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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艳情小说合集》


海棠闹春

海棠闹春

明·罗刹狂人撰

第一回为婚姻周氏索签

第二回小善宝舱中求欢

第三回娇鸽儿初试云雨

第四回极乐时油灯坠地

第五回耍花招米桶翻白

第六回憨善宝坟前求欢

第七回浪水儿尽倾蚁巢

第八回年少淫情不可收

第九回奸银姑毒念萦心

第十回周氏偷窥云雨情

第十一回房中寂寞遣春情

第十二回情急时恩人盼顾

第十三回多情汉被底露真

第十四回淫荡女你争我抢

第十五回青楼窟再添二娇

第十六回三人连床野战忙

第十七回为私情谋抢妇人

第十八回三兄弟不谋而合

第十九回泄欲火轮番上阵

第二十回风流种命赴黄泉

第一回为婚姻周氏索签

诗曰:

同衾固所乐,同穴亦足歆。

自非奇烈女,孰砺如万心。

香劳韩氏帏,情动相如琴。

采粉以自好,岂为一时葳。

举世修妖淫,廉耻日颓表。

一死行吾是,芳规良可钦。

妇人称贤哲的有数种,若在处变时,只有两种:一种是节妇,或是夫亡子幼,或是无子。或是家贫,他始终一心,厉青年皓首不变,如金石之坚;一种是烈妇,当夫亡之,使不欲独生,慷慨有躯,不受遏抑,如火争之烈。如今人都道慷慨易,从容难,不知有节妇的肝肠,自做得烈内的事业;有烈妇的意气,毕竟做得节妇的坚贞。

又说明太祖皇帝,首重风教,故即位未几,旌表辽东商卿凤家为五节妇之门,裴铁家为贞节之门,总是要激砺人。

但妇人中有可守而不守的,上有公姑,下有儿女。家事又尽可过。这时代亡夫养公姑、代亡夫教子嗣,岂不是好?他却生性好动不好静,饱暖了却思淫欲,天长地久,枕冷衾寒,便也不顾儿女,出身嫁人。或是公姑伯叔,自己弟足,为体面强要留他,到后来毕竟私奔苟合,贻笑东党。

又有欲守而不能的,是立心贞静,又夫妇过得甚恩爱,不忍忘他。但上边公姑年老,桑榆景逼,妯娌骄悍?鹤鸽无依,更家中无父兄,眼前没儿女,有一餐,没有一餐,置更衣,典卖冬衣,这等穷苦,如何过得日子?这便不得已,只得寻出身。但自我想来,时穷见节,偏要在难守处见守,即筹算后日矣。

却说明朝时苏州昆山县有一女子,姓陈,他父亲叫做陈顶聪,只生他一女。母亲周氏生他时,梦见有一白鸽飞入床帏,因此叫他鸽儿。鸽儿自小十分聪颖,他父亲教他识些字,看些古今《烈女传》,他也因识得字儿,颇甚得意。

万历十八年,他已十七岁。周氏忽然对陈顶聪道:“我当日因怀鸽儿时,曾许下杭州上天竺香愿,经今十七年,不是没工夫,便是没钱。今年私已攒下两匹布,五七百铜钱,不若去走一遭,也算遂了心愿。”

陈顶聪道:“你走后,这个女儿怎么着?”周氏道:“你且照看着,倘照看不过,我便将他带在身边又何妨?想他常年守在闺阁,有甚见识?这一趟出去,也让他出一出景。”

夫妇计议已定,陈顶聪便去约了一大船,次日送他母女离了家中,望杭州进发。来至平望,日已落山,大家告船都连着一帮歇了。船中内眷都捉对儿上岸,上茅厕中方便。

周氏与鸽儿也上得岸来,遇着一个妇人,却是有些面善,细看,正是娘家一远房姑母之女。便上前道:“敢问面前这位大嫂,是被唤着李银姑的么?”

那妇人回首,将周氏上下一溜儿仔细观望,又将陈鸽瞧了-会儿,方道:“看这孩子,便知是周氏之女,数年前你回娘家,我还抱过哩。好几年不见,你这女儿倒长得真个好看,都吃了茶未?”

周氏道:“适才舱中吃过了。”正说话间,只见归家船上跳起一个小哥儿来,年仅十七、八岁,穿着纱绿绵绸海青,瓜子红袜子,毛青布鞋,且自眉目清秀。那后生上得岸,径往周银姑身旁立去。

银姑道:“这是我儿,才上学,叫着善宝。倒也肯读书,识得字,与你姑娘年纪相当,只是少出世面,逢人便躲。”周氏道:“我出嫁那阵,这孩子刚出生没几日,往后回娘家看见村头飞跑的那个小子,许是他了。”

善宝闻听二人将他头足品论,面色微红,当下便躲在娘身后。银姑欲拉他出来与周氏母女见礼。他如何肯?却在肩旁看着周氏侧边那个穿着红衫儿的小姑娘,十分的惹眼,只觉他生得一副好模样儿,怎见得呢?有一段词儿为证:

面似桃花含露,体如白雪团成。

眼横秋水黛眉清,埂指尖尖青笋。

袅娜休言西子,风流不让崔莺。

金莲窄窄瓣儿轻,行动一天丰韵。

善宝定眼将鸽儿撩看,那女孩儿又如何不见得?只是羞于逢面,只得垂手而立,满颊早有绯红一片。却又听见两位大人闲话,闻得银姑道:“看你这女儿人物整齐,且又聪明,可择亲么?”

周氏道:“他父亲早有许亲之意,只是要拣个读书君子,才貌兼全的配他,聘礼厚薄倒也不论。若对头好时,就赔些妆奁嫁去,也自情愿。有多少豪门富室日来求亲,当家的访得他子弟才不压众,貌不超群,所以不曾轻允。”银姑道:“原来如此。我看这姑娘也实在好个身段,好个脸蛋儿,倘不择个好佳婿,实不般配。”

说这话儿,银姑使又将儿子拉扯,要与这母女见礼。善宝只是不从。周氏见这老妇人狠劲儿拉儿子与他母女见礼,十分诧异,却又不便相问。

且说两家人在岸上逗留了约莫一个时辰。便纷纷上船启航。两家把船镶在一起,银姑命下人送过果子、团子来,这边也送些乌菱、塔饼过去,一路说说笑笑,打鼓筛锣,宣卷念佛,早已过了北新关,直到松木场,寻一个香荡歇下。

次日两家齐齐上岸,洗了澡,买了些香烛纸马。寻了两兜轿,两妇人坐了,把两个儿女坐在轿后。先自昭庆过葛岭,到岳王坟,然后往玉泉、雷院、灵隐、三竺,两岸这些开店的妇人,都身上着得红红绿绿,脸上搽得黑黑白白,头上插得花花朵朵,口里道:“客官请香烛去。”“里面洗操去。”“吃饭。”无不绝声,好不热闹。

一到上天竺,下了轿。走进山门,转到佛殿,那些和尚又在那边道:“详签这边来。”“写疏这边来。”

周氏去点蜡烛,正点第二枝,第一枝已被吹灭拔去了,只得随众,把些牙降香往诸天罗汉身上一顿撒,四口儿就地上拜上几拜。

周氏又听银姑代看女儿,自去求签问女儿婚姻之事,摸了钱去讨签票时,那里六七个和尚且是熟落,一头扯,一头念道:

春月暖融融,鸳鸯落水中。

由他风浪起,生死自相同。

那和尚又道:“这是大吉签,求甚么的?”周氏道:“求婚姻。”和尚道:“正是婚姻签,无人破,需得承其好事。”又骗三五个详签的铜钱。

周氏正拿着签票来与银姑说时,只见几个和尚也有拿缘簿的。拿椽木的,拦这些妙年妇女道:“亲娘舍舍。”内中有一个被他缠不过,合了一根椽子。和尚就在椽子上写道:“某县信女某氏,喜舍椽木一根。祈保早生贵子,吉祥如意。”

写的和尚又要了几个钱,又道:“公修公德,婆修婆德。”还要众人舍。内中一个老世事亲娘道:“舍到要舍,只是你们舍了,又跑去哄人。”那和尚便道:“亲娘那话,抱了你几次?哄了你几次?”这妇人红了脸便走。周氏亦出了寺门,与银姑三人会合。正是:

云堆王彩起龙纹,下有真人自轶群。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小善宝舱中求欢

诗曰:

同穴有深盟,径径不易更。

心随夫共死,名逐世俱生。

磨笄应同烈,颓坡同并贞。

愧无金玉管,拂纸写芳声。

且说周氏求了签,见人说女儿婚姻好,满心欢喜,出了寺门,正赶上银姑三人来接。银姑道:“怕你久不回归,出了甚乱子。因此来看。”却又见周氏眉飞色舞,当下又道:“看你面色红润,莫非遇见了甚好事不成?”

周氏道:“实不相瞒,今日至此,明为烧香,实则来还十七年前替女儿许的愿。”银姑道:“那人怎么说?”周氏道:“那人说女儿婚姻好。”

一旁周鸽早羞红了脸,银姑却似自家遇见了甚大喜事。忙道:“莫急,我且去替儿子抽一签。”

四人同行,径往寺中而去。善宝一路喜气洋洋,摸一摸长耳相真身,净寺数一数罗汉,看一看大锅,也不曾看到啥景致。银姑在周氏指点下,寻得先时那个和尚,道:“我替儿子问问。”和尚道:“问甚么?”银姑道:“是婚姻。”

待银姑将签递与和尚,众人便将头儿凑过齐齐观望,惟鸽儿不语,侧首而立,银姑迫不及问:“求得签何如?”和尚道:“大吉,是好签了。”接过一看,上面签道:

柳色满河津,桃花映水演。

无比好光景,行乐在三春。

银姑道:“看起签来都是好,我们便结了亲罢。”周氏亦有此意,一来见善宝人品超群,二来女儿嫁与娘家,亲上结亲,便是好事。当下,便将亲事应允下来。这一来有分晓:

舌尖似蜜骨如脂,满腹戈矛人不知。

纵使邓通钱百万,也应星散只些时。

且说回路上,两家便打发了一只船,四人同乘一渡,径回家中。江面上夜色来得早,出了寺不及十余里,天便黑了。是夜银姑因计议儿的婚事,便邀周氏同榻。二人困极,又饮了些酒,便早早的安歇了。

原来善宝与鸽儿俱被大人安排在东西舱房,隔得甚远,中间有船公的卧篷。那知善宝日间初见鸽儿时,便贪恋起他的美色;及至后来又成了亲事,便心中如刺,恋起鸽儿那又白又嫩的肉身哩。

善宝正恁般想,又如何睡得安稳?一更刚至,刚巧一轮圆月映进舱中,便起身离舱,在甲板闲逛。是时风平浪静,船公手托舵把,吟着曲儿。善宝俏声从身旁经过,竟无知觉。

及到鸽儿舱首,却见隐隐灯火。捱近细瞧,却见舱门开着,舱内并无半点动静。善宝心中疑惑,料想这人儿深更半夜且去了何处?莫非察觉他来,有意回避么?

善宝倚着舱门张望,却见远远一个人影,忽的蹲下身儿,看其袅娜身儿,与鸽儿十分相似,当下大惊,遂作狗爬状,弓身绕后靠拢。及至近处,抬首一瞧,正是鸽儿。同一时刻,却又闻得“溲溲”之声,原来是鸽儿夜来小解,善宝喜极,借着月光,虽不见那嫩孔儿,却也解渴。

待鸽儿扯起裤儿,善宝一步跃过,赶忙的亲了一个嘴。鸽儿被唬了一跳,身子一个趄趄,险些跌倒,急急道:“是甚人?”

善宝道:“除非是我,还有谁人哩?”鸽儿早羞得面红耳赤,道:“哥,不要罗唣,怕外厢有人瞧见。”善宝道:“没人。这处就咱哩。”言毕将鸽儿轻轻楼起,径向他舱中去。鸽儿口里不应,心里却依了他,将身儿紧紧偎过。

及到舱屋,善宝便将鸽儿放在膝上,连亲了几个嘴,一语不发,只是憨笑。鸽儿白日里不曾仔细着这公子,夜间借着油灯,又兼舱外月华灿烂,将善宝上半个身子看来,果是打扮得齐整,有一段词儿为证:

眼溜半江秋水,眉舒一点巫峰。

蝉鬟微露影蒙蒙,已觉香风飞送。

帘映五枝寒玉,鞋圣一簇新红。

何须全体见阴容。早把人心牵动。

善宝春心大动,两只手儿,便往鸽儿怀里乱抓乱挠。鸽儿忙将身儿护着,嘻笑道:“哥哥,莫歪缠,恐娘察觉。”善宝道:“你娘不是将你许与我么?”鸽儿道:“虽许与你,却未过门,倘将我身子出了甚事故,便坏了名节,这是做女儿的羞事。”

善宝将鸽儿放开,丢于榻沿,自身去把舱门栓上,又将舱窗扣牢,方回身将鸽儿搂过,道:“妹妹,这便无碍了,你我只等快括。”鸽儿道:“倘娘来了,你且藏在何处?”善宝道:“榻边有一只空米桶,榻下尽宽,还愁没藏处么?”

原来鸽儿舱屋却好个上房,上边顶格,侧边泥壁,都用绵纸糊得雪白的。内中一张凉床,一张桌儿,摆列些茶壶茶杯。那张凉床却真个大,三五人排着一溜儿躺下,还显宽绰哩。船上一只米桶,亦置鸽儿屋中,上有薄薄一层米铺在底板,不说一个善宝,便是一双,亦容他得下。

善宝欲火上炎,将鸽儿衣衫褪尽,那白松松的嫩腰,酥润润的香乳,全不遮掩,被着善宝子午卯酉,一一瞧见。怎生按纳得住?急又探手去摸那小牝户,却觉光光肥肥的,只有些许茎毫,挖进一指,竟也弄些水儿出来。

善宝喜极,道:“妹妹,你那浪东西里面在作怪了么?”鸽儿道:“不曾作怪。”宝嘻嘻一笑,道:“既不曾作怪,那水儿且是自何处来的?”鸽儿道:“小女子适才小解,被你唬了一跳,那尿水遗之不尽,因此那处湿湿的。”

善宝知其胡扯相掩,又有意挑动他的性儿,遂又道:“既是丽水,缘何又粘粘滑滑的呢?”鸽儿见掩不过,只得嗔道:“女孩儿的东西,要你瞎问个甚?”

言语至此,鸽儿那小嫩穴里登时酥痒起来,似虫儿拱拱钻钻,吞噬花心。当即将善宝搂紧,那手儿不经意却按住他那阳物,觉那话儿直挺挺坚硬如铁,即将手缩回,道:“哥哥,你人儿不大,那话儿缘何恁般威风?”

善宝道:“料你还不曾见得男子那活儿,今夜便与你开开眼界!”言毕先将油灯移迎,方才松子裤带,把那条长长大大的话儿取将出采。鸽儿将脸儿扭开,偏不相看。不意善宝却反将他一只纤手捉过,压在那肉棒上。鸽儿欲退不能,反握紧了,却觉好大一件东西,似一条火棍,烫热无比,一只手竟把围不过!怎见得呢,亦有一段词儿为证:

巨若拐杖,坚若铁杵。

末稍圆溜溜,宛若鸭蛋,跃跃欲试逞威风。

屋部乱丝丝,有若松林,密里密集捉断藏。

跳荡荡冲开肉阵,直捣黄龙府;

昂然然猛采花蕊,爽你个透心凉。

鸽儿手握善宝那话儿,那眼儿却回首乱瞟。假意掩口笑道?“臭贼囚!好不识羞,与妹妹露出这铁杵般的东西,还不穿上裤儿回舱屋去。”善宝道:“哥哥专来采你花心,却忍心叫我空手而归么?”言毕,一手扪其酥乳,一手抚其牝户。

鸽儿道:“这都是你的花嘴,我今年十七岁,不曾经过这风雨,难道我娇娇嫩嫩一点花心,被你采去不成?”

欲知善宝作何计较?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娇鸽儿初试云雨

诗曰:

四郊盗寝同安盂,一境冤空少覆盆。

丽日中天清积晦,阳春遍地满荒树。

且说善宝紧搂鸽儿,将鸽儿浑身细皮嫩肉揉了个遍。鸽儿已是春心荡漾,却又假意不从,说甚自家花心娇嫩,怎让游蜂乱采?

只听善宝道:“你是个黄花女子,我也是个黄花小官。今夜黄花对黄花,正合成一对儿,岂不是妙!”遂上前亲了一个嘴。

鸽儿立时将善宝轻轻推开,假意道:“要说便说,为何偏要动手动脚,莫不是调我的情么?”善宝道:“正是调你的情。恐怕你嫌我不爱怜你,遂先将你的性儿勾起,不怕你不从。”言毕,又将乳儿一阵狠揉,那小牝户的淫水儿,亦流出好大一片。

鸽儿亦乐于随,心头喜滋滋的,手握阳物,又将身儿朝内凑了凑,低声道:“亲哥哥,今日落了你的手,原皆那个算命的和尚点明你我的姻缘。今夜遭你采花,料是躲不过的,只是妹妹花儿娇嫩,望哥哥轻采为慎。”

善宝见鸽儿允了,万分欢喜,便脱得赤条条的。腰间那话儿,比先时愈加坚硬,硬帮帮的粗如葫萝卜约**寸长,鸽儿见了,十分惊怯,畏畏缩缩的只将股儿夹紧,不敢相就。

善宝早是春情大荡,便扶鸽儿到榻中央,趁势一搂,连亲数口,又把鸽儿浑身摸遍。

善宝摸了一会儿,自家阳物又长了一寸,粗了一围,已是等不及。鸽儿骇然!将阳物丢开,皱眉道:“我不弄了。这般大个东西,我如何受之得?”善宝覆身上去,便欲寻了新鲜孔儿入进,鸽儿急用小手遮了阴面。善宝欲从指缝捅入,只因阳物壮大,再皆牝户狭小,因此不得进入。

善宝急道:“我且有个法儿,要你顺了我,信也不信?”鸽儿道:“你有甚法儿?偏是不信。”善宝也不多言,连忙把鼻孔向着玉体乱嗅,只觉气味如兰,芬芳扑鼻。

善宝一路嗅下,赞个不已。鸽儿问道:“可好闻么?”善宝道:“好闻!好闻!片时便与你那个法儿,量你熬不得。”

话音刚落,已至玉股间,鸽儿早知他欲使甚手段,遂将玉股梳拢,却如何当得善宝的猛劲儿?只掰了三五下,鸽儿便当不住,只得大开玉股,突露香牝,任其所为。

善宝双手抚弄阴户,连声唤道:“活宝!活宝!”就将舌头凑过,周围吟了多时,只不进入牝间。鸽儿已是不忍,将臀儿高高掀起,口中轻轻唤道:“哥哥,快歇手,妹妹受不得哩!”

善宝道:“妹妹莫急,那受不得的还在后边哩,却似入仙境一般。”言毕,将舌儿放入穴中,连吮了几口。鸽几那哼哼呀呀欢叫开来。善宝喜急,将整根舌儿放进,拨弄花心,咂得渍渍的响。早将-汪骚水儿弄出,喜得善宝一应收拾个干净。

善宝又连吮了数十口,鸽儿愈加把持不住,把金莲将那阳物一阵乱蹬乱踢。善宝知其已奈不住,方道:“亲妹妹,还受得么?”鸽儿哼哼呀呀道:“俏冤家,妹妹受不得,快趴上身来罢。”善宝故意道:“趴上身来做甚?”鸽儿道:“还需问么?便是耍子儿。”

善宝笑嘻嘻道:“小淫妇,看你骚发发的模样儿,便知熬不过。”遂将身儿置于玉股之间,覆身下去,正合了格式。鸽儿又探手将阳物扯住,急急肏小嫩穴。怎耐阳物甚大,阴户又小,如何肏得进去?

鸽儿手忙脚乱,淫水倒是派出不少,却还未尝得滋味儿。善宝又是不谙男女之事。亦胡乱冲撞一气,险些将精儿洒出,鸽儿急煞道:“亲哥哥,且寻准了那道孔儿,再着力罢。”

善宝道:“你且将腿儿开启些,哥哥方易些。“鸽儿果然将玉股大大掰开,又随手扯过凤枕,塞于臀儿下面,复将那活宝挪过,凑于缝端,方道:“哥哥,可肏哩。”

善宝得令,遂腰间用力,一顶,已进了二寸。二人俱都情焰万丈,止三个回合,阳物已没入一半。鸽儿道:“哥哥轻些,妹妹那处有些疼。”

善宝道:“可顶着花心么?”鸽儿道:“不曾哩,许是尽根,方能顶着。”善宝闻听,便是一个猛射,鸽儿“哎哟”一声,叫道:“肏死妹妹哩,却也是好个爽利。”遂跷起两只足儿,掀出那粉团相似的臀尖,乱颠乱凑,两只手紧紧勾住了善宝头颈,口内叫得亲亲热热。

善宝亦不怠慢,只管狠肏,又见鸽儿骚发,那还顾得怜香惜玉?二人搂成一团,只见拱上钻下,弄得牝中“唧唧”的响。善宝道:“妹妹,可受用么?”

鸽儿道:“妹妹受用死了!哥哥寻着花心,可发力顶它。”言毕,哼哼呀呀叫起欢来。又将双足倒控善宝腰身,极力迎凑。善宝被他帮衬得浑身爽利,好不快活。那晓得善宝的话儿,又是一件巨物,似铁杵一般,真个杀痒。只顷刻间,就有二千余抽。

鸽儿自出娘肚皮,不曾经过这般妙境,当即连呼爽!替宝低声道:“妹妹,且轻声些,恐你娘听见。”鸽儿道:“听见不妨。既许了你,迟早便遭你手,不若早一日顺了你,图个两下欢快。”

善宝见鸽儿已是香汗淋淋,遂使些轻缓手段,慢慢抽提。善宝道:“哥哥这话儿,你可受用否?”鸽儿道:“十分的受用。妹妹先时怎知男子话儿那般粗大,倘遇见那娇小的,岂不肏死了么?”

善宝道:“云雨而死,亦比焦渴而亡上算。妹妹岂不闻‘做鬼也风流’么?”鸽儿一头迎凑,一头道:“亲哥哥,妹妹却不愿做那风流鬼,只愿日夜与你行快活。”言毕,肉刀紧锁,将那肉话儿夹弄了一回。善宝大声呼痛,鸽儿方才放生。原来这女子阴户奇妙。倘阳物不力,便略施小刑,即能将他救活。

善宝既尝了这女子的厉害,心中甚疑,问道:“妹妹,你适才是何手段?”

欲知鸽儿作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极乐时油灯坠地

诗曰:

杨花漂泊滞人衣,怪杀春风惊欲飞。

何得押衙轻借力,领教红粉出重围。

且说善宝与鸽儿一问一答。忽的鸽儿阴中紧缩,着实与善宝一个大刑,善宝哀告,鸽儿方松了肉刀。善宝初识妇人工夫,遂问缘何有的恁般手段?只听鸽儿道:“你那话儿威猛,先与它下马威。只图日后轻缓则个。”

善宝道:“经你大刑伺候,那话儿登时痿下来,如何受用?”鸽儿道:“你且放它到我那小穴中饮些水儿,便活了。”言罢将那物捻住,刚一融及,那物陡然胀开,似变戏法儿一般,不由惊道:“怪了,先时软软的,却突的硬将起来!”

善宝道:“我这话儿,倘硬起便盼钻穴捣孔,且再与你放入罢。”鸽儿道:“哥哥,且不要动,我里头有些疼,稍等片时何如?”善宝移过油灯一看,果见小嫩穴一张一合,含着许多红水儿,十分的可爱。当下欲入又不忍肏了,只得作罢。

善宝不与鸽儿捣弄,却将那粉团身子搂过,嘴对嘴儿,咂了一阵。又将那小小乳儿含住,轻轻相咬。半晌,鸽儿便熬不过。叫道:“亲哥哥,且复来弄罢,只是得轻缓些,可怜妹妹则个。”

善宝遂将鸽儿搂过,覆于自身肚皮上,捻那话儿肏了进去,却觉阴中十分干涩,止进一寸,便再难进。遂抹些唾沫于上,方进小半根。

鸽儿到此时也乐于承受,不管三七廿一,竟把鸳鸯枕推开一边,锦褥塞在臀下,双手抵住善宝的头颈。善宝兴发如狂,着实捣了数百。鸽儿遍体酥麻,口内气喘吁吁,叫快不绝。

善宝将阳物抵进花心,煞是有趣,捧了粉颈,低声唤道:“亲亲肉儿,我之本领如何?”鸽儿挣出一身冷汗,吁吁发喘道:“哥哥真乃骁将!”善宝遂轻轻款款一连抽了五六百抽,鸽儿香汗如珠,阴精直泻矣。善宝忙将阳物紧紧相抵,轻唤道:“妹妹,你已丢了么?”

鸽儿道:“妹妹正丢在途中,被你适才这么一顶,那精儿又回去哩。”善宝喜道:“妹妹且忍受一时,待哥哥精儿来了,咱俩对丢一回。”

言到深处,善宝已是精神大作,遂用力抽送,弄得一片声响,要紧之时,鸽儿亦觉十分爽利,眼儿时开时闭,臀儿不住的掀起迎凑。善宝笑问道:“你那东西里面如何?”鸽儿道:“哥哥只管干就是了,缘何恁般罗唣!”

善宝听说,愈发情兴勃然,遂推开双股,一气抽了数百。二人笑声吟吟,又弄得渍渍水响,床榻摇动。约有一千余抽,鸽儿便把持不住,叫道:“亲哥哥,我那内里痒极,花心儿跳荡不安。”

善宝道:“许是精儿欲来,这个正好,我亦欲泄矣。”鸽儿道:“你何时才得泄?”遂又乒乒乓乓,足有八百余抽。鸽儿本不谙云雨,怎知男子那话儿,干得愈久,愈热如火炭,进得牝户,倏尔又长又粗,直掘掘坚硬无比,捣得花心欲碎,酸痒难熬,鸽儿乱颠乱凑,口不停声,叫出许多肉麻千方百计来。

善宝见他淫骚太甚,暗想:“可笑女子白日文文静静,可一到了床上,却不管甚礼数不礼数,妇节不妇节,只要快活,便恁般的放荡,只管畅意一回!”当下,便将肉物在阴中拱拱钻钻,往来冲突,一连又有二千余抽。

鸽儿爽快已极,口中叫唤渐渐声低,四肢渐渐酥软,星眸紧闭,云鬓蓬松。直挺挺不能掀起迎合。凭着善宝深抽浅送,一连又捣了五百余下,鸽儿方如梦中惊醒,娇声唤道:“妾已死去还魂,郎何贪恋未足?”

善宝捧住双颊,连连亲嘴道:“咱还不曾畅泄哩。”言罢,遂又一抽急一抽,深深抵入,而鸽儿力不能支,叫声:“亲哥哥,妹妹禁不住了!”身儿一阵乱抖,阴精迸出。

善宝又是三五抽,只觉阴精滚烫异常,将龟将军煎熬,亦把持不住,龟头一抖,狂泄而出。

二人紧搂酣睡。时已四史时分,月影隐去,四下一片漆黑,惟鸽儿舱中闪着亮点,忽然一阵冷风刮入,善宝惊醒,再看身边女子,只见那妙物处腥红数点,十分可人。顾览玉体,但见:

云鬓蓬松,玉颜憔悴。

泪沾粉颊,何殊带雨梨花。

黛渗蛾眉,浑似凝烟柳叶。

论芳庚,下是破瓜时候。

看容正,决非小户甥钗。

虽然玉损而珠汗,不失花娇而月媚。

是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门嗟。

善宝看得心动,亦顾不得身心疲倦,便将鸽儿搂过,摩摩弄弄,恣意淫谑。鸽儿双颊微红,眉山锁绿,含悉怅怅,似睡非睡,意动也不功。善宝愈看眼愈热,腰间话儿已硬将起来?欲翻身上马,再战三百回合,却义不忍心。正犹豫间不意鸽儿呵欠一声,身儿翻转,玉腿大开!却见那桃源洞儿,早含着一汪春水,似流非流。

善宝涎流三尺,阳物铁上加钢,便伏首将那窝春水吸个干净,又勾进一舌,将肉缝撩开,见内里红的红,白的白。挖进一指,触得花心娇嫩,暗想:“女子花心甚妙,今日何不细窥一回?”

这般想,善宝便取过油灯。就近一瞧,不甚明了,欲将灯儿剔亮,却忽闻甲板上响起一阵脚步声!

善宝骇然!一失神灯儿落地,摔个粉碎。

欲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耍花招米桶翻白

诗曰:

锦抹牢拴故带郎,灯前羞自脱明挡。

香消金鸭难成寐,寸断苏州刺史肠。

且说善宝趋鸽儿熟睡之机,欲将那亲亲可爱的花心儿饱看一回,刚剔亮油灯,忽闻舱外脚步声至,当下大惊失色,失手将油灯打碎。慌得不顾拾取,忙拱身入帐,早已响起了敲门声。

鸽儿睡得正香,那能闻得?敲门声又响起,鸽儿亦不曾醒,却将善宝骇得五脏俱裂!忽记起床头尚存一大半空的米桶,也顾不得冰冷,身捱下床,摸索着米桶爬将进去。

刚藏好身,止闻得一声音道:“小姐醒么?“却是一男子的声音。一连喊了三声,鸽儿方醒转来,嗡声道:“谁个在喊?”门外那人道:“前方有波涛骇浪。又有险滩急流,因想船儿颠簸得厉害,便来忠告一声,以防不测。”原来说话的却是船公。鸽儿应了一声,又将他谢过,那人便自去了。

且说善宝经这一吓,却出了一身冷汗,又皆米桶十分冰冷,一时片刻又爬将不起,不由暗喑叫苦。

再说鸽儿被船公吵醒,亦四处摸索。却不见了先时与他欢快的那男子,心中犯疑,骂道:“这个该死的骚后生,只经这一遭,便溜了去,留得后半夜孤枕如何安眠?”

善宝听得真切,遂道:“妹妹莫急,哥哥在此哩。”鸽儿听得是善宝的声儿,道:“死贼囚,藏到何处去了?”

善宝道:“哥哥夜间换了生床,便生夜游之症。还望妹妹见谅则个。”鸽儿道:“你在何处?且快快回床,且不知妹妹心儿有多焦渴。”善宝道:“这黑天昏地的,哥哥如何知得方向?还望妹妹下床与哥哥指引则个。”

鸽儿道:“这就怪了,小小舱屋,遁着音声,亦能上得床来,却如何如端端的又寻不着了?”一头说,一头下床去寻那打火石。刚将火儿打燃,却又寻不得油灯,觉脚下有甚异物,蹲倒身儿把手一摸,油灯已粉碎一地。

鸽儿立起身驾遣:“贼囚!你干的好事,即是夜游,为何又将娘的油灯打碎?赶明儿得与姑奶奶寻一个新的赔了?”善宝只在米桶中应着,只不露首。

鸽儿于舱中四处摸索,只是寻不着那俏冤家,待他捱近米桶时,冷不防探出一只手来,将他扯住。鸽儿道:“好端端的,怎的夜游却进了米桶,敢莫是与我捉迷藏?”

善宝也不答话,双手将鸽儿细小肉身儿提起,拥入桶中,嘻笑道:“亲妹妹,且与哥哥在桶中耍几个新花样儿。”

鸽儿道:“桶中冷似冰窟一般,如何尽兴,还是至榻上去罢。”善宝不依,将鸽儿掰定,寻着那道细缝,将阳物刺将进去。

鸽儿亦乐意顺从,二人登时搂成一团,云雨起来。善宝加连抽顶,不计其数。鸽儿到了爽利之处,一般样也是咿咿呀呀。乱声叫快。顷刻间,已是五百回合。

善宝只管深深抽送,那顾伶香惜玉。鸽儿那牝户之妙,毛疏肌嫩又紧又浅,又连抽数百,二人更觉怡然爽快,鸽儿两手将善宝臀儿攀定,下面肥臀儿不住的耸动迎凑。正是:

一翻狂云争伴我,满桶淫声雨绵绵。

鸽儿口中咿咿呀呀,叫快不绝。善宝道:“亲妹妹。你这细皮嫩肉的身儿,可冷么?”鸽儿道:“妹妹身似火滚的一般,内里又有一条火棍捅进捅出,便不冷。”善宝又道:“你这腰儿靠在桶沿,可疼么?”鸽儿道:“有些生疼。”

善宝便将鸽儿放了。自身先坐下去,令鸽儿跨坐腰间,以牝吞了那阳物,觉妙快无比。

鸽儿道:“亲哥哥,亏你想得出法子,这是甚么招式?”善宝道:“此招唤作骑马式,又作羊油倒浇。”

鸽儿十分得趣,身儿窜上顿下,竟不娇啼。津津水儿流出花房,呼呼气微从口喘。柳腰轻荡,凤跟含斜,须臾缱绻情浓,溶溶欲滴。恍若梦寐。

善宝将鸽儿纤腰捧定,极力帮衬。只觉那身儿滑如羊脂,润若腻玉。又摸两乳头,更紧小有趣。又将手儿摸到下面,觉那阳物出入得紧。小腹光滑如绵,生得十分饱满。

少顷,鸽儿已禁不住力气渐弱,口中哼哼叫起欢来。善宝遂放出本领,尽力抽耸,弄得下面唧唧有声。

鸽儿娇声屡唤,其畏缩处闪闪缩缩;其贪恋处迎凑不迭。善宝知其得趣,深深抽提。研研擦擦,弄得鸽儿酥痒异常,淫波滋溢,汩汩其来。频把玉股下压,迎凑阳物,又口吐丁香,度于善宝口中吮咂。

善宝见鸽儿风情脱丽,十分高兴,一口气七八百抽,鸽儿气喘吁吁道:“妹妹已头目森然,亲亲何必大动?”善宝道:“我爱死妹妹了,怎不效力一回!”

于是轻轻款款,两意绸缪,其乐无极。

俄尔,善宝忽的不动,将鸽儿玉股攀定,令阳物紧抵花心。鸽儿大叫一声“痒杀”!苏苏而倒。原来他那花心生得浅浅,这一顶,毕竟当不得。

善宝覆身上去,反将鸽儿压在身下,捻阳物刺入,突的一顶,尽根没脑,乱顶乱耸。二人相楼相抱得紧,粘合一处,弄得桶里雷声一般的响。善宝忽道:“精儿来了!”言毕,一阵猛干,惹得鸽儿淫水湍流,亦高叫迭迭,身儿震动,玉腿四下弹蹬。

二人俱动,不意用力过猛,将颠来晃去的米桶蹬翻。霎时白米四处乱撒,二人对泄。

欲知后来二人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憨善宝坟前求欢

诗曰:

纷纷雨雪洒西风,一叶新红别院中。

红信计成能诳楚,是非应自混重瞳。

上回说到善宝与鸽儿欲丢之时,身儿大动,不意将米桶弄翻。白花花的米儿撒将出来。二人正当要紧之时,那里顾得,亦抖抖身子对泄一回,真个是:

文戌七步,力扫千军;

桶中霎时兴云雨,米间顷刻走龙蛇。

二人泄尽,鸽儿急急从米堆中爬起身儿,去榻上寻块碎布,将穴然揩尽,不意那处却沾着一堆米粒,暗笑道:“那缝儿迎战多时,许是饿了。”

那边善宝尚在米堆之中,叫道:“亲妹妹,快与哥哥揩拭。“鸽儿换块罗巾,摸向善宝身旁,刚一触及那话儿,却觉软儿郎当,亦沾着米粒,嘻笑道:“亲哥哥,饿了么?连生米都吃。”善宝将鸽儿搂过道:“天色微明,听船公说即刻便来大风浪,且莫闲耍,速速将这米粒拾起,恐你娘看出破绽。”

鸽儿依言。二人将腰身拭尽,寻了裤儿套上,忙将米桶扶正,又将米粒尽皆拾起,打扫迭尽,已是晨光微露。闻听舱外呼呼江风,知船正顺风航行。十分回味昨夜浓浓云雨之情,相似而笑。看看天色不早,鸽儿便启开舱门,放善宝回舱,叮嘱道:“亲哥哥,莫忘昨夜情,择日便与娘送过聘书,纳我过门。”善宝道:“妹妹暂忍一时孤寂,哥哥回去后,不出三日,定当前往。”两下又搂抱一处,亲嘴咂舌,温存一番,方才依依惜别。

且说当日午时,风浪早息,船行至昆山县境,周氏将女儿唤过,银姑亦将善宝唤到跟前,四下行了些茶,用了午膳。鸽儿知即刻便与心上人离别,于心不忍,便拿眼将善宝贪看。二人眉来眼去,两位大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便欲择日为他二人完婚。

先是银姑低声对周氏道:“儿女年已不幼,想今年后三月定有好时辰,不若与他们了却终身大事罢。”周氏道:“此事非同小可,我须同他爹商讨一番,再作计议。”

银姑道:“既是这般,我便先与你家闺女下了聘书,送过我儿生辰八字,再作道理何如?”周氏道:“这也在理。”鸽儿听二人议论,早羞红了脸,溜了去。周氏只道要女儿大事与他爹商议,却不知自家女儿早遭令婿之手,木已成舟矣。

闲话休表。且说午时三刻,周氏领女儿下了船,又行了五里陆路,方才到家。及至家门,却闻得人声嘈杂,不知何故。二人大惊!即叩开院门,却见邻里八村的亲戚本家俱都在场,披麻戴孝,面露悲戚之色。

一长老见周氏母女回归,急上前道:“媳妇呀,你家丈夫昨扫在家大喊大叫,正遇本老汉自门首经过,急推门相看,却见他满屋打滚、正是剧痛之时,不出一刻光景,便没了声息,咽气身亡啦!”

周氏闻听,如五雷轰顶,当即昏倒在地。众人立即扶起,捶胸抹背,方才救他醒来。周氏放声恸哭道:“夫君呀,昨日离你,今日回首,不想便成隔世!你且去了,丢下我母女二人咋过活呀?”

周氏身扑灵柩,哭着不起。鸽儿亦是泪涕交集,千呼万唤,如何将爹爹哭得醒?正是:

一悲一欢,岂得事前相预料?

吁天怆地,难挽之灵之孤魂!

当日晚些时候,有算命先生占得当日便有葬期。难得众亲邻帮衬,终将陈顶聪起灵,-路吹吹打打,葬于后山脚下。周氏遵照当地风俗,戴孝为亡夫守灵七日。不及细表。

且说七日刚满,银姑便携善宝前来提亲。进得家门,却见陈家满院狼籍,周氏刚卸了孝装,面目憔悴,那鸽儿亦是双目失神,一副投精打采的样子。全无先时鲜花嫩叶之态。

及至禀过详情,银姑母子方才释神。及返身去街坊购过银纸,又命善宝买一挂香鞭,母子二人,欲去坟上替陈顶聪送一趟晚终。周氏再三推辞不过,只得应允。便着令鸽儿领路,径去爹爹坟首。

三人上路,约莫一刻钟,便至后山脚下。善宝替这不曾谋面的丈人放过鞭炮,见母亲正一张张烧着纸钱,原来亲家拜丧,跪不足二个时辰是不见诚意之意的。况且银姑此行乃是聘他家女儿作媳妇,为成其好事,定要跪足时辰,一刻也不少的。

善宝知母亲一时半刻起不来,又见他双目微闭,忏诚之至,忙悄悄将鸽儿拉到一旁,悄声道:“我的亲妹妹,哥哥想死你哩!”鸽儿道:“哥哥,怎的今日才来?妹妹好生难熬哩。”善宝道:“容娘在此,你且与我去那树林里耍耍。”言毕,不待鸽儿作答,却牵了他的纤纤细手,径向林间去矣。

及至林间,善宝道:“亲肉达达,你爹爹过世,可心恸么?”鸽儿道:“怎不心恸?生养十七载,今正逢女儿婚配之时,便撒手而去,倘女儿日后遭甚劫难,却亦没个依靠的。每想至此,便扶枕落泪。”言毕,面露悲戚之色。

善宝见鸽儿悲哀无极,顿生怜悯之心。当即将鸽儿拥过道:“亲妹妹,你且不知还有我么?倘你真遇着了甚劫难,却有我替你帮扶哩。”鸽儿道:“果真么?”善宝道:“哥哥难道欺骗你不成?”

一头说,一头去扯鸽儿的衣衫。鸽儿道:“哥哥莫要歪缠!爹爹刚过世,这坟前岂允云雨?“善宝道:“前方有一草场,距这坟头远远的,料得没事。”言毕,不由分说,将鸽儿拦腰抱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浪水儿尽倾蚁巢

诗曰:

闲云傍日浮,萧瑟野风秋。

浅酌荒村酒,深筹劫库谋。

且说善宝将鸽儿抱起,不出二十步,到至那草场处。二人扭成一团,连亲数嘴,尔后善宝扯去鸽儿裤儿,露出那件紧扎扎的嫩东西来。

善宝心急,急将硕大的阳物掏出来,道:“妹妹,我这话儿饥渴难耐,今日便让它饱饮一回。”鸽儿道:“因连日办丧事,妹妹我身心疲惫,还望哥哥勿与我久缠,快丢为妙。”

替宝应声“是”,便将那物扎进嫩穴中。鸽儿叫道:“哥哥,好个受用!莫抽动,且与我静享一回。”善宝道:“我那物可抵着你花心么?”鸽儿道:“亲肉,正抵着哩!再深一些。”

善宝见其骚发,遂腰间用力,梅花心狠杀一回。鸽儿道:“亲哥哥,叫你莫杀,缘何不听?”善宝道:“倘不杀你,除非收兵;既已相入也,倘不杀你一回痒,哥哥便受不得。”言毕,又将手儿扪向那一对幼乳,揉捏一回,弄得鸽儿娇喘息息,哼哼呀呀叫个畅快淋漓。片时,那小穴中便涌出骚水儿。鸽儿已渐至佳境,遂将双腿大搿,任他抽插。片时,又将双腿倒控善宝腰上,与他帮衬。两话儿套弄起来,唧唧作响,十分有趣。鸽儿既已尝个中滋味,亦无甚大碍,道:“亲哥哥,这次来到寒舍,莫不是来提亲的么?”

善宝道:“正是。连那生辰八字亦带来矣。”鸽儿道:“这门亲事许是成了。日后妹妹便将你宝哥哥呼唤何如?”善宝道:“人面前还须叫我宝儿,被窝中便称我亲亲宝哥哥,哥哥便高兴。”

鸽儿又把头儿紧抵宝儿颈窝,道:“宝哥哥,你且生在何年何月?”宝儿道:“实不记得,须从娘口中讨去。”鸽儿道:“莫不是生辰八字不合,哥哥故意将那年月昧了。”宝儿将阳物顶住花心不动,道:“怎见得?哥哥还不知妹妹生辰呢,那八字不合更无从讲起。”

鸽儿道:“宝哥哥,说了话儿却忘了肏我!顶得我花心怪痒痒的,不好消受。”言毕,将身儿胡乱耸动。宝儿道:“妹妹那花心真个娇嫩,一时半刻都闲不住,倘离了我这龟将军,莫不探首钻出阴门么?”鸽儿道:“哥哥越说越玄,那花心乃是镶住的的,却不似阳物,一经兴发,便探首出来。”

宝儿道:“妹妹,你这嫩东西紧紧窄窄,粉嫩雪白如绵,倘遇见个物大的,如何塞得进去?“鸽儿道:“宝哥哥这物儿这般大,不是轻易便肏进去了么?”宝儿道:“妹妹有所不知。男子那话儿,却有更大的,人见人畏,不是那骚极的浪妇人,断然受不得。”

鸽儿听罢,暗暗吃惊,遂问道:“哥哥说那更大的,却有多长?又有多粗?”宝儿道:“长过一尺,粗需双手合抱,方能围过。”鸽儿吐吐舌儿,道:“天呀,倘妹妹遇见了,岂不送命么?罢了罢了,宁可忍饥挨饿,亦不做那风流冤鬼,还留得一个不贞不洁的坏名声。”

宝儿暗想:“他虽这般说,实则是欢喜哩。瞧他那脸儿,憋得通红,正欲试上一回哩!”心里这般想,口里却不说,反将阳物在阴中左掏右摸,上拱下钻,弄得鸽儿呀呀乱叫,腿儿跷起,臀儿乱掀,实乃一个贪云雨的惯家。

鸽儿当不得,叫道:“宝哥哥,轻一些,可怜妹妹则个。”宝儿道:“你那花心正在痒头上,不是正好杀痒?”鸽儿道:“宝哥哥有所不知,倘痛杀了花心。妹妹便要早丢;倘与我轻抽浅送,哥哥便耐得久,妹妹亦乐得受用。”

宝儿道:“娘在那处烧着纸钱,倘寻了来,妹妹作何计较?”鸽儿道:“妹妹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倘你娘瞧见,任他罚办;只是与你寻欢作乐之时,不得马马虎虎,况且妹妹已旷了几日,如何不思春?那夜在舱中云雨,黑里糊涂,又如何尽得兴?”

宝儿闻听,知其骚发难禁,自家话儿已撑得小穴满满当当,便放出本领,尽力抽顶。鸽儿见来势勇猛,两杀手臂勾了宝儿的头颈,仰牝承受。宝儿尽力杀人,弄得下面唧唧作响,十分得趣。

宝儿见他淫心如炽,不忍怠慢,一口气抽了五百余度。鸽且气喘吁吁道:“亲亲宝寄哥,真个受用,你那话儿,又粗又长,直杀得我魂儿都飞了。今日便是一个死。却也情愿。”宝儿道:“哥哥如何忍得你去死?却要你好生活着,与我日夜作乐,何如?”鸽儿道:“亲肉达达,说得极是!”言毕,反手将肘儿衬于臀下,极力帮衬。

二人一来一往,又抽送了半个时辰,早将头顶乌鹊惊飞,然满地淫水乱流,却引来数只蚁虫。一只胆大的蚁,带着翅膀。忽的飞上鸽儿玉股,缘胯而爬,原来贪喷香那处,欲去吞食,却不妨鸽儿一声叫,那蚁儿欲走避。不意一股水儿喷出,浇个正着,那水儿乃阳物狠入小穴,因而喷溅之物,却是十分粘滑的,任那蚁儿挣扎,终不得生还,活活被掩死矣。

宝儿与鸽儿俱都大汗淋漓,如何察觉?鸽儿正欲死欲活,欢叫不绝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年少淫情不可收

诗曰:

历历一群莺啭,袅袅数枝花颤。

司空见惯犹闲,揽得山僧魂断。

且说宝儿与鸽儿正入得欢畅,不意一只蚊儿嗅得异味,欲去尝一回,却丧身汩汩淫水之中。书中暗表,按阴阳轮回还生之理,此蚁乃鸽儿之父陈顶聪阴间化身,只不忍亲女在坟前淫乱,又不能相劝,只得投阴河自尽,亦谢生前不慎养淫女之罪,永世不得投胎。可怜有志有识之人。只因女儿一时过错,便了断了再生之愿,实则遗憾之至矣!

回头再说宝儿覆于鸽儿身上,前后冲撞,累得气喘吁吁。那精儿不得来,汗儿倒流了不少,弄得鸽儿遍身湿透,似刚自水中捞出一般。亦渐渐力弱,下下不及花心,杀在途中,便尽根不得。

原来宝儿自家中赶来,一路风餐露宿,又兼体弱,固不似那夜舱中恋战,幸尔鸽儿帮衬有方,才不致落于马下。

鸽儿似有所觉,便道:“宝哥哥,倦了么?且让妹妹趴将起来,容你歇歇再战。”宝儿巴不得退阵,遂将鸽儿抱紧,一个翻身便将他举在腰上。

鸽儿道:“宝哥哥,你且将腿儿并了,再将阳物扶直,妹妹便坐下来。”宝儿依言照办了。鸽儿猛可的桩下,却闻得宝儿“哎唷”一声道:“亲妹妹,痛杀我了!”

原采宝儿腰间那件话儿,经适才这一折腾,便软软滑滑,十分的不济事。虽凄着那鲜嫩孔,又如何杀得进去?鸽儿当即起身,笑道:“宝哥哥,才杀了千八百回,你便撑不得了,”宝儿道:“快与哥哥帮衬。”言毕,将鸽儿香腮捧过。

鸽儿悟其意,启开香口,将阳物含了。那话儿一经滋润,便慢慢硬起来。宝儿喜极,道:“好妹妹,你那上下口儿都十分妙用,哥哥今日真个爽死了。”

鸽儿口含阳物,唔哑应着。又将那话儿吐出,探手捻住,连连套弄。约莫套了百十下,宝儿便道:“妹妹歇手!那精儿欲来矣!”

鸽儿亦松开手,低首瞧那物件时。却见龟头红彤彤一片,十分坚硬,似长矛尖一般。道:“哥哥,此时可桩了么?”宝儿道:“妹妹桩下罢。”

鸽儿得令,遂跨坐于善宝腰间,将个淫水淋淋的小牝户套下。宝儿弓身而起,捻龟头凑近缝儿,鸽儿手扪酥乳,缓缓而就,不意宝儿腰身一拱,只闻得“唧”的一声响,阳物尽根没入。

鸽儿上下摇窜,那阳物似一条长蛇,钻进钻出,十分得趣。宝儿道:“亲妹妹,可顶着花心儿么?”鸽儿道:“顶得紧紧的哩,真是妙不可言。”

宝儿又将鸽粉颈勾过,脸偎着脸,吐送舌尖过去。鸽儿吮了吮,亦以丁香答之,彼此含来吮去耍弄了一回。

宝儿腰身摇动,鸽儿在上盘旋打桩。片时,宝儿那物件又长了一寸,粗了二围,愈加兴发,便将嘴儿布在鸽儿那樱桃小嘴上,叫声:“我的亲妹妹,好标致人也。”

言毕,宝儿将鸽儿紧紧抱定了,翻身将他压在下面,发狠抽送了百十余抽,洋洋泄了。鸽儿身儿乱摆,不住的叫“有趣”。两下搂住了,爱如珍宝,布紧嘴唇,又将舌尖含吮一回,然而鸽儿终是未丢的,便道:“宝哥哥,你且多放在里几时,容我受用则个!”

宝儿依言,虽阳物不举,然却与先前一般粗长,只是软绵绵的。鸽儿将宝儿腰身搂过,狠劲向下,小牝户将那物亦含得满满当当的,不出一刻光景,花心便灼痒不已,竞也抖抖身子泄了。

二人俱揩抹一回。宝儿笑道:“你那物儿生的奇妙,不经阳物顶撞,只抵着花心,便也能泄,真个活宝。”言毕,手摩那物,但觉光软如绵,挖个根头进去探探,紧暖柔腻。又道:“果然有趣,妙得紧!怪不得男子偏爱这物。且丰隆光滑,柔滑如脂,便是三岁孩童,亦喜之不释。”

鸽儿道:“宝哥哥那话儿,亦有百个个可爱之处。日后咱活宝对活宝,妙物对妙物,好不受用。”话到浓处,二人又温存一番。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奸银姑毒念萦心

诗曰:

对酒恰花开,诗联巧韵来。

玄诠随尘落,济济集英才。

且说宝儿与鸽儿在坟侧云雨,二人欢叫迭迭,惊得乌鹊南飞,银姑单跪坟前,又皆四周寂静,却如何闻听不见?只是银姑老于事故。今至昆山提亲,及遇亲家病故,心头便盘算开来,遂任他儿与鸽儿云雨,也不去理会得。

莫非看官要问,银姑又在心头盘算个甚?原来,银姑有一个妹妹,在苏州开张了一家妓馆,正愁无处去觅那些有几分人样的婆子,恰巧听得姐姐要去昆山提亲,使与他议了半日,无非是寻几个有姿色的女子去。

回头再说银姑见周氏丈夫去世,想他家境无人支撑,况他又兼几分颜色,倘邀他同女儿一道去苏州,料能生聘段故事。只是不曾与周氏深交,便不知他的为人,倘他百般不从,又作何计较?正是:

毒不过地头蛇,狠莫及妇人心。

银姑正在思量,却忽闻背后脚步声至,知他二人归来,亦不回头,只将余下的数张纸钱烧化。

宝儿至母亲身旁,道:“娘,咱且回去罢。”鸽儿亦上前道:“伯母,活人不免死人愿,你快与爹爹烧了纸钱,两下心愿皆了,此时己不早,还请回去用杯淡茶。”

银姑听他二人一唱一和,暗笑他二人装得好个正经。也不揭穿他二人,只道:“你二人适才去了何处?”宝儿道:“回娘的话,孩儿适才去了那片松林,帮妹妹拾抬松果。”

银姑道:“你且将松果拿与娘看看。”宝儿道:“松果刺手,孩儿拾了几颗,便又丢掉了。”言毕,将手儿摊给银姑看,果见手面鲜红点点。

银姑看罢,瞧了一眼鸽儿,但见他眉乱奶高,面颊潮红,方对宝儿道:“只怕你那手上的伤儿,非松球果刺扎。莫不是与妹妹争抢甚物所致。”

宝儿心头一惊!暗叫不好。正不如作何应答,母亲又道:“倘儿日后与妹妹作耍,定得细心照看,更要怜香惜玉,看你妹妹生得这般伶俐,又皆细皮嫩肉,难道忍心伤他不成。”

宝儿只当当娘的不知,急急申辩道:“孩儿不曾欺负妹妹,适才妹妹在林中娇声迭迭,便是被那松球果儿刺了手儿。”说至此,方知露嘴,又忽觉鸽儿在后扯他的衣角,忙掩住口儿,不再多言。

锻姑亦不有意为难他二人,只好作罢。三人同行,径往家中而去。

且说周氏刚料理完丧事,及至三日后,方才有了些许精神。这一日,天气晴爽,周氏邀银姑同去后院乘凉。二人闲话,周氏谈至日后生存,不觉黯然失色,叹道:“想他一人去后,撇下我母女二人,咋过得日子!”

银姑见时机已到,忙劝慰周氏道:“妹妹且听我一言,你女儿既已成年,我儿亦年岁不小,不若先将二人的婚姻大事大理了,再作计议。”

周氏道:“此法虽是良策,女儿亦不必与我一同吃苦受累,只是如此一来,单抛下娘一人独守空屋,怎生得熬?”

银姑道:“这个不难。倘不嫌我家贫寒,不若妹妹即去我家过日?这样一来,你母女亦不分开,俺们也少下一桩牵挂。”

周氏思忖不语。银姑见状,加紧煽风点火,促他顺意。所说之语,无非是去他家后,如何与女儿单立一户,亦或谋些生计过活。再言之人生苦短,何故呆板守旧。他人既去了,活人得了活人愿,只是逢年过节,百期周年,回头与亡夫祭上一回,也便是了。

银姑本是个能说会道的快嘴妇,说得绘声绘色,早把周氏的心儿说动。但凡妇人都是见利薰心,一提及那荣华富贵,便把幼时所读《烈女传》《贞烈言》统统忘却。

周氏亦未落俗套,当下竟也应允了。银姑遂自作主张,去那邻里各本家四处游说,逢人便道:“周氏他不忍女儿乍去,遂去同住几日。”不明白的只道周氏去亲家走一遭,明白的背后便骂他不贞不孝,但当着银姑的面,谁个去说?由他们是了。

这一日,周氏将家中一应细软俱都收拾停当。连年所积银两本就稀少,料理丧事却又花去大半,周氏索性将剩余悉数与鸽儿购了嫁妆,倒也把鸽儿真个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四人雇了船儿,择日上路。

闲话休表。且说宝儿小小年纪,只因随母同去寺中,便遇上了这等姻缘。况兼鸽儿好个人才,宝儿愈加怜爱,每每夜间行事,便使些轻缓手段,容他慢慢消受。

再说银姑,待将周氏安排停当。便去走访他那开妓馆的妹妹。二人商议如何将周氏降伏,容他与男人做活,赚那白花花的银子来。那鸨头主张将周氏哄来,先与他一杯**汤,先将他灌得昏去。继而唤来几个老嫖头,将他肏个半死,待他醒转来时,却是木已成舟,无奈何矣。

银姑听罢,急道:“此计欠妥,想那刚丧了夫的女人,怕有一股子烈性儿,硬的许是不成事,还是来软的。”

那人道:“姐姐且道来,用甚软法儿能成此事?”银姑道:“依我的意思,先寻一个白面汉这人须得有些银子,任他与周氏歪缠;你我左右周旋,暗地里再授意这汉子许周氏很多的银子,日里又买些衣裳与他,不怕他不动心。”

那鸨头连声称妙。银姑又叮嘱几句,方返回布署事宜不题。

欲知此法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周氏偷窥云雨情

诗曰:

花绿侵窗散晓阴,牙签满案独披寻。

飞花落研参朱色,竹响萧萧和短吟。

且说银姑姐妹计议哄周氏做那妓馆里的烟花婆子,当下决计使那软策儿。银姑当日返回家中,邀周氏至上屋闲话。又用过茶点,银姑寻了-个空当儿,道:“你且正值风华之年,便丧了夫,实是可怜!”

周氏不语,银姑察其若有所思,又道:“只是象你这年纪,正是行乐的时节,今既丧了夫,日子怎生过得?”

周氏道:“多谢嫂子关爱。事已至此,却无甚奈何,都怪妹子命薄。”银姑道:“好妹妹,却如何灰心哩。我那处有个妹妹,择日你可与我同去散散心儿。”

周氏应允。闲话休表,且说三日后,银姑将家中一应事体与鸽儿吩咐了,便带周氏往那开妓馆的妹妹处去,临行时谓鸽儿道:“你娘近日闷闷不乐,我便带他去走访亲戚,去去就来。”

二人早间动身,不出个把时辰,便来到银姑他妹家。当下,周氏看这妹子哟,浓妆艳抹,项上金光闪闪,眉目传情。银姑道:“我这妹妹唤作月燕,比你大-岁有余,你便唤他月娘罢了。”

即刻周氏、月娘见了礼。月娘道:“妹妹来得正好,我的店子却是正差一个帮衬的。妹妹可愿留守下来做些话计么?”

周氏道:“敢问月姐姐,你这店铺都做些甚活计?”月娘道:“看这集市里的一些富贵公子,平日里闲得没事,便来店子里耍耍。我要你做这帮衬的,许是与这帮公子哥儿添添茶,亦只陪陪酒即可。”

周氏见这活儿省力,便道:“这个不难,我便能做。只是但凡那添茶陪酒的,定需年轻貌美,而我这半老不老的样份,能中客人的意么?”

银姑心中早已喜极,当下道:“妹妹有所不知,时下闲公子们受用的,正是你这年纪的,看你不愠不怒的,定能深得他人欢心哩。”

周氏欲再说些甚,却嚅嗫着不曾说出。忽见几个妙龄女子,自店中走出,嗑着瓜子,还直冲街面上的人挤眉弄眼。周氏见状,忙道:“这些姐妹,莫非都是姐姐店中的么?”

银姑抢着道:“正是。你看他们年纪轻轻,却个个攒有千儿八百两银子。他们这些钱哩,却都是那些公子施的。”

周氏似有所悟。随即三人同去上房,用过午膳。下半日里,银姑携周氏去那街坊闲逛,往的去处,大多是些名贵的店铺,又去几条烟花巷子,见那些俊男俏女勾肩搭背,眉来眼去,早撩得周氏耳热心跳。急扯银姑离去。

原来,周氏虽自小生在苏州城,但自十五岁出嫁,数十年便在昆山县境居住,如何见过恁般场景?

银姑见周氏面颊绯虽离了巷首,却还偷偷朝后观望,心中自然喜欢。但凡女人总是见财眼开,贪玩好耍的,周氏早已怦然心动,不及细表。

单说是夜,月娘将周氏安置在一绝好的上房处。乍一看,壁板光光,被褥纹帐俱是新换过的。只是见床头一双大红绸子的凤枕,心中生疑,暗想:“初来乍到,既与我厚遇,且是礼数,缘何却排放一对枕儿与我?”

周氏白日奔波疲倦,便早早的安息了。至半夜,却闻得隔里叽叽咕咕,似有人攀谈。那时他却是迷迷糊糊的,经这一吵,便醒了。那声音听来愈加清晰,却分明是女子哼哼呀呀,男子闷哼之声。

周氏心中犯疑。暗想:“这深更半夜的,是谁还在忙天忙地?”透过窗棂,看那月影早已消逝,料想已到二更时分。转首朝隔壁观望,因隔着壁板,却亦看不见甚。

俄儿,又传来一阵响动,却是一女子道:“亲亲汉子,顶着花心儿哩,着力杀它。”周氏大惊!浑身登时躁动起来,想道:“原来是在做那男女勾当!”

少顷,却见一线光儿自壁上晃了进来。周氏心中犯疑,看那板壁,并无一丝空隙,那光儿如何进得来?遂悄然下床,轻轻拂步,移至那光线儿处,细看,竟察觉那板壁中央,却装着三寸见方的一块白布帘儿。

周氏心中大喜,当即将身儿紧贴壁沿,揭开那张帘儿,凑进一瞧,竟将邻里窥得一靖二楚。只见那屋里,两个赤精条条的人儿正滚来晃去,揉成一团。

周氏虽已半老徐娘,却不曾见过人家云雨。只见那男子将女子压在身下,手捧那粉颈,连亲了数个嘴。只听那女子道:“亲肉,快速速与我抽动,我那穴儿痒得难熬哩。”

那男子道:“骚娘子,受不得了么?”那女子道:“老娘那穴儿久不经男子肏过,酥痒的难过哩。”那汉子闻听,便将臀儿耸起,又着力压下,道:“亲肉达达,受得住么?”那女子道:“好个爽利!莫停歇,与我痛杀则个!”

周氏看得性起,亦觉下身有些动静,却似蚊虫儿叮咬一般,忙探手去启那牝户,不意那话儿一经指儿,竞也滚出一串水儿,十分可人。周氏久不曾流过淫水儿,当下便羞红了脸。只是消受不得,欲舍了眼前人儿回榻歇息,又如何放得下?

当下,周氏竟亦将指儿挖入牝中搔痒,方杀着花心,却闻得那汉子道:“老板娘,你这开馆的,却也焦渴么?”那女人道:“老娘白日黑夜都闻得淫声,如何熬得住?”

周氏闻听这声音甚是耳熟,旋即探长颈儿将那女人细觑。

欲知那女人究竟是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房中寂寞遣春情

诗曰:

穷达应有数,富贵真所忘。

毋为贪心炽,竟入奸人缰。

且说周氏倚于那小窗旁,瞧见二人正肏得欢畅,上面又做成个吕字,当下又闻所那女子声音甚是耳熟,便欲将他二人看个究竟,怎奈里面昏暗,如何看得清楚?又见那女子云翼乱飞,头儿摇得拨榔鼓一般,只是大呼“狠杀”,直将板壁震得“叱叱”乱响。

周氏胯间早已湿了一片,那水儿缘股而下,早将半边裤儿打湿,又流至金莲,脚儿冰冰凉凉,而心头却热乎乎、暖洋洋,恰如男子那物儿肏进穴儿中一般滋味。

可怜周氏纤纤细手,初时入二根,增至三根、四根,末了索性连掌儿撑入阴门,亦不得解痒。那花心儿似受惊一般,乱蹦乱跳。看官有所不知,但凡那久旷妇人的牝户,初时甚小,但一经兴发,便是大得无比。想那连八斤孩童都能生出的物件,一只纤手儿又如何解得痒?

回头再说屋内二骚人,已战了二千回合,却还不曾丢过一回。想他二人定是被窝中的惯家,否则定不此然。然周氏已是忍不得,精儿泄了少许。

忽闻那男子道:“娘子。你我初次云雨,两话儿倒也配搭得来。只是你既已尝得我这物件的妙处,我却不曾受得你的手段哩。”那娘子娇声道:“老娘有甚手段,除了与你耍耍洋油倒浇的工夫,便无他法。”

那汉子道:“羊油倒浇倒也罢了,只是你肥臀硬大,还须轻些桩则个。”那娘子道:“老娘有一副腮臀,你亦有一根巨物,今夜两话儿正当般配,谁也让不了谁。”

周氏闻听至此,那牝户愈发难过,一张一合,咻咻而吸,只是听那男子阳物壮大,却不知有多粗多长,倘能受用一回,岂不妙也。

止恁般想,却亦不多计较。又闻得那娘子道:“既要老娘倒浇,为何又不放老娘起身?”那男子果然爬起身来,侧身而起,周氏陡见他那腰间话儿,足足有一尺来长,亦有一腕之粗,真个巨物!

周氏喜极!索性将那白纸帘儿一应扯去,将那粗长阳物饱看一回。那男子却似故意与他细看,偏手持巨物向那道小窗大颠几颠。周氏又惊又喜,只是不知此男子乃谁家汉子,姓甚名谁,日后亦有个招揽哩。

却说那女子被那阳物杀得痛快淋漓,便似死猪-般,昏然而卧。只是仍不曾丢,片时,又骚兴大发,忙将阳物扯过,又把那汉子掀倒,爬身而起。

周氏蹬视,正欲将这娘子看个仔细,不意油灯忽然熄灭,亦不知是风儿所灭或娘子所熄。当下,只闻得二人肏得“唧唧”的响,却看不见人影儿,不觉怅然,当下叹了一声,正欲打转回榻,不意那娘子道:“冤家,咱二人云雨,可有人在一旁偷觑么?”

那汉子道:“这屋儿闭得牢,那来的第三只眼儿?”周氏大惊!便打住金莲,续听下去。

那娘子又道:“既无人偷觑,如何又有女子叹息之声?”汉子道:“许是邻里住着谁家的婆子,夜来翻身罢了。”

那娘子道:“恁般听来,却是不象翻身的样。况且巧逢我将这灯儿灭了,他便哀叹。”汉子道:“既是女子叹息,我便持着物儿与他杀一回火。”

娘子道:“你既与他杀火,抛下我这要丢不丢的样儿,怎生得过?”汉子道:“娘子有所不知,我这话儿,连战三五夜许是无碍。且放我过去,许是那家女子穴儿骚痒,却来这娼家解渴哩。”

周氏吃了一惊!英非那被唤着月娘的,竟是娼家的鸨头么?

又听那娘子道:“说不定邻里那寂寞女子,却是我那亲姐妹哩。你且去与他肏一回,但得将今夜的银子留下。”那男子道:“娘子恐我溜了去,昧你的银子么?”

娘子道:“非娘子不信你,且是我们做这皮肉生意的,断不可赊帐。老娘今夜恋你那物件受用,便收你十两银子罢了。倘天明前返转回来歪缠我,算我白搭,乐你受用一回。”

那汉子道:“亲娘,今与你十两,倘天明前还余些气力,便返转与你耍耍,届时外加五两白银,可中意么?”那娘子连声谢过,方送汉子出门。

且说周氏闻听至此,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看官有所不知。那娘子便是月娘扮了妓婆,与这汉子云雨,实为勾周氏的性儿。此时鱼儿既已上钩,便当收线。月娘见此事已成了大半,心头自然高兴,故安睡卧榻不题。

回头再说那汉子捱近周氏门首,便轻叩门儿,周氏又喜又惊,连忙钻入绣帐,只装着不曾闻得。双子早知周氏偷窥他腰间那话儿,定然动了性儿,只是但凡贞洁的女子,需得循循诱导,方能遂愿。

当下,汉子急叩门儿不歇,口中却又装那妇人腔道:“亲妹妹,快开开门几,姐姐无处安歇哩。”

周氏听了,心中疑惑。待仔细听过一回,方知乃汉子所扮,心头又掠又喜。

欲知周氏作何计较?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情急时恩人盼顾

诗曰:

志不落安饱,息岂在榆坊。

材借折弥老,骨以磷逾强。

且说周氏倚窗窥探二人云雨,忽值屋中灯儿扑灭。当下大失所望。不意那汉子察觉,将他当着娼家,却亦学了妇人腔寻上门来。

周氏喜极!见汉子将门儿叩得紧,忙捱下床榻轻移莲步至门首,轻声道:“是那位亲哥哥?”汉子道:“快将门儿启开,本汉待不得矣。”

周氏将门儿启开,那汉子一脚跨入,将周氏拥过,嘻笑道:“亲娘,却还光着身子哩!”周氏道:“莫歪缠,邻里有人儿哩。”汉子不依,反将一只大手儿去搂那牝户,却觉那处水儿横溢,当即笑道:“亲娘,瞧你这穴儿渴得难受,还装正经么?”

周氏道:“我这穴儿比不得邻里娘子那牝户,还是寻了他去罢。”汉子道:“那娘子已被我肏得丢了,还是寻了你罢。”言毕,便将周氏拦腰抱起,径向床榻而去。

及至床沿,汉手把周氏置在胯上,令其掰开玉股,又将自家那巨物顶着牝户。周氏探手捻住阳物,不禁骇然!谅愕道:“你这物件恁般大,老娘受不得,还是撒手罢,”

汉子那里依他,双手攀定周氏纤腰,便要顶入。周氏急煞,急忙把手儿将牝户遮了,一头又狠捻龟头,叫嚷道:“亲哥哥,倘你忍不得,妹妹便把手儿与你套弄,万万不可放入。”汉子道:“本汉不信你这骚娘儿耐得住。”言毕,将周氏推个仰面朝天,瘫倒床榻。

周氏不知他作何手段,正猜疑,只觉汉子穿进裆中,一张大口,便将牝户吮住。周氏当不过,呀呀叫起痒来。

汉子本是个惯往娼家的,如何不知采花手段?当即又将舌儿探入牝户,搅荡一回。周氏叫道:“亲哥哥,我那穴儿如何?”汉子抬首道:“你这穴儿,紧了些,浅了些,却是为何?莫非是个不生子的公婆子。”

周氏见汉子辱他。当即道:“老娘的闺女儿都嫁人哩,还道老婆是公婆子。”汉子道:“你那女儿许是与你一般骚的,可惜!可惜!本汉不曾尝得。”

周氏道:“我那女婿比你多出十分人样,你却也配与他争抢我女儿么?”汉子埋首又是一阵猛吞,方道:“凭我这腰间巨物,招一个女子,便来十个!没了你女儿与我作耍,难道缺了狗肉则不成席么?”

周氏笑道:“亲哥哥,快莫闲话,将我那花心儿吮吮,乐得消受。”汉子道:“我且要将阳物送入。”

周氏惊怕那话儿撑破香牝,当即不允,把金莲蹬紧那巨物,不放其生路。汉子只得复吮牝户,又挖进两根指儿,夹那花心,周氏臀儿乱摆,早有一股水儿溢出。

汉子舔的兴起,索性将整根舌儿放入,嫌不解兴,又复加一指,挖进内里。拨弄花心,撩得周氏氏高叫迭迭,直骂“痛杀!痛杀!”

汉子道:“亲娘,你这穴儿水儿恁般多,许是久不经男子冲撞的。今夜便让哥哥大肏一回。”周氏道:“老娘自出了娘肚皮,只与丈夫耍子,却不曾与别的男子肏过,今日见你巨物,方动淫念,只是我守身如玉,如今却要破了洁身,羞人达达的,实难从命,还望哥哥见谅则个。”

汉子乘他说话的当儿,早已悄然覆上身去,持阳物凑准牝户,发力压下!周氏不曾料得,当即大叫一声,昏死过去。

汉子不意他会昏倒,当即以口布气,又是捶胸,又是抹乳,忙恬了好大一阵子,方将周氏救活。

周氏惨然道:“亲哥哥,险些将大妹子肏死!”汉子讪笑道:“本汉听说女子痒极,有过焦渴而死的;却不知男子相入,亦能致女子丧身。”

周氏道:“平常男子相入,许是不碍事。只是亲哥哥那物件其大无比,倘入放阴中,定然塞得密不进风,怎生了得?”

汉子道:“这个不然,便与你轻轻抽送,许是无大碍。”言讫,便耸动腰身,抽提了数十下。汉子又道:“亲姐姐,内里何如?$淫荡小说 WWwCOM”

周氏道:“似捅入了一条烙红的棍子?十分受用,快与我速速抽送。”汉子一头狠肏,一头道:“姐姐先时畏怕,此刻却又爱它不过哩。”

周氏哼哼呀呀,又将金莲倒控汉子腰身,将肥臀高高掀起,迎凑不已。汉子兴发,阳物比先时又大了些许,十分得趣。转瞬便抽送了百十下。

少顷,汉子便又使些手段,阳物拨拨点点,低头觑那牝户吞吮之妙,又见花心乱动,吞锁自如,汉子喜极,遂发力大肏,自首至根,冲创了五百余抽。俄尔又紧抵花心,左摆右揉、弄得周氏淫声浪语大出,但觉浑身酥麻,连丢数次,又将嫩舌送过,汉子吮了,舌尖一点凉凉,便知周氏畅美,遂发力又干了数十下阳物抖抖却亦泄了。

二人起来,草草揩抹一回。重入绫被之中,共枕偎抱。约莫三更时分,汉子忽然醒转,原来却是周氏逗耍他腰间话儿,将他惊醒,当下道:“亲姐姐,你那穴儿又痒了么?”周氏答非所问:“适才与你云雨的那位娘子,可是月娘么?”

欲知汉子作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多情汉被底露真

诗曰:

居令愆缪格,出俾凋瘵康。

斯不愧读书,良无惭垂黄。

且说周氏与那汉子相拥而眠,夜半醒来,周氏打听适才与汉子云雨的那位娘子是否是那月娘,汉子道:“亲姐姐,你可要我说实话么?”

周氏道:“不要你吐真言,老娘问你作甚?”汉子道:“那娘子正是月娘。”周氏道:“他与你云雨,却偏在我邻里,又装模作样隔一扇窗儿,还挂一帖纸帘,却又使你将那绝大的家伙掂给我瞧,不是明勾我性儿,索我魂儿么?”

汉子笑道:“不瞒娘子说,月娘与我做那勾当,却终为着能与你耍这事儿,只因白日里见你与月娘相伴而行。着你风姿绰约,料想定是风情惯家,故使这策儿与你歪缠。”

周氏听罢,将汉子那阳物狠捻一把,道:“哥哥既要与我歪缠,何故费此心机?只须扯我去那暗处,将那话儿掏将出来与我瞧过,岂不事成了么?”

汉子道:“这么说来,即是个十分贞洁的女子,但凡那男子话儿可爱,亦不顾是否丑陋,亦或残废的,只要能与女子将穴中之痒痛解一回,便要应允了他么?”

周氏道:“不是么?想你面目并非清秀,心地未必善良,但那物件可入,我便将几十载所守如玉之身甘愿奉上,可见天下女子虽赞那贞洁牌坊下的妇人,却未曾全是见色不动之人。”

汉子道:“实是如此。你可知我这腰间话儿,令多少女子想死了?倘我一一依从,岂不要我性命?可见世间的女子,风骚之至,无以言表矣。”

周氏道:“且说那些女子淫心不死,却皆是男子巨物所勾。但凡女子动了色心,便似油灯之火,能曼延燎原,势将焚其身矣!”言毕,又将汉子那巨物捻过,套弄不休。

汉子知其兴发,遂悄自枕边摸出一粒催情丸,放入周氏阴中。原来娼家的罗榻,那枕旁置有使人动性儿的药丸,只是初往娟家的汉子,亦或是初招的妓婆子,实是不知。然这巨物汉于,往这娼家三天一逛,五天一歇,如何不知晓?

当下,周氏似觉汉子挖进了一根指儿,却又忽的缩回,陡然间,阴中便作起痒来,竟似千万虫儿拱拱钻钻,十分熬不得。便问道:“我道这家哥哥,你且做了甚手段,使得我那花心妹妹窜进窜出,百般难忍?莫非你那手儿有甚魔法不成?”

汉子不语,却又故意将周氏手儿拨开,背身而卧。周氏阴中愈发骚痒,少时,又流出骚水儿来,沾沾绸绸,百般可爱。原来是那催情丸在阴中化作水儿,早将淫水儿惹出,故溢将出来。

半晌,周氏便受不得,转身将汉子扳过,捻住其阳物道:“亲哥哥,快可怜妹妹,我那嫩穴儿痒得慌哩!”

汉子不语,任他拨弄物件,只是不与他放入。周氏急煞,身下水儿汩汩而流,乳儿一颤一颤,凤跟乜视,其淫状似从未见过男子腰间话儿。

汉子有意与他为难,故意又将阳物大胀。周氏益发兴狂,翻身而起,掀开罗被,腾身跨于汉子腰间,就要桩入。

汉子亦有些不忍,便道:“亲娘,本汉白日不曾把你看个仔细,此刻与你交欢,权且将油灯点上,与你面对面儿入一回罢。”

周氏道:“恁般明晃晃的映着一对赤精条条的身儿,羞人达达的。如何好行事?”

汉子道:“你不应了我,便不与你入。”周氏无奈,又道:“你就不怕老娘穴中水儿奔涌,泛溢而出,倘将油灯潦倒,岂不惹出一场水火之灾么?”

汉子嘻笑道:“娘子戏言,你那穴儿真个与他人有别,连那水儿亦能酿成水火之灾,本汉今夜倒要领教则个!”言罢,寻了火儿点亮油灯,却见周氏身子光光白白,那一双乳儿颤悠悠勾人魂魄,又见双股之处,一簇鲜嫩茎毫,遮了一道红红白白的小嫩穴,十分可人。

汉子忍禁不住,朝那牝户亲了一口,道:“亲娘,你非闺女,缘何那穴儿紧紧窄窄的?”周氏道:“只因老娘久不曾与男子入过哩。”汉子道:“无男子与你杀火,倘你焦渴之时,亦用指儿入解痒么?”

周氏欲将丈夫故去之事托出,又怕犯忌,只好敷衍道:“近日来,老娘身子不甚爽利,月事不济,难有欲心。”

汉子道:“既然恁般,本汉今夜用这巨物弄你,就不怕伤了身么?”周氏道:“倘能一尝你那巨物之美快,便做了风流鬼,亦无憾矣。”

汉子情兴如焰,一手扪酥乳,一手抚摩牝户,周氏忍不得,道:“亲亲,我那穴儿已有些动静,且与我放入罢!”言毕去捻那阳物,一只手儿竟把围不过,不觉大骇,探身将油灯移近,细窥一回,但见那物件奇大无比,跃跃然似一根椽子,当下道:“汉子,你这物怎与别家男子的不同?”

汉子不语,止将指儿挖入周氏阴中。拨弄那花心儿。霎时,阴中淫水儿流了出来。周氏熬不住,亦将手中阳物狠力套弄,可怜一只手儿竟忙活不过,连忙双手合围那巨物,一气套弄了十余下。

半晌,周氏道:“老娘花心快被你揉碎了,今日与你倒浇一回。”言毕跨身上去,持阳物凑准花房,正欲桩下,忽闻一声道:“妹妹且慢,容姐姐先受用一回!”

二人俱惊,欲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淫荡女你争我抢

诗曰:

杏园舒壮游,兰省含清香。

七幅豁盲者,三策惊明王。

且说周氏情焰烈烈,正跨坐汉子腰间,以牝凑柄,正欲桩下,却忽闻一声断喝!回首一看,原来月娘正倚窗窥探,眼见巨物欲杀入周氏穴中,自家不忍,遂喊叫出声。

周氏道:“果是月娘姐姐,想你前半夜受用,这后半夜权让妹妹乐上一回!”月娘道:“妹妹有所不知,这苏州城大小数十家娼馆,谁个不知这欧姓汉子长着一副巨物?他今夜乃为我而来,且已将银子付与我,还是让与姐姐受用罢。”

周氏不依。自顾自将身儿桩下,那阳物已被吞了大半,汉子腰间一耸,阳物尽根没入。周氏时起时俯,上下套弄,入得阴中唧唧的响。月娘窥那阳物出出入入,急得高叫迭迭。周氏那能顾及,一气已套弄了百十下。

月娘急煞,急将门儿启开,闯了进来。原来适才二人情急,竟未将门儿闩上。

周氏见月娘闯入,生怕将那爱物夺去,遂俯身下去,将汉子覆个严严实实。月娘已是兴发,疾步上前,狠掀周氏,可那里掀得动?原来那巨物放入周氏阴中,又兼周氏发力狠覆,二人便粘合一处,如何也掀不开。

月娘气急,骂道:“原来你却是个骚娘子,老娘只道你是个守妇道的人,却枉费了许多心思。”周氏道:“你不是勾我来娼家与你嫌银子么?今日正与你挣着,如何又来相阻?”

汉子见二人争抢不住,遂道:“两位骚娘儿且将住口,容本汉与你等想个策儿,两下受用。”

月娘道:“你有甚策儿与我受用?快快道来。”汉子道:“周氏既已将物件放入阴中,且已消受了一两百抽,便是舍不得的,今夜便允了他;月娘亦不过是穴儿作痒,待本汉将你痒儿解了即可。”

月娘道:“你把甚与我止痒?”汉子道:“本汉口中的舌儿将你花心咂吮,又添进五根指儿杀入阴中,还不能解痒么?”

月娘道:“老娘依了你,只是你得将精儿止住,喷于我那受气的牝户内,供我消受。”汉子道:“这个不难,权且一试。”

当下,三人连床野战。周氏于汉子腰间桩上桩下,牝户将那巨物吞锁自如,口中咿咿呀呀欢叫迭迭。月娘则掰开玉股,双膝着榻,跨于汉子颈上,将牝儿挪近汉子唇齿之间,容他把舌尖勾入阴中拨弄花心,又觉汉子添加一指,抽插有加,亦十分受用。

汉于体壮,浑腰连连耸动,阳物在周氏阴中四围大攻,百般有趣。口中舌亦翻卷自如,舔得月娘骚水横溢,滴于汉手脸上,忙用舌尖收尽。

少顷,月娘牝中似放人了一块火炭,灼烧不已。便道:“亲肉,我那牝户受不得哩,且将那巨物放入一刻罢。”

汉子不语,只顾吮舔。月娘愈发猛熬,身儿一软,竟坐了下去,牝户正凑着汉子的口儿。当下,汉子使将舌尖缩回,把利齿轻轻咬住月娘的花心。

月娘正当焦渴之时,那受得恁般弄?当即大叫一声“痒杀”,那精儿竟泄了出来,流了汉子满脸皆是。也不顾揩抹,只顾将花心吞咬。

但凡女子情动,花心便要露首。那月娘的牝户却有异处,便是那水儿溢时,总是流得线儿一般缓,而非狂泄而出。汉子本想将月娘花心揉碎,待他丢了,便掀开他,却不意那水儿长流不尽,只好耐着性儿含接。

少时,周氏亦受不得阴中之痒,叫道:“亲肉,快与我发力杀一回痒!”汉子道:“待我先将月娘打发了则个!”言毕,将整个掌儿捅入月娘阴中,月娘尖叫一声,匹然而倒。

周氏喜极,道:“亲汉子,你用甚手段将他降伏了?”汉子道:“我用的乃是五指穿肠法,倘女子痒极,穴儿开张,便将掌儿探入,把那花心按回,女子便会昏倒。”

周氏道:“这岂不要了月姐姐的性命么?”汉子道:“断然不成。只因我这物件大,贪恋的妇人甚多,倘打发不过,便把此法与他们受用,十分灵验哩。”

周氏道:“少时老娘若当不得,亲肉亦用此法赚我么?”汉子笑道:“你那亲亲肉缝儿紧紧窄窄,我受用还嫌不足哩,缘何会使恁般毒计?”

周氏道:“既如此,老娘便放心了。权且与我杀火,倘月娘醒来,又与我争抢哩。”汉子道:“那骚娘子一时半刻须是醒不来。”言罢,将周氏覆于身下,持阳物射入阴中,先搅弄一气,方抽插起来。

及至阳物尽根,周氏便唧唧呀呀欢叫道:“你那物儿比先时粗了些,爽利死了。”汉子一头猛入,一头道:“你与丈夫云雨时,可有这般爽利么?”

周氏道:“丈夫亦有些手段,只是物件生得小了许多,不及哥哥话儿受用。”汉子愈发兴动,飞起金枪又是一阵大入,转瞬即是五百余抽,弄得周氏似害了病一般,咿咿呀呀叫个不歇,又叫出许多心肝肉麻来。

汉子亦不多语,照准花心猛抽猛提。周氏兴发,双股大挺,臀儿狂摆,腰如柳曳,正是:

巫山路短,云雨茫茫。

周氏正当美快之际,愈发高叫连连,却忽觉一只手儿摩向自家牝户,不由惊叫道:“亲汉子,切莫将手儿杀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青楼窟再添二娇

诗曰:

阱人还自阱,愚人只自愚。

青蚨竟何在,白骨委荒衢。

且说周氏正与汉子大战数千回合,二人正值极妙的光景,不意一只手儿探向周氏牝户。周氏只当汉子欲把手儿与他杀痒,当即哀求,只听汉子道:“亲娘叫甚?我那手儿正攀着你那臀儿哩。”

周氏惊愕,定神细窥,却见月娘口中胡言乱语,正探只手儿扯牝间那阳物,当即将那手儿摔开,道:“亲汉子,月姐姐醒过来哩。”汉子不语,只顾蛮干。月娘告道:“亲汉子,快与妹妹杀上三五抽,倘不允,妹妹今夜便死给你看。”

周氏听月娘言语悲戚,再见他面色苍白,眼儿时闭时开,牝户一张一合的,怕果真闹出人命来,定有牵扯,不若让他一时,日后再作计议。

周氏只恁般想,又如何将牝中之物割舍得去?只闻汉子道:“月娘甚是可怜,你且与他并排卧了,容我与你二人左十下、右十下干一回何如?”

周氏应允。汉子起身将阳物扯出,却见那物虎虎生风,水答答的,十分惹人。周氏道:“亲肉,切莫忘了与我那穴儿杀个足数。”

汉子先将月娘拔正,容他双股掰开,将阳物投入,重创了十度,方提了金枪,又与周氏射杀十度回,如此恁般干了半个多时辰,汉子便累得气喘吁吁,那物儿亦不似先时有力。

待与月娘相杀时,月娘道:“亲肉,且与我二人各三十回抽插,方能尽兴。”汉子禀过周氏,周氏默然应允。汉子遂先与月娘补过二十下,方与周氏干。

原来周氏已有了要丢之意,待汉子冲撞了二十下之时,周氏便将汉子紧紧搂过,低低叫道:“亲肉达达,切莫抽出,妹妹花心已碎,便要丢了!”

汉子怜其痒得难熬,待抽过三十,便续抽下去,直至五十下之时,周氏仍不得丢。那边月娘见汉子与周氏久战不歇,心中忌恨,探手将巨物-把扯出,道:“死贼囚,如何说了出口却要食言!忒不公了!”

汉子那巨物经月娘这一拨弄,急抖一回,竞汩汩而泄矣。周氏正当欲丢,那精儿自阴门而来,十分滚烫,亦摆摆臀儿,阴精对泄矣。可怜月娘花心刚刚露首,便不得巨物眷顾,虽双手又把阳物百般抚弄,终不得硬起,只好自叹命苦,凄然而卧矣。

时已五更时分,天色微明,月娘、汉子俱皆疲惫,相拥而眠。

闲话休叙。且说周氏自与那汉子耍过后,再不顾及甚妇人守甚道,亦把古来贞洁烈女之说抛却,索性留于月娘娼馆,夜间勾搭男子,也趁此挣几个银钱。

一日晚些时候,自街面走来两兄弟,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径朝娼家而来。那高瘦的男子一进店门,便朝后面的月娘道:“我兄弟二人闻听此处有个叫周氏的年少妇人,可真有此人么?”

月娘道:“却是有个唤着周氏的,却非年少妇人,乃年近四十。”那人道:“这妇人模样何如?”月娘嘻笑道:“论他的模样,确是百里挑一,生得好一副面皮,手儿又巧。”

那个矮些的男子道:“前几日有一姓欧男子在这馆里耍了一妇人,声称那妇人儿十分受用,我等便寻来了。”

月娘看这二人的容貌,又闻其声音,与前日那一巨物汉子十分相似,便道:“莫非你等便是三兄弟么?”二人齐道:“正是。”原来,那日登馆的叫欧大,今日这二人俱是他的亲兄弟。高瘦的唤着欧二,矮胖的唤着欧阳。三人仗着万贯家财,也不娶妻,终日在娼家厮混。欧大那日返家后,与两兄弟猜拳行令,可出手不顺,早被灌了个烂醉。因免遭罚酒,方将周氏拱出,直道他那穴儿是个与惯常女子不同的,欧二、欧阳因此寻了来。

当下,欧二问月娘道:“人称周氏那话儿紧紧窄窄,却是年近四十的妇人不曾有过的,果真么?”月娘道:“这是实言,你等一试便知。”

欧阳道:“倘是你讹诈,诳弄我等,出来便寻你一个开心。”月娘道:“两位哥哥倘真与我作耍,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言毕,将二人带往上厢房,单去请周氏拜会。

且说周氏,只因贪恋几两碎银子,便是有求必应的。但如此一来,自家那穴儿不经重创,几个日夜下来,便红肿不堪了。低首瞧那处时,亦是那处平日里水儿不尽,粘粘绸绸,只道丢得多了,也不在意。

这一日,周氏正在屋中揩拭话儿,只听月娘在门首道:“大妹子,有人专喊了你的名儿要你作陪,还不快去!”

周氏道:“可是熟客么?”月娘道:“却是半个熟客,那二人乃前几日寻欢的那位大哥的二位兄弟。”

周氏骇然道:“想他兄弟三人,定然生着一般的话儿,今日却又来了一对,叫我如何应筹得过?还望姐姐相帮。”月娘道:“我这几日来了月事,如何做得那件事儿?你且去,一夜挣个双份儿,还不好么?”

言毕。连拉带扯,将个周氏拽至二兄弟房中。当下三人见了礼,二人将周氏定睛细看,见他果然有七八分颜色,不禁欢喜。月娘闭上门儿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三人连床野战忙

诗曰:

饮若长鲸吸,贪如硕鼠能。

从教挽大海,溪壑正难开。

且说月娘将二兄弟带至周氏房中,便退了出去。欧二见无外人,起身将周氏抱在膝上,方道:“好个标致的娘子,不在家服侍丈夫公婆,养儿养女,却跑来娼家作甚?”

周氏假装戚然道:“我家丈夫不甚济事,三个儿妇女忍饥挨饿,做娘的便来了娼家,寻几两碎银子却是为了救活几条贱命。”

欧二道:“你道你家丈夫不济,却是那物件欠佳么?”周氏道:“他非但床第工夫不力,亦连养家糊口的能耐都不备,把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过活?”

欧二接口道:“既是恁般没用的男子,何不早废了去?想我等三兄弟,家道殷实,又尚无妻室,不若娘子往咱家过活罢。”

周氏不语,似有难言之隐。欧二又道:“莫非娘子是此处的鸨头花银子买来的么?”周氏摇头,欧阳道:“那定是撇不下亲生儿女哩,不若将你家老小一应接往我家,供他们饭食,只消你轮番与我三兄弟寻乐则个。”

周氏心中暗暗欢喜,索性竟将前后事宜和盘托出。二兄弟听了,十分吃惊。

欧二道:“莫非你是个克夫的?既是恁般,教我等如何敢娶?”周氏连声辩称,又道:“倘你兄弟三人真有心属意于我,便不作妻,只许些银钱即可。”

二人连声称妙。欧阳道:“说了大半夜,却还不知你究竟是如何的受用?且将裤儿褪下,容我将那牝户瞧上一回!”

周氏道:“你兄弟二人齐齐上身,叫我如何受得过?还望寻个良策。”欧二道:“良策倒有,便是一人与你牝户杀火,一人弄你后庭,只是这般样儿,娘子定要高叫迭迭,惹得邻里俱来围观,叫我兄弟如何尽兴?”

欧阳道:“倘要清静,咱二人何不将娘子领回家门,关门闭户,尽兴畅意一回何如?”欧二连声称妙,道:“三弟聪颖,这般的策儿,你却想的出。”

二人又与周氏相商,周氏只道:“全凭两位兄弟安排。”原来周氏恐长日呆在娼家,倘女儿女婿察觉,便没脸面了;若再让银姑知晓,则更加不妙。殊不知这却正是银姑使的策儿,可怜周氏憨厚,却不曾明白。

当夜,两兄弟为免招耳目,将房中的油灯灭了,只把周氏上下衣裤褪尽,胡乱盘弄了一气。

及至三更时分,楼上楼下俱都安歇了。只有邻里两个屋娇喘声急,又唧唧溜溜的响,却是嫖客娼女正肏得欢畅哩。两兄弟看好路径,又将周氏把一条被单裹了,塞入一麻布口袋中,那欧二抱了,大摇大摆出了屋门。

至门首,便有一个打更的老汉上前问道:“这位客官,天还不曾亮哩,便动身了么?”欧二道:“那娼婆子十分的不受用,入了他三五下便昏昏睡去了,我等要寻别的娼家去。”老汉道:“二位慢行,一路小心则个。”

方出了娼家门首,周氏便在袋中道:“快放我透口气儿,老娘快憋死了。”欧二连忙将周氏取出,以口布气道:“娘子万万憋死不得。我兄弟三人还等着受用哩。”三人雇了辆车儿,径向家中,一路不题。

且说兄弟两人将周氏劫至家中。已是五更时分,天色微明。二人去厨下做了饭菜,三人围坐,团团吃尽。欧二道:“想大哥不曾醒来,我等就在厨下作耍罢。”

原来欧家三兄弟本同住-屋,倘将周氏在睡屋中耍,欧大定要争抢。若在厨下云雨,欧大则不能前来凑趣。

欧阳应允。再问周氏,周氏道:“这厨下冷冰冰的,弄起来如何能尽兴?”欧二笑道:“倘娘子嫌冷,便将灶前这火儿烧起;倘娘子嫌硬,三弟便去卧房把棉褥抱过。”

周氏道:“这也受用。只是这火儿倘将被褥燃了,我等三人岂不成了风流鬼儿?”欧二道:“娘子多虑。愚弟这就去打一盆清水置于灶前,倘被儿着火,便把它灭了。”

欧阳已将被儿抱来,三人将张案板铺于灶后,再将被褥铺上。处置停当,已是金鸡呜唱之时,周氏扒上被儿,道:“你兄弟二人,谁个上头阵?”

欧二道:“倘我二人齐齐上阵,娘子允么?”周氏道:“只是恁般一来,定要弄得巨响,俏把欧大惊醒,岂不坏事?”欧二道:“我二人小心则个。”

言毕,趴上身去,正合了格势。周氏使将玉股大搿,容欧二将话儿放入。周氏已旷了一日,那话儿水腻腻的,阳物一凄,便尽根投入。

欧二先抽插了十余回合,遂将周氏粉颈搂过,侧身一滚。周氏便坐于欧二腰间,正将肥臀高耸,容欧阳插入。欧阳已是待不得,持枪上阵,照准后庭便刺,那知那孔儿不曾经男子入过,紧紧的,如何杀人?

欧阳又冲撞了数回合。仍不得进入急道:“娘子,这是何故?”周氏道:“你就不会想个策儿么?”欧阳道:“甚策儿?”周氏道:“岂抹些唾沫在龟头之上,再将我那臀儿掰开,方能杀入。”

欧阳依言行事,果将阳物捅入后庭。经莫进了二寸,周氏便道:“痛杀!”欧阳不顾,耸身大弄,阳物便尽根投入臀中。

周氏道:“不意女子周身皆是妙物!两位亲兄弟,只管与老娘抽送!”

二人见她骚发,正待大入,忽闻隔里一阵响动,三人俱惊。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为私情谋抢妇人

诗曰:

野花艳偏奇,狂且着贪想。

浪思赤绳系,竟落青丝网。

且说欧家二兄弟正欲与周氏大干,却忽闻一阵响动,当下,三人急忙歇手,侧耳细听。

周氏低声道:“莫非惊扰了欧大,却来观望咱三人?”欧二忙探手把周氏香口掩住。少顷,却见卧房中透出-线光儿,想是欧大捻亮了油灯。

三人急煞!欧阳遭:“二哥,想大哥醒来,正是思量妇人的时节,倘看见这娘子,岂不强占了你我口中之食么?”欧二道:“依三弟的意思,却如何是好?”

欧阳道:“近日我患了伤风,大哥却是知晓的。倘他瞧见这灶前烈火,灶后卧榻,便称自娼家归来,身子十分不爽,在此疗疾。”

欧二道:“你却有了藉口,我又如何藏身?”欧阳道:“你且去厨后的屋檐下藏了。大哥倘离去,我便拿勺儿将锅边轻敲三下,你方可回屋。”

二人正在计议,周氏却忍不得,穴中作痒不言,那后庭却又酥麻难当。听二人所言藏身之处,忙插话道:“倘欧大察觉老娘,老娘便依了他,把他那一根巨物乐得消受一回。”

欧阳道:“亲娘万万不可恁般为!我自有妙法藏你。”当下,又传来欧大轻咳声。欧二心急,忙将周氏掀开,把阳物扯出,亦顾得寻件衣儿披上,闪身出了灶屋,躲于厨后的屋檐下。

欧阳见状,亦将腰间话儿自后庭抽出,冲周氏道:“娘子快快仰身躺下!”话音刚落,已闻得欧大自卧房而出。当下,欧阳俯身上去,与周氏合抱一处,又扯过绣被,盖得严严实实。

欧大本睡得正酣,尿急而醒。及至灶屋,却见灶前灯火通明,又有一堆柴草燃的噼叭的响,当下惊呼道:“着火了!大事不好了!”端起灶沿一盆清水,就要泼下,欧阳见状,大喊道:“大哥歇手,三弟却在此哩!”欧大放下水盆,惊问道:“你既去了娼家,却又如何夜半归来?”

欧阳道:“三弟患了伤风,在那娼家却遇了个极骚的女子,想我浑身绵软如丝,如何战得过?那女子却又与我要那羊油倒浇的手段,弄得我那话儿精疲力竭,故借小解溜了回来。”

欧大又道:“既是恁般,又如何不去卧榻歇息?”欧阳道:“想那卧榻,冰冰凉凉,不比在这灶前伴火而眠。”

欧大道:“倘火儿烧着了身子,又作何计较?”欧阳道:“适才大哥端的那盆清水。不正是预备灭火所用么?”

话音刚落,周氏却在欧阳身下乱动。原来欧阳俯身而卧,那话儿正挤擦着周氏的牝户。周氏探手相捻,那话儿竟似长了眼儿,陷入牝中,一路顺畅,竟也抵着花心。周氏早被二人撩得花心绽放,自然当不得,便将腰身左右摆动。

欧大又道:“你二哥可寻着那位周姓妇人么?”欧阳道:“定然寻着了。想我往家走时却还邀他同行,不意他正与一妇人弄得紧。看那妇人容貌,却有好几分颜色,与大哥先时所述无甚异处,定是周氏无疑。”

欧大道:“那妇人非但容貌齐整,却更有一件妙处,你道是甚?”欧阳道:“小弟不曾与他云雨过,又如何知晓?”

欧大道:“周氏虽年近四十,胯间那话儿却似少年女子,十分紧凑,想他丈夫那话儿定然又短又细,故致如此。”

欧阳闻听,细腻觉那牝户妙处,果然紧紧窄窄,当下道:“想那般妇人,生性守旧,虽话儿令人受用,却毫无床上手段,入将起来,又何趣味?”言毕,身子着力下压,将龟头狠顶那花心。

欧大笑道:“世间却真有恁般奇事,他既话儿受用,亦惯使些手段,若将阳物狠夹一回,弄得人浑身酥麻,十分的受用,三弟信亦不信?”

欧阳道:“我既不曾与他云雨过。何故信你?”话音刚落,身下那妇人儿怒起,双股狠劲儿-合,又将臀儿上掀下缩,一阵乱动,直把欧阳那物件折腾得宾服。

欧阳受不得,忙又道:“大哥,我且信了,想他既是娼家的娘子,又如何不会使些手段?”欧大这才嘿嘿一笑,转身去小解,去了卧房不题。

欧阳见大哥离去,忙向周氏哀告道:“亲娘,我且信了你这穴儿威厉,便与我松了刑罢。”周氏道:“老娘把肉刀齐齐而上,便是你大哥的肉具亦抵挡不过。何况你这这细的话儿?”

欧阳道:“我这话儿足有八寸来长,却还小么?”周氏道:“老娘的牝户是经那尺余长的物件抽插过的,倘小了一寸,老娘便觉不爽。”欧阳道:“小弟却是少与妇人抽过牝户的,腰间自有几分气力,定可补偿物件之不足。”

周氏道:“既然恁般,趁天未明时,快与我那穴儿抽抽。”欧阳见他骚发之至,便将那一对松软乳儿捧定,连亲了几口,方大抽大送起来。

周氏遂将金莲高高竖起,把个活鲜鲜的嫩牝户突露出来,欧阳时起时伏,抽得唧唧有声。早有一股股淫水儿自阴中流出,将绣榻打湿一片。

二人一来-往,瞬间便是一千余抽。周氏醉眼迷离,云鬓蓬松。心肝肉麻叫个不停。

欲知后来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三兄弟不谋而合

诗曰:

水落花落两纷纷,不敢怨君还祝君。

未来光景竟何在,空教离合如浮云。

且说周氏与欧阳正干得紧,那周氏高叫迭迭,欧阳插手将那妙人儿玉股轻轻一击,道:“好一个淫骚货儿,恁般放荡,却不惧人听见!”

周氏道:“除了你家二哥,却还有谁个?倘你大哥听见得,老娘便指望他那大话儿与我那小穴放入,受用死了。”

周氏一句话儿,方将欧阳提醒。原来他独享周氏,却将二哥撇在屋檐之下,挨冷受冻。只是他正与周氏入得欢畅,却又顾不了许多,只好道:“娘子且轻声些,倘二哥知道大哥已去,定要闯进来与我争抢你这亲亲嫩穴儿!”

周氏一头耸动,一头道:“你兄弟二人不是将老娘身下两分了么?”欧阳道:“二哥先占了娘子的嫩穴,却得那干巴的后庭与我,怎见得公平?此番将他哄走,先容我把这嫩穴儿耍再作计较。”言毕又是一阵大抽大送,弄得牝户红瓣乱翻。

周氏咿咿呀呀,欢声不绝。又将金莲倒控欧阳肥腰,臀儿摇若扇摆,腰儿晃如柳曳。欧阳闭目吸气一通狠入,不计其数,只闻得案板“叱叱”乱响,淫声不断。

饿而,周氏道:“亲弟弟,老娘花心痒极,速速着力顶它。”欧阳闻听,知他正是欲丢之时,反将阳物抽出牝,止留半寸。

周氏痒极,骂道:“死贼囚,缘何不入?”欧阳不语,又把手儿摩那一对绵软软的松乳,再吐过舌尖,度于周氏香唇中。

约莫吮了二十余下,周氏使将舌尖吐出,骂道:“老娘穴儿着痒,何故将舌儿与我逗玩?”欧阳道:“亲肉,你道我物件不济,今夜却要与你几个手段,令你欲死欲活哩!”

周氏哀告道:“亲弟弟,快些放人,老娘要痒死哩。”欧阳依故不进。周氏痒极,脸色陡变,骂道:“贼囚,老娘持这勺把儿敲锅沿十下,倘十下数满,你仍未杀我花心,老娘便要嚷喊那欧大进来与我狠杀!”

欧阳道:“娘子此法甚妙,你尽可依言行事。”原来欧阳思量待他击至第九下时。方与他痛杀花心。

周氏说到做到,将身儿前探,寻着勺把,将锅沿击起来。及至三下,忽闻一阵脚步声至,却是欧二闯入。原来两兄弟有约在先,以三声号响为讯,然欧阳苦苦相等,足足盼了半个时辰,方闻得锅沿响动,遂即刻动身,往灶前抢步而来。

及至灶前,却见三弟将阳物投于周氏牝上,不进不退,周氏醉眼半闭,却又把勺把儿往锅沿乱击。

欧二看得火起,正要发作,却见三弟猛可的一扑一跌,只闻得“唧”的-声响,阳物尽根没入牝中,淫水四溢,将灶傍些许火星扑灭。正是:

黄河倒流,淹没巫山。

二人旋及抽送起来。娘子心肝肉麻乱叫,又道:“亲弟弟,你需用力狠干,老娘快丢了!”欧二抢上前去,一把将三弟拽下马来,瞪着眼道:“你既受用多时,亦让与我受用一回了!”

欧阳哀告道:“我二人俱欲丢矣,二哥如何忍得下心?”欧二道:“娘子欲丢,权且凭我把他花心揉碎,大丢一回。”

欧阳道:“小弟物件胀得痛,又作何处置?”欧二道:“你我早将那孔儿分用,却又来歪缠!还是与他杀后庭罢。”言毕,持枪上阵。然则适才阳物在檐下受冻,已缩了大半,亏得周氏以手捻之,方将它救活。

欧二接手与周氏抽送得紧。而周氏于底处仰卧,欧阳即是欲杀那后庭,又如何杀得着?看他二人入得火热,欧阳如何忍得?遂跨前-步,将那对乳儿抓挠一回,又恨了一回,愤愤的出了厨屋,朝卧房而去。却又返回身,抓起灶上的勺把狠朝外掷去,方解余恨。

时已大亮。那欧大酣梦正浓,忽闻院中“叱”的一声脆响,猛可的被惊醒,问道:“甚人相扰?”

那欧阳抢步而至卧房,回答道:“是淫浪语将兄惊醒了么?”欧大道:“非也,却是一硬物自空而落,那一声响将我惊扰。”

欧阳道:“这就怪了,灶屋正有一对男女入得‘唧唧’的响,还有那‘哼哼呀呀’之声,未将大哥惊醒,一把勺儿掷下,却将你惊醒也,你道这不奇么?”

欧大道:“三弟何故戏言?”欧阳不语,走近床翻身而上,刚将绣被摊开,又闻欧大道:“三弟,你可猜得大哥适才所梦?”

欧阳道:“愚弟不知。”欧大道:“大哥适才梦中正与娼家周氏云雨,我二人将丢未丢,却被那-声响惊醒。”

欧阳笑问道:“你二人且在何处云雨?”欧大道:“却在自家院中。”欧阳吃惊非小,复问道:“周氏却在娼家,如何梦中便至我家院中而来?此梦蹊跷。”

欧大道:“此梦果真奇异,想我二人定然有缘,因而梦中欢会。既恁般,不若你我想个策儿,将那妇人哄来,藏于屋中白白受用。”欧阳道:“如何哄他来得?”

欧大道:“那等妇人,不须多费心机,便将被儿与他裹了,趁夜扛将回来即可。”欧阳假意道:“此时天已大亮,你我何时动身?”欧大道:“待二弟归来,再作计议。”

欧阳闻听,“叱”的一声笑出声来。欧大道:“大哥与你议正事,三弟如何窃笑?”

欲知欧阳作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泄欲火轮番上阵

诗曰:

散同覆水那足道,有眉翠结那可扫。

自悔当年嫁薄情,今日翻成不自得。

且说欧大正计议如何将周氏劫回家中,以便令他长久受用。欧阳明知周氏已被劫回,却与大哥戏言一回,终忍禁不住,笑出声来。

欧大问其何故窃笑,欧阳道:“大哥有所不知,二哥却已至娼家返回哩。”欧大道:“他人在何处?”

欧阳道:“却在灶屋。”欧大又道:“他既与周氏弄过,可受用么?”欧阳道:“愚弟不曾相问,大哥且去亲口问罢。”言罢,又笑将起来。

欧大见三弟笑得蹊跷,也顾不得穿衣,径向灶屋紧走。及至灶前,却听得似曾有人咿咿呀呀的叫,仔细一听,竟是一女子正浪叫得欢哩。

原来油灯早被欧二扑灭,那一堆柴火亦然尽。欧大如何看得清?只听案板“叱叱”乱响,似有人影儿上下摇窜。

欧大上前一步,不意却撞着一肉物。握在手中,才觉是一只三寸金莲,当即道:“谁家女子在此淫乱?”

那二人闻听,随即歇了下来。周氏道:“可是欧大么?老娘却正为你那巨物而来,缘何大半夜不露首?”欧大听出周氏的音声,又寻根柴火晃晃,果是那周氏,只见他金莲高竖,欧二正扒于周氏身上欲动未动。

欧大大喜,也顾不得兄弟情分,一掌将欧二掀翻,持枪上阵,照准牝户就刺。周氏“啊吓”一声,那嫩生生的牝户却己将阳物吞锁。欧大道:“我正想寻个策儿将你偷来,不意你却找上门来哩。”

周氏道:“非娘子登门造访,乃是你家兄弟将娘子生拖硬拽,劫了过来。”欧大道:“不愧兄弟一场,连这寻妇人的念头,亦是-致。”当下,便与那周氏百余抽。

欧二在旁闻得二人弄得“唧唧”的响,那话儿却又暴跳开来,当即道:“骚娘儿,且将后庭突露,容我消消火儿!”周氏道:“你家大哥将我覆得紧,如何翻身得过?”

欧大会意,便翻身卧下,周氏翻身上马,将腰身紧紧贴下,却把一个光嫩嫩,肉墩墩的肥臀露给欧二。欧二已是兴极,上前将肥臀掰开一道缝,持阳物寻着后庭跳跃而入。

周氏狠劲打桩,桃瓣乱翻,欧二于身后,亦抽插得紧。转瞬二人便有五百余抽。周氏渐近佳境,笑道:“想那人间的美事,我俱都享过,老娘那腹中,一前一后各多一截,塞得满满当当,倘将老娘憋死,你等便须替我偿命。”

欧大道:“我兄弟二人与你偿命,却是二命偿一命,娘子还不知足么?”周氏道:“休得罗唣,你二人还是小心则个,倘果然将老娘入死,这世间岂不又少了一个十分受用的嫩穴儿。”

欧二接口道:“娘子年近四十,那话儿却紧窄有加,又兼许多的骚水儿,真个爽死人哩。且问娘子,可有甚妙法养身么?”

周氏道:“有甚妙法?许是天造地设的。我那穴儿甚是嫩,数年前生了闺女儿,隔日那嫩穴却似处女一般,你道奇也不奇?”

兄弟二人闻听,齐声道:“你却还有一个闺女么?可许人否?”周氏道:“瞧你二人恁般馋相,我那女儿早许人哩;即不曾许人,断不敢许与你等野男子。”

欧大一头耸腰,一头道:“你家闺女长得甚般模样?那物件可曾与你相似?”周氏将肥臀狠坐了三五下。道:“论我闺女的模样,却是百里挑一;若要评他那穴儿,断然比他娘的紧浅许多。如若不是,那善宝却如何喜之不禁?”

欧大又道:“娘子所言善宝,莫非就是令婿?”周氏道:“正是。”欧二接口道:“你二人罗唣个甚,天已大亮,倘月娘寻了来,便躲藏不过哩。”欧大亦道:“二弟所言极是,你我快快丢了,便将周氏藏将起来。”

当下,欧大腰身如弓,又把周氏的腰揽了,一进一出弄得唧唧的响。周氏情兴如焰,哼哼的叫快不绝,欧二于肥臀后大力抽顶,虽不及香牝受用,却亦八分畅意。三人情意绸缪,百战不败,有段词儿为证:

袅娜轻扬,做尽娇模样。

欲诉衷肠还悒快,羞对灶首席上。

朱颜大早初开。鬓颜懒整金细钗,堪羡莺悌恩爱,姻缘天上飞来。

且说周氏经二人合力大干,后庭裂开,花心跳荡,淫水大发,早将欧大腹儿打湿一片。少顷,周氏便敌不过,叫道:“两个死贼囚,老娘欲丢矣!”

欧二道:“亲娘。趁你未丢之时,将那嫩穴与我杀一回。”周氏道:“不可!欧大那物件长长大大,正合我意,你那话儿小了些,还是插后庭罢。”

周二急道:“小弟亦欲丢矣。想这后庭干涩无比,那比得嫩穴儿受用!”周氏正当佳境之时。顾不得答话,只管将阴门紧凑欧大腰间巨物,吞锁自如。

欧二见他二人抽得一阵怪响、又气又恨,忽的将阳物抽出,腾身而起,捧过周氏的粉颈,连亲了几口,又将舌尖吐入香唇之中,吮咂了一气,方道:“亲娘,既不与我嫩穴,且将这香唇借用一回,权当牝户抽插一回。”

周氏骂道:“身下好端端的孔儿不入,却来寻老娘的口儿,委实不从!”欧二欲火炎炎,那还顾得许多,捧过粉颈便将阳物自那唇间放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风流种命赴黄泉

诗曰:

舐犊心空切。扶危计莫筹。

可怜薄命妾,魂绕画粱头。

且说欧二瞧见二人入得无比欢畅,心里又气又恨,遂不经周氏应允,便将硕大阳物自周氏香唇之间插入,直往咽喉而去。周氏欲将阳物阻挡,却因欧大正抽顶得紧,花心猛可的绽放,阴精一喷而出。

可怜周氏,大半夜只逢一次大丢,然正丢之时,却又遇欧二将阳物捅入咽喉,高叫不出,任那阴精畅泄不止,身儿匹然而倒矣。

欧大阳物被浇,猛可的大胀。将阴门塞得丝风不透,阳精大放,遍浇花心,口中叫道:“亲娘,可爽么?”周氏口儿被塞,如何回答得出?

欧大泄精之际,身儿乱抖,惹得欧二阳精亦至,往喉间乱泄。周氏经此一遭,只有出的气儿,毫无进的气儿,口中“呜呜”而鸣,终不曾吐出一个字儿。

及至二人将精儿泄尽,方将周氏扶起,欧大道:“亲娘,天时不早,且容我兄弟将你藏于帐后,只待晚些时候再图欢快!”不闻得回音。欧二只道周氏尚在爽快之中,便道:“大寄,许是娘子尚未尽兴,何不抱至卧榻之上,容三弟来泄泄火儿!”

欧大道:“说的极是。我兄弟三人向来有福同事,今日便把周氏与他独享一回。”欧二便将周氏捞起,抱入卧房。

欧阳见二哥将周氏抱来,心中大悦,忙将周氏置好,嘻嘻笑道:“此刻不与两位哥哥相争,我尽可慢慢享用。”言毕,持阳物插入耽户。

欧阳抽插了一阵,不见周氏将金莲高竖,也不腰耸臀动,想他定然累极,因故如此,便吐过舌儿,放入周氏口中,然周氏舌尖后缩,毫无柔软之气,欧阳有些诧异,便将油灯捻亮。仔细一瞧,这一瞧不打紧,欧阳当即尖叫一声,唬得翻落床下。原来周氏倒翻白眼,早投了气儿。

欧大、欧二循声而来。摆弄了一阵明白了原委。却原来好端端一个妇人儿,只因贪恋男子腰间千方百计儿,竟命丧黄泉路,真个做了风流冤鬼。这且不说,回头再表欧家三兄弟。欧大到底年长,见此情景,当即道:“你二人昨夜偷周氏回房,可曾有人看见么?”

二人俱道:“不曾看见。”欧大又道:“这便是了,暂且将周氏藏于床下,恐月娘带人寻来察觉,便坏事了;倘今日一过,他人无甚举动,我等趁夜便将周氏拖至屋后掩埋了,脱了干系,照常过日,许是无事。”

欧大话音刚落,忽闻门外响起纷乱脚步之声。三人屏息静听,半晌,便有人擂起门来,欧大壮起胆儿,将门儿启开-道缝儿,朝外张望,不意门外那人破门而入,却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后生,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妇人。

少顷,又有-妇人疾步赶至,此人非是别人,乃是娼家的月娘。当下,那后生一把将欧大拽住,厉声道:“野种!还我娘来!”

两妇人亦一拥而入。见-妇人仰身斜卧,赤身露体。月娘探身-摸,却觉那肉身儿十分冰凉,当即大叫道:“活杀人了!快去报官!”那小妇人亦哭叫开来,大声呼娘,扶尸恸哭!先时那后生亦丢开欧大,急急报官而去,暂且不题。

看官你道这是为何?原来,月娘子昨夜三更时分醒来,有意去寻欧家汉子,然寻遍楼上楼下,却不见欧家两兄弟的影子,当即询问门公,却道二兄弟适才离去。月娘回身又寻周氏,可那有他的影子,当即料定周氏乃欧家兄弟所拐。

这月娘既开着娼馆,却是个极聪明的。他眼见娼家许多美色女子死于云雨之中,便想周氏此去凶多吉少。那欧氏三兄弟俱都身强体壮,倘齐齐而上,周氏若不丧命,便算他命大了。

月娘愈想愈怕,想去报官,又怕牵连;若真出了人命,又如何向银姑-家三口交代?亦思过单去寻周氏回来,又怕三兄弟嫌-个妇人不解兴,反倒将寻人的抢扯住干,到头来若他二人俱做了风流鬼,却一个报信儿的都没有哩!

既恁般思量,月娘便连夜将善宝、鸽儿唤过,三人齐齐寻往欧家。终将周氏寻着,却亦晚一步矣!真是可悲可叹!恁般好好的一个妇人,活端端竟被肏死。正是:

风流月余,命丧半生。

闲话休表,再说善宝去报官,三兄弟见势不妙,逃匿而去。及至捕快追去,单将欧阳索儿缚回,却逃了两兄长,府官初时欲将欧阳凌迟处死,却又问过案情,知他非谋害真凶,遂罚他百杖,将家财没尽,又把他远远充发了才罢。

浪史奇观

《浪史奇观》

明·风月轩入玄子

第一回云雨时今朝演说风月事千古传流

第二回玉楼人中途相遇小安童随后寻踪

第三回李文妃观阳动兴张婆子拾柬传情

第四回春娇定计在桑间婆子遣书招玉郎

第五回俏书生夜赵佳期俊娇娘锦帐重春

第六回梅彦卿玉树轻颜赵大娘翠眉勾引

第八回他那边双锦传情俺这里连营独战

第九回大娘哄诱裙钗春娇耍弄书生

第十一回狂童儿书堂生春意小梅香锦帐说云情

第十二回月下山盟海誓花前雨意云情

第十三回神将单三入红门女真主生还险地

第十四回娇娘子触景生情小秀才贪花得病

第十五回巫山里玉人娇嫩阳台上才子温存

第十六回李文妃春风得意王监生一命归阴

第十七回梅生用金寻媒妁钱婆定计谋贞女

第十九回潘素秋戒指相遗梅彦卿金簪赠答

第二十回潘卿一度一愁梅生三战亡一败

第二十一回潘卿巳识郎君意浪子难收玉女情

第二十二回梅生这番得计娇娘两次魂消

第二十三回俊卿两路尽归伊陆珠历遍桃花径

第二十四回佳人暗把宁王管玉郎偷入销金帐

第二十五回这一个白骨将秋那一个红雨重春

第二十六回潘素秋已死寄真容梅彦卿遥祭哭情妇

第二十八回梅彦卿开门揖盗陆闰儿暗里偷闲

第二十九回闰儿大闹销金帐文妃十面用埋伏

第三十回陆珠儿今番输却李文妃临别牵衣

第三十二回酒兄若弟瑶池设宴才子佳人月夜联词

第三十三回书厅内二女争艳绣帏中浪子穿花

第三十四回彼此尽成欢吾今亦连理

第三十五回瓶花相寄词话牵连燕衣交赠比前着意

第三十六回佳人才子乍相逢雨意云情两着意

第三十七回司农举意赠娇娘浪子月下遇莺莺

第三十八回博陵崔氏洗耻明冤铁木朵鲁弃世归山

第三十九回锦帐春风计议归湖

第四十回石湖山同农度世鄱阳湖彦卿显神

卷一

第一回云雨时今朝演说风月事千古传流

诗曰:

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妩城作帝家;

玉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

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

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

这八句诗,是唐朝李商隐题《隋宫》的诗。这隋炀帝,历丽淫情放志,荡营东宫,显仁宫发大江以南,五岭以北,奇材异石输之洛阳,又求海内嘉木异草。珍禽奇兽多实园苑。自长安至江都,置离宫四十馀所。所在有留香草。又筑西园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馀里为方丈,蓬莱瀛洲诸岛,台观、宫殿,罗络山上,海北有龙鳞渠萦行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

楼观穷极奢华,宫树至冬凋落,则剪彩为花,叶缀于枝条,色变则易以新者,常如阳春沼内,亦煎彩为芰荷,菱茨乘与临幸则去,永面布之十六院。竟以声华精丽,相高求市,恩龙上好,以夜月后宫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之。穷极奢华,后世莫及。

帝尝临境自照,曰:“好头颈,谁当砍之。”后为宇文化及弑于江都,富贵终为他有。

后鲍容题一绝,以叹之。诗云:

柳塘烟起日西斜,竹浦风回雁美沙。

炀帝春游古城在,旧宫芳草满人家。

又刘沧经炀帝行宫,亦题一律,以叹之,诗云:

此地曾经翠辇过,浮云流水竟如何;

香消南国美人尽,怨入东风芳草多。

绿柳宫前垂露叶,夕阳江上浩烟杷;

行人遥起广陵思,古渡月明闻桌歌。

话说为何今日,说起这段话儿来,咱家今日不为别的说,只因元朝至治年间,钱塘地方有一小秀才。这个小秀才,不说他便休要说他,不打紧有分叫,不周山柱倒,钱塘水逆流,正是:

看取汉家何事业,五陵无树起秋风。

毕竟这秀才姓甚名谁,作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玉楼人中途相遇小安童随后寻踪

集唐五言律:

寒食江村路,风花高下栽;

江烟轻冉冉,竹日净晖晖。

传语桃源客,人间天上稀;

不知何岁月,得与尔同归。

话说这个小秀才,姓梅,双名素先,字彦卿。年只一十八岁。因他惯爱风月中走,自此人都叫他做浪子。今日且把他,来当做浪子相称,说这浪子父亲,他也曾做到谏议大夫。为因恶了铁木御史,奏闻英宗皇帝,罢归田里。不几年间,夫妇双亡。

这谏议大夫,在日曾抱一个侄女作继女,如今已年十六岁了,叫做俊卿,与这浪子如嫡亲姊妹一般,在家只有二口。

一日,正是清明佳节,你看乍雨乍晴,不寒不暖,遍树黄莺紫燕,满阶柳绿桃红,真个好景致也。

那浪子对着妹子道:“吾今日出去,闲耍一番便回。”

妹子道:“随着哥哥便了。”

浪子随即整了衣巾,唤陆珠、晋福两个跟随,别了妹子,出得大门,往东走来。

你道好不作怪,正是:

有缘千里相会,无缘对面难逢。

只见红红绿绿的一群走将过来,你道是甚色样人。这个是王监生家扫墓,许多妇人穿着新奇时样的衣饰,浓抹淡妆,走到了这个所在,两边恰好遇着。浪子回避不及,站在阶侧,却又偷眼瞧着。

内中一个穿白的妇人,近二十多年纪,眼横秋水,眉插春山,说不尽万种风流,描不出千般窈窕,正如瑶台仙女,便似月里嫦娥。

浪子一见,神散魂飞,痴呆了半日。自想道:“世上不曾见这一个妇人,可惜不做我的娇妻好心肝,这一条性命儿,却遗在你身上也。”

晋福哼哼地暗笑,道:“吾们相公,今日又着好也。”

浪子道:“陆珠,你与我远远随去,打听一番,这是甚的一家,访问端详,得他拜了一会儿,便死也休。”

你道陆珠是谁?这陆珠年只十六岁,生得俊俏如美妇人,最是乖巧聪明。

浪子十分爱他,如夫妇一般的。当下陆珠应道:“相公说的话,我便去。”

不多时,却早转来。

浪子道:“陆珠,你访的事怎样?”

陆珠道:“告覆相公,这起宅眷不是别家,是西门王监生家。这个年幼穿白的,就是监生娘娘。因去北门外拜墓,在此经过。他这跟随的小厮,曾与我做个同学朋友,说的是真。我又问他,这个老妈妈是谁?他说是女待诏,吾家娘娘平日极喜他,一刻也暂离不得的。吾又问他妈妈姓甚名谁,他道姓张,住在南湾子口。却又不曾与他说甚,不知相公怎的意思。”

浪子道:“你也道地。”

陆珠道:“依着陆珠说起这个关节,都在张婆子身上。”

浪子道:“你也说得是。吾且回去,再作区处。”

当时三人,即便回来。正是:

数句拨开山下路,片言提起梦中人。

毕竟后来不知怎生计较?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李文妃观阳动兴张婆子拾柬传情

集唐五言二绝: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娥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容色朝朝落,思君君不知;

欲识怀君意,明调访楫师。

却说浪子走到家中,妹子接着,讨午饭用毕,又讨茶吃。浪子对着妹子道:“向久不曾篦头,明日要唤一个待诏来。外边有个女待诏,倒也是好。”

妹子道:“哥哥,随便。”

两个各自归房。当日无事。

次日早饭毕,浪子着陆珠去唤张婆子来,说话间,早到,相见毕。张婆子便走到房中与浪子篦头,两个言三语四。

说话中间,浪子道:“西门王监生家,你可认得么?”

婆子道:“王相公娘娘叫李文妃,一刻也少不得我。昨日扫墓请我同去,怎么不认得,不知相公问他怎的呢?”

浪子道:“问他自有原故。”

婆子急忙篦头毕,又道:“相公问他怎的?”

浪子便取出五两重,一锭雪花细丝,摆在桌上,道:“送与妈妈的。”

婆子道:“相公赏赐,老身怎用许多,决不敢受。”

浪子道:“权且收下,有事相恳。倘得事成,尚有重谢哩。”

婆子即便收起道:“相公有甚事干,老身一力承当。”

浪子道:“昨日见了李文妃这冤家,魂灵儿都随了去,特请婆婆计议,怎能够与他弄一会儿,相谢决不轻少。”

婆子听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嘻嘻的道:“相公真个要他么?”

浪子道:“真的。”

婆子附耳低语道:“只是这般这般,便得着手。”

浪子首肯,再三道:“事成后,当重谢妈妈。”

那婆子话别去了。

当时浪子带了巾,穿了上色衣服。足踏一双朱红履,手拿一柄湘妃扇,挂了一个香球。叫了陆珠,飘飘扬扬竟到王家门首经过。

却说李文妃年纪不多,更兼是性格聪明,更好戏耍。

那时分还是清明节候,街中男女往来不绝,文妃便在门首侧屋重挂了珠帘,请着张婆子与几个丫鬟,看那南来北往的游人。正见浪子走过,生得真好标致,装束又清艳,心里却有几分爱,也便对婆子道:“这个小年纪的,想是甚家贵宦公子。”

婆子乘机道:“这个秀才,便是梅谏议的公子,年方十八,甚是有才,老媳妇也在他家往来,知他惯爱风月,见了妇人,便死也不放下。”

文妃道:“想是少年心性,都是如此。”

婆子道:“正是。”

文妃听罢,半晌不语,不知想着甚的去了。口问心,心问口,想到:“有这样可爱的小官家,娇滴滴的与他被窝里,搂一会、抱一会、弄一会,便爱杀了,我这丈夫要他甚的?”

婆子道:“他说认得你哩。”

文妃笑道:“秀才家要说谎,哪里认得吾来?”

婆子道:“便是前日扫墓见来。”

文妃道:“他可说甚的么?”

婆子道:“他说你标致,世间罕见没有的,可恨我没福,却被王家娶着了。”

文妃笑道:“不是他没福。”

婆子道:“不是他没福,是谁没福?”

文妃含笑不语。少顷,文妃又道:“他可问我甚的?”

婆子道:“他问你性格何如,年纪许多?我道人家内眷,不好对他说得。”

文妃道:“就说也不妨。”

婆子笑道:“不瞒你,吾实对他说了,说你性格聪明,年止十九岁,他道可爱可爱。”

文妃道:“男子汉最没道理,不知他把我想着甚的去了。”

当晚收帘进去,一夜睡卧不着。想道:“怎能够得他这话儿,放在这个里,抽一抽也好。”

次日早饭毕,婆子也到。又挂起珠帘,两个坐定。只见浪子又走过去,今日比了昨日更不相同。又换了一套新鲜衣服,风过处,异香馥馥。

那妇人越发动火了,又自想道:“我便爱他,知他知我也不知呢?”

那妇人因为这浪子,却再不把帘子来收,从此连见了五日,也不在话下。

那帘子对门,恰有一东厕,一日,浪子便于厕中,斜着身子,把指尖挑着麈柄解手,那妇人乖巧,已自瞧见这麈柄,红白无毛,长而且大。不觉阴户兴胀,骚水直流,把一条裤儿都湿透了,便似水浸的一般。两眼朦胧,香腮红蒙,不能禁止。

浪子便了,临行袖中,不觉落下一物,他也不知,竟走了去。

婆子便揭开帘子拾了这物,道:“原来是甚书柬,却落在此。”

反复一看,却没有封皮。拿过与文妃,道:“娘娘,可看一看,若不是正经书柬,省得老媳妇,又到他家还去也。”

文妃接过手来打开看时,不是甚书,却是一副私书,就送与文妃的。正是:

故将挫王摧花手,来拨江梅第一枯。

当时有曲名《殿前欢》为证:

才出门儿外,早见了五百年;

相思业债,若不是解裤带,露出风流态。

这冤家怎凑满怀,更着那至诚书撒尘埃。

拾柬的红娘,右针线儿里分明游玩。

只见他素性聪明,那时节愁闷心变。

毕竟后来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春娇定计在桑间婆子遣书招玉郎

集唐:

人生争望四时景,看月连娟恨不开;

世上农花和地种,日边红杏倚云栽。

不是爱花如欲死,只恐花尽老相催;

今夜书斋好明月,嫩芯商量细细开。

话说文妃接过一看。你道上写着甚的书,道:

素先再拜,奉达文妃:

可人妆次,前往中途,遥接尊颜,恍疑仙子,猿马难拴,

千金之躯,虽未连袂,而夜夜梦阳台,久已神交矣。幸唯不

弃,敢走数字相闻。

文妃看毕,自思道:“他也有我的心哩,不枉了我这番心肠。”便把书儿藏在袖中,对着婆子道:“没正经的。”

婆子笑道:“想是哄我。待吾再与别个一看。”便来袖中取那柬帖。

文妃抢任,死不肯放,道:“婆婆,这里不是说话去处,吾与你到房里去,那时还你。”

两个拖拖拽拽走到房里去。文妃却唤走使的都出去,只留一个心腹使女春娇,与那婆子三人立着。

文妃道:“我有心腹事对你两个说,你若成得,自有重赏。”

两个道:“你说出来,却是喜的。”

文妃道:“这个梅相公,吾也看上了他,他也看上了我。这封柬帖,是一封私书。”

婆子对着春娇道:“这事有何难处?但要重重赏赐吾两个,保你成就。”

文妃道:“干娘,只依着你便了。”

婆子道:“他既有这封书,娘子可写一封回书,约他一个日期。只是一件,没有门路貂来,是怎么好?”

春娇道:“不妨,后门赵大娘,只有女儿两口,便是藏得的,近晚留在房里,与娘娘相会,却不是好。况这赵大娘,平日又是娘娘看顾的,把这一段情由,与他说了,再把四五两银子与他,保着无辞。”

婆子道:“这个却好。”文妃道:“既然如此,你便与他说。”

一到赵大娘家里,只见大娘手持银钗,一股坐在那里沉吟。

春娇向窗前叫一声:“大娘!你在这里看那钗何用?”

大娘说:“吾娘女二人,做些女工不能过活,谢娘娘时时周济,愧没甚相报,不好再去缠他。今日缺少鱼菜,要将此钗去当,所以沉吟。”

春娇就笑道:“凑巧,凑巧,吾有些银子,借你用何如?”便将五两银向桌子上一丢。

赵大娘忙说道:“你哪里来的?”

春娇抱着大娘耳朵,轻轻说道:“如此如此。”

大娘思量了半晌,说道:“不妨,只是银子不好受得。”

春娇把银子向大娘袖中只一推,连忙便走回来。微微笑道:“娘娘他已应允。他道平日得了许多看顾,今日怎么好受这个银子呢。是我再四推与他,只得承受了。”

文妃道:“好个干事的丫头,后日好好寻一个丈夫与你。”

春娇笑道:“相公吾也瞧见了几次,也爱他几分。后来倘有一点半点,娘娘不要吃醋,便是赏赐了。”

文妃道:“小丫头,休要弄舌。”遂取金凤笺一方,写道:

妾李氏敛衽百拜,奉答彦卿郎君尊前:

人生欢乐耳,须富贵何为,妾命薄,天不我眷,不以妾

与郎君作佳儿妇,顾态俗子拈酸作对,岂不悲耶!一见芳容,

不能定情,适读佳翰,惊喜相半,期约在后日十三夜,与君

把臂谈心,莫教辜负好风光也。

谨奉香囊以示信

写毕,用着娇娇滴滴的手儿,去拿着风风流流莺莺烧夜香囊儿,并做一对,又取出白银四锭与那婆子,道:“这个权做买茶吃。你去对梅相公说道:‘你也有心,我也有心。后日吾相公入郡去友家祝寿,可来一会。’”婆子道:“感谢许多银子。我自去传付与他。”

话毕自去了。

文妃又买了春娇。自去睡着闭了眼。想道:“好冤家,得他来把那好卵儿放在屄里,再不许他停顿。直弄杀他便了。”

想了一会,把一个枕头儿拥定,亲一会。牝户发痒,着实难熬,又勉强按定。

那日王监生不在家里,在朋友家饮酒。直至二更方回。那妇人熬了半日,正待丈夫归来,扫一个兴。不意丈夫吃醉,行不得了。妇人把这柄儿含一会,咬了一口,自家去里床睡了。

方才合眼,只见浪子笑嘻嘻走将进来。妇人道:“心肝,你来了么?”

浪子应了一声,脱去衣服走到床上,就要云雨。那妇人半推半就,指着丈夫道:“他在这里,不稳便,吾与你东床去耍子儿。”

浪子发怒望外便走,妇人急了,双手连忙拥住,睁开眼看时,却原来一梦也。拥的便是痴醉不醒的丈夫。

文妃把丈夫摇了两摇,只是不醒。文妃叹了一口气,痴痴迷迷,半睡不醒的过了一夜。

次日监生备了礼金,吩咐了家里,竟下解去了。话分两头说,这张婆子拿着香囊柬帖,迳到浪子家里来,浪子领到他房中去问,道:“事体如何?”

婆子道:“只管取谢金,买喜酒吃去。”

浪子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说出,决不负你。”

婆子便把那细数根由,一一说了。道:“叫你到后门赵大娘家等候。”却把香囊书帖付与浪子,道:“这不是容易得的。”

浪子接得过来,如同珍宝。笑吟吟的,拆开看了。这个香囊儿,便爱杀了。

又看了这书,道:“生受婆婆了,谢天地,今日打扮着,做新郎去也。”

两个却就分别,不觉的过了一日,又是一日,正是十三日了。正是: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间花影坐时移。

毕竟当期,可曾去也不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俏书生夜赵佳期俊娇娘锦帐重春

集唐七言二绝:

满槛山川漾落晖,榴花不发待即归;

中宵能得几时睡,又被钟声催着衣。

起行残月影徘徊,苑路青青手是苔;

自今以后知人意,一日须来一日回。

且说当夜,文妃吩咐奴仆,今相公不在家,汝等各自安歇。男人不许擅入中堂,女人必须不离内寝。毋得诹便私自往来,众皆听命。又吩咐众丫鬟道:“今晚只留春娇一个在房里住,你们都去厢房里睡者。”

入定后,婆子与浪子已在赵家等候,文妃叫春娇铺好衾帐,焚一锭龙涎香饼,自家也打扮得整齐,只见浪子已进来了。春娇闭了中门,又闭了房门,自去睡了。

却说浪子进得房来,叙礼毕坐定。浪子倒觉有些害羞。怎当这个妇人家水性杨花,见了这样俊俏书生,犹如饿虎一般,粉脸通红,说不出甚的言语,便要云雨。拥住浪子,把脸偎在浪子脸上,低低叫道:“心肝,脱了衣服罢。”

浪子也拥住了亲一个嘴道:“心肝,你也脱了衣服罢。”

只见那妇人急忙忙除脱簪髻衣服,露着趐胸。

浪子又道:“主腰儿一连除去。”

文妃也就除去了。

浪子道:“膝裤也除去。”

文妃把膝裤除下,露着一双三寸多长的小脚,穿一双凤头小红鞋。

浪子道:“只这一双小脚儿,便勾了人魂灵,不知心肝那话儿,还是怎的,快脱了裤儿罢。”

文妃道:“到床上去,吹灭灯火,下了幔帐,那时除去。”

浪子道:“火也不许灭,幔也不许下,裤儿即便要脱。这个要紧的所在,倒被你藏着。”

两个扯扯拽拽,只得脱了,露出一件好东西。这东西丰厚无毛,粉也似白。浪子见了,麈柄直坚约长尺许也,脱得赤条条的。

妇人道:“好个大卵袋,到屄里去。不知死也活也,不知的有趣也。”

两个兴发难当,浪子把文妃抱到床上去。那妇人仰面睡下,双手扶着麈柄,推送进去。哪里推得进去,你道怎的难得进去?

第一件:文妃年只十九岁,毕姻不多时;第二件:他又不曾产过孩儿的;第三件:浪子这卵儿又大。

因这三件,便难得进去。又有一件:那浪子卵虽大,却是纤嫩无比,一分不移的。

当下妇人心痒难熬,往上着实两凑,挨进大半,户中淫滑,白而且浓的,泛溢出来。浪子再一两送,直至深底,间不容发,户口紧紧箍住。卵头又大,户内塞满,没有漏风处。文妃干到酣美之际,口内呵呀连声,抽至三十多回。

那时阴物里,刍了一席,这不是浓白的了,却如鸡蛋清,更煎一分胭脂色。

妇人叫道:“且停一会,吾有些头眩。”

浪子正干得美处,哪里肯停。又浅抽深送,约至二千馀回,妇人身子摇摆不定,便似浮云中。

浪子快活难过,却把卵头望内尽根百于送,不顾死活。两个都按捺不住,阳精阴水都泄了,和做一处滚将出来,刻许方止。此一战如二虎相争,不致两败俱伤者。幸亏文妃把白绫帕拭了牝户,又来抹麈柄,对着浪子道:“心肝,我自出娘肚皮,不曾经这番有趣。吾那三郎只有二三寸长,又尖又细,送了三五十次,便作一堆,我道男子家都是一样的。”

浪子道:“竟至死不见天日,不独姐姐一个。”

妇人道:“心肝,你甚的标致卵儿,又甚的粗胖,铁石也似不倒。却又白嫩无赛,柄根无毛,似孩儿家一般的有趣,正对着我的屄,倒进去处处塞满,又难得泄,真个快活死人也。吾那日见你解手,恨不得一碗水,吞你肚里去,连累我骚水,直淋至今。桃红裤儿,还不曾净。夜夜梦你,不能够着实。若当初与你做了夫妻,便是没饭吃,没衣穿,也拼得个快活受用。”

浪子道:“你这话又嫩又紧,箍得卵头儿紧紧的有趣。”

两个语到浓处,兴又动举,再把柄儿送进去,抽送四千馀次,精又大泄,放了一户,两个没有气力,叫醒春娇拿着帕子,把两个都揩净了。

惹得春娇也便骚水直淋,可恨的是寂寞更长,欢娱夜短,却早鸡鸣了。

慌忙披衣起来,文妃道:“一有空隙便来请你,你须便来,不要走了别路。”

浪子道:“吾会的,不须叮咛。”

两个又不忍别去。妇人把玉柄,偎在脸上,吮咂一回,咬嚼一回,不肯放。又道:“你须再来,吾与你便是夫妻了。”

浪子也不忍去,只管把他来拥,又把牝户来捏。旁边立着春娇,向前道:“后会有期,天已黎明,别了罢。”

两个只得放了,文妃把一双红绣鞋,便是随常穿的,送与浪子。浪子接来袖了。

文妃又把那日淫水淋湿的桃红裤儿,送与浪子,浪子即便穿了。浪子却把头上玉簪一枝,送与文妃,含泪而别。正是:

两人初得好滋味,朝朝暮暮话相思。

第六回梅彦卿玉树轻颜赵大娘翠眉勾引

集唐五言律:

长眉留桂绿,丹脸更加红;

夜愁生枕席,春意罢如龙。

乱云低薄暮,柔情已近迩;

行云且莫去,留翠玉芙蓉。

话说浪子走到赵大娘家,谢了赵大娘,一迳归家,妹妹方起,接着浪子,道:“哥哥,昨夜怎的不归?”

浪子道:“友人留饮,不觉夜深沉醉,便留宿他家。”

话毕。浪子走到房中去,麈柄不觉有些疼痛。你道怎的疼痛不知?文妃的话儿小,浪子这柄儿大,他两个一大一小,又不顾死活的,弄了一会,不觉擦伤了些,所以疼痛。当下浪子便取甘草水来净了,把汗巾轻轻拭干,讨一杯人参汤吃了。自睡了一日。

不觉的日月如梭,又过两月。

这一日,浪子想起文妃不觉动兴,吩咐家里道:“吾往友家去,若是夜深了,或者留榻友家,不要伺候的来了。”

只见浪子打扮得齐整,走将出去。你道他到哪一家去,他不到别家去,竟到赵大娘家,打听文妃的消息去。

却说这赵大娘,是借王蓝生房屋住的,他也生得风流俊俏,三十三岁,没有丈夫,守寡在家。却有一个女儿,叫做妙娘,因他生得标致,都叫他做赛西施,年只十六岁。更有一个小厮与着那一个小丫鬟,别无他人。

当日浪子到了他家,由怀内取出十两银子,谢了大娘。

又问:“王蓝生可在家么?”

大娘道:“在家里。”

浪子道:“文妃可有甚的言语么?”

大娘道:“自那日别后,也不曾看见,只有春娇时常出来问相公,也没甚的话。”

两个言三语四说了半晌,不想这个妇人,也看上了浪子。

你道他怎么也看上了他,是三十三岁的妇人,一向没有丈夫干那话儿,见了这个俊俏小官人,又晓得他麈柄好处,更会风流,便十分爱他。对着浪子道:“感谢相公不尽,妾有一个小敬意,却不嫌了怠慢,千万款作一回。”

浪子道:“怎么生受大娘,却是不当。”

大娘道:“款待不周,千乞怨过。”便去叫小厮,买长买短。

不多时,天色晚了,酒肴已完备整齐,叫着女孩儿去下房坐地,自家来陪着浪子对面坐定。

一杯二杯,总无言语,第三杯酒,却是大娘亲手递与浪子,道:“多谢相公厚意,聊敬一杯。”

浪子饮过,也答着一杯道:“感承美意,特借一杯,权作答耳。”

两个又吃了四五杯酒,那妇人春兴不能禁止,却把趐胸半露,眉来眼去,带着笑颜,把了一杯酒,对着浪子道:“妙人,你在我手里饮一杯者。”

那浪子也有些动与,竟吃了一杯,接过杯来,斟了一杯酒道:“吾娘,你也在我手里吃一杯者。”

大娘笑嘻嘻也吃了一杯,浪子便走过来道:“吾与你并着生了罢。”

两个生了,便走去捻手捏脚,引得那妇人云情雨意,一时勃发难当,倒把浪子,便如拥儿子的一般,搂在怀里,浪子是个春风性儿,见了这个如花似朵的后生寡妇,也不能禁止,他两个搂拥做了一块,不顾甚的瞧见。正是:

色胆如天怕甚事,鸳鸯云雨百年期。

毕竟当下两个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狂蜂儿既采红花蝴蝶儿又思含蕊

话说那妇人拥住浪子道:“心肝儿,吾闻得你年纪小小,却倒有本事,吾与你弄个高下。”

妇人放了手,发付小厮睡了,又叫女儿与小丫鬟去下房安置,自家闭了房门,与浪子脱去衣服,见了这张卵,粉腮通红。就是一口咽得下,便自家也脱精赤条条的,坐在浪子身上,淋了两股骚水。

浪子道:“你且仰面睡下。”

那妇人即便睡下,只见屄肉两边胀满,一吸一吸,动了浪子,却把舌尖舔刮。

那妇人哪里熬得,叫着浪子道:“吾的亲肉儿子,儿子心肝,老娘熬不得了,你快把大卵送进老娘屄里去,肏我一个快活,便爱杀了儿子。”

浪子道:“儿子在这里舔刮娘的屄。”

却又舔刮了半晌,舔得妇人不能过活,舔管把身躯纽。浪子却才抹了妇人,连亲了四五个嘴,把卵在屄边乱擦,不放进去。

那妇人便似求告爹娘的一般,道:“吾的心肝,吾的亲亲性命心肝,你娘熬不得这苦,快些肏进去还好,再迟一会,便要死了。”

浪子只是不顾妇人,便咬了一口,骂道:“天般的!短命的!怎么不放进去。”

求告了一回,毒骂了一会,浪子把指头去摸那牝户,却如浓涎一般的,牵牵连连只管溜出。那时浪子方才昂起卵头,直肏进屄里面,那妇人大叫一声,摊了手脚,便如死的一般,只凭起干,口里不住的伊呀连声,吞进吐出,抽了四五百回,一泄如注,扑倒床上。

妇人道:“好心肝,真个会肏哩,自幼嫁了丈夫,没有这般快活,不想道守了几年寡,遇着心肝。这一张大卵,肏得我心痴意迷。”

两个拥了一会,坐起拭干了,听得外面已打三鼓。

浪子道:“你令嫒却在哪里睡?”

妇人道:“在下房睡,问他怎的?”

浪子道:“干了老娘一会,已自爽利,却得妹妹这香喷喷、紧俏俏的屄儿,在那卵头上戴一戴,一发爽利。”

妇人道:“你这张大卵儿,比了别起已大了一半,吾还经得起,吾的女儿是小小的雏儿,怎当得这个大风浪。”

浪子道:“不妨,差不多年纪儿,难道便欺了他。吾如今把这嫩卵与他开了黄花,却不惯了。”

妇人道:“吾却爱了心肝,就凭着你罢,你两个年纪又相仿,容貌又相配,你两个做一对小夫妻去,如今却要拜吾做岳母哩。”

浪子笑道:“好个岳母女婿。与女儿,岳母却来拾头。”

妇人道:“倒是先奸岳母,后娶其女有罪哩。”

又把卵来含了一回,道:“你尝了老娘的滋味,又要尝女儿的滋味,却不受用了你。”

浪子道:“服侍老娘,管待女儿,却不难为了他。”

妇人道:“你却有甚难为,只恐难为了我这女儿哩,若是难为了他,把他弄坏了,便是十个也陪不起。”

两人戏了一回,披着衣,浪子便走到下房来。那妇人随后起来听着。

毕竟两个不知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他那边双锦传情俺这里连营独战

话说这女儿妙娘,听得两个惊天动地,吓得心惊胆战,自家按了一会,不觉的睡去。

那浪子走到下房,不去惊醒那丫鬟,近到床上,揭开被盖,伏在身上,把香腮一口,那女子梦中惊醒道:“是谁?”

浪子道:“是你的心肝。”

妙娘见了浪子,便问道:“你来做甚么?”

浪子道:“借我心肝的屄儿干干。”

妙娘把身子侧转,只管推开浪子,那妇人便走到床前道:“吾儿做了妇人,前后有一日的,从了罢。”

妙娘道:“他要做甚的,便有娘在,怎么又来缠我,我不去。”

妇人道:“痴儿前后有一日的,他这卵儿虽大,却倒棉花似软的,放在那个里也不痛,也不痛,预把这好卵儿弄惯了,后日嫁了丈夫,不受那硬卵的气。”

妙娘道:“羞人答答的,怎么好?”

妇人道:“有甚羞处,做了女子,便有这节,你娘先与他干了,我也爱他,把做心肝来叫。你却不爱这个标致书生,却不错过。”

妙娘方才翻过身来,对着浪子道:“你须慢慢来哩。”

浪子道:“吾自晓得。”

卵头上抹些津唾,推了半晌,进得寸许。

妙娘道:“忒急了。”

浪子便缓缓抽送,又进寸许。

妙娘道:“有些疼痛,住了手罢。”

浪子道:“住不得。”

又抽又送,却又进了三寸许,妙娘觉得难过,星眼朦胧,眉头双蹴,对着妇人道:“娘,叫我怎么好?”

妇人道:“吾那娇娇的儿子,吾当初头一次,也是这般的,熬了一会,后次就不痛心。”

浪子又抽又送,却到根头。

你说这女子小小东西,受了这张大卵,怎当得起,觉道里面迸急,对着浪子道:“好哥哥,饶了奴罢。”

浪子哪里肯罢,又抽了百馀回,星红点点,香凝满席。

妙娘道:“如今还不住手,直待怎的?”

浪子道:“未哩,直待屄来放水。”

妙娘道:“娘啊!我哪里过得,代我一次。”

那妇人一则惜这女子;二来也是动兴,便走到床上,仰面睡着,竖起两脚,捧过浪子来到自家身上,去把卵插进屄里去,抽了五百多次,妇人又咿咿呀呀起来。

那女儿见了,也便发兴,不觉骚水出来,便渡浪子过去,浪子便移过身来,也抽了五百多会。

那女子初来动兴也,却熬过到后,终是难熬,推着浪子道:“你原过去。”

浪子正恐弄坏了他,没尽兴处,便走过去,极力抽送一千多次,方才泄了。你道这一次怎的甚是坚久,原来起手已干了一次,这是第二次了,却又不曾停实,自然难得出来。三次后,起来叫丫头烧了汤,净了脚,已是五更天气,三个一床睡着。毕竟醒来,还是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大娘哄诱裙钗春娇耍弄书生

闻鹌鹑:

小丫头家,口没遮拦,

一味里的言语,伤残走了机关,好不羞惭。

趁着这绿窗人静,云雨巫山。

他做了半腰裹的饶头,你做了一怀儿的添番。

次日赵大娘,把浪子锁下房,或遇早饭中饭,开了门时,依旧锁了。你道他们作怪的事,也是春娇的造化。白白里拾一个好表子。

那日只见春娇急奔奔的跑到大娘家里来,对着大娘道:“借个泉褒用用。”

不想这个泉褒真是缘分,偶然却锁在下房。

那妇人自想道:“要说在下房,开门时,却不露了那人。要说没有,他决不信,那时也瞒不过了。索性把春娇也做一会罢。”

对着春娇低低道:“娇姐,吾有一句言语,对你说。”

春娇道:“说甚的?”

妇人道:“梅相公想你哩。”

春娇道:“想我甚的,莫不是想谢我也。”

妇人道:“想你云雨。”

春娇道:“这个怎么使得?”

妇人道:“你说哪里话,正主儿尚然如此,何况走使的,吾此是没丈夫的,你也是没丈夫的,两个病则一般,你吾真人前说不得假话,逞着梅相公这个好主仪,大家干一会,却不是好。”

春娇低着头道:“梅相公像是标致的,但恐被人观破。”

妇人道:“此事只是你知我知,有谁观破。”

春娇道:“如今相公在哪里?”

妇人道:“在这下房。”

春娇道:“怎么在下房?”

妇人道:“因为你走来,恐人瞧见,故此锁在下房,吾正欲寻你,你正来得好。”

春娇却不开口。

妇人道:“泉褒在下房,你去则屋等着,我把这泉褒与你便了,却与他相见。”

春娇点头便去等着,妇人开开房门,对着浪子道:“春娇来了,你也药他一药,不然走了风声,许多不好看相。”

浪子道:“正没消闲处,叫他进来。”

当时妇人把泉褒与春娇使了。

却送春娇到下房去,依旧锁了这门,走将出来。

话说这浪子,见了春娇,道:“多谢娇姐扶持,今日何缘得遇,小生特以白玉一枝奉酬。”

春娇道:“我们主人不是好惹的。”

浪子道:“休得撒清。”

便把自家裤儿脱下,只见那件东西,直坚起来,便似白玉一般的。春娇就按捺不住,把衣服都脱去,两个上床来。

浪子把麈柄送进去,不甚紧难,直到深底,想道:“李文妃时常弄的,倒也紧俏。春娇不过寻两个私偷偷,怎么倒也容易,这原故所不同的,不要怪他。”

却说这麈柄送了进去,着实抽送,送到得意处。浪子麈柄一送,女子牝户也是一迎,迎送了三千多回。

那女子头晕身乏,却迎不得,只凭浪子送了房中,滑腻如油,麈柄便按顿不住。把春娇两脚丢在肩上,又着实抽了二千多回,一泄如注。

春娇自觉困倦,咿咿的道:“怎般有趣,大卵儿怎么叫我娘不爱他,若是干了一次,凭你恩爱夫妻也都丢了,娘娘自从那日与你弄了一会,日日思想,夜夜做梦里,只是没有空儿会你。”

浪子道:“吾也是这般,只是怎能够再会一会?”

春娇道:“后日相会,不要说起看见相公,恐生疑虑。”

浪子道:“依你说得是。”

两个话了两刻。春娇穿了衣服,重梳着头儿,叫开了房门去了。那妇人依旧把门锁了,等晚开门不题。

正是:

着意种花花不活,无心栽柳柳成荫。

毕竟后来,又有怎的异事出来?听下回分解。

第十回小妮子嫩蕴含葩大娘儿生姜老辣

歌仿古:

歌管楼台凝轻雾,碧月天心照古渡;

深闺锦帐人不闻,幽怀悄悄两相诉。

两人心意何双双,奇香缥渺满兰房;

才过东来后西去,终宵达旦透芬芳。

恩情母子深入骨,柔枝软干探重窟;

酝藉风流多媚态,笑看绝色两倾国。

倾国姿容皆世绝,枕边小语声切切;

携手问郎谁个好,新蒲细柳难经雪。

却说当晚开了房门。

浪子道:“如今好回去也。”

妇人道:“再住一晚,待我女儿干一个满怀,明早回去罢。”

浪子应允,只见泉上摆着下饭,三人并坐吃了几杯酒。浪子却把妙娘儿坐在身上,捻着一杯酒,两个共饮了几日,妇人便东支西吾避了出去。

浪子与妙娘脱了主腰,把乳尖含了一回,戏道:“好对乳饼儿。”

妙娘道:“好对乳饼,却送在他手里。”

浪子又去摸那话,嫩滴滴的浮起,那女子道:“你这话儿,也用与我看看。”

浪子放下妙娘,便去脱了裤儿,那麈柄起初也是软绵的,被女子把尖尖的玉手儿,捻了一会,便硬发起来,上下一般粗大,光彩荧荧。

女子道:“这般大东西,我这小小的,却怎么放得进去,我且问你,男子都是这般大东西么?”

浪子道:“我比常人不同,那常人又瘦又短,又尖又蠢,纳在户中,不杀痛痒,引得妇人正好兴动,他到停了。我这卵儿又长又壮,又坚又白,放进去,没有一些漏风处,弄得妇人,要死不得,要活不得,世上没有这张卵儿好。”

女子不觉春心荡漾,道:“昨日见了他,却有些厌烦,今日见了他,却又堪爱,不觉这个里,有些不自在,你与我弄一回,等他爽利着个。”

浪子把手摸着牝户,却是出火的一般,淫水淋了一手,他这裙子也都湿了。浪子知他果然动与,便搂到床上去,缓缓插进去,女子心忙得紧,只管把身子耸起来,道:“如今不痛了,你须实着实干吾一干。”

你道他怎的不痛,这个不是不痛,他兴动到二十四分,就有六七分痛,也都不知了。浪子真个着实抽送,这番知味,比昨夜会时不同。昨晚是勉强承受的,今晚他却兴动,把一个身子儿摇幌不定,几时停了一刻,他也初得滋味,这也初得滋味。

只见一边鼓动,一边只手将住头颈,双双勾住腰间,那肯罢休。抽送不计其数,约至二更方才泄了,房中乱滚出来。却有星红间杂,这个不是别的,是妙娘身上的。

那时妙娘便觉疼痛,自去泉床上便了,觉这身子困倦,去下房安置不题。

话说那妇人窥见两个许多风月,也自按捺不住,吩咐丫寰把家里物件都收拾了,走到房中闭了门,抱着浪子道:“如今也要与我一个爽利。”

白浪子方才弄过,麈柄也软了,再不能举。

大娘便把口来含了,吮定了一会。浪子却过不得,渐渐硬起来,把妇人口都塞满。妇人却又双手握定麈柄,上下挪移数百下,浪子便觉奈不过。叫道:“我要泄了。”

妇人即把口来承受,放了一口,“咕的”都咽下去,道:“好个人参汤。”

那麈柄却又软了,妇人又把日来含吮一回。

浪子哪里过得,不觉的又硬起来,那妇人便把牝户套上去。两个拥住翻过身来,抽送千五百多回,妇人叫死叫活,着实难过。

浪子把妇人两足勾在臂湾上,又拍几百多回,那妇人干到酣美处,声也叫不出,只管闭着眼,死搂的不放,那浪子也尽力抽了二千多次,却才泄了,只见那妇人喉咙也多哑了。他身子也都倦乏没有气力,把话儿丢了,坐在床上。

那更鼓已经五下,连忙披衣下床。不及叫醒妙娘,两个自经话别,乘着人静走归去也。正是:

仰着横星三四点,心忙移步出闻花。

毕竟后来又做出其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狂童儿书堂生春意小梅香锦帐说云情

集唐七言二绝:

路人桃源小洞天,乱飞红处遇婵娟;

且王误作高唐梦,却恨青娥误少年。

侧垂高髻樟金钿,孤灯挑尽未成眠;

云飞而散如何处,且将红叶寄天仙。

却说浪子俊卿妹儿体态,幽闭半神绰纳,娇媚百生,姿水俊雅,其妙处应心悟而言,不足以形之也,奈何陆珠久萌异心,时常要与他偷一偷儿,却无门路舍意,俊卿有一侍女,唤做红叶,最是伶俐乖巧,俊卿十分爱他。如姊妹一般的,时常同床合被,谈话心事,甚是相得。

陆珠便把自己心事,尽与红叶说知。

红叶道:“不可造次,且耐心等着,吾自有计较,包你成事。”

陆珠感谢不题。

只见一日,红叶假意对俊卿道:“小姐,吾才在门首拾得一卷,描花样在此,吾也不曾仔细看,也不知是甚么花样?”

俊卿道:“在哪里?”

红叶道:“在这里。”

拿来看时,却是春意交欢图,红叶接来道:“看吾也不知,却是怎的,小姐你不要看。”

俊卿道:“待吾看看何妨?”

红叶道:“妇人家看不得的。”

俊卿道:“吾两个私自看一看何妨,哪里会有人晓得。”

那时红叶方才拿出来,细细一玩,却都走出像的风月事,也有交顾而戏;也有叠股而欢,神情意态活现,他是十六七岁女儿,又兼聪明俊俏,竟观这些事体,当时不觉与动,淫心满怀,不能按却。

红叶藏过了,自家回到房里去,惟有俊卿难熬,自言自语道:“多大年纪没有男子戏耍,可恨错过了吾的青春也。”

自此以后,心事杳杳,饮食有不下咽,日夜胡言乱语。

一晚,又叫红叶同睡,红叶即便上床睡去了,但见俊卿闷闷不乐,乘机道:“小姐日夜不宁,心神恍惚是何意故?”

俊卿道:“你管道你,管吾甚的?”

红叶道:“莫不是春心动了。”

俊卿怒道:“小贱人,你那里晓得?”

红叶道:“小姐,晚间睡着了,便胡语道青春难再,可惜错了好光阴也,因此得知。”

俊卿回嗔作喜道:“你倒也乖巧。”

低声道:“红叶,你枕边来睡。”

红叶依着便去枕边睡了。俊卿道:“红叶,吾梦中胡言,委实不知,你早是吾的心腹人,是口稳哩,倘被别的觑破,怎的是好,红叶你知我心病么?”

红叶道:“怎的不知,吾与小姐便是一般的病,吾想人家女子只图快活,如今年纪渐大,没有一个男子倍伴,青春错过,诚难再得。”

俊卿叹了一口气道:“这个不是我们女儿家的。”

红叶道:“吾两个是心腹人,故以说起。”

俊卿道:“吾不瞒你,前日见了这个画儿,不觉情动,所以两日恍恍惚惚,语言颠倒。”

红叶道:“贞烈之女,非无怀春之性,人非草木,岂独无情,吾也是这般的。”

两个言言语语,无非说些真情,惹得俊卿心痒难熬,不能禁止。

红叶道:“小姐,吾两个就依画儿上的模样耍一回,何如?”

俊卿道:“你就做男子,可上身来。”

红叶应允,使与俊卿脱了裤儿,自家也脱裤儿。扑盖上去,如男子一般的,把俊卿着实送了一会。

引得俊卿心如火热,对着红叶道:“你可曾得男子滋味么?”

红叶道:“恐小怒,不敢说也,曾行来。”

俊卿道:“是谁?”红叶道:“你猜一猜?”

俊卿道:“你的相知在外边,吾哪里晓得。”

红叶道:“只在家里。”

俊卿道:“吾家里没有人,我实猜不着,你与我说了。”

红叶道:“便是相公喜欢的陆珠。”

俊卿道:“这小奴才倒也标致,你且说来,与他怎的耍子。”

红叶道:“陆珠的模样,是小姐看见的。不知他这卵儿还有妙处,嫩又嫩,大又大,吾爱他这张好卵,来把着实含了他一回,他使熬当不起,越便大泄,把泄了一口,被吾都吃了。”

俊卿道:“可不污秽?”

红叶道:“污秽人的,便污秽俊洁人的,不污秽他这一个雪白样的身子,轨绵绵把我拥住耍了子,小姐你不知他会温存得紧哩。”

俊卿道:“实是怎的?”

红叶道:“起初也有些疼痛,但见他标致,被他**了,痛也不觉。小姐你不知弄惯了,有趣得紧哩。”

俊卿听罢,兴起难当,死活不得。对着了红叶,委实春心难遏,道:“吾也要他。今晚你可唤他进来耍一会儿,后日重重谢你。”

红叶道:“吾与你如何由此言,吾自有计,今夜不可唤他进来,待相公出去了,可唤他来。”

俊卿道:“他怎能够出去也?”红叶道:“耐着心儿,自有一日,只要小姐一个印信儿,他方才敢进来。”

俊卿道:“吾晓得了。”

当晚俊卿熬了一夜,等候天明不题。正是:

越女含情已无限,俊卿幽闷倚栏杆。

毕竟后来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卷二

第十二回月下山盟海誓花前雨意云情

集唐七言二绝:

六街晴色动秋光,寒蛩卿卿树苍苍;

扫石焚香当夜月,深深再拜诉衷肠。

明月婵娟照画堂,小语低声间玉郎;

酒力渐消风力软,且谐云雨赋高堂。

却说明早,俊卿梳洗毕,拿一个香盒儿,对着红叶道:“你可用心着去对陆珠道,小姐送几凡香茶与你,叫有空便进来。”

红叶道:“是。”

拿了香盒去。

不多时,回覆道:“香盒已送去了,他道感谢小姐美意,又恐自家没福,陪不得小姐。”

俊卿笑道:“他陪得相公过,怎么陪不过我。”

两个话毕,自去房中消遥,等候浪子出去。不题。

却说浪子一日,独自在门首立地,却好张婆子正走进来,把一个小东递与浪子道:“李文妃写来的,道中秋夜,千万一至。”

浪子接过藏在袖中,便留婆子吃茶,那婆子又有别事,茶也不吃,竟自去了。

浪子当下回步,走到书房里去。拆开了封成,看这写书,对着甚的。书道:

一别经秋,想多成恨,拙夫往京,未能即归家中。便无

他人,花月之下,倚槛孤吟,妾实不忍。中秋夜敢祈光,荣

相与数日,谅不我弃。

妾李氏敛衽拜

浪子看毕,隐在书房中,更不说起。

一日,已是中秋节了,假对着妹子道:“中秋佳节,钱塘尤胜朋友,约俺同往,不日便回。”

妹子亦应说道:“哥哥须是早归,省得家里没人。”

又问道:“不用陆珠跟去么?”

浪子道:“友家,省有差用的,不用陆珠。”

俊卿却便暗喜不胜,当下浪子穿了一套新艳衣服,竟到赵家来。

赵大娘按着,浪子叫妙娘相见。

妙娘却有三分赧颜,浪子道:“如今多是一家了,有甚害羞处。”

三人说了一会,却待坐地,只见春娇已出来,道:“请相公即便进去。”

浪子道:“进去可不妨得么?”

春娇道:“相公己往京中,有几个要紧的都跟随去,家中走使的,妇人非呼唤,都不敢进来,只有一人老妪,又是娘娘的乳母,却不坏事的,四五个丫鬟,己多买嘱了,中堂以内三尺童子,都不敢进去,门深似海,凭着相公在里边快活哩。”

浪子辞了两个,随了春娇,竟到房里。只见文妃素抹淡妆,硫吟吟的按着浪子坐定。

浪子道:“好久不见姐姐,比前更觉标致,只是我那一日,不思量你哩。”

文妃道:“吾心亦如之幸,彼往京却得抽空,实出天缘,哥哥此来,千万多住几日。”

道未罢,只见二个丫鬟,扛着小小菜儿,放在窗前,庭内排下果酒下饭,请二人去坐,那时月正当空,明如白昼,他二个便去对面生了。

文妃笑道:“自那日会你后,那人再看不上了,却把你来作丈夫,时刻放在心上,你不可便背了。”

浪子道:“说哪里话来,如今二人,就把这月光菩萨,做了明证,拜他几拜,那一个先负思义,便是天诛地灭。”

二个随便起身,对着月儿焚了香,拜了四拜。

文妃斟过一杯酒,道:“你有我的心儿,饮这个满杯。”

浪子饮过,也把了一杯,文妃也便饮了。二个饮了一回,言言语语,情兴溢浓,顾不得个丫鬟了,妇人拥了浪子,指着月儿道:“既有这个月老,亲亲可不叫他,亲见一个佳期,吾二个就在这里,道着这月明之下,弄一会儿,兀的不快活死人也。”

当时春娇把地扫了,就在湖山石畔,铺了床单,上面铺了细凉席,放上一个锦绣鸳鸯枕,枕边放下一个宝鼎,焚下沉速香饼,那时月光横空,花荫满庭,香烟人气,氤氛不分,正是:

千里关山如水雪,玉楼人醉伴花眠。

毕竟当下二人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神将单三入红门女真主生还险地

集唐:

今夜鄜州夜,千门立马香;

香雾云环湿,清辉玉臂寒。

瑶琴多远思,高兴发云端;

玉人情烂烂,流莺绕合欢。

当时月下二人,脱去了身子衣,穿着齐腰小汗衫,文妃先自扑他睡下,那个话儿被月光照耀,更觉白得无比。

浪子玉柄,也似灵粉,只见那春娇,把一件东西递过来,道:“相公使的角帽儿。”

浪子接过来,把自己的柄儿一比,差了一大半,道:“用不得。”

文妃道:“先把帽儿,空试一试,做个探子。”

浪子真个拿来推进去,没一盏茶时,只见里头出的一声,把那帽儿流星似也一般,直喷将出来,去了四五尺路,你道这是怎的?这是妇人兴动,难按淫水,涌发不觉的。把帽儿喷出来也。

浪子笑道:“原的不是发硬,硬出来了。”

文妃道:“休得取笑,快把大卵肏进去。”

浪子依着,便扑下去。捧住文妃,道:“许久不会,不知这话儿,又是甚的?”

文妃带着笑,把双手扶着麈柄,导引进去,挨他半晌,挨得到底,依旧把柄儿箍得没有一些松处,便如带丫头箍一般,也似紧紧塞塞的,抽了一个时辰有馀。

文妃叫道:“心肝,被你点透了花心。”

也只见闭了眼,不住的道:“好心肝,好个标致,心肝大卵,心肝真个。肏得我快活也。”

浪子见他这样娇娇的声音,越发动兴,尽根抽送不止。只见那妇人弄到细腻处,也不叫心肝了,恰似力气不接的,只管喘息。那浪子兴也溢浓,狠命的抽送,准准的过了两个时辰,便觉精来。浪子却如忍小便的一般擒住,轻轻提放。

忽然间,一枝落叶正飘在浪子腰间,浪子猛然惊骇。于持不定,双双都泄了。

约有半盏多,从户中流出。春娇扶起,文妃抹干了,起来坐定。那时明月正在天心,万里无云。露滴满台,两个重整杯盘,望空廿酒,谢了月老,两个交杯对仗酒酣,将一张古琴,两个互弹了一回。

浪子道:“前日中途见了姐姐模样,几乎唬杀小生,不意今日与姐姐如此快活。想当初,哪里如有今日。”

文妃道:“实出天缘,实预偶然。”

浪子道:“姐姐你那般姿色,不要说当今罕有,即古来也不多几个。”

文妃道:“吾不足数,吾有一个姐姐,他姿容绝世,胜过王嫱西子。”

浪子道:“你令姐姓甚名谁,如今却在哪里?”

文妃道:“姓潘名素秋,他丈夫是秀才,就在聚仙坊,陆条巷便是。”

浪子道:“这个秀才,我曾识一面,他已死了。”

文妃道:“若说这素秋,是十七岁毕姻的,他丈夫爱他模样生得好,日夜耍子,不顾性命,十八岁上便坏了性命。如今这素秋,年已二十一岁,这个却便无赛的。”

浪子便牢记在心里,两个又说了一会,鼓已三更。

妇人道:“我身子有些困倦,大家睡着留些精神,明晚弄罢。”

浪子应允,两个脱了衣服,合着一个枕儿,手儿相抱,股儿相叠,话儿又硬起来。

在文妃腿上不住的动,文妃又发了兴道:“哪里睡得去,错过好时辰。”

一看月影纱窗,蛩鸣四壁,佳人才子共逞风流,正其时道爬起来,颠扑倒在浪子身上,把麈柄着实含弄,浪子道:“把牝户舔刮,两个都熬不过。”

翻转来,调过身子,把麈柄推进一半,欸放抽送六七百次。那妇人正在难过之时,浪子狠命的把麈柄一送,尽力气着实又抽了一千多回。只见文妃,牙关紧闭,手足坠瘫,浪子仔细看时,文妃神已走了。

浪子连忙停了,双手扶起,上过接了一口气,讨滚汤喂了半钟,方才苏醒,朦胧着眼,邪视浪子。道:“心肝,这番比了前次,更觉美妙。干到不可知处,满身翻麻,脑后森然莫知所之,一条性命几乎丧了。”

浪子又把汤来喂了两口道:“如今睡罢。”

把麈柄便抽出去,妇人连忙拥住道:“吾身子还有些不自在,须是再干一会,方好过得。不然还要死哩。”

浪子道:“你也不尽兴,吾也不尽兴,却才被你一惊,卵也痿了。只恐你不耐烦,既是姐姐还要干,却又重干起,把前番工夫都弃了。”

文妃道:“随你的便,良火正遂吾意。”

两个起来,各自便了,复走到床上去,只见枕边有一个香茶盒,揭开一看,却是香茶饼儿。

浪子拿起一丸,纳入户中,留了半晌,文妃自觉里边有些热痒,浪子却把麈柄送进去,抽了一会,那妇人香气便从口出,道:“却又要死也。”

只见不住的手忙脚乱,便似按摩的一般,干得欲火牝内,热气烹蒸,阴精乱流。浪子觉得多时,才能泄了许多。把绢儿揩了,共枕同衾,才合着眼睛多睡去。

当下春娇见了两个,长长短短,也自动兴,却又不敢说出。只得收拾两个安置,乘着人静偷这帽儿,自去搂了一会,熬不得痒。但去拿着冷水,吃了两碗。自去睡着不题。

正是:

东风下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毕竟后来却又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娇娘子触景生情小秀才贪花得病

集唐二绝:

小院闲眠微醉消,山榴海柏枝相交;

水纹簟上琥珀枕,旁有堕钗双翠翘。

《得兰字韵》

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眠日已斜;

薛女不知本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得树字韵》

话说次日辰时,分两个起来,梳洗毕。过了早饭,把围棋下了几盘,又过了午饭,两个便从房后东廊下走去,有两个书房,中间有许多玩器古董,琴棋书画,无一不备,只见书桌上,有一轴春意。

两个指指点点,看到浓处,便眉来眼去,春兴动发。

文妃拥住浪子,将粉脸偎在浪子脸上,道:“亲亲,这个可不像我两人。”

也把那右边的小脚儿,跷在浪子身上,便要云雨。当下浪子脱裤儿,与文妃也脱了,道:“吾两个就在椅上耍一个罢。”

文妃依着坐定,椅上靠着身子。浪子把臂捧起了双足,文妃把玉茎抹了些津唾投进去,干了两刻。

文妃发痒难禁,道:“弄得不着实,不好过,须是卧了,着着实实弄二会,方才爽利。”

浪子便叫文妃勾在颈上,就把臂儿朝向榻上去,拿一个软枕儿,挨垫了腰儿,缓缓的抽了几百抽。

文妃道:“只是不爽利,着实弄了个罢。”

浪子紧了一会,却又慢了一会,只管紧紧慢慢,惹得文妃不痒不痛,文妃也故意,放出娇来勾引浪子。

把腰边颈上咬了几日,露出娇娇的声音道:“好心肝,好心肝,你曾这般难为人也。”

惹得浪子情兴独发,魂不附体。狠命送了几送,不觉的泄了。

浪子道:“吾还不尽兴。”

且上把麈柄惟出来,只管弄送这柄儿,又硬起来,尽气力抽了一千多回,口内咿咿呀呀,但觉骨肉都痒。熬接不过,却又泄了。这一遭比前更泄得多,那妇人还不煞痒,便把玉茎含弄。

少顷,玉茎又硬起来,放进去用力连抽了几百回,却又来了。浪子正在得意处,不觉快活难当,肚里拽拚死休,连连抽送,住手不得了。妇人又耸起来,浪子却身不自由,痴痴迷迷,怡然相感,走泄不止。

只见浪子不动了,那文妃便轻轻展过身来,紧紧拥住,按了一口气,半晌方醒。口中道:“有趣,有趣。”

文妃又抱了一回,把玉茎抽出。

浪子煞然,又道:“有趣。”

又泄不止,当时只有小莲、建兰两个丫鬟随身。

文妃叫一个扶定浪子,一个取人参汤来。文妃自把舌尖舐住龟头线眼,只见建兰,不多时又同着春娇,把一杯参汤拿来了。

文妃指着,春娇喂了四五口汤,那时便不出了。当下生了一回,几个丫鬟扶着浪子,走到房里,安置将息了一日,却走得动,只是精神歉少,那妇人虽是动兴,却也不敢惹他,权留在家调养不题。

话分两头说,这浪子妹子俊卿,见这浪子出去了,便对着红叶道:“今夜相公不在家里,可唤陆珠进来。”

红叶应允,便与陆珠打了关节。只等夜饭后便进来。

红叶回覆了俊卿,俊卿道:“这些丫鬟怎的发付他?”

红叶道:“吾去买嘱他便了。”

当时红叶便去买嘱众丫发,不觉的天色晚了,此夜也就是中秋节,但见月色穿窗,花荫满庭,真个好光景也呵。

俊卿打扮整齐,盼望陆珠不题。

正是:

秋月无云生碧落,人传郎在凤凰山。

毕竟当晚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巫山里玉人娇嫩阳台上才子温存

集唐五律言:

白玉谁家郎,几度隔山川;

怎见翻成梦,夜深人未眠。

赵氏连城璧,由来天下传;

今日把赠君,深恩重百年。

却说浪子家里有一座临月轩,轩后便是小姐卧房,当晚红叶已在临月轩等候陆珠,陆珠却早隐隐的进来。

红叶便将陆珠抱定,道:“陆珠,今晚这段姻缘,你晓得是谁的功劳?”

陆珠道:“全亏了姐姐。”

红叶道:“造化你了陆珠哩。”

陆珠道:“吾先与你弄一会儿,可不好也。”

红叶道:“这也使得,但恐分了精神,小姐处不能够满怀了。留在别晚与你要子罢。只是一件,这小姐嫩蕊儿,不比吾的,你须缓缓轻轻,不要弄坏了他。”

陆珠道:“吾自有偷香手段,不须你吩咐。”

当下走进俊卿房里,俊卿那时顿口无言。

低低叫道:“陆珠小奴才,你倒也标致,可不想杀了奴也。”

两个扯扯拽拽,便将陆珠拥定,亲了一口。

陆珠道:“小姐是天上嫦娥,陆珠乃人间奴辈,怎敢与主母长长短短。”

俊卿把陆珠脸儿咬了一口,道:“奴才子,你不要撇清了,快些脱了衣服,除了裤儿,把这卵与我弄弄。”

陆珠便都脱了,只见一张大卵比着浪子略小些,模样却也不输。

俊卿便十分爱惜道:“红叶说他曾含你这卵儿,曾吃你的精儿,果有的么?”

陆珠道:“有的。”

俊卿便骂丫头,你到先得趣了,又指着龟头线眼道:“陆珠,吾问你,你这精儿,便从这个里出来么?”

陆珠道:“正是。”

俊卿仔细看了一会,道:“吾的心肝也要含你的,也要吃你。”

道完,便把口来含这龟头。那知樱桃小口,却含不下,但舔了一回。

那时红叶在傍对着,红叶道:“你来含一个,但是要泄,即忙叫我者。”

红叶是旧相识,况且有些动兴,即便含吮一回。那时陆珠春兴正动,就把红叶的口儿,当了牝口,抽送了半晌。叫道:“如今要泄了。”

俊卿连忙以口承爱,却放了半酒杯的多少。

俊卿道:“做两三口吃了,道是真个有趣。”

这般好滋味,又去把龟头舔刮,指望还要他泄,不肯便放。陆珠这柄儿,起初泄了,便有些痿,被这女子舔刮,不觉的又发狂起来,这女子刮了一回,自觉舌酸也便罢了,叫:“你且与我弄一回。”

那时便去自家脱了衣服并裤儿,走到床上去,叫陆珠也上床来。

当时陆珠见了这个好模样,又见了这番儿精致儿,并这一个娇娇嫩嫩的舔儿,却便兴发难当,道:“小姐的心肝,吾又来了。”

跌翻上去,一对小脚儿垫起,道:“心肝,你双手扶着卵,送将进去。”

俊卿道:“你须是轻轻儿来,不要急了,恐到其间不堪痛苦。”

陆珠道:“理会得。”

把些津唾沫滑了,麈柄轻轻投进去,却甚艰满,半晌仅抹龟梭。

陆珠却濡首逸巡,不敢即进。那女子情也熬不住,道:“再进一进。”

只见淫水滑溢,龟头却又有些活动,又进二寸许。

俊卿道:“里边有些疼痛,且缓一缓。”

陆珠真个也缓一缓。

俊卿道:“如今户内有些痒动,待我熬定,你索性送到根头去。”

陆珠真个深深浅浅,直送到根头去,花心拆动挑浪一香。

俊卿道:“再住一会。”

陆珠却又住了一会。俊卿道:“户内虽有些痛,遍体却过不得,如今逞你本事弄一弄罢。”

陆珠又把麈柄整顷了,频频抽起。

只见那女子皱着眉头惺惺,若小儿梦中啼,既而知醉如痴瘫者四肢,凭这陆珠着实抽送,抽了四千多回,温存良久,怡然而泄是交也。

女子二八男亦二八,两个年貌相当,共做一会,这个便是人间天上,当下俊卿抱着陆珠道:“心肝,吾爱你标致,故此不惜身子,吾令与你两个便是夫妻了。”

陆珠道:“恩蒙小姐厚意,陆珠生死难忘。”

话说间已鸡鸣了,当时即把汗巾揩了两次,这条汗巾也都泄红了,俊卿就送与陆味道:“吾这个身儿已付你然,你且不可轻忽,若是相公不在家里,吾来唤你,你便进来,不许推托。”

陆珠道:“晓得了。”

俊卿又对着红叶道:“原是你送出去。”

红叶依允,即便送了出去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浪子在文妃家里,消遣两日一晚,浪子道:“吾在这里没有稳便,吾要回去。”

这文妃道:“正好快活,又有这病,是我连累你了,待你痊好再来相约。”

浪子点头道:“不妨,待我将息几日,疾忙好者,那时再图相会。只是你这番不曾欢聚几日,却是可恨。”

文妃道:“后边自有日子,只是你好好将息,自家调理,自家保重。不要损坏了身子呀,吾更靠着谁哩。”

便取人参一斤相赠,浪子受了,叫几个丫鬟送回,两人含泪而别。

正是:

从今一别人千里,未知何曰得相逢。

毕竟后来却又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李文妃春风得意王监生一命归阴

红衲袄:

梦儿里的相偎是伊,梦儿里的相抱是伊;

却才舒眼来倒是你,又顾闭着眼去想着伊;

凤倒鸾颠虽便是你,雨意云情都只是伊。

你今便耐久儿,学吾乖巧也。

我只图个快活儿,顾不得伤了你。

话说李文妃,自送别浪子,日夜思念,寐梦不舍,往来通问浪子消息,只恐浪子丧了性命。时常望空烧香礼拜,祝诵不题。

这一日监生归家,文妃外面接他,一心倒在浪子身上,到晚先自上床。不觉睡着了,却又梦与浪子云雨,那监生处,分了家中长短,脱衣上床。旷了许久,也要胡乱厮缠,又见文妃仰面睡着,露出雪白样的东西,越发动火了。也不去唤醒他,轻轻扶起两腿,把麈柄插进去,干了一回。

那妇人还道是浪子,梦中骚水流出,口里胡言胡语,叫道:“心肝心肝,着实迎上来。”

却便弄醒开眼看时,倒不是浪子,倒是监生。

那时文妃只得闭了眼,把监生当做浪子,两个拥住,抽了数百抽,便泄了。

文妃哪里熬得兴来,问道:“你还干得么?”

那监生向以在外多时不曾弄这话儿,骤的一泄,也不在话下,道:“还干得。”即将麈柄搓硬了。

文妃道:“是这等弄也不爽利,带了帽儿精进去,或可良久。”

监生使与春娇讨这帽儿,带了放进去。那妇人又把监生来当是浪子意度,闭着眼道:“亲心肝,亲心肝,许久不见,如今又把大卵,弄的我不住的手舞足动。”

那监生抽了三千多抽,便没气力,除去了帽儿,用手送了二三十次泄了。

文妃彼时,虽不比与浪子一般爽利,那监生却曾没有这段本事,自觉略过得些,当下两个睡了,一夜无辞。

次日监生起身,自觉有些不爽健,他一来感了风霜,二来骤行了两次,便得了疾。

一日重一日,医祷无功,未及两月,可怜一命付与阎君矣。

文妃哀哀恸哭,备了棺材,殡殓完妾,独自孤守空房,不觉的金乌日促,玉兔如梭,又是清明寒食了。

那妇人虽有浪子,却也不是怜新弃旧的,念了夫妻的恩情,摆着祭仪,哭了几回,春娇与众丫鬟都来劝止。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浪子归家调养,几个月日,精神复旧,举动如常,那知偷雏猫儿性不改,闻得潘素秋好,却又思量潘素秋了,便着陆珠去访问根由,商量奇计,哄诱佳人。

正是:

愿得化为松上鹤,一双飞入去行云。

毕竟后来偷得着也偷不着,怎生计结?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梅生用金寻媒妁钱婆定计谋贞女

集唐五言律:

寒仓江村路,处处见花稀;

湖里鸳鸯乌,双双他自飞。

永怀愁不寝,佳人兴我违;

不知清藏月,欢赏暮方归。

却说潘素秋,原是名门之女,与李文妃结拜的姊妹,生得体态,是如姿色艳丽,守寡在家,并无一点差讹,家中方不甚当,只有两个丫鬟,一个男仆与一个妇人,另有家人,各令自立门户,经营生意去了,门首侧边有一个那媪,也是寡妇。

这个便是朝暮出入的。那婆子已自访得也确,一旦走到钱婆家里去,问道:“婆婆在家么?”

只见婆子走将出来,行礼罢。问道:“相公贵姓?为甚公干?相辱老媳妇。”

浪子道:“俺是梅谏$淫荡小说 WWwCOM议的公子,欲寻一房姻事,相来拜问。”

婆子道:“原来是梅衙内,老媳妇有失迎候了。”

便请浪子坐定,托出一杯茶来,浪子吃了。

婆子道:“这房亲事,老媳妇已在心上。有了,老媳妇便来回覆相公。”

两个说了个回,浪子临别把一锭银子送与婆子,道:“权做茶费。”

婆子再三推却,浪子坚意与他,他便受了,致谢不尽。

隔了一日,浪子又到他家,只见婆子正在门首,按着坐定,浪子道:“可有好亲事?”

钱婆子道:“甚难。”

难得话妾,又托出一杯茶来吃了,浪子临别又取出两锭银子,送与婆子。

婆子又不肯受,浪子道:“些小薄意,何足推却。”

这婆子爱的是银,见浪子说了,即便领受。

又一日,浪子叫一个小厮,托了两疋绸缎,又自来送与婆子。

婆子道:“连次承收相公厚礼,今日又怎的受这缎子。”

浪子道:“是我专心制来送与你的,你今不受,可不枉了一番心意。”

婆子只得受了,自想:“他连次送与我这银缎,必有缘故,且慢慢待我留心,吃些酒缓缓问他。”

婆子便去买办东西,留着浪子。

浪子道:“这个真的便不得。”再不肯住。

婆子苦苦的留着道:“你不受我酒,我不受你银缎了。”

浪子方才应允,发付了小厮去,自家与婆子坐定,两个三杯四杯,言言语语说这姻事。

婆子道:“相公这姻事,必须门当户对,方才配得相公过。”

浪子道:“这也不论,只图着容貌便了。”

婆子道:“如今有姿色的绝少。”

两个聊说了一回。

浪子道:“那个墙门里,却是谁家?”

婆子道:“是陆家,这官人与浪子同庚,十七岁毕姻,十八岁官人便无了,只留着一个娘子,守寡在家。”

浪子道:“吾前日在门首经过,见一个绝美的小娘子,年方二十多少,想就是他了。”

婆子道:“正是,也年止二十一岁。”

浪子道:“吾前日见了这个娘子,思思的想了一月,不想就是的,吾若娶了这个一般的,便死也罢。媒人谢仪一百两雪花。”

那婆子是爱财帛的饿鬼,见他说了一百两谢金,便动了心火,道;“似他一般的到少,相公准出一百两谢仪,待老媳妇就谋他来,与相公偷一下。”

浪子就写一个票与婆子,婆子道:“相公是真了。”

浪子道:“怎么不真,只是不知何能谋得他来?”

婆子道:“偷妇人要诀,却有那几件。”

浪子道:“甚的几件?”

婆子道:“第一件计较;第二件容貌:第三件钱钞;第四件货物,如今相公这三件都有,只是没有计较。”

婆子想了半会道:“有了。”

浪子道:“却是当的妙计。”

婆子附耳道:“只是这般这般便了。”

浪子大喜道:“不图今日复见陈平。”

正是:

虔婆排下牢笼计,那怕冤家不聚头。

毕竟不知甚的计较,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潘素秋心烦意乱钱婆子巧语花言

集唐五言二绝:

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

啼是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凭几着鱼乐,独坐草凄凄;

三百六十曰,日日醉如泥。

话说钱婆定了计策,两个又饮了几杯,方终话别。次日,钱婆设一个盒子,拿进去,素秋按着道:“所承看顾怎的,又破费婆婆。”

婆子道:“些须薄敬,娘子何足挂怀。”

素秋叫丫鬟收了,便留婆子用饭。饭过,两个把些家常语,说了一会。

婆子道:“我亏有一亲眷,家里惯养牝猪,倒有利息,娘子何不也买几个,一年半载生长蕃息,便有诈多出来,寻些利息,却不是好。”

这素秋是幼年心性,被这婆子几句言语,说得有理,便去买了许多不题。

忽一日,婆子道:“猪儿打雄也有个法则的。”

素秋道:“甚的法则?”

婆子道:“把一个公猪与几个母猪,同拘在一间空房中,要这主人亲去门缝里观着,待他成交,主人便道,再送送,那公猪儿便是一送,叫一声,使得一送,但是一送,便是一个小猪。”

素秋道:“叫却害羞。”

婆子道:“必要主人自叫方准,如今有一道理,但是老媳妇响叫一声,娘子便私自一送,这也当了。”

素秋夜允,便去赶着一个公猪与几个母猪,同在一处私自观着,只见雄猪儿,见了母猪,便如饿虎一般,爬上去只管乱送,婆子便连声叫道:“再送送。”

素秋也把身儿连送不止,闹了一会,那雄猪又去行着一个母猪儿。两个依旧叫,依旧送,那素秋是个守寡的妇人,更兼年少,送到良久,见着许多光景,春兴即便发作,淫水直流。

对着婆子道:“婆婆叫着。”

暗里去想也。

婆子肚里自揣道:“看了便道,你便吾便,吾也要回去了。”

两个话别,妇人走到房中,趴在床上,着实难熬;年轻的寡妇家,春兴不动便休,春兴一动八火气不曾煞得,便暗暗突起,无不能够定了。

这素秋晚饭也不用,脱却衣服,孤孤的独自睡着,思量着男子的好处,长叹了一声道:“禽兽尚然如此,况且人乎。”

叹了一回,可恨这话儿发痒难熬,把指头儿搂了一会,睡了去。便梦与丈夫交感,干得爽利,正好有趣,觉来却是一梦。只见满床多是水湿,却又咬着被儿,忍了一会,外边又倾盆也似大雨。

好不孤孤凄凄,不觉泪如涌泉,道:“吾这般苦命,就是这般死了,可不误了一生。”

自言自说,哭了一回,方才睡去了。

次日,婆子又进了来问道:“一夜可自在么?”

素秋叹了一口气道:“有甚自在?”

婆子道:“吾也经过的,寡妇人家没有丈夫,翻来覆去,哪里得自在,吾今日年纪老大,就做鬼也罢了,只可惜娘子这样一个青春容貌,没了官人,错过了时辰,不曾快活得。”

素秋道:“这是人生在世,不如死休。”

婆子道:“吾想寡妇人家,守甚贞烈,暗里做了一班半点儿,哪里有人知觉。我如今自家懊悔,后生时错过了,不曾快活,却又年纪大了,这便是有朝一日花容退,两手招郎郎不来。”

素秋道:“这个可不坏了心儿,可不忘了丈夫的情儿。”

婆子道:“娘子差矣!人生快活是便宜,守了一世的寡,只落个虚名,不曾实实受用,与丈夫又有何益。娘子说寡妇不守身,没了丈夫的情,怎的任般恩爱夫妻,妇人死了,便又娶着一个婆娘,即将前妻丢却,据老媳妇看起,可不是守寡的痴也。”

素秋道:“据着婆婆说起。守寡的果是痴了。”

婆子道:“正是。”

素秋低头半晌道:“只有一件,世间多有痴心女子负心汉,妇人真真的心儿对着他,他却中途背了,此所以妇人不肯,省得空丧了名节也。”

婆子道:“只怕妇人家不肯,不负心的却有,吾也曾见一个来,这人也是秀才,姓梅,是梅谏议的公子,最标致,最风流,妇人家见了,十个倒有十一个是爱他的。”

素秋道:“怎的一个模样,却是这般动兴。”

婆子道:“世上没有这白又白,俏又俏,娇又娇,趣又趣,话儿又大,娘子你不曾见他,他这双手儿,便是嫩算一般的可爱哩。”

素秋笑道:“这许多也可见的这话儿,婆婆怎的知他。”

婆子道:“他说到一个妓家去,这个妓女见他标致,便要与他不三不四,他使脱了裤儿,这妇人见他话儿,又大又白又嫩,急切要与他云雨,他哪里放得进去,挨了半晌,挨不得进去,这妇人把他话儿,咬了几口,大家罢了,吾想妓家是经千经万,尚难进去,怎的不大?”

那妇人是扬花性儿,又且守了几年孤寡,昨夜又熬一会,今日又见他说这许多话儿,说这人儿好,话儿大。

他便又发起性来道:“他许多年纪了?”

婆子道:“他只十八岁了。”

素秋听了,自想道:“倒小奴三岁,越发可爱了。”

便问道:“他曾娶亲么?”

婆子道:“正是没有妻室,托老媳妇寻一个。”

素秋道:“婆婆却便怎知他不负心矣。”

婆子道:“吾也曾与他说了几遭心事,他说只图美貌便死也甘的,故此晓得他。”

素秋便低头半晌不语。

婆子乘机道:“娘子,他说曾见你来,你在门首做甚的,他正见了。却日夜想你,娘子兀的不是痴想?”

素秋道:“你便说许多妙处,不知真是那样的。”

婆子道:“老媳妇不是虚谎的。”

两个说了一会。婆子道:“下午娘子可到吾家坐一坐,散散则个。”

素秋与这婆子是通家往来的,平日极信托这婆子,见婆子说了便道:“下午定出来者。”

两人话别不题。正是:

计就用中擒玉兔,谋成曰里掉金鸟。

毕竟后来这妇人出来也不出来,这事成就也不成就?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潘素秋戒指相遗梅彦卿金簪赠答

集唐五言绝句二首:

耶溪拣连女,见客棹歌回;

笑入荷花去,佯羞不出来。

一衣能倾座,虚怀只爱才;

那堪两处宿,自到枕边来。

话说这婆子对着素秋道:“吾先自归去,娘子可便出来。”

素秋道:“晓得了。”

当下婆子别了素秋归去,报与浪子。不多时,着一个小丫鬟,从角门里走过来,婆子按着坐定,过了两杯茶儿,只听得门外有人叫门,素秋耳快,对着婆子道:“是谁叫婆婆哩?”

婆子开门一看时,却是浪子疾忙进来,对着素秋低低语道:“娘子,这个便是梅相公。”

婆子托了一杯茶,自出门前来了,素秋便在壁缝里偷看这秀才,只见丰神雅逸,顾盼生情,真个是世上无对,绝代无双。

素秋不住的道:“好书生,好秀才,果然话不虚传,他说话儿好俊,也是真的。这样标致人儿,话儿一定妙的,把这身子付与他罢。”

他两日正是心火难按,见了这个得意人儿,便不觉阴户账满,吸吸的动,骚水淋漓,不能禁止。便走到婆子房中,坐在净桶上,便了两行。

只见婆子进来,便问道:“婆婆他来甚的?”

婆子道:“昨夜在妓家弄伤了,今日打这里经过,消歇片时,娘子看他可标致么?”

妇人点着头道:“真个标致。”

婆子道:“娘子,认识了这样一个,也不空错了青春。”

素秋肚里自家算计,意要不允,一来恐杜绝了门路;二来恐错了这人。又要想他,怎的好说,但道:“却不害羞。”

婆子道:“有甚羞处,成夫成妇,也是羞的。”

素秋道:“倘被人观破,可不坏了名节。”

婆子道:“暗里事暗里去,哪个得知?”

素秋便低着头不语,停了半晌,叹一口气,道:“不图快活,衽生在世。”

婆子道:“这个表子,莫教错过。”

素秋便拿了一个戒指,递与婆子道:“叫他今晚来。”

婆子拿来交与浪子。

浪子道:“吾却没甚回意,仅有金簪一枝,权表寸意,多拜覆娘子,吾今晚便来也。”即便告回。

婆子道:“谢仪怎的?”

浪子道:“明日就来领去。”

两个话别,婆子拿着金簪付与素秋,道:“他回敬一枝金簪,多拜覆娘子,早须收拾家里,日落便来也。”

素秋笑道:“他来怎的?”

婆子笑道:“娘子晓得者,不须吾言也。”

两个笑了一回。

素秋道:“吾要进去。”

婆子道:“简慢,怎的明日来讨喜酒吃。”

素秋便道:“婆婆有重谢哩。”

婆子即便送了素秋进去,方随回家。当下素秋吩咐丫鬟,早些收拾晚饭,吃了罢,随叫丫鬟换了一床新艳的铺陈,把些香熏了,对着丫鬟道:“你不要坏得的事,我便抬举你。”

众丫鬟应允,这妇人也买嘱了,等了一回,谯楼已起鼓,只见婆子已送着浪子进来,婆子拽着两人的手儿,叫他并坐道:“你两人不要撇清我自去了。”

这些丫鬟把门闭了,自去安置不题。正是:

闭门不管窗前月,吩咐梅花自主张。

毕竟他两个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潘卿一度一愁梅生三战亡一败

歌仿古韵:

昨宵偶听梅花语,尽道海棠堪风雨。

晓来移步出兰房,玉壶即拣一枝凌。

果然娇娇容貌好,如何条忽便颠倒。

佳人斜立笑吟吟,耳听不如一见真。

玉壶还放枕儿边,空有娇客不耐烦。

话说浪子见素秋,果然艳媚无比,却就心痴意迷,不觉麈柄直竖,急忙脱了衣服。

那素秋是个久旷的怨女,又见了这件大话儿,怎不动兴,却又故意作难,不肯脱衣,道:“待两个丫鬟睡着,那时方可脱衣。”

浪子只得停了一回,素秋裤裆中,骚水暗暗淋漓,着实难熬,却又披住,到来摩弄麈柄,道:“好个大卵,好个光卵,好个白卵,好个嫩卵。”

把麈柄亲一会;摩一会;称一会,弄得浪子翻来覆去,着实难过,道:“心肝,快把屄来精一个,不然即便死也。”哀求了半晌。

素秋道:“衣服便去了,只是再停片时,不许就放进去。”

当下素秋脱了衣服,露着话儿,叫浪子抚弄,浪子看时,只见那话儿,果然生得有趣,白嫩无比,却是腐花儿,略有几根短毛,户边却有一痣,素秋闭着眼,只凭浪子摩弄,那浪子熬当不过,便把麈柄望内着实一送,户中满塞得紧。浪子狠命送了二三十次,不觉大泄如注。

素秋道:“好没用也,却是一个空长汉子,怎么便泄了,我丈夫多则三五百抽,少只二三百抽,我尚嫌他不久,你却更没用哩。”

浪子道:“不干我事,却才被你担搁多时,姑此泄得快些,第二次管教你求和告饶也。”

素秋道:“便依着你,只看第二次,决一个胜负。”

说话间,麈柄又举,浪子推进去,着实又抽,那妇人被这大东西,点着花心,更觉饥渴。向久,一见奇男子,便如饿虎一般,把一脚勾在栏杆上,一足勾住腰,只望上乱挺。

噫!这个便是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浪子道:“姐姐,只亏你孤了许多年也。”

那时浪子,一来兴浓,二来当他挺不过,却又大泄。这妇人那里煞痒,正好销时,只见上边浪子看了,素秋大惊道:“这又是怎的?”

浪子应道:“姐姐,我如今实在战你不过了,从来不曾狼狈,今日怎的却败了两次了,如今这一次,决然叫你出乖露丑。”

素秋道:“只是这般,怎能够煞,吾与你也罢,再看你第三次。”

浪子把话儿弄硬了,扶起素秋两足,架在臀弯上,着实抽送。这妇人咿咿呀呀,身体不时一抖,这时妇人干到酣美处,拟动了筋脉,便如冷水一浇,身体不觉一抖。当下浪子抽到四千多回,一泄直喷进去,这妇还不尽兴,先是浪子叫罢,也当他输了,那妇人正把话儿锁一回,扭一回,日内不住的唧呜呀呀,只见他卵儿一动了,惊道:“又怎么?却早三遭儿也。”

浪子道:“我弄实干不得了,待明晚叫你尽兴也。”

素秋却不肯住,把柄儿弄了一时,那柄儿却连败了几次,就把他当做亲爷,叫他也不硬起来,便硬起也就痿了。

素秋只得住了,道:“你明晚早些来,尽吾兴也,只是今日这一日,便如一年,怎的过得。”

两个正说间,不觉的鸡鸣了,浪子连忙披衣道:“你不消起身了。叫丫鬟起来开门,吾自去也。”

素秋道:“你慢慢哩走,你看外边风儿,谨慎些。今晚可早些来,莫叫失信也。”

彦卿道:“理会得。”

两个各自别了,丫鬟闭着门,自去安置不题。正是:

晓月暂飞千树丛,等闻候又送郎归。

毕竟次日又是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卷三

第二十一回潘卿巳识郎君意浪子难收玉女情

集唐五言律:

以我独沉久,愧君相见颜;

金龟换酒处,客醉几重春。

绿树闻歌乌,青楼见舞人;

喜心翻倒极,呜咽泪沾襟。

当下浪子回去,自想道:“降伏了许多妇人,今日被他连赢数次,却不惹他耻笑。”

便去拿了一凡金枪不倒丸,金汤吃了,定要与他决个雌雄。不觉的夕阳西下,却早撞钟也,即便准备起身不题。

且说这素秋肚里想道:“好件话儿,却被我弄倒了。今夜整顿精神,再赢他几阵,那时笑他没用也。”

却又自思道:“昨夜赢他几阵,今晚莫非吃些春药来暗算我。”

使与一个丫鬟计较,道:“今夜梅相公来,只说这般这般便了。”

几个算计定,日未到西,便望他来,当晚按着浪子,叫丫鬟摆酒来,与相公洗尘。

只见摆下酒菜,两个饯了一会。素秋道:“吾不惯饮闷酒,两个猜谜饮酒,吾输便饮一小杯热酒,你输便饮一大杯冷酒。”

浪子不知是计,道:“也罢。”

两个猜了一回,却是浪子先赢,素秋饮了一小杯热酒,两个又猜了一回,却是浪子输了,叫丫鬟:“你大林斟起。”

浪子接过手来,咕的一咽牙,却是一杯冷水,那时放手,已饮了半杯,把这药沫都治了,原来这冷水,极是妙的,凭他甚的春药,一口便解了。

浪子肚里惊疑道:“不好了,怎么就知我吃了春药,把这冷水来弄我。”

却又不肯说出,只得强笑了一回,饮毕,两个走到房中。

闲话半时,素秋心心念念要弄倒浪子,就脱了衣服上床去。

素秋竖起双股,露着狠狠的话儿,两瓣吸吸的动,叫道:“心肝,把大卵弄进去。”

那浪子全倚着药力被他解了,已有三分惧他,只得把麈柄投进去,用着三浅一深的法儿,抽了三千多回,怎当这妇人把话儿锁住,着实锁了一回,不觉的泄了。

素秋这兴儿,又不能够尽,叫道:“心肝,快把卵儿再弄进去,把吾弄死了罢。”

浪子一时却硬了起来,妇人自觉难过,道:“心肝,把牝儿舔他一舔。”

浪子便去舔了一回,引得妇人湿痒难禁,死活不得。把双脚儿勾住浪子头颈,着实乱锁,引得浪子话儿又硬起来,便放进去,恨命抽送。约有二千多回,精却要来,浪子急急忍住,望后便退,却泄了一半,忍了一半。

那麈柄未经泄透,只是发狠停了一刻,又送进去,着实重抽,那妇人思思想想的,叫了一回心肝,道:“我直待弄死你,便休也。”

那浪子抽了许久,又觉精来依旧,忍住望后便退,又泄了一半,忍了一半,刻许又送进去,紧紧的抽了两个时辰,又觉精来。那妇人正干得酣美处,把脚儿勾紧着实。按捺不住,浪子不及抽出,却便泄透了。

素秋抱住道:“这回差胜昨夜,只是连泄了几次,也要当输两个。”

说了一回,素秋不觉愀然不悦,下泪如雨。

浪子道:“姐姐为何凄惶?”

素秋说道:“妾年十七,便嫁陆家,绝及一年,夫君随丧,当时是要举目无人,孤守空房,直至于今,已二十一岁,不能定情,致有今日之事,亦复何言。但世态无常,瞬息变改,今日虽乐,安知后日之悲,丧节随人末路难惴,是以悲耳。”

言项大恸,顿时又道:“败柳残躯,已付郎君,今日之事,将凭郎君作主,勿使妾名实两失,则虽死实所甘心。”

浪子亦为之泪下,道:“姐姐,俺两个情意,相得尚不知心哩。姐姐既以千金之躯相托,不才宁肯相负乎,心如金石,誓不再改,容缓图之。”

言讫,钟呜。

素秋道:“你须是夜夜来此,其勿负约,使我悬望也。”

浪子道:“不敢有间,毋须叮嘱。”各道珍重而别。自后无晚不会,无晚不乐。

正是:

暮暮巫山惊洛浦,朝朝云雨乐阳台。

毕竟后来迁有甚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梅生这番得计娇娘两次魂消

歌:

有美人兮湘之妃,体轻盈兮仙之姬;

喜风流兮无比,乖心性兮堪奇。

抱情郎兮兴遄飞,醉春霄兮何痴迷;

云环坠兮衣玉弭,腕无力兮慵移。

羡多才兮世间希,嘱多才兮莫停离;

孰知红曰兮东升,明月兮垂西。

却说浪子,一日自思道:“前日这计儿被他说破,今有一凡想思锁儿,待吾服了,直至夜深方去,不用吃他东西便了。”

当他算计已定,等天晚不题。

却说素秋在家,不见浪子来到,恼恨不胜。自叹道:“好个薄幸人,这时分过了不见他来,莫不是有了别的。”

却听更鼓已经一下,素秋越添烦恼,道:“这时分就来,也不能够快活几时了。好个负心冤家,吾便十分对他,他倒冷淡。”

恨了一回,只见浪子来了。素秋含愠应言,也不睬他。

浪子陪着笑脸道:“姐姐,莫非怪小生来迟么?”

素秋道:“不是怪你,只是怪我好好的一个名份儿,不自守,如今反受人轻贱也,这不是自家有差。”

言讫,又叹了一口气道:“早知今日,悔不当初,早晚间就是这般,还望日后终身之倚,兀的不是痴想也。”

浪子只便跪下,告求了一个,道:“今后再不敢了。”

那素秋是热心肠,不见他便有些恨,一见他来,也有几分喜。只是外面恼他几句,看见他跪了苦苦求饶,心里便爱惜他。

素秋扶起道:“今后再不许如此。”

浪子道:“再不敢了。”

素秋带着笑颜道:“你可用过晚间来?”

浪子道:“用过了。”

言讫,就去拥定,亲了一口道:“你几乎唬死了我也,夜深了,快些耍子儿便是正经。”

当下两个去了衣服,上床来将麈柄儿推进去。你道这药真是作怪,不到牝中便是如常一般,一到户中,阴阳相济,麈柄便胀起,牝户也过了药味,也胀将起来,二人已是一大一小,又却两边都胀起,紧紧的抽了四五千回。

只见那妇人不住的把心肝来叫。把腰儿着实闪,不顾闪断了腰,浪子又抽了一个时辰,素秋手足虽动,瘫在席上,凭浪子抽送,阴精只管带出,便如男子一般的浓白牵滞,流了一席。

浪子又抽了一个时辰有馀,却要抽出去,哪里抽得出,这妇人已干得痴迷,死也不肯放。浪子又抽了四五千抽,那妇人过了药气燥火,越干越起,干到此时,阴椅已泄得不止。浪子道:“心肝,住了罢,屄精不知流出了许多也,却不送你性命。”

素秋正在快活难当处,道:“死也做一风流鬼。”

浪子又抽了几千回。这妇人已昏昏的不知了。浪子便接过一口气,也不见醒。

浪子却慌了对着丫鬟道:“你快去钱婆家里,悄悄里唤他进来。”

不一时,钱婆来了,把他心头一按,只见不住的跳道:“没事,这是久旷了,要干得紧屄被你弄透了,心花点了筋脉,他却十分快活,麻翻去了。你紧紧抱着,实力尽根再干他,却又要快活醒哩。”

浪子依着,便去尽根极抽,又几千回,只见素秋慢慢的醒了,口中呀约不止,开了眼,只见钱婆也在房里,对着钱婆道:“婆婆,吾须不得弄了。”

钱婆道:“看你这个模样,前日怎的守了许多时的寡,我把个标致小官儿奉承你,你却不要忘我。”

素秋道:“吾自谢你。”

说话间,不觉户中又痒痒者,对浪子道:“不要定了心肝。”

浪子正还动火看着他两人,便又抽了四五千回,这妇人又死了。

钱婆道:“快些接气,人番棲迟了,气便不醒也。”

浪子便接一口气,只是不醒,户中阴精流连不止。

钱婆道:“想是你服了春药。”

浪子也不敢瞒,即便实言。

钱婆道:“原来如此,你如今再用气力,重重抽送。”

浪子却便用力抽送,这妇人方才活了。

只管叫道:“有趣,你便不动,屄里只是有趣。”

当下钱婆便去私取一碗冷水,与浪子吃了一口,又抽了二十多回,精便大泄,麈柄方可出来,阴精也便不出。

素秋道:“你姐今泄了么?”

浪子道:“你泄了几次,吾泄得一次,可不是我赢也。”

素秋道:“吾十七岁嫁了丈夫,他爱我生得美貌,日夜干个不休。虽不能如今日,当时也作尽兴,将及二年,丈夫死了,守着三年孤寡,熬了许多时候,不意撞着心肝。这般妙卵儿,世上女子有得几个,尝着这滋味。”

钱婆道:“两个多是少年,正有日子,不在一日快活尽了,乐极生悲。自古有之,如今这番,两个都伤了神了,可停一晚。”

浪子道:“正是。”

素秋道:“你须时来而不干便了。”

钱婆道:“你两个都是少年心性,哪里保得,还是依我停了一晚。”

当下两人依允,三人即分别不题。

正是:

乐极生悲自古道,酒色坑中莫夜耽。

毕竟后来又是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俊卿两路尽归伊陆珠历遍桃花径

集唐:

闻道闺门绿萼华,昔年相望向天涯;

岂知一夜秦楼客,偷看吴王内苑花。

蝴蝶飞来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

无限客愁今日散,双眼慵开玉筋斜。

话分两头说,这浪子每日出来,与这素秋云雨。不想这妹儿俊卿,也被陆珠弄惯了。

一晚,陆珠走进房里来,两个吃了几杯酒儿,眉来眼去,情兴如火,即脱了衣服,便紧紧抱定,把麈柄插进去。戛然而入,并无痛楚,这女子情兴发狂。凭着陆珠浅抽深送,准准的抽了二更减了。

俊卿抱定陆珠道:“不许抽出去,就放在屄里。”

陆珠道:“心肝,只依着你便了。”

俊卿道:“心肝,闻作与相公有一手儿,果有此事么?”

陆珠道:“有的。”

俊卿道:“相公与你怎的弄?”

陆珠道:“吾便像你扑在下面,相公像吾扑在上面,卵头擦些津唾推进去,抽了四五千下,相公便泄了,那时相公却又将吾捧住,重重再抽,这卵儿又硬起来,硬卵又着了许多精儿,滑腻无比,抽进抽出,我便有趣得紧,却就要死要活。相公也便有趣,也就叫死叫活。”

俊卿道:“相公这卵儿,是怎的模样?”

陆珠道:“比着吾的还大三分,白如玉,温润有光彩,放在屄里,有趣得紧里。”

俊卿便十分着了兴,牝户却又发狠,把麈柄紧紧的箍定,道:“可惜,这张好卵不生在你身上,等我受用受用。”

陆珠也十分动兴,硬着麈柄一边抽动,一边叫道:“心肝,不打紧。你要这个卵儿放在屄里也容易。”

这女子情兴极浓,闭着眼也不开口,凭着陆珠抽送,这陆珠是晓得运气的,他运了气,便难得泄了,当下陆珠运着气,把小姐一对脚儿,捐在肩上,逞着势,狠命抽送。

这女子被他抽浑了,似死不死,似活不活,也不叫定,也不叫止,只凭陆珠便了。那个陆珠抽到三更有馀,欢娱得意,自家却也不能禁止,不觉误送了屄里去了。

女子笑道:“错了!错了!。”

陆珠却才抽出,己抽了百有馀次,依旧推进牝户,着实抽了一会。方才泄得,两个抱定。

陆珠道:“小姐,你怎么这样动兴。”

俊卿道:“你说相公卵儿好,便不觉动兴,怎的放在屄里,搂一会,便死也罢了。”

陆珠道:“这事不难,吾便做个计儿,使你两个干一下。”

俊卿道:“羞人答答的,吾两个虽是中表,也是姊妹。”

陆珠道:“不打紧,吾与你计一个,也不知连着,相公与小姐干了,也不知是小姐哩。”

俊卿道:“怎般妙计,这也使得。”

陆珠道:“如此如此。”

俊卿点头应允道:“若是得相公这卵儿放在吾屄里搂了一回,那时要吾甚的,都凭你了。”

陆珠道:“吾不要甚的,吾也要心肝这屄儿,弄了一回,吾愿足矣。”

两个话到浓处,兴又动起,女子道:“吾屄忍着痛儿,与你弄一回。”

陆珠道:“好心肝,难得这个好心也。”

当下陆珠就待泄来的精儿,涂了一身,轻轻的把麈柄留将进去,不想柄儿又硬又滑,屄儿又嫩,不觉的直突了进去,那女子虽有些痛,却也爱惜陆珠,自家动兴,只得忍住,凭这陆珠抽送,陆珠抽到妙处,快活不可胜当。

道:“心肝,你这屌儿比着你这你屄儿,更浅更小,送一送便死一死,好快活也。”

那女子也不应,只凭他抽了,那陆珠起初也是浅浅的抽,抽到后来顺风儿,却直到里头去,你道这是甚的所在,这便叫做屄根,若是麈柄到了此处,便垂首丧气。屄内也是快活难当。

当下陆珠直干到根头,间不容发。

这女子起初也但觉臀口有些疼痛,干到这个所在,却到不知痛了,那陆珠抽到良久,屌儿却举愈加施威,道:“妙哉!此境界,吾死在心肝屄内,也着实猖狂一回。”却便才泄怡然,久之方才抽出,只见蘼妻前后泄的,不知许多。

当下陆珠把帕儿揩了,俊卿也起来便了,也把帕儿自家揩了屄门,疼痛倒在床上睡了。陆珠分别而去不题。

正是:

无端隋上狂风急,惊起鸳鸯出浪花。

毕竟后来却又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佳人暗把宁王管玉郎偷入销金帐

集唐七言律:

巫峡苍苍烟雨时,清猿啼却上高枝;

秋风动地黄云暮,竹户云窗暗有期。

峡听暗来将伴侣,不烦鸟唤斗雌雄;

相逢相识尽如梦,暗上莲舟乌不知。

却说素秋自与浪子相别,不想素秋因着肯次,精神消减,淹淹成病。浪子得了这个消息,忧闷无己,只得自在家中消遣不题。

一日又与陆珠歪缠,陆珠道:“小姐房中红叶他到秀媚,相公何不干他一下。”

浪子道:“吾也有意,但碍着小姐,恐小姐得知不好看相。”

陆珠道:“此去暗来,小姐哪里知觉。”

浪子道:“倘他不肯,却是怎的?”

陆珠道:“十六七岁的女子,春心正动,又见相公这个好半仪,有甚不肯。”

浪子道:“便依着你,只是没有门路。”

陆珠道:“不瞒相公说,我到与他有一手儿,约吾明晚再去。如今相公假装着我,到晚溜进去,只顾与他干,不妄言语,这事便成了。”

浪子道:“小奴才,你早不说来,却是如此。”

当下两个缠了一会,等至明晚行事。不题。

却说陆珠次早叫红叶与小姐打了关节,红叶倒睡在小姐床上,小姐倒去外房安歇,倒晚火都灭了,浪子走到房中去,轻轻的都脱了衣服,你也无言,吾也无语,两个拥住便将麈柄送进去,那小姐久慕浪子这柄儿,当日又动兴久了,临晚又捻着这柄儿,越发难禁,拥定浪子,凭浪子抽送。

那浪子意中,也不想红叶话儿又小又浅,况见他动兴,也不能禁止,把小姐舌尖儿紧紧合住,下面只管乱抽,抽到二更有馀,不能得泄。

那女子初然经这大话儿,便觉爽利无比,神魂儿都荡了。瘫着手足,凭这麈柄抽送,又抽到三更时分,自觉快活难过,忽然将浪子拥住,道:“啊呀,吾的好哥哥,好快活也。”便不住的迎上来。

那浪子也弄浑了,只道是红叶叫陆珠,正不知是妹妹叫哥哥,浪子也不应他,但见情意浓厚,兴儿越发,把些津唾儿喂与小姐吃,小姐也把津唾喂与浪子,两个思思切功的,你也不顾性命,我也不顾性命,抽到四更时分,方才泄了许多。

那时两个定了身儿,只听得里房丫鬟叫道:“红叶,小姐叫你。”

吓得浪子两足不沾渥土,向外便走。自忖身险些露了风声也,当下小姐便去自家床上睡着。

叫这红叶闭了门,也去安置不题。

次早起身,浪子见了红叶,不住的暗笑,小姐见了浪子也不住的暗笑,红叶与陆珠也不住的暗笑,只道都是龙华会里的人,却不知令表兄榻了令表妹也。

那女子自从这次,便日日想这麈柄,但恐哥哥识破,不敢再举。浪子自经这次,也日日想这话儿,但恐妹妹识破,也不敢再往。

后来小姐自嫁了丈夫,红叶也陪嫁去了。陆珠虽有心意,也不能再会了,浪子却与陆珠同眠,同睡如夫妻一般,不忍轻离。正是:

楚王偏爱巫山女,汉主官中忆寿儿。

毕竟后来又是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这一个白骨将秋那一个红雨重春

云暗山横日欲斜,舞榭敉台处处遮;

黄鹤楼中吹玉箫,江城五月落梅花。

佳人一见寒珠箔,鸳鸯熟睡晓晴沙;

感君恩重许君命,不许秋乘上海槎。

却说素秋自得病后,日重一日,浪子欲见不能,闷闷不悦,又自思道:“李文妃与素秋俱是我意中人,俱要娶他,如今素秋一病未能即痊,容缓图之。李文妃许久不会,且去走一遭,探听消息多少是好。”

当日浪子转弯抹角,已到赵大娘门首,却不见赵大娘,立了一回,只见一个小使出来,却不是赵大娘家的。

浪子道:“小哥,借问一声,你可是赵大娘家里的?”

小使道:“不是赵家,是新迁来的吴家。”

浪子道:“赵大娘迁移哪里去了?”

小使道:“我们不知。”

浪子快快的走到门首,却过了春娇,便叫道:“娇姐。”

那春娇走来见了浪子,带着笑颜慌忙走来,一同走到后门去。

春娇道:“相公怎久不来,娘娘时常在家想哩。”

浪子道:“自从那日得了病,淹滞了几个月,方才得痊。后闻你相公身故,有避嫌疑,故此久阔。”

春娇道:“主人没了,正好来往,相公须时常来此便好。”

浪子道:“赵大娘哪里去了?”

春娇道:“你还不知,真是疏阔甚了。赵大娘把这女儿嫁了一个富商,领他别处去了。大娘因思这女儿,得病身故。”

浪子听说,叹自不止,不觉流泪襟,道:“不隔几日,许多变动,物是人非,不觉离惨之悲。”

春娇道:“不要烦恼,我去报着娘娘,却来接相公。”

春娇进去。不多时,出来道:“请相公进去。”

浪子便走进去,见了文妃,愈觉姣好,道:“尊府之变,令人惊骇,欲图吊奠,稍避嫌疑,莫云情薄也。”

文妃道:“往事休论,你却如何向久不来?”

浪子道:“一病几月,又闻贤表函讣,恐来乡党之诮,是以久阔别无他意,走宛道言虽如此,却不道想杀了奴也。”

又道:“可有姻事么?”

浪子道:“前与姐姐已在月下订盟矣焉,敢复寻他盟,贤夫不亡,且无异心,况贤夫仙逝耶,今日之变,实天作之合也。”

文妃笑道:“可不伤了心儿,我却被他智也。”

少顷,房中排下菜酒,两个剧饮谈心。

文妃道:“吾已决意嫁你了,只恐族人不允。”

浪子道:“这个不打紧,送些金银与族长打了关节,要他立一笔儿,听凭你嫁谁便了。”

文妃道:“粒奁却是怎的?”

浪子道:“吾有一计,预说丈夫痊葬,做些功课斋几万僧道,把些田异变卖,那时部份也用了些,存些细软物件,预先运去。”

文妃道:“此计甚妙。”

两个说了许多时,不觉天晚了。

文妃道:“此晚不许回去了。”

浪子道:“我也不肯便去。”

丫鬟撤去肴馔,两个说长说短,话到情浓处,就扯到房里,脱衣上床。

文妃道:“这几日月经见红。”

浪子道:“这是红鸾天喜了。”

文妃把一个白绫帕儿,铺石身上,两个干了一回。浪子兴儿猖狂,不惜气力,尽根彻底抽送不已。那文妃干到酣处,也不顾身命,两个掮动,只管套上来,干了三更多时,怡然而泄,坐起身来。只见一个麈柄儿,两边白膀儿,一个小腹儿,都泄了胭脂色。看这文妃时,只见一个白白的话儿,一个嫩嫩的小腹儿,一个光光的臀尖儿,也都泄了胭脂色。

两个笑了一回,取水净了,再去看那铺程时,只见绒单绣褥,白帕藤席,便俱是红温透过。

文妃道:“原的不是花落水红了。”

浪子道:“这又不是胭脂理数重。”

文妃两个又笑了一回,勾颈而睡。闻得鸡鸣,慌忙起来梳洗,两下含情无限,勉强话别而去。

正是:

曾从建业城边过,蔓草含烟锁六朝。

毕竟后来却又是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潘素秋已死寄真容梅彦卿遥祭哭情妇

集唐七言律:

夜深闷到戟门边,却饶行廊又独眠;

明月满庭池水绿,疏相伴宿风烟。

伺来玩月人何在,风景依稀似去年;

闺中只是空相忆,魂归冥漠魄归泉。

话说这浪子,一日在路上走过,忽有人叫道:“相公,哪里去?”

回转头来,打一看时,不是别个,却是钱婆与潘素秋侍女,道:“正没寻相公处哩,却好在此遇着。”

浪子道:“有甚言语,姐姐可曾好么?”

钱婆道:“且到相公家里。”

说话者三人即便走到家里,三个坐定。

只见婆子拿一副小丙儿道:“是娘子自家描写的真容,特地将此送与相公,叫相公收藏好者。”

浪子接过看时,却与素秋一般的,比着旧时,更觉清媚,带着病容执一枝红杏花,看着一双飞燕,上面有绝句,道:

为郎憔悴意难灰,懒看双双燕子飞;

自古佳人多薄命,一枝红杏又相遗。

笔法清丽可爱,浪子看罢。道:“委实好像又好绝句,但是永诀之词,这是怎的?”

两人道:“相公不知,自那日与相公分别,使成此病。不觉日沉一日,忽一日打个镜儿一照,不觉泪下道:‘这般模样,怎好陪着梅郎也。’却便悲哀不止,那时还思陪着相公哩。隔了一日,不觉病体越重,自叹道:‘吾不能够见着梅郎也。’便讨描笔儿对着镜子,画这像儿,又自题这四句,叫吾送与郎君子。此永诀叫郎君收藏,时常展看,犹如见妾也。”

浪子闻言,泪如涌泉道:“不想一别,便是如此,不知可得一见否?”

两人道:“亲戚盈门,人眼众多,那得去得。”

浪子便放声大哭。这两个也自流泪不止。停了一回,各自分别。

却说两个回家,私自回覆素秋,道:“画儿已与梅相公收讫,梅相公道:‘自从一别,不想便是如此。’他欲又图一见,我说见不得了。他使放声大哭,吾等各自回来。”

素秋闻言,不胜悲哀流泪,连扼连宛而死。

临死对着亲戚道:“吾这金簪是吾平日所爱的,入棺时即将此簪为殉。”亲戚也共依他,殡殓不题。

闻浪子在家,挂着真容遥奠,大哭一回,方才收了。闷闷不悦,在家排遣不题。

一日只见春娇走来。浪子道:“你来必有缘故。”

春娇道:“娘娘叫我对相公说,族长处已打了关节,叫相公到晚领人,搬运物件。”

浪子道:“吾理会了。”

春娇便归去。当晚浪子领着数人,将细软物件尽数搬回。明日叫人到族长处求亲,就送二百锭银子与族长。族长受了银子,即便快活道:“这节事有吾在内,三力保成。”

奴人回覆浪子,浪子拣择吉日纳了聘礼,家中没有好卧房,便叫工匠动作,费几万钱,开进个宅第假山,看他楼台亭榭室中,耍玩无有不备,赛过玉锭禁钱,又买十个绝色女子,又时婢那十个女子名甚:

疏烟、轻雨、嬛嬛、如云、可人、妙人、仙仙、庭道、楚玉、盈盈

不一日,娶这文妃归了。文妃又带着八个丫鬟,这八个丫鬟名甚:

倩倩、英英、风动、春娇、美儿、玉寿、媛妹、清扬

文妃父母又添了许多粒奁。王监生家中物件,族长作主也都送来。当下浪子喜喜献献,打扮做新郎也。正是:

留连城琴时时纲,看雾恰恰帝王相。

毕竟后来却又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李文妃重婚娇媚梅浪子愁饶佳人

集唐五言律:

风暖乌声碎,日高花影重;

屏开金孔雀,褥隐绣芙蓉。

门阑多喜气,女婿近乘龙;

朋酒日欢会,千岁时时逢。

话说当下两个成婚,这些亲戚各自散讫,两个在房中歇息,浪子道:“姐姐前日途中相遇,就与你干一回,也是难得。如今却做了夫妇,这个不是弄假成真了。”

文妃道:“此乃天缘,实非偶然。”

浪子道:“你这话儿已被吾弄熟了,今日做新人,也要换一个新的,可将后面耍了一回。”

文妃皱着眉头道:“这个却难,后门比着前门小几分,你的比着别的大几分,一大一小,相形乏下,可不弄坏了。”

浪子道:“顾你不得。”

文妃便跪着哀告道:“千万饶我,我有一法儿在此。”

浪子带着笑脸,扶起道:“心肝有甚法儿?”

文妃道:“吾扑着身子,把臀尖儿耸起,你便爬上来,如龙阳一般,将柄儿斜插屄里去,你左右一般,耍子可不是好。”

浪子道:“便依着你。”

只见文妃光光的耸臀起尖,双膝倒竖,循而下之,便露娇娇的话儿,浪子着了兴,将柄儿望屄口插进,抽了一会,约有一更时分,这妇人把臀儿不住耸动。

那浪子又抽了一千多回,自觉难过,也就住了。

文妃道:“你便尽兴,我却不尽兴,还要仰面干一回儿。”

浪子道:“吾硬却不起。”

文妃笑吟吟的,将柄儿带上出来的精儿,都含吮吃了。

又将龟头含在口中含硬了,挨进牝户着实重抽。那妇人正在动兴,被这浪子抽得有趣,将双臂勾住。浪子颈项着实乱耸,浪子气也不换,尽数抽了二三千抽,精又来了。

文妃快活道:“心肝,吾两个今日做了夫妻,便是日日夜夜耍了,不去担惊受怕了。”

浪子道:“正是日夜与你快活了。”

当夜两个睡了,一宿无辞。

次日起身梳洗毕,亲友俱来庆贺。浪子也设席,相欲闹了几日不题。

话说家里陆珠,浪子十分爱他,因此叫他在后房小室里卧着。将他实做侍妾一般,那文妃是爱风月的,一则爱了浪子,二则见陆珠生得标致,也是爱他。因此不禁说逗小卧房与这大房,只隔得一重隔子,但是文妃与浪子耍弄,陆珠便在间壁偷看,浪子与陆珠耍弄,文妃也便侧身听他。

陆珠耍弄文妃,又恐文妃不肯,反惹个端,文妃要与陆珠耍子,又碍着浪子。两下都有意,两下多不敢说。

正是:

一度相思一惆怅,水寒烟澹落花前。

毕竟后来他两个,有甚言语,没甚言语?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梅彦卿开门揖盗陆闰儿暗里偷闲

集唐五言律:

玉树春归日,飞飞蜂蝶多;

承恩恣欢赏,喜色如相过。

笑出花间语,娇来竹下歌;

莫教明月去,留着醉嫦娥。

话说浪子,一夜对着文妃道:“吾走陆珠房里去便来。”

文妃道:“你去便去,不要被他弄伤了。”

浪子道:“不打紧。”

浪子抽身便走去,那文妃便侧耳听着。说:“浪子走过房中未?”

只见陆珠正脱得赤精了,上床睡着。浪子见他雪白样好个身儿,雪白样好个柄儿,雪白样好个臀儿,十分兴动。

麈柄直竖,道:“你便仰面睡下,如妇人一般的干你,却不有趣。”

当下陆珠仰面睡下,竖起两股超在臂上,将麈柄投进去,闹了一会。

浪子道:“好快活,好有趣。”

引得陆珠这柄儿,也是狠狠的精水微流,道:“相公,如今有了贵人,陆珠不足数也。”

浪子正在兴动,便道:“他终是女人滋味。”

陆珠道:“相公不要不知足,这个强似男风的滋味哩。”

浪子道:“你哪里晓得。”

陆珠道:“甚的看不出。”

浪子快活道:“委实这个话儿比你还紧一分哩。”

当下陆珠话到投机,精水即便直流,浪子见他模样十分爱惜,道:“吾两个热闹,你这里可听得些风声儿么?”

陆珠假道:“没有甚么声。”

浪子又问道:“你委实听得也不听得。”

陆珠才说道:“也有些。”

浪子道:“你可瞧一瞧么?”

陆珠道:“你两个是贵人,我便是是使,我怎敢瞧着。”

浪子道:“他是吾妻,你是吾妾,瞧也不妨,你这个好模样,就让你耍,吾也舍得与你。”

陆珠佯惊道:“相公怎说这话儿,陆珠一死犹轻。”

浪子道:“难道你不动兴,不爱他?”

陆珠道:“纵使爱他,纵使动兴,也是没用。”浪子道:“吾使与你一次。”

陆珠道:“感承相公美意,只是贵人不肯,反惹祸端。”

浪子道:“只是这般便了。”

两个一头说,一头干,乒乒乓乓的闹了一会,泄了,浪子起身便走上房来。

说那文妃侧耳而听,只听唧唧嚷嚷,咿咿呀呀,也不觉动兴,但不知两个说甚的言语,想道:“不过说些风流话儿便了。”

又想道:“这个陆珠,但见模样标致,不知话儿是怎的?”

想了一会,只见浪子拖着粗粗长长的麈柄,满柄滑润,文妃见了一把拉住,含在口中。吮咂一回道:“你两个干了许多时,又说甚话儿?”

浪子捧住文妃,道:“心肝,你问吾怎的,吾自别了姐姐,走到下房去,只见他正脱衣上床,吾见他遍体雪白,如妇人家一般的可爱,便十分兴动。叫他迎面睡了。将双膝勾在臂上,插这东西进去,他也动兴,一张卵儿硬着不住的动,精水直流。吾道你这张卵儿,只少一个妇人干干,因此两个戏了一会。”

文妃道:“他卵儿怎的模样?”

浪子道:“他的小吾一分,却会运气,如运了气使大吾一分,吾也不知。一日说话里,他道:‘吾会运气,运了气便比相公的更大一分。’把妇人牝户胀满,通宵不倒,干得妇人死活不顾哩。”

文妃道:“却又强似你了。”

浪子道:“直个强似我了,心肝你这屄儿等他干一干,只恐你快活死了。”

文妃着了兴,便闭着眼道:“不许说了,吾两个自弄一会者。”

那麈柄也自硬起,送进去恨命抽送,当下文妃快活,难过不觉的道:“陆珠好儿子弄得老娘快活哩。”

浪子只做不知,抽送不耳,抽了四千多回,便觉精来,疾忙抽出道:“吾去吹灭灯火来也。”

浪子起身吹灭灯火,走进下房去换着陆珠上来。文妃道:“心肝,吾熬不得了,快些插进去。”

陆珠故意延缓不送进去,引得文妃没搔痛痒,反覆哀求,其个好光景。

正是:

云雨今归何处去,黄鵰飞上海棠花。

毕竟这回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闰儿大闹销金帐文妃十面用埋伏

集唐五言二绝:

入夜秋砧动,千声四起都;

乌啼花又笑,惊动洛阳人。

御柳垂着水,花暗竹房春;

年华已可乐,高兴复留人。

话说这文妃当下急切欲进,陆珠姑意不进。文妃道:“浪子你真为难我么?”

陆珠也不做声,望内一送,尽力抽送两边,越弄越紧。

你道这是怎的?这是运气之故,不以麈柄越弄越大,牝户便觉紧塞也。当下文妃快活难言,但将此身迎套不止而已。又闹了许多时,身躯也不能够动了,阴精淫滑声儿,如行泥沼中。

少顷,只见文妃忽然又将陆珠拥定,道:“好好陆珠,心肝。”

陆珠也便应道:“好心肝,吾便是陆珠。”

文妃听着陆珠声音,肚里也道是陆珠。却又只当不知,道:“你不要假骗着我,只管弄便了。”

口中便随地说:“你知心里越发动兴,又骚着手足,只凭陆珠奈何了。”

当下两个干到四更时分,陆珠方才倒了旗枪。

文妃道:“心肝,你若再一会儿旁定,这条性命准准送坏了,正如您说的。”

只见浪子道:“陆珠好么?”

文妃道:“臭忘八,吾道是你,那知真个是陆珠,你怎的来智吾也,今叫我如何做人。”

浪子道:“陆珠便是吾妾,你便是吾正夫人,三人俱是骨肉,有甚做人不起。”

文妃道:“这不是妇人家规矩。你怎地却不怪我?”

浪子道:“你怎能地容,我放这个小老婆,我怎不容你寻一个小老公。”

文妃接道:“是寻来的不是我,寻来者自己如此,悔之无益,只是后次再不许了。”

浪子道:“一次两次也不拘了,只凭你一个便了。”

文妃道:“难得心肝好意儿。”

陆珠道:“只恐贱人没福。”

文妃道:“你倒不谦了。”

浪子道:“今夜吾三人同做一榻,你便中间,吾与陆珠睡在两下。”

文妃道:“如今两个都是我心肝了也,若要叫他陆珠。不好相叫。”

浪子道:“叫他闰哥便了。”

文妃道:“怎的叫他闰哥?”

浪子道:“闰如闰月之闰,十二个月又增却一个月,便叫闰月。吾夫妻二人又增一人,岂不是闰哥。”

文妃道:“妙!妙!姝者,妇人之称也。诗云:‘彼姝者,子无非赞美之词。’闰哥致如妇人,这名儿真不枉也,虽然陆珠之名,起是闰哥一人,闰哥之名已合。吾三人睹名思义,岂不美哉。闰哥,闰哥,你这名儿可好么?”

闰哥道:“甚好。”

浪子道:“闰哥,你今便称嫂嫂,称我哥哥便了。”

闰哥应允,三个同睡了,一夜无词。

自后三人同坐同食,不拘名分。那文妃是二十一岁的女子。闰哥是十七成的男子。浪子又是二十岁的花公子,怎的不喜风流也。

这文妃十分爱闰哥,一日将闰哥柄儿含弄,这闰哥熬当不起,阳精便泄。

文妃都吮咂干了,又去弄他,闰哥却又泄了。文妃却又吃了,如此不计其数。这闰哥是年少后生,文妃时常服其精华,颜色日渐娇媚,但是交战之际,文妃却便输了。

一日,与浪子道:“专怪闰哥不能即泄,我定一个十面埋伏计,定要决个输赢。”

浪子道:“怎么叫做十面埋伏计?”

文妃道:“他会运气,不过一时,吾把几个战他,他便输了。”

浪子道:“此计大妙。”

当夜浪子对着文妃道:“姐姐,吾两个耍一回,可不好也?”

文妃带着微微笑颜,道:“心肝,只依你便了。”

当下陆珠也在床上,文妃就坐陆珠怀里,浪子扶起文妃两股,将话儿投入牝户,送到根底,又抽出去,抽将出来又送进去,引得陆珠春兴勃发,麈柄直竖,狠狠的跳动,他两个干了一会,却才泄了。

文妃对着陆珠道:“闰哥,吾要与你弄一会,却一时没有气力,是怎的?”

即将麈柄摩弄一会,含吮一回,惹的阳精直泄。文妃即便咽下,又去含弄这麈柄,却又硬了。

文妃道:“心肝,吾十分爱你却无气力,春娇,你可代吾一次。”

陆珠正无泄兴处,使与春娇颠弄,这春娇是久旷的,又见许多风月事,也便十分动兴。

这陆珠将春娇泄兴,又不顾性命。两个翻来覆去,便是惊天动地。闹了一更多次,精便来了,却才完局。文妃身边立着一个丫鬟却是小雪。

文妃道:“你与闰哥弄一回。”

那小雪却与陆珠有一手的,他却故意推托,道:“羞人答答的,怎的好作这桩事也。”

文妃却骂文两声,小雪方才脱衣,在小小凉床上,招着陆珠。

陆珠道:“这小雪是旧相识。”

在那里骚骚的招手,却又动兴,即将小雪拥定,两个翻江搅海,便似二虎相争。噫!文妃不犹异子之搏虎,而徐俟其怠者乎。

当下两个闹了许多时,陆珠愈加猖狂不顾身命。

正是:

赌不顾身贫,贪花死甘心。

毕竟当下两个怎生结果,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陆珠儿今番输却李文妃临别牵衣

集唐:

莫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

扬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故园此去千里许,出门妻子强牵衣;

此时愁思知多少,暂时相赏莫相违。

却说当下文妃见陆珠猖狂,不顾性命,便知来意了。道:“闰哥你来吾床上。”

陆珠闻言即便走来,小雪怏怏不已。却说陆珠跳过床来,文妃又将麈柄含了一回,陆珠自觉难过,道:“心肝,我要泄了,你把屄来受了。”

文妃即便移身后受,紧紧的锁住,着实望上两锁。陆珠觉道欲泄,只望忍住,望后更退,那当这支妃紧紧箍定,却退迟了,哪里忍得住,不觉泄了一大半。

陆珠当时意欲慢慢停一会儿,送进去,不想这妇人当时望上一套,将柄儿滑的套进去。陆珠自觉快活难过,身不自由,哪里运得甚气,狠命再送。被这妇人将左筋一勾,不觉泄透了,滑都都的滚将出来。

文妃笑道:“你今番输了么?”

浪子道:“今番真正输了。”

陆珠道:“却被你用计智了。”

当夜陆珠不打紧,废尽筋力,连泄几次,病根已渐埋伏矣。是夜都自安置不题。

次日浪子梳洗毕,只见院子传报道:“淮西濠川司农老爷家,有书请相公。”

文妃道:“司农是谁?”

浪子道:“是铁木朵鲁,他父亲曾做到平章政事同知枢密院事,与俺先谏议结拜为兄弟,情胜骨肉。他父亲先亡了数年,俺父亲也便仙逝。这铁木朵鲁是平章的儿子,大我七岁,如今做到司农丞,我叫他哥哥,还是幼年相会直至而今,特来请我。”

文妃道:“你去几时便回?”

浪子道:“我去便回,就干些功名与他计议者。”

文妃道:“须是及早便回。”

浪子道:“吾急切便回者,须留着陆珠陪你。”

文妃道:“惶愧。”

当下浪子即收拾起程,文妃抱定浪子。道:“吾只爱你。”

便将浪子裤儿扯下,捧着麈柄连亲了四五口,道:“心肝,你一去,不知几时回家,今日与你送行者。”

浪子见他温温存存的,将麈柄摩弄,又见玉容丽也动了兴,硬着玉茎道:“心肝儿,你便脱去裤儿,待我弄一会儿。”

文妃即便脱却裤儿,赤着光光的屄儿,两个就抱上床驾起威风,一送一迎,文妃闭着眼,叫:“阿呀好快活!阿呀好快活!死也!死也!”

浪子弄得兴起,不能禁止,两个闹了一个时辰有馀,阴精却来了许多,这些被窝衣服,都湿透了。文妃坐起,将麈柄舔刮干净,摩弄了一回,道:“你割这卵儿放在屄里,你便去罢。”

浪子道:“活的便有趣,死的要他何干?”

文妃道:“死的强如没有。”

浪子道:“陆珠陪你,便陪的过了。”

文妃道:“吾只爱你不爱陆珠,你在家里,吾便与陆珠耍子,你去后吾再不与他弄了。”

浪子道:“你不要撇清了这分甚眼前,背后吾自有日回,耐忍不得,陆珠也好用用。”

二人笑了一回,换着衣服。

文妃道:“千万早早回来,吾朝暮盼你者。”

浪子道:“吾疾忙便回者,不须叮咛。”

话毕,自收拾行李,起程不题。此一去有分教,翻江搅海,再弄风月。

正是:

千杯绿酒何辞辞,一面红妆恼煞人。

毕竟此去做出其事,家中又是怎的?且听下回分解。

卷四

第三十一回荷花池风流戏谑濠州城故人相见

集唐七言律:

江南风景复何如,柳边风去绿生波;

莫言春度芳菲尽,别有中流采文荷。

花迎喜气皆如笑,鸟识欢心亦解歌;

共君今夜不须睡,待月西楼卷翠罗。

话说浪子,宅后有一园名:集翠园。园内有荷花池,池内有四五处石楼,夏天荷花盛茂,绿叶高耸成荫,台上可以洗澡。一日,文妃同着春娇、小雪走到园上,关着园门,遮遮掩掩走到荷花池边。水阁风亭,只见缘荫中有人洗澡,叫春娇打一看时,不是别的,正是陆闰儿。

文妃便去看他,只见满身识白,玉茎倒垂,在石台上弄水耍子。见了文妃,即便把手招道:“你可来也。”

文妃一见,心忙便道:“吾也要来。”

陆珠便撑着小小的采莲舟儿,彷到半边。文妃脱了衣服便登莲舟,陆珠又撑到石台,文妃也去了裤儿,靠在石台之上。

那陆珠道:“我来与你洗个浴儿。”

陆珠便将水儿撮上来,即向牝户摩弄,戏道:“多渑一渑。”

弄得文妃阴处胀狠,骚水颇流。笑道:“心肝,乘着这好去处,俺两个做一满怀。”

陆珠便取湘妃椅,摆在台上,叫文妃仰面椅上,肩架两足,投入麈柄,两人大闹,弄得遍体汗流,忽遇一阵香风,清凉可爱。

文妃笑道:“好个热卵,少不得有阵凉风。”

说罢,两个欲兴如火,一来一往,狠命送迎。文妃快活无比,阿呀连声,陆珠遂将津唾送过口去,道:“放尊重些。”

文妃道:“吾要死了,性命尚不知怎的,那里时得尊重也。”

两个热闹多时,文妃口中胡言乱语。陆珠也不问他,狠命抽了一会,也觉快活难熬,阳精大泄,流到池中许多。金色鲫鱼乱抢,吃了都化为红白花鱼。如今六尾花鱼即此种也。

文妃笑道:“这些鱼儿也多爱你,怎的却就化了花鱼也。”

陆珠笑道:“嫂嫂,你便不知,人有不同,若是风流俊俏的人,他这一点精液,凭你丑妇吃了也多化为艳女,况这鱼儿。”

文妃笑道:“心肝,这精儿真个好妙药也。”

便去含弄龟头,弄得陆珠死去活来。大叫道:“来了。”

不觉放了文妃一口,文妃都咽了。笑道:“如今吾也化为艳女子。”

两个戏罢,将水净过,拿这汗巾抹了,文妃又采着一枝荷花,笑吟吟的坐在莲舟,依旧叫陆珠撑到亭边,去到亭上,穿好衣服,倚着栏柱坐定。自吟一绝道:

妾是杨花性,随风逐浪头;

但爱风流子,安知名分严。

吟罢。自笑道:“此吾风流罪案也。”

又叫春娇取脚带来换过,只见鹦儿又把一壶香茹饮来。文妃自吃了,望陆珠也吃了些,馀的都是春娇、鹦儿、小雪分吃了。

文妃将这荷花与鹦儿,道:“先会去供在房中,吾即便来。”

鹦儿自去不题。

文妃又叫小雪去栏杆下探几枝莲实,两个剖两食之。分些与两个丫鬟。

陆珠道:“这个便叫分香。”

文妃道:“不是我分香,前日你两个没有到手了。”

少顷,文妃自进去,那知陆珠精神渐损,得病死了。文妃也自疼他,好好断送了出去。不题。

噫!陆珠快活了半年,到此终无结果,可恨!可恨!

话分两头,却说浪子闲游一月有馀,到了濠州,铁木朵鲁迎着叙礼毕。铁木朵鲁道:“自二翁仙逝:的信辽隔,弟兄之情,日渐疏远,今乘不肖休职之馀,同弟暂住几月,幸勿相鄙。”

浪子道:“向久阔别,思慕之情形之梦寐,安可胜言。今蒙贤兄厚情,敢叩言旋乎。”

使唤院子呈上礼物。

浪子道:“此寒莉薄仪,致馐尊嫂菲薄,不足以见意也。”

铁木朵鲁致谢不胜。有顷侍女数人,皆着青衣拜迎浪子,道:“请贵人与夫人相见。”

浪子便整理衣冠。铁木朵鲁导引而进,走入数门,直至便宜堂,却见数十侍女,拥着一个年少女子,降阶而迎。你道这是谁?只此司农夫人,便是大学士阿沙不迭之女也,字安哥,生得秀媚,自喜性拓,落极爱才,为司农丞续弦夫人,年只二十二岁,真个好一夫人也。正是:

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

毕竟他两个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酒兄若弟瑶池设宴才子佳人月夜联词

集唐七言律:

待月东林月正圆,广庭无树草无烟;

中秋云静出沧海,半夜云寒当碧夭。

算辞达意殷勤望,唤取佳人舞绣筵;

兴来促庶唯同今,词后狂歌尽少年。

当下接着礼毕,掩了中门,三人坐定。浪子再致殷勤道:“谨有菲仪轻亵嫂嫂,幸恕。”

夫人道:“多蒙贤夫人厚意,共以酬报,敢嫌轻亵。”

夫人口内虽是言语,肚里又自想道:“这秀才人物标清,语言爽亮,韩天子岂长贫贱者乎。”

铁木朵鲁虽是不言,心里见他人物也十分重他。少顷,摆着两果酒儿,揖浪子就坐。浪子再三堆让,方始就坐。

铁木朵鲁对着夫人道:“如今都是铁木自家兄弟,夫人也在这里一坐。”

夫人便坐司农侧首,命文如、月贞、惊洛,三个侍女进酒。半酣又命如云、鸾仙二侍妾度曲,两个轻展喉咙,唱着几套新词,摆摆舞了一回,只见金鸟西走,又玉兔东升,三人正在月中小饮。

司农道:“吾三人何不作一词,以写今日之乐乎。”

浪子道:“领命。”

词云:

香风引到大罗天,诗赋瑶池宴,人在月明间。

把臂谈心,壶觞流连,

沥酒叩青天,不知今夕是何年。

铁木朵鲁听了道:“锦心绣口,非才子而何,不肖亦联此韵,献丑君耳,休得取笑。”

浪子道:“不敢。”

铁木朵鲁道:

人生不饮也徒然,况此月明间,故人才相见。

斗酒莫辞,屡奉君前,

相对饮无言,醉倒湖山石畔边。

浪子听了道:“妙哉!妙哉!蠢子安能仰步也。”

司农道:“汗耳!汗耳!安得谬赞若此。”

又对夫人道:“安哥,尔亦为之。”

夫人道:“二人是天上仙品,连观两件,字字锦绣,妾妇人耳,敢此唐突多见,其不知量也。”

浪子道:“敬求珠玉,幸勿吝教。”

司农道:“如今都是自家骨肉,何必如此。”

夫人道:“愿求教。”词曰:

月正天心如镜圆,映照天涯远,花荫曲树间。

翩翩公子,何修得见,

磊丰神艳,韩天子岂长贫贱。

浪子道:“一阅佳作,神气俱爽,但谬称不肖,何以克当。”

铁木朵鲁道:“好个韩天子岂长贫钱,夫人爱才之意,亦见于此。”

夫人道:“惶愧惶愧。”

旁有侍妾素兰,赞道:“三作同品,可成鼎立。”

三人又畅饮了一会,直至四更方散。正是:

今夜奏城满楼月,故人相见一昙隆。

毕竟后来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书厅内二女争艳绣帏中浪子穿花

集唐五言律:

楚山明月满,淮甸夜钟微;

奏地吹箫女,湘泉鼓瑟妃。

与尔情不浅,巫山云雨飞;

更有欢娱处,人间此会稀。

却说当下酒散,浪子在西厅安歇。跟随的院子,俱拨在外闲宅安置。夫人自进房中,铁木朵鲁自在书房安歇。你道他怎的在书房安歇?他性好幽闲,时玩丹书道经,故此在书房安歇。

却说浪子走到西厅,谁不尽那景致,即便安置不题。

次日,又宴了一日,至夜方散。走到西厅,几个安童分侍完毕。各自安歇,浪子生了一回,正待睡,忽闻叩门声。

浪子开门看时,却是一个美女,仅可十**,浪子问道:“姐姐是谁,从何而来?”

女子道:“妾名樱桃,为司农侍女,窃见郎君秀俊丰容,不忍错过,愿求枕席之欢。”

浪子道:“却不有人知觉来?”

樱桃道:“那有知觉者。”

浪子见他俊俏媚丽,甚是怜爱,便与女子除去衣服,遍身掩映有光。浪子也脱了衣服,露出粗粗的麈柄。

那女子见了,春兴发动,道:“这件东西,世间罕有,弄进户中扯送,赴有一个死活不得者。想我夫人,虽都十分满意,却没有这件好东西受用也。”

浪子笑道:“送与他罢。”

女子道:“心肝,就要送与他,也须先吾这屄里干一会者。”

两个人心神荡漾,正待成交,却又闻叩门声。浪子问道:“是谁?”

应道:“是我,你两个不要瞒我,我都见了。”

樱桃听道:“是文如姐姐,相公可开了门。”

浪子便系着单裙开了门,定晴看时,正日间歌舞的文如也。

浪子道:“姐姐休得取笑,一定入会也。”

文如道:“日间虽是歌舞,因你标致,眼光只是瞧你,心儿只是想你,故此时来偷你。不想樱桃姐已先下手。”

即便脱衣抱定。浪子道:“如今先与我耍一回者。”

樱桃怒道:“没个先后,怎的欺负我。”

文如也怒道:“要是你先,吾便出首。”

两个争辩不已。浪子道:“如今都是一会,人不要伤了和气,吾与你拈阄便了。”

却是文如拈先,文如道:“如今却是我了。”

樱桃道:“而今便让你先。”

文如对着浪子道:“心肝,吾爱龙阳,你与我弄一个罢。”

浪子道:“只此极好,不知你惯也不惯的。”

文如道:“此奴生性喜欢这节,吾与司农只是如此,怎的不惯。”

樱桃笑道:“你抢了女人的风情,又夺男子的门户。我且看你如何。”

只见文如扑着身,见耸着臀儿,娇滴滴的可爱,浪子将牝户一搂,却有些淫水牵带,浪子抹在柄上,直送进去。文如也不觉痛,浪子捧住,只管抽送。

这文如弄到酣美处,连连反送套弄,送得浪子七颠八倒,只见柄根有些白的带出来,这个便是精了。俗语唤做了油,即此谓也。

这麈柄滑腻捉摸不定,乱抽了二三千多次,浪子熬得不起,忽然大泄,引得心痒难挠,叫道:“如今送与我罢。”

文如道:“如今便让与你。”

樱桃笑道:“你便后门进,我只是前门来。”

浪子道:“正是快未尽一个兴也。”

当下樱桃仰着身儿睡下,只见户中浓精牵带不断,你道这是怎的?不知他已兴动久了。又见两个浓浓切切的,弄了这半晌,便熬不起。所以阴精直滑。

当时浪子在后面干了这回,终不比前面爽利。当下进了牝户,便愈加施威,一个熬了半晌不顾生,一个才得地步不顾死;一个恨命仰套不顾户儿透穿;一个狠命抽送不顾柄儿闪折。正是:

挑逢敌手无高下,两个将军做一堆。

毕竟他两个怎地方绝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彼此尽成欢吾今亦连理

集唐五言律:

人闲佳花落,夜尽春山空;

令夕知何少,花枕锦帐中。

游丝横惹树,戏蝶乱依丛;

云藏神女宿,雨别楚王宫。

话说当下两个抽至四千多回,方才泄了。

两个坐起,文如笑道:“好个前门进约。”

樱桃道:“大家一般的人,休得取笑。”

文如道:“好心肝,如今拿卵儿放在屄里。”

一会将浪子尘柄弄了一回,浪子麈柄却又发狠,浪子叫樱桃与文如并肩睡了。将麈柄插入文如户中,却横捧住樱桃身上。一边与文如迎送,一边与樱桃搂抱戏谑,三人开了一会,浪子方才泄上,三人披衣而起。

临行浪子各送金扇一把,权表寸意。二姬各剪青丝一偻答赠,两相分别,浪子也自睡了。

先是当晚黄昏时候,安哥夫人在房中自想道:“少有这个俊俏书生,却又才高,今夜乘他睡了,悄悄里去,看者如何举动?”

使唤春莺随了,叫众丫鬟关了房门自睡者,两个人往院而来,只听书所内中,私语喃喃,便从窗户向内看时,只见那个浪子,赤了身儿,露着一张粗柄儿,纤白长大,便觉春兴勃勃,恨不得将来一口咬下,咽在肚子里去。

只见樱桃与文如,也都赤着身儿,正在那里争夺浪子。

自思道:“好不作怪,他两个怎的到先来下手,却要叫他又爱惜了浪子。又恐惊了他,发觉出来,怒了铁木朵鲁,反了面皮。吾这一段姻缘,却不打散了。”

便慢慢里看他,只见浪子先与文如两个龙阳光景。却自家也按不住,即便转身打从书房中过,房中门尚未闭,即便走进书房,司农已自卧着,这些安童见了夫人,俱各回避出去,春莺闭却书房门儿,夫人便脱了服,赤剥了身儿,把司农双手拥定,道:“心肝,你好睡者。”

司农梦中惊醒,看时却不是别的,便是夫人。笑道:“你怎来了?”

夫人将粉脸偎来司农脸上,轻轻道:“在房中思量你,不觉兴动的难熬,因此来也。”

司农笑道:“莫不是见了那生?”

夫人佯怒道:“这是怎的言语?”

即便抽身而起,司农连忙拥住道:“这是戏言,你当了真言。”

夫人道:“虽是戏言,也是不可。”

司农即将麈柄插入牝户,这夫人正没有发兴处,被司农用力一弄,弄得魂不附体,又想自那浪子柄儿粗大可爱,却便恨命迎送,搅了一会,阳精已泄。

司农又笑道:“韩天子岂长贫贱乎!院然以柳姬自待乎!”

夫人道:“此乃偶然之言,见他才高气宏,便言之及耳。”

司农笑道:“他也做得韩天子;你也做得章台柳;吾也做得李王孙,吾见他一表非凡,日后当有大贵,吾异日弃职归山,便将你托付与他。”

夫人道:“说哪里话来,吾只爱你,你便将吾与他,吾只是不去。”

司农道:“你不爱他?”

夫人道:“吾便爱他,不过才貌耳,不是有怎私心私意爱他。”

司农道:“吾也不怪你爱他,只是我欲入山,便将你托付与他,才子佳人正好做一对儿,不使埋没也。”

两个说了一回,当夜同在书房安歇,直至天明。正是: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毕竟夫人后来与浪子,果是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瓶花相寄词话牵连燕衣交赠比前着意

集唐七言律:

菱透浮萍绿锦地,夏莺干啭弄蔷薇;

潮头望人挑浪去,鸳鸯相对浴红衣。

喷香瑞兽金三尺,舞雪佳人玉一围;

折柳且堪吟晚槛,重将歌舞送郎归。

话说安哥,一日在房中与春莺计道:“吾爱梅相公,有心对他,却自害羞,必得一计等他来偷吾,兀的不好。”

春莺道:“只是如此便了。”

安哥便叫春莺去采一朵荷花来。不一时,春莺采得荷花来,安哥接在手中,插于银瓶内。便写一词道:

娇嫩鲜妍,霄清十里,游蜂恋。

聊借一枝,赠与幽人件。

写毕付与春莺持去。春莺领命来到面厅前,只见浪子立在池畔竹林石栏边,捻着一根竹枝在那里激水,口中吟着,流风入坐飘歌扇,瀑水侵阶溅舞衣之句,捻着春莺微笑道:“姐姐从何而来?”

春莺道:“夫人令贱妾,送得一枝荷花在此。”

浪子闻说夫人送的花儿,便喜喜欢欢邀春莺同到书厅里去,春莺将花供在桌上。

浪子道:“夫人还有甚的说话?”

春莺道:“还有一词在此。”

浪子接过一看,自思道:“夫人有我了。”

便对春莺道:“夫人书作俱高,姿容绝世,岂非仙子乎,今蒙惠我荷花,岂非怜小生寂寞,赠此作伴耶。”

春莺道:“夫人最是爱才,前日见了相公甚有怜爱之情,今日此花非无意也。”

浪子笑道:“吾亦有意,只是不敢说耳。”

春莺道:“乘此机会,何不写一回词,探他情意若何?”

浪子道:“夫人词中,十分有意。”

便写一回词去。词云:

王容嫩蕊,棒续新词,已相许。

斜插银瓶,便似巫山里。

写毕付与春莺,春莺领命走回房中,递与安哥。安哥看了,笑道:“亲心肝儿,好个斜插银瓶,便似巫山里。只此两句,便勾了人魂灵。”

又道:“你去时,他在那里做甚的,见着你别有甚的言语?”

春莺道:“吾一去时,他在竹林中,斜倚着石栏杆,攀着一根竹枝,在那里激水,吟着唐人宋邕,流风入坐飘歌扇,瀑水长阶溅舞衣之句。春莺一见,便如仙子婉转可爱,他使邀吾到书厅上去,看了这词,说道:‘他也有意吾,吾也有意他。’那时一笑,百媚香腮,如桃花艳色,夫人据着春莺看起,凭他甚的贞节,女人见了,无有不动情者。”

安哥道:“不要说了,据再去走一遭,今夜叫他使来。”

春莺道:“没有甚的印信,他怎肯便来?”

夫人道:“也说得是。”

便去脱下粉红裤儿,与春莺,道:“你快去送与他,也要他随身的裤儿回答。”

春莺便依着安哥言语,走到书厅里来,对着浪子道:“这个裤儿,是夫人随身的,特地送与相公。叫相公也要将随身裤儿作答,相公今夜便来。”

浪子见着裤儿,便十分兴动,接来便紧紧拥住怀里,道:“心肝,好喷香呀!好恩爱也呵!”

将裤儿着实亲了一回,脱下自己一条白纱裤儿付与春莺,浪子将红裤儿,即便穿了。

春莺笑道:你两个虽不能着手,已先着意了。”

浪子便将春莺拥住道:“吾这裤儿是卵上戴的,他这裤儿是屄上戴的。如今掉转,怎不着急也。呵,姐姐,事成后,少不得你也受用一杯儿,烦你去对吾心肝说:‘好一个标致书生,今夜便来与心肝屄里弄哩,只恐你经不起这样大卵,吾倒屄你忧哩。’”

春莺道:“你两个也做得一对也。”

浪子又道:“吾闻司农在书房里歇,夜间可不进来么?”

春莺道:“俺老爷性喜修道,不喜风月,便是夫人,请他便进来。不然再不进来的,一年只得一二次,也正如您说┅┅”

只见一个安童走来,春莺拿着裤儿自去。

那安童禀道:“今日老爷请各位名士与相公会席,须是早去。”

浪子道:“吾就来了。”

当下浪子收拾,开了书厅,打扮赴宴不题。正是:

满座诗人吟送酒,离城此会亦厅希。

毕竟当夜怎生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佳人才子乍相逢雨意云情两着意

集唐七言律:

府中年少不如君,一见清容面素闻;

客散酒醒深夜后,气味浓香幸见分。

舞莺镜匣收残黛,睡鸭香炉袅夕阳;

窗下斲琴跷凤足,柳暗朱楼多梦云。

却说春莺拿着裤儿走到房中,递与夫人,道:“也是梅相公的随身物儿,叫春莺送与夫人。”又将他一段话儿,从头至尾述说一遍。

安哥带笑接了道:“真个好心肝,这保裤儿,那知他经了许多云雨风情。”

又道:“吾即穿了,就似他常在吾裤当内也。”

当时即使骚水淋漓,却又熬住,把裤儿穿了。

春莺道:“吾见请梅相公,东园赴宴哩。”

夫人道:“却又不知我,何时能够散了。”

过了半日,已是黄昏时分。

院子传道:“客都散了。”

夫人道:“如今却好也。”

便吩咐众丫鬟,在闲房安歇。只留着春莺、文湘伏侍。人静后,春莺已同浪子来了。夫人仔细看这浪子时,便如美妇人一般,逊白俊俏,却带着醉子醒的酒颜,微笑而来。

夫人情兴难按,对着浪子道:“盗嫂偷金供做贼论。”

浪子道:“开门揖盗,嫂嫂亦不能无过。”

夫人笑道:“休得弄舌。”

便叫文湘取人参酒来,只见文湘取出两支金杯来。

夫人道:“心肝,吾两个脱了衣服,吃一交杯。”

两个着即便除衣,脱到裤儿去处。

夫人道:“吾两个虽不曾下手,已先着意了一日。”

浪子道:“便是。”

只见一个露着光光的大柄儿,一个露着一张娇娇的白嫩话儿,这夫人却兴动,良久阴水淫滑,流淋不止。浪子叫他仰身睡下,掮起一双小小金莲,将一杯儿承在下面。取一杯酒儿,冲将下去。这些淫水儿干干净净,和酒儿都冲在杯中,浪子拿起一饮而尽。

这牝户被酒味一浸,便觉不痒不痛,有些热闹麻胀难禁。夫人也去斟了一杯酒,将柄儿洗浸。半晌,自家饮了。那麈柄浸了酒味,也自发狠道:“好心肝,吾熬不过了,放了进去罢。”

两个即便睡下,将麈柄戛然而进,柄未进完,这夫人已自阿呀连声道:“有趣!有趣!”

浪子道:“做嫂嫂的尊重些,卵也不曾进完,怎的便是出乖露蟆”

夫人道:“好心肝,一半已是有趣,全进便要死也。快些着根进去,里边热痒难熬哩。”

那浪子也自热痒难熬,即便着力抽送。

夫人道:“死也!死也!”

那两件东西真是作怪,越抽越热,越热越痒。直抽到四千多回,这妇人悠悠拽拽的,他也不知怎生一双手儿,揪紧一条汗巾儿,双膝竖起双足,蹲在席上,如忍小便模样,只管哼哩。那浪子既借了酒势,柄儿又得了酒力,用力抽送再不能泄,又抽了二千多回。

夫人大叫道:“如今真个要死也。”

这浪子阳精不觉喷了出来,这夫人停了半晌,方才叫道:“好心肝,好叔叔,好亲夫,胜你哥哥千万倍矣。这个才是真夫妻,如今就死也舍不得你了。定要与你做一对夫妻儿,方称吾意。”

浪子道:“叔嫂之分,怎的做得夫妻。”

夫人笑道:“大元天子,尚收拾庶母、叔婶、兄嫂为妻,习以为常,况其臣乎?”

浪子笑道:“君不正则臣庶随之,今日之谓也。”

两个说了一会,夫人便朝着里床睡下。浪子也朝着里床,捧了夫人似龙阳一般的,将麈柄从臀后抽入牝户,着实抽了二三千下,却又泄了。

夫人道:“这个可不像个禽兽交媾也。”

两个笑了一回,只恐天晓,披了衣服分别不题。正是:

不须庭雪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毕竟后来做得夫妻也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司农举意赠娇娘浪子月下遇莺莺

集唐七言律:

高窗曲栏仙侯府,卷帘罗绮艳仙桃;

织腰怕未金钟断,鬓发宜春白雪高。

愁傍翠蛾深八字,笑迥丹脸利双刀;

无因得荐阳台梦,愿拂馀香到蕴袍。

话说一日,铁木朵鲁走进房来,对着夫人道:“吾如今百万家赀也都要与梅生,连你也要付与他了。”

夫人惊道:“这是怎么意思?”

铁木朵鲁道:“吾欲辟焚入山,以修黄老之术。前日吾辞官谢职,即此意也。”

夫人道:“小小年纪说甚的话儿,吾只是生死也随着你便了。”

铁木朵鲁道:“你青春年少莫错过了,吾已看破世情,夫人你比我不同。况我此意己坚,其勿推阻。”

便叫丫鬟请着梅相公来。

不一时,梅相公来了。二个坐定,左右献茶毕。

铁木朵鲁道:“吾弟年少才高,人后必然大贵,可掌我家赀。这个夫人也随着你,不肖愿弃人世,事从赤松子游。你付连贤弟妇请过来一齐交付。”

浪子惊谢道:“兄长怎的举此念头,更有相付贤嫂之意,这事决不敢奉命。”

铁木朵鲁道:“贤弟不必违吾此意,吾己决矣。”

当下推托不过,浪子只得应允。铁木朵鲁即便点下船支,着几个院子侍女跟随浪子回家,接李文妃。当下浪子回到家中,李文妃接着,两个寒温过了,浪子将那铁木朵鲁要把家赀与夫人交付,着几个院子侍女迎接,说了一回。

文妃笑道:“这事最好,更有这夫人,你也有趣,吾也有伴,岂不美哉。”

浪子道:“难得!难得!吾只恐你醋酸,倒欢喜真个可敬。”

文妃道:“妇人作醋是欲独占男子,只恐分却云雨去耳。”

又道:“陆珠己死了。”

浪子打一惊道:“怎的便死了,可惜!可惜!”

当下便叫随来的院子侍女拜见毕,禀道:“便请相公、娘娘择日发船,恐老爷家里盼望。”

当下即即收拾行李下船,家中留几个院子管家,吩咐道:“吾不日便回者。”

即时登舟发行不题。

一日天色已晚。驻舟泊岸,说这旁岸只有二三十多人家。是日正八月十三,夜也秋月正圆,万籁供寂,浪子对着文妃道:“好个明月,吾到岸上一步便回。”

语毕随步上岸,兴致遄发,不觉的独自走了里许,却过一大石桥,巍然高耸。

浪子道:“好大桥!不兔登临玩耍一回,便归舟也。”

浪子移步上桥,只见对桥有一大树林,稍俱出云霄。树中有一庄门张着一对红灯,浪子道:“这里却有人烟,但不知是甚的人家,好风景也。”

呵道未罢,只见两个安童走近前来,问道:“来者莫非钱塘梅相公乎?”

浪子自疑道:“怪哉!怎的认得咱家?”

便应道:“只俺便是,你是甚人,问我怎的?”

童子道:“主人翁候之久矣。”

浪子道:“你主人翁是谁?”

童子道:“请相公进去便知端的。”

浪子举步走进庄门,见一妇人与一老者出迎,过了重门至中堂,行礼分宾主而生,茶再献。

浪子道:“不肖不识尊颜,不知老翁姓氏,有失瞻仰,今蒙呼唤,不知有何台旨?”

老者道:“某非元人,乃唐时人也,老夫姓郑名恒,字行甫,任职太常寺协律郎。”

指着妇人道:“此寒荆乃博陵崔氏,即俗所谓莺莺是也。”

浪子久闻莺莺之名,便举眼偷看。姿容丰美,真是奇艳绝伦,年似二三十多少者,便问:“夫人青春几何,乃尔归仙。”

夫人道:“氏年七十有六,大中九年正月十七日病终,与行甫合葬魏县。”

浪子惊讶不已,又思道:“奇哉!怪哉!怎的许多年纪,恰似三十多岁者。吾闻武曌年八十一岁,还似三十多的,大抵尤物相类如此。但今复與鄭桓稱夫妇者,何也?”

心里惊疑不定。正是:

可怜维岭登仙子,岂是吹笙醉碧桃

毕竟这是甚的缘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博陵崔氏洗耻明冤铁木朵鲁弃世归山

集唐七言律:

起看天地色凄凉,人间准有鼠拖肠;

汉朝冠盖皆陵墓,魏国山河半夕阳。

无情不似多情若,尘梦那知鹤梦长;

而今踏破三生路,莫向人间恋火坑。

当下浪子虽是疑异,却不敢问,那老者道:“今晚屈过先生,非有别故,只为拙荆明冤故也。”

浪子道:“愿闻。”

老者便对着夫人道:“夫人有心迹,今可说明。”

夫人不觉泪下再三,若怨恨自羞状。

行甫道:“你须言之,何必泪下。”

夫人道:“妾身自幼颇识几字,粗能诗赋,略有姿容,与元肚从母兄弟也。元肚窃见,心甚喜之,便多方谋我,我守坚贞,严拒绝之,便与老母求姻,老母已许行甫矣。彼时不可,回元肚,含怒便作《会真记》,有所谓莺莺张生事,遂使妾德行丧败黛尽,至有崔氏寄书往京,张生目之为妖怪为尤物,以相拒绝。呜呼!时崔氏不欲耳,汝且谋之不暇,肯忍拒绝乎。诬妾不经言之可笑,传至于今,王实甫编成西厢杂剧,关汉卿续上成亲一段,置行甫于死地。伶工戏俚,略无廉耻,文人之言安可胜穷冥司。此戒甚严,业已付之狱矣。但世人传说,习以为常。盛谈张生莺莺故事,贱妾不无含愠,谨此相闻,敢求明冤。”

浪子道:“闻夫人之言,洞明肺腑,此真千载不白之冤,不肖当为明之,但不知后土之韦郎,洞宾之牡丹,信有之乎?”

夫人道:“后土隐讽目天,牡丹渔堆浪言,彼曰神仙,岂有此习乎。”

浪子道:“敬闻命。”

行甫道:“先生名登仙府,屡有奇缘。先生当为状头,不无折损,但可至出身。今为拙荆剖明心事,当令君,世世爵禄无穷。”

言讫,茶三献,浪子告别。

夫人道:“本当款留先生,但阴阳具路,且舟中盼望良久。谨有玉凤簪一枝,聊以见意。”

浪子接过视之,约有尺馀,即便拜受相别。

至桥回硕庄院,条隐不见。浪子惊讶不已,自觉香气满衣,走回舟中。

文妃道:“你哪里是来,四路没有蹂迹处。”

浪子把遇莺莺的事,与莺莺的言语,述了一回。拿这凤头簪递与文妃看了。文妃亦自惊讶,当下月已坠西,即叫众人开船望淮西进发。

不一日到了濠州,铁木朵鲁与安哥夫人登舟迎接,回到家中,分宾主坐定。

当日大备筵席,铁木朵鲁举酒道:“谨告贤弟婶,不肖欲弃家入山,持以家业与这夫人付托舍弟,不知尊意若何?”

文妃道:“只凭尊意裁处,妾妇人耳,不敢知。”

铁木朵鲁道:“可谓贤良极矣。”

便着安哥在文妃肩下与浪子行夫妇礼。浪子推让再三,方始应允。

当下李文妃又推安哥在肩右,安哥道:“以先为正,妾乃后进,愿居次室,情理俱安。”

文妃道:“此尊嫂也,当居拙夫之上。今拙夫既为夫妇,已僭妄矣,妾又安敢居上,况夫人为贵人,妾寒微卑陋,宜居次。”

两个推让不决,铁木朵鲁道:“如今不要分正次,但以姊妹相称便了。”

当下写出年庚,却是安哥为姊,文妃居右,其馀侍妾分列两旁,众人抬出两箱,俱是账目;又二箱俱是金银、宝玉、珍珠、琥珀、应有古器。账目交付毕,左右进酒。酒酣,浪子把过一杯,司农饮了。

安哥也把一杯,不觉泪下如雨,拜道:“司农,你竟放我去也。”

司农道:“非不欲与夫人共手百年,奈吾立志已定,你好好服侍吾弟,日后决然大贵,切勿悬想吾也。”

言讫,饮了这杯,安哥泪如涌泉,左右亦皆饮过。文妃次后也把一杯,司农即饮离席。头带道巾,身穿皇衣,腰束黄绦,足踏布履,骑着一匹奔云马,长揖而别,飞奔西去,莫知所之。

浪子、安哥、侍妾无不流泪沾巾,当下有几个着娘,俱来劝止,收了筵席。众院子俱来参见浪子,一一吩咐。不隔几日,浪子将家资尽数收拾,回原家不题。

正是:

惆帐溪头从此别,碧山明月照苍苍。

毕竟三人又是怎的结果,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锦帐春风计议归湖

集唐七言律:

巫峡超超旧楚宫,百叶双桃晚更红;

落月低轩窥烛尽,故伴仙郎宿禁中。

浮生尽恋人间乐,春光懒困倚微风;

仙家未必能胜此,何事吹箫向碧空。

话说浪子回家,两个夫人各自一房。这些侍妾也各有房,每夜轮流,三人如胶似膝。安哥、文妃也胜似姊妹一般,不觉又是一年有余。

这日正是暮春天气,不凉不热,至晚安哥春色困倦,脱了衣服盖着被,已先睡着。文妃揭开帐幔,轻轻的去了被儿。只见雪白样可爱的身儿,便去将一个京中买来的,大号角帽儿,两头都是光光的,如龟头一般约有尺来样长短,中间穿了绒线儿,击在腰里,自家将一半拴在牝内,却盖上去,轻轻插进安哥牝内。便叫丫鬟吹灭了灯烛,尽力抽送。

安哥梦中惊觉,口中骂道:“浪子你真忘八,你兀的夤夜劫人。”

文妃也不应声,只管拥住,一便亲嘴,一头抽送。两个俱各动兴弄了一更。

浪子叫小丫鬟,拿着烛儿揭开帐幔,安哥方知是文妃,道:“妹妹,你莫不是夺吾风情。”

文妃拥定挪安哥腮边一口,道:“心肝儿子。”

安哥笑道:“兀的倒是你,弄得我好也,你是女人倒像男儿好。”

文妃抱着浪子道:“你如今真男子去弄他一会。”

浪子便兴安哥两个大戟。这安哥一会不能煞得情兴,却被浪子将真柄儿一闹,四肢却不能够自定了。叫道:“还是心肝真卵儿有趣,弄死奴也。”

两个开了二更才泄了。

文妃道:“你如今也与我做一会儿。”

将浪子麈柄弄硬了,安哥坐起,文妃跌在安哥怀里。把一对金莲竖在浪子肩上,将麈柄投进去,进势抽送。文妃干到妙处,将脑儿向后横钻去,安哥抱着文妃,也亲了一个嘴,道:“妹妹,兀的熬不过,放尊重些。”

浪子对着安哥道:“你不要笑他,也叫你一个不脱空。”

便取一个水银铃儿,推进安哥牝内,依旧如前坐了。文妃也依旧坐在怀中,将腰背儿推住铃儿。那时浪子将文妃双脚也依旧竖在肩上,着实抽送。

那文妃干得有兴,一个身腰不住的摇纽,这铃儿内,却是水银,最活动的。但是文妃腰儿一动,这铃儿定也在安哥户内,就如麈柄儿不住的摇动。当时三个人连浪子也咿咿呀呀;文妃也咿咿呀呀,安哥也咿咿呀呀,三更闹起,直闹到五更方止,三个扭做一堆。

问那执烛的丫鬟。道:“易了几根油烛?”

丫鬟道:“自始至今,已三换手矣。”

浪子笑道:“兀的便许多时也,吾三人好不快活也呵。”

安哥道:“这个极好。”

文妃道:“姐姐没有妹妹起首,也没有这般快活事。”

当日三个一决睡着不题。

自后时常如此,不觉又过了两年。这浪子也登黄甲,赐进士出身。浪子也不听选,告病在家受用,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无日不饮,无日不乐,又娶着七个美人,共二个夫人与十一个侍妾,共二十个房头。每房俱有假山花台,房中琴棋书画,终日赋诗饮酒快活。过日人多称他为地仙。

一日浪子对着两个夫人道:“吾如今百千万家资,身为进士,富贵极矣,美色当前,丝竹满耳,色备矣。物极则反,安能终保,其有今日,不如聚了金银,从舟而去,做个范蠡,岂不美哉。”

文妃道:“还兴朝婷建功立业,受享荣华,庶不枉了这一生。”

浪子道:“咳世昧不过如此,天下事已知之矣,何必吾辈玄持。另云:‘君子见我而作,不俟终日。’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达人命炳几先,愚人濡首入祸,庸人临难而走。诗云:‘其何能淑载胥及,溺此之谓也。’”

文妃首肯再三。

安哥道:“尝闻之司农云:‘千古以来,未有今日,不成世统,吾做甚官,但我亦元上人也。岂得有所议论,今谢印归休山林,养僻庶成吾之志。’妾闻此言,心甚服之。为今之计,从舟而去,此为上策。挂冠归乡,日置歌儿舞女,以自欢娱,如唐之乐人。然留姓氏,于人间杨恽之祸,人所难测中策也。不然鞅掌王事,奔走风尘,受制千人策最下。”

文妃道:“一人而蓄千金,则千人谋之。一人而蓄万金,则万人谋之。世态炎凉,不肖有势而进,贤才无势而退,不肖幸进而欺人。贤才偶屈而受辱,何不高蹈远举,省得在世昧中走也。”

浪子道:“成吾志者,汝二人也。”

便谋归湖之计不题。

正是:

脱却朝衣便东去,青云不似白云高。

毕竟后来怎的归结?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石湖山同农度世鄱阳湖彦卿显神

集唐五言律:

世事终成梦,生涯半欲过;

白云心已矣,沧海意如何。

藜杖全吾道,榴花养太和;

悠然小天下,清碧隔微波。

话说浪子计定归湖,吩咐家中安童院子、梅香使女,愿从者去,不愿去者听之,积聚金银宝物共有四舟,望湖中去拣择深山藏迹之所。一日却过一山,幽僻绝伦。

浪子道:“此山甚雅,可以藏身,但不知此名何山。”

正说间,只见一仙翁,纶巾羽扇,飘然而来。这不是别人,便是铁木朵鲁,各各相见毕。

浪子道:“久别尊颜,不意复遇。丰容神采,比前更胜,岂非得道者欤。但不知为何却在这里?”

司农道:“这山是我修行的所在,理乱不闻红尘,远隔真仙境也。某今功成行满,且飞腾上界,故使贤弟来此,你原名登仙籍,这些夫人侍妾都是天上仙姬,共是一会,你在这里可以僻祸乱,出死生矣,后会有期,慎宜珍重。”

言讫而去,浪子即居是出,自号石街鳎屏夫人为石湖山君,遂与尘凡相隔。

至顺九年,浪子有族侄后适鄱阳,天清地宁,忽然波浪汹涌,舟人惊恐,不知所止,自分必死。顷之,推一山来,万仞壁立境界,非当中有楼台殿阁,奇葩异树,见一少年,披锦绣纶巾,挟数十妃嫔,俱袅袅飘然御风,少年执拂而指,道:“舟中子岂非钱塘梅生呼?”

应曰:“然。”

少年道:“吾乃石湖山主杭越所称梅生于是也,汝为吾族侄,吾为汝族叔,汝知之乎?”

梅生方始醒悟,宁神定志,跪而告曰:“不识大人仙降有天,曰避求赧残生。”

山主道:“非有所难,吾有言语嘱汝,钱塘之北,有一孤冢其碑曰:‘潘氏之基。’白有兵戈所残,棺角已露。子归掩之。”

左手走过一妃,年可二十多少,俊容绝世。

付下白上笔管一枝,道:“子为我掩其棺木,以此酬君也。”

言讫,风雨迷昧,不知所之。有顷,澄定,梅生归寻其墓,果露棺角,便拨人从掩之,更立碑为记。

视其管铭云:“笙管溶溶,可以定风。”

后有胡僧见之,曰:“此定风石也。”

谨宜宝之后为强人所窃。不知所终惜之。正是:

碧树如烟覆晚波,清秋欲尽客重过;

故园中有如烟树,呜厢不来风雨多。

肉蒲团

《肉蒲团》

明·情隐先生

第一回止淫风借淫事说法谈色事就色欲开端

第二回老头陀空张皮布袋小居士受坐肉蒲团

第三回道学翁错配风流婿端庄女情移薄情郎

第四回宿荒郊客心悲寂寞消长夜贼口说风情

第五回选手姿严造名花册狗情面宽收雪鬓娘

第六回饰短才漫夸长技现小物怡笑大方

第七回怨生成抚阳痛哭思改正屈膝哀求

第八回三月苦藏修良朋刮目一番乔卖弄美妇倾心

第九回擅奇淫偏持大礼分馀乐反占先筹

第十回聆先声而知劲敌留余地以养真才

第十一回穿豪杰浪挥金露水夫妻成结发

第十二回补磕头方成好事因吃醋反结同心

第十三回破釜焚舟除隐恨卧薪尝胆复奸仇

第十四回闭户说欢娱隔墙有耳禁人观沐浴此地无银

第十五回同盟义通通宵乐姊妹平分一夜欢

第十六回真好事半路遭魔活春宫连箱被劫

第十七回得便宜因人瞒己遭涂毒为己骄人

第十八回妻子落风尘明偿积欠兄弟争窈窕暗索前逋

第十九回孽贯已盈两处香闺齐出丑禅机将发诸般美色尽成空

第二十回布袋皮宽色鬼奸雄齐摄入旃檀路阔冤家债主任相逢

卷之一觉后禅——春

第一回止淫风借淫事说法谈色事就色欲开端

词曰:

黑发难留,朱颜易变,人生不比青松。

名消利息,一派落花风。

悔杀少年,不乐风流院,放逐衰翁王孙辈,

听歌金缕,及早恋芳药。

世间真乐地,算来算去,还数房中。

不比荣华境,欢始愁终。

得趣朝朝,燕酣眠处,怕响晨钟。

睁眼看,乾坤覆载,一幅大春宫。

这一首词名曰《满庭芳》。单说人生在世,朝朝劳苦,事事愁烦,没有一毫受用处。还亏那太古之世开天辟地的圣人制一件男女交媾之情,与人息息劳苦,解解愁烦,不至十分憔悴。照拘儒说来,妇人腰下物乃生我之门,死我之户。

据达者看来,人生在世若没有这件东西,只怕头发还早白几年,寿还略少几岁。不信单看世间的和尚,有几人四五十岁头发不白的?有几人七八十岁肉身不倒的?或者说和尚虽然出家一般也有去路,或偷妇人或狎徒弟,也与俗人一般不能保元固本,所以没寿这等。请看京里的太监,不但不偷妇人不狎徒弟,连那偷妇人狎徒弟的器械都没有了,论理就该少嫩一生,活活几百岁才是,为何面上的皱纹比别人多些?头上的白发比别人早些?名为公公实像婆婆?京师之内,只有挂长寿匾额的平人,没有起百岁牌坊的内相。

可见女色二字原於人无损,只因《本草纲目》上面不曾载得这一味,所以没有一定的注解。有说他是养人的,有说他是害人物。若照这等比验起来,不但还是养人的物事,他的药性与人参附子相同,而亦交相为用。只是一件,人参附子虽是大补之物,只宜长服,不宜多服。只可当药,不可当饭。若还不论分两,不拘时度饱吃下去,一般也会伤人。

女色的利害与此一般。长服则有阴阳交济之功,多服则有水火相克之敝。当药则有宽中解郁之乐,当饭则有伤筋耗血之忧。世上之人若晓得把女色当药,不可太疏亦不可太密,不可不好亦不可酷好。未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毒也胡为惧之”,既近女色之际,当思曰:“此药也非饭也胡为溺之”。如此则阳不亢阴不郁,岂有不益与人哉?

只是一件,这种药性与人参附子件件相同,只有出产之处与取用之法又有些相反,服药者不可不知。人参附子,是道地者佳,土产者服之无益。女色,倒是土产者佳,道地者不惟无益且能伤人。何谓土产?何谓道地?自家的妻妾,不用远求不消钱买随手扯来就是,此之谓土产。任我横睡没有阻挠,随他敲门不担惊恐。既无伤于元气,又有益于宗祧。交感一翻,浑身通泰。岂不谓之养人?

艳色出于朱门,娇妆必须绣户。家鸡味淡不如野雉新鲜,旧妇色衰,争似闺雏小艾此之谓道地。若是此等妇人眠思梦想,务求必得,初以情挑,继将物赠,或逾墙而赴约,或钻穴而言私。饶伊色胆如天,倒底惊魂似鼠,虽无人见似有人来。风流汗少而恐惧汗多,儿女情长而英雄气短。试身不测之渊,立构非常之祸,暗伤阴德,显犯明条,身被杀矣。若无偿命之人,妻尚存兮。尤有失节之妇,种种利害惨不可当。可见世上人于女色二字,断断不可舍近而求远,厌旧求新。

做这部小说的人原具一片婆心,要为世人说法,劝人窒欲不是劝人纵欲,为人秘淫不是为人宣淫。看官们不可认错他的主意。既是要使人遏淫窒欲,为甚么不着一部道学之书维持风化,却做起风流小说来?看官有所不知。凡移风易俗之法,要因势而利导之则其言易入。近日的人情,怕读圣经贤传,喜看稗官野史。就是稗官野史里面,又厌闻忠孝节义之事,喜看淫邪诞妄之书。风俗至今日可谓蘼荡极矣。

若还着一部道学之书劝人为善,莫说要使世上人将银买了去看,就如好善之家施舍经藏的刊刻成书,装订成套,赔了贴子送他,他还不是拆了塞瓮,就是扯了吃烟,那里肯把眼睛去看一看。不如就把色欲之事去歆动他,等他看到津津有味之时,忽然下几句针砭之语,使他瞿然叹息道:“女色之可好如此,岂可不留行乐之身?常还受用,而为牡丹花下之鬼,务虚名而去实际乎?”又等他看到明彰报应之处,轻轻下一二点化之言,使他幡然大悟道:“奸淫之必报如此,岂可不留妻妾之身自家受用?而为惰珠弹雀之事,借虚钱而还实债乎?”

思念及此,自然不走邪路。不走邪路,自然夫爱其妻妻敬其夫,周南召南之化不外是矣。此之谓就事论事以人治人之法。不但座稗官野史当用此术,就是经书上的圣贤亦先有行之者。不信且看战国齐宣王时孟子对齐宣王说王政。

那宣王是声色货利中人,王政非其所好,只随口赞一句道“善哉信乎”。孟子道:“王如善之,则何为不行?”宣王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孟子就把公刘好货一段去引进他。宣王又道:“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他说到这一句已甘心做桀纣之君,只当写人不行王政的回帖了。若把人道学先生,就要正言厉色规谏他色荒之事。从古帝王具有规箴:庶人好色,则亡身。大夫好色,则失位。诸侯好色,则失国。天子好色,则亡天下。

宣王若闻此言,就使口中不说,心上毕竟回复道:“这等寡人病入膏肓,不可救药,用先生不着了。”谁想孟子却如此反把大王好色一段风流佳话去勾住他,使他听得兴致勃然,住手不得。想大王在走马避难之时尚且带着姜女,则其生平好色一刻离不得妇人可知。如此淫荡之君,岂有不丧身亡国之理?他却有人好色之法,使一国的男子都带着妇人避难。大王与姜女行乐之时,一国的男女也在那边行乐。这便是阳春有脚天地无私的主。化了谁人不感颂他,还敢道他的不是?宣王听到此处自然心安意肯去行王政,不复再推寡人有疾矣。

做这部小说的人得力就在于此。但愿普天下的看官买去当经史读,不可作小说观。凡遇叫“看官”处不是针砭之语,就是点化之言,须要留心体认。其中形容交媾之情,摹写房帷乐,不无近于淫亵,总是要引人看到收场处,才知结果识警戒。不然就是一部橄榄书,后来总有回味?其如入口酸啬,人不肯咀嚼何?我这番形容摩写之词,只当把枣肉裹着橄榄,引他吃到回味处也莫厌。

摊头絮繁,本事下回便见。

第二回老头陀空张皮布袋小居士受坐肉蒲团

说话元朝至和年间,括苍山中有一个头陀,法名正一,道号孤峰。他原是处州郡学一个有名诸生。只因性带善根,当其在襁褓之中不住的咿咿晤晤就像学生背书一般。父母不解其故。有个行脚僧上门抄化,见了鬟抱在手中,似啼非啼似笑非笑。僧人听之说他念的是《楞严大藏真经》,此子乃高僧转世。就回他父母乞为弟子。父母以为妖言,不信。大来教他读书,过目成诵。但功名之事非其所愿,屡次弃儒学佛,被父母痛惩而止。不得已出来应试,垂髫就入泮,入泮就帮补。

及至父母亡后,他待二年服阙,将万金家产尽散与族人。自己缝一个大皮袋,盛了木鱼经藏等物,落去头发,竟入山修行。知道者称为孤峰长老,不知道的只叫他做皮布袋和尚。与众僧不同,不但酒肉,淫邪之事戒得甚坚。就于僧家本等事业之中也有叁戒。那叁戒是:不募缘,不讲经,不住名山。

人问他为什么不募缘,他道:“学佛之事大抵要从苦行入门。须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使饥寒之虑日迫。饥寒之虑日迫则淫欲之念不生,淫欲之念不生则秽浊日去,清静日来。久之自然成佛。若还不耕而食,不织而衣,终日靠着施主拿来供养。腹饱则思闲步,体暖则爱安眠。闲步而见可欲,安眠即成梦想。无论学佛不成,种种入地狱之事不求而自至矣。我所以自食其力,戒不募缘。”

人问他为甚么不讲经,他道:“经忏上的言语是佛菩萨说出来的,除非是佛菩萨才解得出。其馀俗口讲经,犹痴人说梦。昔陶渊明读书不求甚解。夫以中国之人读中国之书,尚且不敢求甚解,况以中国之人读外国之书,而再妄加翻译乎?我不敢求为菩萨之功臣,但免为佛菩萨之罪人而已。以此知愚守拙,戒不讲经。”

人又问何不住名山,他道:“修行之人须要不见可欲,使心不乱。天下可欲之事不独声色货利。就是适体之清风,娱情之皎月,悦耳之禽鸟,可口之薇蕨,一切可爱可恋者皆是可欲。一居胜地,便有山灵水怪引我寻诗,月姊风姨搅人入定,所以入名山读者学业不成,入名山学道者名根难净。况且哪一处名山没有烧香的女子,随喜的仕官?明月翠柳之事乃前车也。我所以撇了名刹来住荒山,不过要使耳目之前无可沾滞的意思。”

问者深服其言,以为从古高僧所未发。他因有此叁戒,不求名而名日彰。远近之人发心皈依者甚众,他却不肯轻收第子,要察他果有善根绝无尘念者,方才剃度。略有一毫信不过,便拒绝不收。所以出家多年,徒弟甚少,独自一个在山涧之旁构几间第屋,耕田而食,吸泉而饮。

一日,秋风萧瑟,木脱虫吟。和尚清晨起来,扫了门前落叶,换了佛前净水,装香已毕,放下蒲团,就在中堂打坐。忽有一少年书生,带两个家童走进门来。那书生的仪表生得神如秋水,态若春云。一对眼睛比他人更觉异样光焰。大约不喜正观扁思邪视,别处用不着,唯有偷看女子极是专门。他又不消近身,随你隔几十丈远,只消把眼光一瞬,便知好丑。遇者好的就把眼色一丢。那妇人若是正气的,低头而过,不者到他脸上来,这眼光就算是丢在空处了。若是那妇人与他一样毛病的,这边丢去,那边丢来,眼角上递了情书,就开交不得了。

所以不论男子妇人,但生下这种眼睛就不是吉祥之兆,丧名败节皆由于此。看官们的尊目若有类此的不可不慎。彼时这书生走进来,对佛像拜了四拜,对和尚也拜了四拜,起来立在旁边。和尚起先在入定之时不便回礼,待完了工课方才走下蒲团,也深深回了四拜。叙坐已定,就问其姓名。书生道:“弟子乃远方之人,游苏浙中。别号‘未央生’。闻师父乃一代高僧两间活佛,故此斋戒前来,瞻仰说话。”

你道那和尚问其姓名他为何不称名道姓,却说起别号来?看官要晓得元来之时士风诡异,凡是读书人不喜名道姓俱以别号相呼。故士人都有个表德,有称为“某生”,有称为“某子”,有称为“某道人”。大约少年者称生,中年者称子,老年者称道人。那表德的字眼也各有取义,或是情之所钟,或是性之所近,随取二字以命名,只要自己明白,不必人人共晓。书生只因性耽女色,不善日而喜夜,又不喜后半夜而喜前半夜,见《诗经》上有“夜未央”此句,故断章取意名为“未央生”。

当时和尚见他称誉太过,愧不敢当,回了几句谦逊的话。其时瓦铛之中斋饭已熟,和尚就留他吃了晨斋。两个对坐谈禅,机锋甚和。原来未央生性极聪明,凡叁教九流之书无不流览。这禅机里面别人千言万语参不透的,他只消和尚提头一句就彻底了然。和尚心下暗想道,好个有知识的男子,只怪造物赋形有错,为何把一副学佛的心胸配一个作孽的相貌?我看他行容举止分明是个大色鬼,若不把他收入皮布袋中,将来必到钻穴逾墙,酿祸闺阃。天地间不知多少妇人受其荼毒。我今日见了这悖乱之人而不为众人弥乱,非慈悲之道也。

就对他道:“贫僧自出家以,来阅人多矣。那些愚夫愚妇不肯向善的固不足道,就是走来参禅的学士,听法的宰官也都是些门外汉,能悟禅机的甚少。谁想居士竟有如此灵明,以此学禅不数年可登叁味。人生在世,易得者是形体,难得者是性资。易过者是时光,难过者是劫数。居士带了作佛的资性来,不可走到鬼魅的路上去。何不趁此朝气未散之时,割除爱欲,遁入空门。贫僧虽是俗骨凡胎,犹堪作他山之石。果能发此大愿,力注此大因果,百年后上可配享于僧伽,下亦不至听命于罗刹。居士以为何如?”

未央生道:“弟子归禅之念蓄之以久,将来少不得要归此法门。只是弟子尚有二愿未酬,难于摆脱。如今年纪尚幼,且待回去毕了二事,安享数年。到那时然后来摩顶归依,未为晚也。”

和尚道:“请问居士有哪二愿?莫非是要策名天府,下酬所学?立功异域,上报朝廷么?”

未央生摇头道:“弟子所愿不是这二事。”和尚道:“既不是这二事,但所愿毕竟是何事?”

未央生道:“弟子所愿者乃是自己力量做得来的,不是妄想的事。不瞒师父说,弟子读书的记性,闻道的悟性,行文的笔性,都是最上一流。当今的名士不过是勉强记诵,移东换西,做几篇窗稿,刻一部诗文,就要树帜词坛,纵横一世了。据弟子看来那是假借,要做真名士毕竟要读尽天下异书,交尽天下奇士,游尽天下名山,然后退藏一室,着书立言传于后世。幸而挂名两榜,也替朝廷做些事业,万一文福不齐老于墉下,亦不失为千古之人。故此弟子心上有私语二句道,要做世间第一个才子。”

和尚道:“这是第一句了。那第二句呢?”未央生待开口又复吞声不好说出的意思。和尚道:“第二句居士既然怕讲,待贫僧替说了吧。”

未央生道:“弟子心上的事师父那里说得出?”和尚道:“贫僧若说不着,情愿受罚。只是说着了,居士不要假推不是。”

未央生道:“师父若说得着,不但是菩萨又是神仙了,岂敢遁词推托?”和尚不慌不忙道:“是要娶天下第一位佳人。”

未央生听了不觉目瞪口呆,定了半晌,方才答道:“师父真异人也!这两句私语是弟子心上终日念的,师父竟像听见了一般,一口就着着了。”和尚道:“岂不闻人间私语天闻若雷乎?”

未央生道:“论起理来,情欲之言本不该对师父讲。今师父既猜着,弟子不敢瞒师父说弟子道心尚浅,欲念方深。从古以来‘佳人才子’四个字再分不开,有了才子定该有佳人作对,有了佳人定该有才子成双。今弟子的才华且不必说,就是相貌也不差。时常引镜自照,就是潘安、卫介生在今时,弟子也不肯多让。天既生我为才子,岂不生一个女子相配?如今世上若没有佳人则已,倘或有之,求佳耦者非弟子而谁?故此弟子年过二十尚未定亲,是不肯辜负才貌的意思。待弟子回去觅着佳人成了配偶,生一子以继宗祧,那时节良愿已酬无复他想,不但自己回头,亦当劝化室人同登彼岸。师父以为何如?”

和尚听了冷笑道:“这等看来居士的念头一毫不差,只是生人造物的天公有些不是。若把一副丑陋形骸付与居士,居士具一点不昧之灵,或者能于正果。所以古来之人常有瘌疾痫症,手折足翘,因受天刑而成仙。仙人也就是这种道理。居士只因赋形之时天公忒骄纵了些,就如父母爱子一般,幼少之时唯恐损伤皮肉,恼壤性情,不忍打他一下,骂他一句。儿子大来,只说皮肉性情是天地生成的,父母养就的,所以任意去为非作歹。犯下罪来受官府之鞭笞,遭朝廷之邢戳,方恨父母骄纵太过,至有今日。这副细異皮肉、骄纵性情不是好祥瑞也。居士因你的相貌是第一个才子就要去寻第一位佳人,无论佳人可得不可得,就使得了一位,只恐这一位佳人额角上不曾注写‘第一’的两个字。若再见了强似他的,又要翻转来那好的。这一位佳人若与居士一般生性,不肯轻易嫁人要等第一个才子,居士还好娶来作妾。万一有了良人,居士何以处之?若千方百计必要求遂所愿,则种种堕地狱之事从此出矣。居士还是要堕地狱乎?上天堂乎?若甘心堕地狱,只管去寻第一位佳人。若要上天堂,请收拾了妄念,跟贫僧出家。”

未央生道:“师父说‘天堂地狱’四个字,未免有些落套,不似高僧之言。参禅的道理不过是要自悟。本来使身子立在不生不灭之处便是佛了。岂真有天堂可上乎?即使些有风流罪过亦不过玷辱名教而已。岂真有地狱可堕乎?”

和尚道:“‘为善者上天堂,作恶者堕地狱’果然是套话。只是你们读书人事事俱可脱套,唯有修身立行之事一毫也脱不得。无论天堂地狱,明明不爽。即使没有天堂,不可不以天堂为向善之阶。即使没有地狱,不可不以地狱为作恶之戒。你既明套话,我今不说将来的阴报,只说现在的阳报,少不得又是套话。古语有云:‘我不淫人妻,人不淫我妇’这两句是极常的套话。只是世上贪淫之人不曾有一个脱得套去,淫人妻女,妻女亦为人所淫。若要脱套,除非不奸淫则已。若要奸淫,少不得要被套话说着。居士还是要脱套乎,要入套乎?若要入套,只管去寻第一位佳人。若要脱套,请收拈了妄念跟贫僧出家。”

未央生道:“师父所言讲的样样透澈。只是为愚蒙者说法,不得不讲个尽情,使他听得毛骨悚然,才知警戒。若对我辈说理亦未必如此。天公立法虽严,行法亦未尝不恕。奸淫必报者虽多,奸淫不报者亦未尝不少。若挨家逐户去访缉奸淫,淫人妻女者亦使其妻女偿人淫债,则天公亦其亵矣!总之循环之道,报施天理,大概不爽,为人不善者不可不知道,就是劝化的大题目了,何必如此纳柱?”

和尚道:“照居士这等说来,世上的奸淫亦有不报的么?只怕天公立法并不曾使人漏网。或者居士忠厚,略有使人漏网处。据贫僧看来,淫人妻女而不报者古今并没有一个。书史所载,俗口相传者,盈千累万。居士请试想之,淫人妻女是得便宜的事,肯对人说,故知道的多。妻女被淫是失便宜的事,不肯对人说,故知道的少。内中还有妻瞒其夫,女瞒其夫,连自家也不知道,还说奸淫之报必无此事。直到盖棺之后,方信古语不诬,到那时节这了悟的话又对人说不出了。无论奸人的妻女,才以妻女偿人淫债。只奸奸淫之念一动,此时妻女之心不知不觉也就有许多忘了。譬如自家的妻女生得丑陋,夜间与他交媾不十分起兴,心上想着日间所见的标致女子,把妻子权当了他,自取其乐。焉知此时妻子心上不嫌丈夫丑陋,想着日间所见的标致男子,把丈夫权当了他,自取其乐?此等事人人有之,虽无损于冰霜之操,颇有伤于匪石之心。亦男子好淫之报也。举心动念尚且如此,何况身入其室,体压其层而鬼神不见,造物不嗔,使妻子为全节之妇乎!贫僧此言却不是套话。居士以为然否?”

未央生道:“极讲的入理,只是还要请问师父,有妻女者淫了人的妻女还有妻女相报,倘若无妻女者淫了人的妻女,把甚么去还债?这天公的法度也就行不去了。还有一说,一人之妻女有限,天下之女色无穷。譬如自家只有一两个妻妾,一两个儿女,却淫了天下无限的妇人,即使妻女坏事,也就本少利多了。天公将何以处之?”

和尚听了,知他大块顽石推移不动的人,就对他道:“居士谈锋甚利,贫僧就不敢当。只是这种道理口说无凭,直待做出来方见明白。居士请自待娶了佳人之后,从肉蒲团上参悟出来,方得实际。贫僧观居士有超凡入圣之具,登岸造极之资,实不忍舍万一。到豁然大悟之后,还要来见贫僧,商量归路。贫僧从明日起终朝拭目以待。”说罢,取出笺纸提起笔来,写五言四句的一首偈道:

请抛皮布袋,去坐肉蒲团。

须及生时悔,休嗟已盖棺。

和尚写完递与未央生道:“粗笨头陀,不识忌讳,偈语虽然太激,实出一片婆心。屈居士留之,以为后日之验。”说完立起身来,竟像要送他的意思。

未央生知道见绝,又念他是个高僧,不敢悖悖而去,只得低头陪罪道:“弟子赋性愚顽,不受教悔,望师父海涵。他日重来,尚祈收纳。”

说罢依旧拜了四拜,和尚也一般回礼送他出门,分别而去。那和尚的出处言之已尽,后面只说未央生迷恋女色事,不复容叙孤峰,要知孤峰结果到末回始见。

第叁回道学翁错配风流婿端庄女情移薄情郎

却说未央生别了孤峰,一路叽叽哝哝的埋怨道:“好没来头!我二十多岁的人,一朵鲜花才开,就要教人削发修行,去寻苦吃。世上那有这样不情的人。我今日见他不过是因他是由名士出家,胸中必有别样见解,要领略他禅机,好助我的文思。谁想竟受他许多怠慢,又做一首乌龟偈赠我,教我怎当得起?我一个昂藏的丈夫,若做了官还要治天下,管万民,难道自家妻子就管不下?我今遇着好妇人,偏不肯当面错过。略做几桩风流罪犯,把自家闺门严谨,看有个男子来讨得债去。况且有妇人嫁我这样标致丈夫,就有别个男子来引诱他,只怕也看不上眼。那失节之事料定是没有的。他方才那一首偈,论理就该扯碎了丢还他。只是后来相见要塞他毒口没有凭据,我且留在身边,看他后来见了悔过不悔过。”思量以定就将偈语折好藏在衣带中。

回到家里,分咐几个伴当各路去传谕媒婆,要寻世间第一位佳人。他原是个阀阅之家,又兼才貌双全,哪一个男子不愿得他为婿,哪一个妇人不愿得他为夫?自从传谕之后,日日有几个媒婆寻他说亲。小户人家任凭他上门去相,若是大户人家要顾体面,或约在寺院中,或定在荒郊外,俩下相逢,以有心装作无意,相得分明。惹了多少妇人回去害相思,他却个个都看不上眼。

有个媒婆对他道:“这等看来别的女子都不是你的对头,只有铁扉道人的小姐名叫‘玉香’,才配得你上。只是他父亲古怪,定不肯使人相,你又定要相,这事又是做不来的了。”未央生道:“他为何叫做‘铁扉道人’?你为何见得他小姐标致?既然标致,为何不肯使人相?”

媒婆道:“这老者是有名的宿儒,做人孤介。家中有田有地无求于人,生平没有一个朋友,独自一个在家读书,随你甚么人去敲门,他只是不开。有一个贵客慕他的名去访他,敲了半日门,莫说不开,连答应也不答应。那贵客没奈何,题诗一首写在门上而去。中间有两句道:‘但知高士篷为户,谁料先生铁为扉。’他后来见了诗句道:‘铁扉两字道得不差’,他就把做别号叫做‘铁扉道人’。生平没有儿子止得一女,生得如花似玉,无人可比。又且读了一肚子书,都是父亲所教,凡诗词歌赋皆做得出。他家的闺门严谨,又不走去烧香,又不出来看会,长了一十六岁不曾出头露面,至于叁姑六婆飞不进门。因昨日那老者立在门前,见我走过叫住问道:‘你莫非是做媒的么?’我答道:‘正是。’”他就请我到家中指着女儿对我道:‘这是我的小姐,要招个像样的女婿当儿子养老。你可留心替我访择。’我就把相公说上,他道:‘我也闻得他的才名,但不知德行何如?’我又道:‘相公少年老成,毫无破绽。只是一件,他要亲眼相一相才肯下聘。’他听得这句话就放下脸道:‘胡说!只有扬州人家养的瘦马肯与人相,那有正经女儿许男子见面之理。’我见他说了这话不好再讲,竟自出来。故此知道这头亲事定做不成。”

未央生闻言心中暗想道:“我如今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明日娶了妻,心性哪一个拘管?就是自己行监坐守难道没有出门的时节?这老儿的古板如此,我若赘在他家,不消我去提防,他自家的女儿自然会照管,我就出门一世也不妨事。只是不得相一相究竟不放心,媒人的口那里信得。”就对他道:“照你说来亲事是极好的,毕竟求你设个法子使我窥见些影响,只要大段不差也就罢了。”

媒婆道:“这个断断不能。你若不信,只好去求签问数,卜之于神。该做就做,不该做就罢。”未央生道:“也说的是。我有个朋友,请仙判事及其灵验,待我请他来判断过了,然后回你的话。”媒人答应而去。

次日未央生斋戒沐浴,把请仙的朋友延至家中。焚香稽首,低声祝道:“弟子不为别事,只因铁扉道人之女名唤玉香。闻得他姿容绝世,要娶为妻,但属耳间未曾目击,所以请问于大仙。果姿容绝世,弟子就与他连姻,稍不然即行谢绝。伏望大仙明白指示,勿为模糊之言,使弟子参详不出。”祝完又拜四拜,起来扶住仙栾,听其挥写。果然写出一首诗道:

红粉丛中第一人,不须疑鬼复疑神。

只愁艳冶将淫诲,邪正关头好问津。

右其一

未央生见了这一首,心上思道:“这等看来姿色是好的,只是后一句明白说他冶容诲淫,难道这女人已被人破了瓜去不成?诗后既有‘其一’二字,毕竟还有一首,且看后作何如。”

只见仙鸾了一会,又写出四句道:

妇女贞淫挽不差,但须男子善齐家。

闭门不使青蝇入,何处飞来玉上瑕。

右其二回道人题

未央生见了“回道人”叁字知是吕纯阳的别号,心上大喜道:“此公于酒色二字极是在行,他说好毕竟是好的了。后面这一首是我心中之疑不通,要我堤防的意思。我想这古板丈人替我拘管,料然无事。后两句明明说他铁扉之中无人钻得进的意思,不必再疑惑了”。就望空拜谢了纯阳,叫人唤媒婆来。分咐说:“仙诗判得甚好,如今不消去相瞒,竟去说亲罢了。”

媒人甚喜,走到铁扉道人家,把未央生求亲的意思述了一遍。道人道:“他起先要亲眼相亲,就是重色不重德的人了,轻薄可知。我要招个有品行的女婿,不要这等务外之人。”

那媒婆要趁媒钱,只得把巧话回复道:“他要相的意思不是为色,只怕举止轻佻,没有福相,后来不得夫人。故今访得府上的闺训甚严,小姐的阃德又备,故此心安意肯,特地央我来求亲。”道人道见他说的近理,就许了亲约,定吉日过门完烟。

未央生虽听了媒人之话,信了仙诗之言,只因不曾相得,到底狐疑。直到成亲之夜,拜堂已毕,同入绣房,定睛细看,方才欢喜。怎见得新人的好处?有新词一首为证:

人窈窕,浑身满面都堆俏。

都堆俏,愁容可掬,频眉难效。

还愁不是新人料,腰肢九细如何抱?

如何抱,柔如无骨,将又惊靠。

右调·忆秦娥

怎见得新郎与新人成亲的乐处?也有新词一首为证:

星眸合处羞即盼,枕上桃花歌两瓣。

多方欲闭口脂香,却被舌功唇已绽。

娇啼歇处情何限,酥胸已透风流汗。

睁开四目互相看,两心热似红炉炭。

右调·玉楼春

却说玉香小姐姿容虽然无双,风情未免不足,还有一二分不中丈夫的意。只因平日父训既严,母仪又肃,耳不闻淫声,目不睹邪色,所读之书不是《烈女传》就是《女孝经》,所说的话都与未央生心事相反。至于举止,不免有乃父之风,丈夫替他取个混名叫“女道学”。对他说一句调情的话就满面通红,走了开去。

未央生极喜日间干事,好看阴物以助淫兴。有几次扯他脱裤,他就大喊起来,却象强奸他的一般,只得罢了。夜间干事,虽然承当,都是无可奈何的光景与见。行房的套数只好行些中庸之道,不肯标新立异。要做“隔山取火”,就说犯了背夫之嫌。要做“倒浇蜡烛”,又说倒了夫纲之礼。要搭他两脚上肩,也费许多气力。至于快活之时不肯叫死叫活,助男子的军威,就唤他心肝命肉,竟像哑妇一般,不肯答应。

未央生见他没有一毫生动之趣,甚以为苦。我今只得用些淘养的工夫,变化他出来。明日就书画铺中买一副绝巧的春宫册子,是学士赵子昂的手笔,共有叁十六幅,取唐诗上叁十六宫都是春的意思。拿回去与玉香小姐一同翻阅,可见男女交媾这些套数不是我创造出来的,古人先有行之者,现有赵文敏墨卷在此,取来证验。

起初拿到之时,玉香不知里面是甚么册,接到手中揭开细看,只见开卷两页写着“汉宫遗照”四个大字。玉香想道,汉宫之中有许多贤妃淑媛,一定是些遗像,且看是怎生相貌。及到第叁页,只见一个男子搂着一个妇人,赤条条在假山上干事,就不觉面红发起性来道:“这等不祥之物,是从那里取来的?玷污闺阃,快叫丫鬟拿去烧了。”

未央生一把扯住道:“这是一件古董,价百金。我问朋友借来看的。你若赔得百金起只管拿去烧,若赔不起,好好放在这边,待我把玩一两日拿去还他。”

玉香道:“这样没正经的东西看他何用?”

未央生道:“若是没正经的事,那画工不去画他,收藏的人也不肯出重价买他了。只因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件正经事,所以文人墨士拿来绘以丹青,裱以绫绢,卖于书画之肆,藏于翰墨之林,使后来的人知所取法。不然阴阳交感之理渐渐沦没,将来必至夫弃其妻妻背其夫,生生之道尽绝,直弄到人无焦类而后止。我今日借来不但自己翻阅,也要使娘子知道这种道理绝好受胎怀孕,生男育女,不致为道学令尊所误,使夫妻后来没有结果的意思。娘子怎么发起恼来?”

玉香道:“我未信这件勾当是正经事。若是正经事,当初立法的古人何不教人明明白白在日间对着人做?为何在更深夜静之时,瞒了众人就像做贼一般,才行这件勾当?即此观之,可见不是正经事。”

未央生笑道:“这等说来怪不得娘子,都是你令尊不是。把你关在家中,没有在行的女伴对汝说说风情,所以孤陋寡闻,不晓人事。你想,世上的夫妻哪一对不在日里去干事?哪干事不是明公正气使人知道的?若还夫妻日里不行房,这画画之人怎么晓得些些套数?怎么描写得这样入神,使人一看就动兴起来?”

玉香道:“这等我家父母为甚么不在日间做事?”

未央生道:“请问娘子,怎见得令尊令堂不在日间做事?”

玉香道:“他们若做事,我毕竟撞着。为何我生长一十六岁并不曾撞着一次?莫说眼睛不曾看见,就是耳朵也不曾听见?”

未央生笑道:“好懵懂妇人!这桩事只是儿女看见不得,听见不得。除了儿女,其馀丫鬟使婢哪一个不看见?哪一个不听见?他们要做事必竟晓得你不在面前,把门闭了,然后上场。若被你看见就怕引动春心,思想男子,生出郁病来。故此瞒着你做。”

玉香想了一会道:“他们日里也常关门睡觉,或是干事也未可知。只是羞人答答的,你看我我看你,如何做得出来?”

未央生道:“日里行房比夜间的快活更加十倍。其间妙处正在我看你你看我,才觉得动兴。世间只有两种夫妻断不可在日间干事。”

玉香道:“哪两种夫妻?”

未央生道:“丑陋丈夫标致妻子,此一种。丑陋妻子标致丈夫,又一种。”

玉香道:“为何这两种人日间做不得事?”

未央生道:“做这事全要你爱我我爱你,精神血脉彼此相交,方才会快活。若是妻子生得肌肤雪白,又娇又嫩,就像美玉琢成的一般,丈夫把他衣脱了搂在怀中,一面看一面干,自然兴高十倍。那阳物不觉又坚又硬,又粗又大了。只是女子看见男人就像鬼怪一般,身上皮肉又黑又粗。穿了衣服还不觉,此时脱了丑态毕露,掩饰不来。况与雪白肌肤相映,八分丑陋就觉有十二分。妻子看了岂不憎嫌?心上既然憎嫌就要形於词色,男子看见不知不觉坚硬的也软了,粗大的也细了。快活事不曾做得,反讨一场没趣。不如在夜里行房,还可以藏拙。这是标致妻子与丑陋丈夫干事的样子。那标致丈夫与丑陋妻子行房的情敝也与此一般,不消再讲。若是我和你这样夫妻,白对白河谠红,娇嫩对娇嫩,若不在日间取乐,显一显皮肤,终日钻在被窝里面暗中摸索,可不埋没了一生,与丑陋夫妻何择?娘子不信,我和你试一试,看比夜间的滋味何如?”

玉香倒此处不觉有些省悟,口里虽然不肯,心上却要顺从,但觉两腮微红,骚容已露。未央生暗想,他有些意思来了。本要下手,只是此女欲心初动,饥渴未深,若就与他做事譬如馋汉见了饮食,信口直吞,不知咀嚼,究竟没有美处。我且熬他一熬然后同他上场。就扯一把太师椅,自己坐了,扯他坐在怀中,揭开春宫册子一幅一幅指与他看。那册子与别的春意不同,每一幅上前半页是春宫,后半页是题跋。那题跋的话前几句是解释画面上的情形,后几句是赞画工的好处。

未央生教他存想里面神情,将来才好模仿,就逐句念与他听道:

第一幅乃纵蝶寻芳之势。跋云:女子坐太湖石上,两足分开。男手以玉麈投入阴中,左掏右摸以探花心。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入手之初,未逢佳境,故眉眼开张,与寻常面目不甚相远也。

第二幅乃教蜂酿蜜之势。跋云:女子仰卧锦褥之上,两手着实,两股悬空,以迎玉麈,使男子识花心所在,不致妄投。此时女子的神情近于饥渴,男子的面目似乎张惶,使观者代为之急,乃画工作恶处也。

第叁幅乃迷鸟归林之势。跋云:女子倚眠绣床之上,双足朝天,以两手扳住男人两股往下直舂。似乎佳境已入,能恐复迷,两下正在用工之时,精神勃勃。真有笔飞墨舞之妙也。

第四幅乃饿马奔槽之势。跋云:女子正眠榻上,两手缠抱男子,有如束缚之形。男子以肩取他双足,玉麈尽入阴中,不得纤毫馀地。此时男子妇人俱在将丢未丢之时,眼半闭而尚睁,舌将吞而复吐,两种面目一样神情。真画工之笔也。

第五幅乃双龙斗倦之势。跋云:妇人之头倚于枕侧,两手贴伏,其软如绵。男子之头又倚于妇人颈侧,浑身贴伏,亦软如绵,乃已丢之后。香魂欲去,好梦将来,动极近静之状。但妇人双足未下,尚在男子肩臂之间,尤有一线生动之意。不然竟像一对已毙之人,使观者悟其妙境有同棺共穴之思也。

玉香看到此处不觉骚性大发。未央生又翻过一页,正要指与他看,玉香就把册子一推,立起身来道:“甚么好书,看得人不自在。起来你自己看,我要去睡了。”

未央生道:“还有好光景在后面,一发看完了同你去睡。”

玉香道:“难道明天没有日子,定要今天看完?”

未央生知他急了,就搂住亲嘴。往常亲嘴把舌头送过去,他的牙门紧闭不开,若要他伸过来一发不能够了。做过一月夫妻还不知舌长舌短。此番才靠朱唇,他的舌头已不知不觉度过两重牙门来了。

未央生道:“心肝,我和你不消上床就把这太师椅当了假山石,照册上的光景摹拟一番何如?”

玉香假意恼道:“这岂是人干的事?”

未央生道:“果然不是人干的事,乃神仙干的事。我和你权做一刻神仙。”

就手解他裤带。玉香口虽不允手却允了,搭在未央生肩上,任他把着裤子脱下。只见裤裆之中湿了一大块,乃看画之时淫水流出的原故。未央生把自家裤子也脱了,扯他坐在椅上,两脚分开,将玉麈插入阴中,然后脱他上身的衣服。为甚么起先不脱衣服,直到脱裤之后才解上衣?要晓得未央生是个在行的人,若先脱他上面衣服,他心上虽然着急外面还要怕羞,毕竟有许多造作。故先把要害处据了,其馀的地方自然不劳而定。这是行兵擒王捣穴的道理。

玉香果然凭他把一身的衣服脱得精光,唯有脚上的褶裤不脱。这是何故?原来褶裤里面就是足脚,妇人畏脚之时只顾下面齐整,十指未免参差,没有十分好处。况且叁寸金莲必竟要褶裤罩在上面才觉有趣。不然就是一朵无叶之花,不耐看了。所以未央生得窍只除这一件不脱。替他脱完之后把自己的衣服也尽脱下,然后大整旗枪,分开小脚架在椅上,挺起玉麈向阴中左掏右摸,也像第一幅春宫探觅花心的光景。掏摸了一会,玉香就把两手伸直抵住交椅,把阴户凑上来迎合玉麈。玉麈往左,以左承之。玉麈往右,以右承之。忽然抵着一处,觉得里面似酸非酸,似痒非痒,使人当不得又使人离不得的光景,就对未央生道:“如今只是这样罢了,不要左掏右摸,搔坏了人。”

未央生知道花心已得,就依了他。并力只攻一处,由浅入深,由宽而紧,提了数百提。又见玉香的两手不觉来在身子后面扳住两股向上,直凑与第二幅春宫的光景自然相合。未央生就把他双足提起放在肩上,以两手抱住纤腰,尽根直抵。此时玉麈更觉粗大,塞满阴中。又提了数百提,只见他星眼将朦,云鬓欲坠,却像要睡的光景。未央生扑两扑道:“心肝,我知道你要丢了。这椅上难为人,到床上去完事罢。”

玉香正在要紧头上,恐怕走上床去未免要取出玉麈来,把快活事打断了。况且此时手酸脚软动弹不得,要走也走不上床。闻他一说这一句只是闭了双眼摇头不应。未央生道:“心肝,你莫非走不动么?”玉香把头点一点。

未央生道:“待我抱你上去就是。”竟把他双足架在手臂上。玉香双手抱住未央生,口里含了绛舌。未央生抱将起来,玉麈留在阴中并不抽出,一边行走一边抽送做个走马看花的势。

抱到床上,把玉香放倒,架起双足从头干起。再抽数百抽,玉香忽然叫道:“心肝,我要不好了!”双手紧紧搂住未央生,口里哼哼吓吓就像大病之人要绝命的一般。未央生知道阴精已生,把玉麈顶住花心用力一揉,也陪他似死。

两个抱住睡了一刻,玉香醒转来道:“我方才死了去你知道么?”

未央生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不叫死叫做丢。”

玉香道:“怎么叫做丢?”

未央生道:“男有阳精女有阴精,干到快活尽头处那精就来了。将来未来之时,浑身皮肉连骨头一齐酥麻起来,昏昏沉沉竟像睡去一般,那精才得泄。这就是丢了。那春宫第五幅就是这个模样。”

玉香道:“照你说来丢过之后还会活竟是不死的么?”

未央生道:“男子与妇人干一次丢一次,还有阴精来得快的妇人,男子丢一次他丢几十次的。这叫做快活,那里会死!”

玉香道:“既是如此,从今后我日日要丢,夜夜要丢了。”

未央生大笑道:“何如我劝你不差么!这副春宫册子可是件宝贝么?”

玉香道:“果然是件宝贝。若买来放在家里常看看也是好,只怕那朋友要来取去。”

未央生道:“那是哄你的话,其实是我自己买的。”

玉香听了欢喜。两个说完起来穿了衣服再看春宫,看到兴高之处重新又干。夫妇二人从这一日起分外相投,愈加恩爱。

玉香自看春宫之后,道学变做风流。夜间行房不行中庸之道,最喜标新立异。

蜡烛也肯倒浇,隔山也容取火。干事之时骚声助兴的狂态渐渐在行。未央生要助他淫性,又到书铺中买了许多风月之书,如《绣榻野史》、《如意君传》、《痴婆子传》之类,共有一二十种。放在案头任他翻阅,把以前所读之书尽行束之高阁。夫妇二人枕席之欢就画叁百六十幅春宫也还描写不尽。真是:“琴瑟不足喻其和,钟鼓不能鸣其乐。”

未央生至此可谓快乐之极矣,只是一件,夫妇里面虽然和谐,翁婿之间甚觉不合。为甚么原故?只因铁扉道人是个古执君子,喜质朴恶繁华,忌说风流爱讲道学。自从未央生入赘之夜见他衣服华丽,举动轻浮,心上就觉有懊恼。叹一口气道:“此子华而不实,必非有成之器。吾女失所规矣。”

只是聘礼已收,朱陈已结,不可改移,只得将错就错,等他成亲后以严父拘管,把他磨炼出来,做个方正之士。所以词色之间毫不假借,莫说言语舛错,做事差池定要呵斥他教训他,就是行起坐卧稍有不端正处,亦要聒絮一番。

未央生少年心性,父母早亡,不曾有人拘束,那里受得这般磨难?几次要与他相抗,只怕妻子有所不安,有妨琴瑟之乐,没奈何只得隐忍。忍到后来忍不过了,心上思量道,我当初不过慕他女儿,因他不遣嫁定要招人,我所以来就他。他如何竟把泰山势来压我。他那样一个腐儒我不去变化他也罢了,他反要来变化我。况且我这一个风流才子将来正要做些窃玉偷香脍炙人口的事,难道靠他一人女儿就勾我终身大事不成?都像这等拘管起来,一步路也不许乱走,一句话也不容多说,若还做出分外事来倒不问我一个死罪?我如今思量与他拗又拗不得,忍又忍不过,只有一着,除非把女儿交托与他,只说出门游学,且往别处走走。如今世上第一位佳人已被我娶着,倘若遇见第二位纵不能沟娶他,便做几夜露水夫妻,了了夙缘也是好的。

主意定了,要先对玉香说过然后请问丈人,又怕玉香贪恋枕席之欢不放我去,若先受他一番阻挠就不好再对丈人说了。只得瞒了玉香背后告丈人道:“小婿僻处山邑,孤陋寡闻,上少明师下无益友,所以学问没有长进之日。如今要拜别岳父,游艺四方,使眼界略宽,胸襟稍大。但见有明师益友之处就在那边下帷,遇了场期就到省中应试,或者博得一科两榜也不枉岳父招赘一场。不知肯容小婿去么?”

铁扉道人道:“你在我家做了半年女婿,只有这一句话才堪入耳。肯离家读书是极好的事,我为甚么不肯?”

未央生道:“岳父虽然见允,只怕令爱怪小婿寡情,新婚未几就要远出。如今照小婿的意,想只说出自岳父之心非干小婿之事,方才没有牵带,可以率意径行。”

道人道:“说得极是。”

商量定了,道人当着女儿劝未央生出门游学,未央生假意不肯,道人正言厉色苦说一番,未央生方才依命。玉香正得有趣之时,忽然听得丈夫要去,就像小孩子要断乳一般,那里苦得过?连出门以后的欠账都要预支了去。未央生也晓得长途寂寞,一时未必有妇人到手,着力承奉。就像办酒席的一般,虽然是为客而设,也落得自家奉陪。一连几夜的绸缪,真是别人替他说不出,只好夫妻自家知道而已。

到临行之时,未央生别了丈人妻子,带了家童随身而去。

此未央生奇遇尚多,静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宿荒郊客心悲寂寞消长夜贼口说风情

未央生别了丈人妻子,出门游学。信足所至,没有一定的方向,只要有标致妇人的所在,就是他安身立命之乡。每过一府一县,定要住几日。他是个少年名士,平日极考得起,又喜结社,刻的文字最多。千里内外凡是读书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的,所以到一处就有一处朋友拉他入社。他把作文会友当了末着,只有寻访佳人是他第一件要紧。每日清晨起来,不论大街小巷,定去寻历一边。

所见的都是寻常女子,再不见有天姿国色。

一日在荒郊旅店之中,两个伴当一齐生起病来,动身不得。要出门走走没个跟随的人,怕妇人家见了不像体面,独自一个坐在下处甚觉无聊。

忽见隔壁房里有个同下的客人走过来道:“相公独坐未免寂寞,小人有壶酒在那边,若不弃嫌请过去同饮一杯何如?”

未央生道:“萍水相逢,怎好奉扰?”

那人道:“我闻得读书人是极喜脱略的,相公为何这等拘执?小人虽是下贱之人,极喜结朋友,只是相公前程远大,不敢高攀。如今同在旅店中,也是难逢难遇,就屈坐一坐何妨?”

未央生正在闷极之中,巴不得扯人讲话,就应允了。同他过去,他把未央生送在上面,自己坐在旁边。未央生再叁不肯,扯他对坐,那人就问姓名。未央生把自己的别号说了,也问他是何尊号。

那人道:“小人是个俗子,没有别号。只有个浑名叫做‘赛昆仑’。”

未央生道:“这个尊称来的异样。为何取这叁个字?”

那人道:“若说起来只怕相公害怕,不屑与小人对饮了。”

未央生道:“小弟也是豪侠之人,随你神仙鬼怪立在面前也不怕的。至于贵贱贤愚一发不论,只要意气相投,有甚么不屑!”

赛昆仑道:“这等就不妨直说了。小人平日是个做贼,能飞墙走壁,随你几千丈的高楼,几百层的厚壁,我不消些气力就直入他卧榻之中,把东西席卷出来。不盗第二日也不使他知道。人说当初有个昆仑,能飞入郭令公府中盗取红绡出来。他一生一世不过做得一次,我不知做了几百次,故此把我叫做‘赛昆仑’。”

未央生大惊道:“你既然久做此事,又出了名,人人晓得,难道不犯出事来?”

赛昆仑道:“若犯出事来就不为豪杰了。自古道:‘拿贼拿赃’,赃拿不着,我就对他说,他也不敢奈何我。远近的人没有一个不奉承我,惟恐得罪了我要算计他。我生平有些义气有‘五不偷’:遇凶不偷,遇吉不偷,相熟不偷,偷过不偷,不提防不偷。”

未央生道:“这五种名目来的有意思了,请逐件说明。”

赛昆仑道:“人家有凶事,或是生病或是居丧,或是有飞灾奇祸,他正在急难之中,我若去偷他,如火上添油,他一发当不起了。我所以不去。人家有喜事,或是嫁娶或是起盖,或是生子寿诞,他正在吉庆头上,我若去偷他,使他没有好彩头,将来做事就蹭蹬了。我所以不去。那一面不相识的人我去偷他不为过。若是终日相见拱手作揖的人,我去偷他,他总不疑我,我见了他也觉得有些惭愧。我所以不去。那财主人家金银甚多,我去下顾一次,只当打他的抽丰,何为之过?若偷过一遭得了甜头只管去骚扰他,就是个贪得无厌之人,这样事我也不做。那提心吊胆的人家夜夜防贼,口里不住的说贼。他以不肖之心待我,我就以不肖之心待他。偷他一遭使他知道我的见识,不容易防的。若是宽胸大度之家,知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不以为意,或是大门忘了不闭或是房门设而不关,我若去偷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了,我岂肯做他。这就叫做‘五不偷’。远近之人见我有这些好处,所以明知我是贼,不以为贼待我,反与我相处不以为辱。如今相公若还不弃,就在这里拜个弟兄,以后有用着小人处,只管效劳,就是死也肯替的。”

未央生听他说话,不觉心上叹息道,不意盗贼之中竟有这般豪杰,我若同他相处与别处还用不着,倘若遇了佳人如红绡、红拂之类,在高门大宅之中,或有消息不能相通,或身子不能出入,我就托他当了昆仑何等不妙?思量到此不觉手舞足蹈起来。后来听说要同他结拜,心上就有些踌躇,口里虽应道“极好”,心内不十分踊跃。

赛昆仑知道他心思就开口道:“相公口里决了,心上还未决,莫非怕有连累么?无论小人高强,做贼断然不犯,就是犯了出来,死便自家死,决不扳扯无辜之人。相公不消多虑。”

未央生见他参破机关又解了疑虑,满口应承。两人各出分资办了叁牲祭礼,写出年月日,就在店中歃血为盟,誓同生死。赛昆仑年长,未央生年幼,序了兄弟之称。又同享祭物,吃到半夜。要分别去睡,未央生道:“两处睡了大家都寂寞,不如同在小弟床上,抵足谈心,消此长夜何如?”

赛昆仑道:“也说得是。”两人就脱了衣服,同床而睡。

未央生才爬上床,不觉就露出惯相来。口中说道:“怎么这样好所在,没有看的上的妇人!”

赛昆仑听了问道:“贤弟为何说这两句,莫非不曾娶弟妇?要各处求亲么?”

未央生道:“弟妇是娶过了。只是一个男子怎么靠得一个妇人相处到老?必竟在妻子之外,还要别寻几个相伴才好。不瞒长兄说,小弟的心性是极喜风流的,此番出来名为游学,实是为访女色。走过了许多州县,看见的妇人不是涂脂抹粉掩饰他漆黑的肌肤,就是戴翠项珠遮蔽他焦黄的头上,那里有一个妇人不消打扮,自然标致的?所以小弟看厌了,不觉说这两句。”

赛昆仑道:“贤弟差了。天下好妇人决不使人见面,那见面的决不是好妇人。莫说良家子女,就是娼妓里面,除非是极丑极陋没人爱的,方肯出来倚门卖笑。略有几分身价,就坐在家中等人去访他,方肯出来,何况好人家子女,肯立在门前使人观看?你若要晓得好妇人,只除非来问我。”

未央生听了,就昂起头来道:“这又奇了。长兄又不在风月场中着脚,为何晓得我那事?”

赛昆仑道:“我虽不在风月场中着脚,那风月的事却只有我眼睛看得分明,耳朵听得分明。我且问你,天下标致的女子还是富贵人家多,贫贱人家多?”

未央生道:“自然是富贵人家多。”

赛昆仑道:“这等富贵人家标致的女子,还是脸上搽了脂粉身上穿了衣服才看的仔细,还是洗了脂粉脱了衣服才看得仔细?”

未央生道:“自然是洗脱去了才见本色。”

赛昆仑道:“这等就明白了。我们做贼的人那贫贱人家自然不去,去走动的毕竟是珠翠成行的去处,自然看见的多了。去的时节又是更深漏静之时,他或是脱了衣服坐在明月之下,或是开了帐幕睡在灯影之中。我怕他不曾睡着不敢收拾东西,就躲在暗处,把双眼盯在他身上看他,响不嫌诏不动,直待他睡着了方才动手。所以看得仔细,不但面貌肌肤一毫没有躲闪,就是那牝户之高低,阴毛之多寡,也看得明白。这数百里内外的人家,哪个妇人生得好,哪个妇人生得不好,都在我肚里。你若要做这桩事,只消来问我。”

未央生起先还在被窝中侧耳而听,及至说道此处,不觉露出胸膛坐起来道:“有理。大人家女随你甚么人不得见,就见也不分明,惟有你们相得到。还有一说,你看了标致的妇人,又见了丰满的阴户,万一动起兴来都怎么处?”

赛昆仑道:“起先少年的时节,见这光景也熬不住,常在暗地对着妇人打手铳,只当与他干事一般。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意。看着阴户就像寻常动用的伙并不动情。只是见他与丈夫干起事来,口里哼哼唧唧阴中即即作作,未免有些动兴起来。”

未央生见他说到至妙处,就拨转身子睡到一头去听。赛昆仑道:“你若不嫌亵渎,待我说一两桩为你听,未知肯听否?”

未央生道:“妙极!如得如此,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快快讲来。”

赛昆仑道:“我生平看见的事甚多,不知从那里说起。如今随你问一件,我就说一件罢了。”

未央生道:“请问妇人是喜干的多,是不喜干的多?”

赛昆仑道:“自然是喜干的多。大约一百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喜干,其余都是喜干的。只是这喜干的里面有两种。有心上喜干,口里就说要干的。有心上喜干,故意装作不要干,待丈夫强他上场,然后露出本相来。这两种妇人倒是前面的一种好打发。我起先躲在暗处见他催丈夫干事,我想是个极淫之妇,通宵不倦的了。谁想抽不下几下就丢,一丢之后精神倦怠只想睡觉,随丈夫干也罢不干也罢。惟有心上要干假说不干的妇人,极难相处。我曾去偷一家,见丈夫扯妻子干事,妻子不肯。丈夫爬上身去,反推下来。丈夫只说是不要干,竟呼呼的睡了。那个妇人故意把身子翻来覆去,要碍他醒来。见碍他不醒,又把手去摇他。谁想丈夫睡到好处,再不得醒。他就高声喊起来道:‘有贼!’若把别个做贼的,就被他吓走了。我知道他不是喊贼,是要惊醒丈夫,好起来干事。果然不出所料,只见丈夫吓醒之后,他又把巧话支吾道:‘方才是猫提老鼠跳一下响,我误听了,只说是贼,其实不相干。’就把丈夫紧紧搂住,将牝户在阳物边挨挨擦擦。丈夫才动起兴,上身去干。初时抽送还免强熬住,不露骚声。抽到数百上,渐渐哼哈起来,下面淫水流不住。干到半夜丈夫丢了,他的骚兴正发,又不好叫丈夫再干,只得装声叹气却像有病的光景。叫丈夫揉胸模肚,不容他睡。丈夫睡不着,只得又爬上身从头干起,直到鸡鸣方才歇息。累我守了一夜,正要收拾东西天又明了,只得潜身而出。所以晓得这种妇人极难相处。”

未央生道:“请问妇人干事的时节,还是会浪的多,不会浪的多?”

赛昆仑道:“自然是会浪的多。大约十个妇人只有一两个不会浪,其馀都是会浪的。只是妇人口中有叁种浪法,惟有我们听得清楚,那干事的男子反不知道。”

未央生问:“哪叁种?”

赛昆仑道:“初干的时节,不曾快活,心上不要浪,外面假浪起来,好等丈夫动兴。这种声气原听得出大约,口里叫出来的字字清楚。此是一种浪法。干到快活的时节,心上也浪,口里也浪,连五官四肢都浪起来。这种声气也听得出,叫出来字字模糊,上气不接下气。又是一种浪法。干到快活尽头处,精神倦了,手脚软了,要浪浪不出。这种声气在喉咙里面,就有些听不出了。我曾偷一家,见他夫妻干事,起先乱颠乱耸,响声如雷。干到后面,那妇人不响不动,宛如被男子入死了一般。我走到近处去听,只见喉咙里面咿咿呀呀似说话非说话,似叹气非叹气。我听了这光景知道他快活极了,不觉淫兴大动,浑身酸麻,又不曾打手铳,自己的精竟流出来。所以晓得妇人又再有这一种浪法。”

未央生听到此处,也就浑身酸痒,不觉的阳精竟流了一席。还要问他别的,不想天已大明。两个起来梳洗毕,依旧对坐说些妙话。两个绸缪几日,交情愈密,未央生就对他道:“小弟生平以女色为性命,如今得遇长兄可谓叁生有幸了。若不以心事相托,岂不当面错过?要求兄长把见过的妇人拣第一个标致的,生个法子使小弟经一经眼,若果然是绝色,不瞒长兄说,小弟的贱造是有红鸾照命的,生平一见了妇人,我不去寻他,他自然来寻我。到那时求长兄显个神通,成其好事何如?”

赛昆仑摇头道:“这个使不得。我生平有偷过不偷之戒。偷过了他财物尚不忍再偷,何况于有关名节的妇人?只好从今以后留心为你寻访,走到人家见有标致妇人就不偷他财物,竟走回来与你商量,做成好事,这还使得。”

未央生道:“小弟有眼不识义士,方才的话唐突多了。只是一件,既蒙金诺要替小弟留心,若果见了绝色妇人,千万不可偷他财物,忘了今日之言。诺做得事成,小弟后来自然图报。”

赛昆仑道:“这等看来,你果然有眼不识义士。我若是想你图报的人,又不如拿现在的穗了。就是你日后做官,许我打几次抽丰,那打抽丰的银子也看得见,不如我做一次盗。这样的报也可以不图。我如今许你一个标致妇人,少不得明日还你一个标致妇人。你如今既遇了我不消到别处去,且在这边赁几间房子读书。也不要靠我一个,你若看见有好的,就自己去做事。我若看见有好的,走来报你。两路搜寻,自然遇着,决不至落空。”

未央生大喜,就央人去寻寓处。临别之时,又扯住他拜了四拜,方才分别。

毕竟未央生的奇遇如何,下回便见。

第五回选手姿严造名花册狗情面宽收雪鬓娘

未央生自赛昆仑别后,搬在一个庙中作寓。这庙是送子张仙的行宫,里面房间甚少,往常是不寓客的。只因未央生不惜重价,别处一两一月他情愿出二两,道士贪图微利,所以租与他住也。为甚么肯出重价?只因本庙的张仙极其灵验,远近妇人来求子者极多。未央生要在此处做个选场,所以谋在这边作寓。自进寓之后,每日定有几班妇女进来烧香。那烧香的妇女又与别处烧香的不同。

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将就看得。这是甚么缘故?原来各处烧香的妇人大抵老中年的多,少年的少,所以没一个看得上眼。此处烧香的妇人都是求嗣而来,老年的经水已绝,必无生理。中年的经水将绝,子兴已阑。所以进来求嗣都是少年女子,不过有一二个老成的陪来。但凡女子十四岁至二十岁这五六年中间,无论好歹,面上都有点桃花色艳,隐隐动人。所以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看得。

未央生每日早起,打扮得整整齐齐,在神座前走来走去。望见有妇人来就躲在张仙的背后,听道士替他通诚,又看他拈香礼拜,把面庞态度看得无遗。然后攻其不备从里面闯出来。那妇人见他姿容绝世,都吃一惊,疑是自己至诚把泥塑的张仙拜活了,下来送子与我。直待他走下阶前摇摆一会,方才晓得是人。

那灵魂已被活张仙勾去了。弄得那些女子心花意乱,眼角传情,都恋恋不肯回去。也有故意遗下汗巾子为表记的。

自此以后未央生举止分外轻佻,精心愈加放荡,竟说世间标致女人该是我受用的。自起先入庙之时就钉下一本袖珍册子,藏在夹袋之中,上面题四个字“广收春色”,凡是烧香女子有几分姿色就登记入册。如妇人某人,年岁若干,良人某某,住居某处,都细细写下名字。旁又用朱笔加圈,以定高下。特等叁圈,上等二圈,中等一圈。每一名后面又做四六批语,形容他的好处。

那未央生怎么晓得许多妇人并丈夫姓名住处?只因妇人入庙烧香定有个香火道士立在旁边替他通诚,就问他姓甚么名甚么,年纪多少,系那一位信士之妻,住在何坊何里。那妇人就不说,定有个家人使婢替他答应。未央生此时就记在腹中,待他去后,取出册子登记上去。

不上数日,把一方的女色收罗殆尽。虽然录了许多妇女,都是一等中等的,要那叁圈头竟没有一个。心上想到,我生平的志向原要娶世间第一位佳人,起先在家里娶着的只说是第一位了。如今看起来与他一样的尽多,可见还算不得第一位。我想天下的女色岂有有了榜眼探花而无状元之理,必竟有第一位的在那边我还不曾遇着。如今看来看去,这些妇女只好存在这边做个备卷,若终久遇不着亦可拿来塞责。我且姑待几日,看以后进来的何如。于是取法加严,不肯少恕。

一日,精神怠倦,正在房里睡觉,忽见家童跑进来道:“相公快起来看标致女子。”

未央生连忙下床来,戴新巾,穿丽服,又要照照镜子,未免耽搁了一会。及至走到外面,只见两位少年女子,一个穿银红,一个穿藕色,陪伴来的是个半老佳人,都烧了香要出去了。未央生隔着许多路把那两个少年女子一看,真是巫山神女,洛浦仙颐,比往常所见的大不相同,一时不觉风颠起来。见他要走还不曾出门,就如飞赴去跪在门槛外,不住的叩头。把两个家童与香火道士皆吓得口呆,只怕妇人要发作。

谁想未央生外面虽是疯癫,心上却有主意。料那叁个妇人若是肯走这条路的,知道我见他标致爱他不过,所以跪拜他,料他必不发作。若还是正气的发作起来,我只推是外面走来的人,要拜张仙求嗣,见有女眷在内,混杂不雅,所以不敢进去,跪在门外叩头。他难道晓得我寓在庙中不成?把这个计较放在胸中,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才敢如此。

果然那叁个妇人不知就里,只说他是求嗣的,都缩转身去立在旁边。直等他拜完,方才举步。拜的时节,那两个少年女子虽然一般顾盼,只是那种意思还在有意无意之间,不觉得十分出像。独不那个半老佳人,对着未央生十分做作,自己掩口不住的笑。临行之际,还把未央生瞧了几眼,方才出去。

未央生痴足半晌不能出声,将去一二里才问香火道士是那家的女子。道士见他轻举妄动,几乎惹出事来,埋怨不了,那肯对他说!

未央生要跟着轿子去追踪迹,他又知道去远了,追赶不上,只得回到房中,闷闷的坐。心上想到,这等可恨的事,那些不中意的个个都晓得姓名住处,偏是这两个极中意的一个也不知道下落。可惜一对绝世佳人当面错过。就取出那本册子,要添这两个上去,竟无名字可写,只得先记一笔在前,道:某月某日遇国色二名,不知姓氏,姑就所衣之色随意命名,彷佛年齿性情开列于左,以便物色。

银红女子一名。年可十七八。察其情意,他于归未决而欲窦未开者。

批:此妇态如云行,姿同玉立。朱唇绽处,娇同解语之花。纤步移时,轻若能飞之燕。眉无忧而长蹙,信乎西子善颦。眼不倦而慵开,应是杨妃喜睡。更可爱者,赠人以心,而不赠人以物,将行无杂佩之遗。示我以意,而不示我以形,临去少秋波之转,殆女中之隐士而阃内之幽人。置之巍等,谁曰不宜?

藕色佳人一名。年可二十许。察其神气,似适人虽久而原阴未刘者。

批:此妇风神绰约,意志翩跹。眉无待画之痕。不烦京兆,面有难增之色。焉用何郎肌肉,介肥瘦之间,妙在瘦不可增,肥不可减。妆束居浓淡之际,妙在浓似乎浅,而淡似乎深。所可怜者,幽情郁而未舒,似常开不开之菡萏。心事含而莫吐,怠未谢愁谢之芳菲。所贵与前,并压群芳,同称国色者也俟!

面试后再定元魁,批评已毕,心上又想到,那个半老佳人也不减少年风致。别的且不要说,只是那双眼睛或如一件至宝了。他起先丢上许多眼色,我只因主意那两个,不曾回他一眼。如今想来甚不过意,况且与标致妇人同行,不是妯娌定是亲戚,也就要看标致的分上宽待他几分了。他又肯帮情凑趣,引那两个顾盼我,分明个解人。我若寻得他,何愁那两个不入鹄中?我今也把他写在册上,加一个好批评。一来报他牵卷之情,二来若寻着的时节就把这册子送与他看,先把他奉承到了,不愁他不替我做事。

就提起笔来,把国色二名的“二”字改作“叁”字。因他穿服是玄衣,再添一名道:玄色美人一名。年疑四九,姿同二八。观体其态,似欲事书疏而情甚炽者。

写完,每一个名字上圈了叁圈,依旧藏在夹袋中。

从这一日起,那张仙殿上去也得,不去也得。进来的妇人看也可,不看也可。只把这叁个佳人时刻放在心上,终日带了这个本子沿街去撞。再不见一毫踪影,心上想道,赛昆仑见识最高,路数又熟,为甚么不去问他?只是一件,他原许我寻一个,这几日不见,想是去寻了。我若对他说,他只道我有中意的,倒把这担子丢开了。况且没名没姓,教他哪里去查?我且放在肚里,再等几日他或许寻一个来报我也不可知,别的东西怕多,标致妇人也不怕多了。

自此以后,每日起来不是出门问撞,就是在家死等。一日,在街上遇着赛昆仑,就扯住问道:“大哥,向日所许的事为何不见回音?莫非忘记了?”

赛昆仑道:“时刻在心,怎么会忘记。只是平常的多,绝色的少。近日才寻着,正要来报你,恰好撞着。”

未央生听了,满脸堆下笑来道:“既然如此,请到敝寓去讲。”两人皆手而行,一同入寓。把家童打发出去了,两个关了房门商量好事。

不知是哪一家妇人造化,遇着这会干的男子,又不知是哪一家丈夫晦气,惹着这作孽的奸夫?看官不用猜疑,自有下回分解。

卷之二觉后禅——夏

第六回饰短才漫夸长技现小物怡笑大方

诗曰:

不是房中作干才,休将末技惹愁胎。

暗中谁见潘安貌,阵上难施子建才。

既返**归楚国,问伊何事到阳台。

生时欲带风流具,尺寸还须自剪裁。

赛昆仑坐下先问未央生道:“贤弟这一向可曾有甚么奇遇么?”

未央生怕他要卸担,只回没有。接口就问道:“长兄方才所说的是那一家?住在那一处?多少年纪?怎么样姿色?”

赛昆仑道:“我如今寻着的不止一个,一共有叁个,只许你拣择一个。你不要贪心不足都想要,做起来这就成不得了。”

未央生心上疑惑道,我心上有叁个,他口里也说叁个,莫非是日前见的不成?若果然是,只要弄得一个上手,那两个自然会来,何须要他帮助?就回复道:“岂有此理!只要有一个也就够得紧了,怎敢做那贪得无厌之事!”

赛昆仑道:“这等才好。我且问你,你还是喜肥的还是喜瘦的?”

未央生道:“妇人家的身体肥有肥的妙处,瘦有瘦的妙处。但是肥不可胜衣,瘦不可露骨。只要肥瘦得宜就好了。”

赛昆仑道:“这等说来叁个都合着你意思。我再问你,你还是喜风流的喜老实的?”

未央生道:“自然是风流的好。老实妇人睡在身边,一些兴趣也没有,倒不如独宿的乾净。”

赛昆仑摇头道:“这等说来,叁个都不是你的对头。”

未央生道:“怎见得那妇人老实?”

赛昆仑道:“那叁个妇人皆是一般家数,若论姿色,倒有十二分,只是‘风流’二字不十分在行。”

未央生道:“这个不妨。妇人家的风情态度可以教导得来。不瞒长兄说,弟妇初来的时节也是个老实头,被小弟用几日工夫把他淘熔出来,如今竟风流不过了。只要那叁个妇人姿色好,就老实些小弟自有变化之法。”

赛昆仑道:“这也罢了。我再问你,你还是一见了面就要到手,还是肯熬几月工夫,慢慢伺候到手?”

未央生道:“不瞒长兄说,小弟平日欲火极盛,叁五夜不同妇人睡就要梦遗。如今离家日久,这点欲心慌得紧了。遇不着标致女子还可以勉强支持,若遇着了,只怕就涵养不住了。”

赛昆仑道:“这等,丢了那两个,单说这一个罢。那两个是富贵人家女子,一时难到手。这一个是穷汉老婆,容易设法。我因许你这桩事,时时刻刻放在心头,遇了妇人定要仔细看看。那一日,偶从街上走过,看见这个妇人坐在门里,门外挂着一条竹帘。虽然隔着帘子看不明白,只觉得面庞之上红光灼灼,白焰腾腾,竟象珍珠宝贝,有一段光芒从里面射出来一般。再看他浑身态度,只像一幅美人图挂在帘子里面随风吹动一般。我走过去那门对面立了一会,只见一个男子从里面出来,生得粗粗笨笨,衣服褴褛,背一捆丝到市上去卖。我就去问他,邻居说他姓权,为人老实,人就因此叫他做‘权老实’。那妇人就是他妻子。”

“我恐隔着帘子看不仔细,过了几日又从门首经过。他又坐在里面。我心生一计,掀开帘子闯进去,只说寻他丈夫买丝。他说男人不在家,若要买丝家里尽有,取出来看就是。说罢回身取丝出来。我见他十个指头就如藕芽一般,一双小脚还没有叁寸。手脚虽然看见了,还有身上的肌肉不能看见,未知黑白何如。”

“我又生个法子,见他架子顶上还有一捆丝,就对他道:‘这些都不好。那架子顶上的拿来看看何如?’他答应了,就擎起手臂来去拿。你晓得,此时热天,他身上穿的是单纱衫子,擎起手来的时节,那两双大袖直褪到肩头上面,不但一双手臂全然现出,连胸前的两乳也隐隐约约露出些影子出来。真是雪一般白,镜一般光。我生平所见的妇人这就是第一了。”

“我因劳他半日,不好意思,只得买了一捆丝出来。请问贤弟,这妇人你是要不要?”

未央生道:“这等说来竟是个十全的了,有甚么不要?只有这个妇人怎么就能够见面,见了面就能勾到手?”

赛昆仑道:“不难。我如今就同你拿些银子去伺候,等他丈夫出门,依旧用前面的法闯进去买丝。你中意不中意一见就决了。我想他终日帮着那个粗笨丈夫老老实实,一些情趣也没有。忽见了你岂不动心?你略做些勾引他的光景,他若当面不恼,我回来就替你商量做事。管取叁日之内定然到手。若要做长远夫妻,也都在我身上。”

未央生道:“若得如此,感恩不浅。只是一件,你既有神出鬼没的计较,又有飞墙走壁的神通,天下的事必没有难做的了。为甚么这一个就做得来,那两个全不说起?毕竟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不敢去惹他!?”

赛昆仑道:“天下事都是穷汉好欺负,富贵人家难惹,只有偷妇人一节,倒是富贵人家好欺负,穷汉难惹。”

未央生道:“这是何故?”

赛昆仑道:“富贵人家定有叁妻四妾,丈夫睡了一个,定有几个守空房。自古道饱暖思淫欲。那妇人饱食暖衣,终日无聊,单单想着这件事。到没奈何的时节,若有男子钻进被去,他还求之不得,岂肯推了出来?就是丈夫走来撞见,若是要捉住送官,又怕坏了富贵体面,若是要一齐杀死,又舍不得那样标致妇人。妇人舍不得,岂有独杀奸夫之理?所以忍气吞声,放条生路让他走了。那穷汉之家只有一个妻子,夜夜同睡,莫说那妇人饥寒劳苦不起淫心,就有淫心与男子干事,万一被丈夫撞见,那贫穷之人不顾体面,不是拿住送官,就是一同杀死。所以穷汉难惹,富贵人家好欺负。”

未央生道:“既然如此,你今日所说的事又与这议论相反?”

赛昆仑道:“不是我做的事与说的话相反,只因这一个人家与那两个人家的地位恰好相反。所以这一家好设法,那两个妇人难以到手。”

未央生道:“如今小弟心上已注意在这一边了,只是那两个妇人何妨也说一说,等小弟知道长兄的盛意,为我这样费心。”

赛昆仑道:“那两个妇人一个有二十多岁,一个有十六七岁。他两个在娘家是嫡堂姐妹,在夫家又是姻亲妯娌。夫家世代做官,只有他两人的丈夫是个秀才。哥哥叫做‘卧云生’,与那二十多岁妇人做亲四五年了。兄弟叫做‘倚云生’,与那十六七岁的妇人成亲不上叁月。两人的姿色也与方才说的妇人一般。只是一样的老实,干事的时节身也不动,口也不开,看他意思竟像不喜干的光景。妇人又不好淫,丈夫又没有叁妻四妾,夜夜同睡,难以算计。你除非千方百计引动他淫心,又要伺候他丈夫不在,方才可以下手。这不是有几月工夫?不如卖丝的妇人,丈夫常不在家,容易设法。”

未央生见他说那两个与妇人与日前所见之人有些相似,心上还舍不得丢开。又对他道:“长兄的主意虽不差,只是还有见不道处。你说那两个妇人老实没有淫心,必是他丈夫本钱细微,精力短少,干得他不快活,所以如此。若还遇了小弟,只怕那老实的也会不老实起来。”

赛昆仑道:“我看那两个男子本钱也不细微,精力也不短少。只是比了极粗大长远的稍逊他。我且问你,你的本钱有多少大?精力有几时长?也要见教一见教,使我知道你伎俩的深浅,好方心替你做事。”

未央生欣然道:“这个不劳长兄挂念,小弟的本钱精力也算得来。随你甚么大量妇人,定要请他吃个醉饱,方才散席。决不像酸子请客,到把饱的吃饥,醉的吃醒了。”

赛昆仑道:“这等就好。只是略说一说也不妨,贤弟往常与妇人干事大约有多少提方才得泄?”

未央生道:“小弟与妇人干事没有甚么规矩,只请他吃一个无算数就罢了。那里记得数目。”

赛昆仑道:“数目记不出,时刻是记得出的。大约耐得几更天气?”

原来未央生的本事只有半更,因要赛昆仑替他做事,恐怕说少了他要借端推委,只得加上半更。就答应道:“小弟的力量足足支持得一更!”

赛昆仑道:“这等说来也是平常的精力,不叫做高强。若是夫妇干事,有这本领也就好了。若要隔家过舍去做偷菅劫寨的事,只怕不是平等力量可以做得来的。”

未央生道:“长兄不消过虑。小弟前日买得有绝好的春方在那边,如今正为没有妇人使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要好事做得成,到临时用些搽抹的功夫,不怕他不久。”

赛昆仑道:“春方只能使他久,不能使他大。若是本钱粗大的,用了春方就象有才学的举子,到临考时吃些人参补药,走到场屋里自然精神加倍,做的文字出来。那本钱微细的,用了春方尤如腹内空虚的秀才,到临考时就把人参补药论斤吃下去,走到场屋里也只是做不出。我今只问你这物事有多少大?有几寸长?”

未央生道:“不消说得,只还你不小就是。”

赛昆仑见他不说,就伸手去扯他的裤裆,要他脱出来看。未央生再叁回避,只是不肯。赛昆仑道:“若是这等,劣兄绝不敢替你做事,若强替你做事,万一不看那妇人疼痒,被他叫喊起来,说你去强奸他怎么了得?到那时弄出事来倒是劣兄耽误你了。怎么使得?”

未央生生见他激切,只得陪个笑脸道:“小弟的本钱也看得过,只是清天白日在朋友面前取出,觉得不雅。今长兄既然过虑,小弟只得献丑了!”就把裤带解开,取出阳物,把一双手托住,对赛昆仑掂几踮,道:“这就是小弟的微本。长兄请看。”

赛昆仑走近身去仔细一观,只见:本身莹白,头角鲜红。根边细草蒙茸,皮里微丝隐现。量处岂无二寸,称来足有叁钱。十叁处子能容,二七娈童最喜。临事时身坚似铁,几同绝大之于。竣事后体曲如弓,颇类极粗之虾米。

赛昆仑把阳物看了一会,再不则声。未央生只说见他本钱粗大,所以吃惊,就说道:“这是疲软时如此,若到振作之后还有可观。”

赛昆仑道:“疲软时是这等,振作时也有限。请收拾罢。”说完不觉大笑道:“贤弟为何不知分量,自家本钱没有别人叁分之一,还要去偷别人的老婆!我起初见你各处寻妇人,只说定有绝大的家伙带在身边,使人见了害怕,所以不敢轻易借观。那里晓得是根肉搔头,只好放在阴毛里面搽痒,正经所在是用他不着。”

未央生道:“不瞒长兄说,小弟这贱具虽不甚魁伟,也曾有人喝彩过的,亦不至如此无用。”

赛昆仑道:“有人喝彩,必是未经破瓜的处女,不曾干事的孩童,若见了他自然要赞叹几句。除了这两种人,只怕就与我一样,不肯奉承尊具了。”

未央生道:“照长兄说来,难道世上人的肉具都大似小弟的不成?”

赛昆仑道:“这件东西是劣兄常见之物,不止千馀根。从没有第二根像尊具这般雅致。”

未央生道:“别人的且不要管,只请问那叁个妇人的丈夫,他腰间之物比小弟的何如?”

赛昆仑道:“比贤弟的大也大一两倍,长也长一两倍。”

未央生笑道:“我知道长兄的话不是真言。乃不肯替小弟任事,借端推委,如今试出来了。我且问你,那两个的或者你夜间去偷他看见了,也不可知。这个卖丝的妇人,据你说不过日间去一次,又不曾遇见他男子,怎么知道他的东西比小的长大一两倍?”

赛昆仑道:“那两个是目见的,这一个是耳闻的。我初见之时,走去问他邻舍,邻舍对我说了姓名。我又问他道:‘这样标致女子嫁了那粗蠢丈夫不知平日相得否?’邻舍道:‘他丈夫的相貌虽然粗蠢,还亏得有一副争气的本钱,所以过得日子还不十分吵闹。’我又问道:‘他的本钱有多少大?’邻舍道:‘量便不曾替他量,只见他夏天脱了衣服那件东西在裤子里荡来荡去,就像棒槌一样,所以知道他的本钱争气。’我今日所以定要问你借观,就是为此。不然为甚么没原没故借人阳物看起来?”

未央生听了,才晓得他是真话,有些没趣起来。只得又对他道:“妇人与男子相处,也不单为色欲之事,或是怜他的才,或是爱他的貌。若是才貌不济的,就要靠本事了。小弟这两件都还去得,或者他看才貌分上恕我分也不可知。还请长兄始终其事,不可以一短而弃所长,把为朋友的念头就中止了。”

赛昆仑道:“才貌两件是偷妇人的引子,就如药中的姜枣一般,不过借他气味,把药力引入脏腑。及至引入之后,全要药去治病,那姜枣都用不着了。男子偷妇人若没有才貌,引不得身子入门。入门之后,就要用着真本事了。难道在被窝里相面,肚子上做诗不成?若还本钱细微,精力有限的,就把才貌两件引了进去,到干事的时节一两遭干不中意,那娇人就要生疏了。做男子的既然拚了性命偷着女子,也要与他心投意合相处一生半世便好。若要只图一两遭快活,为甚么费这样心机?且不要说男子偷妇人要图长久快活,就是妇人瞒丈夫偷男子,也不知费多少提防,担多少惊吓,指望要快活。若还一些受用也没有,就像雌鸡受雄的一般,里面还不曾得知就完了账,岂不坏他一生名节?”

“贤弟不要怪我说,都像你这样的本钱,这样的精力,只要保得自家妻子不走邪路就勾了。再不可痴心妄想,去玷污人家女子。今日还亏劣兄老到,相体裁衣,若还不顾长短,信手做去,使衣服大似身子,岂不坏了作料?等那妇人报怨也罢了,只怕贤弟还要怪我谋事不忠,故意寻那宽而无当的妇人来塞责。劣兄出言粗卤,贤弟不要见怪。”

未央生见他言语激烈,料想好事不成,无言可答。赛昆仑又安慰了几句,就起身辞去。未央生兴致索然,也就送他去了。

他扫兴之后不知如何,直到下回是有定局。

第七回怨生成抚阳痛哭思改正屈膝哀求

却说未央生一团高兴,被赛昆仑说得冰冷,就像死人一般。独自坐在寓中想到,我生长二十多岁,别的物事见得也多,只有阳物其实不曾多见。平常的人藏在衣服里面,自然看不出了。只有那些年少的龙阳,脱下裤来与我干事,方才露出前半。他的年纪轻似我,物事自然少似我,终日所见都是小似我的,所以就把我的形大了。今被他说所见之物没有一根不长大于我,这等我的竟是废物了,要他何用?只是一件,我在家中与妻子干事的时节,他一般也觉得快活。

就是往常嫖女客偷丫鬟,他们一般也浪,一般也丢,若不是这件东西弄得他快活,难道他自己会浪,自己会丢不成?可见他的话究竟不是真言,还是推诿的意思。疑了一会,又相一会。忽然了悟道,我晓得了,妻子的牝户是件混沌之物,从我开辟出来的。我的多少大,他的就多少宽;我的多少长,他的就多少深。以短投浅,以细投窄,彼此相当,所以觉得快活。譬如取耳一般,极细的消息放在极小的耳朵里面转动起来,也觉爽利。若还是宽耳朵遇着细消息,就未必然了。日前赛昆仑说妇人有心上不浪,口里假浪之法,焉知那些丫鬟女客不是因得了我的钱财,故意奉承我,心上其实不要浪,口里假浪骗我,也不可知。浪既可假,岂有丢不可假乎者?他说这话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以后遇着男子,要留心看他的阳物何如,就明白了。

从此以后,与朋友会文的时节,朋友小解,他也随去小解;朋友大便,他也跟去大便。把朋友的看一看,又把自己的看一看。果然,没有一个不雄似他的。

就在路上行走,看是肩上坑上有人绊手,也定要斜着眼睛,把他的阳物看个仔细。果然个个大也大的他、长也长的他。自此比验之后,未央生的欲心也渐渐轻了,色胆也渐渐小了。心上思量道,赛昆仑的话句句是药石之言,不可不听。他还是个男子,我前日被他一番取笑,尚且满面羞愧,万一与妇人干事,弄到半中间被他轻薄几句,我还是自己抽出来不干的好、还是放在里面等他呕吐出来的好?从今以后,把偷妇人的事情收拾起,老老实实干我的正经,只要弄得功名到手,拼些银子讨几个处女做妾,我自然受他奉承不受怠慢了。何须陪了精神去做烧香塑佛的事?

算计以定,果然从这一日起,撇却闲情,专攻举业。看见妇人来烧香,不但不赶去看,就在外面撞见,也还要避了进来。至于街坊上行走,看见妇人,低头而过,一发不消说了。

准准熬了十馀日,到半月之后,欲心难禁,色胆又大。一日,从街上走过,看见一个少年妇人把一只手揭开帘子,露出半个面庞,与对门的妇人说话。未央生远远望见,就把脚势放松,一步勾做叁步走,好慢慢的听他声音、看他面貌。

只见吐出来的字眼就像箫声笛韵一般,又清楚又娇媚,又轻重得宜。躲着走到门前细看他面貌态度,竟与赛昆仑所说的话件件相同。也像珍珠宝贝,也像一幅美人图在帘子里随风吹动。心上想猜,他前日所说的莫不就是此人?

相了一会,走过几家门面,故意问人道:“这边有个卖丝的人,叫做权老实,不知他在哪里?”

那人道:“你走过了。方才那帘子里面有妇人说话的就是他家。”

未央生知道果然是了,就复转身来又看个仔细,方才回到寓中。心上想道:“起先,赛昆仑在我面前形容他的标致,我还不信,只道他未必识货。那里晓得是一双法眼。这一个相得就不差,那一家两个的自然不消说了。有这样的佳人,又有那样的侠士肯替我出力,只因这一件东西不替我争气,把叁个好机会都错过了,怎么教人恨得过。”

懊恼一番就把房门关上,解开裤子,取出阳物来左相一会,右相一会,不觉大怒起来,恨不得取一把快刀,登时割去,省得有名无实放在身边。又埋怨道:“这都是天公的不是,你当初既要娇纵我,就该娇纵到底,为甚么定要留些缺陷?这才貌两件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你偏生赋得完备,独有这件要紧物事舍不得做情。难道叫他长几寸大几分要你费甚么本钱不成?为何不把别人的有馀损些下来补我的不足?就说各人的形体赋定了,改移不得。何不把我自己腿上的皮肉、浑身上下的气力匀些放在上面,也就够了?为甚么把这上边的作料反匀到别处去使?人要用的有没得用,不要用的反馀剩在那边,岂不是天公的过处?如今看了这样标致女子不敢动手,就像饥渴之人见了美味,口上又生了疔疮,吃不下去的一般。教人苦不苦?”思量到此,不觉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把阳物收拾过了,度到庙门前去闲步遣闷。只见照壁上一张簇新的报帖,未央生向前一看,只见上写道:“天际真人来受房术,能使微阳变成巨物”。

这四句是前面的大字,后面还有一行细字。是“偶经此地,暂寓某寺某房,愿受者速来赐顾,迟则不及见矣。”

未央生看了不觉大喜道:“有这么样的奇事,我的阳物渺小,正没摆布,怎么就有如此的异人到这边来卖术,岂非天意?”遂如飞赶进庙去,封了一封贽见礼,放在拜匣中,教家童捧了,自己寻到寓处去。

只见那为术士相貌奇伟,是个童颜鹤发的老人。见他走到,拱一拱手,就问道:“尊兄要传房术么?”

未央生道:“然也。”

术士道:“尊兄所问还是为人之学还是为己之学?”

未央生道:“请问老先生,为人怎么样,为己怎么样?”

术士道:“若单要奉承妇人,使他快活,自己不图欢乐,这样的房术最容易传。不过吃些塞精之药,使肾水来的迟缓;再用春方搽在上面,把阳物弄麻木了,就如顽铁一般,一毫痛痒不知。这就是为人之学。若还要自家的身子与妇人一齐快活,阴物阳物皆知痛痒:抽一下,两边都要活;抵一下,两边都要死。这才叫做交相取乐,只是快活之极:妇人惟恐丢得迟;男子惟恐丢得早。要使男子越快活而越不丢;妇人越丢而越快活,这种房术最难,必须有修养的工夫到,再以药力助之,方才有这种乐处。尊兄要传,跟在下云游几年,慢慢参悟出来,方有实际。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去的。”

未央生道:“这等,学生不能待,还是为人之学罢了。方才见尊禀上有‘能使微阳,变成巨物’这八个字,所以特来请教。不知是怎样方法才能改变?”

术士道:“做法不同,大抵要因才而施。第一,要看他本来的尺寸,生得何如;第二,要于本来尺寸要扩充多少;第叁,要问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定了规矩,方好下手。”

未央生道:“这叁件是怎么样,都求老先生明白指教,好得学生择事而行。”

术士道:“若是本来的尺寸不短小,又于本来尺寸之外扩充不多,这种种做法甚容易。连那拼得拼不得、熬得熬不得的话都不必问,只消用些药敷在上面,使他不辨寒热不知痛痒,然后把药替他薰洗,每薰一次洗一次,就要搓一次扯一次。薰之欲其长,洗之欲其大;搓之使其大,扯之使其长。如此叁日叁夜,就可比原来尺寸之外长大叁分之一。这种做法是人所乐从的。若还本来的尺寸短少,又要于本来尺寸之外扩充得多,这种做法就要伤筋动骨了。所以要问他熬得熬不得,拼得拼不得。他若是个胆小的人,不肯做利害之事也就罢了,若还是爱风流不顾性命的,就放胆替他改造。”

“改造之法,先用一只雄狗、一只雌狗关在空房里,他自然交媾起来。等他交媾不曾完事之时,就把两狗分开。那狗肾是极热之物,一入阴中长大几倍,就是精泄后还有半日扯不出来,何况不曾完事?而这时节先用快刀割断,然后割开雌狗之阴,取雌狗之肾,切为四条。连忙把本人的阳物用麻药麻了,使他不知疼痛,然后将上下两旁割开四条深缝,每一条缝内塞入带热狗肾一条,外面把收口灵丹即时敷上。只怕不善用刀,割伤肾管,将来就有不举之病,若肾管不伤,再不妨事,养到一月之后,里面就像水乳交融,不复有人阳狗肾之别。再养几时,与妇人干事那种热性,就与狗肾一般。在外面看来,已比未做的时节长大几倍;收入阴中,又比在外的时节长大几倍。只当把一根阳物变做几十根了,你道那阴物里面快活不快活?”

未央生听到此处,竟像已死之人要重新转活来一般,不觉双膝跪下道:“若得如此,恩同再造。”

术士连忙扶起道:“尊兄要仿学生服事就是了,为何行此大礼?”

未央生道:“学生赋性好淫,以女色为命。无奈如先天所限,使我胸中的志愿再不能酬。如今得见异人,怎敢不行北面之礼,就好造次奉求。”

说完就唤家童取礼过来,自己亲手递去道:“些须不腆,暂为拜见之仪。待改正之后,再当奉献。”

术士道:“这桩事说便是这等说,十有九分还是做不成的。这个盛仪不敢轻领。”

未央生道:“没有甚么做不成。学生贱性是极爱风流,不顾性命的。若还改造的好,能使微阳便成巨物,将来感恩不浅。就或者用刀差错,有伤性命,也是数该如此,学生亦不敢怨。老先生不必多疑。”

术士道:“这法度在下做得惯拿得稳用刀自无差错。只是改造之后有叁件不便处,所以不敢轻易任事。须要逐件说过,若还情愿如此,才敢领命。倘叁件之中有一件不情愿,就不敢相强。”

未央生道:“是哪叁件不便处?”

术士道:“第一件不便,做过之后有叁个月不可行房。一行了房,里面就要伤损,使人阳、狗肾两下分开,不但假的生不牢,连自己真的也要烂。我起先说熬得熬不得的话,就是为此。”

“第二件不便,做过之后,除非二叁十岁的妇人方能承受,未满二十者就是已经破瓜、大而生育的,初干之时也要受许多磨难。若未曾出嫁的处女干一个死一个,决无幸全之理。要做这事,除非戒了不娶头婚,不御少妇,方才使得。不然岂但本人的阴德难全,连代做之人罪过也不小也。”

“第叁件不便,做过之后,后天的人力虽然有馀,那先天的元气割的时节未免泄漏了些,定然不足生男育女。即使生男育女,生出来也都是夭亡者多,长命者少。我起先所说拼得拼不得的话就是为此。我看尊兄是个青年有志的人,一来欲心太燥,熬不得叁月不行房;二来色心太贪,保不得将来不幸处女;叁来年事甚轻,恐怕令郎还不曾有,就有也不多。我想这叁件事皆有碍于尊兄,料尊兄未必件件情愿而敢于轻试也。”

未央生道:“这叁件事皆碍学生不着。老先生放心,只管替我改造就是。”

术士道:“怎见得碍不着?”

未央生道:“我如今在客边比在家里不同,就是不做此事尚且连夜孤眠,难道做了此事反有甚么走动不成?那第一件事是与我无碍的了。有甚么做不得?”

“至于结发妻子不可娶头婚,其馀婢妾都可以不论。学生的荆妻已经娶过,可以不消虑得。况且女色之中极不受用的是处女,一毫人事不知,一些风情不谙,有甚么乐处?要干实事,必待二十以外、叁十以内的妇人,才晓得些起承转合。与做文字的一般,一段有一段的做法,一般有一般的对法,岂是开笔的蒙童做得来?那第二件事不但於我无碍,又且与我相投了。有甚么做不得?”

“若子息一事别人看得极重,学生看得极轻。天下的子嗣克肖者少,不肖者多;孝顺者少,忤逆者多。若侥幸生个好的出来这不消论,若生个不肖不孝的出来,把家业废去,又把父亲气死,要此子何用?况且天下的人十个之中,定有一两个无子,这都是他命该绝嗣,难道也是因改造阳物,泄了元气所以绝嗣不成?我今天起了这个念头,就是个无子之兆了,又自己情愿无子,一定要割。万一命中有子,到那临割的时节元气不十分漏泄,依旧会生育男女,生出来的男女或不到夭亡也未可知。这总是意外的事,我不想他,只打点做个无子的人就是了。老先生所说之事,学生熬也熬得,拼也拼得,有甚么不便?如今不消疑我,迳替学生改造就是了。”

术士道:“既然尊意甚坚,一定要做,在下不好作难。须要选个日子,或约在尊馆,或屈到小寓,必须做得隐静,不可使一人知道。若有人知道走来窃看,就不便行事了。”

未央生道:“敝寓往来人杂,难行此事。不如还到尊寓来罢。”

两个相约定了,术士才把贽仪收下,取出一本通书,选了日子,是个火日,阳物属火,取火旺则盛盛的意思。

改造日子定了,未央生千欢万喜,分别而去。他生平造孽之根皆始于此,可见天下学房术是学不得的,学了房术就要坏了心术,从未有学房术单为奉承妻子,而不淫人妻子者也。

第八回叁月苦藏修良朋刮目一番乔卖弄美妇倾心

未央生别了术士,回到寓中,独自一个睡了。就把改造阳物以后与妇人干事的光景预先揣摩起来,不觉淫兴大发,一时难禁。只得叫随身一个家童上床去睡,把他权当了妇人,恣其淫乐。

他有两个家童,一个叫做书笥,一个叫做剑鞘。书笥年十六岁,因他识几个字,未央生把一厅书籍都交给他掌管,就像个藏书的箧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书笥。

剑鞘年十八岁,未央生有一口古剑交付他收藏,就像个护剑的套子一般,所以取名叫做剑鞘。

两个人物都一样妖姣,姿色都与标致妇人一般。剑鞘不会作骄态,未央生虽不时弄他还不觉十分得意。书笥性极狡猾,与未央生行乐之时态耸驾,后庭如妇人一般迎合,口里也会做些浪声,未央生最锺爱他。所以这一晚不用剑鞘,单叫他上床好发泄狂兴。

书笥等他完事之后就问道:“相公这一向单爱妇人,厌弃男子,把我们抛撇久了。为何今夜高兴,温起旧账来?”

未央生道:“我今晚不是同你干事,是与你作别。”

书笥道:“这么说,莫非要卖我么?”

未央生道:“我怎舍得卖你,这‘作别’二字不是我同你作别,是我的阳物与你的后庭作别。”就把要改造阳物的缘故细细说了一遍。

书笥道:“这等,你改造之后一根阳物有几十根大的,好去偷妇人,量我后庭想是不能承受了。”

未央生道:“是。”

书笥道:“你若去偷妇人,少不得要一个使唤的随身护驾。就把我带在身边,若有多馀的妇人你睡不了的,赏我一个,等我尝尝女色的滋味,也不枉跟个风月主人一场。”

未央生道:“这个容易。‘饱将手下无饿兵’,正经的同我睡了,那手下的丫鬟任凭你睡。莫说一个,就要几十个也有。”

书笥听了欢喜道:“你的阳物既与我的后庭作别,我如今也要与你作别了。”

就倒爬上身去,浇了一回本色蜡烛,方才下来。

未央生睡到第二日,就买了一只极健的雄狗,又买一只雌的相配,分作两处养在寓中。等到约定日期,叫书笥牵了,自己一同过去,又令剑鞘备一桌酒席,随后送来。

那术士的寓处是个极秘密的所在,没有闲杂人往来,极好做事。当日见未央生走到,就叫他取出阳物,预先上了麻药,好待临期用刀。那麻药初搽上去就像冷水激了一下,一激之后竟像没了此物一般。掐也不知疼,搔也不觉痒。未央生放下了心,知道割的时节没有苦吃的了。

不多时,酒已送到,与术士一边吃酒,一边等雄狗与雌狗干事。那两个畜生牵到僻静处来,放在一处,他只道是主人盛意,肯行方便,就联络起来。那里晓得是主人要借他本钱?!那两狗牵来的时节颈项里各系一条索子,未肯解去。

术士见他干到兴高之时,就令两个家童把两根牵索用力扯开。雄狗舍不得开交,口里乱吠,两只后腿紧紧夹住阴物,惟恐他开去;雌狗也舍不得开交,口里乱吠,两只后腿紧紧夹住阳物,惟恐他出去。

术士手持快刀,把狗肾割断。随割开雌狗之阴,取出雄狗之肾,切分四条。就连忙把未央生阳物割开四条缝,每一条缝内托一条狗肾,带热塞进去。四条塞完,外面敷上灵丹,用汗巾包扎好了,两个依旧饮酒。

未央生这一晚就在术士寓中借宿,夜间抵足之时,又传授了许多战法。到第二日才回去将养。这叁个月之中也亏他把持得定,不但不想欲事,连新改的阳物眼也不去看一看。直等过了叁个月方才解去汗巾,把他刮洗出来。仔细一看,不觉大喜道:“魁梧奇伟,果然改观,有此异物,可以横行天下矣。”

又过了数日,忽见赛昆仑走来问道:“贤弟一向不出门,在寓中静坐,想举业的功夫必然长进了。”

未央生道:“举业的功夫不过如此,倒是房术的功夫有长进了。”

赛昆仑笑道:“资质不高,长进也有限。”

未央生道:“长兄差了,士叁日不见便当刮目相待,何况小弟别了叁月?难道就没进益么?何不思叁尺之童后来变成大汉,脱兔之师起先有若处女?只有死人的阳物只会消不会长,那有活人的东西是人所能料定的?”

赛昆仑道:“这话我不信,十叁四岁的孩子那鸡巴不曾出汁就会一日大似一日,岂有二十以外之人阳物还会发作么?就发也发不多,不过论丝论毫,决无论分论寸之理。”

未央生道:“莫说论丝论毫,论分论寸也不足形其所发之长大。”

赛昆仑道:“岂有此理。世上只有暴发的财主,不曾见有暴发的阳物。既然如此求取出来与愚兄看一看。”

未央生道:“前次取出来受兄许多怠慢,如今怎敢再献出?”

赛昆仑道:“贤弟不要取笑,快取出来。若果然长进,待我奉承几句请罪他就是了。”

未央生道:“口中奉承也没干,除非寻件实事与他做做,一来试验他,二来鼓舞他,才见长兄作养人材的盛意。”

赛昆仑道:“若真是长进了我就把前日说的事作养他。”

未央生道:“既是如此,依旧要出丑了。”就把衣服抄起系在带间,次将裤子卸下。然后把两手捧住阳物,就像“波斯献宝”一般,对赛昆仑道:“长进不长进,看就知了。”

赛昆仑远远望见,疑是用一条驴肾挂在腰间骗我。及至近身仔细一看,方才知是真货,不觉吐舌大惊,问道:“贤弟用甚么方法就把一个极疲矮的物事弄得极雄壮起来?”

未央生道:“不知甚么原故被长兄一激之后,他就平空振作,竟像要发狠争气的一般。连我自己也不能禁止。”

赛昆仑道:“你不要骗我。我看皮肤上现有刀痕,四面四条又是一种颜色,毕竟是用甚么巧术造作出来。好好对我直说。”

未央生被他盘驳只得把改造的事细细说了。赛昆仑道:“贤弟好色之心坚韧至此,真不可阻挠了。我只得完备这件事罢,今日就同你去他撞到他家去看机会。”

未央生大喜。换了衣冠同赛昆仑出去。走到相近的所在,赛昆仑把他安顿在一处,自己先去打探消息。不多时走来回报道:“恭喜、恭喜,今夜就能成事了。”

未央生道:“面也不曾见,怎么就保得今夜成事?”

赛昆仑道:“我方才去问邻舍,邻舍说他丈夫往远处卖丝去了,有十几日不得回来。你如今同我走进去用心勾搭他,只要有些情意,我晚间自有办法送你进去,包管有十几夜同他快活就是了。”

未央生大喜,两人连忙走去。到了门前,赛昆仑把帘子倡起,同未央生一齐钻进去道:“权大爷在家么?”

妇人道:“不在家。”

赛昆仑道:“在下要买几斤丝,如今不在家怎么处?”

妇人道:“别处去买罢了。”

未央生就接口道:“丝怕没处买?只因一向是府上的主顾,不好去总承别人。”

妇人道:“既是舍下的主顾,为甚么我不认得?”

赛昆仑又接口道:“大娘,我夏天来买丝,也遇着太爷不在,是大娘亲自交易,从架子内取下来与我去的。难道就忘记了?”

妇人道:“是记得有这一次。”

未央生道:“既然大娘记得,可见不是空口来打价了,如今要有丝,取出来交易就是。为甚么把自家的生意推到别人家去?”

妇人道:“丝便有几斤,不知你中意否。”

未央生道:“府上的丝岂有不中意,还是忒好了些,怕我这酸子买不起?”

妇人道:“好说,这等相公请坐了,待我取出来。”

赛昆仑就叫未央生坐在上面,自己坐在下面。上面近着妇人,待他好调情的意思。

那妇人取出一捆丝来,递与未央生看。未央生还不曾接丝到手,就回复道:“这丝颜色太黄,恐怕用不得。”及至接到手仔细一看,又道:“好古怪,方才大娘拿在手里,觉得是焦黄的,如今接到我手又会白起来,这是甚么缘故?”故意想了一会又道:“这是大娘的手忒白了些,所以映得丝黄;如今我的手黑,所以把黄丝都映白了。”

妇人听了这话,就把一双眼凑着未央生的手,相了一会,方说道:“相公的尊手也不叫做黑手。”说便说这一句,还是正言厉色,没有一毫嘻笑之容。

赛昆仑道:“他的手比了我们的不叫做黑,若比了大娘的就不叫做白了。”

妇人道:“丝既然白为何不买?”

未央生道:“这是贱手映白的,可见不是真白。毕竟要与大娘的尊手一样颜色的方是好丝。求取出来看看。”

赛昆仑道:“世上那有这样白丝,只要像你脸上这样颜色,他就用得过了。”妇人听了这话,又把一双眼睛凑着未央生的脸,相了一会,方才有欢喜之容。对他笑道:“只怕世上没有这样白丝。”

看官,你道他为甚么以前不笑,直到此时才笑?以前不顾盼,直到此时忽然顾盼起来?原来,这妇人是一双近视眼,隔了二尺路就看不见。起先,未央生进去,只道是寻常买卖之人,及至听见“酸子”二字,方才晓得是个秀才也。还只说是寻常人物,不把眼去相他。因为睁眼看人有些费力,所以遇见男子不大十分顾盼。

但凡为妇人者,一点云雨之心,却与男子一样都是要认真做事,不肯放松的过了。若是色心太重的妇人,眼睛又能远视,看见标致男子,岂能保得不动私情?生平的节操就不能完了。所以造化赋形也有一种妙处,把这近视眼赋予他,使他除了丈夫之外,随你潘安、宋玉都看不分明,就省了许多壁障。所以,近视妇人完节的多,坏事的少,总是那双眼睛不会惹事。

这个妇人若不是把几句巧话引他眼睛上身,随你立在面前调戏到晚,他只当在云雾之。那里晓得只因手上一看,脸上一看,看花了心,就有些开交不得。对着未央生道:“相公当真买不买?若果然要买,我房里有一把好的,取出来看就是。”

未央生道:“特地寻来,岂有不买之理。快取来看。”

妇人进去一会,果然取出一捆丝来,又叫一个丫鬟捧了两锺茶,递与赛昆仑、未央生吃。未央生不敢吃完,留了半锺做个转奉主人之意。妇人看见,又对未央生笑了一笑,方才递出丝来。

未央生接丝,就趁手把妇人捏了一把。妇人只当不知,也把指甲在未央生手上兜了一下。塞昆仑道:“这一捆果然好,买了去罢。”就把银包递与未央生。

未央生照他说的价钱称了,递与妇人。妇人道:“这银子成锭,恐怕是中看不中用的。”

未央生道:“大娘若不放心,我把丝与银子都放在这边,今晚就夹开一锭,试他一试何如?不是夸嘴说,我们的银子都是表里如一的。”

妇人道:“也不消如此,若果不差,下次还可交易。不然,只好做一遭主顾罢了。”

赛昆仑拿着丝,催未央生回去。未央生临行,又把妇人唆了几眼,妇人虽不看见,也能领略大意,竟把眼睛收做细缝,似笑非笑的模样送他。

未央生走到寓中问塞昆仑道:“这事有**分成了,只是今晚怎样进去?”

赛昆仑道:“我细细打听过了,他家没有第二个人,只有方才那个丫鬟,才十一二岁,夜间跌倒头就睡着了。他家的房屋是看得见的,又不是楼房,又不是土穴,只消我背了你爬到他屋上,掀去几片瓦,摆去一根椽,做个从逃邙下罢了。”

未央生道:“若还被他邻舍听见,大家捉贼起来怎么处?”

赛昆仑道:“有我在身边不消多虑。只是一件,那妇人方才的话说是恐怕你中看不中用的,若还干得他不快活,就是一遭主顾了。劣兄前日的话如今可验了么。你须要自己挣扎,不要被他考倒,只进一场,到第二叁场就不得进去。”

未央生道:“决不至此,长兄放心。”两个笑了一场,巴不得金乌西下,玉兔东升,好做进场举子。

但不知那位试官是怎生一个考法,须得题目出来方知分晓。

第九回擅奇淫偏持大礼分馀乐反占先筹

却说权老实的妻子,名叫艳芳,是个村学究之女。自小也教他读书写字,性极聪明。父母因他姿貌出众,不肯轻易许人。十六岁上,有个考案首的童生央人作伐,父亲料他有些出息,就许了他。谁想做亲一年就害弱病而死,艳芳守过周年,方才改嫁给权老实。

此妇虽好淫,颇知大体,每见妇人有淫佚之事,就在背后笑他。尝对女伴道:“我们前世不修,做了女子,一世不出闺门,不过靠着行房之事消遣一生,难道好叫做妇人的不要好色?只是一夫一妇乃天地生成,父母配就,与他取乐自然该当。若要相处别个男人,就是越礼犯分之事,丈夫晓得要打骂,旁人知道要谈论。且无论打骂不打骂,谈论不谈论,只是这桩事体不干就罢,要干定要干个像意。毕竟是自家丈夫,要做事体两个脱衣上床,有头有脑,不慌不忙的做去,做到后来方才有些妙境。那慌忙急足之中只图草草完事,不问中窍不中窍,着题不着题,有些甚么趣味。况且饥时不点,点时不饥,就像吃饮食一般,伤饥失饱反要成病。那走邪路的人子,何不把后来相情人的眼睛留在当初择婿。若要慕虚名,拣个文雅的;若要图外貌,选个标致的,若不慕虚名,不图外貌,单要干房中的实事,只消寻个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自然不差。何须丢了自己丈夫去寻别个?”

那些女伴听了都道:“过来的人,说话自然不同,句句亲切有味。”

怎见得他是过来的人?他当初做女儿的时节,也慕虚名,也图外貌,也要干实事。及至嫁了那个童生,才也有几分,貌也有几分,只道是叁样俱修的了,谁想本钱竟短小不过,精力又支持不来。爬上身去肚子不曾猥得热,就要下来。

艳芳是个勤力的人,那里肯容他懒惰,少不得作兴鼓舞,又要耸拥他上来。本领不济之人,经不得十分剥削,所以不上一年就害弱症而死。

他经过这一番挫折,就晓得“才貌”二字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叁者不可得兼宁可舍虚而取实。所以后来择婿,不要才貌,单选精神健旺,气力勇猛的以备实事之用。看见权老实,生的粗粗笨笨,精力如狼似虎,知道是有用之材,所以不问贫富,就嫁了他。起先还单取精力,不知他的器械何如。只说力雄气壮之夫,不必定用长枪大斧方能取胜,就是短兵薄刃亦可摧锋陷阵。那里晓得竟是一根丈八长矛,所以艳芳喜出望外,自从嫁他之后,死心塌地依靠着他,不生一毫妄念。因他生意微细,日进不多,终日替他络丝,每日有一二钱进益,故权老实得以轻闲度日。

只因那一日合当有事,掀开帘子与对门妇人说话,未央生从门首经过,把他细看两番。他因眼睛近视,只看见有个人影在门前过来过去,却不知道面貌何如。谁想倒被对门妇人看了一个像意。那妇人有叁十多岁,丈夫也是贩丝卖的,与权老实一同去卖,虽不合本,倒像伙计一般。这个妇人面貌虽丑,性子甚淫。一来因招牌不好,没人想他;二来因丈夫凶狠,略有差错,不是打就是骂,所以还慎法,不敢胡行。

那一日,把未央生看得清清楚楚,待他去后,就走过街来对艳芳道:“方才一个绝标致男子走来走去,看你两次。你晓得么?”

艳芳道:“你知道我的眼睛可是看得人见的,我坐在这边,哪一日没有几个男人隔着帘子看我,便舍他看看罢了。晓得他做甚么。”

妇人道:“往常的男子,你这样人物值不得舍与他看。方才这一个,就等他看了叁日叁夜也是情愿的。”

艳芳道:“怎么这等说,难道有十二分人才不成?”

妇人道:“岂止十二分?照我看起来,竟有一百二十分。我终日立在门前,看了许多人,并不见有这样标致的。脸上皮肉,随你甚么东西没有那种白法。眉毛、眼睛、鼻头、耳朵,那一件不生得可爱?身上俊俏竟像个绢做的人物一般。就是画上画的有这般标致,也没有这样飘逸。真教人相思。”

艳芳道:“好笑大娘说得这样活现。我不信世上有这样男子,就有这样男子,他自他我自我,想他做甚么?”

妇人道:“你便不想他,我看他好不想你,出神出智,好像落魂了一般。要去又舍不得去,要立又怕别人知。没奈何,只得走过去一会,又从新走转来。临去的时候又。你道可怜不可怜?你不曾看见,自然不想他,我看见他,就替你患起相思病。”

艳芳道:“只怕他那种光景不是为我,是为你。你自己相思不好说,得故意把我来出名。”

妇人道:“我好副嘴脸,他肯为我?其实是为大娘,大娘不信,他少不得还要来走过,我远远望见他来,就知会大娘。大娘把身子立到外面,一来好看他,二来等他也好看你。”

艳芳道:“且等他走过的时节再做道理。”

妇人又说许多话,方才过去。艳芳到第二叁日,倒也留心要看,不想过了许多日,再不见来,也就丢开了。及至这一日,来买丝,看见这副标致面貌,自然再想起前话来。等他去后,心上想到,前日所说的莫非就是此人不成?论他外貌,果然是第一个男人,但不知内才何如。他方才有一句巧话,说今天就夹开来试他一试,虽然是说银子,却是双开二意。万一今晚当真走来,我还是拒绝的好,收留的好?终身的名节,坏与不坏,就在这一刻定局了,不可不自家斟酌。

正在踌躇,只见对门的妇人走过来道:“大娘,方才买丝的人你认得么?”

艳芳道:“我不认得。”

妇人道:“就是我前日说的。你难道不明白,世上那有第二个男子像这样标致的?”

艳芳道:“果然标致。只是忒轻薄些,不像正人君子。”

妇人道:“大娘又来道学了。世上那有正人君子肯来看妇人的?我们只取人物罢了,又不要他称斤两,管他轻薄不轻薄。”

艳芳道:“是便是这等说,只是在人面前也该稳重些便好。方才做出许多调戏来,亏得我家主不在,若还在家,看见怎么了得?”

妇人道:“怎么样调戏你?对我说说。”

艳芳道:“总是不老成,说他做甚么。”

那妇人是个极淫的,听见“调戏”二字,不知怎么样要搂他亲嘴,扯他做事,就不觉摇头摆尾,把手在艳芳身上左捏一把,右敲一下,定要他说。艳芳被他缠不过,就回他道:“方才是两个人,一齐进来,难道有甚么别样?调戏不过就是说话之间眉来眼去,做些勾搭人的意思就是了。”

妇人道:“这等,你也该露些好意回答他。”

艳芳道:“我不骂他就够了!还有甚么好意回答他?”

妇人道:“这就是你的寡情了。不要怪我说,倘这样标致女人,他那样标致男子,真是天生一对,地生一双,原该配做夫妻才是。既不能够做夫妻也该相处,了了心愿。我想权太爷那样人物不是你的对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堆上,也觉可惜。他若在来,我就走过来替你做媒,若把好事干得一两遭也不枉为人在世。”

他一边讲,艳芳一边算计道,看这妇人心上爱他极了,我就要做这桩事,他住在对门,若不把些甜头到他,他岂不坏我的事?我如今不知那人的本事何如,不如让他先弄一次,只当委他考试一般。若还本事好,我然后上场,不怕这样丑妇夺了我的宠去;若还本事不济,我就一顿发作起来,赶他出去就是了,依旧不曾坏得名节,何等不妙?主意已定,就对他道:“这样事我其实不做,他若再来,倒不要大娘替我做媒,待我替大娘作伐,等你两个做几遭好事何如?”

妇人道:“岂有此理。莫说大娘这句话未必出于本意,就使出于本心,我这样丑貌他那里肯要?大娘若有好意,除非你两个弄下了手,一遭两遭之后我故意撞来,大娘只说不好意思,扯我也干一遭。这还使得。”

艳芳道:“我这话不是假话,有个做法在这边。我方才被他歪缠不过,要拒绝他又放不下脸来,他方才临去的时节说一句巧话,今晚就要摸来也不可知。如今你家男子与我家男子一同买卖去了,总则这里没人,你今晚竟锁了门,到我这边来睡。预先吹灭了灯,待我躲在暗处,他若果然来,你竟假充了我同他睡觉。他在暗地里那里晓得是你,只当替我做了一个人情,又保全了我的名节,不置之致有亏。何等不妙?”

妇人道:“这等说是你许他来的了?我如今心上被你说得痒不过,要辞也辞不得了。只是一件,你为甚么许他来又不肯同他干事?从来的节妇那里有这样做法的?”

艳芳道:“不是我假仁假意,定要做这掩耳盗铃之事。不瞒大娘说,房事的滋味,我也尝得透了。随你有本事的,也赶我自家的男人不上。吃过大宴席的些须东道看不上眼,荤不荤素不素,不如不吃的妙。我所以不肯累这个虚名。”

妇人道:“你的主意我知道了,权大爷的本钱是一方有名的,你被大喧头喧过了,恐怕那喧周鞋的小喧,撩不着大人的鞋帮,所以要我做个探子,替你探探消息的。我想这事在我也没有甚么折本。只是一件,也要等我干个像意,不要在要紧头上,你又自己冲上阵来,使我进退不得。自古道‘斋僧不饱不如活埋’,这句话你须要记得。”

艳芳道:“料想没有这等侥幸的事,你且放心。”

两个商量定了,只等临期行事。这也是那奇丑的妇人一时的造化,奉了这个美差。一个簇簇新新改造出来的喧头,是他这双皮鞋喧起。要知宽窄何如,少刻喧时便见。

第十回聆先声而知劲敌留馀地以养真才

那个妇人奉了这个美差,满心欢喜。预先寻几块绢袱带在身边,好待干事之时揩抹淫水,省得湿了别人家的被褥。捱到点灯时候,忙把门锁,走过街来。

艳芳故意哄他道:“今晚竟是虚貌了,他方才寄个信来,说被人批住吃酒,脱不得身。还要别约日子。大娘且请回罢。”

妇人听了,急得眼中火出,鼻内烟生。又怪艳芳不寄信转去,强他今晚来,又疑艳芳起先失口许了,如今舍不得让人,要赶人回去,自己受用。

埋怨了一会,艳芳笑道:“我是哄你。如今想又要来了,只打点与他干事就是。”

先烧一盆热水,同妇人净了下身,然后拿一张春榻,铺在床横头,自家睡了,好听他们干事。吩咐妇人把大门关好,悄悄立在门后,他若来必轻轻敲门,你听见敲一下就开门,放他进来。不可使他敲多次,恐怕隔壁人家听见。放他进来之后依旧把门闩好,一同到床上去睡。只是与他说话声气要放轻些,恐怕他认得出。妇人唯唯听命。艳芳就去睡着了。妇人到大门边去伺候。

等了一更多天,不见动静,只得走进房去,正要问艳芳,不想暗地之中有人搂住他亲嘴。妇人只说是艳芳假装男子和他取笑,就伸手去摸他裤裆。才伸得下去,就有一根绝大的东西把手撞了一下,方才知道是本人。就装出娇声来问道:“心肝,你从哪里进来的?”

未央生道:“是从梁上下来的。”

妇人道:“好个本事。如今上床去睡罢。”

两人遂各自解衣服。未央生不曾解完,妇人已脱得赤条条仰睡在床上了。未央生爬上肚去,要摸着他两只脚好架上肩头,不想再寻不见。那里晓得自上床时节已高高翘在半天,献出阴户,只等阳物进来。

未央生想道,不料此妇竟是这等一个淫物,既然如此,那些温柔的家数都用不着了,只得赏他一个下马威。就把下身抬起,离阴户一尺多高,挺起阳物朝下一攻。

那妇人就像杀猪一般喊起来道:“阿呀!使不得。求你放轻些。”未央生把两只手替他扒开阴户,慢慢轻轻捱擦捱擦许久,只进得一寸龟头,其馀都在外面不能进入。

未央生又挺起阳物朝里一攻。妇人又喊起来道:“使不得!求你用些馋唾。”

未央生道:“只有弄小官用着那件东西,岂有同妇人干事要用馋唾之理?这例子破不得,还是干弄的是。”挺起阳物又向下直攻。

妇人道:“使不得,你若不肯破例,请抽出来,待我自己用些罢。”

未央生听了,就把阳物拔出,听他自用。妇人伸开巴掌,吐上许多唾沫,把阴物扒开,灌了一半进去,馀剩的都搽在阳物上。对未央生道:“如今没事了,慢慢弄进去。”

未央生要显本事,不肯从容,把两只手捧住他两股,响的一声,将改造长大的阳物一概事攻进去。妇人又喊起来道:“怎么你们读书人倒是这样粗卤,不管人死活,一下就弄到底?如今里头着不下,快拿些出来。”

未央生道:“里头着不下,难道如今在外面不成?只该叫他活动些,不要坐冷板凳就是了。”

遂运动起来。起初几下,妇人还当不起,每送一次,定叫一声“阿呀”,送到半百之数,就不见则声了。及至送到百外,那妇人就有无限的骚状做出来,无限的淫声唤出来,使人禁持不住,只得一阵紧似一阵,要催他丢过了自己好丢的意思。

谁想那妇人有些奸诈,明明丢了两次,问他,只说:“不曾”。为甚么不说实话?只因自己是代职的,恐怕艳芳听见,说他心事已完,要来交代。未央生认作真话,再不敢丢。抽到后来,忍耐不住,也丢了一次。丢过之后又不好住手,只是没有勇往直前之气。

妇人见阳物逡巡不进,就问道:“你丢了么?”

未央生怕笑他本事不济,只得也说:“不曾”。

起先未问之先,一下软一下,自从问了这句,竟像学生要睡,被先生打了,那读书的精神比未睡时节更加一倍,遂一连抽上几百下也不停一停。那妇人叫起来:“心肝,我丢了,我要死了!你今不要动,搂住我睡罢。”

未央生方才住手,抱住酣睡。原来,妇人面貌虽丑,还亏一双脚小;肌肤随黑,还不十分粗糙,所以黑夜认不出是替身。

却说艳芳躲在床横头,侧耳细听。起先见妇人叫疼叫苦,弄不进去,就知他的家伙长大,可以用的。又见他的干法在行,抽送有度,不像没有来历的。又见他干到中间,懈了一阵,虽有些鄙薄之意,后来见他重整军容,比入手之初更加奋勇,心上大喜道:“这等看来,分明是阃内之骁才,色中之飞将了,我今就失身与他亦可无悔。欲要趁他歇息钻进被去,说个明白,又怕他在阴暗之中不看见妇人的嘴脸,只说他好似我,还要想去弄他,况男子久战之后,若不把姿色去歆动他,未必能够再举。”

就悄悄走到橱下,取起火来,先汲了几瓢水,在锅里下面点一个草把烧着,然后拿烛光走进房去。把帐一掀,绵被一揭道:“是哪一个奸贼?深夜闯入人家奸淫妇人,是何道理?快起来说个明白!?”

未央生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只说是他的丈夫躲在家中,故意等妻子同我睡了,走来捉奸,要我的银子,吓得牙齿乱斗。及至抬头一看,就是夜间所干的妇人。心上想道,难道他家又有一个不成?低下头把那同睡的妇人一看,才知道是个极丑陋之妇。一脸漆黑的癞麻,一头焦黄的短发,颜色就如火腿不曾剥洗过的一般。就大惊道:“这是哪一个?”

妇人道:“你不要惊慌,我是替他做探子的,住在对门。那一日,你在门前走过,与你说的就是我。他说你容貌虽好,只怕中看不中用,恐累他偷汉的名,所以央我来试你一试。如今料想见中式了,你同他睡觉罢。我论理也该睡在这边,再讨些赏赐了去。只是旁边有打混的人,你两个就干不爽利,不若我回家去睡罢。”

说完就起来,只穿一领绵袄,一条夹裤,其馀衣裙物件都挂在手臂上,带了回去。临去时又对未央生道:“我的容貌虽丑,也是你的功臣。这事是我说起的,今晚与你睡这一次,一来是大娘的好意,二来也是前世的姻缘。后来若有闲空的工夫,也还同我睡睡,不要十分寡情。”说完又对艳芳拜几拜,谢了东道主人,方才出去。

未央生如醉初醒,如梦初觉,若不是赛昆仑激我改造,今日进来只好做个秦邦赴考的苏秦,不中文章,白白赶了出去。

艳芳送妇人去后,把门闭好了走进房来,对未央生道:“我晓得你今夜放我不过,特寻一个替身等你,你如今与他干事一次,也消得我的账了,还不出去,在这里干甚么?”

未央生道:“不但消不得账,还要加你的罪,如今已是半夜了,快些上床来睡睡。”

艳芳道:“你且起来披了衣服,做一件紧要事,才好同睡。”

未央生道:“除了这一桩,还有甚么紧要事?”

艳芳道:“你不要管,只爬起来。”

说完走到橱下,把起先温的热水汲在坐桶里,掇来放在床前。对未央生道:“快些起来,把身子洗洗,不要把别人身上的龌龊弄在我身上来。”

未央生道:“有理。果然是紧要事。我方才不但干事,又同他亲嘴,若是这等说,还该漱一漱口。”

正要问他取碗汲水,不想坐桶中放着一碗热水,碗上又架着一枝刷牙。未央生想道,好周至女子,若不是这一出,就是个腌臜妇人,不问清浊的了。

艳芳等他漱洗过了,自己也把下身洗濯。他下身起先已与妇人一齐净过了,为甚么又要洗濯起来?要晓得他睡在床头听他干事的时节,未免有淫水出来,恐怕未央生摸着要讥诮他,所以再洗一次。洗过了把一条湿手巾揩抹了,又在箱子里取出一条新汗巾,放在枕边。方才吹灭了灯,坐在床上。

未央生搂在怀中,一边亲嘴,一边替他脱下衣服。只见两个乳峰捏来不上一把,放去竟满胸膛,总是娇而且嫩,里面没有块磊的原故。及至脱去裤子,摸着阴物,其骄嫩与乳峰一样。

未央生放他睡倒。先取一双小脚架在肩头,然后提起下身,也像弄丑妇的方法远远舂进去,要等他先受苦,后来才觉得快活。不想舂进去艳芳,心上只做不晓得一般。未央生思想,赛昆仑的言语一字不差,若没有权老实的粗长之物,焉得有此宽大之阴?我若未经改造,只好做大沧一粒,焉能窥其底里?如今军容不足以威敌,全要看着阵势了。就把他头底下的枕头取来垫在腰下。然后按了兵法同他干起。

艳芳不曾到好处,但见他取了枕头下去,又不再取一物与他枕头,就晓得此人是个惯家了。取枕头垫腰是行房的常事,怎见得就是惯家?要晓得男女交媾之事,与行兵的道理无异,善对敌者才能用兵。男子晓得妇人的深浅方知进退。妇人知道男子的长短,才识迎送。这叫做“知彼知己,百战百胜”。

男子的阳物长短不同,妇人的阴户浅深不一。阴户生得浅的,就有极长之物也无所用。抽送之际定要留有馀不尽之意。若尽根直抵,则妇人不但不乐,而且痛楚。男子岂能独乐乎?

若阴户生得深的,就要用着极长之物,略短些也不济事。只是阳物生定怎么长得来到其间,就要用补凑之法。腰之下股之上,定须一物衬之,使牝户高张,以就阳物,则纵送之时易于到底。故垫腰之法,惟阳短阴深者可以用之,不是说枕头乃行房必须之物也。

所以男子的阳物短者可医,小者不可医。与其小而长,无宁大而短。术士替未央生改造之时,只求其大,不使其长,就是这个缘故。

如今艳芳的深,未央生的短,所以取枕头垫在下面。岂不是惯家?这种道理世上人还有知道,至于取枕头垫在腰下面,竟不取他物与妇人枕头,这种法窍就没人参得透了。妇人腰底下既有一物,若还头底下又有一物,则上身一段不过二尺多长,两头凸起,中间凹下,只当把妇人的身体拘断在下面,上面又压了一个男子,你道他气闷不气闷,辛苦不辛苦?况且妇人枕了枕头,面庞未免带反,口齿唇舌都与男子不对,极不便于亲嘴。男子要亲嘴必须鞠着身子往下面凑;妇人要亲嘴,必须便起颈项朝上面凑。碍了一个枕头,费人多少气力,所以干事之时无论垫腰不垫腰,总是颈项底下的东西断断留他不得。会干事的,将要动手,就把枕头推过一边,使他云鬓贴席,朱唇面天,五官四肢没有一件不与男子相合。

上下二孔又与别的肢体不同,不惟相合而且相投,不惟相投而且相出入。男子的玉麈入于女子阴中,女子的绛舌入于男子口中,使他也有一件的便宜处。则乐事相均,而无有馀不足之事矣。

未央生把一只手取枕头下去,就把一只手托住他的头颈,安顿在席上,使面孔不歪不斜,以预为亲嘴之地。所以艳芳暗喜,知道他是惯家。未央生垫腰之后,重新提起小脚放在肩头,把两只手抵住了席,放出本事尽力抽送。每一抽,定要拔出半截;每一送,定要抵个尽根。只是一件,抽便抽得急,抵却抵得缓。为甚么缘故?他恐怕下去急了要入得阴户响,恐怕邻舍人家听见,弄出事来,所以不敢放手。

干了一会,那阴户里面渐渐紧凑起来,不像初干的时节汗漫无际了。未央生晓得是狗肾发作,阳物大起来的原故。就不觉精神百倍,抽送的度数愈加紧密。

艳芳起先不动声色,直到此时方才把身子扭几扭,叫一声道:“心肝,有些好意思来了。”

未央生道:“我的乖肉,方才干起头,那里就有好意思?且待我干到后来,看你中意不中意。只是一件,我生平不喜干哑事,须要弄得里头响起来,才觉得动兴。只是你这房子狭窄,恐怕邻舍听见,不好放手,却怎么处?”

艳芳道:“不妨。一边是空地,一边是人家的厨房,没有人宿的。你放心干就是。”

未央生道:“这等就好了。”此后的干法就与前相反,抽得缓,送得急。送进去的时节,就像叫花子打肋砖,要故意使人听见好可怜见他的一般。

翻天倒地干了一阵,艳芳骚性大发,口里“心肝、儿子”叫不绝声,牝中淫水旁流横溢。未央生见他势头来得汹涌,要替他搽抹乾了,重新再干,就伸手去取汗巾。不想摸到手里被艳芳抢去,不容他揩抹。

这是甚么缘故?原来,他的生性也是不是喜干哑事的,与未央生所好略同,但凡干事之时,淫水越来得多,响声越觉得溜亮。所以他平日干事随下面横流直淌,就把身子都浸在里边,也不许丈夫揩抹,直待完事之后,索性坐起来,把浑身上下拭个乾净。这是他生平的嗜好之癖。

未央生见他不肯揩抹,就悟到这个缘故,比前愈加响弄起来。又翻天倒地干了一阵,艳芳就紧紧搂住道:“心肝,我要丢了。你同我一齐睡罢。”

未央生要逞本事,还不肯丢。艳芳道:“你的本事我知道了,不是有名无实的。如今不肯住手,弄了一夜,抵敌了两个妇人,也是亏你。可留些精神明夜再干。不要弄坏了人,使我没得受用。”

未央生见他这几句话说得疼人,就紧紧搂住,又抽了一番。两个才一齐完事。

完事之后,不曾说几句话,天已将明。艳芳怕他出去迟了被人看见,只得催他起来,自己也穿了衣服,送他出去。

从此以后,未央生晓去夜来,俱是从门里出入,再不做梁上君子了。还有几次舍不得分别,连日里也藏在家中。艳芳只推生病,不出去开门。两人青天白日一丝不穿,彼此看了雪白的肌肤,恣其淫乐。

对门的丑妇隔一两夜过来一遭,未央生不好拒绝他,也时常点缀点缀,但不能饱其所欲,只好免于怨恨而已。左右邻舍有几个听见些嫌诏的,都只说赛昆仑自己来奸他,再不想是替别人做事。未曾到晚,各家都闭户关门,不管外面闲事,惟恐赛昆仑恼他碍眼,要顺便去算计他。

所以一连睡了十几夜,没有一毫惊恐。直到权老实回来之后,方才断了踪迹。

赛昆仑恐怕未央生年少心性,弄出事来,连日间也禁止他,不许到门前去窥探。宁可自己做红娘,终日托名买丝替他传消递息。

权老实是有几次在家,只说是生意主顾,平日与妻子交易惯的,自己倒立过一边,凭他两个说话,一味忠厚到底,不以诡谲待人。这才叫做权老实。始信天下的混名叫得一毫不差。不像自家取表德,只拣好字眼称乎。天下择交之法,不必察其为人,观其行事,只问此人叫做甚么混名,就知道交得交不得也。

卷之三觉后禅——秋

第十一回穿窬豪杰浪挥金露水夫妻成结发

诗云:

豪杰从来数绿荫,一逢知己便挥金。

衣冠亦复多豪客,何事全无念友心?

艳芳与未央生睡了十几夜,那种云雨私情正在稠密之时,被丈夫回来打断好事,苦不可言。

心上想道:“我起先只说天下的男子,才貌与实事决不能相兼,我所以去了才貌,单取实事。把个粗蠢东西当做宝贝一般,终日吃辛吃苦,帮他做活。那里晓得男子里面原有叁件具全的,我若不遇着这个才子,枉做了一世佳人。如今过去的日子虽不可追,后来的光阴怎肯虚度?自古道‘明人不做暗事’,做妇人的不坏名节则已,既然坏了名节,索性做个决裂之人,省得身子姓张肚肠姓李。我常说从来的妇人,有红拂妓的眼、卓文君的胆,方才可以偷汉。生平只偷一次,一偷就偷到底,连那个偷字后面也改正过来,才是个女中豪杰。况且‘淫奔’二字原分不开,既要淫就要奔,若度量后来奔不得,就不如省了那些孽障,做个守贞不二之人,何等不妙?为甚么把名节性命去换那顷刻的欢娱?”

主意定了,就写书一封寄与未央生,约要私奔。他当初在母家的时节,极喜读书写字,只因嫁做商人妇,就把笔砚荒疏了,所以写的书札如说话一般。书云:

情郎未央生赐览:

自你不来之后,我终日对了饮食吞咽不下。就勉强吃下

去,不过叁分之一。我如今立定主意,随你终身。你可速速

料理,或是你烦塞昆仑进来盗我,或是我做红拂前来奔你。

只要期定日子,约在何处等我,不致彼此相左。至嘱至嘱。

你若虑祸,踌躇不敢做此险事,就是薄悻负心之人,可

写书来回我,从此绝交。以后不得再见,若还再见我,必咬

你的肉,当做猪肉狗肉吃也。馀言不尽,只此寄知。

辱爱妾艳芳敛衽拜寄

写了此书,立在门前,看见赛昆仑走过,付与他带去。又怕未央生胆小,不敢行此险着,又生一计:终日寻是寻非,与权老实争闹,使他不能相容,好做朱买臣的故事。就终日只推有病,一根丝也不络,连茶饭都要丈夫炊煮。

每日清晨起来,咒骂到晚方才停息,至于干事之时,把摆布前夫的手段从新放出来,要打发他上路,好嫁叁样俱全的丈夫。权老实见他日里憎嫌不过,只得竭力奉承,指望将功赎罪。谁想夜里的功劳补不得日间的过失,爬下床来,就换了一副面孔,把一个如狼似虎的丈夫不消两月,磨得骨瘦如柴,恹恹待毙。

邻舍见了个个不平,只是惧怕赛昆仑,不敢说得。

权老实见妻子一向安心贴意,忽然改变起来,知他必有缘故,就在邻舍面前细问消息,说:“我出门的时节,可曾有甚么人在我家往来么?”

邻舍起先只推不知,后来见他盘问不过,又怜他是个忠厚之人,将来要死于淫妇之手,只得说道:“有便有一个人在你家走动,只是不可惹他,若惹他就有不测之祸。”

权老实道:“是甚么人?这等厉害?”

邻舍道:“就是天下驰名,人人俱怕,惯做神贼的赛昆仑。旧时在你门前经过,看见你娘子美貌,就走来问我们说:‘是哪一个的妻子’,我们说是你的令正。他又说:‘这样妻子嫁了那样丈夫,平日夫妻之间和睦不和睦’,我们又说是极相得的。后来见你出去卖货,走来问道:‘权老实这番出去有几日才得回来’,我们只说你去卖丝,有十几日才得回来。不想那一日起,你家夜夜像有人说话一般,若是别个,我们就好出来稽查,你晓得太岁头上可是动得土的?不去惹他,尚且要来照顾,况得罪他有个不来搅扰的?又且律法没有邻舍捉奸之理,所以凭他自来自往,宿了十几夜,直待你回来方才断了这路。我说便对你说,只好放在肚里,切不可泄漏出来,招灾惹祸。就在令正面前也只宜隐忍,不可说破。恐怕走漏消息,害你性命。”

权老实道:“来如此。今既蒙吩咐,怎敢漏泄。但他终有日落在我手里,待我拿住了他,杀头的时候,求列位高邻助我一臂之力。”

邻舍道:“这都是呆话,自古道:‘拿贼拿赃,拿奸拿双’,他做了一世贼,不曾被人拿着赃,难道通了奸情就被你拿着双不成?令正既被他奸,终有日被他领去,只保得不赔妆奁也就够了。”

权老实道:“怎见得如此?”

邻舍道:“他平素的手段你难道不知?任你高墙厚壁,他也有本事进去,何况你这几间小屋?终究被他钻进去把人领去。人既被他领去,那屋中的财物岂保得不做妆奁?你不可不堤防。”

权老实听了大惊,就对邻舍跪下求他画策免祸。邻舍怜他情急,个个代他算计。有的劝他休了妻子,断绝祸根。有的教他带了妻子搬远处去。

内中有一个老成的道:“这都不是主意。他令正虽有可出之条,却不曾拿捉赃据。把甚么题目休他?赛昆仑的路数没有一处不熟,随你搬在那里去,他也会寻着。这都不是良策。依我愚见,只有将错就错之法,可以做得。你妻子既然无心靠你,留在家中也没有用。不如卖些银子用用。若卖与别人,令正决不肯去。就是塞昆仑知道,怪你断他恩爱,也要来报仇。不如就卖与他。他既然爱你令正,或者肯出一二百两也不可知。你拿了这宗银子过来别讨一个妇人理家,自然不至招灾惹祸。又得了人又保得不破财,岂不两便?”

权老实道:“此计甚好。只是我自己不好去说,须得别一个对他说话便好,不如列位中那一位肯替我周全否?”

邻舍道:“若肯如此不妨与事,只是卖去之后,你不可生端,说我们通同奸贼,占你妻子,这就使不得了。”

权老实道:“若做得成,我身家性命都亏列位保全,怎敢做此负心之事么?”

众人听了就大家酌拟一个会说话的,约次日去寻赛昆仑说话。

却说未央生自与艳芳别后,害起相思病来,终日废寝忘食。欲要赛昆仑去拐他出来,又恐他丈夫缉获;欲领他远去,又想起两个特等妇人不曾弄得上手,舍不得丢了远去。心内踌躇不决。

后来看见艳芳的书写得极激切,只得定了主意。就求赛昆仑拐他出来,情愿领他到远方去,使他丈夫缉访不着。

赛昆仑道:“若肯如此就好处了。但权老实是个穷汉,没了老婆,那里还讨得起。凡人情倒了极处就有性命之忧,不可不替受害之人想个退步。除非带百十两银子丢在他家,然后拐出人来,使他失了一个,还好再讨一个,这等做来才不失我做英雄的本色。”

未央生道:“此计虽好,只是小弟旅囊羞涩,设处不来。奈何?”

赛昆仑道:“贤弟不消忧虑,我做了一生豪杰,若拼不得挥金,怎敢说此仗义的话!要银子都在我身上,你可写书回他,不拘时日,只要权老实不在家我就去拐他出来。”

未央生大喜,就写下书扎,也不用文理深奥,只把几句浅话回他,省得他费解。其书云:

艳娘芳卿赐览:

别得两个月,竟像几十年,终日寝食俱废,屡告昆仑求

他力图,他只恐尊意不决,所以不敢轻举。因看来扎,始知

句我之心坚如铁石今已力任不辞矣。红拂之事甚险,切不可

做。既有此人出力,只做红绡可也。佳期难以预卜,典守离

家之日,即是嫦娥出月之期。速赐好音,以便举事。别话不

宜,只此奉复。

真名不具

赛昆仑拿了此书送与艳芳之后,就取一百二十两银子,预先封好,好待临时带去。

过了两日,忽见他邻舍走来说:“权老实生意折本,日给不敷,不能养活妻子,要转卖与人,我想你为人宽胸大度,有闲饭养人,又肯济贫扶危,所以特来作合。求你积个阴德,一来超拔此妇出来,省得他饿死;二来使权老实得些聘金,好做生意糊口。极是两便的事。”

赛昆仑听了暗想道:“有这样奇事?我正要去算计他,他就央人来卖与我。或者他晓得些风声,知道我替人做事,料想出不得圈套,故此来上这条路也不可知。既然如此,我要暗买不如明买了。”

就问邻舍道:“他既贫穷要卖妻子,不知他妻子肯去否?”

邻舍道:“他在家受苦,巴不得出门。有甚么不肯去。”

赛昆仑道:“他要多少财礼?”

邻舍道:“他要讨二百两,若不得,一百两外多些,他也就肯了。”

赛昆仑道:“既然如此,就是一百二十两罢。”

邻舍见他允了,就去叫权老实亲来交易。赛昆仑初意,要教未央生做受主。后来想道:“我的名声人人惧怕,不敢同我打官司。若叫他出名,后来就有官司口舌了。”所以不提起未央生,只说自己要做意。

权老实走到写了婚书,打了手印,邻舍押了花名,交与赛昆仑。赛昆仑取出那封银子,恰好是这些数目,又别取十两,送与邻舍做媒钱。当日就佣轿子,把艳芳抬过来,也不使未央生知道。直待他寻下房屋,置了床帐家伙,方才备办花烛,把他两个送入洞房。虽鲍叔之交情,虬髯之侠气,不过如此。只可惜把题目错认,所以算不得为豪杰也。

第十二回补瞌头方成好事因吃醋反结同心

未央生与艳芳做了夫妻,两个不分昼夜尽兴快乐。艳芳进门之后,经水来得一次就有了胎。未央生大喜,以为术士之言不验,一般也会生育,这根取乐之具是落得改造的。到了四五个月,艳芳的腹渐渐大了,行房之时未免碍手碍脚,不能如意。艳芳就吩咐未央生,教他权且耽搁几时,养精蓄锐,待生育之后好图大举,不要枉费了精神。从此以后,两个就分房宿歇。

未央生独睡在书房,不免静极思动,又要做起分外事来。心下想到:“我目中所见的妇人,只有那两个不见姓名的是个绝色,与我新娶的这一个可以鼎足而立。怎奈不知下落,无处寻访。不得已而求其次,只好在册中遴选一个出来,暂救目前之急。”就瞒着艳芳把书房门关了,取出册子来细细翻阅。

翻着一个名字叫做香云,批他的批语虽不多几句,比别个的略加厚些,这分明是第一等之第一名。比绝色的女子只争一间也。

批云:

此妇色多殊美,态有馀妍。轻不留痕,肢体堪擎掌上;娇

非作意,风神俨在画中。因风嗅异香,似沽花气;从旁听妙语,

不数莺簧。殆色中之铮铮,闺中之矫矫者也。拔之高等,以冠

群姿。

未央生看了批词,追想他面貌。记得是个二十以外、叁十以内的人,神致妩媚,从前走过,觉得有一阵香气,与熏在衣上、带在身上的不同。既去之后,又在香案旁拾得一把诗扇,知道是他所遗。未央生想了数日要去踪迹他,因后来遇着特等的,就把他丢下。此时翻阅着了不觉死灰复燃,就把下面的小字细查,看他住在何处。原来与自己的住处同是一个巷名,心上大喜,忙走出去问人。

那里晓得作孽之事偏生凑巧,这个女子就是他的紧邻。只有一墙之隔,书房间壁就是他的卧房。丈夫叫做“轩轩子”,是个才高行短的秀才,年纪有五十多岁。前妻已死,香云是他的继室。轩轩子在外处馆,每一个月回来宿一两次,其馀日子都在馆中宿歇。

未央生访问的实,心上暗暗喜道:“这分明是前世的姻缘,神差鬼使送我住在这处同他作乐的了。”

忙回到家中,一边想计策,一边看形势。书房外面的墙虽然不高,是有房子隔住的,跳不过去。书房里面的墙是夹砖砌的,又有白灰粉在上面,一动就有痕迹,又不好凿孔。存想了一会就要做爬梁上屋之事。

仰起头来细看,只见屋山头上有叁尺高五尺阔的一块,是砖墙砌不到,用板壁铺完的。心上喜道:“既有这隙可乘,又不消想到屋上去了。只消把板壁撬去几块,那砖墙上面就可以跳得过了,有甚么难做的事?”

就掇一张梯子斜靠在墙上,然后到书橱里取出一副家伙,外面是个纸匣,纸匣里面刀、斧、锯、凿样样都有,名字叫做“十件头”。未央生自买回来一件也不曾用,只说是没用的东西。那晓得天下无弃物,要偷妇人竟用着他。就带了这副家伙爬上梯去,把那板壁一看还喜得有缝可寻,就先用一把小锉将横木之上锉去二分使橇板下来的时节没有障碍。然后用小凿投入缝中用力一橇,已下来一块。一连橇下叁块,就伸头过去一张。

看见一个妇人坐在马桶上,小解。解完之后未曾系裤,先盖马桶。那马桶盖落在地上,伸手去取,未免屈倒纤腰,把两片美臀高高耸起,连那半截阴门也与未央生打个照面。

未央生在背后看了,还不知可是本人。直等得撒上裤子,掉过脸来,仔细一认,正是当初赏鉴的人。未央生要叫他一声,一来怕被人听见;二来我在暗中,他不知我是何人,怎么肯来招接?万一发作起来,反为不便。须要设计引他上来张我,看见我面貌,不消我去仰扳他自然来俯就了。

想了一会,忽然记起他当日遗下一把扇子,上面有叁首唐诗,是他亲笔写的,我如今把板壁开在这边,走下梯去寻出那扇子,把上面的诗高声朗诵,他听了自然会意,比上来张我。然后用巧话挑拨他,自然一勾便上了。

算计已定,就下去开了箱子,搜寻那把诗扇。他在庙上作寓之时,烧香妇女所遗之物甚多,不止捕把扇子。拾得一件就收藏一件,又怕与别的东西混在一处,一时要寻难以寻起,又别作一箱,盖上写四个大字,取国风上一句,是“美人之贻”四字。此时开了箱子把那些哀艳之物细细拣阅。阅到一把扇子就是他的,展开一看,上面写叁首绝句,乃唐朝才子李白所作,名为清平调,是唐玄宗与贵妃赏牡丹召他进宫做的。

未央生不敢造次就念,先把衣冠换得齐齐整整,然后打扫喉咙,竟像昆腔戏子唱慢调的一般,逐字逐句哦出韵来,等他好仔细听,诗云: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栏露花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右其一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右其二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沈香亭北倚栏杆。

右其叁

念过一遍不见嫌诏,就把落款年月与写字之人的姓名当做曲子里面的介白一般,也念出来。要使他听得明白,又念了几遍。

只见板壁上忽然响了一声人,像咳嗽又像叹气。未央生知道他上来了,就对着扇子埋怨道:“为这一把扇子弄得人死不死、活不活,如今扇子在这边,人在哪里?若还寻得着,不如送还他,留在这里做甚么!”

说了这话,只见板壁上有人应道:“扇子的主人现在这里,丢上来还我!”

未央生抬头看见,故意吃一惊道:“原来绝世佳人就在咫尺,枉害了一向相思。这等说死不成了。”就把十步梯子并作五步跨上去,一见了面就搂住亲嘴。

香云问道:“你一向在哪里?再不能见面,如今为甚么走到这里人家,念起我扇上的诗来?”

未央生道:“这就是我的寓所。我就是你的紧邻。”

香云道:“既住在这里,为何一向不曾见你?”

未央生道:“我是新搬来的。”

香云道:“你为甚么搬到这里来?”

未央生要买他的欢心,就随机应变,想出话来道:“我搬来的意思都是为你。因前日在张仙庙看见尊容,心下十分想念,见你临别之时十分顾盼,又留下扇子赠我,所以丢你不下,谋到这里来住,好与你相处的。”

香云听了微笑一笑,把手在未央生肩上轻轻打一下,道:“你原来这样有情,我错怪了你。你家里还有甚么人?”

未央生道:“只有一个小妾,是朋友赠我的,其馀的贱居诩在故乡,不曾带来。”

香云道:“你未搬来之先,如何不到我门前走走?使我终日想你。”

未央生道:“我起初问你不着,不知住在哪里。后来访知下落就搬过来就你了。”

香云道:“是几时搬来的?”

未央生道:“不上半年,只好四五个月了。”

香云一听这一句,登时变脸就问道:“既然来了这些日子,为甚么往常不理我?”

未央生见他词色不好,知道露了马脚。又把巧话支吾道:“一向只说尊夫在家,恐怕轻举妄动,贻害于你,所以只当不知道。直到今日,方晓得尊夫在馆,家里没有别人,才敢露些声色。不过谨慎的意思。难道敢忘记了你不成?”

香云听了冷笑一声,又问道:“我的扇子可还在么?”

未央生道:“紧紧藏在身边,不敢遗失。”

香云道:“你拿来我看。”

未央生听了就下去取来,把一把汗巾子裹住,双手递过去。

不想香云接到了手两叁把扯得粉碎,往自己房里一丢,遂将汗巾子掷还他道:“这样薄情的人亏得不曾与你有染。从今以后两下闭交。下去吧。”

就忿忿走下梯子,眼泪汪汪的哭起来。

未央生不知他为着何事,要爬下去问个明白,又怕被人撞见,只得立在上面看了他哭。正在难处之际,忽然书房门外芭蕉弄声,竟像有人走动。未央生怕是艳芳,只得上了板壁,走下梯来。

心上猜疑道:“这是甚么原故?又不曾有话冲撞他,为甚么使起性来?察他口气不过怪我亲近迟了,耽搁半年工夫,不曾与他作乐,要逼我去请罪的意思。但日间不好过去,待到晚上钻过去问个明白。无论他怪得有理没理,总是陪他个不是就完了账。”

主意定了,挨到黄昏时候,打发艳芳睡了,来到书房。把门窗紧闭,遂爬上梯去。将日间橇动的板壁尽数除下,心上想道,他那边没有东西拔脚,二丈高的高墙如何跳得下去?欲要叫他一声,他既说了硬话,怎么肯来接引?谁想香云口嘴虽硬,心肠还软。临睡之时,原开一面之网在那边招纳他。

未央生爬到墙上伸手过去一摸,只见日间所用的梯子不曾撤去,依旧放在那边,若有所待。未央生大喜,就踏着梯子悄悄爬下去。只见黑洞洞不辨东西,又悄悄摸到床前,见他不响不动,只道是睡着了。就伸手去揭他被,要把身子钻进去。

那里晓得香云此时也不曾睡着,未央生过来的时节他明明听见,只因要省些客气,所以朝里睡了,只当不知。及至他伸手来揭被,这番客气就省不得了。只得转身来,假装梦中惊醒的模样,叫道:“你是哪一个?黑地里爬到我床上来!”

未央生靠着耳朵低低说道:“不是别人,就是日间与你说话的人。知道自家不是,特过来请罪。”一面说一面钻进被窝。

香云紧紧裹住,不放他进去。发作道:“这样寡情的人,那个要你请罪?”

未央生道:“我费尽心机谋到这边来亲近你,也不叫做寡情了。”

香云道:“你那双眼睛好不识货!怕没有标致的同他作乐,希罕我这等丑陋东西?”

未央生道:“我家里一妾是朋友赠我的,我不得不受。娘子怎么吃起醋来?”

香云道:“你同自家妻妾作乐是该当的。我怎么好吃醋?只是与我一样的人,你不该先去缠他,把我丢在九霄云外。若住在远处也罢了,只隔得一壁,叫也不叫一声,竟像不相识的一般。这样寡情的人还要人理?”

未央生道:“娘子这话是从哪里说起?我除了一妾之外,并不曾相处一个妇人。娘子为何谤起我来了?”

香云道:“我且问你,某日某时张仙庙里,有叁个标致妇人进去烧香,有人跪在门外瞌头,可就是你么?”

未央生道:“那日果有叁个妇人在庙烧香。彼时我也去求神,见有一阵在内,恐怕混杂不雅,所以不好进去。就跪在门外瞌头。我是拜张仙,难道拜那叁个妇人不成?”

香云笑道:“何如自己招出来了。既然瞌头是你,还有甚么辨得?你前日躲在张仙背后偷看妇人,见有少年女子竟不怕混杂不雅,直走出来调戏他。岂有妇人在里面反怕混杂不雅,跪在门外瞌头之理?这样混话骗叁岁孩子也不信,反要来骗我。”

未央生听了,知道掩饰不过,只得吐露真情,好套出那叁个妇人的下落。就对他笑一笑道:“不瞒娘子说,我那日瞌头一半为神,一半为妇人。但不知娘子坐在家里怎么晓得这事?是哪个对你说的?”

香云道:“我自有千里眼、顺风耳,何须要人说得?”

未央生道:“娘子既晓得这事,必晓得那叁个妇人住在哪里,叫甚么名字,丈夫叫甚么名字,索性求娘子说个明白。”

香云道:“你同他相处半年怕不晓得,反来问我?”

未央生道:“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从一见之后就不曾再见。怎说与他相处半年?这冤情叫我哪里去申诉!”

香云道:“你既然不曾与他相处,为甚么半年之中不见我一面?分明是他们叫你不要理我。我难道不晓得?”

未央生道:“屈天屈地何曾有一些影响,娘子若不信,待我对天发誓:我若与叁个妇人有一毫于染,天雷立即打死!”

香云见他发的誓愿,疑心也释了一半。就说道:“既是这等,你的罪过还可原。”

未央生道:“如今我说明了,请娘子揭开被窝,放我进来睡罢。”

香云道:“我的面貌不如那叁个妇人生得标致,你还是去寻标致的睡,不要来缠我。”

未央生道:“娘子又太谦了,怎见得你的面貌不如那叁个?”

香云道:“你的眼力自然不差,毕竟是他标致你不肯跪下瞌头。”

未央生道:“那瞌头的事不过是兴之所至,偶然做出来。何曾有甚么成见。据娘子这等说,是怪我瞌他的头,不曾瞌你的头,所以这等牢骚不平。我如今加上利钱多瞌些头,补还前日的欠账就是了。”

说完,遂跪在床前一连瞌了几十个响头,把床都振动。香云才伸手下来扶他上床。未央生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那阳物就与阴户凑着,竟象轻车熟路走过几次的一般。想来是初交之际,彼此情浓,又被客气的话耽搁了一会,到此时所以我要凑他、他要凑我,两件来而自然倾盖如故。

未央生凑着之后,就把阳物直抵牝中,是要借些痛意,好煞阴中之痒。香云欲图快活,所以耐着艰难,任他抵塞。未央生见他承受得起,就放出本事,同他对垒。起先几十提,里面倒还滑溜。到半百之后,渐渐有些濡滞起来。

香云抵挡不住,就问道:“我往常与自家男人干事,都是先难后易。为甚么今日不同,反先易后难起来?”

未央生道:“我的阳物与人不同,有两桩异样。第一桩是先小后大,起初像一块乾粮,一入牝就渐渐大起来,竟象是浸得胀一般。第二桩是先冷后热,就像块火石,擦磨几下渐渐热起来,就象有火星要爆出的一般。只因有这两桩好处,所以不敢埋没,要来亲近娘子,求你赏鉴的意思。”

香云道:“不信你身上有这样宝贝,只怕是哄人的话。就作是真的,怎么这等艰难起来?”

未央生道:“如今牝内乾燥不过,所以艰难。少刻有些淫水浸润他,自然不像这等了。”

香云道:“这等,待我敖住了疼,任你狠弄一阵,弄些淫水出来,省得里面乾涩。”

未央生听了,就把双脚架在肩上,紧紧抽送。不上几十下,那阴户也滑起来,阳物也热起来。滑则不觉其疼,热则愈见其乐。

香云道:“真个你方才的话不是哄我,我如今快活了。”

未央生就乘势愈加狠弄,一边使他欢心,一边套他的口气道:“心肝,我这话不哄你,可见别样的话也不是哄你。你可把那叁个妇人的话对我说说何妨?”

香云道:“只要你真心待我,我自然会对你说。何你这等忙?”

未央生道:“也说得是。”

就把他的舌头紧紧含在口里,再不说话,一味哑干。足足抽了一二更天。

只见香云手足冰冷,一连丢了叁次,就说道:“心肝,我的精神单薄,再经不得掏掳了。搂着我睡罢。”

未央生听了,爬下身来搂住同睡。睡的时节觉得一阵异香,与那日初会时闻见的一样。就问道:“你平日熏衣服的是甚么香?这等可爱。”

香云道:“我平日并不熏香,你在哪里闻得?”

未央生道:“那日相见的时节,你在我面前走过,就有一阵香气。今日睡在床上,也是如此。你平日若不熏香,这一种气味是那里来的?”

香云道:“这是我皮肉里面透出来气味。”

未央生道:“不信皮肉里面有这样好气味,若是这等你皮肉也是一件宝贝了。”

香云道:“我生平也没有别长,只有这一件与别个妇人不同。当初父母生我时,临盆之际有一朵红云飞进房来,觉得有一阵香气。及至生我下来,云便散了。这种香气再不散,常常在我身上闻出来,所以取名叫做‘香云’。若坐了不动,还不十分觉察,但是劳碌之后,有些汗出,这种气味就从毛孔里透出来,不但别人闻得出连自家也闻得出。我有这件好处也不敢埋没,前日庙中与你相逼见,你生得标致,故把扇子赠你,又把这种气味与你赏鉴,要你寻到我家来。谁想你不来,直到今日方了得心愿。”

未央生听了就把他浑身上下仔细闻,没有一个毛孔不有香气。方才晓得绝世佳人不是相得出来的。就把他紧紧抱住,一连叫了几十个心肝。

香云道:“我身上的香气你都闻到了,还有一种香气更比身上的不同。索性与你赏鉴。”

未央生道:“在哪一处?”

香云把一只手捏着未央生的指头,朝阴户里面点一点,道:“此中的气味更自不同。你若不嫌亵渎,也去闻一闻看。”

未央生缩下身子,去把鼻孔对着阴门嗅了几嗅,就爬上来道:“真宝贝,真宝贝!我如今没得说,竟死在尔身上罢。”

说了这话,又把身子缩下去,扒开那件宝贝,就用舌头舔将他起来。

香云道:“这怎么使得!还不快些上来。”一面说一面去扯他。

越扯得急,未央生越舔得慌,把一根叁寸长的舌头竟作了干事的阳物,在里面一抽一送,一来一往,与交媾无异,一见有淫水流出来,就吸在口里,吞下肚去。直舔得他丢了,连阴精都吃下去,方才爬上肚来。

香云紧紧抱住道:“我的心肝,你怎么这等爱我!我如今没得说,也死在你身上罢了。”

未央生道:“照我看来,你这样佳人如今世上没有第二个了。你既有这件宝贝,你的丈夫为甚么不回来受用,终日睡在外边,使你孤眠独宿?”

香云道:“他心上也要受用,只是力量不济,所以借处馆的名色在外面躲避差徭。”

未央生道:“我闻他还是中年的人,怎么就这等不济?”

香云道:“他少年时也是个风流子弟,极喜偷良家女子,日夜淫乐。减丧太过,到中年就没用了。”

未央生道:“他少年时的力量比我如何?”

香云道:“做事的伎俩虽然差不多,那有你这两桩好处。”

未央生道:“我这件东西与你这件东西皆是世上没有的。如今两件宝贝凑在一处,切不可使他分开。从今以后,夜夜要过来同你睡了。”

香云道:“你是有家小的人,怎能夜夜过来?只不要像前日的寡情也就勾了。”

未央生道:“不知是哪个多嘴的人到你面前来学舌,使我抱了不白之冤,到这个时候还说我寡情。我若知道那个学舌的人,定要与他狠做一出。”

香云道:“我老实对你说,学舌的人不是别个,就是那叁位佳人。”

未央生道:“这又奇了。这话若是别人说的也该没趣,难道自己不怕腆,竟告诉起人家来。”

香云道:“不瞒你说,我与叁位佳人是姻门之亲。两个年纪小的,我叫他妹子;一个年纪大的,我叫他姑娘。两个妹子更与我心投意合,竟像同胞的一般。我有心事对他讲,他有隐情也对我说。我那日烧香回来,见了两个,就把你生的标致,偷看我,我也爱你,丢下扇子的话告诉他。他两个道:‘既然他爱你你爱他,少不得有个寻来的日子,看你怎么样打发他?’我心上也料你要寻来,立在门前等了十来日,再不见一毫踪影。后来他两个烧香回来,遇见我就问我道:‘你那日看见的人是怎么面貌,怎样打扮?’我就把你面孔衣服对他说。他两个道:‘这等说,你心上的人我今日也见过了。’又问我:‘他既然爱你,那一日可曾对你瞌头否?’我说:“他爱我只好在心上,那有在众人面前瞌头之理?”他见我说这话,就不作声,只是笑,像个得意之貌。我疑心起来,再叁盘问,他方才把你瞌头的事细细告我。一面笑一面说,严然有个骄人之貌。我一连没趣了几日,心上想道:‘我与他一般是初见之人,你为甚么见我就避嫌疑,偌也不唱一个?见他就疯颠起来,一些嫌疑不避壁,竟瞌起头来?可见我的面貌不如他,你就要寻也去他,必不来寻我。’往常我与他是极好的姊妹,为这件事竟有些恨他起来。所以今日与你相会,见说来了半年直到如今方才理我,焉得不疑?后见你发誓起来,方才知道没有此事。这些戏文都是你瞌头瞌出来的,请问你该做不该做?”

未央生道:“原来如此也。难怪你不忿恨。但他两个既是你令妹,也只当是我的小姨了。你肯使我见他一面,别的事不想得,只等我叫他几声姨娘,使他知道我们两个有了私情。他起先把瞌头的话来骄你,待我替你把不但瞌头又且相与的话去骄他。心上何如?”

香云道:“这也不消,我与两个不但是姊妹,又且同盟。原说有福同享有苦同受,他以前既不曾背我,我如今怎么又反背他?我意欲要别你去与他相会,使他两个也知道天地间有一种妙物,大家赏鉴赏鉴。只是我也要与你断过。你得了他们之后不可改变心肠,要像今夜这等爱我,方才使得。你改变不改变也要发个誓来。”

未央生听了,不觉手舞足蹈,一个筋斗就翻下床来,对了天地,比以前所发的誓更加狠毒。发完之后,又爬上床去,重新干起,当做央媒一般。及干到事完之后,交颈而睡。

睡到天明起来,香云打发未央生依旧从梯上过去。自此以后,两个日日见面,夜夜同床。但不知两位小姨何日到手,今且暂停。下面两回另叙别事,少不得两出戏文之后又是正生上台也。

第十叁回破釜焚舟除隐恨卧薪尝胆复奸仇

却说权老实自从卖妻之后,愤恨不过,且无颜见人,就把生意不做,歇了。终日闷坐在家,拷问那十二岁丫鬟,说他与那长大汉子是几时睡起,还有甚么人替他往来做事。

丫鬟起先怕主母利害,不敢多嘴。如今见主母卖去,料没有回来,就把某时睡起,某时才住,连对门丑妇过来同睡的话尽情说出,又说与他同睡的不是那个大汉,另是一个标致后生,那大汉子反是替他做事的。

权老实听了这话,愈加愤恨。后来艳芳归了未央生,有人传说过来,权老实方才得了真情,就去查访未央生的来历。知道不是本处人,家中现有妻子,这是娶去做妾的。

权老实想道:“若是赛昆仑自己做事,我这冤仇也不要想报,只好忍过一世,到阴司地府之中与他算帐罢了。如今奸骗之人既不是他,我这冤仇如何不报?若要与他告状,他有赛昆仑帮助,不怕没有银子用,如今官府哪个不听分上的?他若央了人情,我的官司就要输与他了。我想起来告他也无益,不如走到他故乡,访着他的住处,千方百计钻进内室之中,把他结发妻子也拿来淫了几次,方才遂我的心。他淫我妻,我淫他妻,这才叫做‘冤报冤、仇报仇’,就是杀死他,也没有这桩事痛快。”

主意定了,就把那十一岁的丫鬟与一应家伙物件都变卖出银子来,连那一百二十两财礼与平日贩丝的本钱,都收拾了。别了乡邻,破釜焚舟而去。

不一日,到了地头,就在饭店中歇下。次日去访未央生的住居与他家里的动静。访了半日,方才晓得事体难做,心下十分忧虑。

起先,只说别人家的闺门与自己的一样,男子在家的时节自然严紧,男子出去之后就像门上少了关,可以借托事端,直进直出了。那里晓得读书的人家比做生意不同,不是叁党亲戚及至交朋友即若不许跨进门槛。他那个人家又比别个读书的不同,就是叁党的亲戚、至交的朋友,也不许跨进门槛。

心上踌躇道:“这等看来,那桩心事多应做不来了,只是既然举了此念,无论成与不成,也要尽心竭力去做一做,若万万做不来就是天意了。难道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就被‘铁扉’二字吓了不成?”

主意定了,就要到他前后左右赁间房子住下,早晚之间好看机会行事。谁想他住的所在,是孤孤别别一个宅子,四面都是空地,那里有个房子可以赁得。权老实相了一遍,知道这事难做,只得走回寓处。

走不上四五十步,只见他宅子旁边还有一株大树,树上挂了一个木牌,牌上写了八个大字。权老实近前一看,见上面写道“荒园招垦,初种免租。”权老实看了又把大树周围相了一遍,只见野草连天一望无际。

心上想道:“字上所说的荒园,想就是这空地了。不知是甚么人家的,既有荒园,毕竟也有间房子与人住了才好锄种。我就去租来住在近边,终日以锄地为名好看他家的动静。”

就走到附近之处去问人道:“这荒园的业主是哪一个?可有间房子租与种园的人居住么?”

那人道:“荒园的业主叫做铁扉道人,就住在那孤别房子里面。只有园没有屋,是要种园之人别寻房子住的。”

权老实道:“我要替他开垦,但不知他做人何如?”

那人摇头道:“这人是难相遇的,若好相遇的也有人开垦,不倒如今了。”

权老实道:“怎见得他难相遇?”

那人道:“开荒的旧例,原该免租叁年,他只肯免一年,到第二年就要交纳。这也罢了,他平日做人酸啬不过,拼不得饭食养人,一个官家也没有做他的佃户,只当他的长工,家里有生活要做去叫,又没有工钱。叁年前头也有人开垦过了,只因被他差使不过,只得丢了不种。所以荒到如今。”

权老实听了欢喜不过,肚里思量道:“我所虑者,是不能够进门,只要进得门去,就有叁分机括了。别人怕差使,我巴不得求他差使;别人要工钱,我巴不得没有工钱,正要使他用我才有妙处。只恐他女婿回来识破机关,就不妙了。我今须要别换一个姓名。他与我不曾见面,就回来也认不出我的。亦不至被他识破了。

算计已定,就改姓为“来”,名字叫做“遂心”。他原为报仇而来,取来到即遂心之意。做小说的仍称他为“权老实”,省得人看花了眼。改名之后,就写了一张租约,走去伺候。知道他家的门是从来敲不开的,只得坐在门外死等。

等了一日,不见有人出来。回到寓所宿了。到次日又去。恰好,铁扉道人立在门前买豆腐点心。老实见他相貌端严,就知是本人。走上前深深作揖问道:“铁扉道人莫非就是尊号么?”

道人道:“正是。你问我怎的?”

权老实道:“闻得府上有一片荒园招人开垦,小人因没有生意,要替府上租来种作。”

道人道:“开荒的事,不是无力之人和懒惰之人做得来的,你平日方作如何?”

权老实道:“小人平时是吃苦惯的,气力也将就去得。府上若不信得我,权做几时,若还开垦不来,再换佃户就是了。”

道人道:“这等,我家没有房子,你在那里居住?”

权老实道:“这个不难。小人又没有妻小,不过单身一人,待我自出工本,搭一个草舍起来就可以住得。”

道人道:“也好,你去写租契来。”

权老实已写在身边,就把租约递过去。道人见他形体粗笨,知道是个健汉,不但园地开得来,连家里的长工也当得过了。就收了租约,随他自备工本来搭草舍。

权老实就去买几根木料,几担稻草,叫一两个泥工木作,不上半日就搭起来。

虽是茅屋草舍,也觉得焕然一新。又把种园垦地的家伙办得整齐。每日清晨起来就去锄茅掘土。要使主人看见,觉得他勤谨,好乘青看顾的意思。

铁扉道人有一间小阁,恰好对着荒园。行起坐卧都在这阁上。他平日起得极早,谁想权老实又早似他。他不曾下床,权老实已锄过许多地了。道人看见不住的喝彩,自己家里有费力的生活就央他去做。

权老实竭力奉承,替他做事不但不要工钱,连饭也不敢吃饱。心上想道:“他的女儿不知怎么样奇丑,所以厌恶他,离乡撇井去偷女色,我是睡过好妇人的,万一勾引他上场,看了那奇丑面貌,这根阳物不举,不肯替我报仇奈何?”

及看见一个绝美的妇人,心上虽然欢喜,还不知是与不是。后来见他丫鬟都叫小姐,方才晓得就是此人。心上又想道:“这样妻子也睡得过了,为甚么丢在家中去占别人妻子?”

从此以后,忍心耐性,只图报仇。见他家里闺门严肃,愈加勤谨,不敢露一毫窥伺之容。在玉香面前走过,头也不敢抬,声也不敢则,竟像个诚实的人。

一连过了几个月,道人见他又勤谨又老实,又不贪嘴,心上爱他不过,因想道:“前日女婿临行曾留下几两银子,教我讨一个薪水之仆。我看见别人的官家好吃懒做的多,体心得力的少,所以不敢轻讨。若像这样的人讨他一个也未为不是。我想此人穷无依倚,或者肯卖身为仆也不可知。只是一个汉子讨在家中,有两桩不便:一来怕他没有牵绊,要偷物件逃走;二来男女混杂,那里防闲的许多。我想他若肯卖身,就把一个丫鬟配他,他有妻子系住了身,自然不想逃走,就是出入之间有妻子防闲他,别样的事也就不消虑了。”

主意定了,一日走去看他锄地,就问道:“你这等克勤克苦,论理就该做起人家来了。为甚么家小也不讨一房?”

权老实道:“自古道:‘‘智养千口,力养一身’,靠力养活的人,糊得口来也就够了。那里能够讨家小?”

道人道:“人生一世,妻子儿女都是少不得的。你自家既不能娶亲,何不投靠一个人家有现成女子,配他一个?生得儿女出来,百年之后也有个烧钱化纸的人,多少是好。”

权老实听了,知道他有接纳之心,就将计就计答道:“我想投靠人家也是难事,一来怕主人不知甘苦,终日为他做马牛,他不为功劳,又要打骂;二来怕同伴里面不能相容,他不肯替主人出力,见我赤胆忠心,就怕形他短处出来,反要主人面前离间,使我不能够安身。我常见乡宦人家有这情敝,所以不敢去投靠。”

道人道:“那乡宦人家仆从甚多,上下之间情意不洽,所以有这情敝。若是不大不小的人家,手下人的好恶主人就看得出。况且同伴甚少,有甚么相容不得?譬如人家像我这模样,一进了门又有妻子配你,你肯去不肯去?”

权老实道:“这是极好的,有甚么不肯去。”

道人道:“老实对你说,我家少一个使唤的人,今见你勤谨老实,心上要留你,所以问你这些话。你若果然情愿,就写一张身契进来,要几两身价先对我说,待我好设处。进门之日我就把丫鬟配你。你意下何如?”

老实道:“若得如此,我明天就送身契进来。只是小人平日欲心极淡,妻子有也得,没有也得,不十分思想。欲把丫鬟配我且从容些,待我做事几年,到精力衰倦的时节把来配我,也不为迟。如今这样年纪,正要为主人出力,何苦把精神气力被妇人消耗了去?至于‘身价’二字一发不消提起,我是自己卖身的,又没有父母兄弟,身价把与哪一个?只要自己有得穿、有得吃就是了。要银子何用?只是文契上不写身价怎么叫做卖身,只好在纸上随意写出多少银子就是。其实一分一文都不要主人破费。”

道人听了,不觉欢喜道:“听你这些话,可见你是个忠义之仆。只是两件之中只好辞一件。身价不领,或者留在我身边,待后来做衣服穿。这还使得。若说不要妻子那就成不得了。从来卖身的人只为得一房老小,要图些夫妻之乐,你为甚么不要?身价既不领,妻子又不要,只当是毫无干涉的人,我怎么好取留你?”

权老实道:“既然主人怕我心性不常,后来要去,故欲把妻子配我使我没有二心的,但我不是那样恶人,今既不放心,我承受了就是。”

两个说明白了,权老实不等第二日,当晚就写身契过去。道人也不等第二日,当晚就把丫鬟配他。

从此以后,道人把草舍拆了,教他在家里宿歇。起先唤他“来遂心”,如今把“来”字削去,单唤“遂心”,配他的丫鬟叫做“如意”。眼见报仇之事有了八分,如意之名又增一遂心之兆矣。

第十四回闭户说欢娱隔墙有耳禁人观沐浴此地无银

却说权老实未卖身之前,那玉香小姐有许多幽郁之情,总因笔墨不闲,不曾叙得,如今方才说起他。当初正在得趣之时,被个狠心父亲把丈夫赶出去,竟像好饮的人戒了酒,知味的人断了荤,就是叁五夜也熬不过,何况今年隔岁守超活寡来。实在欢娱既不可得,只好把春宫册子摆在面前观看。谁想越看越不禁止那一段淫欲之心。从此以后就把春宫册子放过一边,寻几种闲书出来消愁解闷。

看官,你道他当此之时,要消愁解闷,是甚么书好?据在下看起来别种闲书皆不中用,惟有他少年所读父亲所授的书,如《列女传》、《女孝经》之类,极是对科。若肯拿来一看,岂但消愁解闷,就是活寡也守得来,死寡也守得住。

怎乃计不出此,反把丈夫所买之书,取出观玩。那丈夫所买之书都是淫词艺语,如《痴婆子传》、《绣榻野史》、《如意君传》之类,尽数翻出来细看。

只见那书上凡说男子抽送的度数,不是论万就是论千,说男子的阳物,不是赞他极大,就是夸他极长,甚至有头如蜗牛、身如剥兔,挂斗粟而不垂的。

心上想道:“我不信男子身上有这样雄壮的东西,我家男子的物事长不过二寸,大不过两指,干事的时节,极多不过一过一二百提,就要泄了。何曾有上千?自古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这些百经的话一定是做书之人造出来的,那有这等异事。”疑了一会,又想道:“天下甚大,男子甚多,里面奇奇怪怪,何所不为,焉知书上的话不是实事?倘若做妇人的嫁得这样一个男子,那房帏之乐自然不可以言语形容,就是天上的神仙也不愿去做了。又把这话疑了又信。”

连日爬起来,女工针指一些不做,只把这几种闲书做对头,要使心上的淫兴索性浓到极处,好等丈夫回来一齐发泄。谁想等到后面,一毫音信也没有,不由他不怨恨起来。

心上想道:“我前世不修,嫁着这样狠心男子,成性不上数月,一去倒丢了几年。料他那样好色的人,再没有熬到如今不走邪路之理。他既走得邪路,我也开得后门,就与别个男子相处也不为过。只可惜闺门严紧,没有男子见面。想到那个地步就把怨恨丈夫的心迁怒到父亲身上,巴不得他早些死了,好等男子进来。”

及至看见权老实就像饿鹰见鸡,不论精粗美恶,只要吞得进口就是食了。起先做工的时节,虽有此心,一来见他老实,相见之际头也不抬,不好突然俯就他;二来日间进来,夜间出去,就要俯就他亦无其时。后来,听见他要卖身,心中甚喜,要想进门的头一夜就不肯放过他。不料父亲把如意配他,见他两个拜堂之后,双双进房,心上就吃起醋。伺候父亲睡了,就悄悄走去听他干事。

权老实的阳物甚大,如意虽有二十多岁,只因主人至诚,不曾偷摸过他,所以还是个处子,那里能经得绝大东西。叫喊之声,啼哭之状,自然惊逃诏地。连窃听之人都要替他疼痛起来。权老实见他承受不起,只好草草完事。

玉香立了一会,听不出好处,也自进房睡了。到第二叁夜,又去补听,也还只见其苦,不见其乐,直听到叁夜之后,也自权老实的本事该当出现以前。几夜都是吹灭了灯,然后睡的,独有这一晚,灯也不吹,帐子也不放,未曾动手之先,把一根八寸多长、一手把握不来的阳物,教如意捏在手中,摩弄了一会,方才插入阴户。

此事的阴户已被阳物喧大了,不像以前紧涩。权老实就放出本领来,抽送的度数竟与书上一般,不到数千不肯住手。如意从奇苦之后,忽逢奇乐,那些呼唤之声,又不觉惊天动地。以前替他疼痛之人,如今又替他快活起来。看出来的淫水,比弄出来的淫水更多。

从此以后,玉香的心已注在权老实身上。权老实自进门之后,也不老实。遇见玉香,不住把眼睛偷觑玉香,若有笑面,也把笑面相承。

一日,玉香在房里洗浴,他从门外走过,无心中咳嗽一声。玉香知道是他,要引他看看肌肤,好动淫兴。故意说道:“我在这边洗澡,外面是哪一个?不要进来。”

权老实知道这话是此处无银之意,就不敢拂他的盛情,把纸窗湿破一块,靠在面上张看。玉香看见窗外有人,知道是了。就把两个肉峰,一张牝户,正正的对着窗子,好等他细看。还怕要紧的去处浸在水里,看不分明,又把身子睡倒,两脚扒开,现出个正面,使他一览无遗。

睡了一会,就坐起身来,两手捧住牝户,自己看了,长叹一声,做个技痒难搔,无可奈何的意思。权老实看了,知道这妇人淫也淫到极处,熬也熬到苦处,若进去,决不拒客了。直把房门一推,直闯进去,跪在玉香面前道:“奴辈该死。”就爬起身来把他搂住。

玉香故意吃惊道:“你为何这般胆大?”

权老实道:“小人卖身之意,原是要进来亲近小姐。起先还要在没有人去处诉出衷情,待小姐许了,才敢放肆。不想今日看见千金之体生得娇嫩,熬不住了,只得进来冒渎,求小姐救命。”

玉香道:“据你的意思,要怎么样?难道浴盆里面好干甚么事体不成?”

权老实道:“小人也知道,这个所在与这个时候,不是干得事的。只求小姐恩允过了,待我夜间来服事就是。”

玉香道:“你夜间与如意同睡,他怎肯放你来?”

权老实道:“他是极贪睡的,夜间干事之后,直睡到天明方醒。我今夜瞒了他来,他那里知道。”

玉香道:“这等,依你就是。”

权老实见他允了,就把浑身上下摸过一遍,又亲了两个嘴,约今夜开门等我,方才出去。此时天色已晚,玉香揩乾了身子,衣服也不穿,夜饭也不吃,就爬上床去,要先睡一觉,养养精神好同他干事。

谁想再睡不着。捱到二更,初听见房门响,知道是他进来,就低低叫道:“遂心哥,你来么?”

权老实也低低应道:“小姐,我来了。”

玉香怕他在黑暗之中摸不上床,忙爬下来接引,就牵他上床,说道:“心肝,你的东西,我看见过了,比别人的不同,我承受不起,求你从容些。”

权老实道:“千金之体,我怎敢唐突。”

口虽说这话,心内还疑他假意装娇,岂有偷妇人的男子没有绝大本钱,使自家妻子还怕疼痛之理。就把阳物对着牝户唐突起来。

玉香忍不过,就恼起来道:“我吩咐你从容些,你怎么又这等急遽?”

权老实见抵不进去,知道起先的话不是虚情。就陪个小心道:“不瞒小姐说,我不曾见过标致妇人。今遇小姐,心上爱你不过,巴不得早进一刻也是好的,所以用力太重,得罪了小姐。如今待我将功折罪就是了。”

遂把阳物提起,在他阴户两旁东挨西擦,不敢入室,竟在腿缝之中弄送起。

你道他是甚么意思?原来是个“疏石引泉”之法。天下最滑之物,莫过于淫水,是天生地设,要使他兹阴润户的东西。唾沫虽好,那里赶得他上?凡用唾沫者皆是男子性急,等不得淫水出来,所以把口中之物纳入阴中,用那假借之法。究竟别洞之水,不若本源之水滑溜,容易入口。

权老实起先也不知有此法,只因初娶艳芳之时,阳大阴小,不能入。亏得艳芳搜索枯肠,想出这种法来,把极难之事弄得极易。

如今玉香的阴户,与艳芳昔日的阴户宽窄相同。权老实忽然记起这旧事,所以仍用此法,把阳物放在腿缝之中,替阴户摩肩擦背,使他里面痒不过,自然有淫水出来。淫水一来,如浅滩上的重船得了春涨,一到,自然一息千里,连篙橹之功都可以不费了。

玉香见他把腿缝认做阴户,就笑道:“你们走错了路,我们往常不是这样干。”

权老实道:“一毫也不错。我还你快活就是。”

弄了一会,只见腿缝里面有些滑溜起来,知道淫水已至。又怕太滑,抵不着阴门,要溜到别处去,就拿住玉香的手,把阳物交与他道:“起先果然弄错了,如今摸不着真穴,求你自家点一点。”

玉香就叠起阴户,把阳物凑在阴户口,吩咐道:“如今是了,你自己用力插进。”

权老实挺起阳物,一直插进去。每抽一次,送进一二分。再抽二十馀抽,那根八寸多长的阳物,不知不觉已尽根进去了。

玉香见他干法在行,愈加爱惜。就紧紧搂住道:“心肝,你是初近女色的人,怎么就这等知情识趣。我今爱杀你了。”

权老实任事之初,得了这篇奖语,自然不肯偷安。把抽送之法,不猛不宽,不缓不急的做去。做到后面,竟使他一辞莫赞,连奖语都做不出来,方才住手。

玉香不曾尝这样滋味,十分欢喜。自此以后,夜夜少他不得,起先,还是背着如意做事,后来晓得瞒不到底,索性对他说过,明明白白的往来。玉香怕如意吃醋,尽心奉承他,名为主婢,实同大小。或是一人一夜,或是一人半夜,甚至有高兴之时,叁人同睡。

在权老实的初意,原为报仇而来,指望弄上了手,睡几个月,即便抽身,不可被妇人恋住。谁想冤孽之事难以开交,当初与艳芳睡了几年,不见生子,如今与玉香一干,就成了孕。起先还不觉,及至叁月后害起喜来,方才知道。千方百计寻药来打胎,再打不下。

玉香对权老实哭道:“我这条性命送在你身上了,你晓得我父亲严法,一句话讲错,尚且要打骂,肯容做这恶事?明日知道,我少不得是一死。不如预先死了,还省得淘气。”说罢就要上吊起来。权老实再叁苦劝。

玉香道:“你若要我不死,除非领我逃走,逃到他乡外国。一来免了后患,二来好做长远夫妻,叁来肚里生出来是男是女,总是你的骨血,也省得淹死了他。你心下何如?”

权老实见他说得有理,就要瞒着如意做事;又恐怕他预先知觉,要说出来,只得与他商量定了,把随身衣服捆好,等铁扉道人睡了,开了大门一齐逃走。但不知他走到何方,后来怎生结果,看到十八回才知下落。

第十五回同盟义议通宵乐姊妹平分一夜欢

权老实报仇的因果按下慢表,如今且把未央生得意之事畅说一番。

自这一夜搂住香云细谈往事,知道那叁个美妇都是他一家,两个少年的又分外心投意合。只因话长夜短,两个又要干事,竟不曾问那叁个妇人是何姓名,叁个丈夫是何别号,家住在哪里。直到第二夜过去,方才补问。

香云道:“我叫他姑娘的,是花朝日生的,名字叫做‘花晨’,我们叫他晨姑。丈夫死过十年了,他心上要嫁,只因生下个遗腹子,累住了身子,不好嫁得,所以守寡。我叫他妹子那两个,是他嫡亲侄妇,大的叫做‘瑞珠’,小的叫做‘瑞玉’。瑞珠的丈夫,号‘卧云生’;瑞玉的丈夫,号‘倚云生’,两个是胞兄弟。他叁个人家门户虽然个别,里面其实相通。只有我远一步,隔得几家门面。总来都在这条巷内。”

未央生听了,愈加欢喜。又记起赛昆仑前日之言说两个富贵女子,就是此人。可见贼眼与色眼一样,同是一丝不漏的。就问香云道:“昨日蒙你盛情,把两位令妹许我,但不知何时才许我相会?”

香云道:“再过叁五日,我就要过去,可以引你去相会。只是一件,我一去之后,就不回来,这张床不是我们作乐之处了。”

未央生吃一惊道:“这是甚么缘故?你可明白说来。”

香云道:“因我家丈夫在他家处馆,那兄弟两个是我丈夫的学生,文理都不齐,怕做秀才要岁考,两个一齐缘了例,目下要进京坐监,他两个是不得离先生,少不得我家丈夫要同他进去。他怕我没人照管,要接到他家,等我姊妹叁个一同居住。这数日之内就要起身,所以我一去之后就不回来,只好约你到那边相会了。”

未央生听了,一发喜上加喜,想叁个男子一齐开去,叁个女子一齐撮合,可以肆意宣淫了。

果然数日之后,师徒叁个一齐起身。起身之日就把香云接去。香云与未央生两个正相到好处,那里离得长久?少不得一见之后就要透露出来,好商量定了,领他来干事。

次日,香云对瑞珠、瑞玉问道:“你两个可曾再到庙里去烧香么?”

瑞玉先答道:“烧过一次就罢了,难道只管去烧?”

香云道:“有那样标致男人瞌你的头,就叁五日去烧一次也不为过。”

瑞珠道:“香倒要去烧,只是没有扇子送他。”

香云道:“贤妹不要笑我,我的扇子固然折本就是。你们两个虽受他瞌头,也不曾见他跟你们回来,哄你害害相思罢了。”

瑞玉道:“我们两个说起这件事,也解说不出为甚么。那个男人这等虎头蛇尾,若照那样颠狂起来,就像等不得第二日,当晚就要跟来的一般。及至等到后面,一些踪影也没有。既然这等寡情,何不省了那几个头不瞌也罢。”

香云道:“我闻得人说,他终日在那边思想,只是寻你们不着。无可奈何了。”

瑞珠道:“我们两个他未必思想,只怕对了那把扇子睹物思人,要害起相思病来。”

香云道:“扇子的相思他倒果然害过,不是假话。如今倒勾过帐了。只是瞌头的相思,害得沉重,一时医他不好。将来害死,只怕要你来偿命。”

瑞珠、瑞玉见他这话可疑,就一齐到他脸上看他颜色何如。香云一面说一面笑,也做出一种骄人的光景。两个一齐道:“看你这样得意,莫非上了手么?”

香云道:“也差不多,偏背你们与他勾账过了。”

两个听见这话,就像科场后不中的举子,遇着新贵人一般,又惭愧又羡慕,变赔个笑脸道:“这等,恭喜!添了个得意的新姐夫我不曾贺你,如今新姐夫在哪里?可肯借我们看看么?”

香云故意作难道:“你们都是见面过了,何须再要见?”

瑞玉道:“当初是道路之人,他便瞌头,我不好回礼。如今是至亲了,何妨再会,待我们回他个礼,叫声姐夫,替他亲热也是好的。”

香云道:“要见有何难,我就去叫他来。只怕他一见了面,要象前日瞌头的光景,疯癫起来,得罪了二位贤妹,不成体统。”

瑞玉道:“他起先少人拘管,所以轻举妄动,如今有你这个吃醋的人立在面前,他怎么敢放肆。”

瑞珠对了瑞玉道:“你这些话都是枉说的,他心上的人怎么舍得把与别人见面?当初结盟的话,虽说有祸同受,有福同享,如今那里依得许多。只是求他不要追吃以前的醋,把瞌头的话置之不问,也就好了,怎么还想别样的事。”

香云听了,知道他发急了,就认真道:“你不要发急。我若是要独自受用,不与你们同乐,只消住在家中不肯过来,日夜同他快活就是了。何须带自己的醋到别人家吃起来?我今肯对你们说,可见不是恶意了。如今要从公酌议,定一个规矩,使见面之后,大家没有争兢,我就叫他进来,同你们相会。”

瑞珠道:“若肯如此,也不枉结拜一场。就求你立个规矩,我们遵依就是了。”

香云道:“我与他相处在你们之先,论起理来,就该有个妻妾之分,大小之别。凡是要占便宜,得我与你是相好的姊妹。不好这等论得,只是序齿罢了。凡日间、夜间取乐,总要自大而小,从长而幼,不许越位。就是言语之间,也要留些馀地。不可以少年之所长,形老成之所短,使他有后来居上之评;不可以新交之太密,使旧好之渐疏,使我有前鱼见弃之恨。若依得这些话,自然情投意合,你们肯依不肯依?”

瑞珠、瑞玉齐答道:“这议论甚是公道,只怕你不肯。我们有甚么不依?”

香云道:“这等,待我写字唤他来。”

就取出一幅花笺,写出两句诗道:

天台诸女伴,相约待刘郎。

写了这两句,就把签折做几折,放进笔筒里。瑞玉道:“为甚么只写两句?这诗叫做甚么体?”

瑞珠道:“我晓得云姐的主意,是舍不得他搜索枯肠,留后两句待他续来,省得再写回贴的意思。你也忒熬爱他了。”

香云笑一笑,把诗封好,交与丫鬟,吩咐拿到自己房里从板壁缝中丢过去,讨了回字转来。

丫鬟去后,瑞珠问道:“你是怎么法引他到家里来?如今过几夜了?”

香云就把他住在隔壁,如何相会,共睡几夜,细说一遍。

瑞玉道:“他的本事何如?”

香云道:“若说起本事,竟要使人爱杀。你们两个只知道他的面貌标致,那里晓得他的本钱是一件至宝。从来妇人不但不曾看见过,连闻也不曾闻过。”

瑞珠、瑞玉听了,一发要问,就像未考的童生,遇着考过的朋友,扯住问题目一般,是大是小,是长是短,出经不出经,给烛不给烛,件件要问道。彼时正在吃饭之后,碗碟未收,香云见他问多少长,就拈一根筋,道:“有如此筋。”见问他多少大,就拿一个茶盅,道:“有如此盅。”见他问坚硬何如,就指一碗豆腐,道:“有如此腐。”

瑞珠、瑞玉笑道:“这等,是极软的了。既然如此,就要他长大何用?”

香云道:“不然。天下极硬之物,莫过于豆腐。更比钢铁不同,钢铁虽然坚硬,一见火就软了。只有豆腐,放在热处越烘越硬,他的东西也是如此,是弄不软的。我所以把豆腐比他。”

瑞珠、瑞玉道:“我不信有这件好宝。”

香云道:“我说这话还不曾尽其所长,他另有两种妙处,我若说出,你一发不信。只好到干事时,你自己去验罢了。”

瑞珠、瑞玉道:“你说就是,管我们信不信。”

香云又把先小后大,先冷后热,次第形容出来,两人听了他,不觉欲火上升,耳红面赤,即刻要他来与他干事,好试他绝技。

谁想丫鬟去了半日,再不见来。原来未央生不在家。他坐在房里等候,被书笥看见,也从板壁上爬过来,两个大弄半日。直待未央生回来,把书笥丢过去,方才讨得回字转来。叁人拆开一看,见他果然会心,就在原诗后面续两句道:

早修胡麻饭,相逢节馁肠。

瑞珠、瑞玉看了知道今夜是万无一失了,不胜欢喜。香云道:“今夜干事的次序,须议一个妥当,省得临事之时,个个要想争先。”

瑞珠心上晓得他睡过几夜,该当让人,没有今夜就要序齿之理。心上虽然如此,口里故意谦逊道:“你方才做定规矩,自长而幼,自大而小,不消说是你起头。”

香云道:“论理原该如此,只是今夜又当别论。自古道:‘先入为主,后入为宾’’,我同他睡了几夜,就算是主人,今夜且定宾主之礼,等你两人各睡一次,然后再序长幼。你们不要虚谦,今夜自然是珠妹起了,只是你两人还是每人一夜,睡个完全的好;还是每人半夜,睡个均匀的好?你们商议定了,回我的话就是。”

瑞珠、瑞玉想了一会齐说道:“我们两人不好说得,凭家长吩咐就是。”

香云道:“每人一夜觉得像意,只是难为候缺的,还是每人半夜罢。你两人意中如何?”

谁想他两人各有隐情,不好说出,只是闭口不言。香云道:“你们不说的意思我知道了,前面的一个怕他不肯尽欢,要留量去赴第二席,所以不应;后面的一个怕他是强弩之末,干事的时节没有锋芒,所以不应。我老实对你说,他的本事是一个当得几个的。”

对着瑞珠道:“你就同他睡一夜,只好做半夜实事,只怕还不到半夜,就要求免,落得交下手去。”又对瑞玉道:“酒醉后来人,况且他那壶酒又分明是下半壶好吃。你两个不必狐自。”

瑞珠、瑞玉的隐情被他参破,又决下疑心,一齐应道:“依命就是。”

香云遂吩咐丫鬟立在门前去等。不多一会,就把未央生领进来。瑞珠、瑞玉见他来到,假装羞怯退后一步,让香云接他。未央生对香云深深一揖,道:“请两位小妹过来相见。”

香云每一只手扯住一个,同他相见。见后,瑞珠唤丫鬟拿茶,香云道:“不消唤茶,他为你两个也想得苦了,各人把口里琼果送些过去,当了茶罢。”就把两个的手交与未央生。

未央生接到了手,就双双搂住,把自己的舌头先伸在瑞珠口里,等他尝了一会;又伸在瑞玉的口里,也等他尝了一会。然后把叁张口合在一处,凑成一个“品”字,又把两根舌一齐含在口里,尝了一会,方才放手。

只见丫头排上夜饭,未央生上坐,香云下坐,瑞珠居左,瑞玉居右。四个吃了晚饭,将要收碗,未央生扯香云到背后去问道:“请问娘子,今夜是怎么样睡法?”

香云道:“我预先替你酌定了,上半夜是瑞珠,下半夜是瑞玉。”

未央生道:“这等,娘子呢?”

香云道:“今夜我且恬退一夜,让他两个受用。待明夜然后轮起,照序齿一人睡一夜。但你今夜要争气些,应得我的口来就是了。”

未央生道:“那个不消吩咐,只是忒难为你。”

香云就叫丫鬟拿灯送未央生与瑞珠进去。自己怕瑞玉难过,陪他说了一会闲话,方才就寝。

瑞珠与未央生进房之后,就宽衣解带,上床行乐。初干之际,颇觉艰难,瑞珠想起日间的话说得好听,知有将来之乐,足偿此际之苦,所以坚忍,咬住牙关,任他冲突。时时刻刻盼他大起来,时时刻刻望他热起来。只见抽到后面,果然越弄越大,越干越热,竟像是个极大的角先生,灌了一肚滚水,塞进去一般。就是不抽不动,留在里面也是快活。方才知道日间所言不是虚誉,“至宝”二字竟可做此物的别名。就把未央生紧紧搂住道:“我的心肝,你有这样标致面孔,又有这件至宝生在身上,难道要把普天下的妇人都想死了不成?”

未央生道:“弄得人死,才想得人死。心肝,你舍得一条性命,等我弄死了么?”

瑞珠道:“遇着这件东西,难道还要想活不成?只是让我多干了几次,死才死得甘心。不要头一次就送我性命。”

未央生就翻天倒地干起来。瑞珠的阴户虽深,花心生得极浅,只消进一二寸就挠着痒处,所以抽送之间再没得落空。抽到半千之后,就要死要活起来,口里不住的叫道:“心肝,我今要死了。求你饶了罢。”

未央生要现所长,听见这话,只当听不见,力也不较,从一更干起,直干到二更,只见他四肢瘫软,口内冷气直冲,未央生知道不是劲敌,就住了手。紧紧搂住睡了一会,瑞珠醒转来道:“心肝,你怎么这么会干?如今我妹子在房里等,你过去罢。”

未央生道:“黑暗暗的,我那里摸得过去?”

瑞珠道:“待我叫丫鬟送你去。”就叫一个丫鬟起来,搀了未央生的手,送他过去。

那个丫鬟是个十五六岁的处子,起先听见他干事,弄得山摇地动,阴中骚痒不过,淫水不知流了多少。如今搀着未央生的手,那里放得他过。走到僻静去处,就对未央生道:“你怎么这等狠心,刚才那样好滋味,何不使我尝一尝?”

就把一手搂住未央生,一手去脱自家的裤子。未央生见他情急不过,不好推辞,就叫他睡在懒榻之下,将他阴户扒开,然后取出阳物,唾沫也不搽,对了阴户直抵。

那丫鬟不曾经人弄过,暗想那件东西是好吃的汤水,所以扯他弄,还愁他不肯弄。不料,他把阳物一抵,疼痛难当,就喊叫起来。未央生见他是个处子,就搽上许多唾沫,紧紧朝里又抵。他又叫喊起来道:“做不得!若再照样,一些好处也没有。为甚么我主母弄了就快活,这是何故?”

未央生就把初次干起要皮破血流,直要干过十馀次方才会快活,又安慰他道:“我的本钱忒大,你当不起。我有个小,叫做‘书笥’,他的本钱还小。明日带他来先与你干几次,然后等我干就不妨了。”

丫鬟感激不尽,就爬起来,穿好裤子,引他行走。走到瑞玉门前,只见明烛辉煌,点在房里伺候。听见外面走响,丫鬟就开房门,接他进去。未央生走到床前,叫道:“心肝,我来迟了。你不要见怪。”遂把衣服脱下,揭开被窝,爬在瑞玉肚上,挺起阳物就干。

初干之时,痛楚起来,与瑞珠一般,干到好处,那种要死要活的模样,更比瑞珠不同,使人看了竟要可怜起来。这是甚么原故?因他的年纪比瑞珠小叁四岁,身体也在瘦弱一边,肌肤娇嫩,竟无一物可比。就是立在阶前,尚怕随风吹倒;坐在椅上,还要东扶西靠的人,那里能经得这样干事?

所以抽到数百之后,星眼微撑,朱唇半启,心上有话,口里说不出来,无非是弱体难胜,香魂欲断,若再抽一会,定有性命之忧。未央生看了,心上怜惜不过,就问道:“心肝,你经不得再弄了么?”

瑞玉答应不出,只把头点一点。未央生就爬下身来,等他苏息一会,要干,又经不得再干;不干,又爱他不过,只得把他抱在肚子上面,睡到天明。

香云与瑞珠清早起来,要商量长久之策,就到瑞玉床前催未央生早起。揭开帐子一看,只见瑞玉倒在上面,未央生倒在下面,就叫醒来笑道:“今夜点灯不消买蜡烛了!”

姊妹叁个笑了一会,就与未央生商议道:“如今晚去夜来,终究被人看见。就是你自己家里的人见你夜夜不回,也要根究出来。怎么设法在这里住几时,连日里也不回去,不必定要干事,就是下棋、做诗,说说笑笑,也是快活的。你有这个妙法么?”

未央生道:“我未来之先,就把绝妙之法算得妥当了。”

叁人问道:“甚么妙法?”

未央生道:“我的小妾现今怀孕在身,干不得事。我昨日对他说,我离家日久,不曾回去,今趁你怀孕之时,到故乡。往返只消散个月,就好转来看你分娩。省得分娩之后,又要回去,妨我们作乐的工夫。他说我这话极讲得是。我今日回去,就收拾行李出门,只说回故乡去,竟挑到你家来。这叁个月之中,莫说做诗、下棋、说笑话,就是要串戏,也串得几本了。”

叁个女子听了,不胜欢喜,皆言妙计。未央生道:“还有一事,要与叁位商议。我身边有两个伴当,一个丢在家里,一个带他出来。只是那小介也有主人之风,若不把些甜头到他,他若走回去露出事来,却怎么处?”

瑞珠道:“这个不难,我家有得是丫鬟,随他去作乐就是。不但可系伴当之身,还可塞梅香之口,省得我们男子回来要去学舌。”

未央生道:“说的有理。”

四人计议定了,就打发未央生回去。当晚就挑行李过来。自此后,不但未央生醉卧群芳,连随身伴当亦享温柔之福。只可惜故园春色一旦飘零,使人有不堪回首之叹耳。

卷之四觉后禅——冬

第十六回真好事半路遭魔活春宫连箱被窃

诗云:

芳心忍负春晴日,小阁添丝绣碧罗。

绣到鸳鸯针忽折,画中好事也多磨。

香云与瑞珠、瑞玉,把未央生藏在家中,依了定例,一人睡一夜。周而复始,轮了几次,未央生与旧例之外,增个新例出来,叫做“叁分一统”,分睡了叁夜,定要合睡一夜;合睡了一夜,又依旧轮睡叁夜。使他姊妹叁人,有共体连形之乐。

自添新例之后,就设一张宽榻,做一个五尺的高长枕,缝一条八幅的大被。每到合睡之夜,教他姊妹叁人并头而卧,自己的身子再不着席,只在叁人身上滚来滚去。滚到那一个身上,兴高起来,就在那一个干起。喜得叁个妇人的色量都还不高,多者不过一二百抽,少者还不上百馀抽,就要丢了。中间的丢过一次,就要轮着左边的;左边的丢过一次,就好$淫荡小说 WWwCOM轮着右边的。只消一二更天完了正事,其馀多的工夫,就好摩弄温柔,咀尝香味了。

一日,香云与瑞珠、瑞玉在背后商量道:“我们叁个把这等一个神仙,一件宝贝,放在身边受用,可谓侥幸之极。只是一件,从来的好事多磨,须要在得意之时,预防失意之事,不可被外人知觉,唇播开来,使他立脚不住,就不妥了。”

瑞珠道:“我家屋宇深沉,没有闲杂人进来。房中的事,外面那里晓得。就是自己的官家,也只许在二门外伺候,不容他进来就是。所怕者是一个妇人,万一被他知道,我们的好事就做不成了。”

香云道:“是那一个?”

瑞珠道:“就是晨姑。你晓得,他性子是好淫不过的,虽然守寡,哪一时一刻不想男人?况且那日去烧香,他看见瞌头也疯癫起来,就像要跪下去,与他回拜的一般。只是不好做出。及至回来,又极口赞他标致,还说可惜不认得他。若晓得他姓名住处,定然放他不过。你说那爱慕的人,若晓得被我们藏在家中作乐,岂有不怀嫉妒,暗算我们之理?一经他暗算,我们就有不测之祸,岂但好事做不得?”

香云道:“说的有理,果然他是个好淫的人,这事不可不虑。”

瑞珠道:“我起先怕丫鬟泄漏,如今有书笥塞了口,料想不肯传说出去。只怕他亲来看见。他往常过来的时节,不响不动,就钻进房来。那双眼睛,就像偷油的老鼠,东张西望,就像有人瞒他做事一般。如今倒要防备,第一着,实吩咐那些个丫鬟,叫他们在两边交界处轮班看着,一见他过来,就要做个暗号,或咳嗽或叫唤,我们就好藏人;第二着,要算一个藏人之处,使他撞不着、寻不出就是了。”

瑞玉道:“藏在那一处好?”

叁个人交相酌议,有说躲在门背后的,有说伏在床底下的,瑞珠道:“这都不是算计。他那双贼眼,好不厉害,岂有门背后及床底下藏人不被他搜出之理。”

想了一会,忽然看见一只篾箱,是收藏古画的,有六尺长、二尺阔、叁尺深,外面是一层竹丝,里面是一层薄板。

瑞珠看了,指着道:“此物甚妙,又不大不小,将里面古画搬出,可以睡得一人。到要紧时节,把人藏在里面,他那里知道。所虑者是气闷不过,只要把里面薄板掀去两块,就不妨了。”

香云与瑞玉道:“果然绝妙。”

主意定了,就吩咐丫鬟叫他轮班打听,又把篾箱里面掀去两块薄板,吩咐未央生,叫他见有妇人来就睡在里面去,不可嫌诏。自从设计之后,果然有几次过来,被丫鬟做了暗号,未央生忙躲进去,一毫也看不出。

偶然一日,那叁个姊妹合该有事。在未央生匣内拾着一本册子,揭开一看,见有许多妇人的名字,美貌分等第,后列批评,都是未央生的亲笔。就问道:“这册子是几时造的?要他何用?”

未央生道:“就是我寓在庙中之时,一边看见,一边登记的。要待造完之后,选几个玉笋门生出来,好做公门性交,不时去浇灌他、培植他的意思。”

叁个问道:“那玉笋门生如今有了不成?”

未央生道:“就是叁位。”

叁个笑道:“不信我们就当得这样品题。”

未央生道:“不必多疑。”就把叁个人的等第批评查出来,指与他看。

叁人细细看了一遍,大家一齐得意起来。只有香云,见他的批语比两人略减些,欢喜之中,不十分满足。还亏得他未雨绸缪,怕香云看见,预先在两圈之上,加了一圈,把一等提做特等,所以香云看了,见他虽有详略之分,实无高下之别,故不以为意。

及看到后面,又有“玄色女子”一名,批评的话竟与瑞珠、瑞玉不相上下。叁人见了,不觉惊骇,一齐问道:“这一位佳人,这等标致,是甚么人家的?”

未央生道:“就是那一日同二位进来的,怎么就忘了?”

瑞珠、瑞玉听了,不觉大笑道:“这等说,就是那个老东西了。他是何等年纪,何等面貌,竟与我们叁人一齐考起特等来?有这样无赛的事。”

香云道:“这等说,我们考法都不足为荣,反足为辱了,这样的批评要他做甚么,不如涂抹了罢。”

未央生要暴白原情,把一人有福,带系满屋的话,说与他听。奈何叁个门生一齐鼓噪起来,竟不容主司开口。

瑞珠、瑞玉道:“云姐的话极讲的是,我们一概除名,让那老门生独占鳌头罢了。”

瑞珠就提起笔来,把叁个人的名字、批评一齐抹去,后面批一笔道:“淮阴齿幼,绛灌年尊,不敢雁行,谨当逊位。”

批过之后,就对未央生道:“这一位玉笋门生还喜得不远,那旁门里面是走得过的,请去浇灌他,我们叁个不劳你培植了。”

未央生见他动了公愤,不好措办,只得低头下气,随他驱逐,只是不理。直待他们气平之后,方才说出原情:“是推你们的屋鸟之爱,要寻他做个介绍,好与列位相处,所以奉承他几句,其实不是公道批评,列位不要过责。”

叁人听了,方才释了公愤。未央生就于释愤之后,卖笑求欢。自己先脱去衣服,睡在床上,等叁人次第宽衣。

正要爬在床上去,不想守门丫鬟咳嗽一声。叁人知是暗号,就流水穿起衣服来,留香云在里面藏人,瑞珠、瑞玉连忙出去招接。未央生的衣服脱得最早,堆在女衣下面,寻不出来。及至众人穿完,捡出来时又穿不及,只得精赤条条爬进箱去。

且说花晨走到中堂,见了瑞珠、瑞玉,看他两个面容大有惊慌之色,心内疑惑起来,知道这叁个人必有不良之事了。就要闯尽卧房,察他动静。谁想他已把活跳的春宫,锁在箱子里去了。

花晨走到房中,故意喝彩他道:“好几日不来,一发摆列的整齐了。”

就到床前床后走了一次。连橱柜里面都去搜检一番,并不见一毫形迹。只说是自己生疑,其实没有相干。遂坐下与叁人共说闲话。

不料,这事到底做不完全,弄来弄去,依旧露出马脚来。起先,他叁人听见咳嗽,大家慌了,只有工夫穿衣服,开书箱,急把窝藏的人塞得进去,就完得一桩事。不虑那一本册子丢在案头,不曾收拾。直到说话之际,方才看见。正要去取,谁知花晨眼快,一把就捏在手中。叁个人慌了手脚,一齐去夺,那里夺得过来。

香云知道不能夺来,就先放手,故意对瑞珠、瑞玉道:“不过是路上拾得一本残书,送与晨姑拿去罢了。抢他做甚么。”

两人一齐放手,花晨道:“既蒙云姐见赐,待我揭开张他一张,看是甚么书。”

就把身子立开,与他叁人隔了一丈多路,揭开一看,看见“广收春色”四个字,只说是本春意图。急急翻到后面,先看人物,后看标题,才晓得其中意味。谁想翻来复去不见一幅春宫,都是批评的语,方才晓得是个多情才子品评佳人的册籍,比春意还好看。就把一概批评细细看去,看到一个名为“玄色佳人”,后面批语竟像为他写照的一般,就不禁动起心来。暗想这册子莫非就是庙中相遇的人做出来的不成?就翻转到前面去看题头,只见有“某时某日遇国色叁人”的话,写在名字之前。再把“银红”、“藕色”的字眼想了一会,就知道是他无疑了。

及至看到“准阴齿幼,泽灌年尊”的一行批语,认得是瑞珠的笔迹,就放下脸来,把册子藏入袖中,故意叹道:“当初造字的苍颉,真是圣人。”

香云道:“怎见得?”

花晨道:“他造的字,再没有一个字没解说的。譬如奸淫的‘奸’字,是叁个‘女’字合起来,即如你们叁个女子住在一处,做出奸淫的事来一般。难道还不晓得苍颉造字的妙处?”

瑞珠、瑞玉道:“我们住在一处,并不曾做出甚么事来。这话从那里说起?”

花晨道:“你们既不曾做,这册子是哪里来的?”

香云道:“是我过来的时节,在路上拾得的。”

花晨道:“你不要骗我。我如今只问造册的人现在哪里?好好抬出来,万事干休。若还不说,我就写一封书,把这册子封在里面,寄与你们的丈夫,叫他回来同你们说话就是了。”

叁人见他词色不佳,不好与他相抗,只是推说这册真是拾来的,那里晓得造册的人姓张姓李,住在何方。花晨一面盘问,一面东看西看,心上想道,别处都相过了,只有这只画箱不曾检验。往常是开着的,为甚么忽然锁了?其中必有缘故,就说道:“这事你们既不肯抬,只得暂时免究,待改日再审。只是你这箱子里有几轴古画,可开出来待我看看。”

瑞珠道:“钥匙不知放在哪里,这几日尚寻不着,待寻着时开出画来送与姑娘看。”

花晨道:“这等,不难。我家钥匙甚多,可以开得的。”吩咐丫鬟去取。

不上一刻,取了几百把来。花晨接到手,就去开箱。他叁人就像死人一般,又不好嗔,又不好拦阻,只得凭他去开。心上还妄想他钥匙凑不着,开不来。

谁想他不用第二把,头一把就开着了。揭起盖子一看,只见一个雪白男子睡在里面,腿上横着一根肉棒槌,软到极处,尚且令观者吃惊。不知他坚硬起来更作何状。

花晨见了如此奇货可观,岂有不居之理,就不忍惊动他,依旧放下箱盖,把原锁锁了,对着叁人发作道:“你们做得好事。这男子是几时弄进来?每人睡过几十夜?好好招出来,如若不招,我就要惊官动府,叫丫鬟去知会邻舍,说拿住奸夫,先叫他进来验一验,好连箱抬去送官。”

香云与瑞珠、瑞玉惊得面如土色,只得走到背后去商量道:“他的说话是狠意,我们若不理他,他就要弄假成真了。如今我们该走过去调停他,把这个男子放出来,公用就是了。”

遂一齐走到花晨面前道:“这桩好事,原不该偏背姑娘。如今自知理亏,不敢巧辨,只求姑娘海涵。就把箱中之物送出来请罪就是了。”

花晨道:“请罪之法,该甚么样道理?倒要请呀!”

香云道:“不瞒姑娘说,我们叁人叁股均分,如今也把姑娘派上一份。”

花晨大笑道:“好个请罪的法子,你们把人藏在家中,不知睡了多少日子,到如今败露出来,方才搭我一份。难道从前睡过的,都不消追究了?”

瑞珠道:“据姑娘的意思,要怎么样?”

花晨道:“若要私休,只除非叫他跟我回去,随我作乐,睡睡几时,补了以前的欠数。然后把他交付出来,与你们一个一夜,从新睡起。这还可以使得。不然,只有官休之法,拼得打破饭锅,大家不吃就是了。有甚么别说?”

瑞玉道:“这等,也要说个数目。或是叁夜,或是五夜,就放他过来便好。”

花晨道:“这个数目定不得,等我带他回去审问一番,说你们叁个睡过多少夜数,我就要也睡多少夜数,然后交出来。”

叁个听了内心暗想,未央生爱我叁人,未必肯说真话,或者少说几夜也不可知。就一齐应允道:“既然如此,他只来得一两夜,你竟带回去,审问他就是了。”

叁个定议之后,就要开了箱子,放未央生出来,好随他过去。花晨怕他要逃走,就对叁人道:“日间走过去,要被家人看见,不妙。我今有个妙法,连这锁也不消开,只说这一箱古画原是我家的,叫几个官家进来,连这箱连人抬了过去就是了。”

说了这一句,不等他们回复,就吩咐丫鬟去叫官家。

不多时,四个官家一齐唤到,把画箱撮上肩头,抬了飞走。可怜这叁个姊妹,就像送棺材的孝妇一般,心上悲悲切切,只不好啼哭出来。不但舍不得这幅活春宫被人连箱劫去,还怕箱中之人被淫妇干死,有路过去,无路回来。只因书箱这件东西与棺材无异,恐怕是不祥之兆也。

第十七回得便宜因人瞒己遭荼毒为己骄人

花晨把未央生抬到家里,打发管家出去之后,就开自己箱子,取出一套男衣,一顶旧巾并鞋袜,是他丈夫在日穿的,摆在书箱边。然后开了金锁,请出未央生,替他穿着。二人先见了礼,然后对坐。

未央生那张利嘴,是极会骗人的。说:“我在庙中相见之后,终日思想,不知尊姓芳名,无由寻觅。幸得今日天假以缘,因祸得福,方才得观芳容。”

花晨只因看见批评,想他果然见许,就把假话当了真言,心上欢喜,等不得到晚,两个就上床做事。他的身体虽不叫做极胖,也有八分身体。未央生才爬上身,被他紧紧抱住,亲一个嘴,叫一声“心肝”,未央生就遍体酥麻起来,觉得妇人睡过许多,未尝有此之乐。

这个甚么原故?要晓得妇人里面有中看中用二种。中看者,未必中用;中用者,未必中看。

那中看的妇人要有“叁宜”。哪“叁宜”?宜瘦不宜肥;宜小不宜大;宜娇怯不宜强健。

所以墙上画的美人,都是画瘦小娇怯的,再没有画肥大的身子,健旺的精神。

凡画的美人,是画与人看的,不是把人用的。那中用的也有“叁宜”:宜肥不宜瘦;宜大不宜小;宜强健不宜娇怯。

怎见得中用的妇人要有这“叁宜”?凡男子睡在妇人身上,一要温柔似褥;二要身体相当;叁要盛载得起。瘦的妇人同石床板榻一般,睡在上面混身都要疼痛,怎能像肥胖妇人,又温又软?睡在上面不消干事,自然会麻木人的身体,最爽人的精神。所以知道瘦不如肥。

与矮小妇人同睡,两下的肢体不能相当,凑着上面凑不着下面;凑着下面凑不着上面,竟像与孩子一般,那能有趣?所以知道小不如大。

男子身子之轻重,多者百馀斤,少者亦有七八十斤,若不是强健妇人,那里盛载得起?睡在娇怯妇人身上,心下惟恐压坏了他。追欢逐乐之事全要以适性为主,那里经得要战战兢兢?所以知道娇怯不如强健。

这等说起来,中看中用两件事竟是相反的。若能与相反之事相兼得来,这样妇人,只要有八分姿色就是十足的了。花晨年纪虽大,实能兼此二美。未央生睡在床上,花晨就露出所长,把一双嫩肩搂住他上身,一双嫩腿搂住他下身,竟像一条绵软的褥子,把他裹在中间。你说快活不快活?

未央生以前所御的妇人,都在瘦小娇怯的一边,何知有此乐?所以还不曾动手,竟觉得遍体酥麻了。只因身上快活,引得下面的东西分外雄壮坚固,遂把阳物对着阴户直刺。

花晨的阴户是生育过的,里面自然宽大,不见痛楚就入佳境。只见到十抽之外,搂着未央生叫道:“心肝,快些弄。我要丢了!”

未央生狠抽不上十下,又叫道:“心肝,不要动。我丢了!”

未央生就把龟头抵住花心,停了一会,待他丢过之后,又弄起来。一边弄一边问道:“心肝,你的本事怎么这等不济?抽不上叁十下竟自丢了?你那叁位侄女多的要二叁百抽,少的也要一二百抽,方才得泄。我还说他容易打发,那里晓得妇人里面更有容易打发的。”

花晨就应道:“你不要把我看容易,我是妇人里面第一个难打发的。若不到一二千抽不得我丢。就是到了一二千抽,我要丢的时节,也要费上好些气力,不是这等抽送就弄得丢。”

未央生道:“你既有这样本事,为何方才这一遭容易打发?难道是假丢,骗我不成?”

花晨道:“不是假丢骗你。有个原故,因我十几年不见男子,欲火甚盛。及忽见你人物又标致、本钱又壮大,心上欢喜不过,所以才塞进去,那阴精不知不觉就出来。这是我自己丢的,不关你抽送之事。你不信,只看这一次,就不比方才了。”

未央生道:“原来如此。你方才的话,我还有些不明白。你说到一二千抽,也要费好些力气,不是弄得丢,这一句说话,真正难解。莫非除了抽送之外,还有别的干法不成?”

花晨道:“干法不过如此,只要加些助兴的功夫,或是弄出响声,或是说起骚话,使我听得兴起,方才会丢。若是底下没有响声,口里不说骚话,就像与哑男子干事一般,有甚么兴趣?随你一夜弄到天明,那阴精也不肯来。只是一件,我的丢法与别人不同,竟要死去一刻时辰,方才得活来。我预先对你说明,你若见我死去的时节,不要呆怕。”

未央生道:“这等说来,竟要强雄健壮,极有精力的男子方才弄得你丢。我的精力算不得头等,也还是二等前列,或者能应付你。但不知你亡过的尊夫,精力何如?”

花晨道:“他的精力算不得二等,只好在叁等前列。他当初也极爱偷妇人,做了许多伤伦之事。他尝对我说,别人的阴户都是肉做的,只有你的是铁打的,千方百计再弄不丢。就想出许多助兴之法,煽动我的欲火,后面干起来也就容易。不论一千二千,只是心窝快活就要丢了。”

未央生道:“这等话说,那些法子是怎么样的?”

花晨道:“那些法子极容易做,做来也极有趣。不过是叁件事。”

未央生道:“哪叁件事?”

花晨就念道:“看春意、读淫书、听骚声。”

未央生道:“‘看春意’、‘读淫书’,这两件事我初婚的时节都曾做过,果然是有趣的事。至於‘听骚声’这件事,不但文字不曾做过,连题目也解说不来。怎么叫做‘听骚声’?”

花晨道:“我生平及喜听人干事,可以助我的兴动。当初先夫在日之时,故意叫他偷丫鬟,又要他弄得极响,干得极急,等丫鬟极快活不过,叫唤起来。我听到兴浓之际,然后咳嗽一声,他就如飞走来,抱我上床,把阳物塞进去,狠舂乱捣。不可按兵法,只是一味狠野战。这等干起来,不但里面快活,连心窝里都快活。只消七八百抽,就要丢了。这个法子比看春意、读淫书更觉得有趣。”

未央生道:“这种议论甚是奇畅。只是一件,依你方才说话来,尊夫的精力也在单薄一边,怎能先弄丫鬟,后干主母?而且起先又要弄得极响,干得极急,飞奔过来的时侯,一定是强弩之末了,怎么又能再肆野战?这事我还不能信。”

花晨道:“起先不要他干,另有代庖的人。就是后来野战,也要央他接济。不然,那里支持的来。”

未央生道:“那代庖的人我知道了,莫非是一位姓‘角’的么?”

花晨道:“然也。这件东西,我家里最多。今日我和你初交,料想不到难丢地步。明日干事,就要用到此法了。”

未央生听了,也就不按兵法,挺起一味野战,乱来舂捣,抽了数千,自然从阴户快活到心窝里去。只见他手寒脚冷,目定口张,竟像死得一般。若不是预先说破,未央生竟要害怕。

果然死了一刻时辰,方才苏醒。搂着未央生道:“心肝,你不消用代庖之物,竟把我弄丢了。这看来你的精力竟是特等,怎么说在二等前列?”

未央生道:“我册子上面取你做特等,你如今也取我做特等,何相报之速耶。”

花晨道:“我正要问你,那册子上面他们叁个名字是哪个涂抹的?后面一行批语是那一个添上?”

未央生不好说出,只推不知。

花晨道:“你虽不肯说,我心上明白不过。那叁个说我年老色衰败,还能配得他们过。把自己比做淮阴,把我比做绛灌,是个不屑为伍的意思。不是我夸口说,他们的年纪虽幼小几岁,面色虽比我嫩几分,只好在面前你看看罢了。若要做起事来,恐怕还赶我老人家不上。我今忍在心里,不与他争论,待等闲空时节,待我走过去,约他们做个胜会,一个奇男子,四个俏佳人,都要脱了衣裙,日间干事,与他各显神通,且看是少年的好,老成的好。”

未央生道:“说得有理,这个胜会不可不做。”

二人见天色暗起来,穿了衣服,丫鬟排上酒肴。花晨酒量极高,与未央生不相上下。二人猜拳行令,直饮到更初。乘了酒兴,依旧上床干事。这一晚是久旷之后,阴精易泄,不消用叁种法子。

到了次日起来,就把许多春意、淫书一齐搬运出来,摆在案头,好待临时翻阅。他看两个长丫鬟,年纪俱在十七八岁,都有姿色,又是已经破瓜的,承受得起,就吩咐在身边,以备助兴之用。

从此以后,朝朝取乐,夜夜追欢,都用叁种成法。花晨最怕隔壁的人要来索取,追还原物,自从画箱过来之后,就把旁门锁了。随他叫唤,只是不开。叫到第五日,未央生过意不去,替他哀求。花晨没奈何,只得说要睡到七日,到第七日后送去还他。那叁人见有了定期,方不叫唤。

到第八日上,未央生要辞别过去,花晨还有求闺之意。亏得未央生善为说辞,方才得脱。及至开了房门,走了过去,香云姊妹叁人见了大喜,就问未央生道:“你连夜的受用何如?这老东西的兴趣何如?”

未央生怕他吃醋,不敢十分赞扬,只把叁种成法说与他听,好等学样。连花晨要做胜会的话也说出来,叫他各人争气,切不可以一日之短,埋没了千日之长。

叁人听了,遂暗暗商量算计花晨,未有定着,只得放下。

香云道:“今日为始,又要照从前次序,每人分睡一夜何如?”

瑞珠、瑞玉道:“如此极妙。”

叁人遂分睡叁夜,倒了四日,正打点要做和体联形之事,不想花晨写字过来,约他叁个做盛会,又出了一两公份,叫他备办酒席:一面饮酒,一面干事,方才觉得有兴。

叁个商量道:“恰好今日是个合睡的日子,自古道:‘添客不杀鸡’,就等他来大觉会聚也分不多少去。这落得做个虚人情。”

立刻写字回他:“谨依来命。”

花晨的名分大,为甚么不叫侄女就姑娘,反屈姑娘就侄女?要晓得他家里有个十岁的儿子,虽然不大,也是有知识的。起先把未央生一个藏在家中不觉得,如今一男四女饮酒作乐起来,恐遮掩不住,被儿子看见不好意思。香云姊妹叁个都是没有儿子的,只要关了二门就不见人影了,所以不论尊卑,情愿过来就他。

只见回字去后,过了一会,花晨就来赴会。未央生见他衣袖之中隐隐跃跃却像有物的模样,就问他道:“袖中何物?”

花晨道:“是一件有趣的东西。酒色二件事都用着他,所以带来。”就取出与众人看,原来是一副春意酒牌。

未央生道:“这件东西今日做胜会才好用着,如今且不要看,等到酒兴发作之时,你们各取一张,照上面的法则,同我模仿一模仿就是了。”

香云道:“这等,待我四人先看一遍,看明白了,到了临期之时才好模仿。”

未央生道:“也说得是。”

花晨道:“我看过多次,上面的方法都是烂熟的,不得临时抱佛脚。如今立过一边,让你们看看就是。”

叁人笑了一笑,就摊开牌来,逐张仔细看。看到一张,只见一个少年女子覆在太湖石上,耸起后庭,与男子干龙阳之事。叁人看了一齐笑道:“这是甚么形状,为何丢了乾净事不做,做起龌龊事来?”

花晨道:“是哪一张?拿来我看。”

香云就递与他。他看了道:“这个干,是从文字上面摹拟下来,难道你们不晓得?”

香云道:“是哪一篇文字?我们不曾看过,求你指教。”

花晨道:“是一篇《奴要嫁传》。当初有个标致闺女,与一个俊俏书生隔墙居住。书生想这闺女,不得到手,害起相思病来。央人到闺女面前致意,说只要见得一面,就死也甘心,不敢做非礼之事。那闺女见他说得可怜,只得应允。及至相会的时节,坐在书生怀里,随他要搂就搂,要摸就摸,要亲嘴就亲嘴,只不与他干事。等他要干就回复道:‘奴要嫁人,此事不可为。’书生急不过,跪在地下哀求,他到底不允。只把‘奴要嫁’叁字回他。说:‘你求见之心不过因我生得标致,要靠一靠身体,粘一粘皮肉,我今坐在你怀中,把浑身皮肉随你摩弄,你的心事也可以完了,何须定要坏我原身,明日嫁去时节被丈夫识破此事,我一世就做不得人了,这怎么使得。’书生道:‘男女相交,定要这叁寸东西把了皮肉,方算得有情,不然终久是一对道路之人,随你身体相靠,皮肉相粘,总了不得心事。’只是跪在地下哀求不肯起来。闺女被他哀求不过,只得低头暗想,想出权宜之法,就对他道:‘我是要嫁的人,这件东西断许你不得。我如今别寻一物赠你,何如?’书生道:‘除了此物,那里还有一物?’闺女道:‘除非舍前而取后,等把你叁寸东西一般进了皮肉,了却这桩心事,再没得说了。’书生见他说得真切,也就不好再强,竟依这个权宜之法,把后庭当做前伴,交情起来。这个干法,就是从那篇传上摹拟下来的。这样好书,你们何不曾读过?”

香云姊妹叁人见他说话骄傲,心上甚是不平,就丢了酒牌不看,一齐倒背后去商量。大家协力同心,要摆布他一场。

花晨与未央生隔了叁日不见,胜似九秋,巴不得众人开去,好与他绸缪一番。

两个就搂住亲嘴,说了许多话,那姐妹叁个方才走来。叫丫鬟摆酒,未央生上座,花晨下座,香云与瑞珠、瑞玉分坐两旁。饮过数寻,花晨就叫事牌,过来各取一张,照上面行酒。

香云道:“看了那件东西,只想要干事,连酒都吃不下。如今且行别令,吃到半酣,然后取他过来,照上面行酒也得,照上面行事也得,就无碍了。”

未央生道:“也说得是。”

瑞珠遂取出色盆来,未央生道:“掷骰费力,不如猜个状元拳,定了前后次序。如今照次序行酒,少刻就照次序行事,列位心上何如?”

花晨的拳经最熟,听见这话就眉欢眼笑,巴不得要做状元,好摆布他们叁个。

所虑者,恐中状元干事要从他干起。他是要先听虚声,后干实事的人,那里肯当头阵。想了一会,就对道:“行事的次第,不必照依行酒,只凭状元发挥,凭他要先就先,要后就后。”

未央生道:“也说得是。”

就把五个拳头一齐伸出,从未央生猜起,猜到瑞玉住。果然花晨拳高,一口就被他猜着状元,是他中去了。不等榜眼、探花出来就先发令道:“我既中状元,就是个令官,不但老儒听考,连榜眼、探花都要受我节制,如有抗令者,罚一大杯。”

未央生道:“既然如此,求你把条教号令预先张挂出来,定了个规矩。”

花晨道:“吃酒的数目,从状元起到探花住,吃个节节高。老儒执壶旁立,只教他斟,不许他吃。干事的先后,要与前面相反,从探花起到榜眼住,也干个节节高。老儒执巾旁立,只叫他揩,不许他干。”

又对未央生道:“你如今不用考,委你做监令官,好待后面用你干事。”

未央生道:“这等说,我事便有得做,酒却没得吃了。”

花晨道:“你的酒数更多,状元、榜眼、探花有酒,都要你陪。只是老儒服役,不许你去待劳。代劳讨好者罚一巨杯。”

未央生道:“他自己不争气,去做老儒,不干我事,凭他去受苦罢了。”

香云姊妹叁个侧目而视,让他发挥,不敢稍参末议。还亏他虑在事前,起先到背后去想了一个妙计,放在胸中。就对未央生道:“你既做监令,若令官不公道,你也要参劾他,不要阿谀曲从,助纣为虐。若是如此,我们就鼓噪起来,不受约束了。”

花晨道:“若做得不公,不消监令参劾,你们只管公举,举得却常,我只管受罚就是。”

花晨定了条约,就除出未央生,教他姊妹叁人决个胜负。却也古怪,那叁个拳头恰好也照序齿之例,香云中了榜眼,瑞珠中了探花,把个经不得大干的瑞玉做了老儒。猜定之后,花晨就叫瑞玉行酒,自己一杯,香云两杯,瑞珠叁杯。

都是未央生陪吃。吃完之后,就叫瑞玉把酒牌洗好放在桌上,然后执巾旁立,带众人干事之际,好替他揩抹淫水。瑞玉不敢违拗,只得依令。

花晨对未央生道:“头一个限你一百抽,第二个限你二百抽,多一下,少一下都要罚酒。丢与不丢,看他造化,不累你管。干到第叁个就得轮着我了,主令之人,与众人不同,不计数目,定要丢了才住,以前两个的数目,都要老儒代数,差者罚。”

又对香云、瑞珠道:“你们上前揭起,揭着那一张,就依那一张的干法,好与不好凭人造化,不许换牌。干事的时节,要摹仿酷肖方才中式,若有一毫不像,除罚酒外还要减去抽数。”

瑞珠道:“我们做得不像,自然受罚;若令官不如式,却怎么处?”

花晨道:“令官不如式,罚了叁杯,从新做起,定要做到如式才住。”

瑞珠听了,就伸手去揭第一张,只见一个妇人睡在床上,两足张开,男子的身体与妇人隔开叁尺,两手抵住了席,伏在上面抽送,叫做“蜻蜓点水”之势。

瑞珠把酒牌呈过了堂,就脱下裤子,仰卧在床上。未央生爬上身去,仿起蜻蜓的样子,把阳物塞进阴中,不住的乱点。瑞珠要奉承令官,后面动兴,不等快活之后方才叫唤,未央生点一点,他浪一浪;点十点,他浪十浪。直浪到不点才住。

香云道:“如今临着我了”。就揭起第二张,见一个妇人睡在春榻头上,男子立着,把他双脚放在肩头,两手抵住春榻,用力推送,叫做“顺水推船”之法。

香云也把酒牌呈过了堂,就睡在春榻上去,与未央生摹仿成式。他那个浪法,更比瑞珠不同,顺水推船既容易推,则顺船之水也容易出,船头上的浪声与船底下的浪声一齐澎湃起来,你说好听不好听?

花晨往常窃听骚声都是暗中摸索之事,何曾看见这快活头上。如今见了,那种淫兴比往常咳嗽的时节更不相同,大有不能姑待之意。

等得香云满数之后,就立起身道:“如今轮着令官了。”就把一只手取牌,一只手插在裤裆,先去解带。

及至揭起第叁张一看,不觉惊慌失色,对众人道:“这一张是用不得的,只得要别换一张。”

香云姊妹叁个一齐鼓噪起来,先把馀下的牌藏在一处,然后来看这一张。

原来就是“奴要嫁”的故事,妇人耸起后庭,与男子干龙阳的套数。为甚么这等凑巧?多少牌揭不着,偏揭这一张?原来就是他姊妹叁人商量出来的计策。

料想他叁个毕竟轮着一个洗牌,就把这一张做了计号,要分与他。谁想他又预先号令出来,众人居先,令官落后,所以瑞玉洗牌的时节就把这一张放在第叁。如今恰好取着,这也是他骄傲之报。

叁个看过了牌,就催花晨脱裤。花晨抵死不肯,道:“求列位公议,这一桩事可是做得么?况他那一件东西,可是做得这一桩事么?大家想一想就是了。”

叁个道:“这个说不得,若是我们揭着,你可肯饶恕我们么?况且不许换牌的话,又是你说的。牌上的方法,只有你烂熟。你既知道这张用不得,何不预先除出这一张?如今揭着了,还有甚么说?快些脱裤,省得众人动手。”

又对未央生道:“好个监令官,为甚么口也不开,手也不动?要你何用?”

未央生道:“不是监令官徇情,其实我这件东西,他后面原当不起。还要开个赎罪之例,等他多吃了几杯酒,当了这事罢。”

叁人道:“你这句话,只当放屁!若是吃酒当得干事,我们起先只该吃酒,不该干事了。那个是不顾廉耻,肯脱衣服在人面前出丑?”

未央生见他说得词严义正,无言可对,只得求众人道:“如今我也没得说,只求刻令开一面之网,不要求全责备,等他脱下裤来,略见大意罢了。”

香云、瑞玉还不肯依,要与寻常干事一般,瑞珠紫一紫眼道:“只要见得大意也就罢了。难道定要尽法不成?”

未央生道:“这等还易处。”

就伸手去扯花晨,替他脱裤。花晨执意不肯,被未央生苦劝不过,低头丧气,只得曲从。就把裤子解开,伏在春榻头上。未央生取出阳物,抹上涎唾,只在肛门外面抵得一抵,花晨就叫喊起来。

正要立起身子不容他干,谁想这班恶少安排叁双毒手等他。起先紫眼的话,是哄他脱裤,等他脱了裤子伏上春榻,就一齐走上前去,按头的按头,封手的封手,莫说立不起,就要把身子动一动也不能。更有一个最恶的,躲在未央生背后,等他抵着肛门的时节,就把未央生的身子着力一推。那阳物竟推进了半截,又把住未央生的身子,替他抽送。

花晨就像杀猪一般,大声喊叫:“饶命!”

未央生道:“人命相关,不是当要的事,饶了他罢。”

众人道:“他起先说令官与众人不同,不论次数,直要丢了才住,如今问他丢了不曾?”

花晨连声应道:“丢了、丢了。”

众人见他狼狈已极,只得放手。花晨立起身来,就像死人一般,话也说不出,站也站不牢,只得叫丫鬟扶了回去。

后来肛门臃肿,发寒发热,睡了叁四天方才爬得起。从此以后心上虽怀恨,只因要做这桩勾当,不好怨恨同事之人,只得与他相好起来,一男四女,共枕同衾,说不尽他们的乐处。

未央生出门之日,原与艳芳约以叁月为期,就回来看他分娩。不想乐而望返,等到想着归期,已在叁月之后。叫书笥出去打听,闻得艳芳已经分娩,一胞生下两个女儿。花晨四人办酒,与他贺喜。又作乐了几日,方送他回去。

艳芳恐怕孩子累身不好作乐,就雇了两个奶娘,把孩子抱去抚养。恰好到弥月之时,未央生走到。就叫他大整旗枪,重新对垒,要严追已往的积逋。那里晓得民穷财尽,一时催征不起。这是何故?只因四五个月中,以一男而敌四女,肆意奸淫,不分昼夜,岂有不神疲力倦之理?从此以后,艳芳不能遂其欲,遂有悔恨之心矣。

第十八回妻子落风尘明偿积欠兄弟争窈窕暗索前逋

未央生得意之事按下慢表,再说他妻子玉香跟了权老实与丫鬟如意逃走,走到一处,忽然肚痛起来。他肚里的东西起先在家时节千方百计再打不下,如今走到路上受些辛苦,不觉就坠了下来。若早坠几日,岂不省了这番举动?如今逃走出来,回去不得,白白做了私奔之人,岂不是丈夫造下的冤孽带累他如此?

权老实的初意原为报仇,不是贪淫。自从拐出之后,就要卖他下水,只因有孕在身,踌躇未决。此时见他落下胎来,方才定了主意。就把主婢两个带入京师,寓在店中,寻人货卖。

但凡卖良为娼,定要做个圈套,瞒了本妇,只说有亲眷在此,托他寻房居住,才好领人来看,看中了意,才好骗他入娼门。京师里面有个鸨母叫做“顾仙娘”,一见玉香就知道是桩奇货,照媒人所说的身价一天平对出来,连如意也买过去,依旧做了丫鬟服事他。

权老实卖过玉香之后,就有些过意不去,渐渐懊悔起来。心中想道:“我闻得佛经上说,要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要知后世因今生作者。是我自家妻子做了丑事,焉知不是我前世淫人妻之故?今世把妻子还人也不可知。我只该逆来顺受才是,为甚么又去淫人妻子,造起来世的孽障来?就是要报仇,既然与他睡过几夜,消了意恨也就罢了,为甚么又卖他为娼?又把他无事使女也卖下水去?”

权老实想到此处,不禁捶胸顿足,自家恨起自家来。想从前的事俱已做错,不可挽回,只有个忏悟今生,预修来世之法。就把卖人的银子,施舍与残疾穷苦之人,自己把头发剪去半截,做了个头陀,往各处去云游,要访真正高僧,求他剃度。后来游到括苍山中,遇着孤峰长老,知道是一尊活佛,就摩顶皈依了他,苦修二十年,成了正果。这是后话。

却说玉香堕落风尘,与如意两个走到顾仙娘家,看一看动静,才晓得不是良家的光景。就是贞烈妇人跨进这重门槛也跑不出去,何况已经是失节之妇?玉香看了无可奈何,只得安心贴意,做起青楼女子的行径来。遂改名字叫妙,取个表字,好待嫖客称呼。作者还叫他玉香,省得人看花了眼。

初到的一晚,就有个大财主来嫖。到第二日就要去,顾仙娘留他不住,他临去的时节吩咐顾仙娘道:“这位令爱容貌丰姿,件件都好,单少那叁种绝计。你还应该传授他才是。我如今暂别,待你传授他会了再来请教。”

说罢回去。他为甚么说出这话来?原来顾仙娘生平有叁种绝技,都是妇人里面不曾讲究过的。他少年时节容貌也平常,竟享了叁十馀年的盛名。与他相处的都是乡绅大老,公子王孙,就到四五十岁的时节,还有富贵人去嫖他,就是为此叁种绝技。

第一种是俯阴就阳;第二种是耸阴接阳;第叁种是舍阴助阳。他与男子干事,教男子仰面睡了,他爬上身去,把阳物插入阴中,立起来套一阵,坐下来揉一阵,又立起来套一阵。别的妇人弄了几下就腿酸脚软,动不得了。他一双膝弯竟像铁铸的一般,越弄越有力气。不但奉承男子,连自己也十分快活。这就叫做“俯阴就阳”,是他第一种绝技。

他有时候睡在底下与男子干事,再不教男子一人着力,定要把自家身子耸动起来,男子抵一抵,他迎一迎;男子抽一抽,他让一让。不但替了男子一半气力,他自家也讨了一半便宜。若还女子不迎不送,只叫男人抽抵,何不把泥塑木雕的美人腰间控一个深孔,只要伸得阳物进去,就可以抽送得了,何须要与活人干事?所以做名妓的人要晓得这种道理,方才讨得男人欢心,图得自家快乐。这就叫做“耸阴接阳”,是他第二种绝技。

至于“舍阴助阳”之法,一发玄妙,他与男子干事,再不肯使有限的阴精泄于无用之地,每丢一次,使男子受他一次之益。这是甚么样的法子?原来他与男子干事到将丢之际,就吩咐男子,教他把龟头抵住花心,不可再动;他又能使花心上小孔与龟头上小孔恰好相对,预先把吸精之法传授男子,到此时阴精一泄,就被男子吸进阳物之中,由尾闾而直上,径入丹田。这种东西的妙处,不但人参附子难与争功,就是长生不老的药,原不过如此。这种妙术是他十六岁上有个异人来嫖他,无意之中说出这道理,被他学过来,遇着有情的嫖客,就教如此如此,嫖客依他做来,无有不验。与他宿过几夜,不但精神倍加,连面上的颜色也光彩起来。人都说是仙女转世,所以教他做仙娘。

这种道理既传与嫖客,那嫖客就该到自己家里去做,不须用着他了。要晓得吸精之法,虽然可传,那对着精孔之法,是传授不去的。要在干事的妇人善于凑合,这些关窍,只有他肚里明白,别的妇人那里凑合得来。妙在天下妇人皆迷,惟有他一人独悟,所以叫做绝技。

玉香初到底时节,那里晓得有这叁种绝技,嫖客与他干事,见他第一种绝技尚然不会,那两种一发做不来了,就与他草草完事。睡到天明,见他美貌,舍他不得,可惜不谙此法,所以临行之际有这一番叮咛。仙娘送了嫖客出门,就骂他装娇作态,不曾奉承,把这大财主接得一夜就打发开去,以后怎么样赚钱,就要鞭打起来。玉香跪下再四哀求,仙娘方才饶了,就把这叁种绝技,日夜与他讲究。自己同嫖客干事,就教他立再面前细看,会与不会,好当面指教他;他与嫖客干事,自己也坐在面前细看,是与不是,好当面提醒他。

俗语说得好,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玉香惧怕鸨母的法度,不敢不学,只消一两月工夫把叁种绝技都学会了。又兼姿容秀美,笔墨精工,一时闻名动京师。没有一个乡绅大老公子王孙不来赏鉴。更有两个大老官极肯破钞,宿他一晚,定有一二十金相赠。

你道这两个大老官是那个?原来就是瑞珠、瑞玉的丈夫,一个叫做卧云生,一个叫做倚云生。因在京里坐监,闻得玉香的盛名,兄弟两个争先拜访。起先是卧云生,瞒了阿弟先去嫖了几夜。后来是倚云生,瞒了阿兄也去嫖了几夜。一日兄弟两个盘问出来,遂索性把玉香包在家中,大家公用。不但兄弟同利,又且师弟同门,连香云的丈夫名为轩轩子,也时常点缀点缀。与他睡过一两夜,竟有些老当益壮起来。方才晓得玉香的阴物竟是一味补药,若娶着这样妻子,竟不消躲避差徭了。

卧云生兄弟在监里坐了一年,偶然想起故乡,要回妻子,就央一个人情,求大司成给假数月,大司成批了。师弟叁人别了玉香一同回去。到了家中,少不得叁位佳人替丈夫接风之后,就问一向在外嫖了几个女客。叁位丈夫就把相处玉香的话陈说一遍,又把那叁种绝技次第夸张出来。

香云姊妹叁个第二日起来各述所闻,都是一般诧事。瑞珠、瑞玉道:“我不信妇人之中竟有那样怪物。这等说起来,我们叁个都是没用得了,这些话还是他们叁个通同造出来,要激励我们用心干事的意思。”

香云道:“这样事瞒不得我们相处的人,他生平见广识多,若有这一种妓妇,他毕竟晓得。等他进来,大家一问就是了。”

瑞珠、瑞玉道:“也说得是。”

一日,遇着清明佳节,叁个的丈夫一齐出去扫墓,要第二日回来。就叫丫鬟请未央生进去相会。一见了面,就把这疑事问他。

未央生道:“天下的事奇奇怪怪,或者妓妇里面有这一种阴物也不可知。他既在京师,我终有一日遇着他,待我嫖他一夜,若对得我过的,方才是个真怪物。”

四人说了一会,宿了一晚。未央生次日出来,心上想道:“他们叁个丈夫的话如出一口,可见这一桩事是真的了。当今之世有这样异人,何不去会他一会?况且我的精血被这四五个妇人也耗得多了,正要学个采战之法。滋补一滋补。那个妓者既有许多妙术,我只消嫖他一夜,把个吸精之法传授过来,就一生受用不尽了。”

主意定了,就要先回故乡看看妻子,然后进京去访那名妓。他这一去,有分教:

触翻东岳,泄不尽愤懑之胸;

掬尽西江,洗不尽羞惭之色。

要知分解,就在下回。

第十九回孽贯已盈两处香闺齐出丑禅机将发诸般美色尽成空

未央生临行之际,走去辞别赛昆仑,把家中之事交托与他,求他照管。

赛昆仑道:“托妻寄子的事,不是轻易任的,寄子容易,托妻甚难。劣兄只好替你料理薪水,不能替你防守闺门。”

未央生道:“小弟所托之事单为薪水,不虑闺门。你弟媳妇是个过来人,比初嫁丈夫的不同。天下中用的男子不过像权老实,他尚且嫌他不济,要跟小弟终身。料想男子里面没有第二个像小弟的,老兄不必过虑。”

赛昆仑道:“也说得是,只要贤弟信得过劣兄,受托也不妨了。”

未央生别过赛昆仑,就写封密扎寄别花晨与香云姊妹,又与艳芳绸缪了几夜,方才起身。

不一日,到了故乡,走倒铁扉道人门首,鼓了半日不开。心上暗喜道,他门户这等森严,料想没有闲人进去,我就再迟几日回来也不妨了。直敲到晚,方才有个人影在门缝里视望,未央生晓得是铁扉道人,就叫:“岳父开门,小婿回来了”。铁扉道人听见,忙把门开,接他进去。

未央生走进中堂,见过了礼,就问起居。先候岳父的台安,后问令爱的清吉。

道人叹道:“老夫身体倒还粗安,只是小女自贤婿去后,就生起病来,睡卧不安,饮食不进,竟成了忧郁之症,不上一年就身故了。”说罢放声痛哭。

未央生道:“怎么有这等异事?”也就痛哭起来。哭了一阵,又问:“灵柩在哪里,如今葬了不曾?”

道人道:“现停在冷屋里,等你回来见一见才好安葬。”未央生就走到冷屋,伏在灵柩上又从新哭了一场。

你道这口棺木是那里来的?原来是铁扉道人见女儿跟人逃走,不好说得,一来怕乡舍取笑,二来怕女婿要人,只得买口棺木回来,封钉好了,只说女儿病故,停在家中,既可掩人之耳目,又可免女婿之追求。

未央生因他平日至诚,没有虚话,所以并不疑心,反自怨不早回来,以至他忧郁而亡。就请几众高僧,做叁日叁夜好事,追荐亡灵,教他早生早化,不要怨恨丈夫贪恋女色,在阴间吃起醋来,做活王魁的故事。追荐之后,仍以游学为名,别了道人,往京师进发,要学滋补之方。

不一日,到了京师,安顿行李,就去访问佳人。访着住处,就去登门拜见。谁想玉香数日前被一个大老官请去,睡了数日不肯放他回来。仙娘回复了未央生,未央生只得回寓。

过了两日,又去拜访,仙娘道:“小女昨日有个话来,说今日靠晚就到。”

未央生听了,就送嫖金叁十两,还有几件私礼,待他回来面送。

仙娘收了嫖金,又道:“如今天色尚早,相公若有别事,且去一会再来,若没有别事,就在这里等。”

未央生道:“我专为令爱而来,没有别事。”

仙娘道:“这等,到小女房中坐下,或是看书,或是睡觉。待小女一到就来奉陪。”

说罢,就领未央生进房,吩咐一个小妓教他煎茶服事。又对未央生道:“老妇有俗事要去料理,不能相伴。”遂转身出来。

未央生想要将养精神,好到夜间干事,就从午刻睡起,直睡到薄暮,方才下床,取了一本书正在看,只见纱窗外有个标致妇人把他张了一张,就慌忙走开去,却像要躲避的一般。

未央生就问小妓道:“方才张我的人是哪一个?”

小妓道:“就是我家姊姊。”

未央生看见那些光景,怕他有拒绝之心,就出来求见。

玉香起先张了一张,认得是自己丈夫,只说有心来捉他,所以慌了手脚,要同仙娘商量去路。不想走到仙娘房前,还不曾说话,就望见未央生赶来,只得对仙娘道:“此人是接不得的,不可使他见我。”就跑入仙娘房里,把门窗坚闭,声也不则。

仙娘不知就里,只想他心上不爱,所以不肯接他。就去对未央生道:“小女又有信来,就依旧被他留住,不得回来。却怎么处?”

未央生道:“令爱回来了。怎么是这等说?莫非怪我礼物轻微么?”

仙娘道:“真是不曾回来,并无他意。”

未央生道:“方才明明在窗外张我,一张就躲避开去。怎么讲这样胡话?就是有些怪我,也须与我想见一面,再把话辞我,我也是辞得去的。何须这等绝人?”

顾仙娘只是照前话回覆。未央生道:“我刚才见一个妇人躲在你房里去,若果然不曾回来,待我搜一搜,若搜不着,我嫖也不嫖,礼物也不取,竟自回去。”

仙娘见他说得对针,恐他搜出人又不好意思,只得对他道:“不瞒相公说,来是果然来了。只是被个作孽的男子一连掏漉了几夜,身子缺安,要将息一两夜,才好留客的意思。相公既然执意要见,待我叫他出来就是,何须搜得。”

未央生道:“这等,待我亲身去请,省得说我来意不诚,又要推托。”

就跟仙娘走到房门前一齐启请。仙娘道:“我儿,相公要会你,你可出来会一会。”连叫几遍,在不见则声。未央生也叫一会,不见开门。

玉香看见势头不好,想起见面之后定要惊官动府。加起刑来,少不的是一死,不如死在未见之先,还省得一场没趣。就解下束腰的带,系在梁上自尽。

后未央生见门打不开,打开进去,人已吊死了。未央生看见弄出事来,要想脱身,那里有心看吊死的人是何面貌,遂转身竟走。仙娘见他逼死了人,一把扯住道:“往哪里走?我和你无冤无仇,为甚么把我养差的人活活逼死?”

正在校问之时,只见许多嫖客走到,都是些公子,往常嫖过玉香的,连日因人接去不得见面,闻他回来,大家不约而同都来看他。见被人逼死,大家怒发冲冠,就吩咐管家一齐动手,把未央生按在地下,用青柴短棍打了上千,只有致命之处不曾受伤,其馀的皮肉没有一处不被他打的乌青烂熟,打过之后,就把铁练练了,锁在死人旁边。要等地方乡保同来看过,好领户主报官。

未央生起先要逃走,不看死人。如今被打得损伤,又锁在死人旁边,料想脱不得身,就把死人面貌头脑仔细一看,就大惊起来,想这面貌与我亡妻无异,难道天下的面孔竟有这样相同?看了又想,想了又看,越看越像,越想越是。不觉疑心起来,焉知不是我妻跟人逃走,岳父不好说得,买口棺木骗我也不可知。况且这妇人若还没有虚心之事,为甚么见我就躲,躲到后面见躲不脱,就寻起自尽来。想到此处,已有八分明白,又想起妻子顶门里有一灸疤,是不生头发的,我今何不验个仔细。就把他鸦髻分开,里面一看,恰好有指头大的一块,没有头发,正是他无疑了。

忽见地方乡保一齐拥进房来,查问致死来历。未央生道:“吊死之人是我妻子,被人拐骗出来,卖与仙娘接客。自己还不晓得,走来嫖他。他虚心不敢见面,所以悬梁自缢。及致锁在一处,细看面貌方认出来。我这冤枉少不得要到官伸诉,只求早些到官,就见天日了。”

众人盘问仙娘:“这个女子是甚么人卖与你的?”

仙娘不知就里,说:“他满口胡言,总是支吾的话,我这女子现有一个丫鬟相随,同时明买的。”

众人道:“吊死的人不会说话,可问这丫鬟就明白了。”

仙娘起身去叫如意,谁想寻了半日不见,只说他走了。那里晓得竟躲在仙娘床底下,被众人看见,一把拖出来。

原来他也是看见未央生,慌了手脚,同玉香一齐躲入房中,看见玉香吊死,未央生又打进房来,知道没有好处,所以钻在床下躲避。不想被人看见,拖了出来。众人指着未央生问道:“这个人你可认得他?”

如意心上还要不认,怎奈面上的颜色,口里的声音竟替他递起认状来。众人知道有些缘故,就把利害的话恐吓他,他就把玉香在家与某人通奸,怀孕怕父亲知道置于死地,只得跟了某人与自己一齐逃走,谁想某人负心,卖他下水的话,细细招了一遍。

众人知道情节,就劝他两下解交,不必惊官动府。一个逼死自家妻子,料不抵命;一个明买妇人接客,料非拐带。只是这个使女问原主还要不要,若要,便赎他回去;不要,还留在这边。

未央生到了这个时候,只当是已死之人,连自家身子都可以不要,巴不得早死一刻也是好的,那里还要他。就对众人道:“论理起来定该到公堂上去,求官府替我追究一番,消消隐恨才是。但恐被人传拨开去,声名不雅,不如依列位,隐忍些罢。这个使女既然做过娼妇,也不便带回,由他在这边罢了。”

仙娘见他说出真情料想没有后患,就依众人处分,开了铁锁,追还嫖金,打发他出去。临去的时节还被那些嫖客骂了多少王八乌龟才走得脱身。

未央生回到寓处,棒疮发作起来,叫天叫地,喊个不住。心下想道“我起先只说别人的妻子该是我睡的,我的妻子断没得与别人睡的,所以终日贪淫,讨尽天下的便宜。那里晓得报应之理,如此神速。我睡人的妻女,人也睡我的妻子;我睡人的妻子还是私偷,人睡我的妻子竟是明做;我占人妻子还是做妾,人占我的妻子竟是为娼。这等看起来,奸淫之事,竟是做不得的。我还记得叁年前孤峰长老劝我出家,我不肯从,他就把奸淫的果报说来劝我,我与他强说奸淫之事未必人人有报。如今看起来这桩事再没有不报的了。我又说一人之妻妾有限,天下之女色无穷,若是淫了无限妇人,就把一两个妻妾还债也就本少利多,不叫做吃亏了。如今打算起来,我生平所睡的妇人不上五六个,我自家妻子既做了娼,所睡的男人不止几十个了。天下的利息那里还有重似这桩的?孤峰又说这道理口说无凭,教从肉蒲团上参悟出来,方见明白。我这几年,肉蒲团上的酸甜苦辣尝得透了,如今受这番打骂凌辱也无颜归故乡了,此时若不醒悟,更待何时?不如写一封恳切的书寄与赛昆仑,教他寻一个人家把艳芳打发出去,两个孩子,随他带去也得,留与赛昆抚养也得。我自家一个竟至括苍山寻见孤峰长老,瞌他一百二十个响头,陪了以前的不是,然后求他指出迷津,引归觉路,何等不妙?”

主意定了,就要写书,怎奈两只手臂都被众人打伤,写不得字。将养了一月,手臂好了,就要写书,恰好赛昆仑有书寄到,拆开一看,说家中有急事,教他闻信之日,即便起身,又不说紧急事是那一桩。

未央生心上疑惑,不知何事,遂盘问来人。来人道:“是二娘跟人逃走。”

未央生又问:“他跟甚么人逃走?”

来人道:“莫说我家不知,就是府上的丫头伴当也不晓得。只说未走之先,夜夜听见床上有些嫌诏。及至起来又不见有个人影。一连响了十几夜,那一日清早起来,只见重门洞开,寻觅二娘,竟不知哪里去了。故此家主一面缉访,一面着小人前来追赶相公回去。”

未央生叹道:“这个信来又是一番报应了。可见奸淫之债,断断是借不得的。借了一倍,还了百倍。焉知这两个女儿不是还债的种子,如今也虑不得许多。”

遂写一封决绝书,回覆赛昆仑道:“淫姬私奔,不足为奇。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此常理也。故乡之事亦复类此。自知罪恶贯盈,有此报。魔障消除之日,即道心发现之期,不当返江东,径归西土。所恨者祸胎未灭,犹存二孽于怀中,暂累故人,延其喘息,俟我见佛后,当借慧剑除之耳。单复不尽。”

打发回书去后就欲起身,要把书笥带在身边,做个沙弥服事。后来想了一想,惟恐狡童在侧,又起淫心,不如不见可欲,使心不乱。竟叫书笥跟了来人也发他回去。自己收拾行李,单身独往括苍山去。

第二十回布袋皮宽色鬼奸雄齐摄入旃檀路阔冤家债主任相逢

却说孤峰和尚自从放过未央生,时时刻刻埋怨道:“毕竟是我法力不高,婆心不切,见了情魔色鬼走过不能收缚,任他流毒于苍生,肆恶于闺阃,乃老僧之罪也。既不能缚鬼受魔要这皮布袋何用?”

就拿去挂在大门外面松树梢头,又削一块小板,写几行细字,钉在松树上道:“未央生一日不至,皮布袋一日不收;皮布袋一日不烂,老和尚之心一日不死。但愿早收皮布袋,免教常坐肉蒲团。”

这件东西却也古怪,自从未央生去那一日在松树上挂起,挂到如今,已是叁年,不但一些不烂,反觉得比未挂之先倒硬挣起来。

未央生走到时节,看见松树梢悬一个皮布袋,又看见树上有一块小板,小板上有两行小字,念了一遍,不觉痛哭起来。就把这条木板当做孤峰法像,跪在松树旁不知拜了几十拜,然后爬上树去,取了皮布袋下来,顶在头上,走入佛堂。遇着孤峰打坐,就跪在他面前,不住的瞌头。从入定之初,瞌到出定之后,约有叁个时辰,岂止瞌一百二十个响头而已。

孤峰走下蒲团,一把搀住道:“贤居士重来赐顾,就见盛情了,为何行此重礼?快请起来。”

未央生道:“弟子愚蒙,悔当初不曾受得教悔,以至肆意胡行,把种种落地狱之事都做出来。如今,现在的阳报虽然受了,将来的阴报还不曾受,要求老师父哀怜,收在法座之下,使弟子忏悔前因,归依正果。不知老师父可肯收约否?”

孤峰道:“既然收我皮布袋进来,我岂有不收纳之理。只恐你道念不坚,将来又有入尘之事。”

未央生道:“弟子因悔恨之极,方才猛省回头。如今只当是从地狱里面逃走出来,那里还敢再去。自然没有反覆的,只求师父收纳。”

孤峰道:“既然如此,收纳你就是。”

未央生爬起身来,从新行礼。孤峰就拣个好日,替他落了头发。未央生告过孤峰,自取法名叫做“顽石”。一来自恨回头不早,有如顽石;二来感激孤峰善于说法,使叁年不点头的顽石依旧点起头来。从此以后,立意参禅,专心悟道。

谁想少年出家到底有些不便,随你强制,淫心硬挠欲火。在日间念佛看经自然混过,睡到半夜,那孽物不知不觉就要磨起人来,不住在被窝中碍手绊脚,捺又捺他不住,放又放他不倒,只得要想个法子去安顿他。不是借指头救急,就是寻徒弟解纷,这两桩事是僧家的方便法门。

未央生却不如此,他道出家之人,无论奸淫不奸淫,总要以绝欲为主。这两桩事虽然不犯条款,不丧名节,俱不能绝欲之心,与奸淫无异。况且手铳即房事之媒,男风乃妇人之渐,对假而思真,由此而及彼,此必然之势,不可不禁其初。

偶然一夜,梦见花晨与香云姊妹到庵拜佛,连玉香、艳芳也在里面,未央生见了愤恨之极,就叫花晨与香云姊妹帮助他拿入,睡想转眼之间不见了玉香、艳芳两个,单单剩下四位旧交,就引他入禅房,大家脱了衣服,竟要做起胜会来。把阳物凑着阴门正要干起,被隔林犬吠忽然惊醒,方才晓得是梦。

那翹然一物,竟在被窩里面東鑽一下,西撞一头,要尋旧时的门戶。頑石捏了這件東西,正要想个法子安頓他,又忽然止住道,我生平冤孽之根,皆由于此,他就是我的对头,如今怎么又放縱他起来。就止了妄念,要安睡一覺。

誰想翻来復去再睡不著,總為那件孽根在被里打攪。心上想道,有這件作祟之物帶在身边,終久不妙,不如割去了他,杜絕将来之患。況且狗肉這件東西是佛家最既之物,使他附與身體也不是好事。若不割去,只當是畜類,算不得是人身,就修到盡头地步,也只好轉个人身,怎能成佛作祖?想到此處,不待天明,就在琉璃上點下火来,取一把切菜的薄刀。一手扭住阳物,一手拿起薄刀,恨命割下。也是他人身将轉,畜運将終,割下的时節竟不覺十分疼痛。

從此以后,欲心頓絕,善念益堅。住了半年,還是泛泛修行,不曾摩頂受戒。到半年以后,聚了一二十僧,都是死心受戒,沒有轉念的人,請孤峰登壇说法。但凡和尚受戒,先要把生平做過的罪犯逐件自说出来,定了罪案,然后跪在佛前,求大和尚替他懺悔。若有一件不说出来,就是欺天誑佛,犯了不赦之條,隨你苦修一世也成不得正果。

眾僧請孤峰登壇拜畢,以入门之先后定了次第。大家分坐在两旁,孤峰把受戒的條規说了一番,就叫眾僧各陳罪過,不得隱諱。頑石进门最遲坐在末席。一时輪未及他,只听得眾僧里面也有殺人放火的,也有做賊奸淫的,皆自己陳告出来。后来輪著一僧,相貌粗笨,坐在頑石上首,也陳告道:“弟子生平不做惡事,只有賣身與人為仆、奸了主人之女,连他使女都拐出来,賣與青樓為妓這樁罪犯。真是死有余辜,求師父懺悔。”孤峰道:“你這罪重大,只怕懺悔不来。自古道‘萬惡淫為首’,只消一个淫字也就勾得緊了,怎么做出拐事来?又怎么賣他為娼?你這罪惡就有几世不得超升,我便替你懺悔,只恐菩薩不准,奈何?”和尚道:“稟告師父,這事是別人逼我做,不是我自己要做。只因那婦人的丈夫先奸我妻子,又逼我賣與他,我沒有勢力,敵他不過,所以逼上梁山,做了這事。其情可原,或者還可以懺悔。”

頑石听了,不覺动心,就問老師兄:“你拐他去賣的婦人叫甚么名字?是哪一家的妻子?那一家的女儿?如今在何處?”和尚道:“他是未央生之妻,鐵扉道人之女,叫做玉香,丫鬟叫做如意,如今在京師接客。”未央生大驚道:“這等说来,你就是權老實了!”和尚道:“莫非你就是未央生么?”頑石道:“正是。”两个一齊走下蒲團,各賠个不是,然后对著孤峰共剖原情,各陳罪犯。孤峰大笑道:“好!冤家也有相会的日子。虧得佛菩薩慈悲,造了這條闊路,使两个冤家行走,一毫不礙。若在別路上相逢,就开交不得了。你两个罪犯原是懺悔不得,虧那两位夫人替丈夫還債,使你們的罪犯輕了許多。不然莫说修行一世,就修行十世也脫不得輪徊,免不得劫數。我如今替你懺悔,求佛菩薩大舍慈悲看那两个妻子面上,寬待你們一分。”就叫两人跪在佛前,自己念起經来,替他两懺悔。

懺悔之后,頑石又問道:“請問師父,奸淫之人既有妻子女儿,妻子還過了債,那懷抱中的幼女,也可以赦得他過,后来不還債么?”孤峰搖头道:“赦不過,赦不過。奸淫的人,除非不生女儿就罷,若生下女儿就是還債的種子。那里赦得他過。”未央生道:“不瞞師父说,弟子現有两个債種,将来定是不赦得了。弟子要別師父回去,用慧劍除了孽根,只當生来时節一盆水淹死了,不曾領起来的一般。”孤峰合掌念一声“阿彌陀佛”道:“如此惡言,不該出于你口,入于我耳。那里有受過法戒的和尚還想殺人的道理?”頑石道:“既不可殺,當用何法以處之?”孤峰道:“那两个孩子不是你的孩儿,是天公见你作惡不過,特送與你還債。古語说得好‘一善能解百惡’,你只是一心向善,沒有轉移,或者天公回心,替你收去,也不可知。何須用甚么慧劍?”頑石點头道:“是。”遂一心向善奉佛。

又過了半年,正在禪堂與孤峰講话,忽见有个大漢闖进门来。頑石一看,见是賽昆侖。先參佛像,然后拜孤峰。頑石对孤峰道:“這人就是弟子的盟兄,叫做賽昆侖。是當今第一个俠士。”孤峰道:“莫非就是穿窬豪杰、生平有五不偷的人么?”頑石道:“然也。”孤峰道:“這等,是一尊賊菩薩了。貧僧何人,敢受得菩薩的拜?”就要跪下答拜。賽昆侖忙扯住道:“弟子今日到此,一来為訪故人,二来為參活佛。師父若不受拜,是絕人向善之路,堅人作惡之心。可见天下人該做暗賊,不該做明賊;該做衣冠之賊,不該做穿窬之賊了。”孤峰道:“這等说,貧僧不敢回禮了。”賽昆侖又與頑石行禮,然后分賓主坐下,对孤峰敘了寒溫,就立起身,要與頑石到后面去说话。頑石道:“小弟以前的事都與師父说過,家中有甚么隱情不妨面講。”賽昆侖听了,依旧坐下道:“劣兄謀事不忠,不但不可托妻,亦且不堪寄子。今日相会甚覺无顏。”頑石道:“這等说来,想是家中的孽障有甚么原故了。”賽昆侖道:“你两位令愛,又无疾病,好好睡在床上,就一齊死了。臨死之夜,两个乳母都夢见有人叫唤,说他家的賬目都已算清,用你們不著,跟我回去罷。及至醒来,把孩子一摸就沒用了。這事著實古怪。”頑石听了大喜,就怕自己懼怕女儿還債,師父教我一心向善,天公自然回心替你收去的话述了一遍。如今孽障消除,乃大幸之事,老兄怎么说起負托的话来。

賽昆侖聞言不覺毛骨竦然。听了一会,又道:“還有一个喜信報你。那淫婦艷芳背你逃走,其實可恨。小弟終日緝訪不著。誰想被一个和尚拐去,藏在地窖中,被我无心看见,替你除了。”孤峰道:“他藏在地窖中可謂極穩的了,你怎么能看见?”賽昆侖道:“那个和尚常在三叉路口慣做謀財害命的事,我打听他有无數銀子藏在地窖中。那一夜去偷他,睡想他睡在床上與婦人说话。我就躲在旁边細听,只见婦人道:‘我當初的原夫叫做權老實,雖然粗笨,倒是一馬一鞍,沒有別个婦人分寵。誰想賽昆侖替未央生做事,把我奸騙上手,強娶過去。他丟了自家妻子終日去走邪路,教我獨守空房。弄到精力衰微,应付不来,又到遠處去躲避差徭,不管家人的死活。這樣的薄悻男子,我為甚么跟他?’弟子听了,知是艷芳,不覺大怒,拔出利劍掀起帳子,把两个殺了。然后點起火来,搜尋財物,約有二千多金都被弟子取来,任意揮霍,濟了无數的窮人。請問師父,這两个男女該殺不該殺?這一注錢財該取不該取?”

孤峰道:“殺也該殺,取也該取,只是不該是居士殺,不該是居士取,恐天理王法上還有些说不過去,只怕陰阳二報定有所不免。”賽昆侖道:“人情痛快即是天理昭张,有何说不去?”我做一世賊,不曾弄出事来,难道為這項銀子就犯了王法不成?”孤峰道:“居士不要這等说,天理王法两件事都是一絲不漏的。沒有一个不報,只是遲速之分。報的速的倒還輕些,報的遲的,忽然發作起来就當不起了。那和尚既犯了奸淫,那婦人既犯了私奔,天公自然会誅殛他,难道少了雷神霹靂,定要假手于人去殺他不成?就作要假手于人,天下人个个有手,為甚么不去假他,單要借重你一个?难道只有你這手是殺得人死的不成?大權不可假人,太阿不容旁落,殺人的大事,天公能主持,使有罪之人依旧被有罪之人所殺,豈有付之不問之理。所以将来的陰報定不能免,或者比殺良善之人不同,最略輕些也不可知。居士這樁事業既然做了一生,料想你的大名是沒有一个衙门不知,沒有一个官府不曉得了。你偷来的銀子雖然濟了窮人,別人不信,只说你藏在家中,少不得有个尋著你的日子。你往常所得的財物若果然藏在家中,還好送去買命,只怕濟窮人的銀子一时追不轉来,就有性命之憂了。所以将来的阳報定不能免,只怕發作的遲,比初犯罪孽略重大些也不可知。”

賽昆侖平日原是些狼器的人,只因性子不好,人人懼怕他,所以善言不入于耳。如今听了這番正論,就不覺动了悔過之心,不消強逼,他竟有个反邪歸正的意思。就对孤峰道:“弟子所做的事,原不是正人君子所為。只因世上有錢的人自家不肯揮霍,所以要去取些出来,替他做几件好事,只想為人,竟不想著自己。照師父说来,弟子作惡多端,陰阳二報都是不免的了。但如今從此回头,可還懺悔的去么?”孤峰指著頑石道:“他之作孽比彼還重得多。只因一心向善,就感动了天心,把還債的女儿都替他收他回去,這是你親耳听见的话,不是貧僧附会出来的。即此一推,懺悔得去懺悔不去就知道了。”

頑石见他有向善之心,不勝之喜,就把自己三年前不受師父教訓,肆意妄行,后来報应句句合著他所言,不可不以小弟為鑒。塞昆侖定了主意,就拜孤峰為師,削了头發,立志苦修二十年,成了正果。與孤峰、頑石一同坐化。

可见世上的人皆可作佛,只因被“財、色”二字縛住,不能跳脫迷津,超登彼岸。是以天堂之上,地廣人稀;地獄之中,人稠地窄。上天大帝,清聞不過;閻羅天子,料理不来。總是开天辟地的聖人多事,不該生女子、設錢財,把人限到這地步。如今把這两句《四书》定他罪案,道:始作俑者,其為聖人乎?

脂浪斗春

《脂浪斗春》

清·不题撰人

第一回深宫龙榻生春梦客店砧板除孽根

第二回张达奕中助天子王成殿前奉佞人

第三回王谏议财得首级臭相士巧戏公公

第四回程良私报前缘仇张达施计终送命

第五回天子寻花落游湖渔姑献身得恩赐

第六回金凤钗引主入室龙凤上戏妇丢魂

第七回挥金银美女赎身受封诰二姬应梦

第一回深宫龙榻生春梦客店砧板除孽根

诗曰:

乘兴南遊不戒防,谁知祸患起身旁。

若非洪福真天子,早把江山梦一场。

又曰:

两样新妆未得遭,本来龙性荡难牢。

春风自是为张主,一夜吹开两树挑。

这两首诗,皆是单道逍遙天子轶事,只因当时有两个美女,与逍遙天子梦中相遇,日后宛转入宫伏侍。

你道那道遙天子是谁?乃大明之帝正德。这正德,禀性风骚,赋情潇洒。大宝即登,四海升平。倦于治务,耽于盤游。时称为逍遙天子。故其时內宫虽有粉黛三千,即无可赏心悅目,然常闷闷不乐。

一日退朝无事,便睡在龙床上,恍恍间而起,未行几步赶至一大世界,周遭万紫焉紅,无限红情绿意,信步又至一所,中有二株花树,一株花开白如玉,另一株花开红艳。又见两个绝色的美女,飘飘而来。一个淡妆比玉精神,一个浓抹如花窈窕宛。但见:

芙蓉娇面翠眉顰,秋水含波低溜人。

云冀轻籠时样挽,金蓮細映泉边痕。

如西施再世,王嫱複生。

正德看在眼里,心旷神怡,浑身已是趐软。遂抢步向前笑道:“寡人正孤寂无聊之时,意欲与两美人相伴枕席,不知美人意下如何?”

那两美人齐声道:“只怕奴家沒有这福份消受,若是万岁不嫌奴家相貌丑陋,奴家愿随万岁以侍左右。”正德见两美人应允,已是春情激发,忍耐不住。遂又向两美女道:“既蒙美女见爱,何不共赴阳台?”

说罢,便双手扯住二美女。那二美女被正德缠不过,却叫道:“万岁放手!”正德哪里肯依,两美心生一计,遂大叫道:“那边廂有人来了!”正德四顾,哪里有人?二美女趁此机会,遽然一推,正德失足,大叫道:“不好了!”悚然惊醒,却是春梦一场。

正德懒卧在龙床之上,连连叫道:“妙哉!妙哉!”早有太监闻声而入,问道:“陛下,如何惊得冷汗淋淋?”

正德道:“朕梦与两美女正在好处,不意被他人一推,蓦地惊醒。”

太监道:“既有其梦,必有其人,陛下何不宣翰林一问?好便传旨,令使者采选入宫,伏侍陛下。”

正德道:“朕适才梦中匆急,並未问及美人名姓乡籍,好不令人气恼。但朕尝闻,冀之北土,好马生焉;古之名都,美女聚焉。此两美人,一定生在苏杭扬潮等州地,少不得另日朕就要云游各方,留心访访踪迹罢。”谁知此话出自正德之口,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太监将此话记在心里,却无端弄出许多事端来,此是后话,暂且不题。

且说这太监乃河南南阳人氏,父张义,母陈氏。张义贩卖药材为生,积下万貫家财,但夫妻二人年过四旬。未有一男半女,一日张义到河北滄州收买药草,路过一荒岭,见一弃婴,生得白淨面皮,且眉目清秀。张义便拾回收为义子。取名张达。

数年弹指即过,张达已長大,生性轻佻,善戏虐,口舌伶俐。下棋投壶,博弈踢球,无一不精。年十七,张义病故,陈氏更是溺爱。以致不务正业,妄结浪游。十八岁时,陈氏亦亡,张达益加狂荡,赌博酗酒,无所忌惮。不数年,家业荡尽。连住处也变卖了,落得一贫如洗。

因思有个族叔张俊,遂欲投他处,求得出头。

这张俊,系二甲士出身,时官拜吏部天官。乃张义之从兄弟,达之从叔也。与张义頗相得,前因了憂回家,后遂挈家移居苏州府城內。家资富饶,张达故欲望其提携,遂收拾上路。

一路晓行夜宿,已至苏州府,寻店安歇。问店家,方知张吏部家在同仁街,是晚饱餐就寢。

次日早饭后,张达便备下名帖,来到张府前。对把门家人说明,家人道:“老爷不在家里。”张达恳求家人把帖投进后衙。

夫人李氏见了名帖,心想:“张义家业富足,张达到此,必是无聊放荡。”即传进后堂。

张达拜毕坐下,李夫人著人奉上茶来,夫人道:“贤侄在家料理家务,何由到此?”

张达微微一顿,便道:“只因父母双亡,家业萧条,望婶娘写一信附小侄进京,托叔父图个谋生。”

夫人道:“你叔为官清正,从不敢妄荐一人。贤侄进京,想也无益。”遂令家人取出银子,对张达道:“此银十两,贤侄权作盘缠回家。切不可进京。”

张达不悦道:“婶娘是不肯写信提携,小侄又非来戏言,银子可收回去。”言讫,也不辞別,竟悻悻出前堂而去。夫人不禁大为失色,这且不题。

且说张达出了张府,一路懊恨道:“若他日得志,必设法于他一家,方可解恨。”忽又转念道:“适才送我银时,一时逞能未取,如今身无分文,举目无亲,不若投河身死免受辛苦。”想到此时,已是万念俱實,中凄惨,出得城来,惶惶间欲寻溪河自尽。

行至荒郊,迎面来了一道士模样之人,白发长髯,著一身青布衫子,手执杖须左右摇晃,精神十分清朗。

那道士劈面就道:“切不可寻短见!论你日后,定有富贵无涯。”

张达道:“道长既知我欲寻短见,说心知我苦。怎说甚么富贵?”

道人笑道:“贫道善知过去未来之事,怎不知你的委曲?今不如阉割进京,做个太监,可尽得荣耀。”

张达到:“割了阳物,岂不死去?且无路费,怎能进京?”

只见道人就身內取出一包药散,并一粒药丸,付张达道:“你将此药带回店去,先取瓦一块,酒一瓶,并火炭等物,先写一纸字,放于桌上,教店主见得,并道,我若割下阳物你可将阳物放在瓦上,扇起炭火烧焦,擂成细粉,和一粒药丸调酒灌下便可止痛。快将此药散,涂敷割伤处,立即止血。再调养几日,自然痊安。另赠你白银五十两,以作路费。”说罢将银药交付张达。张达收了,拜仗在地:“恳求大名,好便异日报答。”

道人扶起张达,朗声道:“贫道姓李名太白,云游四方,不求报答。你异日得志,切勿伤害生灵,足感厚情。”言罢,化陣轻风而去。

张达心知是太白金星指点,后日必有好处。即望空叩谢。旋即复入城来,寻一客店住下。

张达心已定,遂取了一块方瓦,并烧酒灰头齐备,写下纸单,放在桌上。向前对店主道:“适才街上买一只热鸭头,且借刀砧一用。”

店主道:“何不取来付小人料理料理?”

张达道:“我自会料理,不劳费心。”遂取了刀砧入房,虛掩著房门,店內心存疑竇,但见张达,眼带泪痕,不似吃酒之状。又取刀砧,不知何用?便悄悄从门缝偷觑。忽见炉內炭火炎炎,上放一瓦,那刀砧安置在椅上,解开前面裤子,露出那条黑昂昂的物件来。

店主正不知何故,又见张达左手把那物提起,放在桌上,右手举刀截下,店主正欲破门大呼,怎耐一声响,那物件已坠在地上。

张达忍耐取过药散一撮,敷摻在伤处,遂跌倒在地,血如泉涌。店主大叫苦也!急奔入房来,已是面如腊黄,人事不省,忙叫帮夥进来道:“此人与我无冤,却割阳物来害我们。当著人命,如何是好?”

小二忽见桌上字纸,方知其法。

店主无奈,怕出人命,只得照纸上所云,把那阳物拾起,放在瓦上,不须臾间,烧得焦黑,擂成细粉。又将药丸研破,和烧酒调剂,把著撬开牙关灌下。但见张达面皮渐红,血亦止了。

二人共扶上床,停了一会儿,手脚回动,翻身叫道:“我好痛也!”

店主埋怨道:“我与你无冤仇,何故做这事害我?”

张达道:“你不知我的苦情,我就死了,亦不过费你一口薄棺材,更无人较讨人命,不必著慌。”

店主道:“阳物有甚罪过,割下了便可分得苦情?胡闹一通!”口虽如此说,心中著实恐惹下人命来。从此小心照顾。

又有道人药散敷贴,小心伺候十余日,始平復如日。

不多几日,张达已渐痊愈,便想到:“身边只有十数两银子,若还店税,无甚路费。”乃对店主道:“多承好意,得全残喘。但饭钱房税,无从借处,如何是好?”

店主已巴不得他早出门去,省得麻煩,便道:“房税饭钱,客官另日得意寄来罢。今日痊安,即可起程。”

张达称谢,收拾出门而去。正是:

同車到处喜骏鸾,花信撩人思未安;

梦至动心谁惜花,情因种爱便成歡。

未知进京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张达奕中助天子王成殿前奉佞人

诗曰:

王颜既睽隔,相望无一方;

梦短情意长,思之不能忘。

且说张达称谢店主,收拾出门,一路晓行夜宿,省吃俭用,不觉到了京城,是晚进入京城,住入客栈安息。次日问店小二道:“小的愿做太监,未知怎样去做哩?”

小二道:”要作太监,须要在朝官员保奉方得入宫。”

张达暗自思索:“我想有官员保奉?況且盘费短少,倘用尽岂不饿死?且寻个活路,再作商议。”即换了衣服,上街闲走。

且说这日正德正为东宫太子,閒暇素服,带一少监,步行至兵部尚书程良府中游玩。这程良乃趋媚小人,见太子驾到,即邀太子到后花园石桌上对弈。安排妥当,家人侍从便从后门出去,未料门未关好,被风吹开,兀自敞著。

适值张达到此,见花园幽雅,便觉困倦,忖道:“不如进去休息片刻。”观望石上二人正对弈,正中下怀。遂上前一看,恰当棋正入局,二人俱各用精神,不顾旁人看的。时太子要移红马去吃黑马,那程良却用个弃马杀棋之势,却不顾马,转去移马欲成重炮,即是死局。太子不知是计,欢喜异常,忙取马去吃马。

张达见状,叫道:“吃马无益,重炮已成死棋!”

太子停手,通盘思想了一番,回顾张达,笑道:“不是你指点,险些中了死局!”即移一红炮,搁在黑炮前,局便散了。张达再点几步,黑棋已死。

太子贏了一盘,大喜道:“卿果能干!可替孤家照顾指点。”

张达暗想:“此人既称孤家,必是皇亲国戚。”即悉心指教,条忽间连胜两盘。程良贊道:“此实是高手,臣对他不过。”

太子大喜,问道:“卿系何人?有甚本领?”

张达跪下道:“臣乃河南开封南阳人氏,曾经阉割,故进京谋做太监,但未得机会。”

太子道:“孤家就是东宫太子,卿既洗净身体,著小监前去验过。”那小监即领张达去验移时便回奏道:“验得张达洗割干净,特来缴旨。”

太子道:“张达可随侍孤家。”张达谢恩毕,即随太子回宫去,次日,到客店取行李入宫內。张达语言巧捷,百般适迎,太子甚是欢喜。

半月有余,不料六宫太监王成知道,奏道:“殿下,这张达无人保奉,乞打发出宫,免使朝廷追究奴才。”

太子即问张达:“卿有何人在朝廷居官么?”

张达道:“臣只有族叔张俊,官拜吏部天官。”太子对王成道:“你可往见张俊,就取结状。”王成领旨出宫,来见张俊。施礼坐下,道:“先生有族亲张义之子张达,居住河南开封府,今因割阉进宫,服侍太子。欲著先生保结。未知先生意下如何?”

张俊暗想道:“张达家资不薄,为何阉割?说非本分之辈,倘有不测,罪连保结。”即答道:“学生移居很久,且一向在朝,亲戚之事,慨不过问。不敢妄保。”

王成即辞別,回见太子,将此言奏明。又道:“张俊既不敢保,殿下当遣张达出宫,恐圣上谴责。”

太子道:“卿且退,再作商议。”张达为此深恨张俊不保他。

又过半月,王成见张达仍在宫中,俗话说:“一山容不了二虎”,即于偏殿奏天子道:“殿下收养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名唤张达,奴才职司六宫,理应奏明。”

天子道:“宫廷之中,岂容无籍之徒住矣!著巡宫太监立逐张达,无容延缓!”张达闻言大惊,来见太子,太子道:“圣旨已出,孤草书一附,卿暂住程良府中。孤家另日必当重用。”张达收拾出宫,巡官太监缴旨不题。

且说张达到程府,程良见了太子手諭,知太子溺爱张达,即以备酒相待,打扫书房安歇,曲意殷勤款待,不觉已过年载。

此时,因西番王死,无嗣,王族争立斗战,英国公张茂领軍前去和番,但此时,天子驾崩,太子告庭登位,大赦天下,即宣张达为掌印太监,行坐不离,言听计从,张达即另造太监府安享,文武百官趋媚不暇。

张达日侍正德,见正德昏暗,意图篡权,寄银两三界山郑飞、吴隆、万清等,嘱其密招人马,以图大事。郑飞与张达同为南阳人,初贫,屡受张达恩惠,多勇力,后投三界山吴隆、万清等,结为兄长,落为山寇。张达任为心腹,这且不说。

且说张达心恨王成前日革逐,意图报怨,乃谋于兵部尚书穆宏,户部尚书焦廷,道:“我欲诛王成,并夺司礼重权,夺老賊三世老监,并无罪款,难于下手。”

焦廷眉头一皱,计从心生,道:“有了,有了!记得当年间,黄河崩溃,先帝知王成诚实,差其监工。王成因恤小民,不发官工,特給民價,侵欠十万两银,后回奏,先帝知是体恤民疾,谕旨免补。而王成诚实,不奏請勾。现帐薄仍存于本部处。今国库空虛,公公可奏讨此银,王成必死清贫。”

张达大喜,道:“贤契可速捡出帐薄,咱家来日好得奏请,结果老賊的性命!”穆宏、焦廷称是,退出。

到了次日,正德临朝,文武分班。只见张达、穆宏、焦廷跪奏道:“启奏陛下,目今国库空虛,臣查十二年间,黄河两岸收築完峻,尚存银五万两,在司礼监王成处。乞将银追出应用。”

正德喜道:“可将帐薄呈上御览。”焦廷呈上薄籍,帝见登记有侵欠十万两实帐,急令宣王成上殿,谕道:“卿可将先帝在时拖欠十万银两缴还腠躬应用。毋得迟延。”

王成闻言大惊,便道:“奴才何曾拖欠先帝银两?”

正德道:“即是先帝修理黄河,帐薄现在此,怎说无有?”

王成心中方才明白,启奏到:“若是修理黄河,只因其处洪水氾滥,人民困苦。奴婢不忍发官工,至侵欠十万两。先帝曾云:‘此乃体恤民力,非关侵欠,谕旨免追’。若果奴婢侵欠,先帝已究追多时了,乞陛下明鉴。”

张达忙奏到:“陛下明见万里。先帝若果免追,如何帐薄并不勾銷?明是王成自恃三世老监,藐视国法!若不勒限严追,银两何由得清!”

正德闻言,怒喝道:“王成劣奴,焉敢欺藐寡人!降旨暂禁天牢,限期一月,若不缴清,取尔首級!”遂令武士将王成押解天牢。文武方知张达果然势大,谁敢多言,俱各散朝。

且说王成囚入天牢,牢官敬他三世名监,送进一小房安身。

王成便将自己失算,先帝帐项不奏清自勾销,张达挟昔日赶逐之恨,故遭陷害,一一说与牢官。

牢官道:“公公家资原来如此富足?何俱?”

王成道:“咱家只一义子王海,官拜谏议大夫。家住河南河中府家。计家业不上数千金,从幼却亦阉割。”

牢官惊曰:“若是如此,库项何能赔尝?”

王成道:“不妨,咱还有一义子名唤王涛,官拜吏部侍郎,家产则百万。因怕人谋害,故拜我为义父,前者了就回家,现经服闋。咱家当寄书与他。教他解银十万两,进京救我性命。”

牢官道:“如此,公公快写书,下官即著一妥人,星夜前往武昌府。”

王成忙修书信一封,牢官便叫一个慣走长路差人,王成赏了他二十两银子。差人即带书赶路,披星戴月,不数日来至武昌府王府前。对把门人道:“烦报你家老人知道,说京城王公公著人到此,有话面票。”

王涛看书大惊,道:“王公公不意招此橫祸!”遂令差人到廚房饱饮,随写下回书,又令家丁速收拾银两金条进京。顷刻间差人来领回信,王涛赏了差人十两银子,吩咐到:“你先归见王公公,我即日解银,到京赔补,教他高枕无忧。”差人叩谢,回去不题。

且说王涛恐银两沉重,路上廷误时间,却从水路起程。无奈水面儿波不顺,迟延几天,及至天津港口,算来二十八日,王涛即令两个家丁直入京城,打听王公公若在天牢,作速回报,好运银入京。倘被害,亦当回报。家丁领命起身,原来天津港离京城二百四十里,家丁须赶次日,方得进城。

再说张达,巴不得过期限,好结果王成性命。到了三十一日,心中大喜,奏道:“陛下钦限王成一个月缴清十万银两,今已逾期,仍不缴还,实属藐法。若不诛戳,王法扫地。”

正德闻言,大怒道:“劣奴著实无礼,速宣来处死。”当驾官领命而去。

时王成在天牢,接著王涛回书,遂安心靜候。

到了这日,王成与牢官议论道:“为何银两至今未到?莫非风水阻滯?”

忽牢子报導:“圣旨下!请老爷接旨。”牢官忙出天牢接旨,复见王成道:“圣旨宣召公公朕朝。”

王成惊道:“咱家今番进朝,性命定然难保,只是辜负上职好意。”

牢官安慰到:“朝上定有大臣保奏,说亦无妨。”

王成来到午门,下轿入朝。当殿开了镣銬,俯伏跪下。正德骂道:“阉狗藐视寡人,银两越限不缴,实为可惡!”

王成叩首奏道:“陛下暂息雷霆之怒!奴婢贫穷,又无家资。前日钦限缴还银项,业经驰书向亲友转借。亲友已解银前来。因风水阻滞,乞缓十日,若不缴清,甘当死罪。”

张达闻言大惊:“王成这若缴清库项,反结下深仇。”忙奏道:“世间岂有三十日分文莫措,再十日即有十万银两之理?明系挨延欺君。若不处死,难彰国法。”

正德怒气冲天,骂道:“阉狗如此无礼!”喝令武士将王成押出午门外处斩。武士向前擒捉王成,王成立起,指著张达大骂道:“劣奴陷害咱家,死而有知,必捉尔魂!”

正德大骂道:“自己拖欠库银,不行补还,却又辱骂好人!”传旨将王成速速斩来。武士随押出午门。可怜一位三世老监,死于奸人之手。顷刻武士呈上王成首级。正德令将首级挂在城门外示令,文武见了,俱各寒心,帝令张达执掌六宫司礼监,散朝,万民磋歎。

王涛的家丁,一闻此信,忙备棺木,到午门收殮王成尸身,唤人来将棺木运到天津港口。

王涛闻信大哭,备下酒菜祭奠,再令得力家人,押运棺柩回河中府,交与王海。忖道:“待我设计重贿奸臣,务要王成的首级寄回附葬,方快我心。”家人领命,运棺向河中府而去。

正是:

生前忠义骨犹香,精魄为神万古扬。

料得奸雄沉地狱,皇天果报自昭彰。

不知王涛能否买得王成首级?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王谏议财得首级臭相士巧戏公公

诗曰:

呼女自为別,一文一断肠;

歎此见而难,君恨妻亦伤。

却说王涛务要买得王成首级,随即进京,租一客栈安顿。

过了三日,这二日早饭后,素服坐在客店前,看其卖买。忽一小监经过,遇著一个书生,拱手问道:“刘公公要往哪里去?”

那小监答礼道:“咱奉我公公命,进城公干。”说罢而去。

王涛触著心事,便问店家道:“这小监是谁?”

店家道:“此乃张达的心腹小侍。却亦姓刘,但不知唤什么名字?”

王涛道:“烦你去请他回来,只说有一客商请他。休露出我的来历。”

店家忙赶上叫道:“刘公公请住步,小人店中有一客商请说话。”

原来小侍名唤刘健,是未净身的,貪女色,更貪财利。一闻此言,便暗忖道:必有发财的好事到了。即同店家进店。王涛吩咐备酒,一面请刘健进入客房,分宾主坐下,道:“公公一向可好?”

刘健见王涛面如紫色,三絡长鬃,衣冠楚楚,知必富户。即问道:“咱前往南阳公干,有几位富户请酒,足下莫不亦在內否。”

王涛将机就机道:“小弟姓王,贱名必济,在河南开家珍珠铺。因前同公公聚饮几次,深知公公慷概,故此敘旧。”酒席已备,刘健謙遜了一番,问道:“王兄进京何为?”

王涛道:“小弟因有些家资,屡遭贪官敲诈勒索,故进京欲捐纳一职位,并拜个庇护。未知公公有甚门路否?”

刘健闻言暗喜道:“果是赚钱的机会。”答道:“王兄岂不晓得我家公公的势力,满朝文武,谁不钦服?就是做个现任官,到也容易,莫道空銜职位。但未知王兄带多少银子应用?”

王涛道:“现备三万两,可夠用么?”

刘健道:“如是足了,但今天咱要出城理事,另日再来与你商议。”即欲分別,王涛道:“难得今日须再饮几杯。”刘健坐下再饮。

王涛甜言蜜语,话得投机。遂问道:“彰义门下挂著,却是何人首级?”

刘健道:“说起方知我公公的势力。那首级乃是三朝老奸王成,只因触犯我公公,被公公奏闻朝廷,将他处斩,把首级示众城下,王兄还不知么?”

王涛到:“即便死了,何必首级示众?但公公乃张公公的心腹,未知可能盗取此首级否?”

刘健笑道:“王兄言差矣。王成与我们并非亲故,我想肯犯著国法盗他首级?”

王涛道:“公公若能盗取首级,凭尔要多少银子。”

刘健道:“这却烦难。教王兄多银买一首级,尔却不肯;若是少银,叫我盗取,我亦不肯。”

王涛道:“凭你说要多少银子,但说无妨。”

刘健暗想道:“此人定要买死人头,莫非痴呆?”便道:“若要首级,除非三千两银子不得。”

王涛道:“就是三千两何妨?”

刘健疑惑到:“你当真三千两敢买么?”

王涛便取过钥匙,开了箱,与刘健看道:“黄金在此,有甚难买。”

刘健见满箱金银,登起贪念。便道:“王兄可取纸来,将金称定,有三千两银,直待我包好,写上封皮,仍付你收下。待我取首级来,即将原衬金付我,免致稽延。”

王涛道:“极是!极是!”刘健将金折算,封写标皮固了,交王涛同收受道:“咱家暂別。”

王涛忙问道:“未知公公几时取来了切勿失约。”

刘健笑道:“此物唯王兄要买,別人怎肯?”即辞別出后,一路暗喜道:“时来运转,遇著此等之人!三千两银实一颗首级,只是守城官怎肯将首级与我?”

刘健苦于首级若守城官不给,岂不钱财尽空?思想间,猛记起一个人来,乃是玉娘,于是声誉鹊起,只因他作妓多年,不少商富,官吏他都认识,刘健末做官之前,因玉娘曾遭暗算,刘健曾救过其一命,今若有求于他,他定会前来助我打通关节。

当下便差人去请,不消几时,玉娘果然如约而至。刘健大喜,但见:

媚若吴西西子,美如塞北王嫱。

云烟借杵捣去霜,疑是飞瓊偷降。

肥似杨妃丰膩,瘦怜飞燕轻颼。

群仙何事滴遐方,金穀园中遺家。

刘健见玉娘风姿不減当年,遂备酒菜,款待玉娘,举觥数回,刘健便道:“今日特请你来,是有事相求。”遂如此,如此吩咐了一遍。

是夜,月色朦胧,二人久別重逢自是神魂飘荡,俱都欲兴大起,遂解衣上床,见玉娘玉肤已露,刘健情兴大动,搂过便亲,早带一粒春药,假以摸他阴户,悄悄放入里面,又双手摸他趐乳,只见玉乳蓬蓬,丰膩柔滑,遂徐徐的抚摩,只见玉娘两脚儿自伸自縮,刘健明知药性发作,故意只做不知,把手在阴户上,探那麗水,阴户已是润滑无比。便跨在玉娘身上,分开双腿,只见毫莖数根,嫩松松,红縐縐的,紫艳艳一道肉缝儿,刘健忙把那鼻孔向牝户乱嗅,只觉气味如兰,芬芳扑鼻。

刘健已是阳物坚挺,硬梆梆尘柄如杵。按捺不住,便照准桃瓣,挺尘柄就入,恰逢玉娘一耸,遂禿的一声尽根,玉娘啊呀声出,大迎大湊,刘健发力大弄,虽不尽抵花心,倒也有八分的畅美,霎时间抽拽三百余下,那玉娘多年从妓,风月手段甚丰,刘健淫兴怎能不大振。

但见那刘健掇开玉娘双腿,使阴门大敞,沒头沒脑一阵乱刺,霎时又七百下,玉娘声喘气急,唯伊呀浪叫不止,双腿倒控刘健腰臀,双臂又勾紧他的颈儿,柳腰款摆,肥臂乱耸,刘健淫心勃发,遂将玉娘金莲高拜,埋首挺尘柄首身大弄,又抽送近一个时辰,淫水四溢,已三换巾帕,对丟了六回,方才一歇。

稍歇片刻,刘健尚未尽兴,赤精条条跳将下床,令玉娘橫卧,捞起双腿扛于肩上,挺起紫涨涨尘柄狠命一肏,玉娘白眼一翻险被肏死,花心几欲被捣碎,遂摩擦趐乳,叫快之声不绝于耳,刘健春兴发动,猛冲猛撞,又是乒乒乓乓一阵大弄,肏得玉娘死去活来,骨趐神颠,丟个不止。

玉娘知其精至,遂颠摇大动,浪呼震屋,刘健尘柄急抖,阳精泄出,玉娘仰承,阴精亦来,又对丟在一处。

那刘健话儿郎当而出,带些精水直流地下,玉娘牝户狼籍不堪,红肿一片。

玉娘取了帕儿,俱揩了一遍,上得床来,代整衣衾,摩抚之间,刘健那话儿又兀自挺立,玉娘欢喜,急又去撚,见不甚硬,遂俯身启口吞下,余精舔个干净,那话儿作威作福,口不能容。遂然窜出,玉娘纵身而上,照准就樁,尽根沒脑,刘健手捧细腰肥臀,兴念又狂,耸身相弄,玉娘颠套墩樁,舞个风雨不透,极尽风骚本事,刘健猛力深刺,下下不离花心,二人又干了一个时辰,方才大泄一回,雨停云止,落得满床阳精淫水,急净柄涤牝,相拥而眠。

翌日,刘健携玉娘进宫,拜见张达。张达见刘健所带之妇光艳照人,遂把眼紧紧的盯住,玉娘下跪请安。

张达道:“拜见咱家,何来?”

刘健道:“奴才因从城门下过,见王成首级,臭气难闻。”

张达道:“他之与我结怨,正欲使他现世。”

刘健道:“奴才便知公公要他现世,却为他扬起了美名。”

张达道:“示众乃不幸,有甚美名?”

刘健道:“奴才适才见三个人进城,一个是本处人,两个背著包袱,必是外省人,两人忽向本处人道:‘这城下挂的是何人首级?'那本处人答道:‘此是三世忠监王成的头颅。'那外省人道:‘我亦素知王成的忠名,只是不曾见面,今却识个头颅,不知被谁害的。可惜!可怜!'三人便看一番,方才入城。岂不是扬他美名?依奴才愚见,何不将首级丟在黄河漂流,使他阴魂无归,岂不更好!”

张达点头道:“是。你便将王成首级丟下黄河去罢。”

刘健道:“但恐守城官不肯,奈何!”

张达道:“不妨。”即写了一张手谕。又道:“与尔带去,付与守城官看过,说朝廷若有甚言,咱家抵挡。”

且说这守城官任良为官多年,生性淫荡,不知多少良家妇女过其城门,而被挡住奸污,此人为人却极为精明圆滑,故许多因被奸淫妇女,却无一人报官揭丑。

刘健深知守城官的城府,辞別张达回来,便与玉娘权宜,让玉娘以色相诱,此事定能成全。

二人直上城头,任良忙接入城楼。双方见礼坐下,那刘健的造访并不让任良在意,倒是他那身边一个娇娇娆娆的妇人,让任良神魂渺渺,已欲不能自持,遂目不转睛的相来相去,玉娘见守城官属意自己,遂眼角眉梢悄悄带情书,诱那任良入瓮。

刘健看在眼里,也佯裝不见。稍息,刘健就将手谕付于任良看过,任良为官多年,奸诈无比,看过手谕后,深觉不疑,但想刘健今日,却惶惶不安,又有些疑惑,遂欲与刘健一道同扔首级。

刘健听罢,不觉诧然,暗忖道:“若应他,岂不是坏了事么?”那守城官执意要同往,遂不得已,便将事情原委道了出来,刘健遂给他一千银两作罢,言讫,色眼却直望玉娘。

刘健见状,便向玉娘丟了个眼色,玉娘遂向守城官柔媚的道:“任大人,今宵小女子想在这城头玩耍,不知任大人肯屈尊相陪么?”

守城官道:“我倒求之不得,可你那位官人可否应允?”

刘健道:“古谓妻子如衣服,他尚且不是我妻,任大人可自便。”言罢,辞別玉娘与守城官,取了王成首级,置在一箱中把箱架在肩上,飞奔到了客店。

且说守城官见玉娘留下,真如吃了蜜糖一般,遂大献殷勤,美酒佳肴,尽皆搬来供玉娘品尝,更是举杯殷勤相陪。

酒过三巡,守城官已是春意朦胧,那玉娘则也被灌得似醉非醉。守城官便抱起玉娘,挟带八分酒气,与那玉娘宽衣解带,手儿发狠,将个抹胸扯落,露出粉嫩趐乳,守城官只手满握,把口去囁咂另只乳儿,未及咂稳,那玉娘早已隔著裤儿,撚他尘柄,力大了些,双双跌于床上。

守城官假做酣睡,那活儿兀自挺起,欲将裤儿抵穿。

好一个玉娘,必竟是风月场上惯手,一阵笑骂,探细手与他解裤,守城官亦不言语,轻将腰抬起,玉娘扯不下,原来那物儿忒大,阻滞不前。

任良笑笑,著力扯下裤儿,玉娘定睛看去,那话儿卜卜乱跳,玉娘欢喜,竟俯首纳于口中吞吃不已。

守城官被玉娘吃得兴急,遂剥尽玉娘的裤儿,但见小小儿脐儿之下,嫩毫数莖,中间一道红鲜鲜紫艳艳的缝儿,正咻咻而动。守城官如何熬得,遂扶住尘柄挺身照准妙物頂入,玉娘疼痛难忍,遂仰卧蜷曲,守城官上得床来,推起玉娘双腿,照准又刺,玉娘急躲,却扑个空,情急之下,覆住玉娘,腰间发力,尘柄胀挺挺的,于玉娘腿间一顿乱戳。

玉娘被他一折腾,竟亦春心飘发,那牝户被尘柄乱研乱擦,渐渐生出些麗水,蓬鬆松的,守城官大喜,扶住硬沖,籍著溜溜淫水,陷入半个龟头,却艰澀不能再见,又欲发力去,那玉娘大叫痛,急用手推阻其胸。

守城官把舌吐于玉娘口中,搅转几周,津流满腮,下面春水愈发汪洋恣肆。

玉娘遂扳著自家臂儿大力迎湊。突暴水浓浓滴露花房,仗尘柄刺信,大沖大撞,约五百余度。

玉娘魂灵儿飘至九霄,手捫趐乳,伊伊呀呀的叫,生一回,死一度,连连拋丟,又弄了近半个时辰,玉娘牝中春水已渐渐枯断。

守城官见状,方才深纵几次,龟头紧涨,阳精陡泄,玉娘承那玉露又丟了一回。弄得满床狼籍,二人起身揩抹一回,交颈而睡。

却说王涛正在客店闲坐,满店许多人吃酒。刘健恐臭气熏人,忙带进王涛的房子,将箱子推在床下。

王涛见是刘健进房,问道:“公公取来与否?却是如此的匆惶?”

刘健笑嘻嘻道:“快取金来!”

王涛道:“现钱交现貨!怎么只管来取金?”

刘健向床下拖出箱子,道:“首级盛在箱內,快去取金来。”王涛忙开箱子细看,果是王成首级。

刘健摇头道:“你却多心,三千两银买一首级,难道我使个假的哄你不成?”

王涛便把原付金付刘健,刘健接了验收,笑问道:“王兄买此,是要合药,或是做香囊?请闻其详。”

王涛:“人活一世,以慈善为怀,因见此首级汙臭不堪,作个好事,买来埋葬。”

刘健暗想道:“世间有此愚夫!三千银两买首级做好事,倒是奉承我的时运来了。”

刘健辞別回府,将银子藏过,方见张达道:“已将王成首级,投向黄河去了。”

张达道:“果是能干,且退去罢。”刘健退下不表。

且说王涛得了王成首级,令人制木桶收貯,差家丁带往河南河中府,交王海收葬。自己在吏部使些钱银,过了数日,得旨面君,正德仍复其为谏议大夫。

王涛退朝,免不得拜见上司与同僚。过了几日,方才明白王成之事未始。这一日对家人道:“可恨张达谋害王成,今又播弄国政。吾当具表进谏,为国除奸。”家人劝道:“张达奸党众多,朝廷信任,老爷进谏,岂不负薪救火,自损其身?稍缓数年,奸党少衰,会齐僚友进谏再除之。恐其欲速反难成功。”王涛怒道:“尽吾职分,若不进谏,岂不负先帝厚恩?就有不测亦得万古留名。”遂具谏表。

次早进朝,朝拜毕,把表俯伏道:“臣谏议大夫王涛,有事请奏。”

正德道:“何事奏来?”

王涛道:“臣因奸监张达,怀恨司礼监王成,先帝驱逐之故。通令奸党程良、焦廷,冒奏王成侵用库银。陛下误听谗言,屈斩王成,悬首示众,不意张达又贪财藐法,胆将王成首级卖银。实属欺君。乞陛下明旨,将众奸究治。愿使王成冤枉有伸,国家幸甚!”说罢,将表呈上。

內监接守,呈上帝来。

证德览毕,叫道:“程良、焦廷、张达等,怎将王成首级卖银?现王涛进谏,有何分辩?”

程良、焦廷忙跪奏道:“陛下休听王涛谗言,若论王成,侵欠库银,明旨处斩,怎得说臣等谋害?查得王涛,系王成义子,倚仗王成势力为惡。王成已斩,故挟恨于欲害臣等。乞陛下圣明,将王涛冒奏斩首正法。”

又见张达俯伏奏道:“太祖有制:外臣不与內宦相交,实生弊端,今王涛身居二品,公卿反拜內监为父,辱国已极,且王成侵欠库银,抗旨谕斩,与臣何干?若云将首级卖钱,越法欺罔,天下岂有将首级卖银,来罔法之罪?此必王涛令人盗取,企图诬陷奴才。陛下如若不速斩王涛,无以教戒臣子。”

正德龙颜大怒,指王涛道:“大胆王涛反拜內监为父,却又盗取首级,图陷他人,若非张达分许,几误中你奸计。令武士将王涛押出午门,斩讫报来。”

武士忙上前提,王涛跳起来,双手拦住道:“且住。”便道:“明是张达使人向守城官去取王成首级,便叫怎说是臣盗取?陛下可宣守城官一问便知。”

正德大怒道:“还敢顶嘴,武士速速拿出斩首!”

武士领旨,并押王涛出斩。

可怜一位正直大臣,顷刻命毙,帝传旨:“将首级挂在午门示众!”龙袖一拂,驾退回宫。

王涛家丁买备棺材,收殮王涛,埋葬不表。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

且说张达出朝,对程、焦二奸道:“方才若非二位言王涛系王成义子,这亦不致丧命。”

二奸道:“门下度公公不知,故此说破。但不知王成首级系何人打发?”

张达道:“此乃必是刘健所为。”即把刘健叫来,问道:“我前日令你将首级,置于何方?”

刘健跪下禀道:“已将首级丟下河內了。”

张达大怒,喝道:“胡说!还敢瞒我!你将首级卖银,还说丟下河內。”便将王涛进谏之事,说了一遍。“若不是我权势浩大,岂不被你害了?你还敢当我面胡说!”

刘健见事情败露,只得说出,将王成首级来去之事言明。道:“奴婢只当他是富足人家,好作善举,只得将首级卖他三千银两。”

张达喝道:“胡说!哪有三千两买首级之理?”刘健跪下禀道:“原银尚在。”张达看过,令小监收入內,便对刘健道:“你敢瞒我,定当受罚。”刘健惊道:“奴才负死人头无取工钱,又取晦气,今要受罚,实在吃亏。”

张达笑到:“我不罚你银两,只罚你今年夏天,为我扇涼。”刘健连忙瞌头:“多谢不罚之恩。”原来,张达身体肥壮,每到夏天,必令小监扇涼。是年天气早热,即叫刘健扇涼。

这一日,张达早膳后,坐在后堂醉翁椅上,吩咐刘健道:“小心扇涼,安我睡也!”刘健领命,执扇扇了一会儿,只见张达鼻息如雷。刘健因日夜扇涼,暑天困倦。因见张达睡去,即将双眼偷合。不意一阵昏迷,手中玉扇误击在了张达鼻上。

张达叫声“啊呀”双手捧定鼻子。刘健惊得魂飞天外。慌忙跪下。

张达翻身起来指著刘健骂道:“你这狗奴焉敢打我鼻子?”

那刘健本是伶俐快言之人,遂介面应到:“奴婢适才见公公睡去,鼻內突出两条血涎,或伸,或缩,我想:‘鼻孔內有此怪物,必为后患'故用扇打之。不料缩入鼻內。”

张达半信半疑,道:“胡说!好好鼻子,哪有此物?”

刘健道:“公公如此大贵,想是原神出现。”

张达暗想,疑信參半。即对刘健道:“既如此,可唤个灵验相士,问端明由,如若不然,定斩你头来!”刘健胆怯,领命出府,回到自己府上。

且说那玉娘尚留在刘健府上,见刘健愁云满面,便道:“官人因何事而不快?”刘健便将今日为张达扇涼之事说了一遍,言罢,又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巧,即在此时,门外一人高喊道:“相面算命。”两人遂奔出门外,叫住了相命的驻步。

只见这一位相士,年纪三十多岁,生得形容古怪,两鬓且胡须丛生,穿的一领蓝布袍,左手执一把苏白扇,右手执一枝白面招牌,上写道:“信州张半仙相命。”

且说这张半仙虽说牌子上写得明明白白,实则是江湖骗子。多年行走江湖,假藉相命这一幌子,敲诈勒索,花言巧语,并奸污了不计其数的良家妇女。

时见一男一女向他走来,不觉心中一动,暗忖道:“行走江湖数年,竟还未见这般妖艳妇人。”乃至连刘健唤他他也未曾觉。

那张半仙回过神来,慌忙应答。

刘健问道:“相士,你相法精否?”

那张半仙见是內监打扮,连忙答道:“若论小生相法,灵验无比,因为不曾漏空,故人称我张半仙。或会腾空,便是张大仙了,未知公公有何见教?乞闻其详。”

刘健道:“如此算是有准了。”

张半仙道:“岂敢,若论相命,毫无差错,若是腾空,只是驾云,学得一半,所以不应口。”

刘健听了,连忙摇头说道:“这个使不得,我是要寻个不准的。”说罢,拱手而去。

张半仙点手叫回。问道:“公公因何欲寻不准的相士?却是何故?”

刘健道:“相士有所不知,我公公乃是司礼监,姓张名达。因早间酣睡,著我扇涼。咱家一时瞌睡,误将扇子打中他的鼻子,我恐他责打,只得诈说他鼻內伸出两条血涎,所以将扇打下。不意那血涎缩入。我公公被瞒过,略有几分相信,令我叫一个相士,问明委曲,你既相命有准必定说无,那时岂不害我?所以欲寻不准的相士。”

张半仙听了,笑道:“这个容易!我今便说血涎何如?”

刘健道:“如此便使得。请道人入府来。”行了几步,刘健向张半仙道:“先生与他相命,若能将他昔时至今,说得分毫无差,必能重赏。我先将我公公一生事业,并其所欲为,尽于你说明。若得命金,要与你四六倒分,可好么?”

刘健又道:“你可知道我公公富贵惊人。他若欢喜,我再从旁躥掇,这命金便多了。”

半仙道:“如此便从命了。你可把他的始末告之于我。”

刘健道:“我公公醉后常说,他幼时穷苦。六岁便被人收养,至六岁继父病故,他便放荡,及十八岁继母亦亡。迨二十一岁,数千家资殆尽,投亲不相,几欲投河而死。幸遇异人赠药阉割,故得富贵。今全心指望为帝。你若说得中竅,他自会欢喜。故不在乎千万银两赏賜!”

半仙道:“知道了。”将事儿如数道完,刘健遂著人添上酒菜,殷勤款待半仙,并道:“先生这次定要相帮,如若不然,咱家性命恐难保了。”道完话,遂连连向半仙敬酒。

半仙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承蒙抬爱,多谢多谢,不过,我们相命之人所到之处,若有人相命,必得我们考验,才能知其诚心,否则,即便重赏,我们也无能为力。”言罢,两眼紧盯在旁一言不发的玉娘。

话未说完,刘健已忖知半仙的弦外之音了,这分明是要挟自己,但自己身家性命旦夕,也只能忍痛割爱一回。

刘健便道:“先生有何求,但说无妨。”

半仙佯裝一本正经道:“若能将这美妇容我消遣一宵,你那之事一定当办妥。”

刘健道:“这个也容易!”二人大笑不表。

是夜,刘健为其方便,便出府去,这半仙为自己的算计而喜庆,更为有这个绝色美妇消遣若狂。

玉娘见半仙如此好色,便戏道:“先生既垂涎于我,又怎样便我快乐?”

半仙也不言语,老著脸儿,遂一把搂过玉娘,滚至床上,玉娘含羞带怯,浅笑吟吟,半仙欲火发动,腰间那话儿已是卜蔔乱动。

半仙急急卸去衣裳,欲求欢,玉娘半露趐胸,不肯解卸衣裙,半仙去捉,玉娘闪身躲入床帷,半仙涎笑又捕,扯掉半幅罗裙,玉娘假意嗔怒却将个半遮半掩的丰臂耸起,凤眼斜视半仙,并玉脚去钩。半仙欲心火炽,急去解玉娘绣衣,尽悉除下,见玉体莹莹,两窝趐乳坚挺耸立,那牝户白嫩嫩的,丰隆柔膩,桃瓣激张。

半仙探进一指,紧狹深幽,花心嫩滴滴浮起,这一探,欲火便卷然升起,遂摆正玉娘身子,掰开双腿儿,牝户洞儿门户大开,春水欲滴,半仙挺身就刺,恰逢玉娘拱臀相迎,一声脆响,龟头已达花心,玉娘浅吟低息,双臂紧搂,腿控于半仙臀上,帮衬其深入,半仙便耸身肆意大弄,不下七百余度。

半仙乘胜而进,一挺一抽,玉娘急用手阻,连连呼痛杀,半仙箭在弦上岂有不发之理?只是悬空而弄,做些迂回手段挑逗玉娘,不一会儿,玉娘竟牝户外骚水流出,半仙见有机可乘,遂顺著水路而上,直搅得玉娘户內翻天地动,仿若是千百条虫儿在里抓咬,在玉娘已是昏迷之状,半仙遂鸣鼓收兵,暂养兵蓄锐。

稍作休整,半仙便将玉娘捞起,双手抬于玉娘臀后,自己则耸臂相湊,这般,玉娘整个儿人悬在半空,贴在半仙身上,浑身无力,仿若腾云驾雾,牝户內已是火灼难过。

半仙又是一阵吼叫,腰上发千钧之力,玉娘顿觉牝户仿若裂开,一阵撕痛,半仙猛然扔掉玉娘,以泰山压顶之势,抬起玉娘双腿,倒插而入,其气势若雷鸣电闪。玉娘已软弱如泥,淫水刹那汩汩而流,半仙则轻拍牝户,让那淫水泄流不止,玉娘已无回天之力,怎奈半仙还要逐水套弄,致使那阴精泄得空空如也。

二人云雨方毕,一番甜言蜜语,倒也不似苟合之欢。

正是:

谁逢美色不欢欣,待旦焚燎就此论;

況是风流出世品,那甘寂寞坐空亭。

且说次日,刘健二人上得殿来,刘健入內向张达禀道:“相士已带到。”张达道:“未知精否?”

刘健道:“因是相法极精,人都称为张半仙。”

张达道:“如此唤进。”刘健即出,引张半仙来至庭中,将招牌挂开壁上,走上堂作揖,正要跪下。

张达叫到:“给我相命,须从实道来,自不见怪。”

半仙指道:“公公眉梢散乱,早运艰难,幼年衣食不周,饥寒交迫。未知有否?”

张达惊叹道:“先生只管说来。”半仙道:“公公直至六岁时,呼奴唤婢,并觉衣食富足。”

张达道:“先生洞见如神,非止半仙,真是真仙了。”

半仙道:“不敢!此乃凭相言事,非有异能。细观尊容,自六岁后途鹹享直,至年岁二八,运行太岁,双亲早丧,家业零落。至二九萱亲并调,由此运途坎。行至三七,流离颠沛,几至丧生,然苦尽甘来,二十七岁命逢专祿,时运交泰,富贵难言。”

张达道:“先生果真高明!”遂著人取银一百两。赏于张半仙。张半仙见状,惊奇无比。

刘健见状,便道:“张先生,我公公一百两银子,送你为命金,休要嫌少。”张半仙见刘健一发的使眼色,遂探手接过。

原来,刘健私下议论,若张达慳吝,他二人便设谋害他一回,因张达无檔之物,若有男女在他面前消遣作乐,定会让他磨折难熬。

好一个张半仙!眼珠儿一转,便对张达道:“公公虽而今官运享达,相安无事,但待到梅花开放之时,你却有灾星降临,大难难逃。”

张达惊道:“如何才能化解这灾星?”

张半仙道:“好办法倒是有一个,却不知公公肯否应允。“

张达道:“若能将这灾星化去,老夫定从吩咐。”

张半仙道:“公公此时无房第之能力,若亲眼目睹男女亲进作乐,将阳气逼在体內,定能抵制那灾星降临,由此公公日后必然大吉大利。”

张达想道:“却有这等消灾方法?”但又想这半仙相命预测甚准,此法定有灵验。便问用何人最好?

半仙道:“这般事儿,须要从宫中挑出一对男女,凡皆公公最相识的,最为甚佳。”

张达略一思想,便对刘健道:“你且著人将程府程良之妻金莲儿请来,速速去办。”张半仙和刘健俱都告退。

且说程良见张达差人唤金莲儿,情知不得好事,但碍于张达于朝中势力强大,也不敢相违,遂命金莲儿速往张府拜见。

且说这金莲儿自小于京中长大,因自幼早离父母,遂被程良巧娶为妻。那程良脾气古怪,故金莲儿于程府也是日子难过,可怜一枝独秀,苟且偷生矣!

不消数时,金莲已至张府,此时正值月淡夜黑,备过酒饭后,张达便大张明灯,行那消灾事宜,却在灯火相映之下,这金莲儿倒是出奇的美,但见:

髻拥轻云墮,眉描新月灣。

嫣然有余媚,嫋娜自家蛮。

张达相得又发呆,遂移步刘健身边,交待了一番,刹时,刘健脸红似血。如何也末想到主子会令他与金莲儿取乐!迫于主子之威,何況那金莲儿身体娇柔,怎不动心?便向金莲儿身边走近。

金莲儿站在那儿,已见他二人耳语,遂已明白,不由得一阵心惊胆颤,但转念一想与程良结合多载,却未尝到欲仙欲死的滋味!人言天下最快乐之事莫如裙下裆中勾当,今既来之,何妨试一试!

那刘健被美色迷住,遂一把搂过,滚至床上,金莲儿含羞带怯,浅笑吟吟,刘健愈发火动,腰间那话儿早已饥渴难捺,急扯裤儿不下,倒是金莲儿探细手解其裤带,卸掉裤儿,那话儿一跃而出,惹得金莲儿一嗔,细指撚住,摩荡不止。

刘健也不顾公公在旁,急去解金莲儿绣衣,尽悉除下,见玉体毫光微射,两窝趐乳颤颤,花苞白中透红。丰隆柔膩,少许莖毫,长不及二寸。

刘健早已兴发,顺势覆在金莲儿肚上,下面一阵乱戳,金莲儿耸起玉股迎上,百般曲承,相互摩擦了一阵,金莲儿遂躬下身去,樱唇微启,含住龟头,细指复转抚其根,刘健全身爽快,口中不禁轻微喘息,神魂飞越。

张达始时还正襟危坐,见他二人一绸繆,不由得心似蚁钻,身子不由自主摇摆。

金莲儿吸吮了一阵,已是星眼朦胧,刘健见其骚发,遂潜摸而至于臀后,照准桃瓣,挺尘柄就入,恰逢金莲儿一耸,遂禿的一声,尽根而入。

金莲儿已伊呀声出,大迎大湊,刘健也发力大弄,尽抵花心,全身畅美,霎时抽拽三百余下。

金莲儿将两条腿儿掰开,勾在床栏之上,刘健见这光景,便挥枪大举侵入,半条身儿陷入其中,反把金莲儿架住,又扳其香肩,腰上著力,抽送不止,金莲儿伊伊呀呀乱叫不绝于耳。

那张达割阉之前,何事不见,何事不做,今虽净身,奈何心却不曾静,竟被激起阵阵欲火,似忘了太监之身!

金莲儿伊呀叫得山响,欲渐至佳境,刘健也觉稍疲,遂紧抽慢送,渐行那九浅一深之法,时快时慢,时深时浅,金莲儿被撩拔得欲火焚身,放了手儿,扳住自家肥臀,猛掀一阵,叫快不绝,刘健又发狠深抵已浮起娇滴滴的花心,紧啃慢咬一阵大弄。

金莲儿一头掀湊,一头斜眼见张达在旁已是焦燥不安,其态令人忍俊不禁,心想道:“何不撩拔他一下。”

金莲儿遂星眸闪动,浪声浪气勾引道:“不想你这贼囚还会耍些手段,弄得我浑身趐软。”

刘健心知他在戏弄公公,便也把舌尖去舔金莲儿的香唇,道:“我的好姐姐,这一招老实著哩,待我再弄个手段与姐姐耍一回。”刘健说罢又急急抽送起来。

金莲儿被肏得暈去,那里还知刘健再耍甚么手段,刘健见金莲儿全然无息,慌忙拔出阳物,捧起金莲儿粉面以口布气,少顷,金莲儿呀的一声缓过气来,佯裝骂道:“你这死贼囚,不与你耍了,一个老汉推车险些要了老娘的命,扶我起来罢!”

刘健顺势将暖玉溫香搂了个满怀,那物儿又直楞楞竖起,金莲儿撚住不忍放手,刘健道:“想必姐姐还要贪吃么?”言罢长拖拖的斜卧在地上,遂掰开双腿,让那牝户突露,适才一阵缠绵,牡户內已是淫水汪汪。

刘健已鏖战多时,早已阳精几至,见金莲儿又呈手段,遂恣意狂荡,狂抽乱插,金莲儿不禁香汗淋漓,伊伊呀呀的浪叫。那淫水儿随那物出入,挟带而出,唧唧的响,刘健淫兴又狂,尘柄铿锵,于牝户內大肆冲撞,遍体濡湿,直至佳境,二人方才云收雨散,取了帕儿,揩抹干净,勾头交颈,情意绵绵,早将那太监公公丟在一边,视而不见。

正是:

蜂忙蝶乱两情痴,齧指相欢总不如。

如使假虞随滅虢,岂非愈出愈为奇。

那张达见这般光景,全身如火如炭,身软如泥,口中唾液不止,头目森然,险些一头栽倒于地。

刘健稍作休息,见主子如此模样,心中好笑,遂过去扶住张达,登觉他浑身冷汗淋身,不住打颤。

张达一番熬煎,著实难过,一股无名之火腾然而起,指著金莲儿大骂:“骚婆子!还不滚走!”金莲儿遂整好衣裳,丟给他二人各一个媚眼儿,方才肴饌嫋嫋娜娜离开了张府,张达又是一记耳光打在刘健脸上,怒骂道:“竟敢当著咱家的面恣意寻欢。”刘健呆著脸儿也不言语,张达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奈何刘健唯唯諾諾,张达悻悻而去,至卧房兀自闷闷睡下。正是:

为人风泛怕空房,漏声才定多欢宴;

将军闯来随入关,谁去险似盘山栈。

不知张达是否灾星退去,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程良私报前缘仇张达施计終送命

诗曰:

弦月星河明,露下清且塞;

乘搓隔成汉,安用徒心酸。

且说金莲儿回至程府,程良一见大为不快,遂向金莲儿问去张府来由。金莲儿迫于威慑,遂将原本道出,程良醋性大发,遂向金莲儿施些拳脚,可怜香躯,又经摧残。

这程良报復心切,但此事是张达作主,不可向他发作,便将这股怨气结在刘健身上,忖道:“刘健一个小小太监侍从,竟对我家妻子不恭,岂不是欺人太甚!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谋他妻子银娥一回!”主意打定,遂撇下金莲儿独自出去散心。

书中暗表,原来,刘健家眷住在京城城西门,那里人口稀少,程良即便去,也不会有人相识,況那刘健常随张达左右,很少回府。

是夜,万籁俱寂,繁星满天,一弯残月。程良蹑手蹑脚便赶至刘府门首。却不敲门,逾而过。

院內四遭寂静,只见一屋却灯火通明,程良即挨身过去,伏在窗中向內窺视,只见屋內银烛高烧,地上一个水雾缭绕的浴盆,盛满浴汤。银娥正欲宽衣洗浴。

程良暗喜道:“那银娥定是要浴身,且先来饱看一回。”

此时,那银娥先把罗衫脱下,露出那凝脂般的光滑身儿,臂儿白松松的,好似藕节一般,那光油油的趐乳儿,活泼跳动,两点乳头腥红可爱,银娥又将裙裤卸下,但见小腹,光润洁白。那肚脐之下,稀稀的几根毛儿,红鲜鲜的一道缝儿,盆中汤气缭绕好似那梨花罩住了西施,似美玉无暇,妖姿艳质。

程良看了,不觉神魂颠倒!暗忖道:“都说那刘健妻子似天上仙女,果然不同凡响!这银娥因丈夫很少在家,定少鱼水之欢!今宵且让我聊慰其饥渴。”一头乱想一头紧看。

移时,那银娥浴洗完毕,遂上得牙床斜靠凤枕,玉体橫陈,不禁忖道:“如此孤清度日如年,如何熬得?恨不能私奔野汉以消欲火!”竟叹个不止,又想到是有夫之妇,怎好干些逾钻穴勾当?只能强抑春心,再忍欲念,静候郎期。

正在胡思乱想,却见门吱的一声开了,不由得大惊,细觑方知是兵部尚书程良。急道:“你夤夜闯入,意欲何为?”

程良一步至于床前,轻声道:“银娥儿,你的美貌下官念记难忘,今天賜良机,成全了下官,即便是死也无憾!”言罢,张手而扑。

银娥也不顾全身裸裎,忙伸手扶住程良,程良见他顺了,便道:“若能成全,我定能让你魂飞瑤台,魄散九宵!”银娥听罢不由一阵窃喜,不意今宵有此好事!天賜良机,岂能推诿。

银娥佯裝羞怯难当,以手掩住粉面,臀儿却摆个不停。

程良按不住心猿意马,裆下之物呼之欲出,跨上前去,展双臂搂住银娥细腰。银娥轻叫一声,放手疾看,不禁两颊绯红,挣牝了几下,再也不叫,任那程良箍得铁桶一般,任其轻薄。

程良大手在银娥身上恣意游走,一只手探大趐胸,那乳峰被搓揉得微微硬涨,另一只手则暗渡陈仓,滑向下体。摸住那肉鼓鼓的阴户儿,不觉连声叫道:“有趣!有趣!香得紧。”摸在那儿,爱不释手。道:“这张好物,不知经过多少了,等我今宵,趁此明月,捣碎了花心罢!”

银娥反讥笑道:“你若捣得碎,算你是好汉,若捣碎了花心儿,我这物便让你吃了!莫要乱将将的摸罢!快罢!”

程良当下倾倒玉山,急急卸掉裤儿,那话儿活鲜鲜的跳了出来,怒发沖冠,遂分开银娥双股,正欲刺入,那银娥骚发发的,竟又想阻。这一遍一拦,反让程良淫兴大起,哪管生熟,硬生生的将那物直直的射进那肥肥膩膩的牝户。

银娥半推半就,以手掩面,将个身儿左晃右摆,那物儿入在里面又被逼甩出来,再不得其门而入,急得程良苦苦哀求。

银娥身儿只管摆动不停,似那风儿吹杨柳一般,骚达达的。银娥暗想道:“男人儿此时原是这般模样!待我再让他受些熬煎。”

程良见攻城不进,登时大怒,干柴见火岂有不烧之理?遂按住银娥双手,让他推开一字,虎扑豹跃,覆在嫩嫩肚腹之上,银娥被覆得严实,不能再动。

程良遂探出一只手儿撚住那话儿,急觅那牝户,那话儿在户门外一阵乱刺,不消会儿,那牝户外已是阴水泛溢不堪。

龟头儿逆水而上,禿的一声尽根沒脑。

银娥呀的一声,仿若牝户里插进把火棍,灼得难过,口里不禁伊伊呀呀乱叫个不停。

程良耸身大弄,霎时就有七百余度。再看银娥,娇喘微微,媚态盈人,程良欲火又炎,架起银娥儿粉腿于肩头,跪于床上大肆抽送起来。

银娥顿觉小肚子里又多了一截,在花心深处乱沖,遂摊开身儿任他抽送,闭目受用。

程良挥戈舞枪,左拼右搏,一阵猛干。

银娥已是香汗淋,那牝户外阴水潮涌,口里不禁大叫道:“心肝!死我了!住了罢!我出娘肚皮还是头次遭上这大阵,且饶了我罢!”

程良见状,遂徐徐而动,那阴水汩汩溢出,银娥早已丟了又丟,眩晕不已,程良那物儿呈威作福,趁其不备,又跃马挺枪偷袭了一阵,可怜那银娥被杀得堪堪欲毙命,口儿冰冷,四肢俱疲。

程良慌了,忙俯身口对口布气,吸了又吸,揉了又揉,银娥才缓缓睜开眼,徐徐骂道:“天杀的!死我了!快来用舌儿替我杀火!”

程良忙扒在牝户上,舌方湊近湿淋淋批户,一汪淫水遂泉涌般而出,迸了程良一脸,程良含些在口里,觉得那水儿淡淡的又有些咸咸的,便问道:“下面这张口儿好受么?”

银娥嗔道:“开始火烧般痛!”

程良道:“及至后来呢?”

银娥道:“自是一段酸痒而不肯割捨。”

程良心生爱怜之意,怎奈那话儿不依不饶,遂向银娥道:“我欲饶你,他却欲入,怎生为好?”

银娥道:“我只消歇一会儿,你那话儿还想钻洞,尽管让他钻好了!”言罢,银娥起身,双手撑于床沿上面长跪,双股尽力耸起,将那艳红红的牝户突露,桃瓣咻咻吸动。

银娥道:“心肝!这招为隔山讨火,看你这贼囚如何讨法?”

程良兴起,立起身形,手扶那物著力挺进牝户半根,又把双手捞住双乳,猛力又一挺,尽根而入,银娥呀的叫了一声,程良前拉后推,直得银娥连叫欢声。那淫水在双股间淋而下,程良发力如虎,那床也被弄得乱响,一阵乒乒乓乓的猛撞,银娥又摊软在床边,程良也洋洋大泄,余精流出银娥的牝户,滴滴而下,满床皆是。

程良见银娥已是无力再战,便戏道:“你那洞儿怎么涨潮的一般?”

银娥知是讥笑他,便道:“不是你那物儿推波助澜,焉能如斯?”

程良嘿然道:“即抵挡不住自不必叩关讨阵,未曾见过死不投降而带病出征的。”

银娥道:“休要取笑!”遂让程良仰面而卧。银娥旋即翻身上马,紧夹玉股。那话儿在银娥牝户无处可躲。

银娥将那话儿撚在手中,一阵摩弄,那物儿又硬梆梆挺立,银娥把手导引,待龟头探入及肉洞及寸,急放开那手,肥臂趁势一樁,尽根抵至花心,遂套动起来,一上一下,时轻时重,臀翻白雪,直覆得程良大喊卵儿痛,原来银娥樁套无序,直如泰山压顶,那卵儿竟也入进了半截,浑不知觉。

银娥方才还是偃旗息鼓,高悬免战牌,这当儿,又军威大振,狂颠乱樁,舞得生风,唧唧乒乓直响,花心怡爽,银娥淫兴至酣,兀自处处扪其乳浪叫连连。程良早已溃不成军,阳精频丟。那话儿望门泪流不止。银娥在紧要之处猛套几下,觉牝內一紧,又一放,阴精便又如潮而涌,竟流了程良一小肚儿,程良把手一揩,湿答答的。

云停雨驻,两人如泥般,摊在了一处。有诗为证:

倒流一江水,满溢巫山云。

只因一点水,惹起万波涛。

程良爽快至极,与银娥又绸繆了一个更次,不觉东方已发白,急整衣而起,赶回程府。

回头再说张达,因其一心趋媚皇上,故深受皇上宠爱。张达遂在朝中胡作非为,文武百官,敢怒而不敢言。

张达春风得意马蹄疾,自是风光。一日竟恰逢一江湖相命术士,此人说那张达有九五之尊之相,张达甚喜,遂暗留下其为军師,与群奸苟合一处密谋大事。

张达竟欲登大宝,蓄意图篡江山。一头密谋与三界山同党做那谋反,一头唆使皇上,为他修筑养闲府。并上奏皇上,修筑养闲府所需银两可向文武百官各州府县大小官员及平民百姓征收。此举令百姓苦不堪言,大小官吏也闹得沸沸扬扬。

且说兵部差官周段,身带朝廷文书,前往山东大同关提督府催银。

这大同关提督文贵,年四旬余,由武进士出身,曆升至此。父文閣夏,乃三朝国老,岳父乃世袭英国公张茂,势力浩大。除授大同关提督,先斩后奏,听调不听宣。

文贵知其银两为修筑养闲府所用,遂破口大骂奸臣张达,并将周段赶出府去。

周段催银受辱,遂回报于张达。张达怀恨于心,与众奸臣商议,矫旨一道,又假造十三道金牌。谎称朝廷军务急事。宣文贵回京。

文贵正欲赴京,却被细心心腹识破这十三金牌乃是假造,文贵大怒遂作罢。

张达恼羞成怒,又欲谋害文贵在京的家眷。却被文贵预知,遂派人营救。中军官李良酒醉狂奴,巧计救出文贵的家眷,星夜遂回大同关提督府。

张达计未成,又生一计。忽忆起皇上曾做过一场桃花梦。遂极力攛掇皇上去圆那桃花梦,皇上耳软心活,竟许作江南之游。张达便密令三界山同党,在皇上必经之地同州埋伏重兵,意欲劫驾。

张达同党正欲劫驾,却幸遇江南观圣驾的二位英雄搭救。并巧逢英国公张茂回朝,路遇苏州,大破贼寇。

张达与同党奸臣困兽犹斗,蓄意密谋刺杀皇上,却不料一封绝密信函落入英国公张茂手中。

张达见大势已去,遂悄悄收拾金银细软,喬裝改扮,逃往河南居庸关时,却不意受守城小吏戏耍,一怒而现出了身份。这也合该奸贼阳寿已尽。

文书急投进京,张茂奏本圣上,领旨去捉那奸臣,不日押回京城。

金驾殿內武士威立,刑具并放,文武百官当殿而立,张达知气数己尽,遂将罪状一一尽招,龙颜震怒,即刻发旨,将众犯押至午门外斩首示众。满城百姓争先观看,道路以塞,万人空巷,无不拍手称快。

英国公张茂备军监斩。皇上传圣旨道:“首犯张达,尸为酱,从犯程良、焦廷、郑飞、吴隆、万淩迟剮割;刘健、张半仙俱斩首。其程良,焦廷家属发赴边远充军。玉娘念其是妓女受骗,不与谋反罪论,令其从良;银娥配为民间妻。正是:

尽斩奸贼,国泰民安。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天子寻花落游湖渔姑献身得恩賜

诗曰:

空闺复何娛,惟有赠琅琺;

梦寐暂相见,殷勤慰加餐。

且说正德整日在宫中无事,心中忽念及前梦中两美人的事来。却至今两美女仍无下落,便又意欲下江南寻美女!因单身前往,唯恐百官阻挠,便欲微服而行,为使朝內平安,便备下圣旨一道,付与司礼监,以便为纲,此圣旨为:

朕泄怔仲之疾,不用太医调治,性好养静。特赐司礼监

金爪锤一把,內官妃嬪,乃皇亲国戚,文武官员,概不许进

宫烦扰,如有不遵,即以违旨论罪,任从司礼监打死勿论。

各宜慎之毋。

特詔

正德出了京城,晓行夜宿,这一日到了扬州。心想道:“这扬州乃天下第一佳丽之地,繁华之至,古人有诗为证:烟花三月下扬州。朕今到此游耍,不枉出了京城一番辛苦。”遂进了城,去游无数亭台楼阁,观不尽珠翠花红。不觉日已西斜,即寻店歇息,这且不题。

且说这扬州城內,有两个绝色美人,俱是良家女子。一个本姓王,其父曾为县卒,因生时家中有株芍药开放故取召红芍药;一个名唤白牡丹,与红芍药是义姐妹。初生时,也有瑞异。两家同居一处,人号为姐妹。日子长了,二人习些针织,并琴棋书画,二人不相上下。只是一好艳裝浓裹,如依醉春风;一个好淡扫素质,如藐姑仙子。

尝有术士过其门首,见之,谓其父道:“$淫荡小说 WWwCOM此二女后日必亨大富贵,可惜现年六亲无情,兄弟终鲜。”故父母爱惜如掌上珍珠。不数年间,两家父母相继云亡,家世亦遂零落,只靠著花大娘淡度过日。

这花大娘乃是红芍药之继母,并是白牡丹之后妗母。其为人性极贪吝刻薄,与二女皆不和睦。那一日观看这二女长大,常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心想道:“这二女奇货可居。”遂意欲落在青楼翠馆,图些厚利。以故红芍药年登十六,白牡丹年登十五,俱未订婚。凡遇著来议亲事者,花大娘索性要他许多聘礼,也是二女福份也!其一时名扬四处。

至有读书人,相为品評者:

欲把牡丹比芍药,淡裝浓沫两相宜。

也有诸多轻薄子空与艳道:

宁愿牡丹花下死,风流作鬼也心甘。

其倾动一时,早风闻了苏州府,一位公子用两千银两,向花大娘买下了二女。后来另有表白。

单说正德住在客店,店主人备上筵席敬上。正德饮至旺酣,举首观看右壁间题著二绝诗道: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调。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叫吹萧。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细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贏得青楼薄悻名。

回看左壁间,亦题二绝道:

娉娉弱弱十三余,豆寇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尊前笑不成。

腊烛成灰还惜別,替人成泪至天明。

吟罢叹道:“昔日杜牧之在扬州,每夕为狹斜之游。朕身为天子,不及杜牧多矣。”

正德唤来店主道:“此地可有绝色美女可寻么?”

店主道:“客倌来迟缓了。”

正德道:“这是怎么说?”

店主道:“此间南去胡同街头,有一座大大的蓋屋,內有两个绝色美女。一名唤白牡丹,一名唤红芍药。无论经是本地,还是外县府,都名不虛传。若客倌早来三五日,或许还能见上一面,前日闻有个大商人,使用了许多银两买走了两个美女,而今却也无甚消息。”

正德闻言,似有所触动。因思道:“朕前在宫中,梦见二美女,难道是这传言的二美女么?”

不一日,正德赶到苏州,但见客店酒楼,笙歌盈耳,却无甚好景致,却听众人言论杭州西湖是好景致,遂又雇船到杭州。

不多时来到西湖,忽见湖內有数十只画肪渔船,泊在堤下柳影深处。原来这湖內当风和旧晴时节,多有王孫公子,贵客豪家,乘兴携酒狎妓,在此作乐,故湖面上十分鼎沸。

此时,正德见一船上一少年渔姑,长得十分俊俏。便唤道:“你且把船撑来渡我湖中,玩些山水,重重有赏。”那小渔姑将船拢至岸边,正德仔细一瞧,原来竟还是一小女子,只是身著渔妇打扮。正德看罢,跳上船去。

那小娘子虽渔家出生,却也笑容可掬。他见正德京人打扮,忍不住叱叱而笑,船儿行至湖中,正德见他满脸汗水,遂笑直:“小娘子,劳力了,略歇一歇,待我代小娘子摇一摇可好?”言罢,欲用手扶槽,却佯裝脚下一拦,身儿却倒向那小渔姑。

小渔姑见状,遂弃槽扶住正德,正德顺势搂住了小渔姑,小渔姑登时羞得面红耳赤,正德却抱住不放。低声道:“小娘子可知我是何人?”

小渔姑一头挣扎,一头道:“客倌是何人?怎得这般无礼?”

正德笑而问道:“小娘子可听说过当今皇上正德?”

小渔姑己挣脱正德怀抱,脸颊绯红道:“別拿皇上嚇人!要是真有皇上,小女子著实乃高兴哩!”

正德道:“若是皇上真驾到于此,小娘子可否愿陪其一乐?”

小渔姑道:“若皇上真能驾到,小女子愿捨身相陪!怎奈小女子出身渔家,可望不可及!”

正德道:“只要小娘子服侍好皇上,皇上能将你宣回宫中做那妃子。”

小渔姑道:“你怎知这么多?”

正德笑道:“因为为朕正是当今皇上。”说完,遂解开衣襟,露出龙披,揭开龙眼罩,两颗夜明珠,光彩耀目。

小渔姑见状,大为惊诧,遂倒地便拜,大叫:“皇上赦罪,皇上赦罪。”

正德忙扶起来,笑道:“小娘子可要说话作数!”

小渔姑惊喜万分,忙道:“愿皇上龙心喜悦,小女子尽情服侍。”

正德大喜,遂抱起小渔姑下了船舱。舱內有一简易小床,四周皆有舱口,故舱內日光明亮。

此时,小渔姑双颊晕红,浑身趐软,正德见状,觉他更添娇姿,十分俊美。遂将渔姑扯过来,搂在怀里,一边亲嘴,一面解怀,渔姑在怀里作蛇般扭动。正德见他顺了,心中甚是欢喜,急剥尽衣裙,玉体橫陈,胸前那光油油的乳如覆玉杯,那樱桃乳头,猩红可爱。细细玉手,如雪白的筍尖儿,白生生的两条腿,熬是可爱,正德将腿分开,见小肚子下边那个东西,白肥肥的,中间一道缝儿,又白又红又嫩,熬是令人可爱。

渔姑初次将身体尽现他人眼下,何況是一朝之帝,早已是心荡神移,欲遮还休。

正德见状,忙自家脱得赤精条条,那话儿已是端端挺立,渔姑见状,又惊又怕,不觉阴中淫水直流。王德见渔姑害怕,欲火腾然升起千丈,用手去摸阴户,淫水汪汪,早已把小床儿湿了一大片了。

正德遂令渔姑仰在床上,将两腿掰开,手提著金莲,将阳物往妙物上湊了一湊,刚至户內,那渔姑口里不禁一声:“哎喲!痛死我哩!”正德知其为处女,遂徐徐的在户边滑弄,直至渔姑呻吟叫爽。

正德用力一顶,登觉里面紧而窄小,但觉暖烘烘的湿润,遂趁其不备,又用力再顶,一声脆响,物儿已尽根插入,旋即却听一声大叫,渔姑双目紧闭,疼痛不已,仿若下面被撕开了一般,火灼般的痛。

正德那话儿已是阳气充盈,于渔姑穴內轻轻的抽动,反反復复弄了一阵,渔姑觉下面其痒无比,正德遂虎虎生风,阵紧一阵的抽动起来。

渔姑作梦未想到能与皇上共乐,满心欢喜,大张玉腿,紧紧把手搂定正德的腰臀迎湊,少顷,抽送近百余下,但见渔姑淫液橫溢,遍体欲融,喘息微细,不胜娇弱,止不住浪声淫叫,抑不住升腾欲火。证是:

阳春白雪,诗中自觉罗端缘;

柳艳梅香,下结鴛鴦绣之带。

证德久居宫中,床第之事皆由左右妃子相侍,久而久之,厌恶之心,油然而起,而今幸驾于此,即与这普通渔姑相乐,故別有一番趣味。

正德初尝娇花嫩蕊,通身畅徹骨髓,一柄肉具大动干戈,上下翻飞直触花心,乃至酣处便用力猛冲,只闻得水声一片唧唧,肤骨之碰击又乒乓的响,又弄了一个时辰,不下千余回合。

正德觉双股乏力,腕麻脚酸,遂抽出阳物纵身下床,令渔姑向外侧卧,跷起一只腿儿斜搭在后,便一扶阳物斜刺里杀入,并腾出只手来握住乳峰。渔姑登时大呼爽快,身儿被沖得与床俱动,手儿在半空中乱舞。

船舱里边云狂雨骤,这船儿却被二人撞得一晃一晃的,在湖心直打团团转。

渔姑被得浑身爽怡,四肢俱疲,对著正德道:“皇上如此能干,是否你那物儿比普通人有些异处?”

正德笑道:“小娘子,哪有如此说法,朕是皇帝,不一定那话儿也是阳物中的皇帝!”言毕,又把舌吐其微启香唇之中。

渔姑又道:“皇上既是一国之君,想必有异样手段让人快活!”

正德道:“你且忍耐,待朕慢慢伺弄你。”正德遂让渔姑双膝跪床,启开双股。证德便手扶阳物插而入,遂腾出两只手,握住峰乳,向前一挺,那双手著力往回扯。这一扯一挺又是五百余下,直弄得渔姑香汗淋,花雨流沥。

正德欲兴大振,遂问道:“这样变著法儿,小娘子爽么?”

渔姑娇喘徐徐道:“不意皇上真有手段,让我爽遍全身。”

正德一阵得意,呵呵笑道:“朕为一国之君,如此薄技焉能挂齿!”少顷,正德令渔姑覆过身去,将两个腿儿扑著,剥开便弄,渔姑又大叫,把手撚住阳物入侵。约抽了几百回合,便也不觉先前那般痛楚了,似很多小虫在阴中爬拱一般。遂掀动双股,不住的迎湊,一会儿,阴户外已是湿浓浓一片,粘糊糊的,正德知她泄了,遂用纸揩抹干净。

看那正德在揩抹,渔姑猛坐起来,握住那物,含在口里便吃。口里咂咂有声,似吃了琼浆玉露一般。

正德不意渔姑如此猛浪,淫心大发,遂也把手指探进了阴中,那阴儿中紧又湿,正德遂又增衬两指,往来摩擦,阴內唧唧渍渍,淫浪涓涓。

渔姑一阵猛吞,又把手套弄阳物根儿,那龟头儿圆眼怒睁,似要一怒而发。

正德见渔姑杏眼微闭,兴欲十足,遂抽出手指,手指上早已粘液欲滴,遂道:“看小娘子骚兴又发,再赴阳台如何?”

渔姑颤声道:“皇上贪吃,将我整个儿吃了罢!”

正德那物儿被舔得青筋暴涨,便眠倒床上,令渔姑跨上身来,手撑正德前胸,如此做法,让渔姑淫兴徒增,遂将阳物套了进去,便一上一下的捣起来。约摸上千回,渔姑便头目森然,阴內一紧,又一放。便冒出了许多淫水,流了正德一小肚子,正德也是全身一爽,便一泄如注,那水儿迸得老高,叠回来丟在了肚子上。两人绸繆一回,牝户內仍是阴水汩汩,渔姑手扶牝户门,已成隆肿,里面辣辣的痛。

渔姑香汗微濡,云鬓蓬鬆,忖道:“人言天下快乐之事莫过于鱼水之欢。更兼将处女身儿献给了皇上,更是妙不可言,死而无憾矣!”思此便乞求封赐。

正德耳闻江南女子,清纯秀丽,今日得与亲近,实乃不虛此行!见渔姑乞求恩赐,便写了御书,赐渔姑为西宫娘娘,渔姑纳首称谢。正是:

婚姻到底皆天定?但得多情自有缘。

欲知正德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金凤钗引主入室龙凤上戏妇丟魂

诗曰:

淫女从来不恋夫,但知蜂蝶觅欢娱;

弃捐申道浑闲事,问有收场结局无。

且说这一日,正德进入杭州城,却见城里商贾云集。便来到街上,夕阳以斜,见一座酒楼,店前挂个牌,上写道:“李家店酒楼。”正德大步进店,见临窗一席,沒有人坐,即当边坐下。

小二上前问道:“客倌要甚么酒菜?”

正德道:“上等筵席,备一席来。”

小二道:“我这李家店,比別的不同,须先交银后吃酒。”

正德听了,甚觉奇怪!便道:“怎样交银子?”

店小二道:“上席十二两,中席八两,下席四两。”

正德想道:“想不到民间也有这般吃法!”遂取银付给小二。

小二道:“客倌若要安歇,小店也有客房。”

正德道:“可否将席搬进客房么?”

小二道:“可以。”遂领正德至最后客房,备席前来。

正德自斟自饮。便想道:“朕在宫中有后妃侍酒,今宿在孤店,好不寂寞。正想著,一声娇音从后堂传来,证德如闻天籁,少顷,只见一俏人儿款款儿来,但见:

眉舒柳叶,眼湛秋波,

身著淡淡春衫,宛似嫦娥明月下,

裙拖著轻轻环佩,犹如仙子洛种行。

远望时,已消朱玉之魂,近观来,应解相如之渴。

貌凝秋月,容賽春花,

隔帘送影,嫣然如芍药笼烟,

临水含情,宛矣似芙蓉醉露。

虽然未入襄王梦,疑是巫山云雨仙。

原来,这女子是那店店主李郎的胞妹,刚才是他唤小二。

女子名唤彩凤,父母一生经营酒楼,家资颇丰,却不幸早亡。因父母叮咛,不可轻配,故年巳二八,尚未许亲。

凤姐刚才见一客房门开著,便唤小二,不见小二,凤姐便自己去看。

正德此时正欲火难耐,忽闻得绣鞋声近,忙离身出房门一看,月色朦胧,见一女子十分的妖娆。凤姐见有人出来,忙转身回房,连头上掉落一枝玉凤钗也未察觉。正德忙拾起凤钗,心想今晚可藉机动兴。且待他来寻凤钗,捉弄一回,以便亲近。

且说李彩凤走回內房,心想若不速回,定然弄出坏事来。停了一会儿,头上觉得极轻,用手一摸,叫道:“不好了,此凤钗价值百金,莫不被客商得了?”忙点火向原路照寻,并无影迹。想必被那客商拾了,遂将火吹灭,欲从房外窺探动静。

正德见外面火影忽熄,已知是那女子来寻金钗,便故意将那金钗置在灯下观玩,凤姐于窗外见了大喜,遂退后数步,咳了声。来到门首立著。

正德即将金钗藏在衣袖中,问道:“门外何人?何故夜深窺室,意欲何为?”

凤姐施礼道:“奴家方才丟失了一枝金凤钗,未知客倌可曾拾得?”

正德道:“我在此饮酒,不晓得甚么金凤钗。”

凤姐道:“客倌休要说笑,适才藏在袖內。奴家本以窺见著,万望归还,定表谢意。”

正德笑道:“娘子好眼力,我非贪财之辈,自应送还。未知娘子何名?说与我听听。”

凤姐道:“客倌乃盛德君子,岂不知男女不相动问?怎好问我姓名?”

正德道:“你言差矣。我还你金钗,乃欲表明不贪之心。倘若不失落,我又不知你姓名,岂不是无缘了?”

凤姐道:“客倌说得极是,奴家乃店主的胞妹。”

正德道:“令兄何人?娘子何名?”

凤姐道:“家兄名李郎。”

正德佯裝不闻,再问道:“令兄唤作何名?”

凤姐道:“家兄名李郎。”

正德道:“令兄唤著李龙,娘子莫非叫李彩凤么?”

凤姐忍不住笑道:“好笑客倌乱猜,是准又不准。”

正德见凤姐一笑百媚生,大喜道:“娘子说话颠倒了,准又不准作何讲?”

凤姐道:“家兄李郎尔错叫李龙,奴家名李彩凤,你却猜准,岂不是准又不准?”

正德即取出金凤钗,对凤姐道:“凤姐可来取去罢。”

凤姐道:“奴家乃女流,怎好进客房?望官人送出。”

正德笑道:“凤姐误矣!岂有失主不来领,倒叫拾得的人送出之理?”

凤姐怒道:“客倌不要闲话,百两银子不讨便罢,只是有伤客倌大名。”

正德笑道:“你若不讨,难道你求我不成?”

彩凤恨恨转身而去。

正德停了一会儿,出房一看,见彩凤远远而去,正德方知是良家女,因此暗想道:“既是黄花闺女,肤今夜定要变个法儿消遣。”

那彩风一时仇恨,竟忘关门儿,正德跟进內,见竹帘垂下,凤姐独坐厅上,正德咳一声,移步上厅。

凤姐正恨失了百金物件,又怕李龙嘲笑,正乱想,忽闻咳声,见那正德已进厅了。

凤姐立起身来,变脸道:“客倌好不失礼,夤夜为何擅进入內室?”

正德笑道:“我非不知礼,见你发忿不讨,故特送金钗来还。原是好意。”

凤姐心想道:“既已进来,便讨凤钗也好。”即露出笑脸道:“多承美意,倒是奴家不是了。”

正德道:“凤姐即责人之明处,已即知我意送钗还你,怎不道一声坐呢?你却也不甚知礼。”

凤姐道:“果是奴家不该。”即移椅道:“客倌请坐。”

正德道:“有烦了。”即坐下问道:“凤姐是个伶俐的人,为何两边橱柜,尽粘著五味名目,岂不鄙俗?”

凤姐道:“內廚乃奴家私房生意。”

正德道:“敢烦凤姐备上一席酒菜来,让我试试滋味若何?”

凤姐道:“夜深了,不便,客倌可于来日畅饮罢。”

正德道:“我只备四小盘,一壶酒足矣。”言罢,取出四十两银子置在桌上道:“银子在此,快快备来。”

凤姐见银子不薄,笑道:“奴家比家兄更贵,上席十六两,中席十二两,下席八两。”

正德笑道:“若论令兄十二两,你便该一百二十两一千六百两哩,一十六两还算便宜。我这些银子便折做十六两,凤姐可收去备菜来。”

凤姐心中明知正德是贪他姿色,且被他说得许多笑话,便想道:“待我作弄他一个人财两空。”即把酒瓶放在热汤內,汤好收了银子。取出四小盘便菜,并盏箸排在桌子上,斟了一杯酒,置在桌边,叫道:“客倌请饮。”

正德心下好不快活,坐下朝著凤姐丟眼细看,犹如:

芍药含风,海棠带露。

凤姐双颊红晕,忙转回绣房,将门关上。

正德叫道:“凤姐,凤姐,你为何不出来?”

凤姐闻叫,在內应声道:“酒菜俱有,客倌只管畅饮。”

正德自思道:“好一个聪明女子!明知我贪看他的颜容,故意捉弄我,这真让朕欲火难禁。”遂心声一计,假唤道:“我酒已醉,要退出了,凤姐可出来收拾盘盏。”

凤姐答道:“客倌自便。”

正德起身,假作酒醉声,踉跄下階,大踏步行了儿步,遂又折回厅,闪在房门边儿桌下。看倌,你道好笑不好笑?大大一国之君,却如狗一样蹲倒在桌下。停了一会儿,凤姐探听到厅上无动静,遂开房门,见厅上果无人,却怎知躲在他房门桌下?即出房移步到厅中,那正德遂放著胆,闪迸绣房內。见床幔垂下,即躲在床上。

凤姐在厅上自言道:“方才慌忙未关门,被他进来,歪缠几时,奴家想他吃了一席酒,那里还要再吃,明是贪著奴家姿色。奴家一时闭户绝望,怕了怎不出去?如今弄得他人财两空,亦算出气了。”收拾妥当,遂进房关门,坐在桌前椅上。

正德藏在床上,听见凤姐之言,险些笑出声来。时见凤姐进屋来,遂偷看起来。见凤姐艳色姣容,一时色胆包天,不管那三七二十一,轻轻揭开床幔下床,闪至凤姐背后,明知她定会大叫,便先用手捂住凤姐檀口,向耳边低声道:“凤姐,凤姐,我在此等候。”

凤姐大惊,口儿却被手捂得紧,说不出话来,便急挣难脱。

正德道:“凤姐儿,且听我说,不要大声,我便放手。”凤姐口里呜哑,不住的点头。

正德遂放开手,那凤姐脸儿已红透,口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怒声道:“三更半夜,无故撞入人家,非奸即盗。快快出去便罢,若不出去,只怕不好看相。”

正德道:“任你说奸就奸,说盗就盗,怎么好看相不好看相,只是我因凤姐你的乖巧,不便变起脸来,若他人,我便喊叫,说你的我前来看你的样儿哩!”

凤姐道:“你这等说何人为证?”

正德道:“无证么?”即指金凤钗道:“此便是证,我便说你把金风钗与我为记,便不分黑白了。”

凤姐心內暗惊道:如此说来,这人好不利害。即恨恨面向壁道:“奴家无暇与你斗嘴,看你有甚脸面。”言罢,双手抱膝,面壁而坐。

正德见其含怒,脸儿愈加娇媚,不觉动起欲火,但见其不理不睬,只得向前哀求道:“凤姐看我是如何人品?我乃北京富豪。你若肯从我,管叫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凤姐气恼道:“奴家不比贪财之辈,富足享用,枉费口舌。”

正德见未打动他心,便陪笑向前道:“我身非平民布衣。”

凤姐道:“莫不是高官现爵么?”

正德笑道:“说中了,我乃一品现职,因游西湖到此,今夜相遇,正是有缘。尔若顺从,异日便有二房夫人之贵。”

凤姐鄙视道:“真是好笑,见我不以享用动心,便说是一品现职,奴家虽是女流,非富贵所能动我心。”

正德使尽解数,也是不见半效,遂想道:“朕还未曾见如此之貞女!”情急无奈,只得再向前说出实情,现出真身,遂正色道:“我何止富户高官?你看我龙行虎步,岂是庸流?”

凤姐道:“难道是皇帝不成?”

正德道:“我正是正德皇帝。”

凤姐戏笑道:“我只道是个正人君子,原来却是油嘴光棍,岂有天子如此谗脸!”

正德被戏得满脸通红,即取出小玉印来,朗声道:“你且看此是何物?”

凤姐道:“不过是道士石印,何足为奇?”

正德微怒道:“那这又是何物?”只见正德解开衣襟,露出龙披,揭开龙眼罩,两颗龙珠,光彩夺人。

凤姐见状,方信是正德皇帝,大惊失色,忙跪下道:“臣妄不知是圣驾,望乞赦罪。”

正德即坐下道:“为何又富贵动心了?”

凤姐上前抱住龙足,粉面偎在正德膝前道:“念臣妄无知之罪。”

正德双手捧住凤姐粉面道:“朕怎忍怪卿。”遂将金凤钗代凤姐插上道:“朕被卿难为夠了,今可服侍寡人安寢。”

凤姐娇声道:“臣妄愿服侍皇上,斗胆相问,皇上如何回报?”

正德令取过笔砚,写了御书,加封李彩风为宫贵妃。

凤姐代正德宽衣解带,正欲脱自己衣裙。

正德道:“朕要你慢慢脱去,先一睹为快。”

凤姐便褪去长衣,身上只余抹胸,那突起的峰乳,将抹胸顶得似要穿透。那凤姐娇喘微微,峰乳一起一伏,熬是好看。

正德相得发呆,便令凤姐褪去抹胸,凤姐秀眼微闭,将抹胸慢慢褪去,身如白玉,峰乳小而圆挺。

凤姐本是良家女子,哪曾光著身子让男人看过!早已是粉面桃红,春心难耐了。

正德哪有心思再看,腾然欲火炎升,从背后箍住凤姐,软玉溫香抱个满怀。凤姐羞郝,身子摆个不停,正德双手握住峰乳,抚摩不停,只一会,便觉那乳儿愈加鼓胀,似要胀开。

正德边摩边道:“你这裤儿是自脱为好,还是朕来代脱?”

凤姐颤声道:“哪有臣妄自脱之理?”

正德大笑道:“休要耍嘴皮子,看朕如何令你爽!”

正德将绣裤尽褪,看得发呆,小腹光滑雪白,脐下白馥馥,红縐縐、紫艳艳的一道缝儿,颤肉突起,丰膩油湿,暗红浅浮,咻咻而动。

正德欲兴火炽,探出一只手,直奔粉腿花间,那肥膩膩的牝户早已淫水湿透,莲瓣激张花心娇滴滴浮起,遂挖进指头抽拽,以制杀欲火。

凤姐不意皇上忽出这般解数,假意怒嗔,将腿儿紧夹。岂料越夹紧越觉爽。牝户里似有千百蚁儿乱钻乱咬,禁不住伊呀出声,将个身儿弓成蝦儿一般,额上早已香汗微濡。

王德见这光景,笑道:“方才还是亭亭玉立,这时岂作蝦儿模样?”

凤姐见皇上口出此言,遂嗔怒道:“耳闻牝户里只能容那物儿进来,而堂堂天子则以手代那物,岂不下流?”

正德竟未想到凤姐嘴皮如此伶俐,便又笑道:“想必是凤姐那牝户想要我这物儿入进么?”

此言一出,凤姐已是羞得红霞涤面,低首视胸,语塞半日。

正德见凤姐被戏得无话可说,便道:“朕不但用手指,还要用口来。”言罢,见那牝户小竅含红,煞是可爱,便湊上前去,退出指儿,把鼻乱嗅,一段甘香,人间未有。遂又将口伸进牝户边,登感淫水淋,便探出舌儿,探进牝户內游走,直听得卿卿作响,那凤姐肥臀磨转,莲瓣颤颤。

正德又峰回路转,立起腰来,依然把两手指套弄牝户,上面舌儿一颤,吐入凤姐樱口,舌儿于凤姐舌下拱了几拱,直搅得唾液满口,溢出口外,下面则淫水不断,爽快怡然。

凤姐上下俱被塞满,春魄难束,已是星眼朦胧,似小儿梦啼一般。

正德方移开口,凤姐遂道:“皇上今宵消遣臣妄。勿用你那宝貝,不如用金口、玉指来代罢了?”

正德知道被骂,便反唇相讥道:“你此时口齿伶俐,朕定用那物将你镇住,看你还口吐秽言!”

一番口舌之战,早已激起正德淫兴,遂掀凤姐,令平眠于床上,腰下那物儿紫涨暴跳,昂扬而立,如蛇吐信子一般。凤姐知玉山将倾,见了那物更是花容失色,遂肥臀高迭,花房尽露,腰腿荡摇,待正德前来征战。

正德手握金莲,正待沿水路进发,见凤姐扭摆之间,那牝户乍红乍白,紧叱叱十分喜人,便照准牝户,沒沒脑一阵乱刺,那淫水儿又泄了出来,正德趁此机会,顺水逆流,龟头一探,滑入进去,登觉全身爽快,遂再用力插,怎耐凤姐是处女之身,经这一插,还沒至根便浪叫不止。

不叫则己,一叫更便正德心中如刺,便足全身气力,只听叱的一声,尽根而入,凤姐呀的一声,花心仿若被捣碎,撕心裂肺般的疼痛,那床也撞得壁乱声,凤姐眼眸紧合,泪珠儿被痛出来了。

正德深知破处女之身,勿能操之过急,便缓缓的一抽一送,每至花心时,也只轻轻揉一下,周而复始移时已是七百度。

那彩凤双眸微开,口里伊伊呀呀浪叫不止,腰儿如蛇般扭动,双股时翘时收,那牝户便也时隐时现。一阵轻抽,己使正德淫兴大起,直抵花心,猛然挺刺,登觉两肋生风,遂便足腰间之力,长驱直入,抽送不似初时艰涩,遂捧起丰臀,如蛇吐信,大抽大送起来。

凤姐亦兴起,双腿倒控皇上龙腰,登觉尘柄深纵,火暖炭炽,久待情浓,渐识畅美滋味,肢颤津流,户內之苦早已去,口中也渐生秽语。

正德摇荡如狂,架起凤姐双足置于肩上,跪于床上又是一阵重创,凤姐神魂飞越,伊伊呀呀淫声不绝于耳。正德又大动,冲撞一阵又是数百度。

凤姐嫩质轻躯,一经风雨,花魂早已七零八落。

正德边大抽边问道:“爱姐是觉用饭好哩?还是这下面吃朕的物儿好?”

风姐闻言,便道:“我若想吃皇上的物儿极为容易,若皇上想吃呢?除非龙颈条长,抵下头吃。”

正德又被戏弄,心知说他不过,却能干得过他。想罢,便紧拥凤姐,又一番狂抽乱插。

方抽数回,凤姐便又金莲倒控皇上腰,双臂勾了颈儿,尘柄便深藏牝內,凤姐目闭肢摇,连声哼妙。

正德兴恣情浓,急推凤姐双腿,架于肩上,奋力刺入,唧的一声直捣黄龙,复埋头狠干,霎时一千余度。

凤姐儿欲仙去,快畅莫禁,昏迷复醒,丟之数回,四肢难举。

正德愈战愈勇,纵身下床,斜挽玉体,并搂双腿,顿见琼室盈盈,诱其深入。正德尘柄跳跃,乱钻乱刺,户紧夹尘柄,不令琼浆泄出。正德尘柄微动,似靖蜒点水,凤姐则身颤舌冷;似扬子江中乘浪之舟,颤肉堆壘,丹飞水走。

正德不意这凤姐初次交欢便有如此能耐,便一阵狂风暴雨,著力冲突,不觉阳精陡至,正欲禁忍,不料凤姐牝內一紧,锁死一般,双臂紧搂,便一泄如注了,凤姐也摊软如泥,那阴水儿一股一股自牝內流出来。

正德周身爽透骨髓,那精水儿沖得凤姐牝户紧缩,把手不停的抓摸那物,因凤姐牝內也阴水似潮,故稍用力,那物就滑出肉洞,并挟带得粘液,连同凤姐那元红泄得满床桃色。

正德再看凤姐,云鬓蓬鬆,攢蛾蹙额,畏缩之状实令人怜,遂整衣而起。正是:

花七花落又开花,惟有相思无尽兴;

最是情风明月夜,痴心一片情难收。

不是一番能怒力,几乎落魄滞天涯;

莫把功夫都用尽,留些委曲再溫存。

稍作休想,正德令凤姐备酒同饮。

凤姐劝道:“陛下当速回京,接妾入宫,同享富贵。”

正德戏道:“爱妃初时不是富贵不能移么?”

凤姐答道:“臣要不是看皇上的富足,而是想些別的事儿。”

正德忙道:“莫不是想战我这金枪不倒的龙身?”言罢,便呵呵大笑起来。

凤姐又羞,眼望正德,柔情万种。

正德遂道:“朕来日即进京,便差官来接爱妃。”二人说说笑笑,不觉金鸡三鸣。证德辞別,凤姐嘱道:“陛下毋误臣妾终身。”正德称是,回到客房,收拾包裹,离店而去。

正德在苏州一晃已是正月十二了,这几日,苏州城內已现花灯节气氛,因初夜不甚热闹,正德走了一遍,即回店安歇。

及十三日晚,便游走街头,但见男女拥塞,有一醉汉,杂在妇女群中,摇手搭脚。又有一偷儿,乘人多处,拔去妇人头上金饰,引得妇人叫骂不休。真是妇女不宜之地。

游至二更后,面前一条阔街,俱是高堂,门前挑著纸匣联灯,匣上写著“争春留春,乐情多情”等项,转来转去,沒甚好景,便回店中来。令备小菜,独斟独酌,忽然春兴勃发,问小二道:“此间有可勾兌美女么?”

小二笑道:“向南去转弯抹角,有条勾栏街,俱是名婊,有座翠云轩,找薛妈妈便是,大官人何不去一游?”

正德道:“不识何处,倘误寻不到人家,岂不惹祸?”

小二道:“大宫人你不知,有支旗幡立在门首中央,旗上挂的是只貓,号为娼妓貓。”

正德道:“我知道了。”正德遂来至勾栏街,翠云轩口,果见那门前的鸨儿,嘻笑迎接进內。

正德居中坐下,薛妈妈叩见问名,正德以假名相告,即道:“闻妈妈有名姝,特来拜访。”

薛妈立刻将所有美人唤出,排成两列,供正德挑选。

正德见其皆是衣著华丽,而并非美色,便笑道:“俱无好颜色,宁独宿为妙。”

薛妈妈见正德一个也瞧不上,便道:“大爷若得到黄公子所寄的二美人,恐怕心会被迷住了。”

正德道:“薛妈妈这话怎讲?”

正是:

一睹清光思栽然,风流天子信翩翩;

可惜夜长谁是伴;半輪月照一人眠。

欲知正德意欲何为,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挥金银美女赎身受封诰二姬应梦

诗曰:

古来好色胆如天,只笑衰翁不自闲;

顿使芳心随蝶儿,空将画阁锁婵娟。

薛妈妈见正德想见那二位美人,便向正德道了一番由来。

原来,在城外五里,有一位公子,名唤黄虎,因其父在朝做官,故家资不薄。黄虎仗著富贵,无恶不作,见花大娘家中二女皆己长大,便托人买下,欲长期霸占,但恐被烈妻知觉,便花银暗买一小宅,将白牡丹与红芍药安置进去,且差人看管。

这小宅恰在薛妈妈家门旁,与后楼相接,黄虎常嘱其照顾,又说重重有赏,薛妈妈因惧黄虎势力,也不敢萌异念。

黄虎之妻范氏对黄虎疑竇登生,遂将他日夜留在家中,不肯放他出门,故二女犹是全身处子。

正德道:“如何与这二美女见面?”

薛妈妈似有所难,说话吱吱唔唔。

正德便取出黄金,折银三百余两,付薛妈妈道:“权将此为礼。”

薛妈妈道:“二女乃良家女子,恐未必肯荐枕席之欢。”

正德道:“我不贪色欲,惟觑一会足矣。”

薛妈妈道:“今念老爷厚意,愿下说辞,诱其与大官人相会。”次日乃十五日早,薛妈妈从后楼来到二女宅內,白牡丹,红芍药迎薛妈妈坐下。

薛妈妈道:“逐日事冗,有误候问,昨夜因见月明如银,花灯热闹,回思二位娘子青春寂寞,实是可伤。”

红芍药叹道:“此乃薄命所招,夫复何怨?”

薛妈妈道:“公子俱內,不得作主,小夫人悍妒,倘知二位在此,势必卖入青楼妓馆,二位应慎为周慮。”

白牡丹道:“我们岂不知?但妗母贪财,身不由己,只好听天由命。”

薛妈妈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老身倒有一计,只是不便启口。”

白牡丹道:“妈妈既有良谋,不妨明言,断不洩漏。”

薛妈妈道:“近日有一北京富户,名唤武德,为人甚是慷慨仗义,老身提起二位才貌,那武官人便要代二位赎身,黄公子当此两难,必定听从,这武官人说千金薄物,只求晤一面。诚请二位娘子让其进来,必会出金赎出二位。未知二位尊意若何?”

白娘子羞愧道:“如此说来,机会虽好,但素不相识,怎好相见?”

薛妈妈道:“娘子此言差矣!譬如大娘将你卖在青楼,那迫你接客,娘子难说素不相识,娘子当早作主张,不可错过机会。”

红芍药道:“薛妈妈良言,贤妹须听从,休误终身。”

白牡丹道:“妈妈当便请大官人来一会,切勿使公子知道。”

薛妈妈道:“事久多变,老身少停便请来更妙,管教一说便成事。”

二女道:“多烦妈妈费心。”

薛妈妈道:“老身即去请来。”薛妈妈遂到客店,见正德道:“老身费尽口舌,二女欲请大官人相见,须慢慢勾她们入局。”

正德大喜,即同到院中,向后楼上进入宅门,一见二女,好生面善,如旧相识。

但见那红芍药:

蛾眉凝黛,杏颊红霞,冉冉轻裙。

亭亭秀质,一种窈窕堪怜,

面视幽梅挹雪,而神色俱清;

身如垂柳霏烟,而韻姿流宕,

若不是瑤池滴下,必是莲島飞来。

只见那白牡丹:

春山浅淡,秋水鲜澄。

素粉轻施,岂是寻常光艳;

红脂雅抹,不同时态细浓。

妆似寿扬眉,步扬西子履。

难擬娉婷,眉橫青岫远;

鸦交绿云堆,尽呈窈窕。

似洛神出浦,依稀小步淩波;

罗襪细细,印花尘而金莲满露。

人间定有相思种,引出多情辗转心。

二女一见正德天庭开阔,池角方圆,三絡长须过腹,说非常人。忙向前迎接道:“二女子身陷图圍,幸大官人不避嫌疑而相见,难表谢意!”

正德也一一还礼,见二女一淡一浓,打扮合宜,心想道:与前在宫中梦见,真是一般无二,真几天作之合也。遂不由心花大开。

二女请正德当中坐下,二女旁坐。薛妈妈在下相陪。

正德道:“闻得薛妈妈言及,方知二位娘子,白壁污泥,终难沾泄,至若赎身,虽十金何难蘆。”

薛妈妈对二女道:“烦娘子厚待大官人,老身回去备酒席。”即出门从后角门而去。

二女令小婢呈上酒席,正德居中,二女两旁,殷勤劝酒,十分亲热。

酒至半酣,白牡丹吹萧,红芍药唱曲相和,犹如鶯啼婉转。乐得正德如在仙境,开怀畅饮。至黄昏时,已酩酊大醉,支援不住,由二女扶入帐中,和衣睡倒。

白牡丹大惊道:“睡在此间,倘公子得知,岂不坏事?”

红芍药道:“待他酒醒再作计较。”

白牡丹取了一杯茶,专候正德醒来。

至初更后,正德翻身道:“朕口渴,內侍取茶来,与寡人解渴。”

白牡丹惊道:“酒后吐真言,大官人莫非是天子么?”

红芍药道:“我闻正德乃逍遙天子,云游到此,今日相遇,也算是我们造化到了,可讨过封诰。”

白牡丹道:“姐姐所言不差。”忙取一大杯茶,把正德扶起来坐下。

正德吃了茶,开眼方知是醉,忙问道:“我醉了,方才不知可曾说甚话否?”

二女即跪奏道:“臣妾不知皇上驾临,罪该万死。”

正德惊道:“我系庶民,二女何故君巨相称?”

二女道:“陛下醉后,已露出真情。此乃臣妾之万幸,望乞诰封,使臣妾等终身有所归。”

正德想道:“宫中之梦且早与二美女相识,今日见得,必是缘份已临。不可推辞。”正德便道:“朕就封红芍药为琼华夫人,白牡丹为昭华夫人。速侍寡人安寢。”

二女谢恩毕,取过笔砚,证德写了御诰,取烟脂涂印印上,付于二女收了。

见两位夫人粉脸已红,身若绵柳,灯光之下,愈是娇媚可人。正德笑道:“今宵朕只有一人,而你们则是一双。若是车轮战朕,朕必输无疑。”

白牡丹道:“臣妾先侍可否?”

红芍药道:“你若先侍,而我却闲著,岂是不公平?”

正德见二位争风吃醋,便乐道:“朕一向行事公平无二,二位夫人何不同侍?”

白牡丹合红芍药相视一笑。

两夫人为皇上除掉了衣物,见皇上赤精条条的立在眼前,二位夫人皆已头目森然,却见皇上那物儿虽沒有坚硬而挺,却是硕大无比。

正德见两夫人怔在那儿六神无主,便将白牡丹的绣衣尽褪。白牡丹被惊得连连后退,那对雪白奶子鼓蓬蓬的,跳得正欢。脐下那妙物儿,略开莲瓣,丰隆柔膩。正德早已兴动,檀舌吐入白牡丹樱唇中,在內搅得唾液满口,不吐则溢,下边只手指,早已挖进牝户中去,只觉里面又热又湿,遂将手指左右搅动,白牡丹娇声喘息,正德收回舌儿,扒将趐胸上去,又添那乳头,乳头经这一添刹时硬挺。

正德手指动个不止,里面已是淫水泛溢,遂又加进去一指,却因牝户紧窄,插刺不进,只得在牝户外来回摩荡。

这一咂二挖,正德那物儿已昂然而立,白牡丹见状,甚觉好奇,便把手去探,猛又抽回手,原来,那物硬若铁鑿,只摸一下,便似雷击一般,白牡丹心有不甘,遂又把手去摸,这一回,逮撚住便不放,待细看,那物身上青筋暴胀,卜蔔跳动,龟头上那口微微启开,咻咻而吸。

白牡丹越抚越喜,竟用口儿含住了那物儿,但觉那物又粗长一些,略生玉露,白牡丹兴起,似小儿吮奶一般,嘖嘖有声。

正德经这大吮大吸,欲火腾升,忙推倒白牡丹身子,掰开双腿儿,牝户尽现眼中,花苞白中透红,早已淫水淋漓。

正德立刻起马挺柄就刺,唧的一声,未进半截,便觉牝內紧狹难入,正德知其为处女之身,遂慢慢的抽动。

白牡丹浅吟低哦,双臂紧搂,腿控于正德臀上,帮衬其深入,正德便耸身大弄,又至狹紧之处,便猛力一刺,透开重围,白牡丹大叫一声,花容失色,登觉牝內撕裂般的痛。

正德心中如刺,遂耸身大弄,觉琼室春生,丽水又出,美快溫暖,快畅莫禁,加力驰骤,霎时五百余度,白牡丹情兴大动,香肌遇风,摇摆不定,口中伊伊呀呀,似小儿夜啼不宁。

这边云酣雨洽,却苦熬了一旁的红芍药,早撩拨得他欲火难耐,牝中奇痒无比,不消一会,甚觉牝户內似有淫水涌动。

红芍药实难按撩,便将绣衣脱尽,一手抚乳,一手便剥弄牝户,折腾了半日,稍觉杀去三分欲火,恍恍惚惚,牝户內已是泛溢不堪,沒想那入牝的细指,遂是正德的尘柄在抽送。

正德长枪势不可挡,杵上拱下,左沖右撞,津津流霞,白牡丹叫快不绝,心舒意美,双股儿一耸二放,筛糠一般,要紧之时,牝中锁紧,正德龟头酸痒,急吸气闭目,不意却玉露难盛,泄了几滴。

正德淫情大炽,忽见红芍药百般难过,遂边抽边顾红芍药,笑道:“爱妃何故那般手段?”

红芍药正在朦胧之中,见皇上戏笑他,便笑道:“皇上休要取笑。你二人翻云覆雨,臣要焉能熬得住?”

正德道:“我二人云雨,与你有甚相干?”

红芍药道:“皇上故作糊涂,人皆有七情六欲,何況亲眼目睹!”

正德笑道:“依爱妃之言,是我二人害你活受罪,何不自寻乐趣?”

红芍药道:“皇上又戏言!若是能自寻乐趣,皇上何须在此作乐?”

正德辨道:“此言差矣!朕在此作乐全是为杀二位姐子之欲火。”

白牡丹被得全身颠簸,趐晕畅美,口不能言,趁皇上与红芍药调戏之际,遂换了口气,听皇上花言巧语,忍不住道:“皇上还真乃佛心,享了快活却道是为他人也。”

正德见白牡丹开口,便策马持枪,枪枪不离花心,一口气又是三百余度,白牡丹高叫迭迭,舌冷身颤,遂又丟了阴精。

正德那物儿愈强壮威武,势如霸王,白牡丹见状,笑道:“君之物莫非饥渴难耐?”

正德道:“正是渴龙望水。”

白牡丹道:“原来皇上此时正探头饮水哩!”

正德道:“休要胡言,待朕好生弄你。”言罢,将白牡丹橫覆于床,双腿大开,尽露牝户,尘柄昂然,从下挑入,抽提驰骤,似钻天燕子,拱拱钻钻,噓噓刺刺。

红芍药见状,欲火焚身,便奔至正德背后,将玉体整个儿贴在腰臀之上,大力摩荡,不想这一摩一荡,淫水儿竟流了出来,缘腿而下。

正德正干得兴起,忽觉背上一阵溫热,知是红芍药,便回手一摸,遍手湿淋淋的,那牝户已是湿答答一片。

正德笑道:“死要颜面,却不知苦了身子!”

红芍药道:“臣妄女儿身,岂能轻易许于皇上?”

正德答道:“言下之意,莫不是激朕倒戈而回?”

红芍药被一语道破心思,遂嗔怒拍打正德臀儿。

正德知白牡丹已力不能胜,遂勇追穷寇,令白牡丹橫卧,捞起双腿置于肩上,挺起紫涨涨尘柄狠命大,白牡丹被刺得凤眼翻白,花心似被捣得七零八落,叫快之声不绝于耳,正德愈发兴动,挥戈猛冲猛撞,乒乒乓乓一阵大弄,得白牡丹死去活来,骨趐体软,丟个不止。臀后红芍药被顶撞得大叫爽快。

正德正抽至紧要之处,猛觉龟头陡然一紧,全身趐透,那物儿一抖,阳精箭注般的喷入花心,沖得白牡丹香魂飘飘,正德则缓抽慢送,余精尽发。

那红芍药于背后摩荡得兴起,见皇上一阵大丟,遂取笑道:“传言宫中妃子众多,想必是皇上日夜贪欢而披靡而逝矣。”

正德回道:“朕日理万机,岂是贪色之辈?爱姐休得乱言,倘熬止不住,撒马过来。”

红芍药闻言,便转身跪倒,耸起肥臂,正德便将那话儿在臀下摩个不休,惹得红芍药淫水滔而出,红芍药娇嗔相望,撚住尘柄摩荡,正德老著脸儿偎进,将舌漫吐于红芍药口中,红芍药呜哑有声,尽咂深吸。

正德掰开红芍药双腿,露出水浓浓花房,正德抽出舌尖,又去趐乳游衍,红芍药情兴正浓,按其头于下,正德不拒,三寸红舌,跳荡而入,进了花房,贪吃丽水。

红芍药见男女之欢竟如此有趣,便道:“皇上那物儿软郎当的,舌上功夫却可耕田哩!”

正德笑道:“休得戏耍,且让我肏上一回再言。”正德令白牡丹扒在床上,耸起臀来,红芍药则仰身眠在白牡丹身上,两臀相顶,红芍药两腿分开,恰将两个白白嫩嫩、丰膩高凸的牝户突露,正德掰开双腿,手撚尘柄,一挺而入,直抵红芍药牝户深处,红芍药呀的一声大叫,头往后仰,白牡丹被这一击,险些跌扑。

只见元红如浪,从牝户中涓涓而出,滴在白牡丹臀上,又滚落于床。

正德大喜,遂不顾惜香怜玉,恣意狂荡,千钧之力狂刺不止,红芍药连连大叫,牝户微肿,炽痛无比,那白牡丹身负二人之重,且又受撞顶之力,苦不堪言,又乐此不疲。

正德见状,便高推金莲,耸身狂及,又是一阵大抽大送,红芍药口不能开,体內如火炽炭烧,淫水渍渍,下体难举,恰逢皇上力刺,迎湊不及滚鞍下马。正德用力甚猛,扒在白牡丹身上,那物儿直挺挺顺臀沟內刺入白牡丹牡户,突如其来,尽根沒脑,白牡丹遂耸肥臀大张双腿湊迎不歇,伊伊呀呀的浪叫。

红芍药正在好处,不期被枪挑落马,心有不甘,便道:“皇上不公,明与臣妾乐,却又与他欢。”言罢,便推倒正德,撚住尘柄往自家花白腿间乱塞。

正德见他二人争夺不休,吟吟而笑,令红芍药橫跪于床,纵身挺进,白牡丹则于后研研擦擦。

一阵大弄,龟头紧麻,强顶硬提,那红芍药又浪叫,正德身子急抖,几许阳精迸泄而出,红芍药牝中热痒难当,遂也丟了阴精,正德倒拖矛戈,跌坐于地,后面白牡丹便掰开双腿,令皇上头顶牝户,那牡户在毛发上一阵乱摩,倒也其痒无比,其乐无穷。

红芍药哪肯甘居人后?跪于床耸起肥臂,那后庭细紋可见,颤肉壘起,正德一见神酣兴发,那物儿兀然直立,抹些淫水,涂于龟头之上,照准后庭,一耸而人,洞內又紧又深,渐渐及根抽至百回,便泄了一回。

红芍药手抚后庭,已成隆肿,欲滚身而起,被正德强按,辣辣的痛。那白牡丹将牝户摩擦了一阵,许是年少气旺,那淫水儿竟又汩汩而出,流了正德满头。

正德却也不顾,遂大力抽送,红芍药咬牙又迎湊不歇,拼力一阵,正德蹲立不稳,轰然而倒,将红芍药压个正著,背后白牡丹头目森然,身儿难稳,也扑倒于正德身上,三人做成一个肉团,歇了一个时辰,方才整衣而起。

二妃子初经人道,脸儿百媚春驻,云鬓钗坠。有詞为证:

锦帐罗帷影,独鴛鴦被底寒生,

绞峭湿透相思泪,盼煞多情。

豆蔻合苞初试,樱桃绽破难禁,

阳台云雨心如醉,著急再溫。

今宵欢会,芳心微露,金楫莫惜频相。

玩锦衾零透情妹,溫便胜,鹊桥偷流。

江流醉脸,佳人遇合,风月襟怀相许。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又道:

绣罢春消意偶然,淡烟笼日媚花间。

闲将闭扇招飞蝶,似爱双飞故倍怜。

嗣后,正德因身为天子,不欲因两女子与黄虎大动于戈,遂出银千余两,意欲赎回两女子,黄虎因範氏悍妒,被範氏死留家中,遂死了覬覦二女之心,经薛妈妈撮合,正德出银,黄虎遂放人。由此,正德昔日宫中春梦方才圆了,二女未被天弃,终有所归。

正德因寻得梦中之美人,再也无兴游山玩水,遂携上红芍药、白牡丹、李彩凤、渔姑一路风风流流,起程回京。

文武百官忽闻圣驾归来,遂出城至十里长亭跪拜相迎。

次日,正德登殿升朝,当众文武百官宣召四女,皆受封诰,自此得侍皇帝左右。

正德皇帝龙凤得配,阴阳和谐,勤修国政,风调雨顺,万民安乐。

正是:

怡怡常自笑人痴,书日忙忙尽所思;

月貌花颜容易減,偎红倚翠莫交迟。

且将酒鑰开眉锁,莫把心机织鬓絲;

有限流光休错过,等闲虛度少年时。

【全书完】

姑妄言

姑妄言

校勘说明

自序

自评

林钝翁总评

《姑妄言》首卷秦淮旧迹瞽女遗踪

第一回引神寓意借梦开端

第二回钱贵姐遭庸医失明竹思宽逢老鸨得偶第三回瞽女矢心择婿虔婆巧说迎郎第四回梅子多情携爱友乍入烟花钟生无意访名娃初谐鱼水第五回谄协小人承衣钵为衣食计膏粱公子仗富势觅富贵交第六回赢氏贪淫为淫累始改淫心贼秃性恶作恶深终罹恶报第七回凶淫狱卒毙官刑奸险龙阳遭暗害第八回贾文物借富丈人力竟得甲科邬帮闲迎宦公子竟走邀富贵第九回邬合苦联势利友宦萼契结酒肉盟第十回狂且乘狂兴忆高官美妓具美心讥俗客第十一回宦萼逞淫计降悍妻侯氏消妒心赠美婢第十二回钟情百种钟情宦萼一番宦恶第十三回铁氏水陆二路齐行童自大粗丑两鬓并纳第十四回多情郎鑫马玉堂矢贞妓洞房花烛第十五回恶少改非仙方疗妒第十六回钟丽生致仕归古城隍圆宿梦第十七回童自大舍贵粮救苦赈流民少林僧传异术为欢娱胖妇第十八回崔命儿害人反害己童自大得寿又得儿第十九回宦公子积德救娇娃向惟仁报恩酬爱女第二十回受恩百姓男妇感洪仁积德贤朗父母膺上寿第二十一回史司马为国忧民贾进士捐赀杀贼第二十二回李闯贼恃勇败三军史兵部加恩酬众将第二十三回梅孝廉决意辞名钟员外无心逢侄第二十四回小狗子败子竟回头钟丽生神龙不见尾校勘说明清代小说。首一卷,为引文,正文二十四卷,一卷一回,计二十四回。三韩曹去晶编撰,古营州林钝翁评。此书《自序》署“雍正庚戌中元之次日三韩曹去晶编于独醒园”,其《林钝翁总评》署“庚戌中元后一日古营州钝翁书”,是书当成于雍正八年。

曹去晶生平不详,自署“三韩”。“三韩”一般为古代朝鲜南部的马韩、辰韩、弁韩之总称,后泛指朝鲜。辽开泰中,圣宗伐高丽,以俘户置高州,又以其中三韩遗民置三韩县,属中京道。金属北京路大定府,址在今之内蒙古赤峰市东。顾炎武《日知录·外国·三韩》条谓:“今人谓辽东为三韩者,……原其故。本于天启初失辽阳以后,奏章之文遂有谓辽人为三韩者,外之也。今辽人乃以之自称,夫亦自外也矣。”曹当为辽东人。

《林钝翁总评》开首即谓:“予与曹子去晶,虽曰异姓,实同一体;自襁褓至壮迄老,如影之随形,无呼吸之间相离,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之友也。”钝翁与去晶当为同地人。又钝翁自署“古营州”,按北魏太真君五年置营州,治所在今辽宁朝阳市,历代废置不一,而古营州者,亦指辽东。又书中批语,常将江南与辽东风俗语言作比较,亦可作评者为辽东人之佐证。

该书演绎万历年间,南京闲汉到听醉卧古城隍庙,见王者判自汉至嘉靖年间十殿阎君所未能解决的历史疑案,依其情理曲直,按其情节轻重,各判再世为人受报应的故事。此书以主角瞽女钱贵和书生钟情之婚姻并宦萼、贾文物,童自大等四个家庭为主线开展,旁及其他降世人物,以魏忠贤擅权、崇祯即位杀忠贤、李自成造反入北京,崇祯自吊,福王南京即位,马士英、阮大铖把持朝政谋私利,终至败亡为背景,以明衰至亡,满清代兴作结。

就目前掌握到的资料看来,该书写成后并没有刊刻,只在小圈子中传抄。1941年,上海优生学会出版了排印残本第四十及第四十一回。这大概是该书首次公开出版,但书前标明“会员借观,不许出售”,只在一个小圈子内流通。且此书残卷及介绍文字皆发表于上海孤岛时期,不要说一般人看不到,连小说版本目录专家如孙楷第等都未见,故亦未能引起学术界的注意。1966年,李福清发表了《中国文学各种目录补遗》,记载苏联所藏未见于中国书目的俗文学作品,首提莫斯科列宁图书馆所藏之抄本《姑妄言》,谓:“作者三韩曹去晶,存二十四卷二十四回,前有1730年序、作者自评及林钝翁总评。每页八行,行二十四字。斯卡奇洛夫收藏,现存列宁图书馆抄本室,‘斯卡奇洛夫藏书’919号”。此文使我们知道除了上海残抄本外,还有一个更完整的本子仍在世间。

此书在汉语言读者中流传不广,应广大读者之请,《古典小说之家》论坛用时近半年,终成此足本。诸位同仁在阅此书的同时,应感谢mr63698、小李飞刀、一条大河、mkwch、yiming、liang4988、thomasluo1、o1g、siketefu12、chm、imrockit、fbp2001、cdliao_xr、wave99、一步两搭桥、l4z5等诸兄的倾情奉献!正是由于他们,我们才得以一窥全豹。

此书最后由l4z5统稿,卷帙浩繁,疏漏之处在所难免,敬请指正。

癸未年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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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夫余之此书,不名曰真而名曰妄者,何哉?以余视之,今之衣冠中人妄,富贵中人妄,势利中人妄,豪华中人妄,虽一举一动之间而未尝不妄,何也?以余之醒视被之昏故耳。至于他人,闻余一言曰妄,见余一事曰妄;余饮酒而人曰妄,余读书而人亦曰妄,何也?以彼之富视余之贫故耳。我既以人为妄,而人又以我为妄。盖宇宙之内,彼此无不可以为妄。呜呼!况余之是书,孰不以为妄耶?故不得不名之妄言也。然妄乎不妄乎,知心者鉴之耳。

时雍正庚戌中元之次日

三韩曹去晶编于独醒园

自评

既欲看是书,请先阅此评。

余着是书,岂敢有意骂人?无非一片菩提心,劝人向善耳。内中善恶贞淫,各有报应。句虽鄙俚,然隐微曲折,其细如发,始终照应,丝毫不爽。明眼诸公见之,一目自能了然,不可负余一片苦心。其次者,但观其皮毛,若曰不过是一篇大劝世文耳,此犹可言也。倘遇略识数字,以看鼓词之才学眼力看之,但曰好村好村,此乃诸公为腹所负自村耳,非关余书之村也。求其不看为幸。何故?诸公自恐其污目,余更恐其污书。

书于独醒园

林钝翁总评

予与曹子去晶,虽曰异姓,实同一体。自襁褓至壮迄老,如影之随形,无呼吸之间相离。生则同生,死则同死之友也。曹子偶以所著之《姑妄言》示予,予初阅之,见其中多杂以淫秽之事,不胜骇异。曰:曹子生平性与予同,愚而且卤,直而且方,不合时宜之蠢物也。何得作此不经之语,深疑之必有所谓。复细阅之,乃悟其以淫为报应,具一片婆心,借种种诸事以说法耳。

何以见之?黄金色以蠢然之富翁,好色轻生,而再世得为才貌双全之钟情,复获高第,而更得美丽之钱贵为妻者,何故?以其自供生平一恶并无,诸善皆积,而神判中亦云心实善良,以其一善能解百恶之所致耳。后又因其为多情种子,见色不迷,度量宽宏,谦谦自下。

神复庇其发甲为官,及其居官清正,为国爱民,归时两袖清风,而宦实以报德之故,酬以万金之产。焉知非冥冥之中阴注阳受者乎?此岂非警人当富而好善之婆心耶?白氏以银铁择婿,几堕畜道。

因其有感情报德之微,初罚之为瞽为娼,后方得为良妇,其旨深矣。再世为瞽目之钱贵,一遇钟情,即失贞不二嫁,后即置为小星,后得双目重明,受封生子。此岂非警人择婿不当以财,而持身无淫妒之婆心耶?

后三生者因系读书之人,亦好色轻生,故罪黄金色一等,再生为宦贾童,愚丑痴顽以报之。念其苦学之勤,使皆生于豪富,神思厚矣。孰不知彼等无恶不作,侍富横行,犹宽之,来罹恶报。但使之受其淫毒妻子之凌虐而已。

若以宦望之恶,贾文物之假,童自大之臭,尚不使其妻子淫于人者,因宦等贾童未曾淫人之妻女,故此妻不淫人。只不过痴顽凶暴,尚犹可恕,特存一点测隐之心,留一自新之路与彼等耳。后能幡然自改,皆力行善事。宦萼见色,能忍人所不能忍;贾童能轻财,舍人之所不能,更得神佑,不但保守家业善终,而且多福多寿多男子。

仍暗化厥妻凶淫妒悍之心,使得同偕到老,岂非警人改故迁善,得获良报之婆心耶?宦实为朝廷大臣,而依附逆为之假子。贾明以清高之翰苑,而有万余之产,焉知非主考时私弊之得?童山能以刻薄而致富,宜乎生于若是,几坠家声。后幸得而守其家业者,虽三子能改过自新所致,或此三老又有隐微之善行,得挽回耳。此岂非警人贵者当尽忠于国,富者匆刻薄于人之婆心耶?

侯富铁三氏,前生告为男子,因罪孽深重,致堕畜道,罪限受满,始得为奇丑淫恶之妇人。此岂非警人勿造罪堕落之婆心耶?但此三氏之父,何不幸而生此三女,得无亦有失德耶?

然其女尚无淫人之丑行,只其形状丑恶,生性淫炉,乃厥夭刑于之化所致,况后尽化为贤妇,不足为父母累也。赢阳以一梨园,仗妻子淫人而得千金之产,便妄自尊大,且诱人赌博内中,坑陷人家子弟不少。而使其爱女受报若此,此岂非警人忽恃财自妄,诱人局赌之婆心耶?

了缘盗而获命,幸矣。而又加之以淫毒,狱卒已属凶徒,而又淫骗犯妇。龙杨建人之女,又负情以扬其丑声,故皆不得其死。此岂非警人凶险好淫之婆心耶?钟趋拥妇弃侄,嫌贫弃婿,自后家产即为不肖之子倾荡。且陨命绝嗣。此岂非警人勿疏弃贫穷骨肉之婆心耶?

钟悛志亲弃弟,吞产离乡,只落得骨殖弃于中流,妻嫁子奴,若非贤弟,几斩其犯。此岂非警人勿薄弃手足之婆心耶?

戴迁以好赌之故,倾家荡产,至弃女为人之婢。此岂非警人勿贪赌之婆心耶?铁化好赌贪嫖,日夜飘荡,致使妻子与狗为伍,而后有外遇,竟非人类。此岂非警人勿昼夜贪于嫖赌之婆心耶?

邬合虽是陷协小人,而不助人为虐,后亦得重酬,使其赢氏有此一番淫行者,因其已是废人而误少年女子,隐寓老翁蓄少妇之辈,岂非警人当自量,不可误少艾妇女之婆心耶?

莫氏觅媳而误于媒,邻舍娶妻而误于媒,铁氏卖婢几坑于媒,此岂非警人勿为狡媒所误之婆心邓?梅生能亲厚贫穷之友,初获艳妻,后得千金之报。鲍信之只以本分和气四字获利,而后得功名。含香以多情之故,而得良善之夫。赢氏初虽淫荡,而后能改过,觉得夫妇偕老而有子。岂非警人当做好人行好事之婆心耶?

竹思宽幼而不孝,己身已好赌,而反诱人以赌,既诱人以嫖,而又私人之妻,娶老鸨为之妇,买龙阳为之子,纳妓婢为之媳,已纯乎其龟矣。此等一分人家,尚可言哉!诚所谓之忘八,卑卑不足数者矣。此非警人当上进,忽蹈下流之婆心耶?

钟悛因一文之故,破产而丧命,此岂非警人生意中勿见小苛刻之婆心耶?

以上诸人,是书中要紧节目,故为提出,如马士英阮大铖好贪误国,牛质、易于仁好色贪淫,游混公、卜通误人子弟,屠四、人屠户局赌坑人,皆有恶报。其他种种,不可枚举,明眼人一见而即知之,何必予之多瞬?倘有一窍不通,有眼如盲之幸见之,强做解事语口:此书一村淫之小说也,不但站污此书,岂不负曹子此一片婆心耶。予故不惮烦琐,表而出之。有见之者,须细。动思其报应处,学其改过处,勿但注目现其淫艳处也,故为之评。

庚戌中元后一日古营州钝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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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首卷秦淮旧迹瞽女遗踪

钝翁曰:

开首一段,原是叙瞽妓出处,别无深意。然将江宁历来始末及城中诸景,写得清清白白。曾游过者一阅,如在目前,固一快事。即未至者,亦可想其风景,不胜神往。

永乐之设官妓,万世仁人君子,为之腐齿痛心。先说是建十六楼,直是盛朝富丽,忽夹以“此系永乐皇帝造为渔利之所”一语,复感叹十六楼一作,把许多绮言一笔抹杀。真皮里阳秋,不觉令人失笑。

内中说痴顽公子富家郎效用加纳等语,并非骂此等人是如此,正欲警此辈人不可如此也。一片婆心,看书者勿错会其意。

姑妄言首卷

三韩曹去晶游戏编为知者道,不共俗人看。

引文秦淮旧迹☆抛

诗曰:

阿房宫里称佳丽,谁识秦淮艳六朝?

风袅绿杨穿画鹢,月明红粉步虹桥。

沧浪夜夜闻鼍鼓,台榭年年吹洞箫。

最是八行书末尽,渡头又见酒旗招。

这一首诗是赞秦淮之作,你道这秦淮在何地方,乃金城中一条内河。这金陵是江南之地,春秋属吴,战国属越,后属于楚,因楚威王埋金于此以镇之,故谓之金陵。嬴政改为秣陵,孙权更为建业,西晋曰建康,东晋曰丹阳,隋曰蒋州,唐曰升州,宋仍建康府,元时称集庆路,至明太祖建都于此,改为应天,今之江宁府是也。秦始皇时,太史奏金陵有天子气,那时他方自称为始皇帝,满心以为天下是他嬴家一己之物,欲传之子孙于万万世。听得这话,犹恐几千万年后或生圣人,夺了他家天下,遂忙忙发驾南巡,欲将龙脉掘断,以泄王气。自东至西浚成一河,城分两半,引淮水灌之,因是始皇所开,故名曰秦淮,俗有两句道得好:世无百岁人,枉做千年调。

就是他了。【写尽愚人之愚。千百年后之王气不曾泄去,反把自己的王气泄尽,一传而绝。照远不照近,千古同然。】这秦淮东有二十三洞,但通江源,而人不能出入;【在通济门之南,东门也。】西有一十八洞,设立水关,可行舟楫。【在水西门之南也。】谚云:三十三天无人走,十八地狱有人行,此之谓也。起初不过是条河而已,直至吴、宋、晋、齐、梁、陈六朝,皆都于此。方才富盛,到明洪武建都之后,将城改筑外城,袤延一百二十里,门有十八,【有瑶芳、土桥、凤台、安德等名。】内城周六十里,门有十三,【有聚宝、三山、石城、定淮、清凉、通济、仪凤、仙鹤、麒麟、金川、太平、得胜、洪武等名。】东则龙蟠,西则虎踞,建皇城宫室于其北,复将此河自南至北,开至鸡鸣山下而止。鸡鸣山之左,乃古之钟山,形如覆舟,又名覆舟山,因蒋子文追贼至此山下被杀,孙权于此立庙祀之,故又名蒋山。山侧有台城旧基,建章宫、含章殿遗址。【此即寿阳公主人曰梅花落额山处也。】陈后主辱井,山后即玄武湖,山之巅,右有梁武帝所创之鸡鸣寺。此寺乃宝志公监造,地址不过数亩,内中周回曲折,深邃若大刹焉。至今有志公遗像,漆裹装金,造塔如室以供之,其左则明太祖所建之观星台,山之下,东则太学,西则帝王庙。功臣庙、蒋庙、高庙、【合城机匠祀之,庙中有泉极佳。】城隍庙、关帝庙等十庙,金碧辉煌。至于两河岸上,有泮宫,“泮宫”二字乃宋朱熹所书。天下文庙之内皆为明伦堂,独此名明德堂,乃宋文天祥所书。文庙之侧即贡院焉,又有黄公祠、桃叶渡、邀笛步、十景墙。桥侧有青溪、【今呼内桥。】淮清、文德、武定、【靖难时,黄观夫人有诗云:不忍将身配象奴,手持麦饭祭亡夫。今朝武定桥头死,一剑清风满帝都。即此处也。】利涉、【乃木桥也。自来相传此桥映苏州风水,宜木不宜石。至今苏人年年来修,亦一古迹也。】大中、上涪下涪珍珠、莲花、陡门、四象、笪桥等名,如飞虹横跨河上,将一条秦淮妆点得十分富丽,十余里楼台夹岸,千百处树木参差,画舫飘游。从朝至暮,笙歌缭绕,以夜继日,天下相传为名胜之地,繁华之邦。

凡过往绅衿商贾仆隶,无不买舟游赏,本处富贵的人不消说,虽贫穷屠贩,亦典衣弃物,必常常游鉴,倘有一人不至,众口咸称俗物,因此游人如蚁,往来络绎。故那两岸河房多居美妓;或隐约于珠帘之内,或徘徊于花柳之间;或品洞箫,或歌新词;或倚雕栏而献媚;或逞妙技以勾魂;或斜溜秋波;或嫣然独笑,引得这些游人浪子,无不魂迷色阵,骨醉神飞,日夜如狂,四时不息。这一段便是秦淮的佳话。

后来明太祖升遐,太孙继立,燕王朱棣为恶秃姚广孝所蛊惑。自北平起兵篡夺了建文天下,【叙事中已把二人罪案伏下,妙。】改元永乐,恨靖难诸公不肯臣附,遂大杀忠良,男子老幼尽戳,妻女大小悉充官妓,于城里城外建造:重译、石城、鹤鸣、醉仙、乐民、集贤、轻烟、淡粉、梅妍、柳翠、鼓腹、讴歌、南市、北市、清凉、来宾共十六楼,以分贮之,设教坊司掌管,隶于太常乐籍。【教坊司纱帽角带,圆领白菜补子,有衙署,有公座、朱笔、吏役、刑仗、签筒之类,俨然一官,但遇客不敢拱揖耳。】终岁敛一年之利,交于宫中金花库,为后妃脂粉之资,【丑极,以胯下得来之物,为后妃面饰,可笑。】美其名曰金花银两。这十六楼乃永乐皇帝造为渔利之所,【永乐于地下若有知,亦当愧杀。但不知可悔此一着错否。】与他处娼楼妓馆自是不同,真个是雕梁画栋,玉宇琼楼,檐飞走兽。窗斫菱花,一到晚来,纱灯照耀,玉烛辉煌,火光荧荧,如同白昼。浅斟低唱,妙舞娇歌,觥筹纵横,丝竹迭奏,朝夕爽心,日夜聒耳。至于其中美妓,则不可胜数,真古今第一盛迹,即也是亘古新创第一奇政也。【奇则奇矣,虐亦虐也。】曾有一诗感叹这十六楼道:南北繁华十六楼,【语褒而意贬。】管弦吹动一江愁。【胜于骂。】劝惩自有先生法,罪辱何须及女流。

陌巷花连秦苑晓,歌台莺啭汉宫秋。

当年只为通商贾,不解而今有妓囚。

看了此诗,便知那时光景了,【此句内中,赞美也有,唾骂也有。】直到了嘉靖年间,此风稍息。然又生出一种瞎妓来,说起来尤为可笑,【瞎妓来因。】你道一个女人生在世上,五官俱足,犹有丑陋不足观者,况少了一对眼睛,可还看得?至于妓者,全要在秋波寄意,眼角传情,若紧闭双眸,有何趣味?相传昔人有爱一眇娼者,宠癖异常,娶之而归,人皆笑之,以为异事。彼云:予自得斯人,视天下妇人无不多一目者,【秦少游有《眇娼传》。】此不过一人之痴情耳,与嗜痂者何异?但一女子至于双目皆瞽,犹可相亲者乎?你道这些人为何作兴到他,【圣人云:见瞽者变。与孟夫子恻隐之心同意也。然若辈乌足语此。】因内中有个缘故。

那时十六楼的风景虽不能如初,又兴出一个胜地来,名曰旧院,人称之曰曲中院,门前对武定桥,后门在钞库街,【明太祖造钞之所。】妓家鳞次比屋而居。室宇精洁,花木萧疏,画槛雕栏,绮窗丝帏,恍若仙居,迥非尘境,院中盆景尽异卉奇葩,房内摆设皆古瓶旧鼎,字画悉唐晋宋元,器皿俱官哥汝定。焚香必凤饼龙诞,烹茶定龙团雀舌,池中金鳞耀目,架上翠羽传言。虽一拳太湖石,必透瘦可观,即数朵枝上花,亦鲜研可爱,各各争妍献媚,家家斗胜夸奇。有客到门,则铜环半启,珠箔低垂,升阶则狗儿吠客,鹦哥唤茶;登堂则假母肃迎,分宾抗礼。进轩则丫环艳妆,捧娘而出;坐久则水陆并至,丝竹竟呈。定情则目挑心招,绸缪宛转;入夜则挜笛搊筝,梨园搬演,声彻云霄,喧填达旦。到了夏月炎天,有一番佳致,卯饮淫淫,兰汤滟滟,薰风徐来,衣香一室。至日亭午,裙屐少年,油头半臂,提篮挈木盍,高声唱卖逼汗草、孩儿菊、茉莉花,娇婢卷帘,摊钱争买,捉腕捺胸,纷纷笑谑。顷之,乌云堆雪,竟体芬香,请想在这去处行动的人,以千金买笑,白镪缠头,可是穷人做得来的。自然都是膏梁公子,富室娇儿,或是效用的先生,或是加纳的阔老。且这几种人,不但使几个憨钱,且要假装一个名士,必定要嫖名妓,宿美娼。好使人羡慕他道:某名妓是公子的令翠,某美姬是财主的相知,他倒也不图甚么风流实事,只要传一个识货的虚名而已。【说尽狂奴的心事。】要知这名妓二字也不是容易加的,必定才貌惊人,技艺压众,众口称扬,逢人说项,这才算得一个名妓。他无奈堕落烟花,身居下贱,那果然名称其实的,未免自负,眼空一世,必须美如卫璧人,才过曹八斗的人品,才得他心悦诚服,可是几个臭铜钱轻轻动得他的?【明末有名妓曰刘元,佻达轻盈,目睛闪闪,注射四筵。有一过江名士与之同寝,元回身向里,不与之接。其人拍其肩曰:“汝不知我为名士耶?”元回头曰:“名士是何物?值几文钱一个?”相传以为笑。彼辈视名士犹如此,而况于此类乎?】你想,就是一个丑陋的妓女,也未尝不思量接一个美貌男儿,【说透人心。】况既是名娃,岂肯与酒囊饭袋衣架肉桶为伍?且这种做痴顽公子的,拿着老子鱼肉兵民几个钱,仗着乃尊爵位勋赫一番势,一段骄傲之气。虽长亲父执,财势稍次,尚不屑以正眼视之,何况将钱挟妓,不效《占花魁传奇》中万俟公子身分者,能有几人?

至于富家郎,他祖父的财主可是轻易得来的?阳货云为富不仁。这是财主们生前的官衔,死后的谥号,都是他刻薄穷人,心机盘算,日挣一日,积少成多。你想这种钱与强盗劫人相去几许,可能保得常久受用?自然要生出不肖子孙,替他花费。这起孽障,身上穿几件虼蚤皮,【虼蚤皮,所谓轻佻之意耳。】腹中无一点文墨气,糟包着一个肥脸,【唐欧阳询谓长孙无忌云:“只因心混混,所以面团团。”可做此注解。】高腆着一枚屎肚,【此则不独富家儿。】腰中仗几个臭铜钱,眼内无一个大丁字,谈吐时俗恶之气冲人,举动时骄傲之态可掬。【不但是此辈一幅行乐图,而且是一篇揣骨相。】勿论贤愚,稍有识者,未尝不为人喷饭,未尝不为之叹惜,当时人称他们为麒麟楦,一丝不谬。

何为麒麟楦?人有假装麒麟者,制一麒麟形状皮于蹇驴之上。望之俨如麒麟也,既至脱去假饰,仍庞然一蠢驴而已。这些人以皮相之,相貌痴肥,衣冠齐楚,居然人也,窥其底里,兽焉何别?请想这种人,可是那名妓眼中所有的?【了却许多富家郎。】再者,这些效用的先生,加纳阔老,自然都是有钱人做的,他弄了一顶臭乌纱,【自然是铜腥臭。】不自己回想,我一资郎耳,满身铜臭,【头既臭矣,满身自不能免。】混浊衣冠,贻羞当世,缩颈藏头,犹恐人知不雅,孰意毫无忌惮,意气洋洋,以为尚书宰相,是他分内之物,【骂尽小人,如见其肺肝然。】傲然自得,恬不知耻,终日鲜衣驽马,俊仆豪奴。昼则横行里巷,欺凌乡党,夜则投入烟花,美酒羊羔。要知道这原也怪他不得。你想他囊中有钞,腹内无书,既不知四书五经、八索九丘为何物,又不解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是何话,终日无聊,不教他嫖赌,却做何事?

但可怜有一种不第的穷儒,三年灯火,十载寒窗,不能奋飞,终身困钝。真是控天无路,告诉无门,言之令人酸鼻。还有无限抱经济之才者,埋没于草莽之中,怀韬铃之略者,栖身于畎亩之内的,真令英雄气短,【千古同声一哭。】真所谓:时来顽铁生辉,运去黄金失色。

就是此了,可笑这些没字碑,自幼不受先生的气。【一乐。】大来不受宗师的气,【二乐。】仗祖父遗留的些宝钞,【三乐。】托自己生来的些顽福,【四乐。有此四乐,才好配后之四妙。】公然做起甚官来,称起老爷来,【此不足怪,江南之和尚道士,辽东之医生,无一不称老爷者。】相与起当道来,扛抬起大轿来,长班跟随起来,蔑片奉承起来,纱其帽而圆其领,腰其带而补其花,冬烘头脑,虽皇帝在上,亦不知其比已尚尊。此身如在云雾中,捉摸不定,虽欲不自大,其可得乎?这等人,人人见之欲呕,个个闻之齿冷,况那娇娇滴滴的名妓,身边可容得如此恶俗之物?【了却许多加纳效用的先生阔老。】因这几种人在妓馆往来甚密,惹得那些名妓都厌恶起来,虽不敢明明拒绝,恐其使势也。有在言语中讥诮他的,也有作诗文嘲笑他的,也有假歌词代骂的,也有在背后指搠的。久而久之,轰传里巷,人皆以为美谈,这些簇新时兴的老爷,【“簇新时兴”四字,加得刻毒之甚。】既不能博一个虚文,反添了一篇丑赞。弄得认真不得,认假不得,【极苦。】欲留恋而自觉无颜,欲嗜恶而又无指实。因此不约而同,再不敢轻游妓馆。【更苦。】但这些人是浪荡惯了的,如无缰野马,纵辔狂驴,身子如何拘束得住?无可奈何,不得已而思其次。千筹万算,在妓女中想起一种瞎妓来,【他想头也甚妙,真妙想。】去嫖这瞎妓,他却有许多燥脾处,紧闭双睛,不能辨我之好丑,无从褒贬,一也。【一妙。】瞎女中百无一人能通文墨者,任其一肚臭粪,满口胡柴,只是赞好,二也。【二妙。】日间一度风流,百文定价,每夜通宵行乐,额例四星,价钱又廉,缠头省费,三也。【三妙。】彼瞎婆向日所接,不过屠户贩子、仆皂舆人,弹琵琶唱野词,侑烧酒卧破席而已。今忽有显者大老光临,犹如天降,公然日间陪着肆筵设席起来,夜里睡着锦衾绣帐起来,出自意外。听其骄矜使气,只是一味趋承,何等爽心凑趣,岂不乐哉?四也。【四妙。】为有此四种妙处,向日为名妓所轻薄厌恶者,今日皆趋移于瞎子矣。且这种瞎妓,他当日未得际之时,为人所贱弃,成年屡月,那阴户尚不能开市大吉,【笑倒。】间或有臁疮乞丐,秃顶游僧,要来点缀点缀,只图几文为糊口之计也,一概笑纳不辞。今日所遇俱皆肥马轻裘之客,真如登天界,奉承之不暇,虽受鞭笞之辱,犹觉其荣,又曷敢少有所忤乎?所以这些阔老更加亲爱,视之如掌上之珍,惜之犹心头之肉。

尚有一等可笑的人,他向日原也不屑顽瞎子的,今日见这些老爷们皆如此郑重,视同尤物,彼不知他之苦哀,但垂涎羡慕。道:“今日之富翁大老,皆以瞎妓为命,我何人斯,岂可不一为领略耶?”视之犹如至宝,得共席一饮,欣然如赴瑶池之宴矣;得听一曲,乐哉如聆钧天之乐矣;得赠一物,如汉皋之解佩矣;得共一寝,如高唐之入梦矣。尊荣得这些瞽妓,不啻巫山神女,洛浦仙妃,皆踊跃视之,趋跄恐后,悉尊称之曰姑娘,甚而竟有跪之拜之,称亲娘者,因此瞎姑之名重于一时。而名妓之门,反可罗雀矣。虽是俗人之眼内无珠,然亦巫下之风俗如此矣。虽然,亦不可执一而论,竟有才貌双全,恩情毕至的,但千万中仅见之一人耳。

你道我为何叙此一段?因当时有一个瞎妓两世姻缘的公案,欲续在后文,故引此以见瞎妓之来踪,不致突然,使观者诧异耳。请阅下回,便知端的。

姑妄言首卷终

第一回引神寓意借梦开端

姑妄言卷一

钝翁曰:

此一回方入正意。说神说鬼,正是本书命名《姑妄言》之意。然如此,方见得来路分明。或谓一部书中不下百人,而托生者寥寥数十而已,其余或善或恶,何不皆一一注明,更觉可据?余曰:若如所言,不是著书,竟是作一本大点鬼簿矣。或又谓:既如所云,何不竟不用此一段神鬼的话?余笑曰:若不引此数十人出处,后来凭空生出多人,又是一篇无影的杜撰了。要识作者之意,方见其苦心。

道听途说之人,天下皆是。圣人采童谣,亦未必句句皆有实验。妙在到听说莫愁湖之鱼,却是假,人信以为真;说城隍庙之鬼,明是真,而人反谓之假。世上过耳之言,真而假,假而真,不可但因其人而定真假也。见此可长一番学问。

黑姑子一段,要他后来授术于崔命耳,故不得不生出他来,以受道士之术。若不写这个姑子,将来何以传那个姑子?又可见此辈中守戒律者少。非谤之,实劝之耳。

峨嵋山人首篇即出,直贯至十五回内又见。可见一部书是一气呵成,并非捏拢凑合。

写道士之通昌氏,似乎蛇足,实有深意焉。一部书中淫妇人不少,而开手写一极淫之昌氏做榜样。昌氏之淫,量可谓无敌矣。通道士而得病,再遇竹思宽而身死。可见贪淫之妇,无不因淫而死,特死有异同耳。邻家小厮同昌氏调戏一段,入情入妙。男贪女爱,满心要私合,却都在幼年,又怕羞又胆怯。想出法来,先猜枚,赢打手批,继而赢亲嘴,逐渐而入。此调戏彼,彼调弄此,彼此亲厚了,才放胆去做,的是一对孩子行径。看他两个调戏的那番光景,画也画不出。即出无关系处,亦不肯轻意草草写出。

如“黑姑子住在一条小僻静巷内,门口一丛黑松树,一个小小的圆红门儿,进去里面甚是宽敞”。“到听提着一角芦瓶水白酒、肥肥的一段骑马肠儿、两个腌鸭蛋来望他。”此所谓像形也,书中似此等趣语不少。

此一回淫妇人则小姑子与昌氏母子。淫男子有名者,则到听、于敷、道士三人而已。其余虽多,而和尚则不可胜数。岂独写和尚之恶,实此辈较诸人尤淫毒也。

一部大书二十四回,内中无限的人,头一个就是一个闲汉;这一个闲汉,引出莫愁湖闲荡的四五个闲汉;这四五个闲汉,又引出同到听斑驳的许多闲汉;这许多闲汉,又引出看花的无数闲汉。虽有一个道士,还是闲汉一流。何天下闲汉之多也?士农工商,各执一业,便不是闲汉了。终日游手好闲,不至不做贼不止。这许多闲汉,引出后来千千万万的流贼,无非都是闲汉。此是一部书的大呼吸。

此一部书内,忠臣孝子,友兄恭弟,义夫节妇,烈女贞姑,义士仁人,英雄豪杰,清官廉吏,文人墨客,商贾匠役,富翁显宦,剑侠术士,黄冠缁流,仙狐厉鬼,苗蛮獠猡,回回巫人,寡妇孤儿,谄父恶兄,逆子凶弟,良朋损友,帮闲梨园,赌贼闲汉,至于淫僧异道,比丘尼,马泊六,坏媒人,滥淫妇,娈童妓女,污吏赃官,囚徒暴客,淫婢恶奴,佣人乞丐,逆珰巨寇,不可屈指。世间所有之人,所有之事,无一不备。余阅稗官小说不下千部,未有如此之全者。勿草率翻过,以负作者之心。

此一回书虽系正文,犹文之余文也,如传奇之副末开场一出。虽与正文无涉,然系必不可少者,看者须知。

此开卷说到听,谓他上无父母,中鲜兄弟者,何意后来引出钟生,也是无父母鲜兄弟来,远远相对。这一个便流落做了闲汉,那一个便成了正人君子,愈见钟生之不可及也。又谓到听惟以听新闻、说白话为事。近日此辈人几遍于天下矣。

第一回引神寓意借梦开端

附:接引庵黑尼姑受异术西湖畔小寡妇纵奇淫话说前朝有一奇事,予虽未曾目睹,却系耳闻,说起来诸公也未必肯信。但我姑妄言之,诸公姑妄听之,消长昼祛睡魔可耳。【二十四回书,从这两个“妄”字生出。】你道此事出自何时?系当日万历年间。南京应天府有一个闲汉,姓到名听,字图说。【一部书,头一个出名的便是道听途说的闲汉。闲汉一。】家住旱西门内,他上无父母,中鲜兄弟,孤身一人,不事家产,终日无所营为。只在街市闲游,惟以听新闻说白话为事。他有一件奇处,古人是过目成诵,他却能过耳不忘。每常听人说什演义,千言万语,能一字不遗。他相识甚多,说鬼话之名遍于一城。故此人起他一个混号,叫做毛空。

一日,他在街上闲行,遇着四五个人,说着闲话走来。【又是四五个闲汉。闲汉二。】内中有两三个认得他,【应前相识甚多。】便一把拉住了,道:“你说个白话我们听。”他故意匆忙之态,挣着要跑,道:“我今日有要紧的事,不得闲,改日来说罢。”那人拉住不放,道:“你有甚么事,对我说了,才放你去。”到听道:“方才几个朋友说,莫愁湖近日出了许多鱼,他们都借网打鱼去了。我回家去取个筐子,要些来下酒。”【原拟可信。】说完,忙忙挣脱跑去了。众人信以为实,【孰知竟是假。】商议道:“我们何不大家,倘有熟人在那里,落得要些来吃。”遂兴兴头头一齐走出水西门,到了莫愁湖。惟见烟水茫茫,菰莼布满,半个人影俱无,方知为他所哄。及至走了回家,鱼不曾得了一个,反走得通身是汗。改日遇见了他,说他道:“莫愁湖何尝有鱼?你怎耍我们空走一回?”到听道:“你们原拉着我,叫我说白话,我说的就是白话了,谁叫你认真?”【妙极,趣极。】众人大笑一常偶然一日,他四处游荡,天色将晚,无可图食啜之处,意欲归家。不意在途中遇见相好的一个酒友,【这酒友无非也是闲汉,闲汉三。】邀他到酒市中坐下。要了两碟子小菜,沽了几壶药酒,二人对酌。说了些无稽的白话,谈了些脱空的俚言,豁了几件无径的拳,唱了几句无腔的曲。多饮了几杯,醺然大醉,遂辞了那朋友回来。酒醉路黑,一路踉跄跄,走到古城隍庙前,一时酒涌上来。见庙门半掩半开,就走入门内,倒在侧边泥马足下,不觉睡去。

直至三鼓,因遍身僵冷,方朦胧少醒,似梦非梦。【此句好。若竟说明明白白看见,便是活见鬼了。】见殿上灯烛辉煌,正居中坐着一位衮冕王者,【神。】旁侍许多官吏,夜叉鬼卒,【鬼。】罗列庭下。到听知是神道显灵,吓得汗流浃背,不敢喘息。遥闻得如神问事状,侧耳而听,偷目而视。

只见一个黑脸虬髯的判官,上前禀道:“地府十殿阎君遣崔判官,赍到册籍并若干人犯,送大王发落。”那王道:“叫他过来。”随见一个白面圈胡、红袍乌帽的神道,在檐下参见毕,立起禀道:“地狱中夏商周三代以前,并赢秦时所有轻重罪犯,皆已断讫。自汉室初兴起,从大王归神以后,以至唐宋讫今明朝之嘉靖末,将二千年来,人心不古,犯重罪者甚多。汉朝如王莽、董卓、梁冀、曹操之流,唐朝如李林甫、安禄山、卢杞、朱泚之辈,宋朝如王安石、贾似道、蔡京、童贯之徒,明朝如胡惟庸、汪广洋、蓝玉、宸濠之类,有应堕畜道者,已久矣送转轮托生;有永沈地狱者,皆发十八司受种种之罪孽。尚有许多疑案,至今尚未能结。昨地官大帝奉天玉帝旨,到阴府查核,狱中有沉滞者,可速了结。因查得各种疑案,命小神将册籍并犯人送到大王台下判决。”王笑道:“森罗殿上,业镜分明。况且十殿阎君,皆冰心铁面,有何持疑不决之处?”那神又禀道:“人在世间所犯罪戾,或轻或重,有一定之律,自易分剖。阴府断事,必须情罪俱当,才称得铁笔无私。比不得阳官,胡胡涂涂,可以任己心行事。诸案中有一种罪,实轻而情颇重者,又有情可恕而罪难饶者,因此故难下笔耳。”王又笑道:“这有何难?罪轻而情重者,荣其身而罚于后;情轻而罪重者,亦就其事而断之。何难之有?你将一起起文卷并人犯挨次呈上,听我分剖。”

那神呈上一册,道:“此董贤父子一案。”只见一个老儿,一个婆子,一个美男,一个美妇,齐跪阶下。王问那神道:“董贤罪犯甚实,有何疑处?”那神禀道:“董贤父子,若谓蛊惑朝廷,几危社稷,则罪擢发难数,然而实未尝杀人害人,若与操、莽等同科,似乎太过。若从轻议处,又无以为后来者戒。所谓罪重而情轻者以此。”王怒道:“董恭夫妇不能训子以义方,反籍子之声势赫奕一时,今把他托生,仍做一个富家翁,还借他族间之声势,享用五旬,可不偿还他不会害人的好处么?却使他妻子淫人而假种,虽有子而绝其嗣,这就暗暗的报应了,死后发阿鼻受罪,岂不完他的宿孽么?至于董贤,冶容眩色,几至汉哀帝那昏君有禅代之事,以须眉丈夫而效淫娃举动,情已难耍且将妻子亦以奉朝廷而博宠荣,此又以龙阳而兼龟子者也。尚列衣冠,晋位司马,更令人发指。仍着他与董恭为假子,使之带一暗疾,专善人淫。其妻以妇人而不知三从四德,乃献媚要君。今还托生为妇人,与董贤仍配为夫妇,授以不男不女之形,奇异宣淫,后使不得其死,以报其夫妇之罪。使他享福者,情轻之故;受恶报者,偿罪重耳,岂非两得乎?”因问那神道:“我断得是么?”那神道:“大王金判,不但小神钦服,即董贤父子夫妇亦无容多喙矣。”王吩咐鬼卒道:“此地有一牛姓,两代刻薄成家,素性阴贼良善。【看到此等处当着眼。】可使董恭为彼真子,董贤为其假孙。董贤虽育多男,俱非真种,后同归于尽,绝其后而两报之。牛董二家同结此公案可耳。董恭之妻,托生苟姓,仍与作配。”喝一声下去,寂然不见。

那神又呈上一卷,就有一个金貂少年,一个珠冠美女跪下。王看毕,问道:“曹植与甄氏罪状显然。当年萧何之律法三章,不足为据。以今日之大明律断之,叔嫂通奸者,绞,更有何疑?”那神道:“二人私心相爱则有之,然而实在奸情则未有也。况曹植曾为遮须国王,甄氏亦为洛浦仙妃。欲重拟之而不敢,欲轻拟之则不可。所谓情重而罪轻者,故为疑耳。”王勃然变色道:“是何言哉!王子犯法,庶人同罪。普六菇坚云:‘岂天子儿另有一律耶?’阳间断罪以事,我阴曹断罪以理。曹植、甄氏虽未成奸,诛其心,岂不欲奸者耶?那一篇《洛神赋》,就是他的罪状了,非我以莫须有三字加人之罪也。曹植以才美如斯,甄氏已贵为皇后,尚复如是,故罪愚夫愚妇未成奸者加一等。要说他一为国王,一为仙妃,只可势利凡夫,我这里顾他不得。曹植以如此才华而无行,今着他托生为一美男儿而仍无行,但他生为王死为王,使之为民太卑,令其为官不可。叫他去做个假道姑,庶乎不贵不贱。甄氏初既不能死节于袁熙,后又失贞于曹丕,既云他是仙妃,再世可为佛女。我看得有一兰姓夫妇,广信佛法,佛法岂谓不好?但门中所当行之善事甚多,彼以一己之愚,惟以养僧赡道为善。孰不知僧道中十无一良,故罪比不信佛法者加等。甄氏使为之女,败坏门风,与曹植苟合,以了前缘。皆死非命,以正有服通奸之罪。”那神禀道:“小神闻得斋僧布施,功德无量,与恒沙河等。而大王如此断之,小神不知其中所谓,望大王谕之。”【问得好!若无此一番问答,不得醒愚人之迷。】王道:“人在世间,当行之善事不一。如文昌帝君《阴骘文》云:‘济人之急,救人之危,修数百年崎岖之路,造千万人往来之桥。’种种甚多。即如去道旁之一石一木碍人道路者,何非善事?能力行不倦,自可获福无穷。若只任愚迷,惟以斋僧布施为事,果能供养高僧,自然邀福不浅。但如今这些和尚能持戒律者,千百中能有几人?他处无可奈何之际,只得暂守清规,你反斋之给之,助他贪淫嗜酒,破戒行凶。在家人所不忍为者,彼竭力为之,岂非以油添火乎?孽虽由彼,而助彼为虐者,非此而谁耶?韩昌黎云:‘人其人,火其书。’同此意耳。”神道:“大王尊谕,真闻所未闻,开小神茅塞多矣。”王顾左右道:“将此案人送到转轮王处交割,再将袁熙托生为蔺馥之子,使曹植、甄氏皆死于彼手,以了前孽。”鬼卒答应一声,带了去了。

王又道:“还有何案?”神道:“汉家只有此二件,唐室甚多,尚求大王区判。”王道:“把唐家的人犯全带上来。”就有许多男女在丹墀跪下。那神指着一个标致少年禀道:“此张昌宗也,求大王判之。”王神目一睁,呵呵笑道:“莲花似六郎者即尔耶?”又忽然大怒,高声喝道:“尔烝淫母后,已罪不容于死矣。武瞾久沦苦海,不必再议。尔尚可未减者,以武氏之淫,不成其为母后者耳。然而尔之罪,亦不容缓,不意尚得悠游于地狱也。”命鬼卒道:“杨国忠本他之遗孽,又几坏唐家。可押他去,仍与杨姓为子,姓其子之姓,为龙阳一世,以偿臣主宣淫之罪。后残废不得其死。前生面似莲花,再世遍体杨梅,死后再堕抽肠地狱,庶可消此忿恨矣。”

王又指着一个道:“这是谁?”那神道:“这便是昌宗之兄张易之也。”王点头道:“他之罪与昌宗等耳。也着他生为龙阳,死于非命,足以报之矣。可押去龙家为儿。”那神又指着一男一女道:“此武三思,韦庶人也。三思一禽兽者流,韦氏一淫鸨者匹。此可谓罪为次而情难绾者,愿大王察焉。”王作色道:“你阎君太觉迂阔了。武三思不但以臣子而烝二母后,且以侄奸姑,罪尚何言?韦氏以母后而下淫,且鸩夫而杀子,罪更甚焉。姑以无知之娃,生为下流之淫鸨。今着三思为竹姓之子,始篾片而终龟,以酬邪慝。有一竹清夫妇,吝刻异常,宜生此子,荡产破家。韦氏罪为郝【音好。】老鸨,初为妓女,为多人之妻,以偿淫孽。后逢思宽,以完后爱,配为夫妇者,非遂其淫心。使之一以贪淫而亡,一以好淫而毙,死后均下刀山地狱,足以报之矣。”那神在旁不住点头,暗暗赞是。

王又指着一个宫娥,问那神道:“这是何人?”神禀道:“上官婉儿。”王道:“你父上官仪为唐室忠臣,尔不思父为武氏所害为恨,反与三思通淫。你初生时,谓你能权衡天下的人才。这番行事,大约就是你的权衡了。你又勾引韦氏与三思私淫,不但不孝,而且不忠,罪当云何?”婉儿道:“妾父为武后所杀,籍没入为宫婢,切齿之痛,宁不思报?但武后一世之雄也,妾何能为?因仇无可复,故诱三思,以淫韦氏,假手以死中宗,为父报仇耳。望大王上察。”王笑道:“其然,岂其然乎?果如尔所说,你就不该与三思通淫了。我跟前岂容你巧辩!叫鬼卒押他去火宅,托生为女。今姑示薄罚者,以汝之尚有可原。此去若能改过,来时再一畜道,以偿勾引淫主之罪。轮回再转,便得善地受生。若淫心不改,仍通三思,即为三思淫死,则难拔苦海矣。押去!”鬼卒答应一声,带去了。

只见一个人高叫道:“大王,我是杨再思,别无过恶,不过善于逢迎。阎王说我罪轻情重,系狱千余载,求大王爷超拔。”又一个妇人叫道:“我虢国夫人杨氏,也无大过。阎王道我恃美奢淫也,入罪轻情重案内,至今未得超生,求大王矜悯。”王笑道:“杨再思,你虽无大过,但赞昌宗‘莲花似六郎’一语,可谓谀丑之至,也就遗笑千古了。杨氏恃一时之宠,奢淫侈欲,无所不为,彼时人道你,‘却嫌脂粉无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扬汝耶,抑汝耶?你二人昭昭史册,可谓遗臭万年矣。虽然,皆犹可耍杨再思再生为邬合,使为天阉,虽名曰阳,而毫无阳气。以你生前虽系男子,而柔媚如妇人耳。【善谀者留神,勿后世为天阉也。】为一世帮闲,以完其善谀之性。杨氏即为尔之妻,贪淫而可淫,既得淫而又苦于淫,后因创于淫而息其淫,来世或可为不淫之人耳。带去!”

方才带过,那神又禀道:“这是杨国忠同妻子裴氏。”王睁目大喝道:“国忠以奴隶之才,借妹氏而邀相位,逼禄山反,以危唐社稷。裴氏假云梦合而生子,汝愚国忠乎?欺鬼神乎?速押去!”国忠为羸氏之子,梨园而龟,裴氏为阴家之女,戏旦而妓。国忠向借妃妹之荣而致相,今戏台上,官儿时时任做,裴氏有多夫之乐,那巫山梦也不必再寻了。王忽然呵呵笑道:“妙哉!虢国前为伊妹,今复为伊女,仍站门楣,可谓是夫是妇、是父是女了。去罢。”一阵阴风,三人皆无影响了。

那王向下一看,见一个肥美妇人,辉翟之服,如后妃装束,颈垂素练。王笑道:“你寿王配?抑杨太真耶?李三郎妃耶?安禄山母耶?卫宣之新台遗臭,其媳尚未偶其子,犹万世所讥讽。汝既久为寿邸之配,又为李三郎之妃。与他父子聚奸,已非人类,贵为天子,为家奴李辅国所弑也,就算现报了。你一个妇人,竟叫他父子同门,也就无耻之极矣。你今日若见寿王,将置身于何地?况还反妒梅妃,又私禄山,言之令人污颊。以你所为,当堕畜道才是。”只见那妇人辩道:“古人云:‘为人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妾一妇人耳,焉能自主?明皇以君父之尊,欲下淫儿妇,我如何敢拗?至于禄山一事,更有下情,求大王谅之。我一个青春少妇,与寿王正是佳偶,明王一个鸡皮老翁,将我占去,所谓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我之私禄山,正是为寿王雪忿耳。不然,这样三百六十斤的一个大肚皮胡汉,那被底风流就有限了,有何可乐?有何可爱?【余见此数语,因想起两个笑谈来。一男子胖甚,同妻子交媾,因乐极时向下一压,将妻压死。此妇到阴司诉冤,冥司将男子拿去。男子辩道:“非我有意将他压死,因一时酥麻无力,往下一压,因而致毙。我有何罪?”冥司笑道:“你这蠢材,你行房时将一条小板凳垫在胸前,便无此患了。虑不及此,焉得无罪。”一幼女身材甚小,所嫁之夫有三百余斤,彼父母兄嫂常以为虑,恐彼压杀。彼竟无恙,满月归家,妻嫂私问道:“我每常以为你压死了,竟造化无事,如何幸免?”女子道:“他两手拄定,腰间那物撑住了,还有何害?”绿山之于玉环,不知是用板凳垫胸,又不知是手足腰三处用力之故。虽起玉环而问,亦未必肯述。附此可做一笑。余兄辱翁曰:“玉环与此二人不同,肥而无骨,那怕压杀。”】至于妒梅精一事,又系妇人之常,不得深责于我。况马嵬一缢,惨痛非常也,可以相抵了。”王道:“也罢,你还去托生做一个美妇。你前生既是不后不妃,今世仍做人之不妻不妾。你憎李三郎是个鸡皮老翁,你还去配一个鹤发老叟。你生前做了一场假道姑,今去做一个真秃尼。你能潜心释典,革去淫心,尚得好死。若仍纵淫不戒,就使你淫乐而亡。虽然比马嵬受用些,再来却难免地狱之苦了。且带过一边。”

那神指着一个峨冠博带的人道:“此祝钦明也。”王微哂道:“五经扫地者尔耶?你为人之师范,那一番高丽舞真可谓面甲千重,亏你如何做得出。”踌躇道:“他尚无大罪,只善媚耳。此等人,如今天下皆是也,罪不得这许多。还许你去做一个的资郎,配你一个淫悍之妻,也足报你了。你前世既学高丽,今使你去做一个回子。”又想了一想,道:“好好,那上官婉儿是你同时的人,就把他配与你罢。”

神又禀道:“这李林甫十世为牛,九世为娼,皆遭雷震。恶报已满,送到大王台下发落。”那王不住点头叹息。那神问道:“据小神愚见,李林甫之罪,与历代奸邪误国者等耳。尚未如莽、操辈弑君弑后,而受报独重者,何故?求大王见示。”王道:“李林甫本仙官,应劫降凡,若能再立功行于世,则返列仙班,永无轮回之患矣。不意他自己堕落至此,岂不可惜?我之长叹者,正为此耳。当日安禄山谓一术士云:‘我见天子犹不畏,但见李相则心悸汗流。何也?’此人能视鬼。云:‘公有铜头铁额魔兵五百为护从,何得畏彼?俟异日来,我当观之。’后李林甫来,此人见林甫前有一对仙童,手执提炉前导,护禄山之鬼皆逾墙越壁而奔。术士抚禄山言其故,复曰:‘李相乃仙官降世,非等闲人也。’此即可证。汝言诸人受报皆轻,而他受报独重者,则非也。诸人永沈狱底,受诸苦恼,万劫不能超生,其罪隐,故以轻耳。林甫虽为牛娼被震,其罪显,故以重耳。但他尚有出路,可以自新。他若再生阳世,能屡立功德,十世之后,尚可复立仙班,其所罚轻矣。【妙哉此语!破醒世间多少疑惑事。即如善人受摧残,贫贱而夭,恶人享福禄,安逸而多寿者,同一理也。焉知无后报耶?古人谓:“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迟早耳。”诚至言也。】但恐此去再奸伪不忠,杀害良善,纵恶恣淫,贪得无厌,不但生前受妻淫、妾淫、女淫、媳淫种种恶报,此后永堕地狱,再无出期矣。”李林甫道:“某千余年备尝苦毒,自悔无及,焉敢复蹈前辙?”王摇首道:“噫,但恐你一得人身,却又忘了今日。你此去虽不能得相位,也还贵显为乡贰重臣,可以有为。切不可又萌邪念,负了上帝恩德。鬼判可送他阮家去托生。”

那神又呈上一册,道:“唐家只此李义府一案了。”王恨道:“李猫儿耶,笑里藏刀、腹中怀刃之人,情罪皆难恕者,发去聂家为子。若能改过则已,倘凶顽肆恶,不但阳世不得善终,死后再受孽报,也足正其罪了。”

那神禀道:“赵普一事,宋太祖屡讼天庭,谓他因一言而害德昭、廷美,可谓稔恶。但查他之相业,颇有可观者,所以也在疑案中。上呈大王金判。”王叹道:“此何言哉?负心报,冥府报最重,【余见诸劝善书云:“负心者,冥司极恶。”但今人负心者,车载斗量,但恐冥司报不得许多。】况负圣主之恩而害其子弟耶?他不过贪富贵之心得耳。今着他生于吴姓,还做一个富贵显官,酬他的相业好处。使他老而无子,斩其血嗣,家资仍为众分去。贪富贵而富贵俱失,害人子而亦绝其子嗣。死后永不出地狱,每日受拔舌之苦也,就可以报他媚人害人了。”因叫道:“玉环过来,就把你做他的续配,以完前孽罢。”玉环道:“我在生时,初为王妃,后为天子之亚后,我此去宁可不要丈夫,岂肯配一臣子?”王摇着头,笑道:“你不要说这体面话,他不比安禄山还高几分么?”又笑着道:“你也认不得他了,判官可把赵普前世的原形揭出来。”那判官上前,吹了一口气。玉环一看,原来就是寿王李瑁,羞惭满面,低头无语。王笑道:“你认得了么?虽系今世之事,乃生前未了之缘耳。”那赵普欣欣自得,玉环粉面低垂,一同去了。

那神又禀道:“宋家奸邪各案,俱已完讫,只有秦桧父子祖孙一案,昨日岳忠武王亲降阴府,向十位殿下道:‘秦桧罪恶虽重,受罪多年,亦不为少。’替他说情,叫他放往阳世去走一遭,看他改过不改过,给他一自新之路。众位殿下因他罪重,不曾放他来,命小神口禀,看大王尊意如何,可放他去不放?”王道:“你可知岳王的心事么?”那神道:“小神冥曹下吏,焉能知上圣襟怀?”王笑道:“岳王在那时身为大元戎,秦桧虽是奸相,焉敢就私自害他?高宗听信奸言,据于和议,有多一半是他之过,故贼桧尚可从轻议。况且岳王若不为秦桧所害,不过与张浚、韩世忠、刘琦、杨沂中诸君,后人称为名将而已,焉能到今日血食千秋,庙貌而祀?你看杭州府他的坟茔,汤阴县他的故里,何等峥嵘!他之功于岳王亦不校在当日为岳王之罪魁,今日又可谓之功首了。【此是实情,不知岳王果同此心否?】岳王欲放他往阳世去者,或他能改过迁善,寻一自新之路,亦未可知。此正是岳王以德报怨、正直慈悯之心,但不知此去若何?既然有此,不可负了岳王的美意。且放他去做一个编氓,到艾家为子。倘能力行善事,后世渐渐的超拔他。若还悛恶不改,他一个小民,尚不能流毒于众。在生受杀身之惨,回来沈于狱底,永无出期,岂不是公私两尽?我主意如此,你回去说了,看阎君尊意定夺。”那神道:“小神谨遵。”又禀道:“阎君说:‘秦桧父子若十分断重,……他非秦桧之亲子;若稍从轻判,又不足尽秦桧之恶;所以也置疑案中。他父子现带在台……下有缺文375字”“……你可知严嵩的来历么?”那神道:“小神正在疑惑。他当日往生,并不曾经由地府,不知何故?求大王详示。”王道:“他原是一个历劫魔王,上在无厌国中,【果尔,则无怪乎当日有钱痨之称了。】下至苦海,皆为他所据。帅领魔兵十万,称为无厌大王。他杀害生灵无限,上帝将他囚于天狱,数千年来,颇知悔心改过。上帝慈悯,见他略有善念,不忍将他终弃,故使他托生阳世,位仍人臣,富可敌国。原要他做一番好事,便可超拔为神。不想他得了人身,恶性复萌,欺君误国,戮害忠良,饕贪无厌,自堕恶孽。今我体上帝好生之仁,还叫他去做个宰相。若能做个忠臣,致君泽民,尚可以盖前愆,还不致于堕落。倘仍肆恶如前,阳世现报。其父子死后,永化蛆蝇之属,再想人身,万劫不能矣。慎之慎之!送他往贵州马家为男子去。严世蕃他那里是严嵩之子,一个魔王焉得有后?乃嵩乞他人之子而抚之,冒为己子耳。他害人利己之罪,生前已斩首枭示报之矣。其奢侈淫污之罪,也还要去受一受。”

问严世蕃道:“你当日可觉得太过些:咳唾用美人之口为香唾盂,便溺以银妇人为溺具,交合以白绫帕为淫筹,你就不想一想今日到这里来么?今罚你去充家为男,一生逐臭,流为粪壤乞丐,仍不得其死,以正你奢淫之罪。那赵文华以严嵩为父,陷害张经、胡宗宪等,皆出其谋,做了朝廷在臣,乃以金虎子谀世蕃,更镌其姓名于上,在当时便有盛吊子的官儿之美号。尔只图容悦一时,独不惧遗羞万年乎?我看你的心肠真异于他人。你还有些余福未尽,再去受用一番,看你悔过不悔过,再来定罪。此一去虽是人形,却是兽种,易于仁就做你的名字。你须顾名思义,不可再错脚跟。把董贤之妻就与你做假女,你不应有后,只好得两个假子罢了。”王哈哈笑道:“你前世为人之假子,后世人又为你之假子,是可假也,孰不可假也,倒也可笑。”那神向他道:“大王一番恩德,放你去自新,不可负了。”那大王不住点头沉吟道:“严鹄严鹄。”忽然笑道:“祖孙父子在生时,人都称他为钱痨。今叫他去做个龟子,名叫钱为命。就把韦氏配与他暂为夫妇,再拿回来受罪。”

正说着,那王举目往下一看,见下面跪着非人非畜、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问道:“这是个甚么怪物么?”【此乃兽心人质者也。】那神禀道:“此乃元世祖忽必烈所供养之国师番僧杨琏伽真也。阎君痛恶他发宋帝诸陵,每一日夜轮受十八地狱之苦,已三百余年。阎君说他在阴曹受罪,世人不知也。送到大王台下,叫他阳世受一番显报,回来再受诸苦。”王切齿蹙额道:“这厮原非人类,叫他世间去,又要杀人淫人,如何行得?阎君既送了来,只得叫他去走一遭。还叫他做个和尚,或可以稍有慈心,或不受其害。【王误矣,和尚而有慈心者几人耶?这两个“或”字,已是决无而仅有矣。】若再凶淫奸盗,使其身为齑粉,以饱鸢鸟犬豕之腹,回来再听阎君发落。带去!”

王对那神道:“宿案俱完,你可去回阎君,倘有不合处,不妨改正。”那神道:“大王铁笔之下,不但无冤人,而诸人亦自以为不冤。”复下来叩首道:“小人辞去矣。”恍惚之间,不见形影。

到听见了奇异,【夹叙,到听决不可少。】正在惊疑之际,忽见一片金光,照耀半天,仙乐盈空,彩雾缤纷,异香馥郁。猛听得半空中大呼道:“天符下。”只见那王忙趋下丹墀,俯伏在地。众鬼判一闪,尽皆无影无踪。顷刻间,一位金冠黼黻天官从空冉冉而下,如世间所绘三官大帝之像。两位金甲神人持节前导,到地旁列。

天官立在殿陛中间,宣上帝玉音道:“有明建文皇帝,因永乐篡夺一案,屡控天廷,至今未结。今明朝气运将终,前靖难诸臣,如方孝孺、景清等,或系天星下谪,或系诸神下凡,应历劫数者,已经归位勿论外,其屈死诸人,并首逆朱棣暨姚广孝等助逆诸臣,皆着托生,了结前案。以造罪之大小定报,施以重轻,切勿过杀,以损皇仁。钦此。”宣毕腾空而去。霎时金光潜灭,仍旧烛影辉煌,那王复登宝位,鬼判依然罗列。

王吩咐判官道:“可将在地狱中永乐并有名众犯都拘来,听候发落。”傍边鬼判齐应一声,眨眼之间,见一个冲天冠、衮龙袍的人,面恶须长,眉愁脸苦,在前后有许多文武官员随着,有戴枷锁的,也有闲散着的。那皇帝站立阶前,众皆远远跪下。

听得那王道:“适逢天符,建文告你篡夺一事,你家国运将终,你可托生。身为逆贼,残灭尔之子孙,破坏尔家天下,碎磔其身,稍偿稔恶。当日是你费尽心力篡夺了天下,今日就使你混乱了天下,付与有德者,才叫做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今天上已生圣人,神器已有所归,与你朱家无干矣。其助逆诸人,仍着托生随你,皆受惨报,以舒神人之忿。”那皇帝道:“我是一个亲王,也是奉玉帝敕旨降生的,我有何罪,复使我为贼?况我当日欲清君侧之恶,效周公辅成王之耳。建文自己逊位,误传以为**。彼时国利长君,我不得不徇众人之情。今日为何使我残灭自己的子孙,破坏自家天下,负骂名于万世耶?我纵有罪过,在生已不得其死,尸为贼残,仅存一腿,负痛至今二百余年,也就可以为报了。为何还要我去受孽报?”那王大怒道:“你此言只好在阳世欺人耳目,今在我台下,尚敢摇唇鼓舌,巧语饰非耶?你说要清君侧之恶,天地间之恶,尚有忍于你以臣而篡君位者耶?【妙论。】你说耻去做贼,你以臣子而篡天位,非贼而何?【问得更妙。】你说不忍残尔子孙,那靖难诸人,他的九族十族难道不是他的子孙么?【何辞以答。】尔当日残毒若此,今日叫他人屠子孙,不若使尔自屠之更畅快人心。你说怕负骂名于万世,当日方孝孺说你万世之后,免不得一个‘篡’字,久矣有骂名了,又何在此?【为方正学先生吐一口气。】你说怕去受孽报,方孝孺敲牙抉舌而磔其身,铁铉以油锅□之,景清则剥皮揎草。靖难诸公,无毒不备,你当年何不想人皆血肉之躯,他难道是不痛的么?【又为靖难诸公吐一口气。】尔背君灭祖,毒害忠良,是天有好生之德,尔何残刻若是?况且上帝命汝为王,已恩隆极矣。又复奸天位,罪复何辞?且自古来篡弑诸人,至恶者莫过朱温,至丑者若如赵炅,其丑恶兼备而更甚者,则你一人而已。我今细剖一番,看你还有何辩?建文乃尔太祖亲立之太孙也,太祖骨肉未寒,尔即篡夺之,是不孝也。【是真不孝,何所辩?】懿文太子已久正位之储君,又系你之嫡兄,尔既篡其子,又去其孝康之谥。只许你做真皇帝,哥哥死后的虚名也不许他领受,此是何心肝?吕太后是你的长嫂,你更置他不得其死,尸骨无踪,且他一妇人何罪?你也太狠。这样看起来,尔兄若在,尔亦必篡弑之矣,是不弟也。【诛心之言,是真不弟,何所辩?】建文已正君位四载,继嗣之天子也,尔竟篡夺之。犹以觅玺为由,遣人遍天下以至海外物色,况他既为天子,普天之下孰非臣妾,岂有不知之理?又削其年号不录,【辱翁曰:已经历过之年,实亦该去不得。即革除建文,仍纪洪武,后人言谈不便,遂称为革除,则革除二字,仍依然是建文也。是燕逆之不智。】你以臣篡君的年号倒用得,他一个大公至正承嗣天子的年号反用不得,你是何算计?是不忠也。【真可笑。是真大不忠。】据我看起来,你的年号倒该自己削掉。你纂位一场,反用叛贼方腊永乐的年号,明明以叛贼自居了。【讥得妙。】虽是你不学无术,正是天夺其魄处,真正可笑,你今日尚有何言?也罢,你也是一座破军星,免你肆诸市朝,此去为乡人挞死如泥,也就如受醢一般了。”那皇帝满面垂泪,俯首无言。王喝道:“鬼卒带去,俟托生之期,送到陕西米脂县李家为子,以结前案。”鬼卒答应一声,扯拽而去。

王又道:“带那高煦上来。”鬼卒带上一人,遥见略似人形,浑身上下竟是一块灰炭。王喝道:“汝在生欲篡夺太子之位,助父为虐,空负篡弑之名,徙为恶死之鬼。尔前生既系尔父之爱子,还随他同去,做他的心腹爱。后死于枪刃之下,以完前孽。”那黑鬼道:“我在生不过奉父命耳,虽篡了建文天下,皇帝又不是我做的。况我生前被铜缸炼死就够了,还要我去受一刀一枪之厄,求大王宽释罢。”王大笑道:“你助父叛君,尚未偿报,何如算得?今去受刀枪之痛,还算轻恕了你,更有何说?鬼卒可带去了。同他父亲先后托生陕西史家为男。但他的心肠都是黑的,这个黑形骸也不必变白了,【若如此说,难为了黑鬼子竺。】来世还是一个大黑汉罢。”说毕,带去。

又喝:“带那秃贼姚广孝上来。”鬼卒押过一个大胖和尚,那王拍案震怒道:“你这贼秃,既皈依释教,就当守你清规,自幼奸淫好乱,就该下犁泥地狱了。后复逞你凶心,屡劝燕王篡逆。你去想一想,当日只图你做一个开国元勋,独不念杀了多少无辜之忠义,弄得个人族灭身亡,皆由你之作俑。我看你故乡尚有你当年奸生之子孙在,今着你仍生姚家,既为尔孙之子,好酒贪淫,败辱家庭,丑流后世。尔初受国恩,后复归燕王造逆,还受贼封公爵,遂你生前之愿,因而覆宗灭族,碎桀其身,仍剖棺戮你前生之尸,以报往愆,庶可稍快人心,且为方、铁诸公稍雪其恨。速速带去,勿久污我之殿陛。”一个恶鬼上前,伸手拿住脖项,按倒夹于胯下,只露一个光头,像个大肾囊一般。【若遇眊眼医人,见之必曰:你如何生了个这样个大气脖,若有厚谢,我当包替你治之。一笑。】那和尚哭哭啼啼,如驴子一般爬去了。

只见人丛中一个尼姑大喊告状,王大喝道:“何物野鬼,擅敢到我台下叫冤?带过来!”众鬼卒如鹰搏兔一般,拿到台下。王睁目喝道:“你是何鬼,敢告何人?”那尼姑道:“小鬼在生原是极守戒律的一个姑子,从未犯色戒。被姚广孝百般引诱,遂成苟合,【极守戒律的姑子,百般引诱,遂成苟合。妙。】又替他生了儿子。他后来得了好处,把我弃掷不顾,因此抱恨而殁。今听得大王爷命他转生,我求同去,以报前仇。”王笑道:“你与姚广孝通奸,是他引诱之罪了。你复私伊弟广忠,是谁之过?我看你三人缘尚未尽,你可去桂家,托生为女,仍为广孝之妻,淫丑不堪,以报他前生负你之罪。再着广忠托生为广孝之侄,为你之私夫,了结前缘。俱免不得一刀,以正奸淫之罪报。”那女鬼欣欣而去。

王又喝:“将一起从逆重犯都带上来。”众鬼卒遂将一伙戴枷钮的人都推过案下,指着一个道:“袁珙,你一相士耳,辄敢串通姚广孝,劝那燕王反叛,情殊可恶。今着你托生游混姓为子,但你恶还未甚,姑免项下一刀,便遭痈疸恶病而毙,以报尔怂恿谋逆之罪。尔子忠彻,亦以相貌邪说,致害张丙诸人,乃成燕王之逆谋,其罪过于尔。乃着他为尔之子,初受妻之毒虐,复罹极刑,以灭尔后。”【袁琪选择二婿,一为水淹死,一为贼被杀。彼但谈相,其妻即詈之曰:“尔既能相,何为相这等两个女婿?”琪无以答,但云:“我只能相其面,不能相其心。”燕王之叛,实成于袁琪父子,此辈为天下之害不校】又叫一人道:“陈瑛,尔为臣不忠,私下党逆,为众人攻击。建文赦而不诛,尔当感恩不尽才是。你更反面是仇,仗尔蛇蝎之心,罗织忠良家属,残刻极矣。李友直,一小吏耳。漏泄军机于燕逆,希图佐命之功。独不思为尔一人之荣禄,害了多少的性命?你二人事虽不同,罪名总一。押去阮家为子。陈瑛弑君之恶,难逃断颈;李友直长君之恶,罪尚可全尸。然皆受妻子淫人,斩其血嗣之报。”

又叫李景隆:“尔乃国之至戚,受朝廷厚恩两世,尔督兵无状,丧数十万性命于沙常建文宥尔不戮,恩莫重焉。尔反开门迎寇,不忠不孝,出于尔一人矣。你私意要为燕之功臣,不思燕王之忮刻,他的麒麟阁上如何容得你?与其后日死于他手,抱不忠之名于万世,曷不同靖难诸人为骂贼成仁之忠魂乎?你不过因富贵这二字横于胸中耳。今着汝托生与马家为子,奇蠢痴顽,人形兽性。虽拥万贯之资而不知受享,虽为显宦之儿而如木偶,有父母而不识为何人,有妻子而不知为何物。系他人之种,嗣续暗地斩绝,仍死非命,以报你了。尔张信,建文以心肠待尔,授尔密诏擒燕逆,尔反以此为进献之功。今尔可托生劳宅,病体恹恹,后与袁忠彻同归姚广孝幕下,俱正典刑,以结前案。但张信之罪,实成于伊母之言。其夫其子世受皇恩,奈何以死夫无稽之语,命子为叛逆之事?因系女流,其为无知,姑从宽。罚他去始为大家之婢,终做贾人之妻。其余朱能、张玉、谭渊、丘福、李彬等从逆诸文武,俱着各处托生,同归燕王标下,或死或脱,论生前获罪之轻重报之。”又道:“可将袁忠彻、张信、李景垄李友直、陈瑛五人妻子,也着托生,仍配为夫妇,皆各宣淫,以为厥父不忠之报。”

一个判官上前禀道:“查得袁忠彻生前无妻,何以报之?”王想了一想,道:“长舌妇也无夫,当年秦桧送了高宗,做了个不孝不弟之人。今日袁忠彻送了燕王,做了个不忠不孝之人。先后一辙,正好为长舌之夫,就配了他罢。”说完,喝道:“都带了去!”众鬼卒一拥上前,牵住铁绳,尽皆悲啼。一阵阴风,倏然不见。

王又命:“将那些忠义文武叫上来。”有数十人一齐上前跪下。王道:“尔等忠魂义魄,俱起来听我发放。”众人立起。王道:“张丙、谢贵,人患不得其死耳。若死忠孝,又何恨焉?你二人被奸谋诱杀,已名载青史。今张丙尔托生史家,后为阁部,遣将杀贼,以泄生前之忿。后仍死于忠义,更流美名于不朽。尔可明不能善终之故么?”张丙道:“某愚昧无知,求王见谕。”王道:“燕王之变,虽逆心已久,实汝众人逼之速发耳,焉得无罪?汝虽死,而为千秋所仰慕,便何憾焉?谢贵托生乐宅,位莅尚书,杀贼功成,名垂竹帛。忧国勤劳,得终正寝,亦可报尔之前生了。瞿能已破北平,为景隆忌功而不得入。平安枪将及燕逆之背,马蹶而不能及刺,天也,非人之尤。后以一阵亡,以一毒毙。葛诚为燕藩长史,尔乃帝室,忠心未遂,反被横诛。皂旗张勇冠三军,奋不顾身,不幸阵殁。今尔等皆去托生,齐心杀贼,既为今时之义士,又报昔日之深仇,亦可以释憾矣。瞿能托生林家,天生神力,勇猛绝伦。独重尔者,以尔父子皆忠勇而亡之故耳。尔始祖为殷之忠臣,万载之下孰不知有比干焉?此林姓之所始也。尔此父又系今日之隐君子,故使尔为之嗣。可乃心王室,报效国家,荣其身,以报尔父之隐德。尔此去勿负林之一姓名可也。尔后仍死于沙场者,正所以令尔杀身全忠,垂令名于不朽耳。尔知之乎?”瞿能大呼道:“王恩厚矣,敢不尽心报国?”王又道:“平安托生慕室,武勇如前生。葛诚托生尚姓,尔原系文臣,今授尔文武全材。抱经济之术,负冲锋之勇,倡义杀贼,以遂宿愿。皂旗张,尔生前好执皂旗,故得此名,可去托生国姓,今世则银枪素铠。白色者金也,金有肃杀之气,又有杀贼之意耳,尔道好么?”皂旗张道:“大王厚恩,生生世世感戴不尽矣。”王又道:“瞿能二子,皆在幼年,便能捐躯报国,死于忠孝。今尔父子三人同生一处,虽隔世不能相认,一姓卓,一姓常,为尔偏裨,协助杀贼。其余阵亡诸将,皆系忠肝义胆,各择善地受生,皆为勇武之将,以复前仇。”因向众人道:“我这断判,你众位心下何如?”众人异口同声道:“荷蒙大王厚恩,我等皆心悦诚服。二百年之积憾,俱一时冰释矣。”皆欢欣舞跃,俯伏拜谢。王亦立起道:“着判官备幢幡宝盖,送他诸公去。”

忽见一土地跑得喘吁吁的,忙来跪下,禀道:【此一转尤妙,如元宵放大桶花,若一放即了,有何趣味?放完之后,又忽然另冒出一阵火花来,然后止之,方觉醒目。此一段正是此意。】“小神系建文时东湖樵夫,闻燕王篡逆,建文驾崩,我义忿填胸,即痛哭投东湖而死。上帝怜小神一介编氓,有一些忠心,即敕为东湖土地,今二百余年,此忿未消。闻大王着靖难诸公去复前仇,小神亦愿附骥尾,帮助杀贼,以雪前生未了之恨。求大王恩允。”王赞道:“好,好,你一个无官无禄之樵夫,能死于忠义,使世间为人臣而有贰心者,置身无地矣。你既愿去,可往鲍家为男,就同瞿能等同心杀贼。尔再生之时,有官有禄以荣身,有妻有子以居室,即将张信之母配你为妻,尔寿考而终,死仍为神,也可报你了。”那土地笑逐颜开,再三叩谢。王道:“你同他们一起去罢。”只见一对童男女,手执幢幡引领众人,一阵香风而散。

到听自思道:“我非是做梦么?”想着这些说话,并这许多人众,却是明明白白听见看见。正在踌躇,【处处拿到听似梦非梦光景,方见得句句话、件件事俱是他耳闻目睹,非白话也。此等极易忽略处而不肯遗漏,才见作者之细心。】心中甚是惊疑,又见傍边一个绿袍红须的判官,呈上一卷,如人间之文案,跪禀道:“此系白氏的金童一案,上呈圣览。”那王看毕,就吩咐带那白氏上来。

只见那个少年白色,面目如生,神情带惨,然而体态轻盈,腰肢袅袅。虽所隔颇遥,灯影下见其娇艳动人,容光飞舞,金莲半露,款促湘裙,【此处不但赞白氏之美,连后世钱贵都赞在其内。】走到神案前跪下。王问道:“尔阳寿未绝,何故来此?”女禀道:“女在生系本地白物好之女,父母只生女鬼一人,并无兄弟,因珍爱如宝,云比兼金尤贵,故唤乳名为金童。生长二九,尚未适人。父母为爱女心切,难于择婿,女因摽梅期过,未免伤情。缘此情未遂,故抱恨而亡。”王说道:“汝父母既钟爱于你,为何不与你早择一婿呢?”女禀道:“父母见女颇有姿容,难求坦腹,欲觅一才如子建、貌似潘安的人品,方肯许允。如此拣选,故尔难得。”王笑道:“似此议论,亦是爱女择婿之常情。但姻缘自有天定,世事岂容人谋?尔父迂腐庸人,不足较论。但此等人等虽未易得,以尔之貌,或不至于终弃。倘为尔觅一才貌稍可之婿,亦未可知,为何就至捐躯?”女又禀道:“天公最妒,不能全美。那才貌兼备的人,大约贫者居多。向曾有三人,虽敷粉何郎,豪吟太白,才貌也不多让,但他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虽女父慨然有允诺之心,而女鬼誓死无相从之意。”王又道:“才貌双全的人,本山川之秀气而生,一时也是难得的。因南京虎踞龙蟠,江山秀美,故生多浚难道三人中就没有一个中你意的?”女道:“以我之容貌,虽不能赛西子,压王嫱,然选于今日美艳之中,亦可以自雄一世。虽不敢望以金屋贮娇,安肯配蓬茅下士?一心欲嫁一富胜石季伦、贵如郭令公之夫,方才遂愿。女既系一时绝世之娇娥,故发誓要嫁一个敌国巨富之财子。”【真奇想。】王不禁大笑道:“此事不特罕见,此语抑且罕闻。你不爱无贝之才,反爱有才之贝,真为可笑。【举世皆然,不独此女可笑。】我看你容貌若许,为何具此一副俗肠?妍皮不裹痴骨,诚谬言也。然红颜薄命,你既有几分颜色,焉能得配才郎?但城中富贵者颇多,你为何又不嫁呢?”女道:“曾有一富家之子,姓黄名金色,家资巨万,富压南畿,慕女花容,曾求袒腹。对女倾心悦意,愿效举案齐眉。【白物之女,作配黄金,理所当然。】奈父执性不从,以致死残玉碎。”王问道:“你父为何不依?”女道:“父母说他形如傀儡,貌似修罗,故他家虽有好合之媒,而我家竟不中雀屏之眩女恨父母,难以明言。伤己身暗悲,奄蹇原不解,害相思而不觉相思害矣。本待要效鸾凤,谁知鸾凤分飞?今一命虽赴幽冥,九泉难免遗恨。”王勃然怒道:“你不知以才貌择夫,反以银钱求配,可谓目无珠矣,可恶可恨。”女又禀道:“黄家郎虽然貌丑,却甚情深。彼闻女之美丽,数四相求。父憎他之丑态,再三推。彼竟思慕成疾,一病而亡,临终惟呼女乳名者再。我闻之,故为心死。因感他一种痴情,愈动我万分想慕。古云:‘情之所钟,正在我辈。’又云:‘女为悦己者容。’彼既为我而死,我岂能舍彼独生?下情若此,上圣鉴察。”王道:“论你初具嫌贫爱富之蠢念,本当永堕阿鼻,变猪变狗。怜你后有感情报德之深心,尚可保全人体,为瞽为娼。”

正欲判断,只见三个文士,衣巾破敝,面貌清奇。【痴肥者多鲜衣驽马,清奇者尽衣巾破敝,真令人不解。】共持一状,上呈神案,长跪诉道:“念某等在生时,腹富三冬,胸藏二酉,不得飞腾黄甲,空自困守蓬茅,【学富者困蓬茅,肉食者享富贵,千古同声一哭。】未蒙贤守宰之吹嘘,反为痴女子所摈弃。慕色虽非正道,好逑自是人伦。各害相思,抱思而殁,情实难甘,故同上告。”王将他三人文状看了一回,大笑,反怒道:“尔辈读书人具此才华,焉知非瑚琏之器?有品格,岂料匪梁栋之材?为何轻掷此?自弃若此,所谓虽读书而犹未知书者也。今虽一死,尚有可怜,不过供人笑哂耳。”

正说间,只见又有一持状者,面貌狰狞若鬼,身躯仿佛如人,自称姓黄名金色,呼冤不已,情色惨然。王问道:“尔有何冤?所告何事?”那人道:“鬼在阳世,慕白氏之姿容,苦恳万,白氏亦羡小人之富厚,乐从一诺。奈他父母只爱那才貌兼优,指指说青云有路。孰知我金银满库,看看就纱帽笼头。【财旺升官,自古同然之理。】以一不识时务之老迂,致害我一对妙龄之蚁命。况鬼在生时,虽然貌丑,却甚心良,恶并一无,善皆万积。【有此数语,方可再世为才貌兼全之人,非无因也。】今受报若此,情甚不甘,且人命关天,愿求追断。”王听罢,援笔判曰:白氏金重,艳色如花,痴心似水,不思嫁才貌儿郎,但愿配银钱子弟。妍媸莫辨,贫富是论。未嫁女即害相思,妇道可知矣;择丈夫尚图富贵,亲戚何有哉?本当押入酆都,今且从宽谴谪。既爱金银,应与钱家做女;不分好丑,当使瞽目为娼。恨其自负娇容,想杀才人三命。初做贱妓,偿还宿债。怜其以后矢贞,能为丑子捐躯。终为良妇,了却前缘。今生误爱富儿,再世当求才子。黄金色自恃富豪子弟,苦苦求妻;白家翁只重才貌儿郎,殷殷却婿。以致彼缘未遂,此命是捐。查彼貌虽丑恶,心实善良。今着彼托生阳世,与钱氏初谐露水之欢,后遂双飞之愿。才貌兼优,以掩前生之丑;家徒四壁,以报恃富之横。钱氏作配钟情,钟有貌而瞽女不能见貌,要知色即是空;钟情固得钱氏,纵得钱而贫士仍旧无钱,方是空能得色。虽嗔他性堕痴愚,尚念彼情犹悯。法外施仁,故从宽贷。至此三生,具此才华,不知自检。既自恃才貌,使托生愚蠢痴顽,以报自弃之罪;又怨恨贫穷,使再世豪华富足,以偿苦学之劳。咸配淫丑悍妒之妻,以惩好色轻生之戒。尔大众与钱氏买笑追欢,了却前生宿愿;你诸人须自己回头是岸,勿结来世冤愆。铁笔无私,照判发放。【以上一段全是对偶句,一部书所无者。】写毕,发与判官,判官高声宣白一遍。那王又叫道:“带那三兽上来。”只见鬼卒带过一只尖嘴母猴,一只咆哮牝虎,一只铁黑雌狐,【妒妇原身,幻想奇绝。】伏在案下,若有所诉。王道:“尔三畜前生孽重,致变畜生。罪恨已满,今着转托妇人,配此三生。兽心虽不能全革,若不伤害性命,来世尚可保全人体,不然又堕畜道矣。”着鬼卒送它们到转轮殿去。那三兽连连点头,如叩谢之状,摇尾摇头,顺盼三生,欣欣然随鬼卒而去。

判官在傍呼喝,将前之判文传与鬼卒,随亦将众人带去。倏忽鸡鸣,蓦然不见,展转之间,不知东方之既白。【住得好,赤壁文风甚是可笑。】到听凝神自思,宛然在目,回忆前语,一字不忘。【好记性。】正在惊讶之际,值庙祝出来开门。【庙祝。】见了到听,惊问道:“你是甚么人?为何夜间存在此处?”到听诉说昨晚酒醉家遥,故而在此睡倒。因将夜来之闻见,备述一番。庙祝听了,以为诡辞,大笑而去。

到听自己以为一件奇事,每遇见亲友,无不相告。虽于中遇一面之识的人,亦详细道之。【这方应他大号图说二字。】众皆不以为然,以其平素好传新闻、说白话之故。【这又应他毛空的别号。】人虽不信其实,亦皆以为奇谈,转相传说。有一种与他同类,亦好道听途说者,四处谈讲,竟普传于白下,至今里老犹有能言之者,这是后话。

且说那到听,一日在稠人广众之中,【这更有许多的闲汉。闲汉四。】高谈阔论,讲这一段新闻。正说得兴头,内中一个少年问道:“兄这些事醒着听见的?还是睡着了梦中听见的?”到听道:“我是醒着听见的。”那人道:“兄此时是醒着说话?还是睡着了说话?”到听道:“你这位兄说话稀奇得很。大青天白日,我站在这里说,怎说我睡着了?”那人道:“兄不要见怪,你既是醒着,为何大睁着眼都说的是些梦话?”【大睁着眼说梦话的人,正自不少。】众人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到听才要分辩,又一个道:“不是这样说,兄这些话是独自听见的?还是同人听见的?”到听道:“半夜三更,就是我一个,那里还有别人?”那人道:“兄自己错了,怪不得人说。”到听道:“我怎么错了?”那人道:“兄方才说看见有许多判官小鬼,该把那判官也罢,小鬼也罢,拉住一个做个证见。此时这些鬼话,就不怕人辩驳了。你不曾想到这上头,岂不是错?”众人拍手打掌,又笑了常【拍手打掌的笑。】到听发急道:“我是千真的话,你们当我说谎,这样省剥我。”内中有认得他相厚的便道:“毛空你既要说新鲜谎,老着脸凭人说罢了,又急得是甚么?”又一个道:“这位原来就是有名的到兄,面荒失敬。我们大家说归说,兄不要发急。等我替兄寻个证见,包管他们再没得说了。”到听当是好话,笑着道:“兄替我寻个甚么证见?”那人道:“兄那日在那个去处听来?”到听道:“我在大门内泥马脚下睡醒了,听得这些说话。”那人向众人道:“如何?我知到兄决不是假话,列位都这样白他,这不有了证见了。”众人道:“谁是证见?”那人道:“他说在泥马脚下睡的,那不有个拉马的马夫站在那里。我们同去问他,是真是假就明白了,何须大家只管辩驳?”众人道:“那马夫是个泥人,怎会说话?兄也来跟着说新闻了。”那人道:“列位有所不知,我去问他,正要他不会说话才好。若是会说话,他也要说到兄是扯谎,越发讲不清了。”众人听了,笑得几乎打跌。【起初是哈哈大笑次是拍手掌的笑,此是笑得几乎打跌。写笑亦有层次,写得好。】到听要辩,又说不过众人;不辩,又气得慌。脸脖子通红,颈子上的筋急得有指头粗叠暴着。【画出一个发急人的形象。】只见人丛中走出一个道士来,【道士,这道士也是一个闲汉。闲汉五。】上前笑着道:“天下奇怪的事何所没有,这位居士也未必全是诌出来的假话,或有些影儿也不可知。列位何必如此认真?若信他是真话,就听他这一遍新闻。若疑他说鬼话,就不必信。人还拿着钱给说书的,听鼓儿词上的瞎话。如今听说这新鲜话又不要钱,何等不乐,只管辩驳些甚么?”众人看这道士,两道浓眉,一双大眼,五尺身材,四旬年纪,竹冠布氅,麻履丝绦,好一个齐整相貌。众人说:“这位师傅说的是,我们打柴的不要跟着放羊的,各人做各人的事去。”一轰而散。

到听垂首丧气,也就要走,被这道士一把拉住道:“居士且祝”到听道:“师傅叫我,说甚么?”道士道:“古人说,恼一恼,老一老;笑一笑,少一少。【此十二字,便是延生秘诀。】大家顽笑,何须认真?气恼的是甚么?我同居士去小饮三杯,消消闲气。”到听听见请他吃酒,气恼全无,一脸的笑。先咽了两口唾,然后说道:“今日腰中不曾带得一文,改日请师傅罢。”【已是含著“今日且奉扰”五个字,不曾说出,妙极。】道士道:“我请居士,何用你破钞?”拦着手到一个酒肆中去,到听口说道:“岂有此理,怎么好扰师傅?”虽如此说,那两双脚已随着到酒店中来了,对面坐下。

走堂的送上两壶酒,几个小菜碟摆上。到听等不得他让,先一气饮过了数杯酒,方才问道:【饮过数杯方问话,画出一个好酒馋吻的人来。】“师傅贵处是那里?在何处住?我每日在这里走,从未曾会过。”道士道:“贫道祖籍陕西固原人氏,【会采战,自然能固本还元,所以是固原人也。】自幼在峨嵋山投师访道,近来四处云游,为人治玻【看官记着。】今到此不多几日,在朝天宫作寓。独坐甚闷,出来闲步。才见居士生气,故约来同饮几杯。我们说说白话,【正投到听所长。】也可消遣。”又让他吃了几杯,道:“我寓处也无伴侣,居士若无事可常到我敝寓来,别无他物,就是一杯水酒相待。”到听满脸堆下笑来,道:“有了酒吃就尽够了。我听得人说,无钞一身轻,有酒万事足,【学套文字,不意到听亦善此。】别的还想甚么?若承师傅不弃,我来奉陪,我是闲着一点事也没有的。”道士让他吃酒,他也吃过有两壶,把白话口袋打开了。

讲天说地,论古谈今,都是不见经传、稀奇古怪、无影无形的天话。他说得津津有味,道士听得倒也耳中为之一新,微微的笑着听他诌说。又同饮了数杯,到听口也说干,等不得他让了,自斟豪饮起来,杯杯一干到底。【古词云:杯行到手莫留残,亦同此意。】吃了一会,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反客为主,一钟一钟的倒让起道士来。【到听岂不闻痴客让主乎?】道士的酒量颇雄,钟钟干过。二人又饮了多时,到听有了**分的酒意,觉得满到喉咙跟前,不下去了,才起身道扰。【古人云:人生有酒当须醉。云:不饮,旁人笑我。到听兼有之矣。】舌头短短的,不明不白说了几十遍。道士会了账,同他出来,他晃晃荡荡的去了。

次日,到朝天宫寻着了道士,一来奉拜,二来道谢。道士又留他吃了半日酒,他无以为敬,不过说些白话,以答盛情而已。道士听他说的,倒也不觉寂寞。临别时,道士道:“居士无事可常来闲话。”他满口应诺而去。

到听吃着了甜头,他又是个无事的闲身子,况他要到街上来,必由朝天宫后门卞公祠过。【晋朝卞壶死难之地,坟即在此,建祠祀之。】所以他无三日不来,来无不醉,他吃得多次了。

一日,听得各处桃花盛开,他在史家墩、小桃源、黑龙潭、虎踞关各处去看热闹,见那些男男女女看花之人往来如织,别人都是三五成群,有携着春盛的,也有抬着食盒的,或在酒棚内饮酒的,或在茶棚内吃茶的。丝竹管弦,长歌短调,其然热闹。看了一会,眼饱肚饥起来了。他因囊中无钞,四处混撞,忽然到一棵桃树之下,见金晃晃一件东西挂在上面。忙近前取下来一看,是一枝镀金银花,也不知是那个妇人在花下过,挂了下来的。他满心欢喜,也不看花了,欣欣然纳于袖中。

回来到家中,取出估值道:“这个也值七八钱银子。五钱银抬一大坛酒,剩的买些柴米,够我几日大醉。”想道:不好,【一算不妥。】目下天气渐暖了,买件单衣服穿穿是正经。又想道:也不好,【再算又不妥。】我扰这道爷多次了,【江南僧道尼姑皆称之曰老爷,而县中知县反称县里大老爷。】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如请他一请,还了席,后来又可以扰他几十次。这样一本几十利的事,为甚么不做?就是这个主意好。【三算方成,可谓三思而后行矣。一笑。况且是人说的:吃在肚里是细丝,穿在身上是九成。我放着细丝的事不干,倒做九成么?此等算计的人不少。】只当是不曾拾着这件东西。又算计道:“家中碗盏钟碟一样没有,是来不得的。酒馆中肴馔又贵,不如买两样挡戗的物件。这两日接引庵碧桃盛开,请他到那里坐坐。小姑子又是我的厚朋友,【《玉簪记》舟子说陈妙常云:“我小老儿活了六十九,不曾见姑子同秀才作朋友。”今这小姑子是到听的厚朋友,可见亦非异事。】问他要茶要水烫酒还便宜些。”定了主意,明日举行。

且说这接引庵在旱西门北首一条小僻静巷内,门口一丛黑松树,一个小小的圆红门儿,进去里面甚是宽敞。【昔人题《半截美人图》云:“堪笑良工无见识,动人情处不曾描。”今未见其人,先写动人情处,若遇前诗人做试官,定考第一。此门中乃和尚出入之所,今到听竟要请道士进去,奇事。】内中三间大殿供着接引菩萨,东西六间厢房只有两个姑子。东厢房是两明一暗,两间做客位,一间是那老姑子的卧房。【姑子。】这老姑子有七十多岁了,动弹不得,成年家睡在床上。西厢房内一间做厨房,【后姑子张道士溺尿处也。】一间做库房,一间是小姑子做卧室。这小姑子才有十**岁,虽不叫做奇丑,却也说不得个俊字。肥胖胖的一个团脸,深紫棠色,五短身材,圆滚滚的却胖得紧。就做人甚和气,见人满面春风,一脸的笑。到听家离此只有三四箭远,时常来随喜。大约与这姑子有些暖昧的账,人却不得而知。

且说到听次早起来,把那枝花拿到钱铺中去换。虽然大样,是叠丝的,称了称,只得七钱多重,首饰做八成,换了六百文钱。买了一只大板鸭,一个烂熏蹄,并些果子,又买了些好茶叶,【细。】一直到庵前敲门。那小姑子来开了,笑嘻嘻的道:“你今日买这些东西做甚么?”【是个相厚问的口声。】到听进来,小姑子关上门,【一丝不漏。】也随了进来,到他房中。到听道:“我今日要请个人,借你这里赏赏花。烦你收拾收拾,再把树底下打扫打扫,改日我腰里用些劲酬谢你。”那姑子笑着,瞅他一眼,道:“你肥肉能吃得几块?好像豆芽菜儿似的,不要讨我贬别你了。”【大形容不堪,似此较之,那道士之物只算得一根芹菜。】说得到听笑着把他脖子搂过来,亲了一个嘴,道:“你且不要关门,我去买了酒来。”少顷,又拎了一小坛酒来,道:“你就预备下,烧好了茶等着,吃过早饭我就同人来了。”说着走出,便到朝天宫来。

这道士正要吃饭,见他来,让了坐下,道:“这两日为何不见?今日来得甚早,便饭且用一碗。”到听道:“这两日花开的盛得有趣,我去看了看,所以没有来。望得今日,我备了一杯水酒,请师傅去赏赏花。”那道士道:“居士是那里的钱?我怎好相扰的。”到听道:“师傅在客边,我倒扰过几十遭了,论理也该还还席。没有甚么吃得,不过看花而已。我都预备下了,师傅用了饭,我们早些去顽顽。”道士见说买了东西,知他是实心相请,便不推辞,说道:“我领情便是。”只是心中不安,让他同吃了饭,道士锁了门,一同出来。

二人说着闲话,慢慢的步着到接引庵来。不多时,到了门首,到听上前敲了两下。等了一会,不见里面啧声。道士道:“何不再敲几下?”到听笑道:“师傅你是外路来的,不知南京城姑子庵的暗号。先敲两下,应着开门两个字;等一会再敲三下,是快开门三个字,他自然来开。若一阵乱敲,他听见知是外行,再不肯开的。”【确是个姑子厚朋友的说话。】说着,又狠狠的敲了三下。只听得脚步响,一个小姑子把门开了,【此是道士听得看见。若到听,不待开门,便知是小姑子矣。】笑嘻嘻的道:“我收拾后院子来,先敲门就没听见。”【妙极。照前,开门两个字不曾听得见也。】那道士把他一看,心中一动,道:“好个炉子,是绝妙的鼎器。”到听让了进来,到东厢客屋内坐下。

少刻,小姑子送了茶来,他心爱上了这个道士,好个仪表,目不转睛看着他笑。【先写众人看这道士好个相貌,不过一看而已。此处写这姑子,一见他好个仪表,便有就交之意,隐寓许多男人不及一个姑子之眼力。直贯到钟生贫为亲友所弃,独一个瞽钱贵能识之也。此是后文的一个影子,看者须知之。】道士也有了他的心,望他笑了一笑,不住拿眼睃他。

吃罢茶,说了些闲话,让到后院,打扫得果然洁净。道士看那花时,有七八株都有一抱粗,花朵比茶钟还大,红白灿烂,开得甚是好看。树下铺着芦席,上面垫着毡子,二人席地而坐。

不一时,送了果肴来摆下,那姑子又去拿了热酒来。到听斟了一杯,送与道士,道:“没有甚么请师傅的,不要见笑。”道士接过酒来,道:“居士这等费心,何须客话?”二人说话饮酒,吃了多时,那姑子穿梭也似,两头拿酒服事。道士道:“小师傅,劳动你了,我们不安得很,你请坐坐。”那到听忙起身,筛了一杯酒让他。他笑道:“我不会吃。”就要跑,早被到听拉住袖子,道:“这位师傅不是外人,你吃一杯怕甚么?”【到听之于姑子亦外人也,而此云这位师傅不是外人者,俨然以野家公自居,写得甚妙。】送到他嘴上,他推辞不得,才要饮时,被到听一灌,只得咽下。到听放手,他跑了去了。

二人又饮了几巡,道士要散步散步,起身到园中各处走走。走到西墙角一个小栏中看看,不防那小姑子蹶着滚圆的一个黑屁股,背着脸在那里溺尿。衣服搂得高高的,自己低了头看着他的阴户。【昔有一孀妇临嫁洗浴,低着看着牝户道:“胡子胡子,今晚你有肉吃了。”此时姑子看他的阴户,大约也道:“肥嘴,肥嘴,你几时才有肉吃呢?”】因他屁股蹶得高了,那一件肥物全全露着,正对着道士的眼。【一只无珠的大眼,对着两双有珠的小眼,好笑。】道士一看,真正一件好东西,牝峰老高的凸起,宛然一个大馒头上裂开了一条细缝。【馒头倒好,可惜面黑些。】他一回头看见了道士,笑着忙扯衣服盖住,站将起来。道士也笑笑撤身退出。那姑子系了裤子出来,望着道士嘻嘻的笑,【写生手。】往前边去了。

那道士也回来坐下,到听让着又饮,那姑子送了酒来,看着道士只是笑。道士恐到听看见,也一面笑着,一面同到听说闲话。【写得二人活跳。】饮到日色将暮,道士起身谢别,到听款留不祝道士又向着小姑子道:“小师傅,劳动你了,改日酬请罢。”他只嘻嘻的笑,也不说甚么。

到听送了道士出门,复身进来,拉着小姑子同饮了几杯。二人相搂相抱,一时兴发,到听就去扯他的裤子。那姑子也正骚到极处,任他褪去。到听爬上身,抽了三五下,早已告竣。原来到听自做主人,过饮了几杯,不能自持,竟从门流涕。那姑子正然兴浓,见他才挨着早已完事,【豆芽菜原没甚趣味,无怪乎乃尔。】急得叫道:“你挣着命再动动是呢。”到听再要抽时,阳物已稀软缩了出来。【豆芽原软。】姑子十分情急,在他项上咬了几口,身上拧了几下。到听也甚觉没趣,起来同他收拾了家伙,【细。】含愧而去。

却说那道士回到寓处,心中想道:“这个姑子看他那种光景,大有情意在我。况他是件宝物,难得相遇,不可轻放过他,须如此行事方妙。”原来这道士既会采阴,又善炼汞。他有的是银子,四处云游,遇著有好鼎器,他就采补一番。今日见了这姑子是个妙物,他遇过的妇女甚多,好歹一见便识,却不拣丑浚他留了心,次日饭后,独步到庵中来。记着昨日到听的话,只将庵门敲了两下,只见那姑子来开门。见了是他,笑脸相迎,【亲热。】心中暗喜。

原来这姑子因生得黑丑,无人爱他,虽然相与了一两个契阔,都不过是到听之类。他昨日见了这道士生得相貌魁梧,心爱得了不得。刚刚的在那里溺尿,又被他看见了风流穴,竟有个要就交之意耳。【大约少年姑子无一个不愿与人就交者。】所以昨日故做骚态,只是望着他笑。又被到听引动淫心,不想一场扫兴,真是欲火如焚。眠思梦想,梦魂颠倒了一夜。

今日见他独自走来,心中猜了个八分,【老见家。】定然有些妙处,故此暗暗欢喜。【这一喜是喜其好事在迩。】忙道:【这个“忙”字是喜极语。】“师傅请里面坐。”道士进来坐下。他道:“师傅坐坐,我去烧茶。”道士道:“我不用茶,倒花罢。”他道:“既然这样,我拿个东西去坐。”遂到房中拿了毡席,同一床小独睡褥子,到树下铺好,让道士道:“请在褥子上坐,还厚些。”【虽是心中,或更有他。】道士道:“小师傅,你也请坐坐。”他笑道:“师傅请坐,我不消得。”道士道:“你请坐了,我有话说。”尽过一头让他。他笑嘻嘻就坐下,道:【既肯同坐,已无所不肯矣。】“你和我说甚么话?”【你我二字,亲爱之甚,但太怎么早些。昔有一女子私问嫂子道:“我明日嫁去,叫你姑夫做甚么?”嫂道:“先不过你我相呼,等生了女儿,便指着孩子叫大儿老子。”此女嫁之次日,新婿帽子被门帘挂歪,女呼道:“大儿老子,你的帽子歪了。”与此姑子你我相同。】道士道:“赏花不可无酒,买得些酒肴来么?”他道:“酒还可以买来,只说有俗家奶奶们来赏花,打酒请他,还可以使得。【此系姑子沽饮之法。】荤菜如何好去买?”道士听说,在腰取出一包银子来,打开看,约有二三十两。拈了一块,别的付与那姑子道:“你拿钱数银子,替我打些好酒来,别的你就收着。”他笑道:“金银不过手,我怎么好收得?你称些我买去罢。”道士笑道:“多大事,你若要,就全送你也有限。”【姑子中不爱色者或有之,再无不爱财者。道士又以利动之,可谓算无遗策。】他笑道:“我也没福要这些银子。”道士递他,他也就接着。道士道:“你去打酒,我去买菜,你若先回,不要闩门。”

他要了一个筐子,拿着出去了一会,买了许多熏鸡腊肉,烧鸭熟蹄,并上好果品,满满一筐。推开门进来,闩好了门。【细。】只见小姑子在西厢房门口站着。道士拿到他跟前,道:“小师傅,烦你整理整理。”小姑子就到他房中,道士也随了入来,道:“原来你的卧房在这里。”小姑子见了许多果菜,笑道:“你就买这些东西,要请客么?”【明知故问,何不道:要请安么?】道士笑道:“就是特特请你,二来替你昨日酬劳。”他笑道:“我们僧家是不用荤的。”道士笑道:“你就破破戒也不妨。我见别处的女师傅,不要说吃荤不论,连甚么都是不戒的。”【妙语,却系实话。】那姑子瞟了他一二眼,笑着道:【骚态动人。】“不当家花花的枉口拔舌,你看见来?”说着,就忙去料理。

道士走到花下坐下一会,到西墙小栏中去小解,只听得北窗内笑了一声。道士往内一张,见小姑子正在厨房烫酒,听见窗外响声,向外一看,见道士捏着阳物溺尿。他故意笑了一声,好与道士知道他在那里赏鉴。【昨日姑子之物在此被道士看见,今日道士之物也是此处被姑子看见正可谓之还席。姑子这一笑,余因想起一笑谈。一家母女二人,其母有事出门,嘱女儿道:“对门那小子极坏,你切不可被他讨了便宜去。”女应诺。抵暮母归,问女儿道:“我去后,那小子可曾来?”女儿道:“他来了,今日却被我讨了他的便宜。”母问其故。女道:“他一来就抱着我亲了一个嘴,被我把他亲了二个。他把我抱到床上,扯去裤子,弄出许多血来。”母惊道:“你这样吃亏,还说讨了他的便宜?”女道:“我不曾说完了呢。过了一会,我把他的脑子都夹了出来,岂不得了便宜?”这姑子大约也想占这便宜。】道士鉴貌辨色,知道好事十有**,心中暗喜。

转身到花下,只见他捧了一个大托盘,碗碗碟碟摆了许多,又取了酒壶,一双箸,一个杯。道士道:“小师傅,你请来坐着。”他倚着棵桃树站住,笑道:【古诗云:人面桃花相映红。但这姑子脸黑,不合。】“我不坐。”道士拉着他袖子,道:“我原是请你,你不坐就扫兴了。”他也就笑笑坐下。道士斟酒敬他,他不肯接,道:“我不会吃,你请自己受用罢。”道士强递在他手中,道:“你昨日怎么吃来?今日又假推辞。”他道:“我再取个杯子来。”道士道:“不消了,就是这一个轮流吃罢。”他笑嘻嘻也就吃了。【合卺酒他二人只用用双杯,一杯,更亲热。】道士又斟了一杯,送在他口边,道:“好事成双,再一钟。”他道:“你也吃一杯。”道士强送到他嘴上,他喝了一口。被道士拿过,一口饮干了,道:“好香甜。”【调情老手,有趣。】他笑着瞅了一眼,又让他吃菜,他先不肯,道士再三相让,他也就不辞,吃了一会。

这姑子三杯落肚,有些酒意了,烘动春心,两只眼水汪汪的乜斜着。【上眼如此,下眼不知何如?】道士又让他吃酒,他笑道:“我不吃了,吃多了不好过。【因此句想起一个笑话来:一女子在门口闲立,适两个少年过。一个道:“好一个女子,只是太月巴了些。”那一个道:“可好一个毛非。”这女子进来问娘道:“方才两个人,一个说我月八子,是怎么说?”娘道:“他说你身子肥胖。”女又道:“那一个又说我好毛非,是说甚么?”娘不好说,谎答道:“看见你手上有几个疥疮。”女信为实。一日,母女往临家赴席,主人让他饮酒。女道:“我不敢吃,吃了毛非会痒。”故吃了不好过。】你请用罢。”笑嘻嘻反尽着让道士吃。道士见他这个骚样子,也有些耐不得了,望着他笑道:“你不吃只是让我,我吃醉了回不去,看你怎么样打发我?”他笑着道:“回不去就在这树底下睡。”道士道:“这园子空,没人做伴,你要肯陪我睡,我巴不得不去呢。”他把眼睛瞟了瞟,【骚态可掬。】笑着也不做声。【这个笑字也有刻不容缓之意。】道士又强让他吃了一杯,他推辞道:“我的酒实在够了。”【昔有一女子问娘道:“人开口就说酒色,酒是吃酒了,色是甚么?”娘不好答,说道:“色是吃饭了。”一日往亲戚家去,备酒饭相待。饮过数杯,再让他,他道:“我的酒够了,倒是色罢。”大约这姑子亦是此意。】道士看他那光景,也有了五七分酒意,脸上红红紫紫,眼睛饧瞪瞪,不住嘻嘻的笑。暗想道:“火候到了,下手他罢。”便道:“你既够了,我们歇一会再吃。”就站起身来,那姑子也便立起。

道士佯醉,假装站不稳,往他身上一倒。小姑子当他醉了,上前一扶,道士就势扑到他怀中,刚刚的嘴对了嘴,亲了一下。【有一旧笑话:一男子途遇一妇,上前搂住,亲了一嘴。妇人大怒。男子道:“奶奶息怒,我恐你要如此耳,在我何须如此。”大约道士亦恐姑子要如此耳。】姑子笑着将他拧了一下,道:【浪极。】“我好意扶你,你倒这样不识相。”【好意扶他者,原图此好意。】道士一把搂住道:“既承你好意,我再亲几个。”那姑子只是笑着推,也不动怒。道士见事有可成,就伸手要摸他下身。【道士要享用馒头了。】他用手拦着道:“我叫起来,你就干不成了。”道士那里听,把他抱住,放倒在褥子上,【此时才正经用着。拿来与道士垫坐的,反是自己垫着睡。不知先拿来时是有意否?】压在身上,连亲了几个嘴,道:“你同我相与,【也有要做朋友之意。】我有大好处给你,补你的情。”那姑子也情动了,不啧声。

道士趁势扯他裤子,他再要假掩时,已被褪下,露出肥臀来了。他只闭着眼笑。道士忙取肉具弄将进去,肥美至极,一连几耸,尽没至根。【一部书若许奸夫淫妇,却以一尼一道开首,见此辈能持戒律者少,大书之,为彼等下铖砭耳。】道士伏在他身上也不动,那姑子见他弄进去之时也不多大,过了一会,里面翻滚热起来,胀得满满的。那龟头在内中如蛇吐信子一般,不住乱戳,麻痒难当,嘻嘻的笑个不祝他初尝这种异物,顷刻就丢了一度。道士把阴精吸了个干净,定了一会,又是那样乱钻起来。只见他屁股扭着,两眉皱着,似有些难忍的样子。朦胧着眼睛只是笑,不多时又丢了。道士觉得这一次阴精更多,吸了个畅快。那姑子一连丢了两次,浑身痛快,说道:“够了,【酒够了用色,色够了用何物?】拔出来歇歇罢。”道士笑着道:“粘住了,拔不出来了。”他道:“你让我歇歇透透气,怎么只是皮脸?”道士道:“你就拔了。”看他两手推起道士来,屁股往后褪,果然阳物在阴中胀满了拔不动。姑子急了,道:“这怎么样好?你使些力拔拔呢。”道士笑道:“我没力气,你上我身来,用力拔了看。”抱着他一翻身到了上面,骑在道士身上,【先是道士骑驴,此时是尼姑骑牛,趣。】两手按着道士肩上,双膝跪住,尽力往上拔,粘得死紧。他把屁股乱扭混扯,撑得阴门生疼,也拔不出来了。【道士后与昌氏交接,并淫姚宅诸妇,再未见如此。独这姑子如此者,何故?他两个是开首的奸夫淫妇,谓他链在一处如狗之交耳。借此两个骂尽一部书中之奸夫淫妇皆是狗之一类,故后不复写。】道士道:“你且睡在我身上,少刻自然会出来,你急得是甚么?”他只得伏下身子,道士把他搂紧,叫他伸过舌头来,紧紧含祝阳物在屄中又是一阵混钻,觉得他舌尖冰冷,又丢了一度。里面阴精更盛,道士吸得他兴足了,放了一口气,道:“你再拔拔看。”他探起身子,屁股加力,往上一抬,听得不洞一声响,好像小孩子们唧了一个水泡,早已拔出。【小说中之写淫事多矣,未有如此奇喻。】姑子把他阳物一看,吓了一跳,长有七寸多些,根子底下粗不过一围有余,上半截竟像一根大菜瓜。所以内中塞满阴门,却胀得不痛。【此所谓一个小圆红门,里面倒宽敞也。】先是他闭着气,其坚如铁,阳物粗,阴门小,就如狗链帮一个理,【恐人看不出,特特提明,余前评是否?】故此拔不动。放了扭,略绵软了些,所以一拔就出了。姑子道:“你怎么有这么个稀奇东西?先也不多粗,怎么一会就长成这么个碜样了?”道士道:“我是炼成的活宝,可大可小,先起弄时一送便入,着了阴气就长大了,它是就着女人阴户长的,女人内中多深多大,它就长多粗多长,就是没有破身的女儿也弄得,就是任你多深多大的阴户也弄得。”那姑子喜欢得两手捧着,【写出爱极】细细赏玩了一回,不忍释手。道士道:“我也见过许多妇人,你的这件东西也是一个宝贝。”姑子笑道:“这件扁东西那个妇人没有一个?怎么见得我的是宝?”道士道:“别的妇人弄头一次,阴精都盛,第二次就少了,第三次还有没有的,间或还有受不得的,你的一回多似一回,再吸不尽,岂不是宝?”姑子笑着穿上裤子,重又热了酒来,二人不像先了,搂肩并坐,亲亲热热的,一递一口。

吃了一会,日色将西,道士笑着道:“多扰你的宝物了,过几日再来看你。”起身要去。姑子也笑道:“不堪匪敬,免劳道谢。你这去,几时来?银子带了去。”【一丝不漏,所以为妙。】道士道:“那银子送你盘缠罢,我不过五七日定来看你。”那姑子依依不舍,送出庵门,道士去远了,他还站着目送。远远见有人来,他才缩了进去收拾。

这道士隔着六七日又来望他,【已伏后,要过七日,方才又采得也。】就带了下酒之物,大袖笼来同饮。饮得兴浓,就在花下做一出。【这一名,名为花下佳期。】后来花谢了,就在他禅床上做了快乐窝。他爱这姑子有一百分,姑子爱他也是两个五十,亲爱无比。来往了有半年光景,姑子也就不能如起初的精脉盛了。道士恐伤了他,意欲别去。

一日,对他道:“我看你老实可喜,我有一种异法传你,你一生受用不荆”姑子道:“你传我个甚么法?”道士道:“我有采战之法,传与你罢。你学会了,自有许多的益处。”遂同到床上,附耳传了他许多的秘诀。那姑子欢喜得了不得,道:“你今晚不回去罢,夜里好传授得。”道士应允,【相厚半载,将别才留共宿,是一部书所无者。】一连住了有四五日。见他学会了,又叮嘱了些话,把内中利害二字都详细与他说知,【此处利害二字,这暗含着说,留在后来姑子传命儿方才细述,妙。】然后道:“我传授你此法,可也补你的情了,我明日别你他去。”又取了二三十金相赠。小姑子听他要去,吃了一惊,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掉下泪来,道:“我同你这几个月的恩情,你怎忍就撇了我去?”道士道:“我为你在此半年,也不为不久了。你今学会了此法,我在此也没用了。后会有期,不必伤感。”【伏后。】替他拭了泪,又叮咛了几个保重,出门而去。这姑子一来感他相爱之情,二来喜他那个异物,他去后,悲切了好几日,心才放下。

过了些时,正想要得个人来试试法,恰好到听提了一角芦瓶水白酒,肥肥的一段骑马肠儿,两个咸鸭蛋来看他。【像形,饷肠得如鸭蛋之粗,则姑子大得矣。】姑子道:“你这半年多往那里去来?怎不见你?”到听道:“自从那日别你回去,第二日,有个朋友约我同他往湖广去了一回,事忙没有来别得你。昨日才来家,今日特来看你。”【道士遇姑子半年有余,而到听系姑子厚友,多日未曾到庵,岂非疏漏处?有此问答,方见久不来之故。甚妙。】就在小姑子房中,二人饮了一会。到听笑道:“那一日多了一杯,辜负了你的美情,没有尽兴,今日来替你陪罪。”就去扯他的裤子。小姑子正想拿他试法,欣然解衣。二人干了一会,姑子几锁,到听便丢了。姑子觉得果如醍醐灌顶,甘露沁心,乐不可言。到听也觉得快活无比,恋恋不休。一连三度,【与道士初采姑子时作对。】弄得猥头搭脑,头晕眼花而去。【较后之众和尚鼻塌嘴歪犹不济。】但这姑子居处既僻,貌又不甚动人,外面的招牌不济,谁知他内中有好货,所以主顾甚少。后来老姑子死了,他独自一人,只得又招了两个姑子来做伴。人眼多,越发难招揽主顾了。只好偶然遇巧,偶一为之而已。真是:虽有骅骝千里骏,不逢伯乐待如何?

他这个法后来传了何人?到底可有大展试验之日否?后来便见端的。【伏后十八回内。】且说道士别了小姑子之后,要往别处去云游,又想遇一个美物,心内道:“西湖名胜,冠于天下,何不到彼一游?况这山川秀美的地方,定产异物,或有所遇也不可知。”遂搭船到了虎丘,到寺内去游赏。那寺门外两边俱是铺面,卖泥人物并搬不倒,精细甲于天下。有卖各种盆景的,收拾得十分好看。卖家居壶碗各种器皿的,有卖斑竹几杌椅凳的,而织虎丘灯草细席者居多,真正热闹。进入寺中,看了看试剑石,到了千人石上,四围俱是茶房酒肆。又看了看剑池,登了登宝塔,游玩了两日。又雇船到了杭州,就在西湖边觅了个寓处住处。灵隐、净慈、三竺各寺内,并岳坟、于坟,四处玩赏了十数日。

一日游倦了,傍着湖边一个旅亭中小憩。临窗坐下,独饮了数杯,见水光接天,山色葱翠,时值深秋,芙蓉夹岸,桂蕊飘香,真乃快心爽目。想道:“古人赞这西湖说,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果然不谬。”正欣然得意,隔席四五个少年,【又是四五个大闲汉。闲汉七。】也在那里吃酒。内中一个道:“世间上稀奇古怪的事,何所不有?”又一个问道:“有甚么奇事?”那人道:“前边湖嘴子上那昌家的女儿,【淫妇。】就是个怪物。”这一个道:“怎么见得?”那一个道:“他家男人死了,他如今也不嫁,也不守,却零碎嫁。【零碎嫁三字,千古奇闻。】他今年才二十一二岁,只他娘儿两个,做了个半开门。我听得人说,当日初出来还不怎么的,近来竟成了个铁屄。【屄字之上,从未见有加一铁字者。不但奇闻,更令人可畏。】这个骚浪的法,大约也就淫得无对了。任你是么好汉,再敌不过他。一夜弄到天亮,他再不得个饱足。同他睡一夜,第二日定是七死八活,还有病几日才起得来的。他夸嘴说,人去嫖他,只要三钱一夜,就有三五个人同去,他都不辞。若有本事把他弄得饱足了,他反倒贴十两。我先还不信,都不过是父母的皮肉,当真是铁的不成?后来听得竟是实话。我们前日约会了八个人,商议了一同走去。原是取笑,谅他见人太多了,决不肯留。谁知到了那里,他竟公然笑纳。八个人齐心轮流,想弄输了他的嘴,大家取笑一常谁知从没有点灯时弄起,一上一下不歇气,足足弄到次日日出,一个个弄得盔歪甲斜,他还不曾足兴,反讨他笑话道:‘不要说你们这几个脓包,像你们这样不济的东西,再有八个,也不在我老娘心上。你们若有本事,从此时再弄到黑,看老娘可怯一怯?若没本事,老娘饶了你们的命,去罢。’几个人就没一个敢说一句硬话,大家扫了一鼻子灰出来。这些人如今替他起了个混名,叫做女敬德。鼓儿词上说胡敬德日挡八将,取这个意思。你说这个女人岂不是个怪物?”【见怪不怪,其怪自坏。众人先以为怪就气馁了,焉得不败?】众人听了大笑。道士听了这话,暗想道:“既然有这个怪东西,我何不去会他一会,试试他的本事?”遂起身还了酒钱,一直到湖嘴上来。

且说这昌家女儿,父亲自幼亡故,母亲孀居,【昌家女儿者,娼女也。其母老娼矣,故不必用姓。】也时常同人活动。这昌氏十一二岁时就有些妖模妖样。

一日,在门口站着,两个少年经过,见了他,一个说道:“好一个金童玉。”那一个道:“得同他青天白一下子就快活了。”先那一个道:“还七大八个呢。”同他着笑去了。他听了进来了,向他娘道:“恁两个砍千刀的忘八在门口过,夹着走他娘的村路,走罢了,说我金童玉、青天白,又甚么七大八的,恁个嚼舌根的囚,烂了嘴的龟子。”喃喃嘟嘟骂个不休。他娘听不过,说道:“他说金童玉,说你是个女儿,也没有甚么坏,你尽着骂甚么?”昌氏道:“他还说要青天白呢。”那娘不好说,便道:“青天白月,说你如月一般白,倒不好说。”昌氏道:“你不要哄我,我知道是‘日’,他想要日我呢。【妙。】他又说七大八,说我小,还肏不得,你当他说好话么?”【更妙。】那娘倒无言可答。

又一日,他娘女两个到门口看看,恰遇一男子在他门外墙根下溺尿。他一眼看见,撵出去骂道:“人家有黄花女儿在家,你瞎了眼了,在这里来撒脓溺血。”那人不好意思,提着裤子飞跑,他赶到街上去骂。娘拉他进来,道:“那也是个黄花郎,失错撒尿,跑了就罢,还骂甚么?”昌氏道:“哎呀,好黄花。一个鸟头子像紫李子一般的,还是黄花郎呢?”到了十三岁见他娘常同人做些不三不四的事,就窃听或张张。看了几回,见那娘的样子有个十分快活的局势,想道:“这件事原来这样受用,我怎得也受用受用,看是怎样快活?”

他隔壁有个小厮姓于名敷,比他大三岁,十六岁了。自幼在他家走动,与昌氏像兄妹一般,顽耍戏谑,无所不至,两人十分契厚。他也爱昌氏,但年小胆怯,不敢动手。昌氏也一心爱他。

一日,他娘往亲戚家去了,只他一个在家。恰好这小厮走了来,昌氏一见了他,道:“我娘不在家,你来同我做做伴儿。”那小厮巴不得,便道:“我们坐着做甚么?寻个甚么顽顽。”昌氏道:“我们猜拳罢,输了的打一个手批儿。”那小厮道:“不许赖,要打的呢。”昌氏道:“那何用说。”取了几个钱做拳码儿,两个猜,昌氏输了,那小厮一把拉着手要打。昌氏不肯,紧紧的把手缩着。那小厮用着力拉,道:“你说过不赖,如何又赖起来?”昌氏挣不过,睡在他怀中滚。小厮道:“凭你怎么赖,要给我打一下才罢。”昌氏滚了一会,见他拉住不放,坐起笑道:“你打。”遂将次袖子掳起来,露出雪白的膀子伸着。那小厮爱得了不得,笑道:“我那里舍得打,你让我咬咬罢。”遂将嘴含了含,放了他,道:“再来。”昌氏笑道:“你不打我,我赢了要打的呢。”小厮道:“那凭你。”二人又猜,是昌氏赢了,小厮伸出膀子,道:“你打。”昌氏笑道:“你不打我,我也不好打你的,饶你罢。”

那小厮见他嘻皮笑脸,也笑着同他说道:“我舍不得打你,你又舍不得打我,这怎么论输赢?我们赢嘴亲罢。”昌氏笑道:“我怕你么?”【妙答。】两人又猜,又是昌氏赢了。那小厮把嘴送到他脸上,道:“你亲。”昌氏笑道:“也饶你罢,我不亲。”小厮道:“不好,你不亲我的,我赢了又怎好亲你的,怎算得输赢?”定要他亲。他把个脸扭过去,嘻嘻的笑。那小厮一把抱住,定把嘴送到他嘴上,挨了挨才罢。放了他,笑道:“你还敢来么?”昌氏瞅了他一眼,笑了一会。又猜,是那小厮赢了,道:“送了嘴来。”昌氏笑着,站起要跑。被他一把拉到怀中,用两腿夹着他的腿,两手捧定了脸,连亲了四五个。

此时那小厮也兴动了,一个鸟子铁硬,在昌氏腿上乱撞。昌氏被他撞得春心大发,故意在他怀中滚,混拧混掐,笑说道:“你原说过亲一个,你怎就亲了上这些。”嘻嘻哈哈,顽成一处。【真一对顽皮。】那小厮见他有些俯就的意思,把他一下对面抱住,说道:“我们摔个交顽罢。”将他抱到床前,一下压在他身上,就把阳物隔着他衣服乱戳。昌氏也情动得狠了,说道:“不要顽了,你去关了大门来,我替你说。”【不意小女子竟是老作家。】那小厮懂局,知有妙处,放了他,忙关了门进来。见他坐在床上,问他道:“我关了门了,你说甚么?”昌氏笑道:“我哄你放我起来,有甚么说的?”【答得不即不离,妙极。】那小厮也跳上床,将他推倒,掀开衣,就扯裤子。昌氏也不拒,只笑着打,道:“你越发这样顽起来了。”被他扯下裤子,压在身上,然后伸手去扯开自己的裤子,取出肉具,向他腿缝中乱戳。他只是笑,那小厮见他肯了,亲了个嘴,道:“你不要混动,我同你试试。”昌氏也就不动。那小厮起来,看明了关头,用了些唾沫,然后对准门户,渐次而入。两人弄了一会,俱是初次开荤,并不知内中趣味。昌氏想道:“又疼又胀,一点乐趣也没有。我娘每常是那个样子,大约是熟了方妙。”须臾事毕,各自散去。

彼此以后,一得其便,两人就做一出,渐得佳趣,昌氏方知个中果有滋味。到了十五岁,他娘也有些知觉了,倒烦人去对那小厮父母说,情愿将女儿白与他。家中无人,却要招赘过来。那小厮的父亲也是个穷汉,见儿子十八岁了,长成了一条大汉,巴不得替他娶个媳妇。今遇着了这个不费钱的便宜事,何乐不为?况只又一墙之隔,出赘何妨?就允了,遂成了亲事。

昌氏虽同他偷了二年,一月中尚不得一二次,甚不畅意。今得成了夫妇,一对淫物相聚,朝弄暮弄,日弄夜弄。不到半年,把那于敷弄成痨症,虚火下行,越病阳物越硬,越硬越要。弄到那病倒动不得了,阳物还是铁硬。昌氏那顾他死活,骑在他身上,通宵到亮,不肯少歇,把那于敷弄得昏一会,醒一会。首尾不到一年,信物一信,亲自往阎罗王处报到去了。

昌氏这一年来,除了行经之日不得已而暂歇,余日是再不放空的。今丈夫死后,整整捱了一个月,【亏他。】欲火如焚。自阴户中一把火直攻上头顶,一个脸时时发红滚热,几乎似坐地的真僧,那三味火要从丹田下起荼毗了的样子,耐不得了,不住走到门口望望。

一日,只见一个精壮少年,也还齐楚,一面走着,偶然看了他一眼。他此时那火益发冒了上来,忍不住笑说道:“你走路罢了,看我怎么?”谁知那人也是个色字号的先锋,见他话来得有因,又一脸是笑,便站住脚,放胆笑答一句道:“因见娘娘标致可爱得狠,故此斗胆看看。”昌氏笑道:“你看我,想把我怎么样呢?”【正是你要怎么样呢?】那人笑着近前道:“这凭娘娘下顾了。”【二人针锋相对,正是一对老手。】昌氏笑着瞟他一眼,往里就走,那人随后就跟进来。昌氏低声道:“我家有老娘娘呢,你且站着。”因伸头一望,不见他的娘,道:“快跟我来。”到了他房中,不暇开言,上床各自解带脱衣。【急得有趣。】那人有一副本事,二人足弄了有两个时辰,尚未肯歇。昌氏初经大敌,如登天之乐,那里肯放他?他娘半日不见女儿,看看关着门,打窗洞中一张,【先是女儿张娘,此时娘又张女儿,绝妙。】见他同一个小伙子好弄,那小伙子像同他女儿有仇一般,下死力乱舂乱捣,他女儿像抽疯似的,浑身乱颤乱扯。他只得回避,等那人去了,他说女儿道:“你一个新寡妇就做这样事,不怕传出去人笑话么?”昌氏道:“我嫁过的女儿,娘管不得了。我见娘也常做来,难道你是旧寡妇就该做的么?”【妙语,趣甚。】把他娘说得脸通红,反没的答。【真没的答。】那人是个色精,遇了他这个色鬼,正是一对。三日不来,间或也送些盘费,或带些酒肴来吃吃,来则必弄,弄则必尽兴而后止。他娘料也禁他不得,各寻主顾,同居各弄,【奇语。】各干各事。那人到数月之后,力不能支。不知是病倒了,又不知是躲过了,再不见影。

昌氏等了数日不见来,他自经过这人之后,益发贪之不已。他生得风骚俏丽,又有钩人之术,丝毫不费力气。只用放下钩去,人随钩而入,况且全不计利。男子中能有几个王状元?十年前已薄相知的,无不乐从。

后来人知道的多了,就有街坊闲汉气不愤,道:“放着我们本坊本里的人不相与,倒同远处人来往。”就打砖撂瓦的罗唣。昌氏同他娘商议道:“这里不好住,我们到西湖嘴子上僻静些的地方,寻几间房子去安身。那里近着天竺、灵隐、净慈各寺,这些和尚,人称为色中饿鬼,又说有不歇不泄的本事。况他十方钱粮,来得容易。不但图了快乐,且又可挣钱享用,岂不是好?”他娘也四十多岁的佳人,虽相与了些朋友,但白扰的多,送分资的少,要靠女儿挣钱度日。以他在下之一竖口,供在上之二横口。况连年他母子把这件事也做惯了,以为这是妇人家理所当然的事,不足为异,就依他。在西湖上寻了三间房子,单门独院,倒也僻静,搬上去住下。

那西湖各寺中,禅和尚虽然也有,那吃酒养婆娘的和尚却反甚多。能有几个如参寥子说的,凡心已做沾泥絮,不逐东风上下狂。这样的高僧何可多得?又有那些串寺院的道婆子替他招揽,不一二日,就被他钩上一个。一传两,两传三,这些和尚以化缘为由,尽来赏鉴。且拿着施主布施的不心疼的银钱,都送他做缠头之费。且终日大酒大肉,买来受用。

他娘儿两个此时惟恨上下只有两口,吞噬不荆真个是其门如市,大门中大和尚络绎不绝,小门内小光头出进无休。昌氏不但领略了这秃驴的本事,且大获其利。他从朝至暮,那卵袋之头的人穿梭般进进出出,他皆不辞,尚不能饱其所欲。【昌氏可与河间妇作对。】过了年余,这些和尚被他弄得鼻塌嘴歪,囊内已空,袈裟度牒都典了,就来得稀疏。他索性做了个半开门,【门未必止于半开矣。】索价甚廉,只要三钱一次。若本事高强,可以遂他的心,便不受价。你想这样价廉而工巧的宝货,谁不愿来交易?后为总不足兴,他出一个新令:即二三人同来,只受价五星,四五人只价一两。如有能弄得足兴,不但价银不收,反以十金为赠,以做劳资。

这些少年听得这话都疯魔了,都欣欣然,皆摩拳擦掌而来。想白受用了,又得辛苦钱回去。皆三五成群,相约而来,不想皆弄得弃甲曳兵而走。吃酒的那人,也有一具好成文的阳物,又有一分耐久的厅本事。他闻了这名,约了一伙八个少年,凑了一两分银到他家来。原只说他见了八个人自然不肯,以为大家取笑的意思。不想他正在恨英雄无用武的时候,见了竟慨然笑纳。这八个人没有说害怕竟走了出来的理,也自恃着这样八个精壮小伙子,可有弄不倒他的?遂轮流转上半日一夜,皆拱手纳降,被他痛贬一番,忍愧吞声而出。

这一日,那个在酒肆中当件奇事说给众人下酒,【新鲜淡菜,绝妙下酒之物。】被这道士听得。到了湖嘴边,只见一家门口,一个妖妖娆娆的少年妇人站在那里。道士近前打了个稽首,道:“女菩萨,借问一声,这里有个姓昌的在何处住?”那妇人道:“你问他做甚么?”道士道:“贫道寻他有句话说。”那妇人把他上下打量了打量,不像个化缘的道士,笑着说:“你想是要来相与相与他么?他不是好惹的。”道士道:“正为慕名才来相访的。”那妇人道:“我就是,你寻我说甚么?”道士听说就是他,把他一看,虽为不美丽,眉目中另有一骚态,令人魂醉。便笑着道:“到里边好说。”那妇人让了他进去。道士坐下,向身边取出银包,拿了有三两多一锭送与他,道:“久仰大名,意思要来亲近亲近,领教大才。无可为敬的,这些须微物聊表寸心。”那妇人笑道:“师傅礼太厚了。”道士道:“不堪菲薄,请收了。”又笑着附他耳上低声道:“但有一件,我有本事颇雄,况且我出家人见了妇人,如苍蝇见血一般,再没有厌足的时候,只求你不要推辞,就是盛情了。”昌氏道:“但愿你有这样本事,我倒也不惧。”道士又拿了有一两多一块与他,道:“烦预备个小东。”那昌氏见他肯出手,又见他说大话,忙把银子递与他娘买办去了。

这妇人是骚淫极了的,听他说有好本事,既发狂言,或有实学,满心要想试试。便道:“我娘去买东西,还得一会,我两个何不先各显本事看看。”【倒是他要先试,不但眉目中有骚态,满腔内皆骚意也。】道士欣然道:“甚妙。”关了门,进房脱衣。那妇人见道士的阳物只好四寸多长,一围大小,心中暗笑道:“我以为他口中既出大言,腰中定有雄具,谁知是这一点子东西,还摸不着内中的边儿。纵有通宵的本事,也是有限,多半这牛鼻子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心中暗笑。【昌氏诚妇人之见也,技勇精娴者,岂皆魁梧大汉耶?】他睡倒,两腿大揸,那道士伏在身来,一送到根,就伏着不动。昌氏见他这个样子,疑他是从不曾干过这事,笑着教他道:“你还抽抽动动,怎么这个样儿?”道士也不答应,片刻之后,妇人先觉得阴户中微热,后便如火炭一般,渐渐胀满,直抵内中极深牝屋之上。那龟头一时如顽蛇吐信,一时如小儿咂乳,上下戳着痒筋,快活难当。不多时,昌氏丢了一度,方知这道士手段果是高强,将他搂得紧紧的,道:“你果然好本事,我遇过人,算你头一个了。”道士得了这番奖励,那东西在里边更钻得利害。那昌氏乐得皱着眉,只是嘻嘻的笑,不过顿饭工夫,他又丢了,道:“夜里再弄罢,我娘娘将要来了,我要起去开门。”那道士也就放了口气拔出,那昌氏觉得阴门胀了一下,【前日姑子便有许多艰难,今昌氏只觉一胀便拔出,虽谓两人有宽窄之异,余前谓如狗链帮,后不复写,评得是否?】不像先进去时不知不觉的样子。向他腰中一看,竟长将八寸,粗如钟口,如获至宝,忙起身一把捏住,道:“你原来竟是个活宝贝,【比那姑子尤爱。】这个样子,我今夜有个饱足的光景。”【女赞男。】喜笑不止。

二人穿了衣裳起来,那婆子也买了东西来了,收拾酒饭齐来,三人吃毕。昌氏先尝了两次,才高兴动头,等不到黑,老早同道士脱衣上床。看那道士的阳具时,还是像先的那般小巧,两下上手弄起,不多时,乐得昌氏嘻嘻哈哈,一时又哼哼唧唧,像是内中钻得难过。一夜未睡,丢了有七八次,却也得了个心满意足。道士暗想道:“怪不得七八个男子敌他不过,果是个骚淫极了的奇物。别的妇人经我采到三四次,再没有不哀求告止的,他竟全不在意。”因向昌氏道:“我平生阅人多矣,像你,真算一个铁屄了。”【男赞女。】睡了一会,穿衣起来。道士见夜来斫丧太过,恐伤了他,意欲辞行。那昌氏那里舍得,抵死留住,不但不要歇钱,连东道都是他拿出己囊来预备款待,日里还不放松,弄了一次。一到晚,忙携了道士上床,就弄上半夜,他还喜乐如前。到了下半夜,就有些勉强承受。道士要歇,他定不肯。又到天明,也就恹恹的不似那精神了。吃了早饭,要想去睡,又恐道士去了,悄悄告诉他娘,叫伴着道士,千万不要放了他去,他床上去睡了。

那婆子才四十多岁,虽不似女儿奇淫,也是个酷好此道的。听得女儿说得这等津津有味,将道士拉到自己房中,要求他赐教。道士见他有年纪了,不敢下手。他苦苦哀求。【苦苦哀求着如此,从来未闻。】道士没奈何,同他弄了一度,婆子尝着这样美口的奇物,不肯就歇,死搂住了不放,还要求弄。道士只得又弄了一次,把个婆子晕了过去,半晌方醒。【谚云:爽口物过多做玻此老妇尽尝二次便至如此,其量逊乃爱多矣。】倒把道士吓了一身冷汗,见他醒了,方才放心,忙忙穿衣下床。那婆子要起来,身子动不得。又怕他去了,一手拉着道士的衣服,坐在床沿上,他伏在枕头上张着嘴发喘。【形容得有趣。】等女儿醒了,将道士交付与他。睡了一会,才爬得起来。

道士要去,昌氏那里肯依。道士劝他道:“不是儿戏的,性命要紧。”他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春间同人吃河豚鱼,有一个人说,当初有一个苏东坡爱吃河豚,他说道:‘吃河豚,值得一死。’据我看起来,遇了你这个宝物,值得一死。【孰知不死于道士而死于竹思宽。不但道士料不到,即昌氏亦自料不到矣。】我好容易今日遇见了你,就死也无怨。”

到晚,他还兴兴头头的要弄。只弄了一次,他觉得头晕眼花,腰酸背痛,阴户内中最深处也有些疼得受不得。心有余而身不能,方才兴止。道士知他要病,【道士谓昌氏要受病,不意昌氏病尚得愈,而婆子反得病而死。岂昌料不到。即此老昌亦想不到,与前一对,甚妙。】次日临别,送了他二十余金为扶养之资。他娘儿两个都有些舍不得,但弄不得了,留他无益,眼睁睁的只得放了他去。【眼睁睁,妙,写也万分舍不得的光景。】这昌氏觉支撑不住,便睡倒在床,病了数月,几乎丧命,吃了许多补益的药才起得来。虽然好了,也就不能似前番壮剑他经过了这一番,淫心微略稍止。心上念念不忘那道士,央烦紧邻的一个屠四,四处寻了数次,不见踪影。那道士又不知往何处云游去了。【看官记着。】话休烦絮,暂且结过一边。端的到听所闻古城隍判断之语,并诸人托生之事,可是真否?等我细细敷演后文,来因便见。正是:无事关门著书,谈空不如说鬼。【二语总结一部书大意。】姑妄言卷一终第二回钱贵姐遭庸医失明竹思宽逢老鸨得偶姑妄言卷二钝翁曰:予一日正评此回书,忽有二三俗客至。一客问予曰:“一部大书,内中无限的人,开首一个就出钱贵,此是何意?”予曰:“如一部传奇,是谁人的事迹,定是那正生先上场,故此书先出钱贵也。”客曰:“此书虽是钱贵事迹,然正生当是钟生。传奇中,岂有以正旦先上场者乎?”予曰:“不然,此非传奇,不过借传奇以做譬喻耳。钱贵犹之正生,钟生反是正旦角色,故首出钱贵也。”又曰:“钱贵既是一部书中大有关系之人,定要写得他高才是。其父何以名钱为命?甚不雅观。”予笑曰:“以钱为命之人,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尚何所知?钱贵既生于娼家,其父自然是忘八了,此不过信手拈来成趣耳。”座中一人家道素丰,颇有爱钱之癖,忿然作色曰:“君语刻毒之甚,岂天下爱钱人尽忘八耶?”予笑解之曰:“非此之谓也。非云爱钱人皆此辈,不过谓此辈人中,无有不爱钱者耳。”彼犹含怒而去。前客又问曰:“钱贵既算正生,系要紧的人了,不但写他是妓,且又瞽目者何?”余曰:“此别有深意焉,此是作书之人满腹牢骚,借此以舒愤懑。总见世间之须眉男子,只知势利,惟以富贵评月旦,尘埃中能物色英雄者为谁?而钱贵以一瞽妓,乃卑污之极矣。而多少富贵中人他皆不取,独注意在一贫穷不堪之钟生,矢心从良,后来竟得全美终身。不过有眼男儿不及人瞽目妓女,此是作者一部大主意。须会得此,方许看此书。”

此书写好赌者,竹思宽、铁化、戴迁、曾嘉才、牧福诸人,各人有各人赌法,各人有各人输法,累累数千言,无一句相雷同,故妙。

竹思宽,竹丝而宽,自然是篾片了。篾片又自然从竹青竹黄中来,所以父为竹青,母为黄氏也。竹青之刻薄,黄氏之悭吝,只知有银子哥哥,而亲友皆不知为何物,宜乎生此等儿。竹思宽始而赌,继而篾,终而龟,此报应刻薄悭吝者亦尽矣。警醒此辈之功不校郝氏之遇竹思宽,不过谓此等淫鸨,须此如驴之具始可娱之耳,且作后来郝氏归竹思宽张本。不然钱为命死后,钱贵又适钟生,郝氏何所归?若竟到钟生之宅,俨然为之岳母,呜呼可乎?故千算万计,算出一个绝大阳物之竹思宽来,郝氏恋之不能舍,后成夫妇,始不玷及钟生、钱贵也。

亘古及今,极坏的事非极聪明的人做不来。非谓聪明人则坏,特恨其错用聪明耳。如铁化之尖酸促狭,岂非一般聪明?然坏了许多心术,所以有奇淫奇悍之火氏,降夫如鼠,与狗为乐,竟同畜类。虽是尖酸促狭之报,“聪明反被聪明误”一语良然。

人屠户、屠四叔侄以放赌为生,坏人家子弟一生品行,丧人家儿孙多少身家。他家门中行同禽兽,此等人雅当如是。这一段不但是一篇劝戒赌的婆心,且更劝好赌人知此中的大害。昌氏一宗淫案,随手结去,笔下何等干净。

第二回钱贵姐遭庸医失明竹思宽逢老鸨得偶附:铁化有心弄人火氏无聊戏狗话说明朝万历年间,应天府上元县地方有一个乐户,【洪武钦定,乐户裹绿头巾,挚红布腰带,连毛猪皮靴,一见而即知其为龟子矣。】姓钱名为命。他妻子郝氏,【郝音好,以钱为命之人,再有遗言个好妻子。自然是忘八无疑,乐户,老鸨子。】小字翠娘,举止风骚,语言娇丽,少年时在美妓中也算铮铮有名的。他年过三旬方生一女,夫妻二人爱之如掌珍,惜之如至宝。将周岁时,此女生得眉目如画,身体如脂,但有见之者无不怜爱,悉呼之为粉孩儿。至六七岁他就学弄粉调脂,描眉掠髻。他父母见他资性聪明,将他送入邻馆中就学。那先生姓卜名通。【一个不通的先生出现。】先生谓他道:“你门户人家,所重者无非财帛。况你又是姓钱,可即使名为钱贵,岂不巧合?”道:“妙。”【他的名字是这个不通先生去,如此起出。】遂将他留在馆中,每日教他读书写字,作对吟诗。谁知这女子颖悟异常,竟能过目成诵,未及二载,连诗词也觉颇通。他父母心中欢喜自不必说,而旁人亦为他欣庆,尽说道:“钱家之钱树子自此兴矣。”又过年余,虽才十岁,俨然成人,其丰姿绰约,不能尽言。只见他:眉黛春山,眼含秋水。唇犹红豆,脸若桃花。十指尖尖玉笋,一双小小金莲。腰肢似荷茎翻风,皮肤如海棠经雨。语言娇丽,声音不让清箫;行步轻盈,体态可欺弱柳。隐微处虽然未许人窥,想个中一定是件妙物。

他生得真令人一见魂消,且不必说。孰意那一年城中疫疠大行,他也偶染时症,伏枕数月。他父母延医问卜,打卦求神,无不备至。后来病虽痊愈,只双眸微暗,渐渐不明。城中之名医国手百样医治,毫无效验。但那时医生的技俩,原是有限,而内中又有两等,一等是穷的,一等是富的。若是那穷的,只好守着药箱,袖手在家高坐,十日半月,药都霉烂了。间或卖出一两剂,聊为糊口,大约终身不过如此。或者等到十年运来的时候发财也不可知,不然再无望矣。【此段无时之穷医见之,必点头叹曰:不谬,不谬。】这是为何?因那一等富的,他家中有几贯钱财,每日雇上三四个轿夫,扛上一顶油衣红顶小轿,【三四轿夫,甚是体面,接写扛上一乘油衣红顶小轿,不堪之甚,轿本是抬,此谓曰扛,尤其不堪。】不论阴晴,大街小巷,抬了乱跑。到晚来,或买烧鹅、板鸭,或火腿、熏鸡,着背药箱人拿了,跟在轿后。故意使人看见,好说此人一日到晚这等兴头,且如此大吃大用,定是明医无疑。好与他四处驰名,哄人延请。孰知他只好自费几百文钱,抬在街上摇摆,究竟一日到晚,药箱还不曾发市。【此段有钱之富医见之,亦点首曰:诚然,诚然。】有那倒运的这个人请着他看病,他不过是撞自己的造化,拿别人的命来试手。胸中千般算计,口内一片胡诌。凡汤剂定要人参,是病症皆做丸药。起发人些钱钞,养活自己妻儿。病若好了,夸他的手段高强,索谢不休;医死了呢,说人的命数修短,潜身无语。真个是:招牌下冤魂滚滚,药箱内怨气腾腾。

况且《大明律》中,虽有庸医杀人的罪款一条,从来可曾见用过一次?【此段勿论医道中穷富件之,必含笑曰:巧手丹青不过只能画人形象,此人竟说尽我们的肺腑了。何刻薄若是。】所以这些人任意胡行,那里有穷究医书,精研脉理的?就是那驰名的国手,也不过是他的造化颇高,遇着都是不该死的症候。多看好了几个,就传说是名医无双,一匕回生,到底何尝有丝毫实学?所以说那富的还糊得去,只可怜那穷的真是寸步难移。近时岐黄中大都不过如此。【此段非是痛贬医道中人,正是劝其用心精究一番,不可将活人医死的慈心耳。古云:不为良相,当为良医,谓其能救人耳。若只图杀人,何不去学刽子手,学医何为?扁鹊曰:越人岂生人,但遇不死之症,不致杀人耳。愿学医者效之。】因此那钱贵不多时,竟两目皆盲,双眸紧闭,把一对娇滴滴的秋波,被这些庸医弄得个视而不见。【谚云:如今的世情,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据我言之,不若视而不见者为尤妙。】他父母虽然心疼爱惜,然到此地位,亦付之无可奈何而已。又过了二三年,钱贵已经长成,愈生得美貌可爱。有一词赞他的妙处道:举止甚蹁跹,体飘摇,态若仙,妖娆不亚娇飞燕,梅妆淡添,潘妃两弯嫌污,轻扫梨花面。羡婵娟,秋波紧闭,恰似玉环眠。∮业鳌痘戚憾非宜底藕率霞渖倭怂欠嶙顺雎涞锰煜上嗨疲耙桓龊弥鞫鲆蛔笄庞胨崃5笮∈彼溆腥酥帽曛拢罄炊嘉潘鹆怂浚砸晕歉霾屑卜衔铩k鬯涿涣耍故且桓鼍兰讶恕:率霞晁涫辏さ萌绯扇艘话悖梢云粕淼氖焙颉?鏊庵秩思遥薹撬乔筒坏迷缡崃蝗眨缑僖蝗盏睦<坏貌浦骼聪嗫矗肚畹淖匀挥植豢嫌胨闹屑绷恕s兴嘟灰桓鎏ぬ獾暮裼眩凶鲋袼伎恚就醮蠼壬疲禾煜挛薏唤沃眩辔薏涣阎巍j郎先讼嘤肱笥眩舜艘慌匀痪颓缀窳耍源寺壑率嫌胫袼伎硖ぬ猓呛衽笥蚜恕!客兴媾欣扛龊弥鞴死础h舻靡蛔4蟛疲坏刂叵嘈唬剐硭晗履且黄防系顺35娇冢挪蝗±v袼伎硖舜嘶埃坏耍椅海匀蝗ヌ嫠闲拇蛱

你道这竹思宽是个甚么人?他也是个篾片行中朋友,【篾片】自幼好赌,【第一个赌贼出现。】又好偷他父母的东西做赌本。虽还不曾在外边做梁上君子,而家贼之名,已遍于亲戚乡党。人背后送他一个美号,叫做贝者贝戎。【四个字的号甚新,约是仿金元时叫法。】不懂拆白道字的人,就直呼之曰赌贼。【如今有此美名者,天下几半。】他祖籍是江西人,父亲姓竹名清,母亲黄氏,【竹多产于江右,故他是江西人也。】迁移到南京来住的。那竹清手中原有五六百金之蓄,他的一个宗叔也是江西人,名叫竹考,是看守孝陵的太监。他倚着这个声势,【好大来历,可谓遥遥华胄。】开了一个钱铺,放印子钱。每月放出大钱一千文,要每日活打,一日收四十文,一月满,足收钱一千二百文。有人要借死的一千钱,每月加利三百。若这个月没得还他,下月这三百文又加利九十。你想这样重利,谁敢去借?都是那挑葱买菜、穷得没饭吃的人,只得借来做本。一日图挣些钱,除了还他之外,下剩几文度日。【说尽穷汉之苦。】还有一种好赌的人输了,借钱作本的,借得来翻梢。赢了送还,输了又借。【此种人不足惜。】或是有体面的人,暂时贫穷,少了人些零碎帐目,逼得利害,要惜脸面的,没奈何了,明知是个火坑,只得去借来且挪一肩。【见此数语,不觉令人长叹。】若多欠他些日子,便抬出他令叔的名目来吓人。“这是陵上竹老公的本钱,叫我替他放的。【好势要小人心肠,令人可耻可笑。】你若少了他的,他对知县官一说,捱了板子,双手送来,还怕迟了。”人听见这话,谁敢短少?卖儿卖女也顾不得,且还他要紧。他屡年也积攒了有二三千金。他生性啬刻,亲友们到他家来,不要说款待酒饭,从来不知与人一钟茶吃。他或有所求于人,或有体面朋友光临,没奈何,忍着心疼,备一餐粗饭相留,这也是十年九不收的事。

他妻子黄氏是来到本京娶的,也还是个做买卖正经人家女儿。但生性奇异,说起来更为可笑。他只夫妻两口,又无多人,间或买斤肉来,何妨公明正气收拾来吃?他生怕有人来看见,抢去吃了一般,弄一个小广锅,在床后马桶根下炒熟,拣好的落起些来藏了,余的盛出来,关了房门,两口子如做贼似的,忙忙偷吃了才开门。等竹清外边去了,他将那所藏之肉拿出来独享,每每如此。

一日他生辰,他哥哥家送了四斤肉、两尾鱼、两只鸡、两盘面与他来做生日,他哥哥、嫂子、侄儿、侄妇都来拜寿。竹清陪着大舅、内侄在堂屋里坐,这黄氏把那肉割了有四两,炒了一盘。将那鸡头、鸡翅膀、鸡脚去了下来炒做一盘,盘尾巴去下小半截来做一盘,别的忙忙收起。将些白水着些盐下了一撮面,【看书者勿形容太过,此类人世竟有之。】每人刚有大半碗,叫拿出去款待哥哥、侄儿。他嫂子看不过,说道:“姑奶奶,外边三个大人,这一点子那里够吃?少还罢了,你凑四个盘子也好看些,不尴不尬,三个成个甚么样子?”他艴然曰:“谁不叫他送四样来的?他只送了三样,那一样叫我那里变去?”【责人则明,责已则昏,真有些何等人】他嫂子道:“不论片粉也罢,或韭菜、白菜之类,那能值几个钱?添一盘便了。”黄氏皱着眉道:“可怜见的,家里要半个刮痧的钱也没有,拿甚么去买?”他嫂子又道:“那肉还多哩,再割些下来,做不得一盘么?”他听了,由不得那眼泪扑簌簌往下滴,道:“先割那一块,比割我身上肉还疼呢,还叫我割。你们不是来替我做生日,是要来送我死了。”【先是皱着眉哭穷,后方坠泪舍不得,写尽吝啬丑态。】他嫂子见他这个光景,也不好再说,任他拿了出去。竹清把盘子品字放了,【异想。】只陪着舅子、内侄吃完了那半碗面,也不叫添,也不再让,【可谓夫妇同心。】众人只得放箸。还剩了些骨头鱼刺之类,他忙忙收进,藏在抽屉内。他嫂子也知趣,料想坐着也没用,决无再留他们吃的事了,肚里有些饥饿,就带着媳妇要家去。黄氏心中暗喜,也并不假留一声,送到门口,看他坐上了轿,见轿夫抬起来了,他才说道:“我要收拾饭待嫂子呢,你又不肯多坐坐,【等抬起轿来才说,妙极。不抬起,尚恐其回来也,将鄙吝人说得无立身之地,然此等人竟有之。】空空的回去。”他嫂子微微含笑而去。

他夫妻二人到四十岁尚无子息,心中想道:“人家求子,都供一尊送子观音。我要画一轴来供养,不但要费银钱,况我家现供着玄坛财神爷,每日要上香,再供一尊菩萨,又要费一分香钱,大不可。小算零碎,不觉一年,总起来就要好几十文,如何行得?”【好精细算盘。】两口子商议道:“观音是佛,这是神,菩萨既送得了,难道神道就送不得子?我弄个画的娃娃贴在玄坛爷怀中就是了。”偶然抬头见房门上贴着一张耍娃娃,喜道:“凑巧,凑巧。”【真是抬头见喜。】拿刀子就把那娃娃抠了下来。舍不得钱买面打糨糊,两口子刮下来牙黄,【好算计,好想头,刮下许多牙黄来,令人绝倒。】粘在玄坛怀中。他夫妻二人每人上了一炷香,倒虔虔诚诚祷告了一番,叩了十多个响头起来。【或香少而头多也。一秀才送教官节礼,封筒上写节仪五十文,门生某百五十拜。所五十拜算五十文。官云:你可添百文来,只用五十拜足矣。他夫妻因省了一柱香,故多叩些头以补之。】竹清对黄氏道:“人家求财求子,都要许个愿心。愿是我不敢许,设或养了儿子,拿甚么还?古人说:‘宁许人,莫许神。’神道爷跟前不是扯得谎的。但俗语说:‘小本不去,大利不来。’我们既求神道慈悲送子,也要时常有些供养才是。”黄氏道:“你这算计不好,若时常供养,倒费得大了。你竟大大的许个猪羊愿心,设或养了儿子,我们竟对几两银子折干,神道是不会用银子的,仍旧还了我们,这岂不省事?”竹清摇头道:“万万行不得,事情要深谋远虑。倘或神道一时竟把银子收了去,那时怎么处?”黄氏想了想,道:“不然把我许了神道爷罢,料道神道爷是不要人的。”竹清道:“越发行不得。倘神道爷一时灵感起来,赐了儿子,把你拿去做小奶奶,我可不得了子,倒把老婆送掉了。”【他夫妻越算越奇。】黄氏道:“这不好,那不好,你就想个主意出来。”竹清道:“我有个好道理,每日两顿饭是我们要吃的。你每顿饭好了,不论荤菜素菜,先送了去供供,也就算得供养了。古语说:‘心到神知。’这岂不妙?”黄氏连声赞道:“这主意好,这主意好。”自此日为始,他倒也着实虔心。每饭必供,供必叩头祷告一番。白菜、豆腐去供,他还不在心上,或买些肉来,他怕神道吃了去,拿个小碟,少盛几块,心惊胆颤的拿去试试,少刻去收时,竟丝毫不动。他试过几次,皆是如此。胆大了,后来全送了去供过,才收下来吃。【一路叙来,直欲笑杀。】一日买了个鱼,也全送了去供,不想刚刚被一个野猫衔去吃了。他来收时,只得一个空盘,惊得目瞪口呆,忙走来告诉竹清道:“哎呀呀,【如闻其声。】了不得,了不得。”竹清见他面目更色,倒也吃了一惊,忙问其故。他道:“原来神道爱吃鱼。我当每常他是不吃的,一尾鱼全拿了去供,谁知吃得精光。可惜了的,心疼死人。”竹清听了吐舌道:“你前日还说拿银子折猪羊,把你许神道爷呢,倒是亏我没有听你的话。”黄氏道:“造化果实,亏你见得到。就是这鱼,今后是再也断断供不得的了。”从此以后,他家再不买鱼了。

过了数月,夫妻两个睡到半夜,似梦非梦,如每常日里一般,同到神前去叩头求子。那神道忽然说起话来,道:“我看你夫妻二人,倒还虔心。”因指着案边蹲着的一个猛兽道:“把他赏你两上做儿子罢。”他夫妻又惊又喜,惊的是画的神像会说话,喜的是与他儿子,叩了许多头。再看那兽时,原来是一只金钱大豹。【豹同报音,谓此等人宜生此兽子以报之也】竹清道:“我每常见爷爷的圣像旁边是一只黑虎,怎么如今又换了一个金钱豹子了?”神笑道:“如今世间坏人太多,我管世间财帛一道,有十分在银钱上刻薄的,故遣它去暗暗的啃些人的脑髓,【银钱上刻薄的人留神骨髓。】所以又换这个豹子来。你既求子,故把它赐你为儿。”竹清道:“爷爷,小人求了一场,既蒙慈悲,赏我一个人做儿子才好。这等一个凶恶畜生,如何要它做儿子?”神笑道:“你不要看轻了它,它是唐朝武则天之侄武三思,生前曾封过王位的。因他贪淫凶恶,故堕畜生道。一来如今该它转世,【应前到听所闻神语。】二来你夫妻又恳求我,故此拘来与你。你这种人刻薄到万分,生个畜生也罢了,还想得好儿子么?”竹清道:“儿子倒也罢了,怕他啃我的骨肉。”【刻薄人着眼。】神大笑道:“你一生把那些穷人的骨髓都吸尽了,就不许他把你啃一啃么?”【贪得刻薄之辈仔细听着。】因用手将那豹子一指,那豹吼了声,望着他二人一扑。惊得他二人一齐大叫嗳呀,醒来时原来是一场大梦,心中还跳个不祝夫妻彼此相问,所梦符合,心内常常忧疑。

过了数月,黄氏经水不行,吞酸懒食,知是有孕。喜的是得了胎,又怕的是那豹子。到了五六个月作怪起来,在腹中横撑直撞,痛得那黄氏捂着肚子流眼泪。一日定有数次,连夜间睡觉亦不能免。间或睡着了,还撑撞得疼醒来。黄氏十分忧惧,向竹清道:“不是求了儿子来,是求了冤家来了,我的命还不知怎样呢?”竹清也着实担心,到了分娩之期,黄氏四十多岁才破盆生育,骨缝硬了,万分艰难。两个收生婆守了三日三夜,才生了下来。黄氏只得一口悠气,心中虽然害怕,这样年纪才得个儿子,也还有几分欢喜。况且是个肥头大脸的娃娃,又甚心爱。但这孩子一个膫子有三寸余长拖着,见者无不惊异。

三朝这一日,他舅子约了些亲戚,都送了贺资来吃喜酒。黄氏睡在床上动不得,是他嫂子来代庖,也还丰丰盛盛的款待来人。他家每常待客,那肴馔不过名而已矣,连盘子底下青花还盖不严。今日忽然丰满过盛,竹清心疼得了不得,暗暗抱怨道:“这是我那不会当家的内嫂做的事了,来破碎我的家俬,我不吃还等别人吃了去么?”自己遂大嚼大啖,不住喝酒,已吃了个五六分醉意。众人替他道喜,敬他喜酒,他钟钟不辞都领了。众人见他吃得爽快,又敬个双钟,他到口就咽,多了几杯,有**分醉了。众人临散,他送客,刚跨门槛,不防踩着一块骨头,站不稳,把脚一摇,一交跌倒。把踝子骨崴错了骨缝,疼得满地乱滚,叫苦连天。众亲戚倒都着实不安。他舅子、内侄忙替他揉对了骨缝,抬他进去睡下。又跑到接骨的医生处,买了膏药来与他贴上。他家并无余人,他舅子见他夫妻二人都睡倒,只得家中叫了个老婆子来服事。过了半月有余,他夫妻二人都挣得起来了。因舅子家那老婆子在家中,一日要多费些米菜,忙忙打发他回去了。【说得此等刻细人行事,令人绝倒。】将到满月,他大舅同妻子商议道:“妹子这样大年纪才得了个外甥,前日替他做三朝,把妹夫的腿几乎崴折,我倒很不过意。如今满月服,我再约些亲友攒些份资,一则贺喜,二则替他起病,你道好么?”他妻子道:“前日三朝,姑娘睡倒了,是我在那边照料,还成个样儿待那些人。如今他起来了,是他自己料理。送了份资去,他藏起来,弄些不堪入口菜蔬待人,连你的脸面都不好看。你还不知他的刻啬么?依我的主意,你收齐了银子,买一口猪,叫屠户宰了,再抬一坛酒,剩多剩少与他买柴米。这或者他还收拾的好看。”【主意固妙,孰意竟大谬不然,这或字下得好,亦虑及在有无之间。】他舅子依着妻子,如法送去。

到弥月之辰,有十四五个客到了他家。等到晌午,才放下两张桌子,八个人一桌。【大约是取吉利,八仙庆寿之意。】少刻搬上菜来,你道是些甚么东西?每桌上只得四个盘子:一盘猪肝炒肠子,还垫上许多葱;一盘心肺熬萝卜,一盘猪头肉脍豆腐,一盘是蹄爪子同槽头肚囊皮炒白菜。都只铺过一个盘底子来,空处尚露着青花。八个人一举箸,只剩了四个空盘同几块骨头,竹清只拿着寡酒相让。【大约黄氏不善饮,不然此一缸酒亦藏起矣。】原来黄氏把那猪的四只腿,两块大肋巴,都落了下来。【余竟见过此等人此等事,并非谬语。】拿到房中床后去腌。正然欢喜,忘了锅中煮着饭,他添了一把柴出来,就把灶前的余柴引灼,烟就大起。黄氏忙去一看,见火焰焰的烧着,吓得大声喊叫。众亲友听见,都跑了来,大家同救熄了。【腌得好肉,得无妄之祸随之。黄氏不知之耶。】及至出来,只见他家的两条狗饿得瘦骨伶仃,见人不在跟前,跳上桌子,吃得盘中的骨头、余汁、酒钟,都掉下地来,打得粉碎。【真正奇想。】众人也没兴坐了,告别而去。【竹清夫妇当感谢此狗,亏它省了许多酒。】他舅子到家告诉了妻子,又是气又好笑了一常竹清见屡屡不妙,向黄氏道:“自生这孩子,你我二人几乎丧命,今日又险些遭了火烛,将来不知如何?”终日忧愁。

这孩子倒也无病无灾,易养易大。到了五六岁,就同父母相拗,叫他往东,他决定往西,从不肯一事顺手。竹清夫妻见儿子长得清清秀秀,数年来也没有甚么祸患,他虽性拗,父母再没有不疼儿子的。那黄氏更姑息得不成话说,凡事不拗他一拗,惯得那孩子天也不怕,到了十岁才送去读书。

先生听得说他性子拗,凡事拗戆,因起名叫做思宽,要他变化气质之意。他在学中才坐了两日,便想出逃学的方法来,向先生道:“我爹爹身上不好,家里没人使唤,叫我家去使唤呢。”先生放了他,他躲在外边,先还同小孩子们跌钱下城棋,输了时回家,见他母亲那里有藏着的钱,便偷了出去。后来就渐渐同人捣丁掷四子,便输得大了,就将家中零东碎西偷出去卖了还人。黄氏全然知道,只瞒了竹清。竹清每月白送了学钱去,他总不到馆中。清晨出去,饿了回来吃饭,到放学时回来睡觉。黄氏又护短,【子弟之不肖,无不起于护短之母。】不肯告诉丈夫,说儿子逃学,在外赌钱,并家中偷东西的话。间或背地劝劝他,他便狠头强脑,嘴中不干不净,连爷带母的混骂。

到了十四五岁,长成了一条大汉。他那阳物竟长将一尺,粗如钟口。竹清思量要替他娶个媳妇,或可绊住他的身子。因想到他那桩物件,可是女子容得的?遂尔中止。他每日在外戏耍,索性不归,后来连老子都不怕了。他娘再要说他一两句,他一搡一路筋斗,骂是不消说得,竟有抡拳之势。如此数次,后来黄氏见了他,竟真是见了活豹子的一般害怕,连哼也不敢哼他一声。

他自幼知道他妈妈藏些梯己肉菜,他一时饿了走回来,恶狠狠的问他娘要菜吃饭。黄氏怕他得很,忍着心疼,忙取出与他吃。一日,黄氏留了几块好肉自享,他又来要菜,黄氏舍不得拿出来,回他没有了。他四去翻,在床脚背后翻着了半碗肉,【藏得固然妙,翻得更妙。】怒道:“这不是肉?你就说没有。不给我吃,大家吃不成。”连碗摔到院子里去。便宜那狗吃了,他气狠狠而去。黄氏虽是心疼,却敢怒而不敢言。见他去了,放声大哭道:“我的儿哟,你好狠心。可惜我的肉哟,我心疼死罗。肉哟,可惜肉哟。我的命好苦哟。”尽着鼻涕眼泪数说着,哭个不休。【他哭个不休,看书者却笑个不休。】有个邻家的妇人偶然到他家来,见他这等数着哭,倒吃了一惊。只当是他儿子死了,忙进来相问。他哭着实告,那妇人忍不住掩口含笑而去。恰好竹清来家,看见院子里那破碗,跌足叫道:“哎呀,这是怎的来?把个碗打破了,可惜了的。”黄氏听见丈夫的声音,才住了哭。竹清进到房中,见黄氏泪痕满面,问他为甚么。黄氏不肯说儿子摔了肉,说道:“我方才失手打破了一个碗,由不得心痛堕泪。”竹清道:“经过这一次,下次小心些,把两只手捧得紧紧的要紧。”

再说竹思宽先在家中,还是偷着东西去赌,后来但他父亲不在家,他竟走来,不拘衣服器皿,可当卖的,拿着就走。他娘又不敢阻拦。及至竹清回来,黄氏还不肯告诉,等着要用的时候没了,他方才说儿子拿了去。竹清查查家中东西,已不见了许多,暗暗叫苦。后来要出门,将值钱的物件都锁在柜中,钥匙自己带在身边。一日,竹思宽输了钱没得还人,着了急,走回来寻当头,一无所有,问黄氏要。黄氏道:可怜可怜我,那里有甚么当卖的东西?穿的在身上脱不下来。”他四处翻了一会,只有黄氏的一条蓝布单裤。【翻着了一条裤子,趣极。】他见不济事,见老子床上的被,夹着就走。【夹着就走,妙,是个输急了的样子。】黄氏急了,撵出来道:“裤子我不穿罢了,这被是你爹晚上要盖的,你如何拿得去?”他头也不回,一直去了。竹清来家,见床上没有了被,问起来,黄氏方说儿子连他的裤子都拿去了。竹清脸都气白,这是晚上要盖的,各当铺去问,赎了回来。黄氏忙把裤子卷紧了,暗藏在那财神的案底下。【这一藏,妙,料儿子再想不到。】此后竹清轻易也不敢出门。

一日,竹思宽回来,竹清问他道:“你也不小了,尽着往下流里头走,一个钱朝死里赌他做甚么?你想从小顽钱,到如今输了多少,可曾见你赢回一个钱来?你这样一想就该改了。”他怒目而视道:“你说我下流,我偏下流个样子与你看看。你说我赌,我先还是小赌,你不说我还好些,你既是这样说,我且去大赌赌看。”口中啯啯哝哝的去了。【此等下流的逆子多甚,吾闻其语矣,又见其人也。】他果然竟走到屠家去赌。

屠家是当地有名的赌常这些放赌的都有耳目,知他家有数千之产,就让他掷,一场就输了一百余两。同他顽钱的,不是光棍,就是大老的儿子,到他家门口来要。竹清先也舍不得,见终日来打闹、村辱骂得不堪,声声叫他娘出来剥裤子。竹清受不得,忍着疼,没奈何,替他还了。他见老子替他还得容易,越发放心去赌。【世间多有此类,正经处不舍一文,替儿子还输赢帐则不惜,吾不知是何肺肠也。】如此多次,竹清也替他还过有千余金。又不敢奈何儿子,只自己气得抱生怨死。有相好的亲友叫到衙门去告,他因系独子,又舍不得。一时间疼起银子来要去告,过后心疼儿子,自己又中止。因此竹思宽越发肆无忌惮。他一日同着几个光棍耍钱,他的手气顺,从早至午,赢了有三四百两筹码。歇了算帐要银子,众人道:“绫子磨了水了,把你那妄想心打掉了罢,爷们的钱都是好赢的?只好等你那一日输了,慢慢的抵帐罢。”他急了,道:“每常赢过我的不知多少,输了就要。我好容易今日赢了,想赖我的。”众人道:“实话对你说罢,爷们原想赢你这肿嘴,今日不幸输了,是你的造化。不要讲三四百两银子,你想要三四百文低钱板子,大约还不能够呢。”竹思宽又气又急,就骂了几句。被这三个人齐上,拳头嘴巴打得嘴鼻中都是血,满脸红红紫紫,大包小瘤。把头上的瓦楞帽子,身上的海青,扯得稀烂。

正闹着,恰好他舅舅路过,喝住了。问起缘故,竹思宽将前事奉告。他舅舅向众人道:“这个不长进的奴才,每年来输了头二千两,今日才赢得这一场,列位就没有,也该好说,不犯着就动手。赢了他的要,输了他的打,自己也过不去。这是鼓儿词上说赵太祖的赌法,输打赢要了。”众人见他有些体面,【体面人处处行得去,可慨矣夫。】不敢回言。况自己原也理亏,还洋洋的道:“饶他这一回。再要想问爷们要,叫他试试爷们的利害。”就走去了。【是起光棍的行径声口。】他舅舅送了他到家中,忿怒向竹清道:“既有本事养儿子,怎么就没本事管教?叫他在外边赌钱闯祸,作何了局?你既不敢管他,送到官,连同赌的人一齐处治几个,也戒戒他的下次。”【果真上策。】那竹清半晌吐出一句道:“我何尝不想到?倘送到了官,怕亲戚们看着,没脸面。”【何没脸面之有?老牛心性,令人不解。】他舅子大怒道:“好好好,你儿子这样不长进,倒有脸面?你这等出奇的心肠,【真是奇心肠。】就怪不得有这样好儿子了。亏你怎么活了这样大年纪?”说得越发怒气上来了,道:“呸,【可谓不顾而唾。】孽障,【真是孽障,骂得不差。】后来不知怎么样现世呢。”就忿忿的出去了。竹清望着竹思宽,道:“今日你试着了,输了白白送与他去,赢了不能得,还要捱打。你想你输过了多少?有这两千输过的银子,要开个铺做上生意,又操练出人来,何等体面?今日叫舅舅这样骂我,你也过意么?”【真老牛,还有姑且儿子嗔怒舅子之意。】竹思宽道:“你要肯给我银子开铺子,我好戏得赌钱么?我是闲着没事做,才干这营生。”【人生在世,何事不可做,闲着没事便去赌钱,奇语,非下流人不能说些下流语。】竹清道:“给你银子开铺子,又好拿了去赌。”他道:“要开上铺子,做了买卖,还要赌钱,那也不是人养的,竟是驴子肏出来的了。”【他倒也罢了,难为他令堂。】竹清道:“据你想,做个甚么买卖?”他道:“小本生意,碜滋滋的,我不做他。本钱大了,你又不放心。得五百两银子,开个钱米铺也罢了。”竹清听得儿子说有生意做就不赌了,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巴不得他望成人里做。遂取出五百两来,租了三间铺面,搭了一个伙计看银水写帐目,又替他做了一身新衣服帽鞋之类,择吉开张。他果然竟有三四个月不曾去赌,把个竹清夫妇喜得没入脚处。【真是出奇,不但竹清夫妇欢喜,看书者亦以为异。】竹思宽人物生相也好,口中言谈也好,见人一团和气,又舍得。这些在街上开绸缎铺、布铺、杂货铺的人也都相与,时常请到茶馆中吃茶,或大荤馆中吃酒饭,众人也都还席请他。见他少年圆活,倒都看得他甚高。【偏是伶俐小伙子好干此等下流事,余不解是何心也。】他足足戒了有半年,忽然赌兴又发,忍不得了,走到屠家,一夜就输了五百余两,就把钱米算与了人。【到也爽快。】人来抬钱米的时候,伙计才知道,要拦阻时,竹思宽反拿刀子要同他拼命。伙计无法,只得连忙去报与他父亲。竹清跌跌舂舂跑了来时,钱米已去,只剩了个空铺子,连竹思宽都不见了。捶胸跌足,怨天恨地而回。【可谓:儿子一去不复返,钱米今已空悠悠。】你道竹思宽往何处去了?他把铺子输去,要想翻本,手头无钞了,走向素常相识的这些铺子里说谎道:“水西门外上江到了几船米,客人家中有事急于要回,只照本钱就卖,就照眼下时价也有四五分利钱。家父叫我到宝铺,恳祈暂挪了用,【题目甚佳,可惜把文章错作了。】或五十两,或三四十两。三五日内米一发了,如数送来奉还。”众人见他现开着铺子,也有与他父亲相熟的,又知他家殷实,况他说得甚是委婉,可有不相信的?各铺中三五十两不等,共借了四百有余,拿到屠家,全全送入他人囊中,只落得辛苦了半夜。

这些铺家在他铺子门口过,见关着,还以为是他伙计们同去照料发米。过了四五日,仍然高锁如故。访问左右铺子,方知他做的那些妙处。众人全知道了,约会到他家来问竹清要。竹清见是儿子做的事,又都素常相识,情理两个字都说不去,只得咬牙跌足,如数偿还。这一下,将他生平刻薄所挣之物,尽行罄囊抖出。所剩房产田地不过五六百金,还是他三十多年前的原本。【谚云:人有千算,天只一算,刻薄一生,终归乌有,刻薄者何益?此等处须当着眼。】竹思宽这两场送去了千余两,他虽然不怕父母,自觉无颜,老老在屠家住着不回,零零星星又输了一二百两。众人得惯了济,又来寻竹清。竹清此时囊中已无物了,只得学那脱空祖师妙法,两只推聋的耳朵,一个装哑的嗓子,塞耳弗听,缄口不言。后被辱骂得不堪,他此时也将七十岁了,出来说道:“我几千两的一份家俬,被你众人勾引我那不成器的孽障,弄得精光。如今只剩我一条老命,你们拿刀来杀了我罢。”走到街上大声叫屈,拉着众人撞头磕脑要寻死。众人先还以为他像当日好骗,不想老儿弄光了,着了急,要来拼命。【真叫做人急生智。】谁不怕事,一轰就走了,回来叮着竹思宽要。竹思宽没法,想出个妙策道:“我家的银子虽没有了,房产地土还值千两,但文书在我老爹手中出不来。我写下一张欠约,等老爹死后,磬一响就还钱。今日且叫我掷掷,翻翻本着。”众人知他家的产业还值数百金,就依允了。两三个老把势同他下场,一夜就赢了他七八百两,立逼着将房产地土都写了卖契,同伙许多人做保。这几个赢了的,拿出几两银子来,备了几桌酒酬谢众人,竹思宽却也吃了一饱,欣欣自得。【真便宜,七八百赊帐还了一吨先饱。余有一亲曾锡侯拥资巨万,衣食不浪费一文,头发长约寸余亦舍不得钱剃。到亲友家遇直剃头者,方扰一剃,其吝如此,遇赌则不惜。他有一茶馆,名曰爽月居,连房子器用家伙,系二千五百金所置者,偶一日夜输去三千金,以馆算与他,喜谓人曰:“我二千五百银子的产业算了三千金,岂不便宜?”竹思宽心亦类此。】此后众人知道他是属太监的,净了身了,再不同他大赌,只赌现钱。

他身边一文赌本皆无,着了急,想起他一个表姐夫来。这人姓苏名才,就是黄氏的侄女婿。他有千余金资本,在外路贩买杂货。竹思宽走去看他,苏才见了,甚是欢喜,说道:“你姐姐对我说,你竟改过不耍钱了,开了铺子,这样往成人里走还不好么?这是姑老爹的积行。”他借因儿说道:“开铺子,奈本钱短少,转不过来,老爹放的帐一时又收不起来。今日买了一桩米,差二三十两银子就撅住了。我听见姐夫回来家,一来看看,二来想问姐夫挪二三十两银子权用一时,三两日就送来。”苏才道:“我的货物还没有发动,银子是没的。既等着要用,把你姐姐的头面且当几两用罢。”遂叫妻子拿出几件首饰,说道:“这当得二十两银子了,你拿去罢。”竹思宽道:“一客不烦二主。既承姐夫姐姐美情,索性全美了我的事罢,再得十两就够了,省得我又去求第二家。”苏才想了一想,又对妻子道:“把你我穿不着的衣服借些给他罢。”他姐姐又将新衣服包了一大包袱与他。他说了声多谢,笑嘻嘻拿着去了。【乐哉。】到了乐铺中尽力一当,当了三十五两,走到赌场轻轻送去。

过了半个多月,苏才不见他送来还。竹清待亲戚极淡,人都不甚上他的门。苏才因要问他要东西,借此来看看姑丈姑母。坐下叙了几句闲语,方说起竹思宽借的当头来。竹清听得气得两泪交流,把竹思宽历来所做所为前后细说。苏才听了这话,知道这项物件他万不能还了,去寻他要当票要紧。辞了出来,正走到街上,见二三个屎皮辣子揪住竹思宽在那里闹。苏才看时,他连衣服鞋袜都没有了,上穿一件小衫,下着一条裤子,赤着两片精脚。苏才上前问故,众人道:“他输了我们十多两银子,只将一身衣服给我们,值不得头二两银子,就要罢了,如何饶得他?”苏才道:“列位看他这个样子,还问他要命么?劝列位撂开罢。”众人那里肯依,这个一拳,那个一脚。苏才看不过意说道:“列位不必动手,打死人是不要偿命的么?”向顺袋中掏出有两数银子,递与众人道:“这个列位拿去买杯酒吃罢,放了他。如不肯听凭尊意,我就不管了。”众人先看竹思宽的样子,知是逼不出来的,不过打几下出出气。见苏才拿出银子来解纷,实出望外,做好做歹放下他,向苏才假说了几句好看的话,笑吟吟往酒馆中去了。苏才向他叹了口气道:“你这样不成人,如何是了?我的东西你料道不能还了,把票子给我罢。”幸而当票还在身边,取出付与苏才。【疏财之姐夫遇着这不才之小舅,奈何?余阅此,偶忆起一故事,当年祝枝山在京兆,无以度岁,向各亲友家借白领,诡云往人家吊孝,借得十数件,尽送质库。新年人不好来要,灯节后皆来取讨,答云:“早来好来,迟到如今,当票也不知何处去了。”竹思宽当票竟还在,较此尚妙。】苏才道:“你这个样子,还有脸面在街上走么?我送你家去。”他还不肯。苏才拉住不放,送他到了家。把上项事对竹清说了,然后回去。竹清见贤郎这样个形状,也无言可说,只叹了几口气,落了几点泪。老牛舐犊,没奈何,把旧长衣又给他一件穿上。

忽一日,黄氏侄儿骑了头驴子如飞而来,说道:“母亲偶然得了暴病,叫我来接姑妈妈,快家去见一见。”黄氏道:“你快去码头上叫乘轿子来。”他忙忙去了。及至叫了轿来时,驴子已不知何往,找竹思宽也不见。他急得暴跳道:“我怕走得慢,借隔壁磨房里驴子骑了来。这没得说,又是大兄弟拿去做赌本了。”【偷的有趣。】竹清在房中羞得连声也不敢啧。他急了一回,没奈何,只得步行同黄氏去了。

竹思宽把驴子偷去,做了二两五钱银子耍子筹码,顷刻送得精光。他打听得舅母没有了,到六日上黄家,正念首七经,他毫不觉耻,走了去帮忙。他娘舅表兄见他,虽是一肚子的气,家中有许多亲戚男妇,当着人又不好发泄,看妹子、姑娘的面子又不好撵他。到晚间和尚施食,至三鼓方歇,人都困倦了,一齐睡着。次早起来,灵前的供器都没有了,众人不见了许多孝衣,连白布桌围都拿了去。出去看时,门已大开。查点众人,单单不见这位姓竹的贤甥。【这一偷更妙。】他娘舅急得乱叫道:“你宁可把别的东西偷些去罢了,把孝衣拿了去,这忌忌讳讳的如何重做?这是如何说?”忙叫儿子拿了银子到屠家场上找着了他,要了票子赎了回来,把个黄氏羞得要有个地洞也就钻下去了。

过了几日,黄氏归家,把乃郎妙处告诉了丈夫。竹清有年纪了,羞愧气恼齐集胸中,渐渐饮食少进,恹恹成玻这竹思宽从此也不想回家了,在屠家做了帮闲,十日半月积得几文,就同人小耍。他虽输完了家业,却把武艺练精,竟不得输了。屠家见他伶俐,相帮照看赌账,拿拿红儿,倒离不得他。【可谓学成看赌艺,货与放头家。】且说竹清久不见儿子回来,门口也无索赌帐的来闹,家中所余也还尽可供穿吃,眼耳清净,病倒觉好些。久不出门,一日,拄着根拐,到街上茶馆中坐坐散散心。走堂的送上一壶茶来,他忙道:“不用茶,我略坐坐就去。”那掌柜的素常认得他,知是吝啬,怕费茶钱,笑道:“送你老人家吃,不要茶钱的。”他方留下。筛了一杯吃着。见隔座两个人也在那里吃茶说笑。他听了听,是谈他的家务。一个道:“为人在世,银钱谁不爱?要十分刻薄,触了鬼神之忌,远报儿孙近报身,再躲不掉的。像竹思宽的老子那孽障,我虽不曾会过他,听得人说他的刻薄啬细,也就是天地间少有的了,穷苦人吃了他多少亏。挣了一辈子,弄了这么个家俬,也没有享用一日,养了这么个好儿子,轻轻的送了个干净,背后还落了人多少笑。”那一个笑道:“我前日在老屠家,见竹思宽把房产地土都输了,写了文书给人。只等老儿一倒头,都是别人家的。那老孽障不知道儿子的这件事,还坐在鼓里呢。这话,大约也就要气死了。”竹清听了这一篇话,一口气几乎回不过来,把腿都气软了。定了半晌,方挣着回家,向黄氏说知。夫妻悲切了一场,他的旧病原未曾大好,复着了这口重气,成了一个气蛊,又舍不得钱医治。临危时,心中想道:“这个孽障,我同他前世不知是甚么冤家,今生相遇,那里是甚么父子?他同我拗了一生,我如今要说我死后要他埋葬我,他是决不依的。不是烧了,就是弃之于水。我只要叫他火化,然后水葬,他就定然埋了我”烦邻舍到屠家寻了他来到跟前,说道:“我生了你一场,养你三十多岁,我不曾得你一日的孝养。为一赌同下流,我劝了你几千百遍,越劝你越要拗着去做。我如今要死了,也管不得了,任你去罢。但我死后,料道也没人将来到我坟前烧钱化纸,你不必土埋,把我烧了,弃在水里头罢,倒还干净。”说毕,就闭目而逝。

竹思宽每当他老子劝他不要赌,他更赌得利害,劝他不要下流,更往下流里走,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不是。他常见有同他一般的人,也劝道:“你们这是何苦,不要像我这样不长进。”但他是生来的逆种,明知故犯。今听了父亲临终的话,他一时心中也觉难过。忖道:“实是我同他拗了一生。父子一场,他日临死的言语,再不依他,也觉太过不去些。他在生时我恨他者,为他时常在我耳边絮聒,以不入耳之言相加,所以拗他。如今想起来,他挣了一生,一分家俬我全败尽,他也并不曾敢把我怎么样。凭良心说,我要有这分家俬,他要花了我的,我也还有好些依不得呢。【世间忤逆心肠恶子声口,大都如是。】只想他的好处,不要想他的歹处。我后来或者生了儿子,也要想他孝顺呢。人常说,死了死了,外人还人死仇解,何况一家?罢罢罢,把冤仇解了罢,我依他的遗言罢。”遂买棺装殓抬出去,一火焚之。拣了骨殖,家中拿了个旧瓶盛了,去到城外赛虹桥上投于中流。【不逆父命,真是孝子。】这些债主见他父亲死了,都是来索逼,他将房产地土并囊箧中所剩尽情付与。黄氏是儿子降服了的,可敢擅发一言?暗气在心,又是悲痛丈夫,不数日而亡。竹思宽想道:“他虽然不曾说土埋火化,但他夫妻自然该在一处。”也就烧了,弃于赛虹桥下。他的房子俱无,孑然一身,就依身在屠家赌场中过日。他虽把一分家俬送尽在这赌之一道,倒也熬成一个相识。屠家赌场上来耍钱的财主,官宦门的子弟多,也个个奉承,又习会了这篾片道路。虽吃穿二字不愁,但他自幼花用惯了,所以到三十余岁,并无家业,也不想要妻子。

他有个混名叫做赛敖曹,他这根阳物生得其实放样,横量宽有二寸,竖量长及一尺。休说是良家女子,就是淫娼宿妓,见了他这驴大的行货,也惊个半死。有那大胆淫浪的妓女,贪他加倍的嫖钱,又想尝尝这顶大的滋味,略试一试,就肉绽皮开,啼哭而遁。后来妓女中拿他做了誓辞,凡他的同类中有说誓者便道:“若没良心,叫他遇了竹思宽的膫子。”他有这个大名在外,妓女中再不敢招惹他。因有这个缘故,把娶妻一念丢向九霄云外,再也不想。他虽遇几个妇人,只算做登门奉拜,并不曾做入幕嘉宾。那阴户之形虽然熟识,却还未曾尝着个中滋味。不想天配奇缘,偶然遇着郝氏的这件家伙,竟是生死替他装本钱的一个皮袋。

郝氏虽是个半老佳人,风骚比少年尤胜。当日也素常闻竹思宽的大名,不敢造次。后来想道:“彼人也,我亦人也,我何怯乎哉?”竟同他试了一试。谁知悠然而入,毫不觉其烦难。竹思宽遇了这个开大饭店的主儿,方得饱尝一顿异味,始知妇人裙带之下真有乐境。起先竹思宽以为自己腰间这废物是没用的了,今日方知天生一物,必有一配。因此钻头觅缝,去弄了钱来奉承郝氏,图他欢心,可以常常领教他这个妙物。但他一个好赌的人,如何得有余钱?有个缘故,他虽好赌,比不得这些少年孟浪的人昏头昏脑,脖子上插一面小黄旗,做那送钱的铺兵。他于此道中花了数千金,练了二十余年,而却甚是在行。他在赌场中着脚久了,某人有钱,某人没钞,某人是把势,某人是雏儿,个个都有一本老册子在他胸中。他或遇著有钱大老,又都是在行的,他不耍,就在傍边撮趣奉承,或是帮着算算筹码,或是记记帐目。谁人赢了,他拈些飞头。这些在赌场中顽钱大老,十个中有九个肯撒漫。见他又善于帮衬,又会奉承,且相识久了,分外肯多给他些。或者造化,遇着两个有钱的雏把势,他便勾上一个老手上常他在此道中历练久了,钳红捉绿,手段也自高强,所以十场中倒有九场被他席卷而去。他得了这种钱赌,别处一文不舍,只做件把衣服穿穿。每日饭食是在赌场中扰的,终年连柴米都不消买得。积得多了,只留些赌本,余者尽送与郝氏,为阴户钱粮之费。【竹清生他一场,不曾孝养一日,郝氏之阴户,他供了无限钱粮,竹清之嘴竟不如郝氏之阴,刻薄人宜生若是之子。】数年来也填还了他不计其数。

郝氏这个阴户,就像和尚们化缘的银柜一般。捏上两个泥娃娃,张着一个钟口大的小口袋,站在柜上。任你撂上多少钱,都掉了下去。他这样个小肉窟窿,竹思宽填了许多钱,总不见一些影响。【一羊贩贩羊数百只,货卖偶嫖一妓,相得甚欢,陆续将羊尽予与妓,一日临行,谓此妓曰:“我同你相厚一场,可将你此物与我细看一看。”其妓即与看之,此客叹曰:“这样一个牙也没有的一张嘴,怎么就吃了我几百只羊。”几百只羊入内尤不觉,况于竹思宽之零星钱乎?】郝氏自从幸会过他这件放样的阴物,他的自然成了个出楦的阴户了,【阴户而曰出楦,与铁阴是一样新闻。】间或有嫖客来与他相交,此讶其小,彼讶其宽,都骇然而走。

郝氏有个最相厚旧孤老,极善诙谐嘻笑,他的阳具当日也是郝氏赞扬过,考在一等数内的。偶然来看他,温温旧帐。带了个包儿来做东道之资,郝氏备酒饭款待他。同他吃了饭,留下过夜。二人解衣上床,那人将他阴户一摸,竟如两片破瓦,吃了一惊道:“妇人中有如此巨物耶?真可谓三日不见,当刮目相待了。我见武则天小说内,说他阴如片瓦,我以为后人骂他的话,据此言之,想亦不谬。”只得上他身去试试,宽而无当,阳物在内如钵中木舌一般,左右晃荡,总无涯际,【妙譬。】又宛如措大走路相似,任着两边摇摆。【此譬更妙。】郝氏见他在腹上一动一动的,内中却全然不觉,问道:“你弄便弄罢了,又不放进去,只管乱动做甚么?”那人暗笑道:“好大物。”拔出道:“我撒泡尿。”来到窗下,见一个捣蒜的石杵,有手腕粗,有六七寸长,悄悄拿了进来,假意爬上身,用手将那石杵往阴中一塞,一下全入。郝氏道:“你怎把阳物冻得冰冷的了。”那人吐舌道:“好利害,我定要试试有多深多大。”又道:“我还要出个大恭去。”又下床来,灯影之下见床侧有一个槌衣的大棒槌,笑着拿了上床,又爬上肚子,将那棒槌对了阴门,两三捣送入大半。郝氏觉内中有些捣着底了,他暗想:“惟竹思宽的可以至此,他何得亦有些异物?”忙用手去摸时,原来是一个大棒槌。笑骂道:“促恰鬼,这是我挣饭吃的本钱,又不是石臼子,怎拿大棒槌捣起来了?”那人也笑道:“你不听见古诗上说的,长安一片黑,万户捣屄声么?”郝氏大笑道:“我听得是一片月,捣衣声。”那人道:“月下自然是捣衣,你这个屄只好黑地下捣。虽两件事各有不同,总要用的是这个棒槌。”两人一齐大笑。【昔有一张姓之儿与阴姓之妇联姻,临娶时张姓之妻命媒人传亲母云:我家大大一张,妆奁须入得我张家门,才出得他阴家的门。”亲母向媒人云:“你拜上亲家母,他虽是大大一张,我的阴门也不校”正是郝氏之谓。】那人知弄不得的了,见他这种奇牝,不住用手抠挖。郝氏被他引得不疼不痒不痒,甚是难过,淫水长流。那人手皆精湿。将五指捏拢,戏往内中一塞,不想滑济济把一只手送了进去,直至手腕。郝氏犹然不觉,那人大骇坐起,将一只脚往阴内一蹬,进去了半截。郝氏摸着,笑骂道:“我这东西是给你当破皮靴穿的么?”【此何足异?有一笑谈,一妓阴大无比,有一熟客到他家,此妓正赤身昼卧。此客戏将他鞋脱下,塞入阴内,妓醒,觅鞋不得,问他鸨母,鸨母道:“你穿在脚上,如何得不见?”此妓上净桶小解,鞋自阴中掉出,妓笑呼鸨母道:“不知那个促恰痨,把鞋塞在我这里头,才掉了出来了。”鸨母道:“前日不见了两把大酒壶,想也是人同你玩耍,塞在里头了,你寻寻看。”酒壶可以塞上两把,而况于半只脚乎?郝氏若与此妓相较,算紧美之甚了。一笑。】那人笑得满床乱滚了会,方才睡了。次日回去,当一个笑话告诉人,就有编出个吴歌来唱道:郝老鸨儿忒子个骚,一个阴门赛子个破瓢。被人拿了当子个皮靴套。只好叫赛敖曹做他子个孤老。【个音故。】人听他有这件奇物,再也没人来领他的大教,因此这郝氏爱竹思宽的肉棒槌犹同性命。今见女儿大了,有他这件豆腐脑儿似的嫩货接待,不愁那财源不滚滚而来,做个富婆。【富翁则有之矣,富婆此方仅见。】况且自己已四十多岁,成了老佳人,也是过时的了。恐怕竹思宽憎嫌他这个干虾瘪鲞,【奇语,虾则谓其形,鲞则喻之臭】一时见弃,那里再去寻这驴肾般的佳配?所以托他只要替女儿寻得个好孤老来,不但分惠与他,且自此以后,有女儿做了穿衣吃饭的本钱,他这件老朽牝物情愿奉申致敬,白送与他受用,一文不复再索。竹思宽听了这话,银钱还是末事,若谋事不忠,恐他恼恶起来,再出逐大门之外,何处再寻这深松阔大的妙物?【此等妙物或者还有。】岂不守了活寡?因此十分上心。

一日,在赌场中有一个旧相识,姓铁名化,是个回子。【回子】有三十多岁。他自幼刁钻古怪,促恰尖酸,所做所为,出人意外。**岁时,他父亲送他到一个老学究馆中教他读书。他别样的事件件皆能,惟到了书上便念不下去。【此等学生多极。】这先生姓真名佳训,【一个好先生,不愧姓真。】是个迂板的老儒,毫不放松,常施挞楚,无一日不见教他几下,他怀恨在心。这先生年纪虽才五十多岁,却是一嘴白须。一日将要科考,闻得新宗师系少年进士出身,最爱少贱老。少者虽文章欠通,他以为青年可以培植,皆取前列。老者纵是宿儒,尽置末等。这先生须发如银,自觉难看。恐怕一时考低了,不但坏了声名,且不得科举下场,要寻些乌须药来乌黑了,方好去考。又不知何处有好方,但是会着朋友就问。【一老汉纳宠,有一嘴白须,用乌药乌黑,其宠一日见之大恸。此汉骇问之,答曰:“我见了你乌乎,我怎么不哀哉?”娶妾者,乌胡自是常情,不意应考亦乌发也。】铁化揣知其意,向先生道:“我家老爸有上好的乌须药。”先生:“你如何知道?”他道:“先生当我老爸的胡子是黑的么?也是雪白的。我时常看见他到晚间临睡时用些药包了,过了夜,第二日早起,就乌油黑的。”先生闻言甚喜,向他道:“你晚间回去时,请了你父亲来,我有话说。”他道:“我老爸出外做买卖去了,这一向还没来家。先生要药,家里有,我问母亲要些来送先生。”先生道:“也罢,你不可忘了。”到了放学时候,将散时,先生又叮嘱他道:“我还等着你拿来才回去。”他满口应诺,如飞的跑到家中,忙忙的摘了些红凤仙花,同些矾捣烂如泥,用纸包了,送到馆中来,诡对先生道:“我母亲说来,这个药见不得风,不可打开了看。【妙甚,打开恐看出假也。】只到临睡时用块小绢帕包在胡子上,明日就漆黑的。两鬓也搁上些,再用包头扎住,也就黑了。”那先生是至诚的人,信以为实。到了家中,果然到临睡时方打开,包了就睡。过了一夜,次早起来,对镜打开一看,吃了一惊,不但一嘴通红的胡须,同两鬓连脸上,斑斑点点都弄红了。若再有个红脸,竟像一个火神。他有个女儿见了,说道:“这是谁拿染指甲的凤仙花捉弄爹爹的?”【闲中提出此女,后嫁干不骄,方不是劈空诌出。】真佳训被他提醒,方知为铁化所耍。一两日就要赴考,真急得要死。忙用水洗肥皂搓,越洗越红,反被肥皂搓得更光亮起来。没奈何了,只推有病,等到后来赶遣才告大收罢了。门也不敢出,足足在家躲了有一个月,红方退了。他起先是一嘴白须,到如今竟弄成鹅黄颜色。【真先生若是白面,倒合了相书。相书云:“银须金面,大贵之相也。”】旷了一个多月的馆,那日一肚忿气走到馆中来,传齐了众学生。铁化也来了,先生要打他。他道:“我又没有犯了学规,先生为何打我?”先生道:“你这样小小年纪就这等坏心术,你前日弄的是甚么药哄我?”他道:“我何尝敢哄先生?我母亲包了药,对我说了,放在桌子上。我往外边出了个恭,怕先生等晚了,忙进去就拿了来送与先生。谁知一时慌忙,就拿错了来,把我妹子染指甲花拿了来。我回去,妹子问我要花。我再去看,那个乌药包还在桌子上,才知道拿错了。我要送到先生家去说这话,我又小,天也渐渐黑了。不意妹子将那一包药抢过去,摔在地下,脚踏得稀烂。我再问母亲要些药,等先生第二日到馆来送给先生,又没有了。【真刁钻,此想更妙,不如此说:恐先生再要。何以答之。】次日就听见先生有病,我敢戏弄先生么?我在家被妹子骂了两日,说把他的花弄掉了。”【此语不但不受过,且还有居功之意,暗含错送了药,因先生而受妹子骂也。真顽皮。】他此时要强说是乌药,自然是他弄鬼无疑,定然是要打的了。他真认是错拿了,倒不好打他。先生听他说得委委曲曲,有头有尾,也就半信半疑。况前日问他小孩子要药,自己也有些差处,也就饶过了他。

这馆中有个学生贝余,那一日书背不熟,被先生责了十板。那日铁化也责了几下,先生回家吃饭。众学生都回去了,单不许他二人去。贝余喃喃嘟嘟骂个不歇:“我们的皮肉被他打得生疼。”铁化道:“你骂他,他又听不见,如何出得气?我有法儿报这个仇。我家远,你家就在隔壁。你去要两个大针来,插在他坐的垫子上。等他坐了下去,把那屁股戳他两下。只当替我们的屁股报仇。”贝余道:“好是好,只我两个在这里,查起来,不是你就是我,又捱一顿好打。”【贝余有此想头,尚不至大愚,但铁化过于狡狯。故被其愚耳。】铁化道:“我恨他不过,你只管依我行事,你再写个帖儿,说铁化拿针戳先生,他看见了,我破着再与他打十板,且出出气,一丝也累不着你。”那贝余欢天喜地跑到家,要了两根针来插在垫子上,又写了个帖儿放在底下。

少刻,学生都来齐,先生也来了,到椅子上一坐,穿的是单衣,两根针戳进去半截,疼得暴跳起来,忙把针拔出。拿起椅垫一看,只见底下一个帖儿,写着铁化用针戳先生。叫过铁化来,大怒道:“你这畜生,书也不会念,单会做这些坏事。”铁化道:“学生多多的,先生怎么就知道是我?”先生拿帖儿与他看,道:“这上头现写着是你。”铁化哭着道:“我笨些,不会念书,人见先生常打我,就捉弄害我。要是我戳先生,我还敢写名字放在这里么?”先生想他说得甚是有理,遂叫众学生来对笔迹,却是贝余。先生要打他,他说是铁化教他做的。铁化道:“我就这么呆,要是我叫你做的,肯教你写我的名字,你先在先生座上翻,我当你寻甚么东西,你做的事体反赖我。”先生道:“这与铁化不相干,明明是贝余这个畜生,因我早起打了他,他故下此毒手戳我,故意写个帖子,想嫁祸与铁化。这等奸诈可恶。”那贝余痛哭,只说冤赖他,口口咬定是铁化。先生也还有些不决,有一个大学生,名叫干壹,说道:“先生只究这两根针从何而来,便知是谁了。”【随手便出干壹,省笔。】先生问铁化,铁化道:“我不知道,贝余说要出恭,去了好一会才来,就在先生位上去翻。”先生便打发干壹到他家去问来,回说道:“他母亲说贝余说先生要根针用,拿了来的。”先生笑道:“畜生,你还有甚么说?”贝余道:“是铁化叫我要去的。”先生怒道:“你还敢赖?铁化叫你吃屎,你也肯吃么?”按在凳上,结结实实将贝余重责了十板。【甚矣,世间之冤枉事不少也,明是铁化,反累及贝余。铁化狡黠便能脱祸,贝余愚卤但受其枉,以小概大,片言折狱难矣哉。】贝余被铁化耍了这一下,真有口难分辨。却也背地被他骂了十数日。【先生犹被其愚,而况于此蠢材乎?】隔了些时,那先生有事出门,回来时,正在铁化家门口过。只见十多岁一个孩子,弯着腰在那里哭着叫骂。走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卖鸡蛋的,在那一块马台石上,把两只膀臂圈着,把些鸡蛋垒得高高的,弯着腰抱着,动也不敢动一动,一个筐子放在旁边。问他缘故,那孩子哭道:“这家十来岁的一个人要买我的蛋,叫我过数。又没处放,他叫我把手圈着,他数了,说进去拿钱来取蛋。这半日总不见出来。我又不敢动,怕蛋滚下来打掉了,这一回又没个人过,我腰也弯疼了,膀子也木了,再迟一会,都是打掉的数。造化遇了老相公,救我一救。”先生知是铁化所为,恨声不绝。替他拿过筐子,把蛋拾在内,装完了,那孩子连腰还直不起来,向先生千恩万谢,方提了筐子走去。

先生到了馆中,那铁化已打后门早来到学馆里了。先生叫他过来,问道:“你门口那个卖蛋的,可是你促恰做的事?”他道:“我吃了饭就到学里来,并不知道甚么卖蛋的。”先生道:“他明明说十来岁的一个孩子,不是你是谁?”怒狠狠的要打他。【方写耍贝余,又写耍这孩子,见得总是孩子,却没有铁化之尖酸狡狯耳。】他道:“我家有好几个十来岁的,难道就是我?先生方才不该放他去,叫他来认认我,看是不是。先生此时打我,可不冤屈了我么?”【真顽皮。实是强词夺理,先生亦无奈他何。】那先生倒被他说得无言可答,又饶恕了。

这馆中有一个学生,姓白名华,他父亲曾做陕西华州吏目,因为无子,祷于华山所生,故命此名。这白华伶牙俐齿,善于捣鬼。众学生替他起个混名,叫做白白嘴,因两个白字重在一处不好叫,见他的嘴略有些瘪,又都叫他白瘪嘴。

一日,先生他出,铁化道:“我讲个笑话,你们众人听听。”白华同众学生都攒拢来听铁化道:“一个妇人往井上汲水,这日大冷,遍地都是冰。这妇人一时尿急了,见左右没人,就蹲下去溺。溺完了才要起来,不想一滑,站不稳,一个坐跌,把个阴户就冻得粘在冰上,爬不起来,只得坐着。他丈夫见妻子不回,忙走了来,看见妻子坐在冰上,问他缘故,妻子告诉他,因溺尿冻住了。这男人没法,想了一会,道:“除非呵化了冰,才起得来。”只得爬倒,用嘴呵。不意把嘴同阴户冻在一处,也动不得。忽有几个挑脚汉过,见他二人如此,问其所以。男人嘴冻住了,说不出话来,妇人只得忍羞实告。那几个汉子上前看了看,内中一个道:“这事容易,若要开时,我们拿过扁担来,大家别嘴的别嘴,别屄的别屄。”众人听了大笑,白华见是骂他,说道:“我也有个笑话说给你们听。”众人侧耳听他说道:“一个人念诗道:‘一色杏花红十里,状元回去马如飞。’旁边一个人道:‘你念错了,古诗是归去。’这人笑道:‘你好不通,归字就是回字,回字就是归字。’”众人笑得打跌,铁化道:“你们不要笑,我再说一个,一个人在画铺中赊了几幅画儿,家去贴着,画匠要了几十回,他总不肯还钱。画匠气不过,骂道:‘我肏你贴白画的亲娘。’”众学生齐拍手笑道:“白瘪嘴吃了亏了。”白华也不答应,说道:“你们不要笑,且听我说了着。一个人才睡觉,听见外边叫门,起来开了看时,不见有人。刚回来睡下,又听见叫。只得又起来开了,又没有。如此者四五次。这人急了,骂道:‘开了门不见人,关了门又叫门,我肏你叫门的祖奶奶。’”铁化见伤了他祖上,就面红耳赤,争竞起来,几乎相打。那大学生干壹,虽也是个少年,却板板策策,从不同人顽笑,众人都惧怯他些。【屡写干壹少年老成,后来方见是成材也。】是他一阵吆喝,才镇压住了。

铁化又读了一二年,他父亲见他仍然一窍不通,叫他辞了先生,下来学做买卖。他在馆中先生管着,还时常逃学,何况到了铺子里,他可肯安坐?终日在外闲撞。

一日,遇见一个人,穿得甚是齐整,斯斯文文,也像个读书人的样子。远远走来,到了跟前一看,是一个大糟鼻子。他心有所触,暗暗含笑,上前深深一揖。那人见他身上华丽,知是正经人家子弟,也回了一揖,道:“小相公,素不相识,何劳赐揖?”他道:“先生这样一个仪表,可惜把土星坏了,怎不治他一治?”那人蹙额道:“正是呢,也曾各处寻方医治,再不能好。”他道:“家父倒有绝妙的奇方,一治就好的,效验至极。”那人欢喜得一把拉住,道:“小相公,既然如此,烦你引我到府上奉求令尊,倘医好了,我自当奉谢。”铁化诡对道:“本当奉陪同往,但晚生有些要紧的事到一舍亲家去,不能相陪。先生只到三山街,问开毡货店的铁爸爸,人都知道,那就是家父。”那人道:“原来是铁爸爸的令郎。令尊虽不曾会过,是久闻名的。府上在礼拜寺间壁,我也认得,此时就去奉求。”遂同他拱手别了,一直走到铁家,烦门上人说了进去。老铁回子迎了出来,让到厅上坐下,问其来意。那人看见这老回子也是个大糟鼻子,红肿如拳,甚是疑心,只得答道:“适涂间遇见令郎,他见弟鼻红肿,他说爸爸有上好药方,特来奉求。”老回子大笑道:“先生被那畜生哄了。”因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若有好方,我的鼻子如何到这田地?他哄尊驾来同我会会糟鼻子的。”那人恍然大悟,也大笑作辞而去。

他一日走到一条僻静巷内,见一家门内一个少妇同街上一个老妇人说话。他见那少妇颇有几分姿色,便站住目不转睛的呆望。那老妇见他年纪虽小,然看得太着相了,说道:“你走你的路罢了,尽着站住看甚么?”他道:“朝廷的官街,你站得我就站不得?是你看我,我何尝看他来?”老妇怒道:“你明明的看着,还强嘴,把眼珠子剜了你的。”铁化笑道:“你剜了我的眼睛,千万撂在那位奶奶的裤裆里。”那老妇听了,又好笑又好气,撵着要打他,他才跑了。

他到十四岁上那一年,教门是七月初一日过年。老回子把一个六月的斋,大长的天气又是那热,一日饿到晚,还要几次礼拜,直到星月上才吃上一饱。到五更时,又撑上一肚子的牛羊肉、油香、哈哩洼,好捱一日。有年纪的人饥饱不均,伤了脾胃,成了禁口痢,十数日就病故了。请老师傅同满刺念回回经,即日下葬,都不必细说。

过了数月,他一日偶然在门口闲站,只见一个斗笠草鞋汉子,问隔壁一个牛肉铺内道:“这里有个铁回子在那里住?”那铺子里的人就指着铁化道:“那戴孝的就是铁相公。”那人走到跟前说道:“我是北门桥吴相公差来的,有封字送与相公。”铁化先听见叫他铁回子,已心中含怒。接过字来一看,假意道:“原来你相公等着借这东西,你不要就去着,赶着拿了去。”他忙忙的走进内边,取了一个大圆盒,将磨盘拿了一扇装入,四面封了,写了一个回字封好。叫家人将盒子掇了出来,对那来人道:“你家相公急等着要用,你路上万不可歇。”叫家人帮着他抬上肩头扛着。那人道:“重得很,是甚么东西?”铁化道:“都是要紧磁器,不要歪动,看打掉了。”又将回字替他揣在怀里。那人没奈何,扛着去了。原来那人是庄子上才上城来的,【应前斗笠草鞋句】乡下人老实,信以为真,【说得活像,即城中人亦不得不信。】一气扛了七八里,肩头也压肿了,两手扶着,肩也不敢换,生怕歪动打了。累得浑身是汗,面红耳赤。到了家中,走到内边,叫道:“快来接接,压死了。”他主人忙跑出了看,不知何故,用手来接,觉得甚重。那人道:“正正的好生拿着,看打掉了。”他主人问道:“是甚么东西?”那人道:“我那知道是甚么?铁相公说是相公借的,急等要用,叫我一气扛了回来,不可耽搁。”他主人甚是疑心,道:“我并不曾问他借甚么。”忙打开一看,是一扇石磨,不知其意,问他有回字没有。那人喘吁吁的道:“有,在我怀里。”取出来,汗都湿透了。拆开了一看,上边并无多言,只得九个大字,写着:“来人无礼,罚扛磨一回。”下面有一行小字,道:“仍着送回,庶可偿罪。”他主人笑着问道:“你怎么得罪了他?被他耍了这一下。”那人道:“我何得罪他?我到了那里,问那里牛肉铺里道:‘铁回子在那里住?’他正在隔壁门首,那铺内人指与我。我将相公的字递上,他就进去拿了这东西,叫我扛了来。”他主人大笑道:“他恼你叫他铁回子,故罚你当这回苦差使。”那人方明白这个缘故,又是那可恼,又是那好笑。他主人道:“说不得。你歇歇,还替他送了去,万不可再叫铁回子。”那人嗗嘟着嘴,歇了一会,只得又与他送去。

一日端阳佳节,秦淮河游船如蚁。他家的小厮来向铁化道:“方才奶奶打发我送粽子到火爸爸家去,我在贡院门口过,看见哈相公、锁相公、马相公、伍相公四五位抬着食盒,都游船去了。”铁化想道:“这几个人都是我家教亲好朋友,他们就偏我去作乐,令人可恼。我如今给他个大家乐不成。”遂叫那小厮忙去捉了些大青蚂蚱来,到家中寻出一个鱼鲊罐子,装了些稀粪清,把那蚂蚱拌上,用红纸封好。吩咐小厮,如此如此行事:“你到那里切不可笑。”那小厮甚是伶俐,点头会意,接过来拿着,一直到河边来。远远看见这几个人的船到来了,高声叱喝道:“哈相公,我家相公可在船上么?”那哈回子一看,认得是铁家小厮。见他手内拿着个罐子,遂同众人商议道:“小铁儿这促恰鬼,到处他占人便宜。他这小厮拿着的,定是人送他的东西。我们且骗了来吃了再讲。”遂叫船拢了岸,诳那小厮道:“你相公才上岸同人说话去了,就来的。你拿的是甚么?”那小厮见他说谎,忍着笑,用眼睃他船上。正中放着张桌子,铺着猩红绒毡,一个大宣窑花瓶插着莲花,香炉棋子之类,摆得好生富丽。面前一张金漆方桌,五个人围坐着,鲜果美肴堆了一桌子。答道:“我们家的伙计才打安庆来,带了几罐鱼鲊送我家老奶奶。老奶奶说相公不在家,定然是来游船,叫我送一罐子来。”众人听了甚喜道:“你来得好,拿上来,你家相公就来了。”那小厮将机就计,递与船上人接了,他道:“千万交明与我家相公,我回老奶奶话去。”说着,笑嘻嘻如飞的去了。众人欣欣得意,拿过来揭开了纸头,正要倒出来尝尝,谁知这些蚂蚱闷久了,见了亮,一阵乱跳。众人满头满脸,浑身上下,无处不是臭粪。先蚂蚱一跳时,大家齐叫:“哎呀,不好。”这一声叫是张着嘴的,溅得那粪屑满口都是,几乎连肠肚都吐了出来。【神情写得逼真。】这桌子摆设的肴馔果品,都成了屎拌了的,满船臭不可闻,方知吃了他的这一场大亏。【受得好便宜。】连跟随家人,在船头船尾老远的伺候,都还沾了些余光,臭得都坐不住了。东西也吃不得了,倒在河里。一场扫兴,大家散去,归家洗沐去了。累得船家把船都重新洗过,还不能除尽臭气。

再说铁公房分中的姐姐、妹妹、嫂子,他母亲接了五六个到家中来过节,都说道:“今年人说秦淮河热闹得很,有一二十只灯船,堂客们游船的多得了不得。一年一度,奶奶带我们大家去顽顽,也沾你老人家的洪福。”他的那个胖女儿【胖女儿者,童自大之妻也,顺便即带出,用笔之灵便若此。真妙。】撒娇撒痴的道:“妈妈,你带我同姐姐、嫂嫂们玩玩去罢。”这个一嘴,那个一舌,念诵得那老回婆倒也有些念动兴了。叫了铁化来,道:“我听得说河下今年十分热闹,我老人家了,也该去散散心。你可雇只船,我同你姐姐、妹子、嫂子们大家去顽顽。”他道:“人山人海的,到那里有甚么趣?不如在家坐坐,还受用些。”【妇人游船看灯,江宁之恶俗也。他此说却是。】他娘怒道:“只许你终日在外边取乐,我就顽不得一顽?难道怕花了你的家俬么?”铁化不敢违拗,出来寻思道:“我娘从没这样高兴,定然是他们怂恿的。我且叫他众人吃些亏,才知道这船不是好游的。”主意定了,次日雇船,上面挂上帘子。他预先来嘱咐道:“既要游船去,不要多吃茶水,船上没处溺尿,大家留神些。”众妇人欢喜非常,果然多不敢吃茶水。大家清早吃了些饭,坐轿子到船上来。撑开游赏,真是热闹。看别的游船上,有清唱的,有丝管的,有挟妓的,有带着梨园子弟的,还有吹打十番的。那两岸河房,全是来玩赏的男妇。虽然耳中眼底有趣,但此时五月上旬,天气正长。一轮火伞当空,四面日光透入蒸着。已是热气难当,又且是口中发渴。到了午后,众人都是绝早吃的饭,此时也饿得很了。他娘催了三四次,他只答应“就有了。”却不见拿上来。又停了一会,方才送上。你道是些甚么?都是卤鹅、腊鸭、腌鱼、烘糕、薄脆、眉公酥、玉露霜、闽姜、橘饼、糖梅、圆片之类。众人已饿得发昏,见了这些东西,尽饱一吃。过了一会,时已下午,越发炎热。先已是渴了半日,又吃了这些咸的、甜的、干的东西,那喉管中都冒出烟来,如何受得?一个个都渴得昏头昏脑,忙问他要茶吃。取了两大壶温茶来,众人那里还顾得,右一碗左一碗只是呷。渴了的人,忍着倒还罢了,一吃些凉茶,越发渴起来,只是要吃。两壶不够,又要了两壶来,都吃了,大家灌了个满肚。渴虽止了些,又过不多时,都有些尿急了。既没处溺,又说不出来。正在难忍的时候,谁知铁化拿出些预做就的安息香来,他把皂角制成极细的末子,裹在这香上,捏了数十根,一齐点上。叫船家把船头迎着上风,他靠着帘子坐着。那香烟同皂角末,顺着风一阵阵的吹入舱中。这皂角末一闻着,喷涕打个不祝这些妇人正在那里尿急的时候,勉强忍着,已是难过。这一顿喷涕,打得下边的尿长淌,那里还忍得住?都穿的是单绸纱罗之类,把裙裤衣服后面尽皆污透,连膝裤同鞋都湿了,满船板都是尿。忙忙叫拢船,叫轿子回家。他到了家中,反抱怨众人道:“我说不要去,你们定要去,我叫少吃茶,大家朝死里呷。弄得满船是尿,人看着是甚么意思?明日被船家传得人知道了,脸面何在?”众妇人都红了脸不作声,他娘也是一裤子的尿,也说不出来。大家只怨吃的茶多了,不听他的好话,那里知是他弄的鬼。

过了两年,他十八岁上,娶了媳妇火氏来家,他母亲也就是那年死了。过了些时,他舅子火大生日,他去拜寿,有许多亲友都在那里留着吃面。他偶到后园中去走走,见他舅子的后窗底下放着一个净桶,就知是他舅姆子的。四顾无人,忙向锅底下刮了些锅烟子,将净桶边上周围擦了,把盖子盖上。他留心少刻,又进来看看,净桶已不在那里了,知是舅姆子掇了去用。他走出来,在席上笑个不祝众人问他,他只是笑。再三强问,他道:“我说了,怕大哥恼。”他舅子也不知是甚么事,便道:“你有话只管说,我恼的是甚么?”他笑道:“我刚才到后边去,不留心撞见嫂子在那里撒尿,雪白的屁股上一个大黑圈子,故此忍不住好笑。”内中那哈回子同他最相熟,笑着骂:“你这砍头的促恰鬼,单管嚼咀胡说。”他道:“我一些也不胡说,你叫大哥进去看,要没有黑圈,任凭怎么罚我。”他舅子也当是他真正看见,倒不好认着犯头,大家说别的话,就叉了过去。到人散后,火大走入房中,埋怨他妻子道:“你可知道铁家妹夫这个促恰鬼,你怎不留心撒尿,被他看见了屁股,当着众人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他妻子道:“哎呀,这是那里的话?我在屋里关着门撒尿,又不曾在外边,他如何得见?”火大道:“他还说见你屁股上一个大黑圈子呢。”那妇人道:“呸,他难道见鬼了,理那砍千刀的胡说。我好好的屁股,如何得有甚么黑圈子。”火大道:“你也不必骂人,也不必多讲,看一看便知道了。”叫他伏在椅子上,屁股撅着。掀开衣裙,把裤子扯下,果然一个黑圈,却被裤子擦得模糊的了。火大道:“现有凭据,你还强甚么?”用手将他阴户一拧,道:“大约连这个红圈也都被他看见了。”那妇人红着脸,气忿忿的想了半晌,忙忙的去将净桶揭开,点上灯一照,用手周边一擦,满手乌黑,方悟到是他弄的鬼。夫妻二人骂了几句短命促恰鬼,大笑了一常过了些时,铁化又到丈人家来。他舅子不在家,丈人房中坐了一会出来。偶然瞥见舅姆拿着两张草纸,往后边茅厕房中去,关了门净手。南京人家大家小户都有个茅厕,大人家深宅大院,夜间则用净桶,晚间仆妇侍婢们去倒。小房人家后窗之外即是茅厕,日间大小便皆在内中,净桶只备夜间之用。这铁化见他进去了,忙忙走到厨房内,兜了些米来,自厨房口悄悄直撒到毛厕门外。进来到丈人道:“老爹,不知是谁偷米,把米撒了一地,直躲到茅厕里头去了。”那老儿是当家的人,听得有人偷米,走出来一看,果然一地,吆喝道:“是谁偷米?”说着,就走到茅厕门口。见门关着,当偷米的人躲在内中,就来推门。那媳妇听见公公吆喝着来推门,又不好作声,忙忙的靠住,连裤子也不及拽上。一个骂着往里推,道:“是那个奴才白日里偷东西,这样大胆?”一个使着力往外顶。正在相持,铁化跑到丈母跟前道:“奶奶,你看老爹这样大年纪的人,嫂子上茅厕,他老人家跟了去推门呢。”那老婆子听了,跳起身,忙赶来一看,果然那老鬼还吆吆喝的推呢。被这婆子气狠狠上去两个大巴掌,把那老儿打得愣愣挣挣的。他骂道:“老没廉耻的,媳妇在里边解手,你推门做甚么?”那老儿听了,满面羞惭,道:“女婿才说道是偷米的,我当是真,撵了来拿,那里知道是媳妇?”及至出来寻女婿对话时,那铁化已回去久了。过后不但老头子好笑,连老婆子同媳妇想起他这促恰来,也暗笑了几回。

铁化一日在街上闲荡,有一个乡下人上城来卖枣刺。那刺捆得不紧,揸揸巴巴的两大捆,用铁尖担戳在中间,挑得老高的走。不想晦气,就在铁化身上抓了一下,把衣服也就戳破了些。他正要动怒,那人看见,忙歇下担子,上前陪礼道:“小人一时失错。相公看我乡间穷苦人,高抬贵手,饶恕了罢。”笑嘻嘻的尽着陪小心。铁化见他这个样子,俗云:“嗔拳不打笑面”,一时怒不起来,便道:“你非有心,失错了,何妨?我正要买担枣刺用,你要多少钱?卖与我罢。”那人见他不怒反要买他的,忙道:“相公饶恕了小人,我应该奉送的。府上在那里?我就送了去。”铁化道:“我如何肯白要你的,自然不亏你,你挑着跟我来。”那人挑上肩,跟着他走。那是乡下人,认不熟城中的路,跟他到了一条小巷口,铁化指着道:“走大街绕远好些路,打着小巷内过去,就是我家了。”那人当是真话,走了进去,挤住了,走不动,他在前面叫道:“你狠狠的使力挤,过了这一节路,那前边就宽了好走。”那人果然用力往前挤,越走越窄,动不得了。再叫了几声相公,要问话时,已不见答应。那枣刺两头挤住,人在中间。要往后退,那刺先是用大力挤进来的,此时要退,那刺都倒插在墙上砖缝中挂住,动也不能动一动。两边来往的人都拦住了走不得,骂道:“你瞎了眼,这个窄巷可是走得过去的么?”那人在中间叫冤叫屈的道:“是一位相公要买我的,领我到了这里,他不见了,何尝是我自己来的?”众人知道他被人哄了,等不得,都往别处绕去了。这卖刺的站了一会,人急智生,没奈何,将身子睡倒,还打进来的这边,从那刺底下爬了出来。他出便出来了,这担刺却动不得。又想了一会,身上又没一文,只得脱了一件大布衫,当了几十文钱买了一根粗麻绳,打刺上撂过去。他又爬进去,拉着绳头爬了出来,用力倒扯。那里扯得动?你想这乡间的人,自三四更天挑着个重担,几十里走上城来,指望着卖几十文钱,买碗饭吃,剩得多寡就回去的,那里知道遇了这位盛德君子?耍这一下,弄得已是下午,力也费尽,腰也饿酸。要撂这担刺,又舍不得那铁裹的尖担。只得到街口,再三央求了几位过路的人帮着,才拉了出来。看时,刺都挂掉了。料道日色将西,还要赶了回家,也卖不及,赌气撂在空地方。把买绳子剩得几文,买了碗饭吃,挟着尖担回家去了。一担刺不曾卖得,反当了一件布衫,又得了一根绳子,你道这个穷人可气苦不气苦?

再说那时行院中一个妓者,小字玉仙,生得虽不叫做美人,在他姊妹行中就要算出色的了,因此名重一时,热闹之甚。铁化闻知,接了三番五次,总不得闲。这并不是他故做身分不来,天地间偏有这样不凑巧的事,他闲了的时候,铁化又不去接。到去接时,他又不得闲。铁化那里想到这上头,见接了几次不来,恨道:“这臭娼根,他倚着这点名头,这样可恶。我把他的饭碗捣碎,他才知道我的利害。”这个阴骘老儿遂算计了一条毒计。

那日他备了一份厚礼,又封了数两嫖金,亲自到玉仙家来。他果然不在家,那老鸨儿接着,让进坐下。铁化道:“我慕令爱久了,来接过数次,都遇无缘,不曾得会。我今特备些须薄礼在此,妈妈收了。但是令爱得闲,就着人对我说去,我倒不定日子。”老鸨儿也知铁家是个财主,今见他尚未会面就这样大出手,定是个好主儿了,那识得他的深意。遂笑吟吟满口道谢,应允不迭。

过了两日,玉仙家的鸨儿来说他姑娘今日在家得闲,叫他来请。问或是相公到他家去,还是接了来。铁公心中暗喜,便道:“我就差人去接。”忙着人去定河房,吩咐家人到他教门馆中定了桌席。又着人去邀了四五位朋友来,无非是哈回子、马回子、锁回子、伍回子几个同教。然后叫个伶俐小厮,附耳嘱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行事。他遂到河房中来,玉仙也来到,看时果然生得还好。他便善于诙谐,硕于酒量,所以人都爱他。少刻这几位朋友也来了,大家坐下。众人见了他,都来奉承。也有赞扬他美貌的,也有说慕他大名的。那哈回子道:“今日铁兄同玉仙真是一对佳偶了。”那玉仙微笑道:“当日《琵琶记》上原有一句:这回好个风流婿。”众人大笑。铁化见打趣他是回子,心中虽怒,却不好发泄,也笑了一笑。叫拿上酒肴来,入席共饮。铁化道:“我素知玉仙大量,我们今日较一较高下。每人面前放一把自斟壶,自斟自饮,豁拳打关,不许代酒,不许错斟,违者罚三壶。”众人都说道:“好。”玉仙自以量大,也不推辞,大家直吃到二鼓时分,都有**分的酒意。众人道:“酒够了,不要耽误了你二人的好事。”铁化也就止住,又叫烹茶来。小厮们送上茶,此时酒多口渴,众人都吃了几杯。铁化道:“夜深了,众位弟兄不回府罢,床铺都预备下有,在此下榻罢。”这是铁化要留他们在这里,明早好做大家一笑。众人虽不知其中就里,见天气迟了,各自去睡。

铁化同玉仙到了一间房内共寝,少不得脱得精光做一番生活。看那玉仙时已醉得动不得了,铁化有心算计他,如何容他就睡?服了春药,安心捉弄他一常翻来覆去,弄个不歇。婊子被孤老接了来,可拦阻得他不弄?只得任他翻腾,直到四鼓方祝既说玉仙有好量,为何众人还好,他倒大醉起来?这就是铁化的恶计。他是主人,又自己定下:行令打关,自斟自饮。他预先备下的两样酒:众人吃的就是随常的酒,那玉仙吃的是他特寻下十多年窖下的醇醪。吃着了爽口,玉仙所以不觉。后被热茶一冲,那酒力发作上来,就有支撑不祝上床又被他一阵鼓捣,头晕眼花,受不住了。虽忍住了不曾吐,却有醉得不知人事。铁化有心,彻夜无眠。到了天明,把他一看,还昏昏的不醒。他昨日吩咐的那小厮,将他做的那假粪拿了来。你道甚么东西?是黄酒糟拿来揉得稀烂,搓成长条,从竹筒中楔出,俨然干粪无二。他接过,轻轻揭开被,放他屁股底下,又将些抹在他粪门上。然后大叫起来道:“不好了,小厮们快来,这丫头撒了屎在被窝里了。”几个家人跑进来,那玉仙已惊醒了。铁化骂道:“没廉耻的臭娼根,如何把屎都撒在褥子上?”玉仙吃了一惊,精光着身子,忙起来一看,果然两三撅屎在那褥子上。粪门内还觉有些黏达达,也疑是自己醉了撒出的,那知是那铁化弄的楦头,急得只是哭。那时众朋友听见,都起来跑了出来看,大家鼓掌大笑。铁化恐怕人看出假来,忙忙的喝那小厮道:“脏巴巴的,还不拿了出去。”那小厮拿了两截芦柴棒来,将那粪夹住,故意把鼻子捏得紧紧的拿出。铁化吩咐家人道:“快叫轿夫送他去到他家,对他老鸨子说,他撒了屎,污了我的铺盖,饶了不要他赔,把我前日与他的东西都要了来。”只许玉仙穿了衣服,也不容他梳洗,叫家人拉上了轿子,啼啼哭哭而去。三四个家人到了他家,把前话说了。那老鸨子见自己女儿出了丑,无辞可对,又怕声名张出不好听,只得把原物缴还,一口气把女儿打了个半死,不题。

铁化请的这几个人是些恶少,玉仙昨日戏言,说了那一句顽话,他们都是回子,一棒打了几个,那时虽然大笑,却蓄怒在心。今有这件因头,四处一阵轰传。玉仙睡着了会拉屎,这个美名一出,弄得鬼也没得上门。他这样促恰的事做得甚多,也不能尽述,不过姑举数件,就可概见他为人的刻薄了。

他家中有数万之富,他的病症与竹思宽一样,喜的是赌场中盆内六块又红又黑又金的骨头,爱的是妇女们胯下两片又尖又圆又扁的精肉。既与竹思宽臭味相投,自然就道同契合。这日在屠家赌场上歇了局,大家小饮闲叙。【且说这开赌局的姓屠的,虽然提了他多次,尚未说他的来历。一笔不能双写,此时得空即补。】这屠四他原是浙江杭州府钱塘县人,在那西湖嘴子上住,与女敬德昌氏紧邻,每日在湖中以戳鳖卖钱度日。昌氏家中无人买东买西,常烦屠四替他走动。昌氏无可酬谢,见他好一条壮汉,一日烦他沽酒买肴,二人同饮,以当合卺,遂将腰州脐下裤裆里那一件人又怕又爱的铁屄牝奉敬。不意那屠四竟有一具好阳物,不但他人会戳鳖,此道更善戳虾。昌氏虽不能称心满欲,然较之别人,一个可抵二三,着实可爱,叫他常常来家中走动。

昌氏自遇那道士之后,被他采了两夜阴精,伤竭得一场大病,几乎害死。吃了许多补药,保养了两个月才起得来。后来淫兴虽略灭了些,不过不能向日精壮,可以日夜不倦,但两三个男子他也还不放在心上。倒是他的娘有年纪的人了,精枯血败,被道士那两下弄伤了。先还不觉,后因扶持女儿的病,起早睡晚,受了辛苦。及女儿病好时,他就病倒了,恹恹缠缠总不能愈。因此他家中越发离屠四不得,遂向他道:“我孤身一人,穿吃有限,况且这戳鳖一事也非正经买卖,【是极,戳鳖不如当龟,卖鳖不如卖虾。】不如搬来我家同住,现成衣食,不过相帮走动,又没费力的生活做,你心下如何?”那屠四巴不能够,不但日间有吃,而且夜间有屄弄,喜孜孜满口应允。他原租的半间房子,退还原主,只数样旧家伙,几件破衣服,顷刻就搬了过来。昌氏取些私囊,替他制了几件衣帽鞋袜,装束起来,倒也好条汉子。他两人也不待父母之命,亦不用媒妁之言,做了一对名色夫妻。【夫妻而有名色之谓,奇谈。】日则同食,夜则同衾。或有嫖客到来,屠四日里买买酒菜,夜间听听梆声。若无人到,他就顶缺。这种人的官衔,南京叫做汤保,北京呼为捞毛的。屠四就充了这行职役。过了些时,众孤老知他是昌氏的假夫,【前曰名色夫妻已奇,此曰假夫更奇。】因叫他屠四,不好直呼其名,都称他为屠半八,【半八有理。因系假夫,故只算得半个忘八也。】他也欣欣然居之不疑。

昌氏的娘卧病年余死了,火化葬于湖中。起先昌氏娘女两个做这贩棒棰收水银的买卖,人倒无什闲言。今见他娘死了,这屠四公然在他家享用,有些无赖的少年就吃起醋来。一日向屠四说道:“古人云,急风暴雨,不入孤儿寡妇之门。【看这些无赖先以大义责之。】你系他家邻舍,既非昌姓亲戚,他又不曾明公正气嫁你,你如何公然与他同住,霸占寡妇?【次以罪名加之。】这样无主的美物,你受用得,我们也受用得。【此方吐出心腹事。妙。】你要同我们公用便罢,若不然,我们往县中公举,告你一状,叫你打官司。再不然,你趁早回避了也可。你回去与女敬德商议,三日内没有回信,你试试我们的手段,叫做前打后商量。”屠四见人多势众,回来把这些话向昌氏说了,要辞去。

那昌氏恨道:“我的命中偏生遇着这些小人驳杂,当日在城中是这样,才搬到这里来,如今又是这样。”【昔有一妇,嫁到夫家,即有外遇。屡嫁屡被出。一日偶与邻妇闲谈。知此妇数被休,劝道:“一个妇道家,何苦只是这样。此后自己检点些罢。”此妇道:“这如何怪我,我嫁着的就是忘八,叫我奈何。”昌氏不知自责而责他人,与此妇心肠无异。】心中舍他不得,说道:“我同你过得好好的,你为何要去?既众有闲言杂语,我们竟说是夫妻。【竟说是三字愈出愈奇。自夫妻二字以来,大约未有此奇称呼也。】暗暗的搬了,便没是非。”屠四道:“既承你过爱,我此地也无存身之处。我有个叔叔在南京开赌场,无儿无女,屡屡带信来叫我。我因无衣服盘缠,不能动身。如今除非投奔他去,不知你可肯离乡远出?”昌氏道:“我母亲又没有了,别无一个至亲,眼前你就算亲人。我此处有甚么恋得?”【即有亲戚。焉能如这个沾皮贴肉的实在。】屠四道:“虽然如此,只是没有路费,奈何?”昌氏道:“我几年来也还积攒了些。”遂将历来阴户所挣之物,取出来与他看,约有百余金。屠四喜得满脸是笑,道:“两人有三四两银子,就够盘费了。别的留着到那里做本钱,寻个生意做。”又道:“房子是租的,撂了就可走。但这些器皿家伙,若要变卖,恐那些恶人知道了,拦阻起来,就走不脱了。”昌氏道:“几件旧东西,所值几何?也还差房主两个月房租,留下,锁了门,准了他罢。”【屠四戳鳖,是没有本钱的人,故其见校昌氏卖吓,随身便有宝货,故见其大,故两人所见不同也。】二人算计明白,将所有细软都打了包,傍晚叫了一只船来,搬上了行李,到了北新关。次日过了坝,雇了一只满江红,由苏州到丹阳出江,过镇江金山,直抵南京石城桥泊下。屠四上岸去寻着了他的叔叔家,接了昌氏上岸,一同住下。昌氏此时说不得假夫的话,只得认真的拜了叔公婶婆。这屠四的叔叔开赌场久了,人起了他美号,叫做人屠户。【又一个开赌局的】他家中来赌钱的着实热闹,日夜不断。这人屠户自幼好嫖,后来因开了赌场,银钱来得容易,嫖得更甚。他前妻陶氏因丈夫好嫖,不同他亲厚,他也就嫖起来了。家中但有来赌的人,他拣那鼻大身强的,无一不嫖。偶然嫖着一个知疼着热、快乐蜜意姓强的朋友,他想五伦中只可尽得一伦,竟撇了那自己丈夫,与那朋友同生同死去了。人屠户也告过官,屡年未获。他因内里无人照料,有嫖厚了的一个婊子,说是姓通,也不知是真是假,【自然是通,焉有妓而不与人通者,虽姓通,通犹可也。】他费了许多钱买了来家为妻。不想一年之后,人屠户得了一个下疳,竟将阳物蚀掉。上面还是须眉男子,下面竟无男子之具了。正是:孰意腰中小和尚,化为乌有一先生。

这通氏才三十多岁,酷喜的是人胯中那小和尚同他通一通。那人屠户把根通条没有了,他家夜间人来赌博,人屠户守定抽头,傍边有看的闲人,通氏就暗约到房中,请那小和尚到他那红门里去小酌,硬帮帮的进去,定要吃得那小和尚撒酒疯,撞头磕脑,吐得猥头搭脑软叮当,才肯放出。【这小和尚与通氏才是真正通家。】如此多次,人屠户也有些知觉,他大雅得很,毫不介意。通氏大发慈心,正要学《西游记》上的寇员外,想斋万僧,数年来尚未及百。突然屠四两口子到来,东西屋住着,甚是碍眼。整熬了数日,过不得了。

一晚,悄悄的约了一个旧朋友进来,在床上小叙阔悰。不想那人进来时已被昌氏瞥见,这昌氏是一夜也不能离此道的,前水路来十多日有屠四相伴,他因感恩尽力,也还将就过了。到了此处,屠四夜间又去帮叔叔,竟川中犬百姓眼起来,多年未惯,甚是难过。虽要学战国四君去延揽三千食客,一来新到,不知谁可做主顾;二来婶婆咫尺,不好意思。今忽见了这事,暗喜赞道:“原来婶婆也与我同类,是个招贤纳士的女英雄。须冲破了,大家好做事。”遂悄悄的到窗下来听,正在响动。【当年张他娘乃见其形,今日听婶婆只闻其声,前后遥遥一对。】他回房点了一枝蜡烛,轻轻走来,将门一推,随手而开,忙进去把帐子一掀,见他二人正在绸缪。通氏同那人见了,吃了一惊,那人忙拔出,要下床跑。昌氏笑嘻嘻的一手拉住,道:“你这么个小胆子,就敢来偷野食吃。我来看你们怎么个弄法,你怕的是甚么?可有个女人来捉奸的?”通氏同那人见他如此说,都放了心。那人知他是就教的意思,上前抱住亲了个嘴,伸手就去摸他下身,只着单裙,不曾穿裤,把灯接过,【此等小末处亦不漏去一笔,真细心。】放在桌上,将昌氏抱到一张椅子上仰着,掀开裙子,弄将起来。轻轻一送,便没至根。才抽了几下,昌氏用手推住,道:“不济事,你还同奶奶弄去罢,我不稀罕这样东西,打水不浑的。”那人一团高兴,被这一扫,拔又不好拔出,抽又不好再抽。被昌氏双手推开,站起笑道:“既做这样的事,也寻个像样些的来顽顽。这有名无实的物件,要他做甚么?”仍拿着灯出去了。那人好生没趣,勉强同通氏弄了一阵而去。【此非写那人之不济,通氏之不择美善,正写昌氏淫心犹胜通氏之宿妓也。】次早,通氏笑向昌氏道:“昨晚那人也将就用得过了,你为何那样贬他?叫他甚是没趣。你不曾试着他的本事,他有半更天的好熬手呢。”昌氏微笑道:“不瞒奶奶说,这件东西我正正经经见过了些。像他那样的,只好备数,要紧处用他不着。不要讲别人,就是你侄儿,也比他强多哩。他有一二更的工夫,还不在我心上。”通氏又笑道:“这样看起来,是你个多见广识的了。也不瞒你,这物件我也经过了些,觉得都大同小异,没有见过那个异样的。只有一个人的此道太异样了些,我也曾约他来试过了。”用两手围着道:“有如此粗。”又比着道:“有这长。我同他弄了半夜,唾沫用了有两钟,费了多少力气,只弄进了一个头子去。把我的屄几乎裂开,睡了两日,才起得来,还肿疼了好几日,再也不敢惹他。你若是有大量,我约他来同你试一试,你见了不要害怕。”昌氏听了,浑身欲火直冒,笑道:“我们生了这件东西来,就是随身的利刃,世上男子好汉不知死了多少在我这里,可有反怕他的道理?这人在那里?奶奶你约了他来,看我怕不怕。”通氏道:“就是每常在我家住的老竹,他是有名的赛敖曹。说他总没有遇过对子,只有一个老鸨可以同他弄得。我先听得这话,心里也不信。人身都是父母的遗体,男人的纵大也不过略大些罢了,况且我们这东西也不过是一样,也不过稍有宽紧。一个既受得,个个都受得。谁知约了他来,竟是一个大棒棰,吓得我要不得。心里虽怕,眼见稀奇物,却也爱他得很;二来又不肯折了我们女将的锐气。况且他既来了,怎肯空去?只得仗着胆子同他试一试。谁知这东西只好看而已,是用不得的,白吃了一场亏。你既说不怕,只好夜间私约他来。此时大青天白日,不怕侄儿来撞见么?”昌氏道:“他管不得我,奶奶你只管去约了他来。”通氏也着实高兴,要看看他二人可果然弄得,就走了去。

那竹思宽是日夜在他家的,顷刻便同着进来。通氏已悄悄将昌氏的话向他说了,竹思宽喜不自胜,忙同通氏到昌氏房中,深深一揖。通氏笑道:“就是他,你二人请试,我是要观阵的。”竹思宽将昌氏抱到床上,就去脱裤。昌氏毫不推辞,任他脱了。竹思宽也褪了裤子,昌氏一眼看见他那异物,心中暗喜道:“这真是生平见所未见了。”有《西江月》赞它道:伟长足有一尺,粗圆将及双围。头如剥兔紫巍巍,柄上蚓筋幡缀。≌Э椿胍勺劳龋讼旯诶揲场0讲艽蠛挪恍橥疲驳靡娜缱怼

竹思宽将他两腿分开,见他牝户大张,如钟子口一般,【真正可怕。】也与别的妇人颇异。也有一个《西江月》赞它的道:开闪宽皮两片,中间一个红门。犹如鼠洞一般深,定是曾经大阵。牝意丰盈满满,毳毛漆黑森森。看它窈窕一佳人,动人情处却恁。【二字贬极。】竹思宽见昌氏的阴门虽然宽大,但因自己孽具太大,不敢冒失,也还用了些唾津,对着一顶。轻轻就将龟头送进。知道是一员猛将,较郝氏犹雄,一连几下,送到了根。通氏把牙咬了几咬,倒替他打了几个寒噤,【俗谓听弹词掉眼泪,替古人担忧,通氏之谓也。】暗暗吐舌。昌氏觉竹思宽之物比那道士粗虽有限,却长了寸余,顶在极深处,甚有妙境。那竹思宽见是一盘对手棋子,却放松不得的了,尽力捣将起来。那昌氏淫声艳语,腿摇股迎,骚态百出,甚是难述。看通氏赏鉴了一会,面似火烧,阴如水浸,忙走出来。恰好屠四进来,不知他寻甚么。通氏正在难过时候,想起方才昌氏夸他技勇,叫他到房中,一把搂住,亲了几个嘴,道:“我听得你娘子说你腰间有个好本钱,我同你试试看。”屠四道:“这怎行得?怕叔叔来看见怎处?”通氏急了:“你快同我弄弄就罢了,不然我就叫喊起来。”那屠四禽兽一般的人,知道甚么叫做伦理,见通氏才三十多岁,也生得风骚可喜,就一同上床脱裤。屠四见他的阴户虽与昌氏的形状相似,那门洞却紧密了许多。通氏见他的阳物昂昂然,果觉可观,较之昨夜那人大了半倍,而且较生平所遇之具尚远出色。一个初逢小阴,一个乍遇大阳,自然快乐无比。通氏被屠四弄得丢了二度,心爱不过,搂住不放。屠四道:“我进来有事,外边等着我呢,放我去罢。改日有空,我同你大大的尽一尽兴就是了。”通氏只得放他起去。屠四穿衣出来,听得昌氏声息异常,响声大震,忙在窗外向内一张,见他二人正在卖解,忙避开了。

通氏揩了阴户,穿了裤子,又走了过来。见他二人还在弄呢。那竹思宽已被昌氏弄泄了二次,奈他紧紧搂住不放松。竹思宽只得挣着还抽抽扯扯,怎奈那个阳物渐渐软了。昌氏觉内中没趣,才放了他。道:“你这样个好东西,可惜不长久。若再有通宵的本事,真是天下无双了。即如一个赳赳大汉,一点勇力也没有;【此等甚多。】一个翩翩少年,一毫文墨也没有,【此类更多,昌氏却不知彼等偏能享福也】空自好看,济得什事?”各穿衣下床,昌氏在一个匣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两丸药来,递与竹思宽,道:“当日是个人送我的,屡试屡验,【不知可是那道士送的。】只剩得两丸,你晚上用烧酒服一丸,那一丸也用烧酒研开,擦在阳物上。我同你夜间做一个整工夫,【夜间这一整工夫,也不知工价多少。】试试我的本事。”竹思宽笑吟吟接着出去了。通氏笑道:“你果然好手段。我看不但你不怕他,他还有些怕你呢。”两人笑了一阵,通氏出去。

昌氏自从经那道士到今,算第二次爽快了,上床养神,安排夜战。晚间众人在外边赌钱,竹思宽吃了药,又擦了药。不多时,觉阳物发涨,溜了进去,那昌氏已经在那床上脱光等候。竹思宽忙脱了衣服上床去,就弄起来。通氏听得响动,又走来坐在床沿上,灯光下细看了一会,按纳不住,忙叫了屠四进来,同他着着实实弄了一场,然后才睡。那竹思宽趁着药力,或疾或徐,或深或浅,弄个不休。乏了,定一会又弄,弄了又歇,直到五鼓。那昌氏也不知丢了多少回数,虽觉得精神倦怠,四肢酸软,但他阳物在内中热硬有趣,况只此两丸药了,后来欲求此乐境料不能得,那里肯舍?竹思宽见天色将明,图解药力,更奋勇长驱,一阵乱捣。正然弄时,只见昌氏手瘫脚软,声息皆无,眼睛紧闭,像昏迷的样子。忙用手摸他口鼻,只微有温气,吓得连忙拔出,嘴对嘴度了一会,才渐渐醒来。问他道:“你怎么来?”昌氏道:“我不怎么的,方才只觉得心窝里一阵快活,浑身一麻,就不知道了。”竹思宽道:“这是你一夜精脉去多了的缘故,养息养息罢。我这药力不得过怎么处?”昌氏觉得再弄不得了,说道:“你喝些凉茶,再把下身用温水洗洗,弄泄过就好了。”竹思宽见昌氏这个样子,不敢再弄,忙别了,到郝氏家来。此时郝氏尚未起床,他忙喝了些凉水,洗了洗下身,同那郝氏拨战了一场,方才泄了。郝氏觉他屌比每常分外粗硬,胀热有趣,问他缘故。他不肯说昌氏的话,只说偶然得了一粒金丹,特来奉承他的。郝氏也就信了,更感爱他不得。

那昌氏只图快乐,不想这一夜精脉流枯。他睡了一会,觉身子底下黏齑齑的难过,只得挣了起了。看那褥子湿了半截,连他两股腰间都是阴精浸湿,揩净了,换了床褥子,然后又睡下。通氏梳洗了,过来看他。见他还睡着,说道:“外边早饭时了,你还睡哟。”昌氏道:“我身子懒得动。”通氏笑道:“你两个这一夜也不知怎样弄,大约是弄瘫了。一个可口的美物,吃饱了就罢,何苦定要吃伤了?”昌氏也微微的笑笑。在通氏只说他一时乏倦,就是昌氏也以为过两日定然就好。孰不知他被道士弄伤了的,那时因身子壮,故逃得性命。今日旧病复返,自然难支。渐渐饮食不进,浑身打骨缝里边发热,五心烦燥,日渐黄瘦。每夜还央通氏约竹思宽来弄上一度,他也无力动了,只如死人一般仰卧,凭他抽拽而已。竹思宽同通氏劝他暂歇几日,将养身子要紧。他道:“我自幼到今,恨无敌手。今得遇此,一死何恨?我当年曾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今果应其言了。所恨者相遇未久,若同他相聚一年,就死也无遗恨了。我今已病入膏肓,古语两句话说的好:临崖勒马收缰晚,船到江心补漏迟。我如今忙忙的日夜行乐,犹恐不及,你如何还说止歇的话?”二人劝他不醒,惟叹息而已。屠四延医调治,服药无效,捱至月余,仅存皮骨。临危时还约竹思宽来,将他阳物抚摩了一会,长叹了两声,落了几点泪。竹思宽也甚伤心,掩面而出。到了半夜,气绝而亡,【不图为乐一至于此。】只得二十四岁,此亦贪淫不节之报也。正是:浪魄不知归何处,淫魂今夜落何方?

屠四感激昌氏提携之情,不但陪他白睡了许久,还遗下若干之物,也哭了两常买棺殡葬,延僧超度,都还热闹。自昌氏死后,通氏将侄儿做了副夫。屠四在当日也想尽力以报昌氏,无奈穷主人请了大肚汉的客,再不能使他饱足。此虽竭力铺排,彼并不见感谢。今遇通氏,见他还易于打发,只仗着本事,尽力可供他饱足。他二人恩爱得了不得,只瞒着人屠户一个。通氏虽然好淫,竟还知足。自从有了屠四,把外边向日的旧主顾一概谢绝,不去招揽。【此非写通氏知足,正反视昌氏贪淫不堪耳。】人屠户见妻子忽然贞节起来,暗暗称奇,【贞节之上有忽然两字,真奇闻。】那知他宠幸可心可口的爱侄。【可心二字是可口大约是下口,此事与上口无涉也。】过了年余,通氏忽生一子,人屠户方才大异,究问其从何而来。通氏还道:“是你当日好的时候我受得孕。”人屠户道:“我已病废了这几年,那里有怀七八十个月的道理。”通氏只是笑,说道:“你有了儿子就罢了,管这些闲事怎么?”【奇谈。只论儿子之事有无,不必问其从所从来,千古未闻之奇语,丈夫问奸生之来历,而通氏谓之管闲事,此更奇。】人屠户也料到是侄儿之种,也还是他屠家的骨血,就葫芦提认了。【人屠户以侄儿之种是他屠家骨血,便认为己子,尤奇。真是一对奇夫妇。】谁知这孩子不妨真父而妨假父,不克亲父而克叔祖。甫及一周,人屠户疳疮大发而死。通氏、屠四口内干嚎,心中暗喜,忙殡送了。他们在人前还假为婶侄,到内中俨然夫妻。一个语语要做节妇,一个声声要做义夫。一到晚来,上床之后,节妇义夫合成一体。虽系通氏之无耻,屠四之灭伦,亦由人屠户开赌,一生不知陷害了人家多少好子弟。一妻同朋友而逃,一妻为侄儿所据,身死嗣绝,也就可以报应。凡以赌局诱人者,急改弦易辙,切勿蹈此。【看此书,但到此等冷语处,细味之。】屠四接了叔叔衣钵,他又有昌氏所遗之物,拣有好主儿放头接赌,比他叔叔当日更觉兴旺,来者越多。屠四鉴通氏昔日之事,恐旷了他,又去斋僧布施起来,每夜偷空必进房干讫一度,方才出来照料。

这日,竹思宽同铁化众人都在局上歇了,饮酒中间,正说闲话。铁化偶然道:“偌大一个京城,就没一个绝色的妓女,真也可笑。”竹思宽正有郝氏所托之事在心,遂答道:“怎么没有?那十分才美的佳人,他要高抬他的身价,怎肯做那毛遂自荐的事?所以人知道的少。”铁化见他说话有因,遂问道:“兄是此道中的老在行,必定知道谁家有好女儿。”竹思宽道:“只这眼面前钱家的女儿就是个绝色才女,大爷如何忘了?”铁化道:“小时我常见来,果然生得好。后来说他双眼瞎了,如此无心想到他,有三年来没见。虽然他模样生得标致,但没了眼睛,也就算不得十全的美人了。”竹思宽极力打合道:“大爷是此道中老见家,这一句话又来得外行了。请看那画上的《杨妃春睡图》,他不是闭着睛睛的么?相传以为妙事。果然是绝色佳人,何在眼睛之有无?还有一句笑话,到了那高兴的时候,有眼睛的还要闭着呢。大爷若果然相与了他,还有多少人赞扬。”铁化道:“这是甚么缘故?”竹思宽道:“假如如今大爷出一股大钱梳笼了他,人知道了,定然夸说大爷是个多情种子,识货的奇人。钱贵虽少双眸,单重他才貌,取人于牝牡骊黄之外,肯费若许大钱。偌大京城,有多少风流子弟没他的眼力,被他夺去头筹。再被这些妓女们听见了,人人钦仰,在行院中着脚一场,做一个风流魁首,也不枉了。不瞒大爷说,一来我年纪多了,二来我手内无钱,我要比得上大爷府上百分之一,我也早夺了这趣了。”铁化听他说得天花乱坠,也动了心,便道:“我们几时闲了去看一看,再做商议。”竹思宽道:“大爷尊意差了。不做此事则已,既有此兴,定要占在人先。况佳人难得,虽然他母亲韫椟而藏,待价而沽,但他的青春也是缓不得时候了。难道他的美名只我一个知道不成?别人倘然知道,有好风流美名的,先去采了鲜花,大爷这样福人,是吃残汤剩水的么?”铁化被他奉承得快活,甚觉动火,笑道:“既然如此,我们此时乘兴,何不就去?”竹思宽道:“古人说:轻人轻己。大爷要去相看这绝色佳人,不备分厚礼去打动他,觉得不是行家了。况他母亲少年时,大爷知道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我们猝然走去,闯起寡门来,岂不落他背地讥诮?”铁化道:“据兄说,当如何行事?请见教一番。”竹思宽道:“大爷果然有此兴,今日送一个大大的东道封儿去。就说大爷慕他的令爱,要一亲色笑,叫他家预备酒席。明日再送一分厚礼做见面钱,然后大爷驾去。他门户人家是识窍的,见大爷如此举动,自然百般趋奉,何等光彩!”铁化道:“兄说得有理,就烦兄去做个月老。”叫过小厮来,将带来赌本取出一封,称了二十两,递与竹思宽,道:“烦兄今日送了去,叫他整理下东道,我回家备了礼物,明日亲往。兄于明日在他家等着我。若果中了意,就烦兄说合,我自有厚谢。”竹思宽道:“我承大爷相爱,多年契厚,何敢当谢字?总成大爷个风流榜首,我也叨得余光了。”说定,大家散去。

竹思宽见事体有几分妥意,他心中暗喜道:“他女儿的事若成就了,他母亲的这件妙物我便可以长久受用了。”遂忙忙走到钱家,向郝氏就把怎样打动铁化的,怎样起发他东西的说献了功。将银子递与他,道:“这是办东道的,他明日还有厚礼来。若造化事成了呢,是你的一炷大财香。就不成,且白得他这一分厚礼。”郝氏欢喜得了不得,就忙设佳肴美酒谢了媒人,就留他同宿,然后将他巨阴中的淫水着实浇了一浇梅根。正是:令嫒未曾试新,乃堂且来温旧。

且说这铁化,他承祖父做的那毡货生意,伙计们专走北京,也有两万本钱,本京城中又还开着几个大毡货铺。他只十八岁上父母相继亡后,只有他一个大胖的妹子以外,别无兄弟姐妹。娶的那贤妻火氏,生得有五七分姿色,倒有**分风骚。论起来,那样一个俏人儿,就该性格温柔了。谁知人再不可皮相,这妇人淫而且悍,降伏那丈夫的手段,比降龙伏虎的罗汉还利害几分。铁化初娶来时,爱他美丽,凡事顺他的性儿,后来纵惯了,就有些动手动脚的起来。铁化顺惯了他,一时翻不转来,弄成了一个情怕。何为情怕?起先娶他来时,因十分爱他,百样事不忍拗他一拗。且每夜上床之后,定要做一番生活才睡。请教,这件佳品虽然味好,只当得点心偶然吃些的,可是当得家常茶饭的,日日离不得的东西?他虽然姓铁,身子与阳具却不是铁的,如何夜夜来得?久而久之,未免就要肏三歇五的了。先因铁化爱他的很,又是新鲜美味,自己做惯了例,上床之后,必定把功课完了,方才睡觉。火氏也道是例当如此,况乍尝着个中滋味,如何肯歇?忽然见他怠惰起来,就如那小学生上学定要背书写字,完他这一日的事,方才放馆。忽然不待先生吩咐,竟公然自己逃起学来,如何使得?但这铁化幼丧父母,无人拘管,自小在赌场妓馆中着脚,这是他的事业。初因恋燕尔新婚,寸步不离。过了些时,新鲜妙物吃了多次,也有些厌了,身子也拘束得久了,终日只想着往外边温温旧业。那火氏正同他打得火热,忽然见他朝出而不归,觉得冷冷清清,寂寞之甚。虽有一个小姑,生得又丑又恶,因幼无父母,无人教训,铁化自己还少一个人管他,如何能管他的妹子?养得他这个性子,真像嫂子娘家的姓,竟是一个火。【趣。】一日打了丫头骂仆妇,恶狠狠的。虽才十七八岁,长成胖大无比的一个身躯。他也不理这个嫂子,故此火氏也不去亲近他。

这火氏独自坐在房中,无可消遣,捱到晚铁化回来,他定啯啯哝哝抱怨个不祝铁化因横了一个爱字在中,见他生气,晚间少不得替他消气,鞠躬尽瘁的陪个礼。但这个气如何有本事夜夜替他消得?又过了些时,竟像穷百姓躲差一般,逃在外边,做了个夜出而不归了。这火氏既生了火,他一身到底竟无处不是火,孰意胯下那穴道中,其火更甚。【丈夫姓铁,阳物却不是铁,妻子姓火,阴内全然是火,笑倒。】日间火往上升,还可以消得下去。到夜间忽然独守孤闱起来,火往下行,把一个救火的水炮又不在眼前,如何过得?一夜捶床捣枕,咬牙切齿的气恨。等得铁化回来,先时还哭哭骂骂,后渐抓抓打打起来。铁化本还要替他陪陪礼,消消气,无奈力量不加,知道这件事是无可挽回的,只得听之而已。先只是爱之一字,到如今爱中又生出怕来,所以说是情怕。

那火氏先也还想施施威,等他好来陪罪的意思。那知他自知罪恶深重,将至陨灭,陪不来了,任他处治,竟不来修饰。火氏见他如此,焉得不急?急中生怒,火气直腾,与铁化竟像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一般。【此等趣语,令人笑杀。】见了面就骂,骂上气来就咬上几口,向铁化脸上乱抓。那铁化见了他,竟合了他夫妻二人的贵姓,又合了自己的尊名。铁见了火,自然会销化起来,竟怕他如母夜叉一般,日夜躲在外边,轻易不敢见他尊面。【他夫妻两姓,妙喻,妙譬。】但火氏是个淫物,又有吃有穿,无所事事,自然就饱暖思人肉了。【人肉二字乍见。】上面这张横嘴,珍馐百味,要吃就有。下边这张直嘴,想一点粗粝之食充充饥也不能得,熬得他日夜清水也不知淌了多少,总有要打只野鸡吃,救救馋的意思。【兀的不笑杀人也么哥。】但他家虽非仕宦门第,也是个财主人家,深房大屋,闲人谁能到得里边?不但想吃野鸡肉没有,连想根野鸡毛看看也不能够。【苦恼,若怒见鸡,只见鸡毛,更觉难过。】他一日心中躁急,又是那困倦,打算要去睡睡。欲睡又先愁不稳,走到廊檐下靠着栏杆,正在怨恨,只见二个小哈巴狗儿在那里高兴。那只雄狗伸着大长的舌头,替那母狗舔阴门。母狗翘着尾巴任他舔刮,动也不动。舔了一会,爬上去耸了几耸,不多时跳了下来,两个已黏在一处,竟成了一个身子、八只脚、两头狗了。他看到此处,上面的火一阵阵烧将起来,热得他脸皮通红,眼睛中火星乱爆;下边的水一股股流将出去,淋得他两腿皆湿,阴门内热痒难抓。不由得怨气冲天,切齿恨道:“何以人而不如母狗乎?”【昔有念别字一先生死去,阴间冥司谓:“误人子弟,着他去变母狗罢。”他求道:“变狗不敢辞,愿变母狗。”问他何故,答道:“临财母狗得,临难母狗免,所以愿变母狗儿。”可见人而不如母狗多矣。】忽然想起方才见那雄狗舔得母狗的阴门,看得那光景,似乎也有乐境,我何不试他一试?想了想,有了主意。又等了一会,那两只狗已分开,将那雄狗唤着。那狗是主母每日吃饭他在傍边分惠惯了的,一呼即来,他唤着,走到楼梯跟前,吩咐丫头:“我要睡午觉,怕人吵闹,将楼门关着,不许擅开。非呼唤不许上来。”丫头岂敢不遵,说了,他上楼梯,低声唤着,那狗竟跟着他,一蹬一蹬跳了上去。丫头们将门带上,他到了上面。这进楼一连五间,下边东两间是他的卧房,西两间是小姑的卧房,当中一间堂屋。楼上隔做三明两暗,尽东两间三面皆是窗,是他收拾了午睡之所。床帐桌椅,香炉古董,花插书灯,痒棰孝顺,笔筒砚台,种种俱备。【详述摆设若许之物,只有床椅书灯痒槌笔后来用着,其余皆是陪写,泛然看到此处,不过谓叙事而已,孰不知竟有要用之物,真令人莫测。】他将狗唤到房中,将门关好了,【下边楼门丫头已带上,此又云关了门者,非怕人来,怕狗逃耳。此等细心处,须看得出,方算会看书。】外衣宽下,裙裤脱光,一把将狗抱在怀中,【此狗何幸而得此。】上床来,仰卧着,两腿揸开,将狗放在胯下,把狗嘴对阴门。那狗虽常见过母狗的阴户,却与人款式大不相同,并不认得此是何物。【昔有一人,以贩卖古董为生,因要远出,值母卧病,嘱其妻曰:“我若归迟,恐母亲病故,亦须留下一件体面的东西,等我来家一看,如见母音容。”此人去后,其母即故。其妻想道:“他再三嘱托,叫我留一物,以此付之,不知何者是体面之物?”因想婆婆之阴,乃生他之门,方为体面,以刀剜下收好,其夫归,以付之,夫见一干圈,不知何物,以问妻,妻笑曰:“连你娘的屄都不认得,还在外边看甚么古董?”子尚不认得娘的屄,又何况此狗而能识火氏之阴户乎?】见主母如此举动,疑是喂它东西,也用鼻子闻闻。既无荤味,也无它物可食,只一条缝儿,水漓漓的,不知何故。只道是哄它来顽耍,挣着扑的一下跳下床来。火氏把它又抱上来,它又跳下去。如此数次,急得火氏那欲火,打遍身毛孔中都冒了出来。正在没法,忽然看见那个书灯,【灯台。】想道:“狗爱舔的是油,何不搽些油,或者闻得香气,肯舔也未可知。”起身把灯盏中油蘸了些,【油,好悟性。】搽在阴门两边,【世人骂人曰:油嘴光棍,火氏可谓油屄的淫妇。】复将狗抱上床来,如前作用。果然此番那狗不像先那样死板了,闻着了香油气味,便伸出舌头舔将起来。但有油处无不舔到。原来这狗的舌头又热又糙,舔得痒酥酥,无比受用。虽然外边有趣,里面不曾尝得是何滋味。又想了一想,还是以前的这个题目,只是文章又深一层,复起身将一枝新笔,醮着油,送入牝中一揽,蘸了数次,搅了几回,【自有笔以来,其至贵者则吾夫子之春秋笔,其次则董狐之史笔。朱衣之点额笔,江淹之生花笔,孔循所献之书日笔,相如题桥之笔,班超所投之笔,萧曹之刀笔,以至如椽之笔,无私铁笔,种种不一,于闺房之私,则有张敞之画眉笔,为千古韵事,不意火氏,有此一枝蘸油笔,同一笔也,何此。笔之不幸也若此。】又上床来卧下。这狗先将外边舔净了,闻得里面还有香气,将舌头伸入去舔。越舔里面还有,又伸长些。惟独狗舌最长,这狗虽小,它舌头竟有五寸余长,伸在内中绞着乱舔,这样又长、又热、又糙、又活的一件东西,【古四其御史,此有四又狗舌,可称的对。】在里面活动起来,你道他快活不快活?将这妇人舔得骨软筋酥,阴精一阵阵流将出来。那狗虽将油舔完了,后有些黏黏涎涎的东西流个不住,又有些腥味,它还当是主母用鲞鱼汤和的稀糨糊喂它的,【异想奇譬。】越发舔得高兴。越舔越有,越有越舔。这火氏真生平未逢之乐境,直舔得他丢了数次,遍体酥麻,火气尽泄,兴足而止。有四句打油说那火氏道:人畜相投趣味真,不胶不漆自亲亲。

一团春色融怀抱,妙舌强多躲懒人。

然后起来,那狗心犹未足,以为主母舍不得与它吃了,还摇着尾巴乱跳,有个亲益的意思。【火氏当曰:吾倦。一笑。】火氏穿了衣裤,重复睡下,暗想道:“我若早知有此妙事,稀罕那忘八做甚么?【而今而后,取狗而舍忘八矣。】同他弄时,我正兴浓,他已告乏,十次中倒有四五次不得像意。今日这一番,我兴已阑,它舔犹未足。况那阳物在里边只直进直出,四面尚有空隙,这舌头乱绞乱舔,无微不到,胜似他的百分。”深悔早不悟到此处,痴痴空守着这懒惰的忘八。【铁化与狗,竟百不及一,可怜。】不觉酥酥睡去。一觉醒来,睁眼一看,那只狗蹲在他旁边,还有个候舔之意。【此狗的职位,可称阴门侯舔。】火氏笑了笑,下床开门,唤着它跟了下来。

自此以后,但是兴动,就上楼去假睡。那狗自尝过这甜头,也不用唤了,但见主母上楼,它就跟着往前飞跑。这丫头们见了,以为是主母恩养喂惯了它,所以跟了去做伴,那里知其中有这些奥妙。后来舔熟了,连油都不消用得,它一闻得那一种鲞鱼香,舔得好不兴头。夜间丫头们在房中伴宿,虽不好唤它上床,但日间不拘度次,乘兴即来,兴尽方止。即如那吃饭的一般,日间饱足了,夜里也就不觉得饿。

再说这铁化虽然怕他,轻易不敢相亲,没有个永不见面之理。偶然进来,他见了就像冤家,非骂即嚷。当日尚图他来夜间陪罪,还留三分情义与他,如今有了这根强似他物数倍的妙舌,越发不留一丝的好气。那铁化那知内中就里,还说躲得久了,叫他守了活寡,自然气忿。自己过意不去,间或夜间来陪他睡,着意温存。就是陪罪,也必定要强而后可。虽竭尽心力,他总不如意,再不能讨得一毫喜欢。还有半夜里打嚷一番,撵了出来的时候,弄得铁化后来成半年连房里也不敢进来。

且说他妹子自幼许了童万百万做妻子,他生性已自惫懒,又看了嫂子降服哥哥的这番法术,以为天下人的丈夫都该妻子如此管教的。他学了个满腹经纶,巴不得嫁了丈夫试试手段。他哥哥见他大了,正值童百万家要来娶,盛备了数千金妆奁,买了六个丫头,【记着六个丫头。】几房男妇作媵,嫁到童家去了。

再说铁化见妻子这样性格,不容他近身,以为妻子赌气,做有夫的节妇罢了,我如何做得这有妻的义夫。【有夫的节妇,有妻的义夫,千古奇谈的对。】每日出去,非嫖即赌,耳边无人吵闹,倒也甚觉遂心。只他这种人,心是无主的,这个嫖得两三夜,厌了,又换那个嫖几夜,厌了又想去换。虽说是弃旧怜新,请想他妻子生得如此风骚美丽,又是经他开辟的妙牝,弄厌了还想去寻野食,何况这些颜色平常的妓女,又是宏敞的阴门?今日听见竹思宽说起这钱贵来,十来岁时,他见了就爱。那时尚小,故不经心。后来听说眼睛坏了,就不在意。今听得如此标致,焉不动心?当日回家,买了几疋绸缎,换了数件首饰,准备次日到钱家来相看。不知梳笼成了不曾?且听下文,便知详细。正是:欲知好事能成否,但把来因仔细看。

姑妄言卷二终

第三回瞽女矢心择婿虔婆巧说迎郎

姑妄言卷三

钝翁曰:

铁化梳笼钱贵,不幸失身于此狂且,正是为其抱屈处,非写铁化之幸得贵也。

写童自大之呆自始至终竟未能改,非谓呆人能做财主,正写财能呆人,可发叹耳。何以言之?余常见拥巨万之资者,犹昼夜持筹盘算,眉末刻舒,非呆而何!拨其意,不过为儿孙做马牛耳。独不忆古人云:儿孙强如我,要钱做甚么?儿孙不如我,要钱做甚么?聚敛不已,非呆而何?百年驹隙,终日营营呜呼老矣,死去一文带不得,贪之何益?非呆而何?唐诗云:昨过老人宅,不解老人心,何事端阳里,栽桦欲待阴。此意双关,写尽自不知死之将至,犹为后人算计也。此时可为呆财主做一喝棒,正见童自大之呆,乃财主之常不足笑也。

世间妇人丑者或有不悍,而丑再未有不淫者,铁氏便是样子。

仙桃木也,铁氏金也,木遇金必伤。写铁氏凶暴若此,仙桃相随数载,竟未受其摧残,乃仙木非凡木矣。仙木岂可久在臭铜之室而邻金铁之险,必移根别植,庶有荣茂之期,故归钱贵。得侍钟生,既贵之,又得钟情之人而爱惜之,自能结实,故随钟生而生子也。仙桃虽得好处,但钱于金,钟于金,始为金所制,故只能为之小星,此等处,心不如髪,如何看得出。

葵心莲瓣,此二物既铁氏下体之形,岂可须臾离者,故独留此二婢也。用一童自大引出魏如虎、魏如豹、巨金、知县,许多怕婆人来,不过谓阴道渐长,阳道渐消,女师之威风日炽,弱男子甘拜下风。写得世情可笑,当补在怕婆经之后。

夹入杜小英一段,正显钱贵身辱烟花不得已之苦心,看他听代目念诗后之言便知。

因钱贵引出祁辛,虽与正文无涉,正见钱贵之慧心,不为富贵所惑,高出庸流万万。又借之以警戒少年,不可薄弃妻妾,私淫他人之女,不仅送去性命,其妻妾即归所淫妇人之夫。报应分明,孰苦孰乐,人皆能作如是观,淫之一字可化为乌有矣。此一段越不可少。

何幸之葵花者,不过因其爱日取意焉耳。

极力写火氏之淫者,一以见者铁化交不择人之愚,一以见竹思宽无良奸淫之恶,世上竹思宽之流不少,明眼者当避而远之,勿蹈铁化之愚。钱为命信手拈来,随笔结去,让出郝氏,后来好赘竹思宽。乃行文之省法。

第三回瞽女矢心择婿虔婆巧说迎郎

附:怕婆男小心更受非刑贪淫妇大胆竟试巨物话说那铁化次日打扮得齐齐整整到钱家来,竹思宽昨晚未回,已在此拱候,见他来到,迎了进来。郝氏出来相见了,让了坐下。铁化家人送上礼物,郝氏看见约值百金,喜出望外,拜谢收了,然后扶出钱贵来,【此扶字乃写其娇羞,非写其瞽目也。】见礼坐下,铁化一见,果然生得美貌非常,双目虽瞽,却不瘪塌。不凸暴,眼皮微垂,似好目人含羞略闭一般。满心欢喜,如雪狮子向火,不由得酥了半边,与火氏比并起来,那一个美而淫恶,这一个丽而娇羞,如何不爱。

少顷安席,搬上酒肴来,上面铁化坐了,竹思宽下面相陪,钱贵在东,郝氏在西,共坐而饮。那钱贵虽是妓家之女,还是个未破瓜的女孩,娇羞满面,低头坐着,一语不发,铁化越发看得中意,心爱得了不得。撤席之后,拉了竹思宽在背处,烦他讲梳笼的财礼,竹思宽自然是为郝氏的。假意两次三番,说定了二百两银子,衣服被褥首饰在外。铁化也算一个财主,这些须他那里吝啬,一应都依,又摆上换席来,吃了一会。铁化面前放着这样美人,一时不能到手,心痒难抓,那里还坐得住,约定了日子就起身回去。

次日请竹思宽到他家,就烦同他家人送了礼物来,额外又是二十两酒席之费。到了吉日,他到钱家,郝氏预备了精致丰盛的酒席,叫了一班弹唱的杂耍,热闹了一番。晚来成亲,见钱贵是真正处子,婉转悲啼怜爱至极。

不觉数点牛精髓,倾入钱姑两瓣中。【痛惜钱贵语。】有一调忆秦娥怜惜那钱贵道:香馥馥,此中有个人如玉。人如玉,恨庸医误,损他双目。烟花已恸身埋没,遭逢又对痴顽物。痴顽物,痛悲伤感,惨切心骨。

后来有人知道铁化梳笼了钱贵,都道可惜一块好羊肉落在狗口里了,就有会打油的人,编了四句口号。说他道:一颗颗珠圆又圆,奇珍应让你为先。

今朝误落村夫手,异宝全埋实可怜。

且说这钱贵,他虽只十三岁,却聪慧异常。满心想遇一个风流才子。付此一点元红,只是女儿家此话不好出口,只得听父母主张。今失身于此狂且,怨恨之气充满肺腑,不觉伤心,枕上含泪,随口编了一调《二郎神》道:忧心悄,断送一生身窈窕。恶姻缘偏向奴身绕,吹箫谁和,梅花片落江皋。空思弄玉谐同调,没紧要的良宵偏杳。窗棂小,恨那冷月偷窥,使人烦恼。悲悼,嗟容貌如花命似草,魂消魄落,一天风雨飘飘,满地落红谁个扫。好含恨,狂且恶少把玉山搅。霎时间,夭桃娇柳,摧残倾倒。

悲拗不已,欲睡不能,又成了一调《啭林莺》道:满腔悲怨多萦绕,声声啼血噍嗷。恨难消,似美丽的更难晓,何不把残生来弃了。蓦想梁国夫人后从良,嫁着韩王好。怒难消,望他年好景,且耐今宵。香驱相伴狂且嬲,好似乌鸦彩凤同巢,伤心恨怎消?此情试问人知否,只有空烦恼。倒不如惜花园内双飞鸟,难忍泪珠抛。叹今朝花谢,昨日曾娇。

此二词他后来常常自唱,故尔传出,他每日眼含珠泪那一种万不得已的光景,每每现于词色。况这铁化是三十多岁,嘴唇上的胡子剪得齐齐的,偶然亲嘴馧腮,将他那粉粉森森的嫩脸戳得又疼又痒,好不难过。【真正苦恼。】钱贵自幼爱洁,他每日浑身上下,被褥以及衣服,定用好香熏得扑鼻。铁化教门中常享用的是牛羊等物,他那身上的一种膻臭,自十万八千毛孔中透出,甚是难闻,【丝毫不爽。】那里有夜深私语口脂香?那钱贵不由得气苦,在那暗中的眼泪不知落了多少,怎得还有心情同他欢乐。

这铁化虽然爱他,总不见他有一毫喜色,不上一月,他一个财主性儿,只要人奉承他,今反要他去奉承别人,如何行得。他虽会奉承火氏,那是名正的夫妻,抛弃不得,二来怕服惯了,无可奈何。今在钱家虽费了数百金,倒也不在他意中,况且又有个厌旧取新之意,因此也就渐渐淡了。先还三日五日一来,后来或十日半月来一次,到数月之后不复再至矣。

这钱贵自从梳宠之后,心中只忧忧不乐,又过了多时,虽又历过数人,都是竹思宽引来的麒麟楦,总非他之所愿。他虽然双目皆瞽,秉性原极聪明,常静夜自思:我门户人家,人所重者无非色艺,人人尽道我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但今损却双眸,未免减了许多风韵,老天,老天!既生我如此娇姿,何吝秋波少许,何苛刻若是耶?若是留得我双目,虽不敢与天下之美女争衔,在这平康队里或博得个风流榜首,还择一个才貌情郎,终身有托,于不可知。岂料今日至此,奈何,奈何!他心中伤感。遂题了自嗟薄命的四首诗:其一:定是前生作孽多,教侬今日目无波。

几回辜负菱花镜,空有娇容用彼何。

其二:

忆儿幼读女儿经,众口咸夸貌娉婷。

孰意十龄遭此疾,烟花日日类浮萍。

其三:

不知天暗与天明,但听傍人说雨睛。

独有琵琶能解恨,调中哀怨诉幽情。

其四:

可怜晨夕伴狂且,怨雨愁云那得舒?

只有更阑方少息,将明又唤把头梳。

此诗一出,声名愈重,哄动一城。往来之人无不怜爱。但他自己另具一段隐衷,常想道:“我之此目已经双瞽。无策可疗。我之此身虽落火坑,尚可自拔,于当拿定主意,万不可随波逐流,误却终身。倘有缘得遇一个有才有貌的情郎。当以此身相许,若只图财帛,与轻薄儿郎丑陋子弟为伍,不但人笑我心盲,我于岂不自误?”他因执定这个主意,那来访的人定要选择才留,这话在他胸中,无人可告。真所谓: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

钱贵矢心立了个择婿之念,要觅一个伶俐丫头托以心腹。凡是来访之人妍媸,叫他预报,这主意不肯向娘说,只说要寻一个好丫头作伴。那郝氏此时靠他如泰山一般,敢不遵依来命,四处托媒人找寻,不惜重价。

一日,媒人领了一个丫头来,说是童百万家打发出来的,小名仙桃,才十四岁,郝氏看了,果然生得性格温柔,齿牙伶俐,就买了与他。

过了数日,钱贵见这丫头动止端庄,至诚可托,细问他的来历,也还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因父亲不才好赌,将他卖出,幼时曾读过书,又还识字的,这钱贵甚喜,竟待之如亲妹一般,不叫他做一点重活,食必同桌,若无客一来,卧必同榻。这丫头也感激不已,钱贵遂将心腹告之,丫头也尽心允诺,【钱贵能彼此如此之厚,故彼后来于厚报之。人见田横之五百义士,葛诞之三千甲将,与之同死,以为异,谓后人无此义气之者。但此等义士自有,特无人如二公能赤心待人者耳。】替他改名代目。因自己眼看不见,取其代已双眸之意。【仙桃得钱贵以代其目,重之甚矣,可无后患,渐有生茂之意矣。】话分两头说,且说童百万家是南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财主,如何卖起丫头来,内中有一个可笑的缘故。

这童百万名自大,原籍徽州府人氏。他高祖之上,在元朝曾做到行省平章政事,挣下了一个偌大家俬。【做到行省平章,不曾挣了些名声政绩,只挣了一分偌大家俬,宜乎子孙做财主也。】因爱江南繁华,遂留寓于此,已经数代。到他祖父,虽不曾出仕,却善于经营,专于刻薄,【财主小像。】所以做了有名财主。他父亲名童山,【是个财主的姓名,大约字是金穴。】生他弟兄二人,他排行第二,他哥哥名唤自宏。父亲故后,兄弟拆居,哥哥搬回祖籍新安去了,只他一人在此。

这童自大虽算不得奇蠢,也有三分呆气,既是一字不识,【无怪乎做财主。】却又半分难舍。【余见大通的财主也有此玻】他娶的妻子就是铁化之妹,这铁氏不但生得性子凶暴无双,且娇容更长得奇异无两,有几句赞语赞他的妙处,怎见得:两道浓眉阔如柳叶。【眉曰远山,本自不校】一双怪眼,大胜桃姿。【眼曰杏眼,大杏原只稍小于桃。】樱桃口,三寸还宽。【相书云:口大福也大,宜乎做财主婆】蒜头鼻,一拳稍校【土星高耸,于相称佳。】面如皮鼓,两腮肉有十斤。【是个财主婆相貌。】体似绵包,浑身重余二百。【是个财主婆躯。】拳真柳斗,足宽鳊鱼。高声大喝,不亚虎啸空山;细语低言,还像洪钟夜度。【相书云:声如洪钟,禄享千钟。童自大之福,焉知非乃妻之福?】仰眠绿榻,肥乳峰一尺犹高;侧坐牙床,胖屁股十围还大。阴门宽阔,似两瓦合成;【怕人,谚云:撂出半边来还吓死了你,铁氏此物与应如是。】牝盖丰拢如一盂扣祝【日用之唾盂乎,和尚之钵盂乎?这一件却妙,历来美妇人不可多得者,或杨玉环若是。】走来时,俨同一座肉山;【肉屏风只用他一人足矣。】睡下时,全然一只皮袋。【以乳为枕,以躯为褥,于可比汉成帝温柔乡也。】请教这样一位佳人,令人害怕不害怕,童自大自娶了他来家,也不曾领教过他的打骂。只见了他那一种不恶而严,不怒而威的样子,真如鼠见猫,如獐见虎相似。那铁氏天性万种咆哮,只有一件与丈夫相合,却是千般吝啬。这铁氏在家时,见他令嫂管教他令兄的那些法则,学了个满心满耳,本要拿厥夫做个小试行道之端,不想这尊夫心悦诚服得很。每见他双眉略皱,不觉屈膝尊前,忽然两眼微睁,早已稽颡顿地。这铁氏虽然凶暴,古语道:“大虫不吃伏肉”,他见了这个局面,也竟无所施其威,可以不必用其打了。但只是学了这几年的阃政来,竟用不着,未免有抱负经纶沉埋草莽之叹。只好慢慢等待机缘,相时而动罢了。

一日,该他发令施行、开张第一的良辰到了,这是为何?铁氏在家时,他哥哥铁化寻了六个丫头与他媵嫁,买了四好二丑。四个好些的与妹子做针黹,侍梳妆,铺床叠被。一贴身服侍,两个粗笨些的,为洒扫浆洗之用。四个好的里头有一个顶尖出色的丫头,他也是好人家女儿,因他父亲戴迁好赌,输了铁化的钱,无可偿还,没奈何,将女儿算来准账。那来时才得十岁,就与了妹子。铁氏见他生得乖巧伶俐,心爱非凡。每日替他梳头打扮,与他好的吃好的穿,替他起了个名字,叫做仙桃。这丫头也读过二三年书,因他资性聪明,竟识许多字,还动笔写得来,女红件件都略知些,说话行事能看人眼色,铁氏这样一个急如火、暴如雷的性子,别的丫头一打非数百不饶,一骂非半日不住的,三四年来,不但恼弹不曾弹他一个,连哼也不曾哼他一声。自嫁到童家,丫头跟了过来,已差半载有余。

那一日清晨,铁氏在窗前一张桌子上放了镜台梳头,童自大就在桌横头一张椅子上坐着,看他抹脂腻粉,刷鬓扫眉,看得十分亲切,只见他:酱色脸上,浓堆铅粉,衬成青紫二色。【世间偏是黑面妇人爱堆铅粉,添丑即增美也耶?令人不解。】阔大唇中,重点胭脂,染做血红两片。【此方可谓之朱唇也。】牙黄齿垛,真像金嵌玉山。面白颈乌。果是银杓铁靶。发像金丝,也学个时样梳妆。腕如铁杆,还带副起花金镯。【俗谓丑人有丑福,正如谓也。】童自大见了,不由得胆怯,心中凛凛然起来。他打扮已完了,要水洗手,忽见仙桃掇了一银盆水来。【铜臭之家,焉得有银盆?借这银盆二字,以衬铁氏杵之腕,以作一笑耳。】只见他:黑臻臻青丝细发,喜孜孜俏丽娇容。面上红白相兼,身材高矮厮趁。裙下一对小小金莲,盆边十个尖尖玉笋。头上簪一朵娇滴滴仙花,耳上带一双黄烘烘金坠。【要知此非赞此时铁氏之婢之美,乃赞异日钟生小星之美耳,看者眼光须长。】童自大看了这半日的魔母,忽然见了天仙降世,头顶上铮的一声,魂已出窍,痴呆呆大张着嘴,口水顺着嘴丫流出,【人见美食多有口中流涎者,见美色则非可食之物,当下口流涎,而往往人于上口流涎,不知何谓?岂自下而上耶?辱翁曰:所谓秀色可餐也。】不转睛的望着。

难道丫头来了这些时,童自大不曾见过不成,为何今日忽做此形状?但他每日看见铁氏,都是梳洗过了,妆饰起来,虽然丑陋,看惯了还不觉得,今日细窥底里,见了本来面目,真正丑到十分地位。二来每常因俱夫人的虎威,丫头偶然一见,不敢详视,不过偷目一觑,况又另外站着,也不觉十分俏丽,今日忽主婢在一处,相形起来,佳者更觉其佳,丑者愈增其丑,不觉出神,竟看痴了。【忘却夫人虎威,真可谓色胆天来大。】那丫头掇着水,一抬头,忽见姑爷的这个呆样,不由得嘻嘻一笑,他也并非有心。这一笑刚被铁氏看见,这铁氏身子胖大,他有这个放样的肥臀,特做了一张放样的大杌做坐具。他洗手时侧过身子去的,所以不曾见乃夫的尊容。今见丫头笑得有因,急转身一看,【转身二字写得妙不可言。何以见之?只此两字,便画出一个胖得没有理的人来,若他人回头,只需颈项一转。他因胖得极,脖子过粗,头回不转,只得连身转过。此等处于必写得入神入理,余不知作者之心,何细若此。】那童自大忽然见丫头一笑,【古云:一笑倾人城,仙桃一笑,童自大便殃及其身,可见佳人之笑,非国家之祥也。】以为有情到他,益发昏了,还呆着脸痴呵呵的。【呆人的有此呆态。】铁氏见了他这个形状,把那几年学的阃政施将起来,数月郁的醋气发将出来,伸出胡萝卜粗的五个嫩指,兜脸一掌,一手的水,异常响亮。【趣甚。】童自大正在妄想之际,被这一下,吓得撺得老高,打得个发昏章第十一。正打得愣愣挣挣的,被铁氏拧着一只耳朵,拎将过来。【拎字妙甚。一见铁氏势头之凶,一见童自大怕惧之弱,真可谓耳提面命。】冤家路窄,适才丫头们掸桌子上灰的一个鸡手掸帚还不曾收,恰巧放在旁边,被他抓将过来。有毛的一头攥在手中,将那一头有大指粗的紫竹杆,往光脖子上就是十多下。打得童自大颈如刀割,泪似雨流。跪在地板上乱转。铁氏骂道:“杀剐的奴才,你好大胆。在我眼跟前公然对着丫头调起情来,你背着我,两个不知偷了多少回数,实实地说来,饶你一死。”童自大哀哀告求:“奶奶你冤死我了,我成日守着你,寸步不离,或是有事就往外边去了。我遵奶奶的王法,每常连丫头们看还不敢看,可还敢生这个心肠?就有这样狗心狗肝,也没有地方去做,你请详情。”那铁氏虽然性如烈火,听他说得颇有情理,又见他脖子上肿得一条条比指头还粗,便道:“我饶过你这一遭,下次再要大胆,休想得活命,起去罢。”【铁氏尚还有怜惜之情,还算不得第一个恶妇。】童自大如鬼门关放赦,不住道:“谢奶奶天恩。”爬起来,揉着脖子,往前边去了。

铁氏余怒末已,叫过丫头来要打。这丫头虽从未曾尝过此味,主母的酷刑是常常见过的。今听要打,真吓得心胆地,跪着哭道:“我跟随姑娘这几年,蒙姑娘恩典,如此待我,我何敢欺心?适见姑爷的样子好笑,实忍不住,笑了一声。敢有甚私情别意?求姑娘开恩饶恕罢。”铁氏数年来骂也舍不得骂他一句,一时如何打得下去。见他柔语悲啼,似梨花带雨。心中暗想道:这个妖货,我看了这个样子,还疼爱得了不得,何况男子汉见了,可有个不爱的?【我见尤怜,何况老奴?才是真情种语,铁氏之不肯留仙桃,虽云是妒,却正是爱。】这个祸根放在跟前不得,我脑后无眼看不得许多。古人说:“老虎还有打瞌睡的时候。”倘弄出来,那时悔就迟了,不如趁此时打发掉他罢。主意定了,说道:“我跟前如何许你弄鬼,我养你几年,也不忍打你,你只收拾收拾,打发你别处去罢。”丫头痛哭起来。道:“我服事几年,蒙恩抬举,今日非有心之过。姑娘如何就要弃我?我情愿被姑娘打死,我总是不愿出去。”铁氏见他哭得伤心,胸中也觉惨然,因醋念横在胸中,违着心罢,定头不允。那丫头知不能留,虽感地数载之恩,又惧触了他此时之怒,磕了个头,哭着收拾他的衣服被褥去了。铁氏听他哭得甚是悲惨,心中好生难过,【爱心竟不能夺醋念,妇人之醋诚可畏也。】叫了一个家人童佐弼来,【童佐弼,谓其媒人同作弊也。】吩咐道:“将这丫头带到媒人家去,不拘身价,拣个好人家与地做媳妇去,不可混配了人,坑了这孩子。”童佐弼答应,领着出去了。

铁氏复沉思道:“这三个像样的丫头也是祸根,万不可留在上边。”将家中选了三个无妻的仆人,即日配了下去,【古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仙桃一笑,惠及三鬟,此夫妇六人当尸祝之。】单留两个丑婢,一个名葵心,一个名莲瓣,在旁使用,终放了心。有一调《西江月》赞这两个丑婢道:面黑难施腻粉,【较主母犹大雅。】发黄罩个包头。【可谓善于藏拙。】腰粗全仗汗巾收,大脚幸亏裙覆。【如此乔妆,独不畏主母醋发乎?】扫地铺床能事,尿瓶马桶常丢。料然难与主人偷,可免姑娘狮吼。【孰意大谬不然,反竟列为小星。】不想仙桃这一笑,倒便宜了这三个丫头。即日得尝妙物,只当是替他们做了一个媒人,真可谓一笑姻缘,却是总成了别个,与自己倒不相干。

这童佐弼领了仙桃到媒人家来,因见他生得有几分姿色,又主母吩咐不拘身价,思量在他身上发一主横财,遂暗暗与媒人商议,许他加一酬谢。媒人道:“非卖与门户人家不得重价。”【恶仆奸媒,一样黑心。】适逢钱家要买丫头,讲明身价银八十两,卖与他家去了。媒人分了八两,童佐弼落起六十两正,只拿了十二两银子来回铁氏的话。假说受了财礼十二两,嫁与江西一个木商做儿媳而去。铁氏听得,心中惨切了一会,见说与木商做媳妇倒又替他欢喜。【铁氏之于仙桃,始终相爱,故后仙桃相会时,毫无怨意也。】那童自大被打了这一顿出来,到书房中想道:“我一个大财主,谁不敬我三分,【调侃世人。】我这样小心奉承他罢了。倒还这样凌辱我,我见他就怕,是没奈何了,难道官府衙门也怕他不成么?【妙想。孰不知虽然不怕此,而各有所怕,奈何?】我去告他一状,后来或者好些,也不可知,别的大衙门我不敢去,我到县里去告。”又想道:“这个状子不好雇人写的,用口诉罢。”又道:“不好,一堂的人听着,怎么好说被奶奶打了,不怕人笑话么?”【千算万计,活画出一个呆人的肚肠来。】踌躇了一会,猛然想起道:“我那姑表大舅魏如豹,他现当着上元县刑房书办,何不去同他商议?”又转念道:“但恐他为护表妹,未必肯管。”又想道:“甚么相干,做衙门的人,世人说的,公人见钱,如蝇见血。要有几个钱给他,告他的娘他还未必管呢,何况远房表妹?【不意此呆人竟有此奇想。】我许他个厚礼,他自然肯为我出力。”【财主都舍得厚礼送人,我不相信。据他说许他个厚礼,单许之,或有之。】定了主意,遂到魏家去寻魏如豹。

只见他哥哥魏如虎迎出来,道:“舍弟不在家,妹丈请里边坐。”童自大到了厅上坐下,魏如虎道:“老妹丈寻舍弟说甚么?”童自大道:“寻他商议一句要紧的话。”魏如虎道:“他衙门中有事,清早起就去,到晚方得回来。若要寻他,明日绝早到县门口就寻着了。”忙进内捧了两钟茶来,让童自大吃着。又道:“老妹丈有甚么要紧的话,也可以对我说得么?”童自大叹了一口气,将护领卷下,伸着脖子与他道:“请验验伤痕。”魏如虎见都是指头粗的紫印,肿得老高,惊道:“甚么人敢大胆打老妹丈?了不得,了不得!”童自大道:“还有谁,就是令表妹了。”遂把无心看丫头被打的话告知。魏如虎大怒道:“岂有此理,天地间那里有这样的事,妇人都凌虐起丈夫来,不要怪我说老妹丈,你太不济,容他放肆,要是我么?哏!”【道家书云:多言无益,不如默而无言,魏如虎只图奉承财主妹丈,忘记了夫人虎威,宜乎后来受罪也。】还不曾说出下句,听得屏门后他妻子接口道:“要是你,便怎么样呢?”他说话时手中正拿着一杯茶,听得问了这一声,打了一个寒噤,把杯子掉在地下,跌得粉碎,面上便失了色,答道:“要是我,我就咬着牙死死捱。”【这才算真正好汉。】童自大暗暗含笑,上前作了个揖,那夫人也回了一福,便把眼望着魏如虎,瞪了一瞪。他低着头,面如死灰。童自大见不是好光景,也不再坐,就辞了出来。【童自大竟能鉴貌辨色,竟不呆了。】魏如虎送客,伸着舌头悄声道:“倒是没有说甚么别的话呢,造化造化。”童自大笑道:“我看你比我还怕,你怎么先又说那硬话?”他忙伸手把童自大的嘴捂祝道:“我的少祖宗,你悄声些,不要替我惹祸,”因附在他耳朵上低声道,“怕老婆的人,难道硬话也不许说一句么?”二人哈哈大笑,一拱而别。

童自大回家,见四个标致丫头都不见了,只剩丑婢二人,又不敢问。晚间见铁氏恶狠狠的睡了,他在床脚头穿着衣蹲了一夜,【蹲字趣,不知这一夜他可曾睡着否。】也不敢睡。次日起个大早,悄悄下床,出来看见童佐弼,私问他四个丫头的下落,方知三个配了家人,仙桃已经卖去。他恨了几声,就出门到县前来寻魏如豹。

见衙门口静悄悄也没有人,等了好一会儿,见魏如豹手中拿着两个膏药,一瘸一跛的走来,他一眼看见童自大,忙拐着上前问道:“昨日失迎,老妹丈清早到这里有甚么贵干?”童自大道:“有一件事特来寻老兄商议。”魏如豹道:“这门首不是说话的去处,请到里面科房中坐了再讲。”遂同他进了仪门内,到科房中一条凳上,让童自大坐下,他就挨了坐着,问道:“老妹丈有甚么事见教?”童自大道:“我受令表妹的气,实在过不得了,我又不敢奈何他,想要告他一告。要雇别人写状子不好意思的,要借重老兄写写。”因把脖子伸给他看,道:“伤痕现在便是干证了。”

魏如豹听了,只是叹气不做声,【叹气不答者,欲写不敢,不写又恐拂了财主妹丈之意,又贪或有笔资,故做难耳。】童自大道:“我不白劳老兄,少不得个薄仪奉谢。”【可谓锥心入耳之言。】魏如豹忙道:“倒不是为此。”【童自大一许谢仪,便撞着他的心事,便逼出下文一篇说话,至于“倒不是为此”一句,乃违心之言,假体面话耳。把衙门中吏胥心肠说荆】低声道【先魏如虎一个低声道,此处魏如豹一个低声道,后文巨金一个低声道,写得一伙怕婆人有许多张致丑态,不觉失笑。】:“实不相瞒,我寒家祖坟上的风水有些古怪,大约是阴山高,阳山低,祖传代代有些惧内。到了我愚弟兄,越发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我家兄那样个好汉,咱衙门里算他头一名,番子二三十人也打他不住,凭你甚么狠强盗,见了他,俯伏在地。家嫂那样个肌瘦人儿,到他跟前,才打到他奶胖,老妹丈是常见的,家嫂间或一时动怒,要打他一百,打到九十九下,不但不敢爬起来,连动也不敢动。我不是说大话,我每常打到捱不得的时候,还大胆讨讨饶,他连饶也不敢讨,哑巴似的咬着牙死捱。因他叫魏如虎,外边人知道这事,说当年李存孝会打虎,是个肌瘦小病鬼的样子,恰巧家嫂也姓李,又生得小巧,人都叫他母存孝。【肌瘦的既怕。】大约老妹丈也有所闻,到了弟益发可怜,说起来连石婆婆也掉泪,那些作践的事也说不荆一句结总的话,也不怕老妹丈见笑,他此时若叫我死,大约也不敢再活。【不意夫人之威竟同君父。】也怨不得,一来我的贱体比老妹丈小了好些,贱内的尊躯与舍表妹相仿佛,【胖大的又怕,不知妇人的身子生得如何,丈夫才不怕。】他要打起我来,一只手像拎小鸡似的,轻轻就撂在地下,一屁股坐在脊梁上,就如孙行者压在五行山,还想动一动么?凭他拣着那一块,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叫做抬轿的转弯,满领就是了,总是我贱名的这个豹字当初起的不好。”童自大道:“怎么见得?”他道:“我贱内姓师,狮为百兽之尊,豹见了狮,可有个不怕的?我常想就是豹子真见了狮,不过是个死罢了,也未必怕到这个地位。我见了他,心惊胆碎,说不出的那个怕法。若见他个笑脸,我就比做神仙还快活,但见他有些怒容,我浑身肉都乱颤,那心扑扑的跳到口里来,话都说不出一句。我背地上了他个尊号,称他为九灵母元圣,这是《西游记》上太乙天尊骑的九头狮子的名号。那是个狮祖,必定才这样利害。”因笑着把那膏药与他看:“你说我买这东西做甚么?”童自大道:“据老兄说起来,想是被嫂子打伤了那里了?”魏如豹道:“那打提他做甚么?老妹丈,你脖子上那几条伤痕也算得个打么?要在我贱躯上,就算天字第一号的轻刑罚了。可怜我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浑身上下那一处没些伤痕,若贴起膏药来,不但没这些钱卖,竟把衫子、裤子、袜子总摊了膏就是了。”【何必费许多事?拿一床单被摊着,一个大膏药裹上,何等省事。】说着,将袜带解开,把裤脚掳起来,只见他两个膝盖红肿有饭碗大,全是碎血眼。

童自大忙问道:“这是怎的来?”魏如豹笑道:“冤屈死人,昨日一个敝友请我吃酒,回家去迟了些,我是个官身子,每常回去或迟或早,都是家兄出来开门的,他也还没得甚么说,昨日家兄不知同老妹丈说甚么来,家嫂着了恼,从昨日午间在屋里,家嫂叫他顶着净桶跪着,不放起来。是贱内出来开门,惊动了他了,发起性来,说我定是在外边嫖老婆,不然为甚么深更半夜回家。我把嘴都分说破了,他也不信,真是口中淌出鲜血来,他还说是苏木水,你有甚么法?他拿些碎磁瓦,砸烂了垫在我膝下,足足跪到天亮,也还罢了,他又把一块死沉的大槌衣石,叫我顶在头上,压得那碎磁都戳进肉里头,你道刻毒不刻毒?到了今早还不放起来,亏我苦哀求,【真亏他。】再三告说,今日衙门里有要紧公事,恐怕误了,才饶了起来。我出来时张了张,家兄还像空阳文,顶着个花盆在那里跪着呢。我到了外边,一步也挪不动,看了看全是血眼子,都是那碎磁戳的,两腿几乎要折,没奈何,只得慢慢的捱到外科药铺里,买了两个膏药来贴。为甚么今日来得迟些,你不见我方才走路一瘸一点的么?【也有便宜处,未曾考满,已先做了典吏。】我若替你写了这状子不打紧,后来设或舍表妹知道了,会着我贱内一说,我还想活么?【畏妻如蝎之妹夫,又寻着这两个惧妇如虎如豹的大舅,济得何事?】那就是真正的死无葬地了,就是老妹丈也有些不妙,这事不是儿戏的,性命相关,不可轻举妄动,我劝老妹丈忍忍罢。”

童自大听他说了这些话,也不知是真是假,见他有些作难,袖中取出个草纸包儿来,送上道:“这算不得甚么,老兄买一钟茶吃,果然替我出了气,我后来还有重谢。”【此即先所说许他个厚礼也】魏如豹一见包儿,便一脸的笑道:“我倒想了个主意,不知可做得来?”【见了包儿,就一脸的笑,便有了主意,活画一衙门中人。妙极。】假推道:“一个至亲家,如何好受礼的?”童自大道:“老兄既有主意,你要不收这薄意,我也不敢奉求了。”塞在他手里,他也就接过去,道:“老妹文既如此说,我且权收下。”便装入衣袋中,然后说道:“据我想,这件事也不必定要告,况本官病了,这几日不曾出堂,不见衙门口静悄悄的么?就有状子也告不进去。内边管转桶的管家巨大爷巨金,【寻那惧荆的管家,中甚用?】同我最相厚,等我请他来同他商议,烦他禀声老爷,出根签,差两个人到你府上,只说官府查访得他欺凌丈夫,要拿来处治,吓唬吓唬他。舍表妹一个妇道家,到底胆子小,他听得自然害怕,若后来改过,也就罢了。况且你我都站在不败之地,没有甚么干系,不怕他们知道。一兴词动讼,那就有指实了,你说可行得么?”【作商量语者,此原非妙策,若不出一主意,何以销缴那个包儿。】童自大见说官府不上堂,也没奈何,只得说道:“听凭老兄尊意罢。”

魏如豹烦了个门子到客堂后去请巨金。等了一会儿,见他来了,童自大看他好一条大汉,方面大耳,一部落腮胡须,【偏是此等好相貌,好身材的人,更怕得利害,不知何故。】左手捏着一块蓝袖手帕,将左眼捂着。二人起身,让他坐下,他问魏如豹道:“这位是谁?”魏如豹道:“这位是舍亲童百万。”巨金忙施礼道:“得罪得罪,闻大名久了。”【余阅至此,掩卷长叹曰:“甚矣,银钱之令人起敬也如此,人生世上,势为富厚,盖可以忽乎哉?”】魏如豹道:“数日不会,不知大爷患目,失候得很。”巨金哈哈大笑道:“我那里是害眼。”魏如豹道:“不是害眼,是怎么的来?”巨金笑着说道:“魏师付你不是外人,童大爷既是令亲,【世上有钱人,勿论老少,无不尊之曰大爷者,可叹。】也都是自己人,实不相瞒,前日敝恩上同主母偶然角口,敝主母就拿我贱荆出气,骂了一顿。我正在家里吃酒,桌子上放着一把大壶,贱荆回来,摔碗掼碟的,我又不曾敢说多话,只说你在上边受了奶奶的气,怎到家里来使性子?魏师付,【叫一声又说,妙,如闻其声】你就是说我这句话也没有冲撞了他,我不曾防备,被他拎起酒壶来,夹脸就是一下,亏我躲得快,打在眉毛头上。幸得是我这样个汉子,也还挣住了,【真好汉】要是软弱些的,不死也有个头发昏。一来是祖宗保佑,二来亏我灵泛,【果然亏他。】不然眼睛珠子也打出来了。他一把揪住我耳朵,还要抓胡子,幸喜我的力气大,死命挣脱了,往桌子底下一钻,才得跑掉了,【偏是此辈人,专会说体面话。】要是捋掉半边,今日还不得出来会你呢。”因把汗巾拿下,道:“你看看。”魏如豹同童自大一看,眉稍骨乌青,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般,只有一缝。

魏如豹道:“这一下利害呢!”巨金道:“先还肿得大,连眼都睁不开,这两日好了许多了。”便问道:“你寻我说甚么?”魏如豹遂将童自大的事对他说了。他尽着摇头咨嗟。魏如豹道:“舍亲不敢白劳,少不得还要奉酬。”巨金道:“魏师付,不是这个话,我们是好朋友,我若可效力,童大爷难道还不值一个相与么?内中有个缘故你不知道。”因低声道:【描写入神。】“前日敝恩上偶然同主母说顽话,敝恩上说‘大凡做官得人,谁没有几个小老婆。你今将五十岁的人了,也该让我娶个小,乐一乐。’还哈哈的正笑着,不想被主母跑上去,把脸同脖子抓得稀烂。一条条的血口子,好不难看。怪是也怪不得敝主母,原是敝恩上的不是,这样的话可是乱说得的?还亏主母很心疼的一位小相公,有**岁了,每常老爷带他出来顽,你也见过。是他哭喊着抱着老爷,奶奶才饶了,不然还利害。因上不得堂,故推病这几日呢。【大约官府推病不出堂,多半为此。】我贱荆受气,我造化低,都同在这一日了。如今敝恩上在主母面前千小心、万陪罪的时候,我若去一禀,家主母一知道,要怪我替男人告妻子狠恶,这还了得。敝恩主正在奉承的时候,不要说用刑,只吩咐我贱荆处治,那就即死无疑。【阃法重于官刑,令人那得不怕。】是这个缘故,所以不敢奉命。”向童自大道:“尊夫人还算贤慧呢。一个少年的标致丫头,见了还远远的躲开,还怕惹是非,那是大胆望着得的?这是自已失于检点,如何怪得人?不曾打断脖子梁骨就算万幸了,要是敝恩主同我犯了这样的法,哏,恐怕连性命都难保。我奉劝是好话,【真是好话。】请息息怒,此后凡事小心些,样样自己留神,就不妨了。”【的是良言,保身妙诀。】因立了起道:“不能奉陪,贱荆上去了,一早起,恐要回来吃饭,我照看去。”拱拱手去了。

童自大只是叹气,魏如豹道:“我为老妹丈,不过如此尽心罢了,【这一句话,把那包儿稍结了去。】说不进去,却没奈何。老巨说的也是好话。老妹丈得忍就忍;我有几句护身符的药言奉传。你但记熟了,便可保无后患。

他要打区区,区区先睡倒。他若骂区区,区区只赞好。他又省力气,我又省烦恼。这个波罗密,的是个中宝。但能知道此,保身直到老。

老妹丈千万记着,请回吧,衙门中无事,弟也要返舍了,倘回去得迟,又生祸患。”童自大见他如此说,只得别了出来。

因大清早来寻他,此时又渴又饿,到一个茶馆中去吃了一壶茶,软饱软饱。正坐吃茶时,听得隔座几个人在那里说笑,一个道:“江宁县喜老爷,做官也风厉,人品也生得好。五短三粗的一条汉子,一嘴连毛胡,颇有三分杀气。他是福建人,酷好男风,他衙门里有个门子,姓董名混,叫做小董贤,生得细皮嫩肉,比女人还娇媚些。喜老爷爱上了他,在奶奶面前说衙门中事繁,日间办不完,夜里还要料理,一个月倒有二十日在书房中同小董儿睡。后来不知怎么被奶奶知道了,那日有三更天,忽然开了宅门,奶妈带着丫头仆妇们,点着几个灯笼,直奔书房,打开门进去,喜老爷正同小董儿睡着呢。奶奶上前一把被一掀,两个都是精光,谁知奶奶手里拿着一把大环锥,把那小董儿嫩屁股上戳了十来下,那小厮疼得滚到地下,还戳了两锥子,他钻到床底下去才罢了。【老爷之揉锥尤可,奶奶之铁锥太利害些。】把喜老爷的头抱住,尽着捋胡子,捋掉了半边,【余有一友看至此,笑曰:“此与胡子何涉,何不以环锥锥其阳具,方为切当。”余曰:“不然,因此阳具被小董占去,方锥其股,焉舍得复锥之?捋胡子者,意其嘴于必与之相亲,故迁怒于胡。”此谓不得已而思其次。】就揪着半边胡子,像牵羊的一般拉着,【陈造变羊,尚不至此狼狈。】衣服也没有穿,披着床被,拉上去了。古人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这是他衙门里事,不知怎么就传出来。第二日就有人写出谣言歌儿,贴在两府里照壁上。我还记得是四句,道是:夫人半夜闹书斋,嫩股遭锥实可哀。

谁部虬髯将去半,县公风厉何在哉!

不想被府尹大老爷知道了,说他为民父母,怎纵容内眷半夜到外边,加他不禁两个字,取了职名,封门听参。喜老爷着了急,他同大老爷管事的堂官雪太爷名叫雪机,素常交好,他托人去问雪太爷,说本地乡绅中谁同大老爷契厚,好去求了来说情。雪太爷说:‘大老爷性情倔犟,是个铁面无私的人,从来不听情面。如今只有一条路,舅老爷新近才到,叫他寻着舅老爷的门路,向太太求求情,太太若对大老爷一说,一天大事都完了。’喜老爷就烦雪太爷送了舅老爷一分重礼,舅老爷向太太说了。太太也不知向大老爷怎样说,就不得知道。【这一句顿挫的好,若详详细细的讲,他衙中内里的事,外人如何得知备细?】那日大老爷坐在穿堂上尽着出神,摇着头沉吟,【画出个有心事的样子。】恰好本房吏上去呈稿,大老爷看了,说道:‘这件事我正在这里为难,今日太太再三说,叫我饶了喜知县罢,本府想,既取了他的职名要参,怎么好忽然歇了,若不听太太的话参了上去,太太若知道?笑道:本府又是喜知县之后车了,你的主意怎么说?’那本房道:‘大老爷取喜知县职名,阖属皆知,忽然中止,俨有情弊,恐科道两衙门知道不便。’大老爷道:‘我在踌躇,正是为此呢。’本房道:‘如今只好当着太太说饶了他,瞒着暗暗参了上去,等旨意下来,太太也便没法了。’大老爷连连点头道:‘你这主意有理。’正赞着,忽见大老爷头上,像个黑老鸦一般,一翅飞得老远,落在地下。众人忙看,原来是大老爷戴的纱帽,再回头看大老爷时,不知太太如何知道了,【雪机者,泄机也,前既泄机与喜知县,此泄机与主母不待言矣。】拿着个棒槌走出来,在大老爷脑后一下把纱帽打得飞去,大老爷震昏了,就伏在公案上,那本房见势头不好,一抬头,见太太的棒槌已对脑门劈下来,他叫了一声不好,忙把头一歪,连耳朵带肩膀早捱了一下,得了命就往外跑。太太拎着棒槌便往大堂上撵。众管家爷们跪了一地,拦住禀道:‘求太太给老爷留体面,外边多少书办衙役看着,太太如何出得去?’太太还不依,亏得走出一二十个管家娘子们来苦哀求,才进去了。管家爷们也把大老爷扶了进去。顷刻,雪太爷出来吩咐:‘喜知县兔参,照旧开门理事。’大老爷的名字叫做都三畏,说是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如今人叫他都四畏,说兼畏夫人了。又还有人称他都元帅的。喜老爷虽造化,保住了功名,近来奶奶做了禁子,他成了犯人,但是出堂,奶奶在暖阁后监押着,退堂便一齐上去。他原是一嘴胡子,因去了半边,不像模样,索性剃掉了,他成了光下颏,好不难看,乍见竟认他不得。这些时走路把腰弯着,我先以为或是奶奶打伤了腰?我有一个朋友在他衙门里当差,前日向我说,如今喜老爷但出门,奶奶拿他个喜图南的名字图书,【余先谓此知县何故姓喜,今见其名,方知所谓。】印在龟头上,回来要验看。若是擦掉了便了不得,所以如今走路弯着腰。”说了,众人大笑。

童自大听了这一段话,心中暗想道:“可见如今世上也没一个不怕老婆的,做官的人都怕到这个地位,又何况于我,我今后只是一味小心,凡事顺着他,再没有无缘无故只管打骂的道理。”他拿定了这主意。他的一壶茶早已吃完,又要了两壶水也呷了,灌了个满肚,与了四文茶钱回家,不题。

再说魏如豹送童自大去后,心中喜道:这个啬鬼,从来连水也没有扰过他一杯,今日却也得了他个包儿,方才我若嫩些,再要推辞,他管情就收了回去。昨晚我那娘着了恼,今日做个大大的东,请他一请,陪个不是,大约就好了,况且衙门中也无事,早些回去罢。

出了衙门,到一个钱桌子上,腰中取出那包儿,打开一看,掂掂约有二钱重,却红不红黄不黄的颜色,那錾口上还上了些铜青,递与柜上一看,那人笑道:“我店铺中只换银子不换金子,你拿到首饰笼子上去换。”魏如豹道:“难道一些银气也没有,你夹开来看看?”那人夹开来又看了一看,足足四成,道:“要换便换,不换请别处去照顾。”魏如豹暗骂了几声吝鬼。这样银子也拿来送人,没奈何,道:“换了罢。”那人一称,只得一钱八分,【本是二钱,因是财主家戥子,短了二分,穷人的戥子或不至此。】换了几十文钱。算算买别的不够,买了三斤牛肉,用了二十四文,打了二斤烧酒,也是二十四文,拎了回来。

刚到家门口,他妻子师氏正在门内看看街上两条大狮子狗链在一处。【师氏看狮狗链帮,也可谓物以类聚。】正看得有趣,一见了他来,怒问道【打断兴头,宜乎该怒。】:“你替谁卖的酒肉?”魏如豹正低着头走,猛听得这一声,吓了一撺,几乎把酒瓶掉在地下,定了定神,陪着笑挣了一会。挣出几句来道:“我见娘这几日熬淡得慌,心里急得了不得,今日造化,弄得了几分银子,买二斤肉打斤酒来孝敬你。”那妇人咽了一口唾,登时一个恶鬼脸变做笑嘻嘻的庞儿。道:“好,好,我正想些牛肉炖丝瓜吃呢,才过去一个菜担子,你叫来,问可有丝瓜。”魏如豹忙吆喝那卖菜的回来。那卖菜的来到门首歇下,道:“买甚么?”魏如豹道:“要丝瓜。”那人道;“我卖的是肥韭菜,没有丝瓜的。”魏如豹道:“我不要韭菜。”那人挑上担子,口中咕哝道:“韭菜是兴阳的倒不吃,丝瓜那东西是泄阳的倒要。”那妇人听见这话,忙问道:“你怎这样死相,【此妇真活泛。】既没有丝瓜,韭菜炒肉还不好么?快多买些。”【多买些,趣甚,既图兴,何不连担子留下。】魏如豹又叫回来,买了几斤进来,见哥哥还跪着呢。

李氏见小叔买了肉韭菜同酒来,满心欢喜,向魏如虎道:“饶你去罢,快帮二叔切肉择菜去。”【也不是兄弟,竟是救命王菩萨。】魏如虎将净桶轻轻放下,腰弯背折挣着去相帮。到厨下炒了,盛了一大盘,一小盘,大盘中肉多韭少,送与嫂嫂同妻子享用。魏如虎帮着盛饭筛酒,伺候他妯嫂二人吃了,然后将那小盘子掇过来,他兄弟二人吃。这盘中肉少韭多,那魏如虎只翻着肉吃,魏如豹单吃韭菜。他妯娌二人看着,那李氏问婶子道:“二叔怎么不吃肉,单拣韭菜吃,是甚么缘故?”师氏低声道:“刚才那卖韭的说韭菜兴阳,故此他尽着吃呢。”李氏听说,钉钉的望着魏如虎,还在那里寻肉吃,心里急得忍不住了。骂道:“你害了谗痨了,你把韭菜也吃些是呢。”那魏如虎正在找肉吃,吓得把手中筷子掉在桌上,回头望了望,不知是甚么缘故,忙拾起筷将韭菜一连吃上几大口。李氏笑着道:“看这才是理。”他妯娌二人彼此心照,笑了一常闲话休题,且言正传。再说这仙桃自卖与钱贵之后,改名代目,凡来之人好歹,叫他预报。这钱贵一时在盛名之下,阅人虽多,并无一个知心中意的人,皆不过淡然相处而已,他又自负才华,不肯与白丁相对,遇着那稍通文墨,面目可对的,虽贫穷之士,还可博他一笑。老那形容丑陋,气质粗俗的,虽缙绅公子,富老大商,他虽没奈何,违心承奉。然那一种万不得已的光景,未免露于辞色之间。

这些大老官都是好顶花盆戴高帽的人,见他如此,往往含忿而去,他父母虽然怀恨,缘系亲生之女,又自幼娇惜惯了,故舍不得难为他。他所以任性到底。那众人中有种俗人笑话他,也有一种情人怜惜他。那俗人笑他呢,说他门户中人,原是倚门献笑图几个银钱,况瞎了双眼,还要拣甚么儿郎,聪俊富贵的倒不陪奉,反喜那饿鬼穷酸,有何好处?那情人怜他呢,说他立志如此,也是妓女中有气概的。有这一段好心,将来定有一个好收圆结果。两种话传到他耳中,他只执定主见,毫不动移。但他父母虽然疼女,未免爱钱,那钱为命是一生全在银钱上做工夫的人,他当日靠着郝氏,满心中想挣一个乌龟中大大一个财主,【大大的财主甚轩昂,加上数字甚不堪。】不想郝氏自从遇了竹思宽,把个妙牝被他楦得其大无当,主顾一个不来上门,他也甚惊异,况且郝氏也还算不得很老,怎便为人弃掷若此?他同郝氏虽名为夫妇,因他以钱为重,穿吃次之,屄为轻的,素常也不甚与郝氏交合。

一日,他疑心郝氏的此窍或有别故,故招揽不来主顾,偶然同他试试,孰意弄了进去,渺无边岸,竟如一粟纳之大仓,他方知闭门谢客者缘此。他抚着郝氏之阴,竟恸哭起来。郝氏惊问其故,他道:“我仗你的这件东西做一个钱库,满心想做个财主,谁知弄得如此。如今门前冷落车马稀,这财主是无望的了,叫我怎不伤心?”说了,更放声号啕大恸。郝氏由不得好笑,安慰他道:“你不必伤心了,我的虽然没用,女儿已长成人,有他接了衣钵,将来这个财主不怕不是你做,你但放心。”他听见这话,方才住了哭。

他每日在白眉神案前焚香叩祷,【龟子家所供白眉神,赤面虬须,白眉直竖,问之,云系柳盗跖,但盗跖当为强盗祀之,何龟奴祀之?岂谓妓妇之心,于如强盗之恶耶?】保佑女儿招财进宝,以遂初愿,不想这不顺亲心的女儿,今又立志如此,大失生平所望,除了他母女二人,别无挣钱之物了,这个财主只好看别人做,自己是无分的了。着了重气,染成疯癫。一日,走到朝天宫山后,竟跳在一个臭泥坑内淹死。【钱为命毕。】这郝氏原也不可以他为夫的,不过名而已矣。买了一个火皮匣盛贮,雇主工抬出城外,烧而弃之水滨。但他:既无九肋能为药,又乏躯形可卜筮。

此等物何足道哉?那钱贵一日在书房中闲坐,正倚枕沉思,只听得代目到跟前说道:“姑娘,我刚在门首见卖的《烈女传》小本儿的,我买了一本来。”钱贵欣然坐起,道:“你念与我听,看是那里人,是怎样的烈女。”代目念道:烈女杜小英,系湖广辰州府诸生杜楷之女。母姜氏,梦见一女子,绛衣执玉,再拜而告曰:“吾英台女也,敢就母僦居,”姜氏许诺,觉后有孕。及诞,即以小英字之,。八岁,母舅爱其聪慧,授以闺训,诸书一目了然。及读《木兰诗》并《黄崇嘏传》,乃掩卷叹日:“此二女不足以法也,夫以女子混迹男儿中,纵完身无玷,亦失贞静之道矣。”舅闻,大异之。及长,已字巨族。流贼张献忠大寇湖南,将近辰郡,阖城人俱逃躲。杜楷携举家於潜避山中。官军无粮,素无纪律,到处抢掠妇女,被掳者无数。小英亦被一军士抢到营中,欲犯之,小英号泣求死,誓死不从。军士怒而惧,进上主帅,主帅好色贪淫,【好主帅,主帅如此,军士可知。】一见大悦。【明末之将大都此类,焉不被流贼所败也?】小英正色道:“圣天子命将军讨贼以救黎庶,今将军反纵士卒抢劫良家子女,与贼何异?不但将军上负天子,下何以副众百姓之望耶!妾以为无知军士贪淫劫掳,将军定不知之,得见将军,将军定下令召人领回,今将军反欲污妾,不但威令何以督三军,独不畏人讥议耶?”主帅不怒,反大笑曰:“自古道:佳人难得。我幸获汝,且作目前之乐,死又何惧,人言何畏哉!”【好将军,见一女子便不惜命,真可谓朝廷之干城柱石。】纳于幕内,欲淫之。英诡辞泣告曰:“妾身已在此,尚何能辞,襄妾因母病笃,矢志茹素三年。今已两载十月矣,倘蒙宽假,以完宿志,不然,惟愿速死。”主帅心甚怜爱,许诺。既而流贼过去,主帅挟小英回武昌。泊舟江游,将及两月,意欲犯之。英恐不能保全完璧,乃作绝命词十首。自叙章首,内之油囊,贮于衣间,投江而死。

其叙略曰:

洋洋洞庭,妾非不能死也,恐投之荒烟野水中,无有知者,则二亲终不得我存亡矣。武昌省会之区,楚南贤士大夫多集于黄鹤白云间,且当贡举之年,晋郡应试,必多其人,故隐忍至此而死,希长者为妾妇报高堂耳。

其词曰:

厌听军中唱凯歌,几回断肠岭猿多。【此二句无限悲鸣】将军不下搜罗令,【仅罪及首恶】遮莫红妆马上驮。

其二:

泪痕湿透旧罗衣,梦到家乡身未归。【读之凄怆】满目风涛谁是侣,低低遥祝两灵妃。

其三:

舟师乍围五溪津,载得佳人泊水滨。【红颜薄命,千古同悲】寄语双亲休涕泣,入江犹是女儿身。【难得,真烈女。】其四:忆昔深居画阁时,诗书曾就渭阳师。

于今飘泊干戈里,犹梦挑灯读《楚辞》。

其五:

生平十五未簪笄,自古红颜福不齐。

河伯有心怜薄命。东流逆绕洞庭西。【果符其言,烈女有灵。】其六:泣断江声怨乱离,永辞鸾镜缺双眉。

朱门空自联秦晋,列后相逢总不知。【伤心哉。】其七:身虽如叶坠江边,岂肯随风逐浪圆。【烈女之性,死与不变。】万古不消灭地恨。幽魂只合化啼鹃。

其八:

滚滚江涛掩暮空,妾心宁与水俱东。

山川有恨家何在,谁为招魂鱼腹中?【自有传芳名者。】其九:须眉虽愧奇男子,立志偏期豪杰俦。【不愧女中丈夫四字。】完洁此身还碧落,江皋一任泣鸺鹧。

其十:

骨肉于今嗟已矣,承欢惟在梦中迎。【死不忘亲,非但烈而更孝。】贞魂即向家园去,归报高堂已不生。【读竟不落泪者,必无仁心。】既死,逆流六十里,【奇事。勿谓鬼神无灵。】至荆口驿,土人捞尸得其诗。遍传南国,读者无不垂涕焉。

念罢,钱贵听了,潸然流涕,道:“为女子者不当如是耶?我生不辰,出于烟花,身已污矣,死于无及。虽失之于始,尚可悔之于终,倘异日得遇才郎,必当洁身以待,万不可随波逐流,笑杀多人也。”【入杜小英一段者,钱贵听此之后,从良之心已十分拿定。】终日眉头不展,毫无笑容。一日独坐,他母亲郝氏到房中坐下,问道:“我儿在此做些甚事?”钱贵道:“春色恼人,欲眠不得,无计消遣,焚香煮茗,供清兴耳。”郝氏道:“好有趣呀!我看你生得如此容颜,又有这些才调,【先奉承几句,好做巧说的引子,虔婆舌妙。】老娘何福,得你为女?”遂满一脸堆下笑来,道:“我儿,有一句话要对你说,你这样聪明识字,决无拗我做娘的道理。”钱贵听道:“母亲有话,但请教训。”

郝氏道:“儿呀,我们门户人家,好容易得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儿,别人家呢,还要千方百计觅来挣钱,何况你是我亲生,反不着己。当初你七八岁的时节,人见你美秀异常,都说我家将来必定兴旺,后来你虽不幸坏了双目,如今看你的容颜,在姊妹行中也不能有二,做娘的在你身上,想图一个小小富足,以娱老景。你想如今肯使几个憨钱的人,定是王孙公子,阔老富翁,你如今只拣甚么才貌,把这样好主儿常常得罪了去,倒亲近这些穷酸秀士。况从古来,但是有才貌的人,没一个不是一贫彻骨的,就如女子中红颜薄命是一理。古来这些有名的美人,有几个嫁得才貌丈夫?你既有此娇容,已是薄命了,又想接标致才郎,如何能够?你执意如此,我做娘的如何过活?且你只管如此任性,恐怕后来遇著作恶的呆公子,还要弄出祸来呢。”【伏后】故做凄惨坠泪道:“你爹爹因你执性,气成疯癫死了,只有我在,你再执拗,我也不能久了。【以死动之。】你可替做娘的去想一想。”

钱贵道:“娘言自是有理,但我生在娘家,今日做这等下贱的勾当,已是出于无奈,况天既生我如此才貌,我岂可反不自惜。【男子中有才有貌而趋下流者甚多,见此语当愧杀。】虽在风尘中,也要想一个出头的地位,岂可终落火坑,如此结局?就是今日拣择这些才貌儿郎,也不过是于中要选一个终身的夫婿,并非图买笑追欢,风花雪月的行乐。那些膏粱纨绔,俗气冲人,儿对之,每每欲呕,【大约是被铁化熏怕了。】岂肯图他几个臭铜钱,舍身屈意去奉承他。我是娘之亲生,怎就不体爱孩儿。”

郝氏道:“我视你如心头之肉,岂有不疼爱你的?但你既生在我这样人家,说不得这些执拗的话,我如今并不叫你弃却才貌情郎,只留富贵蠢物,但要你彼此兼收,庶不寂寞。你说要图一个终身之配,你是我亲生之女,岂不愿你得一个佳婿,但你年尚青春,还可少待,况我方才所说,才子配佳人,千古无多。一时如何能够遂愿,不过等待机缘而已,儿呀!你可知道占花魁上劝嫁的故事么?”钱贵道:“儿自幼眼盲,未曾见过。”郝氏道:“趁今日家中无客,烹一壶好条来,我对你慢慢细讲。”

叫了个锅边秀的丫头来,名唤财香,煮了一壶好岕茶,代目斟上,同吃了两杯。郝氏便开口道:“我儿,当初宋朝有一个宦家女子,只因避金人之难,被人拐去临安,卖入烟花,更名王美。儿呀!说他生得就如你一般,姿容绝世,才艺惊人,故此都称他做花魁娘子。他起初也不肯接客,定要从良,他娘央了个结拜的妹子劝他,道:‘你既落在门户人家,可是轻易跳得出去的?你说要去从良,固是好事。若从良不着,不若不从。你不如今日顺了娘的意思,那做娘的自然爱惜你,况以你之才貌,自能倾动一时,且受用几年,积攒些私房财帛,等遇著有可意儿郎,那时再嫁未迟。你若十分执拗,那时娘恼恨起来,或凌辱几场,或转卖别家,既难跳出,仍要意从,岂不反低了声价?’【虽是明说王美,却是暗指钱贵,其说真巧。】后来劝醒了他,竟自从了,【郝氏一篇说话,重此二句。】数年中声名驰誉,挣了数千金之物,后选中了一个知心识意的秦小官,做了一对娇滴滴的好夫妻,以完终身结果。【钱贵之肯听从者,乃重此二句。】这是古人的事迹,我儿,你想一想,若这样效法做来,岂不两妙?儿呀,只愿你学他,就是我做娘的福了,再过三五年,替我挣下些钱钞,那时凭你选一个情郎自嫁,可不是好,你若有了好处,我也还要从良呢。【真肉麻。】你多大年纪,就想遇着同心合意的情郎。我在这风月场中经历了多少年,才遇着个知心人儿,【他这知心人,恐选遍天下,也难得此驴大的行货了。】儿呀,你谈何容易。”

钱贵沉吟了一会,见他娘说得情理皆有,便说道:“母亲教导,儿敢不依,但只是后来倘若选着才郎,我是定要嫁去的呢。”郝氏道:“乖儿,你既听我之劝,我可有不依从你的?但从良虽是好事,只要你自己拿得稳、认得真才妙,若一时错误,后悔便难,【这几句却是良言。】不是轻易的事。”钱贵道:“母亲但请放心,孩儿自有主见,但母亲那时不可失信。”那虔婆见女儿依从了他,叫了几千声乖儿,许了几百个肯字,欢天喜地而去。钱贵见娘去了,自己思量了一番,颇觉有理。自此以后,遇着呆公子、蠢富翁、俗阔老、腐科甲,虽不屈己奉承,也不似当时拒绝。这正是:明知不是伴,无奈且相亲。

他无事之时,作了春夏秋冬四阕词儿,道:春傍花随柳,雕轮骢马,紫陌践香尘。巧啭黄鹂,翻飞粉蝶,风景醉人魂。笙歌劝饮垂杨下,娇鸟唤游春。狼藉杯盘,玉山颓倒,归去日西沈。



彩鸳戏水,黄莺织柳,庭树尽浓阴。水阁榴丹,回廊桐碧,风过觉微薰。方床石枕清无署,碧筒劝频斟。瓜李冰凉,芷荷香满,坐待月华生。



寒蛰泣露,银蟾吐月,万户捣衣声。桂蕊飘香,菊英初绽,新酿醉花阴。金风簌簌惊黄叶,天际雁声频。玉烛泪流,金炉香烬,侧耳听残砧。



玉梅才放,瑶花乱舞,朝野庆升平。炭炽红炉,歌扬白雪,红粉侑金樽。楼台似玉轻寒透,痛饮已微醺。脍鲤炮羔,浅斟低唱,莫负好青春。

调《少年游》

此调传出去,人人皆羡他是才貌双全的尤物,犹恐亲之稍后,因此车马阗门,络绎不绝,他也渐渐积了些私财,以为日后从良之计,这是后话。

一日,有一个富家公子,姓祁名辛,慕他之名,特来相访。一见了面,心爱非常,就送了三十两花粉之资与郝氏,过了一宿。次日就替钱贵做衣服,制头面,成大块的银子付与郝氏,每日预备极丰盛的酒肴。把个郝氏喜得屁滚尿流。钱贵见他豪爽可喜,虽不十分亲厚,却也不像待那别个膏粱纨绔不得已的样子。

那祁辛一心爱上了他,毫不吝惜,时兴各种的珠翠绸缎,无不买来相赠。过了数日,祁辛私向他道:“我爱你不啻至宝,我素常闻得人说你一心有从良之愿,你若不弃我,以我之力,为你赎身甚易。你到我家,我当以金屋贮之,你意下何如?”钱贵微微而笑,不答。

又过了几日,祁辛又道:“我前日之言,乃心腹至语,你笑而不答,莫非疑我家中有正室么?实不瞒你,我虽有妻有妾,前生未结夫妇之缘,名为夫妻,实同陌路。【轻薄小儿语,要知钱贵听得此语,决不肯相从矣。】你若肯嫁我,我当别置室以处你,定以你为正,岂肯屈做小星?古云:女为悦己者容。我这一番情深向你,你难道竟无恋我之意么?”钱贵道:“人非木石,岂不知情?承你垂爱,我深为感激。况我既身荐枕席,又何妨更扫箕帚?但你系贵介公子,我仍瞽目娼家,焉敢为君家之配?我前之所不答者,为此故耳。承君不弃,只要做烟花友,不能为中馈妇。君其谅之!”祁辛再三苦说,钱贵执意坚辞。这正是:落花有意随流水,归燕无心恋堕泥。

祁辛见钱贵决定不肯嫁他,也就兴致索然,渐渐淡了,还留连了数日而去。有四句打油说他二人道:莫认桃夭便好逑,须知和应始睢鸠。

世间多少河洲鸟,不是鸳鸯不并头。

代目乘间问钱贵道:“据我看,祁公子相貌也还可观,家资既富厚,又是贵公子,况且性又粗豪可取,待姑娘的情意也可谓亲切之甚了。既要替姑娘赎身,为何坚执不肯?且姑娘又素有从良之志,失此机会,恐后来难遇这等有心人了。姑娘岂不忆鱼玄机的两句,道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姑娘尊意,令我不解。”钱贵笑道:“知人不易,难为你言。祁公子人固可嘉,但心性非能常久者。且发妻犹可弃,况于他乎?【钱贵可谓深会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知有也数句。】我一会面,即知其为人虚花轻佻,决不能保其始终。因他情意殷殷,较那肉食之辈差强,故不得不为之周旋,岂终身之偶耶?我既欲从良心,必得两意真笃,方能保得能夫妻白头相守。若只图目前恩情富贵,将来不能善后,不但自悔无及,且恐笑破多人口嘴也。且他之爱我者非情也,乃爱我之色耳。古云:色衰而爱驰。异日将奈之何?我今日试说在这里,你但记着。此人将来决不能有成,更不得有寿耳。我既识之,复以身归之,愚者犹不为,而况于我乎?”代目听了,虽不敢与辩,深以为不然。【不可无此一番辩论,不然,不可足钱贵之深心巨识也。】话分两头,且听我说这祁辛的出处并结果的事,便知钱贵的慧心了。我且先说些假道学真迂腐的话,做个引子,再归到祁辛身上来。

看官请听:夫妻一伦乃五伦之始,有夫妻然后有父子、兄弟、朋友、君臣。且古人云:妻者,齐也,夫妻相敬如宾。又云:上床夫妻,下床宾客。到了床上,那就不拘怎么相戏狎罢了。当日张敞说:“夫妻房帏之私,岂止于画眉而已哉?”别的话就可以不必言而喻了。至于白昼相对,自应相敬相爱。要说竟去跪之拜之,受其打也骂也,那却也无此理。然而把他辱之弃之,拳焉脚焉,视同奴婢,亦决乎不可。况妻与妾婢大不相同。婢字乃卑女,原是卑卑不足数者。即妾之一字,亦立女二字合成,不过比婢女一道又略高些。其为物也,原是取乐之具。可以放去,可以赠人,可以换马。王将军放妾,苏东坡换马二事,亦不必细说,单讲这赠人的。马铎之母已生马铎,乃父念李姓好友无子,赠之,后生李骐。一妾从二姓而生两状元,千古奇闻。生子之妾犹可赠人,可见是不足为重的了。至于妻子,要他生儿育女,为宗祧之计,主持中馈,为当家之用。何可十分轻贱得他?若把他当了一个可有可无之物,与妾婢一般,如何行得?我这一段话是要人夫妻和美、琴瑟相调之意,诸公莫错会了,当是我劝人做那怕婆的好汉。譬如那人把他妻子十分作贱不堪,如寇仇陌路一般,离心离德,焉知那妻子心中又不怀别?念古来这些死节烈的妇人,虽是他的心如皎日,也必定是生平夫妻恩爱,情义甚笃,故愿相从于地下。再没有个两口子素常如活冤家,朝打暮闹,那女人肯去死节的。【说的尽情尽理。】岂但如此而已,我曾听得一个迂腐老道学先生说:“男人日里看了他人之妇美,夜间与妻子行房,心念美人,借妻子之身以行乐。”焉知那妻子不心中也想着美男子,借丈夫之身以行乐耶?此心尚不可萌,而况于弃其妻以私他人之妇,安得保其妻又不私于他男乎?我因要说祁辛家的事,故先说了这段熟话。【虽是熟话,却是劝人夫妇和美的劝世文。】言归正传,且说祁公子撇了自己的娇妻美妾,去淫他人之妇,送了性命,反把妻妾被人去受用,还贴赔了一分大家俬做了嫁妆,岂不可笑?当是这个膏粱公子,姓祁名辛,祖籍原是山东莱州府人氏。【山东来州府而来流寓,故后祁辛死时,别无一亲戚矣。】他父亲曾做湖广黄州府知府,后因告第,路过南京,爱这地方富庶,遂流寓于此。他父母已经亡故。他年纪未及三旬。他妻子莫氏,就是黄州府同知之女。他一娶过门时节,那莫同知就升了广西梧州府知府去了。【梧州府,妙,故后杳无音耗也。】那莫氏生得也还有几分姿色,但月下老人当日不知怎么把赤绳系错了,把两个冤家系成一处。莫氏性格也还温柔,不知何故,祁辛同他像有仇恨一般。只娶进门来,好了没有几日就相反目。那莫氏是个新人,不好同他相闹,只得忍受。过了满月,也就不肯十分相让了,也就言悖而出者,亦悖而答敬。祁辛先见他不敢回言,以为他的夫纲严肃,所以妻子畏而不言,发一会狠就罢了。今日见他嘴中不逊起来,那里依得,竟抡其拳而飞其脚,不但捶其体而且嘴其巴。如此者数次,先不过是分床而卧,后来竟连话都不交谈了,一对夫妻竟同陌路。祁辛赌气娶了两个妾来,一个姓须,一个姓有,都还生得标致。也只过了月余,比待莫氏那个样子还利害几分。这两个虽不敢与他相抗,不过是强笑强迎,假趋假奉而已。论起来,他夫妻大小都在少年。家中要穿有绫罗纱缎,要吃有美酒羊羔。出外堂上一呼,阶下百诺。入内娇妻艳妾,翠绕珠围。真是除了神仙清幽快乐,就要算他繁华受用了。孰意这祁辛不知他是甚么奇异心肠,倒把家中之美弃了,专去外边寻那闲花野草。

他有一个穷朋友,姓何名幸,是一个少年饱学之人。生得人品清秀,举止端方,与祁辛曾同学念书。何幸仗着腹内文章进了学,祁辛亏了孔方之力也游了庠,虽然各别,少不得算同案的朋友了。他二人年相仿佛,倒也来往得着实亲厚。这何幸的肚中虽比祁辛通透,那祁辛的腰里却比何幸厚实。何幸命既不如他之豪富,且年将三十,小儿尚未有母。他母亲当日在生时使的一个小丫头,叫做葵花,【又一个淫妇。】生得不叫做美。那一种骚浪的态度,是他胎中带下来的,非所学而能也。将二十岁了,何幸就把他收在身边,也不说妻,也不谓妾,混焉而已。

一日,祁辛到他家来寻何幸,恰好葵花在门口站着。祁辛一眼见了,魂灵儿飞去半天,【此正可谓五百年前风流冤孽。】忙走到跟前,深深一揖。葵花素常在门缝之中,窗洞之内,曾见多次,虽认得是他,却未曾看得亲切。今日觌面相亲,见他那一种轻狂的体段,华丽的装束,着实相爱。笑吟吟回了一拜,闪入门内,露着半个身子,说道:“相公到此,有何贵干?”祁辛道:“特来相寻何兄,不知在府上不在?”葵花笑答道:“不在家了,失迎相公。”也虚让一句道:“相公请里面坐。”谁知这祁辛是调妇女的斑头,偷私情的领袖。【有此两句罪案,宜乎不得其死。】见了葵花这个俏冤家,正无门可入。听得让他进去,巴不得这一声,竟跨进门来。葵花只得闪身让他到了内边,满脸的笑,重又作揖。葵花让他坐下,自己在卧房门内站着。祁辛无可拔谈,东扯西拽,说了些没要紧的淡话。葵花毫不避嫌,也就一往一答的说了一会。祁辛只得起身告别,葵花又送他出来,二人大有留恋光景。

祁辛路上走着,心中想道:我同何兄相与几年,竟不知他家有这样个尤物。我看他大有绻恋之意,怎样得个妙法,才弄得他到手?想了一会,道:“有了。须如此如此,不怕他不落在我的彀中。”其计已定,归家准备行事。

且说那何幸回家,葵花对他说:“祁辛来寻你说话。”何幸不知是做甚事,就到祁家来。祁辛听得,心中大喜,【喜其落在彀中矣。】忙接了进来,书房中坐下。何幸道:“适间失迎得罪,不知长兄赐顾,有何见教?”祁辛且不答,忙叫小厮拿上果酒来,二人对饮。然后说道:“弟造府并无别事,因今岁大比,弟想做一做三场的工夫,痴心想一个进步。弟孤陋寡闻,苦无良师。素知长兄满腹珠玑,欲屈长兄到舍下做一个益友。修脯自不敢薄,府上的薪水都是弟这里供给。吾兄也不必往返,就在这敝斋下榻。不知尊意如何?”

何幸的家中甚是寒薄,正要想潜心静读,以应秋试。但苦日用不继,少不得要在外奔波,今听他有这一番美意,可有不喜的?说道:“弟才疏学浅,恐不能有砥砺之益。倘承不弃,敢不从命?但寒家无应门三尺之童,只有小妾在家。抵暮而归,清晨造府,也还不妨了功课。”祁辛道:“天时暑热,设或再遇阴雨,来往也甚是费力的。”因笑道:“长兄若不能舍房帏之乐,弟则不敢强。若虑老嫂独居无伴,舍下仆妇颇多,着一老媪到府上去,不但可以相伴老嫂,并汲爨之事,都可以替老嫂代劳。长兄以为何如?”何幸道:“虽承长兄如此见爱,但弟何以克当?”祁辛道:“我辈斯文骨肉,何必更做客套?【昔人有云:此语出自其母,则为贤母;若出自其妻,则为妒妇。今祁辛此语若出自真心待友,岂非君子?但出于不正,则为真小人矣。】明日吉辰,弟有些微不腆之仪送到尊府,就打发个婆子过去。长兄把家务料理,也就请过来罢。”何幸再三谢了,作别回家。

把前话向葵花说知,他听得有了盘费日用,而且又有人来替他烧茶煮饭,何等不乐。虽然夜间被底孤凄,日里却得受用,再三怂勇。

次日,祁辛送了十两束修并柴米之类到何家,又叫了一个能言善语的老婆子马姓,附耳嘱咐了许多话,到何家要见景生情,事成重赏。那婆子笑嘻嘻应诺,到了何家。何幸见祁辛如此用情,柴米银子都有,也无可料理者,就到祁辛家中,谢了盛情。祁辛又设了一席,算入馆的酒。二人谈谈讲讲,痛饮了一番。

祁辛虽说纳他来同念书,只早间一会,同在馆中坐坐。饭后便说有事,不知何往。何幸也以为他家业大,富贵人家应酬繁琐,不好强他念得。且乐得三茶六饭的受用,潜心诵读。

且说那马婆子在何家百般殷勤,不拿强拿,不动强动,连那葵花的净桶也都去倒。葵花有得吃有人用,一日高闲自在,心中感激祁辛了不得。

过了有四五日,祁辛到何家来,竟入到内中堂屋里站着叫马婆子。那婆子听得是主人声音,向葵花道:“我家相公来了。”葵花前次见过他的,也不害生,就走到房门口相见。祁辛忙作了揖,说道:“我才出门拜个客,在尊府过。因何兄不在家,恐怕尊嫂家中少长缺短,我心里记挂,着时进来问问。”葵花道:“前日承府上送了盘缠柴米,拜领感谢不尽,不差甚么东西,不敢劳费心了。”祁辛道:“我同何兄多年契厚,就是同胞弟兄一样,与尊嫂也似嫡亲叔嫂一般。彼此通家,怎还说个谢字?尊嫂若少甚么物件,只管吩咐,我无不奉命。本当请尊嫂到舍下走走,”叹了口气,说道:“但我这个贱内是死人一般的,不会知人待客。若像尊嫂这样和气,早请去会会了。”因吩咐马婆子道:“你小心服事何奶奶,就像伺候家中奶奶一样,不许懒惰。要是少甚么,就回去对我说。”说罢,辞了出来。

葵花与何幸虽然夜间为妻子,日里仍是为婢的。今被祁辛这一番奉承,自己尊贵了许多,觉得心窝里都是快乐。又见他话中带着怜爱,不但感激,竟动了点相爱之情。那马婆子见主人又吩咐了几句,更加勤谨。

葵花一日偶然同他闲话,问道:“你家相公说你奶奶是个死人,是甚么缘故?”马婆子道:“这总是各人的缘法。我家奶奶也不叫生得丑,颇有几分姿色。夫妻两个不知是甚缘故,总不同床。还有两个姨娘生得也好,也不中他的意,三日吵两日闹的。前日在家里同奶奶拌嘴,相公说道:‘我前世不曾修,今生娶了你这样个老婆。像何家那嫂子,见人又和气,说话又能干。我要娶了这样个妇人,真正头顶着他过日子。【上头顶乎,下头顶乎?此话难解。】我的命薄,可惜就没有这个缘分。’我前日来时,再三吩咐,叫我小心服事奶奶。说你这样个娇嫩人儿,如何做得粗重生活。又骂那两个姨娘道:‘你们这样东西,插金戴银,穿绸着缎的受用。我看何家嫂子那样人物,布裙荆钗,家中无样不是自己去做,真是老天没眼。我想起来,好不叫人心疼。’大约他心里记挂你,故此昨日又来了看看。【此媪可谓利口,先以情义动之,次以富贵感之,继以恋爱感之,妇人水性,焉有不动心者?虽是受主人之托,然坏此心术,后之一死,亦为不枉。】实实是我相公没缘。若是有缘,娶了奶奶你这样个心上人儿,还不知怎样恩爱呢。”

葵花听了,呆了半晌,说道:“那是他没缘,是我没修了这样的福来。”婆子道:“说起来也奇。我家相公因同奶奶姨娘不睦,成年在外做这些偷情的勾当,也相与了好些妇人,从没听见他夸奖一个有得意的。前只见了奶奶一面,上口不念下口念,刻刻在心,像是有些缘法罢。”【此婆之口可畏,见葵花呆了半晌,知其已为所感,乘空便入,又将此语诱之,真善说。】癸花道:“今生不中用了。修得好,来世同他结个缘罢了。”【此话已明明心见矣。】那婆子见他这话来得有些因头,便嘻着脸说道:“奶奶,我说个戏话,你不要见怪。我看他这个爱你的心肠真是没有的,何不两下暗暗成了姻缘,要甚么穿的戴的他不送你?”【更进一步。】葵花笑笑,也不作声。【此一笑,已是千肯万肯矣】婆子见有几分光景,又逼一句道:“奶奶,少年夫妇谁不做些风流事儿?从没听见贞节牌楼盖在那有丈夫不偷情的妇人门口。”【奇谈,可骇。】葵花初见祁辛时,心中也就有些爱他。今听见婆子说他这些相爱的话,更动了知己之感,叹了一口气。那马婆子见他也有些活动了,便道:“奶奶你请自己坐坐,我回家去取点东西来。”葵花道:“你取甚么东西?”马婆子道:“这两日天气热,身上有些汗酸臭,我取两件衣裳来换换。设或我来迟些,奶奶只管把门掩着。你但请安歇,我是必定来的。”【诡调可畏,不如此说定,恐关了门,晚间同祈辛来时,葵花出来开门,或看见也。】说着,就去了。

到家把前话向祁辛说知,便道:“等夜晚些,我同相公去,悄悄进他房中,竟硬做起来,大约他也情愿。”祁辛大喜,到了天黑,同马婆子一路到了何家门口。婆子推了推,门是掩着的。推开,同祁辛进去,关好。

房中也不曾点灯,葵花已睡下了。婆子道:“奶奶,你睡着了么?连灯也不点。”葵花道:“等你到晚,不见你回来,自己一个人心里怕怕的,我就上床睡了。我还怕你不回来了呢。”婆子道:“我可有不来的?因相公问奶奶这里家长里短的话,说了半日,故此来迟了。”葵花道:“问你些甚么?”婆子道:“话长呢。蚊子咬得慌,奶奶你不嫌弃,我到床上细细的说给你听。”葵花听说祁辛问他,不知说些甚么,正要问问详细,便道:“也罢,你进帐子来罢。”那祁辛忙脱光了爬上床,同他一头卧下,就伸手去摸。

因天热,葵花也是上下没一根丝。祁辛不由分说,上了他身子,紧紧搂祝葵花只当婆子合他戏耍,遂笑道:“妈妈,你痴了么?”话还未了,已被他直抵红门,忙总问道:“你是谁?”婆子在帐外道:“是我家相公。因怕奶奶府上没人,特来与奶奶作伴的。”那葵花将昏就昏,便不做声,被他着实高兴了一度。二人千般旖旎,万种温存,重整旗枪,又大战了一常葵花每当何幸间或同他如此,不过是古板正传抽弄一会,适兴而已,并无奇异的做造。这祈辛是此道中的惯家,弄得葵花意乱心迷,身摇股凑,不能自主。事毕,搂抱而卧,讲说的无非是相思相慕、相怜相爱的话。两人睡至天明,犹恋恋不舍。看看红日三竿,只得要起来,还搂抱着亲热了一会,方才别去。此后别没三日必来。

那何幸是个书呆,一心要想成名,在他家苦读。况家中柴米盘费都有,无内顾之忧。且葵花何幸原也不把他取重的,因家中又有那马婆子,他也不便在家中过夜。只十日半月间或日里回家看看,问问家常,就去馆中高坐。祁辛也同葵花走动多次。

夏尽秋来,被一个前生冤孽看见了,你道是甚么人?这个人姓暴名利,是个凶顽恶棍,见财贪财、见色就爱色的人,就与何幸紧邻。你道他生得怎个模样:一脸横肉,满面疙瘩。色似羊肝,腮如猪肚。唇上倒竖几茎黄须,鬓边蓬松数根紫发。纯乎戏台上扮出魍魉,宛然庙门首塑的恶鬼。

他每常见于葵花独自在门口闲站,他知何幸软弱可欺,就想去勾引他。嘻皮笑脸,做出那风流调情的样子。他若生得略似人形,或者葵花也还肯苟就。这样三分似人七分像鬼,丑骡乍见了还要体战心悸,妇人中可还有爱他的?常被葵花大骂也多次了。葵花告诉何幸,何幸道:“那种人同他一般见识做甚么?你只不到门口去便没是非。”【此语妙极。一妇人在街上步行,一男子目不转睛看之,此妇怒曰:各人走路,你看我怎么?那男人笑道:你若不看我,怎么就知道我看你?葵花若自己不出来,暴利焉得而调戏之?】也就撂过一边。

这些时,暴利见何幸总不来家,那祁辛暮来朝往。他醋气大发,怒道:“这淫妇,我想相与相与他,他就做张做致,假撇清不肯,【假撇清三字,葵花不能辞。】也还情有可耍你骂了我不知多少,就该贞节到底。【这责备的甚是。】今日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有钱的汉子,明明的嚣我,我叫你试试我的手段看。【这一转念,便是恶棍心肠矣。】今晚这厮若来,我悄悄过去绑上了他,不但讹他一大块银子使,且借此讹这淫妇,弄他一个痛快。弄过之后,将来就不怕他不是我的一个外宅了。”【初心不过如此,原非有仇欲杀,后杀之者,激之使也。叙事有先后轻重,妙极。】又想道:恐他们不怕,我带了刀去唬吓唬吓,也不敢不受我的挟制。拿过切菜刀,在石上磨了磨。磨去了锈,亮铮铮的。天色将晚,看见祁辛进他家去了。

约将三鼓,他腰间插了刀,此日正是七月十五,【七月十五者何?一则点明前夏去秋来句,二来俗谓中元放鬼。今日七月十五,故有此恶鬼来行凶也,妙甚。】月明如昼。他越墙而过,见房门关着,推了推,如铁桶相似,就去掇门。用得力猛掇了一扇,那一扇向地下一倒,划刺一声大响,把葵花、祁辛一齐惊醒。原来他二人挂着帐子,点着灯,照着大干。搏弄了半夜,都乏倦了,方才合眼。被这一惊,一睁眼,见一个人站在地下。葵花慌忙坐起,连声大叫有贼。暴利又是那气,又是那急,拔出刀来,上前尽力一下。葵花脸上正着,尚未砍死,倒在床上,两足乱蹬。那祁辛惊得要死,下床不及,也叫道:“杀人了。”说犹未了,也被一刀砍着,就跌倒了,便不做声。有四句说他们道:忿激凶怒动杀心,奸人被害却缘淫。

持身正直邪淫断,暮夜应无祸难侵。

那老婆子一板之隔,听他二人响动了多时,方才寂静。一时老兴发勃起来,摸了一个捣蒜石杵,睡在榻上,扯开裤子,【不脱裤者,以便少刻提着好跑。此等没要紧处,亦必细心写出。】正然一出一进的捣,才有些趣味,先听得响了一声,正在吃惊,又听得葵花叫有贼,后听得主人叫杀人。撂了石杵,连忙爬起,一手提着裤腰要往外跑。【吓慌,拽不及也。】暴利撵了出来,马婆子跪到天井中,回头一看,月下认得是他,说道:“是你么?”暴利道:“也饶你不得。”刚举起刀来,那婆子腿吓软了,一交扑倒,暴利夹脖子也是两下,见那婆子不动,以为死了。

复进房来,见两个尸首都精光着。他拿灯照了照葵花的下体,笑道:“你这淫妇活着不肯给我弄,我且弄个死的。”着将葵花的身子放正,他还淫媾了一番,方逾墙而回。【余见书中赤眉贼淫吕后尸一事,一死尸也,尚何有此高兴?不知此辈是何肺肠?】暴利行凶时,他那切菜刀先砍了二人,已钝缺了。及至砍那婆子时,他也心忙,虽然砍了两刀,又在脖子上,只疼昏了过去,尚未曾伤命。到天色将明,苏醒过来,挣着爬起,拽上裤子,【一丝不漏。】进房看时,两个都赤条条的。主人头颅两半,葵花额鼻平分,俱杀在床上,血溅满处。他只得挣着开门出来,悄悄报与邻舍。

众人约了地方总甲一齐到暴利家来,他正还睡觉。【好放心,好受用。】打进门去,血刀血衣俱在,还有何说?将他绑缚了送往县衙。那马婆子先倒还挣了起来,此时反又昏迷了过去。【此一部书,总不越情理两个字。即写此等没要紧处,亦情理所必然。所以为妙。】只得拿块门板将他抬着同到衙门。

知县听见是杀人公事,连忙升堂。地方街邻上去禀了。知县先问暴利这事如何起来,暴利将他二人通奸的话说了,道:“小的系紧邻,因何相公不在家,小的替他杀奸。”【奸那是替杀得的?写无知凶徒强辨处,妙。】知县笑道:“奸固可杀,但你非杀奸之人,你图奸是真。后至于杀死二命,则非尔之本意。可是么?”【这知县可谓片言折狱。】暴利被他一句话说着了心腹,无言可对。知县喝道:“你还不实招么?”取夹棍上来。”暴利知道是不能免罪了,徒受刑也辩不出。把从前引诱不从,以至后来他二人通奸,本意讹诈,不想他二人叫喊,只得杀害,从实招了。

知县命画了供,打了二十板收监。知县又问马婆子奸自何时起,何以得成奸,他亲夫知情不知。【问得细。】婆子将主人如何诱何幸到家读书,如何叫他引诱葵花,如何成奸,他丈夫并不知情,也细说了。【婆子不杀死者,留在此处用耳。也不然这些详细,他人如何得知?看者勿为作者所瞒,认真是切菜刀钝,不曾杀死。未免为作者暗笑也。】知县叹道:“诱人夫而淫其妇,有玷黉门,一死何惜?”吩咐典史,带仵作相验两尸伤痕,以便呈报。夫不知情,不究。两尸各家领埋。马婆子虽奉主人之命,不该引诱良家妇女,以致杀伤二命。本当重处,姑念身受重伤,免究,着本家人领去扶养。马婆子祁家人领了回去,次日即故。【话已说了,用不着他了。】也报了知县,定暴利的罪。引杀一家非死三人,律剐。他三人虽非一家,但暴利欲奸而致杀三命,罪应加等,剐不为过。申了上台,达部,准了下来。暴利一剐,不用多说。

何幸回家,虽恨葵花淫贱,念他数载勤劳,要存厚道,卖了一口棺材装了,雇了抬去埋葬。莫氏将祁辛的尸首抬回,制棺入殓,延僧道念经。那些热闹生人眼目的事,少不得都要做。买坟地,做纸扎,开丧出殡,十分体面。

莫须有三氏寡居了一年,他夫妻俱系外省人,并无一个亲戚。又年少无出,夫妻做了几年冤家,还守甚么?思量要赘一个丈夫做个倒插门,恐一时不得其人,又似前夫薄幸,那怎么处?因想起何幸来,家人素常都夸他老实,妇女们又说他相貌清秀,莫氏就动了一点相爱的心肠。【夫爱彼之妻,其妻即爱彼妻之夫,毫厘不爽。】又是丈夫故交,情愿嫁他,倒烦人去替他讲这亲事。

何幸先还不肯,说:“古人道: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亵。他虽不仁,我同他相与一场,今日如何好娶他的妻子。”众朋友知道,劝他道:“你不要太迂了,你要去谋占他的妻子则不可。今日他情愿明公正气的嫁你,何不可之有?他欺你,偷淫你家的人。你今日做个鸠夺鹊巢,也不为罪。”众人怂勇他,竟成了秦晋之好。

何幸一介寒儒,今日忽来享妻福,华其衣而美其食,呼其奴而使其婢,且又是极美的妻子,虽然不到势怕的地位,也着实相敬相爱。莫氏同祁辛仇敌一般,今见他如此温存,也十分相得。何幸当日同葵花半妻半婢,原没有伉俪之乐的。今遇莫氏这等恩爱,二人方知世上夫妻有如此之恩情。

莫氏身已有主,要须氏、有氏改适。他二人见何幸待大奶奶如此情厚,大约决不忍薄了如夫人。况且嫁去,又不知良人心性如何,也情愿嫁与何幸。莫氏同他二人相伴久了,也舍不得相别。见他们不愿去,心中也甚喜,劝何幸也并纳了。【祁辛偷淫何幸之婢,以为是得便宜。孰不知妻妾皆明归与何幸,便宜安在?何幸固然何幸而得之,祈辛亦可谓之奇心也哉?】何幸后来走了几科,再不得中,终身一儒。大约也是娶朋友妻妾、享朋友家产之故。【又是喝棒。】虽非他图谋之过,未免隐微中伤了些德行。【此书与报应二字,毫末不肯放松,令人不寒而栗,尚可谓之淫书耶?】虽不曾中,却也享福终身。一妻二妾,皆生有子女,后来竟成了一个巨室,这又他做人端方好报应。可笑那祁辛,撇了美妻艳妾,反去恋那葵花,以致丧身绝命,不知是何心肠?正是:祁辛真是奇心,何幸诚然何幸。

这一段事,费了许多唇舌纸笔,说了这一会,虽与正传无干,一来也是一番大报应,二来可见钱贵之慧心卓越识,一瞽目女子,初相会便知人之终始,龟鉴若此,把世上有眼男儿一齐抹杀。【因此数语,所以有此一部大书也。】后来钱贵得知祁辛的这一番事,想起他的旧情,惨叹了几声,因向代目道:“我向日之言何如?”代目道:“姑娘真好慧心,我辈浅人,如何得知。”暗暗心服。

且说那铁化之妻火氏,自从得了狗舌之乐,总不许铁化沾身,那铁化也躲在外边,成半年也不敢见他的面。他有个心腹丫头,叫做巧儿,聪明伶俐,善能体贴火氏的心腹,所以火氏爱他如亲生女儿一般,时常带他一床同卧,以消寂寞。他看见主母喜,也就做个喜颜相对,主母忧,他也是满面愁容,见主母时刻气恨,知是为主公之故,他无话也诌出些话来。时常说说笑笑,解主母的愁颜。因而火氏更加疼爱。偶然叫他打听铁化在外面做些甚么事,他打听明白了,一五一十,全全奉告。说主公在外如何贪嫖,今日张,明日李,并不归家。要不嫖,就在赌场中取乐。火氏听了,切齿怨恨道:“结发夫妻身上万分躲懒,一毫情意也没有,撇了不理,倒去贪嫖,【独不思结发夫妻身上一点情意也没有,倒同狗取乐,你可以同狗乐得,他也可以嫖得。】他既然可以嫖得。我也可以嫖得,【好嫖者留心乃政。】当初碍着小姑戳眼,如今只我一人在此,就嫖嫖也无人知道。”心中虽如此想,却无可嫖之人。心中想上火来,便到楼上去,且拿狗舌解释。【无可嫖之人,且嫖狗。】一日,在房中正然胡思乱想,忽听得西屋里几个仆妇在那里说笑,他走到堂屋中来听,只听得说长说大,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堆,说不明白,也听得不真,他走将进去,众人见了他,都绷着笑脸,便不做声,火氏问道:“你们在这里说甚么,这么好笑。”众妇道:“大家讲闲话,没有说甚么?”火氏道:“我听见你们说说笑笑的,有话说罢了,怕甚么?”内中一个仆妇指着一个说道:“他刚才见了个稀奇的东西,吓掉了魂,在这里告诉我们,所以大家在这里笑。”那一个笑着瞅了他一眼,道:“你们难道就没有说句把儿村话,单是我说来。”火氏动疑道:“你见了甚么,怎样好笑,快快说来。”那个仆妇见追问得紧,只得笑说道:“我才到毛厕上去倒净桶,不防每常在我们家的那个竹相公在那里溺尿,撞了一个满怀,他的那个东西软叮当的,还有**寸长,钟子口粗,就像驴膫子一样的,要是个硬起来,还不知有多大,才在这里同他们说笑。人身上怎生这样个驴东西,亏他的老婆怎么捱来,量一量,差不多顶过了心口,我想女人遇了他,不捣断肠子弄死了,【此一语为火氏将来结果之识。】也要穿裂了阴门。”【此句为火氏初试之先兆。】火氏听说得好生动火,又笑着追问道:“他们又说甚么村话?”这个妇人指着一个道:“他说要吃四两浇酒还捱得半截。”火氏也笑了一阵,那巧儿丫头也在旁边听着,嘻嘻的笑。一个仆妇道:“丫头家不害羞,你笑甚么?”他才跑了去了。

火氏回到房中,半响不做声,想道:“我家忘八这样没良心,我走走邪路也不为过,这老婆子方才说的话,料未必扯谎,若相与了他,不枉舍身一场,如果有这样一个大东西,岂不又强如那狗舌头几倍,只是怎么得会着他。”有四句写那火氏的心事道:嫁夫莫嫁此无徒,嫖赌齐行私婢奴。

我今也学乖伶俐,各自相交小丈夫。

火氏想了一会,道:“这事瞒不得巧儿,须得他做个牵头,才可遂心,叫巧儿同他上楼去,叫他楼门关上。谁知那狗见主母上楼,他就先跑了上去,【一丝不漏。】火氏到楼上,在椅子上坐下,【此时方用着椅子。】对巧儿道:“我有一件事要托你,你不可泄漏才好。”巧儿道:“奶奶的恩典这样待我,我可敢走泄?”火氏欲言又止,巧儿知他疑心,忙说誓道:“奶奶疑我么,我若不尽心替奶奶做事,要泄露与人,后来遭刀砍斧剁,一世没有汉子。”【好狠咒。】火氏见他发誓,知他实心相为,遂拉着他的手,脸红着道【善于写生,红着脸三个字入神,是初学偷汉淫妇,羞恶之心尚未绝灭。】:“我这样年少青春,你主子总不顾我,他既没恩情,我也可以有得外遇,方才说的这竹相公,我心里要想会他一会,除非你做个引进,你可肯么?你若替我做成了,后来我拣个好人家嫁了你去,还厚厚的赔嫁,报你的情。”【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火氏即此意,故厚饵之。】巧儿说道:“这是奶奶的恩典了,【他先发誓时重在第二句,此却在头一句。】我每常见爷这样没良心,不要说奶奶气,我也在这里成日的气呢,【赶脚的也来哭。】但只是他们方才说得怕人子刺刺的,【先写巧儿也在旁边听了笑笑,此一句甚觉无味,此方见他先听行之妙也。】奶奶不是当顽的,另寻别个人,小巧的些的好。”【是个小丫头说话。】火氏微微的笑道:“呆子,既是这么说,难道他一生就没见个女人么,总不过是皮肉,一个受得,个个都受得。况且别人又往那里去寻?”巧儿道:“既然这样说,如今奶奶的主意叫我怎么做,我就怎么依着行,决不误事。”【活画出一个不知事献殷勤的小丫头来。】火氏欢喜得了不得,道:“此时大约竹相公同你主子在前边吃酒,今日说不得别的话,我拿件东西,你看巧没人,悄悄递与他,同他约下,若你爷明晚不在家,千万叫他来,多话不用说,恐人听见,他要是明白人,自然懂局。”巧儿道:“这事有甚么难,等我去。奶奶你拿甚么送他,可交与我。”【此原是乖巧丫头长技。】火氏将臂上金镯除下一只来,用一条大红绉绸汗巾包了,递与他,道:“好好藏着,万不可与人看见,小心在意。”再三叮咛。巧儿接了,兴兴头头而去。

火氏每常一上楼来,就脱衣叫那狗舔,今日上来同巧儿说了这一会的话,那狗急得围着他,摇着尾巴乱跳,不住用口扯着裙子,有个要他上床之意,火氏先说话时已看见了,此时巧儿已去,见那狗急得好笑,把门闩了,恐巧儿来撞见,不脱衣服,在小床坐着,要褪裤子,那狗等久了,急得把头尽着往裤裆中乱钻,火氏想竹思宽那又长又大的驴肾久了,也火动得很,忙脱了裤子卧倒,那狗如得了宝贝一般,你看那好舔,舔得火氏酥麻了一会,恐巧儿来回信,要推开他起来,那狗那里肯歇,火氏只得又等了一会,然后起来,穿好了裤,开了门,坐着等候。

不一时,只见巧儿笑嘻嘻上楼来,火氏忙问道:“事体怎样了?”巧儿道:“事有凑巧,这是奶奶的洪福,【此事亦谓之曰福,奇谈。】我刚到外边,一个人影子没有,恰巧竹相公走出来,想是要溺尿,见了我,撤身就要去,我低低的叫住地,把东西递与地,把奶奶的话悄悄向他说了,他打开看了看,藏在腰间暖肚里,欢喜得了不得,他道:‘多上覆奶奶,我明日把你爷哄在外边过夜,我一定来。’说着,听见大爷说话,他忙忙进书房去了。”火氏听说,满心欢喜,拍着他肩背,道:“好孩子,这样中用,不枉我疼爱你一常”巧儿道:“奶奶恩养我们的,这点事若做不来,还要我做甚么?”遂下楼归房,以俟明夜佳期。

且说竹思宽在赌行中过了半世,甚么事不知道,见火氏送了他这件东西,知道是做表记的,心中暗喜。进书房中同铁化吃着酒说着话,心内想:“我虽然遇过些妇人,都是妓女,那阴户俱是经过千百人阳道的。却从不曾见过良家妇女之物是怎个样子,因为我这东西过当,也不敢去寻人,今承他这番厚爱,且又闻他生得标致非常,得会他一会,就做着弄不得,且见见这样妙人儿的妙物,也是造化。须将老铁骗出去耍钱,才好行事。”【好赌者当防之。】想了想主意。便道:“大爷这几日怎不到屠家去耍耍?”铁化道:“前日你看见的人,既不对庄,又没有大钱,倒把我输了两场,总没有个好主儿,耍得一点兴头也没有。”竹思宽道:“昨日他家局子里有几个人,都是外路来的,我看他都是些雏儿,成千两银子拿着,我因没有现梢,不敢下常大爷何不明日去赢他些来,翻翻前日的本钱?”铁化道:“说是这样说,输赢也是定不得的事。”竹思宽道:“只怕短歇就没法了,上场时说明了要耍一夜,顽长了,到了夜间,大爷弄些本事出来,怕不一股擒之。”铁化心中大悦,道:“明日我同兄去。”竹思宽道:“明日上半日我有些小事,大爷请先去,下午我来奉陪。”又饮了几钟,辞别去了。

次日,铁化带了几百金到屠家赌局来,果然有三个江西木商在那里,正少一把手,屠四见了铁化,大喜道:“爷来得好,我正要烦老竹去奉请,因他两日不曾来,这三位都是现梢,大爷顽顽。”铁化道:“我因为昨日听见老竹说的,故此今日带了银子来,先要说过,要顽除非长局正正经经见个输赢,顽个通宵,我才来的。”【你在此要顽个通宵,那知令正在家便要顽个通宵也,不知事少年当深戒之。】那三个道:“这位爷说的是,夜局更妙。”摆下坛场,就掷起来,再说那竹思宽自铁化家出来,要打点明晚行事的,便不到屠家,恐次日铁化去挂住了身子,便到郝氏家去宿,他因心中想着火氏,将郝氏之当他,足足弄了半夜。因困乏了,睡到次日已饭时,才起来。日色将午,他到屠家门口,打听铁化已来了,上了局,喜不自胜,到各处去闲撞。

捱到天色已暮,到铁家来,已将关门,故意问看门的道:“大爷可在家?”门上人道:“大爷从早间去的,此时不回,大约是不来了,竹相公此时,有甚么话说?”故意咨嗟道:“我寻他有要紧的话说,不在家怎么处?”遂走到书房里,道:“我在此等等罢。”那家人道:“恐今晚不回来,天黑了,所等不得。”竹思宽道:“我有要紧的事同他商议,定要面会的,他就不来,我在这里过夜,明早他必定回来。”家人都知他是主人的厚友,常常来往,过宿也是常事,便道:“既然相公在这里,我去点灯,叫收拾晚饭来。”竹思宽道:“我吃了饭来了,你只点灯来罢。”须臾点上了灯,竹思宽道:“你们都请去安置,我自己在这里睡了,不用人做伴。”家人们见主人不在家,落得去受用,都各回家高卧去了。

那火氏昨日听得巧儿说竹思宽许了今日必来,犹恐铁化在家阻了好事,不住叫巧儿打听,早饭来说铁化带了银子赌去了,心中一喜,还怕他晚上回来,到了日落未回,知道在外过夜,越发放心,但不见竹思宽来,正在忧闷。只见巧儿一脸的笑走进来,到耳旁悄声道:【真伶俐。】“竹相公来了,要在书房过夜,等爷明早说话呢。”火氏知是假圈套,喜不可言,想道:“如何得他进来。”又想了一想,道:“不好,还是瞒了丫头们,我悄悄同巧儿出去为妙。”

原来铁家的房子正楼五间,厢楼六间,独院独门的,门外横隔一条小巷,面前就是大厅,厅院东边有一个小圈门,进去又一个独院,三间书房,后边也是一个院子,前后都有假山花木。厅后那条巷,东西尽头处都有角门,西边角门通着厨房众家人下房,东边一个小角门,通著书房后院上房。出来就不走大厅,从角门直达书房,甚是便宜。

火氏叫巧儿去,若没人,可通知竹相公,叫他关了前院门,把后边角门开了,等夜静些好出去,你来时,可就把大厅门同西角门关好。巧儿出去,一个人也没有,他对竹相公说了,进来把两处门都关好,到房中悄悄回了火氏的话,火氏虽有三四个丫头,只巧儿在他屋内睡,别的都在西屋,他此时淫念一动,坐卧不宁,心中好不难过,只把头梳了梳,将牝户用香肥皂挖洗了一番,老早吩咐丫头们都去睡觉,他也故意上床假睡。那些丫头是巴不得的,每常主母坐着,还要偷空去睡,何况主母吩咐,可有不睡之理,倒下头就如死人一般。

火氏叫巧儿听听丫头都睡熟了,下床同巧儿出来,带上房门,轻轻开了堂屋门,也反带上,趁着微月,开了院门,也带好,顺着东边小巷,走到书房后角门来。轻轻推开,二人进了门,闩好,到书房中来。

竹思宽正坐等,专候仙姬降世,神女临凡,侧着耳听,夜静了,隐隐似有妇人高底声响,忙走出来一看,月光下巧儿扶着一位美人来了,欢喜欲狂,忙让到房中。竹思宽忙把灯剔亮了,将他一看,真好一位风流标致的女郎。也不梳妆打扮,他是安心出来做一番大生活的,头上紧紧挽了一个苏纂,结结实实绾着两根金簪,穿着随身大红绉纱,窄袖袄儿,鹅黄丝绸裙子【是个回回家妇人的打扮。】,手中控着一条白绫汗巾,【只道他拿来揩嘴角,原来是预备揩那个的。】他虽是一个淫浪妇人,一来年幼,二来乍见生人,未免含愧,脸上一红一白。竹思宽见了这段娇羞,魂都没了,忙作了揖,道:“我有何福,敢蒙奶奶这样见爱?【看了许久方才作揖,是渴想极了的样子,神情逼真。】如何才报得这种深情。”那火氏只回了一拜,并无言可对,竹思宽也忍不得了,一把抱到床上,替他宽衣褪裤,他也并不装假推辞,脸红红的微微含笑,两眼半闭半睁,任凭脱去。

见他一对小小金莲,穿着青缎子高底花鞋,白线褶裤,大红丝带,他自首至足,灯光照着一身雪白光滑精肉,真个消魂。竹思宽也忙忙脱光,火氏心中想他那件物事太大,有些害怕,悄悄向他耳边道:“听得说你的东西大得很,不可冒失。”探起身子将他一看,竹思宽见了这尤物焉不动火,早已直竖一根大肉棒槌,火氏见了又爱又怕,娇声道:“只怕放不进去,不是儿戏的。”竹思宽搂着亲了个嘴,道:“亲亲,你放心,我自然有法子,你不要胆怯。”将他扶正了睡好。

竹思宽知他这件家伙,除了郝氏的巨牝,再没有对手,后虽遇过昌氏,那是妇人中的异物,不可比列。今承他厚爱,不得不同他试验试验。见他生得这等娇嫩,可敢造次?先缩了下去,将他阴户一看,洁净无毛,【是极,回回家男妇但有毛处无不扳净者。相传教门中专有一种为妇人剃阴毛者,名曰剃小脸儿的,然不知果否?或妇人为之剃则有之,若男子决无此理,或人笑骂之言耳。有一笑谈,一妇呼人剃小脸,剃毕,其人兴动,以阳物送入频抽。妇怒曰:“你这是怎么说?”其人陪笑道:“奶奶既剃了小脸,自然要取了大耳。”】肥嫩已是动人,且他不但不曾生育过,而且不曾经过大物,尚还是紧紧揪揪一条细缝,微露指顶大一点花心。竹思宽生平见所未见,爱之如宝。将腿分开,闻了一闻,是方才他用香肥皂挖洗的喷鼻馨香,把嘴对了他的阴门,一阵乱舔,又将舌头伸入户中舔刮。火氏觉得虽不如那狗舔得受用,【竹思宽之舌虽不如狗,他的阳物却胜似驴。】但欲心动久,被他舔得痒痒酥酥,淫情更炽,那淫水一股股的冒出,竹思宽知他情浓,牝物也湿透了,连忙起来,把自己龟头抹上许多唾沫,叫他腿揸得开开的,然后对着门往里顶,那里进得去,略略重些,火氏就叫疼说苦,弄了许久,还不得其门而入。竹思宽急得没法了,想了一想,对火氏道:“这进不去怎么样处,我想来我在上边弄,不知轻重,倒是你上我身来往下坐,该轻该重,该进该出,你自己酌量着行,这唾不如油滑,把你我两件东西都多擦些油,或者就好了。”【火氏前日用油,此时竹思宽也要用油,可谓二人同心。】火氏点头依允。

竹思宽下床来,拿了灯盏中油,自己抹上些,又将指头蘸着,替火氏把阴门内外擦上许多,【先则香,此是油臭矣。】上床来,扶起火氏,他仰卧着,叫火氏跨上身来,两手拄定。竹思宽一手扶着他,一手捏着龟头,对正了他的阴门,道:“你往下坐坐看。”火氏往下坐了坐,虽觉得滑溜了些,还穿得阴门生疼。此时舞弄了半夜,尚不曾尝着是甚滋味,心中也骚极了,顾不得疼,咬着牙狠命往下一坐,竟进去了有三四寸,火氏哎呀一声,觉得迸急如裂,似刀割的一般,眼泪痛得长流,【先是下面那一只眼冒水,此时是上面的两只眼流泪,他既姓火,如何有许多水?】伏下身子道:“受不得,下来罢。”

竹思宽遇了这样淫美少妇,弄不进去,阳物硬胀得难过,正急得要死,忽见进去了些,箍得龟头紧紧的,妙不可言,生怕他害疼抽了出去,忙把他屁股用两手扳住,道:“你略忍一忍,就好了,【因此一句,想起一个笑话来。一和尚买了一个大鲤鱼来,刷净,放入锅内煎,鲤鱼容易不得死,尚首尾乱跳,此僧用锅铲,按住道:你忍一忍,就好了。】头子既进去,底下就容易。”火氏也就依他不动,二人亲嘴咂舌,顽笑了一会。

竹思宽道:“这会儿可好些?”火氏道:“虽比先略好些,还疼得很呢。”竹思宽道:“你抽抽看。”用手扶着他两胯,一起一落,动了几下,火氏虽然觉得龟头在里面塞得胀满有趣,但阴门痛不可忍,嘴对着他的嘴,道:“行不得了,胀得疼得很,改日再来弄罢。”竹思宽也不敢强他,答道:“凭你的意思。”火氏抬身抽出,觉得阴门又疼痛了一下,跨下来睡倒,疼得甚是利害,拿他那白绸细汗巾擦了一擦,【写汗巾只云绸字便可,先用一白字,疑必有所谓,至此方知昨日者焉能显出血迹,作者之细心若此。】拿上来看一看,竟有许多鲜血同油迹,【铁化当日娶他时,不知人有此否。】用手摸了摸,原来是把阴门撑裂了。【可惜。】竹思宽接过汗巾来,也将阳物拭净,对火氏道:“你这汗巾与我罢。”火氏道:“脏巴巴的,你要他做甚么?”竹思宽把他抱得紧紧的,道:“心肝,你虽不是处女身,今日同我弄出这些血来,也算是开首的恩情一样,我留着,一时间想起你来,不得见面,见了汗巾上的血,就如同见了你一样。”便连亲了几个嘴。【人乍见此,过是竹思宽一番相怜相爱的话,又带三分奉承的话,要知此别有深意。竹思宽岂不自知齿己非幼矣,与火氏大不相伴,而貌又不足以动人,火氏之所以爱他者,只因此孽具耳,今既受创,恐后竟弃之,奈何?故想出要此汗巾,拴住他一片心,常于此物上着想,以图长久想出也。】火氏见他说得这等恩爱,弄都弄了,还怕羞不成,一把搂过他脖子来,也连亲了两个嘴,说道:“亲哥,你这样疼爱我,我就给你弄死了,也是没得怨的。”把嫩生生的舌尖递入他口中咂了一会。【淫妇人水性易动,已入其圈套中矣。】他同铁化正经夫妻一场,也不曾有这番恩爱,【二语虽是闲话,却是入火氏的罪案。】火氏道:“这弄不得怎么处?”竹思宽道:“你今日是初试,下回再弄,包你就不这样艰难了。”火氏道:“等我养好些,你过几日再来,但只是你怎么得在这里过夜?”竹思宽道:“这个只好看机缘,我想法在嫖赌两个字上把你家铁大爷挂在外边,我就好来亲近你,【好嫖赌者着眼。】只恐我来了你不得知道。”火氏道:“只要你把我家的哄了出去,我时常叫巧儿出来探听。”他二人约定,搂抱着睡了一觉。

醒来时,月已西斜,将及天曙。火氏道:“我去罢,天将亮了。”起来穿衣服,二人舍不得,又搂抱着亲嘴咂舌了一会。火氏将头上的金簪拔了一枝,替他关在头上道:“亲哥,我送你这个,取个结发恩情的意思,千万不可忘了今日,但切不可与我家的看见。”竹思宽接住,道:“亲亲,你的深情我杀身难报,岂敢负你?但承你厚情屡屡,我没一点东西送你做个记念,心中甚觉抱愧。”火氏道:“两情相爱,要甚么值钱的东西,把你的裤带换与我,我系在腰中做个想念,你若舍得,再把下身阴毛拔几根与我,【此却是难得见的罕物。】我做个小荷包装着,日夜带在身上,如同与你相伴一般,这个就强如送我件宝贝了。”【爱其巨物如宝,推及于毛,亦视如宝,写淫妇写得尽情不堪。】竹思宽忙把裤带解下换过,伸手将阴毛拔了一把,送与火氏。【一把,趣。要做刮子用乎?一把至少有数十根。昔有一胡汉,偶然持胡,掉下一根,连道:“可惜,可惜”。其妻曰:“一根胡子,何可惜之有?”胡汉道:“你岂不闻一跟胡子值一条牛么?”其妻脱下底衣,笑指阴户谓夫曰:“若如你说,我这些胡子值得一山牛呢。”竹思宽一把阴毛也值了许多牛,回敬不为不厚。】火氏纳在衫子袖内,方才下床。

看那巧儿时,倒在一张醉翁椅上,两腿大揸,放在两边椅轴上搁着浓睡,【他因睡熟,不曾听得二人行事,故后来问竹思宽可弄得是弄不得,前后照应,丝毫不谬。】火氏笑着把他推醒,开门出来,犹依依不舍,不忍分离,拉着手叮咛了又叮咛,嘱咐了又嘱咐,送到角门口,方才分手。竹思宽目送火氏,那火氏也一步两回头的望,只等火氏进了内院子门看不见了,竹思宽方才关了角门,回到书房去睡。

火氏到了屋内,巧儿关了院门,火氏上床坐下,重又脱衣而寝。那阴门次日大肿,裂破处疼了好几日,直等结了疤儿掉了去才好了。

那竹思宽一觉睡到日高三丈方才醒。想道:“世间有这样多情女子,我料无可报他。只有竟力同他大弄一弄。得他稍遂欢心。【火氏原不过图此。】才可报了他万一,只要想法骗得老铁在外过夜才可行事。”【这是铁化厚朋友的算计。】正想着主意,只见铁化笑吟吟走进来,道:“我在屠家专候兄,何反在我舍下呢?”竹思宽道:“昨日早间有些俗事脱不得身,直到夜了,我只当大爷回府,特来看看采头,谁知竟不曾回来。夜深了去不得,所以在府上借宿,大爷采头如何?”铁化道:“兄言不谬,果然三个都是雏儿,被我大胜,赢了将及千金,【赢得他人千金,折去妻子一窍,爱便宜人往往如此。】方才回来,正要着人去请兄,几时叫老屠勾了他们来,让我再赢他一常【不劳多嘱,他心比你还胜。】门上人说兄在此间,昨夜失陪得罪。”竹思宽听了,正中下怀,他出去了,好来同火氏亲热,忙答道:“这容易,都在我效劳,【岂只效劳于铁化,更欲效劳火氏也。】对老屠说了,约定日子,我来奉请。”铁化将小厮们搭连中扛来的银子,拿出一大封送与竹思宽,道:“承兄指引,些须奉敬,倘再弄着他们,我赢了还有酬谢处。”竹思宽道:“怎敢当大爷这样厚赐。”【连他夫人的那件宝贝都拜领了,何况此些须之物。】铁化道:“你我相契间不必客套,请收了。”竹思宽道了谢,收入腰中,起身作别。铁化要留他吃饭,他道:“大爷辛苦了一夜,乏困了,请安歇安歇罢,改日再来奉扰。”拱手去了。

铁化也正要睡睡,见他这样体贴,好不感激,因昨夜不在家不曾陪他,又甚不过意。不知尊夫人已陪他过夜,连阴户都被他弄裂了。铁化同他这等相好,又待他如此厚情,还淫污他的妻子,可见世上结交不可不绝匪类。正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竹思宽得了五十两银子,心中暗喜道:“这个阿呆,我睡了他的老婆,又还得他的厚赠,【受人如此之情,反淫人之妻,当内愧自责不暇,而更笑人之呆,此等心肠,较恶兽尤毒。谓竹想宽之淫火氏,系火氏起意,彼罪尚可减。但竹思宽负铁化之深情,其罪何可恕?然而有说焉,彼父母犹不如为何人,又何朋友之足论,于禽兽又何难焉。】世上那里有这样便宜的事?”欢喜不荆一路又寻思道:“钱贵这妮子,自从梳宠之后,这几年越发娇得爱人,我但瞥见他那举动言笑,连精魂俱失,久要想亲近亲近他,我虽同他母亲相厚,不好白开口的,今拿这五十两头送他,要同他女儿睡一夜。但见钱眼开,再没有不肯的。我先怕我这孽具太大,他那娇怯怯的身子恐不能容,今看铁家娘了与他身材相仿,这都弄进去,何况他经过多人,自然与铁家娘子又是不同,可以得一场快乐,也不枉为人一世。且他母亲的那件东西也有些瘪了,换一换新鲜嫩物尝尝。”遂欣欣然到钱贵家来,同郝氏商议。这种坏人:才奸了多情淫妇,又妄想才美娇娃。

他不知可能想得上钱贵否,下文便见。

竹思宽权时按下,钱贵姐再接来因。

姑妄言卷三终

第四回梅子多情携爱友乍入烟花钟生无意访名娃初谐鱼水姑妄言卷四钝翁曰:钟情是一部书内的一个正经脚色,自然要写得他高,然说他幼无父母,为兄所弃,此是何意?虽是写钟悛忘亲弃弟之恶,正是高抬钟生处,以十龄幼稚之童,无父兄管教,先虽依傍外祖家中,后复独处,竟能少年成立,所谓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者是也。钟生之遇钱贵,用梅生许多婉转,方得成就,真好媒根。钱贵听代目说钟生之美,想起素常久闻其名一语,后来亲爱便不觉突然。二人定盟,一边写钟情多情,一边写钱贵多识,他二人皆从情爱中来,深于情者方得知。

峒溪录一段似乎不必,一则恐童自宏太冷落了,随笔带出。二则写苗蛮风俗,不无开卷有益,且使正文略间一间,看得更觉醒眼。再者钟生、梅生、宦、贾、童、邬皆系一部书中始终要紧之人。钟生有父母、叔兄、侄儿、外祖、表弟许多亲戚;梅生则有林报国、多必达之姑表;宦萼则有父母、妻舅、姑父;贾文物则有岳翁,皆叙之详。虽邬合犹有赢阳之岳,而童自大百万富翁仅有铁化之舅,再别无亲戚,只一胞兄,但言其回原籍去了一语,便不再提,岂非笔墨疏漏处,故不得不使之一现也。写童自宏之性情乃与弟迥别者,非扬其兄而抑其弟,若再写他呆,不但作书者说呆话,且太把富翁说得不值了,则主中岂无高人,特仅见耳。

代目于钱贵前只极夸钟生之美,虽十分心爱,却并不曾劝及钱贵从良一事,因见其贫穷,恐钱贵未必心肯耳。孰不知二人竟成良缘,非与代目见浅,乃是要极力抬钱贵迥出寻常之见耳。

梅生雪氏真是一对好夫妻,不幸中拆,梅生黯然伤神,不肯再娶,可谓笃于夫妻之爱矣,因此始能与钟生相厚,世间未有薄于夫妇而能亲于朋友者,其所厚者薄,无所不薄矣,一语可鉴。

竹思宽将来为郝氏之夫,钱贵嫁与钟生,竹思宽俨然有后岳之尊。若上门未免辱及钟生,固不可,既系至戚,竟不上门,又不近情,不得不思一绝之之法,故想出钱贵一骂,钱贵之骂,乃因其要嫖己而怒,不如此,后来不可以绝之也,作者心细如发。

火氏竹思宽一段,乃写淫妇之淫至于此极,竹思宽只算得此文中应用之一物,并不曾用正笔写他。

写巧儿,活是一个伶俐献勤丫头的身份。

代目虽不足为重轻,然系钟生生子之妾,故不得不替他长些身价,乃祖叔祖为良善正经之人,祖母又是贤德之妇,父虽不肖,后能改过迁善,仍不失为成家子,总不过说他是好人家儿女,落为人之小星,尚有为之负屈之意,虽抑其父,实扬其女也,戴迁之好赌,不如此写,代目何以得历铁、童、钱三姓而到钟生之宅为妾也,因借他赌之一字,故撰出一篇戒赌文来,少年孟浪好赌之人,当书一通于座右。

第四回梅子多情携爱友乍入烟花钟生无意访名娃初谐鱼水附:钟悛吞产潜踪火氏偷情满意且说那时城中有一个书生,钟姓情名,丽生为字,他家世代业儒,他父亲钟越,乃一怀才抱德之士,生性慷慨,积德好施,娶妻咸氏。【丈夫积德,妻子又贤,宜乎得生令子】夫妻举案齐眉,琴瑟和谐,钟越父母亡后,只有一个胞弟,名叫钟趋,也列名黉序。但他的性情与哥哥迥别,惟知损人利己,敬富欺贫。【古云:一母之子有贤有愚。诚非谬言,观此即知兄能越过于人,做了一个盛德君子,弟则趋利嫌贫,做了一个小人,何迥别如此也?】他每见哥哥挥金如土,暗暗心疼,想道:“我家祖遗有限,若任着哥哥的豪性挥霍起来,其尽可立而待。他虽博了一个虚名,我却受了一生实害,如何行得?”后来忍不得了,定要分拆,钟越也知他的私意,只得从公,将家产剖而为二,分居各祝这钟越二十八岁上始生一子,命名钟悛,到六七岁上,也曾送去读书,资性也还聪明,孩童顽戏的事是样见了就会,推到了书上便如仇敌一般。不但不上心去读,尚不屑正眼一视,读了三五年,仍然一块白木。【近日人家子弟如此者不少】他父亲一心望子成器,屡屡嘱托先生严训。无奈鞭扑之时,他一般害怕,一住了板子,便只袖手高坐。先生再三呵叱,他眼眼四处去望,口中咿咿喔喔,也不知哼些甚么。及至背书时他翻着白眼,只听得咿呀呢那的哼,一个字也记不得。写做的时候,众学生都写完了,他容易再写不完一般。见他不住手的画,及至拿上来时,看他满脸满手满嘴无处不是黑墨。【此一处是顽劣小学生的小像】再看字时,东一个西一个,大一个小一个,微有形似而已,写字与他认,他口中但说这是那这是那三个字,正经叫他认的时候,那个字再说不出,手心也不知打过多少,日日仍然如是。教他作对,嘴都磨破了,他总不懂。

一日,先生出了个对叫他对,道:青骢马。还讲解与他听,青是色,马是兽,他妙极,想了一会,对道:白嚼蛆。先生听了,反忍不住大笑,只得向钟越细道他贤郎的这些妙处。钟越以为馆中学生多,放他心野,辞了先生,带他回来自训,亦复如是。无日不打数次,但不打他,虽不知他念甚么,还哼哼有声,越打连声气都没有了,钟越也没法了,惟有切齿恨怒。

咸氏三十多岁只此一子,未免爱惜,【妇人虽贤,未有不姑息儿女者】劝告丈夫道:“做父母的谁不顾儿子成器,但当因材而施,这孩子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材料,虽打杀了何益?士农工商,各执一业,等他大来不拘教他做那一行事罢。”钟越见他是块朽木,不能雕斫的了,无可奈何,只得由他。

他到了十六七岁,心虽险仄,刻薄寡恩,【二语他一身定评。】却一文不肯浪费。钟越常想道:“此子惜钱如命,虽非成家之道,若能中正自持,还可为守成之子。无奈心术不正,将来一败涂地耳。”时常发叹。【可谓知子莫若父】因系独子,未免望孙。

十八岁上,替他娶了一个鄂秀才的女儿为媳。这鄂氏虽不到那泼悍无知的坏处,【有此一句,后日方可回来与钟生同居也】至于孝顺翁姑,相夫持家的道理,却也一丝不识,惟知食粟而已。

咸氏十七八年不生育了,到了四十六岁忽又怀起孕来,次年生下一个儿子,粉面朱唇,清眉目秀,钟越欢喜无限,一则见钟悛已是废物,图得此子,或可接绍书香,二则见钟悛孤立,有一手足,将来可以彼此相靠。【父母心则做如此想,孰不知为其兄者视之为聱疣也】这些亲友见他老来添子,尽来称贺,钟越是素性豪爽的人,又是心中欢喜,预备极丰盛的席款待众宾。

那钟悛自己每常为是独子,将来的家产是他独承,看见生了兄弟不但不喜,反甚不乐,又见父亲如此用度,心下老大暗急,虽不敢明说,暗地啯哝道:“这样大年纪从新养甚么儿子?不害羞耻,【奇想,岂老年人皆不许生儿者耶?】倒反贺喜宴客,花钱费钞,做这样没要紧的事。一个血胞子,还不知养得大养不大。就算着养大了,将来撂得血胡零拉的,还是我的大累。”【甚矣,人之发言不可易也,钟悛今日说兄弟,不意后来应在他乃郎身上,可发一叹】钟越也有所闻,不去理他。

过了二年余,钟悛也生了一个儿子,他夫妻爱如掌珍,取名小狗子,谓易生易长之意。钟越见次子到了五岁,聪慧异常,每日教他认几个字,他再不遗忘,半年来竟认得许多。钟越想长子已是无用的了,此儿尚有读书之资,不可再误。此时已五十余几,下过九次科场,无奈才高命薄不售,竟告了衣衿,【九者,数之奇也。既不售,应当告退,若到十次,便没趣了。】闭户在家,惟以课子为务。因长子性情刻薄,遂将次子取名钟情,字丽生,无非欲其天伦中多情之意。

这钟情虽不能过目成诵,凡是经书,他念过三五遍,无不纯熟。不但记得,且个个字认得,钟越愈加欢喜,况是幼子,老夫妻未免过于疼爱。钟悛更觉不平,背地道:“我是长子,我儿子又是长孙,倒不相干,倒把他当倭宝儿一般,等着等着,等他大来做了官,好来封赠娘老子的。【钟悛虽是气恨语,孰竟后来竟应其言】我的儿子也不读书,看他后来赶得上这读书的赶不上?”【岂但令郎赶不上,连令尊还赶不上也。】因此他见了兄弟就如眼中钉一般。钟越也知因次子年小,也只忍在心中。每日细心将小学并各种故事,孝弟忠信的话,谆谆讲解与钟情听。他听了便能记忆。**岁上,就知孝父母敬兄嫂。那小狗子虽才五六岁,顽劣甚于其父,并不知祖父母父母叔叔为何物,一日混顽混跳混骂。他听见爷爷叫叔叔做钟情,他也便叫,任你怎么叫叱,叫他不许称呼叔叔,他总不理。【倒亏他这一叫,因叫熟了,后来相认时才记得叔叔名钟情也】那钟悛、鄂氏疼爱他到无可容言处,一任他的性子。钟越再要管他,见大儿子已刺嫌兄弟,再要打了孙子,儿子媳妇定以为父母疼幼子,不疼长孙,弟兄将来越参商了,每每隐忍,【说尽家庭苦情】常常叹息。小狗子但见叔叔拿着些甚么,劈手就抢,不给就骂。钟情从不同他争闹,倒反疼他,【可见孝弟慈爱,皆天性中带来者】因此也还相安。

钟情九岁上,经书皆讲熟,已经成篇。笔下甚清亮,钟越以为可以见此儿取金紫,娱暮景。不想得了一病,日重一日,奄奄不起。钟悛视若罔闻,钟情衣不解带,亲尝汤药,时刻不离的服事,钟越看看危笃,钟情每夜祷天,愿以身代。

一日,钟越的岳父咸德来看他,钟越垂泪道:“小婿之病不能起矣,别无他嘱,大外孙已成废物,小外孙资性还是个读书种子,小婿死后恐误了他,望岳父念翁婿之情,将小外孙带去,择师训导,将来不坠家声,小婿于九泉之下也瞑目了。”因顾钟情道:“看你哥哥可在家?”钟情去了来道:“嫂嫂说,今早朋友们约哥哥往雨花台耍青去了。”【老子病得待死,儿子且去耍青。此等恶子颇多,勿单谓只一钟悛也,钟越欲托心腹与丈人,恐大儿闻知,故命去看,写得精细】钟越叹了两声,【此叹了两声乃两为也,一叹生此逆子若此不孝,二叹欲说托孤言,先觉伤心,不觉叹而又叹一声耳。】执丈人之手,低说道【怕媳妇听得也】:“大儿非友爱者,俟小儿成立之时,岳父将小婿家产为他二人分之,不然,必为大儿所独吞矣,今日小婿若为他兄弟分拆,但小儿尚幼,恐倘有不测之祸,今有小婿家俬单一纸,岳翁留为异日分拆之凭,万望岳父留意。”逐在枕边取了一张账单,递与咸德,【钟越做事可谓密矣。后日钟悛竟知之,盗卖而去。可笑世人但做机密事,开口便曰可瞒着人,孰不知人并不曾瞒得,只瞒了自己耳。】咸德也堕了几点泪,应允了。【钟越之虑幼子,可谓尽善矣,岂意钟悛更有先着,父母临死犹为儿孙虑后者,终无益也】过了数日,钟越自觉沉重,叫了二子在旁边向钟悛道:“我死后,你是长子,须孝顺母亲,抚恤幼弟,得他成人,我亦瞑目。”钟悛也不答应,只鼻孔中似答非答,似笑非笑的吭了两声,钟越见他这个样子,也再不说,叹了一口气,便闭目而逝。

钟悛丧葬之事,凡事从俭,苟且了事而已。钟情虽在孩提,守定棺材哭泣,昼夜不绝声者数日,竟至哀毁骨立,亲友来吊者,无不暗暗称异。

宾葬之后,咸德将钟情领了家去,送在一个朋友馆中读书。那先生姓广名厚德,是饱学盛德名儒,【又一个好先生。】且训徒甚是有方。这馆中许多窗友,一个姓司名进朝的,是个宦家之子,一个姓刘名显,他父亲名刘太初,也是个有德行的老儒,一个姓梅名根,一个名多必远,是梅根母舅多谊之子,一个名陈仁美,是多必达的姊丈,一名咸平,就是咸德之孙,乃钟情的表弟。【因钟生进馆,陪出许多窗友,后来一个个的出现,笔力何等简便】众人之中,惟钟情、梅根独肯用功。先生见他二人又聪明,又苦读,着实心爱,更加一番教导讲究。他二人彼此问难,互相切磋砥砺,情同骨肉,亲爱无比。

过了两年,钟情到了十一岁,他母亲咸氏又复卧玻钟情闻知,辞了外祖同先生,归家待奉。咸氏道:“我病未必就死,不可误了你读书,你还在馆中去。”钟生道:“父母生子原图孝敬,子弟读书原是要知孝悌的道理,不然念书做甚么事?【常见读书人而不知孝悌者多矣。】况古语说: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人不知孝,真禽兽不如了。”【钟生此语,不惧令兄闻之耶?而今世上人之不若禽兽者,比比皆是。】过了数日,咸氏的病愈沉重,他父亲七旬外的人倒还康健,常来看视,咸氏向父亲哭道:“女儿五十余岁,不为夭了,况女婿已故,儿之死何足恨?但放不下你小外孙耳。望父亲念女婿临终之言,抚养他罢,儿死,分之当然,父亲年尊了,也不必悲恸。”说毕,奄然而逝。咸德也哭了几常【女婿死时,咸德只落了几点泪。女儿死,他哭几场,写尽人情。】那钟生哀恸迫切,泪尽继之以血,水米不入口者数日,咸德再三劝慰,始进匀水。

丧葬已毕,咸德仍带他家去读书,那钟悛见父母双亡,遂起了一点私心,将父亲所遗产业尽思独占。他虽欲独擒,一来怕亲友谈论,【怕亲友谈论,还算良心未曾丧究二来恐兄弟大了,外祖做主,仍要分去,【所惧者此耳,怕人谈论还在次之。】岂不白做一场恶人?遂暗暗变卖了,带着妻子鄂氏,儿子小狗子,连夜迁徙他乡而去。他那个亲叔钟趋,久矣分家各户,也不来管他,咸德过后方知,不胜悔恨。但钟悛已不知影响,只得罢了。

钟生亏得外祖抚养成人,到十五岁上,他外祖年已八旬,到老病将危之时,怜外孙孤苦无依,娘舅又死了,只舅母丧居,表弟幼小,料到后来未必能尽心养活他,暗地与了他些私房,叫他各自另寻安身之地。【写咸德虑自己死后,舅母孀居,未必能养活一语,有深意焉。钟生若始终依傍外祖舅母家中,不能显其孤身竟自成立,一也,若不出来,何以得遇钱贵?二也,不得不想到他出来另住,故说他外祖虑及于此,乃借他舅母一用,非说他舅母之坏也。看者须知之。】他遂只身出来,在凤凰台下典了真教官的一间斗室栖身。喜他有志上进,埋头读书,十七岁就批首进学,他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朱,经文时艺,一扫千言,歌赋诗词,援笔立就。有几句赞他道:书生之态,弱冠之年。神凝秋水,学冠云烟。琼姿皎皎,玉影翩翩。春情吐面,诗思压肩。性耽情种,骨带文颠。问谁得似,青莲谪仙。

他且存心不苟,立志端方,【这八个字是钟生一生评。】虽系少年,真是个才行兼优的人品。那时的人都好奉承,【今日更胜。】他不但不会奉承人,且不同爱奉承者对面,尽都喜容悦,他岂但不去容悦人,更不与要容悦者交谈。入泮之后,也算学中数一数二有名的一个秀才,从来应试再不出三名,但只孑然一身,真个家徒四壁,虽有满腹才华,难免终年顿困。【腹中有了才华,穷鬼便来相亲,财神便去躲避,岂穷鬼喜文而财神妒文耶?殆将谁问?】喜他志气亮爽,毫不介意,年已二旬,尚未受室。他也曾几次央人求婚,但风俗嚣薄,人家择婿只重这财不重那才,【其所由来者久矣。】人见他家业飘零,孤寒特甚,亲戚视同陌路人,朋友尽皆远避,无一肯就。为此他发了一奋志,定要先金马玉堂,然后才洞房花烛。终日闭户读书,足不出外,虽不曾囊萤映雪,刺股悬梁,却也是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苦诵。

一日二月下旬,他见春光和蔼,小院中数株花木都绿娇红艳,读书之暇,诗兴偶作,信笔挥成一绝:春光妩媚万花妍,正是寻芳二月天。

兀坐竟忘春意好,撩人蛱蝶两蹁跹。

兴犹未已,复题《醉花阴》一首词,道:杏萼枝头红尽吐,紫燕蹁跹舞。春事半阑珊,满径苍苔,微染如酥雨。频斟绿醑留春住,切莫催花去。一岁几多时?剧饮高歌,醉倒花阴处。

写完搁笔,正在推敲之际,忽听门外有剥啄之声。启户视之,原来是他自幼的一个窗友。这人姓梅名根,字合山。他有个姑父叫做林放梅,【得便就出林海国,省笔法。】取林和靖先生孤山种梅之意。他也与此意相合,故取了这个名字,他与钟生两人是总角之交,同窗读书又是同案进学。那梅生虽不能称富足,也还是小康之家,他知钟生家寒,时有所赠,虽不能衣食全然管顾,然一年不至冻馁者,多半亏他。【好朋友,今日恐无其人,后食千金之报,不为过也,若今有此等人,吾当拜之】故他二人素来莫逆,时常相晤,梅生十六岁时娶妻雪氏。生得如玉人一般,有古人的一调玉女摇仙佩,正好移来赞他:飞琼伴侣,偶别珠官,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傍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佳人,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他夫妻十分相得,那一种恩爱绸缪,莫能言喻,梅生也美如壁玉,那时他的众朋友套了古诗二首赠他。一首是赞羡他夫妇的,道: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

今日雪梅相配合,两人得做十分春。

又有一首是戏谑他夫妻的,道:

梅雪争妍未肯降,诗人搁笔费周章。

梅须逊雪三分润,雪却输梅一段长。

他夫妻见了,几乎笑倒。那雪氏不但有如花之貌,且有咏雪之才,不想成亲只二年光景,那一年天气甚暑,雪氏偶染了一场热病而殁。【雪遇大热,自然化去矣。】真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梅生面上虽不觉十分悲痛,而黯然伤神,竟几几乎似当年荀奉倩,有个骨化形销的样子。钟生再三苦劝,他方少释。过了年余,有人爱他的人品清俊,家道厚足,要将女儿嫁他续弦。【爱其家道耳,若人品,钟生何无人爱?见而爱之者,只一代目;闻而爱之者,只一瞽目钱贵耶?】他执意不娶。钟生正色谏他道:“兄与尊嫂虽夫妻恩爱至笃,但继嗣更重于私情。兄读书人岂不明此?”梅生谢道:“吾兄以大理教我,敢不从命?但佳人难再得,容缓图之。”数年来,他尚鳏居未娶。

今日来访钟生。一进门,相逊揖罢,便道:“吾兄终日闭户,自然学业大进,读书虽系妙事,然不可苦功太过,损耗精神,还该散步散步,以活文机。”钟生道:“小弟鹑衣百结,羞见亲友,在家无事,不过将这些断简残篇拿来翻阅,聊舒闷怀,有何进益?”梅生道:“兄言谬矣,圣人说:素贫贱行乎贫贱,且贫乃士之常,又何足为愧?贫穷二字可是人笑得的?兄不忆原宪讥子贡曰:‘予贫也,非病也’,子贡终身自愧为失言。谈笑人贫穷的人,那不过是市井之徒,略明道理的人岂肯有此?况以兄之大才,取金紫如拾芥,焉可限量?兄万不可把志气自馁了。况还有说衣敝褞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这有何妨?”钟生道:“吾兄见爱,则有此语,若世俗炎凉之辈,青目者谁?衣敝褞袍与衣狐貉者,立足不足耻,为今之际,那衣狐貉的人与衣敝褞袍与者,立反以为耻。【说尽世情】小人心胸另有一番评论,且不可以今比昔也。”梅生道:“兄说得也是。世俗恶薄至此,殊属可笑,然此等人也不足与较。弟连日未晤兄,可有甚佳作么?”钟生道:“春色恼人,小弟连日为睡魔所侵,神思昏昧,并无拙作,只方才见小园中花草可爱,得一词一绝,正欲求斧正。”遂将所作的诗词递与梅生,道:“请教。”

梅生接过看了,赞道:“可谓满纸琳琅,字字珠玉,足见吾兄用功之效。”钟生道:“小弟俚言请教,吾兄反一番谬奖,此非弟请教之本意了。”梅生道:“果然佳妙,非弟过誉。”因将手中的扇子送过来,道:“值有便面在此,祈吾兄将尊作一挥,”钟生笑道:“此等鄙俚之言,岂可有污尊遥”梅生道:“兄不必过谦,你我莫逆兄弟,何必用这些套语?”钟生推辞不得,笑着提起笔来写了送过,梅生接来看了道:“三日不见,刮目相待,兄不但佳章精妙,连大笔近日也越发纯熟了。”钟生笑道:“污兄佳扇,幸勿见责。”二人闲谈了一会,梅生顺手在案上取过一本书来翻阅,见内中夹着几张字纸,说道:“这想是兄的窗稿了。”钟生笑道:“不然,昨日小弟无聊之极,偶读得一篇戏语,虽是不经之言,恰中我辈贫寒之玻”梅生打开看道:九州巡察使臣鲍管谨奏:为乞恩剿除巨恶,以苏苍生事。臣奉命巡视九州,兢兢业业,不敢稍怠,密访得有巨恶九名,乃盛世之大凶,为天下之深害。生民被其涂炭,万姓受其摧残。恶贯滔天,罪着九地,真不可一刻留于世者也。臣访得彼等罪恶,凿凿可据,非系风闻。乞大奋乾断剿出,以苏生民困苦。古谓杀一人而生万命,若除此九恶,使天下亿兆穷人皆被其泽矣。令将彼等罪恶,谨开列于左:赢兰、钱坚二人者,表里为奸,志同气合。赢兰则助人贿通关节,大干法纪;钱坚则与人诡诈通神,奸谋百出。专与正人君子为仇,但同鄙吝贪夫契合。遇富贵者则趋附之,刻薄非为,纵淫纵恶;见贫穷者则漠视之,毫不相恤,为寇为仇。石崇一宵小者流,郭况一椒房之嬖,赢兰则依之为鹰犬。严世蕃范美人为溺器,慕容彦超铸铁胎做大锭,赢兰则助之为奸邪。邓通一嬖幸小人,萧宏一膏梁纨绔,钱坚则附之妄作非为,暴殄肆恶。至于贫穷者,即如圣门颜渊、原宪之流,彼不但不助之结之,反凌之弃之,又何况于蓬茅下士,闾阎小民,不困其悭吝,受其茶毒耶?且使人父子失其亲,兄弟失其爱,朋友失其谊,夫妇夫其和,以至正人君子困苦饥寒,无赖小人流为盗贼,皆赢兰、钱坚使之也。此二人者,趋富欺贫,亲贵凌贱,罪犹其次。而助人为奸淫,党人为凶恶,罪状多端,不可擢数。似此穷凶极恶,无刑可加。乞敕火力士铁金刚,粉其身碎其骨,遍给天下之贫士穷民,庶可以酬往愆,以消众忿。此其一也。

薛泰罪恶虽未着于四时,而刻毒久施于一季。一至三冬,万姓苦寒之时,不但不能如太阳普临天下,使贫者可以负暄。彼反漫空飞舞,遍地飘扬,假做轻模轻样,其实如刃如抢,阴贼阳善,倍加楚毒。使无衣无纩之人,骨砭肌裂,口噤体僵。袁安高士几至捐躯,角哀贤者竟遭毕命。古今以来受其害者,亦不能屈指而记。封厉、冷盛二人,与彼结为死党,惟以害人为事。薛泰之恶已无气而穷,封历鼓舞助之,冷盛阿谀辅之,同恶相济,使天下之穷人,破肤堕之者有之。抱臂缩颈者有之。齿抖号寒,身僵哭冷,呼天莫应,叩地无门,真不可形容者。穷苦无告,万姓含冤,乞敕皎日消其雪,封姨禁其风,元恶不能逞凶。冷盛助桀为虐之流,不但不敢施其威,当亦随之而灭矣。除此三凶,则生民皆受和煦之泽,庶免其苦冷号寒之痛。此其二也。

古谓民非水火不生活,水火固有功于人,而于人为害者亦不浅,然功不能掩其过也。上古帝尧之时,泛滥于天下,几至民无所安息。后虽为大禹所平治,然至今数千年来,水患常逞志恃凶,妄作威福。良田美稼漫涣沉沦,丽室华居漂流淹没。怀山襄陵,沈灶产蛙,使受害之人无粒米之炊,无立锥之地者,皆水患之罪也。至于火炽之罪,虽因人而起,似可稍遣。然亦彼助之为虐,不可全耍咸阳三月之焚,江都竟月之焰,谓出于项羽、世民,尚有所诿。而历来焚宫室,毁民居,荡产破家,殒身毕命者,多有其人,其罪亦非浅鲜。乞敕祝融禁其火,冯夷制其水,痛加惩创,严行防饬,使人但受其功而不罹其害,救民水火亦一要政也。此其三也。

上古茹毛饮血,后稷教民稼穑,人始得五谷而食之,此圣人忧民爱民之至意也。孰意万恶米诸者,恣意妄为,亦效赢兰、钱坚之习,趋炎附势,弃贱欺贫。富贵之家盈仓积廪,以致红腐而弃之,彼犹归之弗止。至于苦寒之室,悬釜待炊,儿啼女哭,彼亦弗顾。如殷纣钜桥之粟,李密洛口之仓,红朽作践,何可胜言?及至人遭贫困,彼更鄙吝万端,使韩信乞食于漂母,子胥丐浆于濑女,曾子三旬九食,梁武饿死台城。介之推割股奉君,张睢阳烹童赏士,皆米诸之所为也。甚至孔子万代之师,亦犹厄之陈蔡,其罪尚未擢发而数耶!更有罗雀熏鼠,敲骨吸髓,夫妻相食,易子而炊者,伤心惨目,尚忍言哉,皆米诸稔恶之所致也。乞敕风伯五日一风,雨师十日一雨,蜡不为灾,蝗不为害。天下之粟贱如尘沙,人人得而积之,则米诸不能妄自尊贵,与人为难。且使人人得而食之,碎嚼其躯,勿论贫富,无枵腹之患,皆鼓腹击壤,衢歌帝力,其功于万姓岂浅矣哉?此其四也。

薪者天下无地不产,或草或木,或节或蒿,无不可而为之,乃至贱之物也。而辛贵一葑菲不材,草木贱质,不一科且,自矜其能,视之如桂。效恶薄趋世之风,作逐臭附膻之态,亦与贫者为难。竟至寒士之家,突内无烟,穷民之室,灶不举火,诚可深恶而痛绝者也。乞敕五岳四镇以及各省郡邑城隍社令之神,无地不生,无处不茂,使辛贵及其子孙,人人得而诛之,户户得而炊之,化为灰烬,弃之沟壑,然后辛贵之威庶可稍杀,此亦济民之一端,此其五也。

此五者,皆天下之穷民而无告者。臣有巡察之责,既得其实,敢不备细陈之?如不以瞽言为谬,乞赐施行天下,幸甚!谨奏。赍奏官戴天命。【此一本虽是戏语,为后来钟生上裁监军本作一对,前后遥遥一对耳】梅生看完了,道:“兄之尊作固佳,其如上帝无庸议,奈何?”二人大笑了一回。梅生又道:“兄方才说神思昏倦,这是坐久了的缘故,今小弟奉陪到外面闲步一步,看一着春色,把胸襟稍舒,就精神健旺了。”钟生道:“承兄雅爱,但弟平素倦游,不敢从命。”【初次邀是如此辞。】梅生道:“吾兄真读迂了,今春光明媚,花柳动人,各处仕女如云,车马咽道,若不出游赏游赏,岂不为花鸟所笑?”说毕,拉了钟生要走,钟生再四推辞,道:“闲花野草,小弟实不愿看,辜兄美情,容当荆请。”【二次邀是如此辞】梅生道:“兄既无此高兴,弟不敢过强,然既不去赏春花,同兄去访一访解语花何如?”钟生道:“请教吾兄,此言何谓。”梅生道:“兄终日在家,不知外面的事,近来平康中有一瞽妓,姓钱名贵。【此一回题目便是梅生邀钟生访钱贵,却不开首便说出。从约去看花,两次三番,弯弯转转才说到他身上来,笔墨曲折之妙若此,若一开口便邀了到钱家去,不但梅生是约人嫖妓之损友,且突然而来,不成语矣。】生得肌如白玉,面似桃花,那一段袅娜的身材,风流的态度,百口也赞他不荆虽是少了一对秋波,那一种娇媚嫣然,令人魂醉的样子,真是形容不出,【此是极力赞他之貌】小弟当日听得人说,也不肯信,后来亲去一访,果然名下无虚,弟还记得当日令叔所弃的令但干不骄兄,曾赠他一调《浣溪纱》的小词,是赞他妙处的。”【得便就顺笔带也,干生是钟趋的弃婿,后来照应,便不觉突然,此虽是作者之长技,实可谓之黄绢幼妇。】遂念道:紫玉风流白玉身,嫣然一笑欲倾城,淡妆浓抹总宜人。

蜜意难窥吞吐语,柔情易觉浅深颦,不须回眼已牵情。

“兄听此作,可见彼之娇艳了,我同兄去一访,也可宽些眼界,兄意如何?”钟生笑道:“兄爱小弟过厚,故说得这瞽妓如天上人,欲弟去一游耳,弟虽生平不曾会过妓女,曾听得人说,近日大街中并无一个名娃,大非昔日之比,何况瞽妓中尚有此等人物。”梅生道:“我与兄自幼相知,可曾有一语相欺?若谓瞽妓中无美人,昔日王嫱、西子、绿珠之辈,就不该生于乡僻了。兄何固执若此?”钟生道:“小弟非敢固执,但想他一个瞎妓,纵有几分容貌,自然胸如黑漆,只好娱市井之徒,我辈读书人对着一个白木,单只大嚼屠门肉,牛饮几杯回来,有何趣味?又不若对着那嫩草娇花,听那枝头小鸟嘹呖,痛饮一番了。”【三次邀是如此辞。】梅生笑道:“兄可谓唐突西子了。兄既不知,也怪兄不得。这钱贵自幼颖悟异常,**岁时就诗词歌赋无不涉猎,后来十岁上才坏了双目,他至今终日咿唔,著作甚富,皆脍炙人口。小弟记得他十三四岁时,有他自嗟薄命的四首绝句,念与兄听,看是如何。”遂将他的薄命诗念了一遍。又道:“弟还见过他的少年游四阙四季词儿,还听人传念他编的啭林莺,更妙一时。记不得许多,兄到他家要出来一看,便知弟言非谬。”【此是极力赞好之才】钟生听罢,也不禁容色飞舞,道:“果尔佳作,可不愧兄之赞扬矣。”梅生道:“兄既以弟言为不谬,弟做薄东,请兄一乐。”钟生道:“承兄厚意殷殷,本当从命,但他既是名妓,又有如此才华,相交的自然都是富翁大老。小弟一介寒儒,那里在他眼界内?恐去反受他轻薄,那时进退两难,还是不去的好。”【四次邀是如此辞。】梅生道:“吾兄吾兄,人不易知,知人亦不易也。吾兄此言是皮相英雄了,兄还不知钱贵的心迹。他极重的是风流才貌,最厌的是铜臭乌纱。他向日遇着俊俏才郎,虽不得他曲意奉承,也还颇亲色笑。若是那痴蠢子弟,虽富胜陶朱,他不但不肯相陪,还有许多的讥消。所以那些膏粱纨绔往往乘兴而来,弄个败兴而返,后来因他母亲苦劝,他如今才略肯通融。我还听得人传说,他曾立一誓愿,倘遇着个才貌兼全的知心伴,不拘贫富,愿托终身。吾兄这一去,不但不受他轻薄,恐还要在他知心之列呢。”【不意此语竟成先兆】钟生道:“若果如兄所说,此女可谓妓中英雄,以瞽目之人而有此心胸,又高出梁夫人、红拂妓之上了。但恐此言容或有之,未必如兄所说若此凿凿可据。”梅生道:“不患弟言之不实,犹恐我扬之不尽耳。今同兄去看一会,若弟谬言,兄此后竟视弟为妄人可也。”钟生见他说得如此真切,未免少年心动,答道:“弟岂敢疑兄之妄,私心窃料恐世间无此尤物,今日之须眉男子无一人能于尘埃中物色英雄,【此句是一部书的骨子】况此一瞽女而具此侠肠,有此巨识乎?”【此是一个题目,一部书从此二句敷演而也也,知否?】梅生道:“兄到彼见之,若不符弟言,竟罚弟以金谷酒数。”钟生道:“既承见爱,敢不趋陪?”【五次邀方肯同去,只一同游写得屡屡次次,一见梅生之爱友过甚,一见钟生之少年老成。】梅生大笑。

钟生抖了抖补道袍,按了按旧纱巾,拔了拔破朱履,掸了掸身上灰尘,【大约钱贵家中不曾见此等打扮的大嫖客,此数语非极写钟生贫,不如此描尽一番寒态,不足以显钱贵取之之奇也。】锁上了房门,同梅生出来,又锁了院子门,【细】遂同携着手,一路说些闲话,弯弯曲曲,不觉已过朝天宫大街,到钱贵门首。

只见一带蔬篱,数竿修竹,树木掩映。一个小小青门楼儿,迎门一座花台,栽着一丛天竺,点缀着几块宣石。门口站着个丫环,约有十六七岁,生得面白唇红,指柔足小,青衫洁净,黑发光明,在那里买花。梅生指对钟生:“此幽舍乃钱娘居也。”又指着那丫头,笑顾钟生道:“兄未睹丽人,先见艳婢。只这一小鬟,也就算娇美了。”随问那丫鬟道:“你姑娘家中有客否?我同这位钟相公特来相访。”那丫头原就是代目。

梅生是常在他家行走过的,他却认得,将钟生一看,不觉满面春风,笑容可掬,忙向钟生敛衽,【写出十分相爱的样子】道:“姑娘正独坐无事,二位相公请进来客屋内坐,我去通报。”让了过去,坐下,他忙到房中对钱贵道:“恭喜姑娘,向日那梅相公同了一位钟相公来访姑娘。”钱贵道:“痴妮子,这有甚么喜处,我今日心中不乐,懒于应酬,你可去回他说,得罪相公,改日再会罢。”【有此一顿,妙甚,后听得是钟生,方更觉欣喜也。】代目道:“姑娘不可错过,我跟姑娘数载了,虽见过几个俊俏郎君,怎如这钟相公是天上谪仙,人间罕有。虽然衣敝履穿,穷酸打扮,但那一种风流,恐巧妙丹青也画不出。他才人丰韵,虽不知他才学何如,姑娘也该会他一会。大约世间有才而无貌者有之,有惊人之貌而无才者未必。姑娘一心想遇一个俊俏的郎君,今日却遇着了,我先说恭喜者,就是这个缘故。他比那祁公子不但风流过之,且另有一种蔼然可亲之态,较之他人就有云泥之隔了。”【先是梅生在钟生前极力赞钱贵貌,此是代目在钱贵前极力赞钟生之貌,两处一对,代目也算是一个媒根。】钱贵听了,笑吟吟的道:“穷何妨?【当年只有章台柳谓韩翊曰:“韩夫子岂长贫贱者?”今又闻钱贵道钟生“穷何妨”,此三字不闻者多年矣。】但可果然如你之所云,竟是这样潇洒风流人品?”代目道:“向蒙姑娘以心腹托我,我怎敢欺诳,误姑娘的大事?”钱贵想了一会,道:“我常听得人说,有一个小秀才叫做钟丽生,算当今才貌双全第一个人品,他因四壁萧然,故闭户在家苦读。我虽神往久矣,却无缘相会。莫非就是此人?”叫代目替他轻拢云鬓,淡点朱唇,起身。喜孜孜扶了代目,慢移莲步,款整湘裙,袅袅娜娜走将出来。朝上拜了两拜,三人相让坐下。

梅生先开口道:“久闻钱娘,渴想之甚。今我这敝友钟兄因久慕芳名,特同来奉访。喜钱娘今日得暇,诚为三生有幸。”钱贵道:“贱妾葑菲下材,蒲柳陋质,怎敢当相公过誉?闻得钟相公神仙中人,今得屈临贱地,乃妾之万幸耳!”正说间,代目捧上茶来,三人吃罢,钱贵附代目耳道:“快备酒饭。”代目点头去了。【点头二字妙绝。钱贵说话,只代目听得。代目点头,钱贵看不见,反是梅生、钟生看见。】梅生顾钟生道:“兄今见钱娘丰韵,弟之前言妄否?”钟生道:“弟先以兄之言恐其太过,今细看起来,兄之所赞尚未能尽钱贵之万一。真胡然而天,胡然而地。大约古来相传之名媛,恐尚未若是。”梅生对钱贵道:“我这敞友钟兄,表字丽生,是黉门中第一个才貌双全青年的才子,真可谓倚马千言,才华绝世,今日与钱娘初会,定有些新诗相赠呢。”钟生道:“小弟不过背地吟哦。邯郸学步,久闻得钱娘精通翰墨,小弟岂敢弄斧班门。”

钱贵听说,果然是他数载神驰,闻名未会的那人,喜动颜色,忙笑答道:“相公言重,妾久仰高名,如雷灌耳,真如三神山,可望而不可即。今竟得相遇,何幸如之?妾陋质寡文,恐不敢当相公珠玉。或蒙不弃,赐我佳章,胜锡我百朋矣。”梅生道:“适间找到钟兄府上,钟兄正在豪吟。钱娘可要听么?”钱贵欣然道:“相公若记得,幸为赐教。”梅生遂将扇上的诗词念了与他听,钱贵听了,赞道:“名下无虚,妾何幸得聆佳作。”钟生道:“俚言粗鄙,有污尊听,令我愧杀。闻得梅兄说,钱娘著作甚富,祈假一观。”钱贵笑道:“拙作真要污目了,幸遇高明,敢不献丑求教?”唤代目将他历来所作的诗词取出来,送与钟生,钟生看了,赞不绝口,道:“钱娘佳作,真可掷地金声矣。”钱贵道:“不但相公污目,且使贱妾汗颜。”梅生道:“你二位皆不必过谦,俟酒阑后,等诗兴发作,少不得要彼此赓和。”正说着,内边捧出酒肴来,彼此相叙坐下。

觥筹交错,宾主甚欢。掷了一回骰子,说了回口令。郝氏也出来各奉敬两杯。梅生暗暗把东道之资递与他去了,钱贵又叫代目取过弦子来,弹着唱了一支《红拂记》上虬髯落店的昆腔曲子,道:我看你丰姿洒落,仪容俊俏,自双飞双宿。姻缘分定,千里非遥。多感你好逑君子,择配佳人,一见相倾倒。【我看你二人呵好】好一似秦楼乘凤弄萧,可笑杨素那老头儿,他铜雀焉能一锁二乔?【唱此调巧基,微然以红拂自居,钟生比李晴,虬髯比梅生也】他玉指轻挑,檀唇慢吐,真有绕梁裂石之音,令人听得心旷神治。唱了一曲,侑了数杯,看看日色将暮,酒端上来,梅生道:“有劳钱娘妙音,我们已赏鉴过了。钟兄此时诗兴动否?可作将起来,以助饮兴。”钟生道:“小弟拙作不拘何时可应命,但恐俚句不堪,有污钱娘清听耳!”钱贵道:“相公匆过谦,定要请教。”遂自己到房中,取出一柄重金牙骨佳扇来,双手送与钟生,道:“求相公即将著作挥于粗扇,贱妾当留为终身珍玩。”随命代目掌上两支大烛来,又自己进去了一会,代目捧着一个螺甸方盘,梅生、钟生看时,盘中放着一方端溪旧砚,一锭方于鲁的佳墨,钱贵将一枝纯毫湖笔送与钟生,【钱贵不令代目,而两次三番自己进去者,一见喜之至,一见重之至也。】命代目将墨磨起,那梅生不住赞道:【只梅生赞而钟生不赞,深意妙绝。钟生非不欲赞,因腹内打诗稿耳。】“不要说钱娘著作之妙,只这笔砚精良,也是难得见的。”钱贵道:“妾因目盲,不善涂鸦,凡有拙句,俱是小婢代写。【照前代目竟写得来语。】此妾特特制下,以待高贤,藏之数年,今日得遇钟相公佳作,可谓笔墨之幸,亦见妾一段苦心之有灵也。”钟生道:“钱娘可谓深情,敢蒙错爱若此。”因提起笔来,蘸浓了墨,要逞才思,不假思索,一挥五首:其一:雪儿饶绰约,惆怅隐秋波。

蜜意流纤指,柔情托缓歌。【妙,谓先歌时以红拂自喻,以钟生比药师也。】看匀深浅黛,裙织绿绯罗。

话到传心处,明眸愧尔多。【骂尽不认人这】其二:闭目如思妇,开喉尽妙歌。

动人年最小,谑客趣尤多。

不饮频呼酒,催干欲卷波。

醉余偎倚处,【想当然】香气透春罗。【映其时季春之交产,江南天暖,俱穿罗衣。】其三:不见偏能识,心灵会晤多。【二句赞尽钱贵一生。】爱传弦上调,情露坐间歌。【又我前意】花好藏深髻,【赞其髻】肌香透薄罗。【赞其躯】余思何处觅,去去缓凌波。

其四:

天意何幽渺,盈虚事颇多。

既然予月貌,曷以吝秋波?【此四句既痛异又深恨,无可问者,归之于天矣。】淡锁吴官恨,轻披越国罗。

浮杯一缱绻,况复有清歌。

其五:

无意逢佳丽,风情动我多。

软腰欺嫩柳,柔体怯轻罗。

玉指挑新调,朱唇吐艳歌。

花魁应避步,何必在秋波?【此想更深一层,谓有如此见识,何必用目也,有眼而不识人,又要之奚益哉?】写毕,梅生接过来朗诵一遍,赞道:“兄之佳唱,精工敏捷,虽青莲复生,不能居兄之右。非兄不能有此咏,然非钱娘亦不能当此赞也。绝色高才,可称二美,真是千秋佳话,小弟有幸得预斯会。”钱贵听了,忙出席深深拜谢。命代目斟上二卮,自己双手奉一卮与钟生,道:“贱妾慕才如命,今幸得遇相公,乃前缘所致,【语中已含深意】但蒙过奖垂怜,愧不能当此耳。仅敬一觥拜谢。”又奉一卮与梅生,道:“承相公不弃,同钟相公来赐顾,遂妾数载之愿,荐引之恩,亦当拜谢。”梅生道:“此是钟兄与钱娘宿缘所致耳,我不过偶介绍乎其间,何足居功,焉敢当谢?”钟生亦回敬钱贵一卮,道:“小生乃贫寒下士,亲友皆所不齿。今钱娘见爱若此,可谓生我者父母,爱我者钱姑也。【钟生初遇钱贵,不惧其鄙薄贫寒,便告以心腹实话,钱贵即知其为诚实君子矣,焉得不愿托终身?】敢不为知已谢?”钱贵道:“相公是何言也?韩夫子岂长贫贱者哉?妾得遇相公,实出万幸。”彼此逊谢一番。大家饮毕,钱贵叫代目取出一方新绸帕,将扇子包好,收入匣内。【郑重之至。】他先听得代目说,钟生果然容貌无双,【果然两字,看者极容易忽略过去,谓当日之是耳闻其美,或其未必真,今经代目见之,果然是实耳。】与向来所闻无异。今觌面又见他才美若此,不胜心折,就存了一点要托终身之意,【此时从良之心方十分决定,先虽有七八分相爱,因未聆其才,尚未敢决。写他心事深浅都有层次。】只是一时不便开口。而那一番绸缪之意,甚是殷勤。

梅生见了,笑道:“我闻得钱娘数年来无一人得其欢心,今遇钟兄即相爱若此,真是姻缘宿定,非人力所能强。”钱贵道:“妾何人哉,敢雌黄人物?但从幼有誓,愿得遇一个才貌兼全的情郎。今遇钟相公已符宿愿,敢不致敬。”梅生道:“钟兄,我看钱娘可谓爱兄之至,兄今在此留宿何如?”【真好撮合。】钟生道:“小弟寒酸体态,怎敢伴天上姮娥,今承钱娘不弃,只可做诗酒交,安敢结鸾凤侣?”【古谓聆音识意,今钟生数语,已满心愿留。但自鄙形秽,不知钱贵心如何,故语谦而不决烈。然而好色人之所慕。况系烟花?钟生虽少年老成,而心非石木,岂能不稍动也哉?】钱贵满心要留他,不好骤然启齿。今听见梅生相劝,心喜非常。见钟生推辞,忙道:“妾乃娼门下贱,怎敢污相公玉体?但得侍一宵鸳枕,虽于九泉亦无遗恨。”【至情语】说了,面有惭色。梅生道:“钱娘之言若此,吾兄若要推辞,岂不辜钱娘一团美意?倘再拘泥,不但杀风景,就觉太不情了。弟且告辞,明早再来扶头。”因起身作别,钟生见他二人如此说,也就立住,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非弟推辞,但只恐无福消受耳。”说完,与梅生作别,送了出门。随与钱贵携手进房,见房中焚兰热麝,幽雅非常,绣帐锦衾,又富丽至极。钟生虽是一个才子,却是一个寒儒,每常住的是衡门茅屋,睡的是纸帐梅花。今到此温柔乡,如登仙界。他此时真是:身虽未到蟾宫里,如在瑶台琼室中。

钱贵又叫代目烹了一壶好茶,各吃了两钟,说了些久闻未会的知心话,钟生在明晃银蜡下重新把钱贵细细一看。灯下看佳人,分外娇烧,真美丽也。

鬓发如云,【髪。】黑臻臻挽一个时样梳妆。柔躯似柳,【躯。】娇滴滴着大套细轻衣服。眉弯新月,【眉。】淡淡扫两道春山;牙排嫩玉,【牙。】齐齐露两行瓠子。双眸似睡,【眸。】如未醒之杨妃;娇面不匀,【面。】似嫌涴虢国。鼻若垂珠,【鼻。】脸同瓜子。【脸。】口中香气氤氲【口。】唇上残脂馥郁。【唇。】十指尖尖,【手。】真如玉笋。双弯窄窄,【足。】实赛金莲。【钱贵之美,岂独钟生今日始见之?数年来他人皆无所睹耶?要知他人眼中见钱贵如此,不足尽钱贵之美。钟生虽是男子,貌胜妇人,他见钱贵尚美如此,可谓美之至矣。此不但赞钱贵,连钟生都赞在内中也。】相携上床,脱衣共寝。钟生又将他遍身细细抚摩,真是:体滑如脂,骨温如玉。上口似樱桃,下口包含红芍药。【喻其色】横唇如赤豆,直唇微露紫鸡冠。【喻其形】乳头新剥鸡头肉,捏着已足魂消;牝户劈开菡萏瓣,摸到勃然兴发。【自顶至踵,无不赞到,独于此处却不曾十分大赞,妙极。更有妙者,钟生摸着此物如此,便以为妇人如此皆是,并不知未破瓜之处女却非如此也。是写一个乍近女色的少年。】情致如火,云雨起来,一个初尝滋味,一个久慕丰标。一个怜才,一个爱色。他两个彼此相爱之情,一番绸缪之态,虽浴水鸳鸯,穿花鸾凤,犹不足以喻也。事竣就枕,钱贵枕钟生之臂,悄语道:“妾有心腹一言,欲君见怜,君肯垂听否?”钟生道:“卿之深情,沁我肺腑,有何见教,敢不勉从?”钱贵道:“妾乃钱家亲女,不想隶在乐籍。这接客迎人,原非妾之本意,奈迫于父母之命耳。妾今虽倚门献笑,然自幼曾立一誓,愿得遇才貌郎君,定以终身相许。妾今虚度十九龄矣,数载做这风中柳絮,也因是未得其人。今遇郎君,妾心已定。若徒效露水之欢,非妾之愿,必以此身相托,誓死不渝,倘鄙妾下贱烟花,留为妾婢,亦所甘心。君若不从,妾当一死。自矢此志,决不他移。君能怜念妾否?”言毕,不觉呜呜咽咽,哭将起来,有八句道他二人,男贪女色,女慕郎才,道:为云复为雨,相爱又相怜。

美配当良夜,佳期正妙年。

抚郎郎似玉,【抚字妙,眼看不见其貌,但用手摸。】觑女女偏妍。

更有销魂处,低低枕畔言。

钟生听了,恻然道:“卿可谓交浅言深。但我自幼父母双亡,为兄所弃,家徒壁立,亲友皆疏。向来几次求婚,人皆鄙我寒贱,故年已二十,尚无室家。【钟生、钱贵是一部书中之正生、正旦,故写他二人独详。前写钱贵自生时至襁褓便有人赞爱,后七八岁上学攻书,十龄损目,十三岁为铁化梳笼,今十九岁得遇钟生。钟生也是自生时至五岁便能识字,八岁就便会作文,九岁丧父,十一岁丧母,十五岁自外祖家出来另住,十七岁进学,今二十岁得遇钱贵。何似太史公之年表!自他二人之外,再无第三人费若许笔墨者。】我因想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女颜如玉。故立志寒窗,矢心发愤,【钱贵矢心择配,钟生矢心发愤,二人皆得如愿所为,有志者事竟成也。】或皇天不负苦心,倘获侥幸,再寻配偶。今幸得遇芳卿,承你百般垂爱,我心已醉,感你以终身相托,何幸如之?本拟如命,但我一介寒儒,恐负你终身结局;二则我囊罄如洗,焉能为子赎身;三则你系他亲生爱女,安肯轻易配人;四则我原说侥幸之后,方可毕婚,今岂有出乎反乎之理?且我一个薄命寒儒,焉有福配你这天姿国色?因此数种,故难从命,贤卿请自细思。”

钱贵道:“以郎君之才,蛟龙岂池中之物?不日升腾,这何足虑,【破其寒儒句。】至于赎身一事,妾系他亲生之女,安得论价?【破其赎身句。】且妾数年来替母亲所挣不下千金,若定要身价,妾当自办,不用君费心。若说亲女不肯舍得轻易嫁人,当初妾原不肯接客,是我母亲苦劝,原订过得遇才郎许我自嫁,向有斯言,我方依允。今若万不肯从,妾当誓以一死。【破其亲女不舍陪人句。】今日既已侍君,此身决不再辱。妾心已死于君,自此以后,生为君家之身,死则君门之鬼矣。君所说脱却蓝衫,方才纳偶,今我不过欲为君妾足矣,岂敢望与君作配?【破其侥幸后方娶句,数语释破钟生前数语之疑。】何妨今且归君,为君权主中馈,亦可免分君读书之心,俟君捷后再觅夫人未迟。妾筹之熟矣,君能怜念妾否?”【此数语非本心,不过谓此身即为小星亦愿。一以明己志之坚,二欲感钟生之心能不复辞耳,真慧心。】钟生感激不尽,道:“子言至此,可谓深心,我尚有何推阻?但你说今且相从,倘我侥幸,再寻匹配,此言非知心人当出口。我有何能,承你这般厚情?诚令我感激泣下,我自然以你为正室,岂有列做小星之理?【先破他这一句,妙,不但你不当说,且我不愿听也,愈觉情深。】但今日若与你老母言之,他见我一介寒儒,未免有许多张致。【洞见小人肺腑。】你且不必露于辞色,侯今秋大比,或上天怜我二人情痴,稍得寸进,然后娶卿为室。不幸即落孙山,又当设法别议。”【勿谓钟生情种,即铁石人见钱贵如此一番相爱,亦不忍辞他,此二语娶之之心亦决。】钱贵道:“聆君之言,妾之深愿,况数月光阴亦容易过。但恐君高中后,那豪门闺秀,富室娇娃,谁不愿得此风流佳婿,恐致妾有白头之叹耳。”【虽未必疑钟生是此等人,然不得不虑及于此,不若先说破之为妙也。】钟生长叹了一声,道:“我命名钟情,岂肯作薄幸人?况女子中尚有多情美丽如子者耶?若异日负卿,我终身前程不吉。”【此数语破他另娶之疑,又自明决非负情者。】钱贵听了,忙欲披衣起谢。钟生搂住道:“你我何须乃尔。但你此后仍如昔日承顺母意,侯到我家,再守妇道未迟。”钱贵道:“君此言视妾同畜类矣。我既以此身许君,此身乃君之身矣,敢有辱君之理?若母亲不念天伦,或行威逼,妾九死弗移,以此报君。”【只见钱贵三志之坚,伏后姚泽民来访时。】钟生道:“我正恐如此,故尔劝你。我二人既已定盟,便是终身夫妇。倘你不堪受凌辱,如此岂不使我抱一世鼓盆之叹?况你之心迹,我岂不知?俟出火坑,再做良家腔调末晚。”【此数语钟生之情更深一层,可以死钱贵之心。】钱贵道:“君情至此,妾虽死九泉,亦含笑矣。”因笑道:“我钱贵好造化也,得此多情义才郎,终身之愿已足,”又对钟生道:“目今郎君请宽住数日,聊尽微忱,此后无事望常来看,免妾身记怀。”钟生道:“我岂忍瞒卿。我家一贫如洗,此地岂能常到?且大比在迩,还要用功,若有稍暇,自来看你,不必注念。”钱贵道:“君高志若此,妾岂敢扰乱君心?今求宽住数日,稍伸遣怀,若恝然别去,情何以堪?”钟生应允。

二人相叙到亲厚之际,情兴复萌,重又春风一度。正在绸缪之时,不觉天色已曙,日映纱窗矣。二人起身,下床,钟生将他一看,真个消魂,但见:双眸虽紧闭,颜色胜芙蓉。

月扫娥眉淡,云偏宝髻松。

又看着钱贵梳洗,亲为之掠鬓,代为之画眉。一种亲爱之情,不能言荆梳洗方毕,只听得梅生一路叫进来,道:“钟兄起来不曾?小弟来扶头了。”钟生忙迎出来,道:“吾兄来何早也?”梅生笑道:“弟恐兄乍入阳台,好梦不能即醒,特早来惊梦耳。”相视大笑。到堂屋中坐下。代目捧出两盏茶来,二人吃了。梅生携了昨夜嫖金,今日东资,交与代目。代目进房对钱贵说,钱贵不肯收,叫代目定还了梅生,【此一事决不可少,不然钟生白嫖固不可,自出嫖金又不能,昨日是梅生劝他留宿,今日代出,方是知己。钱贵不受,他二人私下定盟,则非梅生所料矣。】梅生只得收回。少顷,钱贵出来同坐。早饭毕,谈了一会,又拿出酒肴来,三人入席而饮,无非说些新诗,行个妙令。

且说郝氏昨日见了钟生,看他衣衫褴缕,甚不像意,因女儿叫备酒饭,少不得整理送出。后接了梅生东道之费,也还不十分着恼,以为他到晚就去,不想女儿竟留下了他,不见一文宿钱,满肚忿气,正是:未曾见惯奇嫖客,恼断虔婆爱钞肠。【实在未曾见惯,怪他不得。】今日又见女儿自己拿出私囊制东,越发气得了不得,因看女儿面上,不好发话,恼得只在他自己卧室坐着,总不来瞅睬,一应都叫代目、财香料理,不在话下。【描写尽鸨儿爱钞、小娘爱俏两种心事。】他三人饮过数巡,梅生问道:“兄今日回府么?”钟生道:“小弟也要回去,蒙钱娘苦苦相留,不忍相佛其雅情,还住一日。”梅生笑道:“谚云:得鱼岂可忘笙?你二位如此相亲,何以谢我这月下老?”他二人同应道:“多感厚德,容图后报。决不敢忘,今且以一卮为俦。”二人起身,各斟一卮,奉与梅生。梅生笑着立饮了,又皆回敬坐下。梅生又问道:“钟兄遇着钱娘,昨已有新诗相赠,钱娘可有佳章酬答否?”钱贵微笑道:“钟相公佳作,阳春白雪在前,妾巴人下俚之言,岂敢相和?因钟相公说自幼贫寒,为亲友所不齿,委见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胜感叹,诌得一调《木兰花慢》,不敢献丑,恐相公喷饭。”梅生道:“钱娘不必太谦,就请赐教。”钱贵遂念道:想人生贵贱,皆前定,有何妨?叹人尽欺贫,众咸趋富,出丑张狂。思量从来世事,尽多更何必恁匆忙。富贵焉知不败,贫穷岂便无昌。凄惶,有限几时光,谁弱又谁强。复何须乃尔,千般丑态,万种无良。惟许事多反覆,况人生怎定得沧桑。堪笑人皆睡梦,安能洗尽污肠。

梅生听了,道:“妙极妙极,骂尽世情,钱娘真钟兄之知已矣。”又向钟生道:“钱娘既有佳作赠兄,吾兄不可无答,或诗或词,也请教一首。”钟生道:“既承兄命,敢不呈丑?弟荷钱娘厚爱,亦有数言以谢之,放美其名曰《意难忘》。鄙言志意而已,幸勿大噱。”遂念道:漂母流芳,悯王孙进食,义侠充肠。章台英俊眼,贫贱识韩郎。红拂伎目非常,奔李靖归唐。适蕲王,梁妃显达,千载称扬。负羁哲妇无双,识文公终复,杰士从亡。逃吴胥乞食,浣女献壶浆。豪杰事,属闰房,试说姓名香。到今朝,垂青顾我,又有钱娘。

钱贵道:“妾何人斯,何敢当郎君如此高比?所谓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了。”叫代目取出笔砚,并一幅白绫,请钟生写。钟生将钱贵之词写于前,他自己的写在后。写毕,梅生接过,念了一遍,赞之不已。钱贵道:“以妾之俚语与钟相公尊作同书,真正是精金配顽铁,美玉并瓦砾了。”梅生道:“你二位都不必谦,两调佳章,若传出去,都可纸贵洛城。钱娘何不以此两调被之新声,长歌一番?我们洗耳静听,何如?”钱贵欣然应允,各送巨觥,先将钟生的词歌了。二人饮毕,梅生酬了一杯,歇了一会,又各送上酒。钱贵又将他的词歌了,二生大喜。彼此欢饮酬酢,饮至天晚,梅生别去。

钟生、钱贵二人,如并蒂芙蕖,穿花蛱蝶,百般恩爱。又住了一日,苦辞要回。钱贵知不可留,遂在筪中取出银一封,道:“此内约有三十余金,是妾向来所积,今赠君权为灯火之费,若有不敷,将来再龋妾倘有衷肠欲诉,托人请君,望君即至。”钟生道:“卿若见招,我必就到。但你之情爱,我已难当,此赠如何好受?”钱贵道:“君何外妾?妾身既已属君,况此身外之物,妾之所有,皆君之所有也。”钟生感其言,也就收下。二人依依不舍,携手流泪。钱贵又道:“郎君万分自爱,秋闱后妾当洗耳以听佳音。”钟生道:“卿亦当自爱,前言须紧记,万不可因我而受辱,使我愈不自安。”彼此郑重而别。正是:无眸瞽妓,胜于有眼男儿。

须眉丈夫,不若巾帼女子。【大书特书,此二句是一部书大主意。】且说钟生到了家中,开门进去。他这间房子,原是那老先生真佳训的书室,这真佳训后出了贡,选了教官,一家数口俱带去上任,此房典与钟生,其价甚廉,只当替他看房子一样,虽然是间斗室,四面俱有小院,院中还有几棵绿萼西府,碧桃红杏之类。他室中竹床木几,纸帐布衾,里外倒也还收拾得十分干净。

钟生素常在家时,因贫穷特甚,三旬九食,也是他的常事。但无长远枵腹之理,少不得终日要去奔波柴米回来,又要亲躬汲焚,做那灶州府的炊官。还要扫地浇花,一日中只好半日读书。今日钱贵赠了他一封银子,他就坐下来,打开一看,都是上好锭儿,不觉堕下泪来,道:“我自幼椿萱见背,兄嫂将家俬变卖,不知何往。依傍了外祖数载,后外祖先逝,亏得与我些私蓄,才觅了这间房子栖身,并盘缠了两年。数载来,多承梅兄间有所赠,以佐薪水,才苟延到了今日,【此处提明,后日千金之报方不为过也。】其余骨肉至亲,尽同陌路。不意今日与钱姑无心之遇,不但赠我若许之资,且以终身相托,此情此德,没齿难忘。我趁此有余之时,可以苦攻,今秋倘百尺杆头,得进一步,完他终身大事,就是报德了。”次日到书铺买了许多墨卷、表论、策判之类回来,又制了几件随身衣履,【此句伏得高,不然后来那得一衫一裤赠郗氏。】备了数月的柴米,恐自己炊食,误了读书之功,雇了一个江北小厮,叫做用儿,来家使唤,【即带出钟用之妙。】每日工价一星。他然后自己拟了些题目,选了些文章,足迹总不履户,只有会文之期才出去,闲常只埋头苦读。真是鸡鸣而起,三鼓方歇,以俟秋闱鏖战。【权且住笔。】钟生前日在书坊中见一册新书,名曰《峒溪备录》,翻开一看,系本京新安人姓童名自宏近日的著述,他也买回来闲阅,你道这童自宏是谁?他就是童自大的胞兄,与他乃弟的胸襟大不相同,满腹文章,却不愿出仕,一意陶情山水,爱阅历名山大川,民风土俗,他家中也是巨富,将家事付与儿子主持,只在外边游历,有人劝他道:“何不在家享用,常常奔波道路,何苦乃尔?”他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岂有个做着财奴,守这故园空老。”【此等财主,吾见其语矣,未见其人也。】一日想道:“东西两粤,吴楚秦蜀,我都曾游过,只不曾到过滇黔。我闻得苗蛮之地虽近中原,而人畏其险峻,细探之者甚少。我何不一游,把蛮中风景纪出一段故事来?不但自己豁了心胸,也可留为后人长些见识。”决意要去,亲友咸劝阻道:“苗蛮烟瘴之地,何可因游观之小事而轻万金之躯?宁不闻千金之子,立不垂堂乎?”他笑道:“如诸君之言,床榻之上,屋宇之中,皆不死人者耶!”【达者之见。】遂带了数个家人,携了若干途费,到了南京。

在童自大家只住了一日,见兄弟那鄙啬的样子,十分难看,遂迁到朝天宫道士房中作寓。那时应天府学教授姓广,【第九回内广教荐干生到李太家,此处已伏其人。】祖籍徽州。与童自宏原是社友,当日在家时甚是契合,今到此处,次日即去拜访。广教官听得他来,忙倒屣迎入,叙了许多久别渴想的话。又闲谈了一会,童自宏见他的学署墙欹壁榻,甚是不堪,说道:“社兄在此为一方之师范,怎么贵署倾圯至此,也不申呈府县修理一修理?”广官叹道:“岂但弟之敝署,连圣人的大成殿同两庙都有倒漏处。曾呈禀过数次,皆置若罔闻,奈何?昨日有一个笑谈,弟与两位敝同僚在那里同阅诸生的月课,门斗进来说道:‘外面牌坊上那个掉下来了。’弟不懂所谓,问他掉下的是甚么东西,他说:‘就是那个了,我知道叫甚么?’弟还骂他道:‘死蠢材,必定有个名色,甚么那个那个的?’遂出去一看,原来是牌坊柱子上那瓦套儿,因柱头朽了掉了下来。弟也不知叫做甚么,只得解嘲,向门斗道:‘这个掉下来就是了,尽着那个那个的,我如何知道?’后来各书去查,始知叫护朽。老社翁请想,一个文庙大门外的牌坊,乃众人观瞻之地,尚且如此,又何况于他?”

童自宏顾家人道:“拿五十两银子送广师爷收拾房子。”家人取出送上,广教官道:“老社翁驾临,弟连一杯薄酒还不曾奉敬,怎敢当此厚赐?然不敢过却,有负雅爱。此屋虽弟居,乃官舍也。弟定将老社翁这一番义举申报上台。”童自宏道:“此万不可,弟非沽名者,不过赠故人稍加修茸。以蔽风雨耳。”广教官领诺,作谢收了。童自宏别了回寓,广教官即刻回拜,次日设席奉请。他自知童自宏尚朴素,不喜虚华的人,请了两三个得意的穷门生相陪,彼此谈讲,甚是相投。童自宏寓中无伴,约他们常去,以消寂寞。这两三个秀才知他是好客的富翁,何乐而不往,便日日到他寓中陪谈,大嚼豪饮,那是不消说的。【到听日日到朝天宫陪那道士,这两三个秀才日日到朝天宫陪童自宏,遥遥一对】一日,童自宏同他们到三山街承恩寺闲步,见许多的古董铺,遂挨着家看去,并无一件好物。看到一家,还有几件看得的东西。他众人中有一个朋友,见一个匣内放着一只玉碗,便伸手取过来看。那开铺子的,先见他们几个都是酸丁打扮,料非售主,坐着杨扬不睬。此时见他拿碗,忙站起来说道:“哎呵呀,看仔细!好闲贱手,远远的看看罢了,一下失措打掉,你陪得起么?”便伸手来夺。童自宏见他小量那朋友,心中暗怒,便一手接过来,问道:“你这碗值多少银子?就敢量人赔不起。”那人见童自宏说这话,估了他两眼,见他穿着也甚是平常,料不是主顾,遂冷笑了一声,道:“要是别人买,一百八十的要。相公你若要,让你些,称二十两现银子,拿去了罢。”【买卖小人小量,人犹可耍称呼这几个你字,则可恶难忍,写尽小人势利心肠。】童自宏听了这话,拿着向街中石上尽力一下,掼得粉碎。【陈子昂摔胡琴是博名,童自宏掼碗是出气,然而两件事都畅快。】吩咐家人道:“称二十两银子给他。”【余有一李姓长辈,新任江阴副总。新岁到省谒制台,因往评事街灯市看灯,装束如兵相形常,见一家列纱屏,一架花梨架甚精工,问道:“这架屏要卖多少银子?”那卖灯的道:“你料道买不起,问他做甚么?”又一个笑道:“便自送你,恐你家还没处放,你若爱,称三十两银子,抬了去罢。”李公家即在省城,回来差四名军卒,拿了三十两银去抬屏,吩咐云:“他若不肯,可将两个掌柜的拿来军牢。”到彼言其故,二人自悔无及,只得将屏付与。二事相同,故并及之,以快心胸。】那人争道:“这是人的寄买的,定要五十两,昨日人还到四十两,尚不曾卖,如何掼碎了他的?”先那朋友被他讥消了两句,一肚暗气发泄不出,今见童自宏掼碎了,心中暗喜,便说道:“你要二十两,他就给你二十两,还有甚么说的?你先贬贱我罢了,他是徽州有名的百万童老爷,像你这样的铺子开得起几万个呢,你也小量他?”这条街是极热闹的所在,此时围着许多人看,这朋友向众人细说了其故,众人一来也恼地渺视人,二来人情所使,自然要奉承富翁,都说开铺子的不是。他方忍气吞声,没得话说。

童自宏同众人谈笑着踱出聚宝门外,到了报恩寺。走乏了,投知客寮去。只见那一个大胖和尚,肥头大脸,穿着一身绸缎僧衣,光着头,坐在一张大圈椅上。见了他们,屁股略抬了一抬,道:“请坐。”他众人也都坐下,那和尚毫不瞅睬,也不叫茶,童自宏见他那样子可恶,笑问道:“老师就是知客么?”那和尚带答不答的道:“正是。”童自宏道:“请问这报恩寺以前是甚么寺来?”知客道:“以前是长干寺。”童自宏道:“长干寺以前呢?”那和尚茫然了一会,道:“这却不知。”童自宏笑道:“宝刹也算南京第一大寺了,无限的贵官财主来往。像我辈穷酸不足论了,倘遇了那种人盘问起来,连本寺的来历都不知道,不但于宝刹削色,就是有愿布施的也不肯出手了。”那和尚问道:“相公可知道么?”童自宏道:“我安得不知?”那和尚忙立起,满脸陪笑,足恭问讯道:“适才着实得罪,小僧以为是等闲人,不知是广见博识的老先生。”叫小和尚送茶。

茶罢,就叫掇果碟子上来。一十六样上色果品细点,再三让着。吃了一会,又叫备斋。顷刻撤下果碟去,送来十二碗丰盛素菜,包子云卷,南乡米饭,细粉鲜汤。

吃饭毕,又叫烹了一壶好毛尖茶来,漱了口。那和尚笑吟吟躬身问道:“请问老先生,敝寺长干寺以前端的是甚么寺?”童自宏道:“当年梁武帝要建长干寺,特选了这一块地基起盖的,长干寺以前是一块大空地了,这有甚么难解处?”众朋友先也以为童自宏必知其详,都侧着耳朵听,见他说这话,都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那和尚先当童自宏是实话,陪了无限的小心奉承,备茶果,备汤饭,盛款了要请教。此时方知是耍他,又说不出口,心中暗急。光头上的汗珠有指顶大,顺着往下滴。【写和尚一路屁滚尿流的奉承请教,原来是这句话,焉得不急?偶忆一笑谈:一个僧冒雪归家,到屋内,雪花头上滴水,徒弟问道:“师傅头上是那里的水?”师云:“是雪泄了。”此僧头上大约也是泄了。】童自宏笑着起身一拱,道:“多扰了。”笑着同众人别处去随喜,吩咐家人道:“称二两香资送这师傅。”那家人便向身边取出一包银子来称,那和尚见给了二两银子,除茶饭之费,还多余两数,方才暗喜不急。因见他这样出手,不像个穷酸,问那家人道:“你们这位相公姓甚么,在那里住,口声不是我们本地人?”那家人道:“我们家老爷是徽州有名的童大百万,你们这城里住的童百万就是他的亲兄弟了。”那家人也恼他出家人先那大样,说他道:“他先来时,你不那大模大样,奉承得他快活,要化他一千五百,只当毡子上去了一根毛。”说着,连忙赶主人去了。那和尚后悔无及,后来倒也教乖了他许多,再不敢以衣帽相人,不论贫富人来,都以上待,按下不表。

那童自宏在城里城外各僧房道院游了月余,买舟而去,或水或旱,到了贵州、云南一带,住了年余回来,果然纪了一册手抄,名为《峒溪备录》。遂命匠人刻了绝精的版刷印,传到各书坊中都有。腹中稍有文墨者,无不喜阅,独他乃弟不善。他今见带了数十本来与他,童自大翻开一看,大笑道:“花花绿,绿绿花,一个字,两个叉,他认得我,我不认得他。”【人生在世,要认得银子足矣,何必要认此?】又笑道:“有用有用。”付与一个管账目的小厮,叫做美郎,道:“留着覆酱瓶盖醋缸,也省几文钱买纸,不要可惜抛撒了。”

你道端的这本书上记的是些甚么,听我细细述来,上面道:峒溪种类不一,闻见同异各殊。余系目睹,辞虽简而事繁。苗人,盘瓠之种也,仅夜郎境多有之。有白苗、花苗、青苗、黑苗、红苗。其衣各别以色,散处山谷,聚而成寨,睚眦杀人,仇报不已。故谚云:“苗家仇,九世休。”

近为熟苗,远为生苗。熟苗摇役之苦,劳同牛马。男子椎髻当前,髻缠锦悦。织布为衣,窍以纳首。妇人以海肥铜铃,结缨络为饰,耳环盈寸,髻簪几尺。以十月朔为岁首,揉鱼肉于木槽祭盘瓠,群号以为礼。见流官,无论尊卑,皆称曰老皇帝。称内地人曰汉人,以汉始通西南故耳。九股苗在兴隆凯里二界,以十一月为岁首。楚王马殷遣将镇八番,遂成土著。多楼居,衣青衣。妇人被细褶裙,褶如蝶版,古致可观。以六月六为正旦,其俗尚鬼,喜造蛊毒。身带刀弩,多为盗贼。食鱼虾而禁禽兽之肉。葬则以伞盖尸,期年发而火之。宋家蔡家,春秋宋察二国之裔也。性朴不诈,衣冠尽废,宛然苗类矣。天苗多周后,姓姬,尚行周礼,祭祖推其家长唱土语赞祝。紫姜苗装束与汉人同。多力善战,亦晓读书,嗜杀尤甚。得仇人,生啖其肉。夫死,妻先嫁而后葬,曰:“丧有主矣。”卖爷苗在白纳,贱老贵少,虽父老亦拽至他方卖之。【不知谁人买这老者何用】克孟、牯羊二种,处于金筑,择悬崖凿窍而居之,高百仞。或垂竹梯,或缘藤上下,如同猿狖。

西苗尚勇好斗,葬不用棺,不知拜扫,【此是效法上古所行。】饮醉相杀,醒复相好。【国中虽不至于杀,而醉后相打,醒后欢好者甚多。】东苗性悍,衣蓝短衣,妇着花衫,无袖,遮覆前后而已,细褶裙仅蔽其膝。龙氏之裔,死用棺,以石作坟。以七月七日祭先,甚敬。四龙家衣尚白,【回回遗制。】丧服易之以青。【谚云:“穿青衣戴孝帽,死鬼肚里明白。”大约因此而云。】有张、刘、赵三姓。一曰大头龙家,男以马牛尾鬣杂组发中,盘之成盖,覆以尖笠。一曰狗耳龙家,妇人作髻,状如狗耳。【近日妇人挽长髻如骡肾,不知当作何呼?】一曰小头龙家,一曰曾竹龙家,俗与龙家无异。土人在新添司者,与卫人通婚姻,渐染汉俗。

在施秉者,播入流裔。在邛水者,斗狠轻生。里人亦名夭苗,身衣木叶。【省了许多布帛。】新添、丹行之间,蛮人性犷戾,以渔猎为生,衣蓑衣。峒人以苗为姓,【好个大族。】性喜杀。片言不合,即起干戈。【尚强如中国人腹内之干戈也。】在石阡、朗溪二司者,多类汉人。在永丛者,居常负固在洪州,地颇膏腴,然不事耕作,惟喜剽掠。粤西有乞人者,好弹胡琴,吹六管,女善汉音楚歌。生女还之母家,曰:“一女来,一女去。”

八番其俗,女劳男逸。【夜则男劳女逸,庶可相均。】勤于耕织。长裙曳地,白布裹头。以十月之望为岁首。葬不当昼,必于静夜,曰:“不忍使亲知之也。”【这才叫做瞒鬼。】乞兜衣青,身不离刀。貅老叛服不常,死则俯尸侧葬,云:“为死者避压也。”佯犷生理苟且,荆壁无门,出则以泥封户。【何不惮烦?】父母死,焚其衣冠,有如赠鬼。【此俗近来盛兴。】僰人号十二管长,猡鬼犵狫言语不通,僰人为之传译。被毡衫,女吹篾,有凄楚声。六月二十四日星回节,吃生肉,祭天过岁,朔望日不乞火。性悍好斗。庐鹿同风,又好佛,手持数珠,善诵梵咒,有祷辄应。僰人后,住元谋,女负担,男抱儿,最洁,日杵米,不食宿粮,其人能咒诅,变幻报仇家,又善变犬马诸物。又有二形人,上半月为男,下半月为女,【近日中国少年,昼则为男,夜则为女,甚多。】犵狫其种不一,有花乞者,红乞者。赤脚善奔,不知惜命。【此则不止于犵狫,天下多有之。】布围下体,谓之桶裙,善造毒箭,当之立死,受其气者亦死。死则有棺而不葬,置之穴或临大河。剪头犵狫者,男女剪发,仅留寸许,【梳篦二物置之无用矣。】猪屎犵狫者,喜不洁,与犬豕同食,竖眼花流,蛮人之尤怪者,两目直生,恶人衣青,云:“遇之有祸。”

去麻阳百除坚,亦不常见。播州,古夜郎地。其苗信耳好诅,射猎为业,衣用虎皮,以虎尾插首为饰。黎州蛮,白马氏之遗种,其类几十一,曰:西青蛮,三王蛮、邛部蛮,风琶蛮、保塞蛮、净浪蛮、阿宗蛮,乌蛮,白蛮,两林蛮,山后蛮,交易不用银钱,汉以绢帛茶布,蛮以盐马红椒。其俗尚鬼,称其长日都儿主。建昌,俗陋性刚,与黎州相似。松潘,古冉龙地,积雪凝寒,盛夏不解。人居累石为室,高者至十余丈,【危矣哉,较立危墙之下者何如?】名曰碉房。【名甚新雅。】亲死,斩衰布衣,【强于远欲远矣。】五年不裕【这却是关东强,有终身不浴者。】奸淫事,输金请和而弃其妻。【金多者乐甚。】惟处女厘妇勿禁,有罪者,树一长木击鼓聚众而杀之。【较依律问斩者,甚觉爽快。】富者贾死,【有钱人到处得便宜。】烧其室,夺其田畜。部落甚众,无总属。各推一人以为长。麦坌住白沙,牝牛聘妇,吹笙饮酒。刻木人祀祖,负薪荷费,治生辛苦。猡猡本名卢鹿,有黑白二种。黑为大族,深自长身,面黑齿占,故名猡鬼,其人佩刀挟弩,左肩背背拖羊皮一方,兵为诸苗之冠。谚云:“水西猡鬼,断头掉尾。”

男女贵者,寝不同席,至夜半密通之。【俗谓,婢不如妓,妓不如偷,此猡鬼大约此数语中司出者。】男去须,【一老童应试,将须剃尽,其友骇问之,答曰:“时人不识悉苦,将谓偷闲。”学少年猡鬼岂亦学少年耶?】女辫发,【省了许多装饰】毡衫为礼,鸡骨占年,死不用棺,【同回回教。】招以敢以葬。女以善淫名者,人争娶之以为美。【这真是寻忘八当当。】白猡猡住麻地,迎春邛州府,吹笠跌足而贺。猡苏居茂连山,种菽可食。猡湎在铺西稍井等处,采薪拾菌,携柴棍乞醴酒,醉卧中途,可供一笑。金齿,古哀字国,其苗人皆九隆之后也,其裔蕃衍,散处荒域。其人有数种。有以金裹两齿者,曰金齿;有漆其两齿者,曰漆齿;有刺面者,曰绣面蛮;有刺足者,曰花脚蛮;以来绳撮髻者,曰花角蛮。惟居诸葛营者,衣冠礼仪,悉如中土。八百媳妇,其人性缓,刺花鸟于眉目之间以为饰,俗同缅甸。相见把手以为礼。木邦亦名孟邦,其人多幻术,能以木换人手足,又能置污积于途,人触之者,变为羊豕,以钱赎之,复变为人,有知之者,易置污积于他方,则其人反变为异类。其俗男衣白,文身髡髪裁髭;女饰金圈象镯,居皆竹楼。男贵女贱,民皆奴视其妻,【此风较中国大佳,定无怕婆者矣。】役之耕织。老挝,其民性悍,遍体花绣,【水浒之燕青不等独擅于前矣。】居高楼,其上宽广。

徭一名参客,其种有八,曰:天竺,咳首,憔烧,跛踵,穿胸,儋耳,狗轵,旁脊。又有飞头蛮,鏖齿,鼻饮,花面,白衫,赤辉之类。俗童时烧铁烙足心,沁以蜡油,重趼如郭,易登险峻,妇人黥面成花,嫁则荷伞悬草履,归于夫家。【此一礼,在六礼之外加设。】好劫掠,然信鬼畏誓,可以要结。【较中土强多矣,当面设誓,转背即忘。】外有打寮山,校亲京山。獞人,居五岭之南,气来,缀鹅毛木叶为衣,能用毒矢。中之者,肌骨立尽,【剑仙鸭嘴少乐花人头为水,大约亦是此乐。】虽徭人亦畏之。苗人钦举兵攻杀,先期集众,樟牌于山,【兵不厌诈,并诡道龙人,全用不着,不意此徭竟是堂堂正正之师。】侦知得以预备。峒苗仇杀之后,汉宫为之请歹。而造各积草为筹,每请一事举一筹,理诎者弃其筹,筹多者胜。负者以牛马归胜者。即彼此杀人,亦较其人数多寡而以牛马赔偿之,纷乃解。请歹之时,雨造苗民各踞尔山之上,而文牛于其中。讲既明矣,一苗持刃从牛颈下,于是两山之苗呼噪而集,各割牛肉一块,归而祭祖。若相誓,曰:“有负谕者如此牛。”

蛮獠有事争辩不明,则对神祠热油鼎,谓理直者探沸油手无恙。愚人愤激,信以为然,往往焦溃其肤,莫能白其意者。各峒歃血誓约,缓急相救,名曰门款。战斗进止,以发喊助威,日:鹤鹞号。朱漆牛皮以护头颈,名曰固项。【若遇利刃,恐项难固】六月二十四日名火把节,苗相聚,生啖牛豕。苗人把忌,以元日为始,二七而解,佯护以三月为忌,二十五日而解。俱不容人犯忌。午日,苗尽闭门把忌,先二日锁钮所掳之人。善逸者于是日走,苗不敢追,追惧不吉。鬼方之民信鬼,推牛而祭,谓之走鬼;【真是活见鬼。】初夏徙居数日,让鬼居之,【奇想,岂春秋冬三季无鬼耶。】谓之走鬼;平居寝不解裙,亦恐犯鬼故也。【岂彼地皆淫鬼专犯人裙内耶,真可笑。】犵狫谓席地而居则近鬼矣。为屋宇,必去地数尺,架以巨木,上覆杉叶。有如羊栅,故名羊楼。种人之室,缉茅衡板,下畜牛羊。谓之麻阑。

苗童之未娶者曰罗汉,苗女之未嫁者曰观音,皆髻插鸡翎,于二月群聚歌舞,自相择配。心许目成,即谐好合。【视六礼为多事。】苗人之婚礼曰跳月,跳月者,及春月而跳舞求偶也。其父母各率子女择佳地而相为跳月之会,父母群处于平原之上,子与子左,女与女右,分别于原阴之下。原之上,相宴乐,烧生肉而啖焉,操匕不以箸也,漓咂酒而欢焉,吸管不以杯也。原之下,男女皆艳妆盛饰,男反裤不裙,女反裙不裤。男执芦笙。笙六管,长有二尺;女执绣笼,绣笼者,编竹为之,饰以缯,即彩球也。原上语女歌则皆歌,语男吹则皆吹。其歌哀艳,每盍一韵三叠,曼音以缭绕之。而笠节参差,与为缥缈。吹歌之时,手翔足扬,睐转肢回,首旋神荡。是时有男近女而女去者,有女近男而男去者,又数女争近一男而男不知所择,有数男竟近一女而女不知所避者;有相近复相舍,相舍仍相盼者;心许目成,笼来笙往,忽焉挽结。于是妍者负妍者,蛮者负蛮,蛮与蛮不为人负,不得已而后相负者,有终无所负,羞愧泱涕以归者。彼负而去者,渡溪越涧,选幽而合。【反裙不裤者便于此。】解锦带互系,相携还于跳月之所,各随父母以返,而后议聘。聘以牛必双,以羊必偶,先野合而后俪,苗之俗如此。【此俗或不止于苗。】獠人夫妻异宿,晴昼牵臂入山为乐。于路口插松枝,以断往来,谓之插青。见者即避,如或误入,刀斧相加。溪峒,男女相歌于正月朔,三月三,八月十五。而三月谓之浪花,歌尤无禁忌。龙家苗立木于野,谓之鬼竿,春时男女旋跃其下,以择配偶。猡鬼之俗,新妇见舅姑不拜。裸而进盥,【进盥则古礼,裸则甚不雅观。】谓之曰奉堂。苗人取鸡卵尽墨,祝而煮之,创视吉凶。又有将葬其亲,以鸡卵掷地,视卵不碎之处,即以为吉,于焉卜兆者。苗人腊祭曰报草,祭用巫,设女娲、伏羲位。苗祀神多书孔明天子之位。苗人亲死则聚亲族笑呼歌舞。谓之闹尸,【中国列有唱戏者,大约是染苗之俗。】又曰唱斋。至明年春月。闻杜鹃声。比户而号,曰:“鸟有一岁一来,吾亲不复至矣。”【孝哉此苗,近日诗礼之家,亲极有在室而不悲号者多矣。】苗人每遇令节,男子吹笙撞鼓。妇随男后,婆娑进退,举手顿足,疾徐可观,名曰踹堂之舞。【礼失而求诸野,夫妻唱随之乐,不意反出于苗。】八番之蛮临炊始春稻,不宿春,宿春则头痛。臼深数尺,相杵而下。其声叮咚。抑扬可听,名曰推堂。

苗人醉后以长柄木材攀登跃舞,名曰舞枚。獞人远归,止三十里外,家遣巫师提竹篮贮其里衣前导而还,谓之收魂。獞人亲死,动哭水滨,投钱于河。汲水而返,用之浴尸,谓之买水,否则为不孝。【余闻此不禁伤,苗独婚类,犹知曾哭其亲,尚惧为不孝,而近日簪缨世族,诗礼名家,亲死不动者甚多,圣经云丧,兴其易也,宁戚,有几人哉?】播州苗所歌,十数辈连重袂而舞,以足顿地节歌,名曰水曲。葫芦笙大如盂,止六管,韵颇悠扬。徭人之乐状如萧,纵八管,横一管以贯之,即古风箫之制。铜鼓多马伏波及武侯所制,故称曰诸葛鼓,大苗峒方能有之。琵琶只二弦,弹之应律,苗人合乐,众音竟发,击竹筒以为节。

峒民为笔用鸡毛,彼虫鸟之文,非此不可。苗锦大似苎,巾帨尤佳,藻彩云霞,悉非近致,谓之花线,土俗珍之,蛮豪家以鹅毳毛为被,温丽胜于纯锦。犵狫诸种则以茅花为被。苗人年十六无不带刀,其铁自始生时炼至成童,故最铦利。以黑漆杂皮为鞘。能者掷刀空中,接之以手,曰跳鸡摸。

苗人之弩名曰偏架,以毒涂矢簇,中者必死。掉枪长余二丈,用以护弩,战则一弩一枪,相依成对。苗人火器有过山鸟者,能打越重山。绝无障碍。蛮地多楠木,刳以为舟,有绝大者。能徭人截大竹筒煮食物。而竹不燃。亦异制也。【锅到彼处亦无用矣。】徭獠睡无床褥,以三木支板,燃火炙背,板焦则易,【较睡炕者尤暖。】名曰骨浪。处以瓦屋,居之温室,则病而不安。溪洞收蚁卵,淘汰为酱,非尊客不以供撰。粥杂鱼肉蛆虫。丝嘬以为珍美。谓之曰韵。苗之矜富者,则曰:其家蓄韵几世。咂酒一名钓藤酒,或有以鼻饮者,谓由鼻入喉,更有异趣。富峒以九月一饮群苗,谓之大设。【中国却无此等慷慨富翁。】牛羊肠脏略一摆洗。【近日人吃羊肠,尚有不摆洗者。】煮以飨客,臭不可近,必欲客尽之乃喜。曰不乃羹。凡杀牛,以骨浸于渊泉之中,历久乃酥,取出食之,以为至美。杀牛多者,将牛角挂之屋上,以矜豪富。苗人请客,先到者上坐,子先赴席,子居父上,到迟者立饮。【有一种大老富翁故做身份,迟延后到者,皆当以此礼待之。】苗人渠帅谓之精夫,其相呼谓之姎徒。獠人尊有力者谓之火郎,撩人之百姓谓之提陀。洞酋妻皆称媚娘,苗人同类称曰同年,苗人幼稚谓之马郎。能通苗汉语者谓之客语,为苗人判论是非者谓之乡公,汉人潜入苗洞者谓之汉奸,熟洞溪文移者谓之专事,随行者谓之队小,犵狫之为佣者谓之奴狗。苗人买人,量人以拳,一拳价一金。【防风氏身长三丈,若在彼处,值许多银子。】诸苗负物不以肩,用木为半枷之状,钳其项,系带于额,背笼以行。猾苗坐茂草中,见孤客过,暗钩曳入,绑之货贩。苗人得汉人,恐其逃逸,以木靴著之而墩锁,终身莫能出。有逃走拿回者,用板一片,以钉钉于足上,墩锁之外,六月曝日中,曰晒日;冬月去衣使露处,曰晒霜。

其事甚多,不能尽录,择其异者载之,其全部则书房中有之。钟生细阅了一遍,倒也胸目为之一新,按过一边。

且说竹思宽那日别了铁化,携着他所赠的那一封银子到钱家来。恰好大门开着,走进内中,悄悄蹑足走到钱贵房门口,伸头一张,见钟生已去,钱贵靠着桌子,手托着香腮,一只手做着手势,虚空模拟,面孔上笑吟吟,不知心内想些甚么?【活画一个瞽女来。】竹思宽见了这个样子,不由得骨软筋酥,忙到郝氏房中。

郝氏正在床上睡着,上前抱着亲了个嘴,就伸手到他裤裆内,摸那大而且瘪的朽牝,【牝字之上加此数字,难乎其为牝矣,一笑。】笑着道:“你这件宝贝东西,比当日更肥且有趣了。”【欲说违心之言,故未语先笑,善奉承者连此物也奉承到。】郝氏笑道:“知道不堪,不劳你假奉承,【郝氏竟有自知之明。】你昨夜为甚么不来?想是那里又叙上新人了,你此时有这些假亲热。”竹思宽道:“也没甚么新人,一来我前晚在你这里弄了一夜,不曾合眼,【接前不漏。】昨日乏了,去歇息歇息。二来我如今不敢常常到你家来,心里有些过不得。”郝氏道:“我同你相与了这几年,今日重新讲这句鬼话,有甚么过不得?是甚么缘故?”竹思宽亲了他个嘴,道:“不瞒你说,你的那个女儿是个狐狸变的,会慑人的魂魄,我一瞥见了他,就掉了魂。你要叫我同他沾一沾身,我情愿死在你肚子上。在你家替你当个老乌龟,你就拿棍也撵不出我去。”

郝氏含笑把他打了一个嘴巴,道:“我同你相厚了这些年,我一心还想要嫁你,他也算你的一半女儿了,你还想做这样的事?况且你想想你这东西,可是轻易近得人的?我那娇滴滴的女儿,不要说弄,他要摸着,【目不能见也,摸字妙,难泛常语,亦不错误。】管就吓死了。”竹思宽道:“你这些话说的一点也不相干,难道鸡巴硬了不认亲?况外国的风俗说:生我者不淫我。生者不淫,除了自己的亲娘同亲生的女儿,别的一概混弄。像这样的女儿,十个指头扯扯,关着那一条筋?你若肯容情,我把你娘儿两个当做素珠,一串儿穿起来。你说我的东西怕他禁不得,我想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的这件宝货难道生成的这样大?也不过是我揎开了的,你恐我吃白食,故有这些推托。”

遂在腰间掏出那封银子,打开道:“五十两细丝相送,你总成我一总成,我后来还重重的谢你,岂不强似他前日接那穷鬼?”郝氏道:“还提他呢?我只接了梅相公的一两东道银子,被他吃了两日去还不打紧,女儿白白的陪他睡了两三夜,一个钱也不见。”竹思宽道:“可又来,只许他白接人,难道你就叫他留不得我?”郝氏道:“这丫头情性古怪,只好等他那一日欢喜的时候,我慢慢的对他说。他若肯依,就是你的造化。【极写老鸨之丑恶。见了银子,连亲生女儿都不惜了。】有一句先要断过,这不过只许你尝尝滋味,不要说得了甜头,恋着他,撇了老娘,我把你的肉零碎咬了下来。”【身上的肉零碎碎咬下来还罢了,若将阳物也零碎咬下,何处再觅此如驴之具?】竹思宽道:“我原不过想尝尝,怎敢得新忘故,你但请放心。”竹思宽昨夜同火氏未曾尽兴,方才又张见钱贵那番举动,此时手摸着郝氏的老阴,说了这一会话,总未离手,抠枢挖挖,满手淋淋漓漓。动火之甚,抱住了郝氏,道:“承你慨诺,我且先谢谢媒仪。”郝氏被他挖得难过,也正想他这种谢仪,同脱光了,架起两足,弄将起来。他二人一个是驴肾般的阳物,一个是皮袋样的阴门,这一场非同小可,那样结实的金漆榆木床,还摇得格支支乱响,两个帐勾叮叮咚咚,一个阴户捣得瓜瓜答答。

财香在隔壁房中听得好生难过,走到窗下,张见他床上枕头推在半边,郝氏平平仰卧,像是浑身被他捣酥了,四肢张开,宛然是一个大字。【奇想像形。】竹思宽还横舂竖捣。财香见他两个的那样子,笑得肚疼。他二人耍够两个时辰,方才歇手。竹思宽要求他做媒,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奉承了。他这一下,叫他把银子收了,又恳求他缘法。郝氏得了他的银子,又被他弄得浑身痛快,推辞不得。叫他坐听佳音,遂走到钱贵房中。

那钱贵因与钟生订了终身之约,心中欢喜,诚于中,形于外,未免那喜色就露于面上。郝氏见他喜气洋洋,心中也暗喜,便道:“儿呀,我看你一脸的喜色,大约是有喜事临门了?”钱贵道:“儿处在这活地狱中,有何喜事?”郝氏道:“事倒有一件,你若肯依从了,也是件小喜。”遂将竹思宽送了五十两银子,要请他歇一夜的话说出。钱贵不等地说完,大怒道:“这奴才,连畜生都不如了,他与母亲相处了多年,怎么又想起我来?这猪狗不如的下流,该拿驴粪塞他的嘴。我自幼见他是个舔疮舐痔不端的小人,【此一句是暗含着总成铁化来时】屡屡要辱骂他,因他是母亲相知,我看母亲面上,容忍多次。他今日反这等无知妄想,放这屁起来,我当与他性命相搏。我虽眼睛看不见,我若听得他声音,遇着这大胆的猪狗,与他誓不俱生。”千小人,万匪类,骂不绝口。那郝氏恐竹思宽听得,恼了不来怎处?便道:“你不肯便罢了,何必这等破言?”忙抽身出来。

原来竹思宽正在房门外,一团高兴来听好消息,谁知被他骂得狗血喷头,郝氏怕他羞怒,忙拉他到房中陪话,道:“那丫头娇养坏了,嘴不值钱,你宰相肚里好撑船,【他肚里未必能撑船,胯下倒有一个大篙杆。】看我薄面,不要记怀,我替你陪礼。”叫财香收拾酒肴来与他消气,又将银子还他。道:“你请收回罢,我没福要你的。”那竹思宽如何舍得撇了郝氏这个对子,便道:“你女儿不肯,你是肯的,银子就送了你罢,叫我拿去了那里去?”郝氏也就笑纳。

二人吃到天晚,上床。竹思宽道:“你女儿的恶口骂我,我且拿你的屄出出气着。”使出蛮力,足足拿郝氏出了半夜的气,捣了个无数。郝氏心中暗暗感激女儿了不得。竹思宽把力气也费尽了,睡下想道:“妇人中贤慧的太贤慧,泼赖的太泼赖。铁家娘子那样温柔娇媚,【以偷汉妇人为贤慧,为温柔,非此等下流人无此异想。】这妮子看他也还好,谁知这样可恶?真是:鼠狼未获得,空惹一身骚。我还是串通了老屠,把小铁引了出来,同他娘子去亲热是正经。”想了一会,一觉睡到日出起来,别了郝氏,往屠家去了。

此后钱贵但是听得竹思宽来,便在房中大骂。你道钱贵果是为要来嫖他的仇恨么?自从竹思宽合了铁化来梳笼了他,直恨至今。碍着母亲发泄不出,恰遇有这个因头,把这数年的郁气都发了出来。且他要杜门守贞。先撒个泼样与郝氏看看。后来竹思宽要来看郝氏,悄悄的瞒着他。郝氏又嘱代目,但是竹思宽来,不要告诉他。钱贵见他许久不至,才气摊了。【所以后来钱贵嫁了钟生,郝氏招了竹思宽,竹思宽再不敢上他家的门。就是此时结下的仇恨,这是后话。】再说那火氏自经了赛敖曹之后,虽弄得阴门肿裂,他不以为苦,反心中私喜道:【因今日不为苦而反为喜,所以后来方死于此也。】“不意天地间生此异物,若阴门不痛,内中之乐自然不可言荆”过了数日,肿消痂退,依然好好的一个妙牝。【恐未必似当年日之妙矣。】心中想道:“虽然不肿痛了,若仍然还弄不得,岂不枉受了这番苦楚,我何不去试他一试,才可放心,”遂走上楼上,将裤子脱下,睡在床上,用手指抠挖。竟是一个大窟窿,与当日那一条细缝大不相同,甚是得意,【火氏虽得意,铁化若试着,甚不得意。】想道:局面有些好了,但得个甚么试验试验才妙。满屋顾盼,忽见壁上挂着两个槌痒的花梨棒槌,【第二回内斜楼上摆设之痒槌,此时才用着。】有鹅蛋大小,比蛋略长些,一个大指粗的把儿。忙起身取下一个来,用手箍了箍,道:“这个与他的差不多粗细,若这个弄得进去,他的也就弄得过去了。”遂用许多的津唾,将棒槌润湿自己的阴门,内外也用上许多,仰卧着,跷着腿,揸得开开的,拿着往里面塞。虽觉有些难入,却不甚痛,想道:料不妨事。手腕用力往内一送,一下攮了进去,似乎微有疼意,摸时已全然入内,只剩个把儿在外。大喜道:“好了,这次却弄得了。”复沉思道:“宽处容下了,但他那长得利害,内中容不得怎处?”又想了想道:“有了,到临弄时叫他放入,只尽我里边,到了底。剩在外的,拿汗巾裹住,便无碍于事。”笑道:“我的道场虽排下,不知几时才遇得着这和尚。”【穷道场,只用一个和尚。】他摆弄了一会,有些火动,就拿那槌儿一出一进的抽。

正弄得有些趣味,那狗在胯下摇着尾,将鼻子混拱。因棒槌塞在户中,他寻不着门,在腿缝中舔几下,又在粪门上舔几下,或在手上也混舔舔,【狗之知乎,汝之情人将弃汝再取竹思宽也。】碍着手,抽得不爽利。倒把棒槌拔出来,用两手扳住腿弯,屁股叠起,牝户大张,叫那狗舔。舔了几下,内中觉得比每常分外有趣。用手摸时,原来当初只一个小圆眼,狗但伸得舌头进去,如今被大物揎开,此时又被棒槌撑得像钟子口似的一个大洞。狗小嘴尖,闻见里面腥气,嘴拱进去有二寸许,舌头入内深处,所以较常愈乐。舔弄够多时,淫兴已足,穿裤下楼归房。

他先那几日因牝户裂疼,知道行事不得,倒也不想去弄,此时好了,又试过无妨,可以大举了,把那个粗大东西时刻在念。吃着饭拿着箸子,就想起他的长来,【一想。】吃茶掇着钟子,就想起他的粗来;【二想。】看见灯盏,就想起那夜用油。【三想,此想令人绝倒。】又把那大而且粗的放在心上,连睡都睡不着了。每日叫巧儿来在外打听,使得他如走马灯儿一般,来来往往个不住,心里一动就叫他去,一日何止百十次。到晚睡下,那丫头出不去了,才得少歇。把他的腿也走肿了,脚底心上泡都磨出。他要图主母欢心,也顾不得劳顿。一日,忽见巧儿来说道:“大爷今日又去赌钱,吩咐家人说今夜不回来了。”火氏虽然欢喜,又愁着竹思宽不知可知道,如何望得他来。凝眸盼望,一刻三秋,比那秀才望报录,与那农夫望岁,还着急几分。正合了曲子上的两句道:望将穿,不见情人到。

将晚时,望得闷上心来,神思困倦,伏在桌上,不觉睡去。忽见竹思宽走进房中,慌忙爬起,笑逐颜开,上前一把拉着手,同在床沿上坐着,道:“你来得好,我望得眼睛几乎滴出血来,你刚才进来没人看见么?”竹思宽搂着他,道:“我也几乎想杀了,恐你悬望。才在外边,见没人,所以走了进来。”忙去把房门关了。两人携手上床,不暇脱衣,只褪了裤子。二物相接,方要送入,正才高兴,忽被一推,猛然惊醒,【扫兴。昔有一人睡觉,为妻呼醒,其人大怒,痛挞之。妻问其故,恨曰:“人请我吃戏酒,方才上席,被你叫醒,岂不可恼?”火氏将到妙境,被巧儿唤醒不恨者,竹思宽来强如做梦。】原来是梦。睁眼看时,却是巧儿笑嘻嘻站在床前推他。

火氏因叫巧儿不住来回打听竹思宽的消息,走到角门口看看,见门罅着缝,疑内中有人,走进去到北窗下一张,只见竹思宽在内独坐。他忙进去道:“你多昝来的?爷今日不在家,奶奶望你连眼都望穿了,叫我出来看了十数次。”竹思宽笑道:“我来了好一会了。”就搂他在怀中,亲了个嘴,巧儿笑道:“那一夜我睡着了,你同奶奶可弄得?”竹思宽道:“你奶奶的那东西紧小得很,弄了一会,他怕疼,只得罢手,把我几乎急死了呢。”巧儿道:“我听见他们说你的有多粗多大,我就疑惑弄不得。可应了我的话。既然这样,他还想你来做甚么?”竹思宽道:“那是头一次才试新,第二回自然就不妨了。”巧儿笑道:“我就不知道这件事有甚么趣,甚么好吃的糖枣儿,何苦这样忍疼捱痛的还恋着他?”【是个未曾尝过滋味的小丫头说话。】竹思宽笑道:“你不曾尝着味儿呢,后来尝着了还更爱。你的虽然弄不得,何妨你在门口晃晃,你看可有趣?”就掀开衣服,扯他裤子,巧儿故意不肯。竹思宽强替他脱裤,就将他仰卧在椅子上。看他的囫囵美物,只条细缝。巧儿比火氏的又自不同,十分可爱,真是生平头一次才乍见也。唾上一朵津唾,用手攥着阳物,将龟头在他那缝上擦晃。巧儿被他擦得痒酥酥的,不住嘻嘻的笑。晃了一会,也有些清水流出。巧儿笑道:“晃得不好过,你放我起来,我去对奶奶说,好出来同你做正经事。”竹思宽放起他来,他穿了裤子,上来与火氏报信。

见他醒了,附着耳道:“原来竹相公来了,我方才出,前边一个人也不见,书房院子门倒关着,我先疑是家人们在里面赌钱,我走到后边角门口听听,门是虚掩着的,我进去看,只见竹相公自己一个坐在里面呢,他说昨日串了开赌场的屠家,今日请了爷去耍夜局,他知道不回来,故此傍晚来了。到了门上,不见一个人,想是知道爷不来家,都吃酒耍钱去了,【可谓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他悄悄走进书房,倒关着门,开着角门等我,可可凑巧遇了我去。他见了我,欢喜得了不得,叫我拜上奶奶,请奶奶早些出去。”

火氏听了,笑容满面,精神顿长,那个喜那里还说得出来。连忙爬起,【忙一。】忙下床来,【忙二。】忙到镜台前,【忙三。】把头发挽了个结实,两鬓抿光,忙忙的匀了匀脸,【忙四。】点了点唇,忙拿出一条大绸汗巾,【忙五。】塞在裤带上。正收拾着,见捧了晚饭来,他心忙意乱,也无心去吃,吩咐道:“我心里不自在,要早些睡,不吃饭了,你们都去快快的吃,吃了都早早的睡了罢。”丫头们拿去了,受用一饱,伸开铺,倒头而睡。觉得他们比火氏还快乐几分。巧儿问道:“奶奶怎么不吃饭?”火氏笑着低声道:“他的那东西长得利害,吃饱了,怕顶断了肠子,空着些肚子好。”【奇想】忙叫巧儿掇了一脚盆水来,【忙六。】熏水澡牝。忙拿了一双大红睡鞋,【忙七。】用块绢帕包了,叫巧儿笼在袖中。外面有起更时分,丫头们大约睡沉。恐书房中无灯,忙叫巧儿点了两枝安息香,【忙八。】拿了两枝烛并粹灯,然后忙忙出来。【忙九。】才到角门口,那竹思宽正站在那里潜潜等等。一见了面,也顾不得巧儿在傍,两人忙搂抱着。【忙十。先是火氏独忙,此是两人同忙。】亲嘴咂舌,亲热了一会,相携进房。巧儿忙点上了烛。【忙十一。】竹思宽见火氏比前夜愈加俏丽,等不得叙寒温,情急如火,忙拉着火氏一同上床。【忙十二。这是竹思宽独忙。】巧儿递过那个包儿,火氏接过,放在枕傍。忙忙各自宽衣解带,【忙十三。此是两人同忙。】脱得精光,火氏忙把睡鞋换上。【忙十四。此又是火氏独忙。】竹思宽见他一身雪白肌肤,烛下照耀,细腻如放光一般,两只小脚刚有三寸,穿着大红平底睡鞋。神魂飘荡,那阳具翘然直举,忙叫火氏睡倒。【忙十五。】竹思宽两手捏着他两只金莲,分得开开的,看他的牝物时,比前大了许多,两瓣大张,中间一朵花心,碎糟糟如一个杨梅一般,微微红紫,心爱极了。忙缩下身去,【忙十六。此又是竹思宽独忙。】亲嘴也似的连亲了几亲,把舌尖将那花心舔了几下,忙上身要弄。【忙十七。】火氏前次与他初会,那个大物虽然看见,却不曾细细赏鉴。此时要仔细领略一番,便道:“你且住着,待我起来看看。”遂爬起来,那话正狰狞跳跃,他一把攥住,仔细端详,果然好个异物:紫威威一个和尚光脑袋,鼓棱棱一枝头陀大戒箍。粗将只围,长约一尺。青筋蟠绕,如皮绳乱缠铁棒。黑须倒竖,似毛缨上托钢枪。若非那骚淫宽大之阴,怎容这坚粗长大之肾。

那火氏见了,眼中都爆出火来,心爱极了,缩下身子,也将嘴来含祝【先是竹思宽舔他的,此是他舔竹思宽的,可谓还礼。】他那一张未及三寸的樱桃小口,只含了一个顶儿,就撑得嘴了,有些疼。笑道:“好大东西,连嘴都含不进去。”【喜杀,火氏之嘴反不如其阴矣。】他用舌尖把那马口挑弄了几下,竹思宽筋骨皆酥,忙推他睡倒。【忙十八。】两人都情急了,用上唾沫,一顶而入。毫无难苦。火氏心中之喜不消说的,把个竹思宽几乎乐杀,问道:“这次何如?”火氏笑嘻嘻摇头,道:“不疼了,只有些胀胀的。”竹思宽放了心,忙抽插起来。【忙十九。】抽了有十数下,淫水滑溜,渐渐送入有多半截,还剩有三寸余在外。【伏此一句,为日后死火氏之根。】火氏觉得顶到底了,再入就受不得,忙伸手去攥住,【忙二十。】道:“进不去了,就到这里罢。”竹思宽也觉龟头顶在软浓浓的肉上,甚是有趣,知道他的牝户大而不深,也不敢再进。火氏用手捏住,叫他拔出来,起来拿过带来那个汗巾,替他裹在根子上。【先只疑是带来做陈妈妈,不想是做如此用。】忙将裤带取过来,【忙二十一。】扎了个结实,然后卧下,忙跷开两足。【忙二十二。】竹思宽就势扛在肩上,一挺而入。这回将弄起来,响声震耳。好一番动作也,怎见得:那火氏牝中与口内齐鸣,竹思宽阳物共肾囊乱撞。男子妇人,上下并用;阴门厥物,两件同忙。弄够多时,抽扯半晌。火氏初经这番风雨,心窝内受用难当;竹思宽乍尝这宗美物,遍身上酥麻乐极。有半个更次,将一个时辰。竹思宽情浓精泄,那火氏也兴足火消。

两人拭抹干净,【这不知是用大汗巾,是用包鞋的小帕?】并肩叠股卧下。【以上共写了二十二个忙字,到此方忙毕。世间惟此一事,虽极罢缓之人,到此事无有不忙者。偶忆一笑谈:夜游神到一家访察善恶,正值他夫妇行房。入问他家宅神云:“他二人所作何事?”答曰:“造人。”神问一年造得几个,答云:“一年只造一个人。”笑道:“一年造一个,何须如此忙?”附此一笑。】竹思宽道:“方才若不是巧大姐出来,我几乎空费了这场心,白等了这一夜。”火氏道:“这几日我那一日不望你,时时刻刻叫巧儿出来打听,那一日不走二三十次。今日也是他伶变,要不是到角门来看看,岂不误了天大的事。”竹思宽道:“总有个缘法,应该我两人姻缘凑合,所以他才走了来。”火氏道:“你进便进来了,明日怎么出去?”竹思宽道:“我想到了,明日约略有开大门的时候,找到厅上,只说来会铁老爷的,说是不在家,我就出去了。要是遇见铁大爷回来,他也只当是我才来找他,那里疑心我在此过夜,你道这想头好么?”火氏欢喜得了不得,搂紧了他,亲了个嘴,道:“亲亲,你真好想头。”竹思宽道:“我承你这样深情,这几日我的心思也费尽了,串了老屠,寻了几个赌友诓了铁大爷出去,我才得来亲近你。”火氏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道:“亲亲的哥,你要留心想出个妙法儿来,常常把他弄在外边去。【妙极,下句不曾说出。谓常常把他弄在外边去,你的那个才常常弄得我这里边来也。此一句,写尽淫妇之淫,至于此极也。】我同你终日相亲才好。”竹思宽道:“我自然留神,何用你说,你那条有血的汗巾我带在身上,簪子绾在头上,一日摸着一百遍,就想你一百回,连夜里睡觉都是魂梦颠倒的。”火氏道:“可不是呢,我比你还利害,你的那几根毛,我剪了几根头发包在一处。【夫妻称为结发恩爱,奸夫淫妇以毛发相结,当作何称?】我拿了几个珠子石宝,一块金子,一个银锞儿,宝贝似的装在花包里,【自有毛以来,未有重之到此者。】挂在裤带上,走着坐着,但把我的腿挨一下,就想起你来。【若带在裤内胯之前,刻刻与阴户相挨,岂不甚妙?】刚才望你不来,才闭上眼,就梦见你来了,正讲得亲热,被巧儿推醒,说是你来了。”又搂着亲了个嘴,道:“亲亲,我看这个样子,同你今生今世同生同死,【将来之谶。】再拆不开的了。”

说着话,竹思宽看那火氏两只眼已乜斜着,一点点个鲜红嘴儿微绽,似笑非笑,两个眼眶通红,两只手不住的捏弄阳物,知他又有些情动。看了他这骚态,心爱不过,又昂然直竖。两人这一场泼战,非同小可。火氏竟自轻车热路,越觉有味。交媾多时,竹思宽虽把筋力费完,那火氏也算饱其所欲。

事毕之后,竹思宽伏在火氏肚子上,咂口调笑说道:“俗话说,妇人嘴小,阴户也校我看你这样一张樱桃小口,不意你下边的,竟可容得一个大约半斤的桃子。好像开棺材铺的招牌,外面放着小棺材做样子,里边的却大得放样。”火氏笑道:“要不亏我这大棺材,你这东西装在那里?”竹思宽笑道:“可是人骂的,我竟是短棺材厥的了。”火氏道:“这是怎么说?”竹思宽道:“抽了两下,你不见只装了多半截,还剩这些在外面么?”笑说了一会,又抽了一阵。竹思宽将旧物拨出,缩下身子,再看火氏的阴户时,有几句比方道:牝户大张,如喜极人裂开笑口。花心外吐,似馋劳儿牙缝流涎。又如那善说人临死一言难吐,惟张嘴而似叹似语。又像那哑巴子欲说无声,只吐舌而或闭或张。从前细细一红瀛,今此宽宽一黑洞。

二人又顽笑了一会,都乏困了,并枕而卧。只苦了巧儿,听了半夜梆声,那小牝中也点点滴滴流了好些清水。有打油四句道他三人。

覆雨翻云锦被中,漏声短促兴匆匆。

独怜识趣知情婢,听得淫腔一夜风。

他熬困了,以椅代榻而睡,一觉醒来,出去溺尿,见天色将明,忙推醒了火氏,穿衣而别。古人有两句道得好:最是五更留不住,唤人枕畔着衣裳。

正是这个光景,那竹思宽穿衣起来,也不敢复睡,见红日将出,开了院子门出来。往外一看,大门已开,家人知主人不在家,尚都酣睡。管门的开了大门,大清早料无客来,且回房中高坐。竹思宽满心欢喜,忙忙趋步而去。

看官且往,前说竹思宽的这根孽具,只有一个郝氏是他的老对子,除他之外,老娼淫妓遇着他,肉绽皮开,今这火氏是良家少年嫩妇,且又是一个娇怯怯的身躯,如何倒反弄得?要知事有不然,理无足异。竹思宽当日嫖妓时,有一个妓字在心中,以为他老的少的,俊的俏的,见过了千万,此窍何所不容?况嫖妓可还有用唾沫的理?爬上身,猛然一下,自然弄得狼狈而走也,未必几千百个妓女都受不得他的,只不过遇了几人受了他的亏苦,互相传说,人就不肯招惹地了。他后来遇了郝氏,正是棋逢敌手,心满意足,喜出望外,也就不想去再寻别人。今遇火氏这一番下爱,真是梦想不到的美事,可还有推辞之理,见了他这样个青年娇嫩的人儿,不敢像当日冒失,去下辣手,唾而油,油而破,两次三番,用了多少水磨工夫,才得渐入佳境。且男人的阳物既有大小不同,妇人阴户岂无阔窄之异。奇矮极小之男子有极大极粗之壮阳,何见得娇怯秀美之妇人而无深松阔大之牝物乎?【俗谓观妇人之面色,可以知阴好歹。黄松黑紧白邋遢,大约火氏之面皮是个黄黑白占净了。】闲话不必多言,且看正传。

那钱贵自从与钟生定盟之后,私心窃喜,以为终身有托,遂吟一诗以志意云:半生心愿一朝酬,意蜜情殷不自由。

何日桂香来枕畔,梦魂先到曲江头。

叫代目代他写下收贮。钱贵因代目一见钟生,便识他是个佳客。怂恿他相会,得遂了生平之愿,越发待他亲厚,暗对他道:“此事只你知我知,不可再传六耳,异日我此身有归,决不使你失所。”代目感之不尽,暗暗也自欢喜。

且说这代目之父姓戴名迁,戴迁之父亲名叫戴善。他家祖上也还是书香一脉,到了戴善,读书不成,因而学贾。他虽非绝顶的好人,还是个一邦之善士。四十无儿,他的妻房氏屡屡的劝他娶妾,戴善不肯,道:“我若命中无,虽娶十妾奚益,应不绝嗣,焉知你就不生育?何必又多做这番事,误了人家的儿女。”房氏见丈夫执意如此,也无可奈何。光阴迅驶,岁月如流,不觉又是十载,他夫妻二人同到了五十岁上。房氏道:“我年已五旬,是万万不能生育的了,你娶妾一事,实不可缓。”戴善还不肯,房氏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凡事要尽人事以听天命,你娶了妾,若再不能生子,这就是命了,况且你一生并无恶过,未必就到绝嗣的地位。前日二叔带了信来,他尚无子,你再又无子,将来戴门宗祀岂不斩绝了?”戴善见房氏说得大义凛然,便道:“你这样贤德的话,我安得不听?但我今娶妾是为生子,非图慕色也,不必拘定要少年标致处子,就是中年略像样的寡妇,可以生育的就罢了。”房氏听得这话也甚有理,托媒人去访,不拘女孩寡妇,只要没残疾宿病,遇巧便成。

过了几日,媒人打听着一个小寡妇,来说道:“这个寡妇二十岁了,先守着个小儿子,不幸死了。公婆怜他青年,叫他改嫁。他娘家姓缪,【他姓缪,生得乃郎虽不甚妙,孙女幸而还妙。】人物生得也好,我们提起府上要寻二房,他素常知道府上是良善人家,也竟愿意。”房氏大喜,一应礼物俱全,择日娶了进门,就在西屋内祝房氏见这缪氏生得端装稳重,心中甚喜,如姊妹一般相待。过了一年多些,就生了一个儿子,这老两口欢喜无限。只生过这一胎,以后虽也还常常下种,总不见收成,【这才妙,再生一个便不妙了。】这孩子他也无病无灾,易长易大。到了**岁,送入学堂,起名戴迁。他这读书不过应卯而已,读书几年,亏他聪明,竟可上上账目,写写包皮。到了十六七岁,老妇人望孙子心盛,就替他娶了一个那氏为媳。头胎生了一个女儿,就是代目了。后来又生了二个儿子。

这戴迁到了二十多岁,他父母相继告终,都是七旬外的人了,五十无子,方才娶妾,竟还得见孙子,这也就是天眷善人,【看官当于此等冷处着眼。】他老夫妻也自瞑目了。他生母缪氏也将五旬。

这戴迁自幼因他谪母房氏姑息太过,娇纵得他无所不为。他家与竹思宽昔年准与人的旧宅比邻相接,竹思宽久已看上了他的家俬,因他父母在堂,不敢动意。他父母死后,丧事完毕,被竹思宽轻轻一钩,就钩到赌场上去,下了场锅。这个昏头昏脑的少年,乍见了一个雪白碗中装着红红黑黑,金晃晃的六块骨头,以为是天地间第一种高贵上流有趣的美事,死命贪祝人先哄他上钩,小小的输两场与他,他便欣欣得意,道:“我的本事高强,才初上场,就把多年耍钱的老把势都被我赢了,若再顽熟些,我定是头一把交椅无疑。”那里知道是别人下的香饵。

这一件事原来也有些邪处,初去学他,心中何尝不怀着个我是初学,恐怕要输。若果然一上手输上几场,也就兴致索然了。惟独这一毫不知的雏儿,不要讲甚么盆口,连叉快还认不清。自己掷了两个六、两个三、两个二的三三靠六六的快,不会赢人,反被人掷了四个六,两个二的黑隔子眼,假说快,倒赢了钱去,岂不可笑。他这样被人弄去哄了。手起就该背了,竟大不然,混掷瞎掷,满手丫里都是。明明五个骰子坐着是个臭了,那一个还滚出一个快来。譬如坐三个六,一个金么,一个白么,那一个看着是个二四的样子。他一阵跳,不是么就是三,反赢五注。诸如此类,定要与他赢过几场,梦魂中都想着这个甜头。但是略知道了些,这就拾着倒运的票子了,便一日一日的输将下去。因恋着先赢的那几场,决乎不肯放手,到后来大输过三场,他心中不服,道:“我前几次怎么赢来?这输不过是手气不顺,故此偶然失利也。”并不知是入了人的圈套,再要想去翻本,越翻越输。间或侥幸赢得一场,贪心不足,又想去赢第二场,不但不能赢来,反将前次赢的贴了利钱送去。

这些很不知死活的小伙计们赌钱,更有可笑之处。譬如那人来赌,只有十两银子,把他赢到了九两九钱还不肯歇,定还要想赢他二十两,就不知那人输到十两零一钱,连那一钱都没有。设或那人色子顺了些,翻回一二钱,越发不肯住,道:“他十两银我先赢到差一钱,尚不肯饶他,何况此时反又少了一二钱,安肯心死。”一时被那人手快起来,不但十两翻回,倒反赢几两去。那人先已输到将尽,此时翻本,而且又赢,焉有不歇之理?到了这个时候,睁着眼,张着嘴,才叹气后悔。他心中何尝不想刚才休说赢了九两九钱,就是赢四五两也是个采兴,就该歇了。万不然被他翻了本去也就罢了,决不该反输了自己的。及此时懊悔,那雪白的细丝锭儿已被他卷而怀之,倒不出来了。

还有一种可笑的人,一上场去,色子又顺,手气又好,三文五文,一吊两吊的赢了几拾两,心犹未足,竟像在这几块骨头上要赢出个大财主来的样子,拿在手中,总不肯歇。人掷这件东西,一日到晚,若手气不改,俗语说得好,这叫做十回九不遇的事。那里拿得稳?后来手气一败,被人几掷翻了过去,只剩得不过些须,他倒反歇了,岂不可笑,而且可叹。这是说那不肯歇的,还有一种不但可笑可叹而又可怜者,这是甚么缘故?可怜地抱着个色盆不放,连死活都不知的人,还要贪着顽钱。他掷色的时候,别人掷掷是快,他像个闷昏鸡也似的,可是人说的歇后话,瞎老婆奶孩子一混乳。还赶着下注,自己掷掷是臭,一个快星儿也没有,他还大著脑袋混掷混下,里外盆被人赢得死死的,十掷中还强不过一掷来,他还强着色色去下,并不知说:“我今日的手气不好,歇了罢。”断然不肯,只等赢家赢足了,见他输得可怜,歇了。他倒还急怒道:“为何歇了,不容我翻本?”就不知这件邪物顺起来却也爽神,从心所欲,想快就快,叫叉就叉。至于要输起来了,下了注,人的手快,单捏就掳;人的手略皮,自己就掷臭送$淫荡小说 WWwCOM去,任你甚么能干老手,不急不热忍得。【谚云:少输便是赢,此六字真是赌中妙决,惜乎此辈不解耳。】这上面占些应想,拗相是再拗不过来的。这些初出世耍钱的少年输大了头,那里知道这些奥妙,这说的是那个不肯结的。所以赌局中有一句话,道:“赢不歇,输不结。”真是个呆赌。

南京赌场中有个市语,送了这种人一个暗号,名之曰酒。虽不知他的深意,大约说一个人全成了酒,昏沉沉,连死活都不知的意思。更有一件,人在赌场中每一场输赢都算十两,若十场中赢得七场,就算极好的时运了。他自己也说,我赢的次数多。别人看见这人场场赢,拈飞的,打算的,不计其数。他以为这何足惜。不过五个指头动了动就赢了来,费了我的甚么力气。及全输了之时,并没人帮出一文,少不得自家全全拿出。他就不曾细算,这赢了七次,名虽得了七十两,是不心疼的钱,三文不值二文的花销了。傍人拈飞,自己浪费,实在收入囊中之物,未必有二十多两。到了输上三次,这三十两雪花银却要自家拿出,究竟还要倒贴出己囊,赢的却在何处?有钱的人还罢了,没有钱的有得当卖,还算体面。竟有偷人之物,骗人之财,以还赌账,百丑俱备,这是何苦?惟有这些无知少年,见了色盆,心都死透,再劝不醒。【此一段不是霹空撰出,非久历于此中者,不能知内中利害若是之详也。好赌之人,将此一段当细细读之。】戴迁是个乍出来赌钱的酒,全犯了这些病症。所以不几年,把产业家俬,被这六块骨头送去。他心还不死,犹想去翻本。一日,输了铁化的三十两银子,无可偿还,被他辱骂打闹了几次,受气不过,只得把女儿准了与他为婢。这种好赌钱人的心肠竟有一件奇处,令人猜测不出。他虽该了私钱官债,被打被骂,情愿领受,却舍不得还。到赌输了,还得也没有这样爽利。还有家中无衣无食的人,宁可死捱,及到场上输时,钻头觅缝,弄来填还他,美其辞日:“这是好汉钱,要还人的。”这种人真不可解,更有异处,人有极刚拗的性气,闲常他人或有无心一语之失,他便攘袂奋衿,怒目切齿,恨恨不休。到该了赌博账,或被人辱骂,或以拳脚相加,不但一点气星儿也没有,还满脸陪笑,直受之而不辞。

这戴迁自从把女儿准了赌账,他母亲缪氏,妻子那氏,终日啼啼哭哭的咒骂。家中又穿吃俱无,方才后悔,痛恨既往之非,已是迟了。【能知悔恨,还算良心未死尽者,予见今日至死无悔恨者多矣。】他祖父都是正经人家,自从把他女儿输了与人,不知被亲友谈论笑骂了多少,人都不理他。下眼看成,他自知做得不是,也没有颜面见人,躲了三几年,全靠婆媳二人针指度日,月月还要出租房钱。戴迁一来躲着不是常活,二来家中供个口食还不敷,一寸布也添不上。一口气瞒着母妻,雇与船上做牵夫,往北京投奔他叔叔戴良去了。

他叔叔在北京张家湾住,家开了个雇船的埠头老行,甚是兴旺。也是六十多岁了,他先也无子,因戴善夫妻七十岁时,他把店托了伙计照看,他到南京来替哥哥拜寿。二则别久了,都有年纪,来会一会。见了戴迁,说道:“兄弟二人有人接续香烟的了。”心中欢喜无限。【这一端补得好,不然戴迁如何认得去投奔他也。】戴善又劝他娶小,道:“你嫂子劝我多次,我先不肯,到五十岁,才娶了缪氏,今年也就有了十九岁的儿子,且又有了孙女。你今也才五十多岁,回去也赶着娶一个,焉知不生儿子?”戴良见哥哥娶妾得子,他住了些时,辞了回去,也娶了个妾,也竟生了个儿子,方得七八岁。他恐自己年老了,草霜风烛,一时或有不虞,这几千金家业,儿子幼小,如何承管?知哥嫂己殁,正要想带信叫侄儿来,同居料理。今见他到了,心中甚喜。见他褴褛不堪,问其所以,他哭诉自己不知事,为人所诱,花费了家俬,把女儿都准了与人家。直言无隐,全全说出。并说如今虽悔心改过,已是无及,无颜见家中亲友,故远来投奔叔父。

戴良见侄儿这个样子,心甚不忍。说道:“书上说,过则勿惮改。你若能改过,我叔叔家产也还够你们穿吃,再要赌钱,这就不可定了。”戴迁道:“侄儿此后若不改过学好,再要做这一件下流的事,不要说将来死后不能见祖宗父母于地下,今日就狗彘不食其余了。”戴良连连点头道:“好好,你若能改悔自新,新是我戴门之幸了。”

戴良的原配顾氏已故五载有余,现今就是生子的这个妾萧氏当家。戴良遂领着戴迁进去相见了,他的儿子也来拜了哥哥。随叫他换了衣服,留住了十数日,戴良对他道:“你只顾你来了,家中母亲妻子靠谁养活照看?你可去接了他们搭船到这里来同祝你那里既无家业,我又年老,你兄弟幼小,你可来帮着照料家务。再者我们虽不是甚么仕宦之家,也还是有些脸面的,怎么把女儿与人为婢,你可赎了他来,就加些利钱也说不得。但速去速来,免我老人家悬望。”

他家现当埠头,搭船是极易的事。恰有一个苑寺少卿,姓候,在他行里,写了两只官座往云南去,戴良就叫戴迁跟着船同往。预先择着个出行的黄道日子,打点了行囊,取出一百银子交与他,道:“这个做来的盘缠。”并替他们做两件衣服好上路。又付五十两道:“这个千万赎了孙女儿来。”教他都打在腰中,叮嘱再三,然后分手。上船等候着候少卿一同起身。他这一番气象,与前番来时那个光景大不相同。

一日,到了家,见了母妻。他母亲见了儿子衣服光鲜,心中甚喜。【看至此一句,不仅泪落如豆,人家母亲未有不望儿子光鲜者,奈儿子不能光鲜以副母父之望何?】复又悲道【写尽慈母】:“你去了数月,我倒当你流落到那里去了。同媳妇眼泪不知流了多少,你在那里来,怎得这样光鲜回家?”戴迁详细把叔父的话说了,一家大喜。他把银子取出交与母亲,次日拿了五十两银到铁家去赎女儿,铁化道:“几年不见你来赎,陪了舍妹到童百万家去了。”戴迁疑他说谎,又到童家门口来探问真假,却刚刚问着了买仙桃的那个家人童佐弼,他听说是仙桃的父亲来赎女儿,暗吃了一惊,答道:“你这个女儿,我们奶奶疼他得很,不见你来赎,恐误了他的青春,打去年已嫁了人家去了。”戴迁见他说嫁了人,知不可赎,便问:“嫁了甚么人?家在那里住?我好。”他怎肯说是现在钱贵家,答道:“这就不知道,听得说是个外路人,不在本地的。”戴迁不放心,又面见了童自大根问详细。童自大当日听得家人说是嫁往外路,也就是这话答他,戴选无可奈何了,只得回家复了母亲妻子。那婆媳二人又哭了二三日。他家收拾了衣服行李停当,上了坟,就一家搭船上北京去了。他父女祖孙可还有相会之期否,后来便见端的。

你道戴迁搭他船来南京的侯少卿是何出处,且听下回分解,正是:欲知侯姓人详细,再接来文仔细看。

姑妄言卷四终

第五回谄协小人承衣钵为衣食计膏粱公子仗富势觅富贵交姑妄言卷五钝翁曰:此一回写宦萼之愚蠢,亦可谓至矣尽矣。后来竟到了希圣希贤的地位,何始痛贬之而终过褒之也?古云:相逐心生,相随心灭。此必至之理。即如一个人有一个上好品格,只往下流处一走,那相貌不因不由,全然改变,就是那下流的形状。一个极丑恶的人,他一心向上,不知不觉,那丑恶之中就生出许多的慈祥和蔼的样子来。宦萼之始贬终褒,同此一理。他起初是个痴顽公子,惟知骄矜使气,那一种呆气勃勃,自然日盛一日,那呆就无所不至,与禽兽几希。忽尔洗心改变,刻意要做好人,那呆便一日减之一日。久之,纯是一番仁慈恺恻的心肠,把那呆竟不知往何处去了。孟夫子云:“虽有恶人,斋戒沐浴,亦可以祀上帝。”何况他不止于斋戒沐浴而已哉!李笠翁《奈何天》传奇中两句说得好:“世人莫道形难变,欲变形骸早变心。”此之谓也。

此书中不堪之先生者,游系、卜通是也。极好之先生者,真佳训、广德厚、刘太初是也。骂游系、卜通之先生固然刻毒,奖那三位好先生亦不为不重。或有先生见此而愠曰:“先生与作书者何恨,骂至于此?”嘻嘻,先生误矣。但学那三位好先生,自然一字骂不着。若竟要学游系、卜通之先生,恐骂破多人口,又不止此书而已。

司富之与宦萼,千古来两个奇师生。一旦便豁然贯通,可入诙谐录。

侯氏之貌之性,人人皆得而畏之,特宦萼不幸遇之耳。翁解嘲曰:我若遇之亦畏,不但宦萼。

邬合一段,勿谓其形容太过,舔疥舐痔之辈,衣冠中代不乏人。

由窦尚书鸡鸣京兆,拂须参政,嗅中丞之足香,尝太尉之屎苦者,岂非其类耶!又何况于邬合也?但恐世上更有过于邬合者,若不自知,邬合犹不足为贬也。

姚广孝之恶,但有知靖难时事者,人人无不痛恨之。今写他这一番再世之淫恶,更彰其当日之凶毒。谅仁人君子见此一段,只有拍案称快,决无为之称冤者。偶有其人,或亦不是以忠孝为心,乃此秃之类欤?更有畅快者,姚泽民虽是烝他的继母、庶母,却是姚广孝淫他的孙妇孙妾。姚华胄为荣国公之外孙,因可称遥遥华胄。但所生一予民、一泽民,愚者不过只思其身,贼者则今日辱及家庭,后来败及王事,且又生一步武乃叔之贼孙,其覆宗灭族宜矣。

万缘和尚非特写他以见缁流之坏,借这现在的和尚,骂那过去的和尚。那再来的和尚烝继母淫庶母,这现在的和尚就淫他的娇妻艳婢。针针相对,毫厘不爽。

目录云:现报娇妻偷僧人淫侄男,此三字妙到至极,明是姚步武私偷桂氏,此不曰侄淫婶,而曰婶偷侄者,不如此写,不见桂氏之淫,不彰姚泽民丑恶之报也。

盛旺之奸桂氏者,虽极写桂氏之丑,然亦有深意。合而言之,姚泽民之肾不旺,裘氏诸妾不为其淫;姚步武、万缘之肾不旺,桂氏诸婢亦不被其淫也。他一家皆吃了肾旺的亏。

姚泽民奸众妾以莲、榴起者,二花开于炎天,故二人淫心较诸人更热耳。后即接写腊姨者,热极而冷,时序之理然也。到了雪姐,则冷之至矣。腊尽又当春回,故即出丹姨、芍姐矣。终于桂、菊者,二花之后,冬即至矣,花俱尽矣,故以他二人收煞。此书虽系小说,作者胸中原有一番大见解。若大概一看,如何看得出,即此一段中,亦有剥复之理也,勿忽略看之。

素馨同姚步武成奸在佛堂。后同万缘淫又在佛堂,人家修盖佛堂,原来留作此用,笑笑。

此书写各人小传,无有重者。此写侯、宦两家是夹叙法,先叙侯敏,次叙宦萼,正叙候恭凤,又接叙宦实,参差错落得好。

姚泽民访钱贵,不过替钱贵生色,是歇尾的后文,不可作正文看。

写姚家诸妇,姚华胄之妾褚氏者,褚鼠同音,谓鼠均世间第一可憎嫌厌恶之物。且又生下一蠢然之愚子,一狡狯之贼子,此物尚留之奚益?故写其死去,更腾出此位让裘氏。其诸妾丹、芍、莲、榴、桂、菊、腊、雪,及诸婢夭桃、红杏、碧梧、翠竹、红叶、鸡冠、水仙、天竺多人,不过叙四时之景物,显而易见。至于裘氏,裘者,绣球也。绣球系数十朵花攒成一球,故以之居众花之首。后始私姚泽民者,乃为众妾做总结也。素馨之气极香,素馨、香儿共系一花,故二人同为姚泽民之婢。绿萼,花也。青梅,子也。本系一物,故二人同为桂氏之婢。桂氏者,桂花也。桂本极高极贵,古诗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今反写他不堪者。桂至北地则不作花,不花之木,樗栎等耳,贱之可也。故写他淫其侄男,私及牧马之圉夫,贱滥至极。较之诸妾婢犹不及,又借之极骂姚泽民耳。裘氏之婢名春花、秋月者,春花喻其时,谓绣球及春即花也。秋月喻其形色,谓如中秋之月,圆而皎洁也。此等处若不细细指出,看者泛然阅过,岂不负作者之苦心?

第五回谄胁小人承衣钵为衣食计膏粱公子仗富势觅富贵交附:再来和尚蒸继母私父妾现报娇妻偷僧人淫侄男话说戴迁搭船南来的这少卿,他名字叫做甚么?他单名一个敏字。他父亲原任南京太常寺正卿,致仕归家。父子别了多年,他告假回广东省亲,带着家眷一同还乡。他有一个妹夫,是个钱可欺人,势可压众的呆公子,【嗟乎!有钱便可欺人,有势便可压众,二语令人恸杀。】姓宦名萼,表字盛之,现在南京居祝他到了南京,同妹夫妹子相会了。宦萼接了舅母来家,演戏扫尘,不用细说。住了数日,换船起身去了。

且说这宦萼,他父亲名叫宦实,以科甲出身,历仕多年,年将耳顺。先在陕西做了十年布政,后升南京户部侍郎,目下现任北京工部尚书。他不但官居八座,那家中之富也就不下数十万了。真是库有积金,仓有余粟,富贵两个字在南京他家也就要数一数二。后来见魏忠贤威权震主,举朝文武皆为之假子,他恐有差跌,也随众拜在他门下,做个干儿。

魏忠贤因他是齿爵俱尊的儿子,自然又格外垂青,【伏后陈忠参本一案。】因此势焰滔天,威名吓众。夫人艾氏,单只生得宦萼一个。那宦萼自幼生得性质粗顽,面皮丑陋,混混沌沌,就像不曾斫开七窍的顽石一般,他父母却十分珍爱。【世间之父母,任儿子愚丑痴顽,未有不珍爱者,此所谓父母深恩,昊天罔极也。】宦实任南京户部侍郎,自幼就替儿子定了侯敏之父候太常之女为妇。这候太常名恭凤,是广东南雄府人,家住梅岭之下,【是个猴族。】曾中两榜,先任南太常时,【可谓沐猴而冠。】正同宦实在一处。他夫人袁氏所生,二子一女。他长子候敏,任北京苑马寺少卿,次子侯捷,任太仆寺丞。【一胞生两个弼马瘟,奇甚。】他这位令爱,貌既不扬,生得尖嘴缩腮,揸耳短项,且是一双痘风红眼,【是个猴面孔。】喜得身肢还袅娜,手足还纤细,【是个猴形海】却性气甚泼。才七八岁,人恼了他,他力小不能打,拉住混咬,把他的乳媪并丫头们,手上膀子上咬得都是连环血樱【是个猴性情举动。】那袁夫人将过花甲,他是个老女儿,一心钟爱,百般纵容。【世间之物,惟母猴爱子更甚。】侯太常生平虽不叫做惧内,却也不敢违拗夫人,【此二语大约天下皆是也。】心中常想道:“这女儿如此形状,恁般性情,等大了,人若知道,那个富贵人家肯要这等媳妇,定成滞货难嫁,不如小小的,趁我做着官,许下了一个女婿,后来就如他这股丑恶,谅也反悔不得。”又想道:“女儿这个样了,到配个聪明儿郎,不但误了人家儿子。将来决不能相安。倒是觅一个痴痴蠢蠢的为妙。”【侯太常此想,真是择婿良方。不但是想女配夫,且存许多仁德之念,《感应经》云:“人有善念,天必从之。”他不但不曾误了人家儿子,还成全了女儿,一生享福,皆此一念之所致也。】他与宦实是同榜同年,往来契密。他每常也见过宦萼,忽然想起,道:“那孩儿真是个蠢物了。况他父亲既是年谊,且又是现任户侍,恰是门当户对。改日遇巧,须如此如此,不愁他不入我彀中。”想定了主意。

一日,他偶到宦实家来,对坐闲谈。真是个姻缘凑巧,宦萼已**岁了,偶然出来顽耍,一个将三十来岁的仆妇背着他。【仆妇也,何必下一年纪,因后日教导宦萼,故此处提明耳。】他手中拿着个拨郎鼓儿,【学还未曾上,便知播鼗舞,真神童。】几个丫头跟着,拿着银盘子堆着果子的,拿着鬼脸竹马儿的,还有一个拿着汗巾,贴身跟着,不住替他揩口水鼻涕。【令人笑倒。这个形状画也画不也。】侯太常一见,便笑着对宦实道【这一个笑字写得入神入理。欲说违心之言,故忍不住先笑也。】:“弟看这位年侄生得着实敦厚有福,后来大有造化,不在老年台之下。弟倒有个小女,但恨衙门冷淡,官闲俸薄,不敢攀结。当面失此佳婿为可惜耳。”古人说:知子者莫若父。那宦实岂不知儿子是个蠢虫?但因是独子,不得不疼。况家中富贵二字已将到了极处,只要他大了度得出种来,宗嗣不绝就罢了。心中也虚着,将来显要人家谁肯把女儿配他,门户低微的又不屑同他结亲,正常常以此事踌躇。今听见候太常这话,心中甚喜,忙对道:“老年台尊见差了。弟与老年台何等年谊,多年契厚,何出此言?弟虽知府上有一位闺秀,但恐老年台将来要回贵省,老年嫂不舍令爱远留在此。二者因豚儿顽钝,不足坦府上东床之腹。虽有蒹葭倚玉之心,但不敢启齿耳。倘蒙老年台俯结丝罗,”说到这里,深深一躬,道:“愚夫妇感佩无荆”【心中有欺人之念,故此反被人欺,其宦实之谓欤?然而宦实还算好人。】那候太常忙还礼,道:“既老年台不弃,替女儿结此终身大事,是妙极的了。”二人言下而定。宦实犹恐过后有变,就择了吉期,烦相厚的当道做媒通信,到期拜谢。又择日请酒,纳采下聘,礼币甚丰,定下了才放了心。宦实以为儿子攀了这样一门好媳妇,那里知是亲家翁使的一肚子猴。【祖晋朝阿智故事。】这宦萼到了十三四岁时方延师教训。那先生姓游名系字混公,【名与字俱佳,何今日此辈之多也。】是在宦家一个显要朋友处谋了荐书来的,宦实一来看情面,二来他原不望子成名,不过说我这样大人家,且又是科甲门第,岂有不请先生教儿子之理。图一个念书名色,故不计好歹,就留下他教子。

那游混公是个捐纳的秀才,要他的才学一二三万万不能,四五六是考得起的。【好秀才。】自到了馆中,见宦萼是大老的公子,又是娇纵惯了的。他虽名曰生员,乃畜生之生,圆活之圆,全没有丝毫品行。把这位高徒只是一味奉承,不敢稍加拘管。

那宦萼在馆中每日只好坐得一两个时辰,这一两个时辰之内还是吃果子、打瞌睡而已,读书不过是借他名色上的。一句“人之初”三个字,教上千遍,他只是不会。更有妙处,起先教着他,还跟着念。后来他听厌烦了,任你怎么教,他并不做声,惟点头而已。【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人以为异僧。游混公竟教得宦萼点头,也算异师。】游混公也没法了,又不敢呵叱他,凭他读也罢,不读也罢。那宦实又是溺爱的人,以为儿子是现成的恩荫,现成的纱帽,何必苦难去读书。况古人说,何必读书然后谓学。他纵一字不识,伏我的财势,将来不愁不富贵,所以总不稽查。那游混公也自有个主意,说:“他父母既不严紧,我又何苦与他为难,况我不过一年,只要束修不少,每日只要酒食充肠。且我名虽秀才,不过名色而已。况这连年替人做干证走衙门,拿轿马折酒饭,把书本久已丢去。若忙忙把《三字经》教完了,教到《四书》时,倘字眼难认,一时教不出来,公子倒也混过去了,若被傍人听出,传入东家耳中,我这肥馆就有几分不妥。况且如今做先生的有五字秘诀,缺一不可,何不遵而行之?

那秘诀头一个字就说道:‘松。’我又何苦去紧他?倘得罪了学生,他望着父母说先生利害,父母心疼儿子,恐怕拘管坏了他,一时把二个山字磊起来,这把馆就像喇嘛的帽子,黄到顶了。非徒无益,反害之。这‘松’字是第一件要遵了。

第二件两个字道是:‘揸鬔。’这两个字妙绝,古至如今的人,不要说是做先生要穿得体体面面,以起东家之敬,就是傍人看见这样体面人,可是混学钱骗饭吃的人?定要揸揸鬔鬔,馆才得稳。就不是做先生,如今人眼皮很浅,势利太重,见穿得略褴褛些,虽至亲好友,他向着你只作半个揖;穿得华丽起来,人见了一躬到地,畏而敬之。况我把持衙门,越要盛服。不但官府肯听说话,人见我体面,他来寻我的更多。这一副齐整行头万万少不得的了。我曾经记得唐朝有一个人,不知叫甚名字,他曾有一首诗:而今不用好文章,只要胡须及胖长。

更有一般堪羡处,衣裳浆得硬帮帮。

当年已是如此,又何况于今日乎。

第三件三个字是:‘不要通’。这个不过说先生太通了,遇见愚卤的学生,难以为情。况且人太通了,满腹珠玑,岂肯做无耻的勾当,去骗馆糓篾东家?馆就有不妥了。要美馆把稳,所以说不要通。但这三个字与我合拍之极,不用去学。此时拿了去上剐桩要我通起来也不能够,可见我做先生,竟是秃子做和尚,天生成的。

第四件道:‘篾片东翁’。这四个字我更在行。不要说叫我奉承,虽使我舔痈舐痔,我的舌头比别人伸得还长些。不但于此,就是叫我尝粪,也只得就学勾践了。

第五件是:‘小心待馆童’。这有何难,我岂但馆童而已哉?连阖府大叔,长于我者兄事之,倍于我者父事之,何愁不得其欢心哉?”

他有了这几种密诀,熟习于胸,所以宦实、宦萼暨阖家之人,莫一个不欢喜他,数年之中毫无闲言。他教那宦萼整整读了三年,一本《三字经》方完,完了从新又理,理了重复又念。又读了二年余,尚犹不能记全。【宦萼读了五年书,《三字经》不能全记,还算好资性。我见人读了一世的书,连孝弟忠信礼义廉耻八个字全记不得者多甚,又将奈何?】宦萼自己以为已经读过数遍,普天下才子恐也无赛于我,因此再也不去念别书。那游混公也不敢劝他再念别书。因因循循,不觉宦萼年已二十。虽然长成一条肥壮大汉,还是浑然天性,一毫人事不知。【后之享福,焉知不因此。】他丈人侯太常因年老了,无意功名,告了病要回故乡。女儿也二十岁了,催宦家迎娶。宦实见儿子呆呆牣牣,穿衣吃饭还要佣人,如何娶得媳妇,甚是着急。【宦实尚有知子之明,过马士英远矣。】没奈何了,与夫人艾氏商议,叫自幼带宦萼的寡仆妇,名唤司富,【名甚佳。】有四十来岁了,【即前抱宦萼将三十岁之妇也。宦萼**岁他将三十岁,今宦萼二十岁他四十来岁。此等无关系处,一笔不错。】吩咐夜间教他成亲的那种妙技。那司富一者不敢违主母之命,二者教会了小主,后来也有个依傍,与其做这不关痛痒之干奶妈,不如做沾皮贴肉之实师傅。

到晚同他上床,尽心传授心决。起初,抱他上肚子时,吓得几乎哭起来,亏那司富循循善诱,【真亏他。】先拉他的手来摸阴户,又替他捏弄阳物。弄了一会儿,竟硬了起来。哄着抱上肚子,教他弄了进去。又扶着他两胯,叫他抽动。初次还不知道甚么,做过了两三次也就领了些。天下事都要学而知之,惟独此事皆是生而知之,再没有个学而不能的。这宦萼虽愚蠢,倒生得一根成文的好大阳具,又还坚久。

形骸固是同顽石,腰下垂悬有异僧。

司富也是久渴了的,每夜定然教两三次。虽是假公济私,也亏他尽心训导。不几日,宦萼竟豁然贯通,不但会而己矣,而且在其行,也演习熟了。【好师傅,不但口传心授,且推身置腹的教训,焉得不通?】司富回复了主母,宦实才放心替他娶了媳妇来家。

他自从娶过亲之后,馆中十日半月偶尔一到,到了坐下,不过彼此相混自去。又过了年余,宦实升了北京工部尚书。将先生辞了,带他夫妻同往京中。住了几年,宦实见儿子年将三十,想已老成,【想已二字妙,谁家父母不心中看着儿子想已老成,孰不知他人见之甚不老成也。】又见他比当日伶俐了些,况因家资渐渐重了,故此打发儿子媳妇回家照看。

那宦萼不久到家,他因跟着父亲在都,宦场中混了几年,大非昔比。竟是心地如剑如枪,行径似鬼似蜮。学问虽不曾长进分毫,只他眼眶越发大了,体统越发尊了,势利越发重了,身躯越发胖了。【活画出一个贵公子来。】虽学了些文文绉绉半通不通的话语,却面目生得甚是可笑。有一调《西江月》为证:团团一个肥脸,卷卷几撮黄须,眉粗鼻大体如猪。双眼微微近观,腹内空空无物,言谈字字粗疏。不知何物是诗书,使势横行到处。

他这妻子侯氏,自幼娇养,恶性成习,就有河东狮之风,具鸠盘荼之貌。宦萼这人连天也不怕,父母也不畏的,但是见了他,不由得心中就畏惧几分。他也常自己想,他一个瘦弱妇人,我这样一条壮汉,打也打得过他,骂也骂得过他,怕的是甚么?想到了此处,胆子就壮了起来,走进房去试试。不想一见了面,侯氏把眼一看,他浑身便打一个寒噤,心里劈劈的跳起来,不知不觉四肢都软了。【上床后禁不得再看一眼,便不妙了。】问一句话,那嗓子不知甚么堵住,连应都应不出来了。若再三追问来说甚么,脸脖子挣红了,才答应得出两个字:“我不不。”试了几次俱是如此,知道这个硬汉做不成,躲避着些为妙。喜得腰中有一副争气的好本钱,夜里还可以博他一个欢心。日间轻易不敢入内,只顾外厢起坐。他终日在家无事,饮酒食肉之暇,【这也是此辈的两件正事。】或欺凌里巷,或唬吓善良,或嬉戏梨园,或邀游妓馆。【真是贵公子的要务。】至于亲戚朋友,长亲父执,一概不相往来。只有一个篾片,姓邬名合,祖代以帮闲为事,传到了他,越觉精妙。那谄笑胁肩,撮臀捧屁的身段,【谄笑胁肩撮臀则知之,但屁不知如何捧法,大约非此帮闲世家,他人不能也。】是他衣钵,自不必说。更有一种能识人意的聪明,凑趣奉承的话语,人却难及。也有一个《西江月》赞他的:撮屁捧臀篾片,伸头缩颈如龟。假装一脸笑容堆,舔痔吮痈惯会。在座惟闻赞好,出门时刻相随。呼来喝去疾如飞,若论帮闲无对。

因他有这些妙处,那宦萼十分喜他,一刻也离他不得。宦萼虽是个目无亲友、一毛不拔的主儿,与他倒相合得来,却常常得他的资助,饱他的酒食。有一首《丑奴儿令》说他二人道:胁肩谄笑世皆然,邬合何尤。更有当羞,今日衣冠尽效尤。骄顽公子痴愚性,衣食无忧,酒色为谋,说道诗书胜似仇。

宦萼家中有一座花园,他父亲曾请了个文人起个园名。那人劝绿竹猗猗,有斐君子”的意思,题曰斐园。果然山石玲珑,树木掩映,楼阁参差,池沼婉曲,十分富丽。一日,初夏天气,百花尽谢,莲叶初舒。他斐园中有一叫啖蚊轩,面向莲池,四围有数十棵榴树,前后翠竹参天,桐阴匝地,四面皆窗,一望无际,真好一个凉爽的去处。你道何谓啖蚊轩?【啖蚊者,何物也耶?骂痴顽公子大毒。】因取古时齐景公的一个故事。说当年齐景公大暑独卧,听得帐外蚊声喧然,景公道:“白鸟营营,是以饥耳。”开帐放入,任意恣啖。此轩是他避暑之所,取其豪迈之意。故命此美名。

一日,那宦萼坐在上面一张大凉床上,垂头丧气,满脸愧惧之色。你道他为何这个样子?原来候氏有两个贴身丫环,是他在北京时买了带来的,一名娇花,一名嫩蕊。嫩蕊还校娇花有十五六岁了,生得甚是妖娆。惟独那一双眼睛更是动人,竟是一泓秋水,但他斜溜一眼,由不得身上就一麻。他又是北京生长,说话娇声嫩气,身段柔浪风骚。有四句赞他道:梨影拖肩柳折腰,绿罗裙子系红绡。

虽然不比婵娟贵,亦有婀娜一种娇。

宦萼久已垂涎,想采他的那一点花心。只因畏惧候氏,不敢放肆。间或背了侯氏的眼,或望他笑笑,或撂句把邪话勾引,他也不答,只把眼睛斜瞟一下,宦萼浑身就酥一下。【侯氏看了眼便打个寒噤,娇花瞟一眼便浑身一酥,前后一对,然与其寒噤也宁酥。】也不知酥过几千百遍了。这丫头更有一桩妖样,宦萼或向他做丑脸调笑时,他便正颜历色,竟像不可犯的样子。及至宦萼不敢惹他,他又做出那娇态,扭头捏项,抿嘴咬唇,或斜溜一眼,或微微一笑,【此所谓撩汉的班头也。】把个宦萼引得魂都不在身上,急得不死不活。

这日起来,娇花服侍候氏梳洗了一早晨方完,急急的往外走,宦萼也要往外边去,一眼瞥见他忙忙向后园里走,宦萼悄悄跟到北窗下,往来一张,原来那丫头一时尿急,到园中蹶着个白屁股正在那里:冲破绿苔痕,遍地珍珠溅。

看得好不动火。不想候氏正走了出来,一眼早已看见。正值傍边放着个棒槌,拿在手中,轻轻走到宦萼身后,夹肩一连两下,那宦萼:窗隙始张嫩股,棒糙已及肩头。

幸喜候氏力弱,不曾打折了肩骨,疼得眦牙咧嘴,慌忙躲避。侯氏骂道:“没廉耻的,那丫头溺尿,你偷看甚么?”宦萼一手揉着肩头,挣红了脸道:“我,我何尝看丫头来,我来看看院子里可有甚么花,采些来送你戴戴,如何冤赖我?”【该打。丫头胯下之花固可爱,可是奶奶头上戴得的?】侯氏把两只红眼一瞪,道:“你明明在此偷看,还敢强嘴。你怀的是甚么心肠?”举起棒槌又要打下,吓得他一溜烟跑了出去,被门槛绊得往前一交,几乎跌倒,又吃了一个惊。跑到啖蚊轩,坐了一会,又气又疼。看见两边僮仆林立,又差又恼,甚觉无聊,因命取酒来吃。左右答应了一声,不一时,海味山珍,佳肴异果,罗列满案。家人将一个莲蓬头的紫金钟,筛了一杯驴精粉调的补肾酒奉上。【是呆公子享用之物。宦萼改过之后,不复再见用此。】他独饮了几杯,【此可谓压惊酒。】愈觉闷将起来。叫过一个家人宦英,吩咐道:“你到老邬家去,说他为何几日不来找老爷,【近日知此自呼者甚多。】今有要紧话对他说,叫他就来。”宦英领命就跑,又叫他回来,说道:“你说我老爷在园中吃着酒等他,快来才妙。”宦英道:“小的只说老爷吩咐,他若来迟了,下次不许他上门。他若听得这钩语,自然如飞就到。”宦萼喜道:“你好想头,停当用得。”宦英见主人赞他,一团高兴而去。

须臾,宦英来禀道:“邬相公来了。”宦萼道:“叫他进来。”原来那邬合已在隔扇外站着,听得他叫来二字,就忙忙曲着腰跨进门槛,便一揖到地,道:“门下晚生连日未得趋侍,有罪有罪。”宦萼也不起身,只把手略举了一举,【是个大老样子。】叫看坐。从人早将一张杌子在桌横头放下,邬合谦逊一番,方敢就坐。宦萼命斟酒,左右斟上送来,邬合忙立起身接在手中,满面假堆一个笑容,说道:“连日不曾侍奉大老爷,罪已擢髪难数,怎敢反蒙赐酒?”宦萼道:“便酒不必过谦,你且干过。”邬合深深一恭谢了,然后一饮而尽,方才坐下。宦萼道:“你连日不来,使我闷极。你在家做些甚么事?”邬合嘻嘻的笑道:“以晚生不曾服事,致大爷抱闷,门下该万死。”又深深一恭,道:“因舍下有些俗冗,幸求宽耍”宦萼道:“你家有甚么事?”邬合道:“因小人终日在家侍奉,那一日傍晚回去,贱内在家,不知何故被人拐去了。因在兵马司投状,求他缉捕,故此忙了数日,未曾得觐尊颜。”宦萼道:“你这样一个趣人,怎么娶这不才的妻子?你也不防范他,被他逃走了。”邬合道:“小人妻子平素极贞静的,终日关门独坐,从来足不履户,毫无苟且,街邻都称赞他贤淑,焉肯背夫逃走?这是坏人引诱了他去,与小人妻子毫不相干。他虽走了出去,必定还是守节不二的。所以小人急急寻他,不忍舍这样良妇。”宦萼道:“既然如此,你何不来禀我?我老爷差人去传谕兵马司替你拿捕,他难道不敢遵奉么?”邬合道:“若大老爷传谕他,他奉命不暇,焉敢不遵?但只是晚生妻子未事,不敢干渎天听。”宦萼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又问道:“你妻子姓甚么?”邬合道:“山妻姓赢。”宦萼讶道:“这怪不得他。一个妇人家姓淫,自然就会跟人走了。怎么他起这么个姓?”【奇谈,姓那是起的?非呆公子不能出口。】邬合道:“这个姓从古来就有,秦始皇就胜赢。”宦萼笑道:“我前日听鼓儿词,秦始皇的妈就会偷汉,这是他家祖代传流下来的了。”又道:“你只管放心,我差人拿帖子对知县处去说,叫他上紧去拿,必定就得。你补个失呈送去,这不强似兵马司么?”邬合忙起身拜谢,道:“这更妙了。叩大老爷天恩。”宦萼便吩咐长班拿帖子到县中去说。邬合立起身来,说:“小人同去递了失呈,就来报服事。”宦萼道:“不消你去。”又吩咐长班道:“你到县门口雇人替他写了,同帖子传进去。”长班应诺,向邬合问了姓氏居址,邬合详细说明,又向他谢了。长班要了帖子而去,邬合方坐下。

宦萼笑着说道:“你妻子既有人诱他逃走,必定有些姿色,往常怎么就不与我见一见?况且我待你又不薄,就叫他同我相与相与,我老爷也未必就玷辱了他。”【此等语,非此类人不能道。】邬合道:“小人蒙恩若此,巴不得献妻出子。惟惭裙布荆钗,上污了大老爷龙睛凤目。且恐寒贫粗陋之躯,有玷富贵金玉之体耳。今后倘蒙若获得,大老爷若不见弃,留为外宅,小人叨光多矣。【篾片固不足齿,然而骂之太刻。】若他贞烈不从,小人定然劝他依顺,以尽野人献芹之意。”宦萼被他奉承得满胸快活,摩着大屎肚皮,大笑了一回。因问道:“你家离我府中甚远,今日怎么来得这等快?”邬合道:“晚生昨夜梦见祖父说道:‘宦大老爷天恩如此,你虽有事,明日可去请安,若是宦大老爷一恼,连我们在阴司都有罪犯。’晚生今日清早就来的,因途中遇见兵马司差人,同他到茶馆中说了一会话,问他贱内可有些影响,然后急急赶来。路上遇着英大叔,听得说大老爷呼唤,小人恨不得连手放在地下,如狗一般撂着蹶子跑来。”宦萼笑道:“你家好在行的祖宗,才生下你这样知趣的人来,可爱,可爱。”邬合忙躬腰恭道:“不敢当,大老爷过奖。”宦萼道:“我终日独坐,除你之外,再没第二个人可对,故此少你不得。”邬合道:“晚学生蒙大老爷天高地厚,自恨无可奉承。但学生听得人说,当日有个甚么孟尝君,门下有三千客。他不过是个公第,尚还如此,何况今日大老爷一位贵公子,要三万客也有,何不待邬合去寻些人来趋侍左右,如何?”宦萼道:“你虽说得是,但你那里知道我的心事?你看我何等门第,可是轻与人下交得的?除非与我势利相当的儿孙,有钱八座的弟子,才可交往。【可谓善于择交,何今日此等心胸之多也?】你想合城中那里还有像我的第二家?只因你知心识趣,故与你杯酒往来。不然,我这潭府中可是你此辈人到得的?我若泛然混与人相交起来,岂不辱朝廷而羞当士乎?”邬合道:“大老爷这段想头,非天聪天明不能及此,岂晚学生下愚可到。”因打一恭道:“承教。”又道:“古人说,聪明不过帝王,伶俐不过大公子。果然不谬。但晚学生想来,大老爷这样抱闷,晚学生恨不欲捐躯,但恐怕死而无补耳。以小人一人之便嬖,既不足使令于前,【有人看至此,谓篾片虽然无耻,未必至于此极。然而既无耻矣,虽形容太甚,亦不为过。】而外边这些王孙公子,或八座而不富,或金多而位不显,实在也不屑同他相与,万不得已而思其次,或大老爷族党中的叔叔兄弟,拣几个知窍些的,从新交友起来,【千古奇谈。】朝夕盘桓。他同于祖宗一脉,或还不致于有玷。”

宦萼听了,勃然变色,大怒道:“不通。可恶,放狗屁而胡说者也,可恼可恼。”邬合不知是为甚么,吓得战战兢兢,忙出位跪在地下,自己打了几个嘴巴,哀告道:“小人失言,不识忌讳,死罪非轻,小人情愿领死,万不可气了大老爷玉体。”连连叩头不止。宦萼见他如此,便道:“你起来坐了,我不罪你。”那邬合那里敢起来,叫了数次,方站起侍立,神色犹自未定。宦萼叫他坐下,说道:“你罪坐不知,尚犹可耍但你草茅下士,那里知道我阅阀朱门内中的一团大道理?【可宁目看他说这一团大道理。】你就说这些穷族间可是招惹得的?就有几个匪长辈百般会奉承我,【长辈而下匪长辈,奇称。然而长辈若奉称晚辈,加一匪字,亦所当然者。】我不过不好意思同他鬼混,我岂屑睬他?至于说起祖宗二字,我正在此恨他加醋。一者他当日不能挣一个大大的官做,今日叫我一个八座公子,逢年遇忌替他叩头,已是气得发昏,【这想头奇甚。】这还情有可耍还有一件,你当日代代单传,只生我家父老先生一个,【这也是奇称。】今受诰赠敕命,就够你荣耀得很了。又无缘故生出许多没有紧的儿女来,【这一想更奇。】若都做八座的官,都像我家的富,不丢我脸面,不来沾染我,不辱没我,也还罢了。却又有穷的穷,贱的践,不是来呵我写字与老爹去照看他们,就是来拢我要吃我的东西,就把我的胕呵肿了,我只是不快活。我如今疏远他们,还怕人知道,说此人是宦太老爷房分中的兄弟,或是宦大老爷隔从的叔叔,使我羞脸难当。我不理他们,他还无耻常来缠扰,我避之犹恐不及,若再与他往来起来,我在这世上一刻也存站不祝你知道的,我那姑父刘太初,一个大穷秀才,教书糊口的人。他见了我,不自己害羞,还要做那姑爹的身份,我气得要死,总不理他,他倒还知,总还到我家来缠扰。你想我一个万人之上,三人之下的一个人,怎肯下气在这些穷骨肉跟前,岂不惧哉识者所笑,你道我说得是么?”【原来是这一团大道理,真高出于古圣先贤之上,使人耳目一新,不愧为贵公子。】邬合此时魂才返舍。见他说得如此稀奇,又不敢笑,忙道:“大老爷金语,谁敢道半个不字,但小人井底之蛙也,焉能识此深奥之理?无知冒犯,幸蒙宽恕,粉身碎骨,难报厚恩。但适才大老爷说,万人之上,三人之下,所谓谦谦君子,只是未免太谦,据晚学生看起来,今日大老爷可谓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了。”宦萼道:“你所说固是,但只是如今上有皇帝,有魏上公,有老爹先生,我岂非三人之下乎?”邬合听了,咂着嘴道:“是呀是呀,小人愚卤,见不及此。”又出了一会神,笑起来道:“晚生蒙恩,无可为报,今想了一策,为大老爷高升一级,竟做二人之下,如何?”宦萼喜道:“你必有妙论,快快说来。”邬合道:“大老爷所说,只让皇帝、魏上公、并太老爷三个。晚学生细想,皇帝、魏上公是再大不去的了,只有令尊这一位,虽不能居之在上,还可以与之争衡,只是晚学生觉得言重碍口,不好说得。”宦萼道:“你不要拿班做势,若果然真有妙计,我自重重赏你。”邬合道:“如今令尊是魏上公的令郎,大老爷何不备一分厚礼,也去拜在魏公的门下,认他做个老子,那时与令尊雁行比肩,序起兄弟来,不认父子,无所统属,岂非只在二人之下乎?”宦萼欢喜得倒在凉榻上,大笑道:“哈哈哈,哎呀,妙呀,好奇想,好算计!”起来向着他道:“虽《封神记》上的姜子牙,《三国志》中的诸葛亮,《锋剑春秋》的孙伯龄,也没有你这样的妙计学问,我同你相识多时,竟不知你有这样大才学,可敬可爱。”邬合笑道:“小人当日原极愚蠢,蒙大老爷培植得福至心灵,连学问计策都有了,此皆大老爷之赐也。”

二人说得投机,从新添上精肴异食,美酒佳酿,吃了一会。宦萼道:“吃酒顽耍,定要三四个人才有趣。你的学问高,见识广,还想个妙策,访一两个绝顶富贵的朋友方妙。”邬合一面吃着菜,呷着酒,一面说道:“适间得罪大老爷,虽蒙宽恕,至此犹秫惧不安,如何还敢多嘴?”宦萼道:“我不过是一时雷霆之怒,过后即休。你看我此时还有一毫恼你的气儿么?你不过不肯上心,故以此推托。”邬合假做吃惊,把脖子缩了两缩,道:“大老爷如此说,小人就当不起了,况大老爷之事即晚生之事,且纠合得几位大老官来,小人也多几碗酒喝,于此贱腹,岂无小补之云哉,敢不上心?今晚生虽大啖大嚼,而此事未尝一刻去怀也。晚生倒想起一家来,不知可敢说么?”宦萼道:“你且说了看。”

邬合一手执杯,一手持箸,嘴合在酒杯上,眼盯在菜碗内,不住乱吃,那里还顾得答应。宦萼道:“你把杯箸权且放下,我同你商议正经话。你若有富贵好人荐了我,【嗟乎,此语令人伤心,富贵便是好人,贫穷自然都是不好者矣。】我们结了酒肉社,那时日日有得你吃,何必此时这等着急。”邬合见说,没奈何,只得将杯箸放下,抽中掏出块帕儿来擦了擦嘴,说道:“城中有一个富翁,叫做童百万,大老爷可曾闻名么?”宦萼道:“我也知道此人,却不曾会过,不知果是如何?”邬合道:“那童百万名自大,【今日何此名之多也。】晚生也认得他,他家里面真豪富,金银满库,米豆千仓,圆的是珠,光的是宝。犀牛头上角,大象口中牙。十数座当铺,千百间佃房,南乡的田,江北的洲,山中的大木,江里的鱼套,都是有的。虽比不得老爷府上奢华,在南京也还颇充得第二。晚生愚意,像这样人家,将就同他相与也罢了。”

宦萼摇着头道:“他钱倒也罢了,只是没有官势,如好同他往来?”邬合道:“他近日大非昔比,也为人欺他没势,他去年拿了好些银子,纳了一个甚么团于蓝的头一名监生,他自己说大得很呢,【自己说,妙,人无有不自己说大者,不知他人见之,其小无比。】不过四五十年就要选州左堂,【还是欺人的大话,大约四五十年尚未必还行着。】比本县大爷还大一级。【这是真。】这州左堂不知是件甚么东西,大约大得很了。他还嫌它小,要到黄河里去效用。据晚生揣度,他这一到河里,大约鳖都司的前程,他自然有的。昨日回来,竟抬了一顶比四人轿还大的二人轿,四名轿夫轮班抬着走。那轿衣都是北京屯绢做的,五岳朝天时样的大银顶,耀眼争光。跟着一阵家人,穿得好不体面,都是马尾织的瓦楞帽儿,一色油青布直裰,净鞋净袜,夹着一个描金护书,说是外国狮子皮做的,里面放着许多洒金朱砂笺拜帖。又有一把大银顶雨伞,说是高丽纸裱的,苏合油搓的,偶然撑将起来,真是遮得天没日头呢。还有一张交床,上面放着一个像小孩垫底尿褥子,灰灰的颜色面,就不曾细看是甚么做的。大约也自然是件宝贝了。晚间打着一对大坛灯,一边写着候选州的左堂,一边是通红的童衙二个大字,好不官样。一个长班在前喝道,竟同那些街道巡厅访官捕衙众位当道老爷们来往。街上人看见,都咬指侧目,遇见他是犹恐避之不及,【惧其势耶?畏其臭耶?】谁敢不叫他一声老爷,【借邬合口中,极力贬江南暴发户之援例辈耳。看者勿责作书嚼舌。】闹热得紧。晚生曾听得人说,他七八代前的祖宗,在古时也曾做过八座的。【这才真是遥遥华胄。】据晚学生看来。除了大老爷,也就要数他呢?”宦萼道:“你说得如此动火,姑算一个。怎么再得一个才妙,你再想一想。”

正说着,长班来回话,说帖子同呈子都送到县里了,县大爷说知道了,自然领命。邬合又向宦萼道谢,望长班说了动劳,【好!必有之事,必至之理。】坐下,忙忙喝了几杯酒,吃了几箸菜,又想了一会。道:“又有一家,是前科发甲的贾老先生讳文物的。他令先尊贾翰林名播一城,他令先岳富户部官闻四处。他家中房子住著有几十进,门面漆得雪亮,彩画得光烂陆离。正中悬着个伽楠香的匾,斗大“进士第”三个石青地的金字。外面竖着四根沉香旗杆,刷得通红,下边白玉石雕花鼓子。这个体面豪富,在城中也就要算第三家了。至于他肚子里,晚生粗人,虽不能窥其际,但听他说一句话,就文绉绉得可爱,真是出口成章。间或腆着肚子摇摆起来,果然是那名公的体态,比那俗人大不相同。若除了他,再追寻也没有了。”

宦萼皱着眉,道:“罢,倒也罢了,只是听得他的举人进士来得有些不明白,恐人讥消我这样一个大公子眼中不识人。”邬合道:“大老爷又来,【这半截话妙甚,本要驳他说得不是,却不敢出口,连忙缩住接下句。】他虽有些不明白,如今公然说是科甲,谁敢说他是假的?他又拜在魏上公门下做了亲孙子,谁不尊敬他,【亲孙子强于假进士多矣。】敢道半个不字?况他连诗都会作的,若同他相与了,哏,人还要夸大老爷有眼力呢。”宦萼道:“何以见得?”邬合拿个指头在桌子上画着圈。道:“人都赞大老爷是富贵才子,所以才相与这样富贵文人,有此美名,谁不钦仰?岂不妙哉!”宦萼道:“我倒不管他才与不才,既有财势,你明日就去对他两人说,我大老爷从不屑下交的,因慕他的豪富,要同他做个朋友,看他们意思何如。说明白了,就来覆我,我明日下午等你的回话。”邬合道:“他二人听见是大老爷要相与,自然钦此钦遵,敢不从命?晚生明日去说明白了,定来回覆。”说了,又连吃了十数杯,酒已大醺,日将云暮,起身作了**个揖,作别而去,真是:朱门谄胁人无数,茅户亲朋半个无。

将此后文权且按住,再说钱贵自从遇了钟生,立誓洁身以待,正想寻个由头,做个下马威。恰巧竹思宽要想嫖他,被他一场撒泼,骂了几日。郝氏也觉得没趣,过了些时,见他气性瘫了些,又劝他接客,他决意不从。

又过了些时,北京来了一位贵公子,拿了五十两银子来,要嫖两夜。鸨儿爱钞的心肠又动,先好劝他依从,钱贵誓死不依。后便加之凌迫,钱贵几几乎丧了性命。郝氏虽爱钱心盛,到底是他亲生之女,恐当真弄出把戏来怎处,只得再三婉求,辞那贵公子去了。你道这个公子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听我慢慢敷演出,便知详细。

当日嘉靖皇帝时,偶然想起昔年随太祖平定天下的这些功臣,后因永乐篡夺了建文,有不肯依附者,尽皆削夺世袭。嘉靖不忍负他们的功迹,皆继绝世,命查他们嫡派子孙,承袭封爵。刘诚意、徐中山、常开平等子孙都袭了公侯伯之爵。又想起少师荣国公姚广孝,永乐篡夺之力,全是他功为第一。他虽是个和尚,必定兄弟叔侄还有宗支,奉旨到无锡县查访。那时有个姓姚的,名字叫做姚华胄,家俬富贵,人也不是个一丝无能的。不论九流三教,诸子百家,他虽未必件件精通,却也无一不晓。且那一张利嘴,谈兵说剑,论古敲今,口若悬河,容易人也说他不过。正在英年,生得好个齐整相貌。姚华胄此时闻了这个旨意,到县中具诉,说他是姚广孝嫡派子孙,应当承袭。知县驳道:“荣国公应当袭爵,僧纲司何由有孙?”姚华胄初意说是荣国公的亲孙,万无不准,就不曾想到他一个和尚如何有儿子传代。见知县这一驳,着了急,暗馈了知县一分厚礼,改报系姚广孝胞弟姚广忠子孙。自来相传,只闻得姚广孝有一位贤姐,并不曾说他有兄弟。

你道这姚华胄到底是谁的子孙?这姚广孝本医家之子,他父亲精于歧黄,生性佞佛,只生一子一女。他那女儿真是个女中丈夫,识字知文,深明大义,夫死守节,教子成人。他虽是个女流,强似那铁铮铮的汉子。自从姚广孝助燕王篡逆,他知道了,恨入骨髓。后来姚广孝封了国公,衣锦荣归。那时他父母已殁,来见贤姐姐,他贤姐姐关门不纳。隔篱道:“我家从无此贵人。”姚广孝识其意,变僧服而往,姐犹不与见。家人劝之再三,其姐不得已开门,自立于中堂,姚广孝入,拜谒甚谨。姐怒道:“世上做和尚不到底的可是好人?”便抽身而入。姚广孝愧赧而出。【姚广孝固乃姐之罪人,然尚有人心,若今之人少得微名,即伯叔亦渺视之矣,何况于姐也?这样妇人与狄梁公姊为再见耳,千古何可多得。】且说姚广孝因何幼时出了家?他自幼聪明狡狯,那时神相袁珙见了,向他父亲道:“此儿目生三角,形如病虎,其刘秉息之流亚欤?若令习儒,恐其不寿。若使之为增,将来贵为帝师。”他父亲遂送他去一个素常相与的和尚法号圆通的庵中出了家。他并不是自己愿去苦修,是没奈何做了和尚的。他那师父圆通,也是那时有名的才僧。他爱姚广孝聪明清秀,日间尽心教他经典并诗词之类,夜间便同他成了夫妇。这是和尚传家,留得衣钵,原不足为异的事。他到大来,虽有过人之才,却有兼人之恶。且素行不端,无耻特甚。他私偷着一个姑子,生下一儿,他不好认得。他有个族弟叫做姚广忠,瞒着姚广孝与这姑子也有相知之雅,姚广忠无子,姚广孝就把这孩子与了他做儿子。就算了姚广忠之后。姚华胄就是此儿的子孙,论起来,却实在是姚广孝的嫡嗣。

姚广孝当年久而久之,丑名渐张,乡站不住了,遂到南京投拜太祖信爱的一个和尚,叫做宗泐。宗泐却不知他的坏处,见他相貌才学都好,甚是爱他,替他起个法名道衍,法号斯道。那时有一个王行,看透地的心术,说道:“斯道非若他人事佛奉师碌碌久做沙门者也。”宗泐将姚广孝荐与太祖,后来每个亲王赐一员僧纲司,就把姚广孝分与了燕王。太祖上宾之后,太孙建文继统。他一来见朝廷年幼,二来想做佐命功臣,力劝燕王谋反。篡夺了建文的天下,改元永乐,算他功居第一,遂封了他少师荣国公。永乐赐了他几个宫女,他此时要假装活佛一般,不肯拜赐。况且又有小沙弥做了内眷,何须要此。永乐越重他的德行。后来人都说姚少师是位真僧,不贪女色,那里知他因位尊了,要博虚名,就不知他少年的丑行。他位至国公,历蒙恩赐,不下数万,都给了姚广忠,以贻他所生之儿。传流了将二百年,到了姚华胄,尚然巨富。

姚华胄起先报是姚广孝嫡孙,见知县一驳,故此又报是姚广孝胞弟姚广忠之后,只把胞字换了个族字。那县官得了他一分重礼,竟据他的话呈报上去。上司难辨真伪,轻易不敢启奏,又仰县细细清查。古人说:“本钱十万,可以通神。”县官受了他的重贿,如何销缴?况且又没处查证,竟具了印结,说查系姚少师胞弟嫡派子孙是实。上司据文题请了姚华胄,又关通了严嵩父子,虽假亦真,奉旨召他进京陛见。他到面圣之时,应答如流。嘉靖大喜,以为非姚少师族裔,焉能有此文武全才的英物,遂准袭封了侯爵。那时天下太平,他谈天说地,布阵排兵,每每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为恨。这些朝中臣也有信以为实的,着实敬他,都夸是武侯再世,留侯复生,为朝廷欣庆得人。也有恼他大言不惭的,却不好同他辩驳。他历过了隆庆、万历、泰昌三朝,也享用了五十余年。他生了二子,长子姚予民,是个蠢然一物,食粟而已。次子姚泽民。他妻子褚氏生姚泽民的那一夜,姚华胄梦见一个和尚直到内室来,心中大怒,道:“何物奸僧,辄敢到我内中?”那和尚揪然道:“我是你始祖姚广孝,生前杀孽太重,冥冥之中受罪二百余年了。你今又无故受朝廷重爵,明朝气数将尽,天帝敕旨,命我来与你为子,以完前孽,结此一段公案。”说完,往褚氏胯下一钻,就不见了。姚华胄惊醒,正值褚氏腹痛,须臾生下一儿。姚华胄虽知他是祖宗转世,却不解他完前孽的话,遂起个乳名,叫做祖官。说他大了就学祖爷平定天下,泽及生民,故此命名为姚泽民。

褚氏生他的那一夜,正蒙朦胧睡着,也见一个精赤条条的和尚爬上床来,褚氏又惊又喜,【喜耳,何惊之有。】正要问他那里来的,不想那和尚将光头向他阴门里就钻。褚氏惊道:“哎呀,这和尚好呆,这个大头如何钻得进去?”正要用手来推时,不想一下已全身钻入。【是极。是小头犹可,大头如何用得?孰不知竟钻了进去,梦中之喜可知,一笑。】只觉阴门一胀,小腹微有些痛,惊醒来已要分娩。这和尚进去既易,出来更是顺溜。褚氏毫不费烦难,就生下一个儿子,好生欢喜。褚氏将所梦对姚华胄说了,姚华胄也将梦告诉他,夫妻深以为异。

姚华胄平生酷信佛法,家中盖了一所佛堂,请了他素常相与的一个和尚,法号万缘,是报国寺的住持,才三十来岁,来家中供养。这万缘诸般经典皆能,又生得面白顶圆,身长躯大,好一个相貌。有几句赞他道:青旋旋一具光头,【夫头也而以具称,奇甚。】白晃晃一枚大脸。两只眼半睁半闭,假装出慈悲面孔;一张嘴一合一开,真讲得天花乱坠。素珠百八,时挂胸前;佛法三千,全抛脑后。口中阿弥陀佛,何尝住声;心内窈窕佳人,未曾断想。姚华育当他是现在菩萨,谁知他是个色中俄鬼。

他且又善说,华胄敬他如活佛一般,阖家都尊称他为大师傅。姚华胄就把祖官寄名与他做了徒弟。这祖官生得胖壮标致,夫妇心爱异常,买了个奶娘带乳,又拨了个十来岁的小丫头素馨,相帮抱持。

祖官到了七八岁,生得娇皮嫩肉,肥头大脸,心虽聪明,性情狡狯。【前说姚广孝也是此四字,先后一应。】他虽这样大,还是乳母每夜带他同卧。那乳母同丈夫在被窝中再没有不做些正经生活的。他夜间偶然醒来,见他二人乱动,还不知道是做甚么事。到了暑天,二人精光的高兴,他才见是奶公的这件东西钻入他乳母胯下那洞中去,二人就动起来,方悟向来之故,他那小膫子也竟知硬帮帮的乱跳。

他十岁那一年,那乳母一病而亡。夜间没人带他睡,夜中啼哭,褚氏亲带他睡也不肯。因素馨自幼背抱他,他要跟素馨睡。此时素馨二十岁了,已配了汉子,名唤吴实。二年有余,又另拨了个小丫头香儿服事他。褚氏便叫素馨带他睡,他此时又大了些,知识大开。常见素馨两口子,也如他乳母夫妇在被中乱动,却动不多几下就住,知是那件事了,好不难过。

一日,吴实奉差他出,秦馨同他睡着。天明时,祖官醒了。见素馨不曾盖被,赤身仰卧,两腿大揸,他悄悄起来,爬到脚头,向他胯下一看,方知这件美物是如此形状。他那膫子也竟有三寸多长,不觉大硬起来,也竟公然爬上肚子,对了门户,弄将进去,一抽一抽的动。素馨惊醒,见是他,笑道:“这点个人儿也学干这事,还不下去呢?”那祖官将他的腰一把紧紧抱住了,【抱住了腰,活是个小孩子,勾不着肩臂,自然是抱住腰了。】连忙乱抽乱扯。

原来素馨的男人吴实,虽然二十多岁,此道与祖官的相仿佛,而且甚快。虽配了二三年,素馨还不曾知道丢过,尚不知其中滋味。此时祖官尚小,无精可泄,尽着抽个不歇,素馨觉胜似吴实许多,见他年小力弱,双手抱紧他小屁股,往下舂捣了好一会,竟被祖官将他弄丢了一次。他爱祖官了不得。祖官初尝这件异味,一上床,就在他肚子上不肯下来。素馨因他身子轻小,驮着也不费力,任他压在肚皮上。一时间抽动起来,素馨乍得乐境,便有许多淫声浪气,祖官更觉有趣,两人也盘桓了十多日。吴实回来了,他两下便阻了佳期,心中好不难过。

一日,吴实随姚华胄出门赴席,祖官得了这个空,要同素馨叙叙,素馨何乐不为?但那香儿丫头随在身畔,祖官支他道:“你到上边要些点心来我吃。”香儿去了,二人忙上床,解带脱衣,就弄起来。他两个别了好几日了,彼此不肯便歇,弄个不休。不防香儿要了一盘点心来,不见祖官,只说他在床上睡觉,掀开帐子,见他两个,光肚子压着光肚子动呢。香儿也十四岁了,虽不曾尝过,岂不知道,便将盘子放下,笑嘻嘻避了出去。素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向祖官道:“这丫头被他看见,恐一时传将出去,老爷夫人知道了,你便不妨,我就不好了,就是我男人知道也不好,你须把他也弄一下,才禁得住口风。”祖官道:“你放心,在我。”二人穿起衣服来。祖官走到堂屋里,那香儿望着他笑。他见没人,上前搂着亲了一个嘴,就去扯他裤子,那香儿推着他的手,说道:“大青天白日,人来来往往的,你这做甚么?还不放手。”祖官也怕人撞见,只隔着裤子将他胯裆抠了几下放了。两人笑个不祝那日天气甚热,下晚素馨在房中洗了个澡,香儿就接着水洗,却好祖官走来,素馨道:“香儿洗澡呢,你快去。”祖官忙脱光了,推开门,跑进房中。香儿正坐在澡盆里,不防一下被他推倒,扑上身,分开两腿就戳。香儿虽是个处子,下身被水浸得湿湿济济,一下子进去。香儿“哎呀”了一声,已被他抽将起来。祖官觉他的比素馨更紧美,抽了几下,香儿推他道:“你起去罢,看有人来。”祖官已得了趣,也就起来,揩了身上,叫素馨拿衣服进来替他穿了,三人你望我笑,我望你笑,此后打成一家,混弄了几年。他那阳物竟长得:量去长将六寸,粗围一虎余零。衾中偶尔一交兵,抽送千回犹劲。

祖官十五岁上,姚华胄替他娶了个锦衣卫姓桂的女儿为媳,【明季锦衣卫与东厂表里为恶,故骂之生此淫贱不堪之女耳。】妆奁甚富,陪了两个丫头,一名青梅,一名绿萼。不到一个月,姚泽民将他主婢三人都受用过了。

他贪淫无比,虽有妻婢三人,连香儿四个了,那素馨他还不肯放过,常同他在西间屋里行乐。那素馨的男人是有名无实的,他时常假说上边叫他上夜,每每的来就教。那桂氏也才十四五岁的小女子,并不知吃醋捻酸,倒过得和美。

姚泽民到十八岁上,他母亲褚氏死了,姚华胄大儿子姚予民送回故土祖莹安葬。这姚华胄天性有些惧内,那褚氏虽不撒泼降夫,但姚华胄想要娶妾置婢,虽有此心,却也不敢出之于口。姚华胄曾试探过他的意思。一日,夫妻闲话,姚华胄笑道:“人但开口,说妻妾,此二字相连,可见妾之一物,人家亦不可少者,不过要他来侍奉夫人之意耳,这些做夫人的都错会其意,以为是丈夫图取乐,每每不容,岂不可笑。”褚氏冷笑道:“古云:四十无儿,方才娶妾。妻已生子,那妾之一字也就可以不必。人开口也就说婢妾两个字,可见婢是人家不可少者,那妾在婢之次,是可无之物了。至于说要侍奉夫人,愈觉可笑,岂婢不可侍奉而必欲倩妾耶?那都是没良心男人之饰辞耳。”说得姚华胄闭口无言,只得息了此念。今见褚氏死了,他年将望七,不肯自量。把这数十年的豪兴发将起来,娶了二十岁的女子为继夫人,是个已故光禄寺裘家的女儿,十分标致。

他家中后国内原有春夏秋冬四景,都有房屋楼阁,向来只得几个蠢丫环打扫看守,以备他老夫妻游玩。如今没有管头了,他差人回南京,在应天、扬州、苏州、杭州买了四个美妾,每人各置一艳婢。又在北京、山西也买了四妾,婢亦如之,两妾二婢同住一室,只供宴乐,其洒扫支使,自有当日的粗蠢丫头。

他那春景有牡丹台、芍药栏,四周桃、杏、梅、李围绕,花开时却也芬芳馥郁,灿烂如锦。命二妾一正一副之,一个称丹姨,一个叫芍姐。

夏景四面一池莲花,池中有水阁,池畔数株石榴垂杨,掩映前后碧梧翠竹,薰风徐来,莲香扑鼻。也着二妾主之,一个叫莲姨,一个叫榴姐。

秋景有几棵老桂,一片菊圃,海棠、玉簪、鸡冠、红叶之类相衬着,甚是幽雅。到芙蓉半吐,菊英大绽之时,一片铺如锦绣【桂花到京不花,亦异事,故不提。】。也着二妾,一唤桂姨,一唤菊姐主之。

冬景有许多腊梅,高矮参差,杂着数丛天竺,红绿相间。屋角又有许多迎春、探春、忍冬诸类。室内列数盆水仙,玉玲珑、旱梅、大盘香橼、佛手,香气氤氲,颇觉不俗。也命二妾主之,一个叫腊姨,一个叫雪姐。

他虽有这些娇妻美妾艳婢,但将七旬的老汉,精力有限。虽然个个都曾开辟过,要想时常点缀,虽有些雄心,却无此健力。只好把这些妇人做个摆设的肉玩器而已,要个个钻研却不能够。【奇语】这些少年妇女如何贞静得住?但他的家法颇严,三尺之童不许入内。虽他长子姚予民,孙子姚步武,也不敢擅入。惟这姚泽民是他的爱子,又见他年幼,只容他一人不时出入。这些妖精般女子守着个发如彭祖、须似李聃的老叟,已是憎嫌。况且又是上面皤然一公,底下公然一婆。【广西獞人称老汉曰婆,想亦是此意,但称老妇曰公,不知何谓?】没用的厌物。一月中还不能领教他一次,即有一次,皮条般阳物,屡屡中止,一毫乐境也无,反引得淫情似火,叫这些人如何过得?一见姚泽民这样精壮少年,年纪又不相上下,眼中都冒出火来。恨不得拿水将他一口咽下肚去。但一见了他,说也有,笑也有。姚泽民先还不敢放肆,后来日近日亲,况他又有淫癖【二字新奇。】,就想要替他令尊代起劳来,也就同众人打牙犯嘴的说笑。他因有意于众人,这些妾婢也没一个不注意于他,皆因未得其便,故此不曾上手。

一日,那莲姨同榴姐乘着凉,两人说笑了一会,偶然讲到夫妻行乐之处,莲姨忽然长吁了一口气,道:“我在家做女儿时,我的卧房同哥嫂房中隔着一层篱笆,每夜听得他们欢笑。我间或张张,见他二人那调笑快活,真有登天之乐,也不枉叫做夫妻。如今我们不幸跟了个老头子,虽不愁吃愁穿,却守了活寡。不如嫁个穷汉,一夫一妻还得受用。”榴姐道;“这是各人的命数,事已至此,怨也没用了。何不自去苦中寻出乐境,为甚么痴痴的枉耽误了青春?”莲姨道:“我何尝不想到这里。但此处除二公子之外,再没有第二人进来。要敢来寻乐境,除非就他身上。”榴姐微笑道:“我也正是此意。但不知姐姐心下如何?既有同心,事不宜缓。【始于他二人者,二花炎天大茂,故淫心更热耳。】我冷眼见众姊妹都有心到他,若不先下手为强,恐被别人占了先去。我们去迟着,人就没趣了。”莲姨道:“既安心做这事,丫头们眼多,瞒不得他们的,倒替他们说明了做,可行得。”遂叫那两个丫头,一个名碧梧,一个名翠竹,到跟前。说道:“你两个在我们身边,我们待你如姊妹一般,我有句心腹话对你二人说,你若同心协力,包你也有好处。”两个丫头道:“我们蒙姨娘姐姐抬举,难道是死了心的不成,岂不知道姨娘有话,只管请说。”

莲姨、榴姐同声道:“老爷有年纪了,我们都青春年少,白白的耽误着,守的是甚么贞节?我们意思要相与个趣人儿,以消寂寞,你们怎么说?”那两个丫头道:“这却难,外边的人如何进得来,我们又出不去,劝姨娘姐姐打掉这念头罢。”莲姨笑道:“痴丫头,难道我不知道?眼面前现放著有一个,何必要你去寻?”碧梧道:“要是眼面前的,无非就是二爷?”莲姨笑道:“你好精,就是他。”碧梧也笑道:“要说他,倒容易,不敢瞒莲姨说,前日姨娘姐姐到夫人上边去,翠姐也跟去了,只我在家。他忽然走了来,见没有人,生生被他把我强奸了,我又强不过他,只得凭他弄了一会。【许多人,起手第一个是碧悟者,有深意也。琴皆以桐为之,古谓琴心相挑,借此意耳。】他求我做个媒,要同姨娘姐姐相与,他说不知二位心中如何,不敢自己开口,托我探探口气。我辞他不敢,未曾应允。若姨娘姐姐有意,这事手到擒来。”

莲姨满心欢喜。笑道:“不想你这丫头倒得个头筹,你觉他比老爷如何?”碧梧道:“大著呢。他那件东西像生铁一般,那里像老爷那样软叮当的。况且又长大了好些,工夫又久,把我弄得酥了好一会,才醒过来,”那莲姨、榴姐听得脸上一阵阵火发,商议道:“他虽时常相见,怎好就干这事的?”对碧梧道:“我假装睡,你去约了他来,叫他偷我,”【真是掩耳偷铃。】等他弄上,就不觉羞了。等他弄着,榴姐来冲破,大家一齐上手。”榴姐笑道:“既安心做这样的事,还怕甚么羞?我是不怕的,【更老辣】就依着姐姐这样来。”向碧梧道:“你快些去看他在那里,约了他来。”

碧梧走出门,远远见他来了。忙进来道:“来了。”莲姨忙到房中,脱了小衣,只着单裙,在床上假装睡着。故意跷着一双腿,裙幅掀开些,阴门微露。榴姐也躲过,碧梧将出来。姚泽民走到跟前,见没人,搂了亲了个嘴,问道:“我托你的事怎样的了?”碧梧道:“我怎么好开口的,他此时正在房中睡觉,你何不去偷他一偷?料道不得变卦,若弄上了,不强如我说么?”姚泽民满心欢喜,轻轻走进房来,揭开帐子一看,见他上身雪白露着,只穿豆绿广纱抹胸,下着大红绉纱单裙,此处微露细细一条红沟。不觉阳物大举,脱了衫裤,上得床来。爬上身,看准一攮,就送了进去。抽了十多抽,便送到了根,大动起来。莲姨假睡不来了,睁眼笑道:“活强盗,大白日里怎跑来奸我?看有人来,还不下去呢?”姚泽民搂住笑道:“强盗到人家,可有肯空回去的?人来不过是榴姐,我正要捣他的花心呢。”遂大抽大弄起来。莲姨初尝滋味,觉比那老儿大不相同,耸身上迎。姚泽民一面弄着,一面端详,真好一个美妇,有几句赞他道:脸如蓬蕊,粉浓浓两朵莲腮;体透莲香,扑香香一身莲气。牝似红莲微绽,直捣得莲瓣大张;足如金莲高举,真像那莲花挺立。浑身颤颤,犹莲叶翻风;嫩牝津津,若莲房滴露。不愧称做莲姨,真堪居住莲室。

二人风流一度,姚泽民歇了一歇,又复大战。原来榴姐见他两个弄时,已在床侧张听,隔着纱帐,看得明明白白。又听得莲姨那些声息,他忍不得了,走来掀开帐子,笑道:“姐姐的莲花心这一会好被你揉碎了,也该略歇歇,你两个不要太享过了福。”莲姨笑道:“让你也来享享,把榴花心也叫他揉一揉。”姚泽民把他一把抱上床,掀开纱裙,见他不曾穿裤,扶起他两腿看时,鲜红的一朵花心,真像红榴的一个骨朵,就弄将起来。一面抽着,方替他脱得精光,一身白肉,软嫩得可爱。姚泽民低头看那出进,他的此窍比莲姨又紧小些。那一朵花心被阳物带得吐出吞入,翻覆有趣,鼓起勇来一阵乱捣,弄得他娇声婉转,星眼朦胧,多时方住手。姚泽民又同莲姨来弄,他正看得兴致大浓,耸身迭股,竭力迎送。榴姐坐起,弯倒腰,低头笑着看那出人之势。莲姨道:“妹子你好死相,你帮他在脊梁后边推推,他也好用力,你看的有甚么趣?”榴姐笑道:“你图受用,热巴巴的,我不怕费力么?”莲姨道:“你这人好毒,你费力推了,少刻我也帮你。”榴姐笑着到姚泽民背后,双手抱着屁股,替他推送了一会。又放倒榴姐,莲姨推着,两人弄了一阵,都泄了。三人搂抱着亲嘴咂舌,摸乳抚阴,顽戏了一会。莲姨说道:“你我有缘,今日相遇,后来却要情长,无事我叫碧梧来约你,你此时去罢,恐有人来。”那姚泽民还依依不舍,攥攥这个的乳,捏捏那个的阴,方穿衣起身出来了。

他二人乍经爽活,浑身通泰,一同小憩。姚泽民到堂屋内,只见碧梧、翠竹拦住笑道:“我两个替你做了煤,看你拿甚么谢我们?”碧梧道:“我先领过你的情还罢了。”指翠竹道:“这是新税官,要上钞的,你如何越得过去?”那翠竹嘻嘻的笑,姚泽民知他们是索谢的意思,后来用他处多,不敢薄待。况他在此道中也还是无厌足的,一手拉了一个,笑道:“别的谢仪你们也不稀罕,我有一个金刚钻送你们去去。我替他把竹子节通一通,梧桐上钻个眼去。”三人同到西屋床上,着着实实每人分惠了一下,把竹沥同梧洞泪都弄出许多来,【二语巧而趣。】才出去了。

他五人时常相聚,莲姨的两片菌产已弄成了一朵大开莲花,榴姐一朵半吐娇姿也揉成一枝翻花石榴,不用细说。

一日,姚泽民正同莲、榴二人在房中高兴,碧梧、翠竹听了一会,那梧桐瓢中,竹子节内的水,不住滴将起来,心中难过,他互相抠挖了一会,欲火更炎。悄悄商议两句,同到西间床上,脱了裤子,两件光挞挞的东西一上一下的搧打,笑个不祝不想腊姨走了来,要向莲、榴二人说话。忽听得房中笑声,向窗闪一张,见两个丫头磨镜子呢。笑着想道:“他主人那里去了?两个丫头这样骚发。”走到堂屋,不见有人,疑他二人睡觉,悄悄走到房中,觉得床上声息甚异,也当是他二人做那事,笑嘻嘻双手把帐子一掀,见莲姨两足直竖,姚泽民俯身下捣,榴姐在他背后推呢。抽身就往外走。他三人吃了一惊,莲姨把嘴一努,姚泽民会意,赤身跳下床来赶上,一把抱了进来。说道:“好姨娘,千万不要声张。”那莲、榴二人赤着身子,也下床来央道:“我们好姊妹一场,好姐姐千万隐瞒着些。”原来腊姨也久有心看上了姚泽民,因无其便,今见了他们如此,虽有醋意,却发不出,正要借此相交起,便道:“各家门各家户,你们是有造化的,相与了知心的人,于我甚事?我声张的是甚么?快放了我去,让你们做正经事。”姚泽民抱住不放,道:“好姨娘,既承你美情,我谢谢你再去。”腊姨道:“我是来雌你的么?我难道没有家?要在这里?”姚泽民知他是要到他家里去的意思,便放了,道:“你请先去,我穿了衣服,随后就来。”那腊姨徜徉去了。姚泽民同莲、榴商议道:“既被他撞破,不得不去,若不堵了他的嘴,这事就不好了。”他二人知道这一去,又有四人缠住,分去一半恩爱,心虽不舍,不得不放他去。

那姚泽民忙穿了衣服到腊姨处,来到他房中,见他独自一个坐在椅子上,看见他来也不理。姚泽民笑着,忙上前抱住就亲嘴。他推开道:“你同你心上人乐去,我是不要的。”姚泽民道:“我想你久了,不敢来亲近,今日有缘,特特的同你来相交,你怎这样冷脸待我?”腊姨道:“你这样的鬼话哄谁?你的两个眼睛好不识货,他两个生得标致,你自然该去亲近他。我生得丑,不要你违着心到我这里来,要不是我今日撞见,你肯舍正眼看我一看么?”姚泽民道:“冤屈死人,你比他两个不还标致些,怎说这话?我虽有心要来,不知你心里如何,不敢造次。承他两个见爱,所以就同他先相与了。你不过怪我来迟的意思,此后我来勤些,补上前欠就是了。”腊姨虽不做声,却还不动,姚泽民忙脱光,要抱他上床。他扳住椅子道:“我是不的,免劳下顾。”姚泽民急得跪在他面前道:“我替你告罪,求你上床去罢,不要误了工夫。”那腊姨何尝不爱,这一番做作,因莲、榴二人占了先去,他泄泄醋气,二来急他一急,好尽力以补前之不逮。见他光身跪着,那阳物又粗又长,不住乱跳,做作不得了【谚云,不看僧面看佛面,腊姨则是不看姚泽民之面而看小僧之面。】,笑着立起扶他,道:“我依了你,看你后来有良心没良心。”姚泽民把他抱到床上,替他脱光,要图他欢喜,尽力大弄。不多时,他就丢了两度。姚泽民还要弄,他道:“我够了,雪姐同在一处,偏不得他。等我叫他来,你也同他弄弄。”遂叫:“雪妹子你来。”那雪姐先姚泽民来时他就见了,躲在窗下张看了那些光景,好不动火。

他是山西人,才十六岁,年小害羞,不好进来就教。谅着腊姨不好偏他,耐着心等。听得叫他,故做不知,走进来道:“叫我说甚么?”不曾说完,被姚泽民跳下,一把抱上床来,就扯裤子。他也不动,只是嘻嘻的笑,姚泽民看他桃红纱裤档上如雪消春水一般,【语焦】湿了好大一块,脱去了,看他那化户,又小又嫩,水淋淋的,心爱得了不得,一下直攮到底。他娇声嫩气的道:“哎哟,你抬杀俺了,轻些才是呢。”姚泽民奋力直捣。他笑着,口中抬杀了抬杀了叫个不祝不多时,两下都弄丢了。姚泽民居中,一只膀子搂着一个睡下,这个嘴上一亲,那个腮上一咬,好生得意。腊姨道:“有句话问你,不许瞒我。你同他两个也相好有多少时了?”姚泽民道:“不过个把月,论实事只得六七次。”腊姨道:“我不信。”姚泽民道:“我要哄你,叫我发甚么誓我就说。”腊姨道:“他们那四个,你同他可有私帐没有?”姚泽民道:“不敢瞒你,我虽有此心,却无此事。”腊姨道:“你把从前的数替我补足了着,我包你还有两个到手。”姚泽民道:“是那两个?”腊姨道:“你不要管,不过有两个到你就是了。”雪姐笑道:“姐姐不要管他。他这样伶俐的人,怕他自己不会去寻,稀罕我们总成他呢?”姚泽民听腊姨又说上兴来,把雪姐的腮轻轻咬了一下,道:“你也会这么油嘴。”翻上身,又弄了一阵。又向腊姨起媒,重重的抽了数百,然后才歇。腊姨道:“你明日来,把水仙、天竺两个丫头,你也施点恩到他,才好大家做事。”姚泽民满口喜诺,穿衣出去。

次日进来,走到西边屋里,不见有人,听得床后滴滴声响,忙去一看。原来是天竺坐在净桶上小解,见他走来,连忙站起。姚泽民一把抱住,也不容他拽裤,抱到床前,扯下他的裤子。天竺动也不动,声也不啧,乜斜着眼微笑。姚泽民忙取出肉具,站在床前,扛起腿来大弄,弄得他哼声不绝。谁知水仙在外边进来,见他二人高兴,悄悄走到姚泽民背后,看他两个卖解。见那天竺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声。姚泽民一回头,见了他,撂了天竺,将他推到床上,把裤子扯下,也是一阵蛮舂混捣。弄得那丫头的淫声浪态比天竺还难听。弄了一会,他要留些精神应付腊姨、雪姐,便歇了。

走过东屋,他二人昨日乍尝甜头,正在那里谈内中的趣味,见他走来,笑脸忙迎。不暇他言,即上床解衣,弄了一度。姚泽民把那两个丫头的事告诉他。二人齐赞道:“当日只说你少年人,不过比老爷强些,谁知一个抵得七八个,若论起滋味来,你是山珍海味,他竟是粗羹粝饭了。”大家笑了一回。姚泽民来过了数次。一日,问腊姨道:“你前日说等我补足了,还我两个,我的数也补过了,你不要失信。”腊姨笑道:“你这吃一看二的馋鬼,我总成了你,你不许恋了新人薄了我。”雪姐笑道:“据我说,姐姐不要管他的好。”姚泽民把他搂着,咬他的脖子道:“你这坏人,专会调舌。我明日不弄瘫了你报仇,也不算好汉。”因向腊姨道:“你不要听他的话,你若成全了我的好事,我若敢没良心,不逢好死。”腊姨笑道:“你今日且把梅根浇透了着,明日包你得会新人。”姚泽民兴发如狂,把二人拉上床,同脱了衣服。欲得他的欢心,尽平生之力,却也把腊姨奉承了个饱足。然后按着雪姐弄将起来,自首至根,加劲捣有千余,那雪姐年幼身怯,被他弄得气都接不上来。挣着说道:“爷哟,你,你要抬杀俺么?俺来,来不得咧,你饶了俺罢。”姚泽民笑道:“你怕不怕?下次可还敢来多嘴了?”他笑着哀告道:“俺再不敢了,你饶了罢,好亲爷。”姚泽民也兴足了,又爱他这娇态了不得,又狠狠的几抽,也就泄了,大家散去。

原来腊姨同丹姨、芍姐亲厚得如嫡亲姊妹一般,有心腹话彼此无隐,他们时常闲话,说起跟着个老儿,青春虚度,长吁短叹,也都想到要借姚泽民的这一点甘露来浇满腔欲火。两下相约定,不拘谁先得手,不许相瞒。今被腊姨先得了,妇人中件件都可让得人,惟独这一件事,虽同胞姊妹嫁了一个丈夫,有些偏处也是不愤的。腊姨因有前约,不忍瞒他二人。到底先偏了几次,自己心足了,才肯分惠。

那日,他走到丹、芍二人处坐下。丹姨道:“今日姐姐满脸喜气,有甚么好事?携带妹子也好。”腊姨笑道:“明日是妹妹华诞,我备了几色薄礼,明午请你到我那里去祝寿。有一个礼单在这里,你请看。”袖中取出一个红单来,笑嘻嘻的递过。丹姨忙接着一看,原来是一只《挂枝儿》,上写道:贤妹妹,我是来与你上寿。礼匪薄,全望你一并都收。有一疋卷心绸,还有两疋核桃绉。青棍子鱼一只,眼大蒸阜儿裂破了头。送进了你的门儿也,外边厢还倒提着一瓶酒。

丹姨看了,笑道:“姐姐见赐,妹子敢不拜领?但不知姐姐怎样得了这件宝贝?”腊姨笑着将如何得遇姚泽民,不肯偏他姊妹,故此来约他同去赏鉴这肉骨董说了。芍姐笑道:“姐姐请我家姐姐去上寿,我却不好去相扰的。”腊胰笑道:“你去做陪客。你可曾听见人说么,也不愿人请我,也不愿我请人。但愿人请人,请我去陪人。做陪客是极便宜的事。”三人大笑了一常次日早饭后,丹姨、芍姐老早就来等候,腊姨、雪姐陪在房中闲话。无非夸他阳物有多粗多长,怎样坚久勇猛。向来所尝老儿之物,如饮村醪白酒。今他之此道,如饮醇酿美酝,令人骨软筋酥,心魂皆醉。二人听得心忙意乱,火气直腾,望这救命王菩萨总不见来,尽着拿清茶浇那心火。将到午刻,方见姚泽民走来。腊姨笑道:“你们新人相会。”又向姚泽民道:“他姊妹等你好久了,你们叙叙罢。”姚泽民道:“我早要来了,偏生今日有个客来,耽误到了这昝。”腊姨笑道:“你们请做正务。”遂同雪姐走了出去。

姚泽民扶着二人一同上床,便脱衣服。他两个也等不得姚泽民替他脱,各自脱了。姚泽民见他二人又是一种丰韵,先将丹姨扛起腿来就弄,弄得他声儿颤着,身子摇着,如弱柳迎风一般,好不动兴。再看芍姐,两腮红晕,两个眼圈被火攻得通红,眶内水汪汪的,咬着裙带格支支的响。【丹芍皆春茂,故春心大盛也。】知他情动得很了,撇了丹姨,又同他弄起来。那芍姐将嫩股老高的乱叠,双手尽力下扳。姚泽民见他骚得可怜,也奋力下捣,已将他弄丢了。他还搂住不肯放。那丹姨急得笑道:“你陪客还让让正主儿是呢。”伸手在他阴中将阳物生拉出来,填入自己牝内。姚泽民见他两个,算六人中骚极了,也竭力以事,轮流转弄。自正午将及日西,还不肯歇。腊姨笑着进来道:“也该歇歇了,不怕弄塌了床么?”丹姨也笑道:“姐姐既请客,那里有个主人催客起来的道理?”腊姨笑道:“客太烂板凳,也就怪不得主人呢。”丹姨笑着,才放了姚泽民起来。此后他六人倒都同心合意,议定一日轮到一家,周而复始。

那姚泽明次日到丹、芍二人处来,只见他二个丫头夭桃、红杏,笑嘻嘻拦住道:“不许过去,【此虽与碧梧、翠竹小犯,却迥然各别。】人家各有地界,俗语说,管山吃山,管水吃水,管青山吃碓嘴。我们这里又不是你的属下,许你直来直往?也说过四言八句,才放你进去呢。”姚泽民笑道,一手搂一个,道:“小油嘴,你不过见姨娘姐姐同我相好了,不曾同你们亲热,你就吃醋,我怎肯偏你?此时特来寻你两个的。”三人笑着同到房中。姚泽民笑道:“你两个那一个先弄起?”红杏道:“我杏花比桃花先开,自然是我先。”夭桃道:“我桃子比杏子大多,自然该是我。”红杏道:“古人说,桃李春风墙外枝,到不得你。况且说,日边红杏倚云栽,自然该我杏花先栽一栽。”夭桃道:“天上碧桃和露种,你栽得我也种得。”又说:“一枝红杏出墙来,你在墙外隔着,轮不着你先呢。”红杏笑道:“我一色杏花红十里,比你那桃花富丽了多少,应该让我。”夭桃道:“九重春色醉仙桃,岂不强似你?还不让我么?况《诗经》说,桃之夭夭,难道你不曾听见?”红杏道:“你的夭字原在底下,词上说,红杏枝头春意闹,劈头就是红杏两个字,可见先是我的了。”二人笑着你争我夺。姚泽民直:“不用争,你两个都脱光了睡着,我一个一阵的弄,就公平的了。”两个丫头忙笑嘻嘻睡倒。姚泽民笑道:“但是人说话就称桃杏,自然是桃贵似杏,该他占先。”红杏笑道:“谁说,人开口便说驴马呢。难道驴强似马么,我偏不让他。”夭桃笑道:“急鬼。我就让你先。只要二爷有个乘除加减,就在里头了。”姚泽民笑着,就把红杏弄起,弄得他丢了,然后弄夭桃。足弄了有二分工夫还久方歇。红杏道:“一样的人,你怎么偏心两样待。”姚泽民道:“一点不偏,你得头筹,他得后趣,可不是一样?”红杏道:“既这样说,下次再弄,我先让桃姐,我也照样要多弄一会的。”夭桃笑道:“你怎么比得我,人说桃饱杏伤人,桃多些无妨,杏子自然该少些的。”大家顽笑了多时,方才散去。

过后姚泽民想道:“八人我已得六,那两个可肯放过他?须得设一网打尽之计方妙。时常在秋院中去走踅。那桂姨、菊姐也耳有所闻,知他姊妹皆已得姚泽民,心中何尝不急。要屈身俯就,又恐被他看得下践。要等他来垂青,又不见他动手动脚,猜测不知何意。疑道:“定是我两个容貌不如他们,所以他不来亲近,不然八个人中为何单弃我两个?他既无心到我,我去就他也是无益。”一腔酸气填塞在内,后来见了姚泽民,由不得怒气勃勃,那脸上竟像刮得下霜来一般。姚泽民见他颜色正厉,越发连戏话都不敢说。孰不知他色厉而内荏,故此倒日远日疏了。

一日,姚泽民偶然到他那里来,见红叶丫头在一张醉翁椅上睡觉,两足搁在椅轴上,两腿大揸,由不得失笑。左右张得没人,轻轻上前,将他衣裙掀起,自己取出肉具,扑他在身上,一把抱住,将阳物隔着裤子混戳。红叶惊醒,说道:“还不放我起来,姨娘心里不好,在屋里睡着呢,看他起来看见。”姚泽民那里听他,只是乱戳。那丫头被他戳得春兴大发,笑说道:“冒失鬼,这隔着裤子也是弄得进去的么?”姚泽民也不暇替他脱裤,双手将裤裆一撕,扯了一个大口子,就弄起来。那丫头搂着他的腰弄了一会,说道:“你歇了罢,看菊姐回来撞见,不说你这没廉耻的来寻我,还当我骚发了寻了你来的呢。”正说着,那鸡冠丫头蓦地走来看见。笑道:“没廉耻的,大白日里,你两个怎就链在一块儿了?”姚泽民连忙拔出,搂着鸡冠亲了个嘴,将他按在一张杌子上爬着,扯下裤子,露出光臀,就后面弄了进去,不住乱捣。红叶笑问道:“菊姐呢?”鸡冠颤着声儿道:“菊,菊姐还同夫,夫人下棋呢,我,我来家走走,不想遇了这活强盗,拿着我这样。”姚泽民笑道:“不要屈着你,你既不愿,我不弄罢?”鸡冠扭回头笑道【扭回头,妙,是自后弄者】:“你好自在话儿,我既被你强奸了,弄得我不受用,还不饶你呢。”两个笑着弄了好一会,方才住了。又同红叶复了一帐,恐菊姐回来,只得歇手。

姚泽民悄悄问红叶道:“你姨娘害甚么病?”红叶道:“谁知道?他这两日茶饭也不大吃,口里只是叹气,夜里叫我替他做伴,翻来覆去,总不肯睡,熬得我要死,你不见我才在这里舂盹么。”姚泽民道:“大约是春心发了,想个人弄弄的意思?”红叶道:“他虽说不出口,大约此时有个趣人儿,他也未必辞,你何不去替他医医病?”姚泽民道:“我何尝不想了,他看见了我,那哭丧脸难看,不敢动手。”红叶笑道:“你做梦呢。他知道你同那三个姨娘三个姐姐相厚久了,他恼你不来亲近他,你若去赔个小心,包你成就好事了。”【此处用红叶提醒他,使二人成就好事者,取御于红叶为媒之意耳。】姚泽民方才恍然大悟,他向来因此而怒。鸡冠道:“你这没良心的,也怪不得他们恼。我菊姐虽不曾同你有甚么私事,他待你的情也算亲厚得很了,你有了别人倒撇了他,他恨不得咬你的肉呢。我听他的口声,口中虽说恨,心里还有几分恋你。你若同姨娘上了手,他自然也是肯的。”

姚泽民心中暗喜,走进房中,到床前一看,见他面朝里睡着,就坐在床沿上低低叫道:“姨娘,你身上那里不好?我来问安了。”那桂姨明醒着,也不答应。姚泽民伸手去抚摸他身上,又问了一声,他忽然一个翻身,鼻中冷笑道:“你到你那些心坎上的人跟前去罢了,你来问我的是甚么?空劳了你的心。”姚泽民道:“我听得你身上欠安,我心里急得了不得,忙来问候,一团好意,有甚么心上人心下人的。”他又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么?他们六个都是你心上的人,我两个你看不上眼,是你心下弃了的。你此时冷锅里豆儿炸,来说鬼话当甚么?我几次要来拿你们的奸,一来怕带累你,【一则见其爱心。】二来姊妹一场,不好意思。他们虽瞒着我,宁叫他不仁,不可我无义。两次三番,忍耐住了。【一则显其贤慧,此妇善说。】论起来,都是一样的人,砖儿何厚,瓦儿何薄?就是我生得丑些,也不到怎么东施、嫫母的样子,你就这样分得清。”说着,就呜呜的哭起来了。姚泽民忙扯衫袖替他拭泪,他把脸又转了过去,用手推道:“你去罢,不稀罕你这虚情假意。”姚泽民忙跪在床下叩头,道:“要有一点假心者,就天诛地灭。我巴不得来亲近你,因见你见了我那气狠狠的脸嘴,我不敢放胆,若知你有这好情,我早来陪你了。是你自己耽误了好事,如何反怪我?”嘴里说着,就伸手去扯他的裤子。他忙攥着,道:“不要屈着你的心,你还去寻你的情人。”姚泽民道:“我的娘,我这样说,你还不信,你若不肯,我今日死在这里也不去了。”一面说着,忙自己脱了裤子,强将双手去解他裤带。桂姨还要做作,被姚泽民一下将他身子扳正,就伏上身,将铁硬的阳物向胯中乱捣。桂姨情动,不能自持,手由不得放松了些,被他乘势脱下,弄了进去,抽扯起来。

弄过一度之后,桂姨说道:“你这坏人,我今日依了你,你后来定不稀罕我的。”姚泽民道:“我的娘,你不要讲这句话,屈死了人。若论模样,八个人中算你第一,要说风流,也算你第一,我心爱你久了,我要有一句谎言,促死促灾。”桂姨此时方有了个笑脸,【倏哭倏笑,活是妇人性情。】搂着他道:“你果有真心到我,菊姐不消说是你受用,红叶、鸡冠也凭你取乐。我们都是一样的姊妹,我难道要抢他的先不成?要你一个公平心就罢了。若偏了我,我打听出来,却也不肯于你干休。”姚泽民道:“蒙你这样见爱,我还敢欺你么?他们六个派定一日一轮,今承你不弃,我若偏向你,怕他们争讲,也是挨此轮流就是了。”说着,将他臀儿垫起,两足挟于肋下,这一场弄,足有千余,把桂姨弄得四肢瘫软,喘息了一会。笑说道:“冤家,你有这样本事,怪不得人人爱你。我虽来了这几年,今日才知这件东西有如此妙处。”又笑道:“他们姊妹是谁先得起?”姚泽民将先后原委细细告诉他。桂姨笑道:“好个穿花蛱蝶,众人的花心都被你采了。”

二人正在说笑,听得菊姐回来了。桂姨道:“菊妹子你来,我同你说话。”那菊姐走到床前,见姚泽民在床上,便道:“这样没良心的人,姐姐容他来做甚么?”就要走。原来这菊姐更风流更骚浪,【伏后得玻】当日同姚泽民顽笑,把臂捏脱,搂颈接唇,都是有的。只不曾沾在一处。后来因闻他有了众妇人,且又见桂姨正帅不能到手,那副将焉能得,就渐渐疏淡。菊姐满怀醋念,不得发泄,此时心中虽暗喜,但他酷意蓄久了,故有此话。桂姨拉他坐下,道:“我方才也骂他没良心,他说因这些时你我见了他恼嘟嘟的,不知我们是甚么意思,故此不敢放胆。是我们自己耽误了好事,据我说,也怪不得他,原是我们多心自误。”自替姚泽民游说了一番,才劝他上床。菊姐也就半推半就,同他做了于飞之乐。自此以后,姚华胄的这八妾八婢,他虚耽其名,姚泽民实受其惠。

一日,姚泽民想道:“他们众人都已到手了,料道不怕泄露。但常老婆他是夫人心爱的人,又在老爹跟前传活。况他素常长舌,若露了风声,如何了得?须得连他弄上,方才妥当,每日留心看机会。”

一日,远远见常氏在牡丹台畔小解,他悄悄走近前,一把抱住,他两人时常也戏谑惯了的,常氏又是个极淫之物,竟逆来顺受了,也就两人见了一见大意。此后姚泽民方放了心。且搁过一边。

那时四海奠安,万民乐业。治极生乱,到了天启三年,四川、广西就有些流贼勾引土苗倡乱,也不曾占据城池,只抢掳些人畜,杀了些老幼是有的。此时若有守城好将官它领些兵去,这几个毛贼也就可以杀跑了。只因承平日久,人不知兵。忽闻得这个信,州县官惊得手足无措,便轻事重报,某处反了,凶猛异常。这些上司一见此报,生怕就杀到他跟前。功名性命还是小事,若把这些宦囊姬妾抢了去,将来儿子拿甚么享用?也不查问有多少贼。掳了何地方,便慌慌张张上本请兵,说得好不利害。天启见了本章,也恐地方有失,着九卿科道会议,命将出师。众人荐举姚华胄老将知兵,推他去征剿。他此时已七十多岁了,他自己说了几十年大话,今日如何推老了去不得?倒是天启恐他年迈,受不得这烟瘴地方的苦楚。疑问众臣,众臣奏道:“昔日之廉颇、班超、赵充国、郭子仪、马援,皆是老将,故能成功。况且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利器。姚华胄虽过七旬,钁铄犹如壮年,必能平贼。”天启遂命他领了兵去。那两处不过是些小土寇,闻得官兵到来,潜伏的潜伏,逃散的逃散了,兵不血刃,地方已靖。他也竟妄自居功,报说,一到就烽烟尽灭。天启大喜,大加赏赍。恐兵一撤回,贼又复起,就封他为镇西将军,驻镇广西。

那姚华胄出兵去后,他这位继夫人裘氏正在妙龄,嫁了恁个白头皓须、软如棉、浓如涕的老儿,心中之苦说不出来。每每见了姚泽民,便跟中冒火,想道:“我正是他的对子,怎这月下老人错把红丝系在他老子的足上?我一朵嫩蕊娇花,怎被这枯藤老树缠着?天公虽然错配,人力尚可挽回,何不把这儿子设法弄来孝敬我?”但有继母之尊,难以开口,且这老儿日日守着,也无空隙可乘。没奈何,只得忍祝无奈那不知趣的老儿还假卖风流,说情说趣,及至引得春心举发起来,他又一点正事也干不得,间或就强而后可,软叮当的一个物件,又没处寻这么个小篾片帮扶他进去,弄得不疼不痒,更觉难过。往往欲火炽将起来,只好把那凉茶冷水往下咽,靠他灵犀一点来浇息了这火,万不能够,倒巴不得离开了他,孤眠独宿,眼不见为净,还略好捱些。死捱了几年,见他去了,如拔了眼中钉一般,心下倒觉得一爽。无奈那姚泽民每日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见了他,心头小鹿就乱跳,脐下那件作怪的东西不由得一吸一吸的难过。心中暗想:“料道熬不过去,迟早总是放不掉他的,不如早一刻以救一刻之急。”每每要算计同他比翼鹣鹣,共偕连理,做那风流乐事。一则不得其由,二则难以启齿。

那姚泽民虽有十分慕他的心,他有继母之尊,比众妾不同,连戏话也不敢乱说,怎敢轻易乱做。二人虽都有心,却不能觌面相诉。裘氏一日正在兀坐踌躇,忽听得两个丫头拌嘴,一个叫春花,一个名秋月。听那秋月道:“你说我浪?你同二爷调情亲嘴,他伸手在你裤裆里,是我亲眼见的,那倒不是浪么?”春花道:“你也撇不得清,也不是甚么清净姑姑儿。我见他那一日没捏着你的奶头顽来,你还瞒我,我不说出来罢了。”秋月大怒,骂道:“没廉耻的淫妇,他不过捏我的奶头罢了,把你的裤子脱了,看那骚膫上的卵子印也有几千了。”【奇谈,此处何得有印?】春花被他骂急了,说道:“臭淫妇,你替我垫腰来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二人几乎打起来。裘氏有心细听,出来喝住了。少刻,叫了春花到屋里,悄悄诈问他道:“你同二爷两个的事我也听见久了,你可实说,我倒饶你,若要瞒我,我追问起来,你就了不成。”那丫头也只当夫人果然有些知觉,脸绯红,跪下道:“二爷时常望着我嘻皮笑脸的说笑,我也不理他。那日他强搂着我亲嘴,我把脸扭着,他也没有亲着,就拉我的裤子,我把腿夹着紧紧的。他何尝摸着甚么来?我要叫喊,又怕羞,只得哄他说:‘你去着,等我有空再约你来。’他才放了我。不想被秋姐看见,他今日就骂我。我也看见他同二爷顽呢。那日二爷压在他身上,摸他的奶头,又亲嘴,嘻嘻哈哈的笑,他就不说了。”裘氏又道:“你当真不曾同他沾身?”春花道:“我要敢瞒夫人,若看见二爷的东西是怎样,就滴出眼珠子来。要同他沾了身,把下身烂个洞,连肠肚都掉了出来。他强抱着我亲嘴是有的。那一日夫人不在屋里,秋姐把夫人的睡鞋偷了给他看,二爷还闻了闻,看见了我,秋姐忙拿过去塞在床上褥子底下,还没有告诉夫人呢。”裘氏笑了笑,又想了一想,道:“我有一件事叫你去做,你若做得来,我重重的抬举你,饶你起来罢。”春花站起,道:“任凭夫人叫做甚么,我还敢不去么?”裘氏笑着附在他耳上道:“你去寻着二爷,悄悄对他说,只说你约他日落后叫他到百花楼上成就好事,我假冒了你去,同他试试如何。若成就了我,只有好处到你,你却不可泄露。”春花道:“这在我,包管成就。”去了一会,回来道:“约下他了。”裘氏满心暗喜。

晚饭后,吩咐众丫头:“我带春花到百花楼上去乘凉,你们不必来。”众人谁敢不遵?他到了楼上,有现成床榻,就到床上睡下,叫春花躲开。原来那春花同姚泽民偷弄过不计其数,已将裘氏假冒约他的话向他说了。姚泽民喜出望外,打点一片好精神要来孝敬继母。巴到日落,潜身到百花楼下,轻轻上楼,到榻上一摸,见一个人睡着,还不知可果是裘氏,尚疑春花哄他,自己脱光上床,就去替他脱裤。裘氏等了一会,将要睡着,被他惊醒,不好做声,任他脱去。姚泽民伸手将阴户一摸,又肥又嫩,紧揪揪一条沟,指顶大一点花心,微微几根毛,与春花大不相同,知是真了。素常见裘氏的一双小小金莲尚不足三寸,也伸手捏了捏,心喜欲狂,缩下身子去,一口含住了花心,咂了一阵。又伸舌头在他阴门中乱舔,舔得那裘氏春心缭乱,他从未经此,腰肢只是乱扭,嫩股往上一抬一抬的就。姚泽民兴致大豪,爬上身,大弄起来,一气抽了数百。裘氏乐所未乐,不好出声,只将身子乱扭乱迎。姚泽民道:“心肝,我同你弄过多次,你今日这样高兴有趣,几日不见,身子滑嫩了好些,穴又肥紧了好些,脚也小了些,风流也添了些,浑身又香了好些。我想夫人也不过如此,难道还有好似你的?我料道也没福享用夫人的美物,今日同你弄,就把你当做夫人罢。心肝,你怎么不做声?”遂将舌头伸入他口中,又叫他伸过来。裘氏也只得伸出舌,被他含住,咂了一会,又自首至根的乱捣。裘氏先只说春花不曾同他沾身,故假冒了他来,今听见说弄过多次,自然知道不是本人了。此时弄过一会,不觉羞了,且被他弄得忍声不住,笑说道:“短命的,不要拿着精明使胡涂,你明知是我,鬼张的是甚么?”姚泽民也笑道:“原来果然是夫人,我说别人那里有这样好东西,我那亲亲的娘,儿子得罪你了。”说着,越弄越利害。那裘氏口中心肝亲哥无般不叫出来。姚泽民觉他比那八个妾还骚浪些。两人足弄到将二鼓方祝裘氏心中快乐无比,紧紧的相搂着,喘息了一会,问道:“我听得传话,说那八个妖精都缠着你,可是真么?”姚泽民道:“怎敢瞒你老人家,是真有的。”裘氏笑道:“你好本事,把你的力量匀些与你爹也好。今日的事,料道也瞒不得他们,你对他们说,我们也不论甚么大小了,只要同心合意守着你过日子罢。”姚泽民道:“承你这样厚恩,谁敢不尊让你三分?”裘氏又笑道:“春花你也同他弄过么?他日里望着我赌誓发愿说没有。”姚泽民道:“这一家我只除了你一位不敢,你的两个美婢被我都弄豁了。”裘氏道:“倒便宜了这两个小淫妇,他是有造化的,早相与了你,比我还强。”姚泽民见他相爱甚切,又遍身抚摩了这一会,体滑如脂,光滑滑如镜面一般,头发嘴唇面上无一处不香得沁脑,兴又大动,又尽力弄了一回,相搂相抱,贴胸交股,睡到天明,又战了一阵。此时姚泽民见他那种娇容,遍身如玉,爱得如异宝一般,亲了几十个嘴,方才穿衣而散。

这日,那八个妾都知道了,来替裘氏道喜,彼此不言,惟相顾而笑。晚间众人备了酒果,同到百花楼上,请裘氏同姚泽民正中并坐,众人罗圈坐下。都欢喜笑语,饮得半酣,各辞而去。他二人点着大烛,如同白昼,整狂了半夜,比昨夜黑地相亲,更觉豪兴。此后定了个例,裘氏独得二夜,那八妾各得一夜,十日一轮,他待众妾亲厚得了不得,众人感他的情,轮着的这一夜,或去请他来分惠,他不推辞,也竟来领情。

这姚泽民魂迷在群芳之中,他自己房中轻易反不一到。他那妻子桂氏生性已是妖淫,又见了丈夫的这些举动,可有个不弄出笑话来的。再者大人家这些妇人女子坏事,多由于丫环仆妇,这种人可知甚么羞耻节义,只图得主母的欢心,做牵头,做马泊六。传消递息,引奸入马,遂成了他淫污之行。然亦起于主人公之罪。若主人公是个正人君子,妻子得了他刑于之化,自然端方贞静,那些丫头仆妇可敢去引诱他?只因姚泽民是个淫物,那桂氏也自然被他化成好淫的了。

这素馨、香儿是他自幼就淫起,那得不淫?青梅、绿萼也都是被他淫过的。但这桂氏虽有一肚子淫兴,他到底是宦门之女。况且年幼,又从不曾尝过偷汉的滋味,【这滋味自然是甜。】未经破脸,还惜羞耻。这三个丫头虽被主人用过,且主人也不过一时间偶然点缀,未尝日日如此,虽知道这是一件美味,却还未曾十分经历个中的妙处。且终日伴着主母,即有欲淫之心,也无纵淫之胆。只这素馨同主人弄了多年,深知其中奥妙。今主人一旦别恋新知,将他撇下,若像那三个丫头独守孤帏,倒还捱了过去。又每夜同着空负虚名的丈夫共卧,可有食放在嘴边肯不去吃?及至吃时,如一个极馋的人有一块肉,只许他咂咂香味,不容他大啖,自然引得越馋起来。他常被吴实弄得毫无乐趣,更觉难过,真急得要死。每每要寻个救急的人,恐舍了身子,还寻了像自己男人一类的,岂不是糟鼻子不吃酒,虚担其名了?又不好问人,你的阳物可大,这句话如何出口。

一日,该他阴物行运,桃花星进宫,他在桂氏房中下来,要回家去。刚走到大厅后边,低着头,心中正然思想甚么,忽见一个人在那里溺尿,他是留心的,忙向他腰间一看,【不看人,先看腰间,写尽骚淫之妇。】见一个硬帮帮阳物,比姚泽民的还粗长些,又惊又喜。急抬头看时,原来是姚予民的大儿子姚步武,比姚泽民倒还长三岁。他父亲虽愚愚蠢蠢,他却尖尖酸酸,古怪好色贪淫,有乃叔之风。素馨见了他这奇具,望着他,笑嘻嘻的笑着走。姚步武见这光景,知他有羡慕之意,忙撵上去,搂着脖子就亲嘴,素馨也不啧声,笑着斜瞅了两眼,推开他的手,往家中去了。姚步武随屁股后跟了来到他房中,一把抱住,按在床上,就去扯裤子。素馨也不推辞,只道:“哎呀,你怎么硬开弓,这怎么行得,撞了我家的男人来呢?”说着,已被他扯下,看见了妙物,取出肉具,狠狠一顶,过去了半截,他道:“你慢些是呢,冒冒失失塞我这么一下子,这里行不得,大师傅今日回去了,我们到佛堂里去,那里没人,你先去,我就来。”姚步武也就依他,又亲了两个嘴,还狠狠的抽了几下,先去了。

素馨挽了裤子,腰里塞了一块布,锁了门,来到佛堂门外,四顾没人,两三步叉进去,就把门拴上,走进来。姚步武忙脱裤子,那素馨也将裤褪去,就仰卧在禅床上。姚步武伏上身,就往里顶,两三下送到根,抽弄了有两顿饭时候,素馨也丢了有两三次。姚步武也泄了。素馨掏出那块布,两人都揩净了,各自穿好裤子。姚步武搂着他道:“承你相爱,成就了这件好事,我还有一件事托你,你要替我做成了,我打几件首饰谢你。”素馨道:“我不要那东西,我男人见了问起来怎么答应他?你倒是有钱给我些买嘴吃倒使得。”姚步武道:“这越发容易,在我,【此妇竟上下嘴皆好吃。】我就送来。”素馨道:“你托我做甚事?”姚步武笑道:“我见二奶奶生得可爱得很,我心动久了,不得个门路,你是他贴心的人,替我想个法儿,我若弄上了,定然重谢你。”素馨笑道:“馋痨鬼,你既偷上了我,又去偷他,你若同他偷上了,还稀罕我么?我不管这事情。”姚步武亲了他个嘴,道:“好心肝,你要替我谋成了,你就是我的恩人,敢忘你么?我不过想尝尝他的是甚么味儿,事成后,我每日空闲就偷工夫来尽力同你弄,【后之事竟成者,得力在此一句。】报你的情。但得同他弄一次,定然同你弄两次,你道好么?”素馨喜诺了,【昔人有一妻一妾,在妻处睡两夜,妾处一夜。其妻成日争论,人劝道:“你处两夜,他处一夜,也算公平了。”妻道:“我那两夜晚是怎样的两夜,他那一夜是怎样的一夜。”素馨尚未闻此耶。一笑】又道:“这事要看机缘,是急不得的。”二人先后出来散去。

你道佛堂中供养的这大师傅是个好人么?这和尚铺眉善眼,装出那活佛的样子,却实在是佛口蛇心、酒肉齐行、男女并尚的恶物。他在报国寺私藏着两个妇人,还有七八个标致徒弟,时常取乐。他心恋着徒弟妇人,往往回去几日,又来姚家住几日。他贪图姚华胄一年四季衣服银钱粮米,只得常来。但在他家吃的是蔬,夜间又无人陪伴,捱得两日,回去乐一番又来,两下里走动。

再说素馨被姚步武弄了一度,向来积火一旦消释,好生爽快。刚到房中,不多一会。姚步武拎了两吊大钱来送他,道:“你留着用,用完了对我说,我再送来。”他欢欢喜喜接过藏着。姚步武又谆谆托他前事,他满口应允,姚步武去了。他受了姚步武之托,想成了此事,图他后来钱与弄两桩谢仪。忽然想出一计,道:“须引动了他的春心才可下手。”

这日晚间,素馨上来,在西间屋里同香儿、青梅在一床睡,绿萼在桂氏房中上夜。三人睡了一会,香儿笑问他道:“你家中放著有伴儿不去受用,二爷又不在这里,你来同我们受这孤凄做甚么?”素馨道:“我可怜见你们这些时熬狠了,我来同你们乐乐,消消你们的火气。”香儿笑道:“你的同我的一个样儿,你还要人替你消火呢,怎么替我们消法?”素馨道:“我自然有个道理。”就伸手去摸香儿的阴户,拿个指头伸进去替他抠挖。香儿笑道:“这个消法我自己会,不劳你教,抠得有甚么趣?”素馨拿出手来,道:“有,做个有趣的你试试。”遂爬起身,将他屁股垫高,上他身来,牝盖对牝盖一阵撞,撞得瓜答瓜答的响,又合著一阵乱揉,揉得那香儿淫心如醉,嘻嘻的笑道:“不好了,我的里头难过,你下来罢。”素馨那里听他,揉了多一会,香儿情急得很了,一把搂紧他,乖乖亲亲的乱叫,也就浑身一麻,阴中流出许多清水,尽着笑个不祝素馨又爬到青梅身上,青海看了香儿的样子,急得淫水直流,见他上身,两足高跷,抱住了他,亲哥心肝叫得震耳。他三人嘻嘻哈哈顽到三更方歇。

且说那桂氏一觉睡醒,忽听得西屋里嘻笑之声,侧耳静听,只听得说笑,又听不出说甚么。心中疑道:“这丫头们有何乐处,这般欢喜?”猜测不出。次早起来,众人都在房中伺候。桂氏问道:“你们昨夜做甚么来?笑一阵说一阵,吵得我半夜睡不着。”香儿,青梅都望着素馨笑,素馨也笑。桂氏道:“问你们话不答应,龇着牙笑甚么?”香儿指着素馨道:“是他做的事,奶奶只问他。”桂氏问素馨道:“你做甚么来?”素馨正要引诱他,就笑着说道:“我昨晚同他两个睡着,他们久不见二爷的那东西了,心里火发得很,求我替他们杀杀火。他们受用得很了,所以欢喜得那样笑。”桂氏问香儿道:“他怎么样的来,你就这样受用?”香儿道:“奶奶理他嚼蛆,他压在我身上,拿他的对着我的一阵混揉,揉得好不难过呢,有甚么受用?”素馨道:“没良心的,要不受用,你怎抱着我心肝哥哥的叫,你若没有快活,你就赌个咒?”桂氏笑道:“你当真快活么?”香儿道:“那是被他揉得心里火起,情急了,也就浑身麻一下,是有的,”桂氏又问青梅道:“你呢?”青梅谷都着嘴道:“他两个骚得很了,轮流着一个按着我,一个揉我,也没有受用,也没甚快活,揉了半夜,盖子都揉肿了,这会儿还疼呢。”香儿笑道:“你没有快活,你屁股底下那褥子上湿了有冰盘大的一块,那水是那里来的?”大家笑说了一会。

桂氏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当日同姚泽民没有一夜不弄,如今成几个月才弄得一次,已情极难堪,但说不出口。今听了这一番话,那里还忍得住,到了下午,丫头们都不在跟前,只素馨在旁。桂氏低声笑问他道:“今晚你到我房中来上夜。”素馨知他是要试试的意思了,心中暗喜,偷空去约了姚步武。到晚间,桂氏叫三个丫头都在西屋去。素馨抱了铺盖来春凳上铺了,伏侍桂氏上了床。他吹了灯,又道:“我院子门关好了没有。”【谲智可畏。】出去暗暗将姚步武带进房中,在他铺上睡着。他刚把衣服脱完,听得桂氏道:“素馨你来。”他忙走到前,弯腰悄问道:“奶奶说甚么?”桂氏笑着道:“你昨夜同他们怎么弄来?”素馨趁着话头,便爬上床来,道:“我来同奶奶顽顽。”遂去摸他,已脱得上下无丝。素馨就伏在他身上,对着揉起来,揉了多时,揉得他心如火烧,淫水直流,嘴里哼声不绝,知他难过得很了。说道:“奶奶不要动,我撒脬尿来,包你弄个如意的。”遂下床来,拉着姚步武,推他上床。

姚步武一翻身,上了肚子,摸着水淋淋的阴门,将铁硬的阳物一送到根,大抽起来。桂氏正然难过,等他来揉,不想一个又粗又长的东西送了进去,又惊又喜。【大约喜多而惊少。】急用手一摸,竟是个男人,忙问道:“你是谁?”他也不答应,只是乱捣,不几十下,桂氏就丢了。那人搂着加力,又是一场混战,桂氏又丢了一次,那人略慢了些。桂氏透过气来,道:“素馨,他是谁?”听得素馨在床前道:“这是大爷的大相公,他常常求我要来孝敬奶奶,我见奶奶独自冷冷清清的,故此带他来替奶奶做伴。”【虽与祈辛通葵花是一个套子,却两人说话巷,无一句相重,犯而不犯,真写得好。】桂氏已被他弄了,却又弄得甚好,也无可说。【到了此时,就弄得不好,也没得说了。】姚步武见他不言语,知他心服意贴,重鼓威风,又弄了多时,两下都泄了。【姚泽民此时不知在裘氏处,是在众妾处。】姚步武道:“多蒙婶婶的恩,我此后常常来服事。但我不能过夜,掌灯后来,一更多天要回去的,我同我爷对门往着,恐一时查问,我且去罢?”桂氏初次破戒,还有些羞意,也不答应。素馨送他出去关门,回来睡下。桂氏得了这番快乐,一觉睡到次日饭时才起来。望着素馨,不住的笑。姚步武乍尝甜头,次夜又来承应。点灯大干。二人熟滑了,方说说笑笑,亲嘴咂舌的顽耍。有几句说他叔侄二人道:那叔叔抱着继母,百种欢情;这侄儿搂着婶娘、千般恩爱。那继母奖儿子,强如你爹爹数倍;这婶娘夸侄儿,胜似你叔叔多端。那叔叔叫了继母几千声宝贝心肝,这侄儿呼了婶娘数百遍乖乖亲骨。虽是他家门不幸,却也是天道循环。

倏忽月余,一日,桂氏午睡醒来,听得西屋里笑声,悄悄走到窗下一张,见姚步武精光着同香儿在椅子上大弄。秦馨、青梅、绿萼都一丝不着,只见素馨伸手将姚步武的阳物攥住,不容他抽,笑着说道:“你两个捣了这一会,也该让让我了。”又见青梅将素馨拦腰抱着,绿萼握他的手,笑道:“你太不知足,你那一日不同他弄一两回,我们这个把月才同他弄了三四下,还该让我们三个。”那素馨又不肯放手,香儿急得叫道:“妹子,你两个把那老没廉耻的拉开,我再弄几下让你们。”你争我夺,笑成一团,【一幅也奇的春宫,能手未必描得也。】顽成一块。桂氏看得兴致大发,走进来,推开门入去。众人正在争夺,见了他,连忙放手,跑到床后去穿衣服。香儿推开姚步武,也跑向床后去了。姚步武正在高兴,见他来打散,上前一把抱住,到他房中,宽衣解带,也在椅子上扛起双足,一场好弄。他们四个也来在窗外张看,见桂氏眼儿乜斜着,嘴儿里哼唧着,股儿跷着,腰儿扭着,风骚异常。香儿悄悄问素馨道:“我们弄着,可是这么个样子?”素馨笑道:“他比你们略斯文好看些。”绿萼道:“看得不好过,我们去罢。”遂都走开了。他二人足弄到午后,方才罢战。

过了些时,这桂氏忽又换了心肠,这是何故?自来人心苦不知足,得一望二,得命思财,个个皆然。桂氏前日苦熬的时候,常想怎得一个此道,把这心火泄一泄,就算万幸了。初得姚步武时,他也心满意足,以为奇遇,不想弄过多次,忽又发了侈心,想道:“这件事必定两人终夜同床共枕,谈谈风情说笑话,说到高兴时弄上一下,乏了搂抱着睡一会,兴动再弄,才有趣味。姚步武虽可取,但急急忙忙应差一般,弄下就要去,及至睡到半夜醒来,还是自家一个,更觉凄惶,有何妙境?怎得个人长远守着,方得趁心。当日不曾尝过偷汉滋味,脸嫩怕羞,今日同侄儿弄着,也竟像夫妇一般,羞在那里,管了甚么人?只要知他有大物事的,就同他行起乐来,且快活一夜是一夜,生人上身,闭着眼睛,羞过那一会儿就罢了,怕甚么?”他做如此想,就有个机缘来凑他。也因姚泽民烝继母,淫父妾,恶贯满盈,人鬼暗中自然成他妻子的淫行,以为报应。【此等处皆是借淫说法。】一日,桂氏叫素馨道:“我的枕头旧了,你到马房里去撮些草来填一个新枕头。”素馨拿了簸箕去了,一会笑着跌跌滚滚跑了来。桂氏见他草也不曾拿得,面红头赤,气喘吁吁的,惊问道:“你去拿草,怎么这个样子跑回来?”他笑道:“不要说起。我到了马房门口见门关着,一推开进去,不防盛旺那砍头的,脱得精光,蹲在那里捉虱子。一个物多粗多大,一个大疙瘩头子拖在地上,吓得我好跑,几乎跌了一跤,这会心口还跳呢。”桂氏笑着瞅他一眼,道:“你就浪得没影儿,你还是没有见过这东西的么?任凭怎么大,就是黄花女儿见了,也不犯着吓得这样的。”素馨道:“哎呀,奶奶没有见大长的拖着,好不难看。比二爷的不用说,比大相公的还长著有寸把呢,奶奶若见了他,也要吓一跳。”桂氏动了心,笑道:“呆老婆,你要怕,不要看他。好容易遇见这样东西,你再可同他试一试,你闭着眼睛,叫他塞在你那里头去,管情就不怕了。你放了胆子,只管去。”素馨笑道:“罢罢,奶奶总成别人罢,我不敢惹他,留着我的肠子罢,要一下顶断了,才是造化。”低笑了一会去了。桂氏心中笑道:“我经过他叔侄两个,粗长都差不多,怎这老婆说得如此长大怕人,我想我们的这件家伙如口袋一般,多也装得,少也装得。男人的东西自然是越大越好,若得把他弄进来,就可以通宵行乐。但只是家奴,不好意思的。”低头暗想了一会。忽然啐了一声道【忠臣事仇,节妇失身,皆坏在此一想,这一声啐了。】:“男人没良心,恋着后娘庶母弃了我,我怕的是甚么?也落得快活。且叫了他来,弄得,是造化,若太大弄不得,再做道理。素馨胆小没用,等我哄了香儿去挡个头阵。”遂叫了香儿到屋里来,悄悄的道:“我叫你去做一件便宜事,做成了,后来有得快活。你到马房里去取草来填枕头,要看见盛旺,若没人在眼前,你悄悄对他说,一更天人静后叫他来,不可误了。你把床底下的钱拿一百与他,叫他洗个澡。他夜间来时,你去门口等着,接他进来。若大相公在我屋里,你领他在西屋里等着,我有话说。他此时若要同你弄,你就试试他的本事如何,来回我话。”那香儿领了这个美差,眉花眼笑。拿着簸箕,袖着钱去了。

到了马房,那盛旺捉完了虱子,正在床上歪着,见了他,起来笑道:“姐姐来要甚么?”香儿道:“二奶奶叫我来取草填枕头。”盛旺忙接过簸箕,撮满了草,道:“请拿去。”香儿取出那钱与他,道:“这是二奶奶赏你的。”盛旺惊道:“草是老爷府中喂马的,来取草,为甚么赏我钱?”香儿笑道:“有天大的一场好事,我对你说了,你怎么谢我?”盛旺道:“我一个大穷汉,有甚么谢你。果有好事总成我,我替你叩头罢了。”香儿笑道:“谁稀罕你叩头。拿耳朵来,我对你说。”因悄悄向他道:“二奶奶赏你这钱,叫你去洗个澡,洗得净净的。晚上一更人静后叫你进去,我出来接你,有大好处到你。看你怎么谢我?”那盛旺听了,真梦想不到,心花俱开。一把搂着他,笑道:“你不稀罕我大头叩谢,我拿小头谢你罢。【有此足矣,尚何他望?】除此,再没有别的了。”就拉他上床。香儿也不推辞,但道:“恐怕有人来?”盛旺道:“都放马去了,到晚上才回来呢,只我一个,再没人来的。”忙关上门,替他脱裤子。香儿道:“怕奶奶等我回信,只褪下一条裤腿来罢。”盛旺依他,褪下一条裤腿,一眼看见好个滚圆的肥牝。他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那阳物不觉挺硬直竖,又粗又长。香儿看见,道:“哎呀,你这样个大东西,如何来得?”就要爬起来,盛旺忙按住,道:“不要怕,包你没事。”香儿此时又怕又爱,只说道:“你留心些,看仔细,我的肠肚要紧。”揸开腿,闭着眼,听他所为。盛旺虽急,也不敢冒失,将头在阴户门口左晃右晃,引得有些水出来了,然后慢慢弄了进去,往里一送,香儿哎呀一声。盛旺抽拽了十数下,他哎了十数声,也就毫无余剩。香儿觉得内中胀满,有乐无苦,用手摸了摸,已到了根,方才放心。盛旺见他安然无事,放心一阵乱扯。他久不会此物,只几十下就泄了。那香儿初逢巨物,工夫虽不长,也被他弄丢了。他坐起,一面穿裤子,向盛旺道:“你的这东西虽然长大,只是太快些,恐怕不中奶奶的意。”盛旺道:“不瞒你说,我又没有家小,遇着外头有来扒马粪的老婆,才捞着弄一下子,不然,是成年家不见屄面的。熬久了,故此完得快,要时常弄弄,我也还有一更天的本事,你到晚上看,就不是这样快了。”

香儿拿着草上来,桂氏见他头发散乱,满面笑容,知他尝了美味来了。笑问道:“比你爷同大相公如何?”香儿笑道:“大是粗大好些,只是快得很。我问他,他说是熬久了,若时常弄,也还有更把天的手段,他叫谢奶奶赏,晚上定来服事。”桂氏笑问道:“果然大得难看么,弄进去怎么样?”香儿笑道:“看是果然不好看,及至弄上,也就罢了。”桂氏心中暗喜,不住出来看那日色,巴到掌灯,方上床脱衣。恰恰的姚步武走来,推辞不得,只得同他弄了一阵,身在此而心在彼。将及更尽,姚步武方才去了,只见香儿来说道:“盛旺来了好一会了,在那屋里呢。”桂氏道:“点着灯不好意思,你吹了灯带了他来。”原来盛旺在那屋里同青梅、绿萼、香儿更番大弄。香儿来叫他,也不穿衣服,赤身抱着衣服跟了来,走到床前。香儿道:“你们去罢。”他把衣服递与香儿,爬上床,掀开被,摸着了桂氏,赤身仰卧,他就爬上身。说道:“蒙奶奶天恩,小的来服事了。”桂氏不好答应。他摸着此窍湿瀌瀌的,捏着阳物送进门。有那姚步武的余精在内,滑溜至极,只两下便送到根。桂氏觉得内中极深处顶着,甚是有趣,他再抽将起来,一下一下捣着,更觉快乐。那盛旺活了二十多岁,不过同那些扒马粪的粗丑婆娘在那草堆上行乐而已,何尝经过这番境界,今在牙床锦被之中,搂着这娇滴滴香喷喷的美人,那兴致加增百倍,那里轻易得泄。桂氏先听得香儿说他甚快,犹恐中止,一时扫兴,不想他一口气就抽了千余,弄得心荡魂飞,丢了数次。真从来未历这乐境,浑身都酥软了。搂着脖子,娇声道:“你好本事,我来不得了,你歇歇着。”盛旺也就歇住,有几句笑话道:阳物粗雄,俨是铡刀把。阴毛硬劲,好似稻草须。周朝赢非子,牧马蕃息,得膺天子荣封;姚宅盛后槽,养马有功,竟蒙主母宠渥。王良当年,只能车上驾御;盛旺今日,更善被中聘驰。直弄得桂小姐,飘荡了意马心猿,低嘱那盛圉人,暂时且停缰驻马。

桂氏叫他下来,在新枕上同卧。【阅之偶意一故事:明崇祯周后之父周奎,贱时为泥水官匠人,奉差建一府第,不胜辛苦,叹道:“我们费尽辛勤,不知便宜甚么人住?”后崇祯登位,立周后,后父奎,即以此第赐居之。盛旺费力切草时,焉能想到此时共枕也。】说道:“我的身子付了你,此后我但叫香儿来叫你,你就来,我自然暗暗的照看你。”盛旺道:“蒙奶奶这样恩典,小的杀身也感报不尽,只有尽力服事,尽小的穷孝敬罢。”桂氏着实爱他,一夜弄了数次,五更时才叫他去了。后来隔二三夜定叫他来一回,也常赏他些银钱。

过了数日,素馨知道了,又见香儿三个满脸喜容,又带娇媚之色。他想,桂氏都弄过,安然无恙,方知此物以大为妙,不足为惧的,深悔前日之误。他走到马房,向盛旺道:“当日原是我看见了你的,对奶奶夸奖,才有这番奇遇,我是你开首的功臣你倒不谢我一谢?”盛旺也是乐得的事,尽力把他谢了一常他留心打听,但是香儿去约盛旺,他就上来上夜,以沐余波。桂氏笑问他道:“你如今怎么不怕了?”他笑道:“谁知这东西看着可怕,弄着是不怕的,自今放了胆,此后就见驴大的,我也不怕了。”桂氏大笑一会。桂氏一夜同盛旺弄过一度之后,两人睡着说话。桂氏捏着他的阳物,笑说道:“这东西可还有大似他的?”盛旺道:“别人的我倒也不留心,惟有大师傅,他常到马房里去出恭,我冷眼瞧见,他长虽比我有限,他软着比我硬的时候还粗,大约硬起来像驴子的粗是有的。”桂氏听在心里,次日偶然想道:“盛旺先几回弄得很受用了,弄过多次,不过如此而已,也就没甚趣,再粗大些,自然又有一种妙处,这和尚我家成年这样日供养他,拿他来当当差也不为过。【人家供养和尚,想就是要如此当差。】想了一会,道:“香儿嫩,这事做不来,除非激了素馨去,他是骚浪极了的,须得如此如此,任他甚么真僧,不怕他不破了戒行。”叫了素馨到跟前,说道:“我又有一件事叫你去做,你难道连香儿都赶不上么?”素馨道:“奶奶就说得我连他都不如,还好呢,真是老娘不如外孙,萝葡不如菜根了?”桂氏笑道:“前日叫你去你就怕,倒是他做了来。”素馨道:“那是我先吓了一跳,故此胆怯,我如今不怕了。”桂氏笑道:“盛旺说大师傅的那东西比他分外粗大,我想要弄他来见见,你依着我这样这样去行,定然成就,你若不放老辣些,事尚不妥,你拿裤子套了脸来见我。”素馨也笑道:“我去我去,若不把秃驴牵了来,我同他把命拼了。”

且说那万缘和尚,他一个月中有十日在姚家来祝这日晚饭后,灯下独坐,正带了一本《灯草和尚》的小说来看。【这正是和尚看的小说。】看得欲火如焚,阳物胀得生疼,马口中不住流涎。正无可奈何,忽听叩门声响,走去开门,黑影里只见一个妇人,一手捧着个盒子,一手拿着一把酒壶,走进来说道:“大师傅把门关了来。”那万缘不知是甚事,把门闩了,同到屋里内。灯下看时,认得是素馨,说道:“大嫂你此时来何干,拿的是甚么?”素馨把酒壶放下,将盖子揭开,绝精致的几种荤碟,说道:“二奶奶说大师傅在这里自己静坐,叫我送这些酒肴来与大师傅消夜。”那万缘盘膝跌坐,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佛家弟子,从来不动五荤三厌的。快快拿去,不要污秽了佛堂。”【果是真僧决不做作,善做作者决非真僧。】素馨一屁股就坐在他旁边,对着他的脸,笑道:“师傅你哄谁,那个和尚不吃酒肉,不钻狗洞?二奶奶好情送来,你多寡领他些。”遂斟了一杯酒,送到他嘴跟前。

那万缘闻得香气扑鼻,不觉口角流诞,勉强忍住,推辞道:“菩萨,僧家第一戒的是酒,贫僧不敢领受。虽有那吃酒肉钻狗洞不肖之辈,佛罗佛,他那是自堕恶孽,贫僧怎么肯学他?”素馨见他装模做样,一手搂着他脖子,一手将那酒杯往他嘴中一灌。那万缘正有些忍不得,借这意思一口咽下,道:“菩萨,弟子今日破了戒了。”秦馨又夹了一块金华火腿让他,他道:“佛哟,酒还罢了,这个实在不敢领。”素馨道:“我问你,你和尚们开口是佛,闭口是佛,大约见了妇人的那件东西,管情连佛也顾不得了。”万缘道:“南无佛,这样僧也有。像我贫僧,如槁木死灰一般,心如铁石,再不动的。”素馨笑道:“果然,你伸出手来,我同你打个掌。任我引诱,你果然不动心,就算你是活佛。你若把持不住,你就认我做娘。”万缘道:“这个贫僧秉得住的。”才伸出掌来,被香馨一把攥住手腕。他原来不曾穿裤,拉他的手在阴门上擦了几擦,道:“你秉得住秉不住?”万缘急缩回手时,素馨猛伸手在他胯下一掏,一根阳物如铁杵一般竖着。【这才是真僧现身说法。】他连裤子一把攥住,笑道:“这怎么?秃驴,你还假做作甚么?小秃驴这样硬起来,你这大秃驴还硬到那里去?快些叩头认我做娘。”放了手,便一下跨在他身上坐着,搂着他的脖子就亲嘴。

那万缘那里还假忍得祝笑道:“我的娘,把我的真身此时与你破了罢。”将素馨放倒,取出肉具,对着阴门顶了几顶才弄进去。素馨笑道:“我说怎么叫你们秃驴,原来果然有这么个大驴膫子。”哈哈笑了一声,道:“我今日造化低,怎被驴子肏了去。”万缘笑着,一连几下,弄到了根,尽力抽扯。素馨觉比盛旺更加精妙,连声只叫:“好和尚,好真僧,好师傅,好秃驴,怪不得女人们爱找和尚。”弄了有一个时辰。素馨道:“我尽够了,且住了,有话对你说。”那万缘又狠狠的捣了几下,素馨被他捣得哎哟了几声,他才泄出来。道:“有甚么话说?”素馨歇了一会,坐起来笑道:“你怎么不怕污秽佛堂了?”他笑道:“佛在西天,他是大慈悲的,那里管我们这些闲事,你可曾听见僧尼会上唱的么:大的大菩萨,小的小菩萨,他都是爹娘养下。”素馨又笑道:“你可还戒荤酒了么?若不戒,我同你吃着说。”那万缘笑着抱他对面坐在怀中,二物套上,一面动着,一面饮酒食肉。

素馨向他说了来意,是二奶奶叫来约他相会。桂氏每月初一、十五到佛堂烧香,万缘见过多次,心中爱慕了这几年。听说,心中大乐,连声道:“造化造化。”忙把酒一口干了。道:“趁早去,不要叫了久等,辜负了他的美情。”素馨跨了下来,两人站起。和尚拽上裤子,素馨盖上盒子,拿了酒壶前走。万缘一个出来,带上了门,一手搭在他肩上,到桂氏房中来。

那桂氏自掌灯时着素馨去后,即洗牝上床,眼望族节旗,耳听好消息。许久不见来回信,知他二人那里做好事了。急得欲火上攻,淫水下注,眼睁睁直射门外。许多时,忽灯影下见两个人影,急看时,只见那大师傅跳上床来,脱了衣服,钻入被中。素馨将灯添得大亮,出去带上了门。那万缘忙替桂氏脱光,双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两个嘴,说道:“多承奶奶不弃,贫僧不知修了几辈子,今日得来亲近玉体,真合了小僧的法名,我有万分的缘法,方得遇奶奶的这件宝贝。”一面说着,一面将硬邦邦的大屌向胯中乱戳。不想桂氏水胀了红门,东滑西滑,不得进去。桂氏被他戳得淫情似火,不见进去,忙伸手导入牝中。万缘顶进龟头,趁着水势,几攮至根。那秃驴好弄,或深或浅,或紧或慢,捣个不祝桂氏阴中被他巨物楦满,已有无穷妙处,又经他这种战法,高出他人之上,从未尝此,弄得酥而醒,醒而酥,丢了数次。颤声娇语,再三央及,方才住手,还不肯拽出。桂氏歇了一会,刚喘过气来,万缘又要抽动。桂氏笑道:“我浑身都软了,禁不得再弄,明日晚上罢。”万缘笑道:“既然请客,也要等他吃个醉饱,我才领情。你就要告止,真是斋僧不饱,不如活埋了来,求你再布施。”便要抽扯,桂氏送了个嘴,吐舌与他,道:“好师傅,我实在来不得了,叫了丫头们来,你都弄弄,再来同我弄,就可尽你的兴了。”万缘见他这段娇态,疼爱得了不得,也不忍再弄,点头充允。桂氏一丝两气的叫道:“香儿你们来。”原来他们四个都在门外听呢,听得叫,都一齐进来。桂氏向万缘道:“你下去。”

万缘跳下床,就把香儿抱着,脱去衣裤,按在椅子上就捣,他们一个个听得淫水浸盈,毫不费力,容容易易弄了进去。万缘同香儿弄着,向他三人道:“你们都脱光了等着,我一个一个的打发了来。”他三个也就脱去。万缘挨次轮流转弄,自二鼓进来弄起,直至五鼓初敲,他也将要泄了,翻身上床,又同桂氏痛抽一阵,方泄在他牝中。桂氏看了半夜的活春宫,阴中如蛆拱的一般,被他这一下弄得骨软筋酥,如登仙之乐。素馨他们四个也都被他弄得饱腹充肠,心满兴足。

桂氏遇过万缘之后,姚步武、盛旺再来弄时,如吃过江瑶柱,不堪再嚼屠门肉矣。姚泽民享用他继母庶母,将桂氏久抛,从不见他有一毫愠色,有一句怨言。反见他比当日红光满面,笑容可掬,以为是闺中贤淑,不以此道为念的,私心欣庆。孰不知他还寻的是极粗极大的美物,夜夜不空,故弃丈夫如敝屣耳。

一夜,这万缘正同桂氏在床上,他靠着枕头坐住,叫桂氏跨在他身上,对面将两物套好,学喇嘛供的喜乐禅佛那样式。一起一落,正做得高兴,忽见香儿、青梅、绿萼喜笑得跌跌滚滚跑进来。桂氏笑骂道:“你这三个小淫妇疯了,这昝晚跑来笑甚么?”香儿道:“我们有句话来问大师傅。”万缘道:“你们问甚么?”香儿道:“我们才在外边讲顽话,我说男人的那东西是筋的,青姐强说是皮的,绿姐咬定说是肉的。我们赌了个东道,故此来问大师傅,看谁说的是。”万缘、桂氏一面动着,一面说偈道:三人不须多强,说得都还相像。硬时是段纯筋,软了皮囊形状。咦,大家仔细试端详,一团肉在光头上。

把三个丫头笑得东倒西歪的出去,笑得那桂氏一仰一合,骑不住肉鞍,竟坠下驴来,睡在床上,揉着小肚子笑。万缘见桂氏仰卧着笑,就扛起腿来弄。桂氏忙用手捂住阴门,道:“你也说个偈语,才许你弄。”万缘笑着道:生我之门死我户,人人尽道消魂处。老僧直入等闲看,撞入**深涧去。咦,凭威出入数千遭,佳人水涨蓝桥路。大众听者,被毛戴角任阎罗,且向此中寻乐趣。

说毕,挺起小和尚,一头撞将入去,把桂氏弄得瘫在锦褥之上方歇手。此后万缘、姚步武、盛旺任桂氏心中所欲,轮流约到房中取乐,不必多叙。

且说姚泽民在内里弄,桂氏在外边弄,也弄了几年。桂氏的阳运当旺,姚泽民的阴运要出宫了,这是为何。

自姚华胄往广西去后,到了天启七年,忽然想起他来,问群臣道:“姚华胄在广西数载,他年垂八十,他家中可有儿子否?”有知道的奏道:“他有二子。”天启传旨召见。看见大儿子有五十来岁,迂腐腐的。小儿子约将三旬,颇有父风,天启问他二人名字,大儿子答应不出,小儿子俯伏奏道:“臣兄名姚予民,臣名姚泽民。”天启顾姚泽民道:“尔父远去数载,尔为子者也应当去一看。你今可到那里看他日食如何?康健还如昔否?速来回奏。尔兄庸愚,只可为守户之犬,尔异日即承袭尔父之爵。”他兄弟二人领旨,叩头谢恩而出。这是面奉上谕的事,不敢迟缓,就择日起程。这姚泽民第一好的是杯中之物,不论烧坛黄细,到口就吞。第二件就是酒字底下的那个字,一夜离了妇人,他也过不得。他这一次是奉旨省亲,旱路驱驰,不敢带妇人同往。在家中同那些妇人终日混惯了,如今竟虎扑儿百姓眼起来,那里还过得。虽带了有两个龙阳小厮,到底与妇人滋味各别。他路上但有婊子,只面上略有人形,腰中有个窟窿,他定要领教领教。这大路上的土条妓女,私窠戏旦,可有甚么像样的?他不过只算松了松胯下的穷筋,算不得个取乐。

他到了南京,在水西门外店中暂寓,就叫了店主人来问道:“如今城中可有驰名的婊子么?”店主人道:“近来妓女中也都平常。倒是个瞎姑,叫做钱贵,果然色艺双绝,但听得人说,他近来总不接客,不知何故。”姚泽民道:“他不过因有了个名头,故做身分。若多给他鸨儿几两银子,怕他不肯?”遂问了住处。一团高兴,带了十数个家人,鲜衣宝马到钱贵家来。

钱贵自别了钟生,一个客也不接,只说有玻郝氏强了他几回,他执定不肯。因没有大出手的孤老,郝氏也容忍了过去。这日,钱贵正临窗坐着,姚泽民问到他家,敲开门,竟走了进来。一眼早已看见,果然好个女子。郝氏忙迎着道:“老爷驾临贱地,有何贵干?”一个家人道:“我们主人姓姚,是镇西将军侯府的二公子。慕你女儿的大名,特来要同他相与。”郝氏道:“小女丑陋,且近来有病,恐不能陪侍。”姚泽民道:“你不过只依女儿在盛名之下,要拿些身分,多要几两银子罢了,何必推辞?我不过但嫖两夜就要起身,我也不肯薄了你。”叫家人取一封五十两递与郝氏。他满脸是笑,道:“老爷请坐,我去同小女商议。”一面叫丫头收拾酒撰,一面到钱贵房中来。

钱贵先在窗子口,听见有人进来说话,他忙避过,到床沿上坐着,听见说要来嫖他,正一腔怒气。郝氏进来道:“我的儿,这是位过路的贵公子,慕名来访你,只宿两夜便送一个元宝,这样好主儿,你总成老娘赚这几两银子罢?”钱贵忿然答道:“儿之此身是决不再辱的了,母亲不用痴想。若定要图这几两银子,我必以颈血溅地。”那郝氏大怒道:“我从来没有听见门户人家守节的。就是良家妇人要守节,也必定等有个丈夫死了才守,也没有望空就守的哩。我养你一场,靠你养老。你不接客,难道叫我养你一生不成?我不过为你是亲生之女,下不得手打你,你再执拗,我就拿皮鞭奉敬你了。”钱贵道:“母亲,不要说皮鞭,虽鼎烹在前,刀锯在后,我亦不惧。”郝氏越发怒道:“罢了,你既是这样的逆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且打你个辣手,你才知道厉害。”恶狠狠就取鞭子。钱贵道:“母亲不必动怒,你既爱钱不惜人,我要这命何用?”大呼道:“罢罢,我把这命还了你罢。”猛然一头撞在地下,额鼻皆破,满面血流,便晕了过去。幸得代目在旁,连忙拉住,不致十分重伤。郝氏见不是势头,声也不敢啧。不多时看见钱贵醒了,才放了心。

他被这一吓,忙走出来将银子送还,道:“小女不肯奉陪,老身也没福受老爷厚赏。”姚泽民见了钱贵,十分心爱,见他不从,着了急,使势威逼道:“我一个候府公子来相与你,难道还玷辱了你不成?好好依从便罢,不然拿去送官重处。再不然叫小厮们将这臭娼根剥光了按住,我硬弄了,看你奈我何?《大明律》上没有个强奸娼妇的罪名。”钱贵也怒道:“匹夫不可夺志。不要说你是个侯子,此时就是帝子王孙,我头可断而志不可移。你要行强盗奸淫之事,我与你两命俱捐。”叫代目取了把剪子,他接在手中,道:“你好好回去罢,再行强逼,我即刺喉而死。你势力大,我母亲无奈你何,我当为厉鬼,以报斯恨。”郝氏恐怕女儿当真弄出事来。哀求道:“我这小女没福,不中贵人抬举,况外边美妓不少,老爷另寻一位罢。”姚泽民还要使威使势的嘘吓,有一个知事的老管家说道:“这件事原图取乐,这个样子料道也没甚乐趣了。况爷是奉旨省亲的,倘在此嫖妓弄出人命来,圣上知道,干系非校不如回去另寻一个适兴罢。”姚泽民听他说得有理,叫家人接过银子,嘴中骂着,悻悻而去。

到了店中,在旧院里接了个有名的夏锦儿,并一个江西新到来姓严的婊子,【此处将二人一题,后来宦萼口中又一提,方不是随口施捏人名。】嫖了两夜,起身去了。钱贵面上疮痕养了个把多月才得痊愈,闭门兀坐,连窗前都不近。从此以后,郝氏再不敢逼他接客。凡有人来,都推有病,端的这钱贵不接客,后来作何结局?并姚泽民到广西去,何时复命,后来一个个自然还他下落。

此时再说邬合的妻子赢氏,他父亲名字叫做赢阳,是个戏子,是昆山县人。母亲阴氏,随他父亲学得许多旦脚的戏文。赢阳因有残疾,唱不得戏了,不能糊口。虽然阴氏会唱,在本乡本土怎好叫他出去做戏,就是他岳家也不依。阴氏裙带之下虽有一件挣钱的家伙,也不好明做这外水买卖。也曾相与了个把厚友,因街坊上议论风生,住不得了,故此搬到南京来。闻得有个阮给事名大铖,酷好梨园女旦,遂依傍在他门下走动。生得这个女儿,小名皎皎,与邬合,要知详细如何,须看下回分解。

姑妄言卷五终

第六回赢氏贪淫为淫累始改淫心贼秃性恶作恶深终罹恶报姑妄言卷六钝翁曰:呜呼,男风一道,虽所由来者久矣,然未有盛于今日者也。此辈几几半天下,不但恬不知耻,犹欣欣以为荣焉。得人人皆有聂变豹之孽,且使此辈闻而畏避,庶可洗尽此颓风。

叙赢阳家世并梨园子弟履历许多趣话,令人喷饭。

突然撰出个闵氏来,不但赢阳感激,看书的人亦感激,此何故?无闵氏则赢阳不得生,赢阳不得生,则无阴氏并皎皎。无阴氏并皎皎,那得这两回热闹书看?

一部书偷汉之妇人不少,并无一相重者。即此一回内,阴氏之偷汉,是众学生诱他,乃略知窍男子诱一不知窍之幼女,是一种行事。金矿之偷阴氏,是两人同诱,两个都是老手,又是一种行事。皎皎之偷汉,是他先诱龙家小厮,两个都是知情而不知味的,又一种行事。至于了缘之偷皎皎,则是强盗之行事矣。

赢氏如不遇了缘,焉知久之不为良妇。被这贼秃一偷,以至辱身出丑。若非邬合以天阉自责之夫,使赢氏不知至于何地也。僧人中如了缘者正复不少。缁流一途,原是盗贼藏垢纳污之所,奈愚人往往为其惑。有守土之责者,不可不严察此类。有佞佛之流,见余此评,必合掌日;“枉口白舌,何苦谤僧?”孰不知余非谤之,正是为大雄氏做功臣耳。

龙家小厮酒后一篇不忿的话,直欲逼走赢阳耳。不然,住到何日是了?赢阳不去,聂变豹之仇何日得报?皎皎与龙飏之情缘何日得绝?今日赢阳之走,异日死龙阳之地耳。许多线索,不留心看不出也。

阮大铖之请铁按院,乃赢阳报仇之节目。铁按院反复盘问,足见细心,安得为官者肯个个如此,则无民冤矣。

写游混公又为龙家小厮之师一段,总是写他到极不堪处。且又使之一现,不致冷落也。

邬合、赢氏二人成亲后,一个无用的天阉,一个贪淫的女子,恰恰合在一处。如何下笔?此段写得情景逼真,设身处地一想,不过如此而已。

赢阳何等人物,暴发二千余金,眼眶更大,就要做财主身份。嗟夫,钱之能大人也若此。古语谓构讼云:无赖不成词。阅此,诚哉言也。赢阳在按院前供聂变豹之罪,固系实事。而自护之语亦不少。因说得近情,故能耸人之听耳。

王酒鬼一个挑水的老儿,泛泛然看去,是个极无关系没要紧的人。后来泄露机关,反是个极要紧的节目,此等处令人如何捉摸?

第六回赢氏贪淫为淫累始改淫心贼秃性恶作恶深终罹恶报附:闵氏垂慈代巡听讼话说这赢阳系苏州府昆山县人氏。他家世代单传,从无兄弟姐妹,【偶忆一笑谈:一家世代单传,一人谓彼云:“一个儿子是险子。”其人问道:“你有几位令郎?”答云:“只有二个小女。”此人笑道:“我的一个蚬子还强如你的两个蚌。”】积祖以学戏为生,他父亲是个花面,人都顺口叫他做赢丑子。娶妻养氏,【以他养儿子便妙,若阴痒之以便不妙了。】只生得赢阳一个。赢阳六七岁时,生得甚是美丽,柔媚如女子一般,他父亲视为奇货,以为此子将来不但能克绍祖业,还必振兴家门,遂将他送入一小班中做了一个正旦。

你道这好儿子不送去念书,反倒送去学戏,是何缘故?但他这昆山地方,十户之中有四五家学戏。以此为永业,恬不为耻。就是不学戏的人家,无论男女大小没有一个不会哼几句,即如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是一个道理。故此天下皆称为昆腔。因昆山是苏州所辖,又称为苏腔。但这些唱戏的人家他并无恒产,一生衣饭皆从此出,只可糊得眼前,安能积得私蓄。所以儿子不得不接习此艺,只三五年间便可出来唱戏糊口。

他这戏子中生得面目可憎者,只得去学花面,不但怨天恨地,还怨祖坟风水不好,又怨妻子阴户不争气,【这一怨怨得可笑,阴户冤哉!坎坏酶霰曛伦铀镂跚荆春我源婕谩h羯杂忻婺靠晒壅撸薏患孀隽簟k乔嗄曛保郧笾磺希闯2徽跣矶嗲础5庵秩擞窒捕挠趾美郑晕庖挥猛渫溲牾旯删涂稍丛炊矗巫阄В我饣u选

及至到有了几岁年纪,那无情的胡须,他也不顾人的死活,一日一日只钻了出来,【笑倒】虽然时刻扫拔,无奈那脸上多了几个皱纹,未免比少年减了许多丰韵。那善于修饰的,用松子白果宫粉捣烂如泥,常常敷在面上,不但遮了许多缺陷,而且喷香光亮,还可以聊充下陈。无奈粪门前后长出许多毛来,如西游记上稀柿同内又添上了一座荆棘岭,扫不得,剃不得,烧不得,把一个养家的金穴如栅栏一般档住,真叫人哭不得,笑不得,却无可奈何了,真是:一团茅草乱蓬蓬,从此情郎似陌路。

要知这就是他肾运满足,【肾运二字新,大约即桃花星更名耳。】天限他做不得此事的时候了。到了此时,两手招郎,郎皆不顾,虽在十字街头把腰弯折,屁股蹶得比头还高,人皆掩鼻而过之。求其一垂青而不能,要想一文见面万不能够了。【龙阳君看到此,定然掩袂而泣。】到了唱戏,伸着脖子板筋叠暴着挣命似的,或一夜或一日,弄不得几分钱子,还不足糊口,及悔少年浪费之时,已无及矣。才想到这件挣钱的家伙,比不得种地的农夫,今岁不收,还望来岁。只好像行医的话,上下改三个字便是的评,说的是:趁我十年嫩,有股早来春。

这赢丑子生得一脸黑麻子,又鬼头鬼脑,宛然天生得一个丑态,故学了丑。少年时,他见同班中朋友俱有人爱,都会挣钱,独到了他,人皆一介不与,他睁着两个眼睛,看得好不动火。人人都穿得工工整整,独他只一件旧布直缀,有人问道:“别人都体面,为何你独如此?”他也无别话可对,但惨然指着面上道:“你看我的脸那。”他人无不大笑。他间或做个媚态去撩人,【这也是无聊之极思。】人皆不顾而唾,【扫兴。】时常对镜自嗟自叹,自怨自艾。到那无聊之极的时候,自己摸着粪门,叹道:“我比他们虽不能挣钱,他们放的都是散屁,【散屁二字甚新。】要像我这个囫囵屁眼也万万不能够了。”今见儿子如此标致,以为是祖宗积德所致,方有此跨灶之子,又常抚摸养氏的牝户。赞道:“不意此瘪蚌内产生此一个美珠。”这赢阳又甚聪明,生来该吃这种茶饭,教的戏就会,腔口吞吐也好,身段更觉窈窕,装扮起来,宛然一个娇媚女子。学了三年就可上场去唱,无一人不喝彩。无一人不羡慕。因他年纪太小,故尚有待,到了十二三岁,就有个大老官爱上了他,对赢丑子说要赏鉴他儿子的嫩臀,他岂不乐从。那大老官送了他一大块银子,又替赢阳做了两套时款绸绢衣服,替他把聪明孔开辟出来,此后果然技艺益发精妙,见者无不消魂。二三年间,他也正正经经挣了一注大钱。因他年幼,尚不知浪费,得来的银钱皆交与父母。那赢丑子夫妇喜得屁滚尿流,把儿子的粪门视同聚宝盆一般。【异想处甚然,非异也,邓通粪门中更有一座钱山。】偶然一日,赢丑于忽然放了一个大响屁,清越异常,心有所触,不觉惨然长叹。养氏笑道:“放了一个屁,为何做出恁个样子,你舍不得这一响么?”赢丑子道:“我因此屁想起儿子来,他虽挣了几个钱,今生要像我放这样个响屁,断乎不能的了。不觉伤心耳。”【近日放屁不响者甚多,不知他父亲尚伤心否?】那赢阳后来就渐渐不似先。俗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这间班中朋友一阵引诱。嫖赌嚼摇四个子一并施行,银钱虽有,东手接来西手去,一文也到不得家。那赢丑子原有个弱症,近来举发,唱不得戏,一家衣食皆倚仗贤郎,可还敢管他,敢怒而不敢言。抑闷在心,病渐加重。就呜呼哀哉了。

赢阳虽是个戏子,他各班中相识者多,都来上纸吊孝。他要图体面,无不从丰,【近日诗礼之家于亲丧无不从俭者,视赢阳犹不若也。】及至丧事毕后,他向来所挣家俬也就去了多半。

那时城中有个财主,姓聂名变豹,生性淫恶。他有个妹子嫁在京中一个皇亲家为宠妾,他倚势行凶,把持官府,无恶不作。纳了一个监生名色,同这知县衙官分庭抗礼,眼空一世的样子。人人侧目,虽有一个理刑要拿他,但这苏州钦差来的织造,并驻防太监出京时,那皇亲谆谆之嘱托护庇他。那时太监的威势,虽抚按也不敢得罪地,何况以次官员。他因有此靠山,所以更横行无忌。杀人性命如草菅,占人妻女如囊寄。乡人皆恶之,就把他的名字同音而改,都称他为孽便报。

他家房产深邃,姬妾众多,既贪女色,又慕男风,女子中虽被他奸淫无数,而男子总未试新。这是甚么缘故?这样作孽之人,就生了个作孽之具,他的阳物虽只有六七寸长,竟有钟口粗细,也还足为异,那个龟头竟如驴肾一般,弄人阴中,一发了兴,开了花,就如同一个喇叭。妇人的阴户门小而内宽,入去还易,拔出时如小碟子一般,这一撑还禁不得,年小些的妇女乍经了他,还弄得七死八活,那门中不能容得此物。

他在家中同妾婢们弄时还有些须怜惜,若高兴去嫖,任意冲突,不管死活,娼妓们多受他的淫毒,因此背地都叫他聂驴子。有此大名在外,这些龙阳虽然爱钱,谁肯做这贾胡剖腹藏珠的事,拿性命来换钱使。古语说得好: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

若果然有个好脸,再有一个嫩股,何往而非银钱,岂肯来轻试他这个孽具。况这件事如卖房地文契结尾两句一般,此系两相情愿,并无逼勒等情,那小官不愿领教他这件奇物。他也没法。他屡屡看上赢阳,托人多番作合,又以重利诱之,赢阳再不敢轻诺。这聂变豹恨入骨髓,想道:定设一计使他入我牢笼,一文不得,白白的痛弄一番。更置之与死地,才出得这口恶气。

一日,他想个主意,向着他一个爱妾闵氏商议此事。闵氏劝他道:“老爷请想,你这件东西,我们妇人家跟久了你,还难禁受,何况姣童,人的性命不是儿戏的,他之不肯,大约也是知道大名在外,不敢应承也是人情。必然有罪,何至于死,据我想来,前后滋味大概相同,何不弃彼而取此罢。”聂变豹大怒道:“我这样的家俬,如此的声势,况又有此奇具,若不一尝这美男子的妙臀,是我负天所付了。你既如此护着他,把你的后庭我试试,我就不要他了。”闵氏怎肯从井救人,吓得闭口无言。半晌道:“老爷息怒。我们遵着行就是了。”聂变豹又叫了他一个心爱的标致丫头名唤垂丝来,吩咐道:“你与姨娘两个人明日替我如此如此行事,要泄露了,我也不处治你们,只将屁股每人弄一下,至于死活,那就凭你们的造化。”那闵氏同垂丝你我相顾,面容失色,唯唯领命。

到了次日,聂变豹传了赢阳这班子弟来家中唱戏,到半本落台时,已有二鼓,台班人吃饭了,一个个都出去净手。赢阳落后出来,尿完了刚到转身。后边有人将他衣襟拽住,忙回头一看,月下见得分明是个俊俏女子,却是丫环装束。赢阳疑心,问道:“你做甚么?”那女子近前低声道:“你姓甚么?”答道;“我姓赢。”那女子喜孜孜携着手道:“到那黑影处,有话对你说,这里怕人撞见。”赢阳此时魂都不知往那里去了,同他到了黑处。那女子反将地搂过来,亲了个嘴,附在耳上道:“刚才我家姨娘在房内看戏,见了你,着实心爱,想要同你会会。有许多好处到你,叫我来问你,明日可有戏?”赢阳道:“明日没有。”女子道:“你今夜戏散了,合班同行,大约脱身不得,明日到日落时候,你到我家花园后门外等着,我出来接你,那是没人的地方,只管放心。”又道:“恐你疑惑,这是姨娘送你的表记,你可收了。”递到他手中。又一把将赢阳搂得紧紧的。道:“亲亲,你怎这等爱人,我姨娘生得玉美人一般,我总成了你,你不要忘了我。”赢阳还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子,知道甚么利害,少年心性,以为奇遇,喜得话都说不出来,只点头道:“我定来,我定来,你务必出来接我,不可误了。”那女子道:“不用多说。”看有人来,抽身去了。【先见此婢名垂丝,以为随手讲一名字耳,至此方知有双关二意焉。垂丝者,海棠也,故用之为婢名,二者谓以此婢为香饵,垂于丝纶之上,以钓赢阳上钩耳。书中此类甚多,不能尽为指出,惟观者留意焉。】赢阳不便打开,将那包儿装入钞袋中,又来唱戏,散了回家,已将五鼓。

到了家中,取出包儿灯下打开一看,一双大红锻子睡鞋,满帮白梅花,豆绿拽拔,白绫底儿尖上钉着黄豆大的珍珠,长仅三寸。里面一个红纸包儿,打开是一个喷鼻馨香的香囊,上绣着交头鸳鸯,还有一根金并头莲,一根金双头如意簪,四个连环戒指,十个滚圆的白珍珠。赢阳喜得心窝乱痒,将那鞋亲了几个嘴,叫了几声心肝,仍包好放在钞袋内,脱衣上床,把那钞袋搂在怀中而睡。朦胧之际,到了聂家与那女子相会之处,那女子一见,喜笑道:“好信实人儿,我等了好一会了。”上前拉着手道:“我们进去。”赢阳猛省,站住脚道:“倘遇见你家老爷怎么处?”【此一顿有理。赢阳虽系无知小孩子,却是个聪明少年,焉敢孟浪无忌惮至此?有此一想,方见彼未尝不省得,特为**困住耳。】那女子道:“我家姨娘们多,每夜轮着陪老爷的,各人各屋不妨事,难道你怕,我们是不怕的么?”【有此一转,更自放心。即他亦必堕其术中,何况赢阳?】因接着笑道:“小冤家,你这样多心胆校”赢阳此时精魂俱失,虽刀锯在前也不顾了,仗胆同他进来,到了一间齐整屋内,灯下一个美貌妇人,笑吟吟上前拉住道:“小冤家,想杀我了。”拿脸儿偎倚着。赢阳见这光景,兴不可遏,不暇开言,携手上床,脱衣解带。见那妇女柔软如绵,淫乐了一度。还想要叙叙情意。只见那女子揭开帐子道:“大大亮了,快走罢。”赢阳见日光果然射人,忙穿衣问他往外飞跑,不防被门槛一绊,几乎跌倒,一惊醒来,原是一个大梦。钞袋还抱在怀中。淫精已溢于被褥。看窗上时已日上三竿,定神自思,梦境宛然,暗喜道:“今晚必定成就佳期,这梦兆大祥可喜。”【真是痴人说梦,不应在妇人之前面,而应在自己之后面。好说梦者,谓之反圆梦,如梦哭得笑,梦笑得哭之类,亦是此意。】他那包儿不敢与娘知道,仍带在身边,慢慢起来梳洗,吃罢饭,步到聂家后园门口,一看,果是一条死巷,无人来往一块空地,更自放心。【精细。】又走了转来,坐了一会又去,天色尚大早,只得又回,眼巴巴再不见晚,急得来回只是走。

看看日色衔山,心中大喜,到了园门时,已东方月出。正在迟疑,猛听得园门呀的一声,赢阳心下一惊,【写少年心虚胆怯,情景逼真。】仔细看时,正是那女子,心放下。那女子道:“趁没人,快进去罢。”赢阳随了进来,丫头关上了门,两人携手进入园中,互相搂抱,亲嘴咂舌,调笑了一会,【以前则聂变豹所定之计,此处之亲爱,定是垂丝自添者。】才又同行。转弯抹角,走了好一会,【照前房屋深邃句。】到了一间房内,尚未点灯,月光照着,甚是富丽,以为应梦,心下私喜。那女子低声道:“你等一等,我,若老爷睡了,我接了姨娘同来。”徉徜去了。

赢阳等了多时,尚不见来,心中也有些懊悔疑虑,怕有人来看见,要想出去,既不认得路,又恐遇着人。又转念道:“昨夜梦兆好,料不妨事,【处处拿定好梦二字,后来应得好梦,活是痴心少年自哄自语。】大约是那里脱身不得,况且这女子有这样情意到我,决无他故。”正凝眸注目的盼望,忽见两个大亮灯笼,一阵人走来,赢阳举目看时,正是聂变豹。那魂铮的一声,已不知何往。吓得跌倒在地。

聂变豹进门一见,大喝道:“有贼,快拿住,不要放走了。”两三个家人上前拎起跪下,【拎起,妙,是吓瘫了的样子。】聂变豹看了一下,问家人道:“这不是赢旦么?”家人道:“正是他。”聂变豹坐下,大怒:“好大胆的奴才,你去夤夜直入我内室,非奸即盗,小厮们,剥了这厮上下衣服,紧紧的绑起来,明早送到县里处死这奴才。”家人上前正剥了衣服,褪了裤子。聂变豹道:“他那带子上是甚么?”家人道:“是一个钞袋。”聂变豹道:“拿来我看。”家人递上,他一打开,假意吃惊道:“我当是他刚进来,原来把鞋同首饰都偷到手了,明明是盗,又借此鞋讹奸,好恶人,明日到衙门夹打着,追他的余党。”

赢阳被捆得如一个粽子相似,精光着睡在地板上,疼痛难忍,流泪哀告道:“老爷天恩,我怎敢私自入来,是老爷府中一个女子昨夜约小的来的,这东西也是他给找的,并非敢偷。”【的少年无知之语。此话可是做得辩辞的?】聂变豹道:“这女子姓甚么,如今在那里?”赢阳又告道:“小的不知他的姓,是他带我到这里,他就去了。”聂变豹更怒道:“这奴才胡说,你连人的姓都不知道,就敢跟他送来,【计虽毒而言有理。】既来做贼,又诬赖我家的人,污蔑我的家,益发可恨,就算真有其事,明是好了,罪更重些。小厮们,出去把众丫头都叫来与他认认,若是没有,也叫他死而无怨。”众人答应一声去了,少刻有数个丫头各拿着一个灯台,都点明晃大灯进来,房中照得雪亮,聂变豹道:“他说是你们那一个带进来的,可到他面前叫他认。”众丫头上前齐道:“你认真了,自作孽自当,不要混赖无辜。”

赢阳一个个看了总不是,他也还有些良心,不肯冤人,哭说道:“都不是,是一个瓜子脸,雪白一面庞儿,穿着青衫白裙,腰里紧着一条红汗巾。”聂变豹道:“这奴才信口胡说,我家并没有这个人。”正说着,只见一个美妇走进来,在旁边椅上坐下,聂变豹向他道:“这就是赢旦,我回来就到你屋里,看见他正在此做贼,叫小厮们拿住绑了,还只当不曾偷得东西,谁知把首饰并一双鞋都偷了藏在身边,反诬赖我家有个女子诱他来的,你说可恶不可恶。明早送官夹打死了,方除我恨。”那美妾道:“老爷不消动怒,丫头们,取酒替老爷消气。”丫头答应,去不多时,捧了酒肴来摆下,抬过桌子,斟上酒,美妾在傍陪饮,那赢阳又是疼,又是怕,哼一会,哭一会,说道:“你哄了我进来,这会儿你不知躲在那里去了,叫我受罪。”又叫一会冤枉。

聂变豹怒道:“这奴才还敢胡说叫冤枉,丫头们打嘴。”那些丫头看见这样粉团般一个标致男子,光光的绑在地下,好不心中又怜又爱,谁还忍来打他。因主人吩咐不敢不遵,一个大丫头走近前,背着身子,手拍手响两下,【妙极,写出怜爱。】低声道:“不要啧声了,何苦捱打。”赢阳到此时以死自听,见那丫头说,也不叫了,只得闭着眼哼哼。那美妾心中老大不忍,斟了一杯酒,站起敬与聂变豹道:“我犵狫爷一个恩。”聂变豹道:“甚么事?”那妾道:“这小子罪虽该死,不过是明日到官自有官法处治,此时饶了他,绑拴在这里,料他也飞不出去。”聂变豹还不肯,那妾再三哀求,便依了。

那妾叫丫头放了他,丫头忙都上前,七手八脚替他解了。赢阳浑身捆麻了,这一放,更疼得动不得睡在地下哼,那妾见他嫩白皮处捆得一道红一道紫,更觉惨然,又道:“拿他件衣服与他遮着身子。”一个丫头忙拿衣服替他盖上,只见又走进一个丫头,到聂变豹面前道:“奶奶叫来请老爷,有要紧话说。”聂变豹踌躇道:“这么晚有甚么话说?你去说有话明日说罢。”那妾怂恿道:“奶奶既来请,必定有要紧的话,老爷去去再来,何妨。”那聂变豹站起来道;“也罢,我走走就来。”两个丫头忙点灯笼照着去了。

且说这聂变豹,他虽恶甚,他的个正妻子单氏甚是贤惠慈仁,他待这些妾婢不但不醋,且个个加恩,聂变豹甚是敬他。他每每但知丈夫做人那恶事,亦更苦口相劝,聂变豹虽不能全听,十分中也还听他一二。那垂丝去哄赢阳,因奉主人之命,不敢不遵,大非本愿,他哄赢阳到了闵氏房中去,回复了聂变豹,见他去了,忙来向闵氏道:“赢阳已哄到姨娘屋里,老爷去了,不知他死活何如?姨娘快去解劝解劝,救他的命要紧,不然这个罪是姨娘同我造的。”闵氏道:“我先去,但恐我的面皮小,救不下来,你可悄悄去禀上奶奶,求奶奶力量,或者还有几分指望。”闵氏来后,垂丝忙到单氏房中,将主人叫哄诱赢旦的话详细禀上,求奶奶力劝,救他的性命,又道:“奶奶只说听见传说,千万不要说是我来禀奶奶的,恐怕老爷嗔怪。”那单氏听了叹了两声,念了几声佛,忙叫丫头去请聂变豹。

他一去后,那妾立起,走来赢阳面前蹲下,用手抚摩他的身上,道:“我看你也是个伶俐人,怎么大胆到这里来?”赢阳先见他求情放了绑,此时又如许见怜,感激不尽,哭诉道:“实是有个女子约我进来的,奶奶救救我的命罢?”那妾道:“人约你进来的话并无见证,就到了官,这句没指实的话也不信,况你人赃现获,一阵夹打再不能免,总是你自己的错,怨不得人。我同这些丫头那一个不可怜你,【有此一句,使聂变豹之恶愈着。】你看老爷那性子可是劝得,叫我如何救你?”赢阳道:“奶奶的恩典,我死了也是感激的,我死怨命也罢了,但只一个寡妇娘,又没有兄弟姊妹,可惜白养我一常”就呜呜的哭了起来。

那妾也滴了两点泪,附在他耳上道:“只有一件可以救你,你可依得。”赢阳听得救他,就住了哭声道:“奶奶肯救我,就是我重生父母了,有甚么不依的。”那妾道:“我家老爷酷爱小官,你舍着同他睡睡,救了命罢。”赢阳疑了一疑,也悄说道:“外人传说老爷的东西连妇人还禁不得,我们如何承受?”那妾悄悄又道:“你依了罢,大约受些狠苦,也还未必就伤命,因为他爱你,你屡屡不肯,才下这毒计,你再不依,他不但强弄了,还白白送了性命,送官是假,此时他要害你,性命值甚么,你难道还不知他平常的狠毒么?”赢阳方恍然大悟,叩头道:“奶奶你是我救命的恩人,我要不死,后来报你的恩罢。”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料到逃不出去,舍着身子,性命交与他罢。”【太史公曰:怨毒之于人大矣哉。赢阳此数语,今日不死于聂变豹之手,一日聂变豹必死于他矣。】那妾道:“既如此说,等他来,我救你。”说了,仍回位坐下。

只见聂变豹来了,那妾道:“我有一句话,老爷肯听么?”聂变豹道:“甚么话?”那妾道:“这小子虽来做贼,脏物既不曾拿去,又不曾有奸淫的事,恕他年小无知。他哭诉家中只有一个寡母,并无亲人,他也还生得好,叫他拿身子替老爷陪罪,也可是出得气了,不必再深究了。我问他,他也情愿。”聂变豹道:“既你说情,我依了你。”因向赢阳道:“我看他面上,饶你一条狗命,你须顺顺的,若拗手拗脚,我却不算。”叫丫头们抬过一条春凳,铺上褥子,地板铺了红毯,叫他扶起爬在春凳上,站在毯上。

赢阳此时身不由主,凭他们摆布停当了。聂变豹浑身脱光,笑对那妾同众丫头道:“你们都不许去,在这里看我老爷试新。”他走近前,摸着赢阳的屁股道:“你不许动。”赢阳知道有个性命相关的局面,也不看他的大小,低头闭目伏在凳上。那聂变豹吐了一口唾沫,抹在粪门上,又自己擦些,垂着首,捏着阳物,对准粪门就顶,那里进得去。还不曾进得些须,赢阳已觉火烧火辣,那聂变豹不得其门而入,发起性来,凭身用力往里一下,攮进去了一个龟头,只听得赢阳大叫一声:“哎呀,我死。”就不做声。【应得好梦。】那聂变豹那管他死活,几送到根,任意抽送起来。

半响,只见赢阳透过一口气来,浑身乱颤,声气也颤笃疏的哭道:“不得活了,不得活了。”【女色男风虽是一件乐事,然必须两情相洽方有趣味。而有强奸妇女及此,聂变豹所为有何乐处?予不知此辈是何肺肝。】那妾同丫头们看得毛发都竖起来,替他害疼,又不敢上前来劝。那聂变豹笑嘻嘻只是捣,一面说道:“你只当在衙门里捱夹捱打,那难道是不疼的么?”他本有半夜的本事,喜得是初试此窍,只要了半个更次就完了,他把阳物拔出在大半截来,猛然一攮到根,忽一下拔出那个大喇叭头子,将他脏头带出有五六寸来,鲜血长淌。那赢阳先已被他捣得一阵阵发昏,眼中金苍蝇乱冒,被这一下,疼得迷了过去,跌倒在地上,声气全无。聂变豹哈哈大笑,一个丫头忙将一块细帕替他把阳物拭净,他就精赤条条坐在椅上,说道:“这没福的奴才,当日要好好的依我,何等不妙,今日一般的也被我弄了。”那妾心甚不忍,也顾不得聂变豹在面前,忙上前抱住他的头,叫道:“快取开水来。”丫头们忙忙碌碌倒了一瓯水来,灌了好一会,才听得他哼了几声,微微醒转。聂变豹道:“不要管他死活,叫小厮们拉出去,撂在空处去罢。”那妾道:“这小子罪不至于死地,况救人一命胜造六级浮屠。老爷请安歇去,我同众丫头们慢慢救他,明日天不亮叫人送他回去,也是老爷的一点阴功。”聂变豹呵呵笑道:“凭你。”披上衣服,也不穿裤子,【此时只披衣不穿裤,是乐极。异日被访拿时,衙役只许披衣不容穿裤,是悲生。福兮祸相倚,遥遥一对。】一双手搂着个丫头,两个丫头提着灯笼要走。那妾又道:“老爷且请住着。这小子够他受的了,那包东西只把鞋留下来,那些首饰赏了他罢。”聂变豹恨了一声,道:“便宜这奴才。”【此一段虽是写闵氏慈心,然恃是爱妾。方敢乃尔,不然岂不惧聂变豹疑忌。】说罢去了。两句俗语说得好:常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聂变豹初意要置赢阳于死地以雪恨,今竟宽放了他,一来是看闵氏之面;二来实亏单氏请他去时,苦口力劝数番,故只淫毒一场,了其宿愿,便宽恕了。

再说赢阳此时心中也明白了些,见这美妾如此怜惜他,心中想道:“我是那里造化,遇见这位恩人,不然这性命完了。”那妾见聂变豹已去,叫丫头将赢阳扶到凳上睡下,叫拿个枕头与他枕着,拿灯照他的肛门,裂做数瓣,大肠拖着。一面叫拿块旧细帕把血拭了,叫丫头们替他往里揉,又亲按摩他身上伤痕,又叫拿了杯热酒来叫他吃。赢阳吃不下,那妾道:“你勉强吃些热酒活活血。”赢阳却不过地的情,强呷了一口,又闭下眼,迷迷的不做声。那妾叫拿床被来替地盖上,约到三鼓时分,赢阳已大明白了,只是肛门疼得受不得,身子痛得动不得,举目看见两三个丫头,东倒西歪的睡着,只那美人还坐在傍边替他抹身上。他掉泪道:“蒙奶奶救命之恩,我杀身难报了。”

那美人将口附在他耳上道:“我与你同病相怜,我家姓闵,也是好人家女儿,已许过人家,不知甚么人说我生得标致,他叫人到我家,说要娶我做妾,我父母不肯。他竟差许多家人抢了我来,也似你一般将我淫毒。我是个少年女儿,几乎丧命。后来听得我夫家同我父亲告状,他假捏我父亲卖女文书,反说我父亲同夫家串通,伙骗官处,俱受重责。我今日在他家虽算第一个宠爱的,但我恨毒在心,因是女子不能报仇。他爱你久了,几次叫人去说,你不肯依,他恨极了,故下此毒计,前同我商议,我再三劝他不可,他大怒说,若不依他,就要拿我替你,你想这可行得?我还疑你乖觉,未必就上他的美人计,谁知你竟投在他罗网中,今逃出命来,就算造化了。”又道:“他家的这些恶奴才没有一个不是帮主人作恶的,我明早叫他们送你到家,你把这个包儿还带去变卖了将息。”因拔下一根金耳挖,插在他头上。道:“家中人若送你到了家,不曾拿你的东西去,你到家时,拿这耳挖来回覆我,若不曾送你到家,或拿了你的东西去,切不可与了来,我好追究。”【真所谓救人救彻者,有智妇人胜无能男子。】赢阳感恩无地,只叫恩人。

闵氏起身,开了柜子,在一个皮匣内,拿出有十多两一封银子过来,说道:“我虽得宠,不管银钱,头面虽有,都有数目,给不得你,这几两银子你带去盘缠。”又拿着那双鞋道:“这就是我的鞋,他前要了去哄你的,我今赠你。”【先向聂变豹说留下者,欲免其疑。今竟赠与赢阳者,欲记其恨。此妇真一个有心人也。】赢阳道:“我怎敢要。”闵氏道:“我赠你,不是私情,有个缘故你切记着,一来你今日之事,因此鞋而起,见此鞋就想今日,再不可如此孟浪了。二者你这一去,不要疑心要告他,我对你说的,千万紧密,一露风声,他知道了,你我都是死数。你做戏的人见大官府处多,看有风厉官府,将你我二人的毒害呈上,千万救拨出我去,【一片施恩热肠,只重在此一句。】恐你日久忘却,故赠此鞋,要你见物思人之意,也不枉我救你一常这样恶人自有大报,但恐一旦玉石俱焚,连我也不能免了。”说着,不觉悲恸流泪。赢阳只在枕上叩头道:“奶奶天恩,我,我若敢忘了,死于千万刃之下。”正是:【因赢阳年少,不知计策,拆桥盖房,那晓川流之过,以色戒心,不知利害。】惟有感恩并积恨,万年千载不生尘。

闵氏听听外面已五鼓尽了,说道:“你去罢,恐怕他醒来又要变。”遂叫醒丫头,扶他起来,替他穿衣着裤,那赢阳弯着腰,直不起来,站不住,闵氏叫丫头指名叫了两个老成些的家人进来,吩咐道:“老爷吩咐叫你两个扶赢旦,送他到家,要一个凭据来回我话。”那赢阳见有人,不敢多说,跪下去要叩头,方要跪,一交跌倒。闵氏道:“不消不消。”叫家人快扶起他去,那两个人上前扶了出来,因是得宠的姨娘吩咐,不敢怠慢了,问了住处,送到他门口,天已大明,二人道:“送你到家,有甚么凭据与我们拿去?”赢阳拔下耳挖,递与道:“有劳二位大爷远来,回去时我叩谢奶奶罢。”二人接过去了。

赢阳敲门,他母亲出来开了,一见儿子爬在地下,面如青纸,吓了一跳,尽力扶起,跌跌撞撞扶了进来,放他床上睡下,赢阳一把抱着娘痛哭道:“我同娘娘见面是再世了,若非恩人救我,也不能生回了。”养氏也哭着问他缘故,他把始末原由细细说知,又在身边取出银子同那个包儿交与娘看,养氏忙把他裤子褪下,见他通红的肠头拖着,肛门裂肿,好不难看,【不看东西,先看他屁股,是娘爱子之心,有先后轻重也。】心疼得要死,一面哭一面咒,又一面感念闵氏,忙去弄了汤水来与他吃,又烦人请入外科来看,用药调敷,足足有一个多月才下得床。那肠头只上去了寸余,还有三四寸来长不得上去。医生说,若是趁热当时整治还收得过去,因是冷了治不得了。遂成了一个残疾,一辛劳碌便淌血水,腰就疼得弯着,戏也不能常唱,只好偶一为之。至于后庭主顾,不但新孤老不能相与,连那些旧相知看见要如此,但道可惜而已,掩鼻而避,【聚宝盆虽然坏了,他肾运却也退了。】且按不下题。

再说赢阳住的这一条街上,有一家姓阴的,门前开着个小杂货铺,夫妻二人只得一个女儿,三口过日。这女儿到了十二岁,因他长得高,像个十五六岁的身体,就留了头,娇模娇样,甚是聪明。他隔壁一家姓关,是个住闲的小乡宦,有两个儿子,一个十五,一个十一,请了个先生在家教书。这乡宦因家寒不能独举,遂将左右邻舍有子弟要念书的约了同出束侑,他家收拾了三间书馆,拿家中旧槅扇,【槅扇二字须记着。】隔了一间做先生卧室,总共有七个学生,四个大的三个小的,大的都不过十五六岁,小的也有九岁十岁。这阴老儿忽然高兴,向婆子道:“我家女儿生得甚好,又伶俐,何不送他隔壁关老爷学中去念书,识得几个字,就是个全人了,你道好么?”那婆子倒知事,说道:“一群男学生,把女儿送去,恐怕不便。”阴老儿道:“我难道不知道,女儿才十二岁,怕甚么,若是十四五岁,我自然不肯了,何待你说。”那婆子也就不阻他。这关乡宦时常到门口走走,间或也到他铺中来闲谈,恰好这日走来,阴老儿连忙让坐,筛茶送上,说了些闲话。因说道:“一句话正要请问老爷呢。”乡宦道:“有甚么话只管请说。”阴老儿道:“我有个小女,生得也还伶俐,今年十二岁,我的意思托老爷的福,想送到府上学馆中,多少学两个字儿,先生的束侑不过是意思而已,老爷说可行得么?”关乡宦道:“这是极好的事,有甚么行不得,添一个女孩子,先生能费多少心,束侑任你,我去说,再没有不依的。”因见黄历挂在壁上,取下来翻开看,道:“好,明日就是入学的日子,你赶得及么?”阴老儿道:“没有甚么不及的,只用买本女儿经,纸墨笔砚是小铺中有的,明日便好了。”那关乡宦坐了一会去了。响午时,关家一个小厮来说道:“我家老爷对先生说了,叫我来说,你家姑娘只管请去。”阴老儿笑道:“烦你去多谢老爷。”那小厮去了。

阴老儿忙去买了一本女儿经,对了一钱银做见面茶,拿出纸墨笔砚,叫婆子拿个拜匣盛了,就把桌椅先送了过去。次早,把女儿收拾停当,亲送到关家来,拜了先生与众学生都相见了。又烦馆童带上去见关乡宦夫妇,那关奶奶倒爱这孩子,与了几枝绒花,一条湖绉汗巾。然后出来念书,众学生见这女子妖妖娆娆,雪白的嫩脸,鲜红的嘴唇,黑发披肩,好生俏丽,这一个向着那个努个嘴,那个望着这个挤眼,各各含笑。他这先生三六九要去会文,又时常要去料理家务,一月只好半月在馆。

次日,先生不在,四个大学生同到一处商议道:“这样一块好肥肉放在嘴跟前,要不尝他一尝,不可惜么?”一个道:“他小呢,恐怕不知道情趣,一时喊叫起来怎处?”一个道:“慢慢的说法引诱他,可不是硬开弓的,须是如此如此,或者可以引得动他。”一个又道:“他三个小的须瞒不得,怕他们告诉人就不好了。”一个道:“叫他们来,我们同他商议。”遂把三个小学生也叫了来,道:“阴家这女儿你们可爱么?”一个笑道:“怎么不爱,我方才见他弯着腰在地下拾笔帽呢,一个滚圆的屁股,衣服凹过去一条沟,好不有趣的呢。”一个大学生道:“我们算计要弄他一弄,想看看他是个甚么样子,但你们小呢,还不会干,我们大家凑些钱与你三个,你不要对人说,等你们大些,少不得给你们尝尝。”关二道:“他方才到后院里去溺尿,我悄悄跟了去,想看看他的屁股,谁知他拿裙子遮得严严的,一些也看不见。他起来了,我他的尿把地下冲了个窝儿,好不有趣,我不要钱也要看看,弄得弄不得不要管我,不然我就告诉先生。”那两个小的也道:“我同他一样,也是要看看的。”那一个大学生道:“既如此说,也罢了,须是如此去做。”众人商议定了,各回位坐下,一会儿这个去买些糖来请他,一会儿那个去买些果子来让他,到底是女孩儿家,害羞不吃,这个道:“我们同学念书,就是亲兄妹一样,怕甚么?”那个道:“休说兄妹,连夫妻还没有这样亲热呢。”他也知瞅人一眼笑笑,人兜他说话他也不答。过了几日,熟了,也就说说笑笑,再三让他东西也就吃些。

一日,先生又出门,众学生玩了一会,看见院子里两个鸡打架,一个指着笑道:“这鸡打架,屁股对屁股一下子,那有甚么趣,难道也快活么?”一个道:“他这样不快活,你看那母鸡把浑身的毛松了,那一抖,大约也像人两口子弄酥了的样子。”一个说:“到底是有那膫子的好,你看那鸭子,他有物,弄得那母鸭子快活得鸭鸭的乱叫。”一个道:“甚么相干,你看驴子那样个大物,弄得那草驴把嘴巴答巴答的响么。”又一个道:“倒不知人弄着可叫不叫。”一个道:“怎么不叫,我家隔壁的裘老大,一个金刚也似的大汉,娶了一个老婆。”指着道:“也只好有阴姑娘这样大,那一日我听见隔壁哼哼,我当是有人害病,在板缝里一张,原来是裘老大把他老婆按在床沿子上弄呢,是那老婆哼。我张见他的膫子又粗又大长,疑他老婆是害疼哼,谁知看了一会,他老婆叫道:‘快活我了,哥,你再狠些快些。’裘老大像捣碓似的又狠狠的弄了一会,那老婆嘴里混哼乱叫,那个快活的样子那里看得。我也没有打手铳,就把脦冒掉了。”一个笑道:“我不信这话,像阴姑娘这样大,只好同我们这样大的人弄,那里禁得那大膫子,一下子不肏坏了?”一个道:“甚么相干,女人生了这个屄来给人弄,那怕甚么大,越大他越弄得快活呢。”众人哈哈的大笑,那女子也侧着耳朵听他们说,脸红着,也不住的笑。一个道:“说了这一会,好不难过,膫子胀得慌,要是阴姑娘在这里,我们大家打个手铳,赛个远近。”又一个道:“阴姑娘他后来嫁人,还见的是大的呢?稀罕我们的多大一点子,怕甚么。”一个道:“不是这话,他的舍不得给我们看,我们的为甚么给他看。”一个道:“也罢,我们到屋里去找罢。”遂大家笑着一轰到屋里去,把门掩上。

这女子虽年小,心性伶俐,听这些人说得村淫如此,他就情窦大开了,也觉得津津有味,但不好问得,见他们说去打手铳,不知怎个打法,心中想看看这物件是怎个形状,遂悄悄到槅子眼里去张,【先写隔先生的卧室用旧槅扇,我疑是写学房处多用板隔,怕太重出,故特一改,看至此,始知留为此女张人之地,几被作者瞒却。】见他几个人脸向着门外,用手勒那东西呢。【画出众人有心引诱。】这四个大学生里面,有一个的竟有四寸多长,那三个都只有三寸的光景,那三个小的只得指头大。他看得好不动火,想道:“可惜人多了,要是一两个,我就同他试试看是怎样。他们说快活得很,不知是怎样快活法儿?”也将一双手缩进袖子去,伸入裤裆中,将小牝摸摸,又拿指头探探,不知是怎样局面。只见那几个勒了一会,这个冒出点浆来,那一个冒出点清水来了。忽然悟道;“我听见人说城,想就是这东西了,鸡蛋黄上那一点子不是他么?”想出了神,眼定定的望着这屋内。这些小子他们虽然在屋里打手铳,原想诱他去看,手里打着,眼睛却射在窗子外边,影影的见他在那里张,忽一齐跑出来,见了他,笑道:“阴姑娘偷看我们的呢。”嘻嘻哈哈的大笑,那女子羞得脸绯红,笑嘻嘻跑上位坐着去了。众人道:“我们吃午饭去,快些来,来迟了的罚五个钱。”那女子先去了,众人商议道:“看这丫头也已动心了,怎么个弄法?”关大道:“人多,若齐上手,他必定不肯。等我若哄上了,你们一个个陆续上,就不怕他不依了,你们吃饭迟些来,我等他来调戏他,肯不肯大家的造化。”众人笑嘻嘻答应去了。

关大忙忙吃了饭,先来学中,那女子紧邻也来得快,这关大安心要哄诱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将阳物拿出,用手攥着,眼睛向外看着窗子,只见一个女子的影儿,知是他来了,遂口中叫道:“我的好阴姑娘,弄得我好快活,好心肝,好宝贝,好嫩穴。”那女子正要进门,听得他说,打窗洞一张,见他嘴里叫着,用手勒那物。忍不住嘻嘻一笑,关大忙跑出来,一把抱住道:“姐姐,你救救我一救罢,趁没有人在这里。”那女子也不狠拒,被他抱到房中先生的床上,就扯他裤子。那女子道:“我怕疼。”关大道:“不怕的。那个女子不同人弄,要疼谁还肯呢。”【哄的有理。】女子也动心久了,任他脱去。他乍见这条细缝,不知从何处弄起,低下头用指头摒开,看明了穴道。那女子闭了眼睛只是笑,他用上许多唾沫,然后对上了,向内一塞。女子道:“哎呀!疼得很呢。”关大道:“头一次乍弄,有些疼,你忍一忍儿就好了,弄过这一次,下回就只有快活的了,我听见人说头一回刀割,二回枪戳,三回快活,你疼过这一回就好了。”那女子只皱着眉,也就不啧声。弄了一会,关大觉得内中一嗡,嗡得无比受用,顷刻完帐。那女子用手一摸,看了看,说道:“被你弄出血来了。”关大掏出块汗巾,替他拭了猩红点点。

那女子拿过来塞在裤带上,正穿完了衣裤,众学生一齐跑进来,道:“你两个干的好事,一样的人,为甚么偏一个向一个,除非都给我们尝尝,不然等先生来禀了,大家弄不成。”那女子羞得彻耳通红,背着脸坐在床上。关大道:“你们不要着急,事好商量。”众人道:“有甚么商量的,大家弄弄就完了,不然,我们去告诉阴老爷,你两个了不成。”关大道:“你们出去,我同阴姑娘计较。”众人出去了,关大搂着他道:“这怎处,你除非同他们大家弄弄才好,不然这一闹开了,怎么了得?”女子道:“都是你引的头。”关大道:“生米已成熟饭,抱怨也没用,你同他们弄弄罢,一来压口风,二来才得长久。”

这女子一来恐怕闹得先生父母知道,二来初次乍弄,也不觉得十分苦楚,后来或有乐处,也恋恋不舍,遂道:“我的还疼呢。”关大道:“你若肯了,那里定在今日,明日何妨?”女子道:“人多得很,那里行得。”关大道:“岂有一齐同来的理。轮流着,或一个或两个,凭你心里就是了。”那女子低了头不做声,关大道:“你们来。”众人进来道:“怎么说?”关大道:“阴姑娘肯了,但你们不许乱来,从明日起,一日一个轮流着,或是一争吵,阴姑娘不肯,我就不管了。”笑道:“你们还不谢赏呢。”众人齐笑着跪下叩头道:“谢姑娘赏了。”【活是一群顽皮。】关大拉他转过脸来,笑着道:“你受他们的。”他也红着脸低着头笑。

那女子年小,到底羞愧,向关大道:“我回家去着。”下床来就走,关大见他害羞,也不留他,嘱咐道:“明日等你呢。”他也不答,【写女孩,却是个女孩又羞又喜的样子。】回到家中,他娘问道:“今日如何老早回来了。”他没得对,说道:“我身上有些不自在。”那娘见他头发乱了,问道:“你头怎的了?”他拿镜子一照,是方才在枕上揉的。【细极,此等处亦不漏。】说道:“我在先生床上睡了一会就散了。”他娘也不疑他,他这一夜又喜又愧,到次早已梳洗了要去,忽又愧心一萌道:“这么些人,我怎么好同他们弄,【这一转念妙甚,是个初破身的女儿心事。若淫妇则不然矣。】况且今日不知疼不疼,要只是这样疼起来,有甚么趣?他们都说快活,不知是真是假。”又将个指头将小牝挖挖,与前原封大不相同,塞些进去也不知不觉,笑道:“疼是大约不疼了。”到底不好意思,还推不好,不肯去,他娘也不强他。

早饭后先生又出门去了。众学生道:“他今日不来,有些古怪,要是再了不肯来,只便宜了关老大。”关大道:“都是你们这些冒失鬼,捱两日等他熟滑了,又得了些趣,再大家上就好了,才头一次就想都要到手,他一个小女孩子不害羞么?这一弄塌了,大家没戏唱。”一个道:“都不消埋怨,他要不来,他老官就取桌椅来了。多半是害羞,等我去说先生叫他,看他可来。”众人道:“有理有理。”他遂到阴家来叫,那女子想道,先生既在学里,就不怕他们了,遂往学房里来。

一进门,见众人在地下玩跳,不见先生,抽身就要回去。众人上前拦住,道:“我们昨日头都叩过,赏也谢了,你如何翻悔得?”他红着脸笑着,到位上坐下,关大走近前附着耳上道:“昨日已说明白了,讲不得,你同他们弄弄,堵堵他们的嘴,后来肯不肯就凭你了。”那女子此时也不些情愿,但不好答得,只低了头,关大捏了他一下,道:“你依我好呢。”遂向众人道:“我再三求阴姑娘,他依了,但你们怎么个轮法,今日该谁?”这个道:“是我,是我。”那道:“让我。”争个不住,关大道:“你们这么闹就成不得了,依我一句话,我做长草儿,你们抽,长的在先,短的在后,不许再争,若再吵闹,我就不管了。”众人道:“依你依你。”关大做了草叫他们抽,那个小的抽了一根长的,关二是第二个,膫子大的是第三,别的都抽定了,众人道:“还到屋里床上去。”那女子坐着不肯动,关大上前抱起他来,道:“都是成日会的熟人,怕甚么羞。”将他抱到里间床上,女子说道:“不好,昨日回去娘娘问我头发怎么散了,我说谎哄过了,今日头发再一乱,回去怎么答应?”关大道:“那不是先生的梳镜么,再梳梳就是了。”又道:“我先替你脱了裤子,那小人儿不会弄。”那女子笑着,关大替他脱了放他睡好,将他牝户看了看,又拿指头探探,笑道:“与昨日大不相同,包管你不疼了。”那女子只是笑,两人又亲嘴砸舌,玩戏了一会。

出来叫那个的道:“你去。”见女子仰卧着,忙爬上床来,把裤子褪了,那小鸡子才有小拇指大,爬上肚子,向腿缝中戳了几下,说道:“我不会,换他们来罢。”就下来出去,道:“还给我几个钱罢,我不会弄那东西。”一个道:“你都弄了还要钱。”他急了,道:“你去问问,看我弄了没有。”关二拿了五文钱给他,道:“给你罢,等我去。”遂进来上床,就爬上身,他却伶俐在行,用手摸着了孔窍然后捏着阳物送入,【三个小的中,写关二却是一个尖酸伶俐小孩子,该也是坏透了的人,看他先去张这女子溺尿,并此时的弄法,便知其人。】觉得甚是有趣,不住道:“快活,快活。”不几下就冒点清水完了,那女子不但不疼,反被他激得痒酥酥的难过,想道:“这不济,到底是大些的好。”那关二爬起出来,那大学生道:“你这样快,该我了。”走进房,见那女坐起要穿裤子,他上前按住道:“且不要穿了,他们不济,你要不弃嫌,我同你试试。”那女子正未尽兴,就住了手不穿。知他心肯,将他放倒,取出肉具,那女子昨日张见过他,是头一个大物。说道:“你的大,比不得他们,不要冒失。”他笑道:“这还要你说。”把龟头上抹了些唾沫,将他两条小腿架起,往里轻轻一送,他那小牝才被关二弄湿透了的,一滑就进去一半,问他道:“可疼么?”女子道:“影影的有些。”他道:“不妨事。”又几送到根,女子道:“胀疼呢。”他一抽一拽了一会,见那女子屁股扭呀扭的,知道有了些好光景,向他道:“你要觉得里头有些痒痒的,你拿手把我腰抱着,我好用力。”又抽了几十下,见那女子两眼水汪汪,渐渐畅了,伸手将他抱祝知是火候到了,一阵乱抽,只见那女子面上通红,打了一个寒噤,知他丢了,又狠抽几下,也就大泄。那女子将嫩股向上就了两就。他伏在身上笑问道:“可快活?”那女子微笑点头,他抱着亲了个嘴,要舌头,那女子扭头笑着不肯,他道:“你不伸过来,我也不放你起来。”那女子只得伸出些,被他紧紧含住了咂,那里肯放。那女子将他一拧,他才吐出,道:“好甜舌头。”又笑问道:“那小的怎么样来?”他笑道:“在腿缝里戳了两下就跑掉了。”两人笑了一阵,才下肚子来穿裤子,那女子也起来穿了,到桌子跟前拿镜子照着拢头。抿完了,众人都进来望着他笑,他低着头也笑,那大学生对着小学生道:“阴姑娘恼你呢,说你把他的腿都戳肿了。”众人哈哈大笑,那小的羞得脸通红跑出去了,关大道:“饭时了,姑娘吃饭去罢。”那女子就走出来,关大送他,他道:“先生不在,我不来罢。”【口说不来,却是要来的话】关大道:“家里坐着也闷,不如来,大家说玩话热闹,弄是说定明日,今日弄不弄由你。”又问道:“方才弄得好么?”那女子含羞不语,关大笑道:“我同你还怕甚么羞。”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到家吃了饭,心里想不来,却有些像放不下甚么一般,由不得那两只脚又走了来,刚坐下,只见那两个不曾弄的到近前低声道:“我们虽派定该是明日,但都是一样的朋友,他们都占了先,把我两个熬着,姑娘也心忍么,况那大的也不该是今日的,姑娘方才也肯依了他,为甚么在我们身上又薄些,我们也不敢强,凭姑娘的情罢?”因叫那个道:“你来,我们大家跪着求,看姑娘怎么吩咐?”那女子此时也不觉得羞了,又先得了些甜头,想道:“这事也没有甚么苦处,那个算不得数,只他两个也不害甚么怕,那顶大的都弄过了,何况于此,索性也弄弄,看着是怎么样,况且那几个弄过的倒罢了,这三个不曾弄,相对着倒不好意思,大家弄了熟了倒好。”见他三个跪着,也不答应,立起身竟往屋里走,这三个知他肯了,满心欢喜。

轮着的这一个笑嘻嘻跟着进来了,见他坐在床沿上,一把抱了上床,脱了裙裤二人就弄起来。阳物虽不甚小,只二三十抽就完了事。那女子将有些好意思,见他已不动,甚不乐意,推他道:“你这个样儿也想干这事。”那个羞得忙忙下床。那一个来道:“你这样不济,等我来服事姑娘。”遂上床来就弄。这一个甚是在行,工夫也久,竟将女子弄丢了两次,然后才泄,还伏在他身上舍不得拔出。只见那个在床前站着道:“好新鲜东西,大家尝尝新罢了,你一个人竟独自受用起来了。”那个笑着拔出下来,道:“让你。”他爬上来,牝户一摸,见湿湿的,笑道:“哎呀姑娘,他弄出你的尿来了。”【妙极,是个从未见这的小孩子。】那女子笑笑,拿帕子揩了揩,那个弄了进去,阴户里面被两人的阳精塞满,但觉粘粘滑滑,总不得个边岸。那女子也毫不知觉,他乱戳了几下,爬起道:“我当是怎样有趣,还不如打手铳受用,早知道是这样,我也不如要几个钱便宜些。”【更妙,此一段虽为淫亵事,七个学生是七个上法,七个弄法,无一重者。】女子也起来拭净了,又梳了梳头,天色将晚,大家散去。

这女子得趣之后,大清早就到学堂来,只巴先生出去,那两个小的不算数,就是关二到底年小不堪大用。这四个大的,一日内定要轮过。

过了两年,交十四岁,阴老儿道:“女儿大了,叫他不去罢。”他不肯道:“既读一场,索性念得多识几个字,我便大了,怕人敢把我怎么的。”【是极,虽道弄得豁不成。】定要去,他父母拗他不过,只得由他。这两年来,那几个大的都长成大汉,阳物都发了些,两那三个小的,自经破身之后,那小膫子也都改头换面渐渐大些。他一遇着先生不在,任他的意思,要张就张,要李就李,一日四五次取乐,他有一种绝技,又无人传授,是他自己悟出来的,那阴中一锁一收,好不利害,遇着欢喜那一个,凭他多弄一会,要不乐意,只几锁就请下马,这几个又爱他又怕他。奉承恐后,他这个快活如主母一般,岂肯撇了回去,又痛弄了一年。到了十五岁长成一个大婆娘,不但父母阻拦自己也觉得不好再去,只得在家。

他一连热闹了三年,乍乍的冷清清独自在家高坐,不胜苦恼,却说不出口。他生性聪明,虽同人混弄了几千次,三年来也还识了许多字,再说这起恶少伙同奸骗了这女子,先因有利于已,故互相嘱咐秘密其事,以图久远。所以三年之久,竟未泄露,今日见他不来了,知道已无所望,常于谈笑之间向人道出阴家姑娘之美行。而久之传得前后右左街坊无一不知,闻其名者,以为如此年小便淫秽到此,掩耳趋避。所以捱到十九岁尚无人议亲,阴老儿也颇有所闻,悄悄告诉婆子,那婆子怨骂了老儿数日,道:“我当日不肯,是你定要叫去,弄出这样好名来,将来如何嫁人?”此后那婆子留心,恐怕女儿在家又弄出笑话来,行监坐守,时刻相伴,夜间叫老儿在铺子里睡,他便同女儿睡。【贼去了,关门何益。】那女子不但被娘监住,况且浅房窄屋,便有情人也无地可做,无可奈何,日间惟有长吁短叹,夜间则槌床捣枕。那娘明知他的心事是想女婿,不好说得,十分听不过,数说几句,那女子只当耳边风,不曾听见。

再说那赢阳自受创之后,那挣钱的脸虽仍旧贯,但那挣钱的粪门是没用了。【大约是他家风水不好,他老子有好粪门而无好脸,他有好脸而又无好粪门,岂非祖宗积德未全?】他因肠头长拖,走路两腿楂着,腰又有些弯,如何还做得正旦,只好在班中装小军打杂,或打打罗鼓,间或分得几分银,尚不足家中日食。十七岁上,他娘又死,向来所积已见几将罄,三年孝满,要想取个妻子看家。【余阅至此,不觉掩卷长叹,赢阳何物,尚至三处孝满方想娶妻,世上诗礼之家,竟有父母丧中完姻者,是何心哉。】他因自己标致,一心要娶美妇,常想道:“我这样个面孔,弄个丑婆娘来,如何相对,万不可冒失,除非自己看中再讲。”

偶然一日到阴老儿铺中来买些东西,只看见一个标致女子,掀着半边布帘同阴老儿讲话,见了他,忙把帘子放下,却还拿雪白的手攥着掀开一缝,两双俊眼钉钉望着他。赢阳嘴中虽对阴老儿说话,两眼不住睃着帘内,阴老儿把东西查了付与他,他不好再站住,只得出来,还不住回头望。那女子也露出脸来,目不转睛的望,看去远了,问他父亲道:“这是个甚么人,爹爹怎认得?”阴老儿道:“街上的娃娃,怎么不认得,他在西头住,唱戏旦的赢大官。”那女子就想道:“好个清秀男子,比当日那起学生强多了,我若嫁得他,夜里搂着睡觉,便不怎么也是快活。”【怕未必然,得陇之后,恐有望蜀。】那赢阳一头走着,一头想道:“常听见阴家有个好女儿,也不过说是看得过罢了,谁知这样标致,只恐怕不是。”又想道:“他家并无多人,不是他是谁,他方才不转晴的看我,也有爱我的意思,我得恁个老婆也罢了。”又转念道:“不好,我听得人说他十二三岁就同六七个学生们混弄,是个破罐子了,要他做甚么?”又回想道:“那里有这样的事,大约是有人恼阴老儿的,脏埋他的女儿,破是破的,怕甚么,人家还有娶婊子的呢,我烦个人说说看。”

到家,过了两月,请了街上阴老儿的一个厚朋友到酒馆中饮了两壶,烦他到阴家去求亲。那人扰了他的酒,只得去说,到铺中向阴老儿说了赢阳求亲的话,这老儿把女儿养到十九岁,从没有人来说亲。今忽听这话,心中也喜,暗道:“可惜是个戏旦。”随道:“你请坐,我同老妻商量商量。”去到里边向婆子说知,又道:“论人物倒也罢了,同女儿配得过,但我家虽穷,把女儿嫁个戏旦,恐人笑话。”那婆子见儿女长得大,又从没人提,日夜见他怨天恨地,知他是想嫁人,况且自己已有年纪了,养他到那一日,说道:“女儿大了,果然人品好,许了他罢,如今时年,戏子还有做官的呢。”那老儿道:“不要急,事从缓来。”那女子在内听得老子向娘说赢家来求亲,喜得不得,见老子说他是戏子不肯,心中发急,就要发话,听得娘劝的话甚是入耳,以为老子必允了,谁知还是活落话,不由得心里的话从口里攻出来,道:“每当没人来说,又抱怨养老女儿在家了,既有人来说,又嫌好道歹的,戏子怎么的,难道戏子人家是不吃饭的么,我们昆山有一半戏子呢。难道都是没有老婆的?我知道安心要养我做老女儿了。”呜呜的就哭起来。婆子道:“你听么,他既情愿,就允了罢?”那老儿瞪了一瞪,心里道:“我活了一把年纪,【一把年纪四字,天下皆有此口声,余虽阅之甚熟,却不知作何解说,愚意度之,一把者,五指也,或谓五十岁之外乎?】从不见这等老脸女儿。”【容或有之。】叹了一声道:“看这样子,当日人的传言大约也有几分,【岂此几分而已哉!堪眨系酪裁挥腥艘砭痛恚肓怂ァ!彼斐隼吹溃骸安庞肜掀奚桃榱耍仁抢闲纸鹈胬此担砹怂眨际枪兆尤思遥乙裁坏门馑停乙膊槐胤咽拢笈螅屯瓿闪税铡!蹦抢慈说溃骸傲郊姨逄獗愀昧恕!被亓擞舻男牛仓斐#己每矗抑兴兴侥揖⌒腥〕觯雁墒嫌胨聂19硬17渲橄饬硕怨隰19棺樱涣思讣资危隽肆教滓路洳簧醴幔加校窘衔饺思医枵2拚撸粚驴碚簦粜椅吹复恕!吭袢账土斯础d桥蛹四呛弥樽咏痿3闹邪迪驳溃骸跋铀纷幽兀慌虏皇窍纷踊刮幢馗蒙纤夷亍!

到了吉期,头一日阴老儿也还有些妆奁送去,次晚娶了来,两人见面,互相动爱,夜间成亲,这赢阳的厥物也还成文,工夫也还支持得祝阴氏嫁来时,以为外貌虽佳,内才未必甚妙,只求及得上那个学生就心满意足了,孰意更有胜焉,真出望外,他久矣不知道羞字是怎样解说,今得了这表里如一的个丈夫,喜得心花俱开。这一个同赢阳千般恩爱,万种温存,赢阳原是拿定娶破罐子的,他的阳具魁伟,那阴氏当日也不过经的是轻风薄浪,又不曾生育,故四五年来身上又胖了些,他此内也甚丰满,赢阳只觉其紧美,不觉其宽深,见他偶然锁上几下,更觉有趣,又见他旖旎温柔,足足爱到百分。【男名阳而女姓阴,自然阴阳相得,如鱼似水矣。】次日起来,有许多同行中人来贺喜,又收了许多分子,请了好几日酒。

阴氏在家时,因阴老儿做人孤介,从没亲友往来,今见他家如此热闹,更自欢喜,夜间倍加恩爱。【古云:势利起于家庭,此更势利起与床帏矣。】赢阳一连数日日间辛苦,夜间斫丧,旧病发起来了,腰疼得弯着,大肠中不住流血,动不得了,阴氏好生心疼,殷勤服事。问起得病之源,赢阳细说前事,他感激闵氏,不消说得。把聂变豹足足咒了四五日。赢阳过了十多日才好了些,他这病,当日因无妻室,故不咋举发,今娶了妻子,且又是少而美,美而淫的,可忍得住,十日半月三二日定要高兴一番。高兴之后,次次定要睡倒。

一日,阴氏因爱他得很,违着心苦劝他,【妙,在心虽违着苦劝,此道却不肯定违他也。】他那里舍得,定要常常钻研,不上个把月,把一个美小官弄成个黄皮寡瘦,又睡到将及一月,才起得来。此时方知道本草上不曾载的这种发物如此利害,才稍减了些。我因此在本草上后添了一段,使后人见之好知避忌:妇人阴物一名曰牝,通称曰屄。北人名曰巴子,闽人呼曰唧歪,川人谓之批,形如淡菜,有肥瘦大小毛光不等。虽微小有异,其形总一。性咸有微毒,少服令人阳不亢,常服则多嗽,多服则体弱成虚怯症不治,家产者良,衍中产者虽比家产较美,然多毒,误服有毒者,生杨梅下疮诸恶疮,野产者味极佳,有大毒,恐有杀身之祸。病人不宜服,一切病后尤忌,服之必发,名曰色复。醉饱后服之,伤五脏,生怪病,每服后忌一切冷物,恐成阴症,反凉水。

这种物件,自古及今以至万国九州,无人不把他当做家常菜饭,见了我这话,大约没有一个不笑其迂者,但要明白内中的道理,自然有益而无损。譬如人参,偶然服些,自有补益,若把他当做饭吃将起来,可有不伤命者,岂是人参之过?乃取参人之过耳,此犹是药饵。即如绝精的白米饭,喷香的细点心,以至珍馍海味,何尝不美,一日或三次两次,每日八分饱,自然养人。若因其好吃可口,无日无夜,时时刻刻往肚中强咽,定然要撑出病来。如酒多了害酒,茶过了害茶,饮食尚还如此,何况妇人的这件东西,世间事总不可过,同一理耳。

且说赢阳自娶了阴氏来家,舍不得撇他出门,又常有病,连戏班中都不去了,在家无事,见阴氏识字,更加欢喜,教他念角本,他念三五遍就会,又教他腔口,也只教几遍便熟。赢阳吹笛子合他得一板不走,喜得赢阳抓耳挠腮。阴氏也因无事,觉得唱曲甚是有趣,将丈夫旦脚风流的戏学会了许多。赢阳向他道:“我虽是正旦,那小旦贴旦的曲子我都会,就是男脚色我也会,我同你一个个的串了顽。”遂把小旦贴旦的曲子也教会了他好些,又将关目科白都传授了,两人同串,有不是处,赢阳一指拔,他就明白,他到底是女人的身段风流,语音娇媚,不假造作,更自有一种可爱。赢阳觉有珠玉在前,自视以为不及,有几句赞那阴氏道:额裹包头,霏霏黑雾。面擦铅粉,点点新霜。脂添唇艳,引商刻羽。启口处,香满人前,黛然修眉,含笑徉娇。上场时,翠迎人面,真可压倒乔扮卵孙,实要妒杀时兴兔子。

他夫妻快乐多半年,赢阳娶他时也就囊罄了,又因害病服药,坐食山崩,这些时阴氏的首饰衣服也陆续当了许多,渐渐不继起来。阴氏心疼丈夫,倒也贤慧,当他东西,一丝不惜,宁甘淡薄,并无怨辞。赢阳一日向他说道:“这日子看看过不得了,说不得我还住戏班里去混,多寡挣些回来添补。”阴氏道:“我难道不知道,只是你多病,如何去得,总是还有些须东西,且当着过罢。”赢阳道:“不是常法,只有出没有进,当完了怎么样处?还是去的是。”阴氏见说得有理,不好再阻地,从此又到班中。南边的戏多是夜坐,常常夜间不归,阴氏独自好不孤凄。

一日,赢阳出去两夜未归,阴氏到门口来望他,只见一个少年,也只好二十年纪,是个贵介行藏,风流潇洒,甚是华丽。心中道:“我只说我家丈夫算标致的了,谁知男子中还有这样人物。”心作此想,那眼睛由不得就到那人脸上去了,【化工之笔,必至之情。】那少年猛见一个美妇频频顾盼,他眼光也钉在阴氏脸上。阴氏忽然想起在门口,恐有人看见不雅,将身子缩进些,禁不得那人十步九回头的望,由不得身子又探了出去。【写两人俱着魔光景,甚妙。阴氏未嫁时因望赢阳,赢阳回望而遂成真夫妻,此时又望金矿,金矿回望而遂成假夫妻,妇人必心邪而后望人,望而两心相同,再无不成奸者,甚矣,妇人静坐深闺始得为良妇也。】那人去远了,他才进来,坐不多时,坐不稳,觉得那人还在街上一般,那两只脚不知不觉又走了出去。说也甚奇,他才到门口,恰好那人也走到面前,阴氏心中暗道:“我觉得像他来了。无心出来看看,谁知果然来了。”不觉哑然一笑,他这一笑,倒也非有勾色引,是笑自己的痴情,那少年以为他是情笑,【字新。】也笑着回头回脑的望,一步做两三步,慢慢走去,阴氏又回房坐了一会,赢阳回来了,愁着眉只是叹气,阴氏道:“你怎的了?”赢阳道:“辛苦了一两夜,挣了钱数银子,想拿回来买些柴米,今日一个朋友家有喜事,合班邀我出分子,我娶你时又接过他的礼,脸面钱不得不出,怕你盼到,只得回来和你说声,晚间还要去,明日又有戏,不得回来,家中柴米俱无,一个铜钱也没有,怎么处?”阴氏道:“呆子,你急急就有得钱来么,分子是该出的,没有柴米罢,我饿一顿甚么要紧。”赢阳笑道:“第二顿呢,我后日才得回来,你难道就饿两日不成?”阴氏道:“不论拿些甚么,且押几十文钱来买点柴米着。”遂将头上一枝银耳挖拔了递与他,赢阳接着,叹了口气,去了一会,买了二升米两束柴回来,道:“押了八十文铜钱,除买柴米,这是剩的留着你买小菜。”阴氏接过收了,赢阳道:“我去了,你关门罢,明日不必望我了。”阴氏关了门上床,寻思道:我家丈夫病病痛痛的,日夜辛苦挣来的钱还不够盘缠,倘累倒了,怎么处?那真正就要饿死了,看他时时焦愁,又可怜见的,实在也没法,胡思乱想,忽然觉得那少年又像站在面前一般,他笑道:“有了,我看那人定是个富贵人家子弟。”他那个样子倒也有心在我,我若勾上了他,倒还不愁穿吃,况且未必就把我弄坏了些儿,但丈夫恐怕嗔怪。又想:他如今也穷极了,又劳苦得很,若有碗现成饭吃,他也落得闲!我看他自己多病动不得,见我青春年少,孤眠独宿,他也有些过不得意,我就走走邪路,谅也还不怪我。我要瞒着他做,就是我没良心了,竟同他商议,看他如何说?他若肯依,岂不是一举两得。又暗笑道:“我痴心妄想是这打算,那人心里不知如何呢?且看机缘再讲。”想着就睡着了。

到天明起来,梳洗罢,吃了饭,信步到门口看看。只见那人又来了,望着他出了神,袖子中一把扇子掉落地上。阴氏见他呆着脸望,掉了扇子都不知道,又不好说得,不由得笑着用手往地上指,那人一面回头忙拾起扇子,左右望望无人,便走近前深深一揖,多谢娘娘指与我,不然掉去可惜了。阴氏忙将身子闪在门后,回了一福,那人嘻着脸问道:“府上贵姓?”

看官且住,天地间可有无原故的一妇人一男子忽然作揖扳谈起来。有个缘故,这妇人是有他的心了,故不觉望着他笑,又指扇子,明明是开门揖盗。那人姓金名矿,他父亲是科甲出身,现任知县,家中有万金之富,专一吹风弄月,何所不知。见这女人两次三番望他留情,知他心中已判了肯字,他昨日见了两次,后来访问人,知是赢旦的妻子,听说他家近来着实艰难,故今日带了些银子,安心来想乘机而入,以利动他,恰有此机缘,可还有不近身的?若是妇人正颜厉色,他就胆包了身,可敢无忌惮至此。【这一顿挫,妙极。不解说明白,岂不是老大落空。】阴氏答道:“寒家姓赢。”那人道:“我们县中此姓甚少,有一个赢大官是戏班中朋友,可是一家么?”阴氏道:“那就是我家丈夫。”那人道:“我贱姓金,知县就是我家父,赢大官常在我家唱戏,是认得的,可必请他出来会会。”阴氏道:“有生意去了。”那人道:“府上还有甚人。”阴氏道:“就是我一个。”那人意思还要说甚么,阴氏问道:“门口恐人看见不雅,大爷请回罢。”金矿听得他家没人,放大了胆,便道:“得遇娘娘千载难逢的事,如何就去?外边不雅,里面说说儿罢。”就跨进门来,阴氏抽身往后走,【当说引道了。】他回身将门闩上,随后跟了进来,阴氏假作怒容道:“我们虽是小户人家,有个内外,大爷进来做甚么?”他上前一把抱住道:“我那前世的娘,这两日把我的魂都被你勾掉了,来成就了好事罢。”阴氏故意发恼道:“青天白日强奸起良家妇女来,不看你是个贵公子,我喝起来,就了不得,还不放手?”金矿见他辞厉而意不峻,双膝跪下,道:“你若不可怜见我,我定然要思想死了,倘蒙娘娘见爱,我不敢轻慢了你,你一家衣食盘费我都供得起。”阴氏一来爱了他,见他这句话正撞在心坎上,便道:“我见你这样多情,我依了你,你后来不可负心。”金矿见他肯了,忙说誓道:“我若负了你,天诛地灭。”

阴氏伸手来扶他,他就着那一扶里,双手连腰抱住,到屋里床上,先替阴氏脱了裤子,看了看,摸了摸,喷喷赞道:“好个宝贝。”又替他解上衣,阴氏道:“大白日里,穿着罢。”他道:“你家又没人来,穿着衣服雷雷堆堆的,那有甚趣。”阴氏只得任他脱光,他然后自己也脱了。阴氏见他阳物粗不过一围,倒有七寸来长,送了进去。他夸道:“好东西。”向阴氏道:“我也见些妇人,没有见你这又紧又干的美物。”阴氏笑笑,也不答应。原来金矿极会应战,他这阳具长而活泛无比,在妇人阴中东一钻西一戳,无微不到,凡妇女遇到他,真有无穷之乐。阴氏见他干法在行,心中暗喜道:“我所遇算他第一了。”他与赢阳久阔了,不多时便丢了一度。那金矿要逞本事,不歇气又有千余,阴氏久旷的人,见他阳物坚硬,干法又强,要图快活,不肯锁他,一任他弄,连丢三次,意思要歇歇再来之意,说道:“且歇歇着。”金矿卖嘴道:“还不曾玩了一半工夫,你就想歇,等你告饶的时候,我才歇呢。”阴氏笑道:“当真么?”他道:“怎么不真。”阴氏笑道:“我是不告饶的,你不要告饶?”金矿笑道:“你要我告饶,除非把你的这东西加些钢来。”阴氏又笑道:“话要应口。”嘴里说着,两双手将他两股扳紧。金矿觉那龟头不似先任意了,且又板紧了,不得抽动,戳到这边,一夹一夹的,像人拿嘴含着咂的一般,戳到那边,亦是如此快活难当,不到一盏茶时,一泄如注,他一把抱住阴氏道:“亲亲,你原来有恁个宝贝,我何福遇你,此后与你开交不得了。”阴氏笑道:“你还敢来?”他道:“你放松了,我还可以来个连拳。”阴氏放手,道:“你来。”果然那金矿少年精壮,虽然泄过,阳物还是铁硬,他又如前那样乱戳猛破,阴氏一把搂住,又是一阵锁,不由得又泄了。阴氏笑道:“说嘴的郎中没好药,可还敢不敢?”金矿亲着嘴,道:“心肝,我知道你的本事了,我告饶罢。”阴氏搂住不放,道:“我也要你丢三次才罢。”金旷道:“要说再来,我也还未得,后面日子长着呢,我有话同你商量。”阴氏见说,放了手,他道:“你家的今晚可回来?”阴氏道:“不来了。”他道:“这更好,我今日在这里过夜罢?”阴氏道:“你是贵人,我家没有好床铺你困。”他笑搂住道:“天下还寻得出你这个好褥子来么。”又道:“我且家去,叫小厮们送些酒菜来,我们晚上好谈谈。”遂起来,两个拭抹了,各人穿衣,他在胸中掏出个包儿来,道:“这是十两银子,你且留着盘缠。”阴氏接了,暗喜道:“倒是个肯出手的。”他道:“我去了就来。”阴氏送到大门内,看他去了,把门虚掩,进来坐下,暗笑道:“天无绝人之路,得过这样个在行的人儿,已是遂心,况又多情,若得他时常照看,便是造化。”又想着笑道:“他的本事,要不是我,别的妇人实在要告饶呢。”

知道今晚要来过夜,烧了些水,将牝户洗得干干净净,床铺拂拭拂拭,取出个新枕头来,【的是,新嫁未久的人,不然家中何得有此便宜之物?】刚收拾完听得外边门响,正要去瞧,已进来了两个小子,抬着食盒,上面放着一罐惠泉酒,又一个小子背一个大包袱。他进来笑道:“都放下。”揭开盖,是十二个果碟,六大碗菜,一对通宵大烛,都掇出来放在桌上。吩咐道:“两个抬了食盒回去,这一个留在这里伺候。”那两个小子去了,叫这一个去关门。【叫这小子去关,妙甚。笔墨毫无痕迹,不然小子在旁,二人如何调笑,粗心人不知看得出否?】他笑对阴氏道:“这是合卺的筵席,忙了,不要嫌不堪。”指着烛道:“这是花烛,不用花罢。”把那包袱打开,是一床嘉锦被,一床闪缎褥子,四疋色绸,指一个红一个绿的道:“这两个你做小衫子裤子穿。”阴氏道:“多谢你的美情,留着做上盖罢。”他笑指着阴户同乳头,道:“我怕布磨坏了这两件宝贝,才拿来你穿的,要上盖,我还不会再做与你么。”阴氏笑着抖开被褥去铺,他一眼看见枕头,笑道:“好好,我要拿个来的,不好拿得,好拿草来再装费事,谁知你先备下了。”因搂着亲了个嘴道:“人说夫妻有同心,一点弗错。”又笑道:“枕头原该是女家备的。”他道:“还忘了一件。”除下巾头,上拔下了一根金豆瓣簪儿,一根金如意,替他戴在头上,笑道:“人家是先插戴后成亲,我同你是成过亲才插戴的。”阴氏笑道:“太过费了,我怎么当得起。”他捧阴氏的脸道:“亲亲,我同你还要说客套话么。”阴氏也感激他了不得,也将他一抱抱住,忙伸舌头到他口中,互相咂了一会。金矿叫那小子来道【调笑已毕,方叫小子,妙】:“你去热菜煮饭来我们吃。”阴氏道:“等我去,他那里会。”金矿不肯,阴氏道:“他小孩子家那里摸得者,我去照看。”金矿也随同着到厨房相帮,舀水添柴,拿这样递那样,阴氏道:“你是贵人,不敢劳你,请坐着去。”他道:“你在这里,我也忍心去坐?”阴氏暗喜道:倒是个多情的人,但得长久就好了。收拾完,二人携手同到房中坐下,小子斟上酒来,授肴上桌,不必细说。

到晚,掌上双烛,阴氏见他情厚,一心要笼络他,歌喉婉转,唱了一双曲子侑酒,金矿喜得话都说不出来,只叫:“活宝!活宝!”嘱道:“你必须想法,要得长久相与才好。”坐饮了一会,金矿情兴复浓,叫撤了要睡,阴氏叫那小子在西间厨房里睡,二人脱衣上床,这一夜云情雨意,不消说得。

次早起来,梳洗了,他问阴氏道:“我这去几时可来?”阴氏道:“你的厚情,我巴不得时刻相聚谈,但这件事瞒不得我丈夫。”遂将丈夫有病,受不得辛苦,故舍身养活他的话说了,又道:“不想有缘遇着你这多情多义的人,你午后着这小人儿来讨信。”金矿见他说舍身养夫,惨然道:“你原来有这番好心,难得难得,同你丈夫说明白,我情愿养活你夫妻二人到老。”就带着小子去了。

已饭时,赢阳回来,阴氏迎着道:“今日来家早。”赢阳叹了口气,又笑道:“命该饿死了。”阴氏道:“甚么缘故?”赢阳道:“今日分得钱数银子,又扣了一个分资去了,我连辛苦了几日,又有些腰疼,有几回去不得,明日定下了又不得不去,这不该死么?”阴氏道:“且不要焦,你坐着再商议。”赢阳一到房中看见床上的被褥,大惊【此书无纤毫渗漏处,先云阴氏迎着道一句,是阴氏迎到堂屋中与赢阳说话也,不然赢阳入门便到房中,即看见矣,何暇更有闲谈,此等处,非作者细心不能到,非我心不能看出也。】:“这是你的?”阴氏笑着把绸子、银子、簪子都与他看,赢阳道:“这奇了,果是那里的?”阴氏笑道:“你每常唱一夜戏,只挣得几分银子,我只串了一个戏,【日间夜里该算两出。】得了这些东西。”赢阳变色道:“哦,是了,你见我家日子过不得了,敢串的是崔氏逼嫁么?”【不得不疑到此。】阴氏笑道【妇人偷汉,虽知无耻者,相对丈夫,暗中再无不萌愧心,今阴氏对赢阳一连几个笑道,身虽与人有染,此心是实为养夫,故于心无愧,与他偷汉者不同。】:“你好呆,我同你是何等恩爱夫妻,怎说这话,我串通的是旷野奇逢。”赢阳见妻子不是要弃他的话,也疑他三分是走邪路,又想道:“他要做坏事,如何肯向我说。”又正正经经的问道:“不要说顽话,端的是甚么缘故?”阴氏一把拉着他的手,纷纷堕泪,就把如何见他多病,枉受辛苦,挣钱又不多,不足用度,恐一时累倒,两口都要饿死,故舍身救他。又把如何得遇金公子,昨日来得一夜,给了若许东西,还许养活他两口子的话说了,又道:“你今后也不必进班去了,养养身子里。哥哥,我实心为你,你不要疑我是偷汉,说这好看的话欺你,我若是图已快乐,你多在外,少在家,我岂不会瞒着你做,又肯告诉你么?”赢阳先也怫然,听他说到这里,点头沉思道:“果然,他若瞒着我偷汉,那里去查帐,自己实在也动不得,无吃少穿,其然没法。”便道:“你既一片好心,任你罢,他还说来么?”阴氏道:“他午间着小子来时讨信。”赢阳道:“事已至此,说不得了,他若要来,我出去让他,你对他说,但是来时,先着人来说一声,不然两下相遇,到底不好意思。”【妇女偷汉,男子当龟,初破脸时,再无没有羞愧之心者,久之则不觉矣。但看赢阳此时之言,并后请金矿作别,便可知之。】阴氏去热了昨晚剩的酒肴来与他吃了,临去,阴氏嘱道:“哥你明日早些归来,今日就辞辞他们班中的朋友罢。”赢阳应诺去了。

午后,金家小子来讨信,阴氏叫请了金矿来,把丈夫的话向他说了,金矿心喜非常,又宿了一夜,次日回去,送了几疋尺头来给他做衣服,又送几担白米,许多柴炭之类,阴氏收了。也将前日的碗碟器皿付他拿去,【细。】此后金矿常常来往,不必繁叙。过了数月,阴氏竟得了孕,二人更加亲厚,半年有余,阴氏陆续得过他百余金,还有许多衣服首饰,街坊上的人渐渐知觉,有多事的人就编出谣言歌语来唱道:阴家姐儿忒子个骚,嫁子个男儿又挑子个槽。金家公子来同他子个困,把赢小官变子个大龟老。

数日之间,大街小巷都唱起来,向日同阴氏相厚的那些学生听见了,气不忿,聚在一处商议道:“阴家女儿同我们相厚了几年,嫁了赢家,那也罢了,既然养汉,放着我们旧情人不相与,倒去相与别处的新人,如何气得地过,我们大家拿他一拿,就不怎么的,且断了他这条路,才出得这口气。”那关二也长成一条大汉,内中惟有他更不服气,便在赢阳左右人家放谣言,又约了几个地棍不住来踩着,两下就隔绝了。赢阳也知道街谈巷论,同阴氏道:“这个光景,我们此处住不得了,我闲养了大半年,觉得病比当日倒好些,我又不老,还可以入班子,南京大去处,我夫妻同往那里去,你正在青年,又会许多曲子,要遇着个好大老官,不怕不弄他一大块银子到腰。”说了笑起来,那阴氏也笑了笑。忽又惨然道:“金大爷这一番好情,今日撇了他去,心里觉难过些。”赢阳道:“外边些光棍踩得紧,他也来不得了,瞒了他就是我们没良心,收拾桌菜,我去明公正气请了他来谢他,并辞辞他罢。”阴氏无奈只得依允,赢阳把房子先卖了,添着金矿历来所赠,除半年来所费之外,还将百金,算了算,尽够途费,并到彼可以安家,把家伙什物全寄在丈人家。阴老儿风闻得他令爱所行,也不好相留,赢阳诸事完了,那日家中收拾下酒菜,他亲自去请金矿。

金矿有一个多月不会阴氏,正在想念,今日见他丈夫来请,坐了轿跟了几个家人来,赢阳让了进去。金矿因他丈夫在前,不好深叙说了几句闲话,送上酒来,他夫妻二人满斟一杯敬上,金矿接了,他二人一齐跪下,金矿忙道:“请起来,我领就是了。”赢阳道:“小人夫妇蒙大爷向来恩典照看,但近日街坊上口声不好,此处住不得了,要往南京去,今备一杯水酒,一来叩谢大爷,二来辞别,求大爷上过一杯。”金矿听见他要去,竟痴了,两眼望着阴氏。只见阴氏泪如雨滴,并无一言。金矿忍不住也掉下泪来,滴在杯中,【一对情种,比别奸夫淫妇一绝贪淫者,大相悬绝。】忙把眼睛拭拭,一口干了道:“你夫妻请起来。”他二人叩了个头爬起,金矿让他夫妻两傍坐下,问道:“路费有了么?”阴氏道:“向蒙你给,还有些,昨日房子又卖了二三十两。”又问道:“你们几时起身。”赢阳道:“船已雇了,准在后日早行。”金矿道:“我到家就叫人送些路费来,你买小菜吃。”他夫妇道:“蒙大爷的恩多了,也不敢叨尝。”又让他吃酒,他道:“此时心已碎了,一滴也下不去,你倒撤了开,说说话罢。”赢阳见他不用,掇到那边屋内,陪他家人吃,明腾个空儿让他两人作别。阴氏见丈夫去了,忙把门掩上,一把拉着金矿,低声哭道:“你不要怨我薄情对你,我就在此,你也来不得了,我们且去几年,或有相逢日子,你不要恼恨我。”金矿抱他在怀,也哭道:“只恨这些奴才坏了我二人的好事,我怎肯怨你,别了你多日,我一肚子话此时一句也说不出了。”【至情者,非情深者不知此语之味。】二人携着到床上饯了饯别,悲多乐少,不能尽兴而止。起来依依不舍,只得要别,金矿凄惶上轿而去,阴氏掩门而入,这正是:流泪眼视流泪眼,断肠人送断肠人。

金矿次早着小厮送了十两路费,两只金华火腿,十尾松门白鱼,并两瓶酱小菜来,又送阴氏八两,夫妻二人千恩万谢的收了。他夫妻二人又同到丈母家来辞别,大家痛别一场,回家打点行囊,次早上船而去。一路无话。

到了南京店中住下,要寻个有势要的乡宦,投在门下做靠主。问得阮大铖酷喜女旦的这件道地行货,遂送了一分苏州土仪,拜在门下走动。就在他家左近租了两间房子住下,过了三四个月,阴氏生了这个女儿,因他洁白如玉,故此小名皎皎。【古诗云:皎皎河汉女。此名皎皎者,谓赢阳与金矿所生,不知何汉子之女耳。】闲过了年余,资囊坐食将罄,赢阳只得入了一个苏州班内做戏,南京城中戏班更多,生意更有限,挣不出钱来,夫妻商议,阴氏竟入班做了一个杂旦。他不唱正本,只做些杂活,因他姿色既好,唱得更好,又风流又骚浪,还有一种惊人的技艺,专会替这些公子们或财主大老官箍肉棒槌,因他这种绝技着实动人,人赠了他一个雅号,叫做满床飞。【满床舞或可比。曰飞,不知如何飞法?】赢阳也不做戏了,只带领皎皎或班中相帮打杂。

阮大铖酷爱阴氏,白扰了他胯下那件美物也不计其次,一文缠头之资也舍不得相赠,自己过意不去,他虽品行不端,却有些才名,又相与的人多,替他四处推扬,逢人说项。所以不几年就挣二千余金,他做了戏子中一个暴发户财主,有些体面,就不肯做这两桩旧买卖了,置了百余金一所小房,小小一间,大门进来,前院正房三间,一间堂屋,东一间收拾做客座,西一间做卧室,后院中一间厨房,收拾得十分洁净。

他学做清客,琵琶弦子,笙萧管笛挂了满壁,墙上贴了许多苏书,桌上摆设些苏铸香炉宜兴壶,建窑瓶插些花,宣磁盘放几个香橼佛手木瓜之类,虽是不甚值钱的玩器,倒也热热闹闹,半雅半俗。

他做戏的人,吃惯了这家茶饭,却不会做别的生意,恐坐食山崩,想了一个妙策,请向来同他相契厚的这些公子财主们,内中有好赌者来家中赌博,他在傍拈头。

那阴氏会整理得上好肴撰,绝精苏碟,款待来客,甚是丰盛,时常他也在傍插趣。那些嫖过他的人,背了他丈夫的眼,也还亲嘴摸胸的顽耍。又还有很亲厚的,就是那要紧去处也许抚摩抚摩,但只输嘴不输身,故此引得这些人眼中火出,不住时常来往,颇不寂寞。年获之钱,除日用之外,尚有余剩,因家中无人买办物事,央了隔壁姓龙的人家一个儿子名叫龙飏,来家中使用,认做干儿,每常也帮贴他些须衣服盘费之类。那小厮的父母贫穷爱小,得他些周济也落得叫儿子相帮,这猴子不但希图替他家买办可以落钱,且日日可以肥嘴吃,连夜间就在厨房里打个铺睡,竟常在他家不回。

混了几年,他这女儿皎皎不觉年已十五,打扮得花枝一般,两道水鬂描长长的,一双金莲裹得小小的,粉森森一个白脸,红通通一个嘴唇,【先赞阴氏也是此二句,可谓是母是女。】好不俏丽。

戏子人家女儿何所不知,况他幼小时,母亲时常同人肉麻,间或落在他眼里。如今大了,渐渐知觉,他父母的床铺在前边,他另铺一张小床做丁字样在床后,他父母的床在外,迎着南窗的亮,他在黑处又隔不远,且又都是夏布帐,他父母虽看不见他,他却看得明明白白。徐疾动止,抽拽簸颠,一目了然,且高兴中那一种声息。他父母恐女儿听见,自然要忍住,孰不知到忘情之际,男子喉中之喘,妇人鼻内之哼,不知不觉就露出来了,自己反不觉得却被这妮子听了个满耳,看了个满眼。到了下边那澎湃乒乓之声,那时连忍也忍不得的。皎皎听了,虽不知何故有此声音,他自己听得难忍,那不曾开辟的牝中,也有些清水流出,他也就悟到了几分。请想,这样聪明的女子,又十五岁了,情窦大开,可有个不动心的。他在夜间或一时听得很难过,也拿个指头在小牝中抠抠挖挖,并不觉有甚妙处。他暗想了一个主意,相机而行。

他父母因有了几个钱,要图脸面,倒也拘管得甚严。十二岁时,阴氏便不许他见人,【妙,回忆当年,自己是十二岁被众生引诱也。】但有人到他家来顽钱,都在东屋,叫他倒关着房门在西屋里,人虽知他有个女儿,却不得见面,皎皎因不得见人,不过时常在窗洞中往外张张而已。要往后边去,他屋后还有一小门可通连堂屋,都不消走得,皎皎他久矣看上了这龙家小子,要想同他权且暂为夫妇,【奇谈异想。】以免怨女旷夫之急,只因不得其便,有其心而无其地,时常对着那小子瞟眉撂眼,犯嘴撩牙,做出那些假笑真颦的浪态。

那小子十三四岁时就被人骗做龙阳,如今十七八岁,何事不知。他也想算计这女子,因恐他爹娘知道,打脱这肥主顾,不但蛤蜊肉不曾尝得,反把这现在的残场剩水,鸡鸭脚,鱼头肉屑,都不得吃了,岂不可惜。二来年幼,到底胆小,不敢下手,恐设或变卦叫喊起来怎处。无巧不成话,一日,他家中无人来赌,他父亲出门去了,他母亲闲着无事,在房中睡午觉,皎皎偶到后院中来走走,也未必出于无心,【诛心之论,此即前所想的主意,相机而行者也。】见那小子背着脸小解,他明明知道,一心要看看这金刚钻的形状,故做不知。忙走上前用手搭着他肩头,笑着道:“龙家哥你做甚么呢?”那小子回头一看,见是他,因尿尚未完,只得一把攥住,笑嘻嘻把嘴挨着他嫩面上,道:“你猜猜看。”皎皎笑道:“你拿着甚么东西,与我看看罢了,猜的是甚么?”【骚极淫极。】这小子是灵透心的,见他撑岸来就船,可就还有推辞的理,放了手,将两个指头捏着向他道:“请看是这么个活宝贝。”他因尿未撒完胀得挺硬,一跳一跳的又冒了一股尿。皎皎笑嘻嘻的道【乐哉,虚度十五,今日方得细观此物。】:“好个碜东西,光头光脑,又紫又黑得难看。”这小子道:“我的碜,你的必定好看,我既与你看了,你的也与我看看。”拉住了他,伸手就扯他的裤子,皎皎假做不肯,道:“我叫喊呢,看我娘娘来看见。”只是口说,却也手不推,脚不走。那小子知道他父亲不在家,母亲睡觉,那里听他,拉开了裤腰,一伸手下去,摸着了又光又嫩的东西,鼓蓬蓬的,上面一条细缝儿,低头一看,不觉魂消,有一个《黄莺儿》赞他道:两片肉莲蓬,小花心吐缝中,光光乍乍形如蚌。奇珍易逢,名花易逢,羡他此窍诚难梦。鼓蓬蓬,想尝异味,须得入其中。

他情急了,搂着亲了两个嘴,道:“亲亲,你不嫌弃,我们到厨房中我的铺上试试看去?”【到厨房里去,一个尝蛤蜊,一个尝棍子鱼,正是地方。】皎皎道:“不好,恐一时娘娘醒来怎处。倒在夜间,我将后门虚掩着等你,等爹娘睡着了,我开门放你进来。”两人约定,又亲嘴咂舌,肉麻了一会,方才走开。

到夜间,皎皎果然悄悄的把他引进房来,上床弄起。一则龙阳此物甚微,二则皎皎虽未经弄过,却时常抠抠挖挖,也非原封的了。虽微觉有些疼痛,恐父母惊醒,只得隐忍,事完了,又悄悄出去。二人得了这甜头,遇着就偷,却提心吊胆,再不能畅快。他二人暗地商量道:“我们夜里做这件事,就像做贼一般,心是拎着的,一点趣也没有,设或被爹妈知道,弄得就不好了。此后等在有人在家要钱,爹爹抬头服事是时刻不离,娘娘在厨下收拾酒饭,你悄悄到房中来,方可放心取乐。”约明了,但是夜间有人来赌,就把小子约了进房,开了门,方得放心大弄。他母亲若敲门,他故意迟延,假做睡醒的模样,半响才来开门,那小子已悄悄开了前门去了好一会。偷得次数也多,不必细说。【此书写妇人淫乱之罪,报应俱有轻重,即如此二回内,阴氏之淫,初为众学生所诱,后因赢阳有病,舍身养夫,其罪可原,故始终未遭淫毒。至于皎皎,是他先诱龙飏,设计私与相合,皆出自他,后又与邬合,跟了缘逃走,故受创几毙也。】又过一年余,赢阳见女儿大了,央媒要寻女婿,他因有几个臭钱,就忘了是戏子出身,且不止於戏子,便出了个大题目,【题目虽大,不意后来文章竟是小作,配了一个帮闲。】说道:“我如今相与来往的都是财主公子,【此语可谓借光,是令正的厚友,何尝是你的?】有体面的人,白衣人如何做得亲家,须要宦家门第,或诗礼人家,又要家当过得,可来说合。”你想这正经人家子孙可肯与他做女婿。小户人家来求,他又做身分不肯。因因循循,又过了年把,皎皎已十八岁了。他母亲忽然见他胸高腹大吃了一惊,关上房门,拉到床上,解开胸膛一摸,将围腰扯开,只见两枚滚圆的大乳突的跳将出来,【语趣。】倒吓了阴氏一跳。再用手一捋,乳汁直冒,又伸手将肚子一摸,已鼓蓬蓬的坠了下去,将近要生外孙了。【更趣。】急得那阴氏将他拧了几把,问他缘由,他倒反使性子哭道:“你问我,我知道吗?”【答得妙极。楚人云:“昭王南征而不复,君请问诸水滨。”推得甚是干净。今皎皎道:“我知道吗?”意思为腹中之物你可问之阴户,何得问于我,也同一意。】阴氏怒道:“没廉耻的小骚奴,你还强嘴,你不知道你肚子里的私盐包是那里的?”追逼得没奈何,他才细细供出。阴氏方知女儿腹中是龙家小子的种,气了一个发昏,料瞒不得,只得告诉丈夫。

那赢阳第一是怕张扬出丑,二来恐传了出去女儿不好嫁人,忍了一口气,寻了个事故,将龙飏好好辞了他去。急急买了两剂打胎药与女儿吃下,谁知这野种比家种分外下得坚固,轻易不肯下来。没奈何,等到月份满足肚子疼了一两阵,呱的一声,养了一个白胖儿子。人家正经妻子坐产好不烦难,惟有这样娃娃生得好不顺溜,那阴氏忙忙把小孩子撂在净桶中盖上,同丈夫到后院暗暗埋了。推说女儿有病,卧了一月,方才起来。

这回赢阳见女儿做出恁场把戏,再迟不得了,又叫将煤人来说,但是略斯文些,有碗饭吃的人家,也就罢了,也不争一丝财礼,事成厚谢,恰好邬合也央媒人寻亲事,媒人就提起他来,赢阳素常在大老们家走动,也见过他人,人物也还干净,年纪又不多,连胡影还没有,一说便允。媒人向邬合说了,邬合一个做帮闲的人,比戏子也高贵不多,那管这些,见不争财礼,且有赔事,欢喜非常,将就行财下聘,择日娶了来家。

他家住在一条死巷内,甚是清静,左右不过三五家,那邻舍都是小买卖人。他家有间独院,二间房子,一间隔做两截,前半做客位,后半做厨房,有一个小门,后边一个小院做毛厮,那一间做了卧房。做帮闲的人连衣帽都要用香薰透了的,何况房中不干净,虽没甚富丽,床帐却也收拾得一尘不染。赢阳因有心病,赔女儿也还丰丽,床帐箱柜,样样俱有,且又是个独女儿,内囊中衣服首饰也都有些。邬合喜出望外,娶了赢氏进门。丈人是外乡人,无甚亲戚,他自己也没甚亲友,淡然而已。

这赢氏正同龙小官打得火热,忽然被母亲识破分开了,如小孩子断了奶,好不难过。没奈何,淹心的苦咽在心里。今听得嫁人,这场喜欢不小,只望那一晚到了他家,安排一场泼战。又听得媒人说新郎是三十来岁的人了,自然比龙家小子二十来岁的分外雄壮在行,且另试新物,以广见识,以畅心胸。

不想到了夜间,那新郎官至诚得很,只把上盖衣服替他宽了,放他睡下。等他解带子脱裤,少不得要假做些新娘腔调,谁知新郎竟不动手,也自脱衣而睡,心中迟疑是今日辛苦了,必定稍俟养精蓄锐,大动干戈。心下虑着,恐不能支敌,为新郎所笑,竟有三分畏怯。等到半夜,孰意这新郎是读尽魏史的,学羊祜陆凯守边之法,各保疆界,不但不来交锋,且并不来答话。只急得眼耳口鼻中欲火直冒,几乎有个焚了祆庙的样子,下面清水长流,恐怕把新裤湿得斑斑点点,不好意思,死命夹紧,那知这个作怪的眼子越夹得紧,越唧出来的更多,竟像黄河倒了坝,轻易再堵他不住,【自从娶了赢氏进门起至此,无一处一字不令人笑倒,我亦不能赞,只拍案叫绝,大笑而已。】一夜到明,目未交睫,新来乍到,又不好问得。次夜仍复如此,是不知黑洞洞葫芦中卖的甚么药,猜详不出,过了数日,顾不得羞了,盘问起来,只落一声长叹,两泪交流,你道是何缘故?原来这邬合是个天阉,没有阳物的,有调《黄莺儿》赠他道:这物太稀奇,体虽雄却是雌,腰中并没有风流具,肾囊太巍,玉茎太微,怨爹娘少下些儿费,慢惊是天阉是号,上下两枚脐。

就如太监一般,他本来不打算娶妻,所以独处到三十来岁。因他数年来做这帮闲买卖,不费本钱,只用屈身利口奉承得大老官欢喜,不但有吃有穿,银子还成大块挣了下来。蒙他有了这小小家业,终日在外无人照管,既无亲人可托,要约个人来做伴又不放心,他要寻个妻子,初意如搭伴修行一样,若人家有嫁不出的石女儿更妙,倘寻得着,这就是天赐姻缘了。【天生石女焉知不是与天阉若配者,但是恨不能恰巧相合耳。】万不能有这般巧事,就是年龄大些的寡妇也罢。他是尝过滋味的人,或不在此道上做工夫,【或恐不然。】便是四五十岁的情愿要,不过借个夫妻名色,原不求生儿育女,只烦他看家而已。或是穷家小户女儿,他在家无穿少吃,娶了他来,拚着费几个钱给他好的穿好的吃。他尚未经历其中滋味,即如在家老女儿一样,或可相安。起初原不过是这几个主意,都对媒人说过的。不想媒人只图两家成事,好二姓索谢,那管男女死活,就总成了他这个奇货,是个久在行,连娃娃的都养过的后婚女儿。【后婚女儿,奇称。】他先也只说一个戏子的女儿,不过是将就人物,谁知是这样个花朵般俊庞。他一见时,心中也有些老大懊悔,暗暗跺脚:将来这一顶簇新时款的绿头巾,此头恐不能免,却没有多送回去的道理,又不好先呈履历。今见赢氏问他,这可是瞒得过去的,报颜假笑,只得合盘托出,满心以为他是个女孩家,还未必在事上做工夫。岂知这赢氏就如一个善啖的大肚汉,饿了许久,今日以为来吃饱饭的,不想倒从新绝起他的饮食来,【妙喻。】你道苦恼不苦恼。他听了这话,不便高声,暗暗哭了两三日。那邬合自知不是,他是奉承人的惯家,百般温存,十分爱惜。赢氏虽然下口没得鳝鱼吃,上口却每日有肥鸡腊肉,美酒佳肴的受用。况且吊桶已落在井中,无可奈何,又见邬合趋奉得十分到家,不但连马桶替他去倒。他苏州人最爱干净,每晚定要洗洗下身才上床,邬合一到日黑,就去掇一脚盆水来,只等他一褪了裤子蹲下连忙就替他洗净,用块旧手帕轻轻揩拭,犹恐重了擦得他疼。间或天冷,赢氏夜间要小解,他怕净桶冰了,他忙先下去坐在上面,等温暖了,才扶赢氏下床,又怕他热身子冒了风,把背心替他拍拍,等尿完了,方扶上床。【荀奉情的门生。】至于日间扫地铺床,烧饭煮茶,像活菩萨一般供养,除非有事出外方罢。赢氏见他这样周到相怜,倒也换出一点好心。过了几日,性气瘫了,也好好起来,恩恩爱爱过日子,把个邬合喜得屁滚尿流。别人看着他是一对好夫妻,谁知竟是两个干兄妹。

且按下一边,却说那赢阳自从女儿嫁出,两口子捏了一把汗,他的着数都已排定,若是女婿试出女儿是个破罐子,有甚口角,拼着与他两百银子讨小买和。不想女儿嫁出,女婿文雅温柔得很,竟无一言半语。他夫妻不胜欢喜,两口子暗地猜不出,阴氏说:“想是女婿的阳物大得过当,不觉女儿是已经风雨的。”赢阳说:“各人的毛病各人知道,大约是女儿伶俐善于遮饰得好,故此不曾露出马脚来,再不然,女婿虽然年老,于此道中或者不曾历练,被他瞒过了。”总想不到这位佳婿虽是男子,下边是替女儿一样的毫无阳气,竟不曾试得。

再说这龙家小子自从在赢家出来之后,也知是皎皎露了破绽撵他出来,敢怒而不敢言。先还痴心妄想,他女儿肚中现怀着我的种,就盘问出来,怕有丑声,或者就嫁与他也不可知,每日呆着望信,打点好做他家的娇客。不想隔了些时,竟嫁与邬家去了,一腔闷气如何出得,真叫做老羞变怒。

这小子十三四岁时曾跟着游混公念过书,游混公自宦官家出来,开了个散学馆。那个无品的人,他爱这小子生得干净,背不得书也不打,写不得字也不骂,他倒暗暗地与他钱买果子吃。把他吃厚了,就把他一个囫囫囵囵的后庭,替他开出一条大路。后来有几个大学生知道了,告诉他父母打闹一场,将儿子叫回,游混公的馆也就自此散了。这名一出,谁家的父母肯把孩子送来从他。这小子自下了学就在赢家帮了这几年,不曾去看得这位大花子先生,【自有先生以来,未闻有此奇称也。】他在赢家时,每日有得好的吃,又有钱落,七八年来受用惯了。今回到家中,顿顿一碗糙米饭,熬青受淡起来,心中如滚油烧的一般难过,要想修修旧业,因想:“虽有几个孤老,总没有先生当日这一番相爱。”因此到游混公家访故,游混公鳏居久了,正用得着他,是故人故物,更加亲厚。这小子常到他家以股换食,这叫做以其所不爱易其所爱。

这日,偶然在路上遇着了游混公,撒娇撒痴,拉着问他要酒肉吃,游混公正同他相厚,推却不得,同他到了一个卖肝板肠的铺子里,又粗又肥的肠子炒了大一碗,要了两壶烧酒,痛饮了一番。费了游混公青铜百文。这游混公怎肯容他白扰了轻轻的放他去,带他到一个荒园中一间毛厮房,将他后庭着实盘弄了一番,【毛厮房内正是做此事的去处。】才放他回来。这小子上下都饱足了,欣欣得意而归。刚到赢家门口,有几个街坊上的闲人站在那里说白话,众人见他醉醺醺走来,问道:“龙小官,今日在那里吃得这样春色满面。”他倚酒三分醉,答道:“今日人请我吃酒消气,故此多了几杯。”内中一个笑道:“骚胡子膀胱气,你有甚么气消得?”他道:“一个老婆被人占了去,还不气么。”众人都只当他说笑话。又一个合他笑着顽道:“你的老婆在丈母娘腿肚子里转筋,还不知养了没有,如何就被人占去了?”众人都笑了,他又道:“我的老婆连孩子都养了,还说了不曾。”又一个道:“你的孩子呢?”他道:“我的孩子被丈人丈母弄死了。”又一个笑道:“你丈人姓甚么?在那里住?为何弄死你的儿子?把你老婆怎样了?”他就指着赢家的门道:“这不是我的丈人家,他嫌我的穷,故把我老婆嫁与邬家去了。”内中一个老成些的人喝道:“小孩子家吃了两杯酒,嘴中胡说乱道的。”他道:“老爹,我酒在肚里,事在心里,怎么胡说,一个酒吃在人肚里,难道吃在狗肚里不成?你老人家不知道我们的这些弯儿帐,他从小认我做干儿子,就是要我做女婿的,亲口把女儿许过我,他女儿知道同我终就要做夫妻,就预先合我好了这三四年。今年有七八个月肚子,见我家穷倒把我撵了出来,把女儿另嫁了人家,众位老爷如果要不信,问那忘八可敢出来说话,我有本事到他后院里挖出小孩子来,若没有真赃实据,把我舌头割下来。再不然,我把他女儿浑身的上下是怎个样儿,同是怎样的?我说了,叫他当着人把女儿剥光了,看我有一句说的不对,凭着把我怎么处治。这没良心的女儿的屄,差不多被我肏枯了,从新反悔起来,众位老爹请想,叫我气不气?”众人见他说得鉴鉴可据,倒不好意思,大家含笑散去,这小子也回去了。

众人说话的时候,那赢阳正开门出来,要往别处去,听得有人大吆小喝的高谈,他且不开门,站住了听,原来是龙家小子述他女儿的美行。气了一个直挺,本要出来打他,恐怕小子越发胡言乱语,更不好意思,要经官动府,又一牵连着女儿,忍着气回到房中,细细告与阴氏。夫妻商量道:“这个丑名一张,此处如何还住得,有甚脸面儿见人,不如作速搬回家乡,我们有些家俬,尽可过日子了,儿女不成器的东西,撇了他罢,倘或偷鸡的猫儿性不改,在人家再做这些丑事出来,更没颜面了,趁早去的是。”【在家因有妻子丑声而来,在此复因女儿丑声而返,绝妙文法。】商量已定,把房子并器皿家伙全卖了,雇了船,临行时方来辞阮大铖。到了他家门首,看门人传了进去,出来叫他人见。赢阳见大厅上结着花,肆延设席,鼓乐梨园许多人在那里。阮大铖正在支派家人收拾。赢阳上前叩头。禀道:“门下离乡久了,如今要回家去,特来叩辞老爷。门下荷蒙天恩护庇十数年,今来叩谢,后来稍有长进,再图报大恩罢。”

阮大铖向日白受用了阴氏的美牝多次,历来四时八节,又常受他些孝敬,今听得他要回乡,要赏他路费,少了拿不出,多了又舍不得,若一毛不拔,又觉过意不去,踌躇了一回,猛然想起,说道:“你回去我一点东西没得赏你,【先说这一句,妙极,含蓄着下意。】你向日求我说那姓聂的话,我常常在心,遇不着一个好可托之人,我今日请新按院铁老爷,他是个铁面无私,敢做敢为的汉子,又是我同年,你在这里伺候着,说话中得便,我托他看,他若肯替你报了这个仇,也不枉你在我门下一场,他依不依,这看你的造化了。”【说此者,铁按院准了,自然自己居功,设或不依,非我不尽情,你没造化耳,将奸巧人心肠描荆】赢阳忙又跪下叩头,道:“门下蒙恩多了,要再蒙老爷替门下报了仇,门下粉身碎骨也报答不尽也。”阮大铖道:“你起来,这铁老爷他衙门事多,不得来,我再三去请,他却不过,才允了,大约也就到,你等着。”

原来这铁按院,他又名镇恶,乃建文忠臣铁铉之后。燕王大杀靖难诸臣时,铁公有一妾,腹中怀孕,他夫人托这妾的父母带他远逃。后来把铁公二女发了教坊,查拿他家属甚紧,他父女逃到陕西延安府住下,【延安府,妙,谓到此方安然得延忠臣之嗣。】后生了一子女,铁镇恶就是他嫡派子孙。他生性忠直,大有祖风,不避权贵,真是个铁面御史。姓铁,他那性情也就是一块生铁。他素鄙阮大铖为人,故辞席不赴,因他再三敦请,却不过年谊,只得来走走。来到阮家,阮大铖冠带出迎,赢阳远远看他乌纱豸服,一脸杀气,令人望而起畏。到厅礼毕坐下,阮大铖道:“多承老年台不弃,弟叨光多矣。”铁按院道:“弟非敢过辞,实因敝衙门事繁,承老年台厚意殷殷,不得不拔冗赴召。”看见戏子桌席,说道:“弟先告罪,实不能久坐,梨园可以不必,也不消在此坐。移一席到书房中,我二人促膝谈一谈阔宗倒妙。”阮大铖道:“一壶鲁酒,原不足敬老年台的,久不相晤,奉屈少叙,以尽弟之鄙敬耳。”铁按院道:“不敢,承老年台如此过爱,弟心领就是了,你我年家至契,何必拘此客套。弟之鄙性,薄奢华而敦俭素,老年台所洞悉者,在书房中知已谈心,还可多坐一会。若必欲在此,弟先告过三杯之后即告别了。”阮大铖知他是个拗性的人,只得道:“既承尊论,敢不如命?既然如此就请到书房中宽坐罢。”让到书房中,请他宽去官服,然后安坐。

二人饮酒,闲谈了一会,阮大铖道:“老年台按临南直,这些黎庶告得蒙覆载之恩了。”铁按院道:“弟虽不敢自谓欲泽民为尧舜之民,然一片锄恶之心,欲为民除害,虽梦寐不忘,即权贵之家,弟亦不惧,拚此一官以救百姓,舍此一身以报朝延,上不愧祖宗,下不负所学,此弟之素志。【这些话向阮大铖说,真如冰炭。】弟辞朝之时,把功名二字已付于度外了,但恐耳目不广,或有漏网吞舟者,则负弟之初心耳。”阮大铖乘机道:“这是实言,如大奸大恶,他上下皆有线索,互相蒙蔽代为隐瞒,一时如何查访得出。即如苏州府昆山县巨恶聂变豹,戕杀人命为儿戏,夺人妻子,占人田产,无恶不作,且大肆淫毒。一县之民为所鱼肉几尽,历过多少代巡,他尚安然无恙,即此一端,便可概见了。”铁按院道:“老年台何以知之甚详?”阮大铖道:“受害之人屈指难数。”因指着赢阳,道:“此人即其一也。”铁按院道:“此是贵纪纲么?”阮大铖道:“不是,他夫妇受害,几至丧身,避难到此,犹恐他追求,投在弟门下为之护庇,今十数年了,他思乡念切,欲返故园,适间来辞,弟因老年台谈及好恶,弟偶然想起他来耳。”【其人则非,其言甚巧,说得毫无痕迹。】铁按院问赢阳道:“你受过他甚么害,他作恶如何,你不可妄为加减其辞,若果情真,本院自有公道。”赢阳忙走过,叩了头,跪禀道:“蒙老爷下问,小的敢有一字涉虚就是欺天了。小的名叫赢阳,祖籍昆山。小的有一个表姐闵氏,生得颇有几分姿色,自幼曾许过人家。聂变豹他家这些恶仆,专一在外替主人探听得美男俊女,肥产良田,就去报知主人,以图功赏,就将小的表姐报他知道。他着人来说要了做妾,小的母舅不肯,又不敢得罪他,婉回已许过人家了,不然敢不遵命。他遣了二三十个恶奴,公然抢去,小的母舅约同亲家告到县中,他反假写小的母舅卖女文书,买出硬保,说小的母舅串同光棍诬告图骗,反受重责枷号。至于小的受害,事属鄙秽,不敢上禀,恐污老爷金耳。”

铁按院摇头道:“不妨只管说。”他又叩了一个头哭起来道:“小的今日得在老爷台下诉冤也是再生了。小的少年时生得略似人形,他不知如何知道。忽然一日,他家看了一个人来对小的说,你家姐姐约你去说话,恐你不信,这是你姐姐头上的簪子为据。此时小的又不知道表姐的死活存亡,听得有信来叫,欢喜不尽,那里还思前想后。二来少年孟浪,就跟了他去,领进内室,叫小的等着,他说去叫小的表姐来。等了片刻,聂变豹带领多人将小的拿住,搜出簪子,说小的是贼,剥光捆缚在一间屋中。小的表姐闻得奔了来哭救,悄向小的说,这恶人想男色,昨日他家人说你标致,故设此计骗你来,你若不从就不能生出此门了,你忍受他一场淫毒,或天可怜见,逃得性命,我姐弟二人将来此仇或可有报复之日,倘你不幸而死,我报仇无日,你此来因我而死,我决不偷生负你。”铁按院笑道:“这件事南人皆以为常,为何你说得如此利害,这就是挟仇的诳语了。”赢阳又叩头道:“小的敢有一字虚无,罪该万死,他有名叫做聂驴子,这些娼妓不幸遇他尚还啼哭不禁,少年女子为他所淫者,十存四五,还俱带疾,何况男人。小的那时不能自主,尚图一线之生,只得依允。他好狠,将小的绑在凳上淫媾,将小的肠头带出尺余,至今尚拖数寸。老爷不信,求差人验着,彼时小的已经死了,小的姐姐救了半夜始得复生。小的醒后,姐姐哭说小的死了的时候,他叫家人拉出去撂,是小的姐姐再三求告,才留得性命,次早买嘱他两个家人送了小的回家。”铁按院问道:“你表姐在他家作何项下,就可以自主救得了?”赢阳道:“小的表姐悄告小的说,初到他家时,聂变豹恨小的母舅抗拒,将小的表姐淫毒,也意欲主意死地,侥幸不死,又幸亏有几分姿色,他还有丝毫怜惜,命人扶养数月才好,后来竟得他专房之宠。他拆我父子,分我夫妇,且我父翁皆被他陷受官刑,我与他之仇不共戴天,养此身,忍辱报仇耳。”铁按院点头道:“果如你说,这闵氏也还算个好妇人。”赢阳又道:“小的表姐又嘱小的道:‘你逃出命去,万不可想要告理,不要进府县,虽抚按衙门也是无用,倘有不妥,我姐弟二人命都不保,皆做负屈之鬼了,你可到南京去,或遇有铁面无私的上台哭告,或可除恨。’小的含忍多年,今得见青天老爷金颜,是小的姐弟之万幸了。”

按院想了一想,问道:“这是你多大的事?”答道:“那时小的才十五岁。”又问道:“如今呢?”答道:“小的今年三十八岁了。”又问道:“你到这里几年了?”答道:“小的到此十八年。”又问道:“你那几年在那里?”答道:“小的逃得性命归家,病倒一年有余。小的并无兄弟姐妹,只有一寡母,又因家寒,心既疼儿又加纺积劳苦,及到小的病好,小的老母又病倒了,卧病数月故了。此时小的家无一文,力不能葬,小的不忍远离苦挣数载葬了。”又问道:“你既如此贫穷,你妻子如何娶,又如何来?”【反复驳问,足见细心,恐仇口有冤民也。】赢阳见他驳问得利害,心下倒吃起惊来,又答道:“小的自幼父亲在日,定下阴家女儿,后来小的丈人见小的力不能娶,那时小的二十岁,他女儿十九岁了,小的丈人也只两口一女,家道也甚寒薄,无可奈何,赘了小的入去的。”按院点了点头,他又禀道:“小的幼时曾附搭在金知县家馆中念书,他的儿子同小的着实契厚,他怜小的冤苦,赠了几两路费,才到了这里,投在阮老爷门下,蒙思护庇,直至今日。”按院微笑道:“你也读过书,怪道你话语中也还明白。”又问:“你会做何事业?”答道:“小的因无资本,自幼学得些吹唱,在大人们门下做帮闲。”按院笑道:“这是你苏州人的长技。”又道:“他还有何过恶,把你知道的说上来。”禀道:“小的离家年幼,不知其详,不敢妄对,大约合县之内,无不欲食其肉,就是招告,人俱他的积威,宁负屈也不敢伸理。要是先拿役放告,若无多人伸冤,小的领诳言之罪,愿死台下。”按院又问道:“难道地方上就没一个好官,容他如此放肆么?”禀道:“小的每遇乡人间故乡之事,听得说当日有两位刑厅老爷,访问得他的罪恶,也要拿他,但他是皇亲的瓜葛,但是来的钦差太监,那皇亲谆托护庇,他上下大小各衙门书吏又俱情熟,事未举行就有人报知,太监在抚按上边就挽回过了,有此手段,故横行无忌。”按院怒道:“俟本院再访,只你姐弟二人的事,要果情实,这奴才就该一死了,何况于他,把你名字开来。”赢阳叩了个头,起来写了跪呈上。

按院接着,上写赢阳昆山县民,表姐闵氏,遂递与他家人,道:“等到苏州禀我。”家人答应接过,又向赢阳道:“本院方才驳问你者,你若有虚情就答应不来了,屡问屡答如流,其冤苦或者似实,你几时回去?”赢阳跪禀道:“小的两三日内就行。”按院道:“你到家不可露出风声,打听本院按临苏州,你到衙门里来投状就是了。”赢阳叩头道:“小的谨遵。”按院吩咐道:“起去罢。”赢阳道:“叩谢老爷大恩。”叩了四个头起来,按院也就告辞,阮大铖款留不住,衣冠送出,上轿而去。回到厅上,赢阳叩谢了回家。

阮大铖将酒席差人送了一桌与阴氏作别,赢阳把前话向阴氏说了,夫妻好生欢喜,要起身,这一日来辞女儿女婿,邬合不在家,对女儿说了要回苏州的话,赢氏吃了一惊,流泪道:“我嫁了不上一个月,爹娘为甚么好端端起这意思,搬了我去?”【妙,因未满月未曾回家,故赢阳夫妇不得知女婿是天阉也,若住久,岂有不知之理,此虽未明明补出,却是不补之补也。】他老子不好说得,只叹了一口气道:“都是你替娘老子添的光彩,你撵了我们去,倒说我们撇你?”赢氏不解其意,问母亲这话缘故,阴氏遂将龙家小子在街坊上怎样放屁辣骚说你的话,可碜死了,令人听不上耳,将丑名哄扬得邻舍全知,如何还住得。所以要回去的话,说了一遍。赢氏面赤低头无言可答,只痛哭了一常赢阳留了五十两银子与他两口子,也哭了一会去了。赢氏坐在房中心悲惨了一回,又想起龙家小子,切齿恨道:“我一朵鲜花被你采去,和你相好了三四年怀了肚子,为你出乖露丑,你倒如此花败我,就不顾我一点脸面,又把我父子都弄得分散了,无情无义,我有日相遇,把他的肉咬下了一块来吃了,【与肉何干?当咬去他的阳物。】才出得我的恨。”【有此数语,故后日死龙家小子,毫无恋惜也。】且说邬合归来,赢氏拿银子给他看,说父母要搬回故乡。邬合赶了去送,方知已去久了。回来问赢氏丈人搬去之故,他如何好说自己偷汉出丑的话,只说父母想念家乡,因此回去了。

再说这赢氏自到邬家,虽无房欲遂心,却衣食件件如意,那邬合又十分疼爱他,有好东西,钻头觅弄来奉承。要是出去帮闲,必定将家中肉菜果品各样卖些。知道赢氏能饮一杯好酒,也成大罐抬放在家里才去,赢氏倒也安心乐意,不想久而久之,他饱暖又思起人肉来了。【此句话虽旧,换二字觉新。】因邬合在外的日子多,他家中从没有个亲友往来,只有个送水的王老儿,绰号王酒鬼,有七十岁了,在巷尽头住,【下此一句有因。】只他每日早间送担水头到他家里,除外别无一人。他是常到门口站半日不见一个人过,如此多次。

一日,王老儿送水来,赢氏问他道:“我们这条巷通那里的,怎不见有人走。”王酒鬼道:“这是条死巷,那里有人走,街坊又不多几家,都是外边做生意的,每日早去晚归,如何得有人来往。”这赢氏听了,心中一把火被冷水一浇,先还妄想,或者遇巧相与个把趣人儿解馋,谁知连看的人都没有。这个老儿又是过了时用不得的了。只得死心塌地,夜间同邬合也脸儿厮贴,口儿相亲,搂抱着亲亲热热的睡着。只是下边少安上了那一点儿,也竟是一对恩爱夫妻。日间但是邬合不在家,他便插了门坐在屋里,困了睡一觉,闷来饮几杯。即如长斋吃久了也就不大想荤腥吃,那邬合十回九次来家,见赢氏闭户而坐,心中暗喜,以为这样贞静女子可以牌坊都建得起的,那里还疑心他。【有此一句,后面方引出许多疑字来也。】是以更加恩爱。知道女子如穷汉,手中无钱食肉,苦捱淡薄而已。

光阴燃指,不觉就是二年有余。他家这条巷口,有一个土地庙,向日原有个老和尚看守香火,因这巷内人家少,没得养赡,别处去了。空了许久,忽然来了一个和尚叫做了缘,生得浓眉暴眼,力壮身强,有三十多年纪。要来此庙中修行,来拜众人。众人就说:“我们这巷内只有四五家人住,都是小本经纪,供给不起,只好各家每日出一碗盏饭灯油,布施一些没有。所以前时的师傅住不住方去了,怎好留你?”了缘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原是苦行修行,捱饿也不妨,何况有饭吃,这就是列位的慈悲了。”众人说:“你既愿看守香火,是极好的,我们有个不依的么,你只管来祝”了缘听说,遂来住下,前后打扫洁净。

这座庙是个大门进去一个院子,三间小房,供着本坊土地,还有个土地奶奶。【泥土地还要奶奶,活和尚焉得不要妇人?】后面一道墙,又一个小门,也是一个小院,两间西厢房,一间做卧房,一间做厨房。这和尚原来是江洋大盗,事犯收监,越狱出来。他向来所蓄的财物约有千金,埋藏在地,逃出时起了出来,藏在身边,剃了头发,做了和尚,护住身子,逃走在外。因想南京繁盛之地,四方人烟凑杂,可以混迹,故云游到京城来,又怕热闹处不便安身,被人识破。寻了多日,刚刚寻着这僻静巷内这座小庙,得意之甚,每日只往各家去收饭,回来便在庙中高坐,从不出门。众人都说他是一位有德行的高僧。他原来挂名出家,如何断得荤酒,手中有的是金银,只是不肯自己买来受用。这个王酒鬼每日来替他送水时,常坐了闲话,了缘知他好饮,拿钱烦他去买来,二人共酌,又常把脚步钱与他,这老儿喜得没入脚处。

一日,王老儿送了水来,闲话中,他道:“我蒙老师传这样厚情,恨我没钱,要有钱,买些甚么来孝敬你,出家人的东西不是常常白扰得的。”了缘笑着道:“你要请我是杀鸡还是宰鹅?”王老儿也笑道:“你出家人也用起荤来了?”了缘道:“狗肉我也吃,你不听得人说,心好不用斋么。”王老儿只当他说玩话,笑答道:“等我有钱着,买狗肉来请师傅。”了缘笑道:“只要你肯买,我出钱买来同享,如何?”遂向房中取了三百文钱递与他,道:“不要买生的,或熟鸡鹅鸭或熟牛羊狗肉,不拘甚么,买来都可。”那老儿嘴笑得咧着,眼白瞪着,撅着几根白胡子,看着他道:“师傅可是当真的么?”了缘道:“不当真难道是假。”那老儿每日挑水挣几个钱,沽饮之余买米还不够,成年不见荤腥,今听见买肉来与他同享,那馋虫已爬到喉咙上来了,咽了两口唾,拿着钱往外走。了缘又叫了他回来,他倒猴急起来,道:“不是哄你,你明明的拿着,人看见了不好意思。”取了个筐子递与他,道:“买了放在这里面,上边不论甚么菠菜白菜,卖些盖得严严的,不可与人看见要紧。”那老儿笑着一面走,道:“不劳吩咐,我知道了。”去了不多一会,且是来得快,笑嘻嘻的拎着筐子来了,买了大块热牛肉,两只熏鸡来。了缘又取了二百文钱,一个大瓦罐与他,道:“我切着菜,你可去把上好干烧酒不拘多少,只打满了来,没有人看见便罢,有人见了若问,只说是你买的。”他听得打酒,更跑得快,顷刻而回。他二人关起大门来,大斟大嚼,直吃到天晚。那老儿酒醉肉饱,千恩万谢起身要回。了缘道:“我还有话说,你每日早间往人家送水不得闲,到午后你闲了,到我处来,替我买东西,我还请你。”又与他一百文钱,道:“这与你买双鞋穿,你千万酒后不要对人说,若人知道,我住不住,你就没得吃了。”那老儿喜出望外,连忙答道:“我的头毛都白了,难道还不知好歹,师傅这样好情待我,就杀了我,也是不告诉人的。”作别而去。此后习以为常,每日就来替他打酒买肉,二人受用。这王酒鬼生平也没有过这样好日子,快活不过。

再说了缘,每日往这几家收盏饭,从不曾到邬合家中来,他也从未见这赢氏,赢氏也并不曾看见他,这是何缘故?邬合因多在外少在家,只一个少年妇女在家中,恐怕不便,先对他说过,我家无人,不必来收饭,每月送他五升米,到日来取,做定了规矩。先来过两次,皆值邬合在家,街上去买了米就送与他去了。那日又到日子,邬合偶忘了这日,夜间天气甚热,蚊子又多,这赢氏一夜没睡,次早天凉,方朦胧睡着。邬合要出门去,叫妇人道:“我要出去,你起来关门。”赢氏困得很,说道:“我要睡睡,关了门,停会老王送水来又要开,我不耐烦,你带上去罢。”那邬合也就依他,把门带上去了。恰好这了缘是收月米的日子,他也知邬合常不在家,故清早来寻他,走到门口,见门还关着,只他还未起来,等了一会,不见开门,用手一推,原来是虚掩着的。他叫道:“邬大爷可在家?”叫了两声,不见答应,走进来伸头往客坐内一张,【强盗行径。】不见有人,到卧房窗眼中往里一看,只见一个妇人精赤条条,上下无一遮盖,仰着睡在床上,一身雪白净肉,一双小脚穿着大红睡鞋,因怕苍蝇,用芭蕉将脸盖着,虽隔着一顶冰纱帐子,看得明明白白,真可爱也。真如:竹丝席上,横堆着一段羊脂白玉,冰纱帐里,烟笼着一簇芍药娇花。

他打头顶心上一麻,直酥到脚底。这个贼秃四顾无人,此时性命都不要了,那里忍得祝悄悄将房门推开脱了衣服,揭开帐子,轻轻爬上床来。再一细看,这妇人因怕热将两条腿张得大开,一条还搁在竹夫人上边,那件宝贝虽然生产过,因两年多不曾弄,长得饱饱满满。他身子比当日又发胖了些,此物越发滚圆,竟像放光的一般,只露一条细缝,微微张开,紫巍巍一个小花心吐出,上面又光又滑,并无毫毛。那贼秃淫兴大发,那个小和尚直竖竖在腰中混挑起来,足有七寸余长,钟口粗细。他也不敢造次,吐了一口唾沫,抹在头上,又擦些在他阴户门首,低头看准往那缝里一顶,早把个小和尚的脑袋钻进红门里去了,那妇人梦中惊醒,把扇子揭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和尚。惊问道【不怒而惊,可见情愿。】:“你是那里来的,这么大胆?”那贼秃将他抱得紧紧的,道:“女菩萨,小僧是来化缘的。”一面说着,下边乱抽。那妇人久旷的了,忽然尝新,已美不可言。又从未经过这样驴大的行货,觉得内中满满塞住,无微不到,下下皆中痒筋,话也说不出来,任他横冲直闯。这贼秃身体强壮,力气粗雄,极力冲突,把个赢氏弄得面红耳赤,骨软筋酥,受用不过。但恐乐极悲生,命因奸丧,要知二人后事如何,须将下回接看。

姑妄言卷六终

第七回凶淫狱卒毙官刑奸险龙阳遭暗害

姑妄言卷七

钝翁曰:

赢氏受了缘、色痨、钱癖之创,虽是写贼秃狱卒之恶。然不有此一番荼毒,后来赢氏仍回邬室,不能悔心相安也。

捕快之获了缘,足见此辈之能,亦显此辈之恶,尚过于盗也。写了缘避难之盗心虚如见。王酒鬼之怀恨,因了缘先亲后疏之故,所谓远之则怨是也。足见人之处世,待小人不可不留一番心思。

忙叙事中夹写知县接旨,为魏忠贤建坊,笔力何等矫剑世间之恶,到了狱卒,再无过于此辈者。汉周勃云:“吾曾将十万兵,身为大师,不知狱吏之尊若此也。”千古皆然。为官者能禁其恶,犯罪者得稍苏其苦,自当获福无量。于公治狱,大兴驷马之门,岂非前辙?

铁按院之诛聂变豹,锄凶去暴,虽是警醒恶人,乃是了结赢阳报闵氏一番公案。闵氏嫁金矿,亦是趁此完结二人,省得后来累笔。

龙家小子事中,随笔即出杨为英、充好古、郗氏,何等笔力,且无痕迹。

龙飏来寻赢氏,欲续旧好。情虽可恶,邬合夫妇处以此法,似乎太过。然不如此,将来终不能断绝也,又要累笔。如此结去,何等干净。

牛质之好淫,即有苟氏好淫之妻。牛质喜胡旦之后,苟氏即喜胡旦之前,已与红梅所生之子反弃之,胡旦与苟氏奸宿之子反留之。贪淫之人,神鬼奇其魂魄处。香姑更不知为谁之儿。彼自欺之,夫复谁尤?其报应之说,正文已见,玆不再赞。

此一部书中,妇女贞烈者少,淫滥泼悍者多,或谓将妇女贬之太过。此一回内有三奇女焉,闵氏忍辱报仇,高女矢贞死节,单氏善贤预化,亦足以扬妇女之至矣。

这两回书中,阴氏有二奇焉。前一回,他自幼淫荡,到后来竟能洁身自处,一奇也;此一回内,他与金矿可谓厚之至矣。且金矿又长于战法,而彼竟辞之,不复与淫,又一奇也。以阴氏所为言之,淫只可谓之三,而情有七。较诸妇淫滥不堪者,高出许多头地,宜乎后有好处也。

第七回凶淫狱卒毙官刑奸险龙阳遭暗害

附:嬴阳报旧恩苟氏私新宠

话说那嬴氏正在睡中,做那巫山之梦,不想被这贼秃一阵冲突醒了。那贼秃也是熬久了的,只耍了不多工夫也就泄了,方伏着不动。妇人苏醒了好一会,才喘过气来。问他来历,贼秃道:“我在巷口土地庙中住,来了两三个月了,并不曾见你的娇容。若早知道,我也来亲近久了。”说着,那小贼秃又硬起来,他又要弄。妇人被他这一阵弄丢了数次,浑身酥软。又怕王老儿送水来,推住他,道:“你既住的不远,我们有日子顽呢【反是妇人先说,写尽淫妇之淫】。此时怕老王送水来撞见了怎了?你快穿衣服出去。”贼秃听了,满心欢喜,亲了几个嘴,才泄出那活来,还是硬帮帮直竖着一条紫皮甘蔗。妇人看见,倒反吃了一吓。暗想道:“我说里边怎么这样有趣,原来这等粗大,比小龙的竟有两个还旺些,亏这里头怎么容得下他。”两人拭抹了,一齐穿衣下床。那贼秃捧着妇人的脸,又亲了几个嘴,要他约个日子好来。妇人道:“我家的在家或不在家,日子定不得。你留心,但看见他出去,左右无人,你来轻轻敲门,我便放你进来。这里邻居稀少,你只管放心。”贼秃欢喜得了不得。两个人笑嘻嘻的携手同出房来。

不想王老儿送了水来,撞了个满怀,【先赢氏说怕王老儿来,此时偏就撞着,天地间有此等巧事。】笑问道:“老师傅来作甚么?”贼秃忙答道:“我来收月米。”低着头忙忙的走出去了。这妇人也急忙缩回身来。那王老儿只当邬合在家,也不管闲事,倒了水自去。妇人出来关上了门,进房坐在一张杌子上,沉思道:“不想今日无意中遇着这件活宝,不但粗大,而且又长久,不枉我胯中生了这件东西来。”跷开腿,伸手把阴户一摸,还像个没牙的嘴一般大张着,尚未关严,心中又喜又是好笑。

且说那贼秃回到庙中,想道:“我也遇过好些妇人,总没有他这种标致风流。看他又骚淫得有趣,得这个妙人儿长远守着,随早随晚的高兴便弄,方才畅快,也不枉我出家一常【不是强盗,算计不到此。不是强盗做了和尚,也算计不到此。若在家人,虽有坏者,或尚无此等恶肠算计。】须设个法子骗了他来。”想了一会,道:“有了,须如此如此,方才便得动他。”这贼秃留心在庙门口守了一日,不见邬合回来,捱到掌灯时候,知他家无人,走来轻轻敲门。这妇人二十多岁,今日乍经了这番快乐,秋清气旺,此时正小饮了几杯,正等邬合回来好去睡觉。忽听得门响,即走来开门,原来是和尚。笑吟吟放了进来,随把门闩上。

到了房中,那贼秃假作惊慌,道:“不好了,早间我两人出去,被老王看见。他午间吃醉了,到我那里发话,说我来同你私偷。我再三分说我来收月米,他说我明明看见你两个人手拉手走出去。难道他家没男人,你拉着妇人的手笑嘻嘻的。普天下化米化缘的也多,我七八十岁了,从没有听见这个化法。【说的活象,不由妇人不信。】两人明明是通奸,还要胡赖。被他拿住筋节,我没得说了。只得软求他,他说要不张扬,须送他一百两银子,方买住口声,不然要告诉你邬大爷,还合同众街坊送你我到官处治。我哀求了半日,求他宽我十天,我凑银子给他,他才依了。他说明日还要来向你讲话。如今是那里这些银子给他,这怎么处?”那妇人那里知道贼秃是诡计骗他,也着了急,哭道:“这是你做的事,就到官,我也实供是你偷的。”贼秃道:“这如何辩得清?两人做的事,官府也不肯偏信。我怕甚么?就是问了和尚的奸,不过打顿板子,枷号还俗。只是你也要褪裤子打光屁股,枷号官卖。我一个出家人那里怕他,佛家弟子只身一口,何处不去?但恐连累了你,心中不忍,【好慈悲,不枉是和尚。】特的来同你商议。”

那妇人听了这些利害话,越发哭起来,道:“我一个妇道家有甚么主意?人家说一夜夫妻百夜恩,我的身子也与你睡了,你可想一个主意救我才好。”贼秃道:“可不是呢。我要不为你,我就悄悄去了,他往那里去寻?我因放你不下,才来和你说。我倒想了一个主意,只怕你不肯依。”妇人道:“你说了看。”贼秃道:“千着万着,走为上着。除非你同我逃走,方免得这祸。”妇人道:“逃往那里去?”贼秃道:“我原是好人家的儿女,也做过一任官来。【强盗也。而云曾做过官,是盗而官乎?官而盗乎?令人笑倒。或少年时做过小官,则为可知】因看破世情,出家也不久。我家还有大房产地土,你同我去,我留起头发来,作个长远夫妻,你还是一位夫人呢。【真是压寨夫人。】我的家俬尽够受用一辈子。你依不依,凭你酌量。不然我明日独自逃去了,等他来同你吵闹。”妇人也没了主意。虽不知他这些话是真是假,实在有几分恋着这和尚的本事。问道:“依你说,要走几时走呢?”贼秃趁机道:“安心走,今晚就走。若到明日,露了风声,人防范起来,就走不脱了。”妇人只得依他。那贼秃满心只想骗这妇人,他银钱自有,不稀罕他家的东西。妇人赶忙只收拾了他行经的绢帕睡鞋,又拿了两把梳子,拿块布包了,塞在裙腰上【精细之甚,此数件物是妇人万不可少者。】。此时已将起更,街上静悄悄的。他同了妇人出来,反带上门,往庙中来。那妇人与邬合二载有余干夫妻,虽无实事,也感他那相爱的恩情。虽然有些舍不得他,到了此时,也顾不得了。到了庙中,将两层门都关上,进房坐下。他有现成的酒肉,取出来让妇人吃了些,他自己呷了几碗烧酒。见妇人不用了,将家伙撤去,拨明了灯,替妇人脱衣上床。他也脱去衣服,然后摆开阵势杀将起来。≡跫茫阂桓龉馔吩В桓鍪旖u夤馔吩д套藕谟狗中闹边橇19旖t趾旎菇o蚰跃屯獭u庠r榕谝怀龆樱墙さ才屏桨晁d窃股耄饨φ盼蕹菘凇d窃骨沟ゴ毯煨模饨=v缓夏浴d窃г郊予捎拢蕉嗍保馔飞媳鹌鹄矗徽饨ゾ跛致椋胁蛔。谥辛魉崂摹

这贼秃真有不歇不泄的本事,日间因是久不见妇人,故此易泄。这一回上手就是几千抽,弄得这淫妇心花内都是快活,欣欣暗喜。谁知他只管弄将起来,有一个更次,那嬴氏丢了数遍,有些受不住了,说道:“歇歇罢,让我透透气儿。”那贼秃那里听,便道:“早呢。”倒从新鼓起威来,自首至尾捣了有几千下,捣得个女人气都接不上来,大张着嘴,白瞪着眼睛,两个鼻孔一张一张的。贼秃看见他这个样子,略慢了些,女人才回过气来,哀求道:“我受不得了,明日再弄罢。这里边有些疼了。”贼秃亲了个嘴,道:“你略忍忍儿,我丢了就好了。”一面说着,又一阵乱抽乱捣。这一阵也不计其数,更加凶猛,一阵紧似一阵。起先妇人阴中有些一滑溜,还自不觉,此时他拿出那做强盗的本事来,如扯风箱一般,阴中淫水被他扯干,一出一进,连皮带肉,扯得火烧火竦生疼。妇人苦苦哀求,他那里肯听。抽一抽,那妇人疼得哎哟叫一声,他也只当不曾听见。那贼秃觉得里面干干紧紧的,箍着阳物,如口里一般,快活不过。又弄了有一个更次,忽然像疯了似的,极力乱捣了一阵,也觉乐极,方一泄如注,才肯歇手,外面已交五鼓。

这妇人被他弄得七死八活,眼泪也流了不知多少【下眼之水流尽,上眼之水又流。何此妇人之若是何多也。】。见他歇了,如放赦一般,痛得哼个不住,侧身而卧。这贼秃先饮酒时也有**分醉了,乘着酒兴,不管人死活,足足捣了一夜,也乏倦了,倒下头,鼻息如雷,鼾鼾睡去。这妇人那里睡得着?觉得阴中疼痛难忍,伸手摸摸,原来里外都肿了。里边因干的缘故,被他一阵蛮扯,皮都扯塌,所以这般疼痛。这妇人虽好饮一杯,不过三更钟的量,适兴而已。那里禁得拿大碗如长流水一般灌起来,自然要吃到潦倒不堪【妙譬。趣甚。】。况他这样一个娇怯怯的身子,可经得这等狂风大浪?他经了这一番,反懊悔起来,暗想道:“当初幼年虽行得不是,同龙家大小子私偷,彼此还有些情意。后来嫁了邬家,虽然是干夫妻,他这种恩情实令人感激不荆今日遇了这和尚,只说也必定有些恩爱。跟了他来,谁知这样狠毒,将来定然死在他手中。如今既走了出来,料道又回去不得。左思右想,忍不住呜呜咽咽哭将起来【应前欣欣暗喜,可谓喜极生悲。】。此时夜短,天已大明。和尚也睡醒了,看见他哭,说道:“你哭甚么?”搂过脖子来亲了个嘴,爬起来道:“我还有些余兴,再弄弄着。”那妇人把腿夹得死紧,用手推着,道:“被你弄得稀烂的了,且说正经话,你昨日说要走,今日为何还在这里住着?此处近着家,不是当玩的。”和尚原是要骗他来,何尝有心要走呢?哄他道:“我船还没有雇停当呢,等停妥了再走。”又对妇人道:“你日间只在这屋里,关着门窗坐着。若外边有人敲门,你躲在这口大柜子里面,锁了柜门,神鬼不知。柜子里屉儿我已去掉了,后边的板也打下来了。坐在里头,一些不闷气。【不做过强盗决想不到此点,强盗可谓点矣,其如滑番子更滑。奈何?】且躲两日再走。我这里也从没人到来,你只管放心。”【妙。有此句,方见他才敢拐妇人来也。不然离家咫尺,也非愚呆者,何敢大胆至此也?】那妇人只得依他。贼秃说着,又扳起妇人的腿要弄,妇人死也不肯。他笑道:“也罢。让你养了精神,夜里再弄罢。”说罢,穿衣下床。

妇人只得也起来关着门窗。坐地又是间西厢房,天气炎热,几乎闷死。到晚来,他吃一个饱烧酒,抵死要弄。他力气又大,妇人又拗不过他,又不敢叫喊,但弄一遭定弄得死而复苏者数次。你想一个作强盗的人,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可还有甚么情意?那妇人阴中肿破,又是汗螫着,痛不可忍。一日到晚只得揸开了腿坐着,透些凉气略好些。两边嘹骨又被他撞伤了,两只腿如折了的一般,又揸不得多工夫。捱到下晚,天气略凉,痛才稍止,他又要弄起。这妇人此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连过了四五日,并不见他提起走的话。再三问他,只含糊答应。又听得王老儿每日送水来,欢欢喜喜替他买东西,并无话说,方悟到是被他所骗。说不出口,只是暗暗的哭泣。

再说邬合那一日从清早出了大门,到宦家去帮闲。遇有酒席,晚了未能回家。次日一早回来,恐家中少长缺短,没有嬴氏的食用。到了门口,方要敲门,那门随手而开。他道:“娘子今日如何起得这样早?倒开了门了。或者是昨晚忘了关。”走进来,见卧房门也开着呢。他道:“原来起来了。”走进房来,却不见有人。一眼望到床上,被叠得好好的。这是昨日叠的,未曾动,他疑是今日早叠。疽灰伞?此卤咝葱矶嘁勺郑加胁愦巍!恳伤诔可栈鹣戳常呷ヒ豢矗骞湓睢2坏谎袒穑硕疾患!径伞!恳墒窃诤笤荷厦耍呷ヒ豢矗裁挥小!救伞4吮匚拗拢坏貌灰傻酱恕!啃闹卸傻溃骸跋胧羌抑忻涣嘶鹬郑诰尤ヌ只鹑チ耍硬怀龃竺拧!薄舅囊伞r傻轿蘅梢纱Γ坏靡傻酱恕!棵ψ叩搅谏峒胰ノ剩即鸬溃骸澳慵夷镒诱饬饺炅耍硬辉轿颐羌依矗颐腔共辉拿婺渴巧趺茨q兀笄逶缦λ醋錾趺矗俊薄臼切戳侥甓嗑泊x希视现伞!口咸耍闹幸伤幼撸丶依床榈悖饕凰坎簧佟!疚逡伞u媪钊瞬乱刹怀觥!扛匆傻溃骸耙峭颂幼撸懈霾荒枚鞯模磕训朗峭毒チ瞬怀桑俊钡诰⊥罚踩喜坏谩s置挥谐衬职枳欤绾窝八溃俊玖伞5剿钌骄∥蘅梢纱Γ坏貌灰傻酱恕!坑忠傻溃骸澳皇俏颐徽舛鳎绷巳パ八溃康补苏饧改辏植患猩跎!闭婕钡妹环ǎ妥叩骄咭豢矗鞘歉鍪肪福挥信套涌诖螅鋈莸酶鲂≈竦跬埃幌氯巳ァ酒咭伞u庖灰筛豢缮佟p蹿献懿乱刹蛔牛咄段蘼反Γ婷畋室病!俊r伤故翘恿耍蠢次收庑┝诰印4耸蹦腥硕汲鋈チ耍挥懈九诩摇k实溃骸拔壹遗瞬患耍笊┟撬爻?稍醇猩趺慈嗽谖壹易叨蛘咄颂幼吡恕!薄景艘伞w匀换挂傻酱恕!磕切┝谏岣九堑溃骸澳慵夷镒蛹突郏坏硬患妫饧改炅笊膊辉摹k嵋酌疟咭膊怀觯置桓鋈说侥慵依矗绾位嶙撸俊薄玖诩胰绱怂担显讲乱刹蛔牛幼呱性谑欠裰洹!空底牛趵隙土怂矗实溃骸摆蟾纾阍谡饫锼瞪趺茨兀俊壁辖患似拮踊案嫠咚渤粤艘痪畔峦埃溃骸澳隳镒又杖赵谖堇镒牛绾位岵患耍课页赡昙宜退鼗褂形寤夭患拿婺亍!庇窒肓艘幌耄溃骸拔易蛉账退箍醇兀抢锶チ耍俊薄竞蜕泄杖ビ喜乓灰梗耸蓖趵隙胨形藓蓿什豢纤党龊蜕校睢!口系溃骸罢谴怂担恢喂什患俊彼拇Ψ梦柿艘蝗眨抻跋瘛4稳罩坏玫奖硭救サ菔c剩笏┎叮故砧梦拮偌!

这一日对宦萼说了,宦萼发了名帖,差长班雇人替他写了张失呈,送到县中,烦他上紧缉拿。这知县是宦实的门生,见兄来托这点小事,敢不遵命?即刻传马快来吩咐了。发了捕批,立了限期,过期不获,定行责处。这几个快手领了批出来,到邬合家中问了详细。邬合又送了一个东道,折干的封儿。捕快们拘齐了邻舍来问,众人同答道:“他娘子从来门边儿也不出,他家又从没个人来往。这不见得蹊跷得很,我们如何得知道呢?”差人道:“你们都是紧邻,这地方又没多人,推不得干净的,大家都有干系。若拿不着人,少不得你们都要到官。”众邻居见说,都是胆小的人,从没有见过官府,听见了这话,有些着忙。大家背后商议,一家拿出一百文钱来,共凑了五百文,向捕快道:“师傅们到这里来,我们应该备一杯清茶奉敬。穷家小户不便宜,我众人凑了个薄礼,众位师傅请茶馆中坐了罢。”众捕快道:“我们怎敢受你们的礼?”众邻舍陪笑,道:“原轻微得很,不是敬师傅的。但我们都是穷汉,可是人说的,显道神跳井,尽尽心罢了。”一个捕快道:“既承你们的情,我们领你们的了。你们有甚么话说么?”【五百青蚨说话,可叹。】众人听见他口气松了些,就借因儿推说道:“邬家这件事,要求众位师傅照看。我们都是做小买卖的人,早出晚归,从来都不到他家走动。只有王酒鬼与他家送水,是每日到他家去的。有人来往没有,或者他还知道。”捕快道:“王酒鬼在那里住?”答道:“他住在尽头那一家,门口有井的就是。”捕快道:“你众人同我们去找他。”众人只得跟了同去。

却说这王老儿每日大酒大肉,扰绕吃了两个多月,好生的快乐。又间或得他些资助,替他买东西,赚钱肥家,正然吃得兴头。自从他拐了妇人到庙中之后,再也不留他吃酒吃肉了。把房门关着,也不容他进去。每日还托他买东西,买得比先前更多,却没得与他到口。虽然给他几文脚步钱,但他这些时好东西吃惯了,这几文钱只好买酒呷,那得有肉来吃,喉中的馋虫都爬将出来。心中恨道:“这秃驴好可恶,你一日买这些东西,一个人也吃不了。天热又放不得,与我些吃吃何妨?就这样吝啬起来,待我这样刻保几时我故意给人看见,弄个大家吃不成。”心虽如此想,还贪他的钱文吃酒,尚舍不得泄露。

这日正在井上打水,只见一伙人走来,他不知是做甚事。方才要问,内中一个邻居叫道:“王老爹快来,这是衙门中的捕快师傅们来问你话。”那王老儿连忙把桶放下,走近前来,笑着道:“众位老爹叫我说甚么?”捕快们就说,邬家的妻子不见了,定是跟人逃走。道你在他家常常送水,你可曾看见有甚么人在他家走动?那酒鬼正恨贼秃,这一问,正中心怀,即答道:“我在他家送了几年的水,不曾见人影儿。就是他妻子不见的头一日我送水去,遇见巷口土寺庙中的和尚在他家来。我问他做甚么,他说收月米,别的却不曾见。是他拐不是他拐,我也不知道。”他这些话答应,原不曾疑心和尚拐婆娘,不过总成捕快们到他庙中看见了酒肉,诈出他些钱来,出出自己的气。且又不曾破脸,后来还可以替他买东西赚钱作酒资。谁知这贼秃恶贯满盈,应该败露。捕快们听了王老儿话,向众人道:“这和尚是那里来的?住了多少时候?做人如何?现今可还在庙中?”众人道:“这座庙因没养赡,空久了没有人祝他是个云游的和尚,是上江人,才来了有两三个月。情愿苦修,每日只是收了盏饭就关了庙门,从不出来化缘,是位有德行老实的和尚,他老在这庙中修行了。”作马快的人比伶贼还透露三分。王老儿虽是无心说话,他却有心。听妇人不见这一日恰恰的和尚就在他家,十分中就在五六分动疑是他拐去。便道:“你们且散了罢,我们往别处去访问访问。”众邻舍散去。

几个捕快同到一个僻静的小冷酒铺中坐下,商议道:“听那老儿口气,多半是这个秃驴。”一个道:“若是他拐了妇人,这几日为何不逃走?还肯在这眼皮子底下住着?”一个道:“也定不得是不是,咱们到庙中踩踩看。”又一个道:“众人都说他是有德行的高僧,若是踩采不着,传到官府耳朵里,还说我们借端生事,诈骗好和尚,不是当耍的。”内有一个老捕快姓计名德,他想了一想,道:“不然,多应是他。他装老实惯了,说没人疑他。定然藏在屋里。况且光着个脑袋,带着个妇人,怎个逃法?【一语道破,真是老奸。非此辈不能知强盗的心腹。】我有主意了。等我吃几杯酒,装作醉了的样子,敲开门吓他一吓。他若不动声色,你们上前来拉开,替他陪礼。只说是我们是上司差来替邬家拿人的,他请我们吃酒,天热,到庙中歇歇凉,要碗水吃。我有两岁年纪了,多吃了几杯醉了,和他顽耍,他也只得依了。若是心虚,形色一变,必定是他。再行拷问,你们说好不好?”【此计真妙,不愧名为计德。】众人笑道:“琉璃簪不错,你到底是东方朔,好个老贼。”叫掌柜的打了几壶酒来,又烦他去买了一大盘稀烂的狗肉,盐醋蘸着。大家吃毕,会了帐,一齐走到土地庙前。

天色将晚,这个计德将腰中的铁钱取出,提在手内,把庙门乒乒乓乓乱敲。这和尚正赤剥着,抱着嬴氏在怀中吃酒。这妇人头不梳,脸不洗,面色焦黄,眼眶通红,愁眉苦脸,一点东西也不吃。贼秃把妇人的胸前坦开,摸着奶头耍笑,强让着妇人吃酒。忽听得打门,没有别人,这又是王酒鬼来想酒吃,不要理他。听得打得甚凶,有些疑影。【这一疑,心先虚了几分。妙。】忙把妇人藏在柜中锁好,将酒肉都藏过了,披了衫子,一路问出来道:“是谁打门?”外面也不答应,只是敲打。心中甚疑,不得不开。

才拔了闩,只见一个人一手拿着铁线,一手推开门,进来就劈胸揪祝大喝道:“你这个秃驴藏得好,一般的被我拿住了。”【一语双关,妙甚。若果是好和尚,便谓:敲门多时不开,你藏在里面何事?一般要出来拿住了你,一也;若是拐了妇人,便谓:你藏的好,一般被我拿住,不必定心虚,二也;至于竟是强盗,彼心惧自首,则非计德之料也。】这贼秃原是有心病的人,看见许多人进来,并不想到是为妇人,只当缉着前案情来拿他的【错认得妙,映前心疑。】,不由得扑的跪倒:“众位爷,我前案的事结过三四年了,又不是本地方的事,若饶我的狗命,我重重的酬谢众位爷。”众人原是试探他,不想弄假成真。听了这话,就知是逃盗,遂顺着他说道:“果然不是我们地方上的事。但有广捕文书来,方来拿你。果然重谢我们,自然护庇下你来。”众人也并不知是那一案的事,不过是想诈他一主财香,也就撒了手了。于是把大门关了,同到房中来。那贼秃见事体不妙,强盗的事都犯了,还怕和尚吃酒肉的罪不成?遂将酒肉搬将出来,众人也就吃,只留心看守着他。不多时吃完了,问他道:“许我们的东西拿出来罢。我弟兄们人多,不要一点点子,打水不浑的。”一个姓滑的叫作滑游,道:“他走江湖的人,自然在行,何用我们说呢?倒像我们小器。他这是买命的钱,少了他也拿不出来,我们还替他担着天大的干系呢。”这贼此时也软了,战战兢兢的将床底下一个挂箱取出来,道:“小僧的家当全在这里头呢。”将锁开了,众人一看,内中黄白之物约有六七百金。他只留下一大包银子,有四五十两,告道:“这些须留下与小僧做个盘费,别的都孝敬众位爷罢。”

众人见了这些东西,已是快活得很。但贪心再是不足,见他出手又大又快,疑他别有所蓄,说道:“这点子就要买一条命?有再拿出些来,我们好放你。”那贼秃何尝是舍得,也并不见出手大。只因急了,顾命要紧。况且东西原放在一处,一时又藏不及,所以全箱送上。留这几十两银子,好想方法带着妇人逃走,【此一句妙。他未尝不想逃走,在此久住,因未曾想出好方法来。】别寻安身之路的意思。听见众人说他还有,急了道:“众位爷在上,银钱是人挣的,自家的性命要紧还是钱要紧?这是我一生的积蓄,因感众位爷活命之恩,故都送上。留这一封做盘费,不然叫小僧饿死了不成?屋里空空的,别处也没藏放的地方。况小僧才来不久,难道埋在地下?”他这些说得尽情,众人道:“也罢了。”那滑游见了这口大柜子大锁锁着,心中一疑,道:“这秃骗既做强盗,焉不拐妇人藏在这里面亦未可知。【真滑。】就是里面没人,虽未必有银子,或有衣服绸缎之类,也可分惠些。”遂指着柜子道:“这里面是甚么东西?开了我们看看。”

这贼秃见事体有几分妥了,正陪着笑脸说长道短的哀求。忽听得要开柜子,面色顿改,答应不出,半晌道:“是,是空柜柜子,装着些破烂东西,并没一个值钱的物件。”滑游见他颜色有些古怪,走起来相了相,用手把柜子推了两推,觉得里面沉重。上前将锁一扭,那什件是朽了的,一下就断了。双手将两扇柜门豁刺一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蓬头散发的活宝。大笑道:“在这里了。”遂喝问道:“你可是邬家逃出来的么?”那妇人初关在柜中,已是热闷的心慌尚无惧。后来听得进来吃酒说买命讨饶的这些话,已知道这贼是强盗了,不由得心中扑扑的跳起来。后来又听得问道柜子,他浑身都抖,上下牙齿逐对厮打。及至听见拧锁,开了柜门,已吓得在里面着急。虽听见问他的话,那里还答应得出来?只是战呵呵的哭。那滑游又问了一声,不见答应,一把抓着,拎将出来。【拎字趣,是吓瘫了的。】劈面一掌,打得一交跌倒在地。一个道:“不用打他,明日到堂上拶起来,怕他不说么?”

此时贼秃已吓昏了,跪在地下,一个捕快腰间抽出铁尺,照膀子上尽力两下,喝道:“贼秃,细细的说如何拐出来的?免得老爷们动手。”贼秃被打得头浑眼花,哀告道:“爷们不要动手,我实供罢。”此时见妇人也跪在傍边,人赃现获,料推不掉,不如实招,免受他的拷打。遂将如何收月米,如何看见妇人独卧,如何奸他,如何设计骗他出来。这贼秃该倒运,从头至尾细细说出。那捕役听了,切齿恨道:“你这个秃奴,人家好好的妇女,活活坑在你手里。你暗暗的奸他就该死了,又设计骗他逃走。到衙门一阵拶打是不消说的,还要官卖。若卖下水去,这妇人一条性命不是你送了他的?”说着,又狠狠打了几下。计德道:“且不要打。问他当日是何处的强盗,逃到我们地方上来。问明白了,明日好禀官。”

这贼秃听了此话,不知所措,方知他们刚才不是来拿他的。悔之无及,不肯实供。一个发怒道:“这样恶人,不下手打他,他肯好好的说出么?”遂大家动起手来。番子们收拾强盗的非刑,说起令人寒心。先吊打了无数,和尚死捱不招。计德将他两只膀子用铁线拴在一处,取出一根数寸长的檀木棒来,有大指粗细,插在铁线中,用力绞起来,勒得深入半寸,皮开肉裂。他咬牙死受不说。众人就拿他作虾蟆晒背,两手足用绳拴了,背向上脸朝下,悬空吊祝众人又背上放一大盆滚水,他尚不肯招。又将大石压上,浑身骨缝皆开。这贼秃真是个顽皮铁骨,他犹然坚忍。

计德恨怒极了,将他放下捆好,腰间取出一个包儿,打开,原来是一包硬猪鬃。扯开贼秃的裤子,拿猪鬃通他的马口眼。【这小和尚也受用了几日,今受此刑,也可谓乐极生悲。】这是番子处强盗的头一件恶刑。那秃奴不是铁人,如何禁受得起?他虽然性恶,也是父娘生的皮肉。被这些捕快们收拾得他就像他弄嬴氏一般,死去活来数次。忍不得了,方才实供他是江西鄱阳湖的江洋大盗,越狱逃走,出家避难。始末原由备细说明,众人方放了他。看那妇人时,吓得浑身战得要死。坐到天色微明,将和尚绑起,妇人锁着,带到衙门中来。

这日北京有钦差官赍旨意到来,谕各府州县替魏忠贤起盖生祠。县官随上司去接旨,不得审理,吩咐一应事务都等回衙发落。众捕役将和尚、妇人墩锁在铺内,交付人看守着。知道官府不得就回,大家去分用和尚的金银。还有些零星什物,席卷分之。每人约得百余金,心中暗喜。复又都到衙门口来伺候。

将有午刻,官才回衙。因辛苦了,进内歇息,直到晚堂,方升公座审事。头一起就是众番役跪上堂缴捕批,将和尚拐妇去、妇人拿获到案,细细禀了。知县先叫带妇人上来,问他从何时通奸起,如何跟和尚逃走。把惊堂一拍,众衙役喝了一声,如轰雷一般。这妇人小小的年纪,何尝见过如此威严,也顾不得羞耻了。二来心恨和尚,添了些话,就将他如何睡觉,和尚进来强奸,若不依从,便要杀害。又如何哄他逃走,藏在柜中,不许声张,不然也要杀。小妇人怕死贪生,才作了这丑事。知县喝过一边,带上和尚来审问。贼秃见活口质诬在旁,无可辩得,也就直招了。知县大怒道:“和奸罪只拟杖,和尚应加一等。况且这一个清白妇人被你坑陷,死有余辜。”吩咐夹起来,众衙役喝了一声,动手夹起。夹得那贼秃叫苦连天,收紧了,又吩咐敲二十棍子。然后撂下六根签,吆喝着重责。众衙役听见这妇人的口供,生生被这秃驴坑害。况他又不曾用钱,【上一句是宾,此一句是主。】拣上好头号大板,尽力斫了个足数,已是打昏在地。知县命人也拶起那妇人来。众衙役将妇人拶了一拶,堂上吆喝着:“再敲三十下。”命带到衙门褪衣打他十五板。这十五板比和尚的轻了许多,一则人可怜他被和尚坑骗;二则见这娇嫩少妇粉团似的屁股,存了一点爱惜的心;三则官府又远,不过打个数儿罢了。就是先拶敲时也留了些情,不然这样个娇怯怯的人儿,早已呜呼尚飨了。虽说是轻,他那细皮嫩肉已打得血肉分飞。打毕缴签,有一首《花心动》的词儿,说这贼秃拐骗嬴氏奸淫,道:此恨无人共说,逢贼秃粗雄。心竟飞越,窃负相逃。掩上禅扉,枕簟忙忙铺设。夜恣淫毒得天曙,怯身儿经他磨灭。孽缘,公堂台下,又遭笞责。

知县吩咐衙役去传他丈夫邬合,一面又审别件。那衙役去了,不多一会,来禀道:“邬合家中锁着门呢。问他邻居,说他时常出门,不知何往,无从寻觅。”知县道:“料道这样妇人,他丈夫那里还要?他情有可原,免枷。今晚暂收监,明早传官媒领卖。”众衙役答应了一声,将妇人带去送监。知县又吩咐将和尚枷号一月示众,再行发放,一面两个就去抬枷。众捕役又上前跪禀道:“这和尚原系江西鄱阳湖江洋大盗,已经拿获,越狱在逃,为僧避难,到此潜躲”的话,说了一遍。又道:“限满之后,或解回本地,或申报上司,若放了出去,恐将来贻害地方。”知县大怒道:“奴才,不知被他杀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又坑了地方官的功名,陷害禁子拷役的几个身家。我也没力气费纸笔,吩咐众皂隶着实打,以打死为度。”众役见本官发怒,吩咐打死,五板一换,两膀加劲,竭力奉承。那贼秃大喊道:“老爷天恩,他众人得了我千金东西,原说是放我,此时倒求害我。我死固当,求老爷将这项银子追了入官,小僧死而无怨。”知县问众捕役,众人见活口质证,不敢隐瞒,都招承了。知县道:“今日奉旨与魏上公修祠建坊,正愁没有钱粮,可取来供用。”众役面面厮觑,只得去龋那贼秃先已打得发昏些须,此时打不到五十,已毙杖下。知县怒犹未息,吩咐搀出去抛于郊外。这贼秃作了一生恶人,今日零星葬于猪犬鸢鸟之腹。这就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众捕役取了赃物来呈上,知县看了,道:“方才和尚供称有千金,如何只有这些?”众人跪禀道:“实在只有这些,怎敢欺瞒老爷?那是和尚恨小的们,多说些,好叫小的们赔补。”知县笑道:“赃物应当入官,和尚若不供出,你们也就瞒下了。本当重责,因你们获盗之功,准折了罢。下次再敢如此,定然重处不贷。”众捕役真是狗咬尿脬,空欢喜了一常知县命库吏将金银兑明收了,留为建坊之用。【以盗赃建逆珰之坊,用的妥当之极。】且说那衙役将嬴氏带到监门外交与禁子,讨了收管。这监中有两个穷凶极恶、贪财好色的禁子,【天下之狱卒没有不穷凶极恶,贪财好色者。】阖衙门中送了他两个雅号,一个叫色痨,一个叫钱癖。这钱癖遇有犯人进监,不管罪轻罪重,有几文淹心钱给他,虽是犯剐斩的重罪,他也不怕干系,松放着他,还满脸是笑,爷长爷短的奉承。【大盗越狱的多由于此,为官者不可不严察矣。】若没钱与他,就是斗殴的小事寄监,他拿出那恶狠狠的一副面孔,白日里手梏脚镣两副家伙与人戴着。到晚来,像强盗似的上了押床,弄得人七死八活。一日到黑,嘴中伊伊嘟嘟的骂个不休。人没奈何,连衣服都脱了送他才罢。他得了,同色痨罢力。【说尽此辈之恶,一点也不谬。】这色痨钱还在次,若见有妇人下监,就如苍蝇见了血一般,定同钱癖作好作歹的骗上了手,他二人轮流着受用。他与刑房的书办串通了,时常的有些须小的孝敬,故尔如此大胆。阖衙门都知他二人的恶处【阖衙门皆知,其凶恶可知。】有一位知县不知。【知县者,谓要知一县小民之疾苦,知吏胥之善矣,知风俗之厚薄也。今衙中咫尺,禁卒之恶尚不知,所知者何事?岂朝廷用一知县,只知要火耗受私贿而已哉?然而此类知县不少。】,这日正该他二人当值。这妇人晦气,刚刚撞到他两个手里。他两个收了妇人,与了收管,带进女监来。那女监中空捞捞的,只有两张矮板床,连破席也没有一块。将妇人推进里面,把门倒拽上出来。那色痨见这妇人生得有几分姿色,心中无限欢喜,拉了钱癖到僻处商议去了。那嬴氏自从昨晚拿获,一日一夜,连黄汤辣水也没有尝着,已饿得腰酸肚痛。适才一顿拶打,已昏晕过去,倒也不知疼痛。此时来收监,先是带到衙门外照壁下去打,打完了带进来缴签。监在大门内右首,又带出来。带出带进两三次,也有几百步远。虽那衙役怜惜,扶着他些,却要自己的脚走。心里一来害怕,二来那高底的板子在脚下拐呀拐得吃力。这一走,血脉走开。到了监中,反疼得要死。八个指头,皮都塌了,揸着肿疼非常。到了这间黑魆魆的屋里,越发害怕了。屁股疼得坐也不得,将身子斜歪在板凳上啼哭。忽听得门响了一声,急抬头看时,只见那钱癖手中拎着几条绝大的铁链镣梏,豁刺的往地下一掼,喝道:“起来,这个地方是许你睡着哭的么?”那妇人吃了一惊,忙要起来,浑身疼得爬不动。挣了一会,方才站起。

那钱癖圆彪彪睁着两只眼睛,恶狠狠的道:【画出禁子小像。】“监中规矩,是女犯进来要锁铐了,吊在梁上的。”【此一款,大约是《大明律》之外添者。】一面拿起锁来,道:“伸过脖子来。”那妇人慌得跪下,道:“爷开恩罢,我这个样子已是要死的了。这一吊起来,实实的活不成了。求爷积阴骘罢。”钱癖喝道:“放屁的话,朝廷的王法,积甚么阴骘?实对你说,我这里但是人进监都有常例,叫做发油钱。要送得厚呢,便搭些干系松放他些。要没有钱,是定要吊起来的。你一个钱也没有,还说甚么?难道我们在这里喝风?【是禁子口声,此辈索钱,皆作此话。】拿过脖子来罢。”说着,理起铁绳要往脖子上套。那妇人知道是要钱,料没得与他,只得任其所为,把脖子伸着。那色痨在傍边道:“哥,他也是好人家的儿女,一时被秃驴哄骗了,受了这一番苦,我怪可怜见他。哥,你饶了他这点情儿罢。”钱癖道:“他有甚么情到我,叫我留情与他?”【话口有刺。】色痨道:“哥,你息息怒,且出去走走,让我和他慢慢商量出个法儿来。”用手推着他。那钱癖也就转身,故意狠狠的道:“兄弟,看你的面,且松他一会儿。我看他有甚么法?没有常例钱,我今夜收拾得他不死也塌层皮。”忿忿而去。

色痨向着妇人道:“可怜可怜,你起来说话。”嬴氏挣着要站起,那里起得来?他昨晚拿来时,因天气热,只穿了一件夏布对衿衫儿。色痨见他胸前露出一条白肉,影影的两枚乳峰,好生动火。站起来上前做做扶他,将他胸前接住,抱将起来,也就几乎做了个吕字【是个色痨】。扶他站住,道:“你看他那个样子了,这一吊起来,你怎么受得?你又没钱与他,这怎么处?叫我看着怪可怜的。”妇人道:“我昨夜空着身子拿了来,头上有两根银簪子,耳朵上的一副金丁香,才在衙门口,不知被甚么人拔了去。我丈夫又不知道。就是知道,他见我做了这番事,也未必肯来救我了【赢氏说此语者,疑邬合怨彼所为定弃之耳,不意后来反救他怜爱他,真是出于意想之外,故感之深且切也。】。公门里好修行,爷你救救我罢。”色痨道:“我心里巴不得要救你呢,叫我也没法。只是我那哥从来极爱小,你若没些甜头到他,他如何肯罢?停会他再发起性子来,连我也就难劝了。”妇人哭着道:“爷你看我就是一件衫子,一条裤子,还有一个光身子,别的还有甚么送他?死活只得凭他罢了。”色痨笑道:“衫裤不留着遮肉么?他也不稀罕。倒是身子还使得。”【真是乘机而入。】妇人也懂了三分,不好答应。色痨又逼一句道:“你怎么不作声?迟会子他再来,我就不管了。”妇人道:“爷的意思怎么样?”色痨笑嘻嘻的搂着脖子到怀中,将嘴对着他耳朵上道:“你既没钱,舍着身子给他睡睡罢。你也不是怕羞的,况且和尚的手段是有名的利害,你都见过了,还倒怕他么?这比那吊着还好捱些。这是我爱你的话,凭你的主意,还不知他肯不肯呢。”那妇人已是浑身疼得难受,怕他果然吊起来,如何禁得起?此时屁股疼得很,阴中昨夜得空了一宵,倒觉得略好些。没奈何,只得道:“凭爷们罢。”色痨道:“你既这样说,就好讲了。”叫道:“哥,你来。”

那钱癖走进来说道:“怎么说?”色痨道:“哥罢,我和他商议了这一会,实在一丝没有,吊又禁不得,他情愿把身子谢你。你好歹看我的面上,将就些罢。”钱癖假装不肯,道:“我只要钱,没有钱,吊起来就是了。谁玩那和尚肏剩下的骚屄。”【此物也有剩的,奇语。岂未剩时又另有一味也耶?】色痨道:“哥,他实实的没有,你就处死他也没有,不过臭这块地。凡事看我兄弟的薄面罢。”遂看着妇人道:“还不脱了裤子睡着呢。”那妇人只因一时之错,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奈何了,含羞忍耻,只得将裤子褪下,爬在光板床上卧着。色痨带着笑将那钱癖推进前,道:“哥,请受用吧。”他走出去了。那钱癖急急忙忙扯下裤子,也不暇脱,【也是个色痨。】跨上身来,挺着一根铁硬的孽具,乱捣乱戳。寻不着路头,急得他低头一看,因那阴门肿得翻着,故此门都没了。他忙用手送了进去,如乞儿打肋砖一般,死力一场混弄。嬴氏起先觉得好些,此时被他拿出筑墙的手段来一阵混捣,捣得那床板乱动乱响,倒反又疼得难受。屁股是打破了的,在光板子上一顿乱揉,疼得真个要死,只得合著泪,将衫子衿儿咬着死捱。正在难受的时候,忽见上边不动了,知是泄了。心中暗道:“造化,逃得命了。”因天热,那钱癖弄了一身臭汗,拔将出来,提着裤子走出去纳凉。

那妇人定了一定,捱着疼,慢慢的挣起来,歪着屁股坐着,用手一摸,两腿鲜血淋漓,窗上月光有些微微亮影,看得明白,阴中黏黏达达淌了满股,又没有个甚么擦,只得将鞋脱下,把里脚打开批下些来,将股上的血擦抹干净,将阴户也擦了。手指又疼,勉强着刚收拾完,才待穿裤子,只见色痨跑进来,向前搂住亲了个嘴,道:“你这人好没良心,若不亏我,此时不知如何受苦呢。就不谢谢我?”不由分说,将他放倒。那妇人疼得动不得,又不敢强,只得凭他。那色痨忙自己脱了裤子,弄将起来。因有余精在内,滑顺得比先略可忍些。那色痨在门外看他两个弄了一会,火动久矣,不多几下,那妇人觉得那牝户中跳了几跳,就不见动了,暗道:“这还好些。”色痨把裤子也不穿,只围在腰中,起身出去。那妇人才要挣起来,见钱癖拿着个大土碗,点了个明晃晃的灯进来,道:“住着,我还要弄弄呢。”忙把灯放在墙洞内,爬上身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尽着捣个不歇。弄够多时,方才完了出去。色痨又要来弄,妇人哀求道:“爷,你先前可怜我,讨情救我,你此时如何下这狠心,我实在的受不得了。”色痨道:“我救了你,你就不救我了,我方才弄了不多几下,没有尽兴,你再与我弄弄就罢了。”那顾他生死,上身就弄。这一弄,足足弄了半夜,紧抽慢扯,再不肯歇。任那妇人求告,他总不理。只见钱癖进来道:“你还让让我呢,只管独吃起来了。”色痨道:“好哥,你在外边凉快凉快,略等一等儿,我也快了。”不住的又抽。钱癖急了,上前要拉下他来。他紧紧抱着妇人,死也不放,拉得狠,他弄得狠,口中只叫:“好哥,你只当积阴骘,再容我一会儿。”这一拉一挣,用力分外猛大,揉得那妇人屁股疼得到心里去,身子又被他压紧,气也出不来。

妇人气恨冲心,方知道他二人通同做的圈套。料道哀求也是无益,就是手好也推他不动,何况手又疼?气迷了,就像死人一般,凭他肏捣。那色痨紧抽了一阵丢了罢,爬起来,钱癖又上。干讫一度下来,乏倦了,对色痨道:“兄弟,我够了,让你受用罢,我睡觉去了。”走倒在一张床榻上呼呼的睡了。那色痨满心欢喜,道:“他睡了,让我来独享。”又爬上身来弄耸。此时妇人迷一会醒一会,也疼木了,眼泪也流干了。醒转来,他还在上边弄呢。把身子直挺挺的,动也不动,撂了凭他。暗恨道:“小时做了不长进的事,以致爹娘撇了去。嫁到邬家,好端端的过日子,被这贼秃奸骗,到今日受这样的荼毒。况官府说还要官卖,不知此身落在何处?待要寻死,谅也不能够。”千思万虑,甚是伤心。又想起邬合的情爱来,难抛难舍,又悔又恨,【后得为良妇者,此一悔一恨之力也。】呜呜的哭,却没眼泪了。看看天已大明,听见外面敲门来带人犯。色痨还在高兴,紧一下慢一下的弄呢。听见了,忙忙下身来,自己穿上了裤子,替妇人也把裤子穿好,又替他赶忙系了裤脚带。看见他头发揉散,披散了一脸,慌忙替他乱挽上,扶将起来。推醒了钱癖,扶着妇人出去,开门交人明白。他二人关了门,欣欣得意,重复大睡,不题。他二人可谓:此时关门监里睡,少刻祸从淫上来。

这衙役将妇人扶着,刚走到仪门外,一眼看见邬合同一个人站在那里,他又羞又怕。羞的是没脸见他,怕的是他心中怀恨,恐禀官加责。眼泪汪汪,低头含愧。邬合见嬴氏脸如菜叶,发似蓬松,人形都脱了,只见他:面容灰黑,喉间嘶隐痛之声;头发蓬松,眼内滴伤心之泪。一双手血迹模糊,两只脚拖鞋拽带。因同那大小两和尚做了几夜快活道场,却被那色钱二禁子弄成这般狼狈形状。

邬合看见他这个样子,心不忍见,点了点头,叹了两声。你道邬合为何来得这样早?因昨晚知县审事时,他有个朋友叫鲍信之,【此处出鲍信之,第一次报信与邬合。】他在县中也有些勾当来,亲眼看见事完,回家路上恰好遇见邬合,把嬴氏的事说与他知道。又道:“官府传你,回说不知你的去向,明早传官媒领卖。”邬合这两日因宦萼同贾、童正在初交之时,终日会席。他在两三家帮闲,两日未回,竟不知道。今听说妻子已拿获,明早官媒领卖。忙别了鲍信之,如飞到宦家。将关大门,烦人进去说,宦萼发了名帖,明早着长班去说情,将妇人给原夫领回。邬合就在他家住下,天未大明,就约长班同往。到县中时,知县尚未上堂。他拿了钱烦代书写了张领呈拿着,同长班在仪门口等候。不多时,堂府升堂,喊堂开门。长班看见带进妇人,他同邬合也就跟了进去。衙役认得是宦府中的人,谁敢搁阻?只见衙役上前跪禀道:“犯妇到。”那妇人跪在丹墀之下,又见一个人跪上去道:“官媒伺候。”

官儿正要吩咐,那长班忙将名帖双手高呈,走到公座傍边递上,将家主来意说了。知县自然肯做分上,问道:“他丈夫在这里么?”长班道:“在这里伺候。”遂叫邬合。那邬合听叫,走到丹墀中间跪下,双手举着呈子。门子接了上来,铺在公案上。官府看了,问道:“你还情愿要这妻子么?”邬合叩头道:“老爷天恩,小人情愿领回。”知县道:“既如此,你带了去罢。”那邬合又叩了个头起来。方要去扶那妇人,只见嬴氏高声喊道:“青天爷爷救命。”这一声叫,把邬合吓了一惊,恐他妻子不愿回去,别有甚话,怕官府见罪。那官儿见他喊叫,疑邬合是假冒来领,【掩卷试猜,邬合疑的是,还是知县疑的是?】忙叫:“将那妇人带上来。”衙役将他带到滴水檐下,问道:“你喊甚么冤?”那嬴氏忿恨填胸,虽有多人,也顾不得羞耻了,遂将昨夜两个禁子怎样伙同奸骗,直到天明,幸得老爷天差提人,方才歇手,不然小妇人的命都被他二人送了,哭诉了一遍。【看至此,方知前二疑皆猜不着,原来为此。】这狱卒奸淫犯妇是官府极痛恨的事,听了大怒,喝叫:“快拿了来。”这两个凶徒风流了一夜,正在高卧养神。他二人昨晚商议骗这妇人,只说他到底是少年嫩妇,就吃这亏,当堂怕羞,决不肯说出【二人这一想,可见这事行过多次,受其荼毒者,非赢氏一人而已。】。据我做书的人料着,大约要是高兴一两次,这妇人没有吃大亏,他也就忍过去了。这两个恶奴太刻薄了些,谁知这妇人恨毒在心,不顾羞了,细细供出。不想被官拿来,上前跪下。官府怒容满面,鼻中冷笑道:“你两个做得好事!”又叫那妇人说了一遍。二人情真罪当,大张着嘴,无可回答。官府切齿甚怒,将满筒签全掼下来,吩咐二人齐打。一边一个,每人重责四十,徇情者同罪。官府动怒,谁敢徇私?况这两个恶奴,就是本衙门人也恼他淫恶。下下着肉,打完革役,命拖了出去。这二人吃一夜是扁食大空心,昏头昏脑;又吃了这一顿毛竹笋汤,【吃扁食是妇人的股痛,此时吃了竹汤时的自己的股痛,何报应如此之快耶?】已是发昏。雇人抬到家中,血奔了心,都做了风流之鬼了。这也是他两人凶淫之报。正是:地狱新添贪色鬼,监中少了爱钱人。

知县吩咐礼房,【细】拿帖子回复宦公子,交与长班。又命邬合带出妇人。邬合又叩了个头,上前扶起了嬴氏,搀着打西角门出来。到大门外扶他站住,央烦长班马头去雇了一顶轿子来。将妇人扶上了轿,忙向长班作揖道:“有劳卫下,我改日酬劳。相烦先回谢老爷,我送妻子到家,就来叩谢。”说毕,跟着轿子去了。

顷刻间到了自家首,开了门,将嬴氏扶出轿来,挽他进去,到房中床上睡下。取钱打发了轿夫,忙忙进来热了一壶滚酒,整了些菜来替妇人暖疼。妇人吃不下去,他再三劝着,勉强呷了几口酒,不吃了。他又取了些钱出门,忙到宦萼处谢了。到药铺中买了大包甘草并几个贴棒疮的膏药,又往香腊铺里买了银朱,如飞而回。到家,将银朱调了些,替嬴氏将指头伤处都擦了。又到厨下热一锅甘草汤,舀在坐盆内掇进来。替他脱了裤子,扶下床来洗疮。嬴氏手又动不得,邬合替他洗。低头一看,见他的阴户肿大如桃,破烂得像翻花石榴一般。【桃实中开了一朵石榴花,到也是一种异本。】他嫁了二三年,邬合虽不曾尝着他这东西的滋味,却是常常抚摩爱惜,相会过无数的。今日忽然看见了这个怪样,惊问是何缘故。妇人流着泪道那和尚狠毒的话说了,又被昨夜那二人作贱得如此。邬合恨了两声,将一块旧绸帕替他臀上的血蘸着水拭净。又将阴户内外轻轻用指头掏着洗了揩干,扶他爬在床沿上,贴上膏药,抱他上床。换水替他擦了擦身上,换了件小汗衫。又替他洗了洗脸,把头发梳梳,【梳匣如故,但只少了两把梳子,丢在土地庙中。】挽了个髻儿,放他睡下,把夹被盖上,然后坐在床沿上守着他。

这妇人得这一番的收拾,浑身爽利了许多。因想自己作了坏事,以为丈夫不知如何怀恨,今见他反加恩爱,【邬合之不恨赢氏而反怜惜者,亦犹曹孟德见张鲁不焚仓库怜而厚待之意也。赢氏既背夫逃走而不拐带丝毫之物,揣其心,不过因己之无阳而贪和尚之具耳,所谓罪虽重而情可原者。律之以妇道,其罪自不必言,以此拿人此等事论之,或可宽一筹耳。】十分感激。况连日遇的都是凶徒,那里有他这种恩情?悔恨从前,反放声哭将起来。【这一哭,是良心的发现处。】邬合道:“你哭甚么?你自己做的事,难道倒恨我不成?”那妇人道:“哥哥,我负了你,我实该死的了。你不恨我,倒这样疼我,我今生报你不尽,来生变马变狗都报你的恩罢。”邬合道:“我同你虽是干夫妻,数年的恩爱怎么忘得了?【赢氏听得此话,更自抱愧。】况原是我不是,我一个废人,把你一个花枝般的少妇耽搁着,我何尝不悔?这是你被人坑陷说不出来,我也不要你补报,从今一心一意,安心乐业过日子就够了。苦楚你也都尝了,再不妄想了。”【邬合这一番的话,真可死妇人之淫心也。】嬴氏道:“我经过这一番,又蒙你这样恩情,再生他想,真是猪狗不如了。”这妇人伏养了几日,阴户痊愈,棒疮也好了。他这棒疮原打得轻,皮打破了,肉未伤重,所以好得快。倒是手指头有一个来月才好了。此后果然这妇人的欲念全消,就是一时偶动淫心,想起这和尚的狠毒,两个禁子的凶恶,一点高兴乐趣也没有。又想在衙门中那一番苦楚,任你一丈高的欲火,想到此处,一星也无。他疼爱这丈夫,比那有的更甚,一心一意,十分的和美。

话分两头,且说那嬴阳同阴氏自南京起身,坐船到了家乡。雇了乘轿子抬着阴氏,许多人搬着行李,径到阴老儿家来。此时阴老儿夫妇都是七旬外的人了,忽见女婿女儿归来,且气概轩昂,行李甚富,悲喜交集,忙收拾房子与他住下。过了数日,嬴阳用了二三百金买了一所住宅,把向年寄在丈人家的器皿家伙搬了去。又添了许多金漆床桌,斑竹椅凳之类,摆设得好不富丽。典了一房男妇使用,买了一个小厮听叫,一个丫头服事阴氏。他见丈人丈母年老,就接来同祝那阴老儿见女儿女婿如此体面,竟像是作了显官荣归的一般,十分的快乐。那老婆子向老儿夸口道:“你当日嫌他是戏子呢,你看看今日这个光景,穷乡绅也赶不上他家呢,女儿该是享福的人。当日一听见他家来提,就一心要嫁他,怪不得他今日有这个造化。”【有的他夸口,写尽浅见妇人。还不知他令爱是如何得来的银钱。】那阴老儿别无子女,将所有些须的积蓄并房子卖了,都交与女儿女婿,为养老送终之费。【甚矣,人情之可叹也。赢老夫妇别无子女,当日赢阳贫穷时,何不以私蓄付之,靠其养老?今见彼颇丰而反资之,可见非亲亲之谊,乃势利二字使然耳。】后来老两口皆是嬴阳夫妻发送殡葬,不在话下。

嬴阳把门面收拾出三间来,拿出数百金,雇了个伙计,开了个香蜡铺。俱料理完毕,然后去拜望旧日那些朋友。尽都来回,看见这个局势,无不致敬。【千古固然,只见人有了钱就尊敬,更不问是为何如人,世情可叹。】尽来温房洗尘,热闹了几日。

一日,阴氏向他道:“金大爷我们当日着实承他的厚情,我的意思要备桌酒,你去看一看,请他来家坐坐,也见我们的情长。”嬴阳笑道:“你的意思要想他来叙叙旧了。”阴氏也笑着啐了一口,道:“受了人的情都不想着感谢感谢么?”嬴阳笑道:“他的情固然厚,自从他同你往来多半年,我觉你那盖子上也被他磨厚了好些,可以扯直了。”【果如赢阳所言,大约这十数年来比牛皮还厚了。】阴氏笑骂道:“没良心的忘八,先的银子东西算是为我了,临起的时候他送的盘费呢?那时我们要去的人,他还图的是甚么?那难道不是他的情?”嬴阳道:“我同你说玩话,你就发急了。你收拾一下,我就去请。”

嬴阳到了金家,金矿会着,知他夫妻回来,甚是欢喜。听得他来请,便道:“你请先回去,我随后就到。”嬴阳道:“舍下新买的房子,恐大爷不认得,请同去罢。”金矿就同他步了来。行至门首,让进内室,阴氏接着,二人各滴了两滴相思泪。金矿当他还是当日的样子,图来续未了之缘。不想高房大厦,呼奴唤婢起来,肃然起敬,【说尽人情。】就不像当日相得。嬴阳夫妇让他上坐,决然不肯,定要分宾主之礼。嬴阳自觉不好意思,让之再三,不得已,金矿客位,嬴阳叫阴氏对面相陪,自己打横坐下了。【这一坐妙极。】嬴阳道:“向蒙大爷厚恩,临行又蒙厚赐,至今不敢稍忘。”金矿不好称他嬴大官的了,说道:“台见言重,【称呼更妙。】此须微物,何足挂齿?在南京去了这些年,作何贵干?”嬴阳道:“不敢,也不过在列位大人门下走动,深承重爱,故恋住了,所以直至今日才回。”说着话,丫头送上果仁泡的茶来,阴氏拿了一蛊奉与金矿吃了。他此时一看,阴氏的年纪虽将四旬,丰韵不减昔日。打扮得满头珠翠,更觉可人,心爱得了不得。回想起当年去时怀着孕,问道:“我记得那年别时,娘子有孕来,后来生了个甚么?”阴氏道:“到那里三四个月,生了个女儿,今年十八岁,已出嫁了。”金矿道:“光阴好快,不觉一别十八年了。”阴氏问道:“府上都好么?”他惨然道:“都好,就是贱荆前岁不在了。”【为闵氏做口地。】阴氏又道:“还不曾续娶奶奶么?”他道:“先妻在日颇称贤慧,也还有几分姿色,今日也想要娶,但我身边有几个人,娘娘也是知道的。【是旧相知之语。】倘娶一个丑而泼的来怎么处?只好慢慢再看缘法罢了。

说着,丫头仆妇送上酒来。他夫妻要斟钟,金矿再三不肯。坐定,不过说些闲话。换席后,阴氏又让着饮了几杯。嬴阳知他是阴氏心上的密友,恐他要叙叙旧情,不敢久坐。【韩熙载犹耳,何况赢阳?】遂道:“大爷请宽坐一坐,我在前边小铺中照看照看,就来奉陪。”嬴阳去了,阴氏就到嬴阳的位上坐了,与他相近。见丫头执壶在傍,说道:“把壶放在桌上,你吃饭去罢。”那丫头去了。金矿见他支出丫头,上前一把抱住,就亲了个嘴,道:“亲亲,自你去后,我的魂灵儿随你去了几个月才回来。眠思梦想,废寝忘餐,今日才得重会。”掀起衣裙,伸手入裤中去摸牝户。阴氏也就欠起屁股来让他摸。他道:“亲亲,别了你这些年,你这件宝贝还仍然如旧,你可肯赐我一刻欢娱,以消十数年之相思么?”阴氏笑道:“我承你深情,还何所顾惜?但我年将四十,半老的妇人,女儿都嫁了人家了,不堪再荐枕席。旧情未已,不过是这样戏耍就罢了,况恐家下人看见,何以为颜。”因反搂过他来送嘴递舌,与他道:“亲亲,你须谅我,不要怪我。”金矿只顾砸舌,且不答应,又将怀解开,把双乳摸弄了一会,方答道:“别的话都是你的谦辞,至于怕你家人看见,这是实情。是我一时情之所钟,见不及此,如何怪你?”阴氏也伸手摸了摸他的阳物,坚硬如铁,笑道:“你可谓老当益壮了。”二人笑了一回,怕有人来,各自坐了。阴氏斟了一杯酒,手拿着敬了他半钟,剩了半杯,自己吃了。金矿回敬,让阴氏先吃了半杯,自己吃了半杯。【二人不善学古,啖我以余桃。当自己先饮,然后再敬方是。】然后低诉一会离情,讲一会相思。

少刻,嬴阳进来,金矿起身谢别。夫妇二人挽留不住,去了。嬴阳回到房中,笑问道:“几千抽?”阴氏笑道:“放你的屁,这几年来你看我还同人做这事么?”嬴阳道:“旧情人相遇,他如何放得过你?我不信。”阴氏道:“我实感他旧情,相会诉诉衷曲罢了。果然有事,瞒你作甚么?”他自己扯开裤子,拉嬴阳的手摸道:“你看这是弄来没有?”嬴阳摸着笑道:“这又奇了。这东西吃了许多野食,今日又禁起口来。”【果然奇,实非赢阳所料。】阴氏笑道:“不亏他吃野食,你如今不知怎个光景呢?”【真使赢阳没得答。】夫妻笑了一会。

次日,金矿送了一分厚下程来,阴氏也送他许多南京人事。此后像是亲戚般常来走动。或遇没人时,不过玩笑而已,竟不曾雀入大蛤化为水。过了数月,嬴阳听得按院将到苏州,他同阴氏商议要去投状。阴氏道:“你何不寻访了闵家父亲同去?”嬴阳道:“我也想来不好,倘露风声,那恶人杀闵姐姐以灭口舌。不是我救他,反是我害他了。”阴氏道:“你说的是。”遂收拾行囊起身,到了府城,方知巡按已是到衙门行过香了。听得次日放告,要请人去写状子,因想恐怕漏风声不便,他自己也还动得笔。却写累累赘赘,照他前在京面禀的话写了一大状。次日清晨到衙门首,遂放告牌进去。

许多人都跪倒高举呈状,书办接了上去呈上。铁按院取头一张一看,满满一纸,从不曾见此款式。一看名字是嬴阳,忽然想起,也不看了,就把呈子折了,收入袖中,吩咐道:“叫嬴阳上来。”众人接声如轰雷一般叫嬴阳。嬴阳答应了一声,在丹墀下忙忙叩头。按院道:“上来。”他膝行到滴水檐下。按院又道:“你到公座前来。”他葡匐到案前。问他道:“这状子是甚么人写的?”他叩头道:“小的不敢托人,是自己写的。”按院点头道:“好。”吩咐道:“众人明日早堂再听发落,嬴阳在此伺候。”掩门,衙役齐声吆喝出去。众人向外飞跑,众役呐喊。放炮关门,打点退堂。铁按院叫嬴阳跟着进到后堂坐下,吩咐传推官刑厅。早在大门首官厅中伺候随传,打躬已毕,按院叫放了一张椅子在傍命坐。告了坐然后坐下。按院问道:“贵厅职司风宪、锄强去恶,职所当为。如何地方上元凶巨恶也曾访拿一二么?”刑厅深深一恭,道:“卑厅也曾拿过几名,案牍具在。”按院道:“舍豺狼而问狐狸,非本院之意也。本院所说者,大奸巨恶耳,岂立豪鼠贼类也耶?”左右一顾道:“回避。”众人答应一声,远远躲开。嬴阳跟着也走。按院道:“嬴阳过来。”嬴阳忙走回跪下。

按院袖中取出一张状子,递与刑厅。刑厅忙立身接过,坐下打开,见一大篇,不知是甚么东西。从头细看,方知是一张新样的状子。看了一会,看完了,起身双手缴上,就站在旁边。按院便不让坐,满面怒容道:“该厅一府理刑,容此淫恶鱼肉无辜。此奴凶恶至此,该厅竟无所闻,也可谓聋瞽之甚了。若有所闻而不敢举,畏其势耶?慕其贿耶?不但难免尸位素餐之诮,岂不愧民之父母四个字么?本院白简从事,该厅难免居首了。”刑厅见按院动怒,上前抢一跪,道:“卑职有下情上禀。”按院道:“起来讲。”刑厅站起,道:“此恶卑职知之久矣,屡欲举行而不果,皆为上台掣肘,时时切齿痛恨。卑职素仰老大人世秉忠贞,不避权贵。昨闻得老大人按临此地,私心窃喜,以为定可为民锄害,使此一县人得生。因老大人宪驾才临,不敢骤禀。欲候公务稍闲,卑职方敢细呈始末。”因向公服内胸前取出一个招文袋,捡出一纸呈上,道:“此系卑职访得此奴恶款,求老大人赐览。足见卑职非敢欺老大人之语也。”按院接过,一面看着,只是点头。落后看得一款道:农夫高凤之女,烈女。年十二时即擅仪容,性端庄,言笑不苟。里中每有春秋社会之聚,邻家姊妹莫不明妆艳服,趋观恐后。女则闭户纺绩,未尝履阈一窥。于是闾巷老幼男女皆目之迂,号曰腐头巾阿姐。不二年,腐头巾阿姐之名之貌共闻一邑,求之者卜皆不兆。惟南鄙人娄子朱镶筮吉焉。时高族有名世勋者,世为狙狯,工于谄笑,与聂变豹友善。因变豹为乡人多怨苦,世勋谋输粟入太学。又教其重贿各衙门胥吏,又劝以妹献京中张皇亲。于是变豹出入乘舆张盖,交结官吏,声势倾一方,而人莫敢仰视。每见其冠盖相望,无不摇首咋舌。世勋乡居,现充抚军门胥。变豹常至其家,共谋害人利己之事。久之,窥见烈女美而艳,欲图为小星。世勋乃勒朱家退婚状而强委禽焉。其父畏势唯命,女闻之即不食。其母患之,倩邻妪相劝。女曰:“为侬语朱郎,侬不活矣。誓无二心焉。”母泣曰:“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若之势焰,夫谁不惧,杀人多矣,未尝服刑也。儿死,尔父亡无日矣。哀哉,奈何速祸我老牸。”烈女闻之乃食,变豹择吉来迎。里中姊妹相爱者多泣送之。女则欣然登车,毫无悲戚之容,观者无不异之,以其先欲觅死,而此时乐往也。阿母哭之恸。或诮之曰:“去贫就富,女喜可知也。汝奚泣为?”母哭道:“我深知儿心,彼决不苟活,必无生望。我与之永别,焉得不恸?”诸人闻之不信,犹有腹诽之者。邻妪亦贱之,心鄙其曩者不食之诈。女既抵变豹家,下车入室,呼世勋曰:“役夫,尔则禽兽其行而盗贼其心,夫何使我至于此极也?我生不能食其肉,愿做厉鬼以求心之魂魄也!”卒抽衣襟中预伏之利刃,自刺而死,年十有五岁。变豹惧,毁其尸,投之江中,以灭其迹。

铁按院看完,大怒道:“据该厅所访数款,若始末无差,此奴不可一刻留于世者。该厅今日暗带领捕役,都陆续四散起行。途中且不必指出名姓,恐此恶知风逃窜。若到彼拿获时,即着那昆山知县严解前来。妇女俟放告后,有亲人者,皆着领去。其余看守,再听发落。家俬查明封贮,其田产有占人者亦并给还。”向嬴阳道:“你跟了同去,该厅查出闵氏,即付他领回。”刑厅打一恭,道:“是。”嬴阳也叩了个头起来。

只见那刑厅站着不走,按院道:“该厅还有所说么?”刑厅一恭,道:“职有一鄙言,恐触老大人尊怒,故不敢启齿。”按院道:“何妨。”刑厅道:“这两个太监他毫不知道理,倚钦差二字,妄自尊大。他若知道了,只管在老大人面前来缠绕起来,何以处之?”按院大怒,立起身来,将纱帽往上一挺,道:“该厅视本院为懦夫了。本院不但姓铁,连心胆都是铁的。本院既一心瘅恶救民,此时就是朝廷有特旨到来赦他,本院舍此官,弃此身,以为众民雪恨,也决不肯奉诏,何况于阉狗乎?”【好按院,不愧铁公之后。】刑厅深深一恭,道:“卑职失言了。”后到正中,向上一揖道:“卑职告辞。”按院一拱手,刑厅抽身就走。嬴阳也跟了出来。回到衙门,打点的当,连夜悄悄去了。

过了两三日,铁按院差人去请那两个太监。那太监以为是新按院定是奉承他,请他吃酒,还笑道:“怎不下个请帖儿呢?初风初水就差人口请,这光景倒也托契。”随即吩咐鸣锣喝道,乘舆张盖而来。按院迎着到堂上,分宾主,礼毕坐下。这两个太监看见又无席又无戏,惟见他一脸怒色,甚是疑惑。【真不可解。】问道:“老先儿请咱们来,有甚么见教的?”按院道:“有一段奇闻,特请二位老太监来奉告。”他二人呵呵笑道:“老先儿是大通的人还不知道,我们知道甚么奇事?咱们只知服侍万岁爷,还会穿衣吃饭。”说了,又呵呵大笑。按院道:“本院未出京时,就闻知昆山县有一个大恶叫作聂变豹,万恶滔天。昨日沿路来告他的状子就有几百张,内中竟有说二位老太监是他的座主,杀人害人皆二位老太监所使,求本院题奏。本院见了大怒,开谕他们道:‘二位太监是朝廷家的内臣,岂不知国家法度?况荷蒙皇上天恩,今日钦差到此,焉有不爱百姓的?但非刑名衙门不能为民除害,安有护庇恶人之理?尔等不许听人妄言。’他众人执定是真,且说得凿凿可据。本院皆怒责逐去,这岂非奇闻么?本院料二位老太监决不肯为此,或有无知小人借老太监的声名做此犯法之事。但此口碑一扬,恐皇上闻知不便,故请二位来奉告。还该出张告示,晓谕百姓不可妄听无稽之言才好。本院也还要差人查访,有做老太监之名在外生事的,定要拿处。”那两个太监面容失色,你望我,我望你,有话说不出来。挣了一会,道:“多承老先儿见爱,咱们回去就出告示晓谕。”他坐不住,告辞了。【这两个太监大约生平来初次方领这样盛情。】再说那刑厅先差人密打一角钉封公文与昆山知县,上批该县密拆。知县接着,亲自拆开,看了内中事体。他虽素常与聂变豹有首尾,但这是按台访犯,可敢护庇泄漏?即吩咐典史暗传捕快衙役弓兵百余名伺候。遵奉来文,不敢出迎。将黑,刑厅一乘小轿抬到县衙穿堂下轿。坐下,略叙寒温,用毕酒饭。次日五鼓,率领多人到了聂家门口,四面围祝刑厅吩咐知县典史进前门,县丞同嬴阳进后门。又吩咐道:“无论男女大小,见一个锁一个,不许走脱一名。”着县丞随将门户箱柜皆即封固,俟再清查。众人领命,呐一声喊,打开大门而入。县丞同嬴阳领着多人从后打入,【赢阳可稍泄当年之恨。】此时都还未起,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一家大小不曾走脱一个。

只他妻子单氏,自从见他哄骗嬴阳之后更加凶恶,屡屡苦劝不听。后又见他逼死了烈女高氏,他合掌道:“天地鬼神亦可畏也。”遂长斋绣佛,每日高声朗诵大慈大悲救苦求难观世音菩萨宝号,决不肯与聂变豹同床。聂变豹也强过他数次,见他执意不从,只得罢了。数年来,他终日跌坐念佛,虔诚无比,一毫外事不问。数月前一夜,睡梦中忽然惊醒,道:“大难到了,我要先去。”遂沐浴更衣,坐化而逝。聂变豹念经出殡,不用细说。刚才葬了,未及百日,便遭此事。聂变豹因淫毒太甚,他妾婢虽多,并无儿女,只他一身。他正同着一个妾精赤条条高卧,众人掀开被,一伸手,用锁套上。只许那妾穿了衫裤,也不曾容聂变豹穿裤子,只拿一件长衣与他披上,【衙役亦妙。】带了出来。

那刑厅在厅上正中会着,知县傍坐。捕快带他到厅前,喝叫他跪。他气昂昂的道:“我又不犯法。我是一个大监生,【真大。】我为甚么跪?我有甚么罪,敢来拿我?”冷笑道:【冷笑,妙。满肚皮捂着两太监也。】“你拿我也罢了,我看你明日怎么放我?”刑厅大怒道:“本厅久要拿你,恨我官微力薄,为人掣肘。今你系按台访犯,尚敢如此无状,左右掌嘴。”衙役上前,几个嘴巴,打得鼻口血冒,他才不敢作声。刑厅向知县道:“男犯都拿齐了么?”知县道:“都齐了。”刑厅道:“将幼小者留下,同妇女从妾,命典史看守。众犯贵县连夜解往按台发落。此系宪件,不可稍迟。勿得疏虞获罪。”知县打恭领出。此时轰动了合县男女,都来聚观。看见聂变豹蓬头赤足枷锁着,鼻口津津淌血。他家那些助恶家奴,都连连牵牵枷锁在后。皆合掌道:“阿弥陀佛,他也有今日这一日。”有的道:“他叫做聂驴子,不知他的膫子有多大呢?”衙役中也有恨他的,见他没穿着裤子,将他衣服前衿拽起,露出那驴肾样的阳物,一摔一摔的走。他到此时也没法了,只低着头。两边看的人无不畅快喜笑,小孩子个个拍手打掌的笑道:“都快些来看大鸡巴耶!”妇人们见了他那东西,彼此相顾,尽皆咬唇啮指,张目结舌。【这日街上好热闹】到了县中,吩咐且下了监。知县收拾完备,连夜解了去了。

且说那刑厅见许多妇女皆锁系在厅下,问道:“内中那一个是闵氏?”那闵氏见众人中单问他一个,恐说他是宠妾重罪,不敢答应。刑厅又问了一声,众役喝问众妇女道:“谁是闵氏?”别的妇女指着道:“他就是。”衙役带到前跪下。刑厅问道:“你如何到他家来的?”闵氏战兢兢的哭禀道:“小妇人原是好人家儿女,被他抢来做……”那个妾字还未曾说出口来,刑厅道:“不消说了。”叫嬴阳。嬴阳忙上前跪下,刑厅问道:“你看这是你姐姐么?”嬴阳时刻念他在心,虽隔多年,面庞儿仿佛认得,答道:“正是小的姐姐。”刑厅吩咐道:“开了刑具。”衙役将锁开了。那刑厅不知嬴阳的来历,见按台谆谆吩咐,可有不作情的?便向闵氏道:“你可将你的衣服之类进去拿了出来,跟你兄弟去罢。”闵氏先听说他是那人的姐姐,定睛一看,并不认得。但嬴阳当日是个小孩子,如今将四十岁了,又多年不唱戏了,长了一嘴的胡子。正在疑心,猛然想起方才叫他的名字嬴阳,疑是嬴旦。心中暗喜,遂叩了个头,爬起才要走。只见众人中一个小女孩痛哭道:“娘娘你去了,就不救我一救?”闵氏也掉泪道:“我蒙老天爷天恩开释,如何还救得你呢?”刑厅问道:“这是你甚么人?”闵氏复回跪禀道:“他六岁时没了父母,小妇人怜他,当义女养了这几年。今年十三岁了。”刑厅道:“与这小孩子何干?即是你的义女,你带了走罢。”吩咐道:“放了他。”衙役与他开了锁,那孩子同闵氏欢喜叩头谢恩。刑厅道:“闵氏,带这孩子进去,把他的衣服之类也拿了去。”这明是刑厅作情,叫他拿东西的话。【写此一女子岂非蛇足,不过特做一势利之叹耳。赢阳系按院所托之人,刑厅不但恩待闵氏,即闵氏之义女尚蒙宽宥,可见势利二字到处无不可行也。】闵氏到了房内,将所有头面尽行包了,系在腰中。将上好的衣服包了一大包,背了出来。刑厅看见,对嬴阳道:“你领了去罢。”嬴阳、闵氏同那孩子都叩了头。嬴阳拿着那包袱,欢欢喜喜出了门来,叫了两乘轿子。闵氏坐了一乘,那孩子坐了一乘,将包袱塞入轿柜下,一直来家。到了家中,下轿让入。那阴氏迎进,嬴阳叫铺子里打发了轿钱。

他到了里边,将一张椅子放在上面让闵氏坐,向闵氏道:“奶奶你不认得我了么?”两眼掉泪,道:“若非奶奶救我,安得尚有今日?奶奶请坐了,我好拜谢。”扑的跪倒。闵氏也忙跪下,道:“我当日救你,你今日救我,我也该谢的。”赢阳再三的让他,他决不肯起来。嬴阳叫阴氏搀扶,他也不肯,让了许久。闵氏道:“方才在官衙中既说是姐弟,你若不弃,我们认作姐弟罢。”嬴阳大喜。问了年纪,他比嬴阳大三岁,四十一岁了。让闵氏受了两礼。阴氏也拜见了,那孩子拜了舅舅舅母。嬴阳将他那鞋取出缴还,闵氏收了。摆上酒来饮着,闵氏问道历年境况,今日如何告理报仇。嬴阳把他家事略叙,把告状的话细诉了一遍。又问闵氏的父母住处,闵氏说了。嬴阳去寻了他父母来相会了,相隔了二十余年始得重逢,痛哭了一常闵氏对父母说嬴阳救他的事,老夫妻深感不尽,向嬴阳夫妻再三道谢了,接了他母女二人家去。

再说那刑厅招告,那告聂变豹的状子有数百张。有白占人家的妇女田产,皆给原主领去。【好。】余者候按台发落。又清查了他的家俬,造了册子。诸事完毕,起身回苏报院。嬴阳也随了去叩谢。铁按院将聂变豹并首恶家奴并皆处死,其余男女随轻重发落。合县之人无论受害与不受害者,无不欢欣鼓舞,感恩戴德。又差役去拿高世勋,回称烈女死之次日,即呕血死。按台深以为异,大书“凛然千古”四个大字,勒名于烈女之门。把聂变豹的银子给一百两与烈女之父高凤,为烈女建祠。【此一事不可少,若漏去,则只能除恶不能旌善矣。】这年正值苏州一府六县荒歉,按院委刑厅将聂变豹现存的银两,并将家产变卖,赈济穷民,受恩之民家家尸祝。

嬴阳辞了回来,同阴氏商议,请了金矿来家。阴氏向他说闵氏与他同岁,【此处方出金矿年纪。】相貌端庄,生性贤淑,劝他续弦。他见情人说合,必然不错,就烦嬴阳做媒。闵氏听说与公子做正妻,又是富家。况系恩弟做媒,焉有不肯之理?金家下礼迎娶,都不消细说。闵氏到了金家,他当日虽聂变豹宠妾,因胸中有父翁之仇,不过勉强从顺。今嫁了金矿,不但年齿相当,且内才甚妙,恩情甚笃。金矿见闵氏之姿不下阴氏,觉端庄过之。又见他相夫以礼,待妾以和,处家之道无不尽善尽美,十分相敬相爱。那嬴阳同这姐姐彼此有相救之恩,金矿同这小舅姆又有相知之素,惟这门亲戚更觉得亲厚,不必烦叙。嬴阳这么个旦而兼龟的人,有这一点报恩的好处,不但成了个好人家,后来竟还做了官,焉知非冥冥之中报之耶?足见人生何不学好,这是后话。再说那邬合的家事,古语有两句说得好,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嬴氏被和尚拐去拿到衙门的这一段新闻,不几日,合城皆知。那龙飏也闻得了这话,心中暗想道:“这妇人和我好了三四年,生生被他爹娘拆散了。心里久要想看看他去,替他叙叙旧。恐他夫妻和美,不肯认帐,反弄出是非来。他今既肯跟人逃走,定然是不喜他的丈夫。听得说他丈夫成日不在家,我何不踅了去见见他?若有旧情勾搭上了,强似把自己的后窍只管与别人弄,我也弄弄他的前孔何妨?”想定了主意,【主意虽不错,孰不知大道不然。】打扮起来。他虽二十多岁,还做卖圈儿肉大脏头的生意。他年纪大了,比当日更觉在行,会奉承凑趣,所以倒兴旺起来。他当日跟着游混公混了两年,游混公见他长成了一个大汉,嘴上胡子渣儿也有了,屁股沟子里的毛也老长的,就把他撇开了。有他儿子游夏流相厚的一个初出世时兴的小免子,叫做杨为英。【随手就带出杨为英、游夏流,何等省笔。】他也插上一脚,父子两个合包着这个校这龙小官见游混公另叙上了少年,冷淡了他。他赌气把嘴上的胡子挦得干干净净,屁股沟子里的毛也拔得光光挞挞,也另相与了个孤老,叫做充好古。原也是好人家的儿孙,自幼酷好小官的。他的妻子郗氏,【在龙家小子事中带出充好古、郗氏,甚妙。后来再说他夫妇的事,便不是劈空捏出的姓名。】生得也甚有姿色,他总弃而不顾。在这一件事上,把个小家业花得精光。如今手头短促,不能相与那时兴的兔子了。恰遇着龙飏这一位老小官,他是新出阳关无故人的时候,贱价就售。虽无银钱,或有酒食,他也就乐从。恰好古见他的这种货物虽不工巧,却甚价廉。不但他惯拾烂枣,而且想道:“俗语说,会嫖的嫖婆儿,会骑的骑骡儿。取他个在行受用之意,他这老小官定与初出世的兔羔子不同。”自相与了他,果然枕席之间历练无比,充好古三魂七魄都落在他身上,把家中无所不卖,替他制了几件绸绢衣服。龙飏辞了他回来,把他挣的这几件时样蜘蛛丝织的衣服此时穿起。你道何为蜘蛛丝?因他是屁眼里抽出来的,故有此美名。【近来穿蜘蛛丝的人甚多。】这小子摇摇着一路问到邬家来。见门关着,只说邬合不在家,就去敲门。谁知邬合正在家中,听见了,开门问道:“是谁?”却不认得。便道:“是那里来的?”那小子见了邬合,吃了一个定心拳。亏他随机应变,答道:“我姓龙,原是嬴老爹的紧邻。他有信来,我来对了姑娘说。”邬合才要让他进去,听后面有人叫道:“邬大哥且站着,我有话和你说。”邬合站住了看时,是他一个相熟的朋友到跟前,让他同入。那人见龙飏在那里,便道:“我不进去了,有句话同你商议。”邬合道:“你请站一站,我送这位朋友进去就来。”同龙小官进来,叫妇人:“你出来,你家老爹烦人送信来了。”说完,他便转身同那人说话去了。

这嬴氏忽听见爹娘有信来,满心欢喜,忙走出来,见是龙家的小子。旧恨在心,忽然变下脸来。因他是寄信来的,不好发作,含怒问道:“我爹的信呢?”这小子这两三年没见他,见他的身子发胖了许多,越发白净标致,魂都没了。也不看他的脸色势头,恃着宿好,笑嘻嘻的道:“没有甚么信。”妇人道:“没有信,你来做甚么?”那小子笑道:“我当日你甚么样的恩情,忽然分开了,我日夜想你。这几年我要来看你,不得个空儿,每日心里惦着。近来又知你为了官事,甚是放心不下,故此特来看看。”那妇人听了,又羞又恼,变了脸,道:“各家门各家户,你非亲非故,到我家来放屁辣骚的是甚么?”那小子一团的高兴,被他这一扫,也放下脸来,道:“你这没良心的淫妇,从小儿是我破的身子,肏了三四年,孩子都养过了,我是你的原夫。你老子嫌我穷,把你另嫁了人。我听见你跟和尚逃走,捱了拶打。我好意来看你,你不认我,这个样儿待承我。我到衙门中告你一状,说你背夫改嫁,拿了你爹娘来,大家弄到了官。我不图打鱼,只图浑水,那会你求我就迟了,我还未必肯饶你呢。”【话未尝不妙,真使赢氏无可答者。】这妇人听了,羞气得了不得。果然怕弄出事来,又出乖露丑。眉头一蹙,心生一计。走到房中,招他道:“你进来。”那小子见叫他进房,必有好处,忙跨入来。妇人低声道:“我同你的情还有甚么说的?我丈夫在门口,你说话不妨头脑,我怕他听见,故拿搡话回你。是瞒他的,你怎就恼了?今日他在家,不中用了。你明日还是这个时候来,我和你说话。”【写赢氏机变之巧,活脱一个伶俐的妇人。】这小子听见这话,眉开眼笑,抱着亲了个嘴,伸手就要掏裤子。妇人道:“看我男人进来看见。”那小子道:“不妨,我望外望着呢。”妇人拦他不住,被他扯开裤子,摸着了阴户,用指头挖挖,笑道:“当日和你弄时,只一条缝儿,如今竟像个大浆口了。”妇人笑着推他的手,道:“你快去罢,后来有日子顽呢。”那小子讨了个实话,也就往外走。邬合还同那人在门口说话。他出来拱了拱手去了。

少刻,那人也告别去了。邬合进来问道:“你爹的信呢?”妇人道:“那里有甚么信呢。”邬合道:“没有信,他来做甚么?”那妇人红着脸,掉了两点泪,道:“我当日小时在家做了件丑事,要告诉你,恐怕你恼。”邬合道:“你在我家做出这番事来,我还不恼,何况你在家里做的事?那是个过去的帐,我恼的是甚么?【好大肚皮。】你只管说。”那妇人把他当日先要去看小子的阳物,并后来养孩子的话,剪头去尾,只说:“我当日年小在家,这个人姓龙,是我家雇了使用的,三番五次哄我奸了。后来爹娘看得有些破绽,把他撵了,我才嫁到你家来。他气不愤,在大街小巷败坏我。我爹娘住不住,方搬回家乡去了。我恨到如今,不好对你说得。今日瞒不得了,实情向你说了,你恕过我罢。”邬合方悟道丈人丈母去的缘故。问道:“他无故今日来做甚么?”妇人道:“他今日又想来奸骗我,我变了脸骂他。”他要往衙门去告的话也说了个尽情。又道:“我哄他明日来,我同你商议,等他来时,你躲在后院里。他要奸我的时候,我叫喊起来。你拿住他,或打个臭死,或送他到官,才出得我这口恶报。”邬合摇头道:“使不得。这一闹起来,私休不得,一到了当官,你少不得也要出去。他当堂说出旧话,又添一个丑名。”妇人道:“据你这样说,明日他来,拿甚么话回他呢?”邬合见嬴氏这一篇言词,也知他有了几分的烈性,还要试他一试,便道:“你既和他有旧情,他来也没有甚么歹意,不过想同你叙叙旧情。你和他弄弄,了了他的心愿,好好打发他去,也就罢了。何苦又多事,惹是招非呢?你要瞒着我做,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对我说了,我已知道你的心,你只管同他弄,我不恼的。我明日出去让他。”

那嬴氏的脸通红,发急道:“哥哥,你把我真看得猪狗不如了。我做了不肖的事,你还这样恩情待我。如今就杀了我,我也不肯依从了。”邬合听说,知妇人是实心改过从善,心中暗喜。又道:“你果然恨他么?恐怕到底有丝毫的情分。”妇人道:“他奸了我几年,还负心扬我的丑呢。弄得我父南女北,我恨他深入骨髓,还有甚么情意?”邬合道:“我想在这里了,倒有一条好计,才除得这个祸根。不然,你终久被他缠绕不妙。只怕你下不得毒心。”嬴氏道:“若有妙法敢自好,就是杀了他叫我去偿命,我也情愿。有甚么毒心下不得?”邬合见他是真心,遂向他道:“也不用杀他,也不用与他偿命,只如此如此,【两个如此,送了一个小官。】这般这般,可不出了你的气,把这祸根就拔掉了。你说可行得么?”嬴氏欢喜得了不得,说道:“好好,明日就这样行。”一宿晚景休提。

次日起来,早饭后邬合要出门。妇人叮嘱道:“外边凭著有甚么要紧的事,今日千万可要回来。”邬合道:“我知道,不用你嘱咐。”去了。午间,妇人把大门闩拔了虚掩着,坐着在房中等他。这小子活该倒运,走将来了。这正是:猪羊走入屠家,一步步来寻死路。

这小子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喜喜欢欢走来赴约。到了门口,见门是虚掩着呢,推开走了进来,妇人也笑脸相迎。【这才是笑里藏刀。】他一把抱住,就要求欢。那妇人道:“使不得,我家的今日还在家,才出去买东西去了,就回来的。你不见我开着门等他呢,撞来看见怎么了?”那小子急了,道:“这怎么样处?你哄了我来,叫我空空的回去。”妇人道:“我怎么肯哄你?今日早间有人来约他今夜吃戏酒,有一夜不得回家,你到日落掌灯后来,我等着你。你轻轻的敲门,不要叫别人听见。【心深而且毒。】我接你进来,你在我这里过了夜,明日五鼓再回去。神不知鬼不觉,你道可好么?”那小子当妇人是真心,他欢喜非常,搂着道:“亲亲,久不见你那宝贝了,我急得很了,将就且见见意儿罢。”那妇人道:“不好,你留此精神,夜里凭你弄罢。这会子怕他回来遇见,问你来做甚么,你怎样答应他?你快些回去。”那小子舍不得,定还要扯开了裤子摸了摸,亲了个嘴。他也怕邬合来撞见,无言回答,只得忙忙去了。

日色御山时分,邬合来家。手里拿着个纸包儿,又拎着些银锞白钱。【说猜要做甚事?】敲门进来,问道:“他来了不曾?”妇人笑道:“来了。”就把先的话向他说了。两个人笑着,将包儿打开。一包是靛花,一包烟子,一包沥青。又把前次妇人擦指头剩下的银朱,【好记性。】也取出来,拿几个碗装了。都用香油调好,寻出几枝旧笔来洗净,都放在那边客座桌子抽屉内。又寻出一根晒衣裳的细长绳子来,也放在客座屋里,找了个棒槌放在手边。安排停当,专等他来行事。看看天晚,夫妻饱餐了夜饭,点上灯来。

约起更时候,只得外边轻轻敲门,知是他来了。邬合拿着棒槌躲在厨房里去,那妇人出去开门,放那小子进来。忙把门插上,走进房来。那色鬼把妇人抱在床上,不暇言就替他褪裤子。【真可有趣。】妇人总不推辞,他自己脱得精光。也没工夫上床,就站在床前,扛起妇人的两条腿来,将屁股拉出床沿外,灯光下照得甚明,站着一攮到根。一个其大无外,一个其小无内,那小子如渴龙见水,命也不顾,下死力一阵乱抽,不多几下就完了事了。正在麻欢的时候,被妇人伸手将他的脖子搂过来,把舌头递在他的口内。这小子快活得了不得,咂了几下。那妇人也叫他伸过来,【不意赢氏竟善兵法,这叫做将欲取之必姑与之。】那小子忙把舌头伸出,恨不得连舌根都吐出来送入他口中。被妇人紧紧含住,猛的下力一口,格蹬一声,齐齐咬下。【也可为他的丑声之报。】那小子疼得喊叫不出,一跤跌在地下。妇人忙把断舌头吐出,叫道:“有贼了,快些来。”【果是偷花贼。】只听得房门外喝道:“贼在那里?拿住了,不要放他走了。”那小子正疼得发昏,耳中忽听得这话,晓得是被他暗算。也顾不得衣服,爬起来,精光着就往外跑。那邬合嘴里吆喝,却不进来。他有心算计无心,在房门外等着。说时迟那时快,他才一只脚跨出房门槛,屋内有灯,外面黑,看不真切,被邬合下死力对准踝子骨一下打得哼的一声,一交跌倒。邬合上前按住,坐在脊背上。【邬合会降龙。】那妇人也将穿上裤子,拿出灯来。【细。此等句极易漏者。】取过绳子来,同邬合将他紧紧的背绑起来。那小子舌头没了,疼得一声也无。腿又打伤,又跌得昏头晕脑,动也不能一动。况这小官只会屁眼中捱那挺硬的膫子,棒槌打踝子骨上,从不曾尝过这横量的木棒槌。他挣挫不得,任他夫妻二人舞弄。邬合把他绑得定定的,然后起来把他的头发打开,妇人已将日间预备的宝货都搬了出来,邬合用沥青将头发替他刷得直竖竖的,然后将油调的红黑蓝三样颜色,从头至脚,二人用笔一阵混涂乱抹,彩画了个花花绿绿,【画工画龙原是五彩的。】将银锞纸钱替他浑身挂下。

妇人向小子道:“你奸了我几年,我那些儿亏了你?你还四处花败我。你今日又想来奸我,我且出出气着。”拾起棒槌来,拿那一头细些的把儿,对准他的粪门,尽力往里一插,竟进去了四五寸,疼得那小子把屁股只是扭。又拿着一根细绳,将棒槌扎紧,系在他腰间。一头在粪门内,一头托在外边。又找出几根旧头绳来,拿了些烂纸拴在棒槌上,像个大尾巴。【这棒椎可名曰华韵。何以言之?曰龙尾。】才提将起来,开门放他。那小子得了命,一瘸一跛的才要走。他夫妻二人各拿了一把锥子,照屁股肉厚处戳了两下,【这屁股昔日也曾有人爱惜过,今日何不幸一至于此。】那小子疼得又叫不出来,屁眼内又是棒槌塞着难走。戳得没奈何,只得瘸着腿一拐一拐的没命往外跑。邬合还恐他躲在僻静处,故意的大吆小喝,后面撵着。那小子怕锥子利害,直往前奔。邬合一直送他出了大街,见去远了,方才回家关门。夫妻笑了一场,上床而卧。他这条死巷内竟无一人得知。

再说那龙飏跑到街上,已有二更天气。人都尽了,静悄悄的。虽有微月,昏头昏脑,连路都认不清白。拐呀拐的乱跑,远远看见一簇人拿着灯笼,知是巡夜的官来了,转身往回里就跑。那官同众人已经看见,说道:“那是个甚么东西,快快的赶上。”众人一轰赶来,那小子被赶急了,腿瘸着也跑不动,倒站住了脚,有个要人救他的意思,却说不出话了。众人离他不远,见他不动,反吃了惊。仔细定睛一看,从不曾见过这么个怪物。众人心里都是有些发毛,胆小的退在人背后躲着看。有几个胆子大的,高声喝问,又不见他答应。那小子分明是说甚么,因舌头全没,说不明白,只听嘴里呜噜呜噜的叫。那官儿仗着胆子,说道:“要是人必定会说话,他只会叫,不是鬼定是妖怪。我们人多,阳气盛,逼住了他脱不得形。你们快动手打,不要被他走了。”那小子也听见了,着了急,越发奔了人来,要人看看的意思,嘴里更叫得凶。众人见他扑了来,心中大慌。想是本官说的有理,到底是读书的人不同。又恐他先下手伤了人,仗着胆,一齐上前。一顿乱棍,打得脑浆直流,浑身骨折,方敢近前。将灯笼照着细看,方知不是鬼怪,倒是个人怪。吃了一惊,道:“这官儿因太通格物,格错了。”默无一言。次日报了察院,差人验看,唇外血污,口中无舌。肛门内有棒槌一根,备图了一个形状呈上官府。就知是这人定是因奸被人暗算,究无谋主,又无尸亲,吩付地方掩埋。这小子奸了人家闺女,这原是女子先去就他,还情有可恕,世上有几个鲁男子柳下惠?但只后来扬他的丑,无情负义。他已有了丈夫,今日又想来奸他。其情原自可恶,一死也不为屈。但这邬合夫妻也算下得毒手。这个小子的父母见儿子数日不归,四处寻觅了几日,杳无踪影。只疑他跟了好龙阳的大花子去了,再也想不到他这一首。这小子也只算个无主的孤魂罢了。

再说那邬合次日到街上,纷纷听得人说昨夜有一桩奇事。一个人不知作了甚么坏事,被谁人弄得如此如此形状,【先邬合的如此如此是起,这两个如此如此是结。】下此毒手,送了一条性命。听了,回家告诉嬴氏:“除了你病根了。”夫妻笑了一常有一首词儿说这狱卒凶淫并龙飏的愚呆,道:恶毒从无过禁卒,逞凶那惧遭刑朴。叹嬴氏虽淫,坑他机阱,几乎就木。】靶ar愚满腹,想当年风流再续。似投火飞蛾,犹欣欣的,反被情仇戳。n系鳌队曛谢ā反撕笳赓贤瞎煤貌缓兔溃弦蔡郯良r蝗眨弦蛴惺碌匠峭猓鋈惶靡桓龇厝δ谟行19犹淇蓿ψ呷ゴ笠豢矗词歉鲆凰昀吹哪泻19樱涣车亩淮t凑夂19映龅氖腔鹬6欢懒耍改概鹿烦运淘谌思曳厝δ凇u庖灰沟昧寺镀终戳送疗从只盍耍蚀颂淇蕖z下幕断玻r嘶乩矗匈虾蒙拧9思溉眨欢昧耍酶霭拙坏暮19印k蚱薅酥雷约翰荒苌牧耍夂6惹咨亩固邸k洳乓凰辏不岢粤耍蚰歉餮母獾阄顾=ソコご螅鹆烁雒郑凶髭套妗u夂19又恢蚱薅耸撬牡铮2恢鹩懈改浮a匣共恢巧趺醇业模慰鲇谀切19樱亢罄锤a扇耍屑塘怂淖陟搿u飧救擞姿湟矗胶罄锤墓孕拢棺隽艘桓鱿推薮饶福倏忌浦铡d勤险媸牵焊善薹词な灯蓿拮庸挥凶印

也受用了下半世。此系后话,不题。

再说邬合那一日领了宦萼之命邀贾、童相会,回家歇宿。这话还在嬴氏被和尚拐去未曾拿获之时。因一枝笔写不得两处的事,此时方又续出。他次日大清晨起身要往他两家去,刚出门,遇见县里差来的捕快替他拿人。他送了个封儿,又同众邻居问了王酒鬼。众役去后,他方得脱身前去。【分得清楚,接得明白。】正然走着,到了一个人家的大门口,看那个门第,若非仕宦门楣,定是富翁的华宅。只见有十来多岁的一个标致后生,身穿得十分华丽,打着一个小厮,也只有十来岁,打得哭喊连天,满地下乱滚,足足打了有百数,怒犹未息,气狠狠骂着,走了进去。邬合叹道:“一个下人就有过犯,将就打几下罢了。何苦打到这个地位?做主人的恩宽些也好。”傍边一个老儿笑道:“兄当是主子打奴才么?这是奴才打主子。真是天翻地覆,有冤没处诉的帐。”邬合惊问道:“请教老爹,这话是怎么说?我不明白。”那老儿笑道:“墙有风,壁有耳。这话对兄说不得,兄也不必问。”他说着,就走了开去。邬合听了,心中胡胡涂涂,猜测不出,也就去了。

你道这老儿说的是甚么缘故?原来这个体面的后生,姓牛名耕,字希冉。【稀软的耕牛济得甚事,不过杀才而已。】他父亲叫做牛质。这牛质有个堂兄,现做显官,名为牛解。【弟为牛之躯质,而兄为牛心。牛在一戾,可谓牛兄牛弟。】这牛质家中有数万之富【谚云:乡下人不识麒麟,是个有钱的牛。大约此语因他而起。】,他自幼酷好的是一个色字【牛也好色,出奇。】,除妻子苟氏之外【古谓龙交牛生麒麟。他牛与狗交,不知生个甚么异兽。】,妾婢约有数十。他的房子最大而且富丽【好个牛圈。】,卧房之后还有一处小园【阅此偶记起一笑谈:一人死去,阎君命其托生,彼云:“若依得我的愿方去。”阎君曰:“你愿若何?”彼云:“我要万顷良田一湖水,小小花园在屋里,一妻二妾和气美,父做告官子甲科,年终百岁而已矣。”阎君道:“世间若有此等人,你做阎王我做你。”牛质卧房之后有小园,又有美妻妾,又兄是做高官,竟将同此愿也。】,内中有亭有塘,有楼有阁,曲曲折折,甚是幽致。各处俱铺设床榻,随处兴到,便同妻婢们高兴一番。【各处俱设床榻,本为自己纵淫之地,孰不知亦为令正幸奴之所。自做之,妻法之,又何足怪矣。】他这园中果然收拾得好,但见那:潇洒旁轩,高明户牍。画帖春宫满壁,书堆淫艳连床。庭前院内,碧桃相间海棠红;廊下阶前,芍药并参玫瑰紫。夏月荷花映日,秋来桂蕊飘香。绕屋梅花三十树,垣墙翠竹几千竿。栏杆卐字斜连,窗槅衢花掩映。楼阁俱铺床榻,【一篇赞话,只为一个阁字,为苟氏幸胡旦之地。】庭轩尽设枕衾。淫情一动,不拘何处便行;骚兴但浓,那管妾鬟混干。

园后还有个小便门通着外边,时常叫家人们打扫出那些污秽之物,【小便门是做后来胡旦的入路,欲瞒观者眼目,假说出污秽之所,巧甚。】就不从内室中走。这牛质虽有许多妻妾,总无儿女。他这个好淫,不但这些妾婢是他分中应乐之物,至于家中仆妇,不论精粗美恶,他总放不过一个,都要赏鉴赏鉴他们的光毛肥瘦。又好南风,龙阳戏子也养着许多,真是一个色精。然而以实论之,是登徒子的传流,只算得好淫,却算不得好色。他这妻子苟氏,生得风骚俊美,是个绵里针笑里刀的妇人。任凭丈夫娶妾纳婢,他谈笑自如,毫无愠色。心中虽然醋气薰蒸,面上从不露一丝形迹。【俗语:咬人的狗儿不露齿,此妇人谓。】他内中又别有一番心事,待这些妾婢们不但和和气气,而且都施些小惠。【他虽有一副狗心肠,若以那一种泼悍之妇较之,连此狗妇不若矣。】牛质夸他贤德,畏敬他是不消说了,这些婢妾也没一个不感他的恩私。牛质心爱的一个戏旦,叫个胡可,【天下戏旦皆可用这个名字。】是苏州人【也是苏州人。苏州人的祖父多系水葬,生的子孙多与人走旱路,这风水令人不解。】,生得娇媚如妇人一般,有十七八岁。他不在戏班中算的,只自己家宴,偶然叫他唱几句,养在内书房中,竟作个妇人妆束,金簪珠坠,俨然一个女子【此辈即不女装,枕席之间何尝不俨然一女子?】。苟氏时常见他唱戏,恨不得搂到怀中,一口水吞他下肚【他之孽具送入肚去还有妙处,吞他下肚何益?】。虽然爱到十分,碍着人多眼众,无可奈何,只好眼饱肚饥而已。苟氏有一个丫头叫做红梅,有二十岁了。生得红白麻子着实俏浪,那牛质自然是饶不过他的。但这丫头年长而骚,主人公的内宠多,雨露之恩不能常波及到他。时常牛质叫他往书房中取东西,他也看上了胡旦,反拿话儿勾他。他一个做戏子的人,这风月调情是他的拿手。况恃着主人公的疼爱,未免胆大,也就想同他做个串字。两个里都有心久了,但因未得其便。

这一日早晨,牛质叫红梅到书房中去取健阳固本丹。红梅到了书房,见胡旦上身脱剥在那里洗脸抹身,露出一身白肉。下穿一条大红绉纱单裤,白绸裤腰画着许多人物。红梅心爱得了不得,笑嘻嘻的道:“小厮家也穿条大红裤子,你那裤腰上画的是甚么?”那胡旦正想要调戏他,便把裤腰扯开,拎着那个道:“你看看这样的好故事。”红梅一看,原来画的是春宫。他笑得了不得,说道:“不害羞的,一个裤腰上画这东西做甚么?”胡旦笑着,故意把手一松,裤子掉了下去。一个膫子直竖竖,硬而且大。红梅笑着,打他一下,道:“好大胆子,我在这里,怎把你老子的头露了出来?”胡旦就这意儿对面一下抱住,那挺硬的阳物向他乱耸,笑道:“你既不待见他,拿你的皮套子把他装起来罢。”红梅笑着乱摔道:“你看我可告诉老爷。”胡旦道:“你不要假做撇清了,我两个今日完了这心愿罢。”红梅被他调戏的心花缭乱,做作不得了,说道:“这会儿来不得,老爷等着要药呢。过会儿你等我,我有空就偷着出来。”胡旦搂着他亲了个嘴,定叫他吐过舌头来咂了咂,才放了手,取了药付他拿去。到了午后,红梅果然偷空溜了出来,他二人成了好事。如此者多次,久而久之,人也就有些知觉,传到苟氏耳中。苟氏正想个人通线,听了这话,不但不怒,而反暗喜。

一日,带了这丫头到了后园一个小阁上坐下。他做了一个笑容,问那丫头道:“我听得人说你同胡旦私偷,可是真的?你实说,不要瞒我。”那丫头见针着了他的实病,脸色绯红,毛骨悚然,不敢答应,把头低着。苟氏笑着道:“这呆丫头,这件事是人的常情,怕的是甚么?你实说了,我倒不恼。我要是怪你,肯在这没人处问你么?你只管放心的说。”那丫头见主母这样的开恩,感激入骨。况且每常主母待人性极宽厚,从不施打骂于奴辈。就说了,谅也不妨。遂跪下道:“奶奶天恩,我怎敢欺瞒,事是真有的。”苟氏道:“你起来,我有话问你。”那丫头叩了个头,站起。苟氏道:“你也同他偷过有多少回数?”丫头道:“像有十来次了罢了。”苟氏笑道:“他年纪小呢,也会弄么?他的东西也有多大?”红梅含羞笑着,不好答应。苟氏道:“你还是才见男人的女孩子么?怕甚么羞?你说给我听。”那丫头红着脸含着笑,道:“他年纪虽小,那个东西比老爷的还粗大些,会弄多着呢。”【此段虽与裘氏问春花相仿佛,却无一字雷同。说话行事俱各自别。】苟氏听了这话,浑自麻了一下,心窝里乱痒,【腹内之心乎,胯下之花心乎?】不由得脸上发起烧来,笑嘻嘻的说道:“当真的?我信不过。”【真不真,何预奶奶事?可笑。】丫头道:“奶奶这样大恩,我敢说谎么?”苟氏附着他的耳朵,道:“我同你商议,我今晚借个因头到这里来睡。你到书房里去约下他,晚上叫他在后门口等着,你开门接他进来,我同他试试,看你的话可真。【凡事何消叫奶奶如此费心。】你要做的稳妥,我不但重重的抬举你,我后来看巧就把你配了他。”那丫头听见这话,笑容满面,忙跪下叩头,道:“谢奶奶的恩典,我此时就去对他说。”连忙的推了个事故,出去约了胡旦,俟晚行事。【可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苟氏也满心欢喜,回到房中,打点夜赴佳期。

且说天地间造化弄人,【看官拭目看着。】真正奇绝。他要总成人做个好人,定有好些凑巧的奇遇。要总成人做个坏人,也使他有个凑巧的机缘。古今来事也多端,不能尽述。即如这个苟氏,忽然一点淫心按纳不住,叫丫头去约了这胡旦。若是不能凑巧,他脱身不得。过了后,或者一回想,自己是主母,那到底是家奴,如何竟鹣鹣比翼,燕燕于飞,做起这样反常的事来?愧心一萌,翻然自愧悔,岂不使他做了一个良妇?不想刚刚有个空儿,成全了他这淫行,岂非造化弄人?然而又有说者,那《劝善录》上有十个大字道得好。他说是:我不淫人妻,谁肯淫我妇?

那《太上感应篇》上也有两句说得好:

善恶之报,如影随形。

真是丝毫不爽。如这牛质贪淫好色,蓄了许多婢妾。虽然也是大过,这还罢了。至于家中的仆妇,虽然都是主人银钱买来,但他各有丈夫,岂无脸面?岂无恩爱?以主人之势压而淫之。内中虽有无耻之流,以贱人之阴得沾尊贵之卵,欣欣以为荣乐者,然后内中已伤了一点阴骘。或有身居下贱,虽有贞操之心,而为势之所凌,不敢不从,你说他这一腔的怨愤可还了得?举头三尺有神灵,冥冥之中自然有个乘除加减,折算到他的妻女身上。古语有两句更道得好,他说是:淫人妻子,妻女人淫。

虽然是个八字,但只四个字,上面的四字,何等之乐,下面只转换一转换,何等之苦。仔细一想,这个淫字就可化为乌有了。【这一段才是书者之本意,那许多淫秽的事,千言万语不过是这几句的引头,看者需知作者之心。】闲话少叙【又瞒人,明是要紧的话,反说闲言少叙。】。又且说苟氏得了个甚么空儿,你道是何缘故?这日晚间,牛质家宴,他夫妻二人上坐,众妾团团围绕坐着,欢饮说笑。或弹丝或品竹,或歌或唱,好不热闹。这些妇人一个个逞能献媚,容悦丈夫。那牛质有了几分醉意,这些妾婢如花团锦簇,他见了这些光景,那里还把持得住?把这个搂过来亲个嘴,那个拉过来咬咬腕。或拿出这个的酥乳来捏捏,或伸手到那个裤裆中去摸摸。这些妾婢见大奶奶在上面,虽知他不吃醋,到底畏畏缩缩,跼跼躇躇的。苟氏见了这个机括,心中暗喜,便立起身来,说道:“我在这里,你们未免拘束。我的酒也够了,我到后边小阁上去睡,让你们畅快玩耍罢。只叫红梅同我作伴去,别的丫头都在这里伺候。”牛质大喜,吩咐点灯。众人恐怕他是心怀醋念,还再三劝留,他决定不肯。牛质道:“奶奶是极贤慧的,倒让他随意罢。”众妾要送,他也止住了,只同红梅点上灯笼而去。这牛质以为苟氏去了,省得众妾婢碍眼,且痛乐一番。那里知道他贤妻也去别寻乐境。【他同这些妇女取乐,不过是头蠢牛。那苟氏只同胡旦一个取乐,牛便化而为龟矣。】苟氏的一只小脚只刚三寸,每常自卧房中到堂屋内,不过数尺之地,必然要扶着个丫头。一步挪不得几寸,略跨远些就像要跌倒的一般【写尽浪妇妖态,世上真有此类。】。此时园中系鹅卵石镶的路,七高八低。虽有灯笼照看着,到底有些黑影。只听得他两个高底板儿格噔格噔的响,走得飞快。红梅穿着平底鞋,反落在后边,赶不上他。由不得心中暗暗失笑。到了阁上,红梅忙点上大烛,炉中爇上香。绣帐高悬,锦袅铺设停当【这种华丽铺设,却与狗睡,殊觉可惜。】。苟氏心忙意急,催他快去接胡旦进来。红梅也不拿灯,黑影中悄悄的去了。这苟氏虽然淫兴发作,但自己是主母,且年纪尚未三十,未免有些含愧。心中暗想:“若对了面,到底不好意思。兼之无寒温可叙,不如先脱了衣裳睡下,等他弄过之后就罢了。”【奇想,先脱了衣裳便好意思乎?】脱衣睡下。不多时,只见红梅来说道:“他来了。”苟氏道:“叫他上床来罢。”

那胡旦忙脱光了上床,也无可说者。钻入被中,见他已是精光,就上肚子弄将起来。胡旦先见红梅约他时,听得主母这样大恩,拿脐下的这件美物赏他,无可报恩之处,就把主人公放在书房中的春药酒吃了许多在肚里,安心来奉承奶奶。那苟氏也有些醺醺醉意,酒兴正浓,色兴大炽,见他弄了进去,十分高兴,觉得比牛质的果粗大些,干法也甚得窍,而且工夫更久,欣喜非常,一连丢了两度,叫他暂歇。苟氏见他年甚青春,身材小巧,心爱不过,就驮在他腹上,搂着亲了他一个嘴,舌吐丁香,彼此合咂了一会。苟氏心爱他不过,随口编了个《驻云飞》赠他,道:你二九青春,娇媚嫣然美妇形。你把红裤褪,好个风流棍,粗大胜良人。坚而且硬,直捣红心,如入**阵,把你做异宝奇珍并看成。

胡旦感主母相爱之甚,也就接口编了一个,在苟氏耳畔娇声低唱,道:恩似天高,赏我裤中这美槽。紧暖香干妙,绝世风流窍。情爱盛而饶,将何为报?惟有竭力驱驰,稍尽忠和孝。但愿你日久天长永不嚣。

苟氏听了,愈加欢喜,紧紧的搂了他两搂,笑说道:“你年纪小小的,被窝中的事倒这样在行,不枉我失身一常你若如我的心,我就天久天长的同你作乐。后来但是有空,我就叫红梅来叫你。你要始终心不改变,我久知红梅同你有私情,我就把他配与你作妻子。”那胡旦听了,感恩无地。他长了十来多岁,只遇红梅一个。在书房中做那私偷的事,急忙急促,不过苟且适兴而已。今见苟氏千般妩媚,万种风骚,吟吟笑语,不觉魂消。且要博主母的欢心,图赏妻子,又竭力奉承了一阵。苟氏觉比每常同牛质交合赛过许多,乐到十二分地位。又伸舌头叫他咂了一会。那胡旦鼻口闻得他脂香满唇,口中尝得他甜唾融心,在肚子上又抽抽扯扯的动作。苟氏心疼他年幼,怕他弄伤了,便道:“你也丢了两次了,且下来养息养息着。”那胡旦也就依他下来。苟氏拿只左臂与他枕着,用右手将他浑身抚摩,遍身光腻异常,十分心爱。又用指头探探他的后庭,笑道:“老爷每常同你弄弄这个,你也有趣么?”胡旦也笑了笑,也拿手摸他身上,滑溜如脂。先摸了摸酥胸嫩乳,渐次摸到那又肥又凸的妙物。他掀开被,缩身下去一看,只见又红又紫,小小的一个花心,灯光射着微微的几根毳毛。兴又大动,就侧身搂抱,两个挺触了一会,都乏倦了,互相搂抱着睡了一觉,醒来又亲嘴咂舌,两人调笑上兴来,又上身弄起。正然两下绸缪,看看天色渐渐微明,苟氏只得歇拙狗极降狐,狐极畏狗,不意他两个竟如此亲热。】,叫他起来穿衣,着红梅悄悄送他出去。有一个词儿述他二人这一番幽会,道:幽房寂寂帘帏静,拥香衾,欢心称,金炉麝袅青烟,凤帐烛摇红影。无限狂心乘酒兴,这欢娱,渐入佳境,犹自怨邻鸡。道今宵不永。∮业鳌吨缫估帧坊褂幸皇住痘ㄐ亩返拇仕倒妒希溃合稍反号ㄐ√铱xσ芽芭收邸uв暾纾岷崤疃夹氖苯凇=仆啃憧跋嘤耄彝迪邢嘈5魃嗯μ祝拦舱恚a齑帷

此后苟氏但是有空,就叫胡旦进来取乐。一日,苟氏行经之后,正值同胡旦弄了一夜,竟受了胎。到了四五月上,那牛质知道,喜得非常,那知是个野种。不意那红梅也是月事净时,牛质偶然同他高兴了高兴,误打误撞,也竟得孕。自从胡旦被苟氏占去,他一副精神心力全注在主母身上,并未曾与红梅沾身,道明明是主人公的嫡种了。不想苟氏已知道这丫头肚中有了丈夫的根芽,他因自己腹中有了宝货,明日生下来岂不是个异宝。设或红梅也结了子来,不免分了些宝气去。心生一计。

这一日,苟氏的生辰,家宴唱戏,饮够多时。正本完了,苟氏点了一出《必正偷词》,一出《西厢》上的书馆佳期,叫胡旦唱。胡旦先装莺莺会张生的那种娇羞,看得好不动人怜爱。后来又装陈妙常,那番浪态没一个不动起火来。那牛质欢喜得只是笑,连饮了十数觥,也有几分醉意了。苟氏留心他那样子有些模模糊糊了,忽然指着胡旦,向他道:“这小厮倒唱得好,他伺候你一场,我赏他个老婆,你说可行得么?”牛质不但心爱苟氏,要遵他的言语,且又爱胡旦。听了这话,笑着道:“这是你的恩典了。”苟氏道:“这样个好标致小厮,丑丫头也配他不上。”就指着红梅道:“我这丫头也还生得端正,好配他做个贺新郎罢,倒是一对好夫妻。”牛质并不知红梅腹中有物【物者犊也。】,何况且配了胡旦,寄之外府如收之内库是一样,何碍于时常取用?便道:“你既念奴娇,赏他个好姐姐,有何不可?”点头应允。苟氏恐怕他的酒醒后有变,说道:“今日趁着我的好日子,就在内书房里权做他二人的洞房,改日再拨房子与他。”遂吩咐管家婆与他收拾。他是财主人家,何所没有?衣裳被褥首饰盆镜之类查些赏他,把个红梅打扮得花花绿绿,当夜配了下去,即成好事。他夫妻二人,在红梅是久旱逢甘雨,在胡旦是床中遇故知,一上床就殢雨尤云起来。感念奶奶不失前信,抽一抽,齐叫一声奶奶。那红梅到了乐极的时候,他一连叫了十数声:“我那知疼着热的好奶奶哟。”那知是奶奶的一条妙计。

过了数月,苟氏生了一子,合家欢喜,牛质是不必说。三朝满月,那亲友都来庆贺,热闹非常。那红梅配了胡旦,只五个月,也就生了个儿子。他夫妻两个都知是主人的亲种,但怎敢送了上来?少不得认为己子。牛质算了算,也知是他的骨血。此时苟氏无子,他也就只得认了。今见苟氏已产了麟儿,况丫头又配下去将半年,这孩子也有了些杂气,故此就不要他。那里知那丫头生的虽染了些兔子杂气,还是真正牛种。这正夫人生的毫无牛气,纯乎兔而且杂。这杂种就是牛耕了,打的这个小厮就是红梅所生,与他同岁,岂非奴打主子乎?还有一件异处,这牛耕生得娇娇媚媚,与胡旦的模样竟相仿佛。那个小厮粗粗实实,行动言笑与牛质一般。这牛质心中也常想:“奶奶所生之子虽类胡旦,但苟氏极美,母美儿子亦美,自然之理。”他并不疑有别故。但红梅之子全像自己,既从小不认,大了如何相认?只得罢了。这小子就服侍牛耕。每每他主仆在一处,这家中的妾婢以及下人,无不暗暗指指搠搠的谈笑。他一家皆知,街邻因而知道。所不知者,就是牛质与牛耕假爷儿俩人耳。这妾婢们都感苟氏相待之恩,且事关重大,谁肯做冤家说破?

这日,你道牛耕为何毒打这小厮?牛耕向人家寻了一个小哈叭狗儿,每日叫这小厮抱着。此日偶到大门外,不妨那狗一下跳在地下乱跑。恰值街上一条大狗赶上,一口咬死了,所以牛耕怒恨打他。且说牛质自苟氏得子之后,他常常得意,念那两句古语道: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

向妾婢们道:“这两句刚刚合著我了。”喜乐非常。又过了二三年,有一个私窠子计氏,生得甚美而骚。他有一个癖好,凡与男人交合时,单要弄他的后庭,不喜干他的前面。他有一番的讲究,道:“男子中坚久长大者少,短小不济事者多。果然阳物大,本事好,在前面盘桓,自然有许多的妙境。若遇那短小而不济者,不但弄在内中全无知觉,且正在兴浓之时,他忽然中止,真使人心中十分难过。至于后路,男子中大也可,小也可,长久固佳,快亦无碍。那快的,他耸完了,我心中亦不觉怎么。遇着长久而大者,不但其乐无穷,即前面亦有乐处。因此十次之中倒有**次是走后路。”他又有许多的妙想,恐有爱洁净的人嫌此地秽污,设或有粪屑带出,岂不为人憎恶?临弄时,他将紫菜木耳用水泡软,拌上许多铁香末,先填入后庭中,同人弄时,不但一点秽物带不出,且抽得有许多香气扑鼻。有一个赏鉴家取辽懿德皇后的《十香词》内一首道: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

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就把“别有香”三字做了计氏的雅号。牛质闻得“别有香”的盛名,去嫖了他几夜,果然枕席之上妙技超群,心爱至极。用了将千金弄了他来作妾,以供后庭之乐。【胡旦奈何?】只交七个月,便生下一个女儿。牛质暗想道:“我自得了他,只在陆路驱驰,从不曾水门来生,何得忽生此女?”虽知这娃娃来路有些不明,因没有多的儿女,也就葫芦提认了。反向人拿话掩饰道:“人说了七成八败,七个月生的颇多,多是八个月的养不大。”【一笑谈云:有数人闲话,因讲起妇人生子女,七个月的养得,八个月的养不大。内有一个人道:“也没有这话,我家祖当年就是八个月生的。”那一个人道:“令祖既是八个月生的,到底养大了没有?”】因计氏叫做别有香,这女儿是他生下来的,可接了下一字,乳名香姐,家人都称为香姑。可笑这牛质自己的亲骨肉明知不认,倒作了家奴的儿子,却拿这一男一女两个杂种当作亲生。岂非天斩其嗣,以偿贪淫之报耶?【又是一番棒喝。】且按过一边。不知邬合如何去邀贾进士、童财主,与宦公子如何相会,这贾进士与童财主叫甚么名字,是何出处,要知道他的事迹,再听下回分解。

姑妄言卷七终

第八回贾文物借富丈人力竟得甲科邬帮闲迎宦公子竟走邀富贵姑妄言卷八钝翁曰:写贾明之舐犊,莫氏之姑息,曲尽老人爱子、继室疼儿,说透人情。至于贾文物之私含香,皆宦家少年所必有之事,写得逼真。

富氏一骄暴女子,却是个大家风味,并不是穷家小户泼妇的样子。富氏举动行事,带着富宦之女骄傲的体段,与侯氏、铁氏毫无一同,所以为妙。

魏忠贤之来历,祖孙父子如此家世,竟得居一人之下,肆其凶恶。罪忠贤者十之三,而罪任忠贤之天启则十之七。其五虎五彪,及举朝之干儿厮养,皆天启之过。其意何居?若天启不任忠贤,此辈安能流毒于正人君子,几几一网打尽也。

阮大铖父子聚麀,无娇娇焉得有此事?无娇娇又焉得有宝姑?无他母子二人,又焉得有家门之丑?郏氏之私爱奴,宝儿之私阮优、秃小厮、马儿骡之辈,阮最、阮优之私娇娇,虽写众人奸淫之恶,实总归现报于阮大铖一人而已。这叫做君子恶居下流,一家之恶皆归焉。

这一回内通篇都是淫色之事,从中有杨公劾魏忠贤一疏,被这些淫恶的人一衬,更觉忠义凛然。许多淫亵之语,不但不玷杨公之疏,反足以更显其辞,坏人坏事亦有可用之处。

世之恶淫书者,恐导人以淫耳。此书可谓淫乎,须看他淫之报应为何如耳。此一回内阮最淫庶母,郏氏便私爱奴。娇娇叫阮最偷己之婢,欲塞其口,以便同他往来。郏氏便叫爱奴偷己之婢,以便往来。针锋相对,有丝毫舛错否?更有妙者,娇娇爱阮最未必到十分地位,郏氏之爱爱奴竟到十二分。此有深意,谓淫妇之罪虽一,无足重轻。以男子言之,爱奴一无知之仆耳,仆奸主母,罪固应死,而较之阮最,读书子弟奸淫庶母,其罪更浮于爱奴矣。故写其妻子淫滥更胜于娇娇也。看到此等处,即有生性极淫之人,亦当心悸毛竖,尚敢起一点淫念否?余谓即作劝世文,未必有此等说得令人可畏,尚可作淫书观耶?

阮最之私娇娇,尚足以情求,以情合。阮优之所为,娇娇虽未必屈心相就,然而竟是以强上。所以后来二人之死有轻重之分。

或谓阮最、阮优二名俨然音似聚麀,太觉显而易见。阮大铖岂不知二字非佳耶?为子命名,决不如是。余曰:不然。王安石生封荆公,死赠舒王,岂彼之党羽竟不知此二字之不佳,而竟全然不悟?且永乐竟用方腊年号,岂当时在朝诸公皆不读书者耶?此乃天恶恶人,使当局者尽迷耳。

阮最、阮优争风一段,必写赛红张见者,好做娇娇、阮最死时,毛氏审问赛红,他便和盘托出,使人人皆知。不然,彼自为之,孰知之?不如此写,焉得知阮氏之门风若此,骂大铖如何骂得尽情?

《金瓶梅》一书可称小说之祖,有等一窍不通之辈,谓是西门庆家一本大账簿。又指摘内中有年月不合,事有相左者为谬,诚为可笑。真所谓目中无珠者,何足与言看书也。如此书中说阮大铖家事,大铖逢迎逆珰,仅七年耳。今自彼得娇娇起,至后娇娇死,将二十年,屈指所差多矣。此不过欲极辱大铖,以雪众忿。不如此写,不足以尽其恶。倘又有圣叹所谓冬烘之流见之,又必摘其谬处。但作小说者,不过因人言事,随笔成文,岂定要学太史公作《史记》用年月表耶?大凡书遇此等不通人持看,亦书之一厄。诚所谓如之何者,吾莫如之何也已。

第八回贾文物借富丈人力竟得甲科邬帮闲迎宦公子竟走邀富贵附:魏忠贤履历新奇阮大铖家庭特异话说那邬合见那少年打小子,虽听那老儿说了两句胡涂的话,心中猜详不出,也不便再问,就顺便先到贾进士家来。这贾进士名文物,乃贾翰林之子。贾翰林名字叫做贾明,【名字既假,其人非真可知。】做过一任主考。年老无子,致仕家居。前妻王氏早故,后娶了一个莫氏续弦。到七十岁上才生了这贾文物,正合著苏东坡的二句道:圣善方当而立岁,顽尊已及古稀年。

他这样年纪才得了这个命根,夫妻爱这儿子视同至宝,自不必说。七八岁上请个老师教他,倒也聪明。只是一心务外,不肯读书。他父母又恐拘管坏了儿子,就事只假推不知。【方合尊姓。】贾文物到十岁上就会作怪,看见家中妇女,无人处就去抠抠挖挖。丫头仆妇们去溺尿,他就躲着张看。人见他年小,也不理论他。莫氏知道了,恐他年幼,一时间有无耻的妇女破了他的童身,以致生疾。况那个贾老儿也是个挂名丈夫,八十岁的人了,起坐还要人扶,那里还有风流的兴致?遂留了两个大丫头服侍他,只带了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叫做含香,搬到西屋另祝带着儿子,每夜卧在身傍。

又过了二三年,此时贾文物交十三岁了,竟知识大开。这含香丫头也十六岁,生得娇模娇样,颇有几分姿色。他背了母亲的眼,就皮着脸同这丫头打牙撩嘴的顽戏。那丫头也是有知觉的了,起先还怕主母知道,后也就渐渐胆大起来,也回嘴回舌的调笑。那贾文物久要下下手,他想尝尝这蛤蚌的滋味,怕他不从,故不敢轻动。今见他说说笑笑的回言,乘机就搂过脖子来亲个嘴。那丫头也不啧声,只把头扭着笑笑走开。【大约也是尝鳗鱼滋味了。】或把他手上轻轻拧一下推开了,并不言语,总是那半推半就的光景,心中已判了个肯定。贾文物知道好事可成。

一日晚间,因他父亲痰火上来,他母亲照看着,却三更时好了些,方才就寝。熬了夜的人,上床睡着犹如小死。他却留心静听,见母亲睡熟悄悄退出被来,爬下床,摸到床后一张矮榻上。那丫头也因辛苦了,沉沉睡熟。他上床将被揭开,替他轻轻脱了裤子。摸着了此物。光光滑滑一条细缝,用指头挖挖,紧紧揪揪。他此时虽然爱极了,那心中却扑扑的跳,还怕他或一时叫喊,母亲听见,又将指头往里塞塞。那丫头睡得总不知觉。此时也顾不得了,那小阳物也挺硬起来,他也用些唾沫替他擦在牝中,把自己小膫子上也抹了些,轻轻分开两腿,爬上身,用手摸得真切,将阳物插了进去。内中其热如火,那丫头虽是个处子,但他比贾文物大了三岁,又生得胖壮,所以轻易便肏弄了进去,毫不烦难。此时丫头也惊醒了,明知是小主,故意道:“是谁?”【诛心之言,然而再无有不问者。意虽假而理真。】贾文物忙向耳边道:“亲亲,是我。”丫头道:“你还不下去,看我叫起来。”那贾文物道:“心肝,我想你久了,你救救我罢。”说着,忙忙乱抽。那丫头也是巴不得的事,因主人是贾文物,他少不得也要假惺惺。抽了一会,那小卵中也冒出了些清水出来,他牝户内不知是血是水,也有一些黏涎流出,都是初次开晕,不得其中深趣,也觉得比别的东西有一些美味。贾文物得了手,仍旧回到母亲床上睡下。他二人尝着了这甜头,得空就做。就是日间或在无人处遇着,两人扯开裤子站着,搂得紧紧的抽几下,亲两个嘴才罢。晚间但是他母亲睡熟,便悄悄去舞弄一回,也都渐知其中乐趣。

那一夜,他又摸了去同丫头弄耸。弄得倦了,互相搂抱,不觉睡去。那莫氏一觉醒来,恐儿子蹬了被,【慈母爱子之心,写得实然。】摸了摸,却是一床空被堆在一傍,儿子不知何处去了,吃了一惊。【有趣,好防闲。】还只道他下地小解。等了一会不见上床,就猜料了其中原故。忙下床拨开炉内的火,点上灯,拿了走到床后边来。只见儿子与丫头嘴对嘴,四只膀子搂得紧紧的睡呢。舍不得打儿子,【实情。】只把丫头拧了两把。那丫头惊醒,明灯之下见主母站在傍边,忙将贾文物推醒。睁开眼见了母亲,又羞又怕,赤条条跳下来爬到床上,钻入被中而卧。他母亲也跟了来,熄灯而睡。到次日,要骂儿子打丫头,又恐老儿知道气了他,只得忍祝又防范不得许多,叫儿子到前边书房睡。

那贾文物这一下来虽不得再与丫头私偷,倒觉比跟娘睡时散诞,瞒着外边去嫖婊子弄龙阳,无所不为。他母亲也渐渐知道了,生怕他一时弄出疮来怎处,思量要替他娶房媳妇,方可管他。

那时有个户部郎中姓富,他任上收过两次税,家俬巨万,【既做过户部,又收过两次税,自然巨富矣,理应姓富。】久已丧偶。只有一个女儿,虽娶了几个妾,也无子息。这个女儿却生得丑。下缺文308字人虽慕他家财万贯,田园广博,但因他女儿的丑且凶悍,谁敢把亲生儿子送入虎口,不觉一晃女儿年纪已经二十多岁了,富户部暗急托媒人,只要对方答应娶他女儿,不论门第贫富,都肯与他。恰好这莫氏要替儿子寻亲事,对老儿说道:“你也有年纪了,儿子也大了,替他娶个媳妇,若生得个孙儿你见见,也不枉养儿一场,你心下如何?”老儿道:“我年老多病,诸事管不得了。你是他亲娘,那有不爱惜儿子的?凡事你就作主罢。”那莫氏就叫了媒人来转寻亲事。媒人就将富户部家中如何富厚,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小姐。生得人物又齐整,性格又温柔,又贤又孝。只要寻个有福的好女婿,如今赔的嫁事是不消说,将来这几十万家俬房产地土,都是女婿承受。【媒人说了许多话,只这两句是真。】这小相公天生的正是那位姑娘的对子。莫氏满心愿意,问他年庚。媒人知他儿子才十三岁,不肯说富小姐二十多岁了,只说才交十八岁,因拣选女婿,才迟到如今。那莫氏算他大著五岁,又想儿子已经会作怪,媳妇年长些也好管他。【娶了一场媳妇,只这一件合了婆婆的心。】遂满口许媒重谢,托他去求。那媒人久受富户部之托,人但听见富小姐尊名,便摇头闭目。富户部催过多次,俱回没有售主。今日见莫氏愿求,知他必允。走到富家,把贾翰林儿子求亲话说了一遍,又道:“不但这小相公生得人品清秀,且又是独生儿子。”富户部也知女婿小了十来岁,不能相配,只是如今女儿大了,又因丑恶,没人来求,只取他门第并一个好女婿罢了。只得将错就错,许了他家。莫氏知道他家富足,将来都是我家之物,竭力铺排,行聘纳采,着实体面。过礼之后不多时,就择吉日与儿子完姻。

那贾文物正与含香恩爱得好,忽然分开,虽在外边寻些野食,一来年小不老到,二来手中无钱,又不敢问父母要,如何得遂意?今听见替他定了富户部之女为妻,不但媒人说他标致,又将来得他家俬可做财主,真喜得打跌。巴到娶亲的头一日,见丈人家过了嫁妆来,富盛至极,无所不备。莫氏将他住房后一进三间收拾了,与他做洞房。富家来的东西将三间屋填塞得满满当当,贾文物这喜欢那里说得出来。连莫氏满心也说是他的主意才寻得这样好亲家,暗暗欢喜。

贾文物又见陪了四房下人,四个小厮,又是四个好标致丫头,都与含香不相上下。其婢如此,姑娘之美可知,心窝里喜得乱痒。巴到天晚,过了一宿。次日亲迎娶了来家,急得要看看这小姐是怎么样一个天仙容貌。不想揭去盖头,坐下合卺,定睛一看,吓得几乎跌下床来。你道他是怎个娇容:面虽不肥,而团团一枚大脸;身虽不胖,而伟伟数尺长躯。两眼圆睁似杏,双眉浓扫如钩。指虽不糙,却短短粗粗如虎掌;足虽不长,却圆圆滚滚似擂槌。项短如虎,声雄若牛。虽不发怒,而脸上常露凶光;即是喜时,而胸中每存泼味。

贾文物暗暗跌脚,幸喜他家陪的妆奁果然富丽,且有这四个齐整丫环,一名玉簪、一名金桂、一名银杏、一名珠兰,都有几分姿色。回想道:“妻子虽然丑陋,若是贤慧,这几个丫环还可盘桓取乐。”想到此处,也就不恼了。【你心如此如此,他心未然未然。】晚间上床,虽然有些怕他,如饿鹰见食,也顾不得了,只得替他脱衣解带。那富小姐也是久矣待字饥渴多年的女儿,况他的性格也不是怕人的。而且见丈夫又是个小孩子,任他做作。贾文物替他脱光了,爬上身也用些津唾往内直攻。贾文物到底年小,物件不甚雄壮,只微微听得他口中嗳呀一声,已弄了一个直窍到底。

次日,夫妻起来庙见拜堂。那贾文物尚幼,身材小巧。富氏虽只二十多岁,长成门扇般一个大婆娘,贾文物刚刚只有他多半长。有四句古话改一改,甚合他夫妻两个:贾家新郎罔谈彼,富氏新娘靡恃己。

两人堂前相并立,刚刚撞着果珍李。

他二人虽是夫妻,宛如母子。贾老儿见了,暗暗捶胸跌足。那贾文物自此以后,他心中虽有些憎嫌,晚来却得像意做事,强似与含香私偷胆怯。这富小姐他做女儿时等了二十多岁,满拟嫁个魁伟丈夫,做一番大事业。不想嫁了这样个小孩子,心中甚是不乐。看他也还生得清秀,自然有大了的日子。又见他每晚定要点点卯,甚是殷勤,倒也罢了。那知这贾文物过了些时日,小姐的这件新物吃厌了,又想起要尝几个丫环的味儿来。背了富氏,就望着这几个丫头调戏说笑。这些丫头虽未尝不想见见姑爷的这个异物,但都知道姑娘的尊性。一些不到,还要打个半死,这个醋瓮可是开得他的?那漏脯救饥,鸩酒止渴的事,如何做得?又不敢得罪姑爷,都悄悄来禀明姑娘。富氏想了一想道:“你们听凭他取笑,不必声张。只他要动手动脚的时候,就着一个来对我说。”

此后那贾文物对着丫头要说些趣话,那丫头们也笑笑,只不答他。他以为有情有爱,又拿出那调含香的手段来,渐渐摸手捏脚,亲嘴搂颈的,丫头们也不瞅睬。就是偶然在胯裆中一掏,或在股缝中一挖,那丫头们也只笑笑,把手推开,并不啧声,并无一毫羞怒之色。他以为都是契厚的了,只等偷空行事。

那一日,珠兰在后院中弯着腰摘花,他悄悄随去,从后面把屁股一把抱住,要做些风流的勾当。那丫头只是乱挣,却也不做声。他口中不住的道:“好姐姐,趁着没人,我们在这青草地上了了心愿罢。”抵死不放。正然热闹,谁知别的丫鬟已报知了小姐。那富氏悄悄走来,到了后面,夹耳带腮一个大巴掌,喝道:“青天白日在这里做甚么?”那贾文物自出娘胎,脑弹也没人挨他一下。今被这一掌,耳朵中磬响了一声,打个发昏。急回头看时,原来是他的令正。又羞又痛,扣着脸往外飞跑,躲到娘房中来。莫氏忽然见儿子面目更色,看脸上红紫了半边,吓了一跳,急问缘故。贾文物先不肯说,盘问急了,方含泪直诉,莫氏才知是媳妇见教的。这莫氏当初误听媒婆之言,贪他豪富,也不想媳妇丑到这个地位。娶进门来,懊悔无及。又被老儿背地埋怨,说他不打听明白,娶了恁个媳妇来。可惜了我个好儿子,被你作娘的坑了。但已生米做成熟饭,无可奈何。今日见儿子把脸打肿了,要去说媳妇,又恐老儿知道抱怨。况又是儿子做得不是,心中暗急暗疼。只得抚慰儿子道:“谁叫你做这样不长进的事来,叫他打你?你要正经,他敢打你么?他若无故欺负你,我也好说话。好好的去罢。”

那贾文物捱到晚间,只得进房。不想被他这一掌把魂都打走了,见了他,不由得心中凛凛害怕。富氏不许他同卧,叫丫头抬了条春凳,放在床傍与他睡。贾文物不敢违他法度,竟自钦此钦遵。过了数日,莫氏知道了,心疼儿子,反来替媳妇陪话。说儿子年小不知事,你年纪大些,就事要你照看他。你小夫小妻为何分开了睡?看我脸面,今晚好好的在一块罢。那富氏虽然性凶,既打了丈夫,婆婆还说一篇好话,也就说道:“奶奶的话我有不听的么?”果然晚间仍叫贾文物同卧,那贾文物也知修饰,在被窝中尽力赔了个礼。过了多日,旧性复萌,把前次那一巴掌竟忘了。又是前番那种光景,仍对着这些丫头胡闹。他见这些丫头总不推阻,以为几个人都有意于他。决想不到是妻子的一党,要拿他献功。连富氏前日撞见,他还说是无心之遇,那里疑是活耳报神去报的。

一日,天气炎热,午间富氏洗了澡上床去睡,丫头打着扇。那金桂丫头因接着姑娘洗的残水,也在那里洗澡。不想贾文物进来,向房中张了张,见富氏正睡。又到后边房内窗洞中往里一张,原来是金桂洗完了澡,坐在一张椅子上跷着腿,揩那腿上的水。露着一身白肉,下面一道沟儿,火齐内吐,豆蔻含葩,那里还忍得住?将门一推,却是虚掩着的。他跑将进去,就势将那丫头两腿直扛起来,倒在椅上。那丫头只顾揩澡,并不防他来。无心被了扛起两足,跌倒椅上,一个光臀正正对着他脐下。那贾文物也顾不得褪裤子,一个硬邦邦的阳物向他腿缝中混戳。丫头用手混推混搡。那丫头本待要叫,一来姑娘吩咐过不必声张,二来知姑娘睡觉或者不知道,就趁此机会且尝尝这肉棍滋味的意思。就是姑娘知道了,原是吩咐过的。况且贾文物穿的是葛布裤子,虽然隔着弄不进去,却下下戳的是那个地方,被葛布擦得阴门痒痒酥酥,也有几分动火,所以此时他也不甚十分推辞。那贾文物是急了的,两只膀子扛着他两条腿,要腾出一只手来扯裤子,怕放松了他,一条腿恐他挣了起来,只是隔着裤子混戳,如何弄得进去?那葛布又硬又癞,连门边儿进不得。弄了一会,还是一个门外汉。正在用力的时候,那知富氏已走到后面。贾文物进来时不曾顾得关门,他心中以为,就是别的丫头来看见,都是素常调戏熟了的人,让他看看这个款式,使他也好动情。谁知道那些丫头未来,反是丫头的姑娘来了。

富氏是有心的人,轻轻走到身后还不知觉,手中拿着条门闩。那金桂早已看见,急得要挣起来。富氏摇了摇手,双手举起闩来,连腰带股尽力打了一下。打得贾文物哼了一声,一交跌在地下。抬头一看,原来是母大虫。顾不得疼,想挣起来跑,那里挣得起来?被富氏连肩带脊又是几下。那贾文物娇嫩皮肤,何曾尝过这种恶味?且只穿着一件单衫,痛得满地打滚,高声喊叫救命。那金桂却笑嘻嘻背着脸穿衣服。

他母亲莫氏正在廊檐下纳凉,只见含香忙的走来,【到底是他。】道:“奶奶,不好了。相公不知甚么缘故,大吆喝叫救命呢。”莫氏听得,撂了手中扇,慌得两步做一步跑到后边。只见媳妇拿着一条门闩,儿子在地下哭喊。那地下因洗澡溅了一地的水,被他滚得一件雪白纱衫葛裤就像泥浆的一般,媳妇还在那里恶狠狠的要打。那莫氏又气恼又心疼,上前夺住门闩,变下脸来发话道:“你也是宦家小姐,那里有这个道理?就是丈夫有不是,好好的劝。他再不听,告诉公婆。有你动手就打的么?我养他这么大,还不曾动他一下。你看打得恁个模样,你也忍心?少年妇女那能这样不贤慧。”那富氏从小无娘,被他爹娇惯了,任情横行,大气也不敢呵他。今见婆婆来数落,如何受得?他就回话道:“你养的儿子不长进,还来护短。谁叫他偷丫头来?不说你儿子没廉耻,倒来说我。你说我不贤慧,谁叫你家娶我来?嫌不好,休了我去。你既护短,我偏要打,看把我怎么的。”此时门闩被莫氏夺住,他抢不下来,就丢手扑了贾文物去。莫氏恐怕他难为了儿子,丢了闩,拼命将他抱住,连忙吆喝儿子道:“你还不走么?”那贾文物见势头凶恶得很,也顾不得疼了,挣起来就往外跑。正走不动,幸得含香也跟了莫氏来的。看见打得恁个样子,好不心疼,说不出口。见他跑出来,连忙将他扶住,往前边去了。莫氏见儿子已去,才放了媳妇。那富氏见贾文物走去,一口气不得出,自己一头撞倒,躺在地下,【写出一个活跳泼妇的样子来。】大哭大叫道:“你家娶我来作媳妇,是娶我来受气的么?我爹爹也不曾说我一句,你倒来骂我。”撞头磕脑。亏得丫头多,将他扶住,不曾着伤。莫氏见这个样子,再要说他,料道也不肯服顺。且恐亲家知道,他是溺爱的人,不说女儿不贤,反说婆婆嘴碎,只得忍了口气回去。

走到房中,只见儿子睡在床上哼哈,含香替他身上揉摩,莫氏叫儿子脱了衫子一看,十数处打得乌紫,心里疼得要死。叹了一口气,道:“冤家,那丫头有甚么到你,你到了这个田地。”不由得放声大哭,含香也忍不住堕泪。贾翰林听见着,惊忙叫了莫氏过去问他缘故。莫氏隐瞒不住,把打儿子的话说了。那老儿别无他言,只把脚跌了几跌,咬牙恨了几声,【不知者以为恨媳妇,知者乃恨莫氏也。】叹了两口气,落了两点泪,睡倒床上。那富氏赖在地下,被众丫头抬到房中,【抬字甚趣,画也画不出。】直哭到掌灯时方祝一口气塞在胸中,无处发泄,将金桂打了个半死才罢。【金桂造化低,姑爷的肉棍不曾尝得,姑娘的木棍反领教了无数。】那夜莫氏叫儿子休要往媳妇处去,留在自己房中养息。那含香好不疼他,一夜也不睡,替他揉搓,时刻不离服事。

次日,莫氏坐在床沿上看贾文物。只见含香走到跟前,道:“奶奶,我才到后边去,见大娘的几个丫头在那里说说笑笑,原来两次三番都是大娘同他们弄的圈套。因金桂昨日被大娘几乎打死了,他们都抱怨说大娘当日定的主意,今日又拿他出气,【亏这一打,不然他们尚不肯说出。贾文物还在梦境中。】告诉了我。大相公还呆着当他们同他有情,睁着眼往火坑里跳,吃了这两场亏。”贾文物如梦方觉,醒悟道:“我同丫头调笑,他并不在常刚要动手,这母大虫就知道了。原来有这些机关。”悔恨无及。那莫氏听了,叹道:“小小年纪,这样狠心,夫妻间一点情义都没有。只恐我老夫妻死后,还不知怎样受他的罪呢?”落了几点眼泪。因对含香道:“我看你倒还疼他,我的眼睛看不到,你留心打听他们有甚么机谋见识,你教他防备防备。”含香道:“不用奶奶吩咐,我自然留心。”莫氏听得甚喜。贾文物也心中感激。

又过了几日,贾文物身子渐渐好了,起得来。莫氏想媳妇儿子两处分着不是常法,把恶气放下,掏出好气来,将儿子拉到媳妇房中来,道:“我前日一时心疼儿子,劝了你几句,你就恼了。我今日送了他来,你夫妻和和美美的,前话总不须提起。”【媳妇泼恶至此,莫氏两次反向彼说好话者,一则虽是为儿子,二则到底是看富字面上也。】那富氏前日把丈夫打得太毒,自己后来也觉过意不去。撒了一场泼,公婆也没有甚话,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且这几日独卧,甚是冷清。有他在床上,虽不能大畅所怀,也还拱拱耸耸,在肚皮子上热热闹闹的。【后富氏也说好话者,因此二句耳。前所云过意不去,不好意思都未必真。】今见婆婆来说好话,他道:“我一时失错,奶奶不要怪我。”那莫氏见媳妇也说好话,才放心去了。正是:婉转和儿媳,殷勤做老娘。

贾文物此后见他就怕,只是到床上那一会工夫还可以见他个好脸,闲常就如小鬼见了阎王一般。隔了些时,富氏偶然回去看父亲,留他住了十数日。那贾文物是闲不住的人,独自一个又想胡做起来。富氏的丫头是不敢惹他的,这个含香既是旧交,又甚有恩情,思想温温旧账。那日趁着母亲在父亲房中看着熬药,这丫头因夜间服侍老主病症,不曾得睡,此时偷空在他床上睡觉。贾文物悄悄进来,左张右望不见丫头。走到娘房内又不见,到床后一望,见他睡着,满心欢喜。忙上前亲了个嘴,推醒了他,要同他高兴高兴。那丫头也久别此道,正在企慕之时,欣然笑纳。二人如久渴得浆,那里就肯便打祝莫氏一时要丫头拿东西,叫了两声,不见答应,也疑他偷睡。走了来床后一看,见儿子正同他弄呢。莫氏知儿子同他有旧帐,又见这丫头甚有情到儿子,也不动怒,只叹了一声,骂道:“孽障,你还不怕,又做甚么呢?”他二人正弄得高兴,融融笑语,曲尽于飞之乐,并不知道娘来。听见这话,那贾文物连忙穿衣往外去了,丫头也紧了裤子出来服侍。这贾文物觉得同含香干事甚有情趣,不像同富氏,下边虽然也一般干着,上面心里到底胆怯。况这丫头比富氏模样又标致些,且娘又不十分严紧,两人偷工摸夫,得便就做一出。

若要人不知,除非自莫为,不想被富家陪嫁的家人媳妇们知道了,要在姑娘跟前讨好。等得富氏来家,一五一十,全全奉告。富氏恼在心头,因不曾拿着贼犯,声扬不起。又恨婆婆纵容儿子,每日留心看他破绽,又吩咐家人丫头细心打听。一日,也是合当有事,莫氏叫含香到他房中来叫贾文物。这富氏是眼中放不下砂子的人,一见了他,眼中火冒,醋气直喷,骂道:“你这小骚奴,到这里来寻汉子么?”含香道:“奶奶叫我来叫相公,无缘无故为甚么骂我?”富氏道:“你来寻他肏捣罢了,说奶奶来叫他?我不在家,你们肏捣够了。我来了,你还浪着寻了来。没廉耻的臭娼根,养汉精的淫妇。你熬不得了,脱了裤子到街上寻人肏捣去不是,你到我屋里来干甚么?”那丫头也回言道:“我是奶奶的丫头,轮不到你骂。我同相公怎么样你见来么?小小年纪,肏捣不离口,倒说我没廉耻。”那富氏那是容得下人顶嘴的,几句说急了,跳起身扑了他来,一把抓着头发,骂道:“你偷汉子可不是没廉耻,还敢强嘴。”就夹脸打了个嘴巴。那含香那里依得,虽不敢还手,把他两只手揝得死紧。说道:“你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连一点礼性也不知道,婆婆的丫头轮到你打?你说我偷汉子,奶奶不管我要你管?”富氏骂道:“你那奶奶也算得人么?白披着张人皮,连畜生还不如呢。他要是有人气儿的,肯容儿子偷丫头?许丫头偷汉子么?”两下争持着。众丫头既不敢劝姑娘,又不敢帮打含香。

正急得没法,原来富氏先同丫头拌嘴时,贾文物已进来听见了,忙报知莫氏,道:“媳妇同含香闹呢。”莫氏急忙走来。到了门外,听得媳妇骂丫头偷汉子,知道是为儿子起见,反不好意思进去。听到后来连他也伤犯起来,如何忍得住?进门嚷道:“好媳妇,好媳妇,连婆婆都骂起来了。我的丫头是你打的么?还不放手!”上前拨他的手。富氏也不叫奶奶了,嚷道:“你为丫头难道打我么?丫头偷你儿子,你还来护他。你既然有这样好媳妇,当初又娶我做甚么?”莫氏见他不逊,也怒极了,便道:“我早知你是这样不贤良的东西,我儿子就一世没老婆,我瞎了眼也不娶你这样媳妇。”见他还抓住含香的头发不放,将他手背上下力一牛那富氏从来线疙瘩挨着都叫疼,何曾经过这辣味,只得放手。那丫头如飞跑去了。他嚎啕大哭道:“原来你娘儿们捎成帮儿来算计我,我还不如一个丫头,要这命做甚么?”正哭着,一眼看见贾文物在门外,便恶狠狠的扑了去。莫氏正然气得发昏,忽见他去扑儿子,生怕被他拿住吃他的亏,忙奔了出来,拉着儿子往上飞跑。到了房中坐下,看那贾文物脸都吓白了。丫头在那里梳着头,淌眼泪缩鼻子,红着半边脸,几条指印,一抽一吸的哭。莫氏见了这个样子,因想媳妇如此不贤,儿子将来不知怎么样结局,又是自己做的事,怨不得人,不由得伤心哭将起来。声虽不高,那一种怨恨之气未免露出。那老儿听得声息异常,叫丫头请了莫氏过去问他。莫氏正一腔忿恨,把媳妇不知事的话尽情告诉了。老儿只是叹气。

且说那富氏哭了一会,晚饭也不吃,睡在床上,到了夜间,又哭了一常拿了根带子,在床栏杆上上吊,幸得丫头听得他哭,都还未睡。忽然不见声息,走来看看,要是睡着了,他们好睡。猛然看见他打秋千呢,吓得大叫道:“姑娘不好了,在这里上吊呢,你们快来!”四个丫头慌的一齐推进门来,忙忙解下。一面救着,一面着一个上去说信。那富氏因方才上去不多的工夫,不曾着伤,撅了一会,一口痰涌出,又重新哭将起来。那丫头飞跑去与莫氏报信。莫氏方才睡下,听得打门,说媳妇上吊。这一惊不小,望着儿子道:“这是你前世的冤家,不知弄的怎样个下场头呢。”一面说着,一面忙穿了衣服,叫一个大丫头拿着灯,【此等没要紧处,亦必留心写出。云大丫头者,不好带含香来也。】开了院子门,一直前来。看见媳妇已救醒了,睡在床上哭,心中一块石头方才落地,只得好言抚慰道:“痴孩子,小小年纪,怎寻这短见?我婆婆劝你是好话,肯为丫头说你不成?好好的快不要胡思乱想。”富氏总不理他,只是哭。莫氏见他如此,又羞又恼,坐不住起身,又勉强安抚了几句上去。此时老儿也知道了,起来靠着枕头坐着,只是长吁短叹。莫氏回来,到他房中坐下,老儿道:“媳妇这样泼悍,不是小可的事。明日请了亲家来,等我说明了。后来就有一差二错,我有话在前,也好分说。”莫氏连称有理。看着老儿睡下,也自去睡了。

到了次日,果然请了富户部来。那老儿一肚子郁气胀得久了,从始至末,将他女儿怎样打女婿,同丫头通同害丈夫,又怎样骂婆婆,昨日又怎样打婆婆的丫头,并夜间上吊的话,尽情告诉了一遍。又道:“我一生只有这一点骨血,我将九十几的人了,将来小儿不知做何光景?”不觉挥下泪来。那富户部惶愧至极,心中想女儿如此凌虐丈夫,不孝公婆,心中过意不去。又见亲家年老,说得如此伤心,更觉恻然。只得说道:“亲家,你年尊了,不必着恼。小女自幼无母教训,不知人事,凡事不要理他。你但放心,我又无儿,女婿我自然竭力照看,成就他的功名。”老儿见亲家说得甚好,深谢了。

那富户部辞了出来,到女儿房中。见他也不梳头洗脸,睡在床上哭泣。便说道:“我儿,你如今在人家做媳妇,比不得在家做女儿。贤名难得,公婆可是得罪得的吗?就是女婿年小,有不知呈,只劝得他,一个丈夫可是打得的?”富氏满胸恶气,听得他父亲来了,只道是来替他出气,谁知反说起他来。遂大嚷道:“我不贤,当初谁叫你养我来?我今日在他家,不要你来做乔家长管闲事,不怕他家有锅煮吃了我。就是我死了,也不稀罕你来替我要命。”那富户部见女如此无知,出嫁的女儿又不好骂他,又恨了一声道:“玷辱家门的孽障。”遂忿忿的出来。贾文物不敢进房,在厅上候着丈人。那富户部见了,一把拉着他的手,道:“小女无知,贤婿不必记怀,诸凡看我面罢。有我丈人在,你只管放心。”贾文物作揖谢了丈人,那富户部上轿回去。

这一场闹,富氏气不得出,成日打丫头骂仆妇,摔碟扔碗的使性子。足足有一个多月,方才气消。那贾老儿见亲家说了许多好话,又见儿子媳妇两下隔了月余,不是常法。只得吩咐治了一席酒,叫了媳妇到跟前,说了些好话,劝了几句,叫莫氏领了儿子媳妇回房饮酒和事。事虽和了,这贾文物的胆也碎了,从今后在家中不敢起一毫妄念。这些时在母亲房中睡,因他娶过媳妇,不便带他一床睡,床横头安了个铺给他,与含香相离咫尺,无夜不两人在一处。莫氏恼恨媳妇,明知道也不禁他。他两个百般恩爱,虽心中难割难舍,因富氏法度利害,也只得割恩断爱,循规蹈矩,不敢再寻旧好,只好得空到外面去混混罢了。富氏见他守了法度,倒也相安无事。

那富户部自从许了亲家成就女婿,每日以此事为念。一年值文宗科考,这宗师当日与他做过同寅,甚是契厚。再三请托,要替女婿进学,那文宗也自依情。府县考的名字容易,不消说得。到了道考,也进了学,热闹了一番。上秋乡试,这主考又是富户部同年同门,一出京就备了一分厚礼,半情半贿,求一关节要中女婿。那主考自然肯做分上。【这一句非为同门同年四字,乃为厚礼二字也。】他进了三场,那文章不知从何而来。放傍之日,又轻轻巧巧中了一名举人。再说江南三学中有一种学霸,自己不读书,遇岁考时用银子老保一个三等。他一年的买卖,惟以把持衙门为事,议论风生,是非蜂起,专一罗织管事骗钱而已。今见贾文物中了,知他是新时小子,一窍不通。又知他丈人豪富,遂买谣言说富户部替女婿买的举人,希图马扁。孰不知他翁婿二人学了两句古语,叫做:任他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且在家中摆酒唱戏,贺喜热闹,竟不理他。这几个学霸老羞变怒,遂一唱百和起来。说某人是某宦儿子,某人是财主贤郎,都是买的举人。为头的虽不多几个,有好生事的秀才就跟上数百,同去文庙中哭庙,又蜂拥着打到主考公馆门首。那主考知道了,不胜大怒,传地方官擒拿。江南人称为呆鹅头,那鹅见人走着,他却伸着大长脖子来吓人,被人一脚踢去,他反吓得跑得老远,江南人就是这个样子。无事之时,一人首唱,就有许多人帮衬。及至弄出事来,一哄跑个干净。

起先有几百秀才,戴着方巾,穿双红鞋,手中拿把扇子,口中之乎者也的乱嘈乱闹。后来听得拿人,这些人谁知都是属屁的,一唧就不见了,跑得一个皆无,只剩得为头的七八个。主考将这几个人交与地方官。他连夜上本,别话一概不题,只说恶衿不中,欺凌主考。这主考是魏珰门下,遣人预先贿通,不消说得。

这富户部见风声不好,恐连累了自己,叫女婿收拾了往京中去。一者躲是非,二者寻门路。备了有三千金的一分礼物,叫他到京送与阮大铖。这阮大铖是同乡同里的人,又素常相识。因他是魏忠贤第一个用事的门下,在京做官,轰扬天下,故去托他。又备了万余金厚礼,托阮大铖转送魏忠贤,要领贾文物拜他门下做个孙子,以为靠山,还求抬举。

贾文物到京,见了阮大铖,送上书信,交了礼物。阮大铖好生欢喜,次日即同去见了魏忠贤,送上厚礼。都是黄烘烘杯盘壶碗,金晃晃锦缎纱罗,卷轴尽唐诗宋画,骨董悉周鼎商彝、玉带犀杯、珍珠宝石。魏忠贤收了,贾文物又拜了门下做孙儿。魏忠贤先见了礼物,毫不介意。见贾文物认了孙子,倒觉欢喜。阮大铖将贾文物中了举,众人见他家殷实,想要诈骗,要求上公照看。又把江南秀才哭庙的话,大概说了数句。魏忠贤怒道:“前日我见本来,深恨这些秀才可恶。已批了旨,皆着责革问罪了。这贾孙儿中一个举多大事,明年咱偏中他个进士,看人怎样的?”阮大铖道:“这是上公天恩,他翁婿自图厚报。”忙叫贾文物叩谢。魏忠贤笑道:“你有咱这样个爷,连孙儿的进士也不能中一个,把咱的体面都没了。”向阮大铖道:“阮官儿,你同他去罢,叫他等着。”二人拜辞出来。果然次年春榜,贾文物又搭了一名进士,正是:胸中何用书千卷,只要生来福运齐。【二语恸杀老儒。】你道这魏忠贤一个没卵袋的太监,怎么就大到这样地位?是个甚么来历出身?听我细细讲来,便知详细。他祖籍直隶河间府肃宁县人。他父亲属兔的,自幼小名叫做魏卯儿,人都顺口叫熟了,倒不知他的正经名字是甚么。这魏卯儿生得着实标致,在县中当了一名门役。虽伺候过一个知县,却不曾作兴到他。这六房书办,无一个不同他契厚,穿的吃的用的倒都不愁。

后来一个新任知县,系福建人,酷好男风。又因路远不曾带家眷赴任,就宠幸起他来,竟如伉俪一般,言听计从。那六房书吏都是他亲密极了的人,表里通连,替他在外边招揽过府,数年间他也弄有二三千金之物。知县因此声名大坏,被上司揭参了,革职回去。那时魏卯儿也有二十多岁了,不但腰中厚实,而且唇上渐渐长出那不情的胡子来。况且县官之坏因他而起,恐再来的官府若是知道,倘一责革,更觉无颜,就退了役回家。想要娶房妻小,浼托媒人替他寻一个标致女子。那媒婆道:“眼面前这些人家女儿我都见过,人物都只中中,没有甚么上样的。只有臭水沟住的卖扁食的边家女儿,【臭水沟卖扁食的边家多甚。】他虽是个小户人家,那女子真有十分姿色,但听得人说未必是个真女儿了。你若不计较,这倒是现成的,一说就稳。你要嫌他,只好别处慢慢打听。”魏卯儿听得这女子有十分姿色,动了火。想道管他是整是破,若错过了,焉知将来可还遇得着这样人物。因对媒人道:“我不论这些甚么真女儿假女儿的,他就是真正黄花女儿,到我跟前,第二日依旧是个破了的,这有何妨?只要模样儿好就罢了。”媒婆道:“既如此说,我包管你必成。只要谢礼从厚。”说完,去了。

你道这媒婆如何拿得这样稳?原来这女子瞒着父母,相与了个趣人儿,是在他家每常走动的一个化缘和尚。边老儿常常舍块豆腐给他,不住来往,同这女儿就暗暗的偷上了。【边老儿可谓薄往而厚来。他只常舍和尚一块豆腐,和尚便回答他女儿一条肉棍。】有一年光景,那女儿已有了半肚身孕,想要同逃,不得其便。他父母知道了,要急急遣嫁。料瞒不得,倒将不是原封的话告诉媒人。预先说明,愿者成交。所以媒人知道必肯。走来一说,果然两口子不但肯而已矣,听得是致仕的门官,且又家中殷实,真算攀高结贵了,欣喜非常。媒人复了信,魏卯儿行茶下礼,不须烦说。到娶的这一日,他旧日相厚的这些书办并衙门中人,都送分资来贺喜留酒。他因见人果然美貌,心中十分欢喜。进到房中,那新人早已睡下,他忙脱衣上床,钻入被中。摸那新人时,也脱得一丝不剩。【这新人来得脱套。】他大醉的人,忘其所以,将屁股往新人胯下乱拱。那边氏忍不住笑问道:“你这是做甚么?”他道:“我同你成亲。”边氏道:“你成亲如何是这样的,你错了。”他模模糊糊的道:“我从小就是这样,成过几千次了,如何得错?”边氏笑道:“我也曾成过,是对面来,却不是这样的。”魏卯儿被他提醒,方想起是娶老婆,不是伴孤老,才转过脸来,爬上肚皮,做了一出武戏。【亏娶了这个老作家将他提醒。若娶了个真女儿,岂不虚度此良宵。】过了两日,他偶然见边氏一个大肚子腆着,问道:“你腹中有疾患么?为何肚子这样大?”边氏笑而不答,刚刚到了一百日,就生了一个肥头大脸满抱的儿子。【前屠家之通氏七八十个月始生儿,今边氏一百日便产儿。何多者太多,而少者太少?】魏卯儿知这娃娃来得有些古怪,意欲抛弃。边氏执意不肯,道:“你要弃了这孩子,我也就寻个死路。我嫁了你三个多月,就是你的骨血了,为何要撂他?”魏卯儿疼这边氏过甚,不得不依他留下,这娃娃就是魏忠贤了。起初他也上过学念过书,他原旧日的名字叫做魏进忠,忠贤是后来御赐的名字。魏忠贤到了十七岁上,他老子娶了个媳妇与他,一年后生了一个儿子,起名魏良卿。他娶的这媳妇姓蓟,也生得有几分颜色。魏忠贤却不十分相爱,反爱在外宿娼。

再说这魏卯儿十多岁时因后庭主雇太多,得了杨梅疮。他正在当时的时候,怎容他发了出来,一阵轻粉顶药顶了回去。如今四十开外的人了,又被边氏淘虚,旧疮发将起来,成了翻花杨梅。医治不效,先将鼻子阳物蚀去,后渐渐遍身腐烂而亡。这边氏每常在被窝中,一夜也不许丈夫躲懒。自魏卯儿害疮起,有半年多不曾高兴,急得要死。要寻个朋友,又有儿子媳妇碍眼。亏得向年相与的那和尚,假说是表兄,来家走动,暗暗同他解馋。今见丈夫死了,忙忙下葬。刚过了三七,卷了些私房,同那和尚相约逃走。一日黑早,不知往那里去了。

这魏忠贤自幼好赌好嫖,因家俬是父母管着,不得到手。他只好零碎偷些东西出去当卖了顽耍,再不能像意。见老子死了,心中暗喜可以自由。犹恐娘不肯,到底掣肘。今见他做了柳翠,被月明和尚度了去,欢喜无限,那里还肯去寻问。遂将他老子少年粪门中挣来的这分家俬任他挥霍,不但大嫖,而且大赌,不数年而罄。房子也卖了,租了两间破屋栖身。不但人见他没钱不同他赌,连日食都断绝起来。因叫他妻子蓟氏做个私窠接客,【他嫖过了,又该他妻子来嫖。】赚钱度日。

谁知这蓟氏因丈夫同他不甚相爱,在外贪嫖贪赌,彻夜不归,他这数年来,不等丈夫吩咐,早已相与过许多朋友,自做久了。魏良卿承爷爷的旧业,也被人诱去做了小官,【此时做小官,谁知后来竟封了候。】十日半月常不归家。魏忠贤明知放纵,并不查问他来去。这蓟氏自从做了这桩买卖,倒也在行。魏忠贤除去家中柴米之费,余者仍拿去做赌本。但零零星星,不得个爽快。

过了一二年,偶遇着一个山东的水客要买婊子,魏忠贤带他相了蓟氏,讲明身价五十两,竟卖与他去了。他欣欣然把银子揣到赌场同人大掷。人只知他卖老婆,不知是多少身价,都想大赢他。一日一夜,赢了他一百余两。到开发时,只得五十金。两下就争闹起来,三个人打他一个。魏忠贤此时也急了,又一无所恋,思以性命图赖。恰好傍边有把刀子,他抢过来,众人当他行凶戳人,倒都躲开。不想他将裤子扯下,揝着膫子,狠命一刀割去。【他想赖,也是老婆卖去了,此物留之何用?】血晕倒了,一交跌在地下,血如涌泉。众人想要跑,那开赌的窝家道:“列位去不得,这场人命官司要打大家打,推不在我一个人身上的。且救了看,救活了是大家的造化,救不活再商议。”众人知道脱不得干系,只得上前来救。一面烧绵花替他捂住刀口,一面用姜汤灌喂,多时苏醒过来。众人商量了一番,向他道:“这是你自己割的,并非我们害你。你就死了,我们也到不得偿命。如今这五十两银子还你,我们还大家凑钱养活你。你好了呢,不消说。设或你要不好,身后我们发送埋葬你。这五十两银子给你儿子安家,你的意思怎么样?你必欲到官,这银子我们且留着打官司。”魏忠贤自想,自己一贫如洗,此时既疼得动不得,又无亲人,【因有此想,所以后来举朝臣宰皆要了做了干儿孙也。】儿子又校先是拼着一死,不想又活了转来。且落得得这五十两,后来还好做赌资,【却不想嫖了。】也就肯了。众人见他依允,图脱祸患,上好饮食供给他,又去寻了他儿子来,把前话向他说了。这赌钱的内中有一个是他的大花子,拿好话儿给他吃,他也喜诺,就留在日里服事他老子,夜间那人带他去干后庭花。

这河间府阉割的娃娃甚多,有绝妙的药方,请人来替他医。就将他膫子煅灰配药,给他吃一个多月,疮口痊愈,一嘴胡子也掉了,宛然一个内监。这种人地方上私容不得,就去报了官。官府问起缘故,他禀称情愿自宫,希图进用。地方官具文差役送到京中司礼监衙门交割,他就带了儿子魏良卿一同前去。

到了京中,那时正是王安掌司礼监事。差役投到,王安拨他到东京皇长孙处给使,这皇长孙就是天启皇帝。那时天启正在童年,左右伺候的全是些小内监。又都在宫中长大,还不知道甚么。这魏忠贤在外边过了三十多年,何事不知?他身边还有那五十两银,将外面所卖顽戏的物件无不买来哄诱天启。天启这疼爱他真如至宝,一刻也离他不得。

天启的乳母客氏,系定兴县民侯二的妻子,生得模样甚好,选入时只得二十来岁,他乳大了天启到了十三岁。这客氏也是个骚淫妇人,没奈何被选进了宫,十多年无非同些宫女内监为伍。今见天启大了,一来图解谗,二来图固宠,竟被他引诱,破了天启的童身。他当日拿小奶头的奶给天启上嘴吃,到今日他又拿大奶头的奶给他下嘴吃。天启自尝了这种佳品,觉御厨中的供膳无一可及,竟同他同起同卧,如夫妇一般。魏忠贤知道了,以客氏将来可做内中一个大援,遂同他结拜了兄妹。

魏忠贤自割势进宫之后,隔了一二年,得了个异人传授,常服丸药,生咽小儿脑髓。他那阳物竟长出有四五寸长一段来,却是没头脑的一件东西。客氏心喜,魏忠贤狡黠,两人暗暗私通,成其夫妇。天启尚幼,客氏不过要哄他亲厚,那根御屌不足大用。得遇忠贤,真是意外奇逢。忠贤又引魏朝与之私,客氏愈喜,二人千般海誓,万种山盟。但他这种盟誓与别的男妇不同,那讲的是情,他讲的是利。无非是皇孙登极之后,如何内援,如何外应而已。

到了万历四十八年,神宗崩遐,泰昌登基。一月,龙驭上升,天启即位,忠贤得赐今名。命为司礼监太监,总督东厂官旗办事。客氏当日在宫中人皆称为客巴巴,到今封为奉圣夫人。出外乘八人大舆,内官锦衣花帽执棒前驱,声位与皇后等。天启又特给客氏与忠贤为妻。到二年九月,赐魏忠贤、客氏各金印一颗,方二寸,四爪龙钮玉筋篆文。每印九字,作三行,一曰:钦赐顾命元臣忠贤樱一曰:钦赐奉圣夫人客氏樱每颗二百两,御用监制造中书篆文,内官监置金龙印盒。一时伺旨献谀,靡费数万金。他二人一内一外,渐执朝政。招权纳贿,荧惑圣听,那个罪恶也不能尽述。直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荆那时有一位忠义大臣参了他一本,但看此本,便知魏忠贤和客氏之恶了,也不用我细说。那本上道:左副都御史杨涟题:为逆珰怙势作威,专权乱政,欺君藐法,无日无天,大负圣恩,大干祖制。乞大奋乾断,立赐究问,以早救宗社事。如东厂太监魏忠贤其人者,举朝尽为威制,无敢指名纠参,臣实痛之。今若畏祸不言,是臣负忠义初心,以负皇上起臣特恩,他日有何面目以见先帝在天之灵?谨撮其罪之大者二十四款,为皇上陈之。

忠贤原一市井无赖人耳,中年净身,夤入内地,拨之幽贱,宠以恩礼。原名进忠,改命今名。岂非欲顾名思义,忠不敢为奸,贤不敢为恶哉?乃初谬为小忠小信以幸恩,既而敢为大奸大恶以乱班。自忠贤擅权,旨意皆出传奉。假若夜半出片纸杀人,皇上不得知,阁臣不及问,害岂渺小?坏祖宗二百年来之政体,大罪一也。

旧阁臣刘一燝,冢臣周嘉谟,同受顾命之大臣也。忠贤交通孙杰论去,急于剪己之忌,不容皇上不改父之臣。大罪二也。

先帝壮年登极,一月宾天。执春秋讨贼之义者,礼臣孙慎行也。明万古纲常之重者,宪臣邹元标也。忠贤一则逼之告病去,一则嗾言官论劾去。何亲于乱贼,仇于忠义?大罪三也。

王纪为司寇,执法如山。钟羽正为司徒,清修如鹤。忠贤一则辱而迫之去,一则陷之削籍去。不容盛世有正色立朝之直臣,大罪四也。

国家最重无如枚卜,忠贤一手握定,是真欲门生宰相乎?大罪五也。

爵人于朝,莫重廷推。忠贤用羽翼之奸,致一时名贤不安位去。颠倒有常之铨政,掉弄不测之机权。大罪六也。

圣政初新,正资忠直,乃满朝荐等九人,抗论稍忤,忠贤传旨尽令降斥。屡经恩典,竟阻赐环。长安谓皇上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饶。大罪七也。

然犹曰外廷之臣子也。传闻宫中有一旧贵人,以德生贞静,荷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权谋之私,托言急病,立刻掩杀,是皇上且不能保其贵幸矣。大罪八也。

犹曰无名封也。裕妃以有喜得封,中外欣欣相告矣。忠贤以抗不附己,矫旨特令自尽,不令一见皇上之面。皇上又不能保其妃嫔矣。大罪九也。

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庆,已经成男,乃绕电流虹之祥,忽化为飞星坠月之惨。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有谋焉。是皇上不能自保第一子矣。大罪十也。

先帝在青宫四十年,护持孤危者,仅王安一人耳。而忠贤以私忿,矫旨掩杀于南海子。身首异处,肉饱狗彘。是不但仇王安,而实敢仇先帝之老奴与皇上之老犬马,略无顾忌也。其余内臣擅逐者,不知数百千也。大罪十一也。

今日讨奖赏,明日讨祠额。又于河间府毁人房屋,以建牌坊。镂凤雕龙,干云插汉。又不止于茔地擅用朝廷规制,僭拟陵寝而已。大罪十二也。

今日荫中书,明日荫锦衣。金吾之堂口皆乳自,诰敕之馆目不识叮如魏良卿等,及外甥野子傅应星等,五侯七贵,何以加兹?不知忠贤有何军功?有何相业?甚亵朝廷之名器矣。大罪十三也。

用立枷之法以示威,枷死皇亲数命矣。其扳陷皇亲者,欲动摇三宫也。若非阁臣力有护持,言官急为纠正。椒房之戚,又兴大狱矣。大罪十四也。

良乡生员章士魁,以争煤窑伤其坟脉,托言开矿而死矣。假令盗长陵一抔土,何以处之?赵高鹿可为马,忠贤煤可为矿。大罪十五也。

王思敬、胡遵道侵占牧地果真,小则付之有司,大则付之抚按学院足矣。而径拿黑狱,三次拷掠,身无完肤。以皇上右文重道,而忠贤草菅士命。大罪十六也。

未也,科臣周士朴执纠织监一事。原是在工言工,忠贤竟停其升迁,致士朴卒困顿以去。以中宫之尊大得矣,而朝廷何可有此名也。大罪十七也。

未也,且将开罗织之毒于缙绅矣。北镇抚臣刘侨不肯杀人媚人,自是在刑言刑也,忠贤竟逐之去。于是张忠贤之威焰得矣,而国脉何可崇此蕴毒?大罪十八也。

未也,且示移天障日之手于丝纶矣。科臣魏大忠到任,已奉明旨,忽传旨诘责。及科臣回话,无论玩弄言官于股掌,又煌煌无语,提起放倒,令天下后世视皇上何如主。大罪十九也。

最可异者,东厂原以查奸细,非扰平民也。自忠贤受事,鸡犬不宁。快恩仇,行倾陷。片语违忤,则驾帖立下。如近日之拿中书汪文言,不从阁票,不令阁知,不理阁救。当年西厂汪直之僭,恐未足语此。大罪二十也。

尤可骇者,东厂缉访何事?前韩宗功潜入长安打点,实往来忠贤司房之家,事露始令避去。假令天不悔祸,宗功奸细事成,不知九门内外生灵安顿何地?大罪二十一也。

祖制不蓄内兵,原有深意。忠贤谋同奸细,创立内操,复倾财厚与之交纳,不知意欲何为。大罪二十二也。

近日忠贤进香涿州,铁骑之簇拥如云,蟒玉之趋随耀日。警跸传呼,清尘垫道,人人以为驾幸涿州。及其归也,以舆夫为迟,改驾驷马。羽幢青盖,夹护环遮,则已俨然乘舆矣,想亦恨在一人下耳。大罪二十三也。

忠贤走马御前,皇上曾射杀其马。忠贤不自畏罪请死,且闻进有傲色,退有怨言。从来乱臣贼子,只争一念,放肆遂致收拾不祝奈何尚虎兕于肘腋间乎?大罪二十四也。

凡此逆迹,皆得之邸报招案,与长安共传共见,非出于风影意度者。忠贤之二十四大罪,内有受而外发之,外有呼而内应之,又有奉圣客氏为之弥缝其罪戾。故掖廷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都城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即有大小臣工,又积重之所移,积势之所趋,亦不觉不知有皇上,而只知忠贤。宫中府中,大事小事,无一不是忠贤专擅。即奉奏之旨,反觉皇上为名,忠贤为实。且如忠贤前往涿州矣,一切事情必星夜驰请意旨票拟。嗟嗟!天颜咫尺之间,忽慢不请裁决,而驰候忠贤意旨于百里之外。事势至此,皇上之威灵尚尊于忠贤否耶?每思至此,尚为有天日耶?无天日耶?忠贤狼子野心养成,今日客氏又从傍巧为营解。忠贤欺君无上,罪箸恶盈,岂容当断不断?伏乞皇上大奋雷霆正法,以快神人公忿。其奉圣客氏亦并敕令出外,无复令其厚毒于宫中。其傅应星等着法司责问。然后布告天下,暴其罪状。如此,天意勿回,人心勿悦,内治外安,不新开太平气象者,请斩臣以谢忠贤。知此言一出,忠贤之党断不能容臣,然臣不惧也。但得去一忠贤,以不误皇上尧舜之名,即可以报命先帝,可以见二祖十宗之灵。一生忠义之心事,两朝特达之恩知。予愿已毕,死且不恨。惟鉴臣一点血诚,即赐施行。

他这一本上去,在廷忠义之臣皆以为天启必定震怒,将忠贤灭族,客氏贬开,尽洗耳以听。不想魏忠贤积威所致,天启久已拱手服降。且天性愚騃,见了这本,不但不怒,反恐忠贤迁怒到他,满脸陪着笑说道:“这本上说的话,那外边的事,说我不知道还罢了。这些宫中的事,我尚不知道,那外边的事,何由得知?我有些信不过。”忠贤道:“上位说得是。只这么一想,就知是假话了。他们见上位托我掌管朝政,他外边官儿不得弄权,想要触了上位的怒将我贬开,好让他们大家弄鬼。”客氏扭头捏颈的道:“这些嚼舌根的,连我也拉在里头。他们不过怕我在爷跟前说他们的不是,都想挤撮我,我出去就是了。”就往外走。天启忙亲自跑去拉住,说道:“你不要着恼,我自有处治。”因怒向魏忠贤道:“你把这样多事的人重重的处了,别的才不敢学样儿。”忠贤道:“上位不知道,他们这一党的人多着呢。就处一两个,他们也不怕。”天启道:“不拘他多少,你都尽情重处就是了。”【忠贤之肆毒,若非天启主意,安敢大胆乃尔?后人但归罪忠贤而不责天启,是舍本而求末矣。即如秦桧之杀岳飞,若无高宗之意,彼亦焉敢下手?凡看书者,当于言外会意方妙。】忠贤、客氏听了这话,心中暗喜,出来就批严旨切责。忠贤知道皇帝是他治服的了,何得尚容臣子哓舌,遂弄了个东林党,大戳忠良。把些正人君子尽行杀逐,所留合朝文武皆是他的干儿。自首相魏广微起,五府六部,大小九卿,以至科道,无非儿而已矣。那时有个礼部尚书将八十岁了,向忠贤说道:“我本意要与上公做个儿子,因年纪太大了,不好认得。叫我儿子与上公做个孙子罢。”【此尚书知礼,不愧为礼部。】你看那时士大夫无耻至此,可还成个世界?此时魏忠贤已建府第在外,客氏亦起大业。各家有数千奴仆,每出朝到家,千岁之声震耳。那时有奉承忠贤者,尊呼为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他二人互相表里,忠贤出,则客氏在内。客氏出,则忠贤在内。一个天启竟被他二人监管得定定的,一毫不能自主。忠贤因与客氏轮流出入,不能常伴他同宿,挑选了四个貌美阳大的小厮送客氏为小夫,笑说道:“我不得常常奉陪,送这几个小厮与你服事。料道你家侯爷也不敢管你,你可留下用罢。”客氏也就笑纳。客氏住在大宅,在隔壁又盖了一处房子,与丈夫侯二同儿子侯兴国祝他但是出宫,便叫这四个小厮一床同睡,大畅所怀,所以越发感激忠贤,更加亲厚,表里为奸。忠贤一手握定生死权柄,在廷众臣工,非干儿即厮养,吩咐一语,雷令风行。他要放个宰相,还易如反掌,何况要中个进士?那贾文物也不知有文章没文章,不过说了名字与主考,竟中而已矣。

再说那贾文物中后,捷报到家。那贾老儿听得儿子中了进士,年老病久的人喜极,一笑而逝。莫氏忙差人往京去报丧。贾文物辞了魏忠贤、阮大铖,星夜奔回。他家吊贺同时热闹了一番,开丧出殡十分华彩,自不必说。不想次年他母亲莫氏也病故了,又忙了一常殡葬之后,贾文物恐富氏怀恨含香,难为他,偷空向丫头说要设计救他出去嫁个单夫独妻,以报他向日之情。商议了主意,那丫头虽心中不舍,也怕富氏利害,十分感激,落了几点泪。那贾文物到丈人家来,将这丫头的事不敢欺瞒,从头一一说了,求岳父如此如此设法救他。那富户部既疼女婿,又怕女儿果然送了那丫头性命,次日就到贾文物家中。婿女迎入,他要到亲家灵前看看,他夫妻陪了上去。富户部灵前作了揖,见一个丫头在傍站着,故意问贾文物道:“这女子当日服侍谁的?”贾文物道:“是先母的侍婢。”富户部回头问女儿道:“这可是当日同你嚷闹的那人么?”富氏道:“就是他。当日倚着奶奶的势儿,他胆子大多着呢。且等我慢慢的拆洗他。”富户部变下脸来向贾文物道:“你府上是诗礼人家,母亲的使女,儿子都是要得的么?”贾文物假做惶恐道:“这是小婿年幼无知,悔之无及。”富户部道:“令堂老亲母纵容得他这样无状,还不打发了他,留在家做甚么?”贾文物道:“先母骨肉未寒,心有不忍。”富户部笑道:“你舍不得罢,故如此假说。我却容不得,贤婿就怪我些也罢。”吩咐家人道:“把这女子带到家去,叫媒婆替我即刻卖了,此时就行。”那丫头明知是贾文物好情救他,但在此多年,临去未免伤心。收拾了东西,叩辞主人灵位,大哭了一常他这哭,三分恋故主,七分感情人。富户部叫人领了去了,他恐女儿疑心,望着富氏道:“向日亲家请我来说那些闲话,受了一肚子的气。我因见他年高了,故此忍住,只得昧着心说了你几句与他压气。我忍到如今,今日才出了我父女的一口恶气。”这富氏听见父亲说这样疼爱他的话,好生欢喜,那里知是他翁婿二人弄偷天换日的鬼。富户部回家,吩咐寻个好人家与他去嫁。家人举荐了一个买卖本分的人,叫做鲍信之,有三十来岁。富户部一文不要,仍看女婿的面上,反与了丫头十数金的妆奁,又与些衣服首饰之类。那丫头千恩万谢而去。【含香之配鲍信之者,取梅蕊含香以报春信之故。】贾文物知道含香得其所天,也感丈人不荆过了二年,那富户部也是花甲外的人了,偶染时疫,大势已危。女儿女婿都在跟前,呼了过来,说道:“我死之后,把我跟前的婢妾都拣个好人家打发嫁了去。其余家中人口房产,内囊细软,一并付与你夫妇。”又嘱女儿同女婿道:“你们都大了,不比当日幼小,好好的和美过日子。”再三说了,瞑目而逝。这个丧事都是贾文物治办,也着实热闹。事完之后,把些妾婢都嫁了人,然后两处并做一家。这贾翰林家中房产地土家俬原有万余金之物,今又得了富家这分家产,约有十数万了。将房屋收拾得华丽之极,僮仆数十,婢子多人,比贾翰林当日反觉热闹了许多。他如今是个进士,又算巨富之家,自然有人来亲近他。就是文人墨士也都相与起来。人虽知他举人进士来得暖昧,不过背地谈论,谁敢当面说他不通?明知他一窍不通,又谁敢出个题目考他一篇不成?况且势利二字是人人所不能免者。就是有一种假豪杰,嘴虽鄙薄他,不由得身子走来亲近。【说尽小人肺腑。】古语二句说得好,一丝也不差。他道是:时来谁不来,时不来谁来?

正是此谓。那贾文物他也因自己是科甲中人了,虽是擀面杖吹火,一线不通,也勉强学些文人的体段,凡说话定要带些之乎者也的文腔。引用些书语,却是不通得可笑。他到服满之后也二十多岁了,比当年举止大不相同。体统虽然尊重,只是怕夫人的心分外胜前了,权且按下。

且把贾文物向日去投托的那阮大铖家世细表一番。他系两榜出身,虽宦居清要,却屈体求荣,做了魏珰的第一个心腹。他生母贝氏,先是他父亲的通房之婢。他腹中怀着阮大铖,临分娩时,梦见一个官儿向他道:“我唐朝李林甫也。十世为牛,九世为娼,皆遭雷击。今罪限已满,来与夫人为子。”贝氏惊醒,忽然肚痛,生下一个儿子。贝氏不知李林甫是甚么人,过后告诉夫主。他父亲暗想道:“此子将来必贵,但恐奸恶不端耳。”遂将贝氏升而为妾。后来阮大铖中了举,他嫡母故后,他父亲因贝氏当年梦中有夫人之称,将就贝氏立为正室。不久他父亲死了,只有贝氏在堂。他丁忧满了,中了进士,入了翰林,投在魏忠贤门下,做了个走狗。他同时文臣中魏珰已有五个为首的干儿,崔呈秀、吴淳夫、倪文焕、田吉、李夔龙,时人称为五虎。又有武臣中为首干儿五个,举朝称为五彪,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孙云鹤。这十个陷害多人有同枭獍,残害忠良如豺狼,贪婪淫秽如狗彘。阮大铖在他众人中分外又恶几分,那魏珰也比别的儿子更亲厚几分,你道何故?他知道魏珰恼东林诸公,编了一本点将录,把一时贤臣搜罗殆尽,如《水浒传》名色:天魁星呼保义左都御史高攀龙,天罡星玉麒麟应天巡按周起元,天机星知多星吏科给事中魏大中,天勇星大刀左副都御史杨涟,其周顺昌、万璟、周宗建、黄寿素、李应升、缪昌期等三十六人为首,其次地煞七十二人,则周嘉谟、崔景荣、余茂衡、陈于达、周希圣、申用懋等,临了一个地贼星鼓上蚤中书汪文言,共一百余人,呈与魏珰。【如此奉承,只落得一走狗之称。求为一干儿犹不可得,何苦乃尔?】魏珰大喜,按名挨次杀害。

此时他又丁了母忧回南京,买了剪子巷一所大宅居祝【剪子巷妙,谓作恶太甚,自剪灭其子也。然而他家实在剪子巷,非作书者诌出。】他或在家或往北,替魏忠贤探访事情,生事害人,居止不定。他生平有一戏癖,不但爱看戏,而且好编戏。他在家时,常到牛首祖堂寺呈剑堂作寓,每夕与狎客饮。以三鼓为率,客倦罢去,他挑灯作传奇,达旦不寐。他若见了戏班中有个好旦脚,就爱之不置,定要同他相厚一番。要是见了个女旦,竟连性命都不顾了,不弄到手不已。

他先遇阴氏时,虽然心中十分相爱,他怕阴氏被窝中利害,故不敢要他,不然他夫妻也不能保全回去此。此时南京有一个小财主姓白,他祖籍原是苏州,故此人都称他做白舍。【白舍者,白舍也,谓其白舍娇娇与阮大铖也。】他家中养了一班戏子,内中有一个女旦,名字叫做娇娇。生得模样俏丽,娇媚是夸奖不荆且八脚俱会,那腔口板眼吞吐清楚,都从牙缝中一字字逼将出来。音韵悠扬,真似一管箫声,令人听得魂消心醉。又只得二十岁,阮大铖一见了,骨软筋酥,千方百计要弄他回来。这娇娇果然生得好,怎见得:亭亭如玉,更饶绕梁之音;楚楚如花,时做风骚之态。媚眼中善引淫人之魄,纤腰下惯消浪子之魂。赛过烟花妓女,胜似乔扮娈童。美哉绝世梨园,允矣无双雌兔。【雌兔二字甚新。如前之别有香,偶然有一或可。若世间果又此一种,龙阳辈定然痛哭流涕而长太息矣。】那娇娇是一班之冠,起初他主人如何舍得放他?后来亏那有见识的亲友提醒了他,道:“戏旦固可爱,自身尤为可爱。他是魏上公头一个心腹,东林多少大老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何况你一个白衣财主?若恼了他,把你窜入东林党籍,轻则荡产破家,重则叫你死无葬地,连正经妻孥皆不能保,依旧人还白白拿去。这岂不是为惜一指,连肩臂都不顾了?不若趁早送与他去,不但免祸,或者他欢喜了,还可得几两银子,再去买个人来教罢。”那白舍听了这话,深为有理,且素常也知他的利害,遂送了与他。阮大铖得遂了心,大出手,竟送了二十四两身价。那白舍为这一个人费半千金还不止,还费了几年心力教成,可稀罕他这几两银子,推辞不受,宁可白送。阮大铖只说了两声多谢,莞然笑纳。

他自从得了这娇娇,真如获了至宝。要他的心肝五脏煮汤吃,他也情愿掏出奉承。另收拾了三间精致房子与他住,买了个丫头叫赛红服事他,做衣服制首饰那不用说得。不但把别的姬妾视同粪土,连他嫡妻毛氏也如同陌路。

这娇娇善于音律,阮大铖向来填的词,内中或有差谬不合板眼处,他都一一指出。阮大铖又得了一个良师,更加钟爱。此时阮大铖已四十岁了,俗语说月里嫦娥爱少年。阮大铖虽然十分爱他,他在矮檐之下不得不假喜假笑,与他假亲厚,倒真心真爱看上了他长子阮最。这阮最才二十一岁,一则年纪与他仿佛,二则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又轻轻薄薄,浑身骨头没有四两重,就像戏上的一个风流生一般。娇娇在戏场上看惯了这般人物,所以心中私爱。就不知这阮最也早已看上了娇娇。阮最的妻子郏氏虽然貌也美,心甚淫,却像个泥美人,一点风韵也没有。所以阮最常道:“与他行房,竟是弄死人一样,有何趣味?”他倒爱一个龙阳小子,叫做爱奴,时常干他的后庭。自从见了娇娇之后,精魂俱失,一心一意魂梦颠倒的想念着他。但他系老子的爱宠,岂敢轻易动手动脚?只好无人处撂一半句俏话儿勾引,那知娇娇爱他比他相爱还胜数倍。男去偷女甚是艰难,女要偷男易如反掌。只消眼角微微留情,话语暗暗递春,不知不觉就相合而为一了。

你道为何如此容易?他二人既两情相爱,彼此笑语中就有许多勾引的话头。那阮最既是拿云捉雨的班头,窃玉偷香的领袖,这娇娇又是四海纳贤的女旦,况又是多多益善的淫娃,还是顾甚么羞耻,惜甚么名节的不成?但娇娇俨然有庶母之尊,不便俯身下就。然那一种相亲相爱之情,自然各别。阮最心虽默会,但不敢轻易下手。或恐忽然有变,如何了得?故此但见父亲一出门,就到娇娇房中,姨娘长姨娘短喁喁笑语,奉承得那娇娇连心眼里都快活。他也和颜悦色,大相公长大相公短的相答。阮最有心要下手,他恐老子一时回来撞见了,只得权且纳祝一日,娇娇斗着毛氏所生次子阮优顽耍,恰值阮最走来。那阮优才五六岁,甚是乖巧。娇娇笑向阮最道:“你兄弟好乖,我心里很疼他。”阮最就递进一句道:“他小呢,知道甚么?一样的儿子,姨娘就不疼爱我,不怕人说你偏心么?”娇娇笑着,也不答他,抱着阮优在怀中亲嘴。阮最也来亲那阮优的嘴,几几同娇娇的嘴三个合在一处做了个品字,他笑着瞅了一眼。又一日,娇娇正在吹箫,阮最走来笑道:“姨娘,古人说吹箫引凤,你把我引了来了。”娇娇住了,笑道:“我引的来不是凤,是一只狗。”阮最笑道:“姨娘把我比做狗,那狗是连娘都要跳的呢。”娇娇也不恼,只笑了笑。阮最见有**分光景,只等老子远出,便想着实调戏他一番,好做圆满功德。

一日,春景融和,天气晴爽,阮大铖被一个好朋友请了出游燕子矶。阮最知有竟日之空,满拟今朝要完成好事,早饭后便到娇娇房中来。娇娇正在那里看阮大铖编的《春灯谜》,阮最笑向他道:“姨娘,我父亲编的这戏,我细看来,那里及得古人作的风流。”笑嘻嘻向他做着那戏上的关模,道:“像那《西厢记》中的‘软玉温香抱满怀呀,刘阮入天台。’又道:‘你那里半推就,我这里乍惊乍爱。’又道:‘你软腰款摆,我花心轻滴。露滴牡丹开,蘸着些儿麻上来。’那活捉里头的那几句也好。他道:‘银缸下和你鸾交凤滚,向纱窗重拥麝兰衾。’又道:‘听你娇吐依然旧声音,打动我往常时逸兴,动了我往常时兴。’也就是那后诱上的白也好。张三郎说:‘公明兄既是通家,尊嫂也就可以通一通了。’姨娘,你说这样的曲白何等有趣?”【因娇娇是小旦,即以戏中之曲白诱之,省用虽的口舌,妙。】那娇娇也不回言,微微笑着斜瞅了他一眼。【骚态撩人。】阮最想道:“今番好事就在此一刻了。”趁丫头不在跟前,再着实调戏他一番,便可上手。又笑嘻嘻的道:“你这个姨娘的姨字不好。”娇娇道:“怎见得不好?”阮最道:“一个学生念《诗经》,念到委蛇委蛇,他照着本音读。先生说:‘这念做威移威移,你念错了。’那学生后来但是蛇字他就念做移。一日,吃饭来迟,先生要打他,问他往那里逃学去来。那学生哭道:‘我并不敢逃学。方才在街上看见几个花子在那里弄移来,弄了半日,把那移弄得稀软动不得,才歇了。我故此来迟。”那娇娇忍不住笑骂道:“促恰短命鬼,既这么说,你明日不许叫姨,就单叫我娘。”那阮最跑去把门关上,到他面前双膝跪下,一把抱住他下身,道:“我就学苏州人骂的,做个肏娘贼罢。”伸手就去扯他的裤子。娇娇道:“好大胆,我是你的庶母,都是这样得的?还不放手,看我叫起来就了不得。若撞了老爷回来,你就该万死了。”那阮最见他话虽如此说,却满脸是笑,知他心是肯。【不但见笑方知其肯,他说要叫者,夫不叫也已矣,心肯矣。】说:“到此时,就是天雷打我,也顾不得了。我那亲亲的娘,你慈悲成了好事罢,不然我就要死了。”

那娇娇也不十分坚拒,他不用手捍御,只拿嘴说,被阮最扯开裤子。娇娇假意要拿手掩时,早已被他摸着那又肥又美的妙物。此时娇娇已被他调弄得情兴如火,任他行事。阮最即将他抱到床上,褪去红衫,自己忙脱了裤子,扑上身,挺着阳物向胯中乱捣。娇娇一面把屁股蹶着,拿阴户就他的阳物,一面说道:“我当你是顽,你竟当真弄起我来。一个庶娘母都许这样么?”阮最笑道:“小娘儿原是混弄得的。”一下弄了进去,两人痛弄了一阵,方才住手。娇娇笑道:“你这恶强盗,我生生被你强奸了。我今早月事才净,若这一下被你弄得了胎,后日若生下来,还是算你的儿女,算你的弟妹呢?”阮最也笑道:“俗语说的,穿青衣带孝,死鬼肚里明白就罢了。”二人说说笑笑。娇娇笑道:“你也是个不知足的馋狗,你的娘子也就算标致的了,放家食不吃,倒来算计我。你一个人想占便宜弄两个,太觉没良心些。譬如你老子此时要想你的娘子,你敢就舍不得了。”阮最道:“我家的虽然标致,死死板板,一点风韵也没有。你想,同一个死人干事有何乐处呢?若只图模样,难道雕一个木头美人也可行乐么?你道我家食不吃吃野食,你不听得说,野花偏有色,又道家花不及野花香么?要说我想占便宜,老子要想我家的我舍不得,那倒不相干。若他老人家肯换,我就情愿将媳妇洗得干干净净的孝敬。【终有日遂你这一点孝心。】把你与了我,我同你做一对恩爱夫妻,同生同死,也是愿意的。【古云:出口有谶,将来两件事都遂了心。】你说我算计你,这就辜负我的好心了。我见老爷将五十岁的人了,一来恐伤了他老人家,二来恐误了你青春年少,故此来同你做伴,不过是替他老人家代劳同孝敬你的意思。”娇娇笑道:“好孝子,好孝子,又肯把媳妇孝敬公公,又替老子代劳,又孝敬庶母,真是难得。二十四孝上又添你这一个,成二十五孝了。媳妇再来孝敬公公,就是二十六个。”二人说笑了一会,阮最摸乳咂舌,勃然淫兴大起,二人又竭力盘桓了一度。看时日已过午,二人方起身整衣。娇娇道:“我们的事瞒不得丫头,恐有泄漏。你须把他也弄上了,堵住了他的嘴,才好放心来往。”阮最笑诺。

一日,娇娇往毛氏上边去,阮最走来,把赛红哄骗着奸了,做了一路。过了数月,娇娇有了身孕。他初遇阮最的那日,正值经路净,日间同阮最弄了一次,夜间又同阮大铖高兴了一番,连他自己也不能辨下种之人是子是父,肚中之物是子是孙了。到了月分满日,分娩了一个女儿。长到四五岁,真好一个孩子,形状似母,神情同类阮最。阮大铖也只说嫡亲兄妹,虽系隔母,到底同老子的骨血,那里疑到是儿子替他代劳所生。那孩子容颜秀美,生性聪明,没一个人不疼爱他。阮大铖同娇娇竟疼得如掌上明珠,因起个小名叫做宝姑。阮最知娇娇受胎先他起而父后继,且模样又相似,明知是自己所生,虽不敢明认,却也暗暗疼这宝儿了不得。

且说那阮最的妻子郏氏,他身子虽不善流动,心性却十分流动。他是宦家之女,从小父母管教,习成个端庄样子,他并不是一块木头一般的人。只因阮最自己性情轻佻,在外边花柳丛中混惯了,见的都是戏旦淫娼那种举动。后来又每日见娇娇的态度风骚,语言俏利,真个引魂勾魄。与郏氏两下相形起来,越觉得他死板了,所以不甚相爱。既不相爱,到夜间偶然做那一番事,也不能十分鼓舞豪兴。只算做虚应故事的一样,那郏氏虽有千万分的兴头也不能施展。况是丈夫同他就淡淡交合,再要做出那淫腔浪态来,又恐丈夫嫌他鄙贱。所以他一身的骚淫技俩,未得展出十分之一。他见丈夫既同娇娇打得火热,就得空时,再不于他身上用工,反去用工在爱奴身上。那爱奴有十五六岁,虽不为美色妖童,也还生得白白净净,颇有可爱。

一日,想道:“他既宠幸得小子,我也可以宠幸得。此处无人敢来,除此小子之外,也再无可幸之人。他既偷得庶母,我便幸幸小子也无妨。况幸上了他,不但可以聊且解馋,且俗语说得好,溺爱者不明。他主人既一心爱这小子,谅不疑惑,但恐年幼无济于事。”又想道:“人说短棍拨火,强如用手。且救目前,再作养他二三年,自有长大的日子。强似如今下边这张嘴长吃月斋,弄得望梅止渴,馋眼咽唾。”心中既注意于他,自然又另是一种颜色,笑面常施,恩波屡及。不拘做甚事,便不甚防闲他。那小子做了龙阳数年,岂止阮最一个?或以此窟为觅利之薮,或与同类彼此交易,为取乐之窍,他却不曾遇过妇人。因时常进来,见郏氏不在面前,就同那丫头打牙犯嘴的调笑。那丫头也被阮最开辟过,一月之内还不得一场快活处,也是久违渴慕的了。就是逆来也情愿顺受,而况乎顺来者,可肯逆拒?

一日,阮最出门去了,郏氏有事往婆婆上边去。那小子进来,见只那丫头在房,便上前抱住,要同他如此如此。丫头道:“恨奶奶撞了来不好。相公不在家,我同你到书房里去。”二人遂到书房中,借主人的闲榻,成就了鸾交凤友。恐有人来,苟且了事而已。也弄过多次,促促忙忙,总不像意。况那丫头只籍脐下有件妇人之物,他那面上虽不十分丑陋,却不识风趣,毫无可爱之姿。爱奴既得了陇,又望起蜀来了。看见郏氏生得甚美,时妄想他胯下之穴。暗暗寻思道:“妇人此窍津津有味,觉比我们臀后的窟味似甚美好。【好男风者则非此想。】若美人的,自然更佳了。怎得尝一尝奶奶的妙味,也不枉一场相遇。”虽有此心,但有主奴之分,岂敢妄动?古语说,日近日亲,他每日在房中出出进进,那郏氏或早间坐床上裹脚,露着白森森的腿儿。因不防他,常被他瞥见一眼。或临窗梳头,遇天暑穿着对衿小衫儿,扬起两手理发,袖手卷下,影影露出乳峰,嫩藕般两只玉臂。或着纱裤,偶然在日影之下微微照见双乳。他好生动火,只好在无人处闭目存想,打个手统,借此当彼。后来见郏氏在无人处和颜悦色,间或向他吟语说笑。他虽不敢答应,也做个笑脸相迎。这小子是滑透心的人,何事不知?也就心照了几分,故意时常在房中不住来回的走。

一日,郏氏在房中洗澡,叫丫头拿换下的衫裤到后边去洗,把房门虚掩着。这小子恰巧进来,听得房中水响,在门缝中一张,见郏氏赤身坐在盆中,上下无一点瑕疵,犹如一个玉人。两个小小嫩乳圆紧得有趣,但他那妙物浸在水内看不见。悄悄蹲下,要等他起来,做个一览无余的意思,屏息以候。那郏氏先听得有脚步响,忽然住了,还当是丫头,问了一声是谁,不见答应。他就知是爱奴,故意道:“我洗澡呢,是谁,不许在外头张望。”此时已洗完了,站起来,倒把脸朝着门外揩抹,又跷起一只腿来,踩在盆沿上揩下身,那又肥又美的一条细缝,正对着爱奴的那只眼睛。爱奴一见,浑身一酥,那厥物突然跳起,忙用手攒祝郏氏虽揩着身上,眼光却射着门外。见有个人影儿,猛然把门一开,那爱奴躲不迭,撞了个满怀。郏氏笑骂道:“好大胆的奴才,你敢来张望我。”那小子跪着叩头,道:“小的怎么敢张望?一时无心进来,并不曾看见甚么。”郏氏也不穿衣,精着身子,只用手掩着下身子,问道:“相公呢?”爱奴道:“出门去了。”郏氏暗想道:“趁此不做,还等几时?”走到床上坐下,道:“你来,我问你。”那爱奴进来又跪下,郏氏笑骂道:“你这大胆的奴才,你常常同你相公干那龌龊没廉耻的事,【骂得是。何不同我干这干净事,而同他干那事也?】我倒不管你。你今日公然偷张望我洗澡,你端的起的是甚么心?你就说你该甚么罪?”爱奴见他色既不怒,语又和而带戏态,也就放了胆,说道:“小的实出无心,凭奶奶恩典处治罢。”郏氏道:“看有人来,你且去关了门,再来问你。”那小子知有好处,忙去关上门。过来时,郏氏已仰卧在床上,侧过脸来向他道:“你这样大胆,我如今睡在这里,看你敢把我怎么样的?”

爱奴知是此处无银之意,取出肉具,如飞上床,一翻上身,就往脐下直攻。刚刚凑巧对着,一个是铁硬的阳物,一个是水浸透的阴户,一下到底,就抽起来。郏氏先以为小子未必懂局,那里就敢动手,等了求饶,还想用些话开释他放了心,然后使他感恩,好来赔罪。虽然在此候教,少不得还有些须做作,不想他竟突然而来,一下竟直捣至根,乱冲乱突,那些虚文套数半点也用不着。觉得小子的阳物虽不及阮最的大,而坚勇过之,一面笑,一面骂道:“好奴才,公然大胆,竟弄起我来。我也强不过你,凭你弄,等相公回来,看我可告诉?”那小子得遂素愿,下力死弄,也笑着说道:“奶奶的恩典,就对相公说,小的不过是个死,不如此时死在奶奶肚子上罢。”说着,越弄得狠。郏氏觉有妙境,不必再说,双手坚勾,往上乱就。那小子弄了一度,泄讫一度,阳物尚坚。他初尝美味,不舍得就歇,定了一定,又复弄起,两度之后,还不肯住,有个要三度春风之意。

郏氏起先以为这小子初出茅庐,不过拿他来暂且解馋,以待将来或有妙处。不意如此雄壮,他也丢了两次,实出望外。见他还不肯歇,遂道:“恐丫头来,你且去着,你常常进来,等有空时,我同你商议个长久之策,那就可放心了。”那小子也是意外奇逢,已遂心满意,便歇祝双手捧着他脸,道:“奶奶下边的宝贝赏小的尝过了,求把宝贝舌儿也赏小的尝尝。”郏氏笑着也便吐出些,那小子含住咂了几下,下面又狠狠的捣了几捣,那郏氏也往上凑了几凑。小子才起来下床,拽上裤子,忙出去了。郏氏也爬起,重在浴盆中将牝户掏洗净。【纵然淘尽湘江水,也不能再洗此躯清白矣。】然后穿衣,睡在床上,要想长策。想了一会,道:“别无可虑,只怕丫头碍眼。况丫头又是他主子收用过的,倘或落在他眼中,暗向他主子说,就不好了。须得叫爱奴把丫头也弄上,事就好处。”

一日,阮最到娇娇房中叙阔去了。郏氏在房中正望爱奴来,见他走到面前,忙搂在怀中亲了几个嘴,【反是郏氏亲爱奴的嘴,写出淫之至,爱之极也。】商议这话。爱奴笑道:“奶奶不说到这里,我也不敢说。要怕别的,我就没法。若单怕这丫头,不瞒奶奶说,我同他弄过多次了。”郏氏笑着在他颊上轻轻咬了一下,道:【郏氏此时可谓风骚极了,流动极了,却不死板了。若阮最见之,喜乎怒乎?】“你这小奴才,我还当你是个雏儿,原来竟是个老贼。既如此,就好处了。今日老爷不在家,相公在娇娇那淫妇房里去,有一会肏捣呢。【只许自己同奴才肏便罢了,丈夫同娇娇肏捣便气不忿。真是淫妇心肠,又自各别。然而郏氏之私奴,亦由于阮最之烝母。不然,何一变淫骚至于此?】趁这空,你可如此如此,我冲破就好做了。”爱奴应诺,郏氏出来对丫头道:“你看家,我到娇姨处走走来。”方才出去,爱奴搂住着丫头,道:“每常在书房里,怕有人遇见,再不得快心。奶奶这一去,有一会才得来,今日在这里做个快活的。”那丫头有何不肯,二人脱了裤子,就在堂屋椅子上扛起腿来就弄。那郏氏是个商量定的,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就轻轻推门进来。见他两人正弄得好呢,假意喝道:“好奴才,干得好事!”爱奴假做吃惊,忙撇了丫头,跪下哀求。那丫头又羞又怕,裤子也穿不及,光屁股跪着,只是低着头。郏氏道:“我此时也不同你们讲,等相公来着,看他怎么发放?”遂把两条裤子拿着,道:“这个就是证见。”遂走进房中去了。那丫头急得只是哭,抱怨爱奴道:“正经到书房里去罢了,怕人看见,要在这里。我看在书房里弄了这么些回数,也没有遇见人。才在这里,就被奶奶拿着了。都是你带累我,若告诉了相公,怕不有个半死么?”爱奴道:“哭也没用,抱怨也没用,想个法儿救命要紧。”丫头道:“你就想,我是不曾想的。我又不图你的银子钱,白白给你弄了多少回数,前日间我要根糖吃,你还舍不得买给我。【以此物换一糖而不得,其情曷苦矣。】你今日要带累我捱打,我看你良心也过得去么?”爱奴故意想了一想,道:“你悄悄去,看看他可做甚么呢?”那丫头轻手轻脚去了来,道:“放着帐子,在床上睡呢。”小子道:“我两个有命了,等我去看,他要睡沉了,我也偷他一下子。偷上了,不消说,大家造化。若偷不上,那就是命了。”丫头道:“不好。若不肯,越发不好了。”小子道:“总破着我的命。若弄犯了,不过我是个死。你也推是我强奸的,你也就没事了。”丫头含泪道:“除了这个,实在也再没法子。你可轻轻的去。”那小子进去多会,不见动静。那丫头走来张时,见帐子乱动,就知道事妥。心中暗喜,才不慌了。张望了一会,只见爱奴先下床来,然后郏氏挂起半幅帐子,叫丫头。他忙走进去,郏氏也不说别的,便道:“看爱奴的面,饶了你。”把裤子撂与他,道:“穿起来罢,但下次不许瞒我私偷。”那丫头脸上才有了些笑容,忙把裤子穿了。此后打成一家,郏氏同爱奴三五次中也分惠他一次。郏氏又吩咐爱奴同丫头打听,老爷若出门,相公若到娇娇房中去行乐,你便到我房中来行乐。【针针相对,这才叫做疏而不漏。】再说那宝儿到了**岁,听他母亲唱曲,不但一字不得遗忘,还唱和一腔一板不走。到了十四岁,出落得像个灯人儿似的。比他娘还觉风流。女工针指虽一丝不通,淫词艳曲却记了满肚。阮大铖的次子叫做阮优,正才十八岁,人称他阮二郎。虽然轻佻与乃兄无异,却生得精精壮壮一条健汉,不像阮最柔弱。他爱这个妹子真出寻常,要一奉十,百依百随,只要图妹子欢喜。别人看着,只说他心疼妹子。谁知他存了一肚狠心狗肺,要把妹子哄厚了,想采他胯下的那朵鲜花。那宝姑时常见他老子不在家,他母亲与大哥哥嘲风弄月,眼来眉去,常常做些不尴不尬的事,也都落在他眼中。他心中道:“我母亲放著有爹爹,他还同大哥偷情。我二哥这样疼爱我,我何不同他也厚上了?料母亲也管我不得。”他既有了这一点私心,那阮二又是素常有邪念的,何消费力?

一日,阮大铖偶然高兴,要同娇娇打个白仗。因他房中怕女儿看见,同他到一间密室去了。恰好阮二走到妹子房中坐下,宝儿见左右无人,笑着对阮优道:“哥哥,你今年十八岁了。我前日听得爹爹说,今年上冬替你娶嫂子,说这花家的女儿标致得很。还有大半年,你心里不急么?”【反是他先勾。谚云:上梁不正下梁歪。其母之淫若彼,无怪乎女之不方也!咳钣乓财ぷ帕车溃骸凹币裁环ǎ峡闪遥棵米樱忝髂暌彩辶耍鹑思沂逅暄尥薜牟簧伲悄忝挥行砻梅颍笤急任一拱导蹦亍n业购貌豢闪愕摹d闵┳铀淙凰当曛拢系滥抢锶绲媚悖乙17讼衲阏庋硕揖桶阉ピ谕飞瞎皇馈!北xψ判绷锪怂谎郏溃骸拔揖驼庋妹矗渴悄闾畚遥哉庋蛋樟恕!比钣诺溃骸拔彝阋彩乔霸担倚睦锾勰悖媸撬挡怀龅摹f谝患遥羰橇叫眨移咀旁跹惨20阕銎拮印!北x溃骸拔乙彩钦庋搿>褪欠蚱抟裁挥邢衲阏庋郯业摹n乙哺屑つ悴痪。咐瓷阕龈龇蚱薨铡!比钣偶强乓镜恋构辞榈幕埃挛薷洌笾ǎ锨芭踝帕城琢烁鲎欤溃骸澳慵日庋们椋抢锏鹊玫嚼瓷课颐撬渥霾坏谜娣蚱蓿ㄗ鲆欢月端蚱蓿阈南氯绾危俊北x溃骸案绺缒慵劝遥一褂懈霾豢系拿矗俊比钣琶厣厦牛陆拷炕乩矗桓彝焉弦拢话芽阕有断拢洗捕鳌k淞羁钋崆幔疃难艟呱跣郏x稚跄暧祝闯呀h疃跏橇В庥兄梗故潜x豢希溃骸澳阒还芾矗挡坏梦胰套判!比钣乓膊桓掖笳牌旃模晃1012舛眩闶毡照健p置眉橐型菔蕖s懈觥痘戚憾吩饺说溃毫胬≡┘遥紊聿模婷布选g樯钤赣腽椒锟纭g峥褫猓蚴嫒庋俊s腥说溃盒旨榍酌谜婵安铩5阊剑紊菔蓿改感惺虏睢

临了这一句,归罪于他父母者,谓阮大铖不强占了娇娇来,何得有这样辱门败户的女儿?娇娇若不偷阮最,实儿也不敢这般大胆,岂非父母行差乎!此后他两个亲兄妹竟做了一对暗夫妻,也偷过几次了。宝儿的一个丫头叫做待月,阮优也奸上了,以便往来。过了些时,宝儿眉散胸高,与做女儿时光景各别,那娇娇两只眼睛如琉璃葫芦一般,如何瞒得?他早看得有些蹊跷,把宝儿叫到房中,摸了摸他的下体,那宝儿已成两瓣了,便追问所以。宝儿隐瞒不住,方说这宝贝是他二哥用金刚钻打的小小个眼儿。娇娇一腔怒恨,不敢告诉阮大铖,只背地将阮优痛数了一场,把女儿羞辱了几次。这宝儿不责备自己不是,反心中暗恨母亲,道:“你现同大哥通奸,还来管我?我看个巧,叫二哥拿住,把他也弄在网里,看还说甚么?”遂暗地与阮优商议停妥。

一日,阮大铖外出。娇娇趁空,大白昼约了阮最在房中高兴。宝儿冷眼见了,他那个心腹丫头待月是他的一个红娘,【待月者,取待月西厢下,已比做红娘矣。恐或有看不出者,此处故提起红娘二字。】这丫头已是阮二串熟厚了的,宝儿叫他忙去叫了阮优来。对他说了,叫他在母亲房门外等着多时。阮最事毕,穿衣开门出来,一眼见了兄弟,脸绯红,低着头,忙出去了。阮优跑进房中,见娇娇光着屁股坐在床上,正才拿着裤子要穿。阮二劈手抢下,一把抱住,道:“你同大哥好弄,一起手我就在门外听着这半日了,你同我弄弄就罢。不然我就声张起来,妹子就是证见。”娇娇知为他同女儿所算,遂道:“你同妹子做那样的事,我忍了,你倒来拿我的短。”阮优道:“那没有凭据,你此时的真赃现被我拿祝你还说甚么?”说着,便一手伸到胯中去摸。娇娇去推他的手,他便伸了个指头到他牝中勾祝道:“你再推,我就抠个大窟窿。”娇娇一来推辞不得,二来他也不是怕此道的,就不啧声。阮优便将他按倒,自己扯开裤子,取出阳物,弄将起来。原来阮优的阳物比他父亲哥哥的强壮许多,把个娇娇弄得心迷意乱,骚态百出。弄了多时,方才歇手。这阮优向来虽爱妹子,但他是个雏儿,枕席上风流一毫不知,只好仰着揸开腿凭人弄而已。这娇娇是个老作家,颠摇哼唧夹五个字无不精通,把个阮二喜得魂飞,以为奇遇。至于娇娇,他当年就嫌阮大铖老了,何况到今?他爱阮最年少风流,但本事原自有限。今日遇了阮二,阳大力强,又顶提擎捎刮五个字件件知晓,正配着他的五件,弄得遂心满意,【可谓后来者居上。】深恨相遇之晚。阮二自遇他之后,魂梦都落在他身上。想道:“我看他弄得那样子,也就算骚淫极了的。哥哥久是他的厚友,除非我极力弄得他十分痛快,才可夺他的欢心。”弄下了许多好春药,安心来同他取乐。

有那日,阮大铖同阮最到一个朋友家去拜寿吃酒,阮优托故不去。打听父亲哥哥去了,忙把春药服下,又擦些在玉茎上,就到娇娇这里来。顶头遇见宝姑,那宝姑见哥哥这几日忽然疏淡了他,心中也正想高兴高兴,遂一把拉着他的手到房中,并肩坐下。偎偎倚倚,嘴中不好说得,心中有十分要弄的光景。说道:“今日爹爹同大哥哥都不在家,此时母亲又睡觉,你同我在这里大坐坐,不要去。”【巧言不如直道,此时竟拉他要弄,他也没法推。】那阮优知他是要如此的意思,因一心想着娇娇,假说道:“我好几日没同你顽顽了,不知你母亲睡着了没有,我看看去。若得空,我就来陪伴你。”宝儿以为实话,放他去了。他走过娇娇房中,娇娇只当他父子三人同出门去了,无所指望,在床上睡觉。阮优忙把门插上,揭开帐子。见他睡思正浓,轻轻褪下裤子,分开两腿,弄将起来。娇娇朦胧星眼见是他,笑骂道:“贼短命,我当你出门去了才睡睡,大青天白日来做贼。看你妹子撞来看见。”阮优说谎道:“我才看见妹子也睡呢。房门我也插上了。”一面说,一面架起他双足,竭力大弄。帐钩摇得叮呼乱响,阴户中水声震耳。娇娇觉得他的阳物如一块烧红了的生铁一般,又热又硬,弄得爽快不过,哼个不祝他二人正在发狂,那宝儿只说阮优就来,抚摩小牝等候。不想等了一会不来,悄悄到母亲房门口窃听。听得两人正在高兴,听得他娘的那个哼声十分难听,又听得一阵响声更凶。响过了一阵,忽听见阮优道:“亲亲,我同你情孚意合,我有句话问你,你要说真话。我比老爹同哥哥的本事何如?”又听他娘笑道:“你爹有年纪了,有其名而无其实。他虽然离不得我,实在房事有限。况且身边人多,那里还有本事支应得过来?别人还罢了,马六姨那骚奴,他哄得你爹滴溜溜的转,会哄汉子多着呢,你爹倒同他弄得多。你哥哥身子软弱,力量单微,心有余而力不足。心肝,实不瞒你,我也遇过几个人,像你的就少了,实实可我的心。”阮优连亲了几个响嘴,说:“亲亲,承你这样爱我,我也没得别的报你,只有竭力报答你罢。”又听得他娘道:“你心上有你妹子,他年纪又小,脸又娇嫩,又是你从小心爱的。况且他那个东西又是你破的,自然紧。就我比你大著十来岁,脸上也老了,我自己也知道。我已生产过的东西,自然宽松,你不爱他倒肯爱我?你是初同我相交,少不得拿甜话儿哄我。过后顽厌了,敢就嫌我老,就要变心。你上冬再娶了花家娘子,他又生得好,想就不理我了。亲亲,那就把我要想死了呢。”阮优见他说这话,便发誓道:“我若负了心弃了你,后来粉身碎骨,不得好死。就是花家女儿生得好,料道也没有你这样风流知趣。你自己假意说老,我看你还一指甲掐得出水来,【未必然。那没指甲的大指头向此道中通得出水来则有之。】嫩得很呢。至于妹子,我当日不曾遇你,故同他相好。他是个雏儿,一点情趣不知道的。况他终究要嫁人,也不得长远。”说着,又听得响起来,比先更凶。那宝儿听得淫水淋了两腿,用手揉着花心,心中大恨道:“这负心的短命,我一朵鲜花付了你,况且母亲还是我总成你的,原图堵了他的嘴,我两个好作乐。你今日倒负起心来弃了我。这没良心的负了我也罢了,恨我错认了人。母亲恁大年纪还不识羞,既有爹爹,又养着大哥,还来争我的风。”忿忿的回房,倒在床上睡下暗泣。

那阮二弄够多时,两下兴足,穿衣开门出来。忽然想起妹子相约的话,也觉得心上过不去。张了一张,见他面朝里卧着,便一溜烟出去了。【真负心。】此后二人如胶如漆,如糖拌蜜,反把宝儿撇开。这宝儿原图捉了母亲的破绽,好同哥哥痛乐一番,不想反被娘占了去。即如一个大酒量的人,到一个极吝啬的东家去。知道他家的酒再不能足兴的,拿话讥消他道:“府上的酒从不能醉人,倒不如学古人醴酒不设的为妙。”这话本要激出酒来痛饮,不知那主人竟恭敬不如从命,只待饭而已,连那不尽兴的酒都不得沾唇。你道可恼不可恼?【譬喻得甚趣。】宝儿的心肠即此一理,不由得那醋味自丹田直冲至泥丸宫,被天庭闭塞住了,从口中发泄出来。时常拿冷话讥诮母亲,道:“一子连科,其可再乎?”或又道:“兄终而弟继矣。”或又道:“父子连科,兄弟同门。”【宝儿怨不得母亲哥哥,只怨自己为法自毙。】那娇娇却不好认他话头,也常拿话敲打他,道:“齐襄公通妹,后为称连管至父所杀。鼓儿词上说,隋炀帝奸妹,所以被五花棒打死,如今的春牛就是他。”因为阮二的这根肉棒槌,他母子竟如仇敌一般。那宝儿待阮优也就情意淡淡,不似向日亲热。但他终尝得这一宗甜头,忽然离开,心中时刻难过。

一日,娇娇不在房中,他偶然过去,见有许多黄烛,是阮大铖买来熬暖脐膏用的。他心有所触,拿了一块到自己房中,用火烧软,搓了一根圆棍,如阮优肉具大小,晚间睡下拿来消遣。过了几日,觉得短细,遂渐加添,极粗极大,尽阴门容得下而后止,把一个嫩而且紧的物件,竟杵成了个宽大无比的东西。虽觉出有些意思,但他生得娇软,手腕未免酸痛,不能长持。那待月是他贴心的牵头,竟叫他同卧,将烛根用带子束住,系在腰间,同他交媾。他也系了,同待月戏耍。两人也不像主婢,竟似一对雌夫妻一般恩爱。阮二良心难昧,间或要同他温温旧,不但强而后可,宝儿毫无当日情爱,阮二亦中辍而止,从此益发淡了。

那时有一个劳御史在北京做官,也是魏珰党羽,同阮大铖都是一类。他儿子劳正,在南京家中养玻因年纪大了,他写书托了个亲厚朋友到阮家来求亲。娇娇嫌女儿争风碍眼,巴不得把他送出,百般怂恿着阮大铖。久了,行茶下礼,丰富不消说得。择日来娶,阮大铖陪的妆奁也从厚。一则是独女,二则看娇娇面上,三则奉承亲家。还陪了三个丫头带待月四个。

那宝儿因同母亲争风成了冤家,见哥哥又变了心肠把他撇开,听得出嫁,打点去大大的快乐一番。不但一点眼泪不落,连一毫留恋之意皆无,欣欣然上轿而去。这劳正年纪二十五六,他自十二三岁就水旱齐行,幼年作丧太过,所以成了痨症。他父亲因他怯弱,故延到此时才替他完姻。他是阅历多了妇女的,何所不知?成亲之时,宝儿虽百般做作,两腿夹得死紧掩饰,但他那已经开辟的物件如何哄得那过来人?劳正早已知觉不是处子,未及尽兴而止。因两家俱是仕宦门第,怕张扬丑声,只得耐祝到次夜即推有病到书房去睡,总不进来同床。有一调《捣练子》说那宝儿道:假装紧,实宽松,但听檀郎任意攻。做作料难欺识者,元红久矣属亲兄。

这宝儿心中满拟嫁了丈夫,明公正气得一番大弄,强似同哥哥做那鼠窃狗偷的事。况且听得新郎大著十一二岁,必定更老成历练。今嫁了来,不但一次快乐不曾经着,连新郎的那物件滋味也不曾深尝,仍旧是在家做女儿一样形单影孤的。当日还间或尝尝哥哥的阳味,如今连这味都不能得了。但这话说不出来,真如哑巴吃黄连,只好苦在心里。过了满月之后,回到家中暗暗哭诉与母亲。娇娇也只说女婿是个痨病鬼,心中懊悔,那知嫌他女儿是个破罐。宝儿这一个月熬狠了,同阮二时常大弄。娇娇一来到底疼女儿,二来不过一个月他就要去,况自己还有夫主同阮最可以行乐,何妨暂让宝儿。住了些时,少不得要回去。到了劳门,仍旧孤帏独守,终日短叹长吁,以泪洗面。

一日,待月做了一根蜡棍送与他,道:“姑娘,你日夜愁烦,何时是了?还是拿这个解解闷罢。”宝儿接过,掷之于地,道:“当日在家无可奈何,借此解馋。今已嫁人,不能同丈夫如此,岂有终身同一蜡夫哉?”【蜡夫,奇闻。】待月见他不要,拾起留为自用。过了月余,待月说道:“姑娘,你这一寸眉尖怎经得千层颦皱。成日这样煎熬,岂不苦坏了身子?我听见姑爷今日不在家,何不到书房里去走走,推解一时之闷。”宝儿先还不耐烦去,被待月苦苦相劝,他主婢二人才走了出去。他这书房后边有个小园,有一小圈门可通上房,他遂从此门入去,悄无人声。园中几缸莲花开得正盛,内中有一盆开了一朵并头莲,待月笑着道:“姑娘,你看这枝并头莲正向着你,大约今夜定然有喜事了。”宝儿先把眉一愁,后微微一笑道:“得应你的话就好了。”【古云:庭前生瑞草,好事不如无。不想并头莲应在秃小厮身上。】看了一回,走进书房,果是明窗净几,前院门闩着,院中尽是梧桐芭蕉,遮得并无日影。清风徐来,着实凉爽。西墙角一间茶室,【待月之西厢,原来在此。】也走。见那个看园的秃小厮姓张,有二十多岁,【不意是这样一位好张生。】天热无事,他地下铺了一床竹席,上身赤露,一身黑肉,把布衫卷成一团做枕头高卧。有一调《驻云飞》赠他道:脑袋稀奇,不长头毛只长皮。裹不得天罗地,挽不得风流髻。嗏疮满鬓毛稀,黄脓如涕。走到人前,一阵干虾气,偶尔松头似雪飞。

这小厮是个鸡屎秃,满头疮盖,遍顶黄脓,两只毛腿,脚上皴泥大厚,仰面睡得正浓。【非极写秃小厮之不堪,乃写宝儿不堪之甚也。】穿着一条破麻布裤子,裆上一个窟窿。那小秃子想是要乘凉,屌刚在那洞中舒了出来,直竖竖粗而且硬。宝儿暗吃一惊,道:“这样个蠢人,倒有这等个妙具。”淫情一动,不由得意乱心迷。因爱上了那小秃子,也顾不得那大秃子秽恶了。待月正要叫那小厮,宝儿连忙扯住,拿袖子掩口笑着,悄向他道:“你后门,不要放人进来。”【此处方见先写“院门闩着”四字省笔之妙。】待月知他看上了那物件,也笑着向他道:“姑娘要应并头莲了。”含笑而去。宝儿欲火大发,那管他丑浚忙褪去裙裤,轻轻跨上身来,对准了,用力往下一坐,就进去了一半。又一连两坐,把个小秃子全身钻入。那小厮惊醒,见是主母,打扮得娇滴滴俏生生,玉天仙一般,把他做了坐具,一个嫩汪汪软秋秋的白屁股,骑在他身上一迎一落。宝儿别了阮二一月有余,枯渴久了,不多时便丢了。那小厮道:“奶奶,这样弄,你吃力,请下来睡着,等小人来服事。”宝儿依他,就在光席上睡倒。秃小厮就拿他枕头的衫子替他垫在股下,他爬上身好弄。拿出那吃奶的力气,命都不要,死弄了一常弄得宝儿丢了又丢,浑身通畅,遍体酥麻。也不管家奴小厮,心肝亲哥叫得震耳。

多时罢战,宝儿穿了裙裤,拉着小厮的手到书房内。他在一张圈椅上坐下,将小厮搂在怀中,【亲爱至此,阮大铖奈何?】说道:“晚上你在上房院子门外等着,我叫待月出来接你。黑了进去,天不亮出来,每夜不可误了。”秃小厮连声答应,欣喜欲狂。宝儿又道:“那丫头你也同他弄弄,好叫他做牵头。”那小厮岂有不愿?宝儿到后窗跟前点手唤待月,他把门闩上,笑嘻嘻走了来。宝儿道:“我约下他了,你晚上开院子门带他到屋里去。看不出他恁个人儿,倒着实在行。你也同他试试看。”待月假意道:“我不消,叫他留着力气晚上服事姑娘罢。”宝儿向小厮努了个嘴,那小厮上前将他一把抱住放倒,就将天地借为衾枕。他裤子是破的,不用脱,阳物出来得好不便宜。只扯去了待月的裤子,那待月口中还说:“我不,我不。”已被他塞了进去,一阵乱抽乱捣。待月屁股往上混迎,口里战笃笃的,我不哦,我不哦尽着叫,把个宝儿笑得几乎笑倒。他“我不了”好一会,两下俱丢。直等小厮拔了出来,他才不说“我不了”。主婢二人无心得了奇遇,暗暗欢喜回房。秃小厮喜得咧着嘴只是笑,还疑是做了一场好梦。想着晚间定有一场大弄,趁主人未回,且去睡睡养力。又到茶室中来,将那衫子卷儿推到一头枕着睡觉,满脸满脖子黏叽叽的,只当是方才使力秃头上挣破了淌的脓。拿过一看,方知是垫在主母股下淌的淫精。欢喜得他把那衫子紧紧抱在怀中,叫了几声心肝宝贝,他才睡了。

那宝儿心中快活,每常那些愁闷都抛到九霄云外,到了房中也睡了一觉。天才一黑,把丫头们撵开,悄悄叫待月去开了院子门。秃小厮正蹲在门底下等,见待月来开门,忙抱着亲了几个嘴,扯开裤子,站着抽了几下,才同了进来。脱衣上床,无话可说,扛起腿就干讫一度。宝儿叫待月也上床来,三人一床混滚,这秃厮儿竟成了彩蝶儿,才向东又向西,乱采花心。直到天色微明,方才送他出去。有几句说他主仆二人道:那大秃头拿他的小秃头,直钻宝儿胯下宝眼。这骚宝儿将他那扁宝儿,含吞秃子腰中秃头。秃子拿力,挣得大头上脓流,小头上脓也冒出。宝儿遂心,乐得上嘴中涎淌,下嘴中涎更澎湃。将多时,只呼得出好一个爽心乐意的秃心肝;罢战后,频呼几声好一个风流骚浪的娇宝贝。那还知主仆尊卑,怎逃得轮回报应。

不到一个月,把个乌黑的壮健小厮,弄得面色萎黄,成了个黄病鬼。闭眉合眼,大白日不拘到那里就打盹,支撑不住了。阳物也不似先坚久,屡屡求饶乞命。宝儿道:“你要我放你,除非寻一个替身来就罢,不然你就死,我也顾你不得。”那小厮忙应道:“有,有,有,这容易在我,在我容易,包管比我强十倍的送上。”你道这小厮如何应得这等爽快?一则他图饶命,二来他自私通宝儿之后,宝儿常与他些银钱。他不敢做衣服穿,怕起主人之疑,却终日肥肉大酒买来受用。他同伙的家人姓马,也是个没妻小的。因他阳物过大,人起他混名叫马儿骡。他冷眼看见多次,疑心道:“他是何物得来的钱,这样大吃大用?”

一日,马儿骡掏出几十文钱,打了三四斤烧酒,买了几块豆腐干,请这秃小厮。吃醉了,尽着拿话套他。这小厮一者有了几分酒意,二者正要显主母有这一番垂青格外,他有这一段侥幸奇遇,尽情奉告。马儿骡听得津津有味,甚是垂涎,也想插上一脚。同他商议,求他周旋。倘得尝主母的美味,若得了赏赐,定然买美味还加美酒酬谢。秃小子道:“这事不可造次,弄得不好,大家都没戏唱。等看机缘,才可行事。”不想宝儿叫他寻替身,不但不负马儿骡之托,扰他美物美酒还是小事,且可救了自己。遂极力举荐,夸马儿骡的阳物怎样大怎样雄,并说了他的混名,把个宝儿听得那欲火打十万八千毛孔中冒将出来,恨不得即刻就叫他来救火,反将秃小子脖子搂过来咬了两口,【写出急态。】再三托他,附耳唱了一句,道:“你叫他明朝千万早些来。”【写一部书中淫妇之丑,未有如宝儿之不堪者也。】此时心中难忍,又叫秃小子强挣挫着饯了别。

次夜,宝儿叫待月暗将马儿骡接了进来,宝儿又试新物。那马儿骡想念主母久了,呷了一饱老烧酒,仗着酒兴,爬上肚子,便奋勇前驱,竟三战三捷,弄得宝儿心满意足,方信秃小子果然言如其实。自尝了这可心的妙物,越发夜夜不肯放空。此后他父母想他,差人来接,他也不肯回去。接过两次几番,只得去走走,决不肯过夜。就是阮优苦留,他也不肯。娇娇、阮优私议,只说他心怀旧恨,或是女婿同他弄得好得很了,不稀罕旧物。那知他是有了可意新奴。

马儿骡同宝儿夜夜风骚,过了些时,神疲力倦,恹恹欲毙,把一个千里駃騠弄成了驽骀贱骑了,连鞭笞都不能动。只得又转荐他仆,求饶草命。宝儿还恐他是躲避差使,不肯宽假。那一夜他爬上身,才抽了几下,叫腰酸腿疼,跌下肚子来。宝儿还疑他装假,叫他仰卧,跨到他身上,做个倒骑驴势子。那马儿骡的阳具先还有些硬气,被宝儿蹲了几次,缩软如绵,知他实在不能了,只得允他保举替身。

他经过马儿骡又大又久的物事,别人弄的总不像意。心中想到物小以多为胜,况他既破了脸,偷过三姓家奴,还知甚么叫做羞?遂叫这个家奴将家中精壮小伙子,每夜约三四个进来,不管长大短小,他仰睡着,只叫轮流上身,一夜弄到天明方罢。家中二三十个下人,除了几个年老的不要,别的都叫来尝过。有的弄受用了,都有赏赐,激励众人。那些不济的,既要博主母的欢心,又希图重赏,也都下死力舍命去弄。

年余光景,这宝儿竟成了色痨,遍身虚火炎烧,越发要弄。阴中一时空了,便热痒难过。这是下体受了阳毒的过失,寻了几个舂蒜的石杵,用凉水浸得冰冷,轮替放在阴中才过得。一到晚,就四五个家人轮流到晓,日渐羸瘦。又过了几月,日间饮食俱废,每夜还不肯放松,不几时,竟干枯而死。他嫁了首尾不足二年,如此终于内寝。这劳正只在书房养病起卧,一时虚火动了,有两个心爱的小子取乐一番。这宝儿是他弃了置之于肚外的,也决想不到个无耻到这个地位,同家奴淫乱。这些下人淫了主母,都是不赦的死罪,互相隐瞒。四个丫头又同在浑水里,皆被众人弄过,所以二年来瞒得风声不漏,竟未曾传出丑名。

那劳正见他死了,心中暗喜。将他殡葬之后,见了他陪嫁的丫头,就想起宝儿这样个齐整女子,却是破瓜,心中就恼,尽行遣嫁。暗暗嘱托媒人,他要续弦,不拘门第,只要标致,真正处子就娶,此乃后事。

且说待月嫁了人家,他丈夫虽是个小买卖人,倒有三分骨气。那待月偶然一晚多饮了几杯,又同丈夫高兴了一度,因说起当年闲话。俗语说:兔儿是狗赶出来的,话儿是酒赶出来的。不因不由,把他家姑娘在家做女儿并嫁后的美事,以为笑谈,详详细细向丈夫说了。虽然他不肯说出自己做牵头通同作弊,那男子可有不想到姑娘如此,其婢可知,自然也是个淫物了。想想这绿头巾不是好戴的,暗暗把他卖下水去了。有亲友见他,责他负心,问其原故,他实言所以。三人口阔一尺,故此阮宝姑这些美处,互相传为笑谈,沸扬通国皆知。阮大铖一家也都有些风声吹入耳中,只好推聋装哑。阮大铖做了一生坏人,子烝其妻,兄淫其妹,女私其仆,娘宠其奴,也就是天公暗暗的报应他了。尚不止此,因他害了多少忠良,作恶太甚,后来还有恶报。人生何不学好?那待月替姑娘做了牵头,又泄了他的秽行,堕了淫孽,被丈夫卖入烟花。使他:生为万人妻,死做无夫鬼。

也就够酬其罪了,岂有那些淫毒的恶奴反倒漏网?闻得那一年,【闻得二字妙,不然谁见耶?】劳家看园的秃小厮害了瘟病,嘴中胡说乱道,说主母领了许多恶鬼来打他,要拿他阴司去对理,说是马儿骡众人,也都要拿去。日夜求饶喊叫,不数日而亡。但是奸过宝儿的家人,疑心生暗鬼起来,心中都有些害怕,不上一月,尽皆传染而死,其余不曾同他弄过的下人,并皆无恙,这也甚奇。

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这样看起来,天道可不畏哉?且按不题。

一日,五月中旬,阮大铖被朋友约去游榴园。那时天长无事,娇娇正睡午觉。阮最悄步进来,到了房中,见他放着帐子浓睡,向赛红道:“你看着门,不要放人进来。”把门掩上,揭帐一看,见娇娇光着上身,两枚酥乳,下穿红纱小衣,不曾系带。上床自己脱光,就替娇娇脱裤子。他醒来道:“我才睡得甜甜的,你就来混我。”阮最笑道:“没良心的,这个混法,得每日有人同你混混也罢了。”娇娇笑着任他脱去,两人就弄起来。这阮优也知父亲不在家,偷空来与娇娇高兴一番,张得院中无人,一溜烟到他房中来,就要推门。赛红忙拦住,道:“二相公不要进去,姨娘屋里有事呢。”阮优也同这丫头弄过多次,搂过脖子亲了个嘴,笑道:“痴丫头,你姨娘恁着做甚么事,那一日又躲起我来了?”推门径入,那丫头又不敢拉他。阮优见帐子放着,只说娇娇睡觉,顺手一掀,不想哥哥同他两个精光的弄呢。阮优素常性子极坏,一见了,也不像弄他老子的妾,竟像弄他的妻子一般,急得火星乱冒,道:“做得好事,做得好事!”向哥哥道:“你可成个人?干这样的事。”那阮最正同娇娇弄得将入佳境,不防兄弟揭开帐子,倒觉羞愧难当,又不好拔出来,只好伏下身子,把脸朝着床里,忽听得兄弟说了这几句话,也就忍不住仰起头来,说道:“我不管你,你倒要管起我来。我做这样事,你难道是没有做的?”阮优道:“是你先做,我后学你的样子。就讲到老爷跟前,罪也有个先后轻重。”阮最大怒道:“你说我在先,我且问你,你同宝姑通奸,我也有来么?我忍着不曾说破,就够宽你的了。你倒还这等放肆。”阮优道:“你看见来么?你那时为甚么不早说,如今宝妹子也死了,没得对证,你此时现在他肚子上呢。”那阮最愈怒道:“这么说,你明明来拿我的话头。我同你拼了罢。”阮优道:“你不要唬我,这个我倒不怕。你拿大奶头唬我小孩子呢。”那阮最也忍不过了,也顾不得羞,一下抽出那话,起身就要往床下跳。娇娇先被他压在肚子上动不得,只好用嘴劝,此时见阮最起来要下床,恐怕二人弄出祸来,连忙爬起,抱着阮最,道:“你们一个亲弟兄,为甚么这样的。这一闹起来还了得么?我们三个都是要死的。大家忍一句就完了。”阮最被他这一句提醒了,心中想道:“是呀,这一闹得老爷知道,可还饶得过我们?”心中只一怕死,那气就息了几分,说道:“我每常待他极好,你是知道的,你同我相厚是多少年,后来听见说他也把你讹上了,我说他小人儿家,凭他去罢,不同他一般见识。他今日倒管起我来,要是好的,知道我在这里,就不该进来。难道没有日子了,就安心来同我争锋相闹?”阮优道:“我倒是无心撞来的,并不知你在这里。你拿话压我,说我不该来,难道只许你弄,我就弄不得?”那阮最才要开口,被娇娇把他一捏,道:“大哥,你大几岁年纪,兄弟小,就让他两句儿罢了。等我劝二哥。”那阮最拉过裤子盖着下身,就不做声。娇娇一手拉阮优坐在床沿上,拿嘴对着他耳朵道:“二哥,你怎这么个性子,一个哥哥,也该让他些。闹起来,有甚么好处?你一个伶俐人,还用我说。我说句话,你不要恼。”笑嘻嘻一手搂着他脖子,道:“我若当初先有了你,后来他又插上来,你该恼。他先有了我十多年,你是后来的,如何争得他?况且都还争不着呢,我要是你跟前的,被他占了,那你自然应当发怒。我是你老子的人,你也不得,他也不得。”又亲了个嘴,道:“我说的可是么?”

那阮优先也是一冲性子,此时也就回了些。想着果然闹将起来,大家不好,但他不肯服软,听了娇娇这话,又硬一句道:“你既这样说,放了手我去,让你们受用。只要受用得长久就好。”就要起身。娇娇那里肯放,这只手搂得更紧,那只手抱着他,道:“二哥,我难道就没一点情儿到你?我劝你,你就不依。这么样强。”那阮最道:“不消不消,我去罢,让你两个如何?”就穿裤子。娇娇要拉这个,又怕那个走了,拉那个,又怕这个走了,一则是怕闹得阮大铖知道不好,二则怕他二人今日一变了脸,彼此拿捏,就不能来往了。急出个苦肉计来,道:“你兄弟两个我劝着都不依,何苦为我一个人叫你弟兄成仇,不如我死了,恁你们去罢。”遂回手拿了一根裤带下床来,鼻涕眼泪的,就往栏杆上拴。那阮最、阮优见他雪白的个身子,脐下一条细缝,两个圆圆的奶头,好不动火,又见他哭得三行鼻涕两行眼泪,心中又怜,见他拴带子要上吊,忙上前,一个人拉着他一只膀子,道:“姨娘,快不要这样。我弟兄不恼了。”娇娇道:“你两个既舍不得叫我死,过后你们又闹起来呢。”二人齐道:“我们要再闹,都不逢好死。”娇娇道:“既然不恼,两个都不去。”阮最道:“不叫我们去,尽着坐着做甚么?”娇娇揩了眼泪,复上床来,向阮最道:“大哥,你还上来。”此时阮最只穿着裤子,尚未穿衫。娇娇道:“你还脱了。”笑嘻嘻向阮优道:“二哥,你也上床来,脱了衣服。”阮二道:“怎么的?”娇娇笑道:“为我叫你兄弟两个生气,说不得苦我身子不着,替你弟兄和和事。把你两个,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只要你弟兄和好了,我受些苦也说不得。”又笑向他二人道:“我这屁股正经,我跟你爹一场,他要弄过几百回,我决不肯依他。今日便宜你两个短命的受用。”说着,一手去扯阮大裤子。那阮最就势脱了,又转身提阮二上来,替他宽衣解带。因天热,他也只穿着一衫一裤。阮二也不等他动手,忙忙的自己脱光了。娇娇一看,两人的阳物都直竖在那里,便道:“你两个谁在前,谁在后?”他二人同声道:“凭姨娘吩咐。”娇娇说道:“不好,我要说,又像我有偏心一般。”遂将头上的茉莉花拔下来,掳去了花,把那棒儿分做两半,一长一短,攥在手中,道:“你两个齐抽,抽着长的先弄前头,短的弄后头。弄过一会,再换转过来。大家都尝滋味,就不偏了。”他二人笑着伸手来抽,却是阮优抽着了长的,娇娇叫他仰睡着,把夹被叠了几层,垫在他股下,然后跨上身来,对准套入,蹲了几蹲,已没尽根。娇娇把身子伏在阮优肚子上,屁股蹶着,回顾阮最道:“你也来罢。”阮最此时魂飞骨醉,忙用唾津润了,双手捧着他雪白的屁股,款款送入。娇娇颤着声儿道:“好胀得慌。”阮最忙往外缩缩,就不敢动。娇娇道:“这停住的不是事,说不得我忍着些,你上下一齐动罢。”那阮优往上一颠,娇娇的屁股往下一坐,阮最向下一耸,娇娇把屁股向上一迎,二人乐不可言。娇娇的快活更不消说得。弄了有一顿饭时,娇娇吁吁气喘,香汗浸迹颤着声儿说道:“且歇一歇着,我一点力气星儿也没有了。你两个换换罢。”阮最下来,娇娇也爬上来。睡在枕头上喘息养力。阮优也起来,娇娇道:“热得很,把帐子挂起来透透气,料道没有人来。”他二人忙把帐子挂起。

娇娇歇了一会,道:“再来,该大哥在底下了。”阮最忙睡倒,娇娇便上身套进。此时他前后都已湿透,一坐到根。阮优也挺阳物一送,直进后庭深处。娇娇道:“你两个一齐用力,弄丢了,大家歇歇吧。恐怕你爹来家。”二人听说,一齐奋力,弄够多时,那娇娇的身子也被他二人弄得动不得了,嘴中哼声不绝,任他二人翻腾了一会,阮最忍不住也泄了不动,那阮二初尝这件美味,况他精力原强,加劲直捣,娇娇被他弄得后庭中酸麻乐极,四肢都软了,浑身瘫在阮最身上。阮优也伏在娇娇背上大弄,阮最叫道:“我禁不得你两个人压着,快放我起来,让你们弄。”阮优听说,把娇娇的两胯扳住,用力抵到了根,身子往后一仰,把娇娇的腰抱了起来。娇娇两手也用力一拄,胸脯悬空。那阮最得松,挣了过去,娇娇道:“心肝,你把枕头与我垫着肚子。”阮最忙拿过来替他垫好。他伏在上面,屁股高蹶,阮优兴不可遏,自首至尾出没数百,方才泄了。又往内狠狠送了几下,然后拔出。那娇娇好生受用。有几句说话赠他三个道:前后夹攻,腹背受敌。上边的向下一耸,后庭内已自酥麻;前面的往上一迎,牝户中更觉爽利。二筋枪攮得一庶母,魄散魂飞;两肉孔夹得二贤郎,汗流精泄。

那娇娇透了一会气,笑道:“你两个和好了,我也被你两个天杀的弄瘫了。今日当面说定,你两个后来是怎么个来法,省得争辩。”阮二道:“凭哥哥的意思,我再没有不遵的。”阮最道:“据你的意思怎么说?”阮优道:“我两个分了罢,哥哥要前头,把后头让我。或哥哥要后头,把前头让我。”娇娇笑道:“短命的,这不过是我替你们取和的意思,难道这是常弄得的么?”阮最道:“二哥,你这主意不好。弄前弄后,两不照面,谁得知道?又是争端。还是恁姨娘主意。”娇娇道:“要我的主意,你两个轮班,遇有空,大哥先来,再有空,二哥再来。如此轮着可好么?这可没得争的了。”阮优道:“这主意越发不好。老爹时常在家,间或有空,哥哥来了,或半日半月没空,我怎么等得?”娇娇笑道:“我不管,凭你弟兄两个商议去。”阮最道:“我想了个大公的妙法,蒙姨娘这样好情在我们身上,我们再有一点争论就不是人了。今日大家说定,我们两个或有一个往那里远去不在家,若那一个不许来,难道忍叫姨娘孤孤凄凄的等着,那就只管来陪他。不必论次数了。若我两个都在家,要来便一齐来,那才没有厚保”阮优道:“妙呀,哥哥说得是极。就是这样行。”娇娇笑道:“冤家,你两个一齐来也罢了,不难为了我些。”阮二笑道:“姨娘,拿出良心来,这苦你也还乐得呢。”娇娇笑骂道:“怪短命,我给你弄了,还说这样燥皮的话。”他兄弟二人穿了衫裤,笑向娇娇道:“姨娘,多你扰的肝板肠同扁食了,我们去了。”两个笑嘻嘻拉着手开门出来。

那赛红坐在门槛上望着他两个,忍不住格格的笑。阮最道:“这疯丫头,你笑甚么?”赛红道:“我疯么?看你们三个方才舞狮子压灰堆,才像疯了的呢。”那阮优把他腮上拧了一下,笑着去了。原来他弟兄两个拌嘴并三人后来和事,这丫头先在门口听了个满耳,后又在窗洞中看见这一副新款嬲字春宫,故此忍不住笑。阮最、阮优这一场公弄,他弟兄二人此后果然和好非常。阮最打听得有空,就去约兄弟。阮二看得他老子出门,便去约哥哥,再不肯瞒着独往。

一日,他弟兄同在娇娇床上,娇娇仰卧,叫阮最上身先弄,叫阮优等着再上。阮最道:“你回回尽着叫我在你肚子上也絮烦了,今日你上我身来,也新鲜些。”娇娇就爬在他身上,两手拄定屁股,用力一起一落。阮优看得十分兴动,爬上他脊背,道:“姨娘,我忍不得了。把后头与我弄弄罢。”说着,就往粪门内顶。娇娇忙道:“哎呀,行不得,我泻肚呢。”阮优连忙抽出,道:“这怎么处?”想了想,笑道:“有了,放个东西不会吃!”看准他阴户,就往里一塞,进去了半截。娇娇笑骂道:“短命鬼,你穿破了我的呢。”他又狠狠的往里送了送。那阮最往上顶,阮优向下捣,他兄弟两个觉紧箍箍的有趣。那娇娇也被他两个塞得内中满满,更觉无一毫罅隙,乐不容言。两条阳物在内中彼此相擦,又被阴户箍紧,不多时,二人就泄了。阮优下来,娇娇也睡下,将帕揩了,用手一摸,笑道:“你这两个促恰痨,把我无样不弄到,你看弄成这么个大洞,你爹要试出来,看怎么答应?”阮大笑道:“你夹紧着些,就试不出了。”娇娇笑道:“这也是夹得紧的么?”阮优道:“我有个妙法传你,你用手从后边捏着一半,那一半就紧了。”说得三人大笑了一阵,大家散去。

又一日,他三人又在一处。阮优向娇娇道:“我想了个新样子,是二十四解里头没有的。我们试试看,且脱了衣服着。”娇娇是骚淫极了的,听得好不欢喜,忙脱光了。阮最、阮优也脱尽,阮优叫娇娇把脊背合著他的脊背,他反过手来搂着娇娇肚子背将起来,叫道:“哥哥,你把他两条腿夹在肋下,弄上了,你往前推,我背着走着,可好?”阮最就把娇娇的腿夹住,弄将进去,向前推。阮优背着,在房中团团的走,把个娇娇笑得了不得。弄了一会,又换阮最背着,阮优弄。他三人这个弄法,无样不想出来,不能细说。娇娇从得他两个齐来,惟凭自己高兴,或叫他弟兄轮流弄阴户,或是一个弄前,一个弄后,或是两个同门,日里兴已饱足了,夜间又有阮大铖补空,他却也得了个快足。但恐兴尽悲来,冥冥中未必肯久留此辈淫污世界,后来自有分晓。且把那宦、贾、童三人如何相会,如何结盟,听我下回细说。

姑妄言卷八终

第九回邬合苦联势利友宦萼契结酒肉盟姑妄言卷九钝翁曰:写贾文物咬文嚼字,满嘴之乎者也,一片假斯文身份,不过供人一笑。其待邬合也,富中带酸。写童自大呆财主的身份,尚不足为妙。只看他厅上的一番摆设,俗气冲人,真是财主家款式。其待邬合也,吝而臭,令人几乎笑得肠断。写宦萼自是骄奢公子狂妄的身份,别是一样。三人迥不相合。

李太孰谓其不通,他竟是东方曼倩、淳于髡、黄幡绰一流人物,不然何以开口便是趣话?无一字一句不令人解颐。李太之延师干生,与之不相合者,干生之过,非李太之过也。何以言之?天下之东家多半有李太之习。干生若向游混公、卜通二人求其为先生五字之秘诀,决如胶投漆,必不至于冰炭矣。

《百家姓》直解为千古第一讲章,《上大人》一封书为千古第一家信,宦、贾、童结拜千古第一盟文,不意此一回书内见此三绝。

钟趋之弃婿,何损于干生?特自害其女耳。真家训之嫁女,何荣于干生?乃自成其女耳。二人之心胸眼界,孰优孰劣,孰幸孰不幸,择婿者请择其所从。

钟生救郗氏,资助郗氏;拒李氏,成全李氏。一是钟生今日得中之因,一是二氏异日报德之果。

钟生得遇钱贵,梅生之力也。梅生之娶李氏,又钟生之力也,可谓以德报德。

宦、贾、童结盟一段,作者非有二十分愤懑,二十分伤心,不能道也。何以见之?但看他三人口中所说的话,无非是富贵他人合,贫穷亲戚离之意耳。

第九回邬合苦联势利友宦萼契结酒肉盟

附:李都督延师千秋佳话钟秀才救溺一片热肠话说邬合到贾进士门首,只见门楼下正中挂着一个门灯,上面“贾衙”两个大字。傍边放着条大凳,坐着四个家人,是贾进士得用的管家,名唤贾势、贾利、贾富、贾贵。邬合平素都认得,走上前,带着笑拱手道:“久违久违。”那四人见了,也起身拱手让他同在凳上坐下,问道:“邬相公许久不来。今日到此,还是来求我家老爷的诗文,还是要求那衙门说事的名帖?”邬合道:“都不是。有句要紧话要见老爷面讲,相烦传报。”那贾势叫管门的贾阍道:【贾阍二字令人放声一哭。阍者,门也。人生在世岂特势利富贵为假,虽此门亦假也。门既假,此身非真可知。释经云:人生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人尚不悟此,犹营营于势利富贵何哉?】“你去禀声,说邬相公要见老爷。”邬合接口道:“相烦大哥,改日买茶酬劳。”【恰是江宁人声口。】那贾阍去了多一会,出来说道:“老爷在厅上,请邬相公进去。”那邬合别了四个大管家,随着贾阍走到厅院中,远远望见贾文物在厅中间一张椅子上坐着。邬合忙跑上前,深深一揖,道:“惊动老爷大驾,有罪有罪。”贾文物慢条斯理的走下来,把腰略弯了弯,还了半个揖。【弯弯腰,半个揖,是个大老官见篾片身份。】让他客位坐下,自己把座儿斜佥了相陪。【斜佥了座儿相陪,是有钱人妄自尊大的身分。】把脸仰着道:【仰着脸,是假书呆身分。这几句话画出一个假斯文来。】“久别邬兄,今日何见顾之早也?毋得而有事诸?”邬合打了一恭,道:“无事不敢造次进谒。今者一来请老爷台安,二来因昨日在宦大老爷处,承他过爱留饮。因提起大名来,宦大老爷甚是渴慕,有个要奉屈结社之意。又不好骤然奉拜,故命晚生先来介绍,不知老爷尊意如何?”贾文物道:“常闻之矣:宦公子富有而骄,贫与贱,彼之所恶也,不有其势利之不取也。不意竟与兄相识,可见人言之误,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者同然耳。由是观之,宦公子可谓富而好礼者也。又是见邬兄相识满天下,知心有一人矣。但所云结社之事,我学生得甲中人,若与公子交,如衣朝衣朝冠坐于涂炭,决乎其不可行者。结社也,兄可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予小子必避于箕山之阴矣。”邬合道:“老爷尊见固是。但宦老爷一番殷殷美意,老爷不允,未免太觉契然。且还有一说,老爷若与宦公交结,通家往来一深厚了,也颇有益处。他太老先生也是有名人焉,异日老爷到部荣选,或可稍得其助,老爷请上裁。”贾文物听了,抚掌揶揄道:“有心哉,斯言乎。斯人也而有斯言,可谓善谈也矣,我不亦乐乎?夫如是,我明早即趋造于府,决不瞰其亡也而往拜之。”【世人做了财主,未有不想做官者。贾文物不但财主,而且又是进士。官之一字,自然热衷。邬合即以此饵之,彼岂有不乐从者哉?做篾片者亦必有篾片之才始可动得大老,若蠢蠢然惟知舔疮舐痔,只能奉承三家村之豪耳。】邬合见他依允,满心欢喜,即起身作别。贾文物拉住,道:“我有酒食请先生馔。”邬合道:“晚生怎敢叨扰?”贾文物道:“圣人云:君子食无求饱,未云不食也。兄以我之食为不义之粟而弗食乎?”邬合道:“晚生怎么敢?特不当耳。”贾文物道:“我之粟虽非以械器易之者,乃小价辈播种而耕之,又得肥硗雨露之养,然后得仓廪实,皆劳力所致也,何伤乎?且坐小其吃也已。”

须臾,众家人抬过桌子来,将肴馔堆了满案,甚是丰盛。邬合道:“老爷为何如此盛设?使晚生何以克当?”贾文物道:“食前方丈,我得志必为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我非乡人也,岂可不效圣人之语乎?饭蔬食饮水,此陋巷中之所为耳。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此岂我素富贵行乎富贵之人所为者耶?”正食间,他回顾家人道:“不撒姜,食小菜何不以姜为之,不得其酱不食,肉何不以酱熩之?”向邬合道:“此鹅非陈戴所畜之鶃,兄何为不食?此肉非阳货所馈之豚,兄又何为不食?兄以此物出三日则不食之乎?未也。我学生虽远疱厨,若谓小价有校人烹之妄,彼乌敢当欺我之名哉?然而无有乎尔。”邬合道:“老爷也请用些,晚生方好动箸。”贾文物道:“何谓也哉。可以吃则吃,可以止则止,亦各从其志也已。鱼我所欲也,故舍肉而取鱼者也,兄但正席而先尝之。”邬合听了大嚼大吃,多时食毕。又叫取了酒来。让邬合道:“惟酒无量,不及乱耳。沽酒则不食,此非沽来者,请饮之。”各饮了数杯,邬合告止。众人撤了下去,他起身谢别。临出门,说道:“明日专候老爷大驾,幸勿爽约,恐宦公加罪晚生。”贾文物正色道:“是何言也?【此句巧。】予岂若是小丈夫然哉?民无信不立,前言定之耳。”邬合忙揖道:“晚生得罪。”又作揖而别。有几句赞这贾文物写照道:形容虽秀,骨格庸愚。满口诗书,掩不尽白木行踪;万千做作,装不出斯文腔调。一身中摇摇摆摆,全无坦坦之容;满腹内腐腐酸酸,大有花花之态。

邬合别了出来,一路奔到童自大门首。只见两扇黑漆油的大篱笆门关着,贴着一张吏部候选州左堂的红封皮。【此等事果有之,勿以为笑谈。】傍边贴着两张街道坊官禁止污秽的告条,上写道:本厅司示谕:一应闲杂人等,勿得在此污秽。如违拿究。

朱笔大圈。【妙极。江南或监生或财主,十家有七八贴此。】看了一回,竟不见一个看门的出入,只得推开门走了进去。到大厅上,见有许多人皆在厅内两边靠墙大凳上坐着。邬合近前拱拱手,也随众坐下。看他蓝粉贴金的屏风上贴着一张红纸,捷报候选州左堂的报帖。中间悬着一轴红绫金字的大画,是伙计们贺他援纳的贺轴,【伙计们,妙。大约他除行财伙计之外,未曾相与他人也。】后面许多名字。【是财主家的堂画。】正中间放着一张大公座,摆着笔砚,拴着大红潞绸桌围。桌子上放着一架大天平,一个大算盘,傍边放着一张方桌,【笑倒,是个财主监生,以富翁而效官样者,趣甚。】堆着许多账簿包裹。屏门两边放着两架大插屏,朱红漆描金螭虎架子,一面画的是虎牢关三英战吕布,一边画的九里山十面埋伏。【这两架插屏,非财主家别处再用不得。】正中放一张椐木金漆大几,几上放着一个红绿花大磁瓶,黑退光漆座子。内中插着一枝裁帛做的大牡丹花,还有几根孔雀尾。【好点缀,不愧是财主。】厅东南角上放着一面大镇堂鼓,两边一顶屯绢围子五岳朝天锡顶的大轿,一把大雨伞,两对大幔灯。一边是“候选州左堂”五字,一边是“童衙”两个大字。【真好铺设,虽与前卷邬合向宦萼所说一字不移。他那是口说,这是眼中看见,故不觉其重出。】中梁悬着一个大匾,红地金字,题著“世富堂”。两边柱子上贴着朱砂笺的对子,一边是:但愿银钱涌来,如长江大海,万载无休。

那边是:

惟求米粮堆积,似峻岭高山,千年永在。【见此对,偶忆一笑谈。有一老人性甚贪,一日于郊外闲步,见一大空地,盘算到:用多少牛力,用多少耕种,开多少田,一年收获若干,久之,便可为财主矣。旁有一人笑谓曰:“还得数百斤铁方妙。”老人问曰:“要铁何用?”其人曰:“还铸一个你,不死才好。”此对万载无休,千年永在,也须铁铸一个童自大方妙。】坐了有两三顿饭时,只见走出一个家人来说道:“等了这半日老爷才醒了,叫你列位们且等着。”众人应了一声,邬合认得他叫童禄,【是个财主家人的名字。铜钱生禄,非财主家焉得有?】忙向他拱手,道:“相烦禀一声,我在此候老爷有话说。”童禄去了一会出来,道:“老爷知道了。邬相公请坐,就来。”邬合只得又等,心都等焦了。将过午时,只见那童自大糟包着一个脸还醉醺醺的,两只眼半睁不睁,【是个财翁形状。】趿着厚底红鞋,扶着个苏州清秀小厮叫做美郎,慢慢的踱将出来。看那童自大时:身上一般华服,而呆气冲人;面上的是财翁,却痴肥可笑。权装官体,上戴一顶软翅唐巾;假学斯文,脚下趿两只三镶朱履。

邬合见了他,忙上前作了揖,道:“老爷好受用,此时还在梦乡。”童自大道:“连日这些借银子的人请我吃戏酒,每日熬夜,又吃得大醉。昨日偏又多了几杯,今日这时候还爬不动。若不是他伙计们来算账交利钱,我正好要睡呢。”让了邬合坐下。因问众人道:“你们都来齐了么?”众人都站齐作了揖,答道:“都久已到齐,伺候老爷算账。”他听了,向邬合道:“你且请坐着,有话等我算完了账再说。”就到公座上高坐。【令人笑倒,也不用排衙喊堂便登公座,倒也省事。】叫众人一个个将账簿算起。算完,然后抬过天平来,将银子兑毕了,众人方才辞去,足足弄了半日。又将账目叫美郎记清了,收入书房柜子里去。又亲自送进银子交与铁氏。过了好一会,时已下午,他方出来坐下。才向邬合道:“久不会你,你竟胖了好些。想是在那个大老这民跟前弄得了几个钱了。”【看他开口便是钱,才是真财主。】邬合道:“向来只在宦大老爷那边,承他照拂,并未曾到别处去。”童自大道:“我每常听得人说他家银子多得很呢。【头一句是钱,第二句便是银子,非财主决无此等寒温。】你既常在他家走动,看他比我何如?”邬合道:“他家虽富到极处,大约也与府上不相上下。”童自大叹了一口气,道:“我只说京城里算我是个顶瓜瓜的财主了,谁知又有他家。我从今后,拼着几年不吃饭,定要把银子积得比他家多些,做了第一个财主,方才遂我心愿。”【七日不食则饿死矣,几年不吃饭已成枯骨,还用那财主之名何用?较那得做半日神仙死了也快活者更愚。】说话间,那童禄走来说道:“请老爷用饭。”童自大道:“有客在这里,且慢些。”【看他第一次是如此请,如此答。】那童禄出去。邬合道:“晚生昨日在宦大老爷处,他说要结交几个朋友,俱要出色的人物。晚生因提起大名来,老爷甚是欢喜,故命晚生来奉问老爷可有此雅兴么?”童自大把嘴一努,道:“唔,【描写入神。】他们一个做公子的,老子做着官,银钱来得容易。【此语却不呆。】我虽然是个财主老爷,都是牙上刮下来的,心血上挣下来的。【老爷是牙齿上刮下来,心血上挣下来,奇闻。】怎肯拼他?”邬合道:“虽如此说,宦公子在今日也是叫第一家有势利的呢,老爷与他做朋友也不得错。就是费了几个钱,等相交厚了,寻件把人情烦他那衙门说说,怕那个官府敢不依他,那时连本利都有了。”

正说时,只见先那童禄又出来,在耳朵底下道:“里面奶奶骂呢,说放着饭不吃,少刻冷了又要费钱炒。”童自大道:“你对奶奶说,有人在这里说话,不然我先就进去吃了。就冷了也不妨,天气正暖,叫留些热茶,我停会泡了吃罢。”【二次请是如此答。】童禄去了。他因对邬合道:“我去年做了一件倒运的事,到如今还悔恨。但提起来,我浑身的肉都噶达达乱颤,牙根咬得格支支的响。”邬合道:“是甚么大事,老爷就气到这等样的田地?”童自大道:“我也因一时这两只牢耳朵软,听了人的话,说纳甚么他娘大屄的监生。【监生二字之上,从未见此奇称。阅此,因忆一旧事。有数人闲话,偶及拔纳一事。一人曰:“世间纳监之流,他前生系拖欠钱粮之头户,今生以纳监为名,特来补正身。不然,天下之监生不下数万,有几人得叨一命之荣者?彼岂不知而向为此耶?”一曰:“不然,他非图做官,不过借此名色抵挡门户耳。但此辈目不识丁者多,滥厕衣冠,殊亵大礼。还该考一考,稍有文墨者方可以准入太学,似乎得体。”又一人笑曰:“他原怕如此,却才如此。若还如此,他何苦如此?”附此以做一笑。】戴顶纱帽,威势好看。老来画影,穿着大红圆领又官冕。”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把牙咬了一咬,道:“哏,【形容得有趣。】悔不听奶奶的话。”

说了这一句,靠在椅背上,道:“哎哟,我肚子都气胀了。”邬合道:“奶奶说甚么来?”他又叹了一声,道:“我奶奶倒说得好。他说我,你癞虾跳在三弦上,好个绷绷绷儿。你不要钻在阴沟洞里想天鹅肉吃了,劝你多吃几个荸荠,把妄想心打掉罢。就没有镜子,你自己撒脬尿照照,你那个贼样,你也想做官?不如安分守己的好。我虽然不敢做声,我还暗恨他贬别得我这样刻薄,连半个纸钱也不值。我竟趁着高兴,又是赌那口气,就去做了。以为做了监生回来,便是朝廷家的大官了,就可以发财。【想头奇甚,做了监生便是大官已奇,而且就可以发财更奇。】要我收了许多家人,做了一顶大轿。”指着那轿子,道:“这不是么?【画也画不出。】我的牢骨尸又沈,【所以有福。】因轿大了,出门定要三四个轿夫才肯抬出城,略远些定要六个人轮班才肯去,多费了多少瞎钱。你不见我如今出门只是走么?除非人家有轿马的封儿,我才坐了轿去。那时趁着一时倒运的兴,【倒运的兴,也是奇闻乍见。】请官府,拜当道,白花了几百两。”把舌头一伸,道:“你当少么?白晃晃的好几大包呢。谁知一毫利益也没有。虽弄了张国子监的敕书,【奇谈。】供在家堂上,又吃不得,又穿不得。揩屁股又有字,糊窗户又花里胡哨的。我听得人说,那东西看了消灾。你长了这样大,可曾看见过?我取出来你看看。”【看了消灾,想头真愈出愈奇。】邬合忍住笑,说道:“不消罢。那是老爷镇家之宝,恐污损了了不得。”

童自大连连点头,道:“也是,也是。”又道:“人因我是监生,又有几个钱,都假意奉承我。【此句话却甚乖。】虽然是当面叫声老爷,【要知叫声老爷还是看家兄的体面,并非有监生的体面。】背地还是老童、童臭的叫。【这倒不足责。河南归德府虽位至宰相尚书者,人在背地直呼其名。风俗之恶薄至此。】究竟往人家去吊纸,我也体体面面的,还只打两下鼓,吃戏酒戏子还不来参常只不过晚上去那里赴席回来,打个候选州左堂的体面灯笼。初一十五家堂烧香,穿穿鹭鸶补服。清明十四朝上坟去,戴顶纱帽吓吓乡下人。【穿这补服,戴这纱帽,只好吓鬼,还未必吓得动乡人。】上秋到庄子上收租,抬顶大四轿,门上贴个大红封皮,除此以外再没有燥皮处。在衙官求个份上,还千难万难的不依。”

他把脚跌了两跌,发恨了一声,道:【这一段纸上写出一个活童自大来。】“把我整整气了这两年。如今把些家人都撵到庄子上种地去了,也不相与人了,一日该用十个,省下五个,要补起这些数来才罢。”摇着手道:【描写呆态,妙至于此。】“如今我乖了,不上你的当。【恐未必然。】我现钟不打反去炼铜,还想甚么说人情翻本呢。正是像人说的那样,不愿柴开,中求斧脱。”把邬合笑道:“大老爷也说得是。但宦公子家中银子现堆在家中无数,他做公子的人又肯撒漫。若相与下来,问他借几万银子,老爷拿来生利钱用,不过后来还他本钱,他难道好问老爷要利不成?这岂不便宜?”童自大站起来,满地跳了几跳,复坐下,用手在空连圈,道:【起先跌着脚咬着牙恨,此时乱跳,用手连向空圈,写出喜极的样,真活泼。】“妙哉乎也,妙哉乎也!净共辉嶙偶治奈铮愎宋钠戳恕!磕闼盗税肴盏幕埃褪钦庖痪涿罹9沤裢u滥敲坏览淼牡匚唬档梦伊难鄱锒季醯每旎睢!

正夸奖着,见那童禄一路喃嘟出来,道:“两次三番请吃饭不肯去,带累我捱骂,不知那里有这些没要紧的话讲?”到童自大傍边,扯他的衣襟,道:“茶都冷了,请吃饭去吧。奶奶说有话且吃了来再讲。不要讨没趣,快去罢。”又附在耳上道:【扯主人衣襟附在耳上说话,画出个不知规矩的蠢仆来。】“奶奶还骂呢。说嚼蛆嚼舌根,有话留两句,临死打发勾使鬼,如今是那里有这些说的?”童自大正说得高兴,既丢不下,又陪人坐着,怎好进去独吃?只得说道:【只得二字,见他着实为难。】“你去回奶奶,说我有个朋友邬相公在这里说要紧的话呢。我怎好撇了,自己进去吃的?你进去把饭拿出来,我同邬相公吃罢。【三次是如此请,说得快活歇不得,才叫拿饭来吃。写铜臭人刻骨,请吃饭作三段写,妙极。】邬相公是自家人,便饭就好,不必费事。【不意中馈有人竟还费事。】你照着我说,不要说错了,惹奶奶生气。”童禄应诺而去。童自大道:“你虽然说得好,不知他端的可肯借银子给我?”邬合道:“古语说,小本不去,大利不来。老爷也要破费几文,与他相与得情孚意合。做呆公子的人惯好小利,况又见府上家俬富厚,岂有借不动之理?老爷虽然用去几个,到后来生起利钱来,自有多的,岂止一本十利?”童自大听得快活起来,只是点头,【先说我不上你的当,却此时上当了。】嘻嘻的笑个不祝【邬合之说辞甚妙,此是因人而施。说贾文物也以功名,说童自大也以财利,正触二人之欲,故此乐从。方符其苦联势利友题面。】只见那童禄拿方盘托了两碗菜,两个小菜碟,摆下说道:“只留了老爷一个人的饭,没有多的,将就拿茶泡泡,同邬相公匀着吃罢。”邬合看时,一碗中是四五块臭腌鱼铺在碗底上,一碗中是一块冷豆腐,面上放着一撮盐。一碟是数十粒炒盐豆,【徽人上品与餐只用数粒,今他家竟用数十粒,可谓大费铺设。】一碟是十数根腌韭菜。童自大道:“这白豆腐只好自用,如何待客?”向童禄道:“你拿一个钱,到香蜡铺中买些香油来拌拌。千万饶两张草纸几根灯草来,不要便宜了他。你到当铺里要个钱去买,不要上去要,好惹奶奶说破费。”那童禄就拿着那盛豆腐的碗走。童自大道:“客在这里,就拿着碗跑,成个甚么规矩?拿个别的家伙买了来。”童禄道:“拿个家伙去买,倒沾掉了一半,还当是我落了半个钱去的样子呢。【真奇,半个钱不知如何落法?落去半个钱又何所用?可谓主仆相得。】放在这里头还见眼些。”童自大连连点头,道:“好好。【谚云:养儿不要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童禄能体贴主人心腹,真可谓干仆。】倒也是当家心。”童禄去了,童自大对邬合道:“兄每日在宦公子处,自然吃的是大酒大肉,我每日家常吃饭只是一品盐豆,隔着三五日买块豆腐拌拌。今因兄在此,奶奶替我做人,不但有豆腐,又且有腌鱼。这鱼是他留着自己受用的,我每常摸还不敢摸他的呢。”【明是不要他吃,妙极。】邬合道:“贤慧的奶奶,支人待客真是难得。古人食不兼味,豆腐一味就尽够了,何必要鱼?老爷这就算太过费了。过日子的人家当省俭为妙。”童自大道:“兄可谓知心之言。然而待客不可不丰。”【昔有一人请客,并无一物,只自己乱舞乱叫。客惊问其故。答云:“待客不可不疯。”童自大若效此,岂不省了鱼腐二品?】说话间,童禄买了油来,拌了豆腐,每人吃了一碗多些茶泡饭,【一个人的饭匀做两人吃,每人不过一碗多些。细极。】那几块鱼邬合也没敢动他的,【知局,不愧是老篾片。】他也不让。吃毕,吩咐童禄道:“剩的豆腐赏你吃了罢。把这碗鱼同这两张纸灯草送与奶奶去。鱼是有块数的,要交明白了。”那童禄咕嘟着嘴,鼻子孔里笑着收了去了。邬合道:“明日早间老爷可到宦老爷处一拜,晚生在彼拱候。”立起身来。童自大道:“我明日去是走还是坐轿?”邬合道:“自然是坐轿才成体统。”童自大道:“他家若没有轿马封儿,岂不白折了轿钱?”邬合道:“适才所说的话还无片时,老爷倒忘了。”童自大道:“我因算现的,故此忘了赊了那一宗了。千万留神,凡事我要占些便宜才便利,若同他们一样行就做不来了。”邬合道:“知道知道。”才要走,他一把拉着,说:“我明日是吃了饭去,是不吃饭去?”邬合道:“他那里自然有酒饭,家中不必用罢。”遂别而去。此时天色已暮,想道:“此时不能往宦府去了,况且家中无人。【细,此时赢氏尚未获者也。】今且回家,明日早些去罢。”回家不题。

却说那宦萼,那日早间捱了两棒棰,跑出来同邬合饮了一日。晚间只得进去,被侯氏又骂了一场,不敢出一声。睡了一夜,次早又躲了出来,等邬合回信。午后还不见他来,仍叫宦鹰道:“你可到老邬家去看他可在家,叫了他来。”宦鹰去了,一会来禀道:“邬相公家锁着门,不知往那里去了。”宦萼等至晚尚不见到,遂大怒道:“这厮可恶,敢欺诳我。”因吩咐家人道:“明日老邬若来,着实打一顿。撵了他去,再不许他上门。”众人答应了一声。原来宦家这些鹰犬都是与邬合相厚的,次日见他来了,因对他道:“昨日老爷见你不来,恼得了不得。吩咐说等你来时,叫我们打你一顿,还要撵你呢。”邬合听了,吃了一大惊。因连连作揖,道:“烦诸兄想一妙计,为弟挽回一二,容图后报。”内中一个叫宦计道:“他呆公子狗头性儿,过了一夜想已忘记了。我替你进去回一回看。”走了进去,只见宦萼正在“不足堂“上独坐。你道何为不足堂?他取王安石“天道不足畏,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的意思,故匾题此名。那宦萼高高坐在上面,还有许多不足的模样。宦计上前禀道:“今早邬相公来的,小的们因老爷昨日吩咐,着实打了他一顿,要撵他回去。他定死不肯,说恐老爷恼他就当不起,跪在门口要求宽耍”宦萼笑道:“打了就罢,又还恼他做甚么?着他进来。”那宦计出到门首,对邬合道:“恭喜,老爷请你呢。”

邬合听见,如鬼门关放赦一般,忙忙走到厅上,跪下道:“晚生负不可赦之罪,竟蒙原宥,实出望外,特此叩谢。”宦萼叫人扶起他来,说道:“我不过一时之高兴耳,已不怪罪你,你可坐了。”邬合方敢坐下。宦萼道:“昨日因你不来,我故此动怒。今日你来了,我的怒都赶到东洋大海不知往那里去了。还恼甚么?你昨日往那里去来?”他打了个哈哈,笑了两声,道:“难道你又有个老婆不见了去寻么?我虽不恼你,也要罚你个失信。”叫小厮取一盘粮果来。顷刻,一个家人拿了一银盘天茄、门冬、橘饼、青梅之类,送到跟前。宦萼笑向邬合道:“罚你吃。”你道这是何故?原来宦萼生平不吃这甜物,一尝着便恶心呕吐,他以为人人皆然。邬合知他有这毛病,假意哀求道:“既蒙大老爷宽恩饶恕了,这东西晚生如何吃得?”宦萼笑道:“那顾你不得,定要你吃。”邬合大早空心走了来,正有些肚饿,故做艰难之态,一面吃着,一面说道:“晚生蒙罚,不敢不领。有茶求一碗,不然这甜味就腻死了。”宦萼吩咐倒了碗茶给他,邬合就着吃了有一半。那东西甜得实在有些吃不得了,便说道:“晚生实实的下不去了,求天恩饶了罢。”又假做恶心,背过脸去呕了几声。宦萼大笑道:“够他受的了,饶了他罢。”叫小厮们收了下去。然后问他道:“你前日说往贾、童两家去,你昨日可曾去么?”邬合道:“奉老大爷钧旨,晚生若不曾去,就该万死了。昨日清早小人刚要出门,前日蒙老爷天恩,对县中说了,差了几名捕快到晚生家下来问详细。晚生同他们说了一会话,方才去了。晚生随就到贾老爷那边的,因那求诗字的求文稿的络绎不绝,等他打发完了,才得说话。【说谎者世不乏人。然而邬合向宦萼谎言者,不如此不足以耸动宦萼,非比他人诚心以说谎为事者。然他向宦萼力赞贾、童两人,也是为完那苦联二字余意。】晚生因说起大老爷有下交之意,他再三谦说不敢当。是晚生说恭敬不如从命,不可负了大老爷礼贤下士之意,他才肯了。说今日定来晋谒,又承他赐饭,那富丽是不消说。只那些精肴美馔都是生平不曾看见,真是富贵才子呢。”宦萼啧啧赞道:“好人家。”因向邬合道:“你这一篇说我下交的话讲得妙,虽戏上六国封相的那个苏秦,还有他一个朋友姓张的,叫做张甚么呢?【六国封相唱得多,他常见,故记得是苏秦。张仪的戏唱得少,故不记得名字。画出愚呆公子形象,妙。】他两个也不能赛你。你可曾到那个童大财主家去呢?”【财主之上加一大字者,是素常闻他百万之名耳。】邬合道:“晚生别了贾老先生,就到童府的。他因终日在人家吃戏酒,熬夜醉了,那时还未曾起来。等了好大一会,他才出来。他又要收利钱,不得说话。有许多伙计在傍候,一个衣架大的天平放在中间,兑了又兑,足足兑了不知几千,都是十足的细丝。晚生看得好不动火。等他事完,众人都去了,才得闲说话。”宦萼点头道:“真财主,真财主。”【连赞,妙。可见自以为不及。】邬合又道:“晚生说起大老爷这边来,他也着实渴慕。也说今日定来拜的。他定要留晚生吃饭,决不肯放,将黑方散。恐老爷安歇了,因此不敢来惊动,故此今早来禀。晚生焉敢在老爷尊前失信,求开恩鉴察。”宦萼道:“原来有这些缘故,方才白白的冤屈,罚你吃了那些粮食。既说明白,我一些恼意都没有了。但我每常只说我算第一个无对的门第富翁了,谁知道又有老贾、老童。”【虽是其心折,却难为他竟还服善。】邬合道:“他两家不过富而已矣,怎及得大老爷富贵双全,天下第一?”【先极夸贾、童两家之富者,一欲实己之前言;二欲宦萼起敬起爱,其交方固。今二者已定矣,仍抑他两家奉承宦萼。真好篾片的老手。】宦萼摸着肚子,大笑了一回。因吩咐家人道:“我今日要待大宾,伺候两席酒,要齐整些。作速预备,不可怠慢。”

正说着,只见家人跑进来,道:“贾老爷来拜。”递上一个名帖,邬合接过,念道:【他恐宦萼认不得数字也。】“同学里年世通家眷小弟贾文物拜”【千古第一奇绝拜帖。】几个大字。邬合忙忙放下,跑出大门外接着,道:“宦大老爷在厅上拱候了久矣。”贾文物方下轿踱将进来。到厅院门口,宦萼迎了出来,拱让进厅。揖罢坐下,宦萼看他时,模样颇还清秀,双眼有些微眊。【近日假斯文皆装眊眼,不知起自何时。岂古名士之目皆眊耶?】身上穿得甚是华丽,脚上穿一双朱履,拿着一把雕边写画的金扇,扇上拴着一个眼镜,跟着十数个齐整家奴。须臾捧上茶来。吃罢,贾文物道:“久慕老兄台宗族称富焉,乡党称贵焉,自有生民以来未有之佳公子也。昨聆邬兄所云,老兄台不耻下问,予小子何以克当?老兄台已莫如爵,又齿德俱尊,可谓有达尊三矣。而犹殷殷爱士,虽吐哺握发之周公,甘拜下风矣。我小弟非妄谈,从来行不由径,虽公事不至于显者之室也。因邬兄举尔所知,闻老兄台喜朋自远方来,又善与人交,久而敬之。弟敢不入公门鞠躬如也?”宦萼道:“久仰贾兄大名,今承光顾,弟不胜欣跃。”贾文物道:“承老兄台泛爱众,可谓好客也矣,弟其舍诸?”宦萼道:“老邬说贾兄才富双全,故此弟企慕之甚。”贾文物道:“小弟得之不得有命,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至于才不才,亦各言其志也。小弟曾记幼年时,小弟敝业师赞小弟说:‘汝,器也,瑚琏也,贤乎哉。我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乐也。汝,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然而小弟虽圣则吾不能,但所学不倦而教不厌也。”

正在高谈,家人进来禀道:“童老爷到。”宦萼才起身要迎,那童自大头戴唐巾,身穿丽服,摇摇摆摆的,一个家人夹着个描金护书跟随,早已走到厅门首。宦萼忙让了进来,彼此都作了揖,相逊坐下。童自大向宦萼举手道:“素常闻得公子的财势怕人,【看他开口头一句便是财字。】不敢轻易来亲近。虽然渴想,要会无由。今有邬哥的这条门路引进,才来奉拜。”因叫家人在护书中取出个没字的红单帖,双手拿着,打了一恭,亲自递与宦萼,道:“本要写几个字的,一来不知该怎样称呼,二来我要烦人去写,恐公子也要烦人去看,故此不曾写得。公子留着改日拜人也好。”【只闻古有没字碑,不意今有没字拜帖,又可以长一番见识。贾文物之拜帖已奇,童自大之拜帖更奇。此一日内见了许多奇处,令人乐极。】宦萼道:“我们既然要做相与,何必还行此客套?尊帖仍请收回罢。”童自大道:“当真么?既如此说,小弟竟遵命了。”就递与家人,道:“收好了,又省两文钱。”宦萼道:“弟常听得老邬说,童兄府上在京城中算第一殷实之家,故此奉约了来。大家同结个社,朝夕相聚顽耍顽耍之意。今承不弃,感甚感甚。”童自大道:“岂敢岂敢。”因指着贾文物问邬合道:“此位兄可是有杆子的那大门楼内三个金字有钱的贾进士兄么?”【他见邬合时开口便是钱,乍会宦萼开口便是财字,此问贾文物又是钱,非钱字再不开口。古时和峤人谓之钱癖,童自大或是其后身耶?】邬合道:“正是当今驰名,天下第一的才子。”童自大因拱手道:“久想。”忽笑道:“我前日看戏,唱贾至诚嫖院。他见那婊子,说了句歇后语,正合我今日见贾兄。他说十八个铜钱放两处,久闻又久闻。”贾文物道:“此位童兄尊姓得非童子六七人之童?夫人自称曰小童之童乎?”邬合答道:“正是有名的百万童老爷。”贾文物道:“富矣哉,富矣哉!既富矣又何加焉?”童自大道:“小弟这富翁老爷也不是容易做的呢。富翁是日夜盘算出来的,老爷是大块银子买来的,【富翁是日夜盘算出来的,是自然之理。老爷是大块银子买来的,虽然体面,但臭味难闻。】兄不要看轻了。比不得你二位公子,进士是不费本钱的。”【贾文物当道:“我费的本钱更大。”】贾文物道:“富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若果诚然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事吾亦为之,但恐为富则不仁矣。”说毕,即欲起身作别。宦萼道:“承二兄光降,岂有空坐之理?备有便饭,奉屈稍坐。”贾文物道:“饮食之人则父母国人皆贱之矣,小弟决不敢再拜而受。”童自大道:“小弟是极托实的,还不曾吃饭来的。既承公子留饭,何不扰他一碗,家里也可以省些柴米。弟生平自知有两件好处,一留就坐,一请便住,从不叫主人难心。【虽不足为好处,然较之装腔作势可厌之物稍强耳。】贾兄不可装假。”贾文物仰天道:“呜呼!我不意子学古之道而以哺啜也,宁不惧其为士者笑之。”童自大道:“我好意替主人留你,不听就罢,何必咬文嚼字。兄要去只管请行,我可是不去的。”宦萼道:“还是童兄托契,兄不可固执。”邬合又在傍苦留,他才肯坐下,笑道:“童也欲,焉得刚?”因四顾屋宇宏敞,叹道:“山栉藻棁,何如其居也邦君树塞门?官府亦树塞门,可见宦公子之位不为小矣,焉得俭?”抬头看见“不足堂”三个字,点头咨嗟道:“美哉此堂名也。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此之谓也。”看见董其昌画的一轴山水大画悬在中间,赞道:“此非思白玄宰其昌大宗伯董老先生之作者乎?此山乃譬如为山之山,登东山而小鲁之山,登泰山而小天下之山也。此水乃沟浍皆盈之积水也,泛滥天下之洪水也,原泉混混,不舍昼夜之长水也,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童自大对邬合皱着,道:“我也去罢,是还坐坐呢?”【自去自留,妙极。】宦萼道:“兄方才还劝贾兄,如何此时也说要去?”童自大道:“小弟实不相瞒,自昨日陪邬哥吃饭,直到此时,连点心也不曾吃就来奉拜。我昨日曾问过邬哥吃了饭还是不吃饭来,他叫我不用吃东西罢,我就依实。此时有些饿得很了,肚子里骨碌碌的乱响,肠子疼得就起来了。若有饭,求快些才好。”【他虽臭吝,倒是个实心人,故有大福。徽州人枵腹嫖妓,正高兴时,肚中因空,骨碌碌响声若雷。妓骇问之故,彼无可答,但曰:“这是贼行。”童自大或亦是贼行也。盖江南骂人不堪曰贼形耳。】宦萼因催酒,不一时摆下两张桌子,分宾主坐下。那些家奴一碗碗捧将上来,无非是脍鲤羔,山珍海味。杯盘罗列,堆设满案。贾文物道:“我读书人二簋可用享,何必若是乎馔者之丰也?有盛馔必变色而作。”宦萼道:“不过便饭而已,犹恐亵尊兄,何必过誉?”贾文物道:“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民有饥色,野有饿殍,可谓率兽而食人也。”童自大道:“放着这样香喷喷的好东西不吃,只管说闲话,冷了岂不可惜?我可不能奉候。”因低头大啖。贾文物淡笑道:“小人哉,童兄也。鲜矣仁,左丘明耻之,某亦耻之。”

少刻食毕,贾文物又要起身。宦萼道:“我舍下有一个绝妙的斐园,请二兄同。且还有小酌,尚请宽坐。”贾文物道:“此非东郭蟠间之祭者,何故乞其余不足又顾而之他乎?恐妻妾相泣于中庭也。然而兄赐食,斯受之而已矣。”宦萼留住二人,同到斐园中四处游赏。童自大道:“公子,你这园却也收拾得好,也要好些银子用呢。叫我就舍不得,拿了开个当铺,一年不生许多利钱么?”【如此想头,焉得不做财主?】邬合道:“大老爷这园也要算京城中第一了。”贾文物道:“然,诚哉是言也。你看麀鹿濯濯,白鸟鹣鹣,山渌雌雉,乌牣鱼跃。当今之囿,舍此其谁也?想经之营之时,必庶民子来,不日成之。若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因回顾家人道:“此虽非为阱于宅中,尔等有杀其麋鹿者,如杀人之罪,吾力犹能肆诸市朝。戒之戒之。”赏玩了一会,同到一个居蔡轩中坐了。贾文物道:“轩乎,吾道体而面之人不得则非其上矣。不得不可以为悦,得之而不与人同乐,亦非也。今兄与朋友共其肥也,轻裘之子路何足道哉?”不一时,掇上绝精的果品腌腊下酒之物摆下,斟上酒来,大家吃了个落花流水。天色将暮,贾文物道:“既醉以酒,吾饱矣,不能用也。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当咏而归。”款留不住,大家都告辞起身。贾文物临行,顾他三人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明日行至于我之室也。虽不能以季孟之间待之,然当前以三鼎而后以五鼎为敬也。”宦萼道:“明日自当奉拜。”

到了次日,宦萼、童自大到贾文物家拜望,邬合自然是跟去帮闲。贾文物留饮,果然丰盛。饮酒中间,宦萼向童自大道:“我们明早同到兄府上奉拜去。”童自大红着脸不啧声,半晌答道:“弟家没人,就弄点东西,恐不中口。也不敢劳拜,改日再请罢。”【童自大坏了,也竟会说谎。有一邻人问道:“你家主人今日请客么?买这许多东西?”其仆道:“我家主人要请客,除非来世罢。”主人闻之大怒,骂道:“我不请只是不请,你怎么许他个日子?”童自大竟许请,还算大方。】宦萼是公子性儿,见他那个样子,知是吝啬,笑着道:“拜是再没有不拜之理。”对贾文物道:“我们明日到童兄府上,拜过之后同到我舍下,我替童兄代东。”次日,大家到他家拜了,宦萼把他们约到家**乐。彼此来往,连聚饮了几日。童自大自觉过不去,也约他们到家。牵荤带蔬六碗菜,三杯之后一饭而已。邬合几天来吃得快活,连夜间都不归家。此时嬴氏已获,家中有人,故此他放心在外,不必多叙。

过了几日,又都在宦萼家中聚饮。宦萼对众人道:“如今虽日日饮酒食肉,到底不甚亲切。须结拜个弟兄,才觉亲热些。二兄以为何如?”邬合接口道:“还是大老爷学问深,见得到。想当日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千载驰名。如今三位老爷这一结义了,后来也是要传的呢。”贾文物抚掌道:“妙哉!兄弟怡怡戚之也。倘二兄不幸短命死矣,则二嫂使治联栖我,岂不胜齐人之有一妻一妾哉?”童自大道:“要结拜弟兄,我做老三才来。不然我是不来的。”贾文物道:“先生何为出此言也?”童自大道:“若论起时势来,公子势利双全,该做大哥。贾兄有势,做二哥。我有利,做老三。这是从古来的一团大道理。”【他这一团大道理,不知向何处学来?】贾文物道:“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公子一位,今世所颁之次序也无移。至于兄丈夫也,我丈夫也,兄何畏我哉?君子爱人也以德,为何要居小弟之下乎?且君子恶居下流,兄当效君子上达也。”童自大道:“还有一说,南京风俗,但是结拜,老兄弟是不出钱的。我故此要占这些便宜,【这就是他的一团大道理了。】这是实话奉告。若不依我,就散了桃园。”贾文物道:“兄一个不与,居简而行简,无乃太简乎?”宦萼道:“也罢。他既如此说,不要强他,就叫了他做老三罢。”邬合道:“三位老爷结义也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还要乌牛白马,杀牲歃血,作篇盟文祭告天地鬼神才是。”童自大道:“费这些钱做甚么?买半斤烧酒去,弄个小公鸡滴点血。大家吃些生鸡血酒,鬼混鬼混罢了。何苦多事?”宦萼道:“岂有这个此理?【这个二字,甚妙。极写其学文话而不通也。】我们纱帽人家做事,要不离纱帽气才好,不然就不成体统了。【童自大之纱帽气定是臭,贾文物之纱帽气定是酸。他的纱帽气倒不知是甚味?】那鸡血可是行得的?牛马虽不必,猪羊定要。”遂叫过家人宦畋来,吩咐去制办犒物。因想道,别的都容易,但这篇盟文那里去寻人作。踌躇再四,童自大忽然笑道:“公子,你真是骑着驴子找驴子,现有贾兄这样才子,【要知贾兄也只算作驴子,算不得才子。】一篇盟文值甚么?还要去寻别人。”宦萼喜道:“亏你想,我一时倒也忘记了。贾兄可快作文来,今日就要结拜。”【真是呆公子火燎性儿。】贾文物正在说得高兴之际,忽听得要他当面作文,【二人结讼,内一理曲者当受责。彼云:“我是生员,官不知真伪。”云:“说系生员,可作一篇文章来看。”其人云:“生员罪不至此。”贾文物亦当云:“我罪不至此。”】如青天霹雳,挣得满脸通红,说道:“兄谬矣,祭神在,祭神如神在。今者薄暮,岂结盟之时哉?况斋戒沐浴,然后可以祝上帝。欲祷尔于上下神衹,请缓之,以待来日然后可。”宦萼道:“也说得是。老兄今晚回府作了写好,明早来我家中做个斐园三结义,不可误了。”二人应诺,又吃了一回酒,方才辞去。这贾文物到得家中,一下轿就慌忙吩咐家人:“快去请干先生来,我有要紧话说。若不在家,随早随晚,务必要等了来的。”那人飞跑而去。他到书房中,忙叫小厮将纸墨笔砚摆下,又吩咐人去买黄纸。叫烹了一壶好茶,放在桌上,又叫预备酒果伺候。不多时,干生早到。

你道这干生是何等人也?他是学中一个知名人士,名壹字不骄。生得相貌颇清,准头微赤,些微几茎髭须,二旬以外年纪。他父亲在日也是个有名的秀才,与钟趋同窗同学,犹如骨肉。他二人指腹为婚,后干家生了干壹,钟家生了一女,弥月时就聘下了。干生八岁时,他父亲便病故,只寡母在堂。又过了几年,他母亲也殁了。服满后,二十岁上才进了学。他生性放达不羁,惟以诗酒为事。又平素好结交朋友,所以家道渐渐萧索了。他读书的人,又别无营运,终年守困而已。那时府学中有个教官,姓广名闻思,【看官记得此人否?即前童自宏赠金之社友也。】他爱干生人品才调,甚是契厚。

一日,打发个老门斗【老门斗有所本而来。《牡丹亭》内云:学中门子老成精。】来请他去讲话。干生见学中老师来请,就同门斗来到宅内相见了。广教官让了坐下,说道:“我素知年兄年来着实守困,奈我鳣堂俸薄,爱莫能助,心甚歉然。昨日都督李公请了我去,托我要请个西席,愚意要奉荐年兄。我素知年兄豪放不羁,恐不屑为此。但圣人云:素贫贱行乎贫贱,君子无入而不自得。况设帐一事,也是读书人所为。不知年兄的意思若何?可肯屈就么?若谓可,我当奉荐。”干生一来家中寒薄,二来身闲无事,又承老师殷殷见爱,便道:“既蒙老师见爱,敢不遵命?”广教官见他肯去,心中甚喜。叫门斗沽了一壶,内边要了两碟小菜来。一碗炒苜宿,一碟酸韭,【虽是写广文寒酸,到底是写徽人吝啬也。】二人对饮,【到底古人不同,顺着厚道。今之求人荐馆者,非有封仪不行。广教官为干生之饭反破费己钞,沽酒求之,今日大约难得。】谈了半日近来月课的时文,干生才辞了回来。

你道要请先生的这个李都督是何处人氏?怎么出身?他祖籍山西大同府人,【大同人,妙。谓今日延师之东家大约皆同也。】代代俱当丘八。他父亲叫做李之富,【他父亲叫做李之父,他母亲定是李氏了。】母亲早亡了。他妻子滑氏,【人家妻子似此姓者极多。】也是个一个字的乡绅兵的乃爱。他有四个儿子,七八个孙子。他单名一个太字,他吃粮时原名李大。他一字不识,粗卤至极。这待人接物礼貌上的仪文,一毫不知。他当日随着主帅去征流贼,他心雄胆大,膂力过人。该他的命好,【苏东坡云:“但愿生儿愚且卤,无灾无难到公卿。”李太之谓也。只要生来命好,要识字做甚么?】遣他去御敌,无敌不摧。着他去攻城,无城不克。他也并不是甚么勇冠三军,力雄万夫的好汉,该有他官星照命,自有机会来凑他。

一日,他跟着主帅同流贼对敌。他骑的那马被贼的马枪子打着了耳朵,忽然在阵中惊跳起来,控勒不祝李大用力打了几鞭,那马性起,自本阵上直冲入贼阵中去。他着了急,怕贼来杀他。他举起刀来,横七竖八,乱砍乱剁。一来古语说,一人拼命,万夫难敌。二来贼队中不防他这一冲,竟有些乱了。官兵也不知他是马惊,只当他奋勇冲锋。见贼乱了阵势,谁不望杀贼建功?大家呐一声喊,齐奋力杀将上去。贼兵大败,诛杀殆荆论功行赏,他独得了头功。

又一日,飞报到来,流贼据了蔚州,主帅连夜发兵救援,他跟了同去。到了城下,流贼固守甚严。攻了几日,城不得下。主帅大怒,命造了云梯,令众兵爬城。也亏他胆大,就往上爬。众人随后。离城垛不远,城上一个贼一枪攮来。他是仰面看着的,一下闪过。右手攀住云梯,左手一把将枪杆攥祝那贼若往下一送,他便不死也要跌伤。该他的造化,那贼反往上一提,他趁势向上一跃,跳上了城。抡起右腕上刀来,顺手一刀,把那贼剁倒,便举刀混砍。众贼见有人上城,已自惊慌,又见后面的人鱼贯而上,喊了一声,各自逃生。他同人砍开城门,放官兵入城。众贼杀的杀了,逃的逃了。论得城之功,他又是头一个。如此巧事也不能尽述。因他屡立军功,渐次升迁,做到了副总。

他有一个小舅子,名字叫做滑稽。他父亲虽也是兵,却是个识字的,接交官府衙门书办之类。这滑稽也读过几日书,心下倒还明白。李大做了副将,署中公事多了,他舍不得费银子请幕宾,就约小舅子替他主文,拨了分马粮与他。后来李大升了南京后军都督府同知,单骑赴任,将父亲妻子儿媳孙儿俱留在故乡。他做副将的时候,又娶了四五个妾,临行再三托滑氏留心照看。“千万严紧,不要叫他们弄出丑来。我到任后,等寻了房子,慢慢来接你们。”滑氏应诺,他仍带着小舅子并十数个家人去了。到了南京上过任,不必细说。

他此时的名字还叫李大,他因自己是大了,他的四个儿子就叫李二、李三、李四、李五。一日,那滑稽因劝他道:“你今日做到都督,是朝廷大臣了,你这名字甚是不雅,还得改一改才妙。”李大道:“我自娘肚里掉下来就是这个名字。今日做了这么大官,那些儿不好?”滑稽道:“这个大那里是名字,因你是大儿子,所以就叫大了,后来当兵就不曾改。今日做了显职,还用这个字,不怕人笑话么?”李大道:“这个大字我认熟了,要另改一个,不但别人不认得是我,连我也不认得是我了。”【他这奇谈可笑。然而世上我认得我者谁耶?】滑稽想了想,笑着拿笔写了个大字,内中点了一点,问道:“这个字你可认得?就改做他罢。”李大道:“我尝见一块字底下点一点,我问书办,他们说上头的一块字是菩萨,底下这一点就是那块字。你叫我改做李大大的意思了。”【辱翁曰:此说竟是极。太字原系大字下两点。篆书作夳,所谓复篆也。孰谓此老兵不识字?】忽大笑,骂道:“你这骡膫子攮的,你同我顽骂我咧,连你姐姐都骂上了。”滑稽道:“我好意替你改名字,怎么是骂你?你倒骂起我来。”他笑道:“我前日养了几个兵到后湖里去打鱼,鱼没有打得,拿着了许多乌龟。他们打了报单来,说乌龟有大大的多少,小小的多少,那个大字底下也是一点。你骂我是大乌龟,可不连你姐姐也骂了。”滑稽道:“不是这话。那一点是在底下,这一点是在内中的。”他又道:“既不是大大,大字胯裆里坠着个东西,大的是大毬了。”【奇想,然而他竟叫大毬亦可。】滑稽笑道:“这是个太字,人称太爷太太就是这个字了。怕你不认别的,这个太字你还容易认,虽不甚佳,比那个大字还像个名字。”他大笑道:“好得很。我叫做李太,你姐姐叫李太太。他比我大些些不得,我有些怕他呢。你就吩咐阖衙门的人,我的名字叫李太了。”滑稽道:“这如何吩咐人?你如今是官,改名字要上本的。上边准了,有小抄到各处,人就都知道了,何用吩咐?”李太依他,题了一本,准了下来,才改了今名。

一日,李太向滑稽道:“我这些日子细想起来,你劝我改名字,是你哄我。明是拿着我奉承你姐姐。”滑稽不懂他的意思,说道:“你这话我就不解了。”李太道:“你姐姐是我的老婆,倒叫李太太,我倒叫李太,明明的说你姐姐在似我,把我怕老婆的招牌替我摆了出去。不是你拿我奉承你姐姐么?还有一说,人叫你姐姐一声李太太,倒把我的名字叫了两声去了。”滑稽道:“岂有此理?字虽一样,有两个**。原该用那‘丕极泰来’的‘泰’字,因这个太字你好认,借音取那个泰字之意,是极好的,你不用多疑。要说叫我姐姐一声李太太,把你名字叫了两声,那还是在叫我姐姐。你前日没有改名字的时候,人叫你李大老爷,难道也是叫你的名字不成?”他想了一会,道:“你的嘴能干,我说不过你,我到底心里信不过。可恨前日冒失上过了本,不然还是我的大字好。我做着个大官,名字自然该是大。”【愈想愈奇。岂当日在下位时尔名李小耶?】滑稽道:“不但你的名字该改,就是四个外甥的也该改。那有个老子叫李大,儿子同着二三四五排行的理?我如今也替他们改改。当日岳少保说,行兵之道,智信仁勇严五字缺一不可。李严三国时已有了,况你也只有四个儿子,就把智信仁勇排去,你又是武将,恰合道妙。”他道:“偏你会这么瞎煽。你在那里又认得个甚么岳少保,听见他说的?我如今还听你的话呢,我也不懂得甚么叫做智的信的。况且我才上本改了名字,又替娃娃们去上本,啰啰娑娑的。”滑稽道:“你是官,故要上本。他们又上甚么?”李太道:“既如此,改改也好。他们如今都是公子了,若单叫李二李三的,实在也不好听。我前日点兵,这样名字多得很。我先还疑惑,我家的娃娃怎么又在这里当起兵来,细看看又不是。我也觉得不好,【李太正当名滑稽,他无一语不全又失笑。】我怕又要上本,故此罢了。既不费事,等我替他们改。但他们这二三四五几个字我叫惯了,万万去不得。一个人添一个奇字就好了。我听得人说,人生在世,要妻财子禄寿俱全就是好的。他们的婆子都有了,那个妻字不用了,叫做李二财、李三子、李四禄、李五寿罢。你说这几个字我想得奇不奇?【真奇,亏他想。】又明白好懂,可不强拟你诌的那几个字么?”滑稽见他不通得可笑,也不同他争讲,任他自己去改。

过了些时,他叫滑稽写了封家信,与他老子说,南京房子甚贵,还不曾买,目今权借衙门暂祝等买了房子,再来搬接家眷。又把自己改名,儿子们添名的话,详细写了。差了个大管家叫做李得用回去。过了两个来月,李得用回来了,投上老主的家书。他问了家中大小平安,心中甚喜。叫家人道:“快请舅爷来念。”家人道:“舅爷往雨花台耍看去了。”李太道:“这怎么处?也罢,叫个书办来念罢。”顷刻叫了个书办进来。他把那家信拆开,递与他,道:“这是太爷带与我的禀帖,你念与我听。”那书办接过,打开一看,不敢做声。李太道:“你为甚么不念?是我家太爷给我的,又不是给你的。你看看自己知道就罢了么?”书办道:“并不是家信,叫书办怎么念?”他大怒道:“这是我家人才带来的,怎么说不是?忘八肏的,老子肏你的奶。你当一个书办,连一块禀帖也念不来,要你做甚么?要你弄鸟?”喝道:“撵出去,再另叫一个来。”家人去了来说道:“别的书办都回家吃饭去了,不在这里。”别的书办何曾回去,因这个书办向众人说道:“并不是家书,是一小学生的仿,怎么个念法?白白的捱了一顿骂。”众人听说,谁还肯进来?故此都推吃饭去了。李太见没人念,急得骂滑稽道:“这个瞎毬攮,在家坐坐罢了,偏偏今日他又去耍甚么台台的。”吩咐道:“等舅爷回来,就叫他到上边去。”家人答应了。你道这封字那书办果然连家信都不会念么?原来这李得用沿路呷酒嫖妓,把封家信不知如何失落了。着了急,因想主人不识字,又一窍不通,到了一个乡学馆中问那先生要了一张小学生的仿,封了来哄主人。那书办虽不知这些情弊,但看见这个字,疑必有故,不肯说破,恐得罪了带书的管家爷,白受了一场大骂。

午后滑稽回来了,李得用恐他说出,再三央告求他遮掩。滑稽因他是姐夫的大管家,况他们素常又极其相厚,满口答应。到了上房,李太道:“等你这半日才来,俺爷带了块禀帖来,那书办又不认得,你念念与我听。”滑稽接过来,笑着念道:上大人,某乙已。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子。佳作仁,可知礼也。学生李彬习字。

念完了,他满脸愠色,道:“一块老子与儿子的禀帖,写得明明白白的也好懂。这是些甚么文话,我一句也不知道。”问那李得用道:“太爷的才学当日也比我高不多,如今为何这样文起来?难道老都老了,从新又上学念书去么?”李得用先还恐他知觉,捏了两把汗。今见他问这话,心中暗喜,忙跪禀道:“太爷虽不曾上学,因老爷官尊了,近日同这些乡绅举监文人们来往,大约是讲学讲道了的。”【辱翁曰:如此趣话却好。】李太摇头道:“就是同文人讲讲,那里就文到这个地位?真是迂夫子的卵袋,文绉绉的。大约还是烦了甚么不通的才子写的。”【不通的才子,奇。】又向滑稽道:“你可懂得?你要懂,细细讲与我听,我叫买办打烧刀子同牛羓请你。”滑稽笑道:“你听着我讲,头一句上大人,说你如今做了大官是个大人了。上覆你这大人,是问你好的话。”李太喜道:“明白明白,讲得好。”滑稽又道:“某乙已,某就是我字,你不见戏上都自己称某家,这某字是太爷自己称呼。说你在任上,只某一个在家。”李太道:“越发明白。”滑稽又念道:“化三千,七十士。太爷有三千句话在对你说,内中有七十件事。”李太道:“我的爷爷哟,你老也老了,省些心罢了。那里就有这么些事?亏他老人家记得。”滑稽不往下念,李太道:“你怎么念了这几句,底下不讲了?”滑稽笑着向他戏说道:“我讲了怕你要恼。”李太道:“这才说的是没来头的话。这是俺老子与我的字儿,你不过讲与我听,有甚么话得罪了我?我就恼,只恼我老子。你又不是俺老子,为甚么恼你?”【一窍不通的人亦有趣。他之趣语不少,只此数句,到不通可笑之至。非此人不能有此话也。】滑稽笑着念道:“尔小生**子,尔字就是你字。说你的几个小婆子生了**个儿子。”李太大惊道:“我不在家,是那里来的这些娃娃?”滑稽道:“书上写得明白,佳作仁,说是家里做出来的人。”李太怒道:“你那姐姐也不是个人娘养的,我临起身再三托他照管,他们如何就做出这些娃娃来?我想来别人也不敢,不要就是俺那爷老没廉耻做的事罢?”滑稽笑道:“你好想,所以临了说可知礼也。说你要猜到这上头,可就是知礼的了。”李太大怒,抢过字来扯得粉碎。【李太则大怒,看书者则笑倒也。此一封书,真千古家信绝唱。见此而大笑者,必李太之俦也。】面红颈赤,低头无语。半晌,忽又问道:“后头还有甚么李彬习的又是怎么说?”滑稽道:“他说学生李彬,人家老子称儿子做学生,这也是文话。因你做了大官,要叫你名字不好意思的,要称你老爷又无此理。你原当过兵,要称你做李兵。习字,媳是太爷称呼媳妇,就是我姐姐了。说媳妇不另写字了,同这一封字,所以说学生李彬习字。”讲完了,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快叫人去打酒买牛羓来请我。”李太道:“大毬的牛羓,把些小婆子的巴子还不知弄成个甚么样儿了,还想吃牛羓子呢。”滑稽笑了出去。李得用向他感谢了又感谢,忙去买了许多佳肴,沽了一瓶美酒来奉敬,不题。

再说李太一腔怒恨,彻夜无眠。次日即打发李得用带了四五个家人,回去接滑氏同几个小老婆并儿子媳妇孙子来京,单不接他老人,也不写家信。众家人到了家,李之富听得儿子来接家眷,独不接他,问家人是何缘故。家人虽有知道的,都惧李得用,俱不敢说,只答应不知道。李之富恨了两声,复又笑道:“我知这奴才的心了。他如今做了大官,说我原是个兵,恐怕我玷辱了他,故不来接我。连字也没一封问问安,真畜生,真畜生。”那李太做了多年的官,俗语说,官久自富,他家中也置了许多田产佃房,李之富尽够受用,也就在家,并不管媳妇孙子去不去。滑氏临行,带了众人到公公处辞行。那老儿也无多话,只道:“你对那奴才说,叫他长远在外做官,就死在外边,总不要回来见我。”那滑氏见公公动怒,也不知是那里账,起身去了。

一路无话,到了南京,他夫妻父子相会了。李太见了这几个小老婆,睁圆了眼瞅着,咬牙切齿,不交一言。晚上他夫妻上床干了一次接风的事,完了睡下。李太埋怨滑氏道:“我临来那样托你管着这几个小婆子,不要弄出丑来,你应满了的。怎么这一二年里头就叫他们养了**个娃娃?”滑氏惊道:“你听人胡说,这是那里的话?”李太道:“你还瞒我,是俺那老没廉耻的爷带来的信说的。还说就是他在家做的人呢,我所以才不接他。”这滑氏当日见他娶这些小,心中未尝不恼。但他是个兵的小姐,家世寒微。今日见丈夫做了大官,携带他做了夫人,享荣华,受富贵。插金戴银,呼奴使婢,未免有些势利,敢怒而不敢言。今听见他这话,虽不明白内中的细故,知他是误听了,方悟到不接公公之故。遂借他的话因答道:“谁叫你当日寻这些浪货来?【先责丈夫之不是。】那时我要阻你,倒像我吃醋一般,只得任凭你胡做。【次表自己之贤慧。】你托我照管他们,我只管得他们的身,管不得他们的心,没有个拿封皮长远的封着他们那骚东西的道理。【再责诸妾之无耻。】况又是你老子做的事,叫我一个媳妇如何管得?只怨你自己不是,怎么倒反怨我?”【终归不是于公公,且明己之不得已。此妇真滑,不但姓滑而已。】李太怒道:“明日我把这几个淫妇全杀掉了,才出得这口恶气。”滑氏知他是误听,故此诌出些话来,激他打发了这几个妾,他好独享乐之意。忽见他说要杀,恐他卤夫性儿误害无辜,【还算贤妇。】忙道:“还亏你做着个官,王法都不知道。人都是轻易杀得的?养汉拿双,你又不曾拿着他。这一杀了他们,倘被人知道参了,不但坏了官,连命都送了呢。就算着不到这地位,如今这丑事人都不知道。若无缘无故杀了这几个浪肉,不明明寻顶绿帽子戴么?你只把他们撵了出去配了人,眼不见为净就罢了。”李太生来粗蠢,滑氏乖巧,凡说话行事,李太都在他笼络中,素常有些惧怕他,故此极肯听他言语。

次早起来,并无别话,把衙门中没有老婆的兵叫了几个来,将几个小老婆即刻驱出,【辱翁曰:大阴德。】每人配了一个去了。【这回得自在。】这几个妾也不知是什缘故,还以为主子开笼放鸟,得配一夫一妻,好生欢喜感激。滑稽背地私问姐姐是为甚么,滑氏把李太误听话详细告诉了他,滑稽不禁失笑,也把假书并自己同他讲着玩儿的话也向姐姐说了,笑道:“不想这草包弄假成真。”滑氏才知内中的这些缘故,心中感激兄弟同李得用了不得。

偶然一日,李太叫了儿子们到跟前,说道:“我常听见人说甚么文武世家,我自从七八代前的爷爷当兵起,传流到我。我如今又做了这样大武官,这个武世家是不用说了。我看你们都大了,笔拿不动,弓拉不开。是俗语说的,毛坑里拾得一杆枪,闻也闻不得,舞也舞不得了。【文不得,武不得,此类人多甚,不独李太诸子。】如今我要雇个教书的来,把孙子们叫他识几个字儿,可不就是文武世家了。【好想头,真是文武世家。】前日俺爷带了那封禀帖来,你舅舅又不在家,叫了个书办来又不认得,好不为难。若孙子们后来认得几个字,何必求人?”儿子们见老子这样说,不敢阻他的兴。李太因此请了广教官来,托他要请个大通的好先生。广教官因想乾行寒苦,又素相厚教,要荐他。问明了他肯去,亲到李太家来,说先生请下了,是个名士,几时进馆。李太道:“且商量明白了着,一个月只好一两工银,【近来就算是好馆了。】饭是自己回去吃。”【近来亦多有之。】广教官笑道:“束修多寡倒也罢了。府上这样门第,那里有先生回去吃饭的理?若是住得近还罢了,要住得远,一日回家吃两遍饭就晚了,还读甚么?”他想了一会,又皱着眉曲指头算了算,说道:“供给他吃饭,一日只算五分银子,一年倒要十八两,比工银还多。这是买马的钱少,制鞍的钱多了,成不得。”广教官道:“读书的人饮食倒不责备,就是家常茶饭也可款待,只要洁净应时。”李太道:“既如此说,一日两顿,就是随常茶饭,只好初一十五吃个犒劳有些肉,闲常是没有的。【可谓待先生如此其丰且敬也。】至于要吃点心吃酒是他自买。老教先,【奇称。大约他听得人说教官先生,他减去二字好称呼。真妙人。】你对他说明白了就叫了他来。我还要亲自考他一考,果然通才要。”广教官道:“那里有这个礼?还差人去请才是。”

辞了出来,亲到干生家,向他道:“馆中虽明白了,但只修金太薄,年兄将就负屈一年罢,只当借馆中读书。就是供给不堪,也免得自己心操薪水。年兄可肯去么?”干生见老师情意殷殷,也还以为他虽是武弁,已是个显官了,必定还知些人理,就应允了。广教官又复了李太,叫他差人拿帖去请。李太道:“雇他教书,又不是请他吃酒,用甚么帖?【李太的话也有长人见识处,我今日方知帖子是请人吃酒才用。】叫人口说罢。”广教官见他如此粗俗,也不与他争讲,叫门斗带那衙役同到干生家来请。干生见没有名帖,虽心中怪他无礼,然却不过老师面皮,只得同往。到了后堂,见他在正中一张虎皮交椅上坐着,动也不动。看他那形状,令人绝倒。有几句写他的行乐,道:形容卤夯,相貌狰狞。话语多粗俗,仪文没半分。心如顽石无微窍,腹内稠糊有一盆。巍巍高坐垫皋比,却是当年一老兵。吁嗟乎,果是沐猴而冠;诚然哉,不谬兽性人形。

干生先还想与他讲些揖让之礼,见他这个蠢牛样子,一肚子没好气,连手也不同他拱。见傍边一着几张椅子,也就昂然坐下。只见他问道:“你就是先生么?”干生忿然答道:“正是。”他说道:“我这样人家的先生,要会讲书的才要呢。你可会讲么?”干生又是那恼,又是那好笑,说道:“我们一个做秀才的,甚么书不会讲?【近日做先生者竟大不然。】你要讲甚么?”他道:“别的我不懂,《百家姓》我还知道两句儿,你就讲讲我听。”干生笑道:“你要一句一句的讲,还是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讲?”他道:“自然是一块块一块块字儿讲得才明白。”干生笑着道:“你听我讲,赵钱孙李这《百家姓》是当年宋朝的人作的,那宋朝的皇帝姓赵,所以赵字就放了头一个。世上除了皇帝,就算有钱的大了,故此第二就是钱。这个孙字你当是谁?就是那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猴儿。只因要让皇帝,又要让有钱的,没奈何,屈了他在第三。”干生复大笑道:“这个李字就是你了。除了这三个,还有大似你的么?故把你放做第四。”【有一海南先生讲“子曰:予欲无言”一章书道:“夫子说:‘俺不说舍儿咧。’子贡说:‘夫子不说舍,叫俺们说舍呢?’夫子说:‘天说舍儿来?春儿夏儿秋儿冬儿的过,葱儿韭儿芹儿蒜儿的天,天可曾说舍儿咧?’”予以为此讲可冠绝千古,不意干生之讲《百家姓》更妙,又高出其上。】那李太大喜,大笑道:“讲得好,讲得好。这叫做上堂三下鼓,通通通。”【这一篇讲章,不但李太叫通,我亦谓之通。】干生又笑道:“这一讲还不足为奇,我还会倒过来讲呢。”李太愈喜道:“我虽然这样大年纪,从没有听见倒讲书。烦你再讲讲我听。”干生笑道:“你姓李的穿上几件猴儿皮,再有了几个钱,除了皇帝,倒过来就算你大了。”他听了,仰在交椅上哈哈大笑,道:“好先生,好先生,这才是个真才子,讲得有理得很。”【他并不是谬奖。】因四顾家人,道:“我果然这样大么?先生讲得可是?”众人道:“先生讲得是得很。”他笑着向干生道:“我又没有读过书,知道甚么叫做《百家姓》上有赵钱孙李这两句?我当年跟着主帅时,外头报流贼犯边。主帅差了个周守备、吴千总去征剿,他去了些日子,总不见回报。那一夜主帅做了一个梦,梦见灶跟前生了一棵李树,第二日叫人圆梦。他衙门里有个大通的主文相公姓邹,说道:‘这个梦有些不祥,多管应在周守备、吴千总两个身上。’主帅问他怎么见得。邹相公说:‘天机不可预泄,等应过了再讲。’又过了两日,探马来报,说周守备、吴千总都被流贼杀了。主帅问邹相公前日的梦怎么应在他二人,邹相公说总是读的书多了就无所不知,《百家姓》上说灶前生李,周吴阵亡,故此就先知了。【世上偏是善诌的人专诌得着。】我听了记在心里,今日考考你,谁知你比他讲得更通,真是名公。”忙吩咐家人将马房隔壁打扫了两间做学房,【幸喜先生通,才在马房隔壁。若稍次,定在东厮中做馆地矣。】大大小小的七八个学生来拜了先生。不但没有贽见礼,连进馆的酒都没有。【近来竟以为例,行之者十仅二三耳。】干生知他是个不知礼的人,也不与较量。

过了几日,这学生中那三四个小的还知些怕惧,但他那父母又溺爱得很,一会叫人来说:“孩子小呢,不要拘管坏了,放他去走走。”干生见东家来说,只得依。去了一会又来,坐不上半个时辰,又来说道:“恐怕孩子饿了,叫他进去吃些点心。”一日到晚,如走马灯一般,不住的来来去去。到了这几个大学生,甚是顽劣。内中一个居长的,名叫李荪,是李三子的儿子。【李三子之子自然是李孙了,妙描。】顽劣更甚,又刁钻心坏,【此类学生多甚。】内中也独他打得更多。他父母叫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学生,先生要打一齐打,【奇谈。只闻得有陪绑的囚犯,从不曾听得有陪打的学生。】怎么偏心单打他的儿子?【宦家子弟成器者少,岂朱门皆生饿殍耶?皆缘姑息之过耳。】干生听了,一肚气恼说不出来,打得更狠。这几个学生一日到晚书背不得,字写不来还在次之,干生但低头看书,那大的中就不见了两个,叫人去寻了来,每人打了几下,还不曾打完,那两个又不见了。及至拿了来,才打着,回过头来,先那两个眼泪还不曾干,又不知去向。只得拿来罚跪,他便谎说要出大恭。干生以为实话,况且没有等他撒在裤子中的理,只得放去,他人不知跑到何处顽跳去了。【非做过不知斯文宦家之先生者,不得其详。】干生每日气也淘荆他家那供给的饮食更为可笑。他山西边外的人不吃粳米,叫人到山东买来的小米荞面。他每顿都是这两样在一处,倒上许多醋,或切上许多腌菜,还着上了一大把秦椒。又不像粥,又不像浆糊,又酸又咸又辣,进不得嘴间。或漆黑的麦面打那一寸厚的锅盔,挺帮铁硬,嚼也嚼不动。他家中吃的都是酸菜水,从不知吃茶。干生如何吃得惯?要钟茶千难万难。那锅盔又容易吞不下去,饿得没奈何了,只得伸着脖子干咽。又不好在饮食上讲论,只得捏着鼻子拿来充饥。天气渐渐炎热,隔壁马房中那马粪臭得薰得要死。那红头大金绿花蝇满屋都是,在头脸上混撞。先也甚是难过,久之,如入鲍鱼之肆,也就不觉得十分呛鼻,也耐过了。但只是每顿送一大碗翻滚热的荞面汤来,天气又热,如何进嘴,放在桌上晾了一会,等温些好吃。那大金苍蝇就扑上几个,在碗内烫得稀烂,一肚子子飘得满碗全是蛆,忍不住恶心,只得倒去喂狗。再要添时又没有了,只得忍饿,深悔当日不该轻诺。

一日大雨,满屋皆漏,如筛子一般往下淌水。那些学生妙极,恐湿了衣服,也不等先生吩咐,如同躲大兵的一般,轰的一声跑个干净,把书横三竖四撂的满桌。干生恐滴湿了,倒替他们一本一本的去收。雨略止了,外面虽然小下,学房里倒还大下。四处滴水,竟无一处可以容身坐得。干生叫人对李二财说要回去躲雨,叫个人打伞送他家去。李二财吩咐了一个官轿夫拿伞相送。干生走到途中,见蒙蒙细雨犹然未止,信口念一句道:潒潒细雨润如酥。

那轿夫忽说道:“相公好诗,我续一句罢。”干生惊异道:“你一个抬轿的人,如何会作诗?”他笑道:“我难道娘胎里生下来就是抬轿的么?不瞒相公说,我当日也教过书。因江家相待十分刻薄,遂赌了一口气,想道:人生天地间,何事不可为?为甚么受这个罪?身为无罪之囚,妻守有夫之寡。况古人说:宁为轿夫长,莫做一先生。【此人竟善于套古。】我因此才到都督府营谋捐纳了一名轿夫头儿的。”干生笑道:“既是你能续,你续一句看。”他朗吟道:夫师持伞送师夫。

干生讶道:“你这句令我不明,何以谓夫师?又何谓师夫?只有人称师傅的,从未见师夫两个奇字眼。”他笑道:“夫师者,我今是轿夫,昔日曾为过师,故称夫师。师夫者,相公不要见罪焉。知今日之师,异日不为轿夫耶?【辱翁曰:此轿夫真正大通,不愧为人师。】师也轿夫也,轿夫也师也,其间不能以寸去也。不是我斗胆说,我与相公还算同寅呢。”干生也笑道:“你虽当日教过书,但今日既为轿夫。我是他家西宾,大不同了。我与你,堂前坐立分高下。”他大笑道:“据我看来,相公虽在自誉,吾语汝弗如也:若论工银君尚输。”干生道:“这又怎么讲?”他笑道:“我一年十二两银子,还有三担六斗米。相公你只得十二两工银,尚还无粟与尔之邻里乡党,岂不输我一筹?”说话之间,干生已到了家。他说道:“相公,大家说顽话,千万不要介怀。”拿着伞去了。干生想他说的话,倒也好笑了一会。

过了两日,天大晴了,干生只得又到馆中。每日只同这几个顽童淘气,又是那气,又是那好笑,道:“这几个也不是学生,竟是一群野牛。我也不是他家请来的先生,是他家雇来做牧童的。”干生在他家坐了半年馆,李太同几个儿子连学房门也不曾进,并不知道陪先生坐一坐。惟有滑稽曾读过书,还知些人文道理,常到馆中陪先生坐谈,讲讲闲话,倒也还相投。【有此一线,故后来好到干生任上也逍遥。伏下。】干生偶然一日心有所触,向众学生道:“你爷爷虽是行伍出身,在官场中也混久了。别的不知道也罢了,难道连天地君亲师五个字都不知的么?我是你家的先生,就是师了。你爷爷待我,一点礼貌也不知,成何道理?”【这竟大不然,我常见非行伍出身者亦多如此。】学生们回去吃饭时,那李荪就把先生的话向他爷爷说。李太笑道:“这个书呆子好不知事。他不见多少的官儿在我跟前磕头礼拜的,我还不理。那些卫所的指挥千百户在我面前,不要讲坐,连站的地方还没有。他一个精穷的秀才,我等他坐着就算我敬重斯文得很了,他还想争甚么?【奇谈。】不说他秀才们不知官体,反说我不知礼貌。况他教的是我孙子,就同我儿子是一辈子,【更奇,千古未闻之奇语。】叫我如何敬他?你就把这话教导他。”李荪到馆中又把这话说了。干生大笑道:“蠢牛蠢牛,幸喜我教的是他孙子,若是教他的曾孙,竟把我当他的孙子相待了。”干生一心要辞了回去,又因广教官嘱托,谆谆劝他了此一年之局,彼此存个体面。只得耐住,因长叹道:“大丈夫不能奋飞,糊口青毡,受此小人下贱。我见有人尚钻刺为西席者欣欣为荣,是何心耶?”【游混公、卜通辈处此,自然为荣矣。】因信笔题了一调《青衫湿》的词,道:青毡第一低微事,腆面向人夸。拘囚无罪,奴颜婢膝,依傍东家。措身无地,蒙羞忍耻。乞食争差,斯文扫地。逢人羞道,心愧无涯。

才写完,那广教官偶来相探。干生忙接着进来,让他坐下。他一眼看见桌上那词,取过一看,笑道:“年兄此言必有所谓。”干生细将馆中这些妙处并李太所说的话,低低相告。那广教官不禁大笑道:“是我屈了年兄了,也不想一至于此。”又道:“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况宰相肚里好撑船,年兄且耐住几个月罢。”干生笑道:“那船直撑了来还可容得,他竟横撑了来,叫门生如何能容?”说罢,二人大笑。又闲谈了一会,干生要了七八回茶,只见答应,并不见到。广教官道:“不消了。”就立起作别,干生送他出去。那李荪见那张词在桌上,悄悄偷了,藏在身边。干生进来,见那张词不见,因没要紧,也不寻觅。

到午间放吃饭,这李荪到他爷爷处来。这日李太的一个大肥骡子病死了,他叫人开剥煮熟,切做大脔,同着几个儿子在那里痛吃。正吃得大饱,忽李荪走到跟前,将那首词拿出来,道:“这是先生写了骂爷爷的,方才同那个教官看了大笑。又低低的向那教官骂了爷爷好些话,我也记不得那许多。”李太怒道:“他为甚么好好的骂我?”叫儿子们道:“你们大家看看,看骂的是甚么话?”

原来他这几个乃郎都不愿儿子读书,因是老子的主意,不敢违拗。又见先生常打他们的儿子,心疼得说不出来。那几个妇人又护短,常啯哝丈夫道:“一个孩子们好容易养大了,恁他们顽顽罢。好好的叫他们念甚么书?受这样的罪。时常打得唧嘛喊叫的,你们也忍心么?我见你们没有念过书,一般也过日子穿衣吃饭的。”他们听了老婆的话,巴不得撵了先生去,让他儿子好快乐。他四个人本不认得字,见老子叫看,假意接过来,看了一会。那李二财认得一个奴字,指着说道:“这不是个奴才的奴字么?他骂爷是奴才呢。好骂好骂。”又道:“我前日在学房门口过,也不知他骂那一个孩子,甚么狗肏心,肏肏心,又肏心。做先生的人这样话都骂出来。又咒孩子们短命死矣,真野贼奴,骂得这么刻毒。【他虽不识字,记性却好,竟能过耳不忘。】我气得了不得,要告诉爷,恐怕爷嗔。说请个先生教孙子,我们护短挤撮他。今日连爷都骂起来了。”李四禄瞎指着一句,道:“骂爷奴才值甚么?这一句才骂得狠呢。我也不敢说。”李五寿又指一句,道:“你说那一句狠,我看还轻,这一句才利害呢。”李三子道:“你们不通文理,都是混说。我看这纸上东一道西一道画的,那一句不狠。一大些黑字,都是人骂不出来的话,他都骂出来了。不要说是爷,叫我也受不得这些恶话,就教出个状元来也有限。这样的坏人不撵掉他,还留他做甚么?被他轰扬出去,爷倒罢了,叫我们拿甚么脸面见人?”他弟兄几个,你一嘴我一舌,把李太激得一腔怒气,拍着胸叫道:“气杀俺咧,气杀俺咧。”一冲性走到学房。

干生正在看书,忽见他气忿忿走来,尚不知何故,还笑着站起相迎。他指着干生骂道:“你这驴毬毬攮的,我管下多少兵丁,一年只关十二两银子,还当多少差事,稍误了还要打狗腿。你自己摸摸良心想一想,我一年十二两银子雇你来家,成日高高的坐着,你做些甚么重活来?一日两顿小米饭荞面汤供给着你受用,你吃得肥疯了,反骂起我来。走你奶的村路,我的孙子就不念书也不怕没有饭吃,他们跷起腿来比你穷秀才的头还高些。”干生也不知是因甚事,见他无状,也大怒道:“我还爱在你家么?因却不过广老师的面皮,才在这里忍受。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你满嘴喷的是甚么粪?”因大笑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恨道:“畜生畜生,杀才杀才。”忿然去了。李三子向他老子道:“爷听见没有,他骂爷畜生,还说杀来杀来,还要来杀爷呢。”李太愈怒道:“他想杀我,你们跟了我去杀了他,才除得这恨。”就叫人备马拿腰刀来。

那滑稽听得,忙来劝止。他那里肯听,急得暴跳如雷,嘴中的白沫都泛了出来。滑稽暗叫人上去忙对滑氏说了,滑氏叫人下来请他上去,说道:“皇帝老儿人背地下还要说长道短呢。他骂你,你亲耳朵听见了么?你信孙子们胡说,就要去杀他。他一个穷秀才你同他拼甚么?这杀了他,你不偿命的么?况这南京的秀才有几千,他们要齐了心,可就是《西游记》上说的,男人们到了女儿国,一个人掐一下,就只剩个骷髅了。我说的是好话,快不许去胡做,不然我就了不得。你不要疑惑我心疼那先生,我却是为你的好意。”【妙。此等蠢物,不得不分剖明白与他听。】那李太见夫人说了,不敢不遵,忍了一口暗气。他一肚子的骡子肉因气一裹,不能消克,渐渐饮食不下,成了噎食,百般医治不能痊可。

他一日睡着,总不见醒。滑氏心疑,上前摸了一摸,手足冰冷,只口中微有温气。不住堕泪,坐在傍边守着。到了三鼓,听他连叹了几口气,道:“悔迟了,悔迟了。”滑氏忙问他,他也不答。只两目直视,泪下如雨。过了半晌,叫把儿子媳妇孙子都叫到面前,道:“我才到阴司去来,阎王怪我疑老子不孝。待先生无礼,拿粪清灌了我好几碗。”【果如所言,世间之人该灌粪清者大半矣。】哭道:“暂放我回来说与你们知道,劝世人不要像我。都要孝敬父母,尊敬师长。我这去,听得说还要变只夯狗,【何必要变狗?何尝是人来?】日日要囔粪的呢。【今生粪喷多了,后世囔些也该。】好苦呵。”哭了几声,做狗嗥而死。【在生嗥了一辈子,临死还要嗥,趣甚。】他妻子少不得装殓搬丧回家。他老子见了也不哭,也不问他因何而死,心怀前恨,但骂道:“这奴才死迟了。”

此时李得用见主人已死,他囊中已厚,又恐当日假书的事或有人泄漏与老主知道,不能免罪,他带着老婆儿子逃之夭夭了。过后众家人方把李得用带假信并后来请先生的这些话,告诉了李之富。李之富倒反恸哭道:“我那不通的儿罗,【世上人家不通的儿多极,老子也哭不得许多。】你听奴才的假书,疑我老子。又听孙子的谗言,骂逐先生。你死何足惜,但苦我老年人将来入土,不见贵儿子,只有坏孙子了。”后来不知他家下落,亦不复再赘。

再说那干生自李太家出来,迳到广教官处,将前事说了。广教官自愧不该荐他这馆,再三自认不是。干生竟毫不介怀,付之一笑而已。钟趋知他贫寒,久矣萌悔亲之念。他两个贤郎钟吾仁、钟吾义又常力劝父亲道:“古云相女配夫。我家虽不算大富,也还是有碗饭吃的人家。妹子甚么豪门巨族嫁不得,为何配他一个穷酸?虽然说当年曾指腹为婚,那不过是儿戏的事,如何做得准?”钟趋原有此心,又听两个儿子这一番话,遂拿定主意反悔。因听得他在李都督家坐馆,尚不敢造次。今闻得他宾主不合出来了,料道他力不能娶,算计一番。先不好就露其意,恐亲友谈论。【人初起坏念未尝不有些良心,一过后便丧尽矣。】一面托人来催他行聘迎娶,一面又出一个难题目,要多少头面,要多少尺头,多少羊酒,多少果饼,不然如何进得我家的门?干生听了这话,笑道:“既然如此,等我有侥幸之时,然后再议。”那人复了钟趋。钟趋便发话道:“放他的狗屁。他若一百年不得中,我女儿留一百年不成。他既不能娶,他若情愿退婚,叫我女儿另嫁,我还与他几两银子度日。”那人又来会干生,就直言拜上。干生大笑道:“老杀才见我贫欲悔盟耳,何多言?我岂屑要他分文?”竟写了一张退婚文书与他,钟趋喜不胜言。

干生的业师真佳训知道了,大怒,要约些朋友,叫干生递张公呈在学院处告他。反是干生劝道:“老师盛情,门生深感。人生但患不能功名成立耳,何患无妻?以门生嫌他家之女则不可。彼嫌贫弃婿,我就争来,亦无颜矣。”真佳训见他志气可嘉,又平素爱他抱负不凡,便道:“贤契既不屑要他,我有一小女,作贤契之配何如?”干生辞谢道:“老师云天高谊,门生铭感五内。但门生今日一贫彻骨,岂敢辱老师门楣?”真佳训正色道:“贤契以钟趋视我耶?【好先生,不愧为人之师表。此一语,视钟趋为狗彘矣。】若恐我小女愚陋,不足为贤契之匹则止。至于其他,我不较也。”干生道:“蒙老师如此错爱,门生岂不愿为门下婿?”还拜谢道:“门生愧无寸丝之聘,奈何?”真佳训笑道:“何必拘些世俗之套。我前得了徽州府祁门县教官,数日内就要起身。小女既许奉箕帚,若带了去,将来婚娶便费事了。”因在袖中取出一封银子来,道:“我适间问一敝友贷得五十金做途费,今以二十两赠与贤婿。明日就是良辰,我同老妻送小女来,你们完成之后,我也就要起程。但事在仓卒,小女的妆奁丝毫未备。寒家所有者皆送了来,余俟后补。”【虽是好丈人,却是好父亲。虽疼爱女婿,正是疼爱女儿。真佳训不但真会做先生,且真会做岳丈。】干生见他这样一片热肠,惟有再三称谢而已。真佳训回去只与老妻说了,连女儿也不说知。

次日,只说亲戚家请饯行,叫了三顶轿子,竟送到干家来。干生也备了桌酒款待岳父、岳母。他老夫妻看着女儿女婿合了卺,抵暮回家。他是要上任去的,将家中所有器皿什物尽行赠了女儿女婿。孟夫子云:“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他那令爱在闺中待字,信都不知,忽然间得了个女婿,大约也没有甚么抱怨父母处。他见干生相貌魁梧,胸怀磊落。干生既感岳父高情,又见新人态美,夫妻甚是相敬相爱。那真佳训把他的那间书室典与钟趋,所得典价十两,也赠与女婿为读书灯火之费,数日内也就上任去了。钟趋自得了那张退婚文书,先还恐有后话。过了几日,听得真教官把女儿嫁与他了,遂放了心,【不但放心,再无不笑真教官呆者。】托媒人要寻个富贵女婿。

谁知他嫌贫弃婿的这个美名传出,那正经人家都鄙他为人,谁还肯要他的女儿?因循了几年,他女儿年已二十五岁。恰逢劳正因宝姑死了要续弦,媒人说起钟趋的女儿生得甚是标致,但只是年纪太大些。劳正也是将三十岁的人,这女子年纪尚还小着两岁,这有何碍?就烦人去求亲。

钟趋听得是御史公的公子,求之不得,两个儿子又十分怂恿。因图奉承豪婿,赔了有千金妆奁嫁与他。【世人因自己豪富而嫌贫弃婿者,不知是何肺肠?即如钟趋因干生之贫而弃之,却陪千金嫁女于劳宅。若以此千金赠干生,则不为贫矣。归之以女,岂不为慈父贤岳?奈何溺于势利场中而不悟,惜哉!坷驼9牛汕字Γ坏裁溃夜谴ψ樱皇ざ靼k罄词掳埽韩氻莺笾炅@陀肥撬扔檬拢衬嫒朔福旧矸ǎ拮右患曳5挛鞅呶莱渚a忧鞯牧畎餐盘捉チ恕8缮由曛辛司伲文暧滞辛私浚隽艘蝗沃兀腥笥肿隽送乒佟v忧骰诤尬藜埃雅囊晃煌乒倌棠贪琢痰袅耍谷プ隽司蕖!究上涝缌耍辉畎罄醋鲈蠊娜u蛉恕!坷钭猿稍谏挛鞑保粜盆梦蓿阑畲嫱龆疾恢馈k棵坑跃衿淠浚院薏皇度耍贡磺子言诒澈蟛恢β盍硕嗌佟r虼吮w蕹闪斯普投觯馐呛蠡啊

且说这干生住处与贾文物相近,贾文物因有个假文名在外,人见他又是科甲,或有求他作诗的,求他作文的。他又不好推辞不会,自己却又弄不来。他与干生自幼相识,知道他有些才学,时常请他来代庖。这日因要作盟文,故又去请他。一见他来,大喜道:“弟候久了。”忙迎着让坐。也不暇叙寒温,就把宦公子要结盟并要作一篇文,故请他来代笔的话,说了一遍。随自己斟了一杯茶送过去,即将笔递上,将纸铺下。干不骄与贾文物因同里巷,素常又杯酒往来。贾文物因常要求他,每遇节令定有些食物馈送,又常送些柴米。干生虽推辞不受,贾文物决定不肯。干生因见他情意谆切,只得笑纳。今日他请了来,见他一番殷勤,十分奉承。况只要代作几句盟文,又甚是易事。虽知他与宦萼、童自大结盟,不过是膏梁子弟,狐群狗党,一伙酒肉之朋,信笔作了一篇讥诮戏谑的话。作完,随又将黄纸誊清,递与贾文物。贾文物看了一遍,赞道:“非长兄大才,何以得此?替小弟生辉多矣。”留他小饮了几杯,干生辞别。贾文物深深作揖道谢,送他出门而去。【贾文物见人说话无一不文,惟见了干生,半个文字也不敢说。不但是小巫见了大巫,正是他纯是以做文欺局外之人也。】回到内室,富氏问道:“你今日往那里去的,此时才回来?又请那姓干的写甚么?”贾文物鞠躬道:“有政故晏也。予久矣升堂矣,未入于室耳。”富氏怒道:“你向别人文绉绉的罢了,在我跟前也是如此。问着话,不明白说,甚么叫做有政晏也?”贾文物道:“予岂多文哉?久假而不知其非也,幸恕之。”富氏反笑起来,道:“我看你真是迂夫子,倒埋著文屁冲天。【的评。】到底是甚么事?说来我听。”贾文物道:“有一宦公子,居气养体,大哉居乎,翩翩之佳公子也。欲与拙夫同气相求,为朋友共。其臭如兰,故归来不觉日之夕矣。”富氏道:“啐!你嚼蛆。”便上床脱衣而睡。贾文物也便上床。卧了片刻,爬起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况男女居室乎?奶奶虽未学养子而嫁,我拙夫恐废人之大伦,不敢不免请捣之。”富氏也不理他。他将富氏放得睡正了,他站起,向阴门深深一恭,道:“得罪了。予日日新,又日新矣。”然后爬上肚皮,云雨起来。斯斯文文,慢慢一下一下的抽扯。富氏急得叫道:“你到这个要紧的时候,怎还这样慢条斯理的?”贾文物道:“好勇斗狠,以危父母,不孝也。况古云: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乎?”富氏怒道:“你既然做这么个样子,你挣这个命做甚么?”贾文物道:“此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之时,况与夫人交,敢不兴乎?不能也,非不为也。”顷刻气喘吁吁,伏于枕上。富氏道:“你怎么越发不动了?”贾文物道:“吾了矣,不能动也。非敢住也,力不进也。”富氏又恨又怒,将他一搡,跌下身来睡倒。叹道:“血气方刚,戒之在斗。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富氏听得恨极了,下力将他拧了几把。他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夫人不自苦,然而我苦之。何若是乎拧之之也?”富氏恨恨而睡,一宿晚景已过。

次早贾文物起来,梳洗穿衣,袖了盟文,坐轿往宦家来。进到园中,童、邬二人早已在彼。宦萼迎着问道:“兄的文曾作了么?”贾文物道:“予归而来之有余师,焉得无?”【这一句文袋掉得是实。】遂在袖中取出递过。宦萼接了,打开叫邬合念。大家上前同听他念道:维南赡部州大明国南京应天府居住信官宦萼、贾文物、童自大,谨以乌猪白羊、香花纸烛,致献于天地三界十方万为真宰,初封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之前曰:宦萼道:“这信官两个字下得妥当之极,好想头。”邬合道:“就是乌猪白羊四个字也对得工得紧。”童自大道:“写上关老爷真好,我见人家结拜都写上他老人家的。”邬合又念道:某等向系异姓,今结同盟。只愿同年同日生,不愿同年同日死。

邬合道:“这生死两个字转换转换,多了许多学问。不是贾老爷这样名公,谁能想得到此?”童自大道:“这两句话原是古人不通。如今人家的亲戚弟兄为几个钱还像生死冤家,【乍看似呆话,细思之,真至言也。】况结拜的酒肉弟兄?不过图些东西肥嘴。【近之结盟,不过为此。】无原无故,同起甚么生死来。这样没道理的胡说岂不可笑?”宦萼道:“果然,你这话说得有理之极。”向邬合道:“你再念。”他念道:自今设誓之后,某等三人轮流做主,或以酒肉开筵,或向烟花访妓。倘负斯盟,人神共殛。

童自大伸了伸舌头,道:“既这样说,你把我的名字抠掉罢,我是不来的了。”宦萼道:“既已讲定,为何又变起卦来了?”童自大道:“贾兄是个送人的棺材座子,他同我顽呢。他上头说轮流做东,我如何来得起?我一个经纪人家,那里经得这等大费?若是我家奶奶知道了,我这条贱命算就送在你们手里了。”贾文物道:“送为宾主礼也。既如此说,你竟二而一,我们一而二,何如?”童自大摇头道:“也做不来。我前日听见个人念书,甚么二十而取一。依著书上说,你每位当十回我当一回罢。”宦萼道:“太无此理。我们两个当十回东扰你一回,何如?”他听了才不做声。邬合道:“二位老爷请听着念完了罢。”又念道:某等今日富贵相告,故结弟兄之社。他年豪华不敌,定散手足之盟,上告苍穹,愿鉴同志。天启年月日谨疏读毕,童自大道:“一篇文我只喜这两句。”邬合道:“通篇都是妙的,如何只说这两句好?”童自大道:“他说有钱相聚,无钱散伙,可不妙哉乎也?我因二位哥有钱势才来拜把子。若是两位兄倒了运,我还同你作甚弟兄?同胞骨肉尚如此,何况区区酒肉盟?”【朋友已是五伦中之一。果能孰友道,患难死生可以相共,何待结盟而原始也?近之结盟者,皆不过是酒肉社,特美其名为结盟耳。昔人曾有两句道:最好笑的世情,朋友们结盟。童自大这几句话,与之持合今人。多少讥贬,多少伤心,孰谓之呆哉?】宦萼对贾文物道:“人不可不弄个进士做。贤弟这篇文都是我心眼儿里的话,却说不出来,都被你说出来了,真不愧才子二字。【宦萼这几句话初看不觉,细思之,真不通到趣极。他并不知进士是因自文才而得,以为中了进士自然有才。匪夷所思,令人笑倒。】贾文物道:“愚弟此文乃鸡鸣而起,孳孳为之者。虽小套,必有可观者焉。”话说间,众家人已将各项摆列停当。叫邬合念盟文,他三人焚香歃血毕,然后交拜过。摆上酒来,大家散福痛饮,狂呼哥哥弟弟,真比亲手足还觉亲热。有几句道他三人道:臭味相投,同盟共好。弟弟兄兄,酒肴列绕。若问义气有无,这却不能分晓。

饮到更阑,方才分手。宦萼回到房中,侯氏问道:“你今日前边杀猪宰羊做甚么事?”宦萼将同贾、童结拜的话说了。侯氏道:“我同你夫妻多年,不见你一些亲热。每日歇店也似的,晚上进来睡一觉,清早就钻了出去,成日在外边不知做些甚事。又同外人结拜甚么弟兄,可不是亲倒疏,疏的倒亲了?”【此类人多甚。】宦萼道:“我岂不要亲热你,只是见了你怒目金刚似的那一种相貌,一点喜容也没有,我的魂都不在身上。怕还怕不过来,怎还敢来同你亲热呢?”侯氏此时偶然有些高兴,正想同他来亲热亲热,遂密缝着两只红眼,龇着嘴,【要是我,更害怕。】故做嘻嘻的笑道:“我如今这个喜笑的面庞,难道你还怕么?看你怎么个亲热的法儿?”宦萼也有半酣,见他满面春风,一时胆壮起来,也笑嘻嘻走上前抱住,亲了两个嘴,道:“我的娘,若日日你有这个喜容,我便夜夜同你亲热。我同你到床上亲热去。”把侯氏抱上床来,替他宽衣褪裤。二人脱得精光,宦萼腹中虽然不济,腰中这一副本钱倒甚济,有一调《西江月》赞他道:坚举长余六寸,生业能软能刚。软如醉汉倒郎当,刚似疯僧狂样。出牝入阴本事,腰州脐下家乡。天生二子在身傍,惯与佳人打仗。

那侯氏貌虽不扬,倒好一个阴户,也有个《西江月》赠他道:紧暖香干俱备,光光滑滑堪怜。有时吐舌笑开颜,困便懒张两片。清水池边故土,裤裆县里家园。有时忽动兴纬绵,战斗千回不倦。

他两个一时弄将起来,只见:

一个两足高跷,一个单枪直刺,一个柳腰款摆,一个玉杵忙舂。一个笑吟吟把腰肢紧搂,一个喜孜孜将两股频遥这一个面似火烧,那一个舌如冰冷。一个喉内哼哼,如小儿睡梦频啼;一个鼻中喘喘,似老牛耕田力乏。下一个蒙蒙星眼,心窝内乐极魂飞;上一个汗流浃背,遍身中酥麻精泄。

干够多时,云收雨散。那侯氏得了这一番乐趣,也与每常大不相同。二人四臂交加,两胸相贴,真个亲亲热热睡了一夜。此后侯氏图他这种亲热,也就常与他个笑脸,宦萼也就渐渐胆子略壮了些。虽不敢犯他的法度,也不似先那样畏缩了。

且说那钟生一日在梅生家会文,作完之后,互相评论了一番。钟生见案头有一册手抄,便拿过来翻阅。梅生道:“这是个姓郭的敝友,他与黔宁侯沐国公有些瓜葛,往云南去相探。沐公留他住了月余,他将滇中风景作了三十余首竹枝词。昨日回来,他送来与弟看。虽不为佳,然而看看,知那地方的风俗,不无开卷有益。”钟生翻开看道:朱楼绣户斗年光,采胜新花八宝妆。

上客登堂来拜岁,金盘十只送槟榔。

三冬雷雨两交加,但到立春桃已花。

正月尽头梅子大,尝新二月有黄瓜。

帘外春风初淡荡,梁头燕语已呢喃。

独有鸿飞曾不到,长空耿气锁烟岚。

花朝时节女成行,携盍城东坐小庄。

石子争拈打石臼,中时应产好儿郎。

杨花历乱下秋千,趁着清明无雨天。

金汁河边桃李陌,稠人堆里狡风茑。

头上青梭布一幅,防峁地动手亲扶。

归来不见新娘面,嚼碎槟榔骂滥奴。

柳叶桃花日夜开,青楼小妓踏歌回。

闲情解释愁多少,带得春风满面来。

一只金钗十万赀,霍家小玉倾城姿。

好花才吐新莺滑,妒杀姝姝打枣词。

圆通胜迹小蓬莱,楼观金银崖上开。

磴道盘空直到顶,可怜罗袜半尘埃。

肉身金像古庭龛,铜殿新修鹦鹉滩。

出门试请朝东看,山头坐破女和男。

夏木千章祈雨坛,鸟龙潭绕碧栏杆。

神鱼队队皆龙种,谁敢吟风下钓竿。

金马山前金马寺,碧鸡关外碧鸡祠。

王褒祀后南云叹,犹道昆明凿汉时。

大理黑龙忆白龙,传闻人说是雌雄。

如今一岁一相见,飞雹寒冰带满空。

白塔街前岳庙开,血池赚得妇人来。

半空蝴蝶飞灰尽,独坐西廊苦不回。

蜀梁自古产铜山,九府官开宝货泉。

一月一缗收子母,人人争放貤排钱。【滇中皆以海贸易,至今呼钱犹曰儿。】小儿好事日千端,甘蔗性寒梅子酸。

买得烧鹅还未请,索钱又换米花团。【滇中小儿谓炒糊蚕豆为烧鹅也。】吆吆喝喝百般腔,鱼市街连羊市长。

听去绵蛮浑不解,螺蛳猪儿螺蛳黄。【滇中螺蛳甚大,卖者分头黄三等。】云浇星回六月天,食生人竟共尝鲜。

不知五诏同焚死,直似骊山举火年。【六月二十四日为火把节,土人皆食生肉。】矗空两塔望巍巍,西寺人从东寺归。

峥嵘五百阿罗汉,一时齐着锦阑衣。

太华山上白云秋,太华山下水长流。

弹词唱罢历朝事,不见当年杨用修。

晏公海口混茫茫,昆明池水接昆阳。

舟船何事行深夜,白日风波不可当。

钟声鸣咽梵王秋,归化千年大路头。

莫道西南通汉使,滇池不肯向东流。

谁家少妇挽双鬟,拜扫清明哭百蛮。

自道良人中国子,可怜死葬梁王山。

白日狂飙十丈高,拔山荡海怒奔号。

劳劳亭外重关道,劈面尘沙无处逃。

宝石陆离出永昌,黄金照耀产丽江。

倾囊犹恐公家罪,百姓何人敢自藏。

近城风脉祖坟山,尽日堪舆马上看。

俱道来龙埋处好,不知何代始高官。

进耳山中祈梦人,事夸一梦觉先困。

不知人事浑皆梦,独自殷勤夜问神。

高树花花如火屯,千红万紫似儿孙。

三春景色真真好,一片花声卖过门。

二忠木上照滇云,太史声名动海滨。

生谪死归皆是义,南中称有此双仁。

黔宁开第五华东,珠树繁花照叟红。

鹦鹉西飞芳草暮,桂枝独自唱春风。

玉树后庭花已残,梁王山下鸟飞寒。

民间不解伤心事,一夜月明打枣竿。

看完了,梅生又留钟生小饮了数杯。钟生见日色将暮,作别归家。正走时,纷纷落下雨来。正无处躲避,遥见一个菜园中搭着一个席棚,系钟园之人午间阴凉之所,只得急走到底下暂避。不想一阵阵只管大下起来,竟如飘倾一般。顷刻间,平地水深数寸,一个聚水灌园的塘子都涨满了。幸得这个棚上豆叶遮满,又在一棵大槐树之下,虽然身子略沾湿了些,还不至十分狼狈。

等到将起更时分,淙淙犹尚未止。钟生因离家尚远,泥泞难行。且又下个不住,到一更之后,雨才止了,黑云中微微有些月光。此时虽然晴了,却夜深归去不得,心中好生着急。忽隐隐听得有哭泣之声,朦胧月下四处一望,恍恍惚惚见水塘边有个人影。哭声虽不高,却甚是悲切,像有个投水之意。钟生悄步走近前去,原来是个妇人。那妇人哭着,不曾看见,听得脚步响,忽回头一看。见有人来,忙撺入水中。钟生眼疾,见妇人下水,赶上一步,一把拉住衣服,尽力拖了上来。那妇人还往下挣,钟生顾不得嫌疑,也不惜泥污了自己的衣服,拉住他膀子,道:“你是谁家宅眷,有甚么冤苦的事,寻此短见?”那妇人挣不脱,只是呜呜的哭。钟生道:“你有甚么万不得已的事,何妨告诉我,我或者可以救得你也不可知。你家住在那里?”那妇人方住了哭,指着个小门儿,道:“那就是我家的后门。”此时妇人自头至足,浑身都是泥水。钟生用力扶起他来,道:“你且请回去,万不可如此。”那妇人微亮之下见钟生儒巾儒服,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又哭着道:“相公,你救我也无益,我始终是不能活的。倒不如趁这深深的水,让我死了罢。”钟生道:“我不见就罢了,可有见而不救之理?且回去有话说了,我若力量可行,定然相救。”

那妇人见他苦劝,只得回家,钟生也随在后面。那妇人一身拖泥带水沉重了,地下泥深路滑,他鞋弓足小,一步一跌。钟生看得心中过不去,只得上去扶着他走。妇人怕又滑倒,将两只手把钟生肩膀紧紧扳住,把个钟生也弄了一身泥水,扶他到了房内。你道钟生一个读书人,岂肯夤夜到一个孤身妇人室中?因恐无人,他又去寻死,岂不辜了救他的一片热肠?二来要问他详细,有可救他处,好设法相援,做个救人救彻之意。

到了房中,灯火也没有,月又不明,黑魆魆伸掌不见。那妇人摸了条板凳让钟生坐下,他在床沿上坐着。那妇人一身虽然湿透,幸得七月初头,天气正热。钟生问他投水的缘故,丈夫何在。他重新哭起来,道:“我姓郗,我丈夫姓充,名好古。当日也是好人家子孙,因不成器,成日在外拐骗小官,做那下流的事,把个小小家业都花尽了。如今手头没钱,旧日相厚的那些都撇开了他,他还不死心。三日前又引了个小伙儿到家中来。”说到这里,越哭得悲恸。钟生道:“不用伤心,你说完了再做商议。”妇人止住哭,含羞道:“他因没钱与那小伙子,要叫我同那小伙子睡,他借他的屁股。我也是好人家儿女,怎肯做这样无耻下流的事?被我同他大闹了一场,他赌气出去,三日不归。家中当卖俱无,柴米油盐一样没有。大长的天气,我整整饿了三日,米星儿也没有沾牙。相公请想,我这样苦命还活着做甚么?蝼蚁尚且贪生,我难道就不爱命?我饿得受不得了,才去投水。先要上吊,又下不得手。想着深深的水往下一跳就罢了,不想又遇着相公救起我来。我也想来,嫁了这样不成材的丈夫,他图风流快乐,妻子饿着都不管。我就做些不长进的事,他也怨不得。相好个正经人也还罢了,怎肯把身子同兔子小厮去睡?”

妇人的这几句话来得有意,他虽黑影里未见钟生容貌,见他文文雅雅,是个正经人。又有救他的这番好情,且又不顾泥污,竭力扶持,又还说要救他。大凡人猛性寻死,死了就罢了,被人救转,谁不惜命?这郗氏不但要舍身报他相救之恩,且有个要结交他,图他照顾之意。【非写郗氏一段贞性忽尔变为淫心,此乃是他一片报恩之念。因今日不曾舍身以报,故后日念念不忘,终必报也。】钟生是个诚实君子,那里认他话头。便问他道:“你难道没有父母兄弟么?”郗氏道:“要有父母倒好了。只有个哥哥,嫂子前年又死了,也是个孤身。见妹夫不成人,也嚷闹过几回,不大上门。他往外边做生意去了,原说八月里才回来。”钟生道:“事也好处,你不必胡思乱想。【这一句妙极。钟生是个聪明人,岂不料郗氏前言之味?今云你不必胡思乱想,浅人看去,谓是不可再寻死了。深味之,暗言切不可因贞而失身也。】你一个人,一月有两银子就够将就盘缠了。我虽是个贫士,我明日去替你设处。”郗氏道:“相公贵姓?我蒙相公这样大恩,怎么报答?”钟生道:“我贱姓钟。救人之难,理所当为,何必讲报答的话?”

说话时,外面又大下起来。钟生初意说完了话,安抚了妇人,还要到棚下去。不意下得越大,只得闭目凝神坐着。郗氏见钟生这等好情,心中感他不荆又想,孤男寡妇黑影里共坐一室,可有不动心之理?恐他先动起手来,反不见了情面。我既欲以身相酬,不如先去就他。【又写此数语者,非谓郗氏之淫滥,特更显钟生之难得耳。】遂走近前,道:“夜深了,相公不弃,请在床上去睡睡。我在板凳上坐着罢。”钟生道:“你请自便,我坐坐好。”郗氏见他推辞,只得仍到床沿上坐下。那雨足足下了一夜,他二人也就坐了一夜。钟生对着那妇人,毫不动念,有四句赞他道:空房雨夜对婵娟,正直心肠铁石坚。

寂寂通宵能遏欲,坐怀端可继前贤。

东方亮了,天色方晴。郗氏把钟生一看,好个标致少年,心爱无比。【有此一句,相隔数年,故一见即识也。】起身向钟生道:“泥深路烂,相公怎么回去?寒家柴也没有一根,茶也没一钟敬相公的。”钟生看见郗氏也大有几分姿色,虽然是裙布荆钗,却掩不得他的花容月貌。古人有几句话道:好好好,不必绫罗袄。青衫白练裙,好的只是好。

还有几句赞他道: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月样仪容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林。看他浑身水湿,似带雨海棠笼晓日;遍体泥淤,如经霜黄菊弄秋晴。虽不及瑶台仙子,也算个窈窕佳人。

这郗氏浑身还是精湿,钟生答道:“顾不得泥泞,我此时回去设处盘费送来。你不可又寻短见了,换换湿衣裳,养息养息。我就来的。”【二语足见钟生相爱之甚,情不敢越礼耳。】郗氏道:“我就是身上这件衫子,可怜那里还有得换?”钟生点了点头,叹了一声,拖泥带水而去。

到了家中,将钱贵赠他的银子称了三两,带了一百文钱,把旧裤拿了两件,卷紧笼在袖中,复到郗氏家来。那妇人正倚门盼望,见了他,忙侧身让入。钟生先把衫裤取出,放在桌子上,道:“这两件旧衣,你将就换换身上。”又将银子递与他,道:“你昨日说令兄八月来家,如今已是七月初了,到八月尽,只两个月,但出门的人定不得归期。这是三两银子,够你三个月用度。等你令兄回来,就有接应了。”又取了一百文钱与他,道:“恐一时没人与你换钱,你饿了三四日,且买个点心充饥。”郗氏见他如此周到,相爱之切。滴了几点泪,道:“相公这样深情,我无报答之处。若不嫌我丑陋,愿以此身相报。”【此非谓郗氏之水性,乃赞其受恩必报之坚心,正反衬世之须眉者。今日受人之德,明日即掉臂不顾之流耳。】钟生正色道:“我一番救你的热心肠,岂有不肖的念头?你快不要妄说这话,错会了主意。”郗氏见他说得如此斩截,知道他不是个好色悖礼的人,忙忙拜谢。钟生也顶礼相还,辞别而回。

离家有百步之遥,一家门口站着一个老妇同一个少年妇人在那里闲望。见了钟生,那少妇失口赞道:“好一位俊俏郎君,有甚么要紧的事,弄了满身两足的污泥?”钟生抬头看见,虽然淡妆素服,竟是国色天姿,也有古人的几句赞他道:俏俏俏,不用菱花照。清水淡梳妆,俏的只是俏。

钟生见了,忙低头而过。只听得那一个半老妇人道:“这就是前面那园子里住的钟相公,是个才貌双全,有名的小秀才。”【只离百步之远,老妇已知钟生之名的,钟生反不知其为何如人。足见他不务外事。闭户潜修也。】钟生到了家,换了衣服鞋袜。因一夜无眠,睡了一觉,然后起来读书,天色晴了。过了两日,因家中缺少些动用之物,打发那雇的小子上街去买。他独坐看书,忽听得敲门甚急,疑是那小子忘了甚么东西回来龋忙来开门,原业是前日那家门口站着的那美妇。钟生道:“尊驾到这里来,有何贵干?”那美妇笑着道:“我来看看相公的书室。”说着,就走了进来。钟生又不好推他,只得也跟着走入。前日不过瞥见一眼,未曾看明。此时将他一看,却好一个美女子。【腐头巾谓,看人妇女,大损阴德。此迂腐不通之论也。人非瞽目,见美色焉不一看?即如走马看花,过眼即了,勿介在胸中,有何妨碍?若见了美色,时刻不忘,且又不住口提,则不但损德,乃真正小人矣。】有几句赞他道:月挂双眉,霞蒸两靥。肤凝瑞雪,鬓挽祥云。轻盈绰约不为奇,妙在无心入画;袅娜端庄皆可咏,绝非有意成诗。诚哉绝世佳人,允矣出尘仙子。【写李氏如此美丽,非正笔。特谓如此艳质于无人处来奔,而钟生毫不动念,真奇男子耳。】他到了房中,道:“好一间洁净卧室,真是潇湘书斋了,不愧才人所居。”钟生站在窗外,道:“男女授受不亲,请回罢。恐一时有朋友撞来,见之不雅。”那美妇道:“相公请进来,妾有心腹之言奉告。”钟生道:“岂不闻瓜田李下之嫌乎?有话但请见教。我在此听着是一样的。”那美妇道:“妾家姓李,我父亲是黉门老儒。我向日为媒所误,误适匪人。先夫桑姓,自不知书,惟以嫖赌为事。妾今孀居三载,贱庚二十有一。自先夫亡后,妾即归于母家。我父母公姑悯我年幼无出,叫我改适。我恐又嫁一庸奴,岂不误了终身?要图觅一良偶,故尔不敢轻托。晚见相公丰仪出众,又闻知学富五车,妾私心欣庆,不自揣鄙陋,愿侍箕帚。妾此来,非为淫奔之事,欲以终身相托耳。昨遇相公的那家是我姨父,姓陶。姨母柳氏,系家慈之亲妹。今日他老夫妻都往亲戚家去了,妾偷空到此。不惜惭颜自媒,相公肯俯允否?”钟生道:“多承厚意,但我已定过荆妻了,有辜盛情,不敢从命。”那妇人想了一想,又道:“我想宁为读书郎之妾,不愿做卖菜佣之妻。相公既聘过夫人,愿留一小星之位以处我,尊意如何?”钟生道:“尊翁既系前辈先生,你是儒门闺秀,那有与人做妾之理?令尊自然爱女,为择佳配。古云:宁为鸡口,勿为牛后。不要错想了。恐有人来,快请回步罢。”那李氏听了这话,真个是:只道桃源路已通,岂知犹在梦魂中。

青鸟浪传云外信,错将心事语东风。

不觉滴下泪来,道:“昨见郎君之后,私想以为终身有托。不意相公如此拒绝。我亦闻之,宁甘玉碎,不肯瓦全。一生事一误,宁堪再误?命薄如斯,我从此投入空门,长斋绣佛,今生不复再嫁矣。”掩袂悲啼。钟生听他说得惨然,心中着实动怜。想了一想,道:“不必伤心,我替你做个伐罢。我有个梅兄,今年二十三岁了。相貌瑰异,才学天成,将来必成大器也。前岁断弦,家颇充足,较胜我多矣。若肯嫁他,必不失所。”那李氏道:“相公尊谕固是良言,但不知果如相公之说否?”钟生道:“承你这一番见爱,我已铭刻肺腑。好色人之所慕,我若不曾聘过,岂不愿得你这样佳人?要说我不相爱,便是矫情之语。我虽有十分怜爱之心,但于礼有万不可行者。【此数语见钟生才是真豪杰,才是真情种。】我为作伐者相报你这种深情耳,岂肯误你终身之事?”李氏听他说这话,真出肝膈之言,深深敛衽而拜。钟生还了一揖,道:“我今日就去对梅兄说了,择日到府奉求。不知令尊府上在那里住?”李氏道:“若贵友不鄙寒门,不必遣媒。如不吝玉,就到家姨父处,烦我姨母去说,更为省事。”【有心哉。斯女也欲梅生来,自己偷相耳。】钟生道:“这更妙了。”那妇人喜笑盈腮,欣欣而去。

钟生等了小子回来,就亲去到梅生家,不好说这妇人来奔的话,只说:“昨日偶然看见,真是丽人。访问邻舍,方知姓李,是儒家之女,闻得孀居,才二十一岁,正在选择佳婿。弟见吾兄鳏居,特来奉告。佳人难得,吾兄万不可错过。若亲去烦他姨母作伐,事在必成。”梅生大喜,再三称谢。次日,备了一分礼,亲同钟生来央陶老夫妇做媒。他老两口见梅生少年英俊,满口应允。那李氏暗地偷觑梅生,果然一表非俗,心中私喜,感激钟生不荆陶老向李老说了,接了女儿回去,问女儿主意。那李氏自然愿意,李老也许了。【钱贵与钟生,梅生之媒也。广氏与刘显,梅生之媒也。成全了两对好夫妻。今李氏与梅生虽缘陶老说合,实起于钟生之媒也,亦成全了他一对好夫妻。做良媒者自有好报,世间之媒专误人家子女,何也?】梅生择吉行聘,也甚齐整,选了八月初四日亲迎,娶过门来。梅生看那李氏,果然美艳无比,与当年雪氏可相伯仲。李氏也偷眼看梅生,比前番私窥时丰韵更佳。有四句说他两人道:郎颜敷粉妇容娇,角枕横陈粲此宵。

两两情投如鼓瑟,千金良夜实难消。

他二人这一夜的恩情赛过百年欢好。到了三日之期,请丈人李老、丈母柳氏、姨丈陶老、姨丈母、舅丈李老、舅丈母杨氏、并桑老夫妇,又有丈人家的亲戚桂老、柏老多人,到家喜筵。钟生临场,不得来赴席。亲朋热闹了数日。他夫妻如鱼似水,深感钟生这个月老。梅生得了佳偶,竟连扬期都不去赴。真是:得成比翼何须贵,愿做鸳鸯不羡仙。

暂且放下。再说那宦萼、贾文物、童自大三个自结盟之后,无比亲厚。朝聚暮散,十日有七八日在宦家,有两三日在贾文物处。他们知道童自大吝啬,总不到他家去。一日,又在宦萼家中来。要知在何处共坐,做些什事,且听下回分剖。

姑妄言卷九终

第十回狂且乘狂兴忆高官美妓具美心讥俗客姑妄言卷十钝翁曰:宦、贾、童三人虽为同类,然气质各别。一个人是一个身段,一番谈吐,毫无相似。宦萼之呆也狂,贾文物之呆也假,童自大之呆也,则真呆矣。即邬合之奉承三人,亦是三等:宦萼为重,贾文物次之,童自大为轻,可见利字又逊势字一头。看他三人说玩说笑,纯然一伙不经世事膏粱痴顽子弟。

宦、贾、童之遇钱贵,乃钟生、钱贵之幸也。如钱贵不遇他三人,不显钱贵之贞,不见钟生之雅。作者之笔,正如画石画三面之法。

游混公干子后庭,虽是杨为英之恶计,然而世上酷好龙阳之人,皆当以此法处之。

前数回内虽夹写游混公之不堪,尚未见其不堪之所以然处。这一回内是他的小传,细阅之,不但不堪,而且不堪之至。

后半册极力写多银之淫贱,游夏流之下流。借子骂父,游混公、卜通辈自思之,料亦无辞可解。

或有迂叟见游夏流一事,必勃然曰:“有是哉?此物奚可舔哉?”彼不知借这一个下流,骂尽古今多少下流也。有势之股既可舔,多银之阴独不可舔耶?势与利等耳。多银之阴犹可鲞鱼香,恐有势之股纯乎狗屎臭也。且游夏流舔这妻子之阴,尚有暧昧。他人彰明较著,竟舔外人之股。以此较之,游夏流尚高一筹。

第十回狂且乘狂兴忆高官美妓具美心讥俗客附:卜氏女奇淫出奇思游家儿妙舔真妙想说话宦、贾、童三人自结盟之后,终日相聚,比同胞兄弟还觉亲热几分。【此所谓小人之交甘如醴也。】一日,同在宦萼家中斐园内一个“吞萍阁”上乘凉。你道何为吞萍阁?这是夏天避暑的一座凉厅,四围是水,此阁在内独峙。塘沿四周都是参天垂柳,遮得那阁上一隙日光皆无。水内荇藻铺满,那龟鳖鱼虾往来游戏不绝,皆浮于水面,吞吐浮萍,景甚可观,故此取名为吞萍。他们众人坐在阁上,散发披襟,呼卢痛饮了一会。宦萼道:“我们只是这样蛮吃,一点趣味也没有。不若大家清谈清谈,还觉快活些。”邬合道:“大老爷若发一言,出一想,就都绝妙。清谈高雅,可是俗人能及?真高出寻常万倍。”童自大道:“邬哥,你好搊,你拿花盆儿给哥顶呢。据我说,说那鬼话不过听得耳朵快活,不如吃酒吃菜,嘴同肚子两处快活,倒不好么?”贾文物道:“贤弟失矣。子贡方人,夫子但曰:‘夫我则不暇。’何面叱邬兄之短,而负恶讦以为直者之名乎?”童自大道:“我也是同邬哥顽呢。不消多讲,就依着哥说鬼话罢。”宦萼道:“我们如缺文5字谈古道今、说笑话儿顽耍,要有亲眼见的更妙,不然就是缺文7字讲个逗乐的故事罢。说得不好的罚一杯。”贾文物道:“妙矣缺文8字!我就是爱听讲故事。”宦萼道:“我前年在京中的时候,遇见有门下走缺文9字动的名叫二和尚的到永平府去有事。去了些日子回来,他说缺文8字在路上遇见二十来岁的一个汉子赶着一辆军车,上坐着一缺文7字个年轻的女子只十来岁,生得很好,就是这个汉子的老婆。有个标致的小伙子,也才二十多来岁。前前后后,总不离那车,同那妇人眉来眼去的调情。二和尚觉得有些古怪,就留心冷眼看他。【非和尚决不如此留心。】或是那汉子略离远些,他两个就打牙犯嘴,说顽说笑。午间打中火,也定在一处铺子里吃饭,晚上也同在一个店里歇。北边的店比不得我们南边,一间一间的都是敞着的多。那一晚歇了店,二和尚也在这个店里,是对面两铺炕。这个妇人靠着墙睡,他汉子挨着他,一个白胡子老头子也在那炕头上。别的人因有小媳妇子在那炕上,都挤在这边一炕睡,二和尚就挨着这小伙子在一处。夜里那妇人的汉子起来去上马草料,这小伙子忙跳下炕,钻在那妇人被里去了。一会听得那汉子要进来了,他忙又跑了回来睡下。众人都醒着,谁肯管这闲事?那汉子刚睡下,想是摸着了那妇人的下身,不知怎样的,忙坐起来,叫道:‘不好了,有坏人了。’一屋子的人,不知他是说那一个。他疑是同炕睡的那个老儿。他下炕舀了一瓢凉水,推那老儿,道:‘起来喝水。’那老儿睡在热炕头上正在发渴,接过来,就一气喝完了。那汉子没得说,也就睡了。天亮时,那汉子同妇人先去了,众人也都起来。这小伙子向那老儿作揖,道:‘多谢太爷替我喝那一瓢水。’那老儿笑道:‘我的哥,是你老吗?我要知道是你,还替你喝两瓢。’把一店的人都大笑起来。这岂不是个真笑话?”童自大笑道:“这想就是二和尚做的事罢。他不好说是自己,推在别人身上。”【他这想岂但不呆,而且乖甚。】贾文物点头道:“有理哉,贤弟之言如见其肺肝然矣。我有目睹之一事焉。前偶到钟山之上去玩,观象之台有四五妇人焉,亦在其上。憩于山之麓,其同行之男子皆四散而游之。突有一壮年之狂且至诸妇之前,解其裈而出其厥物,大而且刚,置之于石上,奋拳以捶之。诸妇有赧而避者,有嘻而笑者,疾呼男子而擒之。及众人趋至之时,此狂且则自后山而奔矣。岂不亦可笑乎?”

邬合道:“晚生也眼见一个笑话。旱西门大街上住的康爸爸,他是个财主。那一日他家大约有甚么喜事,有七八个女孩子,大的不过十四五岁,小的也有十二三岁,都打扮得齐齐整整,在门口站着说笑。一个老头子有七十多岁了,手里拿着个筐子远远站着,两只眼睛定定的看了一会,忽然跑上去抱着一个大女孩子,一连亲了几个嘴,脖子上腮颊上一阵混咬,把那女孩子吓得乱叫,别的跌跌滚滚往里跑。他家男子们听见,跑了出来,看见那个老儿还抱住不肯放。众人打了一顿,见他有年纪,不敢狠打,拉到上元县禀了官。官也见他老了,薄责十五板。打完了,那老头子跪禀道:‘蒙老爷天恩赏责,小的却冤屈得很。’县里老爷大怒道:‘你这老奴才这样可恶,做出这等事来,本当重处的。姑念你年老,薄责示罚,还说本县冤枉了你。’那老头子叩了个头,道:‘小的活了这样大年纪,难道王法都不知道?敢去做这样的事?不知怎样,一时看昏了,跑了去抱着亲嘴,小的自己并不知道。后来众人拿住了打,小的方醒过来,方知是错。小的说的是这个冤枉,那里敢说老爷?’那县里老爷倒反大笑,命撵了出来。这样事岂不是个真笑话?”

童自大笑道:“这看昏了的事你当假么?我就干过一回,吃了一个大亏。”宦萼向他道:“贤弟也说一个。”童自大道:“我也没有听见过,也没有看见过。没得说,就说我自己发昏了的这个笑话罢。我家奶奶的一个丫头叫做仙桃,生得好不标致。那一日我无心看了他一眼,他望着我一笑,我从头顶心上一酥就到脚底板上,便昏了过去。被我家奶奶看见了,拿担帚把儿好打,把我光脖子上打了十来多下,几乎把脖梁骨打断了。即刻把丫头卖掉。你说这事冤枉不冤枉?好笑不好笑?”众人听了,倒大笑了一回。

童自大见贾文物眼有些瞎,笑着向他道:“我听见人说一个瞎子的笑话,我说与哥听。哥不要恼。”贾文物道:“无伤也。是乃笑话也,何以恼为?”童自大道:“哥不恼,我就说了。一个人专好弄屁股,同他老婆高兴,十回倒有七八回弄后头。他老婆说:‘你既这样爱它,该替它起个名字。’那男人说:‘这个眼子极有趣,就叫它做趣眼罢。’他老婆又指着阴门道:‘这个东西你也间或还用他,也该起个名字。’男人说:‘他同趣眼相近,就叫他做近趣眼。’宦萼大笑。

贾文物见童自大伤了他,因看他有些呆气,便道:“我也有一笑谈,说与诸位听之。一男子呆人也,其妻阴户之内生其疮焉,呼其夫而告之曰:‘我此物之内痒痛不可忍也,子可呼医而治之。’厥夫延医至,命妇人裸而视之,告其患。医曰:‘此非汤丸力所能及,当以杀痒止痛之药敷于龟头之上,送入痒痛之处而擦之即愈矣。’其呆夫曰:‘我不知病在何所,汝医也,可自行之。’医闻而喜甚,即以药用唾调之敷其龟,送入其妻之阴,来往抽拽不止。呆夫大诧曰:‘汝擦药耳,何故动之不休?’医曰:‘龟头无目者也,安能入便见其病之处,须探得要害处而后可擦。’来回抽拽愈急。其妻乐甚,连呼曰:‘好太医,好太医。’其医亦乐极而泄,伏于妇人之腹。大叫曰;‘吾得其病处矣。’呆夫在旁注视良久,点头曰:‘汝二人若非用药,看此举动,吾疑之甚矣。”宦萼笑得一仰一合,连酒杯都打翻了。童自大胀红了脸,道:“哥,你骂我是呆子罢了。如何说我家奶奶与医生弄,说别的顽话还行得。一个老婆那是混说了顽得的?”贾文物道:“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前言戏之耳,何愠耶?”童自大只管争竞起来。宦萼道:“好弟兄,说笑话如何认得真?”每人罚了一大杯酒,才不言语了。

宦萼道:“我也有个笑话说与你众位听。一家弟兄两个,有一个嫂子。他哥哥出门去做买卖时,许下了一个愿心,若赚钱回来偿还。果然出去得利,回家买了几斤肉,煮了还愿。那嫂子在厨房里烧火,他弟兄两个收拾供桌,香蜡纸马停当了,哥哥叫兄弟:‘你看肉要好了,拿来烧纸。’兄弟到了厨房里,见嫂子弯着腰撅着屁股烧火,裤裆破了,刚刚把阴户露出来。那兄弟忍不住伸手去一摸。那嫂子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是小叔,笑骂道:“斫千刀的,你肥肉能吃得几块。”他哥哥听见了,只当兄弟偷肉吃,骂道:‘你害了馋痨了,还没有敬神,你就想受用。’原来妇人的这件东西都是敬得神的。”众人大笑了一常邬合道:“老爷说的固然是笑话,然而竟实有这样的事。晚生前日往北门桥去,见一家门口围着许多人,晚生也挤了进。原来是弟兄两个,有一个老娘,还有一个嫂子。他娘晌午有些困了,在堂屋里春凳上睡觉,怕苍蝇,拿一只袖子盖着脸。这小儿子打外边进来,只当是嫂子,轻轻的爬上身,拿挺硬的膫子向胯裆中狠狠的一戳。他娘惊醒了,见是儿子,骂道:“要死的奴才,你做甚么?”他见是娘,忙跳下来,说道:“哎呀,我看错了。”他娘道:“一家只有我同你嫂子,你又没媳妇,你既说是错了,这明明是要偷嫂子了。’要送他到官,拉到街上,众街邻问知了缘故,劝了回来,只叫哥哥打了他十扁担,撵了出来。这是晚生亲眼看见,也可当个笑话。”

童自大道:“你说这嫂子的事,我也想起个笑话来。一个扬州人托个朋友做件事,说道:‘你要替我做成了,把我家嫂子让你热一下子。’他哥哥听见了,骂道:‘腊花,你个嫂子怎混许别人热?’他兄弟道:‘我是哄他的,嫂子的屄放着,我不会热,肯让他热?’”众人也笑了一阵。

宦萼道:“我还有个笑话。一个大老官带了个篾片去嫖婊子,叫婊子睡在床沿上。这大老官站在地下弄,说道:‘我们弄着,要编只曲子唱着弄,才有兴头。’遂扛起那婊子的腿来,唱道:‘小脚儿高高竖了。’然后把膫子弄了进去,一抽一抽的唱道:‘卵子儿紧紧撞着。’却诌不出来了,唱不下去。谁知那个蔑片在床底下听他们动作,见大老官编不出来了,忙伸出头来接腔,道:‘俺呵。’”大家大笑,连邬合也笑了一会,道:“大老爷道出晚生的本像来了。”童自大笑道:“邬哥,你呵。”

邬合道:“晚生也有个笑话,呵一呵三位老爷罢。一个大老官陪客坐着,忽然放了一个响屁。那客道:‘是谁放屁?’那篾片知道是大老官,忙道:‘不是屁,是虾蟆叫。’少刻臭将起来,那客白篾片道:‘你说虾蟆叫,如何会臭?’那篾片没得答,说道:‘像是死虾蟆叫罗。’”众人笑了一回。

宦萼向贾文物道:“老邬我们几时替他起个号好叫些,尽着老邬邬哥的不好听。”贾文物道:“兄之言是也,何不即为起之。”童自大哈哈大笑,望着邬合道:“大哥二哥骂你呢。”贾文物道:“三弟何晒兄也?此何言哉。”

童自大道:“这也是个笑话。一个人到熟驴肉铺子里买肉吃,见一根熟驴膫子,问道:‘你那驴鸡巴怎么卖?’那掌柜的道:‘你这人好蠢,一个驴鞭子,甚么鸡巴,叫得好丑听。’那人笑道:‘怎么一个鸡巴你也替它起个号。’大哥二哥要替你起号,不把你比做鸡巴了么,就叫邬合鞭子罢。”倒都大笑了一阵,又各饮了几杯。

童自大向邬合道:“我听见人说做篾片的人是蛐蛐托生的,又会呵脬,又会唱曲,你算会呵了,难道就不会唱曲子?你唱一个我们听听,大家吃一大杯。”邬合道:“晚生曲子倒记得几个,因为喉咙不济,所以不曾习学。”宦萼道:“甚么相干,不过大家取乐,乱唱一个顽顽,管他好不好。”贾文物道:“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你岳翁岳母皆以歌名,你岂有不能者耶?盖不为也,非不能也。”童自大道:“可又来,老子娘会唱,女儿再没有不会唱的。女儿会唱,女婿自然就会唱了。人说,若要会,同着师傅一头睡。你同着母师傅睡,自然会唱,买个驴子拉尾巴,不是这个牵法,不要谦了,唱罢。”邬合被他们带着,只得说道:“晚生不会大套,只知道几句小曲。”宦萼道:“管他小呀大的,是个曲儿就罢了。”邬合要奉承他众位,说道:“晚生唱个《劈破玉》带‘三掉湾儿’罢。”以箸代拍,就唱起来,道:青山在,绿水在,我那冤家不在。风常来,雨常来,你的书信儿不来。灾不害,病不害,我的相思常害。春去愁不去,花开闷不开。小小的鱼儿粉红腮,上江游到下江来。头动尾巴摆,头动尾巴摆,小小的金钩挂着你腮。小乖乖,你清水不去浑水里来。纱窗外月影儿白。小乖乖,你换睡鞋,哎哟,你手拿睡鞋把相思相思害。相思病,实难捱,倒在牙床起不来。翻来覆去流清泪,好伤怀。眼珠泪珠儿汪汪也,冤家,滴湿滴湿了胸前的奶。

他因是天阉,还是纤纤的童音,唱得竟觉好听。宦萼喜道:“你原来会,我竟不知道。该罚不该罚?”大家都吃了一大杯。邬合道:“晚生唱得不中听,污众位老爷的尊耳。”贾文物道:“邬兄之歌,虽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之歌,大约亦不过如是也。”童自大道:“邬哥将庙的会接着上,再来一个,要骚骚的才有趣。”邬合又唱道:俏冤家,这两日你待我的情儿淡淡,言语中屡屡的不似了先前。你忽然来忽然去,我看你精神恍乱。冤家,想必是那人待你的恩情好,你向我跟前假惺惺,左右难。冤家,你不必强支吾,画虎画皮难画骨,我悔恨当初。悔恨当初,有眼不识薄幸徒。薄幸徒,把海誓山盟一旦无。我捶捶胸,跌跌足,老天生我不如无。痴心无有痴心报,好命孤。我一心也不怨你这么样无情也,怨只怨我这八个字儿生来的苦。

童自大笑道:“邬哥,你唱的真是土地老儿没儿子。”宦萼道:“这怎么说?”童自大道:“唱绝了。”又普席吃了一杯。宦萼道:“罢了,大家吃酒顽笑,叫他一个人唱就不公道了。我们一家唱一个,唱不来的拿两根筷子竖在耳朵上,学三声老驴子叫。”童自大道:“哥,你不是剃头,竟是杀人了。我知道甚么叫曲子?听着还不懂得呢。”宦萼道:“不会唱就学驴子叫。谁是会唱的么?不过顽意而已,混哼哼就是了。我就先唱个《占花魁》上万俟公子游湖的几句罢。”唱道:没头角,少问学,打雄吃饭酒量阔。倚着区区家父势,横行到处惯作恶。

唱了,向贾文物道:“二弟来。”邬合道:“从没有听见过大老爷的妙腔。这个腔口板眼,大约合城的名班也没有胜得过的了。”贾文物道:“长兄既歌而善,弟敢不而后和之?幸勿哂焉。我唱《琵琶记》考试中一曲可乎?”宦萼道:“管他甚么,是个曲子就罢了。”他唱道:看你腹中何所有?一肚腌脏臭。若还放出来,见者都奔走,把与试官来下酒。【他二人各道本色。】童自大道:“二位哥倒都还来得呢,叫我就不会这几句。”宦萼道:“顾你不得,快些唱。”童自大道:“凭哥怎么处治罢,唱是不会的。”宦萼道:“先说过不会唱学驴子叫。”童自大笑着拿起一双筷子竖在耳朵傍,呼儿呼儿叫了三声。【也是自道本色。】众人无不大笑,又饮了数杯。宦萼道:“我行个令,先说的笑话都不甚好笑,如今拿一个骰子,从我第一家掷一掷,点到谁谁就说。滴着么说一个,滴着二说两个。”童自大道:“譬如滴个六,把我肚子翻过来也没有这六个笑话,这就活杀人了。”宦萼道:“你听我说完了着。说得好惹人笑,众人吃一杯。说的不好不笑,本人罚一杯。不会说一个笑话罚一大钟。”童自大道:“这就难为死我了,我知道今日这个酒全要灌到我肚里子。”宦萼叫取了骰盆来,先吃了一钟,道:“令酒干。”拈起一个骰子掷将下去,是个四,数到邬合,【看他掷骰数点的坐位,宦萼以大哥自居,系坐东面。西贾文物,对坐童自大面南,邬合下陪。】宦萼道:“你说四个。”邬合道:“晚生有僭了。”说道:一个人穷得很,每日虔诚祷告,求一位真仙救度他的苦难。一日,感动了一位神仙降凡,赐他一枚金钱。道:“你到大海上,拿着这钱,炸、炸、炸大叫三声,那海水就干几丈。龙王急了,自然来求你,任你要甚么宝贝怕没有么?”他叩谢了,走到海边,大叫了三声炸,果然水干数丈。一个巡海夜叉爬上来道:“上仙有甚么事撤我的海水?”他想道:“若说要宝贝,多了我一个人拿不去,少了不济事。何不要他的女儿做老婆,有了海龙王做丈人,还愁没有宝贝么?”遂道:“我因没有妻子,要来求你龙王的公主作配。若不依从,我有这个金钱,只用叫几声炸,你海水就干到彻底,你龙王一家连存身的地方都没有。你快去说了来回报。”那夜叉慌忙跳了下海,到水晶宫把他这话报知龙王。龙王着急,忙传鲤丞相、鯾军师众臣来商议。鯾军师道:“须如此如此,就不怕他了。”龙王大喜,就差鲤丞相快去。到了岸上,向那人道:“方才夜叉报说上仙要公主为婚,龙王焉敢不遵?但我家公主是个贵人,上仙须下一个厚聘,才成礼数。”那人道:“我空身到此,那里有甚么东西可做聘礼的?”鲤丞相道:“何必要别物,仙翁的这枚金钱就可做聘礼了,公主少不得还带了来。”那人欣然就递了与他。鲤丞相接过,就下海去了,半日不见动静。那人又炸、炸、炸的大叫,那夜叉在海中望着他笑道:“你先有个浪钱‘炸’着人怕你,你如今没了钱了,还‘炸’些甚么?”

宦萼贾文物都笑了,童自大道:“好骂好骂,骂我有钱的炸呢。”邬合道:“晚生怎敢?老爷不用多心。”宦萼道:“无心说笑话儿顽,那里认得真?”向邬合道:“你再说。”邬合又道:一个秀才做文章,哼哼唧唧,千难万难,总做不出来。他妻子笑道:“你们做文章难道比我们养孩子还难么?”那秀才道:“难难难。你们是有在肚里不得出来还容易,我是没有在肚里的要他出来,岂有不难的?”

众人都大笑。童自大笑着向贾文物道:“哥,他打趣你呢。你做文章可是这样难?”贾文物道:“难矣哉,难矣哉。彼之言是也,非戏我者耳。”宦萼道:“我们一家吃一杯,叫他也吃一杯,润润喉咙好说。”大家都饮了一杯,邬合说道:一个乡下人,他家的房子无处不漏,一下雨竟无栖身之地。他村中又有虎又有贼,他家里有一条牛,因不放心卖掉了。一夜天又下雨,他睡着说道:“我如今也不怕贼来偷我的牛,也不怕虎来吃我的牛,我只怕漏。”尽着念个不祝一个虎正来要吃他的牛,听见了这话,想道:“我会吃他的牛,贼会偷他的牛,他倒不怕,反怕甚么漏。这个漏是个甚么东西?这样利害。我不要冒失,且等等着,不要遇见了漏。”就在牛栏门口伏着,不觉就睡着了。恰好有一个贼,只当他的牛还在,想来偷他的,也听见他说这话。心里忖道:“我同虎他都不怕,单怕漏,这漏端的是个甚么?”又想了想:“管他漏不漏的,且趁早偷了牛去着。”走到牛栏门口,黑影里见那黄虎睡着,只当是牛,轻轻的跨上,要打它起来。那虎猛然惊醒,慌道:“不好了,这定然是漏了。”驮着往山上没命乱跑。这贼见那虎一跑,也慌道:“这就是他说的甚么漏了。”忙把它脖子抱紧,任它混跑。天色黎明,这贼一看,原来是一只大锦毛老虎,心中正然着急。那虎也跑乏了,靠着一棵大树喘息,这贼忙爬上树去。那虎见身上的漏去了,欢喜非常,又往前跑。遇着个猴子,问道:“虎哥,你为什到跑得恁个样子?”虎道:“不要说起。我去偷一家的牛,遇见了一个漏。我驮着跑了半夜,他爬上一棵树去了,我才脱身跑了来。”猴子道:“从来没有听见甚么叫做漏,大约是个人。”那虎同他商议道:“你拿一条葛藤,一头拴在我的脖子上,一头拴在你的脖子上,我同你去看。你上树去,真是个人,你推下来我吃了,改日我寻些鲜桃美果谢你。若是漏,你望我挤挤眼,我好拖着你跑。两个同到树下,那猴子往上爬,那贼着了急,扯开裤子溺下尿来,正撒在那猴子的脸上。猴子低下头,把眼一阵挤。那虎正仰着脸望他,一见它挤眼,大骇道:“不好,是漏了。”拖着就跑。跑了几里,回头看那猴子,那猴子已拖死了,把嘴龇着。虎道:“猴儿猴儿,我这样费力,你龇着牙望着笑呢。”

说得大家大笑。童自大忽道:“一棒打着了三个,把我们都骂着了,说我们龇着牙望着他笑呢。还不该罚?”邬合道:“晚生是无心,老爷要这样计较,就不敢再说了。”宦萼道:“免你罚,你说个篾片的笑话儿罢。”邬合道:“有,有。”

大老官放了个屁,旁边一个小孩子道:“是那里鬼叫?”那篾片喝道:“胡说,放狗屁!”

宦萼大笑道:“这该罚,这该罚。”邬合道:“晚生本是奉承的话,说叉了些。晚生该罚。”吃了一大钟。宦萼将骰盆送与童自大,道:“该你掷。”他捻起来,道:“菩萨,不要掷着我自己才好呢。”掷将下去,是个么。他道:“还好,还好,要是五就坑人了。”想了想,道:“我想起一个来了。我前日听见人说个笑话,打趣那好打马吊的。”

一个怕老婆的人好打马吊,一日输了钱,人上门来要。他老婆恼了,叫他头顶马桶跪着,他说:“奶奶,你看我顶着这东西可像顶着肉汤?”那老婆大怒,拿起马桶盖,劈脸一下打去。他笑道:“奶奶,你打的诌得很,一文钱怎打得肉汤?”

齐笑了一阵。贾文物心有所触,叹道:“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众人也不懂得他说甚么。童自大送盆与他,他也掷了个么,笑说道:有一文人娶其妻焉,晚间向妻子深深一揖,道:“周公之礼不可不达。”其妻不知何谓,默而不答,彼即趋而出。如是者一月矣,妻归而告诸母。母曰:“尔但云:既侍君子,任君所欲。”妻记其言。他日归,其夫又如前揖而言之,妻以母教之言相答,遂如此云云。久之,妻得其乐趣,不待其夫来揖,便道:“既侍君子,任君所欲。”其夫则交媾之。如是者屡屡,其夫力不能矣。对阴户一揖而告之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众人见他讲得文绉绉的,倒都大笑了一常递盆与邬合,邬合忙站起接过,拈起骰子,道:“尊令了。”【写篾片是个活篾片的身分话语,一毫不肯苟下笔。】掷了个二。该是宦萼,他说道:一个人出门回来,见床上睡着个汉子,问老婆道:“这人是那里来的?”老婆说:“他家因妻子狠打了撵出来,没处安身,借我家睡睡。”男人说:“我回来了,他在那里睡?”老婆说:“他是客,自然让他床上睡。你将就在地板上睡睡罢。”男人说:“你呢?”老婆说:“我是自家,我自然是陪客睡。”那男人想了想,忽然大笑。老婆问道:“你笑甚么?”男人道:“我想这人被老婆打了出来到我家来睡,恐怕后来要当忘八呢。”

众人正笑着,童自大道:“哥罚一钟。”宦萼道:“为甚么罚我?”童自大道:“人说对着和尚不要骂秃子,你方才这个笑话,不怕邬哥多心,说你打趣他么?”邬合被他提破,脸脖子彻耳通红。宦萼笑道:“多嘴的,我倒是无心。”罚了一钟吃了,又说道:一个人做官胡胡涂涂,不论原告被告,拖番就是二十板。他女人道:“一个犯人也有该打多打少,怎么一例混打?今后你审事,我在暖阁后边听。该打该放,你回头看我做手势。”次日上堂,审了一件事。回头望望,他女人伸了五个指头,又做手势叫打。他吩咐道:“拉下去打五板。”打完了又回头望望,那女人摇手叫不要打了。他错会了意,吩咐道:“你们推他地下滚。”那人是褪了裤子打的,滚翻了过来,一个软叮当的大膫子拖着。那女人见了,把个指头咬在嘴里。他又回头看见,吆喝皂隶道:“把他的膫子咬掉了。”

大家笑了一会,又重新添上佳肴美果,一面吃酒说笑。宦萼笑向童自大道:“令舅是教门,我有个回子的笑话,说了你不要见怪。”童自大道:“他是回子,我又不是回子,与我甚么相干?”宦萼笑着说道:回回家女人的阴毛是要剃尽了的,一个老回婆叫了个待招到房去剃。那待招见他的阴户也还饱满可爱,不觉兴动,阳物大举,取出来,一下顶进,一阵乱抽。那回婆假意道:“哎呀,你这是怎么说?”待诏道:“奶奶的瘪了不好下力,我楦起来好剃。”说着,越弄得利害。那回婆受用得很了,哼着说道:“我的哥,你不用剃了,就是这等楦罢。”

说了,众人笑了一阵。贾文物问童自大道:“贤弟必知其详,有妇人焉果若是乎?”童自大道:“那里有这话,那东西怎好叫人剃?自己用镊子拔是有的。”贾文物道:“此娇嫩之处也,拔之岂不痛乎?”童自大道:“譬如人拔胡子,惯了也就不觉。”宦萼笑着套他一句道:“回子家的女儿嫁到我们家来还拔不拔呢?”他道:“怎么不拔?”自觉失口,笑道:“不知道,不知道,不要管闲事,我们且吃酒。”宦萼、贾文物哈哈大笑,他也红了脸,嘻嘻的笑。

大家又饮了几钟,宦萼对童自大道:“我们结拜过,就是亲弟兄一样子。我与二弟一个是荫生,一个是进士,都算是现任官。贤弟虽然是个加纳的老爷,算不得现任,还得弄一个现任的才妙。”童自大道:“愚弟也有此兴。但细想来,哥做官有老子做主,人不敢欺。二哥做官有同年相为。【这几句话却是乖。】我若做了官,上司说我是个财主老爷,张着大嘴要吃起来,我的银钱是性命一样的,怎肯白送给人?想到这里,就一点兴头气儿也没有了。”宦萼道:“你想的固然是,难道今生就是这样罢了么?”童自大道:“可不是甚么,我如今把个儿子眼都盼穿了也没有。赶着养个儿子,大了送他去读书,像二哥似的。买个举人进士给他,也就算得现任了。”【好想头。】宦萼道:“贤弟,你这话叫做整韭菜包饺子,好长馅。儿子还不知在那个腿肚子里转筋,就想做封君。就是做了封君,也算不得现任。”童自大道:“我就是这个想头,别的再没法。古语说得好:只愁不养,不愁不长。只要有本事,养下个儿子来,长得快多着呢。我记得当日六七岁的时候,我的哺还抱着我吃奶。【徽州呼母为哺。】就像几日的事,我如今就这样大了,但只是没本事,养儿子就没法。”宦萼笑道:“你既这样巴儿子,多娶几个妾,自然就会生了。”童自大把脖子缩了缩,舌头伸了伸,回头四处看看,叫了两声童禄。宦家的人答应道:“他才出去了。”童自大向着宦萼道:“哥,说正经话,像这样儿戏的话不要说他。造化方才童禄不在这里,墙有风,壁有耳的,设或传得我家奶奶知道,不说哥说顽话,还疑是我说的。那就叫做竹管煨鳅,直死了。”宦萼笑了笑,道:“你如今既没有儿子,到底另想个主意出来才好。”童自大道:“实在不会想,但恨我生的不是时了。若生在一千多年前,可不好来?却生在如今这时候,只好怨命罢了。”宦萼道:“这是甚么缘故?”童自大道:“我听得人说,当初汉朝有个姓崔的,说他拿了几百万钱,买了一个甚么司徒,说这司徒大得很呢,只有他吃人的,再没人敢吃他。我若生在那时候,拼着家俬不着,也买上一个做做。只当开了个大当铺,利钱还用不了呢,【古今货郎皆不过是此想头。】岂不燥脾?却生在如今,怎不怨命?”宦萼道:“我一团做官的兴被你说得冰冷。但天生我才必有我用,不然生我们这些才子做甚么?【不须着急,此等财子万无不做官之理。】或者等着卖司徒的时候也不可知。若有这时候呢,愚兄与贤弟大大的两位司徒自不必说。若不能遇,我二人优游林下,做个山中宰相罢。”贾文物道:“长兄之志则大矣。独不思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至而至得命也乎?”邬合赞道:“好个山中宰相,异想异想。”童自大道:“哥的想头虽然甚好,只山字不合。我们现住在城心儿里,怎说得个山中?还是城字是理。”宦萼道:“城字罢,是也罢了,只是俗得很,不如村字还雅。”童自大道:“村字好是好,只是太下贱了。村里可是容得我们这样大老官的?得一个半俗半雅的字才好。”宦萼道:“贤弟既如此说,就请想这么个奇妙字眼。”童自大想了一会,道:“我当铺隔壁有个学馆,我听见那先生教学生的诗,有一句甚么落御沟呢,一时再想不起来。”邬合道:“晚生倒记得句把,不知可是?”童自大道:“你说了看。”邬合道:“可是‘一叶随风落御沟’么?”童自大道:“是极是极。这也奇了,你竟是个顺风耳,怎么我家隔壁先生教诗,你就听见了?”向宦萼道:“我听见那先生说,御者,朝廷之御内也。沟者,御内之沟也。这两个字岂不又富丽又新鲜,岂不妙之乎?我三个人同做个御沟中宰相罢。邬哥同我们日日相聚,不要偏了他,也叫他到沟中来,日逐同乐。哥,我这个想头,可是山顶上一连三座观音庙。”宦萼道:“这是怎么说?”童自大笑道:“这叫高庙、高庙、高庙。”宦萼大喜道:“亏你想,果然好新奇字眼,可谓妙极而无以复加乎也。”贾文物道:“长兄贤弟虽愿为小相焉,但愚意不在斯耳。”宦萼道:“我们好弟兄,有官同做,有马同骑,自然该同心才是。贤弟怎么又有别意?”贾文物道:“小弟已是发甲之人矣,后来倘有侥幸鼎甲之时焉,岂不荣耀而之乎也哉?”童自大道:“哥,这算计果然好。我明日也像哥买个举人进士做,好升鼎甲,状而元之,燥其皮也,大约也与那甚么司徒差不多了。”贾文物道:“贤弟之言谬矣哉!举人进士乃博学而成名者,岂能沽之哉所得也?”童自大笑道:“哥,我们好弟兄,你还瞒我?你那年中举,多少人还打榜哭庙,又打到那个官儿门口去了。我也跟了去看来。那官儿恼了叫拿人,我穿着一双红鞋,人把我当做秀才,几乎把我捉了去。亏傍边有人认得我,说这是童百万,一个字也不认得的大白丁,你拿他做甚么?才放了我跑了回家。我道我怎么记得这样清?我因着了慌跑急了,掉了一只鞋。到了家里,奶奶疑我在外边做甚么偷甚么的坏事,被人撵急了才掉了鞋,要拿棒棰打我的踝子骨。是我再三哀求才分辩清了,饶了打,还骂了好几日呢。是我亲眼见的事,如何哄得我?哥,你当日买这举人也费了几个钱。要是价钱贱,今年倒是科举年,要有卖的,你是老在行,总成替我买一个。我兄弟体面起来,也替哥争些光。”邬合道:“童老爷听错了。那一年有个姓贾家的举人说是买的,非贾老爷也。以贾老爷之大才,取状元如拾芥,何况举人进士?人之打榜哭庙,并非为贾老爷而起也。”贾文物笑道:“有是哉,童之迂也。即有如杞梁之妻善哭其夫之哭,非因我也,为二三子也。”宦萼道:“你们大家不要争,真也是进士,假也是进士,【二语妙极。】争破了网巾边儿没得戴。我们闲话休题,且归正传。古时不知是那个说一句话好,他说:‘无红裙,俗了人。’像这酒席间,须得个名妓顽笑顽笑,才可以醒脾。不然拿着酒,像灌老鼠洞似的一味蛮呷,总没一点兴趣。”因向邬合道:“只有那‘肉夹剪’夏锦儿还好,我摸他身上,有几个杨梅豆儿,不敢惹他。”童自大道:“哥,怎么叫作‘肉夹剪’?”宦萼笑道:“他的那件东西紧就得有趣,又会收锁,故此人起他这个混名。”童自大道:“我也没有多见妇人的这件家伙,我觉得烂松得像个皮口袋一般,怎得有这样紧东西?不怕他夹成两截子么?”宦萼笑道:“是这么说,那里就紧得这样利害?”因听见他说话有因,问他一句道:“你遇见那个妇人的家伙像皮口袋一般?”童自大生平只见过他尊夫人那肥牝,一时无心说出,笑道:“我是这样猜,不要管他。”大家都笑了。邬合道:“江西来的姓严的那妇人生得还好,大老爷只顽过一次,怎么再不会他了?”宦萼道:“那老婆的根子大著呢,他是当年嘉靖明阁老严嵩的儿子严世蕃的孙女儿。【此二妓,前姚泽民所嫖者。先以为不过随手诌出二名耳,此处又还照应到。作者好记性,看书者想已忘了矣。更有妙者,借此又将严氏父子罗龙文一辱,所谓笔剑诛奸者耳。】他汉子姓罗,是罗龙文的孙子。因家道穷了才出来接客,在家乡怕人笑话才到这里来的。他好是好,有个血崩的病,时常要发。我有些嫌他,故此就撂开了。除了这两个,别的都看不上眼。”问家人道:“你们可知道近来可有甚么出名的婊子么?”一个家人叫做多嗣,【宦家之仆无有不多事者。】说道:“外边这些婊子并没有听见一个出色的,那里入得众位老爷的眼?倒有一个瞎姑叫做钱贵,生得十分标致,又有才学,近日合城闻名。同他相与的都是公子财主,些把差的人【真正江南口声。】也到不得他家。但他从来不肯出门,或者众位老爷到他家去顽顽,他家中也还干净。”贾文物道:“然有是言也,吾尝闻其语矣,未见其人耳。”邬合道:“这钱贵晚生也知道,果然有才学又美貌,算得第一个名妓,可以陪得众位老爷。”贾文物道:“只不过道听而途说耳,其然岂其然乎?”邬合道:“果然不错,晚生怎敢在众位老爷跟前说谎?”宦萼道:“既果然好,我们几时接他来顽顽。虽然说他从不出门,料道听见我们去接,他不敢不来。要做一点身分,我吩咐了教坊司差人去拿毛链锁套了他来,这倒是容易的事。但有一件不瞒二位贤弟说,你嫂子虽然着实有些贤慧,只是性子利害些,我不敢轻易惹他。我这样顶天立地的好汉是惧内的人不成?三人抬不过一个理字,他桩桩件件都合理,我不得不遵他。倘或冒冒失失接了人来,一时他发起怒来,如何了得?等我慢慢的同他商量明白了,再做区处。”

饮够多时,夜阑方散。宦萼乘着一团高兴走到内室,那侯氏独坐无事,小饮多了几杯,已经睡下,正有些欲火炎蒸。宦萼见他已睡,也慌忙脱衣钻入被内。轻启两股,尽根插入,十分努力抽提,要博他的欢喜。那侯氏果然喜孜孜笑着,两手勾定他的腰往下直捣,做得正在得意。宦萼乘他欢喜,一面抽送,一面说道:“今日老贾老童说外头有一个驰名的瞎姑儿,生得模样又好,各样的曲子都会唱。他们说明日接到我家来顽顽,我问你一声可行得?”侯氏听了大怒,拧了几把,将他一掀,跌下肚子。侯氏一骨碌爬起,揪着他耳朵,赤条条叫他下床地下跪着。骂道:“你这天杀的,我说你今日为何这般着力?原来图我欢喜,想做这样大胆的事。你有我这样的妻子,也就尽够你受用了,还想吃野食。恼了我,性子狠一狠,把你的膫子生生的咬了下来。我这两日才与你三分颜色,你公然就想开起染房来了。”宦萼哭丧着个脸,道:“你知我素常守你的家法,对着丫头们连笑也不敢一笑,看也不敢多看,何尝有一点私心欺你?就是欺天了。这是他两个的好意,说同我结拜一场,无可奉承长嫂,要叫个瞎姑来唱与你解闷。我怕你多心,不敢应承。他们叫我来预先和你说明白了,才好去接。一团敬你的美意,为何倒疑心起来,反这样发怒?我要有这样驴心狗肺,凭你叫我说甚么咒我就说。你前日怪我不亲热你,才亲热得几日,你又放出这样吓人的面孔来,叫我怎么不怕?不要说我吓软了,你看连这样个铁一般挺硬的东西也被你吓得鼻涕似的,好像一条大蚰蜒虫了。”

侯氏听了,回嗔作喜,将他拉起来,道:“你不曾说明白,几乎没错屈了。你这样个大汉子,说话到三不着两的。”笑嘻嘻一把攥着阳物,道:“你不会说话,怪不得我,快些上来罢。你明日对他们说,虽是他们的好情,这样事万万行不得。若是男瞎子,便是十个一百个叫了来也不妨。一个女瞎姑同婊子两种人,都是撩汉精,可是容得上门的,断断行不得。我连听见说还恼得慌,不要说眼睛看见。”宦萼爬上床来,恐他尚有余怒,只得搓捏了一会,屌又开始硬了,尽力奉承一度,然后并肩交股而睡。

次日起来,饭后贾、童、邬三人齐到,吃酒之间,宦萼道:“接钱贵的事,我昨晚与你嫂子说了,倒被他正言厉色说了一顿好的。他说我家老父现做着大亨儿八的显官,【此乃江南市井之语,亨儿八三字却不解何意。】如何接妓者见门。虽然说是瞎子,到底人说的不好听,恐外人谈论不雅。他的话真是头发牵着老虎走,理能服人。纯说的是些大道理,令我毛骨悚然,无言可答。不然,接到二弟家中,我们大家一乐何如?”贾文物正拿着酒杯吃洒,听他说这话,心下一惊,浑身打了个寒噤,把个杯子掉下地去,跌得粉碎。【前魏如虎吓掉茶杯,此处贾文物跌掉酒杯,先后遥遥一对。】忙说道:“西子蒙不洁,则人皆掩鼻而过之。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彼无目者也,可相亲乎?且贱阃之政如严君焉,若知之,弟虽死而无悔,且恐获罪于兄,虑彼亦必自经于沟渎矣。”宦萼道:“一团高兴,我两家都行不得,难道就罢了?这样罢,我两个出东道银子,不要破费三弟一文,接到他家去顽顽罢,这可行得?”童自大听了,希图内中有得羡余,满口应允,道:“今日迟了,又都吃得酒醉饭饱。就接了他来,我们也吃不得甚么东西了,不如明日罢。”大家又说笑了一会,宦萼向贾文物道:“既说这钱贵有才学,二弟明日作几首诗吓他一吓。”【作诗何以吓人,奇谈奇想。】贾文物道:“一瞽者何以文为,只弟数语之下,彼必瞠乎其后矣。”邬合道:“他若听了贾老爷这文才,自然害怕的。”大家又坐了多时,约定明日取齐同到童自大家去,然后方散。

那童自大利令智昏,不记得他夫人的利害了。到了家中,归到内室,做个笑嘻嘻的脸,走到铁氏面前站着,将宦、贾二人出银子要接瞎姑钱贵到他家中来顽。【前宦萼对侯氏所言详,此处童自大之言略。】还不曾说完,不提防被铁氏夹脸一掌,一个满脸花,连耳根稍带了一下。谁知铁氏这手比铁还硬,打得童自大满目生花,耳中如磬,鼻血直冒。他泼声骂道:“你这囔死饭无用的杀材,好饮贪杯,终日吃得烂醉。一倒下头,如死人一般,夜间一些正经事也不能干,【此等说,真该打。】反要接瞎婆子来顽,我知你真活得不耐烦了。”童自大昏了半晌,一手捂着脸,一手捏着鼻子,道:“我何尝要接了顽?是他们的意思。我不过想赚些酒食肥嘴,家里又可以省些柴米。我可敢要做这样坏事?我要有这些烂心灶肝又可敢来,还望着你说?”铁氏还喃喃都都骂了一会,方才去睡。童自大不敢啧声,洗净了鼻血,也悄悄睡了。

次日清早,先到宦萼家中。他恐迟了,众人到他家去。刚坐下,适贾文物也携了分金来,邬合亦到。宦萼问童自大道:“昨晚说接钱贵来顽的话何如了?我等二弟来,正要同到你家去,你倒又来了。”笑道:“像是有人不许么?”他胀红了脸,恼都都的也不啧声。贾文物笑道:“此乐事也,贤弟何怒之甚乎焉?必有故也而勿隐。”童自大气愤愤的道:“你们两个怕嫂子都不敢做,就总成我这个老呆。你们也心忍?叫我昨晚回去才说得一句,被我家奶奶一掌几乎把我打死。今日已成两世人了,还说接甚钱贵呢?”指着脸道:“你们看看这肿的,我方才照照镜子,还青了半边呢。这是二位哥的抬爱,我昨晚的鼻血淌了有两碗,这会子还晕刀刀的。”邬合咂着嘴赞道:“三位奶奶都这样善于持家,不许老爷们外务,有些贤内助真是难得。”多嗣在傍插嘴道:“既是家里做不得,三位老爷何不瞒了奶奶们,还是到他家去,又便宜又放心。”宦萼道:“有理。我做东替三弟暖疼压惊。”童自大道:“承哥的情。去是去,要有人问我的脸,不要说奶奶打的。只说我昨日吃醉了,打轿子里栽出来跌成这个样子。”众人笑喏。遂大家整衣冠,乘肥马,仆从跟随,到钱家来。

且说那钱贵自与钟生定盟之后,并不接客。郝氏逼他数次,他寻死觅活,誓死不从。又经发姚泽民那一番,头面俱伤,实在有个要寻死的样子。郝氏虽然以钱为宝,到底他是亲生女儿,恐怕逼出人命来,只得由他。凡有客来,都推有病回了去。钱贵每夜焚香祝天,愿钟生秋闱得意,早谐连理。一日,饭后倦卧在床,忽郝氏走来,道:“儿呀,有个宦公子同了两个人,他像是富豪乡宦,因慕你的名,特来访你。我回他说,你有病在床,久不会客。他定要会你,坐在客座内呢。”钱贵道:“儿已矢志,虽死不能从命。”郝氏道:“儿呀,你不知道这宦公子是京城中第一个有势利惯作恶的。同来的那两个,我看他装腔做势,也不是良善好人。你若不肯出去,他一时使出宦势来,我这老性命就送在你身上了。且还有一说,他若动了那呆公子性儿,把你凌辱一场,又奈何他?且又低了声价。你今就说有病,他们料不留宿,不过陪他坐坐,吃几杯酒。一来免得有祸,二来又作成老娘赚他几个钱,岂不两得?这也是替我母子解纷的意思。”再三说劝他。那钱贵思忖了一番,素常听得这宦公子的呆恶,恐拒绝狠了弄出事来,不但贻累母亲,而且辱了自己。况只相陪坐坐,也还无害于礼。没奈何,长叹一声,只得起来。那虔婆见女儿肯了,不胜欢喜。出来道:“小女因病睡在床上,才勉强叫了他起来。待梳洗了,就出来陪众位老爷。”说罢,便安排酒饭去了。那钱贵叫代目替他掠掠鬓,将随身衣服理了理。代目因说道:“我才张见那三个人,【张字妙,若是出去看一见,童自大岂不认得?】一个是我旧姑爷,姓童。那两个不认得,都生得痴肥可笑。若同钟相公比并起来,真是神仙小鬼呢。我不扶姑娘出去罢,怕他认得。叫了财香来罢。”钱贵点头,代目去叫了财香来。

钱贵装个病态,财香扶了出来,朝上拜了几拜。众人让他坐下,邬合先说道:“三位老爷,一位是有名的宦大老爷,一位是进士才子贾老爷,一位是百万童老爷,都是本地有名的大官府。因慕钱娘,特来相访。”宦萼道:“老邬,他果然生得好。比那大行院里的婊子果然好些,名不虚传。”邬合道:“晚生怎敢说谎?夸奖钱娘的人也不是一个,人人见了没有一个不道好,晚生两耳也听久。今日托三位老爷的福携带来,得见娇容,真是三生有幸。”童自大笑道:“没眼儿的珍珠,我那瞎宝真好标致。我的虚火都看动了,脸上都发起烧来了。”贾文物道:“君子不重则不威,吾弟何匪之至此也?然而不知钱姑之姣者无目者也,无怪乎贤弟若此耳。”宦萼吩咐家人道:“拿锭银子赏那老鸨,叫他快收拾酒肴来我们吃。”那钱贵先听得代目说他三人形容丑陋,今又听宦、童二人谈吐粗俗,贾进士假装文墨,满口之乎者也,因想起钟生风流蕴藉,愈加不乐,只不做声。有四句话儿描写他的心事,道:雅意遇真才,偏偏逢俗子。

伤心泪暗流,愁恨何能已。

不多时,就捧出酒肴来。那郝氏出来替众人安了席坐下,各敬了两杯进去。贾文物见钱贵双眉紧锁,低头不语,因说道:“久闻钱娘色艺双绝,真异人也,特来访之。何不一假色笑耶?所谓一人向隅,满座不乐也。”童自大叫家人道:“把钱姑面前那碗鱼撤去了。”宦萼道:“这是为何?”童自大道:“二哥说,一人向鱼,满座不乐。何不撤去,大家乐一乐呢?”贾文物笑道:“愚兄所云乃方隅之隅,岂鱼肉之鱼哉?吾弟过矣。”邬合道:“贾老爷可谓童老爷一字之师了。”童自大道:“邬哥,我说错了,你又更错。我错说的是鱼字,你怎说一字之师?难道人说鱼肉叫做一肉么?”宦萼道:“你们把闲话收拾起来,且说正经的。我久闻钱姑弹的琵琶绝精,曲子更妙,请教这样一曲,以伸渴想之私。”钱贵道:“多承过奖。但病躯气弱,不能服事。”邬合道:“钱娘不要过谦,辜负了大老爷相爱美意。”因要了琵琶,送了过来。钱贵推辞不脱,没奈何,道:“不要琵琶,我清歌一调,众位老爷听罢。”此时一来想念钟生,二来厌恶他三人,心有所触,随口编了一调《丑奴儿》令,歌道:【曲牌名甚妙。】香闺对饮知心聚,幽韵歌诗。低唱新词,骰子拈来催玉卮。遭逢俗子骄人态,满口胡支。装尽呆痴,跌绽双弯悔是迟。

音韵悠扬,以箸代拍。歌完,他们三人并不懂词中意味,宦萼不住颠头播脑,口中连赞道:“唱得好,唱得好。”那童自大靠在椅背上,道:“嗳呀嗳呀,我浑身都酥了。”贾文物道:“观三弟之态,可谓郑声淫矣。虽然我大贤欤,亦当三月不知肉味。贤弟聆音一至于此,定高山流水之知音矣,亦识此歌之妙乎?”童自大笑道:“我听钱姑唱得这样娇声娇气的,故此心眼里快活。我却一个字也不懂得,那里叫做甚么知音?我在家常在大门口站站,听那些小孩们唱的几句,那我倒是知音,听得稀熟的,记在心里。”宦萼道:“贤弟既学会了,何不唱给钱姑听听,做个抛砖引玉呢?”童自大笑道:“怕唱得不好他笑话。”宦萼道:“不妨事,大家顽意,他笑甚么?”童自大道:“哥既这样说,我就坐鼓楼上一交栽下来,直滚到北门桥,脸上的油皮儿也没有塌一点,还拾了一个大钱。”宦萼道:“这话是怎么讲?”童自大笑道:“哥不懂得这市语么?这叫做老脸大发财。你们听我唱。”

姑娘姑娘生得俏,头载骨姑帽。腰里拽把草,肚里娃娃叫。遇着大鸡巴,肏得他两头跷。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钱贵倒也被他引得破颜一笑。邬合道:“钱娘既然身子不快,倒是请行个令,吃杯酒罢。”宦萼道:“说得通,钱姑请行令。”钱贵道:“从不知行令,还是众位老爷请。”贾文物道:“不知令,无以为君子也。其身症无令而行可乎?王速出令,还是钱姑而行始妙哉。”钱贵推之再三。宦萼道:“你若要我行,可要遵的呢。不遵,罚一百杯。我的令,大家脱得精光,一个人一碗酒,轮流着吃。你可遵得遵不得?要遵不得还是你行。”童自大道:“倒是哥这个令有趣呢,钱姑你照着行罢。”贾文物命众人筛了一杯酒,递与钱贵,道:“不则不可以为悦,无才不足以为悦,可兴于诗,否则下而饮。”钱贵见他们体段谈吐甚觉可笑,因道:“既承遵命,有僭了。”遂说道:“此令要古诗一句,头一个要洞字。”便道:“洞口桃花也笑人。”童自大听了,伸着舌头,道:“活杀人,好狠令。这都是二哥起的祸,好好的吃几杯罢了。甚么兴于诗,诗出这么个令来,我看那里去寻这个洞?”因笑道:“钱姑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你家忘八便会钻洞,我们是那里来的洞?”邬合道:“先告过,晚生不在令内的。众位老爷有酒,晚生情愿陪饮罢。”宦萼道:“这也罢了,只是不许赖酒,要赖酒就是钱姑家的老忘八。”贾文物道:“不拘次序之先后而可说之乎?吾恐先进而说者,野人也。”钱贵道:“这有何妨?”贾文物道:“既如此,吾即言之矣。洞里神仙下象棋。”宦萼道:“你把我一句好的说了去了。”邬合赞道:“好个洞里神仙下象棋,好想头,好高雅。”钱贵道:“请问这句诗是何出处?”贾文物道:“是古也,非今也。钱姑你乃通文墨者,此诗岂今之人而能作出者耶?”钱贵道:“既是古诗,是那一个作的?在那一部诗上?”贾文物道:“古自唐宋以来称诗伯者多多矣,此一人则予忘之矣。若谓系那一部所载之诗,愈问得而可哂也。我一个科甲之家,如千家之诗,神童之诗,唐诗古诗,还有许多无名之诗,堆之数楼焉,安能记忆载在何本哉?”钱贵听他满口胡诌,也没力气同他班驳,遂道:“既说是古人中有这一种诗,姑准免饮。”宦萼道:“我也有了,只是五个字,可使得么?”钱贵道:“只要有典,倒不拘五言七言。”宦萼道:“洞洞洞洞洞,这一句如何?”【蠢哉宦萼,何不再添上两个字,便是七言。】邬合道:“古人叠字诗最少,晚生记得有解学士的两句道:泉泉泉泉泉泉泉,飞岩石隙喷龙涎。以为是从来没有再见的了,今日大老爷倒记得这句好的。”宦萼道:“这倒不是假话,果然也亏我想。”钱贵道:“这句诗从何处来的?”宦萼道:“是我肚子里想出来的。”钱贵道:“原说要古诗,这是杜撰,罚一巨觯”宦萼发急道:“这句诗古得很,盘古没有分天地就有的,解学士那七个泉就是我这五个洞里淌出来的了。”因望着贾文物道:“贤弟你可记得?这句诗就是你先下象棋那个人作的。是我那一日在你那诗楼上翻见过,因见他作得出奇,故此记在肚里,方才偶然想起来。钱姑不信,改日在那本诗上翻着了送来你看。我要说谎就发个大誓。”钱贵见他发急,也就笑笑道:“既是古作,也免饮。”宦萼问童自大道:“贤弟快些说。不论甚么古诗,说一句就是了,为何如此作难?”童自大道:“我肠子想断了,也没有这个洞。求钱姑从宽,不拘甚么话,只要说得通罢。”邬合道:“吃酒原是适兴,令要苛刻就没趣了,求钱娘通融些罢。”钱贵道:“既如此,听凭遵意。”童自大又想了一会,喜笑道:“一般也想出来了。”说道:“行不动的哥哥,这一句可妙?难道又是没有典的?我听见鹧鸪是这样叫。”钱贵笑道:“典是有典了,只是洞不在头上,罚一杯。若论起,动字错了,该罚三杯。也只罚一杯罢,共两杯,请用。”家人把酒斟上,童自大吃着酒,说道:“钱姑你说洞字不在头上,罚我吃了这杯酒也罢了。我请问你,头上有个洞是甚么东西?”笑了一会,又道:“若说动字错了,难道有两个动字?罚便罚了,吃得有些屈得很。”说着,把杯酒向口中一倒。忽然一笑,把酒呛了出来,喷得众人满脸满身,连桌子上无处不是。宦萼道:“你想起甚么来,这样好笑?把酒喷得满处。”童自大咳了一阵,方笑着道:“方才钱姑说洞字有两个,我还不信,吃着酒想起来,一点不错。妇人家屁股底下那两个洞,一扁一圆,可不是两样么?故此好笑。”倒把众人引得大笑了一常连钱贵见他这等村俗,忍不住也笑了。他吃了二杯,邬合也陪饮了。【不漏。】令完,宦萼道:“钱姑再来。”钱贵道:“先已占过,自然是老爷们请行。”宦萼道:“你先已做过令尊,何必又谦?好事成双,只求容易些的。”钱贵也就说道:“这回要两句诗,落脚要一东字。”便道:“喽蚁也知春意好,倒拖花瓣过墙东。”宦萼摇着头道:“这越发难了。”贾文物道:“此等诗多乎哉多乎哉,兄试思之。”宦萼道:“贤弟有了么?”贾文物道:“予腹中久记之。我言之而兄听之,看妙乎否也?”因说道:“文昌八座同,凤台陆起东。”宦萼笑道:“妙妙,好促才。”邬合道:“贾老爷毫不假思索,竟同宿构,接得这等快,真天才呢。”钱贵道:“请问这诗来历。”贾文物听了,放下脸来,道:“钱姑,勿谓我轻薄尔也。你能记几许之诗?我辈做名公之人,何处不记些诗文于腹中?此二句者,乃一舍亲之家堂画临了之结句也。我满腹之诗何止五车,岂肯以无指实者诳尔也?苟不我信乎,我借来你试看之,我非古人之诗不敢呈于人前也。”钱贵道:“这凤台陆起东五个字,大约是落款的地名人名,决乎不是诗内的。”贾文物道:“嗟乎!钱姑,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予尝闻古之称诗伯皆曰李杜,汝不闻李白讥杜甫之诗乎?有云:饭颗山前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

何处行来太瘦生,只为从前作诗苦。

此首句岂非地名人名乎?然此亦系落款而非诗耶?你既不知之,何必强为知乎?”邬合道:“记得诗已奇了,又记得许多的出处故事,更为奇绝。听当日宋朝有一个王荆公好记性,想来也未必能加于贾老爷之上。”钱贵听贾文物说得妄涎不通可笑,也再不驳。原来贾文物说的这两句有个缘故,他曾见过一个亲戚家挂着一轴大字,系南京名士陆晋公名起东所书,诗是七言律,末句“都与文昌八座同。”他家住凤凰台,故云凤台陆起东。因纸短,此五字与上诗相连。贾文物把这五字认做结句,反把上句去了二字,念做“文昌八座同,凤台陆起东”。倒非诌出来的。

只见宦萼笑道:“造化,造化,我也想出来了。”贾文物道:“何如?弟所谓多者岂谬言耶?”宦萼道:“曰南北,曰西东。”邬合赞道:“真愈出愈奇了。贾老爷的已妙极,大老爷的更妙。只六个字,把四面八方都包藏在内,含蓄了多少文章。”钱贵笑着问道:“虽不违令,但这两句如何当得诗?”宦萼道:“这也怪你不得,虽然不是诗,这是我府中收藏传家的本经上的。我听见人说,孔夫子删的有一部《诗经》,这两个字连在一处,可见诗就是经,经就是诗了。如今在朝中做尚书,我家太老爷当初中举中进士,都是这本经。我自幼一上学就请了一个名公特来教我,这经我读了七八年才读熟了。这经上天下的事,以至古往今来,无所没有,也说不了那些。我自读了此经,就不觉大通,以后再读别的书,觉得文理就都浅薄了。”童自大道:“好哥哥呀,有这样好书,就不借我兄弟看看?”宦萼道:“这经是留着传代的宝贝,原不给人看的。既贤弟要看,改日借你看看,万不可再传别人。”童自大道:“我从小读过半本《百家姓》,做了家藏的秘宝,就不知道还有这个奇书?承哥抬举肯借我,我难道当真是呆子,【当真二字妙,尚不自信以为呆也。】肯借别人?”那邬合要奉承宦萼,假做不知,故意叹口气,道:“这样好书,我们小户人家今生料不能见了。”钱贵忍不住含笑问宦萼道:“请问府上这经是何名?”宦萼低头想了一会,屈指自数道:“《金刚经》、《观音经》、《女儿经》、《嫖经》、《赌经》、《促织经》都不是。这经两个字名古怪得很,每常熟极,偏今日就想不起来。”又想道:“我隐隐的记得头两个是‘人之’二字,想是《人之经》罢。”因问贾文物道:“你是才子,可曾见过这经?”贾文物道:“此乃三字之经也。”【若是《三字经》,开蒙小儿无不读过。若果又有三字之经,我亦不曾见过,宜乎宦萼以为秘宝也。】宦萼听了喜极,拍案大叫道:“是是是,极好记性。难道你家也有这样好书?”贾文物道:“有诸。”宦萼道:“我想这样密宝,自然是我大官府同你才子才有,料别人家没有的。”钱贵笑道:“这样奇书,天下或者尽多。既说是府上秘宝,只得要算做奇书了。但到底非诗,该罚一杯。”宦萼道:“先说过的,《诗经》虽不是诗,却是经,也就算得诗了。看这奇书分上,免了罢。”邬合道:“大老爷说了这一番奇话,钱姑也长了许多奇学问,姑准了罢。”钱贵也就笑笑罢了,因道:“此位童老爷请说。”童自大道:“我倒有一句,恐怕不好,你又要罚。”钱贵道:“请说了看,合式便罢,不合式免罚另说,如何?”童自大道:“你往西来我往东,可合式?”钱贵道:“字倒不错。这是油言,算不得。况且该两句才是,怎么只得一句?免罚别说。”童自大道:“你杀了我也罢,东是今生不能有。要罚几杯,情愿领罚。”钱贵道:“无诗应罚三杯。因来得真率,用一杯罢。”童自大一气吃了。宦萼道:“贤弟大才,平常肚子里诗极多的,为何不说,倒情愿吃酒?”童自大道:“诗是有多少在肚子里呢,只是一时轻易出不来。况且放着不要钱的酒不吃,倒满肚里去寻‘东’。”【辱翁曰:大通大通。】邬合道:“老爷说的是饮酒说诗,各人适兴,何必拘呢?”宦萼道:“钱姑再起令。”钱贵道:“岂有一人行三令之理?”宦萼道:“你不行就遵我先的那令了。”童自大道:“麻雀的杂碎,你只当可怜见,我行个容易些的罢。”宦萼道:“怎么叫做麻雀的杂碎?”童自大笑道:“这是我亲热奉承钱贵的意思。麻雀的杂碎者,小心肝也。”众人大笑。钱贵道:“童老爷竟是麒麟了。”童自大道:“你这是怎么说?”邬合恐怕言语参差,忙插口道:“麒麟是多宝的,这也是钱贵奉承老爷是财主之意。”因道:“钱娘请行令罢,众位老爷候着呢。”【真好篾片,个个奉承到。即钱贵亦必周旋到。】钱贵也会意,更不再讲。说道:“就依童老爷说,容易些罢。只说五个字,不拘上下,只要白丁二字在内。”因道:“往来无白叮”大家想了一回,贾文物也想不出来,恐人笑他,因说道:“乐不可穷,欲不可极,酒止矣夫。兄请在此留宿,弟辈可以去则去矣。”童自大道:“今日是大哥睡,明日是二哥睡,后日才轮到我。这两夜叫我怎熬?我们兄弟同门做一个三战吕布罢。”【这是他家插屏上所画者,故此记得耳。】钱贵道:“本当奉留,但身抱微恙不洁净,得罪众位老爷。”宦萼道:“既然如此,我们且回去,改日再来相访。”童自大道:“哥,你竟是狗咬尿脬空欢喜。倒是大家同回的好,省得我眼睛出火。”贾文物道:“吾未见好德噫如好色者也,盍去诸。”说了一齐大笑。家人点上灯笼,一哄而去,正是:仙花遥望莫能攀,可笑狂奴空腆颜。

自是青莲泥不染,何妨娇慧对痴顽。

他众人归去如何,权且按下。且说那游混公自宦家出来,失了肥馆,又开了一个散学胡混。因把龙家小子骗做了龙阳,被他父亲打散之后,品行全无。人都知道他的心是通了六窍的,却是一窍不通,那里还有宦家挂名读书的学生来请他?他没事做了,恃着一顶硬邦邦的头巾,武断乡曲,把持衙门。凡是可以弄钱的去处,任你甚么凶恶无耻的事,他无不踊跃为之。

他妻子花氏早亡,这花氏原是个团头的乃爱。团头者,即花子头儿之尊称也。他父亲原也是个小花子,后来因积攒了几文钱,他算计却租了三间房子,收留那无归着的乞丐在家中存宿,每日一个人交他三文做房钱。又积了几年,囊中竟有了余资。他买了几间房子,到各鸡鹅铺中收了毛来晒干,铺在屋内有尺许厚,招揽各处花子来他家祝每夜钻在那毛里睡觉,比睡床铺还受用。但偶天阴下雨,出去讨饭不得,便吃他家的饭。每日要交他几文钱名曰鸡毛钱。今日不足,明日定要补上,不敢少欠一文。俗语说:端他的碗服他管。这些花子都仰仗着他,任他颐指气使,不敢稍忤,他竟俨然有个主人公之势。日积月累,十余年竟积有数百金。公然穿起细布直裰,吃起肉糜来,做了一个花子中的财主,众花子就尊他做了团头。

他没有儿子,只得一个女儿。说也甚奇,他这样个瘸腿弓腰,眇目擘手的,生的这女儿并非花子之花,宛如花木之花,颇有几分姿色。他是花子中的乡绅子,要择一个读书人家的子弟做女婿。广托媒人,事成厚谢,请教是那个正经人家肯扳这叫花亲翁。他见无人肯就,便以利饵之。托媒人道:“如有愿成交者,除妆奁之外,还以二百金为压箱之资。”游混公听得此信,他那时年已三十,小儿尚还无母。他父母是早故了,是自己做主情愿为这位花翁的门下婿。媒人去说,那老花反疑心未必是正经人家。细细访问,知他祖父原都是秀才,他也还曾读过书,遂许了他。这花翁着实体贴女婿,知他贫寒,不但不要他行聘,反先送银二十两为制衣裳酒水之费。嫁过来时,妆奁虽不为大丽,而箱柜床桌之类,件件俱备,果有细丝二百两在箱中。把个游混公喜得屁滚尿流,不但白得了一个红颜,且又获了许多白镪。但只是一件,晚夕成亲之时,游混公还以为是个处子,白费了许多津唾。谁知他那件东西不是含葩之花,已是大放之花了。游混公虽不曾娶过妻,也因同妓女们钉打过无数。他见花氏之物与那妓女们相仿佛,口中不住咨嗟道:“嗳呀嗳呀,怎是这样的?”那知那花氏更老辣,听了这话,反怒起来道:“你嫌我是破罐子么?你不要我,送我回去就是了。有我这样个人并这些嫁妆,不怕嫁不出汉子来。”游混公忙赔笑道:“我夸你的这件宝贝怎是这样的有趣。话没有说完,你就多心起来。”竭力奉承了他一度,方才睡下。

原来花氏在家时,他一个花子的府上知道甚么叫做闺门严肃?有他舅舅的个儿子常到他家,十日半月的祝他两人相厚久了,他的父母并不知禁忌,幸喜腹中还未曾结子,还是游混公的造化。游混公因囊中有钞了,不但图荣耀门闾,且又要与丈人争光。那时正有捐纳秀才的例,他费了百余金纳了一名,公然头巾蓝衫到丈人家去威武。那花老见此乘龙佳婿,敬之如神明,又赠了数十金为喜筵之费。

过了年余,花氏生了一子,游混公替他起了个名字,叫做游夏流,取个与子游、子夏一流人物之意。这花氏嫁了游混公刚只五年,便一病而殁。游夏游尚幼,家中无人照看,他送到花老岳翁家去抚养。到了十三岁,那花老夫妇也故了,他已过继了那内侄承嗣,游混公方把儿子带回。

这游混公久要想续弦,因恐费钞,希图又有花子家的寡妇,一文不费,白白的嫁他。如何有此等巧事?所以鳏居了十余年。年已五十来岁,性又好淫,还时常去做那钻穴逾墙的勾当。往往为人所辱,他恬不知耻,还道:“投梭折齿不失为名士风流,此何伤乎?”

南京院中妓女们的市语,白昼有人会房名曰:“打钉”。他无事时常在院中闲荡,见有略像样些的妓女们,他定要去钉一钉。钉了问他要钱时,他道:“我生员也,奉太祖皇帝制例,免我一叮”这样不通得可笑。这些龟子们素常知道他是一个生事的秀才,谁敢惹他?况且又不曾钉坏了甚么,只得忍气吞声,白白被他钉去。后来这些妓女们见了他,都称他为白丁生员。他不但不自己羞愧,犹欣欣得意,向人前自述,以为乐趣。他更有一件可笑之事,出人意表。他一夜到一妓家去嫖,上床之时,他到那妓女身上交媾一次。歇了片时,叫那妓女到他身上倒浇了一番。又过了一会,他同那妓女侧身对面搂抱着,又干起一度。睡不多时,又叫那妓女到他身上舞弄了一回。到明起来时,向他要嫖金。他道:“初次我弄你,二次你弄我,三次平交不算,四次又是你弄我,论理你还该给我一次的嫖钱。我因你是个小人,不问你要罢了,你怎么反倒问我要?”那龟子有些怕他,让他白嫖而去,却也在背后彰扬咒骂了个够。所以他的美名,人人皆知。后来他这些劣行被文宗访着了,拿去打了一顿板子,把衣巾褫革。他羞辱还在次之,把一个骗人的本钱没了,着了一口重气,疽发于背,睡倒在床。

他那个贤郎游夏流也二十岁了,看惯了他父亲所作所为的事,更比他乃尊加倍。凡系下流的事,无所不做。遇钱就赌,有钞即嫖,见龙阳便爱。若没得钱了,情愿拿他的尊臀兑换。却又奸诈百出,而且一张好嘴,他那三寸巧妙之舌,一副伶牙俐齿,人再说他不过。明明别人有理的事,到他嘴中一说,不但一毫理气皆无,还连一点人味儿也没有。到他自己做了那万分下流的勾当,他夸得乱坠天花,竟到了希圣希贤的地位。如他要用了人的钱,人向他索取时,他反责备人道:“银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朋友是通财之义,肥马轻裘还可与朋友相共,而况于些微之物?我不是不还你,正是试你为人何如,果然小人不失为小人。”及至别人少他一文,便拼命拼死,必定要来才罢。他又有一番妙论掩饰,道:“我岂稀罕这一文钱?这正是教你做好人处。古人云,财帛分明大丈夫。况谁无急处?你此时还了我,不失了信,下次还可以通融。如我是生平再不失信的。圣人说,民无信不立。这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如他用人的钱,那人说:“人清财不清,你到底记个数目,省得后来混赖。”他责那人道:“能几个钱,你便如此小器?朋友家就差了,也是有限的事。”人要借他的,定要当面记清。有的说道:“怎么你用人的便不记,人用你的便记?”他道:“我并非为你而记。我记个数目,以便查算耳。”凡事翻来覆去,总是他的是,全是别人的不是。

或有人说及龙阳一道,他便正颜厉色的道:“以须眉丈夫而效淫娼之事,不要说为亲友所耻,即在家庭中,今日何以对父母兄弟?将来何以对妻子儿女?勿谓为人所知,即人不知,宁不内愧?此辈狗彘之不若,言之犹恐污吾颊。”有人知道他也是卯字号的朋友,不好明明抢白他,或用隐语讥讽。他又有一番侃侃议论道:“慕容冲以龙阳而为帝,董贤以龙阳而为相,陈子高以龙阳而为男皇后,弥子暇乃子路先贤之内戚,而尚为卫君之嬖臣。今日衣冠中人为之者众矣,此皆游戏三昧耳,庸何伤乎?”他这一种饰非之巧言也不能尽述,真是个口是心非,人质兽行的下流。

他四五岁时,游混公就替他定了卜通之女为媳。他二人联这一门亲,说起来倒也是个笑话。他二人虽同城居住,同在黉门,又都出入衙门,却从未曾会见。那时有个富翁同人打官事,约了几十个惯走衙门在庠的朋友做硬证。官事完了,设席相谢。上座之时,恰好游混公、卜通两人同一个姓计名德清的三人同在一席,这计德清便是钟趋之子钟吾仁的内兄。【计德清的名字是如此出法。】他三人坐着饮酒,都各问了姓名。卜通不住的看游混公,那游混公也不住的看着卜通,各看了一会,游混公忍不住问道:“弟同兄虽俱在学,却不曾会过。却又面熟得很,像在那里见过一般,一时再想不起来。”卜通道:“正是呢。老兄也着实面善得很,再想不起何处会过,所以适才弟不住端详尊面,想是我两个素常彼此闻名神交的缘故罢。”计德清笑道:“二兄相会的去处,弟倒记得。”二人忙问道:“请教长兄,我两个在何处会过来?”计德清道:“说了恐二兄见怪,故不敢启齿。”二人同道:“这有何妨?望兄见教。”计德清笑道:“前次宗师发落时,二兄同时被屈,大约是在那里见过一面。”原来游混公同卜通前日都考了个四等,同时被责。偶然相遇,故一时想不起来。今被计德清提醒,忽然忆起。游混公道:“暧。”卜通也道:“嗳。”彼此叹了两声,又都微笑了笑。卜通道:“弟是罢了,兄是文场中久擅名的,前日的尊作为何就受屈?”游混公道:“不要说起,弟前日临场病目,又不得不进去,两眼昏花,把字写得太大了。宗师说我字在格外,故放了个四等。请教兄的佳作却是为何?”卜通道:“弟闻得新宗师是少年科甲,极喜新奇文字。我将题目用偏锋作了,图一篇新奇文章,挣一个案首。不想反为所害,宗师说弟的文章,文在题外,也放了个老四。”因长叹道:“哎。”

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彼此问问家常,契厚得了不得。计德清听他二人说各有子女,便道“二兄可谓一见如故。游兄的令郎,卜兄的令爱,你二位何不结一门亲家,岂不更为亲厚?”游混公道:“这是极妙的了,但不知卜兄尊意如何?”卜通道:“兄既不弃,弟还有不愿的么?”计德清便做保亲,二人就在席上交换了酒杯定下。过了十余年,儿女都大了,游混公因舍不得费钱,尚还未娶。游混公的意思,把卜通的女儿只管耽延着。他父母见女儿大了,着了急,自然白白送来,岂不省事?

这游夏流成日在外边同着个小官,叫做杨为英,朝夕相随。这小官生得模样虽不为十分美丽,他那眉目之间有一种媚态动人。他还有一件绝技,枕席之上,舔咂迎送,比那淫极的妇人还骚浪几分。游夏流爱他如命,却没有许多钱使。他二人时常兑换做那翻烧饼的勾当,所以十分亲热。这游夏流十三岁时,在他花外祖家便同那些小花子换弄屁股,无日不干几次。小孩子家作丧过了,弄成个精滑的毛病,望门流涕,阳具但挨着阴门或粪门,就辕门拜倒,汨汨流出。虽是他拿钱包着杨为英,却倒是杨为英弄得他工夫多。

游混公也同他有一手儿,你道他两个怎么弄上的?一日,游夏流不在家,杨为英来寻他,游混公看见过这小子多次,久已想他,因没有机会。今见儿子不在家,趁此留他坐下,打了几壶酒,买了两样菜请这小子,甜言蜜语哄他,要干他的后庭。这小子起先不肯,游混公许他做衣裳送钱钞,这小子就依了,与他弄了一下。过后不但衣服不做,连纸钱也不见一文。杨为英问他要过多次,他只口中答应,总舍不得拿出来。杨为英恨他如醋,心中算计道:“这个天杀的原来这样坏,等我哄他父子两个弄一下,一来出我的气,二来好讹着他要钱。”

一日,他问游混公要钱使,游混公道:“你再给我弄一下着,我才给你。”杨为英道:“罢了,今日夜里我到前边客坐里春凳上睡去,你到那里来。”游混公道:“你何不到这里来?”他道:“你屋里热,那里还凉快些。到时候我来叫你,到那里不要说话,恐怕你儿子在隔壁听见,不好意思。你只哑干就是了。”游混公满心欢喜,答应不迭。这小子晚间问游夏流要酒吃,游夏游去打了两斤烧酒来同他共饮。这小子做出许多骚模骚样,不住劝他吃。游夏流心中快活,吃了个大醉。他又说热得很,拉着游夏流同到客屋里春凳上睡着乘凉。游夏流乘着酒兴要同他高兴高兴,那小子欣然摊股,游夏游刚送了进去,抽了没有三下,已算春风一度。杨为英爬起来就弄他,尽着弄个不歇。游夏流道:“我这会子有些酒泛上来了,你歇歇着,等我睡一觉,醒了再给你弄。我方才只弄了你两三下,你弄了这一会也该罢了。”杨为英也就拔出,不多时,听得他呼声大响,推了推,不见他动。知他睡熟,杨为英抽身起来,到游混公窗下,低声叫道:“你来罢。”游混公正等得心焦,听得是他声音,一骨碌爬起,赤着身子开门出来。原来杨为英躲在那倒座内呢,游混公轻轻走到前边屋里,往春凳上一摸,一个人精光着,脸朝里睡,屁股向外,以为是杨为英候他来弄,爬上去就干起来,一阵混抽混捣。

游夏流被他弄醒了,还以为是杨为英,说道:“叫你等一等,你就这样急,把我混死了。”游混公正在高兴之时,听得是儿子的声音,又不好问,心中一疑,就慢了些。忽见杨为英点了个灯进来,笑道:“你爷儿两个好弄!”游混公见的果是儿子,羞得连忙拔出,跑回房中去了。次日抱怨杨为英耍弄他。杨为英道:“你抱怨我?你若不正正经经给我几个钱,我四处替你一张扬,看你可见得人?”游混公被他拿住柄头,只得常常送他几文。游夏流被老子弄了一下,不知内中的这些弯儿帐,又不好问老子的,私问杨为英。杨为英哄他道:“他来想弄我的,不意错弄了你。”游夏流也就信以为实。杨为英虽贪了游混公几个钱,却也回不得他,时常被他弄弄。这小子却同他钱亲意不亲,例同游夏流相厚。他父子为这小子吃醋拈酸,时常吵闹。游混公但骂儿子一句,他睁着眼道:“你想想你做的是甚么事?你还管我!不要讨我告诉人,你才下了地狱呢。”游混公无言可答,只暗暗恨杨为英而已。

游夏流自从他老子疽溃了睡在床上,疼得一阵阵发昏,昼夜喊叫。他与杨为英饮酒作乐,不但竟到了老僧不睹不闻的地位,而且嫌呼号之声聒耳。偶然见他老子一个匣子只有几两散碎银子,他趁老子昏迷之际偷了出来,同杨为英不知何处去作乐,也不管老子的死活。那游混公病久了的人,疮既疼痛难忍,儿子又不在跟前,要口汤水也没人与他,不知几时死在床上。他家又没有第二个人,谁得知道?一日,他那花大舅来看他的病,推开门入来,不见一人。走到卧房门前,闻得尸臭。进内一看,见他妹丈的那个样子,是死过好几日的。竟几乎似齐桓公,将及尸虫出户了。忙各处去寻游夏流。

这游夏流自从偷了几两银子出来,同杨为英各处混了几日。一日他向杨为英道:“我有年把不见妇人的那东西了,我到南市楼打个钉去,你在陡门桥上坐着等,我就来。”杨为英笑道:“你吃麻油上脑箍,受罪也不觉得。你想想你那本事,讨那罪受做甚么?”游夏流也笑道:“香油炒韭菜,各人心里爱。不要管我闲事,你等着我就是了。”遂走到楼内,到一家去打钉。他同妓女上床,褪下裤子,两物方接。他不知不觉就冒了出来。他忙跳下床,拽着裤子就往外跑。那妓女也忙穿上裤撵出来,向忘八道:“这人没有给钱就跑掉了。”忘八就往外撵,赶到评事街大街上,方才撵上。拉住道:“有个打白钉的么?你钱不给就想跑。”游夏游道:“我才挨着就完了,还不曾尝着是甚么味道,你要的是甚么钱?”那忘八道:“放着屄谁不叫你肏来么?你自己没本事怪得谁?你不给钱,也别想放你。”两人正在那争持,恰好宦萼骑着马,几个家人跟随着走来。看见游夏流被一人拉住了争讲,傍边围着许多人看。宦萼素常认得他,也便下了马。问那忘八道:“那拉着这游相公做甚么?”那忘八认得宦萼,见问他话,忙放了手,跪下叩了头,将前事禀告。宦萼大笑,向游夏流道:“他一个小人,快给他钱去。”那游夏流虽然无耻,到此时也自羞愧难当,腰中取出银包,捻了有钱数银子给那忘八去了。宦萼正要上马,只见一个人跑来叫游夏流,道:“我才到你家看你父亲去,已死在床上不知几日了,你快些回去。”

游夏流别了宦萼,他见听老子殁了,毫无悲切之容,还到陡门桥上带了杨为英来家。他倒也托实得很,并不装假,进门也不看看老子的尸骸是怎样,也并不号哭,忙忙把他老子一生坑骗人的私囊倾箱拿出,数有数百金,好生欢喜。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就是那随身脓血的衣服被褥装殓了他。图省钱,说出一番大道理来,道:“我们儒家当遵文公家礼,不用僧道念经,信那异端邪教。”这说的还有理也罢了。棺材嚣薄,又未经灰漆,那一股臭气冲人。他因嫌恶味,却说不出口。又恐放久了,亲友闻知,若来吊送,未免费事。他又有一番话说道:“古礼天子九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士大夫三月而葬,我父亲已革去青衿,与庶人等礼,当三日而葬。况死者见土如见金,久放着何为?”

刚过了三日,就抬去与他母亲一处埋葬。及至他家的亲友闻知走来吊唁时,孰知他令尊已出过殡了。有他的长亲父执责备他死不报丧,葬不通信,他道:“我抱终天之恨,擗踊苫块泣血之时,恨不欲生。况只孑然一身,那里还能及此?我今在哀恸迫切之秋,众位不怜而唁我,反责我以细故,情何以堪?”众人也没得责备他,反觉失言,各自去了。无人之时,他美酒肥肴,同杨为英快乐。

宦萼那日听见先生死了,也没有见他家报丧,也不知几时出殡。过四五日了,还不见来报,他念先生当日相待之情,封了二两奠仪到他家来。先生的灵柩不曾见,倒见了个骚模骚样的少年。把银子付与游夏流,辞了出来。路上问家人道:“方才他家那标致小子,你们可有认得的?”宦畎道:“那小子姓杨,是个兔子。”【惟犬惯能识兔。】宦萼听了,记在心里。

且说那卜通在乡间教学,听得亲家病故,上城来吊纸。入见灵柩已出,神主也没一个,把女婿大发作了一常【卜通此却通。】见一个小后生在他家,知道是不正气的事,恐他把家俬胡花了,催着他七日内完亲。不由他做主,择了吉日,硬叫他把女儿娶去。【此举是不通,因人而施,也还算通。】游夏流知道这件事是终始要做的,也就尊命奉行。且又赏鉴赏鉴新人的妙容,尝尝脐下的鲜物。

且说卜通的妻子水氏是二婚嫁他的,他前夫姓王,是个小儿科医生。他婆婆寇氏,惯会替妇人接生,也知用药,又给小孩子治玻水氏在他家时,跟着婆婆也就学会了这两桩手艺。寇氏的儿子死后,见媳妇年小且又无子女,先只说等他守过周年令他改嫁,不想才过了百日,水氏便同人作些不三不四的勾当。寇氏知道了,忙忙叫他另嫁。卜通正托媒人寻亲事,只见水氏有些带头,就娶了他。头一胎生了个儿子,第二胎就生这个女儿。初生他时,卜通道:“我们这样贫寒,如今儿子也有了,女儿也有了,所少者,银子而已。银子又要多才妙,就给他取个名字叫做多银。”【辱翁曰:此名幸而他的姓好。】他自幼就举止可笑。他哥哥叫做卜之仕,有三分傻气。他父亲在外边教学,常不在家,他母亲就带他兄妹二人同睡。间或卜通归来,夫妻在被窝中,再没有不做些正务的。又不好因父母要做事,把儿子女儿撵开。少不得先睡一会,叫儿子女儿几声,不答应了,知道睡着,方才放心行事。后来又过了两年,卜之仕已十三岁,他虽有些傻,也便有三分知觉。多银那时才九岁。儿子放在脚头,女儿一头同卧。

又一日,卜通回来,睡了一会时,叫了他兄妹数声,总不答应,夫妻动起手来。古语说:新娶不如远归。都是别久了的,少不得竭力大做一番,不但要补以前的欠帐,还要预支后来的亏空,岂肯轻易草草完事?一度不已,两次不休,弄得那水氏阴中之水澎湃大响,屁股乱跌乱簸,口中先还不住哼哼唧唧,弄到后来,水氏大叫道:“哎呀,我死了,哎哟,我死了。”那卜之仕忍不住嘻嘻的笑。这卜通听见儿子醒着,忙爬下肚子来睡着。那水氏阻了高兴,又羞又怒,一骨碌起来,掀开儿子的被,把光屁股上打了几掌。打得那卜之仕大哭大叫道:“我个人笑,你为甚么打我?”只听得多银说道:“该打,打的还少。听见妈说要死了,你不哭倒还笑?打了你,你还叫呢。”

他两口见女儿儿子都是假装睡,甚不好意思。过后把儿子分开了另睡,以为女儿还小,不甚防他,仍带在身边。这丫头丑则丑,一肚子的心。他但见父母同卧,他上床就假做打呼。及至他父母放心高兴,他却将被盖着脸,露出眼睛来观战。见的也多次了,心中想道:“我看爹妈做这事,想是快活得很,我几时也弄个人试试看。”虽如此想,他一来年小,不知招揽来试之人。他母亲替人家收生,又会给小孩子整治病,生意大兴,时常不在家。卜之仕十六七岁了,终日在外闲荡,游手好闲,做那些不知事的事,常常只留他一个在家中看家。

他到了十三岁,长大了。不但他生性淫荡,且生得丑到十分,大约世间也就无对。脸上的疙瘩麻子有指顶大,还不足为异。都是连环圈儿,一个套着一个,活像蚂蝗绊。两只眼中两个大萝卜白花配着,那眼睛边周围如大红线锁了的,真也异样。那脸上的雀班,黄的黑的堆了一脸,厚厚的抹上一层粉,衬得斑斑点点,与那芥末拌的片粉无二。【异想奇比。】头上吊着五六寸高的一个桃儿,歪在顶上,走路一摔一摔的。四面短发蓬松,金丝般披得满脸满项。一口乌黑猪屎牙,牙黄也不知有多厚。两只大扁脚有七八寸长,一个碗口大的高底板垫在脚心上,专好穿双大红花鞋,竟像娃娃们顽的两只小船。他自己犹以为是绝色佳人,走动定要扭头捏颈,说话必定要抿嘴咬唇,做那风流的骚态。古人有几句道:丑丑丑,只把腰肢扭。扭断脊梁筋,丑的只是丑。

这就是他了。他还有几件妙处,又馋又懒,又恶又淫。真是个四德俱无,七出咸备的丑美人。有个《西江月》赞他的形容道:面似羊肝紫漆,肌生冰裂花纹。腮边颊上满奇痕,腹内珠中有眚。指露几条墨玉,牙排两片乌银。身躯扭捏更惊人,活跳妖魔形径。

又有两调《黄莺儿》赞他的手足妙处。赞手道:十指似擂槌,光溜溜如帽盔,引筝鼓瑟浑无济,身痒难推。血泪怎挥,欲剥青葱倚靠谁?好伤悲,诸般果壳,全仗嘴施为。

赞他的足道:

金莲三寸长,看他的要横量。扁铺在地鳊鱼样,白花满墙。红细做帮,高底碗大奇形状。响当当,房中举步,户外已声扬。

他家后门外是一块大空地,来往的人常在那里解手。他无事就在门缝中往外张,那阳物大小长短他倒见了许多。一日,天气甚热,他母亲哥哥都出去了。午后热了一锅水,洗了个澡。因怕热,裤子也不穿,只系了一条夏布罗汉裙,上身穿一件小汗衫,坐着乘凉。偶然事上心来,揸开腿弯着腰,低头看了看牝户,道:“我娘弄的时候那样快活,且趁他今日不在家,寻个人弄弄,定然有趣。”正想着,听见门外叫卖茉莉花,他跑了出去,叫道:“卖花的来。”那个卖花的小子走近跟前,他一看,约有十七八岁,生得也还白净可喜,他想了想,道:“就同他试试罢。”便道:“你跟我进来穿花。”那小子进门,他把门插上,引到内里。讲了价钱,叫他穿五十朵一枝大牌楼。那小子放着花篮,在地下蹲着穿花。他也蹲着在傍边看着,拿一只手搭在那小子肩膀上,故意把裙子揿开些,露出他小肚之下那个骚物。多银生得形貌虽丑,脐下那东西竟还可观:一条细缝鼓蓬蓬,微吐花心紫更红。

容貌媸妍虽各异,料来此窍一般同。

那小子一眼看见,由不得那阳物在裤裆中一跳一跳。那小子穿的是一条麻布单裤,那多银看得明明白白,故意笑指着道:“哎呀,你裤子里是个甚么虫在那里跳?你不怕它咬了肉么?”那小子倒红了脸,笑着忙把两腿拢来夹祝怕他家中有人来看见,忙忙穿完了递与他。他插在头上嘻嘻的笑。那小子站起来,道:“姑娘给我钱去罢。”他道:“我没有钱。”那小子急了,道:“你没有钱,如何叫我穿花?”他笑着道:“你要有情,就送给我戴。你要不肯,我给你肏弄一下算了罢。”那小子道:“不要说顽话,看人听见。”他笑道:“我家里没人,你只管放心。”说着,解开了衫扣,【此可以不必,不如穿着还可以藏拙。】把裙子脱了,胸脯同下身全全露出,把小肚子往前腆着与他看,道:“我这一朵鲜花,难道还不值你这朵残花么?”他虽貌丑,这件东西,西施嫫母都不过大同小异,没有甚么丑浚有几句道:褪放钮扣儿,解开裙带结。酥胸紫胜檀,玉体色如墨。肘膊熟藕般,香肩糟茄色。肚皮幸软绵,胯下还光洁。中间一道沟,露出风流穴。今生卜女叫多银,前世秦妻名长舌。

那小子从未曾见过此奇形,尝过此美味,甚是愿意。况且腰中那件作怪的东西,虽有一只眼,却又无珠,不知如何,见了阴户它就混跳起来,正胀得难过。因初会这张没牙的瘪嘴,反有些羞愧之意,【这小子反不如多银老练。】红着脸道:“一时遇见你家的大人来怎么处?”他道:“有人敲门,你打后门里跑。怕甚么?”那小子听有后门,也放了心,道:“在那里来呢?”多银就仰卧在春凳上,大揸着两腿专候。那小子忙脱了裤子,阳物挺硬,又抹些唾沫,顶了进去。他哎了一声,道:“有些疼。”那小子就歇着不敢动。他道:“我每常见是一抽一抽的,你怎么不动一动?”小子道:“你又说疼。”他道:“这才没要紧,要养汉还怕得屄疼么?我疼我的,你弄你的。怕甚么?”那小子也就抽抽扯扯不歇。他先还哎哟了两声,后来也就不做声。不多时,那小子冒掉了些,怕有人来,忙忙拔出,拿裤子揩了揩穿上。多银拿块白布汗巾将牝户擦擦,看看也有许多猩红笑着对那小子道:“你每日到门口来叫卖花,要没人你就进来罢。”那小子满口应允,笑嘻嘻提着花篮要走。多银道:“你站着,给你拿花钱去。”小子道:“多谢你,不好要钱的,送你戴罢。”多银道:“你多大本钱,我要不给你,你下次就不敢来了。”【不想雏把势也会招揽主顾。】倒多数了几文给他。那小子既白弄了,又还多得了花钱,何等快乐?欢欢喜喜的去了。此后但凡没有人在家就叫来弄,也弄过好几次。但那小子的阳物甚微,且又不甚在行。先还将就弄了,后来弄得不甚足兴。

一日,在门口站着闲望,见一个卖杂货的担子,全是小孩子顽戏的物件。他见有许多搬不倒儿,心里想道:“这个比那小子的屌粗好些,买一个弄弄看。”遂买了一个,走进房中,脱了裤子,揸着腿,拿那圆泥底子往里塞。塞了一会,弄不进去。他着了些唾沫,将牝户润了,擦些圆泥底子上,用指头又将阴户掮得开开的,往里狠狠的一杵,也就塞进去了。他捏着那人头来回抽送,正在有趣,不想那纸身子被淫水湿透浸软了,一下断了,扯出来,把个泥底子掉在内中。费了许多力,抠得生疼,才抠了出来。这一下屄被他楦大了,再同那卖花的小子弄时,毫无趣味。他想道:“这个人是没用了,须拣个大些的才好。”每日在后门张看,或见有阳物大的,无故又不好叫了进来。或有做生意可以叫的,他母亲又在家中,总不遇巧。

那日家中无人,他守定了,在那里张看过了几个,全都细小不像意。正心中发急,一个摇鼓儿卖绒线的,把箱子放在傍边地下,忙忙去溺尿。大约是尿急久了,阳物胀得挺硬的竖着,甚觉可观。他一见了这个大物,顾不得了,把门一开。那人一抬头,见是个女孩子,忙背过身子去。溺完了,背上箱子要走。多银叫道:“我要买你的线,同我进去拣。”那人同到了堂屋内,才把箱子放下,他一把拉住,变下脸来道:“我家一个大人也没有,【使之闻之,有此慧心巧舌,不可以貌量人。】你无缘无故到我屋里来,要想奸我么?”那人陪笑道:“姑娘是甚么话?我怎敢无故进来,你叫我买线,怎说起这样戏话?”多银道:“我同你戏甚么?实对你道,你要同我弄弄呢就罢了,不然我就吆喝起来。”那摇鼓的道:“这事如何做得?我怎么敢?”多银急了,道:“你当真不么?”遂大声叫道:“救人。”那人急得忙掩住他的嘴,道:“姑娘,依你就是了,不要叫。”他笑道:“我当你不怕,你也怕么?早这样说,省了许多事。”携他同到屋里床上,脱衣睡下。【从来皆是男子强奸妇人,他竟是强奸男子,也是罕见奇闻。】那人可不是甚么至诚君子,先推辞不过是怕事,况且又是个没老婆急三枪的光身汉,今见他骚淫至此,虽然丑陋,叫做饥不择食。且又不费钱,何乐不为?竖起一个大阳物,恐他年小当不得,还用了许多津唾,轻轻一顶,孰知是个多见广识的,一下就进去半截。几耸尽根,那人知他是个惯家了,遂大弄起来。那多银乐所未经之乐,也就学他令慈,也我死、我死的哼个不祝事毕了,穿衣起来,拉住那人再四叮咛,叫他常到前门来摇鼓,撞巧好约他进来。后门远,恐一时听不见。那人一来得了趣,二来别处那里有这样舍屄的善女?果然每日在他家门口摇上几次,遇便就约进来高兴一番。有二年光景,这女子腹中竟有了宝货。他母亲在外生意盛兴,也竟不知。到了月分满足,肚里疼将起来,水氏才知女儿是要生产。喜得他会收生,不多时,养了一个好白胖娃娃。拿去埋了,也不曾与卜通知道。过后水氏见女儿连外孙都养过了,严紧也是无用,任凭他的尊好。这也是甑已破矣,顾之何益之意。况自己外边生意又撂不下手,也竟由他。

多银一日到后门口去张张,见一个讨饭的花子,在对过墙根下脱了破袄蹲在那里捉虱子。裤裆稀烂,胯下一根好肉具,软叮当大长的拖着。他淫心大动,开门叫他到家中来,舍了他一顿饱饭吃了,又给了他几十文钱。那花子感恩不尽,正然要走,多银笑道:“你站着,我问你话,你是孤身一个,还有老婆没有?”花子道:“自己一身一口还糊不过呢,还禁得有老婆?”又问道:“你难道这样大还没有见女人么?”那花子笑道:“当日见过来。”多银道:“你如今女人不想?”花子道:“我恁个贼样,谁来爱我?【孰不知竟有爱之者,不爱人而爱此物耳。】想也是无益,想他做甚么?”多银道:“你难道见了女人就不动一动心儿?”那花子见他只管盘问得有意。因笑道:“人在世上,谁没个淫心?蚂蚁虱子还知道干个事呢,没奈何,只得罢了。料道我们讨饭的人,还有这样慈悲心的人肯施舍这个么?”多银笑道:“你跟我进来。”那花子觉有妙处,竟跟到房里去。多银褪下裤子,仰卧在床上,道:“看你说得可怜见,我舍你一舍,只当积阴骘罢。”那花子见他一个光光肥肥的阴户,不觉那阳物跳将起来,笑道:“姑娘,你果当真的舍给我么?”多银道:“不当真,我难道哄你不成?”那花子把拐棍一撂,笑道:“我不要是做梦。”他爬上床,扛起腿就弄,把那叫街打砖的力都使出来,把个多银弄得无穷的受用。多时方歇,多银约他常常的来,那花子喜得满脸是笑,连连答应去了。这花子讨了半生的饭,忽遇着这样一位慈悲好善的女裙钗,你道他感激不感激?【《绣襦记》郑元和云:那位慈悲好善的女裙钗,与乞儿一顿饱斋,与乞儿绣一副新盖,与乞儿携手上阳台,这才是舍贫的奶奶。多银大约是读过此者。】他无可报恩之处,惟有鞠躬尽瘁,舍命奉陪。把个多银喜得欲狂,不想施些小惠,竟得他这样厚报。此后或摇鼓的,或这位丐老,轮次奉承,多银也算乐意了。

不想这个花子有个伙计,名叫褚盈,【褚盈者,谓以巨物杵多银也。】混名叫做钻洞老鼠。当日也是好人家儿女,好在花柳丛中着脚,不但把一分家俬花尽了,还落了一身杨梅疮。后弄得一贫如洗,只得到这卑田院中来享福。近来见这花子时常腰中带着几十文钱,俗语说,小人乍富,腆胸凹肚。

这花子得了这番奇遇,面上未免就带着些骄人之色,说话也不像先那乞丐缩缩的样子,在众花子中就拿出他那大老官的身分来。【借这花子骂尽乍富狂炸小人。】别人还不觉,褚盈是滑油一般的人,着实疑心,也就看破了几分。屡次套问那花子,他总不肯露一字。裙盈心生一计,数日之中,将叫化的钱积了三四十文,打了斤烧酒,买了两文钱的盐豆请这花子。有心算计无心,假做让他,全全灌在他肚中。褚盈见他有些醉意,笑说道:“好老哥,我们不但是同行朋友,且又是好弟兄。你有甚么好处,携带携带我做兄弟的,也是你的好情,我敢忘了哥么?”那花子只是笑不做声。褚盈又套哄他道:“哥,你得好处,我兄弟也略知道了些影儿,何必瞒我?我可肯坏你的事么?你不告诉我,反失了朋友的情义了。”那花子还不肯说。褚盈大怒,把那把缺嘴的瓦酒壶拎起来掼得粉碎,把破线袄一脱,拍着胸,瞪着眼道:“肏你娘的,扰了我几百钱的酒肴,问你句话儿,你就千难万难的,你不是做偷摸便是剪绺弄来的,不要带累了我。”一把揪住领子,道:“我同你到头儿跟前讲讲去。”

那花子也并不是谨言不说,一来奸人家的幼女是有罪的事,故不敢相告。二来这褚盈生得模样又比他强,又少年精壮,恐他知道插了进去,怕撑掉他这好主顾。今见褚盈撒泼,他素常有几分怕他,还要拉上去告诉管头,忙陪笑说道:“好哥,我弟兄们也犯着这样的么?你问我,我何有个不说?你何必动怒。放了手,我告诉你。”褚盈也就放手,他只得笑嘻嘻把多银同他勾搭的帐详细相告。褚盈笑道:“哥,你是有福的人,俗语说的好,一人有福,拖带满屋。哥,你有这样好处,就不总成我兄弟沾些光么?我身上还有几文,再去打半斤来请哥,你再没有不肯的?”他的酒壶掼掉了,拿了个破瓢去,又沽了一斤烧刀子来,二人一递一口的呷。那花子知他是必于要去的,嘱他道:“我们好弟兄,我把实话告诉了你。你不要得了手,把我撑了下来。”褚盈道:“哥是甚么话?你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了。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我为甚么多着你?你若不放心,要是我得了,要去我两个同去就是了。如今先商量定了主意,你明日先去,也不必向他说,我随后踩了进去。他正同你弄着,我撞到跟前,就不怕他不给我弄了,省了多少唇舌?”那花子应诺。褚盈满心欢喜,两人把酒吃完了,打点明日行事。

次日早饭后,那花子到卜家后门来高声吆喝:“姑娘舍些。”恰好水氏、卜之仕都不在家。多银听得,忙出来开门,见左右没人,叫他进来。随手把门拴上,相携而入。这褚盈远远的尾在后面,眼睛瞟着。他见那花子进去了,他踅到后门口来,推了推,是拴着门。那门板上罅着一条大缝,【即多银张阳物处也。】地下拾起根柴棒儿来,一阵拨便拨开了。挨身而入,仍旧拴好,轻轻的走了进来,不见有人。在房门口听听,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你这几日比先越发有力气了,弄得这样有趣。”又听见那花子说道:“我当日有一顿没一顿的,故此没力。如今承你的情,给我的钱时常买些狗肉吃,那狗肉性热极兴阳,所以有力量了。”又听得那女子笑说道:“既这样说,你每日多吃些,没有钱我给你。”就不听见再说话,只是哎呀哎呀,快活快活的叫。

褚盈自从入了讨饭的道路,何处再有妇人同他高兴,与此道相别久了,方才听得他二人这一番问答,阳物胀硬难过,就走了进去。原来那花子将多银横卧在床上,他站在床沿地下,扛着两条腿弄呢。褚盈走到背后,把那花子肩膀一拍,道:“你的福也享够了,不要折了福,也让让我们同行的朋友。”那多银正快活的闭着眼,听得这话,眼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花子,吃了一惊。就推那花子要起来。那花子见褚盈来了,他是心照的,就放下他的腿,拔了出来走开。褚盈见多银才要翻身想爬起,他上前忙将他的腿抬起,夹在肋下,道:“姑娘不要动了,我们都是一样的品级人物,他服事得,我也服事得。”一面说着,扯开破裤,趁那湿济济的,一下攮了进去,蛮抽重扯。多银同那花子正弄着,已被这人看见,推辞不得,况他也是求之不得的事,任他冲突。这褚盈是久不会此物了,把多年养畜的力气一齐使出,又想夺那花子的爱,尽力舂捣。况他又是风月行中历过的人,比不得那个花子是夯工,他十分在行,他因熬久,虽然泄过,阳物还坚硬如铁。把个多银弄得浑身爽快,遍体酥麻,口中亲爹亲哥心肝宝贝的无样不叫出来,足足弄了有一个时辰,方才歇手。那多银被他弄酥了,还睡着喘气。那花子笑向褚盈道:“你这拉牢的,我正弄得高兴,被你来拆开,我要忍了精,明日淌起淋来,才同你算帐。”说着,上去又抱着多银,道:“姑娘,我先没有了事,再舍我弄弄着。”不由分说,又被他弄了一阵。他看褚盈弄了半日,兴致倍豪,比前番更加勇猛。多银这个乐境真说不尽,事毕了,多银穿衣起来,咧着个大嘴嘻嘻的笑个不住,将他娘的钱偷出二百文来分赠二人,嘱他们常来走走。他们那有不愿意的?连声答应,也笑着道谢,各人拿着竹杖破瓢就走。多银送他两人出了后门,回房坐下,想方才的乐处,喜不可言。又想道:“天色还早,为甚么放了他们去?若留住他,此时不还在快活么?”

正在懊悔,忽听得前门外不住咚咚的摇鼓儿响,忙跑去开门,看见是两个摇鼓的。那个旧主顾笑问道:“奶奶同大相公可在家?”多银笑道:“不在家了。”他道:“我进去有句话说。”就同那个摇鼓的都一齐进去。多银关了门进来,摇鼓的走进卧房,用手招多银入内,附着耳朵笑向他道:“我承你的厚情,没得报你。我这个伙计本事高强,带来同你作乐的,你可要么?若是要呢,叫进来,你同他试试看。若不要,我就同他出去。”多银恨不得有十个他也不嫌多,何况两人?又听得夸他有好本事,笑着不住点头。摇鼓的知他首肯,出去向那人悄悄说了两句。那人进房,见多银坐在床上,笑道:“我那伙计举荐我来服事姑娘呢。”就上前替他脱裤。那多银毫不装假,任他脱去。那人也褪去了,弄将起来。阳物的大小与那一个虽差不多,被他从午后直弄到日色平西还不肯歇。多银丢了数次,真是尝所未尝也,顾不得阴户的皮穿底塌,任他抽捣。正在高兴,忽听得前边叫门,是水氏的声音,多银忙道:“不好,我妈回来了。”吓得那人穿裤不迭,跳下床,背上笼子,同那一个摇鼓的如飞跑到后边,开门跑了。多银出去开门,水氏问道:“怎么我叫了这一会才来开?”多银道:“我睡着了,不曾听见。才醒了就来开的。”那水氏也不再问。

后来四个人皆源源而来替他应差,数年之中养过了三四胎。但苦了这些娃娃,都是未见天日而亡。水氏见女儿生产过多次,以为是理所当然,毫不为异。这年他十九岁了,游混公在日,卜通也催促他多次叫他家来娶。游混公连老婆也舍不得钱娶,如何肯娶媳妇。以为他家女儿年大等急了,自然送来。今卜通见亲家已死,催着女婿娶去。

新娘进门,揭去盖头,游夏流见了这副娇容,魂都几乎吓走。至晚到床上交合之时,游夏流以为这件未破的原牝,比那久经的粪门自然紧就许多,用上若干的唾沫,生怕唐突了他,轻轻缓缓的送进,竟汪洋无际。

那卜氏以为嫁了丈夫,或者侥幸有个绝大的物事,一者试试新,二者图可以供终身之乐,只见他爬上了肚子,耸了两耸,还不知弄了进去不曾,他早已伏着不动。心中虽然着急,才头一夜,不好便问。次夜仍然如是,游夏流已是两度春风,多银尚未知何味。忍不得了,起来一看,软叮当活像吃醉的和尚才吐过了,搭拉着个光脑袋,口中还淌黏涎。不要说比那两个摇鼓的同那一老丐的三分之一,还只得那卖花小子的十分之七。你道像个甚么?

身微体细,浑如绝大之蛏乾。

头小腰躬,宛似极粗之虾米。

且又是一把上好的解手刀,又小又快,多银一见,真合了古语二句道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他不责自己的屄过大,只怪丈夫的屌忒小,又急又怒,那里还按纳得住?就一头撞去,混打混咬,大哭大叫道:“你这么个样子要甚么老婆?岂不耽误了我的少年青春?我这一世怎么过得?叫我守活寡,还要这命做甚么?”便拿过裤带,光着屁股,跳下床来,要在床栏杆上上吊。那游夏流起先见他哭骂是羞,后来被他打咬是疼。他的头发撞散了有一揸长,披了一脸,配着那个奇形异状的脸,纯乎一个活鬼,那又是怕。及至见他要上吊寻死,心中着急,忙下床跪在面前,抱定他两腿,哀求道:“你息息怒罢,是我父母不是,从小定了你,怪不得我。虽然我没本事,我像父母般孝敬你,凡事遵你的法度,你将就过罢。”那多银那里肯听他,哭哭啼啼的骂道:“你就把我当祖宗供着,也抵得上那个东西么?”【下流人的祖宗不及一个阳物,可叹。】还挣着往上拴带子。游夏流见劝不住,急得没法了,此时紧紧的抱着他的腿跪着不放。多银因仰过身子勾着拴带子,下身就往前腆着,游夏流那张嘴正对着他的阴门,人急智生,也顾不得才刚泄出那黏达达的阳精,忙把口对了阴门,一口含住花心,咂了几下,伸出舌头替他乱舔,又把舌尖伸入屄中绞动。那多银从未经过此事,觉得痒痒酥酥,有些趣味,就住了声不哭,也就不挣,两只手垂了下来,也不拴带子了。只见他把两腿松开了些,小肚子往前腆着,拿阴户就他的嘴。游夏流见事尚可挽,心中暗幸,道:“够了,这就是父母的阴灵,祖宗的保佑。想出这个妙策。”忙跳起,把他抱到床上睡下,将两腿推起直竖,牝户大张,这一舔将舔有一个更次,比世上无耻的人舔那有钱大老官的屁股沟子还舔得利害,直舔得舌根都酸疼了,弄得满脸黏涎,然后才得安然睡了。多银虽屄内中深处不得受用,屄门内却从不曾尝过这番妙境,也就息了几分怒气。每夜游夏流以舌代膫,定要交媾一番,连行经之日还不饶他。弄得那游夏流满鼻子脸上口中全是鲜血,活像那屎皮无赖的光棍,自己打出鼻血抹上一脸骗诈人的样子,把他那根有阳物之名,而无阳物之实的匪具,反置之高阁。有一调《黄莺儿》说他二人道:夫妇本前缘,却因何出怨言?声声不愿成姻眷,因他细识,将他打扫,哀求那有垂怜念。气求捐,愿常舔绞,虽臭不憎嫌。

他这惧内的势子,不但要算一个都元帅,大约天下仅一,古今无二的了。间或卜氏一骂,他就跪下哀求,娘长娘短的叫,“宁可我受责,不可你生气。”有时要打,他便匍匐地下,不但小杖甘受,就是大杖也不肯走。人家的儿女要像他这样孝敬,也就算得个孝子顺孙了。多银也竟被他柔克其刚,倒也相安无事。至于扫地铺床,烧茶煮饭,都是他竭力供役,是不用说。连多银洗脚鸡眼儿是他作嘴儿挑。到晚来,马桶儿是他随鼻儿倒。但他只一到了外边,就不是他了。高谈阔论,巧言如簧。若听得有人说某人怕老婆,他便语中带刺,也不管那人面皮削尽,讥诮得那怕老婆的连地洞都钻下去。

他一日同着五六个朋友说某人怕婆,某人惧内。正说得高兴,内中有一两个也风闻得他家中阃政严肃,不好直道,说道:“世间怕婆的也甚多,就是兄恐也不能免。”他正色道:“这是甚么话?我家内人,家中的事敢违我一毫么?我说往东,不敢向西。设或恼了我,见教他几下还不可知。我们堂堂丈夫,可是那种怕老婆的忘八。诸兄敢同我赌个东道,到我家看看我的规矩。”

他这不过是个好看的话,料着没谁同他赌。不想内中一个尖酸的说道:“就是如此,我们每人出一钱银子,到府上去。果然令正凡事听你指挥,我们算输了请你。若稍有违拗,你加倍罚出来还席。”众人听了,道:“有理有理。”就凑出银子来递与他。他没得推了,只得说道:“等我回去制办了,兄们下午些到我舍下来。”众人散去。他买了些肴馔果品,打了二三十斤酒,拿往家来。多银一见了这些东西,咽了几口唾,不由得口水流出,笑逐颜开的道:“这是那里的美物?”他放下了,走近前,双膝跪倒,道:“我的亲亲的娘,我求你开个恩。”多银道:“甚么恩?你说。”他道:“方才在外边有几个人,这个说那个的女人不贤慧,会欺负丈夫。那个笑这个的老婆很惫懒,专打骂汉子。忽然问到我,我极口说我家那娘,天下寻遍了也没有这样贤慧的第二个了。当家立计是不用说,接人待客天下没有。众人不信,要同我赌。出了银子,叫我备个东,他们想来看看可是果然。我想我素常又没有好东西孝敬你,借着这个意思,买些好物来,你拣好的留下受用,下剩的拿出去给众人吃。只求你烫酒拿菜,凭我吆吆喝喝,你都忍着些。我不过是假意,好骗人的嘴吃,我何敢吆喝你?你又得了一个大贤慧的好名。好娘,你要依了我,我没得报你的恩,我今日晚上足足替你舔半夜。”多银见有好的吃,又许愿替他舔半夜,便道:“我依你这一回,下次再不许了。”游夏流见他肯依,欢喜的叩了个响头。起来忙将果肴选上好的装了两盘,送与多银,又赶忙烫了一大壶酒,并钟箸送上。然后自己都预备停当,又把客座内桌椅板凳设下。多银吃了这一个醉饱,也欢欢喜喜的去烫茶烫酒。

午后众人来了,让了坐,游夏流就吆喝捧出按酒来。那多银也就掇出,他出来接了摆上,陪了坐着,道:“这都是我贱内收拾的,连桌椅都是他亲手抹试。我买了东西来家,只吩咐了一声,我就睡了一觉。”众人也还半信半疑。只见他吆喝道:“送酒来。”果然多银听见就送了酒来,一会又吆喝道:“酒太热,温着些。”少刻就送了温些酒来。众人都暗道:“怪不得他说嘴,果然好家法。”那游夏流见应了他的心,越发吆吆喝喝个不祝日色已没,点上灯来。他又吆喝道:“酒太冷了,换热的来,这样没用。”那多银此时有了些厌烦,在厨下烫酒,走到门外边,道:“拿热酒去。”游夏流自己不知机,把威风使得太过,竟忘了他的利害,兴抖抖的走来接酒。多银一手递酒,一手张开,连耳带腮,一个大漏风嘴巴,打得响声震耳,清脆异常。游夏流领教了这一下,头眼发昏。幸得他口舌灵便,跑出外边,用手指着内里道:“我就打你个酒冷。”故意恨恨的道:“打得还少。”【好急智,非极伶俐人不能如此。】然后坐下。众人听得,以为真是他打老婆。大家寻思道,为朋友吃酒,叫他打妻子,倒都不好意思,起身作辞。那里知道是他捱了这样一下?游夏流见局面有些变了,还有些打得昏头昏脑的,也不敢留,送了出去。关门进来,忙把家伙收拿了。到房内看时,那多银见人去了,还剩得有几壶酒,不管冷热,一气全装入肚中,已上床脱光睡下。

游夏流见了,不敢稍停,恐他等急了生怒,忙就上床。多银酒多兴发,正等他来舔。游夏流见了忙把嘴对了阴门,舌头还未曾伸出,忽闻得一阵奇臭,一个恶心泛将上来,几乎吐出。连忙扭转头忍了下去。

你道游夏流是舔惯了的,今日何故如此?一来多银每常终日高坐,一应都是游夏流服事,他腿胯中没有甚么汗污,略有些臭,惯了还忍得下去。今日他在厨下烧菜烫酒,热气薰蒸,又两头走着送酒菜,汗透了,况且他生性奇懒,这件东西轻易不见水面,所以臭得厉害。二则游夏流每常老早吃了饭,上床时已半饥了,今日不要钱的酒肴,他道主不吃客不饮,虽然不住的让,人客还未得半饱,他足足饱到十分。因此一闻着就恶心上来。多银正等着情如火,见他这个样子,大怒道:“我为你辛苦了半日,等你来舔,做出这个样儿来,敢是嫌我的臭么?”他忙道:“我的娘,松门鲞一般喷香的好东西,怎得臭?今日饱了些,才要打饱嗝,恐怕酒气熏了你的香东西,得罪了它。我可敢嫌你么?”便道:“我的舌头不干净,去漱漱口来。”跳下床,摸了团绵花,将两个鼻孔塞紧,漱了漱口上床。多银见他塞着鼻孔,骂道:“你明明的是嫌我的臭,还敢强嘴强辩?不然你为甚么塞着鼻子?”游夏流忙道:“我的娘,你把我的好心做了驴肝肺了。我这两日有些伤风,怕一时间打喷涕,吓了你的宝穴,那怎么处?你怎么倒反怪我不是。”多银信以为实,才不啧声。游夏流见支吾过去,心中暗喜,道:“够了够了。”忙扶起他两腿,伏身就舔。多银两手抱住他的头,搂得紧紧的,对着阴门,整舔了半夜,舌根都肿了。第二日连话都说不明白,两三日后才好了。权且按下。

才说这位怕老婆的英雄,再讲那个惧内的好汉。要知是谁,看下回分解。

姑妄言卷十终

第十一回宦萼逞淫计降悍妻侯氏消妒心赠美婢姑妄言卷十一钝翁曰:宦萼蠢然一物,惟于此道中颇有机智。侯氏可谓悍而猴者,尚落在他术中。始急之,得娇花之咂;终服之,得娇花之替。宦萼岂非猴而又猴者耶?游混公教了他几年,一本《三字经》不曾读熟。司富只数夜,教得他如此聪明,诚不愧名为师傅,可见人之不可不择良师也。

童自大家的春宫未曾试新,反是宦萼看了先来学样,真正奇想。

香姑之嫁马台,此不幸中之幸也。若嫁了牛耕一类,这等精灵般好淫女子,岂不又是第二个奇姐?至于偷老和尚,似有定数焉。香之一字,岂非禾日二字成之者耶?或曰:香字从甘不从日,此语未免强捏。予笑曰:不但近写皆从日字,且甘者甜美也,所以更好。

马台之娶香姑,隐寓“巧妻常伴拙夫眠”一语,为千古佳人所配非偶同声一哭。但马台太呆,香姑似太难为情。然而后来又大得其呆利,所谓塞翁失马,得祸者未必非福。

香姑寻事丫头仆妇一段,人家主母不悦下人,真有之事也。写众不知死活之恶奴,把小人心肠一笔写尽,诚所谓之奴才。

马士英实产于苗婢,非辱之也。至于蹇氏、阿呆、马台诸事,虽系作者曲笔。若以马士英之所为,虽辱及九祖,犹不足以尽其辜,何况只辱其己身并妻孥耶?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凡有忠义为心者,阅此定当叫快。

侯捷奉差一段,若不一提,只开首见其一名,此后不知何往,岂非漏处?今一写出,不但使侯捷不泯灭,且使魏忠贤不冷落也。

天下之远莫过滇黔。他处人到者尚多,犹能言其民风土俗。至于滇黔,人远游者百无一二。即或有之,又未必能纪其事。今详书之,使看者一开卷如同卧游,亦一快事也。且夹叙此一段,亦有谓焉。如演戏至半本时,杂以跌打弹唱做一间断,使眼目略新一新。然后戏子重复上场,亦更有趣味。

刘文韬、汪时珍实有其人,真有之事。虽与本传无涉,然报应显著,故引入以作负心人顶门一针。

第十一回宦萼逞淫计降悍妻侯氏消妒心赠美婢附:奸秃享娇姿钦差游异境话说宦萼自钱贵家回来,到家下了马,慌忙走到上房。他因见了钱贵那种风流标致,心下十分动兴。见侯氏已脱了衣裳在床上,斜倚着枕头,一半截盖着被。宦萼走到眼前,道:“奶奶,你还没睡呢?”侯氏道:“你往那里去了一日,此时才回来?我等着你呢。”宦萼听见这话,一面忙脱衣服,一面说道:“今日贾兄弟家请吃酒不肯放,此时才散了回来。”便上床搂住,道:“我来亲热了,你不要变脸。”侯氏笑道:“你好情来亲热,我恼的是甚么?”宦弯道:“我前日童兄弟请了去吃饭,他书房里放着个册页。我揭开看看,原来都是男女干事的。我记了几个样子,来同你做做看可有趣,你要依我摆布才好。”侯氏笑着点头。宦萼将被掀开,把他妙臀垫起,掉转身做了个倒入翎花,肏弄了几下。侯氏道:“不能尽根,又抽得不爽利。”叫他另换个样子。宦萼便将侯氏扶起,伏在枕上,又做个隔山取火之势。侯氏嫌不着实,遂卧倒,直舒双足,叫他上身来弄。宦萼道:“这个样子也不知弄过几千百回,弄得一点也没趣了。你上我身来做个倒浇腊烛还新鲜些。”侯氏此时任他所为,随手而转,一些也不拗他。宦萼仰卧在下,将屁股垫高,叫侯氏跨上身来,对准屌几坐,尽根而入。他又使力墩了两墩,只剩二卵在外,间不容发。侯氏觉得顶着里面花心,酸酸痒痒,从未得此乐境。宦萼一手扳住他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股,侯氏也将手两边柱定,二人一齐用力,上下冲突,一个下来,一个上迎,下下不离花心。战够多时,侯氏丢了一度。伏下身来,将舌尖伸入宦萼口中,咂了一会。他得了这场乐趣,歇过片刻,淫兴复起,重又大弄。宦萼因先在钱贵家见了他那段娇娆丰韵,厥物已翘然高举,到此时火气已过,把持不住,一股股冒将出来。其物渐萎。侯氏正在高兴,忽然觉下边不见了妙笋,用手一摸,已软叮当如疯瘫一般,问道:“你怎么正弄着,成了这个样子了?”宦萼道:“我已泄了,来不得了。”侯氏淫兴正浓,如何肯住,只得跨了下来,替他百般摩弄,只是不起。急得侯氏将他顶上咬了一口,骂道:“你这狠心的忘八,故意使促掐奈何我么?”宦萼道:“我怎敢奈何你,它不肯硬起来,叫我也没法。”侯氏道:“这怎么样处?你可有个法儿硬了它?”宦萼道:“有一个妙法,须是你去央及央及它。或者起来也不可知。”侯氏拧了他一把,笑道:“有这些鬼张,你叫我怎样央及。”宦萼道:“我听得人说,这东西软了,容易再不得起来。须是拿嘴一咂,才得硬朗。”侯氏瞅他一眼,道:“才在那里头弄了一会,脏巴巴的,怎么好咂?你不要急恼了我的性子,我一口咬下来呢。”宦萼笑道:“你要咬,我也讲不得。你既嫌脏不肯咂,我自己又够不着咂,叫我也没奈何。”侯氏急了,道:“你前日爱娇花,偷看他溺尿,叫他来替你咂咂罢。”宦萼道:“罢罢罢,想前日无心略张望了一下,打了一顿棒槌。今日要叫他来咂,连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罢,这事做不成。留着我的命同肩膀骨要紧。”侯氏笑嘻嘻将他打了一个巴掌,骂道:“怪奴才,偏有这许多鬼话。我不好叫的,你叫了他来。”那宦萼巴不得这一声,高叫娇花。

娇花正在要睡,听得叫他,走到床前。宦萼一把拉着他的嫩手,要拉他上床来。那丫头见侯氏醒着,吓得挣着要逃。宦萼笑嘻嘻拉住不放,侯氏道:“你就上来罢了,浪的是甚么?”那丫头见主母吩咐,不敢不依,就爬上床来。宦萼捏着阳物,笑向他道:“叫你来尝新,你替我咂咂这东西。”

那丫头还是处女儿,从不曾见过这三怪的物件,将头别转。但这件东西,但是男子汉个个腰中都有的,何为三怪?它不曾剃过头,那个脑袋比和尚头还光得古怪;一点骨头也没有,比有几个臭钱人的腰还硬得古怪;从来不见天日,比那走长路人的脸还黑得古怪。那丫头乍见这个怪物,要说是个禅僧,却又有一部落腮胡须。要说是留须的宗门僧,却又无眼耳鼻舌。要说是道士,又光着头没道冠。要说是大鼻子回回,却又胡子不曾剪。羞得满面通红,就像恼这怪物似的。背过了脸不理他。侯氏急等着咂硬了好做事,见他不来凑趣,反做出这个样子,急得骂道:“小淫妇,好意叫你来尝尝新,倒做出这么个浪样儿来。不要讨我一顿好皮鞭!”这丫头也巴不得尝尝是个甚么味道,细看不是个甚么款式,先恐主母吃醋,故做羞态,不好就来领情。今见主母固请入席不赴反怒起客来,也就低垂粉颈,款启朱唇,一手捏着阳物,一手环着肾囊,将龟头含入口中,如小儿吮乳一般。仔细端详,方知这管紫肉箫并无孔窍,只品得而无音,两个毛栗子却是核桃皮包着。正是:不睹奇形状,焉知此物新。

宦萼素常被这丫头引得魂都不在身上,他较侯氏标致了许多,每常连多看两眼,还恐奶奶生疑,欲求亲一嘴如登天之难。今番得他如此做作,可有不动兴之理?不上一刻,那厥物跳将起来,分外坚硬。那侯氏先正高兴之时,忽然中止,正在难过的时候,又见他二人如此举动,越发急得屁股只是乱扭。宦萼见他急得可怜又可笑,遂道:“我来了。”侯氏听得忙忙仰卧,两足直竖,如两柄雉扇一般,红沟赤露,候他肏入来。宦萼一下插将进去,紧紧搂定,对娇花道:“你不许去,可在后面推着我的屁股。我好用力。”那丫头也正要赏鉴赏鉴这椿故事,遂依他,尽力前推。那侯氏是熬急了的人,屁股不住乱颠乱簸,又得娇花在后推着,下下着实,觉得自嫁夫以来,未有如此之乐。抽拽多时,侯氏忽然大叫道:“哎哟,罢了,我丢了。”只见他面如火热,鼻青唇白,眼闭口张,两腿掉了下来,双手散于褥上,四肢瘫软,遍体酥麻,呼呼睡去。宦萼见他如此,知他乐极,轻轻拔了出来,一把搂住娇花,连亲了几个嘴,悄叫道:“心肝,我想你久了,快些来弄弄。”

那丫头年已十五六岁,久已知窍,每因碍着主母,不敢妄想,今见了这种光景,兴不可遏,色胆如天,也怕不得许多。虽假意不肯,却笑吟吟凭着主人解带脱裤,并不推阻。宦萼将他放倒,上身来,摸着关窍,往里直冲。一下进去了大半,这丫头还是个处子,宦萼因是想他久了,此时高兴到十分,竟忘了他是未破瓜的女儿,猛然一下,直疼得那丫头跳将起来,眼泪汪汪,又不敢出声,恐惊了主母。

起初这丫头先替他咂时,嘴中虽尝了异味,脐下那窍中尚不知个中是甚滋味,也觉得十分兴动。后见同主母这一番大弄,又见主母弄得那样光景,以为是一件有乐无苦的事。一来大意,二来不防他竟是这样勇猛直前,方知这果子先辣而后甜。开首不是好吃的。幸而先见他们高兴时,小牝中也有许多清水流出,宦萼的阳具又是侯氏阴精泡透,两家俱还滑溜,所以尚不致狼狈。宦萼见他吃了亏,又怜又爱,方轻怜重惜,慢慢用水磨工夫做将起来。这丫头虽还未曾得了乐处,也就不似先那样苦辣。这正是:娇姿未惯风和雨,吩咐东君好护持。

抽弄了一会,也觉稍有甜头。亲嘴咂舌,宦萼的阳物塞在他的阴中,他的舌头送入宦萼口内,从此上下互相更摸着交媾。正在绸缪之际,不想那侯氏又好醒来。他原非瞌睡,因弄得浑身通泰,心中快活至极,不觉酥酥睡去。故此不多时就醒转来,身旁不见了宦萼,探起身子向脚下一看,见他二人正做得好。卧榻之前,人鼾睡尚然不可,可是容与他人大弄的去处?不由得醋气发将起来,妒心顿起,骂道:“好大胆,你们做得好事!”一骨碌爬起,将宦萼打了两掌,就伸手去抓丫头。那丫头见势头凶恶,也不暇穿裤子,光着屁股一滚跌下床去,将膝盖的皮都跌蹋。犹恐主母拿住他咬他的肉,忍着疼爬将起来,跑出外边去了。那侯氏精着身子就要下床来赶,宦萼死抱住道:“奶奶,一来看风吹了你的热身子,二来不关他事,饶了他罢。”侯氏打了他一个嘴巴,道:“你瞒了我做这样欺天大胆的事,还敢替丫头讨情?”宦萼道:“我怎敢瞒你?又怎敢替丫头讨情?原要同你着实大弄一番,不想你又睡着,我不敢惊动你,我的这东西一时胀得难过,没奈何,拿他来消火。你倒打起来。”侯氏怒道:“你还同我强嘴!”恨恨的又举掌要打。宦萼陪笑道:“这都是我的不是,起初时我要同他弄,他怕你,死也不肯。是我强着按着他弄的。果然与他毫不相干,你若打他,可不是我害了他了?你请想,要是我同他有甚私心,还敢在你身子旁边大胆弄么?你若疑我是假话,不信你看我这东西,此时还胀得这个样子。”侯氏低头一看,果然那根厥物还直竖在那里,笑吟吟一把攥住,骂道:“你这作怪的东西,一时软起来就像绵花,叫你硬硬也不肯。一时硬起来就这样作怪,就想吃一看二起来。”宦萼见他不十分有怒,觉事尚可回,不由分说,将他放倒,二足分开,从中直捣。又大弄了一场,方才睡下。这一下弄得侯氏如醉如痴,把先那些怒气竟不知到何处去了,鼾呼睡去。

这宦萼想起与娇花方才那一番兴趣,喜道:“这几年的心愿,今日方才酬了,怎得同他大弄一场才快活?”因看看侯氏,见他已睡熟,想道:“他只自己要弄,就不与我一些空儿,方才同丫头亲热一会,才将有乐趣,他就吃醋来了,必然治倒了他,才可同这丫头做得快畅。”

主意已定。次早起来,正要出门。只见邬合走得满脸汗,唿嘘嘘的进来。宦萼见了,问道:“你到那里去来,走得这样喘急?”邬合道:“外边有一件新闻的事,晚生见了,特来奉告。大老爷可有兴趣去看一看?”宦萼道:“是甚么事?”邬合道:“是凤阳马总督家媳妇为了奸情,好一个标致妇人,只得十六七岁,被他丈夫拿到中城察院。因官府家中有事,还未上衙门,都还在门口等候。晚生见此离不远,故来问老爷可有此兴一往?”宦萼道:“我也正要出门,顺路也有趣。”叫家人把驴子叫了一匹来与邬合骑。【江南与北直相同,各巷口皆有雇驴者,颇觉便宜。】他上了马到了那里,果然见围着许多人。宦萼打马上前一看,见了个十六七岁的男子,穿得甚是华丽。形状痴痴蠢蠢,倒也还不十分丑恶。却两管鼻涕大长的拖在口唇上,口吻边不住淌憨水。宦萼不由得腹中暗笑。【劝君且勿笑,十二三岁时与彼是一对也。】只见他呆呆睁着两个大眼睛,东望西望,坐在那里,倒有七八个豪仆在身旁站着。一个少年嫩妇,生得十分美丽。青布衫蓝布裙,一顶包头齐眉罩住,坐在一乘没帘子的轿内。低垂粉颈,那脸白嫩得像豆腐脑儿一般,却里边衬出胭脂鲜色。羞惭满面,淡淡双蛾蹙着,以鼻观鼻,以眼观心的坐着。一个老和尚白发皓须,短短的,一头一嘴,像鱼刺一般。绳子绑住,只穿着一件夏布衫,光着屁股,拴在轿杠上。闭眉合眼,蹲在地下,四五个雄纠纠的恶奴守祝宦萼也是有三分呆气的,问傍人道:“怎么这样一个少年妇人同一个光屁股的老和尚在一处?”傍边一个人笑道:“他们为的是奸情事,这个小妇人也是没有穿裤子的。他们的两条裤子都在那体面小伙子旁边放着不是么?”宦萼一看来,见一个衣卷儿,是一条大红绉纱的,一条夏布的。【和尚所穿之衫并此裤,乃香姑做与他新装者,不想来此出丑。】宦萼又问道:“这奸情是怎么样起来,被他男人拿住?这样小年纪妇人怎爱这么个老和尚,是什缘故?”旁人道:“谁知他家的详细,我们也是才来看看,听是尽是这么说。少刻官府到来审问,自然就知道了。”宦萼也就下了马,同邬合到个茶馆中坐着闲话,等看热闹。

且说华丽而痴蠢的这位公子,他是凤阳总督马士英的令嗣,名字叫做马台。天生的一个奇物,一毫人事不知。吱着个舌头,不但说的话人不十分懂得,而且连说还说不全。吃饭人给他吃就吃,若不叫他停住,就尽着吃个不休。要不与他吃,他也就罢,也并不知要。【论起来实是有福的人。】总不知甚么叫做饥饱。【遇荒年,穷汉有此肚肠,真是大造化。】譬如吃东西,人一时偶然忘了叫他住嘴,他直吃得肚腹胀得膨鼓,定吃完而后已。【此正所谓有大量方有大福。】穿衣亦是如此,也不知甚么叫做寒暑。【颇有仙意。】亏他一个乳媪养氏怜他,到了这样大还像孩提般看待。早起晚睡,吃饭穿衣,还是他照看。他父亲马士英系贵州人,马士英之父名唤马达,也还是个浑厚的老儒。中年乏嗣,要娶妾无力。恰好有人家卖的一个苗婢,有二十多岁。那家因他作甚事都不懂得,又是一个乌黑的丑脸,憎嫌他,拿出来卖,价钱甚廉。马达要图他生子,原不取他容貌,遂买了收用在身边。

刚进门一年,遂生了马士英。【这真真正正是个真马驹。】却有件奇事,这苗婢一般腹中也会怀胎,阴户也知诞子,也知乳哺,却举动说话与人大别。是俗语说的:九分银子打了十个银娃娃,连一分人气儿没有。这样个蛮物偏有好阴户,他生的这马士英,也竟能中举中进士,又还做官,而且做头宦。

虽如此说,然而与中华妇人所生者到底有些个别。何以见得?马士英生性奸贪苛刻,那种奇异心肠却大异于人。譬如人说他坏,他知道了,更要坏得尽情。人说他奸,他听得了,定然奸到至极。当日人说王安石性拗,他生来是这样个牛性倒还罢了。这马士英却又有古怪处,他一生难道就无丝毫好处?设或有人称念他好的,就更该好了。他却决不肯照那好处去行,定要改坏了才罢。这岂不是异乎于人?这马士英颇生得聪明,十数岁就在庠。他二旬之外父母皆故,只他同妻蹇氏,【蹇者,驴也。马与驴交便生骡,原是杂种。马台之出于阿呆,原无足怪。】并一老仆妇,同一个小厮阿呆,四口过活。这阿呆就是他生母的侄儿,也是个苗种,同马士英嫡亲姑舅弟兄。因他是异类,便把他一半当仆。

说起这阿呆来,比他那姑娘老苗婆更蠢。真呆得出奇,一些人事也不懂。蹇氏见他呆头呆脑,耍他道:“你拿一块炭替我洗白了来。”他当真拿一块去洗。从早至晚,洗得粉碎。拿了些碎末来,向蹇氏道:“我洗了一日,都洗破了,也不得白呢。”蹇氏忍不住大笑。一日吃鸡,剩了些给他吃。蹇氏道:“你吃这鸡这样的好东西,仔细掉了耳朵。你拴着再吃。”他果然拿根线拴着才吃。吃完了,摸了摸,向蹇氏道:“奶奶,我的耳朵没有掉。”蹇氏笑向马士英说知,以为取笑。不意马士英听了暗暗欢喜。你道为何?马士英在外县处馆,一年只端阳、中秋、年下回来数日。这蹇氏生得貌既妖娆,性又淫荡。马士英常不在家,恐他少年嫩妇,做出些偷期的事来。见这阿呆呆至于此,尚有何虑?便叫他在堂屋中睡。不但不防他偷这嫂主母,【嫂主母之称甚奇,或苗子家之礼耶?】且恐蹇氏偷人,叫他做个监屄使者之职。【此等官职,不知服何衙门所辖?】这蹇氏性极好淫,马士英不但孽具鄙猥,且本事甚是不济。他出去处馆,三分是为糊口之计,倒有七分是躲避差徭。故马士英喜阿呆之呆,可无后患。

且说蹇氏向日马士英未出去教馆之先,虽夜夜在家,也不能满他之欲。自从他出去之后,创了个新奇异想。云贵有一种土产的黄萝卜,粗细虽与胡萝卜相等,却长将一尺。他每日买两根粗大的,刮得光光滑滑,留为夜间取乐之具。每到得趣的时候,呼曰“黄心肝”。黔中天气暑热,这萝卜四时不断,他守着这姓黄的假夫,倒也不生他想。

一日,六月炎天,他夜间与那老黄消遣了一会,未免自己费力,汗出如浆。叹道:“这黄心肝处权则可,若论守常之道,如何及得那肉宝贝?”偶念及此,欲火炎蒸。忽然口渴,要些凉水压一压。他住在东边房内,那老仆妇在西厨下睡。叫了几声,不见答应。夜静更深,浅房窄屋,又不便大声喊叫。只得起来,披了一件长衫,拿着灯到西屋去取水。刚出房门,不想那阿呆赤条条睡在一条春凳上,正腰中一个阳物竟有六七寸长,又粗又大,横拖在腿上。塞氏一眼瞥见,由不得浑身一麻,轻轻走到跟前,拿灯照着,细细赏鉴。越看越爱,此时口不渴,心里反劈劈的往上撞起来,脸上如火烧的一般。暗忖道,不想这个呆人竟有如此奇物。我若偷上了他,不但有许多乐境,且夫主决不动疑,岂不大妙?才要伸手去推他,忽然心中一愧,道:“虽如此说,到底不好意思,忍忍罢。”也不取水,仍走回房。刚要上床,那心中像有根绳子拴在堂屋里一般放不下,又拿着灯走出来,又照着细看了看,才要伸手去捏捏,又忙缩住,道:“不好,恐或有人知道怎么处?”方才转身,忍不得又回头看了看,此时欲火如焚,也顾不得了。便走到跟前,一把将他阳物攥祝那阿呆猛然惊醒,灯光下见是主母,吓得几乎要哭,说道:“我再不敢了,奶奶饶我罢。”蹇氏笑着悄声道:“不许做声,跟我去,有话问你。”他爬起来,蹇氏攥着阳物不放,似牵牲口一般,到了房中。将灯放在桌上,到床沿上坐下,笑着问他道:“这东西叫做甚么?”他道:“叫做鸡巴。奶奶饶我罢,我再不敢了。”蹇氏又笑问道:“你这样大了,可看见过屄没有?”他道:“我不知道甚么叫屄,鸡我倒认得。”蹇氏道:“你可会过肉屄?”他道:“那一回奶奶赏我鸡肉,叫我拴着耳朵吃来,我会吃吧。”蹇氏见他总不懂局,心中火发,把衫子脱了,光着身子,跷开腿,指着阴户问他道:“你看这是甚么?”他看了看,道:“这是相公的嘴。”蹇氏笑得了不得,问道:“怎么是相公的嘴?”他道:“相公的嘴上有胡子,这个也有胡子。可不是相公的嘴?”蹇氏一面笑着道:“你上床来。”他道:“奶奶饶我罢,我不敢了。”蹇氏拉他上卧床,自己仰卧着,两腿大跷,指着阴户道:“拿你那鸡巴放在这嘴里去。”他道:“奶奶饶我罢,我不敢了。”蹇氏淫心大动,急了一身汗,想了想,爬起来,将他按倒,替他把膫子一阵搓弄,他嘴中虽说奶奶饶我罢,奶奶饶我罢,那膫子竟挺硬起来。蹇氏大喜,便跨到他身上,将阴户对准,一连几坐到根,不住起坐。阿呆口中不住的道:“快活快活。”蹇氏蹲坐了一会,丢讫一度。自己乏了,下来叫阿呆上他肚子来弄。阿呆道:“奶奶饶我罢,再不敢了。”蹇氏料道与他说也无用,拉他到身上,拿着他的阳物塞入牝中,他一眼见枕傍蹇氏用的那根萝卜,一把拿过来,道:“奶奶,赏我吃了罢。”便放在口中吃。一面吃着一面道:“好吃,好吃。”蹇氏笑着道:“赏你吃了,你要依我。”遂两手掬着他,一上一下的抽。抽了一会,他竟自己一出一进的扯拽起来。蹇氏喜得非常,不意阿呆阳物既大且甚长久,足足不歇气,抽了有一个更次,蹇氏丢了几度,真出意想之外。许久他才完事,就伏在蹇氏肚子上。

蹇氏也心爱他,驮了一会,有些压得慌,叫他下来,他方下来。蹇氏嘱他道;“这事对人说不得的,连那老婆子也不许对他说。相公要知道了,活活打死你,我的这个也就再不得给你弄了。”他也知连连答应。此后蹇氏夜夜叫他相伴,【卖萝卜的少了一个主顾。】马土英毫无疑忌。

后来马士英连捷做了官,蹇氏房中丫鬟仆妇多了,同阿呆做不得乐事。每向马士英夸他老实,不但是贫贱时的旧人,且又是婆婆的亲侄,【还有一句,而且又是小夫。】劝马士英着实抬举他。马士英满心以为他向日监屄有功,也十分抬举,鲜衣美食的照顾他。但是要替他娶个妻子,塞氏便再三阻拦,道:“他呆到这样地位,也会行夫妻的事么?岂不耽误了人家女儿?”马士英也就信以为实。蹇氏一来是不能忘情于他,恐替他娶了妻子,他便别恋。二来说他如此呆,便马士英更不疑。又劝马士英在内宅门口另盖了一间小房给他住,叫他守宅门。马士英因家俬渐厚,也便依他。盖了一间房子叫阿呆在内坐卧,看守宅门。马士英那知是蹇氏的奸计,叫阿呆在门口住,以便得空好行幸他。但是马士英出门赴席回迟,仆妇们都下去了,支开丫头,偷空便到阿呆房中同他高兴一度,如此也多次。

一日,又同他去舞弄了一回,回到上房。刚才睡下,马士英来家,也就脱衣上床,便同蹇氏高兴起来。他内中有阿呆所泄之精,马士英问道:“你这里头怎粘达达的了?”蹇氏谎答道:“我这两日淌白带呢。”马士英道:“你怎不早说?这是下寒的病,明日叫医生来看看。”次日,果请了医生来诊了脉,撮了两剂药,又还留下一服暖宫丸,蹇氏暗暗的好笑。后来蹇氏竟得了孕,遂生了这马台,究竟连他自己也不知是谁人之种。要论这马台之呆,自然是阿呆之子无疑。他生了这样一位贤郎,无贤无愚,是大是小,都知他是个呆物。惟马士英以为是个盖世的神童,虽唐朝的刘晏、李泌□□□□□□□敦篁等都不能及。他还有一个誉儿癖,【谚云:人莫知其子之恶。马士英之谓也。】开口便道:“这些不知事的人说我儿子痴愚,不但他不痴,就痴也与他人痴得不同,他痴人自有痴福。【谚云:庸人多厚福。未必似令贤郎之痴也。似令贤郎奇痴者,自必有一段奇厚之福矣。】依我看来,他正合著古人的诗。岂不闻苏东坡的诗么?他道是:但愿生儿愚且卤,无灾无难到公卿。”

他见儿子到了十六七岁,要与他娶媳妇。既要好门第,又还要十全的闺女。马公子之呆,迥出寻常,真是出于其类,拔乎其萃的呆法,是人人尽知。谁家大门第好女儿肯配与他。倒是蹇氏有知儿之明,见他如此之呆,有个要阻拦丈夫不可娶媳之意。偶然想道:阿呆当年何尝会来,我教也就知道了。娶了媳妇进门自然会教他,谅着这件事再没有学不会的。且说那时有一个财主,就是那牛质。他的女儿香姑已长大了,出落得好个齐整人物,有几句赞他道:比玉香还胜,如花语更真。

柳眉横远岫,檀口绽樱唇。

金钗翘翡翠,玉趾戚湘裙。

更有超人处,淫辞满腹新。

他不但生得模样妖烧,而且识一肚子好字,就是他母亲计氏教的。他十三四岁时就千伶百俐,也不去看那《女史》《孝经》正经书籍,专偷看他母亲所蓄在枕席上与丈夫助情的样样奇淫小说。【看得此书,竟比《女史》、《孝经》易晓而有趣,后文方应此句。观书者慎之凛之。】他记性又好,看过全全记在胸中。这样鬼精灵也似的女儿,看了这些风流淫活,可那还贞静得住?但无可奈何,只得死忍。巴不得早嫁一刻,早去效一刻之颦。谁知他这个老子是俗语说的:乡里人不识麒麟,是个有钱的牛。【有钱之牛可比麒麟,如令麒麟闻之,不亦可叹乎?】他只知钱财势利动心,定为门当户对。他只图趋炎附势,也不管女儿死活。听见马家觅媳妇,情愿与他。犹恐马士英弃嫌他不是仕宦,反托牛尚书写书去劝就。马士英见是尚书公的族侄女,又闻得美貌聪明,将就配得过贤郎了。虽未必十分中意,但别人家都不肯与他,只得行聘娶了过来。他知道凤阳先经过流贼之害,他家中银子已积得无数,怎肯在这险地放着?故在京城买了大宅,留下儿子看家。他见儿子尚年幼,恐人偷他的银子,将历来所挣的宦囊,齐出五十万来。着他的一个大管家吴义,叫银匠倾做五百两一个的大锭,共倾一千锭,以为传家之物。况且这样大银是人再偷不去,即有大伙来打劫,他能拿得几个?庶几可以放心。

不想吴义串通银匠,将银子三百两铸成空壳,内中灌了二百两黑铅。他知道主人公的银子,只有聚起来再没有用出去的。这项大锭是万不动的,何妨分惠落得偷下了,他也无从查考。马士英欺君罔上,刻薄属吏小民,辛辛苦苦挣了一生,弄了这些贼赃,却被吴义欺瞒着他,轻轻巧巧,一丝力气不费,将及分去一半。他将这些大锭都留在家中收贮,他只同妻妾们在任上。他胸中又有个成算,若流贼再来赐顾,十分挡不住,便把任上所蓄弃了,只同妻妾跑回来,还不失为富家翁。

且说马台娶亲之日,养氏把成亲的话教了他有几千遍,他只翻着白眼,大张着嘴,也不答应。把那养氏急得咬牙切齿,一身一身的汗出。把嘴都说豁了,他只当不曾听见,那养氏也没法。家下这些男女何尝不知公子是娶妻没用的,但主人的意思谁敢阻劝?

新人进门,拜堂行礼,交杯合卺,都是乳媪养氏指点。拉他作揖他作揖,按他叩头他叩头,就像提偶戏的一般。那香姑以为自己生得如此有才而且美,父亲必定替他觅一个风流佳婿。谁知嫁了这样个人形而兽质的物件,由不得泪如雨下,傍人都看不过意。牛质见亲家不在家,要奉承老亲翁,亲自送女儿过门。惟有他见了这位贤坦,欣欣然道:“真好女婿,不愧为贵家公子,浑厚有福,与寻常人家子弟自是不同。”

到了晚间,养氏附着马台的耳,又嘱了他许多话。【谆谆至嘱,奈公子听之眇眇而弗晓,其奈何哉?】急急又推他坐,替他把上下衣服脱了,放他睡下,然后带了门出去。这香姑恨填胸臆,但到了这里,料跳不出去。或者他略通些枕席上之事,也还可聊解数年之郁。先还坐着等新郎来替他解带宽衣,做些成亲的伎俩。不想坐了一会,总不见他动手。看那位新郎时,已鼾呼大睡到华胥国去矣。他没奈何,自己脱去上盖,拉过一个枕头来,在这一头气忿忿和衣而卧。千思万想,一夜无眠。次日清晨起来,只是痛哭。那养氏再三劝着,才肯梳头洗面,一日连茶饭也不吃,泪眼不干。这养氏甚是不忍,劝他道:“你既嫁了来,哭也无益。虽然不是对头,也没奈何了。”遂低低向他道:“他从幼就呆,到如今这样大,穿衣吃饭还要我教。大约成亲的事他是一丝不知的。我昨日传授他几千百遍,他仍不懂得。你们既是夫妻了,还怕甚么羞?你到床上教他,他或者也就会了,这个事是别人替你教不得的。”那香姑听了这话,也就会意,住了些哭。

到了晚间,养氏又替马台脱光,放他睡下。又向香姑低低的道:“你们天长地久的夫妻,不要羞了。你放老辣些,教导教导他。”劝他脱了衣服,也叫他一头睡了,将被替他二人盖上,自己才去了。牛氏想着养氏的话,他虽呆,难道人生在世连这件事都是不省的,就呆到这地位不成?倘或教会了他这桩本事,夜间也还可以消遣。想替他说,料道不中用。不若我拿手去摸摸是个甚么样子,一来见见识面。二者或经我嫩手捏弄,他竟知高兴,也不可知。遂伸手到他腰中去摸。他虽然看小说知道此物生在腰下,却不知长在何处?自小腹之下顺手摸去。不想他指甲尖长,刚刚把他阳物戳了一下。马台大叫起来,滚下床去。大叫道:“妈妈,不好了哟,快些来救我哟。”养氏方才要睡,听见了,不知何故,忙跑来一看,见他精光的坐在地下。养氏问他道:“你不睡,跑下地来做甚么了”他道:“我怕那个人哟,他要掐我的鸡鸡呢,我不同他睡哟。”那牛氏先见他滚了下去大叫不知何故,倒吓了一跳。及听见他说这个话,羞愧得无地缝可入。那养氏听说,知是他所教的事了,忙喝道:“不要胡说,好好上床去睡吧。”他只吆喝:“我怕他哟,我怕他哟。我不同此人睡,我到外头去睡哟。”养氏见他嘴里混说,也怕羞了香姑,只得一面道:“不许胡说。”一面忙替他穿上衣服,送他往书房中去睡了。忙又进来,又安抚了香姑几句。那香姑只是堕泪,勉强而卧。有一个《黄莺儿》说这香姑道:忍泪上牙床,拟今宵恣意狂,谁知好事成魔障。来亲那桩,先丢面光,羞惭无地难相傍。恼人肠,一团高兴,变做泪汪汪。

那养氏又往前边去带马台。到了次日,养氏带他进来,两口子同吃饭。他一见了香姑,就叫道:“我怕他掐我的鸡鸡哟。”挣着要往外跑。许多丫鬟仆妇在旁,那香姑羞得脸绯红,泪如断线珍珠往下直滚。又有一个《黄莺儿》道:触目愈悲伤,转思量恼断肠,闻言真使羞难状。云鬟懒妆,啼痕渍裳,金莲跌绽空惆怅。恨穹苍,怎将织女,生扭配牛郎。

那养氏也没法了,同他出去,再不敢带他进来。香姑气忿填胸,苦无处诉。夜间独卧在床上,思量道,我这样的一个人儿,以为爹爹必然相女配夫,择一个才貌双全的娇婿,怎知把我送在这个地狱中来。我若嫁了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儿,这两夜的被底恩情也不知怎样个快乐。恨了两声,他闭目凝神,虚空摹拟怎样个标致的男儿,在被中是怎样个温存,这个中是怎个景界。想了一会,不觉朦胧睡去。心有所思,便幻成梦境。仍是在家做女儿的光景,见一个仆妇来说道:“我才在门口见一个齐整不过的少年骑马过去,人都说是我家的姑爷,正与姑娘是天生的美对儿。明日姑娘嫁了去,不知怎样享福呢。”听说虽不好细问,也时时欢喜。过了几日,说是彩轿到来要娶他。忙忙装饰,虽装出许多娇羞的模样,心里却暗喜得了不得。上了花轿,鼓乐喧天,花灯照耀,三元百子响若春雷。到了那家,搀扶入内,交杯合卺。偷觑新郎,果然丰姿韶美,私喜道:“古人说掷果潘安,大约也不过如此了。”少刻人散,那新郎紧上床来了。上前搂着香肩,在耳畔低声道:“夜深了,请睡罢。”自己身上不由得酥麻了一下,却不好答得。那新郎便动起手来,正是:宝带含羞解,银缸带笑吹。

放了睡下。新郎脱衣钻入被中,便来解裤带。少不得佯羞做作,假意用手攥祝那人口揾香腮,说道:“今夜我夫妻百年之始,不要耽误了良宵。”低语悄语,软款温存,由不得那手就松了。被他卸去红裈,此时心中又喜又快。他刚伏上身来,正要尝是如何滋味,忽听得大喝了一声,一个老和尚把帐子一掀,道:“这元红该是我采的。”把那人推将下来,抱着香姑就往外走。那人也下床赶来,和尚抵死与他相拼。香姑此时赤着身体,被那和尚抱住,又羞又怒。忽一惊醒来,原来是一场梦。终日回思梦境,愈觉伤心,整整一个月眼泪未干。回家住对月,放声大哭。无人处,把新郎的这些妙处,细细告诉他娘。他娘是妓女为妾的,岂敢埋怨夫主?不过微微的婉转达上。那牛质道:“你妇人家见识浅薄,知道甚么?他是贵公子,自然浑厚笃实。他是有福的人,自然与众不同。这是女儿的造化,难道倒要那轻薄儿郎虚花子牙才好么?”计氏不敢再言。香姑在家住了些时,又被他父亲送到婿家。一进门就哭起来,如到了愁山苦海一般,无一刻眉头略展,心地稍舒。养氏怜他,怕哭坏了,同他到大门的楼上,垂下斑竹帘来,看看街上散闷。他家十数间门面俱是楼房,惟这一间空着。坐了一会,见那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不断。卖东西的吆吆喝喝,甚觉热闹。正看着,只见一个老和尚敲着一扇铙钵宣卷化钱,大大小小的围着许多人听。香姑也侧耳会听了一会,见他唱得铿铿锵锵,甚是入耳。便向养氏道:“妈妈,这个老和尚倒唱得好听,叫他进来唱唱。”

那养氏见是个有年纪的和尚了,有何妨碍,巴不得与他解解闷,就叫看门的人叫他进来。同香姑下楼,一齐到了厅上。叫那和尚唱了一会,音韵悠扬,甚觉可听,比先远听时更是清楚。牛氏叫收拾些蔬斋与他吃,因问道:“我听你倒说得好,你也记得多少了?”老和尚道:“老僧零碎混记了些,要全说唱,一两个月也说唱不了。”香姑又问道:“老师傅,你今年多少岁了?”那老和尚道:“老僧今年七十八了。”香姑道:“你老人家倒还健壮。”那老和尚道:“出家贫苦人,无穿少吃的,也衰朽了。”说着,拿饭来与他吃了,又叫丫头们取了一百文钱来与他,道:“师傅,你明日还来。要唱得好,我布施你一件衣服。”那和尚忙打了个问讯谢了,拄着拐,牛氏叫人送了他出去。又吩咐门上人:“明日老和尚来,可进来说。”遂回内室,一宿晚景休题。

次日饭后,家人进来说:“那老和尚来了。”牛氏道:“一个八十岁的老僧,叫他进来罢,怕甚么?”遂叫仆妇们领他到卧室中来,茶儿饭儿点心果子与他吃着说唱。唱到将晚,和尚要去,牛氏定要他把这一段故事说完了。和尚道:“奶奶,后面还有好些。若等说完,老僧就回不去了。”牛氏道:“不妨事。你回不去,有年纪的人就在祖先楼上去睡。”那和尚巴不得奶奶欢喜,好骗衣骗钱,岂敢违拗?听了,就依他坐下。此时家中马士英夫妇不在家,马台是个呆子,牛氏是一家之主母了,谁不听命,岂敢不遵他?不叫留下?况且也落得大家听唱。这和尚说到了半夜,方才完了。牛氏叫仆妇丫头拿帐子铺盖送他到楼上去睡。原来他住的这一间楼底下做卧房,楼上供的是他祖先香火,和尚在楼上睡了。次日,牛氏吩咐仆妇们替他做了一身新夏布衣裤。【和尚此时应当得意。】一连说了数日,总不肯放他回去。养氏这几个月来见香始终日愁眉苦脸,两泪汪汪,不住的长吁短叹,不曾见他一刻舒眉。自从这和尚来说唱了几日,才见他笑容,茶饭也吃得些,不像以先那茶慵饭懒的样子,也不肯放这和尚去,留着与他解闷。

那和尚一日三茶六饭有人服事着受用,也巴不得他留着。牛氏怜他年老,叫了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扶他上楼下楼照看他。那一晚说到有四更方歇,牛氏睡在那大八步床上。因天热气闷,大清早起来,在春凳上歪着乘凉。牛氏叫那小丫头,“你上楼看看那老师傅醒了没有?”此时众丫头都因昨夜熬困了,都还在沉睡。这小丫头他不晓得听甚么,老早就去睡觉,所以他倒起得早。那丫头去了一会下来,笑嘻嘻的道:“那老师傅还没有醒呢。我掀开帐子一看,他精光光的睡着,腰里那个鸡鸡子。”用手比着,道:“有这么长,有这么粗。硬邦邦一跳一跳的,倒好耍子。”牛氏听得心中顿了一顿,想道:我看小说,但是人年纪一老,血脉衰败,那东西就没用了。怎这个老和尚八十来岁还这样精壮?我嫁了恁个呆子,可守的是甚么贞节?难道人生一世就做一辈子女儿不成?若这和尚果还用得,我且同他相与起来,一则尝尝这件东西的滋味,二则免守了活寡。且又没人动疑,何等不妙。况我前番做梦,抢我的那老和尚说我的元红原该是他得的,焉知不应的是此老僧身上?遂嘱咐那小丫头道:“你是个丫头家,这村话说不得,羞人的。你再要混说或乱告诉人,我若知道,就要打嘴巴子。【未试新郎,先将小仆吓住,以免口舌。谁知祸反生于此,预为后伏线。】你须要紧记心中,不许胡说。”那丫头吓得连忙退出。

牛氏淫心一起,那里还按纳得住?到四处看看,丫头们一个个都还鼾睡。他轻轻走上楼去,把帐子一掀,果然那和尚好一个厥物,有五寸来长,直竖在那里。他虽淫书看得多,不过只言其形状而已,却从没有见过。今见这东西光头滑脑,紫镪光鲜,真是眼见稀奇物,胜活一千年。那个暗喜那里还说得出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弯腰低头,仔细端详了一会。窗上亮光射着,见那龟头紫艳艳的放光一般,由不得胸头小鹿卜卜的跳。那牝户中一吸一吸得难过。忍不住了,把他推了两推。那和尚一睁眼,见是他笑容可掬,忙扯被盖上,道:“一时睡着了,不知奶奶来。赤身露体的,得罪。望奶奶不要见怪。”牛氏红着脸,【淑女之态。】低声道:“你今夜醒睡些,我晚间在堂屋里睡。等夜静了,你悄悄的下楼去,我有话对你说,千万不要误了。”那和尚连连喜诺。牛氏说了,怕丫头们醒来,忙忙下楼,回到房中。丫头们少刻也都起来了,服侍梳头洗面,不题。

你道这和尚果然七十八岁了么?这贼秃才年逾五十,他一生好嫖贪赌,未曾娶妻。把家俬花尽了,无处归着。想去做强盗,怕拿住了血杀。不然似这年轻的人精精壮壮去乞化,怕人不肯舍他。没奈何,才出了家。他又不会经典,因幼年时读过书,认得些字,自幼好看说唱本儿。大来游手好闲,无事时常常听人说唱。他记性颇好,学会了许多宣卷在肚里。他要出来说唱化缘,料道哄不动男人,只好骗女人们几个钱用用。一个睁眉竖眼的壮年和尚,少年妇女怎好叫他的?他幸得生来是个少年白头,五十多岁上那头髪胡子尽已皓然,皤然一个老翁。他又装做那龙钟老景,行动都是艰难的样子。弯着腰,拄着拐,走快些就像要跌倒一般。他鬼说将八十岁了,图人怜他,多舍几文,倒也还没有奸骗妇女的心肠,【和尚万分之一想不及,不料今日竟逢此女子,实出望外。妙笔。】只想混数文钱糊口而已。每常性动,他自己料这样个白首皓须的老物,那还有妇人爱他?他虽有淫心,又那还敢去调戏妇女?自到了此处几日,见这牛氏体段风流,语言波俏,虽然心爱,【和尚乃色中恶鬼,见此态未有不动念者。况此僧之来历不端,而又遇此淫妇,未有不爱。】不过阳物在裤裆中跳跳而已,岂敢有大胆调情之念?他见这样门第,巴不得假装志诚,求舍他些衣食钱钞,就是万幸了,可还敢动丝毫邪念?不想牛氏是爱收老骨董的,对他说了这话。他也久与牝物睽违,忽然在这里红鸾照命,真是喜从天降。

牛氏有心夜间有一番公务,又因起得早,日里睡了半日。那些丫头仆妇见奶奶睡觉,岂敢叫和尚说唱惊动他?那和尚无事,见牛氏睡了,他也心照,也偷空上楼去睡。养息精神,以俟夜间大举。牛氏一觉直睡到下午方醒,吩咐丫头仆妇们道:“夜间床上甚热,我睡不着,可将凉床抬到堂屋里铺下我睡。”众人七手八脚抬去,挂上冰纱帐子,锦衾绣褥,凉枕竹席,铺设停当。到晚掌灯时分晚餐罢,才叫和尚。说到有二更时,尽见这些丫鬟妇女不住的呵欠连天,只是舂盹。知他们困了,才吩咐睡罢。打发和尚上楼,他也就上床安歇。吩咐道:“你们各自去睡,不必在此,我不须人作伴。”那些婢妇正愁来上夜没处挂帐子,怕蚊子咬。听见这话,好不感激奶奶恩典,体恤下人,忙各去分头睡了。牛氏醒在床上,侧耳听多时,毫无声息,似乎都睡着了。隐隐像楼梯上微微有淅淅索索声响,知道是和尚来了。他从未遇过男子的,此时反有些不好意思。二来未曾经过此道,不知是甜是辣,心中反跳将起来。只见帐子一掀,和尚赤条条钻上床来,一把抱祝摸见牛氏还穿着裤子,忙替他脱下,就上身来。牛氏恐他冒失,忙附耳低声道:“你不要造次,我还是女儿身呢。”和尚惊问道:“奶奶,这是甚么缘故?”牛氏道:“我嫁了大半年,丈夫还未同床,故此才来寻你。”那和尚越发大喜过望,虽活了五十多岁,未曾遇过处子,何幸今日得采鲜花?轻轻慢慢,款款温温,用了许多津唾,费了无限精神,方才得两下相合。有几句话写他二人的行乐:一个白头老秃,撒淫心,横舂玉杵。一个红粉娇娃,展弱体,俯贴牙床。一个乍亲原牝,分外心欢。一个初遇雄阳,不由胆怯。这女子,也顾不得女训中三从四德。那秃驴,也不管那佛典内五戒三皈。在香姑,从来想不到元红付与老秃。在和尚,今日真个是枯藤缠绕鲜花。下一个,娇声怯怯。上一个,乐兴浓浓。书房中,空卧蠢新郎。凉床上,共眠老和尚。

那和尚的厥物虽不为十分雄壮,但牛氏年轻,乍经此道,其觉受创,叫他下来。和尚道:“初次破身,自然有些痛楚,你忍着些,不过是这一遭苦。下次就有甜处了。若这一次怯疼中止,下次仍旧还要疼,还不得遂心,是反受苦多了。”那牛氏记得小说中也都有此说,只得啮被隐忍。心中暗想道:“我曾见过书上有一个笑话,一家有个小姑私问嫂子道:‘男女干事果快活么?’嫂子哄他道:‘有甚么趣,干一次受苦一次。’小姑信以为实,甚是忧愁。及嫁后满月回家,笑向嫂子道:‘说谎的,你下文缺20字骗我,为甚把夫妻床上之乐说是苦,那有甚么可羞?’这样下文缺6字想来男女那事定有妙境。且忍这一回罢。”过了一会,那和尚泄下文缺6字了,把那厥物拔出来温养,再四定了多会,他因久别此窍,文缺7字那厥物很快又挺起,牛氏虽未大尝乐趣,也就竟不似前番下文缺8字那样痛,弄到天晓鸡唱,牛氏约他夜间再来。那和尚方轻下文缺9字手蹑脚上楼去。他用白细手帕将牝户拭下文缺十余字净,并把手帕上的精液仔细观看,只见手帕上粘满胭脂鲜色,自己叹下有二十九字缺文了口气,不由泪水涟涟,心中百感交集,今天虽初尝了做妇人的味道,但当初心以为自己如此才下有十九字缺文貌,父亲必会替他觅一个风流佳婿。谁知让自己嫁了这样个呆子,不得已,想到这老下有十九字缺文和尚来顶缸,让这老和尚采了自己的元红,不由自愧。故此叹息堕泪耳。次夜又复与和尚文缺7字肏弄,才真正尝到其中的趣味。此后总不放这和尚出去。下文缺3字他想此事惟有两人在被窝中做的生活,自然瞒得人狠。不意人知道得更切,况人一有了私情,那无心言笑之间,或一举一动,自己虽要瞒人,不由得就要露出马脚来。况凡事怕的是冷眼留心,不留心时,任你怎样不觉,一有了心,无处不是破绽。

牛氏自从勾搭了这和尚,那一番待他的情面与以先自然加倍。到了晚间,做那一件事,快活起来,到那忘情之际,未免就露出些声息。或低声微笑,或气喘嘘嘘。那些丫头仆妇难道个个睡死觉的?更阑夜静,岂无一两个听得些须?不几日,丫头传与仆妇,仆妇说与丈夫,一家尽知其事。有些知事的家人,知道这不是家奴管得的,只权当不知。况主人是个呆物,说也无益。有些不知事的孟浪恶仆在背后纷纷谈论。又有那两面三刀的妇人要讨奶奶欢喜,又把这些话告诉了牛氏。牛氏老羞变怒,叫和尚且去了。暗与了他二十两银子,够他过一两个月,等事冷一冷再来叫他。牛氏正在得味之时,把个心肝般的老和尚去了,一腔怒气就借这些丫头们的皮肉来发泄。茶里不寻饭里寻,属铁匠的,一味只是打。把些丫头们打得望影魂飞,脸上的血痕,身上的青紫,新陈相接。渐渐寻到这些多嘴的男人们老婆身上来。譬如叫一声,答应得略慢些,说他见主母年小,故意渺视不理,就是一顿。略答应得响亮爽快些,说他叫着使性子,也是一顿。或者叫做甚么事情,微微迟慢,说他大胆不服呼使,又是一顿。要走快了些,说他目中无主,使着气昂昂的,便是一顿。若明话答得低了,便说你不理我么?这样低声嫩气,也一顿。答应得高了,便说我又不聋,你欺负我,唬吓我么?又是一顿。

这样寻事,把这几个仆妇竟是人生有打须当打,一打何曾到九泉的打法。轻则嘴巴数枚,重则皮鞭几十。一个个打得鼻塌嘴歪,皮开肉绽。当面虽敢怒而不敢言,背地哭啼啼告诉厥夫,亦人情之常。这些不知死活的奴才,未免卿卿哝哝的抱怨道:“不过是为挤去了和尚,所以拿众人出气。”说几句无知的话,也是有的。又有人把这话传入牛氏耳中,牛氏心生一计。到他父亲家中说道:“人娶媳妇原是要孝敬公婆。今我们离得遥远,还不曾见公婆的面。虽公婆心疼儿女没得说,我们自己也过不得意,我要往任上看看公婆去。况只得四五日路,我来替爹爹说一声,我早晚就去。”那牛质是极要奉承老亲翁的,况女儿说的是正经理性话,遂夸道:“这是你做媳妇的孝心,极好的事。但你少年嫩妇,孤行不便,我叫你哥哥同你去。”牛氏归家,收拿行李,带了几个老仆妇,却把前日有闲话的**个家人叫随了去,众人可敢不遵?牛氏遂择日起身,牛耕也带着六七个家人,一行男女二十余人。渡江到浦口,五日就到了凤阳,先差人去禀知。

马士英同蹇氏听说媳妇同哥哥来了,忙差人去接进衙门。牛氏拜见了公婆,说了许多思念公婆要来孝养的话。那马士英夫妇乍见媳妇生得人物果然齐整,说话又贤德。见有这样个好媳妇,心中那个欢喜得不可言荆牛耕也拜见了,唱戏摆酒。一来算接风,二来算会亲,热闹了几日,不消说得。过后无事,家常说闲话,马士英问及家中长短,牛氏就借这个因头说道:“儿子老实一点,闲事不管,媳妇少不得要当家照料。就是带来的这几个家奴欺我年幼,不服调度。公婆的人我虽不好打他,骂他们几句是有的。因为媳妇闲着闷得慌,有一个**十岁的老和尚会说因果,媳妇叫了来说两三日是有的,养妈妈都同在跟前,这些恶奴就造了多少闲言杂语污蔑我。在媳妇不值甚么,若使外人听得,岂不辱了公婆的脸面?我故此带了他们来,求公婆戒斥他们个下次。”马士英正疼这媳妇如心头之肉,听了他这话,可有不怒的?次日到大堂上,也不说长短,将跟来的**个家人,只说他们目无幼主母,不分青红皂白,每人二十大板,打得死去活来。督抚衙门那牛筋缠的龙须板十下就可以送命,皂隶因系打府中内司,徇了多少情面,还打得两腿肉都飞去,血溅满身。这些家人只好死捱,当堂岂敢说出幼主母私通和尚的话。牛氏见打得如此,把胸中气恨全消,心里暗喜不虚来此一常住了有十数日,马士英并不知他贤郎同媳妇还未圆房,心疼儿媳年幼,不忍叫他久离,要打发他回。因向牛氏道:“我儿,你来一场,算尽了你的孝心了。但家中无人,你回去罢。”牛氏见处治了这一番,料道下人再不敢多嘴。他正想回去同和尚大开旗鼓,痛乐一回,但不好说得。听说叫他回去,心眼里儿都是快活。故意说了些不舍公公婆婆的话,假装出许多恋恋的样子,掉了几点泪。把那马士英、蹇氏疼爱得了不得,与了许多东西。因看媳妇面上,又厚赠了牛耕,治席送行。差了家丁并门下人十数送他回去。临行,又吩咐前次打的众人道:“你们此后须小心。若如前放肆,我知道了,定拿来处死。”众家人忍气吞声跟了回来。牛氏到家,牛耕也回去了。过了两日,恐公婆记挂,打发送来的人回任上去。他又到父母家来走走,留住了两三日。辞了回家,恰好路上正遇见那和尚在街上敲钵说唱。牛氏满心欢喜,叫了个跟轿的小厮约那和尚到家来。

牛氏到家,刚进入房中,不一时,那小厮回说和尚来了。牛氏叫他进来说唱了一会,给他饭吃了。将起更,仍叫他到楼上去睡。约将二鼓。牛氏见人都睡静了,竟自己摸到楼上去,就教那他家的祖先堂做了行乐之常两个人都是久渴了的,这和尚得了牛氏的十多两银子,这两个月壮鸡肥肉将养得身子更有力量。牛氏也经开辟多次,可禁大敌的了。《西厢》上的二句竟是他二人此时的光景,道是:一个恣情的不休,一个哑声儿厮耨。

两个干了歇,歇了又干,或这个上,或那个下,足足的忙了一夜。五鼓漏残,牛氏才下楼要寝。他心畅神怡,直睡到将午才醒。牛氏满心以为丫头仆妇都是他打怕了的,不敢多嘴。几个可恶闲话的家人,前在凤阳每人领了那顿肥打,料道也再无闲话,同这和尚竟公然大弄起来。日间一时高兴,就到楼上取乐一番。晚来或叫和尚到他床上同宿,或他上楼去睡,肆无忌惮起来。这些仆妇又都去告诉丈夫。牛氏只说威可以服众,孰不知怨毒之于人大矣。疲犬犹能反噬,何况于人?再无不想报复者。又何况于无知之下人乎?这几个家人聚在一处道:“他明明的养汉,前日到了老主任上,送了我们那一下,几乎丧命。他今日又同和尚勾搭,我们何不捉住了奸情,看他还说甚么?且出这口恶气。”有几个有年纪的知些道理,怕事,说道:“罢,前日这顿打,认自己的晦气罢。古语说,儿不捉母奸。我们下人是捉不得主母奸情的。弄得不好,就着了自己身上,那便了不得。留着命吃碗糙米饭罢。”内中一个年小的,叫做吴知,就是大管家吴义的儿子。性极刚拗,他素常恃着是总管之子,在众家人中他定要出尖逞能。他便挺身说道:“我拼死也做一下。我想来,把小主请了同去,就算是夫捉妻奸了。怕甚么?”又有三四个同声相应道:“吴大哥这主意好,就是这样的行。”那几个又劝道:“使不得,你看那小主可说得一句话出来的么?就算拿住了奸,小主是不能杀的,你我下人自己背着个别罪替他杀去么?既不杀,私休不得,就要到官。一来小主说不出,二来官官相护,那时反弄到自己身上,劝你省些事吧。”那吴知气忿忿的道:“你们这样老婆一般的汉子,一点胆量也没有,干不起大事。我正要弄他到官,叫那淫妇出些丑,才出得我的气呢。”那三四个道:“吴大哥说得是。俗语说:秀才谋反,三年不成。不要木匠多,把房子都盖歪了。我们拿定主意,就是这样行。”那几个道:“我们是老婆,看你汉子们做去吧。但恐弄得不好,求像我们这老婆还不能呢。”吴知道:“呸!蹋死放屁虫,可惜白给你们一张人皮披着。”遂不听那几个人劝。他五个齐了心,知会了自己老婆,又关会了丫头们。这些妇女的心肠只想要报仇,那里知道利害?还欣欣得意。

这一夜,牛氏正约了和尚在他床上高兴了半夜,都乏困极着了。婢妇们留心看明,悄悄把门都开了,通知了他众人。吴知同那四个家人跑到书房中,那马台正睡得着呼呼的,被他们摇醒了。知道对他说是没用的,只替他穿了衣裳,抬着他,一拥到上房来。见牛氏同和尚正搂抱而睡,一个上去,先抢了两条裤子。一个将和尚打了两拳,精光的拉下床来绑了。牛氏到了此时也没法了,蹲在床上,拿被盖着。众人道:“奶奶,你是推不掉的。捉奸已拿住了双,还说甚么?请下来,到衙门里去。”又一个道:“难道叫他光着身子去么?只不与他裤子,衣服要穿的。”要了一个丫头的青布衫蓝布裙,立逼叫他穿上。这牛氏到底年小,心也吓昏了,又羞愧难当,任人调度。外边天已黎明,众人才要拥着走,只见养氏跌跌撞撞跑了来,拦住道:“你们这些斫千刀的做的好事,他一个小男妇女,你们叫他那里去?”吴知道:“你是个有年纪的奶妈,小主子不知道甚么,你不防范他,叫他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还敢来护他。只恐怕老主子知道了,你还有半张桌儿呢。往那里去?同到衙门里凭官府发放罢。”养氏也无言可答,料道拦阻不住,把头上的包头取下,替牛氏把头罩了。众人簇拥着到了前厅,叫了乘轿子来。养氏还拉着牛氏不肯放,被吴知上去把他一阵摇搡开了。叫牛氏坐了轿,去掉了帘子,恐他在轿内寻死,好看着他。又一乘家中的轿抬了马台。这呆子凭人舞弄,他究竟也不知是做苦事。其余的家人见事弄到这个地步,私按不下来,怕有后祸,着几个跟着主人,几个飞跑到牛家报与牛质。

牛质大惊,即刻就到牛尚书处说了。关系大家脸面,闻知到中院察院衙门。这御史姓寿名可托,是牛尚书的门生。差一个当值家人,忙到衙门去说,要他婉护这件事。那家人忙到衙门,闻知官府家中有事未来,跑到他家俬宅禀见了,说了备细。那寿御史叫了班头来,吩咐道:“你到衙门里,那牛氏叫他回去,马公子也不必等候,只将马台五个家人收捕。和尚与他一条裤子穿了,另行看守,到明日早堂审问。”班头领了钧语,到了衙门,吩咐叫牛氏、马台回去。将五个家人按名字锁靠了,叫班上人领去看守。把和尚放了绑,也锁了。与了他条裤子穿上,另带了去。【一案奸情轻轻了过,这察院真正可托。】此时这几个家奴见局势不好,面面相觑,才悔往事做坏,已是迟了。【因一个无知恶少,送了四个孟浪家奴。】那牛氏他不曾回家去,牛质不知察院将事体如何回,打发了儿子带着十数个家人远远的打听信。听得说叫牛氏回去,接了他家中去了。

再说宦萼同邬合在茶中坐了一会,他家人来说道:“老爷请回罢,人都散了。”宦萼问是甚么缘故,那人家道:“小的也不知详细。才在那里见一个班头传察院老爷吩咐,只把和尚同家人拿起,那马公子同妇人都叫回去了。”宦萼道:“白要我等了半日,一场扫兴。”同邬合别了,亲自到花铺廊内买了几粒揭被香,又买了数丸“金枪不倒紫金丹”回来。到晚间,先用烧酒将春药服下,然后夫妻二人同上床睡下。宦萼枕在侯氏臂上,咂乳摸阴,抠抠挖挖,假做顽戏,暗暗将两粒“揭被香”已悄悄塞入牝户中去了。不多时,只见侯氏腰肢不住乱扭,向宦萼道:“我今日这里头作怪得很,怎么又热又痒好不难过。”宦萼道:“想是你心里想做那事,发起痒来了。”侯氏道:“放你的屁,就是想做什事,也不犯着这样痒法。就像虫拱的一般,又火烧火辣热烘烘的,说不出来那种难过得很。”宦萼假装要睡,总不理他,任他说,也不答应。侯氏此时实在有些过不得,忍不住了,见他不做声,伸手向他腰间一摸,那宦萼此时药性亦到,这阳物坚如铁杵,不住乱跳。其热如一块火炭。侯氏摸着,情不能禁,侧转身来就他,牝户刚对着玉茎,不期他假做翻身,面朝外去。侯氏急了,推他道:“你醒来,我有话说。”宦萼故意道:“我才睡着,叫我做甚么?有话明日说罢。”侯氏道:“你不要吃了乌龟肉装忘八憨儿。我今日实在难过得很,不知甚么缘故,你的那东西又挺硬在那里,来救他一救。”宦萼道:“我要睡,你又叫我起来。先说明白了再来。我若弄得正高兴,你要叫我住,可不难为坏了我?你既要我弄,除非凭我弄得兴败才歇,不要到高兴的时候又不肯了。”侯氏笑道:“算命的先生吃螃蟹,你瞎揿的是甚么?你的本事可是说的,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往常只有你见败的回数多,我还有怕你的么?昨日软得鼻涕似的,求娇花来替你咂,才隔了夜就忘了么?”宦萼此时也忍不得了,起来道:“今日看本事还钱,你这会儿说嘴,硬邦邦的,过会不许嘴软!”侯氏道:“空说嘴中甚么用,做出来了见得呢。你既说嘴,再要软了求娇花咂,我可也不依。”一面笑着,忙仰卧了,宦萼将他两腿夹在肋下,把龟头在他牝户边左挽右晃,总不入去。急得侯氏将屁股就上来,他又往后退退,侯氏才把屁股落下去,他又将龟头往下耸耸,急得侯氏乱扭,骂道:“狠心的忘八,你要我死么?”宦萼笑嘻嘻总不理他,忽然将阳物用力往下一插,尽没至根。顶了两顶,侯氏觉得内中滚热胀满,有趣不过,急得屁股供起来迎,宦萼又拔了出来,如此数次,他阴中淫水一阵阵像小解一般冒将出来,只是闭着眼哼。

那宦萼见奈何得他够了,遂把他两腿放下分开,身子伏下,两手扯个结实,然后用力没棱露脑抽送起来,弄得侯氏心花俱开,颤成一块,丢了又丢。先还用两手扳住他的腰,后来两臂酥软,也扳不住了,直挺挺睡着,就是弄死人的一般。宦萼只是乱捣,侯氏半晌回过一口气来,叫道:“好哥哥,你饶了我罢,我来不得了,浑身像瘫化了的,再弄弄,骨头全要散了。”宦萼也不答他,仗着药力,重新用起狠来,出必至脑,入必尽根,又有千余。侯氏又丢了两次,实在动不得了,阴中也有些疼痛,娇声哀告道:“你难道当真要弄死我么?你歇歇罢。”宦萼道:“这个话先说过的,我正发兴,你就要祝你说你不怕,怎这么子说不应先的话了?你先说我隔夜的话就忘记,你怎么才说的话就忘了?你顾了你,叫我如何过得?”侯氏实实支撑不住,便道:“你兴不足,叫娇花来弄弄罢。”宦萼道:“我叫他来弄,你又好发恼?”侯氏道:“是叫他来替我,如何又恼?”宦萼巴不得这一声,听了满心欢喜,便叫娇花。

这娇花昨夜正将得味的时候,被主母一惊而散,这一件美物未经饱足,就如小孩子当着了芝麻糖,又香又甜,焉得不想吃。此时听见他两人动作,悄悄走来,躲在床后边窃听。听得那些声息有两三种,一层有趣似一层,起先听得主母是急的哼,那是嘴里的声息。次后是弄得快活的哼,那声息是从鼻孔中出来的。再后是弄得不死不活,微微喉中有些声息,被下面得那响,如人在泥淖中行,滑挞滑挞的不祝又把那喉中之声盖住了,听不甚明。把那丫头急得脸上火冒一阵,阴中水流一阵。喉管中发烟,不住的咽唾。要去又舍不得,要听又过不得。正在难过,忽听得主母说叫他来替,如穷花子拾了锭金子,也没有这样快活,先那两条腿总酸麻得动不得,此时听了这话,忽然健硬起来,两三步忙忙走到床前。

宦萼将他一把抱上床来,正要替他脱掉裤子,伸下手去,原来竟是光着嫩股,倒摸了一手骚水,连他两条腿都是湿漉漉的。忙替他把衫子脱了,两个蒸饼般的嫩乳,紧紧贴在胸前,指顶大一个小乳头,一身细皮净肉,令人好生可爱。抱着亲了两个嘴,将他放倒。因昨晚唐突了他,今日不敢冒失,轻轻的送将进去,一来两件都是湿透了的东西,二来又是昨夜小和尚挂搭过的了,故不觉烦难,也就尽根而入。那娇花也不觉得苦楚,不过有些胀闷,既知道后来还有乐境,如吃橄榄一般,先不尝有酸涩,后来如何得有甘香?也就勇于承受。宦萼见他不似前番畏缩,也就施展枪法,大战起来。后又演那百步穿杨的箭法,下下皆中红心。

那丫头是见过主母样子的,不知不觉把两条白森森嫩藕般小腿跷在两边,嫩臀颠颠扭扭,口鼻中也哼哼唧唧。宦萼见这个样子,魂消而骨碎。此时药性已过,不觉大泄。紧紧抱住,睡了片刻,拽将出来,拭抹干净。那娇花尝得这美味,果然有趣,这样没骨头的一个棍子鱼,比山禽海味,异果奇肴,都爽口些。心满足,连衣裳也不穿,欣欣然抱在怀中,自去睡了。宦萼将侯氏一看,此时却是真正睡着了,动也不动,还赤露着身子,牝户大张在那里。宦萼低头看看,闻得内中一阵香气扑鼻,知是先那揭被香的药味,拉过被来替他盖上。复闻他的嘴,也有香气喷出。轻轻亲了两亲,然后卧下。他也乏倦了一夜,直睡到东方日出,然后才醒。

侯氏也醒了,问宦萼道:“夜里我睡着了,你同丫头弄到多昝才歇?”宦萼道:“这是你的美情,我方敢如此。你既睡着了,我怎肯瞒你取乐?不过弄丢了就罢。那丫头也惧你王法,不多一会,他就去了,我就替你盖了被同睡。虽兴还不足,恐怕劳碌了你,不敢动作,只轻轻亲了两个嘴,只得忍住睡了。”侯氏喜得眉花眼笑,亲了他两个嘴,说道:“这样敬我爱我疼我,还有甚么说的?你若时常像这样不躲懒,我便将丫头与你服事也是肯的。”宦萼听了,如天上掉下个宝贝来一般,喜得没入脚处。忙道:“奶奶,你这样好恩到我,我今后一日一日自然加倍殷勤,敢懒惰么?”抱着侯氏又要弄弄。侯氏道:“日头出得大高,我还酸软懒动,你留此精神夜里使罢。”宦萼此时也并非高兴,因听得把娇花与他,不过是谢恩之意。见侯氏璧谢,他也就虚邀了。侯氏伸手摸他的阳物,已经绵软,笑道:“你夜里那样强头强脑,好不利害,怎这会也疯瘫了么?”大笑了一会,两人才起来洗脸梳头。

那娇花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在旁服事,甚是殷勤。侯氏叫过他来,吩咐道:“我你看倒还胆小,又知规矩。今后我抬举你,你就贴身服事你主子,但不许瞒我做事。倘偷馋抹嘴,我知道了,就了不得。你不用到别的丫头到那里去了,你就安个铺在我床后头睡。”那丫头笑嘻嘻忙叩了七八个头,答道:“蒙奶奶恩典,这样待我,我怎敢欺心?”侯氏又将自己的衣衫裙裤之类,查了几件赏他,又与他几件首饰。娇花又叩头谢了。心中暗喜,自不必说。那宦萼在旁看着,喜欢得笑得眼都没缝,暗想道:“好妙计,好春方,把一位妒奶奶不但治得服贴贴,还得了一个美婢,真是快乐。”此后但是他夫妻干事,就叫娇花在旁。或是推送,或是扛腿,做了一个帮手。或替他两人揩抹,也不似先前畏缩。也知打混插趣,取侯氏的笑颜。但是侯氏饱足之后,余沥也常波及于他,虽不能适口充肠,也强似当日馋眼咽唾。虽是把个宦萼喜得说不出的那一个快活,却也弄得他两边接应不暇。他每日在侯氏跟前假做殷勤说笑,拿出那感恩报德的样子来,好不麻肉。

忽然一日,家人传进来说,二舅老爷奉差往云南去,如今从水路回来,已到上新河,差人来说信。宦萼忙起身骑马去接,侯氏吩咐备酒伺候。不多时,一同来家。进到上房,兄妹相会。礼毕坐下,说了一会家常,侯捷带了许多土仪来相送,草壳槟榔、普洱茶、鸡苁菜、房棋、牙笔筒、象尾牙签、水西皮鞯、皮脸盆、皮碗、皮盘。宦萼作谢收了。须臾,摆上酒肴,他夫妻陪坐闲叙。

你道这侯捷他有什事往云南去?如何又从水路来到南京?他便是侯太常的次子,侯敏之弟,侯氏之兄。他在京做官,历升苑马寺正卿。他管马久了,深知马之好歹。这时魏忠贤正立内操,因嫌大马不伶范。他素知滇黔蜀中三省所产之马,登山渡坡如履平地。欲敕地方官送来,恐其按数送来塞责,不能如意。特差侯捷往三处拣选采买,驰驿而往。侯捷奉了这个美差,他自河南由潼关走陕西到四川去。他虽系魏珰所遣,却算是奉旨的钦差,沿途大小官员送程仪送吃食,好生热闹,不能详述。

一日,到了汉中府武功县。那知县姓沐名仁,是侯太常的切己门生,乃沐国公的族中子弟。出境远迎,不但是接钦差,且要奉承老世兄。接着了,一同到县,就留在衙门中住,以见亲厚之意。叙了些寒温,摆上酒来,沐知县道:“弟所辖斗大一城,处在山僻,连梨园子弟都是没有的。老世台驾临敞邑,着实简亵得罪。有一个搽粉虞侯,弟欲叫他来抵应。老世台尊意若何?”侯捷笑道:“古人说:蜜戚戚二三知己,娇滴滴一个红裙。

明晃晃两枝银烛,响当当一个骰盆。

这都是极妙的事,有何不可?”沐知县遂吩咐家人叫传了来。原来他先已叫到署中伺候着,听得叫,就袅袅娜娜走了进来,向侯捷叩头。侯捷见他生得颇有可观,有四句赞他道:粉面红光衬,朱唇绛色匀。

蛾眉横月小,蝉鬓叠云新。

侯捷见了甚喜,问他话时是一口北京语音,娇声嫩语,愈觉可爱。你道一个官衙中如何叫进妓女来?明季天下皆有官妓,厥夫名曰乐户,名载册籍,子孙相承,代代世袭,再脱不掉的。俗所谓上铜板册的乌龟是也。一年交纳钱粮,谓之金花银两。送到大内库中,为后妃胭粉之费。这是永乐皇帝创下的一个奇政,贻害后世,各官皆准叫去承应,惟不许公然留宿。大约暗暗的私谐鸳侣也没处查账。那女子在傍莺声呖呖,唱连像儿边关调侑酒。饮到掌灯酒阑之后,侯捷同那妓者隅隅笑语,大有留连之意。沐知县笑道:“这妮子颇少,有丰韵。老世台若不嫌他鄙秽,留下他相伴罢,也抵得陶谷邮亭一夜眠。台意如何?”侯捷笑道:“这是老世台官署中,如何使得?”沐知县道:“老世台果有此兴,这倒不妨。”那侯捷也是个酷好此道的,沿途因钦差尊重,不好去嫖。今见他如此说,正投所好,便道:“既承雅爱,敢不从命?”酒也告止。沐知县同他到了书房内,床榻早已铺设停当。又坐谈了片刻,笑向侯捷道:“欢娱夜短,一刻千金,弟不奉陪了。”告了安置进去。

侯捷上床,那妓者服事他宽衣睡下。然后才上床,也脱尽了睡下。侯捷抚摸他身上,皮肤甚细,嫩乳酥胸,颇可动人,勃然兴发,便如此云云。事竣之后。共枕而卧。侯捷问他。”我听你是北京声口,如何到了这里来?”那女子先还不敢答应,问之再三,他流泪说道他父亲姓刘。系北京人,是太学生。因为表兄所诱,私奔逃出。不幸表兄病殁,被乐户骗来到此。详细告诉,涕泗滂流。侯捷问道:“你今意思如何?”他道:“但求得出火坑,为良人之妇,死亦无憾矣。”侯捷道:“你意果决,我同你一宿姻缘,我当救你。”那女子要下床叩谢,侯捷搂住道:“不消了。”他在枕旁叩了数十,侯捷拉他睡下。那女子因感他恩私,逞娇献媚。那侯捷兴又复动,又云雨了一番,然后就寝。

且说这女子的父亲名字叫做刘卞韬,与一个汪时珍,皆系北京顺天府宛平县人。俱住在阜成门外。他二人生同齿,居同里,幼同学,长同游邑庠,交甚相知。及汪生男,刘生女,又同日,里人亲友持汤饼交贺两家,谓他二人道:“此天授佳儿佳妇也。”他二人亦心愿,遂缔姻好。未几,汪时珍夫妇染疫病笃,以幼子并家财嘱于刘文韬,道:“我本客籍,无期功强近之亲可以属目。我与兄总角相交至于今日,且又系肺腑之亲。藐兹遗孤,推藉字之。俟其成立相配之后,再以家产付之,吾目瞑矣。谅兄义人,决不负我所托。”遂卒。殡葬之后,汪时珍产业尽归于刘文韬。他由是持筹握算,数年遂成巨富。乃纳粟入雍,以女改许贵儿。汪氏子年至十五,尚不使就学。蓬头垢面,露肘决踵,与家童为伍,甚至操畚锸以就饮食,刘文韬终岁不使一见。

天启五年,诏举监生科。刘文韬希图侥幸,乃就僧舍肄业。僧舍去其家不半里,一夕,邻家郭氏子暴卒,召僧诵经入殓。师徒尽往,嘱文韬守舍。他读书漏深,神思困倦,凭几假寐。陡闻飘风飕飕,自远而来,渐至庵前。倏焉排闼直抵中庭,灯昏月暗,檐马悲鸣,墙篁惨戛,竦然惊醒。遂心荡神沮,乃起而就榻下帷,箕踞枕簟,以候僧归。少焉,闻门外有呼其名者,细听,则故人汪时珍音也。不觉毛发惊竖,股战几栗,敛手屏气,不敢出息。顷之,则推门入室,据榻前竹椅,细数道:“汝七八岁家贫,就学我家。我解衣推食,未尝或吝。及长,赴郡邑试。凡百资斧,吾与汝共。追补诸生,汝巾衫修脯不能措,吾为汝办。当年三十未娶,吾助汝婚。后各生子女,又结姻娅。历年来汝不治生产而足衣食,倚谁之力耶?汝尝指天地,誓日月,呼鬼神,而告予曰:‘吾头敢断,心敢剖,肝膈敢刳,君恩不敢忘也。’言犹在耳,抔土未干。将女改许,奴隶吾子,吞没吾财,负恩忘义,狗彘不若。天地鬼神森罗昭布,尚思取科第,幸爵禄,荣一乡,耀一时耶?吾在夜台十余年,隐恨在心,未尝刻忘。今日特来与汝诀生,死在今夕矣。”

文韬大恐,乃振衣从牖中跃出,汪踉跄尾后。至殿上,怆惶迷惑,又黑暗如漆,不得其门。只闻得脚步在后,追捕甚急。乃大呼乞命,绕殿而走,汪复追逐不休。至四鼓,文韬力竭气尽,僵仆于地。汪倚殿楹,恨骂不绝。僧在丧家诵经毕,将举尸入殓,则失其所在。遍觅不得,合家惊讶。僧辞神归,见文韬伏地呻吟。又一人倚柱挺立,举火烛之,则郭氏所失之尸也。大惊,使其徒报丧家,并呼文韬之妻。少顷皆至,郭氏舆其尸归。刘妻以姜汁灌文韬,五鼓方苏。问其故,文韬具言始末,闻者无不吐舌。遂舆回,惟张目发狂,数日而卒。无子,妻亦相继病死。刘文韬之叔主其家,以其产尽还汪子。

其女初改许贵婿,贵婿又殇,犹在闺中待字。他有一个表兄时常到他家来,日近亲。那女子陡然高兴,等不得媒妁了,瞒着父亲,竟两人暗暗成其夫妇。后来二人情厚了,又怕父母得知,将所有之首饰卷而怀之,相约而逃。一直就逃到保定府地方,那表兄得了个夹阴伤寒。此时他囊中已空,无力医药,数日死了。恰值有一个陕西客人也在店中,见这女子生得颇佳,情愿替他葬夫,开发店账,要娶他为妻。这女子正无所归,只得从他而去,这正是: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

谁知到了家中,竟是一个娼道。歇后语说的:半夜回家不点灯,乌归。他身落火坑,少不得倚门献笑,送旧迎新,做了烟花的道路。今遇侯捷问他,他实呈始末。侯捷动了一点怜悯心肠,次早对沐知县说了。即刻差人拿了乌龟来,问他个拐良为娼,重责三十板,枷号两个月。进来问侯捷道:“此女还是老世台带了去?还是弟养在这里以俟驾旋?”侯捷笑道:“弟那里要他?祈老世台择一良善无妻者配之,阴功莫大了。”沐知县知他衙门中有一个少年小吏无妻,叫了来,吩咐库中取了十两银子给他,为花烛之费。他夫妻二人叩谢了,侯捷同知县欢喜而去。刘文韬贪利负义,为汪时珍活夺其魂。世之负心人宁无畏耶?女落烟花,产业乃归汪子,爱的便宜处却在那里?此一段可作负心人顶门一针,不可视为泛言。

闲话休题,且说侯捷要辞行,沐知县苦苦款留不祝地方寒苦,不能厚赆,远送当三杯之意,直送至百里之外而别。侯捷朝登紫陌,夜宿红尘,不日来到栈道。见了许多崇山峻岭,峭壁悬崖,苍松怪木,异草奇花,眼界中倒也觉得新奇,不日到了成都。这府治在万山之中一块平阳,沃野千里,真古所谓天府之国也。进城见了蜀王,会同巡抚,传谕各府官员采买马匹。住了两月有余,挑选上好川马一千匹,交与巡抚,遣指挥一员,领百余兵丁,先送往京中东厂交割。

他辞了蜀王,同众官由水路下夔门,过江陵县,至常德府。常德由水路至镇远者,于西门觅舟。大者曰辰船,可容二十余人,舟至辰沅而止。小者曰舟秋船,容三四人,可溯五溪直达潕水。逆流牵挽,层累而上,计程仅一千二百里。然滩多石险,一月方能达。且辰沅一路不设递运,故乘传之使尽皆从陆。

侯捷自常德起旱,到桃源县,西行二十里即进山。从此以往,高高下下,一路皆山。五里至白马渡,溯流沿山而行。左瞰空江,右挟岩壑。渡江登岭,折下平田。五里过桃川铺渡小溪,折而南过仙径亭,乃入桃源山。山之阳有洞曰桃源洞,又名秦人洞。攀登而上至洞口,石壁峭立,纵广丈余。洞外有瀑布千尺,挂绝壁而下,虽大旱不绝泻潭中。行里许,伏地不复见。又北行三里,与桃溪合流出大江。

潭在洞门外,深不可测,辰邑山溪最为奇胜。自船溪至邑四十里,一望岩石林立,态色之妙,仿佛太湖灵壁。舆马都从石隙中行,或高如峭壁,或砌如栏阶,或如马驰虎踞,或如祥鸾奇鬼,或如楼阁,或如烟云,种种骇异。居民皆藏石坞中,短行周遭,时见烟升,从风卷散,酷似辋川图北垞意景。

至如辰溪,城市四围,俱石骨奇支,谓之五城山。楚威王使将军庄桥定黔中,至此因山筑城是也。城南一带,则有石屋巉空,临江数仞,与疾流奔响,互为吞吐,尤出人耳目之外。镇远府河势纡曲,水由黄平州万山中来。峰峦纵拔,上出重霄。无城郭,依山为卫。隔河有卫城,设立指挥使,实以守兵,诚控蛮之良策也。

水路上阻诸葛洞之塞,止可到此,故舟车辐辏,货物聚集。下十五里即两路口,乃通黎平之道也。黎郡北连楚壤,南接西粤。中有九股黑苗聚落于古州八万,方二千余里。泉甘土肥,出五金矿。民物丰阜,俗以十一月为岁首。其他家畜肥牯,织五色布,每元旦杀牛焚布以祀天,自古不服中国。

出镇远西门即油榨关,虽不甚险,实凿开一线之道也。过关,平路十里,至相见坡。三重迭起,高皆千仞,计程有三十里。登首坡则尾见,立中坡前后顾则首尾见,陟尾坡则首见。行旅者此以手招,彼以口答,响应若咫尺,而不知三十里之遥也。

望城坡,登其巅可望偏桥卫城,故名。南里许即诸葛洞,相传武侯征蛮凿运粮者。然非洞也,乃两山陡立,中夹一溪。后为大水冲两崖巨石梗塞中流,舟揖难行。万历中设偏沅巡抚衙门,以压镇诸苗。半年驻沅,半年驻偏桥关,为楚黔重镇。偏桥下七八里有白云洞,深十里许。中有蚊龙、狮、象、石床、石凳等景,颇可观游。倒马坡之巅曰武胜关,土名上马营。五里谷子铺,十里西阳铺,十里至黄丝铺,设腰站。此地俗近苗夷,女德不戒,而黄丝铺为尤,斯夜郎之桑间濮上也。彼处谣云:清平豆腐杨老酒,黄丝的姐儿家家有。

兴隆卫,即古□□郡。历三十里渡崇安江,江之上流接新添卫诸山之水,合平越葛镜桥麻哈江下。人古州八万,经生苗地,二千余里达黔阳,合大溪趋洞庭以入大江。

杨老驿,去清平县三十里,有竹王祠,三月间香火极盛。汉时夜郎女浣于巡水,忽有巨竹三节上流浮下,中有儿啼声,剖得一男,育之。及长,有材武,自立为夜郎侯,以竹为姓。能以威德抚诸蛮,武帝封为夜郎王。疑其欲反,复杀之。群蛮思之不置,请立,后乃封其三子皆为侯。既卒,群蛮立祠祀之。

黄丝驿亦有庙,香火亦盛。葛镜桥,跨麻哈江而造。两山壁立千仞,相束一江。水黑如胶,有风不波。雾罩山昏,鲜见天日。昔皆悬絙以渡,沉溺者众。嘉靖间里人葛镜建巨桥,旋圯,再建复倾。乃斋戒沐浴,率妻子刑牲以誓曰:“桥之不成,有如此江。”遂破产经营,即成。至今来往者赖之。平越郡城内有张道通修道故迹。邋遢名三丰,闽人。洪武间以军籍戍郡,蓬头赤足丐于市,故呼为邋遢。府南五里,隔溪绝壁有三丰遗照,戴华阳巾,侧身携杖西行,伊然图画,傍有“神留宇宙”四大字。下有夜雨滴金桥,虽晴夜亦雨洒数点。又有晚霞斜照,不计晴雨,皆有斜晖。

新添卫十里有凭虚洞,洞深十里,有瀑泉声如雷吼,俗呼母珠洞。下五里瓮城桥,长百余步,其水入蜀。尤里卫南关外有留人洞,幽静可爱。客至每留恋不忍去,然浅迫只可容数人。龙洞,去贵州省城五里,浅窄不可游。省城之水皆流入广陆河下乌江者也。

自省以西,山川迥异,皆各各自生,不相联络,无复依回瞻顾之状。田皆石底,上惟尺土,五日不雨,则苗枯槁。世所谓雨师好黔,言黔中无五日不雨也。良由彼苍爱人之至,惟恐禾荒民饥,故常以雨滋之。

贵州省城,明初设立贵州宣慰司,至隆庆中改为贵阳府。环城九里七分,自南至北街道甚辟,市肆咸聚。从来皆谓滇南重地,而取道于黔中一线。设黔省,总为通滇计。然二百余年,黔常多事,不及滇云之盛也。天启二年二月初七日,水西安酋寇省城,至十月初一日围始解。议于旧城外联筑一城,以护城外居民。周九里三分,于天启四年工竣。

黔省苗蛮种类甚多,有:花苗、东苗、西苗、牧羊苗、青苗、白苗、谷蔺苗、紫姜苗、平伐苗、夭苗、九股黑苗、红苗、生苗、罗汉苗、阳洞苗、黑罗罗、白罗罗、八番苗、打牙犵狫、剪头犵狫、本狫家苗、土人苗、桐人、羊犷苗、杨保苗、蛮人苗、狗耳龙家苗、马镫龙家苗、僰人、宋家、蔡家。共三十余种,风俗各异。

惟宋家、蔡家、马镫龙家,乃战国时楚伐宋、蔡、龙三国,俘其民放之南激,流而为苗者。知中原礼义,衣服祭祖,婚嫁丧葬,揖让进退,一禀于周。而花苗、东苗、西苗、牯羊苗四种淳朴外,其余者皆不可以礼法教,惟土司官威刑始得以制之。

诸苗中犭中家最恶而险,通汉语,知汉书,到处皆有其种。盖其商买于诸苗之中,如徽人绍人之于中原也。然秉性匪良,专造药蛋,种蛊毒。构结生苗,劫掠百姓,为害最烈。捕则窜入深箐,无从追缉。生苗者,不服土官黔束。无头目,雄而强者即为长。或聚至数百人,即僭号称帝,俨然冕旒黄衣而端拱于荒山之巅,以受数百之朝贺而呼万岁。官兵至,则遁而之他山。逢人即杀,见物即劫去,有司官或统人四面截杀则尽之矣。他日又有群聚者,仍然焚掠。

而犭中家多通诸苗之言,多识僰人之文。复诱而入内地,劫杀商贾,为害不可胜言。苗俗每岁孟春月,男女各丽服相率跳月。男吹芦笙于前以为导,女振铎于后以为应。连袂把臂,盘施宛转,各有行列,终日不乱。暮则挈所私归,谑浪笑歌,比晓乃散。聘赀视女妍媸而定多寡,必生子然后归于大家。惟红苗为甚,每至立春日,择男女之丽者,扮各故事以迎于市为乐。男子之丽者,即古之潘安宋朝有不及焉。女子之丽者,汉之飞燕唐之太真亦无能出其上矣。此种女子,欲购之者,牛马当以千计而始首肯。男子皆不乐为龙阳君,有犯之者,辄自杀。惟此一事,乃中国之所不及也。

每冬月,苗女子采刺梨入市货人,得浙江楚豫客买之,苗女喜曰利市,谓得佳客交易也。本省人买则倍其价。江南人或物色之,则举筐以赠,曰“爱莫离”。爱莫离者,华言“与你有宿缘”也。或有调戏之者,则大怒曰:“落勿浑。”落勿浑者,华言“没廉耻”也。

山峒中诸苗男女见有鲜衣弩马仆从呼拥而至者,举家皆出而膜拜。有不知者,辄大声呼曰:“快出来睨汉郎。”睨者,视也。汉郎者,汉官也。或下马过其家乞水火,必举家男女跪而奉之,其爱慕中国如此。威清卫有两尖峰平地突起,俱高千仞,上各有庙。每仲春,游者络绎。平坝所有珍珠泉,又名岛泉。平时无水,焚楮帛,则泉涌如沸,高喷数仞。天台山有神女庙,女冠所居。翠树菁葱,颇可游览。有泉一勺,即十万人饮之不竭。

安顺州,在元为习安州。城围九里,□□宫市皆宏敞壮丽。人家以白石为墙壁,石片为瓦,估人云集远胜贵阳。昔尝欲立省会于此,因秤土轻重不及贵阳,故舍此从彼。附郭有普定卫,明初设普定军民指挥使司以襟带三州,其权甚重。故黔民但言普定而不知有安顺,威之所慑久矣。安顺乃黔西孔道也,出西关四十五里有龙井。每年立秋日,井内发声如鼓,闻数十里,名龙打鼓,主来岁雨多。至安庄卫,此路山川又一变矣。山乱如麻,俱高万仞。山巅突起,其峰如槊如笋者,指不胜屈。安庄卫西南行五里有观音洞,中安大士。洞中又有洞,石乳溜滴成柱。大数围,击之,一为钟声,一为鼓声。从右直上又有双明洞,旁又有一洞,极小而黑,境界之奇莫能尽述。

十五里至白水铺,行未里许,见瀑布如帘,倒泻石壁。群峰直上,高入云表。五里白虹桥,桥上瀑布更飘。三四折入溪,疾渡桥下西去。过桥逐溪行,忽闻有轰雷声声不息。舆人云,此望水亭泉声也。又五里,上望水亭。龙渊直下,白练千条,喷珠卷雪,注入百尺绿潭。虽天朗气清,而激水喷溅,如行大雾中,数里以前所闻雷鸣者盖此。隔岸有“雪练晴川四字。里人云,潭内有水犀,风月清皎时往往出现。其龙湫挂处,悬崖数仞,怒涛翻涌。内有水帘洞,深突不可穷。霸陵桥即关索岭,水从西北而趋,自万山中来,亦合盘江,至粤西以入海。

关索岭为黔山峻险第一,路如之字,盘折而上。山半有关帝词,即龙泉寺。有马跑泉,甘碧可饮,相传关帝少于索用枪刺出者。庙在高台之上,台下有竹奇绝,名曰绵竹。俗曰幡竿竹,围大如松,青葱可爱。庙门外有哑泉,昔孔明南征,军士误饮此水皆哑,后人封之,有碣曰“亘古哑泉”。西巅即顺忠王索祠,铁枪一株,重百余斤,以镇山门,俗称小关王庙。庙貌甚伟,苗部俱畏威德,入庙者无不罗拜。

下岭即关山驿,自此以西,俱高峰插天,烟云无阴晴,弥漫山谷。象鼻岭,两峰壁立,相夹一岭,如像鼻然。阔三丈,长百余丈。登其西畔高峰,视黔东诸山如培塿矣。

顶站即永宁州,地穹窿无极,去天不远。山顶在云雾中,浓阴成雨,终古不晴。秋月重裘,奇寒彻骨。此地水即西流,山势崎岖险恶。站前后数十里,驿骑倒毙甚多,道旁僵卧,臭秽逼人。

城北二里许有观音洞,深十里,秉烛快游,亦胜事也。内有石床一,光润如大理文石,坐卧则铮铮有声,反侧间如丝竹乱耳,镌题于石曰“游仙榻”。

三十里外新铺西有潭,深百丈。潭旁石壁高干寻,如千层饼状,亦奇观也。铁索桥,驾盘江而造。江源出自乌撒苗境深山中。冬日不涸。始见其泉,凡七十七处,俱临于一溪。绕曲靖道毕节而注安南县,合粤西乌梅江而下海,人滇所必由也。两峰夹峙,一水中绝。断岸千尺,飞流如驶。盖天设以界黔滇者也,往往舟济多覆溺患。

天启二年,监司朱家民始冶铁为絙者三十七,粗有数围,长数十丈,将两崖巨石凿孔以贯之,覆以木板,相类栈道。然絙长力弱,人行其上,升降不已,身随摇撼,不克自持,车骑必下。前者陟岸,后者始登。若接武而行,益增其险。上坡不过里许,然陡峻难行,不亚上关岭也。

安南卫有峰插天,上有元帝庙,南关亦有峰相类,上有玉皇阁,俱可登眺。阁下即南峰寺也,语云:冷顶站,热盘江,行至安南讨火。向八十里之间,寒热三变,天地之间至此独异。

自南关上坡至观将军饮马泉,历五云坡,过仙人洞,径老鸦关。皆斜盘百曲,但石道宽平可行耳。道傍石刻朱书“鸟道干重”四字,颇壮丽。度万人桥至江西坡,山岭差平,然曲折纡回而上。深涧大壑,心目茫然矣。

新兴所出南门,上坡至观音洞,过九峰寺,遍山皆罗汉松。黔山俱童,自此始有林木。谷中多白云,阴晴皆然。度板桥至鹦哥嘴,嘴岭甚险,有鹦鹉寺。自此以上,俱山上生山。大山之水俱注涧溪,小山之水众峰环绕,无趋泄之道,俱由地中行,或流入洞。当春夏霪雨,山巅泛滥如湖;秋冬水涸,又成陆地。白云坡甚峻,两山壁立万仞,中夹一涧。横流淙淙,俯而视之,心目苍茫。

新兴所当黔滇之交,高山万重,俱出云表。关岭虽峻,亦无出其右也。碧云洞在郭外数里,石屏当门,游者抚摩,光润如玉。幽泉旁流,声如击筑。内有石磐,扣之铮铮。入洞甚黑,行百余步,豁然开朗,一线天也。石罅漏日,洞见一切。黄的大如斗,瞿昙大土罗汉各一。或倚屏独立,或傍榻跏跃,或踞崖仰视,须眉宛然。绝壁数仞,有龙上升,鳞甲欲动,爪牙若舞。再进则巨浪排空,惊涛涌地,一溪横流。燃炬以照,旁有一径甚窄,侧身可入。盘旋数转,丹灶药炉在焉。转弯一浮屠矗天,玲垄绝巧。再行里许,有石田千顷,石阁五楹,石榻、石墩具焉。出洞,则在峰顶俯视万山,竟同丘垤。

云安坡俗呼云南坡。高万仞,极其险峻。至岭西道阔仅数尺,如一线相连,止可一骑独行。稍一失足,则人马俱坠,如转圆石于仞之山矣。仰视诸峰,皆逼霄汉,诸蛮多聚族而居山半耕凿。其坡险夫迢递,将及巅,名龙摆尾者,险绝难行。凡六十丈,又最上为江沧口始涉顶。此处断崖成径,峻滑不可支足。过一小庵,又西上为避阴坡。凡此三险,总曰云安坡,又三十五里至大坡,十里娥嫏坡,此二坡亦高而长。

又十里至亦资孔,亦资孔者,夷语也,有驿在焉。其地名有革纳撒麻蛾螂鲁尼多罗矣纳者,察皆苗中乡谈。其铺家之妇当垆招客,其为桑间濮上亦犹黄丝铺也。

又四十里上坡,乃人滇境。左右有两坊,一日“滇南胜境”,一曰“彩彻云衢’,平夷所则云南境中矣。自楚至镇远,则黔省已在最高处。

又从黔省至滇南,所过万山皆拾级而上。间有下坡,然较之上坡,十不及二三。及至此望贵州,如在釜底。向之所历诸峰参天蔽日者,皆俯而视之,则滇之高不待言矣。

过平夷所,南渡两重石桥。满俊有清溪洞。深十余里,诸景与碧云相类,大抵洞者皆洪水趋泄之门路也。其中景胜,凡洞俱有,皆大同小异。出清溪后户即紫泉洞,亦幽深可爱,游者不倦。过扬威哨,皆如中原坦道,两山繁林木矣。又多鹦鹉诸禽,鸣声上下,颇倾客耳。山多鹧鸪,“行不得也哥哥”六字绝分明,不似他鸟言须以意会,望之如家鸡然。

交水西北百十里,往乌撒必由之道。交水两水相交,平畴万顷,民物丰厚,貌如江南风景。

去曲靖府三十里,马隆州有义象冢。天启二年,水西安氏叛,抚军调陶土司御之。陶有一象,日将暮,伏山润中,鼻吸泥水数斛。突出咆哮跳跃,鼻喷泥水,直抵贼垒,寇皆惊骇。复以鼻卷一贼,掷空坠死。乘机逐北,遂获大捷。及晓收师,象中毒弩而毙。土人德之,葬于南山,春秋祭扫不绝。本密关即木密所也,有小关索岭。上有武侯及索祠,祠前铜马一,乃唐时物也。古柏参天,俱大数抱。道傍有碑云“武侯平蛮会盟于此。”

按史丞相亮盟南人于木密,即此也。易隆驿去城十里,有温泉可澡。大鼎山有海潮寺,寺颇清幽。多竹木,面海子,阔数十里,周百余里,隔岸即嵩明州。去寺半里,道旁有毒泉,碣云:“此系毒水,饮者伤生。”杨林所属嵩明州,出东关五十五里,即杨升庵题诗处也。板桥驿出西关三十五里,历鹤鸽哨,度石梁,而至归化寺,去滇城只五里矣。

登金马山俯瞰城中,烟火万家,楼阁参差,双目顿爽。沐国公同巡抚率领文武众官迎接至此,簇拥进城,送侯捷到公馆住下。宣了采买马匹之旨,巡抚行下各府,立限送验。送下程请接风,俱不用细说。

侯捷闲暇游览滇城诸景,会城内有三山,五华其一也,上有武侯词。螺峰在城东北隅,倚山建圆通寺。颇多亭榭,名人题句甚多,俱刻岩石。松楸颇盛,四时绿阴交覆,白云弥漫,差足游览。

夏桂洲有五言律一首镌崖石上,其辞曰:古寺翠崖阴,危亭绝顶临。

鹤集松有梦,云山岫无心。

仄径攀萝上,丛台刻竹吟。

南蛮秋日瞑,哀响合猿音。

后书,正德十三年秋七月五日,广信夏言题。崖畔有一洞甚深,洞门外有一潭。洞中一石上有股印,俗传云系红孩洞,石上乃红孩所坐之迹也。

城南四十里即太华山,高峻凌虚,下临昆池。城西三十里即碧鸡山,相传汉时有凤仪此,所以王褒持节来祀也。城北蛇山,直出云表,如列屏翰。

金马碧鸡坊在南关外,东曰金马,西曰碧鸡。乃百货汇聚,人烟辏集之所也,富庶有江浙风。金马坊之东数里,有大白塔。下有四门,讹传孔明斩孟获头藏于内,此不见经传之言也。然至今猓猡不敢自门内行走,云过则头痛,亦一异事也。

东郭有金牛寺,寺外八角亭中有铜牛一,重将万斤,以镇水怪。盖此地缘溪,每春夏霪雨,东北万山之水奔流如驶,往往冲圯民居,故范牛以镇,而水患稍减矣。

铜瓦殿会城东十余里金马山西北麓,乃真武殿。仿武当殿,三楹尽范铜为之,而饰以黄金。春月游人毕集。

昆明池方数百里,跨昆阳、安宁、晋宁三州郡。水如倒流,故曰滇水无泄处,或曰由西北流入金沙江以趋蜀。侯捷闻安宁州温泉有杨升庵题曰“天下第一汤”。传云此水甲于诸泉,称三绝:第一无硫黄气;二则身有垢,不假浣濯,入水俱浮;三有疥癣者,一澡即痊。往浴之,果如其言。

夜观北斗,讶其甚低。考北京北极出地四十五度,江南北极出地三十二度,云南北极出地二十四度,则北斗之低也直矣。地高则风劲,故曰贵州无日不雨,云南无日不风。风多扬沙拔木,然风每从西南来,未解其故。

他在滇中收足马匹,也差人先送进京。然后收拾起程,有司官皆各有厚赠。他先路过贵州时,已经宣过上谕采办马匹。及他回到贵州,马已齐集省城。他挑选了一番,足了数,也差官押送起身。他又收了许多赆仪。

到了镇远,他一来下水图快,二来要赏玩水路的景致,遂坐了舟秋船到辰州,又换辰船到常德。一路见了些险恶滩洞,而饿鬼洞滩水尤大险恶。浪与舟相触,滚滚直入艎中。多方掩拒,衣被鲜不淋漓。恶滩更恶之甚者,滩长里许,浪大而石险,舟行稍不戒,辄破碎沦溺。其大王滩、二王滩、三王滩亦险,而大王滩尤甚。在滩上视前船埋巨浪中,只露桅杪。及下滩回顾后船,如在山巅。虽舟迅如矢可喜,然亦可怖。

由平溪行,江右一带石质如叠雪,每石不下几干层。方如书帙,高高下下,状若充栋。沿江不一而足,俗名其地曰千卷书。辰溪县左岸西有巨室,外貌雄浑而虚其中,名曰钟鼓洞。洞中有藏书室,相传穆天子藏书处。楠木洞稍前绝壁之上,石缝中有船,长可八尺许,俗称仙人所留沉香船也。常德倒水岩仙蜕石,石皆壁立,水滨逶迤高广,上凿石窦者十,下临绝壑。内一窦中藏木槥五,旧传为沉香棺。土人云,水涨时,健儿引絙而上。棺朽,遗蜕尚存。舟人戏以竿撩之,雷辄怒击,亦未知何代所留。

善卷山,尧时善卷让位,避居此山。今孤峰绝顶有善卷先生吉坛,汪渚有善卷先生钓湾,其村亦曰善卷村。山容耸秀,曲渚依流,令人有出尘之想。沉江至此如一砥柱,过此则百里平畴,直趋洞庭矣。洞庭湖白泥窑长十余里,湖水浅不及尺。舟行须水尺五,不得已,荡舟胶泥中。螺蚌碎石与艎板相轧声,刺刺不休。适以风猛甚,瞬息而过。舟人以为此乃神窖,非风不行。

数里之地,水涸时,人力推挽,行一二日者有之。篙头皆缀横木,形如卜字,其锐者一人胶泥不能复出。过此,桶木窖洞庭夹。未至夹数里,四天阴霾,舟行黑风浊浪中。舟子惊相耳语,剪牲焚堵,色甚匆遽。初不解其故。少顷,见神木直逼舟傍,不及一丈而返。遥望课船,遇之船破,赖贾筏得救。舟子色稍定,乃曰:“此楠木神,每遇暴风昼晦,辄出游湖中。”

神首色沈绿如螺髻,往来于神木窖之前后左右,终古如斯,故称神木。岳州城门左侧有铁牛一,蹲踞西望而张其口,若有吞湖之意。想亦五行克制之理,与滇省铜牛制水之义同。门外砂碛中置铁钮五,其一较小,不知起于何代,亦竟不知何用。

新堤为鱼米积聚之地,沿江庐舍绵亘十五里,有小江通沙湖。上下洪湖及沔阳、仙桃、荆州、安陆诸处,商贾云集,井陌成行,有丰亨之象。汉口南数里,则汉阳府治,东渡江即武昌省城。

十里之内置郡者二,盖上当滇、黔、秦、蜀之冲,下控左右两江之要,故特于此严锁钥焉。商城,古高阳氏封子庭坚于此。汉成帝绥和元年,封殷后孔佶为绍嘉侯,故曰商丘,楚相孙叔敖埋蛇之地也。

田家镇有吴甘兴霸庙,地有神鸦,往来江上。帆樯过此,不拘饼饵粒食,撇空饲之。群鸦飞舞接食,百无一坠。食毕,间有集舟樯之杪送出庙境,俗谓将军遣使送客。其声哑哑类慈鸟,上下三十里皆有之,亦一奇也。

二十里过富池,百一十里到九江。过径江口镇,俗云蹲鱼嘴。土人言此地每岁有猪婆龙为害,天寒水涸,辄崩岸坏屋庐,今旧岸已在大江心。泊舟者油物煎熬,龙即出舟,人切戒之。夏月则不避也。自此以往,经安庆、芜湖、采石抵南京上新河,沿途无可纪录,直怒帆张凤长江顺流直下而已。

宦萼同侯捷饮酒之间说道:“常听得人说万里云南,我当是离天边不远,不想二哥竟有此一游?可将所见所闻详细向我说一番,我记在心里。一则长些见识,二则后来会着人说云南的古迹,我也好说说天话。”侯捷从北京起身,历河南、陕西到四川,自川至湖广,走贵州上云南,把六省所见所闻的景致说与他听。宦萼听得比每常叫人念鼓儿词还觉有味,所以日日不放。【呆公子之习气每毒及此,不为作者刻保】饮酒毕,大家到晚安歇。次日,戏筵款待,约了贾文物、童自大相陪。次日,侯捷要行,宦萼、侯氏要留他多住几日。侯捷道:“奉命限期只许一年,今已将满,不敢耽延。”

他夫妻见说有日限,也不便强留。贾文物、童自大来拜。贾文物觌面专请,他也力辞。【庸俗之辈专好觅此等交。】侯捷忙去一答拜,就要动身。宦萼吩咐家人厨役往浦口去备宴饯行。他亲自送过了江,雇了头口。宦萼陪他住了一宿。次早,回京复命去了。

侯捷的大管家俬下孝敬了姑老爷两个缅铃。一个有黄豆大,是用手攥着的。一个有榛子大,有鼻如钮,是妇人炉中用的。【此管家竟识窍,不愧为大管家矣。下文方得姑爷厚赏。】宦萼大喜,赏了他二百两银。当日晚间便同侯氏试验,叫他手摸着一个,阴户内送进一个。侯氏遍体酥麻,乐得哼声不绝。次早,用丝绵包好,如宝贝一般收贮候用。要知后事,须看下文。

姑妄言卷十一终

第十二回钟情百种钟情宦萼一番宦恶

姑妄言卷十二

钝翁曰:

钱贵约钟生之来,一则久别所必至之情,二则钱贵□□□梦兆。提出钟生见色不迷之公案以劝警世人,又为宦萼纵恶张本,以完题面。

□□□□一段,写淫妇之巧言饰非,愚父之溺爱听谗。察□□□托徇私,和尚之奸狡脱罪,一一写出。至于结果众□□夫妇者,不肯使此辈得志,且令马士英家丑外扬也。董布德的是国手,今日之名医皆本他传授而来。律中庸□□□□□□再犯不着。

养氏夫妇传法于马台,想头奇绝,不愧为抚养之乳母,善□□□□也。师死,为弟子者心丧三年。乳母死,缌麻三月。□□□于此师当衰,经于此乳母当期,庶可以报教训之□□。

□□自誉佳作,在今日无不皆然。宦萼想入诗社,亦纷□□,是无足异也。

顶灯长跪,正假斯文之伎俩,贩卖汉或倒不如是。

要刻画多银之淫之丑,故写宦萼到游家来同杨为英作龙阳求淫不遂,一番大骂。至游夏流被夹,方更见其丑态□□。

□□□出气一段,不过随笔成趣。

□□□□之有贤妻也。他人之痈可吮,而阃内夫人之痔岂不可舔耶?罪当云何?熊氏以游夏流一言而恕其罪,岂□□□□□□□□□游夏流能以巧言解甘寿之祸于□□□□□□□□□□愈显多银之恶过于熊氏也。

□□见书中云:徼外之女国有四。有一国以犬为夫者,大概火氏从彼处效法来。

□□□□焦氏、水氏之淫,杨大两夫妻真是对手。水氏之□□□□,其量不下昌氏,可惜二人不曾一较。水氏半日□□□□夫,卜通数年仅获一焦氏,得便宜处失便宜,善□□□往往如是。鉴卜通之事,爱便宜人亦可为哉?

夏流之妻至于淫狗,已不堪言矣,且更至于淫驴,游于下流者当慎之。多银可谓不图,为乐之至于如此其极也,可谓乐极生悲。人生十分太过之快心事不可多做,亦当作如是观。或有谓多银一段,事之必无,未免堕口业罪。余笑曰:子看书不照应前后,反责他人耶?多银是何人托生?狗与驴又是何人转世?将前面一想,此一骂犹不足尽他三人之罪也。

宦、贾、童在钱家肆恶一段,此销缴三人恶字余波,令而后不复蹈前非矣。

钟生、钱贵有此一抑,此后尽扬眉吐气时矣。祸兮福所倚,正以喻人失意处不足介意也第十二回钟情百种钟情宦萼一番宦恶附:甘寿表弟兄受阃罪无轻重水氏亲母女淫人畜有死生话说钱贵那日自遇宦萼众人之后,心中甚是自悔。暗思道:琼枝玉树,安可置于粪土之中?况人生百岁,孰无一死,岂可畏刀避剑,与狂且为伍以自污乎?今后任是势豪纨裤,虽鼎烹斧锉,万不可再辱。又想起钟生儒雅彬彬,风流潇洒,更叹人才难得。因想起昨日场期已过,钟生不知可得意否?欲待约他来一会,因作了一首诗寄他道:愁心悲夜月,病体怯秋风。

为忆多情种,思来入梦中。

写下了要寄去,又无人可托。闷坐恹恹,竟几乎有个真病之势。次日,闷卧在床,忽代目来说道:“那梅相公在外面来看姑娘呢。”钱贵正想人寄信,听见他来,忙扶了代目迎出来一拜,让了梅生坐下。梅生说道:“久未得来相访,今偶步过此,特来奉看。钱娘为何清减了些?”钱贵道:“自从暮春别后,恹缠一病至今,故此瘦损。”梅生道:“钟兄一向可曾来么?”钱贵道:“钟相公原说要在家中用功,故此不曾到这里来。但昨日场期已过,相公定然在场中相会的。”梅生道:“我还是七月内同他相会。近日因寒家有些要紧的事,连场期都耽误了。这一向未曾得会,如今正要去望他。”钱贵道:“相公若去,委有一事相烦,敢求勿却。”梅生道:“钱娘有事,但说何妨。”钱贵道:“相公若遇钟郎,恳将妾意转达。妾数月来望眼将穿,此衷时刻如有失失。况钟相公场期已过,斯时已无事矣,请到寒家来一晤,以解思念之苦。还有一小柬,欲求寄去,不知相公肯金诺否?”梅生道:“我当有甚大事,这便道传书,有何难收?”因笑着道:“我今若见了钟兄,只用对他说两句旧诗,道钱娘:自从别后减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

他听见了这话,或者今日就来。虽是中秋后一日,也还是月圆之夜,来与钱娘做一个人月双圆也不可知。若不然,或他有事,明早必到。钱娘但请放心,我此刻就行。”钱贵叫代目将昨日封了的那一首诗取出,送与梅生,梅生遂起身辞去。钱贵见他已带了信去,知钟生多情必来,欢喜非常。在房中炷了一炉好香,叫代目把床上换了一副新衾枕,预备了些酒肴等候。又净了一净下体,是不用说。

看看至晚,正在思念之际,耳中忽听得说,“钟相公来了。”【这一句写得入神,妙。钱贵此时心一惟以钟生为念,目不能视,惟侧耳静听。忽闻钟相公来了五字,如轰雷灌耳,心喜非常,并不曾听见是谁之声音也。】钱贵喜动颜色,因无人在傍,自己忙摸出房门来。那钟生早已走近前扶住,道:“贤卿一向好么?”钱贵听得果是钟生,如同天降。二人携了手进房坐下,代目忙点上一枝大烛,随捧过茶来吃了。郝氏听得说那穷酸又来了,不由得气起。张了张,见他虽穿得不为富丽,比前番体面了许多。恐这一次或者有嫖资,也假做欢笑,进来陪坐了一会儿方去。【一者写虔婆势利,二者暗写钟生前得钱贵之赠也。】钟生见郝氏去了,携着钱贵的手,道:“自别贤卿之后,几至废寝忘餐,感卿深情,形于梦寐。因读书无暇,故不曾得来相探。昨出场之后,本待就来。因连日困倦,在家稍憩。【这几句万万不可少,不然钟生之于钱贵,万种深情,岂待约而始来耶?】今早本拟要来,因有朋友过访,不得脱身。午间会着梅兄,说贤卿芳容憔悴。又见佳章,知望我甚切,今特来看你。”钱贵道:“自君别后,妾想念之苦,欲言非片时可罄,容当细诉。但君昨鏖战文场,可得意否?”钟生道:“我昨在场中十分努力,虽自觉颇有可观,但恐才疏命薄,不知可能搏朱衣暗点否?”钱贵道:“郎君高才,虽未必抡元夺解,定获高魁。妾前已得嘉梦,高发无疑。况多情若此,上苍宁不垂念?”钟生抚他之背,笑道:“贤卿有何梦征?大约是企望我侥幸心切,故形之于梦耳。”钱贵道;“不然,妾自与君定盟之后,烦名手绘了一幅慈航大士小像供养。每日晨昏虔诚焚香顶礼,通郎君之名恳求默佑。委也不学那愚夫去持斋念佛,每日但将小青的那四句诗:稽首慈航大士前,莫生西上莫生天。

愿垂一滴杨枝露,洒做人间并蒂莲。

委将他当了经典一般念诵。那一夜,似梦非梦,闻得半空中人语喧闹。忽听得大声呼君之名道:‘第四十八名钟情,两次见色不迷,拔置高魁。’妾梦中欢喜醒来,忙到大士香案前叩拜。案上每夜点灯的,忽然一个灯花炸得奇响,爆到我的脸上。代目又说灯光忽吐两焰,明亮异于常日。此岂非郎君高发的先兆?郎君必定还有甚么阴功?”钟生听了他这个梦,想着月余前郗氏、李氏的事,此言不为无据,又惧又喜。惧的是神灵咫尺,昧心即是害己,欺人即是欺天。前日若有一毫苟且,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喜的是倘若应了他的梦,不但自己耀祖荣宗,且可以娶他报恩酬德。心虽如此想,却不肯说出郗氏、李氏的话来。便道:“我一介寒儒,何处来的阴功?至于说见色不迷,我生平从不敢淫人妻女。”说话间,代目捧上酒肴来,摆列停当。钱贵要了一个酒杯,满贮香醪,高高持在手内,奉与钟生。钟生笑着忙起身接下,道:“我二人旧知心,何劳贤卿错爱如此?”钱贵笑道:“预贺新贵人,敢不致敬?”钟生亦斟上一杯,道:“我若是新贵人,卿就是新贵人之妻了,亦当奉贺一杯。”递在他手中,钱贵接了,二人喜笑着一同饮过。

代目又从新斟上来,二人诉一番相思苦楚,讲一会恩爱深情,说说笑笑,饮得甚是有兴。钱贵道:“妾向日自别君后,以此身有托,曾作绝句一首,以志欣喜。但俚语不堪,谅情郎决不笑我。”钟生道:“贤卿佳作,自然精工。你我知心,为何忽然作此谦语?”钱贵道:“妾非谦辞,于郎君之前屡屡不惜献丑,恐污君之目耳。”因叫代目将向日的那诗取出,递与钟生。钟生接过看了,道:“卿之佳作,虽班姬、道韫不能过此。但内中企望我甚切,不知我可有福能副卿之望否?”钱贵道:“中之一字,郎君不必过虑。但只是一件,郎君一金榜题名,妾就望洞房花烛了。”钟生道:“这是我自己身上的大事,何须卿嘱?”二人又饮了数杯。钱贵又备述别后矢身概不会客,虽遭母亲凌逼,誓死不从。后因宦萼来访,将他母亲苦劝的话,并他不得已的意思,说了一遍。又道:“妾诚负君,望君垂谅。”钟生道:“卿之心迹,我岂不知?但为我如此,使我感愧交集。所说不得已陪侍宦萼,但此人是本地有名作恶的呆公子。我虽未觌面,闻人之笑骂久矣。卿昨屈身侍彼,还是知机的妙事。若不然,这呆公子一时发起呆性来,就有不测之事了。”钱贵将他三人粗俗假文,把行令讥消他的事,也细说一番。又将编了打趣他们的那首词也拿与钟生看了,二人大笑。又吃了几杯,叫代目把杯盘收拾了去,方携手上床,解衣就寝。这是半年久别,两次相亲,更加恩爱。千般旖旎,百种绸缪,自不必说。次日起来,钱贵对钟生道:“君今已无事了,可多住数日,俟放榜之期再回家听喜,何如?”钟生应允,遂住下了。

再说那个牛氏,在察院门口光着屁股抬到他父母家中。【大约自古以来,出嫁之女从未有光着屁股回家归宁父母者,牛氏定算破天荒头一个。】他生母计氏见女儿这样个装束,含着泪,一把搀住,到自己房中,忙拿衣服与他换。见他下身光着,咬牙切齿,咒骂那些家奴,忙取出一条新裤与他穿了。见脚上还穿着睡鞋,又拿高底鞋褶衣,都叫他穿上。梳洗了出来,【细甚。脚穿睡鞋,未曾梳洗,是半夜被擒拿者。】到上房见了牛质。牛氏放声大哭,反埋怨父亲,说把他嫁了恁样个女婿,呆得人事不知,只会穿衣吃饭,家中事务一丝不能照管。公婆不在家,我少不得当家料理,这些奴才不服拘管。我前日到公婆任上,公婆问我,我细细说了。每人打了一顿,是哥哥亲眼见的,他们心中怀恨。我昨日因闷得慌,叫了个老和尚来宣卷。夜晚了,就叫他到祖先楼上去睡。他众人男女串通,今早有五更天气,他们到楼上把和尚拿了下来。我还当是强盗来打劫,吓得瘫在床上。只见他们如狼似虎凶神般,生生的在被窝里把我拉出来,做起这一番事污蔑我。爹你想一想,一个**十岁的老僧,一风都吹得跌倒,还做得甚么坏事?若是年少些的,我也不肯留了。就算着女婿不知道甚么,我若做一点没廉耻的坏事,养妈妈是他的一个奶妈,他也依得么?公婆不在跟前,爹再不替我做主,我也没脸面到他家去了。【善偷汉的妇人,再我有不善说者,此无足异。古云:妇人无才便是德。伶牙俐齿,善于巧说,无诡谲之才,焉能及此?那一种愚而且卤,讷讷不能出一语之妇,虽欲偷汉,亦无此才。世人有能干善说之妻,不可不深防之。】苟氏此时虽四十**,儿子牛耕也老大的了,他还时常同胡旦比比肚子,做那摩脐过气之法也,恐人谈论,便接口道:“我的儿,你不要急。不要说你年小小的,没有这样的事,他们冤赖你。就做着主子不长进,干了这样丑事,奴才也是管不得的。这些奴才们这样放肆,你爹要不替你做主,外人不笑话你,把你爹就不当人了。”

那牛质先听见女儿出了丑,心中也甚是忿恨,还骂了计氏一常说他做娘的脚跟不正,才养得女儿不长进。计氏此时在傍说道:“老爷方才骂我,因在气头上,我不敢说。老爷看看这样花枝般知文达礼的女儿是不长进的?【别的文或未必知,《诗经》上郑卫两个风大约记得很熟。】若果然女儿干了坏事,【你令爱竟果然不会干了坏事耶?】自家打掉了牙,只好咽下肚去。今日被奴才们陷害,若不替他正过这名声来,不但可怜女儿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见不得人。就是老爷人上做人的人,也难见亲友。”

牛质听了女儿这些巧语,又被苟氏一激,计氏又拿话敲打着,大怒道:“这起奴才,不但辱了我家,连他主子的脸面也没了。我儿,你不用哭,也不必恼,我替你报仇,处死这些奴才,方才出得气。我还写信与亲家去,说知男女通谋这些详细。”牛质就到他族兄牛尚书家,把前后的话说了。尚书也十分动怒,差长班请了寿察院来,当面细言其故,并托他从重处治。

做官的人听得家奴诬害家主,可有不恼恨者?况是老师的话,自然是真的了。次日到堂上提出众人,他昨日见老师所嘱,过后细想,还恐有情弊,心中也还未十分释然。今见了这和尚老到这个样子,他是装惯了老的,走着还像要跌倒一般,岂能做风流的勾当?【这场官司打得奇,和尚本是被告,不意反做了干证。】况那十六七岁的少妇,可肯爱这样个老朽?明明是假捏奸情了。又见这几个家奴,精壮壮的小伙子,硬头硬脑,越发无疑是同谋害主。遂拍案大怒道:“你这些奴才,奸谋狡诈,陷辱主母,万死莫赎。家家都像你们这样的恶奴,也不敢用下人了。”吴知抗声道:“小的们跟随小主亲自捉奸,如何是陷害主母?”众人都才要分辩,察院愈怒,喝叫掌嘴。傍边答应一声,皮靴底就是几下,嘴中鲜血直冒。吩咐夹起来,众役喝了一声,便都夹起。众人但一张口,就打嘴巴。这几个家人只得咬牙死捱,又叫敲了五十根子,每人四十大板。和尚入人内室,本该薄责捌拾,免刑撵了出去。察院回到私宅,差人去复了老师。牛尚书大喜道谢,便即刻着家人去报知牛质。他一家夫妻母子心中大乐,才把怒气出了。这一起在大官府家做大叔的人,仗着主子的势骗银钱受用是他本等,何尝受过这夹而打之、嘴其巴焉的全副重刑?况是前在老主任上蒙恩赏了那大板来的尚未痊愈,这叫做雪上加霜,两人已毙杖下。那三个抬了回去,捱了几日,也就完账。

却说马士英得了亲家的书子,着实不好意思。连夜差人回来复信,与亲家陪了许多不是,叫接媳妇回家。又叫来人把这几个家奴拿去任上重处,后听得都死了,又有信来,叫把这几个仆妇尽皆卖去。牛质见亲家如此周到,把女儿送了回去。牛氏将几个丫鬟仆妇从头至足拆洗一番,细细的敲打,以泄前番之恨。然后叫媒人来领出,吩咐都要卖与娼家,身价不惜与他平分。这媒人的心是秤钩一样,还安个倒须的,可有一个略有天良?这不过是做主子气头上的话,他只图分得银子多,竟遵命奉行,把这些妇女全全送入烟花之内。

香姑只想把他们下了地狱,心中稍舒宿恨,图一时快乐。就不想到这些妇人到了这个场中,还怕你拿主母的势打骂他不成?他这一腔忿气,遇一个孤老,就把主母的妙处称诵一遍,丑话只有增无减。把这位马士英之令媳,牛质之乃爱,呆子之令爱,乳名香姑的美名,几几传遍天下,所以人知之甚详。香姑虽把人送下地狱,自己这个声名也就下了地狱了。古人两句道得好,他说:责已备以周,责人宽以约。

诚至言也。那香姑虽出了气,却也再不敢招揽那和尚了,又买了几个老实丫头使用。又过了有两三个月,牛氏忽然吞酸呕吐,害起病来。茶饭懒吃,仗枕不起。谁知腹中有了和尚的法嗣,害的是人玻他从不曾经过这种症候,也只当是身子不快。这马台的乳媪养氏,先牛氏的这些事,他岂不知?但和尚是他招惹了来的,日间与牛氏解闷,谁知他竟拿了夜间解闷。事由己起,说不出口。二来马台是他乳养大的,他要争体面,怎肯说牛氏偷汉?说不得,不说不得,故只推不知。虽如此说,心中恐老主责备,未免忧虑。见事体已完,心才放下。

今见牛氏有病,养氏也不疑他是害喜。只同老和尚略偷了偷,那里肚中就有了小和尚?叫人去请了常走动的一个医生,姓董名布德。【他原是取阳春布德泽之意。】就借他的名字起了个混名,叫做懂不得,来看香姑。到了内室,那牛氏自帐子里伸出手来。这懂不得将三个指头也不知放在那里,按了一按,便道:“知道了。请问这是位奶奶还是位姑娘?要是位奶奶,像是有喜。要是位姑娘,就决乎不是。”养氏道:“是位奶奶。”他道:“老奶奶,这位奶奶可是喜不是?”养氏道:“先生看脉,如何反问我了?”他道:“老奶奶,不是这话。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知他肚里有喜没有?脉上虽像是有喜的,然而拿不稳。你们看着肚子大不大就知道了。”养氏道:“看不出来。”他道:“这就像不是了。大约不知可是感冒风寒,又不知是停滞饮食,再不然或者就是经水不调。”养氏道:“他有些发恶心呕吐,懒吃东西,经水有两三个月不行了。”懂不得道:“何如?我就是活神仙,一切脉就知道是停滞饮食。这恶心呕吐就是胸中有宿食了。这经水不行,或者是有喜,还不可知?这值甚么,不过十日,包管就略好些。”养氏道:“先生该用甚药,开个方子。”他道:“这停滞饮食,吃汤药克伐了脾骨伤人。况又恐怕是喜,煎药伤了胎气了。当不成府上这样门第一位正经奶奶贵恙,可是儿戏混下得药的?我家有异人传授祖留的仙方做就的万应至宝灵丹,百病俱治。慢慢的磨去疾患,把这积滞一清理了,自然就好。但这个药工本大得很,我是半积阴功半养身,照本只要五钱纹银一丸。先取十丸来吃了,看好了便罢,要是还未必就全好,再服十丸,自然见些功效。好了却是要谢的,先小人而后君子,我先说下。”说完,起身去了。

他这样人家可稀罕五两银子?就封去取了十丸来。他这个何尝是药?他因一毫医理不懂得,倒还有良心,【今日行医有良心者是谁?】不敢混下药怕吃坏了人。【有这一点菩提心,就该发财。较庸医费人者,何啻天渊?】他拿粳米炒煳磨面沙糖为丸,有核桃大。【此药不但可以治病,还可以备荒。荒年无粮,大约服二三丸,岂不捱过一日耶?】每服一丸,白滚汤调下。他也并非定价五星,总是看人家起发,三钱五钱一钱五分不等。遇了小户人家,十个钱他也卖。药本用不得二厘一丸,这还有一本七八利呢。病重的人家见吃不效,少不得另去请人。病轻的捱好了,他却要居功受谢。他但只时运好甚,请他的都是不该死的病,被他这锅巴丹也治好了许多人。

有一个大老卒得暴病,请了他去,一丸锅巴丹竟救好了那玻也不知因那一经而起,忽然举发,忽又自好。那大老以为是他的灵丹治好,送了他一个匾额,是“一匕回春”四个大字。有那不识字的,念做“一七回春”,说死了一七的人他还救活了,因此阖城轰传他是驰名的国手。久之,他将名医二字也竟居之不疑。

这牛氏吃了他十数丸,他原是害娃娃,过了那几日就妙了。又得了马台的神针替他一治,竟果然百病消除,却被这懂不得索取了一分谢礼。但这马台呆到极处,他会用甚么神针?有个缘故。那养氏见香姑患病,吃那丸药不甚见效,疑他少年幼妇,想是腰中那小和尚。那知他肚里害的是那小和尚?但马台呆到这个分地,再教不会,急出一个主意来。对他丈夫单佑道:“这呆子这样呆,怎么处?他这呆头呆脑,我们也不必怕他,竟面前做了教他。或者学会了,也不可知。不然耽误着人家女儿,怎么是了局?”那单佑道:“也罢,就是这样行。”

他夫妻二人脱光了,叫马台在傍边坐着看,一面教他。单佑把阴户指与他看了,把自己阳物也与他看了,然后叫他看着,送了进去,抽抽动动的。问了他几遍可会了,又对他道:“娶了那女人与你,就是叫你这样的。”他也知道点头答应。他夫妻就大抽大弄,做了一回与他看。单佑还不放心,扯开他裤子看看,他那一根阳物竟硬而且大,又再三嘱咐他,捏着他的阳物,指着养氏的阴户,道:“你今日晚上同那女人,把你这个送在他那里头去。”他看见养氏的阴户大张着,许多黑毛,他指着道:“我怕这胡子嘴会咬我的鸡鸡。”他夫妻忍不住大笑起来。单佑把他的牙摸着道:“那是没有这个的,不会咬。”恐他害怕,拉他低着头,将手扇开阴户与他看,道:“你看见了,可是没有牙的?”养氏笑着向他道:“你不要怕,那个人连胡子都没有,还是张光嘴呢。”单佑恐他还不懂得,二人又做了一出与他看。

到晚来,养氏把他带了上来,此时牛氏已经睡下。那养氏把丫头都叫出去,关上门,附着牛氏的耳低声道:“我教会了他了,你两个成亲罢。”那牛氏还假装害羞不肯,养氏道:“这是你一生的大事,还要你教着他些,你倒还是这样的?”动手替牛氏把衣裤脱光了。牛氏正在饥渴之时,只含羞微笑,闭着眼,任他所为。叫他仰睡了,才替马台脱了衣服,扶他上床,养氏又拿过烛来照着,指与他看,道:“可是没有胡子又没牙?你不要怕。”看他那厥物也竟跳了起来,养氏扶他上了肚子,捏着阳物替他对了门户,安上了笋。笑着道:“我们先教你的那么动,你也动罢。我去了。”马台道:“妈妈,你还带我睡。”养氏道:“叫他带你罢,我在那边睡罢,明日来带你。”笑着带上门出去了。牛氏见他人虽呆,倒有根成文的阳具,比和尚的还肥胖长大些,心中甚喜。见他伏着不动,便扶着他胯骨,道:“你动动。”掬着他一上一下的抽。他也就知道了些,弄了好一会。牛氏竟丢了一次,满心欢喜,只见他又动了几下,身子伏了下来,叫道:“阿洗哟,阿洗哟。”牛氏当是他要屙屎,忙道:“你要屙屎,下地去屙。”他道:“不细哟,阿快活洗哟。”牛氏听他说要屙快活屎,恐他发呆屙在床上,忙大声叫道:“妈妈,不好了,快些来。”

那养氏还不曾睡,正等着听听风声,忽听得牛氏叫他说不好了,又不知有甚差事,慌忙跑了过来。见马台还睡在他肚子上,不肯下来,问其所以。牛氏把屙屎的话向他说了。那养氏笑得打跌,道:“你悟错了,他是个咬舌,说话不明白。他想是弄泄了,大约是快活得很。从没有经过。他说是我死罗,我死罗,你叫他去屙屎,他急了,所以说不是罗,我快活死罗。那里是要在床上屙快活屎?罢了,够了,这是你的造化,他竟通人性了。”那牛氏才懂得是这个缘故,也不由得大笑。那养氏笑着同马台戏道:“下来,我带你去睡罢。看他掐你的鸡鸡。”马台道:“我要他带我睡,不要你带罗。我的鸡鸡,他那没有胡子没有牙的那个里头装着呢,不怕他掐罗。”说着,又见他动动抽抽的起来。养氏方放心去睡了。马台竟足足弄了一夜,他何尝有通宵的本事,这呆人乍尝得这件美味,他总不肯下肚子来,泄了伏下来睡一会,有些硬了,牛氏叫他动,他就动个不歇。叫他住,他就住了不动,所以就弄了一夜。牛氏生得娇怯,虽驮着他觉得吃力,但因有利于己,也只得勉强承受了。

到了天明,他还不肯下来。牛氏推他,他便搂得紧紧的,死命压祝牛氏被他压得气都出不得来,急了,又叫养氏。养氏也正起来了,忙走过来。牛氏道:“他不肯起去,死命的压着我,气都要压背了,怎么处?”养氏道:“这容易,待我哄他。”原来这呆子酷好吃糖食,养氏是哄惯了他的,走到床前,说道:“起来,我给糖吃。”马台听得他说给糖吃,忙探起身子来,被养氏趁势一把拉下肚子,道:“我替你穿了衣服,拿糖你吃。”替他穿完了,果然拿了些糖食与他吃才罢。牛氏方才得身起来。从此以后,他一刻也不肯离牛氏。连牛氏到床后去上净桶,他也跟了去,蹲在傍边。间或日间一时高兴,也不管丫头仆妇在面前,就拉着牛氏要弄。牛氏一来强不过他,二来也不是甚么苦事,叫人出去带上门,也就凭他弄上一常一日,饭后无事,牛氏叫丫头拿过一个枕头来,侧身歪在春凳上。马台见他的嘴直竖,以为是阴户,看上兴来,扯开裤子,阳物硬邦邦的,上前抱住香姑的头,便往嘴里塞。丫头们看见,都笑着跑到门外张他。香姑忍不住好笑,忙把嘴捂住,他还在脸上混捣。香姑一把攥住他的阳物,说道:“这不是的。”把裤子扯下,拉他的手摸着阴户,道:“这才是呢。”他看了看,方放了头,上身弄了一出。后来惯了,这婢妇们但见主公去拉主母的裤子,就带了门出去。每一傍晚,他就拉着牛氏上床,定要在肚子上过夜,动不动悉凭香姑调度,好生像意。他疼这个呆子,真像至宝一般。心中想道:要是嫁了个伶俐丈夫,未必这样由得自己指挥。反埋怨养娘,若早教会了他这种绝技,当日何必去寻那老和尚?

话休繁絮,他夫妻成亲之后,过了七个来月,牛氏竟生了一个儿子。他娘家送厚礼,送衣服被褥,摇篮熏笼,各色粥米,是不必说。他家中一面差人到公婆任上去报喜,一面叫媒人雇两个奶娘,叫画匠画蛋,妇女们染红绿果子,三朝送亲友,一家闹闹吵吵。只可怜这个呆子,守着牛氏傍边,坐着呆看。不但不知这儿子是那里来的,且并不知儿子是个甚么东西。人给他果子蛋吃,他便接着。不给他,他也并不要。香姑所生的这娃娃,惟他自己同养氏心下明白,也不是儿马的驹,也不是乳牛的犊,是那秃驴传下的一个小驴种。当时有四句打油诗嘲他,道:这是谁人产下儿,如何弄得马家支?

或因分得呆人气,但问娘亲便得知。

香姑分娩的第三日,苟氏、计氏来看外孙洗三。香姑恐马台呆头呆脑,一时混拉着要弄起来,岂不是笑话。叫养氏拿糖哄了他出去。自香姑生产的那一夜,他就拉着要弄,如何行得?香姑向养氏说,费了许多力,才哄了外边去睡。一天亮就要进来,日里要弄。便拿些糖哄他,过了有二十来日,死也哄他不祝夜间不肯出去,定要同香姑睡。养氏也没奈何,只得随他。上床之后定要同香姑弄,香姑身上也洁净了,也便由他高兴。

且说那家人到凤阳报喜,马士英、蹇氏欢喜非常,以为得了长孙,在衙门中还庆贺了几日。带了许多金银绸缎与媳妇做衣服等物,并属下人员送的麒麟、项圈、手镯、铃铛之类有许多,重赏这报喜家人而回。后来虽有人知道这娃娃来路不明,只好背地笑骂,谁敢当面说他?这孩子到了七岁,延师替他起个学名。这先生也知他底里,便道:“昔日唐时四才人中,有一个卢照邻更为杰出,此子异日当加乎其上,因此就叫马加卢。”马士英甚喜,孰不知他暗藏深意,马傍加个卢字,谓系秃驴之种也。当年晋朝以牛易马,今日他家又以驴易马,何马家之不幸也若此?这正是:张公吃酒李公癫,盛六生儿郑九怜。

驽马获驹驴下种,奸臣斩嗣报由天。

这不在话下。且说宦萼与贾、童、邬三人,自从钱贵家散后,过了数日,又相聚在一处。宦萼对贾文物道:“钱贵那妮子果然竟有些才学,行得好狠令。若不是我们肚子里有些货。【肚子里惟有耕田种圃的货。】几乎被他难倒了。”邬合道:“他先还有些自恃,亏后来贾爷的促才,大老爷的奇书,才压服了他呢。”童自大道:“他们只说他文才好,我却只爱他标致。我每常看见我家奶奶的相貌福态,心里不由得害怕。昨日见了他那娇模娇样,魂都没了。若不是想甚么遭瘟的诗,虽然不好摸他下身,捏一捏他的奶头,闻一闻他身上的香气也是好的,白白的可惜了。下回再去看,就是二位哥恼些也罢,我是定要摸摸的,也不枉我捱了我家奶奶那一掌。”说得众人都笑了。宦萼道:“我看他手中拿的那把金扇,写着好些字样,是有好几首诗,必定诗好他才拿着。后来忙忙叫那丫头替他收了进去,想是那个情人送他的,才这样宝贝也似的。”贾文物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赞美人之作。一阙足矣,何必屡屡?定非才人而可知之矣。”邬合道:“贾老爷说的是,量他曾见过些甚么诗?老爷也照韵和他一首,压他一压。”贾文物忙说道:“我君子人欤?况诗文雅道,岂肯屑赠瞎妓乎?确乎其不可赠者,钱贵也。”宦萼道:“虽说是不屑与他,但作诗争名,也是才人的妙事,贤弟快作起来。”童自大道:“大哥是公子大官府,我是个财主小老爷,不作诗还罢了。二哥你是个进士才子,又是半大不小的老爷,【真是奇称。】若不作诗吓吓他,【作诗可以吓得人,奇语。】他还要笑你呢。”贾文物又推阻道:“昨日因坐而饮,心不在焉,不知何韵脚也。”邬合道:“众位老爷行令时,晚生备细看一遍,是一韵五首。虽记不得,诗韵倒还记得。”宦萼道:“你快说出来。”邬合取过一枝笔,案上寻出一张纸来,【宦萼书案上竟寻出一张纸来,奇甚,不知要了做何用?】将多、罗、歌、波四韵写出,递与贾文物。贾文物见了,无辞可推。只得又道:“俟少倾饮高兴之时承命可也。”邬合道:“原该如此。当日李太白斗酒诗百篇,也要吃了酒才作得诗出来呢。”宦萼因叫家人看酒。

不一时,摆列上来,大家同饮。只有贾文物许了作诗,虽推说酒后,恐一时作不出来不好意思。因此愁眉苦脸,食不下咽。半会又想道:他们三个肚里也都有限,我不过诌得八句就罢了。想到此处,方把愁心放下一半。又想道:罢是罢了,只恐与了钱贵,人看见是我作的,岂不贻笑于人,把声名都坏了?正拿着酒杯出神,宦萼问道:“贤弟今日有甚么心事?这样闷闷不乐,连吃酒都没兴头?”他诡对道:“适长兄命弟作诗以赠钱贵,因系长兄之命,却之为不恭,故弗敢却也。若赠与他,又恐圣人之徒无赠瞽妓之诗者。倘人知之,此污辱之名,虽孝子慈孙,百世不能洗也。长兄或家中看之可矣,万不可出之大门之外。”宦萼道:“贤弟既这样说,你只管作起来。只说是个名公作的,不落你的款何妨?”因叫家人另抬过一张桌子来,取了一副笔砚摆下。贾文物没奈何,想了半日,才拿起笔来写。写了又改,改了又写,换了十数张纸,方才誊清。邬合道:“贾老爷这样用心,必是精工得很了。钱贵何幸而得此?”那贾文物写了,递与宦萼,道:“请教。”宦萼道:“我自幼在经文上用功狠了,于诗词一道,不曾十分留心讲究。恐怕念得不铿锵,倒把你的诗都念坏了,还是贤弟自己念我们听罢。”贾文物因哼哼唧唧的念道:面似钱姑少,睛同瞽妓多。

宦萼道:“好诗,两句话只十个字,包含着一个标致老婆,就把他说尽了。”邬合道:“他那几首诗也没有从头对起的,老爷竟似排律呢。”他又念道:早穿京里绢,午换浙中罗。

邬合道:“这两个地名对得好是不消说了。说他早起穿屯绢,午间换杭罗,正是如今初秋的天气,应景之极。”宦萼道:“你肚子里也竟通呢。二弟这样好诗,亏你也就解说得出。”贾文物道:“愚弟若非公车北上过,尚不能想起京里绢三个新奇字眼。”又念道:唱曲声如泣,因说道:“哥哥贤弟不知,这句诗乃古文也。弟敏而好学,信而好古之所记苏文中,有如泣如诉之语,我特引而赞之者也。”他又念道:交欢哼似歌。

邬合拍着桌子赞道:“好摹拟,真正入神。”贾文物又念:一番云雨后,淫液漾清波。

宦萼道:“好诗,把他的行径都说绝了。只怕钱贵听了此诗,还要拜贤弟做诗师呢。”邬合道:“晚生听了贾老爷的佳作,竟游疑不能赞一辞。老爷结尾这一句五个字,都用水傍,从来罕见,真是千秋绝唱。”童自大道:“二哥,我听得人说,诗从放屁来。方才也没有听见你放屁,怎么诗就出来了?这想是才学高的缘故。”贾文物见众人赞他,喜得心窝里都乱痒,嘻嘻的笑瘫在椅子上,道:“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宦萼叫人到上房取了一把磨骨白扇来与贾文物写。邬合道:“不要说贾老爷的诗高似他万倍,只大老爷这把扇子,就比他的想头好多了。那金扇俗极,这白面何等雅致?”那贾文物在扇上写完,恐怕诗稿留下被别人看见,遂将来收入袖中,把扇子递与宦萼。宦萼道:“贤弟再念起来我们听听,每人吃三杯贺贺诗。”童自大道:“我连一个字也不懂,吃他做甚么?”邬合道:“贾老爷这样才人的高作,也是轻易难得听的,老爷也要请用三杯。”贾文物听的夸得,兴头越发哼出腔来,又念了一遍。众人饮了三杯,宦萼又叫斟了三杯与贾文物,道:“这是挂红的酒,也要吃的。”贾文物燥脾之甚,也就一气连干。宦萼道:“扇子是有了。只是钱贵有病,去也没趣。迟些日子他果然好了,我们再去访他不迟。”叫个小厮把扇子收好了。宦萼又道:“我看如今的人,肚子里一窍不通,拿着古人的诗看还不懂得,动不动也要作诗结诗社。我们难道肚子里的才学就不如他们不成?我们四个人在这里,何不各道本色,也学联他一首,试试大家的学问。”贾文物道:“妙哉,不学诗无以言,理当而学诗。哥就请起句。”宦萼道:“却要合自己,不合罚一大碗,我就先说。”

父做高官子享福。

邬合道:“诗要有真味,大老爷的佳作真妙绝千古了。”宦萼大喜,笑道:“二弟快联。”贾文物道:身为进士妻严肃。

邬合道:“贾老爷对得却巧得好,真是名公才子。”贾文物道:“三弟来。”童自大道:“叫邬哥且续着,让我想想。”邬合道:“晚生怎敢僭老爷?”宦萼道:“作诗何妨?你肚子里要有,只管就说。”邬合道:“既然如此,晚生便斗胆了。我也实道其事:一生只善做帮闲。”

宦萼笑道:“不错不错,接得好。”贾文物道:“此可谓辞达而已矣。”邬合道:“晚生是狗尾续貂,怎敢当二位老爷大赞?”只见童自大大笑道:“我也有诗了。”便道:我见了奶奶就要哭。

宦萼笑道:“三弟的多了一个字了,你好好的哭些甚么?”童自大道:“我不像二位哥哥假装好汉,我是老实人,有话就实说。我怕得很,怎么不哭?多一个字那罢了,虽不成诗,押韵而已。”宦萼向贾文物道:“贤弟写出来,改日等他们诗社刻诗,我费几席酒,请请他们那些假名公,把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刻上,也好四海驰名。”邬合道:“三位老爷的是诗,要刻只刻这三句。晚生的那一句是屁,入不上的。”宦萼道:“甚么相干?你看近日的假诗伯,虽作的是诗,不过都是放屁而已。”贾文物道:“屁也者诗也,诗也者屁也,二而一,一而二也。”童自大笑道:“我的这一句比你们的略高些。”宦萼笑道:“想是会哭的缘故么?”童自大道:“这七个字的屁,人放得多的很,成了宿屁了。我的虽是屁,这八个字还是个新鲜屁,岂不高些?”众人大笑了一会。宦萼道:“我前日到个亲戚家去,见一起假斯文在那里作诗,题目是甚么朝日。我不懂得,问他们日头怎个朝法。他们说朝字音招,朝者,早也,是早起才出的日头。我们何不也大家作一道顽顽,就从我先起。”他想了一会,喜笑道:“我我的诗竟有了。”朗吟道:日头出来红口口,【着实难听。】好似胭脂染簸箕。【胡说。】东边一日出一个,【有理。】西边不知几大堆。【好悟性。】邬合道:“大老爷真奇才异想,大约自古来的诗翁,也未必能及了。”宦萼笑道:“实在这几句也难为我想,二弟也来一首。”贾文物道:“古云:一之为甚,岂可再乎?弟先已有过一诗,可以不必再矣。三弟请。”童自大道:“我只得两句,可行得么?”邬合道:“古人满城风雨近重阳,只得一句。老爷何况有了两句?”童自大笑道:“列位请听,我的诗来了。”

今日早起天未亮,我便起来浪了浪。

宦萼笑道:“这两句话是怎么说?”童自大笑道:“我解给哥听。天未亮,可不是朝。浪了浪,难道还不日?”又笑了一回,又饮了几杯,方才散去。

宦萼欣欣得意,才要回上房。多嗣说道:“刚才上去取扇子,奶奶问要了给谁,小的回说不知道。不知谁多嘴,说是送钱贵。奶奶盘问了好一回,小的强说不知道。老爷须留神答应。”宦萼听了,失惊道:“造化造化,倒是没有说出钱贵是瞎姑呢。要一时失口,如何了得?”走进房来,侯氏问道:“你方才要扇子做甚事?”宦萼道:“老邬要把扇子送人拜寿,来求我,故要了与他。”侯氏道:“我听见你们在前边吃酒,叫那姓贾的作甚么诗,写扇子送甚么钱贵。你若瞒着我做甚不肖的事,我打听着了,你却休怪。”宦萼发急道:“我几时敢瞒你做了甚事?就是老邬要送姓钱的,说白扇不好送人祝寿,烦老贾写了一首诗,何尝有别的缘故。况承你的好情,又与了我丫头,家里的生活还做不完,还想外边些甚么?”侯氏听了,信以为真,方不做声。宦萼暗暗欢喜。二人上床,又干他的正经事去了。

再说那贾文物到了家中,进入房来,富氏还不曾睡。贾文物摘巾宽腹,不想冤家路窄,在袖中抖出那张诗稿来。贾文物就要去抢,已被丫头拾起。富氏遂叫:“拿来我看。”丫头忙忙递上,富氏接过。原来富氏幼时也读过几句书,略识得几个字,贾文物见他常时看说唱本儿。此时若贾文物不动声色,任他怎么辩驳,还好支吾得过。不想他贼人胆虚,恐怕他看出是赠瞎姑的。一见富氏接在手中,他急得搓手顿足,道:“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谓也。嚏!天之将丧斯文也,吾死矣夫,吾死矣夫。”富氏见他着急,疑心顿起,见上面写着钱姑妓多等字,虽不甚懂,觉得有些古怪。遂捶胸大怒道:“你写这情诗是送那个养汉的娼根做表记的?实实说来,免我拷打。”那贾文物魂都吓走了,胆也惊碎了,痴呆呆不敢做声。富氏越想越怒,问之再三。他只两目直视,并无一语。富氏怒甚,骂道:“你若不做亏心事,问着为甚么不答应?”贾文物半会挣了一句出来,道:“亡之命矣夫,予何言哉?”富氏道:“我也没力气问你甚么言哉,我也不懂得,明日拿去问人了,看是做甚么的,再与你算账。你且过来跪下。”贾文物双膝跪倒,富氏将他头发打开,挽了一个扁髻,叫丫头将灯台取来,放在他头上顶着,吩咐道:“你既为风流快活,也请你来受些苦恼。好好顶着,若泼了油,熄了灯,你休想要活命。”那贾文物面如死灰,直蹶蹶跪着,总无一言。富氏吩咐了一番,自去上床而卧。贾文物整整跪了一夜,浑身骨碎筋酥,双膝肿大如碗,动也不敢动一动。又不敢哼卿,恐惊醒了床上天尊,又一场大祸。眼泪汪汪,龇牙咧嘴,直到天明。每常那些文绉绉的腔调,一丝皆无。

日色东升,富氏起来梳洗。贾文物哀告道:“王赫斯怒,没齿而无怨言。予岂好辩哉?但屈而不伸,冤哉苦也。”富氏见他那样子狼狈不堪,叫丫头将灯台拿下,仍叫跪着,道:“我将那诗烦人看了来再讲。”遂叫仆妇拿了诗稿到外边,叫个家人送与干不骄,看是做甚么的诗。时贾文物心中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还不知来说些甚话,扑扑的乱跳,未定吉凶。

不多时,来回话道:“干大爷见了这字,大笑了一阵。他说从来那里有这样不通的诗,大约是鼓儿词上的胡话,不知是甚么用,或者是抄了当笑话看的。”【把贾进士尊作一贬至此。】富氏听了,反过意不去,白白难为了他一夜。遂问贾文物道:“这个果然是鼓儿词上的么?不许欺瞒我。”贾文物连声道:“夫人不言,言必有中。吾谁欺?欺天乎?”富氏道:“既然如此,你昨日晚上为甚么不分辩?既不是送人的情诗,饶你起去罢。”那贾文物半晌方才爬得起来,自己抚摩着膝盖,道:“有痛乎,非夫人之跪痛而谁为?”揉了一会,然后一瘸一跛走到前边书房来,暗喜道:亏杀干兄这救命天尊,不然如何了得?又暗想暗笑道:我听得人说,从古来作诗的数李杜了。他二人一生坎坷,皆不得其死。我一生才学作了一首诗,便受了这一场苦难。若再要作他,真像《西游记》上的唐三藏,九九八一难都要受了,从此永断要紧。暗笑了一回。因一夜无眠,精神困怠,又浑身疼痛。吃了两杯热酒活活血脉,倒卧榻上,叫了个待诏来,遍身按摩睡了,不题。

且说宦萼当年与游混公师生数载,游混公不但不曾打他一下,骂他一句,连大气也不敢呵他一口。美其名曰先生,实在只算得个雄乳婆老篾片而已。宦萼过后甚是感念他,虽不能时常亲厚,也还间或来往,因此与游夏流也有数面之识。前次游混公死了,宦萼到他家去吊纸,见一个骚眉骚眼的少年,颇撩人爱。出来问起,家人有知道的,说他叫做杨为英,是个卯字号的朋友。宦萼大有垂涎之意,想叫他到家中来吃酒顽笑。恐母大虫一时知道了,惹下这天字号第一的奇祸,如何解释?心中虽在常常想着,因家中杂事繁冗,也就搁过一边。前因见了钱贵,动了虚火。虽来家同侯氏大战过几场,又得了一个美婢,也就该知足知止了。【古人云虽有“知足不辱,知耻不殆”二语,然而能行之者为谁?又何况于宦萼?】俗语有两句道:野花偏有艳,村酒醉人多。

又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婢不如妓,妓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他虽有了一妻一婢,常把钱贵两个字放在心头。【写此数语者,点出前生宿愿耳。】因他有病,要寻个别人且取乐一番,妓女中又无一个可龋忽想到这杨为英身上,道:这个大耳朵猫,生得颇有动人之处。况我从未尝着这大肠头的滋味,何不破一破戒?奈无处可为行乐之常又想道:何不我出了东道,竟到游世兄家去。那小官又同他相熟,可以一呼即至。我这一团高兴,量他也不好推却。叫人去请了游夏流来,宦萼将前意说了。他怎好说我家老婆利害,不敢奉命。一来出不得口;二来巴不得要奉承这样有财势的大老。倘亲厚了,后来那里没有个缓急相求处?遂满口应允。宦萼喜甚,叫家人称了四银子来递与他,约定了次日到他家去。

这游夏流别了出来,寻着杨为英,对他说知这宦公子羡慕他的话。他做小官人,见有这样贵公子要来赏鉴他,他犹恐贱股有污尊卵,自然惟命是从,可还有个不愿的?欣欣然有自得之色。游夏流到家,对多银谎说道:“有一位宦公子,当日是我父亲的学生,前次来吊过纸。我娶你时,他也有分金贺过。别了许多时,他明日同一个姓杨的,也是个财主的儿子,要到我家来坐坐。体贴我,怕我没钱,与了我四两银子来预备些酒菜。不知你依不依,我没敢允他,特来请你的示下。”又把银子拿与他看。卜氏听了,这一买东西有一个肥嘴抹抹,且又看看这公子同财主是个甚么模样。但说道:“人这样好意,拿银子送上门来,还有不做的么?”游夏流如得了温旨一般,好生乐意。

次日清早,买了许多东西回来。知道宦家跟随的人多,抬了两大坛好酒。先选上分送了些与卜氏吃了。外边将午,杨为英先来,宦萼随后也到。三人坐下,不多时,游夏流掇上肴来。他家房屋窄狭,不好叫厨子备酒席,只买些现成熟物,自己整理。无非是烧鹅板鸭,薰蹄熟鸡之类,并各样果子,堆了一桌。然后送上酒,吃将起来。

那卜氏有了几分酒意,久违了阳物,有些火上来了,不住到窗下来张看。见宦公子肥头大脸,一身华服,七八个管家侍立服事。那一个虽穿得稍次,却少年清俊可喜。他竟把两个都看上了,一个爱他壮健,一个爱他清秀。想了一想,二者不可得兼,只取他阳道伟岸的就罢了。想定了主意,须如此而行。忙到房中,浓浓的把那麻脸上,厚厚的腻了一层粉。黑脸上衬着铅粉,显出个萃青的面孔。把一张大嘴拿胭脂擦得像妇人行经的血屄一般,蘸些象鼻草泡的黏水,把金丝黄发刷得光亮亮的,到后院内摘了几朵大蜀葵花戴在头上,俨然一个鬼怪。与邬合当日装扮的那龙家小子,正好做一对怪夫妻。他自己走到镜台前照了照,把头扭了两扭,自喜自爱,道:“我今日这番打扮,虽真人见了也要破戒,【真人见了未必破色戒,恐疑是鬼魅,以法剑斩之,破了杀戒耳。】罗汉见了也要还俗了,何况这凡夫俗子?”又换了一件大红洒线缠枝金梗白梅衫穿上,下边系了一条豆绿绣串枝莲的绉绸裙,船大高底一双大红花鞋,不住的窗下来往。他家的房子是一龙两间,前一间抽一条走道隔做两截。前半临街做个客位,后半截做个退步坐位,开个北窗。因紧对卧室,是不开的。此时他们就在这退坐内吃酒。家人们在前边坐歇烫酒,一个天井后面又是一间,也抽一个走道,也隔做两截。半截做卧室,后半做厨房,【他家房子此时方详写。与游混公弄儿子时对看,一丝不错。前半临街客位,游混公弄儿子处也。他们饮酒退位,杨为英潜身也。后面卧房,游混公睡处也,此处方补明。】也有个北窗。后面又是个小院。他们要小解,不好往街上去,就往后院子里来。

先是杨为英到后面去小解,卜氏忙到厨房北窗内张看,见他的那件东西比游夏流也大得有限,遂不在意。单留心要看宦萼。少刻,见宦萼后边去,他忙到窗内一张,因同那小官顽了这一会,有些高兴,那厥物胀得硬邦邦的,比那两个摇鼓儿的还壮观些。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噤,从头顶心上一点麻起,直酥到脚底板上。那阴门一张一闭,淫水一飙飙往外直冒,一条裤子湿得不用说,把才穿的花膝裤,船样大的红鞋,那水顺着腿淌下去,都弄湿了。要不得得他半晌方挪移得动,那一腔欲火由不得勃腾腾攻将上来。又喝了几杯冷酒,不住来张。

此时他们都有酒了,只见宦公子把那姓杨的抱着,坐在怀中说顽说笑,一递一口吃酒,他心下就明白了几分。因看上了宦公子那个巨物,把怒气勉强按祝正张着,只见宦萼起身,他知是又要溺尿。此时欲火如焚,顾不得了,闪在厨房内。宦萼正扯开裤子,刚溺完了。猛然见一个人跑来,一把攥着阳物,一双手搂过脖子,就亲一个嘴。宦萼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见是这样个怪物。黑影里显著个死白的脸,不知是人是鬼,吓得挣脱了,拽着裤子往外飞跑。有一个《黄莺儿》说这多银道:张得俏乖乖,满胸中好喜谐。拟尝此物粗而大,心惊意呆。情阑兴衰,教人空把伊相爱。好羞哉,一腔忿怒,四马出将来。

那卜氏一团骚兴,被他这一扫,由不得怒上心来。跑到窗外,拍着窗台子,大骂道:“好大胆,要死的忘八,你哄我请甚么公子财主的,原来弄几个兔羔子小厮在这里顽。我家清门净户,是开巢窝的么?趁早夹着膫子与我走。走迟了,我拿马刷来,把你们兔羔子打个晦气,叫你这臭忘八没处死。”那游夏流吓得一交瘫在地下满地扭。宦萼可是容得人骂的?奈是女流家不好动粗,站起把桌子一掀,碗盏器皿打得粉碎,大怒而去,上马回家。那杨为英见势头凶恶,吓得屁响连声,【未必然,小官多放的是松屁,如何得响?】如兔子见了黄鹰一般,跷着尾巴,【此更不然,他的尾巴是旋安旋去者,如何得常在股后?】如飞的跑去了。正才出门,被卜氏拿了一瓢水赶到门口,泼了一身,骂道:“退送这些瘟鬼。”关了门,【写卜氏赶杨为英泼水几句,特为关了门三字而用也。不然,卜氏一腔怒气,何暇尚有闲心出来关门?游夏流顷刻就去受罪,安得还出来关门?若不一提,岂不漏空?作者婉转想出卜氏一赶,又不露迹,良匠苦心,看者须知。】恶狠狠走进来,见那游夏流还在地下爬,挣不起来。卜氏上前,一把拧着耳朵,似牵羊也似的拖到屋里,叫了跪下。此时卜氏也有**分酒意,左思右想,这一口气不得出,一腔火不得泄。叫他脱光了,自己也脱得上下没一丝,撅了两节芦柴来,将他那小阳物夹起,两头用膝裤带扎紧了,疼得那游夏流叫苦连天,眼泪直流,跪着哀求。卜氏骂道:“你这忘八,生了这样不中用一个东西,家里的事一点做不得,还同人弄兔子来顽。反哄我甚么公子财主的,乐得你够了,且受受罪着。”

夹了多时,游夏流疼得只是叩响头,要死要活。他处治了一番,怒气稍息,大气未消去丝毫,放了他叫他上床来舔。那游夏流可敢违拗,一双手搓揉着阳物,愁眉苦脸,眼泪汪汪,只得爬上来舔。舔了多时,不得像意。他久不见这东西,倒还挨了过去,今日不但见了,而且是见所未见绝大的异物,那里还过得,那心里由不得火燎般发燥。游夏流一面舔着,他一面长吁短叹。舔够多时,他又恨起,道:“人家生个东西都还像个样儿,怎你这忘八就生出恁个现世的物件来?”气恨填胸,一翻身坐起,意思还要加他些刑法,忽然见他的阳物被挟肿了,竟粗了好些,心中一喜,叫他来弄。游夏流疼得要死,不敢不依,忍着疼,龇着牙弄了进去。因肿疼得麻木了,倒轻易不得泄出。又被夹得火烧火辣的滚热,虽不能畅他的淫心,也觉得比每常粗大长久了些。弄了一会,卜氏因酒多了,又微微有些乐处,竟呼呼睡去。

游夏流疼得忍不得了,悄悄拔将出来。下床灯下一看,原来皮夹破了,又被淫水一螫,所以疼痛难忍。一夜睡不着,到天明起来一看,竟肿得像个鱼泡儿一般。忙拽上裤子,恐卜氏见了,又叫去行乐,如何还禁得?忙走到前屋内,那地下的鸡鹅鸭肉之类,已被他家那条大黑狗享用得干干净净。【此处伏下狗。】将昨日的破碎家伙收拾了,煮了饭。还有剩的余肴,等卜氏起来,打发他吃完。自己收到厨下,也吃了些,到街上寻屋子外科医膫子去了。【这种医生不知招牌如何写。】且说昨晚宦萼正顽得高兴,被卜氏一骂,大怒归家。到上房来,侯氏尚还未睡。见他一脸怒色,问道:“你今日到谁家去来?为甚么气得这个样子?”他没得答应,谎说道:“游世兄今日来请我吃酒,他那不知事的老婆在里面大骂起来。我一时怒起,把桌子掀了。一直来家,所以气还未消。”侯氏道:“这事据我想来,必定是这个男人素常在他跟前懒惰,又坏的很,得罪了这女人。他要是殷勤小心,那老婆就不替他留些脸面么?”宦萼知侯氏是打草惊蛇的话,无言上答。二人脱衣上床睡觉,宦萼睡着,想道:那杨家小子倒是有趣,骚模骚样,好生动火。我摸了摸他屁股,细皮嫩肉软浓浓的,他那屁眼也还紧紧揪揪的可爱,要不是这泼妇一闹,此时岂不正在赏鉴妙臀?又悔道:原是我错。他跑来攥我的此物,无非爱上我的一番美情。管他丑俊,何不弄他一下,此时岂不是一箭双雕?原是我太认真了些,羞扫了他,怪不得他骂。又想道:也怪不得我,你慢慢的出来讲就好了。冒冒失失跑来捏我,吓我一跳,自然顾不得要跑。我想他必定是个骚淫极了的妇人,要同他弄弄,自然另有一种妙处。错过了这机会,可惜可惜。【此非写宦萼想必其事,然写其有此者,今日未改过之时,此等丑妇尚悔其不淫。彼异日改过之后,遇屈氏并卖酒妻之美,竟能坚忍而不动心者以为异。】想到此处,不由得遍身发火,阳物坚举。伸手去摸侯氏,见他仰睡着,一摸摸到阴户,想道:“放着食在嘴跟前不吃,胡想些甚么?何不把他这个穴道,又当那妇人的前门,又当那小子的后户,弄他一下,自然又兴头些。”就爬上身来,弄将进去。侯氏朦胧将睡着,醒了,道:“我刚睡着,你又惊醒了我。”宦萼笑道:“你既要睡,我下去罢。”就要往外拔。侯氏忙用两手扳住他屁股,道:“我既醒了,你又下去做甚么?”宦萼将他两腿搁在肩上,心中想着那两人,分外兴豪勇猛,竭力一场猛战,把个侯氏弄得四肢俱软,瘫于枕席之上。宦萼又横冲直闯了一会,方泄了下来。侯氏半晌方才苏醒,笑问道:“你这天杀的,有这样好本事,每常怎么不使出来?你今日为何有这样高兴?你告诉我。”宦萼没得说,笑道:“我方才偶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年我方才娶你的时候,还是你家的娇客,你爹就把我说教了一场,我气到如今。方才一时触动,故此拿你出气。”那侯氏信以为真,道:“哦,原来是为这个。”

睡了有一盏茶时,想适闲的乐境其然快活。对宦萼道:“我还记得一件呢。我妈那一回不也得罪过你么?你怎么就不气一气?”宦萼听了,知他还要弄弄的意思,自己也还有些余兴,复笑着爬起来,道:“是呀,我几乎忘了。没得说,也拿你出气。”又弄了一回。两度之后,宦萼也有些乏了,就想睡。将要睡着,那侯氏兴还未足,又推他道:“我又想起一件来,那年在京里,我大哥哥也得罪过你。我到如今时常想起来,还替你气哩。你倒不气?”宦萼兴已足了,有些怕动,推辞道:“我记不得了。”侯氏道:“哎呀,几年的事就记不得,是为甚么甚么的呢。”宦萼也不答应。他见宦萼不动手,便道:“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受了人的气就罢了不成?男儿无性,寸铁无钢,做汉子的人一点气性也没有,可还成个人?”尽着啯啯哝哝个不祝宦萼被他在耳旁絮聒,也睡不着。知他还想弄,便道:“不用多说了,也是拿你出气。”勉强挣着,又弄了一阵下来,实在动不得了。刚要睡,这侯氏又推他道:“我大嫂子还得罪过你呢,难道就罢了?”宦萼心中暗笑,口中说道:“哎哟,我的气星儿也没有了。况你嫂子一妇道家的,我也不同他一般见识,你饶我睡睡罢。”侯氏知他不肯动了,也才安心去睡。

那娇花在床后听得他二人两三番大干,急得火气上腾,喉中不住发痒,忍不得尽着咳嗽。宦萼知他是想分惠之意,笑道:“我连你舅奶奶的气都没本事出了,何况你咳嗽?劝你安心睡罢,你便咳楂了喉咙也没用了。”笑了一阵睡了,不题。

再说那游夏流到了一个外科铺中买了些止痛消肿的末药,将阳物擦了。回来在他一个表兄甘寿门前过,他想道:自从娶了这罗刹进门,终日在家当奴才,时刻也不敢离,久不曾来看哥嫂了。今日经过,何不进?一直走到天井内,见甘寿蹶着一嘴白胡子,眼泪汪汪,头上顶着一块大捶衣青石,两手扶住壁,立直跪在那里。游夏流走进前来,低问道:“想又是哥得罪嫂子了?”甘寿叹了口气,道:“我吃了雷也不敢得罪他。无事寻事了,好端端的拿我这样凌辱。”游夏流道:“我见嫂子,替哥求个情去。”甘寿急道:“你不要替我添祸,等他性子瘫些,自然饶我。”那熊氏在房内听见说话,叫他的老女儿道:“老姐,你看那老奴才同谁说话呢?敢是哝哝唧唧的咒我么?”那女儿出来一看,道:“是游大叔叔来了,同爹说话呢。”那熊氏喜道:“我正想要请他来呢,来得好,快请进来。”游夏流听得,忙走入房中。作了揖坐下,道:“嫂子这些日子好么?前次在我家简慢嫂子回来。”熊氏道:“你没得说,一个至亲骨肉家,你费那些事,我已酒醉饭饱,还要吃甚么?那一日,我呷了没有二三十斤酒么?你婶子的酒量倒也替我差不多。”游夏流道:“我哥怎么又冲撞了嫂子,叫嫂子生气动怒?”熊氏道:“你哥那老奴才,但胆子正气多着呢,我提起来就牙痒,恨不得嚼他的肉。我前日会见你家婶子,说烧茶煮饭铺床扫地全是你,连马桶都是你倒,好不小心勤谨,说他还要打打骂骂的。我就说了他几句,一个人不要折福,一个丈夫殷勤胆小到这样个地位也就罢了,还要怎么样的呢?”游夏流一肚子的苦正没处告诉,便接口道:“我昨日受了一场大冤屈,不好告诉嫂子的。你是有年纪的老嫂子,同母亲一样,就说也不妨。昨日晚上又不曾为甚么,拿芦柴做个小夹棍,几乎把我下身夹做两段,皮都肿塌了。我才偷空出来寻医生,上了些药。因在门口过,进来看看哥嫂。嫂子,你说世上可有这样非刑?”那熊氏道:“哎呀,就有天大的不是,别处打几下罢了。这个亏他下这样狠心,【不责其行而责其夹,不惜身躯而惜此物,妙甚。】怎么舍得?看着不心疼么?你说我今日为甚么生气?我是个老嫂子,也不怕你。我粪门旁边原有个痔疮,这几日忽然发起来,又疼又痒的,受不得。前日请了个医生来看,他说我酒色过度才发了的。这么胡说乱道的信口胡诌,你看看你哥那个贼样,还色些甚么?要果然是这上头发的病,我就受些疼也没得怨,何尝有来?要说酒或者倒还有些,论起来也不多。一日到晚,零零碎碎呷几斤干烧酒,怎算得过度?我故此就不肯吃他的药。早起痒到命里头去,没法了,叫那老奴才来替我舔舔,大约必定好些。谁知他的胆子大多着呢,嫌我的脏,不肯替我舔。我恼了,才叫他跪着的。”游夏流不由得要笑勉强忍住,假说道:“我当别的事,要是这样说,嫂子错怪了哥哥了。我哥可敢嫌嫂子脏?这痔疮是脏毒,全是一团火。人的舌头上也是有火的,舔的那一会儿虽然受用,过后更疼得利害。这是哥疼爱嫂子,怎么倒恼他?”熊氏道:“我不信。人都说有人会奉承大老官的,替他舔痈舐痔,那怎么过呢?”游夏流道:“我怎么敢欺哄嫂子?事情怎么比得?那是外人,口图奉承他那一会受用,过后管他疼不疼。嫂子跟前,哥如何舍得?”熊氏想了一想,道:“要据你这样说情,还可饶恕那老奴才,起来罢。”

游夏流忙出去,替他掇下了石头,扶他起来。甘寿把腰捶了几下,揉了揉膝盖,一瘸一点的走了进来。熊氏瞪着眼,道:“要不是游大叔替你分辩明白,定叫你跪到明日早起。这一回饶过你,下次再要大胆。”牙一咬,道:“仔细着你的狗命。”又道:“你嘴上的毛都白了,还不如大叔一个小伙子,你不羞么?你别人赶不上也还罢了,自己一个亲表弟也赶不上。你不如撒泡尿死了罢,你活着现世。你看他待婶子何等小心,是怎个孝敬法子,你也请教他教导教导你。还不去预备些酒饭来投师呢。”甘寿亏游夏流救了他,感激得了不得。虽心里要请他,不敢作主。听得熊氏吩咐,忙去街上,到大荤馆中,掇了四碗上好美肴并些果品之类,又是一小坛上好的金华酒。将菜碟摆下,斟了酒,送上熊氏,让游夏流坐。游夏流道:“哥站着,我怎么好坐得?”熊氏道:“他应该站着伺候,你只管坐着。”游夏流道:“哥在嫂子跟前站着罢了。我是兄弟,如何使得?那里有这个礼?”熊氏向甘寿道:“看大叔的面上,赏你坐了罢。”他掇了一个杌子,打横自坐,让游夏流同熊氏对坐了。熊氏让游夏流吃了几钟,游夏流道:“我的酒量有限,倘一时醉了,回去怕你婶子怪。嫂子请自已多用几杯罢。”熊氏看着甘寿,道:“你竖起驴耳朵来听听。婶子的家法这样严,大叔是这样畏敬的法子,也不枉自是个人。”

说着话,他一连喝了许多酒下去,把心事赶出来了。向甘寿道:“你先听见大叔说了没有?他这样个精壮小伙子,昨日婶子恼了,还把他的下身夹得稀烂。要论起你这有名无实没用的老奴才来,该拿铁夹剪夹得碎碎的喂狗才好。我见你年老了,这样宽恩待你,你还不知感激小心呢!”又吃了一会,游夏流起身告辞。熊氏道:“又不是外人家,多坐会去罢,忙甚么?”游夏流道:“外面晌午了,恐你婶子要吃午饭,我回家去服事。”熊氏道:“老奴才,你看看大叔在外边还记挂着婶子呢。你在家还懒动,样样靠着老姐。他明日嫁了,你也不动罢,除非就死了。”向游夏流道:“你要为别的事,我不放你去。你为婶子的饭,这是要紧该去的。空空坐了,闲着常来走走,教导教导这老奴才。”游夏流道:“我知道。”走了出来。甘寿送到大门口,游夏流道:“哥,你有年纪的人了,凡事顺着嫂子些罢,不要讨苦吃了。”甘寿愁着眉道:“别的罢了,那个痔疮怎么个舔法?如何倒怪得我?”游夏流叹了一口气,道:“不好对哥说的,我甚么不舔,还打打骂骂,扯不得直呢。也不过头两次恶心些,惯了也就不觉。哥,古人说得好: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说不得那舔不得的话了。”说罢,别了回去。

甘寿见他去了,要进去,怕熊氏又寻事打骂,到街上去躲得一会是一会。信着脚步走到大街,见一个广货铺内摆着几根角先生卖。他心有所触,想道:把这东西买一个去送奶奶,或者宽恕我些,也不可知。身边还有先买酒菜剩的几钱银子,遂买了一个,藏在袖中,欣欣的回来。一进房,熊氏骂道:“你送游大叔出去,就躲死不进来了,我当你永远不回来了呢,你一般的还要来见我。这老奴才,样样惹我生气。”甘寿等他骂完了,向袖中取出那角先生,双手捧着,道:“我到街上去,偶然看见这件东西,买了来孝敬奶奶。”熊氏一手接过,看了看,喜笑道:“这东西做得倒有趣呢。”正在说着,不防他那女儿老姐一把抢过去,道:“妈妈,把恁个鱼泡儿给我顽罢。”甘寿忙夺过来,道:“我的小姑太太,这是我的救命主。你要跌破了,就活杀我了。”熊氏要问甘寿用法,见女儿在跟前碍眼,忙拿了十多钱给他,道:“你到门口等着去,看过路有卖的,买一个顽罢。”那老姐拿着钱出去了。

熊氏笑问道:“这东西好是好,怎个用法?”甘寿道:“奶奶自己用也得,拴在我身上用也得。奶奶请到床上去,我做给奶奶看。”熊氏便忙忙上床。甘寿怕女儿来,挂了门,也上去。将两根袜带解下,拴在那角先生根,替熊氏脱了裤子,叫他仰卧,又替他扎在脚后跟上,弯着腿,塞入户中,手扳着脚尖,来回进出。熊氏笑道:“好是好,我费力得很。”甘寿道:“奶奶怕费力,让我来。”替他解下,系在自己腰间,同他舂捣起来。熊氏久未做此事了,今日忽然得此,那里肯就住?两人足足弄了半日。老姐来叫门方歇。因有了此物,熊氏此后待甘寿大不相同,心疼他了不得。甘寿暗暗念佛,又买了三四个来送他备用。还拿了一个供在祖先龛内,朔望烧香叩拜。谢他之力,免了多少打骂。

再说游夏流别了甘寿,路上暗笑道:怕老婆竟骗得出肥嘴来吃,可见不可不怕。卜氏那日吃了饭,房中独坐。又想起昨日的事来,暗道:世上想偷妇人的汉子还恐怕偷不到手,我倒好意去就他,以为十拿九稳,【偷妇人之汉子固有,偷妖怪之汉子决无也,如何怪得他人?】得尝他那妙物。谁知这样个大汉子,却是个蠢货,一点窍也不知道。古人说,大汉不呆真是宝,一丝不错。当面错过了这样好东西,真是可惜。

心里想着,欲火又动。昨日还有剩的冷酒,喝了几碗。走到临街窗子内,往外张人解闷。忽见两条狗搭链在一处,他家那条大黑狗急得在旁边乱跳,张着嘴,伸着舌头喘。抱住那母狗头,伸出个通红的膫子来混耸。他不由得阴中的那水的达达往外滴,想道:狗的这东西也有这样大,虽与人的不相像,大的自然也弄得。遂开了门唤那狗。狗见主母唤他,跳下走进门来。卜氏看他那膫子还不曾收进去,用手捏了捏道:“比我家那忘八的强大了,我同他试一试,看他比人弄得何如?”遂关了门,唤着那狗,忙走到屋里,脱了裤子,仰卧在一条凳子上,屁股放在凳头外边,两足楂开。狗通人性,见了这个样子,他也是急了,拿鼻子把阴户闻了闻,竟伸舌头舔上几下,即跳上身来,两只前爪抱住卜氏的腰,那膫子向阴门乱戳。卜氏忙伸手去捏住,导入牝中。那畜生也知道往上爬爬,尽着往里耸了几下,把根子上那大疙瘩都送了进去。狗性属火,阳物大热,世间人及畜类阳物皆筋肉而已,惟狗肾内中有骨一条,故此甚是坚久,弄得那卜氏快活难当。他自到游家,不尝此美味已久,今忽得此,享用奇物,觉比当日那两个摇鼓儿的同那两个花子强多,算生平第一次受用了。弄了许久,狗才泄了跳下来。卜氏觉得浑身松活了好些。自得了这件乐处,每日栽派游夏流定要买牛肉四斤煮熟,一日两次喂他。【从未闻亲夫买肉养奸夫,大约只他一人而已。】但吃饭,先盛一盆,用汤肉和了喂狗。【卜氏如此敬这狗,也是举案齐眉的派头,但所为略差些。】饭后无事,就撵了游夏流出去,他定同这狗高兴一次。

那游夏流只说妻子憎嫌他,故此撵了出来,且落得在外边躲躲。逢人便高谈阔论,数黑道黄,讥议长短,【此辈好讥议人长短者,宜乎有此等妻子。】那里知他令正在家中干这样的风流乐事?起先卜氏日里同狗郎君取乐,夜里还叫游丈夫舔。既经了狗的此道,他后来觉游夏流之舌不及那狗肾百分之一,舔得一毫趣味也无。晚间将游夏流撵到前边客位内去睡,他把那狗唤到床上同卧。因同那狗行乐之时,被他那爪子上的指甲抓得皮肉生疼,想了一个妙策,做了四个布套,将他四个爪子套祝【谚云:丑人偏作怪,黑馍馍一兜菜。卜氏之谓。他丑是丑,想头颇异。】他马爬在枕上,黑股高蹶,那狗也就如跳母狗一般,爬上背来弄耸。那雄狗跳母狗,被他将肾锁住,故不能施展其技。卜氏锁他不住,任其肆行抽拽,每次定有一二更才祝真是爽心快意,暗悔不早想到配了此狗,却空空守着那没用忘八的舌头。

那游夏流见卜氏久不用他舔,以为他大发慈悲,宽恕他了,暗自欣庆,那知这些妙处?【甘寿在祖先龛上供角先生,游夏流亦当绘此狗供于祖先之旁。】这狗几次之后也就惯了,一到天晚,就跳上床去等,间或日间也到床上去睡。游夏游见了要撵他,卜氏道:“一个看家有用的狗,比你这没用的忘八强几十倍呢。凭他睡睡罢,你撵他怎么?”【自来但闻鹊巢鸠夺,不意下流人之卧榻竟为狗所据。】游夏流或偶然将那狗踢一脚打一下,便被卜氏骂个三日两夜还不肯祝那狗或一时兴动,向卜氏身上混爬混跳,他便撵开游夏流,就脱了裤子,或仰卧凳上,或爬在床沿,任他高兴。他疼那个狗胜似游夏流十分。

约有半年余,这卜氏竟怀孕起来,柳斗般一个大肚子腆着。游夏流满心暗喜,还只道是他这样个匪物也可以下种。倘生出个儿女来,不但可以说嘴,或妻子看儿女分上,又宽待他些,也不可知。忽一日,卜氏肚痛,要生产了,游夏流忙去请丈母来收生。到了他家,水氏不在家中。忙同舅子卜之仕寻到他一个干姐夫杨大家中,才寻着了。

这杨大的妻子是水氏认的干女儿,只见水氏吃得脸红红的,游夏流说他女儿要分娩了,特来请他。水氏没奈何,才同来了。你道水氏在杨大家做甚么事?几时认的这门亲?这杨大是个轿夫,有三十多岁,结结实实一条壮汉。他名字叫做杨大,好个阳物也就放样的大。他穷苦人,挣了半世才娶了个老婆,只得十七岁,倒生得小巧。成亲之夜,他恁大年纪才得了个老婆,好似饿虎扑食一般,那管他的死活,一下把这女子的胯骨弄崩了,几乎丧命。扶养了半年才好了,那胯骨再合不拢,走路弯着腰还是有些瘸瘸的。后来但是弄一次,这女子哭哭啼啼,禁受不住,杨大总不得畅意。年余后,这女子怀了孕,有六七个月了。那杨大一日酒醉,拿出抬轿的力气来,把胎弄伤了,死在腹中。请了水氏来收。整整弄了半日半夜,才取了下来。水氏夜深回不得家,又因辛苦了,多用了几杯,就在杨大家睡下。

杨大也有半酣,想道:这婆子也才四十多岁,生得这等肥胖,必定是我的对子。他一个走千家的婆娘,也未必是甚么贞节的,且弄他一弄。若弄出事来,不过到官挨一顿板子。半夜里梦见做财主,且快活一会是一会。上前叫了几声奶奶,不见答应。又推了两推,也不见动。大著胆,竟公然将他裤子轻轻褪下,偷爬上身,弄将起来。水氏梦中惊醒,谁知下嘴被他塞满堵住了,连上嘴都不做声。杨大见他心悦诚服,遂鼓勇大干。那水氏不多时上嘴哼哼的震耳,下嘴响亮得惊人。鼓捣了半夜,两个弄了个爽心快意而后止。

水氏被他这一下弄得魂落在他家了,没三日不到他家来。外面弄得银钱就到他家沽饮,二人饮得酒兴浓时就干一度。杨大的妻子不但不吃醋,反感激水氏了不得,再三谆嘱,千万来勤些,他好脱这肉棍之灾,【世间妇人皆如此女,则淫风可止矣。】竟认水氏做干娘。水氏因疼干女儿,并波及干女婿,常来替女儿当灾。这日正在他家小饮,卜之仕知道他娘常在干姐夫家,同游夏流一寻,便寻着了。水氏满心三杯落肚之后,等干女婿拿阳物来孝敬他。不意亲女婿来说女儿要生产,不得不去。

到了女婿家,女儿肚疼紧了一两阵,要生了。水氏忙接时,头一个竟是一个小狗儿。水氏吃了一惊,游夏流替卜氏搂着腰,看见也吓了一跳。【养得好儿子,这却说不得嘴了。】卜氏自己心中明白,毫不介意。又陆陆续续下了四五个,也有狗头人身子的,也有有毛,也有没毛的,也有产下是死的,也还有叫的。游夏流只疑是得了甚么戾气,以致有此妖孽,那里疑是狗的令郎。【多银所生者,才真是狗弟子孩儿。】恐人闻知,忙忙拿去埋了。他娘知道女儿骚而多淫,也猜了个几分,却说不出口。但暗暗懊悔,可惜白费了好些钱,送了那些摇篮衣服被褥之类与这样狗外孙,不若留着买酒肉养杨女婿。【狗外孙,羊女婿,恰对。】水氏忙忙把女儿收拾完,又到杨家去收拾。女婿到底同他高兴了一度,完了愿心,方才归家。

且说那卜之仕听见妹子生了几个小狗,他走了来看妹子。坐下笑问道:“我听见你养了几个狗外甥,可是真么?我来看看,怎么一个也不见?”卜氏道:“你少要说傻话了,你听见谁说来?”卜之仕笑道:“我听见妈说的。我从没有听见人下狗,我故此来看看是个甚样儿。”多银不好答他,拿话支吾道:“妈这些时在家做甚么呢?”他道:“妈常不在家,十日倒有七八日在姐夫杨家。”多银道:“是那里这么个杨姐夫?”卜之仕道:“是妈新认了这么个肏屄的女婿。”多银道:“你又来胡说了。”他道:“我怎么胡说?是我亲眼见的。我见他常常在杨姐夫家过夜,又常不住的往他家去,一去就是半日,定然吃得脸红红的才回来。我也有些疑心,那一日我,他家的门掩着,我就推开走了进去,到了院子里房门关着。听见妈哎哟哎哟的叫,我在外间窗子洞里一张,那干姐姐在春凳上睡觉,再往那间房里一张,原来杨姐夫同妈脱得精光,在床上压肚子弄呢。我看了一会,只见妈仰巴叉的睡着,先还听见哼,后来动也不动,嘴里连声气儿也没有了。我说这一下可肏死了,打算要进去叫他一声。想起当年为他同爹弄,我笑了一笑,被他打了一顿,我若叫他去,设或没有死,又好讨他打骂。我想就是肏死了,叫做老和尚背着二斗米,是他自讨的,与我屁相干?我就回来家,不想他没有死,第二日又回来了。我想女人家的这东西这样喜欢人弄,像你在家的时候,同那两个花子两个摇鼓儿的好弄,我问你,你们的那东西同男人弄得很有趣么?”多银笑道:“你是那里这些瞎话,信着嘴混讲混说。”他道:“我倒是混讲,我看见不知多少回数。我不管闲事罢了,况我的唐泛个膫子倒大得好看,像一根粗皮条,稀软的不会得硬起来,又弄不得,要我的膫子会硬,你的屄当日我不会肏,肯给外人肏。”多银见他不住乱说,便道:“你家去罢,恐怕妈家里寻你。”他道:“我来时,妈妈往杨姐夫家去了。那里就舍得回来,有半日肏捣呢。”又笑道:“我正有一句话要告诉你,再记不得。方才提起,我想了起来。你嫁过后,他们四个还常常来在门口摇鼓儿讨饭,我先也不理他。那一日,我把他们一把拉住,吓他道:‘你们几个生生把我妹子肏死了,正要到衙门里告你们去呢。你们还敢来?众位街坊来帮我拿一拿。’吓得他们挣脱了好跑,此后再也不敢来了。”说毕,哈哈大笑。多银见他只管混说,怕游夏流回来听见,数了二十文钱递与他,道:“要买些烧饼你吃,你妹夫不在家,你自己去买了吃罢。你快去,我要睡睡呢。”才把他支了出来。

一日端阳佳节,水氏替一家妇人收了生。扰了那人家的雄黄酒,也有半酣。又得三星谢仪,他买了一只烧鸭,打几斤好酒,又买了些粽子,到杨大家来。一则过节,二则消酒兴。走到内中,悄无人声。原来杨大的老婆有病,他娘家接了去了。杨大同伙计们吃了一饱烧酒,醉了回来,在家屋里春凳上睡觉。水氏上前将他摇醒。杨大见了这些东西,笑嘻嘻道:“大节下,我没有得请你老人家的,反倒又费你的事。也罢也罢,我扰了你的鸭子,停会吃上兴来,我请你吃鸡罢。”水氏也笑了。杨大忙去切了鸭子盛上,拿个盘子来装了粽子。又拿了钟筷来。二人就并坐在春凳上,一递一口的饮酒。水氏道:“才到屋里去,姑娘怎不见他?”杨大道:“这几日总不见你来,前日我熬不得了,又同他弄了一弄,把旧病又发了。这几日,小肚子连腰痛得要死。昨日他娘接他过节去了。”水氏道:“你也是个冒失鬼。既知道他有这病根,轻巧些是呢。”杨大笑道:“何尝重来?他各人不济,我还是提心吊胆弄的呢。要是你老人家,还嫌我轻得很呢。”那水氏笑着拧了他一下。杨大让他吃酒,水氏道:“我方才在那人家,他让我吃了好几杯雄黄酒,到此时头还轰轰的。且略消停一会再吃。”杨大道:“我方才同伙计们吃公东,多了两杯,也还不大醒。且趁酒兴弄一会子,等醒了再来吃。外边将有午时了,我们肏个毒屄着。”就替水氏脱衣裳。他原是为此而来,岂有不乐从之理?两人脱光了,水氏就睡在春凳上,杨大站在地下,扛起腿来就弄。

且说南京的轿夫论码头,一个码头上有十二名轿夫。一条街上一个码头,单做这一条街上的生意。他们在县中册上有名当差,他这十二名算有名正身。县册无名,在码头上做生意者,谓之散班。月月帮贴些须与他,正身应当官差。南京城**有八百个码头,这是历来旧例。他们这个码头上,因大节下,众人聚在一处商议。十二个人每人出几分银子,买了些酒肉粽子打平火,杨大也在那里。他丈母昨日来接女儿,杨大打了几斤酒来相待。他丈母不曾吃,便同女儿回去。杨大昨夜又抬人去吃戏酒,在那家吃了些抢盘,回来夜深,也不曾吃便睡了。清早起来,闻得酒香。大热天,凉凉的酒,几气喝了,已自有了半酣。又同众人去吃,一连几大杯,就醉了回来。那十一个还在那里吃,内中一个道:“杨大哥的酒量每常还好,今日吃不多就醉了。”一个道:“他来的时候就醺了,一连喝了七八钟烧酒,又没吃个菜,他不醉等请么?”又一个道:“都不是。这一向我见卜家那胖老婆常到他家来走动,又常带了酒肴来,一进去就是半日,大约两个人有个勾搭帐。不然非亲非戚,他来做甚么?今日想是等他拿些东西来过节,两个弄弄。庆赏端阳。杨大哥享用肉莲蓬,那胖老婆吞那独孔藕的意思。”一个道:“你是这样猜。据我看起来,两个学生打架,为笔。那婆娘替人家收生,或看娃娃病,争一个钱来就像眼珠子一般,他肯做这赔钱养汉的事?”一个道:“这倒不相干,杨大哥的本钱也还像个样儿。他若爱上了,敢是就舍得。”正说着,只见一个名张三的出去溺尿,笑着进来,道:“那胖老婆拎着一只烧鸭,一串粽子,一瓶酒,到他家去了。”先那一个道:“何如?我嘴上有硫磺,一猜就灼。我就猜杨大哥是等他来过节,可被我说着了。他两个必定又要高兴,我们何不大家去逦狗尾。拿住了,讹上他一家,也弄他一下子过过节。”一个道:“使不得。若单是杨大哥同那老婆干事,我们去还可以。他有那少年妇女在家,如何去得?”又一个道:“我昨日见他丈母来接了女儿去了。”一个道:“他家既没人,这还可以行得。”又一个道:“他难道是呆子,大白日里两个要干事,可有个不关着门的?我们隔墙爬进去不成?闹到了官,屄肏不成,屁股上挨一顿好板子。”内中一个叫李四的道:“看大家的造化,膫子可行运不行运。我去探探来,若关着门就罢。要是开着门,我悄悄进。他们要是吃酒,我就回来。要是干事,我来叫你们同去。”一个道:“他要看见你呢?”李四道:“要看见我,就说我来看你酒醒些没有,约他来吃酒。”众人都有了酒意,高兴起来,道:“有理,你快些去。”

李四走到杨大门口,轻轻一推,那门随手而开,并不曾拴死。是水氏来时,不知杨大在家不在家。后来两人高兴时不但情兴如火,况都还醉醺醺的,那里还想起来呢?李四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只听得一片响,又听那妇人叫道:“哎哟,好大鸡巴。我的哥好弄,我要快活死了。你再狠些。”又听得杨大笑道:“我这样狠,你还嫌轻呢,要是你那女儿,好把命都送了。”李四轻轻一张,见杨大扛着水氏的腿,在春凳上大干。那老婆闭着眼,屁股乱颠乱簸,嘴里混哼混叫。李四忙忙走出跑来,笑道:“弄呢,弄呢。快些去。”一个道:“不要冒失,这进去,着一个先抢裤子衣服。李四哥的力气好,杨大哥素常醋你三分,你便上去抱住他,张三哥手脚伶便,你便抱住那老婆,我们只说同他顽,要抽个头儿的意思,十分要闹起来,现有裤子衣服,他二人又是精光着,叫破地方到官也不怕他。”众人道:“有理有理。”遂一轰齐到他门口,悄悄进去,把门拴好。

他两人正弄到兴头上,也不防有人来。况那水氏淫声浪语叫得震耳,那里还听得人脚步响?众人推开房门,一拥进去。一个先抢了衣服抱在怀中,李四上前打背后一把将杨大抱祝那水氏正闭着眼哼,睁开一看,吃了一惊。刚才要挣起来,那张三也从后面连奶胖一把抱住,两只手就捏着他两个乳头。水氏挣不脱,只拿一只手掩着那水叽叽的阴门。杨大见众人,只说来拿奸,面容失色,要想动手。不但人多了,料敌不祝只李四抱住了他,要挣脱了尚难。只得软说,道:“好弟兄,我们一个同行伙计这么几年了,就是别人算计我,你众弟兄该卫护我才是,你们倒反拿起我来?”众人笑道:“杨大哥,你错会了主意了。我们一个好弟兄,也犯得上来拿你么?卜奶奶这件好东西是有名的,【这才真是谬奖,不知在何处驰名?】你也受用够了。今日大节下,我们托哥福都沾些余光,想来尝尝新的意思,你舍得舍不得?我们明日凑个大东,一来谢哥,二来陪不是。哥,你怎么说?”杨大见他们不是来捉奸才放了心,笑道:“你们这些斫脑瓜子的,有话好讲,冒冒失失跑了来,吓了我一跳。老四,你放了我商量。”李四笑道:“我放了你,你好变卦。”杨大道:“呆瘟,卜奶奶精光的你们拿着,还变甚么?”一个道:“你放了杨大哥,他不是那样人。我们好弟兄一场,就给我们大家享用享用何妨?这叫做火攻纸马铺,落得做人情的。”李四也就放了杨大。杨大向水氏道:“如今他众兄弟们是这个主意了,你怎么说?”

水氏虽然是个淫浪妇人,此时被一个陌生男子精光抱住,十多个横眉竖眼的小伙子都望着他,也自羞愧难当的。听这杨大问他话,低了头不啧声。又一个道:“卜奶奶怎么好说得?哥若肯了,他还有不肯的么?”杨大道:“我有甚么不肯?”因向抱水氏的张三说道:“你放了手,等我同卜奶奶商议。”张三道:“这一放,就想要金蝉脱壳了。”那一个道:“你放了他,裤子衣服我现拿着,他难道光着屁股跑出去么?”张三也就放了。杨大向水氏耳边悄语道:“这事不得开交,不给他们弄一下子,人多势众,弄出事来,就大丢丑了。说不得,你给他们了了心愿罢。”水氏到了此时,也无可奈何了,也悄悄的道:“这么些人大睁着眼睛看着,怎么好做得?”杨大道:“这容易。”向众人道:“列位弟兄听我句话,卜奶奶见众位在这里,大约也辞不得了。但列位都请到天井里站站,一位一位的轮着进来。不然都在这里,不但他妇道家不好意思,就是列位心里也过不去。”众人道:“这使得,我们出去。”一个道:“我们论年纪的次序罢,【古人兵戈中存礼让,而此等事尚序齿,到底古风较今不同。一笑。】省得你争我让,我们都是序过的。”指着一个年长的道:“哥,你就请先上。”众人说着,就出去了。杨大向那拿衣裤的要了穿上,也出去了。

这一个上前将水氏抱住,先亲了几个嘴,才自己脱衣服。这一起轿夫,大热天都是披着一件小兰布衫,光着腿,下穿一条麻布裤。把衫子一撂,裤子扯下,就是精光。他先见水氏赤着身子,一身紧揪揪雪白的肥肉,两个滚圆的大奶头,下身虽用手掩着,觉得鼓蓬蓬的馒头一般,一大些毛,好不动火。那阳物已硬久了,将水氏放到凳上,挺着就戳。水氏还故意用手掩着,那人笑着在他耳边道:“你合一句俗语,叫做脱了裤子捂着牝生者,拿开手罢。”水氏也笑了笑拿开。他是才同杨大干事的,阴户还水淋淋的,一下攘个到底,抽弄起来。弄去一个,一个接着上。内中大的小的,粗硬的细的,长的短的,久的快的,种种不一。已轮了六个来的,水氏觉得也有弄得有趣的,也有淡而无味的。到了第七个,阳物既大而本事又高,轻易不泄。水氏被他弄得着实受用,觉比杨大强多。因外边人众人,不敢声唤,只拿屁股乱颠。乐极的时候,反把他搂过来送嘴递舌。悄向耳边道:“哥你好手段,你姓甚么?”他道:“我叫做张三。”水氏搂住道:“好三哥,你再狠些快些。”张三承他格外垂青,也竭力以事。多时事毕,又换一个来。那水氏一看,就是先抱着杨大的那人。弄将进去,水氏觉他的阳物比张三的又还粗长雄壮些。一上手就有千余抽。水氏被他弄得丢而又丢,心爱至极。问他姓名,他说叫做李四。他弄的工夫比张三更久,方才完事。水氏经他二人这大弄了半日,兴也足了,阴中也就算饱足了,到第九个上,水氏也就觉得有些吃力,低声的说道:“你歇一歇,让我略停一停。”那个道:“我们等了这一会,熬得慌了,既承你的情,就一个人情做到底,略忍忍儿罢。也快了,只得我们三个了。”越抽送得利害。水氏只得忍受。

十一个人自晌午弄起,直到日色将落,方才完事。众人齐笑着说道:“多谢奶奶了。”又向杨大道:“多扰哥,改日酬情。”哈哈大笑,出门而去。杨大关了门进来,看水氏时,见他坐在凳头上,两只脚踩在地下,腿大揸着,皱着眉,手揉着小肚子,那阳精滴滴达达往外滴,那阴毛上沾得黏达达的,活像个胡子嘴喝了奶子茶一般。这水氏四十多岁的妇人,又生得胖壮健大,虽经这些人蛮弄了半日,竟还不觉得狼狈。杨大问他道:“你觉怎么的?”水氏道:“小肚子胀得很,腰眼里有些酸疼。”杨大道:“你还仰睡着,等我来替你揉。”扶他睡下,杨大脱下一只鞋来,按在他小肚子上一阵揉,那阳精一阵阵汩汩流出。杨大一面揉着,一面笑说道:“古人说的话一点也不错,他说,世上人吃到老穿到老学不了,千真万真。我那一日偶然听人说闲话,他说这些流贼抢了妇人去,有三五个贼人共一个的,或十多个贼人共一个的。再妇人少了,拿了去传营,四五十贼共一个,弄得那妇人的肚子像柳斗一般了。拿鞋底烤热了揉,揉尽了又弄。我听在心里,谁知今日你竟用得着。”水氏笑骂道:“都是你这斫刀的引的头,叫我吃这一场亏。还说这鬼话呢。”杨大道:“你不怨自己进来不关上门,倒埋怨我?”水氏道:“我当你不在家呢,后来就忘记了。”杨大道:“事已过去了,也不必抱怨了。我看你的这东西还是照旧的一个窟窿,又没有裂开,又没有塌皮,并不曾弄坏了甚么。下次小心些就是了。”两人笑了一阵,杨大又用手替他抹了一会,见阴中没得流了,寻了块破布来,递与水氏。揩净了起来,看地下时,淌了一大滩。杨大撮了些灰来掩了。水氏走进房中,到床上坐下。杨大点上灯,来厨下把酒略温了一温,把鸭、粽子掇进来放在桌子上,掇了靠床放下,光脱了同水氏相搂着吃酒。杨大道:“你饿了,吃个粽子。”水氏道:“我不觉得饿,肚子还有些胀。我不吃,呷几钟酒罢。”杨大道:“我从早晨起来就喝了一饱酒,被他们来闹闹吵吵的,到这昝晚,连饭糁儿还没有尝着呢。我可要偏你了。”一面剥粽子,就把鸭子吃着。一面笑说道:“说话都有个谶语,我先说扰你的鸭子,停一会请你吃鸡罢。果然就吃了这么些。”水氏把他拧了两把,顽笑了一会。杨大把鸭子粽子吃了一饱,二人收拾了同睡。杨大摸他的阴户,道:“好结实东西,就是生牛皮做的,被这些人捣了半日,也捣豁了些。你这个就不曾坏了一点儿。”水氏笑着将他打了一掌。杨大道:“顽是顽,笑是笑,今日大节下,你的兴大约是足了,我先虽弄了一会,并不曾尽兴,你再给我足一足兴罢?”水氏道:“还兴呢,再兴兴,我好送命了。”杨大道:“不妨事,我试试看。若弄不得就罢了。”水氏拗他不过,只得让他上身,才抽几下,水氏推住:“来不得,里头深处有些疼呢。你睡睡,到天亮看好些再弄罢。”杨大也就下来,大家睡了。

直到天明醒来,杨大问他道:“你这会子好了?”水氏道:“肚子虽不胀,两胯骨倒有些疼起来。”杨大道:“这是那些孽障们蛮撞的,我再弄弄看。”二人又弄起来。水氏道:“弄不得,里头虽不觉怎么了,这盖子骨疼得很。”杨大下去看了一看,见肿得像个大馒头一般。杨大道:“你又弄不得,我又胀得慌,这怎么处?”水氏见他着急,爬起来一把攥着阳物,用口一阵呜咂,咂得杨大骨软筋酥,冒了出来,水氏都咽了。杨大感他不尽,抱住亲了二三十个嘴。

二人起来梳洗了,水氏道:“我此时要家去,下身疼,走不得。你叫乘轿子来送我,去到家打发他钱。”杨大笑道:“他们还好要钱的,那就太没天理了。”又道:“你既下身疼,住两日,等好些再去罢,忙甚么?”水氏道:“我家中没人,只大孩子在家。我昨日只说到你这里来,还回来大节下同孩子过节,谁知被他们罗唣来,就耽误住了。我今日要回。”杨大道:“也等我买些菜来,你吃了饭去。”水氏道:“等不得,我不吃了。”杨大留他不住,就到码头上去。众轿夫向他笑道:“昨日多扰哥。”杨大笑道:“你这起天杀的,也放轻巧些,拿出抬轿的本事来弄,被你们把他都弄瘫了。他要回去,走不动,你们抬乘轿送送他去,还好要钱么?”内中那张三、李四两个,昨日承水氏亲爱,就跳起身来,笑道:“那里有要钱的道理?我两个送了他去。”二人抬了轿子到杨大门口落下,水氏出来上轿,二人笑道:“昨日多谢奶奶。”水氏笑着瞅了一眼,上了轿。二人抬上,直送到了他家。水氏下了轿,说道:“你等着,我取钱来给你。”二人笑道:“我们不要钱,多谢奶奶罢。”水氏在手指上摇下两个银戒指来,每人赠了一个,他二人不肯受。水氏笑道:“这不是给你做轿钱,是送你们做记念的,好好的收着。”他二人方笑吟吟作谢收了。水氏道:“这个不要给你杨大哥看见要紧。”二人答应道:“我们知道。”抬着轿去了。

水氏过了四五日才觉得全好。又迟了两日,那两只脚不由得又走到杨大家来。杨大看见他,一把搂住,先亲了个嘴,就伸手去扯开裤子,摸他的阴户,道:“你全好了么?”水氏道:“好了,也疼了好几日。姑娘还没有回来么?”杨大道:“没有呢。我前日他,病还没有好。来家没人服事,他就好时也不禁大弄,倒不如等他在娘家住着去罢。只要你老人家来勤些就是了,稀罕做甚么?”又道:“我前日没有得尽兴。你既好了,我们今日尽一尽着。”水氏道:“且慢些,等我去关了门来。”遂出去把门拴好,犹恐不牢,还寻了根棍子顶祝他虽是伤弓之鸟,也可谓贼去关门。进来同到床上,掀天揭地,大干了一番。事毕睡下,水氏有心问道:“前日众人中,那两个姓张姓李的好精壮小伙子,比你还利害。”杨大笑道:“他两个都才二十多岁,有名的胜叫驴张三、铁棒捶李四。我们向日几个人到水西门弯子里打钉,赔本事赢东道,数他两个是魁首,那软弱些的婊子都有些怕他。大约那日把你弄伤的就是这两个天杀的了。”水氏心中方知他二人的混名,牢记在心。水氏被那些轿夫伙淫之后,这种人可还有甚涵养,顾甚羞耻?以为是一件趣事,每每互做笑谈,传得这条街上人人皆知。

这街上住的有一个富豪子弟,他祖父也都历仕过。他复姓单于,单名一个学字。年才二十以外,生得柔媚,宛如女子。做人倒也不甚凶恶,但生性贪淫,且酷好戏谑。他戏谑起来,所作所为都是人想不到的谑法。

南京上元灯市中,极其热闹。自初八日起,到十八止。卖灯者固多,而看灯者更多。两边楼上,或是王孙公子,或是大家宅眷,都租了看灯。窗上悬了珠帘,檐外挂上各种异灯,饮酒作乐。

有那一种中等人家内眷,又爱看灯并热闹,要租灯楼,又无此力量,只得雇了轿抬着看灯。那市上灯光如昼,真是人山人海。内中就有那无赖子弟,便伸手到轿柜中,把妇人的鞋脱了下来。那妇人要叫喊,又怕羞。那时就是叫,他缩手闪开。无千带万的人,知道是谁?灯市中妇人失鞋者,十有五六人。人知有此,而年年有人去,是这一种风俗,他本家的男子也不能禁。

单于学最恨这一种脱鞋的恶少,他想了一个妙谑。到了灯节,他自己扮做女装,做一只假脚,微露轿帘之外,却用钉子钉住,绣裙掩覆。他盘膝坐在轿上,手中拿着二尺余长的粗锥子,磨得极尖极利。他眼睁睁看着那鞋,叫轿夫抬着在市上来回走。但有人伸手来捏脚,便是那一锥。那人被戳,又不敢做声,只好忍疼避去。如此数日,那轿柜的板上,血竟污满,结得大厚。你道他这戏谑有趣不有趣?利害不利害?

更有妙者,每逢端阳,秦淮河灯船龙舟不计其数,那两岸河房内,人俱租尽,不消说得。而在河里坐船游顽者也便如蚁。那来游的妇女小户人家,如何来得起?自然都是大家闺秀。船上虽然四面垂着帘子。日光射照,通通大亮,虽有如无。也有一种轻薄子弟,虽不敢以船傍船来赏鉴。把他船在这船的左右前后,总追随着游荡。单于学也做妇人装束,坐在船上,吩咐船家专在热闹处游,引得这些少年把船都不离他。到了上午,他叫把船泊住在文庙前月牙池内,众少年的船也都远远的围绕着。他忽然叫卷起帘子,把裤脚裸至膝上,伸出两只大脚,在河内濯足。那些少年见了,无不含愧好笑,忙忙都开船避去。【单于学之戏谑,一是处无赖恶少,一是辱轻薄少年,较铁化之尖刻强多矣。】他腰中有一根惊人之具,长约七寸有余,又粗又壮。他恃了这根孽具,且又有一个动人的好脸,就专在妇女上做工夫。家有一妻三妾二婢,竟犹不足,尚在外边寻猎野食。他每常无事站在大门口闲望,见水氏常常在街上来往。年纪虽非少艾,却丰韵颇佳,眉目中大有骚致。他就高兴起来,道:“这老婆,看他这个样子,睡情定有可龋古人说,半老佳人可共。何不想法儿弄他一下,自有别趣。”尚恐他面目虽骚,或者心中贞静。倘一时下手不从,岂不弄出事来?近日风闻得他同杨大私通,被众轿夫讹上朋淫,笑道:“这样的妇人,弄之尚有何患?”遂想了一个主意,每日在门口等他。

一日,见水氏远远走来。忙叫一个小厮,附耳吩咐了几句,他便跑了进去。水氏要往杨大家去,定在他门口过。只见一个小厮叫道:“卜奶奶,你来得正好,我才要请你去呢。”水氏便走到跟前,问道:“你家姓甚么?请我做甚么事?”那小厮道:“我家爷姓单于。”低声道:“爷跟前的一位姨娘要生产了,养不下来,叫我去请你,快些进去罢。”水氏便同他进来,那小厮引到了书房门口,水氏道:“你家姨娘怎不在上房,在书房里?”那小厮道:“我家奶奶利害得很,爷偷娶在这里的。我不好进去,你老人家请进去罢。”水氏信以为实,便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见一个少妇坐在床沿上,两手捂着肚子,道:“快些来,我已生下个孩子的头来了,只身子不下来,你快救我一救。”水氏道:“哎呀,你这么个大人家,怎也不叫个人来搂搂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长。”一面说着,忙脱了上盖,解去裙子,把两只袖子卷了卷。伸手到胯中一摸,不见孩子的头,却摸着一个小和尚的光脑袋,挺硬的竖着。水氏攥在手中,觉比张三、李四的还长大些,是生平未见的奇物,笑得了不得。攥住说道:“原来是耍我,我把这孩子拉出来才罢。”攥着往外扯。单于学见他毫无羞怒之意,知他是爱上了,便两手将他拉了上床。【拉上床,妙。单于学身小,水氏胖大,抱他不动,故用拉也。】解带脱裤。他并不拒,任凭脱下。单于学便伏上身,一连几捣,全全入去。水氏觉得内中之乐无穷,真尝所未尝之乐,一下戳在一个痒痒酥酥的去处,大有妙境。耸身上迎,正在高兴,只见单于学抽了不到十数下,早已告竣。水氏一把扳住他屁股,道:“哎呀,歇不得,我的祖宗,你这一歇,我就要死了。快些挣着再动动。”单于学见他骚到极处,还要勉强抽抽,不意那物件已像蛐蜒虫一般,毫无硬气,把个水氏急得乱叫。单于学原也有百十合的本事,因自己斫丧过度,遂至如此。被水氏推下身来,一面穿着裤子,说道:“这样的武艺还想调弄妇女,保着家里的不吃野食就够了。”穿上了下床,又穿了衣裙,就往外走。单于学满脸含愧,【单于学此辱,自取之也,亦可为不自量力者戒。】说道:“你吃了酒饭再去。”水氏道:“嗤,我稀罕你家的吃呢。”啯啯哝哝,扬长出去。被他引得心中火起,到杨大家痛痛的乐了一番才罢。

且说多银自生了那些小狗,【多银所生才真是犬子。】他想道:不过是下些狗了,又不得伤命,是落得快活的。每日买肉饱喂那狗。十数日后,他身上干净了,也等不得满月,见那狗不住在他身上左跳右跳,便兴动起来,同他交合。此后也不拘日夜,或是狗一时高兴向他跳,或是他一时兴动,两个便相亲一番,不必多叙。

一日,他对门开了一个面铺,买了两头翻肥的叫驴,轮流推磨。他是临街的房子,没有后院,无处拴驴,日里借游家的后院拴歇,天晚牵回家中去喂着,每日许送两枚烧饼。卜氏听见有烧饼就依了。过了几日卜氏偶然见那驴子,有时伸出那膫子来,开了花,一个大喇叭头子硬帮帮的,打得肚子山响。他高兴道:“这件东西倒长大的有趣呢,比狗的强了许多。我何不试他一试?难道也会下个小驴子不成么?”兴不可遏,见那个大驴子的膫子太大,那一个小驴子的略细短些,他道:“先向这小的试试。若不妨事,再试大的。”那一日将午,铺中将大驴牵去,换了小驴来暂歇。不多时,那驴子便将膫子伸了出来。多银忙拿了春凳来放下,褪掉了裤子,一手牵着驴子,自己仰着在凳上,将驴子身上拉。那驴子蠢夯,没有狗通人性,见人睡着,不但不敢上身,竟反往后退。如此数次,多银急了一身冷汗。坐起看时,那驴子连膫子倒缩了进去,伸手去捏捏他,反混跳起来。多银没法了,火都急了上来,又见那狗往身上混爬混跳。他牵着驴子看着,又复睡下,凭那狗干一度。一连几日,那驴子也看熟了些,大畜生也有些灵性,他虽不敢便跳,也就把那鼻子到阴门上闻闻,仰着头,龇着嘴,一会又来闻闻。卜氏见他教得有些要会了,越发拿狗来做个样子与他看。

忽一日,卜氏才在春凳上睡倒,牵驴到跟前,他闻了闻,嘴龇了龇,膫子挺硬的突的,就往身上跳。卜氏大喜,忙捏住了,送入牝中。那驴子也往里耸了耸,卜氏觉得阴中塞了一个满足,浑身都觉得受用了。怕他太长,一只手攥住了小半截。那驴子耸了几下,不得尽根,用力一送,那春凳一歪,卜氏几乎跌了下去。忙放手,把春凳一搬,不意那驴子觉那膫子上没了阻拦的东西,狠命往里一下,直攮到心窝之内,卜氏早已告毙。那驴子那里知道人死了,他还痛快弄了几下才拔出来。【试看这段,一想多银为谁,驴子为谁,狗为谁,则不足为异矣。】午后,游夏流来家,要打发卜氏吃午饭。到门口敲了几下,不见来开,疑是睡着了,不敢惊他。等到日西时分,恐误了煮晚饭,又要获罪。在心中着急,只得轻轻将门撬开。到房中一看,不见有人。到了后院,见多银光着下身,仰睡在春凳上。两条腿拖着,那条大狗爬在身上抱着乱耸,见人来还不肯放。

游夏流还当是卜氏偶然醉了,乘凉睡觉,狗来放肆。到跟前,忙把狗打开,阴中鲜血淋漓。又见满地全是鲜血,吃了一惊。看卜氏时,已经死了。心中大疑,不解其故。忽见那驴子散着在地下啃草,膫子外边血滴滴的,方知道是被他弄杀。又见那狗的这一番作为,方悟到前次所生皆此犬的令嗣,并非甚么戾气。只得将死尸抱了进去,展尽血污,将腿扯直了,替他穿上裤子。去下块门板来,停好了,忙跑去丈母家中报信。

恰巧水氏才从杨大家回来,面上还带着些酒意。游夏流将他令爱的死状细细奉告,那水氏听见女儿这个样风流死法,通红了脸皮,说不出来。卜之仕咧着嘴,不住嘻嘻的笑。水氏同游夏流到了他家,进去见了女尸,哭了一场回去。游夏流买棺盛殓,这一回他不遵文公家礼了,竟延僧道念经礼忏。也不用庶人葬礼,整放了三七二十一天。又雇人下乡报信与卜通。

原来卜通在土山一个姓易的财主家处馆,私通着一个学生的母亲焦氏。是个寡妇,打得火热,恋着他,有半年多不曾回来,那里知他夫人也厚上了个干女婿?可见男人以为在外边偷老婆是件极便宜极快活的事,孰不知自己的老婆在家中也会偷汉子,更受用更快乐呢。世人想到这个上头,像这样风流的事不做他也好。

卜通听见女儿死了,不得不来。到了女婿家,也哭了几声。水氏同游夏流都只说多银病过,不曾告诉他那些妙处。一来他心中记挂着焦氏,二来夜间水氏交合时,费尽筋力,毫不见他有乐意。那水氏自经了杨大同众轿夫之后,色量大开,大非向日之比。卜通又不好问得,他觉全无趣味。等不得女儿下葬,推馆旷不得,忙忙又下乡去了。水氏正嫌他来家碍眼,正要他早去。见卜通去了,也不管死女儿家中念经,且去同干女婿饮酒作乐。游夏流将卜氏出殡埋葬,不必细说。

事体完了,游夏流见那狗满床混跳,终日嗥叫,似有追念卜氏之意。【狗尚有情,人于夫妻之间,待之等于奴隶,视之同于陌路。或无故而休逐,狗亦勿若。】不胜恨怒,一顿棒打死了。见甚肥壮,煮而食之以泄恨。【此非食狗,乃食奸夫耳。何不更寝其皮?这狗吃了游夏流许多牛肉,今游夏流吃他,只算得还席。但此狗游夏流之恩人也,杀之未免太过,岂非以怨报德耶?自多银得了此狗,游夏流的舌头省了多少辛苦,岂非狗之德?】那头驴子,多银死后数日,又不曾病,无故死了。游夏流闻得,心中暗喜。【他虽喜,面铺却晦气。论起来,此驴游夏流当感之,不当怀恨。多银若非他这一弄而死,阃罪受到何日了?】他家这些事,外人怎得知道。游夏流与水氏说信时,卜之仕在傍听得,他以为是一件奇闻,四处告诉人:“我妹子下了一窝小狗儿,又被驴子肏死了。”所以传扬得四处皆知。【游夏流之下流大名,屡屡彰箸。卜之仕不知事之美名,此一回内方大显。】一日,游夏流自思道:我因不孝父母,自甘游于下流。【游夏流尚能自知,更有自己下流而竟不知者,游夏流不若也。】娶了妻子,受了多少凌辱。他这个死法,虽是他淫多恶甚的报应,但我这丑名难掩。我这个样了,今生也未必能生子了。再娶一个,又是如此,岂不是自讨苦吃?他老子所遗的数百金,自娶卜氏费了些,又这两年毫无进益。卜氏每日要肉要酒,不敢不供。又是这一番殡葬,已几几将荆他发了个狠将房子什物全卖,拽着些银子,做了道士,往陕西终南山出家修行去了。【以便异日好归姚泽民帐下。】游混公做了一生的坏人,混了一辈子徒弟,落得儿子出家绝嗣,媳妇被驴弄杀,真可叹息。卜通做了一世不通的先生,生女如此,亦足寒心。私淫学生之寡母,其妻亦淫抬轿之假婿,报应丝毫不爽。幸得儿子卜之仕,只呆傻不知事而已,还不曾有大丑大恶处,又不幸中之幸也,然而血祀已斩矣。人生世上,天理良心四字可忽乎哉!按下不提。

再说宦萼自会过钱贵,时常想慕。但同贾文物、童自大相会聚饮时,无一次不讲他怎样风流,如何标致。一日,中秋下旬,宦萼约他三人在家中赏桂花吃酒,那桂花有十数大盆,皆有钟口粗,绝精磁盆栽着。有红白黄三种,开得甚是芬芳馥郁。有一首古词赞他道:花则一名,种分三色,嫩红妖白娇黄。正清秋佳景,雨霁风凉。庭前四处飘兰麝,潇洒处,旖旎非常。自然风韵,开时不惹蝶乱蜂忙。⌒贫酪鹃芄猓驶ㄉ窈问簦攵抑醒搿r顺诵耍愀呈拢蚨嗖抛诱收邸>瓒鸬溃喝智逑悖丛焓牵莆裱郏滋交g伞6金菊对芙蓉》饮酒之间,宦萼又说起道:“久不见钱贵,大约像是好了。我们此时花已看足,何不乘着酒兴,到他家去一乐?”童自大道:“哥这想头真好,我这两日也正想他呢,快些去。先对二位哥说过,我这一回是定要摸摸他的,二位哥不要吃醋。”大家大笑。宦萼叫家人将前次写的扇子拿着,一群恶少遂一轰到钱家。

来到得门首,门却紧闭。家人们就上前敲门,敲了几下,只见郝氏把门开。邬合道:“三位老爷又来访你令爱了。”郝氏道:“小女病尚未好,得罪众位老爷,不能陪侍。”宦萼对众人道:“不要理他,我们只管进去。”郝氏拦门站住,道:“实在有病,老爷就进去,也不能奉陪。”宦萼怒道:“胡说。”推开门,郝氏见众人往里走,那郝氏不敢十分阻拦。人也多,阻拦不祝宦萼走到钱贵房门口,早见他同一个俊俏书生并坐,互相谈笑,不觉大怒,道:“这厮好好在家,如何哄我说有病?放着我们这样的大老不留,倒陪着酸丁顽耍。我烦了名公写了诗扇来赠他,他反不识抬举,这等可恶!”恶向胆生,因吩咐众家人,“替我打。”这些恶仆跟主人作恶惯了的,况此时见主人恼了叫打,遂将门窗槅扇,桌椅摆设,无不打到。把个郝氏吓得躲的无影无踪,代目也不知躲在那里,财香藏身在芦柴堆下伏着。宦萼又叫家人采那瞎奴出来。众人正待上前,倒亏邬合拦住劝道:“大老爷请息怒,大约这是虔婆的不是,与钱贵无干。万不可因这些小事气了老爷玉体。”正劝着,那钟生见打得太不像样,又见他叫采钱贵出去,着了急,顾不得捋虎须了,上前说道:【见此数语,方见钟生非是不识时务之人。轻捋胡须须乃护钱贵,为情所使,故奋不顾身耳。】“烟花之地,贫富皆可来往。即回有病,亦无甚大过犯。先生何必如此太甚?”宦萼听了,越发大怒起来,道:“你这小畜生是何等样人,敢称我先生,也敢在我老爷面前来讲话?”童自大仗着宦萼的恶势,大嚷着道:“反了反了,就是我,谁敢不叫我一声老爷,况我大哥?你叫他做先生,你也睁开眼睛看看他是谁?世上有这样的体面先生?好可恼,可恶,打呀打呀。”揎拳掳袖的混叫。钟生道:“我黉门中人,称人先生足矣。况我们虽是布衣之士,上可以对王公,如何就说不得话?且官府也不过是秀才做的,何得如此小觑人?”贾文物摇摆着道:“他二老者,江南之大老也。你不要把自己之青衿太妄自尊大了。你就中举焉,不但我是你的前辈。谅你一贫穷人之举人,而何能及我巨富之进士者乎?吾语汝弗如也,由此观之,汝则一妄人也已矣。”宦萼道:“你就算是秀才,我且打了,看你那里去告。不要说你那学道教官,你就三学约上千把秀才,往午门叩阍,到东厂告状,我也不怕你。谁不知道如今当朝的魏上公是我同二弟的祖爷?”童自大道:“哥,那里有力气同他讲。这样打得不快活,拴起来带他家去,吊在马棚底下打个稀烂,才出得我这口气。不然我不恼,怎就不叫我们老爷有这样天翻地覆的事,我肚子都气胀了。”

宦萼被他一挑唆,竟听了他,就叫三四个家人将钟生拿住,把钱贵拴起。邬合又苦劝道:“晚生乞个恩,他这少年人不知事,认不得众位老爷。钱贵又是个瞽目人,可怜见的,求大老爷开恩罢。”正劝不住,只见宦实京中差来的一个家人,远行装束,跑得气喘吁吁的。走到宦萼面前,叩了个头,禀道:“京中有紧急信到。”随将一书递上。原来是宦实的一封钉封家书,甚是严密。宦萼忙拆开一看,内中说道:“天启已崩,崇祯今上御极,魏上公事已大坏,发往凤阳看陵。在途中阜城县地方已经自缢,磔尸问罪。目今访拿他党羽,从重议处。我向日拜他门下,未曾助恶,幸得隐密,故尚还未露。尔在家要十分收敛,恐为人摘发,身家性命难保。万要小心,谆嘱谆嘱。不尽之言,来人口述。”宦萼看到此处,一团恶兴化为冰雪,不觉面色如土。贾文物接过一看,他也是有心病的,吓得屁滚尿流。大家挤挤眼,一轰出门而去。那些家人见主人如此,也不知是甚缘故,也把钟生、钱贵撇下,赶了去了。这正是:从前做过事,没兴一齐来。

这宦实父子后来如何?钟生与钱贵几时才成配偶?要知众口来事,仔细接看后文。

姑妄言卷十二终

第十三回铁氏水陆二路齐行童自大粗丑两鬓并纳姑妄言卷十三钝翁曰:世上呆人固有,再无呆至于不知好淫者。如童自大可谓呆矣,向见仙桃一笑而痴,今见钱贵之美而移情于美郎,彼岂呆于平日而忽乖于一时?平日之呆为铁氏威之所镇,非真呆也。今一旦兴之所至,忘其威而呆亦减,故有此举。岂多年之美郎,至今日方知其美耶?试看铁氏威严稍霁,他便知说鬼话仿春宫,以解铁氏之怒。后试肥后庭,买角先生诸事,岂纯乎其呆者耶?如马台之呆,可谓出类拔萃之呆矣,犹教而能,何况于他?然而童自大说话行事,终带三分呆气者,此所以为童自大也。

余前云葵心、莲瓣即铁氏下体之形,或有以我为强解者。试看他今被童自大水旱齐行,而葵心、莲瓣皆属于彼矣,岂谬言哉?

娇娇、阮最以淫死,郏氏、阮优以杀死,爱奴、花氏以国法死,马氏、苟雄相携而逃,阮家门风兴旺至此。大铖谀逆珰,屠忠义,纵逃得性命,又不若崔呈秀、五虎、五彪,虽受一刀,还死得干净。在彼时伊得漏网,正人君子曷尝不以为恨,彼自己又曷尝以为祖宗之护庇?孰不知留得他在,正是神鬼之报施,上苍之厌恶人也。

阮大铖之所为,余深有所不解焉。大铖之于逆珰,可谓谀之至矣。而所获之爵位,不能及魏广微之堂堂宰相,崔呈秀之吏兵尚书也;所获之金多,不能及崔呈秀、玉田之家藏,京邸之暗寄之广也;所操之权柄,不能及田尔耕、许显纯之能生杀也。而视彼所为,毒恶殆过于诸人,徒贻骂名于后世,是何心哉?

末后庞周利遇马氏一段,而报应有四焉。阮大铖之如夫人落为万人之妻,其报应者一;苟雄奸主母,又拐小主母而逃,为乱箭攒死,其报应者二;马氏背夫主拐逃,落而为娼,较一死尤甚,其报应者三;强盗杀人即罹法网,其报应者四。或曰:庞周利既识马氏乃主人之妾而淫之,何以无报?余曰:马氏既已为娼,庞周利之罪似可稍减。然终有后报,特缓其期耳。

第十三回铁氏女水陆二路齐行童自大粗丑两鬓并纳附:阮宦淫儿妇首郏次花苟奴奸主母先毛后马话说这童自大虽然是个财主,在家中终日守着一个其躯如牛,其性如虎佳人,左右所使只剩两名粗丑之婢。当日虽见过仙桃标致,只呆脸看了一看,几乎闯了泼天大祸。后来见了家中略是人形之妇人,怕惹是非,就远远趋避,从来未曾亲近过一个俊妇。他在家中惯了,就是在街上遇见人家妇女,也忙忙低头走过。前次在钱家同钱贵共桌吃酒,看了他那一段风流的娇态,美貌的花容,十分动火。这次满意要来绰趣,不意败兴而返。虽同宦萼众人跑了出来半路各散回家,他还矇矇戆戆,不知是甚缘故,问着人又不答应。到了家中,且不归房,走向书房中睡了一会。

天色已晚,掌上灯来,心中胡思乱想,欲火按纳不祝他向日前买的那苏州小厮,名唤美郎。生得聪俊识字,放在书房中收拜帖管账杂事,真是一个上好的龙阳。因自来惧内,不敢妄想及此,二者从不曾尝过这重滋味,【大约其味臭而苦,然而又有以为香美者,则脾胃不同耳。】故此不曾作兴。值他今日一团高兴,无处发泄,意欲领略领略他这妙股。虽然怕奶奶知道,想道:他今日知道我不在家中,未必就来探听。遂放了胆,刚才要叫,恰好这小厮斟了一杯茶送来。【趣,真凑趣。】童自大此时色眼迷离,灯下看他那嫩脸红红白白,越觉可爱,情兴勃勃然。也顾不得内政严肃了,忙就拉过来,搂着脖子,亲了个嘴,那小厮真是行家,更会凑趣,就吐过舌头,童自大从未经此趣,只觉酥麻。叫小厮关上了门。童自大将他横按在榻上。两足立地,美郎忙自已裉下裤子,高蹶白股,更嫩得爱人,他自已也无暇脱衣,只将一条鸾带束了腰,把衣襟拽起来,忙忙取出肉具,向粪门上直顶入去,原来这小厮竟是轻车熟路,全无艰难之态。童自大初尝此味,紧箍箍,热烘烘,美不可言。下下皆有着路,此每常享用他令正那肥而且大,宽而且深之妙牝,大不相同。

抽抽扯扯,正在入神之际,不想这一日,那铁氏饭后无事,偶然到他书房中来走走散闷,各处翻看,忽然在书架抽屉内翻着了一本春宫,就是宦萼前次看见,记了几样势子,回家同侯氏试验的那本册页了,【前后照应,一丝不漏】铁氏见了上面花花绿绿,画得好看有趣,想道:“这天杀的,有这样好东西,他藏在外边自已看,不与我见,我且拿了,叫他照样做来,方才饶他。”就抽身回房。又细看了一遍,皆他平生不曾做过的样式,想道:“他既然看过这款式,怎从不学做一个?真正有几分呆气。”看画的男人那阳物个个粗而且大,又想道:“这画的怎样这大,人身上的却又那样小,或是男人中竟有这样大的。”心中猜疑不定,数了一数,二十四幅。看他欲火升腾,口干面赤,牝中如千百条蛆虫乱拱,麻痒难当,淫水直淋,将一条红裤一个裆都湿透。本要等童自大来家,且依样做一出,散散火气。看看等到日暮,还不见来,只得叫丫头拿酒来吃,本借怀中物,一解心内火,谁知这件黄汤只能助火,不能散火。

饮了半晌,将及起更,还不见他的影儿,把牙咬得格支支的响,恨道:“这天杀的,遭瘟的,不知又往那里肏攮黄阳去了!他只图自已贪口腹,就不顾我的死活,怎么这时还不见回来?”因叫葵心丫头扶着,【扶着妙,不但是胖子难走,且又是黑影中也。】走将出来。看见书房窗子上灯光明亮,遂走到窗下,将舌头轻轻舔开一个小洞向内一张,只见童自大两手扳着美郎的胯抽抽扯扯,正干得好。垂首看那出入之势,那小厮又善于逢迎,做出许多娇态,口中哼个不住,将屁股朝上乱耸。

铁氏见了,那还忍得住?真是须弥山红了半边,一腔忿怒直从脚板冲将上来,高声大骂道:“没廉耻的奴才,干得好事。”这一声,如半空中一个霹雳,把一个童自大惊得一交跌在地,动弹不得。那小厮听是奶奶的声音,也吓得魂飞魄散,不及穿裤,光着屁股走将出来,慌忙开门要跑。不想铁氏也正来打门,撞个满怀,将铁氏跌了个仰八叉,那小厮也一交扑在铁氏身上,【这小厮竟是跌在绵花包上了。】爬起来好跑。那铁氏幸得肉厚身肥,不曾跌重,又亏两个丫头扶住,所以不致跌伤。只把屁股敦了一下,阴门震得有些微痛。那小厮见撞跌了主母,也顾不得性命,如飞的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那铁氏口中只是喊骂,两个丫头将他扶了回去。这童自大起初是吓得发昏,又听见小厮撞倒了奶奶,越发着急,浑身乱抖。想道:“这场祸事不小,万万不能饶恕了。”把腰间鸾带解下来,待要自缢,又舍不得这万贯家资。想了一会,道:“罢罢罢,拼着身子与他打骂,大约也还未必就得伤命。丑媳妇免不得要见公婆,料道也躲不脱,上去凭他处治罢。”战战兢兢,一步一怕,走到了房中。

见铁氏睡在床上叫,疼喊痛,忙跪在床面前,用手替他抚摩,道:“奶奶,我该死了,一时错吃了这口尿。【这句话用在此处,恰当至极。】打骂由你,不要气坏了身子。”原来这铁氏半日来欲火如焚,吃了几杯酒,淫兴愈炽,满心等童自大回来泻泻火气。听见他在书房中,疑他是醉了躲懒,故此出来,有个就教之意。不想又看见了这一幅活春宫,这一腔火如何咽得下去?虽然趺了一交,他浑身是肉,如何得痛?故意装做着重的模样,好等他来赔罪,自然尽力,可泄这点欲火,有话明日再谈。主意打算定。有一只《黄莺儿》描写铁氏的心事,道:忽念子孙椿,【此三字新鲜,不意此物又得一雅号。】动淫心往就尝。谁知他反偷奴脏,情慌意忙,魂途兴狂。变抽紧送骚模样,恼人伤,襄王别恋,枉自下高唐。

铁氏见童自大跪在面前,他也不动声色,只假做怒容,道:“你以为瞒了我,同小厮干得这样事。你自已就说,该个甚么罪?”童自大忙分辩道:“奶奶,你看错了,我何尝敢做甚么坏事。我今日在宦哥家吃了块冷西瓜,以呷了几杯冷酒,回来小肚子疼得。疼得我没奈何了,叫小厮拿热屁股替我熨熨肚子的。放着奶奶这样香喷喷的好东西我不用,反肯去钻那臭屁股门子,当真就到这个田地不成?”【呆人说巧话,愈觉其呆。妙甚,趣甚。】铁氏明知道他们是干那事,也不认他的犯头,故意冷笑道:“你还说不呆,既然肚子疼,难道小厮的热屁股熨得,我的热小肚子倒熨不得的么?”那童自大以为这一番进来,不知如何打骂,谁知反是一片好话,真是梦想不到。得不的一声便跳起,脱个精光,忙爬上床来。一面说道:“我只道奶奶睡着了,不敢惊动。要知道奶奶还没睡,我早来求奶奶替我熨了”说着钻入被中,摸见铁氏脱得上下一丝皆无,仰卧着,真像浓浓一床大厚褥子铺着一般,软得好不动火。童自大便伏上身,一挺尽根,抽送起来。铁氏假意道:“我不见你的罪就够了,你还想来做这事?”童自大道:“我的娘,我这样分辩,你还疑我么?我要哄你,把膫子就烂掉了。”说着,将他两条桶粗的肥腿,尽生平之力扛将起来架在肩上,要图得他的欢心免祸。咬着牙,瞪着眼,挣命似的竭力干讫一度。童自大浑身汗流如水,力尽筋疲,下身来睡在枕上,张着嘴只是喘气。【夫妻间干此事曰为交欢,若皆似童自大如此,则苦之至矣。】那铁氏遍身火热了这半日,得此一番狂弄,虽不能大畅其欲,觉得比先也泄去许多,便酥酥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半夜,余兴未了,看那童自大时,呼呼鼾睡。忙摇醒了他,问道:“你此时的肚子疼好了一些没有?可还要熨熨?我这会的小肚子倒滚热的呢。”童自大每常在他跟前,稍有失意,非打即骂,今日这场大难,轻轻恕过,反讨了温存言语,真是感恩无地,死亦弗辞。明知他还要弄弄的意思,诡答道:“隐隐的有些呢。你若不嫌絮烦,再替我熨熨更好。”又挣起来,没力扛起他的腿,只将肥臀垫得高高的,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将出来,又做了一番,方才睡到天明。

二人起来,铁氏本来满腔醋气,一则见他夜来殷勤,将功赎罪;二来还要他竭力报效做那春宫中解数,【这一本春宫,竟是童自大护身符。】恐一时发将出来,不好收转,只得捺祝但将美郎说他懒惰无用,交与媒人转卖。童自大虽然心疼不舍,但自已免了大祸,已是侥天之幸了,可还敢护庇小厮?只得由他卖去。

这日,宦萼来请他去说话,也没有吃酒,老早回来。路上遇见抬着两口棺材出殡,街上人指指溯溯,纷纷的笑骂。又听不明白,不知是甚缘故,叫个家人童清去打听明白了来回话。童自大先到了家,不多一会,童清也来了。说方才那棺材是阮大铖老爷家的。小人去访问,一个人说死的一个他的爱妾,就是当年白占去白家的那女旦,一个是他的大儿子。都说是为奸情死的,却问不出详细。

你道这死的是谁?原来是阮最。因患时疫,病倒在床。延医吃药,服了几剂,毫无效验,他便不肯再吃。终日昏卧,有时醒来,郏氏同丫头没一个在面前照看。天气既热,又是那心里发烧,一时口渴起来,要杯茶吃,也没人递。害得一丝两气,叫得声又不高,叫上几十声,没一个人答应。等得郏氏同丫头过来,他怒道:“我害着病,你们就不着一个守着我,连要杯茶也没有。都躲在那屋里作甚么?难道怕瘟病就过了你们么?”郏氏也不答不睬,次日仍复如是。阮最心中动疑,却也猜料不出。过了几日,觉得身上略好些,隐隐听得西屋有人声嘻笑,又听不明白。他挣了起来,走不得,拿过一根窗户栓拄着,慢慢的挪出房来。见西屋门关着,悄悄到窗外,往里一张。只见郏氏仰卧在一张醉翁椅上,爱奴赤着身子大弄,丫头在后面推掇。阮最气得昏了过去,一交跌倒在地。他三人正做到一处,忽听得窗外一声,爱奴忙拔出,走到窗前,向外一张,原来是主人公睡在地下。吓得心惊胆战,向郏氏说了。郏氏也心中着忙,连忙穿了衣服出来。将阮最扶起,抬到屋里床上,撅救了一会,才醒转来。怒说道:“你们做得好事,等我好了起来替你们算账!”郏氏也放下脸来,道:“算甚么账?我不过是个死,还要拉两个伴儿呢。我偷小子该死,那奸庶母的,同偷儿子淫妇,难道又饶得过么?大家将就哑打些罢,不要自搬砖自磕脚,那时才悔迟了呢。”阮最听了这话,声也不喷,只叹了两口气,【郏氏私爱奴,若阮最不知,还报应得不爽快。使他亲视而不敢言,才是真报应。】从此病又反重。郏氏索性竟不过来,日夜都在西屋里,只叫丫头在这边照看他。阮最也无法奈何他,惟有暗恨而已。又睡了月余,才下得床来。他秉气原弱,又病两场,害得恹恹一息。此时八月中旬,余暑末消。他睡得昏头昏脑,只得挣将起来,扶拐而行。过了两日,觉得头目略清爽了些,身子还飘飘的,偶然心中想念娇娇,一来久疏阔了,二来郏氏的事,这一口暗气在心,无人可说,要想去告诉他,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那里看看。这一去,正是:并非去看旧相知,却是来寻催命鬼。

那娇娇每常阮大铖父子三人日供他一人之乐,犹未惬意。这一次阮大铖往京里去了,许久未回,阮优又随去了,阮最又病倒。他这一个奇骚极淫的阴户,空闲了许多日子。十数年来从没有的缺典,真捱一夜似三秋,度五更如两忧。这一日心有所思,其实难忍,竟有些要死的样子。走到房门口来,痴痴的望。望了一会儿,不见人影,心中犹如火炽一般,十分难耐。正将一双手缩在衣内,将前门后户不住抠挖,口中咨嗟叹息。忽然见阮最走了来,如从天上降下一位救命王来了。【不是救命王,却是送命王。】忙伸出手来,两手捧祝【捧字奇,不知如何捧法?】,同到房内,叫赛红在外边看着,忙拴上房门,把阮最搂在怀中。【男女钟情,两相恩爱,皆男抱女于怀。此反是娇娇搂住阮最,乃淫之极,非情之深也。此等处皆要留心看出,方见作者之妙。】坐在床沿上,说了无限相思的话。一会儿含含他的腮,咬咬他的颈,又吐到舌他口中,相互吮咂。一会脸儿厮偎,口儿相接。忍不住了,便伸手到他裤档中去捏捏阳物。真是但不知那些儿才好。【把一个无耻的骚浪淫妇,写入到骨髓。】做尽娇模娇样,【不负名叫娇娇。】骚态百出。意思要替他起起病,自已也要医医玻【四百四病中医药,倒不知道一种骚病如何医?】阮最鉴貌辨色,见他骚得可怜,那一种淫浪之态,又令人可爱,自已也因病久,虚火甚炽,阳物也就铁硬,二人脱光上床,干了一次。

阮最在他肚皮上喘息了一会,将郏氏爱奴的事告诉了他。娇娇道:“事已至此,你也不消气恼,你又身子不好,只做不知不见就罢了。你想,我同你这样厚,你爹不知道也就罢了,我同你爹不过是个名色,一心一意倒同你是夫妻一般。你再要不然,竟把你娘子撇开,任他去罢,有我和你守着,可不好么?”【虽是劝阮最,却全是利己的心肠,妙甚。】阮最道:“你说的是,我此后把这淫妇当死了的罢了。”【孰不知你竟先淫妇死了,足见世间事焉能预料。】两人虽说着话,阳物未曾拔出。娇娇兴致正浓,那顾他的死活,又见他阳物还硬着,用两足勾住他两条腿,两手扳住他屁股不放,自己阴户不住叠着往上就。阮最病弱了的人,先那一下,业已头脑轰轰的响,眼睛内金苍蝇乱飞。但阳物虚火把住了,还十分胀硬。又见他这个骚极了的样子,心里过不去,只得又挣着命同他弄。阮最喘嘘嘘,虽费尽了力气,娇娇只觉他的劲小,将他两股用力往下揿,自己的屁股不住往上迎,口里连声叫道:“好亲亲,好心肝,你不狠些。”又弄了好一大会,娇娇方满心快畅。正在得意之时,觉得阮最的阳物在阴中跳个不住,知他是又泄了。只见他身子平伏了下来,垂着头,闭着眼,动也不动。娇娇急看他时,已脱了阳死了。【病人虽然医好,把个医生倒死了,真可笑。昔日曾有四句道:“隐婆生子收生处,医士医人死病家。更有一般堪笑处,捕官被盗叫爷爷。”不意应在他两人。】吃这-惊非小,忙把他推下身来,摸摸口中,一丝气也没有。此时他的阳物虽软,浑身倒都硬了起来。【趣语。要知浑身硬不如此物硬。】自知阴中他泄的阳精淌了大滩,吓得没法了。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只得穿上衣服,滴了几点泪,拿了条汗巾在栏杆上,将头套入。【可是先说的,我和你相守着,可不好么?此时却遂了心了。】有四句打油诗说道:淫乱还须有肺肝,缘何苦苦只偷奸?

今看悬索悲啼际,应悔多贪一晌欢。

过了许久,赛红在外观风,【今后此差免矣。】待了半日总不见动静。疑是他二人弄乏了睡着,恐有人来撞见,走来推门,要叫他们。门是插着的,推不开。叫了几声,也不见答应。走向窗洞中一张,见娇娇吊在床栏杆上,慌得跑了出来,喊声救人。那阮大铖的正妻毛氏听见,问他叫甚么?丫头道:“我姨娘上吊呢。”毛氏暗暗欢喜。你道何故?这毛氏少时生有几分俏丽,在家做女儿时就毛手毛脚的。不待父母之命,煤妁之言,竟自己暗嫁了他的表兄韩继寿。他父母也有些知觉,恐丑声败露,意思也就要将他二人配合。不想韩继寿得个怔仲病死了,没有把破女儿留在家一世的。后来恰遇阮家来求亲,就嫁了与阮大铖。成亲之夕,阮大铖知他这件鲜品是被人尝过新了,要他退回去。毛氏再三跪着哀求,乞存脸面,只求占这一个正室的虚名。要娶妾置婢,悉听尊意,不敢稍忤。

阮大铖因岳家也是科甲世族,【此等人家偏多生此等子女,不知何故?请他父母将胸中一摸便知。】送回去彼此无光。又图他赔的妆奁丰富,也便留下。先也是把他虚设着的,总不沾身。后来寻了几个妾婢颜色皆不如他,想起他做女儿便会自己嫁人,定有一种风骚可取,又从新同他亲热起来。不意他骚淫得十分有趣,枕席之间,那一种极淫浪的妓女,也没有他这一段骚致。阮大铖素有骚淫之性,今遇骚淫之人,弃其贞而取其骚,颇自相得。十数年来,只他生了阮最、阮优两个,别的婢妾皆无所出。后因得了娇娇,不但美过于他,且年又少艾,骚淫更胜。此时毛氏也四十多岁,骚淫难胜当日,无奈面孔减了许多丰韵,就把他打在赘字号听提去了。毛氏虽不敢明明吃醋,这隐恨在心十有余年。今听得他自己上吊,巴不得死了,真是:拔去眼前钉,挑却肉中刺。

犹恐去快了又救活转来,【诛心之言。】故意慢条斯理,迟了一会,才叫手下去叫仆妇们上来,【毛氏这是决西江之水救涸辙之鲋,一个派头。】进房去解救【写尽妒妇心肠。许多工夫,只算得去解放,却非是解救。】众妇女到了那里,见门栓着,打开窗户进去,见床上精条条还有一个,仔细看时,原来是大相公,忙去报知奶奶,毛氏正在那里私心窃喜,想娇娇这一死了,阮大铖必定还是同他寻旧好。用手摸着阴户,笑道:“你熬淡了多年,将来又要开荤,有肉吃了呢。”忽听见儿子也死了,一面哭着,【可谓先笑后号啕。】如飞的走来一看,见儿子精光着死在床上,褥子上许多遗精,就知他是把儿子弄死了,然后急上吊,抚尸痛哭。郏氏知道了,也干嚎着跑来。【有声无泪曰嚎。写淫妇心肠,是个淫妇妙笔。】此时一家妇女都到了,【此一句插入,妙甚。后赛红说他二人妙事,故知之者众也。】大家动手替阮最穿了衣服。娇娇已解下来,久矣断气身亡。郏氏假哭着丈夫,还伸手到娇娇裤裆中,把阴门拧几下,以抒向来之恨。【趣甚,向来二句妙极。郏氏非恨其引起时弄死丈夫,恨其向来占去丈夫此物耳,】毛氏把赛红细细拷问,赛红把娇娇同他弟兄两个怎样通奸,起先是母女吃醋,后是兄弟争锋,怎样和好了,一个弄前,一个弄后,又怎样背着,把历来他三人所作的妙技,都详细说了出来。众妇女听得无不掩耳唾笑。毛氏才知他二人是久交,今日做了同生同死的厚友。又听见连小儿子也有奸情,恐阮大铖回来,倒难为阮优,再三嘱咐众人隐瞒,连这两个都说是瘟病死的。这丫头留着到底恐有泄露,忙忙叫人领去卖了。

放了数日,阮大铖在京,值魏珰事坏,父子抱头鼠窜,星夜逃回。又见爱妾长子双亡,吓了一跳。因在有事之秋,自已身家性命还不知如何,也顾不得查问他二人如何死的。只大哭了一场,也不开丧出吊,就叫人拾出去埋葬了。倒是阮优哭得伤心,也不敢明哭娇娇,借哥哥的尸灵,哭心上的人。听见花氏告诉他说娇娇是吊死的,越发伤心。一日两三场哭,饮食不思,眼也哭肿了,喉也哭哑了。别人看他,好个爱长兄的悌弟,那知他是个想庶母的孝儿?毛氏虽叫人瞒,家中仆妇人嘴众多,三人口阔一尺,如何瞒得住?早已哄传里巷,刚刚只瞒得阮大铖一人不知。所以出棺这一日,街上人指搠笑骂,就是这个缘故。童自大叫家人去问,人如何好详细相告,只说奸情而已。童自大听了,也不在意。

恐铁氏昨晚之事未能尽释,忙忙走到上房,铁氏道:“你今日往那里去的,来得这样甚早?”童自大讨好道:“宦哥打发人来请说话,我往他家去的。因心里挂着的奶奶,酒饭都没有吃,就赶忙回来了。”铁氏因想起昨日的春宫图,取出来向他道:“这东西是那里的呢?”童自大一见,吓得面容失色,答应不出。挣了一会,道:“这是大舅姆娘家火大哥的家谱,我借来看的。”【天地间有此等家谱?令人可笑。】铁氏笑着道:“不要胡说了,他家二十四代都是做这事的么?【铁氏呆矣。因为做这事,才得流二十四代。若没有这事,一传而绝矣。】况他家也是教门,你看这男女的那上头都画著有毛,如何瞒得我?【真是老见家。】我不怪你,只问你那里得来的这样好东西,不拿来我看,放在外边做甚么?”童自大见他毫无怒色,放了胆,顺他口气答道:“是我在一个铺子里看见画的有些趣,借了来,要送与你看。恐怕你恼,故不敢拿进来。”铁氏将一张三四寸阔的蟠桃口咧到耳根傍,笑道:“你真是个呆子,这样稀奇的好东西,我看了为甚么发恼?但恐那铺子里来要,怎么处?他不知可肯卖,买了他的也罢了,童自大道:“我是扯谎哄你,怕你嗔说拿银子买这东西。我是买了来的,你若爱,只管长远留着。”铁氏喜道:“这却好。我想你怎么越发呆了,拿银子买这样好的宝贝,我怎肯嗔你?不强似当日买的监生么?你想想,这东西有多少用,你买了那一张监生的纸来放了这几年,可有一点用处么?”他坐在凉床上,叫童自大坐在他怀中,【叫童自大坐在他怀中,妙。他身子胖大,若坐在童自大怀中,不但童自大禁不得,且如一堵照壁遮住,看不见矣。此等细处,非细如发,如何看出?】将春宫放在桌上,二人细细同看。指指点点,说其中妙处。那铁氏看得勃然兴动,放细了喉咙,做娇声问道:【东施后身。】“你得了这书,【此而谓之曰书,是个蠢婆娘说话。】也会同人做这个样子么?”童自大道:“我除你之外,妇女们连看还不敢看他一眼。就满心要试,叫我同谁去做?”铁氏将他脖子咬了一下,【骚极。】笑道:“难道定要同别人试?我不是妇人,就做不得的不成?”【铁氏是读过毛遂传。】童自大此时坐在他腿上,如靠了一大厚椅,背垫了一个绵软坐褥,已经兴发。又见他乜斜着双眼,温温柔柔。每常见那凶暴之气,一点俱无。【不意一本春宫,不但能使铁氏变化气质,而且能陶养他性情。】从不曾经此光景,遂道:“怕你不肯,我巴不得呢。趁此时就试试罢。”就替他宽衣解带。

铁氏并不推阻,且由他脱下。童自大也自脱了,拉下床虎丘席,铺在地板上。两人坐下,童自大把那春宫本头一张翻开,问铁氏道:“就照这一张做罢。”他点头依允。再一看时,是一个顺水推舟之势,妇人仰卧,两足大跷,男子竭力前耸。童自大扶着铁氏睡倒,他竟一见便悟,就跷起腿来,牝户大张,红钩赤露。他回子家女人,阴毛是常常要拨净了的,他牝户上并无一毛,光滑滑,鼓蓬蓬,如发酵催妆的大馒头一般。有几句俗语赞他这个物件,道:一双竖眼,竟与世人相似,又有眼而无珠;一张直嘴,却与众人不同,但有嘴而无舌。紫威威一个心子,像没牙口含着一颗葡萄;红通通两片肥皮,似痘风眼生了两块努肉。揸开时,如馋人张口等佳馔;合拢后,像饿汉闭嘴吞冷气。人人知道是件利害东西,个个都当稀奇宝贝。

铁氏他面貌虽丑,这件肥牝户却令人十分可爱。童自大见了,麈柄突然而兴,心中爱极了,拿手攥那个肥物,一手还攥不过来,然后对了阴门,一插无余。是因才看春宫时已湿透了,且童具小而铁孔大,故此顺溜。童自大插起来,不多一会,那铁氏腿粗肉重,不能常跷,要放在他的肩上。童自大肩膀昨晚被他两足压了半夜,几乎骨折,此时如何还禁得起?又不敢违拗,只得假说道:“既要学样子,须要依他,才做得有趣。画上两条腿是跷着的,你若放在肩上,就不像了,做来也没兴头。”铁氏道:“我的腿跷得酸疼,怎么处?”童自大想了想,道:“你既然跷不得,叫丫头来替你扶着罢。”铁氏不肯,道:“青眉白眼,叫两个丫头看着,是个甚么样子?”童自大着急道:“不然不做这个样子,再换一个别的罢。”铁氏正在兴头上,又懒得起来,急得没法了,只得道:“也罢,你叫了丫头来罢。”童自大便叫葵心、莲瓣。谁知那丫头相貌虽丑,淫心一般,见主人主母白日交锋,正躲在窗外偷看。听见叫他,走到跟前。童自大叫他二人坐在两旁,每人将铁氏一只腿扛在脖子上,然后大张旗鼓,直攮红心。两个丫头见主人公同主母的两件东西合而为一,但每常的水手篙子是向水中穿,像是把舟穿漏了,推得那舟中之水,顺着舵眼不住长流,连篙攒都插不住,几乎滑了出来。尽力推了一会,水手力也乏了,篙子头也使软了,方才歇手。【就以顺手推舟四字写此一段淫事,趣甚。】两个丫头看得他那牝中流出的水,比奶奶穿出来的还多,每人屁股底下,不但衣裤,连席子也湿了一大块,见船穿到了岸了,放下了腿,忙忙走出。每人喝了一大碗凉水,那脸上的红,心内的热,还不曾浇了下去。

童自大与铁氏也不穿裤,只披了上衣,吃了晚饭,饮了几杯助兴的酒,到床上又演第二出去了。他二人上床,脱了衣,铁氏怕他躲懒,向他道:“我们不必挨次去,做随手揭出一张就照着样儿,定要做得入神。我做得不像,罚我一两银子做东道请你;你做得不用力,罚银一两请我。”童自大道:“我可敢不依你?只是你做得不像又不肯罚,我敢把你怎么的?”铁氏道:“说过的话,我若如此失信,你后来还肯听服我么?”童自大道:“既这样说,你就自已去揭,省得我揭了出来,又说是我懒的,叫你疑惑。”铁氏笑道:“你这话说得也有理。”就伸手揭开一张,看时是个倒烧腊烛的势子,男子仰卧,妇人骑在上边动作。童自大道:“奶奶,这张床来不得,我那里驮得动你?”铁氏道:“你头一张就躲滑,后来还想我依你么?”童自大听了这话,怕他动怒,只得仰睡着,铁氏也跨了上去,就套上坐下,两手拄定蹲了几蹲,他身子沉重,不由得气喘嘘嘘,便伏了下来,压在身上。童自大忙叫,道“奶奶,来不得,看压断我的肠子。你再压压,我就一块豆腐干儿了。”铁氏笑道:“原说要做得像,就压扁了,也顾你不得。”童自大忙忙将两手用力托住了他的胸脯,铁氏又蹲了几蹲,自已也甚觉费力,方才下来。童自大喘了好一会,才说得出话来,道:“够了我的了,吃了这一个大苦,我看你揭出别的来,依我不?”铁氏也歇了有一盏茶时,喘息已定,又揭了一张,二人齐看,是一个妇人伏在枕上,屁股蹶着,男子在背上,厥物顶入肛门,妇人在下,一手揉着花心,是一幅后庭花的故事。铁氏看见,方要另揭,童自大按住,道:“你方才自已说得牙清口白,不许撒赖,如何换得?”铁氏道:“这一张原不算的。”童自大道:“既是不算的,起先何不早说?你又是看过的,这会儿揭了出来,如何换得?”

童自大生平来昨晚才尝美郎的这种妙趣,忽被惊散,未得快畅,今日巧巧的揭着这一张,正要尽一尽昨晚未尽之兴,那里肯依他换?又见铁氏和颜悦色,咧着一张大嘴只是笑,他便撒娇撒痴,倒在他怀中滚,道:【一个滚字,写得呆人活跳。】“你自已的令,如何赖得?不拘怎样,给我尝尝才罢。你方才几乎压死了我,你怎不换?缠了许多时候。”铁氏也因自已说的话悔不得,没奈何,问他道:“这件事从没有做过,不知疼不疼?你昨晚与美郎弄事,必定知道。”童自大道:“我熨肚子的,何尝弄屁股来?你只是冤赖我。”铁氏道:“你少要说鬼话,我看得很明白。你同他弄的,如今人也卖了,我又不恼,你说与我好做商量。”童自大听得此话,量出真情,遂答道:“我起先原是熨肚子来,后来那东西不知不觉就自已钻了进去,连我也不知道。”铁氏道:“不要胡说,我见他蹶着屁股,往上一迎一送的,嘴里哼唧唧,难道这里头也快活不成?”童自大道:“必定是快活有趣。若是疼,他怎么装出那个模样来?”铁氏道:“你一起手弄时,他可曾说疼呢?”童自大道:“我唾沫也不曾用一些,只轻轻一耸,就进去了。他也没有说疼,并不见他做声。”铁氏道:“要是这样说,这事也还做得。你多多的用些唾搽搽膫子,再放些在屁股眼内,须要慢慢的,不许冒失。”

童自大听说,喜欢得一骨碌爬起,忙道:“我知道,不劳你吩咐。包管你一些不疼,我难道就呆到这样地位,连屁股都不会弄么?”铁氏也想试试这件妙事,就学画图,伏在枕头上,高耸着肥臀,童自大把龟头搽了许多的唾沫,又将他粪门上也抹了些,然后捏住阳物,对准肛门,往里一顶,突的一声,就将进去了一个头子,又两三抵,已全身皆入。童自大满心欢喜,说道:“你怕我不在行呢,你摸摸,这不全弄进去了?”你道铁氏是个未经弄过的后庭,如何这等容易?因他股大沟深,肉肥油厚,不知不觉便弄了进去。也只算得一半,那一半被臀肉隔住,所以不觉得艰难。童自大虽然弄了进去,尚恐他疼,还不敢十分动作。铁氏先也觉胆怯,只当不知如何痛苦,以为这个去处原是天生与人出粪的孔窍,井非纳肾的东西。那知如今的小伙子们拿他做了纳贤的正门,反做了出粪的余洞。

铁氏见弄了入去,并不觉其痛楚,只微微有些胀意,用手一摸,已进了大半,想着美郎那种光景,必然还有妙处。向童自大道:“你动动看。”童自大便抽抽扯扯弄了一会,扯出许多丫油,甚是滑溜。铁氏觉得里面酸酸的,有些佳境,回顾童自大道:“你再快些重些。”童自大知他已安,遂两手扳住胯骨,用力抽扯,口中哼哼的道:“好肥东西,我吃了一辈子肥肝板肠,也没有这样的好滋味。”一阵乱捣。捣得那铁氏酸痒难当,哼个不住,把肥股一拱一拱的往上迎送。童自大见他已得乐趣,自首至尾,加力扯拽了数百。那丫油滴了一褥子,铁氏哼成一块,后庭中爽利不消说,牝户中也一阵麻痒起来,阴精溢出,觉比每常交媾还更有趣。不由的伸了手去揉着花心,不期然而然,做得与画中十分相似。童自大情兴如火,怡然感之,一泄如注。扳开肥股,尽抵至根,乐不可言。铁氏亦举股承受其精,盘桓了半日半夜,【好精神,】皆身体困倦,拭抹干净,共枕而卧。

一觉醒来,童自大初尝珍味,觉得异常肥美,意思还想要领教领教,摸着他的后庭,说道:“奶奶,我这一回越发在行了,你给我弄弄。”铁氏道:“这不过是偶然做做,若只管走起旱路来,把我这条河道壅塞了不成?”童自大道:“奶奶,我有句话,你不要恼。”铁氏道:“我不恼,你有话只管说。”童自大道:“不瞒你说,你身子胖大,底下的那件宝贝虽是肥得出奇,只是又深又厚,又宽又大,我的这件东西有限,弄进去,摸不着一个边岸,就像小孩子走到一个大城门里站着,那里见个影儿?【蠢得譬得过大太小,幸而铁氏不怒,若谓如和尚站在关中则可矣。】就是你容易也不得爽利。倒是这后门里紧揪揪,弄得你也好,我也好,两好并一好,可不好么?”铁氏听了,想他这话倒也真,故意道:“你说虽然有理,若只弄后边,前头就弃了,叫他长远把斋不成?”童自大想了一会,笑道:“我有个妙法儿,包你都不脱空。”铁氏道:“是甚么妙法?”童自大道:“你此时且同我弄了着,我到晚上来同你试法。”铁氏道:“你哄我要弄罢了。那里有甚么妙法儿?难道你又生出个臆子来不成?”童自大道:“我可敢哄你,若不如意,也罚我一两东道。”说着,就扳过铁氏的屁股来,铁氏此时也正有些余兴未息,就将屁股拱在他怀中,那后门内还有余沥,童自大也不用唾,就势一顶而入,两人又翻腾了一场方罢。

次日,童自大起来,想道:我看奶奶那件东西实在有些怕人子。靠着我这个匪物,想图他欢喜,是再没用的。我常看见那角先生,得一个大大的来送他取乐,才可以换得他的后庭,但不知在那里卖。吃罢早饭,走了出来,问那家人童禄道:“你可知道卖角先生的铺子在那里?”童禄道:“郭先生的铺子倒知道。他教着二三十个学生,就在这大街口上,我家的当铺隔壁,【应前童自大说先生教学生诗处,细。】倒没有听见他卖不卖。家里又没有小相公,老爷要买他教学么?就是教学,雇他也罢了,又买他做甚么?”童自大笑道:“蠢才,我问你的是那牛角做的角先生。好好的,问那郭先生做甚么?”童禄道:“哦,那个么,在承恩寺斜对过魆黑的那一条廊底下有几十家卖他,老爷到那里要几担也有。老爷要买得多,小的跟了去挑,也饶他几个来顽顽。”童自大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骂道:“蠢才,屄养的,【主人亦未见其乖。】那东西要几担做么?想留着传代么?”他袖了个银包,也不带人,自已步到廊下。走入时,香气窜脑。到一家铺内,见摆列着无数。童自大拣了一个比他阴物粗长些的,那开铺的道:“尊驾买他作何用?”童自大不好说买了送他夫人,扯谎道:“要同人玩戏做酒杯。”要知这件东西是件冷货,做他的多,买他的少,不过是发卖与过路客人。见他说买了吃酒,巴不得总成他多买几个。说道:“要嫖婊子顽耍,一个就罢了。既是要做罚酒杯了,大大小小多买几个才有趣。”将一个顶大的拿过来,道:“这个原做了是吃酒顽耍的,妇人中那里用得这样大物?”又取过一个至小的,道:“这留给量窄的人吃。”童自大想道:据我看起来,这个大的或者竟用得呢。若买了这个二号的去,要不中用,岂不白走一回?索性都买了去罢。问道:“你这三件要几个钱?”【真是财主口角,钱这样贵重?】那人听他问这话,心中忖道:原来是个大利巴,【江南土话,谓人不在行曰利巴。】我且烹他一烹。便道:“买这样东西是论不得价的,只在尊意。若遇了出手的大老官,甚么十五两,万不然照本钱二两银子是一分少不得的了。”童自大从不曾买过,不知价值,又不好争讲。他平素极吝,此时竟慷慨起来,说道:“银子便依你二两。有甚么好春方,送我些做搭头。”那人这三个角先生值不过三五钱银子,因见他是外行,故拿大价哄他。谁知他一口就依了,满心暗喜,说道:“既承照顾,只是难为了小铺些。”就取过一根白绫带子,有五六寸长,中一段装着药,说道:“行房时将这带子束在根下,比每常分外坚久粗硬,一根可用五七次。尊驾若试验果好,下次还求照顾。”拿一张绵纸,同那角先生包在一处。童自大打开银包,称了二两足纹给他。【竟不是送魏如豹那一种银子了。】拿了回来收着,晚间听用。

那铁氏素常与童自大交媾,也觉得他的物件放在内中如太仓一粟,【较小孩子站在城门洞里更不堪。】没有甚趣,只因欲心火攻来,没奈何,叫他杀火。间或也乏,这是他情急了,虽不能畅其欲心,到底有个男子在肚子上爬爬动动,兴之所至,也就乏了。这个只弄得他自已乏,井非是童自大本事弄丢了的。昨晚尝着这后庭中滋味,悔道:“早这穴道中有这样乐处,何不弃前而取后,况且后边得了乐趣,前面也有许多妙景,攻其一而两得其乐,何乐不为?”又听见童自大说两不脱空的话,猜测不出,料他又未必是说谎,满心巴到天晚等他来如何试。天只不见黑,急得如热熬子上蚂蚁相似,走投没路。等到日落,忙忙同童自大吃了晚饭,又饮了几杯助兴的酒,然后上床脱衣。

童自大将白绫带子束在阳物根下,把三个先生放在枕边。铁氏道:“你说两不脱空,是怎么样的?要是说谎,罚出银子来与我。”童自大笑嘻嘻,将那个头号角先生拿出来,在眼中一晃,道:“你看看这件宝贝,就藏在背后。”铁氏只见眼前一亮,不曾看明,笑道:“是甚么宝贝?怎么我看看又藏起来?”童自大递与他,道:“是这么一根降魔杵。我请了这个先生到你肥馆来坐坐,如何?”铁氏认不得是甚么东西,只见光亮亮的,有一个《西江月》赞他的形状:腹内空空无物,头间秃秃无巾。遍身华美亮铮铮,腰较富翁还硬。一个光头释子,假名冒做先生。端详注目看分明,可喜粗长且劲。

铁氏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八寸余长,钟口粗细的阳物,上面还有些浪里梅花,他心中又喜又怕,笑成一堆,道:“这样棒槌大的东西,只怕放不进去。”童自大道:“还有一个副先生,一个学长呢。先拿了试试看。”又将那两个取过来递与铁氏。铁氏看时,一个有五寸来长,一围稍大,一个长只三寸,也不甚粗。问道:“这样好东西,那里得了这几个?”童自大道:“是我特买来送你的,做谢礼的,补报你昨日屁股的情。”铁氏笑道:“你竟比当日在行了好些,这样好东西就会自已去买了,像这等好物件,就多破赞些银饯也不枉。”自拿着那个小的,道:“这个太小,只好送黄花女儿,我这里头只好在傍边做楔子,正经处用他不着。这个大的又太大些,不是儿戏的。这二号的比你的粗大些,且拿他试试看。”童自大坐在傍边,把他腿抱起一只,将那第二号的物件往阴门里一塞,略重了些,竟像个老鼠见了洞,一钻就不见了,竟全身塞了进去。那铁氏尚自不觉,问道:“你说试,怎又不放进去?”童自大笑道:“你摸摸看,全身钻进去了。”铁氏伸手来摸,果然都在内中,笑着说道:“这样看起来,那个大的恐怕也还用得,你也试他一试。”童自大伸了指头在他牝中,把那没用的副先生拉了出来,把那顶号的拿将过来,铁氏道:“这个大的利害,比不得先那一个,你须慢慢的来。”童自大也不敢冒失,将那大光脑袋在牝户门口晃了几晃,有些湿了,方往里一进,唧的一下,进有二寸。铁氏每常与童自大弄时,弄了半日,还不知进去不曾。此时被这件粗物,觉得阴门撑得有些胀意,嘱道:“有些意思,你慢慢的送。”童自大拿着巨物一进一出,不多几送,也就一丝不剩。童自大见了,慢慢的吐舌,道:“这样个大物件,还轻轻巧巧送了入去,可怜我这个匪物,每常不知分量,还想讨他个欢喜,岂不是痴?”此时铁氏这一件宽兮绰兮的肥物,可也被那先生塞了个毫无罅隙。铁氏甚觉有趣,一面笑着,一面用手指着牝户,道:“这先生虽然魁伟壮大,浑身又华丽光鲜。【这先生在今日必定大行。】只是死板得很,一些活动气儿也没有,怎么样处?”童自大道:“等我同你把后面的笋安上了再讲。”铁氏正要看他如何作用,听说,急忙爬起来,要蹶着屁股与他弄。不想一翻身,突的一声,那先生见东家略动动身,他就逃出馆来。【这怪不得先生,东家先说他死板来。】铁氏道:“这怎么处?就了你,这个又掉了出来;就了他,你又弄不得,如何才得两不脱空?”童自大道:“不是这个弄法,你还仰睡着,须凭我摆布,方才如意。”铁氏忙应道:“任你怎么样,我都依你。”此处有脱文脱了上身衣服,才要上床,童自大叫连裤子都脱去了,他丑自丑,到底是女孩家,有些子作难。铁氏望了一眼,道:“你不理么?”两个丫头吓得打了个冷战,慌忙脱下,红着脸微笑,一只手遮着牝户,精光着上得床来。童自大叫他还像昨日将奶奶的腿每人托了一条,大大的分开,因垫得高了,那肥股竟是仰着朝上,沟都平了,毫无阻碍。童自大满心欢喜,将脚带两条接了一条,把那个膫子来,这不又长出一个来了。铁氏见他上下两个硬邦邦的东西,喜欢的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细缝,【是个胖人的脸。】童自大方要动手,见两个丫头光着身子,虽然面目不佳,也还白白净净的皮肉,小小的奶儿,圆圆的肚儿,还有那一条细细的缝儿,也甚动人。那童自大看上呆兴来,忽然哈哈的呆笑起来,道:“你两个沾沾奶奶的福,也不要脱空。”一手拿起那个五寸来长的角先生,把葵心一下按倒,将他的腿扳开一只,吐上一口唾,搽在他阴门上,狠狠往里一塞,竟自塞了个头子进去,塞得那丫头哎哟连声,又被他使蛮,两三下塞个尽根。

那丫头虽有二十多岁,因家主婆利害,不曾吃过野食,被他这样几下,塞得痛苦难禁,幸得年纪大了,虽然受得住,还疼得两泪汪汪,【这真是恶取笑。】童自大笑着拉他起来,道:“凭他在里头,不许掉出,你稳稳的坐住,将他夹紧,要是掉了出来,我叫奶奶打你五十鞭。”那丫头虽则怯疼,料比奶奶打的还好捱些,也就依他坐住,犹恐掉了出来,动也不敢动一动。童自大又拿起那个小的,对着那莲瓣道:“也来试验试验。”那丫头不肯,童自大发威道:“小骚奴,好意给你尝尝新,你倒做出这样个浪儿来。”那丫头只得将腿跷起,他对准也是一塞,一来这丫头也十七八岁了,二来那先生渺乎小尔,并不觉其烦难,便塞了入去。也叫他照样坐紧,【角先生,妇人或有用之者,若处女以之破身,大约自此二婢始。】再看铁氏时,牝户大张,将有一掌,那两边的肥肉因骚极了,就像划开鼻子马一般,吸呼吸呼的乱动。【妙想奇譬。】他将腰中那先生送入铁氏牝中,有四句口号道:非缘设帐请先生,只为夫人物可惊。

今日相延肥馆内,西宾便可唤卿卿。【先生大得便宜。】他自已的厥物顶进后庭之内,童自大笑向铁氏道:“看这个样子,我想起一副对子来,我听见人念后门口的对子,道是:前门增百福,后户纳千祥。

我改几个字,今日就合著你了。这是:

前门撑巨物,后户插纤阳。

可好不好?”说着大笑。抽动起来时,那铁氏等了许久,又见他同两个丫头做作这一会子,正骚兴大发,见他两件物事一齐进内,只觉其乐,欣欣得意。弄够多时,那阴中之水,肛内之油,两处齐流,将白绞带的药性泡发,那阳物胀得分外粗大,其热如火。铁氏前门中塞得胀满,已美不可言,后门又滚热的这件硬物出出进进,乐得他声唤都叫不出来。

童自大见他这妙景,又得药性助着,也分外用力。乒乒乓乓,弄得那响声如数十条鳅行泥淖中相似。铁氏口中只嗳呀嗳呀响,别无他语。两个丫头起初也觉得里面塞紧,又疼又胀,闷得慌,甚不好过。到此时见了这番光景,也就不知不觉起起坐坐,扭扭晃晃,那先生在里边虽不能十分活动,也觉得在内中挨皮擦肉,竟甚是有趣。他二人乱扭乱蹲,那铁氏的腿是他两人抱着,他的身子动,那主母的腿自然是要动的了。他二人把屁股往上一抬,那铁氏的身子往上一迎。他二人向下一坐,主母之臀也往下一落。他二人扭,主母的身子也扭。他二人晃晃,主母的身子也晃晃。那铁氏已经乐极,又得这两个帮衬着,【他两个非帮闲,乃是帮忙。】真是说不出来的妙处。他二人原是帮衬自已的,不想无意中倒帮衬了主母,做了一对大功臣。有一个《黄莺儿》道他几人的乐处:前后一齐攻,腿高抬,兴致浓,肥躯竭力相迎送。≈匮袅︳蹩焖桑蚪蛲乱喝缛俊o踩谌冢就菲鹱忠嘣谄渲小

这一番举动真是惊人,自点灯上床,直到二鼓,方才歇手。童自大与铁氏之乐自不必言,这两个丫头虽不曾尝金茎玉露,如自幼吃胎斋的人,忽然尝着了些荤味,也觉可口。他二人将牝中之物也不缴还主人,竟自取了出来,拿在手中,抱着衣裤跳下床,笑嘻嘻的走去。两人轮着效法主人同主母的法则去了。铁氏因那小东西也不要他,故不寻问。一宿晚景休题。

次日,童自大不在家中。铁氏饭后独坐自思,人说见识见识,不见不识,果然不错。我只说男女干事,不过是爬在肚子上这样弄了,谁知昨日见了这本画儿,才知有这些样数,学做了一两样,果然有趣。我又当是天下人的物大小都差不多,每常我也疑心我的物这等宽大,他的这样细小,昨日见了这个奇物,虽说是假的,必定也有这样大东西,人才照样做出来。况且弄了进去一般恰好,可见是不曾见识的缘故。床头间将那角先生取出,坐在春凳上细看了一番,又抚摸了一会,又量量,又箍箍,越看越爱,不忍释手。又在抽屉内将那春宫取出来看,看一幅便闭着眼睛摹拟那神情光景。看了一会,困倦上来,叫丫头拿过枕头来枕着,就在春凳上睡着了。

这两个丫头昨夜觉得也有些趣味,正要想去试试,恐主母叫,今见他睡着,二人轻轻将那春宫悄悄拿过来,看了几页,动起兴来。这葵心就伸手到小丫头裤档内一摸,见水济济的,就拿指头替他抠。那莲瓣也伸手过来替他挖。又看了两幅,都抠挖得有些不自在起来,把册页仍旧放在主母面前,他二人拉着手往后边去了。铁氏睡了一会,偶然失手,把那先生掉在地下,猛然惊醒,他素常起身,因胖狠了,好生的费力。此时一个翻身,比瘦怯人还伶便,一骨碌爬起,忙向地下拾起来,连啐了几口,道:“怎么就害了瞌睡痨?把他就掉了下去,若跌坏了,怎处?”忙细端相,毫无损伤,才放了心。还恐怕他跌得疼一般,又揉摸了一会,【形容得甚趣。】拿了一条湖绉汗巾包好,拿出一个锦糊的扇子匣来装了,放在枕旁,以便不时取用。

一时口渴要茶吃,叫了几声丫头,不见答应。只说他们去偷睡,遂起身到后边来。听见屋里哼哼卿卿声唤,惊道:“难道是他回了?在这里偷丫头么?”悄悄一张,原来两个丫头学主人主母的样子呢。葵心仰卧着,两腿揸得开开的,莲瓣坐在傍边,抱着他一条腿,一只手拿着那中等先生,在那里一进一出的捣,是葵心口里哼。那铁氏忍不住笑道:“小淫妇们也会这样作怪。”【只许大淫妇作怪耶?】那莲瓣听了主母声音,连忙把个角先生往葵心的花心里一插,起身跳下床来,忘记了他那莲花瓣中也有个小先生在里头,唧的一声,像灯节放赛月明似的,冒了老远。那葵心也一翻身,才要爬起,他那葵花心内的先生,也是唧的一声冒了出来。他二人嘻嘻的笑,连铁氏也笑得东倒西歪。回房中来,心中有些兴动,况昨日那些光景,也是两个丫头见过的,何必怕他。见他两个在跟前,叫他关上了门,上床脱光。叫丫头也脱了上床,还像昨日,一个人抱了一只腿,各伸出一只左右手,拿着大小两个角先生,前门用大的,后户用小,弄将起来。用手拿着更觉有趣,比童自大拴在腰中弄法更好,要深就深,要浅就浅,要高就高,要下就下,恁自家心中所爱,只须一言,丫头自然奉命。把他二人的手腕几乎累折,那铁氏也几乎乐杀,兴尽而止。自此以后,把这两个丫头倒像活宝一般疼爱,兴之所至,就叫他二人来杀火。把童自大倒似有如无,他弄也罢,不弄也罢,不似当日拘管,把那前番非打即骂的样子全尽蠲除。

那童自大见他放松了,也竟公然躲了身子,偷空同两丫头弄耸。那丫头的模样虽丑,较主母还妖娆些。且这两件妙物紧而且嫩,童自大得意是不消说的。就是两个丫头也甚恋家主这根皮裹纯筋的家伙,比那光骨头的先生有趣些。【嗟乎,腹内空空之先生,不及一纯筋之阳物乎?虽骂得刻毒,却骂得甚当。】况且那个二号的,主母又收去为后庭之用。只剩个小物,太觉不堪,所以遇便就与主人公沾在一处。铁氏就是看见,只做不知。一来念童自大荐贤自代之功,二来时常要这两个丫头两手维持之力。因此爱心一萌,威不复作矣,他这一家从此倒和气许多。铁氏的咆哮竟化为乌有,此皆童自大请先生之力。正是:欲消妒妇淫和悍,须请先生大又长。

再说阮最的妻子郏氏,也是个头号骚淫之物。阮最在日,因不曾领教过他的妙处,反嫌他死相,不会风流。别恋着娇娇,撇得他冷清了,他便风流起来,也就偷上那爱奴小厮。只好暗地风流,却不敢放肆。偶然遇着便偷弄一下,一来做得隐秘,二来这小子是阮最心爱的,故不疑他,所以不曾露出马脚。十数年来,这小子已长成一条大汉,专一酗酒肆恶。阮最念向日之情,每每护庇他。自阮最病中害得七死八活,郏氏胆子就放了些,时常在西屋里同他做那一件乐事。后虽被阮最看见,他不久又死了,郏氏更无忌惮,一个月中竟有十数夜暗暗叫他进房陪宿。

虽然爱奴的阳具不甚雄壮,却身强有力,颇得郏氏欢心。这郏氏因向年丈夫说他不活,他后来看见娇娇那些态度了,也学得扭头捏颈,抿嘴咬唇,未语先笑,浑身颤巍巍动个不祝就像年下卖的闹攘攘一般,走动两边摇晃,好似一个美人灯,一风都吹得倒的势子,风骚得异常。也不像个寡妇,每日描眉画眼,嘻嘻哈哈,那种浪态,令人看得好不肉麻。【古云:楚王爱高髻,宫中高一尺。此可谓,阮最爱风流,郏氏骚得极。】竟连阮大铖一个老汉而兼公公之人都看上火来,想算计他的那一点风流孔窍。虽不好骤然下手,但见了面由不得就做起光景来。

那郏氏是个伶俐妇人,也就看破了几分。这阮优也久矣看上了嫂子,当日因哥哥在,不敢放胆。今哥哥已殁,他就想学起陈平来。见嫂子才三十多岁,妖妖娆娆,活狐狸精相似,好不风骚,魂魄都被他摄去。间或打牙撩嘴调戏他两句,他也似推似就,如送如迎。【想起阮最调戏娇娇之日,想到今日阮优调戏郏氏否?】要想法弄他一弄,但不定他的心肠,恐怕不从。一时喊叫起来,怎么处?近日风言风语,听得说他老子在郏氏屋里,大白日关着门,不知做甚么要紧的事,好一会才出来。他心中暗想道:嫂子既然肯偷公公,不是甚么贞节的了。况我岂不比老子少壮些,【可谓跨灶之子。】他可有不爱我之理?【此理不知出自何典?】遂日日在郏氏房中走撞,坐着说闲话。偶没人,就说句把风流话儿勾引他。那郏氏也不恼也不答,只抿着嘴笑笑,或斜瞅一眼。

一日,阮优笑着向郏氏道:“我昨日听见人唱一个劈破玉儿,很有趣。我唱给嫂子听听。”遂唱道:小寡妇上新坟,身穿着重孝。拿着香,提着纸,直哭到荒郊。见新坟,忙下拜,把我亲夫来叫。实指望与你同偕老,谁知你半路里把奴抛。我捱不得这冷冷清清也,夫君呵我要去偷小叔了。

郏氏瞅了一眼,笑笑不做声。【笑者不可测也。】阮优笑道:“当日这里道理我就不明白,譬如这嫂子,总是别人家的女儿,既嫁得哥哥,就嫁得兄弟,何必分甚么叔嫂?何不竟像男人一般,娶了姐妹两个,一个做妻,一个做妾。这女人嫁丈夫,倘那家有弟兄两个,何不把哥哥做了妻,兄弟做了妾,那些儿不好?嫂子你说我想的可是?”郏氏笑道:“嚼舌根的,你的婶子明日就是这样。”阮优笑道:“我要兄弟,早叫他嫁了,【不用急,虽没有兄弟,却有爱奴。】那里像嫂子这样古板。”郏氏也不答他,只是笑。阮优道:“昨日见人新编的小寡妇闹五更的银纽丝儿,作得果好,我唱给嫂子解闷。”唱道:一更里思夫,过黄也么昏,思量年少俊卿卿。好伤心,缘何撒我赴幽冥。奴身独自苦,带影共三人。想亲夫,真个心肠硬。空房孤守,误我青春。痛断肝肠,泪珠也倾。我夫啊我恨卿卿,又把卿卿恨。

二更里思夫,月上也么阶,当初指望永和谐。泪盈腮,撇奴独自好难捱。罗衾空半幅,绣枕半边歪。泪珠儿湿透了香罗带,翻来覆去好伤怀。痛的夭亡,我命也乖。我的夫那我带孤辰,命把孤辰带。

三更里思夫,月正也么明,猛然梦里遇亲亲。放悲声,怀中搂抱诉衷情。离愁肠万结,未语泪先倾。正绸缪,忽被钟声震,醒来仍自拥孤衾。桌上的残灯,乍暗也明。我的夫那我伤情,真个伤情闷。

四更里思夫,月转也么西,翻身侧耳听啼鸡。好孤凄,罗帏寒气逼香迹他人鸾凤合,我独子规啼。闷杀奴,受这孤单罪,思量转痛转伤悲。就是那蝼蚁,也效于飞。我的夫那我为谁,却把谁来为。

五更里思夫,天色也么明,无眠整夜断人魂。恨去君,为伊苦守也无因。贞节虽也有,难轮到我身。倒不如,转嫁图欢庆,那时携手赴鸳衾。被底的风流,乐杀也人。我的夫那恨凭君,恁个凭君恨。

五更已罢天将晓,日上三竿了。对镜理容妆,叹我青春校细寻思,还去做新人好。【阮最调娇娇也以戏文,阮优调郏氏也以小曲。虽是前后遥遥一对,内隐报应之理:如影随形也。】《清江引》郏氏听他唱得既好,又打动了心事,长叹了一口气,复笑道:“我知道这个曲子就是你这个烂心的编的。”笑着恶毒毒瞅了一眼。阮优见有几分光景了,就思量要做实在事了。心中想道:我那一日溜到他屋里躲着,等他睡熟了,然后下手。倘偷上了,或者他尝着了滋味,不致变脸。古人说,色胆如天,要不放大了胆子去做,等到那一日才得成就?主意拿定,时时刻刻在郏氏房中来撞几会。

一晚,天黑了,他到郏氏房中来,不见人影。他心生一计,闪入床后一个僻静处蹲着,等他回来下手。原来郏氏被阮大铖请了去,到他一个妾房中,做些不三不四的雅事。那个妾只图主公欢喜,那管他公公媳嫂该弄不该弄。还在外边听梆声,替他观风。你道这件事是如何成就了的?那阮大铖素心只贪淫,自娇娇死后,无可行乐之人,毛氏虽骚淫可取,但五旬外的老妪,有年纪了,阴尸如掉了牙的瘪嘴一般,两片宽皮,卷毛布满,不但不可用,而且不可观,只可以作老伴,不可以共欢乐了。虽有几个妾,只平平然,又都不甚出色。一时高兴,忽然注意到郏氏身上。想道:他少年寡居,未必不思快乐。看他的姿色,可与娇娇相匹。论他的身段举动,比娇娇还骚浪些。可以计擒之,娱我老景。想了一番,他有一个妾是扬州人。原是个瘦马买来的,他就姓马,行六,叫做马六姐。阮大铖同他戏耍,常叫他做马泊六。他比众妾乖巧些,又识字,又会些弹唱。当初娇娇在日,阮大铖就独钟爱他些。娇娇死后,自然数他是第一个爱宠了。一日,阮大铖到他房中,坐在椅子上,搂他在怀内膝盖上坐着,笑对他道:“我有一件事,你若替我谋成了,倘不泄露,我同娇娇当日一般待你。倘或你奶奶要死了,我就立你为正。【马氏当云:“等到那一日,虚情不敢领。你可肯替我做么?”】马氏笑道:“老爷这话就奇了,我的骨头肉都是老爷的,【骨头肉虽是老爷的,恐那片皮要属苟雄了。】叫我死,敢不死么?要叫我做甚么,我还敢不尽心。我也没福想做奶奶,只要老爷另眼一眼就够了。”阮大铖搂过他脖子,亲了个嘴,他就连忙送过舌头尖来。阮大铖咂了一下,道:“且说正经话。”着马氏缩了回去,扫兴之甚。阮大铖笑着附耳朵说道:“大媳妇着实风骚,我心中十分爱他。你想个法儿弄到你房中来,我同他了了心愿,你心下如何?”马氏笑道:“老爷不说到这里,我也不敢说,老爷若勾搭上了大娘子,也只算得个眼前报应。”阮大铖惊道:“这是怎么说?”马氏道:“当初娇娇在日,同大相公厚了多年,只老爷一位不知道。后来两个人还是同死的,奶奶叫瞒着老爷,所以没人敢说。”阮大铖细问缘故,他把娇娇如何将阮最弄死,急了上吊的话,细说一番。阮大铖听了,说道:“既如此说,越发放他不过了。”马氏想了一会,道:“明日只如此如此,老爷打点精神做新郎就是了。”【应前娇娇向阮优道:“他会哄汉多着呢。”至此,果前言不谬。】阮大铖大喜,被他说上兴来,同他弄了一度,以当起媒。到书房中养精蓄悦,以持明日大举。

却说次日早饭后,马氏到郏氏房中来。见郏氏靠着桌子闷坐,手托香腮,心中不知想甚么呢。原来郏氏性虽淫滥,当日有阮最在,不敢放肆,偷上了爱奴,也就心满意足了。近见丈夫已死,没了管头,便放大了胆。又见爱奴不似当日小心殷勤,甚不适意。时常见阮优到屋里来撞,不禁爱他精壮,想起娇娇阮最死后,那丫头说娇娇怎样爱他阳大力强,又怎样在行会弄,满心要勾搭他。又回想,我先下手,未免为他所轻,须等他来动手方可。却只见他嘻皮笑脸,言语勾搭,并不见他动作,是甚缘故?又想:他那个样子,决放不过我,不过稍迟日子。但只是就同他偷上了,到底怕人口声。吹入公婆耳内,不是儿戏的事。我见公公这些时见了我,眉目中那光景,像有些古怪。看他虽说不出口,也像是爱上我脐下的这件东西。他虽老不济事,要是同他勾上了,连婆婆也不敢多管,这一家还怕谁来?那时可以任我行事。但我做媳妇的,怎好去调戏公公,怎样才得谐这一件美事?心中左思右想,正想得火发,忽看见马氏走来,连忙站起让坐。马氏道:“大奶奶做甚么呢?”郏氏道:“不曾做甚么,闲着无事,在这里打盹儿。”马氏笑道:“我看大奶奶今日红光满面,像有甚么喜事一般。”郏氏叹了口气,微笑道:“一个寡妇,有甚么喜事到我?”马氏也笑道:“天地间的事,那里定得?焉知今日你就没喜事?”郏氏笑道:“我看你喜气洋洋的,倒像昨夜得了甚么喜事一般。”马氏笑道:“我守着老爷,这是常事,那里算得喜?像你寡妇着遇了这巧宗,才算得喜呢。”两人笑了一会。马氏道:“大奶奶既然闷倦,到我那里走走,说说闲话。我还有一件好东西给你看看消闷去。”郏氏笑道:“怕老爷到你房里来,有甚么要紧的事。我在那里,恐误了你的,你好抱怨我。”马氏笑道:“一个亲公公媳妇,我就有甚么事,也不消避得。你就在傍边看看解闷也好。要看上兴来,你也就做一出,又不是外人。”两人又笑了一番。那马氏立起,拉着郏氏的手,对那丫头道:“你好好的看家,我同大奶奶走走来。”二人携手出门,同到马氏房中坐下。

闲话了一会,渐渐说到那村淫房闱之事,又笑道:“大奶奶,亏你这样少女嫩妇的熬得。要叫我,就要急死了。”郏氏笑道:“少没廉耻罢,说着不害牙碜。你方才说有甚么好东西给我看看散闷呢,拿出来我看。”马氏笑道:“有有。”遂将阮大铖所蓄的春宫手卷册页拿出来他细细赏鉴。内中一幅一个老儿同一少妇干事,马氏笑道:“这两个像是公公同媳妇爬灰的样子。你看这个老儿画得活像老爷,这个妇人活像你。这个画画的人也奇,怎把你两个的行乐图先就画出来了?”郏氏笑着将他拧了一把。笑了一会,两人又看了多时。马氏一幅幅指点说内中的妙处,要引动他的春心。看得那郏氏面上火攻上来,红一阵,白一阵,不住嘻嘻的笑。

看完了,马氏叫丫头拿上果碟来摆下,并鲜甜久窨下的酒斟了一杯,送给郏氏,道:“你看了那宝贝,火上来了,吃一杯浇浇心火。”马氏因受了阮大铖之托,叫,人去寻了这陈封缸酒来让郏氏。那郏氏不会吃酒,推醉不饮。马氏道:“这酒象蜜水一般,是不醉人的。大奶奶不信,你尝一口看。”郏氏尝了尝,果然甚甜,被马氏苦劝,吃了有三四钟。又坐了一会,觉得头目发晕,四肢瘫软起来。说道:“不好,我醉了。头眼发迷,身子独软了,我回去罢。”站起身要走,却晃晃荡荡,把持不祝马氏忙扶住他,笑道:“你那里是醉,这是少年人寡居久了,这些时没人杀火。方才又看了那件有趣的宝贝,不觉欲火上攻,除非得个趣人儿泄泄火就好了。”郏氏也笑道:“我听见说老爷叫你做马泊六,就替我去寻一个来。”马氏笑着道:“这在我,要谢媒的呢。”郏氏笑着要走。马氏道:“你既然头晕,且在我床上睡睡着。”郏氏道:“恐怕老爷来呢。”马氏道:“他今日出门了,大约还未必回来,你只管放心睡。”扶他到床上,说道:“你穿着衣服睡不安稳,把上盖宽了罢。”那郏氏朦朦胧胧,任他将上衣脱了,只穿一衫一裤,替他将被盖上。不多一会,见他已经睡沉。忙叫丫头到书房里去,快请了老爷来。丫头去了,他将被揭开,轻轻把郏氏裤带解了,褶裤带也解下,将裤子褪了下来,打开看时,好一个丰满的物件,稀稀几根毛,用指头探探,又坚又暖,那郏氏如死人一般,总不知觉。马氏笑着仍把被盖上。

且说阮大铖知道马氏将媳妇推到房中去了,在书房专等好消息。急得满地乱转。他服了一丸如意丹,此时药性又发,阳物胀得好不难过。正拿手捏攥,忽见丫头来请,笑吟吟忙走过来。那马氏一把拉着他的手,掀开被,指着郏氏的阴尸,道:“这样个好宝贝,总成你受用,看你怎样谢我?”阮大铖欢喜如狂,搂过马氏的脖子,亲了嘴,道:“你且看着门去,我自然厚报你这马泊六。”马氏笑道:“你只管放心。但要你拿出老手段来弄,我替你观风去。千万不要到门就没谢帖,出了丑,我就不管了。”说着,笑了出去,带上了门。

阮大铖忙上床,脱光了,爬上身,轻轻分开两腿,送了进去,觉得比娇娇的紧暧许多,心中更乐,兴致愈豪。仗着药力,舍着老命尽力舂捣起来,那郏氏虽不会吃酒,但吃得不多,偶然一时发迷,睡一会儿觉好些,被他这一阵狂弄,心中觉得十分爽快,睁开眼来,见是公公在腹上高兴。虽合了他先想的心事,固然暗喜,但良心虽昧,媳妇的肚皮上为公公高据,未免满面含羞。【未免两字不得活,这羞还在有无之间。】反把眼闭上,粉颈略略扭着。【此浪也,非羞也。】阮大铖见这个娇态,更觉魂消,心爱得要死,伏下身子来亲了个嘴,附着耳道:“我的乖儿,你害甚么羞?一来我怜你青春孤另,二来阮最那奴才当日撇了你同娇娇相厚,我近来才知道,我同你也厚起来,正好替你出气报仇。”【报仇二宇奇绝,丈夫偷庶母,拿公公的阳物来报仇,真是奇事。】一面说,一面又深抽浅送起来。那郏氏心中想道:“事已如此,还羞甚么?把他的心勾住了,才好长久行事。”心既邪了,便由不得将两手勾住了他的腰,两足也渐渐举起。阮大铖见这光景,连命都顾不得了。弄够多时,动不得了,方才住手。二人并枕而卧,阮大铖搂着他,道:“我此后一得空,常叫马氏来请你,你就来。”郏氏道:“恐怕人知道了,不好意思的。”阮大铖笑道:“笑骂由他笑骂,乐事且同干之。【笑骂由他笑骂六个字,死后便可做他的墓志。】做得隐密,也不妨事。”郏氏要起来,道:“我去罢,怕有人来撞见。”阮大铖犹依依不舍,还抱着亲了几个嘴。要他伸过舌头来,郏氏微笑不肯。大铖嘴对嘴道:“亲亲儿,弄都弄了,这怕甚么?”郏氏佯羞带笑,将舌尖吐了些须,阮大铖咂了几下,把手拍着他脊心,道:“我的儿,我这几根老骨头要送在你身上。”又把双乳咂了咂,才放了他起来。

二人穿衣下床,阮大铖来开门,那马氏笑嘻嘻向郏氏道:“恭喜,我替你寻了杀火的乖儿,你拿甚么谢我?”那郏氏红着脸,【红着脸,写得入神。虽极淫浪之人,才同公公如此,见人岂无羞色?】笑着瞅了一眼,道:“坏人。”【妙极。多说不得,不说不得,只此二字足矣。】便往外走,马氏叫丫头送他去了。【细。】过了几日,阮大铖叫马氏约了他来高兴一番。如此多次,人总不知。郏氏把他十数年未曾发泄出来的技俩,全全施展。较之娇娇,骚淫虽不相上下,而柔媚过之。毛氏则卑卑不足数矣。郏氏这是:酒逢知已饮,诗向会人吟。

阮大铖疼这媳妇真不啻活宝,好头面衣服,瞒着毛氏,无样不给,每日吩咐厨上,收拾上好饮食供给。又怕人动疑,向毛氏道:“媳妇青年守寡,替我家争气,理该分外待他。”那郏氏见公公疼爱温存,比阮最当日胜过十分,也自输心贴意。一日,又在马氏房中作乐,阮大铖道:“在这里固然好,未免马氏在外面碍眼。我还罢了,你到底心里不得畅快。又不敢脱光了,恐一时有人来穿不及。我想要到你屋里去,才得放心快活。只因你那丫头在跟前,瞒不得他,恐他口嘴不好。倘或传开了,虽然不怕甚么,到底没趣。想不出个妙法儿来,怎么处?你可有甚么好主意?”郏氏道:“我也是这样想。除非把丫头你也弄上了,才得安稳。”阮大铖把他搂得紧紧的,道:“我也想过这个法子,恐怕你多心,不好说得。既然如此,你明日打发他来,我自有法,这样这样的行。”郏氏应允。

到了次日,阮大铖在马氏房中睡午觉。马氏知他们的计,避到毛氏上边去,丫头也带了同往。那郏氏在房中看那日色,知到了相约的时候,叫丫头道:“你往马姨娘房中,有我昨日要的花样儿,去取了来。”那丫头去了。到了马氏堂屋里,叫了一声姨娘,不见答应,伸头往屋里一张。阮大铖故意问:“是谁?”丫头道:“是谁?”阮大铖道:“你来。一个人也不在跟前,你把我的夜壶拿了来。”那丫头到窗外拿了夜壶到床前。阮大铖不曾穿裤,将阳物拿着,向他道:“套上,我溺尿。”那丫头又不敢走,要送来,又有些羞愧。【羞恶之心,人皆有之。这丫头还知有些羞愧,何阮大铖之无耻至此也。】阮大铖笑道:“怕甚么?还不拿过来呢。”那丫头只得将壶嘴替他套上阳物,把脸扭着。【四字入神活跳。】阮大铖溺完了,道:“就放在床底下罢。”那丫头才弯腰放下,阮大铖见他蹶着屁股,伸手去抄后一掏,那丫头忙立起身来,被他双手抱到床上,就扯裤子。那丫头见是老主如此,可敢违拗?况他被阮最、爱奴弄过多次,知道此事有妙处,任凭褪下。阮大铖还当他是个处子,用了些津唾,抹了龟头,往里一顶,竟热滑无比,一攮到根。阮大铖笑问他道:“你这丫头好大胆,我当你还是个女孩儿,原来是个破罐子。同谁偷弄来,实告诉我,我不怪你。”那丫头只是笑,不做声。阮大铖再三迫问,他不得已,不敢说出爱奴,只道是当日大相公破身的。那阮大铖也以为实然,遂不再问,只苟且了事而已。那丫头道:“我去罢,恐怕奶奶问。”阮大铖道:“不妨,我还有话问你。你大奶奶这样少年守寡,他也想人弄么?”那丫头道:“嗳哟!这也是你公公口里说的话?”【此语出自他人之口,不足为异。出于无知此等仆妇小婢,则阮大铖真禽兽不若矣。】阮大铖笑道:“呆丫头,妇人家那个是不想弄的?说顽话何妨?”丫头道:“他就想弄,他也不肯告诉我,我如何知道?”阮大铖道:“你只看他间或日间坐着长嘘短叹,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稳,那就是春心动了。”丫头道:“这倒有些。”阮大铖道:“我倒爱他得很。你几时拿说话儿勾他,他要同我弄上了,我重重的赏你。”丫头道:“你老人家不害羞?一个媳妇也想弄他。”阮大铖亲了他个嘴,道:“呆奴,人说肥水不落外人田。我的媳妇我不弄,设或他骚将起来,同外人混弄,如何管得他?你只留心,我明日先赏你几件好衣服簪棒,后来还配你一个好汉子。”丫头道:“一时他恼了打起来,你顾不得我。”阮大铖道:“不妨事,你只管上心去做。”床头间摸了一锭银子与他,道:“这赏你买果子吃。”那丫头喜孜孜接了,道:“多谢老爷赏。”身边无处收放,就拴在裤带头上。阮大铖笑道:“你若做成了,还有重赏呢。”那丫头穿上裤子,笑嘻嘻去了。

回到房中,郏氏忽然怒道:“你为甚去了这半日?”丫头道:“姨娘不在屋里,我等了这一会。还不见来,怕奶奶望我,才来回话。”郏氏道:“你还瞒我,你头发都乱篷篷的,同谁顽去来?你可实说,我不打你。”那丫头死说没有。那郏氏是心照的,就把他衣裳一掀,那丫头不曾防备,被他掀开。见他裤带头拴着一锭银子,故意惊怒道:“了不得,你原来做贼去来,是那里偷来的?快快实说,不然活活打死。”那丫头白瞪着两眼,无言可答。郏氏取了一根窗子栓,狠狠要打。【此栓不知可是阮最拄了去看郏氏私爱奴者。今日又为郏氏吓丫头之用,欲私公公。阮最泉下若有知,亦悔当日烝淫庶母一着错否?】那丫头急了,方说:“是我才上去,老爷赏我的。”郏氏道:“我不信,老爷为甚么赏你?”逼之再三,方说:“老爷拉我睡觉,才赏我的。”郏氏道:“还同你说些甚么?”丫头道:“没有说别的。”郏氏道:“我倒不打你,你还不实说。”

那丫头也有些乖巧,见郏氏虽说要打,却不甚怒。这丫头当日被小主人弄了无数,偶有小过,尚不免捶楚,只有威而无恩。爱奴更弄得多,要一根糖吃还不肯。今蒙老主一幸之爱,就与银子,又许衣服簪棒,感恩不荆想起老主相托的话,暗道:我顾不得,竟实说了,看他怎样?遂道:“老爷问我,奶奶可想人弄,我答应不知道。”就把阮大铖的话细细说上。郏氏道:“我就不信老爷有这话,定是你诌说的,你去请了老爷来对,若真就罢。若是说谎,我了不得。”那丫头道:“我去请老爷,奶奶只管对。”忙忙又走上来。

阮大铖同丫头弄了一度,乏了,正然睡着。那丫头见没人,掀开帐子,推醒了,道:“你害我奶奶要打我呢,叫我来请老爷去对话。千万不要害我打。”阮大铖满心欢喜,穿裤着衣,悄悄的同那丫头到郏氏房中来。郏氏迎着让了坐下,他笑着道:【这一个笑字,谓谲计已遂,心中暗喜,不觉形于外也。真写得好。】“方才这丫头说了许多的话,果是老爷叫他说的么?要是说谎,我要打他。”阮大铖道:“与他不相干,是我说的,不要难为他。”望着门,向那丫头把嘴一努。那丫头也懂局,徉徜出去,把门带上。阮大铖搂着郏氏,亲了个嘴,道:“你好妙计。”【不劳过奖,此计郏氏行之熟矣。】两人相携同到床上,脱得精光,放了心痛乐。相搂相抱,睡到日暮方散。次日阮大铖果然悄悄赏了那丫头几件绸绢衣服,并数根簪棒,嘱道:“人若问你,只说奶奶赏你的。”那丫头欢喜得了不得。阮大铖又搂住问他道:“我弄的比你大相公当日如何?”那丫头笑嘻嘻不答。阮大铖再三问他,他道:“老爷这东西虽同相公差不多,却没有他的硬实。”阮大铖听了这话,怕郏氏嫌其太软,各处寻觅好春方,欲供他之淫乐。那丫头得了衣饰,拿与郏氏看。郏氏叫他收起留着穿,从此后也分外待他亲厚。那丫头感恩不尽,巴得他二人时常大弄,以做报恩的一件事。或无人处见了阮大铖,便道:“我奶奶在屋里头着呢,老爷何不顽顽去?”或见了郏氏闲坐,便道:“奶奶闷得慌,我去请老爷来罢。”如此者多次。那阮大铖虽到了郏氏房中,恐太走动了,被人看破。也还常约了郏氏到马氏房中作乐,却叫丫头随着,以免人疑。

一日,中伏天气,郏氏午间洗了个澡,上床去睡。丫头也接着水洗了,正在堂屋坐着春盹。【坐着春盹,写丫头真是个丫头。】这日,大铖正得了些好春方,要来同郏氏试验,悄悄的进来,见那丫头打呼,把他鼻子一捏。他惊醒来,见是老主人,忙站起身,笑道:“我倒是没有骂呢。”阮大铖搂过来亲个嘴,道:“小油嘴。”低声道:“你奶奶呢?”丫头道:“才洗了澡睡觉呢。”阮大铖才转身,那丫头道:“老爷请回来,我有话对老爷说。”阮大铖笑着回过来,道:“你说甚么?”丫头嘻嘻的道:“不说甚么。”阮大铖道:“小奴才也哄我,我知道你是急了,要弄弄的意思。也罢了,我救救你。”遂同他在椅子上略略见意,要留精神去对付郏氏。【写这丫头一段何故?见人持身不可不正。阮大铖若无禽兽之行,淫儿妇至及此婢,此婢焉敢戏弄老主?又见小人女子近之则不逊之意。】走到房中,揭开纱帐,见郏氏上下一丝也无,面朝里卧,如一个玉人。怀中抱着个竹夫人,一条腿跨在上边,睡得正浓。不觉淫心骤起,把衫裤脱了,低头向下细看,阴户之妙,不可形容。微张一隙,略吐花心。那肛门通红的皱摺密簇,想道:“这件美物,我虽阅历甚多,但美人之物,却未曾尝。大约又自不同,向日娇娇我多次要弄,他定然不肯。【娇娇之淫滥可谓至极,无以复加矣,其后庭肯与阮最、阮优而不肯与阮大铖弄者,亦犹李夫人临终不肯见汉武帝,留个有余不尽之意耳。】今趁他睡着,这机会不可错过。且试他一试。”吐出许多唾液,将郏氏粪门轻轻润了,又向里挖挖,紧紧的有趣,将自已阳物搽得湿透,然后摸着关窍,往里一顶,竟进了一个龟头。那郏氏一惊醒来,回头见是他,【回头,妙,是在后弄也。见是他,更妙,或疑是爱奴。】说道:“这是甚么顽法,弄得我生疼的,还不拿出来呢。”【阮大铖当云,当日阮最那奴才把娇娇的屁股不知弄过多少,我今日替娇娇报仇。】阮大铖紧紧抱住,道:“我的亲亲,我活老了,从不曾弄过美人的这件妙物。我方才细看,你比别人的更妙。你容多弄一下,我就死也甘心了。”说着,又往里送了送。那郏氏也不觉十分艰难,想要买公公的欢心,且他本也是个淫物,也图尝尝这味比前面如何,倒把屁股往外就了就,笑道:“舍你这老花子弄罢。”阮大铖如获至宝,双手扳着,狠命弄了一番,精泄之后还不肯拔出来。趁那滑滑的势儿,又紧抽一阵。郏氏也觉大有妙处,极力迎送,将屁股往他怀中乱拱,多时方歇,拽出那话。郏氏在褥子底下掏出块陈妈妈来,同拭净了,对面搂着睡下。【亏他不怕热,才洗了澡,又是一身汗。】阮大铖道:“亲亲,你原来有这么个好宝贝,比前面的更妙。”连亲了几个嘴,道:“这是我老运亨通,享用你这两件妙物。”郏氏笑道:“你这老没廉耻的,一个媳妇的前后门都被你钻起来。【你这小没廉耻的,一个媳妇的前后门都给公公钻起来。】还说甚珍珠宝贝的。”阮大铖笑道:“我同你还是甚么公公媳妇,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相遇一处,只好除死方休。”【孰不知是同令郎死。】阮大铖说上兴来,又道:“先在背后弄得不得力,不大受用,我舍老命同你弄个快活的。”那郏氏也更乐从。

阮大铖叫他仰卧,将股垫高,两足大分,叫他用手扳住,合上肚皮,对准后门,就着先泄的余津,两送到根,极力抽提,响声不绝。郏氏觉得比先次更加快活,叫道:“你狠狠快快的,哎哟,我过不得了。”将股乱叠。阮大铖也竭力大弄了一场,才兴足而歇。自此以后,那郏氏是个淫荡之物,觉得后面也各得其妙。但与阮大铖交合,定叫他留一半工夫在后路顽耍。阮大铖也正投所好,竭力以博他的欢喜。

古语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来往多次,也就有人知道。但阮大铖系一家之主,谁敢多管?微有风声吹到阮优耳内,故此也就想下手。他这日郏氏因去孝敬公公,故此房中无人。阮优在床后等了好一会,郏氏同丫头月光下回来了。此时房中月色映得大亮,也不点灯。时日夜静,就脱衣而寝。阮优听得他在床上翻翻覆覆了一会,不见动静,微有鼾声,知是睡熟。他轻轻走出来,到了床前,脱光了上床来。掀开帐子,一见月光映得明明白白,郏氏脸向床里睡着。【同一月也。阮优今日偷他时在此月下,异日爱奴动手行凶时也是此月下。今日月下何其太乐,异日月下何其太苦。】慢慢揭开被一摸,一个光屁股朝外。阮优轻轻伸手去摸他的妙物,稀稀几根毛,竟是合了相书的,这是依稀见肉始为奇。阴中尚有些余精流出,就知刚才同他令尊领教了来的。淫兴大发,阳物直竖,侧倒身子,捏着正对了牝户,趁着那湿意往里一顶,不知不觉送了进去。

郏氏同公公大干了一回,身子乏倦了,睡着全然不觉。及至惊醒时,已被他送到尽根。阮优见他醒了,恐他挣动掉出,忙把右手从肩下伸过去,【右手妙极,是在床外卧者,此等闲话,亦不稍错。】搂着脖子,左手将他胯骨扳紧,用力抽捣。郏氏爽快不过,把屁股也便乱就。阮优见他如此,知他得了乐趣,料无别话,才放心大弄。那郏氏起先还疑是公公,但才高兴过了,五旬外的人那里又有这样兴致,且上边人多,他如何下得来。又疑是爱奴,觉得这个阳物比他两人都粗大些,干法也甚是在行。被他抽得气都回不过来,那里还说得话出?口中只问得:“你,你,你,你是,是……”个谁字再吐不出。心中也猜了个八分是小叔。直等弄完了,方要问时,听得说道:“我的亲亲心肝,我想你久了,今日才得遂了心愿。”郏氏听了声音,果然是他,忙翻过身来,笑嘻嘻拧了一下,道:“我就疑惑是你这贼短命,【写出喜之至,却又骚浪之至。】你多昝进来的,门关着,怎么得开了进来?”阮优道:“我先来屋里时一个人也没有,我在床背后躲着来。”郏氏笑道:“那知你这样个小伙子原来会作贼。”阮优也笑着连亲了两个嘴,道:“我是个偷花贼。”爬起来,叫他睡平了,手插入搂着,亲嘴咂舌,顽笑了一会。阮优笑道:“我久要想弄弄你的,心想怕你心肠不定,譬如老早要下手,你可肯么?”郏氏也笑道:“自已叔嫂,又不是外人,怕些甚么?【叔嫂便不妨如此,真淫妇语。】你哥哥在日,我就爱上了你,你若早要,我也依你。你不动手,难道我好先拉你的?你自已耽误了怨谁?”阮优搂着道:“我的亲亲,就从今日起,也还不迟。你我都正青年,后来的日子多着呢。”正是:人心虽是如此,天理但恐未然。

他两个痛痛的弄了半夜,以偿数年相思之债。自此夜间常来同他相伴,情同伉俪。阮大铖只日间来,同他做白昼生活。【当日阮最同娇娇做白昼生活,夜间阮大铖还得同卧。今郏氏同阮大铖做白昼生活,夜间阮优同卧,阮最竟不得一相旁矣。岂不便输一筹,坏人其鉴之。】夜间不得下来。郏氏所以放胆同阮优通宵行乐。

一夜,阮优同郏氏事毕之后,说道:“实不瞒你,妇人的东西我也见过许多,外边的娼妓不算,如当日宝妹子虽然生得好,但他的年纪小,一点风情不知道,你婶子也不为丑,我虽心爱他,不知因甚缘故,但同他弄的时候,一毫毫高兴也没有。当日娇娇虽好,一来年纪太大,二来他的此道也宽得没影。我同哥哥两个人的一齐进去刚好,怎如亲亲你模样既标致,这东西又生得紧紧暖暖,实在有趣,真是个妙物。大约妇人中像你这等紧的也就少了。”

那郏氏近来已把那后庭弄惯了,次次要前后俱来,方得畅快。同阮优弄了多次,想他的阳物比公公的又粗大些,弄在后庭中自然更有一番妙境,虽然想弄,怎好自已举荐,今借他这话,便随机应道:“你说我这个紧么,还有紧的呢。”阮优道:“我不信还有妙似他的,况且别人的紧不紧你怎么知道?这是你过谦的话。”郏氏笑着道:“不是别人,就是我身上还有个紧的。”因拉着他的指头向粪门一塞,道:“这不更紧些?”阮优道:“这件美物,我只弄过娇娇的,果然有趣。好嫂子,你只当积阴骘,赏我尝尝。”就将他扶来,那郏氏并不推辞,就爬伏着,如道士伏章一般,屁股高蹶。阮优将阳物先塞阴中,先借他所泄之精,将后庭与厥物都润湿了,然后一顶而入,大弄了一常那郏氏淫声艳语,股扭身摇,较淫娼浪妓犹胜。阮优喜爱至极,狂了多时方歇。

你道这郏氏他也是个宦家闺秀,比不得娇娇出身微贱,怎么就淫贱无耻到这样地位?凡事有个来历,必须叙明始末,方知道内中的缘故。

他的祖父在嘉靖时系严嵩的门下,阿谀他父子,深得其欢心,官直做到户部侍郎。严嵩事坏,世蕃伏法之后,他见倒了泰山,方才告老归家,却也弄了许多宦囊。

郏氏的父亲叫做郏钲,是荫生出身。他做刑部员外时,因父亲老病,便告了终养回家。他母亲早故,他父亲跟前有一个少年美妾,姓姬。才得二十多岁,十分宠爱。常对郏钲说:“我今年老多病,全得这女子早晚扶持,着实殷勤。我若死后,可择一个好人家将他嫁去。”屡屡嘱咐。到了临终时,忽然变了舌头,又向郏钲道:“此女随我将及十年,我心甚是不舍。我死后可留着替我守灵,切不可遣嫁。”原来郏钲素常爱这姬氏,背了父亲的眼,常同他调情勾引。两下都有私意,却不敢大胆宣淫。郏钲听了老子临终的话,心中暗喜。竟弃了常时的治命,从了临危的乱命,将姬氏留下。

他父亲柩尚在家,众人都在棺材左右伴灵,他二人眉来眼去。一日,偷得有空,两个到他父亲房中榻上,便成了苟合的事。【继述先志,真孝子。】姬氏伴了这老儿多年,有夫名而无夫实。经的是面筋般阳物,今尝着郏钲这有骨头似的硬具,始知人道之乐,其喜可知。

他父亲死后不上一年,这姬氏便生了一女,就是郏氏了。郏钲虽瞒了众人,假说是他妻子所生。外人也就有些知道。但系闺房秘密,各人家务,谁人管他闲事,去声扬露他?后来满服起补,他拜在魏进忠门下。仗魏珰之力,骤升显职,官至大理少卿。虽不曾如阮大铖诸人依附作恶,免不得也是个阉门鹰犬。他与阮大铖都是同类,故当年结了亲家,图彼此扶持。后来魏珰伏诛,他罪在三等,革职而已。

这姬氏名虽是他亡父之宠,暗地竟做了他的小星。你想一个做官的人,受朝廷恩典,不能为皇家出力,父子皆在权相逆珰门下阿谀以图富贵,就该万死了。且烝淫父妾,又在缞绖之中生女。天道好远,此女焉得有不淫贱辱及在家门姓氏者耶?不必多需叙。

且说郏氏当日偷那爱奴,因那阮最冷淡他,是无可奈何,将小厮来解馋。后来守了寡,小厮是故交了,自然撇他不得。不想这小厮渐渐胆大,以为说主人已死,主母除我之外,尚还有何人敢为彼之小夫?便不是当日小心。每同郏氏睡时,就拿出那小丈夫的样子来,凡事要凭他的心性。郏氏心中甚怒,却说不出口。久欲撇他,无奈除他之外,再无他人应急,只得强留备用。今遇了阮优,不但是小亲小叔,且阳物与干法俱胜他几分,情爱甚笃。况又有公公时常来点缀,如何还稀罕那小厮?况恐或有泄露,岂不为公公小叔所轻贱?怎肯弃了这两个甜桃,倒去寻他那一枝苦李?遂将他撇在脑后,有多半年总不叫他进来陪睡。即白日相见亦不理他,反做出主母身分,有凛然不可犯之色,面上一点笑容俱无。那小厮猜测不出,暗想道:偷了十多年汉子的妇人,从新又守起贞节来,决无此理。同我恩爱了这些年,何一旦薄情至此?今日晚间我硬走了去,看他怎样待我?

到了掌灯后,他悄悄走到郏氏门口,轻轻将门一推。原来不曾拴,是开着等阮优的。他便挨身而入,走了进去。郏氏已经睡下,听得脚步响,只道是阮优来了,笑道:“短命的,你今日来的早。”小厮只当是说他,也笑嘻嘻的道:“我怕奶奶自已一个孤凄,故此来早些作伴。”郏氏听得是他的声音,忙将帐子掀开。见他正脱衣服,怒说道:“你来做甚么?”那小厮不看势头,还笑道:“我来服事奶奶,还有谁呢?”郏氏恐阮优来撞见,忙裹着被坐起,怒道:“我当日一时失错,同你做那不正经的事,如今悔已无极。你快快出去,再迟一会,我便吆喝起来,你就了不得。”爱奴见他发怒,恐怕他当真一时喊叫起来怎处?慌忙抱着衣服,含恨抱愧而去。

过了数日,小厮偶然张见郏氏往上房去了。他忙忙走到房中,见那丫头正脱了裤子坐在床上捉虱子。他看见了,跑上前抱着,亲了个嘴,伸手摸了摸牝户,就将他按倒。那丫头是熟主顾,也不推辞,便两足高跷,小厮取出肉具,弄了一阵。两人恐郏氏回来,忙忙完事,穿了衣服。小厮搂住他,问道:“我同奶奶相好了这些年,也不知弄过几千百遍,你是知道的,为甚么近来待我这样情薄?当日有相公在,他倒偷我。今日相公殁了,他反从新要做节妇。定没这样的事,内中定有缘故,你定然知道,可告诉我。”这丫头与他是久契的了,因念老主再幸之恩,厚赐之德,见郏氏既私公公又偷小叔,他心中也忿恨不平,常想道:老爷这样疼爱他,他还瞒着做这样没廉耻的事。几次要告诉老主,因见老主与郏氏相爱至极,不敢开口。且阮优只同郏氏作乐,不但毫无恩波相及,连青目也不能够,含恨怨已久。今见爱奴问他,他不说出老主,但道:“你还坐在鼓里呢,奶奶同二相公相好了这几个月,七八连底子都好捣通了,你还问甚么绵布丝布呢?”那恶奴听了这话,含恨道:“他放着自已有老婆,又去占嫂子,反把我的好事打脱了,其情可恨。”【自已偷主母便罢了,小主偷嫂子便气不忿,真是恶奴心肠。然而又有说焉。昔余目击一事,一儿子殴打老父,其孙在傍大怒道:“没天理的,这样个老父亲,你也忍心打他。”便挥拳将父痛打。彼怒乃父之殴父,他便不想已所殴者亦父也。此正是人心天理处。】寻思半晌,怒从心起,道:“罢,【这一个罢字已见其切骨之恨。今之奸花氏,异日之弑主,皆从此字出。】我几时去偷上他的老婆,才出得这口怨气。”他每夜留心看着。

那一晚正在暗处张看,只见阮优开了房门出来,往郏氏房中去,那郏氏的门是虚掩着等他的。阮优推开进去,又掩上。他等了一会,悄悄到阮优房中来。微有月亮,到床前,脱了衣服爬上来。那阮优的妻子花氏,见丈夫常撇了他偷嫂子,正一肚子忿气,睡不着。忽见有人上来,只当是丈夫不去了,问道:“你同那淫妇肏捣去,怎又回来了?”那小厮见他认错,满心暗喜,不敢出声,只将他的腿扳开,要上身去弄。花氏还推推搡搡的不肯,道:我不稀罕你,你同那心爱的人弄去。那淫妇等得不知怎样大急大发呢,看急坏了他。”那小厮挺着个硬东西向缝中乱戳,花氏被他戳得痒痒酸酸的,也兴动了,略放松了些,已被他攮了进去。弄了一下,花氏觉得与丈夫不同。浑身细细一摸,全然不是,大惊大诧,道:“你是谁?”那小厮弄也弄了,料道不怕他反悔,便道:“我是爱奴。”花氏惊道:“你好大胆?怎敢半夜三更走来奸我?”他道:“有个缘故。大奶奶从大相公在日,同我相厚了十几年,今日被二相公占了去,把我撇开。我见奶奶年小小的,相公丢了你,倒同别人去作乐,我怪气得慌,【他这气奇得很。】特来替奶奶作伴。相公既偷得嫂子,奶奶就偷不得我么?【不想这恶奴竟会讲因果。】不但你出出气,我也出了这口气。”花氏已被他弄了,说不出来。心中也恨丈夫丢了他去偷嫂子,有了这小子也可相伴寂寞,便不做声。爱奴要得他的欢心,为长久之计,又同他尽力盘桓,弄了一度还舍不得下来。一面抽抽扯扯的说道:“蒙奶奶恩典不弃,可容小的常来服事么?”花氏道:“那淫妇偷了我的汉子,倒望了我做嘴做脸的,我也气他不过。你相公如今一心只扑着他,待我比当日淡了许多,我便同你好了也不为过。你每夜悄悄打听,但是他过去你便进来。”笑道:“你要留神,不要给那没良心的撞见才好呢。”爱奴道:“我知道,自然留心。”见天色将明,还紧抽了一阵,才起身穿衣出去。

顶头遇见阮优也从郏氏处回来,撞了个满怀。阮优大疑,问道:“你大清早起来做甚么?”他无言可答,,慌慌忙忙走出。阮优也疑了几分,忙进房中,到床前就去掀被。花氏不曾提防,被他掀开,就伸手将他阴尸一摸,花氏忙用手护时,已被他摸着。花氏还夹着块细帕在裆中,黏济济湿漉漉的,弄了一手,是方才弄开了一阵未曾流净之故。阮优大怒,将他光屁股上打了几掌,骂道:“没廉耻的淫妇,你背着我同这小厮,我我同你了不得!”花氏老羞变怒,也大哭大嚷道:“捉奸拿双,你拿住了么?你同你嫂子偷弄得不值了,倒反赖我养汉,我同你到公公婆婆面前去讲。”那阮优欲待声张,因自已现偷着嫂子,怕花氏在父母跟前说出。咬牙切齿,恨了几声,只得忍祝【阮最见郏氏偷爱奴,因自已私娇娇不敢做声。阮优见花氏偷爱奴,因自已私偷郏氏不敢做声。前后遥遥一对,却无一语相同。】次日寻了那小厮一件风流罪过,几乎打死。吊在一间空屋内,思量要取他的命。

阮大铖夫妻知道,反责儿子酷虐,吩咐饶放了。此时阮优若将缘故向父母说明,暗暗处死了,倒也无后患。无奈贼人胆虚,自已也有毛病,只得叫人解放,饶恕了他。此后再不与花氏同床,连日间也不同他说话,只在郏氏房中说笑。花氏也是好此道的,又在青年。见丈夫总不理他,因有这一番暖味的事,没奈何,说不出口,只好暗恨在心。

那阮优夜夜到郏氏房中去睡,不觉过了月余。那爱奴小厮强盗一般的人。棒疮已好。他是死里逃生,心中恨怒至极,暗道:你偷嫂子就行得,我偷你的老婆就行不得?罢了,我送你的命,长远受用你的老婆,出出我这口暗气,又当替那大相公报仇。他去买了一把杀牛的牛耳尖刀,磨得风快,藏在身边回来,晚间又来等候。

那阮优不但不知他棒疮已好,就是知道,那里疑他敢来动手行凶,并不提防,兴兴头头走入郏氏房中去了。爱奴看真,到一更天气,见门不曾上栓,轻轻推开,蹑足去了。进去到房门口听听,听得郏氏道:“这些时你夜夜过来,想是婶子恼我,他见了我气恨恨的那个样子,好不难看。”阮优道:“你理那淫妇做甚么?我还不曾告诉你,我那夜在你这里,谁知爱奴那奴才同他偷上了,我撞了个满怀。我因为同你有这件事,不好说得,有个把月不曾与他同床了,所以才把爱奴寻事处了个半死。我本要治死他的,老爹奶奶不知就里,又叫放了他。我又不好说出他们的事,恐怕他们也说出你我来,只得认着罢了。”郏氏触动心事,便道:“爱奴的胆子大多着呢,你也要留心防着他。”阮优道:“那奴才再要胆大,我也顾不得老爹说了,定能治死了他。”那爱奴听得怒气直腾,就想要下手。恐他们惊觉喊叫,只得耐着性儿等。又听得阮优笑着说道:“你方才说爱奴的胆子大,我听得人说他同你还有私账,是旧情人呢,可是真么?你不消瞒我。”郏氏顿了一顿,方说道:“还是你哥哥在日,我那一日在房里洗澡,【淫妇再无不善巧言者。他顿了一顿,话便随口而出。这两句是真。】乏倦了,【假。】也没有穿衣裳,【也真。】就上床睡着。【假。】谁知那奴才走进来看见,就把我奸了。【假半。】及至我醒时,声张已是无及。【假。】后来要告诉你哥,又碍口识羞,不好说得,【更假。你哥哥张着倒是真了。】只得忍耐。【假。你何尝忍耐?阮最张见不敢说,倒是真忍耐。】那奴才得惯了济,但是你哥不在家便来缠我。我已被他奸过了,推辞不得,【此数语半真半假。】常同他弄弄是有的。【此句真。一篇话真假相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淫妇善说。】亲亲,你是我的心肝一般。你问我,我故此实话告诉你,【只算得半虚半实。】你不要笑我。我如今有了你,还肯稀罕他么?不瞒你说,有一个月前头,他又要来想同我睡,被我要吆喝,撵了他出去了。”阮优道:“这奴才真胆大,等我慢慢治他。”又笑道:“我还听得说老爹也同你有些话说呢。”郏氏笑道:“他是公公,我是媳妇,大压小,他要同我睡,我如何拗得过。也是没奈何,勉强依从。怎像你可我的心这般恩爱。就是你哥在日,我同他夫妻一场,还没有这样亲厚呢。”阮优笑道:“看不出你这件东西,倒尝过好几个美味。”二人笑了一回,阮优又道:“你这后路,他们可曾做过么?”郏氏道:“啐,怪短命的,你把我看得太不值钱了,这是我爱你得很,才凭你翻来覆去的受用,你倒疑我同他们这样?”阮优道:“我同你背后走得多次了,今日弄个新样儿。”郏氏道:“怎么样弄呢?”阮优道:“等我仰睡着,你跨上我身来,脸向脚头,背套在屁眼内,你两只手拄在褥子上,我用手掐着你的屁股,一起一落,看那出进的样子,你低着了头也看得见,可不妙么?”郏氏也就依他,两人嘻嘻哈哈,便不见说话,只听得吁吁喘气。爱奴听得明明白白,想道:这淫妇原来如此淫贱,我杀他也不为过。又听了多时,方没声息。过了一会,三鼓将完,听得有了鼾声。悄悄走到床前,月光映着窗子,甚是明亮,掀开帐子一看,二人弄乏了,正搂抱睡熟。那爱奴看得真切,风快的刀在脖子上一刀一个,早已了账。这是古人的六个字,一毫不谬,他道是:赌近盗,淫近杀。

岂不确然。那小厮正走出房门,那个丫头恰恰起来小解,看见了他,满心欢喜,只当他以肉枪来叙旧,那知他是以铁刀来弑主?还笑吟吟的低声道:“你来了么,二相公同奶奶在床上睡觉呢,你到我床上去罢。”爱奴心下寻思,既杀了主人,明日岂不被他说破?陡起凶心,道:“也顾你不得。”劈胸一刀搠倒,怕他不死,连戳了两三下,将刀撇在尸傍,带上门出来。走到花氏房中,脱衣爬上床来。花氏月光下看见是他,心中甚喜,也正想他来弄弄。问道:“你好了么?”他答道:“我好了。今日才报了仇,我们此后可放心做事了。”花氏问他缘故,他道:“且弄了再对你说。”花氏连忙睡好,爱奴虽上了肚子,那阳物再不得硬起。花氏见他不插进去,伸手一摸,缩得软丁当的,问他:“这是怎的了?”这小厮素常虽然凶恶,却不曾杀过人。今一连杀了三个,且又两个是主子。虽没人知道,心中却害怕,那阳物如何得硬?花氏又问他,他方把杀了三人的事告诉了。花氏吓了一身冷汗。道:“这如何了得?”爱奴道:“事已到了这田地,说不得了。一露风声,你我都是死数。你不要怕,我此后每夜来陪你,你也不须着急。”花氏听了,心中乱跳,也毫无兴头。便道:“你且出去,着人见了,不是当顽的。”那小厮也怕人知,就下床穿衣出去了。

次日,到了日色大高,烧洗脸水的仆妇见郏氏房中丫头不来取水,只当是睡痴了,送了水来。推开门,见丫头血漓漓的杀倒在地,吃了一惊。进门叫了两声大奶奶,不见答应。掀开帐子,只见大奶奶与二相公双双杀死。吓得一步一跌的喊着,报与阮大铖夫妇。吓得忙来一看,见他叔嫂二人杀在一床被中。虽然知奸情,却想不到被何人所杀。为何连丫头都杀了,刀也撇下。心下不明,叫了二媳妇来问。花氏虽然明白,恐露出自已奸情,可敢实说?【此犹可原也。】况且还要留着小厮长远作伴,【此则一剐不枉。】只得假做恸哭,说道:“他同我不同床久了,每夜说到书房里去睡,【淫妇个个善说谎。】我正疑惑不知甚么缘故,原来他过来做这样事。我并不知道,也不知他被甚么人杀了。”阮大铖怕丑传了,忙买棺材装殓。

众妇女替他二人穿衣服时,阮大铖瞥见郏氏雪白身尸,不禁失声恸哭了一常【阮优借哥哥尸灵哭庶母,阮大铖借得儿子尸灵哭媳妇,也是一对。】棺殓毕了,两处停放,【娇娇同阮最死是两口棺材,郏氏同阮优死,又是两口棺材,他家的丧事好热闹。】方差人到亲家处报丧。

此时郏钲的两妻子已故,便是姬氏当家。也有五十余岁了,郏钲同他暗地绸缪。虽夜间在被中拿他做个老妾,日里少不得还要把他当庶母,一家皆是尊称之曰老奶奶。听见女儿死了,放声大哭,忙同郏钲到了阮家看时,已经装入棺内钉上。姬氏、郏钲大怒,说道:“为何不等我们来见见尸身,竟自入材。定是女儿死得不明,快快启棺,待我验看。”阮大铖含着泪,将他叔嫂通奸,不知被何人所杀,连丫头都杀了,详细奉告。因颈断血污,放着恐亲友来看见不雅,故忙忙装殓了。姬氏、郏钲听得他乃爱是如此告终,羞得愧赧无地,只哭了几声,便连忙回去。

到家,深自悔恨,悄向姬氏道:“我家几代仕宦,今此女如此死法。亲友问知,门楣尽辱,何以见人?这是我该死。你是父亲爱妾,我竟烝淫了你,奸生此女,理应如是。”姬氏道:“你父亲当日叫你将我嫁人,你为何把我留下?又是你引诱奸我,不是我先偷你。就是女儿,你若把他嫁个好人家,如何有这等的事?你难道还不知阮家的坏么?他家当日求亲,我何尝没有阻拦过你。你说他是科甲门第,决定要给他家,你怨得谁?这是一个女儿报应了两家。”郏钲无言可答,惟有叹气,自怨自艾而已。他虽自悔,然已无及。【虽然无及,能知自悔,尚良心未曾死荆其如阮大铖竟不知自悔何?人生在世,素行岂可不十分检点也。】再说阮大铖将阮优、郏氏放了二十余日,抬出埋葬。丫头也埋在郏氏坟后,不题。这爱奴果然夜夜偷进来同花氏同卧,连花氏的一个丫头他也弄上了手,堵住了他的嘴。

且按下一边,再说那个阮优、郏氏被杀之后,阮大铖疼儿的心只有一二,那疼媳妇的心倒有**,提起时时堕泪。毛氏众人只说他想儿子,自已忍着心疼,多方劝解,惟有马氏知他心事。一日,又见他咨嗟悲恸,劝道:“死者不可复生,老爷想念他也无益了。一来老爷有了年纪,二来大奶奶也是没良心的。老爷这样疼他,他还背了偷二相公。二相公也算自作自受,老爷也不必悲切了。如今还有一个顶窝儿的,老爷何不取乐一番,解了心事罢。”阮大铖道:“大媳妇当日是我一时高兴,你说阮最同娇娇通奸,我拿他来出气。今日二媳妇无故,怎好又弄上他?”又叹道:“佳人难再得。大媳妇虽然不长进,偷小叔,我倒也不怪他。我做公公的偷得媳妇,他做嫂子的也就偷得小叔了。【心有偏爱,不拘如何,都可待谅。情之实然。】只可恨阮优这奴才,放着少年标致媳妇不去受用,反去偷嫂子。你说自做自受,一丝不错。我那里还想他?”马氏道:“我说二相公不是偷大奶奶一个的话。”阮大铖道:“还有谁呢?”马氏道:“大相公死时,奶奶拷问那娇娇的丫头,他说的碜死了。说娇娇嫌老爷年老不济了,大相公软弱。二相公生得又强壮,下身的东西又粗大,但是老爷不在家,两个人就关着门大弄,比夫妻还恩爱几分。后来大相公也知道了,弟兄吃醋,几乎成仇。娇娇劝他兄弟不要相争,替他们和事。三人滚做一床,怎么一个弄前,一个弄后,又怎样背着弄,真没有耳朵听。那一日好些人在娇娇房里都听见说的,奶奶怕老爷知道,难为二相公,吩咐瞒着不许传说与老爷。这样论起来,就把二奶奶弄弄也不为过。”阮大铖道:“阮优奴才罢了,娇娇这样淫贱。可惜他死了,要不死,我碎割了他。”马氏道:“还不止娇姨呢,连宝姑娘未嫁时就同二相公就勾塔上了,后来才偷上娇姨。母女两个吃醋争锋,多少丑声,谁不知道。”阮大铖道:“我也隐隐听见宝儿在劳家不长进,我还不信,疑是人冤诬他,原来在家时就这样坏。有这样娘,就生这样女儿,可恨死迟了。【阮大铖一家妾女子媳所做所为,若不知犹可言也。既详知之,而毫无自反自恨之心。真奇异,令人不解。】这样说起来,二媳妇不可不弄他一下,出我之忿。慢慢的想法。”因向马氏道:“我看你比他们都好,还疼爱我,有话还肯对我说,我自然分外疼你。不要学娇娇那淫妇嫌我老。”马氏道:“哎呀,老爷怎么拿一个比一个?我模样虽不如娇娇,我的心肠与他不同。我见老爷同我干事,我又不敢阻老爷的兴。我生怕老爷有年纪的人费了力,我暗暗心疼得了不得呢。”

阮大铖被他甜言密语哄得满心欢喜,搂他在怀中,说道:“你既这样疼我,我难道不偏疼你么?”遂伸手去扯开裤子摸他的阴尸。那马氏也伸手去捏他的阳物,彼此抚摩了一会,那马氏也有些兴动,见他阳物不举,蹲下身去,将阳物放在口中舔咂。阮大铖不禁情兴如火,同他到床上,放下帐子,脱了衣服。阮大铖道:“娇娇这淫妇,我要同他弄弄屁股,他干难万难,谁知他倒给阮最、阮优两个奴才弄。我一生酷好这件事,你可肯给我弄弄么?”马氏道:“老爷,不要说弄我的屁股,就是要弄我的嘴,我还有个不依的么?我每常也想送老爷,恐怕老爷嫌脏,不敢开口的。若不嫌弃,凭你怎样弄法。”阮大铖欢喜得无限,搂着他,亲了几个嘴,他就扶伏在床上,屁股高蹶,阮大铖笑嘻嘻用了些津唾,款款顶入。马氏道:“你只管凭着高兴,狠狠的顶,不要说怕我疼,阻了你的兴。就弄出脏头来,我也不怨你。”阮大铖愈加欢喜,用力抽提。

正大弄着,一来也是姻缘凑巧,二来他阮家门风合当败坏,这日花氏偶然有句话要向马氏说,走上来。见房门又不曾关,放着帐子,疑是马氏睡觉,再想不到他们打白仗。那阮大铖同马氏正弄得高兴,也不曾听得脚步响。那花氏正要揭开帐子,心中想道:“我冒冒失失把下身掐他一下,吓他一吓顽顽。”遂伸手就去一捏,不想刚刚伸到阮大铖的阳物上,摸着水淋淋的,连忙放手,揭开帐子一看,原来公公同他弄屁眼呢,捏的是公公的此道,羞得彻身通红,惭愧难当,回身就走。

阮大铖先被他冒冒失失一捏,倒也吃了一惊,不知是谁。见帐子掀开,原来是他。心中正在想算计他,不想有这个奇缘。忙抽出,跳下床来,一把抱住,推在床上,道:“我儿,自已翁媳怕甚么?”就去扯他裤子。那花氏羞愧满面,自已失手错了。又不敢叫,只攥着裤腰东扯西扭的乱挣。那马氏笑向他道:“二奶奶,不要呆了。青春年少,落得受用。你不看当日大奶奶在那时同老爷相好,老爷何等疼他,吃好的。穿好的。你二相公又不在了,你不靠老爷靠谁?且落得享福。有老爷做主,还怕人说甚么不成?我劝你是好话,快不要戆。”就相帮着去拨他的手。

那花氏一个水性少妇,也有些动心。又听马氏劝他的话,也希图公公疼爱。料想也挣不脱,把手略松了些,已被阮大铖脱下了裤子,伏上身弄了进去。花氏只闭着眼,一语不发,阮大铖同他弄完了,搂着问他话,他总不答。马氏笑道:“你好呆,害甚么羞?我也是妇人,同你一样,怕甚么?”花氏也不做声,挣了起来,穿上裤子,羞羞惭惭的去了。那阮大铖欢喜无限,自幸得此奇遇。

你道这马氏为甚么两次三番撺拨阮大铖奸两个媳妇?他当日总成阮大铖偷上郏氏,原图阮大铖欢喜,额外加惠于他,是利人利已的心肠。不意阮大铖有了郏氏,一心贪在他身上。马氏穿的戴的,阮大铖虽然加厚,但那一件要紧的事越稀了。人说饱暖思淫欲。他不愁穿不愁吃,不想这一道还想甚么。他每每悔之无及。恰好他也得了个奇遇,故此又撺拨阮大铖奸了花氏,他好另做两图。

你道他是个甚么奇遇?那阮大铖的正妻毛氏只有正室之名而无伉俪之实,又年老了,阮大铖整年不到他房中一次。他天性自幼好淫,老来这瘪牝中竟不得稍尝鸡味,越觉难过,但说不出口,真是哑巴吃黄连,苦在心里,却也无时无刻不想此处。阮大铖有一个心爱的家奴,名字叫做苟雄,系北京大名府人氏。三十来岁一条大汉,身材膂力都好,又会些武艺。阮大铖当日在北京时,见苟雄时常在街上使拳棒化钱财,爱上了他,收在身边做个亲随。他也自已行事不好,恐人暗害,特特抬举苟雄做个护身的心腹。带到了南京,时常叫他上边来取东取西,毛氏便看上了他这汉仗。又知他有大力,心思想要他裤档中黑松林里,似眼非眼,似嘴非嘴的这件瘪物犒赏他,【主母以此物犒赏家奴,真是异典。】却不得其便。

一日,毛氏偶然到娇娇住那房中走走。到了院子里,见花台上一块太湖石掉了下来,叫丫头道:“你去叫了苟雄来。”不多时,苟雄来到。毛氏道:“那块太湖石掉了下来,你搁了上去。”苟雄走到跟前看了看,约有百余斤。毛氏也走了来看,苟雄把上衣脱了,只穿短衫,双手抱起那石头来往上放。他因使力,胸脯腆着,下身未免就往前挺起。毛氏有心,见他裤档中一团凸起,好生动火。心生一计,向丫头道:“我一时肚疼起来,你去生个炭火,拿陈六安茶泡一壶来我吃。”丫头去了。苟雄放好石头,也穿衣要走。毛氏道:“你且来着。”他走到房中一条春凳上睡倒,道:“丫头不在这里,我肚子疼得很,你替我揉揉。”苟雄意思不敢,毛氏道:“我还养不下你来么?家人同儿女一般,怕甚么?”苟雄只得伸手去替他揉。才揉几下,他道:“这没用。我有这个病根,【乃骚根,非病根也。】每常痛起来,老爷拿光肚子替我一熨就好了。你也来替我熨熨。”【他果有此病,医生大得便宜。】苟雄笑着不敢上前。毛氏急了,把裤子脱下睡倒仰着,道:“快些,快些,我要疼死了。”【倒怕是要痒死了。】那苟雄见他如此,知他是要如此如此之意。若不如此,恐他反怒。况他一个壮年无妻小伙,见毛氏之物虽毛多而瘪,到底是个妇人之具,阳物也就大举,也不管甚么名分尊卑,扯开了裤子,扛起腿来,就攮了进去,尽力大弄了一阵。

毛氏久违此物,连丢二次。怕丫头送茶来,叫他歇了出去。毛氏见苟雄不但力大身强,且那一根厥物也出类拔萃,生平尝所未尝之美,岂但强似当年之表兄,还觉大胜今日之夫主,喜出望外,时有厚赠。但是阮大铖不在家,就悄悄叫了他来,到娇娇那房中去行乐。丫头也都知此事,因受了主母厚赏,故不曾泄漏,也相厚了许久。

不防马氏一日到毛氏房中来有话说,不见毛氏。问丫头们,都不做声。马氏道:“这丫头们怎都哑了。问你奶奶在那里,怎不答应?”那丫头没得说,答道:“奶奶往娇姨房里去了。”马氏动疑道:“往那空屋里去做么?”也就到那屋里来。推门进去,见苟雄扛着毛氏两只腿,在一张椅子上人弄呢。毛氏大惊,推开苟雄,也顾不得羞耻,精屁股跳起来,拉住马氏,跪下道:“好姨娘,你看我素常待你不薄,你千万不要对老爷说。后来你不论要甚么,我都与给你。就要我的肉吃,我也情愿。”【但恐肉骚臭,吃不得。】那马氏连忙拉起毛氏,道:“好奶奶,你待我恩典还少么?我肯坏你的好事?你只管放心。我要泄露了你的事,不逢好死。我去,你只管放心取乐。”就假意要走。毛氏又拉住,道:“好姨娘,你虽这样可怜我,我到底不放心。须得你也同他弄弄,我才信得过。”咐耳在上,道:“他的本事比老爷强几十倍呢,弄得快活到心眼儿里头去,你试试看。”马氏道:“这如何行得?我不说就是了。”那毛氏又跪下去,道:“好姨娘,你不依,是不肯可怜我了。我跪着,看你可过得意去。”马氏见他这样下气,又见那苟雄也精光着跪在旁边,只是叩头,腰问那活又粗又长,紫威威,沉甸甸,好不怕人,心爱得了不得,忍不住笑吟吟的道:“奶奶,你请起来,再做商量。”毛氏见他口软,站起,向苟雄道:“你还不谢姨娘呢。”那苟雄磕了个头,爬起,大胆上前,一把抱住,放在条春凳上,就去脱裤。马氏口中道:“我不消你,留着精神服事奶奶罢。”说着,已被他褪下,弄了进去。

苟雄尽力弄了有一个时辰,马氏丢了数次,他癫簸哼唧,淫声浪语,连毛氏都看得肉麻起来。弄完了,马氏觉得与阮大铖大不相同,方知这窍中竟有如此妙境。大家穿衣回去,此后毛氏拣上好衣锦常常送与马氏。谁知那苟雄他虽蒙奶奶抬爱,不过只图他的赏赐。见毛氏个老婆子,脸上许多皱褶,头毛也花白了。脱光了时,两个乳如两个晒干了的蝙蝠茄,个阴户塌了下去,盖了上一块大骨头,且自小肚之下两腿凹中一片黑毛,如落腮胡子一般,【这才真是毛氏。】不但一点趣没有,又甚是难看。有一个《驻云飞》道他那阴户的好笑,怎见得:口似荷包,皱摺攒围缝条。皮闭羊肠道,毛护风流窍。【噫】两足大分跷,愈增丑笑。好似那掉齿老翁,张口无声叫,他尚自假做风骚股战遥请想这个样子,同他还有些甚么乐趣,不意遇了马氏,又年少,又风骚,欢喜无限。马氏三十多岁,乍遇了这件宝贝,一心扑着他,两人十分十分恩爱,常常偷空就干,倒把毛氏撇开。二人恐毛氏吃醋,商议想要逃走。有一调《西江月》说他二人道:夫主防身健仆,东君闺内韶客。私欢栽就两情浓,真是雄鸡雌凤。认道良缘辐辏,那知主仆私通。此身已陷淤泥中,还道信人情重。

马氏将所有细软都陆续转了与他,做同逃之计。不想阮大铖因郏氏死了,无处去寻乐地,时常在他房中。马氏甚是碍眼,故此劝他奸了花氏,使他二人情热,他好得便抽身,所以力成其事。花氏那日同公公弄了一下之后,爱奴虽夜夜进来伴他同宿,花氏也不好向他说得。那阮大铖隔三五日到花氏房中,支开丫头就弄一下。花氏也被他弄过推辞不得,只得依从。虽然多次,阮大铖心里固然爱他年小标致,但交合之时,他从无欢颜相对,古古板板,像无可奈何样子,故阮人铖不甚真欢喜。你道何故?花氏一则嫌他年老不济事,二是无可奈何从顺的。况且又有爱奴这样个精壮宠奴,所以他与阮大铖干事,不过如应差而已。

一日,阮大铖往亲戚家吃戏酒,五鼓方归。小厮打着灯笼到上房,迳到马氏房中来。黑魆魆的,以为都睡熟了。自已接过灯笼,命小厮出去。他进到房内,见房门大开。到房中掀开帐子一看,不见有人。叫了两声,也不见答应,心中甚是疑惑。走到那边,见丫头酒气冲人,呼呼大睡。摇醒了,问道:“你姨娘呢?”丫头揉了揉眼晴,答道:“在床上睡觉呢。”【情景逼真,是顺口语。】阮大铖道:“在那里?何尝在床上?”丫头还矇矇戆戆的道:“想是到奶奶上边去罢。”【妙。是日间的语惯了,不觉说出。的是个蠢小丫头。】阮大铖大怒,夹脸两个嘴巴,道:“半夜三更到上头做甚么去?你还胡说。”那丫头被这两下才打得醒过来,道:“昨晚点灯时,姨娘强着赏了我两碗酒吃。我醉了来睡觉,不知姨娘在那里?”阮大铖复又到马氏房中,见桌上放着只蜡台,点灼了,开了箱木一看,都是空空如也,毫无所有,知他是拐带逃走。叫那丫头来,问道:“他既逃走,你可有不知道的?你实说,他同谁有奸?跟谁去了?”那丫头道:“我不知甚么叫做奸?【妙极。是无知小丫头语。】他往里去,又不曾告诉我,我那里知道了?”【更妙。如听得一个小丫头说蠢话。】阮大铖越怒,上前打了几拳,踢了几脚。那丫头大喊大哭,疼得满地打滚,道:“腿在他身上,他走了,我如何晓得?我要知道,我也去了。”【妙妙,愈答愈奇。我也去了,不知他去作何事。】阮大铖更怒,揪过头发,又踢打了一顿,道:“你快说,不然我打死你。”丫头怪叫道:“杀了我,我也不知道,与我甚么相干?我每常只见苟雄常来屋里,姨娘就把我倒扣在那边。我间或看见他腰里塞些东西出去,别的我不知道。”

此时毛氏同众妾听见吵闹,都起身走来。毛氏听见这些说话,暗暗吃惊叫苦,生怕阮大铖处治苟雄。阮大铖叫上夜仆妇下去叫那一个管事的家人庞周利来,吩咐道:【毛氏何幸,苟雄始去,而傍州例之。家人即现乐哉。】“看苟雄在那里,叫了来。”庞周利去了一会,来回道:“苟雄反锁着门,小的拧开看时,房中一空,大约逃走了。”阮大铖知是他拐去了,心中痛恨。要报官缉拿,又怕马氏说出他偷媳妇的话来,只得暗恨忍祝惟独毛氏更咬牙切齿,恨这马氏把他一个活心肝生生的摘了去。

再说爱奴一夜同花氏睡着讲闲话,忽然想起郏氏的事,向他道:“你道大奶奶这淫妇该杀不该杀?我动那一夜,听得他向二相公说老爷那老禽兽同他也是厚间。这没廉耻的淫妇,公公媳妇也做这样的事。就是骚极了,宁可偷别人也不肯偷公公。”花氏听了,暗想道,倒是老爷奸我的话不曾告诉他。若他知道,把我也看得不值钱了。这夜两人高兴了一番,正然睡熟。花氏梦中忽然一惊跳起,爱奴也惊醒,忙一把抱住,道:“你怎么了?”花氏定了半晌,方说道:“我梦见姆姆房中那丫头,一身鲜血,来向我索命。骂我说不是我私通了你,如何得害了二相公同姆姆。因你杀了他两人,故此才又杀了他。你的一死不消说,连我也放不过。我再三求告他,他决不肯放。向我身上一扑,一惊醒来,魂都几乎吓掉了。”爱奴听说,心中也有几分害怕。只得勉强安慰他道:“这是心上梦,理他做甚么?”口虽如此说,心下未免怀着鬼胎。那花氏日间间或陪公公,夜里每宿伴爱奴。过了数月,竟怀了孕,也不知是那一个的种。渐渐丰肚。那花氏要把公公奸他的话说与爱奴,或商量出个法子来,竟往阮大铖身上一推,谅阮大铖自然替他想法。

花氏因前爱奴说郏氏的话,他硬口怕羞,不肯说出。但向爱奴道:“这怎么处?若露了出来,就不好了。”那爱奴问他要了几钱银子,寻了些打胎药来。吃了数剂,毫无效验。爱奴道:“如今没法了,只有逃走一着。他一个官宦人家媳妇跟家人走出,决不好报官访拿。苟雄同马六姨不是样子么?我同你到他乡外府做一对夫妻过日子去罢。连丫头也带了去,万不得巳卖了他,做盘缠也好。”花氏一来无可奈何,二来他心中实爱爱奴,憎嫌公公老了,便依从他。问那丫头,丫头恐主母走了,追问他起来,可有不知情的?也情愿同去。遂将细软打了两个大包,爱奴背了一个,丫头背了一个。花氏包了头,穿了丫头的布衣裙,三人悄悄开门而去。

次早,管门的人来开大门,见重门洞开,吃了一惊。走了进来,层层门都开着。见花氏的房门也大开,叫了两声,不见人影。入内一看,见满地旧衣服,东西撂得乱三搅四,主婢二人都不见了,忙上去回了阮大铖。阮大铖又吃一惊,命查。家人说爱奴也走了。阮大铖虽知是他拐了去,但家奴拐去儿妇,说不出来,只暗暗通知了亲家。

这花氏的父亲花知县也是个在闲乡宦,听得乃爱演了红拂记,可还说得出一句话来?当年司马懿假瞎,他也只好假聋罢了。可笑这阮大铖奉承魏珰,做了多少恶事,富贵二字不曾图得一件。积作得一个正妻,两个儿媳妇,两个美妾,一个爱女,都报应做出这等好事。他不但不知警省改过,心肠愈丑愈辣,后来便见。

且说那爱奴同花氏并丫头偷出了大门,天尚未明,觉得眼前一个黑影拦拦挡挡。及走到了跟前,却又不见。【显报则说明易晓。此等是隐隐忽忽报应,看者须知。】爱奴心中甚是疑影。每常是走熟了的路,此时昏头昏脑,总看不清街道。直至东方大亮,眼前黑影不见了。【向花氏梦中索命是他,花氏腹中之物也是他,此时黑影也是他。此时作书者暗含报应,不肯说得活现,恐人讯说鬼话也。】才走出了水西门,要雇船往上江去。因见来往的人络绎如织,恐遇着熟识,心下未免惊慌,面上的颜色便有些变异。不想正遇着几个捕快出城拿贼,见他三人既无行李,只背着两个大包,,慌慌张张,见人都有惊惧之色。又见花氏虽布衣淡妆,面孔非贫家妇女,知是逃走的人,上前一阵盘问。那爱奴是心虚的,面容失色,嘴中话都说不清白。那花氏同丫头脸如白纸,浑身抖战。

捕快将他三人带到一个僻静小庙中,把爱奴拷问起来。他忍受不得,方说是阮大铖的家人,拐的一个是幼主母,一个是丫头。他众人又问花氏,花氏今虽做了淫奔的妇人,当日也是宦家的闺秀,何尝见过这些恶事?他先见拷问爱奴的那些非刑,魂都没了。恐怕拿他也拷问起来,二来冥冥中也有个神鬼。那郏氏、阮优虽有可死之道,而爱奴非杀他之人。况爱奴、花氏罪更浮于他二人之上,岂有逃脱之理?花氏遂将如何通奸起,如何遇上阮优,如何将他责打,如何杀了他丈夫嫂子丫头三个人,又如何通奸有孕,才逃了出来。【阮大铖造化,到底亏他害羞,不曾说出也。】鬼使神差,细细说出。捕快遂带到县中,详细禀知。知县先问花氏,花氏又细说了一遍。然后问爱奴,也不曾用夹棍,也就一一招成。二人画了供,知县将爱奴打了三十收禁。花氏因有孕免责,也下了女监。丫头交与官媒保出。申报了上司,上了本。爱奴因奸杀害家主,问了凌迟。花氏虽非同谋,知丈夫被杀不首,反与爱奴通奸私逃,与同谋杀夫罪等,也问了剐。阮优、郏氏叔嫂通奸,律绞,已死勿论。丫头免议,并赃物给还原主。

爱奴到了监中,众禁子一来因他无钱打点,这是第一件。二来恨他凶恶,日钻夜押,受了无限苦楚。【此因无银打点耳。若有钱,彼奉承不暇,何恨之有?】花氏又带上了两个禁子,【此极写禁子之恶。】每日每夜上下口都有得受用。等他养过了娃娃,才带他二人到了市上。上了木驴,受用了一剐。临刑的前一夜,爱奴、花氏同梦见郏氏的那丫头,笑容满面,向他抚掌道:“你们也有今日。”二人醒了,自知死期一到,欲悔从前,已是无及。再说那知县差人去叫阮家来领丫头赃物,阮大铖回书都不要了,任凭发落。知县命将丫头官卖,赃物入库,那也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且说花氏的这一件事,也是眼前报应的一重公案。【这一部书讲淫亵的事,千言万语总不过归到报应两个字。看花知县这一重公案,似乎赞笔,可以不用。然是一个要紧报应,亦可警掌刑名之辈,勿谓其为蛇足也。】他父亲花知县,名叫花翩,倒也是一榜出身。做官虽不甚贪酷,却任性多疑,凡事偏拗。【为官者任性已大误,再多疑偏拗,焉有不枉杀民命者?】他问公事,若任性起来,凭着幕宾朋友百般劝戒,他再不肯听。人知道他是这样个倔强性子,也就没人肯苦口劝他了,因此上地方上的百姓也吃了他许多的亏苦,含了无限的怨恨。且把他的事略叙一两件,便知他的为人了。

他县治中有个百姓叫做司新,家虽贫寒,却识字知书,心地奸狡。【嗟乎!读书识字,原图效法圣贤,若读书但能奸狡,读之奚益?】他有一座祖坟,与一个土财主名钱泰的山地相邻。他欺心想谋这钱泰的地扩充他家的坟山,因使了个奸心,弄了几块大砖,写了基址界限,倒写了数十年前的月日,用刀镌刻了,暗暗埋在钱泰的地上。也过了十多年,钱泰的妻子死了,就请地师在这块地上点了穴,要来安葬。司新争执说是他家的坟山,不容下葬。两家争竞起来,司新便到县中去告,说土豪恃富霸占穷民坟地。

钱泰倒运,刚刚撞在花知县手里。花知县一接了状子,便疑心钱泰是财主欺压贫穷,霸占是实。随拘了钱泰来问。钱泰禀称:“这是小的几辈传流的山地,山邻皆在,非强占。况还有当年买地的文约为据,上面写着与司家的坟地为界。”花知县命取了原契,并众山邻来问。次日,又审众山邻。异口同声都说:“小的们素常听得说是钱家的是实。”花知县问司新道:“众人都说是钱泰家的地,文书上地界又写得明白,你如何告他霸占?”司新禀道:“老爷天恩。他倚富欺贫,想白占小的的地,小的可敢赖他?文书上虽写着与小的家的坟地为界,但那一片全是两家的地,并不曾写着亩数长尺,如何做得准?这些山邻都是他买出来的硬证,总求老爷上裁。”

这花知县先有个疑团在胸,听了这些话,越疑钱泰霸占,却无可为凭。踌躇了一会,忽问司新道:“你说的固是。但你执定说是你的,可有甚么凭据么?”司新说:“小的父亲在日,曾向小的说,坟山后来恐有人吞占,山地界址都有砖字埋在地下。虽向小的说了埋的地方,却不曾眼见。年深日久,不知可还有没有了?”花知县道:“这就是凭据了。纵然年久,必定还有形踪。”随差衙役押他众人同去眼看刨挖,果然在疆界上挖出几块砖来。钱泰所点之穴却在司家砖界之内,差役回衙呈上。花知县见了那砖非一日之物,字迹尚还可辨,心中大怒,以为钱泰霸占是真,重责二十板。众山邻各责十板,将地判还司新。你道这节事可是他疑心的偏处。

这还是小事,还有一件人命大案,被他任了性,将一妇人受了极刑,更是冤枉。那时有一个百姓,姓于名鲁,是个孤叮他不但生性愚卤,且形状鄙猥,百无一能,以卖莱为生。他父母在日,替他娶了个妻子汪氏。这汪氏虽是穷家之女,却生得一貌如花,竟有七八分姿色。他嫁了于鲁,甚是贤慧,并不憎嫌丈夫。他家租了一间临街的房子住着,后边又没院子。这妇人泼水倒浆,少不得往街上去倒。他少年嫩妇未免怀惭,在门内往外一泼,便撤身进去。不想活当有事,一日正去泼水,一个人在门口走过,泼了那人一身。汪氏情知理亏,一个脸绯红,忙陪笑道:“一时失错,大爷不要见怪。”

那人是个标致少年,穿了一身华服。他姓宋名奇生,生性浮浪。家中有数千金之产,才二十多岁。因娶了个奇丑妻子,两不相睦,时常在外三瓦两舍嫖妓宿娼,淘碌容虚。现在弱病在身,还不知检,犹自贪欢。【有此数句,伏后交合即死之故。详细。】这日在此走过,不想汪氏泼了一身脏水。正要发作,猛回头,见是这样个妙人,遍体酥麻。见他有自愧之色,忙陪笑,低声道:“失错何妨?若不嫌弃,不妨再请泼些。”不住望着嘻嘻的笑。汪氏见他话虽轻薄,却是自已的不是。又见他俊清和善,也微笑了笑,【这一笑笑得不好了。古云:怕闲汉。任有烈性女子,禁不得有闲汉勾挑,无有不坏了事者。即此五件事中小闲二字一理也。是妇女但此一动心,则不可复制矣。】缩身进去。那宋奇生还不住回头望着去了。谁知这一泼,把个宋奇生的魂竟泼在了他家,一日不住的五七遍在他家门口走。总不见这妇人的影儿,倒看见一个时常在他家卖花翠的老婆子。

这婆子姓密,因他有一张好利嘴,众人借他的姓起了一个混名,叫做老蜜嘴,就在这妇人的紧隔壁祝宋奇生满心暗喜,到家忙叫家人请了老蜜嘴来。到书房让他坐下,袖中摸出一封银子进他,道:“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托你去做,若替我做成了,谢你纹银二十两。这是五两,先送你发个利市。”那老蜜嘴欢喜得了不得,满脸是笑,说道:“大爷有甚事,只管吩咐。我若力量做得来,再没有个不尽心的。”宋奇生便将隔壁那妇人如何泼了他一身脏水,如何望着他笑,【一笑之祸。】要求他做个马泊六之意,成全此美事。这老蜜嘴与汪氏隔墙,来往甚密,汪氏常有事烦他,他从不推辞。汪氏感他的情,认他做个干娘,两人甚是和美,无一日不见面。今听得宋奇生这话,心中暗道:这妇人同我住了这几年,从不曾见他走甚邪路。又是干女儿,这话如何开口?便推辞道:“这人是我紧邻,夫妻和睦,从没有听见他有甚么坏事。这个我不敢许。”宋奇生见推托,忙道:“你的蜜嘴是有名的。你若肯尽心,一片甜言自然说得动他。若是嫌少,事成了我再加十两谢你。”老蜜嘴一年卖花所赚的钱不过只够养家,何尝见过这些银子?听见许他三十两,利欲熏心,遂转了念头。便道:“这银子大爷且收下,我去探探他的口气,看事成了再来领赏。”宋奇生大喜道:“你若不收,便是推辞了。只管拿去,我专听好音。”那婆子也就笑纳。回到家中,就到汪氏家来。汪氏连忙让坐,说了一会闲话。婆子忽然笑说道:“我看天公甚不公平。你这样个标致聪明的人,甚么上样的丈夫配不得,却嫁了这样个女婿,傍人也替你叫冤屈。我娘儿们说话,你不必掩藏,你心里可想相与个趣人儿么?”汪氏道:“一来是我前生造下来的命苦,二来我父母虽穷,也是清白人家。若做些外事,丑名一扬,不但一身名节丧尽,连父母的脸面都没有了。”婆子笑道:“听你这话,是个顾羞耻的好妇人了。怎么有个标致后生说你有情意到他,想念你了不得,托我来探你的口气。”汪氏红了脸,含羞怒道:“这是那里的话?是个甚么人?”婆子笑道:“你不要发急,事情必有个缘故。一个少年的财主姓宋,是我的一个大主顾。他向我说那一日在你门口过,你故意泼了他一身水,【故意二字妙。】还笑着对他说话。他想得你梦魂颠倒,故托我来探你的话。据我想起来,你两个正是郎才女貌。若果然相爱,我替你引进。”汪氏听说,知是前日那人了,答道:“我那一日失错,泼了他一身水,并非有心。因为得罪了人,只得腆着羞脸陪罪是有的,何尝有甚私情私意?妈妈不要听他枉口拔舌,不要理他。”

那婆子见说不进去,只得到宋奇生家,将妇人的话详细回覆,原银缴还。宋奇生不肯接,再四央求道:“你只管收下,再看机缘。全仗你的力量,我决不敢忘你的恩。”那婆子也就收了,应诺而回。

且说那汪氏自听了婆子一番说话,少年水性,未免动情。暗想道:这人倒也是个多情的。我泼了他一身水,不但不恼,倒反爱起我来。但说我是有心勾引却是冤枉。看他年少标致,若嫁了这样个丈夫,也不枉为人一世。心作此想,未免就有个相感之意。

不想这宋奇生因不见老蜜嘴回信,眠思梦想,废寝忘餐。他素常身子怯弱,就病倒在榻。他因夫妻不睦,便在书房中养玻一日,叫了老蜜嘴到家,说道:“这妇人是我前生的冤家,我这条命眼见是他送了。”床头取出一封银子,道:“这是二十五两,送你老人家。烦你去向他一说,他若肯救我的命,便是我的大恩人了,我竭力照看他。若断然不肯,是前世无缘,只得凭命罢了。但愿你尽力去说,成不成银子都送你,我后来还有重谢。”

老婆子得了这一大包银子,欢喜无限,就别了回家。又到汪氏家来,便将宋奇生如何因想念他成病,看看待死,托他来求救。他把宋奇生的话详细达上,又再三怂恿道:“我们这样人家,料道贞节牌坊轮不到。若相与了这样个多情多义的人,且落个后半世快乐。你不要痴了。”这妇人素常心不动倒也罢了。前次听婆子说宋奇生想念他的话,也感动了些。今又听说因他病重,又听说照看他一家的话,便动了个知已之感。虽然不曾许出口来,但红了脸,又不做声,只叹了两口气。婆子见这光景,知他心软,便抽身出来,到宋奇生处将前话说了,道:“我看他虽不做声,已有肯意。你明日可挣挫到他家,苦苦哀求,包你的一箭上垛。便是一时变脸,我来解救。”宋奇生听了,一心欢喜,病竟好了多半。

次日打扮光鲜,到老蜜嘴家打了照应。看看街上无人,竟走入妇人家来。汪氏正坐在窗下做针指,忽见宋奇生推门进来,便道:“你这人非亲非戚,到我家来做甚么?”宋奇生忙把门关上,到跟前双膝跪下,低声告道:“向日蒙你垂爱,【此句妙,便把有心泼水赖在他身上。】我为你一病到今,性命几乎不保。我料想也活不成了,【语中之谶。】今日特来见你一面,死也甘心。你肯与不肯,凭在你的慈悲罢。”就一把搂住了他。汪氏见他这光景,又可怜,又动了个爱字。也不怒,只红着脸,低声道:“这如何行得?看我丈夫回来,快些出去。”宋奇生见事无变局,就站起,将他抱到后半间床上,便替妇人脱裤。汪氏虽用手挡拒,却不做声。被宋奇生缠绕多时,也就情动,手略稍松,便被他脱下。宋奇生也忙将鞋袜裤子脱去,也无暇脱上衣,就上身交媾起来。汪氏含羞闭目,任其所为。多时,只见他身子伏下,便不见动。汪氏以为是他泄了,也便由他。好一会,压得受不得了,低声道:“你下来罢。”也不见应。只得将他推下身来,定晴一看,原来宋奇生已送其生。【虽与阮最一样死法,却毫不相同。】汪氏心胆皆裂,忙穿上裤子,没了主意。他每常认得娘家,如飞的走回去了。

这老蜜嘴见宋奇生到汪氏家去多时,不见动静,心下暗想,打点明日往他家索谢,且关门坐着听信。那于鲁到下午卖完了莱回来,进门歇下担子,不见汪氏。走到后面,见睡在床上,到跟前要叫他时,却是个男子,光着下身。心中大骇,再一看时,竟是个死尸。不知何故,忙往外跑,要叫邻舍。不想惊慌了,被门槛一绊,一交栽倒在门外。不知跌了那处要害,哼也不哼,早已气断。过路的人看见,聚拢来看,还以为是他跌背了气,扶起他来,方知气绝身亡。他的邻舍也来了,进屋叫他妻子要问时,见床上还死着一个,大家都不知是甚缘故。此时老蜜嘴也来,见了心中暗惊。他是紧邻,少不得同四邻到县中去报。

花知县究问他妻子下落,众邻说汪氏别无亲戚,只有父母家,定然是走了回去。花知县差四衙带仵作去验尸,又差人同一个认得汪氏娘家的去拿汪氏。去了一会,都来回话。仵作回报,奸夫一名,不知姓名,下体赤露,死在床上。亲夫于鲁跌死在门外,二人浑身细验,并无伤痛。差役缴签,汪氏拿到。花知县叫将带上来。一见,便怒道:“这样个年小妇人,怎敢大胆谋死奸夫,吓死亲夫?你这一剐是万万免不的了。这奸夫叫甚名字?如何通奸起?可细细供上来。”汪氏哀哀啼哭,便将如何泼水起,以至老蜜嘴说合成奸止,备细说了。又道:“奸夫自死是实,并非谋害。亲夫跌死系小妇人回去之后,更不知情。”花知县令拶了一拶,敲了五十,口供如前,命放了。叫过老蜜嘴上去问,老蜜嘴也照实供了,与汪氏所说无二,但两人之死实不知道。花知县定汪氏的罪案。说道:“你向之泼焉之无意,【真是以莫须有三字定人罪案。】后来虽是他和奸,然致奸夫丧命者,实首于你勾引之罪也。亲夫之死,你即不知。缘因奸夫之死,方致亲夫之死,与同谋杀何异?你这恶妇,一剐以偿二夫之命,也不为枉。”汪氏苦苦哭求,花知县任性执拗住了,那里肯听。又拟宋奇生已死勿论,着本家亲人领尸回去。密氏两家勾引,以致连丧两命,若加一辟。但二人之死,彼实不知,欲拟杖流。又系妇人,拶一拶,敲一百,责三十板,以正两姓勾挑之罪,赃银三十两追出。

花知县定了汪氏的罪,幕宾与刑房书吏再三说罪太问重,未免伤德。他那里肯听?只得照他的主意申了上去。那汪氏收入女监,心中痴望,犹以为上司或批驳,尚有生路。不意上台竟准行,上本奏过了,奉旨依议。到剐的这一日,汪氏方知,不胜愤恨,道:“我之一死固该,但不至于剐。今日陷我至此者,花知县害我也。”呼天自誓道:“死后无知则已。若有知,我来世与他为女,再拼一剐,必定辱坏他的门风,报这一点怨恨。”

汪氏死后有年余,花知县一夜正睡着,梦见汪氏笑吟吟走进房内,向他道:“我生前蒙老爷的恩德,今日来相报了。”花知县猛然惊醒,正值他夫人肚痛,生下一女,他心中也甚疑影。过后见那孩子形容宛似汪氏,虽也心中郁郁,久久也就罢了。花知县到底因性拗上,被上司题参,革职回籍。他这女儿过后长大了,十分标致,又聪明伶俐,反疼爱得了不得。阮大铖闻知他的女儿美甚,央人求亲,遂将这女儿嫁了阮优。做了这一番丑事,花知县方想起昔年汪氏之梦,说来相报的话,不胜愧恨。深悔当日做官断事任性多疑之错,愤恨成疾。但闭上眼,便见女儿血淋淋在面前,又是那伤心,也不久身故。可见做官的人不可偏执已见,须要详细察问,方无差谬。后来有好讲因果的人说,这花氏是汪氏托生来报恨的了,这爱奴定是宋奇生转来。他前世坑了汪氏一剐,今世成就奸情,以完前生宿愿,陪了一剐,以偿汪氏之死。若果如此言,孰谓冥冥中无鬼神耶?【或曰:汪氏托生花氏,拼一剐以报恨,恐无是理。众曰:不然,怨愤至极,视一死如鸿毛耳。如昔之荆轲、聂政为他人雪恨报仇,尚不惜抉面碎身,何况切已之恨?且系鬼神之事,置之勿论可耳。】闲话休题,且说阮大铖在家中时常打听北京的事体,见逆珰一案渐渐冷下,心中虽放了些,到底有心病的人,未能全释。毛氏的兄弟毛羽健现做御史,阮大铖打发大管家庞周利往北京去寄信与他。托他将逆案内中详细寄一信来,庶几放心。那庞周利去了有两个来月,回来了,呈上舅老爷的回书。阮大铖见了概不株连之旨,心才落下。那庞周利禀道:“小的路上看见马六姨来。”阮大铖忙问道:“你在那里看见的?”

原来庞周利回来之时,到了山东红花铺地方,素常知那里婊子甚多,偶然嫖性大发,问店家道:“你这里有上样的好婊子么?”店家道:“近日新来了一个婊子姓马,叫做马赛兰。说是南京有个马湘兰,是驰名的妓女。虽文墨大通,却生得不甚标致。这马赛兰也识一笔好字,模样果然生得好,才三十来年纪。不知他今日有人接没有?爷要嫖,我叫店小二去看。”庞周利道:“这好得很,你快叫他去看,没有客就接了他来罢。”店小二去不多时,同了来了。一进门,两人相见,都觉些面热,却想不起来。那庞周利听见他说话是扬州声音,甚是动疑。遂陡然想起主人的小奶奶马六姨,却不好问得。

你道他两个是一家的人,又相离不久,为何就不相识?但马氏那时是阮大铖的爱妾,下人何因常见,不过偶然一睹而已。在庞周利还有几分认得他,在马氏做小主母时,家下人甚多,那里个个认得,只依稀似见过而已。【解释得好,省得冬烘先生许多辩驳。】两人吃了酒饭,上床云雨之后,庞周利道:“你可认得我么?”马氏道:“正是呢,我一见面时,就像在那里会过,一时再想不起来。”庞周利笑道:“你可是南京阮老爷的小奶奶么?”马氏吃惊,不敢答应。庞周利道:“你不消瞒我,我就是阮老爷的家人庞周利。见过你多次,你难道忘了么?你跟苟雄逃走了,如何落在这里?苟雄往那里去了?”马氏听说着了脚跟,料瞒不祝二来今日到了这个场中,见了他,竟如见了亲人一般,哭将起来。说道:“我当日一时念错,跟苟雄逃了出来。他原是北京大名府人,要带我还乡。不想路上遇了响马,他只该让他抢去东西,还逃得性命。他仗著有些力量,就动起手来,被三四个强盗一阵乱箭攒死了,把我抢了去,每日轮流淫宿。过了两个月,被官拿获杀了,说我是强盗妻子,发了官卖。我再三辩说我是良人妻子,丈夫被害,我是抢了去的。官府那里肯信?我又不敢说是老爷的小,逃出来的,只得凭他。谁知道卖到水里,走了这条路。当日好好的在家,若不是奶奶这老淫妇害我,我怎么到这个田地?”庞周利道:“你自己做的事,怎么怨奶奶?难道是奶奶叫你逃的么?”马氏道:“你不知道里面的详细,若不因他,我如何得走?”遂将毛氏如何私幸苟雄,如何被他撞见,如何毛氏求告也才偷了他。后来情厚了,才同逃出来,事岂不因他而起,叫我如何不恨?庞周利方知内中细故,心中暗喜。【喜得恶甚,所以名庞周利也。】两人又风流了一度。

次早起来,庞周利就给他嫖资之外,又私赠了他三两银子,马氏洒泪而别。庞周利来家,当件新闻报与主人。见阮大铖问他,可敢说曾嫖过。只说到了红花铺,偶然看见问起来,是如此如此,但把后文毛氏的话截去。阮大铖听了,又愧又恨,咬牙骂道:“那奴才死得好,这淫妇也现报得好!”他只知畅快别人,就不曾想想自己更现报得好也。要知钟生、钱贵二人事体如何,下文便知详细。

姑妄言卷十三终

第十四回多情郎鑫马玉堂矢贞妓洞房花烛姑妄言卷十四钝翁曰:钟生之娶钱贵,大登科之后小登科,完他一对多情种子而已。

钟趋之让居,熟灶内添柴,乃人情之常。当思身历其境,亦是此等否,不可使笑钟趋也。

易老儿占尽便宜,刻苦一生,一份家资属于猴子之子,而易氏祖宗不血食矣。易于仁借种家奴,他年产业又将付与勤、寿,己身亦斩其祀矣。父以刻,子以淫,易老儿之罪可言也。彼不知易于仁非其子也,易于仁自知之,自欺之罪浮于乃父,后来所以不得其死。且连禽兽假子仍无,此辈戒之哉!

易于仁与妻妾之淫法,已为奇矣。而奇姐同仆婢之淫,愈出愈奇。其父其女不负其名,真是异乎于人之奇淫。写奇姐奇淫,内夹写一贞姑之贞。贞者更显其贞,淫者愈觉其淫,是两衬法。

卜通遇焦氏,彼时未尝不以为乐。但恨彼死后无知,未必知水氏之嫁干女婿、卜之仕呼姐夫为爹爹耳。

这一回书,钟生、钱贵好合之后,自易老儿娶容氏起,至奇姐死止,全是淫污之语。到钟生纳代目为小星,眼目为之一清。不意结尾出林报国拿邪道一段,令人气爽神豪,是用唐明皇羯鼓解秽之法。

第十四回多情郎金马玉堂矢贞妓洞房花烛附:易于仁父子兽而人人而兽牛希冉夫妻男作女女作男话说那日钟生见宦萼三人正在作恶,忽一阵跑去,不知何故,遂将钱贵扶进房中。钱贵倒在钟生怀内,柔声痛哭道:“以妾之故,致君受辱。此心如割,恨不欲生。”哀哀不止。钟生将他搂住,宽慰道:“彼之怒我,因我挺撞之故,与卿何涉?卿之辱,实因我在此相累。我甚不安,卿何反言?此一伙狂且举动如恶犬噬人,不必介意。但他们忽然撇去,不知有何事故。我虽寒儒,谅不惧彼。恐他不能忘情于你,还要受他之累。我今且去细访,看他们做何行止,再来为卿设计避之。且自将息,甚匆过虑。”钱贵见他说得有理,也便不留,遂道:“郎君一有风信,幸即来告我。”钟生道:“卿之事,即我之事,何用叮嘱?”钱贵又将历年之私蓄取出,付与钟生,道:“此非我久居之地。此数百金,君可持去,速为我作从良之计,万不可缓。”钟生也就接着,道:“此虽你之事,乃我之责,何敢尚缓?我中与不中,自有以报命,你但放心。”说罢,收在身边,辞了去了。那郝氏见势头不好,避入邻家。丫环吓得东藏西躲,直到晚打听得人散,都才回来。财香也自柴堆下钻出。【不漏。】郝氏一进门,见家中打得七零八落,又是那心疼,又是那怨恨。因走入房中,将钱贵埋怨了半夜。钱贵见事因他起,也只得吞声领受。郝氏同丫环收拾破碎家伙,不必细说。

且说那钟生到家,将钱贵所付之物收好了。见日色已暮,不能出门访信。小厮拿饭来吃了,且自宿歇。到了夜间,忽听得门外一阵人声,打门甚急。钟生惊讶道:“莫非是宦家来寻我么?”那小厮也惊醒了,当是钟生睡着叫道:“相公,外面有人打门呢。”钟生道:“不要理他。”正踌躇,那一起人已打进门来。灯笼火把,照耀如同白昼。钟生想:一间斗室,料难躲脱不能,忙忙穿衣起身。仗胆看时,原来是一起报录的。众人见了钟生,问道:“相公可是讳钟情么?”钟生道:“正是。”众人道:“恭喜相公高中。”遂将红报单贴起。钟生举目看时,高高中在第六名亚魁,喜不自胜。一来喜的是一介寒儒,平地步于青云之上。二来喜的是今得成名,不负钱贵一番苦心,可以娶他报德。【念念不忘,端的是多情种子。】众人知他家寒,只请他写了一张赏单而去。连那个雇的小厮也喜欢得爬起来满地乱跳,道:“我相公中了!我相公中了!”少间,就有人来拉他去赴鹿鸣宴。至午后,方头巾,青圆领,披红簪花,鼓乐迎归。

到了家中,只见有许多伯伯叔叔,哥哥弟弟,都是十余年不见面的,挤了一屋子。还有无数从来不曾会过的亲戚也来贺喜。因他只得一门小屋,褊窄之甚,连天井内都坐满了。这些桌椅板凳都是坊街人家情愿送来借与他用的。【情愿二字妙甚。见得非我去借,乃他情愿借来与我耳。把势利炎凉真写得活现。】梅生虽不曾入场,他有许多亲友去考,又一心记念钟情,不知他中与不中,【世间那得有此等朋友?】半夜就去看榜,见钟生名列高魁,心中大喜,早来了替他支应事务。连那陶老也说远亲不如近邻,走来帮忙。那小厮笑笑跳跳,忙忙的搬东搬西乱跑。【写到小厮如此忙乱,才见热闹之甚。】钟生进门,先拜了天地祖宗,然后与众人作礼。众人也有送衣服的,送银子的,送尺头的,送酒席的,还有送家人来服侍的。钟生一概推辞不受,只有叔父舅母所赐不敢过却,只得收了。热闹至极。

不一时,摆上酒来,斟钟道喜。大家揖逊一番,坐下同饮。那些族中长辈对钟生道:“我们祖坟上有许多地师看过,说风水甚好,子孙定然要发科甲。【阅此偶忆一笑谈。一人新得一马兵,请亲戚同到祖坟祭祖,彼在墓顶左右顾盼,向众道:“这风水也见不得甚么好,怎就出了我这样个杀星?】你又肯读书,久知道你自然总有今日的与祖宗争光,果然不错。”亲戚们说道:“久闻新贵人才貌双全,自然要高发,但恨小亲们都不曾会过。贵人明岁还要连捷呢,我们叨在亲末,亦皆有光。”【十众年不见面之为伯弟兄,从不曾会过之亲戚,决无是理。作此语者,特为炎凉二字加倍出色。】大家赞不绝口。钟生一味谦逊,毫无骄矜之色。钟生当日一介寒儒,虽亲叔如陌路。今一旦中了,不知何处来的许多亲友趋承。【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前人已言之矣。】有几句感叹世情,道:人生何境是神仙,服食求师总枉然。

寒士得官如得道,贫儒登第即登天。

玉堂金马真蓬岛,御酒宫花实妙丹。

漫道山中多甲子,贵来一日胜千年。

梅生向钟生道:“弟今早看榜,见真先生的令婿不骄干兄也发了。”钟生道:“与弟是同房中的?”忽然道:“可惜可惜。”梅生道:“干兄中了,兄为何道可惜?是甚缘故?”原来梅生知道干生是钟趋的弃婿,见钟趋在座,故意问钟生以讥他之意。钟生不好答得,支吾道:“弟别有所谓而言,非谓干兄也。”只见钟趋脸红项赤,内中私故,他三人心照而已。钟生向梅生道:“今表弟多兄昔日同窗,今日又是同年了。”梅生道:“家母舅积德一生,不能博一第。今日舍表弟缴幸,也足慰他老景了。弟清早到家母舅处一贺。因兄府上无人,就来相帮照看。”钟生道:“足见长兄以骨肉视我,感何如之?”彼此闲谈,饮至抵暮,方都散去。

次早起来,就有个长班来投,钟生此时正用得着,就将他留下,跟了出门。天启七年丁卯科南京正主考陈其庆,副主考张士范,禀见过了。又去谢房师,拜同年,回拜众亲友。又上坟祭祖,整整忙了多日。城中那乡宦财主,见他既青年又高中,知他未娶,许多人家倒央人来说要与他做亲。他都回已聘过了,一概谢绝。

土山有个财主,姓易名于仁,托了许多亲友来说他女儿生得甚美,要赘钟生为婿。钟生苦苦相辞。他家不舍,再三再四央人说合。钟生见人烦琐得多了,序齿录上竟刻上了钱氏,才止住了众人。那个雇的小厮,他父亲情愿将子投靠充当家叮钟生见这小厮倒还老实,且又伶俐可使,与了他几两身价,改名钟用,留下使唤。这一间斗室不成规模,又托人转寻房子。

又过数日,稍暇,着钟用请了梅生来。坐下,先谢他前日来相帮的情。然后说道:“弟有一要事恳烦吾兄一往,务在必成方妙。”梅生道:“兄请见教,若可效力,敢不从命?”钟生道:“弟春间蒙兄厚爱,携弟同访钱姑。兄曾云恐小弟一去,还在他知心之列,不意此语竟成先兆。钱姑见我之后,十分亲爱,谆谆以终身相托。弟感其情切,即与之定盟,今敢烦兄做一月下老,到彼对他母亲一言,弟欲娶彼女为室,若要多少身价,悉听他意。望吾兄千万玉成其事,小弟容图后报。”梅生听罢,想了一回,道:“吾兄命弟做此些微之事,敢不效奔走之劳?以弟愚见,或行不得么,兄还当三思而行。”钟生道:“请教何故?”梅生道:“以吾兄新贵,且又正在青年,何患无富贵门楣闺阁娇娃为配?若娶此烟花香女,宁不惧为他人所耻笑乎?”钟生长叹了一声,道:“吾兄不知此女与弟万种深情,岂可相负?彼初会弟时,不鄙我寒贱,即托终身。临别又赠我数十金为灯火之费,弟仗此无薪水之忧,始得潜心苦读,方有今日。且彼矢身自守,虽受伊母之凌虐不辞。人既有深情于我,背之不祥。古云:海可枯,石可烂,惟情不可移。况士为知已者死。吾兄请想,弟自幼孤贫,骨肉亲友视陌路。他一遇我即亲爱若此,一瞽目妇人胜有眼男儿万倍。【骂尽世情。】亦可谓称弟之知已矣,负心人岂我辈为耶?至于耻笑,听之他人,于我何与?况昨日序齿录上弟业已刻上钱氏是嫡配了。”梅生道:“原来有这些缘故,弟却不知。弟此时即去,一有佳音,定然回报。”起身作别。

钟生送他出门,才待转身,他的嫡亲叔父钟趋到门。这钟趋自与哥哥拆居之后,他一腔精神命脉,全在这一个利字上用功。昼夜盘算,屡年来家资也就积得富厚。向日钟生孤处做贫士时,他全不瞅睬。但因他是尊行,每年新正生辰到门两次。他家若先有富贵亲友在座,恐钟生褴褛,玷辱了他,还不容进去。三年五载不但不见,叔叔家中一盏清茶,竟连叔婶的慈颜,同二位堂兄的金面,想见一见,也是难事。钟趋今见侄儿中了,前次来过,今日又来。钟生连忙迎接进内,让他高坐。钟趋道:“贤侄诸事都毕了么?”钟生应道:“都完了。”钟趋道:“你今中了,非比往昔。【这四个字,今人痛哭流涕。前也是骨肉,今也是骨肉,不过稍有贵贱之分,何便谓之非比往昔。】我看前日那些亲友到此,都没处起坐。我家房子颇大,向日原住不了,本要分些与你。因你是个贫士,孤身一人,不拘何处,可以安身。如今已是个新贵,尚住在此,不成规模。我今将一宅分为二院,让一半与你。已收拾洁净,可搬了去同住,也与我做叔叔的争光。”钟生道:“侄儿自幼父母见背,蒙叔父抚育成人。今日托庇缴幸,尚未曾孝养叔父,稍报培植之恩,怎敢蒙叔父费心?”钟趋不知侄儿是好话,只疑是向来太情薄了,侄儿拿话来敲打。【或者有些也不可知。】红着脸,用话掩饰道:“我同你父亲是同胞兄弟,非远族,自家至亲骨肉,【贫贱时再没有肯说这句话。】怎说这样客话?当日你做贫士时,【如何算得侄儿。】我虽是分家各户,也曾想招揽你家去。【违心之谈。】又想使你受些饥寒困苦,才肯发愤上进,这是我激励你的一个美意。【无情之人尚有可恕,惟极无情而专会说假好看、假亲热之语为可恨焉。得利其断其舌始为快。】今日你高中了,【这才是说骨肉呢。】自已亲叔叔家不住,难道另寻房子不成?岂不怕人话?”【贼人胆虚,别人那得工夫来笑你?】钟生见叔叔如此说了,一者不敢违长者之命,二者也不好十分推却。见得叔叔当日无情的样子,也就道:“蒙叔父下爱,敢不遵命?俟择吉日就搬过去。”说毕,那钟趋去了。

原来钟趋一者是趋奉侄儿新中,二来见他的弃婿干不骄也中了,钟趋抱怨儿子,说他二人当日不该撺掇把妹子另嫁,做了这没良心的事。钟吾仁、钟吾义又抱怨父亲,当初不该希图豪贵,起这不端之意。恐干生有旧恨在心,怕算计他,故此要钟生搬来同祝就是干生有甚举动,看同年的叔父,或可包容,要他做个护身符意思。故当日钟趋要悔盟之时,钟生力要谏阻,到叔父家去过数次,不得见面。他看这个样子,虽见了面,人微言轻,忠言定是要逆耳的,只得罢了。

前次梅生说及干生中了,钟生见叔父弃却此佳婿,由不得口中吐出“可惜”二字。又问,但这话可是稠人广众之中梅生说得的,只得拿别话推过了,惟有钟趋明白,所以当时面红耳赤。那干生倒也是天空海阔之腹的人,毫不介意。钟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不得不为之防。他这些族间同亲戚们听得钟趋送了钟生一所宅子,大家都来凑热闹,【真令人有时来谁不来之叹。】送床帐、送桌椅、送摆设、送骨董,把一所新房填得富丽之极。

钟生择日迁移,众人送席送戏来作贺,又热闹了一番。钟生的旧房因真教官在任上,知干生是他令婿,将房子付他收管,干生也送还典价。钟生进了新房,又买了个丫头配了钟用。又投了两三房家人,寻了两个上样的丫环,预备服事钱贵。这番规模,不是前番那寒士气象了。

你道钟生这银子是那里的?就是钱贵付他的了。他想,钟生要中了,自不必说。设或不中,恐钟生无颜,即欲为他赎身又无力,故将历年私蓄数百金尽付了与他,就不怕又磋跎了。这就是钱贵一片深心。钟生今日中了,要娶他,少不得把家中收拾个待缺鸳鸯社,以俟新人。

且说那钱贵自钟生去后,心中也甚忧疑。次早不见动静,疑宦萼或能忘情,稍放下了些。饭后正在房中兀坐,忽听得街上吆喝卖题名录,忙叫代目去买了一张进来,命他一看。念到第六名上就是钟情,钱贵见他中了,真喜欢非常。忙盥手焚香,拜谢了天地,在大士像前也叩拜了。此时那宦萼的事被这喜一冲,竟撂在东海傲来国去了。叫代目请了娘到房中,将他与钟生如何定盟,许中后娶他的话,细说一遍。又道:“他今日高发,定来娶我。母亲尊意如何?”郝氏听了,半晌道:“哦,怪道你向来不肯接客,原来就是为他。我正疑你既不留人,为何又留他住许多日子。我看他人品果然生得好,但不知心地如何?今日高中,儿呀,你不要太认真了,从古来负心的人可是一个?他当日是个寒士,见你与他绸缪,便发下千般海誓,万种山盟。今日做了贵人,怕没有富贵人家扳亲,他还肯来想着你?”钱贵道:“钟郎决不负我。倘有人来作伐,万望母亲依允。”郝氏道:“你如今既不接客,留你何益?我们这样人家得个举人女婿,还有何说?且看他来与不来,再做道理。”

不觉过了十数日,郝氏到钱贵房中,道:“我儿,我做娘的话何如?他若有心于你,为何这些日子还不见一些音耗,多管是成画饼了。”钱贵道:“钟郎心迹,儿知之甚深,定非负心人。倘彼背盟另娶,儿披剃入空门,长斋绣绿佛。自誓一死,不复再嫁矣。”【母女这两番议论,愈显钟生多情,钱贵多识。】正说着,听得外面有人叫,道:“钱妈妈在家么?”郝氏忙走出一看,原来是梅生,让进客屋中坐下,说道:“相公许久不光顾了,今日何幸降临?”梅生道:“我前中秋次日在此的,未曾得会妈妈。今日特来替妈妈道喜。”郝氏道:“老身素履平平,并没有甚么喜事,怎敢劳相公大驾?”梅生道:“我来给令爱做伐,送一个新贵女婿与妈妈,岂非大喜?”郝氏道:“请问相公说的那一家?”梅生道:“就是我敝友钟兄,他托我来致意妈妈。他说春间在府上时,承令爱不弃,曾与定盟,约过中后方娶。果然天从人愿,竟侥幸了。因连日有事,末得遣媒,至今方逮,特特恳我来奉恳。但要多少聘金,听凭妈妈尊意。”郝氏听了暗喜,说道:“钟相公今是贵人,但恐小女无福,不敢仰攀。况小女系老身亲生,安有要身价之理?”梅生见他说不好要财礼不敢仰攀的话,疑他推托,说道:“妈妈不要错过这门亲事。说起我这钟兄,真情种也。昨日许多富贵豪门爱他的年青品秀,欲得之为婿。他因与令爱有约,皆苦苦一概辞绝,他一片心思注于令爱,今诚恳托我来求,望妈妈慨诺,成其好事。妈妈不必过谦,况成就之后,妈妈就是岳母了,也得个下半世快乐,岂不甚妙?”郝氏道:“相公见谕,老身安敢不依?但凭钟相公尊意,择吉迎娶便了。”梅生听了,道:“既承金诺,我去回复了钟兄。俟定下吉期,再来通信。”起身作别,郝氏道:“还有一说,钟相公处聘金,老身一丝不要,但小女去时,老身也没有甚么妆奁,烦相公转达。”梅生道:“不要聘金就是妈妈盛情了,岂有争赔嫁之理?”说了,辞去。

那郝氏笑盈盈走进房中,对钱贵道:“儿呀,恭喜你了。你好慧心巨识,钟相公果烦梅相公来替你作伐。再四求我,我已依允。儿呀,你这一嫁去,将来就是夫人命妇人。”他母女二人满心欢喜,自不必说。先梅生与郝氏说话时,钱贵都听见了。听得说多少名门巨族要把女儿嫁他,他都辞却了,序齿录上已刻上了钱氏,钱贵更感他的深情。又喜自已有知人的见识。钱贵许了钟生,连那代目听见了,也私喜得了不得。这是何故?他原是好人家儿女,被老子不长进赌输了准与铁化,后跟了陪嫁到童家。一笑之过,打发出来,不幸被媒人同恶仆将他送入火坑。喜得数年来因钱贵疼爱,他虽十八岁,尚还保住了女身,【提此一句,为钟生小妾作地。不然,钟生妻妾无一个处子耶?】在这门户人家,将来作何结局?今听得钱贵嫁与钟生,他定然随去,也巴个出头的日子,心中满拟钱贵离不得他,或开恩以小星处之,得为这美郎君之妾也,不枉当初会时那一番举荐。他自有这种私心,岂不欢喜?

再说那梅生回复了钟生,择了好日期纳采下聘,随就娶了来家。他一个新举人娶亲,自然热闹。彩轿花灯,蓝伞火把,一路上乐声鼎沸,灯烛辉煌。到了家中,三元百子轰雷震耳,花烛前引,红毡匝地,扶入洞房。交杯合卺,然后上床。这正是:画堂前依然两个新人,牙床上各出一般旧物。

他夫妻二人情义相投,如鱼似水,因是贫贱中结下来的,更加亲爱。到了次日,贺客填门,酒筵闹热,不消说得。彼时有人笑说,他一个少年举人,要甚么好人家女儿怕没有,却要娶一个瞎妓。也有的道:“他虽然发迹,不忍负心,到底是读书人不同。”街市上纷纷议论。

再说当日土山住的有一个土豪易于仁,他这个姓城中甚少,惟独土山十户中倒有四五家姓此。这土山也有数千人家,好一个富庶地方。易于仁当日他父亲遗留约有千余金之产,他虽一字不识,一窍不通,却口田贪刻,善逐十一之利。如青黄不接之时,穷家小户没得吃了,借他一石谷,九升斗平平量出。到秋收征还,足大斗棰尖量入,一石五斗,名曰加五。已将对合,他岂肯白借与人?有房子田地的,就指房地写文书做当。没有房地的,连妻子儿女都当与他。或借银子,定五分行息,九五戥子称出,还是九三银。还时足纹足等。人若不来还,他也不催,穷人家见债主不紧,乐得巨捱。不想数年后,被他本利滚算,房地人口都属了他,真是个为富不仁,杀穷人做富汉的恶物。二十年来被他挣了一分大大的产业,虽算不得巨富的大地主,但在这村中,就要算他第一把交椅了。左近一带田地,十分中有六七分是他的了,所以他家的佃户也甚多。

这易于仁不但在银钱上刻薄,在那妇女身上更贪好得异常。讲起他的这个淫字来,真出人意外之想。他这种性情,必定生身有个缘故。待我将他的出处细述,便知分晓。

易于仁的父亲易老儿,他承受祖遗产业,不过数百金。家无多的人,只他夫妻两口,并一房仆妇使用。生之众,食之寡,渐渐积攒起来,后来又放些账目,颇自饱暖过日。却有六旬,尚无子女,后来妻子亡故,鳏居了有半年多。

村中有一个姓容的,借过他十两本银,历年欠下利息,算来共有数十金,日渐穷乏,无可偿还。这容老儿有个女儿二十岁了,曾招过一个女婿,死了也将一年。一日,他夫妻父女在一处商议。容老儿道:“我想了一策,你们看可行得?易家这宗帐万万不能还他,他肯容我白用的?设或告起官来,实是我们理短,那时如何是好?我想来女儿年纪尚小,少不得还要嫁人。易老儿也是个孤身,竟烦原中去说,把女儿嫁他准账。他料还不起,大约也肯。他虽然年纪老了,若还女儿命好,生得下一男半女,这分家俬岂不是他娘儿们一生受用,你说可行得?”那婆子道:“你这主意倒好,但不知女儿心里何如?”容老儿就问女儿道:“大姐,你的意思怎么样?”那女子自幼随着父母过穷苦日子,虽嫁过丈夫,也不过是力田度日,饥寒二字自不能免。素常也知道易家宽裕,有何不愿?俗语说:八十岁的妈妈嫁人,不图生长图吃。遂答道;“这凭爹妈做主,怎么问我?”那容老儿知女儿肯的口气,满心欢喜。忽听得门外叫道:“容老爹在家没有?”容老儿知是那保人的声音,正中下怀,忙迎出来,道:“在家。”那保人姓终名仁,放下脸来,道:“一家放账,一家用钱。我不过当日吃得一杯水酒,彼此为好来。你如今没得还他,易老爹成日到我家来聒噪,我耳朵都吵聋了。你摸摸良心,过得去过不去?”容老儿一脸的笑,道:“怪不得老爹生气,我正要来寻找老爹说这话呢。我如今有个主意同你老人家商量,成得成不得再讲。”遂拉着他的手,笑道:“家下不便,到隔壁酒铺中坐坐讲罢。”原来这终仁酷好此物,各处与人说事,无非觅钟酒儿润喉。听见约他酒铺里坐,恼容变做笑面,道:“怎好相扰的?”容老儿道:“这甚要紧?若事成了,有大大的两坛吃呢。”遂同到酒肆中来,要了半斤烧酒,一碟炒豆,一碟腐干,一连让了他三杯。那终仁道:“你方才说有甚主意,你说了我看。”容老儿道:“我当初借易老爹只十两银子,这些年来利上滚利,才聚上许多。如今我家日食都艰难,瞒不得你老人家,那得还有钱还债。我只有一策,我家大姐是你见过的,也不为丑。女婿又死了,他今年才二十来岁,水也似的,后生料道也守不得。今易老爹的奶奶也没有了,我的意思把我家大姐嫁他,凭他做妻也罢,做妾也罢,准了这账。除了这法,不要说私要,就是到官,我也不过是条老命,况官府也不追此私账。但你老人家是原中,拖累你跪官跪府,我过意不去。全仗你老人家美言一句儿,倘或成了,彼此有益。就做着他不肯,我们尽到他是理,又可以挡他些日子。【极写穷人之苦,真可谓无聊之极思。】你老人家怎么说?”那终仁道:“我去说了看,大约着十金本钱得个老婆也肯,还少甚么?你我都是庄农人家,他不过比我们多有几个钱,又不是乡宦,甚么叫做妾?竟说嫁他就完了。”容老儿道:“这更好了。事成了,少不得请你老人家几醉。”两个把半斤酒饮完。那终仁道:“我此时就去,你在家等着。看他怎么说,我就来回信。”站起来道:“且不道扰着,倘这媒做成了,吃喜酒再一齐道谢罢。”容老儿道:“这好得很了,但愿事成,自然奉请。”二人大笑,一齐出门,一别而去。

那终仁到易家来,远远见易老儿站在门首,心中暗喜道:这事有几分兴头。遂上前道:“我往容家去了来了,有一件事来和老爹商量。”易老儿让进客位内坐下,道:“他怎说?”终仁道:“他家实在贫得可怜,饭还没得吃呢。方才他说就告到官也不过是条老命。他只有个女儿,你老人家也见过的。他如今情愿嫁与老爹准了这账罢,央我来说,老爹的意思是怎样?”

看官听说,大凡人生在世,色欲之心入土方休。这易老儿他当日三四十岁时,守着那婆子,只以银钱为急务,生子一事倒还不十分着急。后来五十多岁,手头厚了些,未免就忧子嗣。虽有些心,因那婆子情性有些古怪,不敢妄想。今鳏居了半年,要想娶个妻子。一来作伴,二来图他生子。十分丑的又难为情,略像样些的恐又费钱。儿子固要紧,银钱更要紧。况且又怕人嫌他老了,少年妇人又未必肯嫁他。他原因生子,若娶个老的来做甚事?今听见这话,况容家女儿是时常看见,人物又好又伶俐,年又少,无限欢喜。答道:“我家正少个当家的人,我也久有此心要求他,怕年纪不对,不敢开口。既承他美意,是极好的了。就烦你做个媒,别的不敢许,喜酒是有得吃的。烦你去问问他要怎么行,几时可娶?问明白了来,我预备酒候你来起媒。”那个终仁听见备酒候他,如飞而去。不多时便来,道:“恭喜老爹,准备做新郎罢。”一眼看见桌上四个菜碟,还有几块腌鸭蛋,一大壶的酒,欢喜非常。易老儿笑道:“且坐下吃一杯再说。”他哈哈笑着坐下,易老儿筛了一杯递过他。他接过来一尝,是家中窨的封缸,大喜道:“好东西。”一口汲干,道:“好酒。老爹既费事,我再吃几钟再说。”连饮过数杯,夹块腌蛋压了压,说道:“容老爹说他家是一丝嫁妆是没有的,不敢讲,行下凭老爹,日子也尽在老爹。随早随晚,拣了日子,只管娶他,不过是个空人。”易老儿道:“我们南京乡风用礼金,原是与他买嫁妆的,执盘钱是与女家买零碎杂用。他既没得赔,我家的箱柜床桌都有,礼金执盘不必用了。他家既艰难,女儿嫁我一场,原文书还他不用说,我不但不要他一丝东西,我还封几两折果饼的银子送他买柴米用罢。你道如何?”那终仁道:“这是老爹的情,他更感激了。”复哈哈笑道:“人说骨头面上的筋,老婆面上的亲。你老人家奶奶还没进门,就疼起丈人来了。”易老儿也笑道:“礼是不下了,再烦你问他,若不怕忌讳,我死鬼的衣服首饰还有些,将就用罢。再者,我一个老头子娶老婆,他家一个后婚嫁人,也不必扬名打鼓的。拣个好日子,抬了来罢。我家中备个酒水,岂不两家省事?你吃了酒,烦你再走走来。”终仁道:“我吃了这一壶就去不得了,我去了来罢。”易老儿道:“更妙了,我杀个鸡请你。”他说道:“老爹太费事了。”去不多时,又回来道:“他听见老爹送他折果饼的银子,感激得了不得,满口说任凭老爹之便。他是不忌讳的。”易老儿也甚欢喜省费。少刻,煮了一只小笋鸡,五个白煮蛋,同他饮完酒,又拿饭来吃了。终仁起身作谢,易老儿道:“等我拣了日子,再来请你说信。”终仁去了。

易老儿次日烦了个教书先生,看了一个好日子,打点下头面衣服之类。又封了六两银子,把原契查出来。家中烦人来预备了几桌酒席,请了终仁来小饮了。一面烦他带着众人送了去,次晚娶了来家,吃酒成亲,不必细说。

那易老儿许多年守着个老婆子,今日忽然得了这样个妙人儿。一来怕他嫌老,二来想他生子,因他自幼不曾斫丧过,年虽六十,倒还精壮,三两日之内,定然竭力舞弄一番。那容氏当日过的是裙布荆钗,黄粝淡饭的日子,还要烧火做饭,洗衣缝补。虽然招了个丈夫,日间做工累得七死八活,夜间枕席之上还有甚高兴?倒下头直到天亮。间或十日半月动作动作,也不过应应卯,点缀而已。至于其中乐处,并未曾尝得。今日到了易家,虽不能锦衣玉食,头上竟戴了镀金银首饰,身上穿了松江细布,竟还有几件上盖绸衣叠在箱内。饮食虽不能日日鸡鸭,因易老儿图他欢喜,三五日中定有些鱼肉到口,这是他当日成年不得尝的罕物。而且有个家人使用,终日惟有饮食高坐。到了夜间,在家时床上铺一条草荐,上面一条灯草席,盖的是粗布被。如今是大厚的褥子,垫着绸面布里的被,又温又软,好不受用。那老儿又常常竭力要种种子。容氏方知天地间,日里有这样安富尊荣,夜间床帏中夫妻有此种乐处。不但不嫌他老,把他竟当老宝贝一般,十分恩爱。那易老儿先犹恐他憎嫌头上嘴上的这几根银丝儿,今见他着实相亲,那爱他疼他也足足有二十分。

易老儿一夜笑向他道:“我初娶你时,怕我年纪大了。你见我这几根白胡子,同你这样个嫩面挨着,不知怎样憎嫌呢?谁知道你倒疼起我来。”容氏双手摸着他的脸,道:“我看见黑胡的人多,见了你这花白的,觉得分外有趣。叫我怎么不疼爱呢?”易老儿倍加欢喜,愈增恩爱。但这老儿娶他来时,以为一进门下了种就有收成的,故常常去尽力钻研。谁知到半年后,竟毫无影响。他有年纪的人,几个月种也将枯了,累得力尽筋疲,便兴致索然,精神倦怠起来,不能如初了。但这样一个嫩妇在一床同卧,又不忍久疏了他。十日之中,免不得还强挣着应应故事,后渐渐觉有些支撑不来,只得一上床就假鼾睡。容氏毫不惊他,以为他真是睡着,反替他塞塞被,自已倒离远些。易老儿甚不过意。他心中一来是爱容氏,二来感激他这相亲之情。夜间虽不能用力,日里只得买好东西给他吃。或容氏要买甚么,他无不奉命。虽暗里心疼,无奈本事不济,只得拿勤劳折之。

那容氏处在乐境,未免静极思动。见丈夫相待甚好,只得如守活寡一般,心中也觉难过。况当日嫁他家,穿吃犹次,原图生个儿女,以为终身之计。今见老儿连种都不能下了,如何还望收成?未免又暗自着急,终日闷闷。

一日,那家人媳妇进来,笑嘻嘻的道:“门口卖的好一个大猴子,差不多打到我的肩膀。又会翻筋斗,又不咬人,乖巧老实得好顽。”容氏倒也是无心,想道:我闲着一点事也没有,买了来顽耍解闷也好,问道:“老爹呢?”那媳妇道:“老爹也在门口看呢。”容氏道:“你去请了来。”去不多时,易老儿进来,容氏撒娇撒痴的道:“我成日家坐着,闷得慌。听见有个卖猴子的,会打筋斗顽耍。要是贱,你买来拴着给我解闷罢。”那老儿要奉承他,连忙允诺。忍着心痛,顾不得贵贱,买了牵进来。容氏一看见他,有三尺多高一个大猿。问道:“他不咬人么?”易老儿道:“很老实,不怕的。”容氏笑吟吟走进前来,道:“打个筋斗。”那猴子就翻了个,他喜欢得了不得。又道:“再打一个。”那猴子果又打一个,容氏忙取些饭来与他吃。易老儿就把他拴在堂屋门槅子上。

过了几日,但是容氏在他面前过,或喂他食,他就把裙子一掀,仰头向胯裆一张。若同易老儿在跟前,他就不敢。容氏先也不觉,后来几次如此,忽然想道:这畜生真有些古怪,我走去站着,看他怎样。刚走到跟前,他又来一掀一张。容氏站着不动。他见容氏站住,他就坐在地下,两腿大揸,拿手弄他那通红的膫子挺硬着,有大指粗细,四寸来长,两手对着一捋一捋,冒出些精来,又起来掀开裙子张看。容氏恍然悟道:我也曾听见说猴子通人性,可以同人弄的。这畜生想是看上我了。

他一个少年妇人,易老儿久矣告免。一月之中,见他经尽之后,图缴幸于万一,种一次子,何能解馋?正在无可奈何,今忽见此,一时间淫心大炽。想道:他这东西也还不十分渺小,长处同老儿差不多,不过略细些,要弄也尽可弄得,我试试看他怎么样的。遂把院子门拴上。

这日,易老儿有人请去说话,他那家人除扫地送饭之外,再不上来的。容氏又走到猴子跟前,他又来一张。容氏蹲下,伸手去摸他的厥物。那畜生果灵,一交睡倒,将腿大揸,硬邦邦一个膫子凭他捋弄。容氏也替他捋了几下,此时欲火如焚,站将起来,把衣服掳起,褪下裤子,露出那件妙物。那猴子一见,就不是他了,撺起来一把抱住,把容氏倒吓了一跳。只见他抱紧,一个膫子向小肚子混戳。容氏向他道:“你放了我,带你屋里去。”那猴子也不知他懂不懂得,容氏伸手去解那皮条,他竟像知些人事的,放了手即跳下来。容氏一手提了裤腰,一手牵着他到床前,拴在栏杆上,上床脱光仰卧着。那猴子跳下床,也竟知爬上肚子来弄。但他两条后腿是站着,妇人卧着低,两下就不着。容氏急得心里难过,猛省道:“是了,凡是畜生都从背后来,【余闻之象奴云,象之交合自对面来,与人同,不知果否?】必定他是如此。【好悟性。】”将他推下,翻起身,马爬着,果然那猴子爬上脊背,戳了几下,一下弄了进去,也知往里送送,送到了根,不住抽将起来。虽然不能大乐,叫做讥不择食,觉得比老头子阳物还坚硬些。容氏淫情大动,竟丢了一度,满心畅快。那猴子也泄了下来。容氏睡倒,想道:“无意间买了他来,竟有这些妙处。”

不多时,只见那猴子又来推他,像个要他起来之意。容氏觉是如此,又起来爬着,他又上身弄了一次。容氏又睡下,不一盏茶时,他又推他。容氏想道:“他既通人性,就是对面也可。背后弄的到底不妙。”遂把枕头垫在股下,牝户大高的腆着,那猴子也就爬上来,容氏用手将膫子送进牝门,果然更妙。那猴子弄了一会下来,容氏索性睡着不动,猴性最淫,若雌雄拴在一处,一日要干数十次。他不多时又爬上来容氏肚子去弄。如此者数次。容氏恐易老儿回家,起来穿衣。那猴子还抱住不放。容氏笑对他道:“你放我起去,怕老爹回来,改日再同你弄。你听我说,你若有灵情,要有人在跟前,切不可混拉我。”那猴子也似有知,就放了他。容氏穿完,依旧牵他拴在堂屋内,开了院门。从此后,容氏或同易老儿在堂屋内,或有人在跟前,那猴子或在地下爬,或是坐着,都不近前。但是没人,他见了就抱住不放,有求欢之意。容氏欢喜不尽,私自拿钱买果子馍馍与他吃。也算赔钱养汉。但是易老儿不在家,就同他弄上几次。

如此者又有半年,那容氏竟有三四个月经水不行。想道:不要是这畜生弄了胎在肚子里罢。也还疑未必是,恐是经闭。又过些时,肚子一日一日大起来,里头梭梭的动,才知果是怀了孕。心中倒捏了一把汗,不知生下个甚么怪物来。易老儿知道容氏得了胎,心中大喜。到满足之日,做衣裳,请收生婆,又接了他的母亲容妈妈来照看,好生快乐。只容氏怀着鬼胎,不知是祸是福。到临产之时,很快当,竟生下一个儿子。与人一样,只是小些面目,尖脸缩腮,究如猴形,但只没毛。容氏暗喜是不消说了,易老儿六十多年纪才得了这个宝贝,那里还管他丑浚送喜蛋喜果,吃喜酒喜面,热闹得了不得。

容氏一个月不出房门,那猴子不见他,时常在外吼吼的。容氏恐他饿了,叫人常拿饭与他吃,他也不吃,饿极了才吃些。容氏知是他想念,因那仆妇时刻在屋里服事,不便出去,心中好不难过。满月这日,众亲戚攒份子请易老儿去吃喜酒,那仆妇也下去了。容氏记挂着猴子,走出来看他。那猴子一见,抱得紧紧的,那种亲热了不得,但只说不出话来。容氏这一个月也疏阔他了,牵他到房中上床。猴子一眼见床里睡着那小孩,他到跟前抚摩,有无限疼爱之意。容氏见了,暗暗点头叹息。他摸了一会,然后同容氏弄。那里还肯住,足弄了七八次才歇,此后容氏爱他真如小夫一般。

且说这孩子易长易大,到了五岁时,易老儿买了个十一岁的江北丫头背他顽耍,【丫头何必曰江北?盖江北粗夯丫头其价甚廉之故。】夜是容氏带他睡。这孩子父母既疼他,他却也是个顽皮,一日到晚憨跳不祝他心疼那猴子了不得,问父母要钱,无样不买与他吃。那猴子也有奇处,一见了他就翻筋斗,同他亲热顽耍。【古人戏彩娱亲,他却翻筋斗娱子。世有娱子者,皆猴类也。】容氏觉他是天性所感,暗暗失笑。这孩子到了九岁上,就刁钻古怪起来。见带他那丫头已十五岁了,无人处或抱着他乱耸,或挖他股后。他虽九岁,身材矮小,像别人家五六岁的孩子。那丫头见小,只说憨顽,也不理他。

一日,这丫头正带着他,一时尿急,说道:“你顽一会,我就来。”忙往里走。他悄悄随后跟去,见那丫头走到床后边去,他躲在床头张看。见丫头拉起后面衣襟,褪下裤子,一手揭开净桶盖,坐下溺尿。他一见了那老屁股,那个小子也就硬起来。那丫头溺完了,去拿净桶盖,失手掉在地下,弯腰去拾,胯下那件东西正与他觌面相亲。他好不迅速,一手扯开裤子,捏着阳物,一撺到跟前,双手抱着屁股乱耸。但他矮小,够不着妙窍。那丫头先吃了一惊,一回头,见是他,说道:“你这是甚么顽法?快放手,不然我叫老爹奶奶呢。”他道:“就是叫,老爹奶奶我也不怕。凭你怎么的,给我弄弄才罢。”一面说着,一面耸。那丫头十五岁了,也有所知,况常见那猴子不住向他弄那膫子,也有些动心。因不知其味,所以不去贪求。今被他腿上戳得麻酥酥的,便道:“你放心,我同你说话。”他道:“我放了,你会跑了去的呢。”丫头道:“我不跑,你想这个地方怎么弄得,不怕奶奶看见么?我同你到仓房里头那间空屋里去。”他道:“你会哄我的,你先与我摸摸亲个嘴着。”那丫头道:“凭你罢了。”他才放松了,伸手去摸摸那缝儿,更觉兴发,拉着那丫头,叫他弯下腰来,亲了个嘴。【弯腰来亲嘴,妙,高矮够不着之故。】才放了手。丫头笑道:“豆儿大的人,也会干这些营生。”见他的阳物虽是一个尖头,竟有那猴子的长,还略粗些,暗想道:“恁个小人儿,倒有恁个大东西,我觉见街上热天,小孩子们光着身子,十二三岁的还没有他的大呢。”丫头系上裤子,盖上净桶盖,【细。】同他拉着手,悄悄到仓房内,就在地板上做了云雨之常【昔有云,行云行雨在何方?土炕,那里有春风月销金帐。今当改一字云,行云行雨在何方,板上。】两人弄了一会,彼此不知其味,尝新而已。此后他两个不拘何处,见无人就弄。那丫头怕褪裤子费事,把裤档缝拆开了些,好不便宜,左右无人捋起衣服就干。

又过了一年,他已十岁,送到学堂中念书。先生见他相貌异乎于人,起个学名叫易于仁。又道;“易于为仁是极好的。”岂不暗合二义?这易于仁见了书本就打瞌睡,一日书也背不得一句,仿也不知写的是甚么。仿影在半边,他画的在半边,连字形都认不出来。念了几个月,一个字也认不得。先生也打过多次,总是如此,只得由他。却又顽劣无比,先生一不在学堂,不是同这个学生打,就是同那个学生骂。把别人的书都扯破,笔也涂烂。放学吃饭,再无一次不同学生吵闹。先生见打不过来,恐怕闹散了学馆,对易老儿说知。易老儿心疼儿子,叫了回来。他瞒了父母偷些钱出去,到山僻处等着。遇有扒柴的村妇,不论老少好丑,送几十文饯,要求野合。这些婆娘可知甚么羞耻的?况见他一个小孩子,要试他可会,乐从的也甚多。就有不肯的,归家告诉丈夫,也只说他小孩子顽耍,未必是真会此事。

到十四岁上,老儿又想:孩子要替他娶个大几岁的媳妇。遂娶了本村山后袁家的女儿。这袁老儿幼年时是个贝戎出身,获了利,做起人家。虽然改了旧业,还是个横行村坊,损人利己的恶物。【入此一句,妙。不无其父如此,安得生此辱门之女?】知易家富厚,故此结了亲。

这女子虽算不得标致,也还生得白白净净袅袅娜娜。易于仁从未遇此,以为是天仙降世了。他胯下那个阳物竟有六寸来长,把这女子一夜弄了七八次,喜得是那女子十八岁了,身子还结壮,起初二三次他还受了,后来还是要弄,袁氏不依,他就混咬混闹,又不好叫喊,只得依他。一夜不曾合眼,下身肿痛异常。次早挣起来时,对镜梳洗,看见自已的脸形都脱了,一个脸萃青,眼都睁不开。饭时他母亲来开脸,见了大吓一跳。不知是怎的,来问他又不肯说。

少刻,没人在跟前,悄悄又问女儿。他含泪不言,被娘逼之再三,方把缘故说知。那娘痴了一回,想道:看不出恁点人儿这么利害。我先还疑他是个小孩子,未必知道做这事,谁知他有这样本事。我们做了半世妇人,还不曾经着这样好东西呢。【大有垂涎乃婿之意。】因笑着安抚女儿,道:“我儿,这是你的造化,反哭甚么?”那女儿急了,道:“好造化,再一夜我可死了。”娘道:“还有嫁一辈子丈夫不能够这样的呢。”【听此妇语,大约其夫甚是不济。】那女儿道:“我不信,像刀割的一般难受呢。”【昔有一笑谈。一女出嫁,伊母亲自送亲,留下戏酒过夜。婿女成亲,女不能禁他,喊杀人了。其母忙到房中,道:“姑爷,今日是个大好日子,怎拿刀弄斧杀人是怎么说?”其婿跳下床,拿阳物与看,道:“岳母请看,有这么把杀人刀么?】他娘道:“我儿,我做娘的有哄你的么?今日夜里就好些。”【要知山下路,须问顾来时。】袁氏听说,料娘未必哄他,才放了心。到了夜间,果大得其趣。虽还有些微疼,因乐多而苦少,便不觉了。过后袁氏反不肯放松,一夜少了三五次,他不肯歇。他夫妻真可称为佳配。

又过了两年,那易老儿年将八十,老病死了。少不得开丧出殡。容氏从丈夫过惯了省俭日子,皆不过从省而已。又有两年,易于仁已十八岁,只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虽然矮小,却生得厮趁,头脸手脚身材,无不小巧。【无不小巧,惟独阳物大,世界果有其人?】倒也不觉丑看,比那种粗肥而短腿的人强了许多。但他性情比父亲还刻薄,不过只知有已,而再不知有人,【世上而今半是君。】家俬倒比他老子在时还厚些。容氏已四十外的人,自娶媳妇之后,淫兴也就阑了。那猴子也老得动不得了。

一日,那猴子死了,容氏暗暗堕泪,对儿子道:“这猴子在我家二十年了,他当日同你顽耍,好不乖巧。今日死了,你可买口小棺材装上,埋在你父亲坟后罢。”那易于仁也不觉惨然,道:“我的意思正是如此。”遂买棺材将那猴子埋于易老儿坟后。容氏到五十岁那一年,得病不起。忽梦见那猴子来说道:“我同你恩情一场,儿子是我的骨血。我同你缘法来了,可同我去,再做夫妇。明日日中我来接你,你不要当是梦。”容氏惊醒,道:“你如何又会说话了?”猴子道:“我如今如何还比得生前。当日虽不能说话,你说的话我都懂。你可记得年先的事么?你今大限已终,你可对儿子说知我是他生身之父,使他知道是我的骨血,也不枉我与你十多年的恩情。”临去,又嘱道:“千万记着。”撒手撇去。容氏哭醒来,原来是一场大梦,渐觉沉重。想着梦中的话,要说又难启齿,不说又辜负了他。事在两难,只是掉泪。

次早,儿子媳妇来问病,道:“今日可好些么?”容氏道:“我今日日中就去了,还好甚么?”易于仁惊道:“奶奶怎知道?”容氏道:“我做梦来,是你爹爹说的。”易于仁道:“梦如何信得?”但见他渐渐有些危势。将到午时,见他不住往外望,只是堕泪。易于仁心疑,问道:“你老人家望甚么?”容氏道:“你爹爹来接我了。”易于仁见他有些不好的光景,也就流泪,说道:“奶奶,你有甚么放不下的话,替我说说。”容氏道:“你已成人娶媳,又会成家立业,我还有甚么放不下的?”易于仁道:“既然如此,你老人家为甚么只是伤心?”那容氏悲咽了一会,却哭不出泪来,挣着说道:“你爹昨夜叫我有句话对你说,我不好开口的。他此时又催我说。”易于仁道:“既爹有话,奶奶你说何妨?”容氏把眼望望媳妇同下人,易于仁会意,都叫出去。关上门,复来问道:“奶奶,有话你说罢。”容氏才要开口又忍祝易于仁也伤心起来,恸哭道:“一个人也不在跟前,我又是你养的,有甚么话说不得?”那容氏一把拉着他道:“我,你不是你这个爹爹生的。”易于仁惊道:“我是谁生的?”容氏道:“你就是死的那猴子的儿子。你不见你像他么?我说的你爹爹就是他。他再三嘱咐叫对你说,启出他的棺材,同我葬在一处。我昨梦见他,此时来接我了。”说完,听得喉中啯儿一声,渐渐没气。

易于仁大哭,开门叫进袁氏众人来。他衣裳棺椁早已预备停当,装殓了。丧事较易老儿死热闹许多,不消说得。他叫匠人打了一口上好棺材,将那猴子的棺材启出来,就装在这口材内,做了个外椁的章思,也油漆了。他到送殡这一日,将他父亲的坟刨开,叫挖了一个大坑。先下了容氏的棺,又叫将那猴子的棺材同容氏一并放着,易老儿的棺材倒还离得远些,然后掩上。亲友惊疑问他,他谎说道:“当日先父遗言,说养了二三十年,叫埋在坟中相伴。”众人也不好细问。过后,袁氏偶然想这事,问他道:“当日老爹临危,我也在跟前的,并不曾听见吩咐把猴子同葬的话。”易于仁自以为猴子生人是件异事,遂将详细告诉了袁氏。

那袁氏一日回娘家,因同嫂子姊妹们说闲话,大家讲新闻。这个道,某家抱了一个鸡,三只脚。那个道,某家下了一个小猪,还是一只人手呢。他嫂子道:“都是瞎话,我不信有这样奇事。”袁氏不觉失口道:“这有甚么,你姑夫还是猴子的儿子呢。”众人不为奇言,追问其故。袁氏已经说出,悔之不及。被逼不过,只得实告。嘱道:“千万不要传扬。”

这些妇人得了这件新闻,说与丈夫,丈夫又传与别人。人还有不信的,想到他拿猴子同他母亲合葬,才以为真,故此皆知他是个猴儿肏的。【看官知之乎。说了易于仁千言万语,总归重在这一句上。谓世间人有了几个钱,小时便枉炸跳跃。大来则贪淫好色,损人利已,全异于正人君子之所为,皆是猴儿肏的也。】他虽闻知风声,也恬不为怪。

他这妻子袁氏,只能在被窝中做生活。至于女工针指,当家立计,全然不会。除了行房之外,【他事一件事。】但能食粟而已。易于仁家中的婢妾有二十余人,他要高兴的时候,不是一个一个的去斡旋,制了一张大榻,叫这些妇人光了仰卧在上,他睡在众人身上滚。他身材小巧,又甚伶便,虽在人身上滚,这妇人们也不觉吃力。【大约世间妇人虽身上驮着大汉,亦未必觉得吃力。】不拘谁人,滚到跟前,只阳物恰巧对了阴门时,就抽上一阵。重复又滚,那妇人造化高的,竟三四次滚着,那滚不着的甚多。他也不论甚么白日黑夜,也不管院外房中,兴动则来,兴尽则止。

他这后房内买了许多春宫的画,贴得满墙都是。又买了许多角先生来,他要交媾时,袁氏看为首众婢妾都脱光了,着一半妇人将假阳物根子上用带子缝紧,系在腰间,那一半妇人并排仰卧着,指着壁上春宫,要做那个势子。他先同袁氏做志,叫众人都同他一样,要紧齐紧,要慢同慢,参差不一者,罚酒一碗,弄过换那一半同这一半又弄。或叫袁氏同众妇人脚后跟上扎一角先生,一齐卧倒,将那物送入牝中,自已用手扳着脚,他却擂鼓,叫众人随他的鼓声徐疾一出一入,到那鼓擂得如雨点时,众妇人手慌脚乱,一齐乱捣,他却看了大笑。

后园搭了个秋千架,用一块阔厚板,上安两个靠背,他坐在上面,叫妇人跨在身上套入,两边著有力人往来推送,一起一落,自然有进出之妙。他两人只用手攥住绒绳,毫不费力,甚是得趣。又打了许多醉椅,叫众妇仰卧,将脚搁在两边,肚上牝户大张,他在十步之外,手挚着阳具,对着一个,如飞跑来,一下刚中红心,便大抽一阵。若戳不着,又如此弄第二个。或借一匹小川马,他骑在上面,也叫妇人跨上套入,叫人牵着马,在园中四围颠着走,出出进进,甚有妙趣。又将袖子缝做圆球,以棉塞上,如胡桃大,叫众人屁股高蹶,他立数步,用小软弹弓弹之,正中红心者,便弄一度。又叫众妇仰卧,将角先生送入牝中,以手堵住,一齐放手,用力一努,以冒出远者为胜。大约自四月半间天暖起,至九月重阳后将凉止,这几个月妇女们都不穿裤,只来一条罗汉裙。他自已也是如此。到冬来,妇女皆做小棉袄,紧紧箍在身上,裤子皆做开裤,以便高兴便不用脱。他一日之内,竟有行七八次,他自已说:“宁可三日不食,不能一日离妇人。”他婢妾虽多,总不生儿女。

弄过了两年,忽然想起他是猴子生的,又买了几个大猴,拴在后园,叫这些婢妾先同猴子弄,他在傍边看。看上兴来,也就弄上一阵。他于此道中,千奇百怪,无不想出法儿来弄。夫既有奇者,其妻则更有甚焉。那袁氏更淫得可笑。一日到晚仰睡着,选两个壮实丫头,一个姓马,一个姓水,将头号角先生拴在腰中,轮流替他抽弄。到吃饭吃酒的时候,还将角先生套入牝中,拿那带子前后系在裤带上,他坐在椅子上,那屁股不住起落,使他在内中活动。睡觉之时,亦用此法。着丫头用手一推一推,不住的动。若睡着了,仍放在里面,阴中空了一刻也过不得。他见易于仁同妇人在马上弄,他悟一个法来,叫人备了马,他将角先生套入牝中,骑在马上颠着走,甚觉有些妙境。他夫妻二人的淫法,真是寰中第一,宇内无双。

他家的后园内,周围有些树木,上面的那些禽鸟,时常见他行淫,物有灵性,但是见他同这些妇人淫媾时,也都为之交合。他指着对这些妇人道:“你看羽毛尚行乐,岂可人而不如鸟乎?”他有这许多婢妾,犹不惬意。家中使用的那些大脚婆娘,虽奇形异常,不但都要领教领教他们的紧松深浅,连这些佃户的妻子,形如鬼魅者,也要哄了来家,试验试验他们的干湿瘦肥。这些村中愚妇,知道甚么叫做羞耻,贪他些小惠,无不乐从。【以上一段,虽是写易于仁纵淫,却是宣明他的罪案。】因他这样贪淫,就引动了一个淫妖。他这山后有一个老狐,善能变化,从来没有听见迷惑妇女的事。【下此一句者,见妖由人兴之意耳。】因偶然到他家来,见他这样淫秽,遂动了淫心。他有一个美妾邹氏,也不是甚么天姿国色的美法,不过在他家这群妾中算个翘楚,这妖就看上了他。那一夜,邹氏正睡,似梦非梦,见一个美少年据在他的腹上,耍根极伟岸阳道放入他牝中,伸伸缩缩,弄得异常受用,却是再挣不醒来。弄了有半夜,邹氏丢了数次。直到觉时,那人不在身上了,方才醒转。睁眼四处看看,并不见人。摸了摸牝中,淫水泛滥,褥子湿了好大一块,还疑是做了一个游仙好梦。

此后同易于仁睡便不觉,但是独寝就是如是,邹氏也就想到了这上头。他就是个极好淫的妇人,不但不惧,心犹暗喜。低低祝道:“我梦中与你相遇多次了,若果然有缘,何不我醒着之时,使我得一实在乐处,也不枉这一场奇遇。”他临睡时又祷告了数遍,方脱衣上床。刚卧下,只得见一个美少年坐在床沿上,笑嘻嘻双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个嘴,道:“承你不弃,我来相伴你了。”那邹氏毫无畏怯,欢喜非常,携他的手上得床来。那少年脱衣进被,同他交媾起来,与那梦中无异。此时是醒觉着更快乐。怎见得?你看他两个:酥胸紧贴,粉面相偎。玉膣轻轻搂抱,金莲款款交加。雄纠纠如渴马饮泉。【喻其狠。】急攘攘似饥鸢吸食。【喻其疾。】情浓处喘气吁吁,兴酣时娇声怯怯。翻来覆去,效鸳鸯狎戏莲漪;上倒下颠,学鸾凤盘旋云际。温存缱绻实消魂,旖旎风流真欲死。

或去或来,约有一载。他来去无踪,竟无一人知道。一夜,这少年同他交合了一次,向他道:“我明日别你去了。”邹氏大惊道:“我们相厚得好好的,你要往那里去?”那少年道:“实不瞒你,我是千年仙狐,已成气候,从不敢犯此淫戒。前因在院中,你们白昼宣淫,我也就动了淫意。后来算了一算,我与你该有一载的宿缘。今期限已满,岂敢久恋?以遭天谴。你腹中一月前已得了孕,本当是该男胎。但你夫主贪淫无度,又多淫人妻女,命该绝嗣。【大书特书。】你怀的孕虽是我子,但我在暗,他在明,少不得要算他的,故此做女胎。却又有阳物而非阳物,总阳阴不能生育的人,传说二形子就是这样的了。上半月为男,下半月为女。你受孕那一夜,次早又感了你夫主的淫气,这女子异日必定奇淫,即以淫死。这也是为父母贪淫之故。”邹氏见他要去,恋恋难舍,满眼垂泪。他又劝解一番,又干了一次,作别时已五鼓。那少年穿衣下床,邹氏洒泪,要起来送他。他道:“你不必动了,保重罢。”脱然蔽去,邹氏一惊,却是醒着,又像做梦,呜呜的哭了一会。天明起来,两三日都没一点精神。果然此后再不来。

光阴似箭,不觉十月满足,邹氏生了一个女儿。那小阴上有段肉盖住阴门,却与男孩子毫不相似。邹氏想那仙狐的话,一丝不谬。说这女儿后来奇淫,就起他个乳名叫做奇姐。

这奇姐到了十四五岁,生得妖丽非常。他下身那一段肉,长得有一虎还粗,长有六寸,间或硬起来时,只有圆滚滚一段没头没脑的物件。到了下半月,便不能硬,稀软的盖住阴门。人不认得,都说他是个门帘屄。惟有邹氏听得仙狐说过,知其所以,却不肯说出。

易于仁见这女儿生得姿容秀美,要选一个好女婿相配。那日偶到城中,正遇着迎举人。他见了钟生正在妙龄,心爱至极。打听得他尚无妻室,越发欢喜。他心中暗想:若做成了这门亲,不但女儿得其所天,且有了这件新贵女婿,更觉体面,在村中更可横行。再三托人来向钟生说他女儿如何标致,才十五岁。若肯做他家女婿,愿以三千金为暗送之资。钟生因有钱贵之约,苦苦辞了,易于仁一场扫兴。

他向日无子息,暗暗常想道:我这样一分家俬,没有儿子,后来都与了女儿不成。何不想一借种之法,宁生杂种,不可绝种。他有两个宠婢,又是袁氏的心腹。一个姓马,因他要密生儿子,故名马密儿。一个姓水,要想他生好儿,故名水良儿,因将借种的话同他二人商议了,遂将二人配了两条精壮夯汉,一个名苗秀、一个名谷实。

配了不到半年,就都有了孕。马密儿、水良儿对主人说知,易于仁叫了苗秀、谷实到跟前,说道:“这两个丫头当日已怀了孕,我不知道把他配了你们。他肚中既是我的骨血,如何与你家奴做得儿女?把这两个丫头还叫上来,后来再另配你们妻子。”那家奴可敢与主人相争,只好俯首听命。也搂着快活了几个月,并不曾吃甚么亏。这两个丫头到月足时,竟生了两个儿子。易于仁以为天从人愿,欢喜非常,以为有了后代。

这两个儿子都到了十岁,愚卤至极,蠢夯异常。他家是个财主,少不得要沽个读书的名。又无到人家去附搭的理,只得请了个先生。你道是谁?就是卜通了。卜通如何到他家做先生的?他先次考了个四等,恬不知耻,但是衙门中有人打官事,他无一次不到。不论事情曲直,他赖在堂上缠绕,知县十分恼恨。后值宗师下车,知县约同教官,将他的劣行细细禀明。考后宗师看他的文字又甚不通,放了他十个六等。到发落之时,宗师道:“你这不通的生员,本不该辱我的刑仗。但你所行的事,又不得不加一番重责。”喝叫皂隶重打了三十板,革退逐出。

他这一回进不得衙门,再要开馆,这不通的大名在外,也无人肯来就学。没奈何,托了个亲戚,要在乡间觅一馆地。那人与易于仁有些瓜葛,曾托过他要请个先生教儿子。第一件要有名,第二件要价贱。那人就荐了卜通。易于仁听见他两次考过十等的秀才,定然是大才子了,便请了他来家设帐。

卜通进馆之后,替他两个儿子起了两个学名,大的叫易勤,小的叫易寿。易于仁图省供给,在大门口腾了三间房子做学馆,房钱算了两个儿子的修金,【此不过做笑谈耳,近日此事甚多。】许外人来附搭。这却亏他的体面,左右前后人家,招揽了有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学生。先生吃饭轮流着学生家每人供给一日,房东不在其内。卜通教了五六年,这易勤、易寿连对课还课不来。

一日,八月初旬,卜通偶见雁过,叫易勤来,出了个对与他对,道:一群征雁往南飞。

那易勤算计道:蒸对烧,雁对鹅。飞对走,南对北。忽然喜笑道:“有了,我对个:两只烧鹅朝北走。【真算聪明。】可好不好?”那卜通见他对得这样不通可笑,也无不说的。叫易寿道:“你也对一个。”那易寿想了一会,道:“我对个两只烧鹅朝东走。”那卜通只得笑笑,赞了一句,道:“大公子好悟性,二公子好记性。”又对易寿道:“那个对虽然是你的记性,算不得你对的。我出一个五个字的你对罢。”因道:美女樱桃口。

易寿道:“美女拿甚么对呢?”卜通道:“美女是人,也拿人对就是了。”他道:“就拿先生对罢。”卜通:“只要底下续得顺,也可以对得。”他又道:“口对甚么呢?”卜通道:“口是身体,是上身就可对了。樱桃是果子,也拿果子对就是。”他又想了一会,道:“先生先生,我对个:先生橄榄头。”

只见那易勤拍手打掌,大笑道:“乌龟才是个橄榄头。先生,他骂你是乌龟呢。”那易寿红了脸,道:“我对对要你多嘴,我就肏你的亲妈。”那易勤道:“骂我的妈,我就肏你的祖奶奶。”那卜通劝易寿道:“他是你的哥哥,你怎么开口就骂他?”易寿道:“他是个忘八羔子,我那有这么哥?”易勤道:“你骂我忘八羔子,你还不是娼妇粉头养的么?我听见说你妈还给谷实的奔儿奔儿的响呢。”易寿道“你妈还没有给苗秀肏么?把屁还肏出来呢。”两人相骂急了,就揪着厮打起来。卜通不敢打他,呼喝着他又不理,只得横着身子在里头劝。那易寿见打不成,急得骂道:“把那劝闹的娘送给叫驴肏。”卜通只做不听见。劝了多时,他两个性子消了,才各主位下坐。卜通心中暗虑道:他两个众恨未息,到家中要打起来,东家岂不怪我?正在踌躇,只见他两个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堆,顽成一块,才放了心。歇了一会,又刚过一个姓高的学生,名叫高文学。说道:“你素常还对得好。”因指着院中鸡冠花,道:“草花惟有鸡冠最发在后,秋来独他茂盛,你就对个:院内鸡冠花后发。

那高文学应声道:

墙头狗尾草先生。”

卜通道:“好好,这馆中将来定然是你出众,上位去罢。”那高学生才坐下,只见那易寿念道:“墙头狗尾草先生,头尾草先生。”混念个不祝一日,易于仁到大门外场上看人打稻,偶到学房中走走。卜通忙让了坐下,便道:“这两个学生聪明异常,对得出奇的好对,将来府上走出两位科甲,这是我包得定的。”易于仁道:“我是一个字也不懂得,先生这样夸奖,我看他未必有这才学。”卜通道:“若不信,何不叫他来当面考考。”便道:“易勤你过来,我出对你对。”想了一想,道:“也罢,令尊老爹来看打稻,即景为题。”说道:爹来看打稻,“你对”。易勤想了一会,对道:妈去学肏屄。

卜通极赞道:“好好,好想头,真算聪明。”易于仁道:“他对的是甚么胡话,先生怎么还夸他?”卜道:“话虽不成话,文理却有深意。爹看打稻,乃是积谷防饥。他对妈会肏屄,才可以养儿代老,岂不深妙?”易于仁听了,也甚欢喜。又叫易寿过来,他知道这易寿更蠢夯得出奇,生对的万万不能对上来。因想昨日高学生对的那对,他念了数十遍,或者还记得。遂道:“院内鸡冠花后发。”那易寿白着眼望着他,卜通知他忘了。用手指着墙头道:“这就对得。”那易寿忽然想起,对道:“墙头狗头先生。”卜通啧啧赞道:“对得倒好,再下些就是了。”他道:“狗要先生。”卜通道:“再下来。”就不知这蠢才再想不起尾草二字。况他昨日就念错了狗尾巴先生,他今日连尾巴都忘了,听见叫他再下些,便道:“我想起来了。”

墙头狗鸡巴先生。

卜通听得说,只得道:“对得工致,好得很。只可惜略差了些儿。”那易于仁见先生夸他儿子,他也不知道是那里帐,逢人说,“我家有个奇童,十六七岁竟会作对。”

那学馆隔壁有一家也姓易,是易于仁的族侄。他男人没了,只一个寡妇。他有个儿子,也随着卜通念书。这寡妇姓焦,有三十多岁,蜡渣黄一个刮骨脸,人都称呼他为焦面鬼大娘。

俗语说的,这样妇人,那件东西只好撒把黑豆叫猪拱。这卜通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不知如何看上了他?就勾搭上了。如糖似蜜,如胶似漆一般恋住,成半年总不归家。那知水氏也正在同杨大如鱼似水,也巴不得他不回。卜通真是外面拾得八两,家里失却半斤。

你道卜通同这焦面鬼大娘如何就偷上了?这妇人性极贪淫。他丈夫也是个做庄稼的结实汉子,自从娶了焦氏,他日间辛苦下力,夜间焦氏又不肯免他的差徭。他丈夫或一夜懒动,要睡一觉将息将息。他不是假说头疼,便是肚疼,哼哼卿卿,吵得彻夜无眠。只等弄过一次之后,他才肯安然去睡。不上两年,一条壮汉被他弄得骨化形销,奄然长逝。

这妇人守了几年的寡,思想要嫁人。人都知道他有些利害,那下苦的穷汉不敢娶他,怕当不过差事来。有些有钱的闲人又嫌他生得丑。他虽想要走走邪路,因一个大刮骨黄叶菜位,招牌不济,所以没有主顾。况且村庄中人都还在老实一边,没有浮浪子弟,倒保全了他的名节。但他那心中,日里茶思饭想,夜间梦倒魂颠,何曾一刻放下这件奇物。

他有个八岁的儿子,也送在卜通处读书。这卜通的三间学馆,两明一暗。两间学生读书,一间做卧室,与焦氏的房仅隔一板。那焦氏听得卜通就在隔壁,恨不得将板打开,两家合而为一。每听得卜通在房中或说话或咳嗽,他便娇声娇气这样那样的鬼话。后来忽见板上有一个松节,他拿刀子刺掉了,有钟子口大一个洞,就时常蹲下身子来张。

不想这卜通又是个没行止的人,听得这妇人娇声浪嗓,又知道是个寡妇,也就留了一番心。见了这个窟窿,知是妇人所为,定然是有心相爱,暗暗欢喜,也不住的往那边张看。

无巧不成话,一日,卜通到房中来,关上门,脱了小衣捉虱子,偶然咳了一声。这妇人听得,就蹲下来张。一眼看见他好个像样的阳物,硬邦邦竖在那里。那妇人久不见此物,今忽乍见,眼中火星乱冒,喉咙中的火就攻了上来,喉管一痒,忍不住一阵咳。卜通听得,知是妇人张他,忙跑来一看。两个人的眼睛正正相对,卜通笑着悄声道:“不知奶奶在这里,看我赤身露体的,奶奶不要笑话。”那妇人也没话搭应,只笑笑站了起去。将晚,学生散了。卜通到房中来,听得隔壁水响,也去蹲下一张,原来是那妇人蹲在一个脚盆中洗下身。看他洗完,蹶着屁股揩。卜通见他光挞挞,牝净无毛,不觉阳物就跳将起来,故意也咳了一声。那妇人听得,忙来一看,笑道:“好先生,偷看女人的屁股,没廉耻。”卜通笑道:“我并不曾看见甚么,要得见这稀奇物就造化了。”那妇人笑道:“你要看,索性给你细看看。”他就回过身子去,把屁股靠着板壁,弯着腰,拿阴门对着那洞,道:“请看。”卜通一见销魂,站起来,将阳物伸入洞中,用力一顶,不曾顶着阴门,却顶那妇人的股上。用力大了,将那妇人顶得往前一交,几乎跌倒。他忙用手向地下拄住,卜通见顶不着,缩回来,又蹲下。见那妇人也蹲下,笑道:“冒失鬼,几乎跌了我一交,撞了脸。”卜通道:“奶奶,既承你不弃,可拿张杌子,你爬在上面,就稳实了。”那妇人果掇张杌子爬住,又将屁股对那洞顶着。卜通将阳物伸了过去。那人将阴户左就右就,一下就着,弄了进去。被板子隔着,又是臀尖碍着,尚不曾弄进半截。抽了几下,不得痛快。卜通拔出,蹲下,见他还蹶着呢,伸手指戳他,道:“你蹲下来,我同你商议。”那妇人也蹲下来。卜通道:“这样弄得不受用。我看后墙不高,我这边又没人,你夜间上墙,我接你过来,好好的快乐一番。”焦氏道:“你一个男子汉倒过不来,叫我一个妇人家爬高上低的去就你,你倒会自在。”卜通道:“不是这话。你身边有孩子,怕不方便。”焦氏道:“不相干。他睡梦不知颠倒的娃娃,怕甚么?他一放倒头,就是一夜到天亮。你经心听着,若是孩子睡着了,我唤猫你就过来。【卜通那得如猫,何不竟唤狗?】北窗子我不上栓,你推进来就是了。”

两下约定,将近一鼓,卜通侧耳听着,见那妇人咪咪的唤。卜通忙开了后门,见那墙虽人高些可以跃得。但是土墙恐爬得有迹,拿出一张桌子靠墙放着,又放上一张椅子爬上去。往那边一望,见有一张梯凳,知是妇人放着接他的。心中大喜,轻轻撺上墙头,踏梯而下。将北窗一推,果然没拴,推开钻了进去。摸到床上,脱了衣裳,掀开被摸那妇人时,已精光仰卧,待候光临。先不暇开言,两个就弄起来。一个怨女,一个旷夫,一度不止,两次不休,一连弄了三下。卜通也离家久了,觉这妇人比水氏还淫浪些,也甚是动兴,尽力盘桓,都乏倦了,然后收兵罢战。相搂相抱,叙了些彼此渴慕的话。睡了一觉,醒来已经五鼓。那妇人将卜通一把抱紧混扭,送嘴递舌,那种骚态,真真是异常。卜通心爱得了不得,知他余兴末日,也就爬上身,才抽得几下,卜通心爱的摸着他的盖子,道:“你这件宝贝,里边虽然好得很,又紧又干,但这个像刀山一般,先弄着还不觉,此时我这块骨头损得生疼,用不得力,怎么处?”妇人道:“把身子提起些就好了。”卜通依他,又抽了几下,不想落空身子,道:“越发不好用力,你上我身上来试试。”那妇人到他身上,果然两无妨碍,做成了例,定了这阴阳倒置的款式。

天色将明,卜通复跨墙而回,仍将桌椅搬进。他欣欣自得,以为奇遇。忽然想起“钻隙相窥,逾墙相从”这两句,他不住赞道:“盂夫子不但是亚圣,又是真仙了。怎就知二千年后有我,就先把这两句说定了。圣人说:百世可知矣。也一丝不错。”又拿过《孟子》来翻,翻见“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说道:“这一句略差些,我是逾西家墙而搂其寡妇,圣贤也还有说不着处。”到晚,又过去做那地天交泰的事。每夕如此,不必细说。

日间偶然高兴,还在那板洞中交媾几下。虽不能大畅,两人聊为适兴而已。此后卜通不但不要他的学钱,把别人家得来的束修都赠他为衣食之费。卜通爱他骚淫善战,故此不舍归家。况且见水氏四十外的人了,儿子又老大,料道决无他事,所以更自放心,那里知他同杨大相公与得更契厚。

一日,焦氏生辰。卜通先也送了三百文钱与他,道:“没有甚么与你庆寿,你拿这钱,烦人打些酒,买斤肉,收拾两碗菜,我同你夜间叙叙。况向来都是一来就睡,总不曾坐一会儿。”那妇人接过,次日预备停妥。到晚上他儿子放了下学,看见了肉,定问娘要吃,焦氏给了他些。乡下人容易不得见些奇物,那小孩子未免就多吃了些饭。焦氏要等卜通过来暖寿,也不顾儿子饱胀,忙忙撵他睡下。听他睡着,然后唤猫。卜通越垣而来,二人明灯对饮。先是一递一口的吃,后来你含了哺我,我含了哺你,说说笑笑。又彼此脱了小衣,互相摸弄二物调笑,无所不至。卜通道:“我们向来全是黑地摸索,今日点着灯做一个快活的。”那妇人也兴动了,忙把家伙收拾,开灯点亮了,一同上床。卜通卧倒,叫他上来。焦氏道:“我还亏你做先生,连礼都不知道。每常罢了,今日是你替我祝寿,你是主人,还叫我上去费力。”卜通爬起,笑道:“有理,有理。祝者,筑也,筑之一事,应该是我在上。”遂客反居卑而主居高,两人弄将起来。一个是祝寿,一个是领情,祝者祝之不已,领者领之不休,不肯便祝不想那孩子吃多了就睡了,忽然肚子胀疼得醒来,才要叫娘,一睁眼,见先生精光着压在他娘肚皮上乱捣,他娘不住的哼,吓得不敢做声,忙闭上眼,不觉又睡去。二人狂了半夜才睡下。

天明,卜通过去。那孩子醒了,向娘道:“我夜里看见先生来。”他娘道:“你在那里看见的?”他道:“我肚子疼醒了,要叫你。看见点着灯,先生精光光着压着你肚子上乱动。我不敢叫,又睡着了。”那妇人不好意思,假说道:“胡说,那是你做梦。半夜三更,先生到这里来做甚么?”【来祝寿的。】那孩子道:“我何尝是做梦,明明看见先生在你身上一动一动的,你的屁股顶着,还哼呢。”焦氏把他打了两下,他叫哭起来了。到了馆中,卜通问他道:“你必定在家中又淘气来,我听得才打你呢。”那孩子道:“我何尝淘气?我才对我妈说我昨夜见先生在妈身上睡着动,他打我呢。”卜通红了脸,喝道:“放屁!不许胡说。”喝了过去。这些学生听了这话,背地拿果子馍馍与这孩子吃,哄着问他。一个**岁娃娃知道甚么?把他所见他令堂的这行乐图细述,这话外边也就传开了。地方上没有生事的人,也无人管他闲事。晚上卜通过去,二人说起,笑话了一会。此后再不敢点灯,只是一味黑干。

过了二年,这孩子渐渐大了,有些知觉,夜间常醒。他二人正在兴浓,一听得这孩子有些辗转声息,只得要住,常常阻兴,深为不便。两人商议将板子撬开一块,仅可侧身而去。安个活栓,日里安好,夜间除下。焦氏过来就教,始得点着灯,放心大胆的做。

也混了四五年,易勤、易寿也成了大汉,仍一字不识。易于仁也不叫他念书了,卜通只得辞了归家。水氏查问他数年束修下落,卜通无言可对,夫妻大闹了几常水氏还借名在外做生意,不住还同杨大往来。卜通无所事事,靠着老婆吃饭,耳中也风闻得水氏有些走邪路,又不敢查问他的来去。一日私下问卜之仕道:“我不在家这几年,你妈常同谁来往?”卜之仕道:“自从爹爹下乡,妈认了个杨姐夫,常到他家去同他睡觉。”卜通暗暗气恼,又一心思想焦氏,到半年就恹恹病故了。杨大的妻子七病八疼,半年前也死了。杨大此时年已四十,水氏亦将望五。只过了卜通百日,竟带着卜之仕做了拖油瓶嫁了杨大。女婿忽变为丈夫,岳母变妻子。更可笑者,那卜之仕叫了多年姐夫,忽然爹爹起来。岂非卜通误人子弟,奸淫孀妇之报乎?水氏嫁杨大之日,有人知他是三嫁了,就将一首古歌唱着送他,道:辞灵羹饭化金钱,哭出先天与后天。

今日洞房花烛夜,三天门下会神仙。

又有人知他相交甚多,又作了四句赠他,道:鹊桥偷渡曾多火,百辆于归事已三。

何羡三天能覆载,天天天外有诸天。

且说那焦面鬼大娘同卜通相厚几年,又常得他资助。一旦分开了连理枝,拆散了鸳鸯伴,好生难过。欲守不但无倚靠养活,且脐下这件作怪的东西,不得些肉吃便不能安静。欲物色自嫁,奈这一副妆金的妙容,久无售主,欲偷或者还有那一种低眼见瓜皮,不择精粗的人来赐顾,儿子又大了碍眼,成日家行住坐卧一处,又没处驱逐。每到难过的时候,便放声痛哭一常易于仁常常听见,想道:这妇人同卜先生私偷,【应前也就传开了句的话。】近日先生去了,他故此这样伤心。他大约也是个极淫的妇人,我何不收他回来,以备行乐之用。【孰知是他年送命之由。】遂叫人去对他说怜他母子无依要收养他的话。那焦氏素闻易于仁连佃户的妻子都不肯放过,此去不但有得吃穿,料道也还必定受用。遂千恩万谢,谨遵来命。

易于仁收他母子到家,叫他儿子相伴易勤、易寿。焦氏虽面目可憎,易于仁是不择美恶的。才到了房中,就同他干了一度。那焦氏别了卜通多日,一腔淫念此时尽发泄来,口哼股叠,足颤手扳,众婢妾都在傍赏鉴,看得好不肉麻。无不含笑,无不水流。易于仁正投所好,甚是欢喜。又觉得阴户干而且紧,乃家中诸妇所不及者,更自心爱。【此妇形容如此,若再无一妙牝,卜通何所恋于前,易于仁何所爱于后?此句断不可少,妙矣。】但易于仁婢妾多,恩波不能常及。他也分得了一个角先生,借此以为消遣。见后园中那几个大猴会同人交媾,他但见人不在面前,褪了裤子,蹶着屁股,送这个弄一阵,又送与那个弄一阵,到也不寂寞。虽不能畅心,强似以前常常空旷。

那一年二月尽间,春景融和,百花大放。易于仁带了他的妻妾子女到牛首去踏青,不想牛质的儿子牛耕也往牛首来游赏,忽然见了这奇姐,魂不附体,只见他:脸际芙蓉掩映,眉间杨柳停匀。若教梦里去寻,管取襄王错认。姝丽全由带韵,多情正在含颦。司空见惯也销魂,何况少年光棍。

牛耕心中十分相爱,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谁知道这奇姐心爱他更胜,俗说:槽头骂马看母子。这牛耕系苟氏所生,苟氏已是个淫美之妇了。况且又是胡旦之种,那胡旦又是个淫美的男子。二美相合,有人这样的好模子,印下来的儿子自然是标致的了。

奇姐在家中,不过见些粗蠢童仆,何尝见过这样男子?不要说这个主人,连跟随的**个披发俊童,都生得秀美可爱。他二人四目相觑,两情眷恋,竟有个分开不得的样势。两处都要归家,少不得分头走路。两人频频回应,恋恋不舍。牛耕打发家人打听是甚么人家的女子。家人去了一会,来说是土山易财主的家眷,那个年小是他女儿,牛耕回到了家,他父母只这个独种,疼得如龙卵子相似,在他身上百依百随。牛耕撒娇撒痴,问苟氏说:“我今日遇见了土山易家的女儿,又年小,又标致,我要他做媳妇。若不要娶与我,我就去做和尚,再不娶老婆了。”

苟氏听了这话,吓得了不得,忙对牛质说了。牛质见儿子心爱,况且也是财主人家,正是门当户对,就依了他,烦人去说亲。那易于仁闻他是尚书之弟,而且又财其主也。前日在牛首也看见过牛耕,人物齐整,真是点着灯还寻不出这样门第同这等佳婿来,可还有推辞的事?只假说几个不敢高攀,欣然婚诺了。

牛质怕儿子想坏了,赶忙就行茶过礼,四月尽就娶了过来。次早拜堂,牛质见果然好个妇媳,真是一对美貌夫妻,心中大喜。

原来这牛耕小时,父母钟爱太甚,凡事任他性儿。因吃伤了饮食,又寒暑不均,成了个休息粒又怕与他药吃,苦了儿子,日久把脏头努出数寸来,脾胃弱极,收不上去。通红的一段翻跳着,好不碜看。才着了急,忙替他医治。过了半年有众,虽然好了,因日久受了风毒,成了个脏头风。先还不觉,后来大了又作丧了,作丧就发起来,一时间肛门内外发痒,直痒得要死。没法了,他弄个木槌儿戳戳,虽然受用,但木头死硬,肛门虽是杀痒,里面戳得甚疼。因叫了个龙阳小子来,叫他把阳物弄硬了,甚是渺乎小尔,也只得叫他来试试。他脱了裤子,伏在枕上,屁股高蹶,叫那小子弄他。那小子先还不敢,因主人再三开谕了,也就挺然而入。这小子的阳物虽微而坚久,弄得牛耕其乐无比。

自从得了这个妙趣,把家中的干净精壮小子送了**个来侍。红梅的儿子虽精壮而愚蠢,故不在选内。【亏不入选,后来才留得祝】牛耕把这几个小人与他们穿得好不光鲜,每夜轮换换着两个弄他的后庭,才睡得着,一夜也少不得。他间或也弄小子们,但他弄人的少,人弄他的多。傍人只说他是好此道,却不知他是要人弄他的此道。且还有一说,古书上说,昔岳忠武部下有一军士,其妻怀孕数月,此人因犯军法斩首。其妻后来生了一子,长大时身如大汉,头脸只有小孩子。有格物的人说,人皆秉父母之精脉气血而生,此子在母腹,他父被刑,父子之气相感,故此头就小了,即如岷山西崩洛钟东应一个道理。气感尚还如此,何况这牛耕是胡旦所造。胡旦的后庭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此道,这牛耕虽不生脏头风,也自然是好人弄他的。

四月二十八日娶亲,这个月是小尽,初一是三朝,【说得如此详细,竟似实有其事者。】请吃会亲酒。他丈人家的这些亲戚多敬了新姑爷几杯,有些醉了,晚间上床睡觉。他前一连两夜,因爱奇姐过甚,弄了**次,乏困了,【不及令岳多矣。】故不觉得。这第三夜不但弄不得了,且又沉醉。

睡不多时,他的粪门是夜夜离不得人弄的,过了两宿,此时又痒起来。他已醉了,见有人同他睡着,当是每常小子们陪侍。想要弄弄奇姐,把个屁股尽着向奇姐跟前拱去。奇姐不知其故,忙向后退缩让他,他又蹶着就了过来,不见动手,口中模模糊糊的道:“我屁眼里痒得很,你怎么不弄,倒躲开了?”【他二人成亲这一段,与魏卯儿同边氏的事,前后一对,而两人确是两样。】奇姐牝中昨夜乍得了些甜头,正想其中的妙境,这初一是阳气发生之始,他淫情一动,那一段肉也便大硬起来,听得牛耕说要弄的话,虽不懂内中的缘故,想道:“他既说要弄,我何不试他一试?”前日牛耕弄他时曾用唾,他也学擦了些,搂着他粪门,一顶而入。只见牛耕把屁股乱拱,他也用力连顶,直弄到根,一阵狠捣,觉得弄他的屁股比牛耕弄自己的阴户还有趣味。那牛耕每当叫这些小子弄,他但以仆弄主,未免踮踮跛跛,只不过杀痒而已。今遇了奇姐的这段奇肉,又粗又长,而且又硬,大肆冲突,弄得他有无穷的受用。

忽然醒来,见是自己的新洞房,却又有人弄他,心中大疑。回头一看,竟是新娘子大弄新女婿。他忙用手摸摸他屁眼中,乃是新娘子的阴门上的那一块肉门帘。叫他拔了出来,问他原由。奇姐方告诉他是胎中带下来的一段肉,上半月能硬,下半月便软。牛耕大异,忙下床,剔明了灯,拿过来照着,细看了一会,道:“我前日不好问你的,我先还疑是你的病,后来我同你弄,碍着他,又不见你说疼,我当是拖抱的一心子,原来是这样个奇物。”拿阳物同他比比,奇姐这肉比他还魁伟许多,心中喜不待言,不但是娶了一个美妇,且又得了一个美夫。从新上床了,他倒仰卧了,把屁股垫高,叫奇姐上他身来,拿那肉送入后庭。他自己用两手扳着腿直竖,整弄了半夜。弄得牛耕哼成一块。【一块二字奇,大约谓哼声总不断之意。】屁眼中丫油抽得一片声响。丫头们听见,还只说姑爷弄得姑娘这等受用,那知反是姑娘弄姑爷。他两口子这个恩爱真是少有,互为夫妇,果是一对奇夫妻。夜间或牛耕先弄奇姐,或奇姐先弄牛耕。他二人:夫妻不须拘次序,谁人兴动即先来。

到了十六的夜间,奇姐的却不能硬了。牛耕告知他有这个病根,时离不得人弄的。上半夜他睡,下半夜到书房去睡。这叫他萝葡缨子满天飞,寻头子去了。

过了数日,奇姐偶然一夜睡不着,心中想道:这两件事各有妙境,人弄我固妙,我弄人更妙。但我虽可男女并行,到底是女人。要寻几个男人来弄,自然难出于口。等我硬的时候,拿个丫头试试。要与弄屁眼一样有趣,我买些好女子来,也可取乐,叫丈夫担着虚名,人只说我贤慧,买来服侍丈夫,我却又得了实惠,岂不大妙?想定了主意,到了发硬之时,叫了个丫头试试,觉得其粪门又是一种滋味,各俱其妙,他就破囊买妾。他是易于仁的爱女,又攀了这一门好亲家,又要图体面,与了女儿压箱的银子三千两。

奇姐叫媒人外面寻了八个好上样女子来,都与他们制了上好衣服首饰,一个个打扮得娇娇滴滴,亲自带了上去与公婆叩头,说道:“公婆只生得丈夫一个,故此替丈夫多寻几个小,图多得些儿女,将来可昌大门户。”

那牛质、苟氏都是心疼儿子的,见媳妇这样贤德,夸之不置,那知内中深微底里。半月之内,奇姐把这八个女子都开辟了,方知这件东西俗名又曰屄,文其名曰阴曰牝,其形外扁而内圆,门小而中大,其形微有不同,其内中滋味则大异矣。即如总是一个猪肉,或煮炒扈炸烧煎,其味自异也。

奇姐尝过新了,然后叫牛耕去刷锅。牛耕见了这些妖妖娆娆的小女子,穿得花红柳绿,粉面油头,爱得了不得,尽力盘桓,在奇姐身上倒不应付。他心中十分感激奇姐,又心中很爱他。自已应接不暇,不能供他之欲,过意不去,把那**个小子都赠了奇姐为小夫。奇姐也就欣然笑纳,复谕众小子不必畏缩,当各赠其技,论优劣行赏。

这些小子们听此恩谕,方各展其能,他一个个都细细领其物之形质。虽大同小异,然而内中之味亦自有别。此后上半个月奇姐为正,牛耕副之,轮番弄这八个女子,或奇姐选领两个小子弄牛耕。下半月牛耕为正,众小子为副,倒班来弄奇姐。

这些小子们同这八个女子叫做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不拘早晚日夜,偷得有空,就大家混弄一场,把他这几间卧房竟可牖其名曰淫窟。

大家混弄了二三年,这八个女子中竟生得有六七个儿女。虽不知谁氏之种,自然都算在牛耕名下。牛质、苟氏喜得异常,见这许多孙男孙女,每每赞奇姐的贤德。即牛耕亦以为蟊斯之庆,每见这些娃娃抱在面前,便诵奇姐的好处。他以杂种而生杂种,原不是甚么异事。当日人谓李吴昊修降表李家,此可称祖传杂种牛宅。

一日,香姑回来看父母,留他住了两日。他同奇姐年纪既相当,花容又堪匹,素常两人着实亲密。那日香姑在奇姐房中坐着,说了一会闲话,笑向奇姐道:“这两三年了,我从没有同嫂子夜间讲话。我今晚同嫂子睡罢,你可离得哥哥么?”奇姐每常听得他陪嫁的丫头说马台之呆,讲他的些笑话,久矣想同小姑娘做些勾当。今听他说这话,真是送上门的买卖,心中暗喜。忙笑答应道:“我嫁了你哥哥,是做他的妻子,有甚么便宜处?今日若姑娘肯来同我睡,我又是你的丈夫了,这是极妙的事。我还稀罕你哥做甚么?”香姑笑道:“你要是个男人,我就嫁你。你讨我的便宜,我就来同你睡,看你夜里怎么打发我。”奇姐笑道:“包你有个绝妙的方法,打发你个快心畅意。不然我就算你的老婆,可好么?”两人笑了一会。

到了晚间,香姑果然与他同睡,牛耕带着小子们到书房中去睡。奇姐、香姑他两个都是骚淫极了的少妇,都脱得精光,共枕同衾的睡着,淫辞艳语无般百样不说出来,嘻嘻哈哈不住的笑。两人都说上兴来,奇姐将香姑一把搂紧了,道:“我的心肝,我爱杀你了。”连亲了几个嘴。香姑也抱着他,笑道:“你既要做我的丈夫,快些打发我。”奇姐笑道:“在我。”就跨到他身上,香姑也当他是顽戏,不想果有个东西在胯中,戳了几下,戳了进去,抽将起来。香姑急用手摸时,竟是嫂子的家伙。此时淫心如醉,也不暇问,两人用力盘桓多时,才各睡下。香姑捏着那肉,问他缘故,奇姐详细相告。两人这一夜的恩爱,真到一百二十分的地位。明日起来,彼此相看,不住的笑。

香姑经了奇姐的此物,觉得大小虽与马台的差不多,但马台是极蠢然一物,只知在肚皮上弄混而已,连趣话也不知说一句,亲嘴这件事是极易的了,他尚还不懂。每当他要弄香姑,还有受用处,故不阻他。却一点情趣也没有。今日同奇姐两人枕头上笑谈谑浪,有多少亲爱,那奇姐又千奇百怪的弄法都同他做出来,两个狮子滚绣球一般,岂不有趣?此后望前之内,香姑定要回来一二次,同奇姐作乐,不必繁叙。

且待我再把牛耕、奇姐夫妻二人的妙处略举数件,也可一新耳目。那奇姐一日向牛耕道:“每常大家混弄,有何趣?昨晚我想了一个妙法,做个大家欢喜如何?”牛耕道:“怎么叫做大家欢喜?”奇姐道:“你只听着,做出便见。”遂叫众小子同丫头都到跟前,说道:“我们今日大家拈阉,上照男女数写两个一字,两个二三四等字,搓成团放在两处。男的在一处拈,女的在一处拈,拈着了号数对的就做一对,大家一齐弄起。若那个男的不济,先丢了动不得,罚他跪着,等众人弄完了,才许他起来。女的若不等男人兴足,要说够了,受不得了,也要罚跪,你道有趣么?”牛耕道:“好好,就是这样来。”奇姐遂解衣,道:“都脱光了着。”大家都是混弄熟了的,男女毫无羞愧,答应一声,解带脱裤,松扣卸衣,笑嘻嘻都脱得精光。数年来,这几个小子皆长大了些,那阳物粗长细短也都改头换面,大非昔比。

牛耕做了阄儿与众人拈,内中有一个小子姓王,混名叫王彦章,他的阳物虽不甚粗,约有七寸来长,一个大长的光头子坚硬如铁,本事可以熬一两个时辰。因王彦章当年人称为王铁枪,奇姐因他的阳物尖细长,故赠了他空个美号。

奇姐每常又喜他弄得长久,又有些怕他太久,几个女子都惧他几分。他每常同奇姐弄,不过是奇姐自己饱足了就叫他歇,那小子可敢不依?他再不得遂意。今见奇姐这话,暗祷道:“怎得奶奶拈着同我一对,就是造化了。”

此时众小子见了这些女子的妙物肥瘦高低不等,毛光多少,各各阳物如旗竿般竖起来,像和尚撒酒疯似的乱跳。奇姐见王彦章的分外挺长,如笔管枪相似,指着笑道:“不知谁造化低,拈着他呢。”向牛耕道:“你同他们拈,我同丫头们拈。”各人拈了一个,打开看时,除奇姐是个三字,那王彦章恰好也是个三字。他欢喜欲狂,也顾不得,上前一把抱住,道:“我服事奶奶去。”抱到床上,掀起腿来就弄。只听得一个丫头叫做蒋迎儿,说道:“我造化低,偏偏的对着金三儿。”你道为何有这绰号?一个小子叫做金三,他那东西着实不济,又小又快,弄不上三五下就不得。当日金三儿辕门拜倒,因此拿了他做的绰号。金三道:“你不要发急,等我挣命也多弄一会,尽你的兴就是了。”众人听说,笑着各寻对子。也有在椅子上扛着腿弄的,也有在春凳上将腿夹在肋下干的,也有地板上铺着席子对面弄的,也有爬在杌子上打背后弄的。

正都才动作,只见那将迎儿道:“你当真挣命么?动不得,下去跪着,我不图快活罢了。还把我当褥子垫着睡么?”不住尽着推。金三死紧的抱住,道:“我等歇歇,或者还动得,你何苦这么性急?”迎儿听他这样说,也还想他或者再动几下,就不推。耳中听得众丫头这个哼唧,那个呼叫,由不得心中发火,见他尽着不动,急道:“你到底是弄不弄?”那金三没奈何,把身子探起些,挣着还想抽抽,谁知阳物如鼻涕般掉了出来。他连忙拿两个指头捏着往里填,倒折了回来,那里进得去?迎儿叫道:“奶奶你看,金三不遵奶奶的令,软得掉了出来,拿指头捏着都塞不进去,还不肯下来呢。”奇姐笑着叫两个小子将他拧着耳朵拉下来,跪在地下。迎儿坐起,一面揩着牝户,说道:“受瘟罪的,有名无实,生出这样现世的东西来。我叫做糟鼻子不吃酒,虚就其名,一点乐处也没有,倒把胯裆弄得黏湿湿的。”看见别人正弄得高兴,他由不得气来,再看金三的阳物,越发缩得如肚脐一般。他又是气,又是那好笑,骂道:“挣命鬼,看看你这个贼样子,方才还想等硬些再弄呢。再缩进去些,好像个老婆子。”尽着啯哝个不祝大家弄了多时,内中有三个泄了的动不得,那几个丫头一齐叫道:“奶奶,他们都动不得了,该怎么样?”

奇姐正被王彦章弄得上气不接下气,闭着眼哼呢,听得说,睁开眼睛一看,见牛耕在内中,不好罚跪的,便颤着声儿说道:“这,这也还罢,罢了,免,免,免罚罢。”那牛耕同几个小子听得这话,都才拔了出来。那金三道:“我动不得就罚跪,他们就饶了,奶奶这样偏心。”迎儿向他啐了一口,道:“他们像你这样不长进来?弄了这么一会,还要怎么的?你要有这本事,我就替你念佛,难道一日弄到晚才算得么?”那金三瞅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的阳物,笑着叹了一口气。再过了一会,大家都歇了手。这王彦章拿出了本事来,一阵紧似一阵,把奇姐弄得骨软筋酥。是他自己发的令,要说受不得要罚跪,只得咬着牙死捱。不想他越弄越精神起来,奇姐实在有些挡不住了,遂搂过他脖子来,悄向他道:“你把我也弄够了,我禁不得了,你歇了罢。”他也悄声说道:“我从不曾在奶奶身上丢过,当我这一遭罢。”奇姐道:“我实受不得,你弄坏了我呢。那迎儿先同金三弄得不像意,你同他去弄,要泄的时候就再上我的身上来弄,遂你的心就是了。且让我略歇歇。”那小子见他说得苦楚,又不敢得罪他,只得依允。

遂跳下床来,只见那迎儿拉着这个问道:“你快活了几下子?”又问那个道:“你受用了多大一会?”众丫头见他着急,越发要急讥他,这个说如何快活,那个说怎样受用。他正在急得恨不得掉泪的样子,咬牙切齿的咒那金三。王彦章笑着上前一把抱住,道:“你不要骂了,我替你消消气罢。”把他抱到奇姐床上,他连忙把腿跷开,王彦章一挺而入,一阵乱捣。迎儿叫道:“好亲哥,好东西,不枉是个男子汉,弄得真好。像那样脓包,空与他个男人做。”奖这个一句,贬那个一句,众人看着不住的笑。后来弄得他屁股乱颠,两条腿如害疟疾一般乱颤,口中连声叫道:“好哥哥,好汉子,你肏死了我罢,我知道你快活死了,我打屄心子里受到用心窝里去了。嗳哟,我的亲爹,你好弄。”他无样的言语不混叫出来。又有许久,他道:“罢了我了。”便闭着眼不做声。王彦章见他那样子,也甚是有兴,蛮舂混捣了一阵,竟得精来。叫道:“奶奶快来!”奇姐先被他弄得软瘫热化,叫他歇了。此时看见迎儿的这样骚浪,兴又大发,正要叫他来弄,听得叫,忙忙仰卧,也将两足直竖,王彦章就势放在肩上,自根至顶,抽了数十下,方一泄如注。两人歇了,那迎儿才醒转来,赞道:“好本事,这才叫个鸡巴,真好汉。”奇姐笑道:“你先把金三也骂够了,此时也不用你夸他,你下去罢。”叫金三道:“都完了,你也起去罢。”那金三看了王彦章这一番狂弄,又见迎儿这一种骚浪,他的阳物又有些硬气。见迎儿才下床,他来拉着道:“你才笑话我不得硬,这会子怎又起来了?我再同你弄弄,足足兴。”迎儿用指头在他脸上一扫,道:“不害羞的,还想受罪呢。鸡打鸣一般,你硬一百回,还不如别人一会呢。我一辈子没有人弄,也不稀罕你。”众人齐笑,连金三也笑起来。

时已将晚,吃毕饭,掌上了灯。奇姐道:“拿酒来,论功行赏。”王彦章三大杯,次者两杯,又次者一杯。向金三道:“你跪苦了,虽不济,也赏一杯。”大家说说笑笑,吃了一会。奇姐搂着牛耕上床同卧,众丫头各寻日间的伴侣。牛耕先弄的那杨娇儿跟住王彦章,道:“奶奶同相公去睡,我应该是你的。”迎儿道:“我同姐姐伴他罢。”娇儿笑道:“你各人有对子,如何同我共一个?”迎儿道:“他也算得个人?我是不要他的。”因低声道:“好姐姐,你看奶奶那样本事,还敌他不过,你由着我,或你乏了,我与你做个替身也好。你只当积阴骘罢。”拉住王彦章,道:“姐姐就杀我,我也不放他的。”娇儿见他有些着急,笑道:“我倒肯容你,怕金兀术舍不得。”金三道:“罢罢,咒骂得利害,我不敢惹他,我个自睡罢。”众人又笑了一阵,方才各寝。一宿淫媾,自不必说。

过了几日,奇姐那肉发兴起来,又叫了众男女到跟前,道:“今日再弄个样儿。”叫丫头们将红毡铺在地板上,上设棉褥,拾过一条春凳来放着,又叫取一罐酒来,道:“这做罚酒。”吩咐道:“都脱了着。”众人齐脱光,奇姐道:“今日先男后女。”指着金三道:“你不济,和你不着,你只好等人弄,你就头一个爬在春凳上。”他只得爬着。奇姐又指着一个小子,名李四,混名叫做疙瘩头,说道:“你就弄金三。”你道怎么叫做疙瘩头,他的阳物只得一握多粗,有六寸来长,一个龟头像个大蛋一般,众人起他混名叫疙瘩头。那金三道:“我造化低,不叫我弄人罢了,还叫我捱这大疙瘩?”众人笑道:“这只怨你的膫子不争气,不要怨人。”李四道:“你不要怕,我多用些唾沫就是了。”他搽了,往粪门中一顶。那金三虽是弄熟了的,但这头子大得利害,他咬着牙,哼的一声,才被他弄了进去,出了一口气,道:“够了,我受得了。”那奇姐又指着一个道:“你就弄李四那小子。”他就插上,一个个挨次弄上了。只剩牛耕、奇姐、王彦章三个。奇姐叫牛耕道:“你弄孙五。”牛耕也弄了进去,又叫王彦章道:“你的本事好,服事你相公。”王彦章不敢造次,用了许多津唾,慢慢的顶入。奇姐笑道:“该我弄你了。”两手扳着屁股,也不用唾,对准往里狠狠一下,进去半截。王彦章道:“奶奶也略用点唾沫是呢,几乎把我的弄裂了。”奇姐笑道:“前日你把我也弄够了,我这算报仇。”王彦章道:“料道弄不死我,我捱着。奶奶索性弄到根罢。”那奇姐往里几下,弄没至根。王彦章道:“大家动罢。”奇姐道:“且不要动着。”叫丫头取了几块旧绢帕来,道:“你每人拿一块兜着下身,都过来看着我们弄,等弄完了,看你们淌出来的,以骚水论多少罚酒。多的多罚,少的少罚。”众丫头笑嘻嘻依着兜上。又叫到面前来看着,说道:“动呀。”大家一齐抽动起来。

先还不觉,后来一片声响,又是那笑声盈耳,不多时,早有几个完事的伏着不动,那不曾泄的还乱抽乱拱。又过一会,只有王彦章与奇姐不曾完。奇姐扳着王彦章的胯骨,王彦章扳着牛耕的胯骨,捣个不歇。奇姐往下一送,王彦章也往下一送,两人的力,弄得那牛耕快活非常,哼声不祝多时,奇姐兴过,说道:“都歇了罢。”抽了出来。王彦章虽未足兴,不敢不遵,也只得拔出。众人挨次起来,那疙瘩头往外一拔,金三儿一个大屁,异常响亮。众人大笑道:“好东西。”金三笑道:“你们笑甚么?这叫做放炮收兵。”奇姐验看众丫头的帕子,无一个不淌得精湿。每人罚酒一大钟。

歇息了一会,奇姐道:“丫头们看得苦了,都过来仰睡着。”众丫头正都急得难过,听说,忙忙睡倒,都将两腿跷开等候。奇姐道:“不论谁弄谁,每人轮流一百下。只要狠狠的弄,不管他们丢不丢,丢了是他造化,不丢怨命。要弄得轻,罚酒一杯。不许多抽,多的也罚酒。”金三叫他在傍数数。数差了也要罚。金三道:“我不会弄罢了,难道数数都不会?”他遂坐在红毡子上,道:“你们弄,让我数。”那奇姐就到了一个丫头身上弄上了,道:“你们都弄上了,让他好数。”王彦章就爬到迎儿身上,奇姐一看,道:“相公同我并你们九个人,只八个丫头,少一个,怎么处?也罢,你们那个不济的情愿苦饶,就免了罢。”这些小子都好此道,听得这话,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做声。那牛耕先自己弄丢了,又被王彦章弄得他浑身通泰,觉得乏倦,便道:“叫他们弄罢,我困了,且去睡一觉再来。”遂到房里睡去了。奇姐道:“你相公既懒惰,你们各寻对儿弄。”众人都弄上了。奇姐看见,叫金三道:“你好生数。”遂大家一齐动作,自首至尾的抽将起来。一下重似一下,数到一百,丫头们也有丢的,也有不曾丢的。只有王彦章弄那迎儿,他那长物直攘到底子,下下皆中要害。只四五十下,迎儿就丢了一次。此时又将要丢,见数已足,忙把两手搂紧了他的腰,把屁股往上乱就道:“好哥哥,好老子,你可怜我,再抽几下,这一歇,我就要死了。活祖宗,我哀求你。”王彦章见他骚得可怜,也十分动兴,又狠捣了几下,只见他鼻孔中哼了几声,道:“哎哟,好亲哥,可够了我了。”搂着王彦章亲了几个嘴。奇姐笑道:“丫头不遵令,王彦章恂私,每人罚一大钟。”二人吃了,奇姐道:“不要乱了,挨着换。”

奇姐爬到迎儿腹上,众人都挨次换转。正才要动,只见金三儿道:“哎哟,我多昝倒泄了,淌了一毡子。”众人都笑得打跌。那迎儿接口道:“我劝你倒不如割掉了,当个老公罢。那东西还要他现世。”金三儿道:“你笑话我,有人还爱他呢。”迎儿笑道:“只好石女儿还爱他罢了。女人们是用他不着的。”奇姐道:“动罢。”又一齐抽将起来。到了七八十下,迎儿将奇姐的屁股两手尽力下搬。奇姐笑道:“怎下死力扳着我的屁股?扳得我不疼么?”迎儿道:“奶奶你是我的恩主,只得二十来下了,说不得你忍着些。我扳着你还有些力。”大家弄足了数,又轮班转换。奇姐道:“这一回大家弄个快的。”遂一齐乱抽。那金三儿数不清了,舌头在嘴中乱转,说不明白。奇姐大笑道:“你说会数,如何数不来了?”罚了一碗酒。这一阵紧抽,有几个泄了动不得的,每人罚了一大钟。又弄多时,奇姐把八个丫头都弄遍,也兴足歇了。问王彦章道:“你呢?”他答道:“我还早呢。”奇姐道:“不要苦乐不均,那几个先歇了的丫头们都没足数,差多差少,你都去补足了罢。”这几个没有弄足数的丫头正在那里暗恼,听了这话,一个个笑逐颜开,道:“奶奶恩典,真是公平。”这个道:“我差四百。”那个道:“我少五百呢。”又一个道:“该我先弄。”那一个道:“是轮着我的。”相争相闹。奇姐道:“都不许吵。”叫取了些拳马儿来,叫他们几个猜状元拳,谁先猜着谁就先弄。遂一齐猜,一个赢了的,王彦章也不等别人猜完,拉过来就弄。那丫头也巴不得弄足了数,一个个挨次补完,那王彦章就泄了。他方弄了个心满意足了。

过了十数日,奇姐这阳消阴盛的时候,叫了众人到跟前,指着八个小子说道:“你们虽都同我弄过,或今日这个,明日那个的。今日叫你们均沾雨露,你们凭我指名叫着,到我身上来弄。不许争嚷,不拘工夫多少,只等你们弄丢了为度。却不许你们泄在我的里头,怕小肚子胀。放一个碗在傍边,临泄时拔出,冒在碗里。到临了看有多少。”王彦章道:“小的也要求奶奶与我弄丢了呢。”奇姐道:“你利害,恐我熬不得。也罢,你同相公先弄,等他们弄完了,也就好一会工夫,你要不住的抽,也就有好几千下了。【恐胡旦之股尚未必能禁止,牛耕也可谓跨阉。】然后到我跟前,或者差不多了。”奇姐遂脱了衣裳,众人都脱荆奇姐叫丫头拿个垫子,双摺着垫在股下,仰卧着。王彦章也拿个垫子,摺了放在奇姐身傍,与牛耕垫着屁股,扶他仰睡。架起两腿,将那大长的阳物对面送入他粪门中,不住的轻抽慢扯,看着奇姐作用。奇姐向金三道:“你不要说我偏心,你实在算不得,只好在傍边看着罢。”那小子急得几乎掉泪,跪下不住叩头,道:“奶奶的恩典我虽不济,求奶奶一视同仁,当小的也弄弄,沾沾大恩。”说着,只是叩响头,震得地板通通的响。奇姐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可怜见的,想了想笑道:“也罢。你就来当头阵罢。”他满脸是笑,答应一声,爬起来就上床,伏在奇姐腹上说道:“蒙奶奶大恩,但小的这一弄进去,就要冒的,恐一时拔不及,冒得满到处,奶奶不要见怪。”奇姐见他如此说,倒反心爱,便道:“许你泄在里头罢,别人不许。”金三笑向迎儿道:“你笑骂我,你看奶奶独加恩到我呢。”一面笑着把阳物送入牝中,竟动有二十来下才完事。他喜道:“造化造化,今日争气,好快活。”奇姐笑道:“果然你今日算好的,还动了几动。”他一面抽出来一面说:“一来是奶奶的恩,二来是奶奶这宝贝好的缘故。”指着迎儿道:“他不怪自己的不好,倒骂我不济。”那迎儿一口唾沫吐了他一脸,他指着笑道:“笑话我弄进去就冒了,你还不等人弄进去,怎就冒出这样一大朵子来?”说得众人都笑了。

奇姐指着一个个叫着上身去弄,也有抽几十下的,也有三百抽的,只疙瘩头抽了有千数才完。奇姐同别的小子弄时,似有如无,只疙瘩头弄得他才哼唧了几声,屁股略动了动。众人到临泄时都拔出,拿碗接着,冒在碗内了。此时王彦章也把牛耕抽了几千下,那牛耕也兴足了。王彦章见众人上上下下,眼中急得冒火,见都完了,道:“奶奶,我来罢。”奇姐点了点头,他忙忙拔出,就到奇姐身上,忙忙插进,一口气就有千余。奇姐通身爽利,把两只腿勾住了他下身,两手搂紧他腰背,又一会,奇姐浑身都动,口内娇声呖呖,听得人魂消。他丢了,双手捧着王彦章的脸亲个嘴,道:“还是你行。”那小子见奶奶奖他,又重鼓威风,没棱露脑抽了一阵,道:“我也要完了。”才要拔,奇姐两手勾着他,道:“你也泄在里头罢。”那小子又着着实实抽了几下,方不动。定了一会,方下身来。

先牛耕被王彦章弄得浑身酸软,停了片时,见奇姐弄的那娇声骚态,着实爱人。他爬起,拿枕头靠着,看他们弄。王彦章弄完了,他又觉兴动。奇姐才要起来,他道:“且住着,等我来将个军。”奇姐就不动,他爬上身来,因看得火动久了,只几十抽就完了事。那奇姐也十分兴足,觉阴中精满,拿块袖帕用手捣住,坐起看那碗中,笑道:“也有这么些呢。”叫丫头倒在净桶内。他也下床坐在净桶上,挖出许多黏黏涎涎的东西,把牝户揩净了。【奇姐一敌九人,较女敬德还多一个。】到一张醉翁椅上坐着,笑对众人道:“你们的东西我今日至诚明透了。我替你们考个等次,看你们心服不心服?”指着王彦章道:“你的物件既长,工夫又久,只可惜细些,若再有李四的疙瘩那样粗,就真是个异宝了。虽说此,众人中少不得算你第一。”又向疙瘩头道:“你的阳物也不为短,工夫也还看得过。若得上下一般粗,王彦章也不能攒你的先,可惜犯了赖字的病,只好算第二了。”又叫过郑二周四来,道:“你两个大小也差不多,都不过三几百的本事。”指着周四道:“你弄得比郑二略在行些,你算第三,他算第四。”只见那金三儿笑道:“我不消奶奶批评,我自己会考,我又小又快,又软倒过来,我是头一个,我算第八。”奇姐众人都笑。奇姐又指着钱五、孙七道:“你两个真是一对,大小长久都是一样。但钱五又不及你些,孙七第五,钱五第六。”只见那李六道:“奶奶考的我不服,我的膫子不比他两个的大些,就是我的工夫,虽赶不上王彦章、疙瘩头两个,比他四个的都长久些,怎么倒把我在第七?”奇姐笑道:“金三自己还知道短处,你竟不自知,还不如他了。这样说,还该考在第八才是。你的东西虽大,却不坚硬,男女干事全要阳物像钢枪一般,【戳通肚子,奈何?】下下着实,方有趣味。你的弄在里头,竟不知觉,间或顶在花心上,倒软了回来,再不得爽利。不要说你有几百抽的本事,就有彻夜的工夫,有甚么妙处?”指着金三道:“他算第一不济了,像他方才抽的那一二十下,我还觉得有个硬东西戳得痒痒酥酥的,你弄了那一会,我里边竟不知道。”那李六被这一番话说得垂首丧气,迎儿在傍插口道:“我前日起他个混名,叫做李皮条,他还骂我呢。”笑着向李六道:“你听奶奶说的,我起的混名错不错?”李六道:“闭着骚嘴罢,蒋赛猫。”奇姐笑问道:“你怎么叫他蒋赛猫?”李六道:“那猫叫秧,还不等公猫上身,就喵喵的叫,直等弄完了,才不做声。他只膫子挨到身上就叫起来,弄完了他还不住声,所以我叫他蒋赛猫。”奇姐大笑道:“这名字不错。”迎儿道:“你把嘴夹着罢。”李六笑道:“你要夹得住,倒没有那些水淌出来了。”众人都笑了一阵。金三儿向奇姐道:“奶奶方才批评我的那几句,小的脸上争了多少光,真感恩不荆”奇姐对众丫头道:“你们都是我细赏鉴过的,我也替你们考个次序。”那八个丫头赤条条笑嘻嘻齐站在面前。奇姐指着一个冯美儿道:“你的这阴户要算绝品了,又暖又干还在次,弄将进去,阴门像个荷包口儿紧紧收住,还不足为奇。那里面软脓脓裹住阳物,乐不可言。大约千人中还找不出一个来,自然是第一了。”因问众小子道:“你们都同他弄过,我说的是不是?”众人齐应道:“我们每常同他弄,只觉得快活有趣,也不能说他的妙处。才听奶奶的话,一丝不错,果然出奇。”那丫头得这番褒奖,笑着满面欣欣自得。奇姐指着杨娇儿道:“你虽不及他的阴户,浅得有趣,下下捣着这花心,你也受用,男人也受用,该在第二。”又对迎儿道:“你的这风骚在他众人之上,就是你的阴户也不在美儿、娇儿两人之下,可是李六说的淫水太多,一弄进去,抽不几下,那水一阵阵往外冒,令人的阳物都插不住,弄一次要拿盆接着,大约也有半盆。”那迎儿笑道:“奶奶说的怕人子剌剌的,我这是条肉沟,不是阳沟,那里就泛些水?”金三接口道:“你前世是个水淹死的人托生来的,胀了一肚子水,拿肉棍子一通,水就打这洞里淌出来。”说得大家都笑了。奇姐指着沈艳儿道:“这丫头生得异样,你们可觉得?”众小子们道:“小的们那里知道这些奥妙?”奇姐笑道:“蠢材,可惜屄与你们瞎弄。他的阴门生得甚高,在小肚子下,离粪门有四五寸远,你们看看别人有像他的么?”众人笑道:“是呀,别人果然没有。可惜我们都混弄了几年。”奇姐道:“他的又光又肥,可惜太松,再要紧暖些,也算得第一二。迎儿第三,他只好算第四了。”疙瘩头道:“是真,我弄别人,到门口还要紧紧的,惟独他,轻轻一送就到根,全不知觉。”奇姐又指着个韩媚儿道:“你无可取,一个阴门同粪门连在一处,对面再不好弄,所以我每当不是叫你上我身上,就是叫你马爬着往后弄,却有一件妙处,是妇人中极难得的。”问道:“你们可知道?”众人道:“小的们越发不懂得了。”牛耕忽说道:“我觉得有一种异样,但同他弄到那快活的时候,像有些微微的香气,说不出来的那一种甜丝丝的味儿,在他屄中冒出来,可是么?”奇姐笑道:“还是你知些窍,这些蠢奴才,别的不知道罢了,难道连鼻子都没有的?”众人说道:“我们也常闻见些香味,只说他用香肥皂搓的香,那里知道是那里头的妙处?”只见金三道:“我的武艺不济,也从没有弄得他快活,并不曾闻过这香。”走过来低下头道:“我闻闻看。”那丫头笑嘻嘻一个大嘴巴,金三捂着脸道:“我好意赞你,你倒打我这一下。他们混捣倒罢了,我连闻闻都不依。”那丫头笑着又一张手,他忙躲开了。

王彦章笑着向奇姐道:“我前日一个笑话,我还不曾告诉奶奶。我同他弄了一会,他的水把粪门都淌湿了。他一时高兴,叫我狠狠的弄。我便出出进进,狠狠的乱捣,忽然一下戳到他粪门里头去。因用力大了,几乎攘到了根。他不怪自己的两个眼子长在一处,倒还骂我,把我摔了几下好的。”奇姐笑了一场,指着一个陈莺儿、一个褚燕儿道:“你两个分不得好歹,都深得没影,我的也有六寸多长,从不曾挨着底子。莺儿的又还紧暖些,算第六,燕儿第七。”王彦章道:“奶奶,真是识宝的回回,不要说奶奶的东西,我的膫子比奶奶不还长个寸把,还摸不着他两个的底子呢。小的前日说他欲穷到底,除非丈八蛇矛,他还骂我嚼蛆。”奇姐指着卫嫣儿道:“你的也不为深松,也不为湿冷,倒好个阴物。只可惜有些臭。那个妇人的不臭,洗洗就好了,你的便拿一担香熏了,也是没用。夏天勤洗晾着些,还不觉,冬天盖着棉被,越弄越臭,冲入脑子,凭你怎么高兴,那一熏,就毫无情趣,这是胎里带来的病,也怨不得。只好你做第八了。”

那金三笑道:“我有个笑话讲与奶奶听。一个瞎子娶了个老婆,阴臭得当不得。那瞎子怨恨道:‘怎生这样个臭东西?’那妇人道:‘你不要没福,这是鲞鱼香,上等的好物,你倒嫌臭?’那瞎子想了想,笑道:‘不错,果然鲞鱼是这个味儿。’瞎人疑心最重,他要出去算命,再三嘱咐女人道:‘你千万不要到大门口去。’日日如此,那妇人依他,只在屋里坐着。一日,瞎子回来,恰好一个卖鲞鱼的担子歇在门首,他闻得那味,一进门就乱嚷道:‘我叫你不要出来,如何又到门口来站着?’一路吆喝,问了进来。那妇人正坐在屋里,问道:‘你叫些甚么?’瞎子发急道:‘叫你不出去,你又出去做甚么?’妇人道:‘你见鬼来,我坐在这里,谁去来?’瞎子道:‘你还强嘴,你不曾出去,怎么鲞鱼味儿都香到街上去了?’”众人大笑。金三儿笑向卫嫣儿道:“你明日也要香到街上去呢。”那嫣儿笑着骂道:“砍千刀嚼舌根的,人说只有烂了的枣儿,没有烂了的嫂儿。我的鲞鱼臭,还有人同我弄,强如你那秤钩儿一样的东西,还没人稀罕呢。”金三道:“谁说?你们这些坏人罢了,奶奶现还心疼我呢。你笑话我是秤钩儿,我就说个古话你听。一个后婚女人要嫁,托那媒婆说,找要像铁一样的东西,我才嫁呢。媒人说成了亲事,嫁了去。晚上成家,弄了几下,那膫子弯了过来。妇人急了,次日骂媒人道:‘我说要像铁一般的,你倒寻了个秤钩样的东西来。’那媒人道:‘你好呆,秤钩儿难道不是铁的么?’”说得众人哈哈大笑了一阵。

奇姐又叫众小子道:“你们的我都考过了,我的你们也弄过多次,大家也说说我的何如?”王彦章道:“奶奶的真是绝顶的了,又浅又熬得久,下下攮着底子,果实有趣。”奇姐笑道:“人岂不自知,我的也未必极浅,还是你的长,要说熬得久——”指着众丫头道:“他们都不及我。”疙瘩头道:“我只觉奶奶的紧得有趣。”奇姐摇头道:“也未必,还是你的头子大,然而也还不很松。”一个道:“奶奶的真干得好。”奇姐笑道:“干也不能。”指迎儿道:“还不像他那些水。”一个道:“奶奶那里头像个火炉,弄在里面,似拿热水泡着一般,受用多着呢。”奇姐道:“很热也未必,我自己觉得里头还不寒。”一个道:“奶奶是十全的。”用手指着阴户道:“你们看,不像沈姐姐一般的高么?”奇姐笑着用手摸着阴门,道:“我的虽没有他的高,也还不十分低。”金三道:“我说个笑话儿奶奶听。一个呆子娶了个老婆,摸着了阴门,惊道:‘甚么人研了这么个大口子去?’那女人道:‘是屄。’呆子道:‘造化,亏是低,要高些,连肠子都研出来了。’”大家笑了一会。

周四道:“美人在风流,你们不在行。奶奶的风流还有对儿么?这就是普天下没有的。”奇姐笑道:“风流二字,我不敢多让。要说普天下没有,就是谬奖了。”又一个道:“你们各人说的只是一样,据我看起来,奶奶的这件宝贝,干也有,浅也有,紧也有,暖也有,高也有,没一件不是好的。”奇姐笑道:“妇人的阴户有五好五不好。五好呢,是紧暖香干浅,五不好呢,是宽寒臭湿深。我的虽五好未必俱全,大约五不好也没我的分。”那奇姐见金兀术独不做声,笑向他道:“你虽然不济,不曾十分尝着滋味,你也还弄过多次,你就不批评一句?”他笑道:“奶奶的好得很,我也没得说。”奇姐道:“好歹不妨说两句。”他走近前,跪下,用手捩着牝户,闻了闻,道:“我只觉得香。”奇姐道:“这是你假奉承我的,虽不臭,要说香也不能。”金三儿道:“小的可敢说谎?”看见奇姐阴门内如龙眼大一块肉,碎糟糟似一朵花心,爱极了,伸舌头舔了几舔,又拿嘴合在阴户上含着,咂了几咂,道:“不但香,还甜呢。”又伸着舌头到阴户中乱舔。奇姐甚觉有趣,把屁股往外探探,身子靠在椅背上仰着,他竭力舔搅了一会。奇姐心爱得了不得,搂着他亲了个嘴,道:“你虽然不会弄,倒知趣爱人。”此后奇姐分外疼他,倒常同他弄弄。众小子道:“奶奶是菩萨心肠,个个施恩周到。”

这几个丫头中,奇姐独钟爱迎儿。因他性情风骚,与己相合,他有一种生成的骚态,井非矫揉造作。阳物只送了进去,他两腿似棉花一般,一痒过头,阴门上腆,浑身如弱柳迎风,口中的淫声艳语无般不叫出来。到将丢之时,星眼朦胧,双娥微蹙,那种骚态,不要说同他弄的人消魂,旁边看的人更觉筋酥。奇姐要同人弄的时候,先叫一个同迎儿弄,他自己同着那小子在旁看。看得阴中之水不住长流。那小子的阳物胀得青筋暴甚,看到十分忍不过了,然后方叫小子去弄。那阳物分外坚硬,他自己阴中更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妙境。所以但要干事时,定叫迎儿做一员先锋。那丫头也乖巧,善能迎合主母之意。奇姐待他也十分加厚。有几句道这奇姐的异处:窃窕内,腰间有健男之碓;娇媚中,胯下兼数妇人之勇。孽具偏能识窍,尝得出众女子之干湿深松;牝中更善面评,辨得明诸校重之细长粗短。淫妇班中推独异,妖狐队里可称尊。

他夫妻淫秽的事,也不能尽述。只看牛耕这样儿女,非杂种而何?有此声名在外,所以人皆称杂种牛宅,真可发笑。

再说牛质有个妹子,嫁了一个姓文的老学究。他生了个女儿,小名贞姑,自幼父亲教他念书,把古来节烈的事常常讲说与他听。到了大了,贞静贤淑,言笑不苟,人都称他为迂夫子姑娘。【与腐头巾阿姐遥遥一对。】贞姑嫁的丈夫,姓鲍名复之,是一个少年好秀才,他是鲍信之的堂弟。这贞姑嫁到他家,真是四惠咸备的妇人,【写一贞姑,为奇姐作一反衬。贞淫不并立,故奇姐死于他手也。】夫妻相敬如宾。

贞姑常到牛质家来,奇姐见他古板板,无多言无妄笑。他本是个骚淫无匹的人,眼睛中如何看得惯这等迂腐女子,心中尝想要弄他一弄,破破他的腐气。但贞姑总不留宿,未得其便。这一日又来走走,奇姐定要留他过夜。说了许多贤德的话,道:“我们姑嫂虽会过多次,从来姑娘没有在这里过夜。姑娘若不见弃,我们今晚同宿一宵,说说家常,也见至亲的亲热。”

那苟氏疼这媳妇像心肝蒂儿一般,见他要留小姑娘,也再三相劝甥女。贞姑见舅母表嫂这样好情,只得住下。夜间奇姐叫牛耕往书房去睡,他陪着贞姑说长道短,坐到三更有众。有心算计无心,那贞姑见表嫂这般亲热,虽然困极,怎好撇下去睡,只得坐着。奇姐见他困得很了,然后道:“姑娘像是倦了,请安歇罢。”一同上床,那贞姑困了的人,倒下头便睡着了。奇姐各有心事,他却不睡。等了一会,听他睡沉,叫了两声,又推了几推,总不见他动。遂揭开被,轻轻将他裤解开,把裤子褪下,扶正了他身子,扛起两股,上得身来,把那一段硬肉慢慢塞了进去,弄将起来。及贞姑惊醒之时,已被他抽拽数十度矣。贞姑大惊,不知是谁,忙叫道:“你是甚么人?”奇姐压在他身上,附耳道:“姑娘,是我。”贞姑见是表嫂,就急伸手一摸,竟是腰中之物,忙道:“你快下来。”奇姐笑嘻嘻的道:“你与我姑嫂顽耍,何妨于事?”贞姑怒道:“你不下来,我就叫喊了。”把他推下身来,忙把衣裳穿起,下床坐着。奇姐笑道:“姑娘,你又不是女孩,还怕羞么?我们妇人对女人顽,亏你也认真恼么?这是极快活的事,你怎做这个样子?”还向他说说笑笑。他一脸怒色,总一言不答。坐到天明,梳洗了,定要回去。牛质同苟氏再三留他吃了饭去都不肯,立座轿子去了。到了家中,怒容满面。

鲍复之道:“你在舅舅家来,何故这样烦恼?”再三相问,总不回言。鲍复之不解其故,坐了一会出来,觉得心惊肉颤,坐立不宁。才要进去,听得他的妹子大叫道:【他这妹子伏后。】“不好了,哥哥快来,嫂子上吊呢。”鲍复之慌忙跑进去,见妹子在窗缝里张。房门关着,将窗子打开,跳将进去。见贞姑悬梁高挂,忙解救下来,幸而未久苏醒了,放声大哭。鲍复之问他何故,他道:“我不幸为人所污,尚何颜生于天地之间?”

鲍复之叫妹子出去,细细问原由,他方说为易氏所淫,详细相告。鲍复之大笑道:“你想差了。妇人家要自己做了丑事,一死应该。若无心被男子暗算,尚非己罪,何况妇人与妇人淫戏,这有何妨?何故寻此短见?我常见书内说,妇人中有此一种可男可女之人,名为二形子,又叫做二尾子,即此也。你若忍得过去就罢,不然思一报复之计,【提出尊名。】便可出你之气了。”贞姑听了丈夫之言,恍然大悟,便道:“他虽是妇人,其心不端。他设计诱我,情更可恨。我必要雪了此恨,心才可释。”鲍复之道:“你只须如此如此,便可报复了。”【奇姐算计贞姑如此,罪固难辞。鲍复之设计,如此如此,未免太恶。】贞姑大喜,鲍复之到外科医生处配了些烂肉的药来,付与贞姑收好了。

过了些日子,十一月半后,牛质生辰。贞姑先一日去拜寿,把那烂药装在荷包内,紧带在身边。到了牛家,奇姐满脸笑容迎着,道:“前日怎样得罪了姑娘,一刻也不肯缓就回去了?”贞姑也假做笑脸相对,却不答言。晚间也不用人留,竟欣然住下。苟氏仍叫奇姐伴他同卧。上床之后,奇姐笑着道:“你太认真了,我姑嫂顽耍,怎么也烦着恼?”贞姑道:“我不恼。那日怪有些害羞,故此回去。”奇姐道:“你我都是妇人,羞的是甚么?”二人睡了多会,贞姑等他来下手要算计他,总不见他动作,只得睡了。到了天色将明,一觉醒来,心中想道:想是他前次见我恼了,所以他竟不来,如此这恨如何报得?我既被他淫过,何妨舍身报怨,反伸手去摸奇姐的下身。贞姑那知他到了下半月是硬不起来的,这日已是十七,摸着了软叮当的一条粗肉拖在阴门上,此时奇姐也醒了,笑道:“姑娘,你想他么?他却硬不起来了。”贞姑缩下身去一看,与男子的全不相似。一把摸着,放在口中吮咂。【大约贞姑生平来此是头一次。】笑对奇姐道:“我前次睡着了,他大硬的偷我。这次我明公正气要他弄弄,他却稀软的。我恨他得很,我咬下他一截子来罢。”奇姐也只当他是顽话,笑说道:“你舍得咬就咬。”不意被他猛然一口,咬得伶仃将断。奇姐哎呀一声,疼得昏晕过去。贞姑忙将带来的药取出,替他擦上许多,忙穿衣下床。多时,奇姐醒转,叫苦连天。苟氏知道了,忙下来看他。问他何处疼痛,他又不好说。只得说下身疼。贞姑忙忙收拾,辞了回去。

香姑也在家中,因贞姑同奇姐睡,他在苟氏处宿。听见奇姐忽得重疾,连忙来看。低低细问,奇姐告其所以。香姑看了看,心疼得要死。又无法替他救治,惟有叹气痛恨,抱怨贞姑顽得太毒。

牛耕在外边正陪那来拜寿的人,听见小子们悄悄告诉说奇姐不知何处疼痛,十分利害。急得要进来看,又不得空。多时,人客略散,才忙忙进来。见奇姐脸都疼白了,眼泪长流,连忙问他。奇姐告知其故,说贞姑顽得这等恶毒,还不知他是安心报前恨的。牛耕忙揭开被一看,几几将断,血流满褥,急得只是捶胸。小姑咬了嫂子阴门之物,又告诉不得人,又发作不出,只得忙叫人去买刀枪药来擦上。

那知他已经上过烂药,一日一日渐渐腐烂,臭不可闻。奇姐疼得昼夜昏晕几次,叫不住声。因在阴门之上,又不好请大医。只说下身破了,拿药来敷擦,毫无效验。牛耕差人往丈人家去说信,易于仁、袁氏、邹氏都来看视,惟有叹气而已。不上一月,把一个花枝般的美人瘦得形像俱脱,一身仅存皮骨。那段肉直烂到根子底下,连阴门都烂得有小碗大一个窟窿。先是尿脬破了,小便不住长流。又过了两日,肠子都拖了出来,然后气绝。【奇姐淫秽的事叙了几半本,只这一段是他的正传,先那几千百语不过是这段的引子。凡看书者,当留心看这几句。先那些语,不过带眼看过。若只注目在前那些话,反将此忽略,则大误矣。】一家大小无一不哭。

牛耕不但丧室,而且亡夫,哭得悲恸不消说。就是这些小子丫头,想他的阴门,念他的肉具,况素常待他们极其恩厚,个个都哭得伤心。丫头中惟迎儿有知己之感,更自悲伤。小子中王彦章、金三儿也悲哀特甚。而金三念奇姐那一番相待之恩,哭得死而复苏。

香姑听见奇姐的凶信,忙坐轿子一路哭了回来。进门抚尸恸哭,悲切得了不得,像死了丈夫似的。牛质、苟氏那里知其中备细,都说他在生贤德,不但小姑疼爱嫂子,哭得如此哀恸。这些下人感恩,悲伤到这个地位。都叹牛耕没福,可惜失此贤配。把个苟氏哭得呕了几碗血,病了一场,几乎丧命。媳妇虽然贤孝,婆婆何得伤心至此?内中有个缘故。

十月内,一日大雪,牛质同妻妾拥红炉饮美酒,庆赏丰年佳兆,到晚都醉了。苟氏许久不会胡旦,趁着牛质醉醺醺同众妾取乐,他便叫红梅约了胡旦到一间秘室内相晤。二人久阔,弄了一度不已,又还要个连拳。睡到黎明将别,恋恋不舍,又干了一次。正才完事,忽听到牛质说着话走来。胡旦胆都吓碎,精赤条条跳下床,忙把衣服鞋袜抱在怀中,钻入床下躲避。苟氏也慌,恐他进来高兴试出。忙把绸帕用指头掏着,也顾不得疼痛,将牝内抠挖,擦得干干净净。听了一会,不见动静,叫红梅张张,牛质去了。忙叫胡旦出来,穿上衣裤,着红梅带他出去。

你道牛质是受用惯了的人,大雪天气,这样早做甚么?他有一个朋友在辽东做买卖回来,送了他两张出奇的好貂皮。他偶在族兄牛尚书家,牛尚书要买好貂皮做帽套,看了许多,总不像意。他说起有两张好的相送。及到家要取,却说不真放在何处,寻出好些皮子来都不是。这夜因大雪,想起许了尊兄之物,不送了去,不但说失信,还恐疑是舍不得。左思右想,忽然想起收在这秘室的外间橱内,故此大清晨急忙起来拿出,差家人送去。

这胡旦已是四十外的人,又作丧得虚飘飘一个空壳儿。这一吓,又一冻,成了个急阴,第二日就游地府去了。苟氏同他相与了二十多年,儿子长了若许大,孙子都见了。虽然牛质不知,他自已心中明白,如何不心疼?况这一死,明明他是因他这三弄一冻一号之故,怎不伤心?又不敢哭,噎在胸头,只好夜间在枕上暗暗饮泣而已。今见媳妇又死了,又是一心疼,两事并一,那得不到悲痛呕血的地位。

那红梅也是四十多岁了,牛质仍收回应用。【忙中夹写此一句,非无谓之言,做后日收伊子地步。】再说那邹氏当年得孕之初,老狐云此女后当以淫死,果应其言,此狐亦神矣哉!易于仁秽淫,邹氏妖淫,生此不阴不阳之奇淫,而奇姐死法亦奇。万恶淫为首一语,可不成乎?易于仁虽有勤、寿二子,而其实宗支已绝。牛质虽有一子数孙,而血祀亦斩。淫之一字,更属寒心。【此等语乃此书之大旨也。】按下不提。

且说那郝氏要改嫁竹思宽,因女儿前次同他成了冤家,闻声即骂,恐不能相交。今见女儿嫁了钟家,得了好处。他自己屡年来积得私蓄,约过千金。年纪尚未很老,舍不得竹思宽的那根异物,把他倒踏门招了来家,成其夫妇。那竹思宽又带了个标致小子来,郝氏问他缘故,他道:“这孩于是童百万家卖出来的,老童就是铁回子的妹夫。”郝氏道:“哦,我知道。代目原也是他家的。”竹思宽道:“我听得人说,铁回子这妹子着实不贤,大约是见这孩子生得干净,怕老童爱,他吃醋打发出来。我看见了,买了他来做个儿子。料道你我今生未必能生育了。”郝氏也甚是欢喜,把他当亲子一般,将他旧名的郎字去掉了,添了姓竹,就叫做竹美。郝氏的那财香丫头也有十**岁了,模样也看得,就配了竹美,做了一房儿妇。一家四口过活,不在言表。

那钱贵自到钟生家中,因无两眼,只好呆坐。他自思道:人之娶妻,原图主中溃我终日闭了双目,如何料理家务?钟郎虽是情深,说不出口,我也自过不去。又念代目数载相随,知心贴意。遂将他收拾了,另备了一间房,要与钟生做妾,叫他照料家事。那代目可有不愿之理?暗地私喜。钟生起初不肯,后见他意思真切,兼代目容貌原通,今长成人,出落得十分俏丽,若无钱贵相形,他也就算得中等佳人了,况且又颇知文墨,钟生却也就逆来顺受。晚间成其好事,那代目还是个处子。交合之际,逡巡畏避,一段娇羞,自与久历风波者不同。钟生得尝新物,方知个中又有此消魂妙境。轻怜重惜,十分钟爱。事竣之后,问及他的家世。代目将他的祖父姓名,并他到钱家来的来历始末原由细述。又说明他祖母的居址地方,求钟生着人去问一问。钟生次日着长班去访,回来说道:“问他的街坊邻舍,都说数年前不知搬到何处去了。”钟生说与代目,落了几点泪,只得罢了。过了三日,依旧钱贵房中来宿。此后两处分寝,他夫妇大小无事之时共坐,谈谈诗词,说说家务,好生恩爱快乐。有几句赞他三人,道:男同子建,女类夷光。评品丰姿,似两琼花倚着一株玉树;形容态度,如一轮皎日分开两片轻云。把男子推班出色,到处成弹;将妇人接羽移宫,皆能合调。允矣无双乐事,诚然对半神仙。

一日,钱贵偶问道:“郎君那日说要访宦萼撇下跑去的缘故,郎君次日即有捷音,料不曾去访。他也不见动静,近来可知道些影响么?”钟生道:“我前日见评报来,今上即位,知魏忠贤罪恶滔天,发往凤阳守陵。后又彼人参劾,他觉事体不妙,于途中自缢。奉旨查他党羽,一体拿问。前日二叔的亲家劳御史,也是他的一党,已经伏诛,劳家姊丈同大姐都发往陕西充军去了。这宦萼的父亲原系他之门下,虽然漏网,恐事露连累,定然戒谕儿子,叫他谨守。他想是听见此信,故慌张跑去。那日他正在作恶之时,那一个寄书的来人,似远行的形状,大约即此。近日听得说他收敛了许多,闭门在家不出。”钱贵道:“这厮恶贯满盈。明岁郎君北上,倘高捷后,当发彼奸恶,弹其阴私。岂可容此匪人欺凌良善?”钟生道:“贤妻谬矣。我若向日与彼无隙,他正在热闹场中,我或侥幸一官,倒可上为朝廷,下为黎庶,弹劾他的罪恶。今日我与他有此一番芥蒂,且他目下又在有事之秋。君子不乘人之危,我若与彼为难,虽公亦私了。人岂不以我为挟仇报复之小人,与宦萼又何异哉?此等无知之徒,只当付之与度外而已。况天理昭彰,恶人自有报应,只争迟早耳,我何足介意?”钱贵听了,肃然道:“妾乃女流,无识见浅。今聆君之言,不胜起敬。君有大量,必有厚福。妾一片恨彼之心,今亦冰释矣。”钟生此后仍旧在家苦读,以备明岁会场鏖战。正是: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一日,钟生正在书房看书,涉猎那些程文近作。闻得说梅生来访,忙迎入共坐。钟生道;“连日未晤,兄今日到何处去来?”梅生道:“外面有一件可笑的事,兄曾闻否?”钟生道:“弟在家兀坐,并不知道。兄幸见教。”梅生道:“数月前不知何处来了一个邪道,据他口说,是江西广信府龙虎山来的,姓张,是张天师的远派子孙,也无从查考。他来到这里,便串通了些走寺撞庙、持斋念佛的老道婆。他在油坊巷租了三间大楼,楼上供了无限的神像牌位。妖言惑众,说他善替妇人们求子治病,禳灾顺星。但行好事救人,并不计利。只要妇女们洁净虔诚去烧香祈祷,自然获福。这些道婆替他四处倡扬,勾引这些无知妇人到那里去。先去的还是小户人家妇女,后来竟连官宦人家的夫人奶奶都走动。或是丈夫,或是妇伴,或是家人妇女随去,都在楼下,只这一个本身祈福的妇人同两个道婆上去。他说无故的人要到楼上,冲犯了神圣,不但无福,且要降祸。一上楼,就将一块门板放下盖上。人在下面,只听得楼上摇得手铃响,或慢或急,并不听见念些甚么。约有两三个时辰,方才开门下来。这些妇人也有去过一次再不去的,也有一个月去上四五次的。布施的钱米不计其数。也有人不信,疑是奸情。但去的妇人甚多,难道就没有一个贞烈的?都任他淫污不成?况且大官宦家夫人奶奶都有去的,又有这道婆同在楼上,猜不出真伪。谁人肯管这闲事?前承吾兄盛情,替小弟作月下老,娶了弟妇。家表兄知道了,自天长县来与弟道喜,不想被他拿获了奸情,把这妖道送官处死,道婆也杖责了,殊快人心。”钟生道:“令表兄尊姓?今在何处?是怎样捉获的?幸为详示。”梅生道:“家表兄姓林名忠,字报国。系天长县人,乃先姑父之子。先姑父讳友梅,是个不求闻达,怀才抱惠的隐士。当日同先父自幼莫逆,常笑谓先父道:‘我这个贱名,原取和靖先生妻梅子鹤之意。倘以令妹俯结丝萝,岂不合了贱名?’先父当日也极敬爱他,成了这亲眷。先姑父这样一个文墨之士,不想生得这家表兄堂堂英雄之表。虎面虬髯,浓眉大目,真使人望而畏之。他胸中韬略,那是他祖父所传,不足异。而两臂有千斤之力,武勇绝伦,真为奇特。他今年三十岁了,也不肯谋仕,只在乡党中做些济困扶危的义举。他有两位结义的朋友,一个姓尚名智,一个姓慕名义,一个是家表嫂的令兄国守,【借梅生口中闲话一提,后来出现,便似熟识。妙。】都是英豪。那年先姑父去世,弟去吊丧,与他三位会过。那豪爽气概,自与世俗之鄙夫不同。与他共谈,如饮醇醪,坐春风中,鄙吝顿消。前日家表兄到了这里,在舍间小饮,听得一个敝友说这妖道一事,他须发皆竖,目光如炬,大怒,说必要去拿他的奸弊。弟也只说他是怒激之言,谁知他昨日果然到了那里,直入楼下。正有几顶轿子在门外楼下,还坐着几个仆妇管家。家表兄问他们谁家的宅眷,家人说是阮圆海的令夫人。因他长子亡故,哭儿,得了个心疼的疾患。医药无效,故此来求他疗治。家表兄听了,竟往楼梯直上。众家人要阻挡时,兄想,他那样个臂力如虎的人,可是拦得住的?两下一分,众人都跌跌倒倒,被他上去。推了推门,是上面盖下闩着的。被他轻轻一下,闩断门开,走了上去。这个妖道正在淫那个阮夫人。【毛氏乐哉,未免自恨不是醒着。】把手铃拴在裤带上,放在股后,一抽一动的,所以那铃不住的响。两个道婆在一边坐着,大约是看着难过得很,闭着眼,咬着牙,哼哼的念佛。【咬着牙念佛,趣。】被家表兄上前一拳,把那妖道打倒拿祝看那阮夫人时,昏迷不醒。家表兄问他缘故,他不肯实说。被家表兄将他十指叉起,用力一捏,比拶子还利害,骨头都捏瘪了。他忍受不得,方说一到楼上,他有一种迷人的咒语,念了便不知人事,任意奸淫。【毛氏似多此一咒,醒时未必不乐从。】事完了,用水喷面才得醒转。方悟到这些妇人既被污了,是自己寻出来的事,回去向丈夫说不出口,只好忍在心头。有些贞性的吃了这道哑苦,不肯再去了。那无耻淫贱之妇,所以源源而来。家表兄叫了阮家仆妇上楼,把他主母喷醒。那阮夫人也自觉惭愧,忙穿了衣裤。又叫他跟来的男人叫了地方总甲多人,将两个道婆也拿了,同到县衙去。阮家的人也去了。家表兄到了县里,把这些详细备呈。县公想的也是,他说这一申报了上台,题请这妖道一剐是不用说。这些通谋的道婆约有数十,诛之不可胜诛。且这个名声一张开了,叫这些去过的妇人何处生活?况内中还有大人家内眷,关系非校丈夫要存脸面,自然要逼死妇人。【阮大铖便不然。】恐伤得人多,未免有损阴骘。且上司知道,他是地方官,夫于稽察,也有老大不是。【这倒也是良心话。】他将这妖道责了四十板收监,吩咐禁子夜间取了气绝。两个道婆也不深究,每人一拶十五板逐出。着实奖誉了家表兄几句出来。昨日下午就有人知道家表兄这一番识见义举,要来拜望他。他是不沽名的人,今早就回江北去了。弟才送他去来,顺路到此。一来望兄,二来奉告这件异事。这些愚妇人专信邪魔外道,自取其辱,也不为过。但他家丈夫是做何事的?如匹夫匹妇,愚暗无知,尚不足责。至于诗礼门楣,簪缨世族,即如阮圆海先生,也是科甲门第,任着妇女胡行。岂不可笑?更见世风日薄,千奇百怪的事无所不有。”钟生点头叹道:“县父母这一虑固是,但便宜了这个妖人。这也是他投鼠忌器之意,倒也罢了。所可惜者,令表兄这样一位当世的英雄,弟竟不得一谋面,真是当面错过。”梅生道;“兄既要会家表兄,此后他若有事到城来,弟同来一晤。”说罢,起身别去。

再说毛氏在妖道处出了这一番丑,到家谆谆嘱咐众男妇不要传出。俗语说,瓶口扎得住,人口如何扎得住?不几日,传得合家皆知。阮大铖也微有所闻。因他正同郏氏打得火热,自己不正,如何还管妻子?不但不敢说,且毛氏也是他备而不用之物,装聋作哑罢了。要看后事如何,下回便知分晓。

姑妄言十四卷终

第十五回恶少改非仙方疗妒

姑妄言卷十五

钝翁曰:

放下屠刀,立地便可成佛。人能改过迁善,孰不可为圣贤?况宦萼之恶,不过一片呆公子气习未除,心性暴戾。贾文物不过欺世盗名,童自大不过鄙吝刻啬。虽皆为造物所忌,然其罪未至于杀人淫人,天良尚未泯灭。一朝悔悟,便能出人头地,非异事也。所可异者,邬合以篾为生者也。自他三人改过后,而邬合谀亦减于往昔,为可异。然亦无足异也。如裴矩为隋家之佞臣,而后为唐室之良臣,顾其主为何如耳。

富氏蓄怒一段,写得层层次次,自一二分而积至十分,真是生花之舌,令人绝倒。

写贾文物之病,因要引出鲍信之、含香。引出鲍信之、含香,又好引出道士。引出道士,贾文物方得受药以服富氏。服了富氏,然后将金银珠玉一齐合拢来。不然,贾文物怕到何时是了?这四婢年俱二十以外,终留为老婢乎?抑遣而去之乎?且不因此,含香不能使出。含香不出,后来何以亲密?委委曲曲,算到贾文物一病,真入神妙之想。

峨嵋山人去得干净。此处写他者,为传药与贾文物耳。药已传了,倘又遇着,刺刺不休,便成赘文。

道士云游天下,早结第一回内,彼云要往四处云游。不如此写,要说他这些年在何处修行,再讲他如何静养,如何学道,便是呆笔。

写裘氏同众妾叫仆妇们说白话,长舌妇讲笑话,见得一伙淫妇人相聚,无聊之极。思牛亲哥之创造,二婢之抢夺,裘氏取来入己,又转赠菊姐医病,总是写诸妇之淫滥不堪,皆不过好此而已。

写裘氏、和尚之死,道士遁迹他往,总是要结众人。不然,将纸笔只管拖长了。

姚予民之遣嫁众婢妾,不是单说他的好处,也是随手收拾众人。不然,作何结局?

道士重访到听、黑姑子,虽有物是人非之感,总是始终照应,一笔不肯漏处。

贾文物归家时,随笔带出富新一段。后来再说他的事,见得先曾有此人,不是临时强扭来凑合。

写和尚、道士宣淫手姚宅,虽说僧道之坏,却是旁笔,巧极。力写众妇人不堪处,正是写姚泽民父子不堪处,更是写姚广孝之不堪处也。

第一卷开首所出三人,到此回内,到听已死,道士一去不复再见,只一黑姑子矣。

第十五回恶少改非仙方疗妒

附:万缘和尚仗雄阳力竭取救兵峨嵋道人逞异术兴足多淫女话说宦萼自那日在钱贵家正然作恶,得了他父亲的密信,一惊,跑了出门,在途中就同他众人作别。独自归家,忙叫家人把大门关上。【活是呆公子,若有祸临,关上大门便躲得过乎?】心中惶惧之极,茶也不吃,饭也不吃,在家中走来走去。因想道:我向来只说魏上公是长远在的,我故倚势横行。到处指名唬吓,说魏上公是我的家祖,谁知有今日这番事?但人恼我的多,倘一时有人混说是他的孙子,这却怎处?想到此处,坐卧不安。侯氏见他如此,疑他有甚么外遇。【这是妇人疑丈夫的第一件事。】再三诘问,他悄悄将始末告知。【何必悄悄,岂怕丫头辈闻之乎?昔有一乡人,在田中回家,其妻曰:“你的锄头呢?”答曰:“我忘在地里了。”妻曰:“你悄声的,恐人听见拿去,快去取来。”其人去了一会,空手而回。妻曰:“锄头呢?”彼悄悄的道:“不见了。”宦萼同此。】侯氏也吃了一惊,吩咐家人不许在外面胡走生事。【这还有理。】到次日,忽见那多嗣来说道:“小的才在门首看见迎新举人,昨日钱家那小秀才也在内中。”【宦萼中口岂止多嗣一人?前次侯氏问扇子乃是多嗣,此处见迎新举人又是多嗣,此何故?因起初说钱贵之名是他,故此但是钱贵之事便是他,以见是他多事说起,方多出这番争锋的事耳。】宦萼听了,又吃了一惊,道:“昨日在家好好的吃酒赏花罢了,又访甚么钱贵,争锋打闹,弄出这番事来。他这一中了举,若怀恨在心,他是同乡同里的人,我家的事都是知道的。若对了他座师房师同年混说起我的根底来,如之奈何?”越想越急,因叫家人悄悄的将贾、童、邬三人请了来商议。

不多时,都到了。坐下,童自大道:“昨日一团高兴去访他,不留我们这样有钱的老爷,【是极。有钱已该敬,况是有钱的老爷,更该敬,此语讥刺不校】倒留那个穷酸。【人一穷便觉得酸,可叹。要知穷酸胜富臭也。】正打得兴头,我才燥脾。哥为何跑了回来?”宦萼道:“还说呢,如今打出事来了。你们可知道昨日那小学生竟中了,我家人看见今日在门口迎过去。”因向贾文物道:“三弟没有昨日那把柄还罢了,你我都是八千女鬼的那把刀。他一时记恨,混说起来,怎处?”贾文物道:“君子不为己甚,兄昨亦过甚矣。我两人有终身之忧,尚何言乎?即三弟亦不能辞其责也。昨日浸润之谮,肤受之□,皆三弟为之,彼岂不在心乎?且三弟足之蹈之,手之舞之而骂焉。我看他其人之品清矣,必小有才。倘明岁会场中言必有中,后生亦可畏也。”童自大听了,几乎掉下眼泪来,说道:“我虽是个财主老爷,终日缩头在家,【财主老爷会缩头,骂得恶而趣。】守着几个钱,连树叶儿掉下来还怕打破了头,从不敢得罪人的。昨日仗大哥的威势,故骂他几句,学样儿。【可见世人皆有一点天良,都是学坏了。】谁知就弄出事来,原来人是欺不得的。【此语悔心之明。】我想来,我比不得二位哥的势。要我去替他叩头赔个礼,或者他也罢了。不然,他后来果有造化,做起官来,怀恨在心,茄子拣软的掐,我这个家俬就有些保不住了。”【世上肯顾惜身家者,便是好人。】贾文物道:“三弟之言,不太卑乎?当从容议之可耳。”宦萼道:“我倒想了一个道理,叫老邬去访一访他,姓甚名何,在何处居住,我们且听着。他若有话讲,我们再做道理对付。他若总不计较,也还是个好人,虽然穷些,我们相与他,也还不错。再烦人去对他说,我们向日不认得,得罪了他,如今要给他赔礼,同他做朋友,他自然也肯。”童自大道:“哥好算计,他若是这样好人,我还要送他一分短八厘的一分厚礼。”【的是江南口头语。】贾文物道:“善哉言乎。但使乎使乎之任,孰能当之?”宦萼道:“昨日老邬在那里劝闹的,改日若去,除非是他。”邬合道:“这事晚生当效劳。”他大家因有心事,也无有兴头吃,各自散去。

次日,邬合来对宦萼道:“晚生去访了来了,此人姓钟名情,中在第六名上。他房师座师见他青年饱学,甚是得意。他家在凤凰台祝”宦萼道:“看他不出,年小小的,倒中得高呢。你可再去暗暗打听那话。”邬合去了。过了些日子,又来说道:“晚生日日打听,并无话说,倒打听了一件新闻。这钟举人他叔叔送了他一处大房子,已搬了过去,竟将钱贵娶去做妻子了。”宦萼听了,又惊又喜。喜的是不见他有甚话说,庶可放心。惊的是说他一个新举人,如何娶个瞎妓为妻。更恐钱贵怀恨,挑唆钟生同他为难。说道:“这些话你打听得实确么?”邬合道:“晚生有一个相识,新投在他家当长班,都讨的他口里实话。”宦萼这才信了。又过了几日,总无动静。宦萼约了贾、童、邬来,说道:“那人毫无话说,我们前日之议该行了。”贾、童亦无异辞。因对邬合道:“我备一分厚礼,烦你明日去对他说,要把我们的意思说得妙方好。”邬合道:“晚生虽愚钝,决不敢负三位老爷之命。”宦萼连日来见事情稍冷,心中又放下了些,就留他们小饮了一回方散。

宦萼到了房中打点礼物,侯氏道:“你拿礼送谁?”宦萼不敢说为争锋打闹赔礼的话,只答道:“我有个姓钟的朋友,新中了举人,打点贺礼送他。”侯氏道:“我从不曾听见你有个姓钟的朋友到我们家来。”宦萼道:“这人曾在贾家会过,才得二十来岁,生得标致非常。满肚才学,只关门在家读书,容易不肯出门,所以不曾到过我家。”侯氏道:“是怎么样个人,就生得这等标致?几时他来,等我张他一张。”又道:“这样男子,不知谁家有福的女儿嫁他。”宦萼失口道:“就是前次所说要接来唱与你听的那个瞎妓,他娶了去了。”侯氏惊问道:“这瞎妓姓甚么?怎有这样造化?他一个新举人,又怎肯娶他?你必定知道。”宦萼不留神,将要说出钱贵,猛想起前番扇子的话。【照应得到。】忙改口道:“倒不知他的姓,只听得他与钟举人是相知的,所以一中了就娶了他去。”侯氏暗想道:这钟举人如此美貌,又这样多情,我一个千金小姐,反不如这瞎妓命好。若嫁了这样丈夫,也不枉为人一世。长吁了一口气,道:“这钟举人真是好人,他与这瞎妓不过是露水夫妻,就这样的恩情不舍。我同你夫妻多年,你全是假意待我。”宦萼道:“我是千真万真,可敢搀一毫假。”侯氏道:“你若有恩爱真心到我,如何时常躲懒。【不躲懒者便是真心恩爱,妇人之见大多类此。】自从我好意把丫头与你,我见你凡做事时,倒留一半心在他身上。”宦萼见他说到此处,针着了心病,忙答道:“我那里有这个心?这是你猜疑的。你要我不躲懒,凡事肯依我么?”侯氏道:“我便依你,看你怎样不懒?”宦萼见左右没人,忙掩上房门,笑嘻嘻上前抱住,亲了个嘴,就替他脱裤。侯氏先听说钟生标致多情,往他身上想,动火已久,任他脱去。也不上床,就在椅子上架起两条腿来,做了一出懒汉推车。【这一出就借懒字生发。】他二人从不曾白昼交锋,这是初次,觉得比被窝中十分亲切,骚兴大发,一场狠弄。那侯氏阴中如狗舔糨糊一般声音,极力抽提,方才兴过。牝中淫水流得地板上湿了好大一堆,拭抹穿衣,不在言表。

却说钟生在家读书,还是做秀才光景,总不出门。一日,忽见钟用来说道:“外面有个姓邬的来拜相公。”将名帖递上,钟生看时,上写着晚生邬合拜。钟生想道:“我相识中并没个姓邬的。他来拜我何事?”因道:“你回他罢。”钟用道:“小的回他的,说家主闭户读书,概不会客。他说定要求一面会,还有要紧话说,我才来禀。”钟生道:“既如此,请他进来。”那钟用去了,钟生也就迎了出来。只见邬合已走进门内,后面两个人掇着两个大篾丝缎盒。钟生拱让进厅,邬合曲腰足恭,其态甚谦。他一到厅上,便深深一揖,道:“晚生惊动老先生,得罪得罪。”钟生让他坐下,说道:“小弟寤寐平生,未曾相识,何敢承邬兄过谦乃尔。”邬合打一恭,道:“晚生那日同宦公子在老夫人府上曾识荆的。”钟生细把他一看,方记起那日在钱家,在中间劝闹是他。因向他举手道:“向日承兄解纷,小弟与拙荆不致十分狼狈,深感深感。但今日承兄赐顾,有何见教?”邬合又深深一恭,道:“不敢。晚生向来在宦府走动,不意那一日宦公子开罪于老先生。同他在那里的二位,一位是贾进士先生讳文物的,一位是童援纳先生讳自大的,皆因不识老先生,故尔冒犯。后来知道了,甚是不安。今他三位要来荆请,不敢造次唐突。特命晚生先来奉闻,兼备了些微薄礼,稍致一芹之敬,望老先生莞纳。”遂在一个家人手中取礼单来递过。钟生也不来接,说道:“尊帖请收回。那日之事,小弟之过居多,与他三位何涉?小弟全不介意,承他不苛刻追求,就荷爱多矣,何敢当荆请二字?小弟与他诸公虽住一城,所谓风马牛不相及,怎敢当此隆礼?至于说要来赐顾,一来小弟要闭户读书,从来不会一客;二来小弟虽然侥幸,还是一个贫士,怎敢与他诸公交往?烦邬兄婉复。”邬合道:“宦公子三位因慕老先生大名,故要敬来奉拜,老先生何拒绝太甚?”钟生道:“邬兄言重,弟何人斯,安敢拒绝于人?特不敢当耳。就来赐顾,小弟也不敢会。倒是客日小弟无事,先去奉拜则可。望邬兄转致他诸公,说厚情心领。”邬合见他苦苦推辞,只得别了回去。钟生送他出门之后,回到内中,笑对钱贵道;“适才宦公子托了一个姓邬的会我,就是当日在你家劝闹的那个人,说向来不知得罪,今要来赔礼。又送我一份厚礼,我苦苦辞去了,可谓前倨而后彬矣。”钱贵道:“此等小人,君不可拒绝太甚,恐狂奴旧态复萌,又生枝叶。”钟生道:“他既知如此修饰,大约非昔日咆哮举动矣。”钱贵道:“他也是恐君不能去怀,故来结交耳。”钟生道:“此虽容或有之,也是他一番美意,不可灭他美情。”说罢,往前边去了。

且说邬合回到宦家,他三人正在等回信。一见他来,便问道:“所说何如了?”邬合道:“晚生将三位老爷的意思细述了一道,他再三逊谢。说向日是他得罪了众老爷的,与众位何干,决不敢当此厚礼,也万不敢当众位老爷去拜。他要读书,就去也不敢会。倒是他闲了先来奉拜则可,不敢劳先施。”宦萼道:“他的样子像还不能忘情么?”邬合道:“据晚生看起来,他真个绝顶的好人,谦和至极,说的话都是真心真意。连待晚生的那一种礼貌也谦虚得了不得,一毫狂妄的气儿也没有。”宦萼沉吟了一会,对众人道:“世上有如此好人,人辱了他,他还说是他得罪了人。我每常凌辱了人,还说是人触犯了我。这样比并起来,岂不自愧?我想时势也有尽了的日子,何不做个好人,只管作恶何益?况如今魏上公已完,泰山已倒,我家的势渐渐差了些。况且人生可有长生不老的?我家父百年之后,这些豪势岂不冰消瓦解。我只顾目前作恶,倘后来遇了我这样有钱有势,比我还恶的恶人,得罪了他,就未必肯像钟举人这样包容了,那时岂不弄出天大的是非。我从今后决不做宦恶了。”因吩咐众家人道:“你们自今以后再不许生事,都要改过迁善。若再以当日倚我的宦势与外人作恶,我就要在家与你们作恶了,可阖家传谕。”众家人领命应诺。

童自大接着说道:“哥这想头主意是极。我想我家有百十万银子,见人送我一个钱,我就喜欢出屁来,恨不得连人的手都接着。我要用一个钱,比抽一条筋还疼,就像杀我的命一般。如今老钟一个穷举人,见送这样厚礼,是落得收的。要叫我,就像冷手抓着热馒头,死也不放了。他还不肯受,可见银子钱也有该要也有不该要的。况且人不能活一百岁,一死了,一文也拿不去,仍旧撂下。我何苦这样刻薄臭吝,被人指指戳戳,臭呀臭的笑骂。且是天道最忌满盈,我的财也算多了,再不学好,倘被那红胡子姓火的老爹请我去摇起会来,岂不弄个干干净净?我如今也看破些罢,此后也不铜臭了。至今我的老爷是个纸老虎,原是个假的,只好吓小孩子同乡下人。二位哥使势还有一说,我怎么仗别人的势,狐假虎威,钻在人腰里硬起来,【世上钻在人腰里硬的人甚多。】帮扶作恶。倘撞着吃生米的,与我做起对来,只怕这家俬性命就有些不稳。我从今后也不自大了,只随高逐低,缩头藏头,安分守己,在家受用罢。”【保身秘诀。千古来多少聪明乖巧人不能及此,不意被这臭呆悟透。】贾文物也叹了一口气,道:“我想我不过是仗着孔方兄之厚,借着富泰山之力,夤缘了一个举人进士,就以为遍江南独我尊。便不曾回想天下之举人进士,车载斗量,而且真才实料的亦自不少。不知有多少科甲大老先生都谦谦自逊,我假文的是甚么?从今再不假文欺物了。如钟举人一个真才子,尚在家闭户读书,我一个假进士狂到那里?今后也去学做些正经事吧。”因对宦、童二位说道:“我们彼此大家做些好事。圣人云:既往不究。又云:过则勿惮改。当痛悔前非,留个好名,有何不妙。况我三人皆无子嗣,积些善行,倘然得个儿子嗣续,不斩祖宗,保得血食,也可免不孝之罪。何苦胡做非为,与人唾骂,与自已有何益处,空为人做千秋笑话。”宦萼、童自大道:“此言甚是有理。”

三人遂焚香设誓,自今悔过自新,若再蹈前非,人神共殛。此后三人竟大变起来,宦萼一丝也不倚宦作恶了,童自大也不刻薄铜臭了,贾文物也不假借一毫之文以欺人物了。合城贤愚见他三个绝顶的坏人忽然自己都改变了,皆轰传以为异事。人虽有恨他们的,见他如此改过,前憾也都释然,故他三人得无后患。

单说贾文物别了回家,深悔往非,坐在轿中不住叹息。到了家,进房中来,见富氏同他的一个族间侄儿正在好好的说话。一见了贾文物,忽然就把脸放了下来。你道富氏的侄儿到家来何事?他姓富名新,他父亲虽是个饱学老儒,却是一个学霸,各样便宜的事他无不会占。奈时运淹蹇,被这一领青衿困了他一生,到老还是个精穷的措大。【此正是学霸的报应,见得坏人终无结果。】他系富户部远房侄儿,这富新才十三岁,生得面容娇媚,宛如一个美女。性极聪慧,得他父亲的家传,读了满腹时文。不幸昨日他父亲病故,家无一文。他母亲是个没脚蟹,无门可告,真是苦恼。古语两句道得好,叫做:上山探虎易,开口告人难。

他见丈夫的尸骸暴露,无棺可殓,千思百想,想起富氏来。他们虽系一家,向因贫富不敌,不大上门。【令人伤心,此类富宦皆范文正公之罪人也。】今没奈何了,只得叫富新到姑娘家报丧告助。富氏性虽泼悍,只待贾文物同家人严厉,他在外人倒还有点慈心。听说哥哥没了,没有棺材,觉不忍,忙取了三十两银子付与富新,【是个大家手段,不愧姓富。然而若是个富男子,或倒舍不得。】道:“你回去对母亲说,将你父亲的大事赶着料理要紧,随后我再送些柴米来与你。”【此真是雪中之炭,今日尚有此等人否?】富新千恩万谢去了,贾文物坐着,尚叹声不已。

富氏丧着脸问道:“你往那里撞尸游魂去了一会,回来望着我叹气,做甚么事?想是见我给侄儿银子,花了家俬么?”贾文物忙道:“我岂敢为此。因我当日年幼无知,倚仗着财势,凡是可欺凌刻薄之事,无不踊跃为之。后来同宦、童结盟,大家又同恶相济。况自从一第以来,假充文墨,欺世盗名,近日又欺辱了个姓钟的寒士。谁知他竟一举成名,我们要去赔礼,他再三谦逊说不敢当。况魏公今日伏法,泰山已化做冰山,或有不虞,身家性命所系。我三人今日设誓,痛改前非,叹息之故,为悔当日之无知耳。”富氏听了丈夫这番话,要是贤德妇人,自当怂恿奖誉一番才是,他反放下脸来,道:“魏太监剐了,你这无用的忘八拿去杀了也不亏你。你这种没用的东西,不若早死早超生,要你活在世上现世。你做这个贼样,望着我短叹长吁,要来魇样我么?”

贾文物一篇好话,本意也图富氏夸他两句,不想讨出这种好赞语来。虽不敢怒,未免也有些怫然之色,便答道:“因你下问,我才敢上呈,并无一字冲撞,何须动怒乃尔?”富氏大怒道:“好大胆,我跟前也许你回嘴么?你把屁脸弹子放下来,我难道怕你不成?”跳起身来,伸手要来拿他,吓得贾文物往外就跑。恐怕衣服长绊倒了被他拿住,两手拽起前衿来搂着,如飞而去。

你道这富氏与贾文物夫妻也十多年了,越发性子泼悍到这个地位,连好话都容不得一句,是何缘故?他当日在家做女儿时,因尊性猖獗,合郡驰名,人皆不肯求此温柔佳配。等到二十多岁,虽不知男子的味道如何,情窦已开久了。那一种愿为有家的心肠,时刻在念。况他自幼无母,他父亲跟前这些妾婢们,肆无忌惮,说顽说笑,村言淫语,何所不出于口。皆以为姑娘年小,尚无知识,可以不必防他。孰不知他年纪虽小,耳朵是有的。且人在幼年时听的话,就是终身也不能忘记。及至年纪大了些,想起那些话来,他们说得这样津津有味,裙带之下个中定有佳境,不想只管磋跎住了。倒合了古词二句,道:栏杆十二,倚遍又还重倚;二十八宿,手中轮数不到,星张翼轸。

他心中虽然暗急,没有个在家的闺女好向父亲说我年纪大了,摽梅期过,想要女婿之理,只好隐之而已。他暗地又自思自解道:假如十四五岁嫁了人去,不过也是十四五岁的男子。一个乳臭小儿,吃饭尚不知饥饱的时候,料也无济于事。我今已若许的青春,定然佳婿的芳年不过仿佛上下。那二十外的小后生,正是人强马壮之秋,只要多用些工夫,也可补前之不逮。不意嫁到贾家来。一见了贾文物,还是个小孩子,自己若再大得几岁,竟可以做他的阿母。与前在家的算计,一丝也不合。你叫他着急不着急,不由得那一腔怒气发动了一二分,只得权且按祝晚夕成亲,那贾文物虽只十三岁,他曾领教过此道,也还知亲亲热热,爬爬弄弄,竟像个子母怀中抱着个耍娃娃在那里戏弄。幸得他生性好此,每夜定要动作一番才罢。富氏虽然年大,还是一朵鲜花,未曾经过风雨,并不知如何是个丢,怎么叫做乐。只似乎有个蛏干大的东西,在牝中动动扯扯,微微也有些痒痒酥酥的,觉得比在家做女儿成年空闲着他到底差强。过了些时,就不能像起初殷勤了。

但这贾文物他是个老来子,未免生得单弱,又且是十三岁的孩童。就鬼弄这些把戏,他也只尽自已之兴而已,并不知此道中妇人也有妙境。他一个血气未定的人,把这品咸蚌肉吃伤了些,未免脸黄瘦了。【见此四字,想起一笑话。一龙阳娶妻,日渐肌瘦。一人赠之诗曰:个个人儿忒杀矬,看看脸上肉无多。算来家公真难做,不如依旧做家婆。】咳咳嗽嗽,恹恹无力的样子。不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的母亲见他这个形状,疼儿心重。又见媳妇忒大了,先媒人瞒着,只说大四五岁,后来方知大了两个五岁还有零。恐怕把儿子当起家常茶饭来,日日不离口,如何了得?心中急了,只得背地劝儿子,这件异品只可当果子,偶然吃些,不可当饭吃的,过饱了定要伤人,谆谆嘱咐。

那知贾文物也正在要告免催征的时候,恰又遇有母命,焉敢不遵?一曝十寒起来,那富氏未免又增了二三分的怒气。虽然含怒胸中,怎好说夜来不勤谨的打闹一番,戒他的下次。只得含忍,待时而动。

后来见他调戏丫头这番举动,怒有四五分的地位。暗想,必须拿住他真赃实犯,才好施威,泄泄怒气,故吩咐丫头们设计诱他。不想贾文物还像个梦井落在他的圈套中,捱了那两次肥打。虽然郁怒觉得稍舒,却被婆婆絮聒了两番,终是未曾泄得。后来又听说他与婆婆的丫头,不但是新偷,竟还是叙旧,一枝嫩笋反被丫头先夺去头筹。那六七分的怒气,火腾的攻将上来,那里还忍耐得住?所以那日一见了含香,就如灯上的硫黄,见火就灼起来,故此有那一番大闹,寻死觅活。

次日听得老子来,只道来替他出气,谁知反是来教训他的,一个肚子几乎蛊胀起来。后来喜得贾文物领过这两次辣面,知道这女诸葛的智谋利害,已经过二擒二打。若到了七擒上,就未必肯如那慈悲的军师,还肯七纵蛮王的性命。富氏有六七分的恨怒,贾文物也就有六七分的胆怯,拱手服降,俯伏在地。夫人天威,男人不复再敢矣,倒也太太平平过了两年。

贾文物虽然生得身材瘦怯,也长成大人的规模,不似先小孩子的行径了。他身子既长大,那厥物自然也就大些。比得上没疙瘩的海参,较那蛏干又壮观了许多。他又历练了些,每于床帏之中,也就比先在行,富氏方知这件海味果然美口。只是贾文物连身子都被他降服了,何况那腰中之物?到了交合之际,不由得辕门拜倒,十度盘桓倒有六七次扫兴。富氏虽然心恨,自己破开一步想,虽不过适口充肠,又强如当日食而不知其味的时候。那怒气虽不曾添上一分,他旧日蓄在胸中的也不曾消释半点。富氏正想再激励他一番,或者有奋勇之时。不想被那不知疼痒的父亲,把个才知窍的女婿又叫往京中去了,好不难过。及闻他中了进士,以为他这一回来家,离了半年有余,不但于此道中或者长了些学问,他今日得了功名,身子既然发达,或连身边的那件物事也发达些,亦未可知。终日在家洁具净牝,恭候早光的等候。谁想公公没了,丈夫回来开丧出殡,家事纷纭,又接着婆婆病故,又忙乱了多日。此时贾文物方自己当起家来,百事俱要自己操心。虽也常与富氏点缀点缀,不过应卯而已,也无心情只管去鞠躬尽瘁。富氏此时又添有一二分的怒气,与前那六七分合并在一处,足足的竟有**分的局面。后来父亲亡逝,又忙过了些日子,才完了丧事。后两家合为一家,家业越大,身子越忙。况且中了进士的人,势利中又多有一番应酬。

他名字叫做贾文物,如今又学起假斯文来,一举一动无不文文绉绉。后来演习惯了,虽到夫妻交合之时,那富氏急得要死要活的时节,他也还是这等彬彬儒雅,不由他不怒目切齿。富氏此时三十多岁的壮妇,正是欲火蒸炎的时候。俗语说,妇人三十四五,站着阴门吸风,蹲着牝户吸土。可是看得这般举动的?把怒气整整积到十分。别的怒气向人诉说诉说,也可消去些须。这一种气,虽父母兄弟之前,亦难出之于口。况左右不过是些婢妇,向谁说得?只好自已郁在胸中。因其人而蓄者,即以其人而泄之。所以一见了面,轻则骂而重则打,从无好气。就是他独自坐着,丫头们见他面上,即如当日褒姒一般,从不曾见他一点笑容。

那贾文物虽怕到十分,却不敢避他,日间推故躲在外边,每晚必定同床伴宿。自已也知这假斯文不好,惹他憎恶。但习以成病,欲改不能。如今虽不敢望其垂爱动怜,可还敢离开了,添他的怒气?天地间的事,譬如疼爱那个人,虽有天大的不是,不拘怎样,都待谅得过。如恼怒那个人,虽百般都是,还要在那是中寻出不是来才罢。俗语说得好,在鸡蛋中还要寻出骨头来,就是此谓。今日贾文物一番好话,他不但四马了,而且还要才叮贾文物到了这个性命干系的时候,假斯文不得了,只得认真的一跑。跑到书房中,着了一吓,又忍了一口气在胸中,倒在一条春凳上,不觉沉沉睡去。

此时深秋天气,金风飒飒,寒气侵迹一觉醒来,已经日暮。觉得头痛眼花,胸腹闷胀,身热如火,口内呻吟,不能动履。众家人见主人有病,问着不答,忙抬到床上卧下,盖上了被,如飞去禀知富氏。富氏余怒未息,骂道:“那里就得死,你们见神见鬼,轻狂的是甚么?凭他睡在那里,不必来向我说。”家人不敢多言,诺诺而出。富氏毫不在心。夜间众家人守着,见主人沉沉昏睡,十分着急。到次日,大家商议,主母既不管闲事,我们请个医生来看看方好。内中一个老家人道:“使不得。老爷病势来得甚重,奶奶不做主,我们知道请谁好。医好了呢,是造化。倘有一差二误,干系谁人担得。”众人俱道:“有理。”正在踌躇,忽门上贾阍进来,道:“鲍信之来看老爷,叫我进来说声。”众人听得他来,甚喜,道:“来得好。他认识的人多,同他商量商量再处,你快去请他进来。”

你道鲍信之为何认得贾文物,到他家来?他娶的妻子就是贾文物自幼相知的那个含香。他原有百金本钱,就在富户部左近住,门口开个钱铺。为人又老实又和气,富家使钱都往他铺中兑换,这些家人都相认识。日久熟了,值富户部命家人寻个好人家,一文不要,打发这丫头。众人知他无妻,举荐了他,遂将含香嫁了与他为室。他见一文不费,不但得了个好老婆,又还蒙富户部赔了那女人许多器皿衣饰之类,感恩不荆料道富户部不稀罕他的酬报,因系众家人的总成,他也甚是知情,众人但到他家中来,非茶即酒,相待得十分契厚。众人见他如此亲热,竟认做亲戚往来。及至富户部故后,这些家人都归到贾家来,众人念他情长,举荐到门下,做个换钱的主顾。贾文物也知道含香在他家,念其妇而及其夫,甚照顾他。见他本钱短少,应付不来,借与他五百银子,只要一分利息。借这点恩私,以报含香当日的情义,这也是贾文物的一点好处。他添了这些本钱,又搭上卖米,铺子大了,就兴旺起来,大有所获。夫妻感他不尽,时常寻些好东西来孝敬。这日因打门口过,听得贾文物有病,要进来问候。

众人忙接了他进来,就把要请医生的话同他商议。他道:“我且看了老爷着。”走到床前,恰好贾文物醒转来,他忙上前问道:“老爷尊体是怎么样?门下特来请安。”贾文物让他坐下,道:“我昨日在宦家吃了些饮食回来,在春凳上睡了一觉,着了凉了,身子沉得很,甚不好过。”鲍信之道:“还得延医用服药,发表发表才好。”贾文物道:“我不过是感冒了,又没甚大病,吃那药做甚么。况目前的医生,可有一个好的?好人医死的多,病人医好的少。【我以为目今如是,不意当年已是如此。有一笑话,一医生搬家,辞众街邻时,各送药一服作别敬。众人云:“我们没病,要药做甚事?”医云:“你吃了我的药,自然就会害玻”】倒不如捱两日,自然就好了。”鲍信之道:“老爷千金之躯,可是轻易得的捱的?恹缠日久,怎么了得?本地的医生,门下也不敢举荐。近日洞神宫,刚来了个老道,自称峨帽山人,在那里卖药,不论疑难杂症,多年宿疾,一服就愈。贫不计利,治好了许多人,合城都是知道的,请了他来看看罢。”贾文物道:“那些走方卖档,都是骗人的太岁,他知道甚么?请他何益?”鲍信之道:“也一例论不得。这个道人,门下眼见他治好了许多人。请他来看看,诊了脉,若说透病源,便服他的药。若说不着,只丢得几钱银子,是有限的。只当是请了来说评话,替老爷解闷。”贾文物见他说得有理,依了,就托他去请。他道:“这老道古怪着呢,他不甚肯到人家去。他自己说,要有缘的呢,不请也去。无缘的呢,请也不去。果然有那大官府财主慕名去请他两次三番,他决不肯去。有那贫穷的人不敢请他,说了病来求药,他忽自己要去,人也不知他是甚么缘故。老爷既请他,须发个名帖,打发一位管家爷们,门下同了去请。”贾文物叫了个家人,拿帖子同他去了。

不多时,请了来了,鲍信之陪了进来。那老道向贾文物举手道:“居士,贫道不为礼了。”贾文物见他仙风道骨,鹤发童颜,一部长髯如银丝相似,长有尺余,好一个仙姿道貌:布衣革履,昂藏无流俗之风;道貌长躯,磊落似神仙之品。萧萧几茎华发,望见蔼然可亲;落落一部苍髯,行来肃然起敬。只知是今日施药神医,那识乃当年采阴道士。

贾文物忙道:“贱躯有恙,不能奉迎,得罪了。”让他坐下,鲍信之陪着,茶罢,到床前来诊了脉。完了复坐下,便道:“尊恙乃饮食后感冒风寒,叫做内伤外感,可是么?”贾文物疑是鲍信之路上告诉他的,也不答应。他又道:“这回内伤,非止饮食,因着了惊吓,又着了一口暗气,如今是气裹了食,在内中作祸,所以沉重。”贾文物见他说着了病根,如同目睹,连连在枕上点头道:“不差不差。”老道笑着道:“贫道也略知风鉴。我观尊相面上隐隐有些惊惧之容,又带些忿怒之色,胸中有说不出的一种隐恨藏蓄久了。古云:冰厚三尺,非一朝一夕之寒。所以今日这一斗着,就病得沉重了。”贾文物这十多年的心事,无门可诉,郁在胸中久了,今被他一语道破,便道:“真神仙,真神仙。”遂问道:“尊师看弟子的贱恙还不妨么?”老道道:“这个浮病有何虑得,一服就管痊愈。居士心中之恙,古人说得好,心病还须心药医。等居士尊体健了,贫道再来商议救治。”解开药囊,取出一丸药来,如龙眼大小,【不知可是锅巴丹?】道:“用姜汤调服,出微汗,不可太过。再行过一二次,明日即痊愈矣。”起身作辞。贾文物道:“恕不送了。”那老道把手一举,飘然而去。

贾文物随叫家人封一两药资赶了送去。鲍信之送了老道出门,复翻身进来,问道:“这老道看得何如?”贾文物道:“真是神医。多谢你的盛情,荐了他来。”鲍信之也谦谢了两句,辞别而去。

这贾文物多年的心病被他看透,觉得身子竟好了些。忙用姜汤服了药,出了些微汗。午后又行了两次,病势已退。只是身子软些,叫煮了些冬舂米粥,用小菜吃了一碗。睡了一夜,次日平复如旧,心中大喜。

见那富氏毫不瞅睬,也不问一声,如同陌路。心中恨道:人之无良,一至于此。十数载夫妻,毫无一点情意。想道:“昨日老道许来替我治心病,看他定是个异人,倘有妙法,把妻子这个凶恶治好了,岂不是万幸?但要求人,不可托大,须要尽一个礼。今日再养息一日,明日再讲。还在书房宿了。

次早起来,吩咐家人备一桌丰盛蔬斋,写了一个拜帖,一个请帖,亲自坐轿去拜这道人。到了他寓处,他尚在屋内静养,还不曾卖药。他做定的例子,早饭后卖起,午饭后即收,他要做早晚工夫。贾文物问明了住处,也不用人传说,就走了进去。那老道正跌坐着,见了,也就立起相迎。贾文物深深一揖到地,起来,亲手递上拜帖,道:“昨承尊师下降,又蒙赐仙丹,使贱躯平复,特来拜谢。”那老道道:“昨日既承厚仪,今日又劳光顾,深感了。”相逊坐下。贾文物又亲自送过请帖,道:“寒舍备一餐蔬斋,要奉屈仙驾,不敢定日,或今日,或明日,听凭尊便。”老道道:“贫道要说无事,每日卖药济人也是一件事。要说有事,我一个出家人,如闲云野鹤,何日不可以高飞,可是羁绊得住的?【近日僧道比在家人更有羁绊,成了槛猿囚鹤矣。】只是怎么好事扰?”贾文物又深深一恭,道:“一餐便饭,犹恐亵尊,何足云扰。不过弟子欲亲道节,以聍清诲之意耳。倘蒙不弃,受爱多矣。”那老道见他这样殷殷诚恳,便立起道:“居士请先回,贫道即刻便到。”贾文物吩咐家人,“快叫一乘轿子来,我同尊师同去。”老道止住道:“贫道两只芒履将历遍四海,这几步路又坐起轿来。”贾文物道:“弟子奉屈尊师,安敢自己乘舆尊师步履之理?”老道再三不肯,只得道了罪。辞了出来。老道送到寓所门口,贾文物让他进去。又一揖,道:“专候了。”

上轿回来,到厅院中,方才下轿,贾阍跟进来,道;“老道士来了。”贾文物吃一惊,道:“这老道果有些奇异,轿子走得如飞,家人们跑着还跟不上,他如何走得这等快?定然有些妙处。”分外恭敬,忙忙的走出迎接,到书房坐下。老道举手道:“适才有劳。”贾文物道:“岂敢?屈驾不敢耳。”吃了茶,斋饭预备现成,就安了桌子。让了坐,筛了一杯酒,执在手中,问道:“尊师可用酒?”老道道:“也饮一杯。”贾文物遂双手将酒递过,然后坐下相陪。蔬菜一碗碗送将上来,酒过数巡。老道道:“不用了,送饭吃罢。”撤开,又送过茶来。

老道吃着茶,问道:“承居士一番敬爱,无以相报,可将心中病根说来,商酌治之,以答盛情。”贾文物见许多家人在傍,不便说得。【此果自愧耶?或恐传知富氏耶?】老道哈哈大笑,道:“居士不过因阃政太严之故耳。此乃人之常情,何须隐讳?”贾文物被他一句说得毛骨悚然,吩咐家人都回避了。众人出去之后,他出位深深一揖,道:“尊师既洞鉴弟子肺腑,可有疗妒奇方,使弟子愈此心病,没齿不忘大惠。”老道道:“居士试道其详。”贾文物遂将他夫妻十余年并无美言悦色,相见非打即骂,如同仇敌一般。更性情凶暴,家中奴婢稍有失意,凌虐不堪。弟子每每见之,不禁目惨心裂。开心见诚,细细相告。复一揖,道:“今日幸遇恩师,何以教我?”老道道:“居士休怪,令正已犯七出了,何不弃之?”贾文物道:“贱荆虽不贤,乃先严慈所聘娶。且当日先岳爱我如子,况遗我许多厚产,故不忍休弃耳。”老道笑道;“居士非不忍,特不敢耳。”贾文物听了,红了脸,答应不出。老道又道:“居士可知妇人中这种悍妒的缘故么?”贾文物道:“自然是天性使然。”老道道:“非也。人生自幼至老,其性不改,方谓之天性。居士请想,人家女子在闺中悍妒的可有么?间有一两个性凶粗暴者,乃父母失于教训之故耳。此孟夫子所谓,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岂天性使然耶?”贾文物听到这里,将座儿挪近,促膝坐着,道:“求尊师明以教我。”老道道:“妇人未有悍而不妒,妒而未有不淫者。若果能遂他的淫心,那悍妒之气自然就渐渐消磨下去。居士试想,任你万分悍妒的妇人,他到了那枕席上心满意足的时候,可还有丝毫悍妒之气否?皆因不能饱其淫欲,使忿怒之气积而成悍。阴性多疑,以为男子之心移爱于他人,故在他身上情薄,此心一起,悍而又至于妒。妇人犯了淫、妒二字,弃之为上。既不能弃,万不得已而思其次。古云:治水当清其源。只有把他的淫情遂了,他那悍妒就不知其然而然自化为乌有矣。”贾文物听了,沉吟了半晌,道:“尊师金谕,一丝不错。但弟子不敢瞒尊师说,贱躯微弱,贱具亦甚鄙猥,力不及此,奈何?”老道道:“此非我出家人所知也。”贾文物不觉跪下,道:“尊师所见若神,若不救拔弟子,将来此躯就不知作何光景了。”竟有个堕泪的样子。老道扶起他来,道:“承居士一番厚爱。此虽非我世外人所当管,但救居士的灾难,化妒妇的凶心,也是慈悲一案。不得不如此了,然当慎之,他悍妒之气一消就罢了,不可过用。倘有伤性命,不但贫道有大罪过,居士亦损阴德。”说着,就取过药囊,拿出个葫芦,倒出两粒大丸药来。又将一个葫芦倒出有绿豆大的七八丸来,包好,附耳传了许多的妙诀。又道:“但遵而行之,自当有验,万不可过。至嘱至嘱。”贾文物满心欢喜,接将过来,深深揖谢,道:“蒙尊师大恩,弟子思自救耳,岂敢纵恶伤人?”老道提了药囊要走,贾文物再三留住,道:“屈尊师在此下榻一宵。”老道执意不肯。贾文物见留不住,叫家人进来,吩咐到当铺中取银一百两来,为恩师一茶之敬。老道笑道:“我要那东西何用?贫道卖药之余,尽行周济贫乏,我何需此物?”又要走。贾文物道:“恩师虽如此说,但弟子蒙恩,白骨再肉,若不得稍尽寸心,如何过得去?”老道也不回答,将手一举,道:“请了。”大笑着大踏步走出。贾文物忙随着赶到大门外,见他已去远了。这老道正合了古语四句:坐如钟,立如松,卧如弓,走如风。

贾文物想道:这恩师定是个异人。他虽然不受财物,我明日备一套衣服,亲自去拜谢才是。仍回到书房中,到卧下时,要了一壶暖烧酒,将那两大丸药取一丸用酒细嚼咽下。放下帐子,取出长不过四寸、粗不过一围的匪具来,将那丸药用烧酒调末,把阳物周身搽到。又饮了几杯,然后睡下。

睡不多时,药力发作起来,觉得阳物热胀得好不难过,亏得先因心中欢喜,将一壶烧酒尽情饮在腹中,有了几分醉意,胀了一会,就睡着了。一觉直到天明,也不觉热胀了,用手一摸,吓了一跳。忙起来低头一看,大非昨夜之比,竟长将七寸,粗逾鸡子,紫威威一个茄子相似,心中比当日中举中进士还加倍快活。【举人进士乃身外之荣。此物粗大,不但是身内之荣,且可免许多凌虐,其快活岂止加倍而已哉。】赞道:“恩师真神仙也。”忙起身洗沐了,叫家人拿了几匹尺头数对好布,亲自坐轿去谢老道。以为他或者不收绸缎,求他收几疋布,心中才过得去。不想到他寓处,门锁着。问别的道士时,说他昨日回来,今早又往别处云游去了。贾文物怅然而返,轿中自思,这尊师果然是个异人。或是上苍怜我改变心肠,降下这位真神仙来救我的苦难,也不可知。他的药这一桩验了,别的自然应验,依他法则去行,万无不效之理。

不一时,到了家中,心内道:此时且不要去招惹他。设或变下脸来,一时难以收拾,岂不误了晚上的大事?索性等掌灯后再进去。吃了早饭,要养息精神,一觉直睡到下午。又吃了饭,已掌上灯。他走了上去,心中还不住乱跳。走进了房,那富氏也将要睡。好端端坐那里,一见了他,颜色顿改,恶狠狠的道:“你跑了出去罢了,又进来做甚么?你拿害病吓我,你便死了,看可在我心上?我守活寡不如守死寡,还有个名望呢。”贾文物总不敢答一言。他骂了几句,气忿忿上床去睡了。贾文物等他睡下,然后也脱衣上床,同他共枕而卧。伸手去摸,见他穿着小衣,便去解带。富氏道:“你既没这本事就罢了,强挣这个命做甚么?”紧攥住了裤腰,不肯放手。贾文物道:“我病中离了你这几日,心里想你得很。我今番既样样都改过了,我这一回决不文绉绉的,若不像意,凭你怎样的打骂。”富氏心中也要吃一杯,恐才兴豪,壶已告罄。或半途而废,倒心里难过,所以不肯,非是不好。听见他说这话,或者他养了两日,比前略好了些。倘得一次的乐处,也不可知,不可错过机会。心里既如此想,那手自然就松了些,贾文物趋势脱下。他这一遭,一点的斯文气也没有了。还拿出幼年偷丫头的架势,一个鹞子翻身,便到了他肚子上,将他两腿分开,因自已的东西大了,用手捏着,对准了门,下力往里一顶。进去了一个头子。富氏哎呀了一声,道:“你拿甚么东西塞我这么一下?”急用手摸时,竟是他的阳物,还有些疑心,急忙叫他拔出,爬起身来,灯光照着一看,不是是甚么?还点头抬脑,对着他一跳一跳。

富氏大惊大喜,道:“你这是甚么法儿?弄得这么大?”便一手捏着,尚握不过来。笑得他了不得。贾文物道:“我也不知是怎缘故,我昨夜睡着了,梦底下觉得发胀,及至醒来,就长得这么大。可惜醒早了,若再睡一会,长个尺把长,钟子粗,可不好呢。”富氏笑嘻嘻的攥攥又量量,说:“你也就得一望二的,这么大就尽够了,【此妇竟还知足。】还要大做甚么?你的话我就不信,世上只有暴发户的财主,那有暴发户的鸡巴?”贾文物推着他,道:“你要看,改日慢慢的细看,此时不要说闲话,误了正经事。”他听了,忙放下手睡倒。

贾文物爬上身,对直一捣,就进去了好些。富氏道:“你好冒失,这还比得往常那一点子么?慢慢的抽抽着。”贾文物那里理他,一连几耸到根,富氏觉得内中滚热,且又塞满,便不动也甚有趣。贾文物定了一定,大抽大送起来,约有数百。那富氏身不摇而自颤,足无意而高跷,忽大叫道:“不好,你且歇歇着,我要溺尿呢。”贾文物知他要丢,越发加力紧扯,只见他道:“我要死了。”就脚瘫手软,双目紧闭,鼻孔中微有哼声。贾文物也不紧了,只浅抽慢送,培养力气,却也不歇。过了一会,富氏醒来,问道:“我怎么样的了?”贾文物道:“你怎么样,如何问我?”富氏道:“我里头急得像要溺尿一般,你不肯歇,忍不住滚热的流出来。我从头发根麻起,直到脚跟底下一酥,就不知道了。”贾文物也不答应,有一调《黄莺儿》说这富氏:双足自高呈,耸花心任送迎。通身畅快浑忘恨,方才罢停。须臾又兴,仙丹助力能连阵。问卿卿,此际可嫌憎?

此时贾文物也有些乏了,就伏在他身上。停了一会,他又醒过来,道:“我怎么又是一阵热,身上一阵麻,是怎么说?”贾文物道:“每常我丢你是知道的,你这也是丢。”富氏道:“你每常弄时,几遭里面间或有一遭我也麻麻的,有些水流出,不像这等快活。你又说也是丢?”贾文物道:“虽都是丢,却是两个道理。当日我的短小,只弄到你这门里不深,男女交合都有些兴头,弄得工夫长久些,痒痒酥酥的,也就丢了。那出来的是些清水。如今我这个长大了,直顶到你小肚子里最深处,叫做牝屋,下下捣着,这一丢是从骨缝里出来的,是黏糊糊像糨子一股,所以快活得大不相同。”富氏欢喜得要不得,道:“我的亲亲,这是谁传授你的?怎么这些年不曾听见你这话。”贾文物生平不曾听见他亲亲热热叫,这么一声,不觉浑身也快活的麻了一下,高兴起来,又是一场大弄。

这富氏连丢三次,也就软了。叫他道:“我的哥哥,你也歇歇罢,不要累坏了你。我可够了。”贾文物才发市,也觉有些乏倦,便道:“依你,歇歇罢。”拔了出来,睡下。富氏觉得阴门口一阵热热的流了出来,伸手出去摸了摸,如稀糨子一般,笑着道:“果然你说的不错。”揩拭了,摸见他的阳物还跳呀跳的,笑道:“你往常不多一会就像一根皮条,今日也算久了,为何还是这样挺硬?其中必定有何缘故,你告诉我。”贾文物道:“我前日有病,鲍信之举荐了一个四川来的老道来替我医治。我先还不肯,他再三劝我请了来,不但治好了病,又传了我这个方儿,你说好不好?”富氏道:“你好造化,遇着了这样恩人,不该重谢他么?”贾文物道:“你说我造化?难道就不是你的造化,你就不该谢他?”富氏道:“谢他一千两我也肯,明日就送了去。”【汉文帝云:百金乃中人产。富氏视千金等鸿毛,谈何容易?盖富氏乃一不知稼穑之闺中女子,视千金易而得此巨物难。且又是富宦之娇女口气,做平常人说话不出,故妙。】贾文物道:“我要谢他,他一个钱也不要。我亲去拜谢时,他已不知那里去了。”富氏道:“可惜这么个恩人,就不得谢谢,难怪鲍信之荐了他来。他又时常送东送西,一事两勾当,也该谢谢他才是。”贾文物乘他欢喜,对他道:“你说鲍信之常送我们东西为甚么?他就是含香的汉子,因沾着这些,故此他才常来。”富氏道:“既然是他,为何不接含香来走走?当个亲戚往来也好。”贾文物笑着道:“他怕你打,不敢来。”

富氏虽说着话,手中不住的捏弄着那话儿,听他说了这句,笑着将阳物狠狠的攥了一下,道:“你还记着旧仇么?”贾文物爬起来又要弄耸,富氏道:“我软瘫热化得动不得了,明日晚上罢。”贾文物笑道:“谁叫你攥恼了他。替他赔个礼是。”富氏捏住,笑道:“你这个好怪的东西,每常脓袋似的那个贼样,今日狗仗人势起来,就想要我赔礼。”贾文物也要养息精神好明晚试法,也就住手。两人都有些困倦了,嘴对嘴,胸贴胸,手交手,足勾足,睡了一夜。

自从成亲十多年,这算亲热第一次了。二人一觉直睡到日高三丈,方才下床梳洗。那富氏精神抖擞,眉开眼笑,把素常那一副恶狠狠的面孔,竟不知往何处去了。丫头们随了他多年,并不曾见过他这欢喜样子,甚是动疑,又不敢问。贾文物虽见他和颜悦色,笑容满面,大不同往日,恐这一下床,又变起卦来,怎处?且得趣抽身,好图晚间作用。往外走,富氏见了,叫道:“你回来。”贾文物见他叫,倒有些心怯,又不敢不来。走回问道:“叫我说甚么?”富氏道:“大清早你往那里去?”贾文物假说道:“外头还有些事。”富氏道:“料道没甚要紧的事。这么大二十多岁的人,还不知爱惜身子。才好了两日,大空心就往外跑,外头风飕飕的,你吃了饭再去不得。”贾文物是胆吓酥了的,有些怕他,故要躲出去。听见他说了这几句知疼着热的话,好生乐意,随接道:“也罢。我吃了饭再去罢。”这丫头们从不曾见姑娘有这恩爱的话到姑爷,今忽见他这样亲爱关切,贾文物虽不怕了,丫头们倒有些怕起来。此是何故?向日顺着姑娘捉弄姑爷,姑爷久知道了的。每常仗着姑娘的势,谅姑爷没法奈何。今日若姑娘姑爷和美了,以前的事,姑娘自然不肯认帐,都要推在丫头们身上。姑爷若追究起来,如何禁得?【姑爷若追究起来,不过送给姑爷一锥,则冰释矣。】各人在肚内寻思,却怀着鬼胎。

贾文物富氏同吃了早饭,富氏一来想起鲍信之举荐老道的情,二来听得含香在他家,想起旧日的事,恐丈夫记恨。要做些情在他身上,以图丈夫欢喜。况他嫁夫多年,料道决无别事。叫了个家人来,吩咐道:“你到鲍信之家,对他娘子说我心里想他,请他来走走。他要推却不肯来,你是必拉了他来。”家人应诺而去。贾文物也就出去,到书房睡觉养神去了。

那家人奉主人之命到了鲍家,鲍信之正在柜上穿钱,见了,忙道:“请坐,到此有何贵干?老爷全好了么?我这两日忙得很,也没有去问安。”家人道:“我们老爷么,吃了道人的药,第二日好了。又请了那老道一席酒,后来又亲自去拜,送礼与他,他已经去了。我听得说送他一百银子,他一文也不要,真是个老呆。今日奶奶差我来,叫请你娘子去会会。说想他久了,是必要去走走。”鲍信之道:“既奶奶好情来接,敢有个不去的?”走进去对含香说了,他倒吃了一惊。想道:当日原是瞒着他的,他如何知道了来接我,恐未必是好意。不去的是,我不去,他没奈我何。到了他家,一时有些口角起来,就不好了。【含香后既去而先作此想者,见得是个有心机伶俐女子,非愚蠢猛浪而往。写得好。】推道:“我今日身子不好,出不得门。”鲍信之道:“你好好的在这里,如何会不好起来?况且你是他府上出来的,他好意来说个请字,多少体面,你推辞不去,显得我们就不识拾举了。”一力撮掇。鲍信之只知他妻子自富家出来,并不知是贾家的人,以前那些事含香又不好说得,没得推辞。他生的两个孩子都不乳食,离得的了,也不带去,只自已打扮了。叫轿子到贾宅来,来便来了,测料不出是甚主意。

不多时到了,下轿进去,跟着那家人到了上房。家人说道:“鲍家娘子接了来了。”富氏一看,好几年没见,也出挑的一个大婆娘了,比当日白净胖大了好些。穿着绸绢衣裙,稀稀戴着几件首饰,凉线冠子,蜜蜡冠簪,俏生生走进房来。富氏也就站起,他见了,连忙下跪,叩下头去。富氏忙拉住,道:“快些起来,你是客,这是甚么道理?”含香道:“奶奶是旧主,应该叩的。”富氏再三拉着,道:“使不得,拜拜罢。”那含香强不过,起来拜了几拜,富氏也回了他一福。一手拉着,让他坐下,亲亲热热,说长道短。含香才放了心,说道:“我久想奶奶,不敢来的。今日不是奶奶差管家爷们去叫,我还不敢来呢。”富氏道:“我起先不知道,只说你不知嫁到那里去了。昨日听得你老爷说,才着人来接你。你是过世老奶奶手里旧人,就是亲戚一样,时常来走走,可不好么?”含香道:“奶奶这样恩典抬举,我可有不来的?”他又道:“奶奶这几年生过几位姑娘相公了?”富氏道:“倒小产过两三胎。医生说是怒气伤了的,总不曾大生一个。你有几个小孩?”含香道:“生了两个小子,大的五岁,第二的两岁半。我身上又还落明年正月。”【叙话处,确乎是婆娘道的寒温。】富氏道:“好好,是你的造化。”那含香道:“好几年不见姐姐们了,我会会他们去。”说了,站起身来。富氏笑道:“今日早起,替老爷裁了几件子衣服,分给他们赶忙去做。你不必去,我叫了他们来。”遂叫了四个丫头来,他们都平拜了拜。富氏复让他坐下,拿了果碟来吃茶,家长里短说话儿,好不亲香。吃了茶,就摆上饭来吃了。

此时天气渐短,日色将已落西。富氏叫丫头道:“看你老爷在外头做甚么,去请了来。说鲍家娘子在这里,请来,我有话说。”含香心中也想会会他,因有当日的事,不好说得。听见去请他,遂道:“我还不曾见老爷叩头呢。”只见丫头来说道:“老爷没往别处去,睡了一日。【此等闲话,后还一照。】才醒了吃饭呢,吃了饭就来。”贾文物知含香在内,恐富氏多心,不便进来。听见来请,吃罢饭就进来了。含香一见,忙跳起身来,就要跪下去。贾文物不好拉他,叫丫头拉住了。问他道:“你这几年好么?”含香眼睛红红的,忍住泪,答道:【入神之笔。此所谓笑啼俱不敢,方见作人难。欲哭,不但富氏在傍看着,且儿已有夫,何得还向旧情人洒泪?若竟不哭,几年的恩爱,百种深情,数年久别,竟忽然如陌路,世上宁有此铁心人?只如此眼睛红红的,忍住泪几字,写得不即不离,妙甚。】“托老爷奶奶的福,将就过穷日子罢了。”富氏接过来道:“我才问他,原来他家使的是我们的本钱。”贾文物道:“鲍信之那年借的五百银子,你难道忘了?”富氏道:“我那里记得?他是我婆婆眼前的人,你就看顾着顾他两口子也该。”贾文物道:“那是自然,因此我只要他一分利钱。”富氏道:“嗳呀!好小器,我家怕没钱使,稀罕一个月要他五两利钱。”因对含香道:“你当日出去,我们扣针也没与你一根。明日叫你家里来把那文书改成四百两的,那一百两算我送与你做本钱。”【富氏处处行事大方,断手做他人不得。】含香听了,道:“我怎敢当奶奶老爷这样厚赏?”【称得妙极。先称老爷奶奶者,礼也。此系奶奶厚赏,故曰奶奶老爷者,权也。】富氏道:“你要推辞,敢是不稀罕我的。”含香真欢喜出屁来,忙要叩谢。富氏一把拉住,道:“多大事,也值一个谢?”他又要叩谢,贾文物富氏也拉住了。他辞道:“蒙老爷奶奶赏。天晚了,我回去罢。”富氏道:“你且站祝”叫丫头把方才那个包袱拿来。丫头抱过来,富氏打开,道:“没有甚么与你的,这套衣服与你打粗穿罢。”又在头上拔下一对金花针,替他插在头上。含香又谢了,富氏叫了先那家人来,问道:“他轿子可在这里?”家人道:“在外边伺候呢。”又叫替他把包袱拿了出去,【细。】贾文物在傍看着,心中暗感激得了不得。【当感激令师。】再说含香到了家,下了轿,那家人在轿柜内把包袱取出,递了与他。含香对那家人道:“烦大爷到家谢老爷奶奶,又多谢大爷送我来。”那人去了。鲍信之把轿子也打发钱去了。此时他已关了铺子,随跟了进来,问道:“叫你去做甚么?”含香不好说别的话,只说:“奶奶念我当日是去世老爷打发出来的,叫我。”遂将给的衣服簪子拿与他瞧。又许明日叫你去换文书,与一百银子做本钱的话,说了一遍。把个鲍信之喜欢得几乎打跌,道:“这样好事,你先还不肯去呢。”鲍信之满心只说含香当日是他父亲的宠婢,今日想起父亲,故看顾他夫妻。再想不到是照看他丈夫的情人,要博丈夫的欢心。

再说贾文物夫妻二人共坐,吃了几杯消夜酒,上床而卧。富氏问贾文物道:“今日含香我给他这些东西,你知道为甚么?”贾文物道:“这不过是你的恩典。”富氏道:“我并不是恩典,我是三为:一者为是婆婆的旧人;二则看是你的旧情人;三来是暗谢他男人荐道士的谢仪。”贾文物见他一个恶鬼母变了一个善菩萨,心中想,尊师的那种药可以不必用了。又想道:“不好,恐或有变,须遵尊师的法度。”遂笑道:“我们且做正经事着。”故意道:“我且摸摸你的这东西,可比每常宽大些没有?”他手中藏了一丸药,假做摸他的阴户,抠抠挖挖,已轻轻的送进去了。贾文物却不动手,只对他说些趣话,动他的兴头。不多时,只见他嘴中虽也说话,屁股只是乱扭。贾文物道:“你做甚么只是扭?”他笑道:“我的这里头有些火辣辣的,不好过。”贾文物笑道:“你就像那馋人一样,昨日尝了些好味道,今日看见,就要吃起来。”富氏笑道:“就把你那东西说得这样稀奇宝贝一般,我这些年怎么了?”虽是勉强说着,又见他把腿伸伸,又缩缩屁股,越扭得利害,那手不住的一会儿伸去摸摸,有个十分难忍的光景。贾文物知他内中药性到了,对付了道:“我有些馋了。”爬上他身子上要干。他故意夹着两腿,道:“不说你馋,倒说我馋,我偏不。”贾文物道:“算是我馋罢了。”强攀他的腿,他也就借意儿把腿放开,贾文物把那话儿对了他牝门,他已将屁股就了上来。阴门口水淋淋的。

贾文物笑着道:“偏有这些闲话,你要弄就弄,不弄就罢。”贾文物见他心里硬,便不动作,只塞进半截。那富氏只管将屁股乱叠上来就他。他总不深入。富氏急了,问道:“你怎动也不动一动?”贾文物道:“到底是你馋我馋?说明白了好弄。”富氏此时也硬不来了,便道:“就算我馋,怕甚么?”贾文物笑着尽力向内一抵,直顶到花心之上,觉得龟头撞着,甚是有趣,就认定那个去处,箭箭皆中红心。起先那一下,只听得他呀的一声,后便如猪哼一般,鼻孔内呼儿呼儿的响。再一会,连这个声都没有了,惟闻喉中格格略有声息,就像人临死挣命的光景,两腿一蹬一蹬。【此一段与宦萼降服侯氏时对看,意思微有相似,举动行事并全不相合掌。】贾文物虽自幼弄了这些年的此窍,从未见过这局面,兴致勃然,一顿狠捣。猛然那富氏把他一把抱得紧紧的,道:“罢了我了,我可死了。”贾文物倒吓了一跳,看他时,已动不得了。他也就歇歇力,将那话拽出半截,凭他放在户中。

有一盏茶时,只见富氏又往上就呀就的。贾文物知药力又作,想道:“再与他个甜头着。”又极力冲突一阵,富氏又丢了一次,道:“歇歇罢,我乏了。”贾文物拔出来,揩抹了睡下。睡不多时,只见富氏下身又是不住的扭。贾文物想道:“等他大煎熬,给他个辣手,方可治服。”便假装要睡。过了一会,富氏有些忍不得了,摇他道:“我睡不着,你醒醒,大家说说话。怎么只是要睡?”贾文物道:“昨日熬了半夜,我困得慌,让我睡睡罢。”富氏道:“昨日我不曾熬夜么?你今日还睡了半日,【映前丫头说老爷睡觉语。】我还是打早间起来,眼睛还不曾合一合呢。偏我就不瞌睡?”说着,由不得伸手去捏弄那话。捏弄了一会,贾文物见他手中不住的捏,口中不住的哼,究竟连他自己也不觉得有这种声息,贾文物听得暗笑,自已也兴动了起来,道:“我再弄弄着。”那富氏正在热痒难过,真要死的时候,却硬捱着不肯叫他。忽听他说要弄,如得了命一般,忙将身子睡平,两足高抬。见他才上身,捏着阳物往牝中乱塞。贾文物心中又好笑,又恨他嘴硬,上手一别气就有千余下,富氏又丢了一次。贾文物不歇气,又是一阵大弄。富氏又丢讫一度。此时身子也软了,膀子也扳酸了,腿也跷疼了,便道:“我可够了,你也下来睡罢。”贾文物道:“我看你每常馋捞捞的,就像要吃多少的一般,怎么如今略弄弄就说够了?恨不得求饶,怎这样不济?”富氏笑着道:“亏你文绉绉的呢,连一点道理都不知道。譬如一个人饥着,一顿只与他一个烧饼吃,一日到晚,零碎吃五六个烧饼,名总吃了五六顿,如何得饱?把大酒大肉放在跟前,尽性吃饱了,一日不过吃两顿,敢自够了。”【富氏此比,深悟得此道中三味者。】说得贾文物也笑了,也就下来。

不多时,那富氏心中实在足了,怎奈那阴中又一阵热痒起来,先还咬牙忍着,过了一会,忍不得了,故意问贾文物道:“我看你这东西,他那样强头硬脑的,也有本事一夜弄到天亮么?”贾文物道:“又不是铁的,那里有这样本事?我弄了这一会,也就有些怕动的了。”这两句话,一则是知他想弄,故推懒动急他;二者要激出他的话来,好降服他。富氏一面笑着,一面用手指将他脸上一扫,道:“不害羞,你这样的本事,开口就笑话我不济,看你济的这光景也有限。”他这话也是激贾文物再来弄弄的章思,谁知正落在他彀中,贾文物道:“你我也不必争让,我们打下一个赌赛,我就动不得,拼命也做做。”富氏道:“怎么打赌赛?我不怕你,我小时听见老婆们说,有怕屄的屌,没有怕屌的屄。【不意今日竟怕屌也。】任你怎么来。”贾文物道:“我们两个此时弄起,不许歇。我若说乏了,算我输;你若说够了,就算你输。我输了呢,明日我筛一杯酒,站着双手送与你,作揖哀告说,‘好姐姐,兄弟知道你利害,饶了罢,下次再不敢犯上了。’你若输了,也是这样,要叫亲哥哥,妹子你可敢赌么?”富氏要弄得很了,说硬话道:“不怕不怕,看我可求你。你就来。”

贾文物搂住了他,笑着一翻身爬起来,他把臀垫起,极力抽打,约有数百下。看他那样子,像又丢了。贾文物息了一息气,又是一阵,更加勇猛。富氏又丢了,觉得有些支撑不住,却不肯输口。

你想一个妇人的阴户,弄了大半夜,丢了五六次,就是铁打的阴门也磨锉了。【娼妓之牝户,铁耶?钢耶?想情更不知锉之如何。】水做的阴津也流干了,何况是皮肉?贾文物看他有些难支架了,笑着激他道:“我看你像要败了,你求告一声,我饶了你罢。”那富氏是倔犟硬惯了的人,不做声死捱。【竟有恒心。】贾文物又紧提慢抽的弄将起来,富氏嘴中的声气与先大不相同。先前是快活的哎呀二字,那是带些喜乐的腔口;此时虽还是这两个字眼,声音是带些痛苦的光景。贾文物见他有些受不得了,趁此好收服他,鼓勇直前,一下重似一下,一抽重似一抽。那富氏忽然一个寒噤,便昏迷过去,贾文物也就不敢动,伏下身子,口对了口,见他只出冷气,双眼紧紧闭住,就如要死的一般,幸得都是老道预先说到,【补出先老道附耳传授的话。】不然这一惊不小,他度了半会的气,将有半个时辰,方见他渐渐醒将转来,也没声气了,低低的道:“哥哥,我知道你的厉害了,饶了我的命罢。”又有《黄莺儿》道两人这番光景道:魂断雨云乡,羡儿郎兴致狂。高抬玉股淫情蔼,强阳焰张。柔肢软僵,都传老道仙方上。喜盈腔,回生妙诀,此法实无双。

贾文物笑着道:“你认输了不?”富氏道:“是我输了。”贾文物道:“你求饶,明日可替我递酒赔礼么?”富氏微笑着不答,贾文物道:“你还嘴硬,我直弄到天亮才罢。”又要抽动,富氏忙陪笑道:“我赔礼。我赔礼。”贾文物又笑道:“是你不济,是我不济?”富氏连声道:“你是好汉,是我不济,你歇了罢。”贾文物道:“你不要慌,等我弄丢了着。”富氏慌了,道:“哥哥,你可怜我罢,我浑身骨头都软了,受不住了。”贾文物也不答,放了一口气,乱抽了一阵。他的阳精也冒了出来。富氏觉得内中有一股热水似一浇,那热痒全消,你道他快活不快活?贾文物下得身来,那富氏阴户也没力气揩,身子也没力气翻,就是那样仰着,揸着腿,又不像死又不像活的样子。贾文物听听外边已交五鼓,身子也乏了,同他盖上了被,一觉睡着,直到次日饭时方醒。

贾文物先起,富氏又睡了一会,挣着起来。觉得腰酸背折,两腿软得站都站不祝晕昏昏的,就像害了许久病的人一样。贾文物看他的面色如一张金纸,鼻凹乌青,嘴唇雪白,眼睛也抠下去了,眼皮子饧着睁不开。想道:尊师再三嘱咐不可过用,恐伤性命。今晚若再一用,定然要送命了。那富氏要洗脸,两只膀子抬不动,将就撂了一把。他头是丫头梳惯了的,不用自已费力。梳洗完毕,拿上饭来,他也懒吃。贾文物强让着,勉强扒了两口饭,吃不下,只喝了几口汤。贾文物饭罢,将鲍信之的文书查出,拿着往前边去了。

刚到书房坐下,只见贾阍进来说道:“鲍信之在外边。”贾文物道:“叫他进来。”不一时进来了,见了便道:“门下的女人,昨日在府上蒙老爷奶奶赏酒饭,又赏衣服头面,感恩不荆”贾文物让他坐下,问道:“昨日叫你换张四百两的文书来,你娘子对你说了不曾?”鲍信之道:“蒙老爷奶奶的天恩,门下带了来了。”遂在袖中取出,立起双手递上。贾文物打开,见利钱空着数目,便道:“这一百两银子是奶奶与你娘子的。我如今这四百两银子,连利钱也不要你的,只后来挣了饯,还我本钱就是了。”遂把那旧文书还了他。鲍信之千恩万谢,道:“改日还着门下的女人来叩谢奶奶。”辞了回去。到家中与含香说了,好生欢喜,商议道:“蒙他这样大情,你改日买分礼亲自叩谢奶奶去。”含香道:“他家甚么没有,稀罕我们的礼物?除非寻得几样外路出的好吃食,才拿得去。”鲍信之道:“你说的有理。”

过了两日,鲍信之街上去寻了四个龙猪、八只雄鸭、四只固始鹅、两个果子狸,又买了一坛金华豆酒,着含香亲自送与。富氏谢了,留他酒饭而回,此后也时常来往。鲍信之又得了这一百两银子,他家中这几年也积有二三百金了,他将贾文物的银子用了两年,送还了他。此是后话,不题。

再说那富氏茶饭都懒得吃,闷昏昏一觉睡到日色沉西,方才起来。虽觉得精神了些,身子还酸软怕动。贾文物也出门回来了,进房问富氏道:“你吃了些甚么没有?”富氏道:“自从你去,我睡到此时才醒,一日汤水还没有尝着呢。”贾文物叫快拿饭来。不多时,摆上同吃。富氏此时觉好些,也饿了,强吃了一碗。撤去,拿上果碟来吃酒。贾文物想起,在袖中拿出文书,叫丫头拿过匣子来收了。向富氏道:“鲍信之拜谢,改日还叫他女人来替你叩头。”说罢,笑道:“你忘了一件事了。”富氏道:“我忘了甚么?”贾文物道:“赔罪的酒,你不要装憨儿。”富氏嘻嘻的只是笑,不做声。贾文物道:“你赔我个礼好呢,你要这回失了信,下回看我听你不听你。”又笑道:“这也凭你,只不要怪我。”富氏笑道:“丫头们看着甚么样了。”瞅了他一眼。贾文物见他说,便叫丫头们都出去。富氏笑道:“只递酒,不说罢。”贾文物道:“我不强求你。你不叫,后来再求我歇一歇,看我可依?”富氏当真有些怯他,恐弄个不住禁不得,二则要留得他的欢心。到了此时,把以前降丈夫的手段一些也记不得了,笑着道:“你仗他的势子降我么?罢了,我替你赔了礼,你明日再不要落在我手里。”口说着硬话,却拿过一个杯来筛了酒,起身递与贾文物,他只是嘻嘻的笑。贾文物道:“你不说不拜,我也不吃,也不算。”他笑着下来,拜了一拜,道:“亲哥哥,小妹妹再不敢了,你饶了我罢。”把个贾文物喜得说不出来,笑着一把抱住,道:“亲姐姐,你不要再得罪我了。”吃罢,也回敬了一杯。说笑了一回,然后上床,脱衣睡下。

贾文物暗想道:今夜药是用不得了,却不可放空了他,还要给他个心服。一时间摸摸捏捏,动兴起来,向富氏道:“再来尝尝新。”富氏此时如狗偷热油吃,又爱又怕,道:“我身子还稀软,头还迷呼呼的,怎么样?”贾文物道:“不怕的,你没听见人说酒投酒么?”说着,跨上身来就弄。干讫一度,富氏虽觉难支,也还受了。少刻又动起来,富氏觉当不得了,将阳物攥住,道:“我心里颤呵呵的,头一阵阵发迷。你再弄,我实在要死了。我情愿求饶罢。”贾文物道:“我再弄两下子也就罢了。”富氏道:“一下也来不得,不要说两下。”贾文物道:“当日我弄不得的时候,你不是打就是骂,如今我要弄弄,我就是这个样子,这是人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是你了。”富氏见他说起旧话,自己也有些过不去,便道:“当日金桂洗澡,你弄了他一下,是我一时不是,打了你两下子。如今叫他来同你温温旧,算我替你赔礼罢,夫妻间不要题旧话,那就情薄了。”贾文物道:“你这会儿好心说好话,过后懊悔起来,叫丫头吃亏何苦?况我当日穿裤子混戳了几下,门边儿还不曾挨着呢,也没有甚么情温得。还是我同你弄弄稳实些。”又要抽拽,富氏拽住他阳物不肯放,道:“这是我好意,你何用疑心?等我叫他来。”贾文物恐有后变,是拿话稳他,便道:“虽承你的情,后来不可变脸。二者假如我正弄得高兴,你又叫起我来,如何使得?”富氏道:“这是我自己情愿的,再后悔起来,可还成个人?你只管放心。”贾文物听了此话,心中暗喜,富氏叫道:“金桂过来。”

那丫头这两日见主人主母忽然和气到这等地位,猜不出是什缘故,正在狐疑。晚间见他二人吃酒说笑,撵他们出去。虽出去了,都远远在门外黑处偷看。见姑娘出位递酒,虽不曾听见说甚么,【妙。】那种光景看得好不肉麻。别的丫头虽都二十多岁,服侍了十多年,连姑爷的这件宝货,张也不曾张见,倒也罢了。惟有这金桂,当年被他混戳了几下,虽未曾尝着,何尝不想?因怕姑娘,不敢及此。今见姑爷姑娘这些举动,竟像另托生了一番来的,大非昔比,想偷去张张,看是怎样。此时正在窗外偷看,灯光照着,看得明明白白,那个光景好不动火。听得叫他,不知何故,倒忙走到西屋,假装睡着。听得又叫,方走了来。

富氏道:“把你的铺盖抱了来,在我床面前上夜。”那丫头去卷了抱来,铺好睡下。富氏推贾文物道:“你去罢。”贾文物也就下床来,钻到他被中,要扯他裤子。丫头听见主母叫下来,虽知是说明了的,没有个公然笑纳之理,假意道:“还不去,我吆喝奶奶呢。”富氏道:“是我的主意,你叫甚么?”倒爬起来探出身子,拉过枕头靠着看他二人举动。丫头听见主母的话,手也不推一推,凭着主人公替脱裤子就脱,叫他揸开腿就揸,他是久慕的了,那里还推辞?贾文物知他是女儿,用上许多唾,然后对了门路。丫头年纪虽大,阴门还是整的,主人公之物又大而且粗,一时不能入去。贾文物兴发如狂,也顾不得他了,狠命往里一送。力太猛了,竟攮进去多半,把个丫头疼得要死,叫道:“嗳呀。”这两个字与他主母字同而音各别。他主母是心中快乐,喉中微微有嗳呀嗳呀的字意,他这是疼得受不得,猛然叫一声嗳呀,二字响亮而无余韵。贾文物见他受创,轻轻慢慢的抽拽,看他那样子苦到不可言处,皱着眉,龇着嘴,抽一抽,他把嘴咧一咧。贾文物又怜又爱,抽了一会,略略相安,只略重些,他又愁眉苦脸起来。贾文物不得快畅,便道:“罢,让你歇歇再弄。”【此一段与宦萼弄娇花一对,其意相似,其行事毫不相似。】拔出,跳上床来。【跳字妙,见得非假斯文了。】搂着富氏道:“丫头不济。还是我们来。这件事自己做着不觉,看着别人做,那心窝内真要死要活。”富氏看了一会,身子虽怕动,心里却十分难忍,先说过的,又不好叫他,见他上来要弄,正中下怀,就乘势卧倒,任他冲突了一阵,却也就浑身瘫软,心满意足,酥酥要睡。说道:“你让我睡睡罢。你再同丫头弄去。”贾文物又下来,金桂悄悄的道:“疼得很,明日晚上罢。”贾文物搂着亲了个嘴,也悄悄向他道:“我当日为你,腰都几乎打折了,你今日就受些疼,也不为过。”这一回不像先了,丫头强不过,只得听他。虽然还有些疼,比先似乎可忍。后来也觉有些趣味。弄了多时,贾文物抬身看看富氏,见他沉沉睡熟,便放心同金桂搂抱着睡。到有四更方醒,又弄耸了一番。金桂也微微得些乐处,方轻轻上床,同富氏共卧。

睡到天明。只见富氏昏昏的哼,忙叫着问他,总不答应。又问了几声,富氏方朦朦睁开了眼,道:“我身上不好过得很,不要吵我。”贾文物自已起来,替他把被盖好了。梳洗过,走来看他。见他面色灰黄,还昏昏睡着,不敢惊动他。

你道富氏为何这个样子?他虽性情凶暴,身子却不甚健壮。三十多岁未经过大敌,前夜初尝甜头,盘弄了半夜未睡,精神未免消耗了些。次日心花俱开,一日不曾眨一眨眼。次夜被药力一助,丢了七八次,又是一夜。你说禁得禁不得?昨日虽未睡倒,也就是勉强挣坐着的。这一夜虽只两次风流,伤了的人又复着伤,自然难受。

贾文物倒有些暗暗着急,守着他到午间。略醒了一醒,问他可吃甚么,摇头不吃,又还是那昏昏的样子。富氏头沉,眼睛怕睁,四脚酸软动不得,他心里却是明白。想道:我只说这件事只有乐而无害的,狠命的想他。今日看起来,再要一夜,这命就要断送了。但恐他不肯放我,我如今把四个丫头都与他,让我养息养息要紧。叫他那屋里去睡,我一时有高兴,间或叫他来弄弄,适兴而已,贪不得的。心里想着,就睡着了。一直到晚醒来,贾文物强着他吃了些粥。他吩咐金桂,将西屋床上铺了被褥,给你老爷过去睡。贾文物惊道:“这是为甚么?”富氏道:“这件事怕人子,要送命的。你守着我跟前,未免忍不得,倒是分开了好。”贾文物道:“这不难为我了。”富氏道:“只有便宜你的,如何得难为?”叫了四个丫头到跟前,吩咐道:“每日晚上着两个来替我上夜,两个在西屋里服侍你老爷,五日一换。”四个丫头听了这话,喜得脸上忍不住要笑。你望我,我看你,忙忙去铺床。大家商议那两个做一班,恐先后有争讲,齐抽长草儿去了。【这却听凭姑爷推究,亦不惧矣。】贾文物捧着富氏的脸,嘴对着嘴,道:“姐姐,虽然你这么说,撂得你冷清清的在这里,我心里过得去么?”富氏道:“只要你好心,你这一句话就够了,你只管去。我但是有高兴,就来叫你,难道夫妻间还怕羞么?”贾文物见他是真情实意的话,也就从命。到了那边,四件不曾经过阳物的原封妙牝,任他着意钻研,不必细说。

那富氏守了四五日才好了起来,果然此后夜间,或有高兴,叫了他来解解馋,不过一二次即止,仍不许他常睡在身边,事完还叫他过去。

过了多日,他见贾文物同这四个丫头打得火热,虽不舍得加辞色到丈夫身上,意思又想在丫头们跟前施些威,使他自已回避,又好独享,省得眼中冒火。贾文物见他有些旧性复萌之意,只得又将一粒灵丹奉承到他牝户之中,热痒难当,由不得他要弄。前次伤过了的,这一次足病倒十数日,几乎丧命。此后再不复生妒念。有四句打油说他道:时嫌错嫁怨苍天,不遂淫情怒欲煎。

死去复生方释妒,恶姻缘变好姻缘。

不意这几粒仙丹,把一个悍妒之妇治得拱手服降。安得这峨眉山人游遍天下,舍几担灵丹,医遍世间妒妇也?【几担灵丹恐怕不够。】鸧鹒昔未疗郗妒,丹药今能治富淫。

且说这峨眉山人突然从何而来?得非是做书的人强为捏合,凑成贾文物这段佳话。凡看书者须要有眼力,前后注意。又要有记性,始终照应,方知作书者苦心笔力。

这个老道就是向年在南京朝天宫做寓,会着到听的那人。他祖籍陕西,因慕峨眉之胜,到那里做了黄冠。拜了个异人为师,传授了许多异术。

那峨眉山虽系普贤菩萨的道场,但此山甚是广大,内中淄流的寺刹固多,羽士的庙观也不少。不曾到过上边的,以为单有佛寺。这道士在山修练了二十来年,辞别本师,要往各处云游。因想南京系六朝建都之地,太祖又兴王至此。又听人传说有许多胜迹,遂迤逶到了南京。在朝天宫住下,会着到听。在接引庵遇了黑姑子那件肉宝,留连了半年。出来各处游赏了一番,后到了西湖,又遇了那奇淫的昌氏。心中想道:我前在南京流览那龙蟠虎踞之胜,以为是大观了,不想西湖更有别趣,无怪当日完颜亮有“立马吴山第一峰”之句,垂涎此处。我平生所遇之妇人也不少了,不意又遇着这昌氏,可见天下山水,各地不同。我何不将天下各省以及名山大川遍历一番,以豁心胸,或闺中得遇异材,又可长些识见。

拿定了主意,他有炼丹之术,路费不愁。他发了游兴,次日到北新关,雇船到湖州。泛太湖,登洞庭山,得食山上所产的杨梅,真异品也。时正六月,洞庭红尚还未熟。又食沙瓜,即西瓜也,其大如斗。剖开,内中无瓢无子,满贮一瓜清水,香甜之美,莫可言喻。由嘉兴复绕到杭城,正值中秋,登城隍山观潮。钱塘江每日有潮,一年只八月十八大潮一次,水声如万马奔腾,浪头高有千仞。是日有弄潮子弟,合城男妇大小往观,亦一异景也。次日,出钱塘门过江,自西兴抵会稽。走山阴道,真如身在画图中。探禹穴,又到天台县,过蓝桥,游天台山,在各寺中玩赏了数日。到象山,游雁宕,真好一个去处。昔日林霁山有一首律诗道:驿路入芙蓉,秋高见早鸿。

蔼云飞作雨,海日射成虹。

一水通龙穴,诸峰尽佛宫。

如何灵运屐,不到此山中。

王十朋也有一首绝句道:

归雁行飞集涧阿,不贪江海稻粱多。

峰头一蔼虽奇小,饮啄偏堪避网罗。【引此二作,有意伏后钟生隐居于此张本】。

又游赏一线天、珍珠市等迹,把浙江各处名胜之地都游遍了。他不拘岁月,但遇有好山水,便多住些时。自饶州出江西,到吉安,过江看文笔山的文竹,天下做笔管之竹皆产于此山。又到南昌,登滕王阁,游铁柱宫。复顺流而下,过鄱阳湖,上小姑山,览彭泽之景。到匡庐,登庐山,上香炉峰,游白乐天书院。又重溯流而上,到南康府,城中十户有七八家卖紫石砚。

历十八滩到赣州,过大庚岭,正遇梅花大放。过岭到南雄,广州、肇庆都历了,渡海到琼州。复回到潮州,谒文公祠,看湘子桥鳄溪。又遇夏月,食鲜荔枝,天下之果以此为胜。

将粤东景致游遍了,由滩河入闽地到汀洲,至泉州看洛阳桥。已是深秋,见秋海棠高有丈余,围及二三尺。上四府人物风俗还有可观,下四府皆绵蛮口舌,悉深山老菁,并无佳致。猿猴孔雀遍满山谷,无心游赏。遂折入广西,也游玩了些时,见了些异言异服之类,不可名状。因多瘴气,遂自建昌入云南永昌界,至大理,登点苍山,又看洱海盐井。方到了滇城,登眺金马碧鸡,泛滇池,游罗汉山。天下之水皆源细流大,惟昆明之水源大流细,故名之曰滇池。

游过了,从曲靖食木瓜梨,过滇南胜境,入贵州界,也游了旬月。到了镇远府,隔河镇远卫属湖南所辖。他步履了万余里,到此上了口子船。自滩河顺流直下,沿途见了沉香船银壶山许多古迹。数日即抵常穗,特往衡州,登眺南岳,看回雁峰。又到永州看石镜,到武当山朝真武看金殿。

赏玩了几日,到荆州拜关夫子。真像一部长髯,俗画须五绺者,或壮年时如此耳。到岳州,登君山,谒二妃祠。瞰洞庭,水光接天,一大观也。过湖抵武昌黄鹤楼下,泊舟登岸,览省会之胜。到承天府看兴献帝陵寝,至黄州看赤壁。顾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不胜慨叹。

楚地全游了。由三峡之蜀过巫山高唐,观滟滪堆、鱼腹浦,看武侯八阵图,叹羡遗迹之奇。看那三峡之水,真有一泻千里之势。两岸奇异之景,不能尽述。惟兵书峡独异,遥见山巅有书一册,遇风则篇篇翻转,风止仍自合。奈在万仞之上,人不能历。到了重庆,复从陆路至成都,诚所谓天府之国了。重到峨嵋谒本师,已经羽化,不胜有物是人非之感。又去游了鸡足,回来由雅州过江走栈道。【千古险途,到今削成平坦大道,此功真利于万世也。】出汉中到故乡来,年丰物阜,不禁色喜。过西安到华阴,上西岳。因恋故园风土,住了年余。

偶然遇着一个少林寺出来云游和尚,二人甚是投机,偶谈及房帏之事,道士把养龟采战之术传了他。【伏后传童自大。】两人同出潼关,到河南游了中岳。和尚别了回寺,道士取路往济南。转北到泰安州,风景又为之一新。又登东岳,复折入山西,游太行雁门,到五台看文殊菩萨殿宇。至浑源州上北岳,回入北京界,到真定参大佛。又到了昌平,看天寿山诸陵。游了游西山诸境,才到了京城。进彰仪门,到报国寺住下。

那报国寺虽名曰寺,做各色买卖的填塞于内。凡各省来京的官员,或闲游之人,寺中皆有房租住,这道士也就在内租了间房子养静。他租的就是万缘和尚的房子。万缘见他一表非俗,飘然有仙气,十分相敬,常陪他谈讲,他无所不知。后知他有房中秘术,要想求教他,故时时亲近,常常奉请。两人颇甚投机,权已按下。

且再说那姚泽民自奉旨往广西省亲,那桂氏不但无惜别之意,反私心暗喜他这远去了,归期尚不知何日,更好放胆行乐。但是万缘到佛堂来住,他便备下珍肴美酒,只到定更时候,姚步武或来弄过去后,或是不来,便叫素馨约了他进来。二人并肩叠股,搂抱着顽耍,饮酒说笑。有几句话写他二人,道:浑似目连救母,宛如柳翠逢僧。翡翠衾中,桂氏胯间,劈破一双菡萏;鸳鸯枕畔,万缘项上,平分半个葫芦。

桂氏道:“你大头因甚不似小头光?”

万缘道:“你竖嘴为何不如横嘴紧?”

万缘道:“你上口樱桃,下口包含红芍药。”

桂氏道:“你毛头刺粟,光头色似紫葡萄。”

万缘道:“你上口含我舌,下口含我阳,被我占尽便宜。”

桂氏道:“你小头流出脓,大头流出汗,看你吃尽大亏。”

万缘道:“我在上你在下,捣碎你花心方休。”

桂氏道:“我以逸你以劳,箍出你脑髓才祝”桂氏道:“我男儿阳物,那里及得你这秃驴?”

万缘道:“我徒弟粗臀,怎能似得你这妙牝?”

桂氏道:“千般宝玩,怎如驴肾可开心?”

万缘道:“百味珍馐,难比红虾能悦口。”

二人酒兴一浓,便黏做一处。桂氏虽好淫而不耐战,禁不得他的紫筋矛分花痒挠,及至上身,不多工夫,就递了降表。犹如那好饮而量窄的人,见了酒就流涎,吃不上三杯,便酩酊如泥。惟有香儿生得身子壮实,可称劲敌。同万缘有几合泼战,间或万缘回寺里去,桂氏便叫盛旺来补空,总是他这身子一夜也不肯独宿,阴户半宵也不许空闲,真如在极乐世界中过日子。这几个丫头托主母的余福,也几几成了散仙一般快乐。只那裘氏同那八妾十婢,与姚泽民朝欢暮乐了几年,忽然一旦分离,也不像去了个儿子,竟像死了个丈夫。茶慵饭懒,泪眼不干。大家坐着闲话,但提起他来,就不住堕泪。后来想了个排解之法,把家中的仆妇们叫了上来,讲新闻说白话释闷。

说了几日,这些婆娘所知有限,没得说了,就叫他们将鄙秽粗淫的话只管诌着说。那些婆娘要奉承夫人欢喜,无般的不说出来,却都拙口钝腮,头上一句,尾上一句,支支离离,说得总不入耳。说了些时,连这诌话都诌不上来了。

内中有一个常氏,是裘氏陪嫁的仆妇,生得薄薄的两片嘴唇,密缝着一双色眼,能言善说,口舌便俐。当日姚华胄在家时,常上下传话便是他。他专会无中生有,得不的一点风儿就是雨儿。但是下边有甚么话,他便到上边添出许多枝枝叶叶,告诉主母。众家人都恨他,赠了他个美名,称为长舌妇。

他图得主母的欢心,小意殷勤,无所不至。早来晚归,强拿强做,强说强笑。裘氏也着实爱他,分外抬举。他的男人随姚华胄去了几年,他常在上边上夜,间或也还回去,他也被姚泽民录过的。姚泽民知他是裘氏心腹,故千方百计弄上了他,在内中做个线索。一日,裘氏同众妾闲话了一会,心上忧闷,叫长舌妇来说笑话,他就随口诌了一个。裘氏道:“不好,你不管粗的淫的,只要有趣,说了我们听。”长舌妇想了一想,道:“我说这个笑话,众位嫡娘听上兴来,不要怨我。”

一个小媳妇子站在门口,看见一个叫驴跳那草驴。爬上去左戳右戳,再戳不着门,弄不进去。他心里急得了不得,见一个小孩子手上架着个麻雀儿走了来,他叫道:“小人儿,把麻雀我替你拿着,你把那驴子替他送进去。”那孩子也高兴,就把麻雀递给他。他一把攥住,那孩子去把叫驴的膫子扶着,对了门。那叫驴狠狠的往里一送,进去了大半截。那小媳妇子把牙一咬,浑身替他一趱劲,不觉把个雀儿攥死了。那驴子耸了几下下来,那孩子要雀儿。这媳妇子张开手看时,已攥扁了。那孩子哭道:“你叫我掐驴子肏屄给你看,你把我的雀儿都攥死了。”那小媳妇羞得跑进屋去,过路的人听见了,传为一个笑话。

裘氏笑得了不得,说道:“就是这样有趣的,你想着说。”众人都笑了一阵,芍姐笑向菊姐道:“你每常可这样趱劲?”菊姐笑道:“我倒没有趱劲,我听见二爷说他同丹姐姐初弄的时候,你倒急得咬牙来。”两人嘻笑拧掐着顽。裘氏道:“你们不要闹,叫他再说。”常氏笑着说道:一个女儿临嫁,叫陪嫁的丫头道:“我听见人说,头一次弄的要疼,我怕受不得,你夜里醒睡些,我要疼得很,你来替替我。”那丫头欢喜得了不得。他夜里留心听着,到了半夜忽听得姑娘哼着叫道“丫头”。他忙走到床面前道:“姑娘可是叫我来替么?”那姑娘道:“不是。你把梳匣子里的抿子拿了来。”那丫头咕嘟着嘴道:“半夜三更要抿子甚么做?”那姑娘颤着声儿道:“你拿抿子杆,把姑爷的两个卵子都替我抿进去罢。”

把众人笑得一仰一合。莲姐笑着道:“水仙,你嫡娘叫你拿抿子呢。”腊姐道:“抿子我倒用不着,叫碧梧寻个棒槌来与你罢。”大家又笑了一回。裘氏道:“你就说这样有趣招人笑的好。”常氏道:“春姐眼睛红红的害眼,我说个害眼的笑话罢。”

一个女人屄里头生了个毒疮,疼得了不得,叫男人去请医生。男人说:“我知道甚么医生会医这东西,叫我那里去请?”女人说:“他必定有招牌,你去寻就是了。”男人只得去寻。一个眼科他家中那日有事,不曾挂招牌,就横放在门外的柜台上。那男人猛看见招牌上画的眼睛直竖着,想道:“这必定是医此道的了。”遂请他到家。那眼科道:“须得看看,才好用药。”那男人同女人商议,这东西如何好与他看?没奈何,叫女人爬在床上,蹶着屁股,将帐子掀开一缝,请他看。那医生当是看眼睛,先将一个指头按按,看可脸热,不想一下正按在那东西里头去,将指头进去了半截。那医生缩回手,往外就跑。那男子拉住他,道:“请你看病,怎么要跑?”那医生道:“烂成了这么个大洞,连眼珠子都没有了,还看甚么?”

众人笑得跌跌滚滚的,雪姐问榴姐道:“你的里头有眼珠子没有?”榴姐笑道:“我倒没看见你里头的眼珠子,那日倒见你的一朵大花心,几乎被二爷捣碎了。”大家笑着。丹姐道:“你再说。”常氏尽着想,裘氏道:“说就说罢了,拿班做势的。”常氏道:“哎呀,我又不是个笑话口袋,打开了只管往外抖,也等我想想。”忽然笑道:“我想起一个好的来了。”

一家子的老婆,一个钱也不肯给男人用。那汉子想块肉吃也不能够,想了一个计策,总不同老婆干事。那老婆急了,问他,他说:“我不知甚么缘故,把个阳痿了。前日叫医生看,他说这不是病,不知得罪了甚么鬼神,须得三牲香纸还个愿就好了。”老婆说:“这是要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忙取了些钱,叫买三牲纸马来,安排停当,对男人道:“你上香,我祝赞。”那男人才上香,他在傍边祝道:“一炷香,保佑鸡巴硬似枪。”男人道:“太硬了。”老婆说:“我好容易花钱费钞的,也要这样才好呢。”

裘氏同众人嘻嘻哈哈笑个不住,丹姨向众人道:“你们可都爱这硬似枪的?”雪姐笑道:“姨娘,此时就有个皮条软的给你救救急,你也情愿,还想要呢。”榴姐笑着接口道:“雪姐姐就说的,丹姨他屋里放着老爷的一杆手枪,他难道不会用他,稀罕那皮条做甚么?”丹姨道:“那我用不着,你两位若爱,我就奉送。”常氏道:“众位不要闹,我又说了。”都才不做声,他道:一个女孩子出嫁,才十四岁,女婿有二十多岁了。娘怕女儿小,禁不得,嘱那陪嫁的丫头道:“你每夜听听看姑爷姑娘成亲是怎样的。”到了回九,他娘问丫头道:“我叫你听,是怎样来?”丫头道:“头一夜,听见姑娘叫疼,这两夜姑爷又叫疼。”他娘惊道:“姑爷为甚么叫疼。”丫头道:“说是姑娘把姑爷的屁股扳破了,故此叫疼。”

众人听了,眼泪都笑了出来。腊姨笑向桂姐道:“那日二爷在你房里出来,向我说屁股疼,原来是你扳的。”正说着,常氏往外要走。裘氏道:“你往那里去?”常氏道:“我嘴说干了,吃口茶来。”裘氏道:“不许去。”叫秋月倒钟酒与他吃了,又叫再斟给他。春花拿了个碗,倒了一碗来,道:“夫人,这钟子不济事,这碗酒叫他吃罢。”裘氏笑着点头。春花拿过他叫吃,常氏道:“春姐,我吃不得急酒,放着,我慢慢的吃。”春花道:“夫人赏你的,等你慢慢的吃,你好娇贵的性儿,你才骂我烂了眼珠子,我且官报私仇着。”拿起碗向他嘴里一灌,他只得一气吃了。抹着嘴,哎呀哎呀了几声,瞅着春花道:“君子报仇待三年,小人报仇在眼前。”又道:“我说个吃不得急酒的笑话罢。”

一个寡妇要嫁汉子,要寻个大膫子的。想道:“我听见人说,男人鼻子大膫子就大。”他一日看见个大糟鼻子的人,爱上了,央人去说要嫁他。那人就娶了他去。因众人来贺喜,多了两杯,醉了睡着。这妇人见他不醒,心里着急,解开他裤子一看,鼻涕般一个小膫子。那妇人急得没法,见他鼻子大得有趣,就脱了裤子,跨在他头上,把阴门掮开,套在他鼻子上一阵揉,揉得那骚水长淌,一阵一阵淌在他嘴里去。他还当是灌酒,说道:“慢些慢些,我吃不得急酒。”

大家又笑了一阵。菊姐道:“今日是桂姐姐的寿日,你有上寿的笑话儿,说一个”裘氏道:“是呀,我就忘了,丫头们,快收拾酒,晚上替桂姐上寿。”常氏笑道:“我倒有个上寿的笑话,说给众位听。”

一个公公生日,三个媳妇来上寿。大媳妇一手抱着个孙子,一手送酒来敬。公公喜道:“好好。”赏他一疋绸子。婆婆问说:“这是怎么个好?”公公说:“他是个女人,右边抱着个儿子,女傍着个子字,是个好字。他说公公好,故此赏他。”二媳妇头上戴了个大酱篷,过来敬酒,也叫赏他一疋。婆婆又问。公公说:“宝盖头底下着个女字,是个安字。他说公公安,故此也该赏。”第三个媳妇光着下身,拿个笔帽儿插在阴户里,过来上寿。公公大笑道:“赏他两疋。”婆婆怒道:“这叫个甚么样子?倒还多赏他。”公公道:“你不知道,一个圈儿里头又是一个圈儿,是个回字。我时常扰他,故此多赏他。”

说得众人都笑了。芍姐道:“你这会子怎说得没力气了,声气放大著些也好听,娇声嫩气的,要是聋些,还听不见呢。”常氏道:“我这样粗喉咙大嗓子,还怕听不明白?要是聋子,就再说高些,也是听不见的。”笑道:“我倒提起个聋子的笑话儿来。”

一家的公公是个聋子,连打雷也听不见。一日,见外边失火,问道:“媳妇,是那里失火?”那媳妇把他的屁股沟子一摸,他说:“哦,是后载门。可知是那条街?”媳妇拉着他的手往胯下一摸,他道:“是臭水沟。不知是甚么人家?”媳妇拿手把巴子抠了一抠,送在他鼻上,他闻了一闻,道:“原来是卖臭鲞鱼那家人。”道:“他不知有甚么坏处,就遭天火烧?”媳妇伸手捏捏他的膫子,又捏捏他的两个卵子,他道:“该烧该烧,一杆秤用两个秤锤,这样伤天理,还不该烧么?”

众人正笑着,他又往外走。裘氏道:“你又往那里去?”他道:“我方才吃多了些,一时屁急了,我去放了来。”裘氏疑他躲懒,叫春香拉住他,道:“你有屁就在这里放。”他果然放了个大响屁。众人大笑道:“这也抵得个笑话。”常氏道:“我又想起个放屁的笑话来了。”

一船人过渡,内中一个妇人一个和尚。那妇人偶然放了一个臭屁,众人骂道:“是那个没廉耻的,放这样臭屁?”那妇人羞得脸脖子通红。那和尚知道是这妇人,忙道:“列位休怪,是小僧一时失错。”众人见他承认,便道:“你这和尚好不知趣,瘟臭得熏人。”那妇人感激得了不得。到了岸,众人都去了。这妇人叫住和尚,道:“多谢师傅替我遮了羞,没甚送你的。”身上解下个香袋,道:“这个谢师傅罢了。”这和尚拿了回来,放在枕头底下,每日早晚拿出来闻闻,叫道:“心肝好香。”被他徒弟听见了,道:“甚么东西?每日心肝宝贝的。”那日,他师傅出门去了。他到了房中,枕头底下一翻,是一个香袋,想道:“不知是那个情人送他的,我且耍他一耍。”拆开,把香料掉了,装了一块干屎橛,仍旧替他放好。晚上师傅回来,就去拿香袋一闻,道:“心肝好香。”再闻了一闻,有些臭气,他笑道:“心肝,你又放屁了呢。”

说完了,就往外跑。众人笑着叫丫头们道:“快拉他进来。”众丫头也巴不得要听,把他推推搡搡的推了进来,他道:“我说了这半日,也让我歇歇气儿。”裘氏道:“也罢。你再说一个罢。”常氏道:“还有个和尚的笑话,也说了罢。”

一个和尚同人过渡,见那河沿上一个女人蹲着洗莱,裤子破了,把个屄全露着。那和尚道:“女菩萨,你露出命来了。”众人笑道:“一个屄,你怎么叫做命?”和尚道:“列位在家人看见这东西不值甚么,我小僧出家人见了,就如命一样。”

芍姐笑向云姐道:“那和尚见了女人的像命一样,你要见了那小和尚,大约也就像命了。”雪姐笑道:“只怕你见了,连命还不要呢。”桂姐道:“不要争,此时要有一个小和尚,大约大家都是命一样的。”众人还要他说,常氏道:“有还有些,留着时常解闷,一下说完了,改日还说甚么?这时候也晚了,夫人同众位姨娘也该上寿去了。我也该歇歇了。”莲姐笑道:“还早呢,你再说个放屁的笑话我听,饶了你罢。”裘氏道:“你要有,就说一个罢。”常氏道:“我只说这一个的,再不说了。”

也是众人摆渡。内中一个婊子放了个屁,众人骂起来。一个小伙子挨着那婊子坐着,听见是他,说道:“不要骂,是我放的。”过了河,那婊子拉着他到家,说道:“多谢你在众人跟前遮了我这场羞,我没得报你,同你弄弄罢。”那小伙子巴不得,就同他弄起来。谁知这小伙子膫子又大,本事又强,把个婊子弄得白眉瞪眼,大张着嘴。他吓了一跳,拔出来,往外飞跑。遇见个熟人,问他道:“你为甚么这样慌张?”那小伙子道:“不好了,不好了,我把个放屁的肏死了!”

众人笑道:“怪不得你放了那样个大屁,也想人肏死你呢。”众人道:“你再说一个。”常氏道:“我说过只说这一个的。”众人道:“这是莲姐叫你说的。我们众人还要你说一个才罢。”众人都站起来围住他不放,他没奈何,笑道:“罢了,我就再说一个。”

一个人家,男人出门去了,只姑嫂两个,东西屋子住着。这嫂子同隔壁一个男人偷上了,在板壁上挖了一个洞,约定没人,他敲小手磬,就叫那男人把膫子打洞里伸过来,他就着弄,也弄了多次。一日,那小姑子到他屋里来,两个人说笑话儿顽,嘻嘻哈哈笑了一会。那小姑子看见桌子上放个手磐,拿过来敲了两下。隔壁那男人听见,只当是约他,忙把膫子伸过来。那小姑子是个女儿,从没见过,吓了一跳,问嫂子道:“这是个甚么东西?”那嫂子没得答应,只说道:“不要怕,他是来听我说笑话的。”

把个裘氏笑得了不得,众人笑着,这个把他一掐,那个把他一拧,道:“叫你说个笑话,把我们比做膫子。”他也笑着偷空跑了。裘氏同众人到百花楼上吃了一会寿酒,长舌妇也在傍服事。众人道:“你会说笑话,必定会唱曲子,你唱个我们听听。”长舌妇道:“这我可不会。”丹姨道:“这除非夫人吩咐他,我们的面皮小,叫他不理。”裘氏笑着道:“你姨娘姐姐们既这样说,你就胡乱唱一个罢,难道是求你的文么?”长舌妇笑道:“我那里会唱,我只会个《倒搬桨儿》,恐怕唱得不好听。”丹姨道:“何如?我们叫你唱,就说不会。夫人吩咐,就说会。你拣粗粗的唱,唱得不好,唱一夜也不饶你。”长舌妇道:“姨娘姐姐要听粗的么?有有。”才要张口,众人道:“你且吃一钟,把喉咙冲开了好唱。”叫丫头们倒了两钟给他吃了。他拍着巴掌,唱道:姐在房里绣花鞋耶,绣出几椿故事来耶。麻篮簸箩里翻针线耶,一下翻出个大鸡巴来耶。好怪哉耶,坐在家里发横财耶。

唱的众人都笑了。菊姐问莲姨道:“你可有发这样横财?”莲姐笑道:“我虽没有发这横财,大约个个心眼儿里都想这横财呢。”大家说笑了一会,又叫斟杯酒给长舌妇吃。他道:“酒是一滴我不吃了,宁可再唱一个,饶了我罢。”众人道:“也罢,你再唱,就像先前那样的就罢。要唱得不好,唱了还要吃。”此时长舌妇的酒已有十分,晃晃荡荡的唱道:姐在房中把头低耶,自已看见自已的屄耶。屄毛好似黄稻草,屄心好似倒冠子鸡耶。倒运的屄水济济瘟臭的耶,几时才见那东西耶。

众人笑了一阵。拉住他,又灌了两杯。他站不住,一交跌倒,吐了一大滩。大家顽笑了一会儿各散。

一日,裘氏正闷坐得无聊之极,眉头蹙着,叹了两声。到堂屋中散步散闷,听得春花秋月长舌妇三个嘻嘻哈哈顽成一处。走去一张,见他三个人都在地下滚。秋月按着长舌妇,笑说道:“春姐,你在他腰里搜。”春花果然在他腰里去搜,长舌妇两手捂着腰,不容他搜。你道他们搜甚么?长舌妇的男子去了几年,他这样个骚淫妇人可能久违此道,他想了个妙法。烦人去买了个牛尿脬来,假说要装东西,他拿到房中,【试猜买了何用?】端详了一会,左量右量,又将下身就了就,量定了尺寸,拿剪刀剪开,用倒扣针儿细细缝起。缝完了,拿嘴一吹,有一围粗细,六寸余长,亮铮铮不硬不软的一根宝物,【文章比角先生又深一层。】心中大喜,根下用一根新头绳扎紧,夜间以为消遣之具。不用时解开头绳放了气,装在腰间钞袋内。因心爱之甚,美其名曰牛亲哥。

这日,他三个在后院中说闲话顽笑,春花问他道:“嫂子自从二爷去了,我们每当偶然兴发,急得要死,想寻个趣人儿,又不出去。你常在外边走动,你这东西肯撇着他么?想是差不多被人磨出茧来了。”长舌妇道:“放你的屁,汉子是容易偷得的?倘偷着个像样的,不枉舍身一常若偷个不济的,推又推不去,弄得又没味,可是人说的,十个姐儿九个肯,只怕男人嘴不稳。这些没良心的汉子,他偷了女人,以为得意,那里还顾人羞耻?四处倡扬,实在受用不曾得,只添了一个丑名儿。”秋月道:“单是养汉人的会撇清,那日我见你同二爷弄着,叫到青天云里去。那个浪样子,连我看着都肉麻得了不得,寒碜死了。你是忍得住不偷汉子的?我是说实话,只是夫人不许我们出去,若是容我,我偷个样儿给你看着,管他大小,强如没有,不要说怕倡扬得人知道,那怕他九门上挂了榜,还不在我心上呢。”长舌妇笑道:“没脸的骚奴,就这样骚发,实不瞒你,我有一个牛亲哥同我做伴儿,不然如何过得?”秋月道:“这姓牛的是个甚么人?我们这样大门第,他怎么进得来?”长舌妇笑道:“牛亲哥在我腰里带着,那里是甚么人?”春花道:“大约是你说谎,我就不信。果然是甚么东西,给我们看看才是真。”常氏笑着向腰间取出来,吹胀了,捏在手中,道:“你们看这牛亲哥可好?”春花见了,劈手就抢。长舌妇忙一下捏扁了,装入钞袋内。秋月道:“你这样没廉耻的,你也受用够了,就让我们用用何妨,那里就弄坏了你的?”长舌妇道:“甚么话,他就是我汉子一样,难道我的汉子也肯让你们么?”秋月一下按倒,春花就去搜,长舌妇又不放手,故此笑滚在一处。

裘氏见他们这样顽法,不知是做甚么,就走到跟前。他三人见夫人来了,才放了手,站起来。裘氏问道:“你们三个在这里做甚么,滚在一处?”春花指着长舌妇道:“他腰里带着个牛亲哥,我们要看,他不肯,故此在这里夺他的。”裘氏不懂,问长舌妇道:“牛亲哥是个甚么东西?”长舌妇笑道:“夫人不要听他嚼蛆,那里有甚么牛亲哥?”秋月道:“你在夫人跟前还敢说谎,他先拿出来,我们都看过了,这会儿又说没有。”裘氏笑着道:“你两个搜出他的来看。”春花就一把抱住,秋月就向腰间去搜。长舌妇因夫人吩咐,不敢强,被他在钞袋内搜了出来,递与裘氏。裘氏见是尿脬缝的个扁东西,不认得是甚么。说道:“这是做甚么用的?怎么叫做牛亲哥?”春花道:“我吹给夫人看。”接过来吹胀了,捏着根下硬邦邦的,笑道:“这是他的汉子,因是牛尿脬做的,故此叫做牛亲哥。”裘氏笑得眼睛一缝,【喜极之态。】伸手取过来,气一放,又扁了。裘氏也用口一吹,胀了,捏着笑道:“拿来入官。”遂捏着走回房中,收在褥子底下。过了一会,长舌妇进来。裘氏笑着问他用法,他知夫人要试验了,说用头绳将根扎住便不瘪,或用手持出进,或是扎在枕头上骑在上面,自己抽动亦妙。【补他自用时所无。】裘氏点头会意,晚间如法作用。正是:娇儿一去归何日,且把牛哥暂解馋。

弄了一会,虽觉有趣,全要自己费力,不能遂心。用过几次,也就觉无味。时时刻刻想那孝顺儿子。

再说那几个妾中,惟独菊姐年小,偏他更加骚浪。姚泽民在家时,也同他弄的次数多。姚泽民去后,别人虽想,还强自排解,惟独他茶里饭里,睡中梦中,无一刻释怀,眼泪不知流了多少,竟有个泪尽继血的光景。过了些时,茶饭都减,恹恹成玻真是:憔悴了含宿雨梨花貌,瘦损了舞东风杨柳腰。

裘氏一日走去看他,问道:“菊姐,你是怎么样的了?”菊姐也不答应,只长吁了一声,眼泪满面。裘氏道:“你不过是想他二爷,但那知那冤家他几时才回来,你这样痴痴的想,岂不送了性命?只好自解自叹些罢了。”说到这里,由不得也掉下泪来。这是:愁人莫对愁人说,惹得愁人展转愁。

菊姐愈觉伤悲,说道:“夫人,我想还是小事。我夜夜梦见他来同我睡觉。及至醒来,还是孤衾独自,因此越觉伤心。”裘氏道:“这是你心想邪了,自已秉正着些方好。我看你这病,大约合了《牡丹亭》上的一句了,陈最良对春花说,小姐这病是《诗经》上起的,还用《诗经》去治。经上说,既见君子,云胡不瘦?小姐这病,得抽一抽就好了。你这病也得抽一抽才得好呢。”菊姐也破涕成笑,道:“寻这个君子就难起。”裘氏也笑道:“如今世上真君子原难得,我有个姓牛的假君子,拿来给你抽一抽罢。”又笑向桂姐道:“还得你替他医治呢。”裘氏回去,叫长舌妇将牛亲哥送与菊姐,并授他所用之方。因他病弱,自己不能动,叫桂姐替他作用。他原是心想成病,古人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况他的病乃淫也,非情也,得了牛亲哥作伴,闷来就拿他消遣,心开了,病也渐愈。【八人中独写菊姐如此者,百花皆畏日曝,烈日中无有不蔫者,惟菊越经日色愈鲜艳。黄者更黄,红者更红,故写他更爱日耳。】不日到裘氏处来道谢。裘氏笑向长舌妇道:“不想你的牛亲哥竟会行医。把菊姐的病竟医好了。”长舌妇道:“原有个笑话儿。一个人的膫子太软,到卖春药铺子里去买药,那卖药的教他把药搽上,说道:‘你不用到家,他就会硬起来了。’那人忙往家走。离家尚远,膫子十分硬胀。他一把攥住,赞道:‘好郎中,好郎中。’这牛亲哥原都是会行医的。”大家笑了一场散了。

这裘氏日间叫人说粗淫不堪的笑话,以为欢乐,大家嘻嘻哈哈的笑着,倒也混过去了。夜间想起那些淫话来,越发一刻也睡不着。每夜无眠,日里精神倦怠,眉头紧锁,短叹长吁。一日,长舌妇在傍劝道:“夫人青春年少,正好享福,何苦自己煎熬,二爷一年半载自然回来,夫人可耐心些,不要忧恋,坏了身子。”那裘氏忍不住堕泪,道:“你是我心腹人,你叫我这孤栖如何受得?”忽叹了一口气,道:“倒是你二奶奶好,他丈夫去了,毫不在心。我见他比当日更欢欢喜喜的,我学不来,奈何?”长舌妇鼻中冷笑道:“二奶奶么,他有。”连忙住口。【写得情理入神。】裘氏道:“你这老婆有话怎不说完,只说半截?他有甚么?”长舌妇道:“这话有干系的,所以不敢乱说。”裘氏道:“呆老婆,你对我说,怕甚么?”他走近前,低声道:“二奶奶有我们家供养的大师傅同他作伴,他还想二爷做甚么?”裘氏瞪了一瞪,道:“真有这些事么?”长舌妇道:“我不眼见,怎敢乱说?我见的多次了。我但是回去得迟些,黑影子里常瞥见素馨同着大师傅进二奶奶房里去。”裘氏道:“他是个大和尚,也干这样的事?”长舌妇笑道:“单是大和尚才肯干呢。”裘氏想了一想,道:“你今晚留心去打听,须看得实了,快来回我。”长舌妇答应,到落日之后,他打听去了。

裘氏叫了八个妾来,笑道:“你们可知道一件笑话。”众人道:“不知是甚事?”裘氏道:“方才常老婆说,二娘子养着我们家供养的大和尚,我还疑心不信,他说得千真万确。我叫他打听去了,若果有这事,我们普现供养着的,为何只他一个人占了去取乐?我们同去叫那秃驴来,叫他拿小和尚供养我们,省得独守孤帏,睡梦不安的,你们心下何如?”那些众人一个个的笑逐颜开的道:“夫人的高见可有错的?这是极美的事,我们敢不跟着做?”裘氏大喜,遂把十个丫头也叫齐了,专等长舌妇的回信。大家吃着酒说笑,到了一更将尽,只见长舌妇笑嘻嘻的来了,裘氏问道:“打听得怎么样了?”他道:“等到这么晚,才见素馨同他进去了。关了门,我才来回话。”裘氏站起,道:“多点上几个灯笼,我们大家同去。丫头们,你说我得了急症将危,叫请二奶奶快来。”又吩咐道:“丫头们把灯笼用袖子盖住,不要露出光亮来。等他一开了门,然后一拥进去,到他房中,就做手脚不及了。”【观裘氏,怎一个聪明女子,古云,盗亦有道,妇人偷汉亦有一番机智。】长舌妇应诺,先去敲门。

敲了几下,听得素馨问道:“三更半夜,是谁敲门打户的?”长舌妇道:“夫人得了暴病,十分危急,众姨娘姐姐叫我来请二奶奶。大奶奶已先去了,快些开门。”素馨到房中向桂氏说了。桂氏向万缘道:“我不得不去,等夫人略好些,我就回来。叫素馨、青梅跟我去,留香儿、绿萼陪你。”遂拉过被来,将他连头上下盖好,在床里起来,一面穿着衣服,对素馨道:“你去开门叫他进来,我问他是怎样的来?”素馨走出去,才把门一开,忽见五六个灯笼一亮,夫人在前,八个妾在后,一群丫头围绕着,惊得魂飞魄散,转身跑,口中不住的大叫,道:“奶奶,夫人来了。”桂氏听得,也魂不附体,衣裳还不曾穿完,裘氏同众人已到房中。灯光照得如同白昼,房里挤得满满的人。桂氏吓得面色如土,脚也挪不动,话也说不出。睁着两眼望着裘氏,见他虽是一脸笑容,由不得心中乱跳。裘氏就坐在床上,一眼见床里圆滚滚,一床被盖着,上去将被一揭,见一个雪亮的光头。【不知是大头是小头。】定是那秃驴了,叫众丫头道:“你们来把这被好好的替我抬了上去。”几个妾忙接过灯笼,【细。】众丫头都心照,上前七手八脚,抱头的抱头,抱脚的抱脚,也有帮在中间的,大家抬着,轰的一声去了。只有莲姨、菊姐拿着两个灯笼,同裘氏还在房中。那桂氏还痴呵呵的站着。裘氏上前拉住他的手,道:“你不要怕,风流事妇女们谁人不做?我肯来拿你的奸么?只怪你偏我独享,且拿他去同我们大家做个喜乐会场再还你。”桂氏才放了心,虽然舍不得,也没奈何了。只得答应道:“我不敢叫他去服事夫人。夫人若爱他,我敢不让么?”那裘氏笑着,也忙忙去了。

桂氏送到门口回来。素馨道:“哎哟,我的胆子都吓碎了。”桂氏道:“他怎得知道的?”素馨道:“有一夜,我同大师傅来,黑影里影影见一个人,虽辨不出模样,那身段活像长舌妇。今晚又是他来叫门,定是这淫妇搬的舌。”桂氏道:“我先怕他来拿奸,吓了我一跳。要是这样拿了去,倒也还罢了。只怕这和尚被这些骚货要弄死了呢。”素馨道:“那个奶奶倒不用替他耽忧,他一个不抵二爷两三个么?二爷还不曾弄坏,何况于他?”桂氏道:“就算不坏,我们再要同他常常欢会,料不能了。”说罢愀然。素馨道:“去了一个,还有二个呢。奶奶不要烦恼。香儿,我同你叫盛旺去。”香儿同他去了一会,同盛旺进来。素馨向他道:“奶奶今日心里有些不受用,你用些力,同奶奶作乐。”盛旺连忙将桂氏抱到床上,替他脱了,自已也脱下,受了素馨的指教,加力服事了半夜。桂氏方有些喜色,不必多说。

众丫头将万缘抬着,如同杨贵妃用大襁褓兜着安禄山洗澡的样子,一直拾到裘氏床中放下。先那万缘也吓了个半死,听见抬到夫人的床上,知道不但无祸,而且有喜的了。不过是要赏鉴小光头之意,才定了心。将阳物攥着,暗嘱道:“徒弟,你须鼓起威风,替我争气要紧呢。”正想着,听得一群妇人嘻嘻哈哈的说笑,少刻,又得那夫人娇声娇气的吩咐道:“赶着收拾酒果在百花楼上去,可铺一个大铺,你们都同到那里去会新人。”又听见众人道:“收拾还有一会,夫人且请先享用享用着。”听得那夫人笑嘻嘻的走到床前,上床来把被掀开,道:“不要闷坏了。你出来罢。”万缘见左右并无一人,数枝烛花火亮,照见夫人,比桂氏还娇美,一把抱住,道:“贫僧何福,蒙夫人如此大发慈悲。”遂要替他宽衣。裘氏笑道:“不脱罢,还要往百花楼上去呢。”万缘只将他裤子脱下,爬上身,捏着阳物,往阴中就顶。裘氏的此窍甚觉紧涩,万缘顶了两下,不能入去。他爱如至宝,缩下身子,用舌头将唾津把阴门乱舔。裘氏拉他,道:“你一个唪经念佛的嘴,不当家花花的,怎么舔这腌臜东西?”他笑道:“怕甚么?过后漱漱口就干净了。那个佛菩萨不从此中出来?道士吃了狗肉还不念天尊?【道士虽吃狗肉么,未必吃狗屄。】何况夫人的这香美洁净的妙物。”那里肯起来,舔得兴足了,然后上来,一顶而入,抽了十数抽,方才尽根。他要显本事,一上手千余抽不止,一下重似一下。裘氏被他弄得有无穷之乐,口内的娇声令人听得魂消。他丢了数次,说道:“人多呢,你留些精神打发众人。且起来着。”【不意此淫妇竟有大公无我之心,较只知有己之辈犹胜也。】万缘也就歇手。

裘氏坐起穿裤,想起和尚的衣裤还在桂氏处不曾拿来,【细极。】叫丫头打开箱柜,将姚华胄的衣服鞋袜取出来,叫和尚穿了。【姚华宵此时不知可耳热眼跳否?】裘氏也穿好,丫头执烛前导,他二人携手同出房来。先他二人高兴之时,众妾都在窗下觑听。看见和尚这场泼战,喜得非常,互相称贺得人。见他两个出来,一拥着同到百花楼上。一张大花梨圆桌已列着美酒佳肴,十个人团圆坐下。有四句话说这众妇,说道:只为贪淫一念,化成百计千方。

同去陪僧阁上,大暨兀该会常

和尚坐下,举目细细一看,夫人之外,那八位美人虽然不及夫人之娇丽,也都有六七分姿色,可与桂氏伯仲。喜得心窝乱痒,又见那楼上的摆设铺陈,真是富贵气象。

紫檀桌上,玻璃瓶插着珊瑚树;螺甸盘中,宣德炉焚着龙脑香。象牙床,金钩挂着锦帐;沉香几,玉砚傍着牙签。宝鼎中,香气氤氲;朱灯内,焰光璀璨。席间器皿尽是精金,座上全人皆同美玉。不想这闺阁中窃窕娇娃,尽化做绣榻上施屄菩萨。

又见楼板上铺开一个大铺,知道是要做联床大会了。正顾盼着,裘氏笑吟吟举起酒杯,向他道:“你费了力了,且吃一杯酬劳着。”不胜肉麻之至。

这才是猛和尚片刻思情,胜似那姚华胄多年恩爱。

和尚忙合掌道:“阿弥陀佛,贫僧蒙夫人同众位奶奶垂青,死亦弗辞,敢说费力?”众人都轮番交敬,这和尚是无量不济的,饮了一会,裘氏笑道:“我是偏过你们了,你姐妹们怎么个来说?”众人道:“凭在夫人吩咐。”裘氏道:“这要取个公平,才没争讲。”叫取过骰盆来,他捻起两个骰子,说道:“先用两个掷,掷到谁便是谁起。后四个用一个骰子掷,这就算公道了。除了我数。”将骰子掷下去,数到该雪姐。裘氏道:“你去。”众人中算他年幼,还有三分羞涩之态,笑嘻嘻的不动。裘氏向万缘道:“你不动手,还等人去替他脱么?”那万缘得不的一声,先自脱光,众人先去裘氏窗下,那是远观还不觉,此时觑面近看,好件粗大家伙,怎见得?

紫糨光鲜,青筋叠暴。

紧举伟长,昂然跳跃。

比姚泽民的粗大许多。各各心中暗喜。万缘将雪姐抱到铺上,替他解裤裈。见他身材小巧,不敢唐突,轻轻款款,抽不上数百,他已娇声告止。裘氏又掷,数着了丹姨,他是第一个浪骚的,连忙自己解衣,就到铺上脱光睡倒。万缘将阳物凑着牝户,已淫水滂流,只一送,便进去了。万缘见他是个敌手,用力捣了无数,他丢了数次,尚然不放。裘氏道:“夜很短,你还让让别人呢。”拿起骰子便掷。该是莲姐。他等得心中正火冒,走上去,将万缘在丹姨肚子上生拉了下来,他忙睡倒,两个就弄。丹姨一面揩着阴户,道:“莲姐姐,你就这么性急,不害碜么?”莲姨笑道:“我再不碜,你大约独占到明日天亮了。”弄了一会,裘氏又掷点到菊姐。【此处亦是顺晨序而来。初雪姐,冬也。次丹姨,春也。又次莲姐来,夏也。终于菊姐,秋也。与前遥遥一照应。】过了,一个个点到去弄。直到东方将明,八个人才完了。万缘看那裘氏不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扭,知他兴尚未足,又上床同他弄了一阵。日映纱窗,方搂抱而睡。

众人辛苦了一夜,都睡到日午方醒,才起来梳洗吃饭。裘氏同众妾留住这和尚,那里还肯放他出去?万缘稍有余空,这十个丫头同长舌妇都攒着他,求他那一点菩萨甘露,以洗众人淫焰。万缘见这些女子都还风骚可爱,也俱点缀了点缀。

一日,裘氏同众妾拥着万缘嘻笑共饮,裘氏笑向他道:“我素常听得老爷说你是一个大和尚,经典诗词,件件都会,你把今日的事,不拘诗词偈语,作一个大家听听。”万缘道:“我是个淫僧,并不是诗僧,那里作得来?”裘氏道:“不过作几句大家顽笑,我们那一个是通的?怕笑你么?”万缘笑道:“阿弥陀佛,你们列位,打屁股底下一个眼儿,直透顶门,那一个不通?”裘氏笑着拧了他一把,道:“不要嚼蛆了,快些作罢。”万缘想了一想,道:“不要见笑,我诌了八句,实道其事了。”

懒去看经怕坐禅,但知乐处即西天。

因把裘氏一搂,道:

夫人任我随心搂,

又笑指着众妾道:

众美凭予着意牵。

又搂过裘氏亲了个嘴,指着众妾道:

闷至相携花底坐,兴来叠股象床眠。

复哈哈大笑道:

披毛戴角随他去,一听阎罗罪万千。

裘氏笑道:“你既会作诗,再村村的作几句偈语,要惹得人笑才罢。不然我们每人罚你一碗。”万缘笑道:“你们这些恶人,既要我腰间费力,又要我心里费思,这是何苦也?罢了。”道:“难不住我。”又想了一想,道:“你们大众听着。”

我到这花丛下榻,遇着你这些施屄菩萨。人人皆想兴阑,个个都思乐杀。老僧一个怎支持?除非向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孙行者处拿了分身妙法。咦,阳物变做金箍棒,把你们这些陷空山无底洞全部捣塌。

说罢,众妇人大笑了一场,一齐把贼秃灌了个酩酊大醉。他乘着酒兴,将裘氏按倒,就拉裤子。裘氏也正兴动,任他脱去,双凫双肩,弄将起来。裘氏朦胧着惺眼,颤着声儿说道:“我的这件东西,被你那小秃驴横舂竖捣,这样作践。你这大秃驴就不赞美他几句,安慰安慰他。”万缘笑道:“容易容易。”一面抽着,一面唱一个《驻云飞》道:妙窍尖圆,紧暖香千软赛棉。边似莲花瓣,心里鸡顶冠。茶万卉总鲜妍,何如斯艳?出进怡然,乐得你燕语莺声颤,说甚么瑶岛蓬莱自在仙。

唱完了,一阵乱捣,捣得裘氏哼声杂着笑声,众人看他两个好一番做作也:牙床两共寝,罗衾内,搂抱互绸缪,似戏水鸳鸯,穿花蛱蝶,并肩交股,同效鸾俦。对银烛,酥胸观嫩乳,玉杵捣红沟。芳舌吐香,粉腮微晕,细腰款摆,尖指频勾。声战笃,续逞尽风流,偏喜破唇微笑。惺眼停眸,更消魂妙态。花心轻点,两臀紧叠,眉锁如愁。情到不能言处,云雨同收。右调《风流子》【妙甚。句句是说裘氏,却句句是众人眼中看出,身历其境者反不知也。】他众人也欢乐了二十多日,万缘也有些应付不来了,想道:妇人虽然可爱,性命也是要紧。我一个人,如何缠得过这二十多个狐狸精来?我如今要辞了去,他们决定不肯,须寻个帮手来方可。因想到那道士身上,道:他每常讲得此道中津津有味。这些骚货,除非得他来,才可征服他们。况且我承二奶奶相爱之情,久疏了他,心中也过不去。若弄了这老道来伴着他们,我或可脱身,同他叙叙旧情。遂向裘氏同众人道:“我承夫人同众位相爱,但我一个人,不足以供众位之欲。我有一个道友,是量中少有,世上无双的本事。”遂将他如何采战妇人,如何受用,细述一番。众人听得欲火直冒,说道:“我们不信天下有这样奇人,这是你要想脱身,放了你去好躲不来。”万缘道;“阿弥陀佛。贫僧出家人,怎敢打诳语?我承众位的美情,可敢负心?这是我将他答报众位恩德的好意,怎倒疑心起我来?若放我回寺去,今晚不同他来,明朝必到。”裘氏向众位道:“人心是肉做的。你们想,我们的身子都舍与他受用,难道他就这样没情?他既如此说,未必是假。”叫人到桂氏处取了他的僧衣来换了。【处处细心照应,一丝不肯漏过。】裘氏叮嘱道:“那道士来不来凭他,你是必要来的。不要没良心,负了我们。”万缘道:“蒙夫人众位这样布施看顾,贫僧韦驮菩萨是证明。我贫僧若负了众位,来世变猪变狗,【来世变猪变狗,不如今生做驴。】还想得人身么?”裘氏叫长舌妇送他出去,到了窗门外,万缘道:“大嫂,你请回罢,我还看看二奶奶去。”长舌妇也就去了。

万缘到桂氏处来,桂氏见要和尚衣服帽去,知他必到,正在望他。一见,如同天上落下来一般,忙起身两手拉住,道:“你去了这些时,我怕淘碌坏了你,把我里病都想出来了。你刚和这些妖精快乐,心上可还有我么?”万缘就亲了个嘴,扭着他的香腮,道:“你那里知道我的苦心,真是身在吴廷心在越。我虽身子同他们顽耍,心里那一刻放下你来。我恐盼坏了你,故此想寻个帮手来。”遂将寻道士的话向他说了。道:“若得他来,我就可脱身,常同你取乐了。”桂氏搂着他,亲亲的道:“你有这样好心,不枉我舍身与你。”万缘知他这些时等苦了,【虽不甚甜,还不至于苦。】同他上床痛干了一番。穿衣要去,桂氏道:“你要约了道士来,先到我这里,等我看看是甚么个异人。”万缘笑道:“岂但给你看看,必定先还叫你尝尝,我才同他上去呢。”桂氏笑了笑,那万缘去了。

回到寺中,众徒弟问道:“师傅从来不曾去许久,我们又不敢去问,担心得了不得。”因附在耳朵上低声道:“把两位师娘急得每日叫我们去求签打卦,都说是有阴人缠绕住了,好灵卦,端的是师傅在那里做甚么来?”万缘道:“我承他家供养多年,无可报答。要注释一部经,【不知可是《嫖经》。】替他祈福,保佑他父子在外平安,家中人口清吉。才注起头,因记挂家里,回来看看。再要去,容易不得回来,你们好生看家。”说罢,到密室里去,同两个秃眷作别。只见两个妇人,头发蓬松着,因问道:“你们怎么头也不梳一梳,恁个样子?”二人答道:“久不见你回来了,病都急出来了,还有甚么心肠梳洗?”万缘先拉过一个,扯了裤子就弄。内中黏达达的,勉强弄了一度。再弄那一个,也是如此。万缘已明内中之故,草草了事而已。

你道这是何故?这万缘大大小小有数十个徒弟,都是那些愚人。听说他是个有德行的大和尚,真是现在的活佛,皆妄想着一子成佛,九祖升天的话,把好好的儿子都送来给他做徒弟。那知他是淫念极重,水旱齐行的恶物。徒弟中不管年长年幼,或丑或俊,个个不饶,都要尝尝他脏头的滋味。他又好弄蔬屁股,此窟如何分得荤蔬?这是他创的一番新论。若是不用唾沫干弄的便是蔬的,用唾便谓之曰开荤。这徒弟们常常被他蔬弄,内中有一个小徒弟,才得十二三岁,那日被他蔬弄得十分难禁,大哭着叫,道:“师父,熬不得了,求你开了荤罢!”众人听见,互相传为笑谈。

一日,他同众徒弟在后园中吃酒,有几分醉意,拿着众徒弟蔬弄。这个抽几抽,那个捣几捣,他酒后兴豪,阳物分外雄壮,众人见他醉了,不敢拗强,都咬牙捱着。正然弄着,万缘忽然要大解,走到竹林中,蹲了下去。他醉眼模糊,不妨一根竹笋,其利如枪,刚刚戳着他粪门,进去了数寸。那笋尖戳得生疼,大声喊叫,众徒弟含笑接耳低声道:“阿弥陀佛,肏蔬屁股的现报了。”他看见大怒,骂道:“这些小秃驴,见我被戳,不来扶我,你们笑的是甚么?”众人见他发怒,上前扶起他来,哎哟不住声,扶入净室。这些徒弟都受过他的枪,又恨他,又怕他。后来又见他拐了两个婆娘,藏在密室,众人眼中冒火。但见他往姚府去,便有几夜不归,前去调戏他这两个妇人。这妇人正恨万缘常不在家过夜,见众弟子来仰攀,他两人也便俯就。但是万缘出门,他们夜间吃醉了,几个淫秃两个淫妇便做一床,做个乱点鸳鸯谱。这次见万缘去了多日,以为他未必就回,大胆打个白仗。恰巧他撞了来家,众人虽罢战休兵,那二妇牝中如何一时得净?万缘明知是众徒弟替他代劳,他因有了这些美人,这两个陋妇也就置之度外,让众徒弟们做个替身罢了。

万缘出来,就到那道士房中相会。坐下,说了一会闲话。见无人在傍,递进一句,道:“道兄这些时可曾遇着个好鼎器么?”道士笑道:“这事不过是机缘凑巧,不是可以强求得的,良家妇女是不敢去淫污他。【有此一语,见得道士之罪可耍】至于娼妓,他内中蕴了毒,是不敢采取他的。那里有这样便宜的物件?”万缘笑道:“倒有一处有许多。贫僧要荐了道兄去,道兄可有此兴么?”道士道:“请道其详。”万缘遂挪过座儿,同他相近,附在耳上,将裘氏众人的事相告。又道:“这群妇女虽系良家,行同淫妓,奸他也不足为罪。贫僧素守戒律,一个老实和尚,生生被他骗去强奸了,【若以实情论之,桂氏、裘氏确是他二人先奸和尚。】破了我的戒行。他既可以奸得贫僧,道兄也就可以奸得他了。”道士笑道:“师兄被这些妇人强奸的话,贫僧也不敢深信。但请问贵檀越乔梓做人如何?要是盛德之人,这闺门便不可污秽他的了。”【此语乃为道士出罪者。】万缘道:“那老檀越年已古稀,弄这些少艾在眼前,也就是作孽了。小檀越那不用讲,他把庶母烝淫犹其次,连继母都偷上了,罪当何如。因他同这些妇人作乐,撇了已妻,那二奶奶才寻了贫僧去做伴。他父子都往广西去了。后来被夫人知道,又把贫僧拿了去强奸。道兄请想,这种妇人还不该淫他一淫么?”道士笑道:“据师兄这样说,这等妇女无耻贪淫,淫他也不为大过。据贫道看来,想是人众了,师兄孤立无援,要贫道做个救兵之意。”万缘大笑道:“道兄洞鉴肺腑,此时容或有之。倘不吝驾,何不此时就行。”道士首肯。万缘叫了徒弟们来,吩咐道:“我约这位道兄同去讲解经义,恐一时不得回来,你们将他行囊搬到我屋里去。”众徒弟应诺,他二人携手同行到姚家来。

管门人见了那道士,因万缘是主人供养的活佛,只说是同来的真仙,可敢盘问?到了佛堂,开门进去。时已天暮,万缘在佛前琉璃内取灼了火点上灯,不住到门口张望。恰好素馨出来探信,他道:“那道士来了。你去对奶奶说,等人静了,你来接我们进去。”素馨喜孜孜,忙跑到桂氏跟前,道:“大师傅同道士来了。说等人静,叫我去接他们。”桂氏喜得心忙意乱,说道:“那里等得人,且快收拾碟子吃酒。今日大相公身上不好,不过来的。【此句不补亦可,补则更妙。】你就去请他两个来,且吃着酒,再预备饭。”叫丫头擦抹桌椅鲜明,他自己忙把阴户洗了洗。刚收拾完,那和尚同道士已到房中。万缘向道士道:“这一位就是贫僧所说的二奶奶了,极是多情多义的。”道士向前一揖,桂氏抿嘴微笑,还了一福,不便开口。【四字极妙。他虽淫滥,到底是良家妇人,愧心未死。若再让坐寒温,便是妓女腔调矣。】倒是和尚替他让坐。道士在东,和尚在西对坐,桂氏面北打横。不一时,丫头掇上菜碟来,斟上酒,桂氏初会生人,自然装出些羞惭的样子,【装字刻毒。】举起杯来,微微笑着,看那和尚万缘拿出野老公身份,让道士饮过数杯。桂氏三杯落肚,把那羞赶到爪畦国去了,锡瞪瞪两只眼睛,【淫态。】看你道士好个相貌。虽然长髯白了,双眸炯炯,一面似幼童。又饮了几杯,桂氏缚不住心猿,望着道士只是笑。道士见他这骚致撩人,也微笑相答。和尚知机,见桂氏有些火动了,假道:“我且失陪道兄,便一便来。”起身走出,将门带上。

那道士知他放路,笑向桂氏道:“这位师兄约了贫道来奉陪,奶奶可肯俯就么?”桂氏也不答应,笑着走到床上坐下,道士也就跟到床上,替他脱裈睡下。道士宽了大衣,褪裤取出孽具,弄了进去。桂氏觉得还不如姚泽民的大,心疑道:“这个匪物怎和尚那样夸奖?”正在踌躇,不多时,渐渐胀满,热而且坚,在内中咬将起来,始信所言不谬。粗长虽然与和尚相等,但他的活泛,乐得并无二辞。连声赞道:“活宝贝,活宝贝。”顷刻间,采丢了一次。道士见他淫兴正浓,又采了一阵,他又丢了。桂氏搂住不放,还有求欢之意。道士笑道:“使不得,我这东西不同他人,与妇人交媾,阴精全吸了的,因你从未经此,故敢行二次。若是长弄一次后,必须养息六七日才可,不然定要生玻这尽够了,你不信,等我拔出来,你看阴中可有流出来的余沥么?”那桂氏也算幸遇了,依他放手,那道士拔出阳物,桂氏摸摸阴户,不像每常那样黏黏涎涎龌龊,方信其言是实。

穿衣下床,桂氏开了门叫丫头,原来他们四个同和尚正在那屋里弄。听得叫,都走了来。和尚看着桂氏嘻嘻的笑,桂氏也望着他笑,向丫头道:“拿水来洗手,快进饭来。”丫头们送上水,二人洗了手。已将肴饭摆下,又用了几杯酒,同把饭吃了。三人坐了,吃了一会茶,道士道:“师兄在此,贫道还出去罢。”和尚道:“道兄就在此下榻罢了,为何又要出去呢?”道士道;“贫道在此也没用,倒是师兄在此奉陪奶奶罢。”桂氏知他是弄不得的话,便道:“师傅不要出去,屈你在西屋安歇一夜罢,叫这几个丫头奉陪。”吩咐丫头将棉衾绣褥拿去铺上,叫点灯亲送道士到那边屋里,看他睡了,然后同和尚过来。

那素馨四个见桂氏去了,他们一齐脱光,拥到床上。那道士也就笑纳。每人采了两次,见香儿壮实,虽不及那黑姑子的精盛,也要在二等数内,多采了一回,不必烦说。

那和尚同桂氏上床,抱着问道:“他的本事何如?”桂氏道:“大小与你一般,只多了会咬咂,咬得里面,痒到心窝里去。每当你弄得我丢时,浑身一酥,他弄得丢时,个个骨缝都开,竟像瘫化了的。”万缘道:“这样说,他比我强多,你自然爱他,我竟不足取了。”【大有醋意。】桂氏搂着他道:“因你是我腹心,我才实话告诉你。你怎倒疑我?他说弄过一次,定要歇六七日才弄得,亲亲,又不若同你每日弄的强人。是古人说的,他如精金美玉,可有可无之物;你如五谷粮米,可是人家一日缺少得的?”【善为说辞。】万缘见他这等相爱,足同他盘桓了半夜,直到桂氏动不得了,才相抱而卧。

次日黎明,万缘就起来,道:“恐迟了,有人走动,趁早晨,我同道兄上去。”因向桂氏道:“你不要懒了,过两日,你也竟上去同他们滚在一处,且寻欢乐。你这里只好顽耍,日里恐有人来往,倒不如他上边清净,可以日夜行乐,叫做大树底下好遮阴。”桂氏被他提醒,满口答应,遂一齐同过去。

看道士时也起来了,桂氏叫香儿看上边开了门没有,少刻来道:“才开呢。”桂氏叫他送和尚道士,到了门口回来。

那和尚路熟,携着道士到裘氏卧房来。已被秋月看见,一脸的笑,忙去报知裘氏。裘氏昨夜见和尚不回,正在疑虑,忽听得说同道士来了,这一喜,如天上落下个异宝来一般,他此时尚在被窝中,只见和尚道士一同进来。和尚见他还未起,向道士道:“这就是夫人。道兄就请托契些罢。”拉他到床前,抽身出去,拉着春花、秋月同到窗下张看。只见那道士脱了衣服上床,将裘氏的腿推起,弄上了,伏着不动。少刻间,只见裘氏浑身乱扭,口内哼声不绝。

一个是红颜少妇,渴想异人;一个是白发黄冠,深知异术。扭香腮,唤几声妙人儿,恣情采战;搂楚腰,应几句亲师傅,着意抽添。看不尽绣衾中凤舞鸾狂,早见那玉人儿魂消骨醉。【此是万缘眼中看道士裘氏。】万缘看上兴来,将秋月后边裤子扯下,做个隔山取火,一面看,一面抽。扒了一会,那春花急道:“也该轮到我了,你尽着捣么?”秋月回顾和尚道:“好师傅,不要理他,再来来着。”那万缘那有他,只是弄。春花一把抱着和尚的腰往后扯,秋月也将屁股就了来。万缘见他骚到极处,着实捣了一阵,拔出来。掀开春花的衣服,他早已将裤子褪了,一个光屁股,阴户骚水淋漓。万缘也加劲力捣。

那道士将裘氏采了一次,才细看他的娇容。掀开被,赏鉴他的嫩体。果然好个十全的妇人,怎见得?

发如黑漆生光,面似海棠舒媚。两叶清眉吐秀,一双娇眼含春。十指纤纤,只凫窄窄。体似羊脂,遍身无一点瑕玷。阴如包蕊,牝峰有数茎矜毛。说不尽千般妖冶,形不足万种风流。

道士心爱无比,又采了一回。万缘见那裘氏四肢瘫在褥子上,眼睛闭着,口内微有哼声,他看得兴到十分,死命乱捣。春花也努力相迎,两下都泄了。他三个系好裤子,又张看了一会,那道士才下床来。裘氏也起来梳洗了,叫请了众妾都来相会。道士看这八个美姬,一个个:眉扫青山,目凝秋水,朱唇如樱桃甫绽,粉面似白壁含辉。轻盈眩目,恍若月宫仙子降瑶台;绰约飞魂,依稀洛水神姬来汉水。真是一阵天香来玉骨,千般娇媚动芳情。

那道士看了,心中又喜又叹。喜的是一旦得遇这些尤物,可谓生平第一奇逢。叹的是有美如斯,尽都是桑间濮上,未免可惜。裘氏就将百花楼上做了他僧道二人的禅房丹室。这一日,八个妾都被道士采过。

次日,十个丫头同常氏都领了他的大教。这一二十个妇人,一个个喜气洋洋,把向日不曾遇僧道时的那些凄楚,都不知何处去了。裘氏同众妾讲定了个则例,他带领春花、秋月、长舌妇当第一夜;丹姨、药姐、天桃、红杏当第二夜;第三夜是莲姨、榴姐、碧梧、翠竹;第四夜是桂姨、菊姐、红叶、鸡冠;第五夜是腊姨、雪姐、水仙、天竺,空一个第六夜。第七夜又是裘氏起。周而复始,轮着的这一夜,约了道士到各人房里去行乐。正派定了,众人无不喜遵。不想桂氏受了和尚的教,他亲上来向裘氏众妾面前讲道:“大师傅我让了夫人众位,今日这位师傅来,如何不算我?”裘氏无言可复,叫将群芳阁做了他们的行馆,着桂氏带着素馨、香儿、青梅、绿萼当第六夜。那道士一夜也不空了,他真合了一个骨牌,名叫做“临老入花丛”。有一个《西江月》说道士同众妇,道:异道寰中不少,淫娃宇内多人。借淫说法警人淫,非劝淫人也恁。万恶淫为第一,古今报应分明。看官心下要留神,淫念须除干净。

那道士前夜会桂氏时,匆匆忙忙,次早就同他别了上来,未曾细觑娇容。此时日间相对,看他好个女子:云眸杏脸,螓首蛾眉,仪容袅娜,举止风骚。神如秋水之潋清,气若幽兰之芳馥。前夜之娇媚虽佳,今日之丰类更丽。行行俱胜绝,但恨少贞操。

那万缘和尚也不是秃驴,竟成了一个蜜蜂。每日除了替道士当夜的妇人不算,其余众妇的花心任他选择,高兴就采摘一番。这道士和尚如到了西天莲花村,思衣得衣,思食得食。又似到了众香国,要采就采,要弄就弄,真在佛国中过日子。众妇人如同活佛真仙般敬奉他二人,他二人也不想出去。这些妇人别无祷祝,每日满十焚香,惟愿姚华胄父子永不回家,便是造化。

过了些时,家人回来报丧,说华胄在任病故。众人心下一喜一忧,喜的是他死了,再不得回来取厌。忧的是姚泽民在彼无事,恐回来得快,打断了风流会常只得家中开丧披孝,裘氏同着众妇披麻戴孝,一味干嚎。到了内边,还是穿红着绿,抹粉涂脂,簇拥着和尚道士,嘻笑之声盈耳。又过了月余,姚泽民家信来,说他搬丧回无锡安葬,不久来京复命。众人这却戴上愁帽儿了,大家就效法李白宴桃李园叙上的两句,道:人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他众人以夜继日的行乐,犹恐不足,那和尚道士弄得如行山阴道上,应接不暇。又过了些时,素馨的汉子吴实打前站,先回报说二爷回来了,两三日内就要到家。因恐怕家中悬望,故此先差了他回来。

这吴实来家报信,以为主母们不知如何欢喜。不知众人听了这话,如半空中一个大霹雳,痴了一回,比前次来报姚华胄的丧还苦楚些。也有叹气的,也有堕泪的,也有暗暗跌足的,也有背地捶胸的,皆面无人色。料道和尚道士留不得了,痛弄了一日一夜。知道此别,欢不可继,每人定要道士采了三度才罢。次日五鼓,送他二人出去。裘氏同众妾婢皆号陶大恸,整哭了半日。万缘仍同那道士回寺去了,桂氏依旧搬回故宅。

那素馨见他男人来家,咬牙切齿,恨道:多少人跟了去,偏是这乌龟先回来。没奈何,只得回家相伴。

过了两日,姚泽民到了家。面过圣,命他袭了侯封。他晚间同桂氏共卧,行起事来,觉得大异当日,宽而无当。极力抽送,见他毫无乐态。心中虽疑,难出于口。次夜即上去孝敬继母,觉裘氏之物亦然。过后再赏鉴那八妾十婢,其味如一。向日之极赞美他者,到今俱似有如无,并无一褒语。

他以为是数千里远来,鞍马驰驱,身体羸瘦,或者此物也瘦了之故,不及当日。那里知道是家中供养的尊师同外来的道士弄得如此。众妇人即如腥荤吃惯了,再吃那没油盐的蔬菜,还有何味?裘氏自和尚道士去后,每日闷闷不乐。姚泽民虽竭力在他胯下承欢,【数千年自有承欢二字以来,未有如此用法,不但奇文,而且奇闻。】只觉得心中似别有所思,口中不住微微长叹。渐渐的饮食俱废,终日昏睡。捱了数月,把一个未及三旬的佳人,化做南柯一梦。堪笑他:满拟快乐百年,岂意春光三九。

姚泽民讲不得野丈夫的话,少不得同姚泽民做真孝子,开丧出殡。因他无出,不送去故乡,就在本京葬了。那八妾见姚泽民回来,先也深以为恨,久而久之,知道和尚道士是万不能来了,只得大家簇拥着他,借他来消遣。姚泽民也竟忘其此辈是他乃尊之妾,公然以夫主自居,视为自里,朝夕寻欢取乐。桂氏倒还颇不寂寞,有万缘、姚步武、盛旺轮次相伴。虽不能像姚泽民不在家那样放胆,每夜更阑人静,约了进房,黎明带星而出,也就可以足兴了。

再说万缘那日同道士回寺,他热闹了半日,忽然一旦分离,难割难舍,一路垂首丧气的归来。谁知他的那两个妇人,见万缘去了许久,他在众徒弟中选了两个年壮阳强的小伙子,将万缘历来施主家哄骗来的银钱,一并席卷,相率而去。万缘刚进门,众徒弟就悄悄报知。他一心迷在桂氏身上,并不介意。倒是众徒弟见去了行乐之人,十分着急,又不敢出去访问。

万缘自从去了两个妇人,他在姚家成月不归。姚泽民去陪众妾,他便去陪桂氏。后见裘氏死了,他也暗暗伤心,行住坐卧,不禁长叹。过了几日,他失张失智,精神顿减。那裘氏死后有半载,万缘一日同姚泽民在佛堂中,他跌坐在禅椅上咬文嚼字,高谈佛法。讲那些轮回因果,善恶报应,忽然如物所中,七窍流血,跌在地下。姚泽民忙叫人扶在榻上,用姜汤灌了多时,方醒转来,两目直视。姚泽民问他缘故,他尽着摇头,模模糊糊的道:“说不得!说不得!老爷夫人长枷铁锁,带了许多鬼卒,来拿我到阴曹去对案。”再问,他只摇头道:“说不得!说不得!”再问,便不应。姚泽民忙叫人驾车送他到了寺中,众徒弟刚拾到房中,只见他大叫道:“不用打,不用打,我该死!我该死!”口鼻内鲜血直喷,气绝而亡。【众徒弟造化,再没人弄蔬屁股了。】家人回来说了信,桂氏知道,暗暗哭了四五日。过了几个月,心才放下了。晚间冷静,只叫盛旺来相伴。

又过了几年,陕西流寇叛乱,祟祯皇帝命姚泽民领兵去征剿,那八妾十婢因没了夫人为首,他们可敢去招揽外人?都急得抓耳挠腮,几乎要死。姚予民素常也有些风声传入耳中,知道八妾众婢同兄弟所为,怕他们又弄出丑来。况留着他们,也非常法,将这些妇人尽皆遣嫁。无一个不替他合掌念佛,鼓舞欢欣而去。

一年后,姚予民得病善终。后来姚泽民降了李自成,领兵残破了凤阳祖陵。祟祯大怒,南京刑部将姚华胄剖棺戮尸。逆妻桂氏同姚步武等亲丁男子,无论少长,皆并斩于市。家产入官,其家下男女皆分给功臣之家为奴。念姚予民愚蠢无知,妻女免死,发金齿卫充军去了。姚予民有嫁了父妾众婢的这一点好处,自己免了一刀,妻女饶得性命。可见人有些微善行,上苍决不相负,这是后话。

再说那老道自姚家出来之后,深自悔恨,道:“他家妇女虽不良,我去淫他,岂非我之罪过?”发誓痛改前非,别了万缘去云游。从此茹蔬,施药济人,以救往过。

一日游到南京,住在洞神宫。重到接引庵,看看那黑姑子也四十多岁,成了老尼了。他二人虽系旧交,此时道士已戒了色事,只留一斋,谈谈旧情而已。访问到听,黑姑子说他久矣物故,那老道不胜感叹。

回到下处,施药救了多人,四处尽闻其名。值贾文物得病,鲍信之举荐了他来看,贾文物侥幸遇了他。他见贾文物情意殷殷,故赠了他那灵丹,治了妒妇,救了他的苦难。又恐传出去,有少年膏粱子弟来胡缠,他又悄悄不知游到那里去了。【去得干净。】按下不提。

要知钟生收拾赴京会试,后来事业如何,但看下回便见。

姑妄言卷十五终

第十六回钟丽生致仕归古城隍圆宿梦

姑妄言卷十六

钝翁曰:

钟生钱贵梦古城隍一段,虽是为钱贵赐目之故,却是点第一回题目。

写钟生梦中搀着钱贵同行,扶着钱贵由傍边角门而入,唤钱贵同跪倒俯伏,拉着钱贵膝行到滴水檐前。不留心看去,不过是泛然说话,细细一看,句句是与瞽妻同走,此等细心,真令人不能及。

写钟生之遇鄂氏,不但结去钟悛,且做将来收小狗子他母子团圆张本。

钟生为官之法,凡历仕途掌刑名者,当书一通。置于座右,细心潜玩,不但凡罪者受福无量。而自己亦获福无量,写钟生做官好处,不过是夸他人品才能,到请裁太监监军一疏,余不觉掩卷叹曰:“世人岂无忠义为心者,只为大家因循过了。”钟生未上书之先,并不曾见一个言,钟生上书之后,触了圣怒,就有二十余员大臣为他乞恩,许多同年替他分罪。关爵又上疏力救,积阁老诸人又救,关爵一人唱之,自有和之者。齐之王孙贾,汉之周勃,便是千古来的样子。但恨没这一个先出头的人耳。

程阁老子相业,虽无可传述者,其居官之廉介,世之所无,余知之甚悉,故表而出之。可为万世为官者之师范。

写宦实,虽是写他始末事迹,却实是写钟生,不是这一番苦苦力争。宦家父子朝夕感恩戴德,报以厚产,后来钟生回家,两袖清风,何以养廉,何处居祝且宦家事中,又带写刘太初之清高情义,并梅生、郝氏、竹思宽诸人,不致寂寞,连美郎也就便一提,我不知作者之心,何精细至此。阎良、创氏、傅厚之辈,举目皆是,特详写之,以供识者之笑,不但为此辈之铖砭,亦是救颓俗之菩提心。

写代目遇祖母父母,不但使钟生有东道主人,他一部书内,没要紧的人不肯漏去一个,何况戴迁有关系者,此犹在次之。因此而得遇郗氏,又是特出这一个女中丈夫。云须眉所不及也,且又后来荣公流寓土山,作易于仁结果张本。

钟氏弟兄同室操戈,推刃同气,大约世上家庭之内,往往有之。至于知县刑厅,满心要钱,满口说道理话,亦未必不个个皆是也。试听知县之劝他弟兄,刑厅之责备都氏,说得何等大方,真是老子。

童自大破吝延宾,虽写其非昔日之鄙啬,借此成就五对小夫妻,使众人打成一伙亲眷。

或谓钱贵多年瞽目,一梦便得重明,未免似荒唐。余曰:“不然,此一部书,都无中生有,极言善恶相报应,警醒世人耳。”钱贵之目不如此写,不见报应显赫,况亦不足为异。如裴度之种帝王须,丁谓之换鬼眼,鸡冠秀才之三耳,皆见于正经书内,岂尽荒唐者耶?况瞽目重明者,载之各书,比比有之。

第十六回钟丽生致仕归古城隍圆宿梦

附:戴家父女无意喜相逢钟氏弟兄有心恶倾害话说钟生在家读书,光阴荏苒,倏尔残冬。他夫妻一日拥红炉,赏瑞雪,饮佳酿,谈清话。钱贵向钟生道:“向日妾家与古城隍庙相邻,我自与君定盟之后,许下一愿,保佑君秋闱得意,早谐连理,若果如所愿,亲到庙中叩谢。今宿愿俱遂,妾意欲明岁新正元旦,要同君去酬还,君愿若何?”钟生道:“古城隍神系汉朝大将纪信,因代汉高帝诳楚焚死,忠义成神,后封王,立庙于此,极其灵感,既有此愿,应当酬还,到期预备香供,我与你同去。”

捻指间,腊尽春回,已是新年朔日。那钟生与钱贵备了猪羊酒果,香花纸烛,清晨到古城隍庙去还愿。到了庙中,焚疏化纸,上香点烛,二人跪在地下,默默祷祝了一会。叩谢已毕,散了福物然后归家。

夫妻二人摆上酒来同饮,庆贺新年,说说笑笑,欢欢喜喜。天晚共寝,方朦胧之际,忽见一尊金甲神说道:“大王升殿,命召你夫妻二人。”钟生钱贵听说,不知来历,慌忙起身,问道:“请问尊神,大王今在何处?”神道:“你但随我来。”钟生只得搀着钱贵同行【搀着同行。一。】。约有数百步之外,见一王居,金线朱户,碧瓦飞檐,高门大戟,甲士环绕。神道:“你且在此,等我禀报。”须臾出来,道:“大王命你进去。”钟生扶着铁贵,【扶着钱贵。二。】由傍边小解门循循而入,到丹墀下,遥望殿上坐着一位王者,傍侍官吏数百,庄严贵重之至。慌忙跪下,唤钱贵同跪倒俯伏。【唤钱贵同跪。三。】只听得那王者道:“着他上来。”众人传呼,钟生拉着钱贵【拉着钱贵,四。】,膝行到滴水檐前,那王道:“早间尔夫妇酬愿,鉴尔虔诚,吾神已歆其祀。”他夫妻听了,方知是古城隍,忙顿首道:“某夫妇蒙大王恩庇,得遂鄙心,但恨无可上报圣恩耳。”王道:“尔夫妻虽是今生之缘分,却是前世之往因,尔可能记忆否?”钟生道:“某下土愚士,已昧往因求大王指示。”王道:“此一种公案,俟将来期到再为明剖,今只将你二人往事示知。尔钱贵前生姓白,生得颇有姿容,却爱富嫌贫。尔钟情前世姓黄,家资富厚,欲求白氏为婚,白氏倒也心愿,因他父母见你生得奇丑异常,不肯依允,故尔二人遂两地相思而亡。吾神因白氏爱钱,命姓钱家做女。【世上姓钱人家女儿,皆前世爱钱者耶?】为他不分好丑,故罚瞽目为娼。【此等人应当如此罚之。】尔钟情前世不过痴愚,却无过犯,怜你枉死,故使你初为贫士,复查尔颇有善行,后博一第终身,与钱贵先做烟花友,后成结发缘,了却前生相思之债。钟情本止一第,因尔多情种子,不负初盟,谦谦自下,度量宽宏,见色不迷,持身以正。吾神资尔后福,还可发甲为官。【此处着眼。】但好心常存,切勿改变。那钱氏因尔矢贞不妒,良家也是难得。何况烟花,今赐尔二子,与钟情共守白头,但尔后来还有命妇,再赉尔双眸。”因命左右道:“将他眼光还与他安上。”只见一个黄巾力士,手中拿着两个明亮亮如夜明珠一般,走到钱贵跟前,向面上一掷,回身禀道:“已还他了。”那钱贵只觉眶中一凉,透人心髓,把双眼一睁,无不备见,他夫妻二人欢喜得只是叩头。王又道:“去罢。”他二人爬起,慌忙走出。【自己重明,不复用搀扶矣。一丝不错。】倏忽鸡鸣,钟生欠伸而寐,细想前梦,宛然在目,适钱贵亦醒,忽见残灯将灭,因大喜呼钟生道:“我两目皆明了。”钟生忙起身一看,见他娇滴滴一双秋波,不胜欢喜。遂将自己的梦说了一遍,钱贵谔然道:“我与郎君所梦,一字不差。”方悟他夫妻二人初遇即两情相爱,乃系宿缘。遂道:“神灵显赫若此,真可畏也,我二人当叩谢。”就起来梳洗,焚香叩拜了神恩。钱贵与钟生多半载的恩情,今日方得观良人的相貌,欣喜非常。

一个多时旧识,今方得观檀郎的芳颜。一个半载恩情,此刻才观娇妻的俊目。一个耳畔声音无异,只目少差一个。眼前光景皆新,欢心如涌。他夫妻惟戴城隍的新恩,更笃前生的旧好。

他夫妻见是前世结下的姻缘,更加恩爱。钟生见神说资他后福,越发存好心,做好人,行好事,以答神佑。不觉过了上元,打点行李路费,择日上京会试,选了正月二十二日长行。众亲友得知,送程仪的一概璧谢,请饯行的终日不断,【钟生致仕回时不过数载,非比丁公化鹤始归。今日送程议饯行诸人,那时何不见一个接风者,古今势利。】钟生无暇,只十分推辞不却的,方才领请。先一日,他妻妾治酒,家安饯别。到晚来上床,又饯了一番,此乃心至之情,不用细说。次日起程,虽送者多人,钟生都辞回,惟梅生送到江干,方才分袂。钟生渡江到浦口,雇了一乘驮轿自坐,两个家人骑了脚骡,长行进京。

一日将午,到了清江浦地方。忽起大风。掌鞭的道:“爷,今日风大,恐过不得河?老爷不如在这里住下罢,前边河沿没店口。”钟生依允,就拣了一座干净客店住下。钟生在房内坐了一会,见天色尚早,到店门外街上闲步闲步。看那来往的人甚是热闹,正看时,忽见一个妇人衣裙褴褛,在河下洗了许多衣服,抱了上来。钟生看了,好生面熟,一时想不起。他哥哥钟悛撇他时,他已十一岁了,今虽离了十年,还隐隐有些记得,忽然想起,道:“这人好像我嫂嫂鄂氏,如何来在这里?”也只疑模样相同,又不敢问,见他同着家门口一个妇人讲话,是南京声口,越发动疑,留心看着走入一间破草房内去了。钟生走进店来,问店主人道:“你隔壁这家姓甚么,我才听得那妇人说话,好像我们南京城里的声气。”店主人道:“这妇人原是南京来的,他前夫姓钟,就是小店上业主,他家前岁为了一场官事,才把这店卖了与我。”钟生道:“你可知这姓钟的叫甚名字,这妇人姓甚么?”店主道:“听得人说这妇人姓鄂,他前夫卖房文书上的名字是竖心傍,放个俊字半边。我问人,就是荃字,又有念俊字,我到底不知叫甚么?”钟生听了,知是哥嫂无疑,忙问道:“如今这姓钟的往那里去子?”店主道:“就是那年为了官事出来,不久就死了。这妇人孤身,又没个亲人,无穿少吃,嫁与隔壁这何尚仁为妻,才得一年多光景。”钟生又问道:“你可知这姓钟的是为了甚么官事,后来是害甚么病死的,他有个儿子往那里去了,这妇人现嫁的是个甚么人?”那店主道:“说起来话长,爷请坐着,我慢慢说与爷听。”叫走堂的拿了张椅子放下,钟生坐着。

他道:“这个姓钟的先开店时还好来,这个地方是今大码头,来往的人多,倒也兴旺了些时,这肏娘的到后来刻薄不过,在客人们身上一个钱算得筋尽力出,因此到他店中来歇的就少了。那一日,有一个做小卖买的老儿,在店中住了一夜,次早开发店帐,少了一个钱,他决定不依,那老儿身边又没一文,许到街上卖了东西送来还他,他又不肯。那老儿嘴里不干不净,嚷嘟几句是有的,不提防被他夹脸一掌,不想有年纪的人,大清早空心肚里,被这一掌打昏了,一交跌倒,刚刚撞在一块石头上,把脑后磕裂,当时身死。他在这里住了七八年,只许他占人便宜,他从来一文舍不得,街邻素常都恨刻薄,到了官,就把他证住了。官府也恼他为一个钱这样刻薄,定要问他个抵偿,他急了,只得将这房子卖了与我,上下打点,房银子那里得够,这一下把这肏娘的家俬抖了个罄尽,才问了个过失伤命,便追烧埋银两给与尸亲,官事完了出来。【他也就是属太监的,净了身了。】租了两间房子住着,不多时便病死了。他的儿子我们不知道,只知这妇人丈夫死了,没得依傍,才嫁了这何家。他男人是天妃闸的闸牌于,家中穷苦得很,这妇人靠着替人浆洗衣服过日子。姓钟的这拉牢的囚,刻薄了一生,落了这样个下场头,也就是现世现报了。”钟生听了,不觉掉下泪来。店主惊问道:“这人莫非与爷上有亲么?”钟生含泪道:“这就是我先兄,我幼时只知他离了家乡,并不知他搬到这里?”店主人听得是他哥哥,惶愧不安,忙赔罪道:“我不知是爷的令兄,言语中多有得罪,爷上宽恩,莫要计较。”钟生道:“店主不知,这有何妨,不必介意,我家嫂虽嫁了人,我要去问问先兄骨榇在那里,并侄儿的下落,烦主人家同我一去为感。”店主道:“小人当得奉陪。”忙跳出柜来,同钟生走入隔壁何家,在房门外叫道:“何大嫂,有位令亲钟爷来会你说话。”

那鄂氏正在房中捶衣服,听见,忙开了门,认得是店主,问道:“大爷说甚么?”店主指着钟生,道:“这位是上京会试的钟爷,有句话来问你?”那妇人让进房,钟生同店主进去。钟生向妇人作了个揖,妇人忙把破衣袖扯了扯,回拜,道:“贵人爷折死我了,爷有甚话吩咐的?”钟生看那房中惟有一张破板床,铺着个草荐,连坐的板凳都没有,只得站着说话。

你道钟生离鄂氏时,他才十一岁的孩子,倒还认得鄂氏。至于鄂氏,那时已二十多岁的人了,如今倒不认得他,是何缘故?彼时鄂氏已是大人了,虽隔了十年,不过老苍了些,规模不得改,故此还依稀认得。钟生那时还是个小孩子,今日长大成人,模样改变,且如今又是贵人体统,鄂氏也决想不到他有今日这一日。虽听说是姓钟,就仿佛有些相似,自惭形秽,【此语令人伤心。】也不敢混认。【为穷字放声一哭。】钟生堕泪问道:“嫂嫂你不认得我了么?我就是钟情。”那鄂氏细看了一看,也就起来,道:“原来果是二叔,你哥哥当年撇了你来。”钟生止住道:“已往的话都不必提,哥哥的事,方才店主说了,我都知道,我来只问我哥哥的骨殖今葬在那里,我侄儿小狗子往那里去了?”鄂氏道:“小狗子那奴才,自幼不成器,好吃好赌,家中的东西无样不偷,你哥哥三番五次也打不下他来。后来大了,越发不成人,你哥哥为官事破了家,弃了房子,后来事完了,还剩有二三十两银子,还想做个小生意糊口,不想被那斫千刀的输急了,夜间偷了去,连他也不见了。你哥哥着了一口重气,得了病,又没钱吃药,厌缠了些日子就死了,连棺材也没有。街坊上各铺面化了一口棺材。那里还有力量买地埋葬,就烧化了,撂在河边水葬了。我无依无倚,少穿没吃,租了间房子住着,又没房钱与人。死守了半年,没奈何,才嫁了姓何的这家。小狗子到如今总没个信儿,我听见人说他投了一个做官过路的,当家丁去了。”又哭着道:“你见我这么贫苦,二叔,你如今已是贵人,人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不看我,看你过世的哥,照看我照看,只当积阴德,我替你念佛罢。”

钟生也不答应,含着泪,同店主辞了回来,到店中,忙取了些银子,烦店主买了些祭礼,香烛包皮纸钱银锭之类,又烦店主收拾了一桌供,到晚来,在河沿上摆设停当,招魂致祭,焚香化椿。哭了一场,哭得好不伤心,连店主凄惨得也掉了几点泪,上前扶住,劝道:“令兄死才不能复生,爷长途辛苦,保重要紧。”再三劝止,钟生方奠了酒,回店中来,叫将祭品收了,送了些与店主,又送了些与鄂氏,余者分散与家人骡夫。钟生晚饭也不曾吃,悲切了一夜。

次早起来,拿了四两银子,烦店主送与鄂氏。鄂氏亲身过来千恩万谢,鼻涕眼泪的哭了回去。钟生辞谢了店主,起身渡了河,到王家营住了一宿。次早上了驮轿,家人各骑了骡子,往北直发。

到了京中,觅了寓所,到了场期,考试过,放榜时,又中了进士。他的座师姓乐名为善,系北直隶顺德府人。现任礼部侍郎。见他少年老成,十分相爱,殿试之日,殿在二甲,选人庶吉,后考选衙门,在刑部观政,升了浙江司员外。钟生到任之后,差人接了家眷来京,不必烦叙。

那钟生在衙门中,惟以救人除弊为念,把本司中历来旧弊,一概清除,凡有公事,定然细心审究,恐有冤枉,一文不要,百事从公。他将本司重囚,现在监禁的旧案,悉调细看,稍有涉疑者,即提来复审,平反者甚多。他亲执到堂上面讲,堂上道:“此皆贵司未任之前所审定者,与贵司何事?”钟生道:“司官若不在衙门,不在其位,则不敢谋其政,今既待罪,本部但恨司官职微,不能将十四司案卷尽勘,使狱中无冤民,稍报圣天子洪恩之万一,若知之而模棱不言,岂不愧李目知乎?”堂上又婉说道:“贵司所言固是,若必欲正之,独不为同僚地乎?”钟生道:“刘诚意仲君刘景对成祖云,臣当让者不敢不让,不当让者则不敢让。君臣之际尚且然,更何况于同僚,同僚诸公果决狱如神,司官师之不暇,何敢多喙耶?既知有枉,则不敢顾同僚之面情,和光同尘,而使无辜至于死地也。”堂上拗他不过,只得依他,间或堂上断事微有差谬处,他再三执理面争,不肯媚人害人。

一日,堂上大怒道:“你少年新进何知,视我反不及耶?”钟生道:“司官虽幼而不能,蒙皇恩不以为不肖,谬擢今职。司官既知之而曲随老大人,是上负圣恩,下欺老大人矣。且司官所执者,不忍人有冤耳,并非一己之私,老大人请细察,司官若有徇私之情,参革议处,卑司领罪无辞。昔范纯仁谓司马温公云:公为宰相,则不许他人言耶。若谓司官以老大人为不及,则司官岂敢?圣千虑犹恐有一失。司官之力争,正是敬爱老大人处。”堂上道:“少年人不可执一己之见,当为功名惜。”钟生道:“司官幼失怙恃,无苦不备尝,甘于淡薄久矣。今虽侥幸一官,除奉禄之外,司官不敢妄取一文,其寒薄犹如昔年寒士时也。此官有也可,无也可,功名富贵四字,司官并不介意,惟之心力于朝廷,至于死生祸福,听之于上苍而已。”堂上道:“贵司每每固执,不惧有失出失入之故耳。”钟生道:“司官若不能洞悉其事,安敢妄言。若果有无罪而失入,有罪而失出,自有朝廷之法在,司官领罪,何敢辞焉。”堂上要谪他的谬处,细细详察,件件俱是,又心服他,只得依允。

这浙江司系十四司之首,凡各司有事,此司皆同审问,堂上先也有些恼他,原将几件疑难事发与他审理,他一见便能烛奸,冤者伸之,强者抑之,恶者除之,善者旌之,多年老吏还不能如他这等历练。堂上见了,反着实敬爱起来,后来见他说堂,都霁颜相待。这些同僚中,或有些私弊,料道瞒他不过,再三婉恳,他见事体无大关碍者,却不过面皮,只得依允。或欲分惠于他,他一文不受。所以这些同僚中,虽然妒恨他,又都敬惧他。他又时常传四个司狱司道:说世间人之恶,莫过于禁卒。所以置于娼优隶一流而居于末,古人有深意焉。此辈只图饱他私囊,不顾犯人死活,遇穷苦罪人,不能饱他所欲,则百般凌虐,该司要常常稽察,着实严禁,万不可猫鼠同眠,任其肆恶。本部若有所闻,恐该司不能辞其责。昔于公治狱,大兴四马之门,何处无非恶积德。本司也着人缉探,若禁座仍悛恶不改,本司自当呈堂重究,但诸公恐亦难免疏失之过,勿谓我之不早言明。又常叫众禁子,吩咐道:“本司虽非提牢官,但我既在刑部,狱中事我就管得着,本司素知尔等不法,凌虐囚犯,索诈要钱。但他犯的是朝廷的法,杀剐流徒,他自无辞,不曾犯了少你禁子钱的罪。又加一等锁杻,那是他应受者,尔等若加一非刑而索贿,岂大明律中另有此一款耶。既往不究,此后须改过,若仍前肆恶,本司查出,尔等勿以性命轻试,本司言出必行,尔等务要小心。”众人知他连堂上都不怕,倒也都惧他。收敛了许多,每月唤提牢主事,他便谆谆恳嘱,严约禁子,恩待犯人,不但是做提牢的分中当为,且暗暗积了多少阴骘,众同僚也都为他所感,在狱中留一片心思。狱中犯人闻知,无一个不感激他。

司中这些书办衙役,在外索贿,他都细心体察,若些须无碍的钱,他也放松一着,并不说破;若稍有关系,初则叱辱,再则重处,无不凛遵他的法度。又严谕家人不许向为事人需索,凡有犯事的人,都暗暗祷告,求分在他司中为幸。后来如有犯人经他一审,心悦诚服,没有称冤者。他轻易再不肯动夹棍,向同僚道:“人之一身虽有贫富贵贱,无非本于父母,血肉之躯,以此三本囊头中加之,何事不成?而内中为冤多矣,至于谋反叛逆,江洋大盗,固执不招,又有证据甚明,则不得不用此,若其次之罪,自可以细心揣得,何须借此酷刑。况我辈不幸而为刑官,若一任性,使犯人受其楚毒,诬板枉认,致人破家丧命,其利害非校不但恻隐之心四字有愧,且损了许多阴德。我见近日掌刑诸公,竟以夹棍为儿戏,勿论事之大小,先以夹棍示威,视比杖朴犹轻,是岂有人心者哉。我见《感应篇》内云唐朝师德娄公,一生盛德谨慎,尚失人人罪,以致减禄损寿,何况我辈,敢不细心体察。众人皆知其迂,【钟生向诸人说天理话,犹如孟夫子向齐梁诸公讲王道,人焉得有不谓之迂者?】他又将吕叔简先生所作《戒刑》一篇,参以己意,有关于事时者,细心添减,手录一道,帖于官厅之内,以劝同僚云:盖用刑之心,其发如火,其流如波,急宜之以止。常存此心,便有学有养以调伏之。不见我贵人贱,不知此德彼怨,即是圣贤器,岂仅仕官楷模哉。愿居官者留心悉戒,而傍观者亦宜戒人。勿自认风霆为至教,而相谀怒骂皆文章,则世道人心之厚幸矣。

五不打

老不打,幼不打,病不打,人已打我我不打,衣食不继不打。【饥寒切身,打后无钱将养,必死。】五莫轻易打宗室莫轻打,官莫轻打,生员莫轻打,上司差人莫轻打,妇人莫轻打。【恐有冤枉,妇人羞起,多致轻生。】五勿就打人急勿就打,【适速其死。】人忿勿就打,人醉勿就打,人随行远路勿就打,【不能将息,日逐跋涉辛苦,亦恐致命。】人跑来喘急勿就打。【六脉奔腾,血逸攻心,未有不死。】五且缓打我怒且缓打,【盛怒之时,尚何所惜,万不可怒时责人。书云: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喜且不可,况于怒乎?】我醉且缓打,我病且缓打,【病中多有火性。】我见不真且缓打,【错后难更。】我不能处分且缓打。【遇难处之事,难凡之人,一时粗浮,不应所终。而遽加刑,后难结局,且费区处。】三莫又打已拶莫又打,已夹莫又打,【重刑难受,血脉奔溃,又加刑则,岂有不死。且夹棍不列五刑,小民受此,终成废疾,难以趁食,切宜念之。即审强盗,因夹成招,此心中放不下。惟多方设法,隔别细审,令其自吐真情,于心斯安。此等酷刑,终不可用也。】要枷莫又打。【屈伸不便,疮溃难调,足以致命。若罪心应责,莫如放枷时责之。】三怜不打盛寒酷暑怜不打,佳辰令节怜不打,今方伤心怜不打。【不值不幸,家中正有伤心事,如遭丧失火等类,又加刑则,鲜不轻生。】三应打不打尊长该打,为兴卑幼讼不打。【大关伦理世教。】百姓该打,为与衙门人讼不打。工役铺行该打,为修私衙或买办自用物不打。【不但纵役为恶,且大坏名声也。】三禁打禁重杖打,【轻杖即数多亦不伤生。且我见责之多,怒亦稍息。若重杖,只见少数而人已大伤矣。】禁从不打,【皂隶索贿不遂,每重打腿弯,致有筋断而死者。或打在一处,溃烂难治,因而致命。】禁非刑打。【刑中只有鞭杖二种而已。用皮靴底打嘴巴,此何刑也?独不闻“面非受之所”之语乎?古之笞刑最轻,因其笞背,恐震及于心,以致伤生,故革之。今刑皆打背花鞭杆,岂不更重于笞乎?是朝廷恐人伤生,欲轻其刑。而刑官特重之戕命,于心忍乎?】钟生但审事之时,不论大小,无不尽心思维,然后才审。细细问明了,可完之事,或打,或枷,或放,再不肯留滞。他道:“小人穷苦,淹留一日,多费一日用度,轻犯容易不肯发仓发监,恐受禁卒之害,但命招保听候,到了重犯有不招成者,他体其情,真罪。”常善言抚谕,道:“本司岂必欲置尔于死耶?但尔自作之孽如此,我何敢枉朝廷之法以宥尔,若不实承,受刑之后犹不能免,何苦多受一番苦楚。”所以有罪者尽皆自认,虽然认了,他必在内中细求,有一线可生之机,必婉转出之。若万不可以,然后惨然下笔。【世间果有此等官耶?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他不但不妄动刑审事,从不疾言厉色骂人。常向着同僚道:“他犯法,自有朝廷之法在,律中无一骂罪也。谁非父母所生,开口便伤人父母,此乃市井小人恶习,我辈既是衣冠仕夫,岂可若此。”但是他审的犯人,出来都道经钟生爷一番,我们虽死犹感恩德也,因此人将他的姓分开,放了他的外号,背地才都称他为钟重金。夸他人品才干比金子还贵重之意。权且按下,再说那宦实向日拜在魏忠贤门下做个干儿,他不过是功名念重,恐有差跌,倚他为靠山之意。不能求福,希图免祸,只算屈体的小人,却不曾如崔呈秀、阮大铖、田尔耕那些助纣为虐的干儿走狗。倚了没卵袋的老子的势,要害人利己,无恶不作。后来魏珰事败,奉旨着多官议罪,众议定了覆奏。略云:臣太子太傅尚书等官苏茂相等题,为遵旨会议事,奸恶魏忠贤,串通逆妇客氏,逼死裕妃,革夺成妃,戕害缙绅,盗匿珍宝,包藏祸心,谋为不轨。议得魏忠贤、客氏俱依谋反大逆律,皆凌迟处死。其崔呈秀并五虎李夔龙等。五彪田尔耕等,相应比照结交近侍官员律斩。其魏忠贤之子侄魏良卿、魏良栋、魏鹏翼等,暨客氏之子侯兴国,皆决不待时。其厮养干儿傅应星等,皆绞。其门下用事人杨文昌等,发配烟瘴充军,云云。

奉旨准了,他门下这数百助恶的鹰犬,尽皆拿究问罪,宦实那时也就心胆皆裂,喜得他平素未尝助人作恶,且他历仕久了,又是进士出身,他同寅同年在朝者多,虽未得敢护庇他,未免有些情分,故此无人摘发,因而遂得漏网。虽如此说,他那一日不提心吊胆,欲要告归,恐前脚一动,后面为人所算。他在朝到底爵尊位重,人还畏怯三分,虽是如此算计,也如在针毡上一般,无刻心安。崇祯皇帝恼恨逆珰诬陷东林,几危社稷,搜寻他党羽不己。有一个大胆的臣子,他也是逆珰门下,尚未犯出,想道:“与其袖手护罪,不若舍命上一本,或者侥幸得免,倒未可知。”他竟上了一本。内中有几句道:魏珰秉政,人人自危。陛下当日位处亲藩,朝廷介弟,犹上请尊崇忠贤,为人建祠诵德,以免谗忌。何况外廷小臣,生死关头,依附以求脱祸者乎?伏乞圣恩垂念,赦其旧辜,责其新效,则群下幸甚,云云。

崇祯见了这本,细想,果然不谬,遂有旨道:逆珰已伏严诛,其亲党并已获附逆用事诸人,如唐朝依附朱泚逆臣三等问罪之例施行,其未发觉者,概不株连。

后来将逆案结过了,宦实才放了心。又过了年余,他方告老回家。到了家中,富贵的人致仕荣归,谁不奉承,他家的热闹,自不必说,真是不来亲者强来亲的时候,沾亲带故,因亲及亲,算盘打不清的亲戚也都来拜望送礼,只有他一个妹夫刘太初不到,且连妹子都不来。宦实差人去请了数次,他并无多言,只有四个大字相复,道是“无暇多谢”。后来宦实亲去看妹子妹夫,觌面致请,他也决不肯至,所有赠遗,又力辞不受,没奈何,只得听之。

宦实见儿子离了数年,比当日大不相同,更改得竟成了一个好人,又见媳妇也贤慧知事了些。娇花丫头又生了一个孙子,虽是庶出,老年人见了个孙儿,也自欢喜,况且又脱了这场大难回来,心中这个快乐也不校那司富跟着宦实在京,做了大掌家婆,年岁半百,倒越发白胖了,只像未及四旬样子。

一日,侯氏、娇花都到艾夫人上边去,宦萼在房中午睡,他走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在床沿上。推醒了宦萼笑着道:“你这没良心的,我还是你的旧师,今日嫌我老,就不理我了,来家这些日子,你连亲热话也不望我一句,当日怎么从小带你来?”宦萼忙坐起来,搂了亲了个嘴,道:“我怎肯忘了你,这些日子忙乱,又没个空地方儿,我那一日不想着你。拉他上床,放下帐子,大白昼不好脱衣,单把他裤子褪下,看他的阴户越发比当日丰满得可爱,遂抽弄起来:司富久旱逢甘雨,宦萼床中遇故知。

宦萼一番清画乐,司富重享大雷槌。

司富觉宦萼的本事大胜昔年,欢乐无穷而散。宦萼见他年虽五十,丰韵犹佳,时常点缀一番,不必多说。

他一家上下好生欢乐热闹,是古语说的,乐极悲生。这是何故,当日宦实在朝时,有一个御史,姓陈名忠,是山东人,曾劾过宦实一本,其略云:河南道试御史臣陈忠谨奏,而愚臣蒙恩内召时,顾无能谨申忠困之诚,仰乞圣明。俯察斥逐,以肃纪纲事,古称尚书乃朝廷喉舌之司,非忠诚素著者,何以辅尊圣明。如工都尚书宦实。一味寡廉丧耻,百端婢膝奴颜。位至司空,官非贱矣,为人之鹰犬。年登六十,齿非幼矣,更做人之干儿子。以朝廷之官帑,为献媚之私恩;以朝廷之大臣,为权奸之奴隶。蒙圣主之恩,视同陌路。受假父子庇,敬若亲生。损人利己之事,无不勇跃力行。致君泽民之术,尽皆弃掷不顾。不但上负廊庙,抑且有玷班行。宜亟赐罢黜,不可片刻留于朝廷之上者也。云云。

那时正是魏监当朝,他正买人心的时候,见参了他年高位重的儿子,可还容得,况本内虽不曾明说出他来,却全说的是他,焉得不怒。本竟留中不发,过了些时,寻了个事故,将陈忠发镇抚司,廷仗四十,几乎打死,革职回籍,即刻逐出京城,这是魏珰一者做个人情与他贤郎,二者魏珰因他的本上暗暗株连着他,出他一口气忿。宦实虽然知道,却并非同谋害他,但陈忠可有不疑他父子同谋的理?每每同亲友谈及,便切齿痛恨。他有个儿子叫做陈尽孝,常把这话说与儿子。这陈忠后竟气忿而亡,不想陈尽孝这科中了进士,见魏党尽皆治罪,惟独宦实得免,他上了一本。略云:唯忠贤之擅权也,虽五彪五虎从旁而鼓之,实致仕工部尚书宦实与之表里而奸,同恶相济者也。附己者提之九天,异己者沉之九渊。桁毙良善之躯,削夺晋绅之骨。以朝廷之赏罚,供一己之爱憎。凡帑库之银钱,实一己之囊橐。东厂自有仆役,何须宦实干儿?宦实自有祖宗,何必忠贤义父?崔呈秀等十人,皆以忠贤之义子而诛之者也。杨文昌等多辈,皆以忠贤之奸党而窜之者也。宦实既奸党而干儿,干儿而心腹,以一人而诸罪皆备,尚须臾缓其死耶。更有可切齿者,既为朝廷大臣,不思为朝廷出力,反为逆党,助彼行虐,生事害人,臣父即其受害者也。且附逆诸人尽皆伏罪,而宦实首恶,反优游林下,得保首领,朝廷之法何在?乞赐严诛,方伸众怒,云云。

这本一上去,崇祯见了大怒御批道:

朕闻成宪者祖宗之遗制,功令者国家之大经。凡尔臣工,罔敢或逾令。尔宦实而朝廷大臣,充逆党之鹰犬,背弃廉耻,变乱国法,祖宗成宪何在,国家功令安存。敕下锦衣卫,差官校火速锁拿来京,交与刑部,好生严审,从重议处具奏,钦此。

锦衣卫接了旨,刻差了校尉,星夜来南,这正是:欢处忽悲生,喜后兼愁积。

世事梦中身,人情云里月。

那宦实在家正欢欢喜喜的快乐,忽听得缇绮来拿他,又见了御批的严旨,如耳根下一个大霹雳,惊得几死。费了许多银子送了他们,虽不曾受凌虐,少不得带上刑具,方才起身。知此去必无回理,且家妻子还不知作何结局,落了几点眼泪,几个家人随了去了。

这宦家上下男妇大小,抬起房子来哭,比死了人还哭得伤惨,宦萼本要随父亲进京,一时急浑了,没了主张。他姑父刘太初得了这信,夫妇忙忙同来,把艾夫人安抚了几句,向宦萼道:“你空急也无用,可作速同人商议,星夜上京,寻门路救他要紧。”再三嘱咐而去。【阅此,刘太初非无亲情,特不肯钻热灶门耳,虽孤介太过,然在今日,世间尚有此等人乎?】这宦萼听了姑父之言,如梦方觉,思量个门路救父亲,又不知寻谁去好,要约人来商议,又不知请谁去的是。正在着急,那贾文物、童自大、邬合听见这信,都来探望。【看至此,贾、童、邬三人犹有古道存焉。何以言之?彼诸人不过酒肉朋友耳,非道义之交也。见宦家有事,尚来探视,若在今日,虽骨肉至亲,亦趋而避之矣。】问起缘故,宦萼细细说了一遍,并说起要寻门路。邬合道:“晚生倒想了一条路,不知可用得?”宦萼忙道:“你可说了看看,若然救得我家老父,我自重重谢你。”邬合道:“晚生蒙大老爷多年培植之恩,怎敢当一个谢字,此不过尽我犬马之心耳,还不知可行不可行。晚生两年闻得朋友们打京中回来,说我们城中有个钟老爷在刑部做官,十分清正,敢做敢为,不但为同官钦敬,就是堂上也十分喜爱他,言听计从。后来问起名字,原来就是钱贵之夫。晚生说他是同乡同里的人,存心厚道,定有些桑梓之情,求他说一策以救太爷,不知可行可否?”【孟尝养士三千,得于鸡鸣狗盗。宦家门第岂乏富贵亲友,今救父之计,出之于一篾。世人只知贵重衣冠而轻视贫贱相识者可为之甚。】宦萼迟疑道:“事虽好,但我们当日得罪过他,【一。】虽赔过礼,他说了那些好话,我们又不曾会过。【二。】他虽然同城,并无一丝之情相及。【三。】他不记旧恨就是万幸了,他如何还肯为。”【有此数疑,后来钟生力救宦实,实他梦想所不到者,所以感之不置,念念不忘也。】邬合道:“晚生看他是盛德君子,决乎不念旧恶,大老爷若不放心,晚生还想了一条绝妙的门路。”宦萼道:“是甚么门路。”邬合道:“钱贵的母亲嫁了竹思宽,如今还在旧宅中住,何不去寻他,与他商议,许他重谢,约他同往京中,向他儿女说说枕头上的情,更是灵验,大老爷说好么?”宦萼大喜,道:“既然如此,你就同我去。”贾文物、童自大齐道:“为老伯的大事,我们同去。”【此所谓骨肉不如亲戚,亲戚不如朋友也。】遂同到了他家。

竹思宽接着,让入坐下,宦萼道了来意,郝氏出来相见了。宦萼就将要他同往京中寻他女婿女儿,要他女儿转央钟生的话说了,许他重谢。郝氏道:“女婿如今做了官,我又另嫁了人,就是女儿肯了,他或者不依起来,我的面皮小,那时误了老爷的事,反为不美,我的福薄,也当不得老爷的谢。”宦萼听了,急得只是跌腿,道:“这怎么处,奶奶,【宦萼肯下气称一声奶奶者,为有所求耳。】你若替我想出个门路来,我定然厚谢。”郝氏听说,因贪他的谢,遂想了一会。竹美掇出茶来,童自大见了惊问,竹思宽遂说要了他回来做儿子,已配了媳妇。童自大甚喜,想起旧情,没甚么与他,将头上根关发的金簪拔了送他,那竹美叩谢,眼中也点了两滴情泪。大家正吃着茶,郝氏说道:“有倒有一个人,不知他肯去不肯?”宦萼道:“请问是谁?”郝氏道:“有一个梅相公,他自幼与钟姑爷同窗同案,两人素称莫逆,他若肯去,这事定有几分可成。”宦萼就问梅生住处,竹思宽知道,就说了居址地方,宦萼谢了他夫妇,又同他三人寻到了梅家。恰好梅生在家,坐下,宦萼把前事说了,许他成事以千金为谢。梅生一来想念钟生,要会一会,趁此同往,不用自己途费,二来倘或事成,想这千金之报,三来就是事不成,他也无人大过,遂满口应允。宦萼无限欢喜,约定后日绝早准行,别了来家。

次早,差人送了五十金与梅生为安家行装之费,又打点带往京中使费之物。银子不好多带。只携了三千两,倒带了一千两黄物,收拾齐备,又与了邬合三十两,约他同往京中相帮走动。到了第三日起身,梅生早来,主仆十余人同渡过江,雇了包程头口,星夜赶了去了。

再说这宦实是奉了严旨钦件,不敢耽延,一到京中,就送到刑部,也是奉特旨的事,不敢稽缓,遂拣选几员司官同审,钟生亦在其内。审的时候讯问口供,宦实又想,自己做了一场大臣,又老年了,况在逆珰门下是千真万实的事,既已犯出,如何辩得脱,与其受一审刑罚,依旧推不清,不如实供,免受苦楚,就是死,也算捱了几年了。主意拿定,遂供道:“犯官当日在逆珰门下,原实有其事,那时犯官已为朝廷大臣,尚何所求?依之并非求福,欲免祸耳,大人请细察。若犯官当日有同逆珰助恶的事迹,虽肆诸市朝,万死无怨。”堂上道:“昨日陈尽孝本内道他父亲陈忠向日参你,本竟留中,后寻事将他廷杖革职,这岂非你串同逆珰挟仇报复?只这一款,就是你通同党恶,死有余辜了,尚有何辩。”宦实道:“犯官身为大臣,为言官纠劾,尚有何面目上本质辩,不过听朝廷之恩处分而已。后本竟留中,那时犯官以为先帝念犯官犬为马多年,宽恩免究。后来陈忠革职,犯官并不知情。”堂上笑道:“你今日以为无人质证,故敢强词夺理,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这就是你罪案了,还有何辞?”遂将先附逆朝臣二等例,拟他一个绞罪,众皆无辞。只见钟生起身,道:“大人尊见自是不差,司官却不敢执笔。”堂上道:“你有何说?”钟生道:“宦实依附忠贤,以朝廷之大臣,而屈膝于逆珰之门下,一死何足为惜,若在当日逆珰事败之时,同三案一体问罪,那有何说。如今已过了数年,且又奉过以后概不株连之明旨,况昔日依附逆珰之人,漏网者多。今若重罪宦实,使人人自危,更开此告诉之门,将来就不得安枕了,请大人上裁。”内中一个右堂作色道:“贵司念宦实乡里之情,莫非党护么?”钟生道:“宦实做官的时节,司官尚是贫士,虽与他同城,从无往来,后司官侥幸一第,也并不曾与宦实识面,司官所争者,为朝廷惜法,岂惜一宦实耶?”正堂道:“何为惜法?”钟生道:“王言如纶,其出如綍,既已奉过圣旨,岂可因一宦实,而使朝廷之纶音二三其说,将来何以取信于天下?”

原来这刑部尚书与宦实也是年家,虽有心为他,怎肯舍己救人,今听见钟生说到此处,连连点头道:“言故有理,只恐不能挽回圣怒。”钟生道:“大人请想,司官愚见,宦实当日在逆珰门下,奴颜婢膝之事则有之,若谓助彼为恶则未必,逆珰收败之初,助恶者数百人,一时尽皆获罪,若宦实果是党恶,岂无仇家举首,直至今日?以陈忠无据之案,拟以一死,未免太过。况逆珰革陈御史,又并无宦实之实迹,即欲治罪,不过依三等逆党株连者革职而已,以莫须有三字加人一死,司官不敢。”上堂迟疑不决,吩咐将宦实收监,明日再议,遂大家散了回家。宦实到了监中,因适间堂上要拟绞罪,料辩也无益。魂已飞去,不知何往,忽见这样二十多岁的一个司官上堂,再三替他分辩,感激不尽,后听得说是他乡里,他暗道:“我南京乡亲在京为官者,无不相识,为何遗漏此人,【此语足见钟生养身之高,不肯自做呈身御史也。】不知他姓什名谁?”心内踌躇。他但虽有罪,原是大老,司狱司少不得要来见见,坐下说话时问他,方知叫做钟情,现任员外。狱官去后,他心中暗想,如何得个门路再去求他相求便好。又无可托之人,正然低着头闭了眼纳闷,忽听见一个禁子进来说道:“大爷来了。”忙睁目抬头一看果然是宦萼,又惊又喜,惊的是他来不知家中有何事故,喜的是他来可通钟生道门路,忙立起,问道:“你来做甚么?”宦萼见父亲受了一番风霜辛苦,又着了这一场惊恐,憔悴不堪。跪倒在地,痛哭了一常宦实也落了几点泪,叫他坐下,问他来的缘故。他近前低声说:“父亲起身之后,本要同来,想了无益,在家想商量设法求救,因官校听着不好说得,后刘姑父也来说叫寻门路。”因把他同众人商量寻钟员外的话细说了。今日才赶到,想要到我二舅子家去住,恐怕不便,寻了下处,安定行李,并带来的数目说了,此时来请问父亲主意如何,好烦梅生到钟家去说。宦实听了,喜不自胜,也将今日审的话告诉他:“堂上定了绞罪,钟员外执定不肯画押,我正想无人去求他,你来得正好,不可迟了,今晚就烦梅生去,恐明日定案。”宦萼听说,也是欢喜非常,即回寓所,托梅生速去,许钟生千金。

梅生闻得宦萼说钟生这一番话,也自暗喜,这叫个因风吹火,用力不多。此是钟生力要救他,比不得是我生生的去央情,这一事完,千金岂非囊中之物?忙忙的寻到钟生私宅来拜,钟生方下了衙门,不多时,听得梅生远来,心中甚喜,真是倒屣忙迎接了进来,让到书房中,叙了些寒温,说了些彼此久阔思慕的话,钟生道:“兄何得有此高兴,三千远来赐顾?”梅生命回避了众人,遂道:“弟渴想兄久矣,因家寒不能远来。”遂将宦萼约了同来,求他转寻门路救他父亲的话说了,又说宦萼才到监中见他父亲,说蒙兄力救,感戴不已,求其始终救拔愿以千金为报。钟生笑道:“故人何不救我?我做穷秀才时,不肯丝毫苟且,今日侥幸为朝廷臣子,岂肯受人贿赂,私幕夜之金耶?若宦公之罪应死,虽以百万为之,亦不能免;罪既不当死,一文又不应受。兄去覆他,他盛情我但心领,我若不做官,他令尊生死我不敢保,若弟在衙门中,他决无死法。”梅生见他说得斩钉截铁,事有成局,私心窃喜,辞了要去,钟生留他下榻,梅生道:“弟去将兄这番盛情意说与他知道,使他父子好放心些,且弟未得就回,盘桓有日。”钟生只得放他去了,回到寓中,自然添些话头,说亏他尽心进言,并钟生回覆的言语说了。宦萼忙报知他父亲,父子暗暗欢喜。

次日,堂上又议宦实的罪,钟生执定前议,堂上道:“倘圣怒不测,奈何?”钟生奋然道:“触圣怒,大人以司官一人当之,勿贻众累。”堂上连道:“好铁汉,好铁汉,不意你一青年人有此胆量,我不如也,既如此,你具个揭帖来,我好做个凭据启奏。”这是正堂一来要救宦实,二来恐累了自己,若动圣怒,拿他来当灾的意思。【这正堂是小人心胸,然肯顾年谊,还是小人中之君子。】那钟生欣然具揭帖呈上,道:宦实虽是逆珰门下,但杀人害人之事毫无实据,且事在赦前,若加以重辟,恐于概不株连之明旨不合,云云。

正堂就据了他的话题上本去,崇祯看了正本上说得有理,既无实据,又果是赦后的事,批了个该部议处具奏,大家又议了一番,定了个他身为大臣,依靠权珰。本身削诰命,追出祖父封赠,革除儿子恩阴,复了上去,奉旨依议。监中提出宦实,高宣了圣旨,释放刑具出来。宦萼同梅生、侯捷、邬合都在衙门前接着,大家那欢喜那里还了得,侯捷要接到他家去住,宦实因一行有二十余人,不便搅扰,力辞了,同到寓处。

一场天大的祸,亏钟生得放,保全了身家性命,父子二人那里感激得荆次日,父子二人携了八百两黄物。二千两白金,同梅生到钟生私宅来拜谢,邬合也跟了去见见。

钟生正在家中,先不欲会,因他是前辈大老,且又是同乡,不好辞得,只得迎了出来,让到厅上。宦实一揖,先跪下去,道:“老夫这一番上致君怒,以为必死无疑,不意蒙先生恩力救拔残喘,老夫有生之年,皆先生之赐也,敬来叩谢。”钟生慌忙扶住,拜倒在地,道:“老先生请自重,晚生此一番为朝廷惜法耳,并非为青天而扫浮云,何敢当老先生屈尊言谢。”【有此大德于人,而不肯居功,诚君子人也。较今日稍有小惠及人,而满面便有骄色,视此人为何如?】彼此拜过,宦萼也过来拜谢,并道及向年开罪,多蒙原宥。钟生还礼,道:“向承厚赐,虽不曾拜领,心感久矣。”【宦萼之于钟生,与在钱贵家骂小畜生时何如?意余向年有一相识杨爱生,彼之侄孙仅十五岁,在杨公祠读书,即彼家之家庙也。余一日偶同数友同他游,过此暂歇,有一轻薄友,见彼幼而美,以言戏之,彼曰:“你同我顽,我告知爷爷呢。”孰意彼当年进学,次年中乡榜,连捷进士,入翰林。整二十个月回乡祭祖,巍巍然杨老爷矣。因想:“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二句,诚然哉!口弦补窗菁俗隆2璋眨率档溃骸跋壬蠲鳎抟晕ǎ哂胁惶笾牵木∮薷缸右坏惚芍裕渖詈裰魉剑ㄓ凶幼铀锼锒プ6选!苯屑胰颂Ч郊艽笫澈欣矗螺嘣谛渲腥〕隼裉莨v由豢矗骸敖骶呋泼装税俚!0酌锥y!!毙ψ诺溃骸跋壬喂始停俊被率档溃骸靶┪18矗蛔阋员ㄤ秆闹蛞唬n改桑萃家烊铡!敝由鋈坏溃骸袄舷壬鸺盍耍砩xΨ罹日撸疚10匏侥睿舷壬粢源讼嗉樱峭砩俟盟搅耍雇馊宋胖砩匣褡镉诔311褡镉谔蒙狭耍3樾牧臁!奔岢植皇堋

宦实几堕下泪来,道:“老朽以垂白之年得保首领者,先生之赐也,先生欲为古道君子,使老朽为负德小人,鄙心何安?”钟生见他情意十分谆切,说到了这话,倒不好过于推辞,便道:“罢,老先生如此见爱,晚生再过却,反获罪于长者了,请将黄物收回。”命取过二千两银子来,将一千送与梅生,道:“弟念兄之情久矣,无以为敬,今借此转敬,聊表当年相爱之雅。”【千饭千金,何况自幼莫逆,送的当。】宦萼道:“梅兄俟回府后,小弟自厚酬,以答驱驰跋涉之劳,何须先生费心?”钟生道:“此乃弟赠故人耳,非为酬劳也。”梅生故要逊谢,钟生道:“我与兄异姓骨肉,不必做客套故谦。”又将百金送与邬合,道:“聊赠故人,以当一饭。”【钟生平生已知,梅生自幼契合,钱贵初遇即托终身,邬合一见即知其为盛德君子,只此三人耳。邬合能识,钟生不识邬合,可见知人之难。钟生不过以蔑视之,故赠之也轻,足见世上取人当与牝牡骊黄之外,不可以所处之地而视之也。】邬合推辞几句,也就拜谢受了。复将三百金付与梅生,道:“此物兄到家时转付家岳母,酬他当日不受聘金之情。”复转身向宦实道:“承老先生厚爱光临,晚生本当异日治一杯鲁酒为敬,恐老先生念尊府悬挂,归期忽迫,不敢留驾,此六百金为老先生贤乔梓途中一饭之需,以当薄敬罢。”宦实见他一文不受,过意不去,道:“先生尊谕,别的奉命了,这些微之物,老朽还领回,真要愧死了?”钟生道:“不然,盛情晚生算心领,此又算晚生转敬老先生,何须谦得?若老先生不受,晚生连那千余金也就璧谢了。”宦实见他执意如此,知不可强,起身告辞,谢之再三。临出门,钟生对梅生道:“本当留兄盘桓数月,但兄携此重资,他日孤行不便,还是伴宦老先生同回府罢。但故人远来,恝然而别,难为情耳。”梅生见他想得有理,也就辞了回寓,宦实归家心切,连夜雇了轿夫头口,次早一同回南而去。宦实恐家中挂虑,先差两个家人星夜回家报信,自己坐了一乘大轿,众人皆骑脚骡,一路无话。

十数日赶到了家,他一家欢喜是不消说,男女大小无一个不感念钟生,宦萼谢了梅生千金,谢了郝氏二百金,邬合百金【寻钟生之策出于邬合,今宦萼谢梅生重,谢邬合轻。焦头烂额为上客,曲突移新受薄赏矣。】,梅生陡发二千金,不用说欢喜感激钟情之情。就是郝氏也得了五百金,邬合得了二百金,你说他们感念不感念。

钟生又做了二年官,见流寇狷撅,朝政日非,他感慨自任,道:“国家之事已至于此,竟无一人敢言,可谓士风扫地矣,我一介寒儒,食禄数载,今拼此一官,上言得失,以报圣恩,”复叹道:“可惜乐老师告病归去,他若在朝,乃皇上得用重臣,心有讽谏,或尚不至此,今日我若不言,再无人敢言矣。”【此语愧杀那时臣宰。】他一日见堂上,说道:“太监监军,天下事坏至于此,老大人为朝廷大臣忍坐视不一言耶。”堂上道:“我岂不知,但事出自圣心,不敢触皇上之忌耳。”钟生怫然道:“老大人不言,司官当言之,司官一介微员,又职非言路,自知言出祸随,但食君之禄,不敢尸位耳,或能以一死感悟君心,亦可含笑于地下。”堂上叹了几声,劝他道:“子之忠忱固可嘉,但举朝王公将相文武大臣皆缄默不言,岂皆无忠心爱朝廷者,皆知言之不但无益,而且有祸,所以皆掩口耳。君子知机,明哲保身,也不可不知,【尸位素餐之徒,无不借此语以为口舌。】你又何苦批逆鳞以贾祸?杀身成仁固是好事,但古人云:愿为良臣,不愿为忠臣,惧杀身以成君过耳。”钟生长太息道:“食人之食者,忠人之事。司官但知忠其事而已,以报数年之恩,此微躯不暇惜也。昔日世宗皇帝说海刚峰先生道:‘大臣不敢言而小臣言之’,此司官今日之谓,不然,何得今日便不如昔,岂不畏为先贤所笑?”堂上见劝他执意不回,暗暗赞叹自愧。钟生回到家中,连夜修了一本,次日亲自送到通政司去,烦他上呈,其大略云:太祖高皇帝辛苦百战,混一四海,定鼎以来,列圣相承,迄今将三百载矣。天下升平,万邦乐业。自我皇上御极之始,励精图治,首诛逆珰,次除附恶,朝野仰其天威,臣民蒙其圣庇。自崇祯三年,李自成创逆于陕西,张献忠流氛于西蜀,迨至今日,川湖一带数百万之生灵,尽膏锋镝,山陕二西几千里之城郭,皆做丘墟。以朝廷之金瓯,成萧条之草莽,伤心惨目,尚可言耶。此犹其次也,贼残凤阳,震惊陵寝,冠屠各省,戮及宗藩,此正臣子锥心泣血,誓不俱生之时也。而陛下屡屡命将兴师,贼势愈独獗而不能扑灭者何故?皆缘内臣监军所致耳。内臣所向,妄自尊大。有谋勇之将,动则为其掣肘;无才之技徒,借彼为之护身。人人皆知此害,无一人敢为陛下陈之,真可痛哭泪涕而长太息者也。更有可忧者,宰辅重臣,朝廷之股肱也。明知此害,保爵固位,钳默不言,此大臣疏陛下也。九卿既阖朝文武,朝廷之耳目也,借以推诿曰:“宰辅犹不言,我曷敢言之?”此近臣疏陛下也。外之经略阃师,巡抚总兵,皆朝廷之封疆大臣也,咸曰:“胜则归功于监军之内臣,败则加罪于剿贼之将师。”皆袖手旁观,逡巡畏避,所以贼势日张,寇氛逾炽。明为内臣监军之故,而亦不言,佥曰,朝廷之重臣尚具为磨兜监,我辈阃外之臣耳,又何敢言之?”此封疆大臣疏陛下也。至于各城武弁,守土文臣有忠义者,贼至则与城俱亡。无廉耻者,寇临则率土附顺。亦曷尝不知内臣之害,皆异口同声曰。我小臣也,虽欲言之,亦不能上达九重。”是天下之臣工皆疏陛下也。此犹谓异姓之臣也。诸王公将军,天潢一派,皇族分源,贵戚之卿也。亦不复一言,此亲疏陛下也。在今日,陛下可为孤立,可为寒心。为今之际,唯有急撤回内臣,责任统帅,庶几贼可扑灭奏功有日。若陛下不奋大乾断,天下事将来有不可言者。小臣不忍坐视狂瞽,冒死上言,不胜激切待命之至。

崇祯见了这本,大怒,御批道:

钟情何物小臣,敢越职妄言,阻挠大计。本当重处,姑念无知,着交与镇抚司,好生重打,再发往边卫充军,钦此。

旨意一下,这些在廷诸臣,谁不知内臣之害,但出自圣心,不敢进谏。今见钟生这本,内中连着他们,也有恼他的,也有些忠义之心的,怜敬他明目张胆,敢直言上谏,约了二十余人,亲求面驾,乞恩宽耍他的同年有在翰林的,有在科道的,两衙门的,在部属的,都被他这本激起忠义之气来,纠齐了到午门外俯伏,情愿替他分罪。崇祯这日驾御瀛台,见多官如此,圣怒虽稍息,犹未下宽贷之旨,向首辅周延儒道:“小臣无知,他谓朕不当用内臣监军,但今日无岳飞其人耳,若有那样大将,丑贼何足平?”周廷儒奏道:“人臣能尽忠于国家,史即多溢美之辞,岳飞亦后人之溢美耳。如今日钟情倘受廷杖而毙,后人亦曰惜杀此忠谏之臣耳。若从其言,流寇岂足平耶?概如此耳。”【讽谏的好,不救之救。】崇祯瞿然道:“如先生言,钟情当何以处之?”周延儒奏道:“天恩出自圣裁,臣何敢妄议。”崇祯复向众臣道:“你诸臣公议,当作何议处?”众臣叩首道:“钟情新进无知,不识忌讳,【语中有刺。】勒令致仕,以张陛下天下之洪仁,臣等皆戴天恩无尽矣。”崇祯方才允了,传出旨来,放了绑,圣怒正稍息,忽登闻院呈一个本来,崇祯展开看,道:翰林院编修臣关爵,诚惶诚恐,冒死上言,臣闻古云,木从绳则直,君从谏则圣,又云:君圣则臣直,今日大监中,不但文武大小臣工知其不可,即吕阎之下愚夫愚妇,亦皆知其不可也,竟无一人敢为陛下陈之,臣每每无比痛心。但恨臣位居下僚,职非言路,虽有忠君爱国之心,不能上达。今刑部员外臣钟情,敢犯颜直谏,真可谓凤鸣朝纲。廷臣皆以为皇上必采纳其言,定膺上赏,不意反上干天怒,廷杖遣戍。钟生一柔弱书生,受杖必毙,皇上上比唐虞,岂可有杀忠谏之名?万世后视陛下为何如主。仰乞天恩,赦其罪而赏其功,作在廷诸臣忠义之气,若陛下必欲死钟情,臣愿与之同死,得从龙逢比干,同游于地下,为荣多矣。臣愚昧无知,冒死击登闻上奏,无非爱君之心,虽因铁铖,亦非顾也,不胜待命之至。

崇祯大怒,道:“关爵以朕为纣桀耶,交与锦衣卫,好生打着,问是谁人指使?审明白回话。众臣又奏道:“陛下既恕钟情,关爵亦仰天恩赦宥。”崇祯仰面作色道:“他比朕为纣桀,从子孙骂祖父母父母,律其罪应死,尚可恕耶?”众臣道:“彼何敢,关爵所言,欲求皇上为尧舜之君,不宜为桀纣之事耳,焉敢以桀纣比陛下。”圣怒尚未息,大学士程国祥免冠叩首,道:“老臣犬马之齿已迈,徒受圣恩,毫无补于朝廷,愿纳上官诰,以赎关爵之罪。”崇祯见众臣谆谆乞恩,老阁臣又免冠叩求,不得已说道:“先生冠,朕为诸臣,姑恕之,关爵着革职为民,回籍当差。”众臣见饶了他性命,已出万幸,可还敢再奏复他官爵,皆谢恩而退。

你道这程阁老他却是为何这样苦救关爵?一来是他一片忠诚,二来他与关爵有些情义。程阁老自幼无父,家极贫寒,祖籍南京,上元县百姓,他十数岁时,做牛角牛骨簪子卖钱养母。他家住在庐妃巷武学后街两闷小房内,每早挑了担子到内桥顶上锉磨簪子出卖,日夜辛苦,仅能糊口。一日,上元县知县在桥上过,程阁老因低着头锉磨簪子不曾站起,那知县看见,怒道:“少年人便如此大胆,貌视官长,当街责五板。”【程阁老亏此知县一激而发,亦如韩信之遇淮阴二少年。】他气愤起来,道:“做官也不过读书人起的,我难道就读不得书,做不得官的么?”遂将担子并家伙摔得粉碎,归家向母亲哭诉,要去从师就学。母亲道:“既有志上进,是极好的事,我家中辛苦纺织,或可得供柴米,但学钱无可奈何。”又想了想,道:“也讲不得,我再忍饥受饿,每日几文积下以做束修,成你读书之志。”【贤哉母也,非此母焉能生此子?】他次日就到一个学馆中去投师。那先生就是关爵的老父,是个年高饱学盛德名儒。学生中多有认得他的,向先生道:“他是每常在内桥顶上锉骨头簪子卖的小程,他也来念甚么书?”关先生见他十五六岁才来开蒙,问其缘故,他将无父家寒,并做簪受责,发愤读书的话,哭诉与先生,这关先生大喜,道:“古云,有志者事竟成,更有二句道得妙:朱门生饿莩,白屋出公卿。

你既有这一番奋志,焉知你异日不为朝廷卿相?”因取学名为国祥。又道:“你既家寒,但愿你肯读,那里争你一个人的束修,我不要你的。”他感激先生了不得,果然日夜用功,寒暑无间,不数年,读了满腹文章。皇天不负苦心人,后来竟连捷中了,历仕到了阁下,但他做了一生清官,古人还有一琴一鹤,他连琴弦也没一条,鹤毛也没一根。家中举动,有贫士所不堪者,屡欲报答师恩,不堪为情。今见关爵是他的世侄,常常在一处谈讲,因老师世兄皆故,只有他在,爱他如嫡亲子侄一般,他今为了事,且又是一片忠肝义胆,上为朝廷,下为年谊,触了圣怒,可有不竭力援救。

出了朝,就同关爵到了私宅,说道:“我素知老贤侄以清白自持,定宦囊羞涩,也与老夫一般,目今时事日非,我进言未纳,既不能匡君辅政,徒做这伴食中书,也无颜久驻,我辞了官,与贤侄一同回去罢?”次日,即上疏告老,崇祯不准,疏凡七上,才依了。

他收拾了行装,人口不多,关爵也不多的家眷,雇了两只民船,自己坐了一只,与关爵坐一只,一齐回南。关爵他祖上有些田在和州孝义乡。他父亲后来就迁往和州乡中去住,他同程阁老到了南京,然后辞了回去。

这程阁老到了家乡,连住房都没有,虽人口不多,当年那二间小房如何住得。他的子侄亲友们大家公凑,买了上元县内桥西武学隔壁珠宝廊对过一所宅子,送他住下。他秋冬穿的是一件紫红布绵道袍,春夏是一件单的,仍然寒士规模,他也不交接一个朋友,只有一个向年同窗读书的老友,姓白字秀生。人因他是个老童,都称他为白秀,每常请他到家闲谈,他二人常在花厅西南角一间上起坐,三文钱沽四两烧酒对酌,晚间无油点灯,黑影里看不见满浅,酒杯中放指头大一块烧炭,斟酒至炭浮起,便知是满了。间或取出几个馒头来相待,上面的白毛将有一寸长,馊不可闻,白秀不能下咽,他自己吃得香甜之极。白秀常向人以做笑谈,至于鱼肉之属,是成月不得一见。但可惜这样一个清官却无后嗣,古来邓伯道无儿,寇莱公乏嗣,天道难窥,千古同声一叹。再者如今人做了一位知县知州回来,成千成万的银子驮到家,美酒羊羔,冬裘夏葛,娇妻艳妾,呼奴使婢的受用。何况位至阁老,像这样的清官,真是国家的祥瑞,千百年仅见其一者。【我朝亦有两江总督于清端公号成龙者。】向日关先生命名,一毫不谬,反有一种无知小人笑他,道他是个真呆子,做了这样大官,还不会享福,可谓恶居下流而讪上矣。

且说那关爵,他夫人逮氏,子名关必显。他做秀才时,西邻有一家姓阎名良,字焕文,妻子创氏。他祖上原是外国人,他有两个女儿,长名贵姐,次名富姐。他夫妇二人趋炎附势,做尽丑态,那样式真令人看不得。家中也有三二千金过活,他之西邻,又有一家姓傅名厚,儿子名唤傅金,是个土财主,有数千金之产。傅厚纳了个监生,在乡中真算是头一个大乡绅了,狂妄得不知多大,竟像天底下没处放他的样子。

这关爵虽是个秀才,却家道贫寒,每常这阎良、傅厚偶然或在途中遇见,连话都不说。犹恐怕穷气过到他身上一般,远远一拱即避开。那年关爵同钟生一科中了回来,知州亲来送匾,城中乡绅举监贺客填门,关爵不得不治酒相待。他自己一人持不来,因阎良是紧邻,约他来陪客。那阎良是一个村中乡老,生平不曾会过大宾,今日托关爵的体面,竟同这些衣冠中人揖让同席起来,觉得骨头都是轻了好些,浑身上下就像有几千万虱子爬的相似,无处不是乱痒,好生快活。

他高兴起来,也送了一分厚礼贺金,又请酒道喜,就打动了他一个趋附仰攀的念头,央烦傅厚到关家去说情,愿把女儿嫁与他为媳,把两个女儿的八字都送了来,两个中任凭选择一个。傅厚向关爵说了,关爵道:“承他厚情要说做亲,他大令爱与小儿同庚,自然就定大的了,那有选择的理。但弟虽侥幸一第,仍然贫士,不能仰攀。”傅厚回了他的话,见关爵口声愿要,但不过说是穷,他又烦傅厚来说。一丝一毫不要,不拘怎么样,但听府上尊便。关爵见儿子也大了,巴不得替他娶媳妇,完了一场大事,见阎家如此赶上门来,可还有不依的,况他家女儿,关奶奶也曾见过,大女儿不及妹子标致,却生得庄重敦实,遂将家中所有的首饰衣服之类添补了些,将就行了聘。关爵也烦傅厚去说,岁内要完成了儿女的事,才往京中去会试。阎良可有个不奉命的,悉听尊裁,关家择日迎娶媳妇进门,阎良也赔了有百余金之物,还有一个丫头。关爵次年临起身,也请酒送行,又赠路费二十两。关爵倒也深感他的盛情,关爵到京,又同钟生中了进士,选了庶吉士,后来钟生放了部属,他升了编修,差人般搬取家眷,那家中的热闹还了得,不但那乡中人,就是那城中沾亲带故的,见州里出了个翰林,那趋奉的人真个其门如市。

那阎良有了这亲家,就像翰林院是他自己的一般,又快活又躁皮,不知不觉大了许多,见人说话声气也响了些,走路肚子腆着,腰也硬了些,逢人没有个舍亲关老爷不开口。创氏奉承亲母女儿,一口一个亲家太太姑奶奶,强说强笑的容悦。他夫妻二人,恨不得把亲母女婿女儿顶在头上过日子。傅厚因阎良有了这翰林亲家,想要因亲及亲的借光,求他女儿富姐娶与儿子傅金,阎良夫妻见他是财主监生,自然喜允,两家结了亲,傅厚同关家算四门亲家了,也来凑热闹,送驾礼,送路费。到关奶奶起身之日,阎良送了许多面吃食,又送盘缠四十两。极尽亲亲之谊。关家母亲也十分深感。

关爵在翰林清淡衙门做了几年冷曹,今日削籍为民,到了家,还是那寒酸气象,当日来趋奉的那些亲友半个也无。【无怪其然,人之半个如何还来得?】连阎老亲翁只互相一拜,茶也不留一钟。贵姐去看父母,相别了几年,一句亲热话也没有,连饭也不留一顿,倒是阎良心里还过不去,向创氏道:“老关一家回来了,我们或是备席酒请请,或是将就送分仪程遮遮脸,不然太觉得炎凉了,不好意思的。撒把土也迷迷后人的眼,不要太做绝了。”创氏道:“呸,我问你这不好意思有多大小,当日为他家,不知花了我们多少瞎钱,以为后来靠亲家有好处来,把个女儿也白给了他。这几年我们连半个底钱也没有见他的,今日这样个嘴巴骨子回来,还理他做甚么?【甚矣,炎凉者尚稍有人心,不似创氏之绝情绝义也。】要请要送,你拿钱去用,我是没有的,穷神的烧纸退送他,还怕去的不远,你还要招揽他呢,你敢是拾着倒运的票子了。”那阎良素常有几分惧内,不敢不遵,此后两亲家总不大上门,淡然而已,他夫妻更有可笑之处,当日叫关必显口口声声姑爷,今称女婿,叫贵姐不但不呼姑奶奶,好则称曰大姑娘,不然则叫大姐。叫傅金富姐,仍是姑爷姑奶奶。那富姐已嫁了傅家,见姐姐家寒,生怕他们借东借西,见面连话也不多说。那傅厚父子越发不消说得,偶然相遇。一拱即别开。关爵见他们这种光景,唯有腹中暗笑,且权搁起。

再说钟生那日在午门外放了出来,他毫无愠色。到寓,连夜收拾回家。也有人爱他是个豪杰,想要送他,恐有朝廷耳目,不敢相亲,钟生做官一场,并无私蓄,唯有衙袖清风,踽踽凉凉,带领妻妾儿子。此时钱贵生了一子已四岁,代目也生了一子两周多了。雇了轿车,到张家湾来。先差家人钟用去寻店安歇,并雇船只,钟用到了那里,看见一个冲天大招牌,上写道:戴家老行,包写南京各省官座大小船只,不误主顾。

他便进去问南京的船,一个四十多岁掌柜的问道:“是那位老爷要往南京去?”钟用道:“是刑部钟老爷,原是南京人,如今要回家去。”便问道:“你们这里那里有好店口,我们老爷奶奶权住两日,好等雇船?”那掌柜的道:“这位老爷可是人称他钟重金的么?”钟用道:“正是。”那掌柜的道:“钟老爷既是我们同乡,又是素常闻名的好官,何必下店,那店中人杂,家眷住着也不便宜,我舍下房子尽宽大,腾几间将就住着,过两日等我效劳,看有回头的民座,价钱贱些的,雇一只去。”钟用见说再三道了谢,忙回旧路,迎着钟生说了,钟生甚喜,就到他家来。刚才把上房腾开,让了内眷入去,这掌柜的同他个七十多岁的老叔叔,陪着钟生客厅内坐。钟生深谢借房盛情,那老人道:“老爷大名,这几年来来往往的人传说,老汉闻知久了,今日幸得到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况在同乡,礼当接待的。”钟生道:“老丈来了多少年了?”他道:“老汉来久了,舍侄才来不上几年。”正然大家闲话忽听见里面几个妇人哭声震耳。钟生吃了一惊,正要叫人去问,只见一个仆妇走出来,道:“奶奶叫请老爷陪这位戴太爷戴大爷进去。”钟生惊疑,忙同那老儿叔侄进去。

你道是什缘故?先钱贵同代目下车时,这家一个老妇人同一个媳妇出来接着,让到上房坐下,称钱贵为大奶奶,代目为二奶奶,彼此说话。那代目看他婆媳两个很像他的祖母母亲,心中想道,他们在南京,如何到得这里,大约是形状相似。那两个妇人也不住看他,又听得都是南京语音,忍不住问那中年妇人道:“府上贵姓?”妇人答道:“寒家姓戴。”代目心下一惊,道:“也姓戴。”又问道:“奶奶,你贵姓。”答道:“我贱姓那。”代目忙指着那老妇道:“这位老奶奶尊姓可是缪?”那老妇听了,惊道:“二奶奶,你怎知我姓缪?”代目急站起,上前两只手拉着他婆媳二人,道:“有一位名戴迁的,可是一家么?”那老妇道:“就是我的儿子。”代目一把抱着那老妇,跪倒大哭道:“奶奶,你不认得我了么?就是卖与铁家,你的孙女儿了。”那老妇听说,又忙把他看了一看,叫了一声,我的亲儿罗,想死我了,本日同你在这里相会,不是做梦么?”于是一把拉起,抱着他痛哭。那氏也拉着他,儿呀肉呀的哭起来,钱贵起来,忙叫仆女请了钟生同他叔爷并他父亲进来相会,哭了一场,悲喜交集。他叔叔同他两个兄弟都来相见,那氏又带他去见了小婶,祖母萧氏,萧氏有病,故不能出来,然后大家坐下,戴迁问他道:“数年前我到铁家去赎你,说已赔与童家,及至到童家去问,又说嫁到外路去了,如何得随了钟老爷。”代目不好细呈钱贵履历,但说,铁家姑娘待我甚好,吩咐家人叫把我嫁个好人家去。那家人坏心,瞒了主母,把我又卖到奶奶跟前,蒙奶奶恩典,待我如同女儿一样,后跟着嫁了过来,叫我跟了老爷,他一家又向钟生钱贵多多拜谢。有一个清江引儿说他家此时的光景,道:娇儿自与为奴去。我到京来住,抛离十数年,喜得今团聚。谢苍天,笑容儿频堆起。

钱贵又叫代目抱他生的儿子与众人看,那孩子真是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粉团般好个相貌。他们见了这样个好齐整外甥,分外欢喜,忙治酒接风。次日又备席,会亲庆喜,每日款待得十分丰厚,又替两个孩子做衣服鞋袜。钟生见他每日丰盛款待,过意不去,托他雇船要行,他一家那里肯依,定要留着多住些时,钟生见他情意殷殷,二来又因代目相离了祖母父母十多年,才得相会,只得住下。

一日无事,偶到河岸边闲行,看那往来的船只,只见数只彩画簇新的一大座船,泊在河下,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钟生贮立长久,只见船上走下一个戴缠粽帽,穿青绢直缎的管家来。问钟生的家人道:“这位老爷尊姓贵职?”家人道:“姓钟,是刑部员外。”那人又问道:“老爷贵处是那里。”钟生听见问他。便道:“我是南京人,你问我做甚么?”那人忙陪笑脸。垂手侧立,说道:“方才夫人在窗内看见,叫来问的,”钟生道:“你们老爷是谁,贵姓甚么,是那里人,夫人为何问我。”那人道:“家主姓荣,是湖广人,前任江西抚院,新任礼部侍郎,夫人是南京人,差了来问,不知是甚缘故?”钟生也不再问,那人上船去了,钟生满心疑惑,道:“他夫人是南京人,莫不是那个亲戚家女儿嫁到湖广去的,但我小时贫穷,也并不认得甚么亲戚,他如何认得我?”猜测不出。

方要转身,只见先那管家跑了来,道:“家主在船上拱候,请老爷上船相会。”钟生见他是现在大老,不便亵衣相见,叫家人去取大服,只见那荣侍郎立在船头上,说道:“途路间不必拘之,请上船来罢。”钟老爷见他在那里候着,忙往跳板上走了上去。荣侍郎满面春风迎着道:“久慕了。”钟生忙深深一恭,道:“不敢,晚生并不曾拜谒过尊颜,老先生何以见爱若此?”荣侍郎笑道:“我学生虽不曾会过,却有一个当日在南京受过先生大恩的人认得。”钟生道:“晚生那时在家尚是一介寒儒,自给不暇,焉得有恩到人?”荣侍郎道:“先生且请进舱,顷刻便知。”相让到了舱中,礼毕坐下,荣侍郎问了些南京话,并问及何故在此,钟生将上本触了圣怒,亏诸公保救,休致回家,细细说了,荣公着实赞叹不已。

只见一个丫环掀着内舱门帘,道:“夫人出来了。”钟生回避不及,鞠躬而立,见那夫人有三十年纪,满头珠翠。遍体罗绮,丫环仆妇簇拥,钟生低头不敢仰视,又见两个丫环铺下床红毡,一个仆妇说道:“夫人拜谢钟老爷。”那夫人站在毡上拜了两拜,就跪将下去,惊得钟生忙拜倒,说道:“晚生并不知是何缘故,恐夫人错认了,怎敢劳尊?夫人请自重。”那夫人拜毕,让着钟生一同起来,请钟生客位坐了,夫人与荣公并坐在主位,那夫人忽然开口道:“恩人,你可记得那年七月大雨之后,水塘中救的那个妇人,就是我,我终日感念深恩。不想在这里相遇,”钟生方知是当年教的那个郗氏。

你道这郗氏一个穷得要死的妇人,如何到了这步地位,俗话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况妇人们裙带上的衣食更定不得。他丈夫充好古那时带了小伙子到家,要将他阴物换屁股的。谁知就是游夏流的厚友杨为英。那充好百偶然在个朋友家看见了他,心爱至极,却手头没钞,杨为英如何肯白舍屁股与他弄。他情急了,暗地同他商议,将妻子之牝物换他尊臀,做个彼此交易而退之意。这小子乖滑之甚,先要看看妇人生得如何,方肯依允。充好古领他家中来,他见了郗氏果然生得好,十分情愿。充好古以为男人纳宠是件欢喜的事,他今日替妻子纳个小夫,满心以为郗氏必定乐从,他又得尝新。不想郗氏不但不笑纳,而且一番大骂,真骂了个狗血喷头。他扫兴而出,那心中的恨,竟像有不共戴天的忿怒,到外边向杨为英商议,把他屁股预先支用了,他将郗氏卖去,得了银子,同他常做一对旱路夫妻。

杨为英先同游夏流契厚,后来游夏流娶了多银,日里在家中烧茶煮饭,夜里舔得舌根酸疼要死,那里还得来亲厚到他。后来说宦公子爱他,满心以为贱股得贵人一番赏鉴,仗着钱大的这个肉眼,一生丰衣足食,是满拟得的了。曷胜欣喜之至,不想被卜氏那一骂,宦萼呆公子性的人,一团高兴,心中着了一恼,连他都撇去脑后。他虽然在外边,今日伴张,明日陪李,寻些零碎主顾,不过只可糊口,要想个多钱用用也不能够。今日见充好古许他先且相好了,等卖了老婆偿还他,他是个甚么值钱的屁股,那粪门中也不知经过几担阳物的了,还做甚么身分不成,就一诺无辞。晚间无处可做洞房,充好古当了一件布衫,买了半斤牛肉,同他沽饮了两壶烧酒,乘着酒兴,到一座空破五道庙,在香案之上成其好事。那杨为英怕自己的粪门大松得没道理,【趣谈。】恐招揽他不住,打脱了这肥主顾,故意做出百种骚淫之态,把个充好古神魂都被他摄去,深恨相会之晚。

次日即到媒人家去,说他有个寡妇妹子不肯嫁人,如今要嫁他,只要多得些银子,情愿二分酬谢。或与人做小做婢,在京出京都不管,只要速成。又向媒人说,要相会只好暗暗地去,恐他知道要寻死觅活,就是事成了,也只好哄了他抬去,到了人家,就不怕他跳到那里去了。天地间可还有做媒人的良心,他只图二八提兰篮,厚得媒钱,那里管人家妇女死活。

那时正有一个过路上任去的荣巡抚,因无子息,要娶几个美妾,因想南京的妇人生得娇媚,叫媒人找寻,不论女儿寡妇都可,都要生得秀美。媒人听得充好古说了,同到他来,充好古远远躲着,指了门与他,那媒婆假意做进去借茶吃,见这郗氏生得果好,可惜是个穷苦日子磨灭坏了。若有些好的穿戴起来,得一位绝色佳人,也就可称是美妇了。回了荣巡抚的话,打发了家人同他暗暗地来相看,穷家小户开了门就是卧室的,一到便见了,甚是中意,覆了主人,讲定价银二百四十两,做大官的人听说人物生得好,那惜几两银子,就兑银抬人。

充好古写了文书,得了银子,同媒人八刀了。他叫了顶轿子,就同媒人到了家门口,叫他在外等着,等上了轿,远远跟随,送到荣巡抚船上说明白了,他便同轿子往家去,这正是投水的第二日。他清早见钟生回去,不多时,拖泥带水的又来送他银子衣服,已感他不荆况又体帖,怕他饿了,恐一时无人换钱,还留下百文与他买点心且充饥,虽至亲骨肉也没有这样相爱周到,感激了不得,所以欲将微躯相报。见他正言厉色推辞,又敬他,越感激他,买些点心吃了。将换下泥污湿衣在塘中洗净晒干,正思想烦甚么人去换钱,忽见充好古引了一顶轿子来,道:“你哥哥回来了,我才到他家看他,他说,不得闲来看你,叫我带来轿子来接你回去走走。”那郗氏正一腔怨恨无人可诉,听见哥哥回来了来接,可有个不去的,那里疑到是丈夫卖他,看那件布衫也干了,穿将起来,就坐上轿子,那轿夫一直抬到旱西门来。

他在轿中觉得不像每常往哥哥家去的路,问那轿夫,他都是说同了的,也不答应,只是抬着走。不多时,到了右城桥侧泊船处住下,那个媒婆赶上,叫他下了轿来,方低低告诉他说,哥哥把他卖与荣巡抚做小了,那郗氏竟吓痴了,忽掉下泪来,道:“这是那里话,我哥哥不在家,况我有丈夫的,如何卖得我?”媒人对他说了姓名形状,郗氏道:“这是我丈夫,那里是我的哥哥。”媒人道:“你丈夫既狠心卖你,你还恋他甚么,你跟着那样丈夫,几时有个出头的日子,你这样美貌青春,岂不耽误了。如今荣老爷要做小奶奶,图生子的,你若有造化,生下一男半女,一生受用不荆况你丈夫既卖了你,料道是回不去了,他卖你的时节,说是他的寡妇妹子,若老爷问你,也须这样答应,你若说是他妻子,一个活人妻,将来就生了儿女,也没光彩颜面。”那郗氏到了这个场中也没法了,那怨恨丈夫的心直入骨髓,也不下泪了,就同媒人上船来。到舱中叩见荣巡抚夫妇,荣公一见,十分欢喜,就吩咐掌家婆领他去洗沐了,浑身换了绣绢衣服,梳了头戴上许多珠翠。

那郗氏生了二十多岁,从不曾这样体面过,忽然而得,不但不恼恨了,而且欢喜起来,晚间荣公就同他共宿,那绣帐高悬,锦衾重叠,睡在上面好生受用,比那床板铺着一床灯草席,真天渊之隔。每日佳肴美食,那里吃得了,连钟生与他的那三两银子也竟没处去用。那荣巡抚见他容貌既美,又和气又温柔,虽寻了三四个女子,都不及他,竟有专房之宠。除了正夫人,就要数他了。他每每念及钟生,就感之不置。一时恨起丈夫薄情,一个结发夫妻这样刻毒,更念钟生一个陌路,又非贪色,这样恩情毕至,越感念无比。随到了江西任上,次年就生了一子。这荣巡抚诺大年纪,官居八座,才得了这个活宝,真比斗大的一颗明珠还值钱些,爱其子而及其母,先还是叫姨娘,此时竟称起奶奶来了。二年后,大夫人病故,过了周年,这样个大人家,没有个夫人在内中统属这些姬妾,可还行得?荣公不但是自来疼爱他,古语说,母以子贵,看儿子的面上,竟册了正,公然一位三品淑人。他常想,若不是钟相公救我,此时也不知死到那里去了,如何得有今日,真是重生父母,何日得报他的恩德,念念不忘。

一日,夫妻闲话,他因说起家中旧事。不好说是丈夫,只说他哥哥怎样没良心,把他整日饿着,总不管闲事,因苦极了,去投水,亏得一个姓钟的书生怎样救他,如何与他盘缠衣服,不想就是那一日,我哥哥把我卖到这里来,有了今日这日,何日才得报他的恩惠。荣公是个显宦的人,见了钟生有这样好处,也着实称赞,且又是称爱新夫人的恩人,推屋及乌,也要酬他的情,好图夫人欢喜。

后来报升了侍郎,路过南京,合城的官员拜望请酒,闹闹吵吵,荣侍郎一时那里还想得到这上头。郗氏夫人虽然刻刻在心,但不知他那时在那里,名字叫甚么,一个大京城,姓钟的有无千带万哩,那里去寻找,也只得罢了,心头却撂不下。这日湾了船,正坐在舱中,隔着纱窗,见岸上一个人是个官儿气象,站在那里闲望,却与钟生一模一样。他是日夜感念,况向日心中又着实爱他,那相貌是时刻不忘的。隔了这七八年,只略有了些微髯,看得十分真切,对荣侍郎说了,差人上去一问,果然是他,才知道做了官,故请上船来拜谢。郗夫人道:“就是恩人送我衣服盘缠的那一日,我就嫁到荣府,恩人所赐的那三两银子,我至今留着带在身边,见了就感念恩私。”因叫乳媪抱了他生的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来与钟生看,道:“若非恩人水塘中救我一命,如何看得有此三儿。”【唐庄宗之刘后灭伦杖父不认者,因刘山人门户低微,恐玷及己也。今郗氏不惜自呈寒贱穷苦时事,感念钟生步忘,真是女中丈夫。较刘后之心胸,高出万万倍矣。】钟生看了,一个有五岁,一个约有三岁,那个女儿才一岁多些,相貌既福态,都是锦装玉裹,真好齐整孩子。心中想着,有丈夫的人,如何嫁到这里,此话可敢问他,但说道:“些须小事,何足挂齿,怎敢当夫人这样称呼。”郗氏又问道:“恩人既做了官,为何又在这里?”荣侍郎便将他上本得罪,如今同着家眷回南京的话,向他说了。郗夫人道:“既然尊夫人也在这里,定要请来会会。”正说着,传禀进来,酒席齐备了。

荣公让钟生到客船上入席对饮闲话,问及几时起来,钟生说:“原想雇了船,不过二三日就要行的。”因把他的妾别了父母多年,今日在此无心相遇,要留着多住几日的话说了,“因此船尚未雇得。”荣公道:“先生不必雇船,这一只船是巡抚衙门官座,我学生进京之后。我赏他数十两路费,吩咐送宝眷到贵处,况他也是回去的顺路。”钟生甚喜,道:“怎敢劳先生赏他,晚生自然酬他水脚之资。”荣公笑道:“这多大事,还要先生解囊。”多时席罢,钟生谢了起身,又转进谢了夫人,然后回来。

钱贵问他认得的缘故,钟生也不好说他原有丈夫。【真盛德谨言君子。夫妻间犹不肯露。】只说是个穷家妇人,因投水救了他,赠他衣银之事说了,道:“不想今日做了夫人。”大家叹息了一会,又道:“这银子就是你赠我那三十余金之内的。”又将送船与他回去,并明日郗夫人还要请他上船相会也说了,甚是欢喜。都说他知情报德,有这样不忘旧的好心,宜乎有夫人之福。

次日清晨,果然差了两个仆妇来请。因听得荣公说他有妾,并请代目同去,都应允了。钟生具柬竭诚去拜,并谢昨日之席,留茶回来。少刻,荣公来回拜,钟生忙迎进来,让了道:“亵尊劳驾。”闲话了片刻,然后回船。

将午,又遣仆妇来邀,钱贵同代目雇轿坐了,带着两个儿子,每人与他一个金麒鳞挂在项上,是在江西属官们送他公子的。临回,又送了许多江西土仪,葛布夏布磁器之类。过了两日,荣公要进京,请钟生到船上。便说:“船家学生赏过他了,先生只管坐了去,不必再又费心。”钟生忙忙道了几个不安,谢了。随接家人捧出十封五百两银子八表里,荣公道:“这是内人送先生做程仪的。”钟生还要推辞,荣公已叫人送到他寓处去了,又道:“学生前日来船中所余的酒米干菜果品之类,今全留下,够先生一路费用,绰绰有余了。”【此书写各人体段行事,无不酷肖。即此写容夫人的事,八座行事做他人不得,故妙。】吩咐家人查交与钟老爷管家,钟生谢了再三,叫钟用去查点了。钟生又叫禀谢夫人,郗夫人又请了去会,嘱了些保重的话,钟生又谢了回来。钱贵代目又到船上来送郗氏,郗夫人又送了他二人些东西做别敬。

次早,荣公起身,钟生送了数里,荣公苦辞,钟生只得遵命,又到郗夫人轿前作揖,郗夫人在轿中堕泪。【诚所谓感激泣下也。】又嘱几句,然后回来船头来叩首,请问起行日期。过了两日,也就搬了上船。戴家苦留不住,又设席送行,送了许多吃食,又送百金途费。钟生决不肯收,戴迁就付与女儿,算送两个外甥的。钟生只得领情谢了,择日长行。代目的祖母叔祖父母叔婶并两个兄弟都上船送别,大哭了一场方回。鸣锣点鼓,开船回故乡来。

不日到了东昌,同年干壹现任东昌府推官,又来拜接,送了一分厚下程,辞谢不依,也拜领了。次日,请他夫妇同代目,钟生见他情意殷殷,都去赴席,内中真氏相陪。外边干生同一个幕宾陪待,还有一个抽丰客,是山西人,钟生都问了姓氏。上席共饮。换席之后,干生指着那山西客滑稽,将当日在李家坐馆的话,细细相告,无不大笑。

你道滑稽因何在此?山西大同府被闯贼残破,李之富已老故,李太的那些桂子兰孙皆不知去向,滑稽刚刚逃出一条命来,四处飘流,到了东昌。一日,干生出门,他在路旁看见,认得是当日的先生,问人,名字又同,他方去禀见。诉说家园残破,无地可归,特来相投。干生念他向年相待颇好,故留他住下。

钟生夫妇抵暮回船,次日起行。

看官听说,如今的人在骨肉亲友之间,见那富厚有势要的,明知我虽奴颜婢膝去奉承他,他犹未必慊意,这是何故?因那奉承的人多了,他觉得总不过是如此而已。这些善于呵脬的人何尝不知,到了那个时节,竟身子不由自主,不知不觉把个忘八脑袋缩到人裤裆里去,捧着屁股混舔。还有一种背地说那体面话,真是天下无两的豪杰,从来不会奉承人,及至见了有钱的富翁,有势的大官,他就把脖子缩得如出了贼的膫子一样,那舌头分外比别人伸的长些,去舔那把沟子。【此类人极多。】到了贫穷的人,不要说陌路,就是至亲骨肉,要想他说句亲热话也不能够。或是他家有点甚么事情,不但掉臂不顾,且躲在忘八洞里,连钩都钩不出来。【更多更多。】钟生与那郗氏毫无关切,不过是道傍的冷眼热心,不但救了他的命,送银送衣送钱,且存心不苟,何尝想他有今日这一日来报他,今得此厚报也不为过。但是一件,当日古人说,我看天下无一个不好的人,难道我要反过来说,天下无一个好人不成。四海之大,何尝无好人?施恩于人反以仇报如中山狼者,十有五六,所以人皆心灰意懒,不肯去做好人了。如郗夫人受钟生之德,念念不忘,此等人在须眉中亦鲜,总而言之,堂堂男人不如一个闺阁妇人者甚多。【此书大主意,不过说世上无情男子不若有义妇人,盖有激之言也。】不必多叙。

再说宦实自到家之后,每每提及钟生,不胜感念。但是夫妇父子祖孙在一处欢乐,便长叹道:“使我一家骨肉得保全者,钟员外之恩德也。”每要想报答他的深思,又无因而前。今忽听得他上了监军这本,休致归来,又敬他的人品,又感他的恩私。因听梅生说,他向年原住的是他叔叔的房子,他叔叔也死了,房子被他两个儿子倾掉了。知钟生将归,替他买了一处大住宅,置了些田地佃房,及家中动用器皿什物,无一不备,约值万金,正是:世间唯有恩和怨,没齿难忘刻骨深。

宦实着人打听他的船只何日可到,此话权且按下。

且说那钟趋挣了一分好家俬,如何就被儿子一败至此?原来钟趋自逼干生退婚之后,不但为亲友所不齿。不想干生又连捷中了,心中懊悔无及,已暗气在心。他女儿嫁与劳正,得了个御史亲家,心内十分中还有三五分可释,不意魏珰事败,坐连逆党,亲家伏法,佳婿爱女又充发陕西去了。亲友无不笑骂,遂气成蛊胀,自钟生进京会试之后,不半年而亡。

他两个儿子,长名钟吾仁,娶妻计氏,就是计德清之妹。这计德清虽是个生员,乃卜通、游棍公同类,专一把持衙门,调唆争讼,无风生浪,以便于中取利的都头。次名钟吾义,娶妻都氏。他乃兄是个武生,南京呼为跷脚鬼。【江南旧有一笑谈:一文一武两秀才同行,值一乡下人挑一担子,误将二人一撞。一个怒道:“你这狗骨头,如何撞我这一下?”那一个骂道:“你这王八的。”乡下人忙歇下担子,赔罪道:“小人不知是文武二位相公,失错该死。”二人喜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文武相公?”乡人道:“这位狗骨头是文相公,那位王八的是武相公。”】二人皆是钟生之兄。自钟趋死后,他二人就分了家,每人连房产杂项也将五千金。钟趋的住宅钟吾仁住了,将钟生所住的那一半分与钟吾义,他兄弟各立门户,你我夺胜争强。这个穿好的,那个便吃好的,这个请亲,那个便宴友;这个朝朝除夕,那个便夜夜元宵。两个也不像过日子的人家,竟如石崇、王恺斗富一般。久之,二人都生起疑忌来,钟吾仁暗想道:“兄弟是父母的小儿子,古语说,天下爷娘疼小儿,再没有做父母的人不偏爱幼子的。在生时必定多与了他些私囊,不然为何如此奢费?”钟吾义又疑道:“哥哥是长子,我幼时他必定偏得父母的多,不然何得这样花用?”世人只知看别人的非,再不知见自己之短。他两人行事举动原是一般无二,因疑心一起,彼此窥潜。无一事不戳眼。又经不得内中两个妇人。这一个在丈夫跟前,那一个在男人面前,都一阵计较,遂将丈夫的心挑拨。这两个妇人之兄,又是寡廉丧耻的人,调唆妹夫兄弟兴讼。贪图口腹,或内中有羡余。更有那些不顾人生死,只知奉承的亲友,扛顺风旗在旁怂恿,使他弟兄就同室操戈起来。钟吾义在县中递了一状,说哥哥恃长,分家不均,多得家产,求恩公断。干证就是怂恿的那几个亲友,又恐县中不准,买了一尾大鲤鱼,肚中装了二百四十金,烦人送进。

那知县姓臧名继仲。【世间能有几个知县而赃不及重者?谚云:家家卖酸酒,而我是高手耳。】是山东人,他说是藏文仲武仲的子孙,故起此名。他见这是有钱的百姓告家产,真是点灯也寻不出的美事,何况又受了重贿,即刻发签拿钟吾仁。钟吾仁听见,慌了,忙买了一个大冬瓜,装了四百金在内。厚赂原差,就烦他暗暗送入。仍补一状,说兄弟是父母所爱幼子,偏得甚多,求恩追出断给。就烦舅子约了十来个素常走衙门的秀才做干证。知县也准了。

次日早堂,带来审问,先把两家的干证略问一问,少不得是各位袒其人。然后叫他亲戚上去问,众人道:“分家之时,虽有小人们在跟前,房产地土皆是均分,当日是他兄弟二人情愿,至于内中私弊,只他们各人自己,我们外人如何晓得?”知县点了点头,先叫钟吾义上去问他口供,大略与状上相同。又叫钟吾仁去问,钟吾仁也照状上细诉了。那知县勃然变色,把惊堂拍了两下,指钟吾义怒骂道:“你这奴才就是个刁顽百姓,自古道,长兄为父,就有不公,只该央族中亲友去讲论,你也不该轻易就兴词动讼的告他。你就不曾听见古人推梨让枣么,况你众亲友都见均分,可见无私弊的了,你何得诬告胞兄,罪应批诬告。平人加一等,且打你几下,警戒你个不悌,然后再定你诬告的罪。”抽了四根签撂下来,道:“本当重责你这奴才,本县姑念薄责。”那钟吾义先以为他送过鱼的,定上上风,好不放心大胆,见他说话时,全是为着哥哥,心中疑道:“难道忘记我鱼腹中之物了。”听他骂了一阵,忽然撂下签采要打,众衙役上前拖翻,他急了,高叫道:“老爷天恩,念小人是个大愚民啊?”那知县听他说了这个愚字,吩咐住了,众役放他起来,知县呵呵笑道:“你说就是愚民。”因指着钟吾仁向他道:“他还是个大呆瓜呢。”因道:“看你的愚,权记打,且送你去稽候所住几日,耐耐你的刁性。”喝一声,带了去,将钟吾仁等逐出免究。

钟吾义到了所中,禁子众人知他有钞,一个作恶,一个作好的,狐假虎威,一阵吓诈。钟吾义从不曾见过这样好去处,心惊胆裂。又费了许多使用,他托起先送鱼的那人探听县官缘故,方知哥哥送了他四百金一个大瓜,始悟臧知县前说呆瓜的话有因。又叫家中取出二百六十两凑前足五百之数,拿了去送进知县,随带人去拿钟吾仁。

这钟吾仁见兄弟下了所,以为钱神有灵,正欣欣得意,在家中宴那些干证痛饮,不意又被拿来,私问原差,也不知其故,到了堂中,丹墀中跪下。知县道:“你兄弟屡屡哭诉,说你欺心,你若果然公平友于之爱,你又何若如此?定是你这奴才倚大压小,待弟刻薄,你可曾听见邓伯弃子存侄,也不过是为兄弟,许武不惜自污,以成弟名,也不过是为兄弟,你待手足无情,也就是个畜类了。今单把他收禁,他心中自然不忿,你也同他坐坐,洗一洗你的兽心。”不由分说,带了去了。

钟吾仁托人打听,知兄弟送了五百,他添了三百,钟吾义知道,也添,每人送够千金。知县心满意足了,【山海卫有一知府,在位时混名刘估家。有在衙门中打官司者,家产罄而后己。这知县只两千金便心满意足,较之刘太守,可谓清廉极矣,如何算得赃极重之至?】吩咐将前状上有名的亲友并干证都传了来。次日上堂,带他兄弟二人到公堂前,和颜悦色劝道,人生在世,除父母之外,再莫过于兄弟了,手足自相残害,还好得么?古人说:难得者兄弟,易得者田地。”又道:“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本县还记得诗道得好,念与你二人听:同气连枝各自荣,些须小事莫伤情。

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兄弟。

还有几句说得好:

兄弟同居忍便安,莫因毫末起争端。

眼前生子又兄弟,留余子孙作样看。

你们记着,前日本县禁你们几日,不过要你们反悔的意思。【恐不至此,或者还是为家兄。】本县是你们的父母官,可有不疼爱你们的么?我劝你兄弟美的好。”因骂两家干证道:“他亲兄弟岂肯如此,都是你们这些无耻的奴才,见利忘义,挑唆人家兄弟阋墙。本该重处,姑念无知宽耍”内中有几个干证的秀才,臧知县道:“诸生既在黉门,也该惜些廉耻,怎跟着这些下流奴才胡行?后再如此,定然申详学宪,你们都是读书人,可将书上孝悌道义的话劝他弟兄。”又向他众亲戚道:“你们既是至亲,带他兄弟去替他们和好罢。”【真好父母官,若无那二千金赃,定当考上。然而这一篇说话,也值得两千金之数。】吩咐出去。他二人见官府如此说了,还敢说甚么?忍气吞声回来,他两人不自己责悔不该告状,反彼此深恨为何用银子陷害,此后更如寇仇。各又想道:“原图费用几个断过家俬来过,弃少而取多,不意一文不得,反费去千余金,此忿如何消得。”

一日,钟吾仁带了两个家人,要到他一个朋友家去同谋设法到别衙门告理,不但要翻透千金的本,还要出这一腔子气。走到文庙泮宫前,一眼望见兄弟带着个小子,背立在水边。原来钟吾义也是到一个亲戚家商议要告哥哥,留着吃了半日酒,有几分醉了,辞了回家,走到此处,正站着看水,心有所思。忽看见哥哥远来,只得倒背了脸。此时已暮,钟吾仁四顾无人,凶心陡起,轻轻走到兄弟背后,用力一推。【可谓我已无人,吾何法乎哉?】那钟吾义一则不防哥哥害他,二则有酒的人头重脚轻,便一个筋斗翻入水中。那小子才要跑,钟吾仁叫家人陶沃上前拿祝小子要叫喊,被陶沃将喉管捏住,已将半死,也抛入水内。那钟吾义在水里已淹得昏头昏脑,忽然冒将出来。钟吾仁忙拾起一块半截砖,对准脑门,尽力一下,得复沉下去了。看了一会,不见动静,他也不去寻朋友了,欢喜回家。

两个家人每人赏了十两银子,叫他隐密。然后告诉计氏,夫妻无限快乐,痛饮庆贺,【勿谓世间无此等人。北齐高演之杀弟,有甚于此。】以为出了恶气。那都氏晚间不见丈夫回家,叫人拿灯笼往亲戚家去接,说已回去久了,着人四处寻觅不见,着实心疑,天又夜了,只得歇息。

次早又叫人去寻,听得人纷纷传说泮池内有两个尸首浮出,那家人忙去一看,一个正是主人,一个正是小子。将尸首拖到岸上,只见主人头颅粉碎,那小子喉咙青紫,忙去报与都氏。都氏坐轿来看了,痛哭一场,叫家人去报县。

知县差四衙带仵作相验了,填写尸格回禀。知县明知是人谋杀,但不知凶手是谁,只存了案,尸首着尸亲掩埋,俟拿获凶身再行定夺。都氏只得将丈夫用棺材装殓了抬回,家人小子也用棺材盛了埋于城外。都氏也疑是大伯谋害了丈夫,但未得指实,不敢妄告,只得广延僧道念经设醮,超度亡魂,看坟茔埋葬而已。

看官听说,天地间有胞兄杀了亲弟,竟躲得过去,那就真没天理了。鬼神尚何足畏,他慢慢自然有个报应。那日钟吾仁在泮池害钟吾义之时,跟着的两个家人,一个名巩济,自来是钟吾仁的心腹。一个名陶沃,那掐死小子的就是他。他素常性极凶恶,因见家主害了兄弟,虽然得了十两银子,焉能满意。因主人有此把柄在他手中,未免就渐渐放肆,钟吾仁也忍过了半年,事已冷了。

一日,计氏生日,钟吾仁叫陶沃去买办菜疏,款待舅子,众亲到抵,他至暮方醉醺醺的回来,此时都散了。钟吾仁骂道:“你这大胆的奴才,等着买东西替你奶奶做生日,怎去到此时才回来?”他瞪目斜视,道:“我大胆,杀人的才大胆呢?”钟吾仁见他道着心病,倒不做声,他转身反啯哝道:“一个老婆的生日这样要紧,害兄弟像杀小鸡的一般,不要讨我说出来罢。”【却是天理话,但不该出于恶奴之口。】钟吾仁听了这话,忍耐不住,赶上去打了他一个嘴巴。他大喊大叫道:“我犯了甚么事,你打我,我料道没有杀了人,我不怕你,你有本事送我往衙门里去么?”支手舞脚的挺撞。钟吾仁忍不住,叫众家人拿住,结结实实打了他一顿。他怀恨在心,走到隔壁,一五一十将前事细说。

都氏留住了他,叫人请了他哥哥来商议,因恐这臧知县是个赃坯,不敢在他手中去告,要到衙门告理,怕也同县官一类,况同在一城,恐大伯先弄了手脚,遂议定往巡道处告。京府巡道即是外省的按察司,此时巡道衙门设在镇江府,都氏带着陶沃同哥哥往镇江府去了。钟吾仁先见陶沃走了,还以为他逃去,后来方知他同弟妇去告状,才着了慌,叫巩济夜随去打听。次日回来,说道:“巡道已经批准,发刑厅荀老爷审理。”

这镇江府刑厅,他世代科甲进士出身,真算得一个簪缨世胄,【真体面。】姓荀名思,是阮大铖的门生。【跌到此一句,甚觉不堪】钟吾仁急寻门路去求阮大铖,定要五千金,讲之再三,连房产并现物共凑三千两奉上。阮大铖打听他家已将罄了,才肯依。写了一封恳切的书,差的当心腹家人庞周理,星夜过江去投,说钟吾仁是他至戚,万望开脱。

荀刑厅接了书,心中暗急,道:“这张状子我原想自己吃此美嘴,不想被老师高才捷足者先得去了。”没奈何,只得钦遵来命。因筹画再四,大悟,喜道:“这边不着那边着。”都氏岂非一块肥肉么?遂算计到他身上。

过了一日,差役已将钟吾仁同巩济家人提来,钟吾仁也补了一张辩冤的诉呈。到审的时候,先叫都氏上去问了问,然后叫这出首的家人去审问。这陶沃遂将如何推落水中,如何用砖打破了头,如何叫他拿住小子,掐得将死,也撂下水去。那刑厅微微的笑了笑,叫上钟吾仁去问,钟吾仁道:“老爷天恩,当日小的虽同兄弟告过家产,那时兄弟先告小的,小的气不过才补告的,蒙本县老爷劝谕,吩咐众亲友已和过,现有江宁县案件可查。小的与他兄弟,何仇就到杀害的地位。这恶奴酗酒肆恶,无所不至,小的责处他是有的,人所共知,他就去挑唆弟妇,弟妇一个女流无知,遂听才言,以致动讼。小的若果有亏心的事被他拿着,哄还怕哄他不过来,焉敢责他,求天恩详察。”刑厅连连点头道:“理直言壮,说得是得很。”又叫那巩济去问,他极力质辩并无此事。刑厅又叫陶沃上去诘问,他抱定前辞,谋害是实。刑厅拍案大怒道:“你家主既谋害兄弟是真,你次日如何不出首?直捱至半年之后,因受责罚,方才说出。你主人说得是,他果然实有此事,他有心病,决不敢打你了。你这奴才,因主人一时之小失,就欲陷他于大辟,你心地也太恶了。就据你说是真,你主人谋害兄弟时,你是同谋杀害幼主,分首从你该斩。你掐死那小子,投下水,故杀,律又该斩,今日挟仇诬告主人死罪,反坐,又该斩。【看刑厅律条甚熟,但不知可记得枉法贪赃是何罪。】以你一人,得了三个斩,死有余辜了。”吩咐夹起来,打了二十杠子。又问他,还是前辞。刑厅大怒,又加了三十板,发去收监。

又叫都氏上去,骂道:“俗语道,家有贤妻,男儿不遭横祸。当日你丈夫在日告哥哥,这定是你这不贤之妇在内中挑唆起衅。今日又听恶奴一面之辞,误告大伯,本该重处,且发媒婆家看守,俟本厅察出内中情弊,再行发落。本厅看你在我公堂上还这样妖妖娆娆的,焉知不是你有奸夫,通谋害杀了丈夫?【轻轻入一剐罪】因与大伯有宿恨,故买出恶奴来,嫁祸于他,希图脱罪。等本厅访明了,你身上的罪也不轻。”传了媒婆来,吩咐带去看守。又吩咐钟吾仁讨保在外,听候发落。

钟吾仁出来,想陶沃执定扳他,恐过后都氏再往别衙门去告,如何了得。将家中剩得余物,拼拼凑凑,弄了百余金,买嘱了司狱禁子,将陶沃掇弄死了,报称受刑后得病,医治不痊,自毙于司狱司。出结报厅,刑厅心照,也知有弊,他一心中想吃都氏,正碍这家人口硬,恐将来有事,也巴不得他死了,没有对证。见了报单,命将尸拖出存案。

都氏在媒婆家看守,听官府的话不好,正在忧疑。次日,又听得陶沃死了,越没对证,心下十分惊怕,请了哥哥来商议,不求柴开,只求斧脱,如今也不想官事赢,自己免祸顾命要紧。将家资凑了二千金,送入私衙。次日,即提出来,说道:“你误告大伯死罪,本当反坐,念你女流无知,又是听恶奴挑唆,恶奴又死了,姑免究。【都氏当云:多承盛情。】等本厅申过上台,再行释放。”也叫讨保听候,也朦胧一角文书申了上去。云:审皆是虚,都氏误信奴言,念是女流,免坐罚赎,罪当应坐家奴,因毙病故于狱,已膺天诛,余人应行释放。

做官的人能有几个肯细细访察民情。那巡道见了刑厅申文,批准下来。刑厅传齐众人,当堂释放。众人出来,各自雇船归家。

钟吾仁记挂家中,阮家来催出房子,急于要回,独雇了一只小满江红取快。是日风恬浪静,江中无浪行舟。他这船到了江心,忽然一个大旋风,船底朝天,凶人落水,旁船急来救时,只救起两个船家,钟吾仁同巩济大约到大海中去了。他谋死了兄弟,那钟吾义还得尸骸人土,就是那小子也还得个棺材埋葬,他主仆二人,竟葬于鱼鳖之腹。【他是水葬。】害人自害,岂不信然。因钟吾仁弟兄相害,岂不信然,有一调《驻云飞》感叹世人手足,道:手足天伦,同气连枝骨肉亲。贵贱皆天定,贫富何须论。势理起家庭,较人犹甚。同室操戈,血泪如注迸,叹世上兄弟相和有几人。

都氏回家,家中还有千金之产,他少年无出,嫁人去了。这计氏家业罄尽,一丝也无,在哥哥家寄住了几日,也只得抱瑟琶过别船而去。可笑钟趋苦积万金之产,被两个贤郎这样轻轻花去。不但性命不保,而且覆宗绝嗣。古人说:钱财上宽一分,与儿孙积一分之福,岂欺我哉?【鄙吝诸公,此真不入目之言,可厌至极。】此虽是钟氏弟兄分争之罪,实由钟趋爱富嫌贫,只知损人利己之报也。古云:远报儿孙近报身。毫厘不谬。不信,但看此一段事,岂不使人不寒而栗。因他兄弟二人互相谋害的这一件事,有几句打油感叹世情,又可以警戒此辈,不可说是熟话不看:世人何故丧良心,但见黄金不见人。

毒计每缘争阿堵,奸谋乘隙乱家庭。

佥壬莫怪胸如蜮,天性还因腹有荆。

休道冥中无报应,驱除险恶化和平。

不必烦言,且说宦实家人打听钟员外的船到了旱西门外石城桥下,他父子同接了出来。钟生忙迎进舱中,相揖坐下,道:“老先生尊年先辈,何敢当此厚爱,远劳尊驾,使晚生何以自安。”宦实将父子朝夕感念,并将替他了房产地土,候他归来的话说了。又道:“愚父子特来奉迎到新府耳。”钟生虽感之不已,还要推辞,先是梅生同邬合接到下关,此时在船上同来,梅生见他推辞再三,劝道:“宦老先生这一番殷殷厚意,吾兄再却,未免就觉十分固执了。”钟生此时也无可归家,又见他这般实爱,也就深谢领了。钟生赏了船头十两银子就发行李,同着家眷上轿。

来到新居,甚是宽敞富丽,家中动用之物,无一不备。宦实又备了戏酒来,一来替他接风,二者温居,钟生感之不尽,后来竟成了通家莫逆。钟生一到家,贾文物、童自大都来拜望。贺房接风,大家热闹了许多日子。钱贵之母郝氏,宦萼之妻侯氏,梅生之妻李氏,邬合之妻赢氏,都来看钱贵,送席。内边堂客也吃了数日酒宴。

过了些时,钟生事体稍暇,差人往和州打听,关爵已回到家园地。二人乡会同年,做庶吉士时,志同道合,臭味相投,十分契厚。后来虽分了衙门,常常相晤。今相见他革职是因救己波累,又素知他贫寒,将荣公夫妇所赠之物取出百金,【提此一句者,见钟生除此以外,别无他蓄耳。】雇了一只小舟,亲到和州孝义乡去相探。关爵见他远来,不忘友谊,心中甚喜,寒素家风,唯设鸡黍村醪相待。钟生将携来之物奉承,关爵初不肯受,钟生道:“年兄之清介,弟岂不知,此物若从贪污中得来,决不敢污及年兄,既是他人赠我,分赠年兄,这有何伤,况古人倾盖相逢,即有束帛之赠,未闻其辞也,何况我二人同年兄弟耶?此些须不过为年兄薪水资耳。年兄岂疑弟为世俗之夫,做报德之敬耶!”关爵见他情意殷殷,只得道谢收了,相留盘桓了数日,钟生因到家未久,辞别了回来。

却说童自大自己思道:“我自从与宦萼、贾二哥结拜之后,这几年了,扰过他两家大酒大席不计其数,我虽请过他们几次,【也就算费事了。几年请过几次,也便一年请一回,较之生平从不请客者高出多矣。】都不过家常茶饭而已,连酒也不曾醉过他们一次。从来没有设席叫戏热热闹闹这样一回,我虽改过了,这几年但只不在银钱上刻薄,并不曾大施为施为,这个臭名终在。我看钟员外人都这样敬他,宦哥白白的送他万金之产,我就破二三十两头请请他做个相与也何妨。况且我同宦哥结拜了,他父亲就是老伯,他来家这几年,我还没有与他接风,【到家数年,方才接风,也算新闻。】何不一举两得。”【还是一事两勾当,到底臭味难脱。】又想道:“我的主意虽如此,不知奶奶舍得舍不得,须同他商量了,才好行事。”遂走到铁氏跟前,把这个意思达上。

铁氏也不像奉承他嘴巴的恶态,他三十多岁了,终日饮酒食肉,一无所事,闲了就拿角先生解闷,真是心广体胖。他胖得没样,到如今越发胖得动都动不得。两腮的肉坠了下来,脖子与下颏一般粗,要回头,连身子俱转。胸前大乳凸得充高,屁后尊臀宛如巨鼓,虽无那凶暴之气,只是生性吝啬,却不能改。他因胖得很,总不能生育,即如母鸡太肥了,油蒙了心,不能下蛋的一个理。数年来,不想倒是葵花心中竟结了一个子,莲花瓣内也产了一个女。他娘母虽丑,倒生了两个好白胖孩子,铁氏拿来自己养着,都有五六岁了。

这日,他歪在一张大凉床上,正斗着两个孩子玩耍,听见这话,但道:“你通共百十万家俬,就想这样大行为,你度量你的力量去行,我不管你的闲事,只要每日不少我的酒肉就罢了。只不要说你因请人花费了银子,在我身上扣除,缺少了我的食用,那就行不得了。”童自大道:“你但请放心,我的家俬还够你受享几辈子。”【此话也难说,百万财主便能保终始乎?昔江南一百万,家俬百万犹有余。后年将七十,渐渐亏折,仅存十余万,逢人就哭道:“我要饿死了,只得十余万银子,这日子怎么过?”彼时余尚年幼,常笑之。后来方悟百十万家俬过惯了,到了只得十数万自然难过。或者连酒肉都舍不得吃,亦不可知。】遂欢喜喜的出来。

到了宦萼家中,宦萼正同邬合在那里闲话,让他坐下。他把要请客的话说了,定要请宦实到家坐坐,还要借他的家人器皿杂项。宦萼都允了,就走到上房,向父亲去说。宦实道:“你们一起少年去走走,我老了,辞了他罢。”宦萼笑着道:“儿子同他相与了这些年,他从不曾请过一次,他一辈子舍不得费钱。家中也没设过大席面请人,况他才说这是特为老父并钟兄而设,不如去扰他,鼓舞鼓舞他的兴头。”宦实听了这话,也笑笑依了。

宦萼出来与他说知,他见宦实肯去,满心欢喜,就托邬合去请钟生同贾文物。邬合道:“老爷费这样大事,还该用个请帖,才成体统。宦太老爷同大老爷贾老爷诸位算是通家罢了,钟老爷是新客,怎么好口请的。”童自大道:“你当我舍不得几个帖子么,实不瞒你,我从没摆过大酒席,不知道这些规矩,二来也没人会写,就烦你替我买几个帖子,央人写写,我改日酬你的情。”【何不像当日初拜宦萼时用没字帖,岂不省事?】宦萼道:“你不必。”叫了个家人来,吩咐道:“你去叫了书办来,叫他拿几个全帖同笔砚来。”童自大喜道:“这个省事,更妙,只是又烦费哥。”不一时,叫了他家中的一个裴书办来。【裴赔音相似,不但赔了书办替他写,还赔了许多帖子。】宦萼向童自大道:“你要请谁,写几个帖,你对他说。”童自大道:“并没别人,就是老伯同二位哥,钟员外,邬哥,五个帖就够了。”宦萼道:“我老父同我说过了,不必用,你只写别的罢。”邬合也道:“晚生理当来效劳,怎敢当老爷赐帖。”童自大不肯,道:“我先不知道这个礼数就罢了,既然该这么行,如何不用,定要写。”【这叫做不惠之费,不用钱买的帖子。谚云:火烧纸马桶,落得人情。】宦萼只得依他,他对裴书办道:“该怎么样写,我不知道?你是写惯的,烦你写写罢。”裴书办道:“几时的日子?”他道:“明日来不及,后日罢。”裴书办替他写着,宦萼道:“既然费了这些事,何不添一席,连梅兄也请请。他即是钟兄的好朋友,我们都相熟,可使得?”他笑道:“有理有理,还是哥想得到。”帖子写完,书办将小侄愚弟两个帖递了与宦萼,说:“这是请我家太老爷大老爷的”。别的都递与邬合。童自大道:“邬哥,你的帖子你就自己收了去罢,【妙极,请客自己下请帖,也是从来未闻。】别的就烦你去请请,务必要来才好,你知道我家没多人手,改日谢你罢。”邬合应允,接了过来,他约定了,然后归家。

到了那日,叫了一班好戏,一班吹手,厨役茶房酒按摩,一一齐备。宦萼又打发了十数个家人来相帮,一应杯箸毡毯之类,皆是宦家送来与他用。他又请了舅子铁化来做陪客,另在回回馆中备了一席。【细。】午间,众人陆续来到,鼓乐喧天,箫韶震耳,厅上悬灯挂采,氍毹匝地,十分齐整。让坐上席,正中一席宦实。东边首席,钟生逊让,梅生决不肯僭让,只得坐了。西边二席就是梅生,三席宦萼,四席贾文物。邬合一席略退后些,捱次坐下,他与铁化在下面相陪。酒宴果然丰盛精美,唱戏吹打又十分热闹。屏门后挂了帘子,独设一席与铁氏看戏。【外边宾主八人,内中铁氏,可谓连妇人焉九人而已。】葵心、莲瓣也打扮着,扭扭捏捏跟了来看。那铁氏嫁来久了,也就无所不吃,早忘了他的教门了。那日众人都体贴他这场盛心,直到天明方散。

铁氏嫁到童家十多年了,不但不曾见过这样热闹,也并不曾吃过这些美品,也动起高兴来,童自大回到内室。铁氏道:“大家俬,你的为得人,我也要请客。”童自大巴不得要他欢喜,便道:“奶奶,你凭着要请谁,我可有不依的么?”同他商议了一番,算计无人可请,只请宦夫人艾氏,宦奶奶侯氏,妾娇花,钟奶奶钱氏,妾戴氏,贾奶奶富氏,梅奶奶李氏,邬娘子赢氏,并他嫂子火氏。当日请不及,他出来把戏子鼓手厨子各项人都定了,明日还要请堂客。又对宦家人说了,留下他们相帮,叫打发众人酒饭,他去睡了一会。已饭时起来,叫童禄去请了邬合来,烦他买几个全帖写了请启,烦宦家认得的人分头去请,明日赴席。

次日清晨,火氏便到,饭后,先是赢氏到。【连此没要紧去处亦无不写得有理路,火氏至亲算主,自应早到。赢氏乃篾片之妻,大老夫人相招,又当先来,妙甚。】见了礼坐下,不多一会,富氏也到,接了进来,原来富氏数年来因寡欲多男,他也生了一男一女。【他当日曾小产过数次,谓系怒气所伤,此头谓寡欲,到底亏息了悍妇之气之姑。】都带了来玩耍,奶娘抱着才坐下,外面又吹打。【先火氏,赢氏,富氏来,不曾说吹打,此处云又吹打,则先亦曾吹打过,也是省笔之法。】说是钟奶奶梅奶奶戴姨娘到了。代目他姓戴,人见他生了子,都称他戴姨,代目见了铁氏,要行大礼,铁氏连忙拉住,将他细看,认得就是仙桃,好欢喜,【可见当日铁氏卖他时,虽是妒,却是爱。不然今日见面岂不忸怩,而反欢喜也。】分外亲热,让他坐下了。葵心、莲瓣见了他,也着实亲香。少顷,艾夫人领了侯氏、娇花下轿进来,众妇人都迎接到内。彼此各见了礼,钱贵又谢了艾夫人厚情,并谢侯氏前次贺房的酒席,【细。】坐着,也聊些闲话。外面吹打着催席,铁氏同火氏让着众位到前厅上席,只见芙蓉帐隐,玳瑁延开,常挂珠帘,席排金盏,坐位还照前官客座的坐次,旁边安了二桌。代目同葵心一张,娇花同着莲瓣一张,两个鸠盘荼陪着一对生菩萨。不一时,点了戏,送上酒来,肴馔汤点,一道道送上,热闹到将晚撤席。又都到上房来,众堂客有更衣者,洗手者,匀脸者,点唇者,这都是奶奶的正务,真是那:镜子照得发昏,马桶响得不绝。

铁氏拉着代目的手,悄悄问他如何到了钟家,代目将童佐弼同媒婆将他卖与钱家的事相告,铁氏恨恨不绝。那时大家坐了说话,好不亲热。宦夫人看见钟生的两个儿子,贾文物一男一女,童自大一男一女。梅生一女,他自己媳妇生了一女,娇花生的一男一女,大小十个孩子在面前,恰好是五男五女,好生欢喜。笑着对众妇人道:“你们尊夫都是好朋友,你们何不结了亲,大家更觉亲热。”众妇人道:“老太太尊意甚好,听凭主张。”艾夫人笑着道:“我就做个主媒,分派定了。你们回去商议,看可行得。”因对钱氏、李氏道:“我听得一说,你二位的尊夫自幼相与又着实亲热,梅奶奶,把他的令爱配与钟奶奶的大令郎,可好么?”李氏感激钟生当年替他做媒,得嫁与梅生,巴不得把女儿与他做媳妇,以报前情。假做谦辞,笑吟吟的道:“老太太主见甚好,只是家寒扳不起。”钱氏道:“我家拙夫与尊夫莫逆之交,怎么还说外话,我家去说了,再无不成的。”艾夫人又道:“我家承钟老爷的情,再感激不尽,把我媳妇生的这个女儿配了钟奶奶的小令郎罢。”钱氏忙谦道:“这可实实的仰扳不起了?”艾夫人道:“你若嫌弃我家就罢,若不然,这门亲我是定要做的。”钱氏指着代目道:“这个小儿是他生的,所以更不敢仰扳。”艾夫人道:“妻有大小,子无贵贱,我只算报钟老爷的情,别的我不计较。”钱贵见他这番美意,忙拜谢了。又谢了侯氏,叫代目也都拜谢,代目同娇花也相拜。艾夫人又道:“贾奶奶,你的令爱与我孙儿罢,童奶奶的令爱与你的令郎,我的小孙女与童奶奶的令郎,做了五对小夫妻,岂不妙,我也不强你们,回去商量明白,再拜门请酒。”众人都笑嘻嘻的道:“老太太吩咐,再无个不依的,等说明白了,再来叩谢谢老太太。”艾夫人笑着道:“若都是成了,我这个老媒婆是要吃喜酒的呢。”众人齐笑道:“少不得请老太太叩谢。”内中唯有铁氏听见艾夫人把小孙女与他做媳妇,把一张大嘴咧着,一脸的肥肉笑得挤成一处,眼睛只得一缝,欢喜得非常,真是梦想不到,忙叫人对童自大说去了。童自大这个喜还了得,【可见富之求贵,亦犹贫之羡富也。】忙进来,就替艾夫人叩谢,又谢了侯氏,铁氏也俱拜谢了。正在热闹,笑语喧天,听得又吹打催上席了,出来上了席,大家到三鼓方散,辞了各自归家。

次日,艾夫人把联亲的话对宦实并与儿子说知,宦公道:“大孙女与钟家甚好,只是小孙女与童家不称心。”艾夫人道:“我也想来,谁量得准?”【达者之见,反出自妇人。】丫头生的孙女,配这百万财主的儿子,也就罢了。”宦公点头无语,宦萼也自欢喜。这几位奶奶到家,都对各人丈夫说了,都欢喜愿意。择了一个好日子,烦邬合做媒,都通了信。同在这一日,互相拜门谢允,过后,又彼此请酒唱戏,男客过了,就请女客。临了这两日,才是童自大请,他夫妻二人心中快乐,这次比前越发热闹。只苦了铁氏这个肥人,每日累得这汗淌不住,别处还可,唯有两个奶头底下并那胯裆中,竟像泼了两桶水一般。俗语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也竟不觉得辛苦,把这个葵心笑得那嘴差不多比葵花心略小些,莲瓣竟把嘴笑得比莲花瓣还大了。把这一子一女竟疼爱得说不出的那个样子。

再说那童自大想道:“我总是破了戒了。【他当日不知几时受得,趣语。】我门下这些伙计,都是几十年了,从来也没有请过他们一次,我替宦哥贾哥结了亲,昨日他们都有大分资来贺喜,何不也请请他们,也是我财东的体面。”又来与铁氏商量。铁氏这些日子看戏吃酒,好生快活,两个小夫人又在旁怂恿,满口应允,便道:“你既请伙计,我也要请众伙计娘子。”童自大可敢不依他,连声答应,果然次日请众伙计们吃了一日戏酒。到散时候,这些多年的伙计每常一饭也不曾扰过,何况这样盛设的酒席,兜脬大揖作上许多,再三道谢,方才别去。

次日,铁氏请众伙计娘子并鲍家娘子含香,又热闹了一日。童自大道:“索性拼着破费破费罢。”把他的亲友,从来连水都摸不着他的,都去请了来,吃了一夜戏酒,也请了鲍信之来。你道他缘何认得他两口子去请他?前贾文物请他夫妇时,内外席上有鲍信之、含香,他看贾文物面上,故此才请。又把左右街邻请了一席,道是儿子定亲的喜酒。众人知道同宦府联姻,都公分买了羊酒来补贺。铁氏更加高兴,对童自大道:“我这些日子虽然吃酒看戏,把我也累够了,你就不该独设一席,替我酬酬劳。”【吃酒看戏也要酬劳,也是乍见。】童自大自然是要遵命的,留下戏子各项,到次午,抬过一张凉床铺了厚褥,放了几个大枕头与他靠背,独排一桌与他受用。童自大侧坐相陪。【竟行的是公主驸马礼。】闹了一夜,不但他亲友伙计以为奇事,这些街坊上的人都道,我们与百万做了几十年的邻居,从没见他家吃戏酒,竟连二连三的这些日子摆酒唱戏,真是破天荒的事。他如今当真竟不臭了,传得各处都以为奇闻。铁氏又特设了两席,单请钱贵、代目到家一叙,同代目好生亲热,同他认了姐妹。代目不敢当。铁氏道:“你的儿子同我的儿子是嫡亲挑担,你还谦甚么?”【此虽亲爱之情,然系势利起见。】他虽一口一个妹子的叫,代目仍称他奶奶,过后,两家时常往来。

闲话稍祝过了些时,钟生一日夜间睡不多时,似梦非梦,独步到街上来,忽见一个大夫第。如王者之居,心中诧异道:“这是甚么所在?”看那门首立着许多奇形异常狰狞长大的兵,率皆执着器械,又不敢近前去问。心内惊疑,左右顾盼,忽见墙隅之下,宦萼、贾文物、童自大三人在那里站着,钟生上前举手,惊问道:“此是何处,三兄何如在此?”他三人同道:“适间有一位神将传王旨,召我们到此,我们途中问他王是何人,他说是古城隍神,领我们到此。他进府启王去了,连我们也不知召来何事。”钟生吃了一惊,端的古城隍召他三人来,如何指示分剖,但看后文便知分晓姑妄言卷十六终第十七回童自大舍贵粮救苦赈流民少林僧传异术为欢娱胖妇姑妄言卷十七钝翁曰:这古城隍示梦一段,一提明众人来路,照应首回,二明三妇改心之故,不是无因。

常平仓之弊,说尽地方官肺腑,为上司者能一力清查,上不负朝廷爱民至意,下使饥荒百姓受福不浅。

拥百万之富,以万余石米济众,直九牛一毛耳。在慷慨豪杰为之,何足为异。所可异者,出在财主耳。况于又是极鄙吝不堪铜臭之财主,竟慨然为之,出人意想之外。

写王恩负心处,正写小人之奸诈。正人君子往往为其所欺,及到结局时,何尝欺了人,自欺耳。为小人顶门一针。

少林僧传术一段,是他千算万计写来。不如此,铁氏一生终以角先生为乐具乎。不如此,童自大何以能多子。更有妙处,峨嵋山人虽已结过,此处又将他一影。

乐公初才临任,这一片忧国忧民的心肠,真有寝食不安之意,此等官那可多得。

杨大之杀水氏,写尽小人之凶恶无良,彼私人之妻则可,人私彼之妻则不可。水氏一淫妇也,固可杀。以卜通之亲夫杀之则可,以杨大奸夫而杀淫妇则不可也。故有水氏索命之报,非报杀淫妇之人,索命于杀淫妇之奸夫耳。这一杀也有妙处,不但结去奸夫淫妇一段公案,且完卜之仕结局。

李幕宾之贪,郑瞎子之恶,刘大悛之毒,写尽小人心肠。若非乐公之明察仁慈,童自大亦危矣哉。

吴老儿一生贪鄙,宜乎有杜氏为之妻,以绝其后。继而有崔命儿为之妾,以绝其命。要知非杜氏崔氏之罪,乃此老自取之耳,自作孽不可活。期人之谓欤?

厥夫多谊,又有厚道之妻,所生子女,自然昌大其后。至于夫名忘恩,其妇又薄,所生之女而为人妾,不亦宜乎?

第十七回童自大舍贵粮救苦赈流民少林僧传异术为欢娱胖妇附:乐府尹念穷黎杨轿夫杀淫妇话说宦贾童三人向钟生说古城隍召他们,钟生暗想道:“我蒙尊神恩庇久矣,何不同进去一叩。”【此写钟生自梦到此,妙。若再说神去招来,便不成话矣。】正想间,只见一个乌幞头皂袍角判官出来,传呼道:“奉王旨召尔三人并钟情一同进去。”钟生吃惊道:“王何知我在此?”【是个梦境。】忙随了那判官进到丹墀,俯伏道:“某数年未得瞻仰圣容,今幸到此,特虔诚叩谢。”那尊神笑道:“你来得好,今该尔诸人梦醒之时,特召尔等来剖示明白。钟情,尔夫妻前世姻缘,吾神向已示知。彼宦萼等三人,前世是风流文士,却家道贫穷,也求白氏为婚,他父母本要于中选择一婿,白氏因彼家贫寒,誓死不从,皆因此抱恨而殁。后都到我案下,因他三人抱-贫穷之恨,遂至捐生,故使他今生愚丑痴顽,豪华富足,与钱氏买笑逼欢,遂彼前生之愿,而钱氏一相遇即厌恶彼等者。亦缘前世之故耳。”王又唤道:“宦萼、贾文物、童自大,尔三人倚势横行,到处作恶,本要夺尔纪算,横死以报,今因尔等悔心改过,姑从宽释。尔三人皆因绝嗣,因改过之故,皆得生子,只要尔等执定此心,自能保守家业善终,若再蹈前非,明有王法,幽有鬼神,尔当自剩”三人吓得叩首如捣蒜相似。王又道:“取那三兽过来!”众人看时,一猴一虎一狐,匍匐案下。【妇人中,奸诈者无一不猴,悍妒者无一不虎,淫媚者无一不狐,见此不足为异。】王问宦萼等道:“尔三人识此么?”三人不知何意,不敢妄称。王笑道:“着他现了今形。”又一个绿袍虬髯的判官走上前,吹了一口气,忽然变做三个妇人。他三人正惊疑间,仔细一看,原来是他各人的妻子,心下大骇。王道:“此三妇,前世原来本男身,因前生孽重,堕落畜道,后罪限已满,始得转生为妇人。以为尔三人之妻室,他虽转世为人,兽心未能尽革,故尔悍恶淫妒异常。【世人悍恶淫妒之妇,大约皆系畜类托生者。】尔等遭其茶毒者,以偿前世好色轻生之戒耳。今尔等改过迁善,吾神冥冥之中已抽去了他的妒筋,换了他的恶肠,俱已化成人心。【世间妒妇的妒筋恶肠,安得尊神尽都抽去换却,使者些怕婆好汉受福无量。】与尔等同偕到老,尔等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久久必获吉庆,去罢。”两边将吏齐喝一声“出去”,如震霆一般。众人齐叩首趋出,因他三人改过获福,这一番事有四句打油道:人能行善当生福,事若违天必受殃。

此理易明何不省,宁为良懦莫横强。

钟生一惊醒来,原来是一场大梦,想了一想,一字不忘。唤醒钱贵向他细说,方知有这些往因,钟生又想道:“我虽得此奇梦,不知他三人可有梦否,改日会着一问,若果此梦皆同,就真是奇异了。”

钟生得梦之夕,那宦贾童并侯氏富氏铁氏六人,所得梦皆同。醒了,各人夫妇细说梦中之浯,深为诧异。这三妇甚惭,深悔向日之丑态。【若非抽筋换肠,决未必知惭。世间恶妇妒悍而不知惭悔者,定是未曾抽筋换肠之故。】这宦萼还不深信,恐是他自己偶有所梦,尚在疑心之间,叫人请了贾童二人来,坐下,问道:“昨夜我做了一个奇梦,梦见你二位连二位老嫂嫂都在那里,二位贤弟可有梦见甚么?”他二人大惊,各述梦中所见所闻,无不称奇。遂道:“昨夜有钟兄的,我们一同过去再问问他。”又一齐到钟生家来。钟生问道:“三位兄同来赐顾,必有所谓,想是都做了甚么梦?”三人惊道:“弟辈正是一样的梦,昨夜兄也在彼的,曾有所见闻否?”钟生亦备述了一番,因笑道:“三位尊嫂的前身真令人可畏,亏三兄的福量好,竟熬过来了。”他三人也笑道:“神灵已改了他们的心肠,从此不惧了。”笑了一场散去。他大家方知这番会合都是前生的事,虽然已是亲戚,更加亲密。那三位夫人也越发亲热起来,时常往来,此后连一丝悍妒之气全无,至于枕席上之事,又是妇人常情,不足为责。

宦、贾二人各有壮大本钱,久矣将侯富二妇征服,只是铁氏身子越胖,阴户越肥越深,童自大之物越用不得了。况且又是那角先生将他做了学馆,时常出入,揎得其宽无当。童自大间或试试,弄上了一会,只见那人同二物相合并不知觉,童自大竟弃前而取后,前门竟奉让了先生,日久坏了,又买了**个来,凭他取用,只难为了两个丫头的手腕。

一夜,他夫妇同卧,童自大道:“我好些时没有走水路了,再试试看。”遂弄了进去,抽了两下,童自大道:“这不中用,还是后门有些边岸。”铁氏笑道:“难道你这么着着就一点乐处也没有么?”童自大道:“四边都挨不着,就像个小娃娃坐在大澡盆里面一般,有甚么乐趣?”铁氏道:“人在澡盆里洗澡,到底人也快活。”童自大道:“这样说,我弄着,你必定也快活了?”铁氏道:“好像个小耳挖放在大耳朵里,那有甚快活?”童自大笑道:“你说人在澡盆里洗澡快活,难道耳挖掏耳朵耳朵里不快活么?”两人大笑,将后庭舞弄了半夜方歇。

再说钟生一日在书房闲坐,翻阅《宋史》,看到韩侂胄建一花园,竹篱茅舍,宛如村庄气象,心中甚喜,道:“惜无鸡犬之声衬点耳。”少顷,闻鸡鸣犬叫,遣人视之,乃京兆尹赵师遣伏于篱下作鸡狗之声。侂胄大喜。又有一个谏议大夫程松,他买了一个美人进与侂胄,取名松寿。侂胄道:“奈何与大谏同名?”程松道:“正要使贱名常达尊听耳。”钟生掩卷叹道:“小人无耻,为谄媚之事,犹可言也。士大夫既登廊庙,为朝廷之臣宰,尚然为止,廉耻丧尽,是何心哉!”【笑骂由他笑骂,好官在我为之,二语尽之耳。】正叹笑间,忽梅生到来,满面笑容,问道:“兄所看何书?”钟生答道:“弟偶看宋史,到赵师遣程松之媚侂胄。正在可笑。”梅生道:“千古来,不乏人,又不独二人可笑。今日眼下就有一个可堪喷饭,弟特来为吾兄言之,以供一噱。”钟生道:“请道其详。”梅生道:“舍表弟昨日曾来奉拜么?”钟生道:“昨日承他赐顾,弟即往拜矣。”梅生道:“舍表弟当日之岳翁王朝林,兄也曾会过来。弟所说可笑之事,即此人也。”钟生道:“弟当日一见其人,即知为不端之士,故不敢亲近,每讶令母舅老年伯高明君子也。当日为何与彼结亲,虽有此心而不敢言。彼令爱已故,令表弟也另娶了,今日有何笑话。”梅生细细说他的这可笑之处。正是:君子不失为君子,小人枉自做小人。

你道是何缘故?钟生的母舅姓多,单名一个谊字。二十岁就游了庠,是个慷慨丈夫,心直口快的男子。娶亲后氏,可称聪慧贤淑,生得一女二男。女适陈宅,陈仁美中了进士,选了陕西褒城县知县,即周幽王时褒姒所产之地。长子名必达,他二人当日与钟生同窗,都是广先生的门人。多必达与钟生又是乡榜同年。次子必进在庠。这多谊少年的时候有一个窗友,名字叫做王恩。幼无父母,与兄嫂同居。兄嫂待之如奴隶,鹑衣百结,终日枵腹,以草带束腰,忍饥以度。他兄嫂只当不曾看见,他那令嫂比苏季子不为炊之嫂,汉高祖的戛羹嫂,还利害几分。那王恩苦在心头,无门可诉,他虽二十多岁,是一个书呆,只知道捏着个书本,一日苍蝇之声不绝,哼哼的念。轩辕弥明古鼎联句中有两句,正是他的行乐图,道是:常于蚯蚓窍,时作苍蝇声。

他除此以外,别无一能,拿轻不得,负重更不得。他每每要赌气出来,不但无置之地,且无糊口之方。别人穷无立锥之地,他真穷得连锥也无。当日有一个笑话,正合著他:一个人无处谋生,专与丧家做陪堂。一日,他家出殡,他抚棺痛哭,道:你的尸灵倒有处去了,我的这尸灵放在那里。

正是这王恩之谓了。一日,他嫂子生辰,他娘家送了些鱼肉酒面之类来给女儿,他烹庖了,留着夫妻同享。但碍着小叔,要给他些吃,心中又舍不得,不给他些,又觉不好意思。【还算面皮薄,要在今日,大多好意思者甚多。】遂忍不住发话道:“当日公婆又不曾留下半点家俬,今年二十多岁的后生,不想些营运,只啃哥哥嫂子,脸弹子也不害羞么?成日牙疼似的捏着个书本子,哼也哼得出饭来吃么?要等你哼出个举人进士来,哥嫂也好累死了,亏自己也过得去。”嘴里说着,将瓢儿碗儿摔得一片声响。王恩一腔忿气,走到多家来,多谊见他满面怒容,两眉如锁,心中像有万千为难的事一般。多谊问道:“我看兄像是有甚么不悦之事么?”王恩长叹了一声,忍着泪,不能答,多谊道:“我与兄自幼同窗,所谓侵颈之交,有事何妨为我言之,古押衙云,老夫一片有心人也,弟虽非押衙之比,然亦有心人也,或可为兄助一臂之力,也不可知。”王恩不得已,将他兄嫂恶薄的话说了,复堕泪道:“今日投身无地,欲住不可,是以悲耳。”多谊激出一腔义气来,道:“世情嚣薄,手足之谊何至于此,罢,兄既无处栖身,若不见弃,就在我小斋来住着,但恐家常日食不堪,兄若不责,弟还可以供给,就是几件冬夏衣服,弟也还力有可为,兄意若何?”王恩道:“承兄雅爱,弟铭刻五衷,但岁月甚长,如何敢常在府上叨扰。”多谊道:“朋友乃五伦之一,近来人情恶薄,将朋友一道几几废尽,弟每每痛恨,我与兄多年友谊,犹如手足了,何必还做客套话,【不愧名多谊。】不妨今日就来,弟扫榻以候。”王恩见他义气侠肠,感之不置,说道:“既承兄见爱,弟还有几本残书取来。”遂起身别去,少刻来了,卷了一床破被,捆了一束烂书,背负而来。到多家书房住下,他竟毫不务外,终日对著书本咿喔。多谊喜道:“他有这一番苦志,将来必有可成,安心要培植他成人。”先替他换了一身衣服,又做了被褥与他,数月之后,多谊向他道:“弟痴长吾兄三岁,大小女今已八龄,古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兄今已二十外了,婚姻一事,亦不可缓。”王恩道:“弟之此身,当日不知飘泊何所,蒙兄收留,已出望外,今在此得衣食丰足,可以读书,就是万幸了,何敢复何奢望,想及婚姻一事,托兄福庇,异日若稍有寸进,再做商议罢了。”

多谊也就不做声,却暗暗叫人打听,替他寻亲事,说成了一个老童生家的女儿,整二十岁。到了下定之日,才对王恩说知,王恩感恩不尽,道:“兄如此爱弟,虽是兄一片热肠,但使弟何以克当?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愿终身效衔结以报耳。”多谊笑道:“丈夫处在世间,于陌路之人施恩,犹不望报,何况你我朋友之间,些须微情,怎么讲报答的话?兄不但轻弟,亦自轻了。”王恩不敢复言,唯心中感愧而已。多谊就将书室收拾,做了他的洞房,到了吉期,娶过门来,一应供给,皆出自多谊,是不用说的了,后氏时常请薄氏到后边吃茶饭,闲谈说笑,如嫡亲妯娌一般的。那薄氏心地聪明,齿牙伶俐,【世间聪明伶俐人无有不薄,倒是老实人还有些厚道。】二人着实相投。那年王恩进了学,多谊甚喜,以为不枉收留他一常蓝衫酒礼并送学师之费,皆是多谊拿出。次年多谊生了一子,就是多必达了。王恩之妻薄氏同月产了个女儿。

时光迅速,日月如流,不觉就是五个年头。那日多谊同王恩正坐着闲话,见那两个孩子从里边出来,相携着顽笑,如亲兄妹相似,多谊欢喜得了不得,笑说道:“我同兄真算得异姓骨肉了,我看这两个孩子也如同兄妹,我同兄何不做个先朋友而后亲家,把两个孩子配成夫妇,兄意若何?”王恩受了他的无限恩德,三口在他家穿吃数年,门槛都踢豁了,毫无闲言,连妻子都是他替娶的,何况要他的女儿做媳妇,可有不肯之理?他每常就想扳这门亲,好图久远,因自己还靠着他家,自鄙寒贱,不敢启齿。【有此数语,彼后日负心,愈觉可恨也。】今听见说这话,满脸是笑,说道:“承兄不弃,小女得配令郎,真得所天了,但弟不敢仰扳耳。”多谊见他喜允,进来对后氏说知,后氏道:“我也久有此意,如此甚好!”王恩就告诉薄氏,薄氏巴不能够,连声怂恿。过了两日,多谊选了个好日期,备了两席酒,先送了几件头面,两套小衣服与媳妇,做小定。然后请王恩吃喜酒,请了女婿陈仁美,外甥梅根来相陪,做个媒人的意思。【后来始终成全,陈仁美之大力,所以名成人美也。】内里请薄氏,后氏母女二人陪他,一家甚是欢喜,自不用说。过后,他男女四个亲家愈加亲热。多谊同王恩走了几科,总不得中,到了天启甲子科,他二人同女婿陈仁美同进场去,不意放榜之日,王恩同陈仁美都中了,多谊反落孙山之外。

多谊虽然未中,见女婿中了,还在次,见王恩中了,倒欢喜得比自己中了还胜。他女儿去年嫁到陈家,女婿中的这一日又添了个外孙,真是喜事重重。次年,王恩上京会试,路费家人皆是多谊预备,托女婿与他同往。一路到京会场,又同中了进士,王恩殿在二甲,选入庶吉士。报到家中,多谊那喜真快乐不过,也不是喜亲家连捷,图他的荣耀,喜的是王恩一个无归的人,成就他妻子功名,不负当初一片热心。

次年,王恩给假回来祭祖,仍在多家住着。拜谢多谊夫妇,感恩戴德的话说了无限,口口声声念之不置。他此时是荣归了,从不上门的亲戚不知从何而来,一日来来往往拜贺不绝,连他那无情兄嫂,虽然不曾像苏秦的兄嫂侧目而视,蛇行匍匐的样子,也老着脸重新来亲热,做了许多丑态。一应贺客来往,都是多谊替他应酬,限期将满,要回京去。多谊劝他带了家眷同往,此时他女儿十三岁了,生得十分标致,多谊夫妇疼爱他无比,恐王恩路费不敷,又送了些盘缠,多谊后氏同他夫妇同居了十数载,一旦言别,心中戚戚然,恋恋难舍。那王恩薄氏毫无留恋之情,欢然而去。【忘恩薄情已见一斑。】王恩到了京中,那时正是魏珰秉政,他的头一个干儿就是大学士魏广微。王恩初进,不敢投见魏忠贤,就拜在魏广微门下走动。那魏广微有了这样个赛皇帝的太监老子,自己又做了首相,声势无双,富贵已极,是《浣纱记》夫差打围上说的,富贵已极,不图欢乐待何时,他就是这个意思了。别无他想,只要寻些美女到家中来取乐,差人四处访求。王恩听得这信,打动了他一个富贵的妄念。同薄氏商议道:“我如今名虽做官,一个翰林院庶吉士,是人说的写大字拜帖的穷鬼,巴到那一日才有升转,我想走一个捷径。这魏中堂他因做了魏上公的干儿,不过一两年间,就做到阁下。我官卑贱小,不敢望到魏上公跟前,做他的义子干孙,如今在魏中堂的门下,若得了他欢心,甚么一日三迁的事怕不得。他如今发狠,在边外寻美女,我家女儿虽算不得十分绝色,也还算个十全的容貌,虽才交十四岁,已长成大人规模,我想献了与他,不愁他不欢喜。果然中了意,我这官,眼见得腾腾的就起去了。”他一面说着,一面挺着胸脯,满地走道:【好形容。】“那时就是琵琶记上的曲子了,唱道:身穿着紫罗兰,腰系着黄金带,皂朝靴在脚下踹,五花头踏马前排。

请教那时岂不体而面乎?你也就是响当当的一位夫人了。珠其头而缎其体,凤其冠而霞其帔,黄其伞而四其轿,呼其奴而使其婢。”【则天朝有个四其御史,他今是个八其翰林。】摇摆着道:“何等威武。”又把脚跌了两跌道:【描写丑态甚趣。】“但可恨许过了多家,当日受他厚情,扰他多年,又替我娶你,这个恩情忘不过去,二来女儿年幼,魏中堂五十多岁了。怕不相配,恐女儿不愿,你的意思怎么说?”薄氏道:“人说黑心人才有马骑,如今世上不忘恩负义的,能有几个。古语说,大恩不报,何况于小惠。你当日在他家,我是见的,每日不过是粗茶淡饭,没有见他弄甚么三牲五鼎的供养。你娶我的时候,不过是几根簪棒,套把衣服,所费有限。我在他家多年,那一年不帮他做些针指,他女儿出嫁,我帮着做了多少生活。【没良心人大都如此。受人大德,一扫帚扫得干干净净。自己稍有小惠到人,便念念不忘。】你中举人进士,虽费了他几个钱,一来是你的命好,二来是他要做疏财仗义的好汉,也是他自己要博好名,岂单是好心为你。至于女儿许他家,也不过是一时儿戏的话,又不曾大酒大礼的行下,痴痴的守着这个名做甚么,等女儿到了魏家,你写个信带与多家去,只说女儿死了更隐密。他往那里去查帐,就算着那知道我女儿与了魏家,他可敢到魏家去哼一哼么?我们有魏府做了靠山,料道也不怕他。【心肠愈转愈恶,但人心如此如此,天理未然未然。】我说的可是否?若记怕魏阁老的年纪大,那甚么相干,他去做阁老的小,穿吃不了,不强似嫁那秀才家的少年儿子么?况且我们养他一场,拿他替娘老出些力,也不为过,就是他不愿,且瞒着他,送到了那样人家去,还怕他跳到那里?且顾了我夫妻眼下着,也顾不得他了,你不要呆,趁早去行,我做父母的且博一场富贵,也不枉生他一场,不然,着这清淡衙门,活活的熬死人呢。”王恩听了薄氏这些话,笑逐颜开,不住点头道:“说得妙,有智妇人胜似读书男子,好见识,好见识。”

次早,到了魏广微私宅门口伺候。等到将午,饿得腰酸腹痛,在管门的人跟前陪了多少小心笑面,再四相求,才得禀了。魏广微在书房中,传了进去,见了礼,魏广微叫他坐下,他做了许多谄媚的样子,说了无限奉承,才说道:“生蒙师相夫子收禄,天恩无以为报,门生有个亲生幼女,不敢称为美丽,也还可寓目。愚夫妇意欲送到老师相府中为婢妾,不识台意可肯俯纳?不敢造次,门生先来上达。”魏广微大喜道:“既是贤契闺秀,我怎么好立为小星。”王恩深深一恭道:“此不过门生仰报老师相天恩之万一,若能小女得先得充下陈,留备驱使,不但小女之万幸,亦门生愚夫妇之万幸了。”魏广微道:“你有这样好情,我亦当有厚报,既承你雅意,今晚就可过来,更妙。”王恩道:“小女在家穿戴着,不过荆布,如何送得到府中来,既蒙老师相不弃,还须俟一二日,制些须衣饰,才可送上。”魏广微笑道:“这有何难。”问了他女儿身材高矮,遂吩咐小厮,传了进去,要了一匣子金珠首饰,数套衣服。【是个宰相家行事。】一个猩红毡包装着,拿了出来。魏广微命交与王恩家人拿着。王恩辞了回家,忙叫薄氏将女儿香汤沐浴彻底,换了衣服,也不回答,收拾完了,日色将暮,一乘轿子,王恩亲自送到魏府。传禀进去,许多丫环仆妇出来,簇拥而入,王恩归去了。

魏广微见好个女子,年又甚少,十分心爱,当晚就宠幸了。那女子知他自幼许了多家,今日忽然被父母送到这里来,被这个五旬多的苍髯老汉同他比翼鹣鹣,鸾颠凤倒起来,心虽暗恨,说不出口。

那王恩以为女儿这一去,虽不能像董卓之于蔡邑,一日三迁,大约不过一二月之中,定然高转。不想过了数日,便是冬至,天启重騃愚昧,自己不去郊天。魏广微是首相,遣他代祭,他半夜就到天坛祭了回来。又朝贺礼毕,他将望六的人,连日幸王恩的乃爱,享那又小又嫩的美物丧过了些,又辛苦了半夜。一早晨神疲力倦,要到他令尊魏珰处叩贺,因身子怕动,恐这一去,留赐酒饭,未必就得回来。况且父子之间,自有怜惜儿子的,那里就肯责善,且回家歇息歇息再去。

不意魏忠贤朝贺回府,阖朝大小文武干儿门下厮养都来叩贺,惟独长子魏广微不到,他那里知道是被新得的小媳妇弄瘫了。只疑他目中无父,大怒骂道:“这狗弟子孩儿,你是个甚么黄黄子,咱抬举你这个宰相,也就算咱的大恩了。你今日竟公然连我老子都不来磕,岂不是虚设的了。”叫过小儿子锦衣卫田尔耕来,吩咐道:“魏广微这狗攮的弟子孩儿,连咱老子都不来磕,好大胆子,你去把他即刻逐出都门,不许容情迟缓迁延片刻。快快的去了,来回咱的话。”

那田尔耕奉了恩父的怒命,那里还顾得长兄的私情,亲带了许多官旗校尉到他家驱逐。魏广微吃了些人参汤,正在暂歇,听了这信,魂飞魄丧。这田尔耕素常谄事魏广微,奴颜婢膝,要一奉十,放一个屁他也是要钦此钦遵的,二人极其亲厚。魏广微此时恳他稍缓须臾,要去面见魏忠贤哀求,或可挽回。田尔耕不但不准,且放下脸来,道:“上公待你的恩典也算极厚了,你今日竟公然藐视他,冬节都不去叩贺,不加罪于你就是万幸了,趁早走路是你的造化,我怎敢徇你的私情。违了上公的严旨,况你目中无父,我又焉得有兄,亏你还读过几日书,从井救人的事也有的么?【写小人反面无情,面孔口角如见。】快快的走,不要讨我个大没趣。”

魏广微见他这样子,大非往昔,料道求他也没用,况且又恐那没卵袋的假老了,比不得有膫子的真老子,还有些天性之恩,或再触了他的怒,连性命还不能保,只得带领家小踉跄而去。及至王恩得了这信,连忙赶了去,要看看女儿,他已经去了,只得忍泪回来。父女连别也不能一别,生生的离散了,那时人人都去拜魏忠贤做老子。也有一个笑话儿道:一个拜在他门下做了个干儿,欣欣自得。有一个朋友戏他道:“你拜魏上公做老子,倒也罢了,不怕难为了令堂些。”那人沉吟了一会,道:“他是没有卵袋,家母还不曾吃甚么亏。

却说王恩见把魏中堂顷刻逐去,把一座泰山化成一泓秋水,悔恨无及。一级不曾升,半文不曾见,把个娇娇滴滴的女儿白白送去,垂首丧气,惟有咂嘴咨嗟,顿足叹恨而已。反被薄氏骂了数日,说他见事不确,如何就行。当日说得这魏阁老怎样尊贵,如何被一个太监老子就撵去了,带累了他的女儿。王恩也无言可答,只是哎哎叹气。后来写了封书带与多谊,内中说女儿不幸于某月日身故,不能得终前盟,并许多谢他的鬼话。

多谊见了书,念与后氏听,夫妻着实悲叹,他倒不惜失此亲家,倒可惜失了个好媳妇,也就放过一边。

此时他女婿陈仁美与王恩同榜进士,等了两年,补了褒城县知县,已同女儿上任去了。到了天启七年丁卯科,多必达同钟生那年中式,他已定了个荆贡生的女儿为媳,榜下成亲,两重喜事临门,又是一番热闹。

那年八月内天启驾崩,崇祯以皇弟信王嗣位,就是魏珰的贤郎杨维恒攻击他起,举朝纷纷参劾,逆珰事败,附逆诸人尽皆问罪,魏广微虽系逆珰干儿,后革职逐去,先亲后疏,姑从轻议。比傅应星等减罪一等,家俬籍没入官,阖家男妇发陕西庆阳府充军,王恩的令爱不消说是跟着去了,王恩是魏广微姻党,株连革职回籍,他夫妻一场妙算,富贵不曾到手先送掉一个女儿,后连功名误,虽是忘恩薄情之报,然而人自不如天算,奈何,奈何,他真是:王郎妙计高天下,陪了娇儿又折官。

多谊在家闻这信,向后氏道:“王亲家别无子女,他与魏中堂是甚么亲家,如何就到连累革职的地位。”后氏想一想道:“他前次寄信说他女儿死了,我常看那孩子,不像个短命的,我素常疑心,不曾出门,他做了官,恐嫌我们是秀才门弟,或者是把他女儿与了魏家了。”多谊变色道:“岂有此理,你妇道家见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这样的事,禽兽之所不为;【要知这样的事,禽兽所不为,偏是衣冠中人肯为。】他一个读书的人,可肯做这无耻坏心的事。”多必达在傍边说道:“如今的世情,这样事也是有的。母亲这一想倒也不错。”多谊道:“胡说,少年人也跟着这样乱讲,你母亲妇人之见罢了,你也曾读几行书,这话如何出之于口。”

次年,多必达上京会试,不第而归,那王恩夫妻已回来了,还是一个空囊,他做了一场官来家,女儿又送了人去,没有还来多家住的理,只得拼凑买了几间房子栖身,家中艰难之甚。多谊虽见他女儿死了,念昔日交情,还时常资助他柴米盘费。王恩见多家近来比当日更觉兴旺,女婿又中了举,娶了妻,一家和美。想起女儿来,嫁了他家岂不好。常同薄氏暗暗悔恨饮泣,见多谊还常常照顾,良心不死,又是那内愧。多谊一日偶然同他闲叙,问他同魏家是甚么关系,竟到株连至此,他无言可答。谓说:“当日承魏公垂青,时常到他府中,他有一个心爱的幼儿,认弟做义父,所以说是亲家,因此拖累了。”多谊叹:“君子不可不择交,【辱翁曰:灯台不照己。】兄也是大通明理的人,难道冰山泰山者看不出么?那时逆珰上无君父,自不能久,这些依草附木者,又岂得长,原不该同他亲近,都是自错,怨不得人。可惜十数载灯窗辛苦,功名犹在次,还落一个污辱之名,只好自恨罢了。”多谊是个真心的人,就把他的假话信了实,那里知道魏广微是他令爱沾皮贴肉的亲家,还进内向后氏、多必达说知其故,道:“你们向日还疑他是那样坏人,我就知其决不然。”那王恩夫妇要靠他家过日子,见了多必达夫妻,一口一个姑爷姑娘,假做亲热。多必达听他两口子说他女儿之死千真万真,也就信为确然。多必达幼年同他女儿亲如兄妹,又曾下过定,想念旧情,也时常来往。

过了两年,多谊接女婿来信,已经行取进京,升了山西太原府推官,舅子若上京会试,务必绕道任上一会,以慰数年久别。多谊见女婿荣升,心中甚喜。王恩知道这信,越发自恨,他两个是同年,那一个听天山命的,何等荣耀。自己趋炎附势一场,弄得冰消瓦解,隐恨在心,说不出口。

且说那陈仁美行取之时,沿路州县拜往,馈送下程,好不热闹。一日,到了庆阳店中住下,他偶然到店门口看看,见一个人来寻那店主,道:“我们夫人问你的回信怎么样了?”店主道:“今日有位老爷下着,不得去讨信,明日才得去。”那人道:“你做媒人图中用钱使,倒要我们两头跑。”咕咕哝哝的去了。陈仁美问店家是甚么事,店主道:“小人当着个官媒,隔壁这魏夫人是魏阁老的奶奶,充发到这里来的,魏老爷去年死了,家中穷了过不得,有几个小奶奶要卖给人做妾,托小人去卖,都卖完了,只剩了两个上好的,价钱大些,昨日有人要,叫小人今日去讨信,老爷驾到小店,不得闲去,才又着又来催。”陈仁美道:“你可知道这两个小是那里人,可果然生得好,他也肯与人相看么?”店主道:“小人都见过,生得真好,一个是北京人,一个是南京人。这个南京的还不到二十岁,生得又强些,说他是好人家的闺女,他父亲还是个官儿呢。他既要卖,可有个不与人相看的。”陈仁美道:“既与人相,你把那个南京的带来我看看。”遂走了进去向多氏说。多氏道:“你要娶小,要那后婚老婆做甚么?”陈仁美笑道:“我那里要他。店主说他生得好得很,不过带来看看。”

正说着,店主带了一个女子进来。多氏一见,便觉眼熟,问他道:“你是南京那一府的人,你家姓甚么?”他答道:“我姓王,就是应天府的人。”多氏忽然想起他是王恩的女儿,他兄弟所定的媳妇了,这女子在他家长了十二三岁,终日相见,还替他梳头,教他做针指,如何不认得。那女子别他时年幼,况在异乡,一时想不起,倒忘记了多氏。又问了他一句,道:“你当日在南京谁家住来?”答道:“在一个姓多的亲戚家住的。”多氏听了这话,越发是他无疑,问道:“你如何到魏家的?”那女子一腔气愤,多年郁结,遂将他父亲是官,他并不知道被他父母送到魏家,以至到此处来的话,详细说了。落了几点泪,多氏也不再问,仍叫店主领回。他夫妻商议道:“王恩这个没良心的畜生,受了我家多少恩惠,才得一步好处,便忘恩负义,献女豪门,还假说女儿死,来哄我父亲,我们如今把这女人买来,带了去,等我兄弟到京,竟与他做小,带他回家,看他父母有何脸面相见。”定了主意,叫店主讲明价钱买了,次日起身,到了京中,后来升了太原司理。故此写信回来,叫兄弟到他任上,也不说破其中缘故。

多必达中了甲戌进士,回家绕路到山西看姐夫姐姐。到他任上相会了,饮酒接风,多氏道:“我替你寻了个小,等了这三四年你才来?”多必达道:“虽是姐夫姐姐疼我,恐怕回去父亲嗔怪?”陈仁美道:“不妨,又不是你自己寻的,是我同令姐的意思。我细细写信禀知岳父,料道决无话说,但这女子原是魏中堂的小,不是女儿了。因为生得好,我同令姐在陕西买了带来的。”多必达正在少年,离家日久,见姐夫姐姐这样美情,又听说女子生得好,有何推辞,欣然领命。

多氏命收拾了间房子床帐,叫那女子洗沐,更了新衣以待。这王氏一买来,以为是陈仁美要他做如夫人的了,数日总不见他说及,每日好食好衣养膳,不知何故。今日听说是赠他舅爷,是新科少年进士,心中暗喜,到晚上见多必达进房,好一个齐整少年,越发相爱。多必达见他生得果好,也甚快乐,但是觉像在那里见过一般,十分面熟,再想不起。二人上床,春风一度之后,多必达盘问他的家世,他哀肠细告,方知是王恩的令爱。多必达大诧道:“怪得我觉面熟,原来是你。”也把自家姓氏前后的事说了。王氏羞愧无地,多必达推枕穿衣而起,叫人请了姐夫姐姐来,说道:“这女子原来是王恩的女儿?”他姐姐笑道:“我当日一见,就认得他,我故此买了来,安心叫你带回去。叫他父母看看,羞一羞这忘恩的小人,看他有甚么脸面见乡党亲友,不然我替你买个妾做甚么呢?”多必达道;“他父母如此无良,我怎肯要这女子?”陈仁美道:“一来时令姐就问过,是他父母瞒着把他送到家,他还不知,及到了那里,欲回已是不能,这也还怪他不得。你如今为妻则不可,做妾却不妨,不但羞辱他父母,正可出你之气。”多必达想了想:“甚是有理。”留做了小星,见彼聪敏知事,倒也心喜。住了几日,辞了回家。

到了家中,他拜过天地祖先,又拜过父母,然后叫王氏拜见,并见了荆氏。多谊见儿子中了进士荣归,心中甚喜,见他娶了妾回来,大有几分不悦。多必达将姐夫的书呈上,多谊看了,多必达又细说底里,多谊后氏不胜恨怒,道:“有这样没良心的人,真是人质兽行。那禽兽听得你回来,清早就在外边坐着,不要放了他去。再着众人去请他妻子来,当着众亲友,叫他父女相见,看他何以见人?”遂差人去请薄氏,薄氏听说女婿中了,归到家。【当日真女婿却弄成假女婿,如今虽似丈夫却算不得丈夫了。】叫人来请,他来得也没有那样快,到了多家上房,有许多亲戚内眷都相见了,他见多谊夫妇怒容满面,不像每常相会亲热,又不敢问。多谊见薄氏来了,叫人出动请王恩同众亲戚都进来,说道:“古人有还魂的事,我常不信,今日竟有一个女子死了数载,忽然又活转来,昨日我小儿在途中娶了他做妾,带了回来。特请列位来见一见这异事。”因对多必达道:“你叫了他女子来。”倾刻来了,一进房门,王恩薄氏正在疑心要看这还魂的女子是怎个模样,不想是他的令爱,他夫妻羞得要死,掩面就跑。被他女儿一把拉住,连哭带骂,数说了一番。此时对着许多男亲女眷,他两口子比杀一刀还难过,挣脱跑了回去。夫妻互相埋怨了一场,在城中无颜见人,躲了几日,将房子卖了,迁往远乡而去,后来竟不知下落,真是:饶伊掬尽西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这一件事传得人人皆知,无不唾骂王恩为小人。【王恩固当可骂,或有王恩之类亦唾骂之,则不可也。昔有一笑谈:众人共坐,不知谁放一屁,其臭不可闻。众人指定一人笑骂之,其人大笑,众问其故。彼曰:“我笑那放屁的也在那里笑我。”】梅生那日也在表弟家,目观这事,今特来相告钟生。钟生笑道:“令表姐丈处得他好,把这些负心小人,也叫他知此警愧。”大笑而别。

且说自崇祯七八年来,山东河南连年蝗旱,又屡经流寇,生民涂炭,这些逃出命来的百姓,先还罗雀薰鼠救饥,后来连草根树皮都吃尽了,弄得易子而食,析骨而炊。那困苦之状,真个伤心。虽有几次恩旨赈济,但这些地方上的州县官,把那常平仓的米,久矣乾转入在他的囊中,仓内颗粒无存。上司通同作弊,都素常知道。奉了旨,不过行了文书,来叫赈济。州县官正愁这米没处开销,见了这文,好生欢喜,也不过空回上一角文去,已经赈济了。这叫做虚应故事,百姓耽了虚名,州县得了实利,饿得七死八活的穷民,何尝沾了一升半合的恩惠。大小官员大家鬼混而已,谁人肯尽心尽力,为国为民。

这些百姓虽知朝廷这有样大恩,他们虚沾其惠,料想到上台处告也是没用,不过如水上打了一棒。人说天高皇帝远,又谁肯到京中去告,穷的力不能去,富的又不肯去。就有几个义愤些的要为穷民去出头,又想这个阍也是难叩的,事也便中止。

这些百姓站不住了,以为南京是个大去处,都奔了下来逃命,约有数万多人。三停中沿途饿死了有一停,此时十月天气,这些穷百姓可还有甚么衣服,不过一衫,一裤而已。有一件鱼网般破棉袍穿着,就算富足得很了,又冻死了有一停。只有万余人口,厌厌待毙形状,人来得多了,又没处存身。

这一年,值南京也大旱,米价涌贵。每常的料不过七八钱一石,一两就算贵了。这年因湖广江西两省都遭流贼之害,也不甚收,地方官不许米粮出境,江南的米价就长到二两四五钱一石。本地自给不暇,那里还有得舍与别人。这万余人在街上哭喊叫化,惨不可言,日里既不得吃饱,夜间又无处栖身,就都蹲在各寺庙并人家门口过夜,身子单寒,无日不死许多。地方上多官虽未必无救济之心,但不肯尽心去画一救济之术,都推聋装哑,竟做不知。

却说那童自大有一日有事出门,在街上走过,看见这些男妇携儿牵女,鹑衣百结,鸠形鹄面,都不似人形。又听得人说他们栖身无地,乞食无门的这些苦楚。他心下愀然凄惨,自己暗想道;“我家的富也算到极处了,我连年托天福庇田上大收,各房内现堆着许多稻子,我一家也吃不了这许多,我的银子也够了,又不犯着去卖,不如做个好事,舍了,救这万把饥民,也是一场义举。况我前日梦见我家奶奶竟是一支大黑狐狸,那一位城隍爷说因我改过,神道保佑,暗化了他的凶心,不然我已死在他手里了。如今他也竟贤慧起来,可见神道爷说得一点不差。前次我虽摆了那几日戏酒,破费了些银子,不过只算得不吝啬了,还恐有人背地说我臭的。我再要做了这件大事,一来报答了神恩,二来人不但不敢说我的臭,还要夸我香呢。【自古及今,能流而博香名者,能有几人?不意此老呆有此巨识。】再者,我听得人说,人生在世,只要求妻财子禄寿五个字完全就好了。”又道:“我的妻也有,妾也有,虽然丑些,人说丑是家中宝,他如今又不打我,又不骂我,又不管我,快快活活的过日子,这就尽够了。我吃的有,穿的有,用的有,银子堆着的有,铺面佃房洲场田地样样都有,财字是不用说的了。子字我有了一男一女,我如今人说一个儿子是险子,我若再做些好事,或者龙天保佑,再养两个,也不可知?不然,只求这两个长命百岁,聪明伶俐些,人说好的不用多,一个抵十个,【他这一种知足的念头,便应享大福大寿。较那贪无厌足者,何啻天渊。】也就罢了。禄字人说官高必险,我虽是个监生,人看银子的面子,谁不叫我声老爷,敬我几分。俗语道,有钱的大十岁,无钱的小一轮,我看那没钱的穷官,还不如我体面,【穷官岂只于不如财主。唐末司空图曾为相国,破后至于无食。一日,途遇一银工,乃向在他门下者。怜而邀至家,盛设款待。司空图感而赠之以诗,末句云:悔不当初学冶银。失时宰相求为银工而不得,况于穷官乎?】也就罢了。【多少读书人求进而不知止者,较此老呆心胸何如。】这个寿字就保不定,要一死了,人说,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休。这个大家俬白白的撂下,一文也拿不去。【更达,妙。】我常听见人说,一个阴德十年寿,我若救活了万数多人的命,一百个人保我过一岁,一万个人可不保我活一百岁了,这岂不妙。”【念头虽贪,以天绠人事论之,亦雅当然。】想定了主意,欣欣自得。

他又算计道:“不要冒失,且再算算着,扯大带小,一个人一日半升米,一万多人一日要五六十担米,如今是十月起,到明年四月尽,才接得上新麦,那时就好了,方可歇得。这七个月,一个月用一千五六百担,毛毛要一万一二千担米。我家不知可有这些?不要弄得有头没尾,就没趣了。因叫了个管事的家人童可用来,道:【谚云:有了铜,救了穷。这名字甚合拍。】“你把各房堆的稻子帐查了来我看,算共有多少?”童可用把帐取来一算,道:“这几年南乡江北各庄上收的稻子吃不着,总没有动,约有三万多担。”他听了一算,三万多担做得一万五六千担米,心中大喜,道:“够了,够了。”又想道:“这事不要对奶奶说,倘或他一时舍不得,可不把我这场好心打脱了,如今且瞒着他,过后他不知道就罢了,要知道了再说不迟。舍了出去的难道还要得回来么?”自己赞道:“我这个想头真正妙极。”忽又算计道:“这万把人得多大地方才存得住,在那里煮饭与他们吃,这倒是件难事。”想了半日,总想不出个道路来。他道:“一人不如二人智,去请了钟兄同宦家二位哥来,再约了邬合,大家来商量个妙法。”叫家人备下酒饭,又叫人去请他众人。

不一时,都来了,大家坐下,看那童自大满面喜色,【喜色,妙。所谓诚心喜舍,不是屈意沽名,才是大英雄手段。】笑嘻嘻的,都疑他有甚么喜事。钟生先问道:“兄今日喜气洋洋,府上有甚喜事么?”他笑道:“没有喜事,倒有一件破财的事,故请众位来,大家商议。”众人道:“有甚么破财的事,但请见教?”他遂把看见这些难民无食,意思要独力养活他们,因没这个大地方,想不出主意来,故请众位来计较。二者我家没多人,还要借二位哥的管家相帮照看,众人听见他有这番好事,都赞扬道:“贤弟有这一番盛举,真是莫大阴功,我们共做善事。”宦萼道:“贤弟既舍饭食,我盖几百间大席蓬与他们安身。人人都是没有衣服的,我再舍万把件棉袍与他们救寒。”贾文物道:“我虽不能如长兄贤弟这样巨富,也还薄有家俬,柴是我认,腌小菜盐酱我出。”邬兄我供他家紫米盘费,托他在那里照管,只是没这地方,倒是难事,邬合道:“晚生愚见,万不得己,借各寺庙分开赈济罢。”童自大道:“我也想来,人太多了,一座寺能容多少,庙中分得七零八落,那里有这些人手照看,做着日里吃饭罢了,夜间叫他们何处存身?”钟生见他三人如此仗义,各有所任,思量了一会,便道:“弟自弃官归来,从未足至公门,于竭当道,三兄既有此美举,弟也说不得了,明早到魏国公府内去求,暂借教场中空地搭棚赈粥,以活众人,以朝廷之地救朝廷之民也,未必就为不可。他如今理管京营,不得不先去求他,他若不肯,再往各上台处去讲,虽是弟破了戒,此乃公事,非为私情。也还无妨。”众人大喜,道:“妙极,事不宜迟,明日兄就去,倘说明白了,我们明日就要动手的。”童自大吩咐拿酒肴来,众人有此高兴,都心中甚喜。说说笑笑的共饮。正饮之间,童自大道:“哎呀,几乎忘了?”叫了童可用来,道:“你到各房。叫他们连夜做米,陆续送来,不可迟误。”童可用答应去了。

却说这新任应天府府尹,姓乐名为善,系原任北京礼部侍郎。向日与辅臣杨嗣昌不合,告病回去。崇祯素常知他是个好官,因与宰相参差,只得放了他去。此时杨嗣昌以阁部督师在外,征讨流寇,他畏贼如虎,探听得贼在数百里之外,他便引兵趋避,任贼攻城屠杀,他只袖手旁观。每日在营中叫军士们搓绳子,云预备困贼,众人无不匿笑。

张献忠攻破了几座城池,杀害了几位亲王,杨嗣昌畏避,总不敢领兵去救援,又恐陷藩伏法,只得在军中自尽了。崇祯见杨嗣昌已死,又闻知南京荒歉时,起用了他,以侍郎卫管府尹事。他到任才数日,见了这些流民,伤心惨目,要想救济,因人多了,不能遍及,就自己一人捐,谅不济事。到任未几,又不知这些众官谁人可以同为善事,要劝地方上财主共助,这是强不得人的,必定要乐心行善者才可劝。他想不出个妙策来,偶然想起,道:“我的门生钟情,他是本京人,必定知道这城中可有好善者。除非请了他来商议,况他那样敢为的豪杰,胸襟自别有个主见,但我到任数日,他竟不来见我,这也古怪?或者他不在城中住,也不可知?”因叫了一个衙役来,问道:“有一个致仕回来的刑部员外姓钟,你们可知道这人在那里?”衙役道:“不知可是上本参论太监,坏官回来的钟老爷?”乐公道:“正是他。”衙役道:“这是阖城闻名的,小的知道。”乐公道:“你问礼房拿来我个侍生门帖去请他来,说我立等要会。”那衙役应诺而出。

少顷,同了礼房书办进来,禀道:“这钟老爷做人孤介得很,他终日闭门在家,从不肯到各衙门当道拜往,人去拜他,他往往推病不出。前任慕老爷也曾去拜过请过,他都辞有病不会,也竟不来会拜,只差人拿帖来谢罪,说病躯不能出门,慕老爷虽久慕他,始终竟不曾会着。如今老爷差人去请他,大约也是不来的。”【有此书办一禀,方见钟生之高。闭门静坐,绝口不言当道事也。故乐公到任数日,彼但知其姓而不问其名。若钻头见缝,访闻新府尹姓名,忙忙求见,则是钻热灶门之滥乡绅行事,大非钟丽生之本色矣。】乐公笑道:“只管叫衙役去请,你看他来不来?”那书办不敢多言,将帖子付与衙役去了。

钟生正在童家吃酒,忽见家人忙忙拿了个名帖来递上道:“新任府尹乐老爷差衙役到家中,立请老爷去会,小的领了他来的。”钟生接帖一看,见是乐为善,又惊又喜,道:“原来乐老师补了本处京兆,我竟不知。”因对他众人道:“这乐府尹是弟会场座师,为人极忠直仁慈,他告病回去久了,昨日虽闻得小介们说新府姓乐,况他是侍郎,如何改调府尹,决想不到是他。【有此一句,所以更不知其名也。】弟因从不问当道的事,所以竟不知他的名字,竟不曾去拜见,他今来请,自然要去。”又道:“人有善愿,天必从之,一丝不谬,适见三兄发了这一段菩提心,今遇乐老师在此,弟去恳求他,转说借教场,他万无不肯之理,岂不强如我求别人。”众人听说,也是欢喜,钟生忙叫人去买了个大红全柬来。【妙,此物是童家所无者。】写了,别了众人,便坐轿到了府尹衙门。先烦巡捕官将门生帖投进,里面就差人出来请钟生进到后堂。

乐公见了,一把手拉住,笑道:“贤契闭门养高,连我也不来会一会?”钟生挪正了坐儿,请他坐了拜见,乐公那里肯,钟生只得作了揖,跪下,道:“门生叩迟,万望海涵。”乐公扶住,道:“贤契快些请起。”钟生道:“门生向蒙老师培植之恩,毫无仰报,礼当一叩。再者门生被放归来,惟闭户在家,所以老师荣任到此,门生竟不知道,叩迟,又当谢罪。”乐公道:“贤契高尚,我学生尽知了。”苦苦拉住,钟生只得立起作揖,师生坐了,彼此说了许多想慕的话,乐公道:“向年我学生告病回家之后,后来闻得贤契上谏监军一本,恨那时我已还乡,我若在朝,宁舍此一官一身,决不肯使贤契抱屈放归。”钟生逊谢道:“蒙老恩师过爱,门生一片愚忱,恨不能挽回圣心为愧耳?”乐公道:“贤契虽失此一官,直声动朝野,无不慕其忠义,羡其胆勇,为荣多矣。”钟生又谦逊了几句,复道:“老恩师今日宪临此地,不但门生得觐慈颜,欣喜若狂,古所谓,一路福星,这些闾阎小民皆得蒙恩庇了。”乐公惨然道:“我学生不才,本心终老林泉,不意荷蒙圣恩,改授此职,连日来见这些流来难民,竟无一策可救,赧愧之甚,真令我寝食不安,今日屈贤契到敞署来,一者久别,要想一会,以伸积愫。二来仰仗贤契高明,为我筹一良策耳。”钟生正要求他要转借地方,听了这话,满心暗喜,答道:“老恩师这一种爱民盛心,百姓闻知,定当感泣,老恩师不须过虑,门生与舍亲辈俱有成议了。”遂将童自大捐米,宦萼搭蓬舍衣,贾文物助柴助菜等详说了。道:“这三人俱是门生先好友而后亲戚,只因无地方可为,正在商议要将教场暂借数月。门生正拟破戒到魏国公府中去恳求,尚不知他允与不允,今幸老师驾临,望祈鼎言,或易于为力。”乐公大喜,道:“贤契一时之英杰,贵亲友定非凡品,他诸兄这一番为国为民的盛举,真令我辈汗颜,借教场这一件事,我力任之。”钟生深深一恭,道:“老恩师爱民盛心,门生辈亦感激不尽,但这些穷民都冻饿久了,皆将就木的时候,还要求老恩师以速为妙。”乐公道:“贤契辈倒如此热肠,我学生上蒙圣主之恩,下有地方之责,忝为民之父母,可还有稽缓之理。本欲留贤契一饭,容日奉请罢。我此刻就去拜魏国公,若说明了,明日就可举事。”

钟生大喜,就起身辞别出来,仍到童家,把上项事说了,众人道:“既如此,必定就有回信,我们大家坐坐等一等佳音?”又浅盏更酌,不多时,门上人进来说道:“府尹差了个书办来见钟老爷。”忙叫把酒肴撤开,然后叫那书办进来,钟生让他坐,他再三谦让不敢。钟生道:“你我都是乡里,况你又是我老师差来的,敬其主以及其使,坐了好说话。”他方把座儿挪在下边坐了,说道:“适才本官到魏国公处,把众位老爷的盛举说了,徐老爷也甚是欢喜。道只管盖棚赈粥,特遣在下来奉复。还说或有不周,他还约这些动爵老爷们捐俸帮助。”钟生道:“烦兄回去多多致谢老师的鼎力,等我们诸事停妥了,同来叩谢。若再会徐公,承他借地,就是盛情了。一应事务都是他三位力行,捐俸一节,不必他盛心。”那书办辞了去了。

钟生道:“事已明白,不必坐了,大家都去行事,就是明日起手,早行一刻,穷民早沾一刻之福。三位兄行此好事,弟无可为助,我今晚写数百张报帖,明日黎明遣小价四处张贴,知会众人齐到教场,尽我之穷心而已。”他三人道:“非兄借地,这一段好事还做不成,论起来,吾兄之功还在我们之上。”钟生道:“那是乐老师与徐公之美意,与我何涉。”众人道:“非兄鼎言,徐乐二公何以及此?”大家散了回去。

天地间的事,只要有了钱财,何事不可为。宦萼回去对他父亲说了,宦公也甚欢喜,他次早一面差人去买布棉花,雇了几百裁缝来做棉袄,一面雇了许多扎彩匠,买了许多毛竹杉篙庐席麻绳,运到教场,人众物齐,真是不日成之。贾文物的盐酱小菜也运到,童自大各房的米,也有人挑的,也有驴驮的,陆续送到。又运买带借数百口锅水缸并桶勺粗碗竹筷之类,无不齐备,就搭起灶来。他三家约来了有三四十人,同邬合前来照看。这些穷民闻得此信,都扶老摧幼,欢呼勇跃,蜂拥而来:他一个个形容枯槁,尽鸠形鹄面之人。衣敝履穿,俱鳏寡孤独之辈,老翁携带幼子,喘吁吁难向前行。饿夫挽着病妻,气奄奄不能趋步。妇女欢而男子喜,弱者后而强者先。言语喧哗,尽喊大恩人救苦救难救余生。颂声盈耳,齐祝众施主多福多寿多男子。

那难民中有些精壮的,就去帮着挑水烧火煮饭,邬合看着每人散了一个碗,一双筷。贾文物又买了几千束草来,铺在蓬内地上,与他们睡觉。不几日,宦萼抬了棉袄来,每人散了一件,这些人将冻饿要死的时候,忽然有吃又有穿,而且有住处,这个感恩诵德,更何用说,就是阖城的人,也无有一个不夸念他们的好处。

一日,那童自大忽然寻思道:“我的行事,可是人说的,茅山的灵官,照远不照近,外路来的难民固然该赈济,难道本乡本土鳏寡孤独那些穷人,是该饿着他的,在十三门,不论城里城外,拣了十三座宽阔寺庙,就托本寺庙当家的和尚道士,每日早晚,煮两担米的粥,与这些无依无靠的人吃。每一处一月米六十担,柴六十挑,并小菜之类,都送了去。也烦钟生写了许多报子,各处贴了。他众人这好事,直到次年四月尽,新麦上来,天气暖了,这些人也有回乡的,也有去佣工的,大家才散了。

这乐府尹着实敬爱他们四人,都亲自拜望请酒,时常往来,不必多叙。那童自大又送了钟生一百担米,钟生先不肯受,他再三不依,方领了,又分惠了梅生三十担,郝氏十担,童自大把这些穷亲戚,十担五担不等,都送了些,人人感激。

一日,他偶然在门口站着,只见一个乞丐跪倒,哀求施舍,童自大正要问他来历,忽见钟生同宦萼邬合到来,忙迎着拱手,钟生一眼看见那花子,叹说道:“这样一个精壮少年,何事不可为,为何走了这条道路?”童自大道:“正是呢,弟方才正要问他缘故,因二兄驾到,未及细问。”邬合道:“此人晚生知道,他父亲叫做卜通,做了半世先生,不但误人子弟,又且行止不端。此人叫做卜之仕,又痴又俊傻。好吃懒做,虽然是他自己不成人,也缘他亡父的遗孽。”大家叹息了几声,童自大叫家人取了几文钱打发那花子去了。

你道卜之仕他随娘嫁了杨大,如何流落做乞丐,那水氏自嫁杨大之后,夜夜不肯放空,那杨大虽然是强壮之年,当日母上司偶然降临,还可竭力奉承,如今成了夫妇,日间辛苦抬轿,夜里当了差,劳碌催科抚字一齐督并起来,如何支撑得祝起先还勉强应酬,后来渐渐不能支应,竟挂冠而逃,只说外边有事,躲在码头上公房中去睡。水氏明知其故,不胜痛恨,也曾变下脸来同他闹过几番,说道:“我是没饭吃,嫁到你家来吃饭的么?还是图你的甚么好门第,嫁你做甚么来?我整夜孤眠独宿,守了活寡,何不当日我守了死寡,还有个名节,你也自己摸摸良心,可过得去?”杨大明知道他是因此道发怒,但自己是抬轿的,别无进益,一日不抬,便没米下锅。先娶水氏来,是他收生着娃娃,生意盛行,所得之物除吃用之处,还有余积,故此那时可抬可不抬。靠着老婆吃饭,少不得在被窝中要打勤劳。近来水氏因向日人都称他卜奶奶,而今知他嫁了个轿夫,都改称他姥姥或称杨大嫂,他不服气,也不出去做生意了。

他既赌气不出门,只靠杨大抬轿度日。日间费力,夜里又要费力,如何支持得来。要去勉强应酬,自己性命要紧,况当初水氏色量尚未大开,自己尽力,也还可以供他个饱足。自从经过又粗又长之后,杨大已考在三等,把满身精力使尽,要想拔置前列,亦不能够,如何有这些力量去对付他,只得装呆做痴而已。把唐代宗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两句金言,做了护身符。且当日未娶他时,偶然一偷,如同获了尤物;既娶了来,终日如此,其味不过如此而已。未娶他时,同他偷偷,以为他是多情不过的妇人;及到了此时,又以他是个淫滥不堪的贱妇。【说尽人情。】索性躲在码头上不回。水氏虽气恨胀满胸膛,却也无法可处。

忽然一日,有一个姓竹的来请他收生,水氏自己出去道:“我久不做这事了,你另请别人罢?”那人道:“我知道奶奶不出门,但我家同奶奶还有些瓜葛,我家女人胎死在肚里,不知别人的手段好歹,不敢去请。奶奶是久闻名的,故此我母亲打发来请。”水氏道:“我同你家有甚么瓜葛,你姓甚么?”那人道:“我姓竹,叫做竹美。我母亲姓郝,当日原在钱家,我家大姑娘如今嫁在钟老爷家的,就是我母亲亲生的女儿。是当日过世卜先生的学生,我母亲是后嫁我父亲的。”水氏猛然想起,当年卜通在日,曾做笑话,常说他有个女学生钱贵,他娘相与了个姓竹的,混名叫做赛敖曹,阳物其大无比,后来没有妇人禁得他的,惟独这郝氏受得,大约就是他了。又一句道:“你父亲可是混名叫赛敖曹的么?”竹美笑道:“这是人混说的顽话。奶奶怎得知道?”水氏沉吟了一会,想道:“我家这没良心的忘八,绝情绝义,他既不顾我,我也另走走道路。这赛敖曹的名虽说得怕人,我自己量着我的也还不小,我去看做缘法。或者得尝尝是个甚么味儿,也不可知。”遂笑吟吟的道:“我本是不出门的,既说起来是亲,【此时还算不得亲,今夜同竹思宽如此,过明日才是亲呢。】只得去走走。”竹美见他肯去,十分欢喜,他进去把头抿了抿,又把下身洗了洗,【替人家收生,先自己洗了下身,趣。】腰里拽了块旧袖帕出来。【真老在行。】同竹美走着,问道:“请我替谁收生?”竹美道:“就是我的女人,他怀着胎有七八个月了,这几日总也不动,肚子只往下堕着疼,我母亲遂想起奶奶来,故此着我来请。”

不多时,到了竹家,进去同郝氏厮见了,水氏看那财香面如蜡纸,愁眉苦脸,水氏摸了摸,急忙下手舞弄了半日,直到更阑,方才取下。扶财香上了床,水氏洗了手,穿了衣服,郝氏要照看财香,对竹思宽道:“杨奶奶是好亲戚,劳动了半日半夜,乏倦了,夜深回不去,你就陪在东屋里坐坐,快看酒饭。”竹思宽在堂屋里答应着,就请水氏到东屋里去。

到了房中,桌椅摆设停当,竹美点上大烛,竹思宽让他坐下,竹美就送酒菜来。竹思宽忙斟了一杯,奉与水氏,道:“着实有劳奶奶,请用一杯,解解辛苦。”水氏接过,彼此对饮,竹思宽道:“多蒙奶奶蒙情肯来,我一家感激不尽,容后报答罢。”水氏道:“我久不出门了,因方才你家大官儿说起钟府上大姑娘来,他原是我前夫的学生,都是瓜葛,我才来了。”竹思宽道:“我也知道奶奶不出门,是我老伴儿说你只说得明白,杨奶奶是极有情的人,再没有个不来的,果然奶奶肯下降,没有好东西款待,奶奶用一杯薄酒。”水氏吃了几杯,合了《杨妃醉酒》曲子上的两句,道:“酒兴儿高,色兴儿渐渐起。”想起他那大物来,人虽观面,不得相亲,领教领教。

淫心一动,两只眼饧瞪瞪的不转眼看着竹思宽。竹思宽是油里的泥鳅,滑极了的老惯家,心中就猜了几分,遂笑说道:“奶奶当日在卜府上,卜先生是有名的人。配了奶奶,也还不错。近来嫁到杨家,未免屈了奶奶些,奶奶这样个人儿,夫人还做不过么,杨老大有福,怎么就得了奶奶?”水氏绯红了脸,含愧笑道:“也因孩子小,没人支当门户,误听人言,到了他家。”水氏触动了心事,恨了一声,道:“谁知是恁个没良心的人。”竹思宽接口道:“难道他这不遂心么,真是得福不觉,要是个好人,得了奶奶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不知怎样疼爱呢?”说着话,又让水氏吃了几杯,水氏这几杯浇肚,有些忍耐不住了,先勾一句道:“我当日听见先夫说,人称竹大爷的大名叫做赛敖曹,是怎么说?”竹思宽已明白他来相就了,又见他有了几杯,眉目间骚态毕露,也就大胆笑说道:“奶奶不要见笑,我的这根贱具,实在要算个放样的,故此人起我这个混名,可惜他没福,空有这样出奇的物件,没有遇过妙人,要得遇着奶奶这样佳人儿,也不枉生他一场,当日长在杨老大身上,他可不就造化了。”那水氏靠着椅子背,捂着嘴嘻嘻的笑。竹思宽再让酒,水氏不吃了,叫竹美拿饭来,竹思宽道:“请你母亲来陪杨奶奶吃饭。”竹美道:“母亲辛苦了几日,,刚才打发媳妇上床,他老人家在火厢里睡着了。”

竹思宽陪水氏吃了饭,茶嗽了口,又坐了一会,说道:“不堪的床铺,奶奶请歇息歇息罢,我老伴儿又乏困睡着了。”笑道:“我要来奉陪,又恐奶奶不稀罕。”水氏也笑道:“主人陪客,也是理当。”竹思宽道:“先道了谢罢。”笑嘻嘻带上门出去,在堂屋中支了个铺睡,水氏吹了灯上床。乘着酒兴,脱了个精光睡下,想道:“他方才的口气,夜里定然进来。”心中胡思乱想,翻来覆去-点困意俱无。听见竹思宽问道:“竹美。你睡了么?”竹美答道:“睡了。”就不见做声,又听得轻轻推得门响,心中喜道:“来了,来了,我假装睡着,等他上床,省多少客气。”倒仰面假睡,两腿大开。

只见竹思宽爬上床来,轻轻揭开被,摸着他赤身仰卧,爬上身,摸着门,拿他那如驴之物,就想要往里顶,水氏此时文章已做到后股,少不得要收尾。故做惊醒,假意去捂阴门,却是要去摸摸他有多大一个。攥着他的龟头,一把握不过来,心下也吃一惊,道:“果然不谬”。问道:“你做甚么?”竹思宽低声道:“我来陪奶奶了。”水氏道:“我好意来替你家救人,你倒这样,快些下去。”竹思宽笑着将阳物乱顶,道:“我倒也罢了,奶奶可怜他那样急,赏他尝尝吧。”水氏再要做作,被他戳得心口手三样都软了,做作不来,说道:“你这样大东西,是弄得进去的么?”竹思宽道:“奶奶你放手,包你不妨。”水氏将手一松,竹思宽搽了许多唾沫,然后再弄,顶了几下,头进得去,龟棱不得入。水氏淫心火炽,也顾不得了,用手摸了摸自己,吐些唾,将龟棱四周搽了,两手把阴门捩得开开的,道:“你用力顶一下看。”竹思宽狠狠一顶,水氏哎哟一声,莫时已入。虽然狠了一下,尚不至十分痛苦,水氏阴中先已水出,此时越多,滑溜无碍,渐渐送入。水氏觉得顶到心口之下深处,甚疼,拿手在腹外按时,像条硬棍在里边挺着,再摸他的阳物时,只剩二卵在外,心中固喜,但有些痛,说道:“我深处痛得很,你拔出些来,看捣通了心口。”竹思宽笑道:“不妨事,难道穿胸国的人不过日子么?”竹思宽也就拔出寸余,抽了一会,兴发如狂,顾不得他了,一送到根,尽力捣起来。水氏虽然内中甚痛,见他高兴,不好拦阻。只得任他冲突,往外一拔,扯得快活,便哼了一声;向里一顶,到了疼处,便哎哟一声。竹思宽得紧箍箍,又下下顶着软肉,心中甚乐,更觉兴豪。弄了多时,外面已时三鼓,方才完了。

水氏虽丢了数次,却也疼了几千疼,只算得苦乐相伴,不能全美如意。二人只歇息了一会,水氏捏弄着他的阳物,说道:“可恨太大,再短个寸把略细些,就是个宝贝了。”竹思宽笑着将指头探到他的牝中,道:“何不说你的再略深些宽些呢。”二人笑了一会,水氏道:“你生平除了你家奶奶,可还遇过对子么?”思宽道:“当日还有一个姓昌的禁得,第三个就是算你了。”水氏道:“我算不得十分对手,只好算七分罢了。”竹思宽笑道:“怎么说你的水穴不如昌穴了。”水氏笑着拧了他两下,说道:“你出去罢,恐一时睡着了,有人看见,不好意思。”竹思宽道:“主人陪客,也怕人么?”说着,也就笑着摸出去了。

水氏也乏倦了,睡到日出起来,摸摸阴门,肿虽消了些,内中反抽着小肚子疼。少刻,郝氏过来,道了许多劳动简慢,称谢不已。水氏刚梳洗完,就看上饭来,郝氏陪着劝了几杯酒,吃毕了饭,水氏要回去。郝氏要盘子捧出二两一封谢资,两顶绉纱包头,两条大花布手巾,一块草纸,水氏只收了草纸。【这是江南收生婆的规矩。】余者再三不收,郝氏只管尽让,水氏只得又收了二条手巾,郝氏甚不过意。

水氏回家,养息了一日,下身才好些。次早饭后,竹思宽押着一架食盒,送了十二色水礼,一坛酒,亲自送来道谢。水氏笑道:“一个至亲家,【至亲二字,此时用得当了。】又多个这个心做甚么?”竹思宽见左右没人,笑道:“前日劳动,我家没甚管待你,倒反扰你的美物,今日送这几色不堪的礼,将就遮遮羞罢。”水氏瞅了他一眼,笑着收了,拿了几十文钱打发抬盒人去了,说道:“你请坐,我去烧茶来你吃。”竹思宽一把搂住,道:“不敢劳动?”捧过脸来亲了个嘴,道:“吃点甜唾沫当了茶罢。”水氏笑着伸过舌头,咂了一会,水氏道:“我借花献佛,烫壶酒来请你。”竹思宽搂他在怀,就伸手到裤中摸着牝户,道:“上嘴当茶,下嘴当了酒罢。”水氏道:“还当酒呢,昨日疼了一日,今日才得好些,这个主人做不得。”竹思宽道:“前夜是初弄,今日既好了,便没事,不要辜负了我的来意?”水氏也觉好些,便有些高兴,说道:“等我关了门来,你到屋里床上去。”

他家是两间小房,外边一半做客位,一半做厨房,给卜之仕睡,里间做卧房,房后堆破烂东西。

水氏关了门进来。竹思宽已上床脱光,水氏一眼看见他阳物竖在那里,上前一把攥住,吐舌道:“好像个小人国的和尚一般,前日夜里弄着还罢了,怎这样怕人子难看,亏我这里头怎竟容下了?”竹思宽拉他上床,也脱光睡倒,用手将他两腿推得开开的,低头一看,好个肥物件,牝户大张,也笑着说着,前日夜里弄着还不觉,怎这样大张着个胡子嘴难看。”水氏笑着说着打了他一下,道:“都是你撑的,还说呢。”竹思宽对上了,往里送了两送。水氏连声道:“疼呢,使不得,使不得,还着些唾沫润润。”竹思宽道:“就是弄女孩子,也只头一回用些,那里有只管用的。”又往里头送。水氏道:“你不用,让我用。你千万不要狠深了,留些在外头,里头疼得受不得。”把唾沫用上许多,掼在阴门内。竹思宽笑着把两腿揸开坐下,将水氏两足放在两傍,把他屁股抱起来挨着肚子,然后才顶了入去,送进了一个头,往外一拔,瓜答一声响,又一进,又一出,又响一声,不住的如此。水氏见他屁股一进,忙将屁股往上一迎,他又拔出,总不深入。水氏急得说道:“你这叫做甚么顽法?”竹思宽道:“又说弄进去疼。”水氏道:“不过叫你留些在外头,难道只叫你弄进这一点子去么?”竹思宽也不理他,抽着,且听那响声,看那一出一进之势,龟头大了,将他阴门塞紧,并无一隙,往里一顶,连那两一长心子都带了进去,向外一拔,那长心子吐了出来,如两个蝙蝠翅一般翻覆有趣。水氏淫兴大动,忍耐不得了,哀求:“好亲亲,不要弄急我了,快些弄弄罢。”竹思宽道:“我也巴不得要弄,怕你疼呢。”水氏骂道:“刻薄鬼,我知道你是要全弄进去,说不得我忍着些,凭你弄罢。”竹思宽道:“你既知道,就好讲了。”几送至根,竹思宽也兴浓了,这一上手就抽了有千数,把个水氏弄得张嘴瞪目,只呼得鼻孔哼哼的响,弄了多时,水氏将他的腰一把搂紧。道:“罢了我了,我的哥哥,让我逼逼气。”竹思宽也就慢了些,过了一会,重新哼起来道:“哎哟,我被你弄死了,抽得气不出来还罢了,里头像枪戳一般难受,你拔出些来,我歇歇着。”竹思宽也依他拔出了些,浅浅慢送,抽了一会,兴又复起,一下尽根,大抽起来。水氏道:“哎哟,受不得了,你浅着些。”竹思宽一阵乱捣,捣得那水氏口里祖宗亲爹乱叫。竹思宽见那样子,心中乐极,也就泄了,又往内顶了几下。水氏哎了几声,然后他抽出来,水氏揉着肚子,哼哼道:“肠子断了,肠子断了。”竹思宽一面穿着衣裳,笑道:“你当真还疼么,我当是你哄我的。”水氏笑道:“活强盗,哄你呢,再要一会,实在要断了。”竹思宽道:“好时候,怕有人来,我去罢,你不必起来,多谢你,改日再来望你。”水氏道:“你空去了,回去多谢奶奶。”竹思宽笑道:“我倒没有空,此时你那里头倒空了。”说着笑出去,开了门,反带上去了。水氏疼得起不来,拉过被来盖着,哼声不绝。

这晚,杨大恰好回来走走,见了这些食物,问水氏是那里的。水氏沉着脸,也不答他,他自觉没趣,到厨下同卜之仕煮肉煎鱼蒸馒头热酒,收拾停当,拿进来让水氏吃。水氏也不答应,让之再三。水氏道:“我不吃,你们吃去。”杨大同卜之仕拿到外边来享用,杨大悄悄问卜之仕是甚么人送的?卜之仕道:“我没在家,不知道。前日有个人来请妈收生,昨日才回来,想是那家送来的谢礼。”杨大听得水氏又出门做生意,又有好日子过了,心中暗喜,那知他是出去寻野食吃。

杨大吃了半酣,思量道:“他既肯出去,这日子不愁过了,趁今日同他温温,后来好回来受用。”晚间捱着不去,要同水氏睡。水氏要是每常,也就笑纳了,此时被竹思宽弄得疼得要死,同他睡,可阻得他不弄,说道:“我不要你,你到大房里去睡。”杨大陪着笑脸,要挨上床,水氏推推搡搡,决意不依,杨大以为嫌恨他,故不肯同卧,也气狠狠的去了。水氏过了三四日才好些。

一日,暗想道:“老竹的那东西真算是一件奇物,可惜我不济,不是对手,要像这样弄一会痛一会,不是取乐,竟是寻苦吃了,已尝过这个辣味,再也不敢招惹他了。我家这忘八心已死透,他不恋我,我还恋他怎么?还是去寻那张三李四来,一来他们是同类,就时常往来,街上人看着不叉眼,他都是穷汉,我给他弄了,再破着我的私恩养着他,他再没有不尽力报答我的。岂不强似填坏了这没良心的忘八。但不知他两个可有老婆没有。”又想道:“他就有老婆,也未必强似我,岂有不爱我的。”主意拿定。

一日,杨大抬应考的秀才往句容去了。水氏叫卜之仕去码头上约他二人来,支了卜之仕出去。水氏已预备了酒肴,搬出来相待他两个。他二人见水氏约来共饮,知他是要续前情,说道:“向日承奶奶美情,我两个睡梦中都是感激的,又蒙奶奶赏戒指,我们时刻带在身边,见了就感念不荆杨大哥是有福的人,奶奶就嫁了他,我们虽然知道奶奶嫁到这里,不敢走来亲近,今日蒙奶奶叫了来,这是我兄弟两个的造化到了。”李四道:“杨大哥有福不会享,怎么奶奶在家,他倒躲了出去睡,要是我得了奶奶,拿棍撵我,一夜也舍不得离的,可怜我弟兄两个,巴一个丑老婆做伴儿也不能够,何况像奶奶这样的容貌,【谬奖。】忍心离开?”水氏听他说尚没妻子,心中暗喜。张三接口道:“你我那里有这样的福,想得奶奶这等标致老婆,若是奶奶不忘旧情,容我们时常来亲近服事,就是造化了。”水氏三杯落肚,淫兴方浓,笑说道:“我当日原爱你两个,只因同他相与久了,遂嫁了他。谁知这忘八没良心,早知,嫁了你两个,何等不好?如今悔也迟了。”他两人道:“也不妨事,此后但是杨大哥不在家,得空就来服事奶奶,也不迟。”张三向着李四道:“我们不要贪嘴,耽误了奶奶的正经事。”水氏笑道:“你两个在这里怎么样的?”李四道:“三哥,我们还是论年纪,你大似我,你先服事奶奶。我去关门。”

李四关了门进来,见他二人脱得精光,就在椅子上干呢。李四也忙脱了,就看他们弄了一会。张三道:“老四,让你罢。”李四等得冒火,阳物胀得如铁杵一般,忙上前插了进去,尽平生之力一阵乱捣,水氏不住叫道:“好心肝,好弄,不要轻了,就是这样的。”李四一口气捣了有数百。水氏口中先还声唤,张三看上兴来,说道:“该让让我了。”李四也力乏,拔了出来,张三连忙着就弄,因见水氏先夸李四,他便腰中趱劲,往内直攘,那管撞肿了阴门,捣通了底子。这水氏快活非常,说道:“好哥哥,不枉人自叫做铁棒槌。”二人轮流弄了多时,水氏兴也足了,二人也泄了,方才穿衣别去。

他二人时常来看水氏。会无不吃,吃无不弄,也来往了多半年,这两个精壮汉子弄得水氏虽南面为王乐也不过如此。他年虽半百,骚淫比少年更甚,交媾一次,他那淫液真合了他的姓。

一日,水氏正同张三弄着,李四在傍候缺。看了一会,阳物胀硬得受不得,向水氏道:“奶奶,蒙你这样大恩,我们是感激不尽的了,但是一个弄一个等,实在有些忍不得,你请看看我胀得这样青筋暴湛,眼子里涎长淌,急得要死,若奶奶再抬举,我们一个在前面服事,赏我在后面服事,尝尝奶奶的宝贝,真要我死也肯,要我的心肝煮汤吃,我要打个瞪儿,忘八也不如。”水氏正弄得快活,闭着眼哼,听他说得苦恼,眼睁一看,果然阳物胀得多粗,又怜又爱,向张三道:“你下来侧楞着弄,让他从头来。”张三就下来侧卧弄上了,李四欣喜非常,就往里顶,水氏忙道:“你慢慢的来。”一句话还没说完,被他冒冒失失狠命的一下,已将送到了根。水氏哎哟了几声,道:“这也比得前头么?叫你慢些,还这样冒失,不怕捣断我肠子么?”李四笑道:“我一时急了,粗卤了些,奶奶不要见怪。才慢慢抽了一会,见水氏不啧声,知己相安,又奋力冲突。水氏被他前后夹攻,弄得哼成一块。弄了一会,又二人转换,弄了多时,方才兴止。

水氏自有了这二男妾,竟把杨大似有如无,相待甚是情淡。【宠妾弃妻,原太薄情。】杨大间或回来走走,水氏面上像刮得下霜来一般,恶言恶语相侵,并无一句好活,杨大赌气也不归家,心中也疑他有了外遇,又常见张三李四不在码头上,心里就猜了几分,暗喑留心打听,世上事可有瞒得人的,这些原委他都知道了。他一个卤夫,不想当日自己如何淫人妻子,今见水氏偷汉,他便怒道:“这淫妇当日瞒着汉子偷我,今日又瞒我偷人,若撞到我手中,叫他白刀进去,红刀子出来,定然双双杀了,方泄我恨。”他便留心伺察。

一日,冷眼见张三李四往他家里去,他便随后尾了来。他三人正在房中取乐,不防杨大回来,见门关着,轻轻掇下,走了进去。向窗洞内张时,【此窗初次卜之仕张他,二次李四张他,这一次是他自己张,便张出祸来了。】三个都精光,张三坐在椅子上,将水氏抱在怀中,阳物自后插入后庭之内坐住,李四将水氏两腿夹在肋下,对面抽弄,前一推后一攮的乐。听那水氏颤声道:“好哥哥,我要快活死了,我恨当初瞎了眼,嫁了这懒忘八,要早知他是这样,我嫁了你两个,岂不是下半世快乐。”那杨大不由得怒气腾腾,恶向胆生,推门进来,跑到厨下去寻切菜刀。

那李四正弄着,猛听得脚步声,忙拔出,往外一看,见杨大一脸凶气,顾不得穿衣,往外飞跑。杨大见他跑了,奔进来杀这两个。张三见他来得势凶,自己性命要紧,那里还顾得水氏,将水氏挣着光屁股往杨大身上一掀,杨大劈面一刀斫着,张三就这空里,将杨大夹脸一掌,一个眼花,他也趁空跑了。杨大拿刀赶出时,二人已不知去向,进来看那水氏,头颅脸鼻劈做两半,【这真是快活死了。】已死了。

杨大正收拾水氏的细软私囊,要想逃走,不想卜之仕回来,见娘精光的杀在血泊里,吓得之仕跑到街上大叫道:“不好了,我爹把我妈杀了。”众邻居听见杀人的事,都攒将拢来到他屋内。杨大知走不成,只得将三人衣裤并行凶刀拿着,同到县中自首,将详细禀了官。

知县差典史带仵作相验,虽然衣裤有据,不曾杀得奸夫,难以开释,责十板收了监,拟了一个监候绞,把张三李四拿来,和奸只杖,以二男朋奸一妇,行同兽类,且因奸而毙二命,凡奸加一等,杖八十,徒三年。申详上司,听候发落。水氏尸骸发前夫之子领埋,定了案。那杨大在监中,但合眼就见水氏赤条条赤淋淋的向他索命。如狂如痴,混喊乱叫,不多几日,申文未下来,早已呜呼。仵作拖出牢洞。

一个背夫偷汉,一个淫人凶杀,皆不得其死,足见这淫之一字,可不深戒哉。卜之仕将他娘买棺埋葬了,水氏当日私蓄原不多,后来又不出门做生意,每日用度只有去无来,半年多买酒买肉供给两个奸夫,也就没了。杨大一个轿夫,有何积蓄,房子是租的,所剩不过几件衣服家伙而已。卜之仕百无一能,卖一件吃一件,坐食山崩,不久而流为乞丐。

再说钟生、宦萼、邬合在童自大家闲谈了一会,备酒饭款待了,抵暮方散,别了各自归家。钟生到了上房坐下,恰值两个儿子钟文、钟武放了学,上来作揖。钟生偶有所触,向钱贵道:“人家儿子不可不叫他各习一技,读书不成,急寻别路,庶可将来糊口,若因因循循,岂不误了后辈,我今日见一壮年乞丐,说起来,他父亲名叫卜通,做了半世先生,不能训子,一旦至此,岂不可叹。”钱贵听了,颜色愀然,钟生道:“贤妻此是何故?”钱贵叹道:“此人乃我先生之子也,我当日蒙先生训诂,今彼子流离至此,于心何安,故不觉戚戚然耳。”钟生见他不忘旧师,着人寻了卜之仕来,不友不仆,养活了他数年-日,病绞肠沙而死。此是卜通夫妇子女的结果,不复再叙。

再说童自大那日无事,在大门口站着闲望,只见一个和尚走到跟前。打一了个问讯,道:“借问一声,这里有一位大善人童财主,可是此处。”童自大仔细打一看时,好一个和尚,只见他:双眉剑扫,两眼波横,腰跨戒刀,足穿芒履,身披七幅布偏衫。手拄九环锡禅杖,虽非圆寂光中客,定是空门异样僧。

他龙眉大目,隆准丰颐,就像个泥塑的罗汉,挑着一个衣包,袖衣僧帽麻履腿绷,像是个远路来的行脚僧。童自大道:“我就是童财主,却不是甚大善人。”【人行大善,而自不以为善,方是真善。未有些须之善,而洋洋以善人自居者,则小人哉,何善之有?】那僧人笑道:“救了成万人之性命,不是大善人是甚么?”童自大道:“那也算不得甚么善人,师傅,你寻我有甚么话说?”那僧人道:“贫僧是河南少林寺来的,敝处连年饥荒,又遭流寇之难。今岁五月间,有千余流贼想来掳掠敝寺,被我合寺僧行一阵连枷棍,尽行打死,只剩得数十人逃去。余贼知道了,虽不敢到敝寺来,把左近一带人口屠戮,粮食作践一空。我敝寺中僧人甚多,日食皆无,因前听见有乡亲们回去说道这里有一位姓童的大善人。拾几万担米,现救这万余人性命。贫僧是一位大知识大施主,故不远千里,特来募化,结一个善缘。”童自大道:“既然如此,且请进去。”

此时正是腊月初间,天气甚寒,让他到书房内围炉坐下,问他道:“师傅,你要化我些甚么?”那僧人道:“敝有五百余众僧行,斋粮不断,日只一食,要求老施主施一二百担粮与众僧度命,过此残冬。”童自大道:“粮倒有,斋僧布施也是好事,只是你怎么拿了去?”那僧人道:“施主若肯大发慈辈,贫僧再往别处募化水脚银两,雇船运去,到了敝省,那就好处了。”童自大道:“众人饿着肚子等饭吃,还要等你东化西化,知道等到那一日才化到手?”那僧人道:“贫僧巴不得此刻就回,如何得能够。”童自大道:“一客不烦两主,我既要做好事,一个人情就做到底,是人说的,头都磕了,又舍不得一个揖,我如今送你五百担米,一百两银,全美了你罢。省得又到别处去化,你如今拿这银子雇船装了去,可好么?”那僧人快立起问讯谢道:“怎敢望施主布施这许多,贫僧来意指望化百十担就是大缘了。”童自大道:“人的俗话说,斋僧不饱,不如活埋,你寺里人多,那一点子够做这甚么,你可有来的伙伴么?你一个人怎么照料去,你这个水路打那里去?”那僧人道:“雇船从长江入下河直到下梁。”那到寺便不远了,再雇车运了去。”童自大道:“这好。”因问道:“师傅,你吃了饭没有?要没吃,吃了饭去。”僧人道:“若蒙施主见赐,贫僧就拜领。但蒙厚赐多了,何敢叨扰。”童自大道:“一餐便饭,何必作谦。”因笑道:“我素常听见传说,你少林寺的师傅都吃荤酒,你可用么?”那僧人也笑道:“贫僧荤蔬不拘,也不戒酒,但随施主之便。”童自大吩咐家人拿饭来,他如今不像当日待邬合的一块冷豆腐几片臭碱鱼的那个局面,虽不十分丰盛,也就拿了四碗菜来,牵荤搭蔬,鱼肉,瓢儿菜,豆腐之类。【先待邬合时写臭腌鱼冷豆腐者,笑其吝鄙也。今写此四品者,谓彼虽不吝,不肯过于奢侈者,正所谓惜福之故,非笑其仍臭也。】又叫取了一大壶酒来,他陪着和尚吃。那僧人也不作谦,拿起一口一钟。

不一时,壶酒一罄,四碗菜也都吃了个八分。童自大见他不足兴,又叫取了一壶酒来,吩咐家人道:“我看这师傅的食量好,这几碗菜不济事。你快去街上买两只板鸭,一只金漆鹅,他河南人爱吃面食,把大馒头买几十个来。”家人如飞而去,顷刻即来,童自大叫快拿了切去,那僧人笑道:“既蒙施主盛心,就是这样放着贫僧领罢。”童自大道:“好,这样倒也托契。”叫拿盘子装了,放在和尚跟前。他道了一声多扰,腰间拔出戒刀,一面割做大肉,酒肉点心一齐大嚼,不多时,如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干净净。童自大都看痴呆了,暗道:“这和尚不知饿了多少日子,就吃上这些东西。”只见那和尚吃罢,把刀擦了插上,揩了手。笑着道:“多谢施主,贫僧今日却得了一饱。”童自大道:“师傅,你不要怪我说,你就吃上这些,不怕穿坏了肚子么?”他笑道:“贫僧食量颇这才算得一个半饱,如何得穿着。”童自大吃惊道:“这才算半饱,若要大饱,得多少吃?”家人收拾器皿。

童自大命他叫了童可用来,道:“你到当铺里要一百两银子来,替掌柜的朝奉说,有当死了的绵直裰,查一件来送这师傅穿,我看他有些冷。”那僧人道:“敢蒙施主如此错爱,小僧无可答报,唯有在诸佛菩萨座前,保佑施主发财发福,多子多孙罢。”童自大道:“我也不求财了,【他人虽呆,但开口便是知足语,宜有大福。】我只得一个儿子,再求生得一个,也就罢了,我不但要图多活几年,就是造化了。”【人皆有些奢望,不独他为然。】那僧人道:“施主这样积德,况且又是便家,多娶几个姬妾,自然子嗣就多了。”童自大道:“不瞒师傅说,我的力量也有限,就有妇女,也没本事去打发他。”【亦是知足语。】是人说的笑话,不要为了一个子,先送掉了八父子呢。”【多少明人未悟,而此呆翁悟之。】那僧人道:“贫僧当日到处云游,曾在陕西遇见一个异人,是个羽士,传了我一种异术。他再三嘱咐,不可轻传匪人,罪过不校贫僧出家人用不着,我见过多少人,没一个至诚君子,不敢妄传。今遇施主这样盛德,我奉传了,不但多子,且可延寿。”童自大听了,喜笑道:“好师傅,是甚么方法,你可告诉我?”那僧人道:“施主可知道从来有采战种子的两个法子么?”童自大摇着头道:“我活了三十多岁,从没有听见这里新闻。采战两个字,不知是甚么话。至于儿子,是两口子误打误撞遇巧弄出来的,拿个甚么种去种,这话荒唐。”因大笑道:“我倒听见人说膫子是人种,难道切碎了塞在妇人那里头去种么?”【好悟性。】和尚道:“施主不知,等贫僧一件件分解与你听。古人这两个方法是分做两途的,采战就不能种子,种子就不能采战,我的这个法则是可相并行的,所以说是异术,方为至宝。”童自大道:“你一样样说与我听听,怎么叫做采战?”僧人道:“男女交媾,男人的阳精就是身上的脑髓,人的头颅谓之髓海,临泄时,精由髓海而下走,夹脊至尾闾至肾而出。所以通身快畅。若作丧得多了,脑枯髓竭,所以人就身弱至病,久而久之,如油干灯灭,命便丧了。若会了采战,不但自己的阳精不泄出去,反把妇人的阴精采了,吸在自己的身中来补养髓血,坎离既济,那身子自然一日一日的强壮起来。身强髓满,自然就延寿了,所以叫做采战。”

童自大道:“这个法儿果然好,我倒听见人说,和尚偷老婆,不说不歇不泄,想就是会采战了?”那和尚笑道:“这是人贬骂僧家的话,那里个个都会采战。”童自大道:“我不知道,得罪得罪,你再说怎么叫做种子。”僧人道:“妇人不怀孕,或是子宫冷,或是男子的精冷,我有一种药方,男女皆服,经行之次一交合,便可得子,男人的精脉壮而暖,就是种子。”童自大听得津津有味,笑吟吟的道:“你先说采战不能种子,种子不能采战,是怎么说?我到底不明白这话。”僧人道:“种子是要自己的阳精泄了出去,采战是要把阴精吸了过来。当日人有采战的法,过来只能采过来,不能吐出去。若是把持不住,忽然一走,不但前功尽弃,还要丧命。所以说采战不能种子,生子不能采战,我这个法是要采就采,要种就种,既可保养身子,却病延年,又可多得子嗣。所以不肯轻授匪人。”童自大道:“这样说起来,这个法儿果然奇妙。但你先说这事有大罪过,这是人说你们的,做和尚的人偷老婆,自然有大罪过。像我们在家人是家家干,个个干,有甚么罪,要入穴有罪,连人种都要绝了。”那僧人笑道:“罪过不是说男女交媾的话,种子不妨,施主不知这采战利害多着哩。男人的阳物十分大了,死夯也没用,十分小了,又不济事,要酌乎中,方才伶范。这一采起来,那妇人快活到心窝里去,吸出来的阴精也是他的脑髓。男人的快活,周身通泰,比泄出时更乐。采战的妇人,二十岁以外,三十四五岁以内的方可,那老的小的都用不得。小的精血未足,老的精血已衰,多致成疾,大捐阴功。就是中年妇人,瘦怯的还行不得,要胖胖壮壮无病的方可。若采过-次,要好好的将养七日,才得复原。过了七日,又才采得,若次数多了,要身子虚弱,成痨病死的,就不死,也再不能生子,因他的精血枯了。我说不敢妄传匪人者,恐他混逞淫毒,纵意乱弄起来,伤了妇人性命,这岂不是我传法的大罪过么?说罪过,就是这个缘故,但这个法,除非像府上这样富足,才行得来,若是穷汉守着一个妻子,可干得这事么?须得有十数个婢妾,才可供得过来,这里头还有一个不损阴德的妙法。妇女们二十来岁寻了来,十年之内若生了子,就不用说了,那无子的,到三十岁上,就与他一夫一妻嫁了去,再换少年的,这个更没罪过。”童自大道:“师傅说了这半日,我只好听听罢了,是做不来的。”僧人道:“这是为何?”童自大道:“一来我的奶奶未必肯容我娶小,【惧内者世不乏人,然而无不自悔。童自大逢人便自陈,人则谓之愚呆,我却取其诚实。】二来我的这件匪物不堪之甚,你方才说要酌乎中,我的这东西虽算不得六等考下下,是要算五等考下中的,如何做得?”和尚笑道:“若恐夫人不容,这就没法,若说阳具太小,只算得五等,我自然会叫他大起来,超拔到二等上。不然何以叫做术?”童自大听了,欢喜非常,道:“既然有这妙法,师傅传了我,我重谢你,我若学会了,再慢慢的去求奶奶,师傅,这也要学多少日子?”那和尚道:“也得三七工夫,才可完成。”童自大道:“二十一日也不为多,只是你怎么等得。”和尚道:“若施主果要传此,贫僧同来了五众,着师兄们先去,我在此传授了,以报施主盛情,然后再回。”童自大喜极,此时银子衣服都拿来好一会了,童自大交付与他,便道:“我也不留师傅了,你同我这家人去到房内,兑五百担米的票子与你,你随早随晚打发他们起了身,到我家来住着罢。”那僧人打问讯谢,童自大送他出门,和尚又谢,童自大也叮嘱他快来,僧人同着童可用去了。

过了两日,童自大正眼巴巴盼那和尚,忽家人来说,前日那和尚来了。童自大欢喜的忙出来接着,吩咐家人快备酒饭,知道他食量好,都是膀蹄肥肉,大鹅壮鸡,点心米饭,又是几大壶玉兰陈酒,尽他受用了一饱。然后问他道:“师傅要用甚么东西,你只管说。”那和尚要笔砚。童自大忙叫人在门口当铺里取了来,【文人拿着一支笔胡写乱画,不知作了多少孽。他这样地主家连笔砚都没有,宜乎应享大福。】开了一个药单,童自大道:“这件事我家人不在行,索性烦师傅买罢。”叫人取了五十两银子来,和尚笑道:“何须用许多,十分之一足矣。”拿了两锭有五六两,起身出去了一会,买了许多药来。

晚间,童自大也出来同他在书房中睡,到临卧的时候,和尚取出一丸药来,叫童自大用无灰陈酒服下,然后睡觉,过了一会,童自大觉得浑身骨缝中都滚热得受用,下边的阳物也热胀得快活。睡了一夜,次早,和尚叫煎了药草水,叫他薰洗阳物,搓扯个不歇,有一个时辰才止,又叫他用盐滚汤服了一丸药,每日早晚如此者七日,看那阳物具时,浑身青筋暴绽,色若羊肝,一个头些紫威威亮铮铮,形如染的鸡子,约有七寸来长,一虎零一指粗细。童自大拿手捏着,左看右看,越看越得意,笑个不祝和尚又到街上将前次打的一把小银刀取了来,到第八日早起,就不吃药了,替他用麻药把头搽上,过了一会,掐着都不知疼,用手心揉着,揉了多时,散了血脉。然后用银刀将马口大大的割开,赶忙用灵药敷上,用绢帕包好。

先童自大还有些胆怯,到后来,见割得不但不痛,连血都没有,他才放了心。僧人见他阳具已成,然后将采战的法传他。如何采吸,如何运功,如何吐泄,童自大生平极蠢,此时竟聪明起来,就能领略。

和尚无事之时,修合种子丸药。又过了七日,叫童自大将阳物打开看时,那刀疮盖儿也掉了,那马口就像一张小嘴一般。【这才是樱桃小口。】叫他运气试试,竟会一张一闭,把个童自大喜得倒在一张凉床上打着滚大笑,和尚道:“施主的大功已成**了,还要学熟方妥,第一是吸来的阴精要会运动行到周身才妙,不然有一阻滞,恐生病毒,为害非校”又尽心教了七日,童自大也虚心领教,全然尽得其妙。又把修合的种子丸药付与他,道:“可依方服之,自有效验,倘若妇人种了子,怀了孕,万不可再采,不但坠了胎,还恐伤了孕妇,定要等生产百日之后,然后才可采得的,紧记紧记。”又叫取了半斤烧酒来,和尚叫他吸了看,倒在一个碗内,童自大取出阳物,一吸一吸,顷刻而荆和尚道:“施主法已学成,你虽是盛德人,不用我多嘱,切记着万不可伤损妇人,你寻小的,若要女儿,定是二十岁上下的,方若是少年寡妇,十七八岁也还不妨,七日之限万不可少。倘若有十分肥壮妇人,年少身强,那样好鼎器,五日也还可,你原是要图益寿生子。若纵欲伤人起来,反要损寿了,万万留心。”【和尚可谓叮咛告诫。】他满口应允。

那和尚要作辞回去,童自大忙道:“好师傅,【师傅加上一个好字,感之至也。】离年不几日,你也赶不到家,何苦在路上过年,你过了元旦去罢?”和尚道:“贫僧足力颇健,一日可行三百余里,此处到敝寺不过千余里,不用到除夕便到了家了。前日众师兄去,我也要赶了,多扰施主了。”童自大见留不住,叫人捧出替他做的一身新棉衣服,一百两盘缠。和尚道:“蒙施主厚赐多了,棉衣贫僧拜领,银子决不敢受。”【而今世上那里去寻这不爱银子的和尚。】童自大再三强着他,道:“师傅,承你这样好情,应该谢你的,况且是我的恩人,越发该谢,定要求求你收。”那和尚见他话虽说得可知,却倒是一片实心。便道:“施主既然这般谆谆下爱,贫僧够盘缠回去就罢了。”遂伸手取过一封打开,拿了数两,别的定不肯要。【前贾文物送道士百金而不受。今童自大送和尚百金,先不受而后稍受,虽是遥遥一对,却是两样,仍系对而不对。妙。】童自大甚不过意,忙叫备酒饭,家人掇了上来,和尚吃罢,起身作别,将送他的衣服装入囊中,收拾完了,挑上肩头,道了数声多谢而去。

童自大满脸笑容,走进卧房,铁氏正在那里向火吃酒,见了,问道:“你这些日子,每晚在外边过夜,做些甚事?我听见有一个会吃酒肉的和尚,【此奇话,那一个和尚不吃酒肉?】在这里住着,你要与他做徒弟么,你如今为何这样欢喜?”童自大也不答应,只有嘻嘻的笑,铁氏也好笑起来,道:“你不像疯了,问着话不说,只管笑甚么,你想是吃了笑菌子了?”童自大笑着道:“我一些也不疯,奶奶,晚上怕你要疯呢。”铁氏道:“我看你有些古怪,不要是当真疯了罢?”那葵心、莲瓣看见主人公的光景有些可疑,钉钉的望着他。只见童自大笑着把衣服搂起,裤子扯开,把阳具取出来,像八蛮献宝似的一手托着,向铁氏道:“奶奶,你看看这个宝贝,你可要喜欢疯了么?”铁氏定睛一看,失惊道:“怎么肿成这么个样子了?”他道:“你道是肿么,到晚上试试看。”铁氏又见那马口不同往日,用手捩开一见大张着,笑道:“这是怎的了,好黄研子。”童自大道:“说不尽这好处,等晚上试验了,再慢慢的告诉你。”铁氏也欢喜得了不得,不忍释手,捏着细赏玩了一会。若不因天气冷,大约也等不到晚上了。也就不再问,同着他吃酒。那葵心、莲瓣看了这个稀奇物件,要近前细细的赏鉴一番,又碍着主母在跟前,料道今夜轮不到他尝这新物,恨不得一口咬了下来,拿去取乐,心中又喜又急。

看看天晚,吃了晚饭,铁氏等不得了,就上床脱衣去睡。童自大也要试新,忙也上来,将铁氏两腿分开,弄将进去,铁氏也还不觉其妙,童自大运用起来,那马口张开,在内中东咬一下,西啃一下,咬得他阴中痒痒酥酥,快活难当,只是格格的笑。咬了多时,那铁氏搂得他紧紧的。笑道:“我的里头要痒死了。”鼻子内哼声不绝,牙齿咬得格支支的响,童自大见了他这个样子,更觉高兴,然后一下咬住内中花心,如小孩咂乳一般,一阵咂,把那铁氏乐得要死,浑身肥肉乱抖,就像发虐疾寒战的样势,连喉中声气也颤笃酥的,牙齿斗得乱响,不多时,只见他打了两个寒禁,喉咙格格响了两声,就身子动也不动,声也不啧,竟像瘫化了。童自大觉得一股热气自尾闾穴直冒天庭,乐不可言,方知这个妙法果然奇妙。

这铁氏嫁了丈夫多年,何尝经过这一番乐境,虽有他粗而且长的角先生,那是个死物,不过只塞满了,挨皮擦肉,出进多番,也觉快活。今日同着这大而且活的东西,怎不叫他受用得要死。铁氏酥软了好一会,醒过来,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受用过,里头的那个乐处,说不出来的那种妙法,浑身竟像打骨缝里头去了些东西一样,遍身都松散了,这是谁教你的这个好方儿?”童自大把和尚传的方法,并妇人要七日一轮,多则生病,这法还可以种子。若多买些婢妾,可以延寿,都对他说了。【只有胖壮妇人五日也可以行得这一句,瞒了不曾说。】铁氏笑道:“既如此说,你买小老婆就讨一百个我也不管,只要你有本事去做,只做定了例子,但是七日你就来同我弄一回,你若再有本事,在我肚里种出个儿子来,就是十日我也等得。”【世间妇人未有不巴儿子者。看此忆起一事,也可谓之笑谈。余友胡致还娶妻曾氏,将二十年,总不生育。曾氏常向人道:“我也不望长命百岁的儿子,只求养下一个会叫一声妈妈,死了我也甘心,不枉我做妇人一生。】童自大听了他这话,喜不可言。次夜,又同他二位如夫人去试了一试。把一朵葵花心几乎咬碎,把两片莲花瓣险些咂开。乐得他两人次日还咧着大嘴,笑个不祝童自大虽学会了这件妙术,几乎弄出一场大祸,若不亏乐府尹是个正人君子,纵不至于破产亡身,也要损一股大财。

这是甚么缘故?童自大赈济流民的时候,内中有一个难民姓刘名弘,为人奸狡百出,负义忘恩。【这八个字是病症,世人犯者甚多。】却生得汉仗魁梧,口舌便利。因他到处无情,以怨报德,受了人的恩惠眨眼便忘,还是小事。有下石处,就想害那恩人。因此人人切齿,为乡党所不容,人见他害人不曾害得,到处害了自己,众人起了他一个混名,叫做刘大傻。他在席篷中吃了几日饱饭,穿上了宦公子舍的棉衣,饱暖了又想高飞,他心中自商道:“我的坏名,乡人皆知,将来就是回去,也无安身之地,这童百万是南京第一个富翁了,我何不投在他家看风使舵,或者还有个出产。”定了主意,到来求见了童自大,再四哀求道:“小人已是将冻饿死的人了,蒙老爷活命之恩,无以为报,如今不愿还乡,情愿投在老爷府上,做个家奴,稍效犬马之劳,虽赴汤蹈火,亦不敢辞,报天恩万一。”童自大是个诚实的人,见他说得如此恳切,也就留下,替他彻底做了一身衣服帽履之类。他终日小心殷勤,真是一个滚盘珠,活动至极。童自大家中的人,全是些算盘珠,拨拨动动的,从不曾见过这等活说人,心中着实相爱。

一日,向他说道:“我看你身材也好,又小心又勤谨,你在我家有甚么出路?我改日看巧有好地方,举荐了你去想一个出身。”刘弘忙叩头道:“这是老爷天恩,若蒙老爷提拔,小人得有寸进,粉骨碎身也不能报大恩了。”童自大记在心里。

一日,乐府君子请钟生同宦贾童四人小叙,刘弘也跟了去,说话之间,童自大见乐公相待殷殷,甚是情笃,见刘弘在旁边,忽然想起他的事来,童自大向乐公道:“晚生有一事奉禀?”乐公和颜悦色的道:“有甚么话,但请见教了。”童自大因叫过刘弘来与乐公叩头,说道:“此人名叫刘弘,也是山东难民,他情愿到晚生舍下来服役,晚生见他小心殷勤,做事又能干,晚生一个庶民人家,恐误了他。意思要送到老爷府中,求大老爷收留使用,若果然殷勤妥当,求大老爷提拔他,就是老爷的天恩了,不但他感恩,就是晚生也感恩不荆”乐公道:“兄既如此说,我岂不领命,明日叫他来,我留用就是了。”童自大作揖道谢,抵暮回家,童自大取了五两银子与刘弘,道:“你在我家这些时,也没有甚么给你的,你一到乐老爷府中,那里就有钱使,这个你带去盘缠,你到衙门里,凡事要小心,不要说他府里的幕宾事事要周到,就是到府中的管家也要圆活,禁不得众人一欢喜,向主人一说你,就是造化了。”刘弘叩首道:“老爷恩典,教导小人,小人敢不遵依?小人若稍有好处,必图后报。”童自大道:“我也不图你的报,但你投奔我一场,举荐你的个好处,我就完了一番心事。”次日,又亲送到乐公署中,乐公收下,刘弘果然活泛至极,无处不周到。

乐公有一个幕宾,是江西人,姓李名舞,乐公与他宾主甚是相投,真是言听计从,这李相公也善伺乐公之意,他见乐公常夸童自大的好处,说他一个货殖中人,竟有此大英雄手段,救济若许流民,况宦贾二位,还是他鼓舞起来的豪举。李相公也极力称扬,赞不绝口,这刘弘见李相公是乐公心腹,要图得他的欢心,强拿强做小献勤是不消说得,他身边有童自大给他的几两银子,时常买些新鲜果品,上样细点来孝敬,谁知这李相公腹虽甚通,性极爱小,受他些小惠,喜爱他了不得。

他府中还有一个大管家,姓郑,幼眇一目,人顺口都叫他郑瞎子,他做事伶透,也是乐公得用的人。刘弘见他在乐公跟前说得话,诸事要仰仗他,遂买了一口猪,一缸酒,拜认他做娘舅。刘弘诌说他母亲也是姓郑,那郑管家也是甚喜,时常叫他到家中吃酒吃饭。李郑二人屡次在乐公面前说他的好处,乐公虽是个他两个的话,多因童自大面上,也格外抬举他,他站在高枝上了。

过了些时,就拿出那中山狼的心肠来了,想道:“童百万算南京有名的财主了,放着这样的肥主儿,何不在他身上想他一个道路。我如今下一个毒计,同李相公郑舅舅商议,怂恿老爷拿他一个轮头,弄他一主大大的钱出来,奉承他众位,不但他们欢喜我,我至少也得一个小富,可以快乐下半世,不然替人家蹋门槛到那一日。”他想定了主意,欣欣自得,向郑瞎子说道:“我蒙老爷抬举,舅舅照看,无恩可报,如今有一个主财是乐得吃的,手到就可擒来。若弄到了手,老爷何止得一二十万,就是舅舅,三五万也是容易的。”郑瞎子大惊大喜,道:“是那里有这样的好事,若果然老爷得了这大财,难道是好白了你么?你且说是甚么事,是谁家?”刘弘道:“就是童百万家,他近日养着个妖僧在家里,说是河南来的,藏在书房中传法,每日不知做些甚么?近来流贼四处抢劫,他的党羽散在各处。做奸细的甚多,舅发禀了老爷,只用把这妖僧拿来,做他是流贼差来的,约童百万里应外合,要想攻陷南京,就是他养活些流民,也是要图谋不轨,这一个罪名他的性命还保不住,何况家财。他要想保得无事,三头几十万银子,怕他不拿出来么?这事须开通了李相公同做方可,如今只算得三十万,老爷得二十万,那十万舅舅同李相公分用。谅李相公再没有不在老爷面前尽力帮衬的,他不强似做几百年的主文相公么?至于我,听凭老爷舅舅尊意,多寡给我些就罢,便不给我也罢,我原不报银子,【真谦,是满心想坑人害人弄钱,却违心满口说清廉话。何世上此辈之多也?】不过是我报老爷,【真义。】同舅舅【真贤甥。】李相公的恩,叫做个借花献佛。”

郑瞎子被他说得心热如火,忙同他去向李相公计较,李舞听得可分数万金,心中那喜里那还说得出来,暗想道:“《牡丹亭》传奇中陈最良道:要腰缠十万,除非是教学千年,方才贯满。我辛苦做幕,背井离乡,抛妻撇子,在此不但终日忙忙碌碌,还要伺东君颜色,只得二百四十金一年,此一举得五万,做二十多年的幕才挣得来,何乐不为。得此回家,也就算荣归了,做一个大富翁,何等受用。

他的这计策虽毒,就明知是假,何妨弄假成真,况他百万财翁,便拿出三十万来,只损了三分之一,在他不至于重伤,在我们便获了大济。”遂满口应承,道:“这在我说,等老爷下来,你们大家在这里帮衬说说,自然可成。”他甥舅二人也心中暗喜。

次日午间,公事毕了,乐公到书房中来,同李舞谈了些公务,李舞就将童自大藏妖僧的话上达,乐公惊道:“他果有此事,必定紧密的了,先生何以知之?”郑管家在旁禀道:“是刘弘向小的说的,小的因是地方上的大事,关系非小,不得不向李相公说,禀知老爷。”乐公又问刘弘,道:“要是个好和尚,何妨明公正气的,他两个成日关著书房门,在内中商议,不与人知道,不是想谋反是做甚么?小的虽在他家一场,受过些须恩惠,今日蒙老爷天恩抬举,事情重大,关系着老爷,老爷有地方的责任,小的穿青衣抱黑柱,故不敢不说,恐负了老爷大恩。”乐公大怒。不便呵叱李舞,骂郑瞎子道:“童财主做了赈救难民这番好事,我几次要题请求个旌表,恐倒反玷了他的德行,【乐公此心,诚可谓君子爱人以德。】我敬爱他了不得。他那种盛德人,可肯做这样坏事,你这奴才,敢来无故陷害好人,到我跟前献谗。”喝叫家人打了一二十嘴巴,又道:“我只说人用得,故此抬举你,谁知也是见利忘义的坏人。”【见利忘义的人何止恒河沙数,焉得人人而痛挞之。】吩咐:“撵下去马房中养马,再不许到我跟前。”又骂刘弘道:“你这没良心,人面兽心的恶奴,【骂得当,但恐世上不止刘弘一个。】你也是个流民,他好意留养你,救了你饥寒性命,就是他的大恩了。还恐怕误了你,特送到我衙门里来,托我抬举你,也可谓恩情毕至了,你当子子孙孙感他的恩德才是。你今日无中生有,倒反想害他的身家性命。你这恶奴心肠,不过想于中取利,【真青天,洞鉴小人肺腑。】你良心丧尽,禽兽不若了。我且问你,他有百万之产,何求而尚欲为逆。人家养外来的僧道也甚多,难道都是想通流寇的不成,你道他养流民是想谋反,你难道不是流民么?但恐他不养流民,你也早矣冻饿而死,未必活到今日了。【说得痛快,令他死而无怨。】人说利令智昏,就是你了。一处无恩,百处无恩,今日幸亏你自犯,不然焉知后来你不算计害我?【刘弘何辞以辩?】你诬陷良善,罪当反坐,本当立刻处死,姑念小人无知,从宽发放。”传了一个书办进来,命行文上元县,将刘弘重责三十板,即刻解回原籍,不许时刻停留,登时去了。

刘弘到县中受了重刑,即时起解,寒冬冷月,又无盘费,走了几日,便病故了。解差同地方报官验过,抛于荒郊,喂了猪狗,可为负心之报。

押了刘弘后,乐公怒犹未息,正言厉色将李相公说了几句,道:“先生是读书君子,如何听小人无稽之言,便欲害人谋利。我请先生来做西宾,原欲匡我之不逮,恐我诸事有差谬处,还要先生救正。今反欲陷我于不义,大非我延请先生之意了。”李舞面红耳赤,无言可答,此时恨无地洞可入。乐公气忿忿的上去了,李舞自觉无颜。次日,欲辞乐公,试探其意,乐公也不留,将修金送出,只得回去了。五万银子不见一分,扫了一鼻子灰,反讨一场大没趣,真是。

羊肉不吃得,空惹一身膻。

那郑瞎子贪了些猪酒小惠,认了这一个好外甥,被他一阵说话得利欲熏心,卖了一篇谗,一文不得。弄做了一名马头,悔之无及,把那一只眼也气成了青盲,越没用了。乐公此事并不曾向童自大题起,后来童自大屡次到乐公署中,总不见刘弘,暗暗询问他家人,那人将前事详细说与,童自大心下大骇,感激乐公不尽,乐公病终之后,童自大因此厚赠赆仪,就是报他这件恩德。后来便见。

再说童自大同妻妾都试过了些时,已是岁底,忙过了年,到上元节后,他着人把七老八少的媒婆叫了十数个来到书房中,拿果碟与他们吃酒,他陪着吃,众媒婆道:“老爷叫了我们来,有何吩咐?”童自大道:“我们请你们来替我寻校”众媒人道:“这是容易的事,凭老爷要多少都有。”他道:“我有个难题目呢,我有个三不要。”众媒婆道:“怎么叫做三不要。”童自大道:“我寻小,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我不要,只要好小寡妇,这叫做一不要。就是小寡妇,或是瘦弱,或是暗疾的,我也不要,要那生得厚厚实实,胖胖壮壮,干干净净的,这叫做二不要。我只要二十二三以里,十**岁以外,十分老少我又不要,这叫做三不要。”众媒婆不解其意,都笑起来,道:“别的也罢了,人巴不得要真女儿,老爷为何倒说不要。”童自大笑嘻嘻的道:“不瞒你众位说,我的这东西虽不叫做十分大,却是个活的,那小女孩子禁不得,所以要小寡妇,那是破了的倒好。”众人听了,都不好做声,内中一个老媒婆,他倚老卖老,笑着道:“谁人的膫子不是活的,难道这东西也会死么?况且活人身上的物件,怎么得死,我就不懂得这话。”童自大道:“你们不知道,我这东西比不得别人的,连酒都会吃,要酒量小些的人,还吃他不过呢,所以说是活的。”众人听说,只道是打趣他们吃酒,都笑起来,道:“蒙老爷赏酒,我们领了几钟,就把我们比做老爷的那东西了,我们当是好话要的,还侧着耳朵听呢?”童自大道:“我说的是正经话,你们当说谎么?”叫了个家人来,道:“你拿个碗去取半斤烧酒来,我试与你们看。”

不多时,取了一碗酒来,童自大叫他出去,众媒婆不知其意,看他做甚么事,他笑着道:“你们不要见笑,我献丑了。”搂起衣服,扯开裤子,把阳物取出来,放在酒碗中。有几个少年的媒婆羞得脸绯红,背过身子去。几个年老些的正要看这稀奇故事,看他怎个吃法,见见世面,都眼睛睁得多大,看着那金漆桌子腿一般的物件大张着马口,果然一吸一吸,顷刻吃了半碗。都拍手打掌,哈哈大笑,道:“这个作怪的东西,都实实不曾见过,怪不得老爷说是活的,会吃酒,真乃好大量大根,小菜也不用,一气就吃了半碗。”那几个少年的听见这话,也顾不得了,都挤到跟前来,目不转睛的看,见他张着嘴,一开一闭,不一时,把那碗酒全吃完了,有一调《驻云飞》赞他的厥物,道:此物跷蹊,盖民寰中少见之。口大非为异,妙在能张闭。还有更稀奇,酒吞满斛,被底绸缪,自有别滋味。怎不教少妇魂消魄也飞。

童自大笑道:“你们看见了,有这个缘故,所以我不要你小女孩子。”他把裤子拽上,这些妇人眼睛里的火都看得爆了出来,那两个老媒婆道:“实不相瞒,我们少年时走走邪路,那长的短的粗的细的也见过些,像老爷这个活的,会吃酒,不要说没见过,连听也没有听过,我倒听见人说慈悲庵有个大姑子,原是个乡绅的小奶奶出家的,他会吸男人的精髓,凭你甚么精壮小伙子到他身上,几吸便完帐,便请下马。我想那还罢了,妇人下身的那张口原是会吃男人的,大约不过他的利害些。老爷这东西这样个小嘴也会这样吃酒,明日不知便宜那些有造化的小媳妇享用呢?”几个年纪小的媒婆见了这大又活的罕物,好生动得火,嘴中说不出,心里骚极了。这个把那个拧一下,道:“你去试试看是个甚么味道。”那个把这个往童自大跟前一推,道:“你急了就去试试罢了,又拧我怎的。”嘻嘻哈哈笑做一团,滚做一堆。众人心中都巴不得同他试验试验,尝尝这个异味,因彼此人多相碍,不好意思,脸上火喷喷一般,心中好不发急,他们一个个:上面口中咽了好些唾沫入去,下边嘴内流出许多清水出来。

众媒婆大家起身,道:“多谢老爷赏酒,我们打听着了,再来回老爷的信。”辞谢而去。众媒婆替他传扬,人人皆知童百万是个绝大的活物,会吃酒。这些小寡妇,就是他公婆父母不肯把他与人做妾,他听见了这话,一心情愿去做他的小,尝尝这活物件是甚味道?俗话道初嫁凭爷娘,再嫁由自己,他自己愿意,父母也没奈他何。童自大跟着这些媒婆各处相看了许多,只拣了十个,他暗算道:“我听见人说金钗十二,我家中有一双。”带这十个,岂不是十二了,奶奶独当一夜,他们两人当二夜,恰恰是七日一轮。遂将六间厢房收拾得甚是华丽,制了十分首饰衣裳,并房中床帐,箱柜桌椅,摆设的香炉花瓶,镜台粉盒之类,件件簇新。【虽是财主气象,总离不得一个俗字。故妙。】娶了这十个妇人来家,每人又买了一个丫头与他。【葵心、莲瓣有了丫头,真是楼上楼了。】一边六人住着,派定两个一班,也将西屋做了一个官铺,这些妾接着日子轮流上来伴宿,该铁氏的这一日,他自己过去当值。

铁氏此后把那先生砸得稀烂,撂在净桶中,弃之于粪坑之内,虽是铁氏得新忘故,实在那先生空自长大壮观,腹内空物。抛入粪中,在臭气内潜身,也不为过。童自大他采战则战,种子则种,四五年间,生得十多个儿女,他那个乐那里还说得出来。铁氏虽不曾生育,这些娃娃谁敢不叫他做娘。他看见大大小小一群在面前,好不热闹,也喜欢得不得。铁氏今虽改变,毫无凶暴之气,但童自大素常畏威慑服惯了,每常敬他到十分的地位。今见他这样宽恩,先畏威而后感德,竟尊他到二十分上。这些妾见主人公犹然如此,可敢有一毫胆大怠忽之习,都恨不得把他顶在头上奉承。铁氏见他众人小心侍奉,也着实疼爱,妻妾过得甚是和美。

话分两头,后再归一。先那媒婆说慈悲庵的姑子,会吸男人精髓,他姓甚么,是何来历,听我慢慢说来。

且说那万历未年,城中有个显官,姓吴名友,别号归翁,生平贪鄙不堪,家资富厚无比。古人说,贪乃无后之相,一丝不爽。他家金银绣缎,房产地土,无一不有,真可富赛王侯。但只缺了一件,不要说没有儿子,连想个女儿看看也不能够。他夫人姓杜,那生性也就奇妒不过,【姓不好,怪不得他。】自己既无所出,又不容丈夫娶校【不姓杜的夫人不容丈夫娶小者甚多,何况他姓杜,如何容得?】吴友想儿心切,暗地同丫头们做那偷摸勾当。起先那些丫头见主人要来同他做这样风流乐事,可有不欢喜乐从,也还巴不得生出个儿子来,将来就是副主母,岂不荣耀。知道有一个身孕,杜氏若知道了,鬓发熏目,截指剜耳,百般的惨刑无不做出,定至于死而后已。或有竟生下子女来的,杜氏明知是丈夫的骨血,冤说丫头不长进,何处偷来的私孩,不但将孩子弄死了,连生孩子的娘也不想活。那归翁在傍看着,连那护庇也不敢说一句,听他施为。【辱翁曰:此等人岂真无有,汉成帝就是前辈先生。】后来这些丫头们看见这个光景,大约这儿子难生,副主母也做不成,且留着命多活几年。吴友要去高兴,像强奸一般,死也不依,若使威凌逼反喊得主母知道,不但有赏,且护庇着他。那归翁惟有暗气暗恨而已,亦无可奈何。

这杜氏少年的时候还想生育,捐资建了一座慈悲庵。内中供着送子张仙神像,着了家中七八个寡妇在内侍奉香火。世间但是贵人家,你叫他周济贫穷亲戚,照看困苦朋友,他半个破钱也决乎舍不得。到了奶奶们拿去布施和尚道士,或是修盖庵观庙宇,成千成百,毫不吝惜,他都肯出手。

这个慈悲庵是杜氏为求子而建,越发不惜工价,费了数千金,果然盖造好。内中回廊曲槛。楼阁亭台,异卉奇花,苍松怪石,虽地方不甚大,却也无一不备。他老夫妇也时常来瞻仰礼拜,游玩盘恒。不想供了二十多年,毫无灵感,仍旧是他夫妻两个,并不曾添得一叮正经杜氏建庵求子的,不曾生育,倒是看守香火的寡妇,有三四个年少些的,倒生了好几个儿子,也不知从何而来,【张仙送来的,又何用说。】却又弃之。吴友五十多岁,有人劝他侄儿中选一个立嗣,他一来舍不得家资付与犹子,二来还痴想自己生儿。到了六十多岁,他夫人杜氏才呜呼哀哉。大吉利市。他吃了正夫人一生的亏苦,不敢续弦,忙忙娶了一个美妾,你道这个美妾姓甚名谁,后来曾生子曾生女否?下回便知分晓。

姑妄言卷十七终

第十八回崔命儿害人反害己童自大得寿又得儿姑妄言卷十八钝翁曰:吴老儿好寻好做儿子,不曾寻得做得,被他们的元牝妙眼马命一催,反寻到别人家去做儿子去了,世间此等不自量老儿,正复不少。写崔命儿之淫,非这贪鄙老儿的尖夫人,淫不至此,此尖夫人若不做尼姑,或亦淫不至此也。一为贪人劝戒,一为尼姑说法。再者,他们的元牝妙眼送掉了吴友犹其次,又断送了无限少年;生我之门死我户,世上看得破者有几。

佞佛之人往往受淫尼奸僧之害,而不醒悟,即或知之,孽由己作,只得隐忍,蔺馥岂非榜样欤?此一段并非谤佛,正是劝人好真佛,虔心信佛,信心行善,不可被说假佛者哄诱。天堂不知何处,地狱先在眼前,所谓自贻伊戚,夫复谁怨。

司进朝一妻有妾,祁辛亦一妻有妾,司进朝请富新坐馆,祁辛亦请何幸坐馆,两段事极相似,却举劝行事以至结果又毫不相似,故为妙也。宁可为何幸之书呆,不可效富新之狡狯。

童自大之死命儿,一写他得寿之由,二则将命儿诸人收拾,更把慈悲庵之陷坑填满,又接狐精一段,何意?童自大施恩赈济一场,活了万余人,内中岂无一蒙恩受德者而报之耶?故写蒙德报信,使童自大采得丹头为延寿之基,又留在二十四回中出首艾鲍艾复,庶不是生扭出此人也。

写定计出于闵慧姑甘老姐者,总是作书者不肯漏去一个,即甘寿夫妻极无要紧的人,尚要与他一个结局。若单提一老姐,便觉显然,故陪出一个说法慧姑,以瞒看者之目,便不觉得,粗心浮气之人看之,乌足知此。

写富新才遇崔命儿,受了多少情爱。及得了雨棠雪梅,便负了命儿;受了司进朝多少厚德,便偷娶空氏,以负进朝;才偷空氏,就托故去偷庞氏,以负空氏;到后来偷娶庞氏三人时,巩氏三个竟不一问,又负此三人。处处负心,才写他名字满足。

富新负了司进朝,便接庞氏三妇负富新。富新因负心于司进朝而死。三妇亦因负心于富新而死,借这几个男女,骂尽负心人,尚不足为妙,又借富新之负心,骂尽明末降贼诸文武之负心者,妙极。倘有负心之人见此,当极为改悔,不身罹横祸而贻后人之笑骂也。

写黑姑子授术与崔命儿,虽是因事叙事,却完结了第一回开首之人。

第十八回崔命儿害人反害己童自大得寿又得儿附:司公子渔色失便宜傅典史负心遭横祸话说那吴老儿见妒妻死了,娶了一个美妾。他父亲姓崔,曾做过一任北京刑部司狱司司狱,同禁卒通同作弊,四六分赃。【是官长之赃,官多而吏少,惟独刑狱禁子得六而官得四。】苦难狱中的犯人,刻毒难言。【有此恶父,方生此淫女。掌刑狱者当着眼。】虽挣了些家俬,后被上司知道,革职回来。

他这女儿生得十分标致,崔司狱夫妇爱之如命,故起他个小名叫做命儿。舍不得把他嫁与寻常人家,要选一个做官有钱的佳婿,谁知姻缘不凑,总无其人。到了二十多岁,吴老儿素闻其美,烦人去说,崔司狱虽知道他是要做小,因上边没有夫人,一心情愿,【婿虽官而有钱,未必甚佳。】才嫁了这个富贵全备的老汉,做了一位尖夫人。【尖字新奇】你道何为尖夫人?他要说是小,上边又无正室,公然与大无异,要说是大,却又是娶来做小,在又小又大之间,所以有此美称。【第十回内,童自大说贾文物云:“你是半大不小的个老爷,此处又有这又小又大之夫人,俱是奇称。辱翁曰:然则杨贵妃亦尖夫人也。】吴老儿那夜同他交合之时,见他:樱唇微绽,星眼生波。腰肢纤弱傍人倾,做尽千般婀娜。玉手揉荑挽绣襦,装成万种妖娆。听他莺声巧啭,不觉魂教呼去。经他阴中微锁,早已精泄难收。口内声声喝采,好个娇娃。心中暗暗踌蹰,这回断送。

还有一个《江西月》说他两人。道:

白发苍髯老叟,红颜绿鬓娇娃。枯藤缠绕嫩柔花,也算凤鸾同跨。吴友心中自喜,命儿口内频嗟。元红可惜付之他,断送老奴方罢。

吴友又叫媒人觅了两个美婢。他道名花不可无美叶以衬之,即有佳人,岂可无艳婢为侍儿。得了两婢,一个才十六岁,小名做姐,一个只十四岁,叫做寻姐。这是他一个厚朋友见他纳婢,替他取此二名。吴老问其大义,那朋友道:“兄要他们,名曰相伴新嫂嫂,无非也要图生子之故。寻姐者,要在他身上寻出儿子来;做姐者,要向他腹中做出儿子来。”吴老见此两字新鲜,从古来侍儿小名录上并无此二字,就依他命了此名。那朋友向别人道:“此老这样年纪,纳此少艾,做孽寻死耳!”【这老儿有了一个崔命儿,也就危乎危乎了,又添上两个粉骷髅,不死何待。】这吴老儿望子心切,二来守着那奇妒的老媪过了-生,今日得了这三个少年娇艳,正合了两句:杖藜扶入销金帐,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老儿不知死活,【不止此老,世上不知死活少年亦不少。】终日在他们身上做工夫,你想一个古稀将至的老翁,还济得甚事。初时还勉强支撑,到后来,弄得腰也弯了,背也驼了,眼也花了,耳也聋了,黏痰鼻涕,咳咳嗽嗽的,有些动不得了。【他的油也将尽了,命也将完了。】思量要递个病呈宽限。那崔命儿二十多岁的嫩妇,才尝此道,正是欲火发动之始,不额外加征就是他的恩惠了,可还容得躲避,不住啯哝道:“你要我们,原图生儿育女,难道娶我来看样儿的么,还挣着命来是呢。”吴老儿道:“我也巴不得呢,他不替我争气,叫我也没奈何。我身子虽动不得,我有南乡的田,北庄的地,家俬尽够你受用一辈子。”崔命儿冷笑道:“这才是笑话,女人嫁丈夫,只图穿吃两件罢,你说有多少庄田。你这样大年纪,就不曾听见人说的两句话,古语道是:家有良田万顷,不如肏进些须呢。”【命儿这两句成语套得甚通。】每夜替他百般搓弄,间或也还有略硬的时候,拿他将就应差,不想又过了些时,那阳物竟犯八法中的一条,道是罢软两个大字。

起先用两个指头做篾片帮扶着,还填得进去,入销金帐既用藜杖,此道自然离不得指头篾片。后来竟像一条大蚰蜒虫,鼻涕般缩做一团。此时不但崔命儿着急,连吴老儿也急了,原是要他们生子,取乐还在次之,如今把一个生子之具都没有了,不能下种,如何望得收成。只得去弄些春药来助力,虽不能坚举,又微有些硬意。崔命儿见颇有应验,日里不劝他强饭加餐,到晚来便劝他春药多用些下肚,或多搽些在阳物上,那老儿也只得惟命是从。他一个血枯精败的时候,可禁得这大热助火的东西常常不离,不上年余,儿子还不见一些影响,早把个老子弄做别人家的儿子去了。吴老儿素常守着这些财物,只知道自己受用,并不知骨肉亲友是个甚么东西,待族间极其刻薄寡情,曾有个朋友说个笑话给他听,道:“一个财主死后,尚未入殓,忽然醒转,伸了一只手向儿子道,我偌大家俬,死了不带一文,我舍不得,你把元宝给我一个拿了去。”那儿子将他卵子一刀割下,放在他手中,道:“你死了,银子还拿得去么,只好攥着个卵子走罢。”

吴老儿听了,并不悔悟。他在日亲友都不上门,今日死了,他没儿女,是个绝户,众族人都要来分他的家产。【这一无子儿更吝的人,天下极多。岂皆无心肝者也,冥冥中自然有个定数。昔一富翁,家资巨万而无子,又鄙吝至极,连衣食皆不舍。一日,忽悟:我既无子,积了与谁,何不自己受用?夜梦一神怒谓曰:“尔何敢想擅用官银?”一惊醒来,吝心复萌,又复不舍。死后,无一族人,家资入官充饷,可见有定数焉。此辈人之产,焉知非族间人之福,他代为聚积耳。】对崔命儿道:“你不曾生育儿女,若要嫁人家,东西丝毫拿不去,只好带你随身衣饰之类,你若是愿守,少不得分一股与你为养赡之资,房子是我们要的,你只好到慈悲庵去守,却要剃了头出了家才行得。不然,一个少女嫩妇住在那里不便,这两条路凭你的主意,”那崔命儿如何拗得过众人,明知道众人要撵他罄身出嫁,拿出家二字唬吓他,量他小小年纪,决不肯做那削发披缁的苦事。他暗想道:我青春年少的,本要去嫁人家,他们定然一丝东西不肯与我,我这两年受用惯了,知道嫁个甚么人家,不如且出家守着,后来再做计较。便道:“我虽是与老爷做小,老爷也不曾把我薄待,也是夫妻一场,他骨肉未寒,我怎忍就去改嫁他姓,我如今情愿出家,到庵中去守。但这两个丫头的原是老爷买给我的,我要带了去,”众人见他愿出家,倒没法了,只得依允。拨了些佃房与他讨租用度,又拨些田地与他,以供口粮,也有一二千金之产,分与他两房老人家在外替他照管,余者尽瓜分而去。

崔命儿自己私房也将及有千金之蓄,众人把吴老儿开丧殡葬之后,崔命儿同两个美婢,并他的箱柜器皿之类,也就搬到慈悲庵。众人托请一个老尼替披剃了,按宗门法派起了个法名,叫做信悟。那个大丫头做姐也剃了,做了他的徒弟,法名元品,【好做儿子不曾做出,做了尼姑。】小丫头寻姐做了徒孙,法名妙炎。此时庵中先那些仆妇,三四个老的死了,那几个年小些的,也都老迈了,仍留他们在内服侍。崔命儿在庵中,虽夜间在被窝中没得事干,觉冷清难过,日里却穿吃不愁,庵中景致甚是爽心,倒也自在。

一日,天色将晚,见一个老仆妇进来,道:“外面有一个道姑要进来借宿,我们不敢做主,请问师太许不许,”崔命儿道:“既是女流,又都是出家人,这有何妨,可请了来。”不一时,进来了。向命儿打了个稽首,命儿也回了个问讯,让了坐下。

仔细把他一看,好个道姑,生得端端正正,白白胖胖,头戴妙常巾,身穿水田服,明眸皓齿,净袜凉鞋,洁净可爱。命儿问他道:“师傅法号,仙乡何处?”那道姑道:“贫道贱名本阳,别号守雌,扬州人氏,云游到此,无处栖止,敢借宝庵,暂宿一宵。”命儿道:“但恐敝庵无甚管待,简亵师傅。”那道姑道:“岂敢。若蒙师太见容,就是大慈悲了。”说着,妙炎拿了上茶来吃了。须臾天黑,点上了灯,送上夜饭。吃罢,元品也来陪着说了一会话,那道姑谈论风生,着实投机。崔命儿道:“师傅不弃,我们同榻一宵,说说清话罢。”那道姑喜动颜色道:“但恐贱躯有污尊榻,即承见爱,敢不奉陪?”谯楼鼓动,夜漏将沉,二人上床,各被而寝。

那道姑逗他一句道:“师太法腊几何,年少青春,为何就入了空门?”崔命儿叹了一口气,道:“我今年才二十五岁,因夫主仙游,故在此出家守节。”因道:“师傅,你今年贵庚多少,为甚做了道姑,又出来云游?”那道姑道:“贫道与师太同庚的,也为先夫没了,无子,族中将产业占去,贫道发恨出家,无处归着,所以四处遨游。”复长叹了一声。道:“别人多少夫妻团圆相守过日子,我贫道年又不老,半路孀居,身子都无处着落,言之令人伤心。”崔命儿笑道:“既然如此,你既无所恋,何不嫁了人去,夫妻热闹不好么?”他也笑道:“实不瞒师太说,贫道生来命苦,别人嫁的丈夫,恩恩爱爱的几年,就不幸中途抛闪,守寡也自甘心。我当日父母被人误了,把我嫁了一个老汉,师太不要笑话,我虽不叫做标致,也不为很丑。嫁了几年丈夫,被窝中连一次遂心畅意的风流事也没有受过,我这样小年纪苦守的是些甚么?料道贞节牌坊也轮不到我的身上,我何尝不想嫁,又恐为人所误,不如不嫁,还得自由。”崔命儿听了他这话,真是同病相怜。也叹了一口气,笑着道:“我住在这庵中内,总不见一男人的面,倒也罢了。你终日在外边云游,男女混杂,也动心么?”他道:“师太,你看蚂蚁虫子这样微物,也知个阴阳交媾之道,何况人为万物之灵,那有不动心的。间或见了风流少年,心中爱得要死,春心一动,彻夜无眠,日间连饭食都咽不下。这是我以心腹相告,师太不要见笑。”命儿道:“你我都是同病,况且这都是人之常情,有何笑处。据你这样说,必定有外遇了,可实告,不须隐讳。”他道:“不瞒师太说,我当日嫁了那个老儿一个饧如鼻涕软如绵的物件,弄得不疼不痒的。我出家这几年,虽不曾遇着男子,常同妇人们在一处闲话。俗语说,三个男人没好话,三个女人讲诨话。他们这个说男人的物件有多粗多大,那个说有多长多久,我想若遇了这样东西,也不枉失节一场,若还是同老儿差不多,又不如不做这事了。或一时兴动起来,可是陈妙常那一首《西江月》道得好。

一念静中思动,遍身欲火难禁。强将津唾咽凡心,怎奈凡心转盛。

那心只一动,那里还按纳得住,到了万分忍不得的时候,寻女伴中两阴相合,扇打一会,人叫做磨镜子,将就解解罢了。”命儿道:“男女干事,全要那物件放在内中才有乐趣,女人对女人,光挞挞对着挞挞光,有甚妙趣?”道姑道:“师太,你没有做过不知道,怎么没有趣,我觉得做起来,比那没用的老头弄的还受用些。你这么一想,便知道了,妇人对妇人,虽少了那件东西,都精壮有力,乱摸乱揉,还有些乐趣。同那老儿弄时,那物件软叮当,已是不堪,再动不得几下,不是腰疼,便是腿疼,更觉难过。你不信,我同你试试看,你尝着了这乐趣,才知道妙处呢。”

那崔命儿一个少年寡妇,他是没奈何出了家,那一日一夜不想此道。今听了道姑这些话,火已动到十分,却不好应他。只笑着道:“我到底不信这事有趣。”那道姑见他虽不应承,却是也想试试的口气。先自己脱光,钻了到他的被窝,就替他褪裤。那命儿也不推辞,笑着任他脱下。他一翻身上来,两件光挞挞的东西对着扇打一会,那道姑乱拱乱耸的,引得命儿阴中淫水长流。叫道:“不好了,里头难过得很,你下来罢。”他道:“不妨等一等就有好处。”他不扇打了,对着阴门一阵揉,揉得那命儿春心荡漾,意乱神迷,正在难过的时候,忽觉得牝户中有个极粗极大,又硬又热的东西塞得胀满,且顶在一个乐处,妙不容言。心中动疑,忙用手一摸,却是那道姑胯中一条,才要问他时,被他出出进进,横舂竖捣。命儿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美事,连哼还哼不过来,那里还顾得说话,被这道姑足足弄了有半个更次。命儿也丢了有四五回,方歇住了。

命儿喘息了一会,问他道:“你既是个男人,怎么装做道姑来骗我,该问你个甚么罪?”他笑道:“任你怎么用肉夹棍夹,皮脑箍箍就是了。”命儿笑道:“说正经话,你端的是从何处来,如何知道来寻我?”他亲了一个嘴。笑道:“我敢骗你,我自幼得异人传授,学会了个缩阳的法子,若缩了进去,同女人的阴户一样,用着时,就伸了出来,因为有这本事,不忍埋没他,故此装做道姑,大发慈悲,专救这些少年寡妇的苦难。我闻得你月貌花容,青年孤守,心中甚是怜爱,又是那不忍,特来与你应急,你可感激。况你是应以尼姑身得度者,我即现道姑身而为说法。”那崔命儿听了,笑吟吟伸手将他阳物一摸,沉甸吟吟,甚是粗大。他道:“你缩缩我看。”他定了一定,不多时,果然缩得一些也没有,只剩紧紧一条缝儿,把个命儿欢喜得了不得。说道:“像倒像个妇人的,只是少了个心子。”摸了一会,又道:“你再伸出来看。”一霎时,又伸出来,硬帮帮的,比先分外的雄壮。他又跨上身来,命儿见他伸缩了这一番,正有些兴动,欣然笑纳,又被他弄了有许多工夫,又丢了两度。命儿道:“你且歇歇着,我有话问你。”他也就歇住,却不拽出来。

命儿道:“当日我夫主在日,他高兴的时候,至多工夫不过四五十抽就完了,动不得,后来只放进去就了帐。他急了,弄了些春药来助兴,还略坚久些,歇歇动动,也还熬得一盏茶时。你弄了这半夜,怎还不见你泄。”他道:“你一个休说,就是十个妇人,我轮流一夜弄到天亮,也是不得泄的。”命儿道:“我就不信怎有这样坚久的东西。当日我夫主的求其硬而不能硬,今日你的又不得软,天公生物太不均匀,何不两分着些。也罢,我被你弄了这两次,也来不得了,我一个,料道也敌不过你,你既然在这里,我那两个徒子徒孙也瞒不得他,大家弄弄,一者免得口声,二来试试你的本事。”那本阳先见那两个妙尼,虽不能及命儿,但命儿如一朵牡丹,他两个也还是两枝芍药,不到十分不及,此时正在想慕他们,思量寻了来做这事。但不便出口,恐获得陇望蜀之诮,听了命儿这话,满心欢喜。忙答道:“你的尊见极是。”命儿叫道:“元品妙炎都过来。”

原来命儿同道姑先在高兴的时节,因夜静了,命儿被他上边抽出的哼声,下边捣出的淫声,远聆数室。那妙炎起来溺尿,忽然听得,觉此异声出自他师太床上,近前一听,掀天揭地的大干,他忙去推醒了元品,同来窃听。听了许久,那元牝妙眼之中那种难过,是不消说,连两只腿都酥麻的动不得了,站都站不住了,只得蹲在地下,那阴中之水顺着直流,听得命儿叫他们,口中都答不出,只鼻孔中哼着应,却不见走来。

原来他两个竟酥瘫了,动不得。本阳听得是在床后面答应的声气,将阳物拔出,忙跳下床。走去一看,见他二人披着件小衫子,光着屁股,蹲在地下哼。他一手抱着一个,上得床来。先将元品放倒,摸他的嫩牝时,淫水泛溢,连两股都湿了。就弄将起来。弄了一会,看那妙炎时,急得爬起睡倒,有个要死要活的样子,忙同他又弄了一阵。命儿看得骚兴大发,伸手去他牝中,将阳物生拉出来,填入自己户内,大弄了一常三人轮流,果然弄到天亮,他还不曾泄出。

大家歇了起身,命儿问仆妇们借了梳子,【细极,他是光头,无此物者。】与道姑梳头。大家净面洗漱已毕,坐下来吃茶点。命儿道:“我师徒三个身子都付了与你,你却要情长,不要日久厌了。没良心,撇了我们,又去别恋新人。”他忙答道:“我承你这番厚情,岂敢变心。”遂设誓道:“我若后来负了你师徒三位,另厚别人,粉身碎骨,死于官刑之下。”命儿把这本阳留住,也就如他的性命活宝一般,如何肯放了他去。

每日叫仆妇们上街买上品佳肴美酒供养他,每夜三人挨次同他大弄,两三夜并不见他走泄。命儿问他道:“你的话倒也不假,本事委实高强,你从来可不曾遇着狠妇人把你弄丢了的么。”他道:“我要泄就泄,要不泄再不得泄的,所遇的都是些少年寡妇,或是未嫁的处子,如何弄得我丢。只有接引庵有一个姑子,黑黑胖胖,有四十来岁,是个辣手。我听得人说他会采战,我去同他试了一试,我却敌他不过,一夜定有两三次走泄。”命儿道:“他怎么个采法。”本阳道:“我这东西弄了进去,被他一口咬住,内中紧紧的裹住了龟头,一阵狠咂,咂得骨软筋酥,由不得就泄了。”命儿道:“他这个法儿也肯传人么。”那本阳道:“这是他的养身秘法,如何肯轻易传授与人,人若学会了这个妙法,同少年精壮男子弄耸,采了阳精,补益精血,可以返老还童,发白转黑,延年益寿。你想想,这样仙诀可肯传与人么?”命儿道:“这甚么相干,他独自会也不过如此,就传与人也还是如此,难道别人会了就占了他甚么去了不成。他的若肯传我,我重重的谢他。你既同他相厚,你去和他说说看,”本阳道:“倒还有个机缘,我明日看看去。我数日前在他那里,他对我说他有自幼相与的一个厚朋友。【《玉簪记》那船家说陈妙常云:“我老儿活了六十九,不曾见师姑与秀才做朋友。”此老可谓愚甚,天下姑子能有几个不同男子做朋友者?】叫做到听,数年前烦他替人转借了三十两银子做本钱,不想这姓到的前年就死了,数年来本利丝毫未曾还人。这债主前日到庵中打闹,问保人要这银子,年分多了,本利滚算,该-百几十两。债家死了,保人代还一半,还该**十两。那债主势力又大,他一个出家人,如何拗得过他,他正急得没法,等我对他说,他若肯传你,你替他还这宗帐目,看他可肯,你可有这项银子么?”命儿道:“他若果然肯尽心传我,我竭力凑了与他。”本阳道:“先说过,你若学会了方法,先命我采起来,就行不得了。”命儿笑道:“你是引进的恩人,怎肯采你。”大家得高兴,又轮流大战了一场,然后睡下。

次日,本阳到接引庵对黑姑子说了,那黑姑子正在着急的时候,满口应允,遂同本阳到慈悲庵来见了命儿。命儿见他形容丑黑,心中动疑,让他坐下,茶罢,姑子先开口道:“方才这位道兄说师太要学贫尼的秘术,可是真的么?”命儿道:“正是呢,【此三字,疑而未决之辞。】我听得这位道兄说师傅的妙法可以返老还童,有许多妙处,故此想要拜求你,我看师傅的尊貌怎么这样老苍。”那姑子见他迟疑。笑着道:“哦,师太疑心是假的么。这有个道理的,采战虽有补益,也要有那么益的东西,方才见效。即如人参,名为补药,必定要吃下肚去,才得见功,没有只拿着看看就能补人的道理。贫尼一来生得貌甚不扬,不能招揽少年清俊,二来庵浅促,又人眼众多,做不得这事,纵有奇方,做不来也没用。要像师太这深房秘室,自己既做得主意,况且这样青年美貌。”指着元品、妙炎道:“又有二位师兄这样好帮手做了招牌,何愁甚么主顾不来下顾,只要你学熟了,善于运用,一日虽十次,也不为多,越多越妙,然后才见功效。”命儿道:“也要传多少日子。”那黑姑子道:“像师太这样聪明的人,不过三五日,尽得其妙,即不然,到七日,再无不透彻的了。”命儿满心欢喜,叫备斋,命元品陪着。

他到房中将私蓄取出百金,然后出来。同他们吃饭毕,携了那姑子到内,将银子递与他,道:“师傅,这是一百两足纹,你拿去使用,我晚间候你来,你传了我,若实在有好处,我还谢你。”那姑子见了这两大包银子,欢喜异常,答道:“蒙师太救了我的急,我若不尽心相传,真是畜类了。我回去还了人,今夜必来。”拜谢而去。

到了将晚,那姑子果然来了,吃了夜饭,命儿叫本阳过那边屋内,同元品、妙炎去睡,他同姑子共寝,教导心法。古语道: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

那姑子也尽心相传,命儿更尽心领教,三四夜就全得其奥妙。命儿问他道:“师傅,你这个妙法,当日是甚么人传授你的。”姑子道:“这是我十**岁时,遇着个陕西云游道士,蒙他传我的。【此一回将第一卷开首三人重复一提总结,去后不复见矣。】师太学会了这个法子,只有一件要紧,却要留心,当日这道士再三嘱咐我道,倘遇著有会采战的男子,看他手段要利害,就忙回避,若被他采丢了,不但将前功尽弃,还要伤了性命,这叫做崩鼎。若保固得住,吸得过会采战阳精,来得这一次,却也抵得每常千次的功效,补益却也不校【鱼因贪,死于饵。人因贪,死于财。命儿实死在此一句上。】那男子浑身精脉丧尽,也不能保全性命。他又曾说道,但是男子再采不过妇人,他是动,我是静,以逸待劳,他是刚,我是柔。他外有形,而我内无形,不但柔能克刚,以无形而制有形,自然得胜的多。【这几句是崔命儿的催命符。】然不可不防。”命儿也听了在心。

那姑子辞了要回,命儿又送了他些礼物别去。命儿心中想道:今夜且拿这假道姑试试法看。到了晚间,对本阳道:“这几夜一箭双雕,【倒是一刺双蚌。】也算你乐够了,今夜过来同我睡。”本阳道:“你学会了么?”命儿道:“他虽传授了,不知法灵不灵,我同你试试看。”他道:“只许这一次,下回使不得的。”命儿笑道:“还不知验与不验,你就这样害怕。”说着,两人上床脱尽,命儿叫他上身,弄将入去,几下送了个尽根。命儿运用起来,一下咬住,本阳觉得与那姑子无异,分外还裹得紧些,不多时,被他采去了。那命儿觉得丹田内一股热气,行遍周身,真如醍醐灌顶,甘露融心,其乐无比。暗思道:这个妙诀果是精奇,且不要饶他,再采他一次,也不为过。两手将他搂得紧紧不放,下面仍然咬祝本阳道:“我泄了,你放了我罢。”命儿也不答应,闭目运气,更加力锁采,约够一盏茶时,只听得本阳道:“哎呀,不好。”说了一声,下边又冒了。本阳着急道:“你好没良心,我举荐了人教了你,你倒不顾我死活,这是恩将仇报了。”命儿搂住他,亲了个嘴,笑道:“我怎肯伤你,这算替我前日那几夜报仇。”笑嘻嘻的放了一口气,本阳见内中阳物松活了,连忙拔了出来,道:“下次决不可如此,男人被锁丢一次,比每常自己泄的三次还利害呢。”命儿笑着同他相搂而睡。

这本阳恋他三个骚而淫的美妇,到晚滚做一床,周而复始,轮次搏弄。命儿一夜定要采他一次,过了数夜,有些胆怯,既同元品、妙炎弄,又不得不同他弄,弄了又怕,心中一馁,但将阳物送到命儿牝中,就不能十分强壮,也不用狠采,只略锁几下,他就大泄如注。不到半月,渐渐支撑不住,心中还舍不得,又过了几日,虽恋着那元品、妙炎的嫩物,却甚怕崔命儿利害,性命要紧,顾不得了。

那日,推往外边走走,竟逃之夭夭,高飞远走去了。【本阳此走,罪有可原。昔有一笑谈。有一国王,一日向宠臣道:“宫中女子尽皆黄瘦憔悴,有何法以治之?”那宠臣道:“大王但任臣医治,不过百日,自然痊愈。”王喜允。此臣选壮健男子数百入宫中,未及三月,死者过半,而女子个个面上红光飞舞。此臣请王游宫,王见诸女大异向日,心中大喜。正赞奖时,忽见一处堆积死尸,惊问此臣。他对道:“药皆医治了众女,这都是药楂儿。”本阳他若不走,岂定待做药楂而后已耶?】命儿当晚不见他来,还只说他别处有事,等了数日,不见踪影,方知他是鸟飞兔脱了。

命儿既学会了这种妙技,可肯安静持守,一心想弄些少年来做补药,遂与元品、妙炎商量了一个妙策,叫他二人做牵头。他二人知道这件事是有乐无苦,自然喜诺效劳。命儿叫了几个老仆妇来,吩咐道:“我们如今在此,人口众多,靠谁养赡,庵门成日关着,也不是事,今后开了,听人随喜,倘或有缘,遇着个贵宦长者,做了护法,也有个指靠。”这些老妇都是手下人,又听他说得辞严义正,可敢不遵,竟把庵门大开。

慈悲庵中的华丽,左近居人皆知,谁不要到庵中赏玩游览,因先是门常关着,又知是姑子庵,谁好敲门打户进来走走,今见开了,就有闲人走到内边看看。元品、妙炎轮替在厢房中坐守,在窗洞中往外张,有那老年诚实的,便凭他去了,见有生得清秀少年,穿得略干净些,就出来招揽,殷勤扳答。但那些轻薄少年见了这样姑子,又在青年,可有不想他脐下的那件妙物。或说句风流话儿勾引,他便开门笑纳,再不推辞。上样的进与命儿,其次者他二人留为自用,渐渐也就人来随喜的多了。命儿大发慈悲,一概布施,人经了他这妙牝,有老成些的知道利害,就得趣抽身,有那不知死活的少年,上面爱他的娇容,下边喜他的干法,死死恋祝十人之中,四个成痨,倒有六个丧命,被他把药汁吸尽,都成了药渣儿了。【这一种药楂,世上甚多。】行了数载,被他这一点美穴中,葬了多少少年。那元品、妙炎虽不曾害了大人,他二人腹中的小娃娃,数年来后园中竟做了一个子孙窖子,暗暗埋在内中无数。【吴老儿阴间可有了儿子了。】起先那些老妇见他三人如此行事,较淫娼尤胜,虽不敢当面谈论,背地也不知耻笑了多少。到后来看熟了,甚觉眼热,【不知是上眼热下眼热。】不但不说他们的不是,反恨自己年老了,不得像他们这样风流快乐。真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命儿这一日正在闲坐,要等个人来取乐,忽然一个仆妇进来,道:“外边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僧要来挂搭,我回他是女僧庵,他说是净过身的老公,没有阳道,不妨得,叫我进来回师太。”命儿想道:就是有阳道的也不怕他,何况没有,我只听见人说老公是割了阳物的,却从未见过,何不留他,看看是怎个样子。遂道:“你引了他进来。”那老仆妇出去,同他来到房中,那和尚连忙施礼。命儿回了,让坐,看他好条精壮健汉,暗道:这个人要是有阳物,倒是精壮,采他些,大有益处,可惜是个老公。遂道:“师傅是几岁净身的?”他答道:“贫僧十二岁净身,今年二十四岁,净过十二年了。”命儿道:“这割过也还长么。”他道:“年年要修的,不修,一年也还长出一寸来。”命儿道:“师傅,你有几年不修了。”他道:“贫僧有七八年来不曾得修。”那老仆妇伸着舌头,道:“七八年没修,就长出七八寸。阿弥陀佛,够了够了。”众人望着他大笑,那老妇自觉失言,红了脸,忙忙走出。命儿笑着问道:“师傅,你这重长出来的,可与先的一样么。”那和尚道:“自然是一样。”命儿道:“可借出来看一看。”那和尚见了这三个齐整姑子,腰中那小和尚久矣直竖,听了这话,知有俯就之意,忙取将出来。命儿一看,果然约有八寸长。原来这和尚是个赌钱吃酒养婆娘三者咸备的一位高僧,素闻命儿之美,又知他延搅英雄,故诌出这话头,以为进身之阶。命儿见了,知他是个假话,心中喜道:“从不曾遇这长大之物,且试试新看。”遂走到床上坐下,那元品、妙炎知局,即抽身出去,随手将门带上。

那和尚忙到床前,替命儿脱了衣服,他也脱了,上床就干起来。那和尚原想来卖弄他的大家伙好本事,并不知命儿的利害,兴兴头头,鼓勇尽入,欲施展他的威风。不想弄了进去,那命儿觉顶到至深处,甚有妙趣,又将阴中揎得隙缝皆无,领教过无限的阳物,从未经此。被他一下咬住不放,一阵吞锁,那和尚把持不住,就泄了。命儿喜他精脉壮盛,那里肯放他,连夜饭都不吃,一夜之间,采了他七次。那和尚头脑轰轰,一阵阵发迷,他腰眼酸痛异常,苦告求饶,命儿才放松了他。那和尚见了天色明,忙穿了衣服,脸也顾不得洗,垂首丧气,抱头鼠窜而去。权且按下。

再说那假道姑自慈悲庵躲了出去,在那些尼庵道姑处借宿,偶听得说有一个姓兰的人家酷喜僧道两门,他便想去投托栖身。

你道这是个甚么人家?这人姓蔺名馥,妻于氏,家中甚是殷实的。他夫妻二人都有六旬年纪,他儿子名叫蔺通,是县衙中一个能吏,也还是胸中明白的人。媳妇强氏,女儿名唤佛姑。他夫妻二人一生好的斋僧敬道,礼佛诵经,断酒除荤,持斋念佛。他儿子再三苦劝,决不依从,后来劝得次数多了,那蔺馥反责备儿子毁僧谤道,不敬三宝,不能体贴父母的虔心,大是不孝。你在衙门中,岂不知法律,忤视父母尚然有罪,何况逆父母向善之心,其罪更当何如。那于氏更为可笑,但见儿子劝他,便咬牙切齿道:“孽障,你的欺道灭僧,后来定有恶报,天打雷劈。你看我老两口子定有好处,就是你妹子跟着我们这样持斋念佛,将来定然有福。夫荣妻贵,比你强百倍呢。”那蔺通是个衙门中人,怎敢当父母责以不孝二字,知父母是劝不醒的了,只得由他尊意。

他那女儿佛姑已二十九岁了,被父母生拿活捉,叫他吃斋念佛,每日跟着烧香拜礼,他违拗不得,没奈何,只得依从,心中老大不愿,巴不得早嫁了人家,脱离了这苦难。因蔺馥、于氏要选个吃斋信佛的女婿,才肯与他。【此等佳婿,虽于僧道中觅之,恐亦难得。】你想这愚而佞佛的人家,一时如何遇得着,所以只管耽误了他的青春姻缘。他那愁恨之心,虽不敢向着父母使出,那女子愿为之有家的心,虽然如此,每日在风清月朗之夜,或锦衾绣榻之中,捶床捣枕,短叹长嗟,两泪偷垂,咬牙切齿的暗恨。那本阳听说蔺家好道信佛,连女儿也叫佛姑,三十岁了,生得甚是齐整,在家吃蔬看经念佛,一心要选一个持斋的好女婿。

本阳听在心,暗想要替他女儿开一开荤,就到他家去化斋。于氏听见是个道姑,忙叫请入内室,蔺馥见他相貌端庄,语言稳重,就盘问些道经释典,应答如流,夫妇二人满心欢喜,以为是他心地虔诚,感动了活仙姑降世,盛斋款待,苦死要留在家中,长远供养,晚上就叫他与女儿佛姑同卧,求伊夜间传授女儿些释道妙谛,以做将来成佛做祖的津梁。那道姑满心欢喜,正合他来意,连声应诺。蔺馥、于氏欢喜非常,以为女儿若得了这个仙姑心印妙义,倘得正果,将来他夫妇这一对公母佛,一定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不消说。

且说这道姑同佛姑二人得在一处,以干柴就烈火,岂有不生燃之理。本阳见佛姑果然生得俊美,晚间上床,见他身上雪白皮肤,两只三寸的金莲,换了一双大红睡鞋,好生动火。心中虽然爱,不敢造次动手,只好慢慢的引动了他的春心,才可行事。

住了两日,熟了无人处间或说两句笑话儿勾引他,他三十岁的聪明女子,甚事不知,何事不想,但只是女孩儿家脸嫩,不好答应,只微微含笑,心中也巴不得问问过来人此道内中的妙处。

一夜,本阳同他睡着,说道:“姑娘,你今年将三十岁了,别人家的女儿十四五岁嫁了丈夫,到了你这样年纪,养过了七八胎,连孙子都差不多见了。男人的那件好东西,也不知受用过几千回了,可怜你还不曾尝着那味儿,你心里不急么?”那佛姑笑着,不好答应。本阳又道:“女人生在世上,只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二十年的风光,夫妇快乐,过此便是半老佳人了。你白白的虚度到三十岁了,再捱几年,岂不空过了一世青春,亏你这样空房独守的不急。”引得那佛姑抓耳挠腮,只是叹气。

本阳虽知他情急,却不敢下手,渐渐假装睡着。只听得佛姑翻来覆去,不住声长吁短叹。本阳假梦中颤着声儿哼,身子不住往上颠簸。佛姑见他这个样子,只道他是梦魇着了,忙推着叫他,他做那梦中惊醒的光景,连叹了几声。道:“可惜,可惜,一场好事被你这不知趣的人打脱了。”佛姑道:“你睡着了,有甚么好事我打脱了你的。”他道:“你是女孩儿家,告诉你不得,就对你说,你也不知道那里头的妙处。”佛姑先听他说了那些话,心中已是很难过,正要老着脸细细问他,见他睡着,只得忍住,此时又听得他说这个话,笑嘻嘻的尽着追问。本阳道:“你这样苦苦的问我,我对你说了,那时动了火,没处发泄,却不要怨我。”佛姑笑道:“我不信就这样的,甚么好吃的果子,你就说得金绿绿的,你只管说,看我可动心。”本阳道:“你没有尝过,怪不得你,若尝着了这滋味,只怕要想死了你呢。我才睡着了,梦见-个标致小伙子把我抱住,扯掉了裤子,挺着他那又粗又长的东西,铁硬的塞在我这里头。”本阳嘴里说着,就一把将佛姑搂住,下身一阵乱耸。道:“他就是这样把我一阵乱抽捣,弄得里面酸酸痒痒,那说不出来的快活,我浑身都酥麻了,正在受用,被你叫醒了,岂不可惜。”佛姑听了这话,心中火已引动,强笑着说道:“我不信这东西就这样有趣,你一个出家人,干得这个事的。”本阳道:“你将三十岁,怎还说呆话,人生在世上,还有快活过这事的么?你家老爹奶奶也是在出家持斋把蔬的呢,要不干这事,你打那里来的。我听得人说的一个古语儿,说给你听听,你就知道这件事的妙处了。”

几个妇人偶然在一处说村话,内中一个说道:“我们大家想想,人生在世上,第一件快活的事甚么事?”大家想了一会,一个道:“我想来极快活的事莫过于男女干事。”众人齐道:“果然不错,真快活。”又一个道:“这一件是极美的了,可还有快活的么。”这一个又想了一想,摇头道:“没有,没有,要快活,除非再干。”

“你想想,这是天下第一件快活的事,你没有尝着,所以不知道。不瞒你说,我十三四岁时在家做女儿,就同人偷着弄了。后来嫁了一个丈夫,那东西一点点子,甚不济事,不上半年,他就死了,恐怕再嫁了人,又遇着这样短小不济的,岂不耽误了一生,借名出家了,在外边看有又粗又大好物件的精壮男子,相与几个,也不枉为人一世。我今年与你同年,不敢夸嘴,大大小小的,也见过有百十个。”佛姑道:“我听见说弄还要疼,你怎倒要大的,不怕疼么。”本阳道:“女儿破身,不过头一次有些疼,后来就好了,越大越有趣。那小东西弄得不疼不痒,要他做甚么。”佛姑道:“到那快活的时候,是怎样的乐法。”本阳道:“男人的那东西弄了进去,抽上一会,弄得里面似酸非酸,似痒非痒,心窝内都不能自主,就像是要死要活一般,四肢百骸,浑身经络,都酥麻起来,这个趣真形容不荆”有一个笑话:两口子两三日没吃饭,他夫妇商议道:“饭虽没得米煮,我两人的东西是有,何不高兴一番当了饭呢。”两人就弄将起来。弄了一会,两个俱泄了,头迷眼花,昏昏晕晕的,二人道:“原来这件美事不但可以当饭,而且可以当酒。”

本阳对他说话时是脸对着脸,就借这个意,搂着亲了个大响嘴,道:“这样美味,你后来度着了,才知我的是真话。”又将他双手抱住,嘴对嘴道:“若同一个少年美男子共卧,不要说弄,就是脸挨脸,嘴对嘴,四只胳膊搂着,两双腿压着,胸贴着胸,股叠着股,亲亲嘴,咂咂舌,也就酥麻得要死了。”佛姑儿听这些话,急得一脸火,牝户中也就流出些清水,心中撩乱,着实难过。把他拧了一下,嘴中强着说道:“我到底不信。”本阳放开手,又说道:“这件事定要亲身历过,才知道有这些妙处,空对你说,你自然不信。胯裆中的一条缝儿,如何就乐到这样地位,我虽然亲身经过,过后想起来,还解不出这宗道理,何况于你。”

本阳同他说着话,伸着手将他遍身抚摩,紧紧的两个乳饼贴在胸前,身上又光又滑,摸见他裤子虽然穿着,却不曾系带子,趁势一伸手下去,摸着他那件鼓蓬蓬光滑滑的宝贝,一条细缝,微吐着一点鸡舌水润得潮潮的。笑道:“你既说不信,怎也动了心,淌出水来了。”佛姑也不回避,任他摸,笑道:“你说我,你还不知淌得怎样的呢。”本阳道:“不敢欺,我是见过世面的,不像你这样馋,不信你摸摸看。”佛姑正想摸摸经过男人的是怎么样儿,听说,就伸手一摸,短短的一大些毛,一条大缝,果然干干的,没一点水,却有核桃大的一个大疙瘩,顶上微微有些黏涎浸出。惊问道:“你这是甚么?”

本阳因摸了他一会身子,又摸着那件妙物,说话时候嫩脸厮挨,脂香沁脑,就是铁石人也没有不动心的,忍不住突出一个龟头,却死命的缩祝笑着说道:“这是我从小生来的一块努肉,先还小来,如今渐渐的大了,要狠努一努,竟努出三寸多来。”佛姑道:“你努了看看。”用手摸着他的,果然努出有三寸多长一个光头。佛姑道:“男人的可是这个样子。”本阳道:“虽不同些,我的这个也可以同女人弄得的,我同你做做看。”就脱他的裤子,佛姑此时也心浑意乱,任他脱下。本阳也脱了,爬起来,叫他仰面的睡平了,把两条腿揸开,他伏上身,先把他牝户中抹了些唾沫,用指头挖挖,真是未经阳道的原物,紧揪揪,妙不可言。自己龟头上也抹了,然后慢慢轻轻塞了进去。佛姑虽然疼痛,但他情急得很了,也顾不得,咬牙忍受。那本阳放将进去,就不是那个三寸多了,全身尽入,佛姑忍受不得,皱着眉道:“胀疼得很。”本阳道:“你忍着些,到后来自有乐处。”浅抽慢扯,弄了一会,佛姑虽觉得渐有意思,却因他的那努肉太大,撑得甚疼,说道:“你下来歇歇再顽罢,我里头痛,不好过。”本阳依他,拔出来。

他枕傍有一条白汗巾,拿过来把牝户揩一揩,拿上来一看,因他年纪大了,虽无猩红点点,也还有些淡红颜色,说道:“被你理出血来了。”伸手去摸他的那块努肉,竟成了铁一般七寸来长一段巨物。大惊道:“我说怎么这样疼,的来长得这般大了,你像是个男人来哄我的罢。”本阳拜着他的嫩脸,亲了个嘴,道:“亲亲的心肝,我果然是个男人,听见你生得十分美貌,又年纪大了,耽误着你的青春,故此来同你做伴。”又搂过脖子,亲了一个大响嘴。那佛姑也是求之不得的事,况弄已被他弄了,还有何说,欢欢喜喜相搂相抱。睡了一会,重又弄起。这一次不比起先,佛姑虽然还痛,似可忍受多时,也稍得了些乐境。

过了数日,他这块又粗又长不软不泄的努肉,弄得这佛姑竟成了一尊快乐自在佛,面上红光飞舞,喜笑颜开,那蔺馥同于氏见女儿大不同往日那苦面愁容,以为是他得了个仙姑的妙谛真诠,明心见性,才有这番乐态。

本阳因爱佛姑过甚,到那十分高兴之时,把那菩萨甘露不由得滴几点在他那两片肉莲瓣之中,这却弄出祸来了。过了几个月,这佛姑眉低语慢,腹大胸高,这些丫头仆妇见他二人言语嘻笑之间,也见了些破绽,因这位仙姑是老主夫妇供养活神仙,何敢轻言。这蔺馥、于氏只顾念他的佛,那里知道女儿佛姑的腹中竟有了道姑的仙种。

一日清晨,一个丫头在房中扫地,见被拖下地来,忙将被拾起,掀开帐子,送上床去,不想他二人脱得精光,道姑仰卧,佛姑骑在他身上,搂抱着鼾呼大睡。这丫头动疑悄悄将他下身一看,佛姑的阴门两瓣,道姑的努肉长拖,忙走去告诉自幼带佛姑的一个老仆妇。这老仆妇近来见他二人的举动,也有些疑,听了这话,更留心伺察,夜间听得床上笑语喁喁,那淫媾之声,夜静了,明明听得。

次日,冷眼看他,见佛姑穿着一件对衿小衫梳洗,乳大腰粗,虽然勒着抹胸,带子放得大长,高腆着一枚鼓肚,约似乎有半载胎胚的样子。那老妇见事体不妙,料瞒不住,不敢向老主夫妇说,悄悄告诉蔺通。这个蔺通虽然心中恨甚,也还在疑信之间。

那日道姑出来去了,叫人请了妹子到他屋里来,着他妻子强氏按住一摸,果然一个大肚,还恐他是有病,扯下底衣,将他牝户一看,两片皮大张,已成了紫黑颜色。强氏觉得比自己嫁久了丈夫的阴门色道虽同,其形状似乎觉宽几分,就尽情告诉了丈夫。蔺通气恨填胸,叫妻强氏留着小姑娘在房中,不要放他去。瞒着父母,到外边等道姑回来,叫家人拿住他进来,审问妹子情由。那佛姑赃证俱明,遮饰不得,实告是道姑的点缀。蔺通出来,将本阳带着,同到县中来禀见。

知县素常着实爱他。他见了,求避回了众人,他跪下哭诉父母佞佛好道,以致恶棍假冒道姑奸淫了他妹子,求恩尽法处治。但求毋究妹子之事,恐张扬丑名,无颜在衙门中站立,叩恳天恩。做官的人听见了这样的事,可有个不发指痛恨者,即刻升堂,带进道姑,审问他是何处人,敢男假女装,私入良家内室。他供是扬州府江都县人,执定是女峰,并无假扮情由。知县大怒,命拶起来,敲了数十,他咬牙不招。知县吩咐传了两三个稳婆来,互相验看,都禀道:“虽无阳物,却与妇人各别。”再命剥去他衣服,将奶头验看,却与男子无异。这知县是个明理的人,说道:“这是缩阳法子。”命取了些猪油用盐蘸着,叫衙役擦在他胯下那缝中,叫牵了狗来舔。狗闻了那油味,一阵舔。【阅此,偶想起火氏来,不知尚用此法否?】狗舌最热,不多时,那道姑忍缩不住,紫强光鲜一条大肉棍突出。衙役禀知知县,叫带上来,怒骂道:“你这个恶奴,也不知被你玷污了多少妇女。你罪万劫莫赎,本县要申文上台,徒污我纸笔。”吩咐众役:“可拉下堂去,你们各持板棍,替我乱打,以死为度。”众人也动了公怒,上前乱斫混打,顷刻之间,化成了一堆肉酱。知县怒犹未息,叫拉出去喂猪狗。

蔺通看着事完了,官府退堂,叩谢来家,立逼着妹子自荆做了个绳圈儿,系在梁上,请君入套,不由那佛姑做主。他夫妇二人抬他上去挂上,看着吊死了,才出了这口恶气。然后去禀知父母始末详细,请母亲到房中去亲验妹子的尊腹同下体。那蔺馥、于氏是他两口子自做错了的事,抱怨不得儿子,这是敬僧重道持斋念佛的好报应,又说不出来,女儿又死了,要选个好佛的女婿,不曾遇着,倒替一个假装的道姑殉了死,自悔佞佛之愚,已无及了,生生自己坑了一个女儿。他夫妇痛哭了几场,替女儿念了有几千遍往生咒。蔺通只说妹子病故,装殓抬出,一火焚之。蔺馥、于氏念佛之暇,即互相抱怨说,误留了这个假道姑,倒送掉个真佛女。隐恨在心,不久双双下世。

这话儿吹人崔命儿耳中,闻知道姑如此死法,心中大畅,道:“这个负心奴撇了我,别恋情人,应了前誓了。”一日,正在房中闲坐,见妙炎引进个美少年来,命儿将他一看,虽然穿着一身布服,却生得俊美非常,十分可爱,见他:面如红玉,类汉室之韩嫣;肤若凝脂,拟晋时之卫玠。齿齐编贝,开口常喷荀令之幽香;唇赛涂珠,吐语一似秦青之娇啭。论丰姿,宋朝未必能强;说容貌,弥子或堪与匹。体穿旧旧布衣,恰称身材窄窄;髻挽丝丝黑发,偏宜美貌翩翩。贪淫女自应魂迷,光头尼霎时魄荡。

命儿一见了,喜孜孜笑脸相迎,忙让了坐下,心中暗想道:我每常自负,以为自己是极美的了,疑妇女中尚无我之俦匹。不想他一个男子,竟这等标致,与我相形起来,我真要拜下风了。两只眼睛盯在他的脸上,连眨也不眨一眨,倒把那少年看得颈红面赤起来。元品随即捧上茶来,吃了,就送上绝精的果点来,斟上佳酿相待。那少年也爱命儿的娇容,吃着酒,不转睛的着他。命儿笑吟吟相让,饮过数杯。古语道:三杯竹叶穿心,两朵桃花上脸。

又道:

酒是色媒人。

那命儿一见他时,恨不得把他就抱上肚子。此时吃了几杯,淫情大动,锁不住意马心猿。他那徒子徒孙都是做惯了,早巳走开,只他二人对坐。命儿见他年幼,恐他虽然有相爱之心,而无动手之胆,反拿话先勾引他。笑说道:“你这样个标致少年,在街上行动,不怕把妇女们爱死了么?”那少年可有不知局的,也笑答道:“像师太这样的俊庞儿,难道不怕爱杀了男子么。”彼此相视而笑。命儿按纳不住了,拿了一杯酒,拉过椅子,走过来,同他并肩坐着,一递一口的吃。那少年也就捏腕捧腮,便相携上床。上边先做了个吕字,下面就做起串字来。

这少年不但貌美,且腰中之物更美,这样个俏小身材,竟有六寸来长一件的妙具。命儿爱他至极,不忍采他,任他高兴。事毕之后,命儿紧紧的搂着他在肚子上,问他的姓名年纪,他说姓富名新,今年才交十六岁。命儿舍不得放他起来,做出许多骚模骚样,富新也十分爱他,又风流了一度,方才穿衣而起。命儿同他携手并肩共坐,又问他的家世。他将家中只有老母,贫穷度日,尽情相告。命儿又爱又怜,取出二十金相赠,又在奁中拣出他向日关头的一根金如意簪,替他关在顶上,道:“这是我当年关发的,今日赠你,切不可抛我脑后。”叮咛他常来走走。富新见他美情,也就领谢别去。此后一月之中,他也来五六次。

这富新就是贾文物的内侄,富氏的族侄了。他父亲亡后,亏得富氏与他那三十两银子,过后又送了几挑米几挑柴与他助丧。他父亲去世,又折了四两奠仪,他母亲将他的父亲殡葬了,将所余者留为盘费,自己仍前纺绩,以供薪水。他母亲也因儿子生得太美,恐他年幼,被人引诱了去做龙阳,走了下流的道路,不容他出门寸步。【孰知他桃花星照命,到底不能免,奈何?】教他朝夕温习经书举业,服满之后,正值岁考,叫他去观场,府县都取了。到了道考,这宗师是个少年科甲,极喜少年玉荀门生,见他生得如美女一般,问起只十六岁,【这宗师要是福建人,便有些不妥当了。】已自心喜。看他的文章也还明白,看少美两个字,竟高取了。这学中朋友见他这样个青年,谁不想来亲近,但他自幼被父母管教着,不曾多会人,迂迂板板,从不喜同人谈笑。众人见他如此,疑他是少年老成,倒不敢同他儿戏,就有很羡慕他的,也只好看他两眼罢了。他自进学之后,他母亲就放松了些,也就时常出来走走。听得人说慈悲庵有个绝色的姑子,又如何风流善战,有美少年到那里,皆欣然笑纳。他一个少年情性,未免也就心动,问了慈悲庵的去处,走了来看看,不意蒙崔命儿相待为腹上之宾,以脐下之美味相款,且格外垂情,又有朱提金簪之赠。他不但慕色,且又感情,时常走来相看。

那日,正同命儿坐着说话,又进来了一个翩翩少年,这人姓司,双名进朝,年方二十有二。他父亲名司导,现任广东粮道署按察司事。母亲金氏,他家有万余之富,这司进朝是个独子,父母珍爱,留在家中照管。他是一个恩监,他生性倒也还豪爽,腹中也还有些墨水,只有一椿毛病不好,别的都不甚爱,只在一个色字上专做工夫。【世上富贵人家子弟,不在此字上做工夫者,能有几人?】他的妻子空氏,也是大家子闺秀,生得那身材容貌,也算得一个十全的女子,比他小一岁。那空氏:虽不能赛古时有名的美女。

也可以算今日无对的佳人。

他还四处访求,娶了两个美妾。一个姓庞,是扬州人,年方二八。一个是姓巩,苏州人,才十七岁。又觅了四个美环,一名雨棠、一名风柳、一名雪梅、一名月桂,都是他朝夕钻研的。这四个丫环都学会了弹唱,内中雨棠、雪梅更觉风骚,司进朝也分外钟爱。他身边有了这些家藏美味,心犹不足,尚各处寻觅野食。他又酷好男风,人将他的名字借音而改,都叫他做色精骚。

他偶然一日同朋友们谈及男色一道,内中一个道:“我不知此辈是何肺肠,此事于正妻则不可,既有妾有婢,那小官有的,他身上也有,不过同一粪窟耳,岂男子者又有别味耶,何必舍此而取彼,真是舍近而求远了。”司进朝笑道:“如此说,兄竟是门外汉,倘如尊言,自古就不该留下这一件名色了。虽男女之味相同,而其趣大相远绝。难道古时候帝王宫中岂无美女之后庭,而取赵高、董贤、弥子瑕、龙阳君诸人耶?”他虽相与了些后庭朋友,每以未遇一殊丽者为恨。他闻命儿之名,相与久了。命儿因他是个大护法,常有余遗,不敢过采他,要留下做个耐久朋友。他也甚爱命儿,不时来同他做些乐事。他前在文庙中看迎学的那一日,见了富新,暗诧道:“何物老妪,生此尤物。”不觉心魂飞越,无故不好去相亲,不想今日在这里遇着了这五百年风流孽冤。满脸堆下笑来,彼此揖逊坐下。司进朝说了许多假亲热渴慕的话,又询及家中尚有何人,在何处居住,富新也一一相答。司进朝听他只有寡母,心中越发暗喜。命儿忙叫收拾茶果蔬饭吃了,因两个都是心爱的厚朋,不好偏留,两人都辞了出来,各自归家。

司进朝想了一夜,想出一个主意,次早就到富新家一拜,且要登堂拜母。回到家,忙吩咐预备下酒饭,不多时,富新来回拜,留在书房小饮,富新要辞了回去。司进朝道:“弟极喜相与朋友,久慕长兄之名,不敢造次奉谒,昨得幸遇,故今早竭诚奉拜,又蒙赐顾,岂有空坐之理。弟还有一事相商,屈驾片刻。”富新见他美意谆谆,也就坐下。饮酒中间,司进朝道:“弟近来为家务萦心,学业都荒废了,欲请一位朋友到舍下,彼此切磋砥砺,做一番候场工夫。弟想来,这除非得一知心契友,方才有益,正无其人,若兄长不弃,肯来赐教,弟决不敢以异姓相目,竟如手足一般。老伯母二年薪水之费,并衣服等项,都是弟这里供给,免分兄读书之心。兄竟长在舍下下榻,或忆老伯母,间回府一看,兄长尊意如何,可肯赐教否?”富新家中贫寒,听见这话,心中也暗喜,答道:“承老兄长雅爱,但弟年轻学浅,不足以谈举业,况弟也不敢自主,还得禀命于家慈,看家慈之意如何,弟再来复命。”司进朝道:“禀明尊堂,这是自然,要说别的话,就是兄过谦了。”吃罢酒饭,富新别了回家,将此事向母亲说了。他母亲见儿子进学之后,常往外边行走,正恐他游荡坏了,又知司家是富豪乡宦,不但儿子去,可安心读书,况又许送盘缠衣服,有何不肯,连连应允。富新次日复了司进朝的话,司进朝大喜,即刻封了二十两银子,又送了许多柴米小菜腌鱼腊肉之类,择了个日子,写了个红全柬,请他进馆。

差人送至富新家来,他母亲见了,喜出望外。他家升米束柴买了多年,今忽然得了这些东西,真是陡然富贵。忙忙的收这样、收那样,收完了,道了几百个谢字。又忙叫富新拿块银子,押了五百文大钱来,送众人做劳资。富新到了日期,到司进朝家中来,又是绝丰盛的酒席相待,饮到半酣,司进朝说道:“承兄不弃,肯来赐教,弟想来,你我二人皆无兄弟,何不结盟,做一个异姓骨肉,更觉亲厚。”富新道:“弟一介寒儒,兄长簪缨世胄,何敢仰攀。”司进朝道:“兄一个读书君子,如何也作此市井之见,古云:斯文骨肉,同在斯文一道。即如骨肉了,何况你我如此相契。”富新道:“兄既不鄙寒贱,弟敢不从命。”

司进朝叫家人预备香纸,二人次早焚香设誓:异日寒盟,定遭恶报。拜毕,富新又拜了盟兄,两人携手同到内书房。这是外人到不得的地方,与上房咫尺相连,只一门之隔。司进朝道:“我们如今既做了弟兄,便是一家了,贤弟今晚就在此下榻罢。”【富新到此,虽是身入泥途,司进朝也是引贼入室。】因叫小子道:“快看酒来吃。”随即掇上酒肴,各饮了几杯,饭罢之后将午,又叫拿了果碟来吃酒,吩咐小子道:“传到上边,去叫雨棠、雪梅带了乐器来伺候,你们都出去。”不多时,两个丫环来了。【这是两个**阵的先锋。】富新举目一看,好一双标致的艳婢,都是桃红纱衫,石青露地,纱比甲,月华裙,家常吊着桃儿,戴着茉莉花,金簪珠坠,下边微露尖尖小脚,穿着白纱褶裤,大红平底花鞋,不觉那魂灵儿竟钻到他两人身上去了。司进朝向他二人道:“这是我的盟弟富相公,叫你们出来,每人唱个曲儿,敬一杯酒。”那两环见了富新这样个美少年,也十分心爱。【先是命儿见了爱,司进朝见了爱,此时两鬟见了爱。后日空氏诸妇见了爱,至于流贼见了也爱。冶容诲淫,不独女子为然。即如红颜薄命,亦不独妇人。自古来美男子虽多,或有知者,有不知者。如潘安、卫玠,则无不知其美名耳。卫玠以怯病死,潘安以杀死,男子红颜亦皆薄命。】雨棠忙斟了一大钟酒,笑吟吟双手递上。富新忙立起来接,雨棠用尖尖指甲将他手背轻轻一掐,两人相视微笑。雨棠弹弦子,雪梅拍板,雨棠露皓齿,吐娇音,唱一只小曲。道:雨初霁,海棠娇,赛过胭脂鲜浚俏佳人摘一枝,试问郎君,你看这花容胜,还是奴容胜。郎君故意道:“花容好。”佳人听说怒生嗔,将花揉碎洒郎身。夫君呵,今夜你就同花去寝,我再不与你相交颈。

富新听得骨软筋酥,见他唱完了,忙把酒饮干。雪梅又斟上一钟,他弹琵琶,雨棠掌板。雪梅开檀口,放娇声,唱道:雪里梅花早放,南枝春光先透,忙向园中折一枝来,最爱香幽,试问丫环,我比梅花谁清谁瘦,丫环说道,梅花虽瘦无烦恼,姑娘你,憔悴了花容为郎愁,学只学白梅花,冰清玉洁的无忧。他开放时,独占名园,百花魁首,任着那浪蝶狂蜂去寻花问柳。【二鬟所唱即以已名为曲,妙甚。】富新听他音韵悠扬,虽非绕梁裂石之音,那歌喉婉啭,几不能自持。腹中又有了几杯,忘其顾忌。见他两人如左瑶草而右琪花,东顾西盼,两只眼睛直射在他二人身上。司进朝看了他那个样子,忍不住暗笑,又见他脸上如桃花瓣相似,越增心爱。那两个丫头也望着他微微含笑,又敬了数杯。司进朝笑着道:“富相公不是外人,你们把风流的曲儿再唱一个,不妨村俗。”他二人笑着,同唱了一个三调弯儿:俏冤家,偶来到园中观眺。猛见那花茵上了一对狸猫,那狸猫不住猫猫乱叫。公猫咬住母猫的颈,母猫回头望公猫。一根竹子节节高,送与冤家做管箫。口儿噙着,口儿噙着,埂指尖尖搂抱着腰。小娇娇喘喘气儿再一遭。左眼儿观,右眼儿瞧,观定狸猫鸾凤交。狸猫调情人心动,不好了,再看再看一会狸猫。俏冤家,你的银红裤儿湿透了。

那富新听得只是嘻嘻笑,司进朝一来爱他的那个骚态,来要引动他的春心,说道:“你们前日学的那叠落金钱有趣,可唱与富相公听。”再敬一钟,二人斟上酒,又唱道:花园里去采花,花园里去采花,咿咿哎哎哟,进得门楼撞见他。我的冤家咿咿,双手儿搂抱到那花枝下。奶头儿在手里拿,奶头儿在手里拿,咿咿哎哎哟,舌尖儿在口中咂。我的冤家咿咿。既然不肯,你给我摸摸罢。

唱毕,又每人奉了一钟,富新也有了几分醉意,掌上了灯,才散了。富新这一夜翻来覆去,达旦无眠,将闭上跟,不是听得弦索响,就隐隐像他二人唱,又惊醒来。【此数语写得入情入妙,非身历者不知也。余幼时入学,围棋无日不下。到卧时,满眼皆是棋子,又惊醒来,不过此同一理。】那司进朝带着两个丫头进去,到了密室,遂将心爱富新,故骗他来家,要想采他后庭的好一朵木樨花,恐他不肯,要他二人去做个香饵,引诱他动了心。【起心原自不良,后日之妻妾被淫,亦难独罪富新。言悖而出者,尚亦悖而入,又何况于此也?】慢慢游说他,若肯了,许他二人交换,若事不成,倘先有私弊,决不轻耍这两个丫头先见了富新,也眼中冒火,正想怎得这妙人儿相伴一宵,也不枉人生一世。今听了主人这话,奉此美差,欢喜非常。满口儿应承道:“相公放心,我两个包管成了你的美事。”司进朝心想富新,也动了火,就拿他二人要大弄,一来权当做他。【到底当不得他,若当得他,又可不必寻他矣。】二来做开手赏赐。司进朝次日又叫裁缝替富新浑身彻底做了两套纱绸衣服。【这也是蜘蛛丝的。】连鞋袜都换了,更觉好看。司进朝同富新名说读书,但司进朝要支撑门户,亲友家冠婚丧祭的事,并人情来往,都要他亲身去应酬,回来家,就想陪吃酒,叫了丫头来弹唱侑觞。富新一个少年,到了这个局中,也不过把书翻翻,那里还看得下去,一心只想着那两个欢喜的冤家,也巴不得司进朝来共饮,好同他二人亲近。数日,都熟厚了,司进朝饮酒中间,或推有事出去,让他们个空儿,好施前计。

那两个丫头奉了主人之命,要成就主人之事,又是为着要成就自己的好事,岂不上心。见主人去了,便走到富新跟前,挨挨擦擦,这个让酒,那个唱曲的奉承他,或互相调笑。富新先虽爱极,尚还不敢放胆,见他二人先来赐顾,可还肯做那假道学,也就涎着脸。先还用口说笑,渐而便用手捏腕摸胸,久之,连接唇咂舌,把那妙处都抚摩起来。二人俱笑而不拒,只是要做实事,他二人便推辞说道:“你爱我们,我们难道不爱你的,但恐主人知道,不敢奉命。”把个富新急得要死,常常求告,他二人只以主人为辞。

一日,司进朝坐了一会出去,富新拉他二人到跟前,笑嘻嘻把肉具取出,胀得挺硬,向他二人道:“你二位纵不怜我,只当可怜他,你看看,差不多要胀裂了。”他二人一见,粗而且大,比主人的放样了许多,心中喜得劈劈乱跳,眼中火星乱飞。说道:“只有一个苦肉计可以做得来,你可肯不肯?”富新道:“你有甚么妙计商量了看。”雨棠道:“我家相公酷好男风,你要舍得后边的那一件,就可以换我们前面的这两件了。”富新红着脸道:“一个堂堂丈夫,这事如何行得,岂不叫人知道笑骂么?”雪梅笑着道:“而今世上半是此类,恐笑骂不得这许多。”雨棠见说他不肯,心中一急,眉头一蹙,又想了一想,道:“你若肯依从了,还有一百二十分的好处呢,不但我二人属了你,我家奶奶同两位姨娘都有绝世之容,你若做了我们的主人外眷,我二人替你做个红娘,引诱主母姨娘。他们若见了你,焉知不做了你的外室,你舍了后面的一个圆眼,就得了我们前面的五个扁窟。你便宜多了,你想想,好不好?”那富新听了这些话语,也有些顾不得,便道:“话虽如是说,就算着依了你们行,一个朋友家,怎么就好做这样勾当?”他两个道:“甚么相干,你果然肯,多吃几杯酒盖着脸,就不妨了,你对相公说要我们同在一处,大家混弄起来,越发不觉,只做过头一次,后来还怕甚么。”富新想了一想,实在心里忍不得了,说道:“罢。【这个罢字,古今来,千万万的人坑在内中。】讲不得为你两个,我舍了身子罢。”他两个见他依允,心花俱开,跑去向主人报功。

司进朝欢喜欲狂,忙走进,向富新深深一揖,道:“蒙贤弟厚爱,生死难忘。”富新红着脸笑道:“弟不惜贱躯以奉兄,兄亦当以此二美赠我。”司进朝忙道:“贤弟若爱,我何敢惜。”忙叫取了酒来,斟了一钟,双手递与富新。道:“敬此一邑,愿永谐盟好。”富新也笑着接过饮了。司进朝就命两婢挨着富新左右坐下,猜枚豁拳,饮够多时,都有酒兴了。富新被这两个冤家挨在身傍,那里还忍得,说道:“酒止罢。”司进朝已十分兴动,不好催他,见他说止,忙道:“既如此,贤弟就请安寝。”向两个丫头道:“你两个陪富相公同睡。”富新也有了七八分醉意,二手搂着一个,同到床上。三人脱得精光,富新就把雨棠弄将起来。司进朝也脱了上床,抱住富新,笑道:“得罪了。”将他粪门并自己龟头都抹湿了,款款顶入,司进朝的阳物只有一虎粗细,四寸余长,富新虽系初时开荒,也不大觉受创,弄了不到半个时辰,司进朝早已告辞。雨棠乍遇他这件伟阳,又有司进朝在他背后抽拽,两人之力下桁,已被他弄丢了两次。富新见司进朝完了下来,他探起身,看那雪梅,两颊鲜红似火,两眼汪汪滴水,急得那样子,又好笑,又可怜,忙将他放倒,大肆抽弄。有几句说他四人。道:五体投席,腹背相攻。马走吴宫,夭桃斗红。俱笑日兔奔月窟,采梅含翠共摇风。摇风娇影随流动,鹊绕枝栖。笑曰:香浮隔岸,丰鸿来渚。道:瑶鸟变翔,冲破玉壶开妙窍。芳丛蝶乱,潜游金谷觅花心。此中适酣,彼亦大乐。两男畅美于榻中,二婢消魂于枕畔。

两人干了一会,也就事竣。此后这两个丫头朝夕陪伴着他,总不上去。司进朝虽好色而力不及,既外边同富新盘桓,又要顾内里去应付,三五日才同富新弄得一次。却便宜富新同这两个骚精每夜行乐,间或日间他们偶然高兴,或遇着司进朝来,便做那柳穿鱼的解数。富新但同雪梅、雨棠交媾,弄得他二人爽心的时候,便以空氏同二妾的事相恳,要他践前日之言。他二人要富新尽力,也极力应承,许他缓缓图谋,造次不得。

且说那司进朝这人,也是无美不爱,真算得个色精。他家中谁算上了富新,过几日定崔命儿,赏鉴他的妙牝。命儿见富新许久不到他庵内,心中时刻想念,偶然同司进朝说话之间,问他一向可曾看见富新。司进朝不好说在他家做了男妾,但道:“我约他在我家同读书呢。”命儿甚喜,托他下次来时约他同来走走,或叫他自来亦可,再三谆嘱。司进朝应诺回家,向富新说命儿十分记念,约他去走走,他也不答。后来司进朝要去看命儿,约他同往,他因恋着雨棠、雪梅,日里要做一番生活,决不肯往。【头一个,负心于命儿。】司进朝怎好拉了他去,屡次如此,只得将约他不肯来的话复了命儿。命儿暗恨道:这样一个少年,原来如此负心短幸,我初会你,就不惜厚赠,今日约你一会,都不肯来,这等无情无义的人,会他也无益,遂把他撇于脑后。

再说雪梅一日有事上去,空氏叫他到跟前,问道:“你们两个,相公为甚么叫了出去,况且相公又不常在外边过夜,是甚么缘故。”雪梅只是笑,空氏再三追问,他才把富新的话细细告知。空氏道:“这人怎样个美法,你相公就肯把你两个换他。”雪梅屡受富新之托,借这意儿耸恿道:“若说模样,果然是少有的,不要说男人,若女人中赶得上他的还少呢。此时相公不在家,奶奶何不去张张。”空氏听说得高兴起来,就同着雪梅往外走,刚到院子里,迎头遇见庞氏,问道:“奶奶往那里去。”空氏又不好回来,又不好告诉他,笑说道:“你也同。”到了外边,一个人也没有,悄悄走到窗下,往里面一张,见那富新之美,心中私爱是不消说,又浑身赤露,如一块无瑕白玉,竟像放光的一般。他把个雨棠按在一张椅子上伏着,挺着六寸长多的一个大物,隔山取火,狠力着乱捣,捣得那雨棠受用得像临死挣命的样子,喉中格格有声,四肢乱抽乱扭。

空氏庞氏看到这种光景,头发根一麻,遍体酥软,几乎瘫在地下。见他两人事完,富新拔出阳具,仍然坚举,粗而且长。空氏、庞氏益发酥了,心中虽恋恋不舍,又怕他出来看见,只得扶着了雪梅,一步步挣了上去。

空氏到了房中,悄悄向雪梅说,叫他做媒,匣中取出个鸳鸯玉坠,床里拿出一只凤头绣鞋,用一条大红绣汗巾包了,汗巾头上还有一副金三事,一个同心盒,送与他做表记。又叮咛了几句话,若遇相公夜间出门不在家,千万约他进来一会。雪梅接了藏好,才走到院子里,庞氏点手叫他到房中,手上摅下一对比目鱼的金戒指,身上脱下一件喜相逢小纱衫,再三央及他转赠,约他遇巧进来。雪梅也袖着,到了书房,向富新道:“我才上去,两个妙人儿托我带了几件东西来送你,看你怎么谢我。”遂将几种宝贝取出。富新一见,喜到百分,笑道:“好姐姐,这是谁送我的。”雪梅道:“好自性儿,轻容易就告诉你。”富新道:“你不过是刁难我索谢,等我来奉敬。”遂将他抱到床上,脱了衣裤,奋力谢了一谢。伏在肚子上,又问道:“这端的是谁给我的。”雪梅道:“我才不在这里,你同棠姐几乎把椅子都摇散了,这只算是补我的数,谢礼我还不曾领情叫。”富新笑道:“罢了,说不得了,我再奉申谢敬。”又竭力弄了一阵。雪梅才告诉他如何空氏问话,如何诱来张,恰遇庞氏一齐同来,怎样张见他两人干事,回去叫送了这东西来,改日有空相约。把个富新喜得心窝乱痒,把住他亲了十来个嘴,才要下来,雪梅一把搂住,道:“你不谢谢媒就想跑。”富新道:“我该谢,该谢。”正要抽动,雨棠将富新抱住,道:“要谢先谢我,他若不见我们在这里演武,还未必就动心呢。我的功有七分,你只有三分,如何僭得我的先。”雪梅道:“积阴德的姐姐,你让我这一会儿,我只略领领他的谢意,酒醉后来客,后边有多少都让你就是了。”雨棠笑着放了手。富新又抽了一会,雨棠见雪梅像是丢了,就把富新生拉了下来,二人高兴了多时,各整衣服起来。雪梅又说:“主母同庞姨再三嘱咐,东西要收好,若被主人看见,大家都有不妙。”富新道:“此处如何藏得,我送到家中收了再来。”忙忙的回去收好。他母亲要问他话,只匆匆答了两句就跑来了。

过了几日,司进朝人家请去吃戏酒,有一夜不回。空氏得了这个空儿,叫雪梅约进富新来,以完心愿。掌灯时,富新雪梅进来,到了房中,见空氏独对银红,手托香腮坐着,忙近前一揖。空氏虽约了他来,但他一个少年嫩妇,忽一个陌生的男子走到身边,而且还要做那件事,由不得满面娇羞,侧身还了一福,低头不语。富新上前携着他的嫩手,到灯前细看。灯下看佳人,越觉美貌,情兴勃勃,一把搂过脖子,就要接唇。空氏微微含笑,把脸略扭,富新越觉魂消。只见他:一段娇羞,百般骚浪。一段娇羞,两颊微红,虽是含羞而却带喜色。百般骚浪,双眼斜窥,虽作娇态而实是勾魂。面上似笑而非笑,口中欲言而不言。粉颈微扭几回,朱唇略抿数次,知是他春心发动,难禁我淫兴攻来。

他二人也无可扳谈,相携上床。富新替他宽衣解带,他惟闭目佯羞。脱光了,富新在灯光之下将他浑身细细一看,宛如一园瑞雪,由不得遍体酥麻,怎见得他的妙处,有个七字令赞他道:妙,好。女乔,马蚤。柳眉弯,樱桃校眼波淫淫,腰肢袅袅。尖尖玉指柔,窄窄金莲校酥胸嫩乳团团,玉骨冰肌皎皎。动人情处不能夸,红沟微绽真奇宝。

这赞他不尽,还有几句道:

眼儿饧,唇儿笑。发儿乌,容儿俏。乳儿仅仅一捏,腰儿刚刚一抱。腿儿白白光光,脚儿尖尖跷跷。腹儿软软如绵,脐儿小小一窍。看到胯下那一件,肥又肥,紧又紧,红又红,紫又紫,滑又滑,香又香的美物,真个是尽皆佳妙。

富新看得兴致倍浓,一下捣了进去,不歇气盘桓了有半个更次。空氏乍经大敌,娇声呖呖,嫩体摇遥富新如在仙界中快活,越加怜爱。歇了片时,又见那空氏口中微有声息,腰肢咯咯款扭,富新愈觉兴豪,越加用力。不多时,只见他浑身打了个寒噤,用手搂过富新脖子,度过舌尖来。富新知他乐极了,含咂了一会,空氏就将他紧紧的搂了两搂,臀儿向上凑了几凑,富新知他兴尚未足,又大肆驰驱,尽力冲突。猛听得空氏叫了一声:“哎呀,罢了我了。”瘫于枕席之上。富新见他这样子,也不觉浑身一麻,一泄如注。伏了片刻,互相把舌尖咂了咂,下来相搂相抱,同卧了一会。

这日,庞氏也知司进朝不回家,再三托雪梅邀富新赴约。富新同空氏弄了这场,心中记挂着庞氏,假说的司进朝回来要出去。空氏也心满意足,体乏要睡,就放他起去,再三嘱定后期。富新穿衣出来,又同雪梅悄悄到庞氏房中。他早已睡下,富新上床,掀开被摸他,尚穿着衫裤,替他卸下,自己也脱了,就弄将起来。庞氏的姿容虽不及空氏,而被底风流过之,也诌了几句他二人这番光景:庞氏腹上驮着个美男子。一杵中撑,两膝跪榻,忙忙的横舂竖捣。富新身下压着个俊娇娃。两片分开,双足高跷,急急的上送下迎。两张嘴正相亲,四只臂紧紧互搂。富新道:“俏心肝,我爱你百种风流,你的俏心儿,切莫要又向着别人去使。”庞氏道:“小宝贝,我同你千般恩爱,你的宝贝物,千万不宜别做负心的奴。”上一个笑吟吟,思舂破了他内中嫩皮,方才意足;下一个喜孜孜,欲歪断了他腰中硬棍,始觉兴阑。

两人直到四鼓,方才别去。富新见庞氏与他同岁,枕席上别有一种风情,更觉嘉喜。此后但是有空,便来同他两个应酬一番。久之,巩氏同风柳、月桂也知道了,如何放得过。

那一夜,司进朝有一个父执雪给事七十整寿,他送了礼去赴戏筵。富新同空氏弄了一度出来,就到庞氏处,两人正在如此云云。巩氏打听得知,走将进来,一手掀开帐子见了,说道:“好好,相公不在家,你们做的好事,我要不叫破了,后来连我也拉在浑水里头没么?”富新惊得连忙拔出爬起。庞氏笑道:“好姐姐,你不要假撇清了,也来大家乐乐罢。”巩氏道:“侬是弗稀罕事个,渠弗要拖人下水。”庞氏知他口硬心软,向富新使了个眼色。道:“你就不求求姐姐,他肯依么?”富新忙下床,赤条条跪在地下。巩氏见他浑身雪白,如月宫玉兔一般,腰间横着一根玉杵,一跳一跳,由不得都心沉身软了。笑道:“要不持你的面,侬这-吆喝起来,大家子弗成。”富新见他口松,起来一把抱住,放在床上,就去扯裤。巩氏道:“侬弗声张罢了,你倒敢做格样事。”嘴里说着,任凭他脱下了,就弄起来,上身衣服也被庞氏替他脱光,富新便将他弄了一阵,猛抬头,见风柳、月桂站在床前,巩氏是同他两人约了来的。说道:“侬罢哉,你同渠两个耍子一歇,做个大家欢乐。”富新见他两个模样也还不俗,就下床搠他二人按在春凳上,每人都见了见。此后空氏同他六个人都做了一路,只有司进朝尚在鼓里,一丝毫不知,还时常送柴米送盘缠与他老母,也混了年余。

忽一日,广东有家人来到报丧,说老主在任病故,夫人差来接小主去搬灵,阖家大哭了几场,一门挂孝。司进朝要去搬父柩,接母亲,遂将家务事内托空氏,外托富新,又吩咐家人,小心听服富新使令,如同我一般,不然回时重责。又嘱雨棠、雪梅好生陪伴他,才起身去了。

这时家中去了个大猫,该这些老鼠出来成精了。富新同这几个妇人公然明弄到夜,夜睡到明的大乐,竟像亲夫妇一般,毫无忌惮起来。那空氏也恐家人有口声,将家资任富新挥霍,富新拿出那田完买齐的手段来,把不心疼的钱,家中男妇大小都沾厚惠,又拿出柳盗跖的本事来,暗盗了这许多银子回去,他这几个男妇都弄昏了,也不想一想,这项银子将来司进朝回来,作何开销。富新也竟把司进朝的家俬,当是自己的,任意施为,毫不顾惜,这众家人又得了重贿,心中不胜感激,背地念他一个权印的主人,比正经主人如此的厚恩,有几个老人家贿虽受了,却心中不忿。道:“我主人好容易挣来的家俬,却被他如此撒漫。”因-个是主人,-个是主人的盟弟,且又是极相契厚,况主人临行之时,又切切吩咐要着实小心,故此不敢多言。

他们也乐了有几个月。司进朝回来了,将父亲棺木寄在聚宾门外普德寺中。同母亲到家。亲友来吊唁者终绎不绝,也无暇同富新相叙。富新同众妇人热闹了几个月,今日一旦分开,那雪梅、雨棠因老主母来家,自然要上去,只他独自一个孤孤凄凄在书房中,还想司进朝来同做他那背后的生活。别的妇人不敢望了,得这两名美婢来干干前面的事务,以消岑寂。

不想过了几日,司进朝事体稍暇,那两个老人家将家中之事细细禀明主人。司进朝悔之无及,去查点家资,少了三千余金。问空氏,他无言可应答,只说家中盘费了,问作何项,使用许多,但睁目张嘴,头低面赤,不能复答一语。司进朝同他大闹了一常他母亲来问何故,司进朝又不好详说,只说媳妇在家,把银子不知花往何处去了。那金氏夫人把媳妇也就数说,责备许多不是。司进朝又叫那老人家出来辞那富新,道:“家中老主没了,小主要守制,也无暇读书,富相公请回罢,我家相公要亲自说,因无颜来相见。”【反说得妙。】有那感激家人前来献勤讨好,将主人上边闹吵早即告诉他了。他还痴心以为司进朝或再不能忘情于他后庭,还想为入幕之宾,今见家人来辞,知站立不住了,也有些心惭面愧,只得归家,这却是古语道:分开了连理枝,拆散了鸳鸯伴。

司进朝将他父亲安葬后,见这几个妇人如眼中钉一般,由不得生气,空氏系正室,不便驱逐,把两妾四婢都叫媒人卖了。他待这空氏总无一毫善色,无一句好言,指东瓜骂葫芦,指和尚骂秃,无一日不诮带他几句。空氏忍气吞声,可还敢说一字,料道情人今生不能见面,常要领教丈夫的几句臭骂,终日郁闷,不久气结而亡。

那富新盗了司进朝之物,约有三千余金,闻得他家卖妾卖婢,他爱庞氏风骚,雨棠、雪梅是他久契,自己不敢出名,托人转买来家,做了-妻二妾。【第四,负心于巩氏、风柳、月桂。】却得了自在受用,叫做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久而久之,他们这些事轰扬得人人知道,虽怪司进朝好色所致,但这富新受他多少恩惠,他虽辱身,系他情愿,并非司进朝强拿硬做,且酬之以二婢,也就罢了,决不该淫他的妻妾,盗他的家产,可谓负心之至。知者无不痛恨。

司进朝父亲有一个老友,做过一任给事,告老在家,他姓雪名芳,是个极义愤的人,专好替人雪忿报仇。他也知道这事,新文宗是他的会场同年,他相会时,将富新的事一一说知。文宗访了他一个劣行,将衣巾褫革,重责十板逐出。【惜哉此股,此文宗大杀风景。】富新无颜在家,拿了数百金到北京,做了个黑豆跳,又名飞过海,又叫活切头,冒名顶替,叫做傅谊,得了陕西西安府富平县典史。回家买了一房家人,同了母亲妻妾,雇了驮轿骡子去上任。刚过了潼关,不想遇着十来个流贼,纵马蜂拥而来。他母亲家人骡夫不必说,丧于刀下,掳了三个妇人,又要杀富新。内中一个贼酷好喜男风,混名叫做毛坑蛆,忙止住道:“兄弟不要动手,那三个老婆给你们,这个小子留给我罢。”那贼便收住了刀,有三个贼便将三个妇人抱上马,同骑着扬鞭如飞而去。这些贼的规矩,十个人一架帐房,有一个小旗管领,那六个贼把驮轿弃了,拿骡子驮上了东西,翻上马,赶着头口,放开了辔头,飞马撵去。只剩毛坑蛆押着那富新公同回营,多时方到。进了帐房,富新举目看时,三个妇人已脱得精光,九个贼也浑身赤露,轮流了大弄,庞氏、雨棠、雪梅受用得嘻嘻哈哈,哼哼唧唧,全无一点悲苦之色,有几句说这伙贼同这三个妇人。道:这贼人身逢少女,犹如饿虎吞羊。那淫妇心爱壮贼,好似渴龙得水。贪淫妇性情骚浪,本自爱耍贪欢;好色贼手段高强,真是能征惯战,崇的崇,迎的迎,没一个肯将服输。往的往,来的来,都一般辛勤出力。虽然小典史曾为鱼水之欢,怎似大强盗善作冲锋之战。

这毛坑蛆见他们高兴,笑道:“你们好快活,老子也该受用了。”拉过富新,按在铺上,扯下裤子,露出光臀,雪白如玉,啧啧赞道:“老子做了这几年的贼,也没有干过这样好屁股,今日好造化。”一百夸着,也不着一点唾沫,挺着铁硬的大阳物,往粪门里就顶,狠命的二三下,捣个尽根。富新虽被司进朝破过,一则他阳物不大,二则有许多爱惜之心,不但用上若许津唾,而且轻轻款款的弄,怎当这贼拿出强盗的力量,且又蛮舂混捣,如何受得,疼得屁股乱扭。毛坑蛆道:“我的儿,不要动,你好好儿的,我给你牛肉烧刀子吃罢,明日还给你马骑,要不依我,我就是一刀。”一面说着,大肆冲突。富新虽觉难禁,心里尚思逃命,恐他行凶,只得咬牙死忍,捣了好一会,方才事毕。那贼不住道:“快活,快活,老子乐杀了。”才拔出来。富新再看那三个妇人,还同众贼顽笑着弄泥,心中恨着道:“妇人水性杨花,一至于此,我为了他们,做了这些负心的事,今日落在这罗网中,他们各图欢乐,连一毫顾惜我的心肠都没有。”这却难怪,三妇如何顾惜法,我何苦做这坏人,心下也深自懊悔,但已无及。谚云,不到黄河心不死,人不到尽头,尚不知悔,有个《劈破玉》道:问君家,你缘何不到富平任,原来是天做对不佑你这负心人,把合家全结果在这贼一阵,妻妾为贼嬲,尊臀被这贼途,这是你负心的下场头,也劝世人,还是要好心才把稳。

又有多时,众人方才完事。众贼自有干儿义子替他们煮饭烧肉,热酒早巳齐备,那九个贼拥着三个妇人,拿了一大盘牛肉,一瓶烧酒吃着顽耍,叫那毛坑蛆道:“哥,你也大家来顽顽。”毛坑蛆道:“你顽你们的,我同我这儿子在一搭理坐。”也拿了些酒肉放在面前,把富新抱在怀中,看了看,心爱得了不得,亲了个嘴,把酒喝了一钟,递在富新嘴上,道:“乖儿,你也吃了一口。”富新那里吃得下,推辞不饮。他大笑道:“老子方才干得你不快活么,你不吃,我自然久了的,你吃些,大家助助兴,晚上我包你有半夜受用。”富新先已被他弄得难受,听见这话,知道晚上要受他的大创,不如醉个半死,舍了身子,凭他去罢。

再看三个妇人,欢欢喜喜同着众人大饮,那雨棠、雪梅又唱个曲儿侑酒,喜得众贼笑着不住连声赞美。这个抱住亲个嘴,那个伸手到胸前摸摸奶头,他三人毫不羞拒。富新心中又气又恨,那毛坑蛆自己喝了几钟,又向富新道:“乖儿,你看你的老婆倒那样老练,你反这样嫩气。”强叫他吃,富新也一气喝了。那毛坑蛆大喜道:“好乖宝贝,再一钟。”富新也吃了,毛坑蛆喝了一会,将富新的裤子褪下,不住抚摩他的嫩股,摩兴尧然。把富新推起,顶入粪门,按他坐稳,抱在怀中,一递一口吃着干,众贼看着笑道:“哥在那里又起来了,难道我们的本事不如他么。”向三个妇人道:“你们快些吃碗饭,我们也动手。”他三人道:“饭我们是不吃了。”下语未曾说出,暗含着我们也弄罢。众贼笑道:“说的有理,吃饭甚么要紧,我们趁兴动和。”忙搬去盘碗,大家一齐脱光。他众人好弄,这一弄,足弄到刁斗三敲,方才歇息。

一连数日,众贼也不论昼夜,遇兴即弄,富新也被弄熟滑了,虽不觉得吃苦,但自己受用惯了,那里禁得这等狼藉,满心想得空逃了。

一日,众贼粮食完了,要出去打粮,因吩咐富新道:“你看着帐房,这三个妇人虽是你的老婆,如今是我们的人了,我们不在这里,你若瞒着同他们偷弄了,我们回来试验出来,那就顾不得大哥恼,我们就一刀骟了你。”毛坑蛆道:“我的这个宝贝,比女人还娇嫩害羞呢,他肯干这样的事。”因搂着富新亲个嘴,道:“我去了就来,你不要想我。”大家骑马而去。他们的干儿养子都收拾口袋,翻上划马,跟着去了。富新见左右无人,问三妇道:“我为你们,今日到了这样下场头,你们一点都不顾惜我,成日欢笑快乐,我当日同你们何等恩情,一旦付于流水,你们就负心到这样地步,良心也过得去么?”那三妇人一齐放下脸来,道:“当日好好的在家罢了,谁叫你想做甚么官,带累我们到这受罪,我们不抱怨你就罢了,你倒来抱怨我们,你看着我们这样顽笑,不过是假道哄他们,还不知我们心里怎样苦呢,像吃了几斗黄连水一般。”富新道:“这话难说,我见你们一头拿来时,就一点愁苦也没有,后来弄的那个样子,你们自己也不觉得好不肉麻难看。”三妇道:“我们各人的苦,各自知道,你不听见他们动不动就要杀,蝼蚁尚且贪生,好死不如恶活,只得哄着他们,混一日是一日罢了。”富新道:“趁他们今日不在,我同你们逃了去罢。”那三妇一来怕死,二来心里那肯舍得去。说道:“这样大的营盘,我们鞋弓袜小,那里有本事走得出去,与其被他们撵上杀了,撂得现天现地的,不如死在这里罢。我们看那个人待你的情也不薄,比众人待我们还厚呢,他方才临去还舍不得你,我们劝你将就住着罢,我们虽不是你的人了,到底是一块土上来的,在一处也还亲热些。”

富新听了这话,气忿填胸,话都说不出来,又恐耽误了工夫,在那贼的囊中寻了些银子,带在身边,拽开脚步而走。走了数里,见到处都贼营,不知打那里出去,只得乱撞。正走着,只听得后面喊叫:“你是那营逃的人,不要走。”富新当是那贼赶了来,知道性命难保,吃了一大惊便走不动,回头看时,另是一个人,胆略壮了些,那人追到面前,喝道:“你想逃往那里去?”富新颇有急智,他在贼帐中住了几日,知道他们的营头。答道:“我不是逃走,我是右营左队里的人,我主儿叫我去打草。”那人将他一看,富新本生得标致,又被一吓,脸上通红如两朵桃花。那贼大喜道:“我不信这话,你这样个美人儿,肯舍得叫你去打草,又没有马匹镰刀,明明说谎,我不管你是走不是走,且随我回去。”解下马缰绳拴了,带回帐房里来。

富新一看,也有**个人在那里豁拳吃酒,这个贼说道:“行动有三分财气,今日鬼使神差,我坐不住,出去走走,不想得了这个妙人儿来。”众贼一看,大喜道:“造化,造化,大哥且吃一钟贺贺喜,你就先上,我们托哥的洪福,大家尝尝美味。”那贼笑着一手拉着富新,坐在地下。一面吃着酒,一面看富新的庞儿,赞道:“任你好妇人女子,有我这妙人儿标致么,我耐不得了,且干了再吃罢。”就把富新按倒,剥光了,抱着屁股,弄将起来。

富新此时见这十个恶汉子,知道此身断不能活,叹了一口气,想道:“我当日负了司兄,到今不但负了老母,且自身受报若此,一口气往上一攻,遂昏昏迷迷,竟不知觉。过许久,渐渐醒转,粪门中胀疼得要死,似裂了一般,一个贼还在背上捣呢,多时事完了,他如死人一般,身子动也动不得,伸手摸摸粪门,阳精津津流出,脏头带出数寸,心动悲恸,呜呜啼哭。一个贼怒骂道:“老子们这样心疼你,你哭甚么,恼了性子,斫做三四段。”富新不敢做声,咬牙死忍,心中又悔道:前日那个贼虽然凶狠,还稍有情爱,这伙贼更恶,早知走不脱,又不如听那三个淫妇的话,且住着罢了。昏一会,醒一会,到了次早,尚爬不起来。到了早饭时,只听得外边大喊道:“我的孩子你们怎么窝藏在这里,快还我便罢,不然老子就去回将主。”富新听得是那毛贼的声音,一惊,魂已冒出。

你道这个贼如何寻了来的?他们昨晚打粮回来,远见那三个妇人在帐房门外正盼他们呢,一见了众人,笑容可掬道:“你们怎就去了这一日,叫我们眼都望穿了。”那众贼忙跳下马,上前搂住,这一个亲嘴,那一个找腮,亲热了一会,然后说道:“因去的远,来迟来。我们也记着你们呢。”遂两三个拥着一个,这个搂搂,那个捏捏,一个就伸手去摸摸下身,好生亲爱。众贼进了帐房,那毛坑蛆不见富新,忙问道:“我的那孩子往那里去了。”三个妇人道:“他要约我们逃走,我们舍不得众人,他自己去了。”【三妇以前处没奈何之地,还算不得负心,此数语乃负心之至。】那九个贼同抱住他三个,道:“好多情多义的心肝,不枉我们用力服事你。”因讥诮毛坑蛆道:“哥正同我们大家顽顽罢了,爱上了那小子的粪坑,今日人在那里,还是我们这妙人儿知趣。”毛坑蛆大怒,道:“我这几日为他把力气都费尽了,他一点情也没有,我去撵上杀了他,才出得这口恶气。”见天晚了,只得忿忿的歇息。

次日黎明,就骑马四处去问,有看见的说道:“昨日一个标致小厮被某营某人拴了去了,他故此寻了来。那伙贼见本主儿来找着了,没得说,便道:“昨日我去巡哨,知他是逃走的人,带了回来,等人来认。”毛坑蛆道:“既如此说,叫他来随我去。”众人见富新动不得,假说道:“他得了病,睡倒了,起不来呢。”那贼走进帐房,见富新伏着睡在铺上,一丝两气的。他大怒,把被一掀,见他精光的爬着,脏头长拖,心中起火,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奴才,【这一句骂得当。】原来寻这样快乐地方来了。”气忿不过,右手拔出尖刀,左手攥住脏头,向粪门里一剜,富新大叫一声,早已了帐。毛坑蛆把他肠子扯出数尺,忿忿的向众人道:“让你们受用。”揩了揩手,插上刀,出帐上马而去。富新因这粪门做了多少负心的事,今日受了这番恶报。众人将他尸骸拖出,抛于荒草之中,不在话下。

那毛坑蛆回到帐房,向众人说了一遍,都哈哈大笑。那三个妇人毫不动念,也嘻嘻的笑。【忍心哉!后之受报者,因此二语耳。】少刻,众贼同三妇顽耍,毛坑蛆没了对子也挨了过去,众贼道:“我们几个人分了三个,你一个人独得了一个,你占了多少便宜,此时你的情人就没了,又想来搀我们的分儿,自己也过不去。”倒是三个妇人说道:“你一个帐房的好弟兄,大家顽顽罢了,那里算得这些,就添他一个,我们也没有吃甚么亏。”众贼道:“我们九个配你们三个正是数,添了他来,那一个肯让,决必不依。”毛坑蛆心中怀恨,本要杀了三个妇人,大家乐不成,见三妇有心到他,众人不依,不关他们事,不忍下手,一肚醋气,想了个主意。

第二日,悄悄到小贼头报知,说他帐房中有三个美女,且会弹唱,那贼头听说,忙亲来一看,见了心爱得了不得,遂叫跟到他营中去。

众贼见是管主要,不敢违拗,心中虽十分舍不得,也无法奈何。又见这三个妇人虽然肯去,一步一回头的望他们,越发难抛难舍,直等看不见了,才回帐房坐下,大家不住叹气。

这贼头把三个妇人带到帐房,也不等天晚,便轮流大弄。这贼头就是当日水氏的奸夫叫驴李四,他因问徒逃脱,投了流贼。李自成见他力壮身强,放了他一个小头目,管五十名贼。他的阳物雄壮,精力又雄壮,这三个妇人更自遂心。

过了两日,不想被别的贼头知道了,要来分惠一个,李四如何舍得。那个贼头见他独享其乐,动了醋心,就到处张扬李头目帐里有三个美人,三三两两,互相传说,风声传到李自成耳中。传出令来,叫这三个妇人去看。李四可敢不遵,即时亲自送去。

李自成一见大喜,问了许多话,知他两个会弹唱,吩咐每人唱了一个,更加欢乐。叫他傍边唱着侑酒,点上灯,同他三人一齐上床。李自成三人中更爱雨棠,就同他弄起,毫无涯际,李自成的阳物本来渺小,这三个妇人连日又弄得其大无比,李自成甚不洽意。拔出,向庞氏、雪梅试试,亦复如是,兴致索然,叫他三人下去,各自睡了。

这三个妇人每日虽吃着美酒羊羔,那比小贼帐中牛肉烧刀固美,但那下边窍中竟学教门过年,如何过得。李自成醉卧帐中,众妇女都睡熟了,他三人不约而同,一齐起来,悄悄走出,到一个看内营的帐房中去行乐。

那些贼正坐着支更,见他这样标致的妇人,那里还顾得死活,此时连大王都不怕了,便一齐混弄起来。你急我夺,虽是悄悄说话,未免有声息外闻,不想被巡夜的头目走来听见,侧耳一听,听得几个悄说道:“是大王爷的美人,又不是你三个得来的,也让我们大家尝尝。”又听得妇人哼哼唧唧的淫腔,大惊道:“好大胆,瞒着大王做这样的事,我若不拿,定然贻累到我。”遂同巡兵打开帐房,喝道:“大胆的奴才,你们可做得好事。”先那三人抽弄着,别人拉也拉不下来,被他这一吓,竟一交翻在地下。那头目喝叫众贼都精光的绑了,等到天明,禀了李自成。

李自成大怒,命将众贼都拿出去剥了皮,亲问三妇道:“你们好大胆,怎敢在我跟前作此勾当。”三妇哀禀道:“小妇人怎敢如此。我三人原是个官儿的一妻二妾,被营中抢了来,我丈夫生得比我们还娇美,有一个留着他做小官,那九个人留了我三个。”将如何奸淫,如何去打粮,富新如何要同他们逃走,恐走不脱不肯去,丈夫如何忿恨去了。后来怎样把实话告诉那人,那人气忿,次日寻找着,把我丈夫杀了,昨夜我们正睡着,梦见我丈夫走了来,与在生时一样,叫我们道:“大王叫你们快去。”我们便昏昏沉沈跟着走去,竟不知道。后来被人弄着,才醒了过来,不知如何到那里去的,这明是我丈夫来报仇了,求大王爷怜察。李自成听了这些话,说得富新如此标致,怒道:“有这样妙物不来上献,竟公然私自留着,且又杀害,可恶至此。”传了李四来,吩咐道:“你到前日这三个妇人那帐房中,查出收留杀害富新之人,即刻斩首。”

那毛坑蛆享用了几日屁股,换去了一件吃饭的家伙,大折其本,也是凶淫之报。李自成向三妇道:“你夫妇四人被拿了来,你们得了乐处,就负了丈夫,今日在我这里,又公然私出偷淫,本该碎尸万段,据你们说,是你丈夫魂魄诱了出去,他来报冤的。这还情有可原,饶你们一个全尸,叫你们快活死罢。”吩咐取三条板凳来,将三妇剥得精光,仰绑在凳上,屁股出在凳外,将两腿弯用绳捆住,使牝户大张。叫抬出营门外,传令命守内营众兵,轮流转弄,以死为度。那些贼得了这个美令,他畜生一般的人,知道甚么羞耻。大家挺起阳物,纷纷攘攘上前去弄,这个弄完了,那个就接上。起初这三个妇人还不觉得,后来渐渐腹胀如斗,受不得了,哀号之声震耳。那些贼只是乱捣乱攮,又过一会,已经死了。众贼爱他标致,还弄个不歇,直至小腹胀裂了,臭不可闻,方才罢手。缴了令,命抛了出去,恰好撂在富新一处。他四人生虽析离,死后得在一处,真个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了。富新已受了负心之报,这三妇又受了负富新之报,可见负心人不可做的。举一推百,不但于此,即世间大小事,皆负心不得也,冥中负报最重,世人可不慎欤?【世上惟负心人最多,故此谆切以言之也。】李自成见三个妇人死了,怒气稍息,想了一会,忽命传牛金星进帐。说道:“方才那三个妇人说他丈夫是个官儿,我营中的人既拿了明朝的官来,为何不解上来见我,竟大胆公然留着弄屁股,这等可恶。我如今正要收买人心,今杀了他一个不打紧,别的官儿听见到了我们这里要肏,肏了还要杀,谁还肯来投降?”牛金星道:“这人是个小官儿,还不妨事,若是大官,便不可了。”李白成道:“军师差矣,古人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大小总是一理,小官儿肏得,大官儿也就肏得了,这个名可是传得出去的。”牛金星道:“大王只管放心,就是明朝的大官,既背主来降,忠义全无,良心丧尽,他也就不怕肏了,大约像臣们要肏他,他或者还有些难意,若是大王爷之玉卵行幸,恐他们还求之不得呢。”李白成大笑道:“这是军师过于奉承,孤家之德,或者还未必使众人仰慕至此。”牛金星道:“臣非无据之言,敢欺诳大王。那太监杜勋,他也是个督师太监,八舆黄盖,衣蟒腰玉,职分也不算卑了,齿过四旬,年纪也不为幼了。只因他没有胡子,还装娇作媚。前日,同了十数个少年文武官儿,都是新来投降的。到臣帐中,说大王宝睡之内,美女固然众多,恐无妖好狡童以荐枕席,他们情愿以粗臀上献,稍表归顺之诚。臣不识大王尊意若何?可爱这后庭之地否?故不敢上启,以此言之,就肏肏也不妨。”李自成喜道:“他们来降,我还恐他们是不得已,尚怕他们不忘故主,心怀二念,既肯这样效忠于我,都该重应封赏,你速去传谕他们,孤家一人之雨露不能溥及,他众人之情孤已心领,还叫他们传扬开去,孤家极好此道的。倘或明朝的那些将相不怕肏的闻风而来,那时,孤家也说不得破些精力对付他们。万一不能遍及,少不得叫你们来替我代劳。”牛金星忙跪下叩首,道:“臣预谢大王隆恩。”李自成哈哈大笑。后来,各处的少年文武稍有姿色的,都归之如市,久之,连那白发苍髯的大臣都来归附,希图一时之恩,便可长保富贵。南风之炽若此,亦千古来未有之佛事也,那时有人笑道:余桃一啖羞千古,断袖相欢辱史书。

堪叹明朝诸将相,贼庭□欲泣前鱼。

又有一作,道牛金星虽是个贼的军师,竟有那知人之哲,能识那时文武的心腹,道他们:□身既降寇,何辞股献之。

只贪一时宠,那惜万年嗤。

还有四句打油叹那时的臣宰。道:

何以后庭宠,全忘故主恩。

南风缘大竞,笑骂复奚论。

闲话且住,再说司进朝因这一番,此后大改前非,再不贪色。服满之后,又续弦娶了个妻子咸氏,乃钟生舅母之女,咸平之姊,十分贤淑,后来生儿育女,一冢欢乐团圆到老。他父亲司导所遗的官囊有二万之外,尽够他一生受用了,按下不题,且接前传。

崔命儿自从学会这采战之术,行了多年,也葬送了无限贪淫的恶少在此牝户之中。到此时,年已四旬之外,相貌还是二十来岁光景,较少时更加艳丽。他把男人的此道见过无数,因那铁化同竹思宽来访他,铁化连火氏都敌不住,可还禁得他采锁,不到一盏茶时,早已完了两度。自觉抱愧,因力荐竹思宽的本钱雄壮。命儿是无不领纳的,也同他试了试,谁知他的这阴户会了采战,竟能开能合,竹思宽如驴之具,竟容之有余也,被他采了两次。命儿也不过见他大而已矣,亦别无他趣,因道:“我阅过多人,此物之大,要算你第一了。但不知世间可有会采战的男人,同他试试,想定别有妙处。”竹思宽道:“铁大爷的令妹夫童百万,是有名会采战的,何不会他一会?”就把他如何会吸酒详细告知。

命儿听了,喜不自胜,他就想遇采战的人,要得他久蓄的精髓,今日忽听见童百万的阳物会吸酒,他想道,一定是会采战的了,我何不会他一会,怎么弄得他来。又想道:不如我去就他为妙,设或把他采泄了,就有性命之忧,在他家中,还可为辞,若在庵里来,倘有长短,那就不妙了。想定主意,叫了两乘轿子,带了妙炎往童家来。

那童自大正在上房同他那些妻妾谈笑戏耍,外边禀进来,道:“有个慈悲庵的两个姑子来会老爷。”他近来肯行好事,听说,只道是来化缘,就出来迎着。见前面这个姑子,穿一身华丽僧衣,青旋旋一个光头,配着雪白娇嫩的俏容,只像有二十来岁,后面跟着的那个,也生得俊俏,却有三十多岁了,忙让到书房坐下。吃罢茶,童自大道:“师傅到寒舍来,有甚么见教。”那姑子微微的一笑,却不答应,童自大见他这个骚态,心中甚爱,不转睛的望着他,问道:“师傅,你笑的甚么,有话只管说,不论你化甚么,我都肯。”那姑子道:“檀越回避了众人。”童自大吩咐众人都出去,命儿笑道:“我不是来化东西,我闻得檀越能采战,可是真么。”童自大听见问他这话,心喜非常,忙站起,走到命儿跟前,道:“我也略知些,师傅,你莫不是要试试么。”命儿道:“我正要来请教。”童自大笑道:“承你美情不拒,我们试一试是甚妙的事。”一面叫那个姑子去闭门,他将命儿搂着,同到床上脱光。命儿将他阳物一看,大张大马口,比别人的大不相同,心暗喜。童自大见命儿浑身白软柔嫩,似一堆新棉,胯中那件妙物生得更饱满有趣,兴致双发,阳道大举,轻轻一下,就插了入去。童自大并不知妇人会采战,他弄进去,一顶尽根,正想运气咬他,显显手段,不想反被他内中一下咬住,动也动不得,咂将起来。童自大从未经此,甚觉得受用,凭他咬咂。咂了多时,他心中快活,也就吐了几滴。命儿见他精出,以为毕事,定然大泄,忙用力采吸,却又没有,如此数次,他力也就费尽了。他并不知童自大是可采可吐的,只说一泄便不能止,只顾用力,虽然自己十分用力,但人的精力有限。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小总是一理。童自大却觉他内中咂得一阵松似一阵,后来渐渐咬不住了,就像没牙齿的老儿放了块硬肉在嘴里,只好乱咬,却降不动。童自大觉物松活,他却咬将起来,一下咬住了花心紧咂,命儿被他咂得浑身一阵阵的发麻,先还咬着牙关忍住,约有一个时辰,只听得他道:“不好了,我要死。”说了这一声,阴中一阵滚热流出,童自大张开马口尽着吸,他也只当每常妇人的一样,吸几下就尽了,谁知这次越吸越多。吸了多时,觉与平时大不相同,浑身上下骨缝中,精气无处不到,后来觉得充满了,采吸不尽,他内中还流个不祝再看那姑子时,像死了似的,倒吃了一惊,连忙拔出,叫道:“小师傅,快来看看你师太是怎么样了。”

那妙炎正在帐外看他二人热闹,见说,忙来一看,见命儿目闭口张,只出冷气,不觉哭起来。道:“你把我师太弄死了。”童自大也着了急,摸他身上温热,胸口劈劈的跳,叫道:“不妨事,你快度他几口气。”那妙炎忙对了他的嘴,尽着度气,度了有两顿饭时,才醒了过来。眼中堕泪,长叹了两声,道:“我一时误信人言,今日命丧你手。”童自大道:“你是怎的了。”命儿道:“我也会采阳补阴,当日师傅传我这个妙法,他说若采得采战男子的精来,一个可抵千人的功效,又说男子决不敌妇人,我误信了这话,听得人说你会采阴补阳,我希图得你的阳精补益,谁知反被你采去了。”童自大道:“我的要吐就可吐,我泄些与你何妨。”命儿道:“我浑身精脉已尽,不过数日苟活,还要你那一滴子济得甚事。”叹了几声,道:“罢了,我也伤的人不少,一报还一报,今日死乃其分。”童自大倒急得没法。命儿叫妙炎扶起他来,看那褥子上的阴精,白亮亮如水银一般,也不知有多少,向童自大道:“你看,此皆我之骨髓也。”童自大看了,也觉得诧异,与别的妇人所出之精大不相同。妙炎替他穿上衣服,坐了一会,定了定神,抬了轿子回去。第二日就伏枕不起。一个美貌娇尼,一夜变成了个鸡皮老秃,闭眼就见他二十年来弄死的这些少年来索命。嘴中胡说乱道,哀求一会,告饶一会,捱到了七日上,猛然大叫了两声,气绝而亡,身体干枯,竟是一个人腊。

丧事毕后,元品、妙炎将命儿的家俬二人八刀不知逃奔那个厚友去了。命儿的田土房产,仍为族人分去。后来这个慈悲庵败落,成了众人游戏的公所。你说当日那接引庵黑姑子说男子再采不过妇人,谓以柔克刚,必然得胜。今日童自大是个蠢物,怎么命儿倒丧在他手中,有一个缘故。要是那聪明会采战的男子,他知道这妇人也会采战,心中防他,恐自己泄漏,却又想采他的阴精,自然要闪躲腾挪,这些的妇人也就该留一番心待他,想持久了,静自然胜动,男子自然敌妇人不过。童自大被命儿咬住,咂得快活,忍耐不得时潜心掉了些。命儿见他如此,只说他是个夯汉,也不知他能吐能采,尽着力吞锁,不想力有尽时,反被他一采,收纳不住,走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是人事,这也是他害了多少少年的报应,他若不死,将来流毒贻害还了得么?那接引庵的姑子,亏生得黑丑,人不爱他,他既不能伤人,人也不得害他,扯了个直,即如楚国的养由基,射了一辈子神箭,手中不知杀了多少的名将,后来反被吴国的兵卒射死。人生世上,恃着这件本事伤人,将来定以此自杀,总是一个循环的道理。这童自大真是蠢人有蠢福,自从采得这一番之后,精神加倍,面貌生光,大不同往昔。

一日,他一个朋友来探望,说了一会话别去,他送了出来,到大门外,那朋友去了,他才待转身,忽有一个人走到跟前,跪下叩头。童自大忙扶起,道:“我的哥,你是谁?打那里来,怎认得我?”那人道:“小人有件机密事,倒有些疑心,来和老爷说。”童自大忙同他进来,到书房中,把门关上,让他坐。那人道:“小人如何敢坐。”童自大再三不肯,道:“我同你又没有甚么上下,坐了好讲。”那人辞让再三,才敢在旁坐下。说道:“小人系河南人,名叫蒙德,向年同家眷逃难到此。蒙老爷恩养了大半年,救了性命还乡,小人朝夕感恩,无可为报。今为寻个亲戚到这里来,今日是葛城起身,谁知太早,走了二十多里,看月色时,只将半夜,前后不见个人影,小人心中一时害怕,爬在一棵树上坐着,等个伴好走。坐了一会,忽然听见两个九尾狐狸走了来,拜着人的骷髅,顶在头上,对月下拜,叩了几个头,变成两个女人。一个穿白,一个穿青,小人吓了一跳。听得穿白的说道:‘我的功行已成,再漏得一个有福的阳精,大丹就成满了。’那穿青的说道:‘这倒是件难事,那有福的人斫丧过了,精气有限,就得了也是无益,那里轻易遇得着一个童身未走的元阳。’那穿白的道:‘也不在这些,我听得有个童百万,他是个福人,又生来老实,决看不破我,不怕泄了机关,若得了他的,也就好了。’那穿青的道:‘你如何得见他?’穿白的道:‘我到他家,说是个寡妇,求他周济,见了面,见景生情,我这样美貌,难道怕引不动他?’那穿青的道:‘你几时去?’穿白的道:‘今日月满之夜,又是黄道良辰,挨晚些到他家,故意捱黑了,他若留我,我便宿下,这就更妙极了。’正说着,远远有人来,就不见了。小人听见是说老爷,飞星赶来报知,恐今夜着了妖精的手,老爷可防备他,尽小人一点报恩之心。”童自大惊道:“我的哥,亏你来说,不然被他吸了我的精脉,怎么处,你在我家住着,等他来过了,我谢你。”蒙德道:“小人还要去寻亲戚,改日再来见老爷罢。”童自大道:“你是必要来的。”他应诺而去。

童自大不知狐狸来是要漏他的阳精,只道是要害他的性命,心中想道:这妖怪好不可恶,我与你无怨无仇,怎么想来算计我,想个法儿处治他才好。想了一会,想不出主意来,又恨又怕,走了上去。

众妾见他面色改变,问他缘故,他把上项话说了。内中一个妾姓闵,小字慧姑。生得面白身肥,指尖足小,性格温柔,齿牙伶俐,敏慧异常,他听了,笑道:“这是老爷造化到了,怕的是甚么?”童自大道:“这是送命的造化,免劳照顾。”慧姑道:“我当日在家中听得父兄们说,任他怎么得道的仙狐,酷好的是烧酒熏鸡白煮蛋,老爷何不预备下,把他灌得大醉,他动不得了。古语说,慢橹摇船捉醉鱼。那时老爷却去采他,他是千百年修炼的丹头,老爷若采得了,可成半仙之体,岂不是大造化?”童自大道:“你说的固然有理,我到底有些胆怯。”又一个妾姓甘,叫做甘老姐,就是那甘寿的女儿,已长成了,生得身肥体厚,百媚千娇,甘寿、熊氏年老无子,情愿将女儿与他为妾,图养老送终。这老姐也甚是聪明,接口道:“老爷何必胆怯,看局面行事,他果然大醉了,只管放心行事,他若不肯吃酒,多叫几个家人在外间上夜,怕他些甚么,况且老爷方才说那报信人的口声,那狐狸他并不是要害你,不过想得数点阳精,助他的丹道,采得他的是万幸,万一不然,就泄些与他,也无害于事。”童自大听了,欢喜赞道:“能干女子强如懵懂男人。你两个人的主意见识妙极,比我竟还通几分,就依你们这样行。”出来吩咐家人,买了上好干烧酒熏鸡白煮蛋,又叫家人都吩咐了,正是:准备窝弓擒猛虎,安排酒食弄妖狐。

童自大不住的在大门口走进走出,他听得甘老姐说不是要害他的命,他倒反巴他来,看看是怎个样儿。将晚时,远远望见一个穿白的妇人来了,由不得那心中乱跳起来。只见那妇人走到跟前,拜了两拜。童自大把他一看,竟是个天仙的面庞。俗语道:若要俏,须带三分孝。一身的缟素,更觉些妖娆,有几句古语。借来赞他,道:施朱则太赤,敷粉则太白。加一寸则太长,减一寸则太矮。真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世间美妇那能俦,天上垣娥堪与匹。

他生平也没见过这样美人,心中一爱,把那怕飘到东洋大海去了,忙答礼。道:“奶奶,你从那里来?”那妇人娇声细语道:“我来寻童老爷的。”童自大道:“我就是。这门口不便说话,请到里面去。”那妇人见说,喜得笑吟吟的进来,到了书房中坐下。妇人道:“我先夫姓胡,我姓白。先夫殁了,又无亲戚可靠,闻得老爷是位慈悲好善的人,特来求告资助些盘费度日。”花言巧语,说了许多,也不能尽述,又做出千娇百媚的妖态,要迷惑童自大留他。那知童自大心中明镜一般,知他都是鬼话,满口答应:“有有。不要说要我资助,就是叫我养活一辈子,我也肯,但你请放心。”少刻,点上一根通宵大烛,童自大越看越爱,暗忖道:妇人中如何有这等标致的,怪不得他会缠人,我也顾不得了,弄得他过来是造化,弄他不过,泄些与他去,有何妨,且快乐一时是一时。遂涎着脸,笑嘻嘻望着他的脸。道:“天晚了,你将就在这里宿一夜罢,要甚么,明日都有,若不嫌弃,我便奉陪。”

那狐精以为童自大落在他的彀中,心中暗喜,不想反入了人的圈套。他喜孜孜启一点朱唇,露两行碎玉,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怎好搅扰老爷府上。”又故做娇羞之态,掩口微笑道:“陪倒不敢奉劳。”童自大也笑道:“主人可有不陪客的礼,不怕简慢么?若不稀罕就罢了。”那狐精笑着把眼一瞟,做那勾人的态度。

童自大吩咐,快看酒来。不一时,捧上一大盘熏鸡,一大盘煮蛋,两碟秋油,四碟小菜摆下,将烧酒斟上。童自大道:“天晚了,没有甚么款待的,将就用些。”这狐精虽能变化,那里知道人心里算计他,他酷喜的是这几件美物,见了正投所好,欣然同饮。

童自大先替家人说过的,他钟内是白水,陪着他钟钟告干,这干烧酒其味甚甜,吃着不觉,过后却利害。那狐精见主人告干,他以为自己酒量甚大,也想把主人弄醉了好行事。主一钟,他一种,钟钟不辞,看看后来有些醉意了。酒能乱性,他竟忘了其所以,也不等主人让就着菜,吃得好不燥脾,约吃了有三四斤,有些支撑不住了。童自大还恐他是假醉,又亲自拿着杯酒送到嘴上,他竟伏在桌子上睡去。

童自大见他是真醉了,叫家人抬他到床上卧下,悄悄吩咐家人都要醒睡,我若叫你们,都要答应,众人应诺。他进去,先自己脱了,然后替他脱尽,此时兴发如狂,也顾不得是妖怪了,挺起阳物,一阵乱捣,然后运气混咬起来,在内中大张马口,一下咬住花心,含着力咂。那狐狸多时方醒,身子软瘫,急得只是乱扭。童自大吸了个尽情。看那狐精时,反昏昏睡着。童自大得了丹头,精神顿旺,心中大乐。只见那狐精哭起来,童自大假惊道:“你为甚么?”他道:“实不瞒你,我是一个千年老狐,费了多少苦功修炼,已经将成正果,只想得你有福的人一点阳精,我就成了仙丹,便可脱去皮毛。谁知一时图贪口腹,把几百年功夫,一旦送在你手,你既得了我这些精华,可以延年却病,但苦我的工夫枉费了。”童自大反倒可怜起他来,道:“你既然要得我的精,,我泄些与你,何如?”他道:“我的大丹已失,此时就你泄些,也无济于事,你既有盛意,虽无大益,也还有小补。”那童自大便上他腹来,抽弄了一会,道:“你快些锁,我要泄了。”那狐精用力咬住,一阵乱咂,童自大一股阳精冒出,那狐精闭目凝神收吸荆不觉红日照窗,一同穿衣起来。童自大见他怅怅不乐,叫取酒来与他解闷。他微笑了笑,复长叹了两声,道:贪此一杯物,失却千年宝。昨日何欢欣,今朝倍烦恼。

又叹了一声,这东西害人非浅,起身拉住童自大的手,嘱道:“你有大福,须当固爱。”作别要去,童自大要取些金银相送,他笑道:“那银钱不过粪土之物,要他何用?”出门恍惚不见。童自大觉得气爽神豪,心中大喜。

过了两日,那蒙德来探听这事,童自大细细告诉他,又取了三十两银子送他路费,那人领了,拜谢而去。童自大因这一番慷慨,因而得这两次仙丹,后来阄活到百年之外,不想这样一个愚蠢的人,竟得多福多寿多男子,可见人生在世,不可不做好事,人生几何,胡不自剩自从宦萼与贾文物帮童自大做了一番好事之后,妻妾三人各举数子,贾文物的四位美妾也都各产佳儿,可见天之报施不爽。正是:人间私语,天闻若雷,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闲话少叙,此回专言童富翁,下段独表宦公子。端的宦公子是贤是愚,是善是恶,听我细细敷衍,便知他的详细。

姑妄言卷十八终

第十九回宦公子积德救娇娃向惟仁报恩酬爱女姑妄言卷十九钝翁曰:宦实家庭训子一番说话,可抵得一篇过庭训。乃父既发此心,儿子虽不肖,冥冥之中自然亦化为好人。这一回内,只算得宦萼一本纪善录。宦萼行了许多好事,而报恩者并无多人,只向小娥一个,故此又特特夹写鲍德一段,伏下回报德之案。不然施者施之不倦,而报其恩施者竟无其人,岂个个皆无良心者耶?施恩者虽不望报,而报恩只小娥一女子,太把男子汉说得不堪了,故不得不写此一段。

咸平弃妻,钟生婉转成就,然终归功于宦萼□□□□□□□□□宦氏父子。事有宾主之分,看者须知。至于刘太初此等好人,岂□□□有弃妻之咸平除名,而有不弃妻之刘显得中。一是警醒世人,一是完刘太初父子好处。卜孝、伍氏此等儿媳,在今日不少。焉得霹雳,个个震之,以快人心。一夕话上有两句,取来赠卜孝夫妇,道:有朝豁刺一声响,打杀两个直娘贼。阙氏之子媳不孝,得宦萼收留。有此恤老怜贫之善人,越显忤逆不孝之恶子,雷之一击,适当其罪。

贫寒无俦匹之人,焉能有棺葬父?欲典子以送终,此孝心即可感于神明。宦萼才发一点好心,出门便遇见孝子,可谓两不相负。赠银,虽是宦萼做的一件好事,亦韩无俦孝行所致。宦萼初次出门,头一个便是寒无俦匹的,可见那时民穷财尽,天下穷人而无告得多也。

卖菜一生之苦汉,能孝养八十余之老亲,可谓难得矣。宦萼要作好事,自然从孝字起。所以第一个遇送死之孝子,次即遇养生之孝子,又接写一欲卖身救父子之孝女也。

一货郎逢赖银之乡亲,本钱焉得不毕。但赖盈实非赖银,特贫病耳。宦萼今日济之,后食其报,故知其非无耻赖银之人耳。贫做负恩人一语,可为注脚。后本赖盈报信,鲍德报德,同在一处。恐人眼光看不到,故此处写赖盈之后,接写鲍德也。

嗟乎!贫儒为妻所弃而不能留,权老儿因贫而不能劝女不苦,一至于此。姓权者,权离而终合也。司富向为宦萼之师傅,今又为权氏之师傅矣。缪氏始终处处点醒权氏悔心,真妙人妙舌,不愧姓缪。向惟仁向日有钱,便可为人。一旦贫穷,竟至卖女。嗟乎!钱之为钱,至于此乎。权氏因夫贫而欲弃夫,咸平因妻贫而欲背盟,虽是写世风嚣薄,总是为钱字放声一哭。

与利为徒之人,尚知父母妻子为何物。若非宦萼,则父母将填沟壑,妻子不知更属何人,此又受图利之害者。无钱既不好,有钱又不好,将奈何?然亦在人有善处之方耳。少年没父,幸得老母巴巴竭竭抚养成人,安得尚有钱娶媳?吉家女将三十,亦难怪亲家之急。宦萼慨然使二姓得完婚配,恩德厚矣。宜乎吉氏之尸祝也。

单于学、翟叠峰一段,一则见谑之一字未免触鬼神之忌。善于谑者,尤不可也,故至于妾婢淫人而死。甄字有坚贞二音,谓虽有坚贞之妻,亦难免贼道之污以自杀,可谓警戒世人之至。二则谓世间僧道之流,皆如蜂虿之贼,不可不远避而紧防之也。

此一回内写向小娥之孝、平淑姑之贞、甄孺人之烈,可为闺中师范。

第十九回宦公子积德救娇娃向惟仁报恩酬爱女附:钟刑部婉转成表弟宦司空慷慨嫁淑姑话说宦实父子一日间家庭闲话,宦实偶然叹道:“天地间再不可以貌取人。当日尼父道:‘以貌取人,失之子羽’,丝毫不谬。我当日看这童家贤侄,不过蠢蠢然一个痴肥财主。你们都还笑他鄙吝,谁料他去年做了这一番仗义的事。可是那看财奴自了汉做得来的?偌大京城,多少财主,可有一个及得他这一场好事。你同贾家贤侄虽然也帮他施舍了些,只算得个碌碌因人成事。这番功德是他倡议,十分中他独得**,你与贾家贤侄只算得一二。我的家俬虽不能与他相匹,也不为不厚了。古人说:积书与子孙,子孙未必能读。积家产与子孙,子孙未必能守。不如多积阴德,存此方寸地,留于子孙耕耳。这是真正药言。我如今已八旬的人了,你正在强壮之时,何不力行善事?非为好名,但愿将来得个好子孙,我也可以含笑入地了。”宦萼听了,悚然道:“父亲明训,儿敢不力行?此后但是可为的善事,自当行之,以承老父之意”。那宦实连连点头,道:“你果能如此,就是我干钟之子了。我宦游四十余年,虽家资殷实,并未曾贪婪酷虐,刻薄属吏小民。是我一任布政,十载户曹,又掌工部数年,是分内所应得之物。我静夜自思,在宦场中不敢说清廉二字,也还没有甚么坏处。到了临末一着,因得失心重,依附魏公。当日若非钟亲家,今日我身家性命不知作何局面,至今抚心内愧。你若做得一番好事,人念其子而原其父。若掩得我当日之丑,也不枉我生你一常”那宦实殷殷教训,宦萼听了父亲这些话,时刻在念,一心一意要寻些好事做。

忽然想起他姑父刘太初来,道:“凡事自然先亲而后疏。我这姑母同老父同胞兄妹,因我当日少年无知,得罪了他,至今总不上门。后来老父亲去请他,他也不肯一到。薄有所赠,又坚拒不受。那年老父为事之时,他老夫妻忙来叫我急寻门路相救,可见他并不是没有亲情,皆因生性狷介之故。他家中至今一然贫,我何不送五百金去与他。不但全骨肉之情,也可救他的贫乏。但恐他不受,奈何?”又想道:不要管他,且送了去看。遂取出五百金,命家人宦有识送去。

这刘太初名和,江宁县学庠生。家贫,以授徒为业。宁甘冻饿,不肯枉道求人。他同宦实作诸生时,就娶了他妹子。不意才高命蹇,走了几科不中,他竟弃了这领青衿。自从见宦实做了显官,未免眼界略大。宦萼又是有名目无亲友的呆公子,那里认得这穷姑父姑母,他就绝迹不履宦门。今忽见内侄送了五百金来与他,力挥不纳。宦有识回来说道:“小的虽是个下人,素知刘姑父的性情,晓得他是绝不肯受的。【果然有识,不负其名。】但老爷吩咐,不敢不去。”宦萼道:“你再送了去,放在他家门口,你迳回来。”

宦有识领命,到他门口放下,叫道:“姑太爷,我们大爷又叫我送来了。”撤身就走。刘太初大呼,叫他拿回。宦有识飞走不答。刘太初只得自己拿着撵了一会,直直撵到宦家门口。放下,不顾而走。家人进内说了,宦实父子不胜慨叹。刘太初宁甘淡薄,绝不求人,是所谓姜桂之性愈老愈辣者也。在今日,如此公不慕势不贪财这等心胸之人亦鲜矣。按过一边。

且说宦萼一日偶然想道:我既要做好事,但终日坐在家中,外边事一些也不知,那好事如何飞了来寻我?我父子虽发了此心,外人不得知道。就有知道的,见我家侯门似海,谁敢敲门打户的来寻我。我不如每日在街上闲走,遇可行者即行,岂不为妙。也不跟多人,只带两个小子,身边揣着银子,骑两头驴儿跟随他。自己乘了一匹马,任马所走之,也不认定到何处去。

头一日出门,正走着,只见一个棺材铺门口,有两三个人在那里讲话。内中一个头上包着白布,披着麻,在哭哭啼啼的哀求。那卖棺材的道:“如今买卖艰难,赊一半,现钱一半,还是照着本钱,就算我的情了。如何白拿了去?”这个带孝的尽着哭告,那旁边的一个只是叹气。宦萼跳下马来,上前问那叹气的道:“是为甚么事?”那人见他是个贵介样子,忙道:“这个带孝的是我一个紧邻,姓韩,叫作韩无俦。【一个送死的孝子。】他家中穷寒得无比,【此所谓寒无俦也。】他父亲前日没了,今停了两三天,总弄不出个棺材来。我看着心中甚是不忍。这个掌柜的是我的朋友,同他来赊口材。掌柜的看我的薄面,定要一半现银。如今何处得有银子?我手内无钱,要有钱时,也就帮他做了这一件好事。”宦萼道:“棺材要多少银子一家门,倒讲明白了。”掌柜的也怜□□□□□□□□□□□□□□□□就是这一个松木两并,价钱是□□□□□□□□□□□□□□这多大事,【富贵公子视此三两银子如□□□,孰不知贫穷人如少一文钱,尚□□□。】□□□□□□□□□□□两,递与掌柜的,道:“都是纹银,你收了□□□□□□□□□□□□□做好事,可肯少了小人的,何用称。”就接过□□□□□□□□□□□□头。宦萼拉起他来,道:“你棺材虽有了,抬钱□□□□□□□□□□□道:“蒙老爷天恩,得了棺材,且装了我父亲不暴露着,再做区处。我有个十来岁的儿子,典几两银子,发送他老人家罢了。”

宦萼听说,心中甚惨。又敬他弃子葬亲这一点孝心,又将银子称了十五两,对他道:“古人说,冠婚丧祭,称家之有无。这银子你拿去用,五两赶着就把你父亲葬了罢,死者以入土为安。我看你也很穷,这十两银与你作本钱,寻个小生意做,也可养家糊口。”韩无俦尽着叩头,道:“老爷赏了一具棺木,就是莫大之恩了,何敢又当这样厚赏?”宦萼道:“不必多讲,快雇人抬材回去,料理你的事去罢。”韩无俦见这样施恩,也就叩谢了。宦萼上马,韩无俦拉住小厮问道:“这位老爷贵姓?”小厮与他说了。众人方知是宦公子,都赞扬他的恩德。韩无俦葬了他父亲,领着十一岁的儿子,到宦家门口叩谢,送他的儿子与宦家为仆。宦萼那里肯要,因见他好个干净孩子,反与了他二两银,两疋布。他父子叫了几十声恩人,拜谢而后去。

再说宦萼那日与了韩无俦银子棺木,心中甚乐。【这一个乐字,便写得善心充满。】又走了一会,只见一个人急得两头乱跑,口中叫道:“是那位积阴的好爷们,若拾着了,赏还了我罢,可怜我是个穷汉。”口里叫着,眼睛急得多大,两泪汪汪,像疯了一样。宦萼心疑,叫小厮叫过他来,问他是甚么缘故。那人槌胸跌脚的道:“小人名字叫作蔡绎生,【一个养生的孝子。】是个卖菜的。我家中有个老爹,八十多岁了。病了一个多月,我在家守着伏侍,不得出来卖菜,连两千文本钱都吃光了。我老爹这两日略好些,想个鸭子煮口汤喝。又没有一个钱,没奈何,我把一件小袄脱下来,当了一百五十文钱,指望买与病人吃,或者就好了。他老人家若好了,我出来借两千印子钱,卖着菜,还买把米度命。不然再守几日,一家子全要饿死。我把钱同当票子拴在一处,揣在怀内。不想走急了,到了铺子里看了鸭子,摸钱时,才知打袄破处掉去了。不但我穷人好容易挣一件袄穿,没了票子,日久了,他如何肯认?”宦萼道:“这是你自不小心。票子不拴在钱串上另收着,如何得丢?”蔡绎生道:“老爷,那当票我拴得紧紧的,如何得丢?因是钱掉了才没了他,他如今还在那钱串上呢。”旁边人听他说这蠢话,由不得都大笑。宦萼道:“你如今在这里跑着叫甚么?”蔡绎生道:“当票同钱掉了也罢。”他槌着胸说:“如今我家老爹现没得吃,真叫我苦死了。【好孝子,闻此话而不动心者,其人必不孝。】我所以在这里求告,或者有慈悲的爷们拾着,赏还了我罢。不然把当票子拿去,单赏了我的钱去买鸭子。再不然赏我一只鸭子,他把钱同票子都拿去也罢了。”宦萼道:“人千人万的走,知道谁拾了?况且知是在那一处掉的?这是望梅止渴的事,你空叫有何益?”他道:“据老爷这样说,是没用的了。”捶捶胸,望天叫一声道:“天爷爷,苦死我老爹了。”掉了两点泪。

才要走,宦萼道:“你站着。”叫小厮称了五两银子与他,道:“我怜你一点孝心,这银子给你买鸭子与你父亲吃,赶着赎了衣服穿,剩下的留着做卖菜的本钱。”他眼睁的望着,不敢用手接。宦萼道:“你为何不要?”他道:“老爷请收起来,不要同我小人们顽笑。”宦萼道:“我好意给你,同你顽甚么?”他笑道:“老爷当真都是赏我么?”宦萼道:“既与你,如何不真?”他笑嘻嘻才伸手来接,又连忙缩回。看着宦萼,只是笑。【形容得妙极。一生卖菜之人,同人争一文钱,费多少唇舌。今宦萼给银五两,实是梦想不到,疑天地间无此等事,非写其呆态也。】宦萼叫小厮塞在他手中,他见果是真了,接过来,叫道:“我的恩人老爷,【他叫这一声,抵得做官的几百个德政碑。】我看天底下也没有你这样第二个好人。【实心称赞,非比他人假奉承语。】等我老爹病好了,同到这个地方来与你老人家磕头罢。【刻舟求剑,有人行之,不可笑他此语。】我不认得你府上在那里祝”说了,欢喜得跪倒在地,叩了十来多个头。宦萼叫小厮拉,也拉不起来。直等他叩得兴足了,才爬起来。把那银子看了看,叫旁边一个人道:“你拧我一下看可疼,还是做梦是醒着呢?”旁边人说,“大青天白日里做甚么梦?你快做你的事去罢。”他道:“不是梦,难道竟是真?”哈哈笑道:“好老爷,好人,好人,好老爷。”欣欣而去。

宦萼也就回家。在马上也自得意,道:“这两件虽算不得大好事,【宦萼此想,不脱膏粱气味。他以为银子用得少,算不了大好事。孰不知全人之孝,济人之急,乃天下第一大好事也。】也算发了一个市,【这才真是开市大吉。】不枉出来一常”到家歇息。他但无事,就出来大街小巷的走。

那一日,见许多人围着那里看。宦萼也催马上前一望,只见一个人打着一个人,拳头脚尖齐上,口中侉声侉气不住的骂。那个捱打的也不敢回手,只用手遮拦。这人动手的只是打。宦萼看了动疑,叫小厮拉他过来,要问他的缘故。他那里肯依,只是挣着打。宦萼喝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打死人不要偿命的么?好意劝你,要问你话,怎这样牛?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就有万分不是,你打着,他不敢回手,就罢了。还要怎样?你仗着汉子大行凶欺负他软弱么?”那人见宦萼装束像个官长,责备他不是,方歇住手。向宦萼道:“老爷不知内中的情弊。俺打死这没良心狗娘养的,情愿替他偿命。”宦萼道:“你们为甚么大事,就这大的仇恨?”那人见问,便恨恨道:“老爷请听言,事情虽小,叫作杀人可恕,情理难容。俺是山东人,俺名字叫作毕本。因家乡荒乱,到了这儿。又没多大的本钱,只有十来两银子,做个货郎,挣个馍馍吃,住在一个店里。”指着那捱打的道:“这个没良心狗娘养的,他叫作赖盈,也是俺一搭儿的人,同在店里住着。他得了病,俺与他非亲非故,看乡亲面上,替他请医生吃药。俺早晚得闲,还扶侍他。他身边又无有一个大钱,俺既照看他一场,只得替他担着。他病了几个月才好,后来算了算,连药银店钱就该着六七两。他身上又没件衣服,寒冬冷月,只得又替他赊了几个布同棉花,通共该八两多银子。这项银子没处出,他求俺替他借几两还了人,他去佣工挣了来还。俺一来看他还老实,二来是俺的首尾,只得向俺绒线铺主顾哀求,俺作硬保,借了十两银子,才还人了。剩下一两多些,他留下盘费。原说定出去佣工,挣的多,陆续着还他本钱。就不能还本,年年清他的利钱,也还可以行得。谁知这没良心狗娘养的,不知在那搭儿里去了三年,躲得影儿不见。铺子里主顾依不得了,问我保人要。要打要告,算起本利来,该他十七八两,刚刚把俺的本钱作了去。我为他连累一场,水也没喝他一钟,如今倒弄得我这半年来当了个干净,无穿少吃,我这条命不是他坑送了么?今日要不是撞着他,他还躲着呢。因此我情愿打死这没良心的,替他偿命。老爷请说,叫人恼不可恼?”说了,又要挣着去打。宦萼叫小厮拉住了,道:“这怪不得你恼,必定有缘故,那里人的良心就丧到这个田地?”【宦萼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世上人丧良心者,犹不止此。】等我问他。”叫那捱打的过来,问道:“你这人真没良心,人为了你一场,你倒把他的本钱弄乏了,坑了他,【赖盈当云:他的名字不好,原叫毕本,与我何涉?】你就没银子还他,也该见他的面,怎么还躲着呢?”赖盈道:“老爷上裁,人心都是肉做的。承他这样的情,可还有躲着的理。我时运不好,【这四个字,把天地间多少英雄豪杰才子能人屈死了无限,何况于赖盈。】又是病枯了的人,做生意没本钱,只好去佣工。但用一点力,就伤着了,定要病几天。【病魔专凌穷汉,余亦受此大累。】人家都不肯雇。走西撞东,总弄不着一个钱,连口也糊不过来。人说不看吃的看穿的,老爷看我身上这个样子,就见得我不是说谎了。因没脸面见他是真,何曾是躲着呢?如今他就打死了我,也没得说。”宦萼向毕本道:“他这话也像真。若果然如此,情还可耍”毕本道:“老爷不要听他,这都是鬼话。俺只打杀了他,才出得这口气。”宦萼道:“不消,我有个道理。”叫小子称出十两银子来,宦萼递与毕本,道:“这算你替他借的那十两银子的本钱,利钱算你倒运赔了罢,拿去还做你的货郎,且糊日子。”毕本道:“甚么话,他该银子,怎么叫老爷还?这个我不敢受。”宦萼道:“我不是替他还银子。如今世上人,至亲骨肉在一个钱上还刻薄不过。【不意宦萼一贵公子,竟能洞悉世情。】你同他不过是个乡里,又非旧识,【这一句又露出公子本相来了,岂旧识便有情义关切耶?】你就在他身上用一番的厚情。像你这样的人,也就是难得的了。【千真万真。】如今他负了你,不但你寒心,后来不肯做好事。就是别人,看见施了恩就遇着没良心的人,反害了自己,谁人还肯学?我如今送你这银子,见得好心还有好报。他虽负你一般,遇着我还了你,你后来或者还肯行好。就是旁人看着,也还肯发善心。”【宦萼此语,直欲将这一片婆心充满宇宙,使人人皆做好事,行好事,是圣贤心地。】毕本还要推辞,旁边有认得宦萼的人,便道:“这位宦老爷,去年舍了你们那里来的乡亲万把多件棉袄,搭了几百间大棚与他们安身。成两万家银子都舍了,可稀罕这点子?你受了罢。”毕本忙道:“原来就是救我们敝省的大恩人,我也有许多亲戚受过恩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慌忙要下跪。宦萼拉住,道:“多大事,不必多礼。”又叫过赖盈来,道:“你病与不病,我也不得知道。古人说:要饭吃靠天。有一种不知事的人道:‘黑心人倒有马骑,热肠人偏没饭吃。’这话信不得。世上事,何曾没有没良心的坏人享着荣华富贵。这不过是眼前花,焉知他后来不男盗女娼,子孙绝灭。好人虽目下贫苦,又焉知他后来没有好处?要看这两种人的收圆结果,才定得好歹。【宦萼这一番话,以圣贤为心者,自然谓之有理。以刻薄为事者,未免骂其迂呆。世人只图眼前受用,身后那管他有结果没结果。】你把良心掏出来,以前事不必题了。你明年尽力去挣,不能全还,一年还他一两,七八年也就把利钱还完了。你若挣的多,多还他些更好。果有良心,天必不负你的。【不意此君竟成了个道学先生。】你今生不还他,等来世变骡变马填还好么?”【话虽有些和尚气,然亦是理之所必至。此一段借宦萼之口,欲劝醒世上没良心之人耳。但恐忠言逆耳,没良心者不但谓污耳,反恨其饶舌。】众人道:“宦老爷说的是好话,你听着。”赖盈也叩头道:“谢宦老爷。”宦萼把他拉起来,见他甚是褴褛。打开银包,拈了有三两来的一个派州锞儿与他,道:“这银子与你买件衣服穿,做个小买卖度着残冬,开年去想方法。”赖盈又叩谢了,就将那锭银子双手送与毕本,道:“这是老爷赏我的,你请收了算利钱,我冻饿死也没的怨。”毕本道:“这是宦老爷行好与你度命的,我如今肯要你的?宦老爷同我们一个陌路,就这样施恩。我同你到底是乡亲,那利钱我也不问你要了,只当我害病吃了药了,要神天保佑。托老爷的福,我在这货郎上,再去慢慢的挣罢。”说着,就在腰中顺袋里取出他的借约来,当面撕掉了,道:“从此撂开手罢。”宦萼见他二人如此,心中暗道:德能感人,我这几两银子就把两个人都化了。欣然乘马而去。

正走之间,到了一个店门口,见一个大汉。生得豹头环眼,颏下一部虬髯,六尺四五身材,三十**年纪。在那里背叉着手,白眼望天,不住长吁短叹。宦萼见他凛凛一条大汉,像有十分心事一般。又见那店主在一旁陪着笑脸说话,觉有缘故。勒住系缰,把马蹄放慢了些。听得那大汉道:“俺这样的男子汉,是少你的饭钱的么?等俺的亲戚来,自然一齐开发你。”那店主陪着笑,道:“怎么敢说爷上少饭钱?但小店本钱短少,供应不来,求爷多少给些,以便预备爷的酒饭。”那大汉道:“俺身边若有银子,何用你说?实在难为你,我岂不知道。但俺此时在客边,何处去设法?”复了长叹了一声,道: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

宦萼想道:看这人的相貌,是个尘埃中的英雄,定非落魄之人。趁他在穷途,何不结交他一番?遂下马走到跟前,拱手道:“尊兄高姓?贵处那里?为何在此长叹?”那人见他气宇轩昂,也拱手道:“小弟贱姓鲍,山东泰安州人。请问贵姓?”那店主道:“这位老爷是我们这里有名行好事的宦老爷。”那人道:“闻名久矣。敝省的人常称述三位的大德,不想今日在这里幸会。”宦萼道:“何敢当尊兄过誉”。那人道:“尊兄不嫌蜗陋,请到小寓坐一坐。”宦萼正要问他话,说道:“弟正有事请教。”遂携着手同到店里一间客房内。

重复作揖,然后坐下。宦萼问道:“尊兄有何贵干?到此又有何事萦心,浩然长叹?方才这店家说甚么饭钱,不妨细细见教。”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小弟贱名鲍德,寒家虽不敢称为富足,也还有几十顷地,将就也还过得。我家姑母年老寡居,只有一个家表兄,姓辛名同。自前岁贩了几千金货来在贵处发卖,曾有信寄回,说在评事街行里住着。不意他三年不回家,姑母忆儿成玻【人家父母见儿远出,无不望其速回。无奈儿子一去,将父母忘却。古诗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凡人子远游,当将此四句念熟。】恐差家人不的当,命弟前来叫他回去。弟来时也还带了几十两金路费来的,因见途中贫苦无食的人甚多,伤心惨目。弟以为到了这里,寻见了家表兄,自然就有盘费了,遂将身边的银子三钱二钱的都散了贫人,仅存了些须路费。不想到了这里,找到行里去问。说在此住了将二年,又往湖广去了。弟要往湖广去寻,又不知他在那一府,又没有路费,只得在这店中住着等他。一住三个月,杳无音信。弟又食量颇雄,一日酒饭肉菜之类,非三腥不能饱。前月有些衣服都卖了,打发了他的店钱。这个把月,实在没处设法。又在异乡,举目无亲,向谁告贷。也怪不得店家琐碎,他能多大本钱。”复大笑,拍着肚子,道:“倒被贱腹装了他十来多两在里面,叫他如何供应得来?弟欲回不能,欲住不可,故不觉发叹。不意惊动尊兄。”宦萼笑道:“原来是为这些微小事。弟若早遇尊兄,台驾也回府久矣。”向店主道:“鲍爷差你多少饭钱?”店主道:“额定三钱银,到今日正四十天,共该纹银十二两。令小人如何搁得住,所以才大胆开口向鲍爷说。”宦萼道:“我从不曾听见南京的店钱三钱一日,你不许欺生。”店主道:“小人开着店,怎么敢欺生?别人每日只五分银子,鲍爷一日用肉五斤、酒十壶,这两样就是二钱五分,一日还得二斤米饭,油盐小菜青菜豆府之类,算起来小人还是白伺候,一文还不得落哩。”宦萼向鲍德道:“兄真英雄也。”他大笑道:“弟所谓酒囊饭袋耳,何足为道。”宦萼吩咐小厮,“你称十二两银子给店家。就叫店家快去叫一乘轿来,送鲍爷到我家去。”那店主得了银子,欢喜非常,锁在柜内,飞跑叫轿子去了。

宦萼因向鲍德道:“这店中非尊兄住的地方,可到舍下去,别有商议。把行囊都发了同去罢。弟先到舍下恭候。”鲍德道:“萍水相逢,怎敢当尊兄如此过爱?”宦萼道:“我辈相遇,何必故作这套语?”鲍德道:“尊兄既是豪杰举动,弟亦不敢作腐头巾的虚套了。”宦萼起身作别,吩咐一个小厮等着同去。鲍德同到店门口,宦萼一拱手上马,道:“专候尊兄的大驾了。”他到了家中,就吩咐预备下酒饭。

不多时,鲍德到来,让到书房坐下,小厮们把行李也搬了进来。坐下茶罢,须臾就送上酒肴,二人对饮。鲍德是个豪爽的汉子,在店中每日那种饮食,不过充饥而已。就是那酒,也不过只算得润喉。因囊中乏钞,不敢大嚼。今到了宦家,见杯盘摆列,烹饪精美。况宦家的酒量素常善饮,又不是寒酸主人,也不谦让,旁若无人,豪饮大啖。宦萼见他这种的气概,倒也少见,殷勤相劝。酒饭吃毕,天色将晚。宦萼叫取一副新铺盖来铺上与他睡。【与下同宦萼到鲍德家对看,如何相报之速也矣。】留住了数日,无非大酒大肉相待,彻底做一身新衣。【真可谓贤主佳宾。这一身新衣,与司进朝替富新所做那一身新衣,两人之心胸行事,何啻天渊。】他所谈讲的,俱是谈兵说剑武艺中的话。宦萼虽不懂其中的妙处,倒也听得津津有味,气爽神豪。

一日,宦萼陪他饮酒之间,说道:“弟喜得遇兄,本欲屈留些日子。但尊兄离家久矣,。恐府上同令姑母悬望。目今趁初秋天气,正好走路。尊兄还是回府,还是在这里住着等令表兄呢?”鲍德道:“弟欲回久矣,自无路费。连日承兄见爱,又不敢启齿。家表兄知他到何日才来?弟归心似箭,也不等他了,只到行里说下个信便是了。”宦萼道:“尊意既如此,明日即为兄送别。”鲍德大喜道:“弟承尊兄过爱,我也不效那妄说感恩戴德的虚话了,但愿异日得相晤畅聚为乐耳。弟此时就往行中说个信来。”宦萼道:“对他说,令表兄来时,竟请到舍下来住就是了。”鲍德喜道:“这更妙了。”去不多时就回来了。

宦萼次早备酒饭与他饯别。他的行李也收拾完了,小厮捧出五十两银子来,送他作路费。鲍德道:“何必用许多,一半也就够了。”宦萼笑道:“兄忘了前日之事了,途路间宽裕些好。设有不敷,又将奈何?”他也笑着收了。宦萼又吩咐一个家人道:“你拿十两银子,送鲍爷过江。到浦口雇了骡子,看着起了身,来回我话。”又叫备两匹马来,亲自要送。鲍德道:“不劳尊兄罢。”宦萼道:“弟不敢留兄者,恐尊府悬望耳。然而惜别之心,哽咽于胸。送兄一程,多聚一刻,稍慰一刻鄙心。”鲍德长叹道:“弟生平交人多矣,不意贵介中有尊兄这等侠肠义气汉子。”【此语虽是夸宦萼,却将贵介中人一笔抹杀。】抚膺道:“铭刻于我心矣。”二人上马,一路说着话,到了下关过浮桥,同到江口下马。二人握手,依依不舍。鲍德上了摆江船,家人搬上了行李,那个送的家人也上去了。临开船时,宦萼道:“尊兄长在途保重罢。”鲍德道:“尊兄请回罢。此身不死,容图异日相会。”【感之至,一语胜千万言。】宦萼看他的船去远了,上马怅然而返。

正走着,将到三弹楼,见几个人在那里说笑道:“那里去看戏,这就是真戏文了。那戏子们唱烂柯山的崔氏逼嫁,还没有他这样真正行径呢。”宦萼正勒马要问,众人齐笑道:“朱买臣出来了。”宦萼看时,只见一家门里一个破衣巾的文人,送出一个老儿来,也戴着一顶烂方巾,穿着一双红不红紫不紫的没后跟的破鞋,气忿忿向那人道:“我们家不幸,生出这样不成器的女儿来。贤婿也不必气恼,或留或休,任你的意思,我总不管。我像没有生他的罢。”宦萼听得有些诧异,忙下马向那老儿同那人拱拱手,他两个连忙还礼。宦萼道:“请教府上有甚么事?”那老儿摇头道:“羞愧死人,我不能出之于口。”指着那破衣巾的道:“尊驾请问他。”宦萼看那贫士时:头上烂烂一顶巾,以饭糁做补丁,而脑油浸透;脚下旧了两只袜,以黄泥为浆粉,而脚底对穿。【有人作谜云:“天不知,地知。人不知,我知。是何物?”他人不解,问是何物。彼笑云:“我袜底有一洞耳。”此贫生袜底对穿,宦萼想当然耳。】面皮黄皱,肉味岂止三月不知;颜色鏖糟,浴水料道六时不见。身上衣补空万千,常穿不时之服;室中灶尘灰堆集,或煮饥后之餐。【或字好,也是想当然。昔年买臣后身,今日妻休贫士。】宦萼向那人道:“请教。”那人道:“贱姓平,就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平字。贱名儒,乃汝为君子之儒。【开口酸腐之气冲人,描写迂腐措大,入骨三分。】忝列庠序。这一位就是家岳。小弟自二十岁毕婚,今已十七年矣,贱内与小弟同庚。小弟一介寒儒,只靠笔耕糊口。不意两年来,年成荒歉,没人读书,这砚田也就荒芜了。去岁还将就苟延,到了今年,就力不能支,三旬九食竟是常事。在当初,灶下以不举火奇,近日竟以举火为奇。真正是空如悬罄,家徒四壁。古人云:“啼丰年之饥,号六月之寒。不意此二语竟是为小弟而设。不想贱内忍受不得,竟有个要别抱琵琶之意。原也怪他不得。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终朝枵腹,如何过得?他去意甚切,小弟多年伉俪,何忍分离?意有不舍,再四苦求。其如他塞耳弗听奈何?贱内执意不回,小弟不得已求了家岳来,以大义责他,以好言劝他,他决意不从。适间反以不逊之言顶撞了家岳,所以家岳忿怒而去。”宦萼向那老儿道:“令爱要去,不过是因令婿贫穷之故。老丈若可养活得女儿女婿,就可相安了。”【世人因女婿贫穷之故,连女儿皆弃而不顾者甚多。宦萼作此言者,或疑及此。然见这老儿行径,不问而知其穷。尚作此语者,方不脱是个公子本色。】那老儿叹了口气,道:“先生,先生,非我唐突得罪,你这真是何不食肉糜之言了。我们当初弄了一顶烂头巾戴在头上,以为是功名的一个进步,何等兴头。谁知吃他一生的大累。【初进学时是顶簇新的头巾。因你不能上进,把他戴烂了。头巾不怨你足矣,如何反怨他?】当初指望飞胜黄甲,脱却这盖皮,就可以耀其祖而扬其宗,封其妻而荫其子,大其居而改其门,华其身而充其腹。【王恩是八其翰林,他又是个八其措大。】不想毫不如意,其如命何。老学生自十五岁游庠,乡试过二十余次了。那朱衣老先生在暗中,他那尊头就不肯略点一点,那柳汁比金子还贵重,就不肯洒一滴在我寒士身上?拿轻不得,负重不得,不稂不莠,行动又要惜三分脸面。【这老儿宜乎贫寒至此。偌大年纪,不知世务。世人但顾脸面,焉有不受穷者。】家中釜甑生尘,儿啼女哭,真有乞丐所不堪者。老学生今年虚度七十有五了,岂但三月不知肉味。孟夫子曾云:七十非帛不暖,五十非肉不饱,老学生比五十又多了二十五年,成年累月还不知何者为肉。昔日听得一笑谈:一贫士终年食菜。一日,有人以羊肉饷之。夜梦五脏神云:羊踏破菜园了。老学生今日求其踏破菜园而不可得。至于衣服,不要讲衣帛,请看我这鹑头百结,捉襟露肘的样子,求寸布如异锦之难,其寒家之境况,可想而知了。自给犹无所措手足也,而况于女儿女婿乎?当日古人有一个《清江引》,正合了老学生的近况。道是:三更半夜睡不着,惹得我心焦躁。蹬的响一声,尽力子吓一跳。原来是把一股脊梁筋儿穷断了。

此乃我学生今日之谓也。”宦萼又问平儒道:“你令正既不愿相从,就勉强留下他,也未必相安。终日吵闹,也非常法。”平儒道:“小弟岂不知此,其如此哀不忍何?”宦萼道:“迂,迂,真迂!”因见隔壁有个茶馆,说道:“二位请到那里坐坐,我有话相告。”那老儿道:“岂有此理。老先生驾临敝地,岂有反客为主之事乎?虽有欲奉屈之心,其如囊中无此力何?”宦萼道:“不用谦让了,请进去罢。”二人进内,一同坐下。

老儿道:“请教老先生贵姓?”宦萼道:“我姓宦。”老儿道:“得非大司空宦老夫子令公子么?”宦萼笑道:“正是。”那老儿复鞠躬道:“真今日翩翩之佳公子了。久仰,久仰,老学生翁婿何缘幸会?”宦萼笑道:“多承谬奖。”料道他们都是空腹,要了几碟点心来,让他二人吃了一会。道:“我看你翁婿二位读书一场,一穷至此,倒甚为恻然。【天下读书之穷人何止亿兆,恻然不得这许多。昔有一人云:天有富我心,赐我一块金。方圆四十里,里外不空心。余谓虽此一块木金,犹不足以资给之。】我此时就算资助你些,劝他留下。但不能常继,用度完了,旧性复萌,仍然要去,又复奈何?我有个主意,你一位是他的令尊,一位是他令夫,我如此如此替你化他一化,将来能完全你家室之好。你二位说,可行得么?”平儒还有不忍,口中不住咨嗟。倒是那老儿道:“宦老先生君子人也,何伤乎?他之尊意,可谓妙极而无以复加矣。贤婿把这不肖女总如弃了一般,何不听其所谓。倘能革心改面,岂非尔室家之庆乎?”平儒想了一会,叹道:“哎,小弟骑虎之势,也出于无奈了,悉听尊裁。还要求老先生稍加姑息,不宜督责太过。”宦萼叫小厮拿过银包来,打开,拈了一锭约有三四两,送那老儿,道:“为先生一肉一衣之敬。”又拿一锭与平儒,道:“权为薪水之资。等你令正悔心之时,我再送来与你,那时或可相安了。设或恶性不改,我替你另娶一房,此等妇人终弃之亦可。”问那老儿道:“老先生,你恐怕还有爱惜不舍之心么?”老儿正色道:“岂有此理。我老学生今虽穷乏,当初先祖权副使也是有名人焉。此等不肖之女,已在七出之外了。辱我儒门之父多矣,尚何惜乎?老先生虽将他鼎烹斧锉,我学生不过而问焉,何况于化恶为善也?但既承赐茶,又蒙厚惠,何以克当。诚所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宦萼道:“不必过谦,请收了罢。我回去,就有人来。”他翁婿深深一揖,道:“承爱了。”大家同出了茶馆。宦萼别了他二人,上马来到了家中,将权氏的事告诉了侯氏。侯氏又是那好笑,又是那恨。宦萼道:“我因他们想起一个笑话来:一个人家请了一个先生,穷得很。他要回拜东家,没人拿帖,叫他老婆扮作家人随去。到了那里,宾主甚是相投,款待酒饭,定要留宿。那先生辞不脱,只得住下。东家叫儿子陪先生睡,叫馆童陪那家人睡。次日,先生回去了,其子向父亲道:‘老先生倒好,只得穷得很。昨晚脱衣服睡觉,连裤子都没有。’那馆童接口道:‘他那家人,不但没裤子,穷得连鸡巴都没有呢。’这个笑话正好赠那平秀才。”侯氏又笑了一阵。宦萼吩咐家人叫了个媒婆来,如此如此对他说了,叫小厮领他到平家去。到了他家,此时平儒受了宦萼的计策,躲在外边听信。那媒婆走到里面,向那妇人道:“这就是平奶奶么?”权氏道:“我如今不是平家的人了,你是那里来的?”媒婆道:“我是南京城里第一个有名做媒的赵大嫂,人都叫我赵老实。城里的张富翁,李财主家中,我没一家不走动。听得说这里奶奶要嫁人,又贤慧,又会当家。如今有一位财主乡绅要娶一位奶奶续弦,托我来说。”那权氏一脸的笑,道:“我虽说要改嫁,又没有口风出去,怎么人就知道?”媒婆道:“这位财主要寻位好奶奶久了,托的人甚多。他同你这一位街坊姓甚么甚么呢,我就忘了,他两个是好朋友。听得他说,故此才烦我来。奶奶,你既翻身一场,不要错过了这样的好人。家中穿绸缎,插金戴银,使奴唤婢。你到了那里,真是饭来张口,水来湿手,受用一辈子呢。”权氏满心欢喜,笑道:“他家姓甚么?”媒婆道:“他姓贾,满城中谁不知道贾乡宦家。”权氏道:“这也等我那倒运的汉子来,对他说明白了着。”媒婆道:“你不要痴了,一面摹旗,一面擂鼓。只要你心肯了,我回他一个信去。送了衣服头面来,等你家相公回来说一声,就走上了轿子,还怕他拉回你来么?”权氏道:“他这样个大人家,也不行财下礼,难道就是这样乌嘴乌面的抬了去?”媒婆道:“你是自己做主,要下礼做甚么呢?抬了来仍要抬了去。况且你是有丈夫的,那时惊动了街坊邻舍,闲言杂语,拦阻起来,反倒不妙了。”权氏道:“你的主意也是。但恐我那倒运的汉子不肯放,怎么处?”媒婆道:“他要留你,你就叫他拿好衣服来你穿,买东西来你吃,怕他不叫你去么?”权氏道:“就依你说,几时可行呢?”媒婆道:“打破头,趁热揉。俗语说:停留长智,过后又怕生枝叶。要去就去。你主意要决了,今晚就去做新人。早一刻,不受用一刻么?”因走到跟前,附耳声道:“说这贾老爷有名的大阳物,”笑道:“你夜里被窝中更受用呢,我总成你这样好去处,过了门,十两媒钱,一分也少不得的呢。”权氏欢天喜地,反再三嘱托道:“我在家同那倒运的扳倒身子,讲个决断。你今晚千万的要来接我。”那媒婆道:“我知道,还用你说么?”平儒在外面见媒婆去了,便来家。

权氏放下脸来,道:“我不是你的人了,我今日晚间就要去的。你要留我,就去买绸缎来替我做衣服,买好饮食来供给我。不然,你要强留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苦日子我实在过不得了。”平儒道:“你到底往那里去?我同你将二十载的夫妻,你就忍得撇我么?”权氏冷笑道:“古人说,酒肉兄弟,柴米夫妻。没穿少吃,我同你就是陌路了,还讲甚么恩情?有两句古语说得好: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

我的去处不劳你管,大约自然比你府上强些。”平儒道:“你既主意已决,谅也不能留你。也有两句古语,道是:心去意难留,留下结冤仇。

你去是去,但只是你后来或有不得意处,千万还来寻我。”权氏夹脸唾了一口,道:“啐!你替我发这样好利市,难道别人家还有不如你的?我就死了,也不再上你的门。你可曾听得说,回炉的烧饼不脆么?”正说着,那媒婆夹个毡包进来,道:“轿子来了。”权氏向平儒道:“你快写休书给我,不要误了我的良辰。”那平儒也不作难,写了休书。权氏又叫念与他听,无非是养赡妻子不过,任凭改嫁的话。权氏又叫他打了手印,【老作家。】收了。浑身彻底换了衣服,戴上首饰,向平儒道:“你生平可见过这些东西?”欢欢喜喜,头也不回,上轿而去。有四句说他二人,道:平儒今日被妻休,崔氏当年丑已留。

何是琵琶贪别抱,睢鸠不肯在河洲。

因这权氏,有一调《驻云飞》叹世人夫妇,道:夫妇恩情,结发髫年到百龄。举案齐眉敬,全仗家丰盛。哎囊罄没分文,难逃怨恨。口纵无言,勉强身相顺,试看那实在心安有几人。

那权氏被轿夫一直抬到宦家,下轿时,媒人不知何往。只见四五个妇人叫他出轿来,拥他入内。到了上房,宦萼同侯氏高坐,众妇人道:“与老爷奶奶叩头。”权氏兴抖抖来做财主奶奶,忽然见这个光景,心中鹘突。众妇人又道:“你见了老爷奶奶怎么还站着,好不知规矩,还不快叩头。”他见丫鬟仆妇左右围绕,尊严得了不得,不由得双膝跪倒,还疑是哄他来做妾。

叩了头起来,宦萼对司富道:“这个妇人万刁万恶,嫌贫休夫,被他父亲卖到我府中来,交与你名下收管。叫他做各种活计,磨靡他的刁性。若稍有顽劣,拿皮鞭着着实实的打。拉了去,把衣服换了。”众妇人拉他过去,换了一身旧布衣服。他此时已入圈套,悔之无及。又带了过来,禀道:“换过了。”司富就带他到厢房内,道:“你就跟我在这里祝”就派了些活计与他做,说道:“都是定有日限的,迟误了,十个皮鞭。”他一心打点来做奶奶享福,今到了这个光景,又不知是甚么人家,又不知是如何来的。听说是他父亲卖了他来,想道:我一个出嫁十多年的妇儿,父亲如何卖得我,我丈夫怎又不说。不明不白,心中又悔又恨。那媒婆不知从何而来,今又不知何往,暗暗哭了一会。夜间悄悄起来上吊,不想司富他们都是商议过了的,有心防着他。一声喊叫,救了下来。

到次早,禀了宦萼。宦萼大怒,叫了十数个仆妇,将他按倒在地,剥去衣服,只剩一衫一裤。大皮鞭细竹条,自颈至踝,足足打了数百。侯氏再三说情,方才饶了。吩咐一个仆妇缪氏监管着,饿他三天,不许给他饭吃?那权氏浑身打得如菜花蛇样,抬了去,放在床上卧下,皮肤无处不痛。想起当日虽穷,丈夫何等怜爱。今日受此苦楚,是自己寻来,只好自怨,那心肠也就悔了两分。

那缪氏私自拿东西与他吃,待他甚是亲热。悄悄劝他道:“你既到了这里,插翅也飞不出去。人说蝼蚁尚且贪生,你怎么寻此拙见,讨这一场苦吃。宁在世上捱,莫在土里埋。焉知日后就不捱出个好日子来?你不要呆想,你死在这里,不过像死了个蚂蚁,谁还可怜你么?你耐心守着,少长缺短,悄悄对我说,我照看你。”权氏感激不荆好了起来,不是做针指,就是浆洗衣裳。虽不叫他上去伏侍,也没有一日得闲。自从捱过那一场肥打,也不敢再想寻死了。看见别的妇女都忙忙碌碌,终日做活,久之也就惯了。

宦萼怜平儒是个贫士,时常周济他。后来开义学时,转托梅生约到他家,考了考他腹中学问,也还颇通,就请了他做先生,在馆中教学。这是后话。

一日,宦萼在家,门上传进来说,有一个姓辛的山东人要见。宦萼知是鲍德的表兄了,忙走出来迎着到书房,相揖坐下。宦萼知是鲍德的表兄了,忙走出来迎着到书房,相揖坐下。宦萼看他面白黄须,狼腰虎背,细条身材,也好一个相貌。他动问鲍德的信,宦萼将店中偶遇,接了来家,留住了数日,并打发起身回去的话说了。道:“去了两个多月,大约久矣到家了。”辛同再三致谢。宦萼又道:“尊堂在家悬望,兄也当速回才是。湖广这一次的买卖定然是得意的了。”他蹙额道:“去的时候生意倒也甚好,闻得贵处米价涌贵,在湘潭贩了几千两银子的米下来。不意途中遇了张献忠的贼兵,抢掠一空。小弟落在水中,幸喜自幼颇知水性,逃得性命。只剩孑然一身,行囊俱失。亏得别船一个老客见怜,带了下来。昨晚才到,且到旧行家看看有乡亲在此,问个家信。他言舍表弟曾来过,临去时留下信,若小弟来时,叫到尊府来问。故此来惊动。”宦萼道:“既如尊言,归途盘费何以设处?”辛同道:“为今之计,没有别法,除非向旧行家借贷些须,还不知他可肯慨诺?”宦萼叫家人取了三十两银子来,说道:“本要奉留盘桓数日,恐尊堂得了令表弟的信,越发盼望。些微路费,可以到府了。今日尚早,就请渡江。雇了头口,星夜回府罢。到家致意令表弟,容图后会。”辛同道:“蒙尊兄盛情,愚弟兄言谢不荆小弟也不敢假作谦辞,竟拜领大德了。就此拜别,小弟即刻长行矣。”宦萼留他吃了酒饭,送到门外而别。

倏忽秋尽冬来,大雪初霁。宦萼出门,要遇好事做一两件。信着马蹄,缓缓而行,大街小巷串了一会。走到一条避静巷内,见一个人两眼哭得红红的,身上穿得甚是单寒,打门内送出一个人来,含泪嘱道:“事求速些为妙。”那人道:“我知道,明日定有回信。”拱拱手去了。这人又掉了几点泪,叹了一口气,抬头望望天。【望望天,妙甚。欲开口告人,无门可诉。欲告之于天,奈天又高而难听,只得叹气望望而已。写尽穷人苦楚。】惨惨凄凄,折身进去。宦萼想道:“这人虽穿得褴褛,形状举动像个正经人。定有万不得已的事,方这样伤心。我问他一问,或有急难,我何不救他一救。遂打着马进他院中来。

那人来到房门口,正要推门进去。听得后面马蹄子响,回头一看,却认不得。见他肥马轻裘,又跟着一两个小厮,忙迎了过来。问道:“老爷寻谁?”宦萼下了马,一拱手,道:“就是来寻你。”那人惊道:“素不曾拜识过尊颜,老爷下降,有何吩咐?”宦萼道:“且到你屋里去讲。”那人道:“寒家不堪得很,故此不敢奉让进去,恐屈了尊。”宦萼道:“这有何妨?”那人见说,只得推开门,让了进去。

宦萼到了里边一看,果然不堪之甚。两门透风的房子,四面墙上大洞小眼,头顶上还有几个天窗。逆风凛烈,刮得飕飕声响。大严冬天到屋里,连个火星儿也不有。两张破板床上,铺着两床破草帘,还铺着破竹席,连被也没有一床。床上蹲着两个妇女,还有两个孩子,都穿着稀烂的衣服,肉都露出在外边,抖抖的战。那人掇过一张破竹椅,掸净了灰,让宦萼坐下。宦萼道:“你也请坐了好讲话。”他谦让了一番,然后拿了一条三只脚的板登坐下。宦萼道:“兄贵姓?”他道:“不敢,贱姓向,贱名惟仁。不敢拜问老爷上姓。”宦萼道:“我姓宦。”向惟仁道:“想就是去岁舍衣服救穷人的宦大老爷了。”宦萼笑道:“怎么这点小事人都知道?”向惟仁道:“久仰老爷大名了。老爷是贵人,下临贱地,有何吩咐?”宦萼道:“我才在门口过,看见兄送出那个人去,满面惨容,必有万不得的事,特来相问。”向惟仁但低头叹气,一时不便回答。宦萼道:“兄何妨从实告我,不须隐讳。”向惟仁道:“承老爷殷殷下问,只得要直禀了。寒家当日也还可以将就过得,做着千金的买卖,向日也曾为过人。连年运气不济,做着的就折本,连旧房子也卖了。寻了这两间破屋栖身,数年不曾修葺,越发倒败了。因前岁借了阮大铖老爷府上银五十两做本钱,又遇着这两年年程荒歉,人口多,就吃掉了。如今三年整,本利该他百金。终日来索,没得还他。他的管家看见小女生得干净,回去说了。阮大爷要拿小女去学戏,准算本利钱。小人怎肯把亲生骨血送去做这样下流的事?苦苦不依。他前日恼了,把我送到县中追比。我求人保了出来,限十日内还他。老爷请看寒家这个光景,开门七件事,件件都断了。烟火俱无,一家都是不久的了,可还有这百十两银子要还人?没法,怕受凌辱,要寻一死。二来不忍见家中这个样子,死了,眼不见为净,就罢了。”说到此处,就哭起来。

宦萼道:“不必伤心,有话且讲。”他擦了擦眼泪,指着床上那女儿道:“我这个小女,他说小人一死,如水桶散了箍的样,一家人都是要死了。他情愿自己卖身,不论为妾为婢,但求多得几两银子,还了阮府。倘余剩下些,叫小人做个小买卖,带着他母亲兄弟将就过活。小人生他一场,指望嫁一个好人家,与他去完他一生一世的事,怎么忍心卖他与人为奴作婢?虽然顾了一家,岂不把他坑死了?”又哭起来,道:“他见小人不肯,倒要寻起死来。说除了此法,一家都是要死的。他不若先死了,免得眼见难过。小人只得依他,寻人说合,就是小人方才送出去的。那是个官媒,他说有个过路的官儿要买妾,只要人物生得好,倒不惜身价,来问小人可舍得卖到外路去。小人还不忍,是小女说,倘本地人出不上价,他白舍了身子,仍旧救不得父亲母亲兄弟。只求多得几两银子,就是外路去,也说不得了。况且在本乡本土,或有好歹,恐父母知道,反要伤心。一狠百狠,远远的去,只当死了。割断了肚肠,倒还好些。小人思量他这些话也说得有理,只得依了他。养他一场,落了这样个下场头。怎不叫我做父母的心中像刀割的一般,怎不悲惨?”说着,越发悲恸。

宦萼道:“好孝女,好孝女。难得,难得。请你令爱来,我问他一问。”向惟仁叫他女儿道:“我儿,过来见了宦老爷。”那女子羞羞惭惭的下床来,走到面前,拜了一拜。宦萼把他一看,虽然穿着一件破补丁蓝布衫,一条锯齿边的破裙子。好个标致端庄的女子,有一首《一斛珠》的词儿以咏其美,道:【石崇在双角山以一斛珠换得绿珠美人,曲牌名因此而起。今以为词赞佳人,合拍甚妙。】晓雾轻笼,晴山淡扫妆虽草,旧敝衫裙偏觉好。朱颜既妙,那用梳妆巧。海棠梦里醉魂消,柳叶帘前体态娇,桃花面上含悲悼。试听纤喉,上花莺声校一点脂粉也无,全是天然本质,真是秀色可餐。若再装饰起来,可称个十全的佳人了。但只是脸上寒毛都冻得直竖竖的,真令人可怜。宦萼问他道:“小姑娘,你今年十几岁了?”他朗然答道:“痴长十六岁了。”宦萼道:“我才听见你令尊说你这一段孝心,诚然可敬。但与人做妾。也是一件大苦的事。若遇了不贤慧的大妻,一日也难过。你这样个娇生惯养的柔躯,倘不幸遇了那样悍妒之妇,岂不断送了?你年纪小小的,可曾想到这上头么?”他答道:“我何尝不知道。我当日听得家母舅讲书,杀身成仁还要去做,何况舍身救父母兄弟?也说不得了。今日且救了一家,后来就到那个地位,就死也瞑目了。强似今日眼睁睁看着这个样子,肝肠痛裂,一刻也是难过,真是生不如死之时了。”也就泪随言下。

宦萼先就想要救他父亲,今听他说了这番话,激出一段热心来。道:“你这样孝女,我若不救你,空做须眉丈夫,枉在世上为人了。”【枉在世上为人者,恐十有**。】叫小厮拿过银包来,内中约有十数金,递与向惟仁,道:“这几两银子,你今日就去买些柴米炭火,再买几件棉衣来,你一家大小穿上。你去回那媒人,也不必题我的话。【行好不欲人知,方谓之阴德。】只说你远处来了个亲戚,助了你百金,不卖女儿了。再约了你当日借银子的保人,明日早饭时等着。我明早到你家来,与你一份银子,你拿去还了阮家,就清白了。”向惟仁道:“蒙老爷天恩,小人也不敢假做推佯,但一家来世变畜生补报罢。”遂叫他妻子空氏同女儿并儿子道:“快来叩谢恩人。”

他一家欢天喜地,忙过来跪下叩谢。宦萼一手拉住了向惟仁,那妻女二人又不好伸手去扶,急得只叫快请起来。众人叩完头站起,宦萼道:“我是救孝女的,与你们无干,何劳道谢?”说着,就出来上马而回。

次早,带了银子到向家来。下马,向惟仁听见,忙开门让进。到了房中,与昨日大不相同。几万个补丁的窗子也糊亮了,地下一个瓦盆烧了一盆大火,锅内热气腾腾,一家都穿上了棉衣,床上叠着两床旧布被。忙让了宦萼坐下,那女儿也就走到跟前站着。

宦萼看他时,穿了一件紫布棉袄,青布背心,白布裙子,比昨日体面了许多,说道:“天气冷,小姑娘你请到火盆跟前坐去罢。”向惟仁道:“老爷天恩,小人一家今日都到了天堂了。今再要说冷,可就真折福了。”宦萼叫小厮拿那两封银子来与他,道:【此书之细,令人容易看不出。银子则银子矣,而曰那两封银子,不过是一句话,就不知那者,还有之也。后来又取两封,一与向小娥,一与惟仁,方悟“那”字之妙。】“这是一百两纹银,你拿去还他。你保人约下同去不曾?”向惟仁道:“昨日就约定了,他在家中等。”宦萼道:“如今人坏的多,还你的文书时,须看明白,不可被人哄了。”向惟仁道:“蒙老爷吩咐,小人知道。”宦萼又叫小厮把包内的碎银子拿了有三两多,递与他,道:“把这银子你另外拿着,恐怕他拿广法马兑你的,就要个大加三。那时少了,为这一点子又争论,仍不得清楚。”向惟仁道:“老爷的恩典,想得这样全美。”宦萼道:“你去了快来,我还等你回来说话。”那向惟仁刚跪下要叩谢,宦萼拉住,道:“不消多礼,你去罢。”他拿着银子忙忙的去了。

那女儿筛子一钟茶,纤纤玉手奉与宦萼。宦萼欠身接着,道:“又劳动你。”吃罢,他接了过去,便道:“天气冷,老爷来的早,恐还不曾用饭。我家备有一杯水酒,老爷不嫌弃,请用一杯。”宦萼道:“我怎好叨扰?”他道:“我一家吃的穿的都是老爷的,这还是老爷扰的是自己。等我们父子有得孝敬老爷的,日子就好过了。”说着,就去将烫酒的壶放在火盆上。他将靠南窗的一张抽屉桌子擦净,说道:“老爷,请过来坐罢。”宦萼站了起来,他忙把竹椅掇过,靠桌正面放下。开了抽屉,拿小菜碟儿。

宦萼一眼看见抽屉内有些旧书,问道:“这书是谁念的?”他笑着答道:“是我小时念的。”宦萼道:“原来你也从过师,怪不得这样知道孝顺,通文达礼呢。”他道:“老爷取笑,我知道些甚么。当日我母舅教馆,带着我念了几年。因家寒,搬到这里来,那时就不念书了。我才得十二岁,今年也撂下将四年了。”说着,让宦萼坐下。酒也热了,他斟了一杯,双手捧着,笑盈盈递上,道:“这是街上没有好酒,老爷将就用一钟避寒罢。”宦萼忙接过来,道:“小姑娘,你去坐着罢,叫我的小厮来伺候。”他道:“我一家蒙老爷莫大之恩,就终日为奴为婢,也是该当的。【辱翁曰:此时已有愿到他家之心了。】何况在寒家,理当服侍的。”他母亲把锅揭开,原来是大荤馆里买来的四品上好美肴。怕冷了,蒸在锅内,并一盘果馅状元糕,端来摆上。宦萼道:“你何故费这些事?”他道:“家寒没有甚么敬的,买的现成东西,恐不可口,老爷休怪。”宦萼让坐,他再三不肯”宦萼道:“你不坐,我也不吃了。”叫小厮将板凳拿过来放在横头,让他坐了。又叫小厮拿了杯箸来,斟了一杯,让他吃。

宦萼又问起来道:“你当日读到甚么书?”他道:“读过《四书》、《诗经》,皆念完了。”【宦萼当问他可曾读过人之经。】宦萼道:“你撂下这几年,也还记得么?”他道:“我时常翻翻,也还认得。”宦萼将抽屉拉开,顺手拿出本书来一翻,中间夹着许多字仿。打开一看,写得甚是秀美,觉得比自己的强好些。看见临了写着小娥习,问他道:“这是你的名字么?”他笑道:“我母舅说古时浙江有个孝女叫作曹娥,要我也孝父母,故起名叫做小娥。”

正说话之间,向惟仁回来了,将文书递上与宦萼,道:“蒙老爷大恩,小人的银子还了来了。”又跪下来叩谢。宦萼一把拉住,道:“你只管这样,倒叫我不安。”让他坐,家中再无第二条板凳,就同女儿一凳坐着。忙敬了宦萼一杯,饮过,又让了两箸菜。宦萼将那文书递与他,道:“这一张纸几乎坑了你令爱,快快的烧掉他。”向惟仁接过,送入火盆内烧了。

宦萼对他道:“你这令爱原来又识字通文,我看他真是万中选一的女子。他也不小了,你替他寻个好女婿要紧。不要贪图豪富,若配个诗礼人家的子弟更好。不然,就是买卖人家,只要拣个诚实的女婿就罢了。古人说,相女配夫,万不可错配了人,误了他的终身。”【宦萼说此一段择婿良方,真爱惜小娥之至矣。】叫过小厮来,把那两封银子拿出。【所以先两封有那字也。】先拿着一封,对向惟仁道:“这二十两银子是送你令爱的。他也大了,你替他做几件衣服,该置办的甚么妆奁小器皿并鞋之类,也替他备下些。等有人家,到出嫁时,来对我说,少长缺短,我再帮你。”向惟仁忙叫女儿拜谢,宦萼不肯,止住了。又拿过一封,对他道:“我看你家中一无所有,何以度日?这是五十两银子,你做个生意,将就过日子罢。”向惟仁道:“蒙老爷昨日赏了银子,今日替小人还了债,已救了一家人的性命,使小人夫妻子女白骨再肉。真是重生父母,天高地厚之恩,已是杀身难报。今又赏了小女,恩已过厚了。如何又敢领这厚赏?”宦萼道:“救人须救彻。你不得这项银子做本钱,家中将何以为生?不久又是昨日那个光景,不如我不救你了。你收了,不必多辞。”宦萼与向惟仁真是:济人须济急,救人须救彻。

不如拿云手,网罗谁解结。

向惟仁道:“老爷天恩,替小人虑得如此周到,小人一家粉身碎骨也难报涓滴万一。”又叫妻子大小来叩谢。宦萼立起身,道:“你要这样,我就去了。”向惟仁忙道:“小人遵命,老爷请坐。”他父女让着宦萼吃酒。向惟仁道:“老爷明见万里,洞察小人肺腑。刚才若不是多带那几两银子去,事还不能完。饶说把那都添上了,他还道少。费了多少唇舌哀求,才肯依了。”因叹了口气,咳道:“老爷施恩的又过于太厚,他刻薄的又太觉利害。”宦萼道:“阮大铖不知杀过多少大臣,何况这些微利害?”说着话,又吃了数杯,就不吃了。向惟仁道:“大清早,小人也不敢多敬,请用饭罢。”送上饭来,吃毕,撤去与小厮们吃。

宦萼吃着茶,向着小娥道:“前日有个人送了我几只湖笔,几匣徽墨,我用他不着,改日送来与你写字。不要丢住了可惜。”小娥笑道:“我会写甚么?不过是乱扬,玷辱了那好笔墨。”少刻,两个小厮吃完了。宦萼起身,道:“多扰了。”向惟仁道:“老爷空坐受饥,怎敢当个扰字?”他父女同送了出来,宦萼道:“外边冷,小姑娘,你进去罢。”那小娥竟有个依依不舍的光景。【古云:女为悦己者容。宦萼之于小娥,可谓怜惜亲爱之至。小娥一慧心孝女,既感救父之恩,又感怜己之德,安不心为之死?】宦萼去后,向惟仁随后就到宦府叩谢。回来,他夫妻感谢,念之不尽,道:“天地间怎有这样好人?我们的造化,救了我一家性命。若不是他,此时父南子北,不知成个甚么光景了。”望着女儿道:“这都是你一点孝心,感动天地鬼神,所以才遇了这位大恩人。若是没有神灵,怎么可可的我送出媒人去,恰巧就遇着他?二来也是你一点造化。”小娥总不作声,低着头寻思。向惟仁道:“你不作声,想甚么事呢?”小娥忽然道:“女儿想来,蒙他这个恩德,生生世世是再报不尽的。我当日原是舍身为父母,今日何不将我送与他去,也可报他万一。不强如卖到他乡外府,父母兄弟不能见面么?”向惟仁大喜道:“你说得有理。我早有这个心肠,只说不出口来,恐儿女抱怨。好说外人倒救了你,我做父母的又把你送去作低伏校你主意既如此,我与你置几件衣服簪棒之类,我夫妻同送你去。”向惟仁到街上做衣铺中,买了几件绸绢棉夹衣服,裙背心之类。又到首饰楼上换了数样簪环,又买了些零剪子回来,赶忙做小袄中衣、新鞋褶裤等项,数日完备了。叫两顶轿子来,他母女二人坐着,嘱两个儿子看家,他跟着同到宦家来。

宦萼不在家中,门上人说了进去。侯氏叫娇花、嫩蕊领着仆妇们,接了他母女进来。向上就要叩头拜谢,侯氏忙忙挽住,让他坐下。空氏道:“小女是送来服侍奶奶的,如何坐得?”侯氏问起缘由,空氏细说起女儿要卖身,蒙宦老爷救他。并与银子,救了一家子患难,今女儿情愿来服侍的话说了。侯氏看那小娥,生得模样又好,举动又端庄,着实爱他,定要他坐。说道:“就是留你,我也不肯看低了你。况你此时还是客,那有个站着的理?”小娥道:“虽蒙奶奶开恩,我怎么敢?”侯氏定然不肯。他方把杌子挪在背后坐着。侯氏笑道:“你过来好说话。”小娥道:“奶奶的恩典,这里坐就尽够了。”侯氏倒把座儿横过来,和他一长一短的说话,心中十分相爱。那向惟仁也在前厅守候。

不多时,宦萼回来了。向惟仁上前复又拜谢,宦萼拉住,道:“你的礼数太多了,你来有甚么话说?可坐了讲。”向惟仁不肯坐,将他夫妇亲送女来与他为婢的话说知。宦萼道:“怪道我才进来,看见大门外有两顶轿子,原来是你家的。你这一番的举动,把我一片好心都没了。难道我是看上你的令爱才做这番事的么?”向惟仁道:“这出在小人夫妇并女儿心中,稍报大恩万一的意思。”宦萼决定不肯,他苦苦哀求道:“老爷不留下,小人一家寝食也不安。就是小女他一心情愿,也不肯中止的。”宦萼倒没法起来,道:“也罢,你且请回,再作商议。”他方才去。

宦萼进到内中,他母女都过来见了礼。侯氏道:“他如今送了女儿来,你的意思怎么样?”宦萼道:“这如何行得?他父亲刚才在厅上熬了我这一会,我活落话儿回他去了。我当日一点好心救他,不忍把他女儿与人作妾。我今日若要了他,不如当日不救他了,可成个人做的事?”侯氏道:“这也是他夫妻父女一点好心,你留下罢。他母亲在这里尽着哀求我。我想来,虽然说你一点好心肠救他,此时若是你去要他,那就不成个人了。他送了来,也还与理无碍。我看好个有福的孩子,我心里很疼他。你不要当我吃醋,故此不要。”宦萼道:“你虽然如此贤德,但这事万万不可。我若留了他,把以前一片热肠尽付流水了。”那空氏见不肯留他女儿,跪在地下缠着苦求。

宦萼叫娇花拉着他,那里肯起来。一转身,小娥也跪在地下。忙叫嫩蕊挽他,也不肯起来。侯氏笑道:“你看他母女这样真心实意,你留下罢。”宦萼没奈何了,便道:“你请起来,我留下就是了。”那空氏方才起,小娥也就站起。侯氏叫拿酒饭来款等他母女,小娥不肯同吃。侯氏再三再四叫他在桌横头坐着同吃了。空氏起身道谢作告辞,宦萼叫他把女儿带回,他那里肯。说道:“老爷,大人口里无戏言。方才既留下,此时如何又叫我带去?”宦萼见他不肯,只得把小娥留下,打发一个小厮送了空氏回去。【细极。此等处,他小说不能及在此。似此虽极没要紧的事,衣必定写得有道理。向惟仁先回,小娥留下,单叫空氏同轿夫回去,可还成个大家行事?着小厮送去,方成礼也。】到晚间,宦萼叫丫头们西屋里铺了一张床与小娥睡,他仍同侯氏共卧。侯氏道:“你怎不去伴新人?”宦萼道:“你当我要这女子么?方才是被他父母缠得没法,只得留下他。过几日,送他回去,我既救他,如何又肯要?你这样贤慧,我要寻小时,那里寻不出来,怎肯把这个孝女拿他作妾。”侯氏听了此话,心中也着实敬他,暗暗赞他的好处。

次日,宦实老妇听见了这些话,也心中甚喜。暗道:我儿果然竟成个大好人了。【儿一变至于好。】可见做好人也不在乎读书。【宦老此言迂甚,岂读书者便是好人耶?有大通的人偏用其才,那心地比不读书者更坏,古今来不胜屈指。】他与童家贤侄都是一窍不通的,所作所为都是那大通的人所不能为,不肯为者。【不能为,其罪犹可言也。不肯为,则罪不可言也。】心中暗喜。这小娥一些也不装生,每日绝早起来梳洗了,就到侯氏的跟前,好不殷勤小心。侯氏倒着实心爱,舍不得他。每每劝宦萼留下,宦萼执意不依,他也没法。宦萼替小娥做了两套衣服,侯氏又与了他几件头面戒指之类。

过了几日,那日宦萼又拿了十数两银子,请过小娥到跟前,说道:“你住了这几日,没甚么送你的。这是两套衣服,几件首饰,你拿了穿戴去罢。这是十来两银子,你拿着,后来出嫁时,添着买些嫁妆。”又是两帖笔,两匣墨,道:“这是我前日许你的,我今送你回去。”替他拿他的包袱都包了。那小娥道:“我父母送我来服侍老爷奶奶,如何又叫我回去?”宦萼道:“小姑娘,你是读书明理的。我为你一场,你虽然要做个感恩报德的好人,倒叫我做个贪淫慕色的坏人么?你心何忍?”那小娥起先来时,所虑者恐侯氏不容,不能相安。今见大奶奶疼爱他无比,一心要在这里。忽见宦萼叫他回去,但他是个女孩儿,怎好赖在人家要与他做妾,只得听他。不由得淌下泪来。宦颧见他这样恋恋不舍,心中也甚难过。对他道:“承你父女这等好情,我家奶奶又如此贤慧,我难道是铁石心肠,当真不爱你么?只是理上行不去,故此忍心割舍。你不要哭,好好去罢。”【宦萼愈怜爱之甚,则小娥愈感之深,更不肯去也。】叫仆妇替他拿着衣包,宦萼站起,亲自送他。他又与侯氏叩头,侯氏扶起他来,心中十分难舍,也有个堕泪之意。那小娥哭哭啼啼出去,上了轿,宦萼叫跟他的小厮送了去了。【常跟他的那小厮送去,妙妙。别人认不得他家也。此等细处,我不题出轻易看得出否?】宦萼随后也就出门。

侯氏在房中坐着,心内想:这几日这个孩子在跟前说话嗑牙,倒好不解闷。这样个牛心的人,定要打发他回去。可惜我错了,我前日该带他上去见了公婆,求公婆留下,谅他不敢不依。正在思想着,只见门上人进来说,“向家娘儿两个又来。”侯氏又惊又喜,喜的是他来,惊的是他去了又来何故。叫人忙去接了进来。他母亲哭对侯氏道:“方才小女到家,说蒙奶奶恩典,疼他了不得。如今老爷不要他,他今生决不嫁人,情愿出家持斋念佛,保佑老爷奶奶。打开头发要剪去,我把剪子抢得快,还剪下一绺子来。”在袖中拿出与侯氏看,又道:“我夫妻再三阻他,他决不依。没奈何,只得又同他来,求奶奶劝劝老爷留下罢。”侯氏把小娥一看,他头发挽着在头上,两只眼睛哭得通红都肿了,心中甚是不忍。道:“我劝过多少,他不肯听,叫我也没法。我有个道理,我带了你母女去求老太爷老太太。若他老公母俩做了主,就不怕他不依了。”那空氏好生欢喜。

侯氏就带着到公婆屋里来,他母女二人叩了头。侯氏将这宦萼不肯收这女子,自己怎样再三劝着不依,并他女子要剪头发出家的话,详细说了。如今要求公婆劝儿子留下他,他方不敢违拗,才可救得这个女子。宦实心中甚喜,儿子的好事不消说了,这个女子如此贤孝,又知恩报德,已属难得。媳妇又这样贤慧,更为可喜。便道:“我前日听得儿子肯留这女子,我心甚喜,这正是理所当然。你既如此贤德,这女子如此贤孝,我成你两人之美。”吩咐家人道:“叫了你大爷来。”侯氏道:“他不在家里。”宦实吩咐一个仆妇道:“看你大爷来家,叫他来。”又向侯氏道:“把这孩子叫他梳洗了。”他母女连忙叩谢了,都欢欢喜喜同侯氏回房。他母亲辞了回去。侯氏吩咐仆妇们拿水与小娥沐浴了,叫他换了一身新衣。看着他梳洗,梳头已毕,与他戴上许多珠翠。

下午时,宦萼回家。到了内中,见小娥又在屋里。满头珠翠,遍体罗绮,打扮得娇娇滴滴。正才要问,只见个仆妇向前道:“太老爷问了老爷好几遍可曾回来,请快去,有要紧的话说呢。”【省笔法。】宦萼忙到父亲房中,那宦实就将小娥怎样要剪头发出家,誓不嫁人,并媳妇贤慧的话说了。便道:“他来求我,看那孩子甚有造化,你留下他罢。”宦萼的意思还有些不肯,迫于父母,不敢违拗,低着头不作声。宦实见儿做难,解说给他道:“你当日救他,是一番的好心。今不收他,他果祝了发,不是你反害他了。你的心,天地鬼神已知。又是我的父命,再不可推诿了。”宦萼道:“儿救他时,不忍以孝女与人做妾,今日自己反拿他做小,于心何安?”宦实道:“媳妇大贤,你把他处于妻之次,妾之上,礼酌乎中,也就罢了。”宦萼只得应允。侯氏知道了,忙叫人替他收拾床铺,新被褥新枕头帐幔。当晚就预备酒筵,叫他二人合卺成亲。这一夜,两人绸缪恩爱,可想而知,不用多说。

次早,庙见之后,拜见宦实老公婆。待他之礼,比侯氏稍杀,吩咐家人都叫二奶奶,称娇花、嫩蕊为姨娘。小娥拜见侯氏,以妾礼自居。侯氏不肯,只受他两礼,同娇花、嫩蕊以姊妹相叙。这小娥孝敬宦老夫妇是不消说得,他敬这侯氏也到十分,侯氏也爱他如妹妹。他待这娇花、嫩蕊如嫡亲姊妹一般。先他二人见小娥后来居上,还有些妒心。见他如此,倒反亲厚起来。他待下人一团和气,真是阖家和美。这宦萼疼他到了至极地位,连宦实老夫妇同侯氏也疼爱他了不得。

钟生知亲家娶了副亲母,约会了梅生、贾文物、童自大到他家贺喜。宦萼留饮,彼此闲谈之中。宦萼忽想起,问钟生道:“昨日小价在尊府门口过,回家说见兄送了几位客出来,不知府上有何事?”钟生道:“正是呢,弟有一件事要同长兄商量,还要求老伯做主。府上今日有喜事,且过数日,再来奉恳。”宦萼也不再问。大家共饮,日暮方散。宦萼见钟生说有事同他父子商议,恐有甚机密话,在稠人广众之中,故不好说得,因此不问。

次日,即到钟生家来。一来谢昨日往驾,二来要问这事。【如此关切,方不愧至亲二字。今日有此等人否?】你当钟生同宦萼商议的是甚么勾当?钟生的母舅早故,一个表妹嫁了司进朝。还有个表弟,名字叫做咸平,二十一岁了。新进了学,他母亲要替他毕婚。他父亲在日,同他的一个厚友,姓韩名仕的,自襁褓中就结亲,定下他的女儿涉姑为媳,与咸平同庚。他二人因系相契,只过了个小定,原约到临娶之日行聘即娶。不意两亲家数年相继而殁。因儿女尚幼,故未婚配。今惠氏见儿子大了,意欲完成。咸平少年,才学也还可以。但只有些轻薄好胜,他知岳母寡居贫寒,不愿就这门亲事。向母亲道:“他们这样人家,要寻何等门当户对人亲家不得,为甚么要娶这样寒透了骨的女儿?儿子是决不要的。”惠氏道:“这是你父亲在日,你襁褓中就定下的,怎么讲不要的话呢?”咸平道:“当日又不曾行茶过聘,父亲不过是一句口头话,如何就做得准?”惠氏道:“小人儿家,不要说这样的话。古人说:寸丝为定。你爹爹同你丈人知心莫逆,故此结下这亲。虽未下大聘,已行过小茶,怎么说是口头话?”咸平道:“不管定与不定,儿总不愿这门亲事。就是母亲定要替儿娶来,儿也决不与他同房的。”不是姻缘,也难强合。惠氏到底是妇人家见识,心中暗想:儿子既一心不愿,倘强娶到家,他夫妻若不睦和起来,岂不误了终身大事?只得央人婉转去向亲家母说,儿子执定不愿,恐误了两家的儿女。亲家有令爱,何怕没人来求。那韩寡妇听了这话,知是女婿憎嫌他家贫寒,大怒道:“这小子如此没良心,后来焉得长进?他既不愿,难道我把女儿押上他家门去不成?要悔便悔了罢。”那人复了惠氏。

谁知这淑姑自幼从父亲读过几年书,《列女传》中历来这些闺媛贤淑节烈的事,常讲说与他听,他都记在心里。今日见咸家要悔亲,母亲竟赌气依了。他向母亲道:“父亲在日,时常教训孩儿说:女子之道,一与之醮,终身不二。女儿自幼已许咸家,生是咸家人,死是咸家鬼。他家负义弃儿,儿岂敢背礼他适?儿愿今生永侍膝下。若要儿改事他姓,儿便不能侍奉母亲,只得就随父亲同游于地下了。”

寡妇听了女儿这话?心中着急。先因气头上回了咸家,此时怎好又去说把女儿还与他家的话,况女婿不愿,怎么强得?左思右想,去请了族中几位人来商议此事。内中也有三四位秀才怒道:“这狗畜生,【是秀才骂人的话。】才进了学,就如此轻薄狂妄。我们到学道处呈他一状,说他谦贫弃妻,看他那顶巾可戴得稳?”内中有一个老成的摇头说道:“这使不得。我家要同他断绝了这门亲,自然是该这样去做。不但灭了他的威风,也可出出我们的恶气。如今我家的女儿既然还要嫁他,这一告了,越发成仇,后来就难收拾了。须要想一条万全之策方妙。”想了一会,道:“有了。钟员外是他的亲表兄,此人是个道学先生。我们何不同去会他,把这事请教于他,看他做何主意。他若推脱不管,那时只得到学台处鸣鼓攻之,求学台断合了。”众人齐道:“有理。”遂同到钟生家来。

钟生虽不甚会客,听见有学中的朋友来会他说话,素常又知是亲戚,忙忙出迎到厅。揖罢坐下,询其来意,众人把咸平寒盟、关淑姑矢贞的话,详细说了。钟生踌躇了一会,说道:“舍表弟年幼无知,诸位尊亲不必介怀。他既不愿,就强而后可,夫妻一伦,白头相守,若不和美时,实在两误。弟有一个鄙见,须当如此如此行之,再无不妥。”众人大笑道:“老先生高见妙极,成全了两姓之好。不但生者衔恩,死者戴德矣。”辞了出来,回了韩寡妇的信,他母女欢喜不荆那日钟生向宦萼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次日宦萼到了钟生家,先谢了昨日的厚情,并问及有何事相商。钟生将咸平弃妻淑姑自矢的话,详细说了。道:“舍表弟少年无知,今日弟若不为彼完成此事,不但他青衿难保,且将一生的人品丧荆先母舅只此一子,焉忍坐视他沉溺不救,况岂不误了这韩家贤女的终身?弟思了一策,恳吾兄婉达老伯,权忍认作义女。弟稍备些须妆奁,弟去与家舅母商量,假为舍表弟作伐。完成之后,老伯再说破,以正言教之,彼必不敢再萌别意了。”宦萼喜道:“君子人成人之美。长兄既有此美意,弟当玉成其事。况令表弟之不愿者,嫌彼之贫故耳。弟备妆奁赔了他去,便把一天好事都完了。”钟生道:“岂敢又破费长兄,使弟更不安了。”宦萼道:“你我儿女至戚,何必还说此客话?弟在他人犹不惜,况于亲戚乎?”辞了回家,禀知父亲,宦公喜允。遂差了两个仆妇到钟生处,一同差人接了淑姑来家。宦公见他虽裙布荆钗,好一个端庄的女子,满心欢喜,认作了女儿。替他做衣制首饰,那如吹灰之易,不用说得。

钟生一日到舅母家来,作揖坐下,咸平也陪着。钟生说了些闲话,然后向惠氏道:“表弟已经成立,韩家的令爱也大了,亲事也该完成,以毕终身大事。”惠氏道:“这门亲事你兄弟不愿,已经辞退了。”钟生佯惊道:“这是甚么话?舅舅在日,替表弟自幼定下的。今日如何讲不愿的话,不但弃妻为不义,且背父命又是不孝了,舅母如何顺他胡做?那韩家虽然家寒,族中有许多秀才,倘一时动了公愤,到宗师处告起来,不但功名不保,后来何以见人?况且人家若知道这件事,谁家的女儿还肯同我们结亲?我们去退亲之时,他家如何回复了来的?”惠氏道:“他母亲别无多说,也竟依了。”钟生道:“造化。造化,这是他韩府上的人盛德。若略要动气,何以处之?”向咸平道:“表弟少年,才得一步,这样负心的事,可是做得的?”咸平面赤耳红,无言可答。钟生又道:“如今事已至此,悔亦无及。但你也时不可待,我宦亲家有一令妹,乃宦老伯之爱女。我为表弟作伐去求,何如?但恐无大赔送,未必中你之意。”咸平听得说宦府的女儿,便道:“承老表兄下爱,弟安敢尚萌别念。但恐宦府闺秀,未必肯下嫁寒门。【嫌贫之人自然慕势趋富,闻得宦府之女,又自揣其恐寒微不敌,故作此语。小人之心胸大都如是。】钟生道:“我若去说,十分有**可成。允与不允,我再来复信。”作别回来。

次日,又到舅母家中。到房内向惠氏道:“恭喜舅母表弟,我昨日到宦府去提亲事,一说便成。只打点行聘,就可以娶。”咸平母子欢喜非常。择日行聘,到吉期迎亲来家。合卺之时,咸平觑见好个女子,暗道:到底是大家闺秀,不但美丽,而且稳重,比寒门小户的女儿,自是不同。要是前日不拿定主意,要娶了韩家的女儿来,不知是怎个寒乞的样子呢。他心中那个乐,真说不出。又见赔送的嫁妆虽不为十分丰厚,件件俱备。且还有一个使女为媵,更自欣喜,出去陪待贺客。

到晚人散,忙忙进来,要同新人做一番亲热,不想房门紧闭。咸平不知何故,心中疑讶,轻轻敲门。内中一个宦府遣来作伴的婆子老仆妇隔门道:“姑娘吩咐不许开,姑爷今晚且在书房暂宿一夜,明日等我家太老爷同钟老爷同来说明白了,再做商议。”咸平惊道:“百事俱已完成,还有甚么商议的?你去求姑娘,不要误了吉期。”那伴婆又说道:“姑娘说,闻得姑爷自幼定下人家一位闺女,嫌他寒贫,遂背盟弃掷。今我家的姑娘,妆奁菲薄,恐姑爷日后憎嫌起来,又想抛弃,岂不自误?除非同家老主众位共同面讲过,才敢放心。”咸平又是那愧,【良心幸还未死。】又发急道:“这是甚么话?你家姑娘一个千金小姐,怎比得那贫士的女儿?不要说有这些赔事,就是丝毫没有,我也不敢憎嫌。”因道:“恐你姑娘不足凭信,我跪在这里发誓了。”跪下道:“我异日敢负初心,人神共殛。”那伴婆去了一会来开门道:“姑爷记着这句话。”咸平忙走到房中,见新人在床上,背灯而坐。深深一揖,道:“贤妻为何如此多心?多蒙岳父大人不弃寒微,又是家表兄作伐,可敢萌一毫别念?”遂上前解衣就枕,成就了百年姻眷。

次日,双双拜了家堂老母。这日单请宦公同宦萼、钟生三位喜筵。宦公到来,坐下茶罢,向咸平道:“贤婿既不弃小女,已结百年之好,令岳母处也该去拜谢才是。”咸平道:“岳母尊前,小婿昨日就叩谢过了。”宦公笑道:“非老妻之谓也。此女非老夫亲生,乃我故人韩氏之女,即贤婿前日之所弃者。我抚为螟蛉,故令表兄作伐,已完宿缘耳。”咸平方知是他的旧妻,羞得置身无地。钟生正色责他道:“吾弟始博一领青衿,便做这等负心无义的事。视古人不弃糟糠之妇者,宁不自愧?前日韩府上许多令亲,都是三学中朋友,同到我家,要动公呈到学台处呈状。若此事一行,不但你功名不保,连一生的人品都丧尽了。蒙宦老伯不忍见你少年破败,故有此义举。吾弟此后当洗净前心,宜尔室家。倘再萌不肖之念,我们都要动公忿了。”那咸平羞愧难当,说道:“弟知罪也。蒙岳父垂慈,长兄怜爱,弟安敢尚有别意?长兄陪岳父舅兄坐坐,我此刻就往岳母处谢罪。”宦公道:“贤婿且祝我知令岳母孀居,并无以次亲人。贤婿何不接了来,同令堂老亲母一处相伴?不但不失亲亲之谊,就可以挽回前衍了。”咸平连连应诺。他知岳母家寒,恐没有衣服,问母亲要了一套衣裳包了,叫了一乘轿子,亲去谢罪迎请。韩寡妇见女儿已嫁了,他家女婿如此尽礼,前憾尽释,欣然同来。宦公众位日暮方散。

咸平次去早拜韩家族中诸亲,就下帖请男妇吃会亲的筵席。众人知他连岳母都接了家去养活,还有何恼,尽来赴席,无一个不夸宦家乔梓同钟生的好处。【夸他三人的好处,正反映咸平之不好处,此乃是不骂之骂也。】另日又请宦公父子钟生、司进朝,内里请艾夫人、侯氏、向氏、嫩姨、娇姨、钱氏、戴氏并司家姐姐。惟宦公老夫妻辞了,别的男女都到。咸平也忙了数日,才清楚了。他夫妻相爱,甚是和美。咸平每每自愧前失。那年正值大比,有两句古语改两个字,就是他今日了。道是:榜名尽处是孙山,咸平更在孙山外。

咸平自恃才高必售,孰知落第,心中闷闷不悦。夜间梦见父亲道:“我祖宗积德三世,你今科已榜上有名。因你有弃妻一事,已经革去,幸赖钟家贤甥成全了你。你若再行好事,下科尚有可望。榜上第六十三名刘显,他有不肯弃的好处,就是顶你的了。”说毕,惨然而去。咸平一惊醒来,不胜痛恨。此后他夫妻之情更笃,权且按下。

你道刘显是谁?他是刘太初之子,宦萼姑母之儿,他当日同钟生、梅生、司进朝、咸平都是广先生的门人。广先生敬太初是个今之古人,不趋炎热,不贪名利,不降志,不辱身,知他后嗣必昌。

广先生有个女儿,倒叫梅生去向刘太初说,愿把女儿与他为媳。刘太初也识广先生是个盛德君子,一诺无辞。刘太初家寒,无以为聘,惟一言为定。广厚德后来运捷,中了进士,历仕做到吏科给事中。因参了阁臣杨嗣昌,崇祯大怒,要将他革职议处。吏部同都察院再三执奏,说科道两衙门若以言事问罪,是钳言路之口矣,才将他降了广东潮州府潮阳县典史。

广先生原是个穷儒,又做了几年清官,宦囊萧索。女儿尚小,一个儿子广沛,还在童稚,不能留在家中,只得同老夫妻一起带往住所。到任三载有余,就病故了。他这女儿因见父亡母老弟幼家寒,离乡数千里,父亲骨榇并家口何日是个归期?朝夕啼哭,竟把双目丧明。

他母亲租了几间房子住着,闻得房主要往南京贸易,写了一封书子寄与女婿,托他来接家校又恐女婿是个寒士,未必找寻得着。因想起丈夫旧日的学生,内中只有司进朝的父亲做过司道,还是个有名的乡绅,易于找觅。又写了一封书与他,一则托他转付信与刘显,二则托他向众门人告助,叫女婿来接。

这房主怜他家是个好官,今日流落异乡,竟不负所托,到南京寻着了司家,将书投了。司进朝看过,方知先生已故。先将刘家的书信差人送去,即亲到梅生、钟生暨向日同窗的朋友处,说了先生讣音,又将师母的来信都与众人看了。他首倡助银百两,众人公分十两二十两不等,同他的凑了有二百余金。钟生感先生昔日相爱之情,送五十金。宦萼知道表弟去搬丈人的灵柩,要厚赠他。恐那迂姑爹不受,拿了一百五十两来付与钟生,同他的凑作二百,只说他送师母的途费,共有四百余两,交与刘显。钟生见人孤身远行无伴,叫钟用同去,刘显感之不荆辞别了父母同众友,带着钟用,雇船去了。

一路无话,到了潮阳,接了岳母一家,搬岳父灵柩回来。到了家乡,因岳母无家可归,将他隔壁有卖的一所房子买了,与岳母居祝将岳父安葬在广氏祖茔,还剩有百余金,交与岳母收了。此时他夫妇年俱二十以外,刘太初烦原媒梅生去向亲家母说要完成儿女的姻事。广夫人说女儿双瞽,不可以奉箕帚,情愿叫他家另娶。他令爱也执意不嫁,愿伴母亲终身。刘太初父子决定不肯,说道:“当日承亲家厚爱,将令爱作配小儿。不要说瞽目,就是有恶疾,也不敢寒盟。”刘显也说:“若他的令爱不嫁,我也终身不娶。宁可绝嗣,为宜祖之罪人;不敢负义,为名教之罪人。”【有是父方有是子。】梅生往返了数次,广夫人母女见他父子如此,不得不依。

婚嫁之后,一夕,刘太初梦到一公署,进内看时,上面坐着一位贵人,如塑画文昌帝君的形像,傍坐许多官员。私问傍边吏役,说是帝君同各府的城隍。查各府今科举子贤否姓名,好定榜上奏于庭。刘太初大惊,方知是神道,在傍窃听。上面帝君一名一名点去,是何处人。那府城隍便将他家善恶细呈,或勾或换,也说不得许多。

忽听得点到第六十三名咸平,系应天府上元县人。傍坐一神起立,道:“此人嫌贫弃妻,应当革去。虽亏他表兄完成,但起心不端,当压一科。”那帝君便一笔勾去,说道:“可举一人来替。”那神又禀道:“江宁县庠生刘和父子,不肯以原聘之媳因瞽而不弃,正同此案,乞将伊子刘显顶补。”见那帝君提笔写了两个字,像是换了名字。

刘太初心中一喜,醒来却是一梦。又惊又喜,不敢说出。果然到放榜之日,刘显中式第六十三名。咸平素常同他相厚,又是自幼同窗,那日来贺,他将自己父亲托梦向他父子说了。刘太初也把自己所梦对咸平细说,方知举头三尺有神灵。坐客个个惊异。咸平自怨自艾,矢心向善,下科果然得中,仍是六十三名,更以为异。此是后话,不必多叙。

再说宦萼同小娥成亲之后,叫小厮拿着二百两银子,他亲到向惟仁家谢了他送女儿之情,并告诉他不以妾礼相待,位居大奶奶之次。向惟仁夫妻欢喜不荆宦萼又将二百两银子送他买房子住,向惟仁夫妻推辞再三,宦萼不肯,他方受了。

他正恋新婚,上马归家。到了一个人家门口,听得里面一个妇人嚎啕大哭,又是几个小孩子悲啼,一个老儿啯啯哝哝个不祝街上站着几个人,叹息不已。他下马向前相问,那众人道:“这家姓利,他儿子往湖广做买卖去了,三年总没个音信回来。他父母都老了,他撂着老婆儿女五个,又没得穿,又没得吃。老儿又老了,没挣载,一家常常捱饿。老儿说湖广流贼正多,必定是儿子殁了,要媳妇带着儿女改嫁。媳妇又不肯,说没有得丈夫的实信,如何行得。【贤哉此妇,宜乎得遇宦萼相救。】那老儿终日吵吵闹闹,媳妇哭哭啼啼,真是没法的事。”宦萼想了一想,问道:“他儿子名字叫作甚么?是那一年去的?”内中有一个道:“叫作利老大,谁知叫甚么名字呢?”又一个道:“我少时同他念过书,他学名是个升官图的图字。”又一个想了想,道:“他是那年八月里去的。我为甚么记得?”因指着他拉的那儿子道:“他头两日在我家吃过小子满月的酒,第三日起才身去了。小子三岁了,他去了整到不三年。”

宦萼问明,上马到了家中,着人请了邬合来,把适才利家的话告诉与他。道:“我相要救他这一家,除非写他儿子的一封假信,内中封几两银子做个凭据,方可解救得。故请你来写写,就烦你送了去。如此如此说,你还在行些,对答得来。”他满口答应,道:“大老爷做这样阴骘好事,晚生当得效劳。”把书写完,念与宦萼听。宦萼喜道:“写的好。”即取了十两封在书内,火上烤干了,【其细至此。】叫先跟马的小厮领了邬合去。

不多时,到了他门口,听得里面还呜呜的哭呢。邬合上前敲门,敲了半晌,只听得一个老儿咳咳嗽嗽扶着拐出来,问道:“是谁敲门的。”邬合道:“是送家信来的。”那老儿听见送家信,忙把门开了,问:“大爷是送甚么信的?”邬合道:“你老人家就是利老爹么?”那老儿道:“不敢,我就是。贱姓利。大老请里边坐。”到了房内坐下。邬合道:“我姓邬,往湖广做买卖去来,遇见了令郎,偶然间说起来,都是乡里。他的生意十分连年茂盛,赚了大钱舍不得撇下,不能就回。我的事完了要回家,他托我带了一封信十两银子来。”袖中取出递过,道:“你老人家收了。”那老儿听得儿子有信回来,又说在外嫌了大钱,已是欢喜之极。又听得带了十两银子来,又如死了又还魂的一般,喜得屁滚尿流,笑得满脸眼泪。向邬合作谢,道:“多谢大爷远远带来,谁肯?”听见媳妇还在那里哭,叫道:“你还哭甚么?儿子烦人带了信同银子来了,还不来谢谢这位爷呢。”那媳妇真像得了命的一样,眼泪也没擦干,忙走来拜谢了邬合。问公公道:“信上怎么说?”那老儿哈哈大笑,道:“我喜欢昏了,信还拿在手里,忘了看呢。”又递与邬合,道:“我不识字,就烦爷念念与我们听罢。”

只见那老婆子听得儿子有信,也拄着拐,满头白发,不住摇头磕脑,战笃酥的,口中喃喃念着佛,也来听。谢了邬合,坐下问道:“爷贵姓?爷是好人。爷怎么认得我儿子,就肯替他带了信来?”那老儿道:“这位爷贵姓吴。你不要说熟话,且让吴爷念了信着。”邬合拆开念道:“自从前年八月离家,外面生意甚好,所以恋住,至今不得回来。屡屡要寄几两银子回家,因无的当人可托。今有邬大爷还乡,特烦带信问安,并银十两盘缠。明年三四月间一定回来,不必记挂。媳妇好生孝顺公婆,看视儿女,余不尽悉。”他一家听了欢喜是不用说,向邬合道谢了又道谢。那老儿道:“老爷贵姓邬,我当是姓吴。年老了,耳朵背了。”那婆子同媳妇絮絮叨叨,问长问短。哭一会,笑一会,问了好些话,邬合含着笑随机应变,含含糊糊的答应了几句。恐露出马脚来,忙忙的起身作别。那老儿送着说道:“爷再请坐坐,我取壶酒为敬爷酬劳。”邬合笑道:“多谢罢,不必费心。”老儿道:“多谢爷盛情,简慢爷去。穷人家连茶也拿不出一钟来,爷又不用酒。等我儿子回来,到爷府上叩谢罢。”邬合别了回来,又复了宦家的信,宦萼甚喜。

果然到了次年三月,利图满载而归,阖家欢喜。到晚间,夫妻上床接风之后,讲起别后家常。他妻子从新眼泪鼻涕的哭诉,公婆如何不见音信,逼他改嫁。正要寻死,亏得带了银子同信来,才好了。若再迟几日,今生已是不能相见了。利图听了,茫然道:“我并不曾带甚么银子同信来。”妇人反吃惊道:“是去年冬天,一个姓邬的带来的。”利图次早问父亲要了那封字儿看,不知从何而来。问父亲可曾问这姓邬的住在何处。那老儿道:“我只说你必定知道,所以就不曾问。”他一家都是疑是菩萨神道救他,那里知是宦菩萨做的好事。倒焚香化纸,三牲五果的叩谢神恩。【若果心虚,宦萼必定醉饱,何以知之?狄仁杰早朝,面有醉容。武后问曰:“卿素不饮,何得有酒色?”狄仁杰道:“昔臣在秦州,百姓德臣,建立生祠,或今日醉臣耳。】却说宦萼腊月初旬那一日,风微日暖,他骑着马各处走了一会,到了一条小巷内,【前写向惟仁在一条僻静巷内,此写巴氏在一条小巷内。此是何意?要知热闹处房子贵,穷人住不起耳。】见一个院子里一个老妇人,【大腊月院子里可是说话处?岂非漏空。若在屋里说,宦萼何由得见,极难下笔,方悟着开首风微日暖四字之妙。】指手画脚哭着说叫,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后生扶着他劝,有几个男人站着听。宦萼疑必有原故,打马进去。

下马,众人看见,忙来迎着道:“老爷有何贵干?”宦萼道:“我才打这门口过,见这位老奶奶哭哭说说,是为甚么事?”那老妇一腔苦楚,见宦萼问他,答道:“我先夫姓穆,我姓巴。我四十岁上守寡。”指着那扶他的后生道:“这是我儿了穆富,那时才五岁。我娘儿两个,家中没一点甚么,巴巴竭竭的守到如今,他二十八岁了。还是他爹在日,就定了一个吉家女儿作媳妇,是同年生的。吉家催了几次叫娶。我儿子在银匠铺里做徒弟,一年的工银只够娘儿两个吃穿,可还有银子娶媳妇?亲家发了几次话要悔亲事,亏了媳妇贤慧,抵死不依。【穷人之无力娶妻者甚多,而宦萼惟力助穆富者何故?因重在此句话上。】如今亲家那里来说,女儿大了,不拘怎么,趁年底下乱岁的日子接了来罢。老爷你请想,人家这样好话说了来,我们还怎么回得他?如今就是做几件布服被褥,轿子水酒零碎使用,至少也得十多两银子。况且俗话说的,新人进了门,还要费一条牛钱呢。那里不要钱用。此项从何处来?没法了,请了他们来。”指着两个人道:“这是我儿子的亲叔叔。”又指着那二人道:“这是我两个亲兄弟,求他们帮助帮助。大家都一毛不拔。【大约都是杨朱的高弟。】老爷,你叫我一个老寡妇何处去折腾,【勿谓老寡妇没处折腾,即小寡妇一有处折腾,便不妙矣。】怎不叫我伤心?”

宦萼向他众人道:“列位既是至亲骨肉,也该多寡帮助些才是。”【至亲骨肉贫穷无力者何足责,有拥重资坐视而不顾者不知几许,宦萼或未知之耳。】众人道:“老爷在上,我们都是穷家小户。俗话说,风吹了下颏去,连嘴也赶不上。一碗饭还奔波不过来,如何帮得起这些银子?就是些来小去帮补些,还吃力呢。实在力量不能,并不是舍不得。要有银子藏着,至亲骨肉的喜事不拿出来帮助,就男盗女娼,留着一家衔口买棺材钉。”宦萼向巴氏道:“他们发这样恶誓,大约都穷,也怪不得他们了。你方才说十多两银子够你绞缠媳妇了,你母子就不要添件衣服?古语说,宁添一斗,不添一口。娶了媳妇来,柴米油菜炭火那样不要添些,这又得几两银子。”巴氏道:“这十多两,千难万难,还没个影儿呢。再要这样算起来,一辈子也娶不成。只好得一步进一步。”宦萼道:“我替你打量,有三十两银子就富余了。”那巴氏倒反笑起来,道:“拿我老婆子卖了娶媳妇,也没人出三十两银子。”宦萼叫小厮拿过银子来,称了三十两与他,道:“这成全你儿子媳妇罢。”那巴氏真做梦也想不到,忙同儿子跪下拜谢,道:“老爷的天恩,叫我母子如何补报。”宦萼道:“你老人家请起。我怜你寡妇孤儿,媳妇又贤,故此成你美事,岂望你报?”又笑向那四人道:“不用你列位出钱,看是至亲,帮帮他好事罢。”众人道:“这是当然的,何须老爷吩咐。”巴氏道:“老爷贵姓?量我母子也不能报恩,只每日烧香叩头保佑罢。”宦萼笑道:“你问我姓做甚么?不必记心。”遂上马,与他四人一拱而去。【古人云:臣不清,畏人知。臣清,畏人不知。宦萼可谓他人行好,恐人不知。自行好,惟恐人知。优劣便见。】内中有一个认得他的,道:“这是有名行好的宦大老爷。”众人方知他是宦公子。后来巴寡妇娶了儿媳妇来家,知是宦公子成全了他夫妇。那吉氏果然贤慧,立了个牌位,一家早晚烧香保佑他。不题。

再说一日腊尽春回,阳和布暖。他夫妻三个早饭罢,宦萼道:“忙忙碌碌过年遇元宵,误了我好些善事。今日晴爽,且出。遇著有好事,做他一两件。”带了小厮出门,转弯抹角,打马正走。见前面一簇人围绕着,不知看甚么事。他催马上前,进内看时,见一个老妇掩面悲啼,一个妇人抱着个孩子儿哟肉哟的不住拍哄。一个凶暴壮年小伙子在那里大骂道:“我拿着饭白给你这老杀肉的吃,做甚么事,把个孩子跌得恁个样子,遂了你的狼心狗肺了。”不住的大叫大骂。

你道这少年姓甚名谁?他骂的是甚么人?他姓卜名校,是卜通的一个族弟。十岁丧父,亏他母亲阙氏,织麻纺线,养他成人。他自幼无父教训,阙氏只此一子,未免娇纵太过。他并不知母亲是何物,如同奴婢一般,任情呼使。稍有违误,轻则大骂,重则抡拳。阙氏被他降服惯了,叫东不敢往西。他尚不遂心,无日不见教几句。

他到了十三四岁,在外边挑个菜担子,每日挣几文钱来帮补。这阙氏口挪肚攒,积了十数年,凑得十数金。卜校到了二十五岁,替他娶了个媳妇伍氏。这伍氏好吃懒做,生性惫赖,与这卜校真是天生一对,地长一双,也并不识婆婆两个字是甚么东西。他一日惟有高坐,闷了来同邻舍家妇女们去闲嗑牙,困了睡上一觉,便是他的事务。一日烧茶煮饭,扫地关门,无样不是阙氏去做。他此时年也老了,一日到晚来服侍儿子媳妇,稍有闲空,也要歇息一会,不能纺织了,专靠儿子度日。好不好便不许他吃饭,因此越发怕他无比。

卜校生了个儿子,这日是他周岁。他丈人、丈母、舅子送了些鱼肉酒面来,阙氏忙了半日,整治款待众人,儿子媳妇陪着大吃。吃完之后,众人散了。阙氏收了些残汤剩水,将就吃了些。卜校、伍氏这日未免起得早,又陪着众人着吃了几杯早酒,醺醺然要睡午觉,把孩子交与阙氏。抱他在门首,坐在一条矮凳上,哄他玩耍了一会,那孩子就睡着了。

阙氏有年纪的人,又辛苦了一早起,不觉舂了个盹,失手把那孩子就掉在地下,把额上油皮跌破了些。那孩子喳的一声大哭起来,阙氏惊得慌忙抱起。卜校、伍氏正睡得受用,梦中听得孩子哭起来。一惊醒,夫妻从床上跌跌滚滚跑出房外,见阙氏抱着孩子替他揉头。那伍氏连忙接过去,看见跌榻了有指顶大的一点油皮,抱着说道:“我的儿啰,心疼死我哆。我就知道叫这老杀肉的抱着不好,果然跌得恁个样儿,却趁了你的心了。就同我们大人有仇,拿着恁点孩子作践。也不当家,明化化的神道的眼睛看着你呢。我的儿哟,吓坏了你哆。”嘴对着嘴,啐呀啐的替他收惊,尽着拍哄,一面嘴里不住的咒骂。那卜校那里还依得,将阙氏打了两拳,还不住跳着大骂。宦萼问人是甚么缘故,他那邻舍有不忿的,将他家事向宦萼细说。

宦萼听说他骂的是母亲,心中大怒,骑着马到他跟前,喝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一个母亲,那是骂得的么?”卜校看了看,要是别人,他也就动粗了。因见宦萼体统尊贵,不敢放肆,说道:“他就是我母亲,他该跌我的孩子么?”宦萼道:“你养的,你就知道心疼。你是他养的,倒不心疼他。你别的不知道罢了,你想想他十月怀胎,三年乳哺的恩,可是忘得的?况且你从小无父,他养活大了你,替你娶妻生子。你今日不能孝敬他,倒打骂他,你不怕天雷劈脑子么?”卜校哈哈大笑,道:“天高高的,那雷也管不着我们这些闲事。至于说十月的怀胎是他的恩,那有甚么恩处?你道他好意怀我的么?”【奇想,描写逆子心肠口角,妙甚。】复笑道:“那是他俩口子图快活,朝死里弄,误打误撞,把我弄在肚里,他不怀着怎么样呢?又不是私孩子,他肯用药打掉了么?说他三年乳哺,他养下我来,图我醒眼,给他解闷。他不给我吃,难道饿死我不成?况且奶是他身上出的,还费了他半个钱么?他就不给我吃,他怕胀得疼。”【愈想愈奇。】宦萼听他说了这些话,又是那气,又是好笑。驳他道:“我听得你从小没了父亲,不亏他养活你么?”卜校道:“我十岁上老爹才死了,我吃的穿的都是我爹的,他那有本事挣钱养活我呢?【阮籍云:“禽兽不知有父,犹知有母。”人生天地间,不知母者,禽兽不若,卜校之谓。】我十三四岁就卖菜,挣了钱回来养家。就算他养了我二三年,我今也养了他十几年,还扯不得直么?”宦萼又道:“你的妻子是那里的,难道不是他替你娶的么?”卜校道:“这话超发出奇了。他既有本事养儿子,不替我娶老婆?他好意替我娶呢,他图我养儿子替他传代。【真是这话越发出奇了。】我的儿子是个宝贝一样的东西,他不小心的抱着,头上的皮都跌塌了,要他做甚么事?拿饭养狗也替我看看家。这样老没用的,白拿饭给他吃,是为甚么?”

那阙氏先怕儿子打,不敢回言。此时见宦萼在跟前问话,谅他不敢动手,哭着说道:“我虽老了,做不得甚么,不拘到那里去替人家烧锅扫地,也挣得一碗饭吃。再不然沿街叫化,也还舒心些。你不要我,我去就是了,何苦一日打打骂骂的?”卜校大怒道:“你要去,你当是我要留你么?”一手拉着他的膀子,一手掐着脖子,往外一搡,一交跌得老远。骂道:“夹着你的老走。再要上我的门,把胯子踢揸了你的。”宦萼大怒道:“反了,反了!天地间那里有这样的事。”忙叫小子们快把那妈妈扶起来。宦萼正要发作,只见那妇人向卜校道:“你叫他往那里去,知道的是他坏,不知道的还当是我做媳妇的挑你容不下他呢。再者,他别的做不得,留他在家里服侍使唤也罢了。你撵了他去,这些粗夯活计,我是不会做的。”卜校道:“你放心,世上有累死人的活计么?死了王屠户,还连毛吃猪。他去了,不拘甚么事,我都一揽干包,全全做的,你只管先坐着受用。【他不能孝母,却能孝妻,真孝夫。然而世上恐此等孝夫不少。】叫他去,且落得冤家离了眼睛。”

宦萼先听得媳妇要留婆婆,还当是好意。以为儿子不孝,媳妇若贤慧,还打算劝他母子和好。不想后来的话是要留下当奴才的意思,忍不住笑道:“这样的禽兽,【他夫妻只算得枭獍,如何及得别的禽兽。】同他一般见识做甚么?”又问他一句道:“你的母亲你当真不要他么?”卜校道:“汉子家说话,可有三心二意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宦萼见阙氏还在地下哭,向他道:“老妈妈,你不要哭了。我府中家下人有几百,何争你一个。你到我家去,一点事也没有你做的,一年穿吃不用你愁,我都给你。你老了的时候,我买棺材发送你。这样不孝的奴才,你稀罕他做甚么?”叫小子送他老人家到家去。

那阙氏见宦萼收留他,满心欢喜,也不哭了。还要进去娶他的破衣旧被之类,宦萼道:“不消了,你到我家,怕没有么?”小子们领着他去了。宦萼忿忿然也上马而去。旁边看的众人无不啧啧赞他的好处。

阙氏到了宦家,宦萼吩咐管家婆司富替做了一身衣服被褥之类,命每日好生管顾他的饭食。那阙氏受了一生的苦楚,还要受儿媳的凌辱。今日忽来饱食暖衣,一毫的事也无,终日高闲自在,感恩无际。每日早晚当天叩首,保佑宦恩人福寿绵长,子孙繁衍。又求告苍天,不孝儿媳早赐报应。他这一点虚心,上苍岂不鉴察。他过了些时,身子闲不过了,帮这家浆洗浆洗,帮那家抱抱娃娃。众家下妇人见他活动些,没一个不怜爱他。这个替他做鞋脚,那个送些东西吃,其乐无比,终日惟有嘻嘻说笑,一点忧愁烦恼都没有了。但想起儿子媳妇来,气恨不过,就当天叩一阵,咒骂几句。

且说卜校自撵了母亲去后,他果然殷勤之极。当日阙氏在家,他一毫也不相帮。如今一应的事都是他做,总不惊动伍氏,伍氏惟有抱着孩子玩耍。他忙忙收拾了还要去卖菜,十分勤快。间或伍氏懒动,或身子微有不快活,晚间回来连净桶都是他倒。【他原说过一揽干包。】阙氏养他一场,也不曾受这样服侍一日。

如此过了月余,他夫妻二人坐着偶然闲话。伍氏抱着那孩子玩耍,道:“老婆子去了这些时,倒觉得眼睛清静些,像拔了肉中刺一般。”卜校道:“我只巴不他死,他偏不死,就像我眼里疔疮。如今去了这些时,真是拔去眼前钉了”。伍氏道:“只怕那人家留他住厌了,又送了回来,怎么处?”卜校道:“他还想回来么,今生不能够了。可是人说的,腌韭菜入不得畦了。他要来,我不说别的,只说他虽然年老,到底是个妇道家。到人家去了多少时,知道养汉没养汉,肯留着玷辱家门么?他自然站不住,少不得去寻头路。”伍氏笑道:“你好头好算计。”

二人说话之时,正天清日朗。忽然一阵暴风,乌云陡暗,雷声隐隐。他二人还不觉得,那雷渐渐在他房顶上转响,那卜校、伍氏也就有些心惊肉颤。忽一阵硫磺气,一个大闷火光大亮。一声劈雳,震地惊天,把他两间房子并家中所有烧得精光,一墙之隔邻家丝毫未动,将他三人提到街心,衣服皆不知何去。卜校烧得乌黑,身上批了四个大红字,有认得的说是不孝逆子四个字。那孩子也烧焦了,父子死在两处。

那伍氏震死了好一会,重复醒了过来,赤着身子,浑身皮肉皆被雷火烧糊。虽还未死,却动不得,睁着两只大眼睛,并不一眨,嘴里吆吆喝喝。那街上来看的人拥挤不动。那伍氏上下无一丝遮身,有看不过意的,脱件布衫撂了,替他盖着下身。

他震得疯疯颠颠,将他夫妻忤逆不孝的事,从头细述。他父母知道了,抬回家去。一到了屋里,便浑身疼得要死,叫喊连天。抬街上,又歌又笑又哭。向人诉说他夫妻的这些妙处,身上便不觉疼。夜间抬进屋里,就疼得乱叫。他父亲没奈何,只得搭个小席棚在街上,叫人守着他。他也总不吃东西,便溺遍身污秽,过了七日才死了。

他父亲买了口棺材装了埋葬。刚葬了,忽一个大雷将坟击开,棺材劈得粉碎,那尸首越发烧成一块炭。他父亲不敢再埋,弃了回家,倒不如卜校没人收葬抛弃了的省事。这是忤逆不孝的儿子媳妇的样子。人生世上的罪,可还有重似不孝的。古云:万恶淫为首,百行孝为先。

岂可不自为警剩有一调《驻云飞》感叹世间的儿女,道:父子深恩,富贵场中间有人。若得儿孙顺,须是亲荣盛。噫亲老更家贫,尚何尊敬。忤逆多般,陌路还犹可。叹那孝字,而今有几人。

那宦萼知道了此事,满心畅快,道:“天地神灵应至此也。”阙氏听得儿孙媳妇被雷击了,媳妇又是这样死法,不但毫不悲戚,忙向天叩了有数百个响头。就有好传新闻的刻出劝世文来卖钱,传得通国皆知。后来阙氏老故,宦萼殡葬了他,做了一件全始全终的好事,此系后话。

再说宦萼偶然一日道:“我这些时不曾到城南去,今日去走走。”遂乘马带着小厮走到了油房巷口,见一家出殡,十分热闹,有许多绅衿步送。那内中有宦萼认得的人,下马唤住,问他是谁家,那人说是单于学的妻子。

你道他妻子死了,为何有这些人送?这单于学他心地倒也豪爽,但性情酷好戏谑。他虽不能称作大通,也还不是一块白木。他家资富厚,娶妻甄氏,是个儒家之女。生得端庄秀丽,识字知文,不悍不妒,真是个四德兼全的贤妇。又有三个妾,一个姓红、一个姓黄、一个姓白。单于学把他三人比作三种牡丹,红氏称为一捻红,白氏称为玉楼春,黄氏称为姚黄。还有两个通房艳婢,一名花须,一名花蕊。这几个虽算不得绝色佳人,也都还有几分的姿色。

单于学恃著有一根成文的阳具,在这些妇人中昼夜钻研,犹不满意,还在外边眠花宿柳。因作丧过了,那阳物进了阴门,未及交锋,早已败衄。

他当日戏水氏时,虽说不济,也还有十来抽的本事,后来不知自检,还恃勇前驱,竟弄成了个自反而缩,任你百般搏弄,总伸不出来,他是个在此道中用功的人,而且家中摆设着这些花枝般的娇妻美妾艳婢,终日眼饱肚饥,如何过得?心中着急,四处寻人医治。费了许多银钱,吃了无限药饵,薰蒸洗泡,无样不治过,全然无效。

偶然听得人说有个外路来的道人,姓翟号叠峰。【谓如蝶蜂之贼也。】在街上卖药,自夸善能壮阳固本,有养龟妙术。单于学听见这话,犹如天上降下一位真仙来救他一般。寻到他寓处,求其救治。敦请了来家,许他重谢。

谁知这贼道是个淫坏不堪的恶物。他不知在何处学来的许多的异方,与人治病,颇有奇效。更有几种极恶的方儿,说起来令人切齿。但有人请他到家,他见有妇女,狡计多端,定要被他淫污了才罢。

他有一种末药,名为自送佳期,不拘酒中饭中茶中,暗暗与妇人吃下,使阴中深处热痒难当,任你抓挠抠挖,再不能止,定要同男子交媾之后,方才止得,不然就抠烂了也是无益。

更有一件药物,也是制成的面子,名为美女自解裈。将些须放在净桶中,妇人去小解,热尿一冲,那药气一蒸,更加利害,阴中不但奇痒,且要浮肿得翻将过来,非阳物泄去火气,断不能愈。他这卖春方的人,小户人家用他不着,请他的自然都是乡绅富室姬妾众多之家,他住久了,买通了他家狡童奸婢,便暗暗下手。

或有那正经妇人,虽痒死不肯辱身的,他还有一种迷药,也是细末子,不拘饮食中与人吃了下去,便昏昏沉沈,四肢动不得,口中说不得,任他淫媾。那大人家妇女,深房邃室,他如何得见,就行此恶术?他只先勾上了一个或是贪淫的仆妇,或是那好弄的丫环,【大约丫鬟无有不好弄者。】便替他做事。他也奸过无数良家妇女,他不但有好春舌可以鼓动好淫妇人,且自己养得那龟有七寸余长,又粗又久,可以通宵不倦,所以贪淫妇人经过他一次,死心塌地恋着他。

不想这单于学该倒运,请了他来家,细道病原,求他医治。他道:“贵恙乃少年时斫丧太过,阳气虚弱之故,非一朝一夕可以奏功。必须静养百日,早晚服药调理。还得两个少壮妇女,常常按摩丹田涌泉二穴,子午卯酉四时,两处呵气食顷,使他少年壮阴之气上下齐攻,引阳气归于肾经。百日之后,不但坚举,且大胜往昔。须得居士到外边来住,待贫道看着他们作为方可。”单于学大喜,连声道谢。若大愈后,许其重谢。就吩咐取两副铺盖到书房中设下。

那三间书房是一明两暗,东一间他同道士睡,西一间作丫头的卧处。小厮们都打发出去,叫了花蕊、花须来服侍。须臾,送上酒来,二人对饮。翟道见了两个丫头,好生动火。吃完了酒饭,翟道开了一个药单,叫打了药来炮制丸药。无非是参苓、桂附、肉苁蓉、淫羊藿、虎胫、鹿茸之类。又叫单于学仰卧在榻,翟道教那二婢如何搓抹,如何呵气。那两个丫头虽然骚浪,到底是少年女子。见道士在傍看着,未免有些羞涩之态。单于学道:“翟道爷是有德行诚实君子。你们羞甚么?”他二人只得依方呵摩。到了三鼓子刻,又叫起二婢如前作用,过了一宿。

次日,这贼道有些按纳不祝见两个丫头呵时,不住望着他微笑。那丫头也红着脸,低着头笑。翟道越发魂销,想道:今晚下手罢。他到了酉时,看着单于学做完了工夫,掌上灯来吃酒。饮了一会,翟道推辞不用,单于学斟了一杯,亲奉与道士,道:“我敬老师一杯。”翟道正中心怀,接过饮干。暗将那迷药入了些须在内,也斟了一杯回敬。单于学那知就里,忙双手接来,也一气饮干,翟道道:“两日二位姐姐也辛苦了,每人也用一杯。”将单于学的杯同他的杯满斟了,也暗入了药,递与二婢。他两人不肯接,道:“我们不会吃。”单于学道:“道爷赏你,怎么不吃?”二人只得接过吃了。翟道道:“酒止了罢,居士安歇养神要紧。”单于学依他,便各自去睡。那二婢也往西间去了。

约有一个时辰,翟道知药性已发,悄悄下床,走过西屋,种火上前点上灯。见着那二人时,在一张床上并枕而卧。将被掀开,见他都穿着衫裤,以便夜里起来服侍主人,翟道替他都脱光了,灯光之下,见二人体白如玉,又拿灯照看他二人的阴户,真个可爱。尘柄突兴,就爬上花蕊的身上,弄将起来。那丫头似梦非梦,朦朦胧胧,心中虽觉有人弄他,却动不得,说不出。他自从主公阳痿之后,有多半年不尝此道。今遇着这又粗又大又久的妙具,且战法高强,真乐到不可言处。

翟道弄了一会,又到花须的身上去弄。周而复始,足足被他弄了一夜。【蝶蜂所采者,花之须蕊耳,故二婢先为其所淫。】五更药力将解,他才回到东间去睡。

天亮时,两个丫头醒转来,各人自思夜间之事。难道是做梦,却像有人压在身上一般。觉得胯中湿漉漉的,伸手一摸,淫液淌了两股,连褥子都湿了一块,心中甚是疑惑。忽然想起睡时穿着衫裤,此时如何脱得精光,越发吃惊。两人互相细问梦中情景,所遇皆同,猜测不出。只得起来,忙梳洗了,到主人处,以待卯时摩呵。

那单于学也到日出方醒,见翟道在床上打坐,说道:“昨夜失眼睡着,误了子时的工夫了。”翟道道:“日间卯午酉三时行得到,也就罢了。夜间不但居士劳顿,即他二位起倒也甚辛苦,可以不必罢。居士倒不如夜里安卧,养了神气更好。”此时翟道放个屁,单于学都是要钦此钦遵,也就反以为实。午时又摩呵一阵,单于学觉得浑身通畅,不觉睡去。

花须、花蕊也偷空去西屋里闲坐,想起昨夜的事,又受用又动疑。花蕊问花须道:“我梦见的有多长多大,与爷的虽差不多,却一次的功夫抵得他几十次,你觉得怎样。”花须道:“我同你梦的一般,不但长久,又弄得在行,下下皆中痒筋。我们今日夜里睡醒着些,再要梦见,明明白白的受用一会,不强似昏昏沉沉的么?”花蕊道:“不要讲折福的话。夜间要做这个样的梦,也就是造化了。”

正说笑着,那翟道见单于学睡着了,走过来要调戏他二人。见了低声笑道:“我有一件疑惑的事来问你二位,我昨夜梦见到这屋里来同你二位睡了一夜,你们可曾梦见么?”两个丫头正疑惑这事,听了便道:“我们也梦见来,道爷你细细说来看可对?”翟道笑道:“我说了,你二位不要见怪。我梦见走过来,你二位都穿着衫裤,我替你们脱了,轮流着弄了一夜。”指着花蕊道:“你的身子瘦怯,两个小小奶头贴在胸前,下身微有几根矜毛,大大一个花心,里面倒干爽,抽着紧紧的,甚觉有趣。”又向花须道:“你比他胖好些,奶头虽大,却圆紧紧的好,底下好件宝贝,真像个馒头一般,紧紧揪揪,指顶大的一个花心吐着。弄在里头,肥得有趣,抽得一片声响。弄到天将亮,我忽然醒来,却在那边床上,你说奇不奇?你们梦见的是怎样?我说的可对不对?”

两个丫头见说的一丝不错,笑道:“你说的是,倒是我不信怎有这样的奇梦。”翟道道:“大约是我该同你俩个有缘,故此就做了这梦。”就一只手拉着一个在怀中,道:“你二位要不弃,我今夜来同你们圆圆梦,何如?”那两个丫头只是嘻嘻的笑,也不答应。

翟道知他心肯,就每人亲了个嘴,两只手便伸到两人胯下去摸。二人故意用手遮掩,翟道笑道:“梦中弄了一夜,此时还怕甚么羞?”他两个就笑着松了手,道士扯开裤子摸了摸,笑道:“好两件宝贝,今夜我有福消受了。”花蕊道:“你夜里过来,倘我家爷醒了,怎么处?”翟道道:“我有一种瞌睡药,人若吃了,一夜睡到天亮。”遂在腰中取出个小葫芦来,倒出有数钱,道:“每次用四五分就够了。”用纸包好,递与他,道:“晚上吃酒时,放在你爷的钟内,包管他大睡,咱们好放心行乐。”花蕊接过来,扎在汗巾头上,翟道道:“怕你爷醒来,我过去了。晚上你两个脱得光光的等我来圆梦。”笑着走了过去。

两个丫头巴到天晚,主人吃酒之时,就依着贼道行事。饮毕,单于学睡了。翟道忙走过去,爬上床,往被中一钻。那一对小妖精果然脱得光光的等着。翟道到花须身上就大干起来,弄了一会,又同花蕊去弄,把这两个淫婢弄得嘻笑不祝做了一整夜工夫,方才歇手。如此者两三夜,把两个丫头弄得不但心花俱开,一片心为他死都肯了。

翟道见熟了,遂问他内中的事,奶奶多少年纪,还有何人,两个丫头就把详细奉告。说奶奶姓甄,生得如何标致,年纪三十二三。只是性情古板,从不轻言妄笑。还有三位姨娘,都才二十之外,各各风流美貌。内中有红姨娘生得更好,那浪样儿,不要说男人看见心爱,连我们看着都爱得了不得。翟道道:“你奶奶姨娘都这样青春年少,你爷的阳物没用了,他们不着急么?”花蕊道:“奶奶是不好这桩的。当日就是爷好的时候,也是十日半月才同睡一夜。别的姨娘他们怎么不急呢?那白黄两个姨娘还好,只急在心里,显不出来。那红姨娘只急得要死,坐也不稳,睡也不安,一日长吁短叹的报生怨死,这些时连茶饭都减了,瘦了好些。他要梦见你,真要快活死呢。”翟道搂住他两个,每人亲了个嘴,道:“好心肝,你们要把奶奶姨娘总成我弄上了,我生死不忘你们的恩,我每夜下力补报你。”他两个笑道:“不知足的,有了我两个,又想他们。你若是有了他们,还肯恋我们么?你请休想。”翟道道:“你若不替我上心,我明日各自去了,大家弄不成。我来替你爷治病,原是图你们。不然,我尽着住做甚么,你们当是我稀罕你爷的谢礼么?”那两个丫头爱他如命,恐拂了他的意,若去了怎处?笑道:“他们虽然着急,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样?我们的话怎么敢出口呢?若一时恼了,对爷一说,我们活活要死是消说,就是你也不好。”翟道道:“不用你们说,只依着我行,包你他会来寻我。”花须道:“你有甚么妙法。”翟道附在他两人的耳上如此这般说了,就把一包药付与花蕊。两个齐笑道:“你这牛鼻子,原来有这样偷妇人的妙方儿。奶奶那人料道不肯,不是好惹的,且下手弄三个姨娘。等你弄到手,再作商议。”翟道喜道:“我且先送了谢仪着。”把两个丫头每人痛痛的狠弄了一阵。

次日,花蕊晚间上去,悄悄把那药放在他三人的净桶内。临睡,他三人各小解上床,不多时,阴中忽然奇痒,说不出那种难过,只得用指头抠挖,越挖越痒,真痒得要死呢。那红氏忍不住,哼声不绝。白氏隔床问道:“姐姐,你怎么的了?”红氏道:“说不得,今日这东西作痒的很,混痒到命里头去,不知甚么缘故?”白氏道:“这也就奇了,我也是这样的,真要死呢。”黄氏道:“实在古怪,我也同你们一样,要说是病,难道三人害一样的病不成。”红氏道:“哎哟,受不得了,叫丫头弄些热水来洗了看。”叫起丫头,点了灯,烧了热水来洗了一回上床。

不一盏茶时,那药气经了热水,比先更痒得利害,不住的抠,皮都几乎抠塌,痒尚不止。只得忍着疼抠到了天亮,各低头一看,肿得翻着,好像一朵翻心石榴。三人商议道:“这个病又不好对医生说的,要像这样起来,两三日就要送命了。前头的那道士说他会治百病,叫花须问问他看可有好方儿医治。”正说着,恰好花须走了来。

原来是翟道叫他上来探信。红氏见了,说道:“你来的好,昨夜我们三人忽得了个奇病,下身偶然痒起来,今早时看看,都肿翻了,活活的要死。你不要说是我们,只说是下人得了这个奇病,问问那道士可有甚么方儿治得,不要叫你爷听见。问了,快些来回信。”花须假意去了一会,进来道:“问了那道士了,他说妇人家这病是没有药医的,这是男子离久了,欲心甚炽,一团的邪火攻在那里,除非是同男人狠狠的弄两下,火毒一泄,即时就好了。姨娘们等爷的病好了,请他腰里那医生一治就好了。”三人齐道:“我们连一刻也捱不得,你爷昨日说道士说要一百日才能好。我们捱到那时好死去,连尽七都过了。”花须道:“别的医生请得出来,这种鸡巴医生可难寻,街上又没人割下来卖的,只好忍着罢了。”红氏道:“我们要死在这里,你还说笑话儿呢。你替我们想个方儿救命才好。”花须故意想了一想,道:“我倒想出个妙法儿来了,不知姨娘说可行得?”红氏忙问道:“甚么妙方儿。”花须道:“道士说定要人弄了才得好。我想外边的生人进不来,没有个叫家下人来治的理。那道士也还精壮,到夜里等爷睡着,我悄悄同他进来弄,弄到五更,我带他出去,可不妙么?”白氏道:“行不得,倘或你爷知道了,我们还想活么。”红氏发急道:“眼下就要死在这里,那里还顾得这些,且医好了再处,就是他知道了,死也还得几日,你们不作罢,我是顾不得了。”向花须道:“你到夜里留神些,我开了院子门等你,只怕你爷夜里睡了再醒了,寻那道士呢,如何是好?”花须道:“姨娘请放心,道士制了些药酒给爷临睡时吃了,一夜到天亮才能醒。”红氏道:“既是这等,好姐姐,你千万不要误了,我实实的要死呢。”黄氏笑道:“人说,丫头作媒,自身难保,一个生叉叉的人,你怎好就向他说,你像是先同他有一手儿了。”花须笑道:“实不相瞒姨娘,我前日同蕊姐也得了这个病,真要死呢。亏这道士替我们两个一医,即刻见效。”白氏道:“这也就奇了,怎么我们都害这一样的病呢?”红氏一面哼着,一面笑道:“那道士的东西比爷的怎么样?”花须道:“大小都差不多,工夫长得利害,又硬得怕人,就像一根短铁棍,把我两个整整的弄了一夜,第二日几乎爬不起来,他还说不曾足兴。”红氏向黄白二人道:“你们听听,这样的好东西,还装腔做势的怕死呢。你们不罢,且让我快活一夜着。”他二人笑道:“你自己且不要拿稳了独享,等他来再看罢了。”花须道:“三位姨娘在一处住着,二位就玉洁冰清,谁人肯信?落得大家受用。”黄白二氏笑道:“倒不知道你会说媒,少不得依你,让红姐姐占先就是了。”红氏望着日头道:“天爷,你快些黑了罢,慈悲救命要紧。”花须出去了。

他三人巴到天晚,把院子门房门都虚掩着,澡牝上了床,侧耳听声,等那道士。起过更一会,只见那门轻轻一推,他们住的是东厢房,这日是初八,月正照着。红氏忙把帐子一掀,见是三个人进来,心中喜得如获了异宝。听得花须低声道:“他来了。”那翟道就上床脱衣,钻入被中。摸红氏时,不曾脱裤,替他褪下,再摸他阴户,肿得多大,暗暗含笑,就用阳物一顶。红氏哎了一声,道:“慢些,疼得很。”道士也不理,往内使力,一下进去一半。红氏又哎哟了一声,那翟又一送到根,没棱露脑的抽。

先红氏因阴门抠破了,被他捣得疼,抽一下哎哟一声,抽了数十下之后,内中之乐无穷,把哎哟两个字就变成个哼字。少刻,连哼字都没有了,只鼻孔中如母猪呼了,不住的吼吼的响。弄了多时,红氏丢了数次。

他自从跟了单于学数年,所经者十数抽而已,何尝遇此大敌,此时不但内中之痛痒全消,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活,身子也弄软了。说道:“你让我歇歇罢,还有两个人呢,你都替他们医了去。”翟道巴不得的一声就抽出来。

花须、花蕊两个坐在床沿上听梆声呢,见他下床,就送他到白氏床上去。道士上去摸时,却是两个。原来夜静了,他两个听得道士同红氏弄的那声息,明明白白,几乎心中急死。黄氏恐道士到白氏床上再弄这些工夫,如何捱得,遂走来同白氏共卧以俟。

道士把他两个都脱光了,先到白氏身上,一面弄着,一面伸手去摸黄氏的牝户。将白氏弄了一会,就到黄氏身上弄。如此转换,弄了将有一个更次。只见红氏精光着爬上床来,道:“怎么你两个占住他,不放到我那里去了?我们大家到一处来罢。”见道士正同黄氏弄呢,他生拉到身上来,又弄了一会,才一家一度相轮。听得外面已五鼓将尽,只得放道士出去。嘱道:“我们但是叫他两个去请,你千万就来。”道士应诺,两个丫头同他出去了。

这三个妇人在极痒之时,遇了道士这硬大之物,只弄得浑身骨酥筋软,次日精神了许多,红光满面。你看我,我看你,不住的嘻嘻笑。

这一夜,道士在书房同二婢弄了个满心畅意,以报其成就之恩。次日又约了进来,仍是四个同床,弄过了一遍。道士道:“承三位姨娘不弃,小道感激不浅。不是小道贪心,我常要进来陪伴三位,恐上房的奶奶知道,非同儿戏。除非连他一网打尽,方保无事。姨娘们尊意如何?”红氏笑道:“谁说我们是姨娘,定是两个丫头贼嘴告诉你的。你方才说的话固然是,但奶奶的性格比不得我圆活,谁敢去捋虎须?”翟道道:“小道自有妙法。昨日三位姨娘不是小道的妙法,怎得来亲近玉体?”白氏问他原故,他把同二婢所设之计细细说出。红氏笑着将他拧了几下,骂道:“原来是你这个贼道弄的鬼,几乎把我们痒死了。”翟道笑道:“不是这一痒,怎得有后来的受用?”黄氏道:“要想刮上奶奶,除非把他的夜合儿弄上了,在内中行事才中用。”翟道道:“有些末药,明日姨娘们不拘谁给他茶酒吃,入在内中。他吃了下去,下身便痒得利害,再烦位姐姐去一勾,不怕他不上我的路。”叫过花蕊来,托付与他,明日如此行事。

次日早饭后,他三人同花蕊正在算计夜合,要了壶酒来,低声说笑。只见夜合笑嘻嘻走了来,道:“我才见姨娘们要了酒来,就不赏我钟吃吃么?”众人正算计他,恰好寻上门来,就暗下了药,斟了一杯给他。他接过来,一口吃了。又给了他一钟,他呷了,道:“我够了,多了脸红,怕奶奶骂。”就走了去。

花蕊留心看着他。不多时,见他走到后院子里去了一会,才走出来,少刻又去,来回如走马灯一般。花蕊知是药的缘故,就悄悄随他到了后院。见他坐在一块槌衣石上,褪了裤子,低头看着,拿手抠呢。花蕊低声道:“夜合姐,你做甚么呢?”夜合抬头见是他,忙扯衣服盖了,笑道:“姐姐不要笑话,我今日要死了。”花蕊道:“你是怎么的了?”他道:“不知甚么缘故,我下身痒得要死,抠了这半日,差不多要烂了,也不得好,怎样的呢?”花蕊道:“我会医。”夜合道:“你不要说谎,你又几时会做医生呢?你只会替爷拨水罐子,那里会医我这个?”花蕊道:“我是正经话。我时常也是这样的,爷给了我个假膫子,捣一阵就好了。”夜合道:“好姐姐,你就是我的亲妈,你借给我用用。”花蕊道:“那是我救命的宝贝,怎肯借给人?你夜间到我屋里去,我替你医医还使得。”夜合道:“我在奶奶房里睡,怎得下去呢?”花蕊道:“等奶奶睡着了,你悄悄下去,不过一会儿就好了。若奶奶知道问你,只说肚子不好,在屋里上净桶怕熏了奶奶,就瞒过去了。”夜合道:“不中用,你是哄我,你在前头伺侯爷呢,怎得进来。”花蕊道:“有须姐在那里是一样,我既许了你,定然进来。”他道:“好姐姐,你医好了我,替你磕头罢。”

夜合夜里听得甄氏睡熟,悄悄起来,轻轻开了房门,到西厢房门上一摸,果然是掩着呢。走进去,悄悄叫道:“姐姐,你在那里睡呢?”花蕊下床拉着他,道:“你上床脱光了等,我就来。”夜合忙上床脱光仰卧,只见一个人上床来,爬上身,摸着他阴门,往里就顶。夜合道:“好好,就是这样狠狠的就好。”果然就狠捣了数十下。他叫道:“我的娘,好东西,真是个宝贝,我摸摸你是怎样拴着的,弄得这样好,比爷的强多了。”伸手一摸,竟是连根生的,惊道:“姐姐,你原来是个男人。”紧紧搂住,道:“我早知道你是男人,就不痒也早来寻你了。你是这样个东西,爷怎么同你弄来?哦,我知道了,想是肏屁股。”又道:“不是,不是,我记得你热天洗澡,我看见是同我一样的扁货,这是几时长出来的?”花蕊在床脚头笑道:“说梦话的,不要嚼蛆了。我可怜见你,替你请了给爷治病的道爷来救你。”他才不作声。

那道士一阵大弄,夜合道:“好道爷,我也没甚么酬谢你的。舍着这东西,凭你弄罢。”道士附耳道:“这算不得,还要寻个别的谢我。”夜合道:“可怜我有甚么,还有一个屁眼,你若不嫌弃,说不得我忍着些,也凭你受用。道士道:“我不爱后面的,还要一个前面的。”夜合笑道:“我一个人那里来的两个?要有两个倒好了,巴不得送你,得两处受用。”道士道:“你没有,你奶奶身上有。你送了我,就是谢我了。”夜合道:“我倒肯,恐他未必肯。”道士道:“只要你肯,他自然就肯。”夜合道:“我不懂得你的话。”道士道:“我有一点末药,只要你明晚上倒了他的马桶,放在里面,等他用过,自然就肯了。不要你管别的,况且他要肯了,你也得长久快活。”夜合道:“我巴不得的呢。别的我做不来,你把药交付我。”道士又弄了一阵,放他起来,穿了衣服,递末药给他,再三嘱咐。那丫头被他弄得千肯万肯,欣欣上去了。道士同花蕊到东厢房,向他们三人说了,大家欢笑了一会,又各弄了一阵出去。

次日,夜合依着道士行事。甄氏睡下,不多时,阴中痒得难当。想道:我从来没有这样,况我又不曾动淫心,怎得如此?我只秉住心睡着了便没事。睡了一刻,那内中如千万虫子在里面爬钻,痒得实实难受,由不得也就抠抠,直到天明,不曾合眼。

次日,虽说不出口,那面上的火,一阵阵上攻,痒得连饭都吃不下。夜间仍复如是。要告诉丈夫请医生来治,自料这话难向医生说,只得死忍,又捱了一夜。

第二日,夜合向花蕊道:“用了药两日两夜了,总不见他怎样,只是夜间在床上有些声声气气的不睡。亏他忍得,难道是铁的不成?”【昌氏倒是铁的,若经此药,更忍不得。】花蕊又告诉了贼道,翟道笑道:“我给他一个双掭灯,看他可还忍得?”又取了些药递与花蕊,道:“你悄悄交与夜姐,叫他不论茶酒中给他吃。”花蕊付与夜合,夜合到甄氏要茶吃时,将药与他吃下。过了一刻,前痒未退,后痒又加,这却痒得要死了。

先两日是阴门内痒,还抠得着。这一痒在内中深处,指头抠不着了,急得坐立不安,下身只是扭。两眼睁得多大,咬着牙死捱。丫头们见了那样子,告诉了翟道。他夜间进来时,笑对红氏三人道:“奶奶虽然不说,也实实难受了。此时大约我去,谅他也不拒。但恐一时有变,明日再送他一个瞌睡虫,暗暗去救他一救罢。”又把迷药付与花蕊,叫他递与夜合,明晚给奶奶吃了。夜间起来开门,不要误了。

次日,甄氏一觉睡去,明明一个男子奸他,要推,手抬不起。要叫,口又叫不出。要挣,身又动不得。急得心中要死,约弄了半夜,方才不在身上。

天明醒来,阴中已不痒了,想道:难道是梦?我又不心邪,如何有这样恶梦。要说是真,此人从何而来?门又关着,从何而入?难道是妖怪。我无一点苟且之心,妖自何兴?解说不出,只得罢了。次夜无事。第三夜,他贞心不昧,虽然口哑身禁,心中颇明,隐隐觉得夜合息息索索起来开门,少刻,就有个人替他解带淫媾起来。心中虽怒急,总不能展罢,半夜去了。到天明醒起来,忙看房门时,又是拴着,小衣仍穿得好好的,但阴中觉有些不净。想了一会,已悟了几分,道:“这事夜合必有缘故。这几日花蕊、花须时常同他交头接耳说笑,定是他三人同谋。我若正言厉色的问,他们决不敢承认。须得用言语诈他,才可得真情。”

早饭后,叫了夜合到跟前,假做笑容问他道:“这两夜我觉得有个人在床上同睡,你必定知道是谁,可实在告诉我。”夜合似有惊惧之色,答道:“我不知道。”甄氏鉴貌辨色,知是他了,笑道:“小奴才,你还瞒我怎么?我昨夜明明听见你开门放了他进来,还说不知道。这件乐事是妇女们求之不得的,我还恼么?那人这样暗暗的来,我不得明白受,可惜错过了。既然那人爱我,你定知情。说明白了,明明的约他进来同我会会,我还要赏你抬举你,难道反有怪你的么?”那夜合不过是个蠢婢,那知主母心事,便笑嘻嘻的,还不肯说,欲言不吐。甄氏笑道:“有话就说,怎么吞吞吐吐的。”夜合道:“来同奶奶睡的,就是爷留着医病的那道士。”甄氏心下一惊,笑道:“他怎么就爱上了我呢,是谁来托你替他开门的?怎么来时我又说不出,动不得?你细说了,我才明白。”那丫头已经说出口,料瞒不祝见主母一团和气,满心还想献功。便将花蕊如何托他两次用药,见奶奶不动心,后又用了两次迷药,他才来了两夜。甄氏道:“他有甚么好处到你,你就肯替他做事?”夜合想沾翟道余波,趁着主母欢喜,索性说出,免得后来吃醋。又将花蕊怎样哄他去医病,到厢房里奸淫他也说了。甄氏呆了一呆,忖道:这恶道连我也放不过,可有放过他们三人的?又问道:“你三个姨娘可同这道士有奸没有?”夜合道:“这个我不知道,除非问两个花姐姐。”甄氏道:“你去叫了花须、花蕊来。”他去了一会。那两个丫头,夜合已将前话对他说了,放心大胆的走来。甄氏笑道:“你这两个坏丫头,道士既然爱我,你两个何不对我早说,做这暗事怎么?今夜你两个同他早些来,我同他会会。但恐怕你姨娘们知道,不好意思的。”花须道:“奶奶请放心,姨娘们早同他打做一家了。”甄氏道:“他们怎得上手的?”花须也将用药的话说了一遍。甄氏道:“你们夜间常上来,不怕你爷醒来寻问么?”花蕊又将用药迷他的话相告。甄氏道:“你们去罢,晚间千万早来,我等着呢。”两个丫头到东厢房,向红氏三人说了甄氏的话。大家喜笑,以为得计。

甄氏见两个丫头去了,叹了口气,滴了几点泪。取过笔来,写了一张柬帖,折了压在桌子上。午饭也不吃,将他的旧鞋裹脚并行经之物包作一包,带了夜合到了后院,挖了个深坑埋了。夜合见他如此,不测其意。临晚叫舀了一脚盆水在床后,他将牝户着实挖洗了一会,叹恨道:“不意此为贼所污,死了还是个不白之鬼。”恨了几声,起来彻底上下换了一身新艳的衣服,头上紧紧扎了个观音兜,把右手大袖卷起,拿一根大红丝带,叫夜合替他扎紧在肘后。

那花蕊、花须出去时,已对翟道说了。那翟道喜不自胜,打点一副精神来对付他。花蕊恐主母变封,上来探信。见甄氏如此装束,到厢房笑向红氏三人道:“每常还说奶奶怎样古板呢,看他今日,比我们还浪。一个偷汉子,还打扮得像新娘子一般。”他三个笑道:“他两个上床,还不知怎样肉麻。晚间老道上来时,你知会我们一声,大家去张张。”花蕊答应,又去了。

日落之后,甄氏叫夜合掌上两根大烛。单于学的祖父在嘉靖时曾做京营游击,那时倭寇临城,他得了一口好倭刀,又轻又快,宝藏了三辈,日日悬在壁上,常常吼哨。甄氏取了下来,轻轻拔出,攥在手中,光芒夺目。见夜合在床后铺他的铺,甄氏走到他背后,怒从心起,恶向胆生,将刀扬起,尽力向脖子一下。虽然他的力小,因恨极了,刀又利,已砍得那头伶仃将断,一交跌倒在地。甄氏出来,在靠桌子的一张椅上坐下。将刀放在背后,等他三人。

定更后,翟道同两个丫头,兴兴头头欢欢喜喜的走了上来。花蕊忙知会了红氏三人,三个忙跟了来张。窗眼内见他三个进了房,那甄氏一脸的怒色,面貌鲜红如血染的一般,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他三人还以为是他假装羞怒之色,要道士竭力赔礼之意。只见那贼道到跟前,叫了声,“奶奶奉揖了”,一恭到地。只见甄氏的手一扬,一道亮光如闪电一般,那道士已扑在地下。花须惊得呆了,哎呀一声,只见甄氏手中的刀起,劈面剁来,花须仰跌倒了。花蕊才回身要跑,被甄氏抢一步赶上,后心一搠,刀尖从前胸穿出,扑的便倒。回身见那道士还挣扎,后心一边搠了几刀。

红氏三人吓得魂飞胆丧,两腿都惊木了,要跑又跑不动,又恐他出来要杀,心中乱跳,连浑身都软了。没奈何,用手搬着窗棂站着还张。只见甄氏那脸越红,柳眉剔立,好不可畏。他仍还坐在椅子上,不出来杀,心才略放了些。

那甄氏手拿利刃,怒还未消,已想到须将那三个淫妇也杀了,才出得这一口恶气。但他一个娇怯的妇人,猛性杀了四个人,也就软了。忽然心中一回,道:他三个固该杀,但被妖道淫婢所惑,情尚可原。所可恨者,他不能死耳。他三人张着甄氏,见他口中啯啯哝哝说了几句,低头沉吟了一会,忽然长叹了一声,大声道:“原难,原难。”将手中刀向项下一横,鲜血直喷,他便倒在椅背上靠住不动。【此一段夹写甄氏动手,红氏三人张看,叙着甚妙。甄氏说:“原难,原难。”要知非说红氏三人当死之难,乃谓受药时难忍,故为所淫耳,即所谓尚可原者耳。】他三人吓得越发要死,你挽我,我扶你,跌跌爬爬,滚到厢房。三人挤作一床,各人扯了被蒙头盖上,浑身筛糠打战,不在话下。

次早,单于学醒来,不见了道士。以为他去出恭,还不以为意。叫了两声丫头,又不见答应,以为他们有甚么私事。忙穿衣起来,到西屋去看,并外边寻,不见了三人。疑是道士拐这二婢去了,大呼家人查看门户,皆局锁甚严,心中甚疑。到上房来,见院子门大开,更觉可骇。走到东厢房一张,不见动静。【妙,先疑三妾或有原别。】再看了西厢房门,又是锁着。【二婢决无约他进来之理,然不得不疑到此。妙。】疑道:“难道道士竟在上房不成?【却不道怎么。】但我妻子不是淫贱的人。”【有此一句,方见甄氏平日之贞。】走上去,见房门也开着。遂几步抢了进去,一眼先见甄氏一身鲜血,右手持刀搁在膝上。面貌如生,怒气勃勃。急到跟前看时,颈上痕深寸许,喉已两断。道士扑在他跟前,身上血痕遍满。两婢也杀了。到床后一看,夜合也被杀死。单于学急浑了,一眼看见桌上有个帖儿,忙取过一看,写道:妖道淫婢合谋,以术魇我,污我清白之躯。今手刃之,以雪其恨。痛此身已辱,无颜再事君子,冥冥中未免遗憾耳。永诀良人,伤心泣血。愿朗自玉,勿以贱妾为念。辱妾甄氏绝笔。

单于学看了,放声大恸。红氏三人听见,只得起身上来,也就假哭。单于学哭了一场,问他三人可知情。他们恨不得多生出几张口来,说得自己身上干净,连说了几十个不知。单于学连柬帖拿着,亲到县中去报。

那知县是他认的老师,也不委属员,亲自带了仵作来验。见了甄氏奶奶好好坐着,面色不改,十分惊异赞叹。仵作验了,报道:“杀死道士一名,脑后刀伤一处,背搠刀口七处。大约系行强奸,故被杀死。砍死丫头一口,脑后两瓣。搠死丫头一口,胸口对穿。床后杀死丫头一口,头颅伶仃将断。大约系三人同谋,引入道士,故一时怒杀。甄氏系自行刎死,两喉俱断。知县见他那遗字,知他已被淫污,无处查考。又不肯污了烈妇的名,向单于学道:“令正英气凛然,我自然呈报上台,表请旌奖,可即殡殓。道士同三婢尸骸,应该置于极刑,已死勿论,即行抛弃,以饱鸢鸟猪狗,稍伸烈妇之恨。”说罢,回衙去了。

单于学即命家人将道士三婢抛出,弃于荒郊。殡甄氏,将那口刀装在棺中为殉。不用细说。

知县申请了上台,上本启奏,奉旨甄氏赐赠孺人,建坊,大书四字:香闺烈士。

出殡下葬时,甚是热闹。那些乡坤士夫,文人墨士,都作了挽歌诗词来吊奠,知县佐二都亲来烧纸。甄氏虽被贼道所污,死后之荣倒也不校红氏三人自那日吓破了胆,日夜心惊肉颤,疑心生鬼。但合眼便见道士同那三婢血淋淋在面前,又见夜合骂道:“都是你三个淫妇下药我吃,害我到这个地步,快还我的命来。”他三人愈加惊怕。前已吓破了胆,今又夜夜梦众人索命打击,竟吓得疯疯颠颠,两目直视,叫道:“夜合打我们还罢了,你两个弄药来害我三个,才捉弄奶奶的,怎么你也打我?”家中妇女听见他人人如此说,就借着口气问他始末。他三个将花须、花蕊如何替道士用药害他,因而成奸,又如何勾引夜合,后来又用药害奶奶,详细说出,众人方知这些缘由。过了数日,三人相继而殁。

单于学年过三旬,尚无子嗣。自甄氏死后,大悔少年之非,改过自新,再不贪淫。他将那道士的药早晚服下,买了二婢,还行那摩呵之法。果然到了百日,阳具竟硬了些,可以动作。他感甄氏之死,不忍再娶,就把这二婢收在跟前,后来竟各生子女。

单于学因贪淫两个字,好好的妻妾弄得如此落常幸而改过,始得血嗣未斩。古云:福善祸淫,岂不然哉?

宦萼闻知了详细,着实赞叹,上马而回。正走着,又见许多人在那里围住着。【江南风俗,街上勿论有大小事,即围上无限的人看,所以谓之呆鹅头也。】宦萼也打马挤了进去,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满脸满身是血,口中道:“像我这待哥哥,也就够了。反这样不公平,倒下死手打我。”一个大汉一脸横肉,疙瘩麻子,黄须白眼,上身赤剥着,恶狠狠拍着胸膛道:“我打了不怕你,你只管去告。”一个老者背着脸向那大汉道:“你这奴才,这样凶恶,难道官府衙门都没有王法处治你的么?”那大汉道:“老叔不要偏心,都是你侄儿,不犯着抬一个灭一个。冷灶里一把,热灶里着一把,手掌看不见手背,劝你老人家将就些罢,不要太做绝了,揸手舞脚,一跳八丈的。”那老儿怒起来道:“你欺负兄弟罢了,难道敢打我叔叔么?”转过身来,宦萼素常认得他这人,姓曾名好义,字公道,是个年高有德的人。宦萼忙跳下马。你道他所遇这人所为何事?要知详细,下回便见。

姑妄言卷十九终

第二十回受恩百姓男妇感洪仁积德贤朗父母膺上寿姑妄言卷二十钝翁曰:秉公道之人,在嫡亲侄儿跟前,亦争不去,诚可太息。争家礼者,越行不得。倒不如凶恶而争家财者,还得便宜。然便宜虽然占去,而杀才之名已布于乡党邻里矣。

因二十金之故,便致父子割恩合气,苏季子贫穷则父母不子之叹,千古同然。

薄氏这薄,大约已非一日。方器生之气,亦未必今日方才气生也。今值方生气之时,恰遇宦萼,得其解囊一赠。气者不气,薄者不保银之为银,真通神之物也。此写薄氏欲去而未去,前写权氏□□□□□□去而仍是未去。妙。

详写刁桓、父岳之结局,非无味之赘笔,亦是劝人做好人之□□□□挥欺寡妇孤儿,谋夺其职。刁千户夫妇终日醺醺,□□□□□□□只取快一时,生此等子女,以至灭门出丑。悔□□□□□□□□□男子之身已终,只剩一母氏寡居苦守。

为殓乃必至之苦情,幸邻居一有美一有□□□遇宦萼而□□□使尸骸不致暴露,子女皆有所归。宦萼之阴功固大,而圣人里仁为美之言,不可不知。

口角之交,因些微小利,以至性命相搏,恐此人面兽心之朋友世不乏人。

势败奴欺主,古今一辙。没奈何之懦主遇无良之恶仆,将奈何?向小娥所劝,宦萼所行诸善事,一则见小娥之才,二则总是要宦萼做到一个绝顶的好人。

琼州府知府焉得还穷?其穷者,因有没福之子故耳。其子没福,家业一赌荡尽,几至流为饿殍。虽有后而实没得后矣,所以子名牧福,父名牧德厚也。屈攀桂、仰氏既屈于下僚,而仰攀富贵之上司以为荣。得一没福之婿,只图目前之热闹,不虑儿女之终身,何其愚也。若不遇宦萼,其女尚可言哉?可为攀高结贵者戒。幸其女名绅姐,故屈而尚有能伸之时,后随父之通州也。

屠四、刁桓、曾嘉才,与众赌榻同此一结,不但了去众人,且见放赌者、好赌者、局赌者,一遇廉明官府,如魑魅之见皎日,自然尽化为乌有矣。详写曾嘉才之妻女子媳者,因一赌字,以至家破人亡。可见赌字大害,一至于此。贪赌之流见之,亦知稍警醒否。作者之意是要劝诸人不可如此,切勿错会起来,竟去效颦。不但负作者之心,真成一大笑话矣。

写宦萼在贾文物家豪饮,非谓其量宏也。特写其大醉后,尚能有不平之鸣,与裸妇同卧,犹能自持,较坐怀不乱尤难。总是要将他高抬到十二分地位。

赵酒鬼与正传虽无涉,写赌字之害已毕,更写一酒字之害以做衬耳。宦萼代众穷黎还拖欠,虽是一片热肠,然对知县所说的话,仍然膏梁公子气味,故妙。他虽心地变好了,如何便能一旦贯通到无所不知的地位?仍带三分呆气者,写公子不得不如此。看者要知作者之心,因要写公子之呆,非作者之有呆笔也。看者勿被作者又笑其呆。

宦萼之美事叙完,而用两个同心报德之人以终之,妙绝。先用一开首之赖盈报信,总结上文,更妙而又妙者。

两回大书,受宦萼之恩德者多矣,无不领而谢之。只头一个刘太初竟却而不受,出人意外。有众人之受,方完宦萼之善心;有太初之不受,方显其高节。

宦萼失身在泰安州,妙甚。泰安者,太安也。以为至此安然无虑矣,不意反致被盗。人生快意处常失意,亦同此类。

宦萼领回官诰,虽与积德事无关。这两回书将宦萼善事写完,见冥冥之中亦报其德,使祖父受朝廷之恩荣。恐人看不出,故写途遇鲍德,又为写一报德同心之人,直送他到卢沟桥也。

第二十回受恩百姓男妇感洪仁积德贤朗父母膺上寿附:屈氏一意舍身报恩宦萼两番坐怀不乱话说宦萼见了曾公道,忙下马近前。举手道:“公老为甚么动怒?”他一看,认得是宦公子,忙举手道:“失瞻得罪,尊驾往那里去?”宦萼道:“偶从此过,见公老在此说话,故来听听。这二位是谁?有甚么事,以致你发怒?”曾公道道:“老爷,你是位贵公子,明理的人,见的又多,你就评评这个是非曲直。这是我两个舍侄。”指着那大汉道:“这是我前头先嫂生的,名字叫做曾嘉才。”指着那一个一脸血的小后生道:“这是我先兄续的先继嫂生的,名字叫做曾嘉礼。大的这个奴才,小时不知花了先兄多少银子。先兄当日还有几千金过活,单替他娶媳妇,就花了七百多银子。前年先兄临危时,请我到跟前,替他二人分家。房产地土一样均分,只有一千两银子。先兄是极公平的,说道:‘大的若论起来,这银子他一分也不当得,他用过何止千金?今日若单给小儿子,人未免说我偏心。这银与大的三百两,小的七百两。他虽然分的多些,他还不曾娶媳妇。要论起,大的当日娶亲,就差不多用了七百两。这只算与小的娶亲的银子,家俬还不曾分着一个钱呢?’去年大的这奴才,又刻薄,又不长进,龙天不佑,把一分家俬就输得精光。着了急,来同这小的闹,说他多分了银子。小的还知道些人理,请了我到他家。他道哥哥输光了,看着他那样子也过不去,把他父亲多与他的那二百银子与了哥哥。这却均分了,说了个断绝,此后再不许胡闹。当初,先继嫂问他娘家要了个小丫头服侍,后来先嫂去世,这丫头就归到小舍侄跟前,至今也生了两个孩子。大的这没廉耻的奴才,不好闹银子了,要来分这丫头。小的说:‘不要说我这丫头是母亲问外祖母要来的,就是父亲银子买的,今日跟我兄弟养了儿女,哥哥也不好卖了分的。’大的决定不依,说:你要留这丫头,该多少身价,要兄弟冲出那一半银子来与他。小的急了,说:‘你当日娶嫂子费了七百两银子,也该冲出一半来给我。’他没的说了,说兄弟把嫂子比了丫头,又赖他说要卖嫂子分银子,把兄弟打得头破血出。老爷你请想,天下可有这样不公平的事?我来说他两句,他还往着我跳。老爷你请看看,他那气象可看得?我定要送他到官,处治这奴才,才出这口气。”

曾嘉才翻着眼睛瞅着他叔父,道:“我劝你老人家将就些儿罢,不要太做出来给我看。我知道你老人家卫护他。鹁鸽儿拣旺处飞,他是有钱的侄儿,自然该心疼的。你老人家送我到了官,料道没有我的死罪,我出来不打死他,也不是人娘养的。拚着替他偿了命,大家撂开手,那时你老人家也没有偏的了。”那老儿越发怒起来,上前要拿头撞他。

宦萼拉住他,道:“令侄那种气质,叔叔都不认得,人伦都没了,可是同他讲得理的?公老,你是盛德的人,不必与他较量。若经了官,徒伤骨肉之情。知道的是他理亏,不知者还道是你偏护。这种人不睬他就罢了。”

那曾嘉才自幼不孝不友,俗语说的,天是王大,他是王二。毫无忌惮。人背地起他个混名,把他的名字改了一个字,都叫他曾杀才。他听见宦萼说了这几句话,那里还依得?因见他样子体面,还不敢十分动粗,只气狠狠的白瞪着眼,望着宦萼道:“我各人家的事,用不着你费心,别扯骚蛋子。老廖怎么死了的?操心死的。一个鼻子三眼,多出了一口气儿。一条裤子三条腿,多了你这个管。这才是卖萝卜的跟着盐担子,咸操心。”傍边看的人认得宦萼的,齐都喝道:“你这人红了眼,人也认不得,这是宦大老爷,说的是好话,你满口胡说的是甚么?”他听见是宦公子,也就软了三分,不敢再说。

宦萼听了他说那几句可恶的话,心中大怒。又回想道:这样不孝不友的下流奴才,我同他一般见识做甚么?冷笑了一声,问他道:“你到底要你兄弟多少银子?”他道:“那丫头烂不济也值五十两,我该得廿五两。”宦萼叫小厮称出廿五两银子来,对曾公道道:“公老,我看你小令侄还是个孝弟知礼的人。我与那凶徒这银子,替你小令侄解了兄弟之仇。”又向众人道:“列位亲翁皆在这里,这个恶人不是我没本事处治他。我今要处治他,他方才骂了我,人不知道的说我小器。我如今倒给他这银子,此后他再来与兄弟打闹,叫他兄弟去对我说,我送他到衙门里,替曾家除了这一害。”叫小厮将银子撂与曾嘉才。宦萼道:“曾老不必生气,也请回罢。”曾公道道:“寒家不肖的事,倒破费老爷。”同着嘉礼作揖谢了。宦萼向众拱了拱手,上马而去。那曾嘉才拿着银子,披上衣服,敞着胸,欣欣得意也去了。【是个下流无耻的人,泼皮形状。】宦萼正走着,见一个老儿拉着一个小伙子,许多人在那里劝。宦萼看那老儿有些面熟,一时想不起他的姓来。问他道:“你老人家好面善,你为甚么事?”那老儿认得他,答道:“宦老爷,我是葛子恩,你贵人不认得我了么?这是我那不长进的儿子,叫做葛器。我一生一世苦挣了廿两银子,我两口子都年老了,留着做棺材本的。他殴死殴活定要借去做生意,去了几个月,不知在外边怎样嫖赌,花光了回来,说是折了本。这样不孝的奴才,我定要送官处死他。”宦萼道:“你老人家有几位令郎。”葛老道:“这一个就足够了,我还禁得有几个?”宦萼道:“你既然只这一个,要送了他,后来老了靠谁发送?”他道:“我死了,靠这奴才,还有本事挣口棺材与我么?不过是狗拖猪啃。不如今日送死了他,我且出这一口气。没有他,我倒罢了。古语说: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阳沟里,就是棺材。我也顾不得这些了。”宦萼问葛器道:“你怎就花了你父亲的银子,叫他这样的恨怒,割恩绝义的?”葛器道:“老爷,这事冤屈死人。我又不嫖又不赌,如何会花?时运不济,两三次生意做不着,就折得个精光。我家老爹和我合气,咬住这么说,叫我没得辨,只得凭他老人家罢了。”宦萼叫小厮称了廿两银子做棺材本,道:“你父子好好的回去罢。”那老儿笑嘻嘻的道:“怎敢当老爷赏?”一面推辞,一面就纳之于袖了。葛器叩谢,宦萼拉他起来。他父子二人欢欢喜喜,一点怒气也无,和和气气说着话回去了。

宦萼骑上马正走,忽见一家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气愤愤的,脸脖子胀得乌紫,靠在门枋上。内中一个妇人泼声泼气的大骂。宦萼勒住马,问那人道:“你姓甚么?为甚事气得恁个样子?”那人正受了一肚子脏气,没得诉处,听见问他,往内指着道:“老爷请听听。”宦萼侧耳听时,那妇人骂道:“穷忘八,人家嫁汉子原是图吃图穿,叫我成日熬清受淡的。你既没有本事养活老婆,留我做甚么?你与了我休书,像我这样的能干老婆,不是说大话,怕嫁不出好汉子来么?三只脚的蟾寻不出来,像你这两只脚的汉子,要无千带万多的很呢。”嘴里骂着,把桌子板凳打得一片声响。宦萼听了,问道:“端的为甚么缘故?”那人叹恨了一声,道:“小人叫做方器生,这妇人是我的妻子薄氏。成日家横草怕拈,竖草怕动,只是要好的吃。小人开了个小酒店,苏碟小饮,就在这巷口。倒好来,每日无移的赚钱数银子。一日除日用之外,还有多的。每晚有剩下的荤菜拿回来,又带两壶酒与他消夜,一句闲话也没有。小人前因病了,两个来月就把本钱花用了。如今不做买卖,没得给他吃,终日这样吵吵闹闹的。刚才吃饭,他要买些熟肉吃。家中又没一个钱,连饭碗都摔掉了。骂了这半日还不祝”宦萼道:“你这酒店也得多少本钱。”方器生道:“桌凳壶碗锅灶器皿家伙都是旧有的,不过买些鸡鱼虾笋香肠肉什件肫肝之类,酒是抬两坛卖两坛,四五两银子就够了。”宦萼叫小厮称了五两银子给他,他不敢接。宦萼笑道:“我给你做本钱的,你收了,我还有话说。”遂下马,附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方器生谢了,拿着进去。

宦萼轻轻蹑足跟了去,在窗下窃听。那方器生到了房中,薄氏骂道:“倒运鬼,背时鬼,你今日晚上没有肉与我吃,我明日早起卷卷拍拍屁股,各人寻好汉子去,你不要见怪。”方器生把银子往桌子上一丢,说道:“不要骂了,等我明日发市,开了辅子,写休书与你另嫁就是了。”那薄氏正骂着,一眼见了银子,一脸的笑。忙跑到跟前,道:“好东西呀,你是那里的?”方器生道:“你是要去的人了,管我这闲事怎么?”那薄氏笑嘻嘻的道:“你有了银子,大风大雨的,我望那里去?”方器生道:“你妇人家好见短,见我没挣头,就要嫁汉子去。见了银子,就不去了。”那薄氏笑着道:“你道我当真要去么?恩恩爱爱的夫妻,往那里去?不过是激你的意思。不亏我这一激,你肯弄这银子来么?不说买些好肴打两壶好酒来谢谢我,倒还说我的不是。怪不得人说男人没良心,还是我妇人家的心肠好。”哈哈的大笑。方器生又是那生气,又是那好笑,便道:“你吵闹了这些日子,此时见了银子,就说这些鬼话。”薄氏笑道:“你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难道自己的贤德妻子拿假话激你,都听不出来么?你今后开了辅子,有得酒肉我吃,看我可做声?再要吵闹,就舌头上长个碗大的疔疮。你不听见人说,八十岁的妈妈嫁人家,不图生长只图吃么。况且嫁丈夫图的是甚么?原图上下两张嘴都有肉吃。”又笑个不住,道:“不要讲闲话,且快拿钱,把银子买些酒菜来,我替你道喜。”那宦萼忍不住好笑。

出来上马,又走到一条街上。见两个人厮揪厮扯,打得头破血出,口中祖宗父母无样的那恶言语都骂了出来。就像有杀人的冤仇一般,要以性命自搏的样子。宦萼不知他们有甚么大仇恨,恐内中伤了一个性命,忙叫小厮将他二人分开。叫了一个到跟前,问道:“你两个人姓甚么?有甚么冤仇,就到这样死命相打?”那人气狠狠道:“我姓任,因家中开个小面铺,人都顺口叫我做任面。”指着那人道:“他姓寿,名字叫做寿新,是我的紧邻。我两个自小儿光着头就相好,还拈过香,磕过头,拜过弟兄。对天发誓,愿同生同死,有官同做,有福同享。做了这些年的好朋友,连脸也不曾红过。我家卖八鲜面、鳝鱼面,那残汤剩水,他也不知扰过我几千次了。今日同他出来闲走走,前面人走腰里掉下一百文钱来,我先看见,就拾了起来。他说无义之才应该均分,我不分给他,他就揪着我打,要同我拼命。老爷请评评看谁的是,谁的不是。”宦萼先当有多大的事,听说只为一百文钱,笑了笑,叫过寿新来,道:“你们既是好朋友,这一百文钱能值几何,就到这样地位。他虽刻啬,你也太觉小器。”寿新道:“老爷好轻巧话,一百文钱我应得五十,红糙米买得二三升,够家中一日过活,他凭着甚么理该一个人独吞?他说我扰过他几千回残汤剩水,我家卖熟牛肉,那剩下的骨头骨脑,他也不知扰过我多少担数了。这没良心的想吃独食,叫他一家子吃了打脊梁上过,我同他兑掉了这命才罢,我也认不得这样的朋友了。”宦萼道:“你们不过是酒肉相交,原算不得朋友。事礼不大,我替你两个解了仇恨罢。”叫小厮取出一百文钱来,递与寿新,道:“你两不必再讲,各自去罢。”寿新接钱在手,满脸是笑,道:“倒多谢老爷了。”向任面道:“我们多年好朋友,不要为这点子事薄了面皮。这位老爷给我一百文,你也是一百文。我两个打个平火,和好了罢。不要给人看着我们为这小事,薄嚣嚣的笑话。”任面笑道:“老弟,你说的是。好朋友到底是好朋友,打闹的是甚么?”两个人搂肩搭脖,嘻笑而去。因这两个人面兽心的人,有一调《驻云飞》感叹世间的朋友,道:朋友交情,道义当年尚有人。近日相亲敬,势利胡厮混。哎,一遇事来临,相推不认。腹笑心诽,反面无情有甚。看而今,友道场中没一人。

宦萼见他二人去了,又是好笑,又是可叹。打马正走,见一个褴褛不堪的人,拉住一个体面骑马的道:“我没吃没穿,你可怜见我,多少帮补我些。不但是你的厚情,也只当积阴骘。”那人马上道:“你快放手,不要胡缠。我要不看情面,打你一顿好鞭子。”那穷人拉着不放,哀求道:“你不看我,也想想我去世的老爹情面,你忍心看着我饿死了么?”那骑马的道:“你饿死了,干我屁事,我各人有事,还不放手?”扬起鞭子来要打。这穷人只得放手,他打马而去。这人跌足切齿道:“天地间有这样没良心的人,求老天看着他罢了。”

宦萼看见必有缘故,叫他到跟前,问他详细。这人滴泪道:“我姓穆名鼐,也是世家子弟。因无营运,坐食山崩,一贫至此。方才这骑马的姓吴名天良,他祖父在我家当了几辈子家奴。先父在日,念他十数年的勤劳,就把一家白放了出去为民。他原是凤阳府人,就回他故乡去了。不知几时他发了财,在凤阳总督标下钻谋了一员承差官。不知有甚事,差了到这里来。我今日遇见他,求他资助些须。他不但一文舍不得,反使势要打我。老爷你说,世上可有这样无良心天理的人么?”宦萼听了,十分恨怒。见他贫寒可怜,叫小厮称了五两银子给他,他再三称谢而去。宦萼一面走着,不胜长叹道:“都不过为些银钱,父子夫妻弟兄朋友主仆皆不相认,世风至此,真堪堕泪。”一路叹息而回。

又一日,他到了一家门首,举目一看,真是桑户绳枢,茅檐草舍。萧条景状,鄙不堪言。听得里面一个女孩子声气,哭得十分哀恸。又不好进内去问,勒马等了一会,只见两个人打里面出来,叹气连声道:“可怜,可怜,看这个样子,真乃伤心。说不得我们行个好,弄碗饭给他度着命。”宦萼忙下马问道:“是甚么事?可对我说说。”那二人看了他一看,答道:“这家一个寡妇姓毋,他男人叫做终声,早殁了。他从小守着一个儿子一个女孩儿,不肯改嫁。今年儿子十八岁了,女儿是十六。这几年靠着儿子卖灯,他娘女两个在家做针指度日。这毋寡妇已死了五六日了,家中一个钱也没有,棺材也买不起。他有个小叔在乡里雇与人家做长工,他儿子终小大去寻他叔叔来弄棺材。去了这几日,还不见来。就来了,还不知可有本事弄口棺材来不能?这妇人孤苦伶仃守了这十来年的寡,死了连棺材也没有。现在现地的撂着,岂不可惨。幸亏天气凉,若是夏天怎处?他家这个女儿,日夜守着娘尸哭,家中一颗米也无有。我二人是他左右紧邻,才来看看,商议弄碗饭度他的命,故此说伤心。”宦萼听了,甚觉惨然。道:“你二位同我进。”

二人同他入内中,见死尸放在门板上,那个女子坐在地下哭娘。宦萼道:“小大姐,不要哭了。你起来,听我说话。”那女子也就住了哭声,站起来。宦萼叫小厮称了十五两银子,对他道:“你不必伤心了,这银子与你,就烦这二位替你母亲买口棺材装殓了。等你哥哥回来,就抬去埋了罢。多的银子,你兄妹两个做件衣服穿,买些柴米度日。”又对那二人道:“他母亲死了,这个孩子无依无靠,他叔父要来不消说了。倘不来,就烦你二位替他寻个好人家嫁了罢。不然,靠那里过日子?”那一个道:“小人贱姓凌,名居美,倒有一个小儿。这个女孩子我素常知道他很好,不出言不出语的,做一手的好针线。只是不敢做这门亲,恐他叔叔后来有闲话。”宦萼道:“只问这女孩子情愿不情愿意。他若愿意,你只管做了。若他叔叔有后话,我姓宦,你来寻我,我与你做主。”他二人方知是宦公子。宦萼又问那一个道:“你贵姓?”答道:“贱姓梅,名仁。”宦萼道:“我做主婚,就烦你做个主媒。”那梅仁说:“老爷既有此美意,小人情愿做媒。”因对那女子道:“这是你的造化,遇见了老爷这位大恩人。凌大哥的儿子凌保,是你常见的。你若情愿,就过来谢了老爷。”【好。这人善于做媒,这女子肯与不肯,如何好答应?叫他拜谢,愿与不愿意在其中矣。】那女子也正在无处归着的时候,今得了婆家嫁丈夫去,有甚么不愿?就过来叩头。宦萼道:“不消,请起。”又对那凌居美道:“等他母亲棺材一出去,你就接了他去罢。”凌老也称谢了,宦萼方回去。

凌居美去买了棺材来,把那毋寡妇装殓了。这女子是他的儿媳,自然不同。回去叫了婆子来同他做伴,送茶送饭,好不应心。那凌保也来帮着照看,替他家买柴籴米,烧火挑水。凌居美又忙忙买布替儿子媳妇做衣服被褥,收拾房子床帐。

又过了两日,终小大方回来,说:“寻了叔叔几日,找不着,不知何处去了?”问起棺材来历,凌居美同梅仁把宦萼事对他说了。那小子正虑妹妹无处依靠,见有了人家,也甚欢喜。凌居美把银子递与他,道:“十五两银子,除买棺材并换钱买柴米等项,共用三两五钱,这是十一两五钱。你可收了。宦大老爷叫剩的与你同妹子做衣裳穿。如今你妹子既与了我家做媳妇,衣服是样都是我做,这银子留着你做本罢。”那小子也就接下来。

次日,雇人将他母亲抬了去,与他父亲合葬了。凌居美烦了梅仁的娘子送了衣服来,叫那女孩子洗了个澡,通身换了,接到家中,与儿子成了亲。第二日,凌居美带着儿子凌保同终小大到了宦萼家叩谢了。

再说那宦萼舍了棺材银子,这日到了家中,在侯氏房内,小娥也同坐在一处闲话。宦萼喟然叹道:“如今的人,不但鳏寡孤独无衣食的甚多,死了没棺材的也不计其数。我遇着的就施舍了,我遇不着的却怎样。我想了一个道理,我既行好事,不如开个大棺材店,专舍棺材。各处贴了报了,但是没有力量买棺材的人家,就来抬去,这岂不妙?”小娥道:“老爷安心做好事,可行的也甚多,不止这一件。”宦萼道:“我一时想不起,有见不到处,你有何高见,只管说来。”小娥道:“譬如舍棺材的这件事,人既连棺材买不起,定是穷到极处了。虽然舍给他一口棺材,抬钱又出在那里?何不每舍一口材,再与他一两银子做抬钱并埋葬工价。再者,人家有祖坟地的不消说,抬去埋葬了。或没有坟的,或是外乡来的人,又叫他何处去寻地?老爷再买几块义冢地,有没地者,愿葬只管来葬,不愿的也不强他,这岂不是一个阴功做到底?”宦萼大喜道:“想得好,就是这样做。”他又道:“这是为了死的。既做好事,要一视同仁,生的也要为。如今人穷财尽的时候,贫人很多,无归的人也不少。何不再盖一所大养济院,凡是无依靠的人,或年老无子,或疲癃病者,都养活着他,终年给以衣食,这可不是养老了。如今人为穷了抛下小男碎女的甚多,再盖一所育婴堂,雇些有乳的妇人,收留人家抛弃的婴儿。养大了,有没儿女的人要去养活,就与他领去,这不是慈幼了。这两件阴功莫大。还有一种病人,困穷了没钱吃药捱死了的也不少。再开一座大药铺,修合各种应病的丸药,施济贫民,也算得一件好事。”宦萼道:“你是读书大通人,见得到,【虽带三分奉承,却是自己觉得不甚通,自愧不如语。】再想还有甚好事说来,我一并奉行,你也有一半功德。”小娥道:“这是我成全老爷做个全美好人,我有甚么功德?要说好事可做的甚多,也说不荆只在性长,遇着就做,力行不倦方妙。若半途而废,就把前功尽弃了。即如修桥补路,冬夏舍茶汤舍衣服,那一件不是事,强如斋僧敬道,做那无益的事万倍。还有一个济贫的法子,叫做不费之惠。拿十万金开一座当铺,多的不当,富的不当,专当与穷若百姓。成两的就不当,只当三钱五钱的,只要一分利息,够房租工银那就罢了。虽不赚钱,却不得折本,穷人却沾了多少恩惠。还一件要紧的事,如今讨饭吃的先生甚多。只认得一本《百家姓》,公然就去教学。偏有这些瞎东家,只图省束,也不管好歹,就送子弟去读书,白花费了多少钱。念上几年书,连一个字还不认得。我听得说有一个姓张的,名字叫做东旭,是人家的一个逃奴。他领着一个儿子,无可糊口。到了一个村中,夸他大通,会教学,拿班做势,装出那假斯文的样子。那村中有个姓马的,就做领袖,替他纠合了一二十个学生念起书来。这姓张的虽认得几个字,却不多,教得别字连篇,可怜一村的人竟没有一个知道。有一读书人在那村中过,在他学房中歇脚,听他教一个学生的书道:‘伯牛有疾,子问之,自庸执其手。”又教一个:‘在下位,不拔上。’这人大笑而出,遂替他哄传,称他为拔上先生。牖字认不得还罢了,连授字都认不得,就公然去教学生,岂不可笑?他这样不通,教了几年,竟还发了财,真是异事。老爷如今开几个义学,延请先生宿儒,设帐一年,厚资馆谷。人家的子弟不计金厚薄,即穷无力者,只管来念。虽不能保得个个做秀才中举中进士,再没有个一字不识的,成就人家多少子弟。这件阴功却也不少。虽然使这些混帐不通的先生讨吃无路,原是他自己作孽,也怨人不得。况他不知坑了人家多少儿子,就饿死了他,天理当然,也不为罪。”【何不叫此等先生也来入学读书?】宦萼此时一心要行好事,二来又是新来的次妇人善意,二善相合,他就力行起来。腾了几间闲房子,接了向惟仁一家过来,请他掌管当铺。兑出十万金来做本,一分行息,专当与穷民小户,每年送他劳金二百四十两。又叫了邬合来监管养济院、育婴堂、棺材店、义冢地、各处事务、支放银钱、给散粮米,一年也与他一百二十金酬劳。又开了七八处义学,烦梅生请了几位老成在庠的通儒,平儒也在其内,每位一年金五十两。拨人承应,一日三餐上好供给,教训生徒,招揽有志上进者来念书。他又买了千亩良田,将族中这些穷户,凡系同祖传下者,不论亲疏远近,一年按人口大小给以衣食,有力者不在其内。又置了五千金佃房讨租,为这些人婚嫁死葬之费。就选了两位年高族长,一正一副,掌管出入。他把诸事都安排得停妥了,自己还在外边寻着好事做,勇猛力行,全无倦怠吝惜之心。

一日清早,到了上元县衙门口。见有带枷者数十人,绳拴者约有百余人。内中还有妇人,都有差役带着。宦萼不知是甚么缘故,心中动疑。上前问那些差役道:“这都是些甚么人?为了甚么事?”差人认得是宦萼,忙上前答道:“这是本县管下各乡各的排年里长,拖欠钱粮,拿来追比的。”宦萼道:“为何有枷的?又有拴的?”差人道:“枷的是早拿来的,今日到限,带来打比较。拴的是新才拿到的,见了本官,少不得都要枷责。”宦萼道:“他们这几个穷百姓,能欠多少钱粮,就这样的枷打。”差人道:“欠户多得很呢,万人还不止。拿不得这许多,这都是为头的,追比着他们,好叫他催征。”宦萼又道:“一户也该多少?”差人道:“这个不等,也有欠几钱的,还有欠几分的,成两的少。虽没有甚么多欠,总起来银数就多了。”宦萼道:“他们欠的既不多,何不完了,了却一件事。”差人道:“人户多了,这都是那穷苦极了的百姓。无衣无食,要一个钱也是艰难的,如何得能够完官?”宦萼道:“怎么又有妇人?”差人道:“他丈夫躲得没影,小人们空回要受责罚的,不得已才带了妇人来抵搪缴批。”

宦萼听了这番话,又看见这些贫民形状,甚是不忍,激出一腔义气来,道:“甚么话?为民父母,不能体恤民情,这样的穷百姓,还拿来胡敲乱打。【这却是呆公子,不知做官的苦。】一个良善好民,又不曾做强盗,做窝主,为何拿人妇女?【余谓话虽是呆公子,心却是大菩萨。】都替我放了,我替他众人一力全完。”众差人不敢不依,都把项上的绳子解了。

众人听见说他一力代还,跪在地下,响头磕得震耳,那些带枷的也两手扶着枷叩首。宦萼道:“你们起来,我会了知县放你们。”众人欢呼踊跃,一个个欢欢喜喜,不像先那样愁眉苦脸的了。

宦萼催马到衙门口,道:“进去对你们本官说我来会他。”那阴阳生往里飞跑。顷刻,仪门大开,阴阳生回道:“请老爷马上进去。”宦萼昂然直入。进了仪门,见知县在甬道旁拱候。原来这知县的祖父与宦实是会榜同年,他还算宦萼的年侄。宦萼忙下了马,他让进后堂坐下。门子送上茶来,吃罢接去。

知县见宦萼满脸怒容,道:“老年叔尊面为何有不豫之色?”宦萼道:“我才在衙门外,见许多穷百姓,一个个披枷带锁。问起来,说是拖欠钱粮的甚么排年、里长。【这的的确确是公子话,他不知排年、里长是何物。】众人该钱,拿着他们枷打,也忍心么?况且说这些欠户,连衣食都没有,为民父母的,还该可怜他才是。就是这些排年、里长,也未必都是有钱的人。别人不得与他,他未必能够代还,就打杀了他也没用,这不是屈棒打平民么?”那知县通红了脸,满面愧容,道:“老年叔见教得极是,小侄也是无可奈何。目今军需紧急,一时应付不到,上台就要参处。在他众人还易于为力,不得不加棰楚。小侄不但没有这些银子替他们代偿,况从来可家中驮了银子来做官的呢?既从事簿书,自己的功名要紧,仁慈恻隐四个字就提不起了。”【有命的话。】宦萼道:“这些男人还罢了,怎连人家的妇女都拿了来。”知县道:“这却小侄不知。”回顾傍边吏胥。一个禀道:“因他男人逃避,故将家属拿来。”知县怒道:“本县不曾吩咐,如何擅拿人妇女?少刻到堂上重责。”宦萼道:“也不必责罚他们了。方才锁着的人,我叫都放了。可把那些枷着的都释放了。我亦许了众人,替他们代还。可算起了共欠多少,叫人跟我去龋”知县道:“老年叔凡事要三思。虽然是老叔一片热心,但他们欠的多着呢,恐还不得这许多。”宦萼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既许了他们,他们头都磕了,岂有反悔的理?只将正数查清,不要加火耗就是你的盛情了。任凭多少,我都力偿。”

知县喜得满脸堆着笑容,说道:“老年叔这一番菩萨心肠,小侄为民父母者已不胜愧杀。再想图火耗,真狗彘不如了。老年叔这一场义举,免了贫民多少比较,阴功无量了。”吩咐六房书吏相帮去算,又命将众人的枷都开了。

知县让宦萼到书房中吃了便饭。等到将午,户房来禀:“通细算清,共欠一万七千有零。”宦萼道:“甚么零不零,叫人跟我去取一万七千两来就是了。”【连知县的考成俱完全了,大有行取之望。】知县道:“正是,大数足了足矣。些微零头,那就易于开销了。”宦萼道:“我替他们还了银子,你给他们个执照,不要把我的这项钱弄在夹曾层里去。”知县道:“岂有此理。少不得都给众人红票去。小侄还各乡各出示谕,使众百姓知道老年叔这番恩德。”宦萼起身,知县送到丹墀中,让宦萼乘马而去。

到了大门外,众百姓果然枷都开了,又跪下叩谢。宦萼道:“你们共欠一万七千两,我都替你们还了。方才知县说给你们红票做执照,你们领了,都回家去罢。”众人又欢呼拜谢。

宦萼同着一个户房,知县的两个管家,还有二十多个衙役,拿着箩筐扁担到了家内。上去将前话禀知宦实,宦实极力赞美。宦萼在箱中搬出三百四十封银子,叫家人运到厅上。查点明白,交付县中众人而去。

他回到房中,向侯氏、小娥说,都不胜欣喜,夸不绝口。次日清早,听得大门外人声鼎沸,家人忙进来回道:“有几百男子女人,手拿着香在外叩谢。”宦萼出到门外,众人见了跪下,齐呼道:“蒙老爷天恩,救了我们穷苦百姓,少捱了多少棍棒。愿老爷寿高百岁,子子孙孙代代八座。”罢了。宦萼喜笑道:“你们请起,我请太老爷来看看,这是他老人家的恩典。”宦萼忙进去请了父亲出来。众人看见,又都跪下叩谢。宦实大喜,命每人赏钱一百文。众人口中宣扬着佛号,高呼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宦菩萨,鼓舞而去。少顷,知县亲来拜谢年伯祖同年叔,待茶而去。

第二日,宦萼饭罢出门。方到门外街上,跪倒百余人。也是荷枷带锁,大叫道:“求老爷天恩,一体救拨小民罢。”宦萼问甚么人,原来是江宁县排年、里长,听见宦萼救了上元县的欠户,故此都来乞恩。宦萼道:“你们都起来,等着我回了太爷,带你们同去。”复翻身进来,下马到内边,向父亲说了。宦实道:“同一穷民,何分厚薄?该多少,你也替他们还了罢。”宦萼领了父命,笑吟吟出来,跨上马到外边,招呼众人同到江宁县来。这知县昨日听得上元县的欠户宦公子替还了,将二万金旧欠完全,叹道:“寅翁好造化,遇这位积福的善人,省了多少心力,脱了多少干系。考成十分完全,荣升在即,偏我就遇不着。”正想时,忽报宦公子领了本县这些排年、里长来了。知县喜得屁滚尿滚,嘴中忙叫道:“快请,快请。”如飞的到仪门外接着。让到迎宾馆坐下,叩其来意。宦萼把替众人还欠项的事说了。那知县笑容可掬,左一恭,右一恭,赞了又赞,谢了又谢。多时算清,共少一万二千有余,江宁县的百姓比上元县略富庶些。宦萼也如数还了,众百姓也焚香叩谢。这上、江两县数万欠户,自从宦公子替他们还了这宗拖欠,免得提心吊胆,如释重负。男妇大小无不感念,望空叩头保佑的也不计其数,真是家诵户祝。凡相遇着,提起一个宦字,就感恩诵德不已。这宦公子的美名,却也就几几乎传遍阖京了。话不繁言。

宦萼一日高兴,到城北一带走走。人烟稀少,尽是园圃。见一座坟墓边有三间小房,一个独院,左右无一居邻。听得内中一个妇人声音喊叫救人。宦萼心惊道:“此处荒僻,莫非有人做甚不公不法的事物?”忙跳下马来,进入院中,大喝道:“房中甚么人喊叫?”只听得喊着道:“是那一位?快些进来救救人。”宦萼忙叫了一个小厮同到房中,见一个少年妇人吊在梁上,一个老妇抱着两腿,往上祝见了宦萼,叫道:“老爷积阴功,帮着救一救。”宦萼叫小厮相帮住,问道:“你家有刀没有?”老妇道:“那桌子上有把剪子。”宦萼拿了过来,把绳子剪断,同着将那妇人抬放在床上,替他捏着喉嗓。叫那老妇道:“你摸摸他的心口可还热?”那老妇摸了摸,道:“还热呢。”宦萼道:“不妨,你快去烧些热水来。”那婆子去了。

宦萼此时也顾不得嫌疑,将那妇人抱在怀中,抹胸度气。不一会,喉中渐有声响,才把绳子解去。那婆子也拿了水来,忙灌了几口,那妇人哎出一口痰涎,才透过气来,就哽哽咽咽的哭。宦萼见他已救活,心才放下。叫那老婆子扶他坐着,然后下床来,坐在凳子上。将这妇人一看,【这一句便写出菩萨心肠,圣贤肝胆。先只忙忙以救命为事,并不看其妍媸。此时见救活了,方才一看。】有二十一二年纪,生得十分美艳。一身虽都是绢衣服,却补补纳纳,旧而且破,不堪之甚。有一调《秦楼月》说他道:香馥馥,眼中一个人如玉。人如玉,荆钗裙弊,苦寒装束。娇羞紧把眉儿蹙,千般隐恨萦心曲。满肚愁肠,泪痕盈目。

看他房中虽然都是破烂之物,却是个旧家光景,知是大家子孙败落下来的。宦萼道:“府上贵姓?尊夫在那里?有甚么伤心的事?如此青年,为何就寻这个短见?”妇人见问,越发哭得伤心。宦萼道:“不必悲伤了,有甚么话,可告诉我。我或者出得些力,也不可知。”那老妇道:“这位老爷是你救命的恩人,奶奶你有若楚,何妨说说。到了这个田地,你还瞒甚么?”那妇人才要说,看见宦萼的小厮在,欲言又止。宦萼会意,叫小厮道:“你到外边去。”小厮出去了,那妇人一面流着泪,一面说道:“我家公公姓牧,名字叫做牧德厚,婆婆聂氏。【是极。不是作了孽,如何没得后?生下这等好赌下流的儿子来。】公公在广东琼州府做过一任知府,挣有十数万金。【广东谓广州府为睡十万,琼州府为坐十万,潮州府为跑十万。琼州知府虽挣余十万,禁不得儿子一赌,奈何?】只生我丈夫一个,名字叫做牧福。【没福之人,虽留下百万,又奚益哉?】从小不知管教,任他胡做非为。我爹爹姓屈,叫做屈攀桂,母亲仰氏。我因是我爹爹得官那年生的,叫做绅姐。【造化,亏这个小名好。】我爹爹就做琼州县知县,【公公做穷知府,老子又做穷知县,宜乎儿女受穷。】是他的属官。因仰攀他家的富贵,把我嫁与他家做媳妇。不幸公婆染了瘴疠,一齐病故在任上。我随了丈夫扶柩到这里来,只三四年间,把银子绸段、金银器皿、首饰衣服,并房产地土,一色等项,赌输了个干干净净。家人卖的卖了,走的走了。”指着那老妇道:“只剩下这老两口,卖是没有人要。他是公婆手里旧人,也可怜见。他们所以捱死捱活的跟着,连房子也没得住,搬到这坟上来祝如今吃的也没有,穿的也没有,他还只是赌个不祝当日有钱,还同的是体面些的人赌。如今穷了,那略像样些的人都不同他赌了,就同那些光棍屎皮辣子不堪的下流人赌。该了七八个人的银子,成月上门上户的打闹,时常被人村辱不堪,他一些也不知羞愧。新近又输了一个甚么刁公子的五六十两银子,每日叫小厮们上门来打骂。这个坏良心天杀的,不知几时看见了我。”说到这句,脸就绯红,大哭起来。

宦萼道:“不必哭,有话说完了。有甚么事,我替你做主。”那屈氏道:“刁家那斫头的起了一片坏心,他对我丈夫说,叫我同他做那不长进的事。若依了他,还叫我那不成人的丈夫写张典我的文书与他,不但他的几十两银子不要,该众光棍的银子他都替还。我男人先还不肯,这姓刁的串通了这些光棍,终日打骂,在街上把他凌辱不过。我男人急了,竟应允了他,许他明日来。他替还了众人的银子,我就算他的人了,叫我陪他睡,今日来对我说。我也是好人家的儿女,怎肯干这样丑事?所以才寻自荆不想老爷又把我救活了。我早晚是必死的,辜负老爷这片好心。”说完,放声大哭。

宦萼大怒道:“刁家这奴才,我素常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刁桓,一个麻脸,几根黄胡子,混名叫羊肚石。这奴才万恶万刁,他老子做着个千户,多大个官儿,他公然在外边做这些恶事,诱人家赌博,又想骗人家妻子。这奴才同一个惯开赌场的姓屠的勾连,坑了人家多少子弟。你放心,我替你报这个仇。我明日如此如此设法救你。”屈氏忙忙下床来拜谢。宦萼道:“不消,不消,你丈夫在那里?”屈氏道:“他怕有人来打闹,躲在一个小庵里,离这里有一里多路。”宦萼道:“我有一句话,你不要恼。”屈氏道:“老爷有话,只管请说。”宦萼道:“如今把你们这场事弄清了,设或你丈夫又输了别人的,把你又要典与人,我如何得知?又怎么来救你?除非叫你丈夫把你典了与我,我替你做了主,他才不敢又生他想。【看至此,未有不疑宦萼心爱此妇,故以恩结之。竟大谬不然。愈见其圣贤心肠,豪杰气象,作用不凡。】你心里的酌量,可行得么?”屈氏想了一想,道:“罢,老爷救了我一命,再替我出了这口气,我应该报答的,强如舍身与那样奴才。”宦萼道:“须得把你丈夫寻来,当面说明方可。”屈氏道:“家中没人去寻他,怎么处?”宦萼指着老婆子道:“他的老头子呢?”屈氏道:“他虽六十多岁,因见家中没得吃,每日早起,雇与人家做小工,挣三分银子,买升米买个柴来家度命。”宦萼道:“他不在家,怎么样呢?”那老妇道:“我认得,等我去寻。”宦萼道:“你寻着了,把我先说的话不要告诉他,看走了风,众人知道了。”那老妇道:“我知道。”忙忙的去了。

宦萼问屈氏道:“你家柴米,这个老儿去挣了。家中日用油盐菜蔬并冬夏的衣服,这些零碎盘缠出在那里?”屈氏见问这话,纷纷落泪,道:“可怜一碗饭还不得饱吃,还说甚么菜?几个盐花就是下饭的菜子,成个月连油星儿也不见。灯是久不点的,有月的日子多坐一会,无月之日早早便去睡了。至于衣裳,好的准了赌账,与人去了,卖也卖了些。有不值钱略像样些的,都当了日用。剩下破烂的,当卖不得,拼拼补补,遮体罢了。”宦萼道:“你身上这件衫子好像百家衣,太难为情。把你当票拿来我看。”屈氏在一个旧拜匣里,【旧拜匣,妙。好的卖是卖掉了。】拿出一包票子来,约有百十张。宦萼道:“你可认得票子上这种字是些甚么东西?逐张念与我听。”屈氏道:“我都有字记在后边呢。”原来这屈氏写得一笔好字。【此写屈氏认得字,非夸其聪明。江南当票上别有一种字,不然,宦萼既认不得,屈氏又记不得许多,将奈何?故说他认字,便益于查耳。】他遂一张一张的都念与宦萼听。宦萼把他穿得着的衣服,并几件丁香簪棒被褥之类,都把票子接过来,别的仍叫他收起。将这些票子本利一算,该二十多两。宦萼道:“我若把银子与你,怕你丈夫又拿了去赌,我替你赎了来罢。你家这个老头子,明日以后不必打发出去了,留着家中使唤。你家柴米我都送来。”屈氏叹道:“我们有甚么补报老爷的,老爷这样的恩情到我?”宦萼道:“我怜你是宦门之女,嫁了这样不成器的丈夫,故动了一点慈心,岂望你报?”

正说着,那老妇同牧福来了。老妇路上已将屈氏上吊,亏这人救活,并将要典他的话,对他说了。他一进门,就与宦萼深深打恭道谢。宦萼看他有二十四五年纪,好一个齐整少年,也穿得褴褛不堪。暗叹道:可惜这样个人品,却做这样的下流事。那牧福问道:“请教老爷贵姓?”宦萼道:“我贱姓宦。”牧福又深深一揖,道:“原来是宦老爷,晚生何幸得遇?”只见屈氏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粉面通红,向着牧福道:“我已是吊死了,蒙宦老爷救活了我的命,如今许替你应那姓刁的同众光棍的赌账。你早想要把我典与那刁姓的,你如今写文书,就典与宦老爷。”那牧福低着头,红着脸,不做声。【此所谓无羞之心非人也。人虽下流,此心幸未丧尽,故后尚能自新。】宦萼道:“这凭你愿与不愿,也不强你。”屈氏又道“你把我典与老爷就罢,若典与姓刁的,我叫你人财两空。”牧福道:“你不用着急。既蒙老爷救了你,又肯替应欠账,自然该的,还有何说?”就取了纸笔,亲笔写了一张将妻典银的文书。夫妻同画了字,递与宦萼。【充好古因男色而弃妻,牧福因好赌而典妻,勿谓作书者过言。余亲见江宁有一妓曰卓二官,系扬州人。厥夫酷好嫖而无资,因命妻接客,得他人之嫖金,以作己之嫖资。不知此辈人心肠是何生法?】宦萼道:“明日他们说多昝来?”牧福道:“说是早饭后来。”宦萼道:“等他们来,你留他们坐着,我自有道理。”说了,就告别上马而回。

到了家,叫小厮送了一担米两挑柴一千钱到牧家去。他然后到府尹衙门来,会见了乐公。乐公一见便道:“年兄前日替两县穷民代偿拖欠,这一番义举,不但万民衔恩,就是两县也受德不浅。诚所谓惟大英雄余本色了,我学生不胜敬仰。”宦萼道:“这是家父怜念小民的一点慈心,晚生遵而行之,何敢当老先生过誉。”乐公询其来意,宦萼便说,“有一牧舍亲,他令先尊曾莅任太守,他年幼无知,被众光棍诱赌,将家俬输荆”并恶棍刁桓伙同赌局屠四,勾他输了银子,希图奸骗他妻子的话说了。道:“求老先生重究,以警刁顽之辈,牧舍亲一家生死皆衔恩德矣。”乐公生平极恨的是赌博,又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听说刁桓的这些坏处,勃然大怒,命传番役到了面前跪下,吩咐道:“你们众人明早同宦老爷的管家,去将那些赌博光棍全拿来。若走一个,重处不贷。再将开赌场姓屠的,一并拿到。”众人应诺下来。宦萼也就辞了回家,叫众番役到他家中,道:“明日你们去拿人,那姓刁的并众光棍身边都带着银子,你们只管搜了去用。拿到衙门动刑时,加力打那厮。我过后知谢你们。”叫家人待他众人酒饭吃了去了。次早,众番役约了宦家小厮领路,同去拿人。

再说那刁桓他常来牧家走动,久矣看上了屈氏。不想牧福刚刚输了他银子,他是光棍中的魁首,遂约了众人,终日在他家打闹,料道牧福不得不走这条路。今见牧福把屈氏典与他,满心欢喜。他预先都与众光棍说明,牧家那里来的银子他都代还一半,向着牧福只说全还。众人见牧福穷到这个地位,这项银子也有八分置于度外的了,今得一半,还有何说?遂一同**个人说说笑笑而来,好生得意。

那刁桓满心今日要与屈氏做新相知,穿了一身新衣,摇摇摆摆,都到了牧家,方才坐下。那知这些番子们在左近四散看着,见这一起人进去,知道是了。哨了一声,同走了进去,不由分说,都套上了锁,带到天井中拷吊起来。这些番子都受了宦公子之嘱,将众人先打了个下马威,然后都在房檐上高高吊起。那众光棍还受得些苦,这刁桓他是个娇养子弟,如何奈得?杀猪也似的叫。身边带来还人的银子,尽行奉送。众光棍身上有带着赌本的,也都倾囊相赠,方放松了。带到衙门中来,正值午堂,乐公略问了几句话,每人三十大板,一面大枷。刁桓系为首光棍,屠四系开赌之人,各加责十板。众人俱枷号一月,限满问徒。一个个都打得血肉分飞,带到通衢示众。那刁桓他是好人家子弟,只因生性好赌贪淫,遭此罗网。他如何禁得这等重刑,只枷了三五日,就呜呼哀哉,死于枷眼之内。正是:未遂奸淫身已丧,因贪赌博命横亡。

且待我把这刁桓的来历细说一番。他父亲是个世袭的卫千户,家中颇觉富足。一生惟有杯中之物是好,终日沉酣,与曲生为友。他妻子尹氏,亦同此癖。夫妻二人自清早起来,每人捏着一个杯,直到临睡时,方才放手。

他二人在酒字上做了工夫,到色字上毫不介意,因此一生只生刁桓一个。这刁桓生得一脸指顶大黑麻子,自十五六岁上,便长出数撮黄须。麻子疤上不长,只在那空隙处长将出来。揸揸巴巴,长得奇形怪状。人见他那尊容,取其形似,都称他为羊肚石。

他自幼贪淫好赌,刁顽之极。他乃尊终日昏昏醉梦间,不但不管教,而且不知,任他在外胡做非为。刁千户有个上司暴指挥,名字叫做暴如雷,也是世袭前程。这职役原是他哥哥长房顶袭,他哥哥艰于得子,后来年老方生一子继名,叫做观音保。他哥哥死后,该观音保承袭。他欲谋此职,买出本族作证,说他哥哥并无子息,这个侄儿是个螟蛉,本姓阙,名映宝。祖宗制例,异姓不许袭替,应该他胞弟承袭。族中人贪他贿赂,都具了甘结。他各衙门都打点了,观音保幼小,寡母难与争,只得让了他。

他自得了官,属下这些千百户的便宜,他个个占尽,是不消说。本管的那些穷卫丁,他放账盘利,刻薄无比。虽挣了一分好家俬,却也无人不唾骂,无人不饮恨。他又性如火烈,鞭挞卫卒,凶暴非常,因而怒气伤肝。到五十岁外,便成了双瞽,只得退了前程,在家闲祝他白占了侄儿功名,自己又无子,远房不准承袭,把一个世代功名白送掉了。他妻子亡故,只留得一女。他要想续弦,人都知他刻薄,且性子起来,专好打老婆,他前妻因此气死。又瞎了两个眼睛,谁肯嫁他?只得买了个丫头在身边答应。

他这女儿生得更是可笑,一个脸歪在一半,因出痘疮,又坏了一只眼。那瞎眼要是闭着倒还罢了,他却没有黑睛,只雪白的一个眼珠子,叠暴在外,如镶嵌上的一颗大珍珠一般。人闻其形,也赠了他一个美号,称为海螺杯。这海螺杯姑娘之名,人人皆知,竟没人求亲。直捱到青春将及四八,犹然闺中待字。他忍耐不得,竟自己寻起佳配来。他家有个小厮,是个海南的黑鬼子。虽系异类,因自幼养大,颇通人性,名字就叫小鬼子,海螺杯就看上了他。【同气相求,海螺杯原也是海里所出。】暴指挥家中奴仆因主人暴戾,都逃走干净,只剩了老迈两口不能远走,在家中以供炊爨。小鬼子是外国人,也还老实,二来他那面貌无处可逃,在家以应洒扫差使之役。

暴指挥闭着双眼,毫无一事,酷好听鼓儿词,常养着一个姓夏的瞎先儿在家,专一说书。那通房之婢,时刻守定瞎主人扶持,寸步不离。海螺杯或在父亲房内听说一回书,倦了到自己房中睡一觉,他先胡胡涂涂,倒也过了。

一日晚间在他父亲房中,听说《西游记》上陷空山无底洞老鼠精那一段鼓儿词,忽然引动春心,便十万个金刚也降伏不住,走向房中去睡。上床脱光,用手摸着牝户,不住长叹道:“人家女儿像我这样大,不知生了多少娃娃了,要是十三四岁得了早子,都见孙儿了,我还不曾尝着人间的滋味。”心中着急,将枕头搂在怀中,乱耸乱拱了一会,越发难过,翻来复去,一夜难眠。

天色才明,听得小鬼子在堂屋里扫地,心中想到,我实在有些过不得了,把这小厮应应急罢。低低叫了两声“小鬼子来。”那小子听见,推门进来,走到床前,暴氏问道:“老爷起来没有?”小鬼子道:“还关着门,像是还睡呢。”暴氏道:“你关了房门来,我叫你做甚么。”那小子关了门,又到床前,暴氏掀开被子,道:“我的小肚子疼,你上床来替我揉揉。”那小子上床蹲在床沿上,暴氏仰卧着,把被掀开,露出一个光肚皮,同胯中那条细缝,叫道:“替我揉。”那小厮嘻嘻的笑,伸手去摸,直摸到那条缝上,用指头一勒一擦的动。暴氏笑道:“你的可是这样的?”他笑道:“我的不是这样。”暴氏道:“你也拿给我摸摸。”遂伸手到他裤裆里去。

那小子十六七岁了,已知识大开,一个半大阳物也自挺硬,暴氏摸着了这件宝贝,那里还忍得,指着阴户向他道:“把你的放在这里头试了。”那小子听说,喜得忙脱了裤子,就上身来,暴氏用了些唾沫,捏着他龟头,对了自己门户,说道:“你往里送送。”那小子往里一下,进去了大半。你道他一个处子,如何这等容易?一来那小子的阳物不大,二来情急得很了,先被摸勒了一会,也有些津津水出,所以不觉烦难。暴氏虽不见乐趣,也觉内中有些意味。抽了一会,恐他父亲起来,叫那小子出去,嘱托他每夜等老爷睡了,悄悄到房中来同宿。小鬼子满口应诺,此后每夜约那小厮来相伴,权且按下。

那暴指挥也不知他令爱奇丑,偌大年纪尚无人来求,心中也暗急。他一日衣服上掉了根带子,叫女子给他钉。海螺杯答道:“我年老了,眼睛花,看不见了。”暴指挥听了这话,知是女儿年长无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愈加着急。偶然想起刁桓来,他也廿**,尚未娶妻。因他父母只在酒杯上做工夫,故将儿子的姻事蹉跎下了。今日若将他二人配合,岂不合了两句俗语道:破磨对瘸驴,歪锅配斜灶。

真是一双两好。遂叫夏瞎子去探刁千户的口气如何,并说自己无儿,将来家俬都是女儿女婿的。夏瞎子去探,刁千户虽知他女儿丑聘,一来是旧上司,扳了亲,图体面。二来贪他的内囊,满口应允,遂成了这门姻眷。迎娶之日,新人进门。夫妻合卺,彼此一看,真合了古人的一副绝对,那刁桓恰是:麻脸黄须羊肚石,倒栽蒲叶。

那暴氏恰是:

歪腮白眼海螺杯,斜嵌珍珠。

两人一见,各各气生。你道是何缘故?暴氏素常以为,他这歪脸暴睛,是千古美人图上画不出来的妙容,【二语令人绝倒,然而实在千古美人图上决无此等妙容。】真要算绝代佳人,满心思想嫁一个赛潘安强卫玠的丈夫,不想今日嫁了这样个丑驴。较之小鬼子,那不过黑些。论起形容来,刁桓比他尚还不及,如何不气?那刁桓虽然丑态可憎,他是专在妇人身上用工夫的,瞒着酒鬼老子偷出银钱嫖妓女,养私窠,偷野食,这些淫妇人只贪他个钱,那管生得丑浚他阅人甚多,妇人中从未见这样奇美的怪相了,【语甚新趣。】这是终身配偶,朝夕相对,如何过得,焉得不气。

两人各气在心头,却发泄不出。晚间上床,刁桓少不得要做些成亲的圈套,扯扯拽拽。那暴氏攥住裤腰,死也不放,乱蹦乱抓。刁桓也并非高兴,不过是虚应故事,见他如此,也就放手各睡。

过了数日,两人并不交谈,那刁千户夫妻只知吃他的酒,那里知道儿子媳妇的这些琐事。一日夜间,刁桓有了几杯酒,忽然兴发,想到:“他虽然貌丑,或有件好物,也不可知,况他这样门扇大的肥身子,其物必肥,且我从来所遇的妇人都是破物。他到底是女儿,自别有妙味。果然有个好美窟,夜间吹了灯又看不见,尚可盘桓。再想终日相守,没有个只有夫妻之名而无男女之实的道理。”这一回想,把他的丑忘了一半,就伸手去摸暴氏。那暴氏已是知味的女子,起初嫌丈夫丑陋,各睡了数夜,那心也有些忍不住了。想道:“当日同小鬼子私偷,原不像意,我大著他十四五岁,已生得下他来,况他年幼,此物自然渺小,今日他是将三十岁的大汉,必定此物也雄壮,既明公正气嫁了丈夫,放着美食在傍不吃,何苦担饥,只闭着一只眼,人说眼不见为净,凭他去弄去,且快活一时是一时。”正然想着,见他来摸,假装睡熟,等他解开了裤带,将摸到那要紧的去处,方才用手来掩。刁桓趁着意儿,褪了他的裤子,一翻上身,还以为他是处子,拿出怜香惜玉的手段来。用了些唾,轻轻款款,做那蜻蜓点水之势,不想只略往里一送,如蛇钻窟窿一般,一下全身入去。方知这位丑美人,是合了《连环记》上那《销南枝》曲子上的两句,道是:青青柳,娇又柔,一枝已折在他人之手。

遂兴致索然,连忙拔出睡下,心中气忿忿的。要声张起来,不但碍着丈人是父亲的旧上司,且又想妻子的东西虽丑而破,他陪嫁的私囊却富而厚,只得忍祝既好气又好笑,这样的妇人还有甚么人爱?肯同他私偷,真不可解。

那暴氏见丈夫弄了进去,比小鬼子的大有不同,内中塞满,以为定有大乐,心中私喜。不意他忽然拔出睡下,知是嫌他不是原封了,大扫高兴。那忿恨之心又说不出。

次早起来,彼此都是一个恶狠狠的面孔。先前二人只是彼此嫌丑,尚无恨心。今日又加上这一番,怨怒自然越发加倍。不到半月,两人终日言语相激,竟致反目。初而骂,继而打。不想那刁桓生得瘦怯,反没有暴氏壮实有力,被他摔倒,一屁股坐在头上,拳头如擂鼓一般。打得刁桓披头散发,满地乱滚,喊叫救命。刁千户夫妻正在醉乡,听见了,吃了惊,跌跌倒倒的跑来拉开了。刁桓赌气走了出去,竟不回家。暴氏哭了一场,将陪嫁之物一一收起,丝毫不发。

过了几日,刁千户叫人找了儿子来,劝他进房。两个相见,怒目而视。不但恨他,前日被他打寒了,竟有几分惧怯。晚间虽也同床,却两头各被而睡。此后刁桓终日在外,或是赌场,或在妓馆,常不在家。手内无钱,到家中要寻些须,为嫖赌之资。暴氏也知他在外走这狭邪道路,便骂道:“都是我家赔来的东西,倒不得你拿去嫖赌。”刁桓见他识破机关,东西又没得藏得没影,只好等父母醉卧,偷些私蓄出去行乐。满月后,暴氏回家去住对月,他熬了这一个月了,还拿小鬼子来解渴。住了些时回来,仍然断了荤味,心中说不出的苦。

一日夏瞎子来看姑奶奶,暴氏想道:“这瞎子虽没眼睛,膫子是有的,何不在他身上寻一番乐境?”主意定了,留他说书,到晚不放他回家。这晚刁桓恰好未回,刁千户一则醉生梦死,不知防闲,二则知是亲家翁家中的长远主雇,媳妇留他说书,有何不可?便叫在堂屋里铺了个铺给他睡。

到夜间人静,暴氏悄悄到外间瞎子的榻上去就教。那瞎子既看不见他的好丑,且又是三十多岁无妻的一条壮汉子,妇人的这件美物,是他求之不得的宝贝,可有推辞之理?公然鸾颠凤倒起来。不意那瞎子竟有一具壮观的阳物,暴氏喜出望外。再三叮嘱,夜间要常留他不便,恐公婆疑心。姑爷是日日不在家的,你不妨日间源源而来。公婆知痛饮,不管闲事,家下没有多人,遇便即可行乐。夏瞎子一面笑着,一面不住声答应。果然那夏瞎子竟不爽约,过两三日就来走走。暴氏见没人,掩上门,到床上就做一番,如此多次。

一日,二人正在绸缪之际,忽然刁桓回家。推门进来,一眼见了,大骂道:“没廉耻的淫妇,你在家做女儿偷汉子,到我家来还偷,我同你了不得。我前日就疑心甚么瞎眼的人爱你,同你偷,原来就是这瞎奴才。”【冤哉,冤哉,真是冤杀傍人,笑杀鬼子。】又骂瞎子道:“你这瞎奴才,敢胆大做这样的事,我把你送到官去讲。”夏瞎子正同暴氏做得好,将入佳境。忽听得刁桓声音,唬得一翻身滚下床来,光着屁股满地乱爬。【乱爬,妙。既唬瘫了,又看不见。】又被刁桓在光屁股上踢了两脚,又不敢叫,就地乱滚。暴氏虽是个淫丑的恶妇,今做这勾当,被丈夫撞见,不但自己觉愧,心中也有些胆怯。

遂急出一个主意来,一骨碌爬起,说道:“你不稀罕我,难道叫我守一世活寡不成?你在外头嫖得,我在家里也嫖得。我同你好讲,你若听我,以后我的东西任你拿去嫖赌。【锥心入耳之言,刁桓那得不听?不意此妇有此急智。】我也不管你,你也别管我,各人干各人的事。要是这样便罢,不然,要死要活我同你做。我不怕你这样子,我也不愿活在这里呢。”刁桓心中本有几分怯他,所以先见时不敢上前去打。听得他这番话,倒心中情愿,暗喜借此挟制着他,不愁嫖赌之费。说道:“罢了,罢了。从今后,你是你,我是我。”说了这一句,反走出来。

暴氏见他去了,余兴未已。下床拴了门,【太小心。】扶起了瞎子来,还要他终局,虽知那瞎子被这一吓,把个阳物缩得只剩些软皮,【扫兴。】暴氏与他再三拨弄不起,只得放他回去。

这日,刁千户夫妻饮得醄然大醉而卧,儿子媳妇这一番大闹,他竟不知。次日暴氏见刁桓进来,向他要私房,因要他买路,【这真是买路钱。】放胆子往来,只得给刁桓些私蓄。刁桓自此因手头充阔,越发在外日夜嫖赌。他在屠四家与牧福相识久了,一日去寻他,无心中见了屈氏。眠思梦想,要算计他。因想出这个恶主意,勾了牧福,羸了他这项银子。谅他没得还,不怕不走这条路,拿妻子做当。孰知天道难欺,刚刚遇了宦萼,他投入法网,送了性命。

刁千户见儿子死了,媳妇无出,送回暴家,任他改嫁。暴氏回到家中,不想嫁人只同夏瞎子、小鬼子二人轮流作乐。后来夏瞎子同众伙计饮酒,多饮了几杯,偶然失口,说出这段佳话。

内中有个古瞎子,一个真瞎子,留了心,次日公分请他,求他介绍,不然便要声张去禀暴指挥,夏瞎子醉后失言,悔已无及,不敢拒他二人,恐有祸患,只得婉转向暴氏说。自说感佩厚情,恐独力不能报效,要荐贤自代,不知肯容纳否。孰不知暴氏宽容大量,久有延纳豪杰之心。因恐瞎夫捻酸,不好启齿。今见他说这话,真是入耳之谈,一诺无辞。夏瞎子见他慨允,向暴指挥说:“门下有两个同伴,说得古词甚好而多,特特举荐来孝敬恩上。”指挥甚是欢喜,就叫领了他二人来,说了半日,果然可听,晚上留下,同夏瞎子一处起卧。那一夜暴氏竟悄悄开门下去,四个人滚做一床,轮流做了个通宵之乐。后来有人知道,编了四句歌儿道:三男一女一只眼,一个阴门六个卵。

父夫作孽女妻偿,正是天公有巨眼。

传得人人皆知,只有暴指挥还在睡梦中,竟不知道。小鬼子虽是个化外的人,见暴氏如此不堪,便不肯同卧。暴氏屡屡强他,他推却不得,偷了些东西,不知逃往何所。后来暴指挥死了,他族中的人恨他刻薄,又见暴氏丑名难听,无不掩耳,没一个上门。暴氏独掌了家俬,更觉快心,常养着这三个瞎子,日夜作乐。后来被他寡伯母同观音保并族中人公禀了官,差人夜间到他家,三瞎一女在床,光光的锁了,只给了一件上衣穿着。

次日带到衙门,恨三瞎朋淫职官之女,每人四十头号大板,一面重枷,都送了性命。暴氏本当重处官卖,念他祖父门第,免究,只撵了出去,家俬房产入官。暴氏无人肯收留,他到了卑田院,做了众丐之妻。

暴指挥刻薄了一生,挣了个家俬,却生了这个好女儿,替他出丑。人生行刻薄者何益?刁桓思谋人妻,未得沾身,不但自己送了性命,妻子落了这个下场头。天处高而听卑,淫赌二事,若能永戒,必不上干天谴。即酒之一字,亦当知节。刁千户夫妇若不终日醺醺,或儿媳犹不致此也。刁千户虽是酒徒,还无过恶。后来他房中有个使婢,叫做莲房。刁千户一时酒后高兴,来同他点缀了一番,露滴莲房之中,竟生了一个儿子,得继后嗣。闲话且祝再说那些光棍枷满一月,带到衙门。乐公一生最恼恨是赌博,都问满徒三年。这几个人中,刚刚曾嘉才也在其内。他性凶贪赌,前次去骗兄弟,打闹了一番。宦萼替曾嘉礼给了他那二十五两银子,他欣欣得意,不暇归家,就走到屠家赌场呼么喝六。不到半日,一送精光。

过了几日,见别人大包的银子,成袋的铜钱,都在那里大掷。他看得眼中冒火,心里急得像滚油煎的一般。再要去骗兄弟,又无可寻之因头。况宦公子又说过他再要去骗放肆,定要处治他。他虽是个赌棍,岂不惧王法?不敢复萌此念。竟把三间住房卖了,租了一间房子,有个小院,他一妻一子一女一媳挤着住下。他把房价也输了,将家中床桌杌凳之类,凡值数十文之物,无不卖了赌去。一家全打地辅,连吃饭就把地当了桌子。他家中亏得妻子同女儿媳妇做些针指度日。

他儿子二十多岁,倒是个顾家的人,每日下苦在外做些小买卖,每晚挣三四十文回家,贴补母亲度日。曾杀才没法了,想出一条妙计。到一个相熟的药铺中,说要配老鼠药,买了些砒霜藏在身边。到家中不住的叹气,他妻子道:“你今日怎不耍去了来,叹的是甚么气?”他道:“我如今这么个样子,还赌甚么?悔也迟了。我从以后起,誓再不掷骰子,捱这穷日子罢。”他妻子道:“你此时是没有钱的话,恐怕有了钱,又不是这话了。”曾杀才道:“我也是个堂堂丈夫,说一是一的。先是心昏,赌了这些年,弄得倾家荡产,还不灰心,真连人味儿也没了。你不信,弄壶酒来,我当天起誓。”【昔刘伶戒酒,誓云: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石而醉,五斗解醒。妇人之言,切不可听。我代才誓云:天生杀才,有钱还来。妇人之言,安可听哉?可确哉否?】他儿子听了,喜欢得了不得,说道:“爹果然要戒了赌,别的不能够,我就头拱着地,每日挣饭来养活爹。冬夏好的不能,粗布衣裳我也包著有得穿。只要爹的心拿得稳。就是一家的造化了。”【好儿子,此等杀才,如何有福留得此子?】曾杀才道:“呆孩子,我恁大年纪,难道还不知世事么?你母子们只管放心。”那儿子笑容可掬的道:“爹既这样说,我去赊壶酒,替爹戒赌。”飞星般去拎了一大坐壶酒来。他先斟了一碗,递与父亲。曾杀才假誓道:“我此后再要耍钱,定遭官刑,不得好死。”说了,把那碗酒一气饮干。再斟上,他叫妻子女儿媳妇都吃了些。壶中所有,他独饮了,还剩下一碗。他暗暗将砒霜着上,向儿子道:“我自幼受用惯了,一点事是不会做的,只好在家闲着。家中的事,全靠你去苦挣,将就捱这穷日子罢,这碗酒与你酬劳。”他儿子喜笑道:“爹放心,养我一场,别的没本事,连碗饭都挣不来,还成个人么?爹的酒不够,请用了罢,我不吃。”曾杀才道:“我不吃了,这是我给你的。大家吃些,后来好同心协力的过日子。”他儿子遂接过,几气吃下。

收过了壶碗,不多时,面色发紫,叫肚里疼。先还用手捧着,次后肚子疼紧,站不住,蹲在地下。他娘与妻子忙来搀扶,他忽然满地打滚,口中大叫道:“疼死我了。”他母妻那里按得住,只见滚了一会,嘴同鼻耳一齐冒血,气绝而亡。他母妻妹子放声大哭,只说他偶得暴病,那里疑到是老子毒死了他,那杀才也假意在傍跌足叹气。他穷得这个样子,那里还有钱买棺材?拿了一片垫睡的破芦席,找了两条糟绳子。这一口斜纹软棺材,加上金箍三道,就是他送终之具了。杀才自己背去,弃于城外乱葬冈上。

他这媳妇娘家一个亲人也没有,只过了三日,杀才说家中无有饭吃,打发媳妇转嫁。他婆媳那里拗得过他,他串通媒人,卖与人做校得了身价三十两,瞒着妻子到赌场,三日不归,丝毫无剩。银子没了,就想到女儿身上。有一个过路的官府要买丫头陪嫁闺女,他带人暗暗相了,讲明身价四十两。来抬人时,他母女才知。哭得肝肠寸断,真是眼中流泪,心内成灰,生生拆散了去。

他妻子怨恨填胸,才想到儿子之死,是他所为,日夜哭泣。只剩他一个,孤孤凄凄,柴米俱无,伤心欲绝。曾杀才输背了气的人,把银子拿到赌场,一日到晚,连快也不曾掷一个。越急越下注,越下注越贴臭,白亮亮一大包,轻轻又属了别人。他心中想到妻子,一狠百狠,女儿媳妇都卖了,那老婆还留他做甚么?【想得甚有理,何不想到自己这样杀才,还留他做甚么?】托媒人要卖他妻子。四十多岁了,一家要娶他续弦,只出财礼银八两。他急等银子去赌,只得依了。

他那妻子忿恨入骨,毫无留恋,大骂一场,上轿而去。他把卖妻之银,又被六块骨头送去。这却没得想头了,房子退还原主,罄身挨到屠家来栖身。说道:“四叔,你家中也没人,我身子也没家,【此语趣。】留下我相帮罢。”屠四欣然应允,他就顶了竹思宽的衣钵。

屠四先有竹思宽相帮,到后来郝氏赘了他去,家中如拆了左右手一般,可还有这等下流的人肯到他家来做长工。年来屠四那半婶半妻之通氏,因要生产。他是个寡妇,孕从何来,不敢去叫收生婆。屠四只得自己替他收接,不想娃娃横在肚中,母子俱毙。那非弟非子的那个孩子,没了娘,无人照看他。屠四只顾得照管拈头,那里还有工夫去顾到他身上?饥一顿饱一顿,得病死了。今得了曾杀才来,好不殷勤,又四叔长四叔短叫得震耳,屠四乐不可言,留他在家相帮。

曾杀才过了些时,见没有大油水,不过食粟而已矣,就入在众光棍党内。今遭了这一场官刑,枷满问徒远去。在路腰无一文,乞食前往。又值炎天,棒疮腐溃,走了几日,便死于路上。解差报了地方官,差人相验,给了回文自去。将他尸骸抛弃荒郊,作为老鸦喜鹊的口粮了。这是好赌的结局,却是眼前的活报应。那屠四是窝家,受刑既多,枷号又大,家中并无一亲人照看,也死于枷内。他的家俬房屋无主,地方呈报入官。遣人清查,他多年积了竟有二三千金之蓄。人屠户、屠四叔侄开了一生赌局,坑了人家无限不肖的子孙。虽聚多金,自己又不得受享。今日到了这个下场头,有何益处?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必细说。再讲牧福他正陪人坐着,眼巴巴望宦公子来替他还银子。突然见一群如狼似虎的公人走将进来,把这些人都拿去上锁。他吓得魂都没了,钻在床底下去躲。又听得拷吊了那一番叫喊连天,他面目失色,浑身抖颤。众人去了,他还不敢出来。屈氏笑道:“你既好赌,又怕的是甚么?这是宦老爷替我除害。要是拿你,床底下是躲得掉的么?你出来罢。”那牧福如梦方觉,才放了心,爬将出来。满头满脸,一身全是灰。屈氏替他掸着,说道:“宦老爷今日必定来,你可预备些酒肴谢谢他。大远的路,叫人家饿着肚子来回的走,也不好意思。”那牧福定了一会神色,拿了宦家昨日拿来的那吊钱,带着老家人到街上买了些酒肴果品回来。他道:“我往庵里去。”屈氏道:“你不等他来谢谢,又去怎么?今日料没人打闹了,你还躲甚么?”牧福悄悄向他耳边道:“出这些力,又送这些东西,原是为你。恐怕他要说甚私房话,【牧福言至此,以为屈氏之身决不能保矣。后日见宦萼竟保全之,实出望外。】我在家不便宜。”那屈氏红了脸,不好做声。

牧福去了不多一会,宦萼乘马而来。屈氏让了进来,坐下拜谢了,就拿上酒来吃,说笑方才拿人的这些话。正说着,那小厮驴子上驮了两个大包袱来,送到房中。宦萼叫放在床上,屈氏去打开,查了数件。宦萼看看都是半新不旧的绢衣服,并绸缎被褥。【谚云:贫了富,还要穿三年布。富了贫,还要穿三年绫。他是富了贫者,故家中尚无布衣也。情景真妙。】宦萼笑着道:“你此后留着穿罢,再不要当了。”屈氏道:“这算你给我的,他如何当得我的?况家中又承你送了这些柴米,有饭吃就罢了。”宦萼道:“你就把衣服换上罢。”屈氏满心以为宦萼未必放得过他,定要同他如此如此的,也不避他,便去掩上门,到床上破皮脱下,露出那团围乳酥胸,竟是一块无瑕的白玉。下边穿着一件破夏布小衣,还有几个大补钉。他换了一条半新广绸小衣,两条嫩腿犹如玉柱,一双小腿实赛金莲。宦萼看得明明白白。【屈氏少年妇女,焉能老脸至此?今写他如此者,非谓屈氏之无耻,乃写宦萼见此等之美躯,竟能不动心之为难耳。】此时正是五月初旬,天气正热,屈氏穿了一件白线纱衫儿,绉纱裙子。上着石青广纱背心,耳上戴上金丁香,头上关了两根簪子,更觉得十分俏丽。他把别的衣服都收在一个大旧皮箱内,疑他酒后要高兴,把床上褥子也铺好,席子拭抹个干净,被也叠了。【此处写屈氏以为宦萼决定如此,孰不知竟不然,实出意外之想。】然后来共坐饮酒。宦萼让他吃了几杯,见他雪白粉腮,衬着微红。此时也熟滑了,说说笑笑,两只媚眼生春。真个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令人魂消,几不自持。【极赞屈氏是傍笔,高抬宦萼是正意。】宦萼秉住了心,虽同他说顽说笑,总不动一毫邪念。吃了一会,叫小厮来,拿过了银包。打开,拿了有四五两散碎银子,递与屈氏,道:“你留着陆续换了盘缠,【余先见宦萼送屈氏柴米时,只给钱一千文。甚疑。每与他人,或几两,或几十两,今与屈氏何其少也?至此方悟为一片深心。先送钱一千者,暂时用度,恐多了,牧福又拿去赌输。今赎面,暗与他四五两,叫他留着陆续盘缠,其意可知。】我过些时来看你。”又把昨日典他的文书,在银包内拿出付与他,道:“这个你也收了,却不要与你丈夫知道。”屈氏道:“你为甚么不收着,怎交给我?”宦萼笑道:“我要他做甚么?或烧了,或留着,都凭你。”起身而去。

那屈氏满拟他必然有一番动作,身子料保不祝见他不动而去,倒也猜详不出是甚么意思。晚上牧福归家,夫妻上床。牧福道:“他今日同你怎么个意思?”那屈氏道:“只吃了一会酒,说说话就去了,连戏言也不曾说一句。”牧福那里肯信,道:“这话哄娃娃也不信。他不是贪图你,为甚么来?”屈氏道:“你既然把我典与他,我的身子就是他的了。比得我私自做甚坏事,瞒你做甚么?”牧福到底半疑半信。

此后宦萼或半月或一月来看他一次,定留些银子与他盘费。无柴送柴,少米送米。牧福但见他来,必推辞避出。到冬来,又替他做了一身丝棉衣。连牧福并老家人两口都做了棉衣,待这屈氏十分亲厚,只是不及于乱。屈氏暗想道:他在我身上可谓百般用情,怎再不见他做甚事,是何缘故?他是好心人,大约是恐我不愿,所以不敢妄动。我受他这样厚情,除了此身之外,拿甚么报他。等他再来,我去就他,再无推辞之理。

一日,宦萼又来。他是预备下的干菜果子好酒等候他来,一到就拿上来同饮。吃过几杯,这屈氏与他亲厚了半年,来往多次,虽不曾做那贴皮贴肉的事,却情孚意合,竟像夫妻一般。此时又有了酒盖着脸,竟一屁股坐在他怀中,同他一递一口的吃酒。吃到后来,屈氏少年妇女,一来要舍身报他,二来三杯落肚,坐在男人怀里,未免烘动春心。拿嘴含着酒到他口中,宦萼也笑着咽了。【昔有二人,论鲁男子柳下惠之事。一曰:“闭户不纳易,坐怀不乱难。”一曰:“既坐怀,可以不必及乱,此易为。闭户不纳者,诚难也。”孰难孰易,诸君共评之。】宦萼知他是感情,故俯身来就。心中虽十分爱他,倒有二十分怜他。只是嘴中说笑,连手也不敢伸去在他身上摸一摸。吃了多时,宦萼恐酒多心乱,把持不住,留下一锭银子给他,忙起身别了回家。屈氏见他去后,疑道:这真奇了。我这样就他,他难道是铁打的心肠,就不略动一动。要说他没有那东西,【这一想,是山穷水尽想头。】我前日问他,他家中妻妾四五个,又都有儿女。要说嫌我貌丑,我也还不是甚么东施嫫母。这事真令人不解。我既然同他如此亲厚,还怕甚么羞?改日竟摸他一摸,看有阳物没有,便可释疑了。

又一日,宦萼来看他。天气冷,屈氏同他并坐在火箱上饮酒顽笑。二人并肩叠股,合盏而饮。屈氏做尽媚态,撒娇撒痴,睡在他怀内。说道:“要说你不爱我,我看你疼我的心肠,百般俱荆要说你爱我,我同你亲厚了半年,总不和我沾身,是甚么缘故?”宦萼只是笑,也不答应。屈氏见他不答,倚着酒意,忽伸手到他裤裆中一摸。宦萼虽然不肯淫污他,但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倒在怀中,又做出十分娇态,虽铁石人也没有不动心的,那根厥物,其硬如铁杵一般直竖。【写得愈见其坚忍之难。】不提防伸手来摸,见他摸着了,笑着忙用腿夹祝屈氏先还疑他或没此物,所以不做这风流乐事。今摸着了,不但有而已矣,且竟是放样的分外粗大,唬了一跳,连忙缩回手。说道:“你既这么动兴,再不见你同我怎么的,到底是甚么意思?”再三追问,宦萼道:“你起来坐着,我对你说。”屈氏起来坐下,宦萼正言厉色的道:“我起初怜你,救你一场,我怎肯又淫污你?我要做了这伤天理的事,与刁家那奴才又有何异?【真豪杰。】我同你亲厚者,一来怜你举目无亲,所以仰仗我。若不与你这样假亲热,我资助过你几次你未免心就不安。你少长缺短,怎好常问我要?你以为身子属了我,一家才好靠我养活。二来我若同你做些苟且的事,我图了一刻风流,岂不坏你一生名节?况你丈夫,今日他穷,出于无奈,教你做这无耻的事,倘后来他有了好处,他不怪自己不成人,反责备你是失节的妇人,后来你夫妇如何相守?再者,我同你若做了淫媾的事,设或有了孕,生下来弄死了,岂不有伤天理?你家若留着,是我乱了你牧家宗祧,我如何当得这大罪过?【真菩萨。】我若收了你去,又有你本夫些气脉。我清白人家,怎肯养个杂种?【真丈夫。】三来我看你丈夫人品,目今虽不成器,你牧家祖宗当日或稍有积德,他若能改过自新,将来或者还不终于流落。古人云:人人有面,树树有皮,况天下事再瞒不得人的。我若同你有私,后来叫他怎么抬头做人见人?【真圣贤。】四来我正要炼我的心,虽不能到圣贤地位,也正要借此打磨个铁汉子,【真铁汉。】所以百般坚忍。我今日虽然说破,你不必多心,此后我还照常养活你们。”那屈氏听了,忙跳下火箱,两眼流泪,双膝跪倒,说道:“恩人,你这一番心肠待我,真叫我粉身碎骨也报你不尽了。我每常感你的恩,不过想以贱躯相报。今日恩人既这样说,断不及于乱了。但你活我之恩,与生我者并,我也无可报答,我认你做个恩父罢。不尽之恩,生生世世为犬马补报。”说着,就叩下头去。宦萼忙起身拉住,道:“你请起来。既如此,我同你认做兄妹就是。”屈氏道“我认恩人做父,还是过分,怎敢说兄妹?恩人若不稀罕我做女儿,下次我也不敢受一丝毫恩赐了。”宦萼见他心真话急,也就受他了四个头,认了父女。

且说那牧福,他问过屈氏数次,屈氏回他宦萼并不曾沾身,他心中不信,道:“他我非亲非故,他若不图这些儿风流勾当,他为何肯这样竭力照看?”这日,他在外边偶然回来,见院子里拴着马,知是宦萼在房中。天气冷,他两个小厮在厨房中烤火。牧福才要避出,见院子里没人,心中想了想,悄悄到窗下来窃听他二人举动,看每常屈氏的话可真。听了宦萼的这些说话,汗流浃背,赧愧无地。暗想道:他倒这样怜爱我,我自己反不惜皮毛,禽兽何异?我素常疑妻子是诳言,谁知他竟是这样一位盛德君子。忙忙跑了进来,也流着泪,向宦萼跪下叩头,道:“恩人,你恩德如天。我是不成人的料,无答报之日。我祖父阴灵也感恩人的恩私。今日恩人这样的大恩,怜念我,保全我夫妻名节。我从此若不改过,真是畜类不如了。”宦萼拉住,道:“你果然能改过,替你祖宗父母争口气,胜如报我了。我别的不能,一年衣食我照旧供给你。”他夫妻二人又叩谢了。宦萼归家。那牧福感恩无地,后来竟果然戒了赌。【此一部书中写好赌者多人,而能改过者,只戴迁、牧福二人。足见人之趋于下流者易,改过上进者难。】每每恨既往之非,常常暗中流泪。

屈氏次日雇轿子,老家人随着,到宦家来,拜见宦老夫妇为祖父母,拜侯氏为恩母,向小娥为次母。宦老问儿子他来拜认的缘故,宦萼先述他二人父母的履历,次及他丈夫不肖的话。后说因儿济他的贫穷,故他感恩拜认,宦实也就信了。屈氏恐埋了宦萼的好处,感恩的心重,竟不避羞,当着众人,将他舍身报恩,宦萼坚拒,不乱始末原由,细细告诉。【赢氏在县堂不避羞直诉者,恨入骨髓。屈氏对众人不避羞细告者,感入肺腑。其理一也。】宦实大惊异道:“我不过只说儿子变成了好人,行些善事,谁知竟造到坐怀不乱的地位,真跨灶之子了。”

老夫妇喜欢不用说,侯氏、小娥阖家大小,无一个不赞扬他的好处。宦老夫妇也怜念屈氏是好人家儿女,与了许多的东西。侯氏是恩母了,越发不用说得,留了酒饭。小娥也有所赠,屈氏竟满载而归。四时八节时常接唤,宦萼月月不断与他送柴送米,添补衣服。宦萼间或到他家来,竟像嫡亲父女,连戏话都不说了,屈氏敬他如亲父一般。那牧福借妻子的光,也认了翁婿。

过有年余,屈氏的父亲屈攀桂升了南京通州知州,到京城来见上台,找寻着了女儿、女婿。见女婿家业荡尽,要带他夫妻同往任上去。屈氏虽不好对父母说那舍身的话,只说穷极寻死,遇宦恩父救了命。如何照顾一家衣食,如何接唤如嫡亲父母一样,如何宦老夫归并恩母疼爱与东西的这一番周济,详细说知。那屈攀桂感激不已,登门拜谢,送了许多广东土物。宦萼也送下程请酒,两下亲家称呼。仰氏同女儿也拜谢艾老夫人,亲母侯氏、向氏,然后才一齐往任上去了。【屈氏随父母到通州,此后伸而不屈矣。】那宦萼一日在贾文物家拜寿,钟生、童自大、邬合都在那里。贾文物备了极丰盛的酒席款待,并无一个外客。饮酒中间,钟生笑向宦萼道:“我与长兄忝在至戚,同饮亦多次矣,总不曾见长兄一大醉。但恨弟一蕉叶量耳,不能奉陪。长兄约略也能饮多少?”宦萼见钟生赞他的量,一时豪兴大发,哈哈大笑道:“弟不敢瞒亲家说,酒色二字中,弟可称一员骁将。酒之一物,弟自幼即能豪饮。醉亦有之,然而酊酩则未也。酒后性刚则有之,若云酒狂乱性则未也。至于能饮多少,倒从不曾较过。”贾文物正想让他酒,遂道:“大哥尊量,弟亦不能窥其底际。今日弟之贱降,承众位光临在舍,钟兄又欲见吾兄之量,何不一较之?将舍间所有之觥盏,大哥各饮一杯,何如?”宦萼道:“贤弟取来,我吃了看。”贾文物叫家人进去将大小各样杯斚皆取出来,摆满了一张大几。内中有一个金镶沉香桶,约盛五六斤。又一个雕花大面爵,可盛四斤。其余则金杯玉盏、玛瑙、琥珀、玳瑁、犀角、象牙、海蛋、海螺、竹根、倭漆、螺钿、银爵,或大或小不等。童自大看了,吐舌道:“哥,你这些东西得好两千银子才制得来,叫我就不做这呆事。吃酒只要酒好,就是磁杯也吃得醉人,何必费这些闲钱?”【他此话,富贵人论之,定谓其吝而呆,道学人论之,诚至理也。以精金美玉为器,而贮以柴茅村酿,能使之佳否?】邬合道:“贾老爷是素富贵行乎富贵,老爷所说是成家守业的话,各人志向不同,如何一例论得?”【篾得通。两家都奉承到。】钟生见拿出许多酒器来,笑道:“若论这些酒杯,将盛百斤,如何吃得?但凭宦长兄尽量而止。我辈相契,不过适兴而已,岂必强之以难。”宦萼听了,立起大呼道:“亲家以我不能也,可自大至小筛来。”家人忙将大香桶斟上,那是个没奈何放不下的尖底,家人捧着,他以嘴就酒,数气吸干,道:“何如?”邬合赞道:“大老爷尊量,真如沧海了。”【久不闻他谀语了,此处略点缀一二句,方不脱本色。】宦萼连道:“斟来,斟来。”他大者两三气,小者一气一杯。席上十六碗茶未曾上完,他竟将几上所列尽皆饮毕,却一着菜也不曾拈。大笑对众人道:“我之量如何??童自大说:“哥,你不要怪我说,你也不像吃酒,竟像灌老鼠洞。这些酒差不多够我洗个澡的了。”笑道:“要是几年前,我见你有这大量,也不敢请你。几时到我家,我虽没有二哥这些好杯,我拿大碗也敬你这些酒。”邬合道:“大老爷海量,真天下无敌了。晚生看老爷兴犹未足,门下家寒屋窄,不敢屈尊。今借贾老爷美酒,做个借花献佛。”下席来将那大香桶筛满了,跪下奉敬。钟生道:“宦兄之量固宏,然酒亦足矣,可以不必罢。”宦萼此时的酒已有十分,听见钟生这话,他笑道:“亲家以我鼠量已盈耶?”遂道:“拿来。”家人双手持着,宦萼对邬合道:“你起来,我饮。”邬合道:“晚生特敬,如何敢直,求上过了。”宦萼大笑,也站起来,两三气饮完了,道:“干,请起。”邬合才起来。那宦萼也觉太过了,就靠在椅背上动不得。钟生见他醉了,说道:“宦长兄今日饮兴大豪,也似乎过了,且在榻上小憩,若何?”宦萼道:“亲家以我醉耶?我特酒满耳,我也不吃一点东西了,我仍跃马而回。【醉人不服醉,写得逼真。只可与知者道。】小厮们快牵马过来。”众家人牵马到。钟生还要劝他,他起身下厅,到檐前一拱,道:“恕不陪了。”一跃上马,呼道:“我不醉也,得罪了。”大笑鞭马而出。

走了不到数箭地,他酒涌上来了,【写酒亦有层次。先写酒满,还不大醉。后一跃上马,酒便上涌,然后方醉。妙。】在马上东晃西晃。家人忙上前两边扶住,前面一个拢着辔头,慢慢的走。正走时,只见一个酒辅门口围着许多人。宦萼道:“是为甚么事?我进。”家人忙分开众人,让他马进去。众人认得他的多,又见他醉醺醺,都闪开了让他。到了里面,只见三四个人拉着那卖酒的往外拖。那人紧紧的扳住门枋,死也不放。说道:“就是送我到官,也许我分辩分辩。容缓两日,慢慢的设处,你拉我去怎的?”宦萼见了,喝道:“为甚么?快快的放了。”那几个人也认得他,忙放了手。宦萼叫那卖酒的问道:“为甚么事?”那卖酒的道:“小的两年前因没本钱,问阮大老爷家借了十两银子做本,五分行利,月月不少。今两年多,利钱也打过十几两了。这几个月生意迟些,利钱交不上,打发这几位大叔要把小的送到县里去处治,连本钱都要追。小的一时如何还得起?正在哀求他列位缓两日,他们不依,不想惊动了老爷。”宦萼听了大怒,吩咐家人道:“把这些放肆的奴才拿住打。”众家人见主人醉了,可敢不依?上前拿住,阮家三四个恶仆见他人多势众,又素知宦公子的名大,跪下道:“老爷天恩,小的们奉主人之命,不敢不来,与小的们何干?”宦萼虽然酒醉,心中还明白。遂问那开酒铺的道:“你方才说借他多少银子?连本利共该多少?”他道:“本钱十两,欠五个月利银,共十二两五钱。”宦萼哈哈大笑道:“我当该多少?”对阮家的人道:“多大事,你家主人这样要紧。你们叫甚么名字?”一个道:“小的名字叫庞周利,他两个一名盛苟,一名司敷。”【忙中伏下一笔,看官须牢记。】宦萼道:“你三个明日拿了他的文书,同他到我府里去龋”又问道:“该多少?”卖酒的道:“十二两五钱”。宦萼道:“我替你还他,饶这恶奴们一顿好打。你们是谁家的?”答道:“小的们是阮老爷家的。”宦萼对家人道:“饶他去罢。”【写他的话重复琐碎,活是个醉人,活是说酒话。】家人放手,那三个人爬起,飞跑而去。

宦萼此时觉酒越涌上来,有些把持不住了,说道:“扶我下来歇歇再走。”家人忙扶了下马,到铺坐下。那卖酒的见他撵去了阮家人,又许明日替他还银子,心中快活不过。走到面前,道:“这个去处,不是老爷坐的,请到小的房中坐一歇儿罢。”宦萼立起,就扶着他肩膊进去,吩咐家人道:“你们在外边伺候。”众人应诺。卖酒的扶着他,一步一踵走到房内,靠着桌子一张柳木椅上坐下。出来对他妻子道:“难得宦大老爷解了这场祸,我不敢近前,你筛一杯茶送去。”

妇人是个苏州人,颇有丰韵,长身材,细白麻子,走路俏生生的。虽是布衫布裙,却十分干净。就是房中,虽无甚摆设,即床帐桌椅,也都一尘不染。他便筛了一钟茶来,宦萼醉眼迷离,道:“放着。”那妇人将茶放下,宦萼道:“那卖酒的是你甚么人。”妇人娇声嫩气答道:“那是侬家丈夫。”宦萼乜乜斜斜向他道:“有你这样个人,还愁无钱使么?”复大笑向他道:“我是你甚么人?”【此数语写宦萼已爱此妇之甚,而后来竟能坚持不乱者,所以更为难得也。】那妇人红了脸,不敢答应。宦萼此时已醉到十二分了,受不住,道:“我醉得很,我要睡睡。”妇人道:“老爷不嫌床铺丑,请安歇安歇。”那宦萼就站起,搂住他道:“你扶我床上去。”那妇人没法,又不敢得罪他,扶他到床上。他此时也忘其所以,只当是在家中,伸脚叫妇人替他脱袜子,只得替他脱了。他自己将衣服脱了,道:“拿过去。”那妇人也接了,搭在椅背上。他只穿上一衫一裤睡下,妇人又拿被与他盖上,然后出来。

谁知他丈夫在窗洞中看得明明白白,遂拉住他妻子商议道:“宦老爷虽许明日替我还账,但是他醉话,不知醒了怎样?我看他有些爱上了你,你陪他睡一夜,若同他厚上了,还愁没吃没穿的么?”那妇人抿着嘴笑道:“这挤噶行得?侬若同他困,他乘了酒兴,还饶得过侬么?这事侬弗会子干个。”他丈夫笑道:“你又来说假话了,我每常觉得你会得很呢。要他不饶你才好。你想,我们银子没得还,阮家把我送到了官,打了板子,还要追比。这房子是租的,连家俬翻过来也不够还他。那时弄得家破人亡,不如你舍了身子救一救罢。人家的老婆,瞒了丈夫,还要去寻野食。这是我叫你去救两口子性命,怕甚么羞?”那妇人笑道:“命虽救了,怕人你的头要绿哉。”他丈夫也笑道:“如今正经人家,那男人暗戴绿帽的不知多少,何况于我?头虽绿了,不强如一顿板子打得通红的血屁股么?”妇人笑道:“你怕屁股痛,不难为侬了?”他丈夫道:“但放心,你一点也不痛的。就是弄破了,我寻个皮匠替你缝戛两针,还是照旧。”二人笑了一会,那卖酒的又道:“他一个大老官的性子,须你去就他才好。你留心些,我到外边照看那些大叔们去。”那妇人也未尝不肯能融,见丈夫虽然这样说,却不好慨允,那心中早已依了。见丈夫出去,他笑着进来。看看天晚,收拾完了。他苏州人的此窍,无日不洗几次的,那不必说。领了丈夫的命,也就上床,脱了上下衣服,掀开被,与宦萼同衾共枕而卧。【此亦与屈氏相同,妇人未必无愧心于此,盖欲高抬宦萼耳。】看那宦萼时,酣呼大睡。他有一番心事,不但睡不着,也不敢睡。

到有四鼓,宦萼醒了。心中想道:我昨日在贾兄弟家吃酒回来,到一个酒铺中来。几时来家,就不知道了。【是个大醉后醒时光景。古诗有云:独忆卸冠眠细草,不知谁送出深林。此数语在诗中化出。】觉得那被硬邦邦的,用手摸了摸,竟是布。【大约宦萼生平此是头一次试新。】心中说道:“我家中如何有这被?这是那里?”见傍边有一个睡着,还疑不知是妻是妾,问道:“你是谁?”那妇人明醒着,不好答应,以为等他高兴之后再扳谈不迟。问了数声,他总不答。宦萼伸手去摸,在他身上犹不觉,摸到了那妙处,觉得与妻妾之物大不相同,他此时酒虽未大醒,心内已明白,忙缩回手,问道:“你是甚么人?”一连问了几声,那妇人料道隐瞒不住,只得答道:“昨日老爷醉了,在我寒噶要困。侬丈夫蒙老呀许还阮噶印子,无恩可报,故叫侬来服侍。”宦萼听了,忙坐起来,道:“岂有此理。你丈夫在那里?”妇人道:“渠在外面同众位大叔们困呢。”宦萼道:“我的衣服在那里?”妇人道:“外面早得极,老呀再安歇一会儿罢。”宦萼道:“那里有这样的事?你快递与我。”那妇人知他是不肯如此的了,忙穿了衣服下床,黑影里在椅背上摸着了他的衣服,递过去。宦萼一面穿着,说道:“快叫你丈夫点灯来。”那妇人出去叫他丈夫,把前话向他说了,那人跌足抱怨道:“我就说你不在行,把事弄坏了。他这一醒,决不肯认账。”妇人也啐了一口道:“臭忘八,他弗肯个,难道叫侬攥住渠的不成?”他丈夫只得点了灯来。宦萼正色向他道:“我一番好心,许替你还银子。你倒做这样的事,几陷我于不义。”那人忙跪下道:“小的怎敢?蒙老爷天恩救拔,无可报答,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来。”宦萼道:“叫我的人备马,我马上回去。”妇人道:“外面锣才四击,又无月色。老呀回府,栅栏虽不敢阻,黑了弗好走个。”宦萼宿酒尚未十分醒,也怕路黑难行,便道:“烧茶来我吃。”那卖酒的忙忙去了。

这妇人羞羞惭惭站在傍边,宦萼笑道:“多谢你的美情,承你俯身相就。我想来也非你之本意,不过因贫穷所使。我虽不敢淫污你,同宿半夜之缘,我也怜爱。明早叫你丈夫跟我去取,我与你五十两银子。除了还阮家,剩下的做个本钱,夫妻好好度日,以后这美人计万不可再用。你妇人家一失了身,为终身之玷,再悔不来了。”那妇人忙红了脸,跪下叩头。宦萼道:“起来,起来。”那妇人忙到厨下向丈夫说了,欢喜无限。烧上茶来送上,也叩头谢了。

他二人说话时,宦萼家人皆在窗外潜听。见主人如此,无不赞叹。后来大家常常说及,钟生知道,叹道:“不想他当日一个匪人,以为改过已奇了,何期造到圣贤地位。可见盖棺论定四字,方能定人之终身。”贾童二人知道,皆自以为不及。宦萼坐到天明,叫那卖酒的跟了他家去,给了五十两银子,他叩谢而回。他夫妻因此而成家,供着他长生牌位。后来生了儿女,儿子的小名便叫做宦大、宦二,女孩儿的小名也唤做宦大姐、宦二姐,以志不忘宦公子的恩德。【受宦萼之恩者多矣,而独写此卖酒人感之更深者,何故?谓保全人家妇女名节,其恩德更厚,借此意以警世间人耳。】宦萼数年来,他也不知救了多少穷苦患难,若要全记起来,真可汗牛充栋。人背后编他两句谣歌,道:昔年呆公子,今日善菩萨。

久之,传遍阖城。这些小孩子都听熟了,路上遇着他,就齐声相和的唱起来。他听见了,也自觉得意,越肯做好事。他一日出门,任着马蹄行去。在梅生家经过,他下马进去相探。梅生留坐,便酒小饮。正饮着,听得隔壁人家一个老妪一个妇人的声音,哭得甚是悲哀。宦萼问道:“这家有甚么伤心的事,哭得如此悲切?”梅生笑道:“这家一个儿子,有名叫做赵酒鬼,因醉死了。一个是他老母,一个是他妻子,古人说,幼妇哭夫,老母哭子,都是极悲恸的。”宦萼道:“此人如何就到醉死的地位?兄试道其故。”梅生道:“说起来倒也是个笑话,可以佐酒。兄慢慢消饮,听弟细说,以助一笑。”二人一面对酌,梅生一面细谈他的妙处。

你道这赵酒鬼如何是个笑话?他父亲倒也是个本分的人,家中也还有一碗饭吃。三十岁上才生了赵酒鬼,这酒鬼娶得有妻,也生了一子一女。他自幼好酒,先还瞒着父亲,私下偷吃。到了十**岁娶亲之后,也不避父亲了,竟无时无刻不饮起来。后来糟透了,饮则必醉。他父亲也骂过不计其次。他听熟了,不但当是骂他吃酒,竟像骂着劝他吃酒一般,再醉得利害。到了三十多岁,父母六旬外了,他但天明起来,便到酒铺中去吃。当日淳于髡是一斗亦醉,五斗亦醉,一石亦醉。他则大谬不然,虽好饮而量极不济,一钟亦醉,一碗亦醉,一壶亦醉。他的饮法亦奇,大约是读过饮中八仙歌的,他内中摘了两句,道是:道逢曲车口流涎,饮如长鲸汲百川。

他无钱时,三文沽得四两烧酒,一口饮之。若有钱时,沽得一斤半斤,也是一气饮下干无滴,多寡总是一醉。他更有一件妙处,把刘伯伦酒德颂中两句,学得烂熟。你道是那两句?是:幕天席地,任意所如。

他但醉后,不拘街上路傍,放倒头便是一觉。【他也是从刘伶“死便埋我”句中学来。】一日大清早起,他吃得东倒西歪的回来。他父亲见了,不觉叹了两声,说道:“孽障,酒谁不吃,也有个时刻。或午后,或晚间,消闲无事吃些也罢了。大清早睁开眼就吃得恁个贼样,我知道你那是吃酒,明明是作死。”他哈哈的笑道:“老爹,你有年纪的人了,怎还不知道理。一个吃酒,有甚么时候。古人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可见这酒是不等开门就要吃的。我听见人念李太白的一首酒诗,我拿他当了圣旨,我念给你老人家听:春若无酒花作羞,夏若无酒风生玻秋若无酒月徒明,冬若无酒雪没兴。

早起无酒懒下床,晚间无酒睡不定。

一时无酒便有灾,因此把酒当性命。

我续了他两句,道是:

世上若有同心人,几句良言便相赠。

老爹你说,可通不通?我讲个道理给你老人家听听。人家说早起瓯一瓯,强如做知州。这酒从清早晨吃起,慢慢的自然就醉到午后下晚了。你道我作死,当日彭祖活了八百岁,你看他不吃酒来么?世上的老头子难道都是不吃酒的?那月子里的娃娃,同娘肚里的孩子,就死了,那也是醉死了的不成?【他这一番说,实在他的令尊没得答。】我虽吃酒,还有个检点。不像别人死贪着他,倒街卧巷撒酒疯。我有个《耍孩儿》唱与你老人家听听。”遂高声大唱道:劝为人酒莫贪,吃了他就发癫。行凶撒泼欺良善,双亲不识高声骂。儿女相扶打几拳,妻儿不敢傍边站。劝人生休贪美酒,不饮他倒也清闲。

他父母听了,又好笑,又好恼。骂道:“奴才,你既知道这个曲子,你又望死里贪他怎么?我管你死不死,只可惜我白养了你这样大。”他道:“我死只填了我的坑,与你老人家不相干。你倒不吃酒呢,你的胡子头发就不该白了。有了几岁年纪,那滴溜都碌的葡萄话,不知打那里来的,叫人入不上耳。”复哈哈大笑道:三杯和万事,一醉翻筋头。

“哎呀,快活快活”,一步一跌的往房中睡觉去了。他父亲不由得生气,骂了几句,饭也不吃,到房里也就睡了。这赵酒鬼一觉直睡到次日天明方醒。渴了要茶吃,他妻子倒了一钟茶与他。说道:“你也三十多岁了,吃杯酒越发连尊卑都不认得了。昨日老爹劝你少吃酒,不过是疼儿女的好话。你嘴里胡说乱道的,把他老人家气了一日没吃饭,睡倒在床上。一个六十多岁的父亲,养一个独子,不能孝敬他,反倒叫他生气,你心里也安么?你也现有儿女,将来不怕学你的样儿么?”赵酒鬼道:“放屁的话,我从来是极孝顺的。除了吃两杯酒,别的再没坏处。况酒吃在人肚里,又没吃在狗肚里,我可敢冲撞他老人家?这不过是你想劝我断酒,拿这不孝的名来压枉我,你当我不知道么?”他妻子道:“你当我说假话,你过老爹可有病没有?你再问问奶奶你昨日说些甚么话来。”他道:“我不信,我吃酒从来也不会醉。就有三分酒意,心里像明镜一般,再不胡涂的。”他妻子道:“你自己说的明白,三杯落肚,天也不知多高,地也不知多厚呢。你还知道甚么?”他道:“当真的?既是这样,我这酒还吃他做甚么?我从今就断了,再也不吃他。”妻子道:“你那有本事断。你要断了酒,除非狗就不吃屎。此时说断,停会见了酒,喉咙一痒,好又想开酒。”酒鬼道:“甚么话?你把我看得半个钱也不值。你当我爱吃酒么?我不过适兴而已。汉子家说话,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说不吃就不吃,甚么要紧。我再要吃酒,如同吃脖子上的血一般。我今日同你打个赌,看我可有本事断没有?”他妻子听他说得斩钉截铁,满心欢喜,忙去向公婆说了。他父母虽信不过,想他或者戒了,也不可知,心中也暗喜。赵酒鬼果然亏他竟戒了一日,是平生所未有的事。

到了次日,老早出去,下午时分,他吃的醉得不堪。一身臭泥,满头满脸都是,帽子也没了。一个姓扶的朋友搀着送了他来家,说道:“他不知在那里吃得恁个样儿,跌在沟里倒浸着,几乎淹死了。幸喜我看见,救起他,送了回来。”他妻子谢了那人,扶着他进房,浑身臭不可闻。抱怨道:“昨日赌咒发愿说不吃了,今日越发醉得恁个样儿。”酒鬼大怒,跌跌舂舂,夹脸就是一拳打去。短着舌头骂道:“我肏你娘的眼,我吃脖子上的血,与你甚相干?”那妇人见他打来,忙一躲闪开,不曾打着。他打了个空,失了一失,几乎跌倒。越发怒起,兜裆一脚,正踢在那要紧的地方。那妇人一手揉着,蹲着哎呀哎呀的叫。他那一儿一女见娘如此大哭,叫道:“奶奶快些来,爹爹把妈妈踢坏了。”酒鬼怒道:“肏你多嘴的娘。”一个一脚,踢得两个孩子满地乱滚。那妇人心疼儿女,怕打坏了,忍着疼,挣起来,一只手拉着一个,弯跑了出去。他便横倒在床,头向里,脚拖在床沿下,酣呼大睡。

次日醒来,叫他妻子。那妇人只得一瘸一跛的走到他跟前,他问道:“你好好的怎么瘸了?”他妻子道:“你昨日撒酒疯,把我同两个孩子都几乎踢死了,还问怎么?”他大笑道:“这里那里来的鬼话。我前日戒了酒,昨日只吃了一杯,又不曾醉,好好的撒甚么酒疯?拿这没影儿的话冤赖我。”他妻子道:“你不曾醉,你这一身臭泥是那里的?你的帽子望那里去了?要不亏扶大爷送了你来,大约也淹死在沟里了。”他看了浑身的泥,咂嘴道:“这又奇,这又奇了。”才没得话说。他妻子见他满身满床无处不是臭泥,心里固然气恼。又看不过,烧了水来,叫他洗了,浑身换了衣服,他又出去了。累得这妇人把被褥都重拆洗过。他父母知他是个劝不醒的了,说也无益,任凭他去。

一日,深秋天气,他又多了一杯。套学古人的诗句,略略改头换面,古诗云:醉卧松竹梅林,天地借为衾枕。

他在街上就高卧起来,竟一觉放开天地,稳的大睡。忽然下起雨来,雨虽不大,连绵不住,浑身淋得精湿。他在醉乡深处,全然不觉。有一两个认得他的,走来推叫,那里叫得醒?大雨下着,人都怕湿了衣服,各人都自顾去了。他睡了多时,身上被冷雨一逼,也渐渐醒来。打了两个寒噤,睁眼一看,原来睡在这样一张大土床上。爬了起来,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挣了回来。他妻子叹了几口气,又把湿衣替他换了,放他睡倒,拿被替他盖好。到了半夜,浑身热如火炭。次日便不能下床,恹恹睡倒。延医调治,药都不受,服即吐出。茶饭都不吃,终日只饮数杯。他母亲守着他,哭了几场,他也心酸落泪。过了几日,倒也觉得好些,饮食稍稍略进。他母妻喜得了不得,劝他道:“你这一回若逃得出命来,真是死里逃生了。此后酒再不可吃了,留着命多活两年罢。”酒鬼道:“我难道是死人么?经过了这一回,还不知道。前日见奶奶望着我哭,我心酸得要死呢。”又过了十多日,竟可以扶杖而起。也将有廿多日,一滴也不曾沾唇。

一日偶出,大醉而归,病复大返,却待毙了。他妻子坐在床沿上,流泪叹道:“每常爹妈说了你多少,我劝过你几千百次,你总不听一句。今日到了这个地位,丢得父母年老,妻儿幼小,你也放得下么?”他悔也无及,一言也没。只长叹了几声,滴了些泪,还要了一碗酒吃,便奄然而逝。他父亲虽有这儿子,每常生气,似有如无。见他死了,堕了几点泪,也就撂过。他母亲只此一子,焉得不恸。他妻子见公婆年迈,儿女幼小,自然哭得伤心。梅生是紧邻,尽知底理,详细向宦萼说了。不禁大笑,作别而回。

宦萼行了好事多年,越发勇猛精进,竭力行善。小娥数载连生三子,都好个齐整相貌。那宦老夫妇后来双双活到百岁,一日无病而逝,人皆以为奇异,都称他训子积善之报。宦萼夫妇同小娥家俬越富,皆享期颐之寿。儿孙满目,个个孝顺。这都是冥冥中暗酬他的阴德,正是:欲享遐龄须积德,要生好子定存仁。【阅至此,以为宦萼之事终之言矣,不意后面还有数段,真写得好。即如前面已行到水穷山尽,忽然一转,又见奇峰突起,令人眼界倍新。】此是后话。且说那权氏在宦萼家磨了二三年,虽有衣有食,无一日一时得暇,时常逢恨自愧。那缪氏又常言冷言冷语的点他,道:“做妇人的,不管穷富,守着一夫一妻,将就度日子,就是造化。得享福呢,是命好。受穷呢,怨自己命不好。俗语说,命里只该八合半,走遍天下不满升。爬得高,跌得重。我们在人家当着个奴才,虽不愁吃穿,伺候主子,深不是,浅不是,一日提心吊胆。巴不得做个穷百姓,无拘无束,吃口凉水也安心,何等快乐。我听见说你当日的丈夫还是个相公,就是穷些,谁不叫你一声奶奶?你今日到了这里,赶得上谁?人都知道你休弃丈夫,谁眼里还有你?你如今可悔么?”权氏也无言可答,惟有眼泪鼻涕的哭。

一日,侯氏生辰,有钟奶奶、戴姨娘、梅奶奶、贾奶奶、童奶奶、邬大娘都来拜寿吃戏酒。撤席以后,正本儿点了《烂柯山》,朱买臣前逼、后逼、痴梦、泼水四出。缪氏同权氏也在傍边看。看到逼嫁的那个样子,缪氏笑着悄悄的向问他道:“你当日同你家相公吵闹着要嫁,想也就是这个样儿子。”那权氏羞愧无语。缪氏道:“一个汉子这样跪着哭着苦留他,他还不肯,好个狠心的淫妇。”笑道:“丈夫这样心疼,就穷死了何妨。怎就无耻到这个田地?”权氏想起在平家,虽无穿少吃,丈夫也极恩爱。今日到此,有谁动怜?不住擦泪,那心又悔了几分。缪氏冷眼看着他,看到痴梦那种丑态,缪氏笑着叹道:“你看崔氏这淫妇,当日耐一耐穷苦,今日何等的荣耀?大约他此时不知怎么心悔呢。”又看见张木匠出来那关模,笑道:“拣汉精的娼妇,嫌丈夫穷,就该嫁个官儿做夫人奶奶去,还嫁了个木匠。你也就像他了,乡宦财主嫁不成,嫁到人家来当奴才。”羞得那权氏真无地缝可入。又看到泼水那一出,缪氏道:“你看看这个淫妇,与其今日跪在马前这样出丑,何不穷的时候忍一忍?今日也是香车宝马,何等受用?也怪不得,他没这个福。”那权氏越深自后悔,听那朱买臣唱道:恁娘行福分底,恁娘行福分底,做夫人做不得。恰才是夫唱妇随,举案齐眉,你享不起。绣阁香闺,翠绕珠围。蠢妇你年将四十,羞答答,荐谁行枕和席。

缪氏道:“将四十岁的老婆,后面的光阴也就有限了。既跟着丈夫苦了多年,就穷死了,也有个好名。何苦吵吵闹闹,到了人家,还是这个样子,反落了万代骂名。这是何苦?就算嫁了个财主,男子汉的心肠,见他嫌穷弃了前夫,一个活人妻,也就不把他为重了。”那权氏正是三十七岁出来的,听了年将四十这两句,又羞又恨,由不得泫然泣下。又听得唱道:收字儿急忙叠起,归字儿不索重提。【蠢妇,你可记得当初拍掌的时节么?】我惨哭哭,双眸流泪;的溜溜,双膝跪地。那时节,求伊阻伊,实望指你心回意回呀。要收时,把水盆倾地。

缪氏笑道:“这痴淫妇,水如何收得起来?与其今日求他收回,何不当初不要闹出。我听得说你的前夫虽不曾做官,这三年来得了美馆,比当日大强了。”又笑道:“你几时也去泼泼水,求他收你回去,免得在这里受罪。”权氏忍不住跑了回房,上床拿被裹着头暗哭。此夜他一心痛悔欲归,不敢出口,只把心腹话告诉缪氏,时常流泪。那司富说了数次,他仍堕泪不止。

司富一日大怒,拉到宦萼的跟前,道:“这老婆作怪,这几日无缘无故,动不动就淌眼泪的哭。说着他总不理,要打几下才好呢。”宦萼问他道:“你好好的哭甚么?”他不敢答应。宦萼怒道:“他大约是想汉子了。这样无耻的妇人,我上边也用他不着,可将他配一个马夫,叫他帮着汉子群里去煮料。”看草的养马的司妇就拉他道:“跟我去。”他跪下哭道:“老爷就打死我也罢,我不愿去。”宦萼道:“你既不愿,你心里要想怎么样?”他欲说又不敢,只含着眼泪不作声。缪氏在傍使了个眼色与他,道:“老爷问你,你有话就说,怎么含着骨头露着肉的?”权氏叩头道:“老爷奶奶的恩典,把我赏回前夫,就是万代的天恩了。”宦萼道:“你还想回去?只恐怕你到了他家,又想要跳槽。”权氏道:“我一念之错,到如今悔已无及了。若得跟了原夫,就饿死也不敢再生他想了。”宦萼道:“你当日卖到我家来,今日谅你丈夫那里有银子赎你,我为甚么白放你去?除非打一百皮鞭。一则戒你不许再效前番的举动,二则算我的身价。你要受得,我就放你去罢。你怎么说?”权氏欣然道:“老爷恩准我回去,情愿领打。”宦萼叫取了皮鞭来。登时取到,宦萼又问道:“你果然愿打么?”权氏道:“愿打。”就爬在地下。宦萼笑道:“权记着你这一次。”向司富道:“带他去罢,他当日的衣服换了来。”司富遂叫他跟了去。宦萼又吩咐去请平儒。

权氏仍换了向日来的那衣服,带了几件首饰,又带了来。宦萼、侯氏同站了起来,让他坐。他不知是那里的账,那里敢坐呢?睁着两个大眼睛,【他此时真是睁着两个大眼睛做梦。】望望宦萼、侯氏,又望望众人。宦萼笑道:“你请坐了,我有话对你说。”司富拉他坐下。

宦萼把当初遇见他父亲、丈夫,说他要休夫改嫁。“我知你夫家甚穷,就叫他强留下你,也不能相安,故商议了这个计策。弄你到我家来,磨磨你的性子,叫你后悔。你想一想,你就另嫁了人,一个活人妻,还有人敬重么?我怜你夫妻,不忍看你们拆散,故想出这个法儿来。你今既然悔心,要归前夫,是极美的事了。你原夫在我家教了三年学,家中也不像那样贫寒了。你此去安分守己,同丈夫一心一意的过。再有不肖的这念头,恐就不能再容你了。”那权氏听说了,如梦方醒。见是成全他夫妻这一点好心,又羞又感,跪倒痛哭拜谢。侯氏忙忙亲自搀起,又劝了许多的好话,还赠了他些衣服零碎物件。他又拜谢了司富、缪氏众人。【司富只算是大座师,缪氏方是嫡亲房师。】外面来说,“平相公来了”。宦萼出去道:“恭喜,尊夫人已悔过了。”遂将来历,着两个仆妇,一个做恶,一个做好,如何点醒他。今日悔悟,又将如何试他的详细告诉了。道:“先生今日同回,可谓珠还合浦了。”平儒揖而又揖,谢而又谢。宦萼吩咐叫两乘轿子来,又叫请出权氏。

他夫妻一见,不觉大恸,双双拜谢。轿已到了,让他夫妻上轿同回。随后送了一桌菜一瓶酒去。平儒请了丈人相会,权氏又羞又喜。一家深感宦萼成全之德,念不置口。他夫妻后来甚是和美,白头偕老。平儒教了几年学,得了两百银子束修,虽不能丰厚,也不像当年无衣无食,一贫彻骨了。按下不题。

且说宦萼的大舅子侯敏,十数年来已升到太仆寺正卿。带一封信来说,朝中四路发兵,太仆马匹发尽,兵饷不继,无从采买。兵部太仆寺公奏,奉旨新开捐纳事例。内有一款,凡系革职内外文武大小官员,一品者捐马二百匹,二品者捐马一百五十匹,三品者捐马一百匹,以下递减,每匹折银一百两,准复祖父封赠,本身诰命。如捐复职者加倍。老伯何不趁此捐复祖父封赠,亦绝好机会。宦公父子商议,宦公道:“我之封诰可有可无。我做官一场,祖父的封赠一并消去,深为可耻。今去损复了,也是一件美事。须你亲去同你大舅商量行事。”宦萼答应了下来,遂差人先去雇船。

尚书正二品该捐一百五十匹,着六个的当家人押银一万五千两,从水路进京,先期去了。他自己带了五千金,打旱路起行,要到京中托他大舅打点料理。收拾明白,择吉日起身。众家人要带鸟松、弓箭、腰刀之类,宦公知道,问道:“你们带这些东西做甚么?”众家人道:“带着这么些盘缠,路上好防盗寇。”宦公笑道:“好不知事。你们带着兵器,明是告诉人带着银子了。古人说,投鼠忌器。若路上不遇着小人是万幸,倘若遇着了,那都是亡命之徒,你们就同他敌得过么?银子失去小事,还要送了性命。你们不许带一件器械。【真是老诚之见。】即不幸遇贼,竟全送与他。我也还不穷在这几千金上,只保你小主平安回来就罢了。”众人可敢不遵老主的命?钟生、梅生、贾文物、童自大治酒钱行。临别之日,送至江口而回。

宦萼带了十数个家人,雇了骡子进京,一路平安无事。一日,到了泰安州地方,离城尚有四十多里。一片荒郊,杳无人迹。有几句道那时的境况:十里俄惊雾暗,九天倏睹云昏。八方民舍断朝烟,七有浮屠无夜火。六翮飞禽争投栖于别群,五花头踏尽潜避于州堂。【此位州尊可谓畏贼如虎。】四野牛羊皆没影,三齐百姓悉无踪。两下来人俱说此间行不得,一声唿哨果然草莽有强徒。

正然走着,突遇一伙土贼。有五六十人,拖枪拽捧,蜂拥前来。也有拿着割麦的扇刀,有拿着辟柴的斧头。头上都裹着花布手巾,腿绷赤脚,一床蓝布单被子拴在一根竹竿上做了旗号,敲着两三面破铜盆作了金鼓围了上来。手中乱舞,脚下混跳,口里唧唧喳喳,只叫留下买路钱。【确乎是一起乌合土贼行径。】众人见了这些样子,又好笑,又好恼,面面相觑。赤手空拳,寡不敌众,可敢同他相抗?将所携的五千金全然劫去,还将铺盖行囊,扛的扛,背的背,一轰去了。

宦萼同众家人,一个个垂首丧气。问了家人可还有剩的盘费,这个说还有两余,那个说还有三四两,共算算,还剩有二十余金,够作盘费,可以到京。又走了廿余里,到了一个大村庄中,约有千余人家,觅了一座店歇下。店主见他们没有行李,不肯留。宦萼就坐在店门口,告诉他午间遇了这伙贼劫去。店主道:“近来土贼窃发,各处都有,多少不等,尽是饿民哨聚。地方官又不敢申报,来往的人吃了他多少亏。近来客人们都知道了,三二百结伙同走,方保无事。你们怎么也不问一问,就冒冒失失撞了来。可惜失去了一注大财。主仆们商议还是报官,还是走路?”宦萼道:“据店主说,四处都是贼。报了官,去拿那一起的是?知道是谁劫了去?只管守着,岂不耽误了大事?忍着撂了罢,到京寻你大舅爷商议,再作区处。但只是没有行李,恐路上盘诘琐碎。”

正在踌躇,只见一个人走进店门,向着宦萼纳头便拜,道:“恩人方才吃惊了。”宦萼连忙扶起,看了看,不认得。问道:“尊驾是谁?面荒得很,怎么认得我?又何以知我遇贼?那人笑道:“老爷不认得小人了?小人名叫赖盈,那年该了卖货郎姓毕的十两银子,蒙老爷替小人还了,又赏了小人一锭盘费。小人想,一身是病,在外没用,就趁那银子做路费。回来两年,病倒好了,今年又遭了流贼,只剩了一身。又值年程荒歉,只得入了贼伙度命。老爷的天恩,小人是时刻想念着,方才是那里见了老爷就认得。因同众人在一处,小人不敢认,特暗暗跟了下来。老爷可报了官?多着些官兵,小人领了去,靠那些毛贼中甚么用,所失的东西,一去就可夺回。”宦萼大笑道:“今日晚了,我们明早同到州里去。”

正然喜笑,只见门外一阵有三十余人,都骑着马,个个弯弓插箭,臂鹰牵狗,簇拥而来。宦萼正要问店主是甚么人,只见为首的那个彪形大汉,一眼看见他,忙跳下马来叫进来,道:“这不是南京的宦恩兄么?”宦萼忙站起,细细将他一看,原来是鲍德。他一把拉住宦萼的手,道:“恩兄几时到的?那阵风儿吹了你来?这两年想杀俺了。若不是我今日出来打围,几乎错过。如今往那里去?”宦萼将上京有事,适间遇贼被劫,并赖盈才来报信,明早要去报官的话相告。鲍德笑道:“恩兄放心,包在弟身上取来。还且请到舍下去再讲。”宦萼真是他乡遇故知了,无限的欢善。叫拉出马来,同他并骑而行。

到了他门,好一所大宅。门外都是合抱的大柳树,围墙数仞,四角四座看家楼。进了大门下马。二门内方是大厅,两边刀枪兵器插满数架。两人揖罢坐下,鲍德道:“自从别后,无一日不想念恩兄。我屡屡要南去一会,因连年荒歉,盗寇纵横,不敢离家。今日甚么风吹得恩兄到这里来?”叫小厮:“快去请辛大爷来,你说南京的宦老爷来了。”宦萼道:“令姑母安健么?令表兄府上在那里?”鲍德道:“家表兄那年承恩兄资助盘缠,兼程星夜来家。家姑母一见,病就好了,近来着实康健,每常感念恩兄不荆”宦萼道:“多大事,为何尊兄这样挂齿?使弟不胜汗颜。”不一时,辛同到来,深谢向日之情。

少顷,拿上酒肴来。虽不比宦萼家烹调味美,他都是猪羊鹅鸭烧煮着,大盘堆砌馒首薄饼米饭粉汤,也十分的丰盛。鲍德同辛同陪着,又吩咐家人款待宦老爷的管家同赖盈吃。他主仆上下都吃毕了,请宦萼到小斋内坐。又摆上果品腌腊下酒之物,让了坐下。鲍德向他道:“弟有些须小事,今晚不得奉陪,家表兄在此相伴。”宦萼道:“尊兄只管请便。”鲍德去了,辛同陪着饮了一会。宦萼不用了,榻上已铺设下簇新的衾枕。【与前鲍德到他家一对。】辛同吩咐下人,管家们都给他们铺盖,【细。】答应俱有了。然后二人对面两床睡下。宦萼着了辛苦的人,又因心中欢喜,多饮了几杯,一觉直到黎明方醒。

忽听得外面人声汹汹,马嘶犬吠。宦萼惊问辛同道:“此是何故?”辛同笑道:“大约是舍表弟回家来了。”宦萼道:“令表弟何处去来?”还未说了,只见鲍德箭衣扎袖,头裹包巾,腰悬铁锏,如天神相似进来,哈哈大笑道:“幸不辱命。”宦萼忙起来看时,许多人搬进银子搭连并铺盖行李。所失之物,一件不少。问鲍德道:“尊兄效三鼓夺昆仑之法,请教在何处得来?”鲍德笑道:“弟与家表兄在此处颇有个声名。我这村中有二千余家,老幼不算,健壮男子将有三千人。农忙时耕种,闲时操练武艺,做古制寓兵于农之意。众人尊我兄弟二人为首,悉听调度,器械皆是我给他们,他等齐心守护庄村。一声有械贼,我二人一个领众杀贼,一个统人守护。不要说这些土寇,就是些少流贼,也不敢到我这里来。【伏后点灯子败去。】这左近的毛贼,我也不去伤他,他也不敢来犯我。昨日晚间别了恩兄,带着赖盈,我领了几十个人,有二鼓将尽,到了那里。众贼正然好睡,将一个个绑了,追问这项银子东西。他们闻知是我朋友的,他等磕头赔罪,双手送还,一丝不少。弟也便饶了他等。”宦萼谢道:“非兄大力,此物已属他人了。但只赖盈是不能回去了。”鲍德问他道:“你可肯在我这里?要是肯住下呢,我替你安个家,也很容易。”赖盈忙叩头道:“蒙老爷天恩收留,小人的大造化了。”宦萼梳洗了,要到辛同家去相拜。辛同辞道:“不敢劳尊驾罢。”宦萼道:“不但有老伯母在上,就是尊兄,也没有个在此一会的理,竟不到府上。”

辛同同鲍德陪着他,也不骑马,三人步行,同到了辛家。重又作揖,托他禀侯老伯母。他老母请到上边去一会,深谢了一番。坐了片时出来,就留酒饭。宦萼要辞行,鲍德笑道:“恩兄好容易得来,至少也住十日。”宦萼将捐复祖父封诰的话相告,恐误了日期。他二人道:“既为此大事,不敢苦留。兄回来时,在此多住几日罢了。”宦萼道:“这不敢许。弟或水路回去,或又走他道,怎敢失信于尊兄?”他二人道:“罢了。兄今日住了一日,明早送别。”宦萼见他二人情意殷殷,不好再辞,也就住下。吃毕酒饭,辛同留住他下榻。他每人以二百金为程仪,宦萼再三辞谢,道:“弟所带盘费尽够用了,不敢劳二位尊兄费心。”他二人知他带的银子多,也不相强,午间备席共饮,鲍德道:“兄既远来,才会得一日,就要别去,何以为情?”向辛同道:“近日贼寇公行,我要保家,去不得。今宦兄携着重资前往,我又不放心,恐前途有失。奈何?老长兄带几个孩子们,护送他到卢沟桥再回来,方才放心得下。”辛同欣然道:“我明日同去。【此行用辛同送去者,彼二人皆受过宦萼之情,鲍德夺回行李,已报之矣。故辛同远送,以报向日之情耳。作者一笔不肯易下。】宦萼是惊弓之鸟了,见他说送了去,说道:“承二位尊兄如此见爱,真朋友而骨肉了。”一宿晚景不题。

次早约到他家,吃了酒饭起身。宦萼临行,给了赖盈一百两银子安家。他要推辞,宦萼不肯,他叩头领了。鲍德同赖盈送了廿余里方回。辛同带了七八条健汉,都带着弓箭,骑着壮马,直送到卢沟桥后,方作别回家。宦萼言谢不尽,两人分手。

宦萼进了京城,到他舅子家住下。他二舅子侯捷也相会了,一番亲热接风,不必细说。托他打点,钱能通神,自然明白。家人押的银子也到了,交了进去,仍将昔日追出的官诰给还。宦萼见旱路的贼多,要从水路回去。他素常听得钟生说戴氏的父亲在张家湾开大船埠头,他叫人先去问着了,说了详细。此时戴良老故了,正是戴迁主家。他久矣接女儿的信,知他的外孙定的是宦尚书的孙女、宦公子的女儿,不胜欣喜。今听得他来到,忙叫请了来,酒饭相待甚浓。次日,又戏筵款待,宦萼甚是不安,烦他雇了两只麻溜船,要图赶快归家。戴迁又送了许多下程食物,烦他带信与钟生。又带了些东西送两个外甥。宦萼谢了他上船,昼夜兼行,月余到家。

宦公见请了诰命回来,心中大喜。宦萼说起遇贼劫去,正在进退两难,亏得赖盈报信,鲍德夺回,辛同送至都门,详细禀知父亲。宦公叹道:“俗云:行好自有好报。做好人何尝吃亏?可笑世人不肯行好,奈何?”宦萼取出戴迁的信,同带来之物,差人送到钟生家去。钟生同贾文物、童自大、梅生又来贺喜接风,热闹了十多日。

过了月余,一日,钟生来对宦萼道:“贾兄做了一件豪举,我们竟不知道。昨蒙圣恩,特授兵部职方司员外。他到舍下来问弟当受不当受,弟才得知。”宦萼道:“请长兄细说其详。”钟生自首至尾告诉了。宦萼道:“可惜这场义举,被贾弟一人做了,我们少不得大家约同公贺”你道贾文物做了甚么义举的事,平白地就得了官?且看后文,便知分晓。

姑妄言卷二十终

第二十一回史司马为国忧民贾进士捐赀杀贼姑妄言卷二十一钝翁曰:缺14字全真,然皆颇有影缺18字禄乃见于史册缺19字。贼攻城掠地缺128字朱和实有其人,并非捏缺11字。他三人禀史司马之语,真破□□□□非纸上谈兵者也。

听说捐俸,汲断金几乎急断筋。傅胜系富甚之大臣,无视国家之事,一毛不拔,反诉许多苦恼。听得借库帑,牛骍又十分牛心。都是此等臣宰,如何不把明朝天下送去?

贾文物之捐赀,实由于鲍信之鼓励。贾文物救众之功固大,鲍信怂恿之功亦不校贾文物旌之以官,理固应然。鲍信亦得受职,不为过也。

闯贼连破洛阳、汴梁二事,俱载正史,一字不谬。然正史犹未若是之详,看之令人发指。

正史载裁驿一事,实倡于毛羽健,而成于刘懋。此骂羽健身为龙阳,妻淫家仆,犹不足尽其罪。或谓此虽系骂羽健,故及其妻,但不当辱及温体仁。然有说焉,体仁初入阁时,民间即谣云:猪遭瘟。朱乃国姓,谓朝廷之用温相也。其实体仁不但庸懦不堪,且坏了许多大事,骂□□□□亦不为过。羽健以悍妻之故,流祸于国家。承缺文13字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裁驿疏上,乃刘懋一力奏准,其罪浮于羽健,故后身被杀,妻配贼复淫于人也。

此一部书中,一个人有一个小传。有先叙来历而后叙其事者,有前后叙事而中段叙其来历者,有事将叙完而未后始出来历者,有叙他人之事内中带出此人来历者,种种不一,非细心观之,不能见也。即如大方家作文字,或两大比,或三股,或散作,或八股。非如小学生初开笔,如板上钉钉,起股,中股,后股,束股,板板六十四,一定而不可移之死规矩也。

叙毛氏之事多矣,至此方细出始末。不但其文有参差先后之妙,更足见其不肯遗漏一笔。

第二十一回史司马为国忧民贾进士捐赀杀贼附:李自成万恶滔天鲍信之一心奋义话说那贾文物做的是甚么义举?他竟是为国为民的一段热肠。因自成这个恶贼,向年兵犯凤阳,斩陵木,烧寝殿,杀官吏,纵罪宗,抢劫一空,大有所获。他心犹未足,直杀到沿江一带州县,有觊觎南京之意。那些官军闻风而逃,可怜那老弱黎民尽填沟壑,子女玉帛车载马驮,屠戮之惨,真不忍言。

因凤阳是祖陵要地,四处官军兵马虽然十分害怕,少不得要求恢复,援兵四集。那些流贼因妇女众了,辎重多了,也不暇来攻取南京。他原不要城池地土,闻知此信,携着红裙翠袖,囊着白镪黄金,方谈笑鼓舞而去。这些逆贼见地方既富庶,守备又无人,来往自由,好生乐意,时时刻刻扰乱一番。

我且把这瞎贼的出处说个明白,看官方知他的来历,然后再说他的那些惨恶,以见那时生民涂炭。我们大家唾骂他一番,稍泄当年那些人的怨气。

他祖籍系陕西延安府米脂县人氏,世居于此,他父名李守忠。他家七八代前的一个祖宗家甚富饶,一生酷喜斋僧养道,数十余年力行不倦,人皆称他为李善友。年将衰暮,忽一日,有一个邋遢道人,臭味难闻,到他家来化斋。李善友毫不憎恶,欣然款待。斋供已毕,道人向他道:“贫道素知老居士乐善不疲,后世子孙必有大贵人出。贫道四处云游,离此二百余里,万山之中有一块福地,老居士百年之后可卜吉于此,将来定有兴者。”李善友欢喜无限,邀请这个道士同往去看,道人也不推辞。李善友备了行李头口,到了那山脚下一村中居宿。

原来这村中有许多姓李之人,李善友叙起宗谱来,都是一族,尚在服内,更加欢喜。次日,同道人入山点了穴。道人道:“葬时须起造一大圈,内设大铁缸一口,满贮灯油。若铁灯不灭,李氏当兴。”李善友深谢了道人,仍约他回家厚赠。那道人笑道:“我为居士择此善地,报生平之善行耳,【阅此,古云阴地不如心地,善哉言也。若此道人所点之地不佳,冢中枯骨亦何以安?异日伐冢时,脑中有龙,尸骨皆青,亦异地也。若谓佳穴,冢中枯骨犹然暴岂,子孙死于法者几尽,所佳者何在?昔日朱文公见一恶人葬吉地,叹曰:“此地不发,是无地理。此地若发,是无天理。”后此坟被水冲去,可见不如心地也。吾思道人点此一穴,并非吾因,岂为李闯谋耶?须反观之。】岂图报耶?”遂拂袖如飞而去。李善友追之不及,众皆惊异,以为是神仙点化。李善友归家,便将此事与儿孙说了,再三嘱其死后如法安葬。

又过了十数年,李善友老故,子孙遵他的遗言葬下。后来他族间听得说这是一块福地,都想沾些余福。李善友的坟居中,周围竟葬了有十数处。传到了李守忠,他是弟兄二人,他哥哥名叫李守义,长他有三十来岁。生了一子一女,子名李自达,比李守忠倒还大了两岁。李守忠在县中当了一名捕快,他生性暴戾,凶恶无比,却手段高强。数百里内的强盗小贼,无一个不是他的门下。年年纳奉,月月馈金。他到了三十余岁,尚无妻室。

一日,有一个相士偶然遇见他,啧啧称异,道:“我阅人多矣,未有见君相貌之奇者。”李守忠问他缘故。相士道:“他人之相,穷通寿夭应在一身一世。而君之尊相,应在后人,将来定生贵子。但须积些福德,则异日贵盛无比。”他听了这话,暗合他祖上的传言。他此时囊中所积也有二千余金之赀,遂辞了差使。因想贵子尚还无母,央了一个姓连的媒婆寻亲。【媒婆而曰姓连,何意?谓男女一姓恰巧皆托他一人而联合也。】就将相面的话告诉了他,要娶一个有福的妻子,好生贵子。那时有一个名妓姓苟,老鸨死了,是他自己当家。也三十余岁了,在风尘中历了将二十年,个中滋味已经尝尽,意欲从良,尚还未决。

一日,有一个番僧到他家来偷嫖。这苟氏阅历之人虽多,从未尝见过此凹目凸鼻卷须环耳的异物,欣然留宿。交会之后,这番僧向他道:“我看你骨格清奇,后来定生一个贵儿。不可在这风月场中,错过了可惜。须嫁一贵夫,以图下半世受享。”苟氏听了,正合他向来从良之愿,也烦媒人替他寻觅好夫,这媒人恰好就是李守忠所托的连氏。连氏便将相士说李守忠的话相告,苟氏满心愿嫁。连媒婆又走去向李守忠也将苟氏当生贵子的话说了。李守忠见他两人的不约而同,无限欢喜。就择吉行聘,娶了过门。一个贵阳,一个贵阴,无夜不造作一番,想生贵子。谁想造了数年,贵种已将下尽,而贵子毫无影响。李守忠一夜向苟氏叹道:“我同你这几年来贵种下了无数,贵精去了一盆,并不见过贵子的影儿,真是可惜。”苟氏笑道:“便是贵子,也不过是偶然的一次贵种遇着。若你次次下的都是贵种,我的这一块陈妈妈,竟是一张百官诰了。”二人大笑了一常那一年,他到了四十岁,尚还乌有。他夫妻着了急,一同商议斋戒沐浴,往西岳华山金天大帝庙中去求子。烧香回来,一夜,夫妻正然睡着,同梦见金天大帝领着一个冲天冠赭黄袍的黄帝,向他道:“此破军星也,赐汝为子。”他夫妻梦中惊喜拜谢。醒来,彼此相述,深以为异。忙起来洗沐了,焚香叩谢。他二人得了此梦征,每夜越加下力。你看他好造,直造得力尽精疲,那苟氏腹中果得了孕。他二人见有应验了,心中欢喜,益发用力,直造到十月满足,生下了一个儿子,就是李自成了。李守忠因梦中见他穿着黄袍,故起个小名叫做黄来儿,他夫妻疼这儿子如同至宝。到了七八岁,便生性惫懒,在街上同一般大的小孩子厮打相斗,无日不然。

此时李守义夫妇并儿子李自达俱亡故过,女儿已适了人,媳妇也改嫁了。只存一个孙儿,名叫李过,比自成只小一岁。他二人虽是叔侄,竟做弟兄相呼,相帮着在外生事闯祸。李守忠要送他二人上学去读书,他两个听见了,便躲得不知去向。李守忠惊得几死,四处找寻了来家,再也不敢重题此话。到了十五六岁时,他叔侄二人俱好嫖好赌。李自成自幼是他父母骄纵惯了的,百依百随。只有要上天的星,那摘不下来的,就没奈何。除此以外,力可为的,无不听其所欲。他要银钱去嫖赌,李守忠可敢拦阻?任他挥霍。

李自成酒色财气四个字无一不好,于色字又分外重些。他生性虽然凶恶,却带几分呆气。那李过凶暴与叔叔无二,还加奸狡些。李自成因常在外生事闯祸,人替他起个混名,叫做李闯子。李过力量粗雄,更是顽劣,人也赠了他一个混号,称为一只虎。

李自成常在这些妓女人家走动,他的一个阳物生得渺小无对,只三寸来长,大指粗细,这些妓女们就编了几句口号嘲笑他,道:“李自成,李自成,他的膫子笑杀人,硬了只有拇指大,软了好似细麻绳。”久之,他知道了,心内含愧,不敢再去嫖妓。想道:“这些淫妇,他经过几千百个汉子,自然嫌我的细校”先也还不肯自信,后来但是到出恭的去处,或是浴堂之内,他留心看别人之物,实在也没根像他这样小巧的雅致了,方以为然。自忖道:“我这东西实在难看,我只娶个真正闺女做了老婆,他只见过我一个,自然就不憎嫌我了。”又想道:“就是娶了人家的女儿来,如何知道他是真的不是真的,”忽然悟道:“有了,我常听见人说,女孩子初次破身,定然要疼,只看他疼不疼,便知道了。”主意拿定,问他父亲要老婆。

李守忠见儿子在外胡行不休,久想要替他娶个媳妇,或可收揽住他,不知儿子心中如何,不敢开口,今听他要娶,满心欢喜,就央媒说合,替他娶了个姓屈的妻子,倒是个真正女儿,成亲之夕,因他的阳物太微,那女子也不觉艰难,竟容下了。李自成见他并无苦楚之态,疑心道:“不好,这不是女儿了。”却又十分拿不定,想道:“是了,要是真女儿,自然认不得膫子,等我问他,看他认得认不得,就明白了。”因捏着阳物,问那女子道:“这是个甚么东西。”那女子含羞不答,每夜叮问,过了数日也熟了,那女子见他只是问,听得琐碎了,笑道:“这不过是个鸡巴,你只管问甚么。”他大诧道:“你既是女孩儿,如何认得鸡巴,定然不是真的了。”起来对父母说,媳妇是个破罐子,要休了回去。李守忠先也不肯,禁不得他成日家大闹,李守忠不得已,叫原媒送了媳妇家去,那屈老儿不知是那里帐,虽两家费了许多唇舌,也还是疑女儿或有差谬处,只得隐忍罢了。李自成亲托媒人,要替他寻个真正女儿,媒人四处打听,又寻了一个的的确确的黄花闺女了,娶过门数日,仍是如此,又把女儿退回。

这女子的父亲名字叫做韩渊,也是个有头脸的人,心中不忿,告到县中,拘了李自成去问,他执定说不是处女,故此不要。知县没处查考只得向韩渊道:“夫妻是白头相守的,他既不愿,强合了,你女儿在他家也难过日子,不若你把女儿留下罢。”那韩渊见官府说得有理,心中虽含冤恨,只得罢了。两家打了一场官司出来,李自成把媒人抱怨个不休,说他不打听真实,两番误了事,媒人心下甚疑,走去问那两家女子道:“怎么成亲之夜不说,定过了几日,方说是破的,是何缘故?”那女子含羞带忿,细述其由,媒人不觉大笑,方知其中之故。

那时有一个妓女也姓韩,生得颇觉俏丽,虽才二十多岁,一个阴户,其宽松无比,自小肚子上,以至股沟之下,一片长毛布满,几几乎无门可入,而且交合之时,淫水常流,涓涓不息,内中其冷如冰,有那嫖过他的人见他这一件出奇之美窟,赠了他一个雅号,称为韩松泉,谓其又寒又松,又谓淫液如水之多也。

这韩松泉之名一出来,下顾者甚少,只有县中一个衙役,姓盖名君禄,他的阳具有七寸余长,棒槌粗细,别的妓女见了他,皆逡巡畏怯,弗能大饱其欲,惟这韩氏不畏怯,他常来嫖这韩氏。两人正是天生美对,盖君禄之阳具既雄,便不觉他的深松,况他是个无妻的光棍汉,得过妇人之物那里还好歹,韩氏之寒与水,彼皆不较,惟取其勇于受敌而已,两人甚是相厚,一个愿娶,一个愿嫁,但盖君禄心虽要娶,却囊中无物,不能替他赎身。

他的老鸨见女儿主顾甚少,要将他转卖,央烦媒人寻觅售主,这媒人就是替李自成说亲的那人,这媒人想了想,笑道:“我把这件美货总成了这呆孽障罢,遂向韩氏道:“你妈如今要卖你,我想你门户人家的女儿,不是卖去仍做此事,便是与人做小,如今有一个好人家却是娶正妻,我总成你去受用,只是一件,若是男人问你他那东西叫做甚么,你咬牙根只说不认得,要紧要紧。”又将先那两个女子的事向他说了,韩氏笑着应允。

这韩氏心虽恋着盖君禄,耐身不能自由,暗暗同盖君禄商议,等嫁到李家之后,叫他假认作表兄妹,可常常来往,得空以遂私情,盖君禄喜诺而去。

再说那媒人来向李自成道:“这一回实实寻着个真女儿了,模样又好,却财礼要厚。”李自成满心欢喜,一心要娶,他父亲是不敢拗他的,娶了回来。成亲之时,李自成弄了进去,韩氏全然不觉,见他在肚皮上一动一动的,知是弄上了,装出许多的苦楚样子,叫疼叫苦不休。李自成以为是真,连忙拔出,韩氏还叫苦不住,李自成道:“我已拔出来了,你如何还叫疼。”韩氏道:“我是真正女儿,你的太大了,我空着还是疼的呢。”李自成越加欢喜。过后把阳物问了他几十次,他只说不认得,李自成暗道:“这才是个好女儿。”因笑对他道:“这叫做鸡巴。”那韩氏暗忖道:“好的我不知见过多少,稀罕你这个鸡巴。”忍不住失笑,李自成问道:“你笑甚么?”他不答应,问之再三,他含笑说道:“我长了这样大,今日才知道叫做鸡巴我往常当是男女一样,原来是恁个样儿么。”李自成愈加欢喜,十分恩爱。

原来韩氏做妓女时,李过也曾嫖过他,他两人颇有情爱。李过恐叔叔见了占了他的去,不曾与李自成知道,所以李自成不曾见过,自从韩氏嫁了过来,二人一见,都是旧相识,岂不认得,但韩氏是婶母了,李过不敢提起旧情。

这韩氏因李自成物既微而本事又不济,有个温温旧帐之意,一日早起,李自成还在睡觉,韩氏张见李过在后院背着脸溺尿,他悄悄走到后面,伸手去将他阳物一捏,李过倒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嘻嘻的笑道:“你如今做了婶娘,高枝儿上去爬了,还肯想着他么。”韩氏搂着他亲了个嘴,一手攥住阳物,说:“没良心的,我当日同你何等相厚,你要我的阴毛做表记,我还拔了一大把送你,我来了这些日子,你竟不睬我一睬。”李过道:“我如何敢忘你,巴不得同你亲厚呢,一来不知你心中如何,二来我叔叔性气不好,怕他知道,你既有些好情,我有个妙策,我今日哄叔叔到外边去,灌醉了他,夜间问他睡熟,你可到我外边来,便可成就好事。”韩氏喜诺,此时一腔火气本要泄一泄,恐李自成出来,只蹲下身,将他阳物含住,咂了几咂,各自散了。

这日,果然李过同李自成出去,抵暮烂醉,李过扶了他回来,进房放了他睡下。他家是三间正房,东屋李守忠夫妇住,西屋李自成住,李过在堂屋中打铺。到了夜间韩氏见李自成沉睡,悄悄开了房门出来就教。二人多时未会,且韩氏这些时被李自成弄得不痛不痒,淫情蓄到十分,今日遇到李过,一团欲火全要泄在他身上,一度不已,两次不休,足足捣了大半夜,怕李自成醒来,只得分开。如此者多次,守忠夫夜间也听见了些声息,恐儿子性气凶狠,不敢做声,推聋做哑,任他二人快乐。

那韩氏是做妓女的人,有何厌足,自嫁到李家来,那盖君禄依他前策,假认做表兄,常来探望。李守忠夫妇一来有年纪了,照管不得许多,二来也以为他们真是兄妹,并不防闲,那里知道他们里头有弯儿帐。李自成是游手好闲的人,时常在外,那盖君禄同韩氏得空便叙起旧来,时常做那凤倒鸾颠鸳鸯交颈的事。

一日,他两人正在房中高兴,不意李自成同李过撞了回来,见房门关着,推开进去,一眼看见那盖君禄正在将完未完酥麻的时候,一见了他,越发吓软了,动不得,竟瘫在韩氏肚子上。李自成大怒,腰中拔出短刀,将盖君禄肋上背上几刀戳死。韩氏吓得发昏,生了个急智,连道:“杀得好,杀得好,他竟强奸我呢。”李自成怒道;“既是强奸,你为甚么不叫?”韩氏道;“我要叫来,恐邻舍家听见,丢了你的面皮。”李自成明知是假话,心中本舍不得杀他,又直李过在旁边,也恐李自成杀韩氏,听了这话,一把攥着李自成的手腕,说道:“听婶娘的话,与他不相干,不要屈了人。”就将刀夺下。李自成借这意儿,也就松手,只将韩氏打了几拳,把阴户狠狠拧了几下。那韩氏拧得乱叫,李过看着心甚害疼,忙劝住了。李守忠听得闹,走了过来,见奸夫杀了,不曾杀媳妇,他当年曾在衙门中站过,知道事体,向李自成道:“你单害了奸夫是要偿命的,你既舍不得杀媳妇,你在家中住不得了,侄子在旁见死不救,到官也有大罪,你叔侄快快逃躲出去,我替你们挡官司,遇有恩赦,再图归计。”那李自成也顾不得父母了,忙卷行李,要了些盘费,同着李过逃往甘州去了。

李守忠同地方上报了官,知县追问他儿子的去向,他说:“杀人之后,躲罪在逃,不知何往?”知县问道:“人杀在你家中,你明明纵子行凶放逃,如何赖得。”命将他监禁,要他儿子,韩氏无辞抵赖,打了二十板,发与官媒领卖,仍是那旧鸨儿买回,又吃旧窝边的草去了。那李守忠此时要有几百银子上下打点,也还可以保得没事,因一分家俬被儿子花尽了,力不能为,又因有了年纪,到了狱中,心里既记挂儿孙。众人知他当日在衙门中挣了一股大钱,不知他是空了,只疑他舍不得,又遭了些磨难,心中气忿,不数日而亡。

生了这样个好贵子,一日不曾受享其福,先带累了老子拖了牢洞,那老婆子见丈夫死在牢中,儿孙逃得不知去处,又不知何年何日才得回来,媳妇又官卖了,孤孤凄凄,回想当时在衏中何等热闹,若不图生贵子,今日仍当一个老鸨,安得寂寞如是,悔恨当日误听番僧之言,一至于此,忧忧郁郁,不久告毙。

他家亲人只有李过的姑娘是他们的亲侄女,主持着将房子卖了,把他夫妻埋葬,再说李自成叔侄东逃西躲,数月身无所归,那时流贼蜂起,他也就入在党内。你道那时天下奠安,流贼之起,始自何时?一旦就遍于陕右。此贼众因起于裁驿夫,驿夫之裁,倡于御史毛羽健,成于科臣刘懋,你道他二人是何来历?因何事故便酿成了国家这样大祸。

他二人是两姨兄弟,俱是南京人。毛羽健的父亲字曰毛褒,倒也是个世代科甲,生了一子一女,子即羽健,女即阮大铖之妻也。这毛褒中过一榜,做了一任教官,后升浙江湖州府鸟程县知县,他一个姐姐嫁了韩门,姐夫早亡,只有一个外甥名韩继寿,毛褒将他母子二人带往任所,这刘懋是他两姨之子,幼无父母,也带了他来,因是老婆面上的亲,待他如同亲儿一般,刘懋十五岁,毛羽健十三岁,此时韩继寿已十八岁,毛氏十六岁,倒都如亲兄弟姐妹一般。

这毛氏同毛羽健姐弟二人,生得一个模样,女虽不比王嫱,男虽不如宋玉,都生的粉团也似的一个白脸,清清秀秀,称得起一个俊男美女,就是那韩继寿、刘懋,俱生得干净可观,不似那三家村放牛的牧竖。他三人同窗读书,刘懋、羽健两人夜间又同榻,这韩继寿年纪大了,知识大开,就看上了表妹。毛氏虽十六岁的女孩儿,他天性中带来的有一种淫念,而且骨头中又生满了骚髓,自以青春二八,这瓜该破得很了。见父母尚未与他择婿,他便暗暗相中了表兄,要把这瓜叫他破一破。

那韩继寿日日上来看母亲,兄妹各有私心,遇着无人处,便打牙犯嘴,互相调笑,打得火热。初则口皮顽戏,后来竟肚皮相贴,便成了那件风流事,也偷了多遭,那瓜已成了两半。久之,毛褒也知道了些风声,说不出口,在毛褒的意思,也想学贾充的故智,将错就错,把女儿配与韩继寿,不但遮了丑,且完成他一对少年心愿。不想韩继寿一日正同毛氏在床上放着帐子高兴,正做到妙处,谁知一个猫撵老鼠,从顶篷上掉了下来,刚刚跌在铜脸盆上,当啷一声响,把个韩继寿吓得一撺,从毛氏肚皮上直滚到地下。他一个少年人,血气未定,正在斫丧之时,受了这一吓,便得了个心悸的病,或坐或卧,即饮食之时,闻得微有声响,猛然一惊,跳得老高,百药无效,遂成怔忡而死,他母亲只此独子,痛哭是不消说。

毛氏也不禁悲惨,暗暗饮泣。这一节事,刘懋、毛羽健也都知道。一夜,他两人同卧着私语,刘懋道:“世间事也奇怪得很,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人生面不熟,只把这一段肉送到肚里去,便亲热得了不得。你看韩表兄同表姐两个那般亲热的样子,还了得么?你年小不觉得,我常冷眼看他两个眉来眼去,好不肉麻,我想你我兄弟两个,要是把我的送在你肚子里,你的再送在我肚子里,岂不更加亲厚。他两个虽厚了一场,韩表兄生生的吓死了,要是我两个厚起来,一些惊怕也没有,岂不长远快活。”毛羽健也高兴起来,笑道:“既如此说,你先给我弄弄,我也给你弄一下。”刘懋道:“我比你大,自然该先让我弄起。”毛羽健道:“先后总是一样,就让你先来。”刘懋将他扶起,伏在枕上,也学用了些吐沫,弄了进去问道:“你觉怎样的?”毛羽健道:“不觉怎样,只闷杵杵胀得慌。”刘懋弄了一会下来,毛羽健也照样去弄,他年纪小,阳物如指,不知不觉就弄了进去,也抽了几下完事,他两个睡下,相搂相抱,亲嘴咂舌,亲亲密密,胜似夫妻,权且按下。

那时温体仁尚不曾入阁,还是尚书,他是乌程人,此时因告病在家,他有一个女儿,生得貌甚不扬,他一心要选一个美婿,本县中宦家子弟虽有,皆不中他的意。

一日,偶然见了毛羽健,他便十分心爱,烦人对毛褒说要他儿子为婿。毛褒见一位尚书要同他做亲家,心中虽十分私喜,嘴中连说几个不敢仰攀。温体仁再三央人来说,不计品级高下,家货贫富,只要图个好女婿。毛褒喜出望外,就忙忙去拜谢了。毛羽健已十五岁,温体仁要他当年完姻,毛褒也一诺无辞。

原来这温小姐貌既陋而心更淫妒,已十九岁了。嫁时妆奁之富,是不消说得,赔了八房家人,八个丫头,八个小厮,到了署中,竟把他的县衙填满。毛羽健见他的赔嫁那些婢妇,侍奉小姐那尊贵的样子,由不得就势怕起来了。卧在身旁,心胆畏怯,况他与刘懋亲厚已久,身在此而心在彼,捱过了几日,便躲往书房中,同刘懋共宿。

这温小姐自以为尚书贵女,必定嫁显宦之子,方成佳配。不想嫁了个知县的乃郎,那知县署中寒酸的样子,如何入得尚书小姐之目,心中十分不悦。因见毛羽健清秀可爱,比自己尊容强了许多,还略有可解。况且毛羽健同刘懋干惯了的后庭,颇知交合中的奥妙,温小姐因此将就罢了。不想才得尝到趣味之时,忽然见他出去睡,疑必有故。

他的乳媪丈夫也姓温,是温体仁远房族弟,因家中贫穷,典身到他家来做乳母,有两个儿子,一个名叫温世幸,才十四岁,生得齿白唇红,伶俐乖巧,温氏着实疼爱他,出进不忌。

那夜叫他去打听姑爷在外边做甚事。温世幸出来,见人静了,就蹲在书房窗下窥听,听得床上二人笑语,一个道,“你好没良心,我两个好了二三年,今日你得了新鲜美物,偏我去受用,就把我忘记了。”又听得姑爷道:“我怎敢忘你,他新来乍到,我脱不得身,故此今日才躲了出来陪你。”此后听得二人气喘吁吁了一会,那一个道:“你同新人弄,大约比这个还快活了。”又听见姑爷道:“虽然又是个味儿,但我有三分怕他,弄得一点兴头也没有。”以后便不做声。又听了一会,只听得酣呼鼻息,知是睡着了,上来回小姐的话,见卧房门已关,不敢去敲,立在窗下,时已三鼓,月色正午,丫环们都睡熟了,温氏心中气恼,不曾睡着,二则也等温世幸的回话。见窗外有个人影,知是他来了,披衣而起,即走来开门。一看,果是温世幸,遂叫他进来,悄悄问他,那小子从头细禀。温氏知是他表兄弟二人干那椿事了,不胜忿恨,怒道:“他既如此无耻,我也可以效法!”遂叫温世幸上床,脱衣共寝。原来这小子也常同人干后庭,他那根厥物比毛羽健的还强壮些,且进退有法,分外在行,温氏甚觉得意。事毕之后,悄悄放他出去了。此后得空,不时宠幸。【所以名温世幸也。】次日,毛羽健进来,温氏不似往常,便另是一副面孔,同他话也不说一句,【淫妇心肠另是一种,自己同小子弄前孔而无羞愧,丈夫同人弄后庭则发怒,摩仿入神。】晚间到了床上,温氏把昨夜小子听的话说了一遍,道:“你也是个宦家子弟,做这样下流无耻的勾当,还想来同我沾身。”把个毛羽健羞得要死。此后夜间再也不敢离他,他只好日间在书房中同刘懋叙叙旧情而已。

这毛褒做了十年的穷教官,升了个知县,乌城地方颇富庶,他贪婪无比,将地皮几乎卷尽,被上司廉访着了,参他个贪酷。幸亏得温体仁在内替他一力维持,只革职回籍。到了家中,阮大铖的父亲知他宦囊富厚,闻得他女儿又标致,要求了为媳。

阮大铖同毛羽舰刘懋同案进学,见其弟美,知其姐姐必佳,心中也喜。那毛褒虽知他乃爱的鲜花已被采过的了,没有个将破女儿养在家中一辈子的理,听得阮家求亲,欣然允诺。他娘恐女婿试出不妙,甚是忧心。南京人有个恶俗,嫁女之夕,岳母交一幅白绢与女婿取元红,他娘知女儿是久没这件的了,绢幅不敢交与女婿,弄了些红花水,希图临上轿时染得斑斑点点,与女儿带在身边,乍充去了。

不想那日他家因备喜宴,染红绿果品,剩了一碗槐花水。丫头们看见那碗红花水,也以为是剩的,就放在一处,毛氏的娘再三嘱咐他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夜间成亲时需要十分遮掩,倘被女婿看出,不但父母无颜,你一辈子也太不起头来。”毛氏点头会意。到了上轿之时,他娘去染那白绢,不暇细看,放在碗中蘸蘸,谁知蘸的那是碗槐花水,忙忙递与女儿藏了。

阮大铖成亲之夜,去脱毛氏的衣服,他那里肯,死死的攥祝阮大铖先见他新人貌美,已心爱情急得了不得,此时不过以为他室女害羞,再三替他强脱。毛氏被他缠了一会,一来也有些兴动,二来前后总免不得,成败在此一举,也就任他脱去。到了交合之时,他做出万分艰难之态,也不像行房,竟像剐他一般,那叫苦畏避,真说不出。【吃了他令堂教导的亏,俗所谓教的曲儿唱不得。】阮大铖倒反动疑起来,道:“我也听见人说过,女孩儿破身虽有些痛苦,那里就到这样地位。”事毕之后,拿起喜帕一看,恰合了古词上的两句,道是:不见不见,还你一方白绢。

他这帕上不但不见点点鲜红,而且东一块西一块,全是黄斑。阮大铖大怒,骂道:“没廉耻的淫妇,你同甚么人私偷,不知弄过了多少回数,今日矫揉造作,装这个样子来哄我,起来穿了衣服,快快替我回去!我不要你这样淫贱妇人!”那毛氏尚有何辩,赤着身子下床跪着哀求,道:“是我一时不长进,做了坏事,如今既到了你家,求你开恩,包涵了罢。只容我占个正室的虚名,以全两家体面。要娶妾讨小,任你尊意。你这一撵我了去,不但我一生不得人,连我爹娘的脸面都没了。你只当积阴德罢。”阮大铖见毛氏虽非处子,心中固恼,但毛褒知道女儿内中的东西破坏不堪了,把外边的东西赔了个十分成文,约有数千金。阮大铖自幼贪婪,【毛氏是骨头里面带来的淫髓,他也是骨头里带来的贪癖。】他心中想,这一撵了他去,果然两家都不好看,且这些妆奁断无留下之理,少不得仍要还他,岂不可惜?况毛氏生得甚美,赤身跪在地下,像一个粉妆成玉琢就的人儿一般,脐下那条细缝,内中虽宽阔了些,而外面鼓蓬蓬,甚觉可爱,心中就动了几分怜惜。

只见毛氏家来伴姑娘的一个老仆妇推门进来,道:“姑爷,你两口子今晚百年的头一日,不欢欢喜喜的睡觉,吵闹些甚么。”见毛氏精光的跪在地下,说道:“可怜,可怜,我家姑娘一个娇生惯养的闺女,你忍心这样作贱他么?”阮大铖冷笑道:“你家姑娘好个闺女,那东西被人弄得像皮袋似的,是个闺女的妈了。”那婆子道:“阿弥陀佛,姑爷不要枉口白舌的,我家姑娘同奶奶娘儿两个终日唇不离腮,那里有这样的事?不要屈了人。”阮大铖将那帕子撂与他,道:“你看看你家姑娘的喜帕。”他接过来,灯下一看,许多黄迹。半晌说道:“哎呀,这是怎的来?姑爷,想是你太狠了些,把姑娘的苦胆弄破了罢。”阮大铖又好笑,又好恼。那老婆子也跪下,道:“姑爷看我的老脸面,将就些罢。就是真正黄花女儿,方才经你这一下,也就破了。你只当是你弄破的,也就不气恼了。那喜帕上管他是红的黄的,也不过头一次有一两点子红,后来都是白的。你也只当是弄第二次,还气恼甚么?我记得我当初嫁老伴儿的时候,到是真正女儿,头一回一点红星儿也没有,他也并不曾说甚么。姑爷,我劝你息息怒罢。”阮大铖一来听了他这话,不由得好笑,二来他的心先也就有些回了,见他苦求,借意儿也就收科。向毛氏道:“他老人家既这样说,我且饶过。你在我家,若再有丝毫错处,那却休怪,起来罢。”

那婆子连忙站起,扶起毛氏,一面替他披上衣服,一面说道;“姑爷好说,我家姑娘年幼,一时间做错了,那里有个只管错的理。”哈哈的笑了一声,向毛氏道:“你这样小小年纪,那里这样顺便的食就捞到口里?我活了七十多岁,还没有遇过这样巧宗儿呢。”毛氏又羞又气,把他尽力一搡,那婆子一路跌去,幸得门枋子扶住,说道:“我好意来劝闹,你倒几乎把我推跌死了。”咳咳嗽嗽,走了出去。

过了两年,阮大铖、毛羽舰刘懋乡试同中了。次年,又同中了进士,选了庶吉士。后来毛羽健得了御史,刘懋得了户科给事,阮大铖得了工科给事。这毛羽健同刘懋不但是两姨弟兄,而且彼此又是后路夫妻,契厚得了不得,今到了宦场中,凡事彼唱此和,两人一心。

那时陕西有些饥民作乱,特差毛羽健去监察着抚镇剿抚。他到了陕西,没有管头了,他受了丑妒妇人多年的挟制,今日始得自由,娶了一个美妾,嬖爱之甚。他的那些家人多是温家的媵人,素常只知有主母,不知有主公的。况此事可敢隐瞒?当新闻一般报知温氏。温氏在家有温世幸做了宠童,毛羽健虽在可有可无之间,但醋气难按。一闻此信,带了温世幸同家人婢妇,星夜乘船而来。

沿途听得是钦差监察御史的夫人,敢不应命,也不及报闻羽健,温氏到了署中,方才知道。美人藏匿不及,只得相见。温氏作了一场威福,将那妾立刻遣出。毛羽健见温氏来的速,不及预防,心中恚甚,不敢怎样夫人,遂迁怒于驿递。【古谓,怒其室而作色于女。此羽健之谓。】倡为裁驿夫之说,特疏启奏。谓驿夫一裁,一年可省帑金数十万两。崇祯发九卿科道会议,众人皆以为不可。而刘懋现在户科,一力举成,谓毛羽健为国省费,竟奏准了。驿递一裁,闲人千万,倚驿递为生者无从得食,相率为盗,遂致滋蔓。闯贼得以招集之,流毒中夏,却覆宗厦。两人首祸,万死不足赎。而实酸于一妇人,女祸之酷,伏于枕席,可不惧乎?

且说李自成他生来有些膂力,性子又莽戆,胆子又大,到处争先,所向常胜。先还是个强盗中的大哥哥,后来兵马多了,声势众了,就公然称起王来。他说项羽当年自称为霸王,他因自己混名叫闯子,竟自尊为闯王。

那时天下奠定了二百余年,将不成将,兵不成兵。他带着贼众,从不据地方,只流来流去,故此人称他流寇。他到州城府县,只抢掳杀戮一番便走,把些城池被他搅得粉碎。各省亲王宗室,以及文武官员,兵民老幼,被他杀得几无噍类。且把他的恶处略说几件,便知他的万恶,同那时人民的苦楚了。

他破了凤阳,杀戮之惨,天地皆黑。或缚人的父亲丈夫看着,叫人淫他的妻女,淫过了才杀。或拿着人父,使淫其女,以为戏笑,然后杀之。或把怀孕的妇人脱光了,大家赌猜他腹中是男是女,以为输赢。拿出纣王的陈样来,割腹验看,一试不中,又剖一个。一日之内,这些孕妇死得不知其数。又将火锅煮油,把小孩子撂在内中,看他跳跃啼号,顷刻化为枯骨,以为笑乐。又将人缚在地上,生刳其腹,装上米豆,喂他的战马。又取了人血和米麦煮粥,以饲马骡,使他腹壮而能冲敌。掳来的子女千百,临行不能带去,尽皆杀了才去。或攻城之时,把杀了的人间着芦苇薪木,堆在城下,纵火焚烧。那秽气烟焰薰逼城上守御的兵卒,无不仆倒。

他陷凤阳之日,留守朱国相同两个姓陈的千户忿战而死。别的文武官员死的死了,走的走了,逃个干净。把皇陵楼殿烧个灰烬,燔松三十余万株,杀守陵太监六十余人,纵放高墙有罪的宗人九十一名,焚留守公署司府厅五百九十四间,焚鼓楼、龙兴寺六十七间,毁兵民庐舍二万二千六百五十二间。知府颜容暄囚服避在狱中,被贼搜出,先杖而后杀。并杀同官六员、文官六员、武官十一人。杀生员六十六员,杀陵墙班军二千二百八十四名,杀高墙看军一百九十六名,杀精兵七百五十五名,杀操军八百名。

围**县时,把小孩子聚上数百,四周围堆上柴木,放起火来,听其哀号,观其奔逃。少焉俱死,臭不可闻,以为畅快。攻城之时,将妇女们千百成群,脱得精光,向城大骂。妇女稍有羞愧,即乱刀剁在城下。

攻破**之日,聚城中兵民将要屠杀。忽有令免死,每人剁一手,众人大喜得饶命,争先伸臂,没一个叫痛苦者,故**的没手者甚多。他剁手则不杀,剁的时候,伸右手与他剁了便罢。若先伸左手,剁去了,仍要剁去右手,你道他惨毒不惨毒?

他攻破江浦,一日早间,他把一个妇人在东门外寸磔。原来这妇人被掳,李自成要淫污,被他把脸打破。李贼恨他不过,不令他速死,故碎磔于城外,对众以辱之。待我把这烈妇的事迹表白一番,也显一显他的贞烈。

贼破江浦,进城之时,有一个小贼头姓献名勤。因他生得身粗项短,绰号叫做缩头龟。他到了一家,见一个美妇正在那里上吊,他上前解救下来。那妇人痛哭骂道:“贼奴,你不杀我,解我做甚么?”缩头龟笑道:“大王爷正要寻个美人取乐,传下令来,道有献美人者受赏。你这一去,定有造化,我也有重赏。”那妇人骂道:“万剐的贼奴,我一个清白良妇,岂肯从贼?你快杀了我便罢。”缩头龟要去拉他的手,那妇人哭骂着,一头向地下要撞去。缩头龟眼快,抢上前一把抱祝那妇人千贼万贼的骂道:“我一个清白之躯,你敢拿贼手来污我。”那缩头龟由他骂,两手扯住了他两只手,叫两三个小贼在后面推的推的,到李自成的处所来。李自成在县署中住着,正掳了些妇女来,在那里饮酒作乐。看那一群女子并无一出色人物,都不中意。忽听得报说献勤献功,得一美女,满心欢喜,叫快些进来。远远见三四个人推着一个女子,献勤拉着,虽然头发散乱,满面泪痕,那一种风流标致,自不能掩。

到了跟前,献勤方放了手。那妇人便坐在地上哭叫道:“贼奴,你快杀我,你快杀我,我不顺汝。”李自成满脸堆笑,问献勤道:“你是那里得的这件活宝贝?”献勤跪禀道:“臣无心到了一家,这妇人正在那里上吊。臣见他生得好,特救了下来,献上大王。”李自成大喜道:“妙哉!妙哉!你出去听赏。”那献勤叩了个头,道:“谢大王爷。”走了出去。

那妇人不住声只是哭骂,李自成笑道:“美人,你不要破口。我今日得遇你,也是前缘,你姓甚么?”那妇人道:“泼贼,我一个清白姓字,怎肯对你贼说?你是何等贼奴,敢向我说个有缘?你快杀了我便罢。”李自成有了些酒兴,心爱极了,任他大骂,也不动怒。笑道:“你不要呆了。你从了我,享用天大的富贵。孤家后来得了明朝的天下,你就是一位贵妃了,可不好么?”那妇人道:“你这贼,明日被天兵拿住,碎尸万段,身子不知喂猪喂狗。你敢妄希天位,还想甚么富贵?你这样淫恶泼贼,上天也不容你。”李自成和颜悦色的道:“美人,气是好忍的?你骂也骂够了,今日我同你成了好事,包你就一点气也没有了。”向众妇人道:“替他换了衣服,梳洗了来吃酒。”那妇人道:“贼奴,我梳洗的是甚么?换甚么衣裳?”坐在地上,那里肯起来。李自成道:“不梳洗也罢,你们扶他起来,过来坐着。”众妇上前搀住,那妇人是个娇怯女子,如何拗得过,被众妇女抬了起来。【抬字,妙,活画出一烈性妇人样子来。】要他近桌子,他那里肯,只乱挣乱扭。

李自成见众妇人拉不过来,便亲自起身,要伸手去拉他。那妇人见他来拉,忙把手一缩,柳眉倒竖,粉面通红。喝道:“贼奴,不要无礼。你不杀我么?罢了。”看见傍边一个妇人手执着一把金酒壶,他猛力挣脱,一手夺了过来,夹李自成劈脸一下。那闯贼不曾提防,被他打个正中。面上的血打得直流,壶中的酒淋淋漓漓弄了一头一身。李自成大怒,骂道:“好泼妇,敢来打我。”喝叫一声,绑去砍了。两边帐下亲随答应一声,上前绑定。正要带了出去,李自成道:“这恶妇若是一刀,便宜了他。明早剥得精光,到城外东门桥上碎碎的割他,叫万人看他的巴子,辱这恶妇一辱,才出得老子的这口恶气。”那妇人不哭了,反大笑骂道:“恶贼,你就对众剥光辱我,我得一死,便显清白之躯,这有何害?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当追汝之魂。”李自成叫带去监守,明日行刑,众人将妇人带去。

次早,在桥上剐的就是此位烈妇。【古人称骂贼者,佥曰颜常山、张睢阳。看此烈妇,又何逊于二公?】李自成叫取过镜子来一照,看见脸上打破一块,血流满面。一时忿恨起来,遂迁怒到献勤身上,喝令叫献勤来。那献勤正等着领赏,听得叫,他忙欣然走入。李自成骂道:“这样的泼妇人,你献他来做甚么?把我大王的脸都被他打破了,好生可恶,绑出去替我砍了。”众人一拥上前,绑出门外,一刀两段,把一个献勤的缩头龟弄做了个齐肩断头鬼。【献勤的看样。】有一首打油道那时乱离的光景,不胜酸鼻:萑苻寇起弄干戈,兵火盈城布网罗。

宋子齐姜遭玷辱,乱离情景可如何。【此与宫人红袖泣,王子白衣行,一样凄楚。宋徽宗在五谷城,一日偶到一酒肆。见一番妇领一女子,各席唱曲要钱。番妇稍远,那女子问道:“官人像是东京人,想也是被掳到此了。”徽宗点首,亦问道:“你是谁家女子,被陷至此?”那女子泣下答曰:“我慈懿太后侄女也,不幸至于此地。”一天子一太后侄女遭乱离至此,又何况于闾阎之女耶?】再说李自成杀了献勤,坐了一会气略消了些。把这妇女中选了一个,拉到床上去同睡,他的阳物本来渺小,此时又着了气恼,其软如绵,硬不起来叫那女子去咂。那女子尚是个处女,羞愧难当,看见那妇人的一段烈性,也就感动了几分。心中想道:“同是一个女身,他便是那样激烈,视死如归。我们此身何苦为贼所辱?不过是一死,何足惧?”想到此处,倒不羞了,缩下身去,一把攥住阳物,放入口中吮咂,想道:“我一下咬掉了他的,这贼死了,替众人除根,也不枉一死。”遂下力咬了一下。一来他小女子心慌胆怯,二来要是硬或倒咬断了。因他是软皮,不曾咬断,只咬了几个牙齿血樱李自成痛入心髓,把那女子一脚踢下床去。心中恨极,床头拔出腰刀,一挥两段,一连数刀,砍做几截。可惜这两个贞烈妇女,失传他的姓氏。李自成忙拿刀疮药擦了阳物,养息了数日,方才起兵而去。

贼退后,土人怜他二人之节甚敬之。因不知其姓氏,不敢报官请旌奖,只私建了一祠,额曰“双烈”以祀之。此二女较明朝降贼诸臣,宁不啻天渊耶?

后来闯贼领众攻打汴梁,自己扮作游骑,杂于众贼之中,到城下来觇探城池的高深。有官兵认得他模样,指说与总兵陈永福的儿子,他素称善射,暗发一箭,射瞎了他一只眼,此后人才称他李瞎子。

他攻破洛阳,杀了福王,将王肉同鹿肉煮熟了。又将王血同鹿血和酒,宴饮众将,名为福禄宴。闯贼巡营严密,部下再不能逃。有逃走者谓之落草,拿回寸磔。他连营百里,竟日不能过,所以再逃不脱。禁众贼不许藏金银,私带者斩。精兵许带妻子,生了儿女,不许留养。每人许收男子十五以上女子十四以下为使从,为之打草喂马。安营下寨,汲水煮饭,照管骑驮,多者三四十人,至少者也有十数人。

过城市不令住屋,总在帐房中居祝一名贼兵要好马三四匹,冬天用绵褥垫着马蹄,恐其怕冷。剖人腹用为槽,故此他的马锯牙如虎豹一般。到处下营之后,即令兵士射箭,日晚方罢。每夜四鼓都要饱食听令,所过崇岗绝坂,飞腾直上,不许傍越。惟有黄河阻辔,许用船。渡淮泗泾渭,众兵翘足踞马背,或抱鬣缘尾,呼风而前。马蹄壅遏,水为不流,浅不盈尺,步兵搴掌径涉。临上阵时,列马兵三万名三堵墙,前面者但回头返顾,后面者即杀之。战久不胜,马兵佯败。官兵一追,他预伏伉健步兵,飞枪三万,击刺如飞。马兵复回围上,官兵则无孑遗矣。他攻城的号令一到即降,不焚不杀。守一日杀十分之三,守两日杀十分之七,三日全屠,鸡犬不留。杀了的人束其尸点灼,叫做打亮。攻城将陷,着步兵万人周围城下,马兵巡哨于外,有缒城者一个也跑不出去。

张献忠每破城之日,尚留一面与人跑。到了这瞎贼破城,竟是俗语说:滚汤泡老鼠,死在一窝。各营将校所获,美女珠玉为上功,骡马者受亚赏,得弓矢铅铳者又为次。瞎贼竟多觅蕲黄人为奸细。或为医卜、或为星相、或为缁衣黄冠、或为乞丐戏术、或为挑肩买卖、或为皮铁杂艺,分布各处,觇探虚实。又沿途邀截赴京举子,说透打合,为之夤缘中式,以作内应。故此攻破城池的那日,云合响应,一呼咸集,人都不知从何而来。他又叫人四处谣言唱道:开了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

以此语蛊惑愚民。后来闯贼声势益张,朝廷密旨命陕西巡抚汪乔年查访他亲属。米脂县边大受拿获得李自成族人拷问,供称他祖坟茔地离此二百余里,在万山之中,聚冢十六,中一冢是他始祖。相传此穴是仙人所点,有铁缸点圹中。说道:铁灯不灭李氏兴。

边知县亲领人役到那坟上看了,叫人掘开,内有蝼蚁数石,火光尚荧荧然。剖开棺材,骨皆青黑色,黄毛遍身。脑后有钱大一穴,内有四寸来长一条青蛇蟠在中间,头上有角。见了日光飞起,高有丈余。以目迎日色而吞昨者六七顾,眼射日尚不能开,复落了下来。边知县将那蛇烘干并头骨呈报。巡抚汪乔年又送到京中,上呈御览。李自成之射瞎眼睛,举事无成,还亏破了他这风水。

崇祯十一年,经略洪承畴督师孙传庭大破闯贼于潼关。【李自成之在潼关,原张献忠之在谷城。彼时若杀之,如屠一豕。竟纵之去,后皆不可复制,以致君亡国破。虽彼时督师之重臣愚庸误国,然实有天意存焉,非人能谋也,】自蜀之楚,往依张献忠。献忠不纳,复走商雒。依老回回,在营卧病半年,病愈后,老授以百人,走谷房,会同诸贼,出文,此后不可复制矣。

到了崇祯十四年上,风闻得流贼过了潼关,顺河南一路抢杀而来。杀戮之暴,更甚当日。洛阳已破,福王被害。现今贼众攻打汴梁,也就有许多百姓纷纷的携妻带子逃往南京来。那逃难来的众人,好生伤惨。有几句说他们,道:人民逃窜乱纷纷,觅弟寻兄;男妇慌张哭啼啼,抱儿挈女。父呼子,子呼父,凄惨堪怜;妻唤夫,夫唤妻,悲伤难听。十室九空,村中并无居住之人;千辛万苦,路上惟闻失家之恸。夜月凄清,几点青磷照野;夕阳惨淡,数堆白骨填途。风声鹤唳,尽疑恶贼来追;胆战心惊,惟虑微躯不保。正是宁为平安犬,果然莫做乱离人。

各处居民都昼夜惶惶不安,一日数惊。那时天长、**、江浦三县,有十数个仗义的毫杰,一个姓慕名义,一个姓林名忠字报国,便是梅生姑母之子。一个姓尚名智,这三个又算众豪杰中的巨臂,俱猛勇绝伦,智谋足备。因见时政日非,奸邪当道。素知朝廷专任太监,便不肯出仕,情愿栖身草莽。

他三人中,林报国更身长力大,胆壮心雄。自幼习学了一杆浑铁钢枪,十分纯熟。他生得豹头环眼,虎须倒竖,令人望而畏之。他后来又遇了一个异人,传授了两口刀法,可以在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你道他这刀法是何人所授?数年前,他有一个朋友要往京中贸易,驮了数千金货物。听得人说山东一带路上到处有响马土寇作祟,恐途间有失,烦他保护同往。他笑道:“我常听得沿途这些鼠贼坑陷过往客商,十分利害。都道他们手段高强,弓马娴熟,并无人与敌。我正要想去试试这伙盗贼的本事,看是如何。因未得其便,今趁此会他们一会。”遂欣然收拾了弓箭器械同往,一路平安无事。

到京住了数日,赏玩了长安风景。欲整归鞭,别了那朋友,假铺宣武门外。【俗称为顺城门者是也。】将行前夕,忽值大雪。只见一美少年,披孤裘、佩双剑、策蹇驴,仓皇投宿。其状如美妇人,光艳夺目。甫入店,即呼主人家索烧刀子一斗,一生彘肩为餐。主家意多同侣,如数具之。及昏,无一人至,乃熟肉暖酒进之。少年拔剑切肉,豪饮大醉,须臾过半。

林报国初窥其风流隽逸,心已暗异。及见其饮食粗豪,益为惊怪。乃上前拱手,从容询其姓名,问其行状。那少年注视良久,笑道:“亦我辈中人。”遂让了坐下,说道:“俺姓朱,无官名,乃山右太原人氏。我母梦神人授赤珠一颗,光照四壁而生我,因名珠儿。十岁就学外家,岁暮解馆,遇白髯老人摄入深山。置万仞悬崖之间,授飞走击刺之术。期年,身轻如叶,可于屏风上行,水波上立。能飞剑斩人于五百步外,百发百中。年十三岁技成,仍送还家,时母已故,父为豪家所贼。俺因痛忿,飞刺仇人于市中。自首于吏,吏受豪家金,欲致俺以大辟。因而遁迹浙东,与会稽贵公子姜尧相善。后吏以贪酷诛,俺遂归省丘陇。而姜亦南游台雁,值山贼卒起,道阻不得归。贼帅素知其材,欲强留之,姜尧不屈。谓贼道:‘吾父子受国深恩,恨书生力绵,不能操戈杀尔,宁从尔耶?若等逆天反叛,灭族之祸,翘足可待。而欲人赔戮西市,谁其肯之?’贼帅怒,即缧绁军中,骂道:‘俟吾先下两浙,定江东,然后杀竖儒。’俺今欲驰往救之耳。”林报国道:“彼既陷贼中,将何策以拔之?”珠儿举剑示之,道:“我有此君,贼虽多,其奈我何。”语毕,遂满引邀报国共饮。

报国道:“我明早亦南旋,苟不弃,联辔可乎?”珠儿笑道:“吾骑日走八百里,非君骑可及。且吾前途期会要客,尚多逗留。于中道相会,君可兼程而进。吾所宿旅舍,壁间必绘一鹰,下写月日,验之即知吾所过也。如不及,则于淮阴市酒肆中觅之。”遂各就寝。

明晨并辔出彰义门里许,珠儿于驴背上拱手道:“吾先行矣。”即策蹇如飞,转睫失所。林报国日行百余里,数日始抵高唐。见旅舍壁间果有绘鹰,读其识,乃出都之夕也。询之逆旅主人,云:“画鹰客于此信宿,候其侣不至,已去八日矣。”始信其八百里之言不谬。及抵淮阴,果于市中酒楼得之。握手大笑道:“我候君两旬余矣,今乃至耶。”即呼酒共饮。报国心羡其驴,啧啧不置。珠儿道:“君爱之乎?我与君易之。”报国谢道:“我何敢当?”明日早起,与珠儿整辔同发。

珠儿乘马,报国乘驴,同出店门,驴竟不行,珠儿心躁不可待,及于马上语报国道:“君不善乘,我不惯于汝乘,请先驱,于蜀冈相候。”遂加策加鞭飞驰如电。报国见其去,若鸷鸟逐爵,劲弓出矢,不禁色然而骇。尽力加鞭,终不可及,乃信步而行。及抵江都,珠儿已于芜城俟两宿矣。【芜城在江都县蜀冈上。】因告报国道:“行道迟疾,存乎其人,非在骑也。果得其道,虽淹蹇疲乘,日可千里,况良骑乎?”于是报国知其果有异术,再拜求教,愿以师事。珠儿识其诚,许之曰:“吾受姜氏恩,今姜子为贼困,急急欲往救,今则不能。大约在春灯之夕,当造君授之。”遂别去。驰入贼垒脱姜之系累而出。贼帅遣铁骑追逐,箭发如雨,不能中。珠儿复飞剑斩数十贼下马,贼帅大惧而退。送姜尧归会稽抵家然后归。新正元宵,果至报国家中。报国拜之为师,求授武艺。遂传十八般兵器,于双刀更极其妙。珠儿授之乃去。

此时慕义、林报国、尚智三人,闻得流贼的消息,遂约齐了众人,聚在一处商议。慕义道:“我们沿江一带,既无深山老谷可逃,又无猛将雄军可以御敌。不是抛家弃业逃窜他乡,就是妻离子散被贼杀戮。向年此地被贼残害,惨不忍言。至今数载,疮痍未复。我们如今不若在众人之中,齐集好汉,自相为保。与其东逃西躲,尚不能求生,不若尽力杀贼,在死中求活。众位尊意如何?”林报国道:“这事非同小可。若行得来,不但上可尽忠报效于国家,下可竭力护庇于乡党。须要众人努力同心,方可做得。若弄个虎头蛇尾,岂只贻害身家,而且反为贼笑。”尚智道:“这事我久矣有算于胸中了,但我们要分头去做,行得来时,自然是妙的了。若做不来,趁早中止,再想头路。”众人道:“愿闻妙策。”尚智道:“我们三县不下有十数万户,十分贫苦的算不得。只将略殷实并可以稍有余者,择出三万余家来。十户公养一人四季衣粮食,每一人一年给以五十金。十家派来,每家五两也不为过,强如流贼来全全送他拿去,还要贴上妻子。这三千人却要操练娴熟,激以忠义。每县驻扎一千,如长蛇之势。贼攻一处,两下救援。只有死时,再无生退。智信仁勇严五个字,缺一不可。训练了这一枝兵,都是精强力壮的。况又是父子兄弟,同心协力,如背指相连,岂惧他甚么贼众?岳侯以五百背嵬军破兀术十万铁浮屠,何况三千子弟兵不能敌数万乌合之鼠辈耶?这些贼人,传说他凶勇异常。因是那些畏刀避箭的将官,领着那从未操练的兵士,被他杀怕了。闻风胆碎,遇贼便逃。还听是官兵常常全军覆没,并不是临阵杀伤,都是见贼就跑,自相践踏,死者过半。那跑不动者,或自刎,或跳崖,或投水,又去一停。所余无几,再被贼赶上一杀,故此就无孑遗。这些流贼从不曾遇着劲敌,竟也目中无人,以为自己如何枭勇。前闻贼寇湖广,以五百贼兵横一大缆,汉阳、汉口数百万军民男妇老幼自投于江,江水为之不流。这几百万众俯首就死,竟无一个奋槌一击之人,故此他把官兵越发不足介意了。我们这些乡勇,一年吃着众人供给,又免了自己差役,况都是骨肉相连,不但为了大众,且要自保身家。若齐心协力,我辈亲冒矢石,奋勇前驱,率领着众人,痛杀他几常使贼闻名丧胆,魂梦皆惊,再不敢垂涎我们的这几处地界。你列位道好么?”

内中有一个姓国名守的,是林报国的妻兄,说道:“兄筹画得甚妙,但还有虑不到处。如今这些赃官污吏,他见了贼固然会缩头潜逃,见了百姓他却会任情鱼肉。见了我们这番举动,反要想起我们的钱来,是怎么处?若要给他,我们做这番义举,如何肯送钱与这些贼胚?若不给他,他倒巫赖我们要举兵应贼,那才有口难分辩。贼不曾杀得,他人不曾为得,反先丧了身家性命。”林报国道:“兄说得有理。且还有一说,这三千人既要操演敌贼,若无盔甲器械,如何行得?再制这些物件起来,越发惊人耳目。况且这一项银子又从何出?难道又好在这三万户科派不成?”尚智道:“诸兄不必多疑。议论多而成功少,弟都早已安排定了。这都是后一着的事,一步一步往前进。如今只要这三万户肯齐心供给,果然内中挑得出三千义勇来,自然又有道理。”众人道:“人都称尚兄为智囊,真正不错。我们依他主意,各人分头行事,看人心向背如何,再做商议。”尚智道:“事不宜迟,可行不可行,都速来回信,好别做计较。”众人应诺。

慕义回江浦,林报国回天长,都分头而去。这尚智就是**县人,他家中亲丁子侄也有二十多人,约有千金家产。他疏财好义,一县尽闻其名。他家中把牛宰了四五条,杀了十数个圈内的猪,窨着的酒起出数十坛来,把合县的乡绅保正总甲地方排年、里长,并县中有头脑的些人,请了有百十多位,在场圃中席地而饮。

饮酒中间,众人问道:“尚兄今日约我们这些人来,有甚么话说?”尚智道:“我请了众位来,有一件大事相商。当日我们这一带地方遭流贼之害,到如今七八年了,还不曾复旧。县中没手的人将及一半,见之令人痛心切齿。近日见河南逃下来的那些男妇传说这伙恶贼河南八府已残破了七处,仅存汴梁未下,又想到这里来抢杀。我想众人没有个坐着等死的。当年贼来仓卒,一时逃躲不及,被他杀害了多少。如今既然知道了风声,自然都想携家小避难。就算逃得性命,贼去了再回来时,家中房产已成灰烬,所有家俬粮食牲畜俱荡然一空。倘或途中遇了贼寇,不但父母妻子被残害,而且自己的性命亦不能保,何况于所有之私蓄?如今我的愚意同众朋友商议了,我们**同天长、江浦这三县地方,是一条边窎三犄角,相隔都不远,倒是可守可战之地。我们在这三处挑选三千精壮,这三千人,每一人得十家供给,每年一家出银五两。十分穷的不在数内,却在这些穷户中挑选精壮,免他丁役。我们挑足了,操拣出来,三县互相救应,尽力杀贼。不但替朝廷做了地方保障,又还保护了自己身家,且又报复前仇。你列位道好么?”众人道:“事是极好。但恐官府琐碎,不是儿戏的。”尚智道:“鼓可是瞒着打得的?只怕众人不肯齐心,若把底下明白了,少不得到上司处去禀明了方行。我们下边的话未经说明,还不知众人可戮力同心,冒冒失失先禀了上台,底下一时做不来,岂不是欺弄官府?”众人道:“尚兄想得周到之极,我们大家去商量定了,再来回话。”尚智道:“还有一说,列位总甲每位须制两本册,把那情愿出供给的写在一本上。那些穷户中有精壮少年愿出力的,也另注了姓名在那一本册上。不防多些,于中再加选择。这是大家的义举,且都是自己有益的事。目今人心俱在惶惶,只在列位说得委婉,大约事有可为,却是强不得人的。”

众人去了四五日,都来回信,道:“我们合县当年吃了流贼大害,近日听见信,所过地方不但人口遭残,连鸡犬都不留,千里俱无人畜。众人正在惊慌,听了尚大爷这番作为。也都愿意。册子都注明白,出供给的,城中连各乡名,约有一万余家。有力量稍次的,我们将两家并算一户。穷户中精壮少年,也有一千四五百愿出力的。”尚智心中大喜,道:“只等他那两县的信来,果都像我们县中这样仗义,就大事可成了。等他们有回信时,我再通知列位。”众人别去。

又过了三四日,慕义、林忠都来了。道:“众人听见我们是为众的事,倒都齐心向义,都造了草册来了。”众人将三县殷实户口一算,共有三万四千多家,精壮人名一总也有五千一二百人。尚智道:“够了,我们这就做第二着了。如今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应天府尹乐为善这二位老爷,都是忧国忧民爱人爱物的好官府,我们同去见他。具个手本,把这些详细说明。他见是保障地方护持众命的事,再无不依的。还有一说,这些盔甲器械还要求他赏给,每人得银十两,支散三万金,以成这番义举。”众人道:“这恐不能,他若听见要这些银子,一时不准起来,倒把好事弄崩了。”尚智道:“凡事要虑首虑尾,慎始慎终,这事自有一个道理的。我们此时不但没有这顶银两,就有所出,但制办军装器械,不是我们百姓做得的事。我们这事既成了,保护城池人口,须等流贼剿尽,方可解散,不是一朝一夕就罢得的。这两位好官可保得住他常在这些地方上么?他设或升迁病故,换了个坏心的来,拿捍我们私造兵器,岂不吃他的大累?如今求官给下来的东西做了把柄,不但可杜后患,就是目下寻是寻非的官吏,也免他许多妄议妄想的。”众人道:“尚兄想头,可谓十全之极了。事须紧速,不可耽延,我们急忙同去。若到临渴掘井,就无济于事了。”遂大家起身,渡过江来,到了城中,寻店安下。备细写了两个手本,前列慕义、尚智、林忠名字,后开国守、武备等二十余人姓名,次早先到府尹衙门来等。

开门的时候,单他三人进去,跪在丹墀。乐公见他三人仪表非俗,慕义方面大耳,圆扇长须,林忠豹头虬髯,尚智白面长胡,正有些惊异。呈上手本,乐府尹看了,喜动颜色,道:“你们都是忠义豪杰,快情起来。”叫上堂来,问道:“事非小可,你这三县人都齐心么?”三人答道:“这是上为朝廷,下保身命的事,众人都愿意。若蒙老爷恩准,就可以刻期举行的。”乐府尹道:“这是为国为民,是极好的义举,本府焉有不准的?但须关会兵部才可。且这三万金也非细事,还费商量。”他三人道:“小人们另备有手本到兵部投递,先禀明了老爷,然后去投。但这三万两银子不得不求恩给。如今养这三千乡勇,非厚给以衣粮,何以得他死力?每人一年支五十两,三千人每年须十五万两,在这三县小民,也就算竭力得很。他固然是要保身家性命,不得不出。若十分多了,力便不能。这一项银子再无从裁派,是以不得不求恩赏给。”乐公道:“你们说得有理。且去投了兵部的手本,我再会史老爷公议,计较出个法则来。”他三人谢了出来,又到兵部。

正值史公散了出衙门来,他三人拦轿跪下,呈上手本。史公也正见飞报流贼的羽檄交至,甚是紧急。他是本兵,正在忧虑,接过这手本来看了,甚是欢喜,复翻身又回衙门中来。叫他三人到面前,道:“不意草莽之中,有你们这些忠义之士。但三县人多,贤愚不等,这事是出在各人举义,又强不得他的,众人可肯齐心么?”答道:“众人一来替朝廷保障地方,二来向日大受贼害,如今也求各保父母兄弟妻子身家,都肯力行。只求老爷天恩准行,并赏给盔甲器械之费,就可立举。但闻得流贼声息甚急,求恩速行方妙,恐缓不济事,那就空成画饼了。”史公道:“每县添设这一千人,在何处屯扎?”答道:“每县原有一名指挥,领官兵镇守。如今于县城相离不远,相视地宜,星夜筑一大堡,四周环以深濠,开南北二门,内中满建草房,不但可以屯兵,且可为县中犄角之势。况众人家口众多,一城屯聚不下,一闻贼信,聚在一处。城堡各一半,方可保护,不致疏虞。”史公道:“你们虽想得是,但你们原是为保障地方,还是在城中守护为是。”众人道:“小人们都曾虑过,屯兵自然是城中有个防守。但临敌事宜,机不可失,应战则战,应守则守。恐为地方官一时掣肘起来,倘一有失,反误了数十万生灵性命。二则城中狭小,存不下这些人口。”史公道:“每县既添设一千乡勇,自然将你们议几个统领督帅,不然何以为军中司命?可行可止,都在你们,如何又听地方官的钤制?这两件事都要兼行。城中一半兵,堡中一半兵,筑堡存人家口,也是一件要紧的事,当速行之。诸事我都准行,也还要启奏,表你们这点忠义之心。”正说话之间,当堂投进凤阳总督报警咨文。史公忙接过一看,内中道:流贼昼夜紧攻汴梁,四路援兵不敢进逼,周王告急文书募人缒出者数次。诸将帅皆袖手旁观,竟无半筹可展,汴梁似不能守。恐汴城一破,贼兵乘胜南来,不但京城当戒严守备,即凤阳乃皇陵要地,恐兵微将寡,不能守御。贵部职司本兵,亦当思调何历练老成之将,统素常训熟之兵,以为声援。倘有疏虞,皆有攸责。云云。

史公看了,半晌无语,忽发声道:“凤阳马督有报警文书,说恐贼不日南来,你们当作速料理。你们如今共有几个人在这里?”答道:“手本上有名的都在这里伺候。”史公道:“都传进来,我看一看。”传呼众人到丹墀下叩见,史公吩咐起来,两边站立。定睛地看,一个个腰细膀阔,体大身强,果然都是英雄气象。怎见得:那尚智身长力大,腹隐珠玑。不但有决机制胜之才,且能具惊人泼战之勇。林忠豹头虬髯,冲锋破敌何难;慕义狼腰虎背,斩将搴旗甚易。国守白面长须,银枪出众;武备细腰阔臂,金斧称奇。其余的都是干城猛将,一个个真乃草莽英雄。

史公心中大喜,道:“目今事不可缓,只留你三人在此等候下落,他们众人都打发回去。如挑兵筑堡建房等事,非旦夕可成者,分头料理,当速为之。”三人又禀道:“老爷明见。今日就着他们回去。还求给一执照,方敢行事。”史公吩咐书办写了个执照,朱批了,用了印,给与他。众人叩辞,史公道:“别的先去罢,你三人在此,我还有话说。”他三人站下,史公道:“你们这些人中,也要得千余匹好马,才可御敌。那流贼的马多,我们若全是步卒,怎么相持?这个你们可曾想到么?这项银子又出在那里?你手本上的三千人,用三万两制甲胄兵器也够了么?”尚智答道:“小人都算过了。那万恶流贼说起来令人发指,闻得他喂养马匹,到一处地方,把老弱男妇剖开胸腹,剐去脏腑,以人血拌草豆喂马,以人腹为马槽。那马膘壮力强,见人都有吞噬之势。我们虽有马匹,如何敌得过他?如今一千人中有一百多马就够了,不过要探听事机,传报军情,以及追奔逐北之用。这一项银子也都想到。如今三千人只用三万户养赡,目今三县共有三万四千余家。择力量稍次者剔出,命他十家出一匹好马鞍辔,不过三千余金足矣。永免供应,谅他也自情愿。这有四百来匹马就尽够了。至于盔甲器械,如今纯用步卒,不用铁盔铁甲。那又重又夯,不过好看壮胆而已。流贼全仗弓矢,那盔甲连箭也抵挡不住,用之何益?古人曾说,他甲在身,我甲在心。如今只制黄布绵甲,能身尽画虎纹,又轻又稳。御敌时用水湿了,箭既不能透入,穿着又伶便,又可用力。头上俱做黄布虎头包脑,厚厚大大的。不但护住了头项,且使那贼的马不但不敢咬啮人。他见这些虎头绕跃,人身上尽是虎纹,自然心惊。马一惊跳起来,驭之不暇,何能更使兵器?至于我兵所用器械,不用他物。一千人中,二百大砍刀,以二百长枪随之,用片刀者低头专斫马足,长枪上刺贼人,兼护刀手。二百连棍,亦以二百钩镰枪随之,连人带马一齐力打。钩镰枪上可钩人,下可钩马,又可直刺,以护棍手。贼兵从未经过这种战法,亦一制胜之道。还有二百乡勇,一百马兵,皆持长柄大刀,临阵或冲队,或追败兵,随时调用。那一百弓弩手,带同众百姓,预备砖石滚木,金汁灰瓶,护守城池并堡子。愚意若此,求老爷上裁。”史公大喜,道:“你这一番议论,真经济之才也。可惜屈于草莽,果能为国建功,何虑不为朝廷柱石?你们且歇息去,我会同众官商议出这项银两来,给你们去制办。”他三人辞了出来。

值乐府尹来会史公,史公接了进去。到后堂坐下,史公就叫书办将方才他三人那手本拿来,递与乐公看。乐公接过,展开一看,道:“他三人也曾到敝衙门来,他说要到老先生这边来呈报,不知老先生准行否?”史公道:“这是他众人的义气,又不费朝廷钱粮。得了这枝父子兵捍御残寇,不但说护庇了数十万苍生,且保住了朝造城池,可有不准他的?如今但踌躇这三万金无出耳。”乐公道:“弟见他众人这段好事,心中也甚喜。我们都有地方重任的,得他们保护住了,我辈既免守土之责,且使黎庶免遭无限惨毒,是极妙之举。也就是为这三万金烦难,无处措处。弟之愚意,或守道库中,或两县库中,虽不能足数,且凑些出来,看差多少,再来会老先生商议。古云:苟利社稷,专之亦可。支用了的,然后题本。就朝廷见罪,为了百姓,便弃了这功名,又何害也?不想传了守道同两县问起来,都说四处经饷随到随解,尚且不敷,库中竟是空空如也,真令人寒心。弟因实无措置,特来请教,当是如何画策?况这事情甚急,又耽延不得日子,却是怎么处?”史公想了一会,道:“弟今请了各部并各衙门众位老爷来公同计议,要大家肯为国为民,捐俸帮助,更为义举。万不然,我二人问司农库中借出三万金来,先给他们用去,然后公同启奏皇上。就有责备,我二人力认罢了。若因此而获罪,荣莫大焉。”乐公摇首道:“捐俸一节,万万不能。还是借库,或尚可行。然大农司未必有如此担当,也还在两可之间。”史公笑道:“遽伯玉耻独为君子,先生太藐视一切了。”乐公自愧失言,无可回答。

史公差衙役各处分请,不多时,陆续都到。让了坐下,茶罢,史公道:“奉请列位老先生到此,有一要事相商。”众官道:“请教。”史公道:“近接各处塘报,并凤督来文,流寇猖獗,惨毒异常。自河南一路攻城掠地,又想来寇逼京城。目今**、天长、江浦三县,有许多忠义之士,自为廪食,奋勇编伍,为朝廷保护地方,捍御流寇,所需者盔甲器械。他们为头数十人,特到大京兆同敝衙门两处,求给三万金,以为制刀枪甲胄之用。弟想这些草莽百姓还有忠君爱国之心,难道我辈食朝廷重禄享高位的反不如他们,宁不自愧?故此请众位老先生来,不拘多寡,捐俸力助。倘能成此义举,也是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不知列位尊意若何?”

众人先听见他们为史公所请,以为是吃酒,不知是做甚有钱的事,都欣欣然而来。【此二语乃作者讥贬众人之意。】忽听说要捐俸,真扫天下人之大兴,都都像哑巴一般,默默然无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总无一人回答。内中也有几个尚义的,肯拿出此来,但银数多了,多出舍不得,少出不济事,听众人声口如何。【这几句回护得妙,不然,岂众人口皆无人心者耶?然而语中犹带刺更妙甚。】见这些人都金口三缄,他也就闭口藏舌。

内有一个国子监祭酒,名叫做汲断金,是福建福州府人。听得要捐俸。急得眼睛睁得有灯盏大,脸脖子通红,结结巴巴,半日挣出几句来,道:“这固然是好事,奈敝衙门是个冷灶,连饭都没得吃。假一年的俸禄,认食还供不上,如何有得帮助做这一事?”众人也就接口道:“弟辈与大司马都是同病,心有余而力不足,奈何?”又有一个礼部尚书姓傅名胜,系江西南昌府人,家中有巨万之赀,世称豪富,却鄙吝无比。他道:“学生待罪礼曹,终年连一个大钱也没得进益,连买太大。脏恰吃的钱都冒有,还要助甚么俸?况我敝衙门只管僧道仪注,这些募兵捐俸的事情问我不着,这是本兵部同户部的责任。老先生何不问大司农借,何苦扳扯我们?”【此原是史公本意,今却出在傅胜口,妙。】史公不觉怒起,面红耳赤的道:“我辈朝廷臣子,反不如那些闾阎义士?捐俸之议,不过是上为朝廷之封疆,求其永固。下救黎民之涂炭,拯拔生灵。而诸君竟无爱上恤下之心,难道朝廷是我一人之君么?”众人见他发急,语语关着朝廷,难以回答。都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口也不开。史公见众人不做声,没奈休,向牛尚书道:“如今事在燃眉,先生库帑借三万金出来,且给与他们。弟上本启奏,若是皇上不认,弟愿破家赔补,如何?”

这户部尚书名牛骍字日新,就是牛质的族兄。他姓牛,那生性也就是一条蠢牛,答道:“目今军需紧急,倘一时征调钱粮,何处设法支应?若朝廷见罪起来,如何了得?这断难从命。这是傅老先生自己舍不得,拿着本部推诿,老先生如何认了真,问库里借起?”傅胜发急道:“我一个闲曹,是那里来的钱?你管着户部,不拿出来,倒扳扯我。”牛骍道:“我虽管户部,是朝廷的银子,岂是我的私囊么?若拿出用了,朝廷不认,且有擅专之罪,那时怎么处?先生府上之富,甲旋江右,人所共知。借出这三万银子来,如毡上去一毛耳。”傅胜越发急得脸脖子发紫,说道:“我家虽有几个钱,是祖宗留下来与子孙的,并不曾叫助兵饷。况朝廷的臣子不是我一个,为甚么叫我出?若是我的家事,那就讲不得了。这是朝廷家的公事,少不得要问贵部要。”牛骍道:“虽是朝廷的事,若有旨意,我自然应付。今私自讲借,后来恐弄到我身上,我怎么敢发?”他两个只管争竞起来,傅胜才要开口,乐公道:“老先生且止言。”向牛骍道:“史老先生尊意,不过暂挪一时。我二人担着,少不得连名上本。即皇上不认,弟同大司马公赔,这算是因公挪用,决不贻累于老先生。”牛骍道:“怎么贻累不着?银子现在敝衙门库中,守者不能辞其责。【辱翁曰:这却是实情话。】二位先生要做这忠义之举,弟却不能以身家功名奉陪,做这迂阔之事。【真是牛心。】二公请想,还是军需要紧,还是这未定济否之琐事要紧?”史公更怒起来,道:“为朝廷保守封疆,何为迂阔?要说军需要紧,这难道不是为朝廷出力么?”牛骍道:“二位老先生既说朝廷不认,愿倾家赔被,与其获罪而后赔,何不今日竟慷慨任之。且使朝廷闻知,更见二公忠义,岂不简捷更妙?”众人附和道:“牛老先生这一论,真痛快妙极,虽圣人复起,不易斯言也。”乐公此时也忍不住了,便大声道:“诸位老先生皆食禄仕朝,难道只我二人是朝廷臣子么?我二人并不是舍不得家赀,但此是一时立等要用,目下措办不及,恐缓不济事。若可以为,早已自行,又何必请列位来计较?更何必向老先生苦恳?”牛骍冷笑道:“二位做忠义豪杰的人,志向自然与人不同。弟辈碌碌,原不足与议。”就立起身来,冷笑了一声,道:“奋不顾身者自是圣贤,而明哲保身亦非迂阔。”众官也就起身,道:“牛老先生所言有理,我们且别过,不要误了二公的正务。”汲断金极赞道:“列外音位。先生,【音生。】瓦们且弃。”【言是极。】遂大家鼻中冷笑而去。

史乐二公送他们去了,复坐下。史公长叹道:“弟先以为老先生尊言太过,此时看起来,真是朝廷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前,禽兽食禄了。”恨声不已,复道:“汲黯矫诏发粟,真铁汉,真忠臣,何古今之不相及也若此?”乐公道:“此辈庸人,不足与较,且相商此事要紧。为今之际,尊意若何?”史公道:“弟此时怒激于中,竟不能想出一条道路来。且事在匆忙逼迫之时,又不能从容缓议,实在没法。”又叫书办将凤督马的来文与乐公看了。史公道:“事将奈何?先生有何高见?”乐公道:“弟倒想了一策,尚不知如何?此时传了两县来,命他传谕合城大铺户,百金以下本钱者不必论,三五百金以上十数万金以下者,叫这些人明早都到敝衙门。屈老先生的大驾,也到敝署去。我二人以婉言劝之,激以忠义之气。那三小县穷民一年出数十养兵,难道这一个大京城两县铺家凑不出三万银子来?”史公想了一想,道:“老先生此想虽妙,便恐未能。”乐公道:“老先生何以见得?”史公道:“那三县的人岂都是一心向义,专为捐助朝廷的?他要顾身家性命,保护父母兄弟妻子,不得已而出者居多。况是大势使然,十家有七八家出了,那两三家就不得不出。且每年一家只出五金,力还易为。这三万金要一时拿出,他自己又无急难,如何肯舍?况这事又不是强逼得人的,且堂堂臣宰尚犹如此,而何况于闾阎之小民乎?”乐公道:“弟也想到此处,偌大京城难道没有四五千大铺户?每人不须十金就够了,恐也还易举。”史公道:“若做得来,是极妙的了。先生请回,今日赶着命两县去传,明早弟到贵衙门来。”乐公作别而去,史公也回家去了。乐公一到衙门,就传了,两县吩咐了约于明早饭时齐集衙门。

到了次日,史公老早就来了,吃了便饭。到已刻,两县进来禀各铺户到齐了。呈上两本册子,两县各开地方铺家的名字。二公看了,恐衙门丹墀窄小,人多站不下,遂同步到大门外来。把上项的事说了一遍,并要他们乐助这宗银两,说了许多的忠义的话,又道:“这也不强你们,但出在你各人心里。愿出多寡,就注在各人名下。”说完,吩咐两县叫把那花名册拿与他们亲自去写。他二公进来,两县吩咐书办拿了册子叫人去写数目。二公在堂闲话,外面传进一角文书,系毫州知州金苏的申文。书办拆开了呈上,乐公看道:南直隶毫州知州金苏为恳恩旌奖节烈以励人心事。流寇大队尽驻汴梁,其游贼四出劫掳,民间子女多遭淫掠。职所属离城百里,有一节义村烈妇余氏,系何光卫之妻。年十七,适光卫,今始十九。闻贼将至,知其地贼所必经。烈妇即以针线密缝衣裤,预为死计。明旦寇至,乃抱幼女同从侄女唐氏妇走避。道遇贼,即投水中。既没复浮,仰见唐氏妇尚伫溪畔,乃大呼曰:“汝欲出丑耶?可速下。”于是唐氏妇亦投水死。三旬寇退,光卫归家,循溪十余里得烈妇尸,尚紧抱幼女,而唐氏妇附焉。时值盛暑,已经匝月,两尸面色如生,毫无腐秽之气,见者无不惊叹。地方呈报到职,据实通详,祈恩旌奖。毫州之地正当孔道,贼若南侵,决不舍此而出他途。今旌奖二氏之贞节,不但使妇女闻知,舍淫就义。亦可激励男子,奋忠义之心,或可守此弹丸之地。云云。

乐公看了,递与史公看毕,叹道:“一乡僻女子能知死于节烈,而须眉男子食朝廷之禄,反俯首从贼摇尾乞怜,是何心哉?”乐公即吩咐本房做本,题请旌奖。到午后,两县送进册子来。二公翻开一看,许多当铺、绸缎铺、金珠铺都是一两二两的居多,三两五两的还有些,一个十两的也没有。翻到后边小铺户来看,尽是一两。或见一个钱米铺鲍信之,注着助银一百两。【真是空谷足音,不得不惊。】二公惊讶道:“多少大铺家连十两的也没一个,他一个钱米铺能多大本钱,肯出这些,必有缘故,叫他进来。”衙役出去传呼,鲍信之随了进来,跪下,二公道:“你起来。”他便立起。乐公道:“近前来。”他走到跟前。乐公道:“两本册内上,两县的约四千多人名,十两的并无一个。你有多少家俬,就肯捐出一百?”鲍信之又跪下,乐公道:“不必跪,起来讲。”他站起,道:“二位老爷,今日之举,不过是忠君爱民的事,又非自己要入私囊。小人但恨本钱少,铺中不过三几百金的局面。若家俬大。就助一千二千也该的。况素知流贼的凶恶,恨不得杀尽了他,以除众害。小人虽是小民,也有些忠义之气的,但恨力量不能。”二公听了,叹道:“若人人皆如你心,何事而不可为?”叫书办将册内银数一算,通共不足万金。史公道:“这尚不足三分之一,奈何?”乐公道:“这银子如今且不要他们的。倘事做不来,岂不像骗百姓的银子用。且叫他众人回去,等用时再来传谕,不用就罢。”两县出来吩咐了。众人散去,鲍信之也去了。

史公道:“这事怎么处?”乐公道:“此时急也无益,且稍缓再为设策。”史公道:“做官到底是贪婪的好。若我辈在宦途不为不久,职也不为不尊,而竟毫无私蓄。要有宦囊,何等便易,何必费这许多周折?”乐公笑道:“不然,那种肯聚敛宦囊的人,他未必肯来做这些事了。况且我们今日就算这件事做不来,上不愧于朝廷,下不惭于百姓。较之贪鄙吝啬者,又觉此中稍安。今日上托圣天子之福,倘这数十万生灵不当膺锋镝之苦,或另有机缘,亦未可料。”史公长叹了两声,作别去了。

却说鲍信之回家,正打贾文物门口过,想道:“久不见老爷了,我顺便进。到了门首,贾阍进去说了。贾文物正在书房中,听说,叫请他来。鲍信之进来,作揖坐下。贾文物道:“许久不到,今日往那里去来?”鲍信之道:“一向穷忙,失于亲近。今早府尹乐老爷传到衙门中,才回来。”贾文物道:“传你有何事?”他遂将史乐二公劝慰帮助的那些忠义的话说了,便道:“这些奴才,整千整万银子的本钱做着大买卖,都只助三两二两。一城的铺子,连十两的也没有一个。门下激起一点义气来,我就写了一百两。虽知他也无济于事,也尽我这一点鄙心,愧一愧这看财奴。但恨我穷,我若有十多万的家俬,叫我独认,我也肯。想这一番义举,若能救几十万人性命,岂不比童老爷那年施粥赈救数万人的功德更大?比宦老爷代偿拖欠的仁慈更广些么?我看史乐二位老爷见凑不足银子来那个急法,他也不过是忧国忧民的念头。门下虽有尚义之心,而无助银之力,奈何?”贾文物听了,寻思道:“他多大本钱,倒有此义气。我前日算算我的家俬,数年累积也将有二十余万了。宦哥、童弟他两人做多少好事,独我不曾。我何不独行这一场义举,忠君爱民,其功也不在他二人之下。主意定了,便道:“罢,这一件事我独任了罢。我今日齐了银子,明早去亲见乐公。你明日早来,拿我个手本,到兵部禀知史公,也使他欢喜欢喜。”鲍信之怂恿道:“老爷若做了这一件美事,自然要上达天听,那就朝野驰名了。门下明日早来效劳。”遂别了回去。

贾文物到了房中,带着金银珠玉四个妾,搬出六封银子,堆在一处。富氏问其故,着实欢喜,道:“这是救人的好事,应该做的。况去了这些,也还穷不着我家。我每常会着宦家姆姆,童家婶婶,无人不赞他们丈夫的好处,我脸上好没光彩。今日你做了这事,我也添了多少体面。”贾文物见富氏这样兴头,分外鼓舞。

次早,贾文物起来,写了两个手本。鲍信之也来了,付了一个与他往兵部去投递。叫家人拿了一个,坐轿到府尹署中来。门上认得是本官相契厚的,连忙传进。乐公请入后堂,坐下茶毕,贾文物方说道:“闻得老先生与大司马史公有为国为民的一番事,所少者不过三万金耳,竟无一个仗义之人,以成二位老先生义举,以救百姓,晚生深为扼腕。晚生虽非富翁,愿力任此,助三万金,以全二位老先生美事。”乐公大喜,道:“三公可谓乐善不罢【音疲。】了。但这三万金非细事,急等要用,年兄可曾打点?约料几时可得?”贾文物道:“老先生这边,晚生可敢孟浪?都预备齐了,方敢来奉告。此时若用,就可取来。”乐公更大喜,道:“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我此时同年兄去会会史公,也使他欢喜,趁今日尚早,还可行事。”贾文物道:“晚生已着人禀知史公去了。”乐公道:“既如此,年兄且在此宽坐,等贵使的回信。”叫了个衙役来,吩咐道:“你飞星到兵部衙门去,看见贾老爷的管家叫他来。”衙役禀道:“不知贾老爷管家贵姓是甚么,小的好去问?”贾文物道:“就是昨日在此的那个鲍信之。”差役应诺去了。”乐公问道:“这鲍信之竟有一腔义气,原来是贵纪纲。”贾文物道:“他非晚生家人,不过在舍下走动就是。二位老先生这一番事,也是他昨日在贵衙门回去,到寒舍说的,晚生方才知道。”

不讲他二人闲话,且说鲍信之到了兵部,值史公在大堂上坐着。因这一项银子尚无影响,一来贼信甚紧,二来他是个做大人的,兴抖抖准了呈子,又给了执照筑堡挑兵,这件事人人皆知。今为没有银子,忽然罢了,如何行得?心下十分作难,真是:一心粉碎万民忧,两眉愁锁无钱恨。

正在踌躇,忽见门官进来禀道:“有一个助饷的人在外面禀见。”史公听了甚喜,而又诧异,叫快传进来。须臾,鲍信之随了进来,跪下。史公认得是昨日助一百银子的那人,只道他送了银子来,便道:“你上来。”他起来走到公座傍。史公道:“你送银子来了么?若全城都像你这等仗义,何消本部虑得?方才门上人来禀说有人来助饷,本部正在疑惑,那里有这等好人,原来还是你。”鲍信之禀道:“小人不是送银子来。谅那些须,济不得二位老爷甚事。”便把贾文物的禀帖呈上,道:“小人昨日回去,见了这贾进士,说起老爷与乐老二位这样为国为民的心肠,竟无一人肯于体贴。贾进士一时仰体二位老爷龙心,力捐三万两,以成美事。他不敢造次来禀见,着小人先来禀知。”史公大喜,复大笑道:“不想名教中竟还有这等义气汉子,真令这些庸奴愧杀。你如何认得他?”鲍信之道:“小人是他门下,小人也是蒙他的恩德提拔起来的。”史公道:“你东人如此古道,无怪乎你才有这种义气。他有此等高情,我先到他家去拜谢。”就起身叫搭轿。鲍信之道:“小人来时,贾进士见乐老爷去了,此时恐不在家,不敢劳老爷大驾。”史公道:“他既在乐老爷处,我就往那里去拜他。且还有事同乐老爷商议,你也跟我去。”便上轿起身,吩咐到府尹衙门来。

此时府尹的衙役正在门口等鲍信之,见史公去会本官,如飞的报信去了。乐公正与贾文物叙话,衙役来禀道:“小的正在兵部门口等候贾老爷的管家,不见出来,史老爷来会老爷了。”少顷,闻得史公到了,乐公同贾文物出来接着。史公问乐公道:“这位就是贾年兄么?”乐公道:“正是。”史公上前,一把拉住了手,笑道:“年兄这样高德厚义,学生竟不曾识荆,真是俗吏了。”贾文物道:“久仰山斗,未敢进谒。今得瞻仰,何幸如之。”携手同进后堂。贾文物一揖,就下一跪,史公忙抱住,道:“怎敢动劳?学生该拜谢才是。”作了揖,史公道:“学生要到府的,因贵门下说年兄在此,特来奉拜。”贾文物一恭到地,道:“何敢劳老先生玉趾,晚生反得罪了。”史公问乐公道:“老先生与贾年兄素常相识么?”乐公道:“相契久矣。弟当日到任之初,正遇两省流民饥寒待毙,弟竟束手无策。”将他三人如何救拔了这万余饥民的话,说了一遍。史公道:“前番的事,人皆敬仰,自不必说。今日这一番高谊,不但学生佩服,这些买卖中人何足道。使各衙门诸公闻知,都该愧死了。”贾文物道:“些微小事,何敢当老先生过誉?”史公因见鲍信之在傍,问贾文物道:“这人是贵门下么?”贾文物道:“他开个小钱铺,常在舍间走动。”史公道:“年兄读书君子,还有一说。不意他一个经纪中人,竟肯这等仗义,却是难得。”又问道:“年兄所云之物,几时才得齐备?”乐公道:“贾年兄英雄作用,已经预备下了,要用就可取来的。”史公喜道:“妙极,妙极。既承盛情,早一刻得一刻之济。贾年兄在此坐坐,烦盛使回府发了来罢。”贾文物道:“还得晚生回去照看,就着鲍信之押来。晚生不来复命了。”史公道:“既如此,不敢留,亦不必复劳大驾,容日再拜晤罢。”贾文物告辞,他二公要同送出来。贾文物再三道:“老先生请留步,怎敢劳动尊步?”乐公道:“老先生请坐,我送罢。”贾文物道:“二位老先生商议正务要紧,晚生托庇久矣,何必拘此?”乐公道:“既如此,遵命了。”只送到大堂后边,一揖而别。贾文物出来,鲍信之也随了去了。

二公又坐下,史公笑道:“先生竟有先见之明,学生弗如也。”乐公道:“老先生何以言之?”史公道:“老先生昨日说上赖圣天子之福庇,若这数十万生民有救,自有机缘。不意就遇贾年兄这等豪爽义气,岂非老先生之先见?他这一番好处,定要上达圣聪。倘有恩纶,庶可稍报他这种盛德。”乐公道:“老先生尊意极是。他虽不望报,若朝廷肯加恩于他,亦可鼓励后人。”史公道:“今大事已济,可即吩咐他们领去。但只兵无主将,何以行得?弟的意思,将他为首三人,先委他三个守备职衔为总领。其余手本上为头的人,三营设九员千总,十二员把总。俟有功之时,再行题请实授。一来可坚他仗义之心,二来鼓舞他众人的义气。老先生尊意若何?”乐公道:“此举允合人心,当理是极。”史公顾左右道:“慕义等三人在何处?可去传来伺候。”众人禀道:“现在衙门首。”不多时,鲍信之进来禀道:“银子到了,请二位老爷示下,放在何处?”史公道:“就放在堂上。”

二公同出堂来,坐下,吩咐传慕义三人进来,慕义等进来,跪下。史公起来,近前,道:“银子有了,你们应买甚么,到这里领去,作速制办,早早预备。我看你三个人,不但义气可嘉,智勇亦为一时之杰。本部委你三人三个守备职衔,统领众人。三处本部起三个营名,以便识认。慕义所辖就名为义勇营,林忠为忠勇营。尚智为智勇营,新筑三堡,亦以此名之义勇堡、忠勇堡、智勇堡。三人跪下道:“蒙老爷天恩,但小人们尚未丝毫报效,怎敢就蒙委职?”史公道:“几千人没有统帅,如何有纪律?再给千总札九张,每营三员,一为中军,二为左右翼。把总札十二张,每营四员,为分汛游击。你将前本内有名的好汉,量材补授。我给你们空名札去,只管填上申文来就是了。明日早堂,到我衙门领札。俟候有功,题请实授。”三人就叩谢了,又向乐公叩谢。复又禀道:“倘有贼至,小人们只管拼力迎敌。守城之责,还是地方官的事。各有分任,不得互相推诿,推诿恐其误事。”史公道:“说得是极,三县城守指挥的名字叫做甚么?你们可记得?”答道:“一个叫做裘道饶,驻天长。一个叫做卜济世,驻**。一个名叫做闻则陶,驻江浦。【恐那时的文武官,无一个不是求盗饶、不济事、闻贼逃者,恐不只三指挥耳。】史公道:“也是明日在衙门行文与他,他三人各自管守护地方,稍有疏虞,军法从事。”慕义等又跪禀道:“小人们虽各统一营,还求老爷差一员文官,同心协力的共事。恐地方上有甚么事,即小人等或有功罪,也便于申报。小人们只管得营务。”史公对乐公道:“这也是他们谨慎处,恐地方上文官有不肖之心,妄为佯报,要个临理之意。老先生着甚么官去好?”乐公道:“各官皆有职事,若使不得其人,倒坏了他们的事。”因叫过鲍信之来,道:“本府看你是个忠义好人,我抬举你,给你一个照应职衔。一轮四个月,分驻三堡。他们有功有过,你俱据实呈报。俟他们建功之日,我也题补你。”鲍信之忙跪下,道:“念小人一介小民,毫无效力,怎敢蒙恩委职?”史公道:“这是乐老爷爱你这一点忠义之心。委了你,好同他们共事。只要你协力同心,就算补报了,不必推辞,谢了就是。”鲍信之向二公叩谢了。乐公道:“你也是明日早堂领札。你名字这个之字不好,去掉了,只叫鲍信。你同慕义等三人明日都备了官带,领札之后,押着银子,就同他们一齐起身。”慕义三人又禀道:“还要采买一应当用物件,尚求宽限二日。”史公道:“使得,该用多少银子,到乐老爷这里支用就是。”鲍信之禀道:“三万银子制办军装,非同小可。求老爷谕县,拨夫搬运,差营并领兵护送,方保无虞。”二公笑道:“他就是个做官的样子,想得是。”吩咐书办行文知县,拨夫抬运,委城守把总一员,兵五十名,押送了去。临期齐集,勿误。尚智又禀道:“这挑选的三千乡勇,要求老爷恩免他本身丁差。”乐公道:“这是理当。你们这册移到本县开除,叫他申上来就是了。”吩咐完,史公也作别去了。

次日,四人在两衙门领了札,尚智等三人系老虎补服金带,鲍信之是鹌鹑补服角带,都纱其帽而圆其领冠带着。两处叩谢,各人分头行事。梅生同钟生到他们寓处,携酒盒来拜贺,斟钟要请他三人,三人说有公务紧急,苦苦辞了,只到钟生、梅生家一拜谢,连话也不能多叙,就告别采买各项去了。

鲍信一个买卖人,忽然得了一个八品职衔,真是平地一声雷,把钱铺也收了。南京繁盛地方,只要有钱,百事一呼而集。他就投了三四个家人,买备了冠带圆领。领出札来时,就乘两人轿到了家,烧了天地祖宗喜神香纸,就有许多新女男妇拿果盒来道喜。他堂弟鲍复之同妻贞姑都来称贺。那含香真是喜从天降,公然间奶奶起来,心中暗暗感激贾文物,亏他少年时沾他些贵气,今日携带他夫妻俱得了好处。鲍信又到贾文物家来拜谢。贾文物见他做了官,也着实欢喜。道:“这是史乐二公的恩德,何故谢我?”鲍信道:“不是托老爷的洪福提携,晚生焉能到此?数年门下之恩,以俟将来报答。”贾文物待他也自不同往日,要留他酒饭贺喜。他辞道:“晚生一则要帮他三人买办东西,二来家中还要料理料理。行期匆迫,也不能再来叩谢了。”贾文物见他有事,也不强留。

两日内,他们买办完了,辞了史乐二公,一齐起身,当日就到了江浦。鲍信虽是个委署职衔,却是上台差官,知县衙官少不得都来接拜。他把两处东西交与知县,指挥又拨兵夫送往天长、**去了。

慕义、林忠、尚智各到了家,着人连夜督筑堡子来。星夜制办盔甲器械,招买马匹,不日完成。会同鲍信将札副按名填补,申文去了。又将三千壮丁造册,送县开除。又挑选了几十名力壮身强的好汉,委充百总管队总旗小旗同营头目。又沿途立了烽火一处,有警烽火一起,两处就到接应。慕义三人要显自己威名,他本营军士称为飞虎军,林忠称为猛虎军。尚智称彪虎军,诸事料理停妥,闻得汴梁被贼放水冲没,毫州亦为贼有,凤阳各处报急文书傍午于道。他三人知流贼不久要来,皆磨拳擦掌不待。

再说史乐二公约会题上本去,先说慕义、林忠、尚智同三千乡勇自备资粮,保护地方,俱权委守备千把职衔,并委鲍信照应临理。后将甲子科会试中式举人贾文物助银三万,制办军装的话,详细奏上。又道:“乞恩优叙,以鼓后人仗义之意。云云。”

崇祯看了甚喜,着吏兵二部会议具奏。两部议了上去,慕义等忠义可嘉,俟剿贼建功之日,题请实授。贾文物捐赀为国,着免其殿试,赐二甲进士出身,超补京兵部职方司员外,鲍信俟赞功一并题补。奉旨依议,就有报子星夜下来,分头去报。

报到贾文物家来道喜讨赏。贾文物虽然欢喜,想道:“钟兄是有大见识的人,我去请教他该受不受。就到钟生家来会着,将捐赀杀贼并授职的恩旨请教他。钟生道:“兄意如何?”贾文物道:“因此不决,故来请教。忝在瓜葛,多看契厚,甚勿隐讳。”钟生道:“这样高迁大喜,弟本不当劝阻。既承问道于盲,不敢不以忠言相告。但兄此番义举,耳其名者,无不称扬敬仰。若因此而得官,与资郎何异?不受的更高。”贾文物喜道:“幸得请教高明,不然几乎自误。”遂回家推病不至。及至部文到时,史公差人来道喜,他已推病久了,不愿受职。史公强劝他数次,断不肯应命。史公同乐公亲到他家中来苦劝,他婉言再四回覆。二公更敬他高尚,只得奏云:“贾文物恩久病未及殿试,蒙特恩赐进士出身,代题叩谢天恩,不能受职。”崇祯正在缺饷之时,要鼓舞人心,批旨道:“贾文物俟病痊之日到部供职可也。”又报了下来。贾文物复来请教,钟生道:“圣主之恩,为臣子者不可过拂其意。兄但受虚名,不去到任,这又何伤?”他才受了。虽不曾到任,已是钦赐二甲进士超授的五品京职了。谁不来尊奉,亲戚朋友贺者填门。钟生把前事向宦萼说了,约会了梅生、童自大,叫戏摆酒来贺喜,贾文物又还席道谢。外边官家,内边堂家,也热闹了十数日。史乐二公都有花红羊酒来作贺,贾文物特席奉请,又约钟生、宦萼、童自大相陪。

闲话按下。且把流贼攻打汴梁的惨毒,听我细述。

崇祯十四年正月二十二日,贼兵饥困,围困河南府,福王常洵在内。河南八府惟汴梁与洛阳未破,李自成就食无所,志在必得,攻击甚劲。舁各府大将军炮环城密布,迅发如雷。三日后,贼势稍杀。傍晚,总兵王绍禹叛兵内应,洛阳失陷。众贼入城驰杀纵火,喊声大震,福王及世子由松。【即弘光。】与郑太妃俱缒城走。福王躯腹肥重,不能远行。黎明犹藏附郭民居,被贼兵搜执,牵入城内。【王字之上从未见有牵者。福王被牵,其王为何如王哉?已如羊豕等,无怪乎为众贼所烹而食了。】旧绅大司马吕维祺亦被执。遇见西关,王哀呼道:“先生救我。”吕维祺道:“我命亦在顷刻。但名义甚重,王毋自辱。”欲再言之,已迫牵去。

福王见了自成,词色悚怖,泥首乞命。李自成纵横肆恶,数责其罪。傍有一个贼将,抚王肌,垂涎叫道:“这样一块好肉,大王何不杀而食之?”自成点首,那贼遂将福王杀了,称重三百六十斤。脔分肢割,与囿中之鹿同烹,列贼胪食,谓之福禄酒饭。【唐封道弘躯肥股大,李绩戏之云:“尔臀斟酌坐得即休,何须尔许大?”余谓:“福王之躯略胖即休,何须尔许多,徒供贼人饱食。”福王为贼所啖,众所共知。弘乐即位之后,不思杀贼报仇,惟以渔色为事,可谓天理良心丧绝丧尽者矣。】吕维祺骂贼,气节不稍挫,贼怒杀之。那时所在震动,巡抚李仙风出战河北土寇,汴梁城守副总兵陈永福往洛阳收辑残破未回。

二月初九日,贼乘汴兵尽出,疾走三昼夜,十二日抵汴梁。辰巳时,有马贼三百伪称官军到西关,居民纷纷入城。午未时,步兵及在营随到。巡按下令筑门守,因贼攻西城,祥符县知县王变领衙役兵登城堵御,巡抚高名衡同众官分守各门。周藩承奉曹坤、左良史、李映春,率周府勇士八百人登西城守御。下令民间有能出城斩一贼者,赏银五十两。能射杀一贼者,赏银三十两。射伤一贼或砖石击伤者,赏银十两。

百姓持弓矢刀槊者,纷纷登城。先是城垛口用桌面门板蔽炮矢,仍然打透,官兵手足不能施。生员张坚献悬楼式,用大柏木三根,上排横木十余根如筏,其广可跨五垛或三垛,出垛外四五尺,每楼容十人。贼临城下,官兵从上用火罐炮石击之。楼坚厚,炮石不能入,又高出,能蔽身,官兵得施展手足。

推官黄树督造,一夜成十五余座,发置城上。先是贼穿城六孔伏其下,官兵城上击之不及,今从悬楼击之,无不中者。怒贼甚,雨射终日,箭插城垣如猬。贼以四十八人舁一大云梯,将抵城下。官兵放大炮击之,俱死。随发万人敌火罐,悉烧之,并烧死红甲贼首一人。宗室生员朱之沧缒城诱贼与言,斩之而回,赏银五十两。

陈总兵在洛阳闻贼攻汴梁,兼程两昼夜赴援。十六日夜至西关,三鼓,由孤魂坛穿城营进小西关,砍死贼无数,遂统骑兵至城下。巡按令伊子陈德看真,开水门放入。步兵贪取贼兵所遗骡马,次早尚在小西关按战,被伤颇多。一兵登屋,手杀七贼。贼不敢近,被贼乱箭射死。西城有石十八层,贼见而惧,遂不敢攻。

十七日,闯贼杂众贼中于城下窥视,有识之者指示,陈总兵子陈守备射之,中左目下,深入二寸许。【此一箭不能杀此贼,岂非天乎?明朝当兴,郭英无心一箭射杀陈友谅。明朝当亡,陈守备有意一箭不能射杀李自成。诚天数也。】抱头惊拥而去,闯瞎子之名自此始也。贼常出挑战,陈总兵发兵出迎,至濠各退。贼欲诱官兵深入以击之,官兵亦以贼众我寡不中贼计。一着蓝甲贼首愤恨蹑退,为陈兵所斩。

十八日黎明,贼前锋西向逡巡终日,至夕阳遁去。时传左兵将至,又传保兵渡河,贼解围去。破密县,又走登封。此次闯贼因乘汴梁空虚,来攻其不备。他带领精兵不过三千,胁从之众也不过三万多人。

贼去后,知县王变督众修葺城垣,昼夜兼工,十日告竣。各官募兵添设营伍,防贼再至。知县王变创立社兵,八十四地方立八十四社,**家有一二千金产者出兵一名,或两家出兵一名,万金产者出兵二名,巨商亦然。每社社兵五十名,择殷实素行员生为长副领之外,选总社五人,按五所五门,各置一人统之,凡四千二百不饷之兵,诸上台时加奖励。无事则团练习艺,有事则登陴守御。

三月二十三日未时,贼七骑飞奔曹门,贴伪告示二张于栅上,守关兵追之莫及。是夜,贼大营到,闯贼屯土堤外应城郡王花园内,小曹操罗汝才屯繁塔寺。知贼必来攻东城,王知县半夜遣人马李光为右所总社,统社兵各照汛地防守曹门至北门。巡按任、巡抚高名衡、副总兵陈永福,同众文武派守各门。

二十四日,督师丁启睿领兵三千,自南阳赴汴,就濠边筑垒防守。贼至,一战辄败,兵悉降贼,北门月城为贼所据。有上至瓮城者,守北门回营。加衔都司李耀率数十回兵,各持大柳橼,跃过瓮城,尽击贼落下城。王知县急掷火尽焚之。曹承奉率周府勇士用土筑门,至其半,门上有二孔,有贼来拆门者,从孔中钩住,斩其首,贼遂不敢近。

抚按下令,民间有男子一人不上城者斩。贼驱难民负门千余掘城,城上用砖石击死甚众。照贼击去,砖石不能击者,击以柴加烘药下烧之。贼自出,火烧昼夜不息,自曹门至北门,环垣十余里。

次日,贼攻东北愈急。社兵有杀贼者,即报开封府总社纪功。东北角贼掘一大孔,用大炮攻城,伤兵颇多,城上用一大炮杀贼更众。贼拆城开二丈余,大炮十余并放。步贼先登,马贼继之。官兵亦放大炮十余,步贼至半途者,一拥而下,死者无数。每夜对攻数十次,至晚稍歇。汴梁谓佃户为牛人,此时称为牛兵。一夜鼓,巡抚发珠帖,令黄推官速拨牛兵三百赴援东北角。

崇祯十五年正月初一日,【去年二月十二日攻城起,至今已将一年矣。而四路竟无援兵杀贼,尚成何世界?是何军政?亡国景况一至于此,可叹。】贼用阴门阵,驱妇女赤身濠边,望城叫骂,城上点大炮悉倒泄。【昔明有一帝,见宫内豢豕,谓侍臣曰:“宫闱之中,蓄此何用?”命悉发光禄。后一夜,宫中获一怪,索猪狗血厌之。而夜深,猪不可得。帝叹曰:“祖宗法自有深意。向之蓄猪,焉知非为此?所谓宁可备而不用,不可用而不备也。”余尝谓和尚一教,亦世间可有无之人。比阅至此,破阴门阵亦大有用处,亦不可少之。然而大有疑焉,男人皆阳具,何故不可破此阵而必用和尚?愚意度之,岂以男子阳物微,不足以敌盛阴。因和尚上下两光头,以二阳而破一阴乎?殊不可解,俟高明教之。一元子曰:“三教一体,贤愚不一,智者当自悟。”作此批者,愚而且蠢,无味。】城上急用阳门阵,令僧人裸立女墙叫骂,贼炮倒泄,贼又剜城,城上分中掘透其孔,以砖石长枪击刺,贼不能存。后贼不剜直穴,更傍剜小穴以避之。贼伐柏垫数台,长十余丈,广五丈余,高可三丈,上容百余人,放大炮攻城。城上用方木长丈余,广厚二三尺,筑一方台,高出柏台三丈。置大炮击之,柏台之贼悉死。生员张尔猷献悬炮石式,立长柏木三如鼎足,悬大炮其上,望柏台击之,连毙数贼。

保定总督遣兵扮乞丐送蜡书来,云大兵即至。巡按任浚传示城头,群情愈定。丁督师兵三千先既降贼,闯贼恐为内应,诱至老营点名,俱缚手斩掷莲花池。【杀得好,殊快人心焉。】贼在曹门北心字楼下掘一巨洞,我兵城上掘透。贼在内死据,兵莫能入。

巡抚悬二千金置洞口,上朱书,“有能夺此洞者赏”。朱呈祥领百余人,先用柴悬入洞中之半,加上烘药,随以多柴填烧。极热,贼不能存,乃灌水百余斛,带短刀跳入。【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容兵五十余人,凡三十六洞,俱以兵守之。贼昼夜竭力剜城,尽为官兵之用,于是人心愈奋。

一夜,三更大雪。任巡按令选奇兵五百,由水门衔枚出。传令总社,约以暗号。奇兵过濠外,分数处砍入贼营。贼众惊起,奇兵退走濠内。贼蹑足追来,各洞兵齐出,断贼归路。奇兵复回,合杀一处,斩贼首七百八十三级。数十贼头持刀驱其负门,持短撅入原掘洞口。官兵在内奋击,不敢近。欲另掘,又被悬楼砖石击走。回至濠边,持刀贼乃尽杀之。屡驱屡杀,于是终日死者万余。

陈总兵守大洞口,连日与贼战。贼齐放大炮百余,步贼随炮声上城。城上放炮,连倒泄三五尊。陈总兵置一大炮于胯下,命速点,大呼道:“忠臣不怕死。”炮竟不倒泄。百炮万弩齐发,打死众贼,成了一堆粉,贼炮中伤官兵亦多。官兵愈回奋勇而前,对阵处无一线之隙。急取王府及各寺庙门千余,添筑城墙。添一层,打透一层,筑于七层乃止。

贼又于东北角之南,陈总兵汛地之地北,贴城墙外壁剜一穴,约广丈余,长十余丈。每日以布袋运火药于内,约有数十石。置药线两根,长四五丈,粗如斗。是日,马贼千余,俱勒马濠边,步贼无数。已时点放,药烟一起,迷如深夜,天崩地裂声中,大磨石百余及砖石皆迅起空中,碎落城外,可二里余。马步贼俱骨肉如泥,间有人死马惊逸者。城上城内未伤一人,此真天意,非人力也。贼如是有退志。贼意懈,攻打俱缓,惟炮声未绝。

十五日,老营贼五鼓拔营,攻城之贼未动。午时,贼马飞奔,呼众贼速走,自西北往东南,扬尘蔽日。

十六日,巡按命启门,遣黄推官、王知县往视贼营。周视贼营中,牛驴头皮腹肺,间以人尸,臭秽满营。内外广**里,长二十余里。以繁塔寺为聚粮之所,粮深三尺。贼所遗妇女二千三百余人,悉归城下。因收入城内,禁民兵掠夺,俟其亲属认领。次日除领去外,尚存三百余口,悉送尼庵,每日人给麦一升。黄推官、王知县、张伴读、总社李光出城遍视,自曹门至北门十余里,贼凡剜三十六处,几为平地。尸横遍野,断发满地,死伤者不下十万。令地方掩埋,十日未毕。

十九日,马丁张贺四将领兵三千,自汝宁府来赴援。【这三千人好造化,幸遇贼去。若早来几日,未必得保生全。】悉令沿濠结营,看守修城。修完,仍遣之去。【此三千兵只算得来监工,岂算救援?】此一次闯曹二贼合攻汴梁,精贼约有三万,胁从之众有四十余万,攻城死者几半。二贼到朱仙镇点阅精兵,除亡外,中伤者二千八百七十余人,俱以方桌仰舁而去。左良玉兵至杞县,号十万众,贼甚惧,故闻风解围遁去。左兵二日追至郾师白沙河,与二贼连战十八日,屡次俱胜。左镇见贼众不能扑灭,只杀跑了他,解了汴梁之围,便引兵回保襄阳去了。

二贼走至项城,杀西兵三千。汴梁贼方去,黄推官、李光同知县率人运砖烧灰,竭四十昼夜之力,躬视版筑,城垣一新。贼之侦者见金城如故,疑有神助。

任巡按、高巡抚合疏奏李光功绩,奉旨持赐拔贡,【赏太轻。】王知县行取进京。李光辞总社,【此庶几可,而黄推官亦有大功,恩赏竟无。】不许。闯曹二贼连陷十七州县。【有一笑谈,一人误中流矢,请外科看之。此医以锯锯去箭杆,索谢。其人曰:“簇犹在内,奈何?”外科曰:“那是外科的事,与我无干。”左帅是当时驰名大将,将来杀贼,只解了汴梁之围,便回保襄阳。纵贼屠此十七州县,岂此城池非朝庭之疆土耶?揆其意曰:襄阳系我所辖,汴梁既解,各保地汛要紧。此十七州县,非我之属也,亦与外科锯箭同意。】三月二十二日,寇睢州,贼入城搜掠财物,未杀一人。【此城人何幸?】二十七日,攻陷归德府,夷其城,杀戮甚惨。【宋献策即归德人,为闯贼之心腹。视其屠桑梓之中,不出一语相救,真忍心哉?此贼也。】四月,合土贼袁时中抵杞县,屠其城。闯贼欲袁贼先攻汴梁,袁贼惧,夜半拔营东去。闯贼追至毫州界,连战败之,复归围汴。

二十八日,喧传贼将至,众官悉登城守御。

五月初二日,贼头哨先到,马贼徘徊堤上,步贼于堤外曳枝场尘,作疑兵之状。次日,贼老营兵到,屯阎李寨,距城二十里。闯贼屯其中,众贼头目环营其外,纵广约十五里。曹贼屯横地铺,相连不远。贼后队俱到,堤上贼马往来不断,时有游骑下堤,将至城而旋。步贼下堤割麦,或数十百人为一群,官兵亦出城争割。贼东兵西,两不相值。偶然卒遇,兵多贼即走,贼多兵亦走,数日麦俱尽,仅存堤边之麦。

十三日,左镇及杨丁二督帅领大兵援汴,前锋至朱仙镇。贼遣三千骑往探,贼将堤上未割之麦尽行焚毁。左总兵屯营朱仙镇,率大军收服土寇刘扁子等。连营四十里,号四十万,闯贼三千侦骑俱被擒斩。

十六日夜,闯贼踉跄移营驰拒左兵,贼知侦骑被杀,心中怕甚,尽弃营中器物而去。次日,难民自西南来,说贼已夜遁。陈总兵选健卒往探,果是空营,满载遗物而归。贼遗麦豆甚多,鱼鸡鹅鸭猪羊之数,及金银器物床帐车辆衣服,无不尽备。其精好者,皆为兵有,民日担粮二回。数日,兵民约得麦豆二万余石。

二十三日,丁营将官杨维城自朱仙镇逃回,至西城下叫门。缒城上,说丁兵失利,左镇南去,贼将复至。巡抚赏酒食,与公文令投丁督师处。

次日,贼塘马先回营中,诸物已尽,惟有豆麦。【当日在城诸公知贼必然复来,何不即运麦都入城,亦大失着也。】兵民往取,见贼马奔回。

二十五日,闯贼复回阎李寨间或打粮。贼三二百为群,走五十里外。惟曹门外只二十里,惧土兵党一龙截杀,不敢前。

六月初四,城中有一个霍卖婆引一少妇,假做采菜出城,送至闯贼老营。霍婆向贼说王府中事,闯贼大喜,给金四锭,重四十两,元宝两个。嘱他若送王府宫女一名到营中,给银一千两。霍婆进城,有恐惧状。都司张吾锐搜筐中,得金银呈上。巡抚审问明白,寸斩于市,遂禁妇女出城。城中乏粮,各官多方籴散。

推官黄澍结义勇大社,竖大白旗于曹门上,大书“汴梁豪杰愿从吾游者立此旗下”。郡王乡绅士民商贾无不愿入,四方豪杰及土著智勇之士悉至,约得万人。刑牲祭关帝,与众饮血酒定盟。制旗五百余面,每人给社票一纸。凡腰中系无忧绦者,皆大社中人也。器械逐名领给,旗号按五方色,整齐鲜明,扬兵城头。谒见巡抚,巡抚悦甚。郡王乡绅总社及各头目俱下马饮三爵,给银牌一面。周城四十里,人马络绎,旌旗蔽空,众官称赏不已。

初,贼中有一贼将献计掘河灌城,闯贼遂用千余人掘河上流,使逆流而上。水势缓高不过五寸,三日流满海濠。闯贼恨水不能淹城,反将海濠注满。广处四五丈,深三丈余,虽欲攻城,不能飞渡。【此献计贼将是合城人救命王菩萨。瞎贼始终不能进城者,此濠之力。】又拨万余人取土填故道,因杀献谋贼将。【若遇说因果,必谓此贼证西方。】七月初七日,寅时发兵。黄推官领总巡督阵门外,逐贼至土堤外,斩首四十一级,生擒十二贼,夺马九匹,布帐器械百余件,射杀三百余人。土堤贼败,大营贼喊声近,收兵进城献功,巡抚赏银三百两。自此每日出城,往往有小捷。

次日,陈总兵置酒宴劳将领,以牛酒饭饼大飨士卒。五鼓,出击贼营于土堤上,尽杀窝铺中二百余贼,割其首,收其布帐食物。此后各营或交战,或击营,无日无之。

十三日,得河北檄,云十四日援兵渡河,城中整兵接应。次早,东北角烽火连起,未见船只人马。总兵刘泽清过河击贼,两日皆捷。营中忽自惊扰,仍退还河北。【刘泽清亦算当时名将,而乃用兵是此,其彼自知。】汴梁外土城,去城五里。在土堤上,闯贼遣众削平如壁立。前此犹间留一段,至此尽取掘深坑,以防出入。留一二小路,昼则下去城哨探,夜则以草塞之。周围俱步贼,每夜发喊鸣更,火光不断。马贼俱在大堤上。

曹门将官夜劫贼营,被贼断双手,众兵舁回。曹门南北隅有苇城数十顷,兵民日出割苇,贼亦割以饲马,至是贼用毒烟烧三日三夜。城上见烟即起,闻气臭知有毒,各含槟榔甘草,置大缸百余于城头,满贮水及甘草解毒之药,烟毒不能伤人。

贼移三营于曹门外,正南土城外三千贼扎一营,名新营。东北土城外扎二营,伪副将罗贼都司张贼帅领。有壮丁五百人,各负麦三四斗,自城西孤堆过河。夜走大堤外,经贼老营被擒,尽去双手。驱至西门外,望城跪拜,投濠死者半,进城者半。闯贼断手必至□部,曹贼只断手指一半,间有断中三指者,犹不至为废人。城中制车营布帐。

八月初一日,于东盐坡列成阵势,愿为前驱者三千余人,择初三日出师。车营内安大帐房,巡抚上坐,总兵佥坐,余以次列坐,细阅车营。适有卒于城外生擒一贼,于极肥大,即磔车营前。黄推官禀巡抚道:“今城中十两银易麦一升不得,乘此时人尚有力,犹可纵使。推官愿以车营出城取粮,不用官军一人,只义勇大社兵足矣。城以外,推官与李况社任之。但祈总镇发火器手四百,城上左右救援。”总镇微笑不答。巡抚问李光道:“道路岂无崎岖乎?汝能熟识乎?光道:“自北门至河上,大道如砥。路傍草庄被贼前已毁尽,有大树百株,令健儿上树远贼来某处,即大呼某处有贼。”巡抚道:“炮扬起放无力,七里远,能击死贼乎?”光道:“扬头在炮七里外恐不能伤命。中军营甫抵河上,每车取一人,得二千四百人。倚河为背水阵,信炮到城上,城上放炮以四里为的,河边放炮击三里。遣善言者河北请援,河北兵有不飞渡来者乎?河北兵直抵濠外扎营,连放两日夜大炮,贼不能近车营。河北兵有不渡乎?河北兵渡,则粮亦不多运乎?不战功成,贼惟喘喙遄遁。贼未至时,曾诣河上阅视,此路并无坑穴。兵法云:知已知彼。又曰:得地利者必胜。此之谓也。”巡抚道:“西兵前有信,八月出关,中秋前后可到。吾儿前月初四日进京面圣请援,料今已到河北,且再俟半月如何?“众皆默默。

黄推官拂袖出帐外,抗声道:“事不可为矣,莫若尽焚其车,澍跳入火中做厉鬼以杀贼。”吴知府出慰道:“半月亦不为久,姑待中秋未迟。”黄推官道:“此时人有日食半餐者,犹可用力。若半月后,尽成饿莩,能驱饿鬼而用之乎?无论中秋及重阳,亦无援兵也。”巡抚闻而不语,乘马上西城。【巡抚虽老成之见,恐如马谡之死地而后生,不意置之死地而竟死也。然而事有不同,今独守穷城,束手待毙,何不听之使去,在死中求活?图侥幸于万一,有何不可?而半筹莫展,诚碌碌无能之罪也。】各官回汛地,竭二十昼夜之力,竟成画饼,城中粮尽,妇女数十万,昼坐衢路,夜即卧地,死者不可胜数。黄推官见之恻然,于东岳庙施粥三日。城中人相食,有诱而杀之者,有群捉一人杀而分食之者。每擒获一辈,辄折胫掷城下,兵民竟取食之。至八月中九月初,父食子,夫食妻,兄食弟,姻亲相食,不可问矣。

有老夫妇二人商议,欲食儿妇。此妇闻知,跑回父母家中去,云公婆欲食,故逃回。其父母私议道:“我家骨血,为何便宜人家?”遂将女杀而食之。命民间报牛马驴骡充饷,送到城上给价。每兵分肉一斤,准粮一升,五日俱荆开五门放妇女出城。先闻闯贼有令,窝铺中藏匿妇女者斩,故放出三万余口,任其所之,有持数升粮复进城者。人无可食,吃牛皮以及皮袄。又取药肆中山药、茯苓、莲肉为上,次则何首乌、川芎、当归、广桂、芍药、白木、地黄、黄精、门冬、苁蓉、免丝子、车前子,又其次榛子皮、杜仲、川乌、柴胡、白芷、桔梗、蒺藜,无不食之。【谚云:有福之人无病也服药。此时城中诸人无病服药,不知有何病何福?】城四隅有盐坡,水深三四尺,忽生缨络草,鲜嫩可食。男妇入水,手随采随食。水绵本不堪食,亦强吞之。水中小红虫他时取以饲鱼者,皆缝纱布为囊取之。名曰金鱼子,入葱油炒食,味似鱼子,每斤卖八百文,后至三千钱绝无矣。屋上瓦松每斤卖二百钱,后至一千二百亦无矣。粪堆中有,肥白寸长,积一二年者愈多,悉掘食之。食尽食胶泥。有骑马过者,人群食之。拾其粪,炒淡黄色,用水吞之。人食药材,面目浮肿。有妇女在街头卖药酒,用甘草广桂煮汤,如黄酒色,一钱一杯,饮之立愈。一车报理刑张客藏茶甚多,往视之,获八百包。每将弁给十斤,兵一斤。以滚水渍去汁,曝干为末,入面少许,作饼食之。城中白骨山积,断发满地。路绝行人,神号鬼哭,天日为昏。间有一二人枯形垢面,如同鬼魅。栖墙下,敲人骨吸髓。自曹门至北门,兵饿死者,日三四百人。夜则城头寥寥,处处鬼叫。官府与诸郡王将校,旦夕北面而哭。

家将谢廷玺领大社兵出城探贼。巳时点兵,未时收兵,并未见贼。此时大社兵也残废无多人,惟右翼程丹领南兵尚有千人,日夜登城,北望号泣。人尽枵腹,不能负戈,城头奄奄残喘,不能动履。

一老农住曹门下,藏麦一窖,生员张尔猷访知其家。到彼,向他道:“汝有麦不敢食,不敢卖,埋之何为?我为汝起送城头,活官府郡王,其功甚大,更为汝留少许自食。”老农点首道:“在灶前。”尽发之,得三十二石,送巡抚一石,守道五斗,诸郡王将弁分食五日。陈总兵家尚有黄黑豆数石,潜令人撒于街衢及空闲处。次晨,饿民见而食之,群相讶曰:“上天雨豆,救我残黎。”有拾至半升者。

此次闯曹二贼合围汴梁,步贼十万,马贼三万,胁从之众近百万。瞎贼素知汴城富足,意欲困破,以图擒掠,今久围不开,心中忿恨之甚。恰值连连阴雨,河水大涨。十四日夜间,令众贼将黄河上流挖开数处,那溜水一泻而下。城中远远闻得水声,正在惊慌。十五日黎明,水至城下西南,贼俱远遁,东北贼溺死无算。十六日,水大至。黄推官坐城下,李光与张尔猷抱土率两营兵塞门。水从隙入,势不可遏。水声如雷,曹门水高丈余。进门辄南下,是时南门先坏,北门冲开。至夜,曹门、东门相继沦没,一夜水声如数万钟齐鸣。十七日,天黎明,满城俱成河,止存钟、鼓两楼,及各王府屋脊,相国寺寺顶。周府紫禁城惟夷山顶皆干地,逃水者满集。十八日,黄推官遣善泅家丁李用柳体直二人过河请救。泛一木水上。三昼夜始达土堤,监军道:“王燮得推官手书,连夜督二十余船,自乘小舟,从北门扬帆直入。”高巡抚、黄推官各乘船到紫禁城上,见周王,抱头痛哭道:“请王北渡。”宫眷五六百人同行。百姓有在城头屋角树杪者,俱渐次渡河北。到了柳园,煮粥食难民。真古今来未有之苦,亦古今未有之守也。这恶贼因城高固,池宽深,急不得下。屡次进攻,城中地御甚严,倒反伤了许多贼兵。心中恨毒,决开黄河放水一淹,百万生灵尽为鱼鳖之食。先是城中听得贼营得传言,开城之日,不但鸡犬不留,扫帚也剁三刀,因此兵民困守,于死心犹不变。被这恶贼放水一冲,几无孑遗。瞎贼虽出了他的恶气,但耽误了许多日子,又一无所获。他自己的人马也被淹死了无数,一片汪洋,无处存扎,遂统大队乘胜破了毫州。那知州金苏也不知是死了,也不知是逃了,竟无影响。【惊践了的人,自然是吓死了,还逃往何处去呢?】被这些恶贼将一座城池并周围数百里之内杀抢一空。

且说那时陈州守将姓岑名继彭,贼素惮他的威名。围汴之日,恐领兵救援。先差一只虎李过,同李公子李岩,带领骁将数员,贼兵一万,进攻陈州,缀住他这一枝人马。这岑总镇的夫人系楚藩的郡主,幼好兵法,天授神勇,左右婢妾皆佩刀侍立。年十五时,善穿杨神箭,又善双剑,能飞斩人头于数十步外。然有柔情,对左右从未有疾言遽色。十七,攻书法,有卫夫人之逸。楚王绝爱之,留心择配。遍顾群下,无一当者。

时岑君方弱冠,以善骑射补营幕忠显校,奉帅命入府启事。楚藩见其气宇不凡,遂以郡主妻之。及流贼犯境,势甚猖獗。郡主授岑君野战法,率壮士五百,大破贼众,擒贼首铁枣儿、黄标、胡庐等。论功擢升副将。既而张献忠大举入寇,又连大败之,晋衔总戎,坐镇陈州等处地方。河南沿边一带左右不遭流贼蹂躏者,与有力也。瞎贼大队攻打汴梁,李岩、李过进围陈州,岑君严督民兵多方守御,郡主常授其计,屡出奇兵杀贼。或亲率婢妾数百人冲突贼阵,所向无敌,无不披靡,贼众畏之。李岩向李过道:“敌兵猛甚,不可力敌,徒伤兵马。但设长围困之,他粮尽援绝,其城不攻自破。”坚围年余,城中乏粮,樵疏路断,援兵竟无一至。城下士卒枵腹,不能执戈。贼众探知,率众力攻。内不能御,城遂破。

值岑君大病垂毙,郡主即呼家众,整顾马匹器械。郡主以帛束岑君,亲负之,率署中男女五百余人,上马舞双剑前导。贼众见其勇莫可挡,尽避其锋,遂突围出走。李过不舍,领兵驰逐。郡主命家众发预制连机弩,一发四十九矢,贼皆应弦而倒。李过不敢复追,引众回去。

郡主捷走百里之外,乃休息人马。查验男妇,无一失者,盖素日纯练之精也。李报到毫州,瞎贼知陈州已破,岑君已去。见无后患,心中大喜,便想去取南京。传下号令。各营且在毫州养息。差了一员心腹大将,官拜权将军前前锋都统,名唤史奇,绰号一堵墙,领本部兵前行,试看江沿守备如何,并探听南京军政如何,快来飞报。这个贼将生得黑面虬髯,力雄性恶,素常自夸枭勇,所向独前。他乘黑马,穿黑甲,惯用一杆黑缨枪。有几句赞语赞他的形象本事,道:面如黑铁,眉间露两道凶光;声若巨雷,胸次隐一团杀气。射响箭以为生,身长臂大;骑劣马而作寇,力壮胆雄。腰下弓张开处,官军落魄;手中铁尖到时,百姓魂飞。黑凶神自天降来,瞎闯贼前生恶子。【开首托生多人,惟卜多银、史奇点明来路。】他领着前队三千黑甲哨兵,杀奔前来,探视风声,想要攻抢南京。那贼的兵势好生利害,真是:轰天黑地,掣电奔雷;喝水成冰,驱山开路。川岳为之震动,草木尽皆披靡。深林处,虎豹也潜形;村舍中,鸡犬全没影。

史奇来了,不知尚智用何高着御敌?要知胜负如何,须听下回分解。

姑妄言卷二十一终

第二十二回李闯贼恃勇败三军史兵部加恩酬众将姑妄言卷二十二钝翁曰:岳忠武云:为将之道,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诚至信也。余阅此回,方悟尚智诸人命名之由。夫为将者,无智不足以料敌,故尚智为首。有智而无义不可以驭众,故慕义为次。智义全矣,非有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上不能以报朝廷,下不足以励士气,故林忠又居其次。忠虽居三,而实为智义之首。智义忠备矣,念念不忘朝廷,始足以报国也。三者俱全,尚何敌之不摧?所以屡战屡胜,诸人为江北之屏,而贼为之丧胆矣。作者犹恐看者不能会其意,又加一鲍信。特拈出此信字,见智义忠信悉具,为将之道备矣。看官勿以稗官而忽之也。

屎棋遇常胜之高着,已不能支,何况更逢国手?焉得不满盘俱空,到狼狈不堪之地。败逃而去,犹为万幸。

李自成自恃兵威,以牛为军师。带了些羊马狗猴猿鹿獐狐猪,一群畜类之将。又统的是些羊口之贼,兼程前来,想敌智义报国之虎军,真是驱疲兽而斗猛虎,多见其不知量也,其败衄不亦宜乎?

写高杰、邢氏,虽奖他弃逆从顺,得膺天宠,正是写李自成坏处,连妻子也不与之同心。又见彼一男儿,犹不如妇人之有见识。又接写杨氏之私李锦,瞎贼之自诧。总不过是骂他王八,欲辱他之至。然而他三妻皆是实事,非作者冤骂之也。

史奇再来,真是不知死活,必死于国守之手而后已。写彼恃匹夫之勇,一旦身名俱丧,诚盗贼而愚者也。

屡屡描写官兵之丑态,虽是过于形容,然实有**,枉言者一二耳。亦可供闲中一笑。

姚泽民一死,了却姚广孝公案,及找及第五回内以完前孽一语。劳正、游夏流二人一劫同归,痨症者不复忧其再发,游于下流者亦更无可下矣。

俞一鸣之女媳一段,不可笑俞春姐之愚蠢不及刁氏之刁滑。以我论之,刁氏之滑终露马脚,反不如愚蠢之俞氏尚有本心在焉。

第二十二回李闯贼恃勇败三军史兵部加恩酬众将附:兴平伯杀流贼泽国公完旧孽说话史奇奉了瞎贼之命,领着一队贼兵,遇城不攻,只沿途抢劫,杀奔前来。到了**,这次大非昔日之比,坚壁清野,四境村落中千室万宅皆空空如也。不但不能抢几个妇女来取乐,连那猪羊牛马鸡豚鹅鸭酒米之类,想抢些来肥嘴也不能够。这一群贼见无东道主人,心中大怒。离城十数里歇了一夜,第二日清早饱餐,乘着一股锐气,想来攻城,杀个快活。一来醒脾,二来泄忿。不意到了城下,遥见城门大开,以为人都逃尽,是座空城了。心中来抢杀的兴头一懈,那锐气就减了几分。众贼还想先到城中,尚可掳些余剩之物。各纵马加鞭,正要长驱而入。突然一声炮响,尚智领着中军千总缪策,右军千总满福,【上智之主军,又有妙策满腹,一无谋之屎棋,那得不满盘皆输也?】率着一枝虎头军,冲出城来。身上都穿虎纹绵甲,有四五百人。片刀大棍,长枪钩镰,上打人身,下砍马足,枪刺钩钩,勇猛无比。

这群贼从来十处九处再没人敢同他对敌,他并不提防这个小县中竟有人出来厮杀,正是错愕。起先见他人少,又步卒,还不介意。不想到了跟前,他也不站队伍,一味野战蛮打混斫,从没有经过这种杀法,措手不及。

正遮拦不住,又被那些虎头乱绕,人身上又是虎纹,马也绕得眼花,惊得乱跳。众贼既要驭马,又要对敌,正勉强抵斗,军少贼多,还挣着支持得祝只见后面一阵声起,喊杀连天,是那堡子里分屯的四百兵。一员左营千总姓国名守,白面长髯,银盔素甲,粉白马烂银枪,如一团瑞雪相似。同着左队把总卓高,右队把总常胜,都穿白甲乘白马,从后面又蛮斫混打起来。史奇同众贼有些站不住了,偷空就跑。尚智领一百马兵,持大刀赶杀,命步卒随后追来。那贼骑的都是健马,跑得飞快,尚智率众正追不上。远远看见旗幡招展,两路兵来。

流贼正跑之间,看见了,以为是他家发来接应的后队到了,把马倒慢了些,要待他们到来,好一齐杀回报仇。谁想到了跟前,都是虎头军士。这是慕义、林忠探听得贼兵来攻**,他二人各带了八百名精壮,如飞来应援。正遇贼兵败走,阻住去路。

此时史奇同众贼要跑,却跑不掉了,只得挣命迎敌。贼众所恃全是弓箭,他众人绵甲护住了身子,身上轻,脚下快。一到贼队前,齐发一声喊叫打起来,众贼弓箭无所施展。史奇正在危急,尚智马步兵又追上了,也喊了一声,上前一裹,四面夹攻。史奇心正惊慌,左望右望,瞅空儿要跑。早被国守看见,一马冲到背后,大喝一声道:“黑贼休走。”一枪刺来。史奇回头一看,叫声“不好”,将身一闪,被国守一枪攮在左肋的甲上。国守急撇回枪,因用得力猛,把史奇一扯,晃了一晃,几乎栽下马来。吓得他魂飞魄散,恐第二枪又来,忙伏在鞍上,打马而逃。

那三千流贼,被这些乡勇也有片刀斫做两截的,也有大棍子打出脑髓的,也有长枪刺洞心窝的,也有钩镰抓断手足的,只剩得千余逃去。【前一回看众贼之凶恶,不胜恨忿至极。看至此,胸中稍觉一舒。】国守还要去追,赶尽杀绝。尚智道:“不必穷追,且收兵回去。”到了城中,一面着人收贼抛弃的器械,一面查点贼首。查明了来回报,共杀贼一千八百余级,器械若干,马匹若干。

鲍信忙备公文,差人连夜到南京史乐二公处报捷去了。数年来从未闻有此一场大战而胜,史公闻知大喜,遣官飞马往京师报闻。

再说尚智命众人都到城中暂且歇息,先令犒赏慕义、林忠的军卒,【好。】然后治酒席与众官贺功酬劳。饮酒之间,尚智道:“闯贼若得知这一场败衄,数日内大伙必到。这一次却非今日之比,他来定有数万人马。我三千步卒,寡不敌众,须以良计破之。二位协力成此大功,一则不枉这一番义举,再者仰报史乐二公知遇之恩,三则使逆贼再不敢正眼觑我地方。”林忠、慕义齐道:“兄有何妙计?我三人同功一体,敢不尊令?”尚智道:“贼闻败信,他必愤怒前来。趁他喘息未定,我领兵冲他前队。二位不必远去,只在十数里之外养精畜锐,不住探听。贼一到来,将欲交锋。弟素知林兄武勇绝伦,领本部兵横冲他的中坚,断他做两截。慕兄后面杀来,扰他的后队。与他个三面接应不暇,必然取胜。然此非血战不能取胜成功,今只激励众人,临敌我等身先士卒,大家齐心并力,何愁不以一当百。”众千把总领了令,率众出城,分头屯扎。

尚智又向林忠、慕义道:“但恐贼兵来缓,他锐气未泄,难以为敌。须得用一诈降计,诱贼星夜奔来,人困马乏,庶可成功。”鲍信道:“三位都立过功了,这一功让我为之。”遂修了一道降表,其内中之大略云:前大兵临城,臣本拟迎降。尚智倔强,恃匹夫之勇,挫辱王师。今尚智偶得小胜,妄自夸大,反欲首臣,心怀二念。臣素知大王天威,四海咸惧。大兵若来,蕞尔小邑,定成齑粉,臣料尚智决不敢撄大王之锋。若闻大驾亲临,必然远遁。祈大王星夜直下,出其不意,使彼逃避不及。臣率合城百姓内应,求恩赏赐保全。获得尚智,献于军门衅鼓。上则尽臣仰归圣主之诚,下可雪陷臣功名性命之恨。云云。

差了一个心腹乡勇,叫做伊策。这人善于行路,一日可步走三百多里,虽快马亦不能及。故此差他送去。又嘱咐他如此如此,不可误事。后来成功,定有重赏。伊策去了,随后着探马沿途打听。权按过一边。

再说流贼做了这些年的快活贼,逢州过县到处,官兵遇着就跑,尚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他并不曾张弓只矢,费一点力气。要攻城就克,金帛子女,只拣着上好的收了。其余弃的弃,杀的杀,何尝吃过这样大亏?这一回伤折了许多人马,逃脱的还有小半着伤,一个个抱头鼠窜而逃。又恐后有追兵,星夜前奔。史奇被国守一枪,几乎丧命。魂梦皆惊,真果是骑猪而窜。【唐武懿宗形质鄙猥,武后命之为将,大败而逃。有人作古风讥之,起句云:长弓度短箭,蜀马临阶偏,中有骑猪向南窜。武后云:“懿宗有马,何故骑猪?”对曰:“骑猪者,夹豕走也。”武后大笑。今史奇矣是夹屎而走也。】领着败残卒众,到了大营,自缚请罪。

报与闯贼道:“臣领兵到了**,不想城中出来一群士卒,猛勇无比。三四处救应的人马,四面围裹杀来,以致大败,三千人马只剩得千数回来。失机之罪,自知当死,但听大王天恩。”李自成大怒道:“多少大府州县,尚不敢当我兵锋,闻风非逃即降。这一个小县,前番经我杀寒了心的,尚敢如此可恶?”问道:“你可曾探听这领兵的将官是谁?是何名姓?”史奇道:“臣沿途拿得逃民询问,说这人姓尚名智,是个乡勇头儿。近日南京兵部新委了他一员守备,同一个姓鲍的文官,协守**。”自成越怒道:“这等的无名之人,何足挂齿。我不杀尽了这些人口,踏碎这座城池,也出不得我胸中恶气。”

正在发怒,忽营门外贼将进来禀道:“获着一个奸细,他说是赍降表来的,要求见大王。现拿在外面候旨。”瞎贼命带进来。他怀中拆开衣缝,取出降表来呈上。瞎贼看了大喜,宋献策接过看了,说道:“他战胜而后降,恐内中别有诡计。”瞎贼大笑道:“我素闻尔名,前日破归德时,我不喜得城而喜得汝,今日何作此迂腐之儒言?孤行兵久了的人,何尝不想到。谅这一个斗大小县,他虽有十面埋伏,孤何惧哉?他诈降做甚么事?况战胜者尚智也,投降者鲍信也。他一个文官怕死来降是实,何用多疑?”瞎贼就不曾想到是诱他速去,要疲困他的人马。那伊策听了瞎贼的话,心下暗喜,忙叩头道:“大王天恩,明见万里,不枉小民万死一生前来投顺。”瞎贼命赏了他一个元宝,吩咐道:“你星夜回去,对你本官说,我大兵到时,就开门接应。只杀士卒,百姓一人不戮。凡系百姓之家,门上都写顺民二字为号。成功之后,我得了凤阳,就升他知府。叫他城中预备下粮草等项,候我兵到食用。你可快快去罢。”伊策叩头谢恩而去。

瞎贼问史奇:“此处离**有多少路?”答道:“有五百余里。”此时已未末申初时候,瞎贼报仇心急,传令老营人马不要动,都留在毫州休息。只选扬武营二万多精兵,全是马军,限两夜一日赶到**。迟了恐尚智闻风逃去,不得报仇。此时连夜起马,后日清晨到彼齐集攻城,迟误者斩。又吩咐史奇以每常功劳将功赎罪,免死革职,带罪图功。史奇谢了恩,瞎贼选了数员武艺精强的贼将,放炮起兵。

他此来想一个县城中,能有几个兵马,先因人少,故官军偶尔得了胜。这次若知他的人多,决不敢出战。他命骁将制将军苟捷绰号东郭庐为先锋,以偏将军侯矫绰号满山飞为副,带领四千人马为前部先锋;着权将军胡为群绰号九尾仙为左翼,以偏将军羊委绰号髯参军为副,带领四千人马继进;瞎贼自统中军,领六千人马,同着军师牛金星、副军师宋献策,并护卫将军马雷绰号千里足做第三队;第四队也是四千人马,着权将军章黄绰号麝香囊帅领为右翼,以偏将军朱继温绰号刚鬣猴为副;着制将军兼五路救应使禄奔绰号百花将领四千人马为合后,以偏将军袁滑绰号福缘君为副。传令不必运送粮草,只可带干粮。后日破城之后,自有食用之物,众人得令。

这些贼到处抢掳惯了,在汴梁耽误了年余。久闻城中富甲天下,都以为一攻破了,金银还在次,先得美女来取乐。不想一水淹得精光,毫无所得。今听见去攻城,拿稳是一到就破的,好生乐意。况是当年得过大利的地方,既无猛将强兵为敌,且有子女玉帛可抢,是朝暮盼羡的去处,此来兴头得了不得。大家大刀阔斧,长箭轻弓,骑着健马,连夜奔驰。你道他们的利害:旌旗蔽日,杀气喧天。开山斧闪烁生光,流星锤蓓蕾出色。枣木槊狼牙棍,犹闻磕脑之腥;偃月刀丈八矛,还带杀人之血。蹂躏得地上草不生,薅恼得梦中鬼也怕。

离城约有数十里,又传下令来,道:“若离城不远,不必定队,一齐拥上,便去攻城。先入者赏,退后者斩。如有人开门接应,只杀兵卒,不许害一百姓。门上有两个大字,勿得擅入。”【两个大字,妙甚。两个字者,顺民也。但众贼不识字者多,故云两个字耳。若说“顺民”二字,亦无不可。细思之,便觉不通。足见此书之妙,一字不肯苟且下笔。】那瞎贼领着这些牛羊马苟侯袁章禄朱胡众骁将,以为这一到了,四面围攻,城中又有内应,前日的那些兵将如瓮口捉鳖,一个也走不脱。意气洋洋,傲然自得。

瞎贼的军令极严,行军传令,不敢稍误时刻。天将黎明,这些贼众人马两夜一日不曾大饮食,腹中也有些饿了,又奔驰得有些困乏。离城还有七八里之遥,正走着,见对面远远座头起处,一队兵马到来。

这是伊策连夜回来报了李自成兵来的信,尚智领众出城等候,以逸待劳。贼兵看见,才往中军飞报。闯贼正在要立队时,那枝彪虎军已冲到面前。只听得一声喊,如天崩地塌,刀棍齐施,枪钩并举。这些贼正措手不及,又飞报李自成。瞎贼听了大怒。催各队兵一齐快上。众贼才纵马上前相迎,忽然又听得一声喊,只见一队兵从中冲来。刀枪在左,棍镰在右,把贼兵冲做两截,原来是林忠的一枝猛虎军。李自成正分兵迎战,后面又一片喊声,慕义率着飞虎军杀将入来。三员千总当先,中军武备,左营全艺,右营殳礼,【妙。慕义之人,而又武艺全备,自然能除李贼也。】奋勇斫杀。此时流贼不知当有多少官军,心中一慌,自然队中就乱了起来。站脚不住,只是想跑。李自成见势头凶猛,也有些着忙。突见一彪人马杀到他跟前来,原来是一员女将,只见他:金冠束发髻,银甲罩娇躯。一瓣红蕖挑宝镫,更显得金莲窄窄;两弯翠黛拂秋波,越觉那玉流沉沉。娇姿袅娜,慵拈针黹好轮枪;玉指青葱,懒画凤鸾骑劣马。漫道佳人多猛烈,果然闺阁大英雄。

你道此人是谁?他就是林忠的妻子国氏,乃国守的胞妹。生得天姿国色,且又英勇异常。惯使一杆家传的黎花枪,坐下骑一匹火炭赤兔马。临队当先,较他乃兄还利害几分。自嫁了林报国,真是一对英雄夫妇,琴瑟和谐,相敬相爱。这日同丈夫来杀贼,匹马单枪,争先直闯入贼的大队,枪到处,那些贼纷纷落马。李自成见了又惊又喜。喜的是见了这样一员标致女将,真目所未睹。惊的是女人中有如此英雄,比他当日的邢夫人还加倍利害。忙叫章黄、朱继温二将去迎。

两人纵马挺着兵器,刚才对面,只见枪尖如瑞雪一般。章黄眼睛一花,嗓管上枪尖早着,翻身落马。【临阵章黄,自然要死。】那朱继温吃了一惊,才回马要跑,一枪早中了后心,透出前胸。国氏回手一带,也栽于马下。【朱继温成了朱遭瘟。】李自成惊得呆了,正然着急,只见林报国领着猛虎军直捣中坚。同着中军千总熊罴,左军千总猛如虎,右军千总斑豹,将贼众冲开,奋力杀进来寻李自成。

这林报国两臂有千斤之力,使一条浑铁钢矛,所向无敌。贼众披靡,如入无人之境。远远望见一个金盔绣甲的人,知是瞎贼,直奔了他来。众贼见了,都来救护主公,上前一裹,将林报国围祝林报国弃了枪,拔出双刀,如风飘瑞雪,雨打梨花。只见一团光亮,众贼纷纷坠骑,无人抵敌。国氏又看看杀到面前,李自成见势头有些不好,料难取胜,领着些护身的骁将,冲开条路走了。【忠心报国之人,领着熊罴虎豹之将杀贼,自如摧枯拉朽耳。】这些贼先就想跑,因他瞎王在阵中,只得死命站住迎敌,不敢动步。今见他跑了,谁还肯恋战?一齐喊了一声,四分五落,鞭马而逃。这些虎军乡勇见贼败了乱跑,也分头追赶,杀得好不兴头。林报国夫妻率领众军追了有数里,追赶不上,方领众而回,他们这一阵,好一场厮杀,怎见得:杀大将连人带马,追小卒弃甲抛枪。棍中头颅,脑顶天庭俱粉碎;钩伤手足,毫毛筋肉尽分张。丈八蛇矛,恰似蛟龙探瓜;虎头军士,犹如猛兽驱羊。愁云黯黯尸横野,杀气腾腾血染常这恶贼以为杀遍中原无敌手,谁知道今朝到此胆魂消。

尚智下马暂歇,向众人道:“贼虽败去,未曾大伤。也因是两夜一日奔驰了五百余里,人困马乏。我们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故侥幸了一阵。兵法云:百里而趋者蹶上将,正此谓也。若等他歇息再来,养成锐气。那时众寡相形,未免难与为敌。众贼今日这一场败走,越发困乏了。可着人打听贼营离此多远,我们连夜去劫寨,他必不防。若再成此一场大功,贼必不敢复来。众位休辞劳苦。”众人道:“大家的事,又是将主军令,焉敢辞劳?”国守道:“这瞎贼的军师牛金星同宋孩儿两个,素常闻人传说他皆善于用兵,恐有准备。”尚智笑道:“古云: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瞎贼自猖獗以来,所向无敌,谁还在他目中?我兵今虽小胜,他谅我人少,决不敢去劫营,故此我欲去耳。”【兵骄者败,瞎贼之谓。他二人不可无此一番议论,一见国守之能,二显尚智之智。】众人皆以为然,俱各饱餐暂歇。

到了日晚,尚智约会了众人,三营齐发。人尽含枚,马皆勒口,慢慢而走。只见探事的乡勇来报道:“贼的大营离此将四十里。”尚智吩咐道:“离贼营十里之外再探贼可有准备。若无备时,命众军且稍住,吃些干粮,喘息一会。到三鼓时,等贼睡熟,我同慕兄四面斫入。林兄同尊嫂各领兵埋伏在数里之外,俟贼败走,断他的归路。虽未必擒得瞎贼,也杀他个胆寒。”众人齐道:“遵令。”

却说李自成败跑了有三四十里,打听并无追兵,吩咐安营。将晚时,败兵都到了。他传了众将到跟前,道:“今日之败,是我大意了,以为他不敢出来,故不曾防备。二来我的人马都困乏了,因此败了一阵。”命查点折了多少人马,五营中查了一会,来回复道:“还有二万来人,折了不过头二千名。”李自成道:“我看他不过四五千人,【四五千人,妙。对阵之时,三处杀来,是似人多,约略之辞耳。若俗笔云将三千人,岂李自成曾替他点兵耶?】我四个对他一个,还怕杀不过他么?传令各营,打草喂饱了马。人虽没有带粮米,把带伤的马宰了,同着带的干粮,饱吃一顾,睡他一夜。明日五鼓,再各饱餐,好去报仇。临阵之时,不必站队,一味野战。认定四五个人战他一个,再无不胜之理。杀他个片甲无存,一个也逃不脱,定要把这座城池踏平了才罢。”

军师牛金星道:“恐他今夜乘胜来偷劫我们的营寨,大王不可不防。”李自成大笑道:“军师何不智之甚?用兵之道:要知已知彼。人素闻我的军声,谁不胆怯?今日他侥幸得胜,自以为万幸了。焉知他不疑我是诈败,恐我连夜攻城。他自守不暇,有多大胆子敢来捋虎须,劫我的营盘?他若果有胆量,见我败了,何不来追?这就可见他的胆懦。只管叫孩儿们放心去睡,养息精神,明日厮杀。”众贼听了这个令,都是乏倦了的,心中好生快活。吃饱了,倒下头,也不管天南地北,都放心高卧。

不意到了半夜,众虎军到了他营盘外面,悄悄四围拔去鹿角,闯进重围,喊声大震,杀将起来。众贼睡得正浓,梦中惊醒,人不及甲,马不及鞍,黑影中连兵器都摸不着,只顾逃命。这些乡勇见无准备,心中一喜,勇力倍加,如虎入羊群中,混斫混杀。星光之下,只认着没虎头的斫戮。这些贼四处乱撞,自相践踏。李自成见黑影中难以交兵,又是梦中惊醒,也就慌了。打着马,带了些亲随,马兵在前冲开一条路。瞎贼在中,牛金星、宋献策紧紧跟住,死命撞出,奔逃而去。

直杀到天明,真果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渠。这些贼兵杀的杀了,跑的跑了。尚智道:“我们快上前去接应林兄的兵马。”这些乡勇得了大胜,心中欢喜,一些也不觉辛苦,越发兴头,如风魔的白额大虫一般。听说往前接应,皆奋勇争先,如飞而去,不上数里,早遇见林忠领众奏凯而回。问他李自成下落,答道:“我正设伏等候,李自成带领着二千多败兵逃了来,被我拦祝他见没路了,死命相持,被我立斩了四员贼将。虽他的人多,因着了惊,又有一小半没有兵器,被我众军也杀了许多。正杀时,他的败兵陆续到了,约有万余人。我见他人多势众,兵法云:归师莫掩,穷寇勿追。只得放了他一条生路。随后又杀了一阵,贼去远了,我才领兵回来。”众人听了大笑。查点所杀贼人有七八千个,所获盔甲器械无数。

再说李自成被林报国杀败,撵了一程。见他收兵回去,才放了心。正然走着,忽听一声炮响。看时,兵虽不多,为首一员猛将杀奔前来。瞎贼急着看时,你道他怎生打扮?

头戴三叉紫金冠,身披烂银锁子甲。衬着那雪白素罗袍,袍上织着金翅雕。左边袋内插雕弓,右手壶中攒硬箭。手中搭枝丈二杆枪,坐下骑一匹赤兔浑红马。那马好马,真是:掣断紫丝握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国氏装束前已赞过,今又重写一番者,因李自成中箭,先为此雕弓硬箭四个字耳。】李自成认得是那员女将,心下大慌。马雷恐伤了瞎主,只得上前迎敌。只听得娇声一喝,道:“逆贼慢来。”马雷背上早中了一枪,负痛逃命。李自成也落荒而走。国氏放下了枪,拔出宝雕弓,搭上狼牙箭,认着瞎贼射去。不意匆忙,把头低了些,中了瞎贼后股。晃了两晃,几乎坠马,乃忍痛加鞭,飞奔而逃。国氏见去远了,也不穷追,只赶杀贼众,大获全胜而回。

到营中将前事说了一番,众人无不称赞。尚智又差人打听李自成的下落,次日回报,已连夜回毫州去了,众人方收兵回来。鲍信申文备言一连两阵,斩获贼首万级,贼将数员,并所得之物,汇报了功。其叙功文内云:两次得胜,皆林忠夫妇功为第一。林忠斩将搴旗,追奔逐北,亲冒矢石,鼓勇争先。其妻国氏临阵,先斩贼将二员,贼首丧胆。得获全功者,国氏先威之力也。后分兵埋伏,又刺伤贼将。李自成中箭,几为所擒。杀贼之功,无如国氏。尚智运筹帷幄,身先接战;慕义绕贼后队,乱彼军心。夤夜劫营,逆闯奔逃,皆二人之力,功为次。众千把总俱有斩首之功。驱驰之劳,又为次。

尚智三人也申报:

获此大胜,乃鲍信诈降诱贼之力。贼兵两夜一日奔驰五百余里,人困马乏,因此得以成功。云云。

史兵部见报,大喜。连夜报捷,奏请恩赏。乐府尹亦题奏鲍信参赞画策,诱贼成功。崇祯皇帝屡年遣将调兵,花费了多少钱粮,如石沉大海一般,从未见报一场大捷。今日见报杀了这些贼众,且又不费国家一分粮饷,圣心嘉悦。奉旨:前暂委者,皆着实授。慕义、林忠、尚智加授都督佥事职衔,林忠外加军功二次,妻国氏封英杰夫人。其乡勇之家,并出供给户口,蠲免本年钱粮。鲍信升应天府经历司经历,仍驻三县。该本知道。

部文到了南京,史公差官传了。慕义众人都到城中来,谢了史乐二公,这一回是实授了,与前自是不同。

二公见他们屡著功绩,替他面上争光,便着实优待,都赏了花红羊酒,又设席贺功。又传谕三县,与他们各建衙门,都有衙役执事等项,鲍信又禀,“诈降亏伊策入虎穴,求恩旌赏。”乐公赏了他一个元宝。史公见他是一条好汉,赏了一张外委把总札副,就做鲍信的羽翼,专一打探军情,飞报紧急事务。伊策叩谢了。

鲍信到了经历司的任,这一次家中比先分外热闹。开席唱戏。请慕、林、尚三人并众千把总。连贾文物也送了贺仪来。他特设席请贾文物,拜谢提携之恩,约了他堂弟鲍复之相陪。含香也特请富氏并金、银、珠、玉四位姨娘,也约了贞姑并他一个小姑。是鲍复之的亲妹,【贞姑上吊时已曾出名。】同来陪侍。【此小姑,钟自新之妻也。钟自新尚未出现,此女已提过两笔。想作者著书时,早已通篇想到矣。】再说李自成领着万数败残人马,逃奔了百余里。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听得后面没有追赶,才放了心。查点部下众将,只剩得军师牛金星、宋献策、马雷、侯矫、袁滑五人,其朱羊苟禄章胡六将俱死于众虎军之手矣。【牛金星、宋献策系贼之文官,不必论。但许多贼将尽皆授首,只逃得三人回来。而马雷亦曾中伤,只侯矫、袁滑平安而回。可见世人不但狡猾者处处占便宜,即做贼者,亦狡猾者得便宜。】一场扫兴。

数日跑到毫州老营。众贼将接着,请罪道:“沿途飞报,虽闻大王失机,因无王命,不敢擅动。”李自成道:“这两声败衄,是我恃勇欺敌之过,太藐视他了。”众将道:“谅此小地方何足介意?以我之众,投鞭可以断流,长江可以骑渡。臣等帅领老营人马前去复仇,寸草不留,毁城填池,以出大王之气。”

李自成道:“不消了,我所争者不在这弹丸之地,如今干大事要紧。我的兵将前攻汴梁,将及二年,这几个月又劳苦了。今在此休兵一月,四路劫些粮草财货且回陕西厉兵秣马。等强壮了,夺了北京,那时江南一带自然入我掌握之中,不怕他飞上天去。”众贼将道:“大王高见,非臣等所能及也。”

瞎贼遂拔了八根令箭,差一只虎、紫金梁、蝎子块、闯塌天、满天星、点灯子、混世王、显道神等八员贼将,往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北、西南、东南、西北,各阄一处地方,每人领马步精兵三千,八路分头抢掳,限一月缴令。

一只虎阄着淮泗一路,这一只虎名李过,就是李自成的亲侄,当日同他一同逃出来的。他领了三千卒兵到了徐州地界,将众卒分做十数股。二三百一伙,四散抢劫。他独守老营,只留了三十多名小卒使用。这些贼向来无人敢敌,操大了胆的,往各县各镇各乡村去抢掳。

那时徐州镇有姓高者名杰,混名叫做翻山鹞,因他身矮又称他为高矮子。他生得五短身材,膂力出众,使一根四十斤的铁棍,所向无敌。他当日落在贼营,与李自成、李过,三人曾结盟为弟兄。【叔侄结盟,只有《水浒转》中邹渊、邹润,此书李自成、李过,他书更无所见。】李自成见他是一条直性汉子,托以心腹。李自成的妻子邢氏生得美艳异常,古人有两句话好赞他,道是: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

这样一个娇媚妇人,却能骑劣马,善使双刀。又足智多谋,时常参画军机,十中**,众贼兵将都惧他几分。他甚有恩到人,人却又感念他。所以李自成爱他不啻至宝,他却视瞎贼如赘疣。李自成听得张献忠的妻妾子女为官军所获,监在襄阳狱中。他因不时出外四处流杀,恐老营有失。知高杰的武艺高强,遂将邢氏托付与他照管,命他执掌内营事务。

那邢氏这样个伶俐妇人,被李自成抢来做妻子,是无可奈何从顺的,岂肯终为贼妻?他见高杰身虽为贼,颇有忠义之心,算计要同他归顺天朝,一时不敢出口。又见高杰相貌堂堂,方面大耳,虎臂熊腰,一表非俗,也较李自成强了许多。又有些心爱,遂想了一个主意。

一日,瞎贼领众他出,邢氏趁这空儿,请高杰到内帐来商议军务。他们皆以叔嫂相称,说了一会,看上酒来对饮。高杰虽是一条好汉,却免不得酒色二字。他酷好杯中之物,邢氏有心,叫侍婢们频频相劝,高杰也谈笑痛饮。不多时,便入了醉乡深处,隐几而卧。邢氏叫几个心腹侍女抬他上床,脱了衣服。刑氏也将衣裤卸尽,与他共枕同衾而卧。那高杰一觉直到五鼓方醒,犹在半酣。见傍边睡着个妇人,一边鬓云香气,沁入脑髓。用手一摸,体滑如脂。再摸到那消魂之处,即铁汉也忍不过了。他也不知是谁,更不问所从何来。一时高兴,一翻上身,【是个翻山鹞。】就抱着云雨。一个是能征的女帅,一个是惯战的将军,两下绸缪,不肯便祝高杰使惯了铁棍,此时他那肉棍也像铁的一般,奋勇长驱。那邢氏好像后西游上的那颜姐姐不老婆婆,被小行者一顿金箍棒捣得意乱心迷。那玉火钳那里还架得住,把一个邢氏被他捣得骨软筋酥,瘫于枕席之上。

天色渐晓,高杰定睛看时,方知是邢氏。到了这个局中,也讲不得名分了。见邢氏面颊绯红,微微含笑,双眸略闭,气喘吁吁,心爱得了不得。复逞威风,又是一场大战。邢氏每常同李自成交欢,他那短而孝小而快的本事,须臾告竣,何尝经过大敌?此时被高杰弄得四肢瘫软,娇声婉转,求他罢战休兵。高杰见日上三竿,也就云收雨散。

到了晚间,邢氏又请他进来,对饮了数杯上床。二人乘着酒兴,这一出非同小可:一个铁棍驰名,一个双刀出众。铁棍驰名,把双刀捣开两半;双刀出众,将铁棍箍成一束。那铁棍进出无休,这双刀收放不定。正战时,那铁棍如经火炼,渐渐软来;罢战后,这双刀一似水磨,涓涓流出。使铁棍的,将铁棍收入囊中;用双刀的,把双刀夹拢皮内。说不尽他二人千般恩爱,形不出他两个万种风流。

事毕后,邢氏枕上劝他道:“你我二人情同伉俪,虽死亦不忍分拆了。此事若大王回来知道,性命定然难保。即使不知,也要把恩情打断了。况你全身武艺,何不货与皇家?倘争得个功名富贵,显身扬名,耀祖荣宗,封妻荫子,名垂竹帛,留个好名于后,不枉天生我材。但为人在世,为甚么托一个父母清白之躯陷于贼党?使万世唾骂。况古来为逆贼的人,可有个善始善终的么?你若顿然归顺朝廷,不但转祸为福,你我又可永为夫妇。若不早决,恐一事露,那时想脱其祸就不能了。你心下如何?”高杰被他提醒了,如梦方觉,答道:“你乃金玉之言,我亦有此心久矣。因不知你的心腹,不敢启齿。既然如此,事不宜缓。”次日,遂同邢氏明公正气成了夫妻,杀牛宰马,待宴合营兵将,众人素服他两个威德,并无一人背言背语。

三日后,他夫妻传齐了众将卒兵,邢氏说道:“大王叛逆朝廷,恣意屠杀,天怨人怒。目下虽属苟延,终久定然丧败。你我都是朝延清白黎民,被他掳掠到此。异日一败,徒死无益。我今已嫁了高将军,同高将军商量弃逆从顺,归顺天朝。你们有愿随去者,便一同归顺。如有不愿者,我也不能强逼。”众人齐声道:“我们在此从贼,因他把我们家中杀尽,无处可归,也是没奈何的。谁不愿为良民?情愿随夫人将军同去归顺天朝。”邢氏听得异口同音,不胜大喜。即同高杰率领着守老营的三千人马,投顺了天朝。有四句打油赞邢氏,道:莫欺闺阁更无奇,明眼娥眉自可儿。

能配英雄归帝室,致令芳誉万年垂。

那时圣心大悦,先赐了高杰一个参将职衔,便命他领本部人马杀贼立功。他在贼营久了,深知贼营虚实,故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屡建奇勋。不数年,加封了兴平伯,挂总兵印,统领精兵五千,镇守徐泗宿毫十四州县。邢氏也封了一品夫人。

一日,各地方来报,说一只虎李过领贼兵三千到本州界内,分作十数处,四散抢劫。老幼被杀,妇女全掳,金帛粮食毫无留剩,十分凶暴。高杰笑道:“这该死的贼奴,他占住了我的毫州。我因兵少,不能去同他争夺,他反敢来搅我的地方。他在别处横行抢杀惯了,官军不敢与敌,故此大胆,分兵四出。今日公然到我地方上来放肆,且叫他吃我一场大亏,才知道我的利害。”遂传了六员将官,给了六根令箭吩咐道:“众将各领人马五百,探听何处有贼,即往拨灭。他既顾子女玉帛,又素常藐视官军,你们但齐心用力,自无不胜。倘逡灵畏怯,稍有挫衄,定按军法。如杀尽一处,亦不许再去,即回来缴令。若贪功违令,虽得功亦斩。他六处受伤,也就胆丧了。我兵回来,且养息锐气,防他来复仇。我以逸待劳,一鼓而破之。我所辖境内,以后便可安枕。”众将领令去了。

这些贼也有三百多一群的,也有二百多一伙的,到处逢人便杀,遇物即抢,只留着少年女子作乐。此数百里之内,竟无鸡犬之声。他们的马匹都驮着财物粮食,妇女们都是步行。鞋弓足小,一日走不得二三十里,众贼也缓步而行。沿途抢得食物甚多,慢慢的同着妇女们说说笑笑,其乐无穷。被官军打探明白,如风驰电骤般赶来。

众贼的马又驮着宝货,要弃了跑又舍不得。正在两难,官军已到。贼少军多,围裹上来,如砍瓜切菜。这伙贼中有顾命不顾东西的,也还跑掉一二十个,其余尽做无头之鬼。子女财帛尽数夺回。还有一两起贼在村中住着,正同妇女们饮酒欢呼,都吃得醺醺大醉。忽见官军杀到,一个个手足无措,惟是引头受戮而已。六处皆得全胜,各回缴令。高杰命四处传谕,叫被难的乡民来认妻子家赀,无主者犒赏士卒。

且说那李过正在营中,见贼兵近处的陆续送到妇女金帛,源源而来,他好生乐意。虽没有粉黛三千,又不止金钗百二。左顾右盼,欣然自得。正选了几个上等的妇女饮酒作乐,忽然报有六处人马大败而回。李过听得吃了一惊,叫进来问时,说各处尽皆满载而回,金帛妇女无数。因不曾堤防,被翻山鹞部下的兵突然冲来,皆为所杀,所获之物尽夺去。一千五百余人仅逃回一百多名。

李过听了,一场扫兴,急得暴跳如雷。大骂道:“这没良心的矬贼,我们大家结拜一场,大王以心腹待你,托妻寄子。你把夫人都拐了去,那不碍得我的,倒还罢了。【妙,极是良心话,却是贼口中语。】今日又伤我这些人马,我同你誓不两立。【一个大王的夫人反不如部下的贼。】命四处的兵齐到营中,查明了数,只剩一千六百余人,带伤者却有一半。李过越气得腹内生烟,留下百余人看守这些妇女财帛,带着一千五百人扬武耀威,正奔徐州。

到了城下,见城门紧闭,城上并无一人守御,静悄悄的。李过怒道:“这厮缩头藏头,我就罢了不成。”叫众贼喊骂。骂了多时,喉咙都叫干了,总不见一人答应。他愈加忿怒,喝叫众贼道:“他既然不敢出来,我们难道就饶了他么?你们大家接肩爬城进去,看他往那里去躲?众贼不敢不遵,二来也只当他畏缩,故一齐下了马。拽起衣服,放心大胆,带着利刃,便齐往上爬。刚爬到半中间,一声炮响,鼓角齐鸣。城上旌旗密布,剑戟如林,滚木垒石灰瓶如雨点般打将下来。众贼急忙退时,已结果了七八百个性命。李过气忿填胸,还催着叫上。众贼料想爬不上去,谁不惜命?正是你我推诿,忽又一声炮响,南北二门大开。两枝兵马齐出,呐喊摇旗,直奔了来。

那贼兵见不是势头,呐一声喊,上马就跑。李过止遏不住,只得也随着跑。又见几个败残的贼迎面跑来,道:“将军,不好了,大营被翻山鹞袭破,把我们的全杀了,只剩了我们几个逃得性命,特来报信。”李过同众贼又吃了一惊,心慌无主,只得往前奔走。

又跑了数里,远远望见旗幡招展,一枝兵马摆在面前,挡住去路。李过此时也有些胆怯,前有拦阻,后有追兵,又没处跑,只得领着人马上前。远观不晓,近看分明。只见宝纛旗下为首一员大将,正是高杰。金盔蟒甲,玉辔雕鞍。身坐白马,手持铁棍。威风凛凛,气概昂昂,不像当日为贼的样子。左右簇拥着许多将佐,雄纠纠好不威武。

他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骂道:“你这矬贼,负了大王,拐去夫人。今日既伤了我的人马,又还拦我的去路。昔年口血未干,你不怕鬼神杀你么?”高杰大笑道:“逆贼,顺天者存,逆天者亡。古云:君非而友是则顺友,友非而君是则顺君。我一个堂堂丈夫,清白之体,昔日陷身逆贼,不得已焉。我今日荷蒙圣恩,身为大帅,坐镇一方,只知杀贼而已。昔日之盟,何所为据?圣人云:要盟也,神弗听。尔知道么?我看昔年一日之雅,快下马投降,我待你以不死。若不知止,只怕你此刻就作无头之鬼了。”李过怒极,骂道:“别人怕你,我不怕你,今日同你拼个你死我活。”

正说着,官军队里一员将官将令旗一挥,鼓声大震。众兵呐一声喊,上前四面一裹,箭如飞蝗般射来,从贼纷纷落马。李过心慌,东冲西突,想寻出路,无奈如铁桶相似。正在危急,只听一棒锣声,官兵就停住了箭。又一员将官将令旗一展,众军撒开了,让出一条大路。李过见空,打马如飞而跑。见高杰立马在前,用铁棍指着道:“饶汝一命,以全向日之誓。劝你叔叔早早归降,不失王侯之位。如或执迷,恐噬脐无及,则悔之晚矣。”李过知是高杰放他一条生路,也不敢再骂,也没得话答,只低头鞭马而去。

跑了十数里,回顾众军,只有四百来人。正走之间,只见个土坡上一员女将,束发冠金锁甲,手执两口雁翎刀,坐下一匹桃花马。打一看时,正是邢氏。有几句赞道:云鬓堆鸦,恰衫桃花之面;金莲簇凤,偏宜湘水之裙。星眸略转而微露凶光,莺语乍闻而中藏杀气。容娇力壮,知为善武之姬;性巧心灵,信是能谋之妇。不意闺中柔妇女,能为阵上猛将军。

他贴身簇拥著有三四十个女卒,都是顶盔贯甲,手执器械,远远有百十名将卒围护。听得邢氏娇声嫩气的叫道:“李过,你认得我么?你看我归顺了朝廷,今做国家命妇,何等荣耀。你们为贼的有何好处?何不归降,自取富贵。”李过大骂道:“无耻的淫妇,你撇了我大王,同高矮子私自逃来。你还不识羞耻,敢向我饶舌。”邢氏道:“我弃逆从顺,何耻之有?我叫你这不识时务的逆贼立刻作刀下游魂。”那李过见他左右的不多,向众贼道:“你们奋力上前,若擒获了这淫妇,不但可报仇雪耻,且大王定有重赏。”众贼也图侥幸,就喊了一声,齐向山坡上奔来。马快的先到了,山坡下一声响,天崩地塌,都入陷坑中去。后面的急收住马时,已下去了二三百个。李过正然错愕,邢氏背的一声喊,两枝人马自山坡后分两翼杀出。李过顾不得众人,打马先逃。逃得出去时,只剩得残兵二十余个,一同去了。

这是高杰夫妻定的妙计,只杀他个胆寒,却不伤他个性命。他是瞎贼的侄儿,若杀了他,李自成定然全营来报仇。不但怕众寡不敌,就杀个平手,未免损伤人马。况且杀他个罄尽回去,使贼营中知道,自然胆怯害怕,这也是先声夺人之意。他夫妻得胜,率领着人马,正是:喜孜孜鞭敲金镫响,笑吟吟齐唱凯歌回。

高杰回城,犒赏了将士,又差夜不休星夜探听闯贼的消息去了。

再说李过带了二十来上残兵,连夜奔到毫州。见了瞎贼,说到了徐州,不料高杰在彼镇守。出其不意,被他将我人马戮杀殆尽,所掳金帛子女皆被夺回。李自成大怒道:“这负义忘恩的矮贼,我恨他深入骨髓,常恨遇他不着。今日狭路相逢,如何放得他过?”这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吩咐众将道:“留下一半人马看守老营,等他们的七路人马回来,同着固守。俟我得胜来时,一同回去。其余将卒尽随我去赴敌。”众卒得令,次早放炮起营。

高杰探事的夜不休打听明白,星夜回来报信。高杰差人飞马赍文到南京兵部处,报贼来有数万之众,乞发援兵。内外夹攻,方可取胜。史公见了连夜檄靖南伯黄得功火速应援。这黄得功算疆场第一员名将,他有万人无敌之勇,每常上阵杀贼,匹马当先。左腿上夹一铁鞭,右腿下夹一铁锏,手执铁枪,腰跨两张硬弓。两个从人背二百枝箭做两壶,紧随身畔。离得贼远,便左右开弓,箭如连珠一般,从不虚发。近则用枪,杀得性起,便弃了枪,一手执鞭,一手执锏,直入贼队。两手齐打,贼人纷纷落马,见他无不胆寒。贼中起他个绰号,称他为黄闯子。有个《醉翁子》小令赞他,道:面赤如重枣,虬须飘袅袅。神梢没遮拦,千军视等闲。屡战威声烈,踏碎沙场月。骏骑一声嘶,冲营逐电低。

向日流贼八大王张献忠蹂躏滇黔楚粤一带地方,他有一个龙阳小将姓张,容如美女,力雄万夫。临阵当先,所向无敌,贼中称他为小张侯。官军将卒闻其名者,无不远避。他常听得人说黄闯子之名,笑道:“我恨不遇彼,若遇见,必活擒之。”黄得功闻得此语,勃然大怒,领兵特寻了去与他对敌。他听得黄得功来了,心中大喜。【欺敌者必败,此贼之谓也。】次早列成阵势,匹马往来弛聘,索黄得功交战。

黄得功闻知,满饮数斗,披甲上马,驰出营门。见那小张侯正耀武扬威,在那里卖弄。他一声大喝,纵马直冲到面前。那贼措手不及,被他活挟而回。余贼丧胆,抛旗撇鼓而逃,被众兵赶上,杀了个罄荆所以黄得功的声名,流贼闻知,无不亡魂丧魄。他将那小张侯拿了来时,到中军帐坐下,笑道:“你每常夸嘴,说要生擒本帅。今被我拿来,你有何说?”那贼低头不答。黄得功素知他骁勇,要劝他归降,做一员佐将。说道:“本帅素知你是一条好汉,你若肯归顺,将来富贵不校”他也不答。黄得功怒道:“我听得张献忠爱你,常置你于腹上共卧。若顺了本帅,本帅亦以此情待你,你意如何?”小张侯只是低头不答。黄得功叫左右带去锁禁看守,这贼竟数日不食而毙。黄得功虽恼恨他,又怜他是个贼中忠义好汉,拿将他埋葬了。史兵部久闻他的名誉,特补他滁和总镇,奉旨加封侯爵,统辖滁和庐芜各州十一州县。

他这日见了兵部的来文,又是邻郡有事,即点精兵三千,前往赴敌。史公又令慕义、林忠、尚智速回,各领兵卒紧防三处疆界。倘有贼兵,随机剿戮。他三人领命去了。

且说李自成领着数万人马,到了徐州地界。不一日,到了城下。见城中守御甚严,滚木石堆满,却不出来交锋。李自成传令,叫众贼在城下辱骂。骂了两三日,他总不睬,只当是不曾听见,总不出来。闯贼心中大怒,正造云梯,要想攻城。忽听得报马来报,黄闯子领兵来救援了,已在五里外安营下寨。

闯贼素常怕的是黄公,闻得此报,心中便吃了一惊。这黄得功安营歇了一夜,次早乘着锐气,带领人马前索战。闯贼传令各处俱出迎敌,两下摆成阵势。闯贼遥望他的兵马不多,还不介意。对垒多时,两无胜负。猛听得连珠炮响,背后三面呐喊,官军盖地蜂拥杀来。原来是高杰先因逊他的锋锐这气,故坚守不战。今过了三日,知他锐气渐消,正打点要同他见个胜负。听得黄得功兵到,同贼交锋。他心中大喜,自领了二千健卒,从背后杀来。命两员将官各领兵一千,分左右冲。这些贼数年在各处打降,官兵见了,不是疾走如飞,就是束手待杀。他杀现成的惯了,今见这些军将与别处不大相同,奋勇长驱,竟一枪一刀的要来对敌,就有些胆怯。况且高杰当年在他们营中时,翻山鹞的利害人人知道。这黄闯子的威名遍于贼中,闻名丧胆,每常偶然相遇,就远远的避开。正今日竟同厮杀,已怀着鬼胎。因他先声素著,俱恐头颅不保。若只遇他一个,还可勉强抵敌。今他二人在一处,前后夹攻起来,不由得心中害怕。

正分头迎战,那黄得功见了高杰领兵四面杀来,如虎添翼,越发鼓起他的威风。大吼了一声,犹如半空起个暴雷。右手持枪,左手执鞭,带领着随身铁骑,冲入贼阵。他标下的众将见主帅争先,焉敢落后?一齐奋勇杀上。把贼兵冲作四分五落,站脚不祝高杰见贼众惊慌,也催兵混杀。自辰至申,闯贼看他的人马渐渐丧失,知不可敌,遂率领众将,招呼士卒,败逃而去。高、黄二帅见他的贼众尚多,也收兵回营。

高杰到黄得功营中相会,谢了他救援之德。商议道:“我两人部下不足万人,贼有数万之众,难以泼灭。若只力敌,恐受伤者多。须如此如此行之,不但此围可解,我两家的兵马又不得折损。”主意定了,两人分头行事。

高杰回城传令,城中只留下一千兵,命合城百姓皆给以盔甲,各执旌旗器械,都上城守护。托邢氏带领文武督帅,自己暗暗领兵,连夜去了。

那李自成败回营中,怒道:“我自行兵以来,未尝屡败。前败于**,今日又在此失机,这一口气如何得出?”李岩道:“胜败军家之常事,大王何必介怀?今日因四面受敌,故此伤折。明日将众兵养息一日,后日同他见个输赢。我们的军马多他数倍,用更番之法,再无不胜之理。”李自成道:“何为更番之法?”李岩道:“将我们的兵马分作三队,先出第一队对敌。约两个时辰,第二队上去,将头队换下入营暂歇。又两个时辰,第三队上去,又换下第二队歇息。又将第一队换第三队,输流换队接杀。虽连战三昼夜,人马亦不困乏。在我甚逸,彼则甚劳。人之精力有限,他能一队熬得过我三队么?他即欲分兵,则人少而不敢,此晋三驾疲楚之法也。”李自成听说,大喜。

次日休养了一日。第三日早,众贼埋锅造饭饱餐了。备马披甲,打点厮杀,众贼将领着头队贼兵出了营门,拣宽阔处摆下队伍。遥望黄得功营中微有烟起,静悄悄不见一些动静。遂掌号擂鼓,呐喊连天,直逼将过去,仍是如此。离营中不远,上高处望营内虚实。见虚插旌旗,原来是一座空营。忙报知李自成,差人去探听。探事的回报,果然一人也无。李自成持疑不信,又遣两员将进去看实了。然后亲到营中去看,见粮草堆积,各帐房中兵士的衣服行囊全然未动。甚是动疑。再教人到城下打听,报说比前日防守更严,女墙边士卒布满。宋献策说道:“黄闯子忽然弃营而去,彼素知兵,以臣愚意度之,莫非为围魏救赵之计么?”李自成猛省道:“此或有之。”

正说着,只见探马飞来报道:“黄闯子直捣毫州,暗袭老营,断我们的归路,已去了一日一夜了。”李自成闻报,心下正在慌张。忽又有数骑来报,左良玉知汴梁已失,自襄阳领四十万大兵前来复仇。瞎贼听得愈慌,恐老营中没有大将,抵敌不住,传令即刻拔营,连夜回救。

奔驰了一日一夜,到了盱眙县界,忽听得背后炮响。回头一看,见是高杰的旗帜,呐喊追来。众贼无心对战,且战且走。后面追兵也不甚力战,只是追赶。又走了数十里,一听炮响,一彪军挡住去路。当先一将笑喝道:“认得黄将军么?”众贼看时,果然是他。闯贼见断了他的归路,无可奈何,只得催兵上前混战。后面高家的兵渐渐追上黄家的,也战不甚利。杀了一会,闪开一条大路,众贼趁势冲出,黄得功同高家步卒赶了下来。这些贼跑了两日一夜,都不曾造饭。虽吃些干粮,都人疲马乏。看看日暮,正在饥渴之时,思量要扎营暂息。忽然一派鼓声震耳,一枝人马冲出。只见高杰领着将卒撞入队中,挥刀乱砍,李自成惊道:“此处如何又有这矮贼?”料难迎敌,夺路先跑。这些贼只顾逃命,往前直奔,落后的皆被诛杀。高黄二帅统兵赶了一程,天色已晚,贼去远了,才收兵安歇。

次早遣人打听,回报贼兵都回毫州去了。二人连胜二阵,斩贼首万余,夺得军器无数。差官露布往南京报捷。他二人回兵到了原营,高杰请黄得功同诸将进城,设宴贺功酬劳,遣官赍牛羊酒来犒劳士卒。黄得功次日辞别,领兵回镇去了。

这就是二人定的妙计,二人领兵,连夜衔枚疾走,使贼不防。到百里之外二百里之内伏兵休息,故意声张,假说去袭老营,使贼闻知,不敢攻城,定然星夜回救。又令人四下谣言左将军自襄阳领兵到来,瞎贼素常怕他,自然不敢稍羁,奔驰回去。他二人以逸待劳,先伏一枝兵,假打高杰旌旗在后追赶,他自然跑得更快,次后黄得功迎面冲他一阵,使他一惊,料不敢恋战。也不教官军力战,恐贼着急,拼命乱杀,致伤士卒,所以放条路与他走。众贼见有生路,那里还肯迎敌?但只随后追赶。等他跑得倦极了,高杰又伏兵在前冲来,使他惊疑,心中自然越慌不敢驻足。此乃高黄二帅见贼兵众多,不能尽杀,不过惊他速去,保全了官军不伤,寇围得解就罢了。要是李自成不知兵,他们就不是这等相待了。

那些贼兵有冲散了的,或三五十一群,或百十人一伙,四处寻路归营。有路经**、天长、江浦边界上的,都被尚智、林忠、慕义生擒的生擒,斩首的斩首,脱逃者无几。探得贼去远了,他三人又亲到京中去献俘,史公大喜。

再说李自成见高黄两家追兵已回,心中略定。不想迎面又遇着一枝人马,风卷而来。

你道是谁?起先林报国三人在京中领了史公之命回来,各整壮兵去守疆界。国氏知道了,要领兵去截贼归路。林报国道:“史公吩咐只叫各守边界,不可远离,如何违得?”国氏道:“古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史公之令乃持重之意,恐诸君兵少,不令远去,惧贼众多,倘或有失,未尝不欲杀贼也。我虽女流,视贼奴乌合之众如同蝼蚁,但一举手便成齑粉。”国氏执意要去,林报国阻他不住,只得任其所为。国氏便传集众壮兵,吩咐道:“我如今要去断贼归路,你们可敢同我去么?”众人都知他的骁勇,谁不愿立功?尽欢答道:“我们都情愿随夫人去。”国氏道:“不消你们齐往,还要人同我夫主沿边杀贼,只须三百人跟去足矣。”即挑了三百名壮汉兵卒,将家中已囊取出三百金,每人给银一两,预备干粮。俟有功回来,再申报请赏,众人无不感激。

次日,领众前往。先差两名健步前去打听贼的消息,好做准备。去了两日,回报贼众被高黄二将军杀得大败,自盱眙一路逃来,不久就到。国氏命众人饱餐,等候厮杀。

李自成被高、黄二帅杀得抱头鼠窜而逃,正走着,前面又有兵拦阻。初见不多步卒,心犹不惧。远远望去,为首一将,头戴银抹额,银甲鲜明,钢枪耀日。坐下火炭马,好似一朵红云托着一团瑞雪。又是那样娇娇滴滴美赛娥,雄雄纠纠猛如项羽的那员女将,惊得几乎坠骑。向众将道:“这人惹不得的,逃命要紧。”众人听说惧慌,各要顾命,四散奔逃。国氏一眼认得瞎贼,飞马追来。众贼将少不得要保护主公,一齐上前拦挡。只见国氏枪法展开,惟见一团光亮,绕得眼花,连人带马都看不见。众贼将早被他刺死了几个,又中伤了几个,心慌胆怯,瞎贼已跑远了,众贼也就纵马逃命。国氏见贼众难追,只命收获马匹并器械什物而回。查点随去之人,不曾损折一个。

鲍信又细细申报史公,史公大加赞美。将高黄二帅的大功,并尚智、林忠、慕义同国氏的勤劳功绩,一并申奏崇祯。皇上大喜,加高杰、黄得功少保,赏给尚智等三人金币,加封国氏一品夫人,众将士皆有恩赏。

那时众人将国、邢二位夫人称为女中两艳,但邢夫人有大逊国夫人处。邢夫人虽有勇有识,但杀气英风大露。国夫人生得如一朵娇花,迎风欲颤,而杀贼的本事勇猛无匹,真尘寰中少有之女子也。

且说李自成带了败残人马,忙忙如丧家之犬,回到毫州。喘息定了,命查随去之兵折了多少。贼将回报,人折不多,只丧了万余人马,军资器械尽行失去。李自成败了两场,一来有些惧怯,二来又着了一口暗气,觉得身子不爽,一意要回陕西。

你道这瞎贼如此凶恶,还受甚么气?他自从邢氏随高杰去了,闻得西安府长安有一姓杨的女儿,有赛杨妃之名,差人去硬夺了来。那父母怎敢违拗?闯贼见了,果然好个绝色女子。那杨氏生得:临风欲举,似飞燕之轻盈;论这轻盈,果赛杨妃。弱态堪怜,类王嫱之娇媚。秋波一转,能消铁汉之魂;丰韵半天,可夺淫人之魄。衣间惹一种幽香,非兰非麝;脸际砌十分春色,疑玉疑香。盈盈十五芳年纪,恰是杨妃未嫁时。

还有毛诗上硕人章的几句,正好为他写照,道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几句还不足以尽其美,那偕老章道: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你道这样的美人,虽石人见了也动心,铁人见了也相爱,何况这个瞎贼?他得了这杨氏,真比破了几十座城池,抢了几千驮金宝还快乐。他当日娶韩氏时,还是无赖贫穷的时候。见了他,就以为天姿国色,十分心爱,如获异宝。不想那韩氏是个风尘妓女,一心只有那盖君禄,与他是挂名的夫妻,原不甚相爱。后来得了邢氏,虽比他美过数倍。但邢氏是勉强从顺他的,李自成虽百分爱他,他心中却不爱这瞎贼,【趣而妙,韩氏是挂名夫妻,邢氏是名色夫妻。见这等恶人,连妻子皆不与之同心。】也不过只是夫妻之名色而已。况且他是个女中英雄,虽俊庞可喜,然那眉目之中凛凛有一种杀气,相爱中又有些可畏。【谚云:鬼怕恶人。瞎贼如此之恶,竟还有可畏之人也。】今得了这杨氏,其美又出于邢氏之上。只有可爱,而无可惧,真正心中爱的要死。但杨氏这样个娇而美,美而少的妇人,伴着这等一个凶暴的反寇,他只知是屠害生灵的恶肠,那种有软玉温香的手段。到夜间,兴之所至,拿他像应差一般,蛮抽蛮扯,不过几下,了其事而已矣。那里知道甚么温存,何以谓之怜惜?闯贼因前番托高杰执掌内营,图他保护妻子。不期连妻子都被他窃去,方知此物不是乱托得人的。

他有个族侄叫做李锦,以为是自己的侄儿,再无妨于事的了,叫他管内营事务,但照管内里的夫人侍妾。孰不知李锦也是从小儿做暴贼的人,只知风高放火,黑夜杀人,书本儿也不曾摸过,知道甚么叫做伦常礼义。他一见了这杨氏,就一片心神注在他身上。

那知这杨氏自幼以为生得如此美貌,将来定嫁一个俊俏儿郎。不想得了这样一位外貌不扬,内才又不济的尊夫,那心中如吃了几担黄连水一般,淹心的苦也说不出口,那眼泪只好暗暗的往肚里落。这瞎贼虽然爱他,但成日要去攻城掠池,调将遣兵,做那流贼的伎俩,被窝中的事也不过是名色而已。

杨氏见李锦才二十多岁,一条精壮汉子。又还生得面白唇红,虽算不得美男儿,较他令叔也高了许多,就有个要把他做压寨小郎君的意思,无人处常拿话勾引李锦。那李锦是一个伶俐滑贼,何所不知?两人眉来眼去,都怀相爱之心。

一日,左右无人。李锦笑向李氏道:“夫人是闻名的赛杨妃。当日杨贵妃是配唐明皇,唐明皇排行第三,人都称他为李三郎。我也是第三,如今合营中都叫我李三郎,赛杨妃自然该配小三李郎才是,怎么倒配了小李三郎的叔叔呢?”又笑道:“我听得人说,当初杨贵妃是唐明皇儿子的媳妇,被公公拿了去做老婆。今日夫人是婶娘,何不配了侄儿?翻一翻案,替当年杨贵妃报报仇。”杨氏也笑道:“你想要配我,那是万不能够的了。我也听得说,当日杨贵妃有一个干儿子叫做安禄山,他明为母子,暗做夫妻,只瞒了唐明皇的耳目。你如今是侄儿,比干儿子还亲些。也只好瞒了你叔叔,我们暗效鸾俦罢了。”他二人暗订佳期。但内帐中侍儿罗列,难以偷期。

这杨氏不但没有邢夫人的胆量,且终日守着瞎贼,没处下手。攻汴梁时瞎贼被射伤了眼睛,疼得昼夜号呼。一连数日,众妇人在傍伺候,皆不敢合眼。

那日,瞎贼眼疼略止了些,沉沉睡去,那些侍女熬了几夜,也都趁空东倒西歪的睡着。这李锦每日黎明假意进来请安,希图得空,好同杨氏了一了心愿。孰知杨氏也有心,这早见众人都睡了,他便独坐,以候李锦。少刻,李锦潜步而来。见瞎贼睡熟,左右七颠八倒的都在梦乡。见杨氏独坐,他也不敢说话,笑向杨氏,用手往后帐中指指,杨氏含笑点头。

两人同到后帐榻上,解露湘妃之玉,齐眉点汉渚之香。这一个竭力频抽,以伸向来渴想;那一个尽情迎送,以偿日久相思。

杨氏见李锦外边的威势虽不及叔叔的万分之一,被底的本事强如他叔叔的十倍。李锦见杨氏的标致,以及通身的滑腻,妙是不消说的。且那一种风骚比外边掳来的妇女大不相同。两人的恩爱那里说得尽?你看他二人好一番乐境也:赛杨妃金莲高举,喜孜孜,真是那被底鸳鸯。小三郎玉茎忙舒,笑吟吟,堪赛那水涯鸡鸟。这个道,当日是明皇私媳,到今日,你小三郎翻案做来。那个道,昔时乃杨氏偷儿,到今朝,你大婶娘依样画出。这个道,安禄山当初看见我软温新剥鸡头肉,我今日竟尝得你这鸡头肉,这肉好肉。那个道,李三郎昔日言道他信是胡儿只是酥,我此时竟弄得你便只是酥,可酥不酥?这个道,你歇歇罢,你那瞎叔叔比不得老三郎大雅,肯容我锦绷儿抬那胖子。那个道,且慢慢着,这些小侍儿比不得瘦梅精吃醋,且等我助情花盗你娇花。弄多时,这个哼唧唧,哎呀了一声,已遍体酥麻。那个喘吁吁,完帐了一句,已全身压下。已成彩凤双飞翼,交付灵犀一点通。【通篇即以明皇杨妃事实,好。】他二人恐人醒来撞见,忙忙的云收雨散,整衣而起。此后他二人的情爱虽浓,然不能再赴阳台之乐。这次瞎贼去攻打徐州,他二人得了这个空隙,色胆如天。也顾不得众侍儿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了,竟公然就交锋起来。一个是托婶娘权当了娇妻,一个是把犹子暂弃了夫主,日夜大干。这岂非瞎贼同部下淫掠妇女的现报?杨氏同他商议:“这些侍儿可以威制,可以恩结。还有瞎贼的几位如夫人,恐他们吃起醋来,泄露口风,非同小可。要做个一网打尽之计方妥。”那李锦仗着他力壮阳强何乐不为?杨氏婉转说合,这些贼中妇女有何愧耻,都欣然领纳。他二人见无后患了,无夜不春风几度。

忽一日,他两个听得探马飞报来说,瞎贼失了机不久就要回来,此后不知何日又才得空儿相聚,一日之内要做三五夜的勾当,把后来的都要预支。不想彻夜疯狂,到五鼓反睡着了。原不防瞎贼回来的速,谁知瞎贼败了几阵,星夜奔回。大队还在后面,他先领了十数骑回老营。众贼将还不知他回来了,他已到了内营,就往内帐里走。那李锦同杨氏正还搂抱而睡。有一个侍女起得早,闻知瞎贼回来,已进内营,忙进帐将他二人推醒,说道:“大王进来了。”他两个听见,如雷震痴了一般,急忙爬起来时,那瞎贼已到了帐中。

见杨氏、李锦同在床上,慌手慌脚穿衣,心中大怒。思量要杀他二人,一个是爱侄,一个是娇妻,下不得此毒手。但大声说道:“这也甚奇。当日那韩氏私通盖君禄,次后邢氏又同高杰去了,今这杨氏又与侄儿相偷,三人前后一辙。我这样一个汉子,缘何是一个大乌龟的命?”因此着了一口暗气,伏枕数日才好了些。把李锦逐出,此后再不许他进内帐来。

那瞎贼见这次用兵不利,毫无兴头,因聚众将商议要回去。众贼都辛苦了一年,不但一无所得,且损了无数,都兴致淡然,赞成其意。此时那七路抢劫去的兵马都回来缴令,惟北路去的点灯子领着败残的数百贼众大败而回。

你道是谁杀败了的?他带了人马向北而行,过了多少城池村镇,都是他们残破过的,皆荒凉无人。他直到了泰安州地方,见一座村坊,约有数千家。人烟辏杂,景象富庶。心中大喜,一齐踊跃直奔了来。尚离数里,见一块平阳大地。都到了这处,正要埋锅造饭,吃饱了好去掳掠。

忽然一声响亮,如天崩地塌,陷了一个大坑,把二千余贼尽填于内。这点灯子在后压阵的,幸得不曾陷了下去,见了目瞪口呆,看所剩人马不上数百。正在痴呆之际,听得两处呐喊,见那村中左右分两股兵杀来,约有二千多人。他不敢抵敌,领着残兵,星夜奔回。

这是辛同、鲍德探知流贼到来,他学当年大同总兵郭登做的搅地雷,保护本村。不想流贼果然吃了这场大亏,败逃而去。【古云:识者有时有,英雄无日无。尚智诸人得遇史公,得便享皇恩,受爵禄。而鲍德、辛同这谋勇,不在他诸人之下,无识之者,不过终于一草莽英雄而已。自古及今,文有经济之才,武有治乱之勇,无人提携,老死于牖下者,不知几许人焉?惜哉。】李自成见连连失利,遂传令次日拔营。

再说史奇他败了那一阵,虽免死立功,他心中不肯服,忿忿不平。道:“我经多少大敌,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今遇此小去处,反遭了这场大败。功名还不是小事,有何脸面立于众将之中?若不大建一场功劳,何以掩得前番之丑?”今见瞎贼要回陕西,忙上前跪下,道:“臣随大王多年,曾立过微功。前次失机,蒙大王免死,但臣有何脸面与众将为伍?今愿大王赏臣三千人马,臣去攻破凤阳,屠此一城。上张大王天威,下雪小臣前耻。”李自成道:“我大兵尽去,你孤军在此无援,何以保得必胜?”史奇道:“臣虽一个大字不识,曾听得人说,谢玄以万余弱卒,破苻坚数十万雄师。臣以铁骑三千,何愁一座孤城不克?况臣等跟随大王,尚欲混一四海,以奉大王高登大宝,臣等还望列土分茅。若此一城不能攻克,尚畏首畏尾,何以横行天下?臣前次失机者,一时出于大意。今若不能破凤阳,愿甘军法。”瞎贼大喜道:“你这一片雄心壮胆,就可以直吞凤阳了,何愁不克?你挑四员偏将并三千人马前去,早早立功。我到潼关歇马,等你的捷音。”史奇叩头谢恩,选了四员稗将,一名终严、一名童智、一名金从政、一名伏顺,又选了三千劲兵。辞了瞎贼,洋洋得意,杀奔凤阳府来。李自成遂传令起行,大队尽回潼关去了。

且说这史奇他是个一勇之夫,胸中丝毫算计都没有的。仗着他力大身强,自以为英雄无敌。他前在**遇了国守,吃了他那一枪,魂都吓走,今次不敢去惹他。想起凤阳人都不济,他想来施些威,破了城,可以名利兼收。他就不曾想,当日得胜是随了李自成的大队,人多势众。又遇着都是怕死的官军,听见流贼两个字,不但大人魂梦皆惊,还可以止得小儿夜哭,何况见了面还有个不跑者?那文武官员更有好笑。当日岳忠武说:“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天下自然太平。”此时大谬不然。文官拚命要钱,武将爱钱怕死。流贼还在数百里之外,他着宦囊,带着妻妾,拿出那楚狂接舆的身分来,远远的趋而避之。这些军民见官府都窃负而逃,大家也就相率而遁。跑得快的跑掉了,跑得慢的,年少妇女悉为众贼之妻,老弱男妇咸作沟渠之鬼。所以这些官军,不说他自己学会个弃甲曳兵而走,反说得这些贼竟是无敌于天下的,使这贼众看惯了。不知是官军懦弱,也公然以为他是喑呜叱吒,千人自废,一个个都是盖世无敌的真正好汉。

这史奇不知死活,竟大胆领着三千孤军,要来攻屠凤阳,以为内中定无国守。向年瞎贼屠凤阳时,姚泽民为先锋,他为副先锋,兵马一到,城池立破。不但杀得臊皮,而且抢得快活。他此时还是前番一样,一团高兴,蜂拥而来,谁知这一次不似前番了。当年因太平日久,人不知兵。素常闻流贼之名,如雷震耳。一闻他们来到,都心胆坠地,屁滚尿流,夹屎而遁。后来流贼满载而去,恢复了地方,崇祯把这闻贼先逃的将帅也杀了几个,又将城池修得坚固,添兵防守。

如今听得李自成大队已去,只有几千人来,胆又壮了些。虽不出来对敌,却也不敢闻风而遁了。凤阳总督马士英少不得率众坚守,一面雪片文书到南京兵部,飞报贼情,求取救兵。

且说史奇领着人马,离凤阳尚有数十里之遥,差人飞马去探看城中可跑尽了。不曾移时,探马回报说,城中紧闭,防守甚严,像是不曾逃躲。史奇大怒道:“我们的名,那一处听见不胆碎心裂,况此处又是我们向年杀怕了的,今日何敢不走?是谁借了些胆子给他么?”【胆都可借,奇闻。】对众偏将道:“这是天意,该我们建这场大功,发这次横财,故此他们不曾遁走。我们快些上前,这一破了城,且抢几个妇人快乐。”众贼听说得兴头,大家如飞一般,齐催马到了城下。

见城上周围都有人防守,史奇道:“不要怕他,你们爬城,他见了自然要跑。”众贼也想得夺了城,图内中的金帛妇女。大家下马,就往上爬。城中兵卒见了,手慌脚忙,火炮齐施,木石并下。先爬到城半中的,伤了有二三百个,众贼连忙退回。史奇料道不能爬进去,只得离城数里下了营寨。

次日,差了两员贼将,到城下来劝城中官员百姓投降。如开门投顺,一个不杀。不然破城之日,寸草不留。马士英同众官商议,不敢恶言回答,恐激怒了他尽力来攻,如何抵敌?只婉言回覆道:“将军兵到,我们应该就降。但朝廷法度森严,恐后来加罪。请将军先破了南京,我们自然归顺。”那贼将回覆了史奇,史奇怒道:“他谅我们不敢攻城,好话劝着不依。我们再齐心并力去攻,不怕攻之不下。”遂造了几座云梯,推到城下。城中也防备甚密,见云梯刚到城下,连发大炮,将贼众又伤了数百。

史奇见不能攻进,回营大怒。又差了贼将到城下说:“你们既然不降,可出来打降,见个输赢。”城中众人总不敢答应,只是坚守。贼将见没人答应,只得回营复命。史奇大怒道:“料他也不敢出来,我们且往别处去抢掳一番。”只留下数百人守营,余众分作七八路,到数百里之内,逢人便杀,妇女尽掳,金帛粮食都运到营中,一则取乐,二则为久困之计。

且说马士英求救文书到了南京,史公见文书一日数至,谅必事在紧急,遂会同了众文武,在午门外公议谁人领兵前去救援。这些公侯伯都督众武职勋臣,一个个睹面相觑,没一个出头答应。史公见这般光景,知是畏刀避剑、明哲保身的大将。意欲派几个去,料他们不敢不遵。恐到了那里,丧师逃败而回,倒折了天邦锐气。故作色道:“诸公食朝廷重禄,祖孙相继者二百余年,闲时谈兵说阵,何等威风?今闻寇至,便束手无策。本部今日不是姑息诸公,不遣领兵前去。但凤阳祖陵要地,恐到那里无用,反误了大事。”众武臣一个个羞得面红耳热,却不敢应承。

乐公道:“虽无将可遣,但救兵如救火,不可迟缓。慕义等乃屡胜之师,须遣他们去,庶可成功,老先生尊意如何?史公道:“愚意正注在他三人,先生此言,正合愚意。但恐他众步卒已经两次奔劳,喘息未定,又命远去救援,未免疲钝耳。”此时慕义等正在城中,史公命传了他三人来,道:“适间连接飞报,流贼大队已回潼关,今分兵一枝来寇凤阳。本部的意思,要你们去应援,你们心下如何?”他三人齐声应道:“卑职上蒙朝廷天恩,又荷老爷提拔,虽赴汤蹈火,亦所不辞。既受皇家爵禄,这杀贼报功乃武臣分内之事,安敢辞劳?”史公大笑道:“众武臣都要似你们这般心胸,那些流贼早已拨灭尽了。奈何都是些慵儒之夫,以致天下四分五裂,令人可叹可恨。”

众勋臣心下暗想,他这些话,明明道着下官,只好忍气吞声,谁敢回言辩驳。史公道:“但你们部下都是步卒,前次奔走劳苦了,可在京营中挑选几千兵马前去。若得建功回来,本部自当力荐。”他三人禀道:“蕞尔小寇,何须京营人马。卑职等三千步卒,留六百以守三县城堡,只带二千余前去,足以剿灭那些逆贼。”史公道:“我知尔等足能办事,但此行系应援地方的公事,都要给他们的行粮才是。没有个替朝廷出力,还叫他自备口粮之理。”他三人道:“这是老爷天恩,这些兵卒自然感恩,效死以报。”史公向户部尚书牛道:“这些兵将,就是前日老先生所说弟迂阔之事,不急之需的那一起人。不但连次立功,且今日又去杀贼,老先生可肯给他们粮饷否?若老先生恐这些人没用,怕枉费了帑金,就烦举出一位将领来,督兵前去。”牛满面羞惭,答道:“此系军需紧事,老先生有文开敝衙门来,该用多少,敢不应付?”史公向他三人道:“你们到我署中,今晚关下钱粮,明日就都回去提兵,星夜前往。”三人答应了出去。

史公心有所触,莞尔而笑。乐公道:“老先生可故失笑?”史公道:“弟偶然想起这捐饷的贾进士来。他虽得中科甲,又未仕,食朝廷俸禄,他这项银子应留与子孙享用的了。况又不曾朝廷掌管库帑,并无官守,就力助三万金。以今日人情论之,未有不笑其迂呆者矣,故不觉失笑。”那傅胜、牛明知史公是讥诮他,却做声不得,惟有低头含愧而已。

众官散去,史公回衙,把他三人又鼓激了一番,都赏了马匹鞍银两绸缎。行文户部,关了一万五千两银子,每乡勇赏给银五两。又发牌文,凡经过地方,州县官供给粮草。

次早,慕义、林忠、尚智都辞了回来,将银子分散,众人感激不荆听得要去剿贼,他们本是屡胜之师,心雄气壮,无不踊跃欢喜。他三人商议了一番,每营留二百兵,一员千总领一百兵,帮城守指挥守城。一员把总领一百兵,同众百姓守堡。三处交与鲍信监督,不时轮流查核。

他三人即日起身,先差伊策探听凤阳消息,叫他星夜回报。众人走了三日,伊策回来报道:“流贼领兵的贼将,就是前次我们杀败的一堵墙史奇,今领了三千人马来要攻凤阳。已经两次攻城,城中守御甚严,伤了数百卒兵。贼将十分忿怒,令他部下贼众各乡村搜寻少年妇女,拿来行乐。其老幼男妇尽杀之,以泄忿气。左近地方焚荡一空。城中只是坚守,没一个敢出来对敌。”尚智笑道:“这贼不知死活,此来定然授首。他欺凤阳无人,故孤军而至。我以计破他,如摧枯拉朽耳。此处离贼营还有多远?”伊策道:“还有一百余里。”尚智向林忠、慕义道:“贼众酷杀,以逞凶心。我们不可不速援救,以保百姓性命。但此贼连次未得便宜,如今是忿师了。他城下失利,听得有救兵来,他必奋死甘心。于我当设计诱之,先挫其锐。”二人道:“遵兄严令,努力共杀此贼,以苏百姓之命。”尚智道:“我引本部兵先行,他不知我们来应援,定大胆领兵来敌。我也假装他处懦卒,便佯败诱之,彼必放胆来追。林兄伏于数里之外,俟贼过后,见他队伍一乱,以炮为号,便从贼后冲来攻击。我率兵掩回,前后夹攻,自无不胜之理。贼兵一出,他谅城中不敢轻出,营中必定空虚。慕兄从大宽转,暗袭贼营。若袭破了,放起火来,乱他的军心。”二人依计。

次日,紧走了一日,扎营安歇了一宿。天色黎明,众人饱食了前进。离贼营不远,缓缓而行。

且说这史奇在李自成面前说了些大话,又立了军令状,领兵前来,满拟一到就破了城,抢杀一番,好回去献功。不想城门紧闭,攻了二次,倒反伤了几百人。还攻不开,怎么回云缴令?自己领了一枝孤军,屯兵于坚城之下,恐外面援兵四集,心中又怯又怒。着贼兵四散到各处去抢掳,一则出气,二则且弄些妇女来营中散闷。

此时城中若有好将帅,趁此时领兵剿戮,何愁不胜?又何愁众贼不抱头鼠窜而逃?无奈这城中官军畏贼如虎,见贼不来攻城,私心窃喜,感激了不得,可还敢出来惹他?那外面跑不掉的妇女,被贼拿到营中取乐,将老幼百姓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在城官员未尝不知,生怕自己的头颅不知落在何贼之手,那里还顾得百姓?

即如当年嘉靖年间,倭寇蹂躏浙西,来了七个倭子,直犯南京。那时城中猛将如云,谋臣似雨,还有数十万京卫兵,吓得把十三门关得紧紧的,竟无一人敢出。被他在官道上混杀了一番,伤了无限的人。晚间回去离城三十里板桥地方一个财主家,淫其妇女,大醉而卧,一夜而去。七个倭寇,怕到这个地位,又何况三千流贼乎?末世的兵将说起来可发一笑。

这一日,史奇正在营中,心中发闷,饮了一饱早酒,乘着酒兴,把十数个妇女都叫脱光了,围绕着他,拣了三个上好的,三面放下三张椅子,叫他三人仰卧在上,做拿三仙出洞的款式。这个身上抽几抽,饮一杯;那个身上抽几抽,饮一杯。正在周而复始取乐的时节,忽营门传鼓,报有援兵到了。他正做得有趣,听了这话,阻了他的高兴,心中大怒。穿衣到了前帐,发令道:“不要等他到,我们上前去迎敌,杀他个怕,他自然退去,再回来取乐。城中料想不敢出来,只留二百人守营就够了。”吩咐毕,披甲持枪,扳鞍上马,领了二千多贼,如飞般迎了来。

远远望见些官军,也无盔甲,各担着行囊包裹,扛着旌帜刀枪,慢慢的走。忽见他贼兵一来,回身就跑。史奇大笑道:“这一种兵也敢来御敌?今日杀他个罄尽,也出出我连日的闷气。”便催兵快撵。众贼纵马赶了有数里之遥,看看赶上,那些人把行囊全撂了,空身四散而逃,这些贼看见,顾不得撵人了,争先混抢。史奇催着前进,这些做贼人见了东西,性命都顾不得,谁还遵他的军令?就要杀也杀不得许多。

史奇正发急,众贼正抢得高兴,忽听后面一声号炮响,一彪兵马摇旗呐喊,从背后杀来。众贼忙回头一看,见是一起虎头军,只得回身迎敌。内中有前次吃过亏的贼,吃了一惊,就乱扰扰有些不定,大家互相传说他们的利害。古语说,先声夺人。众贼心中一怯,就奋不起威来。被他杀到跟前,没有个束手待毙的理,少不得要去抵敌。忽又听得喊声震耳,一枝兵又从面前杀回。又一看时,不是先那些人了,也是虎头军士。史奇部下幸得都是挑来的贼中好汉,也还勉强敌祝远远望见老营火起,烟焰冲天。不但舍不得抢掳的东西,还有那心爱的活宝在营中。心下大慌,又是一急,就有些挡不住了。

这史奇连日被妇女掏虚,今早又吃了一饱老酒,正在那里高兴。忽然来打降,先拿稳走来一杀就胜,便回营作乐。谁知两三处的人马只管厮杀起来,由不得昏头昏脑,正死力支持。忽见国守挺枪在前,林报国持矛在后,杀将入来。史奇前次在他手中的败贼,心中大慌,道:“这个冤家,如何又来到这里?”料抵敌不住,就落荒而走。国守见了,紧紧追去。

这些贼见没了主帅,又听吆喝投降者免死,谁不惜命?也就倒戈弃甲的降了数百。跑了有千数,杀了有数百,尚智鸣金收军,扎下营寨。同林报国二人坐下,众人报功。不多时,慕义也领兵到了。坐定,说:“贼营果无准备,杀的杀了,走的走了,夺回了许多妇女。其余粮草辎重,一并焚烧。”尚智大喜,吩咐另拨些帐房中,【不但精细,且是经济之才。】也安顿了。然后查点将士,内中不见了国守,心下着惊。正要遣人四下去寻,忽报国千总回来了。传进来他时,国守道:“史奇那厮被千总单骑追去,几乎赶上。他营中逃出来的有数十人,同着一员贼将,把他救了去了。千总孤身,不敢穷追,所以回来。”尚智向林忠、慕义道:“今日一战,贼已丧胆。明日再奋力大杀一场,早早奏功回去,以付史公之望。”吩咐众人歇息。

再说史奇逃了下去,营都没了。要想逃回,见人马折了个干净,恐李自成杀他,只得同败残贼众在空处下马屯祝坐在草地上,叫人四散招呼余党。到了日将沈西,那些贼将贼兵知他头目尚在,又聚拢了。查了一查,还剩了一千二百人。此时帐房也无,锅也无,粮食一点也没有,连干粮都在营中烧掉了。左近又是抢掳尽了的,远处去抢,天又晚了。只得把马放于野地啃草,众贼也就将带伤的杀了些,敲出火种,寻了些烂柴草来烧吃了。连柴也没有,众贼无不惶惶。内有一个稗将终严,向史奇道:“此处屯不得人马,恐敌人知我们露宿在此,夜晚兵来,何以敌彼?不如连夜回去。大王去尚未久,我们星夜赶上去罢。此处一样俱无,可还是个屯兵的光景?”史奇不好说怕李自成见罪,便大怒道:“胜败兵家之常,你如何敢慢我军心?”腰间拔出刀来,定要杀他。众人力求道:“既然不退,明日自然要去复仇。用人之际,如何自损羽翼?求将军饶恕,叫他竭力报效罢。”求之再三,方才饶了。此时史奇何尝不知终严是好话?但他各有心事,进退两难,只是仰天叹气。寻思道:我好命蹇,处处遇见国守这个冤家。深悔道:“我来差了,我来差了。真是:棋有一着错,满盘俱是空。

今日回不得,住不得,叫我如羝羊触藩,进退两难。数战之功,丧于一旦。”复又叹了几声,道: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心中闷闷不乐。再说那终严劝了史奇一番好话,正是见可进而难退的美意。不想果是忠言逆耳,几乎被他杀却。退后边约了童智众人,说道:“我们当初都是良民,被贼把家中杀掳尽了。没奈何,跟着他做贼,这几年我们杀的人也够了。今日这光景,有个要给人杀的样子。你看众人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的,军心已散。还中何用?老史叫做矮老儿往深井里跳,死活也不知道。这个局面还挣着命要厮杀,真是插标卖首,活得不耐烦了。我们与他同死无益,不若今夜暗暗差人去投降,约他明日清早领兵来,我们归顺天朝,且顾眼前的性命。我们都是一身一口,又无父母妻子可恋,你们列位尊意若何?”金从政道:“蜂虿入怀,解衣自救,我们顾不得他了。”伏顺道:“列位言之有理。你看翻山鹞归顺了朝廷,何等荣耀?我们如今服顺了,一刀一枪也疆场是挣个功名。便是死了,也有个好名,强似做贼。都谨依遵命。”终严见众人同心,大喜不胜。遂差了他一个贴身贼奴叫做莘福,前去投降。附耳吩咐,如此如此说话,不可有误时刻。那莘福掩掩藏藏,暗暗偷走出去了。

再说尚智等看着众人饱了饭,【似此闲笔,都有留心。此见得与士卒同甘苦,方得其死力也。】轮班歇息,刁斗严明。有一更多天,营外报有人求见。尚智命搜检明白。【细防刺客也。光武之待大抢铜马,推心置腹,固妙。而后来岑彭却又受此害,奈何?】带了进来。问他来意,莘福将众人情愿投降,明日天明兵到就投戈拜倒,并那些贼的行景,详细说了。尚智大喜,命带去赏他酒饭。

慕义道:“恐他是诈降,不可不防。”尚智道:“他降,我明日也要领兵去。就是不降,也要领兵去。到了那里,他降了更省力。如不降,不过是多一番杀戮。据我看来,降是决定真情。人心已离,谁不惜命?那史奇是瞎贼的一员心腹猛将,若能杀了他,不但使彼夺气,亦折他一臂。但只要防他的出路。”叫过国守来,道:“史奇畏你如虎,他明日见人散了,定往长河卫一路逃去。你同卓高、常胜领三百军士,伏在左近,或生擒,或枭首,不可放他走脱。你三鼓领兵先去。传令各营,四鼓饱餐五鼓动。天明要到贼处,不可有误。”吩咐已毕,歇不多时,都起来埋锅造饭。吃饱了,打点停当。

尚智向林忠、慕义道:“古云:受降如受敌。我们分作三路去,陆续起行。我今先往,他若是诈谋,我陷在伏中,慕兄即在外冲突。我二人内外夹攻,不愁不胜。林兄再四围踩着何处兵厚,即夺勇冲之。一二千毛贼,何能挡我三枝义兵?”命昨夜来投降的莘福做了向导前行。天色黎明,离贼不远。

却说众贼在露天之下蹲了一夜,衣服露得精湿。昨日又没有吃饭,又冷又饿,身上都有些好不自在。又想起前日在营中吃着酒肉,同众妇女欢笑,何等兴头?今夜在此受这凄惶,好生难过。听得远远的呐喊,四路杀来,都左张右望,有些惊慌。史奇跳起,忙叫众人披甲备马。此时兵不望将了,一个个佯佯不睬。催了几遍,四个贼将向着众贼道:“我们留着这件吃饭的家伙罢,这个样子还杀甚么,不如大家投降,救这穷命罢了。”众贼正想要四散逃命,听得这话,同声大喊道:“我们情愿跟着投降。”史奇见局势不好,看看兵马渐近,领着心腹数骑,飞奔长河卫一路去了。

尚智兵才一到,众贼抛下器械,一齐拜倒,大呼愿降。尚智把终严等抚慰了一番。不多时,林忠、慕义的兵都到了,一面安营,一面差人进城,报与凤督并守陵太监。尚智知道众贼昨日未食,吩咐给与粮草,众人欢呼若雷。又命人去将贼营所掳妇女,并看营的兵,都搬了来,待禀凤督,出示招人将妇女领回。

再说那史奇带着七八个小贼逃去,见后面无人追赶,遂放心往前奔走,暗说道:“国守,国守,你若早先在此伏下一枝人马,我史奇万无生理了。”不想刚到了长河卫,见前面摆开百余虎头军,一员银盔白甲的将官大喝道:“史贼,你想逃往那里去?”史奇一见是国守,魂不附体,带马往斜刺而逃。那跟的几个贼见势头不好,顾不得主人了,下马拜降。国守率兵撵了下去。

史奇要寻生路,只剩孤身,傍边连做眼的也没一个,急得要死。面前卓高又领着虎军挡住,常胜又从傍领军围祝正在急,不料国守一骑马飞近跟前,大喝了一声。史奇刚回头一望,那根枪已进后心,栽下马来。国守将他首级枭下,奏凯回来献功。【可笑史奇不自揣,是死于国守之手而后已。】此时凤阳城中之危方解,凤督马士英发了许多猪羊牛酒出来,差了一员推官,一员指挥来犒军。尚智令千把总守营,【细防降贼,恐其有诈。】他三人进城,参见拜谢,并禀夺回妇女一概查明交付等情。凤督大喜,又待酒。回营,尚智一面遣人赍史奇的头颅,飞马往南京报捷。一面回军,数日到了京城,命众军各回安歇。【细。】他三人同到京城来见史公,并交这些投降军卒器械。史公大悦,大加奖誉,细细题奏崇祯。

皇上见他三人救了祖陵要地。只二千多兵,不但把贼杀的杀,降的降,而且斩贼一员大将,面谕兵部将慕义、林忠、尚智皆升游击将军,加都督同知职衔,赐正二品服俸。林忠仍带军功二次,千总国守斩贼有功,着升守备,加都督佥事。其随军有功人员,皆着加一级,兵卒每人赏银十两。其投降贼将,着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量材擢用,以鼓余贼向化之心。所降贼兵,愿归农者,给牛地,入籍为民。愿为兵,分派各营充伍。贾文物、鲍信俱着加一级。报到了南京,钦遵而行。他三人俱是正三品武臣,便是古之通侯了。又有兼衔,俱穿猱狮二品补服,更觉轩昂热闹。正是古人说的:识者有时有,英雄无日无。

他众人若不遇史乐二公,不过一乡农而已,焉可以资格论哉?

且说凤督告示通衢,传谕各处百姓来认妻女。有父兄丈夫来认者,即着领回。如家人被杀无遗者,择人匹配。有一个百姓名叫俞一鸣,他的个女儿是立春那一日生的,叫做春姐,妇刁氏,俱被掳去。听得官府出示,招人去认眷属。他以为两个之中得一个回来就算万幸了,不意女媳俱存,好生欢喜,领了回家。

那俞一鸣见女儿、媳妇在贼营多日,虽知定非全璧,此系遭了大难,不足责备。见他们受了这一番惊恐,得了性命回来,悲喜交集。

偶然同女儿说话,问问贼中的景况,道:“闻得贼人凶恶异常,他营中也还像个人么?是怎么个光景?”这俞春姐真愚蠢得出奇,答道:“贼营里穿衣吃饭,与我们过日子一样,只有几件不同些。我们住的房子,或是瓦的,或是草的,他们的都是矮矮小小的布房子,吃饭睡觉都不用床桌,总是在地下。我们在家吃饭是豆腐咸菜,他那里顿顿吃肉。我见这里家家都是一夫一妻的,他们一间小布房里,四五个汉子娶一个女人。还有一件,夜间睡觉也不同些。我们从小枕头是枕着睡的,到了那里,他把枕头垫在我屁股底下过夜。”俞一鸣听见这话,知女儿是个蠢材,喝一声道:“嘟。”俞春姐道:“他把我两条腿直竖竖的扛在肩膀上,肚皮压得死紧的,中间还用个大钉子闩着。”俞一鸣见他说的不成话,骂道:“胡说。”俞春姐道:“爹,你是乡下人,没有见他们的那个厉害。他把舌头塞在我口里,腰里像捣碓一般地样大力气,他还着一个在后头推我,弄得我上气接不得下气,心里像要死也似的,哼不出来呢,还说甚么?要像在家里这样闲着,不论怎样,就胡乱说出来了。”俞一鸣怒道:“放屁,放屁。”他见老子连说两个放屁,他倒把发起急来,道:“爹,你好不知人的死活,倒说说的好听,他四五个人,一夜轮流着上上下下的,那两个卵子像雨点一般往下打,连粪门都撞肿了,还放甚么屁,要是你老人家到了那里,恐怕拿输炉还压不出屁来哩。”那俞一鸣见他说得更不入耳,自己倒没趣,佯佯走开。

他那个媳妇刁氏嘴舌便利,自己夸得他冰清玉洁,并未为贼所污。这是没有对证的话,凭他去说。

他村中也还有脱难的妇女,听得俞家姑嫂两个自贼营得命回来,真如脱了虎口,都来探问。坐下道:“大嫂,你吃了惊,又受了这些日子的苦来了。可怜,可怜,回来了就算天大的造化了。”刁氏道:“若说受惊,先被他拿去时,恐怕他要杀,还有些怕。过了一两夜,也就不觉了。要说受苦,阿弥陀佛,不当人子。像这样的苦,吃一辈子也是愿意的。”内中有一个老实些的道:“我听得人传说,流贼抢了妇人去,要传营的,或五六个男人睡一个妇人。若妇人少了,还有十多个贼共着一个的,所以十个妇人九死一生。大嫂,你还没有吃亏么?”刁氏道:“哎呀,这是那里话。有那没廉耻的妇人,到那里就依从了,嘻嘻哈哈,同那些汉子们顽成一块。我只是拚命也不依,他拔出刀来吓我,我就伸着脖子给他杀。他强我不从,也就罢了。只替他们煮煮饭,补补衣服。夜间我把被带系得紧紧的,衣裳总不脱,并没有同他们沾身。”

这几个妇人里面,有一个姓智的,是个黠滑妇人,暗想道:“他明明的被贼不知弄了多少回,大约肚子里流贼的种都有了,他还撇这样清,等我诈他一诈。”便道:“大嫂,这是你的造化,我久听得人说,流贼的屪子好不怕人,个个都是四方的,又长又大,所以妇人们遇着了他们就死的多。我想天地间的人都是一样,连那东西都改变了。”刁氏失口道:“这都是人胡说的话,那里有这样的事?我看也都是圆的,大小长短也不等,谁说都是四方长大的?”众妇人不觉都笑起来。刁氏自知说话露了破绽,脸脖子绛红,才不做声。众人别去。这俞春姐但愚蠢而已矣,刁氏则可谓愚而诈者也,今日男子中此类亦复不少。

闲言不必太烦,且说李自成在潼关住了些日子,等史奇的信。那里知他全军覆没,并无一个报信之人。后来风闻得史奇攻凤阳不下,又败了阵,遂传了众将到跟前,命他的献世大将军泽国公姚泽民道:“孤知你谋勇双全,你可引铁骑五千,接应了史奇回来。孤先回陕西,等你们到来,再同议大举。”那姚泽民得了令,带了他大将军府两员参谋,一名游夏流,一名劳正,又挑了几员骁将,领了五千健卒,星夜向凤阳一路而来。瞎贼也领大队向陕西而去,专候他们的捷音,以图后举。正是:人心如此如此,天理未然未然。

你道姚泽民是朝廷家的一个侯爵了,如何又做了贼的大将军?他当日奉了天启的旨意,到广西省亲。路过南京,慕钱贵之名,访探一遭,未遂其欲,愤然而去。虽接了夏锦儿、罗春儿两个妓女,嫖了两夜,总不起兴。怅怅起身,到了他父亲任所。姚华胄已死了三日,他一面报了地方官,交了牌印王命。一面将他父亲灵柩装载回南,到无锡县本家下了葬,然后进京复命。

天启已崩,崇祯即位。崇祯在藩邸时即耳他父子之名,又是天启面谕过,后来着他承袭。且他父亲又死于王中,就着他袭了侯。到了崇祯五年,李自成在陕西作乱三载,屡次遣将,不能剿灭,渐渐势大。崇祯知他父子善于谈兵,且他父亲又平过广西流寇。他是老将之子,必定有些韬略,特给他平寇将军的印,叫他往陕西剿贼。

他口中虽会说如何排兵,如何御敌,说得固然好听,却并不知兵当作何调用。【《圣经》云:其言之不诈,则为之也难。千古来,不止一个姚泽民也。世上但会说大话的人,决不能践言。能干大事者,决不肯说大话。试看姚泽民如何?】一路队伍不成队伍,军令也没有一个。先在腹内地方,还不敢放肆。一过了潼关,便沿途抢劫,比流贼还利害几分,所以当日有“贼梳官篦”之谣。他倒不爱金银,只是兵士们有掳来的好妇女,不许自私,必要送他,为夜间枕席上排兵交锋之用。如有隐藏者,定按军法。他帐房中的女子竟有数十。内中有一个是华阴县掳来的,是南京人,生得甚美,姚泽民甚是爱他。问起来,他姓钟,是钟趋之女。因公公劳御史是魏党正法,同丈夫劳正充发华阴当军的。姚泽民一来爱他标致,二来是同乡,就把他立做权夫人,【这权夫人尚不及尖夫人。】统领众妇,每日在帐房中痛饮酣歌起来。

且说这钟氏当日嫁了这劳正,他家虽然豪富,那劳正却是一个痨痨怯怯的病夫。劳正因见他是个真正处女,姿色又好,不在宝姑之下,倒也十分相爱。无奈自己体虚气弱,腰软力绵。【昔一大老纳一宠,后忽染疯疾,众子侄来候安。问夫人道:“大人从无此症,如何一日发此?”时宠妾在侧,夫人笑指之道:“此疯之始也。”劳正得了钟氏,恐腰体愈软弱矣。】锦衾绣榻中的那一番乐境,钟氏于归四载,尚未尝着深趣。后来家赀籍没,同劳正到了华阴,做了军妻,衣食皆不能继,那房帏之乐越发不暇及了。今被姚泽民的步军掳获,献与主帅。

姚泽民一见大喜,可居继母娇妻之右,不能须臾稍待。忙上前抱住,就要双飞比翼起来。≈邮纤涞搅苏飧龅夭剑降资侨迕胖率抑蓿12纳性冢笸朴揖艿牟豢稀ru竺竦囊四抢锘鼓苤苟舻米。恳灾魉e穑剐衅鹎康林吕础=辛巳甯龈救耍阉丛诖采希艘驴恪<喝獍兹缪10谌缒c婺鄱浚逑愣印v溉舸捍校愀找荒蟆n薮Σ灰嘶辏邢暌谎ā

姚泽民看到那个去处,想起当年裘氏并家中现存诸美,心中虽有微惨,却又十分兴豪,便弄了进去,深深浅浅,徐徐疾疾,紧而慢,慢而紧的抽送起来。他军中的纪律全然不知,这榻上的兵机颇觉娴熟。【春灯谜,燕子笺,是阮大铖之阴符。榻上交锋,衾中泼战,是姚泽民之勇略。也可谓各有一长。】钟氏先被他按住强淫,因见他威严势重,口中虽不敢骂,心中着实愧恨。泪流满面,全是那万不得已的样子。弄到后来,渐入佳境,他方知妇人嫁了丈夫,不但只戳戳而已,竟有这许多深微的秒处。眼泪一时也不知往那里去了,先那一种羞怒之色,变做个笑吟吟的庞儿。见这几个妇人还按着,他遂说道:“你不过是要这样的罢了,尽着按住我怎么?”姚泽民知他心悦情服了,遣开众妇,挺矛直捣红心。那钟氏也就由不得手之搂之,足之跷之起来。姚泽民乐极而泄,各整衣而起。

钟氏见姚泽民正在壮年,较那病夫强多,不但阳物魁伟,且又战法甚妙,又位高金多,虽不曾蛇行匍匐,也就乐待衾绸。姚泽民问他的家世乡贯,他细述父家夫家的履历。姚泽民大喜,立他为权夫人,统众妾婢。钟氏也喜出望外,一个军妻忽得为将军之副室,那面上惟见欣欣喜笑之容,全无那忧愁愧赧之色。

姚泽民日夜惟与众妇女鏖战,那杀贼两个字全置之脑后,终日在营内盘桓。瞎贼探明了他这些信息,又知他是无纪律之师,便设计诱他。

一日,姚泽民在内帐正同众妇女饮酒作乐,忽辕门传禀,有几个流贼来投降,有机密军情面禀。姚泽民听说,出来升了中军帐,命将降贼传入。贼进营叩见了,跪禀道:“小人们俱是朝廷好百姓,不幸为贼所掳,无家可归,只得依附。今闻得将军领天兵到来,闯贼素知将军的威名,十分畏怯。手下的众人越发不消说得,合营惶惶,个个怕死。大家商议了,同心归顺天朝。先差小人来禀上将军,请将军今夜去劫大寨,众人愿为内应。把闯贼获住,将功赎罪。但求将军上达朝廷,赦免我们众人之罪,仍放归农,感恩不荆”姚泽民听了,信以为实,心中大喜。命赏了众人酒饭,叫他们回去报说,今夜一准进兵,众人可预备接应。

天色傍晚,姚泽民传令合营人马全去劫营。不意到了那里,流贼伏兵四起。他身入重围,被众贼杀了个片甲不存,把他生擒了去。他一见了闯贼,便大呼道:“臣奉上命而来耳,谅臣岂敢与大王敌?臣非断头将军,情愿为降将军?”贼闯正要买人心,命释其缚,待以上宾之礼。他叩头谢恩,悦意归降,复乞恩将他营中妇女给还。李自成传令在各营查了与他。因贼兵多了,查了数日,方才查出,一个不少。别的俱无恙,惟这权夫人恹恹一息,到了营中,就告毙了。

这是何故?他劫营被擒之时,闯贼预先分了一枝兵,暗暗袭破了他的大寨,将他所掳的妇女皆为众贼所获,大家分用。独这钟氏被一伙贼夺去,在帐房中行乐。十个贼的紫金矛攻他的一个撒毛洞,起先两三个,他觉比姚泽民的虽长短粗细不一,然各有一种异味,还欣欣得意。到五六个,便觉难当,腹中作胀,痛苦之声不绝。众贼爱他生得标致,不忍弄坏了他,将鞋底烤热,在小腹中揉出积精,余人又弄。钟氏虽觉腹胀好些,但他一个嫩蕊柔枝,怎经得这狂风骤雨?虽算众贼留情,他已肉穿皮塌,吟声不绝,不能起立。他因犯了冶容诲淫四个字,这些贼那里轻易抢得这等佳人,争争夺夺,遂拿他去传营。每日轮一架帐房,十名健贼轮战一个娇娃,那得不到狼狈的地位?股前那一只无珠的眼中,日夜精流不绝,额下的那两只眼内,昏旦泪滴无休,茶饭都咽不下,一心想着姚泽民来救他,口中只念着《白兔记》上李三娘那两句,道:你早来三日重相见,迟来三日鬼门关。

及至姚泽民求李自成查了回来时,二人只见了一见,钟氏连话也说不出一句,只落了两点泪就死了。这是他好父亲嫌贫弃婿,把女儿一位命妇弄去,送来做了军妻,得了这样个以阳物终于营帐。

李自成因姚泽民是侯,今归顺了,要加他一等。瞎贼道:他名字中有个泽字,许后来成了一统,以山西泽州为他的封邑,先封了他一个泽国公。【**者谓之贼,**者即所以贼国。封他贼国公,是极。】他欣喜无限,无可报恩,屡屡言及南京华丽富庶,女色又为天下第一,定要求瞎贼临幸一番。

后来李自成残杀凤阳,皆他为之前驱,史奇为副,他一路行来,并无一个官军为敌,到处得功。瞎贼喜极说道:“若像这样行兵,所向直前,天下指日可定,明朝的一个花花世界算是你献与我的了。”因此又封他做献世大将军。【真是个献世大将军,阅此偶忆一故事。昔有一人,门上悬“文献世家”四字之匾。有怒其大言不惭者,夜间以纸糊去文字二字,只存“献世”二字。其家次日见之怒骂,将纸扯去。是夜,人又将家字糊去,文字上一点亦糊去,只见“又献世”三字。次日,其家人又大骂扯去。第三夜,人又将文字糊去,家字上糊去一点,只“献世冢”三字。姚泽民为将,真是现世种也。】起初姚泽民一降时,李自成知他的夫人被众兵弄死了,甚不过意,要把兵杀几个,以安他的心。命牛金星查问,因所淫之人甚多,不得杀这许多,只得罢了。

李自成有个堂姐,是李过的亲姑娘。他丈夫死了,无子无女,奔了李自成来。他生得倒也不甚丑恶,银盆的一盘大脸,比那大汉子的身躯还粗夯。年已半百,鬓毛也花白了些。性极淫秽,瞎贼并无亲人,只此妇是他的亲骨肉了,他姐弟二人也有些爱昧的事。此妇嫌瞎贼不济,瞎贼一来怕他被窝中的利害,二来又憎他齿迈,所以不甚亲厚,就叫此妇随在侄儿营中。孰意这李过是畜类一样的人,知道甚么伦理,他同姑母也就弄起来。

李氏见李过常常奉差出外抢劫,他便将营中貌美阳壮的小卒,选了四五个做亲随,李过虽然知道,他自己也同亲姑奸过,如何管得他不收幸童?这李氏合营中都称他为郡主,瞎贼也要替他选个郡马。因部下没有个大门弟的子孙,今见姚泽民是个侯子,二来要收买人心,学昭王的故智,欲厚待姚泽民,好招来明朝的将。遂令牛金星、宋孩儿做媒,传谕姚泽民,要招他做郡马。姚泽民那般欢喜真说不荆不想成亲之夕,是一位头毛苍白五旬外的老佳人,十分扫兴。因系瞎贼之姐,不敢薄待,少不得尽力同他如此云云。李氏见他在此道中甚是历练,较生平所遇之人皆胜,倒也甚是亲爱。那姚泽民是强而后可的,毫无留恋。每每讨个小差出去,掳些妇人作乐。

李氏也不稀罕他一个,仍将旧日心腹传进去受用,姚泽民闻知,心中反喜,以为他有了小夫,便自己纳些小妻,谅他不好意思吃醋。他二人名虽夫妻,【李自成夫妻都是挂名名色,他的令姐自然是如此。】日间相会,也还亲亲热热的谈笑。一到晚来便各人干各人的正务。间或两人也还同宿,不过潦草应事而已。

李自成素常极爱重他的才能,【妙,姚泽民的才能只好瞎子爱他。】故此番令他去救史奇。这劳正、游夏流如何得跟着他做了参谋?劳正的妻子被官兵掳去,打听得主帅是姚泽民,在父亲官场中他都是知道的。又晓得是同省乡里,随后尾了来,要求恩讨回。忽听得姚侯被贼拿了去了,他遂竟入贼境来访问。【不意他竟是个情种。】正是姚泽民封侯的时候,他求见了,将始末禀上,姚泽民愀然道:“有是有这个人,来时我问是宦门之媳,又且同乡,我以妹视之,并不曾行苟且之事。后遭了一番抢敌,惊恐致疾。我乞恩寻了来,次日即故。已经数日了,现葬在某处。”姚泽民差人领了他到坟前去看了,劳正痛哭了一常他见这一座大新坟,不知是为权夫人而筑,只说是姚泽民的厚情,感激不尽,又来叩谢。姚泽民见他习儒,又念钟氏一脉,就留他在幕下做了一员参谋。

这游夏流出家去了,如何也随着他?天地间的事,每样罪孽都还可以忏悔,惟独不忠不孝之罪是通于天,再忏悔不来的。【又是棒喝。】游夏流自幼不孝父母,后受了恶妻多银那些凌虐。多银死后,他自悔往昔之愆,发恨卖了房产,出家当了道士。因想陕西终南山内羽流有道者多,遂来投了一个道观中。挑水扫地,也苦了几年。偶然出山闲游,不意被姚泽民部下游骑获祝解到营中,问起也是江南人。游夏流那张嘴是极善说的,一篇奉承,姚泽民恨相见之晚,要留他在幕下。游夏流富贵心一动,情愿效劳,又还了俗。姚泽民也放了他做个参谋,待他更厚。

这一次带他们南侵,这是他们恶贯满了。劳正是他父亲不忠之遗孽,游夏流是自己不孝之罪愆,都来享报应了。

姚泽民领众到了凤阳,寂然无闻,心中甚疑。扎下营寨,差人探视。城中各门紧闭,防守严密。他吩咐贼兵四处看有好妇女抢几个来要紧,再拿几个人来审问史将军的下落。

众贼去了一日来缴令,道:“地方上闻得兵来,都是惊弓之鸟,早已逃个干干净净。遍寻妇人,一个没有。只有走不动的两个乡老儿拿了来等令。”姚泽民命带了进来,问他前番史将军领兵在这里,往那里去了?那乡老儿战兢兢的答道:“大王爷饶我穷命罢,我乡下人并不知道甚么史将军。只听见说有一个贼头逃到长河卫,被官军杀了。别的小贼头杀的杀了,降的降了,都带往南京去献功去了。”泽民大怒,将两个乡老儿命带出去砍了。令兵马直趋**,那些恶贼真正利害,有几句说他道:悲风惨惨,杀气腾腾。剑戟森森光闪闪,青天飞雪;旌旗绕绕暗沉沉,白昼如昏。急煎煎星驰电走,惨可可鬼哭神愁。这逆贼,痴痴尚作当年想,谬谬今朝大不然。

姚泽民做了这几年的凶贼,残破郡县,戕害生民,因无强将雄兵为敌,竟忘了自己是小孩顽的皮老鼠,不济不济的。公然以为是大将军,八面威风,英雄无敌。想道:我既然到此,可有空回之理?史奇两次失机丧命,大王又在此败了两常我今日若得胜回来,不但有多少光彩,将来凌烟阁上开国功臣,自然是我第一位了。一个一字并肩王定然有分,岂不又荣似国公。他想了这个利字,把那个害字全然忘却。欣欣得意,传令火速进兵。

数日到了**,离城尚有二十来里。天色将暮,吩咐安营歇息,明早或打降或攻城,再作计较。正然命人相视地宜,好扎营寨。忽一骑探马来报道:“离此三里外,有一个大堡子。想是听得大将军兵到,都闻风逃去,一个人芽儿也没有。家家都有柴米食物,还有好酒,特来请令。姚泽民听见有好酒两个字,不觉涎流,心中大喜,催到这堡中安歇。众贼听了,好生快乐,一拥如飞,顷刻便到。

有一个小衙署,【明眼人见而即悟此为鲍信之公署也,非作书人旋诌出为姚泽民之公馆。】做了寨府。姚泽民前日来时,恐一路掳不出好妇人来,将营中女子扮作男人带了几个,又选了个少年美贼来做龙阳取乐。此时到了署中,男女混杂一处,欢呼畅饮,那些参谋贼兵将各占房屋安歇。见果然柴米菜蔬多有,而且家家都放着两三坛各样的酒。众贼造饭吃毕,大家豪饮一番,大醉而卧,他这伙倒运的贼,竟是:断颈割头何足虑,不防痛醉且高眠。

你说这是个甚么堡子?人都往何处去了?是那里来的这些酒?原来是尚智、林忠、慕义正在南京,史兵部接飞报说流贼不攻凤阳,竟奔**,探得只五千人马,领兵贼帅系当年降贼的姚侯。史公命他三人连夜回去,随机应战。他三人到了**,众人要聚兵迎敌。尚智道:“我们的人才散去不久,喘息未定,疮痍未复,又聚了来,未免奔疲劳困。我今不用张弓只矢,叫他一个难逃,只用我一千人足矣。”遂道:“可如此如此行之。”众人大喜,遂腾空了智勇堡,人都暂移到县中。连夜各处运了几千坛酒,酒中都下了蒙汗药,专候他们光临。正是:准备醇醪擒逆寇,安排香饵杀凶徒。

谁知这几千贼活晦气,该他们一劫同归,齐齐入了圈套。姚泽民见有好酒,就先饮了一个,何况余贼?不吃到酩酊,一个个尽皆迷倒。半夜里,尚智众人探听明白了,领着一千人,分南北两门而入。虽有百十个不吃酒的贼还醒着,济得甚事?一刀一个,倒不如这迷倒的还不知痛楚。他们这是杀现成的,比屠户杀猪还省事,如砍瓜切菜一般。不到一个更次,五千流贼皆短了几寸,做了无头之物,不曾走了半个,【《山海经》有一国一肩一足者,须两人相依始能行,如比目鱼相似。流贼若只有半个,如何走法?】把一个智勇堡竟成了个枉死城。

众人到了衙署中,见姚泽民脱得精光醉卧,一边睡着两个标致小贼,一边睡着三四个少年妇女,也一丝不挂,都醉醺醺睡倒。把那男女都杀了,将姚泽民绑缚起,他才知觉醒转。

尚智素知崇祯切齿姚泽民,故将他生擒。并他的游、劳二参谋同众贼将,都一齐绑起,解到南京。马匹器械报了数。史公详细修了报捷的本,叙了众人的功,打了囚车,将姚贼众恶解送京师去了。

鲍信命众人在智勇堡外挖了个大坑,将五千贼尸同埋在一处,成了一个大堆,【《西厢记》惠明云:把五千人做馒头馅。此则是五千人做了个土馒头馅,亦甚惨之极矣。】此时人皆称为流贼坟。这智勇堡后来荒芜了,虽是一片空地,人皆谓之曰血湖,至今尚有遗址。

且说崇祯见了史公的本,已将姚泽民等解到,圣心大悦。献了俘,告了庙,将姚泽民碎磔于市,众贼袅首示市。游夏流、劳正同着他们,也就短了些,弄做个身首异处了。姚家的世袭,自姚泽民之时就削夺了。因念他祖父功劳,还不曾再难为他家属。后因他为贼的先锋,诱李自成残害了祖陵。崇祯恨极,将他妻子桂氏,同姚予民之子姚步武,俱皆正法。

当日姚泽民去后,这桂氏只得姚步武、盛旺二人夜间做伴,轮流更换。二人中盛旺又力壮阳强,此时家也无多马,桂氏叫别的家人喂养,把盛旺抬举起来做了买办,【做买办,有趣。好使他落钱,养息身子。】暗地吩咐他好生养息身子。果然不半年间,这盛旺手足上的厚茧面上的皱纹都脱去,竟光润了许多,胖胖壮壮一条结实汉子。也不似先那样粗卤,在肚皮上也知若许温存,竟会挑新取异的弄起来。

桂氏心疼他了不得,十分恩爱。他先还不敢放胆,及姚予民死后,就是桂氏一家之长了。姚步武又是侄儿,料他不敢吃醋,竟将盛旺做了总管,把姚泽民的好衣服赏给他穿。一身绸缎到底,大包的银子给他用,夜间公然如伉俪一般。

姚步武知道,也甚是气忿。但他自己也同婶娘有私,怎敢说他?这盛旺久之也忘了是主母,俨如夫妇,大白日也竟在房中拥着桂氏同素罄、香儿、青梅、绿萼五人取乐。【将他众人总叙,一齐完结了去,好。】出门骑上大马,在家公然野主公,出外便是侯府大管家,家中人人侧目。

抄斩他家之时,盛旺是他家掌事大总管,也株连捱了一刀,这也是恶奴淫主之报。奉旨将姚华胄剖棺,焚尸抛撒。

那时姚予民已故,圣恩念彼愚蠢无知,罪不及孥,将他妻女免死,发往金齿卫充军去了。连姚广孝的封赠都夺去。他原配享成祖,把牌位也撒了,此时磔了姚泽民,圣怒未已,传旨命将姚广孝掘出戮尸,众臣奏道:“姚泽民虽万死不足擢其罪,但伊祖广孝曾有大功于成祖,况冢中枯骨何知?徒示天恩不广?”崇祯震怒道:“成祖当年岂不愿克守臣节,为广孝所惑,以致起兵夺位。虽为一时之功首,但彼已封公晋少师,荣宠极矣。今彼之子孙受先帝厚恩,承袭侯爵,反负恩降贼,劝贼残我祖陵,杀我宗藩,屠我黎庶,毁我城池,何况秃贼之腐尸乎?若不正其法,何以警戒众人?且使万世后讥议成祖为不忠不孝不仁不慈,皆此秃贼之所使也,岂能免其为罪之魁乎?当日他姊曾云:做和尚不到头的,岂是好人?即此一语,彼罪案已定矣,焉可怒之?速速传旨。”众臣见圣怒盛,把他的功罪这样分开了,谁还敢再言?

旨下到了无锡县,地方官也只说二百多年他定成枯骨了,谁知挖了出来,是一副孙雀斑的杉木棺材,完完全全的,打开了,他面貌如生,丝毫未动。衣服见风粉碎,光光的拉了出来,将一个秃脑袋割下,身子填了狗肚子,零碎葬在他腹中了。姚广孝在生劝燕王造反,杀害了多少忠良,万恶滔天。他在阳世虽贵极人臣,冥冥之中不知受了多少地狱之苦?今还转世为姚泽民,受了一剐,波及戮尸?姚华胄却是他亲生之子孙,过了二百余年,还至于覆绝宗嗣,而况于恶秃之正身乎?为臣不忠,做人惨刻,其报若此,宁不寒心。

崇祯见慕义等屡得大功,叹道:“若有此辈十数人,贼乌足平也。”又降旨:“慕义、林忠、尚智各加右军都督府都督,国守加都督尚知。其千把总加都督佥事,给赏币钞有差。鲍信着升北捕厅通判,仍摄三营事务。

贾文物有病,虽未到任理事,着升兵部职方司郎中。史可法、乐为善皆能荐贤为国,着太子太保兼礼部尚书职衔。旨下,众人谢恩受职,贺喜热闹,是不必说。

那慕义、林忠、尚智、鲍信同众千把总都不过是一个编氓,虽然是他们忠义之心,谋勇之能,得享天禄。然而也是他们的命运好,因有感,题了四句打油。道:命蹇若淹留,何须去强求。

一朝时运至,谈笑觅封侯。

再说李自成全部人马回到陕西,等了许久,总不见史奇、姚泽民的音耗,遣细作到南京来打听。那细作去了些时,回来报道:“他二人已被擒斩,献俘就师,人马丧失去全荆”李自成听说,大怒道:“我自兴兵十有余年,从未有如此丧师败衄。”即传牛金星、宋献策并众将商议,道:“我连年失尽威风,此后也不必流往别处,但厉兵秣马,养成锐气,直透北京。也行些假仁假义的事,要买人心,攻城掠地,一人不杀。俟到了北京,孤家高登九五之后,再发兵四出,何愁天下不归我掌握?”众皆赞扬道:“大王神机妙算,岂臣等愚想所及?”此后他各营操练兵马,以俟大举。要见将来如何,且看后文正传。

姑妄言卷二十二终

第二十三回梅孝廉决意辞名钟员外无心逢侄姑妄言卷二十三钝翁曰:写梅生得中者,彼一生情意兼笃,并无失德。且读书一场,不博一第,何以荣其身?中而不仕,正是他之广识高人一头处。

钟生、梅生赓和诗词,陶情山水,不过销磨岁月而已。不然,一部书他两个系正经脚色,到收场时恐太冷落,未免有强弩之末之诮。

写赏江梅为引出郗友之故,引出郗友要明郗夫人之始末,并将充好古、杨为英收拾了去。

钟生出京,遇荣公于张家湾;郗友进京,遇荣公于临清州。前后隐隐相对。郗友途遇荣公,为他在土山置房地流寓张本。钟悛之恶,不应有小狗子改过之儿。但钟俊之恶,自作之孽也,已报其身矣。小狗子之改过,钟越之遗德所致也。试以古人匹之,许善心为隋室忠臣,许敬宗为唐朝贼子,许远复为唐忠烈之士,三代忠佞大异。小狗子今日之事,不相类乎?

连写易于仁、牛质家事,一结二人之淫案,次则逐渐结去诸人。写关爵、阎良、傅厚一段,不但是为劝醒炎凉世态中人,更见得世事变迁,小人之心肠眼孔,不可只看目前也。总是作者一笔不肯放松,一人不肯漏去。

李贼之死,虽不足尽其罪,亦可稍快人心。

写弘光、马士英、阮大铖三人,照应第一回内,神谓燕王云:“上天已生圣人,神器已有所归一语”。今看他们所做所为,正可谓为大清驱民者,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也;为大清驱明者,弘光、马士英、阮大铖也。

钟生坚辞马士英之召,又劝贾文物不受职,不但见他有识,足见那时已非世界矣。

第二十三回梅孝廉决意辞钟员外无心逢侄附:易牛两富翁报应一生淫刻弘光一庸主断送半壁金瓯话说崇祯壬午之秋,梅生得领乡荐,钟生同宦萼、贾文物、童自大约公贺同过了。钟生既系故交,又是至戚,等他公事毕后,又来私贺。饮酒之间,钟生道:“吾兄高捷,弟喜之欲狂。但喜中又微有些不足之处。”梅生道:“莫非弟侥幸后有开罪于长兄处么?”钟生道:“非此谓也。弟与兄自幼至壮,无一月不相聚数次,契厚之情,诚所谓异姓骨肉。后因弟恋着鸡肋微名,在京数载。虽梦寐之中,未尝不以故人为念,谅吾兄自有同心。后被放归来,复得与吾兄盘桓,方惬愚怀。今兄高中,明岁春闱得意,杏苑看花,游宦都门,又不知几年分手,始获再晤。正是古人所谓: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弟兄。

况弟与兄俱鲜兄弟,故鄙心未免有恋恋耳。”言毕凄然。梅生大笑道:“兄以弟明岁还北上么?”钟生道:“吾兄今既折桂,明岁定赴琼林,焉有不去之理?”梅生道:“弟连今岁这一番都是多举的。弟与兄幼年同笔,观诸子皆已释褐。惟有弟这一领青衿,他恋着我再不肯去,弟前入场时,主意已定,已将酒果祭过他,替他送过行了。倘得侥幸,也与他永别。即落孙山,亦与他永辞了。今幸叨一第,只算把读书一场的债负结过就罢了,还想甚么功名富贵不成?兄看今日这局面,尚可求仕么?,国家已如垒卵,若一入仕籍,竟去和光同尘,尸位素餐。又无此千重面甲,要呈身报国。上言得失,兄就是前辙了。设或竟言听计从,恐大厦将倾,非一木所能支。前日有一敝友自都来,携得有逆闯檄文,弟不能记忆全抄,内中有数语道:君非甚暗,孤立而炀蔽恒多;臣尽行私,比党而公忠绝少。甚至贿通公府。朝廷之威福日移,利入戚绅。闾左之脂膏尽竭,公侯皆食肉。纨裤而倚为腹心,宦竖悉龁糠,犬豕而借为耳目。狱囚累累,士无报礼之心;征敛重重,民有偕亡之恨。

此数语切中时弊,不可因人废言。吾兄试看今日之域中,恐非明朝之天下矣,尚何仕为?弟从此与兄徜徉山水,做一对潇洒闲人。虽不能效唐六如、祝枝山二位先生玩世的高致,且免于流俗,脱乎污世。世间事总不要管他,了此余生罢了。”钟生大喜。此后果然他二人无三日不相聚,无十日不同游。城中则冶城、钟山、狮子山、清凉寺、黑龙潭、桃叶渡、史家墩、秦淮河、鸡鸣寺、朝天宫、紫竹林、虎踞关、铁塔寺、小桃源,城外则牛首、祖堂寺、献花岩、天龙寺、雨花台、长千里、半山园、灵谷寺、栖霞岭、木末亭、紫金山。凡是有名古迹,尽去游赏,流连终日,皆有留题,也不能尽记。

他二人游倦之时,或钟生到梅生家,或梅生到钟生家,不过是羹菜壶酒小饮,赓诗围棋说剑,别有幽趣,不可共俗人言也。也时常与宦萼、贾文物、童自大相往来。与他们相聚,就不是这个措大的雅淡风味了。无非是大饕膏饮,击鼓催花,豁拳行令。再不然就是梨园搬演,杂耍打跌,乒乒乓乓,一味热闹而已。【辱翁曰:党太尉之羊羔美酒,亦是人生一乐。】钟梅二生是不耐频剧,然都是至亲,不好却得,也只得随着逢场做戏。

一日,梅生到钟生家来,二人上斋共酌。偶然落下雨来,钟生道:“此所谓下雨天留客了。”梅生笑道:“但恐天留人不留耳。”钟生也笑道:“这两句俗谈,竟有一个念法甚妙。道是: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

可新异否?”二人抚掌大笑。钟生道:“吾兄今日在此,我二人抵足共榻,清话一宵罢。”梅生道:“这是极妙的了。”洗盏更酌,衔杯赏雨。钟生道:“我二人何不以雨窗共酌为题,各赋一律。不拘五言七言,后成者罚一巨觯兄意何如?”梅生道:“兄既有此高兴,弟敢不勉强从命,以步后尘?”钟生取过诗弹,递与梅生,拈了斋侪怀偕四韵,道:“用此四韵,不必拘次,任人各用可耳。”遂分了笔砚。

钟生想了一想,一挥而就。看梅生时,也作完了。彼此互相请教,钟生先看梅生之作,是一首五言律:清风来北牖,细雨酒幽斋。

座内惟知已,饮中无俗侪。

豪吟添逸兴,看剑壮雄怀。

心地问高士,肥轻非所偕。

钟生看了,道:“珠玉在前,令我形秽,小弟罚一杯。拙作不看罢。”梅生道:“弟不过是抛砖引玉,吾兄恐形我之丑,所以不肯赐教之意耳。”钟生递过,梅生看道:闲倚芸穿对旧侪,何求难助隔天涯。

纷纷细雨催诗兴,片片飞花壮酒怀。

说剑昂藏低宇宙,谈诗密迩小书斋。

高歌畅饮烧银烛,笑傲王侯非所偕。

梅生道:“观兄佳作,弟真献丑了。”彼此奖逊了一番,重复又饮。钟生道:“弟今日与兄做个竟日之乐。弟方才想了十二个字,乃人生之所必有者。我与兄各拈六字,每字任意作一小词,先成者敬一小杯,后成者罚一大杯。何如?”梅生道:“弟焉能与兄为敌?若如此,弟就要酩酊了。先后皆用小杯,但分敬罚之名为优劣罢。”钟生道:“就如尊命。”遂将贵、富、寿、衣、食、奢、吝、酒、喜、怒、乐、愁十二字录出,搓成团,放在案上。梅生拈得贵、富、食、吝、愁、乐六字,那六字不消说是钟生的了。

钟生掭笔拂纸题寿字,道:

一世浑犹春梦,日月如梭飞动。老健几多时,二竖傍人胡閧。堪痛,堪痛,纵到百龄何用?右调《如梦令》梅生题的是贵字,道:官将相,位侯王,声势豪华世罕双。一旦到头春梦觉,金章紫绶两茫茫。∮业鳌兜妨纷印妨饺丝幢希饕艘槐v由挠兴ィ室换佣伞5溃骸扒虢獭!泵飞旁谒妓鳎殉闪耍Φ溃骸暗芊r槐!狈浇庸豢矗且坏鳌朵较础罚庖伦帧

罗绮轻裘体称裁,夏凉冬暖任心怀,是他顽福自应该。

露肘捉襟褴褛态,先贤曾历不须哀,皆由前定命安排。

梅生道:“且敬兄一杯。俟弟完了再领罚。”钟生饮酒,梅生捉笔写了递与钟生,道:“小弟是一调《忆王孙》,题的是富字。”钟生看道:堆金积玉费辛勤,美酒羊羔日夕亲。绣榻罗帏佳丽呈,任强横。无奈时光不让人。

钟生道:“兄之佳作,可谓后来居上了。敬服,敬服。”梅生笑道:“谬奖,谬奖。”大呼:“斟罚酒来。”小厮斟了送上,梅生接酒在手,想了想,一饮而荆搁下杯,即举笔,顷刻题就。钟生也连忙写完了。先看梅生的,是食字的《菩萨蛮》一调。

食前方丈杯盘列,炰羔脍鳖华筵设。五鼎款嘉宾,大烹皆八珍。恣情贪饱餟,适口诚堪悦。鼠腹易充盈,黄齑亦饱人。

梅生看钟生的,题的是奢字:

挥金似土逞豪强,宝马尽银妆。俊仆豪奴罗侍,美艳列成行。衣锦绣,食馨香,卧牙床。百年岁月,三万时光,瞬息无常。∮业鳌端咧郧椤访飞溃骸靶职颜馍莼腥怂档帽洌芤虼烁卸庑┍闪叩娜耍闪艘坏鳌冻笈睢罚槐驶油辍!敝由溃骸暗苋戏!5任倚戳耍黄胍铡!彼焯饬艘坏鳌恫匪阕印匪盗咦帧6朔挚矗飞牡溃阂簧氨晌┒鸦率衬阎堋>哿渤殖铮杖沼敝皇浅睢h纹拘β羁床坡保懿恢摺r坏┬菪荩魑俗雎砼!

看钟生的酒字道:

一醉解千愁,妙处无过酒。事大如天醉亦休,不必拘升斗。称做钓诗钩,又调驱愁帚。不饮旁人笑我痴,乐趣君知否?

梅生道:“兄之尊作,高出弟万万,真令我甘拜下风。兄之敏思,岂逊于弟?有此妙想,故不肯草率下笔耳。”斟上二杯,两人同饮。各有所思,梅生道:“我每人只得二题了,完了一齐饮罢。”钟生道:“兄言甚妙。”梅生题的是愁字,道:潇潇苦雨,旅客无资斧。囊罄黄金遭贫,曲尽衣衫褴褛。终年九食三旬,那堪仰面来人。破户败庐风雪,孤衾独对残灯。∮业鳌肚迤嚼帧诽饫肿值摹肚芈ピ隆芬坏鳎溃航涣加眩畚亩肪剖住j祝悍缜镌拢驶ㄑ傲g嗌搅魉唬嬗阍鼐聘夏丁8夏叮吒枰磺蜕咱拧

又看钟生的一调《好事近》题喜字,道:堂上老人春萱,百岁犹然康剑遭际升平时候,得亲心欣忻。妻孥贤孝善承欢,儿孙尽良善。但愿斑衣戏彩,富贵何须羡?

看他怒字的《谒金门》一调,道:

人情薄,附势趋炎逢恶。覆雨翻云随意作,善良遭侮谑。误国奸邪凶虐,悍妇强奴如锷。发指冲冠牙尽嚼,目光如炬灼。

二人看了一遍,互相赞扬。谈笑了一回,又饮了数杯。不觉漏下三鼓,也都有了几分醺意,方同榻而卧。

次日,梅生别去。不多时,又是除夕。过了元旦,到初四日,钟生请了梅生来同饮春酒。钟生道:“新年俗例,彼此都要互相邀请。终日饕酣酒食,未免为梅花所笑。弟久慕江梅盛迹,因无伴侣,未得一游。不知兄可有此高兴,我二人去做番冷淡生活,暂脱酒肉地狱之厄。兄意何如?”梅生道:“妙甚,妙甚。弟生于斯,长于斯,痴长四旬,闻江梅之盛久矣。年年想去一游,未得其便。兄若有此雅兴,弟当趋陪。还有一件,我们不必拘拘定要去看江梅,随处有可游赏之地,就盘桓一两日,索性过了元宵回来,便觉清静。”钟生大喜。

二人坐两乘小轿,携了三四个家僮,叫人担着行囊食盒。出了仪凤门,到天妃宫,在大殿上赡妃子圣像。妃姓林,四海总神,沿海诸郡县咸祀之灵显特异,故人多致敬。在大殿看了看永乐时三宝太监郑和下西洋带来四个碧玉磉香柱,又看了殿后那块天然玉磬,晴则燥,阴则滴水。此乃燕王篡位之后,特差郑和下海,以觅玺为名,实物色建文。郑和访觅无迹,顺便带回者。又到净海寺,问住持僧要出那一堂白描水陆来看了。真画得面目如生,神情似活,其细如发,竟不知谁人手笔。【此画十殿阎罗,被人偷去一幅,只九轴矣。俗相沿传系西洋之物,亦郑和带来者。但西洋不信鬼神,何得有此也?不过妄言耳。】又到寺后三宿岸小饮了一回。这是宋朝韩蕲王围困金兀术在此宿了三夜,有奸民王志教他掘小河乘小舟遁去,故有此名。二人谈论了一会兴亡往事,看看日暮,就在寺内住了。

次日早饭罢,叫取了几钱香资送了和尚。起身,将午到了洪济寺,拣一处僧房作寓,次日方去游赏。那梅树是数百年古物,也不知始自何代。大者有数抱,小者也有两三围。有亭亭独立的,有垂偃如盖的。有斜欹的,有侧卧的。有三五株相聚一处的,有一二株独立稍远的。正开得烂熳,远远望之,竟是数百棵玉树,香闻数里,游人如蚁。

他二人拣了一丛四五株之下,铺坐饮。香气馥郁,沁人肺腑。气爽神清,乐难言喻。又见那来赏玩的人,也有乘轿来者,也有坐船来者,也有徙步者。都携着春食盒,还有一种携撂春盛者。【江南闲汉多,既喜浪游,而又无资。买些须佐酒之物,以干荷叶包之,以卢瓶贮酒,亲手携来。到彼赏花。饮毕,一撂而回,故美其名曰撂春盛也。】也有雅俗,也有男女。但这妇女们穷人家如何来得起?都是富贵人家闺秀。他恐男女混杂,也拣那数株梅树相聚之下,都解下绣裙来,连结了系于树上,做了帏帐,在内中饮酒赏花。还有挟妓来游的,还有带着清唱来的。丝竹管弦,宫商迭奏,又是清幽中的一番热闹,真是第一赏心的妙境。钟生道:“三十年来闻说江梅之妙,若非今日一游,几负梅花。”二人赏玩了数日,又游了游燕子矶,看了一番江景,正下山来。

到关帝庙前,只见一群人围着,钟生同梅生也近前一看。地下跪着两个花子,一个没了鼻子,一个瞎了双眼,一腿臁疮。【余向在江南内桥遇见两个乞儿私语,一个算着倒运的帐,临年逼节,把两腿的臁疮又好了。方知有臁疮是花子的本钱。】有一个人穿得也甚齐整,是个买卖人的气象,尽着踢打那花子。骂道:“你这没良心的奴才,你做了这样伤天理的事。只说你长远躲了,一般的今日遇见了我。你做了这丧良心的事,今日也到了这个样子,真是现世现报了。你只把我家的人还我个下落就罢了。”一面说着,一面打。那花子只是喊叫,并不说甚么。那人道:“你这奴才,问着你不说,我就罢了不成?我送你到了衙门夹起你来,看你说不说?”那花子打急了,说道:“是我一时吃了狗屎,【不是吃了狗屎,因杨为英而卖妻,是吃羊屎。】做错了。你如今就把我打死了也没用,你妹子是我卖到外路去了。”那人道:“卖与了甚么人?”花子道:“卖与江西巡抚荣老爷家了。”那人道:“我不信,你如何就卖到他家?”花子道:“现有媒人,这个可是说得谎的?”那人忿忿的又打了两下,道:“我不同你讲,告了下来,凭官处治。夹着你这奴才,追着媒人,自有个的实下落。我且寻了地方总甲来,把你两个奴才交付明白,我再去呈状。”转身就走。

钟生听见话话有因,叫家人撵上那人,请他来说话。那人正走,听得后面叫道:“那位爷站站,我家老爷请你说话。”那人听见,连忙回身道:“是那位老爷?叫我说甚么?”家人指着钟生,道:“我家老爷姓钟,是刑部员外。”那人住在同城,岂不知道?忙走回几步,到钟生面前。钟生与他拱拱手,他不敢回礼,但躬身道:“小人不敢。请问老爷呼唤,有何吩咐?”钟生道:“兄上姓?”那人道:“小人贱姓郗,名友。”钟生道:“方才兄打的那人是甚么人?姓甚么?”郗友道:“那个瞎子叫做充好古,当日小人的妹子不幸嫁了他这个下流奴才,一生酷好屁股,把家俬花荆后来厚上了一个兔子,叫做杨为英。他没有钱使,小人外边去做买卖不在家,他竟公然把小的妹子卖掉了。那个臁疮腿没鼻子的花子就是他心爱的杨为英了。小人后来回到家中,听了这话,要去告他。他不知如何知觉,把间破房子卖了,两个就一齐逃了出来,躲了这十多年。不知几时害天报疮,弄成这个样子。小人今日来看看江梅,偶然遇着这两个奴才。虽然他瞎了眼,声音举动还影影认得。他今日到了这个地步,也就算现报在眼了。但不知舍妹下落,所以要呈官追出个底细去处,小人好寻了,以尽兄妹之情。”【世间有如此好哥哥耶?我不敢信。果你真是郗有矣。人有视妹妹如陌生者,见此愧否?】钟生听了这话,方明郗氏到荣公家的缘故。上前一把拉着他的手,笑道:“兄不必着急,今妹的始末原由,我尽知道。我曾会见过两次,我替兄报个喜信罢,不必与那下流奴才较论,也不必惊动官府衙门了。”那郗友惊道:“老爷贵人,如何得知舍妹下落?”钟生道:“这话说起甚长,此处也非说话之所。兄同我到敝寓,细细奉告。”郗友同钟生、梅生步着到洪济寺来。

钟生向梅生道:“这件事弟胸中胡涂了这些年,今听得郗兄说这些原委,方才明白。”梅生道:“从不曾见兄提及此事。”钟生道:“连贱内跟前,弟皆不曾说。”说话之间,已到了寓处。

携手共入,让坐。郗友道:“小人怎敢坐?”钟生定拉他坐了,道:“兄如今是一位夫人的令兄了。”郗友笑道:“老爷这语甚奇,舍妹焉有这样的福?”钟生笑着道:“兄疑我是说谎么?我当年做秀才时,在这位梅兄府上会文,回来途间遇雨。天又晚了,只得在一园中棚下暂避。”遂将郗氏投水起,怎样救他,次日送他衣服盘费。后来只说兄八月内回家,令妹就有靠了。接着那时我侥幸得中,忙忙碌碌,所以我就不曾去看。又把出京到了张家湾,如何遇见,如何相待,怎样承他夫妇二位盛情,如今侍郎夫人难道还是假的?幸亏今日遇我。若到了官,审出根由。再行文到荣公处,说是有夫妇女,令妹一位夫人,岂不削了面皮?况且令甥也生了几位。郗友听说,欢喜真说不尽,忙跪谢钟生道:“真大恩人。若不亏老爷救拔,舍妹焉有这一步?”钟生忙扶起,大家又谈了一会。郗友告辞,满脸喜色而回。钟生送了出来,只见两个小和尚跑来,道:“方才两个花子不知为甚事跳下江去,连泡儿也不见冒一个,就不见了。好些渔船救了一会,总不见影儿。”钟生向郗友道:“也就足以泄舍妹之气了。”郗友别去。

钟生与梅生次日到燕子矶山顶上亭中坐下,俯瞰大江,见一群少年操弧矢,赌饮江岸。内有一生,百发百中,满座倾倒。忽见一摇船客从而观之,叹道:“善则善矣,惜乎未尽其神也。”那生愠而操弓进曰:“请尔试之。”摇船客令立十竿于百步外,引彀大呼道,中某节,百矢无一虚谬。诸少年大惊,邀上座,遂取觥自酌。钟生遥见之,知为异人,邀之上山同饮,请述姓名。彼大笑道:“吾摇船客耳,有何名姓?”豪饮了数觯见钟生的小童棒着笔砚,他立起取笔在手,蘸得黑浓,向壁上大挥道:一叫苍天一抚膺,可怜功业已无凭。

吞声泣尽伤心泪,赢得霜毛两鬓增。

其二:

一叶长江万里浮,填胸空有半天愁。

痴心想望黄河水,逆向昆仑西北流。

其三:

自嗟无地可依栖,只合孤舟东复西。

怪杀伤心堤畔树,年年春暮子规啼。

题罢,掷笔,如飞而去,迨呼不顾。到江畔,跳上小船,放于中流,不知所往。二生不胜叹异,虽知其为隐君子,恨不识其姓字。钟生、梅生又游了两三日,也兴尽而返。不由旧路,就进了观音门,又看陈妙常女贞观故址。进了神策门内城,又到古宁庵、紫竹林二处,游赏了两三日。这两处都修枯禅的真僧,一个吃酒肉的混帐和尚也没有,甚是幽雅。正合了古诗两句,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他二人也合了两句,道: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偶忆一笑谈。一大老与友僧相约某日到彼寺闲游,至日到彼,亦吟此二句。主僧笑道:“老先生虽闲了半日,老僧却忙了三日。”】二人途中分路归家。正值大雪弥漫,钟生在轿中,赏着那乱琼碎玉。归来到家中不远,见一群人围在街上,不知何故。看时,都是左右街坊,忙叫住轿。那些街坊上人先不防是他,见他下了轿,都躲避不及,上前道罪,道:“不知老爷驾到,失于回避,多有得罪。老爷贵人,大下着雪,就坐着过去也罢了。”钟生道:“列位是甚么话?都是好街邻,这可使不得。【真古道君子,使轻薄儿郎愧杀。】列位,这样大雪在此有甚么贵干?”内中一个姓金的,名叫金德性,是钟生紧邻,【可记着此人。】上前答道:“不知何处来了一个花子,冻死在这里。是我们地方上的事,所以同在这里看看。”钟生忙问道:“竟死了么?”众人道:“才摸他的胸口,还有些温热。但谁敢担这干系,抬了家去救他。只好看着断了气,报官去罢了。”钟生听了,艴然变色,道:“岂有此理?救人一命,莫大阴功。况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那里有个见死不救的理?”遂吩咐家人道:“你们同轿夫快把这个人抬了回去。”那家童上前一看,道:“这个样子是活不得的了,何苦抬个死人到家去惹是非?”钟生喝道:“胡说!就是死在我家,众位高邻都是证见。难道这样一个人,还怕人说我图财害命不成?他就死了,我与他一口棺材埋葬了,也是一点仁心。”众人道:“老爷的恩德,这是极好的事。”众街坊巴不得要推干净,向轿夫道:“你抬着老爷的轿,我们帮着送了这人去。”众人上前抬了那乞儿到钟生家来。

钟生也不坐轿了,随众人踏着雪,步了来家。把他抬到一间小房内,放在一张床上。众人作别去了。钟生家人替他掸净了雪,叫取了副铺盖来与他睡下,烧了些姜汤灌下。睡了好半日,渐渐苏醒过来。钟生大喜,忙叫取了热酒来,叫他吃了两钟。又煮了稀粥,叫他吃了半碗。钟生吩咐家人照看着他,然后回到上房去安歇。

钟生见了这乞儿,就像至亲骨肉一般,由不得心里惦着,再睡不着。【但恐近日至亲骨肉未必如此。】天才微明,就叫人煮粥与他吃,亲自又起身去看,见他动得些了,叫家人取了两件绵衣,一条绵裤,与他穿上,还叫睡倒。

扶养了两三日,那乞儿已好了。他原没有病,不过是冻饿坏了的。得了这几日的饱食暧衣,屋里大盆火生着,暧气腾腾的,自然就好了。那日钟生来看他,他慌忙爬下床来,跪叩谢道:“小人已是死了的,蒙老爷天恩救拔,杀身也感报不荆”钟生拉起来,道:“你姓甚么?是那里人?为何就到了这个地步?”那人见问哭着说道:“小人姓钟,就是本京人。原也是个好人家儿女,祖上都是诗礼人家。因为自己不长进,自幼贪赌好吃才到了这个地位。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的。”钟生听得他是同姓,又觉得他彷佛当日哥哥的形状,心有所触,忙问道:“你可有父母么?今在那里?”他听见问这话,越发大哭起来,答应不出。钟生道:“问你缘何不说?”他方道:“老爷若问到这上头,我越发该死了,所以不敢答应。”钟生道:“你只管说。”他道:“我父亲原在此处住,后搬到清江浦去开店。为了一场人命,把房子也卖了,才救出命来。小人不成器,赌输了没得还人,将父亲的几两银子输了,不敢回家。遂投了一个四川丰都县姓顾的四衙,跟了去。这些年顾四衙又死了,【丰都县的故四衙,焉有不死者。】小人空身出来。几千里奔到这里,想到清江浦去,我又不敢见我父亲。在这里要寻我的一个叔叔,总问不着。年程荒旱,几个钱用完了,衣服也当卖吃了。后来没法,只得讨饭。谁知连饭也化不出来,所以流落到这个田地。肚里空着,前日遇那场大雪,故此就冻倒了。要不是老爷的天恩怜救,小人此时也喂了猪狗了。”

钟生见他说的与向年嫂子话相近,忙又问他道:“你叔叔叫甚名字?他做甚么事?”他道:“我的那叔叔比我只大三四岁,离他时,他才十来岁,我只七八岁。如今就在眼前也不认得,也不知他做何事业,所以找寻不着。他的名字我常见爹妈说,他在城外公家读书。叫做钟情。”钟生听说,知他是小狗子了,却不认得。又问了一句道:“你父亲叫甚名字?你母亲姓甚么?”他道:“我父亲叫做钟悛,我母亲姓鄂,我叫小狗子。”钟生上前一把抱住他,哭道:“我的侄儿,我就是你亲叔叔钟情了。”小狗子把他看了一看。【看了一看他,妙。犹相逢是梦中也。】重复跪倒,叩了几个头,放声大哭了一常钟生把他拉着到了内里,指着钱贵,对他道:“这是你婶娘。”他也叩了头。又指着代目,道:“这是你小婶娘。”他又要叩头,钟生拉住道:“作揖。”他把手一揖。又叫了钟文、钟武来拜见了哥哥。然后叫他坐下,问道:“你父母如今可知道怎么样了?”他又哭起来了,道:“侄儿不肖,自从出来,如今已十多年了,并不知父母音耗。”钟生也流着泪,将他上京会试时,遇见鄂氏已嫁了何家,并他父亲已死了,无力买地水葬的话对他说了。那小狗子听了这话,站起来向着墙尽力一头撞去,血流满面,倒在地下。

钟生惊得忙抱住,叫道:“侄儿,你快醒来。”叫了有多声,只见他喉中声响,总不做声。钟生要热水,钱贵忙递过。撬开牙灌了几口,听得喉中一声响,吐出两口鲜血,大哭道:“侄儿此刻就死已是迟了。叔叔不杀我,还救我做甚么?”钟生哭道:“那是你幼年无知,你如今就死也救不转你父亲了。你若能改过自新,你父亲也就瞑目了。”劝抚了一会,替他把血拭了,包好了头,扶他起来。叔侄二人悲悲切切,连晚饭都没吃。

过了一夜,次日,叫他洗浴了。钟生取出自己一身新衣,叫他彻底更换。这日梅生来,闻知他们叔侄相逢,约了宦萼、贾文物、童自大公分来贺。钟生领着小狗子都去回谢,又请酒,也闹了数日。

钟生每日留心看侄儿可能改过,见他时常提起父母来就暗暗悲啼。钟生甚惨然,知道他有自悔之意,心中暗喜。又暗地吩咐钟用,叫诱他外边去戏耍,他总不听。后来多次了,他怒起道:“我是要该死的人,叔叔把我还当人看。我再有丝毫不成器,不但叔叔杀我,我父亲阴灵自然就杀了我了。再要来这样引诱,我就告诉叔叔与你了不得。”钟用复了钟生,钟生又悲又喜。喜的是侄儿改过,将来可以接续哥哥一脉。悲的是侄儿虽然会着了,但哥哥已没了,嫂又嫁了人,一家永不能再会了。

过了几日,钟生替他起了个名字,叫做钟自新,字又新。又迟了两个月,钟生叫媒人替他寻媳妇。他知道了,对钟生道:“侄儿蒙叔父收养,侍奉一生,再不娶妇的。”钟生道:“这是何故?”他又哭起来,道:“我父亲因我气死,母亲因我死无依,方才嫁人。侄儿若是长进,父亲末必得死。就是父亲病故,有我养活,母亲也末必改嫁。想到这里,恨不得自己拿刀割出心来。侄儿如今死有余辜,还敢望娶妻生子的受用么?”说着流泪不止。钟生也滴了几点泪,正色道:“你说的固是,但你父死者已不能复生。你可知道书上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若不娶妻,岂不绝了你父亲的后嗣,这是因小而废大了。”他又哭着道:“叔叔教导,侄儿焉敢不听?但是我父亲虽不能复生,我母亲如今现在人家,不知作何光景,我忍心在这里快乐么?”钟生叹了几口气,道:“好,好,你的意思怎么样?”他道:“侄儿想要去祭奠祭奠父亲,看看母亲的光景,回来再做商议。”钟生道:“这是极好的事,我成你的孝思。”遂取出二十两银子递与他,道:“你拿去做盘缠。”他道:“那里用得这些?四五两银子就够了。”钟生也是试他,看他见了银子拿他花费不花费的意思。见他说多,也不好收回。便道:“你母亲嫁的那家也甚贫穷,你用不了的,就与了你母亲罢。”钟自新见叔叔说得关切,也就收下。

第二日天未亮,他就来辞叔婶。钟生又叮嘱早回,他起身去了。过了二十多天,钟生在房中向钱贵道:“此处到清江浦不过有五六天路程,往返半月余就够了。他如今去了许久,还不见回来,不知何故?”

过了几日,只见钟自新面带喜色进来,向叔叔婶母作揖。钟生问道:“我正在这里念你,你回来了。你母亲可好么?”钟自新道:“母亲同侄儿回来了。”钟生惊问道:“他在人家,如何得同你来?”他道:“侄儿到了那里,找着了母亲。那继父已死了两三个月,母亲正孤身无依靠。侄儿祭了父亲,带的盘缠多了,又替母亲旋制了几件衣裳,所以耽迟了日子。雇了一只小扬州划子到了仪真闸上换了满江红,同母亲来了,现在旱西门外石城桥泊着。”钟生道:“既然来了,你为何不同他来家?”他道:“母亲说他曾嫁过人家,不知叔叔许回来不许,因此不敢同来。”钟生道:“这是甚么话?你母亲当日也是万不得已。今日既来,焉有不来之理?”遂叫家人雇轿夫抬轿,随侄儿去接。吩咐备下酒饭。

不多时鄂氏到了,钟生率领着钱贵、代目、两个儿子都接到厅上。进来哭了一场,然后见了礼。众人见鄂氏时,两鬓斑白,已是老媪了。大家诉说几年的往事,然后安席接风,欢聚饮酒。钟生收拾了一个独院三间,原是小厅,间隔了与他母子同祝又与了鄂氏一个小婢,又派了两个仆妇轮流供送茶饭。【鄂氏何消此福,忆当初岂不愧煞。】梅生知他嫂侄重圆,知会了宦贾童三人,李氏、侯氏、铁氏、富氏都来看贺,钱贵留下酒饭,钟生着钟自新进来谢了四位亲家母。李氏因问鄂氏道:“令郎可有了亲事没有?”钱贵接着道:“还不曾有岳家,正叫媒人替他寻着呢。”富氏道:“我倒看见一家有个好女儿,生得贞静贤淑,模样又干净,我去提了看。”钱贵道:“这好极了,但不知是谁家?”富氏道:“原是我家门下鲍信之,他如今不做了北捕厅通判了吗?他的娘子请我,有他一个嫡堂小姑陪我,我说的就是他。他的亲哥哥是个秀才。”钱贵忙下来,斟上了一钟酒敬富氏,又拜了一拜,笑道:“全仗鼎力了。”富氏回拜,笑道道:“事还不知成与不成,我倒先吃了媒酒。”钱贵道:“亲家奶奶去说,再没有不成的。”天晚散去,钱贵对钟生道,钟生闻之甚喜。

次日,又亲去托贾文物,贾文物也允诺。他夫妻二人商议了一番,去请了含香妯娌来当面讲。遂差人去请鲍大奶奶二奶奶二位闲叙。请了来,饮酒中间,富氏提起这门亲事,含香满口应承,贞姑道:“回去同丈夫商议回话。”晚了辞归。

次午,含香打发一个仆妇来说:“亲事允了,请钟老爷这里着人到二房去求便成。”贾文物遣人与钟生说知,钟生知道邬合与鲍信之是故交,请了邬合来,烦他去求。鲍复之允了,钟生择日行聘,又选吉辰娶了进门。果然好个媳妇。他是自幼跟着贞姑陶冶出来的,知文达礼,十分贤孝。

鄂氏得了这样个好媳妇,喜是不消说,倒像个婆婆一般疼爱他,【此言谬矣。世间媳妇疼爱婆婆者几人哉?】就是钱贵、代目也着实疼他了不得。一家和美。钟生敬这鄂氏,还是以长嫂之礼,并不以另嫁过的人待他薄情。爱这钟自新媳妇如亲儿媳一样,钱贵与鄂氏妯娌也甚亲热。钟自新不但能孝顺母亲,他孝敬叔婶如同父母一般,疼爱这两个兄弟无比,真可谓败子回头金不换。

钟生见侄儿如此老成,心中大悦,把家务全交付与他。自己无事只看书或赋诗,高兴了约梅生同去陶情山水,俗事总不经心。钟自新也不负叔叔所托,把家中料理板板策策的,甚有次序。

钟生一日在家,正同侄儿闲话,忽门上传进有个姓郗的人求见。钟生知是郗友,叫请了进来。到了厅上,郗友叩谢,钟生忙还礼不迭。郗友道:“怎敢当老爷这样过谦?”定要请起。钟生决乎不肯。方一齐起来,作揖坐下。郗友道:“前幸遇老爷,小人次日就当来叩谢,恐老爷尚未回府。因有些要紧事件,往杭州去了许久。昨晚到舍,今日特来奉叩。”钟生道:“岂敢有劳台驾?我们都系相与间,兄这等称呼太谦,就不是了。”郗友袖中取出个礼单来递上,道:“不堪微物,孝敬老爷赏人罢。”钟生接过一看,都是上样食物:金华火腿、绍兴笋鲞、松红糟黄雀、鲈鱼、江阴糟鲥鱼、炙鲚、衢州橘子、湖州酒杨梅、台州天摩笋、蜜浸雕枣。【天摩岭,言其极高之意,非天目山也。岭上有大刹,左右有百余家,无地可耕,土人皆采笋货卖,即市上所卖之细绿笋也,以地得名。岭上产枣极大,皆去核,雕镂人物花卉,以蜜浸之,本处即卖二分一个。过客买做土物馈人,若食只甜而已矣,全无枣味。岭上更多紫荆树,二人掘其根,制香几笔筒匙箸瓶之类货之,颇有佳致。】并惠泉酒之类。

钟生道:“如何敢当这样厚爱,决不敢领。”郗友道:“舍妹蒙老爷再生之恩,万分不能报一,只不过聊尽鄙心。老爷要不收,使小人愧死了。”钟生推辞不却,然后道谢收了,抬了进去。因问道:“兄近年作何贵干?”郗友道:“当日原在外边作些买卖,数年来因湖广沿江一带流寇纵横,反以不敢远出。只在家株守,不过苏杭近处走走罢了。”钟生道:“兄若无事,何不到都中看看令妹?”郗友道:“小人也有此想。”钟生道:“兄为何还是如此称呼?只做朋友相称才是。”郗友道:“承蒙老爷见爱,斗胆了。晚弟倒要,但恐荣公位尊,难得见面。倘或一时不认起来,徙费了往返盘缠。辛苦还是小事,仰攀豪贵亲戚,不遇而归,回来有何颜面以见亲友?所以欲前又止。”钟生笑道:“兄所虑乃势利中之常情,但荣公令妹决不是那种人。弟不过些须的微情,令妹夫人尚念念不忘,荣公尚如此相爱,而况兄骨肉之间乎?且令甥今年已十数岁了,焉有不认之理?兄若果然要去,弟有一字问候荣公,内中再致一函候令妹夫人,备言兄去探亲的话。兄到那里,先烦人投入。若令妹见了,自然请会。”郗友大喜,称谢不已。

钟生遂同他到书房坐下,写了一封候荣公禀启,并那郗夫人小启一封,也装在一处封了。押图书用了,付与郗友,道:“素常山东一带土贼窃发,行旅甚难。兄不若搭船,自运河而去,庶可放心。”郗友道:“承老爷盛爱,敢不遵命?”辞了回来。过了几日,收拾齐备,搭了一只长船行客货船进京。

行将及一月,到了临清等闸。船中无事,上岸走走,有两箭之遥。过了闸口,见数只大座船也泊在那里,船头上竖着两面奉旨荣归的金字大牌,吹吹打打,十分热闹。郗友正站住了看,听得傍边一个人道:“这不知是那位大官府荣归故里,这般体面。”又一个道:“我才在闸上听见闸官齐集人伺候,有礼部侍郎荣老爷,是湖广人,告病回籍的船要过闸。”郗友听了,心下一惊,道:“此人莫非就是我妹子的丈夫?”

正在踌躇,只见船上摇摇摆摆走下一个体面管家来。【世上偏是大老得用之奴仆,一旦乍富之贫儿,惯会摇摇摆摆,而正经人决无此态。】郗友上前陪着小心问道:“请问大爷,这位老爷荣归,可是原任做过江西巡抚的?”那人道:“可正是。你问他怎么?”郗友满心欢喜,答道:“有南京住的原任邢部钟老爷有书问候老爷。我正要进京,不想在这里遇见。”那人道:“既有钟老爷的书,拿来,我替你投进去。”郗友道:“书还在船上,大爷略等片时,我去取来。”忙回到船上,换了一身新衣服,取出书子,到船边递与那人。他道:“这是夫人的坐船,你还远远站着,不许你近前,等候回话。”郗友便退回些立祝那家人将书拿上船去,到舱门口禀了,仆妇接入,呈与荣公。荣公拆开一看,是一封问安并谢向年厚家的话。又一个小封写着夫人禀启。荣公也拆开看了。上面先是问安,并钱氏、戴氏同候致谢。后方说偶然遇见夫人令兄郗友,久想夫人骨肉之情,不敢轻造潭府相认。晚生劝其来京,特具函奉达,着其亲自上投。荣公见了,忙叫丫环在内舱请出夫人来,把字儿念与他听了。遂问道:“这是待你刻薄的令兄么?”郗夫人听见字儿上说的是郗友,便道:“不是。那一个是我叔伯哥哥,这是我同胞的哥哥。我那年到这里来时,他在外面做生意去了。”遂问那家人道:“送书子的人在那里?”家人道:“现在岸上站着。”郗夫人忙到窗前向外一看,果然是他亲兄,忙叫道:“快请舅爷上船来相会。”那家人方知是夫人的亲胞兄,忙跑上岸,向郗友垂手躬身道:“小人先不认得舅爷,大胆得罪,夫人请上船相会。”郗友遂上船来,那家人忙搭扶手。【真可谓前倨而后恭。】荣公接出舱门,携手到了舱中。

郗友先与荣公作揖,然后兄妹两个人大哭了一常见礼坐下,郗夫人叫五个外甥两个外甥女见了娘舅。大儿已十五岁,业已娶过外甥媳妇,也拜了舅公。荣公向郗友道:“我五十岁尚还无子,以为后嗣无望了。自娶了令妹,今十六年中,得五男二女,实出望外。”因指着大儿子,道:“他名荣锡,第二的名荣杖,三的名荣浩,四的名荣耀,五的名荣台。”郗友道:“此皆姑老爷忠君爱民阴德所致,舍妹亦叨福庇。”郗夫人兄妹各叙了十数载的想念话。

荣公问及钟生近况,郗友与钟生原非深交,不知其详,只约略答数句。荣公又问他往京可还有别事,郗友道:“因别舍妹久了,欲图一会,并无别事。”荣公道:“既如此,我们同回去。”吩咐家人随舅爷去搬了行李来,在头号客船上安歇。郗友还带了许多南京食物做土仪的,都搬来送上。郗夫人见哥哥来得这样体面,着实欢喜。

荣公摆酒接风,入席共饮。郗友与荣公对席,夫人打横。饮了数巡,郗夫人问可曾续弦,娶了嫂子,生了侄儿没有。郗友道:“就是那年我八月尽回家,上冬就娶了邵氏女儿续弦,到如今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十四,一个十一。一个儿子五岁了。”【此一问断不可少。一则是兄妹叙叙家常,二来是做后娶他女儿做媳妇。若此处不说,后来便是突如其来。】郗夫人问道:“那恶人好古还在吗?”郗友会意,答道:“他自那年听得我回家,便逃得不知去向。今年春间无心遇着,我要送他到官。他着了急,同杨为英俱投江死了。”夫人叹了两声,复喜笑道:“天有眼,天有眼。”【于情论之固可恨,于事论之当感之不置。非他一卖,何有今日?】荣公问道:“你说的是谁?”郗夫人道:“就是我那恶兄了。”荣公点头叹了两声,道:“人于骨肉无情者,岂无报应?但迟早耳。”又向郗友道:“我湖广故乡屡遭流寇残害,似不可归。愚意要在南京左近村中,有傍山临水可以陶情的地方,觅一所住宅暂居,不知可有这去处么?”郗友听说,满心欢喜。若在南京住下,他兄妹可常相会,十分怂恿,道:“离城只二十来里,乃当日谢安古所居之东山,今名土山。那个地方真好山水,若要卜居,除非那里方妙。”荣公道:“既然有此妙处,舅兄暂歇数日,烦带几个小价先去觅下住宅,预备下一应器皿并动用家伙要紧。”

过了几日,烦郗友同了家人,带了银子,雇了快船先去。又复钟生的回书,并谢他送郗友来相会一事。

郗友到了南京,见了钟生。投了荣公书翰,并谢了钟生的引进。然后说荣公要南京卜居,钟生也是甚喜,遂着人打听荣公几时可到。过了些日子,荣公到了,钟生接到船上见了。他夫妇送了下程,再三谢向日之情。次日,钱贵、戴氏带了两个儿子,也来船上谢了郗夫人。钟生又请荣公与郗夫人接风,荣公辞谢,他一概总不入城。钟生夫妇又送了席来,荣公感谢不已。郗夫人又送了许多京中之物。

先是那郗友到土山访买房地,易于仁闻知是侍郎公要买房子田地。他住居隔壁有一所大宅,并数百亩良田,愿白白相送。郗友不肯,他竟贱价售与,希图借光。这是自有生民以来小人之常情,又不足为笑。郗友来复荣公,已置了房子,是样俱全备了,荣公阖家搬到土山去祝因易于仁有让价之情,又系贴邻,时常请来相叙。钟生也常来看荣公,偶与易于仁会着,说起牛质是他的亲家。牛质的外甥女是鲍复之之妻,鲍复之之妹是钟生之侄媳,这样算盘打不清的亲戚,他望着人道:“刑部钟老爷也是我的四门亲家,【非四门亲家,乃八门亲家矣。与其认这等瓜葛,不若道:“钟老爷原是我要招的女婿。”】荣侍郎老爷又是我亲家的好友。”势利场中,依草附木,借人为荣者不少,惟明眼看之觉可耻可笑耳。后来荣公劝郗友也搬上土山同祝郗夫人见大侄女生得好,娶了做次子媳妇,亲上加亲,分外亲热。不在话下。

一日,钟生特到土山来看荣公,荣公喜道:“学生僻处乡隅,此地竟无一可谈之人,内兄还略可晤对,他又往浙江去了。承先生不弃,命驾远临,鄙意欲奉屈草榻数宵。古人作平原十日之饮,我辈虽非饮客,作十宵清夜之谈,不知台意如何?”钟生笑道:“晚生此躯也是毫无世事的,既承老先生见爱,敢不遵命?但恐过扰郇厨,大费主人物料,晚生有所不安耳。”荣公笑道:“先生前虽降临数次,皆因忽忙,未得深叙,心甚歉仄。今奉屈者,欲谈积愫耳。但乡村间恐无美品以款嘉宾,何敢当个扰字?”两人在书房中促膝而谈,无非讲些经史,谈些诗文,议论些古今兴亡得失。或手谈数局,或品茶数瓯,午后备了一桌极丰盛的酒席相待。钟生不安道:“晚生蒙老先生过爱,当以通家子侄相待便好。如此盛设,反使晚生不安了。”荣公笑道:“一餐饭,先生何须过谦称誉。”钟生道:“既承费事,只晚生一人在此,何不约易亲翁同坐坐,老先生尊意可否?”荣公道:“此翁于世情则圆熟。”【毫不在意,世人但患无势利耳。若有此二字,虽放屁,无人不赞其香美者。】钟生笑道:“若请他来论文,或恐强其所难。请来吃酒,大约也还不妨。”荣公大笑,吩咐家人去请。

那易于仁听见荣公请他陪钟生,可有不来的?顷刻而至。相揖罢,荣公道:“都系至交,就请坐罢。”彼此相逊,钟生让易于仁齿长,易于仁让钟生是客,决不敢僭。让了多时,荣公向钟生道:“先生不必谦了,请坐了罢。易亲翁与学生比邻,还算半东。先生远来是客,倒是托契的好。况又非大席,何必过逊?”易于仁道:“荣老大人尊言是极,我小弟是决不敢僭老亲翁先生的。”钟生只得道了罪,坐了客位。易于仁还要让荣公对陪,荣公笑道:“主人有僭客的礼么?这不消让了。”他方与钟生对坐,荣公下陪。

须臾,送上菜来,说不尽的美味。虽无凤髓龙肝,也极尽人间佳品。饮出几巡,送上饭来,吃毕撤了,与钟生家人吃。又换上果碟,都是绝精下酒之物。

荣公道:“我们并无外客,知己相逢,要脱客套才妙。我学生酒量不堪,与面蘖无缘,不能奉陪。钟先生同易公要尽其酒量方妙。”钟生道:“承老先生厚爱,但晚生沟渠量耳。数杯之后,即然矣。易亲翁尊量极宏,请宽饮数觥,以尽老先生雅爱。”易于仁虽是个土财主,每常以为鸡鱼鹅肉,间或厨子庖的酒席有些海参鱼翅之数,就是绝妙的了,何尝见过这样佳馔异味?俗语说:“三代为宦,才知穿衣吃饭。”虽然不过牲畜治办的,但烹饪异样,竟不知是如何整治?他方才虽吃了那些美味,还有几品不认得是何物。见别人吃,他也吃,只知美口而已。此时摆列着这些稀奇果品,异样佳馔,酒又香得喷鼻,要去大饮大嚼,恐人笑他村气。见钟生让他,可还不吃?便放量大饕。荣公是做大官的人,每常宴客,人在他面前□□□□,做出许多斯文态度来。今见易于仁这样大啖大嚼,不知他是村俗,不曾见过大老家礼貌,反以为他老实可喜。叫家人取了个玉杯来,连连送酒,他也杯杯的不辞。饮到掌灯以后,虽未到十分酩酊醉,也有了八分醺意。钟生也酒够了,说道:“晚生鼠量已盈,夜深了,告止。”荣公还要留坐,钟生苦辞,方才肯了。易于仁也辞别归家。荣公要陪钟生同榻,钟生再三不肯。他告了安置,始回上房。一宿晚景不题。

钟生睡到五鼓时醒来,隐隐听得哭声,心下动疑。到天明时,又听得窗外有人。虽是轻轻说话,却内中带着咨嗟叹息之声,觉得有些异样。叫家人起来去问,荣公管家进来说,“易大爷昨晚回去,五鼓时得暴病死了。方才他儿子到门口来叩头报丧。”钟生吃了一惊,忙穿衣起来。不多时,荣公出来,也不胜骇异。

早点毕,荣公同钟生到他家去吊唁。问其病故之缘由,只见他的两个儿子蠢蠢然毫无悲戚之容,答道:“我们也不知道是甚么玻母亲说好好的睡觉,半夜里叫心疼,【何尝心疼,或倒是耳朵疼。】五更天就死了。”钟生听得内中有许多妇人号哭。细聆其声,不住点头嗟叹。二人回来,到书房坐下,荣公道:“适才先生在他家听得哭声,有许多疑色,是何缘故?”【钟生好耳,容公好目。】钟生道:“此人之死,定有不明。晚生虽不能聆音察意,也还得一个大概。那些妇人无非是他的妻妾婢妇,内中哀而不伤者,此乃众人不得不哭,不过干号而已,此无所关心者也。内有数人,哭既不哀,声又带惧,不知何故?只有一个哭得哀恸迫切之至,其中倘有他弊,异日必自此人身上明之。晚生鄙见如此,或他日有验,亦未可知。”荣公点头叹了几声。钟生住了数日,辞了回家去了。

你道易于仁如何死的?那马蚤儿、水良儿先配了那苗秀、谷实,借得了种。这两个丫头岂有不贪主人之妾之尊,而肯为家奴之妻之贱的理?当日原是叫他下去借种,既已借得,自然要回复主人,况且若生得儿女,将来还想做副主母,就告诉了易于仁。又叫了两个人上来,但易于仁的妾婢甚多,他虽好淫,但以一人之身,焉能尽供许多人之乐。这些妇人生于乡,又遇着这样个淫公主,可还知有甚羞耻?易于仁他是不论白日黑夜,院内房中,兴到即弄的。

家人男子虽一个不许上来,但他不过是个土财主,又非仕宦门第、礼乐人家,知道甚么叫做闺门严肃?这些妇人瞒了他的眼,都时常往外边走动,也都各有私夫。这水良儿、马蚤儿的旧夫苗秀、谷实,虽是两条贫汉,都阳物粗雄,腰间力猛。他二人还常常出去同他叙旧,后来顽得多次,又弃旧取新。二人私想商议互易其夫,那两男人有何不肯,要是他自己的老婆,恐蒙龟名,或还吝啬。这牝是主人公之物,何不可公中而用之?两下就换了。

自从换过,就任水马二妇欲新则新,爱旧则旧,或他两人中有一个偷空下来,遇着苗谷二人在一处,奋新就同门起来。他的牝户竟成了田地,苗谷一齐栽种,他四人倒也过得甚是和美。从无争竞之意,已非一年。

因众妇人皆有所私,互相隐瞒,谁肯泄谁的事,内中只有邹氏,他自从同着那仙狐,经过他那种交媾,料到世间男子也无出其右者,倒觉淫心消退。后来生了奇姐,大了嫁了人家,易于仁也另眼看他。袁氏日夜惟以淫为事,【这也算得是一件事,奇谈。】家务总置之度外。邹氏位居其次,少不得要做了当家婆,越发尊位体重了,再不肯做淫亵的事。他知易勤易寿非夫主之骨血,将来这分家俬,他女儿有多半承受。不想女儿又死了,他主持家务,一味从宽,倒也颇得下人们的感戴。

易于仁自从收了焦面鬼大娘来家之后,虽喜他善淫,但面目既已可憎,此物又寡骨精瘦,毫无可龋先还偶尔寄兴,后竟不一过而问焉。这焦氏是骚得无对的人,当日名曰守寡,因无垂青之人,实是死捱。后遇了卜通,痛弄了数年才罢,骚气略出了一出。今到了易于仁内边见他不时同人高兴,恩波总不能相及,弄得眼饱肚饥,如何过得?虽分了一个角先生,并相与了后院中几个毛猴子,【角先生、毛猴子,倒也甚对。】安能解得馋?想以一杯之水,救车薪之火,如何能够?后来知道人背后有副夫我独无,不但他新来乍到,不知谁是谁人的契友,从何处而寻觅,兼之貌又不扬,他间或做些媚态去勾引人,岂但不能邀爱,且失笑者多,赞美者绝无一人。知道这样美事轮不到他了,一团兴致化为忿怒,怒而继之以醋。常出去打听,要拿别人的错缝,出他胸中恶气。

那一日,他倒是无心下他的儿子,四处寻觅不见。找到苗秀的窗下,听得房中声息大异。在他个洞中一张,见苗秀同马蚤儿在地下凳子上弄,谷实同水良儿在床上弄,两处响声闻于窗外。他见了这样美事,如何肯走?尽着站住,看了多时。四人又互相另等更换。那水良儿、马蚤儿到了乐境,那嘻笑哼叫之声,虽不敢大胆欢呼,忍不住时就流露出来了。焦氏顾看这个,又顾看那个,看他两下出出进进,不忍瞬目,眼睛都看花了,下边的水顺着把裤脚褶衣都淌湿了还不知道。见他们事毕要收兵了,苗谷二人拔出阳物,大有可观,由不得打了一个寒噤,浑身一麻。再要看一会,恐他们出来看见,不但不能分惠稍尝,还恐要受他轻薄,只得咬着牙,拍了拍胸,【拍了拍胸,妙极,看既不可,去又不舍,真难刻画。】两条腿像瘫了一般,酥软难行。只得慢慢一步步走,挣着走到上边,倒在床上,恼气了半日。

一日,见袁氏左右没人,他悄悄告诉,连他二人的阳物有多粗多大的东西,用手比与袁氏看,说得那弄法津津有味。袁氏听得他们偷汉,毫不介意,后说到二人有如此之具,倒怒起来,暗想道:“如今他年已五旬,精力大非昔比。叫我日夜守着这角先生对头,要想尝个好肉滋味,比奇珍异宝还难得的。他们有这样好美物,不送来孝敬我,竟留私藏起来了,好生可恶。”因对焦氏道:“你留心打听,他们再要做此事,你来告诉我,我去拿住他,定有好处到你。”那焦氏合了他的心事,日日留心打听。

一日,易于仁进城看女婿牛耕去了,众妾婢得了这个闲空,都去各寻对偶。这焦氏留心,见水良儿、马蚤儿隐隐藏藏一溜烟也去了,他随后跟了去,在窗洞一张,他四人正在起手。忙飞走上来,喘吁吁笑嘻嘻向袁氏做个手势,道:“他四个人又穿上了,这样这样呢,奶奶快些去看。”袁氏同他下来,走到苗秀门口,把门一推,不想门不曾闩好,随手而开,见他四个好弄。

他们见了主母,魂飞魄散,赤条条一齐跪下叩头。袁氏也不做声,先向二人腰间一看,果然两件好东西,湿达达一个紫光头,直竖竖一撮黑胡须,好生动火。坐在床上,假意怒道:“你们后来瞒着我做这样的事,该当甚么罪?”四个人不敢作声,只是叩头。袁氏见了这美具,一来忍不得了,二来怕误了工夫,笑骂道:“你这两个奴才,有这样好东西,不来孝敬我,倒孝敬了丫头。”又向水马二人道:“你这两个淫妇,有他们这等好美物,都不送了上来,许你们私藏着受用么?”他四人听了这话都才放了心。

马蚤儿笑道:“久要孝敬奶奶,因不见出奇,怕奶奶不稀罕,故此不敢。奶奶要不嫌弃,叫他用力服侍。”二人竟站起来,水良儿就替他脱衣服。袁氏道:“大白日里脱甚么衣裳?”马蚤儿就去褪他的裤子,他借那意儿就倒在床上。马蚤儿才替他脱光,水良儿忙取过一床夹被,叠了垫在屁股下,向苗秀道:“你好好服侍奶奶。”那苗秀还疑是梦,笑盈盈忙上去就弄。袁氏见古实还跪着呢,说道:“他两个每常也弄够了,你同焦氏弄弄去。”谷实虽不爱他,奉主母之命,不敢不遵,也就跳起身来。焦氏忙自己扯去裤子,【慢些,扯破了可惜。】谷实将他按在一张破椅子上,焦氏两足大跷,谷实将他腿夹在肋下,做一出懒汉推车的故事。【偶忆一笑谈。一偷儿入人室,正值夫妻行房。听得妇问道:“这叫个甚么名色?”夫答道:“这是懒汉推车。”少刻,其妻淫声浪语,哼哼叫笑。偷儿忍耐不住,急得满地乱走。其夫闻得,大骇,说道:“那是脚步响。”偷儿道:“是走路的。”其人诧道:“你如何在人屋里来走路?”偷儿道:“你在床上推得车,难道屋里走不得路。”】马蚤儿要奉承主母,爬上床,在苗秀背后,双手抱着他的屁股,加力狠推。水良儿也看上兴来了,向谷实笑道:“我也来帮帮你。”便在后面推起。好半日工夫方散去。

且说那邹氏,那日在窗内坐着,袁氏下去时不曾看见他,他却瞥见袁氏带着焦氏出去,多时尚不见回来,也还不在心上。后来,但是易于仁不在家,袁氏便同焦氏出去,半日方回。不知何故。如此者多次,心疑道:“他从来不甚往下边去的,这些时不住往那里去,这有些古怪。”那一日,易于仁又有事他往,又见袁氏同焦氏忙忙的走了出去,邹氏便自己出去寻探。到了院门外边四处望望,房子又多不知在何处。想道:“管他的闲事作甚么。”正想要回来,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走来,邹氏问道:“你看见奶奶没有?”那丫头道:“我先见奶奶同婶婶焦氏到苗大叔家里去,这一会没看见。”那苗秀的房子在那里?在拐角尽头,是没人来往去处的。【此句下得好,不然他们做事,岂不无人见闻也。】邹氏悄悄走到房前,见门关着,隔门窗听听,响声大怪,又到窗外一张,谷实同袁氏在床上扛着两条腿,像他扯风箱一般,抽得那袁氏上哼下响。马蚤儿在后推着。苗秀同焦氏在一条凳子上干,水良儿在旁笑看着。那焦氏虽不敢大呼,那亲祖宗亲哥哥亲爹爹亲汉子,无般不叫出来。邹氏一见,连忙抽身走回房中,坐下想道:“这样的事,丫头无羞耻也还不该,奶奶一个正主,如何也做这等下贱的勾当?大白天同丫头老婆两个奴家在一处淫荡,也就到无脸面之极了。这事对老爹说既不好,不说又不好。倘事露,浑的带清的,坏的带好的,这还是小事。设或有意外之变,那时怎了?他们了到这样地位,人心丧尽,还有甚么夫妻主婢的情意?还是说的好,使老爹好用心防范他。”

过了数日,易于仁到邹氏房中来,邹氏欲言又忍,吞吞吐吐的样子。易于仁甚是动疑,再三盘问。邹氏不得已,把所见的事相告,又再三叮嘱:“你千万不可声明,只放在心里,改日若是亲眼见了,把两个奴才驱逐出去,既不落丑名,又无祸患,一天的事都完了。你此时倘闹起来,既无凭据,何以为信?若说是我说的,岂不叫奶奶同我结下冤仇?就是奶奶娘家同他的亲戚知道,又无赃证,不但说你诬赖他,还怪你听小老婆的话呢。冤害嫡妻,闹到官,你我都有罪名。”那易于仁虽一窍不通,却还懂得人情,听了邹氏的话,也深以为有理,隐忍在心,俗语说,狗肚里着不得酥油。他虽然忍住,不曾发泄,见了袁氏、焦氏、马蚤儿、水良儿,就不像当日的面孔,一脸勃勃怒气。

将过了两三日,那荣公约他去陪钟生。他那日多了一杯,到家在上房堂屋中,坐一张椅子上。酒涌上来,要吃茶。那焦氏不知机,也不看他的面色,还抢尖希宠,忙筛了一钟茶,扭扭捏捏送来。他一时触气,怒从心起,忍不得了,也不接茶,兜脸一掌,打了一个踉跄。焦氏手中茶钟掉在地下,跌得粉碎。他骂道:“你这淫妇,把一个精棒棒的汉子生生被你弄死,后来你又私偷着卜先生,先生去后时,没人爱你,你每日浪声号哭,我倒好意收你进来,有穿有吃。我也还有些情意到你,你受用得肥疯了,又做牵头,同没廉耻淫妇们养汉。”骂上气来,站起又是几拳,踢上几脚,打得那焦氏蹲在地下叫救命。易于仁怒气越发,一下推倒,将裤子一把扯下,露出那若彼濯濯也的牝物。脱下鞋来,拿鞋底把光屁股并阴门乱打。【打阴门,趣极。但此非受弄之所。辱翁曰:“此处是红棍舂杵之所,非鞋底打嘴巴之所用。”】焦氏杀猪也似的叫。

此时众妾婢听见,都来到堂屋里,各怀鬼胎。那邹氏只暗暗跌脚叫苦,怕他说出自己。见他醉了,又不敢劝。那马蚤儿、水良儿只知会淫,却是两个蠢物,也不听主人公的话头,倚着他是有儿子的妾,上前来拉他,道:“是那里这样无风生有的话?我们成日间在一处,那里这么便宜的汉就到他养?难道男女的东西都生在额头上的么?走到那里就撞了一下不成?”易于仁怒气越发起来,丢了鞋,夹马蚤儿劈面一拳,打的跌了几跌,不曾跌倒,口鼻中鲜血直冒,两手捣着脸直跑。易于仁一手采过水良儿鬓发,撂倒在地下,拳脚齐下,脊背上打了几拳,阴门上踢了几脚,骂道:“你们通同作弊,一同偷汉,还敢来替他分辨!”袁氏先见易于仁骂的话头有因,贼人胆虚,未免自愧,不敢出来卫护。今见打得十分狼狈,未免心疼这三人,在房中走将出来,坐在椅子上说道:“哎呀,【哎呀二字用处多矣,此哎呀一声,如闻淫妇口角。】一个人活来五十多岁,重新撒起酒风来了。【何不自道,哎呀,一个人活了五十多岁,重新养起汉来了。】养汉那是赖得人的,你亲眼看见来么?肉烧了黄汤酒,这么个贼样,无缘无故把几个人打的恁样儿。”易于仁一跳八丈骂道:“无廉耻的淫妇,还来护卫他们甚么?亏你有脸弹子出来说话,吃鱼又嫌腥,养汉又抛清,就是你了,你没有同苗秀、谷实弄么?你还同焦氏那淫妇两个弄,马蚤儿、水良儿两个淫妇推,你当我不知道么?”袁氏见他说的对住了针眼,无辞可答。又是那愧,只大哭大骂道:“没良心的忘八,我同你夫妻三十多年,你听那个忘八淫妇调唆呢,赖我养汉?”易于仁骂道:“臭淫妇,你同奴才肉的不值了,反说我赖你。”就要扑上去打。邹氏见不是势头,抵死抱祝他此时的酒越发涌了出来,也受不住了。邹氏扶他到屋里袁氏床上睡下。他咬牙切齿骂道:“今日晚了,我不同你们讲,明日我把苗秀、谷实两个奴才腿子拧将起来拷问,看他招不招?等问明,我不碎剁万段了你这几个淫妇,不算手段。”邹氏替他脱了上衣,安抚他睡下,他气忿忿的怒吼了一会,就睡着了。

时将三鼓,众人都歇息。袁氏同焦氏、马蚤儿、水良儿,在西间屋里悄悄的道:“这件事他怎得知得这等详细?明日果然拿他两个审问起来,设或招出,我六个人的命都难保。他那恶性子是说得出就做得出的。古人说,先下手者为强,舍了他一个,救了我们众人们罢。”马蚤儿道:“我们不敢主张,听恁奶奶的心里。”袁氏又想了一会,就算着未必便得死,从此便断绝了这条路,再没得适口的了,发个狠道:“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但我们下手不得,你两悄悄的开门去叫苗秀、谷实来。”不多时来了,袁氏把易于仁的话向他说了,道:“这是如今不好了,除非是害了他,我们才得生路。你两个怎么说?”那苗秀、谷实是乡村中的贫汉,一点世事都不知的。【却会干事。】他晓得甚么叫做利害?听得明日要处治他,不知是如何的刑罚,遂道:“奶奶吩咐怎么的,我们就怎么的。”袁氏道:“我想来要勒死捣死,恐人看出形迹。我当日在家做女儿,听人说古语,说一个女儿谋死丈夫,耳朵里钉了一根钉子,再看不出。除非是他这个法儿才妙。【不意袁氏竟善于学古。大约他听人说古语,未必皆是谋杀丈夫之事,其话必多。而他独学了此一事来,然不足异也。如圣经贤传所云忠孝节义之事不少,人皆不学。其奸臣逆子凶恶之事,而人多效之。奸犹袁氏之听古也。】但我们下不得手,恐怕他跳起来,拿不住,那益发不好了,故此叫你两个来。”他二人道:“这值甚么,大呆子水牛还容容易易的宰呢,何况一个醉人。【以主公比大水牛,妙譬。然而易于仁也只算得水牛。】可有钉子寻根来。”袁氏道:“钉子倒没有,前日一根断火筋我搭在箕箩里,大约也用得。”寻了出来,递与苗秀。苗秀看看道:“好得很,比钉子还好,只怕他叫起来,人听见怎处?”向谷实道:“你先捂着嘴,等我好钉钉。奶奶同众人按住他的身子,不要给他动。”苗秀要了个棒槌掌着,遂一齐到了东屋。

袁氏同三个婆娘将他按住,谷实忙捂着嘴。易于仁醉眠如小死,一毫也不知。苗秀将火筋放入耳中,一棒槌就钉将进去。易于仁连挣也不曾一挣,就完帐了。【刻薄一生,苦挣银钱,临死还挣些甚么?】袁氏恐他耳中流血,用棉花填入塞紧,一毫不露痕迹,悄悄打发二人出去。时已五鼓时分,故做惊慌之状,大哭道:“不好了,老爷说心疼,此时一觉就睡死了。”【好睡,世人有爱睡,俱当如此睡法。】众人忙起来看时,已冰冷铁硬。忙替他穿上衣服,拿门板停上,蒙了脸。那易勤易寿畜生一般的人,【禽犬非畜生而何?】也不知道哭。【此等孝子甚多,又不止此勤寿。】叫他去报丧,才去报丧。叫他在尸前守着,他就守着。【父故而遵母命,真是孝子。】荣公同钟生来时,钟生听得哭声内中哭而带惧者,袁氏四人。他们谋死了夫主,虽无人知,到底心中害怕,所以其声惧。其余的妾婢视主人如傅舍,无关痛痒,一味干嚎而已。只邹氏见丈夫之死,实由于他言而起,死得又甚可疑,要出头诘问,又没第二个帮手,又怕果是暴病睡死的,岂不结怨于袁氏?心下千思百虑,所以哭得甚哀。

次日入殓,延请僧道念了几个经,到了尽七,埋于易老儿之侧。袁氏先还假哭了几场,自棺材出去之后,惟闻得嘻笑之声,毫无悲恸之意。只邹氏一个,还时常哭哭。袁氏嫌上边人多碍眼,把些妾婢都嫁的嫁了,卖的卖了。虽是他嫌碍眼,却积了许多德,单留焦氏、马蚤儿、水良儿并几个心腹丫头,意思要叫邹氏改嫁。邹氏道:“我虽不曾生儿,也养过女儿嫁了人家。我已四十多岁,活是易家人,死是易家鬼,我往那里去?一家都去尽了,我还去不着呢。”【暗指袁氏诸夫,妙。】到易于仁灵前痛哭半日。袁氏也不敢强他。过了些时,袁氏独处了许久,耐不得了。晚间悄悄叫进苗秀、谷实来,他同几个妇人滚做一床。

一日,夜阑人静,邹氏一觉醒来,忽闻得上房笑声隐隐,起来向窗外一张,见上房窗子上灯光大亮,他轻轻开门,蹑足走到窗下张看,见男女六人都脱得精光。焦氏马爬在床上,屁股蹶高,袁氏仰卧在他背上,马蚤儿、水良儿每人抱着他一条腿,使牝户大张。苗秀同袁氏大弄,谷实在后用力推。他几人一面弄一面笑,所以声闻下室。邹氏心中怒恨至极,却不敢作声,忙走回来。他几人淫亵的事甚多,不堪出口。袁氏将银钱供着二人,华衣美食,大非昔比,也快活了有**个月。【九者数之奇也,该他们晦气进官了。】且说荣公的一个会场门生姓智,是山西人,乃晋国智伯之裔。他单名一个功字,新点差南京代巡。他居官清正,真是铁面冰心,人都称他为龙图包老的后身。他知荣公寄寓土山,政事稍暇,减去衣从,只坐了轿,带着十数个人,下乡来谒见老师。村中人也并不知他是按院,刚到了村外,忽一阵旋风,夹沙扑面,在轿前旋转不散。智按院心中一动,喝道:“若系冤枉魂魄有灵,可领我衙役同往。”才说毕,那风便旋着前去。智按院吩咐两个衙役道:“你两个快随了这风去,看到何处止。看真实了来回话”。那两个衙役如飞般跑着,跟定那旋风去了。

他到了荣公门上,阍人传了进去,请入相会。到厅上拜谒过,师生坐了,叙了些寒温,献过了茶,只见两个衙役上前跪禀道:“小的随了风去到一座坟前,一旋就散了。小的问明附近居人,说那坟是此处财主易家的,才葬了不到一年。”荣公问其缘故,智按院道:“门生才到村外,忽然一阵旋风,聚而不散。门生觉其有异,故差衙役随去。此事必有冤,故鬼魂到门生轿前来显示。”荣公不胜惊讶,道:“钟丽生真异人也。”智按院道:“老师闻此而惊诧,必有所闻也。钟丽生又是何人?乞明以见示。”荣公道:“内中隐微,我学生不知其详。”遂将钟生来看他,留宿。约易于仁相陪,掌灯后时散去。次早闻他五鼓暴卒,同钟生往吊。钟生回来说,数个哭声带惧,一个哭声甚哀之妇人。此人死必不明,叫学生记着,将来定有验处。“今日贤契遇旋风之异,彼有先知之明,岂非异人乎?”智按院忙问道:“此钟丽生何人也?今在何处?”荣公笑道:“此人贤契岂不闻其名?即向年请罢太监监军,被放归来之钟情也,丽生乃其字耳。”智按院道:“门生慕其芳名久矣。况他是前辈先生,明日定然去一拜访,以伸渴仰之私。”荣公笑道:“他做人孤介得很,从来不会当事的,闭门推玻贤契果要会他,除非带我一个名帖去,才可相会。”智按院道:“门生初进,始历仕途。虽有为民伸冤理枉之心,无奈才力不及何。即如易家这一段公案,当何以究之?祈老恩师赐教。”荣公道:“贤契少年英隽,何询及于我老朽?当年钟丽生在刑曹时,无冤不白,至今为人称仰。贤契但访之与他,定有所益。”智按院一恭道:“领命了。”荣公因他远来,留饭而别。

智按院回衙,次日即往拜钟生。他的拜帖同荣公的名单一齐传入,钟生连忙出迎。一恭道:“不知老公祖大人降临,有失远迎,得罪了。”智按院笑吟吟一恭道:“岂敢惊动大驾,为罪耳。”让到厅上,揖罢坐下。智按院道:“弟在都门时,闻老先生大名,渴仰久矣,常以未得识荆为歉。昨见敝座师,谈及起来,故特深诚晋谒。”钟生道:“治弟草野放民,不敢干谒当道,所以老公祖大人驾临此地,也不敢趋叩。反辱先施,获罪多矣。”按院又一恭道:“岂敢?”茶罢,按院顾左右道:“回避。”众人都退了出去。他将椅子拉近前,与钟生促膝相对,说到:“昨天弟谒敝座师去,方到村外,忽起一阵旋风,盘旋不散。弟觉有异,命衙役随去。云系易姓之坟,葬未期年。敝座师道老先生向聆哭声,便觉有冤,有前知之哲。故此弟特来请教当作何审究?”钟生道:“弟向日不过一时臆度,偶尔中耳。治弟孤陋寡闻,何敢多喙?老公祖大人素有神明之称,此等事直饶为之。”按院道:“一应词讼,即疑难事,弟或可为断理。此阴魂事,现从何处究起?以何为证据?祈老先生明以教我,开我茅塞。不但弟感老先生厚爱,即冤死者冥冥之中亦荷大恩矣。”钟生道:“老公祖大人既谆谆下问,敢不献刍荛之见?前哭得极悲恸之妇人,必有连心之苦,不能出之于口,故隐痛于心。若得此人询之,必得其详。众妇必俱调来面诉,审其辞语,查其颜色。公堂之上自有鬼神,心虚者必现之于面。只细心详审,必有其情,较胜用刑多矣。管窥之见如此,老公祖大人自另有高明,非治弟之所能测矣。”智按院道:“承教了。”又问道:“向年同老先生为事回来的那位关年兄老先生,可知他近况何如?”钟生道:“老公祖大人与敝年兄相识么?”按院道:“他令先尊与先君同年,向年又同年在翰院。弟与关年伯关年兄相聚数载,情同如骨肉,今别将二十载矣。”钟生道:“关年兄贫寒素守,今住在天和州孝义乡,弟曾去看过一次。老公祖大人若按临其地,还当青目一二。”按院道:“这是自然。”说罢,遂别了出来。钟生随去答拜了。

按院次早吩咐四名差役,到土山去,将易家得用的家人访拿两个来,不许惊扰地方。差役领命,去了土山,访问易家的邻佑道:“借问一声,易家得用的管家是那两个?”那数人问道:“你列位打那里来?问他怎么?”一个差人悄悄的道:“我们是上司衙门差了来的,叫他家的两个管事的去问话。”邻舍们近来见苗秀、谷实都穿上了绵绸直裰,腰中银钱不断,洋洋自得,俨然一副财主的身分。目中无人的样子,有些看不得。【世上此等看不得的人不可胜数。】又风闻得他伙伴中百气不忿的传说,说他二人私通主母的这些丑话,街坊众人无不痛恨,就指说他两个的姓名。

差人到他门口,恰好二人坐在那里高谈。【借他二人口中,写尽暴发户人家子弟。】苗秀说道:“当日咸菜梗子,或几个咸豆,吃酒吃饭一般也罢了。间或得个鸡蛋尝尝,觉得馨香美味。近来这嘴还是我的,离了好菜就吃不下去。不但闻着鸡蛋一股鸡屎臭,连荤菜觉得没味,我想进城去买些好肴来嗒嗒。这乡村中不过鸡肉之类,吃得很厌烦,别无可吃之物了。”谷实道:“正是呢。当日穿着破衲头,赤脚穿草鞋,也不觉得。三五年做件粗布直裰穿上,自己觉得十分光彩。我如今这几件绸衣服鞋袜,略旧了些,穿着就觉不好意思见人,脸上怪扫扫的,我也要进城去买几个绸子来呢。明日备两匹驴子,我同你去。”苗秀笑道:“你好自己低架子。我们如今还骑驴,不怕人笑话么?叫佃户抬两乘轿来,我们去到了城中,在大酒馆里我请你。”谷实道:“早半日扰你,下半日我还席。”苗秀道:“我常听见人说,城里武定桥那里有个旧院,全是好婊子,我当东请你去玩玩。”谷实道:“那使不得。俗说的好,要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杀主时,何不作此思?】一时被上屋里知道了,就了不成。一恼了他,我们就要弄出当日的原身来了。嫖字趁早收拾起,还是吃的为高。”【这两句话可做戒嫖论。吃者,是吃下肚,补益我;嫖者,是泄了出去,补益他。二便孰使益?】二人正说得高兴,两个差人上前问道:“府上有一位姓苗的,一位姓谷的可在家?”他二人看了几眼,坐着不动,昂昂然道:“我二位就是,你有甚么话说?”差人腰间摸出铁绳套上,他两个怒道:“我又不犯法,你这是做甚么?你是那里来的?这样大胆可恶。”差役笑道:“你犯法不犯法我们不知道。奉按院老爷的命,差来请你二位去说,大胆得罪了。你到了衙门,等老爷替你陪罪。”他两人听得按院两个字,魂也不知那里去了。忙向街邻说道:“烦老爹到我们家里说一声,不知为甚事,按院老爷拿我们呢。”四个差人不由分说,带着飞走。【驴也锜不成,轿也没得坐。】二十来里,不到两个时辰,已拿到衙门。传梆进去,禀称拿到易家得用的两个家人苗秀、谷实。按院吩咐带进后堂来,差人带入。

按院见这二人虽系乡农,却露一脸凶暴之气。又穿着绸衣,打扮得古里古怪的样子,就有几分动疑。【此所谓服之不裹身之灾也。】问道:“你两个就是易家的家人么?”二人答应道:“是呀,老爷。”【是江南乡下人声口。】又问道:“你主人是怎么死的?有人告你两个知道详细,可实说上来。”他二人听见这话,面色顿改,似的惊恐之意。苗秀望着谷实,谷实也望着苗秀,答应不出。按院喝道:“问你话,怎么不答应?”苗秀含含糊糊的答道:“小人们并不知道。”按院道:“胡说!你们既是他的家人,主人是怎样死的都推不知,就该打嘴。”谷实道:“那日小的主人在荣老爷家吃酒回来,醉了睡到五更,就没有了。小的们是下人,在外边住着,那知是怎样死的?”又问道:“如今你家上边还有些甚么人?”谷实答道:“一个奶奶姓袁,一个生过姑娘的邹姨娘,两个生相公的,一个马姨娘,还有一个水姨娘。还有一个主人族间的侄儿的媳妇,姓焦的焦大娘,就是他们几个守寡。还有几个丫头,别的姑娘姐姐都嫁了去。”按院道:“焦氏既是你主人的侄儿媳妇,怎么也守起寡来?”苗秀道:“他也算主人跟前的小了。”按院点头叹道:“此人家门如此,焉得不弄出事来?”吩咐且将二人寄监,即出签差人提袁氏、邹氏、马氏、水氏、焦氏五名听审。

再说袁氏先听得家人上来说,按院差人将苗秀、谷实拿了去,心下大骇,不知是为甚事。忙叫家人跟去打听,回来报说,带进后堂,不知问些甚事,把两人收了监。又差人来拿奶奶姨娘同众姑娘了。袁氏魂不附体,忙着人飞星去烦亲家牛质寻情去说。牛质、牛耕听了这话,飞马到村中来问。正值差役在厅上来坐着提人。牛质先安抚了众人。众役都知他是尚书之弟,又是财主,自然做些情面。牛质进内去问详细,袁氏哭道:“并不知为甚么事。先拿了两个家人去,又来拿我们。亲家若不顾瞻我们,叫我们出乖露丑的,亲家的脸面也不好看。如今也说不得了,有情面说得下来的,情愿谢他一千两银子。”牛质叫预备酒饭款待差人,每人送十两的一个封儿,且缓停半日。留下牛耕陪着差役,他飞马回家去求族兄牛骍。

牛骍听得有一千两谢仪,就亲去拜按院。智按院本不欲相会,因牛骍做过布政,在山西是旧公祖官,只得延入坐下。牛骍说起易于仁是他的亲家,不知何故,今提他家,要求情的意思。智按院道:“闻得令亲死得不明。”把前日冤魂显示的话说了。道:“不过提来一问质而已。”牛骍再三婉恳徇情,按院作色道:“老先生为朝廷大臣,见小民有冤者,还该除奸剔弊。令亲母袁氏同诸妇固当护,而令亲易于仁反不当护么?今提了来,若无他弊,仍安然回去。倘有别故,正令亲报冤雪恨之时。老先生亦当相助行之,为何有要护庇罪人?鄙性执法如山,宁获罪于老先生,决不敢遵拿,以负亡者。”牛被他抢白了一场,扫兴而归。

按院大怒,复差役速前差,并立刻提众妇到案。若稍迟延,定行重处。差役飞奔而去。牛骍复了牛质的话,牛质又到土山说与袁氏,举家惊慌。又去求荣公,荣公推辞不管。后差又到,把前差都锁了。牛质知道事下不来了,也不敢多管。后来的差人见按院动怒,可肯拿性命换钱使?那还顾情面,闯将进去,问明白了签上人犯,锁起袁氏五人,哭哭啼啼,叫轿子如飞般抬到衙门。传禀了,按院即刻升堂。

将先去的差人每人三十大板,一个个打得七死八活,拖了出去。然后叫上众妇,点了名,就叫袁氏。按院见他满脸惊惧之色,也还以妇女从未见官,故尔如此。遂问道:“你丈夫死得不明,端的是怎么样死的?可实说上来。”袁氏道:“日里在荣老爷家吃酒,一更天回来,好好的睡觉。到五更不醒,看时已经死了。不知是甚么急病?又不知酒里有甚么缘故?”按院笑道:“据你的意思说,是荣老爷毒害他的了?”按院虽问着话,眼中留神看那几个妇人。见那三个面色赤黄无主,惟有邹氏两眉如锁,悲容满面。想道:“此妇得非钟先生所云悲而伤之人耶?询彼自知其详。”命带过袁氏众妇远远站着,叫那邹氏上来到公座前,用好言抚谕,道:“本院看你满脸悲气之色,定然有伤心的事。你夫主之死,你虽未必知其详细。但他的冤魂前日到我的轿前来显示,必有奇冤,因此才提你们众人来审问。你可把你知道的前后始末之事,细细说上来我听,本院再为详夺。”

这邹氏向因易于仁死得不明,已一肚子疑心说不出来。后来袁氏把众妾婢都遣去了,又叫他改嫁,又忍了一口气。见袁氏同焦氏、马蚤儿、水良儿做了一路,见苗秀、谷实竟公然大做起来,他并非耳闻,竟是眼见,越疑夫主死得故故。今见按院问他,又说夫主显魂的话,不胜悲恸,呜呜咽咽,连话都说不出来。按院也觉惨然,说道:“你不必悲恸。且把内中原委说明,待本院详查。”邹氏因无证据,不敢禀说袁氏众人的奸情的话。一面哭着,就将易于仁那日荣府吃酒回来,如何打骂焦氏,并踢打马氏、水氏,声言次日要处治苗秀、谷实。又如何同袁氏相闹,是他劝息了,扶他在床上睡下。看看睡着了,才各散去。次日五鼓时分,袁氏上边叫哭说夫主死了。此系前后实话,并无虚谬。至于如何身死,则不知道。说毕,不禁大恸。

按院听了这番口词,心内了然。叫他下去,叫上袁氏来。按院将惊堂木一拍,大喝道:“你丈夫明明是你谋害,你可实供,免受刑罚。”袁氏道:“他各人暴病死了,与我何干?叫我从那里说起?”按院大怒,命拶起来,他抵死不肯承认。又命敲了三十,仍不肯招。吩咐放了,又叫上焦氏、水氏、马氏来,也每人一拶,都不肯招认,按院想了一想,命将众妇带了仪门外去,叫监中提出苗秀、谷实来。

须臾带到,按院道:“你主人是如何死法?快快实说。”二人答道:“老爷天恩,小的实不知道。”按院怒道:“袁氏四人已供称明白,说你二人同谋下手害了主人性命,你还敢强赖?夹起来。”左右答应了一声,拣极短的夹棍套上,收将拢来。二人从来那里尝过这种辣味,叫苦连天。按院道:“还不实招,夹折你的狗腿,也不饶你。”吩咐着实敲。才敲夹了几下,有些受不得了。但他两个当日虽是凶顽下手害主,因贪爱着主母,又是主母的主意。二者怕主人次日追究,希图脱祸,就依着高兴做了。今日受这酷刑,又被按院一诈,说主母已供是他两人。他到底是乡民愚蠢,以为是真。内中也有神鬼使然,他心中想道:主母做的事,倒推在我两个身上,何不大家供出来?便叫道:“老爷天恩,小人情愿实招。”

按院命松了夹棍,他两人遂将主人如何醉了睡着,如何半夜主母命马氏、水氏叫他二人上去,如何主母主谋,叫他二人用断火筋钉在耳朵眼内钉死的方说了。又道:“这是主母吩咐小的们做的,与小的们无干。”按院叫录了口供,又问道:“你家中人也多,单叫你去谋杀主人,你两个定有奸情,再招上来。”二人强说没有,又吩咐夹起来,二人抵死不招。

按院叫带了袁氏众人上来。按院笑道:“袁氏,苗秀、谷实已招认明白,谋杀丈夫是你主谋,用火筋在耳中钉死的。你还有何辩?你只将如何通奸,如何起事,快快供招。”袁氏听说,面色如土,望着苗秀、谷实。他二人罔知所措,暗暗叫苦。袁氏还不肯招承。按院道:“你谋杀夫主,罪案已定。你就招出奸情,也无重罪科的了。本院不过要明始末缘由,以便定案具题耳。”又叫邹氏道:“你夫主之死,他们已竟招承。但他们的奸情,你再没有不知道的?备细说上来,此案就定了。”

邹氏听得丈夫果是他们谋害,一面恸哭,一面将他们如何通奸,是他亲眼看见。是他告诉夫主,叫他小心,自己谨防,恐他们谋害。不想他吃酒回来发作,遂致丧命,哭诉了。又将夫主死后,他众人如何淫乱,也详细禀上。

按院又问袁氏。他见事已败露,徒受刑罚,料不能免,都细细招了。又问他下手时如何,袁氏又供谷实捂嘴,苗秀钉耳,他四人压在身上也说了。录了口辞,叫他六人都画了招。邹氏又将易勤、易寿并非夫主之子也禀了。按院叫马蚤儿、水良儿上去问,二人也实招系主人当日叫借种的事上禀。按院笑道:“易于仁所为,已非人类,一死也不为过。但妻妾家奴非死他之人耳。”命将男女六人押去收监。邹氏在外边住着,听候发落。牛耕也在衙门前听见声,见邹氏出来,把他接到家中去了。【牛耕在察院门口接了香姑家去,今在按院门口接了邹氏家去,前后遥遥一对。】按院拟众人的罪,拟道:“袁氏因奸,主谋杀害夫主。苗秀、谷实不但烝淫主母,又同谋下手杀害家主,三人皆依律凌。马蚤儿、水良儿虽系同谋,未曾下手,减一等,律斩。焦氏虽未同谋,知情不首,奸因他起,致害多人,律绞。众犯俱供明白,易于仁免毁尸检验。”题请了上去,奉旨依议。袁氏、苗秀、谷实、马蚤儿、水良儿、焦氏剐的剐,杀的杀,绞的绞,俱正了典刑。按院叫邹氏去,吩咐易勤、易寿系家奴奸生之子,如何承得宗嗣?即行逐出。其易于仁家产,一半入官助饷,一半给付邹氏养老,着于本族择亲友承继夫后,发放回家。

可笑易于仁半世贪淫,一生刻薄,把妻妾俱化为淫物,自己死于非命,妻妾恶仆死于国法。虽袁氏众人之罪,实起于易于仁倡淫之罪也。若非邹氏化淫为良,易于仁覆盆之冤,终莫能雪。邹氏得继嗣儿,享下半世之福,乃淫而能改之报也。看官须当着眼。易于仁借种生儿,何若继本宗之子为妙?愚人之愚,一至于此。贪淫刻薄,横死绝后。以天理论之,雅当然耳。至于袁氏等之死,果易于仁之冤魂能报之耶?盖冥冥之中神鬼为之,不肯容此等淫妇奸夫恶奴滥婢以污世界耳。按下不题。

且说牛质这一年是他的五旬大寿,古人说得好: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他不但囊橐中有元宝家兄,且仕路上又有尚书家兄,真是势利双全的时候。这些亲戚朋友送锦屏的,送寿帐的,送八仙的,送三星的,猪羊鸭鹅,果酒面桃,纷纷而来,如蚁聚腥膻一般,真个是其门如市。他少不得治酒席,叫梨园,悬花结彩,谢友酬亲。热闹了十多日,才事毕了。

那牛耕自从奇姐死后,他心中自想:天地间那里再去寻第二个妻名而夫实的女子来续弦?况且他弄妇人的事少,小子弄他的日多。他爱长则有王彦章,爱粗则有疙瘩头,尽可供后庭之乐。就是偶然高兴,这八个丫头的牝户,香的香、紧的紧、高的高、水的水,无所不备,足以盘桓,故此他也不复再娶。

他父亲生辰,家中忙了多日。这晚无事,他同丫头们先阴阳交合了一回。然后教小子们同他以阳攻阳,弄得他前后饱足,方才睡下。别的小子丫头各寻对偶,也都狂荡了半夜。一来连日辛苦,二来这一番豪兴,都乏倦了,一齐酣睡。不想他们纵淫的时候,房中烛台点着通宵大蜡,高罩纱灯,点得如同白昼,照着行乐。一时困倦睡去,就不曾吹灭。也是天厌人恶,不知如何,遗火房中灼将起来。这些人睡得好不受用,及至烟呛醒时,睁眼一看,满屋火光飞舞,浓烟迷目。又加心慌,也不知门在何处,惟喊叫救命。阖家的人都是熬乏了的,正在好睡。有睡得醒些的,耳中听得必必剥剥的火声,一睁眼,窗外一片通红。急忙穿衣起来,走到房门外看时,原来是小主人房中回禄。【虽是急忙起来,已是好一会了。】忙四处跑着,高声喊叫众人。【又是好一会。】一面去报老主,赶着去抬水的、拿钩的。【又是好一会,众人因是七手八脚忙活,已许多工夫矣。】比及到了跟前要救火时,已烧了个七八。

牛质眼见得贤郎乃孙皆成灰烬了,要往火中跳,众家人拉住了。正在劝时,这时是十一月下旬的天气,西北风大作。风吹火热,火趁风威,刮得火星四处乱舞,到处就灼。霎时一片通红,一片宅子中,前后左右,无处不是火。众人忙把牛质抬着跑了出去。

苟氏自胡旦死后,又接着奇姐死了,他呕了许多血,一病几死。后虽好了些,成了一个痼疾,不时举发。他思念胡旦,但一伤心,便呕血不止,竟以此疾而故。牛质自苟氏死后,也不曾再聚。看女儿香姑的面上,将计氏立了正。此时计氏见火紧,顾命为上,一丝东西顾不得,单身逃了出来。牛骍并众亲友知他家被火,都率人来救。见火热猛烈,连大门也进不去。只见厅房楼屋已倒,剩了些大柱子,烧得通红,如竖着许多大风蜡一般。直烧到日午后,方才火熄。幸亏他家四面都是风火墙,只他一家被难,竟不曾祸延邻佑。第二日火冷了,牛质进去一看,真正可惜:把一座雕梁画栋繁华宅,化做乌焦巴弓破瓦窑。

牛质既是心疼儿孙,又是心疼财帛,悲恸欲绝。香姑亲来,再三劝慰。牛质见他无归,接到家中去权祝牛质要拣见儿孙的骨殖殡葬,男妇大小烧在一处,知谁是谁?但是白骨都拣了出来,一处装殓了,埋葬在奇姐一穴。他们这些男妇,真算生同衾死并骨了。牛质的住宅虽成一片空地,他的佃房甚多,择了一所宽大的,腾了出来,搬了去祝带领着家人,在火烧的房基内四处刨挖,那烧毁的散碎金银,也还获得数千金。

牛质无一日不悲恸,不到数月,就同儿孙一处往幽冥地府相聚去了。计氏将他棺殓,做斋开丧出殡,同苟氏并了骨。葬后总算家产,也还有万余金。见丈夫无后,知道红梅所生之子,虽有胡旦一半工夫,本系丈夫的骨血。遂请了牛骍同众族间并女儿香姑来家商议,要立他为嗣。这事众人都是知道,况这小子形容与牛质无二,也都无异言。计氏将这小子叫上来,改名牛承嗣,以继牛家宗祧。【辱翁曰:这结局是。】红梅也就母以子贵体面起来,阖家称为姨娘,相伴计氏守节。可笑牛质父子妻媳仆婢,正是:淫到不堪回首处,一齐交付与西风。

一阵风助火,弄得如此结局。世上淫之一字,料人人所不能免,却不可淫到没道理的地位,自然就生出那极惨烈的祸来,可不慎欲?结过不题。

再说那关爵自得了钟生所赠,家中尚有祖遗的薄田数十亩。惟有省俭度日,也还无求于人。他足不履户,手不释卷,倒也家门清静,人口平安。

一日,阎良五十岁,关爵买了一分礼。贫淡家风,不过是鸡鱼鸭肉、寿桃、寿面而已。打发儿子媳妇去拜祝。到了丈人家内,拜了寿坐下。创氏不瞅,半日连茶也没有一钟。坐了一会,只见丫头小子如飞的跑进来,说道:“傅姑爷姑奶奶来送礼拜寿来了。”阎良、创氏慌忙出去迎着。阎良一手拉着女婿,创氏一把搀住女儿,同进房来,正面放了两张椅子,让他夫妻坐。那傅金见了关必显,待理里不理的拱了拱手。富姐看见姐姐,只假意让让坐。创氏忙道:“他们是老女婿女儿了,你二位是娇客,不消让得。”他夫妻也竟坐了。

傅家的礼物抬了进来,绸缎履袜,食物菜品,摆了一堂屋。阎良、创氏满心欢喜,一面叫丫头仆妇收了。创氏连声叫茶,顷刻就是茶来。创氏叫先送到傅金、富姐面前,拿下了,才叫送与关必显、贵姐。那关必显正在少年,性气刚傲。茶也不接,忿了一口气,辞也不辞,徉徜走了出去。阎良、创氏只当不曾看见,也并不留不送。贵姐见丈夫去了,心中也想要回去。因是父亲整寿,只得耐祝见爹娘奉承妹夫妹子的样子,心中好恼,坐不住,就走到西屋里坐着。见爹娘那边摆果子茶,款待妹夫妹子,竟不请他一声,又是一口气咽在心里。

这些下人见主人待姑爷如此,也就放肆起来。这个道:“今老爹一个整寿,你看傅姑奶奶家送的尺头鞋袜,并许多的吃食,才像个礼。关姑娘家那样的东西,亏他家拿得出来?关我还不稀罕呢。”又一个道:“傅姑娘的是有福的,怪不得老爹奶奶疼他。关姑娘赛呵呵的样子,不要说老爹奶奶,连我们也直不上眼。”这个一嘴,那个一舌,贵姐的肚子几乎气胀,又不好发作。

少刻,有几个亲戚家的内眷来了,创氏走过来,向贵姐道:“今日你爹的好日子,众亲戚奶奶们来,像你妹子那样体面就罢了。你又没穿的戴的,怎么陪人?或者问你妹子借几件衣服首饰穿戴穿戴,或是你不出去,我叫人送两碗菜来,你就在这屋里坐坐罢。”贵姐一听了,由不得那胸头的气发将起来。一面哭着嚷道:“我不过穷罢了,我难道少个鼻子眼睛,就陪不得人?我家掉了锅底了,以娘家来讨饭吃的么?我家虽穷,公公也做过官,跷起脚来,比那有钱村牛头还高些。手掌看不见手背,妈也不要太认真了。我穷的难道只是穷,富的只是富么?我洗净了眼睛看着你。”创氏道:“哎呀,【如闻其声。】这扯淡的话打那里来。你家穷是谁带累你穷的么?你骂富呀富的,牵扯着你妹子做甚么?”贵姐道:“也罢,妈也你只认得有钱的女儿。我从今日去,我不得好日子过,誓不上爹娘的门。”创氏道:“哎呀,【先一个哎呀,是护卫小女儿。这一个哎呀,是责备大女儿。神情活跳。】今日是甚么日?你没得孝敬老子的,你哭哭啼啼来魇样他么?你来也罢,不来也罢,我也不借你公公的光来荣耀我家,料道也不求着你。【辱翁曰:少刻就要求了。】要去就请行。”贵姐道:“我不去,赖在你这里么?”赌气就往外走。

阎良在外边听着,声也不啧,连下人也没有一个送他。那家中的狗也可笑的很,不知是嫌他穷,又不知因他不上门来眼生,跟着他汪汪乱叫。【谚云:人敬有时的,狗咬穿破衣。可见世上人之势利者,人与狗同。】贵姐到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向公婆丈夫细说。他母子皆有些气忿,口中牢骚不平。关爵道:“你们妇人小孩子见识浅薄,他当日之亲厚我者,并非道义,因见我做官故尔。今他见我官坏了,仍如贫士,他自然不能如前。虽然如此,我家也承过他的厚情,但念他当年的好处,把今日的坏处就待谅过去了。”【辱翁曰:真读书人。此即圣贤洁矩,知道忠恕之心。】那关必显夫妇自此总不上丈人家的门。

且说那阎良见女婿女儿赌气竟然回去,他不伏气来请,既受了他的礼,又不好意思的,只得叫家人来请关爵。关必显道:“这样炎凉人家,父亲到他家做甚么去?”关爵道:“你少年不知事,大丈夫正要在这等处看得破才好。看了他们行径,不强如看戏文么?”【辱翁曰:此则是英雄豪杰之心胸眼界。】遂到了阎家来。

只见那傅厚昂昂然先占了首位,见了关爵,只把手略举了举。还有几个亲朋都同关爵作了揖。彼此让坐。众人道:“太祖仪制,乡绅在间,非长亲父执,不许僭坐,自然是关老爷请坐首位。”阎良忙道:“虽然如此说,乡党莫如齿。况都是至亲,傅亲家年长些,应坐首席的。”关爵笑道:“客随主便,自然是亲翁。”傅厚也竟不推辞,公然竟坐。关爵又让众人道:“内中还有齿长的,我如何好僭?”众人决定不肯,关爵坐了二席,众人按次序坐。阎良只在傅厚面前周旋,关爵同众人跟前,他淡淡推让而已。席散后,关爵含笑归家。此后两亲家竟如陌路,正是:天伦骨肉贫犹淡,何况婚姻两姓亲。

那傅厚一步时运好,历年来田上大收,家中又放些帐目,积累得将有万金之富。他一个小人,自不能知富而无骄。但那些无耻的匪类见了他,明知这种看财奴任你怎么样奉承他,他还舍得拿出个纸钱来给人的么?不知是甚缘故,世人见了有钱的,他自己亲像出了雄的屪子一般,不觉就软了。又像个大乌龟把头缩了进去,只剩两个肩头,那一种胁肩谄笑搓卵抱的样子,真看不得。所以把那有几文臭钱的人,敬奉得不知如何尊贵。那傅厚父子就以为是,天下第一个贵的是皇帝,第一个富的就是他了。真是人骂的王胖子的鸡巴,把他看得那多粗多大。

他乡中有一个土棍姓吴,因他生性惫懒,人都顺口叫他做吴赖,他也该傅家的几两银子。他原只借了十两,五分行息。不到二年,便二十利钱。分文俱无,便换二十两的文书一张。不消十年,滚到一百余两。但问他要时,便道:“十多年我还欠你一文来么?利钱年年清你的,你尽着催甚么?”傅厚却一文不曾见,只不过换借约而已。傅厚依之不得了,叫家人去村着要。

那吴赖气恨恨的揪着那家人到他家来,恰好遇傅金在厅上。吴赖道:“我该你家几两银子,有了自然还你,你叫家人村我怎么?”傅金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该我的,怎么不村?你既怕村,还了我就罢了。难道我是汉子,你不是汉子么?”吴赖道:“我一个鸡巴割三截,拿那一截比你,我就安心不还钱,不怕你这财主扛了我去求雨。你拿你财主的势儿吓唬我,不要说我脚鸡眼不待见你,我连鸡巴还不朝你溺尿呢。”那傅金是到处人奉承惯了的,谁取挺撞他?见吴赖说了几句这无赖的话,那里还容得?就破口大骂道:“肏娘眼的奴才,你敢在我跟前放肆,把你祖奶奶送给叫驴肏。”吴赖道:“人之父母,己之父母。你恃著有几个浪钱,你伤我的祖父。你骂我就同骂你的祖宗父母一样,都着你,都着你。”傅金越怒,喝叫那家人打。

那吴赖素常会几着三脚猫的把式,也就支手舞脚的起来。那家人敌他不祝傅金大怒,四处望了几望,大厅傍边竖着一根大门栓。他双手举起来,劈头就打。那吴赖正同他家人相持,见那门栓下来,把头一侧,不想一下正着耳门。一交跌倒,动也不曾一动,就绝了命。

家人忙去报与傅厚,他听了,魂魄皆无。飞跑了来,见那傅金也吓得面无人色。傅厚恐尸亲来难为儿子,叫他夫妻都躲到隔壁丈人家去。傅厚将相熟的亲友请了许多来作卫护,然后去报与尸亲人家知道。

那吴赖的父母、哥嫂、兄弟、老婆、儿子、媳妇、女儿哭哭啼啼,拿棒槌的、拿短棍的、拿拨火棍的,妇女们拿着马刷的,就来了一大阵。喊进门来,见他家人多,不敢打人,只将厅上桌椅隔扇打得粉碎。还想打到内里去,他那内门关得铁桶一般。众人打得性瘫了,傅家亲友出来做拦停。再三再四的讲私和,不必到官,将旧次的文书还他,还与他一百银子。讲来讲去,说到五百外加五十两,将尸首他各人抬回,自己发送。

吴家是个穷户,倒也肯了。那总甲、里正有同傅厚对不着的,竟先去报了官。这知州姓喜名惠,听得是财主儿子打死人命。因他老子是监生,不好拘拿。差了四名衙役,立刻拿凶犯,提尸亲到案,随命吏目带仵作人役相验尸伤。

到了傅家,傅厚都有厚赠,治酒饭款待。一面烦亲友寻门路,向知州求情。许送三千金为寿,恳求免究,尸亲底下讲和。喜知州先执意不依,定要凶身。后来才松口,要银一万,方完此案,不然定拿凶身抵偿。

傅厚着了急,只这一个独子,如何舍得?如到五千还不依,讲到了六千上仍不准。傅厚的家俬连房屋地土不足万金。这六千两,连尸亲五百五十,并杂项使用,七千出头,也就算罄家所有了。再要添,加何还来得?真急的要死。把个阎良、创氏也急的恨不得抹脖子上吊,团团乱转。

那几个差人因提凶犯不到,每日打了屁股,到他家来高坐痛吃。虽然大块的银子送了他,嘴里没话说,但终非了局。况一个死尸放在家中,着实厌气。正在为难,恰好智按院按临和州。知州因接台忙乱,这事且暂搁起。

虽得耳边略静,若按院去了,又将奈何?此时傅厚也就几乎要急死了。傅金躲在阎家,总不敢露头。

且说那智按院公事稍暇,就到孝义乡来拜关爵。把这村中人的屁都惊出来,互相传说按院都来拜关老爷来。家家关门闭户,鸡犬无踪。按院到了关家,迎入逊坐。他二人是世交,也无大套话,只说了些久别渴慕的真情,问问所处的近况,并将前日闻得钟生说知他家寒。因屏退左右从人,说道:“地方上或有无碍的事,老年兄可寻一两件来,弟当尽情,稍助老年兄薪水之需。”关爵再三致谢。关爵因他远来,说道:“老年兄远来赐顾,弟备一餐便饭。但乡村中之物不堪,不敢相待,奈何?”智按院道:“兄与弟两辈世交,何尚作此客话耶?一盂脱粟饭,蔬食菜羹,弟可敢不饱?”关爵也不过是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一子焉,关必显出来拜见了。按院问习何业,关爵道:“小人不才,去岁幸得游庠了。”按院甚喜。从人饭毕,然后别去。

傅厚见按院来拜关爵,忙来寻阎良。到了房中坐下,道:“关亲家既同按台相厚,小儿就可得命了。但他向日来家,弟丝毫不曾尽情,待他乔梓太薄,今日不好去奉求。恳亲家将前后事细说,我情愿将许州尊的六千金送他。只求免提小儿,完结此案,就是造化了。”阎良道:“亲家你待他薄,我待他也没那些厚呢,我也有些没面见他了。”因抱怨创氏道:“他当日回来时,我说或是请请他,替他接接风,或送个下程。人说的,冷灶里着一把,热灶里着一把。那时依了我的话,到今日也好求人,你执定不肯。到这时候,闲时候不烧香,忙时抱佛脚,有甚么脸面去求?”创氏道:“啐!你一个男子汉,不拿定主意行,谁叫你来问我的?此时倒来抱怨我。”阎良道:“你可记得那年五十岁,你望着大姐,把话都说绝了。至今几年,女儿女婿都不上门。古人说:凡事留一线,以后好相见。被你说得尽情尽意。你当日说借不着他公公的光,求不着他家。过头的饭儿好吃,过头的话儿少说。你把话都说绝了,叫我如今去见他,只好拿裤子蒙着脸儿去。”【炎凉者尚知如此,何臭氏之不堪特甚也?】那创氏大闹起来,道:“老杀才,臭忘八,不说你没能干,倒尽着抱怨我。如今的年程,早起不做官,晚上不唱喏。他倒了运,自然就不理他。他又有了时运,自然又该敬他。这是普天下人情之常,你难道就不曾听说:白马红缨彩色新,不是亲者强来亲。

一朝马死黄金尽,亲人如同陌路人。

今日他又有了势,再去陪个小心奉承他何防?况是为女婿的事,怕甚么羞?丢了你甚么脸面?你是个甚么大东大西,怕拆了你的架子么?若恼了我,我把裤带子一松,拿顶绿帽子套在你头上,那才真没脸面呢。”富姐拉着创氏,劝道:“妈且不要吵闹,商议女婿的事要紧。二位爹请去同关家爹讲,我到里边去求亲家娘同姐姐。”阎良想了一会,说道:“讲不得我舍着老脸弹子同亲家去走一回。据我的意思,俗说:不见棺材不下泪,竟把银子抬到他家。他一个穷官,见了这些白晃晃的东西,就不看亲戚面上,肯看家兄的面上也不可知。【真是老于世务者。】况且栽住了他,他便推辞不得。”傅厚道:“有理,有理。”忙回去拿出预备送知州的那六千金来,装了六个酒坛,叫家人抬着,同到关家来。

关爵闻知,见他数年不上门,今日突如其来,也疑了几分。是见按君来拜,动了他们势利的念头,只得出来接着。到厅上,让了富姐进去。那阎良同傅厚假做一脸的笑,深深一揖就跪下,慌得关爵忙还礼,道:“二位亲家,这是为何?”二人道:“有事奉求亲家,敢不跪恳?”关爵道:“岂有此理。我们儿女至亲,何须如此?有话请坐下见教。弟力量可行的无不效劳。”再三让着,才起来坐下。二人同声说道:“自从亲家回府,弟他因穷忙,总不曾丝毫尽情,着实抱愧。”关爵道:“我辈至戚,何必作此客话?”阎良接着道:“傅家女婿因人命一事,州太爷不知听了甚么人的谎言,说傅亲家是个大财主,定要一万两,才肯完事。已出到六千金,他还不依。傅亲家的家俬,亲家所知,【是同乡紧邻的话。】通共不及一万。如今连尸亲杂项所费已七千有余,所剩者不过是些房地,难道不留些度日?今破着一些给他,也不能足数。因亲家老爷同按台相厚,特来奉求转央一个情。倘事完了,六千两不拘送按台也可,亲家老爷留下也可,只求完事。尸亲底下傅亲家自去打点。”指着坛子道:“这是银子,先送到府上。”关爵着:“按台今早远来赐顾,承他厚情,已过分了。弟一个革职的穷官,那里有这样的体面?【语中暗带敲打,妙。】况且才相会,怎么就好求情?倘说不下来,误了二位亲家的事,还是另寻的当门路为妙。”阎良、傅厚见他推辞,又忙跪下道:“若说的当,那里还有过于亲家老爷的。若念旧事,就不得结局了。”傅厚落泪道:“小儿若不得命,弟并无他男,也就不能活了。”关爵跪下扶起,道:“再做商议。”

正说着,里面一个仆妇来说道:“奶奶请老爷呢。”关爵别了他两人进来。关奶奶道:“傅姑娘再三求我转对你说,替他女婿说说罢,你的主意怎么样?”关爵道:“方才二位亲家说了这一会,我不好去说的呢。”富姐跪下哭道:“亲家爹要不救你女婿,你忍心看着他死么?”关爵叫媳妇拉着他,说道:“姑娘,你请起来商量。”富姐道:“没有甚么商量的,亲家爹要不肯说,我也不敢起来。”关奶奶道:“也罢,你看他们急的恁个样子,你替他说说,看按院依不依,再做计较罢了。”关爵踌躇了一会,道:“也罢,我明日去说了看。你请起来。”那富姐叩了个头,才起来了。

关爵出去,富姐也跟了出来,向阎良、傅厚道:“二位爹,关亲家爹依了,许明日替我们说去呢。”二人笑吟吟忙下来作揖道谢,辞了要回去。关爵道:“亲家把这银子还抬了去。事体还不知如何,等妥当了再来龋”傅厚道:“老亲家的金面去说,再没个不完的事情,何必又抬去?只管请收下。”二人就走了出去,富姐也同着去了。关爵送到门外回来,叫家人把坛子抬到上房,连坛放着。

次日,进城回拜按院,按院留住酒饭。闲话中间,关爵见左右无杂人,说起傅厚是他四门亲家,伊子过失伤人,尸亲都说明白了,已肯和息。州尊误听人言,说舍亲是财主,定要伊子到官。昨日承老年兄光降寒庐,舍亲托弟转求。不敢瞒老年兄说,许弟有厚赠,祈鼎言免究。不但舍亲父子感恩,弟亦叨受多矣。”按院道:“这些须小事,明日自当报命。”关爵袖中取出个帖儿递过,按院接过一看,舍亲傅金求青目几个字,递与家人接了。关爵吃毕酒饭,辞了回家。傅厚、阎良走来讨信,关爵把按院的话相告。他二人喜不自胜,作了十数个揖,谢而又谢,方去了。关爵见事情已妥,把银子取出。生平来未见这许多,也自欢喜,收入箱中。

次日,按院传了推官进来,说道:“傅金过失杀伤人命一案,尸亲并无异辞。喜知州无故刁难,显得情弊。可传谕他,叫他将此案速速完结。”推官出来,向着知州说了。

喜知州丢了一主大财还是小事,听见按院知道索贿,惊得魂不附体。忙差人去传前差,傅金免提。又差人忙传吴家尸亲,作速领尸埋葬。【一连几个差人,写出知州惊得屁滚尿流的样子。】又差人去命傅厚给尸亲烧埋银两,即刻将案卷注销。禀了按台,按院差人去复关爵。关爵送了他个折酒饭的封儿去了,又亲到城中察院去谢。傅厚父子二人同阎良到关家来叩谢,富姐也来拜谢关爵夫妇姐夫姐姐。傅厚把尸亲的银子也给清了,尸首吴家抬回。一天大事已完,感激关亲家不荆那知州打听按台何以得知这事,访问得傅厚系关翰林的亲家,关翰林是按台的年弟兄。犹恐怕关爵怀恨,忙亲到乡中拜见,陪了许多不是,又送了一分厚礼,尚求在按台前唏嘘。

那阎良、富厚见州官如此奉承陪罪,越发敬这亲戚如神明一般。阎良备了戏酒,一来算接风,【宦实回家数载,童自大始接风,是吝啬。关爵回家数载,阎良始接风,是势利。前后如一,而各是各人心肠,妙极。辱翁曰:俗说,有心拜年节,清明也不迟。】二人奉谢,亲自在来请关爵夫妇同女儿女婿。关爵道:“你我至亲,何必拘此?决不敢奉扰。”阎良道:“一杯薄酒,原不是敬亲家老爷的,不过尽我的穷心。戏都叫了来,老亲家若不肯光降,我难道自己家里吃不成?乡中亲友们看着我连亲家都请不去,我就羞死了,还出得府中的门么?”关爵见他如此说,便道:“亲家既费了事,我就领情便是。”他方才笑了。

见关必显在傍,说道:“姑爷也请到我家坐坐。”关必显道:“家父去领就是一样。小婿是甚么人,怎敢去扰岳父?不怕岳母见怪么?”阎良红着脸陪笑道:“你还记你丈母娘的馊话么?那是吃屎的人,你别同他一般见识。你要恼他,我老丈人也替他陪罪。”关爵向儿子道:“长者命,少者不敢辞。岳父叫你,去就是了,多讲甚么?”对阎良道:“少刻弟带小儿一同到府。”阎良向关必显道:“今日一个客也没有,专请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姑爷姑奶奶,约傅家夫妻你姨夫小姨奉陪,烦姑爷你进去请声太太同姑奶奶。”关必显去了一会出来,道:“家母就去。女儿身上有病,去不得。”阎良笑道:“我知道,我知道。既这样说,我叫你丈母亲自来请。”辞了回去,向创氏道:“亲家夫妻二位同女婿请了都来,惟有我家这位姑奶奶不肯,说是有病,大约还是记着你当日的话。我说了等你去请。”创氏道:“你不济,等我去。如今时世论甚么娘母女儿的?他要记恨不来,我就下他一跪,陪个礼,还怕他不肯么?”阎良笑道:“我自己觉得我算炎凉得很了,谁知你比我还狠几分。你有那样狠嘴,也才配得这副老花脸。”富姐道:“我同妈妈去请他。”

创氏、富姐到了关家,逯氏让了坐下。创氏向贵姐道:“亲家太太倒肯去了,你是自家女儿,倒重新做起客来推辞。”贵姐道:“自己爹娘,有甚么推辞的?一来我身不好,二来恐怕玷辱了爷娘,我所以不敢去。”创氏笑嘻嘻的道:“罢么,我的姑奶奶,你还记着我的馊话么?我是待死的人,你同我一般见识做甚么?你若恼我,就如同恼那狗的一样。我正在这里要借你府上的光,怎讲玷辱的话。你要不去,我就跪着了,看你可过得意?”富姐笑道:“姐姐,妈这么说,你再不去,也不好意思的。我跪着罢。”才要跪,贵姐忙拉了起来。关奶奶道:“亲家奶奶同姑娘这样说,你还推甚么?就同我去。”贵姐见婆婆允了,又见娘同妹子的样子又可笑又可怜,答道:“奶奶吩咐,我怎敢不去?”创氏道:“席都齐备了,请亲家太太就同去罢。”关奶奶见贵姐穿着家常的旧布衣裙,说道:“我有年纪的人罢了,你少年人,还换件衣服去呢。”贵姐道:“就是这样好,不换罢。”【辱翁曰:不换衣。好。】关奶奶也不强他。

他两家一墙之隔,出了关家的门,就是阎家的门。也不用轿子,就同走了过去。阎良又亲自来邀,关爵父子也就同他到他家来。傅厚爷儿两个迎到大门外,深恭大喏,让到厅上。

关爵看时,厅西边帘子隔了一间。常客坐外面,两间待官客。正中放了一席让关爵关,傅厚同阎良下陪。关爵道:“那里有这个坐法?傅亲家年长。”傅厚道:“岂敢。今日特为亲家而设,弟是叨陪的,亲家自然是这样坐。”让之再三,关爵要傅厚同他并坐,傅厚决定不肯。阎良道:“今日是弟特请亲家老爷,傅亲家决不肯僭,倒求亲家老爷依实些罢。”关爵只得坐了。关必显、傅金横头安了一席。唱戏饮酒,不必烦说。

女眷们在内坐席,那创氏好不肉麻,敬这样,奉那样。一会道:“亲家太太,不堪的东西,你请用些。”一会道:“姑奶奶,你只怕饿了,将就吃些儿,也尽尽我们的穷心。”又说道:“我这大姑奶奶此时也不错,后来有个大造化。小小的年纪就稳重,不像人家轻狂,你看他打扮得模样实实的。”贵姐道:“我家贫寒,没有得好穿戴。裙布荆钗,原是我们穷人的打扮。”创氏笑着连声道:“哎,大姑奶奶你玷我么?我说的是实话,你当我讥诮你么?我要有这个心,就嚼舌根死了我,我说的是真心话。”奉承得婆媳两个真说不出的样式。

那傅奶奶同富姐没话说强说,不笑强笑,做出那些假亲热来趋奉。当日贬浅贵姐那几个婢妇,这个拿过酒壶来,道:“姑奶奶的酒恐怕寒了,我换换。”那个捧钟茶来,道:“姑奶奶,请用一杯茶。”叫得那姑奶奶震心。席散了,进去更衣,众人没一个不簇拥着贵姐。要匀面,这个忙去捧镜子,那个就去拿粉盒。要洗手,这个赶忙去掇水,那个慌去拿手巾,十分小心殷勤,都不足为异。连当日望着他叫的那几条狗,如今见人奉承他,他跟着前后摇着尾巴乱跳,也似乎来奉承之意。【前后皆夹叙着狗,不过谓炎凉世态中人,皆狗而已矣。】外面吹打上席,众堂客也都出来上坐。外边阎良,内里创氏,无非一味奉承而已。【此一段,看者谓作者将阎良、创氏描写太过,人之无耻或不至是。余有一相识白姓者,其亲侄皆系宦而富,彼称之曰姑太爷。更有一至亲,不必着其姓,彼之二女妻堂兄二人,称其弟曰姑爷姑奶奶,婿之兄弟皆曰姑爷姑奶奶,婿之侄曰相公。其兄家寒,称曰女婿女儿,婿之兄弟咸曰相公。此等小人,与阎良、创氏又何异哉?】傅厚两口子也帮着打撮棒鼓趋奉。到三鼓席散时,傅厚夫妻在席上就面请了关爵父子夫妻。关爵再三辞谢,他更再四敦请,关爵只得允诺。

次日,又扰一傅家一日戏酒。此后,阎良、傅厚同关家亲厚无比,没三日不接女儿女婿,无十日不请亲家夫妇。关爵因见世事不妙,也不叫儿子求名,置了些肥田美产,温饱以终天年,这便是他的结局智。

按院临行,又来辞关爵。关爵因受了知州之托,向他道:“州尊在地方上虽然要几个钱,也还是他分中当得的,从不酷虐害民,求老年兄垂青一二。”按院首肯。次早,关爵又进城拜送。按院起行之日,知州送到交界。按院道:“前日关年兄力荐该州在地方上颇得民心,此后更加清慎勤,本院自有公道。不须远送,回去罢。”喜知州满心欢喜,辞了回衙,又到乡中来拜谢关爵推扬之德。逢时遇节,厚礼相送,不必多说。

日月如流,又是崇祯十七年新岁。岁次甲申,钟生闻得流寇渐逼京师,终日眉头不展,饮食俱废。每谈及此,即长吁堕泪。钱贵见他如此,劝道:“古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今这些当道大老,受朝廷莫大之恩,将国事尽皆置之膜外。何况君林下小臣,做此杞人之忧何益?”钟生正色道:“贤妻是何言也?我虽蒙圣恩放逐归来,我当日也曾食禄数载。食人之食者,当忧人之忧。岂可以今日不曾做官,把朝廷之事就不经心乎?”【君子则谓之忠,小人必笑其愚。】钱贵见他说得大义凛然,不胜叹息。

又过了些时,闻知李闯三月十九日攻破都城,崇祯皇帝在煤山自缢,已殉社稷。他打听这信真了,白冠向北拜祭,大哭了一场,要寻自荆被人知觉了,合家啼哭劝止。他只是哭泣,坚执不听。钟自新同着钟文、钟武日夜守着他,寸步不离。钱贵暗暗着人对梅生说了,请他来劝解。梅生来了,劝道:“合城多少乡宦,未闻以身殉国者,兄何必乃尔?”钟生道:“士各有志。古云:主辱臣死。况主已死了,为臣子者与闯贼誓不俱生。恨我书生力绵,不能杀贼,故欲一死以报君恩耳,尚忍臣贼乎?梅生道:“故君虽崩,自有嗣君继立。尚还仰望歼贼复仇,以雪斯恨,今日徒死奚益?况我们这南京地方,还是明朝地土,并不曾为贼所有,何得就是贼之臣子?何必预先就死?若此地果为贼所有,弟虽未仕,亦叨一第,亦当蹈东海而死矣,肯臣贼乎?今日尚早,死非其时,不必着急。”钟生听他这话,寻思亦似有理。答道:“兄言亦是,弟姑俟之。”【钟生之后不死者,非一旦变节。他今之欲死,特不肯臣贼耳。后闯王已死,又何必死?所谓可以死可以无死是也。】次日,宦萼、贾文物、童自大、邬合、鲍信、鲍复之闻得了,都来劝解一番。钟生自此以后,总足不履户,惟兀坐小斋,终日书空咄咄。虽于妻妾之前,从不曾见他有一点喜笑之容,如此者将及一载。

一日,宦萼到钟生家中来,坐下说道:“老父闻得长兄自从知先帝升遐之信,与贼誓不俱生,终日赞叹。方才得一邸报,知李自成已被天诛,特命弟送来与长兄一看,稍快心胸。”钟生接过看了,以手加额,道:“先帝有灵,先帝有灵。”复恨道:“恨不能以此贼剖心沥血,肆诸市朝,以祭先帝在天之灵之快耳。”

你道这瞎贼是怎么死的?他自得了北京,亲自领兵去攻山海关。到了石河,被大清兵马杀得大败亏输,亡魂丧胆,跑回北京。也不想做皇帝了,收拾了些子女玉帛,领着贼众,星夜直奔襄阳。他此时贼兵尚有十数万,分为四十八部,在武昌住了五十日。改江夏县为瑞符县,设立伪官,敛各处铜炭,拘匠役铸永昌钱。李自成一日聚众将道:“湖广四战之地,不可久居,须先夺南京,以为根本。尔等心下何如?”众人公议了一会,主意皆同。遂谋夺船,先取宣、歙二处。他复道:“西北既不能定,东南岂可再失?今当星夜速往。”择斯将行之日,阴霾四塞,暴风烈雨,旗枪皆折。他于四月二十二日改路,由金牛保安走延宁蒲圻,沿路恣意杀掳。到通城,命四十八部先发。

通城有一座九官山,又名罗公山,山上有一所北极元天上帝的庙宇。那日,山下左近百姓闻得流贼到来,聚众赛会,大家设誓共保乡里。李自成带了二十名骑兵,他要到山下。到了山下,命众人不许跟随,他单骑登山下庙,见帝像拜谒,若被神击,伏不能起。众村人疑是劫盗,取锹锄棍棒一齐下手,打得头颅粉碎,骨肉如泥。见他腰下有一颗金印,内有非常衣服,大惊大骇,皆从山后逃出。那二十骑见他久不下来,上去看时,只见一堆白骨。看看又是一所空庙,惊疑为神所杀,也就各逃散了。瞎贼凶恶一生,这就是他的结果了。有一首打油道:百岁人生草上霜,无端妄觊作君王。

龙袍暂褂虽尊贵,山庙生捐亦惨伤。

四水逆流河涌涨,魂灵悲切日无光。

早知黄屋诚非据,何似林泉乐趣长。

此时弘光已即位在南京,以凤阳总督马士英先升礼部尚书,即命入阁办理。马士英又特荐阮大铖,奉旨起阮大铖为江防兵部尚书。众人皆仰望太平,不想他君臣如醉生梦死一般,不知所作所为是些甚事。只有一个史兵部、一个乐府尹两位好官。那史兵部虽也入了阁,又督兵往扬州驻镇去了。乐府尹虽也陛了吏部尚书,只是一齐人传之,众楚人咻之,他也没法。

那一位弘光皇帝自从登极,一丝朝政皆不理,悉委大学士马士英批发。他在宫中做他的正务,终日服春药。养大龟,弄得那厥物粗长,如一条驴肾相似,渔猎少童幼女。间或一夜高兴,或两三个弄死了,拉出宫来。后来见妇女都禁受不得,还日逐服春药,阳物胀得难受,放在草驴牝中,同驴交媾。【千古以来之帝王,以驴为媾者,只他独异。】犹令乞儿们都派交大虾蟆,取蟾酥配春药,上插黄旗,大书“上用”二字,你道可笑不可笑?更有妙处,除夕之夜,弘光临御兴宁宫。百官进朝辞岁,见他两眉如锁,低首沉吟,像有万千心事不能解释的一般,都以为他是忧虑国家的大事。这些模样宰相,伴食中书,家而忘国,私而忘公的臣宰,倒都有些内愧。朝廷有如此隐忧,我辈食禄者,反毫不以国事为意,也太觉无良。只得上前伏俯奏道:“闯逆万恶,致先帝崩遐,危我社稷。此皆臣子不共戴天之仇,终当尽力扑灭,以雪天人之恨。今日除夕,陛下且稍宽圣心。”弘光也不答应,只听得他口中叹息道:“这怎么处?如何过得?”有司礼监太监韩赞周上前奏道:“虽然国事日蹙,如今天下尚有东南半壁,事犹可为。明岁敕文武诸臣,各尽心力,以抒国患,皇爷且请开怀。”弘光听得有些厌烦了,忽大声道:“你众臣不能上体朕心,惟以这些琐事为言。我所忧者大,又是目前紧急要务。”说了,连声嗟叹。

众臣不知他虑的甚么大事,听见责备,俱免冠谢罪,道:“臣等鄙猥小见,蠡测管窥,不识圣意若何,万乞示知。”弘光长叹了数声,道:“目下新年,戏班中竟没有一个好女旦,以供娱乐。所以朕心如焚,寝食不安,那里为那些国家的小事?”众臣见他降下这样的纶音,竟无言可对。韩赞周俯伏泣道:“以为今日令节,皇爷或上念先帝,或追思皇考,岂意作此想耶?”弘光满面怒容,方要发作,只见首铺马士英出班奏道:“臣一介庸材,蒙皇上天恩,待罪首揆。谅此等事,臣不能尽力以开圣怀,何颜居百僚之上?臣星夜访求,必得一色艺双绝者,以娱圣意。”弘光转怒为喜,道:“足见先生忠君之心,燮理之才。但朕望此不啻饥渴,当速求之,朕自当有以报卿。”

话犹未了,左班中又有一个大臣,红袍玉带,象简乌纱,履声橐橐,上前跪奏道:“臣在先帝时,被东林诸贼臣诬陷,放弃者十有余载。今荷蒙圣眷,得掌本兵。夙兴夜寐,正无可上报天恩之万一。况既逢尧舜之主,安敢不效皋夔稷以辅之?臣今当佐辅臣,选择精通音律美女上献,稍尽臣报主之忠忱一二。”弘光天颜大悦,说道:“朕素知卿才兼文武,歌词一道,甲于元人之上。若得卿尽心为朕谋得佳人,富贵当与君共之。”众臣看时,原来是阮大铖,无不匿笑。

又只见班部中两个官儿出来跪下,一个是马士英的表弟,名唤冯寅,现任都察院佥都御史。一个是阮大铖的妻弟毛羽健,现任工部左侍郎。冯寅奏道:“辅臣与阮尚书虽各具贵臣爱主之心,恐一时难获其人,新年何以开悦宸衷?臣家有一女子,虽不敢谓色艺双绝,尚还可以娱目,但不敢上献耳。”弘光喜甚,道:“卿有此美意,朕心嘉无比,何不敢之有?”冯寅道:“乞赦臣死罪,方敢上奏。”弘光道:“卿如此尽忠于朕,当以百世宥之,尚有何罪?只管奏上。”冯寅道:“古云:主忧臣辱。臣今见圣容不悦,不得已而为此。臣妻解氏,小字语花,颇知演剧。虽无十分娇丽,也还可以寓目。意欲上献,不识圣意容纳否?”弘光满脸是笑,说道:“卿爱君如此,肯捐妻以奉朕,朕不但不肯轻待于解氏,必不肯薄报于卿。若果如朕意,当以贵妃封彼,卿亦不须愁不富贵矣。”冯寅奏道:“圣恩若此,诚臣夫妻之厚幸也。”弘光又问毛羽健道:“卿又有何妙论?”毛羽健顿首道:“冯写作既能献妻,臣又何难进女?臣有一女,年方十六,颇觉聪慧。虽不能歌舞,乞陛下留在宫中,使之慢慢学习,或可以供御乐之用。”弘光喜笑道:“这更妙了。卿爱朕一至此乎,朕亦不惜茅土之封以报尔也。今晚二卿便可送进宫来为妙。”二人谢恩而退。这些文武众臣,有那无耻的,深恨家中无美妻娇女可献。有几员略有骨气的,无不暗笑,无不长叹。冠其冠而走其走,退朝而散。次早元旦,不知甚么人题了一副对联在午门外,道:福人沉醉未醒,全凭马上胡诌。

幕府凯歌已休,惟听阮中拨出。

所谓福人者,弘光乃福王世子而践位者也。沉醉未醒,谓他如昏昏醉梦,愚顽毫无所知,全凭马士英胡诌打混而已。幕府凯歌已休者,阮大铖为江防兵部,西北数省尽失,犹终日报捷,愚南京人之耳目。惟听阮中拨出,阮者,月琴也,暗指阮大铖之姓。谓何尝有凯歌,乃阮之拨出耳。

我且把弘光的来历表白一番,才见这圣子神孙的妙处。他父亲是神宗万历皇帝之爱子,名常洵,乃郑贵妃宠冠后宫,万历将他之子册为福王,那君臣择一富处之地封他。众臣拟了河南洛阳为他封建之处。福王就国之日,海内全盛。神宗遣税使矿使数十人,月有奉,日有进。广南明珠、滇黔丹砂、宜青宝石、豫章磁器、陕西异织文毳、蜀中重锦,并齐楚矿金矿银,搜括赢羡亿万计。虽名人主私财,都入贵妃掌握,以十分之九与了福王,福王之富厚甲于天下。及流贼逼城,援兵到洛,毫无费资。众人口语藉藉,詈于道中,道:“王府金银千万,府中之人梁肉都厌了不吃,以饲犬豕,却叫我们枵腹杀贼。下次有警,我们也不来了。”此时文武众官苦苦劝王给赏,王坚执不听。后贼复攻城,叛兵内应。及城破之日,贼入王府,珠玉金宝山积,悉为贼有。王之血肉做了贼之福禄宴,世子逃在外边。南都闻崇祯殉了社稷,因他是万历亲孙,是崇祯从兄,故拥立了他。有那样个昏老子,就生了这个昏儿子。总之,国运与人的家运一般,该兴旺,自然生出好儿孙来成家立业。若该败坏,自然就有不肖子弟轻轻送去。败国亡家,总是一理。

再说冯寅、毛羽健二人到家,随即将妻女送了进宫。原来这解语花是冯寅用千金买来的一个女戏子,以他做妾。嫡妻故了,即命他掌管家务。此时假说是他的妻子,献与弘光,希图厚赏。弘光一见,果然生得妖娆,就叫他唱了两出,着实风骚可爱。淫心辄起,携手登榻,交媾起来。弘光把个阳具养得如驴肾一般,他在宫中行乐,无非都是些幼女,即有少年妇人,如何当得?每每不能畅意。这次遇着这个香算,【谓千人日个个弄也。】正是劲敌,喜乐无比。次日元旦,即加封贵妃。是日朝毕,合宫妃嫔称觞上寿。弘光多了几杯,去行幸毛羽健的女儿。乘着酒兴,两下尽根。只见那女子哎呀了一声,早已尚飨。弘光疾忙抽出阳具,叫宫女救时,血如泉涌,已是无及。这毛氏是个十六岁的处子,乍经弘光这驴肾大小的厥物,若逡巡畏避,啼哭难禁,弘光就醉倒十分,自然还有些怜惜,决不至冒冒失失,忍心弄死了他。

内中有个缘故,毛羽健在陕西时,温氏星夜到他任上,遣去了美妾,发作了几常毛羽健再不敢萌一毫妄念,复命之后,十年间,他历升到通政司左通。一日,温氏偶染时疫,他夫妻分床而卧。温氏昏昏沉沉,七八个丫头日夜服事,都辛苦了。那一夜因温氏昏睡,众人也就偷空去睡。丫头中有一个叫做夭桃,是在陕西买的,生得颇有几分可爱,两只小脚还不足三寸,毛羽健常垂涎他,因惧温氏之威,不敢放肆。今得了这个空,见众丫头都睡着了,悄悄摸到夭桃铺上,见他睡得如此小死,就替他脱光,摸那妙处时,肥滑可爱。用指头探探,原来不是原来的了。毛羽健爬上身,送了进去,干暖有趣。抽拽良久,夭桃方才醒来。料无他人,知是主公,将错就错,也就耸身上迎。毛羽健喜欢非常,竭力弄了一番方歇。也有数次,同伴丫头有知觉,眼中冒火,心中发醋。过了几日,温氏病愈,丫头们就悄悄的将此事禀知。温氏大怒,将夭桃上下剥得精光,浑身打有数百,用鞋底将阴户打得肿有馒头大,【更妙。】稀烂乌青,方才饶了。把毛羽健的胡子几乎挪去,幸得他女儿救护父亲,不致狼狈。夭桃遭了这一番荼毒,恨入骨髓,暗想道:“我当日在旧主家时,蒙主公时常宠幸,主母只做少右。【此等主母岂可常得。】今日是主公偷我,又非我去撩汉子,就下这样毒手,你怎么带伙着温世幸来,就不放点松给我们?”想了一会,道:“这妒妇我是没奈何他的了,我把他女儿撩动春心,弄成个破罐子,等嫁人家时,送了回来,羞辱这恶妇一常【这倒不妨,他的令姑并不曾送回来。】也可雪我的仇恨。”

原来毛羽健的女儿已十四岁了,生得一貌如花,不但全不像乃堂之陋,且比乃尊还美丽许多,而且生性聪明,百伶百俐。温氏上边家人没一个敢上来,只温世幸是乳母之子,又是大管家,温氏时常叫他上来说话走动。毛羽健可敢阻拦?间或有空,二人便做作一番。

一日,温世幸买了一本春宫图儿,放在袖中,要送与温氏鉴赏学样。不想一时失落,找寻不见,又不敢问人,以为不知掉在何处,也就罢了。不想掉在堂屋门槛底下,恰被这女儿拾得。他翻开一看,见都是男女如此如此,忙放在袖中,到床上放下帐子推睡,逐张逐张细看。虽见男子的那东西放入妇人此道之内,十分动心,却不知何故。要问人又不好开口。到夜间,用个指头塞入小牝中试试,有疼无乐。这女子素常极喜夭桃,那日见他被母亲打得几死,悄悄走出看他,私问道:“你为了甚么事,奶奶这样打你?”夭桃正想要引诱他,便悄应道:“奶奶前日害病,老爷同我偷弄了几回,不知那个贱嘴的淫妇告诉了他,今日才把我这样打,打身上还罢了,把我的下身几乎打烂了呢。”那女子道:“为甚么把你下身打的这样利害?”夭桃道:“奶奶说是老爷弄我的这个来,故此才下死打他。怪是也怪不得奶奶,妇人家把男人这件东西像性命一样,那里还舍得让人?”那女子正想要问这内中的妙处,就借他这话,笑问道:“这是有甚么好事,你就说的这样?”夭桃道:“姑娘,你后来嫁了人家,尝着了,才知道呢。弄惯了,浑身松爽,心窝里那个快活的法,那里说得出。”那女子道:“弄的可疼么?”夭桃道:“就是头一回有些疼,下次就不相干了。你不信,先拿一个指头抠抠看,头一回有些疼,忍着些,到第二回就好了。抠熟了用两个指头,后来又用三个,你只多用些唾沫润滑了,一点也没事,等你挖开了,我寻个好东西送你受用。”那女子见说到这里,袖中摸出那春宫本儿与他看,道:“你看男人的可是这个样儿么?”夭桃看了,道:“画的一丝不错,你是那里得来的?”那女子道:“是我前日在门槛底下拾的,不知是谁掉下来的?”夭桃道:“我猜得着,但是老爷出门,奶奶就叫温世幸上来,两个人关着房门干事,这定是他掉的。”女子道:“怪道我说老爷不在家,温世幸便进来,关着门,我当说甚么要紧话,原来同我奶奶干这事。”夭桃道:“等我好些,弄个好东西送你试试看,定有妙处。”那女子满心欢喜,瞒着母亲,叫自己的丫头日日送汤水给夭桃吃。他夜间果然将个食指润湿了,忍着疼,将小牝抠挖。一连三四夜,内中竟容下三指尚有余。虽无大乐,也觉有些意味。他原是十个尖尖嫩指,因指甲戳得疼,剪得光光秃秃,众人也不知他何故。他一心只望夭桃好了起来,寻假物送他。

过了半月有余,夭桃起得来了,他寻了一把紫竹断伞把,用力将竹根刻下有四寸余长一节来,就将竹根头做了个龟头样子,用磁瓦刮光,宛似一根阳具。他起来到姑娘房内,先谢了照看,见左右没人,将此物送上。那女子一见,如获至宝,笑吟吟接过,请教他的用法。夭桃附耳传授秘诀,叫他仰卧,两腿楂开,多用唾沫,不住抽扯,自有乐处。这女子是伶俐极了的,自然会意。夜间如法作用,果然甚妙。每夜如此,被他将一个嫩而小的牝户,弄成了松而大的个窟窿。

到了崇祯十七年,毛羽健见贼情急,正月内即将家眷打发回南,他独自在京,闯贼破城之日,他也随众投降。周钟劝进表内,他与项水心也都附有名字。李自成被大清兵马杀败逃去,他也逃回南京。阮大铖奏弘光说,他不忘故主,冒死逃回。弘光大喜,加授今职。他图永固富贵,故将女儿进上。

弘光乍幸这女子时,以为他是处子,也有些怜爱。先还款款而入,这女子用那竹郎君弄了二年,【阮宝儿之鼠夫,同此女之竹郎君,俱是异,可谓难姐难妹。】阴门已宽阔久了,今忽经弘光这大物送进,觉比竹夫更妙,竟不提防。弘光见他并无痛楚之态,以为是大量的女子,可与解氏争霸,兴致大发,凭身用力,两下尽根。这女子不过阴门宽阔而已,内中开辟的不甚深,况他的身躯巧小,弘光的此物是放样无当的,妖童艳女不知死了多少在此物上,何况他未曾经风雨的一个柔怯女子。被他先一下,已受不得,只叫了哎呀一声,急要回避,已是无及,被他那连珠箭的弄法,第二下直攮到心窝,登时告毙。

此女之死,罪虽起于夭桃,实由于毛羽健献女求荣,温氏淫妒之报也。弘光见死了,也着实深悔冒失。次日传旨,以妃礼殡葬。又敕毛羽健着升礼部尚书,冯寅着升都察院左都御史,开印后到任办事。开印之日,二人到了任。

那时礼尚左都现有其人,所以当时有“总宪衙门两都御,礼部堂上二尚书”之谣,都下传为笑谈。末世君臣所作所为,一至于此,无不可笑。毛羽健知女儿被弄死了,心中也甚惨。得升显职,也还欢喜。热闹了一番,自不必说。

一日,正在家闲坐,家人进来禀说,京中刘老爷的奶奶到了,毛羽健同温氏忙接了出去。只见刘奶奶带着一个三岁的儿子,一个老仆跟着,蓬头垢面,衣裳褴褛,不堪之甚。那刘奶奶见了他夫妻二人,痛哭了一场,让到上房坐下。

你道这刘奶奶是谁?就是刘懋的继配了。刘懋元配已故,这是他在北京继娶的夫人。姓钮,才得二十六七岁。刘懋莅仕数年,点了一次盐差,又收了两次税务,家有十数万之富。闯贼乱极时,崇祯向百官借饷。知他家富,坐名借一万,他只献一千。崇祯不准,他出了三千,苦苦说家俬已罄。闯贼陷城后,比较众官银两,他也在内中。几铜夹棍献出十万,贼犹不足。闯贼知向年裁驿是他附和而成,恨入骨髓,直夹死而后已。家俬抄掳,将他妻子赏了一个小贼头。

那时李自成本要杀毛羽健,因他迎降劝进,十分谄媚。要买人心,只得容忍过了。到闯贼去后,毛羽健知表兄已死,表嫂已配了贼,也不暇寻问,独自逃归。今见他们寻来,又悲又喜,坐下问问别后事情。钮氏哭诉道:“自你表兄被贼夹死之后,尸骸也不知撇在那里。家俬抄没,家人都逃散了。我带着这孩子分在一个贼家,那贼几次要杀这孩子,我苦苦护庇。喜得那贼他心爱我,肯听我劝,才替你哥哥留下这个根儿。后来贼兵败了,星夜逃去,我母子故得留下。贼退后,这个老家人来寻着我母子。幸喜那贼家中还有些银子,故此才得同逃了回来。如今夫亡家破,我寡妇孤儿全仗叔叔婶婶照看。”毛羽健叫家人将大厅旁边三间房收拾了,与钮氏母子祝摆酒接风,做衣裳,缝被褥,俱不必细说。

过了几日,这钮氏饱食暖衣,把前日来的风霜之色尽退了,嫩森森一个白脸,妖娆娆一个身材,跷尖尖一双小脚,娇滴滴一口京话,甚是可爱,比温氏强了百倍。毛羽健就动了偷窃之念,想道:“当日我兄弟两个屁股弄过无数,何况表嫂的此道,且又是经贼弄过的,我也何妨一弄?”遂每日到他房中来挨光,说趣话,调风情。那钮氏配了一番流贼,也不是甚贞节的了,况在少年,也无可无不可的时候,且依附在他家,也想同他摸皮贴肉,方可久远。但素知温氏吃醋,始尚在未决,还在两可之间。

毛羽健一日说话间笑问道:“嫂子前日嫁了流贼,那样人可也还知道些温存情爱么?”钮氏红了脸,含愧笑道:“那也是没奈何,有甚么情爱?”毛羽健道:“便宜了这贼,享用嫂子这样美人,我还没有他的福气。”钮氏斜溜了一眼,低头微笑,百媚俱生。毛羽健不觉魂飞,也顾不得他肯与不肯,走上前抱住,就亲了一个嘴。【不愧是礼部尚书,这等的大臣,方辅佐得那等天子。】那钮氏也不说话,只笑笑脸扭转。毛羽健将他抱到床上,就扯裤子。钮氏道:“你快放手。我素常知道婶子利害,恐他知道,不是儿戏的,你不要闯祸。”毛羽健笑道:“你放心,我如今不怕他了。”两人褪了裤子,弄将起来。

你道毛羽健一时如何就这样胆大?内中有个原委。温氏自京中回来之时,他父母虽没了,他兄嫂在乌程闻得妹子到家,差了一个家人温世宠来问候。这温世宠便是温世幸的亲弟,生得标致异常,宛似一个美女。温氏一见了他,心魂飞越。毛羽健此时尚在京未回,温氏就强逼着同他私通了。谁知这样个娇媚少年,竟有个绝大的阳具。温氏既爱其外貌,又喜其内材,便不肯放他回去。写字差人送与哥嫂,要了温世宠留下。他将卧房隔壁一间耳房裱糊洁净,床帐桌椅收拾得甚是华丽,就在卧房床后开了个便门出入,做间秘室,以为行幸世宠、世幸之所。后来毛羽健来家,以为是温氏收拾了为休息之所,也不敢常到里屋那去。

一日朝罢回来,走到上房堂屋。恰好夭桃在那里,见左右没人,尽着用手向房内指,毛羽健也不懂其故。谁知温氏同他弟兄两个正在秘室行乐,听见毛羽健回来了,一时做手脚不迭,温氏只得走了出来。毛羽健见他鬓松面赤,心中大疑。想起夭桃指的必有缘故,遂走到那秘室中一看,只见温世幸、温世宠面色如土,壁在墙上站立。毛羽健冷笑了两声,走了出去。【好大肚皮。】温氏虽然淫悍,到此也羞赧无地。毛羽健此后也不睬他,他也不敢再发一语。温氏这几日冷眼见毛羽健时常在钮氏屋里,他留了一片心,不住叫丫头窃听。这日听和他二人在房中成了好事,温氏暗喜,忙忙走来。他不曾关门,直走到床前,他二人方才看见,钮氏羞得把眼紧闭。温氏笑对毛羽健道:“此后你也管不得我,我也不管你的闲事,大家混着些罢。”遂抽身回去。

钮氏问毛羽健温氏这话的缘故,毛羽健把温氏的事告诉了他,钮氏才放了心。毛羽健索性不上去,将夭桃叫了来,三人一床滚,温氏也公然叫了他弟兄二人上去,也是三个一床。他这两分家,与禽兽何异?试看如此之君,若是之臣,焉有不败坏天下者乎?还有那一位贤宰辅马士英,惟以喜怒用人,卖官鬻爵为事。丑名四著。

钟生在家,闻知这些言动,时时抚脾长叹道:“天下事休矣。”马士英独掌朝权,开纳助工例,武英殿中书纳银九百两,文华殿中书纳银一千五百两,内阁中书二千两,待诏三千两,拔贡一千两,推知衔一千两,监纪职方万千不等。时人为之语曰:中书随地有,都督满街走。

监纪多似羊,职方贱如狗。

荫起千年尘,拔贡一呈首。

扫尽江南钱,填塞马家口。

马士英也耳有所闻,他一来见自己做得太丑,想图掩饰。二来也要公用一两个人,要买人心。他知钟生年未四十,是个好官,又素有名望,要以翰林院学士起用他,以崇人望。钟生是生平耿介清高的人,一则不肯因人而热,二则见不成局面,决不肯应命。只推有病,苦苦辞了。因长叹了几声,念陈希夷先生的两句,道:九重丹诏,休教彩凤衔来。

一片野心,已被白云留祝

后人见钟生不肯做官,想那时择闯诸臣是何心哉?有一词道:盛世升平,主圣臣贤乐事频。祖父皆封赠,妻子蒙恩荫。哎,一旦乱离临,少忠多佞,背主求荣,反面操戈刃。历代奸邪岂乏人?右调《驻云飞》忽一日,贾文物来会钟生,道:“阮大司马向保先岳故交,当日在熹宗时,弟也蒙过他提携之力,他今要用弟在他幕下为凤阳兵备。弟见兄苦苦推辞,官爵不受,必有所为。弟持疑不决,特来请教。”钟生道:“既承垂问,况我辈又是多年至契,俱在亲谊,敢不倾心吐胆,以至诚相告?兄看今日之规模,还成一个世界么?虽在仕途,亦当拔足。避之犹恐不及之时,岂有反往火坑中跳入之理?当日先帝圣恩钦赐的堂堂正郎,尚且不宜受,今日反受幕府私情之一兵备乎?弟鄙见若此,兄或另有主裁,弟亦不敢苦劝。”贾文物道:“承兄唤醒愚迷,弟佩爱多矣。”遂绝意仕进。

你道阮大铖他是魏珰门下漏网的一个余孽,今日忽然一旦做了大司马,看他替朝干些甚么事?并他的结局如何?要知始末,接看后文。

姑妄言卷二十三终

第二十四回小狗子败子竟回头钟丽生神龙不见尾姑妄言卷二十四钝翁曰:要写慕义等辞官,先写阮大铖一番贪恶,不然慕义诸人皆一时之杰,岂不识时务,那时局势尚可恋恋于功名耶?不辞去,则为不知天时之流。欲辞去,又不忍负崇祯之大恩。史乐二公之知遇,真难下笔。算出阮大铖一番索贿,众人一齐辞退。不但不做负恩人,且不失为知机之士。后应史公之命者,非写众人为冯妇,所谓士为知已者死,正是英雄心事耳。岂止众人去得高,即三千义勇亦去得妙。不然,将来这些何以结局,二来正写强将之下无弱兵也。

写铁化、赢阳之得官,虽是写竹思宽之诡计,阴氏之旧情,总是要显出阮大铖的贪恶来。此一回内极诋毛氏之淫滥者,借其妻以骂其夫耳。虽系曲笔,以阮大铖立身行己受之,亦不为屈。

艾鲍、艾福弑父之人,而阮大铖、马士英受其重贿以官之。阮马二人虽不曾弑君,送去明朝之天下,较弑君之罪等耳。凶恶相遇,自然臭味相同,无足怪也。

竹思宽、郝氏初遇,一部书淫事起头。竹思宽、火氏同死,一部书淫案总结。思与丝同音,谓以一丝总贯二十四回大书也,是一部大关锁。

乐公忧国而卒,高杰为贼所害,史公与城同碎。国家将止,大家散场而已。令人酸鼻。

钟生未去之先,既去之后,连写许义士辈许多忠义之人者,谓将此等国家之干,皆屈于草莽,而庙堂之上,专任阮、马宵小之流,焉得不四海分崩,天下尽丧?又见得人者昌,失人者亡之意耳。

此书二十四回中,各色人无一不备,并未极力写一孝子。虽写钟生之孝,亦不过能至乎哀。至于韩无俦之卖子葬亲,蔡绎生之刻苦养父,亦不过淡淡写去,并未写事以礼,葬以礼,祭以礼之一人也。昔人有云:当今之日,或有忠臣,决无孝子。作者亦是此意。

此一部书中,残寇恶人甚多,竟无一梁上君子。此何故?要知为人臣而不忠者,国家之贼。为人子而不孝者,家庭之贼。读书而不循道理者,圣门之贼。不悌不信无礼无义者,伦常之贼。莅仕而虐下者,地方之贼。自暴自弃者,世间之贼。此等贼,书中不可胜数,其穿窬之贼故不足道也。

此部书内,或诗、或词、或赋、或赞、或四六句、或对偶句、或长短句、或叠字句、或用韵、或不用韵,虽不打油,然而较诸小说中,无一不备。真可谓善于说鬼话者矣,正与姑妄言名相合。

第二十四回小狗子败子竟回头钟丽生神龙不见尾附:定国奸谋害勇将钟生神胆救仙狐话说这一位阮大司马,他名大铖,字圆海,原是魏忠贤门下头一个心腹用事的走狗,杀害东林诸公。那一本点将录呈与魏珰,按名杀害,全是他的主意。一生专与正人为仇,不想他竟得漏网,躲了这些年。他与马士英自来相厚,臭味同投。所以马士英一入了阁,就荐他平素知兵,起他做了江防兵部尚书。大学士高弘图请下九卿会议,马士英道:“若命会议,大铖决不得用,况魏珰之遂非闯贼可比。”给事中罗万象上言:“阮大铖不知兵,恐燕子笺春灯谜乃彼枕上之阴符,袖中之黄石也。”马士英力违众议,特疏举荐。弘光惟以他言是听,竟准用了。阮大铖退居了这十数年,今日一旦做了显官,越发凶鄙不堪,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他无钱不受,无恶不作,无丑不备,都还是末事。更有可恨之处,令人发指。南都择日祭先帝烈宗之灵,黎明,百官皆缞绖齐集,独阮大铖一人不到。众人排班等候,直至已饭时,他才八舆黄盖,鸣锣呼拥而至。

众人看时,他内穿大红圆领,外罩白袍。进门大号道:“先帝呀,因你不曾杀尽东林逆党,致有今日。臣必杀尽诸人,以为先帝雪恨。徐汧诸人今皆北走矣。”马士英忙趋过,以手捂他的嘴,道:“徐九一现住苏州,东林尚有多人,先生快不要如此。”两班众人见他两个这样子,也有忿恨的,也有匿笑的,却不敢发语。你道可恨不可恨?

他到了江北,慕义、林忠、尚智、国守、鲍信同众千把总,少不得都要来呈履历参见。他见没有送了礼来,心中大恼。禀过三四次,方许进见。参毕,他满面怒容,道:“你众人虚报军功,本部素知。当日何尝有一个流贼到此,史阁部为尔等蒙蔽欺骗。欺主骗朝廷爵禄,这几年也受用的够了。俟本部查访实确,把你们这些冒功受职的,少不得都要题参问罪,且各回去管事后再定夺。”众人虽满腔忿忿,却不敢出言。

出来聚在一处商议道:“我们当日原为各保身家,大家义举,原不指望受赏加官。不意蒙史乐二公天恩,提拔我们至此。又蒙先帝天恩,我等一介小民,虽有杀贼微功,叨食皇家二品俸禄,本欲杀身报国,尽我一片忠忱。今看阮家这个贼胚,是想我们的银子。我们一腔忠义,惟天可表,除了俸禄之外,别处毫无所龋如今休说无钱,就有钱,也不与这贪污之徒。若不理他,久之必为所害。此时若奋义杀了他,不过如捕腐鼠,上可为朝廷除害,下可为东林诸公出一口怨气。但有识我们心事的,谓我们是一口忠义之气。倘有知道的,说我们背反朝廷,岂不把生平的忠肝义胆都枉费了?为今之际,我们恋此微名做甚么?但我们受史老爷莫大之恩,今日一面写禀帖送到扬州帅府内,一面申文告病辞了这官职,他岂奈我何?”众人商议停当。鲍言道:“诸位既有同心,我又何恋此微名?如今乐老爷现掌吏部,我也辞了罢。”遂一齐告了玻此时各衙门正要寻事革官,出了缺,好卖银子。要无辜革退,还恐人含怨。见来辞职,喜得了不得,可肯有不准之理?就都准了下来。他们大家都缴了扎,各自回去了。有四句打油道这阮大铖的恶处:北都会逆忠良尽,脱网南逃故土来。

今为朝廷驱猛士,奸邪贪恶甚于豺。

乐公先还不准鲍信辞职,后来见众武官都辞准了,留他一个文职何用?也就准了。史公见了他众人禀帖,大惊道:“可惜失此沿江保障。”差人探听兵部准与不准,回报都准辞退了,史公跌足叹息不已,欲上疏保留已无及了。差官去调他们来军前效用,尚智知机,苦推有玻惟慕义、林忠到他幕下。千把总也有一半去的,一半情愿退闲。国守先也还有意赴调,他与尚智最相契厚,再三劝他留下了。史公见众人到来,心中大喜,皆以厚待,以厚衔委用。后来扬州城破,史公自刎,慕义、林忠也自杀殉难。国夫人正在巷战,见丈夫自荆他是妇人家,恐死于道路,尸骸暴露。忙将丈夫的尸首抢回寓处,纵火**。他夫妻的忠烈不愧为英雄,有两句道:义烈双双同自尽,夫妻千载姓名香。

那几员千把总死的死了,去的去了。此是后话,不题。

再说阮大铖正要寻事害他们,见他们知机辞退,心中暗喜。出了这二十多个缺,正算计要卖一块好银子。暗叫一个心腹书办名叫黄金聚,在外招揽主顾。谁想这些乡勇见主将辞退了,也大家聚拢,说道:“我们又不吃朝廷粮饷,各人自己替朝廷出力,原是大家的义举。今日众将主都无故辞了,我们为甚么叫别人来管辖?这个事做不成。就是流贼再来,凭他杀了也罢。我们大家也散了罢,只有盔甲器械原是官给的,我们一齐到江防兵部衙门交还了他。各人去安生理。”大家约同了,一两日传遍了三县。这三千人齐集了,到了衙门口,大喊道:“小人们原是百姓,因怕流贼,故大家出力相保。今日太平了,情愿归农,将当日领的盔甲器械交还老爷。”遂一齐堆在衙门前,一哄而散。

中军官忙传禀了进去,阮大铖知道了,又羞又气。气的是才来未久,就激散这些义勇,失了沿江保障,气不气否?羞的是这些缺,也卖得好些银子。这一散了,既无兵可管,还设这官做甚事?岂不白丢了这股财。想要杀几个出气,又恐人多激出祸来,只得罢了。他着了急,但是有缺,只要有银子就卖,虽娼优隶卒总也不管,银子一到就补授,咨送到马士英跟前来考验。马士英因他是久交,况又是他举荐一场,凡事不好违阻,每每曲从。后来竟连瞎子、瘸子、撆手,并七八十岁的老汉,都放了要紧武职。送来考验,马士英太觉不堪,也恐人谈笑议论,遂回下一角文书,道:“此后送来考验人员,贵部当稍选略似人形者,方不遭物议。”尚恐他来歪缠,出了一张大告示,内云:凡来考验武职,若有疲癃病废残疾不似人形者,除革退外,仍重处不贷。

这些买官的人见了告示,恐费了银子反要获罪,不肯买了,才阻住了他。他见了这些话,恬不知耻。但是马士英不准也没法。无奈何,只得又略略稍拣不瘸、不瞽之人。真是自古亡国之人臣,再没有个丑似他的,可笑似他的了。

阮大铖在外边无恶不作,他夫人在家中无乐不为。向年,阮大铖差庞周利往京中去探听逆党的事体,回来路上遇见了马氏,到家禀知了阮大铖。过后有人传入毛氏耳中,毛氏急于要问苟雄的信。因阮大铖在家,不敢叫庞周利来问。一日,阮大铖往祖堂寺去了。毛氏恐怕上房人多耳众,就到娇娇那房里去。

原来毛氏将此房收拾洁净,床帐俱有,时常到那里闲坐。这日到来坐下,叫丫头叫了庞周利来。问他道:“前日我听得人说你禀老爷,说你在路上看见马六姨,可是真么?”庞周利道:“小的真看见来,还同他说了半日的话。”毛氏道:“他跟着苟雄逃去,你既看见他,可曾见苟雄?”庞周利将苟雄被杀,马氏为娼的话,详细说上。

毛氏听说苟雄死了,心中蹬住了一会,由不得掉下泪来。恐庞周利同丫头们看见,连忙转过脸去拭了。只长叹了几声,道:“这淫女倒还在,可惜了个苟雄倒死了。”

这庞周利自幼生得清秀,是阮大铖的龙阳。他奸诈百出,有一段鬼聪明,哄得阮大铖滴溜溜的转,故此阮大铖着实抬举他。长大了,遂将他做了大管家。他自听得马氏说毛氏与苟雄有私,他也就怀着希望之心。非爱主母之色,乃贪主母之财。倘弄厚了,定有重赏。况他又熟知主人的阳物不甚修伟,他腰中的一副本钱可为苟雄之副,以为得主母一幸,定然是他的如意君。心虽如此想,却无进身之策。今日恰好毛氏叫他来问话,有此机缘。又见毛氏听得苟雄死了,这番悲惨叹息伤心的样子。知他非悲苟雄之横死,不过是念苟雄孽具。

随机应变,无中生有,诌出一篇话来哄诱毛氏。便说道:“马六姨向小的啼啼哭哭,好生埋怨来,说奶奶坑了他,有好些话叫小的告诉老爷。小的蒙奶奶这样恩典,怎敢向老爷说?”毛氏道:“这淫妇苟雄逃走了,自作自受,怎么埋怨我?又叫你对老爷说甚么?”庞周利道:“这话只奶奶听得。两位姐姐在这里,小的怎敢说?”毛氏遂叫丫头们都出去,等我叫再来。两个丫头去了,毛氏道:“你说罢。”庞周利道:“奶奶不要怪小的,小的才敢说。”毛氏道:“你是过那马家淫妇的话,我怎么怪你?”庞周利道:“马六姨说他当日好好的在家,偶然一日要对奶奶说话。也是到娇娇这屋里,奶奶正同苟雄做甚么事,被他撞见了。奶奶同苟雄光着屁股跪在地下,百般哀求,叫他不要对老爷说。恐他过后嘴不稳,苦苦求他也要同苟雄弄弄才放心。他见奶奶是这样小心,心里软了,才同苟雄相好。后来恐怕老爷知道,没奈何,才同他逃走。可不是奶奶害他?叫小的细细的回禀老爷。奶奶请想,这个话可是说得的?”毛氏听了,脸脖子通红,低了头不做声。庞周利道:“奶奶只管请放心,这话小的烂在心里,决不肯告诉人。就是老爷知道些风声,凭着怎么盘问小的,小的可有个不卫护奶奶的?决不肯说。”又挑一句道:“苟雄这没良心的人,不要被强盗杀了,就剐一万刀也是该的。不想想我们一个做下人的,蒙主母这样天恩,把千金身子都赏你受用,就死也值。怎么就忍心撇了就走?要是小的蒙奶奶这样恩典,拿刀压着脖子,还撵我不去呢。”

毛氏想了一会,见庞周利这汉子也不亚似苟雄,且又少年,模样还比他强了许多。且他的声口有几分讹意,若不给他个甜头,恐张扬得阮大铖知道,亦非儿戏。《咦怨缎廴ズ螅亓嘶罟眩嗍逼晗履羌鞴值亩鞑蛔》13鞣16铮灿行┤滩蛔x恕!究创艘淦鹨桓觥豆抑x罚朊险呵脑┘也蛔《#植皇球丛橐В跆煊址13鳎缣煊址16铩q耙桓霭糸炒蟮暮枚鳎飞纤盖y贰!克斓溃骸拔业比找彩且皇贝恚竞么恚豢纸袢沼忠砹恕!渴砀馀牛庋涣夹摹d愀詹抛斓顾档煤茫隳腥嗣堑男某ψ吖龃螅抢锬玫枚u模俊迸又芾峡谄屑阜指┚椭猓蛳碌溃骸靶〉娜裘赡棠淌┒魈Ь伲矣幸缓粮盒模齑蚶着銮咳隧揭煌虻叮裙缎鬯赖幕估Α!泵弦簿托Φ溃骸耙阈挠诓藕谩!迸又芾饣懊髅魇强狭耍爝盗烁鐾罚溃骸叭蘸竽棠滩胖佬〉牡男哪亍!闭酒鹄矗徒媳г陂缴纤梗瓶路嫠芽恪c系溃骸拔乙懒四悖阋倚┎藕媚亍!迸又芾档萌饴椋痪醢敌Γψ约阂餐蚜恕c贤笛劭此难粑铮裙缎勐源危闹兴较病e又芾耐蔚嫫穑ζ鹧艟撸毕蛎现羞私ィ蛊鹇Γ绲讽砸话悖愕饭挥辛蕉俜故保共桓倚c暇跛难粑锛嵊玻娣汗诠缎郏只断玻讯耸巍k档溃骸澳阈税眨盅就访堑鹊锰昧艘尚摹8娜绽弦雒牛依凑饫锝腥耍心闳ァ!迸又芾溃骸澳棠搪缘纫坏龋〉囊部炝恕!彼底潘允字廖埠莸妨税儆嘞拢返妹厦娉嗫谡牛呱鸲模讲判沽恕c辖e。焉嗉舛热胨谥校屏艘换亍e又芾┝艘驴悖沧巫纬鋈チ恕c匣雇嵩谝巫由希17艘换幔糯┛闫鹄矗呋厣戏浚闹胁皇ぐ迪病4撕蟮侨畲箢癯雒牛吮阍诮拷糠恐行欣帧

一日,两人在床上,庞周利抱着毛氏亲嘴咂舌,又咂了咂瘪乳,说道:“小的不知前生怎样修积,今生有福蒙奶奶这样抬举。”毛氏装娇作媚,偎倚在他怀中,道:“我有年纪了,怕你嫌我老。你要始终这样好,我也不肯忘你。”庞周利忙道:“小的敢嫌奶奶老?就该万死了。小的看奶奶的这件宝贝比少年的还嫩呢,不要说别的女人的这件东西,小的也见过些,从没有这么些好。毛奶奶是贵人,到底比别人不同。”毛氏笑道:“这上头毛多倒好么?这是你反说,敢自是光的有趣。”庞周利道:“小的怎敢说谎?奶奶请想,譬如男人四五十岁,嘴上没有胡子,像一个甚么样子?”【会奉承。】说着,缩下身去,含着花心,咂了一阵。又掳着那毛赞了一番,然后伏上身,大弄一番,半晌方歇。常常得空便弄,到今阮大铖常往江北去,毛氏同庞周利才得任意行事,无三日不弄。庞周利也陪受了毛氏许多赏赐,都不过是阮大铖刻薄来的余赀。把毛氏的事且暂搁下。

再说阮大铖的丑不能尽言,姑举一二以见其余。他受了铁化三千金之贿,喜得非常,特题了他长河卫掌印指挥,公然三品武臣。这也还罢了,连赢阳戏子而兼龟的人,也就放了他浙江湖州府归安县守御所千户,岂不可笑?

你道他是何故?这阮大铖酷喜填词,魏珰正在势焰之时,他或南来替他采访害人的事体,或无事之时,在祖堂寺、呈剑堂,日间同诸狎客叙饮谈笑,夜间便作戏文。作了几部传奇,那时赢阳正在他门下,他夫妻都唱得好,阴氏又风骚可喜。这大铖除气字之外,酒色财三字是无一不爱的,同这阴氏契厚。不过后来赢阳回去了,每每想念。过了数年,赢阳因记挂女儿,到南京来看看。此时魏珰已败。阮大铖正缩头藏头躲在家中。门庭冷落,赢阳因感念他向年托铁院替他报了聂变豹的仇,不能相忘,亲自到他家叩谢,又送了些苏州人事。阮大铖见他心不忘旧,冷灶添柴,倒也甚是感他。近来赢阳闻知他陡然做了兵部尚书这样大官,想来打他抽丰。备了百金一分贺礼,阴氏又梯己带了些私房人事送他。

赢阳到了南京投见送上,他心中甚是欢喜。但他要人的银子,心中尚嫌不足,可肯拿出己囊来赠人?多了舍不得,轻了过不去,无可答情。正值这个缺出,就补放了他,以酬他夫妇之情。那赢阳来意,不过想他两百银子,梦想不到竟得个官做,公然峨冠博带戴起来。他在戏场上久了,礼貌比别人更熟。来会了女儿女婿,又见外甥十多岁了,甚是清秀,好生欢喜。他向年来虽已见过,那时邬继祖尚少,他只当是女儿亲生的,并不知是拾来之物。今见女儿女婿家道更觉从容,也买了房,又有家人使用,外甥又大了,要带他们同往任所。邬合此时正替宦萼管事,他手头宽裕,又恋土难移,赢氏难舍丈夫儿子,都不愿去。赢阳不能强他,回到昆山。他丈人丈母早已亡故,只同阴氏郡君四轿而黄盖。这样一对好老爷奶奶,竟赴任做官去了。阮大铖所用之人,大都如是。这算他忠心为主,荐贤报国了,岂非奇闻?

那赢阳夫妇自到任之后,一日,两人偶然闲话。赢阳叹道:“我家世代做戏,少年时遭了多少卑污苟贱,今日竟得了个些小前程,无非天地鬼神之恩。我们无可报答,只做一个好人,存一点善念,以报上苍万一。我想好人也不知是何做起,我又不曾读过书,【这倒不然,我见读书者不肯做好人的更多矣。】不知这些道理。我听见人说好话,开口就说万恶淫为首。况我二人在这个淫字上也领教过多了,从此把淫心尽息是第一件。二者我现做着个头目,待这些管下人众,要着实的恩待他们。你想我们是何等出身?娼优隶卒。良人跷起脚来,比我们的头还高。众人谁不知道我们来历?自己却不可忘了本。”阴氏屡年来淫心也甚淡,颇有良善之心。听了这些话,大以为有理,深赞甚是。赢阳此后待人一味谦和,驭下甚有恩惠,管下的卫丁个个感激他,倒也有个好名。

他夫妻年俱半百,赢阳时常叹道:“我家世代单代,今到了我,却断了根了。”阴氏道:“我是不能生的了。你娶个小,或者还生得出,也不可知?”赢阳笑道:“我这样人虽弄了一顶纱帽在头上,不过如戏场上一般,为人要自己知道出处。我们今日享朝廷一命之荣,已是过分。又想娶小生子,真是妄想折福了。我有个笑话说给你听:当日一个女人嫁了丈夫,总不生育。他一个亲戚妇人同他闲话,问道:‘奶奶,你同你家是不的么?怎再不生产?’那女人答道:‘倒也不不呢。’那妇人道:‘既不不,你不生是甚缘故?’他道:‘这个道理连我也不明白。若说不生,我在家做女儿时,也生过几个。要说生,自从嫁到这里,竟不生一个。’即如你若说不生,当初怎么生皎皎来?虽说是金家的种,到底有我的气儿。就是你心里,也未必辨得出是那一个的骨头。要说你生,这二十多年种也下过几千次,我的精脉也去了几盆,总不见个影儿,可见是命中该绝了。命既如此,就寻个小来,也未必能有。我年力精壮,你还不受胎。今日衰了,越发没用,何苦白耽误人家女儿。”阴氏笑了一会,道:“事情不是这样论,这叫做撞造化,必定有个可生的东西,你去撞了看,或者撞着了,竟生个儿子,亦未可料。我如今是不能生的了,你就撞塌了头皮,也是没用。”赢阳道:“你要想男儿诞子的事,图侥幸你自己生出个儿子来。妇人家到了五十岁还不能生育,何况于男子?谅越发不能够。劝你不要痴想。”【他夫妻谈笑着一段,甚趣。确实他二人的话,移于他人不切。】夫妻大笑了一会。

他衙署隔壁有一个秀才,叫做陈继常,他妻子东氏,妒恶异常,他家有一个丫头,叫做海榴。【谓其多生子意。】也并非美婢,不过生的黑的是发,白的是脸,身躯不粗不细,还是个人形,不至于魑魅恶态。东氏疑他丈夫同这丫头有苟且的事,时常打骂。那陈秀才极其老实,循规蹈矩。那丫头虽在面前伏待,他连眼也不敢多看。看的禁不得东氏动了疑,见丫头上前,说他浪汉,在主公面上讨好。及至退后,又说他故意做出娇态,引诱主公,无日不打。面上掐的瘢痕,身上打的血印,新旧重叠,再不能脱。

陈继常看得甚是不过意,想要劝劝,又恐越发疑心起来,倒不是替丫头求生,反是与他送死了。他夫妻二人同赢阳两口子都说得来,颇觉亲密。后院仅隔一墙,有个便门可通往来。陈继常把这事告诉赢阳,求阴氏内中解劝解劝,打发掉他,救他一命,只当大积阴骘。赢阳也尝向阴氏说过。阴氏近日想替丈夫寻小,每常见这个丫头也还看得,就想到他身上,也不说破。

一日,听得隔壁东氏打这丫头,打够百余。那丫头杀猪似的叫,还不肯饶,口中不住大骂,又听得不明白。阴氏带了个仆婢,开了后门,就走了过去。东氏见了他,方才住手。阴氏笑道:“奶奶,为甚事又在这里生气?”东氏让了坐下,脸都气得雪白,战笃笃的说道:“奶奶,说不得天地间那里有这样大胆的事?大白日里,这骚淫妇同那没廉耻的偷,刚刚被我撞见,你说气得过么?我定要打死这淫妇才罢。”

看官,你道这事可是真么?原来这早东氏卯饮了几杯,一时醋兴发作,拿这丫头来消酒,结结实实打了一顿。一时酒涌头晕,到床上去睡。这丫头受不得了,趁这空儿,到后面厨房去寻死。却好陈继常走去看见,再三叫他不可轻生。道:“我已求了隔壁赢奶奶救你,你权且忍耐。”那丫头听见有生路,自然就舍不得死了。陈继常也恐东氏醒来,忙忙走出。恰巧东氏睡醒了,见丈夫匆忙自后出来,心中大疑。忙走到后边去,看那丫头还在那里拭泪。一见了,大发雷霆,说他两个偷情,定是向主公哭诉他的狠恶,定要打死。

阴氏也不知内中真假,便劝道:“奶奶,杀生不如放生,一条人命何苦轻轻断送。你不如卖放他,眼中何等干净?又算行了好事,可不好么?”东氏道:“奶奶劝我,我可有不听的?况我的心比菩萨还软几分,别的都待得过,就是这一件,我眼里心里都放不下。这一时那里就有人买?若要留着他,我那有这些精神去防闲,真是一刻也留不得的。”阴氏笑道:“我跟前一个大丫头配了汉子,近来正没个丫头使唤,正要买人,奶奶不若卖给我罢。也不好讲价钱,奶奶当日是多少银子买的,我照原价送你罢。奶奶可肯么?”东氏道:“这淫妇原是十二两银子买来的。既是奶奶要,我就奉送也有限。但只是一件,他是引汉子的班头,恐怕后来同你家赢爷七个八个的,你不要抱怨我。奶奶,你看我这样防得紧,他们还偷空弄鬼呢。”阴氏道:“我自然会管他。”便叫仆妇回去取了十二两银子来,递与东氏。东氏也将原来文书查出给与他,说道:“此是海榴丫头文书,请奶奶收了。”阴氏即将文书收了。亦即告别,就将丫头带回,把前话告诉赢阳,笑了一阵。

过了几日,这丫头脱了棍棒之难,阴氏又着实恩待他,好茶饭给他吃,那脸上身上的痕迹都渐渐退去。阴氏见他好了,叫他洗了个澡,换了一身新衣服叫他到跟前,向他说要与丈夫做小的话。那丫头一脱地狱,连登天堂,已感恩不荆忽然又听见说要他做小,他虽是下人,十七八岁的丫头,何尝不想见见男子的异物,因主母利害,主公畏怯若此,何暇萌及此念?今有这样美事临头,那种欢喜那里还说得出来。顿时笑容满面,跪下叩了无数的头。

阴氏叫他起来,请了赢阳到跟前,笑道:“你一番好心,叫我去救了这丫头来。今日已将息好了,算你救了他的命。他给你做小,报你的恩,也不为过。你今夜去同他共宿。”又悄向他耳边道:“看陈奶奶的话,这丫头也未必是处女了。只要他有本事养儿,整破也不必论罢。”那赢阳还要假推几句,心里喜得只是笑,连话也说不出。阴氏便叫仆妇送上果酒,他夫妻并坐,就叫那丫头坐在傍边。【阅至此,偶忆一奇事。有一相识姓傅,四十余无子,其妻为之娶妾。进门之日,三人共坐而饭。至晚,其妻亲送二人进新房。次早众人起时,其妻自缢死矣。此妇心肠岂非奇极,令人不解。若谓如何不与之娶,既为之娶,何又自己吊杀,真可笑。】赢阳细看那丫头,虽比阴氏少年,而美貌十不及一。但小女子十五至二十五六,十年之中,只要略似人形者,定有几分丰韵。今日阴氏老了,两处看着而竟有可爱之处,嘻笑得意。

晚间阴氏叫他二人到西屋去睡,赢阳乘着酒兴,自己脱光了,替那丫头脱衣裤。每常恶主母拿木棍棒打,还不敢不脱。何况此时善主公要用肉棍具抽,是件有乐苦的事,可还敢做假?脱得好不快当。赢阳摸他身上,也还光光滑滑,摸到了那个妙处,没有这样大方的处子,少不得佯羞做态,将褪夹紧,用手捂祝赢阳兴发如狂,将他扶正了,跨上身,以为他是久经风雨的了,向胯中乱戳。戳着了门,努力一下,戳进去了一个头子。那丫头先也有些偎怯,见戳得外边痒痒酥酥,以为内中也是如此。不妨戳了进去,大非前局。赢阳的厥物又成文,疼得那丫头把身子忙往后续缩,口中连声哎呀哎呀不祝赢阳见他竟是真处子,更加欢喜怜惜,附在耳上笑道:“我当你是破了的,谁知你还是女儿。既然如此,你家奶奶为甚么只管打你,前日又告诉我家奶奶,说你同陈相公私偷?”那丫头也将主子疑心,不能辩白,那日寻死,被相公看见解劝的话,细说一番,流泪道:“我只说奶奶救了我来,免得终日捱打,就是造化了。那里想到今日!”赢阳十分怜爱,款款轻轻做了一度,完事后将帕儿一揩,看了看,猩红点点。他当初娶阴氏时并未见此,今日五旬的人,初尝处子的滋味,你道他乐也不乐?喜得他搂紧了,亲了好几个嘴,相抱而睡。半夜又做了一次,那丫头见不似前番苦辣,欣然承受。赢阳大展枪法,战了一场,兴尽而止。次早告诉了阴氏,说他竟是女身,把前后话细说了一遍,阴氏也好笑了一常大凡人有一善之念,上苍决不负人。赢阳、阴氏各存了一点的好心,戒淫行善,定然不致绝嗣。那知赢阳同这丫头一夜中风流了两度,竟得了胎,真果喜出望外。到分娩之时,竟破了他祖宗单传之例,生了一个双胎,得了两个儿子,喜得他夫妻笑得嘴都合不拢。他此时大小到底是个地方官,贺喜者填门。雇奶娘,摆酒席,那是不消说得。弥月之后,替丫头上了头,家中皆称姨娘。

那东氏知道了这事,心中大恼,怪阴氏为何把丫头与丈夫做小,这样伤心败俗的事都做了出来,隧同阴氏断绝往来。这种妒妇吃别人家的醋,真可笑之极。后来赢阳这两个儿子大了,一个叫做赢绍之,一个叫做赢续之。也不学戏了,抛去这祖传钵,都教他们念书。

赢阳做了两年官,一日,向阴氏道:“为人不可不知足。古人两句话说得好:知足知辱,知止不殆。

更还有两句话更说得好:

无官一身清,有子万事足。

我侥幸做了这一任官,真出于意想之外,还图升迁到那里去?况又得了儿子,有了后代了。你我都将望六旬的人了,还不想退步,便是无厌之徒了。我于今辞了回去罢。”阴氏也着实赞助,赢阳便告老还乡。在他也就算荣归故里了,到了家中自然比当年更热闹些。金矿、闵氏更加亲热。后来他两个儿子都大了,俱娶妻生子,合家欢乐,他夫妻偕老寿终。可见人能一心向善者,天必赐之以福。赢阳、阴氏何等之人?当日受闵氏之恩,便念念不忘。告聂变豹虽是自己报怨,却救拔出闵氏,又全他嫁了金矿,也算以德报德了。今在任上又存了一番善念,又生了二子。可见人存一番好心,自有一番好报。赢阳之人犹如此,何况胜于赢阳者,反不自剩自贻伊戚,岂不惜哉?话不多叙。

再说那竹思宽自当年遇了火氏这一位佳人,模样既少而美,美而骚,牝户又小而紧,紧而泄,较之郝氏,不啻有云霓之隔。且他那一番相爱之情,又深又厚,厚而且浓。真是一个生死冤家,魂灵儿已死久了在他身上。多年来,二人虽会过十数多次,都是提心吊胆,偷偷摸摸的。不但火氏不得大遂心怀,就是竹思宽也不曾十分的畅快。后来巧儿大了,火氏没氐,自己要留他做马泊六,耽误他到老不嫁人之理。虽欲分惠于他,他那个原封未动的牝户,可禁得这放样异常之孽具,没奈何,只得把他嫁了人去。不像嫁了个丫头,竟像没了丈夫,如剐了心头肉一般,泪流了多日。

自从没了牵头,有好几年他二人不曾相会。火氏想另托一个丫环,但都是蠢物,【古云:乘骏马,使痴奴。可见仆婢都是蠢的才好。】不足与语的。倘机事不密,走泄了风声,越发无望,只得待其时而已矣。但他两地相思,如山高海阔之比。这火氏他既去了一个知心贴意的丫环,又老死了那条解馋杀火之妙狗,真是愁肠百结,度日如年。

竹思宽虽是五十多岁的人,因他阳物放样,少年不曾作丧,还精精壮壮,像个四旬多的面貌。那郝氏是花甲外的老妪了,青年间在色字上掏伤了的,发白蓬松,形容衰朽。况且脐下那件阅历多人的瘪牝,当日被竹思宽揎得甚宽大无比,今日一老了塌下去,竟成了一个大坑,惟有许多绉皮而已。只可相伴,难以行乐为欢。因此竹思宽时时刻刻把火氏放在心头,闭上眼似乎他就在眼前。欲会无由,要想设个法儿骗了铁化远处去了,好与火氏时常相亲,数年来总没有一个良策。近闻得阮大铖悬榜卖官,他黄家舅舅的孙子黄金聚,现在他衙门当书办,替他走线索。因想做财主的人,心中再无不想做官。我如今拿功名二字,或者可以打动他。

这日是端阳佳节,他也无心去游戏,衷心忖道:我到老铁家去。今日大节下,他必定在家。不但对他可以说话,还可以痛扰一回。戴了一顶马尾瓦楞帽儿,【一。】穿了一件新葛布袍儿,【二。】阔桶漂白水袜儿,【三。】浅脸黄草鞋儿,【四。】拿着一把青阳扇儿,【五。】拴着一个阿魏扇坠儿,【六。】一气走到铁家。门上并没一人,原来这年秦淮河龙舟大盛,铁化被邀去游船。家人见主公高兴,众人大家也就行乐去了。

竹思宽走到厅上,也没有人。见书房院子门虚掩,推开走入,跨进书房,一眼看见了五百年风流孽冤。只见火氏靠着一张桌子,手托香腮,口中咬着小指指甲。【活是一幅美人图。】面前放着一本《如意君》,看那上面的图像。见薛敖曹蚓筋兔首的那件阳物,正触着心事。想起竹思宽来,攻得火上双腮。正情不能禁,猛听得脚步响,一抬头,见了这欢喜冤家,喜极而悲,竟掉下两点泪来。

你道火氏缘何在这里?这日他知铁化不在家,吃了几杯雄黄酒,一时事上心来,无可消遣。也道是大节下,定无人来,故到书房中走走解闷。偶然见架子上有一部书,顺手拿过一本,翻开一看,上面都是做这件风流事。【这才是铁化架上的书,不然放何书?】正看得入神,一见了竹思宽,因相思日久,不觉滴下泪来。生怕丫头看见,忙背过脸拭去。【毛氏先滴泪,是悲死苟雄。火氏此时滴泪,是见活思宽。虽是两样心肠,确是相思二字。】竹思宽上前做了个揖,道:“我是来寻铁大爷的,不知奶奶在此,多有得罪。”说了,就在窗外站立。火氏故意问丫头道:“这位是谁?”丫头道:“就是竹相公。”火氏道:“原来是你爷的好友。【倒是奶奶的好友。】大节下,你快烧一壶好茶来。”【火热的天,凉茶正好。烧新鲜茶有好一会耽搁,此淫妇之急计也。】那丫头答应去了。

竹思宽见他遣开了丫头,忙去闩了院子门,跑来抱祝不暇开言,亲了个嘴,抱到凉床上,就要扯裤子,火氏道:“不好,恐一时到了高兴的时候,丫头拿茶来,怎么处呢?你去关了角门来。”竹思宽一边解着衣带,一面跑去关门,回来时,火氏已经脱得精光,卧在床上,竹思宽连忙脱去衣裤,爬在他肚上,往里就顶,【两人都急得有趣,却正是白日偎人来。】那火氏先看书时,就有许多水出来,滑顺之极,两人都是情急了的,忘了扎根子,被竹思宽猛然一下,比每常多进去了寸余,那火氏哎哟了一声,肠肚生疼,眼泪都流出来,揉着肚子,道:“哎哟,被你顶断了肠子了。”又是那好笑,有几句说他二人,道:一别多年,相逢半霎,回想昔年滋味,难教片刻从容,何暇款款争锋,急急匆忙对垒,花心虽绽,半入尚可承当。玉茎全投,腹内如何可受?只因久渴,心中爱至,几柔肠中损伤。

竹思宽见傍边放着一条绉绸手帕,忙拿过来缠上了,又恐耽误了工夫,不敢稍停慢弄,用力蛮抽重扯。二人都是相忆久了的,不多时,就一齐大泄,连忙起来穿好衣服。

竹思宽久别娇容,仔细把他一看。虽然年过三旬,丰韵如同昔日:黑油油的头发,高高的吊着桃儿,【一。】两边刷的光蓬蓬的鬓儿,【二。】挽着个苏州纂儿,【三。】插着两根金簪儿,【四。】戴一枝香喷喷的茉莉花,【五。】白白的脸儿,【六。】红红的嘴儿,【七。】弯弯的眉儿,【八。】直直的鼻儿,【九。】水汪汪的眼儿,【十。】齐斩斩牙儿,【十一。】金丁香坠儿,【十二。】外面穿着金坛葛布衫儿,【十三。】里面桃红生纱衫衣儿,【十四。】下系着玉色露地纱裙儿,【十五。】显着红通通纱裤儿。【十六。】一弯小脚儿,【十七。】嫩尖尖手儿。【十八。】诚然可爱。【前叙竹思宽打扮只六个字,此处叙火氏是十八个儿字,一部书中所无。】竹思宽每常都是灯下相会,今在白昼,看得分外真切,爱到百分。搂住又亲了几个嘴,抱他在怀中坐,各诉相思。竹思宽把他近来想的计策,详细说了一遍。火氏喜的只是笑,就如顽石听得生公说法一般,尽着点头。竹思宽又道:“外边怂恿在我,里边撺掇在你了。”火氏有利于己,自然虚心承教。

两人叙到情深之际,竟忘了丫头拿茶。听得敲角门响,吃了一惊。火氏道:“丫头拿茶来了,我两个在这里好好的闩着门做甚事,这怎么样的?”竹思宽道:“不妨,我且回去。你去开门,只说我去久了。”火氏还有些不舍,竹思宽道:“我们若此计成了,相会有日,不在此一时。”忙忙开门而去。火氏把院门插了,将书仍放在架上。【细。】把那一条干一块湿一块的汗巾,揩不得嘴了,塞在裤带上,以备他用。走到后边来开门,道:“竹相公早去了,我又怕撞了外人来,故此把前后都闩了。你跟我回去罢。”【此等脱空话,只好哄丫头。外人自后门而来耶?】到了房中,他数年所聚的那些欲火,今日忽经了这一番狂弄,虽不能十分大泄,也觉宽舒了好些。心中快爽,上床睡了一觉。

过了数日,火氏正想竹思宽所说之话不见动静,恐计不行,心下忧疑。只见铁化走了进来坐下。铁化当日怕他,躲避惯了。或一两个月进来宿一夜,火氏总不许他沾身,他也无可奈何。自从火氏与竹思宽私通之后,自己良心有些过不去,未免内愧。可有个人家的妻子,阴户外人倒弄得,亲男人倒弄不得,焉有此理?后来待铁化也就宽了几分了。

铁化见他不开口便骂,动手就打,以为他年渐日增,故而知事贤慧,也就渐渐来温存亲热。就是要高兴高兴,火氏也不那样拒绝。铁化觉他的阴户大的无比,也不疑着他有别的甚事,只说他身上发了福,所以此窍也随运而宽,【奇想,甚趣。】还怨自己的东西太小,再不想是竹思宽揎得如此,那火氏见他素常要弄,也便任他弄弄,也不知痒,也不知麻,似有如无,只知肚子撞肚子,混拱一会而歇,这火氏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数年来,一个月中他夫妻竟有十数夜同卧,五七上身。这日铁化到了房中,说道:“我有一件事来同你商议。我是要远去的,你看可行不可行?”火氏道:“是甚么样事?”铁化道:“如今兵部阮老爷大行卖官,价钱又贱,老竹劝我趁此去求取功名。他的亲表侄姓黄,是他母舅的孙子,现当阮老爷的书办,在外招揽过付。有这个好机会,你道这事该做不该做?”火氏知道是竹思宽的计行了,心中大喜,一脸的笑道:“这是上好的事,为甚么不做?岂有恋着夫妻的恩爱,连功名都不去求么?要去,该快些去才好。”【何不云此刻就去呢?】铁化见他说得名明正顺,疑他想做夫人的心切,那知他是弃小铁而取大竹?铁化道:“老竹也说事不宜迟,要去早晚就要动身。”火氏道:“你这样大家俬,你去了,我只照管得内里,外面的事托谁料理?”铁化道:“我去若得了功名,打发老竹回来,托他照看。”火氏听得这话,心中喜极,由不得要笑,板住脸道:“老竹做人如何?他可肯替你照看?既要托他,除非常在家里住着才好。【这是第一句要紧的话。】谁没家小,恐他未必肯来。”铁化道:“老竹做人又老实,又能干,可以托妻寄子的好朋友。【如今好朋友大概如是矣。】我同他商议明白了,包他家中一年需用。他虽不能成年住在我家,就是两头来往照看也罢了。”火氏道:“你到那里,事体一完,就快快打发他回来才好?”铁化道:“这是自然,不用你说。”火氏道:“如今你只快些料理外边的事,里面事我替你打点。”铁化见他忽然贤慧到这地位,感激不荆那里知道火氏巴不得此一刻送他出去,另图乐境。

火氏忙吩咐丫环仆妇打点衣裳行李,又把家中有七八个壮仆都叫了来,每人赏银十两,制办行装,跟主公出门。铁化要留两个看家,火氏道:“你如今要出去谋官,也要个体面。家中有两个老头子看门就罢了,要人做甚么?”【人多碍眼,不得不尽行遣去。】铁化见他盛情,不好违得,也去打点,一应停当,择日起身。

先一夜少不得要同火氏饯行,枕上又嘱了许多看家的话。火氏别无他嘱,惟以家下无人,着竹思宽速回要紧。次早分别,火氏同他虽不恩爱,也是许多年的夫妻了。今日虽喜他远去,心中竟像要永别一般,凄然有恋恋之意。送到了厅上,又看见竹思宽,不觉掉下泪来。【见铁化去,心中凄然,见竹思宽方掉泪。刻画淫妇情形,轻重入神,如见淫妇心。】铁化见他如此,只当是舍不得他,心中甚是难过。便抚慰了几句,硬着心肠去了。【盲鳅做梦。】火氏见他出了门,好事有了**,专等竹思宽回来,便做圆满会场了。望了有个来月,不见他来。每日求签问卜,问行人回来的日期。家中妇女见主人才去了几日,主母盼他归来,暗地好笑。那知他问的是心上情人,有那八句说火氏道:天涯海角有穷时,惟有相思无尽期。

残梦楼头空自忆,离愁花底问谁知。

云山深锁真堪恨,风雨翻成薄命词。

几句鳞鸿占信候,金钱掷破叹归迟。

一日,童自大有事经他门口过,想道:内兄去了月余,不知可有家信回来,我何不进?遂走了进来。看门的老仆忙入内报知,火氏请他到上房。笑吟吟的迎着,让了坐下,问了些家常。火氏忙叫取酒来相待,童自大道:“不消了,我要回去。”火氏殷勤相留,童自大见他情意谆切,只得坐下。

顷刻,摆下一桌绝精的果肴。火氏斟了一钟酒,送与童自大,他连忙接下来饮过了。然后彼此相让,各饮了一数杯。火氏久素常听见铁化说童家妹夫会采战,崔命儿被他弄死,火氏有心想领他的大教。此时望竹思宽,正等得心中火发。今见了他,就注意在他身上。火氏是无酒量,频频相劝。童自大的酒量自大,本好饮一杯。他让得殷勤,也便杯杯不辞。饮到将暮,竟酩酊大醉,就伏在桌上睡着。叫丫头抬到自己床上,他把四个丫头每人赏了几钟酒,亦都醉了。他到西边屋设了一铺自睡。

不多时,丫头们都醉得沉沉睡熟,他便走过东屋来。上了床,轻轻替童自大脱了衣服,他自己也脱光了,盖上被,共枕而卧。伸手去摸他的阳物,虽无竹思宽的长大,较之铁化更强许多,淫心顿起,那里还睡得稳?又不好叫他,喜得夏夜甚短,直到五鼓将近,童自大方才醒了。见旁边卧着一个精光的妇人,拿手弄他的阳物,他糊糊涂涂,也忘了是舅子家,当是家中与妾同卧。【有此一语,以洗童自大的罪名。】趁着些酒兴,就上身高兴起来,采了一次。那火氏快乐非常,觉胜竹思宽数倍,淫浪得无比,浑身战巍巍的,如舞梨花一般,四肢百骸活动异常。童自大觉得他众妾中无此伎俩,心中疑惑,问道:“你是那一个?”火氏不好答应,只嘻嘻的笑。不多时,天色微曙,童自大定晴一看,原来是嫡嫡亲亲的嫂。忙拔出来,道:“这是怎么说?”忙忙穿了衣服,回家去了。火氏见他如此,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已得尝了这美味,心中十分快畅。【此一段极写火氏之淫滥者,为死做结。二写童自大始终不脱一呆子,亦是做结尾耳。】且说钟生在家,一日梅生来相探,说道:“弟适间在笪桥市,遇见拥挤着许多人,说是杀流贼的奸细。两个贼头,十数个从贼,不知是从何而获?”正说着,宦萼也来相访,说起方知其详。

你道杀的这奸细是何处人?是如何擒获的?他二人是一胞胎生的兄弟两个,父姓艾名金,妻子能氏,并无子女,在江宁县牧龙亭居祝家中开着个小客店,在镇市尽头安歇过客。这牧龙亭是当年秦桧祖居生身之所,秦桧的坟墓尚在此处。这一村姓秦者一多半,皆不认秦桧是一强徒,从无一人在他坟上祭奠,那坟地渐渐平塌,不过有一故扯而已。艾金的房子就在他坟前。这艾金临生之时,他父母梦见秦桧来投胎,因此他的小名叫做桧儿。长大了时,他父母已故。他将父母葬在秦桧墓傍,相离咫尺,他见秦桧之墓竟像他家祖坟一般,年年添土,把一座荒坟垒得老高。节节拜奠,傍人无不含笑惊诧。

他夫妻二人一生贪财,见了钱连命都不惜。【何今日爱金夫妇之多也。】又刻薄不过,见别人的一文钱,他都是心爱的。有那赶集的人在他店中过夜,次早开发店钱分,数足了递与了他。他接过来数,定要藏起一二文,赖说短数。那人接过来数,果然少了,只说自己数错,添上给他。那里疑他开着个店,戴头识脸的人,肯落一两文钱的理。孰不知他叫做老脸大发财,那钱竟归之袖中。诸如此类,他无样的相应不想出来。到处定要沾人些便宜,是俗语说的:见粪桶的过,也要拿笊篱捞捞的主儿。

一日,倾盆大雨,时将下午,他道此时这大雨料也无人来了,出去要关铺面。只见有两个人骑着两头肥驴如飞而来,竟奔他的店中。他连忙让进,接了头口,就去搬行李,觉得内中甚是沉重。送到客屋里去,关了门进来,忙叫妻子做饭,整治菜蔬。忽听得外边客人叫,忙走出来,那客人道:“我们因赶路程,不想遇了这样大雨,浑身上下连被都淋湿了,此时身上有些凉凉的。你把好酒热得热热的两壶来。”那艾金耳朵听着他说话,眼睛往两张床上一看,见他的被褥衣裳都打开晾着。一张床上放着一个搭连,每个里边约有三四百两的样子,心中好生动火。

进来烫酒,那能氏正在烧火,那柴被雨淋湿了,吹灼又灭,焰得两眼眼泪直流。他把火筒一掼,道:“受瘟罪的,我看开了这些年的店,也不见积的钱在那里,焰得七死八活,受这样的罪到那一日。火还烧不灼,还烫酒呢?”艾金把壶就放在锅里,就拾起火筒去吹火。一面烧火,一面出神,不住点头磕脑的算计。能氏道:“你出神想甚么?”艾金道:“我才见这两个客人竟有**百银子。我想我们开着这个店,那一日才得发财?要得了这项物件,也不枉为人一世,所以在这里想昏了。”那能氏更爱钱儿,更毒。他想了一想,道:“我倒有一个主意,可以图得,只怕你不肯?”艾金笑道:“你的意想是要舍了身子,弄他的银子么?他五钱一夜嫖得好不受用,你是个甚么天上有地下无的奇屄,他两个就舍得这些银子送你?遇着两个狠手,银子不能得,皮还弄塌了呢。”能氏笑着啐了一口,道:“我是正经话,你就胡说白道的。”艾金笑道:“你有甚么主意?”能氏道:“自古说:图财害命。你肯害了他的命,就可以得了他的财。”艾金道:“人说妇人家见识短,果然不错。你也想一想,他是两个,我是一个。财谋不成,弄的不好,到了官,先要短了半截。就作算谋死了他,放在那里?邻舍们知道了,岂是儿戏的事?况且还有两头大驴,越发没处安放。”能氏道:“你么空给你一个男子汉做,一点见识都没有。今日这样大雨,他两个进来时,料想街上是一个人也没有见的,只要有本事弄死了他,我家后园里头大靛池那里,不要说两个,再有两个,也放下了。深深的埋上,真是神不知鬼不觉。两头驴杀了腌起来。驴比不得猪,杀时又不会叫,腌成驴巴还够吃好些日子呢。【真能。】倒只怕你一个没本事收拾两个,还是正经话。”说话之间,酒已热了,拿了两碟小菜,送了出来。

那客人尝了尝,说道:“你们一个大路口开着这么个店,怎么卖这样薄酒?真吃不得,换些好的来。”艾金道:“我们这一镇的酒并没有一家的好。要有好的,岂可不打来爷们吃的么?”客人道:“既无好酒,你把黄酒拿回,可买好烧酒来,多买几斤我们吃罢。”艾金只得进来,寻伞找瓶,啯啯哝哝道:“天下雨,将就吃些也罢了,又叫我去打烧酒来。泥烂路滑的。”能氏大喜道:“这是龙天保佑,该我们发财了。”艾金道:“怎么说?”能氏道:“东头米奶奶家今日正淋烧酒。昨日他老人家约我今日去尝,因下雨,我没有去。你到那里,不要说客人要吃。【细心,真能。】只说我身上有病,要些干榨酒泡药酒吃。宁可多几个钱一斤,不要搀了水的。那干酒甜甜的,吃着爽口。一时发作起来,如同小死。若天幸,他两人醉倒了,那时动手就容易了。这岂不是天赐财缘么?”艾金听了他贤妻这样的妙计,欢天喜地而去,也不顾脚下的泥泞,如飞而回。连瓶拎到客屋里头,道:“这是五斤好酒,爷们请尝尝。”他二人尝了尝,道:“好酒。你连瓶放着,倒是冷吃罢。烫热了又冲鼻子,又噎喉咙。这寡酒难吃,你把菜饭都拿来,我们先就着吃酒。”艾金进来取菜,只见能氏拿了一把艾金防身的短刀在那里磨呢。【记着这一把刀。】艾金笑道:“古人的话,一些也不错,道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两般犹似可,最毒妇人心。

你就这样性急?快打发菜,他们要饭菜吃酒呢。”能氏便装了盘子,无非是煎鸡子炒韭菜兼虾米拌木耳腐皮之类。掇了出来,摆在桌上。

这两位客人酒量颇雄,也是该他命尽,一个一钟好吃,把那酒也就吃了个八分,都有大半酣了。艾金在傍服事,听得内边叫道:“来拿了菜去。”艾金忙出去接了,携送到二客面前。笑道:“这是今日早起,我买得几个活鲫鱼,做两碗醒酒汤,敬二位爷。”二客正是酒渴,喝了一口,又酸又鲜,连赞道:“好东西。”肚里也有些饥了,连鱼带汤全吃了下去。这是能氏想的妙计,恐怕醉不倒他二人。见他吃的是冷酒,做了这两碗热汤来,名曰是醒酒,其实是发酒。一肚子的冷干烧酒,被这热汤一冲,就发作起来了。

不多时,一个仰着脸头靠在椅背上睡去,一个伏在桌子上也就去梦黄梁。艾金忙走进去,拿出母夜叉蒙汗药武松的样子来,向能氏笑嘻嘻的拍着手,道:“倒了,倒了。”能氏欢喜得了不得,忙把刀给与他。一同出来,大门闩得好不结实。

进房中来,能氏先指着那仰面睡的脖子,做个杀鸡的手势,叫他动手。艾金贪财心胜,胆大如天,也顾不得天理了。【俗云,色胆如天。此则财胆如天。可见人坏心一起,则不能制服。】走到跟前,壮着胆子对准喉管,尽力一勒。那客拨鼓通一声,跌倒在地。那一个伏着的惊醒了,抬头看见,叫了一声哎呀。那艾金着了急,连头带脑狠狠的一下,也劈倒在地,蹬了蹬腿亦已呜呼。【记着他二人是如此死法,与艾金死时对看。此一段虽写艾金、能氏之意,亦是警省在外做梦者,第一要小心,第二勿贪饮酒,慎之。】夫妻二人见都完帐了,抬到后园,抛在靛池中。那里还顾得甚么泥水,忙忙埋好。又来把他二人的行李搬了进去,将两个搭连向床上一倒,每个里面八对,两个十六封,共八百两,余外还有几十两零碎的,摆了一床。真是欢心乐极,眉开眼笑,忙腾个竹箱收了。又忙到客屋里,将血迹都洗净,收拾得干干净净。夫妻二人一夜不睡,把两头驴也宰了,开剥腌了。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竟不知困乏。

夫妻又商量一会,过了好几日,将店关了,从新修饰,开了一个杂货铺。四路乡村明知他的东西比城中贵些,因省了往返四五十里路,都在他铺中来买。总是他这一步时运好,倒也着实大发财。他又买了几十亩膏腴好地,招人佃种。合村的人都疑他是掘藏,那里知他是做了这件盛德的好事,发了外财。

过了些时,能氏竟怀起孕来。他夫妻大喜,道:“我两人十多年来总不见生育,今做了这样好事,不但发财,又得了胎,真是百福骈臻了。”到了月分满足,分娩之期,一胎生下两个儿子。能氏将四十岁的人才生头胎,万分艰难,昏晕过去几次。儿子虽然生了,却把儿子的这位成家能氏早已了账。艾金虽悲哀亡妻,却喜得子。此时他在村中算小财主了,典了村中两个有奶妇人来做乳母,男人替他家种地。能氏死的那一晚,他父亲续娶的后娘亦临产。他父亲梦见能氏复来托生,说道:“儿今来托生,将来还嫁艾家,好了结前帐。”他父亲醒来,虽不懂其中的原委,心中暗暗称异。少刻,他妻子果然生了女儿。次日,艾金到丈人家报丧,他丈人方知梦幻非虚,就将小女儿叫作做再来姐。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有话即长,无话即短。那艾金的儿子大的取名艾鲍,次的名叫艾福,与再来姐同年同月同日所生,但时刻略差,都到了十岁。艾金见再来姐的神情举动同能氏再生无二,又素常听见丈人说是他亡妻托生,就向他丈人说要定他续弦。他丈人是个穷庄家汉,见女婿于今是财主了,况女儿托生时原说还嫁艾家的话,那管他年纪大著四十多岁,满口应承。到了十六岁,娶了过来,此时艾金五十余了。

且说这艾鲍、艾福先年小时还好,到了十二三岁时,就是两条蠢牛。艾金若使唤他两个,他两个便横眉竖眼的道:“我们不知道。”如再叫狠些,他二人便喃喃嘟嘟的乱骂。艾金又溺爱惯了的,只装不听见。如是多次,越无忌惮。艾金或唬吓要打他,一跑无踪,躲在邻舍家空园中。艾金怕他逃了远处去,便各处寻遍,方觅得回来。逢时遇节,叫他二人祭母亲坟,他道:“我们不知道甚么叫做母亲,我们没有见过。要上坟你上去,我们不去。”艾金强要叫他去,他二人便跑去,不知去向,到晚方回。后来不但性子惫懒,又是吃酒,又赌钱,又行凶。

他兄弟二人却甚是和气,独同老子是冤家,常在背后啯哝道:“我同你甚么父子?那一日我还要杀你呢。”那艾金明明听见,自己既不能管,他又舍不得送官处治,不由得心中竟隐隐有些害怕他二人。他兄弟见老子娶了后娘进门,暗忖道:这个老头儿作孽,这样大年纪娶这样个少年妖精。他同我两个同年同月日,与我们正是对子。今既在一家,岂可错过?他兄弟二人商议道:“俗语说,月里嫦娥爱少年。姨娘嫁了这个老头子,再没有个不气的。我们两个慢慢的齐心调戏他,管他姨娘不姨娘,后娘不后娘,你弄上了也不要偏我,我弄上了也不偏你,大家受用。”

那艾金见两个儿子十七八岁,长成两条大汉,他常向人夸道:“我行了一辈子的好事,阴骘上积了这一胞胎,生两个好儿子。”外人知他乃郎的坏处,还只是暗笑。惟有这再来姐独看上这两位贤郎,他心中常想道:“我这样青春年少,正该同他兄弟两个相配。怎爹娘把我嫁了这位老姐夫?如今无可奈何了。两个外甥我虽明嫁不得,暗里嫁他谁人管得?那尼姑下山的曲子道:‘男有心,女有心,那怕山高水又深。’何况是一家住着,又没傍人碍眼。”他们既都有了私心,在那言语顾盼之中,也有许多曼倩之态。

一日,艾金进城去买货,艾鲍向兄弟道:“我看姨娘近来也像有些爱我们的样子。今日趁老头儿不在家,我去硬撞。我若上了手,你就接上。”艾福喜诺。艾鲍昂昂进姨娘房中,艾金床头有防贼的一把短刀,【此刀即前所用之刀也,此处再用一次,是现刀之时也。】他走去一下拔出来,恶狠狠划刺一声,往桌子上一掼,就上前将姨娘抱住,亲了个嘴,便伸手去扯裤子,再来姐笑道:“短命鬼,你不过是要这样罢了,冒冒失失,吓我一跳。”艾鲍见他毫无拒意,抱到床上,脱去了下衣,竟弄将起来。再来姐虽嫁了多日,那艾金齿迈力疲的人,怎如这艾鲍少壮雄伟,今尝此味,心喜非常,做出许多骚样。艾鲍也是初尝滋味,乍亲女色,不多时,便泄了下来。艾福在门外张看,见哥哥完事,他忙忙进来,接着就上。再来姐兴尚未足,也便笑纳,干讫一度。从此以后,他老子出去,他二人便来同再来姐作乐。这再来姐得他兄弟两条健汉,以供胯下之乐,反视艾金如赘疣一般。

一日,艾金出去,他兄弟两个走来同再来姐大弄。彼上此下,弄个不祝正在兴浓,不想艾金撞进来。猛然一见,竟痴呆了。气得大张着嘴,话都说不出。圆睁大眼,怒狠狠瞪着。再来姐着了急,忙把枕头下那刀拔出,递与艾福,道:“你不动手等甚么?”艾福接过刀就跳下床。艾金见了刀,越走不动。方要叫喊,被艾福举手劈面一刀砍去,跌倒在地。【即前杀客之刀。】艾福弃了刀,忙穿衣服。那艾鲍见他老子还在地下蹬腿,拾起刀,向喉下一勒,一个头伶仃将断。【艾金制此刀只用一次,他贤郎倒用了三次。】三人忙穿完了衣服,他兄弟上街买了一口薄皮棺材,将他老子尸首装好,停在堂屋里。将血迹洗得干干净净,然后走去报丧。也不念经,也不开吊,只放了七日,就厝在后园内。

再来姐恋着他兄弟二人,不肯改嫁,只说要守贞节。【说要守节者,决不能守节。自古来,口口说忠孝,能尽忠孝者几人?】他父母不能相强,谁还来管他家的闲事?况且傍人见他不但是继母儿子,而更是亲姨娘外甥,那里疑他有禽兽内乱的事?他二人倒像再来姐的一妻一妾一般,夜间三人同榻,好生恩爱。不二三年,他两个把家俬赌得精光,连房子都输了,算了与人。他三人在后园中搭了一间小房子住着。

再来姐一夜梦见艾金浑身是血走到他跟前,道:“两个奴才杀我,算一报还一报也罢了。我同你两世夫妻,有何仇恨?你挑唆他杀我,我如何饶得过你?”说了,就往他身上一拨。再来姐一惊醒了,却是一梦。心中甚是忧疑,又不好向他兄弟二人说。隔了些时,忽然有孕。他二人着急,恐一时有人知道怎处,便往城中去买打胎的药。走到半路上,遇着摇铃的大夫,便问他有打胎的药没有。大夫说有,他便买了些回来,与再来姐吃了下去。其应如响,肚子疼得要死,却生不下来,喊叫不止。他二人着了急,艾鲍一把紧紧抱住,艾福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下力一阵揉。约有两个时辰,才把娃娃打下来,再来姐也就血晕而死。【好药。此妇两世遭难产而死,其凶淫之报皎然。他巧冤巧报,毫发不紊。】他们此时精穷,也无钱买棺材。那能老儿夫妇又死了,他哥哥是个大穷汉。艾鲍向他商议,他竟不管。两个只得在后园中挖了一个坑掩埋。挖下有三尺余深,忽见两副骸骨。他二惨然道:“这不知是甚么人的尸首,【就是二位。】不要动他。”就将再来姐的尸首并那娃娃,同那二骸骨合埋了。【昔年能氏云:“再有两个,也放了下去。”不想他夫妻转生下世,亦在此中。是四个,以应先兆。】他二人毫无所恋,商量道:“我们如今无穿少吃,站不住了。常听得人传说流贼们着实快活,金帛子女四处抢掳,无穷的受用。我们把这园子卖几两银子做盘缠,去投他们,岂不是下半世快乐?”二人主意议定,把园子卖与房主。房主嫌他父柩厝在里面,不要。他二人将艾金的棺材抬到秦桧坟边一块地上放着,【前世爱金朝,今世爱金银。贪恶之骨,应该葬在一处。】就算了牛眠吉地。他把园子卖了几两银子,塞在腰中做路费,投流贼去了。

艾金的那口薄材风吹日晒,久之朽烂,那骨节也就抛散四处,不消说得。还不如那两个客人,得个靛坑掩埋,免得暴露。艾金夫妻想做财主,图得受用。艾金落了这样个下场头,虽不曾遭了国法,这报应也就尽够了。那能氏更可叹可笑,设了一番毒计,想做财主婆,刚刚快乐一年而惨死,人算不如天算,信哉。艾鲍、艾福眼见得是那二客转世索命的。再来姐生前挑拨艾金杀二客,今世又挑拨二子杀艾金,既以身偿二子之淫债,又遭产厄。据他之梦,此子又是艾金来索命。报应分明,毫厘不爽。鬼神在冥冥中,岂有一着放松?世人只知任性胡为,就不回想一想将来的后患。真是《感应篇》上说的好,如“漏脯救饥,鸩酒止渴。非不暂饱,死亦及之。”可不惧哉?艾鲍、艾福虽是再生复仇,但今生名分,以子弑父,奚能免得天诛?不死于此,必死于彼,少不得暗暗有一场恶报。

他二人奔到陕西,投了李自成。闯贼见他二人数千里远而来相投,且又生得雄阧,正在少年,心甚欢喜。便留在部下,充了两名小头目。后来差了些贼四处攻劫,时常得胜,渐渐得功。破北京时,每人给了一张伪总兵的札副。瞎贼被大清兵杀败,逃奔湖广,又想攻取南京,因他兄弟是南京人,又闻得马士英、阮大铖大卖官职,叫他二人各带了五七个心腹小贼,驮了两万银子并金珠之类,投托阮大铖,买两名京城中管兵的武职。又给与伪札数十张,招揽好汉,将来好做内应。他二人欢喜无限。李自成又许他成功之日,俱加封侯爵,他二人便感恩效死以报。

既到了江北,访着了黄书办,浼他送了阮大铖五千金,还有许多珠宝,要求补京营的武员。阮大铖大喜,就放了他二人两员京营游击,咨送马士英考验。艾鲍、艾福也送了马士英一分重礼。马士英见他二人既生得魁伟,又且有厚赆,自然依允补授。

二人好生荣耀,金乎带而其补,左右跟随兵丁皆带刀之士。他二人又将带来的金珠之类孝敬了马士英,拜在他名下。马士英愈喜,待他二人甚厚,时常赐以酒饭,也热闹了几个月。不想他二人该福尽灾生了。

一日,乐公下朝。到了私宅门口,只见一个人迎着轿子跪下,道:“小的有机密军情上禀。”乐公吩咐带了进来,问他何事。他道:“小人姓蒙名德,系河南人。向年逃难来南,蒙百万童老爷众位施恩,救了一家的性命,次年得回故乡。小的寻亲戚,又还来了一次。回去时,不想遇了流贼,将小的一家杀害了,小的就被这艾鲍留了在家下使用。屡要逃出,但贼兵连营百里,再逃不脱的。前日李自成在山海关兵败,今往湖广去了。知道阮老爷卖官,因此打发他兄弟两个来买两员京营武职,并招揽人众。他到湖广聚兵来攻南京,将来好做内应。小的原系良民,怎肯做贼?向年老爷荣任府尹时,小的曾叨恩典,故此到老爷台下来出首。”乐公惊道:“这虽是你的好心,但没有甚么凭据。”蒙德道:“他两个现带了李自成的许多札副来招揽人众,老爷只一搜获,便是凭据了。”乐公道:“果然有此,你的功名也不校”忙差人去请魏国公,此时他正管提督禁军团营事务。又差人去请都察院正堂,兵刑二部尚书,并锦衣卫指挥。

不多时,都到了。乐公叫蒙德过来,将前事又说了一遍。众官计议了一会,魏国公差人去传艾家兄弟二人。又叫锦衣卫暗暗领人到他寓处,将他跟随的人一并拿获,不可走漏一个,把他行囊尽数拿来。

少刻,艾福、艾鲍已传到了,叫了进来伺候着。不多时,锦衣卫官校将他人众并行囊亦都取到了,乐公命细细搜检。在一个皮匣内,搜出总兵副参游守伪札数十张。魏公喝叫将艾家兄弟并手下人尽都拿下,叫蒙德将前事又说了一遍。他二人见活口、伪札俱已当面,无辞可辩,一一招成。

乐公同众官进朝面驾,将前事细奏,艾鲍、艾福凌迟处死,从贼斩首示市。弘光准奏,立刻押赴笪桥正法。乐公又奏,阮大铖身为朝廷大臣,受贼私贿,题补京营武职。若非蒙德出首,酿成后患,京城内外生灵尚忍言哉?愿亟赐斥逐问罪。即阁臣为朝廷股肱,不察奸细,和光同尘,亦不能辞贼。

这阮大铖、马士英都是弘光的心腹,进美女、献娈童、合春方,感激他们了不得,焉肯说他的不是?替他辩道:“马先生他不过见阮大铖送来考验,他见人品好就准补了,这有何过?就是阮大铖他也不知他是流贼一党,他要知道,肯擢用他么?至于说受贿,那不过是蒙德小人口中的一句话,如何就做得准?便轻易坏一个大臣。”乐公再四进言,弘光执意不听。乐公又奏蒙德有出首之功,当加重赏。弘光因他说阮大铖的不是,心中暗恼。说道:“蒙德从贼已久,今虽出首,原自首免罪例足矣,如何还要赏他?”乐公只得同众官退出。

见朝廷功罪不分,还成个甚么法度?不胜忿怒,遂呕了两口血,从此就得了玻将二贼的行囊中的尚有万余金,赏了蒙德五百两。余者咨送户部,留充兵饷。蒙德身无所归,情愿在乐公家当长随,乐公也着实优待。后来乐公病故还乡,他送到了家,然后才回河南,这是后事。

宦萼同梅生在钟生家说起杀奸细的话,宦萼道:“方才有一个舍亲在刑部,他才说起这事。”因把蒙德出首,乐公擒贼,并马士英、阮大铖受贿卖官与贼,弘光坚执不听的详细相告。钟生惟长叹数声,再无他语。

且说那火氏自试了童自大一番之后,心中想道:不意世间有此奇物。他若肯与我相交,又还希罕老竹做甚么?【有此一念,可见火氏全是贪淫,毫无情意。淫妇之滥如此。】我看他前日那个样子,是决不肯再来的了。只好等老竹来家,做个长远主顾。他一时淫情举发,那里还制伏得住?日夜盼竹思宽回来,好做一番绣衾大战的事。总不见到。又过了几日,时已初秋,情绪无聊。他到楼上去倚栏盼望,两眼真要张穿。见那朱榻依然,那一条妙狗已成朽骨,不由得一阵酸心,口编了个四句半的《劈破玉》,低声唱道:趁此秋光,凭倚南楼。想当初大雁儿飞去,小燕儿飞来,他两个相遇在途中,他把春秋谈论。大雁儿叮咛小燕儿,嘱咐你我两个,作速分飞,休要耽误了工夫。他那里说,你我失却了信行。到如今,你看小燕儿飞去,大雁儿他信信行行又来了。冤家,你可记得孔圣之言。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岂可以行之哉?言而无信的冤家,你反不如了个禽鸟。我自眼含着珠泪,哭进了香房,跌绽了金莲。自叹了一声,哎哟,奴家不是悔恨当初错认了你这人儿。冤家,我似醉如痴方才醒,好一似吊桶落在他人井。

唱罢,不由得香腮上泪下了数点,心似油煎一般。忽门上那老汉进来说,“竹相公带了信回来了”。火氏听见,真是喜从天降,精神顿起。忙忙下楼回房,便道:“快请了进来。”少顷,老汉同竹思宽到了堂屋内。火氏出来,竹思宽作了揖,火氏回拜。让了坐下,竹思宽道:“恭喜姐姐,老爷荣任去了。自从到了那里,送了礼,阮老爷大喜,特放了长河卫掌印指挥。我又同到了任上。那里没有文官,老爷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地方又富庶,着实威武。我住了几日,老爷恐奶奶悬望,着我折身回来,所以迟了这些日子。”因铁化做了官,有几句说那时的时事,道:是非倒置太湖涂,此辈如何滥仕途。

只为钱神能效力,掌印不复问贤愚。

火氏将家中男妇都叫了上来,吩咐道:“你主人得了官,上任去了。竹相公在家中照看。竹相公在书房安歇,你们小心伺候。但是竹相公到来,可到上边来说。老爷不在家,我这里也无事。仆妇们也不必上来,有事来叫你们。大厅后总门并角门,不到晚丫头就早早关上。”众人应诺。以为奶奶这样贞操持家,谁敢不遵,那知全是诡计。竹思宽起身辞道:“我今日到家看看,明日再来。”火氏也不留,仍着老汉同他出去了。

火氏次日命抬了一坛好酒,自己亲手整理了一桌丰盛碟子。下午竹思宽来了,老家人上来说,火氏吩咐厨下备饭与他吃,老早就叫丫头把大厅后门关上。床上换了一副新被褥,虎皮褥子,虎丘席,正是:安排新衾枕,好接旧情人。

到晚来,从新梳妆打扮,换一身新衣,把牝户用香肥皂搓洗了一番。掌灯时,火氏命丫头点了两枝通宵红烛,摆上碟子,烫着酒,吩咐丫头们道:“你主子托竹相公看家,我们是主,他是客,岂有个不款待的?请他来坐坐。你们都在跟前伺侯,不许躲懒。”着两个丫头前边去请,不必走大厅,打角门里去。丫头去不多时,同竹思宽来了,让了对面坐下。

竹思宽见他越发风流标致,身上一阵阵的香气扑鼻,神魂愈觉痴迷。火氏也同他睽违两个多月,且从不曾来到这个屋里,也想两个桩旧物试试新房。无奈丫头在傍,只得免强假做正色吃着酒,口中虽假说正经话,两只眼去饧瞪的望着他,面上不住微微的笑。竹思宽也心中着急,恨不得同他搂做一处。眉头一蹙,计上心来。【思宽此计,火氏前在童自大面前已用过。】望着火氏丢了个眼色,道:“难为这些姐姐们在这时伏事,我每人敬他一碗。”便要了个饭碗来,一人一碗。丫头们谁有这样大量?推辞不饮。火氏道:“不识抬举的贱肉,竹相公赏你们,敢不吃么?”几个丫头没奈何,捏着鼻子每人灌了一碗。竹思宽道:“敬个双钟。”丫头们见竹思宽让着,主母压着,谅也不得不吃,又吃了一碗。内中只有一个略好些,那三个跑到西屋里,连晚饭同酒一齐从嘴里鼻孔里都倒出来了,吐得无处不是,倒在地下就睡着了。这一个执着壶,东晃西晃,也站不祝竹思宽道:“你把壶且放着,我自己吃,你歇息罢。”那丫头巴不得一声,把壶放在桌上,也跑过去,倒下头睡了。

火氏忙把房门关上。此时初秋还热,二人脱的精光,相搂相抱,一口一递吃了几杯。火氏用嘴含着度了他几口,看见竹思宽的阳物直竖,忙拿汗巾勒了根下,火氏上他身来,对面套入,一面吃酒一面动作。顽了多时,酒性已阑,色性大增,相携上床。这一夜,此上彼下,此下彼上,二人做了个通宵的活计。自相交十多年来,这算头一次放心受用。天色将明,竹思宽穿衣出去。火氏睡了一觉,方才下床。到西屋里看丫头们时,都还然未醒。叫了起来,一个个都还晕头昏脑,收拾了家伙。隔三四日定请竹思宽一次,几个丫头也大醉一次。

且说他家这些仆妇,丈夫都跟随主人去了,主母上边又不叫他们,每日无事。三个成群,四个作党,在一处闲磕牙。偶然一日,三个妇人相聚在一处说家常。正是当日看见竹思宽阳物的那一个,同着火氏在西屋里说话的那两个。他三人说话中间,一个道:“我们男人这一去,不知几时才回来?料道贞节牌坊是轮不到我们的。竹相公现在我们家里,你当年看见他那件宝贝,是个异样的东西,你何不去试他一试,看是个甚么滋味呢?”这一个道:“那东西我是不敢惹,他一时捣断了肠子,没处寻这小皮匠到里面去缝。你当日说吃四两烧酒还捱得半截,你何不喝四两,先挡个头阵?要不妨事,我们大家也去尝尝。”那一个人又怂恿道:“你果有这高兴,我去打酒,替你助助兴。”这个女人又好酒,酒下一字更好,也说上兴来了。便道:“从来没有听见阎王跟前有肏死的鬼。你果然打了酒来,我吃个半酣,去捱一下子看看。”那个妇人果然掏出几十文钱,到大门口,烦那看门的老儿打了几斤烧酒来。他接了拿到屋里,撕了两碟小菜,三人说说笑笑的共饮。让那个妇人道:“你多喝两钟,胆子壮些。”那妇人也不辞。到掌灯时候,酒已罄了,便道:“我们同去。再迟,恐他睡下。”都有几分酒意,就到书房里来。见院子门关着,轻轻敲了几下。

竹思宽正打点要睡,听得敲门,不知何故,只得走来开门。见是三个妇人,一拥而入。到了房中,竹思宽跟了进来,道:“三位大嫂此时到这里来,有何话说?”那一个要挡头阵的望着他嘻嘻的笑。这一个道:“竹相公不认得我了么?”竹思宽道:“虽然常在这里,嫂子们的模样都认得的,却不知姓甚么?”这个妇人笑道:“他的男人叫做高兴,竹相公是认得的。我那一年在茅厕上倒马桶,遇见竹相公在那里溺尿,我见了你那个稀奇物件,偶然对他说了。他想到如今高兴哥跟老爷去了,他见竹相公自己一个在这里,情愿来奉陪。他自己不好说的,烦我两个来做媒。”竹思宽见人来就教,何尝不喜。但他三人同来,没有个取一弃二的。恐怕一时弄上了,夜夜来缠,岂不误了火氏那里的事?又怕或遇了丫头来请,走漏了风声。假做正色道:“这事如何行得?你主人托我看家,我若做了这事,一时人知道了,有何脸面?”那妇人一团高兴,被他一扫,老羞变怒,猴急起来,道:“我好意来伴你,你这样扫我。我当真是求你的文么?你怕没脸面,我明日给你个当真没脸面。没人处,我抓破了你的脸。我吆喝起来,说你调戏我。等主人同我男子汉回来,合你说话,看你有脸面没脸面?”

竹思宽暗想,这等妇人,他知甚么羞耻?倘然真果做出来,如何了得?要回家避了,一来舍不得火氏,二来受了铁化之托,突然回去,何以为辞。心下一转,暗道:老住了他,给他个辣手,叫他魂梦也怕。一个吃了亏,那两个自然不敢再来缠绕。遂作笑容道:“我是卫护你的话,你为何倒着恼?承你这样好情,我感激了的了不得。我的东西既是这位嫂子曾看见,恐怕你受了苦,故此假拿那话回你,是我一团好意。”那妇人道:“我不信就这样利害。∧慵夷棠桃膊还且桓鰧拢训懒饺銎闯傻牟怀桑俊薄酒嫦搿!恐袼伎淼溃骸拔蚁雀憧纯矗愠粤丝啵灰г埂!彼斐犊阕樱贸鲅艟呃矗溃骸澳憧纯矗龅米霾坏闷灸恪!蹦歉救思饰镉舶鸢穑褚唤诖笫炫阂话悖壑忻盎穑补瞬坏盟阑睿谥械溃骸拔也慌拢慌隆t俅笮┪一共慌履亍!

他此时忍不得了,便褪下裤子,在那张醉翁椅上睡倒,两条腿放在两边椅轴上,牝户大张。竹思宽也脱了,安心要给他个利害,不但不用一点吐沫,对准了门,凭身尽力往里一下,竟进去了有一半,只听得那妇人叫了一声道:“哎呀,我死。”竹思宽又往里遂了两送,妇人眼泪直流,叫道:“竹老爷,饶了我的命罢。”竹思宽也不理他,又加力狠捣了两下,进去有多半截。那妇人声都哑了,浑身乱战,叫喊哎哟哎哟。

那两个妇人看得毛发皆竖,也不觉战起来,竹思宽道:“你才说不怕,你忍一会就好了。”一下全拔出来,又往里一捣。那妇人又哎哟了一声,战都都的道:“不好了,不好了,可要死了,我的小肚子要通了。”竹思宽知他试着了辣味,猛然往外拔出。那妇人又叫了一声:“罢了我了”。口中哎哟哎哟的哼。这两个妇人看他时,脸白唇青,浑身战个不住,口中说:“不好了,不好了,我的东西两半边了!”二人看他的牝户,果然把后边裂了开来,与粪门成了一个大窟窿。

竹思宽两只手拉着两个妇人道:“他不济,你两个来试试看。”那两个妇人用手捂着裤裆,两腿夹得紧紧的,道:“竹老爷,竹祖宗,我们是不敢惹你的,留着肚子吃饭罢。”竹思宽笑着放了手,他两个将那妇人扶了起来,,他腰也弯着,直不起来。歇了有一个更次,也不穿裤子,这两个妇人搀扶着他,他一手揉着小肚子,一瘸一跛,嘴里还哎哟哎哟不住声而去。这妇人睡了有半个月才起来,腰还弯著有些疼,阴户不知长严了不曾,此后三妇再不想了。

话休繁叙,光阴迅速,又早寒冬。一日天气大寒,瑞雪纷纷,下了一日。火氏晚间请竹思宽进来围炉赏雪,把丫头们都灌醉了,全躲过去,钻在被中。冷呵呵的,谁肯走来做甚么?火氏同竹思宽饮了一会,都有了酒意。火氏道:“床上冷,我们在火箱里睡罢。”起来铺了被褥,放下了枕头。把桌子抬过,靠了火箱,火盆也抬过来,好烫酒。二人脱了上衣裤子,火氏穿着一件红绫小袄。竹思宽只着了一件蓝绸主腰,拿被盖着下身,坐着吃酒。

火氏道:“我行一个令,我同你猜枚,你赢了我,你上我身来抽五十下,我吃大一杯;我赢了你,我到你身上抽五十下,你吃一大杯,可好么?”竹思宽笑道:“难为了我些。也罢,依你就是这样来。”二人猜拳,先是火氏赢了,竹思宽睡倒,火氏上身来套入。竹思宽两手捣着他屁股,用力蹬坐了五十下。竹思宽吃了一大杯。又猜,这是竹思宽赢了,火氏仰卧,竹思宽爬上身来,火氏两手扳着他的屁股,也狠狠的捣了五十下。【火氏在上,故竹思宽用捣。竹思宽在上,故火氏用扳。写出两人淫像。此书开首,于敷同昌氏猜枚,书已将完,用竹思宽同火氏猜枚做结,前后照应。】火氏吃了一大杯,上下几次,竹思宽泄了。火氏正在高兴,替他百般搓弄,弄硬了,重新又起。竹思宽连泄了三次,这却却起不来了。

你道竹思宽为何就这等不济?当日守着郝氏,发苍阴扁,十日半月不过偶然适应,近来遇了火氏,三四夜就要弄一回。这一夜中,饶不得他,要丢三四度。回家又要同郝氏做作一番,一个望六的人,如何禁得这等作丧?半年来精力衰败,三泄之后,如一条粗皮条相似。火氏此时酒有十分,淫兴浓到十分,那里肯放松他?替他百般舞弄,竹思宽也醉得很了,见他这样骚淫,也想大弄一场,无奈阳物软硬不起来,又生一段惭愧,又是那作急,还尽着押热酒,图酒力来助他兴头。火氏含了热酒,在那龟头上吮咂,又用舌尖在他马眼又四围舔那龟头。竹思宽被他如此缀弄多时,又昂然大举。二人又一阵翻腾,酒都有了十二分。火氏酒也翻上来了,仰翻着,闭着眼,口中模模糊糊的道:“你用些力,狠狠的弄弄睡罢。”竹思宽竟也醉昏了,听了这话,一进一出的乱捣。火氏心中快活,竟朦胧睡去。竹思宽泄过三次,也容易不得再泄。阳物被酒助动虚火,分外坚硬,形如铁杵,混舂乱攮。

他二人翻腾了一夜,不想束根子的那件汗巾揉撞散了,竹思宽醉昏了的人,忘其所以,觉汗巾拖着碍事,伸手扯去,又凭身向下加力,往下一攮,一下直到了根。只见火氏大叫了一声,腿蹬了两下,就不动了。竹思宽连忙一看,面上渐渐变色,觉得阴中一股热往外冒,便有些心慌。急将阳物拔出,低头一看,血如泉涌。摸了摸,口中惟有冷气。竹思宽酒也惊醒了,魂也吓飞了,忙穿上衣服,开门出来。

天已微明,走到书房,开了院门走出来。见大门已开,冒着微雪,迎着北风,一溜烟往家中去了。

丫头们睡到日高三丈,方才酒醒。睁眼一看,此时雪已住了,日色满窗。连忙起来,恐主母见怪。慌走过来,床上不见有人。回头一看,主母光着下身,睡在火箱内。忙近前要替他盖被,只见面如白纸,两腿大揸,胯下鲜血淋漓,褥子上流得一洼,牝户大张,尚津津血出,吃了一惊。推了几推,不见动转。伸手在身上一摸,已冰冷铁硬,做了风流鬼去了。【多银被驴弄杀,火氏被如驴之具弄杀,盖淫妇之报也。】替他把被盖上,两三个忙收拾家伙,一个跑出去说与众家人。几个仆妇都跑了上来,看见死得这样子,都不解其故。家中没正经人,叫了个老仆到火家、童家去报信。

他父母已亡,只他哥火大夫妇来了。童自大自从那日在铁家回去,心中自恨道:只为贪了一口黄汤,做了这件坏事。宦哥连外人还不肯淫污,我竟淫内嫂,心中如何过得?又想道:这不是我去奸他,是他来奸我。我醉后无知,也还无大过。此后再不到他家去。听得铁家人来报说火氏死了,还疑是他弄了那一次之后,引动淫心,无处发泄,抑郁而死,心中倒十分过意不去。那知他是这样风流死法?同铁氏到了他家,大家哭了一常听说死的这个样式,都疑是急病暴死,决想不到被人弄杀。

回回家尸首不停放的,即日殓了。请了老师傅同几个满喇嘛混念了一阵,抬去回回坟埋葬。忙写信雇人去报铁化,火大把妹子住的房门封锁了回去。

那竹思宽弄了一夜,泄了三次,也是虚飘飘一个身子了。吃了一夜大空心的酒,眼花头晕,吓得战兢兢。迎风冒雪而回,受了寒气,染成夹阴伤寒。头疼肚痛,手足厥冷,遍身火热,昏迷不醒。

郝氏忙叫竹美请了医生来看,吃了许多肉桂附子之类,总无济于事。二来也有年纪了,身子又虚弱。又看见火氏死了,是他多年契厚,未免伤心,如何得好?郝氏又听得有一个专治伤寒门的胡道贵,手段高强,特请了他来医治。说,寒重了,不得汗,再不得好。药力不济,须要滚药水蒸洗,方得汗出。这郝氏叫作病急乱投医,便依他。他撮了一大包药,烧了一锅滚汤,将竹思宽脱光,拿块板放在澡盆上,抬他睡在上面,四围放上火盆烤着。他将滚水倒在盆内,一面蒸,一面用布蘸水,浑身淋水,略温便换。那竹思宽如死人一般,丝毫不动不知。【竹思宽竟是水火炼度一般。】掇弄了半日,并无汗出,也不见他动展。再看,已呜呼了,浑身的肉已烫了个半熟。刚是火氏三日之期,赶到阴司去与他做长久相知去了。

铁化在任所正然兴头,忽接舅子的信,云妻子病故,着实悲悼。要想回来,还舍不得空丢这项银子。以为内边虽无火氏,外边还有竹思宽可托。过了两日,又接信,云竹思宽死了。家中要紧,只得告病回来。丢了几千两银子,只落了个半年的热闹,赚了个叫一声老爷,还有个冠带峥嵘。

到家时,他舅子也来了,交付门上的钥匙。开门进去,房中无人,想起火氏这几年来颇有恩情,临别那一种依依光景。今日归失,音容已失,不觉痛心,大哭了一常过了两日,请了火大夫妇、童自大同妹子去上坟,回来家又请了几个老师傅并许多喇嘛。家中杀牛宰羊煠油香,做哈里哇,念了一日回回经。完了又往竹思宽去吊孝,送了二十两奠仪,不在话下。

火氏背夫贪淫,即以淫死,理所当然。竹思宽负友奸妻,临死虽烫得半熟,犹为正寝,尚属彼幸,不足尽其辜。铁化交不择人,致妻子如此,亦尖酸促恰之报也。人生世上,持身交友,可不慎诸?

再说郝氏自从竹思宽死后,他年纪虽老,淫心较少年更胜。前思宽在日,他那荷包口一般的牝户,再没十日半月不叫他揎一揎。今竹思宽死将两月,不经此道了,心中时刻如有所失。意欲还要相与个老孤老,无奈白发苍苍,皱纹满面。不但两手招郎郎不至,就是死命去拉,也未必有这样高兴的人来领教。况且他的大名口碑载道,谁人还有那赛敖曹的物件来寻他?日间混着还不觉,到了上床之后,长夜迢迢,把那一段肉放在心上,时刻不能合眼。要叫竹美去买个角先生来听用,一来这件事不好叫儿子去办,二来这件东西是他少年间领教过的,就是头号巨物,也没有竹思宽的粗大,料到不足以供行乐。急得那心似滚油浇的一般。

那日竹美买了几段香肠来家,他心中触动,恍然大悟,就触类旁通起来。叫竹美买了一根牛大肠并五斤牛肉来,他在房中将牛肉剁烂,把脏头取了有尺余长一段,把肉塞上填紧,约有碗口粗大,用线扎好。他掂了几掂,道:“此时若用,似乎太粗。等风干了,自然合适。”吊在屋后檐下没日色处。竹美夫妻看见,以为他放着香猪肠不吃,倒灌了这根牛肠子,不知有何妙处。暗暗失笑,意思等干好了还要些尝尝是甚么滋味。

郝氏每日眼巴巴望那肠子,求他速干。过了十数日,那肠子渐渐缩小,粗中钟口,长约一尺,比竹思宽的物件还略肥壮些。郝氏喜道:“虽比他的大些,料道也还容得。再要狠干了,未免太硬,过于校”遂取了下来,晚间到了床上,脱光仰卧,两足大跷,就拿那肠子对着阴门往里捣。那里进得去?他的牝户只剩了两块宽皮,那肠子粗了又干的,硬梆梆的,连皮塞了进去,如何能入?用了许多唾沫,仍然不能送进。他急了一身臭汗,急出一个妙法来。下床拿脚盆舀了一些热水,将肠子泡湿了,他蹲在盆中,牝户大张,也用水湿透,然后拿那肠子往内一塞,进去了小半。他就势往下一坐,全然弄进。心喜异常,忙起来揩了屁股上的水,将那肠子夹在阴中,上床睡下。不住用手一出一进的抽,大遂其意,觉比竹思宽还强。

因竹思宽后来有了年纪,虽粗大如故,不比壮年勇猛坚硬,大逊往日的形状。这牛肠中肉是风干了的,热水一烫,渐渐发胀,又比竹思宽的粗长了好些,所以郝氏觉得更美。况且又离了两个月余,复尝新美之物,愈觉其乐。不住手捣了一会,内中固然快活。但年老了,膀力有限,酸痛非常。此时浑身已觉畅快,想到:“且睡一觉,歇歇力,醒来再弄。”恐睡熟了掉出来,那肠子反往里塞了塞,全送入阴门之内,将腿夹紧而睡。

他因通体痛快,又费了些力,一觉直睡到五鼓。觉得有个东西在腹中,攻得心窝生疼。惊醒来,忙用手摸那肠子时,已不知何往。伸指头往阴中去探,只摸得着,却拿不着。心一急,越觉得往上攻,满腹作胀。这是他临睡时全塞了进去,及至睡着了,那气往上一提,故此那肠子便抽了进去。他先用热水一泡,后又被阴津一浸,那干了的肠肉着了潮湿,又发胀如新。他的阴户虽然出了揎,内中可禁得饭碗粗尺余长的一件巨物?他此时也着了急,下地蹲在马桶上,要想他掉出来。坐了许久,那肠子在腹中胀满,如何得出?渐觉胀得难过,下边阻住了,气不得行,便往上攻。脸上如火烧的一般,眼中都冒出火来。急得没法了,也顾不得羞耻,叫了财香来,告诉了他,叫他想法取出来。

郝氏上床仰卧,将两手扳住两足,牝门张得如钟口一般,财香用指头探探,也摸的着,但没处下手。只得走出去向竹美说道:“前日妈灌的那根肠子,我们只说他老人家要吃,【是回回家上嘴吃的,不意他下嘴吃,如何能克化?】谁知他拿了当膫子用的。如今塞了进去,攻得心疼。又勾不着,弄不出来,怎么处?”竹美惊道:“这却没有甚么法儿。”想了一想,道:“你拿铁钳子放在里面去夹,或者夹得出来,也不可知。”忙寻了钳子递与财香,他走进来向郝氏说了,郝氏也急得想不出法儿,只得叫他夹,送了进去,肠子又大又滑,钳子如何夹得住?东一下夹着肉,西一下也夹着肉,疼得郝氏乱叫,说道:“这个法儿不好,你再想个别发。”财香拿出钳子,想了一会,道:“我那一回小产,胎不下来,是杨奶奶伸手进去取出来的。我也学他取罢。”郝氏此时觉得十分难过,便道:“就是这么,你快些救我的命罢。”秋香取了一碗油来,把手润了,向阴中一伸,已进去了,手虽送入,那肠子已滑,手上有油更滑,左找找不着,右攥攥不住,越捏越弄了上去,直送到胸口之上。那郝氏也年老了,气脉虚弱。看看颜色渐变,口中如牛喘一般,手足瘫了下来。财香见局面不好,忙把手缩出,叫竹美进来看时,口中气已微细。不多时,便入黄泉。【不图为乐一至于此?】他二人也哭了几声,忙替他把衣裤穿上停放好了。竹美跑到钟家去报了。

钱贵听得,亲身来到,大哭了一常问及是何病症,财香把这个新奇死法细细奉告。钱贵听他是这样寿终,倒满脸含愧,看着入了殓才回去。还同钟生来,上了个祭。送殡安葬,与竹思宽拼了骨,不赘。郝氏骚淫了一生,老年如此死法。虽说自寻的死路,也正是他好淫之报。

竹美发送了郝氏,查点他的私囊,竟将二千金之蓄积犹存。满心欢喜,同财香商议了一夜。次日,拿了三百两,到江北寻着了黄金聚,要谋干个小前程。黄书办道:“表叔表婶去世,连百日还没有过,你怎么就想做这事?”竹美道:“趁着于今阮老爷卖官,有这条门路。若等我服满,或换了官府,或者老表兄又不在这里,就无望了。我于今谋个官做,父母英灵自然欢喜,决不怪我。”黄书办见他这样说,笑了笑,将他银子收起。向阮大铖乞恩,说竹美是他的亲表弟,求卖个前程。阮大铖虽舍不得白放人去做官,但靠他拉牵,也挣了许多银子,后来大事还要靠他。只得忍着心疼,假叙军功,放了竹美一个锦衣卫百户。竹美领了札回家,公然到任。纱帽珏带,大红绉纱圆领起来。人人都知他是郝氏之儿,又是兔子出身,编了四句歌儿打趣他,道:而今兔子大轩昂,只为裆中谷道香。

义父赌钱犹篾片,母妻俱是女边昌。

竹美听得,恬不以为耻,到处以老爷自居。人见他还有几个钱,无不奉承此老爷矣。国家之事至此,真笑杀多少识者,叹坏了多少义士。闲话稍祝且说钟生在他家闻得乐公同劾阮大铖,弘光不听。有年纪的人了,着了气,呕了几口血。又朝夕为国事忧劳,食少事繁,构疾而殂。钟生不应马士英之辟,杜门不出,不敢往吊。在中途设位祭奠,痛哭了一场,以尽师生之情。宦萼偕贾文物、童自大亲到他寓处祭奠。乐公两袖清风,毫无宦囊。他三人共送千金薄仪,为搬家回籍之费。鲍信到灵前大恸,亲为执丧。也送了奠仪一百二十两,以报知遇之思。

到临行之日,童自大亲自送到浦口,赠银三千两与夫人公子为安家用度,以报当日不听刘弘之谮,护庇之德。

那钟生在家中终日郁郁不乐,对月临风,惟有长叹。钱贵、代目百般劝解,他只张目不答。闻得人传说,睢州镇将许定国将兴平伯高杰谋害,已往北走。史阁部在维扬,十分危急。

你道许定国是何出身?他如何谋害了高杰?他系太康人氏,也是一员骁将。他初守河南,流贼突至,箭如雨射城中,定国站在敌楼以刀左右乱挥,箭皆两断,高与身等。贼射渐缓,他笑向贼将道:“你乏了么?你既不能射,快去每人取一块板来,好挡洒家的箭。”贼将素知他是神射,果叫贼兵取了板来,贼将躲在板后,看他如何射法。定国以铁枝箭连发数矢,将贼将钉死在板上,贼皆惊散。

他常同众人聚饮,众人请道:“闻公有神射,已见之矣。但公神勇,愿借一观。”他应一声,忽然跃起,两手扳住檐椽,全身悬空,走长檐殆遍,色不变。他此时已七十多岁,以总兵赦罪出狱,镇守睢州。毁家养士,他自以为功高,不得显爵。常轻高杰是流贼投降,反得封伯。每次上本,诋之为贼。高杰后来知道,心中恨甚,常道:“我若见彼,必手刃之。”这时史阁部欲恢复中原,亲自督师,厚抚高杰,命他统领本部将士兵马为前部。高杰到睢州,定国迎出数十里,在马前跪接。高杰见他如此,下马冷笑扶起,道:“你是总兵大将,为何也行此礼?”到了营中坐下,问他道:“你岂不知我要杀你,为何不逃去,敢来见我?”许定国叩首道:“定国知公每常动怒,但不知我得何罪?”高杰道:“你屡屡上疏,称我为贼,还不是罪么?”定国道:“因此定国不肯去躲,来见公也。定国目不知书,凡上疏皆是书记代写。定国又一点文墨不知,不懂得疏中是何等话。若以此杀定国,真是冤枉了。”高杰道:“你这书记在那里?”定国道:“他自知有罪,听得公来,逃去不知何往,定国不逃躲者,正要向公明此一事,非定国之意也。”高杰是个粗直汉子,见他这样小心屈服,倒反怜起他来。听他这话,以为真实。

定国标下有一员千户,知道定国要谋害高杰,投上牒文,云定国谋公。高杰要以诚心待定国,将这千户笞了六十,送与定国杀之。他遂同定国宰牲,约为兄弟。定国装饰了一个美女送来与高杰,高杰不受,笑道:“军行用此不着,你但养养,待我成功回来,以娱老景。”高杰大营离城二十里,给王命旗一杆,付与定国,命悬在城上,传令道:“我兵非有令,不许擅自进城,违令者斩。”定国请高杰进城饮宴,高杰只带三百名骁绮。到了他署中,定国设宴烧灯,奏乐饮酒。叫他兄弟陪待众将亲兵在别所,妇女宾客皆杂坐。酒半酣,定国之弟动静失常。高杰部将中有明见的,觉得有异,起身走到席上,附着高杰的耳道:“今日之宴,看他兄弟志意非常,恐有诈谋,不可不防。”高杰用手推开,道:“你去,他如何敢萌此念?但放心痛饮。”那员将见主帅如此说,也就不在意下。

饮了多时,到三鼓尽,三百人俱醉,俱就别所休息。高杰卧榻之前,只几个小儿服侍。夜漏将残,忽听得房上历历瓦响,高杰心惊,出外看时,壮士逾墙越屋,已进来数十个。高杰急觅铁棍,已被人偷去。遂夺了一杆枪,力斗多时。此时进来的人越发多了,腹背受敌,孤力无援,遂被众人拿住,从去的三百个骁健尽被所杀。许定国南向坐下,道:“三日来受你屈辱也尽了,你今如何?”高杰大笑,叫道:“我为竖子所算,死何惧乎?”大骂不绝。定国遂将他杀害。【高杰虽死,还是个直肠汉子,不过失于粗卤耳。如许定国,则不忠不义,大奸大诈之小人,诚所谓老而不死是为贼。】知道他大营人马是邢夫人统领,素常闻名,知他的智勇,恐他来报仇。带了亲丁家属,连夜潜逃往北去了。睢州一城的人闻知,都逃个干净。

高杰有一名骁健伏于床下,得脱出城,详细报与邢夫人知道,带领众将士如飞奔来,已是一座空城。邢夫人大怒,连累睢州二百里内居民,悉遭屠戮。史阁部到了徐州,初得这报,还不肯信。后闻果是真实,痛哭道:“中原不可复图矣。”回兵退守扬州,看看势不能保。钟生又闻得沿塘飞报,左良玉闻知崇祯太子自海上逃来,马士英执意不认。诬是王之明假冒,在午门外拶拷。众人虽知是真,背地潜泣,俱不敢出一语相救,恐忤了马士英之意。有人题了一首诗,大书于宫墙之上,内有一联云: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已又奚猜。

合城人声汹汹。马士英也恐触了公怒,暂且监禁。左良玉心中大怒,谓马士英仇害先帝太子,欲清君侧之恶,率领重兵,自湖广杀来,声势猛甚。士英将沿江一带兵将,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等,悉调去上流迎挡。也有人劝他道:“大清兵马南来,其势甚锐。若将兵将全撤去,以堵上流,沿江一带作何守御?况左镇并非背叛朝廷,不过欲救太子耳。”马士英大怒道:“我宁为大清所杀,不肯为左良玉所杀。”众人如何敢拗他?遂将各路兵马尽行调去。一日,不知何人书了一联在他堂中,云:闯贼无门,匹马横行天下。

元凶有耳,□□□□□□。

钟生听了这些事,知大势已去,心中朝夕不安。又闻知许义士、髯樵叟、二雪和尚三人的事,叹道:“髯樵叟无一命之荣,尚有鲁仲连义不帝秦之志。许义士岂有官禄之荣哉,犹自国亡身死,何况我食禄数载者耶?我常恨近贼诸臣,若辈熟读诗书,平居谈忠说孝,临难只图富贵,我每每切齿。我今既不能死,以负初心,愧许君、髯叟多矣。若再不效二雪,尚恋恋妻子家园,以图欢聚。不但为名教罪人,异日何以见先帝在天之灵同我祖宗父母于地下耶?浙中深山老谷甚多,我何不只身远避,做一个世外闲人,庶可以此心稍安。”遂拿定了主意要去。

且道这许义士、髯樵叟、二雪和尚是怎么个始末?听我一番细说便知。许义士名如玉,吴郡长洲县人。自幼颖异,六岁读《论语》,至“攻乎异端”。问其师道:“何谓异端?”师云:“非圣人之道,杨墨之教是也。”又问道:“此方今日孰似?”师道:“释道二教是也。”他道:“今之害天下者,此辈人耶。”从此遂不拜佛。有人问他何故,他道:“彼佛乃异端,我何拜为?”他日读《孟子》,至“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遂慨然以道自任,深恶缁衣黄冠之流。说道:“我异日为政,必尽除之,以清吾道。”时有一僧,法名宗衡,与他父兄相善,尝过其家,重玉见必变色。宗衡讶道:“贫衲与相公无仇,何为怒目相待?”他道:“汝辈圣贤弃伦常甘心异端,以乱吾儒,何谓无仇耶?”他此时年仅七岁,宗衡微笑而去,久不至其家。

父兄偶然相遇,叩其故,宗衡笑道:“君家有圣人,吾辈异端,当自绝。”因述其言,闻者大异。十三入庠,于诸生最少,然有老成气度,同学数十辈,多敬之。弱冠补禀,声誉益沸。读书必求精义,不事呫哔。尝向人道:“学者稽古,当探圣贤心髓。而务身体而力行,以复其天性,否则无益也。”父母死,六年之丧,未尝一日辍哭,亦未尝入寝内室,思慕久而愈切。闻崇祯驾崩,即遍书“崇祯皇帝”四字于里衣缞绖,悲号誓死,家人劝道:“君一介书生,非有官守之责,可以死,可以无死。死伤勇,圣贤所不取也。”重玉嗔目叱道:“君安天下,以生我臣民者也。生我臣民,天下之父母也。焉有父母为贼所害,而为子者尚可苟活乎?夷齐饿死首阳。岂有官守谷禄者乎?不过欲全大节于一身,明大义于天下也。况我已食廪,食人之食者,当死人之死。吾志已决,毋烦多喙。”乘间投阊江,家人奔救起,乃不食八日而死。

髯樵叟失其籍,亦未详其姓名。因其美须髯,既善樵,而年最高,故人皆呼曰髯樵叟。身长八尺余,多膂力。每负薪三百斤货于市上,止索百斤之值。人怪之,问其故,他答道:“人之力均负百斤,我能力负三百斤者,天也。我宁敢邀天之功,以为己力哉?邀天不祥,利己不善,皆恶德也。人生天壤间,不能履德,可蹈恶乎?”人皆笑以为迂。每清晨必负薪入市,货薪必沽酒痛饮,放歌以归,日日如是。午后则采薪洞庭山中,人迹罕到之地乃入。人又怪问之,他道:“我力多,合远采樵。彼等力少者,应让之近地也。”初夏,山中人沸闻得闯贼陷京师,崇祯殉社稷,贼已改元永昌。髯樵叟闻知,捶胸长号,道:“我向知天子姓朱,何忽换姓李耶?”良久道:“贼何可为我天子乎?”遂痛哭三日,投震泽中而死。

二雪和尚名行帜,族姓林。其先福建莆田人,始祖迁浙之瑞安。和尚天性至孝,弱冠游庠,万历乙卯举于乡,崇祯戊辰成进士,与钟生是同年。初任湖广蒲圻令,庚午癸酉两科分房楚闱,俱称得士。三年循良之声上达,擢翰林院编修。在朝与黄道、周倪、元路诸君子最深契。未几,特迁东宫讲读。时国事日非,言路壅塞。乃进易卦讲章,隐为讽谏。触当道忌中,以他事降三级,于是公论不平。掌院黄景、冢宰李日宣,皆抗疏请复。遂晋侍讲经筵,兼起居注,寻转少詹。他终日勤勤恳恳于章句之间,冀得一格君心,反乱为治。奈天命已移,闯贼犯阙,国破君亡。惟在仰天长号,捶心泣血而已。闯贼逼他从顺,酷刑几毙,终不肯屈贼。后遁脱难南还,与史可法共图国事。时马士英当国,素知其才,数召见,与语多不合,二雪心知必败,日夜忧之。史阁部荐以礼部起用,二雪识不能容,遂称有疾,固辞旋里。未几,又以内阁征用,二雪知大事已去,乃就吕峰逾尊长老,剃度为僧。

钟生闻知他三人的事迹,想道:我虽不能效许义士、髯樵叟,何不学二雪去逃禅。或儒或道,潜踪远遁。主意决了,旋制了箨冠布氅,麻履丝绦,一副道装行头。打点停当,遂对妻妾侄儿说道:“我看这光景,京城不能留矣。我去寻一个避身之地,再来接你们同去。”钱贵道:“端的往何处去觅地?几时归来?”钟生道:“我随步觅去,却定不得地方,归期也定不得日子。你们但好好在家度日,一有去处,我就归来。”又向钟自新道:“我见你诸事老成,不用我多嘱。”此时他大儿子钟文已十六岁,次子钟武十四岁了,对着他二人道:“我像你们这样大时,久已无父母了。你两个可听母亲教导,哥哥管训,立志上进,勿堕家声。”众人见他虽说回家,却又都是不回来永别的话。再三哭劝苦留,他那里肯听?瞒了众亲友,只带了一个小童,自己换了一身布衣,命小童着了一袱,悄悄步出通济门,家人一个也不许送。他到了城外,雇了两匹骡子,踽踽而去。宦贾童同众人得了此信,都来探问。差人四处找寻,并无踪迹。【此处将宦贾童一提,从此接去矣。】再说那钟生主仆二人,策蹇到了丹阳,搭船直抵虎丘。店中住下,他向那小童儿道:“我前日出门,一时匆忙,忘带盘缠。你可回去取来,我就住在此处等你。”那小童儿也信以为实,就搭船去了。到家见了主母,把上项话说了,钱贵疑心道:“带了盘缠去的,如何说这话?”叫了钟用,交与他银子,同小童星夜赶到虎丘,钟生已不知何往。去问店主时,他道:“只住了一夜,次日就不知往那里去了。”钟用遍寻了几日,杳无踪迹,只得归家报信。

合家听了,不知是生是死,痛哭了几常钟自新要去寻叔叔,钱贵不肯,道:“你叔叔已是安心避去,必不在尘寰近处。浙江一路深山穷谷甚多,知道往何处去寻?况你兄弟又小,无人照管家务,你如何去得?”他见说得有理,只得在家。但时常想起叔叔的恩情,便哭一常钱贵、代目并他二子,不知淌了多少眼泪。

过了十多年,钟家一个邻舍,叫做金德性。【钟生救小狗子时即有此人姓名,不过以为随手编一姓名,为小狗子得父母之消息耳。不意伏到此时,谓钟生一去十多年方得信息。编书原要首尾相照,贯串得宜,阅者方不释手。】往浙江台州府去探亲。因慕雁宕之胜,到那里去游赏。偶见老僧岩下有一间茅庵,进去歇脚。见一道人在里面独坐,见有人来,也就起身让坐,却不交谈。金德性觉这道人好生面善,目不转睛看了一会,猛然想起,道:“这人酷像钟老爷,他出来了十多年,原来在这里出家。”犹恐怕不是,不住的仔细端详。那道人道:“居士为何只管看我?”金德性听得声音更熟,忍不住问道:“你可是钟老爷么?”那道人笑道:“既是钟老爷,他如何到得这里?”金德性道:“钟老爷虽离家十多年,我是紧邻,认得很熟。尊面相似得很,只是反丰嫩了些。”那道人笑而不答。金德性注视良久,越看越是。暗想道:“他形貌虽然略少,而声音不能改变,定然是他无疑。”遂站起说道:“老汉同老爷一墙之隔,住了多年,常常相见,岂有不认得之理?老爷何必瞒我?”钟生见他认破,也立起笑道:“高邻,你好眼力,我便是钟丽生。”拉着他的手让坐下。金德性道:“自老爷出来之后,府上奶奶相公至今想念。老爷难道就不忆念家乡么?”钟生笑道:“我已弃家为方外野人,复何记念之有?”金德性道:“老爷这些年在何处居住?今何孤身在此?”钟生知他是个盛德老实人,也将数年所历之处细细相告。天色将暮,钟生道:“日已衔山,老丈请回贵寓,此地不堪留宿,明日再来相晤罢。”金德性也就辞了回寓。次日早饭后,又到庵中来,只得一间茅屋而已,内中已空空如也,一丝他物皆无。正合了古诗二句,道:又被世人寻讨着,移家不免更深居。

那金德性叹息了一会,也还在左近访觅了两日,并无踪影。知他又远避去了。后来回到南京,把这信详细说与钟家。钱贵大家又哭了几场,钟文、钟武此时俱已婚娶,定要去找寻父亲,钟自新也要去寻叔叔。钱贵起先不肯,道:“你们虽去,决定寻不着。就侥幸寻着了,他也定不肯回来。你父亲叔叔的天性,可是肯做冯妇的么?”他弟兄三人见钱贵不允,终日号泣。钱贵叫他们到跟前,说道:“我岂不愿你们去见一面,但恐空费跋涉,不能相会,徒劳往返。”也就哭起来,道:“【妙笔入神。不叫他们去者,是深知钟生。然而夫妻之情,岂不记忆,焉有不哭者?情节肖然。】你们既如此思慕,我安忍阻你们的孝思。钟武在家罢,你兄弟二人同去,寻得着,寻不着,要早早回来,不要叫你母亲同我在家倚门悬望。”钟武道:“同是父母遗体,大哥哥是侄儿,倒还去呢,我难道不是儿子?我定要去。”钟用也哭禀要跟了去寻主人,钱贵只得都依了。

他们收拾一肩行李,带些途费,星夜去了。到了雁宕,寻了半月有余,杳无影响。访问附近居人,皆云不知。三人恐母在家悬望,号哭而返。到家说了备细,鄂氏、钱贵、代目合家大小又哭了几常你道金德性遇见钟生,他缘何到了那里?他当年在虎丘店中哄那小童回去之后,即改了道装,次日就泛海到了崇明。地僻海陬,住了月余。来游江阴,赏澄江风景。见城西白石山幽静可居,自号白石山樵,复返儒服衣裳,训徒自食。大清天兵南下,维扬失守,史阁部自刎。弘光听知这信,也不与众臣商议,同了十多个内监,十数个宫嫔,共三十余骑,半夜开城向采石而遁,数十里外即为我兵所获。次早宫门大开,宫娥内竖纷纷逃散。百官进朝,方知圣驾已蒙尘在外了。正是:九重尚有逃天子,朝内焉无遁大夫。

大家一哄而散。先是,韩赞、周养子、李国辅提督勇卫营,操练禁旅,尽心为国。马士英奏弘光,遣彼往浙江开矿。夺其营篆。把他那呆儿子马台改名马锡,提督营务,以此呆物绾兵柄,时人无不笑骂。马士英年前特往贵州,调了数百苗兵来京,充当禁军。他此时带领,将他妻子蹇氏假充太后,同着家眷,向浙江逃去。浙人登城诟骂,闭门不纳,只得逃往福建。因家赀重了,不能速行。那些五百两一个的大元宝虽不能带,尚有数十万零碎之赀,日行十数里。过了仙霞岭,那时郑芝龙正在闽中猖獗。他听了这信,遣将领兵,中途邀截。马士英夫妇,同那呆子马台,假孙马加卢,皆死于兵刃之下。媳妇香姑同他的妾婢,皆被众卒抢去,不知所终。一生宦蓄悉为贼有。那阮大司马更是在行,才听得清兵一到,即匍匐营门拜降。营内诸公久闻他有《燕子笺》、《双金榜》、《狮子赚》、《春灯谜》诸剧,问他能自度曲否?他欣然即起,执板蹬足,唱以侑酒,无耻到这个地步。他更算计的妙,想脚踏两头船,做两朝的功臣。一面投顺了我朝,一面着人私通隆武。后大兵追隆武,到赣州擒获,在文书箱中收得阮大铖密本,差兵擒拿。他正在中首献花岩饮酒拨闷,闻得此信,自上投下,头颅粉碎,骨肉如泥。阮大铖向日曾以私隙杀雷縯祚于狱,此日早间忽见縯祚以斧击其脑。大铖頫手道:“介公饶我。”介公,縯祚之字也。他因心悸,故出外闲游,是日果碎脑而死。有几句赠他,道:上临之以天鉴,下察之以地祗。

明有王法相继,暗有鬼神相随。

行凶毕竟逢凶,恃势终须失势。

劝人自警平生,可叹可惊可畏。

他自阮最、阮优死后,并无余子。此时毛氏也花甲初度了,也不想立嗣。着拥重赀,同庞周利朝夕行乐。别的妾见夫人如此,都效颦马氏当日所为,都各相厚了个健仆逃去,莫知所往。后因阮姓族间众口哓哓,毛氏无奈,方继了一子。当日阮大铖在日,毛氏虽同庞周利常常作乐,还不过是鼠窃狗偷的事。自阮大铖死后,他无可畏之人,竟大张旗鼓,日夜叫庞周利到上边,如同伉俪。他愈老愈淫,夜间弄了不算,日间还要找零。庞周利虽一个壮年,当日偶然应差还不觉。如今要日夜应付起来,如何有此力量?又恐失了主母之欢。他有同盟的三个家人,一个叫盛苟,一个叫司敷,【二名前已见过。】一个叫杨壮,【此系新见。】都知他是主母的嬖幸,常常求他介绍。庞周利一则不负众人之托,二则实有些支撑不来,要荐贤自代。

一夜,正同毛氏干着,趁毛氏欢喜的时候。说道:“小的有一句话要说,奶奶不要见怪,方敢开口。”毛氏将他搂住,亲了个嘴,道:“怪奴才,我同你的恩情像夫妻一样子,有甚么话不许你说?还舍得怪你么?”【一部书中,淫妇甚多,有丑如毛氏者乎?恨阮大铖不知耳。】庞周利一面抽,一面笑说道:“小的蒙奶奶的恩,粉身碎骨也报不尽的了。但小的觉得近来的力量不能如当日了,恐怕服事奶奶不遂心,小的心想要荐举两三个人同来服事的意思。不知奶奶的恩典可要么?”毛氏听了,欢喜得了不得,假说道:“我看你的本事还好,况且我同你这样相厚,怎好又要别人来的?你且说你要推荐谁?”【语语是不要之要,妙。】庞周利道:“这是小的无可报恩,出自小的的一点孝心。【好义仆,非阮大铖这样忠臣家不能有。】俗语说,船多不碍港,不要说小的荐来服侍奶奶,就是奶奶此时要叫人来服事,小的还敢争说半个字么?小的荐的是自家家里的三个,就是盛苟、司敷、杨壮。他三个年轻力壮,可充此任。【此谓毛氏爱庞周利胜于苟雄,以之为私夫,为其阳壮耳。细阅方明,大有趣甚。】小的看他三个的汉仗力量都好,即下身的东西,只有强似小的的,惟盛苟的,比当日苟雄的还旺个半寸,不瞒奶奶说,当年小的们大家往桁桁里去打钉,都曾比较过。”说得毛氏心花都开,搂住他不住亲嘴,笑嘻嘻的道:“我的身子已是你的了,你说的话,我还有个不依的么?【真可谓纳谏如流。】只管叫他们来罢。”庞周利道:“奶奶这样施恩,他们感激不尽了。凭奶奶吩咐,叫那个来服侍?”毛氏道:“哎哟,你既举荐他们一场,要叫,少不得都一齐叫了来。若分个先后,不要说他们说我的恩偏,还要说你待他们的意有厚薄呢。”庞周利道:“奶奶恩典,既这样说,小的明日晚上同他们一齐来。”毛氏听说他三个人雄壮,盛苟阳道胜似苟雄,心中火发,恨不得此时就到跟前,尝尝他们的滋味如何。那里还先禁得到明晚,忙道:“于今老爷已去世了,几个小老婆都去了,过继的小相公在外边,又不上来,只这几个丫头,都是我的心腹,又都是你弄过的,还怕甚么?一家就是我大,谁还管得我?你明日吃过早饭就来。”庞周利应诺。寻着他三人说了,皆喜不自胜,都打点精神服事主母。

毛氏忙忙催饭吃了,坐在一张花梨木八步床上,斜靠着枕头等候着。庞周利同他三人一齐到房中,他三个忙跪下叩了个头,起来望着毛氏嘻嘻的笑。毛氏也微微含笑。这日他三人都幸毛氏试过,兴也十分足了,身子也软瘫了。此后或轮流服事,或四个齐来,也弄了几年。毛氏年将古稀,淫性犹未倦。却也渐渐干枯,骨瘦如柴,白发蓬松,浑身如鸡皮皱一般。一个牝物越发瘪塌不堪了,阴毛比当日更长更多,不黄不白,甚是难看。他四人贪主母之赏,少不得竭力以奉。

毛氏一日偶染了病,饮食减少,奄奄一息,日夜还要他四个齐攻。那日大白昼,他四人正轮班同毛氏大弄。弄了数次,只见他哼了两声,四肢瘫于褥上,双眼紧闭,庞周利忙摸他嘴鼻时,只有微微冷气,已告终了。【毛氏之淫安得治?竹思宽之有捣鬼,用药水烫熟而死,始快人心。一部书之淫事以毛氏作结者,极写其淫态之极,较诸人犹胜耳。】他四人慌了,忙各穿衣下床。将他的箱柜偷开,把阮大铖在生所积的官赀,各卷千金之物,一同逃去。

丫头们过来,见毛氏死了,忙报知他那螟蛉之子。追问毛氏死的原故,丫头们隐瞒不住,只得细细供出。那螟蛉即寻他四人时,已不知去向。意欲报官,恐拿着了供出前事,丑声扬播,只得罢了。开丧出殡,将毛氏同阮大铖合葬了。阮大铖作孽一生,落得一家如此而已。古语说:世间坏人,远报儿孙,近报自己。试看阮大铖、马士英两家,奸邪误国,到今日身死嗣绝,贻笑千古,岂不信乎?

再说庞周利四人盗了重赀,直逃到江西地方住下。恃着囊有余物,终日嫖赌。不上数月,空空如也。他们赤手空拳,就入了江洋大盗的伙内,后被官军擒获,皆戮于市,亦可谓恶奴之报。【他四人朋淫主母,其罪应磔。因毛氏不成主母,故罪减一等。此书中之报应,皆有轻重之分。】再说弘光逃后,众文武官见他一个皇帝,弃天下如敝屣。他们这一顶乌纱能值几何,各拥着娇妻美女,白银黄金,一哄而散,并无一个死节之人。只有一个乞儿,气愤不过,题了二十八个大字在文庙照壁之上,投入拌池而死。题道:三百年来养士朝,如何文武尽皆逃?

忠良留在卑田院,乞丐羞存命一条。

钟生闻知,抚膺叹道:“朝廷高爵厚禄,以养此辈,临难不如一乞丐,竟做如此散场乎。”常常泪下。这白石山中居人,曩不知书,皆业农樵。钟生居数年之后,朴教子弟皆响学,能文章,后明经者下余辈。钟生不爱交游,惟与东山笑和尚相善,往来无间。这笑和尚不知何处人,语似楚音。忽来瓢子岗,寄栖一座破大王庙中。捆履为食,不乞化一文。人有与之者,笑而弗受。入市卖履,口不二价。他从不肯轻与人言,见人辄笑。人问之,则大笑不止。常山谷独行,则鼓掌高笑。或临池独立,每顾影自笑。捆履之暇,或仰天长笑,或倚风豪笑。虚庭独立,或哑然冷笑,或莞尔微笑。卒然或壶卢大笑,举止未尝辍笑,故乡村男妇老幼都呼他为笑和尚。

每入市,市中群小儿因他好笑,皆拍手喧笑,拥绕大叫:“笑和尚来了!”和尚也喜与群小儿欢笑,相与大笑不休。常同钟生危坐空山,终日作耳语。语毕,辄相视大笑而散。

和尚有一厚友叫做哭道士,也不知何处人,来江阴席冒出,盖了一间茅屋独居。冬夏戴一箨冠,麻履入市求食。人与之,必北面再拜而祭,祭必哭,哭必哀。人问其故,哭而不答。固问之,则放声大哭。起初人皆怪异,后皆识其诚。每入市,人都道:“哭道士来了!”争与之食,食必祭,祭必哭。哭罢,诵《黄庭经》以报之。

笑和尚一日邀钟生去访他,到了庐外,道士方陈芋粟在中庭哭祭,哭声极哀。钟生和尚听得伤心,亦欷嘘泣下。两人在扉外伫立,等他事毕,候了许久,他哭愈劲,而声愈惨,钟生与和尚也掩面大恸。【笑和尚已哭矣。】日暮,道士哭休,二人叩门,拭泪入见。道士即献茶,祭品共食。和尚说起适才闻他哭时,我二人也不禁伤心悲恸,不想触动了道士的心,又复呼天号泣,悲惨动地。钟生和尚亦皆潸潸泪下,相对达旦,于是三人遂成知己。道士善哭,每于风雨临花、月明绕树,或云纫远嶂,雪满空山,莫不对景悲哀。椎心泣血,闻者莫不酸鼻,然不知他是为何故。又年余,道士辞别钟生,携手痛哭,往终南而去。次年,笑和尚也要别去。钟生挽留不住,乃握手大笑而别,并不知所之。

钟生见他二人去了,无可为伴,也想他游,意尚未决。不意城中有许多人纷纷来寻钟员外,他恐露了形迹,也飘然去了。

你道城中人如何知道?内中有个缘故。那时江阴有一个杲头陀,字剑庵,倒不知他的俗姓。天性端悫,幼孤,事母至孝。身长八尺余,力能举鼎。每食,粟一斗,肉十斤,酒一斛。家贫,力作奉养,日以草带束腰,忍饿以给母。嗜学,昼则耕,夜则读,每达旦不寐。三十成文章,工书法,下笔数千言立就,补邑博士弟子员,每试辄夺第一。里中弟子皆丰束脯,从学学子业,于是始获饱餐。后母亡,遂为僧,隐居城南阳武墩。参心学,得某知识记莂。然无丛林气习,风流潇洒。常芒鞋草笠,独步山中。拉樵夫牧竖话古今兴亡事,樵牧不懂,欲谢去。杲则把其袂,必语竟而后释。【杲岂不知不可与言而与之言乎?或者谓衣冠中人不足与语,不若向此辈言之。】初,邑南境地高,不通湖汶,田家必藉山谿暴水始得稔。若经旬雨水流不迭,则苗腐。经旬不雨,土壤燥裂,则苗槁。多歉少稔丰,多贫困,皆鹑衣草食。杲深怜悯,捐赀募工凿沟,浍浚溪港,建闸启闭。旱则储水各渠,潦则注水入江,由是数里瘠壤皆成膏腴之地。常向人道:“大丈夫不能置身廊庙,为国家建不朽之业。居一乡,则当为一乡立奕世利益。【此话只可为富者道,贫者难于言也。】若诱愚夫愚妇修斋诵经建庙铸像为功德,不特有干名教,抑且获罪佛祖,【此语近日和尚见之,不但谓之反教,且以为败类矣。】大负天地生我之意。”故虽受临济衣钵,未尝踞坐说法,操疏募缘。

一年,值岁遭饥荒。里中富室每患剽窃。杲一夕独立要道,候群盗来,遮谓之曰:“我剑庵和尚也,大众识之乎?大众不过为饥寒所逼,聊以自救。所谓夜里大人是也。赤子之心原未绝灭,何可久迷不悟?今有稍赠君辈,持归各理生计,毋为此龌龊事,上辱祖宗,下羞子孙也。”群盗皆弃杖罗拜,道:“愿奉教。”杲袖中取出白金以赠之。【倒应亏朱提之力。若无此,杲虽千言万语,终属徒饶。】此后众盗悉改为良民。

那时江邑赋重事烦,历来令二堂出入,俱以广福寺钟鸣为度。早政听讼,晓钟动即出堂。午政催科,暮钟方息入休。不然,则政多废坠。寺钟忽屡日不鸣,令怪之。呼司钟僧诘问,对道:“连夜忽有妖物盘踞钟楼。僧每登楼,则掷石如雨,不得上。以故失更,实非僧过。”县令怒道:“尔等多饮醇酒,沉醉所致,何得以妖物支饰耶?”笞而遣之。是夕,钟仍不鸣。明旦复召僧来诘责。僧泣诉妖状甚张,令益怒,限今夕不鸣即置尔死。【好糊涂知县。前笞犹可者,或以为贪饮失误。此谓明知是妖矣,不敢奈何妖,而欲处僧。此等官宜为狐所侮之得耳。】僧惧归,泣告住持。住持道:“我闻剑庵大师乃得道者,汝速往求之,或可除也。”僧遂走告。杲道:“能掷石拒人者,必狐也。狐性嗜鸡,最忌梧子油,可以梧子油炙肥鸡置楼下,彼闻香味必来取啖。啖则必大吐,吐则神散力惫,僵卧不能动,乃可缚也。俟其说誓乞命即释之,万不可杀,杀则群狐必来索命,祸难解矣。”僧如其言,果获一狐,黑毛九尾,狐被缚,怒道:“吾通神狐也,吾自得道以来,橫行大江南北,无敢撄者。至江靖两邑城廊间,所惧者惟三人耳。尔等何人,辄敢取我?”众僧问道:“三人为谁?”狐道:“东郭村学究单,城南剑庵和尚杲,白石山刑部员外钟。除此三人外,我皆得而侮之。”【不但诸生闻之当愧杀,即县令闻之亦当愧杀。】僧道:“吾奉杲头陀命,汝奈何?”狐道:“若是,我当远避,毋为君子弃也。吾誓不祸汝,从此逝矣。”众僧纵之去,同走访单学究。乃皤然老翁,七十余矣。将狐言相告,且诘其生平。学究道:“我一生无甚好处,但教授五十年,未尝一日稍担待生徒,贫富无二心。与人交接,无欺诳之念而已。”此时轰传得合城皆知。

有些文人墨士,素闻钟生之名者,纷纷到白石山来访钟员外。四处访问,并无其人。村中有几个老诚有识的,疑心道:“我们这里那年来了个先生,不说姓名,自称白石山樵,想就是甚么钟员外埋名隐姓的罢。”众人就到他馆中来探问,钟生问其故,众人把老狐的话相告,钟生道:“请问这钟员外他何到这里来?今在何处住?”众人道:“因为不知,故此特来奉问先生。”钟生笑道:“我一个教书糊口的人,何以得知?”众人虽散去,都疑心是他,无一日没人来问。钟生恐或有人识出,遂辞了众门徒出来。

闻得人说邑中有一个张颠,每日鸡鸣而起,即指山谷痛哭,大呼崇祯皇帝数声,日出乃返,风雨不辍,往访之。这张颠名印顶,字大育。幼明辩,博学工诗,善鼓琴。又工击剑。然不挟剑,每酒酣兴发,持又苇或柳枝狂舞中庭,如梨花乱落,紫电交驰,令人目眩。天性忠义,甲申传闻李贼弑帝,一恸即成颠疾,常号泣狂走于市,或裸体悲歌于道。人多恶之,乃移家定山云停里,自署其门道:山定人随定,云停我亦停。

钟生访着了他,亦实告其始末。相携大恸,一见如故,款留数日而别。又问陈颠夫之名,要访觅一晤,竟不知其所往。这陈颠夫字乐山,名景。性豪侠,倜傥不羁。崇祯末年,中原流寇猖獗,颠夫愤之。尽变家产,渡江募壮士五百人起义,与河南巡抚朱明合军大破贼于柳园,生擒贼首八斗糟斩之。既而朱明以谗去,援师不继,且食尽,遂散壮士归。乃漆八斗之头颅为酒器,大会亲朋。酒至客前,必令大骂逆贼者三,然后饮尽,如此者七昼夜。此后或住或去,踪迹莫定。钟生访问数日,不得一遇。

有人见他行藏异人,知他是个埋名的高士,说道:“陈颠一时那里便觅得着?四明有个万履庵,也是个义士。他是总不出门的,一去便可相晤。”钟生即往四明去相访。

原来这万履庵名泰,自幼颖悟绝伦,凡书寓目即成诵。垂髫即有文名,乡士大夫皆矜诩之。举诸生,以端方称。性孝友,内外无闲言。闭户求天人之学,终日危坐。静思圣贤克己复礼的工夫,卒悟心性本原。故其诗文多自出性情,不事雕琢,无斧凿痕,不蹈浮华,绝烟火气。读之者萧萧然,两腋若有清风来。吴越学人一时翕然,多宗之。然尚气节任侠,无腐头巾气。与人以诚,虽田夫牧竖,必推心置腹。里巷有犯之者,多不与校。及一旦有急,已忘其怼,即殚力拯其危,倾囊周其困。性虽耿介,然接人甚和。与之处,油油然如坐春风中。即最猥琐之夫,一望见其颜色,鄙吝顿消,傲僻全捐矣。思宗崩,即弃家野服,筑居水中央,自署其门道:有天不戴逃方外,无地堪依住水中。

钟生寻到他住处,将来历向他家小奚说明。履庵自驾小舟迎诸水浒,共载而归。悲歌十余日。钟生辞别,复亲自棹送十数里始返。钟生由浙江出江西饶州府到豫章,偶遇着一个姓萧的主人,与语投机,定要留钟生到他东山乡中,训他子弟。钟生此时又改了名姓,姓金,名生。取了姓的半边,字下的一字。萧家子弟十数人皆从受学。

一日,萧家有子弟毕婚宴客。那时他村中有一个巫人,善用妖法。里人事之甚谨,稍有忤触,祸必立至。每宴会,必奉以首席。钟生此日以师道自居,并不逊让,竟自坐了。这妖巫心甚怒,数以言语侵犯钟生。钟生恚甚,厉声叱之道:“尔何物宵人,敢与正人君子争坐次耶?”那妖巫亦怒,忿然作色,出不逊之语。二人几次犯言,众人劝开,皆不欢而散矣。众弟子辈恐钟生为其所害,备述其素常凶恶,今夜妖必致祸。因备篮舆,请钟生远避三十里可免。钟生笑道:“妖不胜德,邪不干正,理也。吾虽不德,然自揣生平无自欺者,妖何能为?”弟子坚请,钟生弗从。弟子知钟生精于易,固请筮之,得舆尸凶象。【不意此象应在妖巫。】钟生道:“我姑备之可耳。”命诸弟子藏匿他舍,钟生于斋中用沙画八卦绕几,秉烛焚香,研朱点《周易》以俟。

夜阑,忽听空庭似落叶声,果有一人乘斑斓大虎从窗棂中进来。狼首豹眼,披锁子甲,持方天戟,忽长一丈,绕卦疾走。钟生毫无惧,以点易朱笔投之,应手而倒,忽然缩校钟生近前拾起一看,乃尺余长纸剪的形状,拿来夹在《易经》中。

久之,又闻牖外寒风萧萧。一人蓝面赤髯披发,持着斧,跨白象,排闼而入。驰绕卦外,即不能进。钟生又拈笔掷仆,检视,也同前番一样,乃纸所造者,亦夹在易经中。

少倾,复有一人,牛头两角,骑黄毛狮子。黑盔皂甲,提偃月刀,直入内室。环绕三匝,控勒向钟生口吐火焰,直逼衣冠,钟生凝神危坐,端然不动。所乘狮子张牙舞爪,作搏噬状,四外皆啾啾鬼声。那妖见钟生不睬,抡刀作击刺之势。钟生又以笔投之,豁然仆地,作呻吟之声,半刻乃息。视之,仍纸剪者,拾起同夹在一处。

不多时,鸡既鸣矣。东方渐明,众弟子趋来问候。见户牖大开,钟生尚明烛端坐,问道:“先生夜来曾见甚妖异否?”钟生详细告之,将三个纸剪与他们看了,仍夹于书内。弟子们都吐舌变色。钟生令扫除屋内,然后上床高卧。

不多时,有一老妪号哭而来,在门外求先生饶命。众弟子出去问他是何故,老妪道:“我丈夫不道,昨与先生相忤。夜间摄了亲子的魂为魅,来魇先生。不料皆被执下,今收魂不返,三子殆将毙矣。乞转达还三纸,愿送千金为报。”弟子入对钟生说了,钟生道:“我正欲绝其妖种,以除一方之害,岂敢还彼?”众弟子道:“还彼可得千金厚赠,何乐不为?”钟生笑道:“我岂是贪财之鄙夫耶?”执意不与。那妖巫三子即日俱毙,妖巫不数日亦惭忿而死。钟生复购得其妖书焚之,遂除了一害。人渐闻名,都来拜访钟生。钟生恐被人识破,又辞了主人,复回浙来,要入天台山觅一隐居之地。

那一日到了嵊县旅店中,遇一老人先在店内。见他鹤发童颜,虬髯碧眼。钟生奇其状,知非庸流,殷勤询其居址姓名。那老人道:“老朽姓胡名佐,字良弼,天台人也。”亦询钟生何往,钟生对以欲往天台觅一隐地。老人道:“天下不若雁宕之可居也。雁宕深邃可隐,君可卜居于彼。但彼处地僻人稀,恐一时口粮不继,枵腹奈何?老朽有一方,君可依方合之。倘菽水缺乏之时,含一丸于口内,任食百草木叶,可以无饥矣。虽不能辟谷,可免饥馁之患。”钟生大喜道:“倘蒙长者见赐仙方,我当倾囊以报。”老人道:“吾非利徒也,且有求于君。如君首肯,我尚有相报之处。如其不许,命也已夫。”钟生道:“长者意若何?请试言之。”老人道:“祈君今夜活我老朽一命,不知肯垂慈否?倘不见怜,非敢请矣。”钟生道:“我平生尚侠,趋义如归。苟有利于长者,吾何爱于发肤耶?请具言状,为长者谋。若吾力能,当效折枝。”

老人乃邀钟生入室,泣告道:“老朽非人也,乃狐也。高曾祖父皆学老庄,俱同去。吾生于唐贞观丁亥仲秋月圆之夕,幼读百家书。既长,有大志,不屑与群类争伎俩,思欲立名节于天壤。值武氏乱唐,海内扰攘,耻无贤主可辅。【可怜彼时诸臣宰尚不及一狐狸耳。】遂弃家入终南,从南华真人学道。时门下三百余辈,真人皆不许以性命真传。惟以老朽器度不凡,密授不死之术。一甲子尽其道。至天宝末年,寿百有二十岁,丹始成。即誓愿立三千行八百功,以速冲举。乃遍游人间,任侠慷慨,推恩市义。所止待老朽举火者,恒数百户。岁饥,即入水求没金败票以赈。数百来年,身之所至,得活者不下数千百人。凡有急难相告,识与不识,莫不周济。【安得此辈千万,布满天下,则穷人甚幸矣。】至于医药棺衾,金钱束帛之惠,岁以万计,未尝或倦也。因南宋绍定初,豫章有豪恶残毒一方,以小忿故杀一家八十余口,仅漏一子,匍匐赴吏。而吏复受贿,欲戕其子。老朽哀其冤,密具千金贡吏始免。既而豪恶闻之,又欲谋害老朽。因一时忿发,操刀潜杀其一门。以此获罪于天,功不准过,遂落杀劫。【此老狐救人有如許之功,且害者又是巨恶,尚落杀劫。如流贼杀人无数,其罪云何?】前夕正当五百年厄运,天将遣雷击老朽,命在须臾矣。老朽知君品行高洁,必怜庇老朽,故敢乞命耳。”

钟生道:“诺,然不知何以救长者?”老人道:“君头圆目俊,神爽气豪,而发与身齐,必心雄胆大。老朽缩骸伏匿君之发中,君但正冠危坐,雷一击不中,即撇然长往矣。老朽得逃此劫,再五百岁。多立功德,以偿宿愆。则君于老朽有大恩德,焉敢须臾忘报乎?”钟生道:“吾哀长者功将成而欲坠,愿引手,焉敢望报乎?”遂宿旅店中。乃戒门户,严罅隙,如其言,散发委地。老人幻形寸许,伏于发根。钟生焚香端坐以候。

顷之,风雨骤至,雷电交作,绕屋四境,震得墙垣倾动。已而霹雳大震入室,火光绕体,烟焰塞目。须臾雷去,而门闼如故,罅隙不裂,不知雷从何入,自何出也。钟生剔灯照发,已截去大半,意老人必毙。急揭冠呼之,应声跃出。再拜谢道:“老朽无忧矣。受此大恩,今小有所报。”遂密传了钟生修养运气之术,嘱道:“依此行之不倦,虽不能冲举,当却病延年,久之而为地仙矣。”又把那药方写出,付与钟生:黑豆一升去皮、贯仲一两、粉草一两、白茯苓五钱、苍术五钱、砂仁五钱。

用水五碗,文火慢熬。及至水尽,去药。将豆捣如泥,作芡子大。每嚼一九,恣食苗叶。

钟生深深致谢。老人道:“君之恩不能报万分之一。后晤有期,当宜自爱。”迨晓,老人促装而去。钟生修合了丸药,到了雁宕。

你道这雁宕在何地方?自台州府赴永嘉路,出乐清县,则雁宕在道左焉。大荆乐清戍也,去天台县百四十里。初到老僧岩,乃雁门户也。去大荆五六里,可数千尺。偏眉偏袒,绝似老僧。海气触山石,侵晓皆成白云。或横亘荡下,远望之,俨若趺坐状。行益近,云气稍保比至岩下,巍立石耳。一肩一项,乃是两峰。自此林木蓊翳,岩石削立,径纤壑邃,渐入佳境矣。

至石梁洞,洞可容千人坐。石梁环洞门起,长数十丈。扶留女萝杂缀其上,略如苍髯老龙饮涧,作攫拿之势,亦一奇境也。顾向游天台之石梁,蜿蜒跨空,飞泉万丈出其下。游者目摇心悸,多不能度。彼则石梁高架绝顶,重以瀑布增胜。此独偃蹇岩下,似稍逊耳。

洞下南出百步许,折而西行,有谢公内岭。自岭以东,皆为雁宕东外谷。逾谢公岭而西,山石皆尽立,别有天地矣。岭下有大涧,度危石过涧,群峰如剑、如槊、如华表、如灵芝,各种奇幻诡怪,不可殚述。

石径出诸峰下,行里许,得古寺。名灵峰,不虚也。寺傍为灵峰涧,涧外青天一片,下广上锐,空明滴翠。骤张目,绝似大野中望见远山者。寻入寺,作苾蒭之撰。缓步出旧路,憩菱笋峰下,意谓山水奇境,至此观止也。

西灵峰五里而寺者曰净名精舍,颇不俗,有老僧居焉。精舍在谷中,数过绝涧,始至门前。有地宽平百亩,果木树皆成行列。其后轩面石壁,如百尺墙。墙下杂植花竹,条叶鲜丽,长如春时。阶前列药炉茶臼,架上多名人手迹,皆题咏瓯越诸山者,卷帙各精致有法。兀坐斗室中检阅移时,令人有超然之想。

僧徐言灵岩佳处,钟生问:“何如灵峰?”僧笑道:“过之。”兴致跃跃,别僧去。钟生暗想道:前老人谓雁宕实胜天台。初余未到雁宕,不能定其优劣。比之灵岩,叹老人之言不虚。灵岩有寺,废久矣。而群峰益刻露呈秀,固知天地自然之奇,非斧凿所能出。稍一点缀,反掩真色耳。寺基负石屏峰,峰高插天。左有峰曰展旗,右有峰曰天柱,高与石屏等。天柱后为玉女峰,两峰之间别有小峰二,土人呼为僧拜石,颇肖。

钟生坐废寺柱础上,历数诸峰。寻由石屏后小岭上盘折行千步,至龙鼻洞,龙鼻水出焉。洞视石梁更隘,而险倍灵峰。独秀、卓笔两峰在其下。洞之胜至灵峰而止,峰之胜至灵岩而止,瀑布之胜至大龙湫而止。

自大荆凡行四十余里,日晡至马鞍岭。徐行至岭上,望观音诸峰。既度岭,欲投罗汉寺宿。未至寺六七里,遇寺僧,询路。僧指路傍谷道:“从此而入,为大龙湫,明日可一往也。”钟生因念明日至龙湫,则当自寺中却行十余里,往复甚费。遂入谷,缘涧行。水声潺湲,遥见一峰耸出,嵯岈其端,则是剪刀峰矣。南行又里余,径始绝。仰视石岩,高数千丈。下临绝谷,谷中皆磊砢大石。龙湫水直从岩顶飞下,空中散落如雨,激乳石作磳碃声。初冬久旱,始至时,水势颇缓。有顷,忽大至,横流倒泻,如决溃川。岂山灵有知耶?风声飕飕,吹雨过隔潭,直至岩下。睇视,则岩端出石脚反数十丈,故水直下如建瓶。立未定,须发已尽湿。不觉大笑,为水声所抑,不闻也。谷中多石菖蒲,着水尤鲜洁可爱。讵那庵瑞鹿院皆仅存余址而已。先是灵岩卓笔峰下,亦有龙湫瀑布,仅长三百余尺,故有大小之别。坐龙湫上,不觉日晚。自龙湫出里许,谷中有小岭甚锐,即寺后山也。过此便可直达僧厨下,不必出谷行矣。日暮道远,鼓余勇凌轹而上。初不知岭之锐,至岭背俯视,则削如堵,寺中炊烟一缕,从墙脚出。寺后树高百尺,皆负墙而立。微茫有小径可下,则松叶填集不可辨。遥见寺僧直下,如履平地,胆若稍壮。然每一措足,惴然如履春冰。扳藤附葛而下,卒无恙。

钟生喟然叹道:“天下事,每失于不及持,而成于多畏。故驰康庄则马逸,饱怒帆则舟覆,无所畏也。世路险巘,时时如行此岭,当无患巅蹶矣。”寺之四面皆高山,夜坐望东北上,仅见斗柄。问僧雁宕在何处,不知也。但言相传灵岩绝顶有大湖,雁过南海,常栖止其中,故名雁宕。水流出谷,为大龙湫,盖不可至矣。

次日就路,破岩出竹,踏霜叶簌簌有声。二里许,至能仁寺,亦久废。有大镬,容四百斛。置榛莽中,是宋时物也。又西行为丹芳岭,甚高峻。凡四十九盘而下,山势始开拓,大小芙蓉山在焉。自灵岩以东为雁宕东谷,自灵岩以西为雁宕西谷,能仁至丹芳则西外谷也。

钟生赏玩了数日,初意欲住深山之中,恐米粮难以措办。因老僧岩离乡村路近,于僻处树了一间茅屋静养。行那老人传授的工夫,颇有所得。间或饔餮不继,试嚼药丸以啖草果木叶,亦不觉苦涩。住了二三载,以为此地决无人识,可以久居。不想被金德性识认,恐他次日复来,那晚就不知避到何处去了。自此以后,总不知他下落,真是见其首而不见其尾,确是英雄作用。但他这样一个盛德君子,我虽不敢效小说家说他成仙得道的俗套,大约自然也寿享遐龄,做一个出世的高人去了。

再说钟生二子俱已成立,皆能绍续书香。长子钟文娶了梅生之女,次子钟武娶了宦萼之女,子孙连绵不绝。钟自新也生了三子,此时有七十余岁。与到听同时的人知道钟生、宦萼、贾文物、童自大四人夫妻事迹的,与到听昔日之言相符,方信向日到听所说古城隍庙话非谎。后来鄂氏也活到七旬之外,钱贵与代目俱享高寿,见了四代重孙,方才老故。

予固知此事凿凿,故著成一帙,以娱观者之目。但信之者少,非之者众,故不得不为之妄言也。予尚有八句,实不成诗,亦名之曰妄言。不过因此一部妄言之后,持续此数句,以证此妄字耳:为报诸公识我么,我心惟只与天那。

醒观世俗伤心重,醉着新编入意多。

兴到高谈刘子论,闷来豪放宁生歌。

妄言一任他人议,且自优游安心窝。

姑妄言卷二十四终

【全书完】

枕上春

枕上春

第一回新婚夜初识风月

第二回天生物小导奇方

第三回先林私通浪春容

第四回俏佳人夜晚偷香

第五回浪子兰宣战淑女

第六回李祝遏师遂心愿

第七回演荡好客房交输

第八回旧夫妇罗林试新

第九回消暖暖密室偷情

第十回娇大暗夜缕春霞

第十一回钱胜借机谋妇人

第十二回钱分子隔房巧探花

下缺

第一回新婚夜初识风月事

诗曰:

良辰美景战芳草,娇来锦袖舞婆婆。

话说明朝嘉靖年间,江南镇府城内,有一富家,专营药材,家业颇丰,此人姓李名寿辰,年已三十五岁,娶妻木氏,业已三岁,生得一子,年方十七岁,名唤李祝,同父走南闯北,学得诸多生意经,比及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日,李祝突病,眼睛疼痛发红,肿的高凸,调治无效,果双目失明,父母忧愁满面,悲痛无经,不消五日,便相继辞世。留下李祝—人,载我孤立,形影相吊,不觉—年过去,李祝未嗟怨命苦,心灰意冷,倒摸索出一套绝活,凭着手感,便知药名,故生意兴旺依旧,客户往来甚稠,被人称为“神瞎子”。

且说李祝附近,有一冯姓人家,开一粮店,生得二女,长女春容,年方十四岁,次女冬花,年方十一,姐妹一般模样,生的姿容艳丽,意味娇烧,标致非常,怎见得?

但见:

蛾眉带秀,风眼含情,腰如弱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体态轻盈,汉家飞燕同称,性格风流,吴国西施并美。蕊官仙子商人间,月殿始娥临下届。

冯氏见李祝生意红火,人也精明,遂托人相说,将长女春容与他为配。李祝虽眼不见,听得人说,春容俊俏异常,便欣然应允。春容不从,但父命难违,择个吉日,签萧鼓乐接娶。整备筵席,饮酒尽欢而散。李祝手挽春容,并至洞房,向春容道:“容几,我一个瞎子,能娶得象你这般女子,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此后,我定好生经营,令你过快活日子。”

春容道:“蒙郎君所爱,妻不甚感激,这以后,我将与你尸道,苦心经营,即是眼瞎,亦无大碍,我便是你的明眸。“李祝道:“多承我妻美意,今生今世,永不相忘。”言毕,便紧搂春容,吐出舌头,往前—‘凑,春容顺势将舌头含于口中,叭叭咂将起来,李祝亦如蛇吐信子般,伸缩不停。

良久,李祝取出舌头,亲那双颊,觉热热的,且有香汗渗出。将口下滑至颈,亲了个遍遂解去春容衣裤,只觉高耸坚挺,细嫩润滑,抚其奶头,犹小指般粗细,紧紧的,双指夹住,推拉摇拽不止。片时,又将五指叉开,将双乳罩住,轻轻捻弄起来。

此时,春容兴情动发,满身奇痒,遂将双手紧扣,搭于李祝颈儿,哼哼乱叫,金莲儿抖动不已。李祝腾出一只手,由胸滑至小腹,揉擦多时,遂半曲食指,置于脐内,微微转动,春容喘声急急,小肚儿忽大忽校李祝又将手下滑,至玉股内侧,春容即横跨半步,李祝轻抚双股,少顷,移至此户,不曾见根毛儿,那话儿高堆堆,紧紧揪揪,热乎乎,滑腻腻的,将一指含于那缝儿中只觉有一肉锥儿,一顶一顶的,煞是喜人。

李祝戏耍会儿,将春容抱起,放倒在床,站立床沿,提起那对多莲儿,扛于肩上,将阳物置于阴户,来回擦动,春容淫兴已至,户内浪水儿外流,伸手念住阳物,置于户门,李祝就势一顶,春容害怕,遂将腰肢—闪,故未进入。

李祝急了,双手紧抱春容腿儿,又令春容将阳物放于户门,用力一耸,进去了半截,春容觉里面痛的厉害,便哀告道:“心肝,且慢,吾那话儿疼的钻心,千万慢些。”说话间,早用手阻祝李祝那听得这些,忙将其双手拿走,又是一顶,连根进入。春容疼的打颤,口中不住哀求道:“郎君,稍停片时,再抽不迟,里面着实疼痛。”李祝怜其身子,停息了会儿,遂轻抽慢送起来。春容浑身骚痒,体酥骨软,觉舒服异常,也不顾疼痛,便道:“我的心肝,亲向达达,里面痒极,你放心尽力抽送便是。”李祝听罢,便大抽大送起来,约莫五白余抽,春容如仙般,云里雾里,口中淫声浪话不止,下面卿卿,遂将臀一抬—放,凑合李祝。

如此抽插上千回,春容早已忘却疼痛,阴中痒的难耐,遂捧住李祝双颊,用舌头送人口中,胡乱搅动一番。战罢二千五百余下,李祝通体舒畅,身子一软,不觉便一泄如注。李祝拔出阳物。用手帕拭净,看看已近三更,方才紧身相贴,交颈而眠。次日醒来,索性又弄上一回,方才起床。如此这般,夫妻二人,百般和气,春容性悄温柔,极其贤惠,李祝爱之如宝,尽力温存,把生意都丢冷了。

转瞬间又是—年,春容渐沥生心,常不如意。不知为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天生物小导奇方

诗曰:

欲尽云雨事,不惜愁离别。

且说春容渐渐生心,常不如意。原来,凡行房时,总嫌其阳物微小,遂抱怨道:“奴的命薄,摊了你这不中用的人,自我嫁与你,行房从没得个快活,你怎能够将阳物养的长大粗,教奴受用,也不枉嫁你—常”每朝常说,说的李祝也动了心,一心想要阳物粗大。度跑遍江南大地寻医觅术,却扫兴而归,无以能治。

一日,李祝忽的想起朋友先林,思忖道:“他为人极能干,莫如到他家会会,向他计议,替我想个法儿,遂了妻子心愿。”想此,便与春容道:“爱妾,我有事需会会先林,你且在屋等待,不多时便回。”春容应允。李祝便与对门姨妈之子润平,陪其同往,到,得他家,正值先林在家阐着,一见光林,顿觉欢喜十分。迎至书房,相面而坐。令家僮奉上茶来。三人闲谈了几句,李祝遂道其来由,洋叙前缘。

且说先林此人,因常往李祝家,对其妻春容早已心怀鬼胎,遂答道:“此事非京城不能,既要了妻心愿,兄弟莫如往京城一趟,求得良方。”李视听罢,觉主意甚好,又闲聊一阵,由润平陪着回家去,将去京城—事与春容说了,春容甚是如意,随即备了酒肴,与丈夫饯行。春容斟满—杯,递与丈夫李祝,他接过一饮而进,又斟两杯,亦是如此。

三杯下肚,春容便向李祝道:“郎君往京城,恐独行不能,还得润平同去,他已十五六岁,且识字,挺能干,若去有个照应。途中须保重身体,可别采路边野花,到得京城,急办此事。完后速速转回,以遂妻愿。”

李祝笑道$淫荡小说 WWwCOM:“我已与润平说好,又陪我同往。路上有他帮着,思想会很顺利。到得京城,便办理该事,不得长居于外,让爱妾受孤枕之苦,请爱妾放心便是。”言罢,二人双对饮几杯,皆微醉。春容收拾妥当,便坐于李祝大腿上,双手扣李祝后颈,将嘴儿拌了两下,李祝这才捧过脸蛋儿,将舌头儿递过去。春容嘴儿—张,便吐了进去。吮吸起来,那津唾随咽咕咕而下,流人肚内。

乘着酒兴二人欲火中烧,遂各自褪去衣裤,李祝将春容早是春水儿汪汪。春容亦手握阳物,耍弄—番,虽是微小,却直挺挺的,如一小铁棍般。春容甚是喜欢,遂送舌儿于李祝口,不停咂吮。此时春容淫兴大发,不能自持,遂向丈夫李祝道:“好心肝,我里面痒的很,快与我弄弄罢。”李祝知其淫兴发作,禁止不住,遂令春容仰于春凳上,分开玉股,举起双足,架于肩上,将那阳物凑进阴户,往里一顶,全根进入,忽高忽低,抽有百余下,弄的春容哼哼卿卿,口中不住乱叫:“心肝儿,受用死我了。”遂双手将李祝搂在怀中,下面挺着身子,不觉泄了一股。

少停片时,春容爬将起来,将李祝仰于地上,腾身跨上,把那此儿套在茎上,往下一桩,便套了个尽极,揉搓片刻,如狗子吃奶般,吞进吐出,卿卿有声,浪水儿顺着阳物流下,如此这般,抽了有五百余下,弄的李祝满身酥麻,遍体汗流,心中畅快,妙不可言。春容叫李祝将奶头衔住,用力猛咂,春容四肢酥软,全身摇动,李祝党爽,将那阳物往上一顶一顶的,不觉在阴中跳了几跳,方才对泄。

李视道:“心肝,我这一去,不知多久能回,莫如你再与我弄弄,尽我余兴,如何?”春容:“呸!骚成恁样,既已软郎当的,怎的与我弄?”李视听罢,便用手戏弄那阳物,良久,不见硬意。春容便道:“莫急,由我来。”遂用手握定阳物。上下滑动十数次,又用口含住茎首,吮吸多时,方才硬将起来。

春容起身,弯腰低首,伸那纤纤玉指,捻了阳物,塞进叱中,李祝伸手搂住春容腰往里—送,便进人了。李祝行那九浅一深之术,款款抽动,弄的春容阴中酥痒,将臀尖儿耸的高高,对李祝道:“短命的,还不快些抽送,害的老娘难过极了。”李祝发力,猛抽狂捣,觉阴中已着水枯断,便将阳物抹些津唾,送将进去,滑腻了些,抽动亦易,大肆出人,又弄有八百余下,方才泄了。李祝将阳物拔出,取了帕儿揩净,搂抱着床,又如滚球狮子般,一个翮上,一个翻下,弄了约半个时辰,才相拥而眠。

次日天明,二人忙穿衣束带,下得床来,梳洗完毕,用了早餐,就要起身,欲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先林私通浪春容

诗曰:

无端蜂蝶寻香玉,惹得芳心似絮狂。

且说李祝春容夫妻二人,早早起得床来,梳洗完毕,用罢早餐,随即将些衣物收拾打了两大包。叫润平去车行雇了马车,将行李装于车上,又从箱中取出三百两银子,随身带着,李祝搂住妻子亲热了—番,方才拜别,与润平二人,上了马车,离了镇江府城,径直向京城驰去。

且说这李祝,虽相貌平平,可做起事来,细心周到,趁在先林家回去的当儿,去了媒婆张大妈家,叫其为爱妾购得了一个丫头,名唤媛媛,年方十三岁,生的貌美,如玉似花。

自李祝娶过春容,先林就想勾引春容到手,既至到了第三日,打听详李祝同润平去了,喜不自禁,随即买了些果品,肴鸡肴肉,径直往李祝家去了。先林行至门首,见门闭着,便道:“屋里可有人?我与李祝饯行哩。”春容闻之,忙唤媛媛出来相看,媛媛将门打开,四目不识,正欲开口相问,先林便道:“我乃李祝之友,小字先林,今日专为李祝兄饯行。“言罢,顿了顿又道:“你是何家闺女,生的如此标致!”媛媛道:“小女子乃城外刘木匠之女,因娘去世,爹离家出走,陂李少爷买了来,侍候夫人的。”

言罢,遂禀知内屋春容夫人,春容说道:“请与他进来。”媛嫒急忙向先林道:“夫人有请进来便是。”先林递果子与媛媛,嫒嫒接过果子,带先林至内房,春容忙迎将上来,道了万福,先林还礼后便问李祝近况,并称专来与李祝饯行。春容道:“先代夫君谢过你罢,他已于前去了。”言毕,便将先林让进内屋,坐下,即令嫒媛上茶。

先林一头吃着茶,——头用跟亿叙春容,上下观看,但见:鬓儿黑东东,眉儿弯生生,眼儿水灵灵,樱桃嘴儿香喷喷,脸儿粉浓浓,杨柳细腰,又软又细,红缎花鞋,又瘦又尖。

春容把眼溜那先林,将全身上下看了个遍,但见相貌魁梧身体壮实,一风流之相,想是风月场中班首,花梆中领袖,遂说道:“先林兄既费心,今就留着吃酒罢,不必去了。”

先林道:“既是为小弟在此,也不好推辞,恭敬不如从命罢。”言语之间,眉来眼去,秋波频传,彼此都有些按奈不住春容令嫒嫒往伙房收拾酒肴,他单陪着先林说话,少倾转向卧房内小解,起得来,坐于床沿以上,用手脱了红缎绣花鞋来,坐于床上,用手脱了红缎绣花鞋儿,手提着金莲,说道:“这脚好疼。”先林见之,知其有意勾引,与他干那事,旋即起来,走到卧房里边,手捏其足,道:“妹妹生得一对好金莲爱煞人心。”说着,便双手顺其小腿上移,欲至股间,便又停下,腾出双手,捧过春容脸,将舌送至春容口中,吞吐自如。

少顷,先林欲解其裙带,春容故意将脸一变,骂道:“遭天杀的,真够大胆,趁人家丈夫不在,竟敢来欺我,安的甚么心。”说着,一把推先林在地。先林急忙扒将起来,跪着求春容道:“小娘子请息怒,今见你容貌十分出众,直看的我心里发痒,四肢酸软,求小娘子开恩,与我一点怜惜之情,即使是死,我也心甘。”

春容见他苦苦哀求,便笑道:“逗你玩的,别往心里去,”言罢,已将先林扯起,搂人怀中,亲了几个嘴儿,又道:“我儿,嘴儿真甜,娘岂有不听之理。”

言毕,用手解去罗裙,脱下中衣,仰卧在床,先林见了,便急宽衣解带,脱个净,上得床来,只见白生生的两条腿,小肚下面那活儿高高耸耸,白白嫩嫩,犹如发酵的馒头,中间多了道儿而已,唇片高凸,紫艳艳的,一张一窈的,似龟儿嚼水,妙不可盲。

先林看罢,欲火上身,遍体燥热难禁,那阳物早巳立将起用手握住,坚硬似铁,便道:“生得好个妙物,这才是我的对头,比我丈夫大了四五寸。”又道:“好心肝,如此粗长的物件,你可得要慢些往里人,我那户儿小,恐不能容下。”言毕,将身转过,跪于床上,双手着床,先林抖抖那物,遂将王股一分,将阳物对着那妙品,身子一挺,往里—顶,顶的春容阴户疼痛,堵塞难受,不住打颤,春容用手一摸,方才进入:二三寸,便向先林道:“我儿,娘里面痛的很,你且拔出来,待娘喘口气儿再往里人。”

先林看春容疼的直冒冷汗,不觉心疼,不敢造次,遂退了出来,少停片时,先林用二指头挖人阴户,抽插了—番,勾的春容户内骚痒,遂捻着尘首,放于户口,先林乘势一顶,已进人五寸余,春容甚痛,欲扭动屁股,却被先林双手搂住,又往里一耸,阳物已没根底,虽是疼痛,春容仍咬牙忍受,此时先林到了乐境,欲火烧身,遂全身动摇,抽将起来,约有五百余下,春容已不觉得疼痛,进入美境,遂叫道:“心肝,你真有本事,奴的花心被你揉添了。”

先林正在兴头,一头令春容过头来,吐过舌头亲嘴,一头大抽大送起来,抽的卿卿有声,春容淫兴大发,柳腰款摆,频频点头,全身酥痒,通体酸麻,叫道:“你可弄死我了。”说着便瘫软在床,动弹不得,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俏佳人夜晚偷香

诗曰:

空房悲独守,欣遇知意郎;

何必相勾引,私心愿与偿。

且说春容浑身瘫软,仰在床上,先林虎扑上去扯去衣服,又卸去自家裤儿,挺起阳物人进春容水湿湿的花房,抽送百余下,二人俱都丢了,先林滚下马来,那春容口儿冰冷,眼白乱翻,先林急了,对着春容口,吐纳了十数口气,他方才醒过来,道:“你真凶,差点弄死我了。”言毕,二人笑将起来,搂在一起翻滚,少时起得身来,整齐衣服。

丫头媛嫒备酒肴好了,见内屋无人,又听得夫人卧房有响声,知是在干那事,遂叫道:“夫人,酒肴已备好。”春容方才羞答答的出来,道:“天色不早,既已备好,便端来罢。”媛嫒回答道:“是,夫人。”遂返回伙房,端来酒肴,摆于桌上,道:“夫人,先林叔叔,请慢用。”言毕转身去了。

春容将先林让于上座,自己在旁陪着,斟满一杯,双手递与先林道:“先林哥,承你厚爱,解我忧愁,妹子在此敬你一杯。”先林接过酒,一饮而尽,自己也斟满一杯,回敬春容道:“嫂子对小弟恩情,小弟永生难忘,今日二人之乐,多承嫂子美意,小弟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春容接过酒杯,送至嘴边,张口将头往后一仰,酒已下肚了。二人推杯换盏,饮过数巡,面泛红光,浑身热痒,说说笑笑,不觉天色已晚,春容令嫒媛掌上灯烛,二人猜拳行令,壶酒已尽,皆有七八分醉意。灯光下,先林看春容,更觉得标致。

但见:

云鬓低挽,脸泛红光,俏丽胎蛋,似吹弹得破,樱唇频动,鼻儿玲拢,一双秀手,十指纤纤,犹如精雕的美玉,一对玉臂丰盈而不见肉,美美而若无骨。

先林看罢,扯过春容,搂人怀中,递过一杯酒,令春容饮—半,另—半则自己饮,放下酒杯,解开春容衣襟,露出那酥胸玉乳,粉颈香肩,手捏着奶头,笑道:“好对玉乳儿,煞是可爱。”

一头说着,一头斟酒对饮,此时酒兴十分,不觉淫兴又发,下面阳物坚挺高耸,直抵春容胯下,遂将罗裙挑起,将阳物在阴户往来擦弄,春容如蚁子爬身,阵阵骚痒,渐渐呀呀,只管身子与头乱动。

先林将于探出,摸那和户,早已春水四溢,满手滑腻,闭上房门,宽衣解带,赤精条条。春容双手,置于桌面,先林分开玉股,立身跨间,双手托起双股,那香肩儿高耸,臀儿丰圆,那一道肉缝红线线的。先林将那阳物,照准花心一顶,只听秃的一声,阳物没人,款款抽送,弄的春容呀的一声,比着先前,受用多了,浪声淫淫道:“我儿,你实会弄娘那花心,再往里顶顶,若顶着了,就着实大抽,你我一起快活。”

先林答道:“知晓了,心肝,定会叫你快活。”言罢,狂抽起来,且提至尘首,耸必至根,顿觉牧户阔绰,狠命乱捣,和内如蚕吮,遂急抽骤送。春容浪劲十足,柔声颤语道:“心肝,亲肉达达。你弄得娘好快活,爱我死了。”

言罢,先林愈觉有趣;腰上发力,只管狂耸,春容双眼微闭,樱唇启开眼瞅呀:牙肉麻乱叫,忽的小猫跳于桌上,先林一惊,不觉泄了,春容淫兴未尽,遂翻转身来,坐于桌上,两股掰开,露出半条肉缝儿,先林将其按倒用手指送人,旋转数周,遂将指取出,斟满一杯酒,照那缝儿正中倒人,经酒一浸,春容觉阴内不痒不痛,俄尔,先林将嘴凑近,全含住那道缝儿,咂将起来,先前是冷酒,吸饮时便成了热酒,咂了阵子,方才全被吸荆春容下得来,将先林大腿一掰,蹲于其胯间,捧着阳物,连亲四五下,便道:“吾的心肝,你弄的我好舒畅。”先林见他骚发发的的将阳物摩弄,又见玉容丰艳,情兴又起,阳物即昂然直竖,便道:“好心肝,我兴又至,你我再来弄弄。”

言罢,先林抱起春容,至卧房床上,耸身便入,一送一迎,春容闭着眼道:“啊呀好快活。死也死也。”先林兴念正狂,亦不能禁止,两人闹了一个时辰春容才坐起,将阳物抚弄了一回,道:“你这话儿,放在家里。你便去罢。”先林道:“活的便是有趣,死的要他何干。”春容道:“死的强如没有。”

二人在床上戏耍了会儿,搂着睡到天明,方才醒来,忽的听到有人敲门,不知来者为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浪子兰宣战淑女

诗曰:

欲火熬煎不畏天,公然靓面恣淫奸。

且说先林春容二人,次日醒来,忽闻有敲门声,先林急了,忙下得床来,藏于门后,春容方才穿衣起来,将门启开,见是媛媛,便骂道:“死丫头,敲了门又不出声,我道是狗在撞门哩。”

媛嫒笑道:“这天有甚狗来。”言毕,二人笑了阵子,媛媛继续说道:“夫人,邻家钱胜刚来过,招呼说你若有甚事,叫他便是。”言毕,正欲转身回房,被先林上前—步,搂人了怀中,抱至室内,门上门,春容竟也不阻。

媛媛吓了一跳,见是先林,便哭着求告道:“大人,你怎生得如此,小女子尚在年幼,可不能乱来。”先林那听,说话间,早将嘴凑上去,在媛媛粉面上,亲了起来,嫒媛不从,将头左摇右摆,倏又后转,先林又亲那如雪般的颈儿。

媛媛哭着又对春容道:“夫人,奴婢刚到几日,只想终身侍候少爷夫人,求夫人叫他高抬贵手,放过仆婢罢,奴将永生铭记大恩!”春容道:“这我可不能做主,既来了,陪他耍上一耍也无妨,且你已年近及荠,迟早要过这关,就认了罢。“言罢,出去了。

媛媛是个弱小女子,奈何不了这般壮实的男子轻薄,挣扎了一番,索性由了他去。先林抱起媛媛,放于床上,替其解去上衣,露出那雪白的肌肤,嫒嫒害羞,双手紧抱胸前,遮个严严实实,先林岂容他这般遮掩,将手扯开,摩那酥胸,揉其玉乳片时,媛媛觉有无名之火,烧灼全身燥热难耐,口中不禁呻吟有声。先林又解去嫒媛裤子,一条肉缝儿,正中是个粉红的小东西,如幅翅儿,翻复可爱,将一指头挖人,搅动一番,见那话儿微张,便将阳物照准,用力一顶,未进半分。

原来,嫒媛初次破身,户儿窄小,兼阳物粗大,不免惧怕三分,先林顶的那当儿,不由得将臀一扭,阳物脱了出来。先林急了,将那对金莲儿扛于肩上,双手接定媛媛玉股,又对着那妙处,用力一耸,方进得四五寸,媛嫒觉阴户疼痛难忍,遂将双手推住先林道:“大人,我里面疼痛不已,你且不能再往里入,刚入进去,就如此疼痛,要是全入进去,可要疼死奴了。”先林道:“心肝,你且忍着点,待全根进入,便不疼了。”

说话间,又是一顶,方才连根没入。媛媛疼的难过,哭着央告道:“大人,稍停片时,待我喘口气儿,你再抽动。”先林看他那副模样,不觉生起怜意,遂停下来,伸手捏弄牧户,少时,先林轻拍缓道,媛媛觉得里面火辣难忍,涨得难过,不由身颤柳腰酥,头摆四肢动。约有八百余下,先林淫兴大发,索性大抽大送,乱钻乱点,媛媛热烙痒极,虽有些痛,已被这骚痒所遮,妙不可言,便道:“心肝,爽死奴了,你且尽力抽送,顶着里面花心,狠命抽捣,那里才更爽利哩。”

听罢,先林越发狠干,—口气又抽有千二三,媛媛已至乐境,心肝宝贝乱叫,卿卿响个不停,媛媛连丢两次,先林方才与之对丢。春容听他二人事毕,才进得屋来,媛媛不羞,光着身儿与他二人做耍。三人说笑阵子,话到浓处,兴又俱起,先林令嫒媛覆下,两股分开,露出那肥肥的臀儿,先林以手抚摸扒弄,真如羊脂一般可爱。先林从后用阳物照着那和户,往里一耸,止进三寸许,嫒媛阴户已有些许微肿,户道更窄,故艰涩难进。极力忍受道:“心肝,快点全入进去,我能忍着。”先林又—顶,那阳物已尽根没脑入了进去。不容丝发,少停,嫒媛阴中痒极,怎的能耐住,便对先林道:“短命的,我那里面甚痒,还不快些抽动。”

先林不想那话儿仍旧又小又窄,况见他动兴,也不能禁止,叫媛嫒转过头来,将丁香舌儿含住,下面只管猛抽,抽到二千余回,不觉泄了。媛媛觉爽快无比,神魂儿都荡了,瘫着手足;忽的将先林掰开道:“啊呀,吾的好哥哥,好快好块。”便又掀起玉臀,送至先林胯,将手摩弄阳物片时,不想又硬将起来。

先林见其骚情浓厚,兴儿愈狂,把些津唾儿喂与媛媛吃,媛媛也把津唾儿喂与先林,两个思思切切,弄的媛媛浑身摇摆,将个臀儿猛掀狂凑,由意相承先林。战有一个时辰,媛媛连丢数次,体困力乏,酥麻酸痛,犹如斗败的公鸡,低首落颈,瘫软在床。

先林余兴末尽,一把又扯过春容,令其背靠媛媛,分开玉股,跪于胯间,将双股揽于肘内,照准那早巳泛溢不堪的牧户,用力刺入,—阵狂抽乱插,霎时上千余回,弄的春容淫声浪语,春水泥泊,扳着自家臀儿,一迎一凑,快活至极,又弄有半个时辰,二人才对泄。

看看已近晌午,三人便穿衣束带,起得床来,春容令媛媛备了酒肴,三人用罢,先林才待要走,春容上前搂祝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李祝遏师遂心愿

诗曰:求了只因连玉娟,蓝桥再渡是前缘。

且说用罢午饭,先林正待起身回家,春容一把扯住道:“情哥哥不要走,奴与你前世有缘,今日初会,甚合奴意,你这一去,不知奴有多难熬,莫如留你在我家住着,日夜与我交欢,你我彼此便宜,待我丈夫回来,你再回家亦不迟。”言毕,两行泪珠儿直落。

先林见状,将春容搂于怀中,便道:“小娘子有所不知,我家夫人原是个醋坛子,若长不回家去,恐生疑意,娘子待我这般恩爱,我焉能舍得?从今往后,常常走动便是了。”春容拭泪。道:“须要勤来,不可失信。”先林笑笑,说道:“总要常来,决不食言。”言罢,转身归去,这且不题。

且说李祝表兄弟二人,平安一路,那一日,润平远见京城,告之李祝,二人心中欢喜,不多时,来到正功门,查的车才物件,报了官税,驱车进城,亦不多时,来至客店前,表兄弟二人下得车来,润干搬至行李店内,来到上房放置停当,将车夫打发清白,店小二端将盆净面水来,二人洗罢,店小二又上茶来,少顷,用罢晚饭,见天色已晚,随即打开行李,收拾店铺,二人关门就寝。

次日天明,起得身来,梳洗已毕,用过了早饭,带着些碎银子,上街游玩去了。

这日晌午,忽的雷鸣电闪,狂风骤起,突降大雨,二人匆匆赶回客店,润平见一人,头戴纱巾,面如桐花,眉洋秋月,两目炯灼,颔下微髯,身穿酱色绸立缀,足穿麻履。飘飘有出世之姿,凛凛有凌云之志。

书中暗表其人三教九流,无所不通,天文地理,无所不晓,看世情若冰炭,觑血躯如幻影,酷习玄门可静功,先得异授,比甲采癸壬。补火,展缩御女之妙。次拜名师,授之清净功,大聚五花炼五气,出纳堆坎之功。这日被友邀饮,半酣而回。路逢大雨,因朝客店内躲避。

润平见其品格不凡,忙相拱手,其人便问:“尊姓大名?家居何处?来京做甚?“李祝答道:“学生是临清城人氏,姓李名祝,因阳物微小,行房时不能令妇人乐,特来京城求一妙术,能使阳物粗大,学生自当重谢。”言毕,便向那人道:“请问老先生,高姓尊名,住居那里?”其人道:“世居古棠,天人玄教,贱名方袖子。”李视问道:“先生在道中,比甲功夫,可是其传授否?”

方袖子道:“但我今年已半百有余,在都中得遇异理,学生一宵御能女不倦,先小而进,在内半刻,运动其气,此物有尺条长,将身俯女相押,下面种根,自缩自伸,若巨蛇科信,如水鸭啮食,其妇女生来未睹之趣,此术方外无二,在家师为一,在学生居次,亦无流传者,又有秘诀其妙难述。”

李祝闻言,心中暗喜,忙道:“此述要多长时间,便得通晓?”方袖子道:“须得二月日期,方能练成,不知相公肯否?”李祝道“只要老先生肯施妙术,学生多住几日,有何不肯?”方袖子道:“相公在庙里住着,一来路远,二来也不素静,莫如挪主我庐后,彼此便意。”李祝道:“既是先生见爱,学生今晚就挪进来。”

是夜,李祝与润平二人进入庐内,方袖子正酣睡在床,二人步进草堂,见笔砚盈几,书卷满案,……上面贴一副对联,写的是“不同朱履三千客,别与人交一片心。”看毕,方袖子倒出,两下相见,礼毕序坐。李祝道:“今承台教,以开茅塞,跟府顷首,奉拜叩谢。”润平道:“我二人已挪过来,尚未安置,真的打搅先生,这点小礼,卿表敬意,请与收下。”说着从腰间取出二十两纹银,递与方袖子。

方袖子见意菲薄,便道:“非数万金,事不轻传,今见李兄可传,吾权且领了。”李祝道:“学生如此轻薄,乞先生莫怪。”方袖子只得收下,换过茶,三人人座饮酒,传能飞浓,共语不羁之言,及至子时,方袖子道:“学生此状,便宜居兄,花柳中夺趣,名媛内争光。”李祝闻之下拜,方袖子扶住,即取纸笔录记:凡御女必要尘柄太过,充荡花房,贯透琼室,亦要极暖如火,柳且坚硬久战,有此一派不怕广寒仙子,得此人,魂飞魄散,遍体酥麻,美不可言,将此口雇付兄,延续记着,方用待甲,练兵,治甲之法,运前秘法,其三有八寸之数,长形如木棒,顶若鹅蛋,筋似蝗蚓,硬莽金枪,自然之能,九浅一深,十深一浅,自出自进,男女抱定,亦不费劳神,出进如水鸭咂食,女畅男欢,媚珠不舍,有万金亦要似囊而贴,俗名室龟追魂棒,如若身倦,收气仍旧而住,奋力照着户花心,两三挑不怕我女将,骨软吞麻,太渍情逸,名日金枪三刺,自己运回淫气,建火而归,复旧如初,此缩展之法,练兵之诀也。精有妙诀,作用不寻常。左右合住龟,右手摩顶梁,卧时数百数,前轻后宣重忙,但觉征精动,三指谷道惹藏,时小梗缩,提起光明堂,率酸频水洗,才得剑坚刚,一一不要狂,尾尾依而法,龟身尺许长。

写完,将此决传于李祝,且令李祝将身浴净,与他一个锦囊小袋,叫他将阳物放入,不胡思乱想,又与他一增阳补贤丹丸,用水送下,如此这般静养龟身,到了二月日期,不用则屈,李祝满心欢喜,便叫润平置办礼物,又封四十两银子,重谢先生,便要回家。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演荡好客房交输

诗曰:

晚烟迷野,宿鸟投林。

佳人秉烛归房,行中担包投店。

渔父负鱼归竹径,牧童骑读返花村。

且说先生见他出手大方,颇带诚意,又与他一包妙药,道:“凡行房时,用唾沫和上一零,调涂之上,能以百战百胜,切记在心,不可多用。”李祝答道;“学生铭记在心,不会忘却。”言毕,二人谢过方袖子,叫润平备了马车,往家转去。

一日,路经一客店,润平见天色不早,兼旅途劳顿,遂对李祝道:“表兄,已近傍晚,这里是一旅店,就此歇息罢!”李祝应允,二人进得门去,一妇人忙迎将上来,相着李祝便道:“呀!这不是李官人吗!一晃两年有余,你我再不曾相见,怎的变成如此模样!”

言罢,忙令小二上茶,三人同坐,李祝将前事一一道来,那妇人听后,也觉得怜惜三分。两人为何如此、相熟?原来,李祝同爹上京采购药材,多次住宿该店,因李祝生的标致且带几分风流之相,便与那妇人弄了几回。谈话间,润平不住斜脱那妇人。

但见:

面皮靛样,抹上粉犹是乌青;嘴唇铁般,涂尽恰还同深紫。稀稀疏疏,两边蝉翼鬓半黑半费;歪歪喘喘,双只牵脚不男不女,圆睁星眼,扫帚星天半悬,倒竖柳眉,水杨柳堤边斜挂,更有一腔如斗胆,再饶一片破锣声。

且不说那妇人相貌如何,只道其言语中不时夹些淫言浪语,双手捻住裙摆,不停摆动,勾的润平春兴动荡,遂伸手一挑,将那妇人裙摆挑起,顺着小腿,渐往上移。那妇人见润平生的标致,亦早已心动,趁时机会,半推半就,将腿分开,润平趁势把手滑向其牧户,轻捏细弄,那妇人兴起,一‘头与李祝答话,一头使个眼色与润平。

润平全身酥麻,欲火中烧,旋即起身,将那妇人搂人怀中,吐出舌头儿,亲了数口,又探伸手摸那化户,已是春水汪汪。遂挑起其裙子,扯出阳物,对着牧户,往里一顶,概不用力,便没了根底,那和户已经生产,兼润平阳物细小,抽至五百余下,润平不甚舒服,无心再战,不觉便泄了。

润平把枪入裤,与那妇人原位坐下,妇人向李祝道:“李郎两年不曾来此,莫非已将奴忘了?”李祝道:“何出此言,只奈家事繁琐,况目已失明,未免行走不便,二月前进京办事,方才转来,顺过此地,不觉打搅你一番。”那妇人道:“你我之间,何说此话,如若不见,我倒挺想你哩。”说到此,润平已哈欠连连,那妇人起身,领润平去睡,转来与李祝话了一会,便淫兴勃然,遂坐于李祝身上,双手搂定颈项,在李祝脸上亲了一番。

李祝向妇人道:“几年不见,不想骚情依旧,如今的李祝,已今非昔比。”那妇人抱言道:“思想李郎有甚高招不成?”李祝笑道:“权且不说,待会你自会知晓。”言毕,手已神人那牧户,提弄起来。

那妇人淫兴又起,遂拖着李祝,来至睡房,二人上得床来,那妇人先替李祝脱去衣服,又急解下自己的衣裙,相互搂住,成那吕字,妇人在下,李祝在上。未及温存,李祝便挺枪而人,那妇人情穴相迎,李祝紧搂佳人香肌,毫不鼓捣,未半刻运用其法,果然胀满北内,如滚火一般。

那妇人美趣畅乐,娇肢早已舒爽,李祝阳物坚硬,比初更又大二倍,在内伸缩自如,如鹅鸭咂食,疤那妇人弄得浑身爽快,若热暑纳凉,满腔欲火,在此一弄而消,丢了数次,李祝运气,拔扯之功些许不用。

那妇人道:“今日心肝之物,比及先前不同,又大又长,其热无比,怎的在我这里,就如活的一般,一伸一缩,好不有趣,可取出来与我一看。”李祝将阳物往外一抽,岂知紧紧扣住,遂奋力抽出,那妇人把手一推,吃了一惊道:“冤家,几年不曾见你,如何有这么尺许长,又能自动,真乃人间少有。”

那妇人又叫李祝,将阳物套人,自展自缩,那妇人昏迷浑然,忙迎慌凑,相交四鼓,两人兴荆李祝口泄一气,阳物仍旧停移,那妇人用手来摸,道:“怎的又是原先一样,真正活妙。“二人事毕,并枕至黎明,不知后来怎样?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旧夫妇罗林试新

词曰:

遍写落花图,香绣横铺,凤颠鸾倒债谁扶;一段春情魂去也顺儿天。娇怯是奴奴,休更支吾,亲亲热热满身酥;重把丹青描好处,方信欢娱。

且说二人完事,睡至天明,在床上戏耍片时,方才穿衣束带,下得床来,那妇人备齐酒肴。三人共进饭食,其间,说笑不止,举杯频频。

用罢早餐,话别那妇人,二人又急驱车回赶,直至家门,站立门首,润平叩之,春容闻得门响,遂令媛嫒起身开门。

媛媛见是少爷二人,满脸微笑,急取过行李,向内屋春容道:“夫人,是少爷回来了。”春容听罢,忙起身出得门来,上前两步,挽着李祝臂膀,亲了一口,便道:‘哦的心肝,你到底回来了,相别两月之久,你道我怎的想你?”李祝笑道:“我的心肝,别后让你受苦了,不过,我从京城带回一样妙趣,与你吃,思想是会很惬意的。”言毕,将春容玉手拿下,伸向那阳物。

春容顺势握住,用指量量,觉得依然微小,无有变化,遂对李祝道:“郎君,怎的与当初没甚两样,莫不是没求着良方不成?”李祝佯装道:“偌大京城,何处寻得,我二人行遍全城,求得良医数十名,皆无药能治,果无功而回。”春容不悦,甩开手臂道:“奴的命苦,连老天也不怜惜,虽嫁个夫君,却是无用,从未让奴快活过,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李视知爱妾生气了,扯住春容手几道:“先别生气,待你我坐下再谈。”

春容急将李祝坐定,自己偎在身旁,李祝遂将在京城遇先生,传授秘诀,养龟之事详述与妻,春容听后,欢喜异常,遂令媛嫒下伙房,备了鸡、鸭、兔等佳肴,调了一壶热酒,摆于桌上,四人同吃共饮。

用毕,已是金乌下坠,玉免东升,媛媛掌上灯烛,四人猜拳行令,玩耍多时,润平与媛媛,皆有三分醉意,便起身各自回房睡去。李祝夫妇二人,相拥来至卧房,李祝取力褪网,解衣御裤,春容傍依鸳枕,,仰用被褥。李祝就肌肤体侵娇妻,春容金莲倒控郎腰。李祝阳物直笃,春容暖哟一声,栖已人和。李祝将身紧贴,挨紧酥胸,春容知尘柄火暖,兴焰情炽,陡然郎身莫移,其柄在内,钻伸缩进,刺笃乱吮,点点如禽吸食,下下如蛇吐信,春容浑身难奈,被射得机堕鬓乱;美的身颤腰酥。

李祝耐战多时,气展舒,在春容体内,东捣西撞,耸抽桃顶,弄的春容魂飞天外,魄散九宵,身在浮云,气喘嘘嘘,双眸紧闭,口内淫言俏语,心肝达达,亲亲乖肉,叫声不断,好不快活。

被中翻淫,此内涌波涛,丢之无数次,昏迷二三遭,春容觉李祝阳物在体内,将花心似啃似咬一般,一缩一伸,得意难经,自从嫁与李祝,未有今日美快。

春容道:“郎君先前共寝,干欲送一,今日果是另样奇痒,快快抽将出来,待奴细细一看,倒是怎样?”李祝道:“小亲亲,与你看罢了,不过得先叫一声知情知趣小爷爷。”李祝言着,将身一扭,尘柄已出,春容用手一摸,嗳哟一声道:“这件好物,如今为何如此长大,奇哉!奇哉!快将衣盖住,不可冻坏了他。”李祝仍将尘柄一笃,全身皆人至根,不容丝发,在收内独钻乱点,热烙之美,实乃妙不可言。春容心舒意美,口中难禁,体摆腿摇,一泄如注矣。

正是:

得投展缩空龟法,战例娇妻淫欲心。

两人上阵一战,四鼓方止,这李祝精神百倍,不走一滴,那春容美起非常,连丢数次。春容伸出只手,抚摸李祝尘柄,仍然绵小,忙道:“我的宝贝儿,您这物件会仍是旧时模样?”李祝笑道:“觉奇怪么?不瞒你说,我去京城,遇着的那先生,传授了此法,用时粗大,不用则小,自动伸缩。”春容道:“如今郎君之物,弄时极暖,且自伸自缩,就如在花心上啃咬—般,令人魂消,比常不同,如此之物,我已能终身受用,爱煞我也。”李祝夫妇二人,至四更,又戏耍了会儿,方才交股帖肉,搂着睡去,及至天明,日上三竿,春容穿衣整发,下得床来,忽听后宅有响动,便去看个究竟,不知是何声响,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消暖暖密室偷情

词日:

倒凤颠鸳堪爱,肚下悬巢相配。不是情娇花,怎把工作高难。亲妹,亲妹,腊烛烧成半对。

且说春容起得床来,闻得后宅有响声,便径直去了后宅,原来是润平与媛媛在屋内说话,遂倚立窗前,捅破窗纸,朝里看去。二人同坐一处,谈笑不止,媛媛风眼也斜,秋波频传,此时亦觉得有些淫兴,天下愚夫皆看得出来,况润平生的标致,可谓风流惆搅,愈党心动。

因媛嫒只穿香罗汗衫,乳峰透露,润平将媛媛扯过,抱于怀中,伸手摸那玉乳,道:“媛妹好对嫩乳儿。”媛媛脸红,笑道:“哥哥你吃个罢。”润平将嘴一伸,媛媛照脸打了一巴掌道:“不得无礼,你真个吃么?”润平道:“我真个吃。”遂用手解开罗衫,露出一对乳峰,又白又嫩,乳尖—点娇红,真是令人爱杀!遂府口吮住,下边却露出阳物如金枪一般,紧凑着媛媛,媛媛故意问道:“这是甚么东西?”

润平道:“是件好东西,你是闺女家,那里见过?”媛媛笑而不语,润平顺手将媛媛裤子扯开,瞧见白暖暖,鼓蓬蓬的小馒头一个,中间开了道缝儿,唇片紧凑,个中一点红,楚楚动人,煞是可爱!润平欲火难禁,遂将媛媛抱起,放于醉翁椅上,双手把住扶手,润平将玉股一分。抬在两膀,瞧那—点红处,用力一顶,仅进尘首,又用十分力量,才觉得有半截光景,嫒媛阴户疼痛,酥麻异痒,连连叫道:“心肝,稍慢,疼死妹了。”润平稍停片时,便猛的往里一耸,尽根没人,随即浅抽深入,觉得似鸡冠,知是花心所在,紧靠那处往里揉擦,美不可言,弄得媛媛花心发痒,兴趣之极。

润平不住掀腾,吸精导丝,紧缓异常,弄得自己如坠云雾里一般,快活爽利,遂紧抽紧送,约有二千余,媛媛情兴正浓,体颤头摇,细腰软摆,娇喘时闻,在下一颠一耸,迎合润平,吱吱椅摆之声,卿卿抽搐之声,响成一片。

弄有—个时辰,嫒媛觉得腰酸腿痛,遂双手勾住润平脖颈,顺势扒将起来,润平挺紧腰杆,将媛媛抱于床上,放在床沿,继续角力抽送,亦不多时,觉得腰间无力,抽动缓慢,媛媛由不得他,遂将润平扯于床上。将其按仰住,腾身跨上,双手持定尘柄,凑准轻轻一顿,已推进半个,再乘势下落,便全弄进去了此时媛媛十分爽快,一落一起套了一阵,润平小休片刻,淫兴又增,翻身扒将起来,与媛媛做那吕字,伏倒身上叫道:“心肝,今日快活死了。”媛媛笑而不语;润平又摸他那话儿,紧固固的,宛如处女,把尘首紧靠在花心里,只管研磨,连叫有趣。

媛媛恐怕夫人出来,推开了要起,润平揣知其意,自己又怕春容撞见,各有心绪,就住了不弄,对坐,床上戏耍起来。且说这春容,在窗外看了多时,不觉淫兴又起,欲火上扬,将手一摸,那活儿早已浪水儿长流。

春容淫兴已炽,遂推门而人,径直来到床沿,二人见之,觉事情不妙,媛媛哀求道:“夫人,我。”话未说完,春容抢先道:“甚么也别说,那事我都瞧见了,没甚么要紧的,同为凡人,谁不愿如此。”说着,早已褪下了衣裤,登上床来,润平见之,亦无所顾及,一把搂表嫂人怀中自脸、颈、胸亲了个遍,春容欲火甚旺,被润平亲的骨软筋酥,仰着头,哼哼直叫。润平那物,早已坚硬直挺,在春容胯间来回擦弄,所到之处,无不令春容热烙难耐,不能自持。春容遂腾出一只手,握住阳物,戏弄了一番,道:“我的好心肝,生的好白好嫩罢,快与我弄弄。”

说着,将那阳物置人户口,轻轻仰下去,润平顺势压将下,伏于肚腹上,微提臀尖,忽又猛地扑入,左拘右捣,那春容觉得爽快之极,便又将个绣枕儿垫于腰间,那活儿高高突起润平情急兴浓,尘首往左亦经往右,往右亦经右,弄的春容淫声浪语,好不风流。俄尔,润平将阳物拔出,仰身卧着,昂然竖起五六寸长。春容急扒将起来,双脚一叉,便跨于润平腰部,用力夹紧,对着尘首,往下一坐,轻松套了个尽底。随即一起一坐,那处如猪子吮奶,不住蚕进吐出。

弄了许久,春容骚动倍增,狠命乱抽,亦不顾折断了阳物,亦不顾捣碎了花心,连捣个四五捣,润平翻身又起,将春容按在底下,不知怎么个弄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娇大暗夜缕春霞

诗曰:

千里红丝系碧环,美人家住最高山;

分明有个司花吏,一段春情莫等闲。

且说润平翻身,扒将起来,推到春容,把其按于底下,捧起那对金莲儿,把玩多时,连呼有趣,后双手提起两腿,低头注视山口,看大将军葫芦战谷,七擒七纵,进退出人之势,以致咕咕卿卿一片响声迎耳。

春容只叫爽快,弄的气喘嘘嘘,口干舌燥,遂令媛媛过来,双脚置于自己脖颈两侧,屈膝下蹲,春容将嘴凑上去,吐出舌头儿,在牧户舔弄片时,又伸户内,吞进吐出,狂捣猛刮。

良久,嫒嫒那小穴内,阵阵酥痒,情不能禁,股股骚水儿,顺那丁香舌儿,流人口中,亦在此时,润平下面只管抽送,腾出双手,捧过嫒嫒俏脸蛋儿,令嫒媛吐过舌头儿,呈口中,叭叭咂将起来,两头齐弄,嫒媛欲火焚烧,浑身燥热,酸软乏力,顺势倒在了润平怀中。

润平将嫒媛搂过,阳物从春容扎户拔出,对着媛媛嫩穴,又一阵乱戳,媛媛阴中痒极,着实难煞,伸手放于此户,用力不停揉搓,润平欲心如炽,遂将阳物扎入,直抵花心以上,少顷,又略提一提,将阳物满内乱搅,如搅拥护的一般,媛媛问道:“这叫做甚么事?”润平道:“这叫狮子滚绣球?”

少时又将媛嫒起来,用手扶住床栏,自己在他后身,用手扣住两胯,连抽了数百抽,弄了会儿,对媛媛道:“此乃隔山取火。”

春容在旁观战,不免觉得有趣,润平放起媛媛,自己仰卧于床以上,叫春容扒上去坐着,将臀排除起往下坐,春容见时势由不得已,遂一起一落,淫声浪语,不住地哼哼,润平道:“表嫂知晓这个名甚?”春容答道:“这不是朝天一柱香么!”润平道:“然也。”

于是三人又玩了阵子,方才穿衣束带,起得床来。看看将近晌午,李祝仍鼾声大作,睡意正浓,春容遂令嫒媛下厨,备些酒肴,俄尔,酒肴备好,摆于桌上,见李祝仍未起来,媛媛便信步进人卧房,行至床前,揭开罗筛,见李祝仰卧床上,赤着下身,那五六寸长的东西,青筋暴露,在那酣睡。

媛嫒一见,不由的春心摇荡,欲火上身,思忖道:“少爷自京城寻医转回,怎的那物如此微小,能让夫人那般兴狂?”越想越觉得澳跷,遂将门栓上,脱下小衣,赤身爬上床去。

嫒嫒骑在李祝身上,凑准尘柄,往下一坐,进去半截,遂慢慢将峰子往下磨擦,渐渐到底,李祝在梦中觉得快活,醒来时,道是妻子春容,便道:“心肝,昨晚弄的你爽不爽快?思想定很快活,故未等人醒来就急着要弄。”

媛嫒知他认错人,便低声道:“少爷,我是媛嫒,你快与我弄弄,亦让我受用受用。”李祝又不由分说,翻身扒将起来,一手按在床沿上,将阳物顶人,李祝急了,只往里直捣,一口气抽了百八十下,媛嫒北内稍作疼痛,便向李祝道:“亲亲少爷,挑慢慢些,我里面疼。”

李祝听得他娇言美话,遂慢慢抽送,不多一时,李祝欲火大动,将身子挺直往里直捣的一片水响声,那媛媛在下面苦苦哀告,李祝也佯做不知,将阳物往里一耸,直抵花心,尘柄在内,左冲右撞。

嫒嫒被热柄刺的快美,口中不住叫道:“俺爹俺爷,尽情弄罢。真的爽死奴才了。”李祝运展妙机,加力抽捣,嫒媛情穴相迎,昏昏而眠,不复人间矣,李祝精通妙术,狠刺多时,嫒媛被李祝人醒转来,道:“我从未见过这般东西,又大又硬,又长久,又滚热,奴才几欲快活死了。“媛媛口中不所不叫,双手搂紧李视道:“我的亲老爷,吾遇此这—度,可抵半生之美快矣!”

李祝道:“我的亲亲心肝,自这以后,我可日日借与你玩玩。”说着,又大抽大送起来,媛媛觉得令人魂飞天外,魄散九宵,实是爽极。约有半个时辰,竟抽至二千余回,春容担心夫人撞见,遂将阳物从此内拨出,不觉吓了一跳,长有尺许,粗如碗口,更觉得奇怪的是,拔出伊始,硕大无比,刚一出收,即缩为五六寸,遂向李祝道:“少爷,你那妙物怎的能自伸自缩。”李祝道:“此乃进京求得,名曰展缩空龟法,他作用不比寻常,能自进自出,用时仲长,不用则自动缩校跑遍大江南北不得,进京偶然所获。”

这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言毕,二人急穿衣起床,媛媛先自出客房,见美酒佳肴原封未动,却不知润平与春容二人在何处?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楚楚阴魂大报仇

且说媛媛与李祝云雨之后,媛媛先去客房,但见酒肴皆未动过,却不见润平与春容人影儿,找过暖阁,书房,不曾见到,嫒媛来至后花园,见他二人脱的赤身露体,在草坪上行那云雨事,颠骛倒凤,在此不必尽述。

却说至此以后,李祝的朋友先林,表弟润平常来此,与春容、媛嫒混淫,但神瞎子李祝皆无所知。

光阴茬落,日月如梭,不觉又过了二年有余,李祝整日只想着老婆,把生意全搁在一边,春容亦只图求欢,置诸事于不顾,因此生意更不济了。

诗曰:

只贪恩爱好,那顾利名高;

始信无锋刃,教人骨髓焦。

一日,李祝在屋内做着生意,忽的想着春容,竟摸进屋来,客人在外边等着,就唤他亦任他唤,不肯出来。

看官,你道那李祝只管摸,却是为何?原来,他耳朵里闻得说,瞎子的老婆,没有个不养汉的,他惟恐妻做那事,故不时模将进来。

是日,春容在下烧火,李祝走进房来,床边不见;又向马桶摸,又不见;摸至客房饭桌;也不见,复又摸至后宅,仍未有任何动静,李祝便道:“呸,他娘的,在那里了?”

春容听到,对他一啤,道:“呸!你只管寻我做甚?”李祝道:“哦闻得屋内像有人说话,遂摸了进来。”春容道:“啤,着鬼的,屋内除我外,人影亦没有,说赁般话!你不要痴,我这个老婆,不是这样的人,错用了心,不是我夸口说,我不要养汉,若要养汉,莫说你一个瞎子,再添几个瞎子,也瞧管我不来!”李祝笑道:“我问得一句,你就认真起来,就当我没问得了。”言毕,依旧摸了出去。

正是:

只因一点水,惹起万波涛。

却说有个小伙子,叫做钱胜,与祝家一壁之隔,李祝因没了眼目,当时又没有丫头,一应家下所用的,都相烦他,需得帮忙处,当是从不推辞,遂做了通家兄弟二般,春容叫他叔叔,他叫春容嫂嫂,穿房人室,不以为意,亦偶在厨下整饭,闻得这话说,思忖道:“嫂嫂说得好话儿,得我走那边去,他频频把眼儿腹我,我因好兄弟,不敢奉意,这般看起来,我不要做了痴子,把一块好羊肉,到丢在别人口里,等我去混他一混着。“想到此,钱胜悄悄走进春容的卧房里,却值春容正坐于马桶上,见钱胜来,忙把裙儿,将粉捏的屁股遮好。

钱胜笑嘻嘻道:“嫂嫂解手呵?”说着,雁袖内摸出一张草纸来,双手儿递与春容,道:“嫂嫂,头一张不要钱!”春容劈手打落,道:“叔叔,这事你做的么?还不快走?”金钱胜应了一声,道:“诺,即走。”言毕,走回家来,思忖道:“更有光景,口儿里是这般硬,一双眼儿直送我出房门,且莫要忙,明日少不得要央我,那时随机应变罢。”

次日,春容果真令媛媛去隔壁,叫道:“钱少爷,我家夫人要央你一央,叫你这就过去!”钱胜听罢,早明白几分,忙向隔壁春容道:“嫂子,我来也!我来也!“遂急急跑过去,道:“嫂子,要做甚么,尽管吩咐便是!”春容笑道:“昨夜言语唐突,叔叔莫要着恼。”钱胜笑笑,道:“怎敢着恼?嫂子就是再掌我几个嘴巴,亦不敢恼。”话刚说完,侧了那脸歪过去道:“嫂子试一下看。”春容笑道:“有手打你这涎脸,与你说正经活儿,你哥哥这会忙,有包碎银子,烦你去煎一煎。”

钱胜听罢,故作立正姿势,右手掌搁于额面,佯装正色道:“诺,嫂子!”接着银便往外边去了,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钱分子隔房巧探花

诗曰:

非郎苦念花,花有迎郎意;

因动折花心,眷眷不忍弃。

不说钱胜去煎银,且说媛嫒春容看那钱胜去了,叹口气逍:“我前世甚的孽债,今世遭逢了如此丈夫,多承钱叔叔在此走动,看了他愈伤我心,合回按纲偿了,把眼儿去送情,那人全然不解,陡的昨日进房来,好生戏试,我假意儿说他几声,心下甚是懊悔,今日又唤他来安慰他,他又故出许多媚脸儿来,叫我心下怎的不热?怎的不想?可若于被李视时时监看,不得有半点举动,长期如此,非将人害死不可。”

春容叹了一口气,靠在那桌儿上。继续道:“也怪我两口子,先前坐吃山空,如今这副破落相,先林与润平更没登过门,好生寂寞。”少顷,钱胜煎了银子,径直奔至春容卧房来,见他隐身而卧,轻轻把双手去摸他的玉乳,摸了这只,又去摸那只。

春容只道是李祝,摸惯的,不以为意,由他摸去,钱胜见他不问,又把嘴儿递过去,凑着嘴儿,伸出舌头捞一捞。春容把头一扭,睁眼看时,见是钱胜,忙道:“叔叔,难为你了。”此时又见那李祝摸着,把门将至,道:“难为叔叔,快烧茶与他吃。”钱胜道:“自家兄弟,怎生得‘难为’二字?不消茶!”

言毕,便躲于床下,打心底里高兴,便道:“今朝趣得极,你看我舌头儿,这回正是香的,好了,事有七八分光景了。“乃是暗笑道:“这贱瞎错接得妙!”

诗曰:

为着佳人死也甘,只图锦帐战情酣;

致教踏破巫山路,肯使朝云独椅栏。

却说春容见钱胜躲了,心下庆幸道:“还好哩,我不曾喊出甚的,只说得“难为”你了几字儿,幸而李祝缠到处去,还好遮掩,若再开口,可不断送我钱叔叔么?但这冤家也胆大的紧,竟来摸我的奶,又来亲我的嘴,若是我,熟睡在床,岂不还把我弄了不成?冤家,你定使了心!这瞎子好不厉害,如密蓖箕一会儿也不容你宽转,莫道我不肯,就肯了,那搭儿是戏场,我看他怎的下手?”

春容一想,一把只脚儿来缠,适钱胜起来,地下一只红绿鞋儿,忙拾了道:“嫂子好小脚!宛似那新荷初出水,三寸小金莲儿。”春容道:“羞人答答的,拿来还我!”钱胜便双膝跪下,把只鞋儿顶在头上道;“嫂子,鞋儿奉上。”

春容一笑来抢,钱胜就势拦腰一搂,便在那粉脸蛋儿上亲了起来,春容不作声,双手搭于钱胜肩上,将那樱桃小嘴儿一张,随即吐出个丁香舌儿,送人钱胜口中,正在云解春容裤儿,只听得门响,李祝已摸了进来。

钱胜慌手一猫腰,把身子往地上一倒,如狗爬了数步,闪到后窗,轻轻跳出窗外,心中暗道:“向讨个彩头,看他怎生答应。”如此这般想法,便如此这般去做了,侧耳听声,早闻得那倾汤响,钱胜即把这的去了,睁着一只眼,对着那孔儿张望,但见:倾汤于坐桶,水气亦膝跪,衣裤皆褪下,体白如雪团,玉乳直挺挺,酥胸光油油,细腰如轻风拂柳,丰臀似东西半球,毛儿稀疏可数,唇片紫艳高突。

钱胜情兴骤起,阳物突突跳动,亦不多时,春容端坐于坐桶之上,用香巾蘸了汤,清洗那和户,钱生觑得亲切,不由得伸出只手儿,不知他将做甚,且看下回分解。

浪蝶偷香

《浪蝶偷香》

明·风月轩入玄子

第一回娇春月初试云雨情

第二回欢声骚惹丫头心慌

第三回骚妇人倾吐心中苦

第四回两房人暗中初相会

第五回小妹识破嫂子奸情

第六回俏洪生喜开连床会

第七回四美一男夜夜聚欢

第八回杨富康京城治心病

第九回一认缘约比试高低

第十回三人酣战你死我活

第十一回俏公子酣战娇奴忙

第十二回烟花巷巧逢矫媚娘

第十三回为求欢公子认干娘

第十四回金丹催情干儿寻欢

第十五回梦影梦幻好事成真

第十六回俏佳人妙术夜偷香

第十七回妓婆子传授强精术

第十八回茅堆旁又行云雨事

第十九回秀梅闺房春情难抑

第二十回河边石旁几番红浪

第二十一回偷情时送断娇人命

第二十二回杨三魂断强精术下

第二十三回春心不移连床欢会

第二十四回有情人终将美事成

第一回娇春月初试云雨情

诗曰:

梦中色想机先露,一段良缘逐水流。

话说明朝成化年间,金陵和兴县有一富户,姓杨名得根,家有良田百亩,仆婢近十人,家资丰厚,娶妻何氏,乃何子高之女,名春娘,贤淑贞静,书画琴词,官技绣伧,样样拔卒,生育一子三女,皆是受母所训,知书达理,才华横溢。

长子唤名富康,年方二十,相貌出众,一派风流之概,人品超群,不是寻常之辈。

其妻张氏,名唤雪萍,年方十九,美貌无双,令人可爱,性情温柔,极其贤慧。

长女春月,年方十八,生得身肌袅娜,体态翩翩,惟怀标海,春山而以眉颦皱,憔双目含情。

次女粉月,年方十六,才貌并佳,私想欢狎,兼通乐府,暗念关瞧,灵宝将葫。

三女红月,年方十四,生得美貌动人,脸若桃花,眉弯新月,别样情场,情心早织。

三女子尚未婚配,长女春月已在早年与本县秀才吴长胜之子,洪生订婚,因长胜夫妇早逝,故洪生婚事未就,延期举办,不料这一年,杨得根辞世,内外之事自由春娘管照。

再说富康夫妇之间,百般和谐,但后来,却渐渐生心,常不如意,凡行床之事,雪萍总嫌其尘柄微小,遂常怨道:“奴的命薄,自嫁于你,行房从未快活,何时你才能将尘柄弄得粗大长硬。我亦图个快活。”

富康亦甚觉愧对夫人,只得任她。雪萍每朝每日常念叨,以致富康亦动了心,一门心思要想长尘柄,却苦于无方可治,终日惶恐不安。

却说春月之婿,吴洪生,为人清正,相貌堂堂,眉秀目狻,异常风流,年仅十九,有翰赫遗风,恁龙阳,如漆投胶,遇女色,倒窟拔蛇,只因父母早亡,无人管教,常浪荡在外。风流倜傥,其与春月婚事,何氏迟推,有些不愿,自夫死后,愈是反对,但春月非他不嫁,顽与对抗,何氏拿她没法,只得由她。

是年端午,洪生来杨家送礼节,宴席上,家宾团坐,佳肴美酒,烛光高照,六壁生辉,洪生相貌质气,令众女子叹啧,春月更是欢喜,洪生时而向宾客敬酒,时而触景吟诗,其才气令所坐之人啧服,连何氏亦叹服了。

洪生道与岳母道:“我与春月早已订亲,只因家门不幸,尚未迎娶,如今皆成大人,婚配之事,不宜过迟,愈快愈好。”

何氏说道:“婚姻大事,不可久推,我已择了佳期,即将成配,八月十五月圆正是。”

众人闻之,一降惊喜,连连道喜道贺。

只听何氏道:“爱婿只身一人,不如典了家产,上我家,大家彼此也有个照应。”

洪生思忖片刻,道:“婿儿听命”众人又是一阵欢喜,不题。

八月十五这日,洪生由媒人陈姨引至杨宅,行至中堂。何氏方出相见,洪生一一拜过。何氏随即入内,宜不邀邻右,丫鬟秀媚供酒,杯倾禄醪,杀尽山珍,洪生饮的是玉面桃花,内里月娘官妆于鹊桥,立侍牛郎,二妹悄步屏后,暗窥娇客,粉月情性愈炽,红月兴动莫遇,何氏在于洞房,打点筵席。

再外堂中,洪生酒酣停箸,陈姨作别而去,何氏命秀梅盏烛提灯,引洪生进人洞房,何氏迎入,随令春月与洪生并立,齐齐于花烛下交拜,果真是男胜潘安,女赛昭君,待婢秀梅斟酒于鸳鸯杯中,何氏命洪生接杯于席,秀梅再斟一杯于春月前。

何氏道:“贤婿,小女薄柳之质,令配君子,于飞永效,夫琴妇瑟,同谐和调,梦兆熊罴,百礼悠昌。”

洪生答道:“今效鸾凤,必光前袷,后侍奉高堂多蒙垂爱,感激不忘。”

何氏命毕,请二人各饮之杯。

春月降霞满面,低首视胸,洪生红光盈盈吊笑灯前,何氏命秀梅贺春月酒,送于内房,以便二人畅叙谈心,何氏送洪生入绣房,自退出,春月随后进闺,情兴如炽,秀梅不能留住,返掩香扉而去,那洪生将春月搂抱怀中,见窈窕玉质,娇羞柔媚,解春月香罗带,除去翠环宝钗,卸了光身赤体,斜倚枕上,春月无奈,又惊又爱,只见檀口温香腮,半推半就,凭他尘柄刺花蕊。

洪生今日见了这般美人。不觉心动,故淫兴火炽,厥物逗捏提,遂脱去自己衣服,露出九寸多长的尘柄来,春月微睁凤眼一瞅,偌大的一件宝贝,不觉害怕起来,洪生分开她那白生生的两腿,往里瞧去,见那高堆堆,壮鼓鼓,紫艳艳,紧揪揪,千人爱,万人欢,一条缝儿,煞是可爱。

洪生遂将春月金篷两分于肩上,尘柄硬进牝户。春月难受,呻吟哈嗟,忙呼痛疼,洪生奋力抽叠莽进,不顾娇花嫩蕊,哪管摧残玉质,春月受苦不堪,哀求道:“吾郎慢些,容奴稍宽免其纵提,若再鼓余勇,奴不能忍也。”

洪生酒后,并无惜玉怜香之心,暗道:“趁此初逢,与她下些利害,日后亦可尽兴欢狎。

旋即,放去狂情,加些龙阳的工夫,下面万不能支,声声哀求,苦苦哀怜,上面视若不闻,急急浑投,重重狠实,把个肢嫩玉体,未遭闪寸的娆人,缠人鸳绅,弄得月缺花残,粉腮蜂黄,猩红涓涓,喘声喃喃。

弄有一个时辰,春月微觉屄内滑润,渐感舒服,春月暗想道:“先前苦楚,此刻到底美多苦少,屄内美津津,有爽利味儿。”

遂口中缓缓将有淫语,洪生将动兵骁,想牝初狎之时,紧紧滞扣,这次液粘滑软,遂无畅快,在下的暗自忖道:“此真人生第一乐事,畅快无可言也!

在上的渐觉少允,竟不知已物中合,而反增春月牝大,亦不完局,春月这回知味,恨是初微淫心将萌之时,犹不敢放情纵意,故而自已暗恨道:“狠心种,何不将初交之力,用在我这得意之时。”

洪生见春月尝了甜头,瘾儿更大,遂决心要把她制服,顺手从枕下取出备用药丹,一口吃下,渐觉尘柄坚挺,浑身力大无比,春月一见,大惊,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欢声骚惹丫头心慌

诗曰:

不巫山留夜梦,怎知神女仕朝方。

话说洪生取出一粒壮阳神丹,吃下,渐觉尘柄坚挺,浑身力大无比,春月一见,大惊,但见:

长有径尺,大有一围,数条筋突起,伊似蚓攒,一直竖着,宛如鸭蛋,颠了又颠,犹如醉汉摇身。

那摇摆不止的醉汉在隆突的内缝岩上,靠了靠,忽听嗤地一声,撞了进去,肉缝里空旷无野,热水股股,真是个洗浴的好去处,也许醉汉进得太猛,溅出了水花,-打湿了缝沿,真可算是一处妙境。

洪生把尘柄进人一半,觉得夹得不甚紧,里面面仍然宽广,却热得像一团火,又用力一顶,又肏进了两寸,随即便开始抽送起来,不顾春月死活,抽得哼哼直叫。

春月初次破身,慢抽慢送,还经得起风雨,可洪生吃了壮阳神丹,体力倍增,狂风骤雨,更是锐不可挡,这一阵猛抽,直捣花心,痛及心脏,洪生之尘柄,如同发征的猛兽,在阴户内到处乱撞,撞得内璧动荡,几欲崩溃,腥红点点,与淫水混在一起,湿润了香被,洪生每一次狠肏,春月身子都得一缩,口里发出声声哀叫。

春月哀叫,洪生似未闻之,药性发作,只知道抽送。

春月亦不再叫,瘫在那里,任他摆布,既无痛楚,亦无畅意儿。

又抽送约两个时辰,洪生性一急,把身子一抖,泄了,方才住手。

此时的春月照旧瘫在那,未动一丝一毫。

过了片时,春月醒过来,觉得屄内火一般的痛,用手触摸,外面湿了一大片,毛儿粘连在一起,阴户微肿,屄内如蚁叮般的痛,把手一看,上面殷血点点,再一摸,不知是什,粘乎乎的,滑腻腻的,虽是如此,心里却溢满快快意。

春月一看身旁,洪生脸蛋俊美,肌肤白嫩而细腻,胸脯宽阔平坦,再瞧那腰间,雪白的尘柄儿,犹若一件活宝,愈看愈发可人。

春月看着,忘了风雨后的楚痛,心里已溢满快意,用手在那胸脯上一摩,顿时觉得油腻光滑,又移至腰间,在那妙处一弄,便觉淫兴勃发,又索性将尘柄揪了揪,那尘柄把身子一拌,胀了起来,变长变粗变硬,露出朱红蛋儿,奇妙之极。

春月顿觉燥热难当,滑液津津,看那活宝,真想一口吞下肚去,才觉满意;双手抚着尘柄,如赏宝一般,不忍放下。

突的,洪生若醒非醒,一把搂过春月,分开两腿,翻身跨上,又一顶,便连根送了进去,又是一阵狂风暴雨,弄得秋月喊爹叫娘,魂不附身,此时,已不觉疼痛,而似飞将起来,又如谷云雾中一般,无不浪声叫道:“快活死了,我欲飞了。”

洪生见她兴浓,劲头更大,左冲右撞,横旋直顶,竭力后送,弄得上面哼呀直叫,下雨啧啧作声。

弄有两千多回,洪生又把春月两足勾在臂弯上,两手紧抱大腿,又狠命抽送了几千回,弄到酣美处,春月声酣然叫不出,只管闭眼受用,细细把玩个中滋味,洪生亦尽力抽了一千多回,却才泄了。春月已丢数次。

行罢,两人相拥而卧,甜甜睡去。

却说今夜二人欢爱之时,春月浪声惊扰了丫头秀梅,她住绣房隔壁。如此场景怎不扰她?秀梅十五六岁,已略懂男女之事了,听得间壁浪声淫语,无法入睡,便走下床,来至绣房门外,一瞅,只见得两人赤精条条的搂在一处,交叠成一团,动动不停,洪生那尘柄,雪白粗长,坚硬如杵,甚是唬人,她不敢再看,速回被中,却难以成眠,牝中做怪,浑身发烫!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骚妇人倾吐心中苦

诗曰:

香雾三更近,花枝二月齐。

含情无限思,史史绮窗西。

再说丫头秀梅,原本与雪萍娘家是乡邻,二人平时甚好,无话不说,常谈吐心事,雪萍常在秀梅面前怨夫,尘柄甚小,不解其痒。遂让秀梅为她探寻法儿。

那夜目睹洪生、春月二人交欢,视那尘柄,雪白粗长,弄得春月浪直叫,心里寻思着,洪生那尘柄如此粗大,定有何法儿,遂将此一一诉以雪萍。

雪萍闻之,大喜,便向富康道:“妹姝令郎,闻之尘柄甚大,你可去探个法子,壮你尘柄,日后,我亦图个快活。不枉嫁你一场。”

富康应之,随即命人备好酒菜,宴请洪生。

洪生来至,酒菜己备,富康夫妇热情相迎,三人坐正好,斟满美酒,三杯下肚,切入正题,只听富康道:“久闻贤弟在外多年,我有一事想打探。我与爱妻结发一年有余,因我尘柄微小,不遂了其心头之愿,一心念尘柄粗大,终未遂愿,不知贤弟有何法儿?”

洪生一笑,喝了一杯酒道:“此事非京城不能办理,吾兄要如此,须到京城走走,忆当年,吾尘柄亦甚小,在京城探得神医,赠予妙药,方遂心愿。”

富康夫妇听说,满心欢席,不停为其斟酒,席间,雪萍斜着凤眼,百般勾引,背着富康还说几句骚话儿,挑逗洪生。洪生乃采花老手自然悟其意,亦暗传秋波,眉来眼去。

吃毕,雪萍迷着眼睛对洪生道:“妹夫,自此便是一家人,常来家玩,勿拘礼节,嫂子也闷哩。”

洪生低首笑道:“常来便是。”又说了几句闲语,洪生遂告辞而去。

洪生走后,富康急忙齐备行李,只等明日起身,雪萍甚是欢喜,随即叫秀娟到厨房备些干粮盘缠,是夜晚上又备了一席好菜,与丈夫饯行,自与夫取银备衣,百般瞩托,速办此事,早日归来。

是夜,秀娟收拾停当,托在上房。放于桌上的,俱是山珍海味,好不齐整,夫人各斟一杯,亦是如此,一连三杯,雪萍痛说道:“官人上京,定要保重身体,不可贪采野花,到得京城中,赶紧访问能人,办理此事,速速回家,以慰奴望。”

富康回说道:“夫人放心,不必过虑,一到京城,即速办理,断不肯久居于外,个人孤枕单衾,久受凄凉之苦。”

说毕,二人又饮了几杯,天已三更,随即命秀娟撤去剩食,进入内室,各自宽衣解带,同以罗帐,共枕而卧。

富康乘着酒兴,欲火烧身,又在烛光之下,看见雪萍那般娇媚之态,随即搂在怀中,顿觉浑身酥软,用手于白生生的腿上一摸,嫩闪闪的,细腻无比,又抚其阴户,淫水早已流出,湿了手,一捻,滑腻腻的,一嗅,香味甚浓,又在屄门上探了探,缝儿有了开意,又抚搓奶子,高耸挺拔,看着,抚着,嗅着,全身一阵阵酥麻。

雪萍亦手弄其物,虽微小。却是直挺挺的,硬梆梆的,如同小椿棰一般,满心欢喜,不由淫兴大发,亦口吐舌尖,与富康亲嘴咂舌,遂叫道:“我的口肝,快肏弄罢,我已难受。”

富康亦知其淫兴发作,禁止不住,随即扒将起来,将她两腿一分,将两只小小金莲架在肩头,底下尘柄凑进牝户,往里直肏,便没了底,忽高忽低,抽了千百多下,抽得雪萍哼哼唧唧,不住的叫道:“心肝儿,受用我了,快使劲抽,再狠点!”

是时,雪萍双手搂在富康怀中,挺着身子,丢了阴精。

少停,雪萍爬将起来,又令富康仰卧于榻上,趴于其身上,扭动双股,狠命打桩,把阴户又搓又揉,一高一低,唧唧作声,抽了五百余下,抽得富康心中痛快,妙不可言,又将其奶子衔住,妇人一阵昏迷,四肢酥麻,浑身瘫软。

又过片时,雪萍觉得花心痒极,而富康尘柄又小,触它不上,难解其痒,心中怨恨,生气道:“郎君,瞧你心有余而力不足,得须把尘柄弄大才是,否则奴家无快活可言。”

富康一听,心一急,尘柄在阴户中跳了几跳,泄了,遂提枪下马,草草收兵,遗撼万千,只得睡去。

睡到天明,二人忙穿衣束带。下得床来,梳洗已毕,用了早食,叫家人杨三雇来车,又往车上搬了衣箱,兑了五百两银子在身上,主仆二人坐上马车,顺着大路,直往京城。

富康走后,雪萍大喜,遂令秀娟邀洪生来吃酒。

洪生自然答应,欢喜而来。

雪萍己备好茶水,洪生一到,急急迎进,让坐,秀娟捧上茶来。

洪生吃着茶,不住地用眼瞟着雪萍,上下观看,只见她鬓儿黑东东,眉儿弯生生,眼儿水灵灵,香喷喷的樱桃口,粉浓浓的脸儿红,杨柳细腰,又软又细,红缎花鞋,又尖又瘦,把洪生看得浑身酥麻,欲火炎身。

雪萍亦将洪生细细打量了一番,见他相貌堂堂,身材魁梧,粉面俊俏,行动洒脱,一派风流之象,定是个风月魁首,遂说道:“今邀小弟,实乃心慌闷,要与你畅吐心里话儿。”

洪生道:“嫂子心闷,小弟愿陪以解闷,妳只当说出内心话儿。”

雪萍道:“我与你兄结发一年有余,夜夜不得其乐,更无快活可言,你说怎不生闷?”

洪生道:“嫂子说的是,若嫂子不嫌弃,我愿帮衬妳一回。″言毕,用眼去勾她。

雪萍嘻笑道:“小弟,我亦如此想,有劳贤弟了。”

言毕,洪生一把搂过雪萍,雪萍顺势躺入怀中,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两房人暗中初相会

诗曰:

谁言风味野花多,园内桑阴尽绮罗。

话说洪生搂过雪萍,抚其奶子,用舌头吮吸双颊几番,又口对口,咂了一阵,洪生顿觉尘柄直坚,挺得甚高,直抵雪萍的屁股,雪萍伸手一摸,遂叫道:“乖乖,好大一个屌,爱死人了,哪像我那拙夫,小不可言。”

洪生道:“嫂子,此言不假,我这宝贝,千人爱,万人欢哩。稍时妳便知。”

雪萍顺势一把拉过去,并扯下了裤子,一看,惊喜道:“好一个活物。大我拙夫好几个圆,弄将起来,一定有趣。”

雪萍不停地在上面摸抚去,时捏捏,时按按,弄得洪生酥一阵,麻一阵。

洪生打趣道:“嫂子,别弄坏了宝贝,要是不中用,打它不心疼?”

雪萍听毕,便又捏了一把,道:“你这遭杀的,弄断不好呢。″

二人一阵浪笑。

洪生道:“嫂子如此爱它,何不尝它,以解口馋。”

雪萍道:“说的是”。

旋即,雪萍把头一低,贴在宝物上,吐出舌尖,在宛如鸭蛋般的龟头上,吮咂了起来,尔后从头吮到底,从根吸至头,弄得宝贝几欲裂开,条条青筋暴起,宛如蚯蚓一般,鸭蛋亦长成了鹅蛋,雪萍欲含入口中,只得把口张得如血盆,方能含下,又是一阵猛咂。

洪生煞不住了,遂脱去雪萍的绸衫儿,露出雪白如玉的奶子,煞是诱人,再伸手去摸胯下,裤腰皆湿了,扯去,便露出两条玉藕似的腿来,腹部雪白如玉,稍稍隆起,两片花瓣,芳草依稀,花瓣之中,晨露滴滴,伸手触之,花瓣微张,露欲滴淌。

洪生再亦忍禁不住,不敢多看,亦不敢多摩,遂分开两腿,放于凳上,使其倒仰,两手执于凳沿;洪生亦坐于凳上,双手紧搂两股,将尘柄对准细缝儿,把股一耸,只昕雪萍哎哟一声,柄已入牝,雪萍觉得阴户疼痛,甚是难受,不知进了多少哩,用手一摸,刚进去个头儿,余下的还有六七寸没进去,遂向洪生道:“贤弟,你且抽出。叫我喘口气儿再弄。”

洪生见这等光景,不敢用强,即刻拔了出来。

少停片时,洪生欲火烧身,遂将尘柄对准牝户,用力直顶,紧搂雪萍,不住亲嘴,煽其淫兴,少时下面渐滑,洪生趁势又弄进了大半了,雪萍说:“且慢慢弄,里边甚是难受。”

洪生此时到了乐境,哪里肯听,全身摇动,抽将起来,弄得凳腿欲断,震得咯咯直响,洪生又紧贴其身,挨其酥胸,雪萍顿觉尘柄火暖,兴焰情炽,洪生又猛抽起来,钻伸缩进刺笃乱吮,如禽吸食,如蛇吐信。

约莫抽送一个多时辰,雪萍亦不觉疼,到了美境,遂叫道:“我的心肝,你有本事,将奴的花心捣碎。”

雪萍爽快,目闭肢摇,液露洞洞,酣美莫如,洪生仍不往的亲嘴,下面抽得唧唧有声,雪萍头目森然,已至浑身酸麻,洪生旋即用手紧搂佳雪萍,只觉雪萍吐着凉气,神魂飘荡,心魄消散,又弄了干余回,二人对泄,又搂着睡了一会。

雪萍醒来,说:“你那宝贝真厉膏,几乎肏死我了。”

少顷,雪萍又说道:“如今遇上你,就算找对了头,美得我魂儿满天飞,以后可常来。”

洪生道:“妳亦如此,屄儿紧紧的,弄起来爽哩。”

雪萍道:“真如此,劳你奉承!”

洪生又道:“心肝,我今晚须回去,不然恐人发觉,张扬出去怎好?日后,定会常来。”

洪生穿好衣服,在雪萍脸上咂了一亲,道:“宝贝我去也。”

雪萍见他离去甚感不舍,竟抽泣起来,不题。

再说洪生回至家中,春月独坐于床首,两手捂脸,以巾拭泪,洪生便问道:“爱妻,何至于此?如此伤心。”

春月不语,抽噎出声。

洪生又问道:“是身子不适?”

春月仍未作答。

洪生顿时明白七八分,一把搂过春月,亲将起来,去解她衣服,春月用手来阻,道:“你这遭杀的,去何处偷腥吃了?让人家独守空房,煎熬过活,心亦太狠了。”

洪生笑道:“哪的话,我岂能让妳空熬。今晚,让妳受用够罢。”

言罢,便脱去自己衣物,把那坚挺的尘柄,顶于其脸上,春月遂瘫了过去,倒于洪生怀中,脸紧贴他身子,疯狂吮咂,咂遍了近半个身子,随后,又扯去自己衣服,紧搂着洪生道:“郎君,想死了我,以后别再离开我,免得我受罪。”

洪生身子又酥了,不觉尘柄变粗涨大,憋得难过,只求杀火,遂道:“我亦何尝不是,心肝。”

春月又道:“快弄吧,我已等不及”。

洪生道:“宝贝,待我服下神丹,让妳受用够。”

洪生从枕下取出神丹,吞服下,顿觉一股热气,直入尘柄,尘柄陡涨,粗长如杵,顶若鹅蛋,筋似蚯蚓,春月触之,硬如生铁一般,实乃活宝也。

洪生放她于床上,绣枕支于臀下,分开白生生两腿,便见一道细缝儿,淫水直流。

洪生随即翻身上马,金枪直入,只听“哎呀”一声,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小妹识破嫂子奸情

诗曰:

莫道风流容易遘,锦屏心绪乱如麻。

话说洪生翻身上马,金枪直入,只听“嗳呀”一声,尘柄已进入大半,春月顿觉屄内如火烫,遍体酥散,美不可言,洪生先轻轻抽动数十下,惹得春月欲火烧身,屄内痒痛,春月便道:“郎君,可再肏进一点,再快肏一点。”

洪生闻之,又采用九浅一深战法,弄得舒疼出奇,屄内津水涓涓,户翕翕,遍身爽美。大约弄有四五百回,春月又道:“郎君,内痒的厉害,你可疯狂点,你有何本事,尽管施展。”

洪生暗自运气,尘柄便拱拱钻钻,伸伸缩缩,阵阵刺刺,若鸭鹅又昏,浑身如柳摇,哼叫不止,大弄大迎,已至三更,春月四肢无力,忙道:“郎君且下来,待妻略停一停然后再弄。”

洪生怜她矫媚,初逢大敌,恐怕苦于她,遂抽出尘柄下马共枕,春月如得奇宝,舒心相投,淫情兴发,洪生用手捻捻春月双乳,又摸摸其遍身肌肤,觉得细腻光滑,洁白如玉,说道:“爱妻真仙人也。”

洪生又把春月手扯往尘柄,令她一把握住道:“妳这好物儿,亦得我这东西,肏弄方妙。”

春月用手一捻,哎呀道:“先前捻如何不觉,此时出来,如此之大,倒有尺来长大,其硬如铁,其热如火。”

春月捏捏捻捻,一对兴动,又令洪生上身再弄,用手将尘柄导入,洪生用力一顶,嗤的一声,全柄贯入屄内,自动自伸,春月美快十分,忙道:

“如此大的妙物,令我快活死了;与郎共为夫妻,实万分福份也。”

洪生正上兴头,又是一阵狠抽,仍又鼓楫舟,迎风破浪亲更亲,美更美,春月这回,舒心畅神,忘愁除闷,将牝凑迎,吞纳相敌,春月牝户翕翕,洪生尘柄昂昂,早已花房吐露,尘柄倾液,雨收云散,斜玉山抱檀郎,共枕相酣,离情穴,搂玉姿,拥衾同卧,不题。

单说粉月与红月,正值春意窦开年纪,男女之事,春心亦动。与大姐春月一起,免不了要问些男欢女爱之事,每值遇此,春月总要评说一番。

自富康上京城以后,洪生时来雪萍屋中,名曰:“谈天解闷。”春月仍未在意,两个妹妹却注意了,一日,洪生、雪萍、粉月、红月一起对奕,见雪萍正目视洪生,丢媚眼,莫非守久芳心已动,洪生岂有不相慕之理,粉月、红月顿觉有些蹊跷,遂暗自随其后观其动静。

这日见洪生又去嫂子房间,久久未出,红月便道:“粉姐姐,姐夫久呆嫂子室内,定有不轨之事。”

粉月道:“妹妹,我亦动疑,莫非姐夫借了嫂子支走哥哥,好合鱼水之欢,今此实属蹊跷,我俩往洪生嫂子房间探个究竟。”

红月道:“如此甚妙,我俩即往。”

再言雪萍与洪生御床退衣就枕,洪生相搂雪萍,贴胸支股,云驰雨骤,无般不至,美透春心,洪生展龟吐信,雪萍妙牝全吞,正在情浓之极。粉红二妹,悄悄潜来,这雪萍之室,房门未掩。二人轻移金莲,潜步而立,只见锦帐内,鸾颠凤倒,纱厨外,秸立骑停,粉红听得雪萍叫道:“令郎,想我亦是前世修了福来,今世方得你这等妙物,弄得我遍身酥麻,亦不知春从何来。”

洪生道:“嫂子,我得妳紧暖丰腻的好物,将我尘柄射入在屄内,好不美快。”

男弄女哼,你讲我动,两相酣战,这会喷喷之声,越室共闻。

这粉红二妹,听见哼声不住,响声盈耳,又是未曾知味之人,心中如火烧,热一阵,痒一阵,阴中液流汪汪,二人按捺不住,互相环抱,以解心内之苦。

少时,房中二人事毕,响声止,只听洪生道:“我得走了。”

二人听毕,只得先行,摄足潜形,溜入闺房,二人听了半夜行房乐事,俱已春心难抑,粉月道:“妹妹,姐夫那胯子下面的,不知有多大?“

红月道:“姐姐,我两个的屄如此小,想那男人的尘柄,如何弄得进去,我如今以手指入屄内,尚且紧满,焉能容纳尘柄乎!”

粉月道:“妳不闻那物甚大耶,想必挺硬,着力一杵,不怕不入内,但不知有多爽美?”

红月道:“姐夫物好,大姐命好,连嫂子都爱慕了,每夜自然受用,我想我亦长久沾惠,哪里又去另嫁别人,便嫁田野人,也未必有如此风流,不如我们三人晌于一处,以终百年。”

粉月道:“此事终久必得,方才听嫂在快活了时称,那物又大又硬,又热又长,又不泄,我听得了,到有些畏惧。”

红月遭:“姐姐,大姐,嫂子与我们一样,她们既能得意,我们何必惧之?古人云:终身不怕弄,怕弄不终身哩。”

欲知又说些什,且看下图分解。

第六回俏洪生喜开连床会

诗曰:

杜鹃啼处三更梦,灵鹊飞来八月槎。

话说红月道:“姐姐,大姐、嫂子与我们一样,她们既得意,我们何为惧之?古人云:‘终身不怕弄,怕弄不终身哩’”。

粉月道:“我只闻得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偏妳会更文易字。”

红月道:“我故意言耳。”

二人笑笑议议,两下难消其情,淫心大发,兴动非常,二人相抱相偎,粉月一跃跨在红月身上,红月把两股分开,粉月兴起,将妹妹上摩下擦,颠颠耸耸,红月迎凑乱颤,哼哼呀呀,互相搂抱而戏,情真兴浓,遍体香汗,口冷舌凉,力不能支也,春风一度,共枕而卧,不题。

那日,粉月、红月二人来嫂子房间谈天,雪萍自然热情相迎,几句寒喧过后,便入了正题,所谓正题,无非是说些男人的事罢了,只听她对两妹妹说道:“那晚,我房中来了个意中郎,风流貌美,千里选一,实乃天上无,地下少,我想世人只他一人。”

雪萍话说至此,便故意停下,不言,红月性急,忙问道:“他一人怎的恁?”

雪萍仍旧磨蹭,不答。

粉月急道:“怎的恁?”

雪萍见二人兴趣正浓,便又开口道:“那人一把搂往我,在身上摩抚,还不住与我亲嘴,折腾的一阵酥痛,又脱了衣服,让我伸手摸他下面,妳猜怎的?”

粉月道:“那西又长又硬又粗,是否?”

红月笑道:“准又是一件宝贝儿?”

雪萍道:“正是,那宝贝不仅大、粗、硬,且热如红炭。那时,我兴来,急把他搂上身,妙物肏进来,二位妹妹,妳们想,此时有趣否?”

粉月道:“我与三妹尚未破瓜,更不知趣从何来,妳只管道来。”

红月也道:“真是有趣之事,后来又有什趣,速速道来,休得大吊胃口。”

雪萍又道:“可惜二位妹妹还是女儿身,那件活宝,一肏入我屄内,火炉一般,屄户内烫有趣,又且那活宝不知怎的在我屄户肉遇着热气就长了七、八寸,把我弄的满满的。”

粉月二人道:“这真是炒极了,还有甚么美趣?”

雪萍道:“他身子不动,那件大宝贝,是活的,自己往里一钻,就顶入花心内钉住,一顿啃咬,浑身酥软,内中亦烙平又烫,钻的又美,其硬似铁,在里面,如水鸭咂食。左右寻刺,一夜亦不泄,我和他连弄了一夜,丢了数十次,丫头秀娟看着我俩肏弄,好似她亦被他雨打残荷,头目森然,妳道世间有此尘柄,奇否?”

粉月二人被嫂子说的淫兴大炽,户内粘津,涔涔滚流。

雪萍亦不再语。

片时,雪萍又道:“两位妹妹,妳们猜那人是谁?他可是近人哩。”

二人同时答道:“莫非是姐夫洪生。”

雪萍道:“正是。”

三人阴中骚液汪汪,芳心引动,雪萍道:“你送我迎,火盛情涌,磨磨蹭蹭,哼哼叫叫,水流唧唧,齐齐急了一身香汗。”

三人淫兴难消,只听红月道:“嫂子,姐姐即去寻姐夫,令他予我三入解痒。免得大家活受罪。”

三人拍手称好,整好衣服,又梳洗一番,一同寻洪生去。

说亦事巧,三人到洪生室外,遂被室内咿咿呀呀的叫声惊住了,房门半掩,寻声望去,只见洪生精赤条条,两足立地,春月仰卧床上,臀靠床沿,两腿架于洪生肩上,洪生紧搂两般,扭腰股祉,狠命抽送,如蜻蜓点水,乱捣花心,娇声呀呀,床响吱吱,屄内唧唧,腰股乱动,尘柄乱顶,绣帐乱摇。

三人见此情景,竟不顾什羞耻,遂剥光衣服,三人相拥一起,你抚我擦,浪声浪气。

此时,春月正抵挡不过,看看欲败退,连声讨饶,洪生正上兴头,哪里肯听,春月忽听门外声晌,一瞧。原来是嫂子与两个妹妹,正赤着身子扭成一团,遂叫道:“嫂子与妹妹,速来援我也。”

三人闻之,瞬间即至,洪生一见,暗想道:“今得好好弄一回,如此多丽人,岂有不受用之理。”

遂又从枕底取来一粒神丹,吞下,精力增至百倍,洪生令三人同上大床,春月瘫在一边,不能动弹,遂令雪萍上马提戈,有酣战之勇,早巳堕马,四肢如绵,粉月亦如雪萍之势。搓前揉后,津液涎涎流溢不止,红月一旁睹兴动,滚跨上身,毫无所惧,洪生不由锐气大增。

粉月,红月二人见此,心中动兴已浓,却心中甚怯,欲行又止,止而下定,不知所措,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四美一男夜夜聚欢

诗曰:

自分不殊花夜会,合香和露乐深宵。

话说粉月、红月二人情兴已浓,下面有意心却怯,欲行又止,止而不定,此时只听洪生道:“二妹,快上来,我于身上,任妳尽情交欢,个中滋味难以言表,何得俱乎?”

粉月道:“哥哥,休得哄我,俺这屄儿,细若缝儿,怎能容你那大物。”

春月道:“妹妹,休得狂性,一番生,两番熟,初次苦,苦后生甜,古云:否极泰来。莫要阻兴,况且女子总要破身,孰不能一生孤熬?”

粉月见大姐警言有理,又值她二人弄过,看的好不动兴,遂将两腿分跪于洪生腰旁,用手抬着尘柄,犹如火炭烘手,坚若生铁,且大无比,又惊又爱,半上半止,将尘柄持于屄边,迟滞不前。洪生双手扳着粉月两胯,往下一就,将身往上一挺,柄进屄户。粉月大叫道:“好哥哥,快拔将出来,里面胀痛,难过不已。”

洪生道:“先且慢些,妳忍着点,稍过片时,便不再疼痛。”

言罢,洪笠轻抽缓送。

少许,粉月稍尝其味,有津液润滑,不大痛楚,而渐入佳境。洪生放开发力,将龟头运活,胀满花房,烫烘琼室,粉月尝得滋昧,亦无大苦,转有妙美,往前退后,右拥左抱,口中声声称妙,哼道:“吾不能于人世矣。这会身在浮虚耶,妙甚!”

粉月丢了又丢,浑身酥软,如同死人一般。

洪生见粉月肌体娇媚可人,适应怡情,大展雄具,攻入顶刺。昏而又醒,一阵酥,一阵麻,肢颤津流,玉山颓,金莲软,跌下征骑。

红月见此,翻身上了,一心急,用力过猛,坐将上去,已将尘柄吃了一半,疼得难过,欲将拔出,却被洪生紧紧搂住,动弹不得。洪生觉得红月屄内更紧,热烙无比。由于红月看得甚久,津液涓涓直流,已打湿了尘柄,再一用为,亦连根给吃进了。

洪生抽得不慢不快,恰到妤处,红月乐而忘痛,咿咿呀呀叫了起来,渐觉舒爽。

洪生见她经得住风雨,遂换了手段,要着实弄她一回。

洪生两足立地两手搂其腰,令其撅起肥臀,抵自床沿,洪生扶住尘柄照准玉户,用力一顶,便连根搠了进去。狠狠一阵猛抽,弄得红月喊爹叫娘,几欲死去。

春月被弄得香汗淋淋,气喘嘘嘘,已无招架之力,只得讨饶,道:“好哥哥,饶了我罢,你把我给弄死了。”

洪生正上兴头,哪肯听她,狂风骤雨,弄得月缺花残,腥红点点。待云收雨散,已是狼籍一片,瘫成一团。

洪生又吞下一粒壮阳神丹,尘柄遂又起,将春月,雪萍又狠弄了,把粉月,红月又来温存了一番,方才相拥而卧,美美睡去,已是天晓。

一夜大战,女畅男欢,五人共枕。一男相狎立一出于此者,此宵被洪生互相交狎,消过铜壶银箭,被四美播尽。日烘高楼,阳透纱窗,粉月、红月四人征席离食,如海棠初放,若芙蓉并蒂。系裙的系裙,裹足的裹足,掠鬓的梳云画眉,临镜施铅不一。似临溪之,双双共影。若巫山之神,——同立。

自此四美同与洪生,五人夜夜取乐,甚是相得,岂不美哉?

回头再说富康与家仆杨三上京城,一路平安。那一日,二人远远望见京城,心中自然欢喜。不多时,来到京城南集上,查明车中物件,便寻客店,交了店金,遂往店里搬运行李衣箱。来到房上安置停当,将车夫打发清白。

店小二端来一盆清水,富康洗了脸。店小二又送上茶来,吃茶已毕,少顷用饭,用饭已毕,天色已晚,随即打开行李,收拾床铺,主仆二人关门就寝,歇息一夜。

次日天明,二人起得身来,梳洗已毕,用过早饭,带了几两散碎银子,上街游玩去了。

正走之间,忽一座命馆,抬头一看,见招脾上写着一行大字:“善看相术,秘传房术奇法。”洪生一见,心中窃喜道:“妹婿说得果然不错,京中有能人,待我进去请教请教。”

富康随即进走到里面,见一位老者端坐,白发苍苍,束成一扎,胡须花白,长有尺许,垂直胸上,目光炯炯,神采矍铄,仙风道骨。正坐在那里看书,见富康进来,忙施礼道:“相公,有请。”

富康上前躬身还礼,说道:“老先生,有礼了,晚生特来请教。”

老者旋即又欠身离坐,说:“这边来坐。”

二人分宾主坐下,只见一童捧过一杯浓茶,递与富康。那老者便开言问道;“相公是哪里人氏,贵姓高名?”

富康答道:“晚生乃金陵和兴人氐,姓杨名富康,特来此请教先生,”

老者道:“既然如此,相公请教什事,不妨叙来。”

富康道:“晚生因尘柄甚小,行房时不能取妇人之乐,特请先生赐一妙术,能使尘柄粗大,以尽享鱼水之乐,若能遂了心愿,晚生自当重谢。”

老者闻听此言,说道:“这有何难,只须得一百天工夫,方能弄成。不知相公肯否?”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杨富康京城治心病

诗曰:

此昼俄闻应未晚,忽忽难尽笑啼缘。

话说老者道:“这有何难,只须得一百天工夫,定能弄成,不知相公肯否?”

只听富康答道:“只要老先生肯施妙术,能了却晚生心愿,多住几日,有何不肯。”

老者道:“相公住在店中,每日往来,路途又远,实有不便,亦不宜整治,不如移住在小铺后边,彼此便宜。”

富康道:“老先生言之有理,明早就移过来,尽快早治,不宜迟。”

说罢,从腰间取出五两银子。递与长者道:“此是薄敬,买杯茶吃,以表寸心。”

老者接至手中,谢道:“叫相公破费,老夫力当效力。”

富康遂告辞而去。

次日一早,富康随即雇人担着行李,直往小铺而来,安置妥当,命杨三请来老者。长者叫他身体沐浴洁净,与他一个锦霾小袋,叫他将尘柄装包里头,终日静养,不许胡思乱想,六根清静。若心有杂念,必将阳精走泄而亡。又拿出一丸《怪异神丹》,用烧洒送下,到夜半子时,又将神符烧成灰,与黄酒敷在尘柄上。揉搓七七四十九下,心想尘柄如日冲天。渐觉丹田滚烫,方才收功。每日如此,早中晚三次,一百天便见效,方可行房。

富康每日如此,及至到了一百天整,果然尘柄粗肥,又粗又大,约有尺许,且用则能伸,不用则屈。富康大喜,便叫杨三置办礼物又封一百两银子,重谢长者,便欲回家。

这晚,富康与杨三宿在旅店之中。店娘见富康长得仪表堂堂,高大俊美。遂起爱慕之心。杨三来住房,本住一房,店娘却给了一人一房。对富康挤眉弄眼,百般挑逗。富康见她生得国色天姿,穿得花枝招展,妖妖娆娆,遂乐意迎合,亦可试试宝才雄风。

用过晚饭,富康来至房中,正坐床头。只见店娘随之而来,掩了房门。卸去衣服,道:“客官,我来也。”

富康望去,只见她已精赤条条。看罢,富康欲火烧身”雄根直起。

少顷,富康已按捺不住,一把搂过,抱至床上。店娘啊啊地浪叫个不停。富康不闻不问,卸去衣服,上得床来,手提着金莲,那尘柄照准阴户,架在肩上,用力肏去。那妇人在下边,燕语莺声,干娇百媚。富康遂又伏下身子,搂着店娘的脖颈亲嘴,叫道:“心肝宝贝,妳受用不受用。”

店娘颤声柔语说:“实在受用,我的心肝,你再往里顶,预住花心,还更受用哩。”

富康遂全身摆动,加力顶抽,弄得店娘飘飘欲仙。

只听店娘又道:“心肝,我里头有个花心儿,像母鸡的鸡冠,你寻着了,可重些顶,大家快活。”

曹康把尘柄顶去,果有个花心,用力顶在上面,觉得热热的。富康浑身通泰,心里叫道:“快活死也。”

弄有足足三个时辰,富康阳精已至,又在花心里揉了几揉,方才对泄。店娘搂着富康颈道:“客官,我一见你就爱煞。客官房术,万里挑一,今有幸遇此,乃前世修来福份!你那活宝,物大,力大,何致于此?”

富康遂把来京城一事,——诉之。

店娘闻之,大喜。道:“客官,你学成房术,便与我云雨,实三生有幸。还望客官多住几日,以慰吾愿。”

富康道:“店娘好意,感激不尽,理应相扳,奈何出来甚久,家中亲人,多有牵挂。须早日归家才是。”

店娘道:“既然如此,只怨吾命薄矣。”

言讫,二人又搂在一处,亲嘴咂舌,兴又起,遂又大战两个时辰,泄了,方才作罢。

行毕,天已大亮。二人便穿上衣服。吃罢饭后,富康便欲离去。店娘只得含泪挥别。

次日,富康便轻叩门环,还至家,家人来开门,一见,分外高兴,团团围住,问这问那。富康叫杨三把行李衣箱搬进。开启箱子,拿出诸多东西,道:“这件上等锦绸衫,是给娘买的。”

何氏接过,自然喜笑颜开。

富康又拿出许多首饰,——给了三个妹妹和妻子。

富康又拿一本书,对洪生道:“这是特买给你的。”

洪生道了谢,拿过一看。笑了。

欲知是何书,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一认缘约比试高低

诗曰:

紫骑嘶到杏花边,十里玉楼争注目。

且说富廉又拿出一本书,对洪生道:“这是特买给你的。”

洪生谢过,拿来一看,笑了。原来羼《春宫行房术》。

众人散去,雪萍满心欢喜,将丈夫在上房坐下,双手捧过香茶,即又叫秀娟去打盆水来,与丈夫净面,收拾完备,随即端上酒来,雪萍满斟一杯。双手递与富康,说:“官人久居于外,多受风霜之苦。请官人饮此一杯。”

富康接杯,一饮而干,妇人又斟一杯,又复如此,一连三杯,雪萍便开言问道:“官人在京数月有余,不知事儿办的如阿?”

富康见问,遂将在京遇着异人之事,讲述一遍。妇人闻之,满心欢喜,二人把酒吃够,用过饭,天色已晚,忙唤秀娟秉上灯烛。

二人又在内室,饮了几杯,以叙离别之情,富康遂将雪萍搂在怀里亲嘴,一口一递,饮酒咂舌,又叫雪萍解脱罗衫。雪萍卸去衣服,全身一团粉白,露出香馥的酥胸,紧蓬蓬的香乳,圆浑浑的臀儿,白光光的大腿,玩弄良久,用口咂之,咂得雪萍淫兴太发浪水汩汩。遂用手去捻富康尘柄,道:“让我看看养得多大了。”

言毕,探手解其裤带,一捻,惊道:“我的心肝,果真京城有能人,把它养得这般长大,只是太长了些,恐奴这阴中窄小,容它不下,更吃它不消。”

说罢,又与富康亲嘴,又捻尘柄,道:“我的心肝,快试试新罢。我好想尝它鲜昧儿。”

雪萍旋即脱了衣服,仰卧于床,雷康一见妇人这般光景,便解衣上床,搂在一处亲嘴,底下尘柄照准了妙品,加力直顶,紧紧容下。富康由浅而深,抽送起来;抽得雪萍疼痛难忍,只得讨饶道:“且慢些,不要心急,奴这阴户窄小,你这样使劲,怕弄坏了奴的身子。”

雪萍说毕,又咿咿呀呀乱叫,富康仍用力抽顶,乒乒乓乓响个不停。雪萍受用,只叫:“乖乖,心肝儿。”

雷康遂问道:“我这物比以前何如?

雪萍道:“比先前甚强了,又粗又长,顶得奴连花心都疼起来了。太受用了。”

虽说是疼,口里仍哼哼唧唧,娇声媚态,不住的亲嘴,又说道:“你可不要弄死我也。”

雪萍扳着臀儿一阵猛掀,富康禁忍不住,搂住对泄相拥睡去,到得天明。二人起得身来,梳洗已毕,才要用饭,听见有人叫门。忙叫秀娟开门去看,乃是洪生。

富康二人急急迎进,让一旁坐下。只听洪生道:“哥哥去京城,想必遂了心愿了吧?若非,嫂子岂这般欢喜?”

富康道:“不瞒贤弟,愿已了却。多亏贤弟指点。得谢你才是。”

洪生道:“休得见外,如此小事,无须挂齿。”

富康遭:“贤弟,用些饭如何?”

洪生道:“多谢哥哥,饭已用过。你们请慢用。”

雪萍捧来一杯茶水,道:“贤弟,请用茶。”

洪生接了茶,谢过嫂子,又对富康道:“不知如何学来?说与小弟听上一听。”

富康遂把在京城之事一一诉之。

洪生又道:“我当年去京城,亦是高人指点,学了些房中之术,不知敢与你比么?”

富康道:“先前我尘柄微小,如今却大不一样,料想不能甘拜下风。”

洪生道:“既然如此说,我俩得比试比试,评胜负,分高低。如何?”

富康道:“好,我俩比罢。不知怎个比法?″

洪生道:“我们弄嫂子罢,她言谁强谁就是胜家。知何?”

富康思忖片刻道:“亦好。”

遂二人问过雪萍,雪萍道:“你二人在吾身上争高低,只怕抵挡不过,有言在先,须得休歇,免得亏奴身子。”

二人同声道:“放心便是。”

雪萍遂令秀娟收拾好大铺,特意儿铺得厚实一些。

少时,准备就绪,二人却为谁先弄犯难。

洪生道:“不若你、我划拳一试,谁胜便先上。”

划拳下来,洪生胜了,便先弄。富康无话可说。

三人卸去衣服,精赤着身子。洪生与雪萍上了床,富康坐在一边观战,秀娟在旁侍候。

既是比个输赢,便少了许多温存,洪生上床,便掰开雪萍两腿,把肥大的尘柄照谁妙品,用力一预,便进了大半,再一用力,已没有根底。雪萍连连喊痛,洪生不理,只顾狠干。开端便如此痛,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三人酣战你死我活

诗曰:

识得之无满座倾,蜜蜂老鼠尽争名。

话说洪生掰开雪萍两腿,对准了妙品,唧的一声,便肏进了大半,再一用力,便没了根,雪萍连连喊痛。洪生哪里顾她,只是狠冲猛刺,弄得大床咯咯作响,绣帐摆来摆去。雪萍喊天叫地,哭声连连,讨饶叫道:“贤弟,饶了奴罢,再弄下去,弄死老娘了!”

洪生道:“嫂子,忍着些,苦后便是甜了。”

言罢,洪生力更大,又换了姿式,立于床上,抱紧雪萍双足,分开两腿,雪萍两手着床,把胯张得大开。洪生金枪直捣,花心颤颤欲裂,痛及五脏,却又爽遍全身。雪萍苦一阵,甜一阵,便不知死活了。洪生更是使尽看家本事。富康、秀娟二人看得胆战心惊,目瞪口呆。

富康早己不觉兴起,尘柄直挺挺,硬将起来。煞得难过,便一把拉过秀娟,秀娟自然求之不得,任他摆布。

这秀娟年纪不过十八口颇有几分姿色,头挽乌云,身穿青衣,腰系罗裙,眉清目秀,杏眼桃腮。侍候富康经年,常与富康云雨,亦算是老手了。今见此情景,早已淫兴大发,牝中阴水直流,罗裙湿了大片。

富康把湿浓浓的罗裙一把扯下,秀娟早已卸去了青衣,赤精条条倒人他怀中。富康起身,令秀娟两手执于凳,臀儿耸起,两腿掰开,便露出一道肉缝儿,鲜嫩细长,桃瓣高迭咻咻吸动。

富康紧搂纤腰,把粗大的尘柄照淮缝儿,一耸,便连根不见了。秀娟觉户内胀满,火一般的烙热,顿爽遍全身。暗想道:“果真厉害,头一下,我便尝到了甜头。与先前判若两人。趁此何不快活一番。”

秀娟扭动腰儿,口里浪声浪语,叫个不停。弄得富康情兴难耐。欲火焚身,便使劲猛抽,一阵乱捣,弄得秀娟一阵阵酥麻,爽快无比。

又了一个多时辰,二人便换了招式,秀娟卧在凳上,富康抬起一条腿,便着实的弄将起来。

那大床上,雪萍苦去甘来,口里咿咿呀呀,叫个不绝,道:“弄得甚是舒服,若身置云雾,飘飘欲仙,全身爽利。贤弟,你尽力弄吧,嫂子吃得消哩。”

洪生又吞了一粒神丹,雄根大振,一下爬将上去,肏进花房股儿相叠,频频抽送。款款抽动七八百次,弄得雪萍牙关紧闭,手足坠瘫。洪生仔细看时,雪萍神已定了,洪生忙止了,双手挨起上身,接了一口气,方才苏醒,朦胧着眼,斜着洪生道:“心肝,这番比前几次,更觉美妙,弄到不可知处,满身麻酥,头目森然,莫知所之,一条性命,几乎丧了。”

洪生道:“嫂子,既已如此,便作罢吧。免得伤了身子。”

雪萍道:“难得贤弟操心,可嫂子亦是风月场上高手,岂能认输?”

洪生道:“嫂子是要再弄?”

雪萍道:“正是。”

洪生不再言语,翻身上马,擎枪直人。又肏弄起来。雪萍掀凑不歇,倍深狂极。

富康这头,他正上兴头,用力在秀娟屄内捣个不停,及触至痒处,秀娟就呀呀叫个不停,浪劲十足。富康一上一下,—进一退,一冲一突,把个秀娟弄得千叫万唤,后来连声儿都叫唤不出了。只是闭着眼哼,下面滔滔汨汨,不知流了几多淫水。

约莫过一个多时辰,秀娟起身,富康卧长凳之上,膫物高坚,秀娟抬起臀儿坐将上去,连根吞掉,又左右摇摆,一阵乱桩。弄得富康叫快不绝,龟头一紧,尘柄在阴中跳了两跳,泄了。此时秀娟已十次丢数。阳精逝去,尘柄软焉,方才罢手。

富康亦觉四肢瘫软,浑身无力。秀娟仍瘫在长凳上,一动不动,如死去一艘。再瞧床上,一丝声晌亦没有。

富康来至床边,一看,洪生合雪萍僵在床上,没有声响。遂大晾,暗道:“莫非一命呜乎?”

富康探手一摸,还有些热气。遂推推洪生道:“洪生,快醒醒。”

洪生醒了,看看富康,又扯了一把雪萍,笑了。

富康道:“你这狠心贼,把我娘子给搞死了。可怜雪萍,竟死在你的枪下。”

洪生道:“哥哥休怒,嫂子还没死哩。请哥哥细看。"

果然,雪萍腿动了一下。

富康一阵惊喜,在那白光光的胯上摸将起来,又抚到牝户,不悦道:“你这狠心贼,弄得肿了,竟连一个缝儿都没了。惨哉!”

谁知雪萍竟接上话了。欲知说些什,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俏公子酣战娇奴忙

诗曰:

绣帘不卷春云暮,屏雪衣娇欲妒。

话说富康摩抚到雪萍阴户,甚是不悦,当下便动了肝火。

谁料雪萍竟开口道:“谁是狠心贼?贤弟可弄我爽了。”

言罢,众人一阵大笑。此时,秀娟醒来,一颠一颠的走开去。众人望去,笑声又起。洪生打趣道:“哥哥,你瞧,秀娟阴户红肿发亮,路不能行。岂不狠乎?”

秀娟回首道:“少爷真厉害,差点弄奴死了。奴丢了十数有余,爽利死了!”

雪萍道:“官人与贤弟,依奴看,胜负难分,皆甚厉箐。我与秀娟实难对付,不若叫三个妹妹来,再唤些丫头,与你二人大战,方能分出胜负。”

二人道:“言之有理。晚上,命人来,再作比试,方能有果。”

众人整好衣服,梳洗一番。又用了些早食。洪生离去。雪萍忙着做些准备事宜。不题。

此日夜晚,富康室内,灯火通亮,十人大铺,锦绣大被,香味扑鼻,春凳数条,好一个行房家当。

富康、雪萍等三人用过饭,早已在大铺上等候。

少许,洪生带着春月、粉月、红月、丫头秀梅一来了。富康三人一见,自然高兴,忙迎至铺上。

洪生道:“哥哥,烦劳久等了。今天可要弄个痛快,看到底谁更厉害。”

富康道:“快上床罢。先比试再说。”

洪生带着众人上了大铺。众人又卸了衣服,二男六女,便精赤条条的躺在一起。

但见灯烛辉煌,兰麝烟蔓,香脂馥馥,玉貌盈盈,解衣的玉肌早露;换鞋的金蓬忙钩;登床的玉山先欹;挨枕的俊丽早贴。朵朵玉姿砌于锦衾;点点樱桃架于鸳枕。众花仰卧,立伺郎淫。

洪生淫兴施狂,纵乐心畅。灯下取丹,吃于肚中。尘柄直挺,立刻上马,先与春月云狂雨骤,美畅难禁。

富康已情兴大动,搂着雪萍,着实狠干。顿时,咿咿唧唧,淫声俏声不绝。没弄的,皆耐心等待。

洪生再弄粉月,牝吸柄笃,二人快美,如在浮云矣。津迸莫止,香肌遇风,摇摆不定,得意早旋,下身侵枕。

轮到弄秀娟,龟寻玉液而饮,点首不止,有无限奇妙,香涎渍渍,四体难支,早歪重茵,连媾秀梅,高竖金蓬,牝开柄投,刺透琼室,美波滚滚,肌体无宁,口冷而丢,几欲罢战。

洪生再狎红月,柄进牝吞,杵串花房,香津滚滚,淫露涓涓。汗淋气凑,堕下征鞍。春月又上,风雨又起。

富康战败秀梅,雪萍师至,列营待将,富康一骑奔入,大创大冲,美酣莫遏,波涟淘淘,撺下陆地,傍枕而避。秀娟亦来,大展雄才,阔斧长牌,不防富康金枪穿透,重铠难遮,汗流渍渍,败退花营,靠枕而卧。

富康又搂过雪萍,雪萍赴命,张牝露形,螺钻尘柄无遗,扣组乱叫。越舍亦闻。富康不舍,大使长枪。往内乱刺。雪萍着慌,叫声罢了,手足如绵,逃之夭夭,秀梅看了,抬起金莲,富康忙投尘柄,奋力一刺,秀梅将身一缩,花露早饰,络络不止。无复人世,半时方醒,口说有趣,远巡而起,射入衾中。

富康把雪萍、秀娟、秀梅弄得瘫成一团。

那边洪生与春月三人正大战,粉月与红叶乃后起之秀,洪生抵她不过,节节败退。只得讨援。

富康赶来,一把搂过红月,分开两只玉柱,现出一物半红半白,丰腻如面,似眼非眼,只见些乱蓬篷黑胡搭撒着两边,翕翕而动。富康一见,叫了:“三妹,我有浑身甲胄,紫金披挂,沿卷生皮西,最擅长白玉战杆,况有鸟缨拥护二子相随。”

红月见了,把它往下一坐,尘柄全入,如生成一样,紧紧相扣。

富康用计,或伸或缩,这红月先前还好,只因不知计,贫欢爱美,误吞尘柄,满户中乱拱乱钻,难以招架,遍身香汗淋淋,满牝流津,汪汪不断。手足酸麻,如立迁索上,不能定止,忽跌于花从中。

富康犹如出山猛虎,初兴云雨的蛟龙,腰挺尘柄好似断桥的丈八矛,大战牢关的威勇酷相。

粉月一见,富康直挺长枪,仗着血气之勇,把一群名花矫娃被他枪挑剑撞,弄得东倒西歪,何人敢去?遂奔至,一把将富康搂在怀中,酥胸紧贴,腻体相投。犹生冬而粘,若笋稍而扣。富康亦动,粉月亦摇。粉月甩摆,富康腰纵。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烟花巷巧逢矫媚娘

诗曰:

云澡玉涧迷红树,月下多睛系彩丝。

话说粉月紧紧相凑,富康腰纵。柄居体内,牝和柄身,丝毫不露,富康被粉月紧紧相缠,遂运内法,将柄奋力一钻,连顶数番不止,往后一缩,数十次无休。弄得粉月酥软难坐。无容隙处,大有足快。哼声罢了,弄得云髻松宝钗坠,两腕难抬,二足相环,情穴汪汪,尘柄锵锵,口或开或闭,身如棉,无复再捱也。

良久,方泄,便云散雨收。

众人光着身子睡在一起,相搂相抱,而睡。不题。

自此,洪生、富康二人常与众姑娘一起,大铺共枕,同欢同乐。把众姑娘弄得招架不往,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久之,姑娘们俱生怯意,惶恐不安,无快活可言。尤那富康,与众女子同欢难消其兴,遂常逛曲栏庭院,寻些烟花女子。

那日,富康又来至迎春官,寻红尘媚女。

这迎春宫乃本地最有名气的妓院。这些妓女,个个如花似玉,春风习习,花貌盈盈,粉脸构腮,乌云玉面,唇点樱桃,眉盖秋波,披黄罩白挂紫穿红,如数朵彩云呈瑞色;播金戴玉,蟠龙掠风,似玑珠玉树吐芬芳,不亚广寒宫,可赛瑶池殿,笑的微笑,言的轻言,俏的更俏,骚的越骚。

富康与惯常一样,随便要了个女子,亦颇有几分姿色,亦不问其姓名,便剥去衣服,云雨起来。哪知越弄越舒畅,户紧而内暖,把尘柄放人内,能感觉阴户在转动。简直妙不可言,美不胜收。而且弄她六七个时辰,她亦不疲劳,只是摆腰掘股,富康直到阳精泄去,她仍未满欲。浪声淫语不绝。真乃遇上绝好对头。

行毕,富康细细打量这位女子。只见她,脸似二月祧花,眉似三春杨柳,口若含朱丹,浑身粉白,柳腰款款,长腿雪白如玉。好一位绝代佳人。

富康看着如此美丽女子,早已落魂三魄,呆若木鸡。

只听女子道:“官人,多亏遇上我,要雇她人,早就被肏死了。官人好生厉害。”

富康一听,打起精神来,笑嘻嘻道:“不瞒姑娘,我乃经高人指点,壮大了尘柄,方才如此厉寄。”

女子又发话道:“幸会,今遇此高手。请问官人尊姓大名,那里人氏。”

富康道:“本人姓杨名富康,金陵和兴人氏。”

那女子道:“哦,原来是杨大少爷,多谢光临,小女子三生有幸;望多多关照。”

富康又问道:“请问姑娘芳名,青春几何?何来此地?”

女子道:“我本姓肖,名唤寒玉,年方十八,金陵南桥人氏。小女子十四岁那年,独进城看灯,走失,被人贩拐卖于此。小女命苦。天生贱命,坠入红尘,被人贱踏,猪狗不如般讨过日子。”

小女子话到伤心处,竟嘤嘤哭了。以手掩面,以巾拭泪,我见犹怜。

富康道:“姑娘不必过分伤怀。看姑娘善言善语,又与我弄得欢,若姑娘愿意,我愿赎妳去我家,作小妾。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姑娘止住噎声,道:“多谢官人一片好心。只是小女子出身命贱,红尘受损,官人岂不臁弃?”

富康道:“姑娘虽出身不好,又染红尘,但姑娘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床第之事,以一挡十,我岂能嫌弃?”

姑娘又道:“若官人不嫌弃,小女愿跟随官人,永伴终身。”

富康道:“届时便可长相厮守。”

说罢,又一杷搂过寒玉,亲嘴咂舌。这寒玉把富康弄得酥一阵,麻一阵,爽遍全身。遂兴起,尘柄高举,寒玉用手在柄上捻弄一阵,那物更长了几分。又翻身套住,左旋右摆,忽高忽低,弄得富康快活难当,忍不住嗷嗷乱叫。

寒玉又抬起肥臀,富康长柄直入,寒玉把腿一张一合,户内又紧又暖,若未破瓜一般,让人情兴太发,富康便猛冲猛刺,寒玉连连吃进,根根吞掉。双方愈战愈猛,难分胜负。

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富康身子一紧,泄了。而寒玉仍未丢哩。

富康急急吃下一粒壮阳神丹,又觉尘柄直挺,遂又大弄起来。

又过两个左右时辰,二人才双双对泄。遂相拥睡去。

次日,富康找来迎春宫长妈妈。把赎寒玉一事告之,长妈妈道:“官人出身富贵,家境显赫,家中自然美女如云,为何偏偏要找红尘女子作妾?我担心她会给官人带来不测,要是败坏了家门,我可担当不得。”

富康道:“多谢长妈妈一片好意。我主意已定请不必担心。“

长妈妈道:“好吧,我这就成全你们。可你得依老娘一件事!”

欲知是何什事儿,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为求欢公子认干娘

诗曰:

十分春色梦中描,一段香魂镜里销。

话说富康决意娶寒玉为小妾,长妈妈却要他依一件事儿。

富康道:“妳说便是。”

长妈妈道:“寒玉由我带大!你要要她,得先认我做干娘。以后也有个往来。”

富康道:“这理当应该,我这就跪拜干娘。”

遂跪下,两手作揖,道:“干娘”请受孩儿一拜。”

长妈妈道:“干儿,免礼。”

富康被长妈妈扶起,富康又问道:“干娘要几何赎金,几何礼金?我全当照办。”

长妈妈笑道:“什赎金?什礼金?自此便是一家人,岂能提此。就权当一份嫁妆吧。”

次日,富康便把寒玉接回家中,定在十月初二过门,欲大办宴席。

这晚,富康与寒玉来至室内,富康吃下一丸,药才下腹,尘柄便坚而且硬,如铁杵一般,寒王心喜亦动起兴来,携手来至床边,两下卸衣,二人登床。

寒玉展金莲轻架郎肩,富康投尘柄以贯琼室,奋力大战。

寒玉道:“郎君阳物如火热,分外美快。郎君有何本领,只管使出,不要为奴担忧。”

富康闻言,横冲直撞,抽送出入。阵阵酥美,寒玉身扭腰横,肢又摆又摇,屄内狷涓津津涌,四肢悚然,心内想道;“自我入烟花以来,阅人多矣,从未如此之美。嫁他乃我福份也。”

富康道:“心肝儿,妳屄内恁如此有趣,又紧又暖,若处女一般。”

寒玉道:“小女天生便如此,人家都说我骚哩。你却还取笑人家。”

富康道:“此有天生如此,亦有后天炼成。我就炼过。怕谁笑。”

寒玉道:“我说妳怎如此厉害,原来炼而致成。真等遇上冤家对头了。”

言语亦罢,富康趁兴提枪狠刺,寒玉把牝来迎。我刺你吞,一耸-迎,三鼓鸾翥,五更停羽。寒玉畅美肢软,口开气喘。富康亦气喘粗粗,暂且歇息。两人相抱而睡,日上三杆而起,不题。

单说这寒玉作了富康小妾,长妈妈作了干娘,此事家人竟皆不知,过门后,风声传进,方知。何氏气病,竟三日而亡。家业,遂由富康和洪生把持。

这日,长妈妈来此,富康笑脸相迎,寒玉相让坐下,又捧过一杯香茶。说:“干娘近来身子可好?”

长妈妈道:“好矣。”

富康道;“难得干娘有空光临寒舍。”

长妈妈道:“我来有一事相传与你。夜里细谈。”

富康道:“不知是何事?”

长妈妈道:“行房之术。″

富康和寒玉同声道:“妙哉。”

晚上,三人来到寒玉房间,并点上灯烛,掩了房门。

长妈妈叫富康,寒王脱光身子,上了床。叫富康盘坐床上,微闭双目。长妈妈用左手孥住龟头,若摩顶粱,前轻后重,三指谷道藏,遂而捏之。

富康只觉精动,急时小便缩,提起望明堂,一股热气从丹田出,贯穿玉茎,熬得难过。

长妈妈止住,道:“干儿,且看。”

富康睁眼一瞧,尘柄又比先前长了许多,粗了一围,足有一尺二有余,若那般粗酒杯,上面青筋突起,宛似盘龙绕柱。

富康道:“干娘,何致于此?”

长妈妈道:“老娘受高人指点,修炼而成。”

富康道:“恭贺干娘,炼成神功。”

寒玉在一旁道:“干娘,可有让女儿欢娱的神丹?”

长妈妈道:“有,有。”

遂从随身带的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粒金丹,道:“寒玉,妳把它放入情穴内,酥麻美快,夜夜自可欢娱,如男人之具在弄一般有趣。”

寒玉道:“我不信,莫非是骗人的。”

长妈妈道:“妳既不信,马上就试试。”长妈妈让其仰卧,拿着金丹,在肉缝儿上一按,便进去了。

寒玉顿时遍体麻酥,阴户发痒难止,犹如尘柄进入一般。

寒玉忙问道:“干娘,真妙。此乃何物?”【附注:此乃《缅铃》矣!】

长妈妈道:“我说妳听,此宝出于外洋,乃暹罗国所造,非等闲之物,人间少有,且价值千金。莫说穷乏之妇,不能得就,富贵之家亦不能用此物也。”

寒玉道:“此物如在内,如何即出来?”

长妈妈逗道:“我只知进,而不知出。”

寒玉怕了,慌忙道:“若常在户内,把人即麻了也,不要命哩。”

长妈妈道:“此美快事,就放入一年何妨,只是便宜妳了。”言罢,长妈妈与富康-阵大笑。

寒玉道:“不必取笑了,怎样出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金丹催情干儿寻欢

诗曰:

最是相思魂漠漠,等闲箫飒伴深闺。

话说长妈妈把金丹放入寒玉户内,故逗,却不取出,寒玉急了道:“不必取笑,如何才能出来?”

长妈妈道:“妳将身子覆睡,其丸自出。”寒玉即将身子覆睡,果然溜出席上,用手握住。

长妈妈道:“可将此盒盛之收贮。”富麋,寒玉二人谢过。

却听长妈妈说道:“干儿要谢,晚上好好待候老娘则中了。”

言罢,嘻嘻一笑,轻轻卸去衣服,露出雪白如玉肌肤。

这长妈妈实为妓母,年纪只不过三十岁出头,早年落入红尘,生性风流,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乃风月场上高手,甚精房术。

她玉体光滑如脂,红白争妍,无不可意,她那桃腮粉颈,酥乳细腰,乌发雪股,春弯妙化,件件绝佳。真个惊人刮目,意满心迷。

富康看罢,不觉欲火上身,尘柄高竖。不由分说,一把搂过干娘,于那柔腻的肌肤上摩抚起来。干娘开口道:“干儿宝贝,我闻得你年纪虽小,却倒有本事,与我弄个高低罢。”

富康胀得脸颊红烫,一个劲儿吃其奶头,道:“领教。”

干娘双手捂其尘柄,又以唾抹之,又从首颈至根时捏时点,弄得尘柄速膨快长,头若鹅蛋。青筋暴突,又似盘龙绕柱。面红茎白,筋青毛黑,一巅一巅,似醉汉摇身。

富康用力既吸乳儿,奶子雪白硕大,似那滚动的棉花团。再去摸那脐下三寸下,肥厚腻脂,粉白无毫,那缝儿弯长,唇片高突,缝深无比,积水汪汪。用指触之,水乘势而淌,片刻打湿手臂。分开缝儿,另眼又看,又似群花争艳,红艳艳一片,身若其中,妙不可言。

富康情兴难耐,翻身跨上,照准了风流孔洞,一顶,便连根搠了进去,觉其内热似火,不紧不松。甚是有趣。便着实弄了起来。

干娘毕竟是红尘老将,久经风雨,即是富康大抽大送,她亦不觉一丝痛疼,倒觉奇痒无比,难杀其痒。遂对富康叫道:“干儿,你有本事,只管狠命的弄,要是能把老娘的花心捣烂,那才好哩。”

富康一边用力乱顶,一边道:“干娘,妳的穴儿又紧又暖,热水又多,象处女一样,肏起来真是舒服。”

干娘把肥臀乱颠,柳腰乱摆。又说道:“干儿心肝,你本钱又大,又会龙阳工夫,又经我一弄,又粗又长,又坚又硬,真乃稀世珍宝。遭此一肏,户内满满,爽快无比,今生足矣。”

富康道:“干娘如此快活,我便狠弄,一则报答妳老,二则我亦图个快活。”

富康言罢,把干娘白生生的腿,一掰两开,两手两支金莲,又说:“干娘,我与妳弄个老汉推车吧,要狠狠肏妳一回。”

一头那尘柄直挺挺的,秃地一声,就肏进去了。紧抽送送,百十回合,抽得干娘哼哼唧唧。百般乱叫。

寒玉见这般光景,哪里熬得住了。觉得户内如千只蚂蚁在爬,钻得痒不可当。坐亦不是,立亦不是。遂想起干娘给的金丹,忙取出,放入户中,只听叱叱响叫,浑身都被酥了。寒玉忙把双腿合拢,捺定挤紧,那物满户乱滚乱响,钻拱得浑身颤粟,不由人了。遍体酸畅,口中乱哼,心满意足。

富康大战干娘三个多时辰,渐觉体力不支,干娘把臀儿狂摆,稍一肉紧,富康身子一麻,泄了。尘柄滑出,低垂变小,浑身瘫软无力。

干娘见此,忙手捂玉茎,捏捏按按,研研擦擦,三下两下,便把尘柄弄活了,头破皮而出,抖了两抖,眨眼之间,便成了一根小铁杵。

干娘翻身即上,一下桩进,连连耸了起来,又把身子前后左右摆动,不惜把个小铁杵折断,狂荡至极,干娘恨不得连卵袋都吃了。户内响声一片,咕咕作响。时有气泡冒出,淫水四溅,顺尘柄流下,把富康下身打湿了一片。一摸,滑腻无比,如鼻涕一般。富康打趣道:“干娘,妳水多矣,把我肚皮都浇透了。浪的可凶哩。”

干娘一头用劲打桩,一面说道:“老娘好久没痛快过哩。今与你欢爱,你又标致,能干,我岂有不浪之理?”

富康又道:“干娘不亏是红尘老将,极会恣情。下下着在实处,弄得我四肢酥软,魂不附体。可谓爽利之极。”

富康言讫,见寒玉在旁呀呀直叫,似爽至极点,又似痛苦不堪。便对干娘道:“干娘,儿为妳,可亏了寒玉,看她那难受样,可怜之至。”

干娘大笑道:“傻儿,她那是爽的叫哩。那金丹放入体内,恰似巨大尘柄,震之痒处,遍体酥爽。敢与你那活宝比美。”

二人一阵大笑。欲知后一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梦影梦幻好事成真

诗曰:

从此风流别有名,情随春浪云难平;

遥知小阁还斜照,更绮木栏往日明。

话说富康与干娘谈及寒玉,言罢,一阵大笑。谁料开心之处,二人都觉一阵酥软,对泄不止。至此方云收雨散。寒玉亦消受了。将身子覆睡,金丹溜到了席上。

三人瘫在一处,昏昏睡去。不题。

话说富康有了寒玉。干娘之后,便冷落了雪萍。这晚。雪萍孤独守空房,早早睡去。

刚即入睡,正在朦胧之际,只见一美男子走到床前,手指着雪萍,说道:“娘子孤身一人,空房难熬,我来陪陪娘子。”

说罢,那人宽衣解带,钻进被窝,与雪萍交媾起来。二人你亲我爱,如鱼得水,似胶投漆。那美男子紧紧把雪萍搂在怀里亲嘴,气喘吁吁向雪萍道:“娘子这般貌美,令夫却如此冷落。不知为何?”

雪萍说遭:“我家官人,进京城得高术,我吃它不消,遂不合他意。故冷落了奴。”

那美男子道:“此事不难,我陪娘子干一回。我将泄凉精,妳屄穴遇冷,必将便可紧矣。半个时刻内,再有他人弄,必将永固。

雪萍道:“既如此。那就任随郎君吧。”

言毕,雪萍掰开两腿,那人举枪便刺。又搂着雪萍亲嘴咂舌,下边加力顶送。抽够约二百多下,抽得雪萍百班娇态俱献出,觉得屄内空空,热暖无比。干了良久,那人泄出一股凉精,冰凉透骨,若似一块寒冰,屄内紧收。

雪萍一惊,醒来摸摸下边,却湿了一片。方知才是一场梦。

雪萍全无了睡意,浑身燥热难当,牝中痒得难忍。如热砖上的蚂蚁,无法安宁。

正在雪萍渴想之时,忽地听到一人低低说道:“娘孑想些什么?”

那人一头说一头已把尘柄递在雪萍手中,亦不知他是何人,竟不多想,急急扶住尘柄,往屄里就放,那人趁着她那一插,便往前一溱,就进去了。随即搂着雪萍亲嘴,干柴烈火,欲退不能,想舍不肯舍。只得桃代李僵,任他插送。

那人开始性急,一阵猛抽狂顶。雪萍觉得屄内隐隐作痛。后抽得屄内阔绰,约莫又有百十多下,便不觉疼,只是着痒欲钻心,就有无限骚状出来了,便搂着那人的颈儿亲嘴。

月光之下,照着那人的脸儿,白生生的,又滑又嫩,便问道:“谁胆子恁般大?”

那人道:“是奴才杨三。奶奶饶了我罢。”

这家佣杨三,年纪亦不过二十五六,长得细皮嫩肉,粉面俊俏。只是老实忠厚。

杨三今晚喂了马草,路经雪萍室外,听得内有哼哼唧唧之声,大人又不在,便觉奇怪。遂去推门,门竟开了。见雪萍光着身子卧在床上,手在身上抚来弄去,哼哼呀呀。遂色胆包天,走上前,卸了衣服,不管生熟,便干起来。

雪萍知是杨三。心中暗喜道:“这狗奴才,平时看不起眼,今日竟成了我的对头。弄得快活。岂能怪罪于他?”

雪萍遂道:“好奴才,把老娘弄舒服了,老娘饶你便是。”

杨三听罢,狠弄狠干,连抽了几百抽,抽得雪萍颤声柔语,低低叫道:“好奴才,受用死我了,丢了几次,经不得再弄了,搂着歇歇罢。”

杨三道:“遵命便是。”

杨三搂着雪萍,那龟头在牝户中又揉了几揉,便搂在一起歇了。

杨三在雪萍脸上咂了几口,遭:“奶奶,你屄穴儿真好,又紧又暖,如同未破瓜女子一般。可老爷为何偏要冷落于妳,与那妖精妓女打在一起。″

雪萍一听,恍然大悟。梦中之事,竟使屄穴儿紧暖。幸遇杨三,尚可永固。便把梦中之事——诉之。

杨三听罢,大喜,道:“原来如此,奶奶反倒要谢我哩。”

雪萍道:“谢你,莫不是要把今晚之事告与老爷。让他谢你。”

杨三连忙讨饶道:“奶奶息怒,奴才不敢。今晚奴才实有冒昧,莽鲁犯上,侵了奶奶玉体,理当万死。但请奶奶念及为屄穴加固一事,姑且饶了奴才这条狗命吧。奴才感恩不尽。”

雪萍笑道:“傻奴才,看把你吓的。老娘我对你爱还来不及哩,岂能诉之老爷。你晚上好肏,把我弄舒畅了,老娘还要重赏你呢。”

语毕,雪萍一把搂过杨三,放在身上。掰开两腿,任他摆布,尽情享受。

杨三力气更足,猛捣乱顶;回回实处,尽根没底,弄得雪萍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淫声浪语,叫个不绝。

杨三每一弄到雪萍痒处,雪萍便大叫:“乖奴才,再狠些,有本事把花心摘了。”

杨三一看,雪萍爽到好处,臀儿乱颠,便不顾自己死活,使尽全力,卖命狠干。抽了二千多回,方才对泄。雪萍已丢了十次之多。二人相拥而卧。

方云雨罢,忽听外面有脚步之声。不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俏佳人妙术夜偷香

词曰:

好女偏多媚,晨夕心如醉;

万古情生情死,回时水落花流。

话说雪萍与杨三二人,云雨方罢,相拥而卧。忽听门外有脚步之声。二人一惊,知大事不好。杨三疾步下床,披衣从后门而去。

门开了,来人来到床前,便立了下来。雪萍借着月光,—瞧,原是洪生,说道:“哦,贤弟么?今晚怎有空来看嫂子?”

洪生卸衣服,道:“嫂子,富哥哥把妳丢在一边,冷落你了。特来给妳热热。”

雪萍说道:“难得贤弟心中还有嫂子。嫂子早就想你了。还不快上床来。”

洪生光身,上了床,趋进春被,便在雪萍身上抚了起来。抚至阴部,湿答答的,褥子都湿了大片。遂问道:“嫂子,水怎如此多?”

雪萍笑嘻嘻道:“谁弄过不成?你哥成天恋着那妖精,还来弄我?是嫂子一时想你,自己弄出了水。唉,女人的水甚多,又何妨?”

洪生一指,挖入屄户内,道:“嫂子,怎的几天没弄,这缝儿倒紧扎扎的。是用了妙术不成么?”

雪萍把洪生手一拍,道:“你这遭天杀的丨嫂子的屄缝儿叫你给弄大了,你还取笑。”

洪生又挖入一根指,紧塞塞的,又道:‘嫂嫂,确实如此,紧绷绷的哩。若处女一般。”

雪萍有点性急,只叫洪生早点弄。为何而紧,心中暗暗喜悦。

洪生亦不再打趣,跨在雪萍身上,把竖得高高的尘柄对准屄穴儿,只一顶,便进去了。抽了几抽,雪萍觉得堵塞难过,便叫:“贤弟,不要猴急,且慢慢的弄。”

洪生又急抽了几下,渐觉屄户内痒痒,遂摆动柳腰,喘吁吁道:“贤弟,我的心肝宝贝,你肏得我怪快活。爽利死哩。”

雪萍搂过洪生的头来亲嘴,洪生亦搂着雪萍的颈儿,娇娇心肝的叫了起来,洪生又用手抚其乳峰,雪萍道:“贤弟,你把我咂咂才好。”

洪生遂用口叼住,用力频咂,咂得雪萍一阵酸麻,丢了身子道:“贤弟,我把身子丢了。”

洪生正抽到酣处,觉又紧又暖,爽不可言,便大轴大送,足有三干多回。方才泄了。

片时,雪萍合洪生在床上吃起酒来。一个竖着一张光光的柄儿,一个露出娇娇的嫩屄儿,

雪萍又兴动,洪生叫其仰身睡下,跷起一对小小金莲,将一杯儿承在下边,取一杯酒儿冲将下去,俱都贯入,这牝儿被酒一浸,便觉麻胀难禁。

雪萍亦斟了一杯,自家饮了。

那尘柄浸了酒昧,也自发狠,雪萍道:“心肝,我熬不过了,放进去罢。”

两个旋即睡下,将尘柄戛然而进,柄未进完,这雪萍已自啊呀连声道:“有趣,有趣,甚是有趣!”

洪生道:“做嫂子的尊重些,亦不曾进完,怎的便是出乖露丑。”

雪萍道:“好心肝,一半已是有趣,全进便更有趣,死也心甘,快些进去,里面热痒难熬哩。我熬不过了。”

那洪生亦自难熬,即便着力抽送。

夫人道:“死也死也。”

那两件东西真是作怪,越抽越热,越热越痒。直抽到五千多回。雪萍悠悠拽拽扯。

大叫道:“如今真个要死也。”

这妇人停了半晌,又叫道:“好心肝,好贤弟,胜你哥哥千百倍矣,这个才是夫妻,如今就是死亦舍不得你了,定要与你作对夫妻儿,方称吾意。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洪生道:“叔嫂之分,怎做的夫妻∵

雪萍笑道:“当今天子尚收拾庶母婶嫂为妻,况其臣子乎!”

洪生笑道:“君不正,则臣庶亦随之,亦今日之谓也。我与妳均有家室,终不得成。”

两人说了一会,笑了一会,雪萍便朝着里床睡下,洪生亦朝着里就捧了夫人,着实乱抽二三千下,却又泄了。

雪萍道:“这像兽禽交合也,不过倒亦有些滋昧儿。”

两人笑了一回,只恐天跷,抱了衣报分别。正是:

不知院雪今朝落,疑提林花昨夜开。

花叶相随长相伴,花凋叶落总伤怀。

且说这日长妈妈离去,富康送了些丝绸罗缎,陶器饰品,地方土产,足有一担。长妈妈拿它不上。富康即命杨三送往。杨三便担着物品与长妈妈去了。

约莫走了一个多时辰,来至一小河边。长妈妈遂令杨三停下歇息。杨三与长妈妈双双坐在石板上歇了。

长妈妈细细打量着这男仆。见他身强体壮,眉清目秀,相貌堂堂,肌肤白嫩。穿着薄纱裤子。那尘柄把纱裤竟顶得老高,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

长妈妈看此,不由兴念又狂得伸出手,捻那件活宝。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妓婆子传授强精术

诗曰:

欲火熬煎不畏天,公然觌面恣淫奸。

话说长妈妈看着杨三那模样,不由伸出了手,捻住那件活宝。道:“三儿,你竟长出这件活宝。好惹老娘爱哟。”

杨三被她这一捻,尘柄又长大了许多,硬了许多。再看看这妇人,却亦娇艳,年纪不过大了一些,看了亦让人心动。杨三又被她一弄,难以自持。一把搂过长妈妈,在那硕大的奶子上抚了起来,又在牝户上揉了几回,顷刻,裤子便湿透。

长妈妈口里亦呀呀呀呀呻吟起来。杨三扯去裤子,向她白松松的腿儿边,香喷喷的肉缝儿里,只一摸,水儿就流了出来。

杨三急急脱去裤子,便露出一尺长的一根尘柄来,挺然直竖,竟往牝中探入门,唧的一声,直肏至根。一顿狂抽乱插,霎时一千三四百回。

片时,杨三把长妈妈放倒在石上,双膝跪下,双手紧搂其大腿,对准肉缝儿,只一顶,连根进去了。抽出到口儿边,听得“叱”的一声晌,又看见那粉嫩唇片中间,如蝙蝠翅儿,吞进吐出,翻复可爱。抽进抽出,户内紧暖,水响一片,兴趣愈浓,遂大干。

石头旁边有一小树,长妈妈探手扯下,握紧小树,杨三掰开两腿,尘柄照准玉户,狠肏狠刺;花花中下下?原书如此。

那气势,一个不惜扭断腰,一个不怕崩了胯。弄得小树前后摇摆,叶儿满天飞。长妈姆又把臀儿在石头上,挺得老高,两腿分开,那缝儿全露于眼前。牝口张得圆圆的,似饿鬼等食。杨三双手搂其腰,只一耸,便连根喂进去了。

长妈妈亦把柳腰乱摆,肥臀乱颠,大力迎送。足足弄了两个多时辰,杨三有些力不从心。一片叶儿落在杨三背上,一惊,便泄了,垂头丧气。

长妈妈见此,忙用双手捂住,又搓又捻,片刻,便又硬将起来,昂昂然直立,长妈妈道:“我的乖乖心肝儿,你与我弄个羊油倒浇蜡罢。”

杨三即仰在石上,尘柄高竖,长妈妈骑在他身上,将牝户照准,往下一桩。揉了又揉,长妈妈到了乐境,用力往下坐,一桩顶住花心,柳腰摆了几摆,摇了几摇。长妈妈又用力研了几研,揉得花心里痒却难禁,伏下身子,搂着杨三的颈儿,亲着嘴儿,将身子丢了,杨三底下被长妈妈研得浑身畅快,紧紧搂长妈妈,叫了几个心肝,与她对泄。二人仰在石上歇息了一会儿,方穿好衣服,挑上担,又启程了。

二人一路赶至迎春宫,杨三用了茶饭。长妈妈便叫去了。道:“你与我今生有缘,令老娘快活了一回。老娘要教你些壮阳强精之术,以予报答。”杨三大悦,逐取笔录记:

凡御女必要尘柄太过,充满花房,贯透琼室。亦要极暧如火,抑且竖硬久战。有此一派功夫,不悄广寒仙子。得此入垆,魂飞魄散,遍体酥麻,美不可言。将此口诀付兄,如彼记着。舌用练甲,练兵,沾甲之诀。运用秘法,其之有八寸之数。长形木棒,貌若鹅蛋,筋似蚯蚓。硬莽金枪,自然之能。九浅一深,十深一浅,自出自进。男女抱定,亦不费力劳神。进如水鸭咂食,女畅男欢,媚姝不含,有万金亦要倾囊而贴,俗各空龟追魂棒。如若身倦,收气仍旧而住。若酷好女子,将龟彻而昂上。奋力照着户内花心,两三挑怕患我女将。骨软岙麻,大畅情逸,名曰金枪之刺。自已运回淫气,建火而归,复归如初。此缩展之法,练兵之诀也。精有妙诀,作用不寻常。左手孥住龟,右手摩顶粱。卧时数百,前轻后重忙。但觉征精动,三指谷道藏,急时小便缩,提起望启堂。辛酸泪水洗,才得剑坚刚。一一临顶夺,诚人心不要狂。尾尾依别法,在身九寸长。炼形采补药,却病一身康。

写完,长妈妈将下手之诀,一时传典杨三,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杨三将厥物运用,其如一条木槌,又硬又长,能伸能缩,旋转自如,真乃神也。杨三大喜,欲谢长妈妈,便道:“长妈妈厚爱,三儿没齿难忘。可怜三儿出身低微,任主子使唤的奴才,拿不出象样东西来答谢。”长妈妈笑道:“你这奴才拌了蜜糖说话。老娘授你强精之术,让你更加凌厉,老娘好享用。你知怎样报答老娘罢?”杨三亦笑道:“原来如此,难得妳一番用心,我这就报答于妳。”

言罢,杨三将长妈妈搂在怀中,在粉颈上亲了几口,又在香腮上咂了几下,又口对口儿,猛吮乱吸,弄得长妈妈浑身上下燥热不安,口里哼声不止。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茅堆旁又行云雨事

词曰:

倒凤颠莺堪爱,肚下是巢相配。

不是惜娇花,怎把玉丁高锥?

亲妹,亲妹,蜡烛浇成半时。

且说杨三对长妈妈一阵猛吮狂咂,弄得长妈妈浑身上下燥热难当。口里哼声不止。杨三轻轻剥去其上衣,露出了粉团似的乳胸来。探手抚去,滑腻无比,柔似棉团,再除去裤,露出两条白萝卜似的腿来,腿根之处,白而无毛,只露出半道红绉绉缝儿细鲜无比。把白光光的两腿一分,只见小肚子下边那个东西,与新蒸的白面馒头一般,就是多了一道缝儿,又白又嫩,煞是令人可爱。杨三那物儿,早已直挺挺的立将起来,把裤子顶得老高,憋得难过。

杨三一下扯尽衣裤,那件物儿在空中摆了几摆,摇了几摇,恰似醉汉一般。长妈妈伸手捻去,心中窃喜,这家伙足有一尺二长,粗如小酒杯,其硬似铁,捻着弄着,心里痒痒的,不觉户内骚浪起来,淫水哗然而流。屄穴儿一挺一翕,似贝壳煽动。长妈妈难以自禁,扯过尘柄,便在屄沿上擦了起来,弄得缝儿愈来愈大,淫水湿了尘柄,尘柄剧胀,憋得通红。又把尘柄在屄缝上划来划去,杨三便身子一挺,就肏进了大半。长妈妈亦紧紧搂着杨三,杨三再一用力,便全都肏进去了。尘柄把屄户塞的满满的,无一丝隙处,长妈妈更觉得爽不可言。杨三觉得屄户儿紧紧,烙热无比,妙不可言。遂用尽全力,大抽大送起来。

杨三下下肏着实处,弄得长妈妈一片片酥麻。长妈妈嘟哝道:“我儿,心肝,痛快死了,不枉我教你一场。”

杨三道:“奶奶良苦用心,今日报也。惟恐妳老人蒙受用不了。”

长妈妈怒道:“休得狂言,你几招儿,老娘岂能受用不了?黄毛孩子,竟不知天离地厚,你尽管弄罢。”

杨三应道:“遵命便是。”

杨三又把长妈妈仰放在春凳上,架起两腿,对准花心,一阵乱捣。长妈妈嘴不停叫心肝乖儿,下边弄得唧唧有声。约抽有五干多回,杨三又让长妈妈两手撑于凳,杨三两手架着两足,又是一阵狠刺。弄得身置云雾,飘飘欲仙。又弄有两个多时辰,又来了个倒浇蜡烛。杨三卧在春凳上,尘柄高举。长妈妈掰开两腿,将屄穴掰准了,一下坐将下去,尽根吃入。又左右把臀儿乱颠,前后乱蹭,不惜把尘柄弄澌,疼得杨三啊唷直叫。长妈妈正情浓兴极,哪里顾他,只一个劲儿乱桩,狂吞,又弄有几千回合,弄得爽处,不觉身子一酥,双双对泄。皆瘫了过去,若死人一般。

良久,二人苏醒过来,你看我,我瞧你,不由一阵大笑。只见长妈妈那屄儿竟红肿起来,缝儿都没了。杨三那尘柄,缩成一团,皮儿肿得发亮,亦没了孔儿。二人都觉疼痛。长妈妈唤人拿来药沫,加黄酒捣了,涂在屄户儿上。又在杨三尘柄上涂了一些,二人方才觉得好了些。又过了片时,二人便全愈了。穿了衣,用了饭。杨三便道:“奶奶,小的来了,待的较久,得告辞了去。多奶奶厚爱。”长妈妈道:“你道亦是,我便不再挽留。你去罢。我自会来寻你。”

杨三便疾步离去。不题。

再说杨三回去,毕竟身为下人,虽其床第工夫甚强,不论与谁干那事,总得偷偷摸摸,不敢明目张胆。这可苦煞他了。这晚,杨三孤枕难眠,心里想得皆是男欢女爱之事,遂淫兴大发,尘柄硬挺,焦躁不安,辗转反复。听茅厕门响,心为之一动,便翻下床来,忙来私觑,原来是秀梅要小解,旁边放着马灯,把茅厕照得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只见秀梅已解下小衣,露出那由光光的屁股。从后瞧去,见那高堆堆,壮鼓鼓,紫艳艳,紧揪揪,千人爱,万人欢,—条缝儿。杨三见了,连咽吐津几口,腰间尘柄,铁杵一般。又闻得秀梅尿声嘹亮,明明撒出一阵果子出来:

起初,则曰桃核桃;半中,则曰柿子柿子;末了,则曰桔桔掊!盖马捅,则曰枇杷。

秀梅拿着马灯,朝杨三这边走来。杨三见此处有一团喂马的枯草,遂心一动。秀梅来此,杨三上来,低低道:“梅儿且停下,如何?”秀梅尚未明白过来,已被杨三搂入怀中,又扯过马灯,吹熄,挂于墙上。又搂着秀梅,亲嘴咂舌一番,又在身上乱摸。秀梅本欲加拒,可被这一弄,弄得欲火烧身,浑身瘫软。亦就顺势倒于他怀中,任其摆弄。口里却说:“三哥,莫要孟浪!”双手却把杨三搂得紧紧的。秀梅一瘫,杨三趁势把他放在草团上,翻身覆了上去。乱抚乱亲。把秀梅弄得神魂颠倒,屄内奇痒无比,咿咿呀呀叫个不止。秀梅扯去杨三裤带,扯出尘柄,大惊。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秀梅闺房春情难抑

诗曰:

莺花斜日布芳姿,乙鸟春归样影迟;

若为主人寻旧约,肯人薄命辛新知;

他年弱缕飞春处,此时班荆入幕时;

为尔消魂三月暮,含情疑故说相思。

且说秀梅扯去腰带,掏出尘柄,唬了一跳,那尘柄双手才能围全,长一尺二有余,坚硬无比,如钢似铁,捧于手中,一闪一闪,活像一条乱蹦的鱼儿,秀梅又惊又爱,遂道:“三哥,你这活宝,如此之大,未曾见过,想必定能弄得舒服,可又怕痛,爱亦不是,恨亦不是。”

杨三打趣道:“我这家伙就如一条狗,妳怕它,它便会咬妳,妳若不怕它,它便怕妳,会好好侍候妳,让妳舒服畅意,秀梅,就看妳了。”

秀梅道:“我不怕便是。”说罢,速卸衣裤,杨三亦脱了个精光,月华之下,两人赤精条条搂在一处,宛如里面动的粉团,美妙之极。

杨三去摸秀梅的屁股,雪白滚圆,软绵光滑,又摸那细缝儿,水淋淋的,鲜嫩无比,上面毛儿依稀一片,若隐若现,煞是惹人爱。杨三再亦按捺不住,翻身跨上,尘柄在屄缝儿上蹭了两蹭,又用力一顶,便肏进了一大半截,秀梅觉得屄内塞得紧紧,涨痛难过,遂道:“三哥,你不要再弄了,我屄内狭窄,容它不下,不要让我损伤了。”杨三道:“梅儿,匆怕,我轻抽轻送便是。”杨三遂轻轻抽送,约抽了二百多下,秀梅便觉得屄内空空,没有触到痒处,又道:“三哥,你可再肏进一点,方才舒服哩。”杨三又加了气力,却又使大了些,,险些连根都弄进了,痛得秀梅浑身打颤,把身抖了一下,又道:“三哥,这遭天杀的,可把我弄痛了,轻轻弄罢。”杨三正上兴头,哪里顾得理她,只管起劲的弄,九浅一深,秀梅倒觉得舒服,每一深人,身子就颤一下,抽了二干多次,便不觉得痛了,又哼了起来。杨三见她尝到了滋味,便连根全进,直抵花心,弄得秀梅哭一阵,笑一阵,后来竟哼也不哼了,闭上眼,瘫在那里,像死白狗一样,索性任他摆布。杨三更觉性急,狂风骤雨,狠狠刺出,足有三千多回,抽得下边唧唧声响,一看秀梅,只见她两眼翻白,一丝不动,这可唬了杨三一跳,慌忙收枪,草草收场,又口对口儿,吸了一番,仍未醒,杨三又用手指按其人中穴,方才醒了。杨三笑道:“君把我唬杀,以为人死你了,原来却是美死了。”秀梅开口道:“三哥,你肏得我真畅意,若在云雾之中!不知所以然。”杨三又说道:“妳乐死了,可我尚未快活哩。”秀梅道:“这有何难?”捻住杨三那粗大之物,上下来回大擦,弄得杨三一阵酥软,身子一抖,一股热浆迸泄出来,撒在秀梅酥胸,秀梅忙伸手去摸,热热的,粘乎乎,滑腻腻,一阵狂喜,一下拭于纤指上,旋即往阴户里抹,抹的尽兴,忍不住呀呀直叫。

看秀梅如此这般的骚浪,杨三又一把搂过,亲将起来,尘柄又昂然直竖,放秀梅于平草团上,掰开两腿,又着实的大弄了起来,秀梅亦不觉痛,口里哼声不止,足有三千多下,杨三身子一软,尘柄在阴户里跳了几跳,又泄了,秀梅正在佳境竟亦丢了。二人卧在草堆上,相拥相抱,歇了片刻,觉身子冰掠,伸手一摸,枯草竟被打湿了大片,二人笑了。秀梅开口道:“三哥,你那活宝如此之大,可是天成的?”杨三笑道:“先天一半,后天一半,我那原本就大,现经高人指点,便更大了。”秀梅又道:“你那真是人世鲜宝,必为众多女子所爱慕。”杨三却道:“宝虽好,哪能让它挥之所长?如何能得男欢女爱?”

秀梅道:“三哥莫要灰心。还有秀梅陪你。"言毕,二人又紧搂在一处。良久,二人穿好衣服,方才恋恋不舍离去。

次日,秀梅来到雪萍室内,把杨三那物如何之大,弄得何等快活——告之了雪萍,雪萍大喜。暗想道:“上回,这奴才我亦领教过,但还不觉怎的厉害,听秀梅这一说,我心里又痒痒的,待寻个空挡跟他着实弄一回罢。”二人说着,想着,不觉欲心又起,遍体躁热,牝户骚痒无比,雪萍道:“我俩上床弄一番如何?”秀梅道:“依妳便是。”二人上了床,搂搂抱抱,吮吮吸吸,淫心大狂,兴动非常。秀梅一下跃跨在雪萍身上,雪萍把两股启开,秀梅在其上下擦上磨,颠颠耸耸,弄得淫水流个没完,打湿了香被,雪萍迎凌乱理,哼哼叫叫,立相搂抱而戏,情争兴浓,遍体香汗淋淋,口冷舌凉,力不能支,方才罢手。

行毕,二人瘫在床上,缓过气来,雪萍道:“秀梅,给杨三捎个信儿,让他夜里时候来伺候老娘。”秀梅笑道:“遵命便是。”秀梅下床离去,雪萍独卧床上,又想那快活事儿,不觉又心动,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河边石旁几番红浪

诗曰:

解带色乇战,能手心愈忙;

那识写裙内,销魂别宥睿。

话说秀梅下床离去,雪萍独卧床上,又想那快活风流事儿,不觉一阵心动,忙下床来,梳洗一番,又去花园了。雪萍来至榭亭里,正坐下,忽地传来一降咿咿呀呀声音,遁声而走,只见一鲜花丛中,两人抱成一团在乱动,细看,原来是洪生和红月,只听红月道:“好哥哥,你肏得我真畅意,你那活宝甚好,我想一口吞下肚去。”那洪生道:“妳的屄穴儿又鲜又嫩,又紧又热,把我弄得舒服,比妳那大姐强十倍。”只听红月又道:“你这遭天杀的,好没天良,我大姐哪点不如你意?”洪生忙道:“好好,只是屄穴儿忒阔绰了。”洪生言罢,便是一阵狂抽猛顶,弄的红月呀呀直叫,顾不得说了。

雪萍见此,口干舌燥,淫水直流,慌忙离去。雪萍又来至小溪边,坐于石上,春兴未平,却又听一阵咿呀呀声音,忍不住去看。原来,那溪边的石凳上,富康正与寒玉玩老汉推车哩,寒玉赤着身子仰在石凳之上,富康耸着腰股,大抽大送,寒玉浪气浪语不绝,大叫:“心肝宝贝,弄死我了,我已飘飘欲仙。”

雪萍不敢久留,转身即去,一路上。满耳的淫声荡语,春心飘发,恨不能立时找个男人弄她一回,一心只想早些天黑,与杨三同享鱼水之欢。好不容易,才熬到天黑,丫头秀娟送来晚钣,雪萍用罢后,便急急来至卧房,把门半掩,盼那杨三到来。夜深人静,雪萍独守空房,焦躁不安,杨三却久等不来。

回头说秀梅捎信,她想晚上传他,尚可与他弄上一回,遂用过晚饭,方才来寻杨三,来到门外,轻推门,悄然而入,趋至其床,杨三已大睡,鼾声阵阵,月华洒下,其肌如雪,壮而结实,尘柄高挺,恰似玉柱,煞是可爱。

看罢,秀梅心如鹿撞,津液欲滴,恨不得合一碗水把它吞下肚去,遂用手,抚其玉茎,玉茎愈发涨大,硬橛橛的,杨三醒来,不管生熟,一把拉过,搂在床上,剥去衣服,摩其奶子,柔而韧,又抚其双臀,绵软光滑。雪白滚圆,弄其屄穴儿,滑腻无比,又鲜又嫩,淫水不断,秀梅哼哼不止。杨三把她两腿一掰,露出一道胀鼓鼓的缝儿,用手触之,己有开意,提枪上马,狠干起来,真个深深浅浅,直送到根头去了,花心拆动,红浪已翻,弄得秀梅如痴如醉,四肢瘫软,抽送有五千多回,方才泄去。

良久,二人醒来,秀梅方记起要办之事,遂对杨三道:“三哥,奶奶唤你去哩。”杨三道:“什时去?”秀梅答道:“即在此时。”杨三忙起身穿衣,又说道:“妳怎的不早谈。”秀梅道:“人家还不是为着你,想着你哩。”秀梅亦起身穿衣,欲走,只听杨三道:“秀梅,勿走,我自去奶奶那处,亦无非是干这事,罢了,回来咱又干。”秀梅一听,觉得亦合她意,遂又脱去衣服,钻进被窝。

杨三披衣而走,走得甚急。杨三悄然来至雪萍室外,门儿半掩,遂推门而进,方进屋,便听到雪萍咿咿呀呀的叫声,一惊,以为是在与老爷交欢,借着月华,仔细一看,只是雪萍孤身一人,蜷着身子,将个纤指在牝中舞得翻飞。杨三胆子大了,疾步来至床边,低低说道:“少奶奶,我来哩。”雪萍愤愤说道:“你这狗奴才,怎的才来?可把老娘害苦了。”杨三道:“奴才罪该万死,愿将功补过。”雪萍缓了口气,道:“快上来罢,我已难捺。”

杨三卸掉衣服,上了床,雪萍一把搂在身上,便要行事,杨三只得依她,把尘柄对着那湿淋淋的肉洞,忒的一下,弄了进去,雪萍大喊痛,又伸去摸,还有大半未进哩,暗想道:“这奴才怎变得如此厉害,比富康都强哩,今晚要让他好好服侍于我。”杨三听雪萍喊痛。便不敢用力了,只得轻抽轻送,弄有三百多回,雪萍觉不能止其痒,遂对杨三说道:“三儿,你可再进些,再用些力,如此我才舒服哩。”杨三应道:“遵命便是。”杨三应便用了些力,又恰触其痒处,正合她意,雪萍道:“乖乖,心肝,你真会弄。”杨三约抽了四百多回,雪萍觉得屄户内热痒无比,屄户内阔绰,遂对杨三道:“心肝,你不要担心于我,你只管弄,有何绝招只管用。”杨三闻之,大悟,使出浑身解数,狠顶狠抽,似蛇儿吐信,又似蜻蜒点水,弄得床咯咯作响,几欲倾倒,雪萍张开大口儿,咿咿呀呀叫唤肉麻,下边抽得一片水响。

约莫弄有三个时辰,雪萍了无声息,如同死人一般,杨三性急,架起两腿,一阵狠抽狠送,又足有三干多回,只见雪萍双眼白翻,杨三又一惊,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偷情时送断娇人命

诗曰:

佳人乃是老妖精,到处偷情旧有名;

采战一双令作配,哪知祸事今已到。

话说杨三正性急,架起雪萍两腿,又是一阵狠抽狠送,又足弄有三干多回,只见雪萍两眼翻起,脸色惨白。杨三急忙止住,探手一摸,唬了一跳,全身冰凉,用手按其人中穴,不醒,又摸其心,不跳,杨三顿时唬成一团,心中暗道:“完了!”遂套上裤儿一溜烟儿离去。

再说早上,丫头秀梅给少奶奶送来净脸水,谁知少奶奶竟没起来,遂叫,不应。顿生疑,来至床边一看口唬得跌了摔,忙大呼:“救命,救命,不好了。”便起身踉跄跑了出去。

众人闻之,匆忙而至,只见,雪萍卧床上,两眼翻白,口儿微微启开,两股开启,胯下湿淋淋一片,牡户红紫微肿,床头是雪萍的衣裤,另有一件男子穿的小褂。再细看雪萍早已气绝身亡。

众人乱了手脚,慌成一团,旋即洪生、春月、粉月、红月、秀梅亦来了。洪生用被把雪萍尸首掩住,不觉两行泪下,春月三姐妹哭泣,秀梅心知少奶奶是让杨三给肏死的,却不敢声张,只得佯装痛哭。

少时,富康合寒玉也来了,富廉见此亦大哭,寒玉亦跟着饮泣。富康指着床上那件小褂道:“这是何人的?定与奸情有牵,定要查明是谁的。”洪生在一旁答道:“哥哥息怒,事已如此,不必过分悲伤,我已派人查明褂子主人,此人乃是杨三。”富康大骂道:“杨三,好个死奴才,竟敢如此胆大,待我将他杀了:”洪生又道:“杨三已逃,我已派人去追,亦给官府报了案子。”

正说间,过来两婆子,给雪萍穿了衣服,又来了几个家仆,将雪萍的尸首入了棺,隔日埋了,不题。

雪萍死后,富康便立寒玉为正房,寒玉自然欢喜,整日与富康欢爱,亦不题。

回头再说杨三,那日,便连夜逃了出去,又没银子,亦无干粮,走不了多远,白昼躲在草堆中,夜晚出来寻些吃的,饥不裹腹,几欲饿死于路旁,后想起迎春宫的长妈妈。

这日晚上,迎春宫人客稀少,长妈妈正坐于床上烧烟,忽见门开了,闪进一个人来,长妈妈定神一看乃是杨三。杨三掩了门,又上了栓,方才对长妈妈低声说道:“妈妈,出事了,我家主子雪萍叫我肏死了,他们正四处抓我,躲得无路,只得来投靠妳了。”长妈妈闻之,大惊,道:“你这骚棍,怎把人给肏死了,这下你可没命哩。”杨三哭丧着脸,道:“那婆娘平常骚得要命,那天肏她时,她不住叫爽利,弄得我淫兴大发,便愈发狠干,竟没想到,后来她却两眼一翻,死了。”

言罢,杨三竟亦哭了起来,片时,又道:“我在劫难逃,官府亦在捉拿于我,白昼不敢现身,鬼一般活着,要逃往塞外没银子,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长妈妈闷而不语。杨三又道:“我念及妈妈的偏爱,便来这里,求妈妈开恩,如能帮我出脱此劫,奴才定永世不忘。”长妈妈道:“既是如此,我便帮你一回,今晚且把饭用了,再休息一夜,明早我拿银与你,你且逃命吧。”杨三闻言,大喜,忙叩头谢道:“多谢妈妈恩典,小的感恩不尽,妈妈万福。”长妈妈下了床,又走出门,掩好门,便道:“你好好歇一歇,我且去给你弄点饭食来。“此刻,杨三心里好了许多,坐于椅上,闭上眼,哼起小曲。

良久,长妈妈方才转来,端了一碗热面,放于桌上,杨三一见,犹如饿狼扑食,扑上桌,拿起箸儿,狼吞虎咽吃了。长妈妈看罢,顿起怜心,遂说道:“三儿,慢些吃,我再端一碗来。”杨三急急道:“好,再拿一碗来。”长妈妈又拿来一豌,杨三又大吃起来。

少时,杨三便把两碗面吃光了,又捻起桌上面水吃了,真是饿鬼一般。杨三饱后,来了精抻,对长妈妈道:“妈妈,我又想报答妳。”长妈妈道:“三儿,老娘亦想着你哩。你那活宝弄得我甚是惬意。”杨三嘻笑道:“我这活宝,只有妳人家才受用的起哩。”杨三言罢,便搂过长妈妈,放在怀里,只听杨妈妈道:“三儿,老娘授你秘术,你放心罢了。”杨三一头抚着长妈妈的奶子,一头道:“奶奶,说的是,我光能弄倒妳。”杨三又卸起长蚂妈的衣服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杨三魂断强精术下

诗曰:

阳世作乱不自怜,阴司报应岂能宽;

纵然末到临头日,奸佞闻之自悚然。

话说杨三伸手去卸长妈妈衣服,片刻便剥了个精光,伸手去摸那道细缝儿,其软如绵,半隆柔腻。杨三把长妈妈放坐在太翁椅上,掰开白生生的两腿,露出那道缝儿,又掏出坚挺的尘柄,搂住长妈妈双般,狠狠顶了进去,一直至根,云雨起来,下面抽得唧唧作响,长妈妈咿呀呀个不止。

弄有三千回,便又换与招式,长妈妈两手着椅,排耸起屁股,两腿张开,露出窄穴儿,杨三紧搂两股发动耸腰,乱乱抽顶,抽得一片声晌。又弄有四干多回,长妈妈又起身,杨三坐在太翁椅上,尘柄高举,长妈妈两手执着,狠狠桩了下去,又把腰股乱扭,弄得杨三怯阵瘫软。又弄了二千多回,长妈妈上床卧下,杨三覆上去,又是一阵狠弄,弄得床儿乱响,长妈妈浪声不绝,道:“宝贝,心肝,再狠狠弄,老娘畅意死了!”

杨三见状,愈加用力,弄得大汗淋淋。足足弄有五千多回,杨三渐觉力不从心,长妈妈牝中含紧,杨三便身子一酸,尘柄在屄里摇了两摇,泄了。这一泄,杨三那膫物便软儿郎当了,长妈妈尚禾解痒,哪肯放它,忙用双手在那膫物上捏弄了一番,片刻,那膫物硬将起来,又露出鹅蛋般的头来,红红的,龙筋暴鼓,气势唬人。长妈妈跨于杨三身上,将屄穴儿照准,往下一套,便又吃进去了,忽高忽低,时慢时快,前旋后转,左摇右摆,下下中花心,二人都觉快活无比。谁料弄了一个时辰,杨三又泄了,长妈妈探手一捻,就如绵搭絮一般,长妈妈笑道:“我有法儿。”

言讫,下床,取来一些药物,抹在上面,擦均抹匀,顿时,那屌又长大了许多,直竖起来。杨三又觉欲火上炎,力大无比,启开两腿,狠狠弄了起来,抽得唧唧有声,心肝乖乖,不断乱叫,杨三那膫物昂然直举,在那两股之间,大肆出入,好似渴龙见水,饿虎吞羊,弄得长妈妈遍体爽快,如处于云雾之中。

一口气儿,杨三足足弄有八千多回,身子一软,瘫在床上,像死狗一般,那膫物却仍竖硬高挺,长妈妈把他身子一翻,又套了上去,一下吞进,两股紧夹,腰股乱颠乱耸,忽地,觉得牝内一阵冰凉,如同置入冰块一般,忙脱出,一看,那尘柄正不止的往外吐水,一摸甚凉。长妈妈不惊不慌,道:“你亦命该于此,我不助你,别人更无法儿。”杨三那尘柄足足吐了半盆冰水,满床皆是,似水又似血,动也不动,面呈$淫荡小说 WWwCOM笑意,快活死去。

长妈妈替杨三穿上衣服,又把床收拾了一番,遂暗暗让人来找富康。富康赶至,长妈妈便对他说:“干儿,你那狗奴才,竟跑来害我,被老娘下了药,已阳精泄尽而亡。”富康忙道:“干娘受惊了,这奴才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把他草草掩埋罢了。”长妈妈道:“正合吾意,我即刻派人晚上去掩埋了,这事你知我知,不宜传与他人,免惹事端。”富康一把搂过长妈妈,道:“言之有理,遵照便是,干娘今晚受惊,不如离开迎春宫,到我家共享欢乐,懒得在此营生,我自会替妳料理,妳放心罢了。”长妈妈紧紧搂住富康,道:“我俩处置杨三后事吧。”二人便乱乱忙开了,不题。

事毕,长妈妈来到了富康家,坐享清福,与富康、寒玉同床共享,好不快活。这晚,富康叫取水洗浴,秀娟贮盆倾兰汤,三人合浴,二美入内,浴体净户,浴毕,富康兴起,尘柄直竖,托起寒玉两条粉腿,寒玉两手拽扯浴盆,灵龟直射于屄内,弄得兰汤四溅,满地皆是,寒玉浪道:“趣也趣也。”

弄有两个时辰,寒玉云收,富康雨止,长妈妈骚兴大起,屄牝作痒。淫兴大动,两腿夹紧,难以消欲,遂伸手摩抚那物,尘柄已硬,富康伸手相搂,抚起两足,干娘用手折尘柄拨开屄户口,连哼数声道:“有趣快活。”富康尘柄尽送入屄,将身贴定不动,心想“就不抽送往来,保在体内烙,亦是畅美之极。”干娘却受不住,把腰股乱耸乱颠,兰汤乱荡,富康遂动运吸气,将塞满花房,如饮琼浆玉液,屄翕如巢,身心如在浮云,四肢不定,口舌冰冷,叫道:“干儿,被你这一弄,美入骨髓。”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春心不移连床欢会

诗曰:

由来不是是淫心,况多钟情误认深。

话说干娘叫道:“干儿,被你这一弄,美入骨髓。”寒玉接道:“官人这活宝,世下鲜有,先弄我屄内时,暖如红炭烙,遍体爽快,四肢酸麻,未上片刻,他尘柄在屄内涨满,又自解自动,乱钻乱咬,如燕子钎花之状,万爪皆集,真令人美死。”富康听罢,暗自欢喜,淫兴大发,更加狠干,干娘连口哼妙,身耸肢摇,全身爽快,淫兴大展,叫道:“快活死了。”三个时辰,方才云收雨散,三人共入寝室,美美睡去。

富康一觉醒来,忽听有水声儿响,忙披衣下床去探个究竟。正走间,见秀娟房内灯烛高照,正在浴身,遂止了步儿。雷康忙向窗窥看,只见银烛高烧,兰汤倾满,秀娟早把罗衫卸下,露出那白松松的臂儿,好似藕节一般,又见胸前那光油油的酥乳儿,如覆玉杯,两点乳头腥红可爱,但见小小儿一个肚脐,那脐之下毫无一根毛影,生得肥肥净净,那中间红鲜的缝儿,只露一半,既而香汤屡拭,皓体轻濡,好像那梨花带着鲜雨,只见那汤气空蒙,又好似花罩住了西施,那洁白两腿,好似无瑕美玉,那亭亭弱体,娇姿艳质,体势丰姿,令人企之慕之也。

富康看了,口干舌燥,声道不置,那步步金莲,释放东盆之下,即如玉笋初萌,虽精巧画不能描写,那秀娟万般巧艳,体势丰姿,楚楚动人,富康禁忍不住,推门入内,奔至浴盆。

秀娟见是老爷,便不作声,任他摆弄,富康摸其阴户,湿淋淋的,滑腻如油,一指探入屄内,内柔无比,津液汪汪,松和深广,莫不可测,挖入二指,又紧又暖,富康口里不言不语。

把秀娟捞起放在春凳上,提起两条玉腿,对准屄洞,一阵乱刺,弄得秀娟喊爹叫娘,告饶不止,富康哪里顾她,只乱肏。回回直刺花心,弄得秀娟头摇体颤,爽利快活,口里大叫:“死也,死也!”

过了一个时辰,富康又把她藕棒似的玉腿儿,搭在肩上,照准那小穴,只一下,连根撞了进去,二人又大弄了一回,秀娟浪劲上来,爹妈乱叫,搂住富康使劲掀颠,富康狠抽狠送,抽得秀娟昏过去三五回,气已是不支。到天晓时分,方才对泄。

二人睡了一会,醒来,秀娟搂着富康道:“少爷,你肏得我真舒服,以后可不能把人家给忘哩。”富康抚着其奶子道;“哪会哩。”秀娟又撒娇道:“还说不会哩,夜夜与夫人大弄,把奴凉在一边,难过死了。”富康笑道:“以后我四人睡在一起,,同床共享,如何?”秀娟笑道:“那才好哩”二人四臂紧缠,亲嘴咂舌一番。

良久,方才起身穿衣,散去,不题。

自此,富康与寒玉,干娘,秀娟大铺共枕,日夜享受鱼水之欢,好不快活。再说洪生,因嫌春月牝户阔绰,遂时时冷待她,常与粉月、红月二妹交欢取乐,春月心里甚是难过,春意难消,卧于床,不思饮食,因思洪生,渐至生病。

正逢洪生回来,趁至春月卧榻,揭起锦帐,春月看见忙道:“郎君,我与你一会,令人时刻忘不下,朝夕思慕,致成此症,今若不至,奴死于泉下矣。快快上了,以消渴念,解救奴命。”洪生难却其情,就掩楼门,解衣就枕。

春月如饿虎得食,久病逢丹,忙忙高举金蓬,两分玉股,洪生那膫物坚巨,插入春月屄内,春月将情穴相迎!遍身津液,渴龙得水,旱禾遇霖。洪生恐春月病体难当,不敢纵兴,略施其功,以泄春月之欲,谁知春月病本因相思,妙药无如比交媾,被洪生把尘柄微微相攻,春月身体难熬,体内津液涓涓,春月情急,口中叫道:“你乃救相思的灵丹,除疾病的仙露,意欲大站一场,莫轻了事,郎君甚惧奴恙,此症即此所致,今已除去**,重围已被攻击而破,吾无患负,可任力冲突。使吾解其渴,何必畏缩如此。”

洪生闻言,又相送良久,方知春月无妨,淫兴遂狂,运其灵机,锁进缩出,上拱下缩,不计数下。春月迎凑接,迎上万回,春月情止兴尽,精神百倍,相抱而卧至明。

春月离枕浓妆,病消却,姿容尚弱,勉强梳妆,终是力怯,洪生整食栉泳,春月欢笑病去身安,娟语淫言,温存美意,恐洪生离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有情人终将美事成

诗曰: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情作连理枝;

享尽人间风月事,不羡天上活神仙。

话说春月病去身安,娟语淫言,温存美意,恐洪生离去,洪生坐下,春月坐于膝上,同厄共声,情炽淫焰,掀裙褪裤,蹲坐无休,翕扣摇动。春月遍体酥麻,不知春从何至,肢疏如绵,春月立身,洪生收手,各掩掌裙。春月对洪生说道:“郎君,粉月、红月二妹,对你痴情一片,我与你本为夫妻,若要共享天伦之乐,不如纳她二人为妾。”洪生闻言,大喜,忙道:“正合吾意,难得夫人有此番好意,只是亏了夫人,与我不忍。”春月说道:“她二人乃我亲妹,你与她们相好,我自然欢喜,但亦不能将奴忘却。”洪生道:“娘子说的是,我待人——如是,不会偏爱,请娘子放心。”春月道:“我放心便是,这事得早办,明儿我须去操办此事。”洪生笑道:“好好,择个黄道吉日,欢喜一下,以示众人。”洪生一把搂过春月,在那香腮上咂了几口,道:“我的好娘子,难为妳了,又让妳操心。”说罢,狠亲起来,不觉兴动,紧搂着春月,又道:“我要妳美一回。”春月亦不言语,瘫在他怀里,一动亦不动,俟那洪生抚慰。洪生用手在身上摸捏,弄得春月春心萌动,欲火焚身,牝中痒骚无比。

春月卸去衣服,露出滑润的肌肤来,真如羊脂一般可爱。那两座高耸的肉峰,高挺柔韧,看那胯下,真如一个馒头儿,圆圆突起,间夹着一细缝儿,鲜嫩红润。在缝儿尾处挂着一滴水珠儿,珍珠一般。

洪生见此,淫欲顿起尘柄坚挺,遂卸春月衣裤,春月早已卧于春凳上了。掰开两腿妙物显露,洪生提其玉腿,照谁了妙处一顶,顿使没根。一阵狂风骤雨,一降气喘嘘嘘。约莫过了二个时辰,洪生体力渐衰,便身卧于春凳上,春月坐洪生身上,让牝户凑着尘柄,将身一扭,不觉尽根没脑,春月又摆动腰肢,弄得洪生满身酥快,好不快活。又弄有两千多回,方才对泄。云收雨停之后,二人歇息了一阵,方才各行其事。

再说春月把洪生纳小妾一事说与粉月、红月二妹,二人大喜,满口笞应。中秋佳节,花好月圆,乃洪生纳妾的良辰。众人满座,礼仪完毕,便上席桌,众宾列坐席已上毕。席上列的是山中麂鹿,云中雁,水底多槛内豚,紧煮内膻,慢烧难鹌,四时果品,山珍海昧,件件皆备,正是佳酿满基钦琼人,肴佳雅客蓬莱。歌呦呦之句,诵蓼蓼之词乐奏宫袖。曲唱行云,粉月、红月二人不停斟洒,供筋奉肴,洪生持杯近口,富康、春月、寒玉,长妈妈俱各欢饮,杯未磬,而五觥又至,侍人才子,推杯换盏,笑语相和,猜拳掷令,红月、粉月二人,共唱莺莺自赴佳期,真是个词出佳人,洪生称羡,众人齐呼好,春月三姐等举杯而饮,又唱出俏张生墙角会,三人共和之戏来。二美同调,单遏行,巨螺翻复,食品筋忙,日向午坐席,欢饮更阑,红烛高烧于银台,更箭已灭于铜壶,众人移步下楼,仁立院阶迎凉风,邀皎月。月出佳人,正是:

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

三更时分,从人散去。洪生欢欣来至洞房,春月三姐妹已坐床等候。秀梅又拿来美酒,斟了四杯。四人举杯同庆同贺,酒下肚内。三姊妹粉面红晕,好似三朵笑开的桃花,美艳动人。

洪生抱过红月,在那红烫的面颊上,轻轻吮了几口,又咂其香腮,又亲其粉颈。亲热了一阵,洪生按捺不住,骚发发的春心,尘柄直挺挺竖起。春月卸去他衣,粉月自己褪了精光,洪生便提起粉月两腿,抽送起来,春月已除去了衣服,与红月搂在一起,研研擦擦,哼哼唧唧。大约弄了一个时辰,粉月便丢了。洪生便又搂过红月,放在床上,分开两腿肆意弄了起来。弄得红月咿咿呀呀哼个不停,足足有三千多回,红月丢了阴精,方才放了。洪生又搂过春月,顺势仰在床上,尘柄竖立,春月骑在身上,将屄穴儿对准,又桩了起来,不时把腰肢乱摆,又弄有一个多时辰,二人方才对泄。遂四人相拥抱,美美睡去。

回头再说富康,日夜与寒玉,长妈妈欢爱,亦甚是快活,不料,长妈妈来此刚满三月,突暴病而亡。时年三十三岁,富康、寒玉好不伤感,择地葬了,日后便与寒玉恩爱过活,亦算快活。

从此,洪生与春月三姐妹倍加恩爱,富康与寒玉亦是相爱。书说至此,便算结了。人间男欢女爱,莫过于此也。

艳婚野史

艳婚野史

卷一

第一回花船巧逢玉兰女朽禄恶满遭杖刑

第二回孙昌夫妻重团圆土财主游放生池

第三回张扬妙计巧合欢两妇人错认姻缘

卷二

第四回登青楼强奸不允香姐儿偷取欢娱

第五回换妇人演戏和好二佳人改嫁丈夫

第六回马奔山现妻定计乖小二桥边问卜

卷三

第七回同中人交付银两乖小二醉后调情

第八回奔山暗定美人局两夫妻中秋重偕

第九回小佳人初次云雨定贼计一处合欢

卷四

第十回二人暗定核桃计张仁看破巧机关

第十一回巧二娘月下分娩乖小二出店归家第十二回分合同再去行乐央媒人说合成亲第一回花船巧逢玉兰女朽禄恶满遭杖刑且说冯管看此倭诗,果是有理。正叹赏间,只见那船已到岳坟。

冯管上岸,往岳坟看了,遂至苏堤,见一只湖船内,有三桌酒,都是读书人光景,旁边一个艳妓。冯管一看,正是玉兰。心下着实一惊,怕错认了,把眼仔细看,恰好那一船的客,同了妓女走上岸来。冯管闪在一旁,上下一看,一些不差。又听他说话,正是与己同音。心中想道:“这个娼妇,你在此快活,害丈夫受得好苦哩。但不知他住在何处,少不得跟他这船去看个下落。”须臾,俱各下船。冯管尾在后边,那船撑在湾里便住了。冯管上前一看,却见吴仁出来,接玉兰到了家去,随后酒客都进去了。冯管十分稳了,又到大佛寺前,见一个长老。近前一问,那长老把吴仁几时移来做起此事,一五一十,说得明白。这冯管别了长老,迳回寓所。

次日领了回文,回至本县投下,忙到狱中见孙昌,道:“好了,你妻有了下落了。”这般这般一说。孙昌道:“原来被吴仁拐去,害我这般苦楚。”冯管登时上堂,保出孙昌。太爷签牌捉获,又移文与钱塘县正堂,添差捉送。冯管同了一个伙计,别了孙昌,往杭州。走了十余日,方到了。下移文,钱塘县着地方同捉获,又添了两个公人,一齐出了涌金门,过了昭庆寺,迳到湾中。只见玉兰正要上轿,被冯管吓祝吴仁看见,二人惊得面如土色。众差人取出牌面,与吴仁一看,道:“事已至此,不须讲起,且摆酒吃。”众人坐下,玉兰上楼收拾银两,倒也有二百余两,把些零碎的与吴仁打发差使,其余放在身边。细软衣服,打做二包,家伙什物自置的,送与房主以作租钱。

吴仁打发了钱塘二差,叫只小船,迳至涌金门进发,玉兰坐在船中掉泪,遂占四句,以别西湖。道:自从初到西湖游,每感湖光对晚秋。

今日别伊无物赠,频将红泪洒清流。

又有见玉兰去后,到楼边观者,咨嗟不已。也有几句题着:王孙拟约在明朝,载酒招朋竟尔邀。

风去楼空静悄悄,一番清兴变成焦。

须臾到岸,众人竟至钱塘起解。晓行夜住,到了本处,迳至衙门,投到县主,把孙昌、杨禄一齐拘到厅审。先唤玉兰道:“你怎生随了吴仁逃到杭城,做这般下流之事?”玉兰道:“爷爷,妇人因丈夫生性急烈难当,奴心惧怕,适值吴仁欲往杭城生意,妇人一时没了主意,竟自随他去了。若是负了丈夫,把房中银钱之类也拿去了。”县主忙问道:“你果然物件不曾失么?”孙昌道:“一毫不失。”县主道:“吴仁这个奴才,五年满徒,不必言了。玉兰律该官卖,不然,又随风尘了。”玉兰道:“求太爷作主,奴身该卖几何,情愿自赎,向空门落发,以了余生。”县主要领禄:“你不若与他另寻一头亲,以了他终身。”杨禄道:“蒙太爷分付。”玉兰把杨禄一看,道:“我那里认的你什么叔子,在此把我丈夫诬告!”杨禄道:“侄女,也难怪你不认得我,你五岁时,我便在京里做生意,今年方回来的。”玉兰道:“且问你,我爹爹在日作何生意?三代如何出身?母亲面貌长短,说个明白。”杨禄一时一句也说不出。县主大怒:“世上有这般无耻光棍!必定闻知孙昌不见了妻子,生心冒亲诈银,遵捏情由诬告。”孙昌道:“爷爷青天,他着人来打合,要小人的盒礼钱。小人不曾与他,就屈害小人。”县主抽签,把吴仁打了三十板,又将杨禄重责四十。欲知后事,且听下回。

第二回孙昌夫妻重团圆土财主游放生池

且说县主将杨禄又重责了四十,着禁子收监。道:“待我申报了三院,活活打死这光棍,免得贻害后人。吴仁发富春驿当徒五年,满期释放。玉兰情愿出家,姑免究。”孙昌禀道:“妻子虽然犯罪,然有好心持着小人,一来不取分文,二来质证杨禄,句句为着小人。一时不忍相舍,求太爷作主。”县主道:“为官的把人夫妇止有断合,没有断离的。但此事律应官卖,若不与他一到空门,是没法度了。如今待他暂入尼庵,待后再来陈告,那时情法两尽,庶无物议。”把审单写完,又题玉兰出家八句于后:脱却罗衣换布衣,别离情种受孤凄。

西湖不复观红叶,道院从教种紫芝。

闹处无心匀八字,静中有念去三思。

梦魂飞绕杭州去,留恋湖头忆相知。

判毕,把众人赶出,止将吴仁讨保还家,打点起身。玉兰随孙昌回到家中,取出男衣还了吴仁,把上好女衣付孙昌收了,身边取出那二百两银子,称了五十两,付于吴仁道:“我也亏你一番辛苦,将去富春娶房妻子度日,切不可再到此处来了。”剩下一百五十两银子,付与孙昌道:“妻子虽然撇你而去,趁得银子,依先送你。另娶一房好妻室到老,那生性还要耐烦,若是你没有行凶之事,我怎生舍你?”将手上金银戒指除下,并几件首饰,尽付孙昌,身边还有几两碎银,看着冯管道:“这几两银子,烦劳周伯伯与奴寻一清静尼庵,送他作斋。待奴也好过日。”孙昌见妻子这般好情,一时不忍相舍,便放声大哭。玉兰也哭起来,连冯管也流下泪来。道:“你二人如此情状,我亦不忍相看。不若将银子往他州外县,做些生意,尽可度日。把首饰我与你卖了,共有三百银子,怕没生意?离了此地,还有什么人来告你不成?”孙昌道:“如此甚好。只求大兄留心。”连忙买了酒物,就请冯管吃了。夫妻二人,重新恩爱,这也是玉兰欠了这些人的风流债,吴仁领去还了,重完夫妻之隋。后来冯管兑了银子,与孙昌就在城南开一木器铺子,夫妇二人挣了干金家当,一连生下二个儿子。孙昌因出了衙门,吃酒也有时度,再也不撒酒疯,故此两家和好。那杨禄被知县活活打死。

书生错认章台柳,谁知弄假成真。玉兰合欠风流债,又得西湖两度春。撒酒疯的乌龟头,不可不戒。

再说湖州有两个土财主,一个姓朱,名子贵,号芳卿,年方二十余岁,正妻早故,止有一妾,乃扬州人,名唤巧娘,年方二九,生得天姿国色,绝世无双;一个姓龙,名天生,号大定,年方二十一岁,本妻亦故,因往南京,嫖着一个姊妹,名唤香姐,年方二十,乃苏州人,那姿色不须说起,十二分的了。他两家住在前街卫繁之所,贴邻而居。他二人俱是半文半俗土财主,或巾或帽假斯文,子贵又爱小朋友,相与了一个小官,唤名张扬。年方一十七岁,生得似妇人一般,令人可爱。逐日间接了天生这边来,三个人做一块儿吃酒闲耍,捉空儿便做些风月事情。天生也爱他美貌,几番要与他如此,因芳卿拘管褐甚紧,不曾到手。

且说西湖内新造起一所放生池,周围数里,有两层陂岸,中间建一所放生池,甚是整齐,可与湖心寺并美。故此艳女八方丛集,游人四顾增辉。年年四月初八,乃佛浴之日,满城士民皆买一切水族,放于池中,比往日不同。张扬得知,与芳卿曰:“明日四月初八,那西湖放生有趣,何不唤船一游?”芳卿笑道:“使得。”忙唤小使往涌金门叫船,撑到长桥伺候。天生得知这个消息,道:“我也出些分资,同去耍耍。”香姐知道,说与丈夫:“我有五钱银子,买些螺蛳之类,同去一游。”天生道:“须接朱巧娘同去方好。”香姐听了,随走到后园里,叩着角门。只见一个使女开门。巧娘闻知龙二娘到,连忙来接。香姐说起原故,巧娘笑道:“承二娘携带同去走走,奴家也买些水族,做些好事。”便留香姐用了午饭,须臾别去。巧娘与丈夫说知龙二娘约他之意,大家同去一游。芳卿道:“使得。”未免隔夜整治酒肴。次日,唤下轿夫,一迳抬至长桥。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张扬妙计巧合欢两妇人错认姻缘

诗曰:

风景从来说古杭,山青水绿定徜徉。

画船载得春归去,烂醉佳人锦瑟傍。

且说轿至长桥,下了湖船,各人相见。巧娘与香姐坐下一桌,他三个男人坐在下边一桌,把船撑至放生池边,都往寺中一看,果是胜会。只见寺门上一副对联,云:茹素亦茹荤,凭我山有野味。

不杀亦不放,任他潭阔天高。

五人遂而登舟,迳至湖心亭,住着。上岸登楼,果是畅心悦目。芳卿看了香姐,频频偷眼。天生见了巧儿,步步传情。两个妇人领意,红日将西,急忙返棹,早到原所。轿夫早候,依先取路而归。自此两家内人相好,你去我来,各不避忌。只因天生每日要与张扬结好,芳卿亦知其意。

一夜,张扬宿于芳卿书房,与芳卿勾当。芳卿说起香姐标致,爱极之至,不能够如此。张扬说:“这事不难,自古道:舍得自己,赢得他人。包你上手便了。”芳卿道:“终不然把自己之妾换他不成?”张扬笑道:“天生每每要我和他如此,我因为与你好,与他上手之事,只须在我身上,便好图之。”芳卿道:“怎生在你身上?”张扬道:“他管门的老李,是聋而且盲。此事你可预先闪在他家门首,待我叩门,叫出天生,只说你往某处吃酒,夜间不回了,我倒和他到你书房歇了。你见我进来了,你竟做天生,直入内房。房中没灯火更好,有灯火只须吹灭,迳入被中。那香姐难道知是别人不成?你切莫做声,竟到上手,慢慢说也未迟。”芳卿笑道:“好计,好计。恐有差池,他认出怎好?”张扬道:“认出也不怕他,他无非是个妓女,倒也不放他在心上。又不是贞节的妇女,就是认出,一发快活了。”芳卿道:“这样我今晚倒要在巧娘面前说谎,月说和你在书房歇了。”张扬说:“这也做我不着了。”

计议一定,芳卿障冠脱服,等至黄昏时候,同张扬到龙家大门上,睡了。张扬道:“有要紧事,你进去说知便了。”老李开了大门,进去不多时,天生出来,芳卿闪在一边,张扬扯天生到前边,附耳说了。天生欢喜,张扬道:“你快快的迳进书房,我叫老李拴门便了。”天生进了朱家大门,张扬推了芳卿迳入龙家,叫老李闭上大门。芳卿一直走到后边,只见房中有灯。进内一看,床帐分明,连忙把灯吹了,闭上房门去睡。香姐道:“我只说那小东西叫你出去干那勾当,原何倒肯进来了?”芳卿冷笑一声,便一把搂住,去做那买卖。香姐那知是子贵,连忙分开金莲,轻偎玉体,对准阳物,任情摇摆。芳卿喜出望外,更加十倍工夫,弄的香姐声声只叫快活,分外添了许多骚兴,果是两情欢畅。须臾云收雨散,二人抱搂一处,沉沉而睡。直至五鼓,重上阳台。

将及天明,芳卿抽身而起。香姐道:“天早,还好睡哩。”芳卿低声道:“有事便来。”迳出了房门,一路开门出去。到了街上,见自己大门还是闭着,倒走别处。须臾开门,那天生也怕芳卿回来撞见,也早回至家中。恐香姐问及,不好回话,迳到书房梳洗。香姐见了天生,并无一言。天生大喜。

且说芳卿回至书房,见了张扬,各道夜来之事。二人欢喜。此后常常暗渡陈仓,竟不知情。后来天生倒与张扬情厚,三回五次在张扬面上说巧娘标致,怎生得个法儿,睡得一夜,便死甘心。张扬笑了一笑,道:“不难,如今芳卿常往外边去歇,竟不归家,只须待他出门,你竟假做芳卿,迳进内去睡。二娘问你怎生进来了,你只说与我言语起来,抉无疑事。”天生大喜。

次日,专等芳卿出门,天生捱入书房。张扬道:“事不宜迟,好进去了。倘然停灯,必须吹灭,方可上床。”天生道:“倘巧娘认出,叫将起来,如何是好?”张扬道:“也是个不唧溜的东西,你一时进去,他怎知是你?就是做出事来,也不过是朋友之妾,无甚大事。只管放心进去。”天生依了张扬之言,大了胆,直至里边。到了房内,灯尚未熄。忙闭房门,吹灯脱衣。巧娘说:“今日恭喜,为何撇了心爱的人,倒肯房中来睡?”天生假笑一声,一把搂住,便去亲嘴。巧娘接住舌尖,两个云雨起来。

只有人间如此景,总求仙笔画难成。

第四回登青楼强奸不允香姐儿偷取欢娱

且说天生与巧娘十分欢畅,双双搂住睡了。直至鸡鸣,重赴巫山之约。须臾天明,天生抽身穿衣迳出,见了张扬,悉言其事,迳回家去了。芳卿却也怕天生回来,天生又怕撞见芳卿,遮遮掩掩,两下该是缘法,再也不做出来。且这两个妇人,一些也不知道。

不期过了两月,只因芳卿完愿,家中演戏,请着亲友。香姐也来吃酒,唱得戏到晚,半本时,这香姐到巧娘楼上小解。芳卿无心上楼,走到床前,恰好香姐未及系裤。芳卿上前抱住,香姐抵死不肯。芳卿笑道:“好了两个月,今日倒不肯起来。”香姐道:“你不要乱话,我养你廉耻,不叫将起来。好好放我下去。”芳卿道:“且放他下去,慢慢省问他便了。”放他穿好衣服,下楼去了。

不期过了几日,家中忙完,天生想着巧娘,芳卿思着香姐,未免又是张扬线索。芳卿依先又与香姐偷睡,弄得酣美之际,芳卿叫道:“小乖乖,你这里边觉着好么?”香姐道:“好着哩,可惜你那阳物不大甚硬。”芳卿道:“若是硬了,到还怕你承受不起。”随又问:“今夜这般亲热,为何前日在我家楼上,死也不肯?”香姐心上吃了一惊,道:“此事并不曾吐露一些,原何丈夫知道?莫非朱芳卿么?”灯尚未灭,闪目仔细一看,惊道:“你原来这般大胆,倘遇见我良人,怎样开交?”芳卿道:“你尚在梦里,因天生要与张扬勾当,我从前月那日与你如此如此,直到如今,只我再不提起,所以你不猜疑。”香姐笑曰:“这样奇事,如此和你扯了直了。”芳卿道:“为何?”香姐笑曰:“你的令政,也差认了尊兄,亦被冒名宿歇了。”芳卿听了大怒道:“有这般奇事!了不得,我决不干休!”香姐笑曰:“好没道理,我与你睡了两月,你妻子难道弄不得?这也是你不仁,不是他不义。还是谁先做起此事?”芳卿默默无言,又道:“我妻子怎样与他睡?”香姐笑曰:“此时天生也在你家恨着你哩。这是一报还一报,你还生得什么气?下次肯换,两下交易几次,如不肯,各自守了己物,迳自歇了。”倒说得芳卿笑将起来,曰:“不要便宜了他。”便又弄将起来。这香姐初然只说是丈夫,不在意上,这番晓得是芳卿,自然又发出一段媚人的光景。芳卿十分爱极,便道:“姐姐,我与你十分爱慕,不若两下换转了,可使得么?”香姐道:“活该死的,只好暗里做此一丑事,闻知于人,岂不羞死?想你二娘,还不知他是天生,你明晚归家,与二娘说明,看心事如何?”言之末已,天色微明,穿衣别去,竟到书房。见了张杨,便怒冲冲的说着前事。

张扬笑道:“这是颠倒姻缘的小说一样了。你不淫人妇,人不淫你妻。你的嫂嫂还不知道此事,倘然知道,乱将起来,外人知道,便不好了。只好隐然灭丑,便是高人。若是播扬,被人笑耻。”芳卿道:“都是你这小孩子做的好事。”张扬曰:“你自做的勾当,与我何干?”芳卿无言进内,巧儿道:“梳洗罢了,只管蓬头垢面的。”芳卿与巧儿低声道:“我昨夜失陪了,你不要怪我。”巧娘笑道:“这样昨夜在床上的是一只犬。”芳卿道:“我晚上与你说知。”巧娘听了,满肚皮疑心起来。欲待再问,见芳卿又走了出去。自己千思万想,摸摸情由,比丈夫身子轻巧,莫非被人盗了?嗟嗟呀呀,叹息到晚。

芳卿与张扬吃了晚饭,迳至房中,与巧娘睡了。巧娘忙问早上情由。芳卿将偷香姐缘故,一一说了。巧娘叹息道:“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原是你的不是。如今切不可再蹈前辙了。”芳卿道:“那香姐是个妓女出身,极会勾人,昨夜说出原由,知是我了,反发出许多怜爱之情,一时难舍,必须再与他睡睡,方肯住手。”巧娘笑道:“倘天生到来,我也变不得脸了。”夫妻未免有一番儿事情。

次日,恰好龙天生往亲戚家拜寿,芳卿知道,走至后园,开了后门,迳至香姐房内。香姐看见,吃了一惊,忙走到后边冷房内。芳卿随他到房中。香姐道:“此事只好暗地里做,怎生青天白日走将过来?倘被下人看见,还叫我喊将起来,还是隐藏得过?以后切不可如此了。”芳卿笑道:“只因爱你,一时见天生出去,起了念头,望你恕我之罪。”芳卿把香姐仔细一看,果是十分爱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换妇人演戏和好二佳人改嫁丈夫

且说芳卿搂抱香姐求欢。香姐一时难推,就在椅儿扯下裤子,弄将起来。真是兴从心下起,你迎我送,愈加恩爱。两个时辰方住战。

香姐起来,系上腰带,要出外净手,道:“你且坐着,我出去,就来与你说话。”迳至房中净手。看使女俱在外堂闲耍,将轩门反闭,又到房中,笑道:“我昨晚把你情由,说与天生,他也没奈何,道这是天使其然,只索了罢。只是难舍巧娘,如之奈何?我便取笑他道,两下转换,如何?他说这却使得,总然你阅人多矣,他是个小妻,两下浑些帐儿罢了。我想他肯如此,我怎生作难?不若与张小官说明,着他中间帮着摆席,吃通家酒儿,大家各无禁忌,如何?”芳卿笑道:“总是槐花洗手,白不来了。依你这般说便了。”

芳卿同香姐到园中角门首,芳卿推门,那门却是锁的了。忙叩两下,巧娘开门,见他二人,便笑道:“倒好得紧,明公正气的来往了。”香姐脸儿红将起来。巧娘道:“二娘取笑,如此认真。大家一般般的,有甚羞涩?”一把扯了他到自己房中,唤女使整些便物,留香姐吃酒。芳卿到书房,说与张扬道,香姐说天生原故。张扬道:“待我两下与你打一个和局罢。”

次日,张扬走到天生家,巧言花语,说了一番。天生已依允了。又与芳卿说了一遍,两下都应允了。每边出银二两,做一本戏文,不请一个外客,就摆在后花厅上,就做一本南北二京奇遇的颠倒姻缘戏文。两下自此明明白白交易了。不期左右邻舍闻知此事,笑个不祝有好事的,登时做下一首《西江月》云:相交酒食兄弟,兑换柴米夫妻。暗中巧换世应稀,喜是小星娼妓。倘是生儿生女,未知谁父谁爷。其中关系岂轻微,为甚称觞做戏。

满杭城传得热闹,朱龙二家也觉得不雅,想欲挪移了又不便,欲要嫁了妇人又舍不得,遂自拈了四句诗,回诸人道:这段奇缘难自由,暗中谁识巧机谋。

皆因天遣偿花债,没甚高低有甚羞。

后边人见了他四句诗,又题他四句:

张郎之妇李郎骑,李妇重为张氏妻。

你不羞时我要笑,从来没有这般奇。

朱龙二家见了,又复四句道:

两家交好有何妨,何苦劳君笔砚忙。

自家儿孙如胜我,那时回覆怎生当。

自此各人猛省道:“果然,儿孙不争气,妻子白白养汉的也有,不如他小阿妈兑换的好哩。”内中有个王小二,是单身光棍,无赖小人。这日吃醉了,便道:“这是无耻乌龟,所以做这兑妻子之事。”子贵恰好出门,听见他骂得毒,打个溜风巴掌。天生听见,也走出帮打。一众邻舍都来劝息,把王小二怨一番道:“你小小年纪,不该如此轻保”王小二自知不是,到夜深,跳入江中死了。大家都不知道。

过了几日,那尸首飘将起来,渔户捞上岸来,大家一认,方知是王小二投江而死。那地方里长,见育对头的,不肯买材盛贮。恰好这日县公到江边迎接上司,地方将此事从头至尾禀了。太爷随出一根签,将三人一齐拿到,跪在地下。太爷道:“你二人为何纵妾浑淫,又打死王小二?”子贵道:“老爷在上,纵妾浑淫,罪当甘受。王小二辱骂,止打得几下,他自知无礼,投江身死,于小人何干?”太爷道:“果是投江,岂着你偿命不成?速追烧埋。将张扬、龙天生、朱子贵各责二十板,以正纵淫之法。二妇不知不坐,另择其人改嫁,不许停留。朱、龙各娶正妻,免人耻辱。”判断已完,将地方与一干人登时逐出。

那朱龙张三人一跷一步,出了邮亭,早到家门,完其所事。没奈何断除恩爱,将二妇各嫁良人,彼此各娶妻房,重偕伉俪。一个移在吴山,一个迁于越水,自此之后,无人再生话了。正是:一时巧计成侥幸,千古传扬作话题。

所谓淫人之妻,人亦淫其妻。张扬为人定计,而自陷于法。王小二捏造《西江月》,命殒东流水,天理丝毫不错,人心枉自安样,当鉴此以为戒。再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马奔山现妻定计乖小二桥边问卜

且说这巧娘嫁了一个丈夫,名唤马奔山。这奔山年已半百,只因膝下无子,又听人说巧娘千般美貌,媒人一说,便自允了。即刻择日过门,置办酒礼,忙了两日。事完,算了算费用,足有三十余两。原来开着香烛纸马油盐杂货一个店儿,偶然丢了这块银子,未免乏了本钱,以致店中有张没李,看看不像起来。那妻子把衣衫首饰与丈夫添补,不想日用之物高贵,又没甚大来头生意,不过一日卖二三百文,止好度日。至于人情交际,冬夏衣服,房钱食用,委实难支。况余杭鸡鹅场上的房屋,极是贵的。过得几时,又这般不像起来了。

一日,与妻子说道:“店中只好关门了。”巧娘道:“货虽少,还是开着,是个店面。寂然关了,便被人笑话。”奔山道:“我却有个计议,要用着你,不知你肯否?”巧娘道:“要我那些使用?”奔山走到厨下,悄悄说道:“左边邻舍有一张二官,为人极风流,有钞,今年也廿二岁了。只因做事极乖,人称他为乖二官。他父母亡过,自己定了一个妻室,正待完婚,又望门寡子,这几日在妓家走动。我如今故意拉他闲话,你可在厨后边眼角传情,丢他几眼。他是个风流人物,自然动心。得他日逐来调你,待我与他说上,或借十两半斤,待挣起了家事,还他便了。”巧娘道:“他既是乖人,未必便肯。”奔山说:“人是乖的,见了标致妇人,便要浑了。”

正说间,恰好二官拿着一本书走过。奔山叫道:“二叔,是什么书?借我一看。”二官笑嘻嘻着走进店来,放在柜上。恰是一本忖,《刘二姐偷情》的山歌。奔山说:“这山歌,不是戴巾人看的。”乖二道:“若论偷情,还是戴巾儿人在行。”月见里面一个十二三岁的女使,捧出两碗茶。二官拿起,正待要吃,只见二娘在厨后露出那副标致脸儿,把二官一看。乖二见了,便如见了珍宝一般,不住的往里偷瞧。奔山故意只做不知,把那一本《刘二姐》在柜上翻看。二官便放心和二娘调得火滚,只恨走不近身边。二官便留心把店中上下一看,道:“宝店中这一会竟没人来买东西。”奔山道:“也没货卖得。有一个会,明年六月方有,是一定的银子,约有一百两,只是远水难解近火,,可惜这间兴处店面没有货卖。”二官说:“正是,这开店面,须得几百两银子放在里边,不拘南北杂货,一应人家用得着的,都放在里面,便兴起来了。”奔山说:“我诸色在行,正要寻个伙计。二叔,你与我作个中人,想你交游极富的,寻一个与我,断不有负。”乖二说:“我自己老大无成,把书本已丢开了。正欲寻生意做,以定终身。但不知可习得贵行么?”奔山一口答道:“若二叔肯做这小生意,包你两年之间,随你本钱多少,足足一本一利还你,不须求签买卜的。”二官说:“既然合伙,少也不像样,我有三百银子,和你择日成文书便了。”又将巧娘丢了一眼,道:“今且别,明日巳牌奉覆便了。”说罢去了。

奔山走进厨下,道:“嗅得他果好。”巧娘道:“他方才说明日巳牌奉覆,大约他明早决去问卜,你可到大桥边,与那几家占卜的先生,先去说了声,明日倘有一姓张戴巾的后生,来求卜合伴之事,卦若不好,亦须赞助,说是上好的,倘事成,许他一百文钱,送他便了。”奔山道:“只有三家,即去相会。”便穿了长衣,先在卜卦之处说了。

乖二果然次早到大桥边陈家问卜,那先生问了姓名,便心照了,起着一个天风骺卦,原是好的。心中想道:“落得赚他一百文钱。”道:“骺者,遇也,为什么事?”二官道:“欲出本钱,与人合伙,不知好否?”道:“十足,拣也,拣不出这般好卦来。财喜两旺之卦。”道:“不折本么?”先生道:“那里会折本?还有非常之喜。”乖二道:“有口舌么?”道:“六台卦,主和美如意,为什么有口舌?”送了卦金,拿了这张卦纸,迳到马家。恰好巳牌光景,奔山一见,道:“真是信人,所事如何?”二官道:“我卜得一卦,十分大利,特来与兄一议。”奔山喜道:“有幸,有幸。”那香茶儿又出来了,巧娘一闪,比昨日打扮得更俏十分,只那三寸金莲上那一只大红鞋儿,委实可人。二官看了,恨不能一口水吞在肚里。又道:“皇历上今日宜会亲友,可寻一位中人,立了文书。”奔山道:“你有相知的,请一二位来假证便了。”只见巧娘故意放出娇滴滴声儿,道:“既然如此,快些买了物件,好早整酒。”二官听见,一发动火,道:“我去把银子兑好了,拿来便是。”迳回家去。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同中人交付银两乖小二醉后调情

且说马奔山买下些物件,巧娘便厨下整治了两桌酒肴,恰好二官同了一个母舅,叫名韩一杨,乃是县学中一个秀才,又扯了一个姓朱的朋友,也是同学生员,叫家中一个老仆,捧了一个拜匣,走入店中。奔山道:“请入后边坐罢。”到了店后,又有一重门,里边有一个坐起,十分洁净。见了礼,坐下吃茶。那韩一杨道:“舍甥年幼无知,全仗足下携带。”朱朋友道:“自古道:搭伙计如夫妻,总要和气为主。”奔山道:“这个自然。”韩一杨道:“如今把银子买什么货物来卖?”

奔山道:“此间通着临安、于潜、昌化、新城、富阳,缺少一个南货店。如今这几县人间要用,直到杭州官巷口去买。此处若开一店,着实有生意的。”朱朋友道:“这货物,店中藏不得许多。”奔山指着右边一间楼房道:“这间楼内,尽好放货。”大家一齐到那屋中一看,倒也干净。有地板的,正好堆货,“只是后门外是一条溪,恐有小人么?”二官道:“待我晚间在此睡管着便了。”奔山道:“楼上有一张空床在上面,只少铺陈。”二官说:“我的拿来便是,还得一个人走动方好。我家这老仆,着他来,上门下门,晚上店中睡,可好么?”奔山道:“一发好,恐府上没人。”二官道:“家中还有一对老夫妻看管,足矣。”计议停当,一齐到原所坐下。立定一纸有利均分的文书。大家各各着了花押,把银子逐封看过,交与奔山收起。奔山把拜匣拿了,迳与巧娘藏了,斟酒逊坐。饮至天晚,各人散讫。孙二也要回家,奔山说:“如今是伙计了,少不得要穿房入户。今晚在此见了房下,就把残肴再坐坐儿,不可如此客气了。”张二巴不得他留住,便道:“哥哥说得有理。”竟复进了内边。

只见巧娘点着一枝红烛,正将整的晚饭留下,把残的拿两碗,与那使女去吃。看见二人进来,假意退避。奔山道:“从今不可避了,出来见了礼,好日日相见。”巧娘走出,与二官见过礼。奔山道:“从今不可避了。”随把三只酒杯,三处儿摆去,道:“巧娘,你可来同坐了,从此正要一堆儿打火哩。”巧娘见说,坐在桌横头。奔山拿壶筛酒,吃得两杯。二官道:“我要回了。”巧娘道:“闻知在侧楼上安歇,为何又要回去?”二官道:“待有了货物,方来照管。如今不消来得。”巧娘晓得丈夫是个算小的,便道:“今日趁着好日,就来了罢,免得后来又要费事。”奔山见说,道:“正是,你打发管家取了铺盖来。”二官回头道:“把我铺陈罗帐衣服,且拿来,余者明日去龋你也今日来罢。”管家听了,即时取来,分付拴好门户。那人应着一声,去了。

巧娘与丈夫道:“去上了门再来。”奔山起身便走。那巧娘虽然是丈夫叫嗅着他,实实的动着真火了,把二官看上一眼。二官十分有意,倒不敢动手动脚。巧娘道:“叔叔,吃千这一杯,换一杯热的吃。”二官吃干,巧娘拿起酒壶来筛。二官道:“岂有此理,待我斟方是。”见巧娘雪白的手儿,可爱之极,便把他手臂捻了二下。巧娘笑了一声,把酒筛了,道:“吃这热的。”二官十分之喜,道:“嫂嫂,我心里火热,倒是冷些的好。”只见奔山上完门,走将进来。二娘早已瞧见,忙忙的走到里边去了。奔山道:“失陪了,巧娘何不出来?”答应道:“来了。”只见端了几碗肴馔,放在盘内。奔山又道:“就在侧楼上吃罢。”随又与二官猜起拳来。这奔山一连输了七八大杯,竟自醉了,呼呼的睡去。

巧娘出来,见了二官,笑了一笑,叫道:“上去睡罢。”便扶了奔山上楼。一会,下来道:“叔叔,你酒又不醉,为何不吃?”二官笑道:“待嫂嫂来同吃,方有兴趣。”巧娘道:“我没工夫,你自家快吃罢。”迳走进去。二官那色胆便大了,跑上前一把搂住道:“嫂嫂,我十分爱你,没奈何,救我一救。”巧娘亦欲如此,但恐使女张见,即叫道:“三女,快煎起茶来,我来取了。”二官见他一叫,慌将起来,流水放了。那老仆名叫张仁,也收了盘碗下来,到厨下,见了巧娘,道:“多谢巧娘。”巧娘道:“你老人家辛苦,多吃一杯方好。”张仁道:“醉了,楼上床帐完美,好去睡了。”巧娘道:“叔叔再吃一杯,用饭罢。”二官道:“多谢嫂嫂,都不用了。”迳自上楼,十分得意而睡。张仁也到店中去睡。巧娘收拾完了,方上楼去安寝。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八回奔山暗定美人局两夫妻中秋重偕

且说巧娘楼上安寝,心下想着张二,道:“此人年纪与我相同,做人有趣,慢慢的要尝他滋味哩。”到了五更,奔山醒了,巧娘也翻一个身,道:“你如今有了银子,着实留心置起货来,挣得大大的一个人家,待你为妻的快活几年。”奔山道:“就是不去挣,也有三百银子了。有甚么不快活?”巧娘道:“这是别人的,除了本,趁得一百两,你只得五十两,难道就是己物了?”奔山道:“我已计较定了,还要用着你。”巧娘道:“怎么还要用我?”奔山道:“只因你嗅他来的,怎肯放你?你如今要依我先与他调着,只不许到手,待等半年之后,那时先约了我知道,你可和他欲合未合之间,我去撞见,怒将起来,要杀要告。他自然无颜在此,疏疏儿退了,这三百两剀非己物?”巧娘道:“你看他两个中人都是秀才,怎么把他下这局面?他怎肯歇了,必然告起状来,难道好说出此样话来?劝你还是务本做生意,趁得银子长久。若这般骗局,恐天不容。你今年五十岁了,积得个儿子,接续宗枝,也是好的。”奔山道:“只我心上放不下,算来他看上你的,多少得他些,方气得他过。”巧娘道:“我倒有个计策,听不听由你。原是你叫我嗅他来的,他自然想吃天鹅肉。留他在此,多则三年,少则两载,其间事儿,也要与他个甜头儿,那时节寻些事故,不必嚷闹,待我好好劝他丢开,倒是善开交,又没官司,又不出这丑名,此为上计。”奔山道:“据你说起来,要与他到手了。”巧娘道:“痴货,肯不肯由我,你那里有这般长眼睛?十分不依我说,趁银子未动,打发他去罢。我日后抉不把名头出丑的。”奔山道:“且慢些,依你也罢。我如今要同他往杭州发货去哩。”

天明起来,即时下楼梳洗,同了二官,取着银子,一迳去买货物。过得几日,那果品物件都挑来了,即时摆在店中,十分茂盛起来。奔山只好在门首收着银子,二官只好到侧楼取着果品,那老儿只好包刮。一日到晚,那得半刻工夫。待到晚间,辛苦人吃了些酒,只好放倒头竟睡了。这日逐卖的银子,流水儿发买货物,不上一月,增了许多物件。那巧娘日日打扮得十分俊俏,每每看着二官。二官巴不得立住脚步,两人调调儿,心忙了,不由人做主矣。

一日,巧娘见二官忙忙进来取了果子,他故意立在果子楼下,拿一只红鞋儿做着,随道:“叔叔,你果忙耶?”二官看他手做鞋儿,道:“嫂嫂,你针忙也。”巧娘道:“你真是果忙,我来帮你。”二官道:“你果有真心,你来贴我。”巧娘笑道:“我说的是帮字。”二官道:“帮与贴一样。”巧娘道:“把这话且耐着些儿。”二官道:“为何?”巧娘道:“岂不闻千字文上有一句,道:果珍李奈。”二官道:“原来嫂嫂记得千字文,我如今未得工夫,待晚间把千字文颠倒错乱了,做出个笑话儿来,嫂嫂看看。”只听店中叫道:“快些出来。”二官连忙取了果子,迳往外边去了。

果然晚上二官把千字文一想,凑成一篇七言长律的诗儿,大概都是戏谑之辞。写完,从头看了一遍。次早见二娘,叫道:“嫂嫂,昨日千字文写完了,嫂嫂请看作笑儿。”巧娘接了,到果子楼下看罢,笑道:“这个油花,看了倒也其实好笑。”只见二官又来取果子,道:“嫂嫂看完了,还我罢。”巧娘道:“没得还你了,留与哥哥看,说你要盗嫂。”二官说:“这是游戏作耍而已,何必当真?”巧娘道:“既然如此,且罢,若下次再如此,二罪俱罚。”二官道:“自古罪无重科,若嫂嫂肯见怜,今日便把我得罪一遭儿,如何?”正说得热闹,外边又叫。应道:“来了。”又走了出去。

只因正是中元之节,故此店中实实忙的。二官着张仁回家,打点做羹饭,接祖宗。巧娘也在家忙了一日。到晚来,奔山与巧娘先吃了。奔山酒又醉了,正要上楼去睡。只听得扣门响,急忙去开门,见主仆二人来了,道:“等你吃酒,原何才来?我等你不得,曰偏陪了。如今留一桌请你。”二官道:“我在家忙了一会,身上汗出,洗了一个浴方来了。”奔山道:“我上楼正要洗浴,浴完就睡了,不及下来陪你,你自吃一杯儿,得罪了。”二官道:“请便。”只巧娘着三女拿汤上去,又叫张仁管家吃酒。张仁道:“我吃了酒来的。”已自睡去了。巧娘把中门拴上,道:“叔叔请吃。”二官道:“嫂嫂,,可同来坐坐。”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九回小佳人初次云雨定贼计一处合欢

且说二官道:“嫂嫂,可同来坐坐。”巧娘说:“我未洗浴哩。”迳到楼去。须臾下楼,往灶前取火煽茶。二官道:“哥哥睡否?”巧娘道:“已睡熟了,我着三女坐在地下伴他,恐他要茶吃,特下来煎哩。”二官想道:“今朝正好下手。”轻轻的走到厨下,只见巧娘弯着腰儿煽火,他来到桌边,把灯一口吹灭。巧娘想道:“又没有风,为何隐了?”二官上前一把搂住,道:“恐怕嫂嫂动火,是我吹隐了。”巧娘道:“我叫将起来,你今番盗嫂了。”二官道:“满拼二罪俱发,也说不得了。”不期二娘浴过,不穿裤的,二官也是单裙,实是省力,把巧娘推在一张椅儿上,将两只小脚搁在身上,用力往里耸去。巧娘亦不推辞,便道:“你当初一见,便有许多光景,为何在此一月,反觉冷淡?是何意思?”二官道:“心肝,非我冷淡,只因杭州买货回来,遇见韩母舅,他道:‘我闻马家娘子十分标致,你是后生,不可不老成,一来本钱在彼,二来性命相关。我姊姊止生你一个人,尚未有后代,不可把千金之躯不保重。?因他说了这几句话,故此敢而不敢。”巧娘道:“你今晚为何忘了?”二官道:“我想人之生死,都是前生注定的,那里怕得这许多?”巧娘骚兴发了,把二官抱紧,在下凑将上来。二官十分动火,着实奉承。两个时辰,二人一齐丢了。巧娘用裙幅拭净,道:“你且出去吃些酒,我拿了茶去,再与你话儿去睡。”

巧娘将手洗了,拿茶上楼。须臾下来,坐在二官身边。二官道:“哥哥醒来么?”巧娘道:“正在阳台梦哩。”二官抱巧娘坐在膝上,去摸他两乳,又亲着嘴儿,道:“你这般青年标致$淫荡小说 WWwCOM,为何配着这老哥哥?”巧娘道:“被媒人哄了,实出于无奈。”二官又去摸他下边阴户,浸浸有水。二官那阳物又昂然起来,巧娘顺腿儿凑着,道:“怎生得和你常常相会,也不枉人生一世。我闻丈夫说:人人说你极乖,这些事便不乖了。”二官道:“夜间待我想个法儿,与你长会便了。”即把巧娘放在一条春凳上,两个人又弄将起来。

正在热闹间,马奔山叫道:“拿茶来。”巧娘应道:“我来了。”忙推起二官,跑上楼去,将茶递于丈夫吃了。奔山道:“为何还不来睡?”巧娘道:“今晚许多碗盏,俱要洗刷,还未曾完哩。”奔山又睡。巧娘悄悄下楼,附耳说道:“二叔,你快上去睡罢,他已醒了。”随把桌上物件收拾完了,迳上楼去。二官也取灯安寝,十分欢喜,暗想道:“这般一个淫妇,真真令人死也。”便寻思一会,有计了。

到次日,店中生意到晚,各自睡了。到了二更时分,二官悄悄起来,下楼,轻轻开了中门,只把外边大门开了,去取几样果品,到果楼上倾出,只放空盘在店中。走进来,依先把中门拴了,竟上楼。睡在床中,方叫道:“店中响亮,想是有人了,张仁快起来!”巧娘听见,吃一惊,推丈夫醒来,道:“店内门响,二叔叫着哩。”奔山忙穿了单裙,巧娘穿了小衣,点上灯火一看。张仁起来先看,大门是开的。奔山开门下楼,二官也下楼来。开了中门,到店中一看。二官道:“不好了,这几盘细果,通没了。”巧娘道:“还是好哩,若不亏二叔听见,通搬去了。”奔山道:“这张仁有几岁年纪,想是耳聋了。”巧娘道:“得个正经人睡在店中方好。”二官把大门拴好。奔山道:“明日二叔在此歇罢。”巧娘道:“内贼也是有贼的。”奔山道:“我上去歇罢。”说毕,大家依先睡了。

到次日天晚,奔山叫张仁拾两条春凳,铺在店后,与二官睡。二官悄悄与巧娘说知:“待他到果楼上歇了,你到二更时分,悄悄下楼,开了中门,出来与你相会。”巧娘道:“这倒不须你说得,我早已打点在心里了。”各人分处去睡。那奔山拴好中门,竟上果楼去睡。巧娘把自己房门关了,脱下衣衫去睡,那里睏得着,心里痒了又痒,拉件小衣,系了单裙,悄悄的开门下来,迳至果楼之下。听得丈夫鼾呼,欢欢喜喜走至中门,去了门栓,捱身走至凳边。只见月光透入二叔身上,此物直立,人又睏着的。巧娘看罢,心热如火,去了单裙,精赤赤的扒上身去一凑。二官惊醒,道:“今番你盗叔了。也该叫起来。”巧娘笑了笑,在明月之下,雪白的一双身子,看了十分有兴。二官用手摸他那两乳,真个是:软温新剥鸡头肉,腻滑浑如塞上酥。

第十回二人暗定核桃计张仁看破巧机关

且说二官一边摸着两乳,底下只管抽弄。又道:“骚肉,你可曾与哥哥如此快活否?”巧娘把头摇了一摇,把二叔一搂,道:“我的阴水已来了。”二官停住了,只见巧娘四肢不动,就如那死人一般。二官想道:“果弄得他半死了。”便轻轻伏在他身上,须臾之间,巧娘叫道:“我待死也。”二官道:“我见你丢了,故不动着。若是弄到如今,真正死矣。”巧娘道:“怪不得妇人要养汉,若止守一个丈夫,那里晓得这般美趣?”二官道:“取裙幅来拭净。”巧娘道:“今晚带了本钱来的。”即忙两边拭了。二官道:“今夜月望,和你穿了衣裙,往天井中一坐,可好么?”巧娘道:“岂不闻:世事尽从愁里过,人生几见月当头。”

巧娘随拿一条小凳,双双坐了。二官道:“昨晚那门是我开的,故意把果子藏了,此计方得脱你的身子,你道乖不乖?”巧娘想一想,道:“真乖。”二官道:“今晚我与你再一计,明日换了我在里边,连中门也不须关得,你道可好么?”巧娘道:“若得如此,这是天从人愿,有何不好?”二官道:“我与你到楼下,见景生情便了。”巧娘欢喜,与二官从黑暗处走到楼下,又听上边鼾声不绝。二官把溪边后门开了,拿一个空果笼,丢在溪中,道:“嫂嫂,你少停闭了中门,拿这核桃箱里核桃,倾翻在地,你便上楼闭门而睡。待我叫响,不要起来,凭我们怎嚷,等他上楼敲门取火,你只做才醒模样,方才开门,自然夜夜安眠矣。”巧娘道:“又乖。”二官道:“再弄一弄,如何?”巧娘道:“今夜太狂了些,且住,你出去罢。”巧娘把中门拴上,又去把核桃往地下一倾。那一响好不利害,只听得丈夫叫道:“那里响?”二官在外也叫:“那里响?”巧娘上楼,拴好了门,坐在床上,忍不住的笑。奔山走下楼来,月光照如白昼,看见道:“不好了,又有贼了!”忙了手脚,走到核桃内,绊倒,核桃又滑,连起了数起,才得起来。叫巧娘,又不应声。开了中门,二官说:“是甚么响?”奔山道:“又有贼了。”将后门开开了,忙上楼去叫巧娘。把房门着实敲了几下,巧娘假作睡声道:“来了。”随开了房门。奔山进去道:“快取火,不好了,着了贼了。”巧娘说:“二叔是精明的,他在外边歇,为何又被盗?”奔山道:“是后门来的。”拿了灯火一齐去看。二官道:“不知偷了多少去了?”往后门外一看,道:“一个果子箱还在溪里。”奔山道:“苦也苦死,怎么好?”巧娘道:“如此偷将起来,不须几时,把这些本钱都偷完了,看你两伙计怎么开交?”奔山急了,道:“罢,店后,我们两个老家人睡着,看还被盗?我召二叔仍旧上楼睡。”巧娘道:“果然有理。”去把后门关上,大家收拾起核桃。张仁道:“是个蠢贼,这核桃是响的,偷了岂不响?”二官道:“还亏他响,不响都挑去了。”奔山叫:“巧娘,你上楼去,二叔拴了中门,我往外边去睡了。”二官把中门拴上,走到巧娘身边道:“好计么?”巧娘道:“我就来了。”把灯放在楼上,把房门故意关得十分响了一声,稳丈夫的心,轻轻的就大开了,悄悄的走将下来。

二官一见,便道:“我和你楼上去睡。”两个即时上去,脱下衣裙,竟上了床。搂着笑道:“想开门养汉,召当作把戏一般。”把那阳物凑着花心,提来提去。巧娘笑道:“夜夜搂着你睡,心愿足矣。”二官道:“若召搂着睡,心愿还未足哩。”巧娘把他身子摘了一把,骂道:“贼精。”二官道:“方才你偷核桃,不是贼妻么?”巧娘又摘了一把,二官道:“我这身子将急要出。”巧娘道:“忘了一件要紧的东西。”二官道:“席下有草纸。”巧娘道:“那是你的本钱。”二官骂道:“骚肉,亏你这般骚,那老头儿与你怎生发作?”巧娘道:“他也不是如此,我向来也不是这般。”二官道:“正是:说话说与知音,有饭赠与饥人。

宝剑卖于烈士,红粉送与佳人。”

巧娘说:“不是这般说。正是:

佳人有意郎君俏,红粉无情浪子村。”

两下里相爱相怜,那些光景是自然而然的了。去把二叔那物一摸,已是枪一般挺着。巧娘道:“让我来做个倒浇蜡烛。”二官道:“你今日太狂了,明日罢。”巧娘笑了一笑,便又干将起来。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巧二娘月下分娩乖小二出店归家且说二人弄至五鼓方歇,从此夜夜不空。已到次年五月,巧娘产下一个孩儿,恰与二叔面貌相似。奔山道:“去年我与你此事稀少,算来十个月之前,正是七月内了,我并不曾与你下种,此是你与他生的。我一些不管。”巧娘说:“呆东西,有了千金家私,只少个儿子,拿了一千金子,也不肯钻在你肚里,别人吃辛吃苦,你现成做个父亲,好不便宜,还要分清理白,只怕你要养这孩儿,今世里不能够了。”奔山道:“我便做了个召屁大老也罢,召是为这娃子身上使费,我决不管的。”巧娘道:“不须你费心。”只因奔山算小,所以不能掌着千金家私。

又过了几时,那孩儿已长成二岁了。奔山因二官生了这个儿子,逐日与巧娘相吵,要赶二官出去。从分娩时,仍在妻子房中来歇,并不许巧娘与他一会。恰好又是中元节了,这晚马奔山邻舍招他饮酒,巧娘方得与二叔一会。道:“我有心事,一向不好和你说得,今晚和你说明了罢。马奔山是我花烛夫妻,二叔是我儿女夫妻,向日未合之时,原是他着我嗅你来的。后来合了伙计,他竟不许我和你到手。待半年之后,便要与你分开。是我舍不得你,直至如今,已是两个年头,也被你弄得生了儿子。如今日夜吵我,召要与你分开,你意下如何?”二官道:“实是舍你不得。”巧娘道:“我有一计,久蓄于心,在丈夫竟要你出去,赖你的本钱,他说待他去了,我自在前店中去歇,叫我管着货楼,三女大了,管住内楼,思量日久了。我想你与我相好一场,岂能如此?我日常间藏得五六十两银子在此,不若你将这银子暗地拿回,待我在楼上睏时,你夜间来取些货物,那里查帐?便在自己门首开了店面,张仁帮你做着生意,我这边家事,都是你儿子的,你意下如何?”二官道:“此恩难报。只是一件,后门频来取货时,肯与我相会否?”巧娘道:“这件事倒是烦难。”二官道:“为何?”巧娘道:“他是痴东西,把此物写封皮来封了去睡的。”二官听了说这番话,倒快活起来。又想道:“且慢,待我明日往陈家卜—卜来,看还是如何?”巧娘笑道:“那卜卦也是假的,你去了,晚上便来与你一床睡得。若在此,再不能够了。”

正说话间,只听奔山回来。张仁开门,这奔山已吃醉了,口里乱骂一番,总是要打发二叔主仆出门的念头,巧娘并不理他,迳自上楼。奔山便骂个不住,直到半夜,骂得酒醒,方才住口。上的楼来,巧娘一听消了气了,乃道:“你也不须骂了,二叔明日都要去了。他说,趁了千金在店内,除起三百两本钱,把利对分,还有三百五十两,共六百五十两,分开了就行,抉不多要你的,也不怕你少他的。他是这般教我对你说。”奔山听了,想一会道:“一千金,谁人见的?”巧娘道:“我也曾说过,他道,现银子有四百两在此,其货物两下应得对分。”奔山道:“他主仆吃了我两年多,难道不是银子?”巧娘道:“我也说过了。他道,你与三女也是两口,对过了。只是我还是他养着哩。”奔山道:“既如此,明日等他算了一千两把了我,其余的都付于他便了。”巧娘道:“你骗他,原说上年六月内有一百两会银,要作本钱的,竟不见付出来,每年出去会银,又不上帐,且当初原是一间小店,如今有了许多,便忘了。他说若不还我,叫娘舅告状,卜课的不知又与他说了许多话哩。”马奔山听见说了这番言语,想道:“看不出这粉嫩嫩的小官,倒说出这般硬话来。”叫道:“巧娘,据你的主意,怎生发付他?”巧娘道:“竟还他一百两银子,二百两货物,便安稳了。省得把银子用在衙门里,仍要还他本利,人又说不是好人。依我说的,听也由你,不听也由你。”奔山说:“白白的把他睏了两年。”巧娘道:“他养的兒子在此与你了。”奔山闭口无言,道:“凭你罢。”

次早,巧娘抽身见了二叔,道:“你自坐在家中,少停去请你便了。”奔山下楼道:“二叔在那里?”巧娘道:“娘舅来寻他说话,不知那里去了。昨日说的,做一个东道,原请了两个中人,来得明,去得明,你说不然该奉些利钱,因被贼盗了几次,食用又重,且货物皆是发来的,客项尚未曾还,当日蒙他一点美情,若明日倘还了客人,没了本钱,又说我不忠厚,只可我去折本,不可带累他。倘是依我说,自然罢了。家中还有那千金,岂不为妙?”奔山一一依了,即忙收拾酒肴,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分合同再去行乐央媒人说合成亲且说奔山请众人,兑了一百两银子,将货物开帐,共成三百两,将妻子教他的话,陈了一遍。各人欢喜,二官还了合同,便叫脚夫把果品物件,一一发去。张仁上楼收了铺陈,作别了出門。二官又进内谢了巧娘,又传个情儿,取了银子,各自散了。

这晚奔山自己上门,晚上在店中去睡,巧娘着三女取了铺席,抱着孩子,上了侧楼。三女拴上中門,也上楼去了。那二官后门,正与巧娘后门,是一条溪边住的。二官心内又痒起来,不知今晚就在外楼歇了么。随走到后边,只听得娃子哭声。二官正要敲门,又想道:“倘与丈夫同睏于此,怎么好?”须臾,隻见楼窗口一柄扇兒摇动。二官拾头一看,正是巧娘。即随下来开门,进内拴好了门。上楼双双坐定,道:“亏你做得妥当的紧,明日我就开了店,免得别人耻笑。”巧娘道:“要货用,你来取,思有这一点骨血,两下都是亲的,我也并不偏曲,为着那一个。银子已在此间,去时不可忘了。”二官道:“多感娘子美情,不知后来怎生报你?”说罢,便去求欢。

巧娘道:“你且慢之,怕招了这上面的封皮。”二官隻当是真,随分开巧娘两腿儿,低下头去,往阴户上仔细一看,却是一朵荷花。二官道:“奇怪,这是为何?”巧娘笑道:“还有藕在下面,好把你来掘。”二官笑曰:“好个骚肉,你却耍得我快活。今年从灯夜里与你偷两次,以后防闲得紧,再也没得如此,我这心内无日不思,无夜不想,犹如一月三秋。”巧娘道:“我亦与你一般,如今方能天长地久了。隻恐你娶了妻子,反将我放在九霄以外了。”二官道:“娘子你不知道我的心事,我从今再不娶妻子的了。有二句古诗,我只改一字,正切着题目,且念与娘子听来。”即念道:有子万事足,无妻一身轻。

巧娘听了,喜不自胜,二人去了衣裙,二官把巧娘搂着亲嘴。霎时间拨动了云情雨意,扒上身去,耸将起来。巧娘见月光从楼窗照他二人身上,不觉骚兴大发,把二官紧紧抱住,道:“我的乖乖,你把我弄的实在快活。且住,你将这枕头儿垫在我这身子底下,往里边顶顶,还觉好哩。”二官听见,随与他垫将起来,二番插入,直射花心,连根也不留。二人嗳嗳哟哟,不多光景,力尽精泄,双双搂住,睡至天明。二官起身,道:“娘子且睡,我待去了。”来到家中,流水的把店面开张起来,倒又齐整。那主顾见了二官,一齐走来买东买西,其门如市。

那奔山坐在门首,本来卖的,又恨鬼也没个上门。邻舍们道:“是张二叔的福大,你的主顾都往他那里买了。”那奔山见人笑他,便气苦起来,又兼着了些寒热,登时患了一症,医又不效,不到七日,一命呜呼了。巧娘一时没了主意,又是二叔过来与他料理,一毫也不费他力。过了七日,便与殯葬了。二官一心要娶巧娘为妻,即时央出几个老成的邻舍,与他两下说合亲事。那媒人劝二娘道:“不如早嫁了他,得个人熙管,守他也没干。”巧娘道:“恐被人议论。”邻舍说:“明公正气的,没人敢说。若是私房做事,倒不见妙。”巧娘便将机就计道:“一凭尊长们便了。”二官登时下了财礼,叫了一乘轿子,接了过门。两人拜了天地,请了亲友。次日,把两间店里物件归并了一处,倒做了长久夫妻。奔山初然把妻子下了一个美人局,指望骗他这三百两本钱,谁知道连个妻子都送与他。正是:一心贪看中秋月,失却盘中照乘珠。

张二乖合伙生理,不惟本利全收,又骗了一个乖老婆,生下一个乖儿子,做了偕老夫妻。可惜马奔山忙了一世,竟作沟中之瘠,所谓:赔了妇人又折兵。

悲夫。

风流媚

风流媚

第一回马雄贪色巧施计秋月命贱任郎欺第二回这一个明里采花那一个暗里偷情第三回恶妇毒计泄私仇父子歹心贪风流第四回婆子诱奸俏佳人王昌情迷赎玉身第五回风骚女床上叫欢小丫头暗里动兴第六回雏女难挡强风雨姨娘急来献春风第七回秋月嫩蕊敌不过姨娘挺身惹气来第八回姨娘太骚遭报应和尚好色诱秋月第九回王昌讨娇遭冤屈秋月又遇风流郎第十回小舟里风流戏谑酒桌旁二女争艳第十一回王老爷猛龙过江俏丫头触景生情第十二回成公子海誓山盟李香梅雨意云情第十三回巫山里玉人娇嫩绣床上佳人温存第十四回俏佳人夜赴佳期俊丫头锦帐重春第十五回玉郎大闹销金帐小姐又着云雨情第十六回草地上龙凤戏看席桌上主仆同庆第十七回狂蜂儿既采娇花蝴蝶儿又思含蕊第十八回牛头山春光无限草坪里娇喘连绵第十九回李成战之娇过瘾立人会之美尽兴第二十回神庙道人赐妙药密室大铺闹春意第二十一回众人同欢众人乐三贼劫得三佳人第一回马雄贪色巧施计秋月命贱任郎欺诗曰:虽然用计千般巧,却是前生命里招。

自此成得美人身,朝朝寒食满房绕。

话说清朝乾隆年间,苏州为渔米之乡,在月桥左近有一渔户,姓赵名衣,娶妻张氏。生儿女一对,男叫泽良,女唤秋月,长子相貌堂堂,次女面目清秀,金童玉女,颇惹人爱。

这一年,泽良十五岁,秋月十二岁,张氏患疾,竟自死了,剩爷俩三人,靠打渔为生,那时兵戈满地,赋税繁重,他等渔户,每日纳课税四三十文。恰此,赵衣落疾,腿至残,不能打渔,遂失去生计,眼看钱尽粮断,一家子痛苦不堪。

这日,一家子正值犯难,忽由外走进一婆子,问了姓氏,道了缘由,原来婆子受人之托,来行善事,行善之人乃本地大富户马雄,往常已将秋月看在眼里,后打听到赵衣家犯难,遂派婆子来打探。

婆子当下说道:“吾受马大人之托,来行善於你,别无其他,请老哥放心。”说着拿出三十两银子,递於赵衣,赵衣此时只有磕头而已,婆子又拉过秋月,抚其秀发,便道:“乖孩子,疼死我了。你今年十几岁了?”

“我十三岁了。”婆子大喜,口里叫着“好好。”便自走去。

日后婆子常带来银子,先后竟有一百两之多,赵衣只是磕头谢恩,诚谢马大人菩萨心肠。

这日,婆子又来家中,后竟跟着马家管家崔二,只见婆子道:“道个喜来,你家小女秋月被我家老爷相中,此后不须辛苦操劳,自有好吃好喝。”

赵衣明白,小女命贱,过去只是个任人使唤的佣人罢了。秋月尚不满十三,那能受人践踏,便说道:“小女尚小,怕其侍候不周,马家恩德,赵家没齿难忘,等泽良成人慢慢报恩。”

崔二当下便道:“老爷吩咐,你不拿人来便把债偿清,共计本利二百两银子。你可想好,何须自找苦吃。”

言毕,与婆子拉起秋月便走,秋月哭啼不止,终不济事,赵衣老泪纵横,痛苦不已,哥哥泽良怒目而视,却也无可奈何。

秋月来到马家,终日啼哭,马雄大怒,令人将她锁进柴房,伙房女佣刘二婆便来劝道:“姑娘,认命了罢,何必自找苦吃,穷苦人家能吃上口饭便罢了,勿须计较其他。”

秋月想亦如此,认命罢,遂不再哭闹。

马雄闻之,大喜,令人放出,更换衣裙,粉饰一番,秋月光彩照人。

当晚,马雄来到秋月房中,笑道:“你好好侍候本老爷,我定不会亏待你,今晚与我行事,我赏你银两二十,如何?”

秋月粉面微红,不言语,暗地里寻思道:“命已至此,何不好生侍候,尚可得此赏钱。”秋月羞涩笑道:“我已是你的人了,你想如此便如此。”

马雄大悦:“今认我将好好享用你也。”

言毕,一把搂起秋月有,径直至床上放下,扑在身上把香腮咂了几口中,又口对口儿,亲嘴咂舌,双手抚弄其身,秋月虽年纪尚小,却早已芳心顿开,春水汪汪了。

秋月浑身趐软,又怕又惊,马雄乃采花高手,早已明白几分,三下两下解其衣裙,揉弄花心,直弄得春水长流,打湿香被,马雄见火候已到,掏出阳具,沿擦阴户,秋月一见那阳具,粗大无比,一尺多长,便央告起来:“不要。”

马雄哪里肯听,照准花心,用力一耸,便进大截。秋月初次破身,疼痛难忍,连声哀求,马雄哪管她死活,一时兴起,便大抽大送起来。

秋月初次交欢,户内极紧,火烧般疼痛,马雄则甚感舒服,极力抽送。

又弄有片时,秋月觉得不甚疼痛,有些意思,便放开心来,任他摆布,越弄越觉欢畅,淫兴勃发,止不住心肝乱叫。

马雄愈发动火,更加用力抽送。有两个更次,牡丹露滴,方才住手,秋月早是落经狼藉,血流漂杵了。

二人整好衣衫,秋月阴户小肿,走动未免有些疼痛,只得小躺回儿,马雄怜其身子,叫其安歇。

片时,秋月也下床来。

马雄怜惜道:“初破身子,难免疼痛,少许再干,定会舒服,人间之乐,莫过於此。”秋月也觉如此,满怀欢喜,便笑道:“老爷,如今已属你了,以后由你便罢。”

“这银两二十赏与你了。”马雄递钱过来,道:“对本大爷你日后可要好好侍候。”

“是。”秋月应道,双手接进银两,递与美酒,马雄两杯下肚,淫兴大发,便抱着秋月,又欲行事。

秋月含羞央告道:“老爷,我下身已小肿,待愈后,我定会全力侍候,有了今日,妾身已是你的了。”

马雄怜其身子,遂允。

“小心肝,我也疼你,我随即令人好好侍候你,躺下安歇吧,心肝。”

马雄说完出门,秋月也卧床安歇起来。

随后,一个叫娟儿的丫头进来,端着汤碗,见秋月便道:“姑娘,老爷叫你喝些参汤,补补身子。”

秋月接过参汤,一勺下肚,一股暖气扑将全身,忽闻有人大叫一声,欲知此人是谁,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这一个明里采花那一个暗里偷情诗曰:今朝云雨兴正浓,点得流水笑春风。

落花红雨呵仙三,阴阳混起乐箫笙。

且说秋月正在喝着参汤,忽闻阵阵脚步声,抬头望去,但见一妖娆女子飘然而至,此女子体态丰韵,皮肤白嫩,颇有几分春色。

“夫人!”娟儿叫道。秋月大惊。

“你是谁家女子,何至於此?”夫人厉声问道。

“我叫秋月,来侍候老爷夫人。来急,头伤风寒,老爷叫人送来参汤,让小的补身子。”

夫人闻毕,走出屋子。

但说这夫人,乃马雄的正房,姓吴,唤名春花,此人富有计谋,风流而心毒,今见到秋月,明白三分,遂欲报复秋月。

此日夜晚,马雄来到秋月房间,拉住秋月玉手,在玉体上捏弄起来。秋月手脚瘫软,户下淫水直流,马雄随即把秋月放倒床上,扯去裤子,早露出玉户来了。

马雄掏出尘柄,照准玉户一顶而入,大干起来。秋月欲讨好马雄,咬牙忍痛,低低说道:“马老爷,慢着点,你这才肏进去,就这般疼痛,要是弄起来,还不定多么疼呢,万万别使大劲,可怜下人吧,你要使劲,可就弄死奴才了。”

“小心肝,老爷今天真舒畅,你避点委屈,怎忍不让老爷今天舒舒服服么?”

马雄言毕,便尽兴大抽大送起来,秋月疼得香汗淋淋,浑身打颤,极力忍受。

约莫二个时辰,秋月渐感舒服,止不住哼哼出声,扭动腰肢,更觉爽快难言,兼以阳具修伟,塞满阴户,急得秋月乱把臀尖凑起,马雄不觉愈然畅美,更加狠干起来,弄得秋月闭了双眼,口里只管哼哼不绝,既而笑道:“不谓老爷这般有趣,又生得这般妙物,使奴魂灵儿俱已飘散,人间欢乐,无逾此矣。”

马雄见她情兴甚浓,紧推双股大肆出入,又有二、三千下,方才了事,气喘粗粗,伏在秋月身上,秋月忙以丁香舌吐在马雄口中,两个紧紧搂抱。

将及四鼓,披衣而起,步出西轩,并肩坐於榻上,秋月道:“小女十三载来,时有春意,於今享其乐,永生难忘。日后,下人定会好生侍候老爷。”

“小心肝,老爷也疼爱於你,你令老爷丢魂落魄,吾爱杀你也。”

马雄言毕,复觉情动,就在榻上,重与对垒,月华透窗,照见秋月遍身雪白,两只趐乳,滑润如油,粉团一般,遂把秋月捧起,三寸红鞋,尖尖可爱,将尘柄对准阴户,用力一顶,连根进入,便急捣狂抽,逐成鏖战。

马雄恣意狂荡,弄得秋月死去还魂,淫声乱发,及至香汗透胸,牡丹露滴,则漏下已五更矣,急忙收场,二人相拥而卧,美美的睡去。

恰值今夜这番大战,不料被夫人看见,她春兴勃发,见二人酣战,便气愤道:“你找小妇人,我就偷汉子。”

遂来至家佣冯二门外,但说这冯二,三十好几,孤身一人,至今未娶,长得高大结实,力大无比,虽肤色较黑,却也令众多女子倾倒。吴春花早已属意,未免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这晚忽闻门外有脚步声,透过月光,约摸分辨得出是一女子。故露出全身,佯装假睡,吴春华沾了口水,划破户纸,借着月光,依稀看到:冯二的身子如白雪一团,但见阳具挺得高高,足有小碗口粗细,长一尺有馀。

吴春华心喜,觉下身痒得难过,浑身燥热,悄悄推开门,来到床前,便三把两把玩弄起阳具来。

冯二哪里受得了,一把搂过夫人,着实压在床上,脱去衣裙,露出小穴来。只见那小穴淫水长流,如桃源洞口,芳草萋萋。

冯二把阳物照准小穴只一顶,便连根进去了,只因冯二阳物大实,便把阴户塞得满满的,但见淫水潺潺作响,打湿衣服,虽然夫人久经沙场,但冯二确实物大,又吃得太急,未免有些疼痛,夫人便央告起来:“小亲亲,慢慢着来,我实在受不了,你那阳物大如抬杆,坚如铁石,此乃少有美物,你也应顾及主家性命。”

“我兴极也。”

夫人渐觉畅快,不再言语,任他摆布,但闻户内唧唧声响,夫人浪得厉害,把腰儿着实闪,不顾闪断了腰,浪声浪气道:“心肝,被你点了花心也。”

“心肝,真扎得我快活也。”

“啊!心肝,把我插死了罢!”

冯二换与姿势,扶起夫人两足,托在臂弯上,着实抽送,夫人咿咿呀呀,身体不时一抖,这是夫人干到酣美处拔动了筋脉,便如冷水一浇,身体便不由一抖。当下冯二抽到一千多回,一股阴精丢出,冯二心中一致力,二人对泄。

事毕,二人亲了一下,夫人遂披衣回至室内。但也想到马雄与秋月交欢场面,咬牙切齿,遂想出一条毒计来。

想欲知究竟,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恶妇毒计泄私仇父子歹心贪风流诗曰:屋漏更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秋月冤屈气未尽,又被歹人欺上头。

话说这日,夫人请秋月同去花园赏花,秋月不知恶诈,遂允。

二人来至园内一小亭,倚於长椅上,夫人唤丫头朵儿送来茶水。

夫人道:“此乃前日京城购得名茶,你尝尝味儿。”

秋月一呷,道:“味道甚好!”

岂料一杯下肚,周身飘将起来,全身火热,奇痒无比,随即卸去衣裙,便无知觉。

值此,窜出一男子扑将上来,裹成一团,男子脱去衣服,掏出尘柄照准阴户,秃的一声肏进大抽大送,便着实大弄起来,秋月尽兴消受,咿咿呀呀直叫。

云雨过后,秋月醒过神来,一看,大叫一声。

原来此人乃是月桥有名的无赖,名叫吴四,而夫人,朵儿已不见影踪,但闻远处马雄领着家佣闻将而至。吴四匆匆整衣遁去,秋月慌忙穿好衣服。

“你这贱人,竟敢大白天偷汉子,无视家规,恶辱门风,来人,脱去贱人的衣服,驱赶出门。”

秋月正要分辩,上来两个汉子,三两下便脱去秋月的衣服,秋月冤屈道:“老爷,我乃中他人之奸计,才至於此。”

“贱人,休得狡辩!”马雄话毕,愤愤而去,秋月随即被托至门外。

且说事实真相,夫人为复秋月夺爱之仇,故生此毒计,遂串通丫头朵儿,雇钱寻来无赖吴四,将秋月骗至园中,在茶中下入报春丹,待秋月淫兴难耐之时,吴四遂得其乐。夫人离去,令朵儿报於老爷,马雄即率人拿奸,看此情景,不由分说,将秋月驱出家门。

走不多时,便撞见一茅屋,当下秋月赤着身子,寻思无路,不知两父子在内,便撞将进去。父约五十出头,儿子有十五、六岁,这二人正在熟睡,猛的被惊醒。睁眼看时,一个赤身露体的女子,便过来解劝,问明备悉。秋月不便实说,只说姓赵,被大妇不容,遂被赶了出来。那知老父暗怀歹心,趁秋月不留神,一个虎扑,将秋月仰面扑在地上,随即用身压住,便在其身上抚弄起来。老父久未交欢,饥渴难耐,此时兴起,一发不可收拾。只见他在两座高耸的玉峰上,尽情吮咂,美美享用。秋月满心不愿意,然身不由已,只得索性由他,经他这番玩弄,早已一江春水向东流了。老父情急,掏出若软棒一般的阳物,用力一顶,便连根进入了,老父九浅一深,又九深一浅,弄得秋月春兴勃然,叫爹叫娘。

再说这儿子,正值破身年纪,见此赤身女子,不觉尘柄膨胀,若饥若渴,但难免有些惧怕和羞涩,乍见老父如此交欢,遂欲品尝一番。

老父情急,年纪尚大,少许便无力迎战了,儿子见此,搂过秋月,把尘柄在肉洞口一送,便大战起来。这少年尘柄颇大,把户内塞得不容丝发,弄得唧唧作声,秋月愈觉有趣,便极力迎送,口里啊呀连声,飘飘欲死,抽送一千多次,大泄,方才行毕。

老父向秋月道:“我们乃穷苦人家,养活不起你,现今苏州有一富户,欲要侍女,我将你送至便有了吃喝,明日你充作我的妻室,我引人来看,想你这般貌美,不怕他不要,我既可得些财物,你亦有了安身之处,却不是两好么?”

秋月想道:“却亦是条妙法,终不成赤身露体,作何打算。”遂应允了。

说话之间,天光大亮,花子去寻富户,儿子与秋月言语一番,皆说些什么,不题。

晌午,花子带一婆子来至庙中,相看秋月,秋月身无一缕,好不羞惭,婆子见她雪藕一般的肌肤,云鬓蓬松,更显得花容月貌,雾鬓风鬟,当下与老父言明,二十两纹银,人财两清。

婆子又使人买来衣服,上其换好,婆子好不说话,遂带秋月回了庭院。

秋月一入院子,便有许多花朵般的女子围将过来,婆子进来言明。秋月听毕,竟大哭起来。

欲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婆子诱奸俏佳人王昌情迷赎玉身诗曰:世事纷更乱若麻,人生休老路头差。

床前有酒休辞醉,心上无忧慢赏花。

话说婆子进来发话道:“姑娘,实对你说,我这里就是勾栏曲院,千不该万不该,自已不该来至这里,既至此处,别无他说,你亦是个明白人,不用我再费话劳神,从今后习学弹唱,接客留人,好吃好穿,我就不为难你。”

说话之间便将皮鞭拿下,立等秋月回话。此时秋月如梦方醒,痛哭不已。

婆子大怒,过来便打,众姐妹作好作歹,将秋月簇拥到一间屋内,连忙劝道:“姑娘,何故掉泪?答应便是了,何必自找苦吃。”

秋月一想亦是道理,来至婆子屋中,拭乾眼泪,说道:“从今后,应酬客人,但不同宿。候有从良机会,不可拦我赎身。”

婆子一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连忙带笑道:“我就依你便是。”

於是便将秋月修饰的花明柳媚,做起了送旧迎新的勾当。亦是秋月相貌出众,性情温存,不上半月,芳名便自大噪了起来,大贾富商谁不垂涎,几番婆子欲要梳妆,要其卖身,秋月就是不依,婆子靠她赚钱,亦不敢深拂其意,遂缓了下来。

这日秋月吃酒回来,带些醉意,时当盛夏,天气燥热,秋月叫姨娘去澡盆内放些水,宽去衣服,沐浴一番,秋月朦胧怡荡,不免有些情动,亦斜杏眼,软瘫於天然榻上,亦未穿衣,便自昏然睡去。

猛的,榻后转出一人,睁眼看时,却不认得,只觉眼浅流媚,款款动人,此人顷刻宽去衣服,赤着身体,走向前,便将秋月抱住,那人双手摩抚其身,於肉峰处捏弄一番,忽左忽右,时前时后,却见乃是风月场上的高手,但见秋月金莲渐开,含苞欲放,一股热气扑将上来,遍及全身。那人将手移至隐部,分开茸茸萋草,露出一道细线缝儿来,早已香泉潺潺了,那桃源洞处有流水,还有芳草,此乃人间美境也。那人按捺不住,便分开两股,把手伸於美境处,用手轻轻揉弄起来,遂又露出舌尖,时用舌吮咂阴户,时把舌尖伸入,来回搅动,时用口呼,时用口啄。

秋月哪经得起这番折腾,忍不住咿呀乱叫,那人见此,那巨大尘柄已是青龙绕柱了,遂将秋月两足架於肩上,双手搂两股,露出小穴,又将阳物对准小穴,用力一挺,已是连根进入了,便着实大弄起来。秋月两手撑於榻上,极力迎送,那人一抽,秋月便一送,那人一送,秋月一迎,秋月户中滑腻如油,那人次次无不插其痒处,弄得她一佛升天,二佛出世,飘飘欲仙,死去一般。这样抽送三千多回,秋月身子一抖,便丢了一回,那人又将秋月放於榻上,架起一足,在榻上狠干起来。良久,方才对泄。事行完毕,秋月已同死人一般,不知所以然了。

此人何入场人也?原来此人乃一富户,姓王名昌,三十出关,有妻室二房,时时出入妓院,风流成性。久仰秋月之名,屡思一亲香泽,虽是梳拢有心,只是秋月无意,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遂与婆子商量,计诱秋月。

这日,王昌令婆子依计而行,当晚酒饭之中,俱下了春药,骗秋月吃了,趁出局之即,将王昌藏於榻后,因此秋月稳稳当当到了一昌手中,但是这一次的缠头费用,也就不下四、五百馀了。

再说王昌弄完,爬於秋月身上,将底情由,备悉说知,木已成舟,亦就是随遇而安了。

当晚王昌将秋月弄有八、九次之多,直至日上三竿,方才住手,秋月已是被翻红浪,狼藉不堪了。

日后,王昌时常来寻秋月交欢,秋月渐知佳趣,与王昌难舍难离了。秋月淫兴不减,时时接客,她那玉户,便如山阴道上,接应不暇了。

那日,王昌为长享其乐,花了二百两银子将秋月赎了回去,纳为小妾。

当晚,二人交欢,欲知如何大战,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风骚女床上叫欢小丫头暗里动兴诗曰:巫山十二握春云,喜得芳情枕上分。

带笑慢吹窗下火,含羞轻解月中裙。

娇声默默情偏厚,弱态迟迟意欲醺,

一刻千金真望外,风流反自愧东君。

话说这晚王昌赎回了秋月,惊喜之馀,便叫丫头翠儿弄些酒食来。

王昌令秋月一起吃酒,相拥而坐,王昌吃了几杯酒便把秋月搂於身上,捻着一杯酒两人共饮了几口。

少时,秋月粉面绯红,杏眼楚楚动人,瘫软於王昌身上。

王昌见此,只觉周身燥热难当,一股热气扑将上来,直冲脑门,顺势搂住秋月,在那香腮上大口咂了起来,后又口对口儿,着实亲了起来。

王晶把乳尖含了一回,戏道:“好对乳饼儿。”

秋月道:“好对乳饼,却送於你手里。”

王昌又去摸那话儿,肥肥腻腻的。

秋月道:“你这活儿,亦用於我看看,我亦想美美一回。”

王昌放下秋月,脱去了裤儿,那尘柄起初亦是软绵绵的,秋月把尖尖的玉手捻了一会,便坚硬如杵怒发冲冠,秋月道:“这般大东西,我那细小活儿,却怎的放得进去,我且问你,男子家都是这般大的么?”

王昌道:“我与常人不同,常人又瘦又短,又尖又蠢,纳在户中,不杀痛痒,若比我这物大者,却是极少,如我这般厉害之人甚是少也。”

秋月已领教过,经他这一说,更觉如获至宝。几欲先尝。

王昌又道:“我这东西,进户内,没有一点漏风处,弄得妇人要死不得,要活不能,世上可没比这更好的东西了。”

秋月道:“你这宝贝,甚是可爱可亲,真想一口吃了去,无奈这里有些不自在,你与我弄一回,等他爽利则个。”

王昌把手儿摸向牝户,她这裙子亦都湿了,王昌知她果然动兴,便搂到床上去,秋月道:“你须是着实弄我一弄,让我美他一回。”

“你且看,我欲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昌言毕,掏出巨大尘柄,便大抽大送起来。

今晚秋月兴动,把柳腰身子摇摆不定,几欲把腰折断,这番滋味都觉甚美,只见一头鼓动,一头双手勾住头颈,双脚勾住腰间尽力迎送,约莫有五、六个时辰,抽送几千馀回,方才泄了。但秋月淫兴又起,王昌的阳物却软了下来,再不能硬将起来,秋月又用双手握定阳物,上下挪搓,数百下,王昌便觉得熬不过,遂叫道:“我要泄了。”秋月便将牝户套上去,抽了一千多回,秋月叫死叫活,着实难过,王昌将秋月双足勾於臂弯上,又大抽五百多回,秋月到酣美处,声亦叫不出,只管闭了眼,死搂着不放,王昌亦尽力抽了三千多回,却才泄了。

行事完毕后,两人再戏耍片时,听那更鼓已在五下,方才相拥而卧美美睡去。

正是:

深间锦账久不闻,幽怀悄悄两相诉。

两人心意何双双,奇香缥缈满兰房。

报过东来复西去,终宵达旦恒芬芳。

恩情子母深入骨,柔枝嫩干探重窟。

酿借风流乡媚态,笑看绝色两国倾。

倾国姿容皆绝世,枕边小活声切切。

揣手问郎谁个好,新蒲细柳难经雪。

明月婵娟照书堂,小语低声问玉郎。

千里关山如冰雪,玉楼人醉伴花眠。

再说这晚二人疯狂酣战之时,丫头翠儿欲送来点食。端至门前,见二人赤着身子,尽情交欢,欲仙欲死。翠儿正值十四岁,见此哪能不春心萌发,不觉口乾舌燥,粉面红晕阵阵,户下春水汪汪了。忍不住在户下捏弄起来。舍料一发不可收拾,愈弄兴愈大,趣愈浓。正兴极,背后伸出一双手来,大而有力,便在翠儿身上摩抚起来。翠儿尚未回神过来,便被弄得昏昏然。那人一把抱起小翠,回至翠儿房中。

顷刻那人把小翠放至床上,挨着那粉扑扑的脸蛋,亲嘴咂舌。又替她脱去衣服,把白生生的腿一分,只见小肚子下边那个东西,与新蒸的白面馒头一般,就是多了一道缝,又白又嫩,真令人可爱。那人将那直挺挺的阳物对准美品一顶,翠儿大呼一声。那人低头一看,还没进入。又顶了一顶,仍然不进。只闻翠儿大声哀求道:“饶了我罢,痛煞我也。”

那人道:“不妨,我自有妙法。”遂把灯油取过一点来,抹至玉茎上,又取来一点,抹於户上,往里一顶,进去了。翠儿觉得阴户里边堵塞得难过,遂身子往后一掣,又挤了出来,如此几次,那人心内着急,又用手擘着阴户,恐怕翠儿再掣身子,用手搂着她的脖颈,轻轻的抽了几抽,抽得翠儿连声嗳哟,只说是痛。那人此时淫兴大发,欲火烧身,哪里肯听,仍然肆意抽送。

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雏女难挡强风雨姨娘急来献春风诗曰:莫贪美酒郁金香,心如刀割一场痛。

浮昧良心去年春,那显淫极自杀身。

话说翠儿被弄得疼痛难忍,连声哀饶。那知此人仍旧任意抽送。翠儿是未经破瓜的处女,阴户窄小,此人任凭抽送,亦不过仅能进去点点。那人总觉不快,恨不得连根进去才妙。於是加力一顶,只听翠儿客哎哟一声,说道:“不好了,你可弄死我了。”

那人道:“初破身子,难免如此。稍轻点儿,再忍片刻,便不再疼痛,定会爽利起来。”

果然,弄了阵子,翠儿便不觉疼痛,又过了片时,竟觉得爽利起来。

那人见翠儿不再喊痛,索性又大弄起来,翠儿年纪尚幼,又初破身子,那人阳物又甚大,这一大干,便又大叫起来了,痛得叫爹叫娘,欲死去一般,那人正弄得美处,那肯住手,仍旧大抽大送,只闻翠儿叫:“快些住手罢,我可真要死了。”

那人说道:“饶你亦行,不过得随即给我找个替身便罢,省得我难受。”

“隔房的赵姨娘,她可替我,让你受用。”翠儿道。

“那你去寻来,快些才好。”

那人说毕便翻身下马,立於床沿,手握阳物,显出几分难受,翠儿坐起,不觉户内外火烧一般的灼痛,阴中鲜血流出不少,不及拭擦便披衣忍痛下床,去隔房唤赵姨娘。

单说这赵姨娘,三十出头,生得娇容月貌,白白嫩嫩,亦让人几分心动,原本赵姨娘与王家相对而住,赵姨娘生性风流,又有几分姿色,令王昌垂涎三尺,二人时常往来,眉来眼去,暗传秋波,不久便勾搭成奸,那年,丈夫患疾,竟自长逝,自此,家中便失去生计,赵姨娘典卖家当,带着女儿萍儿来至王家当了女佣,就合萍儿住在翠儿隔房。

翠儿正欲出门,赵姨娘已翩然而至,她边脱衣边说道:“我已窥探多时,便来也。”

那人见此,心中窃喜,顷刻将她抱上床。分开两股,便着实大弄起来。

原来那晚赵姨娘早早便与女儿睡去,岂料一时醒来,听见隔房有声响,便和衣出来探个究竟,遂瞧见先前那欢爱情形。

赵姨娘久经沙场,已百炼成钢,任凭那人怎样用力狠抽,她终不觉痛,只见她一个劲儿的迎合,恨不得连根吃入,口里还说道:“我的儿,狠着点。”

那人见她浪的厉害,便愈不认输,咬着牙,一阵狠抽狠送,那硕大的阳物,如一脱缰野马,疯狂无比,每插及户内痒处,都美得赵姨娘腾云驾雾一般。

这场景,看得翠儿心惊胆战,面无血色。

又一阵狂风骤雨之后,那人便已大汗淋漓,困乏无力了,只觉得身子一软,便泄了,遂瘫软於床上。

赵姨娘正当兴头,那肯放他,把他两股一分,又露出那物,那物早已瘫软了,赵姨娘会行房术,她用两指在玉茎头捏弄一番,那玉茎便胀了起来,变粗变长,那人未明白过来,赵姨娘便已坐将上去,连根吃入了,又起又坐,一入一出,时左摇时右摆,好不快活,那人亦迎合起来,二人交配协合,赵姨娘一坐,那人便一挺,赵姨娘一起,那人便一送,他二人渐步入佳境了。

不久,那人又泄了,赵姨娘又用同样法儿,反复的弄,足十次之多,那人便认输了,翠儿在一旁叫欢,赵姨娘劲儿又上,直弄得那人死去来,方才住手。

完毕,赵姨娘穿上衣服,见那人已瘫於床上,一动亦不动了,叫翠儿点灯一看,原来竟是本地无赖无二,无二常於晚上到处采花,不料今晚采到这里,尝到这般苦头,该自认倒霉了。赵姨娘哪把这个无赖放在眼里,便合翠儿把无二连推带拉,搬至大院门外,再关了门,若无事一般,竟各自睡去。

再说无二周身无力,只得往家爬,於半路上便昏了过去,次日,被邻人发现,才给抬至家中,自此,便久卧不起,不进饭食,后来竟一命呜呼了。

再说那无家,乃是赖皮之家,兄弟四人皆是无赖,这无二死前托家人为他复仇,无大,无三,无四皆咬牙切齿,要来为无二出这口气,不题。

单说这日响午,王昌,秋月,赵姨娘同桌吃酒,翠儿在一旁侍候,王昌怀中搂着秋月,又不时摸一把赵姨娘硕大的奶子,或在大腿上抚来弄去,秋月在怀中里而献酒,时而为其夹菜,好不兴致,王昌三杯美酒下肚,不觉尘柄竖将起来,搂着秋月欲弄,只见秋月道:“老爷,休得如此,人家看了,可羞死妾了。这可万万不能埃”“有甚不能?再说都是自家,害甚羞耶。”

王昌哪依她,索性三两下扯去秋月的衣裤,露出雪白肌肤来,高挺的奶子,圆润的臀儿,嫩滴滴的可爱,赵姨娘亦替王昌脱去衣裤,露出粗大的阳物,又捏了几下,又大了许多,王昌把秋月的两股一分露出那个妙物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秋月嫩蕊敌不过姨娘挺身惹气来诗曰:雨将云兵起战场,花宫锦阵布娇艳。

手忙脚乱高低敌,舌剑唇刀吞吐忙。

却说上回王昌把秋月两股一分,露出一道细缝儿,便把那尘柄擦及户外,顷刻,细缝里便流出涓涓香泉来,王昌一时兴来,拿过小酒杯,在细缝处接起香泉来,不多时,便接了大半杯,又唤翠儿添酒,遂一饮而尽,笑道:“此乃古传秘方,壮阳生精,金枪不倒也。”

言毕,但见那尘柄又长大了许多,若金枪一般。

众人齐曰:“妙!妙!妙!”

王昌按捺不住,照准小缝,用力一顶,连根都进去了,秋月仰於大椅上,叉开两腿,任他用力抽送,王昌搂过两腿,着实大弄起来,秋月颤声柔语,无般不叫。

赵姨娘亦脱去衣服,精着身子,替王昌用力,推送其股,王昌欲火焚身,又一阵狂抽起来,下边抽得唧唧有声,秋月一阵昏迷,已至浑身酸麻,神魂飘荡,犹如死人一般,王昌渐入佳境,而秋月却有些招架不住,不过一个时辰,秋月经那一阵风雨,早弄得体颤头摇,花心欲碎,娇啼婉转,疼痛难忍了。

赵姨娘见此,便伏於春凳上,耸起屁股,待王昌插入,王昌见有人替,便放她一马,随即又搂住两臀,一冲一撞,弄了起来,赵姨娘早已淫兴正浓,不觉淫水长流,打湿了春凳,王昌的尘柄进入,觉得户内宽绰,空空如也,只觉情兴勃然,尘柄插进,便觉爽快难言,浪声浪气,叫爹叫娘,王昌早尝到赵姨娘的厉害,实觉难以应付,便叫翠儿递与一碗壮阳汤,几口下肚,又觉劲来,便又着实狠干起来。

就这样着实抽送了三千多回,赵姨娘仍未止兴。便又仰於春凳上,王大爷扛起两足,又大弄起来。

这样约摸弄了二个时辰,王大爷渐渐不支几欲退下,却又见赵姨娘正至兴头,如此罢了,有失颜面,遂生一计,命翠儿拿来捣石棒,便用石棒在户内捣了起来,一捣,赵姨娘便叫了起来,阴里火烧一般灼痛,终不再痒,如此,方才罢了。

二人穿好衣服,便觉又倦又饿,赵姨娘下身灼痛,便独自回屋里收拾去了。

萍儿见母手捂小腹,一个劲儿喊痛,便问其故,赵姨娘缄口不语,自弄了些清水,添上几片青红叶,捣碎,清洗下身,即此方感舒服。

再说王昌败了赵姨娘的兴致,心内甚不安,整好装后,匆匆进了些食,吃了三杯酒,吩咐秋月歇息,和丫头翠儿来探赵姨娘。

二人进屋便看见赵姨娘正清洗下处,王昌命翠儿递去粉药,让她涂上,原本赵姨娘满心不悦,这一来,便无须计较了,低头道:“这狠命的,差点弄死奴了,莫非我老了,嫌奴咋的?往日之情,你却这般待我,我命苦也。”

“往日之情,我岂能忘却。不过今日,你那般兴致,我甚难侍候,遂才生此想头,实在不该,还望宽恕,见你三十好几,却又白又嫩,还宝刀不减。”王昌说毕,竟不忍在其股摩了一把。

“你这老不死的,要却受用不了,竟自这般。”赵姨娘道:“瞧这户内,竟肿了,椒入则炎来,可害死我也。”

“心肝,我乃不得法儿,才至於此,我岂敢害你?”

王昌言毕,拿过粉药,在那稍肿的细线缝儿上擦洗,弄得两片花瓣张开,香露欲滴,赵姨娘却兴致,将一手指伸入户内,左右捣搅,自娱起来。

王昌看罢,甚觉愧之,只因敌不过,终不敢上,悄然去了。

翠儿,萍儿见此,不知所措,傍在一边瞪目而视。

少顷,进来二男子,见状脱了衣裤,欲知这二人是谁?又来干甚?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姨娘太骚遭报应和尚好色诱秋月诗曰:善恶到头终饿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落花饿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每日贪杯又宿淫,风流和尚岂寻常,

袈裟常被胭脂泄,直裰时闻花粉香。

话说赵姨娘正自弄花心,不料进来二人,一看,竟是本地无赖吴大、吴四,不由大吃一惊,方知大事不好。

只见二人连连脱去衣裤,精的身子走至赵姨娘前,吴大搂过赵姨娘,疾步来至床边,放了上去,将白生生的两腿一分,便大肆抽送起来。吴大那尘柄足一尺二有馀,小碗口那般粗,上面青筋若盘龙,头丝鹅卵,跃跃欲试,势不可挡,赵姨娘原本就让王大人弄得户内红肿,灼痛难忍,经他这一狠命的弄,便哀嚎起来,叫爹叫娘,哭啼不已。

翠儿和萍儿见了,呆愣良久,虽她们正值年少,春心飘发,却正有兴头,唯恐起来了,惊惊惶惶也。

赵姨娘原本已承受不住,而吴四着力推吴大双股。

赵姨娘的阴户被捣的肉烂,鲜血淋漓,泄红了腿,实难招架,便向翠儿和萍儿求援道:“翠儿,萍儿,速去衣服,来救我也,我欲死了,快,快,快!”

萍儿救母心切,疾步过去,却被吴四一把搂了过去,扯去衣服,放於春凳上大弄了起来,萍儿虽身已破,却经不起这般狠干,亦痛的大叫起来。

那边,吴大的劲头不减,赵姨娘不住求助翠儿。

翠儿岂有不救之理,便至床沿,遂被吴大去其衣裙,大干起来,赵姨娘卧於床上,捂住阴户,叫天叫地,痛楚不堪,翠儿破身不久,经此狂风暴雨,甚觉户内疼痛,已有朱红点点,也难抵住,那边吴四也把萍儿弄得喊爹喊娘,痛苦不堪。

吴四正兴头,一口气抽了足足三千多回,萍儿便瘫於床上,几欲死去,吴四放了她,又至床沿,将赵姨娘接下,放於地上,提起两腿,又狠命的干起来,如此这般,赵姨娘便已昏死了过去。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翠儿亦被吴大弄得阴户小肿,周身无力,昏於床上,吴大见此,不顾其死活,任意抽送。

直至二人兴过,泄了,方才住手,此时,赵姨娘,翠儿,萍儿都昏倒了,萍儿先醒,急探看母亲,赵姨娘未醒,尚有馀热,阴下血流不止,泄遍香被,淌了一床,翠儿亦醒,却阴户大肿,下边的白馒头倒少了缝了,翠儿,萍儿都不及赵姨娘,二人为其捣了药,敷其阴上,方才止了血,又拭了血迹,让她卧床调养,至於吴家兄弟早已踪影全无了。

此般劫难,翠儿,萍儿皆觉户内热痛,过了几日,便痊愈了,而赵姨娘自此泄上恶疾,下身血流不止,破损咪烂,终又患了绝症,不久便与世长辞了,破土安葬,不题。

时值清明,杂花生树,柳绿桃红,万佛山是个名胜所在,每逢此日,很多人便去拈香,秋月,萍儿,翠儿三人雇了轿子,直抬至万佛山上一座古寺歇了,三人各处游玩一番,渐觉口渴,但至寺中欢喜大殿下,烧香已毕,便去方丈内吃茶。却说这个方丈本姓朱,为现今首辅之子,披荆在此,法号无空,本是风流子弟出身,更兼年轻身壮相貌魁梧,性极好色,方丈中有套房秘室,地极幽秘,里面一切陈设,工致异常,无论官宦庶人妇,往往被他留住,藏在室中,尽情玩乐,亦有永远不放,亦有弄完送出,妇人迫在势力之下,只好忍辱含羞,不敢声张,因此上,大家闺秀不知被他糟踏了多少。

当下无空见秋月三人眉弯春山,目泓秋水,丰姿袅娜,体态娆娇,却似魂飞天外,曲意奉承三人,百般勾诱,用茶中间,夸说庙中古董陈设,树木花草,引着三人又在各殿游逛一番,来来去去,来到一所套房,无空引着秋月进了去,翠儿与萍儿正要跟了进去,突的闪过三五个僧人,一拥齐上,揪住二人,不由分说,一步一棍,直打出庙门来,扑地将山门关了,曰:“何处村妇擅入佛地。”翠儿,萍儿哭骂叫喊,哪里叫得开,喊叫半日,遂索回转报告王大人去了。

这里秋月与无空言来语去,已打动心思,无空见说得入巷,便道:“小僧现有欢喜缘佛一副,画得极是生动,娘子敢待一看,便带你看。”

秋月回眸一笑,两颊赫然道:“我正要看,饱以眼福,岂不乐哉!”

说着,便来至一个所在,只见小小一座暖阁,铺设甚是华丽,掀起绣幔看时,中间放一座牙床,锦枕绣褥,一应俱全。和尚道:“娘子,要看佛像么,只是天色已晚,只得作罢,权请住宿一宵,夜间自有小僧相伴,如何?”

秋月此时芳心已不能自主,身子已瘫於和尚怀中,和尚便搂在床上,替秋月脱净衣服,秋月此时春兴正浓,斜着眼,任其所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王昌讨娇遭冤屈秋月又遇风流郎诗曰:群姬共赴巫山梦,不羡鸳鸯交颈眠。

话说无空和尚把秋月搂在床上,替她脱净衣服,秋月亦斜杏眼,春兴正浓,任其所为。这和尚见姑娘肌肤细腻,有如白玉一般,急忙自卸去衣裤,露出生铁般尘柄来,照准玉户,只一下,连根搠了进去,大抽大送,欢畅之极,秋月施展手段,柳腰款摆,花心耸弄,和尚更觉痛快,一抽一送,细尝滋味,秋月淫兴大发,极力颠送,干有两个时辰,方才一泄如注,秋月已是丢了五次。

云雨之后,和尚搂住秋月,细问根底,方知她是王家小妾,当下事完,秋月意欲下山,和尚哪里肯放,秋月无法,只索由他。尽日在山中取乐,这且不题。

再说翠儿,萍儿回到家中告知王大人,王大人吃惊不小,欲待自行上山索讨,又恐怕反遭毒手,只得书写呈子去县中告官,想苏州文武大僚,都同和尚来往,情仪已结,只求和尚在父亲处说好话,哪个敢得罪於他,何况一个县令,当下收到状告呈子,击鼓开堂,不问情由,三十大板,打得王昌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胡乱定了罪名,一面枷钉在衙。

回文再说秋月,这日,因为无空和尚下山,自已无聊,在花园散步,猛然来七个小沙弥,一拥而上,将秋月按於地上,扯去裤子,便在白生生的身子上摩抚了一番,有人吮咂他的双腮,有人抚弄奶子,有人捏弄阴户,有人索性在白腿上按抚,秋月哪受得这番折腾,不由得,春意勃动,但见双颊红晕,奶子硕大而坚挺,玉手纤纤,两臀圆润,玉腿粉白修长,户下初窦大开,淫水长流,桃源洞旁芳草萋萋,花瓣高突而朱红,见此,一沙弥脱去裤子,掏出尘柄,照准花心,一顶,便没头没尾的进去了,遂大弄起来,这些小沙弥尚在十五六岁,房术不精,一弄将进去便大抽大送,又因年纪尚小,便泄了,於是又换上一人,接着又弄。

约莫有两三个时辰,方才住手,秋月周身瘫软,不能行动,众僧将她抬至寝室,秋月知此七人都是和尚蛮童,又兼貌美,自然心中无话说,且说无空和尚回来,免不得又来,秋月阴户已肿,和尚不明就里,依然恣意交欢,秋月难免要呻吟哀告,和尚问其故,秋月推说受风阴肿,和尚便住手,去寻那七个小沙弥,作后庭游戏去了。从此秋月又多了七个生龙活虎之人,日日不得空闲,好不自在。

也是合该有事,偏偏生出一件不快之事来,朝都巡使,姓李名功,字表立人,少年科弟,喜事生风出,初犊不怕虎,其姐现为贵妃,报蒙宸宠,小李年纪不过二十三,面庞俊俏,生性风流,这日按临苏州路上,早已闻得无空和尚之事,便就万佛寺去拈香,细去打听。

无空方丈一见巡使,自然热心款待,谈话之间,一个女子从侧门闪过,立人便问:“寺中何来女子?”方丈推说没有。立人不信,即命跟随差人严加搜查,一声令下,众差便搜起来,片时,便把秋月拖出。

立人哈哈大笑道:“大方丈,你还抵赖么?佛门静地,和尚养女寻欢,岂不令天下人切齿!”

无空方丈不敢抵赖,惊得面如土色,不敢言语。

立人吩咐众人将秋月带回公衙,并令无空听候发落。说罢,出门上马,疾驰而去,而无空亦着忙,急备事物,打点人情,幸而立人喜爱秋月,留在衙内,便不再追究此事,无空知是皇亲,亦无可奈何。

立人自从一见,但如勾魂魄一般,当晚便睡在一起,说不尽海誓山盟,便纳做了小妾,一个爱她颜容,一个贪他富贵,无如秋月混迹烟花方成习惯,每夜自有驴一般的事物伏侍她,立人从此迷上,便整日与秋月寻欢作乐,不理政事。

单说这日,立人携秋月去西湖游玩,观赏景致,二人看罢大悦,秋月要小舟坐而赏之,立人依她,唤来侍从,令寻小舟,少许,秋月二人便上了一叶小舟,舟甚小,只容下两人,舟上有篷,舟首尾能站一人,篷中有一小憩,两头有帘遮掩,两人将舟至湖中,心境空阔,立人搂着秋月,一时兴起,便亲嘴咂舌,摩抚周身,急急说道:“小心肝,你真美若天仙,爱杀我也!”

秋月道:“我也爱你。”

言毕,便将立人紧紧搂住,立人趁机搂入怀中,步入遮篷内,放下帘子,遂在其中亲热起来,秋月自脱了衣服,也扯了立人的衣服,手捧起粗大尘柄,又含入口中,吮将起来。叫道:“小亲亲,想死我也,小亲亲,我的宝贝儿,我要一口把你吞下。”

经她这一浪,立人兴起,尘柄又比先前粗大了许多,熬不住了,启开两股,在她那肥油油的牝户上摩抚起来,只见阴门大开,淫水如涓涓细流,又伸过头来,用舌头吮源源不尽的甘泉,又将舌尖探入穴内。

欲知此番受用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小舟里风流戏谑酒桌旁二女争艳诗曰:忆昔邂逅遇仙郎,谁想终身偕鸾凰;共向蓬莱位山地,不似人洞洲茫茫。

话说立人将秋月两股一分,露出阴户,又把舌尖伸入户内,贪婪的吸吮起来,弄得秋月心花怒放,阵阵趐痒,她忍不住叫道:“郎君,快弄吧,痒死我了,快杀我也!”

立人用坚挺的尘柄一顶,便连根搠了进云,那立人觉得牝户紧小有趣,户中滑腻如油,但尘柄过粗过长过硬,大抽大送,难免疼痛,於是秋月道:“你须是轻轻儿来,不要急了,恐怕到其间,不堪痛苦。”

立人道:“理会得。”轻挨了进云,却甚艰涩,不敢即进。

秋月情兴亦熬不住了,道:“再进一进。”

复进二寸许,秋月道:“里面有些疼痛,且缓一缓。”

立人爱怜,真个缓一缓,秋月又道:“如今户中却有些痒,待我熬定,你索性送到根头去。”

立人真个深深浅浅,直送到根头去,花心拆动,桃浪已翻,秋月复道:“再住一会。”

立人便又住了一会,秋月又道:“户内虽有些痛,遍体却过不得,如今逞你本事。”

立人又把尘柄整顿了,急急抽送,秋月皱着眉头,惺惺若小儿梦中啼,既而如醉如痴,瘫着四肢,凭这立人抽送,抽送了五千多回,温存良久,洋洋而泄,是交也,女方二八,男亦二八,两个年貌相当,共做一会,这便是人间天上。

行毕,当时即把香巾揩了两物,便整衣出篷,一看,不禁大笑,舟已移至十米开外,细想,如此大战,舟一前一后颠簸移动,几个时辰,岂不如此。

此次游玩,方觉美好,二人更加亲热,不可分开,如胶似漆了。

回话再说王昌监於衙内,经其叔父给县令赠了珠宝,方才出来,经这一着,便不敢再告方丈,却又迷於秋月,终於愁苦,一筹莫展,只得借酒打发日子。

这日,王大人,翠儿,萍儿同桌共餐,大人思念秋月朋,大喝,两个丫头见了,甚觉难过,暗忖代替秋月,来侍候老爷,遂说:“老爷,小女子有一事相告,不知可讲否?”

大人一头吃酒一头道:“老爷让你们慢慢道来。”

二人便道:“我们同秋月情同姐妹,秋月离开了老爷,老爷终日饮酒,如此这样,还将了得,我们愿意代替秋月,只要老爷愿意,愿以身来侍候。”

大人闻此,大喜,翠儿,萍儿这两个丫头都在破瓜年纪,容貌颇有几分姿色,肌肤洁白,并不比秋月逊色,何不享用一番?便道:“好!老爷今日开心,你们两个就来代替秋月罢,难得你们有如此孝心意气,秋月离去甚久,我亦无处寻欢,熬得难过,今有你俩,旧日不复来焉。”

二人闻此,给老爷斟了酒,皆举杯同饮,笑语阵阵,两杯下肚,老爷搂过萍儿,在其乳峰上抚弄起来,口里不住叫道:“心肝,你这奶儿真美,若棉花团一般柔,又弥着香气,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了。”

萍儿亦不能自持,口里呀呀的叫,王大人遂把她的裤儿卸下,两眼只往那处瞧,恰似细线一般,咻咻吸动,淫水滔滔汩汩,便道:“你那户儿这般鲜嫩,我怎忍心弄?待那水花流尽了,我再着实弄它一回。”

萍儿那里受得住,仰面倒着,嘴里唧唧哼哼,嚷着要翠儿替她解围。翠儿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不救你,还不美死你呢!老爷还不快去采她花心儿?”

王大人道:“好事哪在忙上?那水儿还不曾溢出,我便不弄。”萍儿哀求道:“好老爷,小女子快要死了,再不救,便没气了。”翠儿知其心中难过,看不过眼,便伸出一指,指头往那缝儿里一拨,淫水如线流至地上。

王大人并不依从,道:“你今日帮她,我可饶不了你!”遂放了萍儿,扯住翠儿,一把揽於怀中,只三两下便除去爷物,像捧白花鱼儿高高托起,道:“不把那花心给摘了,看你再不能规矩!”

且说翠儿刚才已动了兴,听老爷此言语,正中下怀,遂把两股分得开开的,直把那阴门儿亦敞开。王大人旋即坐於醉翁椅上,稍向后倾,分开两腿,那尘柄直挺挺竖将起来,看似待急了,又搂过翠儿,翠儿便把股向下桩,扑扑乱跳,这一桩,便把尘柄吃了大半,王大人两手搂至腰间,向下用力,翠儿狠狠套桩,颠个不止。

萍儿於一旁,面带愠色,早已欲火炎腾。

霎时抽送了二百多回,翠儿有些倦意,又坐於醉翁椅上,掰开两腿,凭大人狂抽狠送,又足有千馀,弄得死去活来,无般不叫,又见萍儿在旁,呆着脸,看得熬不过,淫水横溢,口里乱哼,王大人看不过,丢下翠儿,忍不住笑道:“不消性急,我就来与你解痒。”

萍儿佯作生气,不理,双手扳住不放,用手指挨进一顿乱抽,大人放了翠儿,把她放至榻上,又翻身跨上,初时放进,故意按兵不动,那萍儿淫骚正发,忙以双股耸送,王大人慢慢的,自在牝口游动,少顷,方把双脚高高推起,一连捣了数百,但闻唧唧乱响。大人顾了萍儿,翠儿兴亦未过,要让两人皆能杀火,遂生一计,欲知是何计,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王老爷猛龙过江俏丫头触景生情诗曰:只为儿女担春春,终日碌碌在凡尘;深喜发成仙骨,甚悔尘埃误杀人。

话说翠儿,萍儿正值兴极,王大人待其不过,遂生一计,两个丫头正值青春年华,春意甚浓,若这次败了兴致,以后便难贴心了。於是想起上次京情买的壮阳精,喜上心来,便对萍儿说:“且等等,我拿来宝物,会让你们好受的。”说罢,便去把壮阳精吃了。

此时,若换一人似的,尘柄直竖,笑着对翠儿道:“你又等急了,先让你受用,可有味儿让你尝了。”

翠儿心中阵阵窃喜,早就卧在春凳上,把两腿分开,露出红皱皱的阴户来,户内流出水儿竟把春凳打湿了,他亦懒得拭去,按着心儿早盼玉人。

王大人提起双足,来了个倒挂金钩,那尘柄急急抽送,恨不得把翠儿阴户捣成碎片,翠儿虽浪,也有些招架不住,那尘柄若生铁一般,触及户内,若针扎般的痛,竟忍不住撕心裂肺般的叫,大人却恣意弄着,愈战愈猛。

约莫半个时辰,翠儿求饶道:“老爷,放了小奴吧,再这样,便没命了!求你了。”

大人见告饶,方才住手,又令萍儿双足立地,耸起臀,启开腿,两手按於膝上,大人两手搂其腰,狠命的抽送起来,弄得户内淫水唧唧作响,下下连根进去,直捣花心,约莫抽送了千馀次,萍儿亦觉体乏,招架不过,只得讨饶。

大人又去弄翠儿,翠儿堪堪欲败,又弄萍儿,弄了又近一个时辰,泄了方才住手。

此时,翠儿,萍儿均被弄得全身无力,瘫成一团,大人看罢,哈哈大笑。

尔后,各自整好衣服,又坐在桌旁,食了些酒食,又搂在一处睡了,不题。

再说这日,大人有事出门,留翠儿,萍儿在家,二人无聊,萍儿提及新衣,便与翠儿来屋中比试,萍儿从柜内取出衣来,递与翠儿,红绸衫儿,艳丽夺目,好不可爱,匆匆卸了衣服,都欲先试。

片刻,二人都光了身子,彼此看了,皆痴痴对望一回,两人肌肤俱都白嫩,乳儿高耸,大腿白闪闪,阴户朱红,面庞秀丽,即是神仙道人亦会迷上,尽情消受,萍儿再一把搂住翠儿,相互搂抱,不可分去,淫兴一发便不可收拾,但见萍儿纤手摩抚翠儿的腿,用舌吮吸奶儿,翠儿便觉欲火千丈,口里咿咿呀呀,淫水直流,户内如虫儿爬动般痒,燥热难当,挖进指儿在户内捣搅,先挖入两指,仍不杀火,又加一指,搅及痒处,方才止兴,萍儿又半立,把头探入翠儿胯下,对着鲜嫩的穴儿,吐出舌尖,轻轻吮咂,吸尽甘露,阴门大开,每一吮咂,唇片颤抖,每处肉儿都趐了,可谓美妙之极。

少顷,二人都皆上兴头,痒得自然难过,遂双卧床上,萍儿翻身压住翠儿,轻轻吮吸,又抚弄着趐胸,用膝着力顶住翠儿阴户,把翠儿弄得咿咿呀呀的叫,几欲死去。

如此仍难消兴,二人又用金莲互捣阴户,各自又不住抚弄自家奶儿,如此,方才止兴,皆弄得神魂颠倒,若腾云驾雾一般,直至精疲力尽,方才住手。

二人兴过,歇了片时,便整好衣衫,各自行事,云了不题。

回又说立人李公子,父母双亡,尚末娶妻,只有一妹子,年方十六岁,名叫香梅,直是眉秀香山,目弥秋水,肤凝腻脂,脸晕朝霞,公子还有个堂弟,名叫李成,在当地也是有名的人家,不幸父母双亡,剩下孤身一人,因为李成本地疏少亲友,打算移至公子家,与李公子一同住,便收拾了细软物件,留下仆人看守房院,便自向苏州而来。

原来李成年方十七岁,长得又白又嫩,一双媚眼,行动风流,身体婀娜,未及启唇,面已潮红,一般不知就里的,都猜他是女扮男装。

这日来到立人大院,正赶上立人和秋月外出游玩,当下有人回报内宅,香梅知是堂弟来了,急忙请人召见,也是因缘前定,从此便勾出许多是非风流韵事来。欲知是何风流韵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成公子海誓山盟李香梅雨意云情诗曰:凡尘劳碌总是空,仙术清高子所衷。

且说香梅小姐出来相见,备说李公子游玩未归之事,紧嘱李成公子在此等候。原来他二人从小投缘,每在一处玩耍,感情甚笃,近日香梅小姐心境甚好,不时想那风月事情,因见公子貌美,早已有心,趁着哥哥不在家,语言之间,眉目传情,有些意思。当然小妹有意,成公子更有此心,成公子早已看透,当晚住下。

次日晌午,成公子便在花园散步,正走至花木丛中,假借山后,便觉尿胀,举目一望,见四面无人,便向草上小解一回。撒毕正要紧裤,忽闻背后叱的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正是堂妹香梅,此刻喜不自胜,急忙过去,一把搂住,口对口儿,吸吮一番,将小姐亲的芳心荡漾,情不能禁,道:“哥哥,不得无礼,如此这般,让人看见,如何是好?”

成公子说道:“请勿害怕,哥哥我自有办法,小妹真俏,我的好妹妹,把我想死了。”

成公子说着,径直将小姐抱至花厅以内,关上屋门,软温温挨至身边,说了些甜蜜蜜的话儿,又在香腮上吮了几口,在颈上吮吸了一番,双手在趐胸上游移,捏弄那对白嫩的乳儿,弄得小姐浑身产瘫软,又用手在阴户抚弄,弄得小姐呀呀直叫,片时,淫水便打湿了裤子。

成公子便将小姐裤子轻轻褪下,露出白生生的肌肤来,成公子再也按捺不住,两下扯去自已的裤子,把硬梆梆的尘柄照准玉户,用力直入,连根到底。成公子年纪虽小,物已不算小,足有尺来长,手围那么粗。这姑娘未经风雨,虽知此事有趣,哪知破瓜的滋味,招架不住这狠命的一干,户下早是落红狼藉,血流漂泼了。

成公子愈发高兴,紧紧按住,长驱直入,大抽大送,弄得姑娘苦苦哀告,公子不闻不问,依然猛抽猛送,姑娘身靠牙床,虽要支身,无奈被他紧紧按住,动弹不得,只好由他紧一阵、慢一阵的抽送一个时辰,泄了,方才住手。

二人整好衣衫,小姐阴户小肿,走起来未免疼痛,当下你恩我爱,海誓山盟,手牵手儿出了花园,到夜晚方散了。

夜饭完毕,成公子又溜入内院绣房,姑娘早将丫头仆妇发放睡下,脱得赤条条的卧在被窝中,正等候成公子。

成公子来到小姐房间,脱去衣服,趋入被内,温存半晌,将姑娘玉腿分开,扛於肩上,照准花心,一顶而入,雀头子刚刚进去,姑娘痛得直打战,叫道:“须拔了出来,好硬的棒,痛死我了!”

原来姑娘是初开苞,玉户已是肿了,自然疼痛,成公子便开导道:“初破身子,阴户小肿,再次交合,亦痛。你且忍忍,过了片时,便会舒畅起来,何况我正在兴头,岂能停下?”

成公子此时欲火如焚,哪里能依她,只管狠命抽送,姑娘痛苦十分,只好咬牙忍轻受,索性由他。约莫千数来回,姑娘渐觉滋味,身子轻飘飘的,欲飞升而去,便将小穴一迎一送,就合公子。成公子知她兴起,索性狠弄,弄得姑娘要泄了,姑娘不知,便道:“我要小解。”

成公子知道她要出身子,大笑道:“傻妹妹,你哪是撒尿,那叫丢精,正是极快活境界,爽利死了罢!”

成公子亦正兴极,提起姑娘两腿,挺着阳物,着力揉那花心,揉得姑娘趐软难挨,一泄如注。

二人搂抱而眠,睡至四更,成公子醒来,又将姑娘弄了一回,趁着天色未明,便回书房而来。

如此一连住有四、五日,一日亦不脱空,每夜必云雨几番,岂不乐哉?

这日,成公子一夜泄了三五次,着实困乏,卧在书房,昏然睡去,正好立人回来,听说堂弟来了,大喜,急忙奔至书房。进得门来,一眼望去,见堂弟成公子赤着粉嫩双臂,侧睡在床上,好个粉红脸蛋,像桃花一般,腰肢细弱,楚楚可怜,朦胧二目,令人心怜。

立人李公子淫兴大发,哪里顾得许多,且不惊醒他,先将房门关好,脱去衣服,掏出胯下活宝,侧身向在李成身后,轻轻替他脱了衣服,恰巧李成未系腰带,被轻轻松松脱了下去,便在股后狠狠抽送起来。

李成已是疼醒,正在翻身,咬牙磨齿,回头一看,知是哥哥,急叫:“好哥哥,饶了我罢,快把我痛死了。”

公子说道:“兄弟,长得又如此俊,我岂能放过?忍忍吧,我正在兴头哩!”立人一出一入,越发狠干。

李成想道:我与她妹妹要好,何不趁此将他笼住?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巫山里玉人娇嫩绣床上佳人温存诗曰:琪花瑶草满陉生,坐输明月映青灵;我辈竟与凡尘隔,莫记家中子女情。

话说李成向公子说道:“好哥哥,我今日给你玩了,你可要始终如一,不要另爱他人,将小弟搁在一边。”

李公子道:“宝贝物,我若不爱你,另有三心二意,天打雷劈。”

李成一听,信深极狂,足有两个时辰,方才住手,二人搂抱耍,看看日落,掌上灯烛,二人一同吃酒,公子高兴,将李成抱在怀中,摸着那粉扑扑的脸蛋,亲嘴咂舌。李成一手便去摸他,李公子赶忙掩上房门,二人脱去衣服,一转身,李成便扑在公子身上,二人便赤着身子大弄起来。李公子对他十分爱怜,说道:“你要是痛,就不用弄了。”

李成道:“我这个已属於你了,何管他受不了,你尽管尽兴弄来,我自受用,请勿多虑。”

公子闻言,更加喜爱,满心高兴,当下二人一头用饭,一头干。饭罢,李公子将李成搂至床上,叫他仰面朝天,分开两腿,扛於肩上,将大雀子一下便顶进去了,大扯大拉。这一回,虽然疼痛,但弄得过久,便已麻木,竟不知疼痛了,由麻变趐变痒,愈觉舒服。公子兴头更大,又是一阵猛抽,他愈舒服,不住的高声乱叫,略一住,便嚷难受,公子便使出本领,狠命的干,直到泄了方才罢手。

从此,李立人便留住李成,因为本事高强,将秋月弄得分外舒服。

又过几日,李立人奉命出巡,因事关重大,没有带秋月,姑娘只有闷在房中。

这日夜晚,李成又去香梅小姐房中,云雨之后便欲溜到房,看见秋月房中照着烛光,明知立人不在家,他又在作甚。於是悄然而至,探个究竟来。来至窗下,只听得里面有哗哗水声,用手指在户纸上挖了个洞,一看,原来是在沐裕但见秋月精着身子,坐在浴盆中,正在洗着身子,秋月全身白成一团雪,上面洒了水,嫩闪闪的,快要化成冰了,肌肤油腻,趐乳硕大而坚挺,弥出阵阵奶香,圆浑的臀儿,雪白腿儿,嫩毫数茎稀疏,桃源洞口,水流唧唧,口儿一张一合,若鱼唧水般,再着那秀丽面庞,口若朱丹,杏眼妩媚,眉似弯月,如此丽人,有谁不为之心动。

李成看罢,只觉口乾舌燥,浑身燥热,他再不能自已了,轻轻推了推门,岂料门竟开了,遂疾步走了进去。

李成一把搂过秋月,便用口亲了真情为。秋月似等他来,半推半拒,任他摆布。

李成将她抱至床上,藉烛光之下,两个者是花容月貌,模样可怜,皆感满心欢喜,又解衣宽带,同入罗帐,共忱同衾而卧。见秋月那面般妩媚之态,斜着杏眼,双颊红晕,朱唇微张。看罢,又双手搂在怀中,不住的亲嘴,用手摸其阴户,淫水早已流出,滑腻腻,弥散的香味,令人心醉。秋月亦用手戏弄李成的尘柄,那尘柄早已是直挺挺,硬梆梆的,长有尺许,手握难围,如小椿一般,还一闪一动的,煞是可爱。

此时秋月满心欢喜,淫兴大发,口吐丁香,与李成亲嘴,遂叫道:“我的心肝,快与我弄弄罢,我难受死了。”

李成便笑道:“嫂子,你这般艳丽,娇柔无比,我真有点不忍弄了。”

秋月无言道:“好贤弟,别说废话,快些罢,我难过的快要死了。”

李成亦知她淫兴发作,禁止不住,随即扒将起来,将她白生生的两腿一分,把两只小小金莲架於肩头,底下的阳物凑进阴户,往里直入,忽高忽低,忽快忽慢,抽了百多下,抽得秋月哼哼唧唧,不住的只叫:“心肝我儿,受用死我了。”

於是,秋月双手将李成搂於怀中,下边挺着身子,泄了一股,少停片时,秋月扒将起来,又叫李成仰卧於榻上,姑娘扒在身上,将小穴照准阳物,猛的坐将上去,便连根吃掉了。

把花心揉搓半晌,一高一低,又把柳腰忽左忽右的摆动,弄得唧唧有声,抽了两百多下,抽得李成心中畅快,妙不可言,又叫李成将奶头衔住,李成猛吸猛吮,弄得姑娘一阵头昏,四肢趐软,飘飘欲仙,李成此时阳精亦至,在阴户中跳了几跳,身子一抖,才泄了。

李成这一泄,尘柄便小了许多,劲头大减,而此时秋月正在兴头,哪肯依他,速从枕下取出壮阳丹药,调在阳物之上,一闻,香气扑鼻,但见那物快速胀了起来,直挺挺的,比先前大了许多,对着妙处一顶,就连根搠了进去,抽了几抽,秋月觉得堵塞难受,便叫:“贤弟,且慢慢的弄,你这件物比先前厉害的多,痛死我了。”

李成又抽了几下,秋月渐渐觉痒,更觉着阴户里面塞满,於是摆动柳腰,喘嘘嘘的叫道:“小弟弟,我的心肝,你肏得我快活,把我快肏死了。”

於是搂过李成的头来亲嘴,李成亦搂着秋月的脖子,娇娇心肝的叫起来,李成又用手摸其乳峰,秋月说道:“好弟弟,且与我咂咂才好。”

李成遂用口咬住,用力频频,随着秋月一阵酸痒,丢了身说:“贤弟,奴丢了。”

李成亦挺住,紧拍了几拍,与她对丢,两个搂在一起了,少停一会,只听得有人拍门,欲知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俏佳人夜赴佳期俊丫头锦帐重春诗曰:身历凡尘闹哄哄,一游仙径总为空;不顾人间乐与苦,此趣自识莫触公。

话说合秋月搂在一起,睡了起来,少停一会儿,只听有人开门,李成一惊,拿起衣服悄然溜去,原来是隔房丫头玉秀起来小解,正巧与李成碰上个满怀。李成一看,但见她黑鬓鬓赛念的鬓儿,翠弯弯的鼻儿,粉浓浓红艳肋儿,生得天姿国色,李成见了先趐了半边,而玉秀早已进了自已房间,拴上了门,玉秀还未发觉李成,李成回至书房,趋进香被,终难以成眠。

次日,李成,秋月,香梅,玉秀,丫头雪儿一同来花园赏花,众人大悦,说笑一片。李成是男子,貌又美,众女子把他围得团团转,李成背对众人,对玉秀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玉秀见公成貌美,内心好不欢喜,亦暗送秋波,当李成和玉秀来至一背处,他一把搂过玉秀,便在腮上亲了几口。玉秀红着脸儿把他推开,低低说道:“休得如此,叫人看见,那还得了?”

李成动情的说道:“玉秀,我一见你便把心与你了。”

玉秀道:“请勿这样,小女子出身贫贱,一个侍候主子的丫头,你这样,小妇子觉得羞愧。”

成公子道:“姑娘休要自弃,姑娘虽出身贫寒,但你的花容月貌,此乃众多富家女子不及,姑娘应该珍惜。”

玉秀道:“承蒙公子好意,贱奴死也为罢,公子容貌,亦天下少有,亦令众多女子倾倒,贱奴只是不敢。”

“怎的不敢。”公子言罢,不再说了,又在姑娘嘴上亲了起来,少许,姑娘又推开他,深情说道:“公子若有意,请晚上至我室,我将以身相许,尽力侍候。”

成公子闻之,大喜,遂分手,又至众人中间,相安无事。

这一切似无人知晓,不料,小姐香梅一直在暗中盯着成公子,见二人突然消失,突然而至,又玉秀红晕双颊,怎不起疑心?

这晚上,成公子悄然溜至玉秀房中,玉秀早已坐床等候。二人相见,甚是激动国,成公子轻轻说道:“姑娘久等了。”

玉秀道:“公子果然来了。小女子三生有幸,小女子以身相许。”

成公子说道:“良辰佳人,怎能不来。姑娘,把我给想死了。”

言罢,沉默片时,只见玉秀红晕满面,含情脉脉的看着公子,公子拉住姑娘的手,深情的说道:“姑娘,从今以后,我与你长相厮守,共度残生。”

玉秀听罢,更是心动,忍不住投入公子怀抱,把朱唇贴了上去。

公子紧紧搂住姑娘,不停的亲嘴咂舌,公子又把手移至趐胸,在双乳上游动不停,又向下身摸去,在此捏弄一番,弄得玉秀一江春水向东流,叫个不停。玉秀三下两下除却公子的衣服,露出女人样白嫩细腻的肌肤来,那白生生的尘柄煞是可爱,硕大而硬梆,姑娘探手,在物儿上爱抚起来,像在欣赏什么宝贝似的,又忍不住在上面吮吸起来,张开口来含其中,不住用舌吮吸,弄得那宝贝儿就要崩裂了,公子愈加难受,但如此心爱的人又怎忍心推托。

片时,玉秀亦扯去自己的衣服,但见冰肌玉骨,细腻无比,得直就是活生生的美神化身,看罢,谁不为之叹服倾倒。

公子看此,一下压於姑娘身上,从额亲到颈,又从颈亲到大腿间,又从大腿亲至脚尖,又伸向阴部,此处妙品,更是美不可言,如同白面馒头一般,只是中间多了一道细缝儿,那缝儿又嫩又鲜,还哗哗流着清泉,弥着香味,一闻,便令人醉倒,缝儿上端,芳草萋萋,风一吹动,便乱成一团,几缕倒至缝隙,犹如小河岸边草,如此,更是美不可言。

公子见如此美境,不由得口乾舌燥,便把嘴移去,把那猛出的香泉吮吸口中,顿感香甜可口,妙不可言,吸乾了,又把舌尖伸入缝内,左右搅捣,贪婪之至,似要吸得一乾二净。

公子吸累了,方才作罢,又将尘柄在缝沿蹭来蹭去,霎时,香泉打湿了尘柄,上面滑腻腻的,粘乎乎的,公子顿觉比先前大了许多,硬了几许,只见粗大的经脉凸得甚高,涨得绯红,直挺挺的竖将起来,气势冲天,不可挡阻。但见玉秀那缝儿,经此一番,缝儿更大,水儿更多,玉秀哼哼呀呀叫了起来,哀求道:“好哥哥,快弄吧,我痒死了!”

公子见玉秀正上兴头,只一顶,便进去了大半截,觉得户内甚紧,灼热无比,公子顿觉有趣,不忍抽出,玉秀虽已破身,尘柄难以推进,你道怎的难得推进?

一则,玉秀正值二八年龄,华姻不多进;二则,她又不曾生产;三则,公子尘柄又大,因这些原因,便难得进去。又有一件,那公子虽大,却是纤嫩,不比那一分不移的,当下姑娘心痒痒的难熬,望上着实销魂,挨进大半,公子再一两送,直至深底,间不容发,户内塞满。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玉郎大闹销金帐小姐又着云雨情诗曰:谁道童心乍离胎,居然夺却锦标还;多少风流说不尽,偶编新语莫疑猜。

话说公子尘柄难进,先挨进大半,再一两送,直至深底,抽至三千多回,玉秀叫道:“且停一会,吾有些头眩。”

公子道:“我正兴极也。”

成公子正干得美处,哪里肯停,少许,玉秀户内淫水唧唧,回回连根吃掉,便觉美快,把身子摇摆不住,便似浮云中,公子更快活不过,不顾死活,两个都按捺不住,泄了,合做一团,滚将出来,就此方止。此一战如二虎相争,不致两败俱伤矣。

玉秀对着公子道:“好哥哥,我自出娘肚皮,还曾经过如此有趣。”

公子道:“噫,至死不见天日,不独妹儿一个。”

姑娘道:“哥哥,你又标致,又白嫩无比,甚是有趣,处处塞满,又难得泄,真个快活死人也。”

公子道:“你这牝儿又嫩又紧,甚是有趣,把我给爽利死了。”

两人话到浓处,兴又起,再把尘柄送进去,抽送三千多次,又大泄,两个困顿乏力,方才作罢,又拿着帕子,拭擦了两物,公子便欲离去,姑娘有些不舍,又相搂温存几番,才披衣而去。

公子刚欲出门,只见外面走进一个人,与公子撞了个正着,公子不顾,惶恐而去,但听人叫道:“成公子,别走呀,你还没去我房中,怎的就走了?”

公子一听,方知是香梅小姐的声音,便止步,转过头来说道:“香梅妹妹,我道是何人呢,我正要去你处,来,同去罢。”

小姐此时不再言语,先来至公子处。公子一把搂过她,使劲的在粉面上咂了几口,姑娘愤然道:“你这没良心的,竟把我给忘了,哄我怎的?”

公子道:“小姐,此言差矣,玉秀与你皆是年少女子,岂无情欲?人非草木,岂能如花儿悄然凋零而去?人间天伦之欢应有才是。”

小姐又道:“你倒做了好心,可冷落了我,我岂能原谅你。你说,怎个偿还法?”

公子笑道:“小姐,我道想出个法子,不知行否?”

小姐问道:“什么个法子?快讲。”

公子道:“我今晚加倍侍候小姐,何如?”

小姐笑道:“你真个急煞我也。”

言罢,她又与公子口对口儿,亲嘴咂舌一番。

尔后,两人又搂着来至小姐房间,掩了门。公子将小姐抱上绣床,压於身上,额上吮吸一番,又口对口儿,亲嘴咂舌,姑娘顿觉春心荡漾,娇声啼啼,姑娘急忙拔去饰钗,卸除秀服,露出玉臂粉白香躯,好似琼枝瑶树,光彩相映。

再看公子颊腮,白中映红,好似两朵桃花,伸手摸那东西,恰又坚硬如铁,霎时淫兴难按,便解了公子的腰带,除去衣服,露出腰下那件白松松,头粗根细的东西,高高挺起,煞是可爱,小姐看了一眼,弄了片时,若赏金一般,弄得公子肚中肠子打结,难受之极,公子又伸手一摸小姐户下,只觉淫水涓涓,滑腻无比,鲜美之极。

二人兴极,小姐仰面躺下,公子腾身跨上,用力一耸,直抵含苞,小姐便口内咿咿,连声叫快,如此九浅一深,九快一慢,又深深浅浅,快快慢慢,弄得小姐如吃蜜一般爽快,一口气就有五、六百回。

公子即又跳下床来,扛起双足,捧着柳腰,尽根抽送,弄有五百多回。

姑娘仍不解兴,遂急忙翻身扒起,让公子仰卧,尘柄直竖,把阴户对准尘柄,用力坐下,把那尘柄连根套进,用力乱桩,又把股左右摇动,不惜把尘柄折断,痛得公子嗷嗷直叫,小姐亦不顾,只管狠命一套一套的,也不顾掏坏了花心,直至身子一抖,丢了阴精,公子亦不觉泄了,这一丢一泄弄得满腹皆是。

小姐觉得体趐骨软,力气全无,便瘫於公子身上,公子更觉精疲力尽,搂着小姐,昏睡而去。

少许,二人渐觉精力充实,又紧紧搂在下起,打起俏来,只听公子道:“小姐,如此偿还行否?”

小姐应道:“行也,我的亲哥哥,今生与君相遇,无憾也。”

公子道:“小姐花容月貌,冰肌玉肤,与你相爱,死无后憾。”

小姐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亦风流,对吧,公子?”

公子笑道:“正是。”

二人随即一阵紧搂,忽而又兴起,便启服就搠,重兴云雨,一连抽了数百,姑娘星眼微展,双颊晕红,只管咿咿含笑,公子见此,更加狠干,尽力抽送,足有两个时辰,方才云收雨歇。

姑娘连忙取出香巾,拭乾阴户,又为公子拭擦一番,只听小姐说:“哥哥就在此歇息,又不有人来打搅,只管放心歇息吧。”

公子见立人还未回,又无人打搅,便说道:“小姐说的何尝不是,多谢小姐一片诚心,我便住下。”

成公子睡到天亮,方才从后房回云,又在书房里睡了半晌。

这日,李立人出使归来,买来三名绝色女子,却道这三个绝色女子:第一个,姓李,唤凤儿,姑苏人氏,年方十五岁,长得面如满月,杏眼桃腮。第二个,姓赵,名叫容儿,是常熟人氏,年方十六,生得冰肌玉骨,玉立婷婷。第三个,姓任,叫雪儿,是南徐人氏,年方十四岁,生得修眉秀目,秀色可餐。

遂将三人加意梳洗,董香传粉,更换衣服,一个个整整齐齐,艳丽无比,见过秋月等,立人好生欢喜,眼笑眉开,便吩咐下人备好酒食,今晚痛快痛快。

酒食正出,便唤玉秀去叫小姐与成公子,玉秀四处寻了,皆无影踪,便告与立人,立人大惊,便命人四下寻索,众仆人应之。

欲知成公子与小姐在何处,干甚?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草地上龙凤戏看席桌上主仆同庆诗曰:折桂子兢赴鹿鸣宴,解元郎陪争及第先。

话说立人正值备用晚饭,仆人告之不见堂弟与小姐,顿时大惊,便命人寻索。

且说,李成合香梅姑娘,至日晌午,二人吃罢饭,二人便一起游闲,先在花园戏耍,又觉得乏味,便去了院后草坪,芳草茵茵,鲜花争艳,蝴蝶飞舞,蜜蜂咽咽,凉风吹拂,香气扑鼻。

二人便在草地上戏耍起来,玩累了,便躺在一起,抱成一团,亲此咂舌一番。

尔后,二人除去了衣服,又铺衣服於草地上,姑娘仰卧於衣服上,公子就肌肤体侵娇姿,姑娘金莲倒挂郎腰,公子尘柄直笃,姑娘“嗳哟”一声,柄已入牝。公子将身贴紧,换靠趐胸,姑娘知尘柄火暖兴情炽,陡然郎身莫移,其柄在内,伸缩刺笃乱吮,点点如禽啄食,下下如蛇吐舌,姑娘周身难支,虽在风尘花柳原文如此,在下也有疑问,阅人不可胜数,大小久易,亦不知领纳无穿,不似今日,把个能经风雨,软身得钗云鬓乱,美的身颤柳腰趐。

公子耐战多时,运气展舒,在姑娘体内东捣西撞,耸抽挑顶,弄得姑娘魂飞天外,身在浮云,气喘嘘嘘,丢之无数次,昏过两三道。姑娘被公子尘柄入体内,将花心似啃似咬一般,一缩一伸,得意难禁,天作帐,地当床,从在风尘,未有今日之爽快。

姑娘道:“公子前番共寝,只千馀回,今日缘何又是另样奇爽,快快抽出来,待我看一看,是怎的?”

公子将身一扭,尘柄已出,姑娘用心一横,“嗳哟”一声:“这件好东西,前日何尝有这般长大,怎的如此绝妙,奇哉!奇哉!”

公子又道:“我这物件,愈弄愈长愈硬,一日比一日厉害。”公子言毕,仍将尘柄送入,入至根处,不容丝发,在牝内乱钻乱点,热烙无比,妙不可言,姑娘心舒意爽,一泄如注。姑娘如同云里一般飘飘然,心中畅美之极。

约二个时辰,二人同时泄了,两人又戏耍多时,方才离去。

再说立人命人寻索李成和香梅,皆未果,内心着实着急,便於院门等候。忽见暗处有两人而至,定神一看,正是李成堂弟和香梅妹妹,心中顿时明了。

“哥哥,你可在等我们?”

“久等不归,把我气煞了。”立人道。

立人看见李成只穿着小褂,衣服却拿於手里,便取笑道:“天未雨来,衣服何曾湿?”

李成与姑娘无言对答,满面涨得通红。

立人又笑道:“堂弟,小妹,勿再言语了,快去换衣,酒席已备。”

席桌上,山珍海味,佳肴美酒,烛光照映,甚是诱人。立人今日高兴,婢与主同桌共庆,此乃世上少有也。

秋月、雪儿、凤儿与容儿坐於立人两侧,李成左右是玉秀、香梅。相互敬酒。庆立人早归。立人已大醉,左右环顾,近日朝中高升,更是喜上添喜,怀里搂着美女,口里吃着美酒,有何人可比?

公子亦搂着玉秀与香梅,立身与立人对酒,道:“祖上显灵,家上昌盛,姑娘受宠,堂兄朝中高升,家业发达,指日可待也。为此,请大人乾这一杯。”

立人道:“多谢堂弟,你我本是兄弟,如同手足,哥哥立至,贤弟与我同享同乐,共撑家业,何如?”

李成道:“大人放心,安心朝政,家中之事,自有我料理,来,乾这杯良辰美酒吧。”

二人齐声道:“乾,乾。”

二人完毕,李成便想出一个愈加痛快的法儿,备讲与立人。欲知是甚法儿,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狂蜂儿既采娇花蝴蝶儿又思含蕊诗曰:云雨几番阳台梦,梳头无力任髻偏。

话说李成与立人对酒,又思出一痛快法儿,只听他对立人道:“哥哥,难得如此良辰美景,美人美酒一一皆有,美酒,我已喝足了,至于美人,我们亦应尽情品尝,共同消受。对否?”

立人道:“贤弟,这里众女子你尽管挑,我们共同消受。”

言罢,二人便与众美人调起情来。

日没崦滋,拿上灯烛,立人与李成被众女子便傍多时,早已春兴勃发,有酒助着,更是把持不住,立人搂了容儿和雪儿,李成拉着风儿,分向东西套房而去,原来书目房本是六间勾连搭,里面隔断出许多阁子套房。立人与李成白昼取乐,俱是在此,阁子之中,铺设华丽,牙床乡幔,玉鼎金炉,好不整齐。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单说立人低声道:“天色不早,我们安息吧。”

雪儿尚小,还不知风流,便含笑道:“这里睡不要紧,却不误了姨奶奶享用?”

立人道:“这里享用难道不好?”

雪儿不语,容儿更是害羞,低头不语。

立人思想雪儿年纪尚小,若先弄容儿,怕雪儿看见痛疼之状,心中畏惧,轮到她时,不免费心,遂叫容儿替自己宽衣解带,叫雪儿将衣服脱去,雪儿要立人怜爱,口里虽一口应承,却终是女孩儿家,及到临头,叫他解衣,忽又害羞起来,靠着床幔,半晌不动。容儿便讥讽道:“听你很回说话,原来中看不中吃呵!”

雪儿此时看见立人的大物,正在害怕,那里还去理会他。立人情急,连催数次,雪儿只是延捱,立人欲火如烫,那里等得,遂探身将雪儿扯于床边,替他将衣带解开,脱去。灯光下露出非同一般的身子来,雪儿更是越发害羞,立人因等得兴浓情急,亦没工夫温存调戏,便用尺长有料的物件,一直顶入雪儿的玉户里边,送至根上,便狂逞起来,大抽大送。不料用力过猛,雪儿如何弄当得起,便大声啼哭。立人低头看时,被衾上早已落红无数。雪儿急用手推搪,被立人压住,那里动得半分,便道:“奴今死矣,快罢手。”

立人见他如此,心中更是畅快,那里顾他死活,恣意抽送,寻花探蕊,弄得雪儿娇喘悲啼,浑身香汗直出,真是哭不的,笑不的,气喘吁吁,只叫立人可怜,立人都不依,依然很弄,后来雪儿虽是疼痛,毕竟稍微减些痛苦,况立人渐渐用力不猛,所以悲啼几声,有笑着脸哀肯几声,立人总不理他,只是捧定香肌,细细鉴定。雪儿含苦带笑,一段痛楚光景,就象梨花带雨,轻湿温柔不分可人。

立人尽心受用,恣意为欢,只弄了三个时辰,方才尽兴,将物拔了出来。雪儿玉户已肿,四肢无力,便连身子倒于立人怀中,说道:“你亦太狠心,不顾人死活。”

立人抱住,带笑说道:“我顾你,你可就不顾我了。”

二人依偎温存了几番,立人放他睡下。

立人又将容儿抱住,容儿先见二人云雨了,不免害羞,后见雪儿疼痛之状,更是害怕,心中正怀着鬼胎,知道自己亦难免,忽见二人住手,知是轮到自己头上,正欲躲避,却早被公子搂于怀中,脱去衣裤,不容分说,早已插了进去。容儿疼痛,亦是苦苦讨饶,立人不理,雪儿一旁笑道:“姐姐,你刚才取笑我,现在,你亦知道他厉害了?”

容儿年方十六,初次开苞,却经如此大弄,怎可承受也?不免啼哭,立人兴正浓里,哪理会他。玩了片时,就不十分疼痛,就开心放手,由立人恣意出入。立人见他兴起,便提起容儿双足,架于肩上,狠命冲撞,搅那花心。容儿躲闪不及,放声大哭,立人愈加勇猛,姿情操弄,弄得容儿实难抵挡,喘嘘说道:“奴的花儿被你揉碎了,快撇开手吧,我将死矣。”

立人满怀畅快,那肯放手,当不得欲火难焚,重重又弄了一个更次,方才放手,三人搂抱而眠。

再说李成与凤儿,凤儿年纪尚幼,被李成弄得死去活来,玉户隆肿,走动起来有些痛疼,待得出来,容儿二人未免要取笑他,此时李成向立人道:“你出了没有?”

立人道:“我见他二人俱都招架不住,便自住手,并未出身。”

此时,立人尚在被中,李成一把推过凤儿,道:“你再弄弄他吧。”

立人一把将凤儿搂于怀中,照着自己那物件说道:“这般个头,尝尝滋味吧。”

凤儿一见,吓得魂飞魄散,苦苦哀求,立人欲要强弄,凤儿便死命相拒,弄得泪竭声嘶,执意不肯,只说改日再弄。立人见他不肯,便向李成挤了一下眉眼,同李成将他放至太翁椅上,李成按住双手,立人用腿将他两腿压于股间,又唤容儿,雪儿拿来绫带,将凤儿背剪捆了双手,缠于椅上,又将他两条玉腿分左右紧于乙翅上,腰间衬上绣枕,要想动弹,万亦不能。凤儿只得哭声叫天,泪流满面,苦苦告饶。立人兴弄,哪里顾他,并吃下一粒壮阳春丹,情兴敖然,照准那微红一瓣,一撞而入,疼得姑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牛头山春光无限草坪里娇喘连绵诗曰:几句花可理旧踪,徘徊花下向谁逢;可怜多少相思泪,泄得名花片片红。

话说立人将凤儿捆至椅上,又吃下一粒壮阳丹药,情兴敖然,照准那微红一撞而入,痛得姑娘求死不得,求生不能,当下哭叫个不停。本来凤儿年纪尚小,玉户又隆肿,现再猛然一弄,实是难当,无奈动弹不得,只好死挨死受,立人心花怒放,款款抽送,唧唧有声,忽又用力顶住,使劲研蹭,揉那花心。本来凤儿阴户狭窄,弄得哼哼唧唧,又哭又笑,甚是有趣。

立人弄得腰酸,又叫李成接着弄,李成又弄有两个时辰,又换上立人。立人上来,十分勇猛,无奈凤儿四肢被捆,已$淫荡小说 WWwCOM然麻木,腰儿弯弯向上腆着,更是难过,加上用力顶撞,便使劲研蹭,早忆软洋洋的,死人一样,足足又弄有四、五个时辰,方才一泄如注,出了身子。

将凤儿放下,已是走动不得,立人将她放於被中,安慰一番,便各自歇息了,此时天已大亮。

这日,立人、李成、秋月玉秀、香梅、凤儿、雪儿、容儿来胜地牛头山上游玩。牛头山,因远处看似牛头而得名,牛角乃石峰高耸而成。牛头上,即两石峰之间有一平整之地,上建有神庙,并无道人,只有一守庙老头,在中嘴处有一硕大温泉,能容纳上百人同时沐裕众人来此,难免要在牛头上玩耍一番,李成、玉秀、香梅、容儿左中角,立人、雪儿、凤儿、秋月则上了另一角。

登攀石峰,难免要手拉手儿,相互叮嘱,互告小心。

姑娘家毕竟胆小,登了一高,便觉惧怕,李成合立人便行於前头,不时拉姑娘一把,约莫一个时辰,方才爬上牛头山的角尖。

说它是角尖,又不是真切的,上面竟有一片绿茵地,鲜花朵朵,凉风习习,香气四散,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也。

左角与右角遥相呼应,李成先上左角,便向右角道:“哥哥,我们左角胜也,你们还相差甚远呢。”

只听立人道:“贤弟,数日未曾炼身,如此登攀,确有难处,我甘拜下风,回罢,赏你百两银子,何如?”

李成笑道:“如此奖赏,未免重也。”

立人道:“贤弟有何夙,只管讲罢了。”

李成道:“你下次出行么,替我一约绝世美女,何如?”

立人大笑道:“绝世美女,天下少有,实在难寻,若遇之,我便领回,赐与你便是。”

李成道:“无所谓赐与,是你的亦是我的,我们共着用,何如?”

立人道:“正是,今如此美女子,不是与你共着用么?”

李成道:“是也。”

立人又道:“我等好好歇息,痛快玩耍。”

各自便不再言语,左边这角,李成向香梅道:“妹妹,你道在此干甚才尽兴呢?”

香梅低声说道:“我哪里晓得,你说了便算,我没甚。”

李成道:“好,难得如此景致,岂能错过良辰美景,我等来做个合欢连床上会罢,何如?”

众女道:“妙也。”

顿时三女子甚是狂荡,向李成扑将过来,把他压於身下,香梅搂着李成玉颈,口对口儿亲起嘴来,玉秀便去解开他的衣裳,容儿便去摸他胯下那硬梆梆的东西。李成顿觉欲火焚身,痛苦难捺,片时,便被除去了衣服,露出洁白如玉的肌肤来,三女子伏於上面,如饿狼扑食一般。

李成道:“你们亦脱光身子吧。”

姑娘们一声应下,便都去了衣服,露出白光光的身儿来,旋即又一个个扑於李成身上,贴裹在一起。

香梅小姐心切,便翻身跨上,玉秀与容儿兴亦来,但不敢与主人要强,只得望梅止渴。

李成见小姐有些按捺不住,便一把搂过,旋转,便压於身下,一摸户下,早已淫水长流了。他寻硬梆梆的尘柄,只轻轻一顶,便已进入了大半截,顿觉户内阔绰无比,却亦美妙无比,再一送,便没了根底,姑娘顿觉塞满户内不容丝发,遍身爽意,李成一阵大抽大送,抽得“唧唧”有声,姑娘口里“哼哼呀呀”叫个不停。

玉秀,容儿跪於李成面前,奶子挺立,双手不停的捏搓着,李成或面向左侧,吸玉秀的奶子,或面身右侧,吮容儿的奶子,好不快活。

香梅正上兴头,李成却越送越慢,越喂越少,心里甚急,户内又酸痒,原来李成一心多用,又要弄香梅,又要吮吸玉秀与容儿的趐乳。小姐好不生气,遂生出一个法儿来,欲知小姐思出甚法,后事又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李成战之娇过瘾立人会之美尽兴诗曰:手折花枝过绮窗,包闻燕子语双关。

晚来惟有孤灯照,密室大铺瘦满腔。

话说李成一心三用,不解香梅之痒,小姐遂生一法儿。

只见她就地一翻,便将李成压于身下,又对着直竖的尘柄坐将下去,把肥大的尘柄全部吃了,大起大落,把李成痛得哇哇叫,回回直抵花心,摆动柳腰,擦及痒处,更是爽不可言,口里不停的浪叫:“美哉!美哉!”

玉秀和容儿见此,欲火难捺,只觉得户内痒痛无比,周身酥软,淫水长流。

二人见公子不能顾全,用手捣弄起穴儿来,穴里弄出的水,打湿了穴边的毛儿,毛儿便粘连成一团,煞是诱人。

李成见二人如此难受,心亦急,便取出壮阳神丹,吃了两粒,便觉得全身力大无比,尘柄粗大坚硬,又将香梅放于草地上,抬起一条腿,举枪就戳,连根送进,似蜻蜓点水,又如饿鸡啄食,连连直捣花心,弄得花房叨叨作声。如此大抽大送,足有五百来回,弄得姑娘浑身瘫软,死了一般。又约莫一个时辰,弄得香梅连丢三回,方才罢手。

随即李成又将容儿放至草地上,分开两腿,用力一顶,进了半截,觉得户内甚紧,热烙无比,更觉有趣,便是一阵大抽大送,弄得姑娘体颤头摇,叫苦不堪。李成更觉兴极,勇猛无比威风不减,直弄得她无声无息,如同死去一般。

李成见她兴致已过,便又搂过玉秀。玉秀趁势一坐,已坐于李成胯上,尘柄已吃了大截。弄了一个多时辰,玉秀便筋疲力尽,愈来愈慢。

李成仍觉不解兴,遂翻身扛起玉秀两条玉腿,柳腰紧抱很很就刺,直捣花心,弄得玉秀香汗淋淋,舒畅无比。又弄有二千多回,不觉身子一软,泄了,方才罢手。

待醒过神来,只听的耳边咿呀声,遂感奇怪,循声望去,大笑不已。

只见右角尖上,立人、秋月、雪儿、凤儿均光着身子,把成一团,似一朵云在摆动。

原来立人仰卧于一块石上,雪儿正与他亲嘴咋舌,秋月、凤儿正在玩弄尘柄,你捻他按,你吮他吸,把尘柄弄得甚高,硬如生铁一般。

秋月几经风雨,浪性十足,看着硕大尘柄,顿觉兴起,户内痒得更是难煞,便向立人哀求到:“快弄我,我难过死了!”

立人道:“不急。”

秋月见立人没有弄意,便起身,不管生熟,一抬臀坐将上去,已吃进大半,此更使立人兴起,亦迎凑起来。姑娘虽兴正浓,娇体却少力,便渐觉难有兴致。

立人识得秋月景况,翻身压上,长驱直入,很抽很送,大汗淋淋,姑娘浑身舒畅,瘫了手脚,口中不住咿呀连声,一直弄了三千多回,方才对泄。

凤儿和雪儿早已过兴,见立人也瘫了,便来扶将他小憩片刻,待立人还原了身子,方才给他整好衣服,自己亦着上衣装,又赏美景。

只听左角的李成问立人:“可曾尽兴?”

立人道:“只弄了秋月,余者尚未弄呢。”

李成道:“哥哥,是弄累了吧。”

立人道:“可能是也,你却如何?”

李成道:“他等都敌我不过,败下阵来矣。”

立人到:“贤弟真行,我自愧不如。”

李成道:“不敢,看那山顶上有个神庙,去瞧瞧,何如?”

立人到:“答应便是。”

言毕,众人又分别下了牛角,来到牛顶,向一座神庙走去。

这座神庙,共五间神堂,均塑有甚像,房宇古典,朱栏红门,飞檐龙脊。

众人于正庙门聚集,汇入一伍,大家难免要互诉新奇不题。

众人径直来至神庙,刚入庙门,只一老道。这老道自称神机妙算,立人便请他相卜。老道道:“我有一事,你得依我,不知何如?”“你说便是,相后再言。”

于是,道人便给立人看起相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神庙道人赐妙药密室大铺闹春意诗曰:造化令颠钧,其妙难预知。

何况亦绳系,良姻固有时。

话说立人求老道人为他相术,老道却以卜准赏美女一名为约,立人应许,便看起相来。

老道援着长须,瞪大眼,撇着嘴道:“大人官至三品,极为受宠,花天酒地,美女绕身,家业昌盛,如日中天,大人,是否?”。

立人道:“是也,后来呢?”。

道人有道:“大人之命,富贵在天,天有不测,必有祸害。”

立人急急问道:“快讲,有何祸害?”

道人有道:“大人身居朝中要职,却不顾政事,一旦娘娘失宠,必失依靠,东院失火,救之晚矣。”

立人细想何尝不是,有问道:“老先生所言极是,我终日不理政事,是为情欲所困也,不知老先生有何高见,能使我解脱出来。”

道人道:“古人云,一物降一物,事厌者未必烦。大人情性甚浓,如何除之?只得听之任之罢了!”

立人道:“我身子每况愈下,竟日日如此,恐有不妥,是也?”

道人说道:“我有法宝,能使你精力旺盛,雄力不减,大人可曾愿试?”

立人道:“老先生只管讲罢了。”

道人说道:“我炼成金枪不倒丸,此丸汇集百种妙药,又在火中炼,功力极强。吃后,必觉体力十足,战不可胜,如此几日,必生厌意也必淫心大减,直至戒除。”

立人道:“好,与我几粒,若确如此,必有大赏也。”

道人又说道:“大人可否带几名女子,与我去密室,如何?”

立人大声道:“且依你。”

随后,便带着秋月、容儿、雪儿、风儿随道人走进密室。立人四处一望,呀,如此堂皇富丽去处,但见稠纲锦帐,大红绣被铺在其中,香味诱人,令人晕去。

道人从一小盒取出一颗药丸,递与立人道:“大人吃下方可行事。”

立人接过吃了下去,顿感雄根勃起,力大无比。“大人,这边请。”

道人带立人至锦被中间,更觉难耐,急不可持,便向秋月等说道:“速去衣服,为我所用。”

瞬时,四女子便成一团粉白,屁股耸得老高,待立人受用。

立人命她们睡于绣被上,只见数条玉臀粉白香躯,好似琼枝瑶树,光彩相映。立人睡于中间,那根尺多长的尘柄,肥伟无比,昂然直竖,先令秋月仰卧,腾身跨上,用力一耸,直抵含巷。那秋月便口内咿咿,连声叫快,立人一手拄被,一手伸去摸那雪儿牝户,又把头颈侧于一边,与凤儿亲嘴,又令容儿推其股,一口气耸有千余,弄得秋月把身子一歪,丢了。

立人便把秋月放起,令容儿横卧,背脊靠在凤儿身子,即跳下床来,捉起双足,尽根抽送,一口气就有千二三百,弄得容儿十分爽利,体颤头摆,连连叫快。雪儿看了这个溪骚模样,忍笑不止。只听得凤儿叫道:“你们只顾快活,却不心疼我,我这酥胸,压得酸痛。”

立人忙叫过秋月,却叫他做了靠背,把那白腿高高捧起,遂轻一下,重一下,没头没脑,亦有**百抽。

遂又丢了容儿,又把凤儿抱到床上启股就搠,只因立人连战三人,气微减,凤儿又看了许多,欲火难焚,便觉尽根顶送,不能解痒,急忙翻身扒起,把那尘柄套进,用力乱插,又弄有一个多时辰。

雪儿等得不耐,便把凤儿扯下,耸身扒起,立人又觉精力已足,就将雪儿推在被上,一顿乱抽,足有两千多回。

只在这四个时辰,把四个女子弄得体酥骨软,若在云中一般。

四个女子都瘫于床上,一动亦不动,若死去一般,而立人尘柄依然直竖,不得泄,又一个挨一个着实弄了一回,方才泄。

立人整上衣裳,道人走来,问道:“大人意下如何?”

立人大笑道:“老先生如此妙药,世上少有,先生多赐予我几粒吧。”

道人笑道:“大人何须心急,此药虽妙,药力甚大,却不可多用,否则会阳精泄尽而损之。一粒可管半月,半月内切勿再用,我与你十粒吧。”

道人说完,又从盒里取出了十粒药丸,为立人包了,让他装妥。

立人谢毕,问道:“老先生要美女一名,作甚?莫非是要交欢。”

道人大笑道:“此言差矣,我身为道中之人,远离色欲,岂能乱淫?我是想用一女子,让他吃我的强明丹,看其药力如何?”

立人道:“这有何难,我令他吃下,看如何。”言罢,便叫过一人,令其吃下。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众人同欢众人乐三贼劫得三佳人诗曰:纵活百年终觉少,风尘碌碌何时了。

为图富贵使机关,富贵不来人已老。

话说道人炼出强阴丹,立人命秋月吃,试看药力,秋月只得吃之,顿时全身燥热,户内痒灼无比,药力难耐,遂一手捏着奶子,一手挖着阴户,口里咿呀的叫个不停。

看着秋月这个浪禁,立人不由兴起,卸去衣服,遂来领教秋月。

立人扛着秋月两腿,尘柄一顶而进,觉得户内热痒,空旷无比,淫水甚多,淌个不停,觉得户内翕动有力,花心挺得老高,迭弄起来,爽快无比,越弄越狠,弄得滋滋作响。

这样弄有三千多回,立人又翻身骑上,又是一阵狂抽,双方都不得泄,这样约莫又弄了两个时辰。

秋月又觉不解其痒,又骑在立人胯上,狠命乱插,气势骇人。众人见之,吓得瞠目结舌,不知为甚。如此这样,又弄有两个时辰,方才对泄。

立人和秋月歇息了会儿,方才着好衣服。

道人过来问道:“你们道这药力如何?”

二人齐曰:“神丹妙药,盖世无双。”

立人捧着十粒神丹,谢过老道人,要拿五百两白银来谢,道人拒之,赠与立人一幅字条,只见上面写道:十载为朝廷,功动着简青。

望高多被谤,身退始全名。

花落能复发,人死不再生。

劝君求大道,枉取半痴生。

立人、秋月等出了神庙,已过了五个多时辰,太阳偏西,李成、香梅等迎上,问长道短,相安无事,又坐着轿子回身,不提。

自此,立人、李成与众多姑娘日夜交欢,好不快乐。有话即长,无话即短,自春到夏,夏去秋来,秋收冬至,又换了一个年次,大家亦不知被公子、李成玩过多少次,如此,立人的情欲依然不减,亦不理政事,终日寻欢作乐,花天酒地,好不自在。

这一天早晨,秋月偶尔出去闲玩,竟不自归。如石沉大海,杳如黄鹤,立人四处寻找,那里找得着,总想是被匪人所招,好在家中还有六、七人,亦就渐渐忘怀。

且说连年兵荒马乱,地方不清,乌岭山深去处,聚集了些强盗,为首三大贼王,一人张昆,别号浪里飞,练有一身好本事,高山来去,如履平地,轻如燕子,捷似猿猴。这三个强人占住山峰,打家劫舍,遇有美貌女子,便行采花。

这日,偏偏香梅同玉秀、雪儿三人,在楼上嘻耍,被三人看见,众贼心迷眼乱,魂不附舍,遂探访路径,当晚便来采花。

说来凑巧,这日李成与立人到外城打点关系,香梅等三人偏要好,晚上在一起耍,其他姑娘都睡了,三贼胆大心粗,顾不了许多,急忙进屋,各人抱了一个放倒在床上,扯去裤子,早露出玉户来,三贼掏出尘柄,亦有八寸来长,对着玉户一顶而入,弄有半天,方才出了。

原来三个姑娘心中俱都明白,只是手脚瘫软,不能说话而已。见三人皆是强手,弄得三女子浑身酥软,因此遂了三贼心愿。

三人玩了多时,张昆向老二韩松道:“贤弟,依我看来,这等女子,世间实在少有,不如我们三人,各背一个回到山上,慢慢尽情受用,岂不更好。”

老三苏海也道:“妙,妙,山寨里那些婆娘无一可比。”

三贼结首肯,于是个背一个,施展夜行术,飞檐走壁,连夜飞奔山寨。

及天明,香梅三人醒来,已知到了山寨,回想立人恩爱,不住放声啼哭,三贼百般劝解,万般温存,。三人无法,只得勉强顺从,张贼讨了香梅,韩贼讨了玉秀,苏贼要了雪儿,暂且不题。

单说秋月那日出外游玩,偶然来至郊外,但见春草绵绵,田畴一色,鸟语清幽,与流水潺潺之声相应,四周山色,锁翠流青,因贪爱春色,便步出约二、三十里之遥,忽然下起雨来,初时不过点点滴滴,后来竟大了起来,又没带伞儿,衣衫已湿,四处都无处躲避,急的额上出汗,只远处森列着一片营垒。秋月急忙走上前,欲暂行躲避,猛然间听见一片铁蹄声响,只见到骑飞奔营门而来,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以后佚

醉春风

《醉春风》

清·江左谁庵述

第一回处子深闺心性劣富儿书馆梦魂颠

第二回合卺夜恩情美满反目后欢爱潜移

第三回荡子不归生妇怨孤房独守动淫情

第四回倾赀结客无虚夜破璧迎郎有剩欢

第五回天纲不振还一振妇行无终迄不终

第六回老大嫁人心不老娇痴独绝念逾痴

第七回吃官司淫心未已寻旧好痴骨难医

第八回张监生言旋故里赵玉儿甘守空帏

第一回处子深闺心性劣富儿书馆梦魂颠

醉里神飞,越正初秋,一帘细雨,半天残月,

风月情肠无说处,满眼飞飞蛱蝶,

欲草兴亡书几叶,墨干笔软心多咽,

想风流底事无关节,闲伸纸漫饶舌。

娇娘趣事从头说,笑贪花浪子,连本几乎尽折,

男狂女荡一般心,何啻如饥若渴。又谁怕人言喋喋,

写艳词了得似,总不如一笔都描出,流传地无休歇。

《贺新郎》

这一首诗馀,只说本部大概,若说到十分可笑、十分可丑的事。真正令浪子动情,正人发怒,愚夫学样,慧子勒规。若聪明识字的女子,越触动了羞恶愧悔的心,改淫乱为端庄了。

大凡天地间的人,偏有裙带下的这桩事。再不明理,一样阴阳二物,夫有妇、妇有夫,尽可取乐。男子波波急急,镇日想偷婆娘;女人波波急急,镇夜想偷汉子。男子们,人说他淫人老婆,就欢喜了;人说他老婆淫人,就恼怒了。女人们,真实是做淫妇,便忻忻以为乐;人骂声淫妇,便悻悻以为恨。

还有一等:这一个女人,爱那一个男子;那一个男子的老婆,却又不爱丈夫而爱别个。这一个男子,爱那一个女人;那一个女人的丈夫,却又不爱老婆而爱则个。还有一等:男子偷了个女人,正打得火热,忽又见了个女人,还不如前偷的女人标致,却又丢了前偷的女人,倒去偷那不十分标致的这个。女人偷了个男子,正打得火热,忽又见了个男子,还不如前偷的男子风流,却又丢了前偷的男子,倒去偷那不十分风流的这个。真正解不出、想不来。

曾有北通州一个公子,有才、有貌,人都道他北人南相,该利于南闱。他就廪生援例,做了南国子监监生,到南京坐监。春三月,雨花台游玩,遇见了个绝色的女子,只跟得一个清秀的丫鬟。公子魂飞魄散,一步步跟他回去。那女子也有顾盼的意思,原来那女子,却住在南门外一个大大房舍,丈夫反在北国子监坐监。久旷的人,烈火干柴,丫头做脚,竟留他进去宿了。两个如夫若妇,顷刻不离。

那女子的丈夫,在北京坐监,却为外夷,进了喜峰口,京城一带都逃散了。公子一家,纷纷往南奔走,他妻子也是官宦人家一个千金小姐,标致不消说了。失落在后,大雪漫天,阴风蔽野,亏了女子的丈夫,救了他性命。小姐说起丈夫在南方坐监,要求带往南京寻取丈夫,就雇了个船。怕路上不便,只得权说做夫妻,谁知权不多时,两个烈火干柴,也就做了夫妻了。到了南京,两下相见,方才转换。

又有一个赵甲与近怜周乙相好,赵甲见周乙的娘子标致,千方百计去谋奸他,那晓得赵甲自己娘子,也看上了周乙,倒做了岸泊船,先与周乙情蜜了,后来周乙的娘子死了,赵甲也死了,赵甲娘子反嫁了周乙为妻。正所谓:

试看檐头水,点滴不差池。

且说万历年间,苏州府城,有个娄门外地方,姓顾的外郎,有两个儿子,都从师读书。一个女儿大姐,生得如花似玉,真正赛过西施。从小见哥弟读书,他也要读,就识了满腹的字。看些戏文小说,见了偷情的事,他就骂道:“不长进的淫妇,做这般没廉耻的勾当。”只有一件:日常间梳好头儿,掠好鬓儿,扎缚一双好小脚儿,穿的衣服,务必要鲜鲜润润,里外都新。他父亲是一滑吏,又是乡里小户出身,不肯十分做绫罗的。他苦苦的再三要好,就闲在家里,也打扮得妖妖娆娆,千人道好,万人道强。

偶然一个江西算命的,他父亲请到家算命,算到大姐的,那先生啧啧的赞道:“好个女命!做有名目人家的媳妇,手执权柄,做财主婆。只是金水在命同宫,好色欲而假清高,第七夫宫生了孛星,招夫必然贪色,庚辰生,生在八月,又是酉时。果老五星上说得好:申子辰,鸡叫乱人伦。连亲生骨肉,不要怪我说,也要做出丑事来。又乙与庚合,有庚合两乙,四重夫星,必竟夫命硬,似他才没鸳鸯拆散的苦,日下红鸾天喜动了,该有人求亲,不可错过,错过反要生灾。”顾外郎道:“正有一个张监生家,他第三阿郎,在这里求亲,被我讨得八字在此,求老丈一看。”那先生问了八字,细细轮算,笑道:“好得狠!好得狠!这小官大你令爱二岁,丁丑生,今年二十岁了,己酉丑,跃马南方走。他枕花煞在午宫,却有当年流孛星,也在此宫吊照。妻宫命又硬,煞又重克他不动的,正好做一对风流夫妻,该许他!该许他!”算完了这女命,又把合家的算了。顾外郎送了先生命金,送他出了门。进了门就对老婆说:“叫媒人允了张家亲事。”

其时提学按临昆山,读书的,都去考科学考进学,顾外郎的大儿子,略晓得些之乎者也,只因父亲要一个秀才支撑,就费了三百馀金,钻谋进学。从来新秀才送入学,回家拜了家堂,参了父母,就与姊妹兄弟对拜。这顾大是乡里书痴,看得秀才天大地大。拜过了家堂父母,便大模大样道:“我如今是皇帝家的人了,妹妹弟弟都该拜我。”那吹手与拿旗的,都笑起来,顾外郎喝了一声,顾大只与妹弟作了两个揖,也就罢了。诸亲百眷,大半乡里来的,称贺已毕,入席吃酒。有请为证:

乡村最广是肥牛,见领蓝袍即状头;

不是秀才才学好,衣冠怎便冰猕猴。

且说顾大这一夜,自道是个秀才,手舞足蹈,也不管老官在面前传杯弄盏,吃得烂醉。顾外郎肚里,却有三百两头的懊恼,见他如此狂放,好生不快,对他道:“你的酒够了,且进去罢!”顾大只得抽身入内。因进门的时节,看见妹子打扮得妖妖娆娆,又想算命先生道:“申子辰,鸡叫乱人伦。”忽然醉后动了禽兽心肠,要去偷妹子。

那顾大姐,原独自一个睡在后楼一间小房里。只因夜深,先去睡了。顾大轻脚轻手,走到楼上来。无巧不成话,因顾大姐倦了去睡,忘记闩房门。顾大轻轻一推,早已推开,桌上的灯,已半明不减了。顾大轻轻走到床前,听得微微鼾声,如已睡熟。竟脱了裤子,扒上床去,把手先去摸屄。

顾大姐是极睡得惺忪的,陡然惊醒,问道:“阿呀,是那个?”顾大道:“妹子不要嚷,是你哥哥,新秀才!”一头回答,一头已捱入被里去了。顾大姐大叫起来道:“阿哥强奸妹子!好没廉耻的乌龟!”顾大用强,竟把他两腿扑开,拿屌往小屄里乱搠,还亏黄花女儿,再搠不进。顾大姐大嚷大叫,顾大只是不放,忽然大泄,那精流了满屄门,顾大姐见他不肯住,叫喊又没人听得,心慌意乱,把手在他脸上乱挝,挝了三四条血痕,顾大才跑下床走了。

顾外郎的妻房,偶然听见女儿喊声,只得走到后楼,看看顾大姐正在那里哭哭骂骂的道:“贼乌龟,弄了我满肚子面浆也似的,叫我怎么做人?”娘走近前,问了明白,也骂道:“天打的禽兽,一个妹子也想强奸他。”骂了一会,对女儿道:“你不曾被他破身么?”顾大姐道:“不曾,被我挝碎了脸,才跑了。只是流的不知什么东西?”娘把手一摸,摸着了精,叫起来道:“这是精了。”又摸摸小屄儿道:“果然不曾破身。怎么进也不曾进去,就丢了?有其父必生其子,与他爹一样没用的。只是一件,秀才比平人不同。你不要说了,怕外人知道了,既碍他的前程,又怕没人娶你,只得隐恶而扬善罢了。”

到了第二日,顾大只得推病,不敢起床。母亲骂便骂了他一顿,也不向顾外郎说。有一挂枝儿为证:

小贼精,你如何把妹子来逅。

同窠生,并肚长,怎配鸾俦。

嫡亲骨血要把淫根凑,不是猪和狗,定是马和牛。

还亏他妹子的无知,也险些兄出场丑。

自从这番罗嗦,顾大姐越越防他,再不与他接话。他却怀恨了妹子,常带小朋友来家,去引诱妹子,指望他有了件歹事,好出这口闷气。那知他心如铁石,再不动心,常对娘道:“算命的说我犯桃花,又说我什么犯四重夫星,我偏要做个贞节妇人,像那古人说的,烈女不更二夫,替爹娘争气。”他娘道:“我的儿,这是极好的了,我催爹去早早定亲,完你终身大事。只怕张家也只在月里,定然送聘来,年里便要娶亲哩!”

你道这张家是谁?却是新家巷里一个大财主,是个秀才援例的监生。所生三子,大儿子已进学做秀才;第二儿子读书不成,只靠当铺过日;第三儿子略晓得几句文字,张监生的爱子。见他考童生不得进学,十九岁上,就替他纳了捐,做个民例监生。只因母亲没了,大的、第二的都已成亲久了,张监生另分析他,各居各爨,自己只同这小三监生,在新家巷祖居居住。两个哥哥只分得万金一个。张监生倒存留有三万金,与这第三个爱子。请一个教书杨先生在家伴读,平日间奢华富贵,真正苏城第一。

你道为何这样富家二十岁尚未娶亲?因他命硬。聘过了李举人家女儿,归绒线家女儿,都望门鳏死了。故此还是个鳏夫。父亲替他打听得顾外郎女儿,有七八分容貌,哥又做了秀才,家私也有几千金。因此上媒人一说便成。那知张三监生,只为做亲迟了,偷婆娘、嫖小娘,无所不至。那小户人家,不正经的女人,拚着用些银子,不知勾搭上了多少。这也还不打紧,有一个走京的徐家,住得相近,每常姓徐的上京去了,家里娘子,只三十六七岁,又一个小娘子,只有二十一二岁。大娘子所生一女,已十五岁,家里一老一少,两个伴当,都有妻子。年少的伴当,跟了主人往京,只留老仆并两房仆妇在家,过其光阴。

张三监生打听他男子汉不在家,就日日在徐家门首,走来走去,行奸卖俏,不只一日了。原来徐家小娘子,从小儿好踢球,若有街坊上踢球的,他便饭也不吃,直看到了。

张三监生偶然一日,带了两个球师,故意在他门首,宽展地上,踢球卖俏。那知正中其意,就看他个不了。张三监生自恃模样儿也好,年纪又小,趁着踢球转来转去,捱身在徐家门边与小娘子们,只差得一尺路儿,恨不得搂一搂,只碍得聚人眼目。张三监生故意把袖子一撇,一条汗巾刚刚撇在小娘子身上,小娘子笑了一笑,竟藏入自己袖里去了。张三监生明明知他有意,又踢了几回。球师道:“饿了,我们去吃饭。”大家才收拾了排场。

先是小娘子丢个眼色与张三监生,那张三监生魂不附体,一连丢了两三个眼色,被球师扯了回去。自此之后,张三监生日日来刮,逐渐儿捱到门里,亲嘴摸乳、无所不至。

到了重阳那一夜,小娘子竟瞒了大娘子,把张三监生悄悄领入自己房里,藏在房上去了。小娘子原与大娘子一心一意的,怕不通他知道,到底不妥;又恐怕一个小后生,让他先抽了头筹,只得且瞒他一夜,明日再说也未迟。忙忙的同众人吃了夜粥,只推肚痛,把门关了。就像饿鹰见了麻雀儿,搂了张三监生哼哼的要弄。虽是张三监生也还是二十岁嫩货,不十分筋节在行。才把屌放进去,就心肝亲肉叫起来了。抽到二百多抽,小娘子流的骚水,也不知多少?正所谓:久旱逢甘雨。快活难当。弄得热闹。凭他千兵万马杀来,他两个总不知道。

谁料大娘子是个乖人儿,适才见小娘子心忙意乱,况兼这几日,没一日不在大门首看人,有些疑惑,心里想道:“就是有个人儿,该通我知道,同欢同乐,才是一心一意。不信倒瞒了我,自家受用得到底。”走到小娘子门首听,便个说话的,又听了半晌,不像说话了,有些哼哼之声,只道果是肚痛。走了回来,却因动了念头,再睡不着。只得又披了衣服,开了出去。女儿问:“娘那里去?”大娘子道:“你自睡,我看看二娘肚痛也不痛了。”又一步一步走出来。真正此时此际,就是村夫老子也是好的。有一曲黄莺儿为证:

欲待把门敲,怕无人枉这遭,

不住的小鹿在心头跳。

非关太骚,只因久熬。

头籴的籴了我的心好心焦,

满身寒噤,难度此良宵。

且说大娘子走到小娘子房门首,听见里面说话,是明明有人在房里了。又想一想道:“我与他情同姊妹,不比别人家,分大分小。不信他瞒我独自快活。一向都静守空房,他也熬得久了。勾搭上了个人,先受用一夜才与我说,我如今若撞破了,他又没趣,我又不好就做甚事。不如且熬了今夜,看他明日怎么说?”只是门户着实紧看着,料那人飞不出去,只得怏怏回房。

小娘子与张三监生,直弄到四更天才住。小娘子心上担着鬼胎,再也不睡。到了清早,侧耳听声,听得外边开门,他就推醒了张三监生,吩咐道:“你且悄悄的睡,人眼正多,还出去不得。待我大娘那边调停一调停就来。”

蓬着头,走到大娘子房里来。只见大娘子已起身了,正呆呆的立着。小娘子看看四下没人,就跪在大娘子身边道:“姐姐,你妹子告罪了。”大娘子笑道:“恭喜恭喜,还不曾替你暖房。”小娘子道:“实实勾搭了一月多了,我曾替姐姐说,就是踢球的小夥子。昨黄昏时节,竟不知怎么,闪在我房里。我正肚痛回房,被他缠住。不曾先来禀知姐姐,大家取乐,望乞姐姐饶恕。”大娘子扶他起来,笑道:“弄了这一夜,你肚子不痛了么?”小娘子道:“姐姐不要取笑。如今请问姐姐:他要见见你,若是姐姐肯,总承他留他在此,且相伴他一两夜。姐姐若是怪他,就打发他去,不许他再来了。”大娘子笑道:“想是你够了。你自去看!眼底下都是青的,也不量思奉承奉承我?”小娘子满面堆着笑道:“我知道了。”

竟跑到自己房里,说了这话。就留张三监生悄悄住在房里。小娘子梳完了头,打扮得花花朵朵,比常越觉精彩。张三监生又搂着要弄,小娘子道:“等我引大娘来。他也只得三十多岁,比我还风骚哩!半年都不见男子汉的面,你见过了,就竭力奉承他一遭。你我的情,才得长久。”说罢自去。

那知大娘子久旷的人,又兼昨夜动火极了。巴不能够就弄一弄。正要叫老仆妇送粥到二娘房里,恰好二娘走来。大娘子道:“我正记挂你们饿了,要拿粥进来。”小娘子道:“我已叫老仆买了些湿糕吃了,粥且慢慢的不妨。”大娘子笑道:“糕里裹有人参的便好。”小娘子也笑道:“小后生有气力,大娘子试一试就知道了。他要见见你,我同你进去。”大娘子待不得一声,轻移蓬步,就同小娘子进后房来。张三监生深深作揖,大娘子回了一福,脸就通红了。小娘子道:“我去支使买鱼肉去,大娘,你且宽坐坐。”说了自去。

大娘子才开口道:“我们两个虽是大小,情同姊妹。自从我家官人年年往京,我姊妹守他闺房,再不胡行乱做。这番官人去得忒久了。闻得绸缎卖不得,只怕还有一两个月不回,故此我妹妹久旷的人,就与相公有了缘法,不比我三十岁的人,还好忍耐。”

张三监生见他异样妖娆,又小娘子吩咐他竭力奉承,只答应了几声,并不回话。一把抱住,就插手摸屄。湿湿的、毛毛的,好不动火。抱到床边,扯掉裤子,忙忙把屌插进,大娘子并不推阻,凭他大弄。大娘子娇声娇气说道:“心肝!你把龟头顶在我花心上,我就快活要死了。”张三监生是初出茅芦,还不能十分通透。听了花心二字,把龟头往里面找寻。果然有一似肉非肉,似骨非骨的东西,比大拇指略大些。他找寻着了,着力顶,顶得花心里骚水直冒。大娘子乱叫:“射杀了!射杀了!”弄了一个时辰,小娘子走来,低低的道:“姐姐且起来,外面看看,不要被下人省觉了。夜里正好大射哩!”大娘子才立起身来,穿了裤子,说:“我快快去布饭来罢!”向张三监生笑了笑儿出房去了。

小娘子只因听得久了,心上骚痒,又扯张三监生弄了一遭。大小两个一块儿热了,留情郎住了四夜,才放他去。

父亲只道在馆里宿歇,那知儿子做此勾当。杨先生又只奉承学生,事事瞒得铁桶,反去寻了春药与张三监生吃了,常来徐家与这两个骚婆娘弄,小娘子因见女儿有些觉了,反撺掇大娘子把一个黄花女儿,也被张三监生破了身,弄得血喷狼藉。大是没天理的事,怎保得自己老婆不变心肠,做那不良的勾当。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合卺夜恩情美满反目后欢爱潜移

千古文人,司马相如不恶,为文君翻成行簿。

吟就白头,不是寻常谑,看春秋,花开花落。

怪底多情,趁蝶寻蜂作乐,把红颜忙中送却。

燕燕莺莺,又早穿帘幕,遂魂阵半生着脚。

《风中柳》

话说张三监生和这徐家大小老婆,弄得火热,女儿虽被大小娘灌醉,破了身,却年小不知情趣。张三监生听见父亲已行了顾家的聘,却又贪着徐家女儿,指望辞了顾家,重聘徐家,岂不是个痴子。如此往来了三个月。

徐家主人打从北京回来,正是腊月初八日。张三监生魂颠梦倒,只管走去。姓徐的有些疑惑,着实防闲得紧。每常在家,原是大小两个两夜一轮的,回来还是如此。到了十五夜,该是小娘子房里歇了。

大娘子久已买嘱老仆,传消递息惯了。这夜叫老仆约了张三监生,在大娘子房里干事。只因上一轮流弄久,夜里反睡着了,赶不及五更出去。姓徐的进大娘子房来,大娘子慌了手脚,乘丈夫叩门,把张三监生藏在女儿床上,把被盖着。姓徐的吩咐了些家常话,趁早出门,讨缎疋去了。大娘子道:“天嗄!几乎做出来。冤家!快些去罢!”就问:“哪个跟随大官人去的?”仆妇道:“老鬼。”大娘子对张三监生道:“后生奴才在家,是极可恶的。你如今穿戴好了,我去看外面没人,你急急走到厅上,不可迳出门去。你高声问:‘徐奉轩在家么?’等后生奴才走出来,你问了不在家,只说:‘京里夥计有信来,说有家书一封,托你大官人带回来家。’后生奴才问你上姓,你胡乱说个鬼姓与他,然后慢慢步出门去。就是撞见了我家主公,也无妨。这个法儿尽好。”张三监生依计而行,果然妙得紧。

一来恐怕露马脚。只是行了这法以为没事,只管来得勤了。是非有些昭彰。姓徐的打听了是张监生第三儿子,再三上覆了几次,道:“令郎若再在寒家门首,行奸卖俏,定然没体面了。老相公不要见怪。”张监生才晓得儿子有不肖的事,着实骂了,又要打。急急央媒人来顾家说:“等不得二月里了,残年几日里,定要做亲。”顾外郎道:“嫁妆不曾齐备,真正来不及,不是推调。”张监生又央媒去说:“一些不消费心,成了亲,亲家美情可以后补。只因小儿年纪不小了,渐渐有些务外。乞亲家各为儿女完其美事。”顾外郎只得应允了。

男家拣定了二十六日,不将天月德合,正是成婚日期。虽犯咸池,却是吉星多,不怕。说时迟那时快,张家送了催亲各色礼物。廿四日,顾家先铺了有的嫁妆,打点做亲。

可也作怪,顾大姐自从九月里起,不比起先老实了。夜里睡了,这小屄儿便想要弄。肚里主意虽有,却自言自语道:“人生在世,不做贞烈之妇,便做淫乐之人。切不可不贞不淫,造不成节妇牌坊,又不得十分快活,有谁知道?”只这一点念头,想是丈夫坏了黄花女儿名节,故此未婚的妻房,也就变做不好的人了。有诗为证:

贞淫非是不均匀,贞者难逢淫者真;

年少郎君贪别色,我淫淫我现前因。

且说张三监生听见说做亲,却也不想徐家去了。到廿六吉日,张家娶亲,不比那小户人家。五六十高灯,五六十火把,三起吹手,迎亲的亲友也有二三十位,好不齐整。娶到家里,拜堂撒帐,自不必说。张三监生只等挑了方巾,看看新娘子面庞。顾大姐原是美貌的,况兼灯烛照耀,又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真正花花簇簇、袅袅婷婷,比徐家母女三个,好七、八倍。张三监生见了,手舞足蹈,快活不可言。

众亲友筵席散了,两个新人在洞房中,好不有趣。新郎吩咐丫鬟出去,便掩上了门,忙忙把新娘一搂。新娘假意把手推住,却松松的不十分用力。被新郎已抱往床上,脱去了上下衣服,与他轻轻开黄花了。有挂枝儿为证:

俏冤家,才上床,缠我怎地?

听见说:你一向惯缠别的,怕缠来缠去没些主意。

今夜假温存,缠着我,日久真恩爱,去又缠谁?

冤家,你若再要去缠人也,我也把别人缠个死。

且说张三监生,是久惯偷婆娘的人。把个新娘弄了又弄,弄得满屄流血,告饶才罢。真正美满恩情,你贪我爱。两个早也弄晚也弄,准准一个月,不曾出房。

俗语说:一个月看房。顾家来做了满月。次日,张监生走到新人房门口,高声叫:“三官!你该书馆里去了,杨先生已到馆了。”又叫:“三娘子!你明早催他出去,每日完了工课,凭他进来。”三娘子也都应允。从此张三监生,虽只是照故事读书,却也还像模样。徐家也竟不去了。

那知徐姓的见家里没甚歹事,况且北京夥计生意,只得又收拾了缎疋,带了一个家人上京去了。去得半月,母女三个又熬不得了,连连叫老仆来寻。

这张三监生,偷鸡猫儿性不改,与杨先生商议了,只说馆里工课多,须十日内,五日住在馆里过夜,才有前程。张监生被他们哄信了便也不来查馆了。张三监生便溜进徐家打诨,大娘子接迎道:“心肝,这等日子想煞我了,怎么也不来走动?”张三监生道:“馆里耽搁,一时走动不了,时时也想来的哩!”大娘子道:“美景良辰,岂可虚度。”于是用手去握张三监的屌,乍然突起,自身上前去把屄凑顶迎入,啧啧有声,满心欢畅,真个你贪我爱,好不受用。

且说小娘子闷得慌,走来寻大娘子闲话,听得两人快活声响,好不欢喜,望着门户哼了一声,大娘赶紧起身,出门唤入,小娘子道:“姊姊受用了,焉得忘却我呢?”大娘子道:“姊妹一样,先后无妨。”说着将小娘子往张三监生处推送,张三监生道:“都是一处,一起凑合,乐趣更增。”随后三人一床连欢。

不觉日子已过半月,张三监生留宿徐家,竟不归馆里。一日,张监生惦记小儿馆里工课,叫家人去馆里唤张三监生,老仆去后杳无消息。随后见老仆与先生到来,张监生道:“三官怎不来?馆里工课如何?”老仆道:“三官人不在馆中,先生祗说又出门去了,究竟事由,如何敢问,只问杨相公便知。”张监生喝道:“我也不打你老奴才,一个教书先生,尚然如此。气煞我也!”抽身入内问问三娘子,三娘子道:“初做亲时节,原待我极好。后来先生叫他出去睡,就有几夜进来睡,不瞒公爹说,也只像点卯一般了。”张监生恨恨的道:“苦不曾做亲,没有三娘子,我就该一棒打杀他了。”三娘子劝道:“公爹且请安置,明日等他回来,公爹着实教训他一番便了。”张监生道:“自你婆婆弃世,吩咐我好好看这幼子,我何等怜爱他,不道这等不肖。那先生通同作弊,猪狗不如,我如今替管灶上的说,清早不要拿早粥出去,看他怎么说罢。”自去。

到了次日,杨先生指望吃了粥,去通个信儿与学生,等到巳牌,也没点心茶,也没粥。书房小厮,也都不来了,又一老丫头,递得一盘洗脸水,就如死绝的一般。明知是主翁辞他去的意思,只得收拾过了书籍,步出门来,跑到徐家。又不敢大声传话,立了半晌,那常来通信的老仆出来,才与他说知此事,叫他快与张三相公说声。张三监生正为夜里弄倦,才起来梳洗,这一惊可也不小。徐家母女三个,也都慌了手脚,怕张老监生来寻儿子,忙叫张三监生打后门回家。又请杨先生在后门去,与学生街上说话。

张三监生和先生商量了好一会,杨先生原不是好人,反教导他,异上取了些银子,虎丘有熟的僧房,权躲十日半月,待父亲气过了头阵。自古道:“虎毒不吃儿。”再央亲友送进去。张三监生依他言语,便想阊门外栈房,与管事的取三二十两银子,好做盘费。有诗评道先生的不好处:

世人须是择严师,师不严时误却儿;

只奉学生图久馆,惯欺肓主骗修仪。

三餐告饱皆精馔,六节全收尽细丝;

伴读任凭人笑骂,帮闲且喜我委蛇;

须知更有该防处,劣对低文师代之。

且说张三监生,到栈房上取了三十两雪花银子,交与杨先生,同叫一只小舡,到虎丘相识的铁佛房,拣了僻静的房,做了下处。只是没得铺盖。僧家的,又嫌他独阳气,那里去借?杨先生道:“且在半塘接一个妓者来,叫他带了铺盖。过三两日,再到栈房管事的那里取。”张三监生道:“甚妙!甚妙!但凭先生主张。”杨先生一味奉承刻剥,那顾斯文体面。

张监生原是极爱这幼子的。望了两三日,不见他回,又差人到杨先生家问,先生娘子正道:“他半月不回。”在那里骂。张监生又气苦,又思念,竟害了一场大病,起身不得,大儿子、第二儿子都来请医调治。见父亲思想不了,只得出一张招子,遍贴通衢。招子上写道:

出招帖,新家巷张宅。今有第三子某,于某月某夜,同

业师杨某逃出在外,不见踪影。父亲思念患病在床,倘见此

字,速速回家。若有人遇见收留,乞劝他速回。当谢银十两,

决不食言。

你道一个先生,被主人家如此出招子,岂不笑破满城的口?杨先生悄悄回家时节,也曾见这招帖,他希图刻剥银钱,全然不向学生提起。

一个月内,已支过栈房七八十两银子。这日又用尽了,又去栈房支取。栈房管事的人,假意留三相公吃饭,飞也似报与他父亲知道。随叫他大哥二哥坐只小船,急急跑到栈房,见了张三监生,埋怨他道:“父亲想你成病,你丢了后生弟妇,反在外不归,亏你心上放得下。”张三监生道:“因怕爹爹打,故此躲着。”大哥道:“不打你了,快随我回去!”张三监生只得跟了长兄二人回家。莫说杨先生在虎丘,等了张三监生一日,不见回来。以后直到栈房打听,才知学生被哥哥寻回去了,只得自回家里。

且说张三监生跟了两个哥哥来见父亲,那张老监生只不言语,反掉了几点眼泪。张三监主立了半晌。大哥道:“你且到自己房里,见一见弟媳妇去。”张三监生走到房里,见三娘子在那里掉眼泪,叫一声:“娘子,我回来了。”三娘子道:“我和你花烛夫妻,亏你出门不顾,把我做陌路相看。”张三监生道:“不是我丢了你,只因我偶做了些风流事儿,我爹要打杀我。自古道:‘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只得躲出去了。”三娘子道:“好个风流事儿,偷汉的淫妇,有什么好处?肯偷你就肯偷别人!我叫哥哥打听过了,他那大小两个,近来又与天官寺小和尚晓云往来,你自痴心,只道偷你一个哩。”张三监生道:“不要你管。譬如嫖个娼妓,一两一夜,五钱一夜送了他,还要你送替己物件。他们白白把肉身与我睡了,难道是折本生意?”三娘子道:“我难道不是肉身与你白睡?毕竟比偷汉精香些。”张三监生道:“你爹说:‘春间补嫁妆。’如今补在那里!乡间铁秀蟹儿做了外郎,不晓事体哥哥虽是秀才,也只平常,大家不言语罢了,还要说白道黑。自古道:‘文是自己的好,色是别人的好。’你不要管我。”三娘子大怒道:“你偷了婆娘,不要我管?假如我也偷了汉子,你管也不管呢?”张三监生道:“羞羞羞,你面庞虽好,又不会骚,只怕也没人欢喜你。”只这一句,便伤了老婆的心。嚷起来道:“你偷了婆娘,又躲去了许多时,今日回家,又欺负我。我回娘家去不来了。你说我不会骚,没人要我,看我有人要没人要?”两个反目起来,几乎相打。

大哥二哥知道了,走来劝道:“兄弟,你出去了许多时,怪不得三娘子恼。”又劝三娘子道:“老相公现今有病。就是兄弟不好。三娘子只得耐心,倘老相公知道了,越添气恼,可不是雪上加霜?”三娘子道:“大伯二伯在此,他说我面庞虽好,不会骚,没人要。我如今回娘家去,只要把我日用的盘缠,等我在家出家,吃素念佛。让他另娶个会骚的受用,省得出去偷婆娘,累公爹气出病来。”正嚷嚷乱乱,老房丫鬟跑来道:“看脉的太医来了,相公们去陪陪。”大哥二哥又劝了几句道:“三娘子,不可回去,爹爹有病须要耐心。”弟兄三个一迳到前面来,太医道:“血气已衰,又气闷在胸,毕竟难好。”写了付药去了。大哥吩咐煎药调理,无奈不见起色。一个月后竟病死了。张家上上下下忙乱处丧事。不数日,张三监生又同杨先生仍到虎丘铁佛住了,再接个妓来睡。张三娘子大怒,思量此时吵闹又失丧家体面,遂心一横来要偷汉子。里外走动间,对那大相公、二相公顾盼传情,把他勾搭。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荡子不归生妇怨孤房独守动淫情

好女偏多媚,晨夕心如醉,

若然独宿便思郎,睡睡睡。

戏水鸳鸯,穿花蛱蝶,尽情酣恣。

礼法周公制,男女须嫌忌,

胡为生出有情娘,易易易。

是岸泊舡,非舡泊岸,兴妖作祟。

《醉花阴》

这一首词,已把淫女没正经的情事,大半说出了。自从张监生没后,弟兄三个在孝堂里,日日相处,未兔有说话起来了。大哥、二哥原说得来、合得着的。只为第三兄弟多得些家私,栈房堆米也有三四处,忿忿不平。自然两个哥哥与这弟弟说不来、合不着了。又见三娘子勾搭他们,知他后来必然不守闺门,败坏家事。你一句,我一句,弟兄三个,几番吵闹,从此遂如冤家,竟不往来了。

张三监生把帐目,并现银囤米一查,真正吃不了,穿不了,越放肆起来。杨先生见他父亲没了,丧中吊孝陪宾,十分效劳。大哥、二哥难道好怠慢他。日亲日近,张三监生样样凭着他主张。他又会奉承内里,帮衬管家。家中上下大小,谁不欢喜他。只是引诱学生是他第一好优俩。不嫖不偷婆娘,如何骗得银子。

七七四十九日满了,张三监生就去包了一个名妓,叫做鸩张三。你道为何叫做鸩张三?他与一个标致小官情密了,你要娶,我要嫁,往来了半载。小官有爹娘管着,鸩张三又有假母勒。两下里不能成就,都要寻死。商量定了,小官去买了鸩来,取一壶热酒,把鸩放在一个大碗里,满满斟了一碗酒。你要先吃,我要先吃,夺了一会。是鸩张三先呷了大半碗,一交跌在地下。小官忙把下半碗一口呷在肚里,也一交跌在地下。适值假母进房来看见了,明知是吃了鸩,两个都死了。忙叫起家里人来,一齐把粪水来灌。毕竟先灌在鸩张三口里,渐渐醒转来。再灌在小官口里,已没救了。

看官!你道只为救迟了小官,故此死了么?还有个缘故,鸩张三呷的上半碗药力轻,轻的可救。小官呷的下半碗,药力厚,厚的难救。顿时哄动了街坊邻里,只得报与小官的爹娘,哭哭泣泣的跑来,直到禀了县里。

长州县知县,姓邓名云霄,广东东莞县人。名进士出身,清如水,明知镜。立刻差人拘这一干人来审。

鸩张三已救醒了,见说差人拘审,他便大哭道:“我也趁许多银子与妈用了,肯容我嫁他,也不致坏他性命。如今他已死了,我毕竟寻个死,何苦到官受刑?”差人道:“门户人家,痴心吃药,致伤人命,也到不得偿命的田地。”假母道:“我的儿,你以后若再与人好了,我凭你嫁他,切不可寻短见。”鸩张三方才一乘轿子抬到县前。

巳牌时候,官府坐堂。差人带上这一干人犯,邓知县一一问了口词。道是迷恋青楼,自甘服毒身死,又不是娼家谋害,妓女一样服毒,却得不死。这是天怜妓女有志,恨荡子弃父母的无情,何足深究。龟鸨本该重责,只是父母不拘管儿子,治家不严。何况娼家吩咐龟子,快快买棺成殓,凭他父母或埋或烧。再断烧埋银十两,依律许父母领去。如有兴讼不休者,定然重处。顿时赶出。

鸩张三的名声,越越播扬开去,没一个不来嫖他。原先是五钱一夜,此时是一两一夜了。张三监生就三十两一个月,包他在虎丘铁佛房,朝朝寒食,夜夜元宵。凭他杨先生支值买办,挥金如土,再不回家。有一只吴歌为证:

绝标致个家婆捉来弗值钱,

载搭子药弗杀个婆娘做一连,

个样事务是五百年前冤,

魂帐舍子个黄金去抱绿砖。

且说张三监生的娘子在家,不见丈夫回来,五六日里,还日日望、夜夜望,指望等他到眼前,数落他一番。五六日后,觉得难过了。有个书房小厮,唤做阿龙,是张三监生跟出跟入的,年方十五岁,极是伶俐。三娘子问道:“相公在何处?”阿龙乖人,怕家主婆怪。一五一十,把三监生在铁佛房包了鸩张三,每事托杨先生,故此我们两三个跟随,是伴当轮流回家。没什么事做的话,一二说个明白。三娘子道:“你几时领我到虎丘去,等我与他吵闹一场。”阿龙道:“三娘娘要去,等我悄悄跟着,到了二山门。三娘娘却自己上岸,问了铁佛房。进去时节,不畏与三相公吵闹。只高声骂那篾片杨先生一顿,弄得他去。三相公自然有回头的日子。”三娘子道:“你晓得帮衬我,少不得慢慢的把你个大大好处。”这小厮生得也好,极有知觉。就手舞足蹈,撺掇三娘子明日早去。

莫说三娘子打点到虎丘去。却说杨先生要说法学生银子,唆这鸩张三,要往观音山游赵家坟。张三监生就托杨先生叫了一只大游船,摆了酒席。凭他请了几个吹客,老早的都下了船,往观音山去了。

三娘子不晓得一些,在家吃了早饭,叫阿龙叫下了荡河船。把房门锁好,家里事吩咐陪嫁来的家人媳妇:“好好照管,我就回来的。”只跟了一个大丫头唤做秋花,一个中丫头唤做文璧。反出了齐门,打桐桥出头。一径到虎丘来。在二山门上了岸,问到铁佛房来。静悄悄的,并不听得人声,敲了一会门,一个老香火,一个光头小厮,走出来。

三娘子问道:“张三相公在里面么?”老香火道:“一个人也没在这里,连老师太、小师父们,都陪了张三相公游观音山去了。”三娘子道:“有这样不凑巧!”如何特地来又撞不着,倒不要说破了。带了两个丫头,打从旧路走回。

走不上半箭地,阿龙来了。说了缘由,阿龙道:“三娘子何不上山去走走?”三娘子道:“从不听见虎丘山上,有良家游玩。”阿龙道:“那个认得是张三娘娘?不妨得。上山有个悟石轩,正在五十三参石抬边,好看得紧。他家有五个师父,唤做云锡,与我相熟。他那里有好茶,又打得好饼,三娘娘到那里坐坐,吃些饼回去。省得再一会儿饿了。”三娘子依了他言语,慢慢的步上去。

只是九月天气游人正多,才出门的良家妇女,红了脸,进不得、退不得。走了好一会,才到了悟石轩。埋怨阿龙道:“你撺掇我上来,一路人多得紧,教我好生没趣。”阿龙道:“不妨,没人认得。”三娘子把一块银子,约莫重四五钱,叫阿龙递与师父打饼去。

不多时,云锡送茶进来,三娘子羞得没躲闪处,云锡作了揖,留了茶自去。三娘子道:“停会儿有个小路下船便好。”阿龙道:“等我叫小船泊在小武当,娘娘打从后山下船,便人少了。”三娘子道:“快去!快去!吃了饼,快些下船回家。”

阿龙跑去叫小船了。两个丫头也是从不曾出门的,见这山上有趣,东走西奔,乱乱的顽耍。三娘子靠在窗上,看那下面,只见一个和尚,走到窗底下,掀开衣服,扯掉裤子,小解起来。三娘子见四下没人,忽然动个念头,要看看别张屌,比我家丈夫的如何?只因连日不曾有这宝货,故此巴不能够见见儿。不看犹可,看了吃一大惊,比张三监生的,长一寸、大一围。那和尚把手捻着,撒完了尿,洒洒尿头。这东西忽然硬起来,竟如小棒槌。三娘子心下想道:“前日三相公的,已有趣得极了。这个长长大大的,还不知怎么快活哩?”心下想着,屄里就流了好些骚水。

不一时,两个丫头来了,饼也来了,叫小船的阿龙也来了。三娘子忙忙的吃了些饼,又催促两个丫头与阿龙都吃了,打从塔边下了坡儿,过了小武当小石桥,下了船,回家去了。

心里只记挂着长长大大的东西,夜里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起来小解了,只见油灯半明不减,剔了剔灯。待要去睡,单衾孤枕,实是难熬。原穿着上衣,不穿下衣的。九月天气,还不十分寒冷,反把裙子束了腰,坐在灯下,想那长长大大的东西。痴痴呆呆,活像等丈夫的那时节。

是二更多天气,只听见外面敲门,渐渐的敲房门了。三娘子道:“诧异,这时节谁敲我房门?”问道:“是那个?”外面应道:“是我!”却是张三监生的声音。三娘子又喜又恼,却为想屌久了,怕一闹便不得弄弄。只得忍着气,自去开了门,半恼不恼的道:“恭喜,什么风吹得你回来?”张三监生道:“想你,回来了。”三娘子叫起丫头来,快收拾茶水,相公回来了。

张三监生道:“杨先生在外面,再收拾些现成酒,我与杨先生吃了来睡。跟随的人,再煮些粥与他们吃。”张三监生见三娘子只暖束着裙,一把抱在身上,问道:“为何此时不睡?”三娘子道:“独自一个睡不着,起来小解。正值你这冤家来了。待我去取些吃酒的物事,你快去陪杨先生吃些酒,快些进来罢。如今我一定睡得着了。”张三监生起身自去。

三娘子走到外房,叫跟随去的张成来问:“为何相公久不归,今日忽然夜归,必有缘故。”张成低低的道:“今日那三娘同游赵家坟。铁佛房两三个和尚相公都请他去的。谁知中年那一个和尚,想是与那三娘平常有一手儿,今日背着众人,在梓阁后,与三娘亲了个嘴。三相公看见了,着实发作了一场,把小娘打发了,自己也不到铁佛房去,连夜回家。三娘娘只做不知,竟不说破的到好。”三娘子道:“我自然不说破。相公如今可也羞了。”

不一时,张三监生吃完了酒,吩咐拿了铺盖出去,洗刮了手脚,上床同睡。他原是个没正经的少年,因恼了那鸩张三,觉得自己的屌有趣了。况且三娘子的面庞,好似鸩张三几倍;三娘子小似鸩张三年纪几年。这时提起两脚,耸身大弄。三娘子久旷的女子,如饥得食,如渴得浆。两个尽情欢会,弄到四更,三娘子也忘记日间见的屌,长似这屌,大似这屌了。哼哼哈哈,装出许多骚模样来。张三监生一泄如注。那知三娘子经净得两日,就是这一弄,得了个男胎。有请为证:

岂是寻常便得胎,姻缘注定数应该;

若非此夜经初净,他日如他来不来。

这一夜男欢女爱,竟与初缔姻时节也差不多。只是张三监生性好游荡,过了一两日,又想出门走走。

徐家大小两个,趁丈夫往京,又来勾引他。杨先生恐怕又往徐家,没自己的想头,发出一段正经议论来,道:“这徐家是你令先尊起病的根,切不可再去。况且偷良家女人,到底有是非口舌。闻得子门新梳拢一个小姊妹,唤做候双,标致得紧,又好酒量,也唱得几个小曲儿。不如在虎丘另寻个下处,包他个把月,倒是好的。况且十月朝近了,我陪你看看会去。”

张三监生听了这段说话,魂也不在身上了。进房对三娘子道:“我要到虎丘看十月朝的会,十日半月便回,你是家主婆,一应家里事务,与我在外的费用,你可一一料理。虽然独自在家,就多费了些。我家私大,料不计较。”三娘子道:“你去自去,但须常来家走走。不要整个月丢着我,使我孤孤零零。我也要嫖起来的呢!”张三监生笑了笑儿。又带了几十两纹银,包那小娘去了。

那知候双是个雏妓,老实得紧。同这三监生住在半塘寺东房,一步也不离。吃酒便吃酒,射屄便射屄,样样顺着嫖客,不像鸩张三老妓奸滑。张三监生爱他如至宝一般,再也不回家来。

三娘子只说要上帐,吩咐留识字的阿龙,在家写帐。实是见他面庞也好,心性又乖,有收用他的意思。阿龙却因年小,不晓其意。三娘子每夜自睡,好不难过。常日里走到大门首,看那街上人,来来往往:长的、短的、肥的、瘦的、好的、歹的,眼里十分动火,实与自己无干。偶然一日,见了个标致的小官,打扮又异样风流,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下去。夜里半夜睡不着,才合了眼,只见那小官打从窗里跳进来,三娘子心下想道:“不叫破的好,只当睡着了,不言语,不动弹,看他怎么?”那小官扒上床来,搂住了,叫一声:“心肝!我来了!”陡然掀开了被,提起两脚,把一张大屌,插进屄里去了。三娘子快活难当,哼哼唧唧起来,一身冷汗。忽然惊醒,却是南柯一梦。有一挂枝儿为证:

梦儿里梦见冤家到,梦儿里把手搂抱着。

梦儿里把乖亲叫,

梦儿里成凤友,梦儿里配鸾交,

梦儿里交欢也,梦儿里又交了。

三娘子醒转来,孤孤凄凄好不难过。叹了几口气,看看灯,还明晃晃的。那时节十一月初旬天气,披了小锦袄,把裙暖束了。扒起床来,叫起大丫头秋花,那秋花正醒着,一叫就应。三娘子道:“你为何也睡不着?”秋花笑了笑儿道:“娘娘睡不着,不知为何我也睡不着。”三娘子道:“这丫头奇怪!我实是想相公,你是想那个呢?”秋花道:“娘娘想相公,相公不想娘娘。我是娘娘心腹丫头,何不活动一活动儿?干守着这样寡?”三娘子笑道:“这丫头好胡说,重门深院,叫那个来活动活动儿呢?”秋花道:“娘娘要活动,厅后头轩子里,就有个阿龙睡着哩!”三娘子道:“这小厮倒也生得好,又乖巧,只是年纪忒小,我实是挑他过,也全然不知。”秋花道:“不知么?他倒搂了我三四遭,被我骂了,才跑了。”三娘子道:“既如此,你如今悄悄开门出去,叫他进来,只说:‘怕娘娘听见,我先走一步,在外间春凳上等你。’你进来了,我在外间春凳躺着,他只道是你,定然大胆弄起来了。若是好,再做商量,若是不中用,只是你认帐罢了。”秋花久有阿龙的心,得了这句话,笑嘻嘻开了房门出去。

走到轩子里,谁知阿龙正起来小解。那时初七八,略有些月光,问道:“是谁?”秋花道:“是我!”阿龙问其来意,秋花把三娘子的意思都说与他,又道:“你只依计而行,且待弄过了,看娘娘怎么,切不可说我曾通知你。”阿龙先要与秋花试试儿,秋花道:“贼囚,怕没有日子么?”阿龙年纪虽小,却是张三监生弄过后庭花的,晓得了几分,搂住秋花亲嘴,又去摸他的小屄儿,未兔耽搁了小一会儿

三娘子早在外间春凳上等着,好不心焦,想道:“为何不来了?莫不那阿龙不敢进来,就在轩子里弄耸?料这丫头不敢!”只见秋花跑进来,往里房去了。三娘子即忙躺下,随后阿龙大模大样走到春凳边,摸着是个人,就把手摸摸屄。不管三七廿一,一张屌直捣进去了。只因三娘子有几个月身孕,屄心直拱在中间。阿龙直射在花心上。三娘子也就十分爽利,哼哼唧唧,弄了更多天,阿龙泄了。

三娘子心上,有二三分爱他,就叫:“阿龙,你可晓得是我?”阿龙也不吃惊,只说道:“秋姐叫我来的。”三娘子道:“他说我叫你么?”阿龙道:“不曾说。只是我近了身,喷鼻香;不是那油烟臭,就晓得是娘娘了。”三娘子笑道:“这小奴才,好不会说话。如今既明明晓得了,可跟我床上去睡。”阿龙跟了三娘子,大模大样上床去大弄。三娘子吩咐秋花:“且关上了门,明早等他出去,我少不得赏你一套衣裙。”秋花自去,两个自弄,好不亲热。从此阿龙夜夜进房来,秋花也被他替己上了手。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倾赀结客无虚夜破璧迎郎有剩欢

万古情生情死,四时水落花流。

花随去水不知愁,错认常开时候。

得趣郎镌心上,失欢人皱眉头。

朝张暮李不知休,病酒又还中酒。

《西江月》

且说张三监生,被雏妓哄熟了,又有杨先生帮衬,索性长包了候双,终日游山玩景。亏得家私富厚,还不至十分零落。只可怜丢了三娘子,无聊无赖,倒凭那阿龙受用。

光阴似箭,不觉半年光景。三娘子心上又想尝个新滋味,只是还有些怕羞。偶然一日,与阿龙闲话中间,说起:“家里张成,有些觉了阿龙的事,言语跷蹊,我定然寻个事故,打发他不用了。但你今年已成十七岁,渐觉出入房户,有些不雅。你若说定一心一意,帮衬我寻标致儿郎,悄悄偷两遭儿,我便做主把秋花与你做老婆,再与相公说了,各栈房帐目,不用了张成,用你去管,好么?”阿龙道:“多承娘娘好意,杀身难报。只是我有了老婆,娘娘有了人往来,我依旧要与娘娘弄弄呢。”三娘子道:“一向相公一个月在家只一两夜,亏你相伴我,难道我就丢了你?”阿龙道:“娘娘吩咐寻人,须是中得娘娘的意,才敢领来。只是一件,张俊、张恩原没权柄,他妻子又都好,不敢违拗主母。张成自恃管帐的管家,要查头查脚,不当稳便。”三娘子道:“这番相公回来,我自有区处。先打发了去,就不妨事了。”正是: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话说张成是个乖巧的,他妻王氏,生得有几分颜色,张老监生与张三监生都与他有一手儿。故此把各帐目,与张成管了。张成凭他与家主偷,他自然也凭老公做些歹事了。曾说起:“三娘娘光景,不像独守空房的,毕竟被阿龙小奴才受用了。”张成道:“阿龙里面衣服簇新,丝绸绫绢那里来的?我久已疑心。这关系相公体面,不可声张。只是有些气不过,你如何设法,等我也得受用,骗娘娘些银子也好。”

王氏道:“这不难。娘娘里房门,从来我在里面上宿,再不见关,进去最容易。外房一带短窗,都日日扣着。短窗通着厅后西轩一带。等我今日下午,悄然把窗扣开了两个,你夜里轻轻开了两扇短窗,扒将进去,竟到房里床前,若娘娘同阿龙睡着,你只当捉头,不怕不从,若不见阿龙,便不可造次。娘娘醒的,跪下求告;娘娘睡着,耸身一弄。弄过了,便不怕发怒了。”张成满心欢喜,依计而行,不在话下。

且说三娘子要打发碍眼的张成。这日午后,吩咐阿龙:“快往半塘,请相公暂时回来,宁可就去。三娘娘有正事商量哩!”张三监生正请客吃酒,一只游船泊在半塘寺前,就留阿龙在那里伏事,不得回家。三娘子已是惯弄久了,却也不在心上,竟自闭门睡了。

二更天气,大胆张成,轻轻开了短窗,扒将进去。里房门果然掩着不曾闩紧。又轻轻推开一半,捱身入门。桌上灯半明不减,他不吹熄。轻脚轻步,走到床前。三娘子正呼呼的睡着,他依了老婆王氏教法,脱了上下衣服,钻身入被。把三娘子提起两脚,挺着铁硬东西,捣将进去。三娘子梦中快活醒了,半醒不睡,还只道阿龙。弄了半个时辰,哼哼哈哈了一阵,觉得屄里那件东西,比阿龙的长半寸、大一围,硬不可言。才晓得不是阿龙了。忙问道:“你是那个?敢如此放肆!”那人道:“娘娘,是小人张成,来伏事娘娘。”三娘子大叫起来道:“奴才!这等可恶!秋花、文璧快些起来!”秋花先应道:“来了!”张成慌了手脚,依旧打短窗里走了。三娘子剔起残灯,大嚷大乱,看看短窗开着两扇,才知他打从这里进来。但不知怎生开了窗扣。三娘子叫秋花开门出去,叫起人来。秋花道:“娘娘不可开门。他情知罪犯重了。夜晚头间,拖刀弄剑,怎生区处?不如等天明一家都起来了,好与他理论。”三娘子道:“丫头倒有见识,今日阿龙不回,一定相公留着,清早同来,也未可知。”秋花道:“娘娘极说得是。”

大家坐着,说些闲话。三娘子道:“这奴才,比阿龙弄得好些,只是阿龙是心腹了。左右相公嫖,我也嫖,要他寻几个好的,往来几时,也不枉人生一世。大奴才就要吃醋拈酸,把我占住了。我趁此机会,叫相公赶逐他去。”说了一会,鸡叫了三通,天大亮了,合家都起来,方才秋花开了房门。

只见张成妻王氏,进房来跪在地下,讨饶道:“我们拖牢洞的,一时醉了,冲犯娘娘。该死的了,只求娘娘恕饶。倘或张扬开了,娘娘体面也不便。”三娘子道:“奴才放肆极了!你平昔小心伏事我,也罢!相公回来,只说醉后冲犯了我,打发出去罢了”

看官,你道他何故宽恕?他原是个犯桃花的女子,自然不论高低贵贱,处处有情。昨夜这一弄,也极快活,难道他心如铁石?若不为张成碍眼,也不提起这事了。王氏瞌了个头,谢了自去。

果然午后,张三监生回来。三娘子只说:“张成奴才,醉入卧房,指望行奸,被我嚷骂起来,方才跑了。你又常不在家,这人用不得了。”张三监生顿时叫将张成来骂道:“你这奴才!醉入卧房,该得何罪?”张成已知主母宽他了,便道:“小人其实醉了,一毫不知。”张三监生道:“这等大醉,怎生不误正事,就该打了。”打了十板,顿时逐出,把帐目一一交算。

因为盘算账目,张三监生不得抽身去了,倒得在家与三娘子一弄。那知三娘子这张屌,昨夜又尝过一张新屄了,有挂枝儿为证:

昨夜里又做了龌龊勾当,

今夜亲老公又进奴房,

亲老公把硬顶在屄心上,

不拘大与小,那论短和长,

谁知这样个骚精也,已布满了偷人网。

到了第二日,张三监生就依了三娘子言语,把各栈房帐目,尽交与阿龙催讨。张成夫妇,只为顷刻欢娱,双双逐出了。

张三监生依旧出门游玩,又听了杨先生话,打点南京坐监去。到旧院里风流一遭。

三娘子又要把秋花配阿龙,一家的人,谁不怕他?谁不奉承他?阿龙感激他提拔,竭力寻了三四个标致人儿,进房宿歇。他个个欢喜,个个只两三夜开交,从此脸也老了,胆也大了,只是十月满足,要养孩子,暂时不寻人弄。十一个月才养了个满抱的儿子。就是这日,他父亲顾外郎死了,他做产妇去不得,吩咐张俊,往半塘,报:“添小官人的喜,与顾老阿爹的丧,请相公须回来两三日。”都是正经大事,不要又是讨火种一般。

一喜一悲的信,到了半塘。杨先生正要撺掇他往南京,便对张三监生道:“明年己酉科,科举午时,你该今年去坐坐监。虽没学问,也讨个科举名目,遮世人眼。南京旧院里,珠市里两处姊妹,真正风流标致。你若去嫖了一遭,只怕苏州小娘,不要说坐位,连站也没处站了。趁此两件大事,再对些礼物,送了老双回去罢!”张三监生依了这话,送了候双回家,同杨先生进城来。

三娘子见他丈夫来到,十分欢喜,教看看新添儿子。张三监生就吩咐:“雇了个奶娘省得你不耐烦。”又说:“杨先生在外,可打点酒和夜粥出去,我到丈人家探了丧就来。”说了自去。杨先生又叫人传话进来说:“是我劝相公打发了小娘,如今正好在家里。过了七朝,才出去哩!”三娘子笑对秋花道:“如今我正弄不得。若过了七朝就去,也还靠相公快活不成?”秋花笑道:“娘娘怕没有人弄?定要相公快活?”说笑了一会。

张三监生回来了,依旧在馆里。同杨先生吃了些酒,又吃了粥,才进房来,对三娘子道:“你如今做产妇,弄不得,教我独自一个睡么?”三娘子道:“凭你!秋花骚骚的,我意思把他配与阿龙罢。打帐这几日推拢了你,今夜何不先开了他黄花?”张三监生道:“只怕也不是黄花女儿了!”三娘子道:“日日夜夜紧随着我,还是黄花哩!”张三监生是个极贪色的,也就收用了。秋花原与阿龙弄过,却不多遭,还不十分宽荡荡。故此张三监生也不在心上,只当是其丫头哩。

过了三朝,张三监生道:“这秋花粗宁。”依旧上三娘子床,略修修破灶,却想收拾了五百两银子,南京去坐监。三娘子留他:“在丈人家陪几日,实同我去上一坛祭,才凭你南京去。”张三监生依他言语,即得在自家里,等他丈人家开了丧,便同三娘子回去上了祭,张三监生自回。三娘子只留新雇的朱奶姆跟着,打发秋花回去,伏事家主公。

那知张三监生达那小丫头文璧也都弄了。这丫头年小,实是黄花女儿,十分疼痛,弄了一席子血。张三监生有些爱他,倒为他把南京去的心缓了一步。

三娘子住在爹娘家,是奶姆做脚,也着有便处,偷了两三个汉子。这朱奶姆原是机房里出身,半私窠子,偷寒送暖,是他熟路。只要奉承家主婆,要他银钱赏赐,那一样不做出来?一住住了半月,掩了丧了。三娘子才别了哥哥兄弟,回丈夫家里来。

张三监生说起文璧,三娘子原不在心上,假意儿变了脸道:“我两个丫头都被你开了黄花,我不曾弄你的小厮。快买两个标致小厮把我。”张三监生道:“不许!不许!”三娘子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看我偷人也不偷人?”张三监生即道行一声:“胡说!”大家不言语了。

又过了三四日,张三监生收拾了行李,叫张俊、张恩跟随了,同杨先生往南京进发,吩咐阿龙在家须勤谨帐目,照管家里。又对三娘子道:“你既要把秋花配与他,快拣一个吉日,推拢了罢!”三娘子又做贤慧好人,对出二两赆仪,送与杨先生。叫丫头传话道:“相公坐监完了,央烦杨先生快教他回家。”杨先生应承了,又道:“替我多谢娘娘。”

从此张三监生出门后,三娘子就如没鞍子的马,满天满地,凭他去跑了。哥哥兄弟就知些风声,只为日常有东西与他,也只做不知罢了。今日张郎,明日李友,弄得快活的,留他多住几夜,十两半斤银子,就肯送他。标致儿,就相会弄他,也肯重意送他。朱奶姆、阿龙两个做脚,三娘子再没一夜是孤眠独宿的了。有一曲玉交枝为证:

为人风泛怕空房,须人伴闲。

漏声才定多欢宴,凭他卖俏行奸。

将军闯来随入关,谁云险似盘山栈。

叹娇姿花残月残,任狂夫长看短看。

且说三娘子犯了桃花,不只为射屄,却像以多为胜的。听得说山塘有个姓管的有趣,就教阿龙送四两银子聘他来弄。出出进进的人也不知多少了,只比娼家,差得送东道、送歇钱两样。难得邻舍有个不知觉的,都三三两两,思量捉奸。却又笑道:“若是一个两个,我们好去捉。他家主公去得两个月,只怕日里夜里有百来个出进了。如今捉得那一个?”有个姓王的,排行第三,叫做骚王三,年纪也有四十多岁,为人奸巧又极贪色。地方也算他是个说得话的光棍了。他对众人道:“捉奸也不消,只消齐了十来个邻舍,到他里面,要他酒吃,要他钱使,且等他做大不睬我们,再作区处。”

约齐了众人,第二日走到张家厅上,大声道:“我们众乡邻,要与三娘子说句要紧话。”这日阿龙栈房取银子去了,奶姆走出来问道:“说什么话?”王三便道:“三娘子风流的事,我们一一都知,众人都要捉奸。只是这样一位娘子,不舍得做这狠事,下这毒手。如今须从长计议,安慰了我们,才不致出乖露丑。”奶姆道:“娘娘并没什么事,凭列位怎么,我家不怕。”众人一齐乱嚷起来。

三娘子已在厅后听见了,自己叫秋花跟着,走将出来,对众人道:“列位请坐,有话好好说,这奶姆来不上一年,他不会说话,不必计较。”王三深深作了个揖,众人也作了揖,王三道:“还是三娘子知道理,娘娘的事,我们原不敢管的。只是有些眼红,不舍得赛西施这样一位娘子,只管把别人受用。我们都是男子汉,却当面错过。”三娘予笑了笑儿道:“如今待要怎么?”王三道:“我姓王,叫做骚王三,众兄弟们也没一个不骚的,晓得三娘子做人也不是恋着一个长久往来的。只求三娘子每人赏一夜,再送折席一两。我们凭娘娘干事,并不拦阻。有人放肆,都是我王三支撑。管取娘娘朝寒食夜元宵,就是三相公回来,我们毫不通风。”秋花笑道:“又要睡又要银子,这是双输了。”三娘子道:“这丫头不会说话,我原为相公不着家,偶然取乐,难道我要人嫖钱不成?只是人多口杂,改日又有争论反为不美。王三官写一张包票与我,我一一如命便了。”王三道:“使得!使得!我写了包票送进来。但请问几时起?”三娘子道:“也要说过,不许第二夜的。我若喜欢那个,这便不论。也不许吃醋拈酸。”王三众人一齐都道:“这个自然!”三娘子道:“明早王三官写了包票,就把银子也写在上面。如今共有九位,姓名也写在上面,我就把九两银子交与王三官,散与众人。进来日期,不可用强。总在两月内,逐位来约,决不失信。若是年纪老些,不愿取乐,或者惧内的,不敢住夜,我再送一两银子便了。”当时就有张老儿,马老儿两个不愿住夜。说明了,一齐出门去了。

奶姆道:“三娘娘如何不论好歹,都许他弄?”三娘子道:“邻舍极要紧的,不安顿了他,怎能够凭我快活?”奶姆道:“娘娘说得是。只是一件,那粗宁的,怎么当得起?”三娘子道:“拼得歪着头,闭着眼,凭他弄一遭罢了。”

次日骚王三送包票进来,阿龙还在栈房未回。隔夜,一个后生又去得极早。三娘子见了他,忽然动了骚兴,就招他进去。只去了下衣,在床沿上弄起来。弄不多时,王三就泄了,他道:“三娘娘的屄是万中选一的,我不觉魂了,故此容易完事。还要娘娘大大布施哩。”三娘子道:“你是不消说的。只是邻舍有贪财的,不如每人多与他一两银子罢。龌龊的,多免劳下顾。”王三道:“有两个小兄弟,一个陈六,一个赵三,都也是小后生,他两个也不贪财。其馀六人,把他二两一个,我回他便了。”

从此以后家里的人,只有文璧小丫头,不把他放在心上,也不去安顿他。个个都是帮衬三娘子的。乡邻射屄的射屄,得银子的得银子,打了和局,没一些拦阻。凭那出出进进,像虎丘山吊桶,一上一下,好不热闹。

过了几时,将近腊月,张三监生差张俊回家,又取五百两银子。家书上说:“国子监祭酒,不放回来,竟在南京过年了。若是家里人不够用,可再寻一对人,或半大的小厮,凭你拣选,不拘身价。”这一句话,只为自己在外大嫖。新年新岁,丢他独自在家,心上有些不安稳的,放这半条路儿,那知三娘子在家,这等放肆?

闲话中间,三娘子问起三监生可包院里小娘?张俊道:“包了旧院大街,顾家一个小姊妹,叫做顾节,每月三十两。相公留一个人看了鸡鸣山僧房的一处,竟往他家,吃他的饭,都不要钱,倒比苏州省些。只是做了好几遭衣服,买了一两遭金玉簪扣,费了二三十两银子,只怕如今过年,毕竟多费些哩。”三娘子怕张俊在家,原是吩咐老婆,不通他知道。自有些得碍眼,忙忙催阿龙凑了五百两银子,打发往南京去了。

那时苏州新兴洒线衣裙,三娘子喜欢穿百蝶的袄儿,因此人称他做百花张三娘。有时带了奶姆,丫鬟往虎丘住几日,有时雇了游山大船,在船里住几夜。不管生熟,不论僧俗,看得中的,便叫来受用。

腊月尽间,忽然叫匠人来,在他拔步大暖床边,开了个小门。只为他的卧房,正在靠西一带,墙外一条小巷,巷内没有人家。不过一个穿南穿北的走路。开这条门,正通拔步床板壁,去了一扇板壁,就明明亮亮通了外面了。汉子进来,不消拘定前门,此间踏足便是。

到了年节夜,三娘子吩咐:“阿龙!过节须要两个陪我,若没两个,不许你同秋花一处。”阿龙道:“人人都要在家,吃合家欢酒,拜家堂,取新年吉利,谁肯出来过夜?一个还没处有,那里有两个?除非东仓上金三房,有一班小戏子,有两三个生旦好,都只得十七八岁,没有妻子,把一本戏钱与了他们,拣两三个来陪伴娘娘,他贪了新发利市,毕竟肯的。”三娘子满心欢喜,拿一锭二两银子付与阿龙,叫他快去。

那一夜大鱼大肉,好酒好菜,那件没有?黄昏时候,阿龙才领了一生两旦,共三个小夥子进来。都作了揖,就教他坐在房里,顷时摆上夜酒来,一桌儿坐了。三娘子道:“我家相公南京坐监,今夜劳你三位欢饮三杯,共图一乐。明早新年了,还有厚厚的礼,送与你们发利市。”三个一齐都应了。吃了酒,又吃了饭,大家洗刮了,依旧对了门,停了灯。

妆生的姓袁,年纪是他大些,已十九岁了。问道:“三娘娘那个陪睡呢?”三娘子道:“大拔步床,再有两个也还宽展哩。”三个你看着我笑,我看着你笑,只得都脱光了衣服,爬上床去。原来床上两床绵被,两个旦扯一条绵被,在这头同睡了,叫一声:“袁舍!你陪娘娘睡。”

三娘子小解了,才上床来。心里想道:“天下的女人,从来没有三个男子汉,轮流干事的。今夜倒是个大大的胜会。但不知小夥儿耐久不耐久?”只见袁生在这个一头睡,沈旦、俞旦是那一头睡。二娘子以近就近,钻入袁生被里,来摸他的屌,倒也长长的,只是不甚粗。捧他到肚子土来,扯他屌插进屄里,抽出抽进,抽不上三十抽,袁生啊呀一声,早已泄了。教他爬过去,换了沈旦来弄。他的屌又小些,顶不着屄心花儿,抽了七八十抽,也就泄了。又教他爬过去,换那俞旦。俞旦道:“听得说:连连弄了,精毒相触,要生斗精疮,我不来。”三娘子道:“难道我见食不抢,就偏背了一个?也罢!茶窝里绵包裹着,还是热的,待我洗了洗再和你弄。”

爬起来把茶倾在桶里,洗那骚屄,那精就滚滚流出,不知多少。三娘子道:“惭愧,我做女人也尽风流的了。”洗完了爬上床去,袁生先爬过这头来,同沈旦一被睡来。三娘子钻入俞旦被里,还只道他年纪十七八,毕竟也是嫩货,那知他久有女人弄过的屌,比前两张长些粗些。腾身而上,直顶花心,研研擦擦,就如鸡啄食一般,弄得三娘子娇声乱叫道:“心肝!射死我了!”弄了两个更次,足足有一千抽顶,再不得泄。

三娘子抱住了道:“心肝!你在我身上睡睡着。明日年初一你不要去,再陪我睡一夜,我送你十两银子,发新年利市。”俞旦道:“早起要拜爹娘的节,班头主人金宅,也要同众人去一遭。年年规矩,做十来出戏。戏完了,我就来,他两个不在面前,越发有趣。”说罢,就睡在三娘子身上。

清早外面阿龙放开门爆,惊醒了。只得都爬起来,同他三个吃了早饭,各与一两银子,又叮咛了俞旦,才放他去。晚间俞旦果然又来,连住了五六日,得了三娘子二十两绞银,吩咐他常常来会,不可薄情。俞旦也十分得意。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天纲不振还一振妇行无终迄不终

每想双肢举,尝思半臂横。

擅郎何必学吹笙,一任海棠花底蝶蜂争。

碧沼深深入,幽溪细细行。

夜阑频自唤卿卿,搅得心神撩乱骨头轻。

《南柯子》

且说三娘子风骚,轻薄儿郎少年子弟,与他州外县的人,都晓得百花张三娘子。到了春三二月,桃红柳缘,正经女子未免有伤春意思,何况三娘子淫荡久了,阿龙凑他的趣。寻了个马修痒,惯会做马泊六,引诱良家子弟,与那小户人家的不学好妇人,他便于中取利。却不敢在有势有钱的人家做甚歹事。阿龙领了他进来,见过了三娘子,他道:“三娘子的标致风流,苏城再没第二个了。”各处称扬。倒也带了十多个浪荡子,或打从大门里,或打从巷内板壁里,与三娘子任意作乐。三娘子没一个不凭他吃饱了才去。

二月十九日,满城都往观音山烧香。也有专心烧香的,也有借烧香的意思,男看女,女看男的。三娘子叫了一只不大不小的游山船,带了奶姆、丫鬟,往观音山顽耍去。一路船山船海,也人山人海。船里有打十番的,有吹箫唱曲子的。那些人老的、少的、长的、短的、肥的、瘦的、标致的、丑陋的、带帽的、带巾的,还有女子,十个五个共一船的,好不热闹。三娘子见了标致后生,恨不得飞过他船去,或是招他过船来,与他亲近一亲近。

到了西新桥住了船,河小船多,挤在一堆。岸上那山轿,轿后安放了观音纸马香烛,跟的男人也不带一个,大模大样,三乘轿子,上去烧香。一路的人看见了,有说像是小娘儿,有说还是私窠子。又看看奶姆抱着头两岁的孩儿,便道:“这是良人家,为何这等轻薄?”又有见了他身上穿着百蝶洒线袄,呵呵笑道:“是了!是了!这是东半城极要弄的百花张三娘。”说的说,笑的笑,三娘子虽然脸是老的,胆是大的,不觉满脸通红,把扇子遮了。

到了观音殿前,奶姆低低问道:“娘娘,昨夜不曾和那小官弄么?罪过!罪过!如何烧香?”三娘子道:“我已洗了又洗,不妨得了。”奶姆道:“娘娘,使不得的。不如等我代烧了香,你在此站一站儿,我烧了香,下来同去。”三娘子只得叫秋花立在身边,站在殿门外等。

奶姆去了一会儿,忽然一个小后生,走过了几步,回转头来,笑一笑道:“原来张三娘娘在这里!”三娘子打一看时,却是半月前极会弄的一个郭四,因为他弄得好,三娘子留他住了三四夜,故此认得真切。三娘子正怕下山,又一路有人罗皂,便道:“郭四哥,我不曾带得管家来,三个女人又叫了山轿,你可同我下山去。我改日谢你。”郭四道:“不妨,今日是一班小兄弟在船里打十番,烧过了香,便用荤酒,三娘娘竟在我船里,回去大家畅怀一畅怀,也算春风一度。”三娘子道:“你站一站,且待奶姆来商量。”只见奶姆也来了。三娘子说了这意思,奶姆道:“良人家,不可太轻狂了。”郭四道:“如今下船不要说是张三娘娘,待我只说是李乙娘,有谁知道呢?”

三娘子命中所招,该是如此。不觉满心欢喜道:“姓了李,实是没人认得我。镇日在家气闷,且落得疏散一疏散。奶姆,你同大丫头在自己船里,我在大船里顽耍一会儿。到了阊门,大船也进不得城。我自过船进城便了。”奶姆见他执意要同郭四去,口得凭他了,一齐都上了轿。路上的人还多,只是有了个男人,就没人言语。

到了船边,奶姆、秋花下了原来的船,郭四是卷梢大船,直在港口。又走了一箭地。郭四先下了轿,拉三娘子上了船,满船的人都作了揖,问道:“四哥,这位娘是那里请得来?”郭四道:“李乙娘是初出来的,小弟特特请来,与诸兄们一会。”大家又打了一套十番,吩咐开船,早已摆了酒肴来,行令吃酒,三娘只推不会行令,也不肯监令。一班浮浪子弟,如狂蜂浪蝶,好不骚发。三娘子见了这班人,也十分兴动。三杯落肚,满船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起来。三娘子却在一班里,看上了一个张二官、一个陆二官,把一只金耳挖与了张二,把一条洒线汗巾与了陆二,暗地问明了两个住处,说:“我叫马修痒来请你。”一路里乱哄哄捻手捻脚,搂搂抱抱,真像疯颠的一般。反把个郭四丢在一边了。

到了阊门,奶姆、秋花在船等候。不知三娘子如何法儿,把个张二官弄在自己船里,一同载到家中,搂着斡事去了。船家把舌头都伸出来道:“诧异!诧异!原来做了私窠子了。”正是:

大风吹到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

且说三娘子老着脸,大着胆,被人弄惯了。每到春天被那春风一吹,骨节都趐麻了。便如吃酒醉的一般,直醉到冬里,再不肯醒。朝张暮李,不知弄过了多多少少的人。

有一个骑马徐三,原是少年狂放的秀才。极要嫖,极要偷婆娘的,与三娘子好了。六月天气,都不穿衣盖被,比冷天加倍有趣。这一夜,正是十五月圆时,三娘子床后有个天井,宽绰响亮,极好赏月。把酒肴搬到天井里,吃了一会,大家高兴起来。就在春凳上大弄。徐三把手提起两只小脚,且不插进;一眼看定那屄,有轻轻几根毛,紧紧一条缝,笑道:“这张好屄,不知经过多少屌了,等我今夜,趁此月明,捣碎了屄心花儿罢!”三娘子笑道:“你若捣得碎,算你是好汉。只怕屄心花儿不曾碎,你倒拜倒辕门,把我笑哩!”徐三忽地放下两只脚,缩下去,把屄一舔,舔了满嘴的骚水,全没臭气,只有些腥,笑道:“有趣!有趣!屄香得紧。”三娘子十分骚发,亟叫道:“我的心肝,快些弄。”徐三一上一下,一出一进,连抽连顶,足足有一千多。三娘子虽然放荡,经得人多,却不曾经这狠手。在下面没口儿叫心肝叫亲肉。那骚水卿卿呷呷,流得可怜,阴精泄个不住。忽然叫道:“我死了!我死了!屄心花儿只怕射碎在那里。”昏昏沉沉,就如睡着了一般。徐三慢慢抽扯,重新弄活他转来,叫道:“心肝!住了罢!我出娘肚皮,不曾见这般会弄的,我丢得多,实是倦了。”徐三道:“你如今拜倒辕门了么?”又抽拽了一阵,方才泄了。他就做个寄生草曲儿,笑那三娘子的骚。曲儿道:

你也真波俏,况兼多貌娇。

我连珠放了冲心炮,你阴门不闭逞威豪。

那知我将军直到囊山窑,

女先锋忙叫,且收兵拜辕门,空留下一场笑。

莫说三娘子在家淫荡。张三监生在南京用了些银子,叫监里门子在堂考日子,传递了两篇文字,考了个一等三名。旧例免了三六九走班,只初一十五,到一到监。镇日包了顾节,在旧院里快活。

看看七夕过了,十五日后,到京乡试的,日日有得进城。骑马徐三秀才,原侥幸有科举的,也搭了朋友,从通济门旱路入城。寻下处在钞库街,与旧院相近。慕顾节的名,到八月初旬,意欲送初会与他,歇一两夜,泻一泻火,好去进场。连到他家几次,说有人包的,不便见客。

这一夜是初四了,徐三同朋友在沙四家吃酒,问起顾节。沙四道:“是你苏州一个张三篮生包着哩!”徐三想了想道:“想是新家巷那个张三了?四爷曾见他么?”沙四道:“也曾到我家来过,他陪堂的那个,他叫他做杨先生。”徐三道:“不消说是他了。”又吃了一回酒,同了两个少年狂放的朋友,跑到顾家,立定了脚,道:“要见见你家节娘。”顾家回说:“有客包着。”徐三大骂起来,惊动了张三监生同杨先生走出来。

只听见徐三骂道:“新家巷张三乌龟,他的老婆被我几乎射死。老婆还是我包过的,难道他包的小娘儿,不容我一见?我们打进去,不怕他。”张三监生,气的目瞪口呆,话也说不出来。杨先生道:“你且进去,等我同节娘见他一见,打发他去便了。”张三监生依他言语,自家气忿忿的进去了。杨先生同顾节出来,见了见徐三。这徐三千不说万不说,只说:“这姊妹不如张三娘子。丢他在家接客,自己在此包妓,岂不是舍了黄金抱录砖?”扬扬的拱了拱手,出门去了。

杨先生同顾节进房,张三监生扯杨先生在天井里,低低的说道:“我离家太久,像是我家不良之妇,走错了路了。我左右进场也没用,监期又将满了,不如告了假,快些回去。”杨先生道:“出来一场,还该进场走走,胡乱涂几句在卷子上,只要不贴出来罢了。你不知道,尽有比你更不通的也都进场哩!况你令政,正经不正经,也不在乎这几日。回去也不消张扬,伤了体面。只把内外关防,十分严紧。自然清净了。”张三监生依他言语。

完了场事,在祭酒那里告了假,买了些送人香皂等物,雇了一大浪船,往苏州进发。顾节只为包久了,倒有几分恋恋不舍之意。送至水西门外,掉了几点眼泪,才别了自去。张三监生一路气忿忿的,思量回家把夫纲大振。又忽然自想道:“也是我在南京丢他空房独守,故有此事。须大家认些不是。”路上行了四日。

到得家里,正是八月二十日。三娘子连日赏中秋,狂荡坏了身子,下午昏昏沉沉,睡在床里。听见说相公回来了,只得勉强爬起来。张三监生虽然怒气冲冲,且不说出。一个作了揖,一个回了福。三娘子问:“一路平安么?”张三监生道:“家里丑声直传到南京,几乎气杀,有什么平安?”三娘子红了脸,不敢则声。张三监生海叫一声:“收拾些酒肴出来,我与杨先生吃。他吃了还要回家去哩!”竟走出去了。

三娘子一面收拾酒肴出去,一面叫张俊问他,为何相公发恼?张俊把骑马徐三秀才的话,学了一遍。三娘子道:“他往南京差不多一年了,我后生娘子,也十分怪不得我。拼着大家闹一个开交。”张俊道:“娘娘既有些不是,还该忍耐些。”三娘子打发了酒饭,到书馆里去准备要与丈夫放泼。那知张三监生竟在书馆里睡。只把厅后腰骑门,一具锁反锁了。直到早起才许开。三娘子这一夜,怕他蓦地闯进来,也不敢在旁门里招揽人进来睡。正是:

纵教掏尽西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三娘子暂时丢过一边。且说杨先生久不在家,身边落得百来两银子,打帐回家,恢扩房屋,置些家伙,脾胃一脾胃。谁知走到家里,原只得两间小屋,一间做房,一间客坐。在门外正待敲门,忽听见里面男人声音,在那里说话。杨先生立住了脚,细细一听,听得男子道:“我和你快当些弄弄。明早我有事,今夜要回去的。”婆娘道:“我偏不许你回去。”杨先生听了这话,忙把眼在门缝里一张。只见他的老婆,坐在一个男子身上,像个下身不穿裙子的。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三两脚把门踢掉了。那男子在半明半亮里,飞身乱跑。杨先生抢将入去,两个扑地一交,都撞倒在地。急急爬起,男子已跑去了。

杨先生大叫如雷,把老婆打了一顿,把屄也摔了几摔,骂道:“不长进的狗妇,为何做这没廉耻勾当?”老婆道:“独自一个实是难熬,你不晓得张三娘子,一夜搞个好几个,我算什么?瞧你这副德性,常年累月的不在家,难得有人上门,帮衬着你的,总该谢了人家,你发甚么脾气?”杨先生道:“狗肏的,我倒个八辈子的霉,碰到你这个婆娘,真是家门不幸,今天不是你滚,就是我走!”老婆道:“我住惯了,我不走,随你走得多远,任凭你走好了。”杨先生二话不说,一脚踢开边上的板凳,气愤愤的迳往门外走了。

且说张三监生家隔壁,住着一个秀才,姓朱,也是个好色的。自从外地探亲回来,晓得百花张三娘子就在自家隔壁,不时地动了念头,想方设法要勾搭上手。一日,从张三监生家门口闲步走过,被张三娘子瞧见,一下子心花怒放,两个人眉来眼去,好不与头。朱秀才调转头去,正想说话,乍见张三监生踏出门,正往外出来,吓得他赶紧走回家去,自叹万分。

再说张三娘子看在眼里,想道:“掉在嘴边的肉,怎又被溜掉了?”进得里来,见着内房一个小夥子在那顽耍,走到跟前叫道:“你来,你到隔壁街坊去探听那位相公是谁?”小夥子道:“隔壁是位朱秀才,刚从杨州探亲回来的。”三娘子道:“你去请他来侧边门口说话,我赏你一些好处。”小夥子二话不说就出门了。朱秀才听见叩门声,出来见是隔壁的小厮,两人问暄后,小夥子传了话,朱秀才道:“夜晚一定来。”

小夥子回来跟张三娘子说了。晚饭用毕,回房时,再要小夥子去说一声。小厮去后回来,迳到张三娘子房来回话,见着他妖媚抚人,自个也动了火,道:“交待的事情,都办妥了,该给我个好处才是。”小夥子急得很,迎上前搂着张三娘子摸屄,三娘子骚痒难当,也顺手拨弄着子小夥子的屌,正准备大弄一番,听着有声响走近,小夥子惊吓道:“是朱相公来了,糟了,透相了怎么处,他来了,怎么肯去?”三娘子心生一计,回身对小夥儿道:“原来是自家相公,你可躲在床后,丫头文璧床上。我家相公弄过了,常常出去的,我再来请你。”小夥子依言,往丫头床上去躲。他两个倒是一对成双,不消说了。

三娘子放了朱秀才进来,朱秀才一把抱住,就要弄弄。三娘子道:“我家相公今夜定然进房的,你弄弄就去,改日再叫马修痒请你。”朱秀才不由分说,把三娘子推倒在床。乒乒乓乓大弄起来。这朱秀才是个极会弄的,却因色欲过度,犯了色痨,这一夜有了几分酒,见三娘子标致风骚,狂兴大发。

弄到三更时分,三娘子只觉得他,沉沉重重压在身上,竟不动了。下面的精滚滚流出,屄心外都有。三娘子慌了道:“不好了!是走阳死了。”不敢推他下身,只管口对口打气,半晌也没些动弹。没法了,轻轻卸他在外床,自己爬起来。只得叫那小夥儿与丫头文璧,把旁门开了,抬他出去。凭他活与不活,也顾不得了。小夥儿道:“娘娘,弄死了个人,亏我帮衬了出去。须把我些东西,灭我的口。”三娘子只得把五十两一封银子,递与了他。约他改日再来。小夥儿怕是非,也不说与人知,再也不来了。

朱秀才竟死在屄里。这里紧紧闭了门,足足十来日不敢开。朱秀才家只道是醉死在路,收拾殡殓,没甚话说。只有文璧丫头心上怏怏,思量寻个空儿要与张三监生说。

只因张三监生,自恨不读书、不长进。请了个饱学廪膳秀才龚先生,早晚在馆读书,指望上进。每月只进房与三娘睡一两夜。腰骑门依旧夜夜锁的。三娘子收拾了外房,铺一张凉床。若是张三监生进来,反同他在凉床上睡。因此大床板壁的门随时开启,再不知觉。

光除似箭,日月如梭,儿子已长成五岁了。奶姆被他老公来吵,要领他去。三娘子留他做帮手,那里肯放他。又与了他老公银子十两,再雇二年。从此满苏州城里,那年少的标致的,或有会斡事的,只怕也没个不与三娘子弄过。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老大嫁人心不老娇痴独绝念逾痴

良宵清画,酒浅情深孤影瘦,

花远阑干,不醉人儿倚笑看。

我非刘阮,桃源有路曾迷乱,

写到惺忪,绿发红颜半幅中。

《减字木兰花》

且说张三监生,自从请了龚先生在家读了几年书,文理略通了些,之乎者也,不十分差了。龚先生道:“你资质虽钝,心志颇专,趁年纪不大,锐气正高,不如径往石湖治平寺里,没甚人来的僧房,同你去读一二年书,这一科就好进场了。”张三监主依了业师言语,要收拾去读书,只为人少,又买了个书童,唤做文桂。又买了许多古今文章,依旧是张俊买办,跟随龚先生一只游船,头一日吉利,原摆了两桌酒,随路吃去。到了治平寺僧房,先送了些房金,在里面读书。

出门时节,吩咐三娘子道:“你今年二十六七岁了,该老成些,若再出丑,我定不轻饶。况我原被杨先生引诱坏了,如今改过自新,你难道又说州官放火,百姓点灯?”三娘子道:“晓得了,不消吩咐,十分熬不得,叫阿龙来请你。”张三监生道:“使不得,读书要紧。先生入城,我才回来。也罢!我宽你阿龙这一条路儿,还不到得扬开去。”三娘子笑笑儿应了。张三监生原是没奈何的活,那三娘子得了这一句,越发放肆了。他道丈夫容了他,这一路料没什么大利害了。

入则第一夜,就要寻人,却不曾预先寻得,便叫阿龙相伴,秋花怎敢不依。一更时候,阿龙正射得闹热,忽听得拔步床板壁上,连敲几下,却原来下午马修痒来,阿龙吩咐了他,因此寻了个扮旦角的戏子,叫做管舍,生得标致,又会肉麻。三娘子爱他就如珍宝,只是斡事虽好,却欠长久。睡了一夜,也就与了他一两银子,凭他去了。

新的旧的,更番迭换,又不知多少弄过了,连哥哥、弟弟,晓得他如此淫乳,都道:“不如早死了,也得清净。”他在家,日弄夜弄。一个**岁儿子,请过先生教他读书,三娘子又把先生弄上手。儿子亲眼看见,气忿忿要对父亲说。其时奶姆老公已死,长久倚靠这家,再三对他儿子道:“你爹爹不管,何苦儿子反做冤家?自古道:子不言母丑。母亲丑事,儿子只该遮瞒。”那儿子只得罢了。奶姆把这说话说与三娘子。从此做事,都瞒着儿子。

文璧长成了,他又自做主,招了个油花李二,也是修痒的。马修痒为媒,请了阿龙、张恩酒饭,先央阿龙带到治平寺瞌了张三监生的头,才回来做亲。那知这油花为人奸巧,极会奉承,初进来这一夜,央马修痒说,先陪侍了娘娘,方敢与文璧同睡。这样说,若是正经女子,决然大怒起来。三娘子已是没正经,不长进惯了。反说他晓得尊卑上下。黄昏时节,竟与油花弄了一次。油花夜里对文璧道:“我们做修痒的,就是小娘儿与我偷了,就没有好人去嫖他。你家娘娘这等没正经,只怕做不得良人家到底。”

过了几日,只管撺掇他出去就屌。三娘子心已乱,意已痴了,竟依了油花,有人要嫖,就在船里寺里,各处旷荡。没一些良人家体度了。

忽然一日,龚先生要回家走走。张三监生也回家来,适值三娘子被徽州人接去奶姆,秋花只说:“娘娘往观音山烧香去了。”张三监生问:“谁跟去?”秋花说:“是李二。”忙忙叫:“阿龙快去!报与娘娘知道,叫他快些回来。”阿龙寻了一日,原来在船里,是马修痒跟着。说了缘故,三娘子瞒不得了,只得与各位客人说了自回。到家已是黄昏时候。张三监生却也不想,到酒船上陪徽州客人,依旧同一睡了。

过了半年,八月十八日,人人都到石湖去看串月,三娘子被一班浪荡子弟接在船里。他不知丈夫看书的治平寺,就在石湖边。竟同了这些少年说说笑笑。其时行令都会了,说干罚不干,正在热闹,船已到了,泊在岸边,时方停住。无巧不成话,张三监生吃了午饭,听见说游船甚多,出来步步。劈头撞见这只船里,三娘子在那里罚人不干,三娘子却为行令忙,不曾见岸上的丈夫。张三监生揩了揩眼睛,道:“莫不是眼花了?真真是我家不良之妇,难道竟出来陪酒不成?”又听了他声音,越发是了。道:“罢了!罢了!我如今做人不成了。且住,我若正起夫纲,自然该杀了他,也替去世的大人出气。只是他哥弟不是好人,反道我纵容他,治家不严,前程不保。我只做不知,同先生再读半年书,这家里也不消回去。逐渐的各栈房银子,俱收了起来。明年乙卯,又是科举年时,不免改了北监,竟往北京去了。写一休他的书寄回,休了他往娘家去,料然人也不十分笑我了。”反退几步,气忿忿含着眼误,回治平寺来。

次日,打发文桂回去说,寺里清净极好读书,连儿子与先生都请到寺里来。这是张三监生要带儿子往北京,先做下这个地步,三娘子正怕儿子长成了有些碍眼,忙收拾了铺陈,把个儿子和先生都打发治平寺去了。有诗为证:

女子空房中,中夜起长叹。

况复淫如雀,宁甘衾枕单。

失却丈夫心,但知恋所欢。

亲儿不复顾,亦作路人看。

岂知没下梢,有泪只自弹。

且说张三监生,到了年节,带了儿子回家过年。佯作欢欢喜喜,一些不露。灯节过了,就吩咐阿龙:“我今年改北监,痴心图谋中举,要打点五千银子上京,你可各栈房吩咐,只赎不当,且总算一算,除了带去银子,重新当起未迟。”阿龙禀道:“娘娘支用太多,原要求相公算算账,才知明白。”

二月间,阿龙在各栈房凑,只凑得四千,把账送与张三监生面算。原来三娘子支用过度,所有家私,三分已用去了一分,还亏家中豪富,赎赎当当,不甚出丑。此后整千大主,也不能应客了。张三监生只叹了口气,也不争闹了。

因为上京,大小先生须先辞了。三月初旬,吩咐整了一席家宴,夫妻饮酒饯别,张三监生在席间,只管掉泪,三娘子问他,只是不说。次日收拾下船,才叫儿子同去,三娘子只道路上冷静,并不疑惑。临出门时,才对三娘子道:“我如今只带张俊、文桂上京,你年纪三十多岁,也不小了,切不可不想下梢。我和你做夫妻一场,只愿你后面好似前面,儿子是我儿子,不须记褂。”说罢,又掉下泪来,三娘子道:“出长路须要吉利,不要如此。中了举人进士,少不得就回家的。”张三监生同儿子下了船,往北进发。

恐怕带了许多银子,独行不便。到了镇江,恰好有苏州帮粮船上京,他带了文桂,寻了一只空粮船,讲定了官舱房舱,搭到张家湾,连神福犒赏,共纹银十两伍钱。心下想道:“就是到京迟了,我又不是饱学,进不及场也罢!”又问粮船几时过江,粮船上道:“还有十来日,竖了大桅杆,等了顺风,方才开船。”张三监生道:“我还要南京取了改北文书,不知可等得及么?”粮船上道:“怕你性急,故此说得近些,正早哩。打点二十天这才稳了。”张三监生就请驾长酒店一坐,先付了纹银一两五钱,立了合同文契,言定下船日,再付六两余。到临清,一路逐渐找付。就回船来,权把儿子文桂,寄顿一个相知朋友潘铺里,连行李都寄在一间堆货楼上。带了张俊,星夜雇了一轿一驴往南京,起改北文言,连往回共八日,重新到了镇江。他一路打算:“若休书迟了,到底是我老婆养汉,况张俊有妻子在家,跟我必不长久,粮船安稳,不须多人伏事,不如在此写了休书,付与张俊回去,但不知儿子心里如何?等我悄悄问一问他,只说闲走。”锁了楼门,吩咐张俊在寓照管,带了儿子与文桂走到西门闸口,一个僻静茶馆坐了个坐头。

一面问儿子道:“你可知你娘淫乱么?”儿子道:“知道的,常要对爹爹说,奶姆只管叫我不要。他说什么:子不言母丑。”张三监生道:“我如今做人不成了,故此收拾了三四千银子,到北京另立家业。这不长进的婆娘,毕竟越放肆了。你后来,连女儿也没人与你为妻。带了你出来,要把休书一纸,打发张俊回去,凭他嫁人。你肯也不肯?”儿子道:“儿子虽只十岁,不晓人事,但每常出门就有一班小厮,指着我道,小乌龟出洞来了。我不知气苦了多多少少。不是做儿子的,不念娘恩,实是不认他做娘了。”张三监生道:“好好,好儿子,有志气,你在张俊面前,不要说破。”又吃了几样果子,两壶茶,会了钞回寓。写了一纸休书,又写大哥、二哥一封书。书道:

愚弟不幸,娶某氏为妇,淫荡不检。两兄必已稔知。前

所以离家北上,不敢叩别者,无面目见两兄也。今其亲生之

子,亦不愿认淫母为母。弟已挈之北上。休书一纸,乞两兄

付之,速令改嫁。弟家赀虽已败坏,尚有若干家僮。阿龙有

帐,是弟算结批定者。姑念一场夫妇之情,仍与此妇银一百

两,并随身衣服箱笼,但不许仍住我居。馀者乞两兄分别收

管。弟不归,则竟属两兄;弟若归,凭两兄给还多少可也。

顾家若反有言,彼亦在庠,料难逃于公论。凡事乞志手足之

情,言不尽意。

写完了,把休书封在大哥、二哥书内,叫过张俊,吩咐道:“我与你一两盘缠,连夜搭船到苏州,把此书送与大相公、二相公,有要紧说话。不许先到家里,误了要紧大事。”张俊领命去了。次日,张三监生尽数收拾行李,搬到粮船上,又与了六两纹银,只等顺风,开船过江前去。正是:

车儿东兮马儿西,人生最苦是生离;

莫言且说三分话,事到头来悔亦迟。

且说张俊搭船到苏州,不敢违主人之命,把书送到大房,张大拆书看了,问道:“三相公如今在那里?”张俊道:“还在镇江。”张大道:“可曾吩咐你几时赶去?”张俊道:“打发来时竟不说起,小人一路来,正疑惑此事,想是三相公不用小人了,不知大相公书上,可曾说用不用?”张大道:“不说用你不用你,倒是家里的事发了。你且回去,等我与二相公商议了就来。”张俊出了门。张大又叫了转去,道:“你且慢去,等我请二相公商量了着!”顿时二相公来了,张大把书与他看,张二看了就道:“张俊可曾回去?”张俊道:“三相公吩咐先送了书,才教回去。又没娘娘的书,小的不敢先回。”

弟兄两个在厅后商量了一会,族长也请来了。原来张老监生原是新发财主,族长只带小帽,穿件白布海青,坐定了。弟兄两个,先把这言语,说了一遍。才送来书与他看。族长道:“我不识字,只说就是了。”张俊在旁窃听,才知主人已休了主母,越不敢走动,直待他三个商量定了,一齐到新家巷来。

三娘子正同人在房吃酒,听说两个大伯来了,吃了一惊,道:“久不往来,此来何意?”迎将出去。弟兄两个和族长,只得都作了揖,把这言语说了一遍。三娘子不慌不忙道:“二位阿伯在上。他镇日偷婆娘,嫖娼妓,丢我空房独自,也单怪不得我。”大伯道:“三娘子,你也忒没体面了,怪不得我兄弟,你儿子也不肯认做母亲,何况丈夫?兄弟又把一百两银子,其随身衣服箱笼,把你带回。也算好人了。”三娘子道:“儿子不认我,这话不真,我去是去了。只要两位阿伯,照管我儿子一照管。”张大道:“这个自然,不消记挂。”三娘子放声大哭起来。族长道:“三娘子,是你自家不是,也难埋怨丈夫,快快收拾起来,娘家去罢。”三娘子道:“休书是他亲笔,不消说了,只是族长与两位阿伯,也要写在上面,画了花押。我年纪不老,料然守不成的。”张大、张二只得同族长都画押了,交与三娘子,一齐进房去。

面教收拾了原来四只大箱,四只皮箱,凡是细软物件,都凭他带去。又令阿龙将栈房存留银两,兑出一百两,付与三娘子。文璧夫妇跟随前去。张二道:“阿龙账目未交,是去不得的。若交清了账目,凭你住在我家也得,或自出去,或跟随三娘子嫁人也得。”张俊、张恩就在这里看守房屋家伙,你娘叫他自去。”三娘子又大哭了一场。别了族长与两个伯伯,下了小船,往娄门顾家去了。这是淫女子自作自受。道是生离,却是死别。想到伤心处,不由人不掉泪。有诗为证:

淫女从来不恋夫,但知蜂蝶觅欢娱;

弃捐中道浑闲事,问有收场结局无。

且说三娘子搬到娘家,哥弟都吃一惊。只为爹娘面上,又贪他手里有些,也就留下了。住了半年。他过世父亲,平昔收租放债,结了乡里人的怨。第二儿子依旧如此横行,就有七八十个仇家,告发在抚按衙门。顾大怕连累出丑,只说游学京师,在本学起文书,抬了年月躲出门去了。顾二被捉到官,受刑不过,死在牢里。三娘子索性大开门,做了私窠子,就是文璧老公买办,又兼了修痒。怕在娘家,毕竟有碍,另租了一所房子,住在鹦哥巷里接客,好不热闹。

说时迟那时快,接了五六年客,已是近四十岁的人了,又思量从良起来。有个嫖客黄六秀才,喜欢了他,又道他没老鸨儿,不消十分财礼,娶了回家。谁知黄六秀才,原先娶了个药婆为妾,连大娘都怕他的。怎容得三娘子?头一夜就闹起来。三娘子道:“我不是没名没姓,小户人家出身,那个不晓得百花张三娘。黄相公你好好送我回去,不要弄出人命来。”黄六秀才没法处了。这日正值他一班好朋友,各出公分与他贺喜。有个邹四官是黄秀才心腹,只得对邹四官说了,借他家里空楼住住,且待事定之后,再寻房子搬去。邹四官忙应允了。这邹四官原住在阊门外,后楼去靠河边。看那船来船往,大好顽耍。黄秀才连夜叫了小船,载了三娘子,与带来两三个皮箱,交与邹四官,央他同回家里,我明日午后就来。

三娘子同了邹四官,双双来到家里。邹家娘子极是贤慧的,接了进去,安顿他在后楼。阊门外买东西极便易,顿时摆下酒肴。邹娘子陪他坐地,三娘子道:“这里没人来,又且夜间,何不请四官同来坐坐?”邹娘子自去说了。邹四官走来,一齐儿吃酒。邹娘子怕他们有些别故,碍眼不便,抽身下楼去了。

一男一女,又吃了回酒。三娘子有了五分酒意,笑嘻嘻的道:“我今日从滚一场。难道头一夜,叫我独自睡?四官,今夜要你陪我!”邹四官道:“你不嫁黄六老,我极该奉命。如今是我朋友的如夫人了,怎么使得?”三娘子道:“看今日情形,我与他也难终局。况且无人得知,有何妨碍?”言来语去,两下情浓,就在旁边床上,成就了好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吃官司淫心未已寻旧好痴骨难医

忙相失,待得闲时文弄笔,

艳词写就,非关组织。

情海缘,山高广极,

形来伴影旧相识,风流孽障,前生结得。

《忆秦娥》

且说三娘子自与邹四官弄了,况兼他娘子贤慧。这三娘子竟有丢了黄六秀才,嫁邹四官的意思。黄六秀才第二日来,还与他有些温存,后来越与邹四官密了,越与黄六秀才疏,也是自然之势。闲话中间,三娘子对黄六道:“你家小老婆这等凶狠,不如放舍了我罢!我四十来岁的人,趁容颜未谢,再不寻终身了局,后来没人要了怎好?”黄六道:“你意思要嫁那个?”三娘子道:“我不论谁人,只要娘子贤慧的就嫁他。”黄六道:“邹四官娘子最好,你嫁了邹四官何如?”千不合万不合,三娘子只道黄六是好话、真话,随口应了一声道:“好!好!”黄六心下疑惑,再不言语了。抽身就走。

黄六去了,邹四在外回家。三娘子说了这话,邹四道:“不好了!这一句明明认了要嫁我。无丝也有线了。黄六老是乖巧的人,必然疑惑。不久把你转寄别处,或是打听风声,反为不美。”三娘子道:“他又不曾费多少财礼,娶我回家。况且小老婆太狠,容我不得。不是我无情无义,我不怕他!”从此黄六秀才,足足有一个月不来。邹四只说:三娘子请他,见面便说他才走来。三娘子没睬没,只管要他了绝。黄六心下想道:“他是天下数一数二要弄的,难道这等忍得住?与邹四弄好了,不消说得!”便也不十分亲热,洋洋的又回家去了。

过了几日,出其不意,叫了一只船,带了铺盖,傍夜才撑到邹家后楼河下,看他动静。正是:

明枪容易躲,暗箭最难防。

听了一会儿,不见声响。自己在船中独酌。

约莫黄昏时候,听见楼窗呀的一声,推开了两扇。邹四的声音,道:“好月好月,三娘娘,你可来看月。”里面应道:“哦,我来了。”黄六轻轻走出,立在船头暗处,往上看得明白。只见邹四搂三娘子在怀里,看看月,亲亲嘴,好不肉麻。黄六且不叫破,看他再做些什么。看了一会儿,忽听得三娘子道:“这两日,黄六这乌龟被我怠慢了一场,又不来了。只是不得了绝,我和你到底还是偷情。等我几时告他一状,说他强占有夫妇女;他是秀才,料然不敢出头。”邹四道:“你若肯出头露面,去见官府。一府两县,都有我熟朋友,准状是极易的。只是在我家里,如何容你告状,岂不伤了朋友体面?”三娘子恼起来道:“我被你千捣万射,弄了半年多了,既要我做老婆,还顾什么体面?”

黄六听了这话,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大叫起来道:“狗淫妇!你的头发根,还是我拿着哩!怕你走上天去?不消你告,我先告你两个。若不褪了裤,打你们一顿板子,我黄六秀才誓不为人。”邹四瞧见黄六在楼下,退一步躲着。三娘子接口道:“你既娶了我,怕家里那淫妇,寄我在人家出丑,还亏你不羞。”你一句、我一句,相骂了一场。三娘子也进楼去了,关上了窗。黄六也开船,往城门边去,思量告状计策。叫开了阊门,连夜进城,寻他弟兄们到写状人家,打点行事。

且把黄六告状放在一边,只说邹四对三娘子道:“如今须是你到他家看他怎么,难道吃了你肚里去?若住在我家,这官司怎了?”三娘子道:“好好好!老早的就推开了。只为你骗得我热来,有心嫁你,才有今日的事。拚得做得,我和你一心一意,挺着肚皮与他打官司,才为好汉。”邹四道:“我没有和他告状的事,若你执意要告,明日进城,到写状的张大哥家去,央他商量要写状去告,只是没有中证。”三娘子道:“你就做中证何妨?”邹四道:“他如今定然连我也告了,被告如何又做中证?”三娘子想了想道:“有个杨先生,我前夫家处过馆的。他贪财的人,去寻他来做中证罢。”计较定了,邹四又叫他娘子整治了些酒肴,两个对饮。饮过数杯,酒兴发作,邹四道:“你与他讨了了绝,嫁了我,是我的老婆了。如今还是射黄六的小老婆,你可拍开了,等我射一个爽利。”三娘子道:“打起官司来,还有几日在城里,不得大弄。且和你弄一弄作别。”两个乒乒乓乓,这场好杀,真正惊天动地。有一曲排歌为证:

好弄婆娘,翻身跨马,

掀开两片精巴,外边茅草里头滑。

一半真哼一半假,随心弄,着意耍。

凭他提起两丫,又非好女,是惯家,

出乖露丑,甚收煞。

且说三娘子这场大弄,明明是与邹四官作别,他心里只道,还有会期,那知道缘法已尽,再不能镇夜欢娱了。次日叫了一只小船,两个如夫若妇,同到写状的张大家来。写了一张状子,又请了杨先生,说明了中证的话,把状子托与张大去递。邹四留三娘子住在张大家,不便同睡,只得自回。

那知黄六秀才是个健讼的人,算计如神,衙门情熟。告准了状,出了差人,他还不领来捉人。打听得三娘子已进城告状,住在张大家里。邹四日日进城,夜夜出城。中证却是东城的杨霄,原是老童生,极不长进的。就悄悄叫人请将他来,买嘱了他,只说:三娘子的嫁,是杨霄为媒,因邹四拐他逃走,被黄六秀才拿住了,故此告状。先与了杨先生二两银子,许赢了官司,再找八两。

这老杨是见利忘义的人,又不见邹四与三娘子一些银子,酒饭相待,也只平常。他的心就变了,满口应承,替黄六出力。黄六安排已定,又与了差人三五两银子,带了黄六秀才,上堂禀官道:“一向邹四、顾氏,俱在逃无获。今打听得躲在张大家。张大是个刁民,不敢去拿,求老爷牌上批拿张大同审,小人才敢同秀才上门。”知县登时批在牌上道:“并拿张大听审。”差人此时,已是得了钱,又要被告的东西了。如狼似虎赶到张大家。

正值邹四、顾氏吃饭才完,被差人扯了就走。三娘子连轿子也雇不及,张大原是差人相识,把眼一眨,放他走了。越发没人。招驾直拿到县前,差人安顿他两,傍在头门里。上堂禀官,官还未退堂,便叫带进听审。

不消论起数了。只见带进时节,杨先生也在其内,邹四大惊道:“顾氏状子,另是一个差人,为何我们中证,却在他牌上带进?”那知黄六连顾氏准状的原差,也都与了银子,做了一路了。两起差人,两张牌,都送在案桌上。差人禀道:“张大原不在家,邹四、顾氏据说他是歇家。”知县也不言语,把两张状子一看,便叫杨霄:“你怎么说?”杨先生道:“小人原是教书的,这顾氏的前夫张监生,是小人门生。因为顾氏淫乱,休了他,自往北京十年不回。顾氏开门接客,不成体面,小人劝他收心,嫁了黄秀才,是小人为媒,指望他年过四十,改行从善。不料他又与邹四通奸,有逃走一事,怪不得黄生员告状。”知县叫过黄六来,喝道:“你是秀才,也不该娶娼女为妾,姑念斯文免罚。只输银十两,舍与半塘木铃和尚,修虎丘塘岸。”

又唤顾氏上堂。不由分说,喝教扯下去打,拔签三根,打十五板。皂隶禀道:“去衣?不去衣?”知县道:“奸淫的事,如何不去衣?”只见众皂隶,鹰拿燕攫,扯将下去,揿倒在地。扯掉裤子,露出雪白的屁股。把板子吆喝一声,打将下去。谁知皂隶只道是女人,力少头脚揿得不狠。三娘子从不曾受刑,疼痛难当,直立起来。一张毛屄正对着知县,知县大怒道:“贱妇这等可恶,快扯到二门外,着实打。”皂隶又鹰拿燕攫,扯在二门外去。三娘子一只手提着裤子,口里喃喃的道:“列位阿哥,官府坐得远,将就我些,恩当重报。”众人应允了。果然这十四板,一半打在地下。只碎得些苦皮儿,打完了又带得上去,当堂跪下,县官才叫邹四,当面骂道:“你这奴才,他虽做过娼妇,既经从良,你就不该拐他逃走了。”邹四正要分辩,知县已拔了八根签,喝叫打四十板。众皂隶一齐扯下,着着实实打了四十。打完,邹四爬上去禀道:“黄秀才白占了这妇人,只为家里淫妾吃醋。寄顿顾氏在小人家,又不是小人去通好拐带。老爷若把拐带问小人罪名,小人死不肯服。况一个秀才,家里两个妾都是娼妓,都是白占的,如何好意替他一妾,反告小人?顾氏不愿朝朝独自,夜夜孤单,故此告他,指望离异改嫁,与小人何干?这样黑心禽兽,天不盖、地不载,还求老爷做主。”知县只因黄六原是科目人家,有大大分上,先与知县讲过,竟不追究,只得道:“据你说寄顿你家,原是他开门揖盗了?妾不可寄。娼妇从良的妾,如何寄得?也罢,只问你个全,有力杖罪,免徒便了。顾氏从良不终,东奔西走。着原差带去官卖。”批定官价十二两。都画了供,邹四召保,一齐赶出去。正是:

纵使人心似铁,虽逃官法如炉。

莫说三娘子在家吃官司。且说张三监生,带着儿子到了北京,在御河桥一个半饭店不饭店的高家楼上作寓,思量在前门上,搭个夥计开店,急切未就。

过了半月,久旷的男子汉,只得同了朋友到东江米巷,寻个小娘儿嫖嫖。有个山西来的鸨儿家,姓赵,养女叫做玉娘,年方二十一岁,生得标致又且端庄,不像个妓女出身。张三监生做了东道,就在他家歇了。次早才回下处。以后来来往往,也不只半年三个月了。

次年二月,到了监补坐,满监里二十四个月,拨历在吏部,挂选考了民例第四,该选主簿。他也不寻夥计开店,反在西边甘石桥地方,租了五六间一所房子,买了些家伙,又把二百两财礼,娶了赵玉娘回来,半正半妾,在家照管。儿子附从了个先生,取名自勖,读了两年书。依旧聘了苏州人在前门开店的李家女儿,与自勖为妻。张自勖见玉娘正经,心里道:“他胜似嫡母。”口口声声唤他做娘,倒有七八分孝顺。

又过了几年,张自勖已十七岁了,张三监生央媒说合,替儿子取了亲,又买了个京里丫头,配了文桂。一家和乐倒像人家了。不在话下。

且说张三娘子,是原差带回。一应行杖的使用,都是原差招认了。原差姓桂,叫做桂文。原是个荡子,这一夜就与三娘子奸宿了。思量帮衬他一番,好图久长走动。次日,只说知县吩咐,就到黄六秀才家,取了未带来的一个皮箱,又到邹四家取了原带去的箱笼什物,该卖的卖了。又替他在衙门里,拉了十个朋友,一两一个,做了十两银子的会,凑成十二两,纳在库上。管库的也为帮衬女人,不要他的重头,付与了库收。

如今又是自己身子了,才央烦桂文,就在他附近小巷里,租了三四间房子,重新开门接客。虽然四十多年纪,妖淫模样,却还有人爱他。前日出去的阿龙,娶了一房老婆,其后死了,孤身无倚,又来跟随了三娘子,买东买西支宾待客。三娘子闲的时节,也与他叙叙旧情,朝欢暮乐,倒也不十分冷落。只是一班衙门里人,你往我来,十个倒有七八个嫖他过了。虽是这般说,他心里只爱得个姓俞的门子,别个只是哄他哄罢了。有吴歌为证:

姐儿心上自有弟,个个人等得,

来时尽是次身,无子馄饨就是面,

也好权时点景,且风云。

且说三娘子与俞门子好了。这俞门子会串几出戏,就勾引三娘子扮了正旦,自己扮了小旦,请个教师朱敛华,学了一出“幽闺记拜新月”,一出“潘必正偷诗”。却是俞门子扮生,三娘子扮旦,朱敛华扮进安。虽然曲子有些走板,却也分外动人,哄动了满苏州城里,真正叫做其门如市了。夜夜有客,日日陪酒。张大、张二都没了,黄六秀才又不好出头管他,顾家宗族是乡里人,也没个认得他的。足足热闹了四年。刚刚是张三监生选在顺天府文安县做主簿的日子,若是他不做歹事,岂不也是一个小小奶奶么?

这年冬里,俞门子娶了个查家女儿,做了老婆。自己为年纪大了,又不做了门子,搬移在东半城去了。只为他面庞又好,干事通宵不泄,就像鸡啄食的一般,把屌头在屄心花上一顶一顶,弄得女人浑身趐麻,快活难当。故此三娘子一个魂灵,竟落在他身上。俞门子也道他会凑,不比家里老婆。再也不晓得丢。像似射死屄的,十日里面也到三娘子家,歇两三夜,或者家里有事,也就七八日不来了。

东城有个韩家滨地方,一个极富的监生,姓顾。平昔贪酒好色,惯嫖私窠子,若是酒后惹了他,又极要打小娘儿。为因闻了三娘子名,接他家里去,要看他演戏。

这日顾监生约了几个串戏朋友,帮衬他串两出。三娘子再三不肯道:“我原不十分会戏,只得一两出,须是俞二官原班同串,那里与别位合得来?”顾监生只得罢了,道:“明日请俞二官来,一定要请教。”大家上席吃酒,恰好十三好月,直照中庭。大家吃到二更,众人都献技唱曲。顾监生再三求三娘子一曲,只是不肯道:“明日献丑罢!只得这几只曲子,今日唱了,明日如何上场又唱?”顾监生酒后先有些恼了,酒席完了,送客到门首。只见一天好月,分外光明,这东半城原是冷静地方,不比西半城热闹,常有人带了小娘儿步月。顾监生高兴起来,要在街上步步。三娘子道:“极好!极好!我们今夜同步到俞二官家,约了他明日,这就稳了!”一齐出门,随路走去。

那俞二官住在玄妙观前,打从天官寺前步至玄妙观,足有二里,男子汉还不打紧,三娘子走得倦了。到了俞二官家,恰不在家里,三娘子只管坐着等他。顾监生说道:“晓得他回来不回来?我们去罢!”三娘子道:“等我进去问声,不知往那里去了。”进去问时,里面也不招接,只回说道:“在张三娘那娼根家去了,今夜自然不回来的,不消等他。”三娘子听了这话走出来,定要回家去。只说:“月经来了,我明日再来。”顾监生恼得两眼爆出火来。且不发作,竟同他出门,往三娘子家去。

到家便问:“俞二官可曾来?”阿龙回道:“坐等了好一会,才去得不多时。”三娘子道:“我说他等不得,定然去了。”也不请顾监生与众人进去,呆呆的立在客位这一间。顾监生忽然把手插入三娘子裤裆一摸,大怒道:“并不见月经来,如何骗我,我难道不高似门子?你这狗妇,这等放肆!”一把头发揪翻在地,乱拳乱脚,踢打起来。众人再也劝不住,踢打一顿,三娘子尿都打出来。众人才劝了。一路千淫妇、万花娘,骂了出门。

三娘子被他打个半死,阿龙扶进房去,倒在床上,放声大哭道:“只为自不长进,做了这样人。官府打过了,这千刀万剐的,比官府还打得狠毒,我不如吊死了罢!”阿龙再三劝了。满身疼痛,半死不活。平日往来的朋友,与那俞门子都来看慰他。服了好些药,睡了两个月,才得起床。他此时颠倒想起丈夫来,与阿龙商量道:“我还有百来两银子,藏好在天花板上。不如趁了粮船,到北京寻相公去。若是相公不肯收留,我会两三出戏,虽年然大了,尚不十分觉老,不怕京师地面没人要我。”阿龙道:“这也极好,待我问问粮船去。”

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张监生言旋故里赵玉儿甘守空帏

杨柳风吹何太急,桃花雨骤苍苔冷。

此际不堪情,断肠二四更。

卷卷鸳鸯被,掩掩珊瑚泪。

新旧总徙然,残花岂再解。

《菩萨蛮》

且说张三监生在文安县做三衙任满,升了南京鹰扬卫经历,辞了上司,重到北京。收拾帐目,打点同了家眷,水路回南,这番不住在西边甘石桥了,就在前门往东,寻了个下处。在陆侍郎胡同口儿,也是个热闹所在。他也是京官了,不免拜拜苏州亲友,凡是锦缎店、洒线店、扇子木梳各杂货店。

偶然一日,拜个锦缎铺子姓徐的。主人不在家,接帖的是个老仆。他见是纱帽绿领,一个骑马的官员,全然不认得了。张三监生却认得是走脚通风,前日那个老管家。便问道:“你认得我么?你如今越发老了。”老仆想了一想,才笑起来道:“原来是张三相公!恭喜!恭喜!做了官了。”张三监生唤他在旁边来,问道:“娘娘、姐姐都在这里吗?”老仆道:“那年请相公不来,我家徐大官回家,又有人说了些是非,在家闹了十多日,把姐姐许了个新秀才彭相公。那知嫁到他家,是做亲的头一夜,新郎半夜叫将起来,道是破罐子,跑了出去。他父亲也是老秀才,第二日,要告要吵,把姐姐退了回来,嫁妆都不肯还我家。大官十分没趣,把两个娘娘与姐姐,都打了一顿。说道:‘我三十八岁,尚没儿子,只这个女儿。指望嫁了女婿,做个半子。如今出了这样丑,那个好人家,再来娶你?’没法处,我家官人把住房都卖了,带了家眷,搭在龙衣船,上来到京里。过了两三年才有个洒线店。陆家没了娘子,娶了姐姐做后老婆,去年也养了个女儿了。”张三监生道:“时移物换,多少变迁,可叹!可叹!你下午可到陆侍郎胡同口,问新升南京经历的张爷家,我还要赏你,也还要劳你一事,不可失信。”老仆道:“我下午准到张爷家来。”正是: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原来张三监生只为破了徐大官女儿的身,心上不安。老仆受了他三两赏封,传言寄语与大小娘子说了。央儿子的丈人浦亲家为媒,求陆家两岁的女儿,与他儿子自勖新养的孙孙结姻。浦亲家与徐家、陆家,都是在京开店,日日相会的。徐大官又不晓得就是浪子张三监生,竟结了百年姻眷。只有张三监生与徐家大小娘子及女儿四个人心照。为这联姻,忙乱了月馀。

正待往张家湾,寻船回南,只为搭官船不便,自雇船又怕路上难行,蹉跎了几日。那知苏州头帮粮船已到,阿龙在前门上一问,正问着了徐家绸缎铺,着人领到张三监生下处来。且喜在家。阿龙瞌了头,立起身来,张三监生道:“我离家二十多年,你全没一禀帖寄来,问问家主平安,今日来此何干?”阿龙先说了大相公、二相公把我逐出,流落在外。然后把三娘子改行从善,来寻相公与大官的话,逐渐说完。张三监生大怒道:“我已休过了,闻得在外为娼,玷辱父母兄弟。不成人的货,谁教你奴才领到北京来?”阿龙又跪下禀道:“大相公、二相公又在去年没了。小人不肯跟来,便要摆布小人。原说家主若不收留,依旧回去。”张三监生教请出大相公来,张自勖也不认得阿龙来。阿龙见小主人出来,一般跪下瞌头。张三监生对儿子道:“我父子久在他乡,只为你生母淫贱,不料你大伯、二伯相继没了,我的产业毕竟飘散。亲弟兄三个,病死了两个,岂不可痛?况你淫母,苏州住不得了,搭了粮船赶到京里。我是义断恩绝,决不收留的了。不知你心下如何?”自勖道:“记得古书上道是:‘母出与庙绝。’爹不认,儿子自然也不认了。或者爹与儿子,都资助些盘缠。等他原粮船上回去。”张三监生道:“我父子如今往南赴任,他在北京落得眼中清静,他回南不回南,不必管他。况已休的妻,原不是我家人了。也罢!取出三十两银子来,就算你与他的。”一面叫自勖取银子,一面叫过阿龙来,吩咐他道:“你拿这三十两银子与他做盘缠,回去不回去,我都不管。只不许说是我休过的前妻,小相公也要体面。若说了是前妻,不论在苏州、在北京,我定然送你到官,问你个奸主母的斩罪。妇人免不得讨气绝。不说是我前妻,凭你们做歹事,左右不是我家的人了。”自勖取出银子,递与父亲。张三监生又教封好了,写了数目,交与阿龙拿去。又吩咐道:“你也再不许上我门了,我已做官,送你到兵马司,便教你打一个半死。”阿龙忙忙应了自去。有诗为证:

败子回头便做家,奈何淫女恋烟花;

周旋子母非为过,弃置淫邪总不差。

人去任他风浪滚,身归喜我宦情赊;

从今南北分歧路,冷署悠闲罢晚衙。

且说阿龙拿了三十两银子,回到张家湾上粮船来,把一番的话,从头至尾话了一遍。三娘子道:“他不收留,怕没安身去处么?只是我若略守些规矩,如今也做了奶奶了。不知是那一个狗妇,倒做了现成奶奶?”阿龙道:“我为家主吩咐了,不敢打听一句,飞跑来了。原说回去不回去,凭我与你,只不许说是张三娘。你如今意下如何?进城不进城,早些计较。”三娘子道:“我已四十六岁了,做小娘儿也不久,就许嫁了你,也了我终身。只是百来多两银子,坐吃山空,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会几出戏文,曲子又像模样。且认了你做老公,你认了我做老婆,搬到城里寻个教师索性学些戏,你也学了打鼓板。有好主儿,接他一两个,平常的不要留他,靠着做戏混几年。过了五十岁,你那时也四十多岁了。一马一鞍,料不落寞,今夜就与你做夫妇起好么?”阿龙道:“好便好,若与别个弄热了,我要吃醋的呢?”三娘子道:“夫妻间不消吃醋。只是如今姓什么好?”阿龙道:“我姓安,原是安禄山的子孙,流落到南方去的。你既嫁了我,就唤做安三娘便了。”这一夜,就买了三牲祭祀。两个没廉耻的,拜了天地。权在船里做亲,把五钱银子,与船上买酒吃。

他两个在舱传杯弄盏,吃得烂醉。此时正是七月初旬还是热的,两个都脱得赤条条。扯来床上席子摊在那船板上,阿龙把妇人揿倒在地,挺着醉屌射那醉屄。只顶进去,就有骚水乱流。一个不知高低价,捣这个不知死活价去。妇人口里哼了叫,叫了哼,也不顾船旁百人行走。从古来老妓淫娼,没一个赛得他过。虽是命里犯了桃花,不料他这般$淫荡小说 WWwCOM狂骚,弄到二更船上人都睡了,两个酒也醒了。方才爬起来,又把冷酒大家吃了几瓯,上床去睡。

次日,找还了粮船上船钱。雇了一辆车子,双双入城。怕正阳门近张三监生下处,反从顺城门进去。先寻个饭店歇下,托那店主人次日寻房,却寻在戏子聚集的左近,请了教师教三娘子的戏,教阿龙的鼓板。后来三娘子学会些杂戏,阿龙学会了鼓板,合在郑皇亲家班里,倒也做了二三年生意。只为三娘子被人弄得多了,忽然一日,小腹子疼痛起来,只一周时,就呜呼哀哉了。他原是好好人家的女儿,又嫁在好好人家做媳妇,只为一念之差,再不改过自新,终于堕落。故此一世没结果,悔死他乡。有诗为证:

妇人水性古来闻,亦须常把身心束;

只缘夫主少年痴,学样思量图饱欲。

张郎李友聚欢娱,阴中任凭阳洗浴;

奇淫不过廿馀年,留与千秋作忠告。

如今丢过了第一个淫女。且说张三监生,因为雇船未便,与浦亲家商量了,只得雇了四乘骡轿,跟随的男女雇了六个骡子,往南进发。头一夜,出城迟了,走不多路,就住在长店地方。虽是个小小去处,万历年间,民安物阜,凭他大财主大行李,随处可歇,并无盗贼骚扰。

张三监生睡到半夜,梦见自己到都城隍庙里,上殿叩头。都城隍道:“张某只因你改却前非,不贪邪淫了,故此不减你的官禄,不缺你的衣食,止少了十年寿算。这经历官儿,原没甚滋味。你到任后,就该与你儿子援例入监。有了小小前程,便可保守家业。家里的田产,还有些是你侄儿收着。明年速速告病回去,料理一年,就要辞世去了。赵玉儿是你的老婆,不须忧他改嫁。”张三监生叩头称谢,陡然惊醒,才知是南柯一梦。当夜说与赵玉儿知道。次日也说与儿子张自勖,十分叹异。

一路闲话休题。到了黄家营,渡过了黄河,在清江浦雇了两只蓬子船,直到仪真县地方。只因官冷,没有衙役来接。依旧自己雇了江船,一帆顺风竟到水西门泊下。就以近就近,水西门里租了一所房子,安顿了家眷。择了吉日上任。停不多时,在上元县起了随任纳捐的文书,替儿子张自勖纳了捐。不等京咨到手,先去国子监,见了祭酒司业,走班坐监。虽然文字不济,一般也列于衣冠,人前做人。坐了半年。

张三监生忽然动了回家念头,在南吏部操江都察院,各上司中了文书道是:老病乞休。南吏部查他年貌册,只得五十多岁,年力强壮,不肯准他病呈。张三监生又央了南吏部大堂一个同年考功司郎中,一个同乡,再三恳求,才准了申文,转申北京吏部。张三监生又替儿子自勖在国子监告了暂假,收拾回苏。雇了人夫抬扛,轿马坐人。打从句容、白玉,一路直到丹阳下船,虽是小小官儿,也算春风一度。有一曲簇御林为证:

官员相经历容,池前雏唱道雄,

村夫野妇都惊勋,左右的都遵奉。

轿儿中,鸟纱绣服,满面好春风。

张三监生到了苏州,船泊阊门。思量祖居新家巷地方,被顽妻出丑一番,不好意思。先差人通知大房二房。原来大房绝嗣,止有二房两个儿子。大的立嗣在大房,第二的原承二房香火,端的住在一处。大房房子,只一个六十来岁的嗣母居住,弟兄两个到阊门船里,见了张三监生与赵玉娘、张自勖,大家伤感了一场。就请三阿叔到南仓桥大房旧居,安顿家眷,再作区处。张三监生到了大房家里,见过了老寡嫂。有古诗为证: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催;

儿童相见无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过了几日,两个侄儿把栈房所存帐目都交还了。说连年利息,父亲两个存日,并未结算。张三监生道:“亏了两个阿哥替我掌管,才不被恶妇费尽。还说什么利息。”又把新家巷房子卖了,总写了一本帐目,尽数交与儿子张自勖。吩付道:“我看你不嫖不睹,不在外非为,岂但不像淫妇生的,连我也胜似几分了。我只为少年时,血气未定,被一个伴读先生引诱坏了,几乎丧身恚家。还亏我改过自新,不至流落。你创业不足,守业有馀,只小小心心,保家为上。就是小官,我为在京便易,故此营谋做了,也不曾趁什么银子,你切不可动此念头。”张自勖跪受教训,以后都是他夫妻二人管理。张三监生与赵玉娘,当常叫一只半大不小的游船,虎丘观音山各处,逢场作乐。

过了年馀,张三监生忽然一病,医药无效,料道不好了。唤儿子媳妇,含泪吩咐道:“我为结发不良,天涯飘泊,只为命薄,才得回乡,快活又不久长。你庶母赵氏,虽出青栖,似能贞守,你夫妇二人,须事如嫡母亲生。他年过四十,也没甚亲戚在南。孝顺一分,便如孝顺我了。孙儿七岁,就该请师训诲。但择师是第一要紧事,师若不肖,反受其累。第二孙儿媳妇自乳,也不是长计。我们原不是穷人家,就雇个乳姆何妨?如今这个罢了,以后不拘男女,养出来,就催乳姆乳他。替祖父多养几个好儿子,我死也快活。”又唤了两个侄儿,吩咐了。又与赵玉娘絮絮叨叨,说了几番,半夜子时,辞世去了。

张三原是好张三,少小痴迷老不憨;

一念自新天恕过,妾贤子孝才堪谭。

话说张自勖父亲死了,开丧出殡,一一尽礼。丈人浦老官,偶然置货回南,吊奠过了。便对女儿说道:“你娘与阿嫂早晚思念你,你生长在北京,何不劝丈夫改了北监,也像死的亲家,带了些本钱,在北京前门上开个官店,又不坐吃山空。又好图个小小官儿。总承我的儿叫声奶奶,也好。”浦氏把这话,枕边与丈夫说了。张自勖原是生在苏州,长在北京的,一说便允。

凑了有七八千银子,家里一应事体,都托与庶母掌管,打点来年二三月,趁着官座船,上京。反留浦老儿在苏州。预先置了二千银子的锦缎洒线。

说时迟那时快,过了年,转眼是春天了。只因孝服未满,不便往南。国子监起改北文书,一径同了浦老儿往北京去了。丢个赵玉娘在家,孤孤凄凄,好不难过。

却为他真心从良,再无邪念,那时也有原先买下的家人仆妇,共有三对,又有大小丫头两三个。他待人极宽,治家极严,平常时节欢天喜地,一有正经的事,便严声厉色,笑脸也都没了。夜里只是空房独睡,丫头片云叫他睡在里房。黄昏未静,便吩咐一家,都熄灯睡了。只自己房里,停一盏油盏。片云心下想道:“为何不许我睡在房里,莫不是小奶奶有些跷蹊?”夜里悄悄爬墙在顶上往下看时,并没动静。第二夜又爬上去时,只见赵玉娘灯下坐着,叹了两三口气。忽然开了皮箱,取出一个布包,打开来却有七八寸光光亮亮的,不知什么做的假屌。他便解开裙子,精赤条条坐在醉翁椅上,把这个弄在屄里去。指头扯进扯出;口里唧唧哼哼。扯了半个时辰,只见眼也闭了,气也没了,昏见了一会儿,哼哼的醒来道:“快活!快活!”片云看得痴迷了,一交跌下去,响亮一声,赵玉娘急急把角先生收入包内,连水也不曾揩干。有挂枝儿为证:

硬肚肠从了良,去做偏房,侥幸煞没快心肠。

谁知张三郎,先把奴抛弃,睡迟还不稳,短叹又长吁。

把角先生权做丈夫也,只被小丫头瞧煞你。

这赵玉娘坚守空房,再无邪欲。不要说家里人与大房二房的侄儿敬重他,连外面人都传说他的苦守,叹道:“难得!难得!”不料片云这丫头把角先生的话,说与一个上灶的婆娘,渐渐传将出去。也有笑他的。那晓得事体的叹道:“可怜!可怜!只这件就明明白白是个苦守的了。”张自勖在北京,听见他在家守节,越加敬重。常常寄家书回来,千娘万母感谢他,再不敢怠慢半句。比那养他出来的三娘子,可不是大相悬绝了。

十八年后,浦老官没了。张自勖也就收了官店,小心的带着妻子,回到苏州过活,终养天年。

【全书完】

别有香

《别有香》

明·桃源醉花主人撰

第四回泼秃子肥战淫孀

第五回展花裀群英择偶

第六回藏香饵樨子遭魔

第十回堕花街月惜贪花

第十一回狐怪雌黄牝户

第十二回龙妖颠倒娉婷

第十三回白玉娘雪天狎年少

第十四回黄小娥秋夜戏书生

第十五回大螺女巧偿欢乐债

第一回佚

第二回佚

第三回佚

第四回泼秃子肥战淫孀

诗曰:

世人一味爱虚声,强欲少女图贞名。

守节终身不嫁人,誓咏柏舟无二心。

知日夜挨长门,感时触景欲心增。

嗟何命倾,常将绣榻间半衾。

不暂停,惹办秃子生淫情。

诱尔吞,引人静室开玉袖。

欲不胜,招来共枕展花裀。

虽然天谴败淫僧,这般节妇果可钦。

不如再醮免人嗔,犹胜遗臭留千龄。

这首歌词,单道目今的人,有了几分钱,有了几分势,便道我们是何等人家,可使有再醮的女儿,可使有不守节的媳妇。于是不管他守得守不得,蛮蛮的要他守。据我看来,烈女常有,节妇不常有。然怎么的叫做烈女?如丈夫一时被贼杀了,强逼他从,他便决烈起来。或堕崖,或刎颈,或赴水,宁可一死,不受贼污。道是一旦的烈性,女子也做得来,史书上载的也多。我故说烈女常有。又怎么的叫做节妇?如丈夫得病身故,想其平日恩爱,生愿同衾,死愿同穴。虽公姑劝他另适,他一心无二,或毁容,或封发,或绝迹。生一日,守一日,活一年,守一年,直至死而后已。这叫做节妇。节妇岂真没有,但我见得少。甚么缘故节妇少?或前夫遗下男女,义不可,没奈何守的;或贪恋家财,不忍付于他人,没奈何守的;或迫于体面,不好出头露脸,没奈何守的;或平日善好说人,道某娘亏他忍得,就去嫁了,某妇劝他丢得,就不守,怕人指触,没奈何守的。彼其心非真欲扶纲常二字,为丈夫争气。况且时日又长,孤衾难伴。纵不去招男引少,而怨言咒语,未能释然。少有拂怒,即拳胸敲桌,哭道:“我的人,你倒安耽去了。害我在此,苦不了。”观他此言,真欲效节妇的么。所以凡心未,一引上钩。

今有一妇因夫死,留一子仅三岁。父母公姑齐劝道:“我儿,你年甚小,后边日子长。这个孙儿,等阿婆管了,你出身罢。”其妇闻了哭倒在地道:“他怎的待我,我忍得丢了去嫁。且有这块肉在此,只当他在一般。你们要我嫁,我就吊死了,与他一块生去。”言罢又大哭不止。父母公姑见他这般如此,信他是真要守的,齐道:“我儿,守得是好事,乃我家门之幸,怎么倒要你嫁。不要哭,请去安息了。”从此一守,就守了三年。邻里莫不称场:“某娘的守寡,才是个守寡。从不曾见他站在门前,与个男子汉交句言。又不曾见他在姑嫂伙中,大笑了一声。这个才是做寡妇的规矩。”那知他的心事,用在内的。有诗云:

猫儿捕鼠先弭耳,鸷欲搏禽固敛形。

漫道轻狂偏惹汉,装呆假意逗情人。

其妇丈夫在日,或夕高兴行房,必取春书来看。检寻个势儿,学他做作。忽一晚开箱取物,偶见此书,把来翻看。上面画的样儿,都是件件和丈夫做过的。因想起当初的欢娱,心里就火热起来。心里热得过,那屄儿里,就像男子汉的膫儿硬的一般,内里也燥燥起来。燥得过,又湿起来,好生挨不过。

此晚合当有事。适阿姐的儿子来望他,因路远,就留他在房中歇。年纪虽只得十三岁,人却长成。况近来天道也变了,十二三岁的孩子,欲窦就开,晓得去勒罐儿。三四个立将拢来赌勒,看那个勒得精远。就去背地里翻饼儿,把个膫子弄得翻了头。只因他自小儿在姨娘家走动,常常歇惯的。那日其妇留他歇,他就睡在里床,妇与儿一头睡在外床。因看了那春书,动了一场火,也没奈何。叹口气,灯也不吹,竟自睡了。想是梦儿里,梦见与丈夫干事,干到快活处,把两只腿儿岔开,口里只管哼哼哼个不了。外甥只道姨娘梦魇,爬将起来叫道:“姨娘姨娘,你魇么?”叫了数声不应,口里犹是呼呼的哼响。把眼一瞧,瞧见那屄儿岔开,着像个咸鱼儿张开了口,只要等鳅来的样子。那外甥看了半刻,把个指头儿去搠一搠。门儿口是湿渍渍的,那指头儿就搠了进去,下面那小屠子也硬起来。见姨娘不醒,拏出了指头,把那个小膫子,轻轻挨到身边,向那屄里递将去。终是胆小,恐姨娘醒了,知觉要骂,虽递到牝口,复抽了出来。然余兴难已,自家就勒个罐儿,勒出些精来,都把个指头儿揩了,将来抹在姨娘的屄上。

适姨娘将醒,腿忽伸动,那小厮依然向里床睡了。其妇醒来,见腿凹里有些湿,忙把手去摸摸,倒摸了满手,拏来一闻道:“古怪,这是男子精,是怎样的?为何我这里有这样东西?难道我梦见丈夫来睡,与他干事,就泄这些精在此。只怕人死了,那得有精。”胡思乱想。再猜不着。忽见外甥睡熟了,猛然翻个身,向着天睡,露出那小膫子来,硬帮帮直直的竖着。其妇看来也不小,也有三寸来长,一来大。只见膫头儿上是湿的,其妇把个指头儿一抹,将来一闻,与先前屄上臭是一般的。惊道:“岂我睡熟了,他弄我不成。就是小小年纪,恐未必晓得。怎么我与他的腥臭是一样的?等我叫他起来问他。”忙把外甥摇醒,问道:“我适才睡着,你做甚么?”那小厮终是孩儿气,慌了道:“我不曾做甚么。”其妇把他的膫子捻了道:“这个怎么湿的?你好好说,我倒喜欢你。”小厮道:“我见姨娘睡着,两腿忽地岔开,口里哼哼这般响。我只道姨娘魇了,叫了好几声,姨娘不醒。我自家勒个罐儿,勒出些东西来,没处揩,常闻得说,屄儿盛精的,我把来拭在姨娘的上头,不曾放进去。”其妇晚间看了那书,也是痒不过了。及看那膫子,更是熬不得哩。笑道:“你说谎,难道不曾放进去。”小厮道:“只把个指头儿搠得一搠儿,膫子实不曾放进去。”妇道:“怎么不放进去?”小厮道:”怕姨娘骂。”妇道:“我不骂你。难道这般小年纪儿,就会得放进去。我不信。你放放看。”那小厮曾吃人了做龙阳,晓得些的。间就要高兴放进去,实是怕骂。见姨娘叫他放放看,便去踞在姨娘腹上。把那根小膫子,直进去。觉屄里也是紧的。这是甚么缘故?只因做了三年寡妇,里面就长得漫漫的。膫子虽小,也是塞了一屄。那小厮见得了手,便抽送起来。虽不下下点着儿,却也东翻西,锋直刺,倒也弄得十分有趣。看看到那妙处,了姨娘的脸,道:“姨娘,我来了,我来了。”里麻一道泄了。姨妈遂抱了去睡了。

你道这妇人为何倒寻个小厮。有三件心事在内。一令人不疑小厮既会干事,二那有外甥便奸姨娘,三又是在房中走熟的。好节妇!有诗云:

欲守清名,强寻孩稚偎香腮。

纵然不,胜孤栖独自挨。

日后外甥时常往来,来时数宵而去。在公婆,以为外甥望姨娘。在外人见之,以为姨妈送外甥。如此来来去去,已经两年。外甥十五岁了,那膫子又长得大了些,那人又觉得长了些,干事又觉惯了些。不免脚步来得勤了些。

一日留宿房中,欢笑戏谴,声闻于外。其公婆老了,不听得,其姑听了忖道:“嫂嫂时时不快,恨没了哥哥,并无欢容。为甚的外甥来,就是这般笑得紧。等我去瞧一瞧。”轻轻走到嫂嫂楼边,右有厢楼一间,乃是空的。壁缝里有一条灯光射来,姑遂贴在壁上,把眼去瞧。

只见嫂嫂赤身仰卧,把两只脚儿搁在外甥的肩上。那外甥曲了双膝,把姨娘的后臀,驾在腿上。将膫子紧紧顶在屄里,两手扳着姨娘的肩头。姨娘床头置小筹百根,外甥抽一抽,姨娘取一筹,筹完又起。抽到后头,外甥抽得紧,姨娘麻得极,不及取筹。外甥笑扯道:“姨娘筹,姨娘筹。”因此大家欢笑。

姑看了忖道:“嫂嫂守得好寡。若是这般守,我也守得了。”又复去瞧。只见嫂嫂又翻一个身,如道士伏阴一般,把个后臀耸起老高的。其外甥从后插入,抽过不了。忽见嫂嫂的后臀一步低一步塌下去,那外甥也不动,就伏在姨娘背上。只听哑哑的道:“我死也,我死也。”姑见他两个不动,知事已了,悄悄走去。那节妇那知:隔墙真有耳,窗外岂无人。

姑出告于其父。父道:“阿弥陀佛!做寡妇的其实苦,你不要诬他。况外甥又小小年纪,正要做人,此事谅也不会。你莫说,我不听你。”姑见父不信,扯了娘同去张。到得厢楼上,嫂嫂房中灯已灭,声响杳然。只得转来。其父问婆道:“妈妈见些甚来?”婆道:“他的灯已灭了,明朝伺候去张他。”父怒道:“你又来搅局了。这叫做姑娘嫌嫂丑,空做恶冤家。你自去睡,不要你寻事。”姑怏怏归房。

你道为甚的老人家不信。他心里想道:“没有这样事,恐结了他姑嫂的冤。有这样事,又没了家里的体面。一个寡妇儿是与人睡的,越道越臭了。”故不要女儿去苛寻的意思。诗云:

自苦先夫不二身,反持衾枕向他人。

饶伊才免生前忿,只恐重坏恨未平。

姑次早来嫂房中,见嫂正与甥梳头。戏道:“嫂嫂这外甥真当得姨夫的。”其嫂闻言,知为姑所窥见,惭愧无地,不敢露一言。姑又向嫂床头将筹一根,对嫂道:“这筹儿是计数的。”嫂复惧,不敢声,即令甥归。

公婆虽不出一言,然关防甚紧。甥来必叩其何事,命媳堂前相见。一茶毕,即送之出,不留经宿。妇虽不绝甥,而会晤顿希妇终怏怏,遂得一疾,卧不复起。呜呼!岂非天报哉。不是守寡的人,强他守寡,应有是事。近又有一妇,尤甚于此。说来更是骇然。

松林禅院有僧了空,少年时,生得韶秀清姣。其师唤名本如者,极宠昵之。夜与龙阳,每一度辄闭息存想,常至更残漏彻。了空年少贪睡,见师不动,朦胧睡去。被师一抽发,仍又惊醒。甚苦不得安睡,对师道:“谚云,日求三餐,夜求一宿。了元禅师有云,为僧只图一个闲字。师父每夜如此,你不得宿,我不得闲。如何是好?”本如道:“人在世间,劳劳酬应。不会取乐,也是痴子。若偷闲取乐,全靠的是清宵。或不曾结缘,忙忙丢过,乐在何处?昏然一觉,又是天晓,是无晷刻的闲了。可惜你是男子,若是妇人,我以此法他。两两欢娱,偏嫌的是夜短,那时又闲闲不得了。”诗云:

镇日空门无个事,只思饮酒婆娘宿。

强称采战恣通宵,弄得徒弟睡不足。

哀求我师开慈悲,放松一着不是错。

师闻笑抽慢回言,到你手里还更毒。

了空时已谙事,闲说女子,心就跃然。问道:“干女子的法儿,怎么去干得两下欢快?”本如道:“个中妙处,也说不荆但知此事,是去刀尖饴蜜。施为第一要仔细,方有受用。我把黄梅衣钵,就传授你。”因付口诀道:

身到花丛,心如铁石。

早求灵药,醉倒花枝。

花**,我留醒眼。

更怕花精,谨防胁下。

作如是想,无上菩提。

了空牢记师言。及长,专炼房中之术,做彻夜不倒的工夫。诗云:

黄梅一派曹溪水,非非台不染。

笑杀淫僧徒借口,冤将色欲。

一日本如他出。山门外一妇,乃探本如。适了空接着道:“阿娘,我师父不在,献茶。”那妇见了空长成了,道:“小师父,这般长大了,谅你师父也该放舍你哩。”了空道:“阿娘不要取笑,我倒放舍你不得。”就去一搂。那妇笑道:“小长老,不要作怪。你不是我的对手。”了空道:“试试看,我比师父还高一分儿哩。”那个妇人原是打和尚做衣食饭的。见了空又标致,心下爱他。就如俗语说得好:

老鸨儿爱钞,小娘儿爱俏。

就褪下裤儿,和了空弄将起来。心下想道:“这小和尚说嘴硬,我速夹他几夹,叫他死在我老娘手里。”紧紧把个屄儿,夹紧了了空的膫子,等他麻来丢手。那晓得这小和尚是有传授的,任他夹,他只是不动。等你夹得松了,他就乘松儿抽扯起来。足足抽了千余抽,抽得那妇要夹他的,被他势头来得狠,那里夹得住,倒丢了一阵。了空见他丢了,把龟吸他的,吸尽了,又抽起来。越抽越硬,象个铁铸的。那妇人道:“果然师父,真是个铁干和尚。罢了,我输与你。”见了空复抽得紧,妇又麻麻丢了,道:“罢手,师父,我晓得你手段了。”了空也弄两个多时辰,恐师父归来,撞见不妙,假脱手道:“阿娘,只因日里罢了。若是夜间,不到天明不歇哩。”那妇归家,告诉其相知。众人就起一个号,叫做铁干和尚。此了空初出茅庐第一战功。有诗诵铁干和尚道:

稽首问我师,妙因何祝。

我师笑呵呵,横拖一铁柱。

不曾降野狐,惯打当炉妇。

赛过金刚圈,胜菩提树。

因此名铁干,常行亦常祝

了空自与那妇沾了手,因思他其欲,非是做佛会不可。遂廖修戒行,讲诵经典。引得远近妇女,纷纷入寺烧香。接待甚殷,供应极侈。使这些烧香妇女,咸称某师父好。了空从中摸索,选其精者,暗藏奸巧。堕其术中无算。

适孀居万氏,年才二十,为豪门继娶。常恨以少配老,无刻不。既又孀居,更深悲怨。然而淫念颇炽,如火幡,想其心无夜不感与美男子同寝。无处发泄,出来烧香拜师,祈求来世。亦闻禅院讲经,命驾来幸。了空已先得知,整衣在殿上伺候。适肩舆至,妇人出轿。果是生得好,但见他:

停云,钗飞华。

娥眉两曲,宛如螺轻描。

玉脸双含,真似桃花娇衬。

俏身儿,体态轻盈,俨洛神凌波水上。

美瞳子,秋波欲滴,诚仙子驾月尘中。

穿的是杏黄衫,葡萄锦风飘起,彩裾香生。

着的是白萝,步云轿。

印处,金莲瓣落。

袅娜垂柳丝。

嫩嫩,海棠花艳。

了空一见魂飞,遂上前稽首道:“请娘娘上观音宝座拈香。”小僧通圣,忙忙的替他宣了疏,化了纸。又急急上前稽首道:“请娘娘小房献茶。”那妇允诺,竟落僧房。了空侈供茶点,暗下迷药。那妇吃了,一时间头目昏眩。殿宇将顷,身子只要跌倒下来。要上轿也上不得,忙唤婢芙蓉道:“我这会不好了,快问师太借间房,与我少憩。”芙蓉问了空,了空道:“前面俱是我们的禅房,不便。后面存个静室,无人往来,请到那里安置。我就开锁,你们自去随喜。待奶奶醒来叫门,方始开出就是。”芙蓉听信了,竟扶主母入卧。看了空锁了门,放心上殿玩耍。

了空暗从别道进房,见妇侧身在床,如名花委砌,紧闭双眸。了空将他睡端正,解开底衣。看她那屄儿,如玉做的一般。那茎不觉直竖起来,就觉床试弄。茎素饵丹药,十分强大,妇所未经。虽纳入二三寸,觉里甚干涩。了空把眼瞧看,但见红莲涨开,心娇吐。将手摩娑,两辅如酥。兴趣溢发,将唾湿其牝。复送入五寸,就恣情抽了百余抽,觉内里淫液渍润,尽自宽松。又狠抽了数百,睹那妇人,只是呆呆如死的一般,住我抽扯,不见甚的情爱。心里想道:“事已到此,谅他醒知,也不拒我。与其弄无情牝子,还是弄有情的为佳。”遂含一口净水,对妇面去。那妇打一噤,睁开双眼,见一僧卧身上,下把个小和尚塞得紧紧的。惊问道:“你这和尚好胆大,这事可做得的。”了空道:“适见妇人俏眼留情,故敢设此计较,仰结良缘,万勿生嗔。且人生在世,唯求快乐。夫人何苦守此小节,误了青春。”

妇久慕春情,见事已至此,便问道:“我睡多久了?”了空道:“才有一时。”妇道:“恐跟随久。”又送进二三寸,干坚如铁,更为可快,淫液愈多。了空或缓或急,乱拽有五百来回。妇觉甚美,摸干尚余二寸,谓了空道:“再进些也好。”了空见炉已热,又进寸余,引他情兴。急急浅抽深送,妇又觉美,惺眼瞧瞧,叹羡道:“从来未有。”了空道:“还有些,都为夫人尽了罢。”妇点头,了空遂直抵尽根。妇道:“如今挠着我痒筋了。”动着动着,了空见他炉更火热,就绰起夫人两腿,自身拚着牝颅尽力抽送,约有千多来遍。看那妇头已落枕,态如迷倒一般,气喘声嘶,淫浆满腿。

了空存想采如意,自忖:“此会难得,何苦久恋,令人疑猜,我丢了罢。”茎即跃跃吐涎。妇又作娇声道:“我的心肝师父,你也来了。”欢罢,提出龟首。了空将帕代妇拭牝,那龟尚半硬半软。对妇道:“他犹未饱。”妇把握道:“我还想斋他。”目送僧出,途叩门。芙蓉叫了空开锁,近前假意问候。妇道:“已好。”芙蓉道:“奶奶好睡。自巳牌起,今已日晡了。”忙唤轿夫打轿。妇整整头髻,升轿而去。诗云:

深讶秃子真情毒,巧设香醪醉玉人。

何事菩提都削尽,只贪裙底十分春。

那妇归家,心想:“这和尚本事高强,实契我心。幸得相遇,怎便丢开。但怎的设个法,得他再来一叙,慰我渴想。”思量了一日,生出个计较来。对芙蓉道:“我前忽然昏晕睡去,明见佛爷点化我。呼我受戒三日,庄诵楞严,后成善果。你去前日我烧香的那寺里,替我请那位师太来。”芙蓉应诺。

比至寺中,见了了空,道达主母要看经之意。了空早已会意,因见芙蓉生亦娇嫩,邀入奉茶,就地麻翻,搂去密室。卸开裙裤,照着小小阴户,扳将开来。不管生就,把条铁干撑将入去。那时芙蓉被药昏迷,不能动弹,任了空摆布。将就捣进半截,荷包口紧,掯勒强筋。了空欢情难抵,抽不过一二百抽,顿地里泄了。撤出干子,精血交流。了空急忙将帕子他里外拭净,仍与他系好裙裤。一会间芙蓉醒来,只觉得那物裂缝生疼。将手去摸,四边俱肿。知为僧所苦,只怕羞,只得讨个回语奔归。有词道:

只为那人铁棒,害得丫鬟落网。

无限美娇香,都被狂风开放。

惆怅,惆怅,褪却新红难上。

右调如梦令

了空见妇来招,自思道:“这个妇人,情欲不比寻常。若要伏他,须凭药饵。”密带随身。到了妇家,设佛像,捧诵经文。无人所在,妇出与约。了空到暮佯起辞归,妇道:“我一连三日都要劳着师父,留在此才好。那里走来走去,倒也反劳。只是单怕嫌疑。”芙蓉道:“外面门房与内隔绝,留在那里何害?”那妇道:“可住得么?”芙蓉道:“极幽静雅致,师太住甚好。”妇遂命芙蓉引进就寓。起鼓人定,妇自出招了空。相与搀手而入,直达罗帏,遂解衣同寝。

了空暗地将药托茎顶进,良久不动。妇兴发,挽师道:“你动动儿。”了空道:“且少停。”须臾炉热,药镕牝中发作,了空才抽动。妇就觉有异,起谓了空道:“你下了不知什么在里头,我觉又另是一番光景。这般轻轻的,煞不住痒,你快重些儿。”了空那时乘药发性,昂壮十分,按定妇身,就狠送了千合,觉动少歇。妇道:“不要歇了,接着才好,里面痒不过了。”了空果要接着,狠送千合,妇不迭的叫好。了空又少歇。妇道:“师父你歇得,我歇不得哩。”了空道:“包管夫人有趣。”就将妇腰下垫高数寸,自把两手支床,悬身牝上,接连搞着,下下都在痒筋上。就提了三千来合,妇快极难言,阴精似水。伸手摸茎,见其越硬,笑道:“铁榔头舂够我了,歇了罢。”了空道:“我如今又歇不得哩。”妇撒手,听他又送有千余。妇道:“好师父,弄怕我了,罢罢。”了空道:“夫人耐烦些,再舍小增一会儿。”看看又拽了无数。妇性虽淫,那经得这般狠阵。牝中辣燥,神思疲困。了空虽一头抽,他自一头睡去。已是四更时候。

了空悄悄扯出来,寻芙蓉去。芙蓉道:“昨被你弄疼了,还未曾好哩。”了空道:“你不晓得。一遭生,两遭熟。再弄这一次,管教你爱来。”芙蓉也觉情动,听了空复炉。终是丁香小鼎,紧暖非常。了空虽是贪欢,战了一夜,也觉得神气不旺。夹了片时,便自泄了。笑谓道:“这宝贝谢媒好了你。”妇醒,觅僧。见在芙蓉床上,怪起呼来。摸僧具软,不快道:“这怎么了?”了空谢罪道:“小僧该死。”妇道:“事倒无妨。只是这脑子不与我,倒与了贱婢。可恨!”了空又谢道:“尚容补过。”诗云:

玄珠已被人轻窃,尤恨琼浆不我侥。

不是沙门真铁干,何繇煞却这风。

看看天晓,了空假意端坐经堂,默诵经文,掩人耳目。你道经是这般诵的,直教罪孽如山重,冤愆似海深。

大家又诵了一日,渐觉晚了,了空便钻到妇房。妇道:“夜来太狠,今须要些有清趣的。”了空道:“尽有套数。”先蹲下向妇牝饴了一回。妇道:“何套?”了空道:“是开手赤龙搅涧。”又复捧定咀吮。妇喜其爱己,问道:“何套?”了空道:“是游蜂酿蜜。”妇道:“污了净口,不好看经。”了空道:“佛在何处?”遂上将茎向牝在右塞插,故意不看门路。妇道:“何套?”了空道:“是归燕寻巢。”妇握入道:“巢在此。”了空又直放进,故上把花心乱擦。妇奈痒不过,问道:“何套?”了空道:“是红妆跨马。”妇道:“此景倒佳。”

了空度引兴渐浓,就将急入狠抽,顿了百来下。妇道:“此才是实际,是何套?”了空道:“是饿马奔槽。”又叫妇下床侍立,跷起一足付僧,挽持耍弄。妇道:“何套?”了空道:“是灵鹊登枝。”妇道:“妙妙。”了空又自坐,抱妇对面,凑茎上顿遥妇道:“何套?”了空道:“是蜻蜓撼柱。”妇道:“此只摆得,抽不得。”了空遂捧起女臀,一起一落,播有百回,播皆深入。妇道:“妙,是何套?”了空道:“是番僧戏铙。”妇道:“像像。”又令妇立伏床边,从后进具深送。妇道:“何套?”了空道:“是后庭玩赏。”妇道:“好虽好,不亲热。”了空摸摸屁眼道:“此味也要尝尝。”妇道:“试之。”了空滑突进二三寸,妇叫苦。了空道:“我当初不知苦了多少。”妇道:“抽出去,另做罢。”了空又叫道:“至圈椅上。”跷起双脚,又开牝门。僧远远把坚茎,妇眼看他缓缓行来,送入抽拽。妇得趣,问:“何套?”了空道:“是白云归洞。”妇欲起。了空道:“且坐。”又远远跑来,急进正对当中,不差毫末,是叫做箭中红心。妇道:“巧样俱备了,多扯些。”

了空又将臂驾妇腿腕,搂住当腰,且行且止,远房三匝。妇道:“何套?”了空道:“是沿门持。”妇道:“伤你气力,上床耍罢。”了空道:“也要取个套数去。”乃以手扪阴,挟妇登榻。妇道:“何套?”了空道:“是驾鹤归西。”了空上床,乃自仰卧,令妇背坐茎上蹲耍。妇问:“何套?”了空道:“是张果倒骑驴。”又令妇面僧,正伏茎上款摆。妇问:“何套?”了空道:“是慢橹桩。”又复侧身并枕,起股腰间,撑持车打。妇问:“何套?”了空道:“是鸳鸯展翅。”又妇下僧上,插入不动。道:“此出要夫人做。”妇道:“何套?”了空道:“是虚舟逐浪。”妇为举身,向上掀簸,了空作随波上下自在之势。妇道:“我吃力,止了罢。”了空道:“还有一好出。”就把鸾带将妇悬空吊起,抉开双腿,体势蹁跹。了空拽着,一推一就,弄了数千,尽根彻底,美趣异常。妇问:“何套?”了空道:“是秋千戏耍。”

芙蓉在旁看得呆了,插嘴道:“天将晓了,还是个阇黎撞钟。”了空道:“你也要撞撞。”妇道:“我倦极了,放下罢。”了空道:“夫人请,我还要饶一出,叫做拷打红娘。”妇道:“繇你。”此时已漏下五鼓,芙蓉待久兴浓,小炉儿里也便湿滑。了空搂紧,恣意抽采,就弄得他遍体酥麻,全然不漏半点。好个铁干和尚,诗云:

不想参禅与诵经,只思炼术娱化人。

如今留落诸般套,都是僧家不二门。

洎及天明,了空仍去经堂混帐。那妇自思道:“这和尚他前夜用了药,我明被他要了,不在话下。若昨日遍夜穷彻,还又把丫头弄够,他只不泄,想会采战。我贪快乐。被他采丢些也罢。但交欢景色,在男子丢时。我不留心,任他讨尽便宜。也要生个法儿,等他多丢几次,等我快活。我有处。”

到了晚来,备陈佳馔,把酒相劝。了空殊是酩酊,妇与携手登榻。灿烂银缸,同枕斗唇,情热如火。妇引僧手弄乳摸阴,又捻双弯,无处不妙。自把僧茎入户,甫入未抽,即娇声散逸。了空视了,更觉堪怜。妇又请了空道:“昨儿套都有,只少一个和尚出酒,今补罢。”

了空亦念前许补过,敢不奉承。便存想,把牝看作娇花般爱惜。一抽一顾,约有千回。值妇欢到口叫亲亲的师父不住声,僧便闭日缩颈道:“好来了。”一泄如注。妇心甚畅,搂僧道:“适间说和尚出酒,套名太粗。今改作法师酒净罢。”僧阳既缩,搂抱清谈。妇道:“我与你交了几日,不知耗出了多少。你在我身上,才泄得两次,真好本事。”

了空因交情熟,不觉以实告道:“我是有传授的,要泄即泄。要不泄,凭你怎么也不泄的。”妇道:“可有甚法儿破得么?”了空指了腰眼道:“此黄龙祖师教白牡丹害吕洞宾的。只在此处一点,便就泄哩。”言虽出口,后悔难追。这也是天败其术。有诗云:

彻夜欢娱得自繇,全凭采战恣风流。

无漏泄东君意,天败淫僧不到头。

妇牢记言。及僧茎起,又向求欢。妇自起挑灯,亦体坐茎上,如牙雕美人。紧紧冒茎,自首至根,往来颠弄,口叫快活。了空看了,亦觉神痴,火发起战。妇用阴剪,把茎连剪连夹。正迷恋间,妇偷手向僧腰眼一点,僧果泄出。妇人得意,了空深自咎悔,暗道:“若教如此,那得许多来应接哩。”

妇搂睡了一会,又纤手拈茎,茎为之起。谓了空道:“明当戒满,你回寺去,后会难期,可好生做个别意。”了空不能推,又上与狎。妇在下边筛簸得紧,万分凑趣。抽到融中间,了空正想采,不想妇又偷手一点,那精就泄了。一夜之间,连泄了三次,不觉腰疼腿软起来。暗想:“师父当时说是尖刀饴蜜,我今连舌头也都割了去,好苦人也。”天明辞归,妇为厚赠。诗云:

轻把机关露说,一夜顿教三泄。

幸然撒手归来,饶得此身宁贻。

若教再夜欢娱,管却头倒折。

非关此妇情亏,报你从前狠叠。

日后那妇犹念念在僧,又命芙蓉招之。了空怕他手快,不复敢来,请芙蓉道:“你倒好,还在这里想你。那夫人好狠,我想吃他些,他倒把我脑髓都吸尽了。多上覆夫人,别寻罢,我不来也。”芙蓉归告其妇,其妇每一情动,未尝不恨恨的骂道:“贼秃无情,一至如此。”有诗云:

自夸守节人前嘴,暗里偷情僧共头。

若使贞操可相借,柏舟何贵并睢鸠。

过了几时,妇又寄物写情,招其复至。了空仍用前法别恋新人,坚不肯至,其交遂绝。后芙蓉鬻入姚令署中,颇见宠幸。适有首增设迷药淫人妇者,令方未信。芙蓉道:“此事诚有。”令诘道:“尔何得知?”芙蓉道:“前年烧香寺中,也被迷了一次。老爷不信,靠寺东廊有僧名了空者,内藏静室,下通别道。引迷妇入其中,外假封锁,瞒人眼目。内有一路,乘昏奸宿。打【上竹下乔】踏看,除此一弊,也完全了好些妇女,不遭奸手。”

令次日悄地命皂役前往,锁了了空,直至静室。四围皆墙,别无门户。令疑门出床后,命移去了床,果有小门一扇,仅可容身。了空知事已露,叩头道:“小的该死。”令道:“不由你不死。”锁至通衢,暴僧罪状,竟死杖下。那妇闻之,亦暗自快道:“始初以药陷我,后来以情负我。有天理,有天理。”然不知自己的贞节已失多矣。故不是能守的人,莫说体面,莫好虚名,定要他守。况再醮之失小,而偷汉之失大。如此妇者,非豪门巨族,有体面有声名的么,而终使僧敲月下,不亦悲夫。当时有个歌儿,劝妇女切莫入寺烧香,说得好。

妇人职中馈,言笑不闻外。

何事思烧香,乔妆街上摆。

撞见贼秃子,迷药吃他害。

引人静室中,扯断鸳鸯带。

醒来身已污,欲说恐羞碍。

有的不回头,更自相亲爱。

纲常终有赖,丑名千古在。

能禁不出门,日久露风声。

第五回展花裀群英择偶

词曰:

春意占时先,尽把生机。

枝枝初转,问谁早吐。

管领百花香艳,惟有天上夭桃。

绽酡颜,醉留人面。

舒青眼,宛似天台,怀娜娇倩。

喜遇才子多情,任襟怀豪侠,临场眷恋。

每怅桃源,没个渔津一线,偶感花神幻迹。

聚群英,轻歌舞扇。

花裀展,笑其良宵欢遍。

右调玉漏迟

这首词,单道人之遇神仙,遇花妖,都无是事,惟看人之注想何如耳。如刘阮到天台,见桃花,得胡麻饭,彼意以为仙也,而所遇是仙。那时或刘阮疑以为妖也,而所遇即妖。故遇仙遇妖,不必问其果有是事,果无是事,惟问人之存神造境。有仙气妖亦仙,无仙气仙亦妖。犹俗花,花是花,面法眼则以为美人。若认得真是美人,可以连袂,可以同衾,可以歌。可以侑酒,即所谓置身于万谷丛中,日与美人共卧者也。岂若呆子看花,不知其侧影何心,随照何意,迎风何态,泣露何情。即所谓日与美人觐面,而偏认以为无情之草木者也。此辈人见笑于花神者,掩口不及。况肯美其饰,丽其容,率其类以奉献于前者乎。诗云:

无个神仙无个妖,祇凭神气各相招。

休问俗子看花眼,不解将花当阿娇。

但草木之灵,得气最先。花月之妖,间或之有,不必就是怪事。予友景灵谷,素爱山水。凡名坛胜臬,古剎旧观,杖履可到,不惮褰裳而往。且喜声色。闻有妖姬艳妇,少艾蛮童,殆有不招而赴。虽遇僻径危途,山深树黑,即俄以虎豹在前,蛇在后。彼欣欣然,向往之心,惟在必遇,他无所惧而已。

忽一夕月色甚皎,因想:“六桥桃花此际观者绝少,我偏独往,花神能不以我为知己乎。”遂门,历昭庆寺,过断桥,缓步至锦带桥,到望湖亭,少憩亭下。时月色水光,上下一色。但见那:

山青似著翠螺,远视若含秋。

景观之,更自豪举,又步至西陵桥。望见芜堤不远,蒙蒙桃艳,不分明。遂即登锁澜望山二桥,桃红映月,美女绛衣。以索,停留目盼,恍若遇仙。景兴更狂,复步至三桥上龙王堂。此时人影绝迹,惟文鸳水鸟,娇呼沙际。孤鹜鱼,频映水面。轻风拂袖,皓月迎眸。花红映袖,香气袭人。不觉起舞作歌。歌曰:

风轻轻兮吹我襟,月皓皓兮如悬灯。

安得桃花兮皆美人,供我笑傲兮眠花裀。

歌毕,独坐花下,仰视花影,碎红满体。笑道:“我身披珊瑚珠,恨没个佳人,与我并分之。空教我踏遍了桃源路。”又起立盼玩道:“闻说桃花有碧桃史者,偏我缘悭,无繇一晤。”因将手中所执铁如意击花道:“花神花神,你不灵。景郎在此,不遣一晤花仙乎?”又笑一回道:“我景郎好痴,人世上有几个刘阮。夜已将半,我且过南屏一友处投宿,明早仍看花而归。大造极妒好光景,风雨就来。”因从容缓步,过了回波压堤二桥,将近定香桥,此地桃花更是烂漫。景生又立定,仰观叹道:“予真可谓入天台矣。”正把玩间,忽闻笑语喧甚,因讶道:“夜已深,尚有此笑语,岂不先得我心。”细寻味之,若出疏篱。乘月到篱边,而笑语尤甚。遥隔篱窥望,见二三女子,对月戏笑。景生情不,乃浩歌云:

不见嫦娥面,微闻笑语声。

逡巡篱外听,谁道不销魂。

景生喉咽又响,更兼夜静,每歌一声,万谷俱应,岂篱中女子有不闻者。只见篱边影影,三女一齐步出门来。内一绛衣女子道:“何处郎君,歌音嘹喨。我且问你,借问郎何意,为阿谁。”

景生忙趋见礼,答道:“闻声不见影,动我探春心。”

二女一口赞道:“好敏捷也,想郎君静夜独行,兴致岂在吾姐妹下。倘不弃嫌,请进小轩清谈片刻何如?”景生道:“正尔孤寂,得遇仙姿,敢不请教。”遂相引登轩。只见:

一带青篁,伴着古梅四五株,杂以松阴。

风过处,冷冷若翻翠涛。

槛外瑶芝碧草,沿阶盈砌。

宛是神仙境界,不从尘世可得。

景生坐下,但闻香气隐隐,艳色蒸蒸。心疑非素娥辈,即披香史也,因叩姓名。女子道:“予绛氏三姐妹,居此已数十载,不幸各适久违。今约归宁,偶见月色可人,动予幽兴,不觉憨笑,得获君子,三生有缘。敢问姓字。”景生道:“小子景灵谷,亦见月色澄辉,桃英正吐。与其荏苒日前,不若留连清夜。独行无伴,还苦寂聊。陡逢笑语,偏觉神牵。不蒙见鄙,幸接芳颜。”景生此时注目,一衣绛,一衣霏,一衣紫。绛居长,霏次之,紫又次之,俱是绝色。景生那刻已恨不得左紫右霏,坐拥绛姬,入黑甜乡,犹觉迟迟。忽衣紫的道:“姐姐,当此良夜,又遇佳宾,有随便酒肴,携来少饮数巡何如?”衣绛者道:“此举甚妙。速携来。”

少顷,几上罗列数十品,皆山珍水错,异味奇香。酒到,各相劝饮。景生素豪放,乘此酒兴道:“过蒙款留,情已沽。觉如此饮太木。或歌,或唱,或联吟,或呼啸。庶贤主佳宾,趣方两荆”衣绛者道:“联吟不敢,呼啸不便,唱无绕梁之音,亦不敢出丑。吾二妹三妹善歌,令彼歌以奉酒何如?”景生拍掌道:“妙极妙极!我洗耳以听。”衣绛的指衣霏的道:“二妹先歌,三妹继之。”衣霏的含羞道:“姐姐,我那里歌得来。”景生道:“不必谦。愿闻。”衣绛的道:“二妹久擅此技,今遇佳宾,反吝珠玉。岂以景郎非知音么。”衣霏的起立道:“好说。”遂斟酒逢生,起歌。歌曰:

摘天上兮奇葩,分蓬莱兮遶口。

喜刘郎兮手植,远避秦兮洞口。

艳苏堤兮烂漫,醉游人兮凝袖。

快渔郎兮重来,启迷津兮携手。

生听毕,立饮场杯道:“赏音酒干。”衣绛的又促衣紫:“三妹请歌。”衣紫的道:“二姐姐歌已绝伦,何必我复效颦。”景生道:“正要请教。幸毋见拒。”衣紫的遂奉酒生前。歌日:

月正中兮夜半,照花阴兮撩乱。

叹良宵兮渐阑,悲后会兮难见。

歌金缕兮殷勤,对擅郎兮眷恋。

惧风雨兮无凭,扑马蹄兮尘卷。

喜萍水兮相逢,真握手兮难断。

景生听着他歌到对擅郎兮眷恋,已手舞足蹈了。至末句真握手兮难断,遂搂衣紫的道:“好姐姐,真歌得妙。若肯眷恋小生,小生必不敢断。订个白首同心。”衣绛的道:“吾妹素慕才豪。今遇景郎,正获所愿。宜奉枕席,我两人且去。”衣紫的道:“得遇君子,正直共乐,小妹焉敢独占上林春色。”景生笑道:“说得妙!如若不弃,我四人共榻,使得均邀香泽,卑人死不敢忘。”遂移衾枕,向花阴深处,碧草丛中,靠石屏铺设。请生卧,生即拉三姬。各解衣就寝。时月已沉西,花阴又密,宛在洞房佳处。

生兴发,即搂衣绛的道:“凡事从长。”启股深入,二姬在右帮衬。隐隐香气,遍体笼罩。生兴益狂,令左姬扶其左足,令右姬扶其右足。生躬身直捣,约三四百回。衣绛的作娇声道:“揉碎我花心了,二妹你来。”生遂舍了,来趋衣霏的。模他那牝中已湿,遂乘滑突入。一种芬芳之气,与茎首相接。生兴转豪,起据其腹。顿挫三五百回,仍睡下。看衣霏的蹲己腹上,复顿挫二三百回。衣霏的酥酥睡倒道:“花心已透,动不得了。妹妹你来。”生闻衣紫的来,复跃起,搂衣紫的道:“耽阁姐姐。”即以双手挚其腰,令姬以两足出其臂上。紧紧抽送,如摆花梢,若揆根。香为之绰约。生猛邃入,觉有抵触。道:“此奥室也,室有玄珠,吾取之。”洞底五六百回。衣紫的麻极道:“郎罢手,我花心残了。”呼呼的叫声做。生连战三将,觉已,不觉的泄了。

欢娱夜短,觉鸡早三唱。三女促生起,道:“幸遇君子,正欲久交。奈茅篱浅陋,不堪留大驾。倘不弃时,或一过相顾,便蒙青眼矣。”景生道:“过承辱爱,人此心此德,念念与俱。不日就过访,再续此欢,幸无他拒。”衣绛道:“有诗奉别。”诗云:

妾不玄旧摘仙,香堤未艳妾争先。

如郎若念今宵爱,月重来续此缘。

景生道:“此情怎么不念,断然要续此缘。”衣霏的道:“妾亦有诗奉别。”诗云:

妾是天台有,合。

篱边邂逅轻相吐,莫视无情类落花。

景生道:“怎么敢类同落花,定把做名花怜惜也。”衣紫的道:“妾亦有诗奉别。”诗云:

洞口流霞妾擅名,避秦人识妾娉婷。

休返棹津难,负妾残更望断。

景生道:“自然过访,管教卿更残望断。味三卿佳句,皆殷殷垂念小生,惟恐小生性似杨花,随风飘系。不知小生断不学那无情薄幸,去不复返。亦有诗佐别,惟卿念怜。”诗云:

陡遇三卿碧玉钗,花阴深处偎香腮。

风情一夜思千种,敢不盟心傍晚来。

三女道:“捧尔章,知郎非陌上尘也。愿早相遇,莫恃风雨摧残,沾泥逐水。那时妾辈纵有心,不能姑忍以待。望郎君勿忘。就此拜别。”景生道:“谨记斯言。后会不遥,无添怏怏。”两下遂别。景生就离茅篱,过了定香桥,一直望南屏而来。果是一派早景。有词:

锦缠道树里烟轻,早见残星影淡,望两山云峰如浪。

出林鸟乱层枝上,嘤嘤细语,唤起人惆怅。

猛南屏钟韵,随风荡漾早声,映那六桥花巷。

低趁两两渔舟,向烟波来往,慢把歌儿唱。

景生看玩不荆到了寺中,遇见了友人,蒙他相留。然景生心里只是想着那三姬,要去再访,却苦天不凑趣。一天红日忽被黑云遮掩,俄而大雨倾盆。但见:

乌云迷四野,黑气散长空。

猛沉沉骤雨倾来,一点点击得芭蕉声碎。

豁辣辣狂风乱吼,一声声惊得鸳鸯魂飞。

正是:

坚贞翠竹添新绿,轻桃逐水红。

那景生见了,坐卧不安,心中好生纳闷。遂作苦雨一绝。

驱尽群羊瀚海头,千丝万缕织如愁。

可怜误我看花约,嗟得佳人恨倚楼。

景生暗想道:“这雨来得骤,必然住得快。”不料这两一落,就是四五日夜。正是赏花天气,怎么经得这般风雨。但见已放的都谢了,才放的色又淡了。树上零零落落,看来祇是要增叹的。正所谓:

名花不耐久,风雨骤相催。

倏日少晴,地上尚湿。景生也顾不得,忙忙的带水拖泥,奔至定香桥那茅篱边来。再寻不出个竹轩所在,并没处问个的悄息。心下恍惚道:“这茆檐宛然,那日所见,怎的竹轩无。花影犹重,三美人何处去了?”俯视行乐处,祇乱草凄凄,落红片片。景生愈觉凄然,叹道:“怎么隔得这几日,荒芜一至于此,人亡物换。景生好无缘也。”因靠篱边,忽仰见篱前,列绛桃三株。颜色憔悴,花片萧疏。偶风过,飘落残雨,犹洒零泪。景生因忆绛氏三姐妹,转味其所作诗句,皆含桃意。不觉毛骨悚然道:“向所见者,得毋是乎。虽系花妖,尤殊俗妇。恨风雨阻我,再不得一晤,真令花神笑我。”竟留连其下,达旦始去。景生终信为奇遇,从此花前月夕,邀游不已,思求再遇。遂望意觅仙,竟成狂死。诗云:

已被妖相误,犹思再遇奇。

狂生应遄死,魂滞茅篱。

毕竟是妖非美事,观于景生可知。然景生以一人见妖,事不足怪。而近有以六人同见妖者。

万历壬辰年,同邑有俊友六人,结为一社。一姓林,一姓许,一姓裴,一姓黄,一姓陆,一姓许。俱少年英俊,各以文章名世。每当文章笔墨既完,佐以酣饮,习以惊常。或遇花朝月夕,更加豪放,虽通宵不以惊异。馆傍即贵室名园。节近清明,群卉禾齐,夭桃盛吐。忽闻闺内女伴,笑语甚喧。六友之中,惟林生最旷达好事。闻墙内笑语,心痒难禁,就掇梯向墙头窥探。见一妇甚艳丽,年可二十余。新妆袅娜,宛如神仙中人。及随视诸婢,俱尽姣好。众人穿花扑蝶,两两争逐。戏笑顽要,故笑语盈墙。仰见林生,众环窥视,益扬媚态。来往墙边,秋波频送。生更不能定情。

适有友呼生下食者。妇凝眸而去。林生下,对众羡谈。众道:“早不知会我们一观。”林生是日废卷,呼童命酌,以解闷怀。饮将及初更,云破月来。行吟篱下,实余想慕之心,不忍就榻,因作诗。诗云:名园深锁一群花,撩乱春心祇自嗟。

间隔危墙空目断,唯余魂梦到伊家。

少顷,闻叩门声。林生启视,见一小嬛,年甫十二三。向林低语道:“君非墙上郎君乎?”林生道:“是我。偶尔相窥,何缘见问?”小嬛道:“我家陶奶要来相访,先遣我来报知。”语毕就去。众友皆异之。林生道:“吾侪人众,易致惊飞。不如你众人且潜藏,待我一人趋迓。迨情叙既妥,众见无妨。”众道:“此说极妙。”遂散,各自隐身暗瞷。

须臾,果闻环佩声铿,笼引照,见陶奶至。林忙揖之入,视其貌,即日中所见,灯下尤妍。玉脸舒霞。静姿娇绝。问生道:“君何姓字?”林生道:“某林姓,讳翔鹤,字子羽。”奶道:“异哉!予儿时梦跨一鹤冲天,旋至瑶池,鹤下遗卵。予笑指蟠桃,吞而生育。顷墙间,闻有呼君者,顿讶与梦相符。足下天缘,有属不恤衒玉。特尔相寻。”林生疑其为宠姬求嗣,假托诸梦。以自惭,佯为不识。因谢道:“深感夫人垂念。”奶又问道:“社友共几人?”林道:“六人。某是其一。余尚未敢唐突。”奶道:“君之同社,予之一家。联翩玉人,何妨觌采。”

林乃尽呼诸友出见。奶以次逐一问说,道:“虽然异姓,皆兄弟也。予凭梦征,欲与林生缔,诸君何堪寂寞。家有小环数辈,皆修饰,尽可分事诸君。即今刻良宵,足价。荒园既扫,盍共玉临。诸君以为何如?”林辈闻言,大诧奇遇。并应道:“感蒙主人见爱,小子辈何报德。”奶遂命灯,拉众偕往。有诗曰:

深喜佳人特见招,并说奇遇感妖娆。

谁知已入妖魔阵,回首风前叹寂寒。

众人共入园来。只见桂堂轩敞,兰炬辉煌。馔列珍宝,酒倾醴醴。奶遂送六人环坐,自己北面劝饮绸缪,开怀豪放。真可谓酒渴思吞海,诗成欲上天。

少顷,奶颜半酡,香腮带赤。众说:“益加鲜丽可人,何啻沉鱼落雁。”随令诸婢脱尽烟稍,内皆红紫。掩映座侧,香气袭筵。诸妩媚妖治之态,皆极人生所未逢。奶道:“予夙订林郎,无可伏溷。此外诸儿,惟五君拣择。请各随所爱,领归曲房。草榻,望惟恕亵。”

那时五君从命。许择了华妹,黄择了蓁妹,陆择了菌妹,许择了秾妹。四生名携一姬,各归一室,相去行乐。独裴郎未冠,羞涩辞道:“我自不要。”奶谑道:“子今夜方自息肩,故不欲就人玩弄。你不知前门风味,大胜后庭。子何可当前错过?”裴闻言,亦不觉兴致勃·嗣闱r蛔钌俚模矫锩谩5溃骸拔矣肽隳昝卜路穑龈龆远铡!蹦痰溃骸叭怂嫡ㄐ胝铮崂纱艘故せ崂呵乓印!比慌嶂帐恰π撸∥慈ァd痰溃骸叭锩眯。姨嫠!薄〉溃骸芭崂赡暧胱拥廾耍磺楹稳纾俊绷稚溃骸按宋後蛴选!蹦坦伺嵝Φ溃骸傲艟嘟褚蛊坝惴瘢俊绷志跄逃幸馐襞幔氲溃骸胺蛉巳绨唤宜娜斯查健j〉贸钊锩眯。嫠15恰!蹦绦u实溃骸翱煽伞!彼旄鹘庖拢┮淮蟊唬睬蕖a置剃颍刍郑饧》铰s羧缧Γ词孪儒Αa中硕阜3渚デ扛桑梢跃傥铩d贪盐铡∠郏越牖А>蹙ビ腙蛞桓龅牟豢恚桓龅牟恍2豢聿恍。春媒舸铡h缣烊幻詈系模盟囊岸悸d滔驳溃骸罢衔嵋猓烧婵晌饺缫饩俪觥!庇惺疲

佳人何物称情怀,如意君生喜再来。

若使相逢肯相释,垓心塞满乐无涯。

林生注满其中,紧紧提掇,奶意甚欢。顾裴郎在傍,尚未与蕊妹交手。奶道:“獃子,极有趣事,你两人怎不动弹。”伸手摸裴郎具道:“小则小,钉头领硬,后来亦是围中一健儿。”唤蕊妹道:“它想害羞,你不害羞的,何不扯它丁丁?”蕊妹应命,就去搂那裴郎。把小牝与钉头相对,看来也是合式的。裴少未谙,被灰妹搂搂挨挨,那小屄儿又在那小屪上磨磨擦擦。弄得裴郎心里躁痒起来,就狠着往里一丁,就丁进了半条,连抽了几抽。蕊妹娇肌未长,如受钢针刺的一般。牝血淋漓,可怜痛杀。哭喊道:“奶奶害我。”裴郎初知肉味,锐气甚刚,况又枥着紧槽儿。一个急,三枪就丢了。林与奶正要在兴头上。奶顾裴笑道:“好哥子,真快活杀我。你看那小孩子,却早罢手了。”林生身与奶接,佳趣十分。又偷手去摸蕊妹牝子,肥润丰腴,虽生得小,小却可人。沾精更湿,如花着露。心极爱慕,引兴如狂。俗云:

食一桌,看一桌。

自然助兴,狠为抽递。奶得未所常有,娇呼道:“林郎林郎,昔与你青琐梦逢,今却向翠帏真个,我怎的不喜也。”林计欲脱身就蕊妹,恐扫奶兴,乃摸裴郎少阳复起,谓奶道:“裴郎锋锐,尽可冲围陷阵,夫人何不早试钉头?”奶实怀此心,道:“忌郎眼热。”林道:“幽会事,大家玩耍,岂宜认真。只要夫人大量,把蕊妹交换,我再不眼热了。”奶道:“换是换,我恐小卒当不得大敌。那时休要反悔,复来求换。”林道:“只要夫人大量,生决不敢求换。”奶道:“恐不兼容,复觅原踪,万不可得。”林听了,面如醉酒,滞不能答。奶复道:“非我吝彼,而绝君情。当先定一筹,以杜后悔。”林亦不能答。正是:人清况是耽年少,肯舍柔枝别他。

那时奶笑道:“这般说,换了罢,敘莫怪了。”当即舍林就裴,将钉按入。中虽未得饱满,游刃恢恢。然采尽情,绝不费一些儿气力。奶更怜他韶秀,却又健跳可人。情爱深浓,淫浆浃藉。林生亲向蕊妹。丁香虽是可爱,然头颅许大,小窍难收。【手思】【手思】撒撒,了无所得。倒惹得兴豪难制,叫裴郎道:“还我的夫人来。”时奶与裴两情相恋,酣战正浓,那肯放手。谓林道:“向言过,不许复换,毋挠我兴。”林不得已,上狎裴郎。三人做一柳穿鱼之戏,林从背上兜紧,裴更力下注。奶喜道:“得林郎一臂力,使我麻断了半截腰。”忽裴欢已过,林犹狠推。裴道:“哥且住,放出我居间人来。”林笑释之。复与奶酣战数百合,极尽颠鸾倒凤之势。移时麻来均泄。奶笑道:“君果是仙郎妙手,不枉了神告姻缘。但我四人意兴已极,未知诸君情态若何?”遂起同移手,往听各房。搂抱花,俱各欢畅。莫不啧啧诵夫人德。有诗云:

善体群奴意,含羞各抱郎。

均沾繇不妒,佩德自靡常。

奶谓林道:“如此所乐虽妙,然大地各分,情犹未畅。我意欲作一交欢大会,以娱诸君。林郎以为何如?”林道:“夫人此举,大快人意。我亦有此念,夫人可谓先得我心。”于是遂与各房生婢尽出,引登一画阁。阁设花裀数十重,广踰二丈许。高烧银烛,照彻红妆。奶道:“予以一人掌会,凡有使令,俱各静听。蕊妹无用,令他传宣使之职。”又唤霞妹锦妹出,道:“你两人已吐胭脂,不比蕊妹怯事,可分事林裴,务期欢治。”二婢应讫。一时间,六生偕六美俱下重裀,开体竞狎。各施己技,尽献自长。

那时面面相看,枝枝错影。有类满沼芙菌并蒂,盈庭鸾凤交颠。奶欢笑绝倒,看那众生做作。也有挽颈贴胸,而粘成一片的。也有高起双弯,而曲躬频捣的。也有从后山采取,而手摸弄粉奶的。也有侧身相搂,而秀腮紧偎的。也有俯伏高突,而跪送直入的。也有男挽女腰,女足挽男腰,而交相剪的。件件新奇,般般出色。即所谓:既入花丛,直倾花窟。

奶又遍行巡会,加监察故事。视男有怠事的,罚以巨觯女有不前的,轻笞其髀。复自执笔,立就交欢诗十首以劝兴。奶轻拍歌扇,令蕊妹作曼声歌之。娇喉宛转,响彻梁间。诗云:

其一

第一交欢爱解衣,娇红漾出好光辉。

郎伸一手摩娑处,温软生香甲正肥。

其二

第二交欢两体偎,笑拈玉笋向花丛。

等闲撩人无多少,紧撩人挤不开。

其三

第三交欢郎意和,橹桩安上漫摇舸。

引郎情芳心痒,不住挨身磨小窠。

其四

第四交欢花焰红,郎刚动便浓浓。

输将巧舌教郎咋,郎咬香尖未放松。

其五

第五交欢女意酣,娇憨忽动剪阳。

浇看郎耍,髣蜂酿。

其六

第六交欢郎兴豪,狂任小蛮腰。

试看香汗生红粉,个衷风流趣怎描。

其七

第七交欢纵浅深,双铃急掣荡花阴。

无百情无那,堕落珊瑚口细吟。

其八

第八交欢彻底揉,想情焰炽如油。

蓦然色丢身去,悄见冲阳玉髓流。

其九

第九交欢郎也过,花梢乱摆赛疯魔。

静看雨散云收处,暂息欢阳不哩。

其十

第十交欢事了时,花函里愿锥。

望郎情兴连珠发,且把香罗捣四围。

歌毕。奶又下令道:“玄都树,无限风光。但有芳怀,任凭历乱。”诸生正欲遍掇群英,罄尝佳味。闻奶此令,莫不快心。遂各相与互换遍接,或数十合,或百余合。骛在探奇,不能终事。诸嬛亦喜得小大悉经,短长毕阅,无不快意称称情,举身相属。彼时蕊妹见众欢会,淫情炽起。乃扯裴郎道:“儿亦觉技痒,当寻前度刘郎。”裴郎道:“汝娇肌热艳,牝户滑润。”裴遂得尽瓣搓开,饮肠没干。蕊心亦快,回想前番喊泣之状,殊是赧颜。当时四生互相遍换,意已快足。但恨不得一狎陶奶,觉许多情景终是缺然。乃复请于奶道:“林裴二生,偏的有缘,获沾香粉。某等四人,亦天假之遇,幸睹芳仪。倘未蒙沐爱,如宠泽偏枯何?”奶吁然自叹道:“予始贪结子,只欲觅林生,和露一种。不意躝及裴郎,春情牵惹,已成墙外之技。若与诸君再染,诸君将视我为何如人?”四生又请道:“某与林裴均属一体,望夫人莫作两观。且阳春受物,有先后而无彼此。岂我四人置之膜外,则主人亦且视我辈为何如人?”奶笑道:“原我自招来,岂可自我拒之。罢罢!我今当一齐分付东风,奚可令蜂蝶有恨。”诗云:

花开蜂蝶乱无主,扑扑花前觅佳趣。

若教禁舞不飞来,恨从塞满斜阳路。

四生谢道:“诚如夫人所作,惟求不弃。”奶遂呼小嬛具濯。已各濯罢。奶下,仰卧花裀。洁露丰肌,精开妙牝。四生见之,狂兴百倍,争先求合。奶道:“少不得遍交,且次第来。”繇是一生当御,三生引茎而待。茎首跃跃,按不能制。那时,奶遂骋其帘钩互动之乐。在四生各展奇能,亦俱有渐入佳境之妙。

林生眼虽不热,心亦颇醋。然见裴御蕊妹,蕊毫不为苦。想被小窍已开,堪容巨物。遂推裴郎道:“向苦我摸弄半日,无繇得路。今径已透,待我试之。”裴果让林。林乘其滑,持入强干将逾半。蕊妹痛泣道:“我当不得大任。”林不顾,竟以抽递。蕊妹哀恳不绝。奶闻得,道:“林郎莫洞穿了热锅底也。”林亦少缓,浅浅结局。适四生亦罢手,惟见奶面红殷,情怀满足,喜道:“曩日谓我命带桃花,今遇诸君,娇鸟一群。重翻碎揉,予艳尽矣。不图为乐之,一至于斯。”遂呼林道:“林郎,闻子多才。今日之会,不可无句以记其盛。”林生允诺,遂蘸笔题古风一篇。诗云:

春日名园花盛开,红红紫紫满瑶街。

陡遇佳人貌芍药,相挚诸子登春台。

侍姬环奶任所择,曲房各偎饱香腮。

更欲大会执牛耳,花裀广设随意裁。

花花互映不为妒,影影交错无相猜。

宛如御风在月殿,不奇刘阮逢天台。

尤感夫人遍怜惜,不教蜂蝶恨尘埃。

各偿所欲沐香泽,此情此德胡容摧。

愿得幽会常如此,花朝月夕终徘徊。

题毕呈奶。奶玩道:“子真天生妙人,才具两绝。可以竖帜中原,为诸生领袖。似有脱漏

玉漏催残斗柄横,楼西月堕树朦胧。

银河影淡星初落,古寺沉沉未上钟。

奶看了,愀然道:“今夜春华烂漫,泄尽天机。如此欢娱,谅不免为造物所忌。思明朝风雨,将次摧残。回首芳菲,徒成梦想。此宵金谷,止可当诸君一夜邮亭。后缘恐难再了。”林生道:“我辈正荷眷顾,拟将夜夜花前,朝朝月下,并圆白首,无异百年。夫人何云难再,令我等闻之,神惊魂骇。”裴郎又进道:“小子初沐恩笼,意想正浓。拟将长侍膝前,时邀惠盼。难再一言,令人不测。岂夫人忍将薄幸,辜负斯盟。”四生又进道:“过蒙不弃,才得一沾香粉。意思良缘在我,从此可会晤非遥。何忍一旦轻拋,遽云难再。请订后期,毋虚吾意。”奶听了,—一握手道:“予非凡姬,乃天上碧桃仙史。与诸君夙契当偿,故尔聚会。岂不欲长醉斯楼,永欢良夜。奈限至难留何。”遂呼蕊妹各姬把盏,奶作歌以饯行。歌云:

正妖娆兮逢君,恐风雨兮暗侵。

褪芳菲兮不我亲,怨杜字兮声断魂。

嗟后会兮杳无凭,各把盏兮泪盈盈。

别兮别兮牵郎襟,无留恋兮悲风生。

林生辈闻歌,莫不凄惋,俱奉酒别奶与诸姬。林亦作歌起舞。歌曰:

素慷慨兮园之邻,拉侠友兮游花阴。

遇窈窕兮正芳春,借诸姬兮通素心。

猛握手兮不忍分,期重来兮倒金樽。

无虑风雨兮阻我行,不须别泪兮望殷殷。

奶即匆匆垂泪,送六生出。道:“鸡唱矣,无为人窥,泄我幽事。”六生各前揖别,诸姬无不含涕相送。但见合门而入,后绝无声。六生还斋,各不成寐。但衣带间隐隐犹有香气,莫不嗟呀。如此奇遇,岂非天假之缘。尚图再访。迨晓,风雨陡至,园花零落。残红败紫,无不沾泥。

六生复入园来访问。园奴答道:“园中素无姬妾来往,且亦无陶姓者。”众生茫然若失,惟见枝上杜鹃向人流血,尚声声的不祝林生怃然道:“是了,是了。陶即挑欤!夫霞妹,锦妹,华妹,蓁妹,菌妹,秾妹,蕊妹,皆桃之属。我等所遇,诚碧桃仙史,岂曰花之妹。”

虽是这般说。六生之中,冥冥无闻。则所遇者,谁得曰仙也。国家将亡,必有妖孽。与景灵谷所遇,大同小异。故一齐拈出。人无端而遇佳冶,非花妖即狐媚。不可不察。而讹之为仙,自取灭亡也。良可悲夫。有诗云:

谁谓仙姬肯降凡,天台奇遇总空谈。

无端花下轻相逗,不是妖时孰仰扳。

第六回藏香饵樨子遭魔

诗曰:

世人贪色接无穷,猥红拾翠心沖沖。

勾栏曲院欢无限,刻意思想龙阳童。

安排香饵设网罟,百般招引向牢笼。

少年痴迷不自重,一朝投入身难容。

欢思插趣及尖趣,陡然尽木桐官。

幸得天姬爱年少,从此得占春林红。

欢怀已洒昔时恨,后庭换得前溪溶。

这首词,单道人的好色。至挟娼搂妓,在琼右瑶。列姬妾于前,设歌儿于曲室。亦可谓极意欢,心夭冶。看将起来,此外任你驼峰熊掌,凤脂麟膏,也没这件爽口。任你凤箫檀板,锦瑟鸾笙,也没这件娱目。任你狐裘千腋,锦绣万重,也没这件暖体。任你琥珀为浆,松菊成酝,也没这件醉心。则人于女色,亦至矣尽矣。滥觞之极,遂好起男色了。咸谓美男可以破老,无个人不想慕。那邓通子瑕,宋朝之所为。而南风之竞,至今尤盛。诗云:

世道阴日,南风扇落尘。

角弁游冶子,都欲。

惟世上人好这一件事,遂有那逢人所好的,就来做这一件事。生得有颜色,略象个人儿,也去学做作。梳一极光的头儿,把些鹿角菜浸了水,抹得那头儿一丝也不乱。侧边簪一朵茉莉花儿,或一两朵兰。穿一身极洁净的衣服,必用那红裤儿,等人见了动情。也学丢眼色。说两句勾引的情话儿,哄得人下了死工夫,千方百许去钻。钻着了,或迷恋不肯歇。弄得人家里,或夫妻不和,或家计零落,或沾染闺壶,或因而争风起衅,或因而吃醋搆争,皆是此辈。即所谓:一入**阵,心神如醉痴。

那些小伙子做歇,龙阳被人歇。亦思要去人,道失歇便宜,也要去讨些便宜。那知便宜不曾讨得,反又失了便宜。武林有一地,名回回坟头。那个去处,都是落船埠头。客商凡欲至苏州,以到北京,俱走此落船过坝。亦大码头去处。故大商巨贾,往往在那里居祝内有一收珠宝的回子,极好这风。无奈那厥物大,把这些龙阳弄怕了,并没一个上门。况那些个做龙阳的,又会回脸。看你鼻子生得大,就绕得那仄物大。他就怕你了,不敢来惹。凡是回子,俱是大量子洞。任你惯战老龙阳,谁来惹你大鼻骚达子。故生个大鼻的人,毋论是回子,不是回子,小官见了要别转了头。诗云:

大鼻人称塞上胡,风流队里唤辜辜。

龙阳陡遇忙遮眼,畏尔冲锋战气粗。

因说清澜街,有一个小伙子,年约十七八光景。爱华丽,爱洁净,打扮得像一枝出水的芙蓉。人看他,疑他是个龙阳,不知他不屑为此勾当。人上每每看相他,俱不得到手。也是个极高傲难得的小官。然心中要去勾人的妇女,常常被他一搭就上。唤名狄子经。不知磨了多少妇人的眼睛,动了多少男人的想慕。

一日穿了一身新衣服,手里拏了一柄白竹骨重金面的扇子,裹着条白绉纱汗巾儿,配着下面白绫袜,大红履。在街上慢慢的踱,只把一双乌珠儿,望着人家窗口。看有那妇女,或在窗前做生活的,或闲立看街的,他就不转睛去看。或那妇人见他打扮得齐整,又且生得标致,看他一眼儿,他就立了脚看个不了。诚有:念念思红粉,心心想玉人。

忽日,子经步出羊坝头来。这个去处极热闹的,凡奇异的东西,他处买不出,羊坝头断然有。故人烟凑集,往来交易的最多。子经把眼瞧着,见些人挨挨挤挤,道:“好热闹,好兴头。”恐又被人踏污了鞋袜,向人檐下没人处走。只见一个女使儿,手提着一个小小撞盒,见人多了,低了个头,也向那没人处走。子经打着眼道:“那家的姐儿,头也不抬一抬,不知庞儿生得何如。”故意挨将拢去,把他提的盒来一撞。那女子抬头一看,见是子经,又生得好。不甚大恼,笑道:“大大的一条路。怎么乱撞。”子经看他庞儿,甚有几分颜色,亦且动火。假意道:“姐姐,失错休怪,姐姐那里去?”那女子道:“我家娘叫我亲眷人家去,如今回来。”子经道:“你家里在何处?”那女子道:“在回回坟头。”子经本不是到回回坟头去,见他是这般说,亦道:“我也要往那里去,同走何如?”那女子道:“你是去,关我甚事。”子经又道:“你家娘今年多少年纪了?”那女子道:“这一发不关你事。你问他怎的?”那子经见他虽然句句推他,却系句句招他的。于是近身,低低道:“姐姐没奈何,你把家中的事,—一细与我说知。倘得寸进,决不敢忘。”遂身边递一包碎银,约有二钱,送与丫嬛道:“拿去权打几个戒指儿。”那女子心中暗想道:“世上也没有这样唐突可恶的人。”又把眼去上下细细瞧他一瞧,实生得俊雅可人。又转想家主要思量龙阳,苦不能够。不如骗他回家,与家主受用,有何不美。遂笑不言。子经又递过银来,女子接了道:“我对你说罢,只是你要对人说。”那子经道:“我若对人说,头上生房子大的天泡疮。”女子笑道:“我不好骂出来。房子大的疮,你可不跳出去了。我不说。”那子经又千求万求。女子只得道:“我家娘今年十八岁了。我家爷有三四位娘,独我姐最好。只是娶养个儿子,再不能够。”子经道:“你家爷他老了。”那女子笑道:“正是老了。七十多岁,不道:“何不央个人养养?”道:“又来胡说,这个可央得的。”子经道:“,生出来,怕不是他的。”是古道:李公吃了张公酒,郑大生儿郑九当。

那女子接口道:“我也常有这意思,只是里不曾有中意的子。”子经道:“叫我的亲娘。烦你引我进去,管情一,就中靶子。”那女子道:“领倒要领你去。你得了好处莫忘我。”子经连忙道:“忘了姐姐的,天不佑。”那女子道:“还你跟我来。我先进去说了,悄悄出来领你。你站在外厅上不妨。”子经诺。诗云:

只道佳人入掌来,欢心急欲赴阳台。

谁知陷阱先排下,权取荆州不用猜。

两个一路行来,说得火烧。眉来眼去,恨不得一脚就到。子经问道:“你娘生得何如?”那女子道:“我家娘,天上有,地下无的。莫说他的气度幽闲,性格温柔。只那一副脸儿,真是风弹得破。爱的是弹琴着棋,吹箫弄管。你一沾了手,管你性命也不要了。”子经道:“你娘也多,恐不时来往,叫我怎生存躲。”那女子道:“这个你一发不要慌。我家房子,个娘一个宅子,况又有花园密室。就把你藏十数个在房里,也没处寻。到了我家,你站在外厅。有人问你,你说是小莲的亲,再没人盘问你了。”子经欢喜不迭,谢了又谢道:“姐姐你进去就出来,省得我久等。”那女子道:“晓得。”

看看到了。只见一带高风火墙,下有个大墙门。女子进那墙门,把眼看子经一眼道:“跟我来。”子经忙随入。看是一个大天并,上有三间小厅。转到厅后,又一带墙,又有个小墙门儿。推将入去,是五间大厅。从厢房左侧,转一个弯进去,乃是三间小厅楼。女子对子经道:“你立在此。我进去就来领你。你莫慌。”子经扯女子手道:“此不是耍处。姐姐快来,不要误了事。”女子道:“放大胆些,有甚的误事。”遂入。子经虽立在那里,心下却是有**个小鹿撞的一般,好捏着一把汗。诗云:

未觑佳人意若何,便思深入锦云窝。

轻将身试虎狼穴,只信如簧舌误多。

子经立了一会,不见响动。少顷,一个男子走出来。看见子经,问道:“寻那个的?”子经道:“我等小莲的。”那人道:“就来了。”竟向外走了去。又立了一会,又不见响动。子经想道:“万一小莲脱不得身,或一时进不得话。我岂可在此久立,也要招疑。不如且去罢!”走转身,只听得脚步响。忙回头一看,却是路上同来的小莲道:“我说了,娘甚喜。还有一位娘在房里,打发他去,即来引你入去。”说罢就走。子经扯住道:“姐姐,我立身不牢。你快来。”那女子点点头,急急的去了。

子经更认为真,立了老等。又等了好一会儿,又见个人走出来。见子经独立在厅上,问道:“寻谁的?不喊一声,悄悄立在这里。”子经道:“我等小莲。彼适才见我了,等一句话回报就去。”那人洋洋走出道:“我这道是等谁。”转出前厅去了。子经等得许久,等得不耐烦。心里欲去,恐怕失了这机括。欲不去,又没个影响。正如那:羝羊触入籓,进退诚两难。

子经等得心焦,挨到软门边,去探头探脑的张。只见一个人,方巾阔服,踱将出来。见于经窥伺,道:“咄!你是个白撞贼了。我前日失了好些东西,正要学你这干人。一件好衣服,见了人说是寻人的,见没有人,就窃取物件。正是你这一干。叫小厮们,快拏锁条来,缚去送官。”子经慌了道:“我不是歹人,我是好人家儿女。”那人道:“你还要油嘴。既是好人家儿女,青天白日撞入我家来何用?”子经道:“方才。”说了方才两个字,心里又慌了,说不出。那人道:“恁么方才。方才有个同伙要来偷盗么?”子经道:“不是。方才府上有个女子叫我来的。”那人怒道:“我家有甚的女子来叫你?一发胡说了。你说不是盗,是奸么。你不晓大明律,无故入人家,非奸即盗,觉时打死不论。叫小厮们,快拏一束柴来敲这厮。”子经更极了,道:“实是叫我来的。”那人道:“那女子叫恁么?”子经道:“叫小莲。”那人道:“我家没个小莲。只是拏去送官。”子经哀求道:“实是一时错走。望乞饶耍”那人道:“你来的意思儿好不狠,怎么饶得。”子经又哀求道:“恁凭怎的,只不要送官。我把身上衣服,脱此作谢。”那人道:“谁要你衣服,我家缎绢成箱。只是情理去不得。也罢!你还是要官休,要私休。”子经道:“官休怎样?”那人道:“官休。送到官,去打一顿板子,还要拶一拶,夹一夹,问一个罪。这是官休。”子经听了,身子也抖起来道:“私休何如?”那人道:“私休。随我到书房去,把个后庭花等我弄弄,出了口气便罢。这是私休。”子经听了,羞得满面通红。不好应承,低头不语。那人道:“趁早,莫要迟疑。”子经没奈何,只得应一声道:“私休罢。”诗云:

耽他傍玉温香好,崖登来。

谁料机深浑未测,后庭先已饱回回。

那人见子经应承,便将手来相携道:“好了你了。”子经细看那人,却是两只碧绿巨眼,一个屈曲大鼻。心里忖道:“大鼻子老官,惹不得的。”心虽是这样想,然亦没奈何,只得要听他了。

来到书房。那人便要子经去了裤,抹上一把津唾。把个厥物出来,看了也要惊人。横量量也有三寸宽,直量量也有一尺长,真是一个敲衣裳棒槌。望子经屁眼里塞将进去。子经当不起,把个身子来扭。那人道:“不许动。若动动,我就不当数。”子经只得耐住,牙根咬得紧紧的,乞他抽了二三百抽。子经挨不过,道:“够了。饶了罢。”那人道:“你譬如去乞打。”子经又只得熬着。又乞他抽了三四百抽,抽得身上冷汗来了。子经实挨不过道:“今番够了。饶了罢。”那人道:“你譬如去吃拶。”子经又无奈,咬了衣袖。熬他又抽了二三百抽,抽得身上又如火来,热烘烘个不止。子经实当不得,哀求道:“苦得紧。饶了罢。”那人道:“你譬如去吃夹。”子经又垂了头,闭着一口气。挨他又抽了三四百抽,看看了,尚搂着不放松。子经又哀告道:“弄多时了。饶了罢。”那人道:“你譬如去问罪。好了就来了。”子经只得又忍着。吃他又乱抽了百下,方才泄了住手,还不肯放出。道:“好个雪白的屁孔,难道就是这等私休了?”子经哄道:“后日再来就是。”那人一笑,放他起来。可怜子经半晌尚立不直。这岂不是贪便宜处失了便宜。那人着人送子经出来。子经怏怏而归。有诗云:

未得沾花露,柔枝早被风。

饶伊伶俐煞,贪此受樊笼。

后狄子经吃了这场苦,再也不敢上街摇摆。纵有些亲戚朋友,或邀他去闯寡门,或叫他去看妇女,子经摇得头落道:“不去不去,无益有损。”就是在街上撞见,也不去打一眼,恐怕又是放鸽儿的。真如那:伤弓之鸟,见曲木而高飞。

故我劝人不要爱小便宜,爱小自然失大。无奈俗人偏要爱小便宜,如狄子经的故事,更自可笑。试再说听着西湖地方,有一富室姓卜。袭祖父的势,挂一个青衿。别人好色,或好了水路,便不好旱路。或好了旱路,便不好水路。没有两样兼好。那卜生两件皆好,就是极丑的丫头,他也要去偷偷。就是极獃的小厮,他也要去括括。总是说得好,只要有个洞儿,他就钻了,不问甚么人品姿色。故人起他个插号,叫做夜盲子,言其不辨青也。有只曲儿道:

瞳眊焉昏昏,那辨媸妍。

见嫫母唤作西施,对童羡是髫年。

想他有窍便思钻,就是那马牝羊屄彼也欲。

右调玉胞肚

卜生有一园,紧靠城湾,与邻劳家园相对。因看城流屈曲,贴水尽栽柳树。柳吹如浪,绿水参差,点缀些白鹭沙鸥,小舟鱼艇,宛如在画图中。劳家建一楼,四围皆朱栏,映以明窗。凭栏一望,溪流似玉,城墙如带,迎风弄月。劳家不时有人笑语其间。

卜家亦筑一阁,凌空墙外,与劳家楼相望。使设一板,亦可暗而渡也。劳家有子,小名景郎,字子承。年才十六,垂发在肩。然生得极俊雅,极潇洒。一日独自登楼,倚窗闲眺。看那三四点的白鹭,与那两三对的沙鸥。悠悠水次,垂垂柳梢。真是一派天然景致。诗云:

屈曲城壕柳浪迷,鸥飞鹭展杂清漪。

扁舟三五随流去,都向深林听鸟语。

子承正看得高兴,不道有人在那厢看他。那知卜生也跳上阁来凭窗一望,见于承的背影儿,黑漆漆,光油油,披着头发,齐齐到肩。羡道:“好头发,不曾看见他的庞儿何如。”咳嗽一声,果子承回转脸来。看见有人,面有些红色,竟下楼去了。

卜生钉他一眼,委实生得标致。道:“我邻家有这个绝色,怎的缺点尚未看见。好似我那些丫头多矣。”跌脚道:“冤家!这相思要害了。怎生近得他,与他登楼笑也。这没钱的。把些钱去哄他,他来那钱。

些去凌他。他家祖父,书香秀才,在酸了惹不得。若把些情去结交他,他女子,终日只躲在书房里,再也不出门。窗事怎了。”在那上在思右想,转想又想,没个计较。忽:“等我把个帖子去拜他,那时骗入园来,浑他一浑,有何不可?”又存想道:“不然。他家父母,却是尖疑道,卜老无因至前,为何反蔽上了门。不妙。”又想道:“有了。我写一封情书,写得苦苦切切的。说我想慕你,要和你结一个契弟。人非草木,那个无情。妥手,也未可知。”又存想道:“不妙。我和他面不甚大熟。万一他把这书告之父兄,惹这千阵,终日来摇唇鼓舌。不妙。”跌脚道:“我心里急穷了。奈何?老天,难道我与那人,竟是这般没缘。要想个计较儿,也想不出。”反剪了手,踱来踱去。忽道:“啐,我真懵懂了。一人之智,不敌两人之智。我有个好朋友,唤做杜能,他极多智谋。不免去求他,要他想一个法儿,遂我这心愿。”因急急下楼而去。有诗云:

极思穷想少艾郎,苦教无策问张良。

奸朋造出擒胡计,笑看痴儿过粉墙。

这个杜能,亦是无赖,靠卜家举火。卜生要做甚的事,都是他在那里运筹帷幄。趋炎附势,奴颜婢膝,皆是这个人做的,以图肥嘴肥家。莫说要个小官,他就与他下做死心机去谋,就是要他的老婆女儿,亦无不谨具奉上。卜生寻不出个想头来,遂奔到杜家。却好杜能站在门首,见卜生来,忙迎道:“老哥何往?”卜生道:“特来寻你。”遂携手步入房里来,相与坐下。杜能道:“寻我何事?”卜生笑道:“这两日几乎相思病害煞了。”杜能道:“又想着谁?”卜生道:“小劳那冤家。”杜能摇手道:“这个却难。相思病有得害哩。”卜生道:“因此特来求你,要你想个法儿。苦得凑趣,五两松纹奉谢。”杜能道:“没造化。这银子趁不成。”卜生道:“怎么说?”杜能道:“那人极古怪跷蹊。不跟父兄,不出大门,且不与人交一句言。任你有偷天手段,他既不出门,从何处得着。实难实难,寻别个罢。”卜生道:“你尝称自家,智比张良。缘何这点事儿,就划不出一个策来?”杜能见他劈面道:“既是这般说,有个计较在此。俗语说得好:

舍得自己,胜得那人。

你如今回去,把个得意的丫头儿,扮得标标致致,教他终日在阁上去笑。笑得他火热,他过来。他热血心,自不顾命来了。那时你一把捉住,要杀要送官。他必然怕死怕打,哀哀求你。你把这题目与他做,他自然从了你。岂不乐哉?”卜生点头道:“好计。好计。只是一件。你晓得的,我身边有甚的好丫头,把一个去换一个。万一不妥,倒教人笑。”杜能道:“要思量擒小劳,不是这件,动他不得。人的情,见色。莫如此计妙。”卜生道:“用得他人么?”杜能道:“谁的妇女,肯与你做此勾当?”卜生道:“我有相交表子,与我莫逆。我央他来做这一着,我自重重谢他。你道何如?”杜能道:“极好。只是一句话,嫖不带悄。恐怕那人也看上他,不体贴你的心。奈何?”卜生道:“这不然。他一心只要嫁我,这点点小事,自然尽心,我去就行。老天保佑见,若应验,你这五两头儿方稳。”杜能笑道:“先应付一两发发,脚管都妥手。”卜生笑道:“应验着。”诗云:

见色迷心自古然,安排红粉乞人怜。

至今九里山前阵,饶你重瞳恨未捐。

卜生赶回家去,就着人去接那婶子。那婊子也是新梳拢的,年纪亦小,人亦生得妩媚,叫做燕娘。听得卜家接,慌忙就来。卜生接见道:“久不晤,久不晤。有一事相烦,要你替我做这件大功劳。我自重重谢你。”把前事细说一番。燕娘蹙了眉道:“相公,烂臭的东西,下这般锹掘做恁?”卜生道:“人各有喜,你只替我做,莫管臭不臭。”燕娘笑允,就扮一个内家妆束。卜生相与同上阁来,叫燕娘偏向劳家楼里顾盼。卜生藏在阁里。不题。

却说劳子承读书困倦,又独自走上楼来。意将听那柳底莺声,波间鱼跃。把四围窗都开了。开到向卜家阁上的窗,只见一个美妇人,凭栏而望。见子承开窗,固闪了半面,只留半面,把只眼儿去张他。子承见了道:“好个女子。毛嫱西子,想不过是。”把半个身儿,扑出窗外。把双眼儿,再不转瞬,望着阁上那女子。燕姐见他看得紧,因缩了进去。子承见女子走了进去,亦假向别窗去立。燕姐见他走开,又倚窗背立,手里把管箫儿来吹。子承见了,又走那窗前,听了这箫音,把个手儿点板,轻轻笑道:“吹得好,真似秦楼上嫡派。”燕娘故意把眼一酸,冷笑一声走了来。子承看了,少年的性格儿,怎么纳得祝整整在这楼上,等了一日。

到晚,燕娘陪卜生书房里去睡。道:“管教这少年,倒了壁。”卜生笑道:“必然必然。明日还要放殷勤些。”燕娘道:“管你妙。”两人共寝。不题。

再说子承,见了这女子,归到房来,怎生睡得着。虽要那眼儿闭一闭,亦不能,遂占云:

倚朱栏,遍朱栏,倚遍朱栏。

动我看,琴心没处弹。

蹙春山,淡春山,空恨相逢。

相见难,相思泪丹。

右调长相思

到了次日,燕娘仍往阁上,子承早已在彼老等。燕娘固凭栏长吁,似有所思之状。子承亦俯窗送目,两下偷视,竟不忍开。少顷,子承将一白绫汗巾,裹莲肉数粒,隔窗拋将过来。燕姐笑一笑,竟将手接下。开来一看,乃是莲肉。意思含着耍两下,把肉儿连也。

燕娘亦将白萝汗巾,包杏仁数粒,复包抛将过去。子承亦欢喜得极,把双手紧紧接了。去打开一看,见是杏仁,心下大快道:“他说我是他的倖人。”忙向燕娘深深唱个诺道:“多谢姐姐厚赐。这哑谜儿好酬得快也。敢问姐姐是卜宅何人?”燕娘答礼道:“妾是卜郎爱妾。敢问郎君何字?”子承道:“小生劳子承。过蒙青盼,兼赐隆贶,令小生心骨俱醉。卿据一阁,予守一楼,这相思何日得释乎?望卿可怜。”燕娘道:“妾非无情。奈两重墙,如隔万仞山。妾虽有心,何繇得与郎君一晤。乞君自谋。容妾再想。”看未毕,只闻得楼下有人呼子承。子承急应,忙摇手作别,奔下楼去。燕娘下,与卜生谋道:“那人已急不过了。可设长板置墙上,再用竹一根作扶手,诱他过来。暗中仍伏人去其板。相公陡然撞来,彼虽有翅,亦不能飞了。”卜生笑搂道:“我的爱卿,费你的心机,成我的好事。我寻个好孤老来谢你。”遂各寝。不题。

那子承归到自房里,想道:“我曾闻一女子爱一个郎,将布垂下,那人立布上,扳绞而登。这计较在楼上,要下边上来用得着。又闻一事,郎在墙上,女在墙下,用软梯一道,接他下来,引之入室。这计较在墙上,要下墙去用得着。他今已在阁上,我又在阁上。隔有一二丈,又多了两重墙。怎得些鸟鹊来,我真个桥,令我飞渡过去。岂不是天缘辐凑。”遂占云:

咫尺银河空目断,恨无灵鹊巧相那。

此身若得双飞翼,飞上蓬莱快若何。

转思无策,竟和衣而睡。挨到天明,遥望楼上来,倚窗凝望。少顷,燕娘登阁。两下相见了,燕娘问道:“妾苦思,苦无所得。想郎君必有奇计。”子承道:“可怜我亦缩手无策。惟卿爱王孙而救我。”燕娘道:“楼与阁近不相远。此处有板一块,我拏过来。郎君横置之墙上,匍匐而来。我和你了此一段相思苦。”子承听了道:“甚妙!速携板来。我即死亦何恨。”燕娘遂将板窗来。子承接了,果两头放在墙上。自家立在窗外,步步挨到板上,觉战栗不敢行。燕娘复把竹竿扶他。子承得了竹竿,就放了胆挨过板来。看看将到檐前,燕娘忙把手接他,相扶入阁。子承谢道:“卿见怜。此情此德,夙夜不忘。”燕娘道:“要冒险相招。知郎君有情人,决不见弃。”子承笑道:“何敢弃?何敢弃?”遂欲向前相搂。只闻得一人喊道:“何人在阁上?”燕娘慌得没处躲。子承忙奔出窗来,那条板已不见了。慌张失措,遂伏在窗外,把扇窗儿掩着。早卜生已到阁上,喊道:“你这贱人,做得好事,和谁在此讲话?”燕娘只不做声。

卜生就向窗外一看,看见子承道:“有贼。有贼。”就把子承一把提将下来,喊道:“你奸我爱妾,拏刀来割下这两个驴头来,方泄吾气。”子承惊得面如土色,跪求道:“一时短见走来,并没有奸。”卜生大喊道:“并无一人,止你两个在此。尚说没奸,真气死我。”子承又求道:“望老伯看紧邻分上,饶我这次。”卜生道:“玷人爱宠,败人门风,怎么饶得。叫小厮们,快拏刀来。”子承又跪到卜生面前道:“恁凭处置,饶我一死。”燕娘亦跪上道:“走来,实不曾奸。等他将甚的来折过罢。”子承道:“我书橱中有银百两,将来折过。”卜生道:“谁爱财?”子承道:“家母处有珠百粒,取来折过。”卜生道:“谁爱珠?”子承见都不允,极得两泪齐下。燕娘道:“你再想身边有便的乐他罢。”子承道:“我身边别无恁的。”燕娘道:“后面的。”子承亦领意了,羞而不答。卜生道:“快说来。我要动手绑缚了。”子承道:“适才说后面的,愿送与老伯。”卜生道:“这一件就替得死。”燕娘道:“饶了罢。”卜生道:“如此起来试一遍看。”诗云:

因贪利刃锋尖蜜,来赴危机阁上花。

不是后庭消渴吻,宁教命不染黄沙。

子承没奈何,红了脸,含了泪,听卜生解了裤,靠在床上,露出那雪白的后臀来,好如一个银盆。卜生十分快活,忙放些津唾,轻轻的描进去。晓得子承是娇养子弟,不曾做这把刀儿,固放些温存与他。不知子承已如火鞭刺的,生辣辣,痛不可言。卜生松松泛泛,抽了一回。抽得兴发,那里顾子承当得当不得,如来个阵头雨,大点子泻下来。子承实要死不要活,垂泪道:“活爷爷,饶了罢。宁可杀一刀,只得一遭疼。挨不得了。”燕娘在旁帮衬道:“再耐一耐儿。好来哩。”果一会儿过了阵头雨,卜生就泄了。扯出那物来,却是长了一段。卜生道:“好作怪,怎么长了些?”仔细一看,乃是一段木桶花,带着些血儿,故红赤赤,似那龟头无异,忙将来揩拭了。卜生搂子承道:“我今与你是通家了,常要来通通。”子承道:“这般通,宁死也不来。”卜生道:“哥莫说这话。我把这爱妾送你,你把这后庭与我何如?”子承道:“你果不戏言,我也清愿。”卜生道:“并无戏言,只要你时时来就是。”因分付燕娘道:“他苦了一会,你与他个甜头儿。我去就来。”卜生竟下楼去了。子承对燕娘道:“姐姐,为了你,几乎把我惊死,后来几乎把我弄死。姐姐来与我出出气。”遂搂燕娘。燕娘原是看想他的。正是:困妓慕财,时妓慕俏。

遂去底衣就他,子承突茎相迎。两个紧紧的搂了,如蝇见了血,死也不放松,整整一口气抽了四五百抽。歇了手问道:“姐姐,我才到得阁来,他怎的便知。我心下甚是猜疑。”燕娘道:“妾非卜郎妾,乃东院燕娘的便是。彼爱君后庭,故遣妾相招。君自误堕其术耳。”子承道:“这般亦是你误我,亦是你误我。”又遂狠抽一回,又约有二三百合。燕娘搂道:“把妾出气已够了。”子承道:“我想那卜獃不通,怎的这般算许我?”又狠狠的抽了二三百。燕娘爱其初次吃这场苦,又被了惊,恐其过度损人。把两腿一夹,把那牝一吸,小伙子果不解这家数,道爽快就泄了。两下方整衣完,只见卜生已到,对子承道:“兄莫怪我。我只兄,下此心机。今你贪女貌,我爱男色,彼此各快。只要兄偷闲,就一过我。燕娘我不放彼去。”子承应声而别。有诗云:

明明罟获为谁开,尔自贪迷蹈险来。

纵得欢娱偿一瞬,后庭放尽木桶堆。

子承归来想了道:“这厮好生恶毒,排这个陷阱坑我。罢了!做这身子着,睡尽收的妻妾,方出吾气。”因此子承日日到卜家,卜生竟托为通家,穿房入户,毫无忌惮。卜生更因他熟了,就是妻妾们亦不教他们回避。子承因得逐一看见。卜生有三妾,其二俱是蠢货。惟一个因往扬州打秋风重价购来,琴棋书画,俱晓一二,名唤维娘。每见其夫惟贪外染,不顾内人,心下甚是怏怏。忽见于承青年韶秀,眉宇清芬。见其往来门户,知是其夫弄臣。然爱其俊逸,好生慕想。子承或来,未尝不目迎。子承或去,未尝不目送。而子承亦时送秋波,两下竟看得火热。真所谓目挑心许,但恨无隙可乘。

燕娘虽与子承好,彼是娼家,时要回去答应门户,不得常常欢聚。故子承慕维娘的心更急。人多眼多,任你巧手,下不得着数。于承此时真欲焦杀。正坐在卜生书房内,忽一个小丫头走来,对子承道:“劳官人,娘叫我送来与你。”子承正思想间,忽见送物来,如到了,忙接不迭。打开一看,乃一白萝汗巾,上画一枝梅,傍有四句诗。诗云:

冰魂来异域,不并众花开。

寄语孤山隐,清香入梦来。

子承会其意,忙把维娘所投白萝汗巾,画兰数种,亦题一绝。诗云:

幽谷传芳韵,香心和露开。

愿言欣作佩,赠我月中来。

仍命来的小丫头儿带去,心里尚怀着鬼胎。恐又是燕娘的故事,或来试我,那时悔咎不迭。至黄昏后,忽闻门上有指弹响。子承忙启户,正维娘也,忙延之入。遂掩了门道:“我的前世娘,教我好想煞。”便去一搂。维娘也一搂道:“我的小乔才,教我丢你不下。”遂解衣登床。舌儿哑了嘴,茎儿塞了牝,上下攘了笋。两个抽递得好不忙。

但燕娘是门户中人,心里喜欢,就多与你缠缠。心里不喜欢,使出那解数来去。维娘全不晓得。任子承快也得,缓也得。深也得,浅也得。仰也得,覆也得。横也得,侧也得。前也得,后也得。整整加猢狲跳圈,一出一入。跳了四五百跳,跳得维娘里头有一点痒来。及挠着了痒,又不觉麻了。到麻了身子,做不得主,又酥了去。叫子承道:“哥,你撞死了我也。”子承那时也禁不住丢了,道:“我的娘,这甜头与你了。切莫要空了夜。”维娘道:“小短命,我的魂被你弄走了。怎的不来?”自此以后,两人只是夜夜同衾,宵宵贴股,十分的快心满意。俗语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声扬在外,就有好事的,把四书成语,集为对联,写了贴在卜家门首道:

孰先传,孰后倦。卜生真是舍己之田,芸人之田。

小易大,弱强。劳子可谓居尧之官,逼尧之子。

又题一绝云:

后庭换得一枝花,袅娜灯前兴自奢。

不是屠龙施妙手,少年何自近娇娃。

卜生见了,知为子承所卖。遂疏子承,不许到门。而维娘亦严为禁固,不得轻出。两下甚为怨,边。子承牢记在心,计或有事故,不能日亲。阁上,尚可谈心。子承一日思慕之极,因登楼遥望,竟杳无悄息。遂作诗思寄云。诗云:

登楼遥望波间影,没个双鳞慰我愁。

海相思苦无岸,风回花落恨悠悠。

子承一连候了三日。忽维娘登阁,以手帕金掷子承道:“今生已矣,愿结来世。众妾相妒,能再出。哥勿以我为念。”言毕,即洒泪而去。子承看了,亦不胜悲恸。解所赠物,乃金一双,有诗云:下缺

第七回佚

第八回佚

第九回佚

第十回堕花街月惜贪花

诗曰:

哲王治天下,首在先刑于。

周易坤并乾,毛诗贯关睿。

闺壶有余化,乃见皇风徐。

若使淫火炽,何与夷狄殊。

淫荡不知返,终堕烟花余。

尝尽青楼况,始海从前迂。

好色被色误,临风长叹吁。

这篇古风,单道世人欲使身家太平无事,功莫大于不淫。然淫性岂真是天生成的,今日习一件,明日习一件。习到滥觞的田地,迟至于不可药救。故善理家事的人,其所要紧的,莫如防淫。防淫犹如防川,小而塞之,不过一掬而已。至于大而泛滥,则决江奔海,无所不至。譬着一女子,始不过一时之错,受染一人。习而不怪,就是三五人。可以三五人,就是十数人。又到了十数人田地,就是朝迎新,暮送旧。又何害于是,做私窠子未已。渐渐将半关门,又渐渐就大开门,又渐渐就去跕街倚门,终身为娼妇而不知悔。总是这点淫心做下来的。所以我说欲使身家太平无事,功莫大于不淫。而不淫之法,先从家长起。家长能不淫,一家因而效尤,那个敢淫。到了不淫自不妒,不妒自不盗,不盗自不贪,不贪自不诈,家中何等安乐。若是家主心先荡了,淫得没样。使那妇女每都去淫于衣饰,淫于口腹,淫于声技,淫于玩好。俗云: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

繇是那些妇女,只想得这一件儿妙,又都去淫于色了。私奔夜渡,窃玉偷香,势所必至。因此勾栏多绝色,而花巷有名姝,皆此好淫者为之也。有诗云:

秦楼层上弄琼箫,堕落花街恨转遥。

天理循环声应响,好淫淫报不差毫。

我先说个丈夫好淫,而妇女即好淫的样子。乌水港有个黄鹤山,山边有一村人家,约来也有千余。内有一人姓黄者,娶一妻黎氏,甚有些姿色。其夫非不爱他,奈那人更有一种僻爱。爱的是甚么?是南风。一月之中,倒有半月多不在家里歇。黎氏往往深恨。

忽日,其夫回家,收拾一间书房,内列床帐琴棋。并熏炉花瓶等物,无不备具。对黎氏道:“我有一友,因将考试,借我处养静几日。三餐茶饭俱要精洁些,这是你内里的体面。”妻允诺。至晚,果挟一友来,相与痛饮夜深。着人回报道:“来友沈醉,要我伴宿。叫娘先睡,莫等我。”黎氏没奈何,只得自己去睡了。到了明日,仍前酣饮陪歇。黎氏等过夜半,不见上楼,只得含忍,独自睡了。又到了第三日,不闻得房内读书声,只闻嬉笑浪语,或棋声笛韵。黎氏疑道:“既是要应考养静,原何终日下棋吹笛,笑顽虚度。”遂叫半儿。这半儿,原是此老养子。及长大,也生得有几分姿色,又且乖觉。此老就将来作龙阳,也曾宠爱过。及得了这个小契弟,遂把那半儿不瞅不睬,甚至一些儿不中意,还加打骂。终日只在契弟家歇。因他家肴馔不精,携他来家,哄妻子说要赴考读书的。半儿正吃醋撚酸,没处发泄。听得黎氏叫,忙忙地走来道:“娘有何分付?”黎氏道:“爹书房中留的,是那里去考的朋友?”半儿掩口笑道:“是要考的朋友,想只晓得一道屁臭的后常”黎氏道:“怎么说?”半儿道:“是我爹的新契弟,终日来房中钻屁眼。这朋友作的文字,不是屁臭的后场?”黎氏道:“果有这事?”半儿道:“娘莫要恼,我去瞧他两个做事的时节,来请娘看,便见分晓。”黎氏即命半儿打听。这岂不是一人贪戾,一国作乱乎?有诗云:

不将严肃示家人,勾引龙阳外宅驯。

致令妻孥转相效,淫风是已玷闺门。

至晚,半儿潜身房外,将那纸糊好的格子,轻轻挖一个洞,仍又将纸遮好。听得里面响动,就去揭开纸儿来张。见他两个正在里如法,就忙去报与黎氏。黎氏即同半儿来,把眼儿去瞧。只见那小伙子,把一个红紬做的裹肚,将那鸡巴膫子扪起了,如无此物的一般。也学那妇人的做作,仰天睡着,把两只脚儿高高掇起。见自的丈夫伏在那后生的肚上,抽这样一二十抽,就去亲个嘴。纵这样二三十纵,又去亲个嘴。做尽了百般温存,千般软款。

那黎氏不见犹可,一见了,那心头的火,直爆将出来。就在那纸糊的格子窗上,擂将起来,骂道:“好忘八,做得好事。我道你是甚么朋友,在此撇不下,终日不上楼来。原来是你穿肠的朋友。不识羞,好良户人家,勾引这小鸭黄子,做这样勾当。好没廉耻的忘八。”骂完了,又把纸窗来擂。其夫自觉没趣,忙爬起来,穿了衣服,竟不做声。领了那契弟,开门一道烟去了。黎氏不知他每去,还是这般喊骂。半儿在傍道:“娘罢,他每去好一会了,娘留些气力罢。”黎氏道:“你快去寻那忘八来。寻不回来,你也休要见我。”半儿道:“娘你岂不晓,黄昏不问事,半夜不勾人。

娘这般时候,叫半儿那里去寻?”黎氏气吁吁的,踢进房里去看,果然没有人。就坐在那椅上想道:“好忘八,只管自家的快活,全不顾我。他既不顾我,我顾他恁的。他括得小官,谁道我括不得小官的?大家括括就是。”这点念头,岂不是丈夫教他的。有诗云:

轻薄桃花性。常思蝶舞狂。

东君不惊营。含笑出口墙。

半儿见黎氏闲坐不言,道:“娘休要气坏了身子。爹见了娘的霍势,今夜料不回来。且安置了,明早半儿去请爹回来,陪娘的礼罢。”黎氏道:“你拿灯去,把门关了进来。”半儿应了一声,提灯出来,将门闩好。回复道:“娘,门掩好了。半儿掌灯照娘上去。”黎氏见他殷勤,就动了心,立起身来。半儿忙把灯照送到楼上,将灯放在桌上,向楼下就去。黎氏道:“且祝我想你爹不仁,只去与小厮每歪厮缠。谁道他歪得我歪不得的。我爱你甚伶俐,我抬举你,你把爹做的样子,做一个我看。”半儿做龙阳,久想此味,没处着手。听了这话,心下快活得紧,忙跪下叩一个头道:“娘恕半儿无礼。”就走将起来,替黎氏脱了上身衣服,把来放在衣架上。又来与他解裙卸裤,忙个不了。见黎氏上床,又忙将自己衣服脱了,放在被笼上。钻到床里,竟将黎氏两足呈起,下就把那茎捣将入去,不歇手,一捣就捣了四五百。

黎氏暗想道:“我那忘八那有这手段,终日与那小厮们合昏了,到我手里不过应名故事,那有这般好。等他不来也罢,我有半儿也够了。”不知半儿才做得一半工夫,又研磨起来。若黎氏要深的,半儿却好深着。黎氏要重的,半儿却好重着。黎氏要紧的,半儿却好紧着。把个黎氏弄得眼儿开不得,手儿动不得,脚儿抬不得,像酥煞了的一般。只见那牝里,如马鼻子吸吸的动,又如那打喷涕的,喷出一阵水来一般。少顷,不动,沉沉的。半刻方醒道:“我儿好不辜娘的心。”半儿道:“娘还有好的,只不要冷了我的意。”两人就在枕边,订个天和地的约。那里说甚么主母,那里说甚么养儿。只是善战的,就是家公了。有诗云:

美妇心中好,驴大本钱潘安貌。

使有貌无本钱,佳人见了嘻嘻笑。

伊好看不中吃,犹然不遂奴怀抱。

两物俱完全,黄昏搂伊直到晓。

毋论厮养与下人,胜是亲夫留恋好。

那顾三尺与人伦,且待临头再计较。

自黎氏得了半儿,也不去根究丈夫下落,听他在外作乐。那丈夫又恨妻子,不存他体面,喊打出来,住他在家作乐。繇是一个捧了个后生,在外边弄。一个捧了个后生,在家里弄。在外边弄的,喜妻子不来咭聒,道好,且根清净。在家里弄的,喜丈夫不来觉察,道妙,免些惊恐。然俗语说得好: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那些村坊把这事,当个奇事,三三两两,诽诽扬扬,传播了一村。又有好事的,将来编个曲儿唱道:驻云飞古怪生涯,不爱馄饨喜面抓。花窍无心桠,桂窟留心。知趣好浑家,不用嗟。别寻,那怕下,你不来时不虑他。

其夫正与那契弟下棋,于房中。偶一好友道:“吾兄久乐于此,也应回府。”其夫道:“不贤的东西,小弟见了就要发恼,因此不去。”那友道:“倘做出些事来,你也不去?”其夫道:“等他死了罢了,怕他做甚的事。”那友笑道:“兄莫说不要怕,做出来也是怕人的。兄还该依小弟说,回家一看才是。”其夫见友劝得殷殷,便执了那友的手,悄悄问道:“想家下有甚的事做出来,老哥这等苦苦讽我回去。若不说明,恐我去遭他毒手,不是好朋友的情了。”那友道:“闻得府上有些丑事,弟初不信。今人上编曲唱传,想或有之。弟托爱,敢此斗胆。”其夫道:“曲儿记得么?”那友备读一遍。其夫跌脚道:“我誓杀此淫妇,以泄吾恨。”那友劝道:“兄见忒卤莽。你未见实迹,擅自杀人,不惟害己,先害契弟了。”其夫道:“我杀淫妇,怎么害他?”那友道:“谁许你与了契弟,弃妻不归。明是恨妻,固行杀死。你两人罪名,怎么逃得去。为今之计,你即刻就归,审问半儿口词。果有此事,离之可也,或嫁之亦可也,何必与他结来世的。”其夫谢道:“吾兄高见不差。弟就去,弟就去。”诗云:

淫妇诚可杀,谁教淫妇淫。

夫纲先不整,妇道岂能贞。

紧轻水,如花浪逐尘。

漫云吾刃利,早亡失清名。

那日合当有事。黎氏坐至下午,不觉兴发。唤半儿至房,分付道:“我和你虽有了多次,不知你一次实有多少抽。我今计个数,抽得百抽,与你百文钱。抽得千抽,与你千文钱。你好生在意。”半儿见说有钱,更自高兴。黎氏就仰卧在醉翁椅上,把双足搁起。半儿跕着,直了个腰,如的,一下一下的扯。扯到百回,亲个嘴道:“娘,百回了。”又扯。大家放心,说那人不来。谁料其夫听了这话,奔到家来,静悄悄的无人。遂一直走入房来,见房门半掩。

半儿早听得脚步响,忙闪开。那房门已开,其夫已见黎氏的情状,提起一条絮望黎氏打去。黎氏早闪过,打在醉翁椅上,打得那椅子粉碎。其夫见不中,就赶过去,把半儿一把头发扭住,乱拳乱脚,打个不祝黎氏见打得,壁间挂的剑,拔在手里道:“狗忘八,与他打他。我叫他做的。你括得小官,我也括得。杀了你,然后我死。狗忘八,不要走。”一头。望外就跑,叫屈道:“屈来,黎氏杀人。他与半儿通奸,被我撞见,反要杀我。”那时就哄了一街人。

只见黎氏也喊出来道:“屈来,黄六终日括小官,不家业,怪我咭聒。反把奸污的事,埋我持刀杀人。地方救救。”喊了又喊。众人各劝道:“夫妻每的事,闹不开的,就到官也打拢不打开。娘子请进去,不象样。等我每再劝你丈夫回心转意,大家依旧和顺。”黎氏听众人劝,假意哭进家来。忙与半儿商议,收拾细软银两,扮作夫妻,连夜逃了。明日其夫接了丈人丈母并亲眷,俱来与他讲理。他,不想走了。虽告一张缉获牌,且拖放看。后来其妇把这点用完了,半儿又无处。只得搭识一个人,又不用,就开了门。此淫妇必到之局。若使黄六自己不淫,蹑蹑处家。黎氏纵好淫,也不至此。有诗云:

淫心似水滔滔下,全在隄防善举人。

不谨纵奔至,始教人怨筑堤心。

家婆未有不淫,又何况父好淫,而其好淫者。我又说一个$淫荡小说 WWwCOM父好淫,而女亦果报。北直双桥地方,有一叶姓者,以贩。年纪时,极好淫人妻女。娶妻洪氏,甚悍,不许他出。少有些风声儿,就在家作孽。

叶奉法惟谨。至中年,其妻捐世。止留一女,名月惜,以其月见了亦爱惜的意思,年仅甫十四。有一杨妈妈,系近邻,与叶少时旧文。因妻狠,故不往来。今见妻已没,彼复来走动,温温旧好。身边有一婢,其妻在日,不敢偷他,今已收在身边。

叶自任性,随处就来。以为女儿小,不谙人事,凡事不理。忽日,杨妈在房,叶见女儿与那丫头不在房边,就高兴起来,扯落裤儿,靠着凳头,纵个不迭。杨妈儿故意做些妖声妖势。不堤防月惜走来见了,就缩住了脚,然冷眼儿直看在肚里。更叶与女一房,虽各一床,去不甚远。与那丫头在床上做些勾当,那啧啧的声儿,与那呀呀的床响,已都听在耳朵里。

一日,其父他出。月惜把家里的事,托那丫头管了,又嘱付杨妈妈不时来看看。彼自随母姨往亲戚人家去。或遇表弟笑浪谑,无所不至。或遇女伴中有谈房,必呢呢而听。听到妙处,则又掩袖而笑。究寻校间,叶则又呆呆的想,想了复笑。少年俊雅,则又注日频视。彼或去还,则又秋波遥送,全没一些幽闲贞静之气。此皆繇父的做得样子不好,令他看在肚里,故臭味只向此去了。

屋后系钟家园,园有亭台阁,竹榭花楼。诸曲沼回塘,名花异卉,无不备具,往往供人游玩。靠西又名小园,另有静室数椽,竹窗几带,是本家读书处。读书的学生,叫做钟珍。虽披发,年却有十八岁了。怎么十八岁还蓄发?只因近来宗师好未冠。未冠题目又松手,又容易进学。假如卷子有一二句可取,就进了。因此初冠的,尚要除了网巾去考。拢起头发的,亦要放下头发来去考。故披发的,住他头发长起来,只是剪去些,再不肯拢起。见是个披发,实有一把年纪了,不过是希图侥幸录取功名的营生。有诗云:

英雄际遇有机缘,运疾繇天枉用钻。

剪发未冠图侥幸,借来妻女笑何颜。

见人家妇女来园游玩,先去跕在要路,看。中有佳者,要看得不二而足。人多不以为意,一以他是园主,二以他是披发小官。纵子,书也不读,日日在房里看妇人。

一日,月惜也去园中看花。见架上紫心木香,黄蔷薇,与大红蔷薇,开放满架。园中规矩,只许看,不许采。着人采去,则花零落,不成盛观了。月惜见了这许多红紫,心实爱慕,伸手欲采一朵,傍一人道:“才不得的,采了管园人要骂的。”月惜见了,忙缩了手。那衫袖却被花刺儿勾住,羞得惭红满颊。钟生见月惜这般光景,又且生得妖娆,忙来与他扯脱了刺儿勾的衫袖。复每种花采一两朵,奉与月惜道:“姐姐要花,小生奉上。”月惜称谢一声,接了。把秋波一转,见也是一个披发,生得清俊,不觉回盼数次。真有个:

欲识郎眉宇,秋波不惮烦。

钟生见那女子十分顾盼,也不觉情动,但不知是何家女子。见他出门未远,忙出园来看望,早不见影。因间管园门的人道:“适才一披发女子,不知是那家的?向那一路去了?”园丁道:“那披发是叶三家邻合,叶家的女儿,唤名月惜,看花的。”钟生闻了这话,心下十分喜悦。时来看花,便好不时窥观。且又近在邻,亲托眷,去挨身入户了。步归书房,好生思想。题一绝云:

花径逢娇艳,回波动我怜。

相思千万种,随梦到伊前。

钟生有二仆,一名报儿,一名捷儿。俱年十五六,生亦姣媚。馆中聊寂,将来泄火,即所谓弄臣也。钟生分付道:“你两个每日轮一个,在书房侍候。着一个去园中看,如见叶家那披发女子来看花,即入来通报。”二个领命。不题。

却说月惜感生赠花之心,想道:“我看那生披发,我亦披发,年必相当了。况他一表人材,风流秀雅,想与我貌亦相似了。做得一对也不枉了。不知爹爹把我聘个恁么样的人儿?别日再去看花,看那生果有情么?”岂不是:盈盈未十五,早已动春情。

过了一日,月惜约了杨妈妈同去看花。步入园中,捷儿早瞧见,忙去报知钟生。钟生即忙来看。只见月惜同一老妇,袅娜花前,委迤香里。看了看诸花,真觉万花无色。忙向前施一礼:“是叶家姐姐乎?”月惜虽还了一个礼,却应。杨妈妈道:“钟家小叔,正是叶家的姑儿,老身同来看看花。”钟生道:“好妈妈是何人?”杨妈道:“老身是他紧邻通家。因他父亲出外去了,托老身相陪,因此同来走走。只是打搅不便。”钟生道:“看花何妨,我引你各处去看一看。”遂向前引导,看一处,指一处。到了桃林道:“这是桃坞。”到了荷亭道:“这是迎香阁。”到了芙蓉池道:“这是艳亭。”到了竹轩道:“这是有斐堂。”到了桂丛道:“这是月窟。”到了梅坡道:“这是耐寒斋。”手里指,口里道,眼睛只看着月惜。看完了,复过芍药栏,玫瑰圃,到了蔷薇架边。

钟生忙去把架上的木香蔷薇玫瑰,并地上的虞美人,由山石竹莺栗等花,采摘盈掬,双手送与月惜道:“姐姐,将去贮在花瓶内,可作时时清玩。”月惜接了不言。杨妈妈道:“女儿,谢了哥哥。”月惜果见个礼。钟生忙答应道:“几枝花,何消谢。姐姐看得中意的,便不时来采。倘经了一阵风雨,就都零落了。”月惜应,身回去。钟生不忍舍,相送出门。杨妈妈走得健,向前去了。月惜金莲窄小,走得。钟生尾其后,轻轻道:“姐姐,明日再来看花。”絮月惜回头,见生犹含笑影,做尽风魔。因把那秋波一转,假意儿叫一声道:“妈妈,等我一等。”杨妈妈果立住了脚,候月惜同走。钟生回转斋头,更是神魂飘荡。又题一绝云:

重逢绝代紫,艳色惊郎目。

何以慰相思,愿效交鸾续。

月惜见生如此钟情,虽不谙人事,却也提心。身虽不在郎侧,而梦魂无刻不在郎前。到了次日,心里想道:“昨日去得,今日岂可再往。”不知那脚痒痒的要走,若像钟生摘了花等他的相似。即所谓:好将千尺游丝线,系人肠肚系人心。

在钟生,见月惜不来,心里痴痴的在园中走个不了,犹如月惜要来。恐怕家里人说,呆呆的在房里想的一般。他两个真可谓有情种也。有诗云:

女无片刻拋郎意,郎有千万恋女心。

情痴皆此辈,花间相逗即相亲。

了一日,月惜道:“今日断要去看花了,想那得我苦哩。”竟去拉了杨妈妈同往。步入,见钟生已在那里等了。见他两人来,忙迎道:“妈妈又来看花。”杨妈道:“正是。老身偏没工夫,我这女儿偏要我同来,因此丢了好几件事,来此走走。”钟生道:“既系近邻,便自来看也不妨,何必拖累妈妈?”杨妈道:“我也是这般说。他偏执性,要我来。”对月惜道:“女儿,你在此看花,我家里走一带就来。你看这钟小叔,何等斯文,就是兄妹一般。你宽心耍耍,我去干件事就来同你去。”又对钟生道:“女儿在此看花,望乞相觑。我去去就来。”钟生道:“妈妈自去,不消叮嘱。”杨妈即忙忙的去了。钟生道:“姐姐要看花,此处花已残了,我书房中的花才放,香色更绝,请去那里一看何如?”月惜道:“书房在那边?”钟生指道:“前监粉墙内就是。”月惜道:“哥哥先行,我随后。”钟生果前行,邀入书斋。使一个眼色,把报儿捷儿但各悄悄去。掩了墙门,各自回避。

钟生迎入后轩。轩前有垂丝海棠二株,花开满树,娇艳无比。道:“姐姐识么?”月惜道:“晓得,是垂丝海棠,果开得好。”一会,钟生道:“难得姐姐到此,小房一坐?”月惜道:“不消,我要去。”钟生道:“我为姐姐,况又是有缘相遇,郎才女貌,正是一对。”便近相搂。月惜笑拒道:“不要玩。”却心里想道:“常闻得男女配合,极有趣的事,但不知真是怎的。”身子虽拒他,脚却不动。且爱生燕婉风流,纤躯堪付,诚有个俯就之意。钟生了脸道:“姐姐,救我一救。”搂了只向房里去。月惜到了房里道:“哥哥,我是女儿子,那谙这事?哥放我去罢!”钟生道:“我也是小孩子,小对小正好。你不谙,我也不谙,把来试试无害。”月惜低了头。

钟生遂与他褪襦去裤,启股露微。狂兴正浓,俯首引茎,将探其牝。月惜偷眼下觑,见其龟茎亦颇壮大,昂昂直竖。自忖道:“此中小小,一泓如线。我尝试探一指,粟肉萃盈,花包紧凑。指或狂挑,则隐隐苦若施砭。此物如许大,中何以堪?”然事已至此,看生如何施为。乃以一手扪弄酥胸,乳未盈把。以一手握茎抵户,户口紧闭,无路可通。将指拨开,纵进半寸,不及稜。月惜若生挟鱼肠剑,抉其芳蕊,痛不能胜,两手坚拒退去。生又温存道:“莫畏,我有法在此。”忙把津吐,按入少许。道:“这是医不疼的妙法。”复轻轻递入,微微扇动。无奈生兴狂发,忽一举直前,骤进盈寸。

月惜当不起,若蛇矛刺肩,又欲喊叫。恐属垣有耳,不敢出声。将两手抵生腰,低语哀求道:“哥饶了罢,这会真要送命了。”生亦弗忍,徐徐抽送百回。渐觉径路已熟,膏润自生。月惜虽当悠悠含痛中,恰似微有滋味,不类无情生疏。生觉机趣方来,急加抽拽,其茎威势胀满。月惜更苦难支,此时更觉中急。早被其内攻,又进寸许。时茎入阴将半,得味贪欢,缉缉引提。如落板金,钉钉似啄木。月惜怯疼中,坚力求脱,闷苦难伸,弄得魂不附体。哀声求道:“哥哥,你真欲弄杀我也。”少顷,钟生意遂欢来,不觉乱摆柳梢,而雨点花片。有诗云:

娇娃十四动春情,陡被狂风苦不胜。

花儿自沾新雨露,不教清梦怨巫云。

生虑月惜恨他毒手,急急搂向耳边道:“姐姐,实难为你了。奈一时高兴,唐突姐姐了。”仄物尚柱中央,红白已灌于籍。月惜笑道:“妾年尚稚,见哥年小,想那物也校那知年虽小,物倒大。初为郎破戒,郎宜念我。却纵性太狂,把个柔条挫几九死。”言讫涕下。生物渐痿,始提出户。月惜又卖空痒。

半晌,钟生抱之下床,为之理衣整妆。睨其素体,余情尚溺。道:“姐姐,你明日断要来,莫使小生悬望。”月惜不应。生又视,月惜道:“来久了,家中要疑。”生送之出,又叮咛道:“姐姐,害不得人。不来,我须要死。”月惜道:“怕人的我要死,你怎的死。”生笑恳道:“明日管你妙,不像今日苦就是。”月惜首肯,匆匆出来。杨妈妈已到,见了道:“我特来接你。”遂相携而去。有诗云:

后生见色蝇见血,一经沾染无休歇。

叮咛贤姐早来些,莫教情郎怨别离。

刀头有蜜喜去刮,井中有人要提挈。

如娥赴火不顾身,焦头烂额为谁说。

月惜归来,觉痛未解。抚看那两扉,俱创得浮肿。小遗渍处,甚蜇难堪。怪叹道:“人言殊未可听。要或男子,自有乐处。女子何快?”又把个指头儿,去探穴中悄息。昔即一指弗容,今纳二指,已恢恢有余地。暗笑道:“他那物又好似楦头,一楦就大了。”

不说月惜的苦。却说钟生虽尝新炉,未探佳兴。恨不得月惜再来,重赴阳台。走进走出,不暇数十次。那人怎生又来。钟生此时的火发,真有十万丈高,可以贯着牛斗。要纳下,那里纳得下。唤报儿,报儿不应,推捷儿去。唤捷儿,捷儿不应,推报儿去。一个也不来。

生急得紧,亲自走出,一手扯一个,将他两个,扯到书房里道:“俱靠倒。”只见他两个各自解了裤,各自抹些唾在屁孔里,一齐靠倒。钟生把那昨日试新炉尝不饱的硬物,向报儿屁眼里,捣了一回。又扯出来,向捷儿屁眼里,捣了一回。把这两个小厮,足足弄了两个时辰。丢手叹道:“怎如那乖乖的,软糯糯,白团团,香烘烘,紧固固,那件东西。”挨了一夜。明早起来,又向园中去候。

再说月惜过了一夜,觉痛的亦不痛了。心中犹有余想道:“我约那生昨日,岂可爽约。我今去走一遭,不悄拉杨妈妈了。”竟独自到园里来。钟生早已望见,把榻面的笑堆将下来,急趋相迎,竟邀入书房道:“贤姐,你望杀我。”途与解衣,及交合。

月惜不胜惴惴,恐仍是前番的痛,反如畏敌一般。见生纳具送入一二寸,尽觉无碍。月惜内惧稍定,因起两股,任生往来。生道:“妙处不止此,请穷底里。”月惜道:“止此便足,乌用深求。”生道:“费尽工夫,到此幸成破竹之势。且如藏头露尾,诚恐到来恩爱,不获完全。”月惜默然。生急向前,犹觉中坚难破。

月惜噙指,尝尝作痛苦声。生为春容,抽送一二百回。中却有天然,膏液津津溢出。月惜觉已无难事。以手度量彼物,去根刚剩寸余。自摸牝穴,如合毛锥,四周包里锁固,密不容针。生一抽动深入,则四辅摇振,两扉吞吐。生施为得意,进出快心,口中吟吟不绝。因想中情畅美神魂飘逸者,不知作何状。睇月惜,已饶露一段香娇,偃蹇留床褥间。生极遂泄,月惜早觉意味殊甘,倾花向蝶。生惊喜,鼓余勇,强抽数十合,遂已。有诗云:

占尽春情乐事骄,融融如水握香篙。

从来多少英雄辈,半为红裙丧草茅。

当生与月惜行乐时,其仆报儿狡猾,预先挖下壁孔,临期来窥视。见其安炉调鼎,送舌递津,交胸贴股,抽擦浅深,一一看得亲切。把根小膫儿硬得如铁,没设法处,就勒个贯儿。一头张,一头勒,勒得泄了,丢手又张。见他两个正高兴,一个如醉疯子乘马,颠头颠脑,颠个不歇。一个如水面上的开口蚌,一吸一吸,吸个不了。报儿又高兴,那膫儿复竖将起来。又把来勒,勒得又泄了。他两个才罢,相送出来。报儿就闪过了,让他们去。忽撞见捷儿,道:“好快活。”捷儿道:“哥甚的快活?”报儿把他两个干事的勾当,一一告诉一番。捷儿埋怨道:“哥怎的不通知我张张?”报儿道:“要张不打紧,我通知你。只是一件?”捷儿道:“那一件?”报儿道:“膫儿硬不过。”捷儿笑道:“这好处。”报儿道:“怎么处?”捷儿做个势道:“勒个贯儿。”两人笑个不祝忽闻得家主唤,忙去答应。不题。

再说月惜得了滋味,归家想道:“初次我就似上刀山地狱的,里面如刀刺一般。今日就大不同,如上逍遥车,展动极妙。若再一次,人所说的果不虚谬。怪不得那些佳人美媪要去想他。”过了一夜,明复赴约。见生就不复畏惧,挽颈就榻,舒两股如白玉。茎到牝开,类芙蓉之已绽。甫入趣生,生为抽拽,将百回。月惜觉个中玉杵油油,便自津津有味,自起双股付生。生持其双弯,窄窄如莲瓣。勾挽上曲,几及于肩。两物合处,无一些遮拦,更若粘成一片。茎首乘滑深入,直捣牝颅。月惜尤觉此中绝胜于人搔,搔拂拭之,中心更痒,痒莫能禁,起臀就茎。生拽久兴发,其茎愈加长大。昂首直至奥区,中似有一物如骊珠,频与茎触。生觉再进无上,速自首至根,狠提深送,有四五百回。月惜此际亦觉别一洞天,翕翕甘美,神思飘越,舌尖凝冷,粉颊霏红。暗里赞道:“如此快活世界,奚逊蓬岛神仙。”生体酥麻,几当发泄。月惜紧紧搂生,仰盘承露。不觉酣来并睡。有诗云:

颠倒花房探上游,花心频触意难留。

沉沉梦到巫山去,傲杀襄王空梦求。

那时报儿早已知觉,忙去通知捷儿,齐来窥瞷。看到那月惜竖起脚来,露出那话儿。报儿高兴得极,对捷儿道:“阿弟,做你不着,借我后庭花用用。”捷儿道:“哥,我也极不过,在这里,叫那个答应。”报儿道:“说不得。我也答应你,翻个饼儿罢。”捷儿不应,只一眼瞧看他每。报儿也不再问,忙扯下捷儿的裤子,拍开他屁眼,吐些津唾在内,就插将入去。那论甚么高低情趣,只是一味乱抽狠叠。小伙子不奈久,一会儿就泄了,道:“你走开,等我来张张。”捷儿看到月惜紧搂钟生,起臀承接,狂逞风骚,已极得杀。又乞报儿在后庭连耸,井魂也掉了。见报儿了事来张,也忙去扯褪他裤子。那里有工夫抹津搽唾,把那硬膫子,就向里头一搠。搠得报儿摇头道:“好极,津吐也不放些,搠得我生疼。”捷儿那里应他,只是抽,心里急得紧,抽得不上二三十回,酥了道:“哥,便宜了你,我丢了,再等我张张。”见生正了局,睡起携手出来。两人各自走散。

自此以后,男既知音,女又知趣。乘便不时来往,情蜜那顾人知。无奈这些事,人都是好的。更兼捷儿报儿两个,一空闲就把来做话柄。因此风吹草动,播满一街。有伙人诵一个山歌儿道:叶家姐儿,生得好妖挠。朝也花朝,暮也花朝,被郎相见不相饶。横也一篙,竖也一篙,篙得花心痒难熬。痒难熬,不惮劳,来来往往半年遥。想是春间已下子种,看看秋到,又要产个小妖娆。

这个歌儿一传将出去,男家要来退婚。女家不肯,道:“捉贼见赃,提奸见双。怎么信一个歌儿,焉知不是仇口冤诬的,便可言人家子女。”男家有实据,讼之于官,并牵钟生在内。问官系顺天唐经历,繇进士出身,降授此职,诚是一个风流苏太守。见是偷情的,严拘限审。至期。钟生月惜并夫家母家,以至邻人等,一齐到官。问官升堂理事,逐一唱名。至月惜把眼一酸,见端是个好女子,就有个出豁他心。意待事结了局,思图他做个侧室。因审钟生月惜口词,也是个和奸,遂提笔判云:审得月惜既已有家,胡不自重。宵行花底,以至狂疽。爱少轻挑,更不自贞,复同入幕。凿荆山之璞,分青琐之香。女之不良,莫甚于此。既犯七尺,官卖何辞。钟珍既读儒书,逾墙楼处。是可为也,孰不可为。一杖不辜,重惩何枉。

判毕,将钟珍重责二十板,月惜一拶。着父领回官卖,取库收缴。余各赶散。其夫家恨之,串通贩客,来取月惜。当堂兑银求照,官初不允,夫家再三告渎。官知事不可写,竟准库收批照。月惜父母亦不能强,竟去落水为娼。错走了路,毕竟到此。有诗云:

贪花终日堕花街,自作还须自受来。

孽报现前原不爽,痴淫到底惹非灾。

月惜到了院中,名擅一时。车马阗门,殆无虚刻。而月惜意中常自怏怏,以不及见钟生为恨。到了下科,钟生竟以儒事进场,发解来京会试。闻月惜名,即往访之。两人相见,抱头大哭。遂倍价赎回,置之恻室,终其身。使月惜不遇钟生,安知不以娼老。此亦是淫的下场头。

故有家者,能使妇女不淫,贞节成风,这就是升平世界。若不自重,做些样子与人看。我既不良,而欲求妇不淫,岂可得哉?故易经家人卦说得好,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正得外,女自然正得内。这就是表壮里壮之说。欲防妇女之淫风者,当拭日斯篇。有诗云:

造化原从闺壶先,挑夭固自贯诸篇。

或如终吉齐家理,莫使污淫得罪天。

第十一回狐怪雌黄牝户

词曰:

饱极豪奢,广搜名色,都教禁闭空庭。

抚景此心难咽,辜负娉婷。

自怅年华空赴水,那堪寂寂伴花辰。

望云雨,驰想阳台,不觉怨恨丛生。

难禁,朱户扃,良宵永,怎教挨得黄昏。

动个心儿,长叹懊恼多情。

何事将人埋没了,孤衾剩枕强温存。

致妖狐,暗里就藏,奸计采遍花心。

右调书锦堂

这首词,单道这些贵子弟,身享荣华。不思去诵诗读书,继光先业,只要去傍玉偎香。寻彼高中的事业,遍搜极标名婢。不惜高价,充满后庭。又怕大夫人作孽,不得大图快乐,乃置之花园僻径中。或半月,或十日,脱身去走一遭。看了这些娇花嫩蕊,都是要温存的,都是要摸索的。一个身子,何由分得开。见得这个也抱抱,那个也搂搂。也都是些虚撮脚的用,反弄得大家不快活。那人儿又虑大夫人查问,混了半日去了。叫这干夭婢,心里倒像火烧一般。恨不得飞上天,下一个男子来,煞煞这骚筋。是以怨言恨语,口头未尝干净。以致惹了一个通灵入圣的妖狐,轻轻来借用了去。不晓得的切齿道:“妖狐可恨,迷人妇女。”晓得的道:“阴阳一理,阴气太甚,自然生出怪异来。如隆冬寒冷之极,自然春来和暖,衰柳抽芽,枯桃露蕊。这妖狐亦是替天罚罪的,不欲使一阳五阴,衰旺不敌。人当自省,全不得罪在妖狐。”

话说汶水地方有一白姓者,家颇富饶,性耽风月。往往思罗些姬妾,散之偏房,以图不时快乐。又碍着大夫人,醋瓶发作,不得畅满意。于是另构一园于室之外,内分四时。春园尽树桃杏,开时如列锦幛。亭前柱上建春联二句。上题云:展尽石家红步幛,倒翻海岛紫云车。

内命一姬主之,名桃生。佐以二婢,一名红香,一名红英。夏园则尽栽莲花,环绕数里。开时节如立宫女,红白成群。池上有阁,亦有联二句。上题云:风摇翠盖参差影,露泣红房脂粉香。

内亦命一姬主之,名莲生。佐以二婢,一名绿云,一名绿萼。秋园则遍插桂子金银二种,相间杂陈,花开时香闻十里。护以竹轩,亦有联二句。上题云:伎分玉窟吴刚斧,韵窃瑶台素女香。

内亦命一姬主之,名桂生。佐以二婢,一名月芳,一名月媚。冬园则环列古梅,老干琼花,开时如停香云。绕以疏篱,亦有联二句。上题云:老干凝寒坚晚岁,娇香留月伴黄睿。

内亦命一姬主之,名梅生。佐以二婢,一名雪姝,一名雪娥。若白生游一院,则三院各携酒相邀。宿一院,则三院各焚香以待,恐其兴到即至。然一会之后,又不知隔几旬。诸姬每每悬望。

忽一夕,有一少年,甚俊逸,踰墙窥望。适桃生同梅生,并倚栏闲玩。见那少年窥视,笑道:“好少年,我每用得你着,只是你来不得。”那少年道:“我来得。”只见他轻轻爬上墙头,只一跳,跳下墙来。早又至面前拜揖道:“窥见二位娘子,好生寂寞,令小生见了,不胜情动。造次恳求,伏惟不弃。”桃生作色道:“何物少年,擅敢至此。不知我郎君好狠哩。”梅生道:“姐姐,既来之则安之。他不顾我,我每顾他怎的。”遂拉了少年,扯了桃生,竟向卧房而去。有诗云:

静掩名园暗自伤,几回常自恨檀郎。

佳人如落寒宫里,怎不逢人笑断肠。

那少年到了房中,便搂梅生求欢。梅生道:“还是姐姐。”桃生非不爱少年,见梅生在眼,强为饰辞。见梅生肯了,他怎的不肯,道:“还是姐姐。”少年道:“都不要逊,三人同睡,管你各各快活。”三人都解衣共寝。少年放出那迷人的手段来,先搂住了桃生,紧紧把个龟头儿,顶着去抽。又不教梅生空闲了,将个指头儿,放在梅生毬里。这边抽一抽,那个指头在那里搠一搠。抽得紧,亦搠得紧。这边亲个嘴,又在那边亲个嘴。弄得那两个火热。桃生也吃抽了三五百抽,当不得那少年抽法,下下搅着花心,毕竟早麻了一阵。道:“姐姐你来。”少年果舍了桃生,接了梅生道:“好姐姐,耽阁你半日了。”一手挽梅生粉颈,一手扯梅生一足,斜侧了射将进去。不歇手,一抽就抽了五七百。梅生麻得紧,亦将两手按住了少年道:“罢,哥罢,妙极,妙极。”少年见他沈去,蹲下身吸了一会道:“桃娘你再来。”桃生道:“幸得初会,后日正长。留余兴以快明日。”梅生道:“姐姐讲得是。”三人遂一枕而卧。未至天明,少年辞去。桃生道:“烧烛以待,幸毋相负。”少年道:“早来,早来。但那两人,忍教他独居也。”梅生道:“你得陇就思蜀了。”少年道:“一齐来,省得嫌疑,更觉有趣。”二生道:“当为你图之。”送少年出门。见少年复至墙边,一跃而去。那两姬以为奇遇。有诗来:

只因贪恋闲风月,不问情郎是阿谁。

却把名花轻委砌,顿教风雨暗中摧。

次早,梅生谓桃生道:“我看莲姐桂姐,这件事儿也是上紧的。但怎的生个计较儿,引他每来,大家打做一家儿乐乐。”桃生道:“不消费心,只招他来下棋,就留住了。等那人来,彼见了自不肯去。何须生甚的许较。”梅生道:“高见,高见。”遂叫雪娥去接莲娘桂娘来。

不一会儿,两个齐到,桃梅二生嘻嘻出迎。桂生道:“姐姐好笑容,甚般的快活。想是瞒了我们,打得个偏手儿么?”梅生笑道:“姐的话儿,说来就引人笑。若有偏手,先从姐姐打了些,方轮得到我。”大家笑了一场,下些棋,谈些白话。

忽莲生伸个腰道:“好倦人。”桂生道:“姐姐,我去寻个少年郎来陪你,看你倦不倦。”桃生就插嘴道:“若是寻得,姐姐好自用了,还肯让人。”桂生道:“这不然。若是有,大家用用。”梅生道:“姐姐,你亲口许下的,当场不要翻悔。”桂生道:“不悔,不悔。”看看晚了,就点上灯来,罗列些肴馔。四人正欢饮间,旱少年已隐在门外窥盼。梅生留心,已瞧见了,道:“不好,有个偷花贼在此,等我去拏来。”立起身就向门外一跑,拖那少年进来。桃生不语,莲桂二生忙向灯前一看,果是好个少年。但见他:体态翩翩,丰神逸逸。翩翩体态,似依依杨柳,宛如张绪当年。逸逸丰神,似灼灼莲花,俨若六郎旧日。看将来,不袭烟火半分。比拟着,岂是寻常色态。恐陈平的冠玉,须让彼美。即终军之弱冠,犹是他先。令人花丛,堪结鸳鸯之伴。招来花底,宜深比目之欢。

真好,果少年也。便问道:“这少年是谁?”梅生道:“是偷花贼。”桂生道:“我道姐姐打手了。须看,是意中人了。请来同坐。”大家遂坐下。少年道:“久慕芳容,得陪未席,令人疑在广寒宫了。”梅生指桂生道:“姐姐,他这句话儿指着你,道姐姐是月中丹桂。”少年遂搂桂生道:“我今晚要傍月眠了。”桃生道:“昨我两姐妹占先,今该桂姐,好良夜不要虚过了。”少年遂抱桂娘登床。去其底衣,提起双股,直入深邃,着着点在眼里。他人的采战,或有到,有不到。这少年是多年的,极滑极热溜的。一顶着花心,如蝇见血,一些儿不放空,一滴儿不走作。实实落落,只在那奥妙处。挨上擦下,弄得桂生酥了又酥。莲生把眼去瞧他。梅生见了道:“不要瞧得,应该是你了。”同桃生推他到床边,替他褪了裤儿。唤少年道:“快来试新,快来试新。”那少年果丢了桂娘,便搂了莲生。拍开他两腿,照如弄桂娘的,紧紧抽递起来,觉有四五百抽。莲生也觉里头麻得密酥。叫道:“我酥了,等他两个也来来。”此时桃生梅生正看得火热,下衣也都褪去了。少年道:“说得是,大家沾些。”就抱梅娘仰卧桃娘腹上。把龟头插进梅娘窝儿里,抽了一回。又放在桃娘窝儿里,也抽一回。一上一下,抽得两个连声叫道:“哥,好连珠箭,射得我姐妹要死哩。”莲生在傍笑道:“姐姐死不得的。”桂生亦笑道:“姐姐昨日到今朝,死了几次了?”一齐都笑起来。早不觉天晓,少年别去,四姬各自归院高卧。正是:

非关筋力新来懒,昼抱花裀倦自挨。

苦把真元轻耗去,不禁魔睡拂还来。

自后少年无夕不至,来必四人同寝,轮战彻夜,各饱所欲。忽一日,四姬正拥少年欢乐,偶白生倅至园中。至春园,问桃娘何在。二婢道:“在梅娘处。”及至冬园,觅梅娘,又不在,问二婢何在。二婢道:“适莲娘邀去,多在莲娘处。”白生复至夏园,呼莲娘,见不应。只见二婢齐应道:“在桂娘处看月。”白生道:“好古怪,他四人从未尝一处坐,原何近日这等亲密?同招玩月,事有可疑。”将近秋园,只闻笑语喧咈,中有男人声。遂立住脚,悄悄步至园来。见园门也不关,遂挨入门去。竟耸到竹轩,操眼一望。时月色正皎,只见一少年搂着一女子干事,三女子赤身环绕以待。犹且你摸我的道:“你的湿了。”我摸你的道:“你的也湿了。”大家笑个不止。

白生看得亲切,怒发如雷。就大喊一声,闯入去拏那后生,倏然不见。只见四姬齐齐跪倒,各各兢战。白生问道:“那少年那里去了?”众应道:“不见。”白生怒不解,将少年衣冠乱扯,随手而碎。着眼一看,不是缎绢做的,都是些芭蕉树叶。白生惊道:“不好了,尔等为妖所魅,远远收拾归去。”把四姬连夜搬回,后俱黄瘦成怯。不在话下。正是:

选尽名花充后陈,谁知都作野狐群。

携妇剩有残盘碟,只恐难堪献使君。

这话休值。再说一个善品题的,奇怪,那要品题的群婢。更可助一笑。黄山城西,有一花姓者,兄弟二人,极尚豪奢。且家事素丰,堂字深敞,诸事无不快意。惟女色中,常恨以为不畅。兄弟相谋,各蓄美婢五人,皆以英为字。兄之美五人,一叫芳英,一叫素英。一叫丽英,一叫俊英,一叫秀英。弟之美亦五人,一唤灵英,一唤月英,一唤露英,一唤云英,一唤星英。各年十五,以迄十八。思量一御,五美环列,如肉屏风,次第望幸。无奈室人性比河东尤甚,酷嫉酷妒。莫说不容你同他睡,就是要摸一摸儿,也不能得近身。

兄弟两个空做了这场春梦,徒在眼前好看何用,竟幸幸向别业下幔那室人更有严厉,恐他暗里潜归,偷欢长夜。又虑诸婢淫纵,无由拘摄。尽扃之后院一邃室中,势与黄山相近。这些诸婢,既禁他在一室中,或各派些生业。绩麻的,要他绩几多。织布的,要他织几多。纺花的,要他纺几多。刺绣的,要他绣几多。有了一件事,心就不去胡想了。俗语说得好:欲防心出入,全是不教闲。

可见心是闲不得的,一教闲了,便想出余事来。况又深居无事,长门难遣。由是三三两两,嘲相谴。不说男子的卵长卵短,即说妇人的牝浅牝深。说得高兴,就做起一个假仄物来。你搂我抽抽,我抱你弄弄,把这件当个消闲的物事。正是:

欲火蒸心苦,难挨昼似年。

昭阳时望幸,赚得眼频穿。

过了几日,讙动了黄山上一个雄狐。时盛暑,天色将暝。素英浴罢,去襦卸裈,独向荔枝树下坐石乘凉。忽见一美少年,踰垣而入。不通姓名,拉倒素英,就在石上仰弄抽递。素英欣畅,举牝就茎,掀动半晌。时群英远望,不见少年,惟见素英仰卧石上,掀牝凑合之状。群英道:“奇,你看素英,是甚么样?”众趋来看。素英见少年情事未终,因众来看,复踰垣去。众问道:“素英,你在此做甚?”素英懊恼道:“都是你每,好不凑趣。把我一天好事,都打散了。”众笑道:“你是做梦。”素英道:“有一美少年,来与我耍。正到妙处,吃你每来打散。可很,可很。”众都不信。霞英道:“不难。等我明晚此时,亦来此坐伺,待看何如?”至期,震英果往。真见一少年,来摸其牝。因举起两股,抽拽甚欢。群英又不见少年,惟见霞英推就娇倚之态。众道:“真奇。怎么坐在石上就做起来?”待其不动,群英起问道:“你又做梦?”霞英道:“不做梦。素姐所言不诬。”众笑道:“新郎何在?”霞英道:“不必盘。你们试便见。”众推芳英往。群又见芳英俯卧石上,摇拽如狂,良久方歇。群又问道:“有么?”芳英道:“真有一少年仰卧,令我伏彼肚上,倾倒极畅。”群道:“因甚我每不见少年?莫非此石作怪,坐在上就做梦了,如枕仙枕一般,枕着他就梦去作仙。”群遂呼此石为梦石。有诗云:

非关石上能生梦,祇谓妖狐善隐身。

可惜娇香零落后,却教顽石笑群英。

群又推丽英往。只见丽英弯起双踝,侧身推送,踰时方祝群道:“何如?”丽英道:“真奇事。少年甚美,更善调情。弄我一场,令我骨缝都散。”群还不信,又叫月英往。至时,但见月英起伏台砌,高突其臀,相送叫好。起对诸英道:“果是真。他具从后入,刺及予深,着着得窍。”露英听说,高兴道:“等我去。”竟去仰卧石上。少顷,又见露英忽起而立,独跷一足频送,若交欢的一般。久而方毕,对群道:“姐们之言不差。他以我牝户易穷,立而干之,便足以乐,更美不可言。”其未试的,只是疑心。露英道:“请试便是,何用多疑。如你每不去试,我当再往。”群道:“此处岂容你多得,该秀英去。”又见秀英起坐砌旁,自举双胯,逞而频遥既讫,俊英问道:“真否?”秀英道:“不必言。你但去,看我砌上湿的便见。”俊英道:“这般我就去试。”俊英年才十五,至时支开牝户,颤动交递,若不的景象。起对云英道:“难受他的,你去试试。”云英往。又见云英起而蹲坐,上下频颠,如风摆柳。摆了多时方罢,归对星英道:“此事无疑。好了他每先头的,你去无妨。”星英独后。至只又举其牝,若抽送往来,欢情倍洽,逾久而毕。十美俱经少年狎过。但当其狎者,则见少年,余都不见。素英道:“你初不信,如今何如?”秀英道:“但不知是何缘故,我明明见的,众又不见。这件令人还疑。”月英道:“一定那人有个法儿,不与人见,恐惹事端。”星英道:“不消胡猜,少年是真有的。我每环坐石上,待他来,问个真消息。引他房中来,不消藏头盖面了。”群应道:“说得是。”都在石边去等。有诗云:

群被狐侵尚不知,相驯石上恨来迟。

他年共忆欢娱处,石上风流汗出时。

群英遂出聚树下,望空悬想,恨不得少年立至。盼望间,忽见一少年,衣冠齐楚,垂墙而下。群英见了,齐声道:“是他,是他。”各出相见,如得掌珍。群道:“官人是何处?尊姓大名?”少年道:“我姓胡,字养成。一向外游,近归就试。昨隔墙见你大家思春,故来相访。”群问道:“计官人连来了十晚。但当御的则见,余却不见。故我姐妹们不能无疑。”少年道:“我走江湖,学得个隐身法。但凡与我相交,再不怕人漏泄。”群皆欢喜道:“是这个缘故。妙得极。”少年道:“你列位娇姿,我都承教过了。今日来忝,要做个批较使,评品一评品。”群道:“怎么评品?”少年道:“你十位裤子都不要穿,只请把你裙儿掀开,一齐睡倒,露出那话。听我逐一端详,定一个高下。以资欢笑,也不负此良辰。”这些丫头只贪风月,那顾廉耻。听了少年这番话,都想要争。尽把裙儿掀了,齐齐摆列,如花朵般,露出那里相赛。少年一个一个看来,各把内外翻阅一遍。谓群英道:“评品已定了,听我说来。”

先顾霞英,以鼻嗅其牝。捧住笑叹道:“生成佳味,分自天香。且此窍不是的中间。蕊瓣参差,穴道回转,如素女神,弯达底里。玉茎将处,曲曲皆奇,安有不悦。是牝中最不易逢者,当居第一。”

次顾露英道:“双娇,媚舒柳眼。以食指探入,却不够一指,就是底了。好浅物事。只悄纳茎三寸,便抵阴房。簇簇蕊珠,与茎颅相切,士女俱畅。牝之最胜者。当居第二。”

次顾俊英,以指向牝门挑拨道:“汝年虽少,却生就这件好紧东西。阴楼隆起,如初蒸小肉馒头。笑兀温软,下分一条线路。缝中紫蕊如珠,丛丛闽密,马眼无多。只悄纳以径寸之茎,便如锁项龙,毫无宽放,令茎易泄。可居第三。”

视素英,以手度其牝,去脐不远,两辅高隆,状如麸麦。羡道:“此牝桃花紧靠丹田,再不等到腿儿枒杞摸索。御时只把身子平平压着,茎便尽根。大异凡品。当居第四。”

视芳英道:“汝牝是肉盘台,四面辅肌遍满,柔脆而干。初狎之,非假涎唾不能入。及狎兴既浓,微生露润,乃可尽情抽拽,不损龟头。其法当使女居上,倒倾之,渍润易出。当居第五。”

及秀英,道:“泣的牝肥,软如蒸饼,腻似鹅脂。惟当御太湿,乃汝情念过。茎入兴至,水便溶溶,状如泛卮。其法当俟水过,拭干,再加抽扯。半干半湿,方为佳美。宜列第六。”

及云英,道:“汝牝是油瓷口,不封不树,低与谷道相连。非股起上肩,不能尽茎入穴。其法当使汝蹲坐帽茎,倒按为快。当列第七。”

及月英,道:“尔牝莹洁温柔,质非不美。但底里太深,茎非径尺不能至底。喜肉肌美满,不堪宽松取快,四旁便已可矣。其法当如采后庭,可以深究。当列第八。”

及星英,道:“子之牝,两片丰肥,宽兮绰兮。非独,不甚如意。虽然,吾有所以用之。当置第九。”

及丽英,道:“子之牝,高下适宜,浅深中度。独其气味少恶,易阻佳兴。其法当用香药入炉,以夺其气,便可相娱。当安第十。”

品题既毕,复慰谕道:“优的固妙,劣亦无嫌。遇我主收,勿忧去龋看我施为,嗤妍悉映。”诗云:

漫道狐怪诚眼瞎,狐怪批评句句确。

香干浅窄居上头,臭湿宽深列末着。

顺使群英都心钦,不怅低昂齐抹煞。

于是少年遂将香的,对面搂定。起股当腰,徐徐体味,抽拽千余。霞英快极,倩笑仰承。群呼道:“霞姐,你登仙了。”震英欢得应声不出。少年又抱浅者,仍亦对面,微启其股,茎入三寸。丽英道:“已顶着佳处。”少年即抽拽。因其物浅,下下打着鼓心。丽英娇声称快。少年见他称快,得突入半寸。丽英叫道:“不好,捣塌底子了。”少年仍前抽出半寸,递送数百。露濡濡,如沉醉中语。提出又向紧的。茎至牝前,势急昂发。乘二战之滑,一突数寸。俊英叫道:“胀杀了。好苦人。”少年道:“不可使子独苦。”纳气取茎,比前细些。俊英当了,不见苦难,甚为洽适。喜谢道:“非荷见怜,终难仰事。”又舍而就高的。素英当狎,少年道:“尔我极易为欢。”令英平仰,少年平而俯就,四足俱舒,两脚相贴。茎根到底,间不容发。上下递送,情极闲适。殆至数千,素英满快。少年又寻干的道:“先须调弦。”将茎首划其牝心。若英受痒不过,兴发润溢,遂乃抽动。抽了数百,里面又干。乃自仰卧,令芳英上面浇烛。水生沁柄,相送极欢。又起而搂湿的道:“非设藉数重,恐透芳裀。”遂于臀下列藉。浅抽深送数十,令里头淫流泛出,已透重裀。乃去藉拭牝,复进抽之,犹渍渍有声,久而干美。复丢了,向低的道:“对面不合,恐徒劳费,背之又情不亲。不如我仰你坐,极妙!”云英如其言,蹲坐茎上,倒插至根,千回不舍。少年道:“你自道虽劳,然劳而有功。”遂呼深的道:“你来。若遇他人,终是短兵相接,你何由得快。幸逢我老胡,当为彻底。”紧一口气,其茎渐长,伸出尺余。举而入穴,好象条修蛇。愈入愈长,尚余寸许。月英道:“也喜,到了好处。”少年道:“若直穷到底,干何妨?”抵进频抽,月英美极,恳道:“多多越好,不要歇手。”少年猛顿他牝踰千余。又呼宽的道:“你快来,趁此物初长。然要满你沟,徒长无益。”遂闭气一激,激得那茎就粗了一倍,长遂缩了二寸,送进牝口。初觉有些干涩,及抽动起来,里面滑润,出入无不痛快。星英喜爱,谓少年道:“得此壮物,个中彻底,周遭举无不妙。幸宽耍一会,死我寸心。”少年道:“也罢!供子一饱。”狠抽累千而歇。又唤臭的道:“我不曾带得药来,你姑待明日。”丽英看了他们九个,个个饱尝,心里也痒得不耐烦了。就是这一会,尚且恨迟,倒说起明日来,不觉汪然泪下道:“满堂讌笑,一人向隅,于君忍乎?”少年见了这光景,笑道:“感于多情,我便做个干鱼的客人罢!”抱而如香的一般怜惜。抽递交送,备极欢美。又笑道:“我的贱体有些儿气息,你却与我臭味相投。”大家一笑而罢。一夜之间,遍战十女,使他个个快足,岂人类中物乎?有诗云:

多年积魅盗精英,善窃阴阳幻自形。

固尔通经十战,可从人类开欢情。

是后少年无夕不来,并日亦至。诸姬威听其调弄,或一日一周,十美如贯鱼而承。依他评定的,不敢搀越。或分为两班,香搭臭,干搭湿,浅搭深,紧搭宽,高搭低,照序当夕。或五宵鳞次,则分为五队。香浅为第一队,紧干为第二队,高湿为第三队,宽深为第四队,低臭为第五队,每夜轮二人伴宿。或月夕花阴,或池边竹底,兴之所至,凭少年所爱狎,众则环立而侍。弄得诸婢,如醉如痴,似颠似梦,面色痿黄,神采丧失。

其主母忽入看视,见众形容变易,惊问道:“你这干人,因甚的这般模样,想是有病了?”众对道:“没有恁玻”主母道:“没病,原何有形无神?有气无色?古怪得紧。”忙唤人书房请回主人。

主人一入园中,见了这些丫头,惊道谓:“恁来都是这般模样?”点一点头道:“我晓得了,是我害了你每。”叹息不已。其妻问道:“你晓得甚来?你疑心我难为他每,我并不曾打他一下,我并不曾骂他一句,只锁禁他每在此。恐他兴发,做出事来,那晓得他们,不知何故,竟自这样怕人。且收拾进去,再作理会。”那生听了道:“罢!且移进去。”群英道:“我辈不愿移进,愿死在此。”其主母便疑道:“是了,想你每在此,做甚的勾当?故留恋不舍。不说,我就活打死你们。”众不肯说,假意推托。主母用刑拷打道:“早说还有生路。”众怕严刑,招道:“有个胡生,日来调戏。因此不忍舍去。”其主人惊道:“甚么胡生,想是狐精了。不好了,你每吃他害了,快快迁入去。”群英听说狐精二字,大家始觉慌张。遂各自收拾,一齐移入中室去了。正是:

花家养得好婢,都被狐狸过气。

弄得肌瘦脾黄,全没半分人意。

他年若育儿孙,代称狐公祖裔。

任君用尽心机,那讨一些便宜。

移进之后,那狐精忽来,见一婢也无。终夜欢乐的,如今寂寞。就在草堆里,放起一把火来,照得满院通红。众见齐来扑灭,只闻厅上乒乓之声。又连忙来看,只见砖瓦如雨点飞入来,当着的头破脑裂。花生延法师符水治之,这法师符水想亦不甚高,正在厅上步罡用咒,早一石飞来,正打在道冠上。法师怒了,用桃针钉斗口,发牒遣他。假忙了一日,匆匆散去,一毫也不济事。至夜又闻灶前碗盏叮当,并无一人敢前,恐那石打来。只闻得空中出声道:“还我美人来。”花生见他不过,兄弟二人暗地商议道:“做一个丫头,着叫他去伴他歇。我每雇些罗网,一些猎户,多带猎犬,布满门外,一齐杀入,怕他飞上天去。”

兄弟正商议得妥帖,只见墙角上一声响,打下无数瓦来,并不见影,只闻得空中出声,又说道:“你好计较,莫说猎户奈我不得,就是天兵天将,亦禁我不得哩。你兄弟二人善求我,我倒去了。你若把个丫头做香饵钩我,我叫你举家不得安宁。”二生向空问道:“你要怎么样求你?”空中又道:“我没恁的,只要你将他十个,俱与我成亲了,便去。成亲之日,罗列灯烛,备设酒肴,婢女俱要盛饰。依我所评定的,一如赘婿罢了。”二生只得依言,不暇选日,悬挂灯火,点得辉煌四壁,肴馊备极水陆。仍于黄山旧宅,供设衾帐。自霞英起,每夕依次送一婢去。狐极满意,各为词以赏之。词名望江南。

其歌第一

女子牝,牝质亦何香。

分得佳秋,底发清狂,深欢在曲房。

其歌第二

女子牝,牝质亦何浅。

露滴珠红杯见底,玉茎留半在花前,淫与此最贤。

其歌第三

女子牝,牝质亦何紧。

犹扃密密鸳鸯,敲动小娥眉蹙损,娇娆怜未允。

其歌第四

女子牝,牝质亦何高。

酥匣去刚一寸,图簸风骚,欢成力不费。

其歌第五

女子牝,牝质亦何干。

鲜艳初开迎晓日,露华莲倒银盘,灵犀偃暗攒。

其歌第六

女子牝,牝质亦何湿。

才翻鸳浪水频深,行雨龙头凭出名,美夸拭后庭。

其歌第七

女子牝,牝质亦何低。

阅尽丹田踊未见,后庭花底问东西,蹲蹲舞似迷。

其歌第八

女子牝,牝质亦何深。

奥室幽房人不到,长伸尺一得佳音,娇听枕畔吟。

其歌第九

女子牝,牝质亦何宽。

漫潮海阔从鱼跃,自爱鸿渠渐巨鼋,风雨得大观。

其歌第十

女子牝,牝质亦何臭。

腥臊几见相,邂逅海夫欢最凑,情深莫掩袖。

到了第十日,成亲之仇,对丽英道:“蒙你主人极贤,善能延宾,允我所请。今成亲已完,理应退步。但你众人不久于此,各事新人,勿以我为念。当为我致声诸姐,说我去也。尚有一律以谢主翁,幸达之。”

几阅年华采月精,花丛深处会群英。

长门望断千金,尽自愁关百转英。

有意代庖宁惜方,徼缘合卺幸相成。

后园我去诸散,君可西归问竺生。

掷诗几上,忽少年不见,此妖送息。诸婢次第出园,二生后亦不久人世。如狐所言,真所谓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以二人之身,一妻一妾足矣。而故欲多招美婢,不能遍及。幽之静室,使阴气太盛,触怒于鬼神。是以人心妖冶,异类相欺。岂诬也哉?我劝世人,当以花生为鉴。

第十二回龙妖颠倒娉婷

诗曰:

万物惟龙称最灵,施霖降泽驱雷霆。

或潜或跃不可测,陡焉头角风云生。

但憎本性太淫浊,遇物成媾不论。

至今子孙诚浩繁,绵绵九种满河渎。

更嫌冒迹混尘寰,穿闺踰闼倒狂澜。

颠乱花衾人不识,莫不掩涕惊相看。

能教谌母不震怒,一剑横空霜飞处。

速清海字净妖气,犹赖中流有砥柱。

这首古风,单道龙之为物最灵。能大能小,能屈能伸,倏忽变幻,全不可端倪。若潜修海底,敛形遁迹,毫不见其异。一觉云路,则扬髯舞爪,群咸仰其泽。所以龙称鳞族之长。但其性好淫,遇物就交。与鼋交了,生出来的叫做鼋龙;与鼈交了,生出来的叫做开龙;与**交了,生出来的叫做猪婆龙;与蛟交了,生出来的叫做蛟龙;及与牛交了,生出来的又叫做麟;与驴交了,生出来的又叫做麒;与马交了,生出来的又叫做驹。外国之人,将牝马系于海口柳阴下,候龙来交。生出来的小驹,就价值千金。渡水登山,如越平地,即所谓千里马。也有诗云:

霜蹄掣电无留踪,履危越险何从容。

长嘶所志在千里,不与凡马悲秋风。

不特喜与物交,且又能化为少年,迷人妇女。一沾其身,就遍体生鳞,久之亦成此类。如江西孽龙,不知书了多少女子。幸得许旌阳真君收伏,在铁柱宫里,垂戒来世。然其种类甚繁,间出迷人。亦随赖神威洗净,不可枚举。聊占其一二,以供一笑。

宁海海口,所居人家,皆以打鱼为业。屋靠丛林,门迎海面。亦是极僻野的所在。有一家姓窦,专以贩鱼营生,往来宁绍之间,也积蓄得些。只在海口,将钱放与渔户。渔人捉得鱼回,先还了他,多余才去别卖。窦老因这个便,止一母一妻,遂移在海边住了,以取收鱼之便。一日,载了鱼往放账。不题。

忽夕,婆媳二人正在灯下纺纱,只闻得扣门响。婆对媳道:“我儿去不多日,怎的就回?”媳道:“想是好脱手,即便回来。”婆就立起身去开门。只见一俊雅少年,衣冠齐楚,向婆揖道:“迷路的,前面黑暗,不辨路径,望老婆婆慈悲方便,借坐一宵。”婆道:“客官不便。家无一个男子,止我婆媳二人,怎好留你孤单行客。这个实不便,请再往别家。”那少年又恳道:“婆婆,你岂不闻:救人一命急,胜造七浮屠。

这般黑暗天气,莫说强人,就是蛇蝎,也要怕人。婆婆若肯留我一宿,我有白银十锭在此奉谢。”婆子是老人家,尼父说得好,及其老也,戒之在得,见了这十锭银子,忖道:“我儿子挣了半世,不曾有这许多银子,便留他一夜也不妨。”正所谓见利忘害。有诗云:

世间惟利动人心,入眼因忘患害情。

不是奸心施撒漫,何由身得傍娉婷。

婆即应道:“我老人家不好占主得,我去与媳妇说声,再来覆你。”婆入对媳道:“外面有个客人要借宿,我初不肯,彼情愿送我们十锭银子,只要宿一夜。我和你楼上歇,便等他在楼下宿一晚。算来也没事。”媳道:“婆婆,他只要歇,原何肯捐这许多银子,莫非怀甚么歹意。”婆道:“有甚歹意。彼不过怕遇强人虎豹,就没了命。送我们做保命钱的。”媳道:“如此,悉凭婆婆。”婆就收了他银子,出道:“我与媳妇说明了,请客人里面坐。”那少年忙忙的入来。婆即关好了门,进到楼下相见了。妇将眼把那少年一瞧,甚生得风流潇洒,才貌出群。心下亦就念道:“好个后生。”

只见那少年也只把一双眼儿,留在那媳身上,转也不转一睛,看他两人纺纱。问道:“纺这样一日,也有多少利息?”婆道:“甚微细,不过分数道路。”少年道:“这等薄,做他恁的?譬如留我一夜,就有十锭。肯留十夜,那怕没百锭。何苦如此微这路。”婆听了这句话,尚不解意。媳心下明白,道:“客官,你这句话差了。我们清白人家,不是甚么娼家妓院。说恁的一夜十夜,肯留不肯留。这个所在,不是你安身的。你银子分文不动,快些拿去。”那少年见妇变下脸来,忙陪笑道:“小生一时失言,实出无心,幸勿见罪。”

正答话间,忽间得一派响,如千军万马天轰地裂之声。少年忙问道:“甚么响?”婆叫媳道:“儿,不好了,海又啸了。快走。”说未毕,水早已到脚边。忙立凳上,水已到凳。及跳上桌,水又到桌。婆媳慌了,哭道:“怎上得楼再处,天那要烟没了。”只见那少年道:“莫慌。我救你们上楼。”就在水面上,三脚两步,跳到桌上,右手挟了婆子,在手搂了媳妇。复从水面上跳到梯上,步步挨上楼来。三人到了楼上,齐立定脚,傍着月光,望那洪水好利害。只见:

白茫茫的奔驰飞涌,乱滚滚的屋宇崩颓。

涛声儿刮耳惊心,浪头儿堆花骇目。

看看又平了楼板,那水势愈盛,

却像吕梁洪断了闸,星宿海倾了天。

婆子哭道:“我儿,这遭逃不脱了。”媳扯住婆哭道:“婆婆,愿做一块死。”那少年道:“你两人且莫哭。我有个法能令水立退,救全你两命。你只要把媳妇伴我一宿。”婆道:“果能救得,譬如淹死,情愿依你。”少年道:“看我手段。”向水喝道:“速退,还我平壤。”好古怪。只见那水,浪就低了,声就息了,渐渐的平下去。婆媳谢道:“不是遇着客官,我两人只索休了。”少年道:“这也是缘分,幸勿悔口。”媳对婆道:“当初急了,是这等应承。但只把他原银还他,就是我们谢了。若做了这勾当,你儿子回来,岂不埋怨杀。”婆道:“也说得是。”回对少年道:“蒙你退水,本不该翻悔。但我儿子烈性,知得这件事,要与妻儿合口。情愿送还你的前银,你权在楼下宿一宵去罢。”少年道:“婆婆差矣。你既不肯,当初不该应我。今退了水就悔,人心何甘。我退得水去,岂叫不得水来。罢!等水再来罢。”立楼上,指地下残水喝道:“复来。”只闻得又一声响,水滚滚的又泛起来。婆向媳道:“儿,累你救我老命,依他罢。况这件事,你知我知,我儿何由得知。”扯媳就少年道:“速退了水,我儿愿伴你。”少年便搂了道:“今番不悔了么。”又喝声水退。水果又退了。

少年揍媳道:“你房在那里?”媳遂与同入房。把出许多的温存来,与他解衣卸裤,紧搂深偎,将根茎儿插得满满的。急抽了一回,又慢抽一回。慢抽了一回,仍复又急一回。抽得那媳妇麻了一阵,丢了。

见少年正是兴头上,那茎更觉得雄壮,更觉长大,塞得里面紧紧的。擦了又摩,摩了又擦,擦得里面如火一般热。热过了几阵,早又不觉一阵麻来,这一麻就麻了半刻。那少年犹不歇手,紧紧的挨着门,复紧紧的抵着户,如乌龙入洞的钻个发。那两个子,如和尚摇铃的摇得发,约又有三五百回。媳真是神酥骨软。道:“哥,我这番真死了。”口唇红冷,两目紧闭。那少年见了笑道:“好浪态。”一泄如注。有诗云:

爱惜良宵片刻金,枕边做尽万般情。

佳人三倒牙床上,倦眼婆娑宛动人。

少顷,媳醒。见少年相抱而睡,轻问道:“客官何姓?你果是人,亦不是人?”少年道:“怎么说?”媳道:“我见你要水退,水就退了。要水来,水就来了。这岂是人做得来?又一件,我和丈夫房事。他便高兴煞,到了一二百合,便觉懈缓。就是我里面麻,十次之中,不过麻了一次。你今夜就弄了几千回,叫我麻了两三次。若是人,如何能够?故我问你,是人不是人。说得明白,我愿和你相交。”少年笑道:“你倒也乖觉,早瞧破了。我实不是人,吾乃龙君。见你在海边浣衣,便生爱慕。故扮这个模样,想出这个计较,谅事必妥。你果有心,吾每夜必来。不必与婆说知,我云里来,雾里去,虽邻人亦不觉。”媳闻,惊得浑身战栗不祝少年道:“无畏。我爱汝,必不害汝,你但不可轻泄。上帝功令森严,取罪不便。你日后要钱钞珠宝,可到海口,有杨柳三株处,扣中一株道:‘柳三郎君,我需钱。’即于树下得钱。此言只可自知。”遂起别。

婆媳相与送下楼。家中什物器皿,毫不侵损,若不经水的一般。嘱婆道:“这件事无闻你的儿子,管你银子用得安稳。你若说破,我依旧像叫水来样子叫了去。”婆应道:“不敢说。不要来叫了去。”但见他自冉冉而去。有诗云:

既知上帝法森严,何事贪心恋玉颜。

海藏逍遥宁不贵,耽他枉法畏苍天。

媳听了少年之言,心中尚半信不信。安排午饭,奉婆婆吃了。道:“且偷一刻儿工夫,到那柳树下,试一试,便见真假。”瞒了婆婆,竟到那柳树下。望着当中这一株,连扣三下道:“柳三郎君,我要银。”看未毕,只见那柳树上,撇下一个包袱来。媳慌忙收了,打开一看,果尽是白银。心下快活不杀,悄悄的拏回来,藏在箱里,心下信得真真的。

到了晚饭过,就到房,把个被儿熏得十分香彻,把个席儿拭得十分光洁。另换一个新枕儿,内里衬些香草。重添上些油,点得房里通红。因就把个牝儿洗得净净的,随安排个红绢儿的汗巾,思与他拭茎。诸事悉备,只等龙君来。

正坐在床上,忽门呀的一声,那少年立在面前。媳忙立起迎道:“郎君来也。承赐白银,令妾满意。妾固知郎君是异人,敬焚香烧烛以待。”少年接道:“甚劳卿心。明日来树下,我与珠一盒,妆一个满头珠翠可也。”媳谢道:“正妾所爱。”途各就寝。其抽递交接,比昨更是绸缪。媳又泄了三次,我的心肝哥不知叫了多少。事毕,两下就睡。媳问道:“可带我到宫中一看么?”少年道:“你凡胎未脱,怎生去得。今腹已有孕,必生一子。那时鳞甲成,我自带你去也。”迨晓,送他出,婆尚未起。因送到海口,少年足未及水,就有一片云来相护而去。

从此无夕不来,妇腹渐大,而家计日饶。夫明知,亦佯为不晓,有诗云:

俗人惟爱富,那识名与节。

中馈丑难言,彼自泄泄悦。

偶一日,窦老在门上收鱼。只见一道人,蓝布道袍,镶着青边。系一条黄丝絁,两垂过膝。脚穿著多耳麻鞋,手执着白驱麈尾。口不言语。开着一双眼,望来望去。动着两只脚,走上走下。贾老想道:“这道人好古怪。又不见他化斋,又不见他化钞。在此东望望,西张张。莫不是歹人?等我问他一声。”道:“老道长,你在我贱地行走,要化些甚么来?”那道人见问,就住了脚道:“小道见妖气聚在于此方,此方不久成于深渊。我不忍小民鱼鳖,特来驱除,保此一方。”众闻得说,一齐团将拢来,问道:“看是那一家?”道人道:“我今未说破。待我唤下了六丁神将,布了天罗地网,安了镇地符,使此地不即成溪。然后上门,先除了他孽种,不令飞去。后入海根究那妖,为尔众除害。”众各叩谢而散。道人独立窦家门首,默诵其言,暗施前法。不题。

贵老进到家里来。婆问道:“外边为甚的这般扰嚷?”贾老把道人之言一一告诉了一遍,彼心想:“妻所交好者,未必就是妖魔。”其妇心下就慌了,问道:“那道人曾去了不曾?”窦老道:“尚在门首。未知他是真是假,或是妄言惊众的,也不可晓。故我走了归来。”妇心终是惊惶,不觉腹痛,要生产起来。贾老道:“真是要坐草。婆婆老了,我去接两个邻舍女眷来相帮一相帮。”遂忙忙跑出门来。但见那道人端坐在大门上,面前竖一把剑。窦老心忙要去接人,那里有工夫去顾看那道人。及接了人,又忙忙的跑入家去。等他坐在那里,更没工夫问他做甚的。看看将次产出来,正来得一个头,身尚在母腹中。那道人走到房中,把剑指道:“吾在此,休想飞去。人云:斩草不除根,萌芽依旧发。速去取来。”只见那剑飞去,连到母腹上。那小孽种已出母腹,飞到屋椽边,欲钻椽飞出。那神剑来得速,斩为两断,跌将下来。惊得窦老并接来的人,俱魂不附体。打眼一瞧,却是一条有头有角有鳞有甲的一个怪物。众问道:“这是甚么妖?”道人道:“此孽龙遗种,及今不除必为害。”指窦老道:“汝妇所与交者,孽龙也。吾奉上帝旨,必往诛之。汝速移,虽符水镇住,恐彼余党正炽,复来骚扰,汝辈无教类矣。”遂平地飞升,倏不见影。众莫不叹异。贾老回视,妇已惊死不动。遂与众谋道:“吾妇已死,不如拋之如海。令孽龙见了,知他已死,不复再来,或此地不即沉没。”众道:“说得是。人已死了,更何足惜。”果相与举尸,葬之于海。有诗云:

贪淫不问妖和孽,终日欢娱成。

拋尸水底恨茫浩,空教费觉。

波臣笑道何称冤,只为连根长枝叶。

早知苦海无了休,悔不些儿。

日后道人不妖魔不可问,遇不多。窦家失火,孽龙所贻金银珠宝,悉化为灰烬。贾老将自己所挣的,亦之惊。正所谓:

国家将亡,必有妖孽。

再说鄱阳湖口,又有一老姓阮,亦以打鱼为业,家颇饶裕。遂打船三四只,唤人下湖捉鱼。他船无获,被船必满载而归。此亦是投运逼来,人慕不着的。但阮老心下还只是不快道:“银子换了些,没个尾巴,要他何用?”可见人不能两全。有了银子,常苦没了儿子。有了儿子又苦没了银子。有诗云:

创业箕裘不可佩,天必付托却成铿。

多财不若多男子,试问无儿向阿怜。

阮老止生三女,长唤做新姐,次唤做英姐,三唤做满姐。虽不是瑶池阆苑之葩,却也妖娆袅娜,一见生春。阮老因无子,把三个女儿,招三个女婿在家,撑持门户,帮扶家业。故家里亦像个兴旺的。其家有水阁三间,紧面着鄱阳湖。

阮老看船出去,看船归来,常凭在阁上。或闲暇无事,时亦有几个相知朋友,淡酒蔬菜。每每在阁上望那湖光水色,巨舰风樯。烟云变幻,凫鸟出没。这派景,真如滕王阁赋所云: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偶一日天暑,三姐妹闲玩阁上,即呼丫鬟携汤洗澡。闭上了阁门,只开南窗二扇,喜其风来,可以解愠。三姐妹取次洗完,俱裸体摇扇。新姐笑对满姐道:“三妹,你这个腰儿,好似我的。”满姐道:“大姐姐怎见得?”新姐道:“你看白松松,壮突突,象粉儿捏出的一般。更光溜溜,无一根毛儿,看了也动火。不像我的,多了这一丛毛,把个腰儿遮盖了,却像个胡子遮了嘴,你道要吞吐便当么?”满姐笑道:“姐姐是这般说。据我看来,雪白的一个腰儿,丛着青松松几根毛儿,正是妙处。如一个山没了几根草,这山好看不好看?姐姐,还是你的好。”新姐笑道:“三妹也说得是。但是草不要大蓬松,如二妹的毛儿正好。说无,论得丛丛的有一堆。说有,他又稀稀的只数根。如相面的说得好,依稀见肉始惊奇。二妹的比我又好些。”英姐道:“大姐姐也不要说我的好与三妹的好。再迟一两年,我的毛,二妹的毛,俱长出来,和姐姐的一般。就如人说得好,莫笑我胡子,将来君一般。”

新姐拍手笑道:“这说得极是。我当初一根也是没有的,如今一把了。三妹,我又要问你,三妹夫小小年纪,这件事儿也来得么?”满姐笑道:“忒老到,夜夜不放空。”新姐踏脚恨道:“你姐夫初做亲的时节,也是这般。如今要躲懒了,或隔一日,或隔两日,方来一次。”英姐道:“姐姐你没用。我不放空,他若不来,我爬上他身去凑他。惯了他一夜,他明日就思量躲懒了。”三姐妹正说得动火,只见一美少年扳窗而上道:“贤姐姐,他又痛快,说得爽利。使小生听了,心痒难挠,特来冒恳,望乞笑留。”三姐妹见了,扯裤的,扯裙的,扯衫儿的,先把来遮了面前那件,喝道:“那里来的恶少?如此无状,敢擅闯入良家。且去叫人来打这厮。”一哄各自跑散了,随即着人来看,那少年亦不见影。有诗云:

薰风初试小兰汤,论牝风生引兴长。

欣动游鳞潜出听,扳缘惊散各飞忙。

三女归房,亦不声张。到了次早,众姐妹又聚拢来。新姐问道:“好奇怪。这水阁面前是大湖,那人从何处扳缘上来?”英姐道:“想是他在船上,听得我们说话,一时乘兴扒将起来。”满姐道:“真奇事。我们悄悄在阁里说话,又隔着一重轩子,那里就听得。也没有这般狂妄,竟自扒起来窥望的。”

新姐道:“我们再到阁上去,看那水离窗多少,怎生扳得上来。好对爹爹说,杜绝了这个漏洞。”三姐妹同来阁上,倚窗一看。水面到窗,尚差十数丈高,且崖又陡绝,毫无着手处。就是在船上,望那窗还隔五六丈。况窗槛下,又是一带砖砌的,光滑不便踏服。除是飞,或飞得进。

新姐道:“看这般势头,恁你穿壁踰墙,也难措手。那人怎生上来得,真不解得。”三姐妹正在那里胡猜乱想,只见咋那少年又走到阁上来,向前作礼道:“三位姐姐拜揖了。”三姐妹一齐喝道:“我们良善人家,那容你无端乱撞,正要禀过爹爹拿你。”那少年陪笑道:“不必拏,小生在此。只求三位贤姐高抬玉手,借宿一宵,小生再不来了。”三姐妹又喝道:“更胡说。那个陪你这样人宿。”偶窗边有木棍三四根,三女各执了一根,乱打将来。那少年笑道:“你不从我,只怕你后悔迟了。”把袖一拂,跳出窗外踏水而去。三女看得呆了,新姐道:“世上有这等怪事,亦莫言语,爹爹不信。且人有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途各分头散去。到了晚黄昏时候,诸各就寝。大女婿走到房里,见其妻的已睡,就解了衣,吹了灯,钻入床里来。见妻仰卧,便高兴起来,摸着那腰儿,把个茎插入去,抽递个不了,约有百余合。觉得紧凑有趣,搂了亲个嘴道:“我的心肝,你今朝那话儿紧得有趣。”只见那妇跳将起来道:“你是甚么人?来戏弄我。”那人道:“我是你丈夫。”那妇道:“好象个姐夫声音,原何来我床上?”那人道:“你亦好似三姨娘声音,原何来我房中?”两人忙起穿衣,点起灯来一看。一个果是姐夫,一个果是三姨。两个惊讶不已。满姐道:“快去看大姐姐在那里。”不说他二人来寻。

再说二女婿也到房里来,见妻先睡,忙靠了门,收拾儿,就向床上一滚。见妻向里睡着,把个茎儿做个隔山取火,向后捣将进去,抽了一二百抽。觉点点顶在那心儿上,甚是畅快,附耳道:“我的宝冤家,你今朝凹儿觉浅了些,我下下洞着底。”那妇就喊起来道:“你是那个?”那人笑道:“是你的的亲的家公。”那妇跳起来道:“你是二姨夫,怎的这般没道理?”那人亦慌了,忙跳下床来道:“大姨娘因何睡在这里?”忙挑起残灯,一看,两个各自羞惭。不题。

再说三女婿吃得醉了,一头走,一头解衣。撞入房来,不见了妻。望帐子里如玉人横倒,知妻已睡。把灯灭了,竟摸上床来,就去摸他牝儿,心里暗喜道:“怎么一日就长了几根毛儿?”就把那茎放入去,不住手抽了三四百,不见一些水儿来。那人道:“好了,如今干了些了。”那妇听得声响不是,把手一格道:“是那个睡在此?”那人便搂道:“是我,是我。”妇失惊立起道:“好似三妹夫。”那人亦惊道:“好象二姨娘。妹子那里去?叫姨娘在此。”那妇道:“快点灯来。”灯尚未明。只见三妹同大姐夫也来了,诉说前事。说尚未终,又见大姐姐同二姨夫来了,亦诉说前事。

新姐对二妹道:“奇得紧。我明明睡在自房里,不知怎的,倒在你床上。”英姐道:“正是。我亦明明在自房安置,不知怎的,却在三妹房里。真奇得紧。”满姐道:“难道自家的房也不认。或大姐姐差了,我和二姐姐不差。或二姐和我差了,大姐断不差。却好三人亦齐差了,古怪的事。不解,不解。”大女婿道:“莫声张。他人闻得,只道我们彼此打换,不然怎的一差就差到底了。其中必有古怪,且慢慢的访。”众道:“说得是。”就各领了对儿,各自归房。有诗云:

阮家女儿诚妖娆,嘲风谑浪惊龙妖。

求欢不遂遭毒计,颠倒如把神魂招。

三姐却伴姐夫睡,二姐来共妹夫交。

张惶惊觉已错乱,好花却被风颠遥

犹恐丹唇传未已,吞声忍气心自挑。

到了次早。三姐妹见了,面面相觑。新姐道:“好村煞。我见妹夫们来,却远远走开,今倒一床儿睡起。这羞惭怎洗得了。”英姐道:“正是。我们姐夫姨娘,不交一言的。今做这个勾当,昏也不昏到此。”

满姐道:“且不要论这事。我昨夜想这个,明明是那少年做作我们。因我们不从他,他说你们不要后悔,把袖一拂,想是把我们的魂都摄了去。就没些主意,你走了我的房,我走了你的房,反认做自的房,做出这般样子来。我心下还慌哩。”两个阿姐问道:“你慌甚的?”满姐道:“你看那人水面上走得去,岂是平常人。只恐他还不放我们,要来缠帐。奈何?”新姐道:“这不难。叫他们三个一齐拢来,把这事告诉一遍,使他们晓得。设一个长计摆布他,便不遭毒手了。”

正商议间,只见那少年又跕在面前道:“恭喜,恭喜。如今大姨娘要叫做二姨娘,二姨娘又叫做三姨娘了。略施小计,脱不得我的妙手。你们自去思,好好从我,保你举家安净,我有明珠一升奉谢。若不从我,思量怎的摆布,只恐这隙地不够成溪。”把一封珠子撇下,竟飘然去了。

三姐妹惊呆了半晌,把那封儿拆开一看,俱上好圆活的珠子。新姐道:“这事怎了?”英姐不敢做声。满姐道:“事到其际,没奈何,爱了身子,失了一家。为了一家,爱不得身子。我想他不过要和我们睡睡儿,我从了他,他自不害我。今日之计,只说我们要去烧香,净身斋戒,叫他们不要来搅。我和姐姐另收拾一间房,三个同一处,看那人怎么样来。可遣可从,再作计较。看那人亦不是以下的。”两个姐儿点头道:“我依你。”遂按计而行。即于水阁左侧收拾房一间。三姐妹各叮嘱其夫已罢,复同来一处。

至晚将近初更,只闻门呀的一声,那少年已入来相见道:“小生非他,即海蟾仙师。见汝三姐妹有仙风道骨,可度成仙,故来相混。我终日在海中蓬莱深处,仙童仙女,音乐满前,岂羡你尘凡女子。因有这段良缘,故来尘世耳。”三姐妹谢道:“我道郎君非下人。愿乞指迷,度我凡身。”那少年道:“看缘分。先沾雨露,先得道。”三姐妹闻了这言,就着了魔。有诗云:

凡胎那得能成道,轻信魔言便卸衣。

美玉瑕生乌可濯,徒教魂梦一番迷。

那时俱各解衣,先自登床。那少年见了这三个身子,如白玉琢的,怎教兴不陡发。忙解衣迫就道:“我虽是这般说,还是事从长起。”遂搂新姐,直捣玄房,猛抽狠送,一口气有三五百合。新姐虽勇于担当,曾未尝经此风雨,觉气也透不来。少年看了道:“且松你一着。”下搂英姐,提起双弯,逼就奥室。又当滑透之际,更不歇手,一抽又抽有三四百回。抽得英姐麻得骨头也是酥的,沉沉的睡去。少年亦撇了,复搂满姐。看其牝户无毛,洁如冰玉,羡道:“好东西。”把茎送入。三战之下,势亦少缓。然频顿频挫,搂了又纵,纵了又搂,抽抽递递,亦不止三四百合。满姐是小敌当此大阵,亦觉禁不得了。面不觉胀得红起来,手脚不卖麻得软起来,更且呼呼的不住声。少年见了道:“还是阿姐可当大任。”复及新姐。新姐那时又养了一息儿的气力,长了一会儿的精神。大开双股,凭他抽递。且阵头雨又过了,这一会两个如扯锯的,一上一下,畅心满意。那人方才泄了,一齐起来。

那少年道:“汝姐妹筋骨窍脉,吾已窥见一斑。俱有些仙气,俱可成道。但不能一时同登仙境,自有后先。我今去,夜夜断来。先授你化石为金的法子,后授你飞升遐举的真传。以后但只要一人来陪,资次轮流,免得你丈夫聒噪。”三女一齐称谢,相决出阁。

只见那少年飞身水上,倏然不见。三姐妹真信遇仙,每日里轮一人来陪。往来将及三月,家中陡然大富,俱是那少年所携。丈夫亦不究其何来。乡邻之中隐隐闻些风声,有几句口号说:

别家养女求嫔妃,他家养女求神仙。

神仙夜夜降曲院,传授金丹不了缘。

自长及少俱遍及,赢得金珠满家园。

若使养女尽如此,何必苦苦求儿贤。

忽一日,少年日正当午,便至其家,搂三女戏耍。至晚,挟一同睡。当初来时,祇是夜间,丈夫假做痴呆,瞒人眼目。到了日里来,这事怎么掩得。三女婿私议道:“此不是仙,一定是妖。若仙,岂肯混在凡家,睡人妇女。我们今晚各持兵器,躲在门外,听他在里面讲恁的,斩门而入,驱除了他。岂不为美?”三个议定了,持鎗的,持斧的,持棍的,一齐伏在门外。只闻得里面笑声。少顷,又歌响。歌道:

朝游海岛兮暮蓬莱,出没烟波兮轻徘徊。

遇尔佳人兮趁我怀,欢娱长夜兮怎放开。

三人听了,不卖怒起,一哄打入门来。只见妇与少年俱赤身相抱,棍斧一齐乱下。少年却慌了,现了原身,把尾一摆,屋宇尽倾,驾一道云走了。三人虽被压坏,却不伤身。如今在邻右舍都晓得了,齐来说道:“这是孽龙无疑,当初孽龙赖得黄堂谌母授法许真君收了,锁在铁柱宫,至今余党犹存。不是许真君,谁收伏得他。不早为计,莫说你们屋宇池荡化为龙潭,我们亦留不得。这利害不是小可。”阮老亦吓得无策,问道:“如今那得个许真君再出?”众道:“到宫里求真君,要他显圣诛此逆妖。”阮老首肯。遂带了三个女婿,备些香烛,一步一拜,拜到铁柱官来。焚香叩首把妖迷女并摆倒房屋等情,—一通诚。拜了又祷,祷了又叩,方才收拾回去。把三个女子坐在一房,三婿家人持利刃守着。

坐到初更,只闻得门外风响,摇林振壑。屋上的瓦,如飞蝴蝶,雪片飘打。众都慌了道:“这屋一倾,吾辈尽成齑粉。怎的好?”正惊惶间,只见一老母入来。众却骇道:“这老不怕死。这般大风,屋子将倒,尚那里走。”老母道:“汝众速退。孽龙来了,待我诛之。”众果依言,悉退。只留三女在房。老母隐于床后。

少顷,风息。那少年入来,对三女道:“我待你三人不薄,你那丈夫反欲害我。你三人速随我去,我将此地滚为深渊。”言未毕,就去搂那三女子。只见老母从床后出道:“啊!我在此。孽畜那里走?”就一剑砍去。那少年抱首而窜,飞在空中。老母亦飞向空中,神剑挥去,斩为两段。众在火光中望见,一齐喊道:“好了。那少年斩为两段了。但不知老母是何菩萨?”只见那老母伫立云端,高声道:“吾乃黄堂谌母,窥见逆畜无状,正欲诛降,意欲会同真君。真君因赴华胥大会,故我自来除灭。今此妖既斩,汝众无恙。可于水阁上列我像,保你海不扬波,诸孽不作。”众就地上叩首道:“愿供老母。”但见祥云上护,母复高升。阮老就唤匠人刻谌母神像,供之水阁。当时作颂赞谌母之德。颂曰:

天生谌母,秉正一法。修神炼气,威灵赫烁。

孽龙为妖,肆毒海。授法旌扬,首除逆恶。

今党复兴,母为消。功在万世,众生踊跃。

瞻母遗像,是苦海后。绵绵香火,百年如昨。

自后此地竟不成渊,亦谌母之功。阮家虽复无恙,三女相继病亡,其精神血气,都为龙妖所耗也。纵家饶裕,亦不写乡里所齿。不及半年,而阮老亡。又不及半年,三婿入海取鱼,覆舟全没。改为谌母堂,田产供焚修者。这般看来,家有妖孽,非家之福。而龙之好淫毙身,亦与世之好下缺

第十三回白玉娘雪天狎年少

原是罗浮旧仙种,披得天香天风拥。

深山穷谷发清芬,竹篱茅舍幽人梦。

百花未放开独先,不与众草争春妍。

冰肌玉骨傲凡态,轻薄多少红朱颜。

骚人韵客喜过访,踏雪携酒层崖上。

瞥然相遇幽奇,暗香浮影供清赏。

有时幻迹媚武郎,调弦弄瑟清夜长。

至今流盼在翰墨,惹得书生梦有香。

这篇古风,单道梅花的奇处。人世上多少花,宁皆不奇,偏独梅花称奇。只缘诸花一遇严霜密雪之下,莫不敛形削色,枯梱憔悴,若无生机的一般。惟梅花独于此时,含芳吐秀,绽玉飞香。俨如玉香仙子,停云下立。那些才人韵士,隐客羽流,或当风前,或当月下,或当霰雪飘洒之时,或当霁色皎洁之际,无不刻意搜奇,呵笔题咏,往往传述不荆以至花神露葩,托体相从。不啻在碧玉林中,天香窟里,遭遇者自以为神授。此即所谓遇天台,遇恪浦,同一幻境。漫道梅花是蠢然一木,那得有此灵异。不知凡物皆有灵异的。如鳞属有龙之灵,甲属有龟之灵,走属有麟之灵,飞属有凤之灵。但不灵者不能遇,而灵者遇之。故柳毅逢龙女而寄书,毛宝放龟神而封将,孔子获麟趾而作春秋,文王得凤鸣而开圣治,总是一般。勿谓梅花不灵,而所遇皆妖妄也。则今信梅其花之灵,而花之神其梅之灵者乎。有诗云:

独占群华号玉英,披香仙史降尘情。

冰魂能作奇中遇,恍似思王逅洛神。

故历来遇梅仙者不一。我先说个耳闻者,后再说个目击者。碧溪地方,有个蚬湖。湖左畔有个山,唤名蚬山,极深邃幽僻。山多松竹,风过处,涛声啸韵,如闻天籁。好奇之士,建亭于上。凭栏远眺,但见:

片帆画楫,往来不绝。渔歌鸟曲,时刻盈耳。亭右有来翠轩数椽。过轩后有梅圃,广数里。中有古梅十数种,乃赵子昂所爱而植之。加以朱拦,护以碧槛。开时临轩一望,如零玉一堆,香珠万点。士客来玩者,毫吐锦,标咏盈映。尝记其一二。诗曰:

其一

弄漪玉脸香浮水,映几冰痕影共栏。

猜是广寒旧歌女,临风初着舞霓看。

其二

淡月昏黄貌更奇,霏霏玉雕映寒漪。

夜来共入逋仙梦,宛在巫山烟水西。

有一生姓石,字古岩。闻蚬山之盛,买棹过访。及登岸,但见入目峰青,迎眸水碧。虽木叶尽脱,林景萧疏。而松阴竹影,苍翠如画。观玩之间,只闻香气清冽,袭袭振衣。生遂转过后轩,果又见芳梅园玉,枝枝低桠。如珠树垂珠,圆圆冰结,一种馥郁之气,扑入眉宇。犹如美人素妆,薰以兰麝,不若此之华丽芬芳。生玩其下,叹道:“我今登玉香殿,对素衣仙子,真不减天道台上。但恨没个红裙佐酒,教人空寂寂婆娑花下,诚一愧事。”乃朗吟一绝云:

恍挟天风上翠阿,箪杖细细折澄波。

琼姬见我皆环立,盈卸红妆着素罗。

少顷则见:

波光生紫,璧影停红。

栖鸟对对投林,渔艇双双离浦。

远的树色带苍茫,起的月光侵碧落。

生四顾间,更觉情添趣涌。又叹道:“我今复觉到蓬莱,拥仙子上翠微海岛,看烟雨十二楼,亲问嫦娥辈,今夜可许人渡银河否?耳闻不如目击。如此胜景,非亲历,孰知其妙。”仆从再四催促归舟。

生实徘徊不忍释,遂分付道:“今夜且宿舟中,明日再穷览一回。毋使山灵笑我入山不知山之胜也。”花香月皎,生兴转豪,把花嗅弄,仰月起舞道:“月乃天上美人,花乃地中仙女。卑人何幸,当此佳遇。”又乃作歌云:

花缤纷兮美人侵,月娉婷兮嫦娥临。

对予如三人兮倾素心,宁教予不魂断兮夜之沉。

歌毕,舟师又促之。生只得步月揉花,逡巡曲径,叹息留连,又好一会,方始登舟,仍复倚蓬遥望。疏影之下,袅娜之态,宛如美人,披素垂当,临风绰约。遂觉神恍惚,曲肱就枕。梦一妇人,颜色妍丽,姿态俊逸,飘然而来。敛衽向生道:“妾玉香仙史也。荷君眷顾,足夜情,乘夜而前,了君夙契。”生喜起搂道:“正尔寂寞,得卿一顾,使我枯骨复春。卿真可谓散相思五瘟使也。”遂起双弯,交胸贴股。加沙上文鸳,挽颈而睡。抽送之际,曲尽洞房佳趣。不觉的春过雪消,一泄而别。欠身枕上,乃是南柯一梦。

生惊醒道:“好奇怪。分明梦里是一女子,自称玉香仙史。言与我有夙缘,愿奉枕席。欢娱之际,恩逾十倍。令我不觉大快,猛然遂泄。”因伸手自摸其茎,果见精溢满裤。叹道:“真怪事。我此来必有佳遇,不然岂徒托之梦寐。明夜分付众人自睡,我俟通宵,看取下落,庶不辜玉香先兆。”此时夜已将残,生想象不能寐。遂作诗云:

仙姬媾我梦中缘,倒玉颓银善意怜。

祇讶风流徒片刻,惹人长恨恨婵娟。

生想味不尽,遂坐以待旦。傍晓仍上山,复至轩中。对花笑道:“玉香依然,仙史何在?谅花魂决不谎我,今宵定有佳遇。吾其为曹思王乎,因往来山中,搜奇探奥。或观双凫相逐,或看风樯迢递,或听渔唱沧浪,或对花名笑傲。”叹道:“我想此景,真人世蓬莱。怎得梦中仙子,陡然一顾。则我此游,岂属虚浪。”俄而烟起迷,霞收云淡。东方上,月已隐隐推上一轮寒玉。丹人促生下船,生分付道:“汝众人自睡。我尚欲玩月,不必来絮聒,挠吾清兴。”众果下船,各自去睡。生复向花下,坐青苔石上,拍手歌道:我思美人兮,美人兮不来。羁予徘徊兮,徘徊兮坐苍苔。少焉月上兮,月上兮空照怀。

歌未毕。只闻轩外有人声,隐隐入耳。生道:“我游此两日,并无人到。今夕想月色颇佳,困我而来,岂无同志。”渐渐的人声逼近。生闻之,不是男子声音。嘤嘤小语,宛如上林莺舌。生疑道:“想夜游者,挈得美人同来揽胜。不然僻径深山,那得有此。”遂步出轩来,劈面相迎。见一妇甚美,遍身缟素。身伴有一小嬛陪着,衣绿,香气扑面,如涂兰膏,染人不散。

生停目注视,不甚亲切。假佯步出外,再观复有何人。轩外悄然,并无仆从。生随即进入,见那妇也留连花下。只闻得小嬛道:“娘,这花越开得烂漫,比前更好。”又闻妇道:“儿,你知么?花落不上枝,人老何曾少。故知你我再来玩赏一番,不久花又将零落。”生闻此言,不胜情动。遂趋前揖道:“小生石古岩,因慕此地佳胜,特过相探。不料庭梅艳玉,助予游况,竟忘归。美人何姓?何地至此?愿闻其详,三生之幸。”妇答礼道:“儿家牧姓,祖居眬北。近随嫁来筒,闻此山名地,多乔松翠竹,堪与作伴。因夫早逝,稍邂嫌疑。故日间不敢轻出,乘兹清夜,待驾一航,少穷山水。不想夙缘,得遇君子。何幸,何幸。”

生闻了他这一番话,又见他琼姿赛玉,弱态欺花,那魂儿也掉了在半天。暗忖道:“这般一个绝色娇姿,不带一男子,独自向夜登山,也是个招风惹草之物了。想我咋梦,或应在此妇身上,也未可知。俗云:大胆天下去得,小胆寸步难移。

我且向前挑拨他一番,看待如何。”生果拶上数步,逼近那妇道:“娘子,如此佳致,诚庸妇人所罕见。奈何名花拂眼,佳月入怀。其加孤鸾寡鹄何?”妇叹道:“继妾久弃尘情,不施朱粉,思与乔松劲柏比操,羞学那杨花沾泥逐浪,令狂童辈执笔议其后。君何见诮,将视我为陌上花也。”拂然背生而立。

生忙陪笑脸向前道:“非小生敢诮娘子,实可怜娘子。这般芳年,这般国色,将来轻断送了。”又作礼道:“乞恕小生唐突之罪。”只见那妇微笑道:“断送是断送我,与君何与?劳君过虑。小嬛舟中取我花裀来。”小嬛应命而去。少顷取到,乃是绒织的,五彩攒花绣裀。命铺花下。

妇方坐倒,生亦随坐。正色对妇道:“娘子所言甚差。今我与你相逢,虽系萍水。然卿不遇他人,而偏遇我。我又不遇他人,而偏遇娘子。其中实有一个老大的机缘。古人倾盖白头,即便生死与共。我为娘子虑,正是此心。故不欲枉断送了娘子。就试看此花,今日看,甚鲜丽。明日看,觉又淡了些。至后日看,则烟矣。人有几多好光景,不及时行乐,反有些错怪人。你不观诗云:咋日理青丝,今朝掩黄士。

流光迅速,甚是难留,请娘子三思。”妇闻生此言,亦觉有悟道:“闻君大议,实开茅塞。但我心矢守冰操,岂可一旦顿生变更。君亦风流人,岂忍教君孤遇也。侍儿小嬛,虽未破瓜,亦解人事。送君一鬯幽怀,即同妾身。惟君不弃。”小嬛扯妇道:“娘怎的要把这事儿卸到我身上。以娘之姿容,配郎之才貌,真所谓天生一对。常闻山歌唱得好:男慕仔个娇姿,女慕仔个才。郎才女貌,看来也勿用于个猜。阿呀!这个好良宵,莫教仔虚掷了。大家且紧搂深偎,不教仔闲。

妇笑道:“偏你这丫头有这许多做作。”遂回身抱膝看花。生又挨近身边道:“娘子,你听小嬛这个歌儿,何等有趣。好良宵,莫教虚掷。娘子倒把这良宵坐过了。”妇道:“趣莫过于看花,趣又莫过于玩月。舍此二事不趣,再有何趣?”生道:“看花之趣,不过是一味香。玩月之趣,不过是一味皎。那紧搂深偎之趣,心得而知,口不得而喻,这个方叫做趣。”就把双手去一搂。妇道:“光天皎月之下,岂可做此勾当?”生笑道:“做此勾当,正要在光天皓月之下,鉴我两人恩爱,不比寻常。”

小嬛又在傍作手势,叫生按倒亲嘴。生点头会意,紧把那妇按倒,忙去亲嘴。妇道:“莫啰噫,我叫小嬛就你。”即唤小嬛道:“小嬛来。”小嬛掩了嘴,远远向树阴外避了去。生道:“且先射了鹿,再去射兔。”妇又笑道:“好撒赖。就要思双搏了。”生亦笑道:“以余波及人。”就伸手去解裤。妇不为拒,遂去了里衣。生以茎抵其牝口,丰肥润泽,香气苞含。然调情已久,内亦浸湿。茎特大,毫无阻滞,遂达玄房。生兴勃发,狠抽猛送,将数百回。小嬛复从暗中走来,看他两人颠翻花影中。如兔儿捣药,千杵万杵,杵杵不离着臼的口儿。

只闻得妇道:“郎君果是趣人,这趣真心所自知,口不能喻。”生道:“想我佛说极乐国,恐乐亦不过是。”小嬛看得眼热,步步摸近前来。热得心如油煎,把袖口咬得粉碎。妇被生提起双弯,下下触着花房,不觉的麻了一阵。又被生急急的箭穿花底,又不觉的酥了一回。放眼开来,瞧见小嬛把脚儿捆了脚,把口儿咬了袖。知他过不得了,对生道:“郎且祝妾兴已阑。小丫头极杀了,你且去搭救他一搭。”生闻这言,果跃起。即拉那小嬛到花裀上,连忙放倒,就去褪了他裤儿。生摸着牝口,似着雨的海棠,不消放些津唾。就把那茎一突,突个满怀。只因牝里又滑了,茎上又湿了,都是滑透的,不消费些气力,满满的塞了一窍。终是小孔儿,箍又紧,泄来,更是美满。生果不住手,就送了三四百回。毕竟小嬛是个雏儿,经了这阵大风雨,不觉筋麻骨软,淫水儿溃将出来,四肢摊了开去,动也不动了。生见他欢情已足,道:“不是战将。”又向妇道:“来,我和你结个局。”妇那时冷眼觑他两人的做作,淫情正炽。见生复来,忙把牝儿凑他茎。生余锋甚锐,竟突入中军,横枪竖戟,又抽递了三五百合。妇意爽心开,香汗如雨,颓然丧气,双手搂生。生又癫狂一阵,猛然大泄。那时小嬛方醒,见生尚与妇接,起道:“娘,你又找一出。”生笑,挽妇起道:“今日之遇,诚天授,非人力。想娘子必负奇才,愿赐一言,以为后券。毋使卑人沾一夕之欢,遗终身之恨。”妇道:“陡然一遇,实蒙青盼。后会无期,妾心如系。先乞一言,妾勉为续貂。设或天作之缘,也未可必。”生遂题云:

邂逅欣逢梦里人,披香玉史谪凡尘。

花前一夜情千种,惟愿常如皓月新。

妇览毕,道:“绝妙佳句。”遂揭起白罗裙一幅,求生书写。道:“敢求大笔,妾佩终身。”生首肯,即与录上。录完,妇道:“妾睹此,即如睹郎,愿毋相弃。”生道:“卑人不是薄情种,毋劳相嘱。但我拙作,是拋砖引玉之意。娘子岂可无一言相赠。”妇亦题云:

株守深山远世人,逢君豪侠出风尘。

他年若展调羹手,好向丛岩问岁新。

生读罢赞道:“好赓和得快。字字清新,恐女相如也不及卿。”只见小嬛扯妇道:“邻鸡初唱,月已西沉。我们好去也。”妇即立起身,小嫘忙卷花裀,促妇就道。妇握生手,不忍别,道:“才得相逢,顿又成别,我两人好苦也。”生道:“不知后会何时?”妇道:“后会不可期。若无风雪,便可常来。今夜月复如昨,或一出不可必。”相与携手,步出轩来。妇扯生道:“郎送止此,恐邻舟窥见,反疑妾为私奔人。”生从命,遂别。目送妇与小嬛冉冉而去,望不见影。

生始返轩中,坐懒凳上想道:“玉香仙史之梦,如此灵异。若我不信,几失此天缘。老天今日再方便一日,使我两人再续鸾胶,岂不胜似登仙。”少顷,东方发白。生忆想旧欢处,缓步花下。此时花正含露,如玉苞香垂垂散射。有诗曾道来:

枝枝低哑如停屑,带露飞香更清冽。

猜似广寒堕羽衣,遗作孤山数堆雪。

生徘徊半晌,早红日东升,光射林木。生望见梅枝南向,隐隐如有字迹。遂拭目往视,却是生所题之句。生惊骇道:“这诗我写在美人裙上,缘何移在此?你看墨痕尚新,宛我手笔。真好古怪。”存想一会道:“是了,是了,玉香仙史即梅也。我昨所遇美人,即是梅仙幻影。今详其诗句,的是梅无疑。我其遇梅仙乎?”口虽这般说,心下亦觉惊恐。遂下船返家,再不敢复往。此一节是耳闻的,再说个目击的。

闽南有一山,名壶山。壶山之麓,村名山屏,有冯氏归来亭。楼舍轩敞,遶屋种梅数十株,高与楼齐。闽南春早,阳月花开。开时如展雪城,香浮出室,观者往往如市。有词道:

眼儿媚耐冷凝寒独占先,轻薄万朱颜。

陇头驿底,篱边池畔,吐尽娇妍。

唯爱芝兰堪作契,相共艳春前。

佳致只在,暗香浮动,疏影翩翩。

有沙生者,侨寓白下,就试莆中。爱其地境清幽,遂假馆栖此。方夜璧月澄空,素华满院。暗香入室,孤枕难安。因而起舞窗前,不觉凝思天远。忽闻树底笑声,有闺娃六七人,职袂而出,探入亭际,将近生前。生疑是主家女子乘月窥梅,引避登楼,恣其玩赏。

须臾,一女蹑梯而上,群女相继而起。其一道:“楼有嘉客,来自江南。既属葭莩,当起一拜。”生接之,缊袍半揖。各为流盼,未暇问其姓名。但见皑艳齐芳,光摇银海。丰姿奇绝,举止欲仙。生少年久客,心神荡漾,亦自难持,顾而问道:“诸姑夜出,何不令弟兄一人,相伴至此?”其一道:“予非冯家女。吾宗原姓白,居在前村岭上。因见月白风清,吾姊妹不觉闲行到此。适遇尊客,愿求姓氏。”生道:“小生沙中金,祇因乡试在迩,借此养静。幸遇诸卿,诸卿宜有排行,乞通小字。”其一道:“予居长,唤名玉姐。予二妹名琼姐,三妹名瑶姐,四妹名琪姐,五妹名琳姐,六妹名琅姐,七妹名球姐。”生道:“一家姐妹,何艾质韶龄,不甚相远?”玉姐道:“亲则同堂,生非一本。年庚时日,原不差远。故仿佛后先耳。”

生那时目击群艳,暗自羡道:“得一亦足以娱,况群丽交集。好机会,岂可错过。”遂同众微挑道:“贤姐妹既可以散诞自繇,不欲辜此良夜。况又机缘偶凑,佳人远客,共晤一楼。因想主人隐幔牵丝,宁诸芳卿独无此意。”玉姐以目视诸妹。琼姐道:“伉俪有缘,婚姻从长。大姐先嫁,小妹需时。”玉姐道:“诸妹推我固是。第不媒而媾,恐非古礼。”琪姐道:“古者挑夭期轶,梅捆心惊。读其卒章曰,求我庶士,迫其谓之,不言媒也。况伐柯有斧,亦非吾属所宜言。对此嘉宾,抚兹良夜。姐宜早决。”生道:“诸姐之言甚是。今夕虽不及肃具同牢,亦且向星前交拜。权而得中,是乃礼也。”玉姐笑从,途与生成拜。拜毕,并送诸妹。琳姐道:“姐留受欢,妹归守寂。寒夜将半,姐须洗却稚态。万勿牢栓裙带,担误佳期。”玉姐道:“妹妹,吾惟占此一先,来夜不迟,终当成配。”诸姐遂冉冉而去。生送至门而返。

此际月皎代灯,人携是玉。生为解衣,娇羞无奈。相与就枕,香气如花,柔肢百娜。生引茎逼之。玉姐道:“妾是含笑一枝,未经残破。望郎珍惜,勿恣轻狂,俾予创痛。”生道:“焉敢如此。”于是轻轻递入,亦是款款温存。约抽有二三百回,俱由浅入,不求深至。玉姐喜道:“妾以嫩质,蒙君护持。交合片时,恩情万种。妾当引领,暨以诸妹事君。”生道:“小生素愿不奢,一首便足。安取得眬复望蜀,贻予茂陵之嗟。”玉姐道:“君不是薄情人,妾怎的不消长虑。”

少顷,生兴复至,抱搂求再。玉姐道:“有如此情郎,妾亦何自爱残躯。不一负痛,成君欢治。”乃舒双股,听生所为。生遂恣意深入,如揉香破萼,曲尽钻研。玉姐克自忍耐,绝不言痛,勉为承顺。生复顿递五七百合,觉初畏缩不爽快处,今乃恢外有余。欢逾十倍,不觉的泄了。玉姐初沾露华,姿态越加妍丽。生视之愈美,遂紧搂少睡。早又漏尽,起辞。生留未舍,嘱道:“愿近夜早来,毋使我延伫。”玉姐道:“今夜当送次妹来,与郎换新。予至即返。”生送而别。那日望晚的光景,好不苦难。有诗云:

惹动阳台云雨情,佳人惟恐不重临。

心旌两地徘徊望,还虑蓝桥水涨深。

望到斜晖,早又天暝人静。果见玉琼二姐妹携手同来,余皆不至,生迎之入。玉姐道:“我昨无媒,妹今有妁。被窝中合欢的事,吾当看妹子与郎君。好生做过一下儿便去。”生笑道:“姐经昨夜,便成惯家。我三人虽共枕联翩,妹有不堪,姐实任之。如何?”玉姐道:“那里任得这许多,我只要看你们做事,便同睡何妨。”既而睡定。

生请道:“女兄在座,酌则谁先?”玉姐道:“我昨已占过,今让新人。”生乃向琼。琼事未谙,往往退缩。玉姐道:“莫畏,忍着承受。”迨至当场,更娇姿怯怯,殊不胜情。生亦护怜,不忍加督。然茎已中刺,辣如火炙。琼谓玉道:“妹领畏蜀,浼姐代庖,不识可否?”玉辞道:“我昨日之庖,更倩谁代?”琼又告苦道:“好姐姐,当不得猛先锋。据住中央,使我四辅惊遥没奈何,姐姐替我一肩。”玉见他苦告,道:“替则替,子犹未审作何状。”

生遂舍琼,搂玉交合。大非日昨,胆颇勇受。一递一抽,往来几五百合。牝内汨汨有声,生更摇摇不定。妹在傍赞道:“姐姐好担当。”玉道:“百事起头难。保你来宵便成此景。不信,再试看。”推生向琼。琼那时见姐担当,略无难色。意就深入,亦不苦人。不觉的中瓣渐开,淫津自溢。生却好凑着那点水儿,一篙就到底。底里有个花心,是痒处。生下下刺着花心,是下下与他煞痒。一连的刺了三五百刺,早又觉痒尽麻来。这阵麻,自涌泉穴直麻到泥丸宫。只见琼面红唇冷,酥酥的沉去。玉姐道:“吾妹此际登天堂了。”生一笑,亦不觉的欢来毕事。

迨旦将去。生请二美道:“今夜谁送三妹来?”琼道:“还是姐姐。”玉道:“须鹅毛扇儿压来。皮肉行经纪门户,偏累我独当。”琼笑道:“既惯熟了衙门,这也辞不得。”遂去。生自遇二美,心志逸,举业尽废。有诗云:

两遇娉婷乐事浓,恍教身近万花丛。

寒起坐久添凄况,怎及红妆满面风。

至夜,玉又与瑶姐偕来。生接见,搂玉道:“姐姐累你。你真是个群华的领袖,接引的班头。叫小生怎生的谢你?”瑶姐道:“只教姐姐夜夜不脱空,这就是谢了。”生笑道:“这个一定。”当夜仍自三人同榻。并接递更,此起彼倒。如莺掷柳,倏往倏来。如蝶翻花,或上或下。苦乐均致,欢情各畅。比玉之初夜,琼之次夜,尤觉美满。

洎至七夜,姐妹悉周。曲尽洞房之乐,开遍上苑之花。生此际自诧:“此段奇缘,的非人间所有。而当身极乐,应是世上所无。使我非遇仙,那得有此?“有诗云:

三虫为蛊从来理,女众成疽自古然。

身入妖林犹不悟,尚诧奇遇是天缘。

迨至第八夜,只见姐妹偕来。聚美一楼,丛英满室。玉姐道:“妾姐妹们仰缔仙朗,不弃七宵雨露,各体均沾。今夜咸集,郎止一身,岂能遍及。若择所爱,又属偏心。且今夜下弦月暗,诸姐妹各自躲藏。等郎暗中摸捉,提得者当夕。即不同沾,堪资共笑。况又戏耍彻夜,可却睡魔。但令郎君两度春风,保个元神,以需后乐。诸妹以为何如?”群英齐附和道:“此举甚善。”生遂起灭灯。祝道:“公尔无私,人随天和。得固当喜,失亦莫嗟。”于是七美各敛其迹,听生来捉。生摸索楼中,并不获一。乃摸至楼东小阁上,获着一姬。笑声喧动,知是玉姐。诸美叹羡道:“是好热主顾。”

哗然打抬,赴床欢合。有为姐解裤的,有为郎卸裤的。有扪茎赏其坚的,有扶牝夸其湿的。有从后推生之臀的,有仰卧藉姐之腰的。生之得趣,岂心口所能言吟。每抽动往还,姝辄按数。数至百合,喝采连声。生兴大发,姐亦娇吟。极力狂抽,忽提脱舍。忙寻再接,乃得梢下一穴,紧浅殊前。生正战酣,浅抽深送,不辨阿谁。傍数至百,众又喝采。玉作娇声道:“此下不在我帐上,不知那处收留?”瑶姐闻讯伸手来摸,乃在仰卧的牝内。笑道:“奇事,好造化。”群问道:“是谁?”琪姐后应道:“是我。”群笑道:“不早做声。”琪姐道:“我不好说得。数夜来,亏姐姐不知替了我们妹子们多少。这点点事,就不肯替他担待。”群笑道:“不是十分苦事,你才肯应承。”琪姐亦笑。玉姐道:“我与郎交既倦,可少憩。情愿付四妹代终,算郎君两回。令得休息,以永来宵。”群应道:“可只好了四儿些。”玉姐抽身起来。生抱琪姐,情兴方浓,抽递紧急,傍观难数。琪姐欢畅自羡道:“自来衣食,岂由人。”群诮道:“阑残,偏多醉饱。”生美极遂泄。诸姐妹又代为拭牝的拭牝,拭茎的拭茎,万分帮衬。玉看琪笑道:“好接角斗笋哩。”做诗嘲云:

桃源深处会渔郎,屈曲傍溪一水长。

刺入人家浑不见,源中彼此总仙乡。

琪见姐嘲他,亦答一诗云:

渔郎有意到桃源,涧水流花两岸鲜。

忽转溪弯愁失路,相逢望外是神仙。

诸姐道:“请郎君也咏一首。”生即占云:

春来万谷尽花丛,蝶攘蜂劳到处逢。

采得一枝魂散,翻将别蕊当元红。

玉琪闻罢,请诸妹道:“何不各赓一首,以纪其胜。”琼乃咏云:

群蕊初开不奈采,先枝烂漫任峰搜。

香心掇尽峰心厌,故向邻枝再一偷。

瑶咏云:

占尽琼枝又别技,秾情蝶意早先知。

偷香爱人蚕丛路,非是迷迷错认时。

球咏云:

邃入珠林采蕊珠,蕊珠香射袭罗襦。

陡然花落更随水,别一洞天心自舒。

琳咏云:

一径疏通一径开,渔郎鼓棹入溪来。

那移失却前溪好,另把桃根别处栽。

琅咏云:

乔枝深护锦丝罗,又被傍枝窃去多。

借问仙郎差孰胜,香甜总属影婆娑。

生笑道:“历读诸作,真是锦心绣口。小生何幸,胜获珠玑多矣。”因叩玉姐居处道:“贤卿尽出,家倚何人?过蒙深爱,卑人欲登堂一拜,遣媒求字。贤姐以为何如?”玉道:“卑陋之质,不敢奉侍君子。且室无桩萱,止一小婢候门。君如不弃,今晚妾姐妹们扫径以待。只恐滕六无情,阻君高雅。”生道:“卑人决意过访。虽风雪载途,我兴自豪。只要美人不拒幸耳。究竟香居何所?”玉道:“过岭前有茅篱一带,篱内朱楼掩映,即妾居也。幸毋带仆从,恐惊邻眼。”生领诺,相送出门。见他姐妹们,或二三作队,或两人携手,或先后相继,竟隐隐而去。生归书舍,思图往访。倏而云生西北,大雪飘零,陡把山川一色。真所谓:

遇圆成圭,遇方成璧。

随物赋形,大地失色。

生看了心焦道:“我今晚要去赴约,天偏恼人,下这一场大雪。不去也罢了,只恐那人等我。见我不往,便道我是没信行的人。昔日齐景公不因风雨失虞人之约,我今日岂可因风雪失美人之期。不免戴了大帽,披了羊裘,前去一访。美人见我不辞风雪,这恩爱宁忍就断了。”

商量已定,看看天晚。生果戴了青绒大帽,把朱绳儿系好了。着了洁白羊裘,把丝絁儿栓好了。脚穿着一双旨色油靴。瞒了家童,锁上了书房门。冒着雪,竟奔岭前来。果望见一带茅篱,雪压着,就是一带粉筑的墙。篱内里有一座朱楼,雪映得亮烂烂,雕楹碧槛。生立住脚,想道:“此处一定是了。且向前一看,再叩门未迟。”步到篱边来,见有个丫嬛在那里,头上有些腊梨头疮,面上如金镀的一般。见生来,即问道:“郎君莫非沙郎乎?”生道:“正是。”丫嬛飞忙进去。

少顷,七姐妹一齐笑奔出来。道:“郎真信人,郎真信人。”卸帽的卸帽,解裘的解裘,脱靴的脱靴,一霁时完了。即邀入楼上,早酒筵已各完备。生首坐,七姐妹环次而坐,更相劝饮。玉道:“幸喜郎君至此,寒夜虽长,欢娱嫌短。我欲效花萼楼故事,设长枕大被。今夜我辈七人,伴郎君共枕,随即兴之所至。何如?”琼道:“姐言甚当。但郎君尚未有酒。唤腊英来歌一曲。”吾姐妹各献一巡,琳道:“更妙。”遂呼腊英来歌。腊英当席,即晚所见候门小婢也。向生歌云:

雪漫漫兮夜茫茫,烧银蜡兮光洞房。

添舍炉兮焚麝兰,倒琼液兮劝我郎。

我郎我郎兮兴颇狂,拚沉醉兮倒牙床。

共展锦衾兮情难忘,忘吹银缸兮笑语忙。

歌毕,诸美相劝已周。生酩酊醉道:“酒多了,睡罢。”就立起身,左搂了琅,右挟了球。道:“我今夜要如啖蔗,由嫩至老。”遂各解衣。七女一男,相共一榻。生果自球起,一个一个打发去,倡各足其欢心。也有三四百合的,也有二三百合的,极少也有百余多合。或做个顺水鱼儿,或做个拗马军,或做个乌龙转眼,或做个合着油瓶盖,或做天圆地方,或做个鳅驸入菱科,或做个仙人背剑,或做个铁索练孤舟。戏戏笑笑,欢翻了一夜。

生愈战愈豪,略无倦色。七女如排班出色,去而复来。终夜无眠,欢情大畅。生问玉道:“吾见人御一女,或再御一女,即倦极不复再振。我今遍御汝姐妹七人,接遇不谓不过,而了无耗倦。诸姬疑不是红尘中女子耶?得无阆苑群仙乎?”玉姐道:“承郎过爱,谅不我讶。妾辈实非红尘中人,素梅七仙子也。君前身子晋,贱姐妹辱在嫔墙。缘至复合,事岂偶然。”因促生别。生问后期,玉道:“花尽乃已,后会难定。”生留恋不忍去,玉姐道:“君若执迷,与君无益。天帝相召,不能久淹。”遂相送出门,涕零而别。生返舍,天未大曙。心奇其遇,作诗云:

素梅仙子谪尘凡,伴我寒斋夜夜香。

惆怅缘悭惊别泪,空余魂梦恼襄王。

生思慕之色,不忘于心。不知神气太丧,已盈于面。予与生寓相隔数武,偶过访,见其神气尽脱,讶道:“原何恙至此?”生辞以无恙。因见几前诗,予笑问道:“兄获何奇遇?”生尽以告予,又讶道:“那有是理?恐是花木之妖。”生不我信。予即拉生同至岭前,过访姓白者,并无此姓。至岭上,果见有茅篱一带。相与入篱来,亦并无所谓朱楼。凝眸四扶,惟有白梅数种,烂漫如雪。许其数,却好七种。予道:“兄所见七仙子,得毋此七种乎?”至篱边,又有腊梅一株。予道:“奉歌腊英,又得毋此腊梅乎?则兄所见,信是梅妖无疑。不然,兄何神气太沮。”沙生见了,亦甚惊骇。因悟一门七女子,那有无人拘管。夜夜轻出,略无所难。的是怪可知。生听予言,亦速迁徙。而那女子亦不至。

此予目击者。因劝少年豪俊,毋见色迷心。但喜其来,不欲其去。为他巧言所哄,不究其根踪,不审其来历。犹号于人曰:“我得奇遇,我得奇遇。”几以此身写鬼录。不亦悲乎?有诗云:

梅竹之妖时时有,诡形秘迹容易。

但人好色被他瞒,神气耗散宁可道。

淫痴妄念能屏除,此物当前自了了。

毋曰仙子爱我来,可惜将身断荒草。

第十四回黄小娥秋夜戏书生

歌曰:

秋林萧瑟秋景阑,秋云惨淡秋枫残。

独有秋囿秋花茂,袅袅一枝呈秋香。

致令渊明酷相爱,标奇列品分成行。

黄居第一白居二,两种乃擅花之王。

五斗折腰不屑受,白衣送酒醉花傍。

因知有爱必成癖,癖处魔鬼瞷其盲。

中以酖毒人不识,犹然累累神魂忙。

吐金吐银总幻相,毕竟到头徒荒唐。

这首歌儿,单道人不可溺爱。爱一溺,即流而为癖。到了癖处,就不可药救了。若纣王好色,就把个妲己去溺他。断胫剖孕,酒池肉林。纣王癖了妲己,把个天下就失了。若卫懿公好鹤,人就把个鹤去溺他。号以大夫,驾以高车。懿公癖了鹤,把个国就亡了。如米颠好石,人就把个石去溺他。废时失事,毁官裂守。米颠癖了石,把个名都损了。如刘伶好酒,人就把个酒去溺他。终日酩酊,荷锄以行。刘伶癖了酒,把个身都丧了。所以说爱不可癖,不特大的不可癖,就是一草一木,也癖不得的。若执性癖了,那些依草附木之妖,就乘机来相构。几席之间,祸生不测。故说天子癖了,没了江山。诸侯癖了,没了社稷。士夫癖了,没了名誉。庶人癖了,没了身家。总一样的,不可不审。诗曰:

性地如珠境境通,悍焉癖总成凶。

素玉格语成龟鉴,毋固斯言万古宗。

话因说个铜山,有一老姓樊,自称樊老。家有半亩余地,酷爱种菊。闻某处有一佳种,虽风雨崎岖,往来跋涉,彼也不辞辛苦,必欲谋得到手,心下方快。凡是菊花最佳的,如银鹤翎,剪绒球,银荷花,蜜芍药,苏桃,紫牡丹,玉甲,金甲,以至银锁片,金锁片,赛玉团,状元红,醉杨妃,西施吐舌,观音面等样,不及悉载,彼园中无不备具。有个曲儿曾道来:秋菊绽寒葩,剪绒球叶细楂,似鹤翎卸下篱边扠。西施舌似他,观音面让他,牡丹芍药总不及他。声价肖荷花,玉团锁甲,付与状元夸。右调黄莺儿当秋深之际,飞香弄笆,烂漫篱边。那一种娇黄嫩白,淡紫深红,把个秋容,装扮得十分艳丽。士客们来观的,莫不羡赏,如似身在锦绣窝中,尚多了一段香耳。诗曰:

不与凡花伍,秋来独自芳。

香心幽媚露,嫩质劲凌霜。

布叶依胸径,垂英遶陆床。

岁寒坚晚节,谷水味香甘。

人或看得好,要求他一本。樊老固竟高其价,不肯贱售。且又癖性,说要一钱,便九分九厘也不肯货。常在花前与人竞口,把个极幽奇博雅之场,倒做了个市井交易之所。若高雅的人,知他癖性,照价与他,倒得欢喜而散。故当时笑他俗品,而亦有雅致,雅致以能种菊。俗品厌其论钱,有几句口号道:

樊老种菊,写肥口腹。

没个雅怀,一味恶俗。

有钱方售,无钱休渎。

恼了花神,怒目斥逐。

道伊行,把矛贪黩。

罚伊粪窖,变个厉蛆。

终日钻营,尝你厌足。

樊老得利于花,已经五载。初谋三餐不给,粗衣挂体不能。今觉酒肉醉饱,而温暖有余。遂于园中,构小轩三间,轩后即通内室。就有文人墨士来往,以其爱菊之雅,赠一匾名餐英轩。又有人赠以对联云:霜繁乱砌攒金蕊,寒浅疏篱绽玉花。

又一年,荷败桐疏,而秋英独茂,樊老圃中开得更盛。来看的,来买的,络绎不绝。樊老更拏班做势,千不肯卖,万不肯卖。反到朋友人家去了,把个花圃锁着。要看的不得看,要买的不得买,人上多不平那樊老。

忽一日,时将申刻。樊老没了老婆,身边有个极相蠢的丫头,日里煮茶做饭,夜里权将来煞火。樊老止生得一女,年方十五,发尚垂肩。内无男,外无仆,若此老他出,就是女儿管园。那日樊老睡在房中,其女忽走到园内来,远远望见一个穿黄的小厮,头发亦披肩,在那花间行走。其女想道:“花园关的,那小厮从何入来?”女又凝目看视,那小厮亦生得雅致韶秀,心里想道:“好个郎君,若去知会我爹爹,他性气折拗,见了必然呵斥。我不要撞破他,待他看一回去了罢。”心里正是这般想,忽见那老婢也跳到园里来,见了喊道:“甚么人在园中看花?”

樊老性命在这几朵花上,闻得喊叫有人在园里,失惊跳将起来,跑到园里道:“是那个?”把眼一瞧,并没个人影。问老婢道:“人在那里?”老婢道:“我明见个人,穿著黄,立在花边看花,怎的这会儿就不见了?”樊老问女道:“你见么?”女答道:“我没有见。”樊老对那婢道:“啐!人影儿也没有,你敢见了鬼,这般大呼小叫,把我来一惊。”诗曰:

借问此老何相惊,惊心祇恐花见侵。

花侵尤虑钱倾,贪心应共惊心生。

世人爱财虽营营,未若此老如蝇。

王戎钻核千古嗔,赖得此老芳名。

大家混帐了一会。到了次日,樊老守定花园,再不走开,诚恐真有个人来偷花。那日不惟看的不放进来,并要买的亦不放他进来。吃粥吃饭,俱在园中。看看坐了大半日,将次未时模样,有一友也种几株菊花,邀他赏玩。樊老正坐得没兴,闻人邀酒,五脏神先欣动了,暗忖道:“我坐在此,并没人来。多分是那丫头眼花,见了黄花儿,反疑做是人。今将晚了,谅无人来,我且去吃酒。”遂分付女儿看园,竟自去赴酌。不题。

却说那女仍来轩中,坐下看管,心里又想道:“我昨亲见那穿黄的小厮,怎的喊叫起来,就不见影。岂我亦错看了。”正思想间,忽抬头,那穿黄的小厮,又在花里行走。女道:“正是昨日那厮又来了,等我去撞破他,问他那里来的。”女连忙走入花丛里来。那小厮也不回避,欣欣迎着道:“姐姐见礼了。”女道:“我且问你,你是那来?终日来我园中打搅。”那厮笑道:“我与你系紧邻,怎的就不相认了?你爹爹古怪,我等他,方来一玩。”女道:“咋日明明见你,原何一会儿,就找寻不出?”那厮道:“我躲在菊花深处,他们何由得见?”女道:“你看只看,不要扳折了,累我受气。”

那厮道:“便扳折些亦无碍。”就去扳了两三枝。女跌脚道:“不好了!赔我花来,我爹见了要气死,枝是他心爱的。”那厮笑道:“小家子,就要我赔,我医好还你罢。”把那扳下来的技儿,依前凑上去,端然如一木生成的,花儿更觉鲜丽。

女骇道:“好手段!折的能接得牢,真好法儿。”那厮道:“这事何足奇?我还能使黄的倏然白,白的倏然黄,一枝上开出两三样颜色来,这才是奇。”女不信道:“那有此理?这色是天生成的,那得变更。”那厮道:“你不信,我教他变一色你看。”指着一枝白菊花道:“我要黄,速变来。”真古怪,只见那菊白森森的,倏地里换出黄来,如将金镀的一般,更是灿烁。诗曰:

从来黄白不相兼,转白为黄术岂纤。

不是花神施妙手,何缘夺得化工旋。

女惊喜道:“好妙法,你教了我,我把几盒花儿送你。”那厮道:“我不要花,你把别的来换。”女道:“不要花,我把几贯钱送你。”那厮道:“我也不要钱,要钱是俗团了。”女道:“花又不要,钱又不要,我把头上这根银簪儿换了罢。”那厮笑道:“头上的不要,是腰底下腿缝儿里那件东西来换,我就换了。”女听了这言,甚恼,恰又爱他的法,只得含忍了道:“你这人忒胡说,对我黄花女儿说这样话。”那厮又陪笑道:“你是黄花女儿,我亦是黄花郎。你的也不宽,我的也不大。你和我做个配儿,我教了你这个法儿,管你受用不了。”女心实爱这法,又听了这话,甚有些动火,道:“我依便依你,只是不要悔赖。倘到了手,不教我怎么?”那厮笑道:“没这样事。”便相搂了到轩子下去,就在凳儿上卸下裤儿。那厮虽说黄花郎,做起事来倒也在行。便把些唾儿来与他涂湿了,后把那茎儿插将入去。初破瓜时节,里头不免火辣辣得痛。女道:“痛哩。”那厮道:“耐一刺就好了。”两下抽递起来。不多时就有些水儿发动,觉得滑溜些,那厮便又深入,连动百余动。女子觉里面要小解的,急急麻来,道:“放我起来,我要小解。”那厮道:“不是小解,你要丢了。我也要丢了。”越搂得紧,抽得急。两个却忘记了那老丫头来张。

却说那老婢,思想昨日,眼着着见那厮穿着黄,披着发,被我喊破,倏不见了。等我今日再去伺候他。悄悄摸到后轩来,只见姐儿和那穿黄的小厮,搂做一块,在凳儿上,一耸,捣个不歇。就立住了脚,闪在门后来张,看了禁不住火发。人虽生得粗蠹,然这一窍是通的,也是好的。虽说那樊老也时常摸摸,曾奈老人家,千般帮衬,万般扶持,弄得进去,抽得几抽,妇女正兴来,那老已鳖杀,动不得了。正是那老婢的心下黄莲,说不出的。见他两个狠提猛送,怎的不,且又心热得紧,道:“我且出去绰个趣儿。”便飞也似跑将出来,一把捉住道:“你是甚么人?敢大胆奸我家姐儿。”合扑压住不放松。女子惊得日瞪口呆,不敢做声。那婢犹喊道:“做得好事,怎么打发我来?”女定睛一看,止得那老婢压在身上,那小厮又不见了,胆就大了,向那婢啐道:“蠢物,你做恁的压住我?”那婢道:“我不压你,我压那穿黄的。他昨日躲得好,今朝躲不过了,大家快活些罢。”女道:“你又着鬼,说这些鬼话。快恁的,你且立起身来,看恁的穿黄不穿黄?”那婢果放松了,把眼一瞧,却压在自家姐儿身上,忙跳起来道:“我真眼花了。”竟一道烟去了。女见那婢已去,轻轻把裤儿系好了,忙到园来,那小厮传法。满园中那里寻得出来。诗曰:

占尽花神利,今将爱女偿。

痴儿端不悟,犹是恨茫茫。

女不见那厮。心下甚恨那婢道:“被这怪物来榄散了。不曾传得他法。又不曾问得他居处。叫我好恨。他不来榄。我得了这法。伪园中一倍的。就可图百倍了。我家岂不富饶。真是有其父。必生其女。诗曰:

女失元红花失鲜,算来亏损总般般。

身亏饶你金移斗,那得如花再放妍。

不说女怏怏的不悦。却说那婢,明见他两个这般的做作,怎的捉住了,又被他逃去,教我一天的欢喜,都化作冰。坐在烧火凳儿上,想了一回,那淫津不觉出。偶那看家的狗儿走来。这狗儿,是那老婢终日没个事做,将来抱在手里顽耍的,弄得极熟。见他在面前过,看他那厥物倒也粗壮。就抱将过来,把自己的裤儿脱了,把狗的那厥物桩在牝里。搂了狗下半截,耸个不祝却也作怪,狗通人性的。那厥物也硬起来,耸得那婢也觉得胜似老儿的软鸡巴,强如没有。竟搂了那狗,在烘凳上热哄得有趣,不忍放他。

却说其女见父不归,那老婢也没响动,疑他也遇着那穿黄的小厮,在那里做甚么事。亦不做声,悄然走将出来。只见那婢抱了狗儿,在灶凳儿上作颠。女知他惯的,不以在意,特然走在面前。那婢慌了,把狗一丢,狗把脚一箭跳了去。把那婢和凳仰天跌倒,竟露出面前那件。看了看,裤子又在一边。女解其意,笑道:“你寻得好丈夫,你进了狗国了。”那婢忙爬起道:“一时见你们两个做的事,教我心里痒得煞,偶把他杀杀馋,姑娘千万莫响。”女道:“我和那两个?做甚么事?你说这样话,爹知道可不利害。”那婢点头道:“我晓得了,日后大家都不要提起。”

早闻得叩门响,那婢忙执灯接樊老入来。酒已是大醉的,扶上床睡了。安见父已睡,亦自归房,想道:“法不传也罢了,不知他如何了事。”这光景想象不起,恼的是那人阻我好事,不觉的睡去。忽见那穿黄的小厮又来,女牵衣道:“法不传我,那里去?”那厮道:“吾乃菊英是也,嗔把我辈狠售,故我来探尔花心。花心破,诸色就槁。纵有法,亦不授尔。”把袖向花间一卷,欲去。女留之不能,正牵绊间,忽然惊醒。女想此梦甚怪,牢牢在心。

到了次早,此老忙起来。头也不梳,竟到园里来看花。不看犹说是一园好花,看了魂魄都丧了。平空喊叫道:“可怜好苦!谁把我这一园花,都来作践了。”叫苦不已。女闻得,心下了然,只得与那婢一齐来看,真是可怜。但见:

似霜摧落,如雨飘残。

绿叶儿倒挂低垂,翠干儿东弯西曲。

才放的瓣卷心歪,未绽的头垂色褪。

夸甚的蜜绒球,蜜卷帘,蜜雁翎。

看来黄不像黄,数甚的银绞丝,银络索,银凤毛。

端详白亦非白,虽说陶渊明爱他,见了应亦愁眉。

就是陆龟蒙慕着,睹此仍将丧气。

女看了,对爹道:“心贪。我看这派色不人想笑来。”女道:“人损的,不过坏一枝两技,或一朵两朵。今一概如残破的一般,想天亦爱此花,夜里来收了去。爹且喜种子在,明年再种罢。”樊老口胸道:“说是这般说,把我一年利息都没了,怎的好?”兀自嗟怨不已。女再三劝,而此老竟恫恫就毙。虽是天道恶盈,亦此老太癖了,更加之以贪心,故花神巧于愚弄他。故所以说癖不可有。此是癖而有害的。

然又有一种人,也是这般癖,不惟无害,而且有利。里有翁老者,不知何许人。常携二孙,结庐于秦望山下。年已六旬,炯目苍髯。啸志歌怀,傲然有遗世之意。二孙长字伯玉,次字仲璧,俱美姿才。虽系妙龄,尚未有室。

翁老颇好莳花,尤喜种菊。舍傍有隙地,编茨成篱。老圃秋容,黄白交映。翁老自提一壶,向花丛捞饮。既倒接篱,颓然睡去,二孙往往扶归。真有:刘伶之风,陶令之致。

重阳已过,霜月如盘。二孙读罢,窥园。但见琼朵金英,摇香美色。爱玩,若身寓珠玉之林,群娥之恻。伯占一绝。诗曰:

幽人篱畔菊花栽,霜落金银取次开。

分付花神休睡去,求凤饶有相如才。

仲亦占一绝。诗曰:

金精曾被窦郎猜,卖尽风流枉自回。

缥缈仙灵应久在,如何今夕不重来。

讵料念之所至,鬼神先知。况窍于语言,自成感召。是夜黄白二英,化为姐妹。漏下三鼓,伯已就枕,曲肱而睡。仲亿前词,彷徨兀坐。忽听园中似有人行走,忙将纸窗钻隙窥之。见有二女子,遮掩芳丛,轻盈可爱。然月影之下,见不甚切,道:“待我出去瞧看是何家女子,可邀来一叙,以消寂寞,岂不是一大快事?”遂开门出来。

女闻开户有声,即撤离遁去。仲心怏怏道:“上门的主顾,倒被他走了。”忙促伯醒来,告道:“哥哥,你睡得早,失恰一卯了。适有二女子,在园中看花。我开门出去,欲瞧他一,他听得门声,即遁去。不曾饱看得,可恨!”伯道:“此必邻女子,乘夜来偷了花去,待侵晨起来,插在鬓傍,以待有情之悦己。此女亦知趣的人。”仲道:“以我的花,供其所悦,彼计得矣。祖翁憾何?”伯道:“彼暮必然复来,我和弟藏于篱边。伺而执之,他若乞降。把来消消混,何为不可?”仲笑道:“吾是二美。若能获着,我与哥各享其一。”诗曰:

瞥见双娥惹兴狂,顿思邂逅挟英皇。

闭门不纳诚男子,遐想斯凤衍泽长。

次晚,兄弟二人虽咿唔一室,然一心只听篱边声息,驰想高唐。坐到夜深人静,隐隐闻得篱之下,纤步蛩蛩,语声细细,大有疑是玉人来況。仲道:“哥哥听得么?那人来了。”伯遂拉弟相与趋出。二女因见人来,端然伫立,了无避态。

长女徐徐向生语道:“予姐妹久托芳邻,为爱寒英,过从清赏。不觉轻踰樊圃,未闻主人,得毋见讶!”二生见其花容并绝,语韵悠扬,早把个魂都荡了。敛容谢道:“贱兄弟方理夜课,尚未就寝。偶闻香趾,履我荒园。倒屐犹虑不恭,其何敢讶。”长女因问道:“二尊字?”伯:“生伯玉,吾弟即仲璧。敢问二芳卿?”长女道:“予黄小娥,妹银小娥耳。”那时二生对立,恨不得搂那双女子,即入罗帏,共翻鸳被。见其从容端雅,不敢造次。只见黄小娥徐道:“昨日隔墙得闻二君清韵,想念花神,萦思丽质,有诸?”伯逊道:“漫怀,何期污二美清听。”俪姝道:“二君何高才,我效颦一首,奉教君子。何如?”姐占云:

黄花久傍地仙栽,神不依人怎向开。

休把良缘负良夜,好教女英伴郎才。

妹亦占云:

神与人交莫浪猜,巫阳云散几曾回。

不如邂逅知音者,月朵风茎笑摆来。

兄弟闻诗,赞赏不已,知女意已肯。各舒媚款,近前求合。黄娥顾妹道:“我尔从来寂守蓬茅,幽舍香艳,竟不欲入华堂,图兹富贵。今何幸偶遇仙郎,蒙彼眷聆。一言许可,双缔良缘。吾妹毋更迟疑。”银娥道:“姐言良是,固我所愿。但我来时,不曾对筠姨说过,恐彼倚门久候尔我。牵挂清怀,不能大畅。奈何?”

黄娥道:“这般。故以一人留此,一人归伴。先后成缘,不可。”银娥道:“此论甚妙。长幼有序,姐应留此,妹亦归。”银娥乃还。仲不能留,目送其去,踽踽入室。嗟呀良久道:“掌中物倏然遣去,今宵教我岂不闷杀,好一个不近人情的大姨。”

不说仲璧的纳闷。却说怕玉拜了黄娥,归到房中。殷勤相与解衣,但闻奇香拂拂。及阅丰肌纤腻,牝户精美。伯玉兴不能禁,引茎逼合。黄娥款告道:“兹值初遇,交会方新。予之花窍未开,子之龟锋正锐。望乞怜护,毋得纵力摧残,令妾望风而靡。尝闻古有刻烛成诗,妾效此法,限茎成媾。”乃以指度茎,约有二寸,画道:“今番止于此,毋太过,就是爱惜妾处。”伯玉道:“如命。但临机应筹,自有主之者。”遂施津纳茎,引动方抽。娥即畏避闪移,高垒未穿,深中难究。许入仅寸余,抽未百合。当不得新炉日紧,往来急骤。欲欢来,一度已讫。

伯玉道:“纳未及限,子何食言?”娥道:“始事难量,安期必信。再则以审,行当踰限以报君。”伯遂下,与娥并枕。口温香腮,胸挨嫩乳。手搦红,腿压。又载弄香龛滑滑,烧瓣酥酥。佳兴复来,坚阳再,娥乃然受事。伯得入锐二寸,娥扪道:“及限了,及限了。”伯道:“尚未踰。”复入一寸。娥道:“如今踰矣。”伯道:“踰无所苦,何爱而不踰?”又复入一寸。时而物既已相得,抽抽送送,往往来来。含妙趣,兴味无穷。一个揄,一个受。如风狂摆柳,颠来颠去。颠得个竹床儿响声不绝。

仲在隔房听他两人清兴,就是泥菩萨也要发作,叫仲璧如何过得。况那根铁干硬帮帮,把床破被单也穿得破。没处发遣,只得将三个指头,权把他来消遣,已经再次。犹听得他们响动,忍不住了,乃低呼道:“好个会筛簸的新嫂,摇倒竹床。”娥听得,亦悄应道:“难为没摆布的小郎,锐破铁罐。”伯玉止道:“禁声,恐闻于祖翁,不当稳便。”娥道:“毋虑。这时已被睡梦虫魇住了,正好畅情一乐。”须臾欢罢,邻鸡晓唱。娥起辞归,仲忙出送道:“今晚切携妹来。”叮嘱再三。娥笑允道:“今夜断不教君独宿。”相送而别。仲对伯笑道:“哥哥,昨夜好杀哩。弟有首诗儿请教。”诗曰:

玉体相偎兴颇豪,竹床声碎旅魂飘。

不怜人在凄凉況,望断巫山云路高。

伯玉看了笑道:“昨苦了贤弟,今日快矣。”

抵夜,黄小蛾果挟妹同来,付与仲,道:“好为之。”即自旋将归。伯欲挽留,娥道:“筠姨立候,势不可待。”伯谅难款留,勉强相送及檐下,携娥手道:“汝纵不肯在此,姑少止,听他两个作合有趣。”哦道:“娃子作嫩事,怎如我两人劲敌。”伯发兴道:“卿老辣,奈我咋欢未畅。权此一会,何如?”娥道:“无榻孰可?”伯道:“无虑。”忙把芭蕉叶一片铺地中,目赤身仰卧,令娥裸体跨腹上,将牝凑茎。用手披着竹梢,但竹梢是软的,借他势儿,一起一倒,甚捷。又见娥频频的桩下来,伯急急的顶上去。如点眼的一般,点点着穴。约五七百合,娥渐垂首酥下,竹梢不动。伯下而又如筛米的,狠狠的颠簸了一回。娥竟放手伏伯身,伯亦清欢更剧。

事毕罢手,遂送娥去。复转身来听弟所为。那时银娥方与仲璧扭捏,缕带款。持至夜分,才得沾体。仲密视其细沟中,红珠绽,香馥袭人,忙施津唾。进未踰寸,银娥呼痛不绝声,两手相拒。仲略一抽动,银娥便退缩,哀告放手。仲无奈,轻轻按摩,聊且毕事,情实未慊。迨早辞去。伯次早顾仲笑道:“极杀新郎,也算春风一度,有诗奉览。”诗曰:

仙郎欲入广寒处,无奈素娥深闭祝。

婆娑门外略沾唇,未知香味因何据。

仲读罢,道:“哥哥,正是。弟欲深刺一分,彼便叫苦。究竟未知此中佳妙。”伯又笑道:“今晚便知。”

到晚,姊妹偕来。姐迎请仲道:“妹幼稚,夜来情事未周,幸无怏怏。今宵再会,当自称情,必非复昨宵光景。”复对妹深勉道:“不可再作扫兴事。”

是夜共处一室,上下联床。仲冷眼观伯,已与其姐关笋合缝,粘如胶漆。不闻一些扭捏,只见颠狂起倒。心下想道:“昨夜好费力,不知今作何状?”遂起股唾津,直入二三寸。银娥虽拒,却然亦承受,不似昨宵退缩。仲心已喜,抽未至百,复进尽根,银娥亦不苦。仲心大快道:“入佳境矣!”正弄在兴头上。忽姐问仲道:“妹妥否?”仲道:“已妥。”姐谑道:“既妥,可无谢媒人。”仲应道:“窃自有意,碍我家兄,不敢致敬。”伯怒道:“谬谬。你不读诗。女有贞,不可乱也。家有范,不可踰也。伯媳于分,固当远别。嫂叔于礼,岂可通言。今遇虽露草,礼谨冠緌,未可以为溷。”姐谢道:“率尔戏言,只因名分未定耳。我想如此夜行,不过幸一时之欢,实不是百年之好。安得称讲姻盟,敬申佳礼。使得称为叔伯妯娌,共事高堂,不尤愈于私奔么?”伯道:“吾正在此踌躇。今时事,亦甚可为,只没个人作伐耳。”姐道:“妾们幼失父母,全仗筠姨抚养长成。今把这段姻缘,直截告诉他,彼自欣然肯来作伐,不怕事不济。”众道:“此策良善。”遂各散讫。诗曰:

宵行仍自虑疑猜,不及联姻得畅怀。

寄与冰人应作伐,一齐欢上雨云台。

诘朝,翁老正启衡门。有一佳媪探入,翁老问其何来。对道:“奴邻人筠姨也,足素不离户限。今窃有慕高风,素深企仰,特来为二贤孙作红叶。惟翁嘉诺。”翁老辞道:“吾隐居澹泊,雁币难修。况二偶欲一时并举,将何物以辱命?”筠道:“予姐藐焉,二俾予教言。兹幸长大,不慕豪贵,惟欲嫁得其人。论人无过二孙,敢尔轻造。但奁惟荆布,所聘亦止荆钗。多仪原非所望。”翁老道:“如此幸甚,老朽敬从所命。”遂择吉遄成,归妇双美。

翁心大悦,以为得人。是夜,筠以媒人兼送婿家。纲纪内外,诸务沓至。夜分难去,欲栖无所,乃问娥。娥附耳低道:“姨缘至矣,曷不荐寝于翁?”姨佯应道:“尔辈适人,吾责已卸。喜之不寐,何难坐待天明?乃忧一宿。尔可各早去做团圆,毋怀念我。”既各归房,翁亦倦寝。筠从暗中轻开其门,入挨床上。

翁自梦中惊觉,辞道:“事赖相成,愧贫,无甚款待。但予系鳏老,不便相容,惟求自便。”筠道:“霜宵寄迹,责在主人。岂以亲缔姻缘,可令来人宵啼霜处么?”翁道:“姨言极是。但吾闻古男女,非六十不同居。予固及瓜,姨殊尚艾,可无嫌否?”姨道:“寒夜权宜。予自和衣睡,翁怀不乱。乌乎不可?”翁不能却。已而姨复寒颤,牵被自遮。须臾姨即人被,伸手摸翁阳具,痿垂不举。自解裤逼之,冀翁兴发。翁道:“我久不作此态,恐负芳情。”姨复引翁手,摸弄其牝。莹洁无毛,窍中紧束。如火齐初发,绝无生育离披之态。

筠道:“奴年虽已三十,然从未适人,今犹处子,翁盍请尝试诸。”翁被他挑引不已,亦觉心动,阳具稍坚。姨即以牝函冒其上,温软悦人。翁茎忽然大举,姨摩其势壮勇,骇道:“旱省此倔强,予当退舍避之。”及交合,初颇挨挨擦擦,似甚艰难,徐渐滑透。翁健且善战,坚竖不倒。自昏至宵,方才歇手。姨极满意,笑道:“矍铄哉是翁!出其勇力,真可擂碎黄鹤楼。予素植清标,怕亲父。今觉舍翁,吾将何适?”翁亦私喜:“得此佳偶,亦可免鳏寡之苦。”两情甚是欢悦。诗曰:

老翁独宿无此态,忽来佳姨愿陪伴。

调阳弄牝情忽浓,大开旗鼓亲征战。

十台百合不暂停,直至千回犹眷恋。

畅得美妇不绝声,道是我翁真勇剑

我翁亦觉心开花,那知鳏夫春复来。

安得夜夜常如此,无使佳人趁满怀。

侵晨,姨呼二女道:“夜来事,吾已与翁谐矣。任尔少年燕婉,多则是几度欢娱。争如我老干精神,挽不通宵受用。今不是姨甥之称,当呼为姑媳了。”黄娥应道:“恭喜阿姨,苦节多年,不省男事。今幸孤根结契,永遂良怀。一门偕隐,何虑岁寒。”姨道:“银娥何未见做声?”黄娥笑道:“他夜间赖尿,得床响。”银娥应道:“沾几点露华是有,不是尿。姐姐,不住在床上叫肉心肝,敢是家长娘要与祖婆办喜席哩。”“相与欢笑,大家和乐。翁家食既烦。又逢岁荒,甕食不继。翁日忧之。

姑媳相与谋道:“前山有林,吾辈可弱根,以精饷膳翁孙。”翁察而尝其苦,甚惊嗟叹。黄娥道:“糟糠妇固应,翁如过虑,敢请辟谷以从。”遂其七日不食,容色愈丽。翁异之,终不安,谋自典衣为食。姨见问道:“典此何如?”翁道:“典银易米。”姨道:“如此何不早说?”遂呼黄小娥道:“娥来,翁资金。”黄娥即出金五锭为翁寿。又呼银小娥道:“娥来,翁资银。”银娥即出银十锭为翁寿。翁惊问道:“果何术而致此?”二娥为道:“此吾祖白帝所司。吾父牧所贻,媳于阿堵。亦犹祝融之燧,而玄冥之冰也,何须术致。”翁如未信,请使什器尽为金辉,栋宇皆成银灿。翁寓目,何如。遂口中念念有辞。顷刻,见家中所用器物,件件都是金装。舍宇廊房,楹楹尽皆银饰。辉煌灿烂,洞目骇观。翁急止道:“我闻得泰不祥,当亟还吾故物,毋招天忌。”二娥领翁命,仍还其旧。

自是翁家给日足,惟酷意种花。花开时,邀友人共赏。如喜悦者,即相送不吝。间有以钱来售,翁艴然道:“我岂卖花人?值钱也即持去。”尝花前与友人痛饮,作歌鸣志。歌曰:

人生七十兮不久长,何必贪恋兮喜多。

对花长啸兮倒霞觞,夏吾亲朋兮无参商。

广行方便兮免灾殃,即是种福兮对彼苍。

从此广财好施。人有不能婚娶者,替他婚娶。不能殡葬者,替他殡葬。或鬻男卖女,易妻继弟者,—一代为回赎。以至一言解人之争,一语息人之忿,无不曲为周悉。乡邻之间,俱称为长者。有诗曾道来。诗曰:

山川灵秀,特钟我翁。

菊繁,喜其秋浓。

不畏霜露,挺然秋风。

与人共赏,略无吝容。

攘财好施,感及玄穹。

得获贤淑,为诸孙荣。

翁迪吉,遐福隆拢。

杖履入市,忽有韦道人向翁揶揄道:“此不了孙媳资财,那得三千功行。”翁见其道向前揖道:“长何以教我?”道人道:“君益精,凡期已满,将拔宅上升,当归为谋。”。以道人之言告诸三妇,三妇道:“湘子。然翁善行圆满,理当飞升。”遂出金丹翁孙将余散及僮仆,赐人。至夜闻音,室。虚而去。

诗曰:

天自知,善因善报岂差迟。

飞升去,从此逍遥乐未支。

第十五回大螺女巧偿欢乐债

诗曰:

漫道偷花我独擅,其中自有和鸾片。

假饶缘分不在伊,铁鞋踏破无繇见。

情挑意逗便相亲,不是前因即宿愿。

一朝爱尽如花飘,恁是恩牵留不转。

即如螺女下尘凡,纵为当年冤一线。

偿他昆玉两和谐,欢欢喜喜春生面。

冤将恩解自成拋,至今传得姻缘段。

这首诗,单道人的偷欢觅爱,虽说是一段小小的机关,其中却有个大大的缘分。就如一个妇人,生得美貌,你也爱他,我也爱他,你也去钻,我也去钻,用了许多心机,废了许多气力,终究不得到手。被一个人来,一放下勾,就钓着了他。岂真有潘安的貌,子建的才,邓通的钱,驴大的货?亦他的缘分到耳。

莫就人家的妇女,就宿一娼家,将钱贯钞与他,就歇个不耐烦,孰知缘不在你。或要耍嫖他,不是他有客,即是我不闲。蹉蹉跎跎,等了几时,等得个闲日。发一段高兴去去,那婆娘又出身了,到底不得一面。看将起来,夸不得说我有手段。我能善钻,总是跳不出那个缘也。所以陶学士不说邮亭一夜眠,而说邮亭一夜缘。微哉斯言!正所谓有缘才有眠,即如俗云: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有诗云:

凑着机缘动好逑,邮享一夜尽风流。

饶君纵有偷花手,缘不来时空强求。

话因说个缘不来时空强求的故事。先年有一人姓张,事母至孝。每日砍柴,易粟供母,寒暑无替。忽一日,母病将亡。张焚香告天,愿以身代。然修短有数,岂人代得的?其母竟以病亡。张殡殓了,哀毁骨立,饮食不进。邻人再三劝谕,方始食粥。

但张身自出砍柴,向赖母三餐炊煮。及母没了,张要亲身经历。每一举火,即想其母,未尝不痛哭,常至废餐。忽一日,进山砍柴,见路傍有螺壳一个,大如瓮,可以盛斗粟。张爱之,遂悬担头持归,挂在卧房壁上。每日早饭了出去,至暮方回,即炊煮晚膳,习以为常。

偶一日归来,见锅内有热气。忙揭开一看,夜饭并下饭的小菜,悉皆齐备。张奇道:“又来作怪。我门儿锁好的,是那一个来替我炊煮?”想一想道:“是了!多应是邻家女眷,怜我无人,暗地里来与我煮了。难为,难为。”就吃了些,尚有多余,道:“留明早罢!”

自这日起,日日回来,厨下饭儿蔬菜,俱打点得齐齐备备的。张心里疑道:“就是邻舍人家哀怜我,或替我一晚两晚,或三五晚。今将来有一月余了,日日如此,这事可疑。等我明日躲在家里,看是恁么样人,再作道理。”

到了次日,假意儿出门去打柴,仍复悄悄的走回来,伏在自家房门后,冷眼窥着那厨下。只见不多一会,挂的那螺壳动将起来。少顷,那螺壳里钻出一个女子来。看那女子也生的好,但见他:雪白庞儿,初不假些脂粉。盘绿蝉鬓,何曾借乌云。溶溶媚脸,宛如含笑桃花。袅袅细腰,俨似垂风杨柳。一双凌波小袜,高映着六幅湘裙。两瓣出水金莲,卖弄出千般波俏。勾魂处,窄窄二弯。丧魄地,深深半窍。真如那广寒队里的蝉娟,披香殿上的玉史。

只见那女子走到厨下,运水断薪,洗锅造饭。色色完了,复向那壳里钻了入去。张看了惊呆不敢出,道:“好异事,这壳里有个女子出来,与我值厨,想从前都是他了。我意欲出来,扯住问他个详细,心下一时惊骇不迭。他又钻了入去,少不得有日,再俟候他罢了。”

明日,仍往山中砍柴。因与同伴说起,内一人道:“你真好呆,就一把扯住了,问他是甚么样人。”又一人道:“你真没用,这般标志的,管他甚的,扯住来睡一睡儿。”又一人道:“你还老实,若我断不放他进去,死活大家做一常可惜!可惜!我偏不能够得遇。”又一人道:“你们说的都不是。他在壳里安身,岂是凡品。我常闻得有一老,悬一壶于市,每日向壶中去睡,后竟升仙去。这女子亦大似此类。你以后伺候着了他,只好好求他,自有分晓。”张谢道:“有理有理。承教承教。”诗曰:

山壶公隐市尘,螺仙壳里现真传。

个中秘诀谁能识,半是怜孤半是缘。

至晚张归来,看了笑道:“多累,多累。我没了母亲,仍像有母亲的一般,诸事不要我费力。等我再从容一日,伺候问他。”遂睡了。次早仍去砍柴。

不题。却说内中有一人姓刁,年纪二十多岁。极轻佻好事,概中有些儿风吹草动,他就要来拨草寻蛇。恁你姑嫂姐妹行中,他全不顾些情义,也要去打牙撩嘴。诸凡钱财经手,便要占些便宜。少一言不合,即要与人摹拳头情。因此人起他个插号,叫做泼风力,刀同刁故也。此人与张仅一壁之隔,其母在日,开一扇孝顺门儿,彼此来往。那时刁尚小,穿房入户惯的。及张母已故,刁年亦大,遂掩了这扇门儿,然蹊径是熟的。闻张螺中女子这一段说,心里忖道:“这明明是个奇女子了。人说得好,有个好光景,莫教轻塌了。

他是这般呆塌了,我老刁岂学他。等他进山去,待我悄悄伺候他。倘真有这样事,或是我口里食。我且一把拽住,使他一个满帆风,先到了手。那时设个法儿,把那壳儿移到我家里。这受用岂不是我的。”想得快活不煞,只等老张进山。有诗云:

未觑嫦娥影,先萌窃玉情。

水中捞落月,徒费万般心。

瞷得老张进了山,忙忙把扇孝顺门儿拨开,将身挨入。把眼一瞧,见壁上悬那一个大螺壳,道:“是真了。”遂隐在老张房里,把双眼儿,只紧紧瞧着那螺壳,看他怎生出来。坐了一会,没些响动。又立了一会,又无些影响。坐得不耐烦,不觉一睡,竟沉沉的睡了去。失惊醒来道:“啐!我在此做恁的,这等好睡。”忙把眼擦一擦,去张。只见锅里有些热气起,道:“古怪,错过了。他已出来做饭哩,不然锅里怎么有气起。”忙出房来,揭开一看。饭早已熟,人却不见。小刁懊悔道:“等了一日,倒睡着了,失了这卯。罢!明日罢。”复自躄到家里,过了一夜。又打听得老张出门,仍前来张家窥望。

又等了半日多,不觉的又是一个瞌睡来,惊道:“怎的又是一个瞌睡来了?”打起精神去张。早见一个女子在灶下扫地,刁欢喜道:“来了。”再一张。看看那女子,扫地将次,扫到房门前。刁见他实是生得千娇百媚,万种风流。心里就如获了一件宝贝的一般,忙趋出道:“仙姑,多劳了。”那女子立起身来看,道:“你不是张郎,何劳过问?”小刁道:“管甚的张郎李郎,只要是风流子弟,俊俏儿郎,中仙姑的意,就罢了。”那女子道:“我与你无缘,缘不在,乌可强求?”小刁道:“我今幸遇你就是缘了,你岂不闻有缘千里能相会?今宁不是千里相会乎?”就戏了个脸,双手搂将过去。那女子道:“莫啰啊!”把身一闪。小刁一个合扑,跌了一空。又暗笑道:“仙姑,若论人品,我也好似老张。若论风月,我也好似老张。若论偷寒送暖,轻款温柔,我也更好似老张。”又一搂,那女子又一闪。小刁又合扑一跌,几乎跌下水缸去。心里就觉有些恼,道:“仙姑,不是我小刁夸嘴,我小刁吃不得半分儿亏。今日我这般相求,你故意这般推却。我一声张起来,大家走拢来捉祝那是莫说老张顾你不得,就是我也顾你不得了。”那女子道:“何虑。任你千万人来,我要去就去,那一个强留得。但我终与张即有缘,缘尽即去。你强求得何益?”小刁见话不投机,道:“没甚的奈何你,我把你这壳儿拏了去,看你何处藏身?”就去除那螺壳儿。不隄防屋上打一块瓦下来,恰好打一个满面。小刁抚了脸道:“不好了!迷了我的眼睛了。”停一会,撑眼来看。那女子已不见,小刁道:“这又是他耍我,我终不然罢了不成,偏要拏这壳儿去。”复举手来拏。这螺壳真好古怪,却是有千来斤重的一般。好似蜻蜓摇石柱,动也动他不得一动儿。小刁就放了手道:“也罢!不拏他去了。倘说与张郎有缘,我偏搅得他没缘。大家弄不成罢。”诗曰:

陡遇佳人赛小乔,便思相慰倒鲛绡。

徒教费尽风流态,没个机缘空打煞。

小刁见事不谐,归来纳闷,呆呆的想道:“我欲叫破,大家没了。欲不叫破,那女子千推万拒,这事怎了?”又想道:“有了,他与老张少不得走拢来做一块。做些工夫着,终日去张。张得他们做恁的,便去一把捉住,撮个头儿,怕他们不肯?”

不说小刁思想。再说张却回来,吃了些自在的夜饭,想道:“真难为了那人,但不知是何样人?等我见见,也好作谢他。明日要伺候他了。”遂托故不往山里去,躲在家中,候至下午。只见一女子在厨整庖,张即趋出见礼道:“何方宅眷,垂磷小子,终日来此炊爨。令小于饱德不忘,敢求明示。”那女子还个礼道:“妾乃螺女,受龙主命。以君行孝无偶,遣妾代庖。”张骇道:“前有书生,天帝怜其孝,特遣素女供餐。小子何德,敢蒙此眷。”那女子道:“虽是龙主的恩眷,亦妾与君有夙缘。缘到,故相从耳。”张道:“既与小子有缘,何必相避?”遂拉他同坐,女亦不拒。俗语云: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张素来老实,见了这个标致的女子在傍,老实煞也不老实了。笑而问道:“仙姑能与小子代庖,还能与小子代桃席么?”那女子亦笑道:“恐不能兼代。”张便挨到那女子身边道:“既怜小子乏供,亦应该怜小子乏伴。两个团凑拢来,这才叫做缘。”一头口里说,一头便去摸他那话儿,女子亦不扭捏。

张见他不动,知他已允,遂搂了同到床上,解衣贴体。张的欢喜。真是从天降下来的,那兴高有十分,更兼初次被戒。看了这件东西,如糖似蜜,把个茎儿放进去,死也不肯放他出来。一连的抽了三五百抽,更觉得有滋味,恨不得和身也钻了入去。又抽递了四五百回,觉得浑身通泰。紧搂那女子道:“我的仙姑,我的仙姑。好快活,好快活。”不觉的泄了。

遂共枕而卧,问道:“我与仙姑缘分,当有几时?”那女子道:“不必问。数到即散。”张道:“说得有理。那一件事不是数,升沉聚散总逃他不过。小子意思,只要与仙姑共白头耳。”那女子道:“且看,且看。”张又道:“既蒙相爱,以后亦不必隐瞒了。”那女子道:“自然,从此君一须早回。”

自此之后,张果日日早归。两人如夫妻一般,琴调瑟弄,好不恩爱得极。诗曰:

趁着风流初上头,如鱼得水乐悠悠。

私心愿作双飞鸟,夜夜花阴比翼游。

小刁是个乖人,见老张日日早归,心里就他这着。挖个孔儿来张,但见老张自家坐,自家笑,自家说,自家起,倒并不见那女子的影。忖道:“老张也不曾到手,我窥瞷他这几时,杳没个影儿怎的?那女子说道与张郎有缘。若是有缘,怎不见他缘枕来。”如此相窥相猜了一月余。

忽一日,那女子对张道:“妾有珠一囊赠君。君家自有室。妾缘已满,不敢久留也。”张道:“才得相,何忍言别?”那女子道:“龙主有命促归。”张泣道:“你去了,叫小子怎生想得完,丢得下。”那女子道:“君不久受室,那新人也不下我旧人。”

张道:“去在何时?”那女子道:“在今夕。”张遂不出打柴。心下暗思道:“我守着他不站开,看他怎生飞去?”遂相与步步不离。同行同坐,将至薄暮。张搂搂亲亲,不觉高兴起来。遂与那女子卸了衣,自亦脱了底裳。把那女子坐在床上,自家立在床边。把个茎与那凹儿,塞个紧紧的,捣个不措手。捣得那女子快活,把双手儿来抱了张的脖子,张又把双手儿搂了他的腰。这一会子好狠,如打烧酒的,打得那烧酒堆起花来,这花簇簇的有三五分高。

那是小刁见张不出来,心里逾猜他。忙忙的打了半日柴,就跑回家。张见那女子同老张戏笑,同老张行坐,心里已急得火出。及到了晚,又见他这般颠弄,渍渍有声,更急得火星儿爆将出来。道:“老张倒得了手,我小刁甘罢不成。抢入门去按住了,自然妥帖。”遂发起性来,走到那孝顺门口,一脚踢入去。张一闪,惊跌在地。

那女子乘闹头里不见了。小刁到床一摸,并不见那女子。问张道:“我明见一女子,你将来藏匿何处?好好引出来,不要吃官司,谁着你收拾人家妇女?”张道:“有何指实?你这刁只好在别处放,我和你紧邻紧舍,怎放得这刁?”小刁也不听他,满房去搜,那里有个女子。忙来看那螺壳,那螺壳也不见了。小刁见没指实,亦不好声张,道:“是小弟一时眼花着兔。得罪,得罪。”忙走回去了,张亦不与较。但张故知缘尽,螺女要去,意欲看他怎生样去。思量与他钩搭住了,一时便不就行。不料小刁做这一出,匆匆而别,未尽一言,是张所恨。后张果有人见他诚实,以一女招他为婿,张出珠为聘。夫妻谐老,子孙绵衍。此皆孝母之报。诗曰:

天命曾怜孝子孤,特教素女代供厨。

张郎今日重违者,总是前缘不用呼。

这般看来,无缘强求的,徒费了心,恼了意,终何益之有。信乎!

缘来君莫招,缘去君莫留。

随缘自无碍,两意终绸缪。

我因又说个缘来两意绸缪的。金牛江口,旧有一滩,名螺滩。这滩水极湍急,又极清澈,常产巨螺。往往有人得之,可盛石。滩前有山,多怪木丛林,松野竹。复多娇鸟鸣禽,时日和暖,相与往听,不下鼓瑟吹笙。故此地多书院,内有一院,乃戚氏两兄弟。一字玄修,一字玄感。俱未冠未婚,然而美姿容,如陈平冠玉。

两兄弟读书其中。忽日天晴,山明水秀,花香鸟语。二人遂相与出院闲玩,见滩流中有小舟一艇,一人逆流而上。舟中坐二女子,皆绝色。两人注目频视,恨不得身生双翼,飞到他船上,再饱看一回。早滩弯树绕,舟忽不见。两人又伫立,待其回舟再看。候夕不至,只得怏怏而返,归到书房里来。

玄感问道:“哥哥,人见了那妇人女子,便有千种的相思,万般的想慕。亦思他恁的,亦想他恁的?”玄修道:“亦不过爱他袅娜娉婷,温柔闲雅。如歌所云,佳人窈窕兮动我思,就是这个意思。”玄感笑道:“哥哥,恐不止此。你再想一想儿看。”玄修道:“想他做甚?总是两个字,道标致。”玄感又笑道:“标致二字,动得人有限。有这样一个字儿,动得人无穷。”玄修道:“恁么一个字儿?我不晓得。”玄感又笑道:“哥哥莫欺人。那妇人家脐底下,小肚边,那件物事,叫做庇。岂不是一个字的?”玄修道:“莫胡说。闲耍半日了,且去读书。”兄弟二人,遂各分头而去。诗曰:

欢娱何足羡,羡煞裙底钗。

小窍弦为束,双分玉并开。

瓣如花破萼,香似麝含胎。

多少奇男子,沉醉惹后灾。

玄修坐在书房里,想兄弟所言,那一个字妙。道:“我尝闻得那物,似深不深,似浅不浅。深深浅浅之间,以我的茎儿凑他的窍儿,令人麻了又要酥,酥了又要死。你道妙也不妙?所以古来英雄杰士,才子名流,那一个不好此。故药师遇红拂,君瑞遇莺莺,相如遇文君,君平遇柳姬,有谁人跳得出此坑。我今已弱冠,尚未遇着这个窍儿。须待功名到手,方得如愿,正谓书中有女颜如玉也。”遂占一绝。诗曰:

何年得遇美娉婷,一窍相通破玉痕。

好向灯前怜笑,不妨重倒绣花裀。

再说玄感动了一个字儿的神思,坐在房中,道:“我尝闻人言,座中若无油木梳,饮酒不入腑。座中若有一点红,乐趣自融融。这般看来,女子那个小窍儿,真是消愁解闷开怀乐意的好东西。所以从来越是才人,越是名隽,越下死功夫去求。若那窍儿不十分佳美,人何苦频频留恋。如必正去偷书,韩寿去偷香,襄王梦阳台,思王梦洛浦,只是这窍爱杀人。我非不风流,偏难得遇。岂嫦娥未见少年也?天那!我的巧遇儿在那里?”遂占一绝。诗曰:

深慕如花王一枝,相逢慰我苦相思。

春生纸帐香甜睡,尝尽深深深自知。

不说他两兄弟的相思。却说这一点思慕之心,早打动了巨螺仙女,那仙女就乘螺出游水面。遇玄修两兄弟尚垂涎昨日那舟中的女子,因双双步出围来。玄感笑道:“哥哥,昨所言的一个字儿妙趣,曾想得解悟么?”玄修假正色道:“兄弟读书正殷,不要怀这些杂念。”言甫毕,将次到那滩前。遙看那林光溪韵,山色鸟音,宛如在翠屏前,闻佳人轻歌檀板。玄修道:“此景不除天台。”玄感道:“只少了两个仙女,将我刘阮二人没着脚处。”因相与大笑。正笑间,只见滩上似有一大物,倏沉倏浮,又忽半浮半沉。

玄感道:“哥哥,你见么?”玄修道:“见来,似一个大螺。我和你去捉他起来,养在园中,也是难得有的。”遂走下滩来。那螺又沉了下去,若晓得有人要捉他的一般。玄修道:“兄弟,莫做声,此物也晓人意。”玄感果不做声。又立了一会,那螺果又浮起来,被他两人一齐下手,遂捉住了。竟抬到园中书房后,放在一大缸内。玄修道:“这螺大得有趣。”玄感道:“久不曾见。”两人看玩一回,仍各归房课业。

却说玄修猛触念道:“当初天帝怜书生,亦曾遣螺女供餐。我今幸逢此螺,宁无此奇遇乎?”遂瞒了兄弟,悄悄到那缸边,见螺正出头扬须,浮游缸面。玄修对螺嘱道:“曾闻螺仙化身女子,为书生餐,共荐枕席,至今颂赞。小生思慕,特申祷祝。愿我大仙,毋辜人意,出身相见。螺其有灵,乞如我言。”祝罢,又道:“螺仙,螺仙。可怜小生,真患得煞也。”仍悄悄归到自房。不题。

却说玄感亦曾闻螺女代餐之事。便瞒了哥哥,走到缸前,对螺道:“螺,你听我道,我与汝有缘,方得遇汝。我同书生,无人具餐。螺其见怜,幸出毋隐。”道罢,又把个指甲儿,向壳上弹几弹,道:“螺,小生今夜好等也。”亦去。诗曰:

信是螺仙仅一身,怎当两意共叮咛。

除非一物牝生两,始得绸缪遂二心。

两人意中各自有一个螺仙,各自望一个奇遇。到了下午时候。只见走一个苍头来道:“二官人,奶奶请。”玄感别玄修道:“哥哥,母亲呼唤。弟即回来。”那时玄修意中甚觉快活,去了一个,一个人便好做事。答道:“母亲若留你,便明日来也罢。”遂别去。

玄修见弟不在,放心走向螺缸边道:“螺仙,螺仙,吾弟不在,止我一身。望现仙肌,慰我渴想。”又在螺缸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天色渐渐黑下来,小厮们催吃晚饭方去。只爱那:

出水娉婷相。

因此上留连不忍离。

到了房中,拏着个碗也想着螺仙,举着双箸也想着螺仙,吃着口粥也想着螺仙,嚼着根菜也想着螺仙。吃完了,把腕儿一放,叹口气道:“我薄福的人,那得上帝见怜。真个遣螺女来,使我尝尝那滋味。”因点上一盏灯,虽对着那本书儿,心却不在,看去就是没字的一般。

那些伏侍的小厮,俱各睡了,鼻息如雷。心中摆脱不下,复走到后园去,黑影中望见若有个人走动的光景。玄修道:“岂吾弟先得我心,来此朵颐,等我上前一看。”忙向前,将目一视,恰是个女子在月下拜月。玄修道:“是螺仙了。”急趋前见礼道:“螺仙,小生戚玄修,在此恭候。”那女子道:“贱妾螺女,感君诚祷,不忍相负,故冒形一晤。”玄修道:“素仰盛德,必获见怜。故小生不避烦渎,仰希俯鉴。”那时玄修把眼一睁,见那女子一身清素,万种妖娆。想那一个字儿,小窍委是要消魂了。又道:“既蒙玉趾不弃,小房一坐,愿聆珠玉。何如?”那女子道:“行。”相与入房。

玄修复挑灯对坐道:“天上人间乐事,想同一体。今日之遇,即裴航刘阮不过也。迢迢长夜,莫教负却。”那女子道:“伟论惊筵,玄言入座,此真是人间绝胜事。何必屑屑效那妇人女子态,解衣卸袖,做儿女伎俩。”玄修道:“螺仙此言极当。辛小生久慕花心,思挨香粉。欲如蝶占一枝,蜂亲奥底,深尝裙带下佳品。庶不使小生村煞。何幸,何幸。”遂向前一搂,女不为拒,因同解衣就寝。玄修忙执灯,把女子那牝照了,细玩,头点点,羡个不已。

女子道:“羞人答答,端详做甚?”玄修道:“吾弟有言,脐底下,小肚边,有件东西,妙得紧。今看了,果妙得极。如肉馒头儿发得酵起,高耸耸的突起。酵又发得过火了,那馒头儿又开一条裂儿,吐出两块精肉儿来。真个是妙得极。闻得里面甚温暖,等比试看。”把茎突入,果如有火的,热蒸蒸的,把个茎儿冒住,煖烘烘,按纳不定。遂猛地里一送,直送在血海深处,丹房窟里。那女子便搂住了玄修道:“心肝哥,略轻些,穿破我洞底了。”玄修便紧紧抽递起来。但此茎虽劲,当不得牝内穴道弯曲,肌肉迴转。如数层花瓣,紧紧将茎捋的一般。未尝百余合,而浑身酥快,怡然泄了。

玄修遂悟一个字之妙,却都在这弯里得趣。若不亲尝,如何知道这螺蛳脑里物之妙。因嘱道:“螺仙,这事切不可使吾弟闻之。他年纪尚小,使他开了这窍。如小孩子吃甘蔗,吃得甜,再不肯放手。是误之,非爱之也。万万隐晦。每夜功课完,小生自来邀螺仙。切莫早出,令他瞧见。”那女道:“谨如命。但郎君每日间必须熟睡一次,庶夜间得以罄谈。不则乌能通宵。”玄修道:“是所愿。”天未晓,遂去。诗曰:

邂逅多情种,欢同宵并长。

殷勤频过嘱,未许弟联芳。

次日,玄感别馆。将母呼唤的事,告诉了一遍。玄修道:“古人惜分阴,吾弟当鉴此心,速去用功。”玄感退。玄修掩上了门儿,酣睡一睡,就沉了去,鼻息直闻于外。你道为甚的?初次那窍儿到手,心花已是开的,下尽老力去战,却又一夜不睡,这一睡自然熟了。玄感闻得道:“吾哥惜得好分阴,倒是这般长睡,好蹊跷。他从来不是这样歇寝。得毋昨晚有甚么缘故?我后园。”蹩出房来,悄悄向后园去。遥望见一女子,把只手儿托着个香腮,口里咬着个指头儿,凭在那栏杆上。玄感道:“我园中那得有女子,一定是螺女了。道我们求不过,想是出形来相见。趁哥睡着,且先上前绰个趣儿。”忙走近傍揖道:“仙姑在此,小生有失相陪。”那女子笑容可掬,答道:“妾是螺女,已游尘外。蒙君过祝,特此相候。”玄感道:“适蒙仙姑垂盼,小生有一言。吾兄极假道学,若见了仙姑,彼反不悦。趁其睡着,同小生房中一叙。何如?”那女子道:“妾能陪日,不能陪夜。”玄感道:“为甚么?”那女子道:“夜间要打听龙主命,恐有差遣,不便,故先告过。我日间来与君聚首,夜则往耳。”玄感道:“得玄感日日降临,亦小生之幸。”遂同拉入房来。

玄感复欲去探望兄睡醒否,那女子道:“无虑。彼不睡到晚不醒,汝放心。”玄感遂搂求合,女自解下衣就之。玄感即出那茎,因未被戒,这头儿尚是包的。女笑道:“俗谚云,宁戴三年孝,莫惹包头生。

然乎否也?”玄感亦笑道:“请试验看。”于是轻将两股拍开,以麈柄徐徐插入。左扶右擦,弯弯九曲,急促不能入门。玄感性急如火,奋力一下,直捣至根。玄感忽叫痛,急抽出门。只见此物如剥皮兔子一般,向来包皮龟头,今改做秃头长老了。因蹙额道:“你里面又没法事,缘何换个和尚出来?”女亦笑道:“螺蛳壳里,作甚道场?”玄感趁其蛙涎之便,两手兜其股,缓缓抽送,两相迎凑。玄感不觉气喘吁吁,面红耳热,一阵昏迷,四肢绵软。正是:灵犀一点透酥胸,眉黛双弯垂玉脸。

玄感觉心中翕翕然,畅美不可言,因嘱道:“蒙卿此爱,寸心不忘。但我家兄,虽口里说不要,心里实是想的。使他一得了手,我便不好搀越。望乞深藏,以全白首。”那女道:“我晓得,管不令彼窥见。但郎君夜间高卧,妾日间自来相陪。令兄已将醒,我即别矣。”遂去。诗曰:

尝尽相思片刻中,风流几点汗溶溶。

愿教棠棣休经眼,免得阋墙怨落鸿。

自此后,那螺女夜间去陪玄修居,日间去陪玄感宿。使他两人从前思想那窍中的滋味。令他各偿得饱足,各得其奥妙。真是一夜儿一日儿少不得的,就如那着衣吃饭一般。将过月余,缘法已到了。乐极宁不生悲。

忽一日,夜间也不到玄修处,日间也不到玄感处。玄修疑道:“那人今夜怎生不来?莫非吾弟窥见,拉了去?”玄感又疑道:“今日那人怎不见到?得毋哥哥窃见,携入房中去了?”你疑我,我猜你。因此玄修夜间去立在玄感房外听,玄感日里又去立在玄修房外等。弄得他二人,如哑子吃黄连,苦在心。你不好问我,我不好问你。

如此三日,心里熬不过了。玄修正走到缸边,欲向螺叩祷。早玄感来了,各不言而散。及玄感走到螺前,正要开言哀诉。玄修又来了,仍各怏怏而去。急得心里好苦,有只哥儿唱得好:哥爱仔脂儿,弟爱仔个窍。终朝去擦痒痒儿偿消。忽价仔一朝失了那脂和窍。呵呀!硬得那骚根硬断子腰。

玄修耐不住了,问弟道:“兄弟,你有甚的事撇不下?”玄感道:“哥哥,你亦象有事丢不开的。”两人心下各喻,遂各将前事说一番。玄修道:“这般日间你陪他,夜间我陪他,不会冷落来。为何这三日毫不见影?我和弟去缸边催督他。”就同走到缸边。玄修对螺道:“予兄弟俱渥恩赂,正思百年伉俪。缘何便成轻抛,令贱兄弟杳不一获。仙姑,仙姑,予兄弟焚香室中,愿赐早临。”言毕,怅怅返舍。两人对坐焚香,一心儿只望那仙姑到。玄修口占云:

遥望云端降紫车,仍将仙骨返山家。

玄感即续云:

征思百年伉俪。缘何便成轻拋。

令贱兄弟杳不一获。仙姑。仙姑。予兄弟焚香室中。愿旸早临。言毕。怅怅返舍。

两人对坐焚香。一心儿只望那仙姑到。玄修口占云。

遥望云端降紫车,仍将仙骨返山家。

玄感即续云。

休教望断相思眼,静对孤檠叹未赊。

题甫毕,忽闻叩门声。两人忙启户,即前螺女也。玄修近搂道:“仙姑,想得人好苦。”玄感亦近诉道:“再迟一日,小生真要想杀。”螺女道:“非我薄幸,奈缘已尽,不容妾少留,故暂来一别。”玄修道:“缘尽何日?”螺女道:“今夕耳!妾不自惜,再来奉郎君一夕欢娱。从此各宜屏念,毋过为妾苦伤。”玄感道:“既来尘世,以我为缘。我不放卿,缘乌乎尽?”螺女道:“但妾来意,妾不明言,郎君不知。君昆玉前世为姊妹,妾幸为郎。因以私染,蒙君姊妹交荐枕床,爱不忍分。后以情败禁足,各以愁死。妾尚沉水族,君姊妹今世为兄弟。思慕恩情,未修前债。故借螺身,巧偿君之愿。今孽已偿,妾安敢久留?”玄修惊道:“有这一段光景,我与卿真前世姻缘。但缘止今夕,光阴有限,为欢几何?抑谁先谁后,早自为之。”玄感道:“哥哥先,弟心不安。弟先,哥哥不安。弟意做个兄弟同窠,你不先,我不后,何如?”玄修道:“此论固好。只恐一窠不容二鸟。”螺女道:“妾纵不堪,也勉强承受。了二君之欢,成一朝之别。”

玄修遂与螺女解衣,抱坐膝上,把茎从后插入。玄感立螺女前,起其双足,从前突进。你一抽,我一递。如一个井,两个吊桶打水。一上一下,一深一浅。约有两个更次,弄得筋麻骨软。你也要搂了道:“我的心肝,我要泄了。”那个也要搂了道:“我的宝贝,我也要泄了。”叫那螺女止得一张嘴,这边也亲一个,那边也亲一个,应接不暇。两人果泄了。遂放手,各自起来整衣。

螺女道:“时已五鼓,我当去。倘后再觅得机缘,重来相会。”玄修垂涕道:“怎教人舍得,卿果要去也。”哽咽不成语。玄感抱臂道:“固不敢留。但不知后会何日,这相思怎害得了。”亦掩面悲泣。螺女道:“毋自悲伤。妾有四句偈言,请自三思。偈曰:

缘来如花开,缘尽如花谢。

开开谢谢自有时,徒然沾滞成拋弃。”

两人听罢道:“我非不知,奈情缘割不断耳。”相与送出滩来,各掩袂成别。螺女竟赴水去,后绝无踪。次早,两人仍往缸边,看取螺壳,已早不见。后这二人亦无恙,俱择配善终。

此虽说巧偿前债,亦总是一点欲念所感触也。繇这般看来,真是有段机缘。怅戚之遇,果是缘到。小刁之失,亦属无缘。信乎一缘一会,诚有定数。若不安命强求,亦何益哉?知得机缘,便可以处荣枯得失矣!诗曰:

得丧从来总是缘,欢娱能属旧冤牵。

达人识此随缘去,不必荣枯苦问天。

醉红情

《醉红情》

清·渔洋主人

第一回奇缘会一夜欢情弱母子艰难维生

第二回作侍女入得田家受宠爱娶为四房

第三回田七爷夜战三妇四更天大娘另欢

第四回吴付欣欣入学堂唤儿诱得教书郎

第五回稚子书声伴淫声那厢良人快活行

第六回大娘奸情偶暴露七爷一怒杀奸夫

第七回大娘怨怨入空门长夜漫漫觅情郎

第八回浴桶里鸳鸯戏水水池中二妇弄春

第九回逛妓院误得花柳患风寒幸免于难

第十回可怜三人同病死唤儿当家乐尔乐

第十一回吴付偷窥云雨情夜间初试床第欢

第十二回仕途上一路顺风娶三娇独聚财产

第十三回春风拂柳丽儿酥香帏用情喜儿艳

第十四回沫皇恩身为知州浪荡女轿中淫淫

第十五回金菊飘时风光好知州堂前淫萍飘

第十六回审公案赢得称赞地窖中与人淫乱

第十七回回田府偶得画卷贪心人命丧黄泉

第十八回书房中偶露玄机唤儿用计盗春药

第十九回淫荡男女野林欢用药过度去西天

第二十回府第峻工庆喜乐书房吴付战二娇

第二十一回地窖闻有奸情在成全张草同萍儿

第二十二回夜间寂寞淫香蕉萍儿吴付及偷欢

第二十三回看破红尘入空门巧用药物除双淫

第二十四回变卖田府赈灾民受赞赏平步青云

第一回奇缘会一夜欢情弱母子艰难维生

诗曰:

自古风流多祸事,一夜倾情怀孽根。

农家小院母子住,粗食麻衣艰难生。

话说宋神宗年间,河南洛阳一带佛教兴盛,王朝贵族,大户商贾,农家流民无不信奉佛教,出门在外,娶妻出丧,无不以佛日为准。且说这洛阳洛神县一农家中有一女子,小名唤儿,体态娇好,眉清目秀,年方二八,尚未许配。其父母早亡,同一嫂子住在一起。一日,得梦,知在下月初一神庙之中,将有姻缘。醒后,好不高兴。唯觉时日过得恁慢了些,无不计时以待。

且说初一这天,唤儿起早,对镜打扮,轻抹胭脂,略施粉黛,便提了香物,去了山神庙。想那初一之时,乃是庙中作会。人员众多,好生热闹。唤儿颇费周折,方才到那山神庙大殿之上,烧纸敬香,求佛赐予情郎。

话说唤儿正闭目烧香,一声响亮之声传入耳际,但闻“不知姑娘可否告之那佛堂何在?”唤儿睁眼望去,但见一位公子立于旁侧,只见:

方正头巾,一袭白衫,五官端正,两道锁眉,身材高大,好生英俊;一笑,显出玉树临风,一动,荡出风流倜傥。

想那唤儿自小长于农家,何曾见过如此这般俊美的男子,早已芳心大动。“顺了这道,拐左便是,想公子是初来此地,就让小女子行领而去,不知意下如何?”唤儿道。

“多谢小姐,劳驾芳身!”那公子忙拜首道。

但见唤儿收拾了香篮,便在那前面行路,领那男子去了佛堂。一路无语。

且说到了佛堂之后,那位公子请唤儿坐下,并叫僧人侍了茶水,道:“姑娘就此小坐,小生去见大师一面之后,方出来陪你!”

那唤儿心想,这陌生人儿,我怎能如此这般,便欲告退,但见那公子已去了里间,不由被迫饮起茶来。良久之后,那么子从里间出来道:“烦了姑娘,等了许久,小生配备一桌小菜,向姑娘道谢并赔罪,望姑娘领情。”言语诚恳,加之面带笑容,让唤儿不能自己,好生心动,便默许之。同公子来到禅房之中。但见一席酒菜已备于桌间,想那佛门之地,不能饮酒吃荤,唤儿便欲退去。但见那公子拉住她道:“姑娘休怪,这是小生专程叫人为姑娘而置。”那句句话语直让唤儿好生心酥,不由软了心儿,同那公子饮开酒来。

各位看官,你道这位公子是谁,何以对这唤儿如此殷勤。原来,这公子乃是一淫贼,见唤儿好生标致,细皮嫩肉,柳眉儿,杏眼儿,粉红小嘴,青衫儿,柳腰儿,甚是让人心动。在那大殿之中,不免就起了淫心,便借故引了唤儿来到这禅房之中,饮酒作乐,以待行事,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唤儿不胜酒力,几杯下肚,便面泛桃花,抚媚动人。更显出风情十足,让那位公子满心欢喜,不由淫兴大起,道:“姑娘奸生标敦,小生如能一近姑娘芳泽,今生虽死无悔!”

“怎能如此这般无礼,公子!”唤儿虽饮了几杯,但头脑甚是清醒,知这越礼之事不是随便可做,便欲退去。

但见那公子一把拉住唤儿的纤纤玉手道:“姑娘,小生自从见了你,便甚是中意!”唤儿本对公子有了情意,如此这般,不由心软,软了身儿,让那公子自顾自地摸了起来。

且说那公子本是淫贼一个,对这男女调情之事,甚是在行,见那唤儿软了身儿,不由顺势一把,把唤儿的身子搂在怀中,低了头儿,把那朱唇在唤儿的粉脸之上亲吻起来。想那唤儿乃是末嫁之身,对这男女之事甚是不懂,被那公子一抱,已是满心狂喜,芳心大动,全身酥麻,这一亲吻,更是让她好生心动,满脸红晕,不由闭了眼目,任那公子亲吻。那火热朱唇印在脸上,实在舒服,一亲一吮,更是令其芳心大动,酥麻舒畅。

且说那公子见这唤儿如此这般,不由更是大胆,伸手去解唤儿衣裙。唤儿忙挡手道:“公子,不可!”

正在此时,那僧人报告,已是掌灯时分。唤儿心道:自己竟在这里饮了半天酒食,如不回去,嫂子好生奇怪,定要担心。便欲推手回家。

那公子抓住不放道:“姑娘,我已派人去告了你家嫂子,你今夜姑且在寺中住宿,请勿担心,来,良辰美景,正是行乐之时!”那公子拉了唤儿,便动手解去唤儿衣衫,但见胸衣裸露,雪白肌肤,玉峰已是高耸,让人垂涎吞水,兴奋不已。那公子正欲去解衣之时,那唤儿道:“公子,小女子乃是未垦之地,尚是处子之身,还望公子温柔轻动,怜惜小女子才是!”

想那公子乃是淫贼一个,听罢此言,不由大喜,想自己玩遍天下美女,尚未遇到处子之身,今晚一遍,不枉这山神庙一行。不由诺诺答应,用了手指去了胸衣,但见白嫩的奶子,似凝团之乳酪,不由一压头,把一只奶子含在口中,不住地吮吸开来。这处子之身的女子的奶子甚是好吃,那公子一吸之下,顿觉柔软舒服。一缕沁香自那舌头递入腹内,令其半身酥麻。不由口中加劲,使劲吮吸开来。

且说这唤儿更是舒服之极,这奶子被那公子一含,便有一种未曾有过之快感从心头腾起,甚是舒坦,被公子一吸一吮,更是芳心洞开,舒服至极,身体更是如飘一般,脚下生风,好生爽快,静住身子,任那公子亲吮拧弄。

且说公子拧弄那唤儿的两奶之后,手指再次一动,那唤儿衬裤便褪于地上,但见两只修长白嫩之玉腿呈于公子眼前,两腿之间的私处更是芳草凄凄,桃源洞口约隐约现,更是诱人之源。但见公子把唤儿一条腿抱了起来,用嘴亲吻,更用了手指刮动。唤儿顿觉胯间好生酥麻,不由玉腿直蹬,隐有呻吟之声从口中传出。想那公子可是淫贼,对这鱼水交欢之事甚是在行,见唤儿如此这般,知时机己到,便抱了裸身唤儿,置于禅床之上,三五两下,去了自己衣衫,但见胯下玉茎已然挺立生威,生硬似铁。想那唤儿乃是处子之身,焉见过如此这般的如意儿,不由尖叫道:“公子,不可!”

“姑娘勿怕,小生识得轻柔。”说完,公子便分开唤儿的一双玉腿,用手握住玉茎,伸送入到那桃源洞口,挺了腰肢,把那玉茎往唤儿的玉穴之中送去,动了起来,但怎奈唤儿乃处子之身,下面玉穴甚是紧密,那公子抽插数下之后,仍是只入了半截,不由心慌,一挺腰身,猛一下,插了进去,但闻唤儿一声尖叫,便昏死而去,想是处子之身已破。但公子见玉茎扬大之后,唤儿穴口收得更紧,公子正值兴头,焉管唤儿受得与否,自顾自猛插了起来,大约动了百余下之后,玉茎不由一麻,喷射了阳精,便趴在唤儿身子上面躺了下去。

且说唤儿被公子猛插一下之后,那玉穴之中,一种撕裂的感觉令他好生疼痛,不由昏了过去,那公子仍自在那玉穴之中抽插,那处自痛而麻、渐畅,令那唤儿十分舒服,全身畅快,待那男子喷射之际,更觉自己似飞一般,如临仙境,欲仙欲死,十分快活。半夜醒来,唤儿不由又欲行那事,便推醒公子,两人又干了起来,想唤儿初遭云雨便知其乐,这次更是主动配合,两人情意缠绵,雨意云情,一直干到五更天时,方才对泄,交股而眠。

想掷公子乃是一淫贼,怎能待到次日,天一亮,便独自起身,整了衣衫,去了寺门,又到别处会风流快活。岂知这一夜风流,便引出若许事端,此是后话,容后慢慢道来。

且说这唤儿次日醒来,发觉独自一人,四处寻那公子,不着,从僧人口中得知其已下山而去,不由大惊,这便如何是好?一路啼哭回到家中。

想那嫂子自小便同唤儿长大,虽是姑嫂,实则姐妹。见唤儿啼哭,好生纳闷,便放了手中活儿,去间唤儿。几经追问,唤儿便将昨夜风流之事告之,那嫂子好生气愤,但那公子已去,又不知所踪,寻不得回,便只好安慰道:“发生此等之事,谁人难料,待你哥哥年底归家,我与他商量,明年给你寻个婆家,嫁了便好!”说完,又安慰几句便去户外地里干活。唤儿也甚是听话,啼哭一阵,知此事已不可挽回,便拭了眼泪,到地里田间与嫂子一起干活而去。

光阴飞转,转间已过三月。话说一日,唤儿起身,突觉恶心难耐,直想呕吐,好生纳闷,便去问了嫂子,想那嫂子妇道人家,听完唤儿诉说。知其恐有身孕,便请稳婆断之,果真如此。

唤儿好生害怕,想未嫁之女何来六甲,如让外人知了,不知会有多人齿笑?不如一死了之,倒是那嫂子精明道:“我俩都装有六甲之身,待来年分娩,你姑且生下,让嫂子替你照顾,对外直说是我生仔。”

那唤儿便依了嫂子之言,保了胎儿。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唤儿于次年春生下一子,由于不知这孩子父乃何人,便取名吴付,意为无父之意。想那唤儿乃未嫁之身,焉能有了儿子,左邻右舍好生鄙夷,那嫂子便解释道:“这个孩子是我所生。”众人方才解了疑团。

一波平息,一波又起。话说一日唤儿哥哥从外地赶回到镇上,便听人道知其夫人生了一个儿子,遂气冲冲朝家跑去,途中纳闷:自己出去已有两载,这孩子从何而来,难道那妇人有了奸情?

回到家中,见唤儿和嫂子正在嘻那孩子,十分生气,道:“你这妇人,且告诉我,这野种从何而来了?”

“是我所生。”

“我出去己有两载,难道你会两载生子,你是否有了奸情。”

那嫂子好生惊讶,本来夫君两载而归,是何等幸事,怎如此这般气恼。便拉了唤儿哥哥回到自己房中,道:“孩子是你我所生,我对你一片真贞,焉有他心。”

“难道你会怀六甲于两载方生产?”那妇人顿时无言。在唤儿哥哥追问之下,便将此事真像具告之,唤儿哥哥好不生气。

且说唤儿听哥嫂争吵,知是为己之事引起,几次欲去解释明白。但不便闯入内房,想哥嫂久别情浓,不便打扰。次日,他哥便叩了门道:“你这贱人,我们吴家,怎能容你这等人,明日,你就自顾儿生活,我没有你这个妹妹。”说完,摔门而去,唤儿没有料到哥哥竟然如此无情,便收拾了东西,于当日抱了孩子出了吴家之门,那嫂子难过,但亦无可奈何,也点好挥泪送唤儿母子上路。

话说唤儿抱了孩子一直向西,风餐露宿,几经周折,终于洛阳城郊找到一处住所,这也是一家农家小院,有两老人居住,唤儿抱了孩子,好生可怜,便收拾一间,让其居住。且把银两首饰送些与唤儿,以助过活,唤儿好生感激,便拜这两老人作义义母,一家四口倒也和顺。一年之后,两老先后去世,这小院留与了唤儿。唤儿节衣缩食,竭力抚养其子吴付。

且说这吴付天生聪明伶俐,面目清秀可人,活泼可爱,深得唤儿喜欢,每日带他到地头劳作,又携其在家中收拾,同被眠,同床而睡,虽麻衣粗食,但母子生活亦是其乐融融。

话说一日,唤儿正在院子中逗吴付玩耍。忽然,院门大开进来一人,但见:

头戴青皮帽,身着大红衬,脚蹬虎皮靴,一富家公爷打扮。

见那唤儿道:“谁是这家主人?”

“我是!”唤儿搂了吴付道:“不知官人,到此农家寒舍,有何贵干?”

“我乃洛阳巡抚府田家总管,今日到此,有一事同你商量。”

想那田家在洛阳城中可是大富之家,良田百顷,房舍数处。那田家老爷是洛阳的巡抚大人,更是权势显赫。唤儿深知这些,但不知自己有何事会同那田家有牵连,不由道:“不知总管大人有何事同民妇一说。”

“是这般。”那自称总管的人坐在那木椅上道。这真是:

庙宇中一夜风流,可怜女误入狼手。

生儿子母子艰生,留田府好运从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作侍女入得田家受宠爱娶为四房

诗曰:

宁做大家手下人,不当民间平闲户。

凭有几番姿色宠,幸入四房为妾人。

话说唤儿携其子吴付在农家小院嘻玩之时,一壮汉进得院来。唤儿好生诧异,一间方知是那田管家有事同自己商议,便慌张起来,那田管家即刻道了原委。

原来是这般,那田家欲在此处置一院宅,但唤儿的农院恰在那片地上,田家便打算买下这片地和院子。唤儿听那田家要买自家院子便道:“田大管家,这可不好!我孤儿寡母,就这点家当。”

那管家道:“田老爷早就为你考虑好,你有个出路,一是去田家作侍女,二是给你百两银子,另谋处所。”

唤儿想乡里若干人皆欲到田家作侍女,只无人引荐,自己如此这般便能去。不由满心高兴,拉了吴付跪于田管家面前道:“多谢田老爷恩德,我母子愿到田家作下人。”

“好,你姑且明日来罢!”那田管家见如此这般便办妥一桩大事,遂对唤儿细嘱一番,方才出门而去。

且说唤儿听后好生高兴,便拉了吴付道:“付儿,我母子又要有新的处所了,此后定有好日子过了。到了那里,你可得听话,不可乱撞,那可是大户人家。”吴付只是五岁孩童,对娘亲话唯命是听,听有好日子过自是欣喜不住点头称是。

次日,唤儿、吴付收拾家当去了田府,到了门前,但见:两对汉白玉石狮,好生威武,一副朱漆大门更显富贵豪华。

那田家管家已立于石狮门前,见唤儿到来,便领了进去,安排在厨房之中,住了下来,每日帮助厨房干些杂事。

唤儿本是农家出生,对这厨间之事更是得心应手,每做一件事,都无可挑剔,因而深受那田家上下喜爱,那吴付更是茁壮成长,聪明可人,好生惹人喜爱,众人闲时都会坐下惹那吴付开心,相互嘻笑,其乐融融;有时,连那面色冷竣的田管家也会伫步停留,逗逗这吴付,但见吴付,面目清秀,一身玲珑骨骼,长大之后,定是一风流之人,若生在富家,定会出人头地,风流一世。

那田管家多次有意将其收为义子,但由于事杂也未提起,加之这时那田老爷叫他去两乡收租,一去半月,此事便给搁下,且不知待其回来,事已巨变,这等原委,容下慢慢道来。

且说这日唤儿无事,便想带着吴付去山神庙烧香,遂向管事诉了原委,告假回到房中,打扮起来,胭脂轻抹,红唇诱人,略作打扮,便拉了吴付去那山神庙,话说两人刚到门口,便见一人,但见:满脸红光,朱色满面,魁梧英俊,一身风流,身着芯衣衫,腿下青龙袍,脚蹬龙虎靴,一副大官人模样。

唤儿从未见过此人,便道:“官人,何事相扰?”

“我四处瞧瞧。”便走了过去。想这官人一定是田家之人或许是亲姻之人,自己乃一厨房火妇,焉管这等闲事,便一拜首,拉了吴付出得田府,去了山神庙,此中细节,便不再表。

且说这位官人便是田府老爷,田七,人称田七爷,今天大早去了农庄,巡视回家,刚到门口,便看见那唤儿,只觉好生漂亮,但见:粉脸朱唇,玲珑脸蛋,高佻身材,杨柳水腰,嘴角桃笑,好生动人。

不由大惊,这田家府上竟有如此佳人,更见那唤儿携了一孩童,面目清秀俊美,聪明伶俐,想自己娶了三房,生了三女,未有一男,如自己百年之后,这家由谁主持,好生难过。见了这吴付之后,甚是喜爱,便没有发作。原来这般,那田府规矩,见了老爷便要请安,这妇人,这孩童是这等惹人甚爱,也便由他去了。

那田七爷独自回到书房,落坐之后,那唤儿的美貌,吴付的伶俐便又显于眼前,便唤了管事道:“今日早上,那俩母子是何等人?”

管事以为唤儿一定得罪了田七爷,忙跪禀道:“老爷,那是刚进府的火妇唤儿及其子吴付,如有得罪老爷之处,还望老爷见谅,他母子俩刚入府不久,对这府上规矩不甚懂得。”

想那田七爷对这母子甚是喜欢,焉有责备之意,见管事如此这般,知是会错了意,便道:“快些起来,我焉会责备他母子俩,我认为那唤儿作为厨工甚是委屈,你把她安排到上房来,斟茶递水,那孩子好生可人,我甚是喜欢,把那孩子送到后院中去同小姐们玩耍。”

管家见田七爷如此这般,便知其甚是喜欢唤儿母子,好生高兴、便代唤儿道谢之后,退了出来忙着安排。

且说唤儿母子烧香回到田府之后,知其今早门口所见乃是田七爷,更知自己得田七爷关爱,不由欢喜不已,在众人的祝贺声中母子俩便搬出了厨工房,去了后院丫鬟厢房住下,从此唤儿每日同其它丫鬟婢女一起,在那上房之中斟茶递水,这等手头活儿比那厨房劳作甚是轻巧,唤儿在上房之中待上五六天后,面目更是漂亮倩美,在那群丫鬟婢女之中,甚有凤立鸡群之貌,与其一站,令那些丫头黯然失色。

这令田七爷甚是喜欢,想那田府之中,竟有这等尤物。每次回至房中,都不由想起唤儿,动了淫心,于是便谋划一日收用了唤儿,娶为四房,而且那吴付甚是可爱,岂非既得美妇又得佳儿!那田七既有此意,便计谋出手。

话说两日后,田七爷在书房午睡醒来,便叫丫头上茶,想那给田七爷书房上茶只有三个面美娇艳女子,但两位有事告假,唤儿便整了衣襟,抹了烟胭,提了水壶,入了那书房之中。

且说田七爷正在批阅今日帐务,见那房门一开,进入一女,但见:略施胭脂半点朱唇,玲珑面目,倩美身材,娇笑落落,玉峰高挺。

待走近之后,才知乃是自己心慕已久的唤儿,不由心喜若狂,更觉那淫性突起,便道:“唤儿,且把书房门关上,给我整理一下文册书卷。”唤儿便去闭了门,再至里间整理文册书卷,那田七爷便摄手摄脚,走到唤儿身后,一把将其抱住道:“我的小娘子,我好生想你。”说完,便在唤儿粉脸之上亲吻开来。

且说唤儿正整理书卷,忽觉背后有人一下抱住自己,好生惊吓,但听那言乃田七爷,便娇声道:“老爷,不可!”

想那田七爷对这唤儿心仪已久,今日恰有机会,怎会放过,使劲抱住唤儿的柳腰道:“唤儿,爷好生想你,自从你我那日在府门一见,便无日不思无夜不想,你就成全了罢!”

“老爷,不可!”唤儿挣扎道:“如被大娘、二娘、三娘们瞧见可是不好!”

“放心,没有我传活,她们是不敢进出书房的。”说完,便替唤儿解裙脱衣,唤儿忙道:“老爷,你姑且许我个名份!”

各位看客,你道这唤儿为何此时。有这等言辞,原来这般:自那唤儿从厨房安排到上房,她便知田七爷对自己有意,每次斟茶递水,更觉田七爷对自己在有非份之念。想自己自从在山神庙被骗失身,怀子生下吴付,受不住哥哥的辱骂来到这里,自己寡母孤儿,生活好生艰难,如能得田七爷看中,或许会有一个四妾五妾的名份,那时,自己母子俩的日子便有了依靠,自会好过。于是,每次去斟茶之际,都略施打扮,更添风骚。今日那田七爷从后面抱住自己,便知时机已到,故有要一名份之辞。

且说田七爷正欲替唤儿解衣之际,却听唤儿提出名份之辞,想自己己有意娶之为四房,听他这等言辞,便知那唤儿对自己也有情意,甚觉高兴,便道:“爷将择日娶你为四房,并将那吴付当作亲生对待。”

“承蒙老爷厚爱,小妇人依了你便是。”那唤儿听田七爷欲立自己为四房,亦觉苦白子熬到了头,心头欣喜不已。话未说完,田七爷已是双手齐动,唤儿裙衫己褪了满地,但见那白嫩肌肤,坚挺玉蜂,好生让人喜爱。田七爷忙用手按住玉峰,拧弄搓操起来,更将那玉峰含在口中,使劲吮吸。

且说唤儿自从山神庙中被骗失身,云雨一番,一夜交欢之后,便从未再有这等乐事。今日被田七爷一拧一吮,不由丹田之处,一股热流朝上急涌,心中万分难耐,更觉似火烤一般,不由呻吟吱唔起来。

且说田七爷,又将那手伸到唤儿的两胯之间,一手扯去唤儿的衬裤,但见白嫩修长大腿之间隐私处,爱草浓密,那桃源洞更在芳草丛中隐约可见,让人心动。

想那田七爷一生风流,乃是情场老手,见到此等妙处,亦觉美妙十分,将那唤儿玉腿分开,一张嘴便在唤儿的私处亲吻开来,想那唤儿何曾如此遭遇,吮吸之下,让她更是难受,心如火焚,浑身躁热,玉穴之中更如火焚一般,难以忍耐,玉穴中爱液涓涓涌出,把那爱草浸湿,浑身嫩肉时颤时紧。

话说那田七爷,又曲了手指,用手分开玉穴洞口,把手指放了进去,想那唤儿是何等高兴,田七爷的手指在那玉穴之中抽动插入,令她玉穴一张一合,又痒又酥爱液更是如泉喷涌,顺着田七爷手指汹涌而出,一忽儿便都湿却一大滩地面,想那田七爷淫女无数,亦无与此唤儿交欢这般兴奋,但见:

满脸红晕,双乳坚挺,那手指在玉穴之中抽动来回之际,更是玉枝颤抖,双腿乱蹬,那下面爱液横流,口中香喘,鼻哼鱼龙,好一个快活娇娃。

想那田七爷淫心上动,经这一番调弄,更是玉茎坚挺,喷涌粘液,见唤儿如此浪荡,不由按捺不住,三五两下也脱了自己衣衫,半跪于地,把那唤儿两条玉腿分开夹在腰间,用手握住玉茎,对准那桃源洞口,便是一挺,“磁”的一声,那坚挺玉茎便插入唤儿淫水淋淋玉穴之中,抽动起来,一抽一插,甚是勇猛有力。

且说唤儿初见田七爷玉茎便觉销魂,待那玉茎塞玉穴之口更是狂喜,淫水四溢,柳腰款摆,挺晃臀部,配合田七爷深插浅耕。田七爷每一插入,皆直刺花蕊,令唤儿如癫似狂,口中呻吟不绝于耳,鼻中鱼龙更是连绵不断,玉腿乱蹬,香汗淋漓。须臾,田七爷也是大汗漓漓,口中急喘,但云雨之事是何等欢畅,两人乐不知疲,继续猛抽猛插,到底田七爷已是四十开外年龄,怎能与那二十来岁唤儿比较体力,抽了百余数,忽觉背上一麻,知是将泄,便道:“要泄了,要泄了。”

且说那唤儿正享得欢畅,知田七爷即将泄射,便主动挺了腰肢,一阵扭动,那田七爷至整喷出一股乳浊精液,便弹弹跳跳,挣动不已,直射在唤儿花蕊深处,好不舒畅,两人云雨完毕,俱觉舒畅,两股相交,不舍分开。不想片刻,唤儿便起身理了衣裙,退了下去。

话说这田七爷真是一诺千金,择了吉日,便将唤儿娶过门来,做了四房,安排在上房之中住下。

且说那大喜之日,十分热闹,田七爷宾朋甚众,那田家上下,处处欢歌笑语,一片喜庆。

这吴付更是狂喜,母亲一下变为四娘,自己也被称为公子,去了粗布衣衫,穿上锦衣夹袄,加上一副英俊面目,俨然大家公子气派。想那田管家也是喜气洋溢,自己本欲收这吴付为义子,以便长大之后利于发祥,没想数日之后,他一下变为公子,自己对他都得礼让三分。真是世事难断。

话说这田七爷娶唤儿为四房,加之唤儿既有儿郎吴付,这令大房、二房、三房甚是不满,暗想如此一来,等田老爷百年之后,那吴付继了家业,焉有自己立足之地,心中自是不快,在那宴席之上,更是个个脸露愁容,对那唤儿不理不睬,倒是这田七爷考虑周到,在那宴上宣布道:“我田七,今天又娶四房,名为唤儿,收这吴付,这义子,当作亲子以待,为避免妇人之间争斗,我把财产分为五份,每房人一份,我自己一份,现在由我主管,待我百年之后,各交其主。”众人听完那田七爷话后,俱各感动,甚是赞这田七处事之妙。

且说那大娘,二娘,三娘更是高兴,一改愁容,满脸堆笑,对吴付百般疼爱,一派和睦。但因田七爷还有一份家产未定,众人相争,又惹出不少事端,此是后事,暂且不表。

且说酒宴散后,那三房各自回房,吴付也由奶娘带著。田七爷喝得醉迷迷的,便撞开唤儿门扉,只见四对大红蜡烛燃得正旺,唤儿头盖红绸,满身红纱,坐在那雕花大红绸被月牙床上,田七爷上得前去,一手揭了头盖,但见那柳眉,杏眼,粉面,玉颈,不由动心,起了淫性,一把将唤儿推倒在床道:“我俩姑且先恩爱一番。”

唤儿娇声道:“我已是你四房,你以后便是我的爷了,今儿天好日子,妇家依你便是。”说毕,脸带媚笑,眼放秋波,主动褪了衣裙,裸露其身,玉体横陈于那大红盖褥之上,又上得前去,把那田七爷的衣衫褪了,但见玉茎已如根坚挺铁柞。又笑道:“爷,你这东西真是好使,一下便这般威武。”

田七爷只不答话,一声淫笑,把那唤儿压在身下,分了两腿,便套弄抽插起来,两人云情雨意,兴致颇高,相互拧弄,哼哼卿卿,呻吟不断,一番云雨,鱼水交欢,直到五更天时,两人才知劳累,相拥两眠,次日日上竿头,方才起床。

那田七爷去庄地巡转一周后,便又回到家中,唤儿则把吴付叫来,交待打扮一番,让其出去同三位小姐玩乐,自己做些女红,到了晚上,那田七爷又到他房中,两人新婚燕尔,如雨得水。如胶似膝,云情雨意,又是一夜春宵,好生缠绵,便不再细表。

这真是:

幸进田家为侍女,书房中被水肚淫。

娶为四房好生乐,从此步入繁华生。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田七爷夜战三妇四更天大娘另欢

诗曰:

房中之事甚是美,一男三女好生乐。

四更无人柳树下,大娘与汉云雨处。

话说唤儿自从被那田七爷娶为四房之后,那田七爷夜夜留宿,晚晚春宵,好生让人快活高兴。且说一日,那田七爷去县中一富户人家赴宴,席间论及闺中之事,大谈床第交欢,众人均将自己得意之作尽情诉说。当众人诉完之后,但听那主人道:“这,一对一的把戏,虽是快活,但我却在昨夜,一夜战二妇,让那两妇同时侍候,那可真是爽快。”说完,“嘿……”大笑起来。

宴散时,那主人更是对众人道:“诸位,今夜不妨一试,依小弟之法,定会有惊奇发现,这等交欢,真是销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想那田七爷平生风流,还真未试过这等方法,一夜同床战二娇,不由动了淫性:何不一夜连擒四娇?将那四位妇人叫到床前,一一调弄,哪可更是爽快。想到这里,不由加快步子,赶回府中。

且说田七爷刚一到府中,便叫人去请四位妇人,并吩咐置一席酒在后院之中,且说那田七爷见众人去了之后,先来到后院坐定,刚一坐下,但见二娘,三娘,及唤儿来到,便间那丫鬟道:“大娘为何不来?”

那丫鬟道:“大娘前日遇了风寒,今日不便前来,还望老爷见谅。”

“不来也罢,那就姑且让我一夜会三娇。”那田七爷正在高兴之时,暗忖道。

见三位夫人既已到来,拉了团坐桌边,斥退左右丫鬟仆人,命人闭了后院大门。自顾儿向三位妇人斟酒道:“三位娘子,与爷一起饮了这杯。”那三位夫人见田七爷这等高兴,知定有喜事,也便尽兴饮了。

又见田七爷道:“各位娘子,爷今儿心情甚好,待酒吃了后,我等四人一同赴那巫山云雨。”那三位丽人听了此言,好生惊讶,想这男女之事,怎能同做,但爷既已发话,也只好这般依了便是。

酒过三巡,众人已呈醉迷之态。那田七爷道:“三位好人,姑且解衣去带。”三位妇人虽有万般无赖,但还是直起身子,去了衣裙,但见个个面嫩细脂,玉峰高耸,玉腿修长,那私处更是各有姿态,别有一番风味,直看得田七爷热血沸腾,浑身躁热,淫兴大起,那胯下玉茎更是坚挺有力,似欲即将断裂那般,也便主动去了衣衫,裸露于那三妇面前,想那三妇,毕竟是妇道人家,虽各自在牙床上浪荡不堪,但在其他人面前,还是有了羞怯,忙用手掩住私处,粉颈低垂,脸着桃红,更显妖媚动人。

田七爷在后院一大石板上坐定之后道:“各位院君,快些过来侍弄爷,爷心中甚不好受。”三妇听后,硬着头皮走到那田七爷身旁。待仨妇走近,那田七爷早已是按捺不住,一把攥唤儿过来,摁在大石板上,亲吻抚弄,忙个不停。

但见,田七爷把朱唇压在唤儿玉峰之上、使劲亲吮,一手在另只玉峰之上拧弄挤压,另手则径直伸到唤儿两腿之间私处,拧弄那红玉芳草,只见手指拔弄爱草,更用手指触拧那玉穴,令唤儿春情大涨,满脸淫乐,更是粉腿直蹬,呻吟不止。

且说二娘,三娘见老爷拧弄唤儿,遂亦心动,欲火旺烧,直攻花心,加之唤儿呻吟撩魂,更令两妇难以按捺,一齐走向老爷,二娘立于田七爷背后,用手分开田七爷股缝,用那香唇亲吻田七爷屁股,并伸出香舌,在田七爷股眼四周亲吻触抚,令田七爷心中好生痒麻,心中欲念更是强烈,但见三娘则侧身于田七爷两股之间,将田七爷坚挺有力玉茎握在手中,来回搓动,继而张开粉嘴,把那玉茎送入口中,含在嘴里。亲吮玩弄,直弄得田七爷浑身如蚁细吻,三娘一含一吸,令他好生动兴,三五下后,那玉茎便已是直涌粘液,三娘并不将其从口中拔出,而是尽吞粘液,如含香津,吮咂不停。

到底是田七爷首先按捺不住,那后庭被二姐舔得痒痒酥酥,翻了身子,将二娘按倒在地,但见二娘趴在唤儿两跨之间,玉臂伸直。田七爷命其张开玉腿,用手扶了玉茎,拔弄开穴边玉草,把那坚挺灼热玉茎猛然送了进去,想二娘在老爷玩弄唤儿之时已是动情,玉穴更是一张一合,淫水自溢。穴中如同火烤,令人难受。田七爷玉茎甫一插入,淫水乱溅,令她舒服得蚀骨化髓,不由畅呼一声。田七爷见她如此受活,更是勇猛有力地插弄。

且说二娘见玉茎抽插有力,想他亦乃淫荡之人,她一下分开唤儿两腿,将粉嘴凑在唤儿私处,用手拔开爱草,亲吻起来,卷了舌头在唤儿玉穴之中搅动拔弄。想唤儿被田七爷一番调弄已是动情,手指抽插之中,更觉玉穴火烧一般。灼热难受,那淫水更是被手指抽得四溢。此时二娘香舌这一般调拨,唤儿更醉觉欲火攻心,浑身躁热难忍,穴中秀水更是如泉喷出,直流到二娘香舌之上,爽快舒服莫过于此。

话说三娘见田七爷抽插二姐,二娘又如此那般调弄唤儿,心中淫念顿生,欲火燃心,下面玉穴只觉涨痛,已有淫水溢出,便急忙来到大石板上。一个蹲步便蹲在唤儿粉颈之上。

唤儿见二娘如此这般令自己受用不已,又见三娘蹲于自己头上,知其用意,便用纤纤玉手拧弄三娘玉穴。但见唤儿用手拉开三娘爱草,见那玉穴,红中见白,嫩若童肤,那桃源洞口已有爱液溢出,知其已是动情,也便学仿二娘动作,抬头,在三娘玉穴上亲吮开来,并且伸出尖小玉舌,卷了卷,伸入三娘玉穴之中,伸缩弹卷。想那三娘本是动了淫心,玉穴胀痛,满溢淫水,被这唤儿这般调弄,不由更是爽快,淫水如泉般喷出,直浇到唤儿玉脸之上,让唤儿既惊且喜。

且说田七爷在抽了二娘百余下后,便把王茎从二娘玉穴之中抽了出来,趴在唤儿身上,分开玉腿,将满沾淫液的玉茎又送入唤儿玉穴之中,抽动起来,想那唤儿被二娘调弄之下,已是淫火攻心,这一插入,一送之下,直抵花蕊,令她穴内顿生美感,浑身畅快,不由挺了丰臀,主动迎合田七爷抽插。

当田七爷同唤儿云雨之际,二娘又来到三娘前面,用手分开两腿,但见那玉穴张合有度,淫水被适才一阵猛插带得到处皆是,爱草是被淫水湿润。那三娘也是性情中人,忙伸玉指在那二姐玉穴之中动了起来,一抽一提,一送一曲,令二娘好生舒服,淫水又是涌出,顺了大腿流了下去。口中更是呻吟不止,哼哼唧唧,快活快活。

且说田七爷抽插唤儿数百下后,又把玉茎从唤儿玉穴之中提出,来到三娘身旁,扶起三娘,一手扶他细肢,一手把三娘双腿分开,站着,把玉茎送入三娘玉穴之中,想那三娘早已淫欲攻心,急不可待,这一插入直解其焦渴,浑身癫簸,手足抖动,淫水汩汩乱流,顺着两腿滑流石板上,那口中亦是呻吟不断,吱吱唔唔,只觉舒畅。

田七爷又抽数百下,三娘正道奇妙,却觉户内空空如也。老爷玉茎又送入二娘玉穴之中,如此这般。那田七爷抽了数百下后,终于体力不支,背柱一麻,泄了个翻江倒海。三妇俱各欢喜,不语。

这等四人同乐之法,仅是头遭,他等又觉新奇,又觉快活。他等四人便相互交叉横卧于石板之上歇息,次日,方才各自起身,整理衣裙,回到房中细细回味。

话说那大娘并非得了风寒,而是坐在房中,独自待那四更天来。你道何故,原来自从这大娘嫁于田七爷后,乘七爷不在之时,勾了一壮汉子入得房来,安置在佣人房中,每隔两夜四更无时,在那田家柳树下快活一场,今日,田七爷去请四妇饮酒,正值大娘与汉子偷欢良时,想那大娘焉能赴那田七爷的酒宴,便叫丫鬟推脱说自己中了风寒,在家将养,暗中却在卧房之中妆扮,点唇画眉,只等四更天时,去那柳树下同那男子快活。

且说大娘在房中打扮停当,便合衣假装睡下,而她哪里知道,这时在那后院之中,三位妇人正与田七爷干得爽快。他心中想到再得一时半到,那男子坚挺玉茎便会把自家玉穴插满,令他欲仙欲死,不由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话说到了四更无时,那大娘起得床来,轻手轻脚,来到院墙边柳树下,想这柳树远离居住之所。又是四更之天,况内院无人巡视,真是偷情的绝好去处。

且说大娘来到柳树下时,但见那男子早已立于树下待着,好生欢喜,忙扑入怀中。即刻两人亲吻起来,但见四唇相接,两舌互搅,丁得生花。那男子之手从大娘衣衫缝处伸了进去,但觉大娘胸前浪荡。原来大娘为了方便行事,已事先将那胸衣褪去。那男子一触之下,便是大娘鼓胀乳房,好生痛快,用手拧弄挤压,大娘亦觉舒畅,乳房被那男子这番调弄,已是坚挺结实,更令人爽抉。

想那大娘也是荡妇一个,焉能任这男子这般玩弄,但见她手指一挑,去了男子裤绳,一把扯下裤儿,但见男子玉茎早已坚挺,便用手握住,但觉那物粗大灼热,甚是烫手,并用手把那玉茎搓动轻拧,不时用指尖触抚那玉茎前端小孔,令那男子欲火更旺,三五两下玉茎前端便涌了枯液,大娘用手沾了,又腻又滑,如抚锦缎,甚是舒服。

话说那男子被大娘这一番挑弄之后,欲火焚身,便一下把大娘按倒在柳树之下,一把去了大娘裙裤,又见大娘没有穿衬裤,更是高兴,用手一探大娘私处,但觉那桃源洞口热气直涌,而且己有爱液滋涌而出,想壮汉与这大娘偷欢多次,知其已是动情,便急忙握住玉茎,对准大娘玉穴,只一挺身,那玉茎便老马识途直插入大娘玉穴之中。

想玉茎乃是灼热之物,那穴儿亦是火烫烫的,几经抽插,更是灼热似烤。大娘经男子抽插一广阵,玉肢颤抖,香气横喘,口中呻吟更是莲绵不断,玉穴中淫液亦被玉茎一抽一提,溅得四处都是,沾满两人腿部合小腹。

这般抽提数百余,大娘翻过身来,骑于男子身上,主动分开两腿,用那玉手握住玉茎,送入一张一合玉穴中,上下齐动,甚是舒服。一坐,那玉茎便直达底处,且在花蕊处癫吸,直吸得大娘腹内空空,爽得如空囊一般;一抽,便连根扯出,令那穴中积满爱液,及至一插,淫水四隘,滑畅酣甜,无法言表。

大娘口中哼哼唧唧,鱼龙妙曲不绝于耳,想那大娘毕竟妇道人家,体力终是有限,耸了数百下已是香气直喘,劳累不堪,那男子便用手扶住大娘蛮腰,在下面耸挺腰肢,抬起臀部,让那玉茎插入玉穴之中,令大娘畅快欢爽不已。大娘玉穴中秀水顺那玉茎直流而下,把那男子小腹亦已湿润,他两人正干得欢畅,焉管些许琐事,如此这般猛干,虽己是大汗淋漓,但仍乐不知疲,猛抽猛插,猛夹猛提。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那男子突然道:“心肝,我不行了,我快泄了。”那大娘见他如此便道:“忍忍,好哥哥,我快要死了,快要成仙了。”

那男子又动几下,忽然站了起来,把那玉茎握在手中,使劲拧住,大娘知道己是十万火急当口,便半跪于男子两腿之间,张开粉嘴,那男子便把玉茎送入大娘口中,大娘舔吸吮吸,未几,男子玉茎檀口便喷涌出一股白浊精液,泄了个汪洋如注。大娘硬是用口衔了精液,悉数吞下,如饥似渴一般。

且说那男子泄毕,稍作休息,又用嘴在那大娘私处舔了起来,玉舌猛伸,令大娘叮叮地叫,爱液汩汩喷出,直浇到男子口里,那男子也是口口吞下,啧啧有声,似饮琼浆,调弄一番,大娘将其扶起,两人又搂作一团,互相亲吻吮吸,片刻之后,大娘分开身,整理衣裙道:“好哥哥,今夜姑且就到这里,你令我好生不舍,但时日已逝,我俩后日又在这里,再造云雨。”说罢,匆匆回到房中,躺在床上,欢喜而眠。

次日上午竿方起。那男子则回自己房中,稍作休息,便又开始一天劳作。这些细节,不必详表。这真是:

良夜之下起兴致,一男猛战三娇情。

大娘心中独高兴,独自偷欢柳树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吴付欣欣入学堂唤儿诱得教书郎

诗曰:

书中自有黄金屋,吴付欢喜有书读。

秀才才高面益俊,淫心乍起诱书郎。

话说那夜,田七爷在后花院中,狂战三妇,而大娘也在柳树之下偷汉得欢,互不察觉,各自回房之后,安身睡下,次日起床,各自相安无事。那大娘仍然每隔两日,同那男子偷欢柳树之下,但常言‘久走夜路必逢鬼。’那大娘就因这风流事断了自家性命,此是后事,容后徐表。

且说转眼间,吴付已是五岁光景,田七爷见其聪明伶俐,便欲聘一秀才,来到家中,教这吴付识字读书,自古“富人求书,以达更富”,便是这个道理,加之唤儿又在一旁促使,田七爷便叫田总管从那洛阳城中寻得一秀才,来到田家教这吴付。那田七爷便在后院单独置了两间房子,一间作那秀才的卧房,一间作为书房,以便施教于吴付。

且说这秀才姓陈,名亮,乃是前年中了秀才,由于家中变故,便不想立入仕途,自顾儿满读经文,游走讲学。当那田管家告之欲求其施教于田府之时,秀才满心欢喜,想这田家乃是洛阳大户,许多秀才学究皆欲纬缘却无门路,自己有幸教其儿郎,赤觉欣喜。更知田七爷乃仁义之人,若被田七爷相中,谋一差事,更是喜事,不由满口答应。次日,便雇了车马,背了书卷等物来到田府。

话说唤儿甚是高兴。自古以来,一直奉行“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唤儿虽是妇道人家,这等道理还懂得,更觉得自从嫁了田七爷后,吃穿不愁,就更应抓住时机,让这吴付学些书本,以求长大成人,谋得一官半职岂不荣耀。便于那日晚,挑灯为其缝了书袋,且亲自去街上买回文房四宝,万分叮嘱,方才入睡。

再说次日,那陈亮如约而来,田家管家将其安顿妥,唤儿便带了吴付叩见先生,当母子俩走进书房之时,那唤儿但见一玉面秀才郎,只见他:一袭长衫,高挑身材,面目端正,浓眉大眼,面带笑容,浑为一及书香气息。

便知是那教书先生,行个万福,道:“付儿,快叫先生。”那吴付甚是听话,便大声叫道:“先生!”

陈亮刚在书房中坐定,便见一绝色妇女携一伶俐孩童来,情知必是田家儿郎,又见这妇人:玉簪满头,柳眉细细,杏眼圆圆,一张粉嘴,半点朱唇,好俏的面貌,衣着华丽,尤如天上仙子般。

陈亮虽饱读诗书,也难以用言辞形容这唤儿美貌。见唤儿叫吴付问好,方从窘态醒转道:“你就是吴付,我早知矣!果然甚是可爱。”

那吴付听先生赞他,更是高兴。倒是那唤儿有见识,忙道:“此个玩童,还望先生多加培养,管教严些才是。”

“那是,那是。”陈亮忙道。“那就有劳先生。”说完之后,唤儿便退了出去。

且说这吴付甚是聪明,那陈亮所授四书五经,言辞句法,教一两遍之后,他便熟记于心。令那陈亮好生传爱,想自己也是一个书生,年少之时,并不曾如此。自己曾游教于四川、湖南数地,阅历数家子弟,也未曾见过这等聪明的,真是一块宝玉,假以时日,多加琢磨,有朝一日必成大器。既有这等想法,那陈亮便每日勤教善授,教那吴付学琴习字,对句作诗,师徒两人,倒也快乐。田七爷常来观摩,见吴付进步神速,又见先生勤垦,自是高兴不已。

话说一日,田七爷要去一趟开封,便将众人集于前堂,仔细吩咐一番,千万叮咛陈亮不可放松吴付学业,并言归回来查考吴付。自此陈亮更是管教严格。

且说唤儿自田七爷去开封之后,每日与那几位妇人一同做些女红,下下棋子聊解苦闷。一且,甚是无聊,便去了后院书房。

陈亮正授吴付诗歌,忽觉门口立了一美妇,定睛一看,乃吴付之母唤儿,便道:“夫人又来探望公子,想公子天姿聪明,四书五经过目不忘,弹琴咏诗,更是非同寻常,我想,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前程不可估量。”

唤儿听毕,启了芳唇道:“多谢先生教授之恩。”想那唤儿天生丽姿,加之成为田七爷四房之后,养尊处优,华服丽裳美艳超群,芳唇一启,更是莺莺细语。陈亮听后,浑身酥麻,难以自禁,心想如能同这美人一宿,真是死而无憾,但想目己乃一介穷书生,怎敢存此非份之念,况他己作人妇,既便有缘,办是违于礼教,不由心中顿觉无趣,道:“教书授业,乃我本份之事,夫人勿谢。”言毕,不复多言。唤儿亦觉无语可说,问那吴付几句,悻悻退去,不题。

想那洛阳到开封不是两三天路程,田七爷此行必逾半月,唤儿正是二十多岁精壮妇人,自从合田七爷交欢之后,更学得不少床第工夫,对那男女交欢之事亦是渴望,田七爷在家之时,每两夜一次,都甚觉不够,可如今田七爷一去半月之久,那寂寞黑夜,安能渡过。没过几日,唤儿便难以忍捺,每每难眠,甚是难过。自从上次见过陈亮,不由动了淫心,想他一表人才,斯斯文文,不知床第功夫何如?不如乘这空隙,引诱他上床,一来可解己苦闷,二来略表谢意。想到这里,唤儿满脸淫笑,思得一计。

一日午时,唤儿遣丫鬟去了后院,将一纸条递于陈亮。纸条上书道:午时会唤儿。

陈亮见了纸条后,既惊且喜,忙打扮一番,叫吴付作文习之,便出房门,径直朝那唤儿房中去。既是午时,人均已午睡,又有丫头引路,不消一刻,陈亮便来到唤儿门臼,轻轻叫道:“小生陈亮,拜见夫人。”门应声而开。

但见唤儿已是一身丽服,且坐于一酒席旁,满脸含春,召来陈亮坐下,斥了丫鬟,关了房门,给那陈亮斟杯酒,道:“好哥哥,我俩干一杯。”娇声莺语,陈亮闻来浑身一酥,递举杯道:“小生依了夫人便是。”

“好哥哥,这里只有你我,哪有大人,只有唤儿!”唤儿已动淫心,见陈亮这般斯文,更觉可爱。又斟一杯,递于陈亮道:“来,哥哥,喝一盅,权当交杯酒罢。”

陈亮听了此等言辞,不由乱了阵脚,心申淫念泛起,玉茎微翘。

且说唤儿见陈亮这等样儿,知其渐入境界,不由大喜,上前,站于陈亮身后,两只玉手扶他双肩,粉头一低,在陈亮脸上一吻。陈亮被吻之后,只觉酥麻,下面玉茎更是坚挺,心中淫兴大起。忙一把将唤儿拉了过来,道:“唤儿,君子好逑。”这便欲行云滞雨立效于飞。

唤儿忙道:“好哥哥,今天姑且让我服侍你,你可不动,否则,我可要生气的哦。”娇气十足,令那陈亮心酥神麻,道:“既然唤儿欲这般,我依你便是。”果真坐在椅子上,不动弹,任那唤儿抚弄。

但见唤儿用手轻轻划过陈亮脸颊,凑了粉脸上前,把那小嘴张开,贴在陈亮双唇之上,吐出香舌,在陈亮嘴中挑逗开来,并且来回抽动,令那陈亮满口生津,这一抽一送,两舌互搅,互吐香津,心中更似火烤一般,令人难以忍受。陈亮胯下玉茎更是坚挺笔立,如钢似铁,把那裤儿给顶了起来,唤儿见陈亮如此这般,知其已是情浓,不由玉手搔搔,三五两下脱了陈亮衣衫,用那纤纤玉手在陈亮肌肤之上刮过,令陈亮心中微颤,似一温玉滚落怀中,口里发出“啊啊”之声。

唤儿玉手又动,脱却陈亮衬裤,但见其玉茎坚挺有力,粗大甚伟,长似七寸有余,不由芳心惊喜,用手握住宝贝,套弄开来,使劲搓动,陈亮只觉玉茎灼热涨痛,似为一团柔火围圈而烧。

唤儿见那玉茎角头渐圆,如饱满熟桃,遂粉嘴一张,将其含在口中,陈亮玉茎甚是巨大,直把唤儿小嘴塞满,唤儿忙忙吮吸开来,一时津液飞窜,加花似雨。

且说陈亮憋得难忍,玉茎亦被唤儿吸得爱液喷涌,整个身子紧绷绷的,如牛皮鼓般。

唤儿吮咂一阵,立了身子,自行褪了衣裙。只见玉峰高耸,芳草丛丛,桃源洞儿如婴儿小口张合龛动,诱人十分,又见热气袅袅,云蒸霞蔚,殊是奇观。

陈亮饱览春光,心中欲火灼热,不由也立了身子,一把搂唤儿在怀中,朱唇如饥似渴印在唤儿白嫩硕大玉乳之上,亲吻起来,一只手拧弄另只乳房,伸了手指,夹住乳头,使劲拉拔,令唤儿好生舒坦,更是淫性大发,下面玉腿乱蹬,蜂腰狂摆。那玉穴更是涨痛有余,恨不得有一硬物寨将进来,穴中似有团火,口中呻吟声起,“啊啊”直叫不休。

陈亮听他吟唱,俯身于唤儿跨下,用手拔开爱草,把那厚唇印在唤儿玉穴之上,伸舌抚搅洞口,令那唤儿浑身直颤,下面玉穴紧紧缩编,淫水更如春潮一阵阵涌流,直把那密密爱草湿润,顺了大腿,流在地上。陈亮便张开嘴,把那淫水接在口中,咕咕咽下,不时啧舌,如食香酪。陈亮按捺不住,抬头,站立,抱唤儿来到那雕花床上,把他往床上一摆,便一手分开两腿,挺了身子,那玉茎“滋”的送入唤儿玉穴中,忙碌耕耘,这一插入,唤儿玉穴被塞得没有一丝缝隙,只提一下,玉穴便天摇地动般晃动。唤儿从未享得如此大物。不由款款摆接,主动抬臀,迎合陈亮抽插,每次插入俱直抵花蕊,令他芳心颤颤,狂喜不已,呻吟不断,哼哼卿卿。

陈亮一口气插了数百下,不由已是满头大汗,那唤儿却叫道:“好哥哥,快,快,快插,快深一点,深一点!”浪语不断,令那陈亮乐不知疲,奋力抽插,又抽了百余之下,陈亮腹中一暖,阳精便如箭芒般嗖嗖射出,击打在唤儿花心底处。泄罢,陈亮趴在唤儿玉体之上小憩。

唤儿也是快活有加,那巨大玉茎在玉穴中弹动,令其欲仙欲死,阳精灼热,更令其神魂俱醉,庭,痴迷迷如饮兰浆,爽歪歪如淋兰汤。

且说两人相拥低语一阵,陈亮便起身,整理衣衫,出得门去,幸门外无人,忙回书堂,见吴付正在苦读,不由一笑,拿起书本教了起来。

唤儿则起身用衣裙拭了身子,重新穿了衣裙,叫丫鬟撤了酒席,去找大娘做女红去了。

次日午时,又命那丫头寻陈亮来到房中,饮几盅酒后,又搂抱着压于一起,行房取乐,郎情妾意,云情雨意,男欢女爱,又是一番滞云行雨,巫山酣战,此中细节,便不再表。

话说半月之后,田七爷从开封回到府中,久未与几位夫人交欢,甚是渴念,只要着意,处处交欢,唤儿更是每日同房,夜夜春宵。陈亮没有机会,便只好在那书堂教那吴付读书渡日。一时,正当他思唤儿风骚几自哀叹时,唤儿忽然立于房门,对其招手示意,这正是:

步入田家为少爷,请得秀才作先生。

唤儿心中好淫乐,红杏一枝出墙来。

欲知唤儿此番前来作甚,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稚子书声伴淫声那厢良人快活行

诗曰:

十米方堂读书地,琅琅书声伴语话。

母亲先生偷情处,也可学得真学问。

话说陈亮自从同唤儿偷欢之后,便觉无比快活,怎奈田七爷半月后归府,陈亮便又是孤家寡人,时时思春不得春,却也无可奈何。

且说一日那陈亮与吴付讲到兴致处,陈亮又思及唤儿妙处,突闻一声莺语:“先生,过来一下。”陈亮抬头,但见唤儿站于门口,只见:

头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璃璎络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白蝶大红洋锻窄棉袄,外罩五彩石青银混封,下着翡翠撤花洋绉裙。一双杏仁眼,两道柳叶眉,更是粉面含春春不露,丹唇未启香先闻。

这身打扮直令陈亮春心动荡。但陈亮不知此番唤儿到此何意,正欲启口相问,那吴付却笑道:“母亲,你这身打扮好生俏美,不知到此何事,我正与先生读书哩。”

唤儿忙道:“付儿,真是油滑,快快读书,我是寻先生来的。”

唤儿道完,立抬粉头,两眼直望陈亮,眼放秋波,媚态横生,陈亮心道:今番又逛得水帘洞矣!

陈亮便回头,对吴付道:“你姑且将我今日所授背熟了罢,我同你母亲有事相谈。”吴付甚是听话,依言抓了书本,读了起来,书声琅琅,童声动人。

且说来到门口,道:“夫人,不知找小生何事?”

唤儿满目含情,道:“先生,能否借步到卧房一叙?”

想那陈亮自从田七爷回府之后,便再未同唤儿云雨交欢,今儿乍听此言,忙推了书堂左边偏门,两人进了陈亮的卧房。

且说陈亮待唤儿进门后,便一把搂过唤儿,道:“娘子我好生想你,自从上次一别,几日未见你矣。”

唤儿虽急,自甚谨慎,四处觑一觑,慌道:“别,别急,还没有关房门。”

陈亮暗骂自己好生莽撞,竟忘了如此大事,若让外人眼见,如何是好!快去把门关上。

且说唤儿为何今日到这书堂中来,原来缘由如是。他同田七爷云雨交欢后,甚是不满,因田七爷己是年近半百之老朽,早年搁于酒色床第交欢,以致现在体力衰退,因而难以满足唤儿如饥似渴淫念。

唤儿终日被他逗得难以忍捺,便乘田七爷出门之际,来这书房之中寻陈亮,以求鱼水交欢,解其饥渴。因而,当陈亮关定门扉之后,唤儿骚滴滴道:“好哥哥,想煞我也!”说完,便娇气十足扑在陈亮怀中,撒娇道:“亲哥哥,今日你可得百般用功才行。”抡了粉拳在陈亮胸上轻捶疾擂。

陈亮见唤儿如此娇态,甚是喜欢,便搂住道:“娘子,小生今日倾巢而出,抵死缠绵。”说完,便以手捧住唤儿粉头,一张朱唇印在唤儿粉唇之上,两人便立即亲吻开来。但见,四唇相吸,玉舌互吐,丁香缠绵。

陈亮欲解唤儿衣裙,唤儿忙道:“哥哥勿慌,让奴家自己来,以免折皱,引起外人怀疑。”唤儿道完便自顾儿一件件解了衣裙,并将那件件裙衫叠齐放好,以防折皱或沾了污物。

陈亮见唤儿宽衣解带,也自顾儿把自己一袭长衫脱下,扯了衬裤。

且说两人脱衣之际,那隔壁的吴付道:“先生,母亲,你们那儿怎有索索之声?”

想那两人正在兴致高涨之时,被吴付这一搅和,顿时锐减。

陈亮忙道:“吴付,恐老师房中有鼠,我合你母亲寻一下。”

唤儿更是正色道:“付儿,专心读书,别管大人闲事。”

“哦!”那吴付又拿了书本,读了起来。

这边陈亮,唤儿两人均已一丝不挂,二人楞楞看了对方片刻,霎刹,欲念又甚,便又紧搂在一起。

陈亮用手拧摸唤儿两乳,唤儿被这一拧,觉那双乳渐胀,浑身酥麻,不由呻吟起来。陈亮忙掩他嘴道:“娘子,万万不可出声,吴付还在隔壁读书。”

唤儿听了玉郎言辞,不由一惊,便道:“哥哥,我尽量低声便是。”

陈亮颌首,双手不停挤搓玉乳,令唤儿芳心闪闪,忍不住骚痒,正欲歌之吟之,只想及付儿,遂以手卡了咽喉,低低地哼,细细地唱。陈亮只觉那细细悠悠声儿绵长优美,动听无比,心涟为之动荡不已,猛地咬住那紫晶圆亮乳头,往上一提,唤儿只觉芳心似被拽了出来,口中气喘吁吁,不住低唤“哥哥,哥哥”。

话说陈亮将唤儿按倒在地,用手分开两条白嫩嫩腿儿,便将头凑在唤儿私处亲吻吮啄开来。

且说唤儿早已淫心大起,这玉穴被陈亮这般舔舐,更是按捺不住,玉穴张张合合,穴口双唇直抖,似要咬住其舌一般,又急又渴,那淫水更是喷涌而出,直浇到陈亮口中,陈亮啧啧吞饮。

正当两人将赴床台连体大战,隔壁的吴付又出声道:“母亲,怎么会有啧啧水声?”

你道为何每次这吴付都要插上一句。原来这般,这两间房屋原是一间,做成书房之后,那中间便用木板隔断,故两边声响俱是十分入耳。吴付年幼,虽不懂男女人事,但其好奇心盛,每逢异常声起,便发声相问,好生让人扫兴。

且说陈亮正舔得兴致十分,唤儿也正闭目享受,吴付一语既出,两人顿即打住,陈亮道:“吴付,恐老师这里有老鼠撒尿,故有渍渍之响。”

唤儿亦道:“付儿,恐是哪家狗儿咂食罢,不要理它!”

吴付听完先生同母亲一番话后,又拿了书本,把那四书五经放声诵读。

话说陈亮、唤儿听那吴付声声宏响,方才继续行事,陈亮继续用力舔舐那唤儿玉穴。唤儿则玉肢乱抖,低低呻吟,浪语声声。

且说陈亮又舔一阵,唤儿起得身来,半跪于地,把那陈亮早已坚挺的玉茎握在手中,想陈亮玉茎粗大巨长,与那田七爷相比,不知要大多少,唤儿得享大物好生高兴,遂用手拧搓,手指拔弄玉茎前端,令陈亮欲火更旺更盛。

且说唤儿拧搓一会之后,便张大那张粉嘴,如饿狼扑食般,将那玉茎吞入小嘴之中使劲亲吮开来,玉茎甚是巨大,把那玉嘴塞得饱满十分,不留一丝缝隙,唤儿只顾将那物于口中一吞一吐,这更令陈亮心中如火烧一般,难以忍捺,吮吸一阵,玉茎更是坚挺灼热,前端已是鼓如蛋卵。

且说吴付这次正读得高兴,但闻隔壁有“啊、呵”的声音,中间杂有那吞水吐气之声,如同急食什香甜食物之声,不由暗忖:“母亲和先生难道正在吃什好东西,竟不给我。”不由又大声道:“母亲,先生,你俩在吃什么?为何不分我一份?”

想他两人正得爽快之时,吴付声音传来,两人兴趣不由又是大减,那陈亮心头一急道:“吴付,先生与母亲正在做事,没有食物可食。”

那唤儿也道:“付儿,母亲与先生正做大人之事,你不可打扰,待会完了,我自会寻些好吃的与你,你只管好生诵书。”

吴付听到此言,便道:“好,一言为定,我就再诵书,不再扰二位了。”便又诵读起来。

那唤儿,陈亮听到书声之后,两人又动,唤儿急不可待,以粉嘴含住玉茎使劲亲吮。

大约半炷香后,陈亮实在按忍不住,便扶了唤儿起来,来到床上,用手分开唤儿两腿,正欲插入,唤儿忙推开他道:“好哥哥,我俩今天不用这式,你姑且这样。”

“你这小骚货,哥哥依了你便是。”陈亮便按唤儿吩咐动作起来。

但见陈亮背靠床沿,用手扶住唤儿腰肢,唤儿则双腿置于床上,用手勾陈亮的脖子,陈亮用手握住玉茎,对准唤儿玉穴,便直插了进去。一时间抽插有力,勇猛有声,扑滋滋响个不断,唤儿更是柳腰款摆,压臀收腹,使那玉茎便于全根插送。

陈亮何曾体会过这等招式,如此这般调弄,令他大开眼界,玉茎坚挺似铁,灼热无比,唤儿玉穴灼热,既被抽动,只觉爽快,穴中淫水更是顺了那陈亮两腿直往下流,唤儿则被巨大玉茎抽插得花心大展,玉肢乱抖,口中香喘,鼻哼鱼龙,整个人儿心魂似飞。

且说吴付自上一次叫喊之后,虽也听到啧啧水声,扑滋声响,杂有两肉相触之啪啪声,想是母亲同那先生正在干事,两个人恐干得劳累,便有那喘气之声。吴付乃五六岁孩童,对这等事,也不甚懂得,既听了大人之言,便也好生读书,任其隔壁两人香喘呻吟。这次倒让陈亮、唤儿放手做了一回。吴付未来打扰。两人情意绵绵,干得畅快,享得快活。

且说陈亮风车般抽插数百余下,亦觉劳累,满身大汗。

唤儿也是香汗淋漓,但两人情意正浓,焉能罢休。但见陈亮一转身,将唤儿置于床上,分开两腿,又将那玉茎送入,使劲抽插起来,忙碌一阵,陈亮已是满头大汗,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唤儿便娇声道:“哥哥,用力,用力,深一点,好哥哥,深一点。”幸好这话是附在陈亮耳边说的,未被隔壁正在酣读儿郎听见,否则,又会有一番言辞。

且说陈亮闻了此言,只觉兴致高昂,体力倍增,疾风骤雨抽插起来。唤儿好生高兴,不住呻吟,叫道:“用力,用力,用力。”陈亮又是一阵猛插,那唤儿更是大叫:“好哥哥,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好哥哥,我要升天了,不要停,不要停。”

且说这唤儿娇声刚落,吴付又道:“母亲,你怎么了,怎么一会死了,一会儿成仙了。”原来,他正读得起劲,隔壁却传来那唤儿叫声,小孩焉知这乃鱼水交欢的最高境界,不由关心其母亲起来,故有一问。

想他两人干得畅快,被吴付这等话一扰。唤儿怕失乐趣,急喘道:“母亲没事,你继续读书。”

陈亮更是气恼道:“吴付,你快把那篇《山海经》给我背下,待会儿我要考你。”

但听隔壁马上便传来吴付诵书声,知陈亮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便道:“姑且这般了事,我听大娘说,这男人阳精补人,哥哥你将其尽泄于我口中如何?”

陈亮也不搭话,便把那玉茎伸入唤儿口中,抽插起来,约十来下,背脊猛然一麻,一股浓精便从玉茎喷涌而出,直泄于唤儿口中,唤儿忙一下将其吞下道:“灼热滚烫,好似才熬的豆浆,好生舒服。”

陈亮又搂住唤儿亲吻起来,两人一番云雨便告结束。两人交股稍憩片刻,唤儿、陈亮便起得身来,各自穿好衣裤裙袜,唤儿对镜一番妆扮。之后,两人方才开门出去。来到窗前,但见吴付正在潜心背诵《山海经》。

两人相视一笑,到了后院门口,唤儿便去了上房,陈亮则来到书房之中,继续授那吴付。

从此之后,唤儿便经常来到陈亮房中,乘吴付读书之声,行房作乐,也甚是高兴。

不知不觉,五年已过,陈亮一直在田家教那吴付,同唤儿勾搭快活,便不再细表。这正是:

勤学苦读书声朗,隔壁母亲先生乐。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大娘奸情偶暴露七爷一怒杀奸夫

诗曰:

自古没有避风墙,大娘一期奸情泄。

惹的七爷发了火,一刀挥去人头落。

话说五年之间,田家风平浪静,吴付在陈亮教授之下,习文练字。唤儿同陈亮苟合来往,大娘的快活日子也是每两日一次,仍是柳树之下。但这平静许久的田家马上即将大事不断,只是田七爷等人尚未发现而已。容后慢表。

话说一日,又值大娘偷情之时,大娘推病辞了,不同二娘、三娘、四娘去看灯会。那晚七爷也去另一富家玩乐去了,正是偷情良机。大娘对镜打扮一番,合衣躺下,只等那四更天来,好同那男子云雨交欢。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不一会儿,窗外刮起了狂风,大娘想今夜如继续在那柳树下寻欢,定是寒凉难耐。反正今夜家中无人,不如便在这房中行乐罢。

想到这里,便命那丫鬟去把一张纸条交于那男子,那男子拆开一看,但见约定今晚在那大娘房中相会,甚是高兴。也收拾一下,便打算于四更去赴那约会。

且说大娘把纸条传给男子之后,便自顾地在房中收拾起来,铺了锦绣的鸯鸳红被,挂上了青丝纱帐,在那房中点了两根红香烛。自顾儿又在那铜镜中对镜妆扮,细抹胭脂,待那男子前来。

话说四更时辰已到,那男子顺墙根来到大娘房门,轻叫门道:“大娘,我来矣!”想那大娘等候已久,听男子叫门,便开了房门,男子闪身进了门,顺手闭门户,便把大娘搂在怀中道:“大娘我好生想你。”

“我的好哥哥,我又何曾不想你!”两人情话绵绵,且说且搂抱一团,两嘴相对,四唇相接,香舌互吐,吮吸开来。

那男子边亲吮边用手解了大娘衣裙,抚摸她那羊脂般光滑白嫩肌肤,只觉温婉柔滑,不由淫心大起,玉茎更是坚挺如枪。男子从前面把那大娘抱住,这玉茎一顶之下,便顶在了大娘的下身,让大娘好生心酥,心里本已淫性萌动,经这一顶,更是芳心大展,不由娇声道:“好哥哥,你顶得人家痒酥酥的。”

那男子也道:“我真想放你心里,日日夜夜不出来才好!”

大娘媚笑道:“让我给你调弄一番罢!”

那男子道:“那就任凭娘子施为罢。”

但见大娘忙半跪在男子两腿间,用手一拉男子裤绳,松去裤子,用手一扯,便脱了男子衬裤,但见那玉茎已然坚挺,巨大无比,大娘握在手里,心喜若狂,想如此恁大玉茎还是头回握在手中看在眼里。便用那手把玉茎来回搓动,那男子被这一搓动,好生心酥,心中更是淫火旺盛,那玉茎被大娘搓得红胀不堪难以忍受,灼热得要炸裂似的。

且说大娘见那男子玉茎轻释白露,知其动情,又张开粉嘴,把那玉茎含在口中,来回吮吸,玉茎更是热烫得让人难以忍受,只见它闪闪跳跳,宛若急欲跳水的光腚小儿。

大娘心中欲火陡地高涨,不由立起身子,主动去了衣裙解了胸衣衬裤,那男子见大娘如此这般,知其亦是情窦大开。便将大娘搂于怀中,在大娘玉峰之上亲吮开来,并不时用舌尖舔舐那乳头,令大娘心中酥麻痒骚,心中似有虫蚁轻咬一般,那下面玉穴更是灼热涨痛,又焦又渴,似那久旱末旱之田垄,但得狂雨浇,旱莲亦逢河。

男子终经不住欲火熬煎,猛地把大娘按倒在床,双手分开大娘两腿,把头凑在大娘玉穴之上,用手拔开爱草,伸出舌头,在那玉穴之中搅和舔拭起来,那肉舌一伸上卷,让大娘舒坦销魂,但见:玉肢乱颤,呻吟不断,更是腰肢狂摆,好生高兴,淫水如决堤之水喷涌而出,直将那褥子亦浸得湿透。

大娘只觉口干舌燥,心中似火,不住地呻吟道:“好哥哥,快,快,别再折磨奴家了。”那男子听了那般娇声莺语,知是时机己到,便立了身子,站在大娘床边,用手扶起大娘双腿,将玉茎对了玉穴,扑滋一挺,那巨大如意棒儿便直插进大娘玉穴之中,猛抽猛插,好不快活。

想那大娘淫心大起,这等狂抽定是销魂。玉穴经那玉茎这一番抽插,亦是淫水四溢,胯根处麻酥酥欲散,那大娘玉体翻腾,自顾儿躺在床上,任那男子抽插,鼻中哼卿,款摆杨柳腰,配合男子抽插,灼热玉茎在那玉穴中来回抽动,每一抽动,都使其欲仙欲死,口中不断呻吟:“好哥哥,快,快,快插深一点,快用力。”娇气十足,浪声浪语。

且说男子这番抽插数百下之后,又从后面扶那大娘起得身来,自己则盘坐于床,让那大娘坐在自己身上,用力分开两腿,那坚挺玉茎又送入那满是淫水玉穴之中,抽动起来。想那男子与大娘偷情这几年来,在床上交欢还是头过,像这等动作更是前所未有,两人好生兴致,虽都大汗淋漓,却只知其乐,不知其疲。

大娘在那男子身子之上使劲颠耸,那男子则也在下面用力拉顶,虽口中气喘吁吁,头上大汗如雨,仍倾力上顶,每一顶耸,都把那玉茎尽根刺入玉穴之中,让大娘魂儿飘飞,每顶一次,都直插入那花蕊深处。两人便如此这般云雨交欢。人间快乐,莫过于此。

且说田七爷在另一富家吃酒至两更天时,方才罢宴,叫人抬来轿子,送了回去。由于醉酒,便于书房中坐下,叫丫头去煮了浓茶,饮了之后,已是四更天,不觉起了淫心,心中欲火难捺便出了书房,去那唤儿房中,没有寻着,又去那三娘房中,仍没有人影,便呼了一丫鬟问道:“这班妇人到何处去了?”

“禀老爷,四位夫人去看灯会了,还未回府。”

“不是,不是,大娘没有去,恐在屋中歇息。”另一丫鬟插口道。

那田七爷便自去寻大娘,斥了丫鬟,自顾儿顺了墙脚,朝大娘卧房走去,话说这田七爷顺那墙脚去那大娘卧房,刚走到那墙角,便听见那房中有男欢女笑之声,气喘吁吁,莺莺细语。想那七爷对这声音甚是熟悉,这乃是男女交欢之声,不由轻了手脚,心中暗忖;谁在这大娘房中云雨,难道大娘有了奸情?

田七爷来到后窗,从那窗洞之中往里瞧,甚是漆黑,什也看不见,但听一男子道:“好娘子,这般可否!爽否?”口中大气直喘,想必己是交欢多时。一女子更是娇气道:“好哥哥,就是这般,快,快些抽插,抉,快插深一点。”那声音浪荡,让人心酥。想那田七爷也是好色之人,听了此言,不由淫心荡起,心中狂热,那玉茎更是勃然而起。

且说那男子正同大娘干得欢畅,焉知这窗外有耳,仍是倾情云雨,爱意浓浓,一个郎情,一个妾意,两人你欢我爱,云雨巫山。忽然,那男子猛插一阵,玉茎便喷出热乎乎阳精,灼热阳精便直射在大娘玉穴之中,令大娘浑身大颤,浑身舒泰,口中更是“我要死了,好哥哥,真舒服。”的直叫不停。

那男子稍作休憩之后,便道:“大娘,我该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想那田七爷正在窗外,听了此言,不由大怒,急步跑到前门,一脚踹开门道:“两个奸夫淫妇,给我滚出来。”并且拿出火折子,点了灯烛。

且说那男子和那大娘云雨完毕之后,那男子一声“大娘,我该走了”,便下得床下,刚摸到衣裤,那门一下给踢开了,刚发楞,又见灯烛一亮,满屋通明,男子和那大娘不由大声惊叫,继而满脸惊慌,适才那畅快感觉一下便没了踪影。

话说田七爷点燃灯烛之后,但见:那大娘全身赤裸,脸带桃红,粉妆已乱,云鬓披散,那两乳上满是口水,印有齿印,那下面玉穴更是热气潮湿,淫水湿了大片被褥,而那男子则手执衣衫,立于床侧,一脸死色。两人一副难堪之象。

想田七爷心中何等气恼,便大骂道:“你这淫妇,竟给我做出这等事来。”声音甚大。

想那已是五更天时,众家丁及丫鬟都被惊醒,慌乱之中穿了衣衫,来到大娘房中,见大娘那般模样,众人均知是何等事。心想,大娘偷情被老爷撞见,这还得了!众人更是深知,这田家的规矩,如有偷情者,自会死得难堪,亦不知老爷当怎处之,若依家规最轻者亦是男子乱棒成残。女子送与下人为妻。想大娘这等妇人,竟遭那种下场,好生让人惋惜。

且说田七爷见众人都已来到,便一挥手道:“把这奸夫淫妇给我捆起来。”三四个家丁便上得前去把那大娘和那男子捆了,给绑在院中的大榕树下,并派两个家丁看守。一夜气恼,便不再细表。

话说次日,唤儿,三娘,二娘三人看罢灯会,于清晨回到田家府上,见大娘及一男子给绑在大榕树下,满脸死灰,衣着单薄,浑身发抖,便知定有大事发生,好生害怕,便一起去了书房,把田七爷叫醒,问清原委,甚觉惊恐。只是从田七爷言辞之间知其不舍旧情,定会轻处大娘。

想那唤儿更是害怕,大娘奸情已是败露,自己同陈亮的奸情也不会长久,不由心中十分害怕,不住抖动,但碍于众人在场,也不便表露,只自顾儿担心着。

且说田七爷起得床来,带领众人,便来到榕树之下,见那男子和大娘给绑在树上,由于衣着单薄,已是不住发抖,好生悲惨。那田七爷见后,并不怜悯,反而谓管家道:“管家,取家法。”

唤儿自从嫁于田七爷,还从未见识过这田家家法,不由更是惊奇,只瞪大眼睛,静观其变,不多时儿,田管家便手捧一个盒子而来,田七爷净了手后,打开那盒子,但见那盒里端放两样东西:一件是一柏树木板;另一件则是一柄短刀。

但见那田七爷拿起木板,在手中拈量。众人心想,大娘这条性命可能是保住了,只是须些受皮肉苦头,不由替大娘高兴。

正当众人替大娘高兴之际,田七爷脸色一沉,把那木板放下,又拿起那柄短刀。众人不由心中暗道不好。猜想田七爷或许是想用刀刺杀大娘,众人虽替那大娘惋惜,但怎奈田七爷乃是一家之主,这家法更是由老仆主持,不受左右。

且说大娘从被田七爷捉奸在床之后,便对自己的前程不作设想。想田七爷喜怒不定,平生最痛恨的就是通奸养汉,自己这遭是没有机会活下去了,又想田七爷既便留得自己一条小命,也是把自己下嫁一下人,想自己一身富贵,哪能受得住那下人的生活,迟早会死去,只想求老爷赐自己一个全尸,也算心满意足了。

那男子更是失悔,没想到自己一时疏狂,便酿成这等大祸,自己甘愿为大娘受棒残之罚,但不忍看大娘受到惩罚。见田七爷从盒子中取出短刀,更是后悔,自己贱命一条,愿为那大娘去死,但那大娘原本贵妇,却不应如此薄命,不由暗自滴泪。

话说田七爷此时已无昨晚火气,拿了短刀,只是想吓一吓大娘,如大娘向他求饶,他一定饶过她,并且仍为大娘,只要以后别再跟这男子勾搭,自己方可原谅一切,但见大娘一脸坚定,毫无害怕之心,不由走到前面,厉声道:“淫妇,你乘我不在家中之际,与这男子勾搭,辱我家门,我定要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且说大娘焉知这田七爷心思,不由正色道:“七爷,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是我的错,任你处惩。”

想这等言辞好生伤那田七爷的心,不由怒道:“你这荡妇。”顺手两耳光,直打得大娘粉脸通红,嘴角流血。

且说那男子见大娘受这等好打,不由大声道:“老爷,这事不能怨了大娘,只与我有关,是我放诱奸大娘,不要打大娘。”

那田七爷一听,怒火更甚,便走到他面前道:“关你的事,要我打你。”

“老爷,我只一个心愿,请你别罚大娘,就罚我罢,把我打杀我也无悔。”

“你以为我不敢!”田七爷好生气恼,自从掌管田府以来,还无人敢这样对他无礼,不由抽出刀,一刀挥去,自那男子脖子划过,刀过血流,那男子笑脸一扭,侧过一边,即刻动也不动,必是咽喉断裂而死。

且说田七爷这一刀出得快疾无比,众人还未回过神,那男子已是死了,众人惊讶,无奈田七爷乃是一家之主,何况又是偷情这等龌龊事,皆不敢声张。

唤儿更是害怕至极,不由想到自己与陈亮事,一身冷汗直冒。那大娘见田七爷把那男子一刀杀死,心中一慌,不由昏过去。

待那男子死后,田七爷才知事做得过火,不由慌忙,但毕竟是大家之主,忙叫人把那男子尸体收了,夜间,给偷偷扔到大山中去,又着人把大娘松下,由丫鬟扶了回到房中。这正是。

自古没有避风墙,大娘偷汉被发现。

七爷一怒动刀子,奸夫魂断榕树旁。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大娘怨怨入空门长夜漫漫觅情郎

诗曰:

痛失面首卧病床,一气之下入佛堂。

可怜庙宇清静处,心起淫念诱香客。

话说田七爷抓住大娘和那男子通奸之后,将其绑在榕树下,并在一怒之下用刀将那男子划脖杀死。那田七爷知此事做得过火。便叫人把那大娘放下,扶回房中,并吩咐把那男子尸体乘夜间扔在城外野树林中去,并给众人散些银两,算是掩了众口,待众人散后,田七爷回到书房,难以安静,甚是烦闷。便着人叫来唤儿,一同在那书房之中饮酒解闷。

且说唤儿目睹田七爷将那偷情汉子刮脖刺死之后,心中亦害怕。自己同陈亮的奸情不知能遮至什么时候,更是害怕田七爷着实把那陈亮给杀死。想到这些,心中更是惊恐,当那丫鬟来传田七爷话时,唤儿更是害怕,心中打鼓,怕是事已败露。当其跚跚来到田七爷书房之中,才知是田七爷唤自己来陪他一同饮酒解闷,心中耽忧方才散去,放了胆子,同田七爷在那书房之中畅饮几杯。

几杯酒下肚,两人均有醉意,不由起了淫兴,玉手传情,杯酒递意,又饮几杯,唤儿便同田七爷搂抱一起,互相解衣脱裤,香舌互递,几经调弄,两人便云雨开来,颠龙倒凤,干做一处。一番恩爱,便不再细表。

且说大姐见那男子被田七爷一刀杀了之后,好生痛苦,一下子便昏了过去,待其醒来之时,见自己正躺在翠花床上,三娘、二娘及几个丫头正立在床前,三娘见她醒来,忙上前道:“大娘,切莫乱动,好好休息才是。”二娘也是一番劝慰。

大娘这才明了,自己还活在,浑身上下火热灼痛,想必是那绳索太紧,令他细嫩肌肤有了血痕。大娘想到自己还活着,而那男子已是死去,不知田七爷会怎样对待自己,一切难以预料,真是悲伤,不由暗自流起泪来。三娘见状,知其心思,道:“大娘,爷既然放了你,便不会再作弄你,想想,爷是不会对你怎样的。”

“三娘说得甚是有理,大娘。”二娘也附和着三娘的话,并安慰大娘道:“好好养身子,事情过了便是。爷还是疼我们的。”

大娘见三娘,二娘如此这般,好生感动,不由弱声软气道:“两位姐妹,你们且回去,我没有事,勿用操心。”三娘、二娘见大娘如此这般,也便放了心,留下两个丫鬟,随时伺待大娘之外,其它人都退了下去,让那大娘安静修养。

次日,田七爷在唤儿、三娘、二娘仨妇催促之下,硬了头皮来到大娘房中,见大娘已是醒来,正由一丫鬟用铜勺喂药,那田七爷便斥退左右,亲自坐在那床沿用铜勺给那大娘喂药。

且说大姐见那田七爷进得房来,便知田七爷已是原谅自己,又见田七爷亲自给自己喂药,不由更是感动,眼溢泪水道:“七爷,是妇家的不对,妇家向你请罪。”

田七爷忙道:“把病养好再说。”说完,便端了铜勺给大娘喂起药来。大娘含泪把那药结咽下,心中更觉愧对田七爷。不题。

且说大娘经过一段时间调理,伤口已然好了许多,精神也渐渐好了,闲时也在那院中散步,陪那三娘、二娘、唤儿等一道下棋,品茶。日子倒也过得挺快活,但大娘心中的愧意却是日渐增加。

话说一日大娘独自一人在家时,那门突然被叫开,但见一女尼上得前来道:“施主,小尼乃观音庵的,今日路过此地,欲化施主十升玉米,请施主施予。”想那田府乃是大富之家,这等小事,何足挂齿,便命丫鬟给那小尼十升玉米,让那个尼去了。想这小尼一事,本是小事,但是对大娘影响甚大。

且说一日,田七爷正在书房看帐,大娘上得前来道:“爷,你正在看帐!”

田七爷正看得细致,没想到大娘会到这里来,想那大娘自上次事件之后,己有月余没进得这书房中来,田七爷见她今日兴致颇高,便道:“夫人,你也很久未到这里来,且坐。”

田七爷说完之后,便拉了大娘手道:“让我俩好好温存一番。”

大娘忙道:“爷,奴家今日找爷,有事商量。”

田七爷正在纳闷:“大娘今天是何事竟会来这书房之中?”听其有事商量,便道:“不知夫人所言何事?”

大娘见田七爷这般,便跪道:“奴家有事,请你先应了贱妇。”

田七爷见大娘这般,便道:“爷依了你便是。”

大娘忙道:“爷,奴家几经思索,想出家为尼。”

“什么,出家为尼?”

“是的,请允许贱妇出家为尼。因为奴家只有出家,方才可以安心,你放了奴家一条命,就是希望奴家好好过活,如今在这里,奴家如同受罪,请你允许奴家出家,在那佛堂之上,过一段清静日子罢,求求你,爷。”说毕,那眼泪便流了出来。

且说田七爷听大娘欲出家为尼,好生惊奇,但见大娘心意己绝,便知难挽留,若强留必增添若许不快,不如就允了她,由她去罢。心中一悲,一口长气,便上前扶了大娘起来,道:”夫人,爷依了你便是。”

大娘见田七爷已然应允,心中高兴,便娇声道:“爷,姑且让我俩再云雨一番,日后妇人长伴青灯,不能再侍候爷了,还望爷保重。”便扑在田七爷怀中,用手勾住田七爷脖子亲吻。田七爷被他这一撩拨,不由情兴欲泛,宽衣解带,在书房地上搂在一起,云情雨意,郎意妾情,快活一番,不再细表。

次日,大娘含泪告别田七爷,向唤儿、二娘、三娘等人一一辞别,上轿,向那观音庙而去,几经恳求,那庵主便择日把大娘秀发裁了,收着关门弟子。那大娘每日在佛堂之上,敲木鱼、诵佛经,生活得倒也清静。

想那佛门清修之地,一没有繁华闹市,更是严禁欲事,最初几月,大娘还能忍耐。后来,大娘便觉孤寞难耐忍耐不住了,想夜夜孤枕难眠,又想起昔日与田七爷夜夜春宵,合那男子每两日偷欢之乐,不由心中淫意顿生,但这观音庵中,尽是女流之辈,连男子都难看得一个,怎能交欢造爱?大娘日日处在淫欲煎熬之申,苦挂苦撑,真是后悔出家为尼。但为时已晚。

且说一日,那观音庵有佛事。召来众多香客,其中不乏些贪玩的公子书生,大娘在这庙中,己是多月不见男子,今日得见这些公子书生,不由春心大动,淫性大起。每当俊美香客从大娘身旁经过,大娘都会面露淫笑,眼放秋波,令许多风流公子心动不己,想这佛堂之中,竟有这等浪荡之人,怎奈生疏且香客众多,不便上前调弄,只能心中痒麻,空生淫意而已。

且说香客之中,有一公子姓张,单名为良,乃是洛阳城中一药铺老板独子,生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其人更是好色成性,淫女无数,见这大娘如此这般,好生心动,心中暗忖:“这尼是谁,好生标致,柳叶眉,杏仁眼,俊美面庞,樱桃小嘴,虽着一袭僧衣仍掩不住浑身风骚,虽不曾抹了胭脂,仍是丽丽动人。”

张良张公子直望得心中淫兴大起,不由上前道:“小师傅,小生张良,到这观音庵烧香还愿,但无奈地理疏陌,恐有走失,还望小师傅在前引路,小生感激不尽。”

大娘在那人群之中,早就窥得这张良了,见他风流倜傥,面貌俊美,一身书生气息,己令他芳心酥麻,但见那公子朝他走来,不由春心大喜,听那张良言语,便知人事有望,欢喜不已道:“好,公子,请这边走。”大娘满面春风,他领了张良进了庵房。

他俩本是淫极之辈,虽心中想那春事,但俱不说出,一路无语。不再细表。

且说大娘引了张良,径直穿过佛堂,去了里间厢房,想那张良乃风流公子,见大娘眼放秋波,嘴角轻笑,知其也是同辈中人,便不作声,随大娘进了厢房。

且说张良见四下无人,便一个急步,上前把大娘搂于怀中道:“娘子,小生熬不住了。”

想那大娘虽已动了淫性,但毕竟还身着尼服,忙推道:“公子,不可……”但那辞调娇气十足,媚态尽露,令张良馋涎欲滴,不由抱得更紧,用手隔衣在大娘玉峰处搓揉开来。

大娘淫性抑了多日,今见到张良,心中己是大喜,经张良一抱,男人气息一下涌入心头,令大娘浑身酥麻,芳心跃跃。张良又用手搓那玉峰,更令大娘心中欢快,淫火更是旺盛。心中似火烤一般,令他难受难忍。但他俩现身在后院,大娘忙道:“公子,不可,不可在这里。”

张良听大娘这等言辞,知其已是动了淫心,不由好生高兴,道:“娘子,去你禅房若何?”大娘便拉了张良转进一间厢房。

张良刚一进门,大娘便主动用手勾住张良脖子道:“俊哥哥,奴家好生饥渴,想我己有几个月不曾那个了。”

那张良见大娘如此骚浪,便道:“娘子,就让我来解渴与你罢!”说完,张良便把那嘴印在那大娘唇上,相互亲吻吮吸开来。大娘已是好久不曾这样,当与张良嘴儿相接之时,已是浑身瘫软,心中更是酥了大半,不由使劲吐了香舌,与那张良亲吻吮吸。

且说张良见大娘如此这般,知其已是淫荡之极,不由用手一下解了僧衣,但见大娘玉峰高耸,皮肤光滑,嫩若花键,更足如羊脂般,令张良心动万分,不由用手按住大娘双乳,使劲控搓拧弄。玉乳顿时胀涨起来,每一搓拧都令大娘兴奋不已,心中淫火旺盛,如同火灼,下面玉穴更是热涨难受,令其好生不爽。不由口里呻吟:“好哥哥,快些,快些,我受不住矣。”

且说张良见大娘娇酥模样,知其已是浓情十分,不由一下扯了大娘亵裤,在大娘玉穴处一摸,那玉穴儿正自翕动抖颤,淫水将那穴儿润得愈发嫩腻滑腻,且灼热无比。

张良大喜,三五两下去了自己衣衫,但见胯下玉茎已是坚挺如刀。

大娘用手一模,灼热巨大,不由狂喜,忙张开两腿,用手把那玉茎往玉穴之中牵去,张良见状,猛一挺身,那玉茎便送到大娘玉穴之中,即刻,抽插起来,乒乒乓乓,妹妹哥哥妙声大起。

大娘只觉胯下一紧,魂儿轻取而起,酥麻之感直透骨髓。想那大娘已是多日不曾这样,不由竭力迎合,挺了腰肢,迎送张良抽插,口中呻吟不断,果是销魂。想那张良本是风流浪荡之人,这鱼水交欢之事,甚是在行。大娘更是独居数日,对这醉红情事心仪已久,两人干成一团,却亦十分般配,雨意云情,畅快不已。

张良抽插数百余下,使突突泄了阳精,两人云雨完毕,交股在那地上躺了一会,张良便起身整了衣衫,出了房门。大娘小睡,起身。理了衣裙,出了门去仍于佛堂侍立。

此日事后,张良十分贪那大娘淫浪,便多次乘进香之际同大娘在厢房之中拔云弄雨,快活缠绵,此中细话,便不再细表。这真是。

痛去汉子好生悲,看破红尘出家门。

怎赖穴中多心事,难忍寂寞偷张良。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浴桶里鸳鸯戏水水池中二妇弄春

诗曰:

浴桶之中好去处,鸳鸯戏水泄春光。

两妇池中自取乐,一片污物浸水池。

话说大娘在那庵中耐不住佛门清静,动了淫心,勾引风流公子张良,两人做成一处,好不欢快。把那佛门圣地当作淫乱之处,与那张良频频幽会,在那禅房之中,颠龙倒凤,床第交欢,弄春逞兴,不再细表。

且说田七爷自大娘去走后,着实悲伤一阵,便又恢复昔日品性,夜夜同那三位妇人倾情云雨,亦是十分决活。

大娘之事对唤儿犹如当头棒喝,便未敢再去寻那陈亮,自顾儿伺弄田七爷,虽每次不能尽兴,也将就过了日子。

而那陈亮知大娘事后,亦是担心,便敛了春情,日日认真教那吴付,恁敢做那亡命蜂蝶!此后一家风平浪静,便不细表。

且说一日午后,唤儿午睡醒来,甚觉不适,便叫丫鬟在那卧房中置一浴桶,盛上温水,闭了门窗,自顾儿洗起澡来,但觉那水滑畅温和,泡在水中,十分舒服,一时性起,更在水中洒了香花,只觉芳香浓郁,沁入心脾,令人神清气爽,唤儿躺在水桶之中,觉得毛孔舒张,浑身舒展,不由闭了眼晴,享受个中福分。

话说田七爷难以入睡,便在院子散步闭走。且说他刚转到唤儿窗下,便听里面哗哗水响,不由心动,知那唤儿一定正在沫浴,想他俩做夫妻已有多年,还从未享过鸳鸯戏水滋味,不如今日去那玩耍一番。

田七爷愈想愈急,顿时淫兴狂泛。便悄声来到窗下,从窗口里望,但见那屋子中间有一半人高浴桶,水气蒸蒸,唤儿正在桶中洗浴,只见:那乌丝秀发浸于水中,更显乌黑;那白嫩肌肤在水中更如羊脂一般;那脸被水气一蒸,更是绢嫩绯红,更是妖媚动人。

且说田七爷在窗外窥探唤儿如此这般动人心魂,不由淫兴大起,推了窗儿,跳了进去。

话说唤儿泡在浴桶里,舒服得哩哩哼哼直唱,乍见窗子推开,人影闪进,大惊,定睛一望,乃田七爷也。不由娇声道:“爷,为甚从那窗口跳进,看奴家洗澡?”

田七爷未进得房已是淫性大发,见唤儿从水中站起,更是满心高兴,但见:

面嫩肌肤挂水珠,面若桃红带着眼;

玉峰耸耸爱草密,胜似贵妃出浴,赛却嫦娥沫浴。

直让田七爷心中欲火荡荡,只见他急忙脱了衣服道:“唤儿,爷好生想你,来你我共浴。”

唤儿见田七爷抢入房来便知其意,既闻此言,亦不惊诧,遂大方道:“爷,既然如此,奴家伺候便是。”说完,便伸了玉手把田七爷拉进浴桶之中。

但说田七爷进得浴桶后便把唤儿湿滑玉体搂在怀中,亲吻亲咂,忙个不停。唤儿一边半推半辞,一边娇声淫语:“爷,不要嘛,让奴家先给你洗洗。”

田七爷温香在怀,哪能静心洗澡,用手紧紧搂住唤儿,哪肯松脱,那张嘴便在粉脸之上吧吧卿卿吮吸开来。那唤儿便不再佯推,顺势贴在他怀中,任凭亲吮调弄,口中哼卿有声,一副快活之像。

话说田七爷见唤儿乖巧顺从,不由心喜万分,手底加劲撩拨。但见田七爷把唤儿两玉峰握在手中,使劲搓揉,将唤儿心中欲火也挑逗得沸沸扬扬不可抑止。

唤儿亦伸纤纤玉手在田七爷身上抚弄开来,那张小嘴更是主动地吮吸田六爷两唇,吞津吐舌,丁香绽蕊,好不浪荡,玉手同时往小腹下滑,触到田七爷腰间撅根,但觉玉茎已是坚挺灼热,芳心欢喜,用手握住,使劲搓揉挑弄开来。

且说田七爷玉茎被唤儿搓揉一阵,不由更加坚硬灼热,那处更似有种炸裂之感,田七爷心中似火烤一般,淫火攻心,正欲插穴煞火,但见那唤儿半跪水中,用手握住玉茎,张开粉嘴,吮咂起来,啧啧之声不绝于耳,玉茎在唤儿口中好生快活,唤儿一吮一咂,田七爷舒服得亦是一耸一挺,驱动玉茎在唤儿口中抽插起来。

唤儿被田七爷调弄一阵,淫火大着。这一番玉茎插嘴,更是欲火攻心,胯下玉穴浸在水中已是涨痛,不由立起身子,背靠桶沿,分开两腿。田七爷亦是风月惯家,立会其意。只见他立于唤儿胸前,用手扶了两腿,夹在腰间,用手分开唤儿爱草,臀部一压那玉茎便一下插了进去,想那口中哪有这玉穴之中舒服。

那田七爷玉茎一入玉穴中,便觉穴中灼热火烫,似有强劲涡流欲吞纳玉茎,不由自主,洋洋狂狂抽动开来。

且说唤儿摆了姿式后,被田七爷架了两腿,立刻抽插交欢开来。玉茎在玉穴中抽插拉提,令玉穴好生舒服,直插花蕊,下下实在,唤儿狂喜不已,玉腿甩蹬,淫水四溢,桶内温水“哗哗”直响,口中呻吟不断,哼哼卿卿,不住叫道:“好爷,快,快,别停!”娇声浪语,浴波淫浪,花香人香,春意弥漫,田七爷享尽人间艳福,心头舒坦,更是用力抽插,虽然气喘如牛,却仍抵死缠绵。

且说两人干了半盏茶功夫,田七爷又把唤儿扶起,用手抱住大腿,分了身子,便站立着把玉茎插入玉穴之中,抽扯起来,一抽一插,甚是有力。

唤儿更是狂叫不己,呻吟不断,那桶浴水被他俩搅得哗哗作响,直击桶壁,但两人浑然不知,乐不知疲抽动提送,快活无度,巫山云雨,莫过如此。

抽提数百下,田七爷便不由自主喷洒阳精,灼热白浊液浆顺唤儿大腿根侧流了下来,唤儿用手一摸,道:“爷,你看,这水儿合奶水差不离罢!”

田七爷一笑,拥住唤儿坐在桶中,道:“唤儿,今日之欢远胜平时,今后当时而习之才好。”两人便在桶中互搓互洗,又悠悠调清,洗毕,两人上得床去,几经调弄,又是一番云雨,便不再细表。

话说一日,田七爷携唤儿去了另一大富人家赴宴。家中只剩三娘和二娘在院中做女红。日上竿头,阳光普照,三娘、二娘便一同在那后花园中散步玩乐,来到水池劳,但见池水清澈见底,十分清凉,二娘便道:“三娘,今儿我俩在家,并无它人,且天时炎炎,不如做回跳水青蛙,你道何如?”

三娘面上一喜,却故作担心道:“不可罢,若生人闯来,岂不污人清白名声。”从他言词之中,二娘得知三娘已是赞同,便唤随身丫鬟去关了后院之门,立于门侧,不准任何人闯入。丫鬟领命,出得门去,闭了门户。

且说二娘见即刻动手解了衣裙,只不除那胸衣下裤,便欲下水,三娘忙道:“二娘,你看四下无人,不如索性裸洗一番,你道如何?”

“你这贱人,依你就是!”二娘娇声娇气对三娘道。并顺手去了胸衣衬裤,玉体裸露,跪着金莲,晃悠悠下了水池。三娘见二娘得以入水,也忙解了衣裙,褪了胸衣衬裤,随即下水。

话说这水池乃后院中一井中泉水涌出积成,水清似镜,池底铺了细沙碎石,约摸半人深浅。二娘、三娘在那水中更显白嫩,恰似芙蓉出水,更胜莲花百倍,好生惹人怜爱。且说二娘、三娘入得水中,便捞清水淋浇玉体,遍体凉爽。

两人正洗得畅快,二娘忽然娇声道:“三娘,你的私处原来那等模样!”

三娘也娇声道:“你这贱荡妇人,这话也说得出口。”

二娘不由浪笑道:“那天晚上,我们两人,还有四娘,更浪之事俱已做过,还有甚话说不出口?”

“别说了,羞死人也。”三娘突然粉脸通红,羞怯不已。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二娘便自顾地揉洗起来。

且说两人洗了一阵,三娘甚觉背上痒痛,恐是有虫子叮他背部,便叫了二娘道:“二娘,我背上好生痒痛,来给我瞧瞧。”

二娘走到三娘背后一看,肌肤光滑细嫩,白嫩似脂,哪有什么虫子什物,便道:“我给你搔搔。”便伸了玉手在三娘玉背之上搔了起来。

且说这一搔之下,让三娘心中好生喜欢,有一种酥痒麻妙感浸入肌肤,更觉心中有团火似的,既舒服,又难受,便娇声道:“二娘,你把我逗得受不住了,把那晚旧事儿做一遍,解闷儿,你道何如?”

二娘在三娘背后搔痒,闻了此言,窃喜,却道:“你这骚蹄子。”更是“嘿嘿”的浪笑开来。

且说二娘听了三娘话,好生高兴,自己早有这等想法,但恐三娘不允,今三娘提出,心中自是高兴,虽有言辞推脱,但那双玉手则在三娘玉背之上来回抚摸搓动开来。

三娘被他这一搂,不由心中更是痒极,丹田之处呼地腾升一股火儿,上窜攻心,不由反了身子,勾住三娘脖颈,两张粉嘴凑在一起,使劲吮咂开来。二娘见三娘这般逞性,不由暗忖:这小骚货,好生淫荡。不由也紧紧搂抱住三娘,两人粉嘴相对,舌尖互搅,真如一对快活青蛙,别有一番情调。

话说三娘被二娘香舌一番调弄,已是淫兴大起,不由分说,按住二娘玉峰,使劲拧弄搓揉。三娘自嫁于田家,洞房开苞,每次交欢,那玉峰都是被田七爷拧摸,今个还是首次抚弄女人玉峰,一触之下,二娘玉峰坚挺尖滑,肌肤更是细嫩若绢,用手拧挤,唯恐有水溢出,令他直道有趣,不由用那纤纤玉手使劲拧弄开来。

再说二娘也是淫荡之人,遂伸了两手按住三娘玉蜂拧弄挤搓。一触之下,不由大惊,想这骚妇,这奶子竟如此庞大圆滑,难怪田七爷喜爱宠幸,就是女子也是喜欢,不由手底添了劲度,使劲拧搓,三娘玉峰被二娘玩弄一阵,不由更加挺拔,唯觉心底骚浪,似虫蚁钻心,忍禁不住,呻吟开来,更是芳心大展,使劲拧揉二娘,直到二娘也是呻吟声起,浪语不断为止。

两人如此这般玩弄之后,二娘道:“三娘,我下面洞儿好生胀痛,你为我舔弄一番,可否?”

三娘并不搭话,而是粉头一埋,把那小嘴凑在二娘私处亲吮开来。想那三娘自己虽次次被田七爷这般玩弄,今儿还是头次舔这女人自家的东西,不由好生惊奇,小心谨慎,用如葱手指拔弄爱草,隐约可见玉穴,桃源洞口已是春雨淫淫。他细审片刻原来女子私处是这般模样,幽幽荡荡,窄窄曲曲,真是妙趣得紧!

惊讶之后,只见他,伸出香舌在那桃源洞口舔吸开来,且卷了舌头,伸入玉穴之中,左右搅动。三娘遭多次被田七爷这般弄戏,但三娘做法别有一番妙处,只那细细柔柔肉条儿,就合男人那粗物不一般,兼之左闪右别,力度绵长,真个令人魂飞九天,飘飘渺渺,如坠仙境。

二娘吖吖欢叫,且用手分开玉腿,娇声道:“好妹妹,用力,深一点,真舒服。”呻吟不止。突然,那玉穴之中一股爱液喷涌而出,直浇到三娘口中。

三娘忙道:“好生可恶,竟将这等东西浇我口中。”

二娘忙道:“三娘休怒,你可知,这东酉乃可滋血养年。”

“此话当真。”三娘见二娘点头,便深信不疑,遂埋了粉头,用那舌头舔拭玩弄二娘玉穴,直舔得二娘两腿直蹬,口中大声浪语,玉穴时张时合,淫水汨汨,三娘知它益处多多,啧啧遂吞了。

且说三娘亲吮二娘私处之后。觉得浑身如火烤一般,躁热无比,心中更难以忍受,玉穴亦是胀痛不已。二娘见后,知其亦是淫火高扬,不用三娘开口,便埋头在私处伺弄开来。二娘对这舌尖挑逗伺弄之术甚是精通,但见她一伸一卷,娴熟好看,让那三娘吟哦歌唱,状若疯癫。但见三娘他:

玉腿乱蹬,娇腰狂摆,口中呻吟,鼻中鱼龙,玉穴更是张张合合。

二娘如此这般把三娘调弄一番,又伸出手指,在三娘玉穴之中作法,一抽一提,更让三娘心醉,不由也曲了手指在二娘玉穴中搔挠,一提一抽,二娘直呼受活。一时间,田家后院香声阵阵,两位院君口中香气直吐,鼻中更是哼成一片,煞是耐看,煞是受听。

且说三娘、二娘正乐得高兴,突然,一丫鬟急匆匆从那门外跑进,见此情形忙以手掩了眼,焦急道:“两位夫人,老爷归来,正四处寻哩。”便跑了出去。两位院君听了,即刻停了,急忙取了衣裙拭了身子,面带桃红出得院门,适才余味尚未退尽,晃悠悠往前院飘去。这正是:

浴桶之中好地方,两人一番戏水欢。

两妇池中乐复乐,互摸互慰淫荡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逛妓院误得花柳患风寒幸免于难

诗曰:

风流总会付代价,一夜春宵沾花柳。

偶遭风寒身体衰,因祸得福免于难。

话说三娘,二娘正于水池之中相互奸戏玩弄,正值高兴之处,那丫鬟忙告田七爷回得府中,并四下寻他两人,惊讶不已,忙整了衣裙,来到大厅。

刚进大厅,但见田七爷正在那大厅踱步,唤儿也陪坐一旁,一脸愁容。他俩便知有事发生,便急步走入,问田七爷道:“不知老爷寻我等何事?”

田七爷见他俩进得房来,便道:“今日集各位来,有一事相告,我欲去开封办些事务,府中事务由二娘责管。半月之后,事毕辄回。”尔后,田七爷唤人收拾物什,上轿出城望开封而去。

且说三位院君各自在院中做事,倒也平安。日子一久,唤儿便忍耐不住,寻得陈亮,两人又在吴付书房中,做成一团,干那勾搭,亦是快活。想他俩自从大娘事发后,便不曾亲近,此番云雨,更是如鱼渴水,情意绵绵,酣战难休,三个时辰不歇,方才罢休,此中细节,不再详表。

话说田七爷日夜兼程赶到开封,几经协商,费尽心思,那桩生意终做成,赚了万把两银子,便邀了几位朋友,在倾情楼上开了酒席饮酒作乐。

且说酒席那天,两个娇美姑娘左右陪坐斟酒,邀得几位名妓,弹唱助兴,席间寒喧备至,触筹交错,酒杯传情,甚是快活。一顿宴席直从午时到夜间二更,方罢。

田七爷送走众人,便由一仆人扶着出了倾情楼,行至半路,不由动了淫兴,便叫仆人扶自己去那丽春院。并拿出三千两银子,叫那仆人交给老鸨,叫他唤几位娇俏姑娘,以供淫乐。

且说仆人见到三千两银子,心动十分。想自己跟了老爷多年,还未触过这么大笔钱目,不由生了歹心,暗道:“若寻位三等货色,这笔钱定会省下不少。”这般想着,甚觉欣喜。遂扶了田七爷来到丽春院。

老鸨世故至极,一见田七爷打扮,便知大家商人,遂上前道:“官人要寻什么样的姑娘。”

“上等货色!”田七爷已是色迷人心,醉时亦能说出这等言辞。

“官人稍候。”老鸨便欲出门去寻姑娘。

仆人把田七爷扶至床上,亦急忙跟了出去。

话说仆人撵上老鸨,道:“院妈,慢步,小的有事相告。”

老鸨见是适才那位商人的仆人,忙笑脸道:“你有何事,是不是也要寻位姑娘。”

那仆人道:“院妈,小的哪敢。我有一事相告。那商人乃一孤老头,生意亏本,身无分文,但甚好女色,我见他好生可怜,陪他小饮了几杯,又扶他到得这里,恐只有几两银子罢,上等姑娘定召不起。”

老鸨听了此言,道:“这老色鬼,没银子也来寻妓。”

“求你可怜他,我这尚有些银两。”

老鸨冷笑道:“便宜他!”

“谢谢院妈成全。”仆人连连作揖道谢,老鸨冷笑而去。

且说田七爷酒醉得厉害,迷糊间,似觉一娇美女子进了房内,便一下跃起,搂那女子在怀中。女子顺势倒来,任其抚玩摸弄,娇声莺语。

田七爷此时已是色迷心窍,只觉伊人可爱,急慌慌去了女子裙带,裙衫一掉,玉体尽现,只见玉峰颠颠,面嫩如脂,两臂修长,柳腰更是荡人心魄,私处芳草丛丛,只看得田七爷心中痒酥,玉茎挺立,心中更如火烤一般,难以按捺。

但见田七爷三五两下褪了自家衣衫,以手握了玉茎,那女子甚是识得风月,立刻上前,半跪于田七爷两腿之间,握了玉茎,揉揉拧弄。弄得田老爷果觉舒服十分,那女子张开粉嘴,把那坚挺玉茎含在口中,使劲吮吸,田七爷心中高兴,不由“呵,呵”叫个不停。

大约一柱香功夫,田七爷终忍不住,扶那女子起来,低头噙他双乳,吮咂,且以手挤搓。

田老爷欲火迸裂,势不可阻,只见他将那女子摁倒在地。分开两腿,便欲低头亲吮玉人玉穴,刚一凑近,定晴一觑,不中大惊。

但见那女子玉穴周围满是肉籽,更见红斑,且呈脓黄之状,气味恶臭好生难闻,田七爷诧道:“此乃何故?”

那姑娘正处兴头,听了这等言辞,一惊,急道:“那日,奴家受人欺辱,交媾之后,便这等模样,并无大碍。官人只需轻些便是,小女子便感谢不己。”

田七爷在上,听女子言辞,必中疑虑全无,又欲亲吮,但气味太过难闻,便分了腿,俯在那女子身上,用手握住玉茎,对准玉穴,插了进去,抽动开来。

既是青楼女子,干得皮肉行当,也是情理中事。但见那女子挺身抬臀,挺露玉穴,田七爷抽插,玉茎耸耸,直达花蕊,连根而没,状若小牛潜水,浮浮沉沉,十分情趣。

且说他俩一气入了两百余下,田七爷全无疲惫,扶那女子到软床上,摆了姿式,又做成一团。两人均己大汗淋漓。田七爷只道今夜王母娘姨做了月老,把一千娇百媚女子与他受用,竟连战连伐两个时辰,方才泄了,只舍不得那女子,遂搂了交股而眠。

次日醒来,田七爷却寻不着那女子,磋叹一番。出了妓院,唤了仆人,去了客栈。仆人一夜赚得三千两银子,心中暗喜,便不再表。

两日之后,田七爷取得物什,辞谢朋辈,雇轿回府。

且说田府中,唤儿得知田七爷即归,便不敢再会陈亮偷欢,以免泄了春光。每日皆到上房同三娘、二娘一道做女红,玩耍嬉戏,专候老爷回府。

一日,他等正在院中品茗,田管家遣人来报:老爷已回府中。三人急理衣裙,上得前厅,见田七爷依然那般,只是有些樵悴,恐是劳累所致。

田七爷见到三位夫人,见他等依然风姿绰约,艳丽超群,不胜欢喜。寒喧一阵便回书房休息,三位夫人各自领了物品和玉物,回到房中,不再细表。

当日晚上,田七爷在后院置了一席酒菜,与三位夫人一道吃酒,三位夫人更是大献殷勤,言辞之间,诉尽相思之苦。田七爷也说了若许知心话儿。

四人一直狂饮,到那三更时分,方才结束。田七爷一路奔波,已是劳累,加之饮酒过多,早呈醉迷之态。三位夫人合力将他送到书房,刚扶上床,田七爷忽然一把抓住三娘道:“乖乖儿,今晚你就陪爷。”二娘及唤儿低头。退去,闭了房门安息。不题。

且说田七爷一把拉住三娘叫其陪宿。三娘甚是欢喜。想那田七爷一拉之下,三娘白嫩纤手被他这个正着,他见唤儿、二娘出得门后,不由显出本来面目,顺势倒在田七爷怀中娇声莺语:“爷,奴家想煞了你,日日翘首以待。今晚,奴家竭诚伺候,只老爷明日别忘了我。”

田七爷已是醉迷,听了此言,只觉得三娘真是有情有义知情识趣巧人儿,便道:“爷便好好弄你,让你永生难忘。”说完,田七爷便在三娘身上抚摸起来。

他俩均是风月场中老手,三娘心中渴望,田七爷自从那晚在开封宿妓之后连日赶路,也未近得女色,急促促相搂相抱,热切切淫心如潮。三五两下,两人便解去衣裙,裸体相呈,在那床上干成一团。但见:

一个玉肢高翘,口中香喘,

一个汗流夹背,仍抽插不停,

两人郎情妾意,水乳交融,更似干柴烈火,猛干不止。

到了五更鸡叫之时,田七爷方泄,两人说不完温存活儿,但觉春霄苦短。老爷终是上了年岁,忍不住呵欠连连。三娘遂闭了樱桃口儿,偎在老爷怀里,不言不语,似只适情知意猫儿,个中滋味,不提也罢。

且不说田七爷合三娘同攀巫山,单说唤儿是孤枕难眠,春情涌动如潮,时起时伏,令他坐卧难安,偏是夜大风劲吹,故伤了风寒,且一日胜过一日,更是严重。丫鬟将病情告了田七爷。

田七爷便亲自带了郎中来到唤儿房中。只几日不见,唤儿已是憔悴不堪,两眼无神,面色苍白,且不住咳嗽。显然病势不轻。田七爷忙着郎中诊断,并吩咐厨房,每日给唤儿炖得仔鸡,又去那药铺购了人参,给唤儿补养身体。

郎中写了方子,临去对老爷道:“忌房事。”退去复向那田七爷道:“夫人中了风寒,甚为严重,调养半月,便会好起来,切记,以免伤了元气,留下终生遗憾。”

那田七爷满口承应,暗想大娘己出家为尼,万万不可再使这唤儿有个三长两短。三位夫人中唤儿尤是可心,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令人着恼。遂精心照料唤儿,自是遵从医嘱,夜间不来招惹。

一日晚,田老爷宿于二娘房中,二娘甚是高兴,薰了香,抹了粉,又令厨房送了几样小菜,两人在床前吃酒,来了醉意,抱在一起,云雨开来。一直弄到五更天时,方才尽兴。二娘空旷多时,今日享得极乐,虽是累极却不舍老爷玉茎,竟将它噙于穴中不放,方才欢然入睡。那田七爷次日醒来,两人又是一番调弄,云雨一番,方才起床。

十余日后,丫鬟正伺候唤儿吃药,突见三娘、二娘惊惊慌慌跑入房中,斥了丫鬟,关了门户,道:“四娘,不知怎么的,这几日私处甚是疼痛,你给我们看看。”

二娘、三娘脱了裙衫,去了衬裤,立于唤儿身旁。三娘张开两腿,但见玉穴周围生了许多水疹,又红又肿,已有地方出脓,十分难看,更有刺鼻气味,唤儿不由掩了鼻口。二娘下面情形与三娘差不多。两人面带愁容,又惊又忧。

唤儿还从未见过这般,不由惊道:“怎的会这样?”

“我等也不知道,前几日有些痒痛,便用手搔,那想竟成这等样子?”二娘一脸焦急。

唤儿急道:“快去寻郎中。”

“想这等地方,怎能让那郎中看却,如是老爷知道,定会把我等撵出家门,万万不可,哪可怎办?”

唤儿也替他俩担心。二娘、三娘见唤儿亦无方略,便穿了裙衫道:“且自顾儿寻些药丸拭拭,愿能好却。”

且说三位夫人正在焦急,那房门却自个儿弹开了,举眼看,原来是田七爷站于门口一看。

但见田七爷也是满脸愁色几番欲言又止,令人费解。唤儿便问:“老爷,有甚不开心事,说来合大家听听。”

田七爷憋红了脸,似有难言之隐,二娘,三娘脸色微变,亦催他,田七爷终放言道:“三位夫人都在,我正在寻三位哩。”

“不知何事?不知怎的,我那如意儿近几日胀痛不已,好生难受。”且说且将裤带松下,用手拉住那物,三妇但见那玉茎红肿,有红色斑点,更有脓水溢出。三娘、二娘见那老爷这般状况合他等一样,不由惊讶。这真是:

一段风流快活时,沾上这等;

不觉同妇共淫乐,染得三人痒复痛。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可怜三人同病死唤儿当家乐尔乐

诗曰:

一朝染病数日苦,倍受煎熬终命归。

麻衣自布出丧时,唤儿当家行乐生。

话说二娘、三娘在唤儿房中,尽诉那难言之隐。一筹莫展之时,田七爷也闯了进来,当了众妇之面,把那如意儿挑出一看,那棒儿已是红肿化脓。二娘、三娘见田七爷境况同他俩一般,不由惊讶道:“爷,你怎的也会这样?”

三娘,二娘再次解了裙带,把那私处与田七爷看。

田七爷见这两妇人亦是这般光景,甚是惊奇,不由大声道:“这是何故,为何我等三人俱是这般,唤儿,你呢?”

田七爷上前,把唤儿背褥卷起。硬也要瞧一瞧。唤儿执拗不过,只得褪了裙衫,把那私处挺出来。田七爷凑上前去,三娘、二娘也跟了上来,但见那唤儿私处白嫩红润,一如平常。不由更是惊奇:“这是何故,为何如此这般。”

唤儿理了裙衫道:“爷,何不去请郎中看看,兴许只是表皮毛病,吃几贴药便没事。”

田七爷怔了怔,不悦道:“真是妇人之见,这东西焉可随便让那郎中看去,还成何体统。恐是寒火外泄,吃几付退火之药,定能见效。”言毕出门,奔书房而去。

二娘、三娘见自己合老爷都有,唯唤儿干净,只觉奇怪,却不明究里,怏怏不乐理了衣裙,各自回房。不题。

半月后,三人渐觉病重。且说田七爷那玉茎已是红肿发亮,脓水流滴不止,多处溃烂,恶臭难闻;薰人鼻息,田七爷亦是骨瘦如柴,面色饥黄甚是可怜。唤儿每次给他敷药,他痛得杀猪般嚎叫,说话亦是声音低微,断断续续,恐病入膏盲,行将就木矣!

唤儿全靠老爷照顾,方才有今日这等好处,如田七爷一命呜呼,如何是好?唤儿想至悲凉处,不由暗中落泪,不题。再说二娘、三娘更是惨不入目,玉穴高胀,红肿发亮,玉穴中亦是脓水涌出,奇臭无此。昔日白嫩双腿亦是黄斑密布,红遍隐现,秀美娇面,巳由黄脸皱纹取代。花容憔粹,状若老妇。成天呼痛,令人毛骨悚然。

每逢至夜间,他俩更是倍受折磨,疼痛难忍,难以入睡。唤儿心想,自己合三娘二娘,毕竟姐妹一场,真不知得罪那路神仙,如此磨折他等。虽怜惜十分,并无良法施救。

一日,一采药者过路,入田家求水解渴,唤儿亲自把水捧与,道:“先生?可否识得病理?”

采药者道:“夫人,莫非府中有人生病,说句实话,我采药己有五十多年光景,对那人生百病当然知了。如不嫌老夫称狂,姑且让我瞧瞧。”

唤儿听后,十分高兴,怎奈那等部位有病,不可轻易就医,便道:“只这生病部位不可示于外人,我且将那症状说于先生罢?”

唤儿便把那三人症状说与那采药者听,那人略思一阵,道:“夫人,恐是花柳之病。”

唤儿自从嫁于田家,长了不少见识,便知花柳之病是由男女交欢而染,暗想:“难道竟是老爷在外染了这病?”忙问老者:“可有解药?”

老者犹豫片刻方道:“听夫人之言,恐那病已是膏盲之期,难以治愈。如果老儿料算不错,那病者恐过不了半月之期,夫人备后事罢。”言毕,老者道谢一声,出门,没了踪影。

且说唤儿听了老者之言,想那三人俱染花柳奇病,惊奇不已,又闻他仨只有半月阳寿,不由大悲,复重垂泪暗泣。

话说唤儿正在院中徘徊,二丫鬟近来禀道:“夫人,老爷在书房候你。”

田七爷病重之后,便呆在书房之中,今日兴致略好,且心中有事,遂着人去唤四娘。

唤儿忙取手巾拭了眼泪,去了书房。但见田七爷身未着衣,裸坐于床,玉茎更加红肿,黄脓涌流,不堪目睹。一小童着温水毛巾拭洗,田七爷两眼紧闭。听有人进门道:“可是唤儿。”

“老爷,是我。”

“你姑且来这边坐下。”唤儿并未坐下,只是斥退小重,自顾儿给田七爷擦拭,见田七爷这般模样,唤儿心中好生难过。

倒是那田七爷开口道:“唤儿,是我自己作孽,只是累及那二娘、三娘,令我于心难安。”

“老爷你何出此言?”

“自从我染病卧床,我便翻查药书宝典,我与二娘、三娘俱是染了花柳,幸亏你中了风寒!”

“老爷,是否有药可治?”唤儿焦急问道。

“初时,我也是满怀希望,阅过之后,我才明了,此乃不治之症。况我与二娘、三娘均已病入膏盲,不日将亡!”

“爷,何出此言,一定有药可救。”

“唤儿,别宽慰我。唉!想我一生风流,竟落得这等下场,好生悲凉。”

“爷,奴家怎的办才好?”

田七爷顿了顿道:“你命家人把那二娘、三娘抬于书房中来,我有后事要说。”

“是,奴家安排就是。”唤儿听了此言,已是泣不成声,退出来,叫那众人把二娘、三娘安置在田七爷书房中。

且说一切安置妥当,田七爷便问道:“夫人,怎不没见田管家?”一丫鬟领命,须臾,田管家即至。田七爷方道:“因我一时差错,竟累及二位妇人,愚夫愧惭得紧。然事己至此,后悔何用?我等三人不日将赴黄泉,故我今日把后事交待。虽死无憾。”且说且流泪,众人亦觉伤悲不已。生离死别,何其哀哉!

田七爷直喘粗气,又道:“我死之后,家中一切,但凭四娘主使,管家直帮护才好!”田七爷环视一番,没见那吴付,心惊,忙道:“怎不见付儿:”

“回老爷,公子正习文哩。”

“还不快去寻来。”田管家领命,去寻吴付。

且说吴付正同陈亮研读诗文,兴致勃勃。田管家闯进来道:“公子,老爷有事相请。”携了吴付直奔老爷书房而来。

话说吴付见田七爷如此模样,昔日威武全无,亦觉感伤,大哭不已。田七爷唤他近到床边,道:“候此子长成,当把我财产传他,大娘等三位夫人的女儿亦各有两份家财,待其出阁时当作彩礼悉数赠与,唤儿,你可不得忘记。”

唤儿见田七爷这般,己是啼泣不已,又听老爷将一府大事叮嘱,口中连声承诺。田七爷似觉乏了,挥挥手,众人退去。此中细节便不再表。

且说唤儿独自于房中想了片刻,只觉世事逆转,实难推测,他想自家初被人骗失处子身,又被哥哥撵出家门,几经磨难入得田府,又做了夫人享得清福,而今又成了偌大田府主人,且付儿独得老爷财产,直个是可喜可贺!又想及老爷将去,心中却又悲伤,又想到往后可放手与陈亮做得快活事,不觉春情勃发,不可或止,乃唤人送了一席酒菜置于内房,又遣丫鬟召来陈亮。

话说陈亮来到唤儿卧房,闭了门户,立扑上前,把唤儿抱在怀中,亲吻。唤儿也是久旷未雨,一抱之下,淫兴大起。两人当即抱成一团,香舌互挑,粉唇相吸,解衣去带。倾刻裸体相呈。春风几度,滞云布雨,乐而复乐。酒席之间,斜卧玉床,唤儿便把田七爷言辞诉于陈亮。

陈亮听后,心下暗喜:“如此一来,我便可同唤儿长相厮守,日日快活。”想到妙处,不由欲兴又发,只见他分开唤儿两腿,骑在那椅子上云雨开来。云雨完毕,才三更天,两人吃了一阵酒。双双携手入了帐中,在那牙床之上,颠龙倒凤,比翼双飞,恩恩爱爱,绵缠不休。

次日,唤儿陈亮正倾情欢爱,忽听管家大声叩门道:“四夫人,不好了,老爷及两位夫人都去了。”唤儿乍听此言,惊起,理了裙衫,开门而去。陈亮便安睡雕花牙床上,悠然自乐,好生欢喜,便不再表。

话说唤儿直奔田七爷书房。但见田七爷倾倒在床上,面无血色,双眼紧闭,胯下玉茎红肿流脓。唤儿上得前去,用那香手一探,田七爷已无气息,显然已是死去。又去三娘、二娘房中,两人均无气息,已死多时。唤儿见此情况,悲痛不已,泣哭起来,吴付也听人说田七爷已然死去,便急忙回到上房,见娘亲正哭,不由也哭了,两母子抱在一起,大哭不止。

到是那田管家懂得事理,恐尸首久存会有异味,便叫人购得三付上等棺木,请了道长、僧人、阴阳先生,将三人验尸封棺,做了道场。

且说封棺之时,唤儿及吴付均披麻戴孝,跪于棺木之前,三位大人的三个女子紧跟其后,无不泣啼,好生悲恸。

出葬那天,气势浩大,鼓手乐器人马便有三十多数,一路吹吹拉拉,甚是热闹,仅田府本家的轿子便有十七八乘,后随百八十乘朋友官人轿子,那场面,实在壮观,街道两边人山人海,挤成一遍。并请了五十几位和尚僧人在那前端开路诵经。那吴付则全身披麻戴孝,坐于田七爷棺木之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待到风水宝地,和尚、僧人择了时辰,由阴阳先生主持,下葬掩上,拜了三拜,众人便各自归家,便不再表。

且说唤儿回到田府之中,冷冷清清,凄凉无度,那唤儿便由丫鬟搀扶,带了吴付回到房中,没有用饭,母子同床而睡,一夜无话,便不再表。

次日,唤儿及吴付便在灵堂之中烧香燃纸,以泪洗面,悲伤渡日。陈亮又寻唤儿,也被挡于门外,陈亮不知何故,怏怏不乐,无精打采。

且说百日之期过后,唤儿、吴付脱了孝服,又打扮一番,昔日美貌重现光彩,吴付又送到书堂之中,继续跟陈亮习文研字。

一日唤儿叫了丫鬟寻陈亮来到房中,道:“好哥哥,奴家甚是想你,今日,百日之期已过,这田府便是我俩快活处。”说完唤儿扑入陈亮怀中。陈亮听了唤儿之言,明白那日所见乃是有百日之期为忌,今日已满,十分高兴,也便把那唤儿搂在杯中,两人俱各解去衣裙,干了起来,郎情妾意,雨浓云厚,心中已无顾虑,更是姿意忘形,缠绵不休,一直到次日清晨,两人方才罢止。

此中细处便不再表。这正是:

一朝得势只寻乐,与郎倾情夜不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吴付偷窥云雨情夜间初试床第欢

诗曰:

路过假山听淫语,驻步静看童心动。

夜间寂寞难以忍,拉了丫鬟试交欢。

话说田七爷、二娘、三娘因染花柳病死。唤儿、田管家将其厚葬。唤儿、吴付在灵堂,守了百日之期。百日之期后,吴付又入书堂,习文学诗。唤儿则与那陈亮夜夜春宵,男欢女爱,抵乱缠绵。日日恣情纵意,云雨交欢,淫荡不堪。众人虽有不满,但自田七爷死后,唤儿便是一家之主,也只能抱怨而已。久了,也觉无甚大碍,任他二人浪荡。

时间一闪,又过两载,陈亮同唤儿公然于田家大院中,围了纬帐,光天化日饮酒云雨,浪荡骚乱,震世骇俗。

且说吴付,己自一天真稚童,长为今日翩翩少年郎,但见面目英俊潇洒,天生风流倜傥,更加上一副健壮体格,煞是惹人喜爱。且天性聪明,慧根既深,加之陈亮谆谆教导,已饱读四书五经,胸纳万千智慧,更是出口成章,语落成文,唤儿自是高兴。吴付明年即可参加乡试,或者可取功名。唤儿欢喜不己。

一日,吴付正在后院假山亭背书,忽然听那假山洞中传出男女欢笑之声,想吴付已是十五少年,生长在这田家,自幼目睹若许风流快活阵仗,对这男女之事也略知一二。又觉好奇,便来到假山后天洞,见四下无人,便伏在那里,眯了一眼,从那洞中向里望去,但见:

一男一女,那男子正把女子玉腿架于两肩之上,用力地抬臀抽插那女子,虽是满头大汗,气$淫荡小说 WWwCOM喘吁吁,却仍曳动不止。再瞧那女子玉峰颤颤,肤如脂玉,诱人滴涎,那口中更是娇气直喘,快活无比。

吴付虽从经书之上阅过这男女之事,青天白日耳闻目睹,还是头遭,不由脸红,本想退去,怎舍得,只觉鲜活,不由又睁大双眼,望那洞中两人。

只见那男子抽插数下后,便起了身子,用手抚弄女子玉乳,女子则娇声道:“看你,猴急这般样子,把我裙衫给弄湿了,如被四娘看见,我俩可要受罚。”

“别怕,娘子,四娘正午睡,假山处无人,我俩得此空闲实是不易,能不急吗?”

“瞧你。”那女子起得身来,但见丰乳肥臀,杨柳细腰,私处更是乌黑发亮。因光线暗淡,吴付虽睁大眼睛,也只能瞧个模糊。

且说洞中女子长身而起,把男子按倒在地,且媚笑道:“好,哥哥,奴家听丫头说个新招,甚是心痒,不妨今日一试,可好?”

“只要娘子开心,小生奉陪。”男子顺了女子之意,横卧于山洞中。黑暗之中,玉茎仍隐约可见,坚硬粗壮,胜似一根铁棒。吴付仍是未经人事血气方刚少年郎,见此境况,已是淫心大动。一股燥火从丹田之处升起,令他难熬难受,但眼还是没有挪离那山洞。

那女子分开两腿,道:“我骑上面,你用力顶,且用那手拧两个妹儿,可好?”那男子便依言,拧住玉乳。那女子则分开玉腿,用手握住男子玉茎,对准玉穴,猛地坐套下去,“扑滋”一声,那女子便“啊”的一声。想是玉茎连根插入玉穴矣。

男子见那女子坐定,便抬臀挺腰,顶了又顶,不舍停歇,须臾,女子便呻吟起来,鼻若鱼龙,且娇声道:“好哥哥,快用力,用力,快,用力顶。”啊啊叫个不停,那男子亦是气喘吁吁,口中“喝”声不断。好一对快活鸳鸯。

吴付窥得两人这般云雨,不由兴动,虽从未那番实践交欢,仍是玉茎勃勃,欲火焚身,甚是难受。

洞中两人仍在倾情云雨,他却不能忍捺。吴付下得假山,但见下面裤儿被玉茎顶起寸许高,前面更有一片润湿,吴付低头觑得,只觉羞涩,幸周围无人,便匆壮回到房中,换了衣裤。

且说吴付自从十岁时起,田七爷尚在,为了促其早立,便在后花院中单独为其修茸两间上房,一间书房兼作卧室,一间供两个丫鬟歇用,以便服伺吴付。

又说那两个丫鬟,一个名叫萍儿,年已十八,体态娇好,为人诚恳,深得唤儿喜欢。一名叫翠儿,年方十六,娇小玲拢,为人谐趣,常惹吴付开心,他俩虽是丫鬟,实是吴付伙伴。

话说那日吴付回到卧房,两个丫鬟亦出得门去,故而没有露出乱子。一想起那事,那吴付便脸红心躁,一天之中,难以续读,自顾儿在房中想那山洞中两人交欢情景,心中更是淫火无从减退,令他如坐针毡。

且说掌灯时分,翠儿萍儿送来酒菜,吴付吃了酒后,便掩门点灯读起书来。吴付自小便有深夜苦读的习惯,两丫鬟自然知晓,收拾一番,各自回房休息。

话说吴付一睹人事后,便觉心里眼里俱是两个光身子颠来跌去景像,哪有心情读书。心中欲火炎炎,难以按捺。胯下玉茎更是昂扬挺勃,令人难受。

吴付心中难安,便上床去躺下,那眼前尽是洞中两人交欢情形,根本无法入睡,心中更是欲火攻心,辗转反侧,总不能眠,遂起得身来,推开门,但见外间青纱帐中那两个丫鬟玉体横陈娇憨而眠,但见:

白嫩玉臂,娇美身段,绣花胸衣,白皱衬裤,宛似初剥玉笋,偏又几鳞外衣来摘。

吴付只看得两眼发呆,心中更如火灼一般,难以忍受,胯下玉茎挺立如桨,灼热滚烫,似要炸裂。

且说吴付只管楞楞浏览玉女春光,不知何故,萍儿忽然挺起身子道:“公子何事?”

想那吴付此时淫心萌动,见萍儿玉身波动,胸衣之中玉乳抖动,好生诱人,不由道:“进书房来,我有事与你商量!”吴付想:萍儿如此娇美,不如我与她一试云雨,也可解得眼前饥渴。

话说吴付正在暗忖,萍儿已着衣来到书房,道:“公子,何事直管吩咐?”

吴付上得前去,一把拉萍儿手道:“姐姐,我好生躁热。”

“哪里?公子。”

“便是此处!”

萍儿一瞧,不由通面通红,忙用手掩眼嘤嘤道:“奴家不敢。”

各位看客,你道吴付指向何处?他用手指了那已将裤儿隆起之档部!吴付上得前去道:“姐姐,我真的寝食难安,只须泄了火儿便无事了。”

萍儿羞怯怯的,道:“公子意欲如何?”

“我,我,我……”吴付毕竟是个未经人事少年郎,对这男女之事难于启齿,但他却做了一个挺腰纵胯动作道:“我想这般。”

且说萍儿十五岁进行田府之后,因相貌娇美,便安排在上房之中,替田七爷斟茶。一日,在田七爷书房中,田七爷一时兴起,便把她收用。自那之后,一有闲时,田七爷便合他在书房之中云雨一番。吴付住宅建好之时,田七爷才依依不舍地把萍儿拔到吴付身边,侍候吴付。

想那萍儿也是久经男欢女爱,见吴付那个动作,便知其意。又想自己既做了丫鬟,主人玩耍,亦是顺理成章事儿。故也大方,道:“公子既有兴致,小的怎敢不依。”说完,主动解衣去带。

话说吴付羞于启齿,不料萍儿知情识趣,心喜若狂,但想自己乃童子之身,对这交欢之事并无实践经验,一时不知从何做起,即如平生首次做那八股文章,只怔怔的,无从下笔。慌忙道:“请姐姐指教,我可一窍不通。”言毕,满脸绯红,一脸羞色。

倒是萍儿见公子这般模样,娇憨可爱,只觉芳心跃跃,情意沸沸,便道:“公子,你只管过来就是了,奴家一切依你,一定助你尽兴。”

“姐姐之情,小生感谢不尽。”言毕,吴付亦主动褪了衣衫。

且说萍儿三五两下脱了衣裙,挥手去了胸衣衬裙、晶白玉体便呈现于吴付眼前,想那吴付自小长到这么大,尚未见过女儿之身,但见:

皮肤光滑细嫩,如羊脂带水;玉峰高挺圆实,如鲜嫩馒头;杨柳之腰,丰满之臀,面洁玉臀,修长大腿,活脱脱美女裸春,更似贵妃出浴般动人。胯间私处更是诱人,爱草丛生,乌黑发亮。桃源洞口在那芳草丛中隐约可见。

吴付何曾见过这般妙处,乍见之下,不由惊呆,心中似火烧一般,玉茎挺耸耸,似要奔出。

萍儿见吴付只看得两眼充血,似呆了傻了。不由心中暗喜:真是童男之身。欣欣上前道:“公子,快些去了衣衫,小的已是无处可见了。”纤纤玉指更在吴付额头一点,娇嗔道:“别老看嘛?”娇声浪语,风骚尽现,令吴付醒过神来,三五两下去了裤儿,上得前去,抱住萍儿。

吴付何曾如此这般抱过女人,一抱之下,大道舒服,光滑细嫩肌肤令其全身酥麻,女儿胭脂香味,更是勾人魂魄。吴付玉茎更是坚挺灼热。再抱之下,玉茎碰在萍儿大腿上,只觉柔滑无度,不舍挪移。

且说萍儿见吴付脱了衣裤。玉茎坚挺勃起,粗大异常,壮比成人,不由好生欢喜,心中暗道:“又是一个风流货儿。”又见吴付抱住自己一抱之下,好生有力,强壮体魄令萍儿芳心大展,灼热玉茎突突的撞他大腿,更觉酥麻,不可言状妙感猛然涌上心头,淫意漾漾。

那萍儿伸手,勾住吴付脖子道:“好哥哥,让我侍候你。”说完,便将那粉嫩如花嘴儿贴吴付嘴上脸上亲吮。

吴付从未这般,一吻之下,心已是酥了半边,那欲火更显旺盛,玉茎涨痛,难以忍受。

且说萍儿淫心既动,便一发不可收拾,搂住吴付脖子,亲吮,更是款摆杨柳腰,在吴付身上磨蹭开来。

吴付连女人玉体都未曾觑见,这一番亲吮触摸,令他既感妙趣无穷,只觉更是淫欲难收,心中似有红炭燃烧,涨胀欲裂。不由叫道:“好姐姐,不要这般折磨我,我那如意儿快要断了,好难受。好姐姐,快些救我。”粗气连喘。

话说萍儿自从从了田七爷,自然学到许多床第功夫,听吴付这般言辞,知其恐是忍不住矣,便道:“姐姐这就给你寻个池塘,把你那东西,放进去,便不灼热。”言毕,仰躺在床,主动分开玉腿,挺了臀部,把那私处暴露出来,用手掰开玉穴,只见仙洞圆张,开开合合,热气袅袅,红艳生光,萍儿娇声道:“姐姐有这个宝贝,你放过去罢。”且说且把住吴付火热玉茎,慌慌牵入她玉穴。恐他自个儿亦是不可忍捺。

吴付不懂男女之事,这一插,却没对准玉穴,而在萍儿腿根处弹动几下,反觉更加难受,急道:“姐姐,我想放不过去?快帮我。”

萍儿见吴付那般无用,也是着急,便道:“好弟弟别慌,姐姐帮你就是。”说完之后,伸出玉指握住吴付玉茎,对准玉穴,套入几分,便叫吴付插入。

吴付只一挺身,猛的一下,便插了进去,顿觉舒畅许多。果是个绝妙去处,令那玉茎好生舒服,吴付大喜:“姐姐,如此才好。”

且说萍儿玉穴被那玉茎插得恁般疼痛,但那天茎甚是巨大,把玉穴塞得紧凑,甚是舒服,不由又道:“好弟弟,快些抽动,不可停止。”

吴付听那萍儿言辞,便抽动开来。吴付是头道实践这等事,不得要领,没动几下,玉茎涌出阳精,泄射玉壁。泄射完毕,吴付趴在萍儿玉体之上,只觉浑身虚空,似魂儿己飞,于那天界间游荡。

萍儿正觉玉穴滑畅,正要那大物卖力提弄,哪能这般满足,把玉茎用力搓玩开来,且埋了粉头。用嘴吮咂。吧吧唧唧,涎水四溢。

吴付年轻身壮,稍作休息,被那萍儿恣情调弄,立时回复雄风,因有过一次经历,加之萍儿引导,两人又抱作一团,干了起来,云雨交欢,颠龙倒凤。甜畅舒坦,怎舍释手。到了四更天时,吴付方觉疲劳,抱萍儿交股躺于床上,次日清晨,萍儿春色娇面,洋洋出门,想必玉户认了新主人,既经梳弄,便知从此不得荒芜。

吴付自这一晚之后,便深谙男女之事更解其中奥妙,且贪其妙趣无穷。直与萍儿夜夜春宵,风流快活。这正是:

偷看交欢起淫心,一夜初试好风情。

携了丫鬟手不放,定要夜夜春宵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仕途上一路顺风娶三娇独聚财产

诗曰:

聪明好学天生才,一路高中仕途达。

一夜洞房三娇妻,四家财产尽集于。

话说吴付自从初试云雨之后,虽夜夜春宵,但仍不敢忘却自己仕途,日日刻苦用功,研文习作。陈亮亦是精心点拨。后来,陈亮亦觉公子文章妙手,不敢妄言,只日日陪读而矣。

转眼之间,乡试便到。陈亮乃是当地有名秀才,便推荐吴付,主考官允。乡试揭榜,吴付高居榜首,乃洛阳城中“第一秀才。”

唤儿何等高兴,只觉经年愿望终于得偿,便大开酒席,连庆数日方才罢休。想那“第一秀才”在洛阳城中是何名头,就连洛阳守备、巡抚也礼让三分,主考官看了吴付答卷之后,只觉此生才气逼人,便欲会同几位好友,力荐吴付参加来春会试。主考官亦是明白事理之人,这等大事马虎不得,恐其中有诈,当面试一番,才能最后定夺。便命人至田府送上贴子。

且说那日吴付正在院中同唤儿下棋,陈亮则在书房作画。忽一下人闯进道:“公子,官差到。”

“快请。”那官差送了张贴后,便退去。

吴付接过打开一看,但见:

吴付贤侄,今晚设得小宴,望你福临寒舍。且商要事。

落款是洛阳礼部副史。

洛阳礼部副史在这洛阳城中是何等身份,竟会邀自己前去赴宴,何等荣幸。吴付欢呼雀跃,欣喜不已。唤儿便命人备了一份厚礼,促吴付即去赴宴。一番打扮,洗漱,不题。

且说到了晚间,吴付去那礼部副史府上。陈亮则同唤儿房中饮酒,酒后,男欢女爱,床第交欢,便不再细表。

话说吴付来到礼部副史府门,上前叩道:“小生吴付应邀赴宴。”

里面出来一人,笑吟吟道:“吴公子,小生有一拙对,赐教。”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

吴付略思片刻,即刻有了,道:“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好!公子是对,工整淡雅,且文思迅捷,不愧是第一秀才。”

“过奖过奖。”那人便开得门,让吴付进门。

且说这吴付尚末行走得几步,便至花院门口,一侍童道:“吴公子,老爷吩咐,此联要对,方可进院。”

“一双玉臂千人枕。”

吴付暗道:“这礼部府中,果真不凡。恐难不住我。”且踱步且思索,须臾即道:“半点朱唇万人尝。”

“对得好,公子请进。”

吴付进得花院,但见在那百花丛中置了一席酒菜,几位官人围桌,但尚末开席,他则加快脚步,刚一到,冷不防一人道:“湖面水色千古绿。”

礼部副史忙对吴付道:“吴公子,你且答上来。”

吴付知他有意考核,故不敢信口雌黄,吟哦片刻,方忙道:“大海波涛永久翻。”

“好,好。”众人俱夸口称道。此时,礼部副史方才叫吴付落坐道:“吴公子,你真是名不虚传,我等老朽佩服得很。”

且说落坐之后,便斟酒言饮,文人相聚,妙语珠连,那吴付更是口若悬河,引经据典,信手拈来,让那几位官吏听得甚是高兴。宴罢,众人便联名荐其参加来年会试。

话说宴罢,吴付辞了礼部副史等人,回到田府,一路十分高兴,如此这般便结识朝中要人,而且宛然如莫逆之交一般。回到家中,唤儿已同陈亮云雨交毕,迭股而眠。吴付不便打扰,洗漱,去了自己卧房,一时兴起,又把萍儿叫来,床上地下,哪管高下,洞儿棒儿,见面辄交,密不可分,云情雨意,畅快畅快。

且说转眼春暖花开,由礼部副史提名推荐,吴付顺利参加会试。想那吴付在这一年之中,才学又有长进。会试之时,只觉文思泉涌,心有万千珠矶,笔落绝妙文章。话说揭榜,吴付高居头名。吴付回到洛阳,亦觉得意非凡。亲戚朋友、高官望族俱来道贺,日日络绎不绝。

礼部副史等人见吴付高居会试榜首,暗称该生真是可造之材,日后定成国之栋梁,心里便存了结纳之意。

吴付试后亦知乃礼部副史力荐,方才有这会试机会,不由好生感激,亲自登门道谢,连叩连谢,且认那利部副史作义父,两家连亲,俱各欢喜,其中喜庆,便不再表。

吴付已是二十年龄,加之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不知撩动多少达官贵人千金之芳心,唤儿乃是一家之主,对吴付婚姻大事自有打算,加之吴付对那深藏阁中大家之秀也甚是不喜,这事便给耽搁下来。

到是陈亮向唤儿进言:“唤儿,想这田家家产何止万贯,如能娶得老爷三个小姐可便可集家财于一身,又可了结大家的心愿,况三位姑娘自小便同付儿一起长大,可谓青梅竹马,更兼俏丽可人,与付儿亦是郎才女貌,何乐不为?”

且说那三位姑娘,大娘之女巧儿,二娘之女喜儿,三娘之女丽儿,三人均是适婚俏人,如花似玉,貌美娇艳。且人人俱会棋琴书画,更工女红持家,温柔贤慧,甚是讨人喜爱。

正如陈亮所言,自吴付被田七爷收为田家公子后,便同三位姑娘一共玩耍,既便吴付跟陈亮求学之后,四人还是扯闲玩戏。他和他仨实乃是青梅竹马,三位姑娘对吴付更是早已芳心暗许,见吴付中了举人,更是高兴不己。

话说唤儿听了陈亮之言,思索一阵,甚觉有理。三位姑娘乃自己亲自看着长大,对他们甚是了解,且自从大娘出家,三娘二姐随田七爷亡去之后,自己亦将她等视作亲生女儿,如果同付儿完婚,既可了却他仨婚事,更能集田家财产于一身,真是天底下最绝妙事。

转念又想,吴付一次便娶三房,何为大,何为次,定会生出事来,难以或议,不由犹豫起来,恰在唤儿犹豫不定之时,三位姑娘一起到房中给唤儿问安。

唤儿便道:“三位姑娘业已长大,也该论及婚嫁了。”

“全凭四娘作主。”

“好,我有个提议,不知三位姑娘愿否?”

“四娘且讲!”

“付儿如何?”

想那三位姑娘早就对吴付芳心暗许,听唤儿一言,暗符了三人心意,道:“公子一表人才,但恐奴家愚昧,配不得公子满意。”

“这是哪等话,我是他娘,我满意就行。”唤儿听了三位姑娘言语,知其心意,便又道:“这有一事,甚是麻缠?”

“甚事?”

“你等三人同嫁吾儿,次序恁的排,才合你等心愿?”

“我们三人同父异母,分甚大小,若应礼节,共侍一夫,实没大小,就按生辰定罢!”

“好,就这般罢,三位姑娘且退,我将择日为你们四人完婚。”

“多谢四娘玉成。”三位姑娘满心高兴,只眼巴巴做新人。

话说吴付听唤儿欲将巧儿、喜儿、丽儿三人均配于自己为妻,万分高兴。吴付自小便同她们玩耍,青梅竹马,且三人均是嫦娥下凡,美若西子,更令吴付心动不已。

且说唤儿明了他等其实暗结芳心,只是未点破而矣,既议,且朝夕相处,反生不便,宜早日完婚才好。遂择了黄道吉日,并叫管家准备,发红贴,修新房,整个田府好生热闹,上上下下均是喜气洋洋。喜儿、巧儿、丽儿三位姑娘更是芳心甜蜜,吴付则忙于拜贴宴客。

且说婚宴那天,亲朋满座,乐鼓升天,人如海潮。吴付一身红装,携了三位娇美女子在那大堂之上礼拜天地。礼毕,即入洞房。

且说吴付把三位娇妻送入洞房,因同时成婚,故同处一房。三位姑娘均静坐于床,等那花烛熄灭,心中如蜜般,也不再表。

吴付将三位新人送入洞房之后,便又回到大厅上,同亲朋好友举杯饮酒,觥筹交错,酒过数巡,已是烂醉如泥,饮过醒酒茶,稍憩,又是举杯,好生快活。便不再表。掌灯时分,方才罢宴,送众人出得门后,唤儿便推吴付去了洞房。

且说吴付一身酒气癫癫狂狂推开房f],但见,三位头盖红巾美娇娘端坐于那特制的四人大床之上,四对红烛燃得正旺。

三位姑娘见那吴付进得房来,心中既喜且怕。毕竟是人生头次,少女羞怯,低了粉头,等公子施为。吴付过得房后,见三位娇妻个个鲜艳,不由淫心狂发,上得前去,用手挑了三位姑娘红巾,但见三位姑娘:

个个面泛桃红,红杏仁眼,弯柳之眉,眼中秋波荡荡,低了粉头,更是娇媚无双。

吴付血气方刚,且欲火大着,把巧儿搂在怀中,在粉脸之上亲吻舔咂如食甘酪,吴付自从那日同萍儿头遭云雨之后,经萍儿调教,已是床第交欢高手。他一边亲吻,一边解去巧儿衣裙。

巧儿未嫁之时,便知有这一遭,也不反抗,任公子动作。喜儿、丽儿则起身立于床边,低了粉头,看公子同巧儿行事。

且说吴付去了巧儿衣衫,但见巧儿身段好生娇美,白嫩肌肤如那脂水,玉峰高挺,修长大腿,私处芳草凄凄。吴付如饥似渴般地把那巧儿玉体搂在怀中,手按双乳,使劲拧揉,并不时亲吮。

巧儿是头道这般,玉峰被那吴付一拧一揉,好生痛楚,心中遂觉酥麻,好生舒服,玉体被吴付一抱,即刻酥软火烫,软了下来。吴付拧弄一阵,心中欲火焚身,难以忍捺,不由三五两下除去衣衫,但见胯下玉茎甚是巨大,勃勃坚挺。立于床侧的喜儿、丽儿不由倒吸冷气心道:甚么东西,那般怒气勃勃!

只见吴付挺身压在巧儿玉体上,用手分开两腿,握住玉茎对准桃源洞门,便欲插入行欢。想那巧儿还是头遭,那地方甚是狭窄,吴付见玉穴紧紧扎扎,且玉膜横阻,心头亦惊:巧儿既己长成,可他穴儿却恁般小气。但在前晚,萍儿却教了吴付几招开苞之式,吴付今日正好用来,但见他将玉茎在那玉穴洞口一动一伸,几下之后,那玉茎前端便进了去,稍作休息,急不可耐抽动开来。

巧儿头过,玉茎在其玉腿一碰之时,好生痒麻,幸吴付甚有经验,三五两下便把玉茎送入玉穴之中,巧儿玉穴被玉茎塞进之后,不由芳心大展,好生高兴。待那吴付抽插之际,更觉舒服,不由呻吟开来。

且说吴付玉茎插入之后,便抽动开来,一抽一提,那玉茎便渐入玉穴之中,玉穴甚是紧凑,纵吴付累得满头大汗,仍只进得半截,那吴付好生焦急,一急之下,便一挺屁股,那玉茎一下直插进去,那里处合得甚紧,直夹得玉茎似无还有,甚是舒坦。

吴付这一猛插,巧儿便一声尖叫,昏死过去。想必破了女儿元红。吴付正在兴头之上,哪管巧儿死活,继续抽插不己,动作更是勇猛有力。

巧儿只觉剧痛钻心,如刀扎矛刺痛疼,又过一阵,渐觉玉穴滑顺,旦痛感全无,芳心雀跃,全身畅坦,不由星眸闪闪,柔情蜜意,任凭吴付猛抽猛插。

话说立于侧旁的喜儿丽儿,见吴付玉茎进得巧儿玉穴之中,好生惊讶,但见玉茎抽动,又觉恁般好看,听那巧儿呻吟,舒服甜畅,不由春心跃动,心中欲火徐徐升起,火烤一般,下面玉穴更觉涨痛。

两人正在欲念骤升之时,但见玉茎猛一下插入玉穴深处,巧儿一声尖叫,昏死过去,玉穴中溢出殷殷血水,原来这般痛苦!两人不由兴趣全无。但继那玉茎抽插几番之后,巧儿醒来,呻吟不止,娇笑连连。两人不解,原来这痛苦之后,便是快活。故他两人都盼吴付快点用那玉茎来插自己。

正在这时,只见吴付猛抽几下之后,整个身子一阵哆嗦,便趴在巧儿身上,动也不动。但见他俩均是大汗淋漓、娇气喘喘,玉穴中白色阳精溢出。两人方知吴付泄了,不由上得前去,把那正在云里雾里的巧儿移开,主动去了裙衫,也想让吴付抽插一通。

吴付刚刚抽插一阵,玉茎己软,喜儿,丽儿均是处子,对这等春事毫无经历,几经抚弄,那玉茎还是软绵绵的,不由好生失望,只好望茎兴叹,揣测巧儿感受。

且说吴付泄过之后,便觉好生劳累,倒在巧儿玉体之上,昏睡过去,毫无力气,竟忘了床侧喜儿合丽儿。次日午时,方才醒来,巧儿、喜儿、丽儿己出了房去,吴付自顾此起得床来,想起昨晚之事,只觉可笑,又觉有趣。又觉甜畅,又觉骚荡。不由向喜儿、丽儿房间走去。这正是:

官场一路顺风,洞房无限快活。

一人独娶三娇,怎赖忘了两女。

欲知吴付是否寻得两位俏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春风拂柳丽儿酥香帏用情喜儿艳

诗曰:

柳树之下好地方,丽儿吴付云雨处。

翻云覆雨柳枝笑,闺房一夜春宵动。

话说吴付同巧儿,喜儿、丽儿完婚之后,洞房花烛仅同巧儿云雨快活,却冷落了喜儿、丽儿,待次日醒来已是午时,想起昨夜之事,自觉对那喜儿、丽儿不住。便起了身来,直奔喜儿房中。

且说巧儿、喜儿、丽儿三人洞房之夜共侍一夫,日后则各有卧房。第二日,喜儿、丽儿便好生气愤地回到各自房中,留那巧儿、吴付交股眠在新床。

巧儿醒来,已不见喜儿,丽儿,猜他俩己出门去,不去细想,起得身来,但见下身私处血迹点点,知己破处子之身,又忆及昨夜风光,好不高兴,取了衣裙抹了秽物,也出得门去,便不再表。

且说吴付去喜儿房中,却未寻得人影。便又去寻那丽儿,刚来到假山边,便见丽儿独自一人在那柳树之下,折柳发气,想是为昨晚之事气恼。吴付便从后面悄身袭近,一把将丽儿搂住,道:“娘子,小生叩罪来了。”

丽儿正在折柳发气,冷不防有人抱住自己,不由大惊,正欲喊叫,听了言语后,方知正是冤家!忙娇声道:“官人,还记得住奴家?”

“我怎会忘了你!”

“那你……”丽儿一时语塞,毕竟尚是女儿家,男女之事还是难于启齿。

吴付却是明白人,忙道:“妹子,昨晚是我不对,今天将功赎罪。”说完,便从后面用嘴在那丽儿粉颈上亲吻开来。

丽儿正在气愤,吴付的嘴便在玉脖上舔舐。初时,丽儿还扭动粉颈,但经公子嘴皮儿贴拢,只觉麻麻酥酥,奇痒难耐。芳心大悦,便不再扭动,顺势倒在吴付怀中,只图公子早做那快活事。

吴付把丽儿搂在怀中,软香在怀,大动淫兴。想起昨晚酒醉迷糊,同巧儿云雨也是迷糊之中完成,今日甚是清醒,且午时院中无人,姑且就把这柳树之下当作洞房罢!

淫心既起,吴付便从后面紧紧搂住丽儿,先吻秀发,后至耳根,一直吻到丽儿粉嘴。丽儿生得乖巧,小嘴更是诱人,一吻之下,又软又硬又香又甜,快迸进发,快活十分,同那粉嘴相接。

丽儿初承雨露,芳心大展,亦起淫心,待吴付吻遍粉脸,唇印小嘴之时,更是心中欲火烧天,难以忍受,粉脸泛红,更是火烫,胯下玉穴涨痛,穴中若置红炭,难以忍捺。但其毕竟头道。不知如何做活,只得咬牙咧唇,切望公子妙趣。

且说吴付把丽儿身子扳过,用手抚弄玉胸。丽儿玉胸还是头遭梳弄,吴付每触一下玉胸,都有一种酥麻之感,令他浑身抖颤,心中那火更是旺盛,似要焚毁自己似的。不由自主地哼唧开来。

话说吴付听丽儿哼唧,知己渐入佳境,不由高兴,手底加劲,拧搓揉弄,如弹琵琶,丽儿呻吟更是声不绝耳。

吴付动手去了丽儿裙衫,但见酥胸半裸,绣花胸衣,玉峰高耸,隐约可见,白嫩肌肤,秀色可餐。吴付难以按捺心中淫欲,三五两下便解去丽儿丙衣。丽儿毕竟是大家闺秀,光天化日下,做此等之事,喜觉羞怯,忙道:“官人,不可,万一被人碰上……”

“娘子,休怕,午时无人,这柳树之下便是你我洞房,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说完,便一手去了绣花胸衣。但见:

玉峰颤抖,坚挺圆实,在那两个乳头之上,更各有一顶红豆,在那白嫩双乳之上,好生显眼,更是如同白雪黑影,让人欢喜。

吴付一口含了红豆,使劲吮吸,啧啧有声,且以手按住另只,使劲拧揉搓挤。玉乳被吴付一咂,一吸,又一吮,只觉魂儿飞魄儿荡,如入仙境。

吴付只觉欲火焚身,玉茎已然高挺,难以忍耐,吴付便把衣裙放在那柳树之下,把丽儿平放于上,一手扯去丽儿衬裤,但见白嫩大腿根部私处风光无限,只见:

芳草凄凄,白中带红。爱草在午时阳光之下,更显乌黑发亮,好生迷人。玉穴在那芳草丛中,更是隐约可见,让人口涎直吞,淫欲大增。

吴付褪了丽儿裙裤之后,见那丽儿私处令人痴迷,不由更是淫欲旺盛,欲火攻心,难以按捺。便立了身子,扯了衣衫。

但见两腿之间玉茎已是坚挺勃起,甚是巨大,丽儿一睁粉眼,不由大惊,想它比昨晚不知大了许多,自己玉穴能否纳下?不由娇声道:“好哥哥,奴家是头遭,只请你爱惜则个。”

“娘子,但请放心。”吴付淫淫笑道。且上得前去,将丽儿两腿夹在肢间,叫那丽儿挺耸腰身,把那玉穴露将出来,吴付则以手拨开爱草,用手握住玉茎,对准玉穴,疾速刺去。

丽儿既经吴付一番玩弄,已是动情,玉穴虽从未被插,但早是爱液涟涟,玉穴更是一张一合,抖个不停,似那婴儿小嘴。玉茎对准之后,疾插而去。

丽儿正在担心,玉茎却一下插了进来,那私处顿若撕裂般痛疼,其心知这头一遭定是如此,又想昨夜巧儿欢乐,怕拂了吴付性情,咬牙忍住,待那玉茎在玉穴中艰难抽插一阵,渐有淫液溢出,便觉春风拂玉门,翠柳绕东床,飘。

话说吴付一下把那玉茎插入之后,便抽动起来。想丽儿玉穴好生紧凑,动了几动,遂猛抽猛插。丽儿初时尚有些紧张,既吞巨物,又经抽插,初得妙趣,便松弛下来。吴付抽插一阵,玉茎己是进了大截,吴付好不高兴,稍作休息,只见他猛一提臀,把那玉茎插下,只听丽儿“啊!”的一声惨呼,便昏了,显是银屏乍破,玉人惊魂。

吴付此时正在兴头,哪管丽儿是否昏死,仍抽插不停,猛抽猛提。两三刻功夫,丽儿便自昏死中醒来,心中痛楚全无,那私处已然开合有度,酥麻甜适,满心高兴,芳心大悦,全身畅快,横躺在那柳树之下,手抓柳枝,柳枝横摆,玉肢乱颤,任那吴付抽插做活。

且说吴付抽有百余下,便觉背上一麻,一股阳精业己汩汩喷出,直浇到丽儿花蕊之上,阳精灼热,让丽儿快活无度,不由又是乱摆,直死一般,方才停下。

两人云雨且毕,稍作休憩温存后,吴付站起身来,但见丽儿身下的裙衫已被血染了一片,玉茎上也是血痕斑斑,不由又趴下身子,合丽儿又是一阵亲吻,软言柔情,春风荡柳,此时此刻,妙不可言。良久方散。

丽儿回到房中把带血衣裙脱去,藏于箱底,又取另件,穿戴整齐对镜补妆,喜洋洋出门去了。

话说那晚,用过晚饭之后,吴付在书房中温习书目,怎坐得住,只惦着喜儿还未入过洞房,不由又动淫心,便出了书房,径直朝喜儿卧房而去。

喜儿此时已是睡下,听见有人叩门,便穿了衬裙,去开得房门,但见吴付立于门口,忙道:“奴家不知官人到此,毫无准备,还请官人见谅。”

吴付见喜儿两眼睡意,一袭衬裙,直显得那身段凹凸有致,别有一番风情,不由更是淫心大悦,上得前去,把喜儿搂在怀中,亲吻开来,喜儿忙挣扎开道:“官人,勿急,奴家闭了门户,依你便是。”说完,便去关了房门。

吴付见喜儿这般温顺,不由更是喜欢,这喜儿与那巧儿、丽儿、萍儿不同,生得甚是小巧娇俏,别有一番风味。喜儿关了门户,便立在吴付之前,媚笑道:“官人,请宽衣。”

“我自己来,小宝贝。”喜儿听吴付如此言辞,便在床边,动手解除衣裙,但见:

白脂肌肤,光滑细嫩,玉峰高挺,杨柳水腰,玉臂修长,丰满臀部,两腿白嫩,私处更是疏密有致,诱人十分,秀美身段,好个风骚佳人,真是比那西子还美,胜似貂蝉再生。

喜儿脱了衣裙,爬上床躺下,玉体横陈于吴付面前,直看得吴付玉茎坚挺,欲火攻心,不由上得前去,把喜儿搂于怀中,吧吧咂吮。

喜儿并不挣动,顺势倒于吴付怀中,用手搂住吴付脖子,抬了粉头,张开粉嘴,同吴付朱唇印于一起,相互咂吮,香舌互吐,香津互吞,快活无度。

吴付见这喜儿竟是这等风骚,不由高兴万分,遂用手在喜儿玉峰之上搓揉开来。并低了头,用嘴含住喜儿乳房亲吻,时时用牙轻咬乳头,令喜儿似死似活,玉身乱扭,口中呻吟,不时“啊啊”叫个不停。玉体挺挺,在吴付身上磨蹭不止。令吴付情欲焰焰,玉茎坚挺有力,如迎风竖旗,只待号令既出便驰入肉阵,搏杀不休。

喜儿见吴付这般模样,知其已如在弦之箭,便娇声道:“官人,你亦上床来要,何如?”说完,便用纤纤葱根在吴付身上抚摸,轻柔地为吴付解去衣衫,但见吴付肉如硬石,魁梧身材,下面玉茎更是高挺有力,坚若铁棍。喜儿禁不住热血一涌,手碰之际,灼热烫手。喜儿好生高兴,待脱光吴付衣物,便故作羞状滑进青丝帏帐之中,在那大红褥盖之上平躺下来。

且说喜儿之纤纤玉手在吴付身上抚弄,吴付只觉轻缓温润,心动不已。又见喜儿竟自上了帏床,更觉难以按捺,一跃而起。上了香床,启张朱唇,吐香舌,在喜儿玉体之上如鱼游水,终含住乳头,亲吮咂吸,继而又舌尖舔拭喜儿肌肤腋下,令喜儿淫性大发,春心大动,胯中亦是热浪滚涌,淫液滴滴啦啦,宛似巨崖垂泉,又似柔柳迎风摆。

喜儿不甘寂寞用那纤纤玉手握住吴付坚挺灼热玉茎,来回搓揉,直揉得吴付玉茎又涨又硬,前端直喷粘液,如一咦呀之婴唇。

吴付玉茎被喜儿如此挑弄一番,淫欲难以按捺,便直了身子,把喜儿两条玉腿分开,用手握住坚挺玉茎,瞄准桃源洞口,猛一挺身,那玉茎却仅将头儿送入玉穴。喜儿浓情已动,玉穴已是爱液横流,吴付玉茎插入之后,三五两下,便进去半截,这令吴付高兴不已,更是急插急抽。但那喜儿毕竟处子之身,玉穴之中异常紧扎,吴付抽插数十下后,已是满头大汗,但玉茎还有半截露在外面。

吴付不由急动,是那喜儿善解人意,娇声道:“官人,勿急,让奴家帮你一把。”喜儿道完,便把那双手扶住吴付屁股,待吴付下插之时,即用力下按,这招甚是有效,没动几下,那玉茎已是进得肉穴之中。

忽听喜儿道:“官人,轻些,奴家下面甚是疼痛,想必已破处子之身。”吴付一听,忙用手在那私处一摸,但见手指沾血,知是破处见喜,不由更是夯夯有力,猛抽猛插,喜儿正在兴头,虽痛不能忍却主动挺了腰肢,迎合吴付抽插,未几,便入得佳境,喜儿更是莺语娇声,香气直喘,呻吟不断,喜不胜喜。

两人如此这般,一直干到四更天时,方才云收雨敛,稍作休息,喜儿兴致又起,又把吴付弄醒,两人又是一番耸颧。郎情妾意,意乱情迷,恩爱滋润,甚是甜畅。到了五更天时,犹在翻云覆雨,交欢不断。此中细语,便不再表。

次日,吴付刚起得身来,便听家丁来报,门外有两官差宣旨,那吴付急忙理理衣衫,去了大厅。这正是:

柳树之下好地方,午时无人是洞房。

浪荡喜儿讨人爱,一夜春宵到五更。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沫皇恩身为知州浪荡女轿中淫淫

诗曰:

高中会试名播扬,御赐钦点为知州。

浪荡女子淫意生,直入轿中戏鸳鸯。

话说吴付同喜儿一夜春宵,五更天明之时方才云雨完毕。待他刚起身之时,忽闻家丁来报,说有两官差来宣旨。那吴付,便急忙埋了衣衫,正了头巾,去那大厅候旨。

吴付到那大厅之时,顿见两官差正坐于大厅之上。母亲唤儿正在招呼丫鬟奉茶。陈亮,田管家则立于旁侧,静听其回。

吴付趋来,急向两位官差道。“两位大人辛苦了,请饮茶,小生来迟一步,招待不周,还望海涵。”话完,又向母亲道安,方才坐于那两官差的下旁,让丫鬟奉了茶水。

且说两官差用过茶后,一位站起身子,道:“吾等是奉圣上御差,特来这洛阳城中宣旨的。请问你可是吴付吴公子?”

吴付连忙站起,道:“小生便是。”

另一官差又道:“那就请吴公子接旨,我等好回宫复命。”话毕,便从锦盒之中取出黄色帛文圣旨。

吴付、唤儿等人见那官差取出圣旨,便都急忙起身,跪于大厅之上。吴付道:“小生吴付额旨。”

那官差展开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秀才吴材在院试之中一举高中,特赐官印,位于知州,就任于洛阳,于今年秋季上任,不得有误,钦此。”

吴付等人听毕,万分高兴,忙道:“谢主龙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官差奉上圣旨,递到吴村面前道:“吴大人,恭喜,恭喜。”

吴付跪接圣旨,官差便把吴付扶了起来,另一人则从怀中取了官印道:“这是官印,请吴大人收好。”

那吴付满心欢喜接过官印道:“多谢两位大人,一路鞍马劳顿,令小生难以言谢。”

“哪里,以后还望吴大人多多关照。”年岁渐长且精于世故。

且说唤儿,对官场中事亦是了然,早叫人备了三千两银子,待吴付同那两位官差交谈,上前谓官差道:“多谢两位官人,劳顿之情不可言表,这点银两,不成敬意,望两位收下。”

两位官差边收银子边道:“多谢夫人,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以令公子之才定会高升。”说完之时,两人已收好三千两银子,便向吴付道:“大人,这圣旨,官印已由我送上,那官服则由他人送来,明日将至回告辞。”言毕,两人便向吴付及唤儿辞谢。

话说吴付见自己已钦点为洛阳知州,顿觉欣慰不已,立即吩咐厨房做了一桌酒席。在那大厅之上,吴付、陈亮、唤儿及三位娇娘饮酒言欢,好不风光。吴付只觉事事顺心,既得洞房花烛夜,又遇金榜题名时,真可谓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人生如斯,夫复何求。

且说酒后,陈亮去唤儿房中。唤儿甚是高兴,又叫丫鬟在房中置了酒菜,同陈亮对饮起来。陈亮亦是高兴,得意弟子终于功成名就,踏入仕途,自己赤可歇肩,同唤儿共赴巫山,云雨情浓,共享快活。你一杯,我一杯,几杯落肚,便又起了淫欲,互搂互抱,宽农松带,做成一处,云雨交欢。便不再表。

且说吴付则去巧儿房中。想吴付与巧儿新婚燕尔,一沾床边,便宽衣解带,互相亲吻吮吸,更是手摸抚揉动个不停。巧儿香声娇媚,浪语声声,呻吟哼唧,好不快活,郎情妾意,几番缠绵,五更方休,交股而眠,也不再表。

次日,吴付整理衣衫,便同唤儿坐于大厅之上,专等公差送来官服。午时,终有家丁来报有两官差到府。吴付忙请之进门,让坐奉茶。两位官人稍作休息,方才立起身子,向吴付交了官服,并附了公函。唤儿又命人奉了三千两银字,两官人收讫银子,辞谢而去。

吴付得了官服,更加高兴,不由便在大厅之上穿戴起来,威武严竣,俨然知州模样。

到是田管家懂得事理,忙上前道:“少爷,不可造次,如为谁见了告发,可是死罪。”吴付便脱下官服,交于巧儿,拿到书房之中,妥善保管,并且又叫厨房备了一桌酒席,众人又在大厅之上饮酒庆贺。酒后,吴付与喜儿趁酒性在书房中,斥了佣人丫鬟,眉来眼去,你情我愿,宽衣解带,搂作一团,云雨交欢一阵方止。便不再表。

且说傍晚,吴付起得身来,叫人备了轿子,带了厚礼便去礼部副史府上,当面叩谢。两人在副史府上花院之中把酒言欢,吴付道不完的谢意,礼部副史说不完的话儿,两人如此这般,直饮到三更之时酒席才罢。吴付辞了副史回到田府。

唤儿已同陈亮云雨完毕,交股而眠。吴付便直奔那丽儿房中,与丽儿一夜云雨。想丽儿自那日柳树之下过了洞房之后,便也贪恋男欢女爱,平时又与喜儿、巧儿等人闲谈床伴之事,也习得许多技巧,一夜风流,令吴付高兴不已,两人颠龙倒凤,云情雨意,直到鸡啼方止,便不再表。

次日上午,吴付起得身来,向唤儿请安。唤儿道:“付儿,如今你有这般地位,应当去给田七爷烧柱香,拜祭一番,方不负他待我母子之恩。”

“我正有此意,不如我母子明日同去,你道如何?”

“我看,今日无事,且天气甚好,不如就今日,你道何如?”

“就依母亲之言。”吴付遂叫田管家备了五乘轿子,搭了三房俏丽夫人带了两三丫鬟。陈亮因是吴付的先生,合田七爷亦是旧好。也得以前往,又多备一乘轿子,众人略作装扮,便上轿出门而去。

且说他等于午时到得田七爷坟前,吴付率了众人给田七爷上香,两位娇妻给各自母亲上香,唤儿、吴付、巧儿也分别向三娘、二姐上香求佑,一家六口烧香求信,好生壮观,不再细表。

六人上完香后,便在山下食店之中用餐,吴付及三位娇妻。先回田府,陈亮及唤儿有事便留了下来。

待吴付等人走后,唤儿带陈亮在街上逛了几圈,购得胭脂香粉,也便上轿回家,陈亮在前轿中,唤儿则坐于后轿中。墓地距田府路途较远,且是羊肠之道。唤儿独自一人在那轿中,好生无聊,便叫陈亮上得轿来,共乘一轿,一路闲谈。

想那孤男寡女,同处轿中,几经颠倒,二人碰撞几度,别有一番情趣,浪荡女子唤儿便动了淫性,不由娇声道:“陈公子,奴家某处有些痒痛,可否给奴家搔挠。”唤儿说话之际,用玉手指向玉胸。

陈亮亦是风流人儿,见唤儿如此这般,便道:“夫人之命小人哪能不从。”说完,便把那唤儿搂在怀中,以手在玉胸上抓摸开来。

想他两人虽是淫荡,且有随时随地云雨交欢的风流阅历,但在这轿中,尚是头遭,两人不由好生兴奋,更是淫性大起。

陈亮把唤儿接于怀中,用手在玉峰之上隔衣抚摸,使劲搓揉。唤儿被这一搓不由芳心大展,淫欲高挑,更是主动挺身,任那陈亮做活,口中更是呻吟哼唧,“啊啊”不断。

且说陈亮一触唤儿玉蜂,便觉五内如火,淫欲甚是高涨,胯下玉茎微勃,浑身燥热,更是如火如荼,难以忍受。不由手里更是加劲,从那衣缝之中,伸不进去,一把扯了胸衣出来。

唤儿娇喘吁吁,嚷道:“瞧你这急色鬼,又坏奴家衣物。”陈亮并不答话,那手一把摁在高挺玉乳之上,拧揉搓动且风急火燎。

唤儿本己淫性大发,这一阵搓拧,更是令他欲火上冒,直攻芳心,那胯下玉穴已是涨痛难忍,桃源洞口己是爱液涟涟,湿了衬裤,口中更是鱼龙之声,不绝于耳。

陈亮乃风月老手,见唤儿这般骚态,知其已是动情,不由用手松去他裙带,一把扯下衬裤,但见那衬裤已是湿了一片,不由叹服道:“真是个淫状元。”

唤儿粉目一斜,见爱液已湿衬裤,不由更是脸红:“都是你这般折磨人家。还说我淫状元,我看你才是个风流标致探花郎。”说完便用玉手解去陈亮裤带,一把拉下裤子,但见:那玉茎已是红肿坚挺,好生灼热,那玉茎前端亦是鱼儿吐水一般,煞是好看。

唤儿用手一把抓住玉茎道:“就是这如意儿,我夜夜魂儿牵梦儿绕。今儿,我要。”话还说完,使张开粉嘴,趴在陈亮两腿之阿,把那玉茎含在口中亲吻开来,吮咂有声,声声入耳。且用玉手握住玉茎,上下套弄,直入陈亮心中肺腑,口中“啊,啊”不断,玉茎前端即刻涌出粘糊,唤儿便一口把那粘糊吞下,好生痛快,不时啧啧作响。

且说陈亮也非浊物,实乃淫虫一个,怎能那般任唤儿玩弄,在唤儿张开粉嘴吮咂玉茎的同时,陈亮也伸手在唤儿私处撩挠,拔弄爱草,觉那桃源洞口己是潮湿不堪滑腻不堪,松了手指,玉穴之中不由涌出股股爱液。

陈亮好生喜欢,忙把那手指递在口中,吮吸开来,直把那爱液吮干,又曲了手指,在那玉穴之中弹动开张。一卷一曲,让唤儿玉穴好生快活,那淫水汹汹涌出,直浇到手心,顺了大腿,流在轿板上,滴成一滩,但两人正在兴头之上,哪管许多,继续玩弄不已,更是浪语声声,哼哼唧唧,畅快甜美。

到底是那唤儿按耐不住,半立身子,分开两腿,坐于陈亮两腿之间,以手握住玉茎,对准桃源洞口,坐套下去。“扑滋”一声玉茎便插入穴中,好生舒服。

陈亮见那玉茎插进玉穴中后,便用手按住唤儿双峰,下面挺身,抽插。那唤儿也是自顾儿坐上桩下,配合抽插,直呼快活,口中更是大气吁吁,呻吟不断,鼻哼鱼龙,畅快无比。那玉穴中淫水更是被玉茎抽插得四处横溢,顺了大腿,直流在轿底板,但两人浑然忘我,仍抽插不停,叫声不断,哼哼唧唧,不绝于耳,好不快活。

两人如此这般套弄数百余下,之后,陈亮又让唤儿立起身子,半趴于轿中,自己则从后面,以手握了满沾淫水之玉茎自后插入。

唤儿自从事得云雨交欢二十春,还从未这般玩耍,不由甚觉高兴,遂挺耸腰肢,配合陈亮抽动。岂料玉茎直戳到那玉穴前壁,令他芳心为之惊颤。每插一次都令唤儿“啊”地一声,快活舒畅,那淫水更是顺了腹部,直滴在轿上,凝成一团,如冰似雪晶莹透亮摺摺闪光,他俩直这般猛抽猛插,虽是满头大汗,香气直喘,仍乐不觉疲,猛干不止。

两人如此这般又干了数百下,陈亮玉茎依然坚挺有力,毫无泄意,唤儿玉穴已是疼痛不堪,不堪再插。

那唤儿只得趴在陈亮两腿之间,把他玉茎握在手中,用玉手拧搓套弄,亦张开嘴,把那玉茎含住,吮咂不止,且伸出舌头舔弄玉茎洞口,直让陈亮只觉酥软酸麻终忍不住,一股阳精喷涌而出,直浇到唤儿粉嘴里上。灼热阳精烫得唤儿好生舒服,遂伸了舌头,把那唇上阳精尽数吞入口中,啧啧吧吧,丁香舌儿,悠悠的舔。

陈亮泄得之后,扶唤儿起身,两人又是一阵亲吻,便偎在轿中休憩。

回头且说唤儿叫陈亮换轿两人共坐之际,轿夫丫鬟便知四娘动了淫心,果然,不一会儿,轿子微动,便听见两人淫声浪语,好生快活,更是渍渍吮咂之声,众人明白两人正在云雨交欢。

不一会儿,那轿似疯似狂,晃得欲散,且又传出哼唧呻吟之语,想他两人一定正在兴头之上。只苦了抬轿之人,过一会儿,两人没有声息,众人知是云雨完毕,不由心中暗笑,这等淫荡之人,真是天下少有,偏偏又配了对,恁样般配。

想那两个丫鬟乃是黄花闺女,虽在府中目睹耳闻唤儿陈亮干那风流快活之事,却未想到,在这上香返回途中,他俩竟有如此兴致,竟在轿中云雨交欢,不由好生羞怯,退在后面,跟着轿子。

且说唤儿会陈亮,快活一番。完事不久。在轿中颠龙倒凤,双翼齐飞,好生快活。一丫鬟在外提醒道:“夫人,马上就要进得城了。”

唤儿明了丫鬟之意,忙叫停轿,让陈亮在轿中理了裙衫,陈亮下得轿,回到自己轿中,方才重新启轿回城。

唤儿在那轿中,忙忙用手巾去指擦那滩爱液,以免被吴付发现。擦拭完毕,轿己进得府中,陈亮给轿夫丫鬟碎银五两,以掩其口,方才回到自己房中,安睡而去。这正是:

圣旨官印官取到,走上仕途好欢闹。

回城途中好无砷,轿中云雨胜春宵。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金菊飘时风光好知州堂前淫萍飘

诗曰:

一朝官服加身时,当上知州好风光。

一对浪荡淫汉女,把那公堂作淫床。

话说那日敬香回城,唤儿难忍途中寂寞,便把陈亮唤入轿中,兴云共雨共享于飞之乐。回到府中,已掌灯时分。暂且不表。

次日,陈亮又去上房之中,同唤儿勾搭交欢,好生快活亦是不题。

吴付则同三位娇妻,夜夜春宵,缠绵无度,只等那秋日到来,好走马上任。田家上上下下,喜气洋洋。也不表。

话说秋时既至。一日,田府张灯结彩,广进四方宾朋,田管家招待众人在大厅坐下。唤儿、陈亮则招呼各位宾朋,好生高兴。喜儿、巧儿、丽儿三人则忙于内府,准备物品,亦是满面春风。吴付则由萍儿伺侯,在那书房之中穿戴官服,整理衣衫。

且说吴付穿戴整齐之后,田管家在外叫道:“少爷,吉时已到,请少爷去那大厅。”吴付这边应了,又让萍儿整理一遍衣衫,方才去那大厅。

且说大厅之上,已是人海汇集。亲戚朋友、豪门大户、洛阳城中大小官员,待吴付穿戴官服威武步伐踱进大厅之时,众人忙跪道:“叩见知州大人。”吴付自是高兴,未料及自己年少之时,曾随母苦守清贫,无人怜惜,而今,自己成为知州,受众人拥戴,不由热泪涌眶道:“各位请起,如无各位相助,哪能有我吴付今日,吴付当会谨记各位大恩大德,来日厚报。”

众人见吴付此时身居高位,仍能思报,不由感动不已,纷纷上得前去,向那吴付致意问候。

正当众人向吴付问候致意之际,田管家站起身来道:“各位且静,少爷,良辰已到,请少爷上香。”说完,众人即刻让出一条路。

吴付在唤儿及三位娇妻的陪同之下,来到田家祖宗灵位之前道:“想我吴付虽不是田家血脉,但自我母亲唤儿嫁于七爷之后,我即是田家之人,田七爷待我恩深似海。今我有这般成就,全归功于田家,因而,我从田家为祖宗,但我姓名乃是由母所定,不便改去。”说完,便从田管家手中取了一柱香,插在祖宗灵位之前,并且连叩三头,方才起身向各位道:“多谢各位相遇之恩,且待我日后再于知州府中宴谢。”说完,便携那萍儿出了院门。

但见院门外已停了一乘豪华官轿,役卒百余名,更有三名领军立于轿首,见吴付出得田府,率众将士跪下道:“末将周正叩见知州大人,这两位是副将张草、刘田。”

吴付忙做相扶之状道:“起来罢!”

周正起得身来。萍儿拉开轿帘道:“知州大人请上轿。”吴付便上得轿中,八人倾刻起轿,由那萍儿,刘田两副将开路。周正居中,百余名军士,十分威武地送吴付去那洛阳南城的知州府。一路之上,两路旁观望百姓众多,热闹非凡。

且说唤儿待吴付起轿之后,便叫人放了鞭炮,而且同喜儿、巧儿、丽儿三人一道招呼众宾朋落坐就宴,一一大醉而归。不再细表。

话说那知州府在洛阳城南,也是一豪宅,是由洛阳当地官员集资修建而成。尚在修建之中,吴付便未携母亲及三位娇妻,而只带萍儿及几位家丁,以作简单生活之备,待日后完工,方宴请四方朋宾,把那三位娇妻及母亲接过来,一同居住。

那队军上护送吴付来到知州府,但见门庭森严,门立一对汉白玉石狮,四位军士立于门,见吴付下轿,忙跪道:“叩见知州大人,叩见周大人,张大人,刘大人。”礼毕,吴付周正陪同下,携萍儿入知州府中。

府中布局十分壮观,奇山异石,花草树木,尽是珍稀之物,亭台楼阁,亦是玉壁雕柜,尽显奢侈豪华,仅后花园便比田府大院阔了许多。萍儿走在其中,只觉惊奇,处处惊叹。吴付更是欢喜若狂,对这府宅甚是满意。游玩一转,两人甚是劳累,便由周正带路,由萍儿托衣,来到吴付卧房之中,但见房中山画水墨,古玩字贴,应有尽有。吴付己好生劳累,遂无心思欣赏,萍儿侍候。上床睡去。

次日,吴付起床,萍儿进房禀道:“公子,快些起床,礼部副史陪同洛阳太守、知县等人来拜访你。”

吴付整穿衣衫,出得门来。但见礼部副史等人正在客厅之中,左右踱步。见吴付着官服而来,众人道:“小臣叩见知州大人。”

“义父,怎能这样,折熬我也。”吴付上前把吏部副史扶起,且道:“若无你等尊者力荐小生,小生哪有今日。来,我且领各位在这知州府中转游一番。”一行人等便在知州府中游转开来,众皆赞美不已。

午时,吴付在大厅之上置一酒席,邀众人共饮,酒席之上杯盘交错,玉壶光转,酒过三巡,众人均有醉意,又饮几杯,礼部副吏等告辞而去。吴付也有了醉意,正欲回房,却有周五来报,公文在堂候批,吴何便呷了解酒茶,定了定神,方才去那公堂。你道为何,批理公文,必须公堂之上,因书房尚未完工,暂把公堂作为书房,处理公文。

且说吴付醉至公堂雕门而进,但见公堂之上好生威严,那“明镜高悬,大公无私”巨额挂悬大堂正中,文案在那正中高台之处,上面已放几卷案件公文,吴付便上了公案,坐定之后,提笔挥毫,批理开来。

时至掌灯时分,吴付尚未批理完毕,肚中饥饿,便叫萍儿去厨房置几样小菜送至公堂。

萍儿捧酒壶合几样小菜来公堂,但见吴付正在公堂上挑灯夜战,处理公文,便叫守卫去搬两椅桌置于公堂之上,摆好酒菜,待守卫退去后方道:“公子,用饭罢。”

吴付早有饿意,听得叫喊,放下手中文本,下了台阶,来到大堂之上,瞧那桌上美食,不由食欲大开,急忙上前,夹菜咽吃,并道:“萍儿姐姐,坐下与我一道用饭。”

“奴家不敢。”

“谁说你是奴家,在众人面前你我有主仆之别,这只我两人,便是一般的,且我俩还……”吴付淫笑地道。

“瞧公子说的,既然这样,小女子依了你便是。”说完,萍儿亦坐在桌边同饮酒吃菜。

几杯酒落肚,萍儿粉脸绽放桃红,烛光辉映,更显抚媚动人,吴付不由一下心动欲动,两人又是对饮几杯,玉杯传情美酒达意,俱觉浑身燥热。一壶酒见底后,两人均有醉意。吴付唤来守卫去那门外守舍,未有传唤,谁也不得进入。守卫领命而去。

吴付便上前一步,把萍儿搂于怀中道:“姐姐,你艳如桃花,诱得我食欲大开。”

“你怎会想奴家,有那三房娇妻,早把奴家给忘了。”萍儿娇声道。

“你乃我入中教授,我哪敢忘却。”

“少贫嘴,啊。”萍儿正在撒娇,吴付己启开朱唇,印在萍儿粉嘴之上。两嘴相对,四唇相接,玉舌互吐,丁香婉转,香津互吞,两人切切吮吸开来,香舌互扰,好生痛快。

话说萍儿早是焦渴己久,当即不由芳心颤颤,浑身酥麻,亲吮一阵,不由心中欲火骤升,主动把吴付脖子勾住,用力吻吮,猛吞香舌,主动搅和,鼻中更有呻吟之语,哼哼唧唧。

吴付把萍儿搂于怀中,香玉在怀,不由淫火上窜,一阵亲吻吮吸,不由更是旺盛强烈。只见吴付大手一下解去萍儿衣裙,只见那萍儿酥胸半裸玉臂全露,坚挺玉峰在粉红胸衣内颤动不已,十分诱人。吴付把手一挥,扯去胸衣,但见白嫩胸脯上,坚挺玉峰左右颤抖,似要说话,却又无语凝噎,唯有玉体引颤。此番情状,令吴付更觉淫欲高涨,伸手按向玉乳。

萍儿本是动了春心,被这一阵调弄更是芳心大展,呻吟哼唧,狂摆腰肢,啊啊叫个不止。吴付又扯去萍儿衬裤。萍儿忙用手护住私处,道:“公子,不可,这是公堂,如在这公堂之上干这等事,有污神灵,恐有不测之灾。”

吴付已是动了淫心,哪管这些,上得前去,用手拉开萍儿玉手道:“姐姐,成全弟弟这回,就算事后下油锅上刀山,我都作愿。”语毕,便用手分开萍儿玉腿,萍儿无奈,只得挺出腰肢让那私处尽露。吴付则用手拔开萍儿穴口浓密之爱草,一张大嘴便含萍儿玉穴,亲吮开来。

萍儿执拗不过吴付,被吴付吮得舒服至极,心中更是淫劲旺增,只觉欲火攻心,那一亲一吮,令其玉穴涨痛灼热,更有淫液从玉穴涌出。但吴付并不挪嘴,而是红唇大开,把那爱液悉数吞下。

且说吴付亲吮玉穴足有一柱香之久。他伸出玉舌,一伸一卷,在玉穴之中吞吐弹压,更令萍儿忍禁不往,不由玉肢狂颤,口中更是香喘不断,畅吟不绝,玉穴更是灼热涨痛,淫水如潮水般涌出,直浇吴付口中,令吴付吞咽不及,那模样甚是狼狈,却甚是快活。

且说吴付玉茎坚挺,红肿有力,又经一番调弄,心中更是欲火攻心,难以按捺,玉茎更是坚挺灼热,把那裤子顶得甚高。

萍儿也是风流之人,见吴付那等模样,知其已是激情深处,便挺挺身子道:“公子,就让小女子侍弄你。”萍儿道完,玉手飞窜,三五两下解去吴付衣衫,但见其腰间玉尘已是坚挺勃起,晃晃闪闪,十分不安。萍儿用手一触,灼热烫手,不由心中大喜,遂淫笑道:“好弟弟,让你久等。”

萍儿淫语方毕,出手把那玉茎握住,使劲套弄拧搓,直弄得吴付大叫不止,方才停歇。须臾,又张开粉嘴,把那玉茎含在口中。玉茎甚是巨大,把萍儿小嘴塞满。萍儿一吮一吸,双目微闭,似神仙一般好生痛快。

吴付经萍儿这番玩弄,玉茎更是坚挺,似炸裂似的,摇头坠脑,更有粘液从玉茎喷出,直溢入萍儿口中,萍儿也不移嘴,全部吞下,“沽沽”有声,唯觉甜畅。

萍儿久渴难耐。这一阵亲咂吮吸,更令其欲火焚身,难以隐忍,玉穴早己急不可耐,一张一合似欲吞吃,淫水直流,丝丝缕缕,萍儿起得身来,趴于地上,臀部高挺,玉腿分张,吴付知其欲火攻心,便立于身后,手握玉茎,对准玉穴直插,“扑滋”一声,插了进去。

吴付扯动开来,好玉茎一抽一插,光头儿一进一出,直插得萍儿口中气喘,鼻中鱼龙妙曲,“啊,啊”的叫个不停,那玉穴更被玉茎插满,抽动之中,玉穴双唇一吞一吐,内外翻动,生动有趣。淫水亦被玉茎抽得四处飞溢,顺了大腿,直流地上。

两人如此抽送数百余下,不觉劳累至极,均已是气喘吁吁,吴付有些不支,遂平躺大堂之上,萍儿亦分开玉腿,用手握住那满粘淫水之玉茎,对准玉穴,又桩又套,“扑滋”连声,连根插入,全根扯出。萍儿好生高兴,不由动得更快,一上一下,甚是有力,口中香喘,额上汗珠,仍乐不知疲,颠摩不止。胸前玉乳晃悠,宛若兔儿下坡,又似玉石天降,光芒闪跃。

吴付被他一阵猛桩套弄,也是淫心飘飘,魂魄渺渺,主动挺了腰肢,把那玉茎往那玉穴中大顶,每顶一次,都令萍儿大声呻吟,狂叫不已。

两人如此这般,猛挺猛抽,直抽得那淫水吧吧唧唧乱响,湿了吴付小腹,但两人正处兴致上,哪管这般,缠绵快活,不知今夕何夕。吴付首先按忍不住,背柱一麻,一股灼热阳精便从玉茎喷出,直浇到那萍儿花蕊深处,令那萍儿仿似死了过去。

两人云雨完毕,稍作休息,萍儿起得身来,挠衣裙拭了秽物,抹了淫水,又叫吴付站起身,整理衣衫。待两人整理完毕,萍儿便收拾残席退出。吴付则又坐于床前,批理文件,这正是:

身为知州好风光,庭院供大从人赞。

一时淫心涌身起,立那公堂作淫床。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审公案赢得称赞地窖中与人淫乱

诗曰:

当堂定审卜公案,赢得洛阳百姓赞。

地窖之中无人管,张草同那萍儿乱。

话说吴付一朝官服在身,好生风光,携那丫鬟萍儿及几位家丁由百余多士卒护行,浩浩荡去知州府上任。在知州府中宴请礼部副史等人后,又在公堂之上乘着酒性同萍儿云雨交欢,好生快活,便不再表。

一日,洛阳知县送上一宗公案,乃本画押定夺。吴付自任知州以来,还未理过案子,便找来礼部副史等人共同研讨。

话说那日在大堂之上,吴付展开宗案道:“这桩案件之中,有隐讳之处,恐有人冤。”

礼部副史看完宗案道:“你道何如?”

“义父,你瞧,这记录之上,黄家丫头前后三次口供不同,黄家家丁口供出入甚大,如此不一,何以定罪,恐有屈打成招之意,恐有冤情。”

礼部副史道:“知府大人言之有理,想这等大案,如此这般众人口供不合,定有隐情。你欲何为?”

“我欲,我欲……”吴付不知如何是好。

见知州如此难办,礼部副史道:“我虽不是政官,但对这等审案之事,却也略知一二,你姑且先传那知县上府,问明案情再作定夺。”

“多谢义父提醒,还望义父多加指引。”说完,即命刘田去传知县到知州府中。

且说吴付与礼部副史在大厅上坐定,知县风尘仆仆地从县衙赶来,进得大厅,跪道:“下官黄文忠叩见知州大人,礼部副史大人。”

“起来。”

“谢大人。”

吴付道:“知县,你可知我寻你来,是何故?”

“下官不知,还望知州大人明示。”

“你姑且把那宗公案给我讲述一番。”知县听知州问及公案,不由大惊,但恐于知州威严,还得详尽道来。

原来这般,那洛阳一大富人家,老爷姓黄,娶三房妻妄。黄老爷半月前于一月高风大之夜,于那三妾刘棋儿房中为人杀死,身首异处,那刘棋儿则被人反绑于床上,被人奸污,也是惨不忍睹。

待报官之后,知县派人去那房中,但见窗门紧闭,而黄老爷则死时安详,毫无恐俱,恐是有人乘其睡时动手,一刀夺命,切口整齐。而那房中整齐,不是在财,但那三妻刘棋儿却被人奸污,但不杀害,必也不是好色之徒。知县便四下打听,得知那黄家家丁许大山曾与那刘棋儿有染,且又被那黄老爷给撵出家门,而那日晚上,丫鬟,家了均瞧见许大山在黄府中现身过。

知县便叫人把许大山给押起来,几经审讯,许大山招认,但未曾寻得凶器,恐已是失落,想黄家乃大富人家,其势财甚大,在黄家催逼之下,县令便判许大山乃杀人凶手。

吴付听完知县诉完,已是满脑糊涂,这案错纵复杂,好生难判,到是礼部副史道:“黄知县,既然许大山招供,为何口供与家丁、丫鬟之口供不一,而是相差甚远,你道何故?”

“这只因,只因……”黄知县一脸恐慌,答不上来。

礼部副史道:“这案恐有冤屈,知县大人?”

“下官亦是迫于无奈,那黄家迫得甚紧,下官只好草草结案,还望两位大人高抬贵手,放过下官。”那知县见礼部副史已瞧出案中有假,不由一慌,把那件事给诉出来。

吴付被礼部副史提醒,不由醒悟道:“黄知县,传那黄家上下,押那许大山到知州府,我要开庭审断此案。”

“是,下官领命。”知县听知州要亲审此案,虽感不安,但又不得不从,胆怯怯领命退去,由张草去把许大山由知县府押到知州府,一夜无话,便不细表。

且说次日,吴付高坐公堂上,礼部副史赐座旁侧。午时,公差上报,黄家大小及人犯许大山押到,吴付一敲惊堂木,便宣开始审堂,首先带上人犯许大山,但见两官差押上许大山,只见其身材魁梧,一身结实,好一副村农把式。他一上得堂来,便跪道:“知州大人,请替小民伸冤,小人冤枉。”

“你有何冤屈,慢慢道来,如是冤枉,我一定还你公道。”

那许大山带着铁链,忙叩头道:“多谢大人,事情是这般。以前,草民受黄老爷器重,在那黄家作工卖力,自从刘棋儿进门之后,趁黄老爷不再家时,我俩勾搭而上,好生缠绵,事后被黄老爷发现,黄老爷念草民以前卖力,便没告官,只是把草民撵出家门,想黄老爷这般仁义,草民对他又有何怨。”

“知州大人,那天草民正在家中侍候老母,黄家一家丁叩门叫草民去黄家,说是黄老爷有事寻我,想黄老爷待草民不薄,我哪能不去,便跟了去,到那黄府之后,没有寻得老爷,倒是遇见刘棋儿,想我自被老爷撵出之后,便惧怕女人,见那刘棋儿后,草民只欲回避,但终被刘棋儿挡住,硬要草民去他卧房饮酒,刚饮一杯,便闻老爷回府,草民便去上房,但黄老爷又没寻得,草民只好回家。”

“次日便听官差说草民杀死黄老爷,且奸刘棋儿。草民确未干过,那一夜之中,草民全在家中陪伴母亲,有草民母亲作证,草民是冤枉的。”

吴付听完许大山言辞,见其言辞诚恳,不似凶手,且那黄老爷对其有恩,何来杀人动机,道:“你姑且退下,待后面审。”吴付又宣带来刘棋儿进堂。不多时儿,衙上便领一位风姿卓绝眉清目秀女人进得公堂。

那女人一进公堂便跪于地上道:“官人,要替奴家作主,是那许大山怨恨黄老爷,趁老爷在贱妾房中之时,把他杀死,继而,又强迫小女子干那种见不得人之勾当,请大人为小女子作主。”

“你姑且抹了泪,我有话问。”礼部副史道:“刘棋儿,那晚你可同许大山饮酒?”

“没有,我怎会。”刘棋儿心中一慌,忙辩道。

“你可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小女子冤枉!”

“你还不老实,是要本官用刑不成。”说完,礼部副史叫上两位衙差,手执铁鞭道:“如不从实招来,我先赏你五十鞭。”

“大人,且慢,小女子招了便是。”说完那刘棋儿便把那日情形告之吴付。

原来这般,这刘棋儿趁黄老爷不在家,同那黄府常客黄文忠通奸。一日,黄老爷在同刘棋儿交欢之时道出黄家尚有一个黄金仓房,有数千数万两。刘棋儿不由动心,便同知县定下一计,叫人引那许大山进府,故意让家丁看见,且同许大山在闺房中饮酒,通风给那黄老爷,以掩众人耳目。

到了晚上,那刘棋儿极力奉承,同黄老爷颠龙倒凤后,使黄老爷精力大减,倒于床上睡去,知县则从床下起身,拿起钢刀把黄老爷一刀毙命。而后,把尸首扔在床下,刘棋儿又同知县在床上一番云雨,知县将其绑了,方才退去。

那刘棋儿便大喊救命,众人起得身来,那黄老爷已尸首异处,听那刘棋儿言辞,是那许大山所为,众人便报告官府,知县便定了许大山杀人罪。那些丫鬟,家丁亦被买通,供认杀人凶手便是许大山,因而前后口供不一。

当那妇人诉完之后,忙道:“知州大人,这事与小女子无关,完全是那知县主意。”

“把这刘棋儿给我押下。”吴付道:“带丫鬟,家丁。”那两人上得公堂,一阵威吓使两人不由心中发虚,便告之实情,原来让那知县藏于床下,是他两人主意,事后,两人又放知县出得后院之门。两人叩头请罪不已,吴付也叫把这两人押下。

此案到此便已水落石出,是知县同刘棋儿通奸,定下毒计,以夺黄家金库,无端陷害许大山。吴付同吏部副史商议之后,认定此案己毫无疑议,便又重新宣判:

知县因杀人通奸,革职查办,刘棋儿乃是同犯,收入大

牢,丫鬟及家丁知情不报,罚五十大板,许大山无罪,当堂

释放,送银四百两,以抚其心。此案便此了结。

且说待吴付把这公文公布之时,那洛阳城中百姓莫不高兴,都赞知州吴付乃是一大清官,溢表之辞,便不再表。

话说吴付每忙于公案,便有些冷落萍儿,想那萍儿本是浪荡人,哪能寂寞,便与知州府副将张草勾搭上,两人时常眉来眼去,挑情运兴,只是未有机会亲热交欢。两人心头怅怅不已。

两人下到地窖,张草把那烛台置于墙角,一把搂住萍儿道:“姐姐,自前次见你一面之后,我便好生想你。”

萍儿也是浪极之人,忙道:“张哥哥,我也好生想你,奴家好生孤单。”

“就让我来陪姐姐罢!”

“你不怕被知州大人撞见?”

“想这地窖之中就算打雷,也听不见,知州大人何曾知了。”说完,张草便把萍儿搂在怀中亲吻开来。

萍儿忙道:“哥哥,不可这般!”张草乃一武将生,性急如火,怎忍得住,张草大嘴已在萍儿粉脸上啄舔自秀发到耳根,一一逐个亲遍,令萍儿好生酥痒,心中更是狂喜,便不再挣扎,任张草张狂。

张草见那萍儿倒在怀中,再不挣扎,知其已动情,便毫无顾忌,用手搂过萍儿,大嘴对准萍儿粉嘴,两嘴相接,四唇相吸,便亲吮开来。萍儿本是浪荡女子,嘴儿一对,便把玉舌伸出,主动去搅张草大舌,两人玉舌互搅,香津互吞,无比欢快,那张草见萍儿这般,喜狂,更是用力吮吸亲吮,毫不松懈。

约两盏茶功夫,那张草却已不能忍捺,便动手去扯萍儿衣裙,萍儿道:“好哥哥,勿急,我自己来。”说完,便自解衣裙,去了胸衣,衬裤,将美妙玉体横陈于张草面前。

张草见这萍儿娇艳美丽,但见:

白暂肌肤,高耸玉峰,丰满臀部,白嫩玉臂,修长玉腿,私处更是芳草凄凄,桃源洞口晶光闪闪,每一部位,都是诱人至深。

直看得张草两眼发直,心中淫火上窜,胯下玉茎更是坚挺有力,把那革衣已是高高顶起。

萍儿见自已脱光衣服后,那张草反呆眼望着自己,不由娇笑道:“好哥哥,还等什么?美酒佳肴悉数与你,还等天母玉娘娘不成?”语气娇柔,直让张草心中大舒,三五两下便去了革衣佩刀等物,一下子亦是赤身裸体于萍儿之前,但见其:身体结实魁梧,肌肉有力强健,胯下玉茎更是高挺红肿,朝天上翘,好似好战将军。

待张草脱光之后,萍儿便将那美丽诱人之玉体投入张草怀中,张草一把搂住萍儿,双手在其玉乳之上拧揉挤弄,好生光滑细致,如触羊脂。那萍儿也是欲兴奋发,玉乳被张草揉搓,心中直叹舒服,欲火旺盛,更是直攻其心,令其口中呻吟,鼻中哼唧,好不快活。

张草性急,实在按捺不住,便把萍儿放倒在地上,以手分开萍儿两条玉腿,用手握住玉茎,对准玉穴便是一顶,想那练武之人,这一顶又倾情贯注,玉茎“扑滋”一声,便插入玉穴之中,又猛又快,萍儿更是高兴,想自己玉穴早已涨痛,一张一合,好生灼热,这一插入,令那玉穴舒服充实,唯觉甜美,更是主动挺起腰肢,扭动丰臀,配合张草行事。

话说张草既已插入,便用手扶住萍儿玉腿,抽动起来,一抽一插,俱甚是有力,直插得萍儿两腿直蹬,双眼微翻,口中气喘,更是“啊啊”呻吟,好生快活。每一插入,俱全根进入,每一抽出,都不留半点在那玉穴之中,这令那萍儿更是兴奋,如此这般还是头遭,不由更是兴致大增,叫道:“好哥哥,抽快点,快,快,用力,用力,深深,亲亲。”口中呻吟不断,浪语惊天。

张草亦是大汗淋漓,但那两人都在兴头之上,乐不知疲,猛抽猛提,一气耸动了五百余下,张草玉茎猛提几下,便将一股白浊灼热阳精喷在萍儿花蕊底处,令那萍儿直死过去,不由狂摆一阵,方才停下。

两人这般云雨完毕,都觉平生快活都是假的,只这回才最实在。交股休息一盏茶功夫,两人方才起身,穿好衣裙,带好头饰,萍儿才抱起陈年酒出得地窖。幸好窖外无人,否则定会疑心他俩偷喝美酒。因他俩又是桃腮粉面,且双眸炯炯,艳若桃花。

萍儿遂合张草约定,每隔三日,便在地窖下幽会交欢。言毕两人方才各自回房而去。且说三日之后,两人又在地窖之中相会,自是一番云情雨意,共赴巫山,便不再表,这正是:

当官上任一把火,赢得洛阳百姓赞。

地窖取酒动情根,一番云雨定欣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回田府偶得画卷贪心人命丧黄泉

诗曰:

衣锦还府得画卷,展画才知是春苑。

携那娇妻入闺房,一夜贪欢赴黄泉。

话说吴付上任知州府头一桩案子便是那般公正,直让洛阳城中百姓称赞,颂“青天大老爷”,而在那后院地窖之中,侍女萍儿却同知州府副将缠绵快活。

且说一日,吴付觉得府中无事,甚是思母,便由刘田引路,上轿回到田府。

自从那日吴付上任之后,田府便是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丽儿、巧儿、喜儿忙里忙外,好生劳累,更是盼知州府早日修建完毕,自己好搬过去,同夫君恩爱缠绵。唤儿更是高兴。只觉百事顺心除了宴请外,便在房中,同陈亮饮酒下棋,云雨交攻,真是快活赛神仙。

且说那日唤儿丘同陈亮在房中论及房事,丫鬟得报说公子回府,他马上理衣整裙,对镜补妆,便出了房门,直奔大厅。但见儿子威严不凡,气宇轩昂,正坐于大厅之上,同那三位娇美娘子有说有笑,令人羡慕。

话说唤儿进得房来,吴付起身道:“母亲,不知儿子走后,府中可是安好?”

“一切安好!”说完之后,上前拉住儿子手道:“不知知州府中如何,人手够否?”

“母亲,有劳记挂,孩儿甚是不安,知州府尚在建之中,甚是杂乱,暂不需人手。”说完,又道:“我己有月余未回府中,不知府中风景可否依旧,且让我转游一番。”想那田府虽不及知州府阔大,但吴付自幼生长于兹,对这院中一切甚是有情,虽只是离别数日,仍是心感亲切。唤儿及三位夫人明白吴付心事,便各自回房准备晚宴,留吴付一人在院中游转。

且说吴付游转之时,一不经意,便到田七爷书房之中。田七爷虽已过逝多年,但其书房仍是保存原貌,并设有专人拾掇,故而十分整洁,吴付推门进入,但见陈设依旧,不由忆起田七爷,心中好生感动。想那田七爷在世之日,每日于这书房之中不舍离去,这里必有甚贵重东西。吴付便在田七爷书房之中转游不去,书房书柜之中存满书及帐本,吴付驻步其间,偶立于前取出一看,不是四书五经,便是诸子百家,想这些经书,自己年少之时,已是倒背如流,便又放回去。

吴付转得几圈,驻步于一幅山水人物画前,但见那回:两行翠柳,两只黄鹏儿歇于柳枝之上,柳树之下则是一位绝色女子,手持圆扇,眉如粉黛,眼如杏仁,娇巧玲珑,好生可爱,偎倚柳树之下,眉目传情,眼送秋波,让人着迷。那画色彩得当,人物肖像栩栩如生,真乃一幅美女望春图。

吴付自幼读书,且对水粉画甚是钟爱,不由上得前去,用手抚摸,不料劲道过猛,悬画之绳年陈己久,一下便断,那画便翻落在地。吴付好生惊讶,心道如何是好,自己怎这般不小心,便急忙俯下身子去拾那画卷。甫一抬头,不由更是大惊,你道何故?

原来在这画卷背后有一暗柜!吴付放下画卷,伸手进那暗柜之中,一摸,掏出一卷锦卷,惊奇不已,此乃何物?难道是甚宝贝不成。

且说吴付惊诧不已,心想可曾还有甚宝物,顺手一摸,果摸出一盒子,吴付忙将这两样东西收好,来到外间书桌旁,且闭了门户,方才取出锦卷打开,但见一行梵文书于上面,适巧吴付识得梵文,只见上面写着:

大内春宫十二图。

下面一行小字:

田王氏从宫中所得,乃田家传家之宝,只传男子,以有缘为主。

吴付好不高兴,果真是田家家传之宝!不由满心怀喜。扫开一看,又是一页文字,全是梵文,只见:

这春宫十二图,乃是汇集各种春宫交欢图之精要所创,乃是男女交欢之要诀,百试百灵,告诫在先:人生之本,重在固精,精存神在,精在神在,男女交欢,人所向往,但若过度,一触即亡,切记,男欢女爱,适又而止。落款是田五氏。

吴付心想:这田五氏是谁?恐是田氏祖先,这春宫十二图甚是有益,我姑且藏之,在那夜间,一一试用,不知有我快活,盒中又是何物?遂藏好锦卷,打开盒子,但见里面横放着八个不同式样的瓶子,每个瓶子中装满药丸。吴付纳闷:不知这药丸有何效用?

他翻遍整个盒子,一无所获,心中不由一动:或许那暗柜之中还有物什?伸手又进暗柜,一摸,果有一个,只觉心跳加速,他匆匆展开书卷一看,乃是:

春药大全

第二页之上书写几行小字,但见:

此书集天下各种春药密方,更有多种外域配方、朝廷秘

方。我田五氏集大半生精力,从中选出八种配方,各练丹药

十粒,计八十粒,每次一粒,都能让人体会到男欢女爱至高

境界。但若滥用,则会精竭而亡,切记。

后面便是各种春药配方及泡制方略。

原来这般!那等丸子乃是春药,且是极品。吴付高兴异常,暗忖自己今日回到田府,竟然有缘得到三件人间闺房珍宝。万分高兴,心想:此乃田府家传之宝,不得外人知晓才好!遂收好书本、盒子,找来绳子,把画重新挂上,并且封了画边,以掩暗柜。之后方才出得书房门,心中好不快活,欣欣的想:怀揣三件宝贝,便可战遍天下娇娘。

且说吴付得宝,从书房中出来不久,唤儿便派丫鬟来寻吴付,已是午宴时刻。众人已备一桌丰盛酒席,吴付落座之后,众人举杯敬贺,诉尽相思之苦。言完思念之痛,酒过几巡,众人皆醉,又饮几杯,唤儿便叫人撤去残席,母子俩在后院下棋聊天。不觉已是掌灯时分,唤儿又叫厨房备一席酒菜,众人又是一场豪饮,宴罢,已是二更天时。唤儿同陈亮,乘了酒性,云雨交欢,便不再表。

且说酒席吃罢,吴付欲同巧儿同宿,但不巧,巧儿秽血未净,不便行房。吴付便又去喜儿处,喜儿也巧是那经期,吴付便去丽儿房中。丽儿见吴付进得房来,好生高兴,忙理裙整衫,对那铜镜一番妆扮,勾住吴付脖子撒娇亲吻。

吴付张开玉唇,舌衔粉嘴,两人如此这般,不由淫意勃发。丽儿更是浪荡急忙去解吴付衣衫,吴付今日才得这三闺房珍宝,正欲寻机一试功夫,便道:“娘子,我有东西与你。”

“甚么东西?”

“你看。”吴付便从怀中掏出锦绣十二春宫图。

想那丽儿焉知内情?忙亡展开,不由娇红着脸,道:“官人,你怎给奴家瞧这东西,何处寻得?”原来,那丽儿一展开:便见两赤身男女正在交欢,那姿式忒奇,不由好生羞怯。

“娘子,可否喜欢?”

丽儿己作嫁妇,对这男女之事亦是贪恋,知其用意,便道:“官人若欲按图行事;奴家依了便是,只是奴家本事低微,恐不能令官人如意。”说完,低垂粉颈,满脸通红,心中更是思那画中人物,料是动了淫性。

且说吴付见丽儿那般模样,又想及丽儿之言,甚是惊喜,心道:这春宫画果有奇效,只觑得片刻,便惹得佳人思春不安!又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倒出一数,刚好十粒,想那田七爷一定不曾得到,好生高兴,道:“娘子,吃罢这药丸,便有奇效!”

丽儿用纤纤玉手接住药道:“不知官人从何处得到这等东西,折磨奴家是否?”

“娘子,吃了便是,我怎会害你?”

“依了官人就是。”说完,那丽儿便将药丸吞下,“咕”一声,落入肚中。

吴付见丽儿吞下药丸,益发心喜,上前一把搂住丽儿道:“我的好娘子,今晚我要你乐得魂儿出窍。”说完,便在丽儿玉脸上亲吻吮吸,唧唧有声,只吸得丽儿娇声道:“好哥哥,轻轻,轻轻。”

吴付解去丽儿衣裙,玉峰从胸衣中弹出,吴付一口含住,使劲吮吸,猛咂,令那丽儿芳心荡漾。

丽儿吃下那粒春药之后,又经这番调弄,药效已然发作。心中甚觉火热,团团淫火直攻芳心,令他好生难受,胯下玉穴更是涨痛灼热,淫兴大发,难以控制,但见丽儿把吴付衣衫利索脱下,用手握住王茎吮吸开来,且用舌尖舔吸玉茎前端,令吴付骚痒欲泄,丽儿今日真是春心大动,每一吮咂,都令吴付魂儿欲飞。

且说丽儿愈是吮咂玉茎便愈是淫欲高涨,心中更似火烤一般,好生难受。玉穴涨痛难忍,径直躺在牙床上,分开玉腿,用手握住玉茎,便往玉穴中拉。

想丽儿一向羞怯,今天却是如此娇淫浪荡,吴付甚觉高兴,依丽儿意,便欲插入,但又觉这招式太寻常,便展开画卷,取一张“金盘托月”展于床上,叫丽儿摆定姿式,自己则照图中所示,尽情弄耸,但见:

丽儿平躺,弯曲腰肢,两条玉腿分开,尽量朝上伸,那吴付则从上面插入。奇招初试,直插得丽儿玉枝乱颤,口中粗气横喘,吴付见丽儿快活,不由大动,益发勇猛,每一插都令那玉根全部而没,直达丽儿花蕊深处,每一抽出辄全根提落,让那玉穴张大口儿,红红白白,煞是好看。吴付同丽儿便如此这般抽插开来,浪声不断,淫语喧喧。

且说丽儿被吴付这番摆弄之后,不由更是淫兴大发,只见他玉腰直挺,耸耸跃跃,处处迎合,吴付插抽强劲且适时发作之药性更激发无穷淫欲,那玉穴如同火炉一般,吴付粗大玉茎在那玉穴中竟似很小木棒,难以充填。

吴付抽插儿百下后;仍难满足丽儿,他已累得满头大汗,疲惫不堪心生畏俱,但丽儿却是又簇又巅,状若疯痴,吴付遂知晓那药丸儿霸道:这药甚是厉害。他只得抖擞精神,挺身奋战,一遂俏人欢心。

吴付此时哪是丽儿对手,数百抽后,吴付便一挺腰身,泄个了滔滔不绝。但丽儿却正在兴头。仍兀自扭动不止,见玉茎甚是软绵,丽儿将它衔于口中,亲吮开来。但凭她怎样卖力,那玉茎就是不再挺身。

丽儿受那药物支配,又试一招“金盘托月”,早已是淫火难消,只好下得床去取那大烛,去了烛蕊,便用手握住,自动分开两腿,用手把那大烛给送进去,抽动不已,那大蜡烛粗大挺长,这一插入,竟使那玉穴破裂,但丽儿挥然不觉,仍快活不止,玉穴既裂,血浆迸流,从大腿涌泄地上,艳红刺目,令人惊徒,丽儿却还未足淫兴,只顾疯狂耸颠柱套。

吴付甫见丽儿拿大烛充阳具,好生高兴,还不知妇人如此自入阴穴又是怎的一番风景,又是何等模样,淫笑不止,心道:我才入他眼,他又入我眼!但当丽儿玉穴插入大蜡之后,迸裂溅血,方知情势不对,急忙上前,搂住丽儿,但丽儿已是神智不清,只顾用手握住大蜡往那玉穴之中猛插,直插得两手血红仍不作罢,吴付一把夺下大蜡,但丽儿没了大蜡后,又曲了手指,仍于那流血不止玉穴中抽动不已,吴付恐梳不已,如何是好?

急急惊喊,众人惊诧,蜂涌而至,吴付慌忙抱了丽儿且于床上,且扯过被褥,掩了阴户。他等女流之辈哪见过这等阵式,不由个个魂飞魄散,吓得惊慌失措,到是陈亮老道,忙叫人唤来郎中,郎中来时,己是五更天时,此时丽儿倒也安静,但满脸苍白,目光呆滞。待郎中看后,向众人摇手道:“知州大人,小人无能无力,尊夫人失血过多,淫火攻心,已是归西。”道毕,悄然离去。

至此,众人亦不甚明自个中缘由,只吴付心知肚明,但他怎敢道呀,只是号淘大哭。真没想到,丽儿如此标志女子竟会落得这般凄惨下汤。这真是:

偶符春药以为宝,不看清楚便乱搞。

一场云雨未完时,那娇已是归西了。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书房中偶露玄机唤儿用计盗春药

诗曰:

丽儿死后悲复痛,书房之中说心声。

怎赖窗外有人耳,巧用百计盗药行。

话说吴付回到田府,在田七爷书房中偶然发现春宫图及那八瓶春药,不由高兴十分,当晚来了酒性,与那丽儿吃下一粒,两人在房中依图行事。不料丽儿被药物迷失本性,奇狂无比,竞将大蜡塞入玉户,不想门户裂开,血流不止,俄倾,美人香消玉殒。众人大哭不止。

吴付心中痛苦异常,自己为享一夜春宵,致使丽儿香消玉焚,遂搂住丽儿尸首大哭不止,巧儿、喜儿更是狂啼,想丽儿合他等姐妹一场,且共待一夫,谁料今日归西而去。唤儿哭成泪人。倒是那田管家经历世事,心中虽是痛苦,但知这知州大人府中死人是何等大事,而且又是行房之时弄死,若传了出去,是何等有损知州大人声誉。便叫人购得上等棺木,把那丽儿尸首硷棺。然后,才四处发贴,说这丽儿乃是暴病而亡,准备即日发丧。

且说众人虽心多疑问,但这是知州大人之事,也便不再议论。话说发丧之日,那田府甚是热闹,四方亲邻朋友,诸多洛阳官员富贾,均前来吊丧,发丧队伍比出葬田七爷之时更是庞大,吴付、唤儿、喜儿、巧儿好生悲痛。出得城门,把丽儿葬于其母身旁,既归,请假三天,宴请八方宾朋,吊唁发丧,便不再表。

吴付自从丽儿死后,痛苦不堪,终日在丽儿卧房之中,茶饭不思,呆立床侧,目光凝滞,这令唤儿、喜儿、巧儿难过。死去一个丽儿已是悲痛万分,如吴付又生意外,那唤儿等人可是如何过活。

众人均去丽儿房中劝解道:“公子,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但吴付就是不吃不喝,不理不睬。没过儿日,已是面黄肌瘦,这令唤儿焦急不堪,只得请礼部副史来劝吴付。

且说吴付自从葬了丽儿之后,心中愧疚,每每忆起丽儿死状,便痴呆不语,任唤儿、甚儿等人劝说都无济于事。

礼部副史听那唤儿说及义子近况,亦是焦急,当即随唤儿来到田府,进得丽儿房中,但见那吴付,两眼深陷,目光呆滞,面黄肌瘦,更是满脸愁容,暮气沉沉,昔日鲜活少郎年如同老朽一般,威武知州风范安在?笑点江山气魄何存。

直看得礼部副史心痛不已,上前,道:“付儿,你怎能这般?大丈夫心襟广阔,当以天下为己任才是……”

吴付只不开口,礼部副史又道:“我儿,丽儿香消玉损,不会复生,你如此这般,如何对得住活在之人,且看你母亲何等憔悴,喜儿、巧儿更为你伤心哭泣,难道为了一个丽儿,把身边之人都给忘记?”

且说礼部副史一番话罢,吴付大受震动,想丽儿之死自己虽有千分责任,万分罪恶,但他毕竟已是死去之人,自己又何必为一既死之人如此劳神呢?

“唉……”吴付大叹一声:“义父你何尝知道我心?”

礼部副史的确不知丽儿之死是那吴付所赐,但一听吴付已然开口,便知已无大碍,忙道:“付儿,我是不知你心,我只不能见你此般模样。我儿,你已是朝庭大员,岂能囿于儿女私情,州府事务紧要,你须勤励打理,方上不负天,中不负母,下不负民。”

吴付听得心中大振,不由鼻酸,流泪道:“义父,我好生内疚,丽儿之死是我的罪。”

“不管是谁的罪,但那丽儿已是归西逝去,古人云‘死者逝矣。‘”

“义父,你一语解我心中愁。也罢,丽儿,来世再合你了结。”

礼部副史听吴付此言,知他已走出阴影,遂欣喜十分,道:“我儿,为父今日陪你小饮几杯。”

话说喜儿、巧儿、唤儿听吴付之言,高兴不已,又听礼部副史欲饮酒,知他一番苦心。忙忙备一桌上等酒菜在那大厅之上,让礼部副史同吴付对饮。

且说吴付已是几日未沾水米,几杯烈酒下肚,不由使昏醉过去,礼部副史忙叫人送吴付去那田七爷书房中休憩,完事之后对唤儿等三妇人道:“这孩子已走出阴影,明日醒来,便会没事,我倘有公事在身,请恕告辞。”

唤儿等人方回府中,甚觉高兴,喜儿、巧儿便各自回房安睡去,唤儿同陈亮在房中对饮言欢,酒后又是一番缠绵,颠龙倒凤。云雨交欢,便不再表。

且说次日,吴付在田七爷书房中醒来,只觉口渴,忙叫人端上茶水,并吩咐丫鬟扣门出去,吴付见丫鬟出门之后,坐于床上,饮茶之后倒头睡去。午时,吴付被一阵恶梦惊醒,只见他满额汗水淋漓,便起得身,自怀中掏汗巾拭汗,不料便掏出那盒子,那晚丽儿情形又显眼前,不由怨怒道:“都是这可恶的药!”说完,便把盒子放书桌上。

稍坐片刻,又从怀中掏出《春药大全》不由更是气恼,将秘本一扔,但见背页一行小字,便读道:“后辈之人,千万切记,那八瓶药不可滥用,且春药不可同那春宫十二图并用,否则心智速失,恐伤性命。”

吴付见到此言,即刻醒悟,原来是这般!原来是这般!自言自语道:“这春药甚是有效,但却害人不浅。我有那画卷,不如趁此把药扔了。”说完,欲把药扔出去,但转眼一想,这药何妨留与后人,我只把画卷拿走。便把那盒子同那本书一同用锦绣包下,走到里间那画面前,取下画卷,打开暗柜,把那盒子及书放进去,自己则收好锦画,又把那画挂上,回到书房,心中如同大石落地,大吁一口气,又昏唾过去。

且说唤儿同陈亮一夜交欢之后,五更方才停止,两人温存片刻,交股而眠。次日午时才得起床。来不及用饭,便去那田七爷书房中,但见吴付还在昏睡,不由俯下身子,但听吴付梦中言及春药之事,不由兴起,复听,良久方才明白个中原委,便依吴付所言,走到内书房,果见水粉画被人动用,便想立取春药,又恐惊动吴付,只得悻悻退出,心道:且不慌张,只待我儿赴任,这田府便是我的天下,我甚时取,甚时用。

且说吴付上醒来,己是申时。那刘田来报,知州府中有人求拜,乃是一洛阳守备将领,且事紧急。吴付便起身回知州府,半路上思那药物恐被别人窃去,便叫刘田留下,去田七爷书房之外守着,任何人不得进入,若娘亲问起则说自己走时太急,将朝中重要文件遗于书房之中。刘田领命去了,吴付方才起轿直奔知州府。便不再表。

且说唤儿见吴付起身去了,不由好生欢喜,见吴付出门远了,便欲动手去田七爷书房中偷取春药。但刚踏进门时,刘田赶来,阻道:“老夫人且慢,知州大人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入书房之中。”

“我是他母亲,难道也不能入?”

“老夫人请回,不要让下官难做。”

唤儿见如此这般,只得怏怏而去,心中好生恼恨。

次日,唤儿在院中散步,便苦思思虑如何才能进得书房取走春药,但刘田带领几名守军立于门侧,不得入,便只好同喜儿、巧儿一道下棋解闷,思量如何伺机下手。心中更如火焚一般,如吴付来把那锦盒及书拿走,自己是母亲,怎好我儿子讨那等东西?不由心不在焉,艰难度时,一日无语,不再细表。

三日,那唤儿在院中踱步,见邻居孩童正用石子投砸那水面,不由心中一动,回到院中道:“巧儿、味道儿,今日我好生兴致,不如我们来蹬秀脚。”

“娘,我们已是人妇,这等玩乐有失体统。”

“一次无妨!”两位妇人见婆婆如此兴致,执拗不过。叫了随身几位丫鬟,共同玩乐开来。

唤儿意在盗药,见此情况,不由好生高兴,亦到院中同那几位妇人一道玩耍。

且说她几个如此这般玩弄一会,唤儿忽然一转身,故意把绣鞋脱落,巧儿在其身后一撞,便一摔脚,那绣鞋一下飞出,“啪”一声穿破田七爷书房纸窗,落入书房,众人大惊,急停下来。巧儿更是忙叩罪道:“婆婆,适才媳妇莽撞,请婆婆不要见怪。”唤儿见自己计谋得逞,哪有心思责备巧儿,道:“怪你做甚,是我自家不小心,取回便是。”说完,唤儿便向田七爷书房门口走去。

刘田等守军只知知府大人命令违抗不得,见唤儿朝田七爷书房门口去,阻拦道:“老夫人这不可。”

唤儿便道:“老身只是去取绣鞋而已,难道你要我光脚而行?”

“下官不敢,请老夫人止步,如要取出,哪用老夫人尊躯亲行,下官手便可代劳,请老夫人就此止步。让下官替你抬回便是。”

那唤儿见刘田道出这般言辞,已无商榷的余地,如再执拗,只能自讨没趣,便满脸愁容道:“既然这般,便请刘官爷替我取回便是。”刘田进入书房,拾起绣花鞋,出得房门。唤儿怏怏不乐穿绣鞋,退出。便不再表。

且说吴付回到知州府中,由于官事烦琐,便将春药之事淡忘,加之刘田在那里守护,更是甚觉放心,便不加过问。

话说唤儿自那日扔鞋之计未成,仍是苦思良策,以期能拿到春药。这事只能自身知晓,连陈亮也未曾告诉,可是苦无妙计,不由好生忧愁,终日在那内房之中。喜儿、巧儿见唤儿如此那般,不知是何缘故,欲问,又恐撞上他老人家合陈亮趣事儿,便各自在房中做女红,休闲渡日。

一日,唤儿把那喜儿、巧儿叫来道:“过几日,便是老爷及两位母亲年祭,我想今年,便不去那墓地祭祖,在家设一灵堂,意下如何?”

“婆婆,这样不妥,我们田家亦是大富人家,加之官人现在也是知州大人,如果我们如此这般,让别人眼去,恐留下笑柄,让人齿冷”巧儿道。喜儿也从旁赞同巧儿之意,唤儿便道:“就依两位之意。”说完,便叫巧儿,喜儿去准备,自己则思如何取药。

终不由眉头一皱,又生一计。且说次日,唤儿、巧儿、喜儿三位妇人便来到田七爷书房门前,唤儿向刘田道:“今日乃老爷祭日,我们要进房中取几件祭品。”

刘田昨日听吴付言及今日是那田七爷的祭日,又听唤儿如此言语,便不再言。但没有吴付的允许,任何人是不能去那书房的,巧儿便道:“刘副官,娘家自会向官人承担,不会牵连于你,快开门即是。”刘田听罢此言,只好开了书房之门。

且说唤儿见刘田开门,十分高兴。三人进入书房之中,唤儿道;“你俩在外间选儿件物品以便祭祖,我去里面挑选。”说完,便径直朝那内书房去。想巧儿、喜儿哪里知道唤儿心思,便依唤儿之言,在那外间收拾开来。

话说唤儿走到那幅画前,径直伸手在背后取出锦盒,从那盒中拿出一瓶,又把盒子放回,顺手择几件物品便同两位夫人同出了门。这正是:

贪一时之欢快,丧娇妻之性命。

万般淫荡女人,千方百计盗药。

巧用祭祀掩盖,取药在手心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淫荡男女野林欢用药过度去西天

诗曰:

祭祀本是庄重事,淫男荡女却逞欢。

不料用药过了头,却把性命撒西天。

话说唤儿、巧儿、喜儿三人在祭日那天,进得田七爷书房,唤儿满心高兴,径直朝那暗柜而去,从那锦盒之中取出一瓶药揣入怀中,方才随身择一两件物品,便同两位夫人出得门来,门外己有三项轿子等候,陈亮策马在前,一行人便向那城南田家基地而去。

且说吴付亦知今日便是田七爷祭日,一大早起床,叫萍儿准备祭物,出得知州府,径直到城南,刚一落轿,便见那唤儿一行人过来,高兴不已,便叫人停轿,唤儿一行人也瞧见吴付,三位夫人下得轿来,相互寒喧儿句,方才各自上轿,向那墓地而去,一路无话,便不再表。

且说一行人到达墓地之后,便由唤儿领着,来到田七爷基前,供上祭品,点了香烛,烧燃纸钱,众人一一叩头,礼毕,又向三娘,二娘及丽儿坟上供了香烛,又是一番礼节,祭祀完毕,吴付上前握住唤儿手道:“母亲,不知近日尊体可安?”唤儿更是向吴付千叮嘱,万吩咐,问寒问暖。

吴付同唤儿交谈完毕,又握住两位夫人的手,诉说独在知州府中相思之情,更是漫漫长夜,寡人难眠,两位夫人也是诉不完的妻房之怨,道不尽的思夫之痛,说得声泪俱下,好生凄惨,更令吴付心中酸楚。

末时,吴付抓住两位夫人玉手道:“两位夫人,我也甚是想你们,知州府即将完工,中秋之日我们一家定会团圆一处。”巧儿,甚儿喜得不住点头,直盼知州府早日完工,以便夫妻团圆。

他等夫妻正诉相思苦处,唤儿上得前来,道:“已叫人已在山下备了酒席,我们姑且边吃边谈。”

众人来到山下,见那凉亭之中已备了一席酒菜,众人也不推让,便团座于席,由那巧儿斟酒,众人吃喝开来。

话说众人正吃得高兴,那张草来报,说有一开封官员到洛阳城中,正在知州府中,请吴付快些回去应付。吴付听后,便撤席上轿,也来不及向众人辞别,便带人离去。

巧儿、喜儿今日本实高兴,能与官人一道吃酒饮水,重逢共桌,好生快活,如今这般,那吴付去后,实在没有胃口,也便佯称自己身体不适,坐轿回那田府。不题。

话说唤儿见众人去后,不由暗自高兴,今天兴致正好,又有那瓶药丸,见四下众人已去,便叫那陈亮坐于桌边,两人吃酒饮茶,实在快活,更是玉眸传情,酒色意重,眉来眼去,别有映趣。几杯酒下肚,唤儿已是满脸通红,面泛桃花,妩媚动人、在这乡村野外。更是楚楚动人。

陈亮几杯落肚,也是醉意蒙蒙,瞧唤儿更是别有一番风味,便上前道:“唤儿,吾今日好生兴致,来,让我亲亲。”

唤儿忙一推道:“难道你今日能够重整雄风?”

“未偿不可,不会再如那天那般难堪。”

且说唤儿一听陈亮提及那日难堪之事,不由横生气恨。

话说那日,天空晴明,喜儿,巧儿相约去那知州府中,诺大田府便只有唤儿及陈亮两人,午睡之时,由于天气闷热,那唤儿难以入睡,躺在端床之上,不由想起房乐之事,便起了淫兴,叫丫头去后院之中把陈亮叫来。

想陈亮前几日中了风寒,这日方才好转,听唤儿召见,不由甚是高兴,也是满腔淫意,待其走进唤儿房中,但见唤儿已是宽衣解带,玉体横陈于牙床之上,私处挺出,楚楚诱人。两眼秋波瞬瞬,目露淫光。不由荡起陈亮心中无穷淫念。胯下王茎几日不曾插入玉穴之中,今日一见,不由一下坚挺起来,心中更是欲念难捺。

且说唤儿见陈亮来房之后,心中也是春心大荡,欲火焚身,又见陈亮玉茎翘挺,便娇声道:“好哥哥,今日病好,让奴家好妇伺弄你,以解几日之闷?”言辞挑逗,好生浪荡,直听得陈亮心儿酥舒,几日病痛便一下全无,心中燥热,更是欲火难捺,玉茎坚挺,不由上得前去,把那裸体唤儿搂在杯中,亲吮开来,双手在唤儿玉体之上来回游动,使劲拧弄抚摸,直让唤儿心中淫火大烧,欲火攻心,口中呻吟不止,玉腿乱蹬,娇肢狂摆,好生快活。

但说陈亮亲吭一阵,便把唤儿玉峰含在口中,猛咂猛吸,只令唤儿花心抖索,狂叫不止,心中骚浪,难以按捺,他乘陈亮小憩之际,一把将陈亮摁倒在床,三五两下脱去陈亮裤儿,但见玉茎已是坚挺昂扬,不由淫心羡羡。

且说两人正欲荷枪实弹,战成一团,好生兴致之时,陈亮背柱一麻,一股阳精喷射而出,唤儿此时正用舌头舔舐,始料不及,不及偏头,那股灼热白浊阳精堪堪直射在唤儿粉脸上,粉脸一下粘满阳精,令他狼狈不堪。陈亮更是惭愧,想自己从前久战一两个时辰方才泄射,今日却这般早泄,便跪道:“好娘子,恐是近日风寒伤了身体,才如此这般。请娘子不要见怪。”满脸愁色,刚才快活劲头已是荡然不存。

话说唤儿正在兴头,被如此这般一搅,不由兴趣全无,一脸怒气道:“你今日如此这般,好生令人气恼,今日我已没有兴趣,你快给我滚罢。”说完,便推陈亮下得帏床,自顾儿用绢纱拭去脸上阳精,又道:“这几日,我都不想见你。”说完,便面露愠色倒在锦床之上,好生不快,颇感难受,陈亮见唤儿如此这般,也是怏怏不乐甩门而去。

唤儿这时己是酒醉迷糊,听陈亮道及那日难堪之事,不由芳心气恼,转眼一想自己宝物手中,如真如付儿所说般有效,不如就给陈亮吃上几粒,兴许有用。不由娇声道:“好哥哥,奴家并无怪你之意,恐那几日你风寒初愈,身体不比从前,故会如此那般,奴家那日错对好哥哥,待会行事,奴家一定尽力……”说完,便“嘿……”地娇笑开来。

话说陈亮把那日难堪之事说出之后,见那唤儿满脸愁容,知是自己又说错话,正欲自责,却听唤儿之言,对自己那日之举已是谅解,甚觉高兴,上得前来一把将唤儿搂在怀中,便欲亲吻。唤儿用手挡开道:“那日以后,我便暗自寻找,终于得这一瓶药丸。”

且说且从怀中掏了药丸道:“这药丸甚是奇效,你姑且用上一粒,或许更是有力。”说完,淫笑不止。

陈亮此时已是动了淫心,听唤儿之言,便一把从唤儿手中抓过药瓶,倒出五粒,和一杯酒悉数吞下。唤儿见陈亮一下便吞五粒,本欲阻止,但转眼一想,或许如此这般,更是有力,岂不令人五倍快活,也便由了陈亮吞下,待陈亮吞下药后,唤儿把瓶子又揣于怀中,同时斟酒,会陈亮吃起来。

陈亮早已色欲动荡,又吃得五粒春药,不由更是淫火高涨,哪能坐下同唤儿一同吃酒,便上得前去,一把将唤儿搂在怀中,亲吻开来。唤儿挡之,道:“好哥哥,这里不可,我俩姑且到那边野林去。”说完,便朝亭子南边野林走去。

陈亮紧随其后。随身丫鬟、仆人,早知两人勾当,也便自顾儿收拾残桌,任那两人去那边野树林。

且说唤儿刚走到野树林,陈亮便从后面一把将其摁倒在乱草丛中,亲吻开来,唤儿本欲佯作抵抗,但见陈亮已是淫意狂发,两臀有力,便顺直身子,任那陈亮逞狂。只见陈亮三五两下扯去唤儿衣裙,解去胸衣、衬裤,唤儿玉体美丽动人,娇娘凹凸有致。

陈亮此时已是淫药攻心,哪有昔日那等细磨功夫,匆匆脱去自己衣裤,但见全身发红,胯下玉茎更是坚挺红亮,光华激滞似有血流一般。唤儿一见,暗道这药甚是奇效,使这陈亮今日好生淫荡。这等阵式唤儿还从未见识过,不由好生高兴。

且说唤儿正在暗自高兴,陈亮却已是半跪,伸手分开唤儿玉腿,用手握住玉茎,便猛一挺身,插进玉穴之中,抽插不歇。

唤儿此时虽已春意羡羡难止,但还没有爱液溢流,玉穴之中甚是干燥,陈亮如此粗鲁动作,让唤儿心中不由大惊,玉茎插入干燥玉穴之中,似比平常更显灼热,更显粗壮,唤儿心中一热,淫水汩汩溢流,方才解了穴中危难,顿觉舒畅甜蜜,又觉涨胀欲裂。待其抽动,更是让玉人惬意无比,直令唤儿芳心大慰,心中淫念飞荡,不由主动挺身抬臀迎合陈亮抽插,口申呻吟不断,曲意逢迎,快活快活。

话说陈亮自吃下五粒奇药之后,已是淫火攻心,毫无理智,待那玉茎插入之后,便狠劲力做法,抽插有力,直插得唤儿口中香气叠喘,呻吟不断,玉肢乱颤。唤儿此时心中更是高兴:这药丸真是有效,这陈亮好久不曾这般有力昂伟,那玉穴好久不曾这般被人抽插。不由满心高兴,摆扭身子,任那陈亮巅狂,自顾儿品味其中趣味。

两人如此这般抽了数百下,唤儿顿觉陈亮玉茎前端喷出一股灼热阳精,直浇花蕊之上,麻辣酸酥,快活无度,但不觉一惊:难道陈亮今儿又这般泄射了帐?不由好生气恼,适才欣喜荡然不存,只等那玉茎软绵下去万便欲起身大骂陈亮如此这般不行。

且说唤儿好生气恼,正待发作,忽觉玉穴之中玉茎仍是坚挺有力,灼热火烫,不像从前泄射之后便软绵不举,不由恼气全消,又挺身耸动。陈亮插抽数下之后,心中一振,玉茎喷射阳精,心中好生气恼,只等玉茎软绵下去,乖乖挨唤儿臭骂。但觉玉茎仍是坚挺有力,灼热无比,不禁惊奇不已,又扯送开来,抽插比前番更是有力,更加深入,直让唤儿大声浪叫,玉肢飞蹬。

唤儿满心欢喜,待陈亮抽插之时,甚觉舒服,每一插入,都直抵花蕊嫩肉,让那淫水四溢好生舒服。玉茎在玉穴之中又挑又刺,抽插勇猛,直令唤儿芳心大喜,更是挺高腰肢,突出私处,让那玉茎进入,且端臂扭胯,又筛又扭,此番巅狂,前所未有。

陈亮此时已是药力迷了心智,心中只有插抽交欢之意,毫无理智可言,每一插抽,都施尽力气,让那玉茎全根插入,全根抽出,更是猛抽猛掏。尽管满身大汗,气喘如牛,仍耕耘不止,好生有力。

且说他俩如此这般扭动数百余下,陈亮又于玉穴之中狂吐阳精。唤儿正痴颧复狂摩,那股灼热阳精又浇到花蕊深处,不由心中一喜,昏了过去。但仍觉玉穴中玉茎扭动不止,插个不停,未见又被抽插醒来,心中大喜,这药甚是有效,这陈亮两番如此狂泄之后,还这般坚挺,不由顺了身子,任那陈亮抽插,口中“啊,啊!”直叫,挺身配合,如臻极乐至境。

且说陈亮这般数下之后。又是一番狂泄。唤儿心想,这下可完,好生舒服。但那玉茎仍是坚挺灼热,陈亮虽大汗如雨,但却不舍停下,只风车般扭动抽送不止,唤儿既经几番抽插,玉穴已是疼痛不堪。怎能再受这般猛抽猛插。便用手去推陈亮,但陈亮仍然狂动狂扭,毫无停歇之意。唤儿推脱不过,只好任他抽动提插,咬牙忍痛。只待那玉茎软绵下来。

陈亮经过几番泄射抽插,仍动作不止,仍然拼命冲刺,心中满是淫意,更是欲火攻心,难以控制,乐不知疲,抽动不已,虽大汗淋淋,但劲道不减,好生威猛。陈亮如此做得数百余下,忽然心中一惊,但觉玉茎之中有异物流出,而且涌涌不断,忙抽出一看,大惊失色,原来是鲜血从玉茎中喷涌而出,虽陈亮用手按住,仍是喷泄汹汹,如那决堤之水。

想唤儿正咬牙忍痛之际,见那陈亮把玉茎从玉穴中抽出,既觉轻松,又觉高兴,忙一起身,但见陈亮倒在地上,玉茎之中鲜血乱冒,不由一下惊住,膛目结舌,但见陈亮痛苦不堪。玉茎流血之后,便又冒气,一柱香功夫,陈亮两脚一蹬,倒地不醒。

唤儿见到如此情状,方才醒悟。忙起身理了衣裙,叫丫鬟去镇上请来郎中,那郎中来到,见陈亮那般模样,已是明白几分,上前一摸,那陈亮气息全无,便摆头而去。这正是:

一对好色男女,恣情纵意言欢。

误食五粒春药,落得人命归天。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府第峻工庆喜乐书房吴付战二娇

诗曰:

自古豪宅好气魄,历时一年方峻工。

娇娘高兴书房乐,吴付大战二娇情。

话说陈亮误食五粒春药之后,跟唤儿在野树林中一阵狂交后,玉茎喷血而亡。唤儿见良人魂归西天,顿时阿唷一声,晕迷不醒,两丫鬟慌忙扶住,架入轿中将息。两位男仆则把陈亮尸首抛入野林之中,任那动物撕扯,陈亮实可悲,自被田七爷招入府中,辅教吴付,继尔同吴付之母唤儿苟合,且奸情达数十年之久,不料今朝误食春药,便一命归天,居然抛入野林,无人掩葬,好生凄凉,这真是:

自古红颜是祸水,一朝生死不可知。

可怜一肚诗书经,化作裸尸抛山林。

繁华富贵烟云去,留得一股风流史。

后人可能记得之,可怜书生自此生。

且说众人抬那昏迷不醒的唤儿回到田府,已是掌灯时分,喜儿、巧儿己然睡去。两丫鬟把唤儿扶入卧房中,替其掩住被盖,便出得门去歇息。

说话唤儿听那郎中之言,知陈亮已是归西,不由心中悲痛,昏死过去,待其醒来,发觉自己已经身在府中,十分惊奇,只一闭眼睛便是陈亮死状,不由泪流满面,心中生畏,难恐陈亮死不瞑目,趁黑来扼他脖颈抵命。便叫一丫鬟来,陪他,方才到天明。从此之后,唤儿不如从前那般浪荡,整日静坐房中,默然不语。家中事务全由喜儿、巧儿及田管家打理。

喜儿、巧儿也瞧出唤儿不对,更是发觉陈亮未曾回到田府,不由好生惊奇,四下打听,没有结果;又想唤儿乃自己婆婆,房中之事不便细问,那陈亮也非田府中人,一去不回,恐是走矣。如此也好,倒也干净,想陈亮在时,总觉不明不白隐匿着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怪物一般,而今去了,倒也顺眼。

且说吴付拜祖那日回知州府申,见到开封官员。明了公文,领取政命之后,那官员便去,独留吴付在那书房之中,好不孤单。不由想起合两位夫人中秋共首言辞,便叫来工匠,千万叮嘱,日夜开工,尽快便那知州府宅在中秋之前完工。又派刘田监督,各位看客,你道何故?这刘田前些时日在那田府之中,今何以又催促修建之事,原来这般:自祭祖之后,那吴付发现家中人丁不够,便把刘田唤回,且命人把田七爷书房锁住,外边更是封门闭户,并叮嘱田府之人,没有命令,不得入内。想那田府三人,见刘田如此这般,心中虽是疑虑,但这知州之言,焉敢违抗,刘田如此这般交待一番,便领几位军士回到知州府领命。

话说刘田领命之后,乃时时催促众工匠做事修建。半月后,刘田走进吴付书房道:“禀知州大人,知州府已然峻工。”吴付正在午睡,乍听此言,十分高兴,道:“发些赏钱,把匠人们散了罢!”

刘田道:“下官领命。”说完,退出书房。

且说吴付听了刘田之言,不由万分高兴,待那刘田去后,便急忙起轿回田府,将这消息告于众人。巧儿、喜儿听后,欢喜至甚,终于可同官人团聚矣。

吴付来到娘亲房中,见唤儿满脸愁容,便上得前去问候:“母亲,为何如此这般?”

唤儿抬起粉头,一见是吴付,心中大喜。忙道:“付儿,今日为何不在府中办事,到我这里寻什么?”

“母亲,付儿有件喜事告诉你。”

“有何喜事,从速讲来。”

“母亲,我那知州府宅己是完工,明日,你和两位夫人,便可迁过去,合儿居住……”

唤儿自从那日同陈亮交欢,陈亮用药过多一命呜呼之后,便沉默寡言,今天听吴付之言,心中欢喜,忙道:“付儿,果是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么?”

“是的,母亲,付儿明日便叫众人来搬迁,明晚,你便可在那知州府中用饭。”

唤儿一扫往日愁容,喜儿,巧儿见婆婆如此这般,也是高兴,一家五人,满脸堆笑,便不再表。

且说次日,吴付亲自带领周正及百余名军士,来到田府,举家搬迁。正当众人欲动手之际,唤儿满面红光,轻施薄粉从那内房走出来道:“各位且慢。”说完,径直走向吴付道:“付儿,我看田府不宜搬至知州府地。”

“母亲,这是何故?昨日不是说好今日搬迁过去,为何变故?”

唤儿叹息道:“想当年,我们母子俩被田七爷收留,便在这府儿之中,继而,母亲我嫁于田七,你在这田府之中读书习字,而今,田七爷虽已不在,但我心常念其恩情,故觉不能撤空其府,这样方对他得住。”

吴付听了唤儿这番言辞,陡地想起田七爷恩情,便觉母亲之言甚是有理,问道:“母亲,依你之意,付儿该如何是好?”

唤儿便道:“依我之意,两位夫人去那知州府中便是,新门豪宅,重新购置一套家俱便是,这田府布置便如此这般,也不忘七爷思情。”

“就依母亲之言,但母亲为何只让付儿接走两位夫人而你却不去?”

唤儿道:“想田七爷待我不薄,大娘出家,二姐,三娘己逝,这诺大田府总应有个主人把守,我便不去,一同陪那田七爷亡魂渡日。何况田府到你那知州府地,也不远,若记挂你等,也甚方便,只我不欲移居别处。”

且说吴付听完唤儿之言,大惊,只觉母亲好生固执,执拗不过,便道:“付儿依母亲便是。”说完,便叫众人去搬迁喜儿、巧儿衣饰裙衫等物。

喜儿、巧儿昨日得知今日便可去那知州府中,甚觉高兴,一夜不休,忙于整理,装满几大箱柜,今天专待夫君前来。此时便由数名军士一一把箱柜抬于马车之上,便算是搬迁。

两位夫人来到唤儿面前,道:“婆婆,你若不搬,奴家依你便是,但今日是知州府峻工之日,我们应当庆贺庆贺,不如一道去那知州府中小饮儿杯,再回这田府。”

唤儿见两位夫人说得在理,便道:“也罢,实也该去瞧瞧。”说完,便叫田管家备轿。马车拉着什物,众人便去那知州府宅。

且说知州府宅,甚是豪华。推开朱漆大门,便是大花园,花卉甚多,百花争艳,花园后边的楼台亭角,雕刻精细,处处精妙绝伦,直让三位夫人惊叹不止,吴付亲自引路,三位夫人紧跟其后,众人玩游一番知州大府。

且说众人正在游玩之时,那萍儿上前来道:“公子,夫人,酒席已经备好,甚时入席?”

吴付征询母亲,唤儿顿首。吴付道:“即刻开席罢。”众人落坐之后,萍儿立于旁侧斟酒。今日乃知州府大喜日子,众人均觉高兴,不由庆饮开来。酒过几巡,唤儿支持不住,便道:“付儿,母亲身体有些不适,恐要回去。”说完,便由丫鬟搀扶,出得知州府门,上轿之后,由刘田带领几位军士,亲自护送回到田府,便不再表。

且说吴付、喜儿,巧儿三人见母亲退席,不觉酒性大减。又饮几杯,吴付见两位夫人均已是面带桃花,妩媚无比,瞧得他欲念飘飘,便上得前去,在巧儿身上动起手来。

那喜儿忙道:“官人,大厅之上,万万不可轻博。”

吴付也知这是大厅,如被人撞见,怎的是好,便道:“我等姑且到书房去。“言毕,便叫萍儿吩咐厨房再做一席酒菜,置那房去。

吴付则由巧儿,喜儿搀扶,跌跌撞撞走进书房之中,那桌上已然备上一席酒菜,三人大喜,掩门闭户,由那巧儿斟酒,又吃开来。才刚饮几杯,吴付便是淫心大起,上得前去,把两位夫人拉住道:”两位娘子,想煞你等!今日,我们终于团聚,我实在高兴。“说完,便把喜儿搂在怀中,亲吻开来,两位娇娘亦觉今日兴致恁好,终于可以同官人相聚,加之又饮几杯,也是淫念沸沸,听吴付这番言辞,不由更是淫兴大起,喜儿伸出玉手,一下勾住吴付脖子,自动张开小嘴,同吴付亲吻吮吸,好生用力,啧啧有声。

且说巧儿见他俩如此这般,也是淫念叠生,长身而起,脱去衣裙,褪去胸衣衬裤,但见:肌肤白嫩,如羊脂般,玉峰坚挺,如小山丘。玉腰条条,如杨柳般;下面玉穴,芳草凄凄。

吴付正同喜儿亲吮,见巧儿如此娇艳,不由十分欢喜,放开喜儿,一把抓住巧儿,搂在怀中,把那玉峰含在口中,亲吮,咂吮,且用手拧弄玉峰,令那巧儿心中大喜,芳心大舒,口中呻吟不断,玉腰乱摆,快活无比。

喜儿见吴付同巧儿那般,也是直了身子,脱去衣裙。喜儿本是淫荡之人,扯下胸衣,但见一颗黑痣生于两乳之间,如凭空生出一单眼,抖抖闪闪,煞是诱人。那玉蜂更是坚挺圆实,下面玉穴杂草丛丛,桃源洞口在芳草之中隐隐可见。

但见吴付口中正合住巧儿玉峰乳头吮咂,心中淫心大起,玉茎坚挺,手儿更是有力地拧弄巧儿双乳,让那巧儿更是芳心大展,淫心跃跃,胯下玉穴如火烤一般,涨痛难忍,口中呻吟不断,哼哼唧唧好生畅快。

喜儿主动解去衣衫后,见吴付并未扑向自己,便用玉手轻拧自己两乳,伸出舌头,埋了粉颈,用舌尖挑舔那玉蜂黑痣,口中呻吟,吱唔不绝。直逗得吴付玉茎火热,灼热烫手,那心中更似如火燎一般,难以按捺,便一下放开巧儿,把那喜儿搂怀中,用手按住两乳,用舌尖在那玉峰上撩刮。

喜儿本己早动淫心,一番调弄,更是欲火焚身,好生难撩,口中呻吟,柳腰猛摆,浪荡无比。且伸出玉手,替吴付解去衣衫,褪去衬裤,但见玉茎已是坚挺红艳,好生有力,一把扶玉茎握在手中,灼热巨大,令他心中大喜,胯下玉穴更是涨痛,穴中如火,那桃源洞日已是湿润十分,爱液横流。

话说巧儿见吴付扔下自己又去挑逗喜儿,不由站直身子,玉手分开两条玉腿,屈了手指在那玉穴之中插动开来,口中”啊“直叫,那下面五指猛抽猛提,爱液顺着手指,涌落在地。吴付见巧儿如此浪荡,好生心痒,更是欲火难捺,那玉茎似要炸裂似的。

但见吴付一下放下喜儿,转过身子,半跪于巧儿两腿之间,用手分开巧儿两腿,坚挺玉茎对准玉穴便是一挺,”扑滋“一声,直插进去,抽动不停,吴付已是多时不曾这般,更是用力抽送,猛提猛入,直插得巧儿神魂颠倒,玉肢乱颤,口中呻吟,淫水四溢,甚是快活。

且说甚儿见巧儿被吴付抽插得舒畅快活,不由春心大动,淫意难忍,遂躺于巧儿身旁,尽力分开玉腿,用手瓣开玉穴,吴付正在抽插巧儿之际,但见喜儿这般,知其已是大动淫兴,便把那满是淫水、灼热坚挺的玉茎一下子插入喜儿已是一张一合、爱液横流的玉穴之中,抽动开来。

喜儿早已动起淫心,这玉穴一旦被那宝茎插入,便觉万分高兴,主动挺身,抬高玉臀,任吴付抽插,口中呻吟不止,快活不已。吴付迅猛抽插一阵,又把玉茎刺入巧儿玉穴之中,抽插一阵,又放入喜儿玉穴之中,如此这般循环往复,林林总总入得五百余下,吴付终控制不住,阳精泄射在巧儿玉穴之中。

三人云雨完毕,伊吖软语,温存良久,又逗得兴起,上了帏床,又是一场连台酣战,欲舍不能,欲罢不休,直到五更天时,三人方才劳累,交股而眠,这正是:

唤儿那妇恩意重,誓死不肯出田府;

书房之中三人欢,一男猛战二娇娘。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地窖闻有奸情在成全张草同萍儿

诗曰:

夜间小解不经意,听得地窖淫声起。

好个妇人热心肠,成全一对野鸳鸯。

话说喜儿、巧儿那日搬入知州府后,十分高兴,同唤儿、吴付一道在大厅饮酒,几杯之后,唤儿称醉,告席还家。吴付便携二妇到书房中,吃喝开来。不由淫兴大起,三人在那书房之中,连连交欢,男欢女爱,一直到五更天时,方才完毕,交股而眠,但不再表。

且说次日,吴付出去办理公事,喜儿,巧儿遣下人布置卧房香居,把知州府布置一通,好生景致。午后,他俩便在后院凉亭饮茶下棋,由那萍儿侍奉,也觉逍遥快活,下了几番,巧儿对萍儿道:“萍儿,芳龄几何?”

“回夫人,奴家今年已十有九岁矣。”

“可有人家?”

那萍儿天生淫荡,早非处子之身,但在夫人面前,还是羞答答道:“奴家尚未婚配。”

“如有机会,我替你寻一婆家。”喜儿从旁道。

“多谢两位夫人,如果那般,奴家感谢不尽。”如此这般后,三人又论及女红之事,不知不觉己到黄昏,便命萍儿撤去茶棋,两妇人去那大厅,专等夫君回府。

且说吴付到二更天时,方才从外归来,同那两位妇人一道用饭之后,由于公事繁忙,便径直去书房之中。两位夫人见官人如此这般,便各自撤席,回房安寝。便不再表。

话说巧儿当日下午,饮得数杯茶水,在晚间又吃了水果什物,肚中好生涨痛,在那床上难以入睡,便挑灯点烛,绣起花来,三更之时,不由尿急,但卧房中尚未备有马桶,便独自拎着灯笼去那外间茅房。

且说这外间茅房在后院地窖之上。巧儿小解,正欲起身回房,却听那地窖之中有声传出,但听:

一女子道:“好哥哥,奴家这几日甚是劳累,忙于侍奉那两位夫人。”

一男子道:“妹子,我知了,让我来给你慰劳一下。”说完,恐是动起手来,那女子格格笑道:“好哥哥,你真懂得奴家心事,奴家一旦劳累,便欲做这事,好生舒服。”

那男子道:“既然妹子欢喜得紧,那我今晚尽心侍弄妹子便是。”说完,恐是行起事来,那女子浪叫不已。

巧儿也是浪荡之人,乍听此言,便知这地窖之中,有人正行云雨,这般仆人丫鬟,恁是胆大,在这地窖干这等勾当!唉,男欢女爱,便由别人去,但恐自己在那帏床之上,难以入睡。不由心中好奇道:“我今晚姑且瞧瞧,是谁这般贪吃?”

说完,便灭掉灯烛,从地窖入口走了进去。刚一下地窖,但见:一盏灯烛在那地窖中央,一男一女正在那里交欢,男子正搂住女子玉体,亲吮抚摸,女子则软绵地躺在男子怀中,任其做活,口中香喘,“啊啊”直叫。

巧儿见两人这般,不由心生好奇,欲瞧瞧这两人如何行事。便蹲在墙角,瞪大粉目,直瞧那中央两人。

且说此时,那男子怀中女子一下站立身,一转面,巧儿一下惊住,原来是萍儿!心中更疑虑,那萍儿一向稳重,为何在这地窖之中同那男子干这等勾当,姑且让我瞧仔细,但见:

萍儿起身之后。半趴在男子两腿之间,伸出玉手扶住男子坚挺亮挺的玉茎,便是一阵搓揉,萍儿张开玉唇后,把那玉茎合住吮咂不停,啧啧有声。

巧儿也是淫荡之人,但还未如此那般,但闻那男子“呵……”直叫,好不畅快,不由也是淫心大动,欲去书房之中寻那吴付,却挪不开步。但见那场中,萍儿亲吮猛咂一番之后,男子翻身起来,分开萍儿玉腿,便将头趴在萍儿私处,亲吮萍儿私处,但见萍儿口中呻吟,玉肢乱蹬,好生畅快。

且说巧儿见萍儿同那男子如此浪荡,想自己亦是浪荡之人,这等招式却从未用过,我姑且蹲下,说不定有惊喜发现!巧儿强压心中淫火,忍住玉穴涨痛,睁开粉目再瞧萍儿同那男子交合。

话说萍儿自从那日与张草在这地窖之中交欢之后,便约下誓言,每隔几日,便在地窖之中,干上一回。两人郎情妾意,甚是贪恋,每一次都是欲仙欲死,依依难舍。

今日晚上,待伺候吴付合两位夫人用完饭后,那张草便同萍儿又来到地窖之中,两人己有几日未见。一见之下,不由心动不已,那张草顾不上关窖门,将萍儿搂抱在怀,两人便在那地窖之中做活起来。两人均想、这几月来,在这地窖之中,不知寻得多少快活,均未被发现,如今时至仲秋,更没有人来这后院,于是由是大胆,恣情纵意,好生浪荡,淫声浪语,不绝于耳。萍儿和张草绝对没有料想,此时竟有人来地窖中,偷窥两人男欢女爱,因而恣意纵情臻至仙境。

且说巧儿见两人如此快活,不由动起春心。惊道:“这两人真是浪荡!”正在暗忖之时,萍儿又同男子做在一起,但见:萍儿平躺玉体,双腿被那男子分开,那男子则用手握住玉茎万一下便插入萍儿玉穴之中,动作开来,两人好生快活。

那男子猛抽不止,那萍儿更是主动挺身配合,好生浪荡,口中更是“啊啊”不绝,时而“亲哥哥,用力,用力,快用力!”浪叫不止,两人如此这般动作数白下之后,那男子猛抽几下,便趴在萍儿玉林之上,再不动矣,恐已泄罢。

但见萍儿起身来,并不急于用布巾拭去污物,而是相拥相抱,温存道:“张草,我给你说件事,今日夫人说给我作主,说一亲事,我看,明日你便去跟夫人提亲!”

想那张草此时正泄射完毕,好生劳累,便口中诺诺应允,萍儿听那张草答应,不由好生高兴,又主动趴在张草身上,扭动开来。那张草经这一番调弄不由又起淫心,翻身又把萍儿压在身下,又抽插开来,两人又是一番云雨。

且说巧儿见那男子泄射之后,两人又极尽温存,听那萍儿叫那男子张草,不由马上醒悟,这男子便是府中副将张草,又听萍儿叫张草替自己问夫人求婚,不由好生感动,正欲现身以示同意,又见两人又起兴致,扭成一团,便暗忖:这对男女真是天设地配。便不好意思打扰两人兴致,自顾儿悄然退去,任张草同萍儿在那地窖之中翻云覆雨,云雨交欢。

巧儿上得地面,便又拿起灯笼,回到卧房中,但觉胯下玉穴喜是涨痛,而且已有爱液溢出,湿润衬裤,不由暗笑,这和事真让人恋恋难舍。不由从柜中取出衬裤穿上,方才倒在榻上,但萍儿及张草交欢场面却浮于眼前。更有萍儿浪语袭来,不由心中淫火大旺,下面玉穴好生涨痛,不由屈了玉指,在那玉穴之中抽动一番,略觉满足后,方才用丝巾拭出污物,拥被而眠一夜无语,便不再表。

且说次日起得身来,巧儿念起昨夜之事,便对喜儿道:“你看张草如何?”

喜儿业已忘记昨日之事,便道;“提他做甚?”

巧儿只不理会,直道:“如把萍儿许与张草,你道如何?”

经巧儿如此一说,那喜儿不由醒悟:“我曾听官人说过张草之事。”

原来这般,这张草乃洛阳人氏,其父母均是地道农夫,当其七岁时,遇广游四方和尚,见那张草拥有练武慧根,便收张草为徒,授以少林武学。张草果是练武之料,又经和尚如此这般点拔,更是勤学苦练,不消几年,便已是一个好把式。恰逢那日,洛阳守备正在扩军,四下招人,那张草便去投军,凭那一身本事,便一举取下守备军统副史一职,从此走上仕途。两年之后,张草曾娶一妻,但其安子前年难产去世。此后,张草便未曾娶妻,自从守备调入知州府中,更是忙于公务,整日忙碌,甚是勤恳,在这知州府中乃甚有口碑,是一位难得人才。

巧儿听完善儿诉说,对张草已是了解,便把昨夜之事诉于喜儿,但却隐下两人交欢动作。喜儿听巧儿道出那等之事,不由心生惊奇,但巧儿言辞恳切,像是的确如此那般,便道:“萍儿怎如此便同张草勾上?”

巧儿道:“你我何不做个冰人,成却一段好事,肯也不肯。”

“也罢。”巧儿听喜儿道完,知其也是有意成全这一段姻缘,便道:“干脆我等此时去合官人说却。”说完便拉喜儿去书房之中寻吴付。

话说吴付由于近几日公务繁忙,便在书房软息,刚一起身,便见两位夫人走进,不知何事,便道:“不知两位夫人到书房做甚?”

喜儿忙道:“官人,奴家寻你有一事禀明,请你定夺!”吴付见两位妇人面有喜色,不知何故,便问道。

巧儿便道:“想这萍儿已是二九妙龄,跟我们己有些日子,我们欲替她寻一婆家。”

吴付头遭云雨便同萍儿,然后到这知州府中,也同萍儿交欢多次,对这萍儿甚是好感,更是一往情深,听巧儿之言,要为这萍儿寻一婆家,不由大声道:“这怎么行,那萍儿的终身大事,我们说了怎算……”

且说喜儿、巧儿满心欢喜,认为吴付定会满口答应,不料吴付却一口否定,不知何故。巧儿又道:“官人,若奴家记得不错,这萍儿到田家己有数年之久,且父母双亡,无有亲戚,我们主仆一场,便只好由我们作主,何况,这萍儿也是满大心高兴,同意我和二妹的主意。”

喜儿待巧儿诉说之后,也接着道:“官人,萍儿虽是上好姑娘,你终不能让他在这知州府中劳累一生,他侍弄你一辈子罢!我们也应替萍儿着想一回,为他寻一好人家。”

吴付听完两位夫人之言,心中暗忖:“我虽对萍儿有情,但终不能给这萍儿任何名份,不如给他寻个好人家,也算对得起她。”便一改刚才语气,道:“不知两位大人可否寻得好人家?”

且说喜儿、巧儿正在思虑怎样说动吴付去主持这桩婚事,听吴付这般言词,不由心中好生高兴,喜儿忙道:“官人,我们已寻得良人。”

“姑且说来听听?”那吴付焦急道。

“正是知州府中的副将张草。”巧儿道。“这人为人厚实,勤恳,好生讨人喜爱,替官人办事,更是尽力,叫人喜欢,且对那萍儿喜是有意,两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话说吴付正思是何许人家,乍听巧儿之言是那张草,不由心中大惊,想那张草自己甚是了解,这人对自己忠诚有加,办事勇猛有力,且待人极好,在这知州府中,深讨众人喜爱,在那百余壮士之中,更是深得人心,自己也是十分喜爱张草,便高兴道:“两位夫人意下如何?”

话说巧儿,喜儿乍听吴付说出这等之诗,想是已经同意这桩婚事,便道:“我们请官人决断,把萍儿许与张草。”

“好,就依两位夫人之意,我立去办。”

“官人休急,今晚大厅上也是不迟。”说完,两位夫人款摆柳腰,走向吴付道:“官人,我们替别人搓合一段姻缘,你该合我们做回好事耶?”

“两位夫人请回,我还有公事要办。”说完,便把两位夫人赶出书房之外,独自处理公文来,那两位夫人则怏怏不乐退去。

且说当晚,大厅之上,吴付召集众人道:“我今日,有一要事宣布,张草,萍儿出来。”

想那张草,萍儿一经点名,不由大惊,忙跪道:“不知公子叫我俩何事?”

吴付上得前去,一把将两人扶起、道:“张草,我现在把这萍儿许你为妻,你可愿否?”

张草同那萍儿本己做成一处,听吴付把那萍儿许于自己,十分高兴,忙跪道:“末将愿意,多谢知州大人成全。”

萍儿一听吴付之言,也是高兴不已,忙跪道:“多谢公子成全。”众人亦在一旁贺彩。

巧儿、喜儿心中甚是高兴,上得前去,扶起萍儿,吴付又道:“两位快起,我知州府将择日替你俩完婚。”言毕,众人更是贺彩不止。张草及萍儿也是满心欢喜,四目生辉,想是快活无比。

偷欢地窖年岁久,未闭窑门让人看。

因祸得福成姻缘,一对新人笑开颜。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夜间寂寞淫香蕉萍儿吴付及偷欢

诗曰:

空守闺房夜好长,难以渡时淫香蕉。

已为人妇仍浪荡,公子仆人又上床。

话说巧儿小解之时,窥得那萍儿同张草交欢,次日便同喜儿商量,把那萍儿许与张草,便去吴付书房中,同那吴付商议。

初时,吴付甚是不愿意,但两位夫人软硬兼施,吴付终慨然应诺,便于当晚在那大厅之上把萍儿许与张草,且宣布将在知州府择日完婚,萍儿及张草好生感激,忙下跪道谢。便立即叫厨房备置一席酒莱,众人围坐痛饮一番后,方才各自回房休息。

吴付好生兴致,又携两位大人去那书房。一男猛战二娇,交欢直到天明,便不再表。

且说酒席罢后,萍儿、张草两人好生高兴,便来了酒性到张草房中提前洞房,一夜交欢,好生快活,也不表。

话说次日,巧儿请来阴阳先生查看黄历,择一吉日,以便给萍儿、张草完婚,而喜儿则四处购物准备,好生劳累。那对新人更是努力。萍儿尽力布置那洞房,张草则四处下贴,请众人来饮喜酒,知州府中,上下齐力,好生快活。

且说萍儿同那张草大喜之日,知州府中彩灯高挂,喜气洋洋,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巧儿、喜儿忙于安排布置,张草同知州大人吴付则在外间接客道贺,好生繁忙。午时,吴付主持,张草携萍儿来到大厅之上,行那结婚大礼后,便送入洞房。

众人及在外间吃喝开来,好生喧闹,待到一更无时,众人罢宴而归,张草已是大醉,由两位军士扶住,送入洞房之后,由那萍儿奉上解酒茶。酒醒后,两人喝下交杯酒,便双双解衣宽带,入那大红纱帐之中,云雨交欢,男欢女爱开来,此中细节便不再表。

且说萍儿大喜之日,唤儿当然是贵宾之一,酒宴之上,更是频频举杯,好生欢快,这萍儿是自己所喜爱的丫头,终于嫁得个好人家,却是好事。待宴罢之时,任吴付及喜儿两妇留宿不住,由丫鬟扶上轿,便又回到田府。

话说田府自从巧儿、喜儿两夫人搬走之后,这诺大田府便只有唤儿及几位丫鬟家丁住下,那田管家只自天在府中做事,夜间在自家留宿,好生冷清。唤儿则每天在闺房之中做女红,同那几位丫鬟一道煮茶论棋,安闲渡日也还平安。

且说唤儿回到田府中,已是二更无时。由两位丫鬟扶住,解衣去鞋,上了牙床,恹恹而眠。三更天时,唤儿醒来,点上灯烛,心中全无睡意,不由起身在房中踱来踱去,已是深夜,众人均已熟睡,诺大田府更是清静。唤儿只得复躺于床,闭上秀目,乱想开来。只觉浩浩渺渺,浮沉难定。

唤儿躺在床上,思及数次交欢情形,不由心中好生躁热,恐是又生欲念,但觉心中似火灼一般,好生难受,一团热气从丹田之处升起,让人难以忍耐,胯下玉穴更是涨痛灼热,让人心中十分难受。愈是思那交欢之事,心中愈是欲火难除,遍体燥热。

唤儿思及交欢之事,不由心中更是欲火焚身,难以按揍,便动手脱去衣裙,褪去胸衣衬裤,自顾儿在那玉峰之上揉搓开来,又使劲拧揉玉峰,口中呻吟不断,吱唔不断。这般调弄之下,胯下玉穴不由涨胀痒骚,爱液从那桃源洞口涌出,湿润了丛丛爱草。浇到床褥之上,心中更妊难受。

且说唤儿拧了一阵玉峰后,不觉自动弯曲两腿,用手指在那玉穴中抽插开来。玉手在那玉穴之中做活,一抽一提,好生舒服,更是刺激唤儿芳心,使其心中淫欲高涨,不由更是手指用力,使劲弹动,口中呻吟哼唧,痛快无比。

想那手指哪有玉茎舒服,玉茎不仅赤热,坚挺抽来更是有力。唤儿以指抽动片刻后,便觉心中淫兴大起,玉穴之中更是涨痛灼热,不由抽手起身,但见台桌之上有一根未剥皮之青黄香蕉,不由眼热心跳,一把抓香蕉在手中,恁般挺长,恁般巨大,似男子玉茎般,不由芳心摇荡,把那香蕉送到口中,亲吮开来,这一番含在口中,更觉那香蕉如男子玉茎,但见唤儿用嘴亲吮几下之后,便自动分开两腿,把那香蕉插入玉穴之中抽送不止。

且说唤儿随着香蕉在玉穴中抽插,且挺身抬腰,配合手上动作,弄得心中好生舒服。香蕉在玉穴之中抽插,直抵花蕊,挤得红嫩肉儿东倒西歪,令唤儿心中大喜,玉腿直蹬,柳腰狂摆,口中呻吟不断,“啊,啊……”欢叫不断。

唤儿自家把玉穴做活得挤挤满满,只觉好久不曾这般,逐舒坦得叮叮直叫,外间的两个丫鬟被惊醒,恐唤儿有事,便点灯来到唤儿房中,但见唤儿玉手把香蕉往那玉穴中猛抽,口中“啊!啊!”直叫,两个丫头乃是黄花闺女,哪见过这等情形,不由大惊,亦是啊的连叫数声。

唤儿正抽插得爽快,陡闻两丫鬟惊叫,大惊,兴趣全无,十分羞愧,忙扔掉香蕉道:“小女子勿外言。”言毕,便分别给两位丫头每人银子十两,以掩其口,想两位丫鬟本已羞愧难当,如今见唤儿给出十两银子,噤声退了出去。

唤儿正处兴致上,被这一惊扰,顿失却兴致,见两丫鬟退出,便拭去污物,躺在床上,一夜无语,便不再表。

话说萍儿自从与张草结婚之后,喜觉快活,两人如鱼得水,如胶似联,恩爱摩耸,春语喧喧,直让吴付等人羡慕不已。

且说一日,吴付得一指令,叫其派两人至洛神县插手一件案子,那时,周正去开封未归,便只好把刘田及张草两人派去,刘田、张草两人对吴付心中感恩,打点行装,当日便去洛神县。此中细节,便不再表。

张草去后,萍儿便每日陪巧儿、喜儿两位夫人,下棋奉茶,亦觉快活。

一日,巧儿、喜儿结伴去了田府,看望唤儿,独留萍儿在知州府中,给吴付奉茶送饭。两位夫人稍作打扮,便上轿而去。

且说昨日晚,洛阳几位商贾在富宇中置一席酒菜,邀请洛阳城中各等官吏小聚,吴付亦属被邀之列,遂赴宴而去,席间频频敬酒,几巡之后,吴付已是大醉,又饮几杯,吴付不胜酒力,便醉倒在那富商家中。富商见吴付大醉,便腾出上房让吴付休息。

这个睡便是次日早上。几人又是一番酒足饭饱,吴付上轿出门,回到知州府中。吴付连喝两番,又经轿中曲折,己是酒醉迷糊,回到府时,己是大醉,两位丫鬟上得前来,把吴付扶至书房,替吴付脱去长靴,让他躺在床上休息。

且说萍儿正在房中,听丫鬟报说吴付醉酒,便亲自在厨房煮了解酒茶,亲自捧给吴付。

萍儿推开书房,但见吴付正躺一床上,满身酒气,昏睡不醒。萍儿捧茶来到床边,扶起吴付道:“公子,请喝茶。”想吴付此时日是迷糊,哪有甚理智,任萍儿亲唤,只不曾醒来。萍儿见吴付酒醉得深,便放下解酒茶,用手替吴付解去衣衫。

且说吴付在床上昏睡,忽觉有人相扶,断而使劲摇荡,不由略觉清醒。又觉一双纤纤玉手在自己身上拧弄,每触一下肌肤,心中便觉痒酥,心中淫性荡起,一把将玉人搂在怀中,亲吻不休。

萍儿正替吴付解衣,忽地被他搂个满怀,一张嘴更是吻咂连连,忙推手道:“公子不可。”吴付酒醉,心中漾起淫心,那能轻易松手。反把那萍儿接得更紧,吮得吧吧卿卿,如鱼吃水。

且说萍儿本是浪荡,自与张草交合,两人夜夜春宵,日日云雨。这几日张草去了洛神县,空旷几日,今被吴付搂住,挣扎几下,便不动弹,趴在吴付怀中,任吴付亲热。恐也是淫心大起,意欲图欢。

吴付觉玉人不再动弹,不由淫兴勃发,把萍儿搂在怀中,一下抱上床,翻身按倒。想那萍儿,亦是主动配合,好生浪荡。吴付见他温顺,用手一下解去衣裙,又用手扯丽人胸衣,那一对如鸽嫩乳便一下跳出。

吴付淫火大起,伸出玉舌在双乳之上舔舐,先轻吮继而深吸长吮。弄得萍儿春心大动,欲火攻心,口中呻吟,柳腰狂摆。只见他双手急解吴付裤带,一下扯去吴付的衬裤,但见吴付玉茎已是坚挺乌红,粗壮巨大。

萍儿见玉茎神勇,心下大喜,伸出玉手,把玉茎握在手中,轻揉缓弄,吴付难以捺忍,使用手分开玉腿。用手握住玉茎,对准玉穴,一挺身,玉茎“扑滋”一下便插入玉穴冲,用力抽插,顿如急风骤雨。

萍儿玉穴更是涨痛灼痛,待那玉茎连根插入,正是插到花蕊嫩肉,令萍儿玉腿乱蹬,口中呻吟不已,“啊,啊……”直叫,款摆柳腰,实也快活,淫水亦被玉茎抽得四处飞溢,两人淫兴,只管如此这般,吴付猛抽三百余下,不由背柱一麻,阳精汩汩喷涌,直浇花心,萍儿如沫兰汤,如饮甘露,好生高兴,玉体狂摆不已,欲仙欲死,两人这番云雨到此方毕。稍想,萍儿用纱巾拭去秽物,整理衣裙,退出书房,吴付躺在床上。午时,喜儿、巧儿二人回家,吴付方才起床,这正是:

独身于床无事做,拿来香蕉当淫器。

酒醉之后起淫性,吴付萍儿书房淫。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看破红尘入空门巧用药物除双淫

诗曰:

人生富贵烟云去,看破红尘入空门。

偶过禅房听淫语,用那药物去两淫。

话说吴付乘酒性,合萍儿苟合交欢,甚是快活。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快慰不已。

吴付刚起身,丫鬟便上前叩门,道:“大人,两位夫人前厅有事寻你。”吴付便虑及恐是母亲会田府有事,立即洗漱一番,整理衣衫,去大厅上。

但见两位夫人正在前厅踱步,甚是焦急。吴付上得前去,急道:“何事,何事?”

两位夫人,忙道:“官人,不好了,官人,不好了。”吴付见他俩此般,知是有事发生,忙道:“快些道来,究竟何事?”

巧儿稍作休息,便道出田府之事。吴付听完巧儿诉语,大惊,楞楞的痴了!

你道何故,原来这般:今日,两位夫人回到田府,四下寻唤儿,均无人影,便着来问丫鬟,才知唤儿在田府中修建一佛堂位于后院之中,而唤儿则在佛堂之中念佛,终日不出。他俩大惊,不知婆婆又是何故,两人便去那佛堂,推门一看,大惊,你道何故?

但见一女,身着尼服,端坐佛堂之中,诵佛念经,两位夫人暗忖:难道婆婆出家为尼了,上得前去,立于那尼前面,但见这尼正是唤儿。忙道:“婆婆,为何如此?”

那尼慢慢张开两眼,道:“两位施主,这里没有婆婆,只有求悔,老纳便是求悔,不知两位施主寻老纳何事?”

两位夫人听这唤儿之言,不由万分掠奇。喜儿道:“婆婆,有甚想不通的,告诉我等,或有法子。”

那尼道:“施主,佛缘因果,万物众生,均有自己源头归宿。”

“婆婆,请叙详情?”说完,喜儿两眼含泪,跪道:“请婆婆给我俩道个明了。”

唤儿见两人如此这般,也是心中一动,不由悲从心起,道:“两位施主既然这般,妾身便将几日之事向两位道个明白。”

话说唤儿年青之时,便是喜佛之人,且在山神庙失去贞洁,生下吴付,待嫁入田家,亦是常去庙宇之上,求神拜佛,以求保佑。昔日大娘去那观音庵,他也曾动过出家念头,但因田七爷及吴付原故,终未走出红尘。待田七爷死去,又有陈亮填房,图得一时快活,便把那入寺为尼之意抛诸脑后,但没有料到陈亮误食春药,竞交欢死于野林之中。从那以后,淡儿便心生去寺为尼之欲,但终未如愿。

且说一日,又有一尼从观音庵中出寺而来,化缘求助。想唤儿本是好佛之人,便请女尼入得田府,想那时己是掌灯时分,那唤儿便叫人去那厨房之中备了一席素菜,同那女尼吃将开来。吃罢,离就寝时辰尚早,唤儿便求女尼诵一段佛经。女尼见唤儿心诚,便应唤儿之言,讲起佛学之事,诉那因果循环之理,直听得那唤儿心中狂喜,想自己向佛经年,只听这女尼之言,胜过自己十年参悟。遂又央求女尼详解。女尼便将佛经仔细向唤儿讲解一遍,直听得那唤儿心中好生羡慕。

待那女尼讲完,唤儿央求道:“师傅,女子也是诚心向佛,不知可否收为徒弟,作为弟子。”

那女尼便道:“施主,这收徒之事,是由庵主作主,我等是不能决定的,若你有诚心向佛,小尼可替你引见。”

“那就多谢师傅。”唤儿听女尼之言后,好生高兴。不由又是一番感激,便不再表。

次日,唤儿拿出三百两银子交于女尼,并且收拾几件衣裙,同女尼去观音庵之中。田府中人见唤儿如此这般,亦是惊奇,但他乃家主母,不便过问。

且说唤儿同那女尼一天之后便至观音庵。女尼进去不久,便引出一位老尼,道:“施主,这是庵主,你且向她道明白。”

唤儿跪道:“小女子唤儿,自幼向佛,后因红尘事连,未能如愿以偿。如今一身轻松,诚心向佛,求庵主替我削发,收作徒弟,小女子一定严守寺规,一心向佛。”

庵主见唤儿如此这般,便道:“我佛普渡众生,汝既然有心向佛,我就收下你,留你在寺中观察几日,再作定夺。”

“多谢庵主。”那唤儿道,抬头,老尼已是不见,便跟那化缘女尼一道,去那后院排房住下来。

又说田七爷未死之前,那大娘因为偷汉被七爷当场抓住,一时气恼,便杀死那汉子,大娘伤心不过,一之下来这观音庵中,几番恳求,庵主便收下为弟子,削发为尼。初时,还刻守庵中规律,每日打扫,念禅,后来,由于天生淫荡,难耐寺中清规,同花花公子张良偷奸,屡屡得逞,好不快活。两人恣意枉为,把那观音圣地变成两人交欢淫乱场所。两人偷欢不歇,一日,便被那庵中之尼发现,禀明庵主,请求将大娘逐出,但张良以撤庵要挟,张良乃洛阳大户之子,观音庵又落座于张良地皮之上,众人执拗不过,便只好任他两人在观音庵中淫乱。

且说大娘自从田家出家为尼之后,便不再过问田家之事。田七爷去世,二娘、三娘及丽儿死讯,还有吴付高中,当上知州,她都漠不关心,就连亲生女子巧儿嫁与吴付,也不在意,按日合张良缠绵交欢,好生快活。待唤儿入寺,两人归西而去,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唤儿安排在禅房之中,次日,在庵中游转,加之尼姑介绍,对这观音庵已是极为熟悉,更是知晓大娘通奸张良,不由气愤,道;“佛门之地,仅容这等之人。”

那尼道:“谁叫张良富家子弟,两人淫乱极不清静,如有谁能出之,定能得到全庵上下拥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唤儿听闻此言,不由窃喜,暗忖:“我若除去那两个淫货,那庵主便会替我削发,收作徒弟。”不由好生高兴,思虑如何除去两人。

一日,唤儿去后院提水,路过一排房,听里面娇声颤气,吱吱唔唔,更有啧啧之声,男欢女爱,一听便知,知是张良同大娘两人淫乱。

但听那女子道:“好哥哥,你今日为何这般不济?”想必是那张良还未抽得大娘满足,便泄射软绵。又听那男子道:“好娘子,我这几日不知怎的为何这般?”

“唉,快拭干这些秽物,我去厨房之中与你拿些水来,就服这回春丸吃下,便好再干一通。”

那张良好生浪荡道:“娘子关心咱家,等会定令你舒服。”言毕,室内便无声响。

唤儿便听见“吱呀”一声,显然是那大娘去厨房取水,又听见房门开一声,那张良提着裤带冲出房门,想必尿急所致。

且说唤儿见两人均出得门去,不由心生一计,想除却两人。只见她从怀中取出那瓶春药,想陈亮便是吃下这物而亡,如给这两人吃下,也必会死去,纵那张良是富户,可他不知内中缘由,自不关庵中事。

思虑已定,唤儿便静声入内,但见禅床之上一片狼籍,不堪入目,那桌上放上一叠薄纸。四粒药丸跃然入目,显然便是那回春丸。唤儿不由大笑:“天赐良机!”便顺手把那四粒回春丸扔在暗角之中,而把瓶中那五粒奇药放在纸上,退了出去,这一切顾利而妥当,只待两人吃下之后一命归酉,也好还这观音庵中一个清静。

且说唤儿放药之后,便在禅房后窗之下蹲着,只待两人服下奇药。

大娘取水回来,见四下无人,好生惊奇,正欲出门去寻张良,张良己然回来道:“娘子,好生尿急,适才小解而已。”

大娘便娇声道:“好哥哥,这便是回春丸。”说完,一看有五粒,想那大娘此时已是淫火急心,也记不住自己从前有多少粒矣!又道:“你吃三粒,我吃两粒,这回春丸可是御用之药。”说完,便将三粒药丸交于张良,那张良不加思索,一口和水咽下,大娘也是和水咽下。

放下水杯,两人又搂在一起,眉来眼去,只等药物发威,便干着一团。

唤儿见两人均吃下药丸,不由好生高兴,去那后院之中取水到前厅而去,而后,静坐于自己禅房之中,只等有人来报那两人归西讯息。

话说两人吃下唤儿调换药丸之后,稍作等待,那药效果然发作,张良只觉自己心中似火烤一般难以忍受,下面玉茎更是一下坚挺起来,虎虎有力,灼热无比,大娘也是欲火焚烧,浑身发热,下面玉穴更是涨痛难忍,两人俱觉难以按捺,使三五两下脱下衣裙衫裤,抱作一团,玉体相亲,两人心中欲念陡增。

但见张良把那大娘往禅床上一扔,自己便也趴上去,分开大娘两腿,便将坚挺灼热玉茎插入玉穴抽动,甚是有力。大娘此时已是欲念高涨,不由自主挺身配合玉茎抽插,口中呻吟,柳肢狂摆,玉肢乱蹬,好生快活,那玉穴更是被那张良玉茎抽得淫水四溢,一张一合,在那药力催促之下,两人似乎有使不完力气。只见两人疯狂扭动,甚是贪恋,毫不知累。

且说两人如此这般,入将数百余下,张良便泄得汪洋一片,只那玉茎仍是坚挺的很,并不软绵,张良便继续抽送。大娘此时亦是欲念难忍,玉穴中被阳精一烫,好生高兴,只那玉茎仍在玉穴抽动,不由更是心花怒放,挺其腰身,任那玉茎抽动,己淫声浪语,好生快活。张良如此这般泄射之后继续抽插玉穴,那大娘只觉自己玉穴中已是干燥无比,心中更是难受,但那欲念如潮高涨。张良心中更是欲火高涨,只知抽动。一提一抽,甚是有力。

且张良又抽数百余下,大娘只觉自己似是飘忽,玉穴被玉茎抽插得好生疼痛,但又不忍舍去。心中枯竭,力不从心,但还是欲念沸沸,玉茎又抽一阵,大娘不由一动,偏头昏死。且说张良此时已迷失神智,只知使劲抽插,连连抽送,在大娘昏过之后仍继续抽动百余之后又是一番狂泄,但这次泄的不再是阳精,而是血水,张良不由心生恐惧,用手使劲拧住,但那血水仍然涌出,未见,便已是大滩,湿却被裤,继血之后,又又嗖嗖直冒冷气。未见,张良便四肢扭动,横倒在大娘身上,亦是死去,这正是:

好一对痴男荡女,在这佛房中交欢。

巧用换药之美计,双双惨死云雨中。

且说张良每次到观音庵中幽会,必带上两小厮。此日掌灯时分,张良还未出来,两小厮好生着急,便去寻张良。待推开禅房门时,见那张良及大娘如此那般模样,不由大惊,上前一探,两人均已死去。更是惊吓,便忙去寻那庵主,且下山将事告之老爷。

且说老爷知了这事之后,好生悲伤,但这等丑事,不可向外人说又不敢报官,便悄然把张良及大娘尸首运下山来,掩埋,不题。

话说庵中之人,知两人是在云雨交欢时归西死去,不由万分高兴。那庵主终明了此事乃唤儿所作,想那两人在庵淫乱多时,均未变故,这唤儿一到,便死去,因果福祸,喜是有缘,只不声张,便替唤儿削发,取名为求悔。但要唤儿在田府之中,自顾修行三年,方可到这观音庵中。

唤儿见自已已是佛门中人,好生高兴,便回到田府,修这佛堂,自顾儿修行开来。

且说巧儿、喜儿听完唤儿之言,不由均涕哭起来;“婆婆,何必如何呢?”

可唤儿并不再理会两位夫人,自顾儿又去佛堂念经,任他俩哭泣叫喊,只是不加理会。他俩只好回府,告之吴付。吴付听后,不由大楞,跌坐椅上,这真是:

一朝顿悟佛门心,艰苦万难学佛经。

巧用春药取性命,清静佛堂入佛门。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变卖田府赈灾民受赞赏平步青云

诗曰:

可怜一场大灾难,知州卖府赈灾民。

受到百姓好赏识,平步青云入朝廷。

话说巧儿、再儿去田府探望唤儿,不料唤儿半月前便在观音庵中削发为尼,且巧施计,令大娘等两人淫乱至死。尔后,回到田府,修一佛堂,每天吃斋念经,好生渡日。

当两位夫人把这消息告于吴付,吴付只是不信,更是一楞,跌坐在椅上,两位夫人忙上前扶住道:“官人无事吧?”

“无事,两位夫人莫慌,既然母亲自愿入那佛门,我做儿的依他便是。”说完,便叫人去把田府佛堂整修一番,且吩咐府中之人,须保田府安静,以便母亲诵读经文。唤儿便在佛堂安心修行。吴付及巧儿、喜儿便不时走动探访,不再细表。

且说三年之后,唤儿便依观音庵主之意,辞别吴付等人,简单收拾一番,往观音庵而去,在那庵中修行。吴付见母亲那般,也便由他,自己一心在洛阳城中做如州。

话说吴付在这三年之中,又办过几件大案,名声大起,人人称之为“吴青天”。深得洛阳城中百姓及官吏爱戴,甚得人心。萍儿合张草两人也好生恩爱,且生下一子,认吴付为义父。吴付心想自己巳是孩子干爹,不便再与萍儿勾。萍儿自从生子后,一改以前浪荡习性,专心在知州府中抚养孩子,伺弄丈夫。巧儿、喜儿自己没有生子,更是喜欢萍儿孩子,三个妇人常在一起,逗孩子取乐,或下棋论闺,喜是融洽。便不再表。

且说这年洛阳城由于河水泛槛,造成洪灾,给城中黎民百姓带来灾难,民不聊生,饥不堪言。吴付乃是洛阳知州,甚是忧虑,便同洛阳城中官吏一道,每日奔波,了解灾情,四处赈灾。

真是“祸不单行”,待那水灾之后,洛阳城中又泛瘟疫,人心惶惶。人人谈瘟变色,更有许多人连家搬出洛阳。吴付终日奔波,四处巡探。

话说这洪灾、瘟疫接锺而至,这瘟疫更是如雪上加霜,百姓生活凄苦。许多人因无钱购药,死于瘟疫中,死尸遍布,吴付更是心急如焚,召集洛阳城中众官吏,出谋划策,准备由州府组织人力进行施救,但那掌握财政官员却道:“知州大人,府中今年款项欠收,己拿出大部分去赈灾,如今实在拿不出银两矣!”

想那吴付思虑许久,大声道:“难道就这般看着黎民百姓病死?”

礼部副史道:“我看,就发动洛阳各大官吏,商贾共同集资,购药,散发与百姓。”

“如此主意喜好,我们就依副史大人意见。”众官吏听完礼部副史之言,不由称道。

吴付已是毫无对策,一听此言,好生高兴,道:“就如此这般。”言罢,便吩咐众人去集资,自己则回府中,同巧儿两妇商议如何是好。喜儿道:“官人,我们知州府已是巨大,加之婆婆又去观音庵中,田府留之也是空宅,不如我们将其变卖,换为银两,以购药救灾。”

“此言甚好。”吴付一听此言,好生高兴,便拉两位夫人之手,叫厨房布置一席酒菜。想他三人自从灾难发生之后,已许久没有如此这般,落坐之后,三人大饮,酒酣之后,不由淫兴泛起,拉两位夫人来到书房,互搂互抱,脱衣解带,男女交欢抵死缠绵。想那三人已是许久未曾这般干柴燃火,如新婚燕尔,如鱼得水,如胶似漆,好生快活,更是淫声浪语,一直交欢至次日五更天时,方才完毕,交股而眠。

且说次日,由吴付亲自主持,由田管家打点,把那田府卖去。但田七爷书房中那本《春药大全》却被吴付收拾下来,存于书房。因是知州之故居,富商便用重金买下。吴付好生高兴。

话说晚间,在知州府中大厅之上,众官吏云集,礼部副史上前道:“各位大人,今日共集银两十万,离那购药之银还差十万两。”

吴付便道:“这十万两,我出,再加五万两,购置衣物安定灾民。”众官吏正在为那十万两银子发愁,见吴付主动拿出十五万两银子,不由好生高兴,大呼知州为“圣人”。众人欢呼,在那知州府中大吃一通,次日便派专人去购药购物,便不再表。

且说吴付卖田府救灾之事不久传遍全城,满城百姓喜是高兴,对这吴付更是爱戴有加,称其为“青天”,“命官”,令那吴付好生欢喜。洛阳城百姓安居乐业,官吏通和,一片和蔼,更令吴付声名大振。

且说吴付兢兢业业,在那知州府忙上忙下,用心公务。几年之间,更是连连处理几件大案,声名大起。当吴付轿子在大街之上行进之时,那众人自动让出一条大道,让吴付通行。知州府中人在那洛阳城中处处受人尊重。

一日,皇城之中,宋神宗正同几位大臣商议,道:“赵大人既去职,这刑部尚书之职,尔等道何人担得?”

礼部尚书道:“皇上,下官推荐一人。”说完,便将那奏折呈上。你道礼部尚书推荐何人,正是吴付。

礼部尚书曾到那洛相城中,礼部副史力荐吴付德才,深入民间了解,知这吴付在那洛阳城中,甚有威名,更是了解吴付雄才大略,由礼部副史引见,礼部尚书直接与吴付交会,见他付言谈举止,颇具大家风范,俨然文才武略。若久居知州,是有埋没人才之意,回到京城之后,便闻皇上要求众臣推荐人选做刑部尚书,不由马上便将这吴付推荐。

吴付只是一位知州,便这般得众臣力荐,皇帝不由问道:“这人有何能耐?”礼部尚书便将那吴付之事诉于神宗,直听得神宗好生惊奇。不由万分高兴,欲升之为刑部尚书,知州荣升为尚书,这可是连升三级,先朝未开此例,有违朝纲。

礼部尚书知神宗为难。便道:“皇上,自古以来,重人才,而非出身。”更是引经据典直说得皇帝老儿心动,对这吴付十分器重,不由道:“人才难得,寡人马上起草诏书,升这吴付为刑部尚书。”说完,便坐于朝堂,叫来太监弄黑,书写开来,那礼部尚书见皇帝如此这般,不由好生高兴,连呼万岁,万岁,方才退下,便不再表。

且说一日,吴付正在书房中批阅公文,那巧儿来道:“官人,有官差传旨。”

吴付好生惊讶,领了众人去那大厅之上。见有两官差立于大厅之上,忙拜道:“下官吴付接旨。”只见两位官差放下手中茶杯,立起身子,其中一人取出锦盒,拿出圣旨道:“知州吴付接旨。”说完,便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鉴于吴付之政绩,经多方考察及众臣推荐,特升你为刑部尚书,即日便上朝供职,钦此。”

吴付听完圣旨,万分高兴,从知州到尚书,可是连升三级,自己居然能这般幸运。不由满脸堆笑道:“下官领旨。”说完,便上前从那官差手中取到圣旨,并道:“两位官人,辛苦了。”说完,叫下人奉万两银子,交于两位官差,那两差人收下银子,道谢退去。

且说吴付见两官差退后,不由欣喜不已,大声道:“我升官了,我当上尚书了。”巧儿、喜儿听完两位官人宣旨之后,也是满心高兴。这可是天大喜事!遂叫人去那厨房之中,备上一席酒菜,三人在那大厅之中畅饮开来。饭后,三人又乘着酒性在那大厅之中交欢开来,好生快活,便不再表。

且说次日,那吴付吩咐家人在知州府中准备一场宴会,宴请四方宾朋。吴付连升三级,在那洛阳已是传开,众多亲朋好友前来祝贺,洛阳城中百姓更是欢喜,到处舞狮庆祝,好生快活,便不再表。

次日,吴付便率两位夫人去田家墓地向田七爷及二娘,三娘及丽儿上香。而后,又去观音庵中探省唤儿,后便回府,收拾开来,好生繁忙,便不再表。

五日清早,吴付便带两位夫人及几位丫鬟去那京城供职,众多官吏及百姓夹道相送。这等场景,好生壮观。那张草及刘田两人由于功绩卓著,双双随那吴付调入京城,为吴付手下两将。而萍儿亦觉高兴,抱上孩子同巧儿、喜儿一道去那京城之中。吴付进京后更是清正廉洁,深得口碑,而巧儿,喜儿则生下一对儿女,同萍儿儿子嬉戏玩耍,喜是快活。而唤儿在那观音庵中苦苦修行,几十年后终成正果,成一代大师。这正是:

自古寒家之子福,历经艰辛终生享。

富贵豪华烟云去,人生如梦戏一场。

寐春卷

《寐春卷》

清·竹宅山人

第一回赏罢秋月遇美娘

第二回奇龟养成幸余姑

第三回玉娘买春郎逞兴

第四回美哉美娘乐一宵

第五回窥花揽月曲玉管

第六回餐英嘬兰风情醉

第七回琼浆仙露遗小姑

第八回玉瓶却栽参天树

第九回瑶台唯见丽人影

第十回暗室疾呼是依人

第十一回醉卧花间宿柳客

第十二回痴痴癫癫玉人来

第十三回妙手郎中姻缘成

第十四回悲悲喜喜又几度

第十五回解元寐春众美聚

第一回赏罢秋月遇美娘

诗曰:

珍瑶玉媚若兰香,美玉娇婢巧更良。

盼得十分梅映月,一枝凑来满庭芳。

话说北宋末年江南水乡镇江城之一段风月趣事。时值北蛮强悍,时局动荡难安,那镇江城却仍是繁华一片,皆因南北远隔,蛮夷骚扰不及,故而不少高宦显贵合风流才子俱迁居于此。

且说城内有一官宦人家,家主姓方名政,乃当朝副相。其祖上亦是显官,故而家资丰厚。其妻季氏,温婉贤淑,持家有方。只他溺爱幼子宝玉,老爷亦拿她母子无可奈何。

单说幼子宝玉,表字海天,天资聪颖,生的更是貌比潘安,面如朗月,眉如墨蚕,肌肤细腻,似那二八佳人吹弹欲破之玉肤。又说丫鬟秋月,只小海天一岁,生得娇小可爱,颇有几分姿色。他二人嬉戏打闹,混得恁熟。

海天十五那年,适遇宗师岁考。想海天饱读诗书,经纶满腹遂洋洋洒洒,立挥而就,早早交了卷子。县尊阅过,见他相貌俊逸,定非凡品,且思及海天家道渊源,遂推荐入府,府又荐州,一路顺风,甚是得意。

一日,海天自考场旧府,进入房内,见秋月正凝神看那金鱼戏水,如痴如呆。海天见她神态娇憨,甚是宜人,不由春心一荡,遂轻手轻脚,来至背后,猛然一呵。秋月吃了一惊,回头嗔笑道:“你这滑头,可想赫煞奴家不成,看我不打你这冤家。”遂起身相追,且追且骂。海天抱头而逃,笑道:“妹妹莫打,小心伤了自家,我有喜事相告。”秋月遂停下嬉戏,笑问道:“有甚喜事,偏这般捉弄人。”海天遂将考场得意之事告之。秋月庠怒,坐于床边,道:“这与奴家何干?”海天上前,坐于近旁,揽其腰道:“妹妹怎不为我高兴,难道另有情郎?”且说且以手挠他腋下。秋月隐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尽瞎说!怎会呢。”海天方才放心。

二人自小一起,甚是相熟。是时,海天突觉其甚是可意,不觉心神动荡,心如万蚁闹心,十分难忍,紧盯住那脸儿。那脸儿白里透红,毫无暇斑,光滑如缎,色如胭脂,樱桃小口,膏唇粉红,嘴角微翘,如嗔怒一般,鼻尖小巧可爱,眼睛大而有神,满眼含情,水汪汪惹人怜爱。顿想:平日里只合他嬉戏,未曾动真格,今日定收了他。秋月见他异状,不觉脸上一红,娇笑道:“你这呆瓜,怎的这般看人,可是我脸上有甚东西。”海天猛然醒来,回过神,笑而不答。

秋月见其眼神早知他想做甚,他二人于日前嬉戏之时,便已明了男女之事,只是未见真章。遂故意起身,提了茶壶就要出门。海天用手扯住,将其搂于怀中,亲起嘴来。秋月顿觉粉脸一烫,如火烤一般。嘴儿已被堵住,海天用力吮咂,舌儿穿顶,欲入其口,手儿周身抚摸。秋月心中慌乱,挣扎不止,欲脱其怀抱。海天那容他脱身,紧紧抱住。

秋月挣扎一阵,只觉娇慵乏力,且芳心暗动,遂半推半就倚于海天怀中,心中亦是春情迭荡,只盼公子今日能合自家行那房中之事,鸟儿啼鸣,屋内檀香焚燃,香气扑鼻。

海天抱着秋月,心中燃起一团欲火,他只觉心内又紧又痒。秋月亦觉燥热无比,实难忍禁,处子薰香,冉冉袭入海天肺腑,陶醉不已,手儿不停抚弄,咂舌之声吧吧乱响。秋月张其小嘴,丁香微吐。香诞甘美甜香,浸人心魂。秋月如坠云雾,双眼微闭,娇喘声声,任其吮砸。

海天一手抱其腰身,一手抚其胸部,只觉那儿酥软异常,乳如桃儿一般,已然坚挺。秋月经他抚弄,浑身舒泰,不觉扭动起来。海天以手伸入秋月小衣,只觉热热暖暖,肤如奶脂,异常滑腻,乳头如豆,勃勃而立,手指搓捏乳头,手掌揉弄那小乳,忙个不停。秋月只觉通体燥热,舒服难耐,轻声呻吟,嘤嘤咛咛,宛似清泉滴盆,双手亦抱紧了海天。

海天脱他上衣,仔细揉搓起来,嘴儿亦未停下,继续吮咂。只见秋月那胸脯微丰,一片白嫩,双乳尚未长成,娇巧无比,让人喜爱。一见之下,海天不觉兴起,嘴儿移至胸部,咂吮双乳,恨不得吞下肚去,舌头轻抵乳头,只一触,秋月便全身抽搐。

海天手儿已伸进秋月裤内,只觉胯间已然隆起一片,丰满异常,只是毛儿稀疏,仅几根绒毛。手到之时,秋月不觉紧夹双腿,脸上如火灸一般,喘息声亦愈来愈大,身儿扭动的愈发厉害,她心中瘙痒难忍,情不自禁,手儿亦抚摸起海天来。

海天轻揉其阴,手感异常舒服,心内燥热,胯下玉茎不知何时已变的硬如木棒,心内骚动阵阵。此时,秋月之手已伸入他裆内,手儿触动那玉茎,不觉停了一下,心里渴望难耐,手儿把那玉茎握个正着,心内又惊又喜。她手握玉茎,只觉自个阴户又瘙痒无比,觉如处云空,身轻如鸟,似欲飞去。

海天褪下她裤儿,分开双腿。只见双股之间桃花蕊儿如那婴儿小口一般,突起而丰满,又润又嫩,令人爱怜,几根黄而微黑细毛儿偎在情穴边。此时,那儿已是温湿一片,亮水儿自情穴中溢出,色如人乳,散发一股腥味,然亦香气逼人,情穴一开一含,如婴孩之嘴待哺。

此时,秋月仰躺于床上,两腿张开,脸儿娇媚动人,眼睛似睁非睁,醉眼朦胧,口中娇声不断,手在自个儿小乳儿上抚摸不止。

海天立于床下,站于双腿之间,观其媚态,听其淫声,玉茎笔挺。他一手抱其玉腿,一手扶起玉茎,对准情穴轻顶。秋月就嗳呦嗳呦的叫,双腿不由自动愈夹愈紧。

海天低头一看,连那头儿尚未吃进。又顶了一顶,仍然不进。想那秋月乃处子之身,情穴尚未开苞,怎能轻易进占。此时,秋月叫道:“好公子,饶了奴奴罢!可疼死我了。”海天道:“不妨,我慢慢来就是!”遂将玉茎于其私处摩擦开来,或左或右,或上或下,如擀面杖儿碾面饼,且不往那深处去。不多时,玉茎便遍沾上秋月那玉穴流出之白色浆液,再加上自那头儿流出之滑物,那桃花园似若发了一场洪水,泛滥不堪。此时,秋月淫叫之声更大。

海天又对准那情穴,头儿轻抵在神秘口儿上,稍一用力,那头儿即钻了进去。秋月尖叫起来:“慢些,痛煞我也!”同时一股鲜血自穴内流了出来,遍染玉茎,顺秋月玉腿流下,如蚯蚓一般。艳艳夺目。秋月只觉穴内痛疼难忍,阴穴里塞得挤挤满满,恁般难受!

秋月惊兔般将身子往后一掣,那头儿又滑了出来,如是几番。海天心内一急,遂吐了唾沫于手心,抹于那头儿之上,又用手撑着那阴户,把那头儿放了进去。恐其再掣身子,遂用手抱其臀部,轻轻地抽了一抽。秋月初觉涨痛,且恁般滞涩,约有百余数,渐至滑顺,且那玉茎抽进抽出,恁是煞痒,甚是受用,毛孔迸发,全身异常舒服,穴儿内亦不觉痛疼难忍,只觉痒的难受,直入心胸,不觉呻吟起来,叫着:“好公子,快用力,我痒死了。”海天听其淫叫,用力抽插,抽得秋月连声嗳呦。

海天只觉那情穴时时收缩,夹得他舒服异常,全身每个毛孔好似都已张开,恨不能歌之吟之,唯此时忆得孔夫子有句“三月不知肉味”,暗道:这般快活,岂非三月不知肉味,十年难忘耳!秋月觉得阴内如万虫拱动,痒的难受。他两人一个尽力抽送,一个竭力迎合,淫兴共发,欲火同烧。

海天唯觉那阴穴窄小,任他怎的抽送,仅能杀入一半,总觉不尽快活。于是他又大力一顶,只听秋月嗳呦一声,道:“可不好了!你可插死我啦!”随后,大声呻吟起来。她顿感穴内痛涨欲裂似已穿底,心道:“我命休矣!纵做了鬼,亦是个漏勺,下世子怎得住大鱼。”不禁泪眼蒙蒙。却说海天只玉茎被那温热肉儿包裹,亦如三九天套了件皮褂子,又如光脚丫撑进了毛茸茸暖乎乎皮靴儿,大为舒坦。他见秋月又叫起来,知其痛疼,乃慢慢抽送,终忍不住,竟用力越来越大,最后大力夯送起来。

抽不多时,海天只觉心儿似被甚攥紧了,一阵强烈骚动涌来,玉茎弹弹缩缩,一股精水泄了出来,全身舒服畅快。秋月只觉阴内一阵火热,一团热浪嗖嗖袭来,击中阴内底处,一阵眩晕袭人心海,兴奋的大叫一声,昏死过去,良久方醒。二人相拥而睡。

单说宗师会考既毕,海天做得两篇文字,如锦绣一般,竟取第一名进学,到答花这日,一路迎来。只因其长得标致,身躯袅娜,年纪又轻,观者如云,逗引得若许痴情女子暗自心动,豪门纷纷遣媒说亲。一时门槛踏破。

他自持才貌双全,且风流倜傥,一般女子怎能入他之眼,暗想一定要娶一个绝色的,方不负了自个,遂不肯轻允,加之初合秋月暗通,也就不慌。双亲亦拿他无法,只得由他。

又说海天父子均望金榜提名,光宗耀祖,父亲大人便为他寻了位同窗,一起苦读经书诗文。此人名叫张子将,生的冉须满颊,黑面黄麻,真是个其丑不比,天下难寻。有时二人在街坊散步,那些妇人见他二人时,无不掩面而笑。以为张生为钟馗再世,看这海天时,无不眼光四射,心旌摇荡,疑为仙子下凡,只睢那标致人儿不放松,恨不得一口吞入肚中。

话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海天已然十八岁,尚未婚聘。这年中秋佳节之时,海天于房内闷坐甚是无聊,忽听园外人声沸腾,才知中秋已到,便与张子将道:“今日适值中秋佳节,我们何不到外面游玩一番。”张生听了,乐得叫道:“好,好!”二人一齐出门,转到闹市中,只见男女闲人,簇肩擦背,推来搡去,好不热闹,灯谜字画,应有尽有,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二人正看得高兴,忽的过来几乘轿子。轿子华丽非凡,轿窗以竹帘遮住,内衬一层薄绢,轿内几名女人,生得十分娇艳,恍若神妃仙子,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使人见之忘俗。

他等掀开竹帘,露出半身伸头张望一阵,俱拿凤眼一瞬一瞬瞟那美貌男子方海天身上,有词为证:

两缝细如纤手,双眸堪比寒晶,

瞳仁黑白分明,光焰常流不定。

遇见女子似包,一逢男儿偏青,

常嫌阮藉久多情,不作红颜水镜。

那些女子在眼角上递了情书,且不提。楼上欢望的亦在指点评说,有的说海天标致可爱,有的说张生粗陋可憎,各各议论不绝。

下午,二人在一楼下闲絮。只见一美貌女子,年约二八,端坐门帘内,又有一青衣女子,轻移莲步,将欲入户。那美艳女子生的如何!且看:靥笑如春桃,翠髻如云堆,唇绽樱颗,榴齿含香。纤腰楚楚,满额鹅黄,鹅眉颦笑,将言未言,其艳如晚霞澄塘,其神如月射寒江。

海天平日闭户读书,何曾得见如此丽人,今日一见,不觉神魂飘荡。尾追其后不舍,见那青衣女子,半身鼓鼓凸凸,摇曳多姿,又提一只脚儿故意跨门,露出那小脚约三寸。海天恨不能立时进去,抱住拥住觑个仔细。张生甚觉好玩,忍不住欲笑。

忽听帘内女子把那青衣女连声呼唤,瞬时都进去了。直急得海天跺脚挠腮,心如油煎,只是不敢掀帘进入。忽心生一计,对张生道:“小弟出恭甚急,张兄请先行几步,小弟即当赶上同行。”张生只得先走,又觉心下疑惑,转来寻觅,已不见海天踪影。

谁料海天抛了张生,蹑手蹑脚进门。刚欲步入中厅,听得一大汉絮叨,吓得他魂不附体,蹲在花台石畔待了一时,才敢起身,转念欲回家,无奈重门锁闭,不能出去。

此时日影西沉,天色已黑,忽闻厅侧有人低声唤道:“这厢来!”海天视之,是那日间跟随的青衣女子,手提一灯,唤他进去。

他转过身,随着她弯弯曲曲来到一座大园内。那绝色女子正端坐于花厅内一石条上,见了海天,满面娇红,欲前又却。

海天老着脸上前一揖,低声问道:“不期邂逅,多承贤卿见爱,启闻上姓芳名,谁氏宝眷,莫不是月中嫦娥下凡?”女子一一作答。

原这女子名唤美娘,乃甲子科刘延坤员外之女。家道亦曾盛极一时,在镇江府内也是小有名气,家有万顷良田,几处商铺,日进斗金,家奴仆从成群;后其父先逝,从此衰落,只有母亲王氏一人操持家务,家中现有两名丫鬟,一名男仆。其中一丫鬟即为那青衣女子,名唤平儿,另一唤作春梅,服侍王氏,那位男仆既为刚才海天所见之大汉,名唤安玉。

美娘问道:“敢问郎君尊姓贵名,家居何处,曾有室否?”海天道:“小生姓方,名宝玉,字海天,敝居即在城内南道。今年十八,尚未妻室,今日得与小姐相逢,实乃三生有幸。”

且说小姐,年方二八,性颇贞贤,意欲寻个有才有貌的儿郎,做个终身佳偶,不料遇着海天,甚觉中意,乃斗胆问其姻契,听了海天言语,暗自欢喜,故说道:“今妾重郎人品,才敢私会,郎年十八,妾年十六,愿传思柿。”海天大喜,笑道:“何不为欢此夜。莫辜负良时春宵。”遂近前搂抱,将手儿竟去摸那美娘胸前之物。海天摸得妙物,十分火动,使劲抚弄起来。美娘急以双手护住,正色道:“妾黄花未开,所虑是为终身大事,岂图一时之欢,而丧名节。愿郎君爱人以礼,勿萌此心,如有心相聚,可与媒人相提,望君自重。”海天自觉失态,连声道歉,相言不日将遣媒人相提。

美娘遂让平儿相送,二人步出园子,来到一假山处。是时,海天欲火尚未熄灭,见平儿生的娇小可人,与秋月相似,眉清目秀,惹人怜爱,遂猛地从后面将其抱住。平儿一惊,险些叫出声来,又恐他人听见,毁了自己名节,只是用力挣扎,怎耐势单力薄,终抵不过海天,被海天抱到假山之隐蔽处。

想那平儿已是十五,只比美娘小得一岁,平时也想那风月之事,况海天亦俊美丰颜,让人心动。遂止了挣扎,任其抚摸,只觉身上麻酥酥,好不舒服,不觉轻哼起来。

海天将其搂入怀中,坐于地上,手儿不停乱摸,乱扣。灯儿此时置于一边,只见平儿鬓儿黑亮,眉儿弯生生,眼儿水灵灵,香喷喷樱桃口,粉浓浓脸儿红,杨柳细腰,又软又细。把个海天看得浑身酥麻,欲火腾生。

因时日不早,海天遂将手插进平儿裤内,只觉那儿已是潮湿一片,那毛儿比秋月还多,已满布私处,那春穴正一开一合,不停收缩,淫水已流了一裤儿。平儿被其抚弄,不觉以手抱紧海天,感到下身一阵痒麻,传遍全身,低声呻吟,手儿亦伸入海天裤中,摸那玉茎,随即不停揉搓起来。不一时,海天已是欲火难忍,遂扒去平儿衣裤,褪下自己裤儿,露出玉茎。

海天令其仰卧衣上,两手提起两只小小金莲,留意观看。灯光下,只见那白生生两条腿,欣长白皙,小胫鼓鼓如藕节,膝儿浑圆似玉球,大腿娇嫩,宛刚出笼的凉粉,诱得海天猛吞香诞。又往下看,只见高高耸迭之处,当中一道肉缝儿正是妙也春湾。

海天看罢,玉茎跳闪扑腾,立将起来,又粗又大,坚硬如锥。平儿一见,大吃一惊,红着脸儿道:“甚么东西,竟这般粗大!”遂用双手搓弄,此时,春穴内淫水直流,溢于地上。海天忍耐不住,遂让平儿停下搓弄,扶着玉茎,对准春穴,顶了上去。海天挺身,大力推顶,顶得平儿哎呀一声,觉得阴户奇痛,堵塞得甚是难受。

海天如猛蜂采蜜,尽朝花心处顶撞,平儿疼得咝咝直吸冷气,额头亦是香汗频洒,想必又痛又怕。约过半个时辰,平儿方觉有些儿趣味,又承公子夯击数下,只觉痒痛之感即传遍全身。海天亦觉舒服痛快。少停片刻,阴户内淫水汪洋。海天欲火烧身,用力直顶,双手搂着平儿,不住的亲嘴直叫“乖乖!”下面茎头渐滑,已弄进大半。平儿道:“且慢着弄,里边甚是难受!”海天此时已到乐境,那里肯听。全身摇动,抽将起来,直摇得平儿惨叫连连,抽了百十下,平儿似不觉疼,玉脸痴痴憨憨,料是已臻止境。遂心肝心肝地呼唤。

海天仍是不住亲嘴,下边抽得唧唧有声。约半柱香功夫平儿一阵昏迷,阴精已至,浑身酥麻。海天阳精欲泄,随即以手紧紧搂住平儿。只见平儿口吐凉气,神魂飘荡,犹如死人一般,二人对泄,方才停住。

海天不敢久留,遂起身穿衣戴冠,行前与平儿道:“莫对你家小姐提起此事,以后自有你的好处。”遂越墙而去。

第二回奇龟养成幸余姑

诗曰:

诗因写意凭衷诉,户为寻欢待月开。

多少风流诉不尽,偶编新语莫疑猜。

且说方海天到了自家门首,已是二更尽了。家中只有母亲尚在中堂坐等,父亲尚在官署办理公务。

季氏见海天归来,大恼道:“你父合我,晚年所靠惟汝一人,汝却以闹元宵为由,在外游戏,久不归回,若有闪失,令我等怎能安心?”海天不敢实说,只得假托友人款留不放,言罢即进偏房而睡。

躺于床上,心头思念小姐不能合眼,直至天明,方才睡去。日中方醒,但见双眸倦开,语言恍惚。张生见了,取笑一回,方进书房去。

海天时时思念美娘,日日茶饭不思,功课不觉已落下不少。一日,父母见其异样,问道:“汝究是怎的了,为何如此憔悴,且事事心不在焉?”海天遂把遇美娘一事告之父母。季氏闻后,心中大喜,暗想海天终有所爱之人,既他心喜,干脆早早娶了,了却一桩大事也好。方政听闻,虽不甚喜,却也不反对。

当下,家中置办彩礼,聘来门旁余媒婆准备提亲,海天心中十分高兴,人也变了个模样,精神亦好了许多。

但人间事事难料。真是: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且说这几日方政忽觉身上不适,感到头晕眼花,事事力不从心。不几日便病卧在床,请来许多名医郎中均不见效,身上红斑点点,初为红斑,不久既已扩散,流出脓血之物。心急如焚,欲哭无泪。亦是焦急万分,每天亲自服侍左右。

方政撑不几日,便气绝身亡。此时海天不晓事体,尚不能主持家务。家中丧事只有季氏一人料理,深感艰难,事事都要操心,且要忍住悲痛,只在夜深人静之时,暗自流泪,遂唤来媒婆之夫余三,帮忙打理杂事。

这余三家中并不宽裕,只在街上卖烧饼为生,此人三十有五,生的五大三粗,可做事倒也精细。只那余婆生的一副男人样,大余三儿岁,生成一付好嘴皮,遂干起媒婆营生,倒也能混些赏钱。膝下有一女,名唤余姑。

家中丧事,在余三操持之下,倒也顺利,不几日便已办理完毕。方政为官清正廉洁,口碑甚好,所留遗产乃方家为官三代所积,也算殷实,加之季氏善于掌理,家中生计倒也不愁。只那海天亲事,因要服丧三年,只得停了下来。海天虽时时念及美娘,却也无可奈何。美娘在家亦饱尝相思之苦。

且说这一日,海天闲来无事,家中既已呆腻,书亦读不进。天明起得身来,梳洗已毕,用过早饭,带了几两散碎银子,上街游玩。

正待走,忽见一卜卦占命之处,抬头一看,见招牌上写着一行大字:喜看生辰八字,能卜吉凶祸福。

旁边一行小字,写的是:秘传房术。海天一见,心生好奇,随即走进里边。见一老者端坐,正在看书。海天上前恭身施礼,道:“老先生有礼,学生特来领教。”那老者见海天恭而有礼,随即长身离坐,说道:“有礼相还!”

二人分宾主坐下,茶童捧过一杯香茗,递与海天。

老者开口问道:“相公那里人氏?贵姓高名?来此有何贵干?”海天答道:“小生乃本城南道人,姓方名海天,请教先生。”老者道:“久闻公子大名,既然如此,相公有甚事相究?不妨说来。”海天道:“小生见汝门口写着秘传房术。不知是甚等方法,可否见告?”老者闻言,笑道:“原是此事,这却不难,须得十日的工夫,方能养成,不知相公肯与不肯?”海天说:“只要先生肯施妙术,有何不肯?”

老者遂领其将身体沐浴洁净,与他一个精囊小袋,叫他将那玉茎装与其中,终日静养,切忌胡思乱想。恐阳精走泄,其法便不灵了。又与之一丸增阳补肾丹,用白水送服。过不一时,又与他一道灵符,烧化成灰用黄酒送下。

海天每日到此,日日如此,乃至十日整。果然,玉茎生得粗肥,又粗又大,约有八寸之余,而且用则能伸,不用则屈。海天满心欢喜,便置办了二十两银子,重谢老者,又治办酒肴,与老者饮酒闲谈,饮至掌灯,方才回府。

海天刚到府门,还未进入,突见余姑站在门旁,盯着他看。二人目光相遇,余姑羞得低了头。想这余姑,年纪只有十五六岁,尚未授亲。只见她上穿一领浅桃红绸缎袄,下着一条紫锦绅湘裙,金莲三寸,头挽乌云,眉清目秀,杏眼桃腮。平日既被海天英俊心折,无奈身份不同,机会不遇,只是空想。近日见海天早出晚归,便思姻缘有望,今日专在门口相候。

此时,海天刚养成肥大玉茎,心中痒得慌,欲试它一试,不觉走了过去,二人心下俱已明事。此时余三卖烧饼尚未归家,余媒婆也在外未回。余姑羞红了脸,在前带路,海天随后,来到余姑闺房之中。

刚一进屋,海天只觉一股香气扑鼻,精神为之一振。只见屋内虽不华丽,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床上两套缎被放在一端,齐齐整整,床头一根红蜡,那灯光将屋内映得亮堂堂,红灿灿。

灯光之下,余姑的艳冶之态,就如那月中嫦娥一般,真正是:

明月照妆美裙钗,行来引佩下理台。

门外廉前懒疑虑,娇声融洽下台阶。

云环仿佛金钗坠,不肯抬起脸红来。

海天看得发呆,抱起余姑近枕,将之平放床上,即捧过脸儿亲嘴。那余姑本为处子,顿觉脸儿发热,身子为颤了一下,那脸儿更红,红得似三月桃花,又凭空添了几分姿色,灯光下愈发显得娇小可爱。

余姑感到海天唇儿如两片薄肉,甘美可人,海天鼻中气息喷到她脸颊之上,骚得她痒痒的,那唇儿用力吮咂她的香唇,随即感到口中舌儿翻飞,卷在一起,那舌儿有些发热,滑润可人。海天感到余姑口中香气怡人,口儿虽小,但那两片嫩唇令人着迷,只觉香津交汇,心中异常舒服。

二人不觉抱得更紧,主动迎合,玩不一时,两人遂松了手,各自解衣宽带。

待二人衣衫褪尽,海天只见余姑粉颈如脂,朱唇微启,香乳高耸,坚挺有力,乳头红而发硬,犹如两颗紫玉石一般,乳头在那白亮如雪的乳房之巅,十分耀眼,腰肢纤细,更显得那臀儿丰满诱人,红绣方鞋,尖小可爱。海天一时魂荡魄去,禁持不住。

海天上前把那妙身儿摸了个遍,只觉周身滑如牛脂,丰满有力。余姑不觉轻吟起来,两腿叫搓,阴部已是湿淋淋一片,弄湿了黑漆漆毛儿,少许流到床上,亦如薄冰初涨,渍湿垫褥。海天嗅其味儿,香中带腥,不觉伏下身子,用那舌尖抵了抵阴户。余姑当下扭了扭身子,呀呀地叫,丽水儿流得更多,那阴间双唇兀自翻动了几下。

余姑此时也摸起了海天,当那白能与葱小手儿触到海天那玉茎时,不觉一愣,觉那神秘物儿粗如手臂,长有七八寸光景,遍体发烫,上面已是粘糊糊一片。心下一惊,犹豫片刻之余,随即用手指搓起来。不一会儿,那物儿变得硬如哨棒,一颤一颤如鹅儿点头,余姑心下既惊且喜,又惶惶的想:“恁大个物儿,不知奴才有福分否?”

海天被她摸得兴起,爬将起来,分开两股。但见那凸起阴户紧紧一道,肉儿依然发红,向外张着,又且热气袅袅,如那刚出笼的甜糕,煞是诱人。海天切切架起余姑双腿,抬起下身,挺那玉茎,对准缝儿,只朝前急攻。甫一点触,余姑便喊叫起来:“哎呀,求你轻些才好。”海天稍缓。

海天一手扶余姑腿儿,一手扶正玉茎,把那物儿对准那缝儿轻轻抵了抵。余姑畅快地呻吟起来,那物儿悠悠进了一寸,没入毛丛中,海天顿觉得杵儿被紧夹了一下,原是余姑之阴穴破瓜前之隐痛收缩所致。

海天慢慢抽送,片刻那穴内流出少许血沫儿,滴到床上。浸成一片娟红。余姑扭动娇躯,迎合。海天缓缓把那玉茎完全插入,抵停于花心,过得片刻,见余姑并无痛状,随后疾速抽动起来,起初是痛疼之低吟,如今却是快乐之畅叫声儿渐高,那戏烛火儿亦闪闪跳跳,恐亦觉惊讶罢:小小儿男却有大大阳物,窄窄缝口能容肥肥巨物。

乃至送到半百之后,余姑即嗥嗥浪叫。两眼微张,唇儿半启,心上有话,口中却说不出。无非忧虑体弱难胜,香魂欲断。海天看了,心上爱惜不过,遂问她道:“娇滴滴的心肝,你可经得再弄?”余姑答应不出,只摇摇头。

海天只感欲火攻心,欲收却难忍。全身发紧,又抽了几十抽,也不停一停。最后,余姑叫道:“罢了,我要死了。”海天方才狠抽数下,泄却才罢。余姑却似死去,气若游丝,无力再动。

事毕,海天爬将起来,擦拭干净,穿上衣服,溜回府中。余姑躺着,昏睡到天明。此后海天又来过几次,每次都尽兴而归。自此,二人关系亲密无间,直至后来,海天纳她为妾,也算圆满。此为后话,暂且不题。

次日,海天正与母亲用饭,听得外面有人叩门,忙叫秋月去看。乃是余媒婆来了。她走至后宅上房里,一见母子两个,忙请安问好一旁坐下。季氏问道:“余妈妈何事?”余媒婆道:“有一女要卖,不知奶奶要否?”季氏正缺一女仆,遂连珠道:“年纪有多大?要多少钱?是谁家之女?甚名?”余媒婆道:“原是城东黄老爷府上丫头,当下不做官了,家中使女多,要卖她三个。年方十三,名唤英儿。”海天问道:“要多少银子?”余媒婆道:“只要十两!”海天说:“领来看看再说。”

余媒婆去不多时,将那女子领来,母子一看,甚觉如意,随即兑了十两银子,将那英儿买下,这且不题。

且说一日,海天闲暇无事,换上一套鲜艳衣服,出门闲游散心,穿巷过街,四处游耍。忽见一妇人站立门首,头挽一髻,身穿青衣,腰系罗裙,窈窕玉质,娇羞柔媚,眉如墨画,腮似桃红,口如朱丹,一双丹凤眼,风情万种,不住抿嘴娇笑,且望海天频递秋波,似有无限情义。

海天看了多时,不知是谁,心中纳闷。正寻思,却见那妇人向门内而去,丢下鲜花一枝。海天过去将花拾于手中,鼻上一嗅,香气扑人,令人心沁,令人沉醉。

海天兀自于那处呆立多时,方才转身回家,一路行走之间,鼻闻其花,心思其人。

他边走边思,不觉走至余媒婆家中,正当用饭之际。余媒婆一见海天,便笑嘻嘻道:“官人轻易不来,屋里请坐。”随后斟茶,海天不觉微微一笑,似有话要说。

余媒婆便问道:“官人有何事体?”海天遂将在那街巷路遇妇人一事,叙诉一遍,道:“特来托你打听打听,速速就去,不可迟延。”余媒婆说:“这个不难,老身自然会办。”海天说道:“且听妈妈信罢!”说罢,转身而去。

余媒婆送走海天,随熄厨炬,出门而去,穿街越巷,不多时,来到那家门首。外面空无一人,随即进去,来到上房。见一老妈妈,约有六十岁,在上首坐着,旁边有一年幼妇人约有二十来岁,陪着说话。

余媒婆进去,道个万福,一旁坐下。老妈妈便问余媒婆道:“余妈来至我家,有何事儿?”余媒婆道:“闻听贵家有位姑娘,生得标致,特来提媒。”老妈妈道:“有位姑娘才死不久,如今就落了我婆媳二人了!”余媒婆便问:“你家大爷作何营生?”老妈妈道:“我儿到南方经商,五年有余,至今杳无信息,令人好不纳闷,不知现在身寄何处?”说着说着,泪珠下垂,哭将起来。

余媒婆道:“老太太不必伤心,想那大爷生意兴隆,不得脱身,待其安置妥当,自然回来。老太太暂且宽心,不必过于悲伤。”老太太听她言之有理,遂止住哭泣,道:“妈妈,你甚会说话,我现在已放心许多,不要走了,与我说会子话,解解闷,用过午饭。再走不迟。”

余媒婆正不知如何借口留下,此时心中暗喜,嘴里却道:“改日叨扰罢,今日不得闲。”说罢,转身便走。老太太再三恳留,余媒婆顺水推舟,留了下来,遂坐于一旁,又与老太太说了会子闲话。

及至晚间,刚刚端上饭来,忽然风雨骤至,登时倾盆大雨一泄而下,沟满路漫,遍地水流。余媒婆不得回家,只有住下。

及至天晚,点上灯盏,老太太安歇去了,余媒婆遂与少妇人细谈起来。

说话之间,余媒婆心生一计:“他家小姑死去,事情固然无成,我看这小娘子,颇有几分姿色,也是海天的对手,只不知小娘子肯与不肯?待我先用话试她一试。”注意已定,才待开言,那少妇人说:“天不早了,咱们睡罢!”余媒婆假意道:“我最怕独眠,独自一人躺在被窝中,冷冷清清,翻过来,转过去,睡也睡不着。”那妇人道:“确是如此,独自一人实在难以入眠。”

余媒婆一听大喜,又骗她道:“大娘子你不知法。我那年轻时,乍没了丈夫,曾几夜睡不着,后来我买了个妙物,想到丈夫之时,拿出来用用,也还如意,便睡着了。”那少妇听得此言,脸上红了一阵,说道:“那样东西,我们如何能买!”余媒婆道:“大娘子若不嫌弃,待我与你买一个来。”

那妇人听了大喜,便道:“你就与奴代买一个,但不知得多少银两?”余媒婆说:“这样东西,不得一样,有长有短,有大有小,不知小娘子用那一等?”妇人听到此处,笑道:“这却叫我没法说了。”余媒婆说:“怎的没法?我将那卖儿叫到家来,小娘子试着买,也买个如意。”妇人道:“这样也好,只有些难为情。”说罢,二人脱衣,各自睡去。

次日,余媒婆起床,便要回家,那妇人嘱道:“妈妈不可叫那人来早了。青天白日,若被老太太看了去,只是不好,不如晚间来为妙。”余媒婆应了,遂回家而去。

余媒婆出了那家大门,兴致勃勃,一溜烟来到海天家门前,亦未进府,只让仆人将海天请了出来,来到自个家里。

海天急急问道:“事儿办得如何?”余媒婆笑道:“恐有八成指望。”遂将昨夜之事,告之于海天,把怎样与妇人说话,怎样一言语挑动其春心,惟妙惟肖说了个痛快。

方海天听言,当下大喜,遂赞道:“余妈妈,你真能办事!”遂赏了她几两碎银,余媒婆谢道:“又费官人清心了。”海天告辞而去,又问道:“晚上可否带我同去。”余媒婆道:“自然。”有诗为证:

倚门巧笑招蜂蝶,儿郎痴痴只欲得。

但值如意他家歇,死死活活实难舍。

第三回玉娘买春郎逞兴

诗曰:

颓山侧并余成癣,云而花风君得盟。

唯有吾师传至醉,北窗喜抱美人声。

话说海天听得余媒婆之言,甚是欢喜,告辞回家而去。

想这妇人,原是高迪人氏,名唤玉娘,年刚十五即已嫁至镇江黄家。新婚不久,夫婿即因生计外出经商。不曾想这一去就是五年,且杳无音讯,亦不知生死如何,可怜如此一位美娇娘,竟夜夜独守空房五载之久,其中酸楚寂寞,不提也罢。

这玉娘生的天生丽质,娇媚无比,蜂腰削背,鸭蛋脸颊,乌油头发,鼻子高挺,两边腮上各生一酒窝,谁见了,也顿生怜爱之心。

且说海天告辞余媒婆,回至家中,走进来,走出去,只觉得天长,恨不能金鸟早归西山去,玉兔速从东海升。

盼望多时,方见余媒婆走来。海天喜上眉梢,急道:“咱们快去罢!”余媒婆道:“天还早哩!宜吃杯酒,再去不迟。”海天吩咐秋月快提壶酒来。秋月听说,哪敢怠慢,遂提了一壶热酒,几样小菜,送到上房。你看他两个,你一盅,我一盅,不一刻,把酒菜吃个精光。

此时,天色已黑,余媒婆道:“咱去罢!”乃同海天出了大门,直奔黄家而来。

片刻,二人便至黄家门口,余媒婆道:“公子,你且在此相等,待我进去探探。”海天道:“不错,如此甚好。”余媒婆走至房内,见玉娘正在那儿盼望,余媒婆上前道:“卖儿已到,大娘子怎的个试法?”玉娘道:“我年小无知,蒙前辈赐教?”余媒婆道:“你干脆在房中褪去中衣,坐在床上等着,我去拿来试,也不必点灯,省得你家婆婆看见不雅。”玉娘道:“如此甚妙,感谢妈妈想得周全。”

玉娘遂依言入房了,余媒婆来到房外,唤进海天。海天来至床前,褪下衣裤,把那玉茎放于玉人手中,轻轻抵了抵,说道:“你试试罢。”

玉娘此时正在渴望之时,也未细辩是谁的声音,遂将那玉茎接在手中,往那阴户中一插,海天顺着她的手,便往前轻轻一凑,就整个儿插了进去,二人同时低声欢喝一声。

此刻,那余媒婆已退了出去。海天随即双手急急搂着妇人亲嘴。玉娘此时明知是个男子,无奈干柴遭遇烈火,欲退而能退,想舍又不肯舍,只得将计就计,任他抽送,只佯装不知。

唯觉得玉茎粗长肥大,阴中隐隐作疼,好似将撑裂一般,兴有淫水,其滑如油,抽得几十抽,便不觉疼,又觉痒欲钻心,便有无限的骚状出来。玉娘不停淫声低唤,不觉亦以手抱住海天亲吻。

此时,华月初上,室内一片银白,就着月色,玉娘看海天俊脸儿,白生生的,又滑又嫩,虽不清晰,却也看个大概,甚是可心,心中不觉一喜,遂问道:“官人乃谁?”海天道:“我叫方宝玉,字海天。”玉娘道:“原是方相公!”又问道:“相公多大年纪?”海天道:“今年十八。”玉娘听说,心中暗喜道:“人品聪俊,年纪尚幼,直是老天赐予我这等妙物,正是我的对头。”海天道:“小娘子青春几何,名甚?”玉娘一一具答。海天趁着那月色,仔细端详,确是一位美貌佳人,心中欲火丛生。

不一时,海天觉得如此不爽,遂道:“掌灯如何,让小生仔细端详小娘子一番。”玉娘也有此意,又想妈妈已睡,无甚大碍,便允了海天。

遂于床头之上,燃了两支蜡烛。此时,室内一片光亮,海天只见玉娘仰躺床上,云发微乱,双目含情,只褪了外衣裤,小衣尚套在那人腿上,阴部丰满异常,凸起于大腿根部,阴毛丛生,油黑发亮,上至小腹之下,下至后庭,一片乌黑,阴户之内,淫水直流,弄湿了大片毛发,淫水百而发亮,肉丘之上,一道肉缝大开,红肉外露,正一开一合。海天此时亦是只褪了裤儿,那毛儿亦湿了大半,那玉茎已变得粗而发硬,头儿火红,青筋外露。

二人看得兴起,只觉欲火焚心,全身毛孔,个个炸开,海天那阳物痒的如万虫穿心,难以禁得。

海天伏下身子,以手抚弄玉娘阴部,淫水即刻沾满手儿,那穴儿热乎乎,并不时抽搐几下。玉娘先觉舒服,又觉痒的难受,不觉夹两腿淫叫起来:“妙极,用力捏弄。”海天遂分开她两股,继续抚弄,把那手指从缝中插了进去。只觉里面阴壁收缩,淫水丰沛,玉娘哼叫起来,觉得那手指正扣弄阴壁,麻而酥痒。阵阵快爽传遍全身,痒欲钻心,如入神仙府中,身儿轻飘,手儿抓紧了床上那被子,股间小肉若轻曼舞者动个不住。

海天解其上衣,搂起那软软身儿,把那上衣脱了下来。此时玉娘上身只余一抹胸衣,只见那儿雪白一片,胸部丰满白皙,腰部细软,恍若全身皆无骨般。海天把那一抹胸衣褪去,那两乳如白鸽般飞撞入海天双眼,那乳头红而发紫,乳圈暗红,整个上身,只那乳头,乳圈为异色,如雪中之梅,恰倒好处。

海天看得兴起,玉茎兀自挥动,正顶于玉娘腰间,玉娘只觉一阵烫热,心中知此物何物,不觉用手抓在掌中。那物儿粗大异常,自己那纤纤玉手握不过来,上面淫水遍湿,滑脱脱,似捉泥鳅不住,不觉用手上下搓弄起来,把那头儿不时抵磨腰间,只恨不得一口吞将下去,或是自己整个身子亦是穴洞,任由那物戳进。

海天一手抚其阴户,一手捉其乳头,嘴儿并不闲住,吞了一只乳儿在口中,用力吮咂,如食那冬日年糕,狼吞虎咽,只恨口小未能全食于口中。玉娘感到如死去一般,气亦喘不过来,淫叫之声渐大,手儿亦用力套弄那玉茎,胸部胀得欲炸。

海天忍耐不住,把那玉娘压于身下,分开两股,伏在中间,双手撑住上身,把那玉茎头儿对准玉娘那诱人缝儿,臀部一沉,“滋”,那玉茎即插了进去。玉娘浑身抖动,觉阴内一阵发烫,如火灸一般,且被塞得满满当当,令人目眩妙感瞬时传遍全身,只觉自个儿似被火布包裹了起来,燥燥难安。不觉用那双手把紧海天臀部,用力下压。

二人一个用力下压,一个腰儿上迎,直干得那淫水决堤而出,床上湿了大片。海天每插一次,那穴儿用力收缩一次,好似手儿套弄一般。玉娘只觉玉茎在其阴中渐大,那阴户内处亦在紧缩,直衔得那阳物,要炸开一般。海天问道:“心肝乖乖,我弄得你受用不受用!”玉娘颤声柔语道:“实在受用,我的儿!你再往里顶顶,顶住那花儿,恐更受用!”海天于是无了顾忌全身耸动,加力抽顶,只抽顶的玉娘一阵昏迷。

二人如此这般抽插了百十回合,海天已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海天把那玉茎拔出,仰身躺下,昂然竖起那七八寸大物儿,玉娘掇身跨上去,骑在海天腰间,正对着海天,一手握那玉茎,瞄准那缝儿,垂臀坐下,套个尽根。两个感到好似身子已粘连一起,海天捧那雪白的屁股,一起一落,玉娘在上,一蹲一桩,不停地套弄一会,次次尽根,淫水顺玉茎流到海天毛丛中,又顺大腿根流到床上,海天只觉身下粘稠稠一片。如仰卧花瓣堆儿上,终将嫩瓣儿碾得香消玉损,柔骨化水。

二人干不多时,已是娇声喘气,百般狂荡,只觉四肢酸软,瘫在一起,玉茎仍置于情穴之中,二人抱在一起,睡了片时,天渐微亮,海天即穿上衣物,摸回家去。

到了府中,母亲尚未起床,家中仆人亦都酣睡,海天悄悄来到自己房中睡下,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海天心中暗自高兴。

这一觉一直睡到午时,海天方才起床,梳洗完毕,用了些饭菜,忽想,起这些时日功课已拉下不少,现在家中只母亲一人操持家务,实是不易,海天素有孝心,深感家业已大不如父亲在世之时,以后门面要靠自己撑起,遂决心静下心来,读几日书,遂叫来张生,一起苦读。

想那海天,天资聪明,平时所读诗书文章,过目能诵,又兼以前所积深厚功底,经过一端时间苦读,文章才学又是神速上进,他对自己前程,亦是自信不已,决心重振家业,做一番大事。

一日,正值龙舟盛会,海天决定游玩一番,以解书房之累,出了府宅,仆人张其伞盖,一风拂拂,植人招招。

只见满河中彩纽高牵,两岸男女喧哗,观的是彩龙乘波飞于碧汉,看的是画船泛悼游于浮津,海天立于桥上,远观水面来去游玩画船,忙睹逐波冲浪,彩龙乘势争强,有载妓而传杯,有携童而独贮,船中有王孙遗客,如蚁如蝗,舰内多仕女相狎,似花似月,确是热闹。

海天鹊立想道:“若余异日畅游此地,拉妓邀朋,谈笑歌舞,史竹弹丝,飞脑呼卢,那是何等风光,今日在此,无同拌之放友,无向日之婵娟,未免睹物悲悼,对景忆人。”忽闻萧声,吹得愁绪纷扬,按下桥栏自叹,七尺男儿,竟无一情同手足之友。

却说这镇江府内,有一姓李名春字茂叔之人,绰号小孟尝,富称敌国,智勇不让管乐,挥金如土,侠重如山,好义救人之难,贫者助银而商,婚者赠聘以娶,装神建宇,施棺令乐,在这镇江府堪称一时豪杰。

其府内门客不啻千余,房中爱姬何止百媚,海天幼年时,曾与之结盟共誓,以结金兰之好,只年月久远,各有事端,竟渐渐淡忘了。

这日李春正在画船,拉三四知己,并坐舟中,以赏佳节,舟游至桥畔,李春从窗内四顾眺望,只见两岸人烟奔忙,并观江中,画舟游荡,方才转直,有见桥上站立头戴纶纱,身穿蓝袍,足着朱履之俊男,想道:“此人好生面善,不知何人?”想了半晌,忽然叫道:“是也。”就向一好友王世充道:“世充兄弟,你看那桥上站立之人,美如冠玉,可曾认的?”王世充亦看道:“李兄长,那莫不是方盟弟么?”二人仔细一看:“果然是他!”忙命水手将舟靠近河岸,近泊柳堤。

王李二人上岸,齐奔上桥,海天无情没绪,正命仆人张回桑盖,移步下桥,持身返步,那二人背后飞来,高声叫道:“方盟弟,不要走。”海天闻人背后呼唤,忙转回身,望了望,一时难认,猛然想起,不禁大喜道:“原是两位盟兄。”世充道:“贤弟请上李大哥游船,谈玩一二。”海天道:“小弟多日在家苦读,又且数年不曾相遇,令人渴慕之甚,久闲之甚,今得见芳颜,足慰平生耳!”三人见礼入舟中,让仆人先回告之母亲,后与李王二人礼毕坐下,各叙闲别寒温,李春道:“数年不遇,但不知贤弟近日所作何事!”海天道:“虚延岁月而矣。”反问道:“二位仁兄近来可好?”二人齐道:“好,好,每月只是闲游,接交义士贤人而已。”海天又问道:“仁兄对现世有何高见?”李春道:“现在北国危机,胡蛮虎视,朝廷败腐,镇江府表面繁华,实是不稳矣。”海天听后不语,遂各举杯痛饮,声词品竹,萧鼓盈耳,又世充等,豪吁喧笑,消了海天半腔愁绪,喜得又遇故交。

王李二人屡敬海天,杯酿交筹,歌舞嘹亮,浮舟缓缓而行,又见一小船,冲波逐浪而来,乃王世充之妓方菲菲,遂登舟船进入宫舱,道声:“各位爷见礼,奴婢来迟,多有得罪,望爷恕罪。”李春遂道:“小浪妇,你今若不来,明日莫想见我,即来之,其罪可免,快奉海天酒。”菲菲忙忙举杯,露尖尖春笋,奉敬海天,海天起身接酒道:“有烦劳卿。”回言:“不敢。”又捧杯敬奉普席众生。

王世充开言道:“席上吹喝歌令,亦是泛常,今日故友欣逢,又是重午时节,有酒有姬,不可无咏,诸兄匆令指教,求各咏一首,以为今日之乐何如?”

李春道:“极妙。”海天亦随言称是,世充道:“今日佳节,海天盟弟是客,自当倡首。”海天道:“列位盟台倡首,小弟候教。”世充道:“席中这位韩盟兄,名勇朝,神力过人,雄敌万夫。使一条丈八蛇矛,取万人之首级,如探囊取物,不诸词藻,又这位薛盟兄,名天貌,亦是无人能敌,用两悍横铁架,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工待赋,二位陪酒,须做照察酒底。”

薛韩齐道:“俺二人领命照酒,请方君佳作示下,以便诸兄唱和。”

王世充、李春齐道:“方兄,久不领教佳作,今祈勿却,则小弟亦附骤尾,不要再过与自谦。”

海天道:“小弟不敢不献笑大方,如咏成,敬杯而过,若迟罚三巨缸。”

方咏道:

镇江九曲远相通,彩揽丝牵两岸风。

长似江南风景美,画船来往碧波中。

海天咏罢,饮酒一杯道:“小弟俚语,有污尊耳。”众人齐声称赞,说道:“好,好,好。”王世充道:“词句风流合时。”李春道:“王大哥请佳作了。”

王世充吟道:

江水斜将紫禁通,龙池凤苑蔼蒸风。

晓钟午节罗妆罢,院院移家海月中。

王世充吟毕,亦饮酒一杯。海天道:“久不领教,今日佳句非昔年耳,大有雄才。轮该李盟兄接咏了。”

李春亦咏道:

京城门与内门通,画浆巡挞满面风。

午日日高欢笑处,满堤江艳碧波中。

李春吟毕亦饮一杯道:“俚句莫工,遗笑众盟兄。”海天、世充道:“字字写情入景,直有柱石之风,今该方盼盼题咏了。”方盼盼莞尔一笑道:“取笑了。”

遂立身而咏道:

京官别院选官通,枕板轻敲合晓风。

午节船游花底树,旁池人眺画楼中。

方盼盼咏完道:“有污诸位爷尊耳。”话音刚落,海天鼓掌道:“果然名不虚传。”合席敬仰,人慕佳作。

众人饮至月晚,杯盘狼藉,画舟浪迹于柳条两岸,萧鼓之声渐隐,游玩之舟潜渺,众人并船登岸。

王世充,李春齐道:“方娇娘请乘兴先顺。韩薛二位盟兄,同弟送方盟弟至方盼盼家过宿。”海天道:“小弟怎敢叨诸位盟兄雅爱,这个决不敢领。”王李二人再三相劝,海天一再推辞,因其怕家中老母又要相责,所以不敢。

王李二人见其执意不肯,只得作罢,二人道:“既如此,则我二人只好先行了,以后再相聚首。”说毕,告辞而去。

海天亦转身回府,行至一曲巷之中,海天突见一人,心中大喜,原来竟是美娘贴身丫鬟平儿是也。有诗为证:

才子佳人初相会,笙管画舫醉薰薰。

寂然成空郁郁归,岂料红脔自天坠。

第四回美哉美娘乐一宵

诗曰:

郎才女貌两相宜,从天定下好佳期。

窃得云雨无限趣,乐极生悲也断肠。

且说海天会完盟友,正待回府,街中忽遇平儿,心中甚喜,忙上前道:“姐姐在此贵干。”平儿嗔他一眼,道:“吾在此苦候已久,哪有它事,只是我家小姐嘱托,故不敢不候。”

原自上次相认之后,海天因诸种缘因,不能与美娘相聚,美娘甚是想念,即派平儿瞅个机会,约海天相聚一次,此次,平儿即是在此等候海天归来。

海天闻听此言,心中大喜,忙道:“你家小姐现今如何?”平儿道:“小姐尚好,多谢公子惦念。”海天又问道:“小生如何才能见到你家小姐?”平儿道:“我家小姐订与九月十五亥时,在我家后园与公子相聚,望公子准时赴约,且勿失约。”平儿说完,转身回府坠彩云,来亦潇潇,去亦潇潇,仙逸绝尘,海天呆望不动。

海天站立良久,喜的眉飞色舞,双手相拍,美滋滋,乐悠悠,一溜烟般,跑地府中,这且不提。

到了九月十五,正是小姐和约之期,海天心急如焚,恨不得日坠西山。偏那金鸟灿灿,遥遥相照,海天只得嘬酒以待,真个是度日如年!

挨至亥时,月明星朗。海天饮酒半酣,踱出自家园门,过了花街柳巷,行至美娘后园门首,便是前次送来的去路,仍觉熟悉。

走至门首,轻敲几下,里面果然有人出来,即是青衣女子平儿,平儿悄悄将其引进柴扉,附耳低声说道:“今夜若非贱妾引你进来,怎得与我家小姐相处!你休忘了我。”

海天转身捧住其脸,连连亲嘴,说道:“不待汝言,我已有心久矣。决不使汝作蒲团上人。”随步走进花厅,看见小姐,便整衣向前深深一揖。

美娘一时满面娇羞,闪身无地,只得答了一礼。

海天笑问道:“小姐,小生自那日偶闻佳语,恍从三岛传来,今睹芳容,疑向五云坠下,令人迷梦劳魂,不知今夕何夕?亦有怜余念否?”美娘低声答道:“君既钟爱于妾,妾安敢负念于君!但虽有附乔之意或无亲足之固,奈何君如不弃,且随妾到那厢玩一玩花去。”

海天笑道:“深蒙小姐垂爱,没世难忘,但名花虽好,终不如解语花,又有前人警语:好花堪折直须折,莫叫无花空待枝!趁此园空人静,正是良宵锦夜,今日便得与小姐一会阳台,铭心百岁。”美娘道:“妾便与君同好,芳兰共咏,但闺中老母户外,况且一沾清名,有招非义。”

海天道:“小姐此言差矣,岂不闻柳梦梅与杜丽娘,张君瑞与崔莺莺故事,先以两意相期,后得效于飞,至今传闻,况小生与小姐俱未婚姻,今日若使事露,老夫人必当自为婉转成婚,岂不更妙!”小姐听了,微笑道:“羞人的事,怎么去干?倘有人撞见,却不稳便,也罢!且随妾到楼上来。”

海天甚喜,遂携小姐登楼。

只见平儿又把酒肴摆上,美娘深以平儿凑趣,怎知平儿亦以海天为心上人,闲下休提。且说海天合小姐,两人便在楼头对酌,那美娘蓦然惹起闺怨之情,遂吟一绝云:

一睹清光思栽然,风流才子信翩翩。

可惜夜长谁是伴,半轮月照一人眠。

海天听罢,夸奖道:“不意闺阁之中,有此佳吟,好一个才女。”美娘顿绝失态,不禁羞红了脸,道:“公子过奖。”海天兴趣顿生,不免也吟一首道:

天赋情根诓偶然,相逢那得不相怜。

笑予恰似花边蝶,偷香窃玉在今年。

美娘听了,那脸儿又红了一层,海天心中痛快,不禁饮了数杯,禁不住春心荡漾,欲火丛生,便扶小姐到榻上,趁势一搂,连数亲嘴。

邃与美娘松玉扣,解罗懦,两情正浓,把小姐通身摸遍,美娘何曾遇过此等事情,只觉那手儿在身上又摸又捏,一对秀乳被他揉搓不止,只觉热烫烫痒酥酥,实难忍禁,如万虫攻心。

海天摸那双乳,少顷,既已变硬,如摸两只热馍头,滑腻腻,圆溜溜,遂把那手儿移至阴户。

手刚触及阴户,便觉那儿湿漉漉,一片水汪汪。又觉那处毛儿稀疏,不甚浓密,只是那小丘丰厚有加,如唇之肉已外翻,遂以指翻挠捏摩,放肆而为。

美娘只觉昏昏沉沉,那小腹乍收乍放,一股火样的东西冲进腹内,不禁轻吟起来,身躯也在扭动,但见美娘:

肌理腻洁抚不留,手规前方后,刻玉筑胎脑,乳寂发脐,容半寸许,私处愤起,沟似一粒许,采为展两股,阴竟源,丹火齐,欲吐旋起,双足风头半钩,兰香往喷,真天上嫦娥,诓人间仕女。

海天摸了一遭,便觉自家玉茎已然硬挺,遂捉住美娘那纤纤玉手,牵来抚玩。美娘初触玉茎,心中不觉一惊,不明其为何物,忙将手儿缩回,只觉那物儿硬绷绷,热乎乎,一根长浆,于那无水处晃动,海天又抓其玉手,按在上面,且以大手捏她玉手,不让松动,美娘踌躇片刻,终抓住那玉茎,握于手中,只觉那物儿又粗又长,且不时甩动,实是吓人,不觉腹下一阵收缩,心中燃起一股不明火儿。

海天又摸了一阵,便挺玉茎站起来。美娘看着那玉茎,只觉脸儿火辣辣,好似红炭烙着一般,皱眉道:“我不弄了,这样大东西,怎的消受得了?”海天不由分说,却把美娘裤儿褪下,美娘终是处子,决意不从。

海天坐于床沿,连忙凑鼻向着玉体乱嗅,只觉芳香如兰,扑鼻而入,原是美娘生性好洁,常以香汤洗濯,临睡时,又以香囊夹放被窝,所以体质既系芳洁,更加兰麝慧透,自然香气袭人。

却说美娘不允,海天等待多时,再三哀恳不已,趁美娘不防时,把她那裤儿扯下,海天双手摩弄阴户,连声唤道:“活宝!活宝!”就将舌尖放进,在那周围舔了多时。

美娘被舔得酸痴难忍,便颤声道:“只管舔他做甚?妾那处乃嫩蕊,娇嫩异常,须要怜惜才是。”

海天闻听暗喜,爬起身来,先吐些涎沫,涂于龟头上面,把玉茎对准美娘湿漉漉情穴,一顶一顶的,倒进了半根,每顶一下,美娘身子就是一颤,那穴儿也自是一紧,又一紧。美娘道:“轻些!有些疼。”

海天把那玉茎拔将出来,美娘把手推住,道:“且不要动!我里头着实疼痛,今日熬过,明日又如何?”海天道:“初次进入,着实会有疼痛之感,但稍后则回舒服异常,请娘子不要怕,让我慢慢来做,少时你定知妙处,没准还要求我。”

美娘遂伏下身,海天又挺入进去。

初时阴内甚干,十分艰涩,磨得二人皆有些许痛感,少许,阴内即淫水泛滥,滋滋有声。

美娘此时亦乐承受,也不管云鬓蓬松,竟把鸳鸯枕推至一边,锦褥衬在臀下,双手抵住海天的头颈,前后迎合起来,只见她娇喘连连,醉眼微闭,淫态十足,玉面儿红如秋石榴。

海天捧起金莲放于肩上,自首至根,着实捣了数百,美娘只觉遍体酥麻,口内气喘,叫唤不绝,阴内酥麻难忍,魂儿似已离身,身如浮在半空之中,不知此处何处。

海天次次顶进花心,甚是有趣,只觉舒服异常,遂捧了粉颈,低声唤道:“乖乖亲肉,我已魂灵飘散了。”美娘挣扎一身冷汗,吁吁发喘道:“我已是头目森森然,几欲晕去,姑且饶我。”海天遂轻轻款款一连抽了二三百抽,香汗如珠,阳精直泻,遂腾身而起。

此时,只见侍女平儿送进茶来,海天戏道:“夜来撮合之功,皆赖此婢,姐姐若不嫌弃,愿以鄙躯酬报。”美娘笑道:“得陇望蜀,郎何贪耶?”平儿垂头偷看海天,微笑而出,脸儿红了大半。

二人起身,收拾一番,吃完了茶,只见月皎花香,遂携手步入园内各处玩了一回。

回到楼上,二人并肩而坐,海天道:“小生前月中秋之夜,梦见一神人托梦,说:汝勤心读书,上帝不负汝功,他日鼎甲成名,汝婚姻良偶,该在金榜题名之日,谁想今夕得与小姐欢会,正应此梦。”

海天言未已,只见平儿走至面前,海天遂微笑不语,突的把手插入她裤裆摸捏,平儿恐小姐妒忌,满面通红,反跑了去。

美娘自去拉她道:“想是你不肯周全我的事,要对夫人说。”平儿赌咒道:“死人便对夫人说,只是我未开黄花,怕当不起。”平儿倘瞒着美娘哩。

海天听言,心中暗笑,心道:“这归丫头,心计倒不少。”此时已是欲火炎炎,实耐不得,美娘见此光景,竟去睡了。

海天便把平儿裤儿却下,露出雪白两条玉腿,那平儿之阴户闭得紧紧,就将她横倒地榻,跷起双足,把玉茎塞入她春穴之中,慢慢尽根,海天兴发如火,用力抽送,弄得一片水响。唧唧喳喳,如飞燕啁啾,又似猪儿拱食。

弄到要紧之处,平儿也觉痛快,那管小姐碍眼,星眸时开时闭,秋波乱晃,摆腰端臀,相凑相迎,以得妙趣。

海天笑问道:“里处怎样?”平儿道:“里面火热,进进出出,自内至外,有些酸酸痒痒,更有一件妙处,可贪可爱而不忍割舍,且浑身绵软,妾亦不知故。”海天听说,愈觉情兴勃然,遂推开双股,一气抽送数百。

原来小姐尚未睡着,听见海天笑声吟吟,又听见喷喷声响,连那床儿俱已摇响晃动,一时欲火难禁,竟像抽锅上蚂蚁一般,不觉将手伸入裤内,自己抚弄搓压起来,不一会,即把那小衣弄湿了一片。

美娘听了一会已无响动,遂站起身,但见窗上月光流泄,两个相抱睡熟,已五更漏下矣。

美娘听了鸡鸣,自己披衣下床,推醒二人道:“快些,怕有人看见了,起来吧!”又笑对海天道:“妾终身已付与君,要作速成亲勿使妾有白首之叹。”海天道:“既蒙雅爱,没齿不忘,自会尽力,不会有误。”

美娘便令平儿将海天送出后门之外,海天遽回府不提。

平儿送走海天,转身回到后园之中,来到花廊之下,听得外面房里那老婆子淫声浪语,恰似与人交合一般,这正是:春风只合酣罗帐,老蚌谁知兴亦高。

平儿不胜骇异,迫近看时,原是那老婆子正用一根去皮萝卜自淫,听了一会,遂急急回到楼上来见美娘。

谁知美娘欢畅情怀,沉酣睡去,梦见闲步园中,见海天复来花下,遂携手登楼,颠龙倒凤,又是一番云雨,事毕,海天问道:“小姐,今宵此会,无人知晓,何不就把春兴试共一谈。”美娘道:“起初时,好似细雨浇花,我着一点,滋荣一点。”海天道:“我好似奔泉渴马,饮一分,通泰一分。”美娘道:“后来时,我好似含一粒金丹,俗骨从半空化去。”二人遂到楼下戏水,美娘不觉掉入水中,方才惊醒。

美娘惊醒,见平儿站立一边,忙笑着提问道:“刚才睡去,你听到我说些甚么?”平儿道:“一句也没听见。”美娘遂放了心,美娘吩咐道:“你去告与春梅,让安玉将那开好的花儿,折两支与我。”

平儿听了,便走出房来,朝春梅房中一路走来。

且说这春梅,为夫人房中一使婢,闲来无事时,美娘也让她干些事情,这春梅生的眼大眉粗,十分粗陋,凡遇那粗笨用力的,便叫她做。

平儿来到门首,只听里面唧唧哝哝。

平儿推门进去,笑道:“春梅,小姐着我吩咐你,到园中让安玉采些花来。”春梅却道:“我此时正动花心,一步也走不动,你替我走一趟吧。”

平儿道:“不体面的丫头,亏你说这话。”春梅道:“你不要这般说,如今秋凉天气,百气乱窜,谁不动情,何况你我。”平儿道:“勿须多言,隔墙须有耳,若是夫人听到,有你好受。”春梅笑道:“言之有理。”平儿道:“小姐要花,你快去吩咐安玉来,我回去服侍小姐”。说完,回到美娘那里去了。

春梅刚慢慢行至园中,四外一看,不见安玉踪影,便大声叫道:“安玉那去了,快为小姐折几支花来。”但无人回应。

春梅只得四处寻找,来到一处假山之前,听得山后传来呻吟之声,绕过假山,但见安玉在那里独自手淫,裤儿褪到了大腿,春梅看见那物儿,便大发起欲兴来了,那真是:

坚若钢针,巨若木棒,

赤条条恰正是削头发的沙弥,乱丛丛就是那无眼之胡须。

逞威风,冲开肉阵,

不须丈八长矛,凭急性捣破皮营,

便弃一层灶甲,乌将军虽系旧名,角先生总其化体。

春梅看了,假意掩口笑道:“好个安玉,真不识羞,大白天露出铁杵一般的东西,徜是夫人小姐看到,反说我们不好,快折些花与我来。”

这安玉不得不揩干了那物儿,披上衣服,束了暖肚,就上前一把抱住亲了几个嘴,说道:“春梅,我的宝贝,我为你而害相思病,今日该是有缘,你来得正好,为何不在着假山后面做一个快活娇娃,此处隐蔽,不会有人来,发现不了。”

春梅道:“不可!徜若夫人得知,不说你的错,倒说我拐小官,这可如何是好!”安玉明其心意,一把拉住她,迎着笑脸说:“春梅,你且听我说个正理,前日夫人有言在先,说我如能把园木服侍的好,她就择个好日子,把你与我做老婆。后来夫人,小姐看到园中那红红绿绿,娇娇嫩嫩的花朵,果然茂盛,心中欢喜,遂与我说我小小年纪倒也中用,看官历上择个吉日,便好做亲,我当下便磕头谢了。咱俩早晚是夫妻,莫若今日你先成全我,了却我相思之苦。”

春梅半推半就,说道:“你这油嘴,夫人决没说这话儿,我今年二十不到,难道我这娇嫩一点花心,倒被你这淫蜂采去不成?”安玉笑道:“你我都是黄花之身,今日黄花对黄花,大家谁也不亏。”

说着,安玉遂上前亲了一下,春梅道:“要说便说,亲什么嘴,调什么情?”安玉笑道:“你惧我不疼惜汝。”

说毕,就将她一把拉倒,春梅也乐于随他,低声说道:“你这死鬼,我也没奈何了,今日遭你手里,就随你去罢。”

安玉听了暗喜,替她松衣解带,自己亦脱下衣服,伸出那物儿,更比方才抚弄之时,愈加坚硬,那头儿红炽如炭,硬邦邦,粗如葫芦约五寸余长。

春梅看了,十分惊怯,却也欢喜异常,只觉腹中开始发热,阴部时时收缩,那裤中小衣已湿了少许。

忙道:“安玉哥,我怕当不起,你那物儿究竟欲怎的?”安玉看他傻样,更觉兴发,便道:“妹子,今日好事不要舍却,我这有本《春意谱》一向藏于身边,今日你我且依照上面做罢。”说完,便从腰中取出了《春意谱》。

春梅道:“我怎比那经惯了的,只是尽兴弄一会便了,做什么花样?”

安玉闻言,腾身跨上,解其下裤,露出内中小衣,只见上面已经湿了一片,用力揉搓,春梅不禁细叫起来,只不敢大声,怕人听见。随后,安玉褪其小衣,只见小丘之上那一缝儿已发胀外卷,当中一道红红的缝儿,不时收缩着,春梅在他身下扭动淫叫起来:“你这淫男,只看如何不做,害我好生难受。”

安玉观其淫样,也不顾他疼痛与否,屁股一挺,送进少许,春梅立即抱住了他,疼得气亦断了,身子又僵又硬,只不敢作声。安玉年纪虽只十六,说到女色,实是初次,那春梅人虽粗笨,那阴部却生的肥肥嫩嫩,就如那婴孩内嘟嘟之脸蛋儿。

不多时,安玉只觉一股热气冲入其玉茎之中,那物儿不觉一挺,春梅也随之惨叫了一声,整个身子软如棉团,无丝毫之力。随后,安玉着力抽送起来,任他来来往往,春梅只咬住袖角承受,那穴儿虽痛处多些,但亦有些虚脱畅感不尽离去。

安玉见她不再作声,料她已享滋味,便紧紧抽送,共有百余,弄的春梅咬牙合眼,遍体酥麻,就如迎风的杨柳,身子东摆西摇,死去又活来。

这里美娘梳洗多时,不见春梅拿花送来,便让平儿去园中寻觅,两人均无人影,走到假山之处,听到山后两人折腰声响,轻轻向壁缝中一看,只见两人正情浓意蜜,一个如饿虎吞羊,一个似娇花着雨,战在一起。

平儿在那儿却熬不住,紧咬着袖儿,看了一会儿,听一会,欲叫他二人一声,恐扫其兴,欲等一会,又怕小姐来到,左思右想,只得小声叫道:“春梅,小姐正等那花儿呢。”安玉听闻,忙扯上裤儿,拿起那本《春意谱》跑了,春梅则满脸羞惭,翻身起来,只见鲜血淋漓,勉强走出假山后。

平儿春梅走到花丛处,拣那娇鲜的花儿采下,急急拿里来见小姐,美娘见春梅鬓发蓬松,便问道:“早间使你去采花,怎么这时才来?在何处做甚勾当?”春梅无言以对,平儿在旁只是微笑。

美娘心疑,问春梅道:“事有可疑,快讲与我听,不然告与夫人,你便活不成了。”

春梅道:“并不到那里去,只问平儿就是了。”

美娘见平儿暗笑,便拿眼看住她,平儿道:“这与春梅无关,唤来安玉,一问便知。”

春梅见事体败露掩也无用,遂实说道:“恰才园中,遇安玉那厮无礼,把我抱定说了无数丑话,亏平儿赶来,方能挣脱。”

美娘道:“这还了得,快与我见夫人去。”

春梅磕头道:“贱奴情愿受罚,不愿到夫人那里去。”

美娘道:“这事与平儿无关,都是你这贱人做出的,快随我去见夫人。”

她们主仆三人来到堂前,把事由告之夫人,王氏一听大怒,遂叫来安玉,喝道:“混帐小厮!你知罪否?”

安玉放下笑脸问道:“何罪之有?”

夫人道:“我且问你,那园中之事可曾有吗?”

安玉道:“这事是有的,只是夫人有言在先,要把春梅许配与我,难道夫人忘了。”

夫人喝道:“我看你这该死奴才还不认罚,提来板子,把这两无耻奴才打死方解我恨。”

美娘上前劝住。安玉见劝住了夫人,满心欢喜,正要辩几句,不料袖中《春意谱》掉了出来,夫人便叫平儿拾取上来,拿与她看,平儿见是一本淫书,又不便藏匿,只得送与夫人。

那夫人揭开一看,见上面全是行房之法,旁边配有几幅不堪入目之图,看完了愈加气愤,将一本《春意谱》扯个粉碎。

夫人提着板子大骂道:“好奴才!你快说这本书是从何而来,若要支吾遮掩,这板子却不认得你。”

安玉见夫人凶神恶煞般模样,顿时老实不少,遂磕头说道:“夫人在上,听安玉分说,这本书原是领人黄官人南下买来醒瞌睡的,那一日被奴才看到,悄悄藏了起来,放在随身肚兜中,恰才在园中,正要拆了,不料夫人呼唤,便收在袖中,原与奴才无关,夫人要见明白,可问黄官人去。”

夫人听罢,怒道:“你这等人,我这院中容不得你,若再容你,岂不把我家声誉毁了不成。”遂决定换一老实勤谨之人来,又决定把那春梅剥了衣服,锁在后边空房内,明日寻一婆家,打发出门。

王氏处罚完二人,便唤来家中仆人训道:“自此以后,家中任何人等,不得擅自出家门,不得私自与外人交往,有何要做,须先与老身说明,否则将重罚无免。”

美娘、平儿听罢,心中暗自大叫不妙,此后如何是好,心中不免有些后悔抖出此事。有诗为证:

五谷饱肚肠,万人皆一样。

春心既已动,茶淡饭不香。

夫人这般强,急煞两女郎。

从兹妙物儿,合谁去入将!

第五回窥花揽月曲玉管

词曰:

人人尽说风流好,风流却迂东风好;

情事总凭天,春等伴雨眠。

多情唯有月,纵冷还如雪,温柔是故乡,只愁人断肠。

话说海天自赴约归来,已是初晓时分,独自回到房中,秋月侍侯洗濑完毕,用完早膳,自坐于书房中,与张生同温功课。

此时仆人来报:“老夫人有请公子,有事相议。”海天遂来至母亲处,季氏正坐于堂中,海天请了安,坐于一边,道:“母亲何事相议。”季氏话未出口,眼圈已红,低声道:“大后天为你父五七之日,我已吩咐来旺到扬州城内买置所需之物,你还有何事须办。顺便让来旺一同办了,省的麻烦。”海天道:“孩儿无事要办,五七之事全听母亲安排。”

此时,只见家人来旺走了进来,禀道:“老爷五七之日所需之物,奴才明日即去办,夫人,公子,可有别的吩咐?”

海天道:“既在明日动身,银子可曾周备?”来旺答道:“俱已端正了。”

海天道:“你要速去速回,不要在路上耽搁了,家中还有事要办。”

来旺应道:“晓得。”他自去收拾起身,不在话下。

傍晚时分,海天坐于房中,唤秋月宴茶,焚香静息,寻思昨夜与美娘主仆相会,不觉心中高兴,只是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会,不免怅然若失,想了一会,孤孤凄凄,不觉失声浩然叹息起来。

秋月在暗地里,做了无数鬼脸,茶饮毕,秋月叫声:“公子歇去罢!”即退出房,回到自己房中。

海天呆坐一会,毫无睡意,忽然想起算命先生所教养坐之术,乃按其法练了一会,后到花园之中,闲游散心。

当从花园转过回廊之时,家中之人俱已遍睡,静悄无声,但见月明如矩,万籁寂然,信步进内,从来旺房前经过,窗纸尚有光亮,又听得笑语之声,遂立住了脚,靠近窗缝向里张望。

里面灯火明灭,看不清楚,把窗纸搠了一个洞,向内细观。

原来来旺与妻子饯行,两个人脱得精赤光光,在床上云雨,糜战兴浓,只见来旺妻子通体雪白一片,双乳硕大,在胸前摇来晃去,乳头大如杏核,乳晕亦比女儿之物大了许多,紫艳许多,阴部漆黑一片,看不清楚,只见上面已经湿透,如毛绒贴在大腿根部,此时他们正躺于床上,浪声四起,娇躯扭动。

只听来旺说:“心肝宝贝,今日我们到春凳之上换法儿乐得一乐。:来旺妻子微闭双目,点了点头。

来旺遂将她抱起搁于凳上,令其仰躺在上面,来旺站于两股之间,提起双足,搭于肩上,把他那毛丛之中挺直物儿插了进去,直捣花房。

来旺之妻淫叫起来,双手抱其臀部,用力前拉,自己则向后迎合,只听的二人皮肉撞击之声,“啪啪”直响,抽了一二百抽,骚水不住地流将出来,她低声唤道:“罢了,我里面不知为何?像虫钻一般,有些难过,快快罢了!”口中这样说,下面只管迎将上来,“勿慌,我来为你解痒。”来旺说道,更加用力抽将起来,口中发出哼哼之声。

她双手用力抱住丈夫,玉体全偎,金莲半坠,乜斜俏眼,娇声低唤,十分动兴,引得来旺神魂无主,欲火丛生,不禁抵住花心,又狠狠抽了几是抽,不觉泄了,遂起身拔出那长而粗的物儿。

海天在外面看得面红耳热,意荡神迷,按捺不住。

下面那物儿,别别乱跳,伸手一摸,大吃一惊,竟比以前大不相同,不知何时长了许多,大了一圈,青筋暴绽,不住膨胀,心中不觉又惊又喜,想是那养生之法又起了作用,双手捧定,暂且按下心中难忍之欲火,仍在内觑。

只见来旺抱了妇人,亲嘴摸乳,亲嘴之声唧唧作响,妇人娇躯微颤,来旺又把她一只玉腿儿,架在臂上,捏着小巧诱人之三寸金莲道:“我不爱你别处,只爱你这小脚,真正有趣。”

说罢,淫兴复炽,抱到床边,放下来横眠在榻上,分开一对白腿,又弄将起来,唧唧渍渍,淫水四溢。干不多时,息斜了,灭灯安睡不题。

海天正看得不亦乐乎,见无动静了,方一步懒一步,走至房中,和衣躺下,只觉腹部收紧,玉茎潮湿,一夜胡思乱想,不得安寝,想到玉娘现在不知如何,遂决定明日去看她一看。乃至天色微明,方沉沉睡去,梦中不知全谁弄耸,乍呼乍呼,且遗了若许白亮水儿,小衣湿淋淋,竟结成硬茄。不题。

且说那来旺妻子名唤秋兰,年止二十有四,生得妖妖娆娆,描眉画脂,脸衬桃花,腰垂肠柳,脚儿缠得小小的,亦是一个风流人物,看得小主人俊美,每欲亲近,奈有丈夫在家,不得遂心。恰好这夜丈夫往扬州去了,思来虑去,总难安眠。即于五鼓起床。

耽耽搁搁已是黎明光景,进房梳洗停当,盛了脸水,送到海天房中,叫道:“秋月!脸水在此。”

立了一会,无人答应,俏步进房一看,只见海天好梦初回,正在翻身,乃近前叫道:“公子,起来净脸。:公子听唤,连忙坐起,见秋兰独自一人站于面前,秋月不知何事未在。

只见她身穿艳服,两鬓堆鸦,双眉拂翠,半露樱桃,微微含笑,风情尽露。

海天便问秋兰:“来旺去了,汝或有得好睡,怎恁般早?”秋兰答道:“奴家心挂公子哩!”海天听了大喜,遂瞅她鼓蓬蓬下处,嘻嘻一笑,说道:“你这件里面,可生有舌儿在内?”秋兰不懂,回道:“没有。”海天道:“既然没有,怎的喊叫?恐有个虫儿匿于其中,且让我玩玩如何?”秋兰遂知昨夜之事被他窥听了,满面通红,秋波斜视,转身欲走。

海天急跨下床,一把扯住秋兰衣服,叫声:“姐姐哪里去,我与你耍耍儿!”秋兰假意道:“色子放手,别人看见,像甚么样?”

海天不顾,将秋兰搂将过来,一手插入其裤儿之内,摸那秋兰阴处,那儿早有滑精流出,就伸一个指头进那穴内,探了一探,秋兰惊得猛一躬身,躲他那手儿,上身却偎于海天怀里。

海天见其兴发,遂抱于床上,解其裙裤,脱其绣鞋。

秋兰半推半就,露出那雪白腿儿,海天轻摸着她那大腿内侧,感到上面丰满光滑,那阴唇稍有松弛,却也丰厚,旁长了许多毛儿。

手指插在阴内,只觉里面一片泽国,狭小异常,深有五寸。海天玩得兴起,把那手儿整个捂在上面,抓,挫,揉,搓,样样用尽,只把那秋兰弄的娇喘息息,口吐淫语,云鬓散乱,叫道:“我的心肝,美死我耶!不要在捣弄,快把那物儿插进来罢。”

海天亦不着急,把那肥大玉茎在春穴上来回噌弄,只不进去,秋兰欲火难禁,想自个儿把那物儿塞入,手刚触及那物儿,心中猛吃一惊,且高兴异常,那物儿实在是大,长有七八寸光景,粗及自己小臂,上面盘着几条如蚯蚓般的条筋,比起自家来旺那物儿,却是别有境界了。

秋兰手握玉茎套弄起来,她恨不得那它含于口中,在藏与怀里,上面流溢许多淫液,滑于自己小腹之上,只觉得阴户痒的难受,烫得钻心。

过不一会,海天把他两股分得大开,把玉茎抵在那道缝间,用力一挺,先得容进半根,秋兰叫声:“阿唷!”连忙推住了,皱双眉把身子一歪,便说道:“有些疼痛,可慢慢儿。”她丈夫来旺那物儿大只一掴,长止五寸,那曾试过这七八寸的长竿,一手把握不来的粗壮东西。

海天见她如此光景,随即款款轻入,将玉茎在外研擦多时,引得秋兰淫兴大发,骚水直淋,也不管生熟,将海天双手一抱,搂在屁股之上猛按,把身子往上一迎,那大物儿早已没头没脑进去了。

玉茎抵住花心之上,外面尚留有一指进去不得,秋兰只赶阴内塞得满满的,小腹之下胀得难受。里处虽痒却爽,只不舍离却。

海天趁她搂抱之势,一连几挺,硬塞了进去,彻底没根,狠提紧送,约二百余抽,抽得一片响声,如鱼嚼水相似,秋兰气喘吁吁,腰肢乱摆,双足齐勾,花心狂舞乱动,一阵阵丢了。

海天把玉茎从阴内拔出,只见秋兰阴春已稍稍肿起,被玉茎撑大的穴儿还未收缩,开着口儿,看不见底,似那无底洞儿,海天取出帕儿,与她擦拭干净,低头看她。

那阴部直个生得有趣,丰隆突起,如镶玉盂,密草茸茸,像馒头一样,乃探进去,拨弄花心。

秋兰在下面娇声唤道:“快些完了罢,恐有人来,羞人答答的?”海天又兴发如狂,乃抱起让她伏与床上,耸起屁股,只见那屁股丰腴有加,肥且宽大,乃从后面插了进去,双手揉捏其臀,用力前挺屁股,大抽小弄,直捣花心,足足抽有五百余数,干得秋兰津津有味。快活异常,呼唤接凑,蛮凤颠狂。

正是:

花心揉碎浑无主,粉汗沾儒别有香。

那秋兰不但俏丽,又是个风骚班头,两不里何肯收心,却不知此时秋月正从门缝中偷窥,已看得不耐烦了。芳心跳跳,欲火沸沸,粉脸儿红艳艳。

两人绸缨不已,紧顶花心,猛抽一阵,方一泄如注,海天叫快不绝:“美死我也,美死我也。”停了半晌,起身揩拭,秋兰瘫喘片时,方才整发穿衣。

海天又把她抱住,亲了一口,秋兰带笑,轻轻推开公子,走出房来,劈头撞见秋月,她刚站直了腰身,那秋月看着她直笑,秋兰满面羞红,把秋月推了一推,飞跑回屋去了,不题。

且说秋月进得屋来,取笑一通,海天脸红得发烫,也不多语,秋月服侍他洗了脸,净了手,用完早膳,不觉已是晌午时分,躺在床上,将息片刻,只是睡不着,忽想起昨晚打算到玉娘那儿探省的事儿,遂起了床,一个随从也未带,出了府门朝玉娘家去。

一路上,景色撩人,红稀绿晴,不觉已到玉娘住处,但不敢上前敲门,只在远处观看宅子。

观看一会,不觉心中诧异,那大门闭着,好似无人在家,隐约见门上有一白色之物,却不知为何物,见左右无人,慢慢走上前去。

来到门前一看,心中大为失望,门挂铁锁,上有一纸条,写着细细楷字,仔细一看,上写道:

本宅今移居嘉兴前韩处,一应人等,不得擅入。

细认笔迹象女子所写,才知这是玉娘留与他的线索,呆呆想了一会。此时,见一老妇朝这边走来,海天遂上前问道:“请问老妈妈,此家如何迁到嘉兴去了。”那老妇道:“她家官人,在南方经商发了财,前几日才把妻母迁走。”说完,见海天呆望着她,遂去了。

海天欲到嘉兴去寻玉娘,无奈父亲五七在即,只得作罢,叹息着,转身回家,一路胡思乱想,也不知玉娘近来可好?其丈夫对她如此?不知是否适应南边湿潮气候。不觉已到自家门首,进得府内,呆坐书房,书也无心观看,张生见其呆坐,知其为心事所困,也不烦他,心中暗自笑道:“定是佳人未遇,否则,何至若此?

且说出殡那天,家中仆人忙里忙外,好不热闹,说不尽奢华齐整,朝中大员,来了不少。李春,王世充等也来奠祀,海天乃家中唯一男主,一一谢了众人。

完了奠事,少不得设宴款谢众位好友,一切亲领,诸事已毕,季氏,海天母子方觉松了一口气。闲事自不再提。

这一日,秋月到镇江府内一寺庙烧香还愿去了,张生碰巧有事,未在府中陪他读书,书房之内只见他一人就座,身边没有人侍侯,喝茶倒水,甚觉不便。便唤来前些日子刚买入服侍母亲的英儿,侍侯自己。

却说这英儿自本城内黄老爷府中买得,其实,英儿本为城郊农家之女,家中姐妹甚多,供养不起,遂把英儿卖与了黄老爷,这英儿自小在农村长大,俗话说:农家的孩子早当家,英儿十三岁年龄,却长得像十四、五岁模样,倒也白净,窈窕袅娜,如风中弱柳,貌若雨后花,乌云分迭,招摇高耸,鸦衫短绪,白练相绞,腥红莲辫,眉如远山,胜似芙蓉,一点朱唇,两行碎玉,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海天正在看书,突然一阵清香传来,不禁令他沉迷,原是英儿手提茶壶,走到书房来也。

英儿把那茶壶放于桌上,方欲退走,海天忙伸手扯住,搂在怀里亲嘴,并用手去解她裤带,英儿惊叫一声,用力挣扎,无奈不敌海天之力,挣扎不脱。身上被海天摸得酥痒,不觉身子一软,挣的劲也小了,只是不从。海天见其不从,忙从腰中解下一个香荷包,递与英儿,又许着与她做一套好衣掌,英儿被海天哄得喜欢了,这才停却抵抗,倒于海天怀中。

海天抱起英儿坐于椅子之上,一手搂其粉肩,一手插于裆中,手掌隔着那裤儿摸了起来,只觉的裤儿下面,大腿根处,稍凸了起来,上面软绵绵的,海天手儿不停在英儿阴处揉着,摸着。海天心中欲火旺发甚是撩人,自己那玉茎亦不知不觉在渐渐胀大,顶在英儿后腰上,被其压住,膨胀难忍。

英儿身为处女,从未经历此事,对男女之事亦不甚懂,但平时见小主人俊美,瞧着也是高兴的,今日得有此遇,心中又惊又喜,只觉那手儿在自己裆部揉弄,舒服异常,阵阵热流在腹中冲荡,情不自禁夹紧了双腿,双手抱紧海天。

海天松其裤带,把那裤儿褪下一半,只觉一股香气迎面扑来,又见英儿双腿还不甚丰挺,但白而细腻,那腹下之耻骨处,与那鹅头一般,凭空悬翘一道肉缝,又白又嫩,略夹微红,令人谗涎。他扒开英儿那阴唇,只见那东西,丰满圆润,小阴唇之间有一膜儿,中间有一小孔,只有针头般粗细。

手抚在上面,柔柔绵绵的,温温热热的,海天虽觉欲兴勃勃,却不忍把手指插入其中,怕弄坏了那可爱之物,英儿此时禁忍不住,轻轻吟唱起来,腿儿抖动,裤儿已滑于地上。

海天把英儿抱起,轻轻放在床上,褪下自己裤子,那玉茎不由直挺立将起来,英儿看他如此之大,不禁怕了起来,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不知恁大之物,何以入得进去?

海天扶玉茎对准春穴,只轻轻一顶,那英儿就叫了起来,此时那膜儿尚未尽破,英儿哀叫道:“公子慢些,好痛。”海天把那玉茎头冠轻抵在那膜儿中间,叫声:“乖乖忍住,少时便好。”说罢把那头儿在上面轻弹几下,擦的那头儿一阵麻酥,玉茎不禁又硬茬若许,英儿痛的叫了起来,伸手想抓住玉茎,海天立时握住她双臂,按于床上,伏下身子,腰部稍一用力,那头儿顶了进去,只觉英儿在身下一阵抽搐,痛的眼汪汪,咬紧了唇,好似断了气息。

海天把那玉茎慢慢向下插送,英儿叫了起来:“公子,饶了我罢!可疼死我了。”海天道:“莫怕,既做了女子,早迟都要难过一回的。”说话之间,玉茎已捣了进去,英儿痛得昏迷过去。一双腿儿时缰时缩。

海天见了,忙停了抽动,静了一会,英儿方才慢慢腥来,额头已沁出少许汗滴,海天方才慢慢抽送起来,过不一时,英儿觉得舒服些,疼痛亦轻了许多,方轻轻哼叫起来。终尝到个中妙味矣。

海天看他情态娇媚,存心想逗逗英儿,便道:“小乖乖,是不是还痛,我还是拔却罢。”英儿叫道:“不!”说着,抱紧海天腰部,海天遂放心抽送起来,他挺起身子,站于床下,屁股前挺后缩,抽插不止,英儿也随着一前一后,口中淫叫不止。

抽送百十回合后,海天不时伏下身子,腰部用力压在英儿两腿之间,小腹之上,那物儿便连根没入,只留阴囊在外,挤得露出两个小圆球,那阴囊不时压在阴蒂之上。英儿舒服的如死去一般。

海天挺起身子抽送几十回合,然后把身子压上去,每次,英儿都感到那头儿快要插穿了自家小穴,直朝那心尖窜去,亦死亦仙,他俩便如此这般地弄了几十回合。

英儿只觉大腿根部似没了知觉,浑身酥软无力,好似身上骨儿俱被抽取了一般,最后,英儿躺于床上,一动不动,只是任凭海天在两腿之间用力抽送。

过不一时,海天不觉泄了,方停下抽送,把那玉茎拔了出来,躺在英儿身边。

再看英儿私处,只见阴中鲜血溢出不少,稀疏几根绒毛儿已被弄湿,贴于私处,海天随即用绵布与她拭的干干净净,把英儿搂在怀中,让她歇息一会。

未几,英儿爬将起来,坐着套上衣装,下的床来,只觉双腿无力,站立不稳,险些跌倒,海天忙上前扶了,扶到床边坐下,疼爱地将其搂在怀里,又歇了一会,英儿才羞羞的走出书房,回去了。有诗为证:

白云绕山巅,仆女围主转;

才食秋兰肉,又把英儿缠。

一只大鸟儿,入得人尽欢。

悠悠岁月逝,只把红脔恋。

此时,秋月、张生二人还未回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回餐英嘬兰风情醉

词曰:

有个美人,海棠标韵,飞燕轻盈,

酒晕潮红羞嫦娥,一笑生春。

为伊无限关心,更说甚巫山楚云斗帐香消,

纱窗月冷,着意温存。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已是次年春天,镇江府内一片繁华,商铺林立,酒旗招招,人流如织,商贩如云。

是年,海天已十九岁。次年即为大考之日,海天意欲功名,遂于家用心苦读。

且说这日,海天在家无事,连日苦读令其疲惫不堪,遂把书籍放于一边,静坐于书房中,闭目养神。当忆及玉娘远去,美娘不知何时再见,昔时恩爱绸缨,恍如梦寐。未知何日重谐,以了却相思夙债。仰首沉吟,凄凉万状。

忽见来旺手中拿一柬贴,递与海天道:“梅相公今晚请公子赴席,可去么?”海天道:“可知是甚么席?”来旺回答:“却不曾问得明白。”海天猜疑不定。

那梅相公名唤梅玉庭,是海天十五岁时,参加乡试所识之人,经一席交谈,甚觉志同道合,便结为兄弟。

梅家乃镇江府望族,其祖曾供河洲知府,与方家世代交厚。其妻亡过,续娶本府萧主事之女萧月英为继室,年止二十二岁,艳丽无双,杏眼桃腮,道不尽她风流媚致。而玉庭天性不喜女色,酷爱男风,道把这如花似玉的美人丢在一边,怎不生出事来?玉庭有一妹,年已十六,名唤素兰,人物标致不消说得,且善诗赋,兼能剪雪裁冰,会裹能妆,丰韵百态。海天思及至此,不觉隐隐一笑。

海天待至天晚,打扮齐整,径到梅府来。

阁人报右,梅玉庭恭身笑迎,二人挽手进厅,但见灯烛辉煌,珍馐罗列,止有一席酒诞,并无别客。

海天问道:“还有何客,请来拜见!”玉庭哈哈大笑道:“就是尊兄一人,别无他客。”遂请海天坐于东席,自己西席相陪。

饮了数巡,海天道:“请问梅兄,此席为何而设?”玉庭笑道:“大比将至,小弟愚意,欲邀众友结个文社,以会诗文,以待将来窗战,与兄商议,此举不知可否?”海天大喜道:“我久欲结社会文,此乃名士才子所为,有何不可?一应资用,俱是小弟分值便了。”

玉庭不胜欣悦道:“不想吾兄亦有此豪兴。”遂彼此欢呼畅饮。

饮不多时,海天听得堂内俏语笑声,把眼瞟帘中。见一妇人生得轻盈袅娜,风流飘逸,犹如仙子临风,年约二十以外,又见一闺女,年轻许多,约有二八,比那妇人更美,幽闲雅意,娇媚动人,别有佳趣。

海天不觉魂飞天外,坐立不安,花心涌动,又觉不适,乃起身告辞,约定会文之期。玉庭再留少饮,海天谢别,送出大门,一逞到家,一夜眠思梦想,籍寐不宁。

梅家姑嫂自于帘内瞧见海天,二人暗暗心慕,深为海天风流俊雅之非常美貌打动,交相称赞,一个知丈夫要结社会文,心中暗暗打算,思量钩来尝尝;一个春心微动,惟愿同偕伉俪,方称才貌佳偶。暂且不题。

韶光迅驶,不觉已是天中佳节,梅玉庭发贴知会诸友,至期齐集家中,拟题作文,好不高兴,文成继之以酒,雄谈阔论,出史入经,尽皆酣然而散。

因梅玉庭尊海天为社主,才情又与众不同,遂留于后花园中书院下棋,以便时常讲究。

海天心中亦有两美人索击,巴不得籍此稽身,或可邂逅一时,于是打发来旺回家道知。

海天遂在园中读书,玉庭不时陪着,说古论今,却也尽兴,只玉庭常有事务出行,海天顾影少趣,未免寂寞无聊。

那月英起了与海天相见之念,一时也过不得,闷闷的日捱一日,堪受相思之苦。及至社期过了,晓得丈夫留那人儿在园中安歇,心中不胜欢喜。

耽延数日,有心打扮得齐齐整整,来到素兰房中,含笑道:“小丫鬟对我说,园中石榴花盛开,比往年更加繁华。池内荷花也开了无数,我同你。”

素兰道:“闻得园内有生人在,我们怎好去游玩?”

月英笑道:“我实爱他,不像你暗中相思,那又何苦。不若前往,或能成就心愿,也未料得。”

于是二人说说笑笑,轻挪金莲,来至园中,果见柳阴深处,花发粲然,文饰曲径幽闲,鸟啼自在签簧。

是日,海天清晨起来,正在园中,独自静坐吟哦,不胜凄凉,乃作诗一首,消遣闷怀。

诗曰:

柔缘侵窗散晓丹,牙鉴满架独披寻;

飞花落现参朱色,声韵萧萧似短吟。

吟毕,投笔而起,步出书斋,竟至园中散心。

举目一看,早见两个美人冉冉而来,如天女下凡一般。香风黎郁,绿带飘扬,金莲缓款笑语风流。忽想起前几日帘中所见之人,但比那帘中之人大不相同。

海天看得痴痴迷迷,做出许多呆相。踱来踱去,卖弄风情。

这两位美人也不慌不忙,谈笑自如。月英偏头观那池中交头鸳鸯,又折一枝石榴花,插在素兰头上。

那月英风风月月,举止波俏,愈觉妖娆,对着海天微微含笑。

姑嫂二人指指溯溯,引得海天魄散魂飞,两下看来看去,调得火热,恨不得搂在怀中,说句知心话儿。碍有素兰在旁,不便与海天交谈。素兰惟恐哥哥回来,把月英推推道:“我们回去罢!在这里觉得不雅相。”遂款莲步先行,月英只得转身相随。

临去,回头着公子笑了笑,又把秋波斜送一眼,方才移动三寸金莲,轻盈柔态,犹如花枝招展,飘飘而去。

海天痴呆半晌,不觉长叹一声:“咳!今后相思,直害煞我也!”落落宽宽,转身回至房中坐下,想道:“世间有如此风流美人,叫我如何撇得下?看她顾盼有情,颇属留意。几时能遂我心意,搂抱一回,欢乐一场死也甘心。这小妇人定是梅兄妻子,那闺女不是梅兄妹子,便是其妻面上的内亲,只是在梅兄面上,不好意思。不然,挨那夜深时候,闯将进去,探个消息,未为不可。”

左思右想,情不能遇,乃作《秋波媚》一首,以纪其事:

晓山烟起,两点眉痕细,

斜射满云,映得疣儿媚,声声美。

吟完,朗诵一遍。仍不安心,复出书斋,四处探头探脑,希冀又得相遇。

谁知花阴寂静,惟闲鸟调瞅,意兴索然。渐渐红日西沉,方一步懒一步,复进房中,呆呆坐着,无聊无赖。忽忽黄昏已到。

海天又道:“人生斯世,奇遇那能多得?既是他家妻妹,自然晓得我在园攻书,就该裹足不来,知之而复相借至园游嫁,及见我在前,更不即时回避,说说笑笑,旁若无人,娇娇妖妖,实为有意。她既传情,我又何妨顺从?古人说得好:‘行好卖俏的事,止有的人得知。’不如夜间大着胆,试试我偷花手段。只须探名梅兄归与不归。”俄儿,梅家仆人送来晚饭,顺口说道:“我家相公今夜不回来了,相公请自用罢。”海天闻听梅兄不回,喜不自胜,连忙吃完了。又使仆人送了茶来,遂吩咐他先睡去。又假意拿着一本书,喉逝晤晤,吟哦一会,料想仆人熟睡,遂悄悄来至园中,寻其乐境。

且说月英见了海天风姿,比前番吃酒之夜,分外标致,好不垂涎。那素兰终是个闺女,还不十分搁在心上,惟月英乃是久旷思渴的艳妇,怎生放遣得下?急煞煞十分动人,千番百计,想尽方法,要勾海天上手。

恰逢玉庭被事儿缠住了,不得回家,真乃天遂人意。遂同素兰吃了晚饭,各自回房安寝,起更之后,独自一个悄悄步出绣房,欲做那红拂私奔的故事。

此时四月中旬,月圆如画,照得圆中无处不见,刚以玫瑰亭边,远远望见一人缓步而来。月项眼乖,看得真巧,正是日思夜慕之人,满心欢喜。将身闪入花厅。

厅内搁置一张藤榻,心生一计,就睡在榻上假寐,以诱其入壳。

为何藤榻在此处,因梅玉庭觉得天气渐热,常在厅内纳凉,遇巧即藏匿龙阳,在这厅内做战场。谁知自家妻子,今日亦在此悔淫开门,可谓梅拢之报。

这海天来至厅上,忽见一佳人睡在榻上。近前细看,原来就是意中美人,海天感到真是喜从天降。

只见月英躺于榻上,真真个杨贵妃醉酒一般,身穿玉色罗衫,映出雪白肌肤,那百束住的双乳隐约可见。下系水红沙裙,小衣在内清晰分明。手执鹅毛扇,斜掩腹上,一手放于枕上,托着香腮,百般风韵。一双三寸金莲,搁在榻靠上,穿着大红高底鞋儿,十分可爱。活脱脱一幅月下美人图。

海天看得兴起,遂弯下腰,轻轻卸下一幅裙子,露出那红纱小衣,掀起小衣,见下面漆黑一片,丰满肥大,且随那睡息之出入,亦一翕一动。

他看得魂不附体,欲火飞腾,胯下玉茎直举,把那裤儿撑的恁高,硬如铁杆一般。只觉下腹发胀,阵阵收缩。对了这样标致妇人,色胆包天。不管三七廿一,跨到榻边,急急褪下自己裤子,捧起金莲,挺着玉茎,插入就弄。

月英假装从梦中惊醒,也不装腔作势,含着笑脸问道:“好大胆书生,擅敢奸淫良家妇女。岂不知闯入辕门,该当何罪?”

海天笑嘻嘻答道:“因你丰韵多情,虽具釜刀在前,亦所不畏,何惧罪乎。”言讫,大展生平本事,狠抽急顶,深深点着含葩,月英连连哼叫:“快活,有趣。”只觉那玉茎硬如铁,塞满了阴内,狠刺狠射,几近昏酥。如饮琼浆玉液,户翕如巢,身心如在浮云,四肢不动,口舌冰冷。叫道:“公子,被你这一弄,美入骨髓。”海天道:“姐姐好造化,真天下鲜有。”

俄而,月上纱窗,照于月英玉体之上,光艳润泽,浑如一团软玉,有趣之极,欲心愈炽。一口气疾抽百余下,弄得月英遍体酥情,心花舒舒将散,耸身迎凑,一来一往,淫兴狂骚。

海天见其百倍风情,异常兴趣。故意将那头儿顶在花心里,俯身不动,贴在脸上,吐过舌尖,抵在嘴里,月英含接了,吮了几吮。怎奈穴中瘙痒不过,狠命将双手抱住海天,把香股乱摇乱曳,凤眼乜斜,娇声低唤。

月英急道:“再作急弄弄,快完了罢,快完了罢,休逗留人。”遂把金莲乱蹬。

海天也有些把持不住,觉得浑身酸麻无比。遂将身紧贴,挨靠酥胸。月英知那玉茎火暖,兴焰情炽。陡然郎身晃移,玉茎钻进刺笆乱吮,点点如禽啄食,下下如蛇吐信。把个月英挑射得堕云鬓乱,美的颤柳腰酥。

海天挺身又捣,月英只觉玉茎东捣西撞,耸抽挑顶。直弄得月英魂飞半天,身在浮云,气喘嘘嘘,双眼紧闭,口内淫言俏语,穴中淫浪翻滚,腹内波涛汹涌。

玉茎把月英花心啃咬一阵,一缩一伸,得意万分,海天又尽力抽送百十余回,泄如汪洋。两下温存半晌,抚玩多时,各自抽身散去。

月英挽手送至亭边,叮咛后会。海天唯唯,不胜欢喜,分后归房。嗣后彼此来往,宛如夫妇之情,绸缨信至,甚是亲密。

再说那梅玉庭此日未归,原是在外遇得一美少年,姓花名子悦,生得无异女貌,姿色肌腻,言语清幽,体态轻浮。

玉庭暗想道:“我若得与此君共乐,胜与佳人并枕。”遂千方百计,买通伊父花春,方得来到子悦家。

二人一同饮酒至更阑,子悦装出勾人的模样,双手忙来抱住玉庭面庞,玉庭趁酒兴搂住,两人作了个吕字。

玉庭情炽,令子悦在灯前褪下裤儿,白臀高抬,又扭转娇面,望着玉庭道:“亲哥哥把尘柄慢慢送入,毋得莽人。”玉庭遂挺着半大尘柄。口吐津液,润于右手中指,涂于尘柄之上,又吐少许,涂与子悦肛部,只见那儿暗红一处紧紧收缩,毫无空隙,恰似那冬日之腊梅怒放,敷嵌于此。

玉庭遂把尘柄对着肛门,徐徐送入,谁知熟不由径,搔至内脏,子悦觉不甚苦楚,遂将身相迎。玉庭如忙夫捣春,一抽一拔,好不惬意,只见那肉儿随尘柄时进时出,尘柄内流出的淫水,涂满子悦之臀,子悦叫道:“哥哥用力,小弟肛内瘙痒难忍。”玉庭听闻,欲火大升,用力挺将起来。

及抽至数百,子悦放出淫法,将股一挟一放,作女声之哼叫不止。玉庭美快非常,遍身通畅,一泄如注。两人缠在一起,脱衣共枕而睡。自此两人朝餐同食,夜夜同眠,情深意厚,不觉在子悦家中住了几日。

却说那素兰小姐,自从那日与嫂嫂到园中游玩,遇见海天之后,每夜牵心挂念,转眼又是几天。适值一夜,黄烛独坐,甚觉凄凉。不免想到嫂嫂房中闲谈一会。

遂手执团扇,独步徘徊,慢慢走到月英门旁。忽听得里面人声吟吟,颇觉诧异,又不是哥哥声音,殊为可怪。把门推一缝,乃是闩的。窗格里蛮旺的灯光。

素兰遂趴在窗格上,睁眼往房中一看,骇然心惊意乱。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琼浆仙露遗小姑

词曰:

不关愁,非干洒,柳丝搓得鹅儿就。

腰肢瘦,时光骤,十五明月,满弦时候。

站花嗅,携花走,花香翠飓银塘皱。

红光溜,浓烟透,金鸦待啄。裙笼豆尧。

且说素兰想与嫂嫂闲谈,来至房前,往里一看,大骇。只见屋内月英脱得赤条条,分开两只白嫩玉腿,挺起肚皮,双手抵在席上,歪着头,闭着眼。海天正伏于上面,也脱得精光,身上汗水淋漓,腰中那物儿足有八寸之长,甚是肥粗,如鹅之长颈亦脱毛。一上一下,确是骇人,腹下黑漆漆一片,毛儿丛生。素兰觑得仔细,不觉羞红了脸。

素兰正要转身回房,忽见那海天提了嫂子两足,颠个不住,心中好奇,也想细看那风月之事,遂伏于窗边,静心细观。只见海天把玉腿分开,抱于腰间,分其阴唇把那玉茎插了进去,嫂子淫叫起来:“心肝,用力,顶死我罢!”海天亦不答话,把那玉茎左捣右捣,十分高兴。

那月英将阴户迭得高高的,那物儿往左,亦往左迎;那物儿往右,就往右凑,淫声浪语,好不骚浪。二人腹下不时传出“滋滋”之声。海天戏道:“好娘子,受不受用。”月英接道:“受用十分,美死奴家了。”

这时,月英双手抱住其颈,两腿仍缠于臀上。海天站将起来,双手托其玉臀,两股用力上挺,月英也用力下沉。二人如此这般干将起来。那晓得姑娘在外偷视,这些风流招数,尽看了去。

俄而,海天把那玉茎拔出,仰身躺于床上,昂然竖起那八寸长的大东西,月英掇身跨上去,扶起玉茎,一坐下去,套个尽根,海天在下惊叫起来:“轻些,别把那物儿折了。”月英笑道:“公子放心,奴家自会倍加珍惜,以后还要常用哪。”遂在上一蹲一桩,一上一下,套弄起来。海天在下捧着她那雪白丰臀,一起一落,用力相送。

未几,海天一个翻身,将月英压在身下,扳起两只小脚来,看玩多时,连称有趣,双手提得高高的,一眼睽见阴户,遂掀进拖出,观其出入之势,挺得下面唧唧啧啧,一片响声盈耳。

月英叫爽不绝,低声俏语道:“心肝!你再弄阵,我真快活死了!口中哼哼,娇声喘气,百般淫荡。

素兰在外看得心痒难熬,暗暗想道:“不知他二人几时勾搭上手的,这等快活好不肉麻。亏我嫂嫂这样发骚,可不羞死!”心虽如此想,下面亦有些异样,只觉阴内热烘烘,好象尿液将出。遂用手按住了。

正要朝里看时,忽然灯儿灭了,静悄悄一片,毫无声响。又听了少顷,不闻声息,遂慢慢转身,悄悄回房去了。

回得房中,将灯儿剔明,悠然坐下,呆呆想道:“交媾之事,夫妻固所不免。方生容貌俊雅,体态风流,自是风月场中多情有趣的人儿。奴年已及笠,议婚正当其时,怎奈父亡母逝,惟有哥嫂在堂,全不以阿妹终身系念。

“眼前有如此才貌双全的郎君,并不提起议婚之事仅留他在花园中读书,致使自己娇妻生心向外,居然中蒋之羞,怎不可叹。吃酒之时,帘中偷觑,看嫂嫂早有垂涎之意,游园之时,卖弄风情,左顾右盼,复有勾引之意,这已是极明显之事。

“谚语云:‘男人偷女隔重山,女人偷男隔层纸。’方生习文在园,哥哥又时常外出不归,焉知嫂嫂不瞒着我,私下里到园中,与那方生传情送意?看着无人之际,两下握雨携云,好事既成。

“回亲日近,所以竟引郎入房,停眠整宿,有此淫荡之行。

“只可惜那方生虽媚,人物非凡,怎不寻觅一头好亲事,成室家之好,而乃蹈此淫,走入**阵中。

“目前在园中见奴丰采,难道不知梅氏有美妹在?既已知之见之,自当央媒急急来此求亲,美满恩情,指日可待。又何必败他人之门风,损自己之阴德,作此不齿勾当。

“嫂嫂也是名门旧族之后,自到我家,举止固属轻佻,性情亦为淑慎,未尝有些苟且,今日忽然不惜廉耻。置丈夫于度处,搂野汉于怀中,蛮颠凤倒,雨骤云驰,全无一毫羞愧之心。

“哥哥也是个孽障,逐日在外爱恋龙阳,把一个娇艳无比,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丢于家中,不瞅不睬,嫂嫂如何忍得这花朝叨夕,孤眠独宿,岂能无一点邪念之理?

“且那美貌书生时常在眼前晃来晃去,干柴遇着烈火,那里有烧不着的!我乃黄花闺女,见了他尚然动火,嫂嫂是尝过滋味的,到口之物,岂忍缄口不用?如此看来,这也怪不得他。”

想了一会,冷清清的脱衣欲睡,褪下裤儿一看,小衣已湿淋淋的,渗了一大块,那私处也是涨凸凸的,象个鸭蛋一般。

看到此景,不禁暗暗笑道:“惭愧!我也这般没正经,但不知干那事时,怎样有趣?竟弄的嫂嫂死去活来,看她如此快活,要弄得狠,翻来覆去,缠个不休,殊为可笑。”想不一时,遂将身睡下。

躺于床上,竟睡不着,眼前满是适才所见之景。思思想想,终宵干呷,等得天色微明,起身梳洗停当。

素兰想去试探嫂嫂一番,遂款移莲步,环佩飘扬,来到月英房中。见她还睡于床上,因狂了一夜,正在酣睡之际,全不知素兰已到。

素兰上前推她,叫道:“嫂嫂,你夜里做甚活计,竟这样好睡?天已不早了。”

月英困眼朦胧,姿态呼呵,茫然不知所云,素兰道:“起来罢!只管睡着,像什么意思。”月英睁开双眼,叫声:“姑娘,你怎起来如此之早?想是独睡凄凉不稳。”素兰笑道:“我倒不觉凄凉,特来与嫂嫂叫喜,夜来可得意否?”

月英羞得满面通红,勉强说道:“姑娘,喜从何来?想是我不曾为你做媒,你难道恼了我不成?”

素兰正色道:“你们做得好事,倒把污言唇我,且待哥哥回来,自有区别。”言毕,假意愤然而去。

月英一听,心中暗自叫苦,知她已识破自己私事,不觉心慌失措,又见她忽发认真起来,益发错愕不安。呆了半晌,想了一阵,突心生一计,暗道:“只须如此这般,才能安适无事。”

心中拿定主意,觉得事不宜迟,遂悄悄来到园中,进得书房,把素兰发觉两人行欢之事告之海天。海天听了,心中顿时着急,不知如何是好,只在那里砸手相走,边走边想:“这便如何是好,若让梅兄得知此事,我还有何颜再见梅兄?此事干系不浅,如何是好!”月英凑上前来,附耳悄声道:“看我家姑娘意思,口虽如此说,心中也是喜欢你的。我们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不怕我家姑娘不中套圈。”海天听了,心中大喜。鼓掌大笑道:“妙计!妙计!想不到娘子$淫荡小说 WWwCOM不但容貌绝世,而且智量过人,可谓女中之诸葛也,事不宜迟,诚想梅兄早晚归家,还是从速为妙。”

二人计议已定,月英遂回到房中。把那床上收拾一番。铺下一块粗布。海天早早吃了晚饭,潜入房中,躬身藏于床下。

月英随即来至素兰房中,甜言蜜语,赔罪恳释,素兰知其用意,遂笑道:“我合你戏言,你竟当真,可见你做贼心虚。自家人说过便罢了,不须着急。”

月英道:“姑娘既是取笑话,不怪我,可到我房中去耍上一耍,才得放心。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素兰笑笑道:“就去、就去。”遂同月英到房中坐下,也虑及嫂嫂拖她下水,留心防备,各处观看,并无破绽,方安心闲语,抹牌下棋,耍了一会,可笑这素兰,却忘了嫂嫂床下相看一眼。

不觉已是黄昏时分,明月高悬。姑娘二人就同吃夜饭。席间,月英劝她多吃了两杯酒,都有些醉意了,方才住手。素兰要回房去睡,月英苦留不放,说道:“今夜你哥哥着小厮来说,有事在身,不能归家,你在此歇了,我们谈谈消此长夜,亦不岁此明月。”

素兰笑道:“哥哥既不回来,我去了。好让你同那方生取乐,免得我在此惹人厌憎。”说罢欲走。

月英急拦住道:“我的事,姑娘心中已明白,但那方生今晚有事,不会再来,休得疑忌。”

素兰只是摇头,说道:“我不信,倘若他不知何时潜了进来,一时躲避不及,倒落入你们的圈套,不要哄我。”

月英见她留心,识破机关,便着急道:“姑娘,省得你不信,同你去关锁门户,照看了,再进来如何?难道也不放心?”素兰点点头,遂同出去,一重重门都照看了,关得密层层,毫无疑惑,安心回房,解衣卸妆,灭灯同进罗帐,两个并头睡下。

素兰戏道:“嫂嫂!你这两日花星照命,我若也变了男儿身,定在今宵同裳共枕一番。可惜这样风流情趣的人儿,也是那生福分,该当造化,受用着你标致美人。”一手勾了月英粉颈,一手伸去摸她下身。

素兰只觉光软如绵,如似出笼馒头一般,伸个指头进去探探,紧暖柔腻。遂说道:“果然有趣!妙得很,怪不得多情男子爱它,我也要动情用它了。”

月英笑笑,也伸手摸她。素兰将手挡住了,不容她摸。月英顽皮道:“我偏要摸一摸儿。”素兰强她不过,只得放开手,任她抚弄。月英连连称赞道:“好东西!真是个好东西!生得丰隆光润柔滑如脂,不知那个有福郎来享用哩!”素兰闻听,羞红了脸。

月英一头笑,一头趴上身,边道:“我的亲小姐,你动也不要动,待我弄你一个爽利。”

说罢,月英遂压着腿,不住地乱迭。素兰在下笑骂道:“好个浪淫货,这样骚得紧。”口内虽如此说,下面已不知不觉也有些发作,默默暗咽唾液,一股麻痒之感自胯下直往心间撞来,蓄在双乳处停住,久久不去。

月英知她已动情上钩,遂轻轻咳嗽了一声,海天在床下,此时已被姑嫂二人逗得欲火焚身,当听到咳嗽暗号,轻轻地从那床下爬将出来。悄悄走到床边跨上去,伏在月英背后,抑止住喘息之声,怕素兰听见。

此时,月英蓦然掇起素兰两只小小金莲,笑说道:“待我做个事儿,与姑娘耍一耍。”此时素兰已被逗引得心内火热,神魂无主,凭她去作,只盼快些入那偷觑之快感中。

月英挽手,扯过海天,贴近身来。海天亦兴动多时,不管生熟,挺着玉茎伸将过去,月英掀开半边,扶他凑在素兰肚上,说时迟那时快,海天就势一捣,突地挺进。素兰顿时吓一唬,只觉私处被一硬暖之物塞住,且那物一个劲窜将进来,周围裂痛辣烫,连忙伸手捏住了。乃是热如火,硬如铁,七八寸长,酒杯口粗一根东西。这一惊不小,不觉失声道:“啊呀!不好了!被你们算计了。”

起身正要挣扎,早被月英压定在身上,按住双手动弹不得,阴部已被海天点缀摧残矣,直痛得欲挣不得,月英贴在脸上,花言巧语慰诱她,素兰无奈,只得忍住,任海天恣采花心,任意抽插。怎奈阴户之中,犹如刀绞一般的疼痛,熬当不住,只得紧闭气息,浑身玉肉僵硬,狠命忍住那痛,遂低低地道:“既已被你们作弄了,也须珍惜我是鲜花嫩蕊。如何这等用蛮?好狠心人也!”娇啼婉转,听了让人甚觉可怜,那双微闭秀眸之中,已是泪花儿滚滚。

海天听了堪怜堪爱,于是款款轻轻,浅送轻提,温存多时,渐渐滑落,已入佳境。海天不及自持,不觉雨润娇枝,花飞玉洞。低头看素兰那阴部,只见那儿饱满丰腴,阴唇在玉茎两旁绽放,色如桃花,且色渐深沉,只一会就硬儿紫涨。上有少许破膜所流之鲜血。更将那物映得让人爱煞不已,茸毛尚不浓密,只有月英一半。小腹光滑平坦,白嫩如脂。阴户不时收缩,夹得玉茎舒服非常,只觉阴户口儿一阵阵紧缩,素兰亦是白眼一翻,身子一塌,死将过去,海天知素兰已达顶峰,遂亦一泄如注,停止抽送,把那玉茎抽将出来。

月英见事已和谐,即抽身起来。执灯在手中,揭开罗帐,笑嘻嘻叫声:“姑娘可觉受用,你不要见怪,我为你费了一片苦心,这个媒做的好吗?如今大家一心一意,没的说了。”素兰含羞嗔道:“都是你葬送我。拖人下水,还要数说。”

素兰对着海天道:“你还不与我出出气儿。”低头一看,见鲜血淋漓,流了一席,遂把海天着实打一下,道:“好狠贼!你自己看着凶不凶。”自己揩拭起来。

海天接过月英手中烛台,递与素兰执了。不由分说,那月英抱将过来,携倒了,高架两腿,腾身弛骤,挺起玉茎直刺阴内。素兰执烛在乎,喜孜孜在旁观看。

但见月英酥胸微露,俏眼半睁,粉臂横施,一弯雪藕,脂香暗窃,轻摇三寸金莲,海天尽兴猛插,弄得月英如风中卷怒,腰臂扇摆,四肢颠簸,叫快不绝。

素兰看得春心荡漾,只一会儿阴内就像虫钻一般,适才涨痛之感已然全无。把两只腿紧紧夹住,尚然耐不住。伸手在海天身上,着实掐了一把。

海天知其劲兴,遂发狠顶了一阵,撇了月英。又把那灯盏与月英拿了,将素兰横抱于怀中,一手搂住那粉嫩玉颈,把嘴儿凑上去,堵住素兰樱桃小口,用力吸吮起来,只觉那口中清香怡人,摄人心魂,一手伸到素兰阴部,那处已被适才弄得红肿,骤厚一倍有余,用力揉搓更觉暖于,只觉上面温温一片,玉唇开合,把二指插入阴内,插挑揉晃,无所不用,只一会,那阴内已是淫水一片,啧啧有声。素兰感到如处仙境一般,醉眼微闭,娇喘吁吁,那娇嫩身子在海天怀中,扭来扭去,如水中鲤鱼一般。海天又低头噙其一乳,只觉素兰体香冲入鼻,不觉身子一抖,舌尖触其乳头,在上面轻轻抵舔,如蜻蜓点水一般。素兰忍受不住,轻声哼哼起来。

海天听其淫声,只觉下身一紧,玉茎一翘,欲火猛然又自燃烧起来,遂将素兰正面抱在怀中,挺起玉茎往素兰阴内一耸,秃的一声,已进去了。直抵花心,研揉几转,在阴内左右晃了一遭,用力向上一挑,遂浅抽深送起来,素兰只觉那物儿在阴内横冲直撞,忽左忽右,一上一下,不觉受用非凡,阴内发紧,一股欲火在腹内盘旋,只是不消。遂双臂抱紧海天,臀部用力前挺,迎合海天,渐觉那胯间愈来愈空,到得后来仿似已空空如野了。

海天一气五落五提,弄了百十余合,素兰才觉津津有味,腹内欲火也消了大半,伏于海天怀中,俏眼含情,玉臂伸舒,双手搂抱,不胜爱慕。

海天把那素兰轻放于床上,灯光之下,照得身上尤其娇嫩,海天十分动心,佳趣信增,抚提酥乳,两峰欲钝糯润。

海天又提起金莲看玩,一双娇巧绣鞋,小得可爱。伸手下摸,紧紧箍住,间不容发,妙不可言,遂在上面蹲几蹲,伏身于她身上,勾了粉颈,脸对着脸,吐送舌尖过去,素兰吮了几吮,亦送舌尖过去,彼此含来送去,须叟,海天不禁勃然兴狂,贴在嘴上,叫声:“我的亲亲小姐,好标致人也!”紧紧压住了,发狠又迭了百十抽,方洋洋泄了。

海天不住叫有趣,遂雨散云收,两下搂住了,爱如珍宝,贴紧嘴唇,又将舌尖含咂一会,厕身交股。月英亦吹灭灯盏,睡于一边,紧靠上去。海天搂主两人,自己在中,并头并睡,恩爱异常。

嗣后每夜一场交欢,轮流取乐。虽鸳凤之在三路,不足吟其珍爱也。海天心中高兴,一人独弄二娇,甚是惬意。

一宵,月英在旁熟睡,素兰玉手梳着海天之首,低声说道:“郎君名门秀士,贱妾旧族娇娃,并不比浪子淫娼,忘却礼仪,只图欢乐于目前。妾之元红既为君家攫取,此身已属方家之人,万无再上他门之理。古人我乱我终,方成两好。伏冀留心,速觅赛修,向吾哥议姻。寸丝缔约,私丑可捐。幸勿视同露水,素趣有情,寻盟无意,使妾抱恨于九泉也。”海天说道:“小生姻事未谐,令兄亦所深悉,央媒说合,谅无不允之理,小姐千娇百媚,善咏能吟,真所谓才貌双全,不才静候机会,幸无介怀。”停不一会,海天又道:“只是家父刚逝不久,吾须服孝三年方能婚娶,不知小姐能否相等。”素兰道:“妾已委身于你,如何不可。”海天大喜,两相抱拥而寝,似此如是几日,三人忘其所以。

一宵,也是合当有事,吃过夜膳,三人正在房中行欢之时,忽听房门叩得甚急。三人慌忙穿衣。细听其声,乃是梅玉庭自外归家。三人一时无措,惊得面如土色,慌作一团。终是月英遇事冷静,叫声:“方郎莫慌!你再到床下一躲,安心等着,待他睡了,我来送你出去。岂非神鬼不知?”海天点头,忙钻进床下躲了起来。然后月英与素兰齐来开门。

原来,叩门之人正是梅玉庭。他于子悦家中住了几日,享尽交欢之乐。这天忽想起几日未归,不知家中如何,遂想回家一探,子悦即摆酒送行,大醉方归。

玉庭醉眼糊涂,问道:“怎让我等了半日才来开门?”月英答道:“我与姑娘在房中下棋,怎知你归?你这几日在哪里?干甚勾当?撇我一人在家孤形冷清,甚么时候了,还吃得烂醉回来?”

玉庭亦不听言。踉踉跄跄来至床边,和衣躺下。素兰见哥哥醉了,竟自回房,这且不表。

月英合上门,转身回来。虚心服侍丈夫玉庭。脱了衣服,玉庭有些酒意,乘兴搂了月英粉颈,亲嘴说道:“我今夜爱得你心紧,必须一乐。”说毕,伸手摸她阴部。月英把眼瞅着道:“你胡邪了,谁容你相弄。”玉庭不由分说,把月英剥得赤条条,放与床上,挺起那物儿就弄。此时,海天匿于床下,甚是难受,心中又惊又怕,正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却传来抽插之声,不由心中升起少许醋意。

那月英被玉庭抽弄,亦不舒服,只是无奈玉庭相缠,只得俯伏着,把丈夫捧着,凑准了,顶了几顶,乃将进去,月英只得熬忍了,凭他陆陆续续弄了进去,抽弄了一阵,引得阴内酸痒异常,浑身麻木。遂一个翻身,仰天睡下,把脚提得高高的,双手捧定玉庭那物儿,将阴户凑准了,纵身一迎,秃地滑了进去。乱颠乱套上来,玉庭已觉高兴,挺身乱捣,不到一歇,就完事了,抱定月英,交颈而睡。不一会,那玉庭已是熟睡过去。

月英躺在那里,心中甚赶扫兴,想起海天尚在床下,即悄悄爬下床来,小声唤海天出来。

海天从床下爬出,气也不敢喘息,那脸儿已是唬得发白,月英轻开房门,海天闪身溜了出去,慌慌张张来到自己房中,心才稍稍静了下来,可笑那玉庭在床上浑然不动。

海天稍稍静下之后,也不唤仆人,自个洗漱罢了,躺于床上,辗转反侧,不得安息,心下想道:“今晚好险,不是月英急中生智,后果不堪设想,既如此,还是先回家再议,二位娇娘之事,容后再说。”打定主意,心下稍静,竟睡去了。

翌日早上,海天起床洗漱完毕,来至前厅与玉庭一家人用早膳。玉庭一见海天抱手笑道:“方兄近几日可好?府中还过得惯吗?”海天忙回礼道:“甚好,甚好,多谢兄台款待。”玉庭又道:“这几日,为兄有事在外,多有怠慢,还望方兄见谅。”海天道:“哪里,小弟我有打扰,心下甚是不安,兄长怎的说这等客套话。”

当下,二人遂坐下用了早膳。饭毕,海天道:“近几日留于贵府,心中甚是感激,只不知我家近日如何,小弟想回家一看,不知兄台意下如何。”玉庭道:“也好,方兄以后有空,可再来府中相聚,鄙府随时恭迎。”海天应了,道了谢,辞别玉庭一家,回至府中,行前话也没敢与月英、素兰说一句,只是看了几眼。

第八回玉瓶却栽参天树

词曰:

行尽金陵数十程,桃花柳绿渡春城。

二更偈入庄周梦,万卉生芳列画屏。

且说海天在梅玉庭家中与姑嫂二人偷欢,被玉庭无意之间拆散,回到家中,心中甚觉惋惜。几天郁郁寡欢,心事缭绕。在家将息几天,此事渐渐淡去,精神才稍有好转。

一日,海天与母亲季氏在客厅闲谈,季氏说道:“不知你姑母近来可好,几年没有音信,吾儿还是去探探为好,省得断了交往。”海天道:“不是母亲大人提起,孩儿倒忘了,孩儿明日即启程前往,这样可好?”季氏答应了。海天遂回房收拾行李,准备明日起程,前去探望姑母。

原海天这姑母乃方政之妹,名贵娘,十七岁时嫁与金陵城内一富商为妻,这富商姓邱名浩泰,字瑞生,贸易湖海,家资丰富,为金陵城内一巨族,这贵娘贤淑贞溶,书画琴词,官技绣纺,件件拔翠,生有一女,名唤邱瑶。自小为母所训,诗词不亚班谢,有领家庞女若兰附琼。

惟瑶娘早许与本城傅春长子傅子德,字悦阳,因傅春夫妇早亡,故悦阳之婚未就,延期岁月。不料浩泰身故,又无宗族,母女依依。这方贵娘,深通典籍,内外自操邱门宗派鲜有。只有时觉得自己势单力薄,遂时时想到镇江府中兄长之族,盼望侄子海天能来相聚一时。

再说海天收拾妥当,带上行囊琴书,准备鞍马等物,命来旺挑了,即日离开镇江的。

时值仲春,娇莺啼弱,柳花笑拂,青草满陌生,海天心中舒畅,不觉加快了步子。

行不数日,过了栖霞数镇,路途间主仆相倚,朝行策马,暮宿旅店,看不尽山花藏笑媚,野鸟乱呼鸣;处处红桃合宿雨,村村柳绿带朝烟,行不尽高高低低羊肠的曲径,崎崎岖岖不断的来龙。

海天在马上运动神光,见路上行人逻绎,奔东越西,为利图名。

行了多时,日色将晚,遥望一个村市,地名叫做桥头镇,海天遂投座下马。

店小二遽出相迎,道:“客官请到里面安寓?”海天步入客房而坐,小二问道:“客人要用大米饭,或是薄饼馍馍?”来旺道:“我家爷不论,只管取来。”

不一时,店小二托出大米饭薄饼馍馍鱼肉等物,放于桌上,主仆两人用饭毕,行路辛苦,卧睡不迭。

海天就寝,魂入南村,梦游台榭,行至一花园,百花齐芳,万卉争妍,金驾现柳,紫燕窥帘,过了百杏林,转至碧桃屏,来至蔷薇架木香亭,方欲再行,只闻得娇语笑声,抬头一看,只见两个女子,在木香亭边蹦球。那主张的,月貌花容,遍体绚裳,柳眉杏脸,满身玄绢;副抱的,云发翩翩,玉姿柔媚,齐齐呼笑。

海天一见,精神狂逸,急奔上前相会,儿女屈膝而拜,穿绚裳的美人道:“郎君至此何事?”着蓝的美人道:“姐姐,此人从不会面,问他何益?倘母亲闻见,如何是好。”遂将踢的气球,向海天劈面抛来。把海天打了一跌,早已惊醒,遥听戍楼三鼓,心下想道:“此梦甚是有趣,梦见绝世名姬,虽古之硫闷夫人,不过如此。动我神思,难以消释。”躺于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再寐。

不多时,鸡声连唱报晓,店2起来烧作饭,备办酒肴。来旺打点行装,喂了牲口。海天亦起来,梳洗完毕。

店主人托出早饭,海天主仆食了,算还帐,海天遂上马前行,来旺担负行囊,离了桥头镇,又登羊肠小路。海天马上举目,见此地风光,怎比我镇江繁华,行人貌朴,顶上戴高顶毡帽,体着压蓝短衫,下罩常裤,真乃村野民夫也。

这海天在鞍马上,思思想想,笑笑吟吟,行了一阵,不觉得已到金陵城边,此时日落西山,不能进城,随投郭外草店,下了头口,进入客房,海天安顿行李。

这店主人姓仲,号望繁,年近五七,开的一店,叫毛家店,有大小二妻,长妻姓吴,名惠娘,从未生育,因无后嗣,在娶次房一室姓阂,名玉瓶,生得标致文雅,见者魂消,遇者慕想,望繁无子,又有上等文雅风流过客安住饭店,儿妇暗与他们私通,望繁心明肚知,只不点破,因他抱子心切。这月余,来往过客甚稀,生意冷淡。

此时正逢三春,清明届期,俗例挂白。海天刚刚进入客房,正值阂玉瓶洼抵回家,就从海天客房门首过去,只见那玉瓶驾步徐走,金莲未及三寸,前挪后移,腰如弱柳,面如梨花。

海天抢头一见,宛然与美娘仿佛不差。玉瓶停步向内一望,将那秋波斜视一盼,微微含笑而入,海天见了,身在客舍,魂到天涯,目立心迷。

来旺送一盏茶来与海天吃,便道:“公子好了,我们行了几日,方到了金陵。”海天道:“来旺,我们今日到了此地,日色已晚,你又走疲,我又劳顿,且在此店中安息了,明日慢慢进城。”来旺道:“公子吩咐极是,况已到此,何必着忙,明日待小人先进城去,访问姑老爷家明白了,来报公子,公子然后进城未迟。”海天道:“说的也是。”主仆商议不表。

再说那阂玉瓶,在客房门首看见海天,丰韵标致,活脱脱一美俊少年,又见其仪表,也是一风流书生,心中不禁大喜。自想数月以来,未遇一个俊俏客人,俱是推车肩担,贩夫走卒一类,把奴苦忍半载,今日也算造化,老天有眼,赐来这等美俊客人,如能与我受用一夜,岂不美载,即便即使死去,又有何妨。若果真有趣,留他与我家大姐姐快活快活。岂不亦美煞姐姐,心中打定主意,欢喜异常。暂且不题。

吃了晚饭,收拾停当,这店主人仲望繁被朋友请去吃酒去了,此人嗜酒,常喝的烂醉如泥。玉瓶心中自是放心。这店内大娘吴惠娘,有三十二三岁,生得俏丽骚媚,风韵不减丝毫,活脱脱一个美少妇也,望繁那等村野蛮夫,如何能合她意,平时亦与玉瓶一道,时常与人私通,她待玉瓶如嫡亲妹妹一般,凡事先议后行,不分大小,姐妹俩相处的极为融洽。阂玉瓶见天色已晚,随向大娘吴氏,打了一个照面。吴氏笑道:“若中意,可来请我。”玉瓶笑道:“姐姐放心,自然不敢欺你。说罢,遂出了房,飞临客舍。

来至客舍,见来旺在那边喂马,玉瓶遂叫道:“那位大哥,你来,奴家有话相问。”来旺见有人相叫,持身向前道:“主人家唤我作甚?”玉瓶道:“我且问你,你们是从何处而来。”来旺道:“我家公子为镇江府人士,来金陵姑母家探亲,进城晚了,城门已关,乃借贵店一宿,打算明日进城。”玉瓶听罢,自袖中取出一吊铜钱,递与来旺手中,笑道:“这些铜钱,送与你买酒吃,请收下。说来也巧,我亦是镇江府人氏,多年未回家相探,不知家中现况如何,相烦把你家公子请来,我问他几句信音,以了却我想家之苦。”来旺道:“多谢店主家,我去请我家公子便是,这些钱两,我怎好收下。”玉瓶知他心意,这只是虚假之词,实则想收下,遂叫道:“你若嫌这吊钱甚少,我明日再补,你可收下。”来旺多谢一声,收了,心中窃喜。

玉瓶见他收下,心中亦是欢喜,催促他道:“相烦大哥速请你家公子来,恐我家长吃酒归来,不便回信。”来旺方慌慌张张转身,高声叫道:“公子,公子,过来片刻。”只把海天吓了一跳,回道:“这是怎么说,有甚事,讲就是,何必高声叫喊,还让我过去。”来旺忙道:“公子,这家店主娘子,说她也是镇江人,叫我请公子过来,她有话要问公子,又说不可迟了,恐怕主人家回来不便。”玉瓶听他如此大叫,不禁羞红了脸,心中暗道:“这厮,真是鲁莽,为何如此大叫。”私下拿眼角瞥了一下海天。海天闻言,心中想道:“如此是夜请我,必有好意,如能与村姑一耍,也是美事。”心中想着,忙整衣冠,奔至内室。

玉瓶看他来到,遂起身迎上前,忙道:“相公随奴来,不碍事。”海天假意答道:“小娘子,我乃过客,初来贵客店,此乃内室,夤夜入内,恐多有不便,有话在此说罢。”玉瓶道:“相公,不详之念,难道独裁于君,奴可苟免?不必担心,妾非贱辈,岂能诱君。”玉瓶向前,用手揽了海天,进入房中,掩了门道:“妾见君独宵旅店,恐你一人寂寞,特相约共宿。”海天早为其美色所迷,见今晚竟有如此上门好事,心下不觉大喜。

海天暗想之时,玉瓶已自爬于榻上。此时,屋内有红烛两支,点于床头,照得满室通明,弥出一片温磬之情,烛光洒在玉瓶身上,更觉妇人美艳动人。

海天不觉看呆。立于床前,只见那玉瓶侧躺于床,媚眼紧盯海天,勾人心魂,玉瓶轻解罗衫,褪于床上,只留一抹胸衣于前,那粉臂如嫩藕一般,白中透红。胸部虽为红纱所缠,但那两乳仍高高耸起,玉瓶此时跪于榻上,小衣乃粉红之色,薄如蝉翼,阴部黑毛,隐约可见,那玉腿丰满异常,更衬得那腰部细如杨柳,雪白一片,直让人恨不得亲上两口,摸上几把。

海天看得兴起,只觉小腹处一阵欲火乱窜,玉茎在裆内不禁徐徐变硬,翘挺。那玉瓶被他盯得浑身挟火,饥渴无比,两腮羞得如桃花一般,看着海天,轻声唤道:“公子,快到奴家这边来。”

海天心中暗想:“切莫着急,待我慢慢享用这小娘子。”遂立于原地,解开腰中绸带,脱下长衫扔于旁边椅上,双手慢慢解开上身白色上衣。玉瓶紧盯其身,只见上身白嫩一片,两个红点缀于胸前,胸部也算宽阔,双胸突起,甚感强健。海天此时已褪下外裤,只穿一件宽松小衣于股间。玉瓶一看那儿,不觉心中狂跳,血冲脑门,阴处一紧。只见那儿亿高高翘起,小衣被顶得恁高,象撑了一面令旗一般。

她正看得兴起,海天已来至床前,爬于榻上,伸手把玉瓶搂于胸前,手儿揉摸其胸部双乳,嘴巴噙含玉瓶玉嘴。玉瓶不禁“嗳哟”叫了一声,只觉那大嘴正用力吮咂自己双唇,温润有力,甘美无比,舌头亦径直冲入自己口中,两片舌儿卷在一起。玉瓶被他亲得畅美无比,也拿那舌儿主动相迎,只见两人“啧啧”有声,口舌翻飞,香津互送,亲在一处,丁香绽雨,香涎似雾。

此时,海天伸手在她前胸,且除那束胸之带,一对白兔般大乳房跳将出来。只见那双乳如两座玉峰,坚挺有力,其表光滑如脂,乳头红而发硬,乳晕如梅花两朵,欲开欲闭,好似只需一抚即会怒放开来。不禁用手掌握住一乳,在上揉搓起来,口亦移到胸前,含住另一乳,用舌尖轻抵乳头,腰间那物儿又翘了两翘,将玉瓶股间嫩肉抵住,直陷了一个大坑。

玉瓶被海天摸得淫兴大发,惊叫道:“我的心肝,我这双乳即是你的,你就用力揉弄罢。”觉其玉茎抵于股间,那头儿韧热有度,直抵得她浑身酥麻,不觉淫叫之声渐大,伸手摸进海天小衣内,手儿把那玉茎紧紧箍住,爱煞喜煞地轻柔抚弄。只觉那玉茎长有八寸,粗如手腕,滚烫无比,心下暗自欣喜想道:“今夜真是有福,竟遇这等奇人,那物儿却这般巨大,怎的以前从未遇到。真是虚度了!”心下想,手儿不觉用力。海天只觉玉茎一阵疼痛,失声叫道:“娘子轻些,小生受不住了。”玉瓶听闻,方觉过火,忙松了些,玉脸儿灿笑如花初绽。

海天嘴含一乳,一手伸至玉瓶腰间,只觉小腹平坦光滑,遂用手指在上划了几划。玉瓶在其怀中打了个颤,腹部缩了几缩。那手掌又向下滑,伸到小衣里面,只觉那儿已湿却一片,把手掌捂在阴部,只觉那儿丰厚异常。玉瓶不禁夹住双腿,在海天怀中扭得更凶,淫叫之声大起:“心肝快痒得难受。”海天且把手指插入阴内,横竖搅动起来,大指在外,揉弄阴唇,拨那阴唇交结处小突起之核。

玉瓶此时亦不握那玉茎,双臂直把海天紧紧抱住,口中娇喘虚虚,身子抖动不断。此时海天欲火中烧,猛将玉瓶小衣褪下,扔在一边,把她平摆床上,自己亦扯下小衣,那玉茎当空舞将起来,如飞龙腾空。

玉瓶醉眼觑见,心中暗暗高兴,又怕自己承载不起,遂叫嚷道:“相公慢些,你那物儿实是恁大。”

海天趴于丽妇两腿之间,手扶玉茎,对准玉瓶阴户,插将下去。一插到底,只留那玉囊在外。玉瓶只觉阴内塞满,空无一处,胀得难忍,阴部酥麻,喉部不禁奔出一阵情吼,叫道:“公子之物,委实厉害。”海天亦不答话,口内粗气连连,双手撑住上身,慢慢抽将起来,只觉玉瓶阴内阵阵收缩,好象手握一般,甚是受用,遂用力快速抽送,抽不一刻,玉瓶阴内便溢出股股白色淫水,流到榻上,此时,二人相抽,滑润非常,阴部“滋滋”之声不绝。

抽不一时,玉瓶只觉小腹之下一片酥软,阴内如被那蜜水浸透,时松时胀,好不受用,遂用手抱住海天两股,用力下压,自身用力上迎。海天感到双臂有些酸软,玉瓶双乳时时蹭着胸部,阵阵酥麻传至胸内,那玉茎头儿次次抵紧花心,每次相抵,皆有阵阵快感递遍全身。

海天那玉茎插在玉瓶阴内,一阵抽送,只觉玉瓶阴部犹如处子相似,温暖美快。此时玉瓶道:“公子怎的生此妙物,妾身今日有缘,幸遇相公。”只见那玉茎在阴内一伸,锁刺无宁。玉瓶经海天展缩大战,身软体颤,阴内淫水涓涓,淫叫之声不断。海天道:“说罢,又猛力抽送起来,正是:

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二人交欢多时,海天不觉已累,玉瓶更是浑身酥软,快畅莫禁,昏醒复迷,重之数次,绵如春蚕,真如酒醉。

海天将玉茎自玉瓶阴内退出。玉瓶抱住海天道:“公子真是稀世之奇珍。”遂伸手摸那玉茎,不觉吃了一惊道:“公子先前入时,止有六寸大小,如今怎的成了八寸有余,莫非此物能长不成。上面滚热无比,大而有趣,妾自作女至今,因我那丈夫无后,令奴陪客度子,也曾与多人交欢,未有如君之妙物,又且不泄至久,着实赏心的紧。公子你生的标致,又有大家风范,真是风月场之魁首,男人中之伟丈夫也。”

口中称赞,手亦摸捏那玉茎,不忍舍弃,只想它永留于阴中,又问道:“我的妙人儿,你姓甚名谁?家住何处?请相公告之与我,说明了,以便以后再图相会。”海天道:“小生乃镇江府人氏,姓方名雄健,字海天,奉家母之命,来这金陵城中探视姑母,不想今日已晚,城门已闭,进不得城,只得留宿与你家旅店,没想到我方海天好生福气,遇到你这娇美的娘子,得尽鱼水之欢。”

玉瓶听他竟提到自己姓方,又是探望姑母而来,忙问道:“是方贵娘方奶奶否?”海天喜道:“姐姐,你怎么就晓是方奶奶!”玉瓶释道:“你方才说姓方,故此知道,方奶奶是你亲戚,她老人家姓方,时常与奴言及,说字个儿有个侄子在镇江府,多年不会面了,非常想念,希望能见侄子一面,未曾想,你竟来了,相公你有一个表姐,生的比奴还标致许多,直是美若天仙,人见人爱。”停一停,叹气道:“只那招的女婿,不识抬举,竟对瑶娘美色视而不见,让其独守空房,自个儿却喜欢男色。”

海天闻听,心下大喜,没料想表姐竟比眼前美人还要俊美,转念问道:“姐姐,你姓甚名谁,如何对我姑母家了解如此详细。”玉瓶道:“奴姓阂名玉瓶,曾拜你姑母做干娘,方奶奶是大后日五十寿辰,奴家也要去祝寿,相公,莫非你也是来与你姑母做生日的?”“那时我年岁尚幼,不知姑母生日,今日方知是四月十八日寿诞。”海天忙道,心中不禁暗暗惊喜,世间万事竟然如此巧合,在城外竟遇得与姑母家如此亲近之人,遂又道:“姐姐所说极是,明日,小生在此再住一日,打点寿礼,方可进城,来的匆忙竟未备礼,真是该死。”玉瓶一听,心中自是高兴,道:“妙极,奴家也要留你再住一夜,与你尽尽兴,后日,奴也会到方奶奶家,遇见相公,也不致于无话可说了,今日得与公子赏兴,也是有缘。”

二人交谈完毕,又温存了一阵,玉瓶起身,急穿衣物,着鞋。海天心下疑惑,忙道:“姐姐,天还尚早,如何就要分手,难道有何不妥之处,还望姐姐明示。”玉瓶道:“公子多虑了,没什么不妥之处,你且待我进去,唤我家大娘子来此,与相公聚聚,明日亦好再弄。”海天闻听,心中又是一阵狂喜,心想:“我方雄健那世修来福份,竟在一店之内连遇两位佳人,”口上忙道:“此事极妙。”

阂玉瓶披衣入内,未及半刻,领着吴惠娘已至榻前。海天抬头一看,心下欢喜,见那惠娘虽已三十左右,但仍不失少女风韵,愈显成熟,身段丰满但不失苗条,脸儿白净,一双大大的丹凤眼,仍是水汪汪的,鸭蛋脸,两腮红润,嘴唇薄而娇鲜,一袭素淡长裙,腰间束着一条艳红丝绸腰带,整个人儿显得雍容华贵,好似那红腰白牡丹正自怒放。

海天正看的兴起,玉瓶在旁说道:“我家大娘来了。”海天方才顿醒,忙连声应着。二妇不觉掩嘴而笑。海天自觉失态,不禁脸儿羞得红如云霞。

二人上得床上,玉瓶在旁观看二人嬉戏,那惠娘自个儿解开绸带,褪下和裙,立即露出一身白玉,原来她在房内想得难耐,早已准备停当,胸带,小衣都已尽脱。

海天见罢,欲火急升,上前抱住惠娘,两人迎面交股而坐。海天只觉怀中肉团丰满非凡,那两个乳尖儿抵在胸前,如两团热润之枣仁敷于上面,煞是受用,不禁双臂抱住其背,嘴儿狂亲惠娘脸蛋。惠娘也急急相迎,屋内随即传满咂舌之声,惠娘只觉自己溶化了一般,腹内欲焰炽燃。海天一手捂其阴部,只觉那儿已湿热温暖,淫水正不断下溢,那唇儿已大开,饱满弹绵,手指插入阴内,只觉里面稍微宽大一些,但正阵阵收缩,摸不一会,刚降之欲又复燃愈炽,那玉茎又翘又甩,抵住惠娘大腿内侧。惠娘只觉那儿一阵发烫,心中暗喜,知那是何物,忙用手捉住,心中一骇,未料想一弱弱书生竟有此等豪霸妙物,遂将之搂在阴部,揉搓起来,那火热之物烫得她神魂颠倒,下腹,阴部阵阵抽搐,只觉体内躁热难当,阴内难忍,只想海天快把那玉柄插入,惠娘叫道:“心肝,别再扣那阴肉,快快把那物儿插入,奴家实在难耐。”随后,发出阵阵淫叫。

海天听她淫叫,心下已按捺不住,想道:“此次又换个花样耍却。”遂把惠娘抱起,自己躺与床上,惠娘背对自己,让其双手撑起上身,两腿跨在自己腰间,小腿撑起下身,如此二人都是脸向屋顶,惠娘几近于躺在自己身上,只是稍有一点距离。海天在下,一手扶住那玉茎,高高立起,那头儿正对惠娘肉穴,海天臀部向上一挺,那玉茎插进惠娘阴内。惠娘不提防,心下一惊,臀股坐于海天小腹之上。海天大叫道:“娘子快起,小生受不住了。”惠娘忙撑起臀股,方知海天是如此干法,心下暗道:“这书生,行房招法倒是不少。”这边想着,那边已用力向上抽顶起来,惠娘只觉得那玉茎斜刺阴内,舒服异常,口中不觉叫道:“心肝,此法甚妙,快快抽送。”自己也向下相迎。

少顷,二人已配合默契,遂用力干将起来。海天只觉玉茎在阴内蹭得厉害,那头儿舒服异常,惠娘不觉暗用阴力一穴蕊去衔,感到那玉茎又胀了许多。惠娘感到那物儿在阴内斜刺乱撞,只觉小腹之下好似要裂开一般,但却不见痛,只是麻痒的直抖个不停,那道儿亦变了方向,好似立了起来,腹内一片火热,浑身酥软,异常舒服,口中哼叫:“俺爹俺爷,美死我也。”斜着身子,空出一只手,摸着自己阴部,用手指压在阴唇上,用力收缩阴内。海天感到一阵收缩,憋得厉害,身上愈发舒坦,遂用力猛干。

这惠娘平生不曾逢此敌手,只觉舌冷唇寒,体内津液涓涓流出。海天加力抽捣,惠娘用力相迎,昏昏癫癫,不复人间矣。海天是久惯班头,狠刺多时。惠娘叫道:“奴家从未历此又大又硬,又长久,又滚热之物,快活死我了。”口内早已是只余喘气之力,欲叫,确实舌头已僵,下身左右摇晃,又道:“我的心肝,今夜遇此一度,可抵半生之快矣。”又道:“相公略停一停,待奴家定定神再干。”

海天闻听,把那玉茎从穴口抽将出来,只见那阴内立即流出若许淫水,正滴于那头儿之上。只觉一片温热,惠娘侧过身子,躺于一边,醉眼迷离,口中仍是淫声不断,叫道:“瓶妹,你还抵挡得住公子这物儿,合他再干一遭,只是不可与他干破了,不好回复我家主人。”玉瓶一听正中下怀,此时,自己正是欲火难灭,海天与惠娘交欢正酣之时,她已忍耐不住,自己用手扣弄阴部,此时已是淫水四溢了,遂与海天干将起来。

是夜,客家二妇人轮流与海天取乐,享受平生最美之快事,乃至天色微明,二人忙起,穿衣整妆,海天亦穿戴整齐,归至客房,正是:

单凤来仪双玉树,两龙争抱一颗珠。

海天回至房中,只觉浑身酸软,不久即昏昏睡去,一觉睡至中竿。醒来方想起,明日即为姑母大寿,礼物尚未置办,遂将银满两,托望繁备办寿礼不题。

望繁因昨晚醉酒,留与朋友家中,至午后才回,家中发生之事,自是不知。

第九回瑶台唯见丽人影

词曰:

今宵何夕,月痕初照,

等闲间一见犹难,平白地两边凑巧。

向灯前见他,向灯前见他,

一似梦中来到,何曾心料,

她怕人瞧,惊脸儿红还白,热心儿火样烧。

上回提到,那瑶娘与傅悦阳订婚之后,因双方亲人连续先逝,婚事尚未成。海天姑父身故之后,方贵娘见海天表姐成人,正当完婚,又想丈夫早逝,子嗣鲜出,家业靠谁?遂托媒人将悦阳招入为赘。

谁料想这悦阳虽为人情正,年仅二九,有翰林遗风,却擅龙阳,如漆似胶,遇女色,倒窟拔蛇,推家如是,人人欢喜,独悦阳厌恶其前,而视后庭,如蜂见蜜,百样钻求,不惜银钱,佳人如嫦娥,亦不着眼,女子见他风姿,倒贴私金,彼亦不肯。与瑶娘成婚之后,只将她抛与一边,不管不睬,却包一俊俏书生于家中厮混,瑶娘甚不遂心,遂羞辱悦阳一场,谁料那傅悦阳一怒之下,竟携那书生远循江浙而去,只留瑶娘一人与寡母同处,可叹瑶娘如此一美娇娘,竟独守空房,怎不令人心寒。

话说海天将银数两,交与望繁,托望繁备办寿礼,望繁方知海天乃方奶奶内侄,忙道:“原来相公为方奶奶内亲,小人服侍不周,得罪了!”海天忙道:“不碍,不碍,小生还要老繁大哥呢!”二人客套一番,望繁遂代海天进城,同来旺照单置办礼物。次早海天命来旺同店小二。扛抬礼物入城,海天随后亦入城。

三人行至邱宅门口,礼物先进了,来旺又回来,仆人引海天入于内庭,贵娘这日亦不开东阁,止不过内眷女客而已,并无设大筵席,虽有二三十家送礼,俱是退回,老爷不在,亦不想做轰轰烈烈,言不做生日,邻舍皆不闻,因此家中不甚热闹。

这日,邱家仆人邱瑞步入外庭,见是客店小二,抬进礼物,心下疑惑,自想我家奶奶不做生日,店家姑娘送礼物何为?因问道:“小二这礼物是为那般?”来旺忙道:“我这礼物千里以外送来的哩。”随取礼单,递与邱瑞,邱瑞持贴入内,道知来历,贵娘同瑶娘展开礼单一看,上面写的是:“侄男方君调顷首拜。”贵娘同瑶娘绕同看礼单名贴,想有多时,想不起这送礼之人是谁,看其礼物甚丰,遂道:“这是谁人,用此重礼。”乃至看后面是侄男,有海天名字,贵娘道:“我因多年与镇江府无人往来,不知此是何人,瑶儿你同我礼物,向来人问一问,便知端的。”忙令邱瑞将门掩闭。母女二人,齐至庭中。

来旺一见一位老人家在前,一姑娘在后相随,料想是公子姑母与表姐,忙忙跪下道:“姑太太,小人来旺给你叩头。”贵娘闻听此人称自己姑奶奶,心中不觉一动,问道:“你是何处来的。”来旺道:“小人是镇江府方相公家的仆人,同我家公子来此探望姑奶奶,不想巧遇姑奶奶做寿,特奉上寿礼,以表孝心。”贵娘道:“我离家甚久,不知是那一派。”来旺道:“小人的相公,姓方名雄俊,字海天。”贵娘一听大喜道:“呵,原来是我亲侄儿,我正盼他,他却已到了,他现今身在何处,快快将他请来。”来旺道:“公子同小人一齐来的,现在外厢。”贵娘令邱瑞道:“快请方相公进来,快。”

邱瑞应诺出去,贵娘立于庭前看罢寿礼,道:“瑶儿你舅父虽已早故,但你那舅母善于持家,家业尚可,你看此礼不啻百金之外,且今舅母的家中,可见还有成品之人,来此光隆门声,也是你外祖一脉,方家后继有人也。”言未已,只见邱瑞引海天进入大门。

母女抬头远睹,但见海天头戴月玉纱头巾,面如美玉,身穿月白绘纱榴子,大白花绞裙,白绞暑袜,足下大红绸履,大步行来,丰逸俊洒,玉貌堂堂。趁至中庭,瑶娘远见,退入屏后,贵娘降阶而迫道:“我侄儿顿你远来,想煞姑母了。”海天忙道:“姑母在上,因途程遥远,未能朝夕侍奉,多有得罪。”来旺铺毡,海天拜道:“小侄愿姑母鹤寿无疆,寿龄沧海。”贵娘忙急急向前扶道:“吾儿远临,程途劳顿,又蒙丰礼来此一番,足见其情,姑母心中甚是高兴,侄儿快起。”双手慌忙挽住,海天平身侍立。那贵娘此时眼圈已红,眼泪在眼中打转,拥住海天。海天伏于姑母身上,贵娘眼泪已流了下来,海天忙好言安慰,贵娘哭不一时,方止住。

贵娘拭干眼泪,命使婢桂香,请瑶娘出来与海天表弟相见。瑶娘闻言,从屏风后面走出,环佩翩翩,香风袭袭。海天觑见,表姐犹如仙子临风,魂灵早已飞出云天。瑶娘立于右,海天居左,瑶娘屈膝行礼,海天作揖相还,那瑶娘立于那里,海天只觉其颜色如涤,秋波四睹,金莲迭迭,柳腰摇拽而退。

贵娘陪海天品茗。瑶娘令海天入内座,桂香奉茶,母女一齐相陪。正是:

久别家园亲骨肉,喜得今日又重逢。

贵娘心中甚是欢喜。

茶毕,贵娘与瑶娘陪海天用酒。海天见瑶娘实在标致,暗想道:“瑶姐久旷知味,真如上苑名花,玉姿美质,方某已入天台参,何幸得近玉人。”心中自喜。瑶娘觑见海天偷看,亦频频偷觑海天,暗想道:“好个表弟,人品丰美俊逸,比我那浪子高之天渊,如能与他共床此生,虽死何憾!”

私叹不表,正自暗暗伤怀,只听母亲说道:“瑶儿,可敬你表弟一杯。”瑶娘闻听母命,伸出玉手持杯,桂香执壶倾酒,瑶娘含羞两手捧敬。海天起身接杯而饮,海天饮罢,亦要回敬表姐一杯。贵娘忙止道:“不要复杯,你表姐自来不饮。”海天道:“小侄从命。”又道:“姑母,表姐夫为何不在,料有要事缠身罢?”贵娘听罢,唉声叹气,连连摇头,瑶娘亦眼圈发红,泪光涟涟,默不作声,贵娘道:“不提也罢,提起让人伤心,你那姐夫,整天有家不回,回家竟带一书生作乐,你表姐气他不过,说他几句,他竟同那书生双双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海天听罢,不知说何为好,心中既替表姐惋惜,又暗自高兴,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过不一时,海天道:“姑母,表姐不要过于伤心,姐夫不定什么时候回心转意,做出此事,可能是他一时糊涂。”贵娘听了,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过不一会,母女二人方止住伤心,与海天一起继续用酒。

海天见席间沉闷,遂说道:“姑母年迈,早晚亦要人侍侯,奈小侄路遥,有紧要事时,不能立到,侍侯左右。”贵娘听后一中高兴,忘了刚才扫兴之事,问道:“侄儿家中可有侄媳。”海天道:“不瞒姑母,小侄不才,至今尚未婚配,只是已有中意之人,尚未提亲,如今看过姑母,回家即聘媒人提亲。”瑶娘因夫远去,又闻表弟未娶,心中亦是既伤心又高兴。

不说瑶娘心中念头纷纷,忽见一舆至庭,一女子下轿而至,乃是阂玉瓶。贵娘起身,向前相见,言道:“我儿,今日又劳你纪念老身,屡屡蒙你愿俯,岁岁来庆祝。”那阂玉瓶见海天在座,假意含羞惧怯。贵娘见状,还道她拘于礼节,恁知其中缘由,遂道:“我儿,这位是我侄儿,刚自镇江府来此,为我拜寿,你是妹妹,不必见外。”玉瓶应诺,向前拜祝过贵娘,转身向海天道了万福,方与瑶娘行礼相见,又道:“母亲寿日,我家大姐姐有事,不得与老母祝寿,勿要见罪,女儿携得专仪一封,与母亲祝寿,一点恭敬,乞老母笑纳。”贵娘道:“多谢盛情,老身何为当得。”让桂香收下专仪。

话毕,众人归席,海天首席上坐,玉瓶、瑶娘在边列坐,贵娘东首席而坐,邱瑞托盘,桂香执壶。海天立起身,手捧金樽上酒与姑母,四人齐立,奉过酒坐下,海天道:“两位姐姐,愚弟不敢奉敬了。”瑶娘、玉瓶齐言:“不敢,有劳桂香,但将各杯斟满。”一齐道:“请。”贵娘道:“多谢贤侄来贺。”海天诺毕,心中忖道:“这瑶姐,生得如花似玉,我今日在这里,宛如身处广寒仙宫。”

更那瑶娘,但闻香风,花貌盈盈,粉脸桃腮,唇点仙桃,乌云玉面,眉盖秋波。摇金戴玉,帽龙掠凤,披黄罩白,挂紫穿红,如数朵彩云呈瑞色,似玉树吐芬芳,不亚广寒宫,可赛瑶池殿。玉瓶一来顿时热闹起来,笑的微笑,言的轻言,俏的更俏,骚的越骚,老姑母长寿星,犹似当年李太后,海天美貌风流,犹如潘安再世。

酒尽肴残,日已西落,银辉将上,席撒各散,贵娘命邱瑞收拾书房,与海天安宿,各自归房,正是:

巢春心重门朱户,捱剩枕成鼓结更。

当下海天酒醒出来,宿于外书房,来旺随定,海天在枕思道:“如何我姑母养了瑶姐这等美娇娘,真是虚蕊宫仙子下世。那玉瓶姐儿,也是别样装束,却如巫山神女。今日我方雄俊真真乐死,若姑母留我,定要与瑶表姐会上一会。

罢酒归来,瑶娘留玉瓶同裳,贵娘先回安寝,瑶娘掩房门,与玉瓶谈心,两个心意相合,若有密言,各不隐瞒,瑶娘道:“妹妹你近日可有知心者否?”玉瓶笑道:“好姐姐,你猜一猜,我好向你说一宗美事。”瑶娘道:“呆了头,你店中客人往来无数,也不知多少人儿,叫我猜谁的是。”玉瓶道:“姐姐,言之有理,我前日店中来一客人,一主一仆,主人风流美貌,是千里选一的,我向我家大姐姐打了应声出来,令他仆人请那人进内,外貌实不必言了,其中妙处,天上无,地上少。我想世上只有他一人。”说罢,就不言语。

瑶娘见她说到至紧处,又不言,忙问道:“他一人怎的恁?”玉瓶道:“姐姐你要起来,拜妹百拜,我便说与你听听,否则休想,那可真是妙不可言。”瑶娘道:“你对我说,也无益于我,不向我说,亦无损与我,我拜你何事?”玉瓶道:“姐姐你不拜我,我且不说与你听。”说罢,自个去睡。

瑶娘只是睡不着。想那瑶娘因丈夫远去,寂寞许久,要人谈话解闷,故此欲合玉瓶妹讲讲说说,以消此长夜,直个忍受不住,遂软下嘴,说道:“玉瓶好妹妹,你今日说与我听一听,我明日早起,拜你两拜,若果有些奇处,加倍拜你四拜。”玉瓶听闻,知她忍受不住,暗暗偷笑,说道:“那人脱衣上床,我用手将他下面一摸,其物儿热如红炭,那时我兴来,忙忙将他搂上身,妙物立马进来,姐姐,你想此时有趣否?”瑶娘道:“真是有趣的事,后来又更有甚趣?”玉瓶道:“姐姐,我想那人的玉茎真是人间至宝,那物儿一到里面,火炉一般,户内烫烙的实是有趣,又且那尘柄不知怎的,在我户内遇着热气,就长有七八寸,把我弄的满满的,骚骚的。”

此时瑶娘听得兴起,只觉下腹收紧,阴部亦觉有些潮湿。怕玉瓶看见她那样子,双腿慢慢合拢,紧紧夹起,这才感到有些舒服,口中唾沫也不知吞下多少,幸亏那屋内灯光有些昏暗,才不被玉瓶发现。

瑶娘听她又停下,忙道:“这是妙极了,还有甚么样美趣,快快说来我听。”玉瓶又道:“他身子晃动,那件大东西,亦是活的,自己往里一捣,就顶入花心内钉住,一顿啃咬,奴家只觉浑身酥快,内中烫得又妙,钻得又美,那物儿其硬似铁,热如炽炭,在阴内,如水鸭咂食,左右寻刺,一夜也不泄,我被他弄了一夜,坐了数十次。我家大姐姐,同我两个弄他一个,他一人弄我两人,竟弄得我们好似残兵败将,昏头晕脑,不知怎的?你道这世间有此玉茎,奇也不奇。”

这瑶娘被玉瓶说的淫火大炽,也不答话,只觉下身内衣湿淋淋一片,贴于阴口处,好似一个手掌一般,一阵阵凉爽传至阴内,户内粘腻,滑滑滚流,双腿不觉夹得更紧,那双手也压于其上,口中娇喘吁吁,呼吸急促,双乳变硬,缩于胸前,胸内,腹内欲火也炽,煞是难忍。

那玉瓶此时亦不言语,只不提其人姓名,讲得自己亦是情兴焰炽,阴中淫液汪汪,狠不得奔出书房,奔到海天房中,搂着海天,让那妙物儿插入阴内,狠狠弄个痛快,以解心中欲火。不觉将那手儿伸入裤内,用手自摸阴部,不多时,那内衣底部已湿如水棉,遂用两指用力揉那缝儿中间,挤那突起变硬的小肉核,复又插入阴内,用力搅弄,亦顾不得瑶娘在旁,口中轻轻哼叫起来。

二人不觉淫兴俱动,那瑶娘见玉瓶模样,知她亦忍受不住,遂轻声说道:“每次你来逗我开心,我苦守一年,多不动情,被你今日把我芳心勾引。”玉瓶忙道:“我们两个搂着弄弄如何。”此话正中瑶娘心意,二人遂搂抱一处,互用双手揉弄对方双乳。

瑶娘只觉玉瓶那双乳大而坚硕,高高耸起,滑如镜面。玉瓶只觉瑶娘双乳娇小秀美,在其揉弄之下,已渐渐变硬,顺着亮光,见上面已出现红色小点,知其已兴奋异常。二人手在上揉,下面亦不闲着,用膝部伸入跨间于对方阴处蹭动,在上碾压,不一会上面沾满阴中流出之物,弄得那粉白大腿湿了一片。

此刻,二位美人已忘乎所以,全然不顾那些。海天住处离的远,其他女眷亦听不见,遂畅快呻吟起来。瑶娘一边呻吟,一边感到自悦阳走后,自己从未如此痛快过,只觉浑身酥麻,舒服至极。玉瓶亦是飘飘欲仙,虽不及海天入得痛快,但亦可解一时之渴,二人不住以手用力揉搓碾压。两美人火盛情涌,磨磨擦擦,惊惊叫叫,齐齐累出一身香汗,两人酥软爽快,蜷身睡下,并枕而睡。

是夜,瑶娘、玉瓶合处一室,淫心相狎,那边海天独处一室,心骚风流。三人心病,皆是一样情肠,时一宿已过。正是瑞色日升,玄乌下祥光,春运景云开。贵娘先自起来,支照家业,令邱瑞开了中门,海天早起,梳洗完备,步入内庭而坐,这厢玉瓶同瑶娘,离榻临镜,画眉施朱,巧掠乌云,众人各自心中舒畅,独瑶娘心中哽咽不乐,自恨丈夫相抛,无以释怀,见笔砚几上,遂占一律。写道:

狂夫偕俊逝天涯,望断衔阳雁影赊。

孤伟玉质能如此,唯有窗前月印花。

咏罢,情恨恁炽,又慕表弟海天,风流俊雅,无愁无虑,甚是开怀。正此儿春,柳舒花开,燕语唧唧,禽鸟两两,偏奴寡孤驾,红颜命薄,愁闷难遣,长夜怎眠?枕剩袋,只因理直各别,直草当堂,若不畏此,则可以与表弟共寝,一双男才女貌。况周年已经苦守,昨被玉瓶言入肺机,深动憎弦。徜天怜念,前生有缘,千里而来,似乎有意,怎得何时何夜,共坐同欢,方趁我愿,其情不能释怀,自咏闺怨一绝,又写于素笺:

春光先到艳阳天,闺阁情心绣锦鸳。

徒移栏杆情醉处,桃花今笑柳含烟。

瑶娘写完,将素笺折成方块,入于袖内,移步庭前,同玉瓶见过母亲,与表弟环坐在侧共同食,说些家常镇江风景。海天毕起身,玉瓶微笑照应,两心共知。贵娘起身理事,瑶娘下堂,探龛中画眉喂食,左手拖垂,将袖内之素笺,遗落于地。海天有心,行步相窥,见瑶娘袖中落下一物,忙趋至瑶娘身后,弯腰拾起,不表。

却言瑶娘无心误将素笺遗落于地,海天只当有意于己。只见玉瓶辞回登轿,目视海天而去,母女送出回宅,银缺吐蕊,玉镜用户。海天出外就室,母女入内闭门。正是:

佳向已随流水穷,驾传夙侣今宵定。

又说海天拾起那素笺,藏于袖中,乃至傍晚,别了姑母,步入书房,来旺掌灯,海天将那素笺自袖中取出,拆开看道,原来是首诗,遂咏道:

春光先到艳阳天,闺阁情心绣锦鸳。

徒移栏杆情醉处,桃花今笑柳含烟。

海天读毕,道:“表姐其巧,才华独步。”追忆详解无奈。只得赴枕道:“怎的得与表姐一会,这诗中大是有意,徒移二字,叫我不要在家相会,那该如何是好。”想道:“我非金陵人,初来此地,怎知另有极妙之处,让我二人对面而谈,虽不能茸代盖侣,抑可完其两念。”运筹半夜,思索更阑,醒而复虑,虑而复想,一筹莫展,怎么也想不出一周全之策。无奈,只得睡下,将欲沉酣,猛然鼓掌笑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吾如何这般痴傻,稀乎丢了这一个“巧”字,且到来日与玉瓶相议,那娘子倒也聪明,且贯常此种事情,该有个巧妙的法儿。”又怪道:“那玉瓶上轿临去时,向我丢了个眼色,却是何意?定是那娘子又想与我相会。”又喜道:“此事多在玉瓶娘子身上成就。”想到此,心中已有了主意,不禁暗暗高兴,不久,即酣然而睡,一夜无话。

次日,海天早早起床,梳洗完毕,用完早饭,吩咐来旺看了书房,又道:“若姑太太问我,就说相公初来,出外散步玩景,明日方归。”来旺理会。

海天出得邱宅,心中自是高兴,也无心观其城中之景,心急如焚,直奔至旅店作事。出了金陵城外,不一时,早至仲望繁之毛家店门前。方进入店中,吴惠娘看见海天,忙笑盈盈迎上前道:“方相公请进里面奉茶,家长出外,不在家。”海天闻言,知她用意所在,遂放心入内坐下。玉瓶闻听海天话音,出来迎道:“冤家今日来的正好,我家长昨日起身,往山东赶四月二十八日,晓起即拜大菩萨去了。奴家正要叫店小二来请你,恰巧你已到了。”

玉瓶同海天进房,吃过茶,正欲行云布雨。吴惠娘却走来道:“妹妹,你且让我与方郎煞煞火,完了事,你二人慢慢顾弄。”玉瓶笑道:“头筹与你先捻去,我们好上大货的。”说完出去,管理门口生意。

那吴惠娘自从上次一别,已有两日与海天不见。上次狂欢,让她久不能忘,时时觉得阴内瘙痒,欲火难压,今日恰逢家长不在,海天又不邀而至,心中自是兴奋万分。

玉瓶刚走出房门。那惠娘即自顾脱衣,片刻工夫,身上已是不着一丝。此时又是青日白天,海天看得清楚,只见惠娘双眼好似欲喷出火一般,热辣辣盯住自己,双乳稍有下垂,但仍饱满挺直,乳头紫红,乳晕比那头儿略微淡些,二处交相辉映,那花儿亦是羞愧不如。玉乳只比那玉瓶大些,小腹平滑,那毛儿茸茸,自脐处直向跨间延展而去,似万只蚂蚁列成一线,阴部漆黑一片,中间稍有些湿润,那道红色肉缝隐在毛丛之后,隐约可见,整个玉体虽不及玉瓶美娘等人苗条纤细,但更显少妇本色,如熟透欲坠之蜜桃,内之汁儿几欲浸皮而出,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了下去。

惠娘见他紧盯自己细看,那腹没欲火大炽,只恨不得立即将海天搂于怀中,紧紧抱住,插弄个够。海天亦被其少妇风韵所迷。况这两日未近女色心中已是难忍,现只觉那丰腴美体,诱人心魂,只想将其压于身下,猛力抽弄,以泄腹内欲火。

海天迅速褪下衣裤,那玉茎从那毛儿之间已高高昂起,一翘一翘,如蛇抬头。惠娘双眼盯住那物儿,不觉吐下一口唾沫。阴中竟自快速收缩,她走上前,二人抱于一处,嘴儿对着,疯狂吮咂,惠娘抱住海天脖颈,把海天拉住,压在自己身上,双腿紧勾住海天腰部,身体频频上迫。

海天见她猴急,知其必是久旱之地,急待甘露润之,也不逗她,把那八寸长的玉茎,对准用力插将下去,惠娘立即喊叫起来:“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快快用力插弄,奴家想死你了。”一边叫喊海天,一边用力抱住海天脖子,狂亲不停。海天伏于她身子之上,头被抱住,只得抬股,用力下压。那惠娘感到行将下插之时,亦用力勾紧双腿,助他用力。

海天一气抽送百十余下,惠娘已是云环松散,娇喘不息,阴内瘙痒,已有好转。海天又抽送三五十回合,惠娘已是玉体酥软,如身处浮云一般,只躺在海天身下,轻声呻吟,那腿儿已松了不少,搭在海天背上,海天见其已达峰巅,遂抽出玉茎,躺于一边,欲待她气息稍缓方又再战。那物儿着实厉害,竟还未泄,直挺挺冲天。惠娘则魂消体软,丢了数次,腿肚儿不由抖了几抖,作那抽筋之状。

此时,那玉瓶在外,如火砖上蚊子,或立或坐,一样难煞,不能定止。闻二人云雨已毕,大姐姐坤占已漏,软麻不能再挡,气喘嘘嘘而遁去。随去随系小衣,心中暗笑,遂飞临海天身前,见那物儿仍高高耸起,上面光亮润泽,不觉心中欲火又猛然一窜,只觉小衣已湿了一片,自己爬于榻上脱下外衣,只留下裤在身。

海天此时已缓过气来,又觉精力百倍,遂把玉瓶搂于怀中,慢慢细摸,那玉瓶已是忍耐不住,早把那耸然玉茎握于手中,上下套弄。海天只觉被她玉手箍得结实,渐觉根部一紧,那玉茎又胀大若许,玉瓶也觉那玉茎猛然一动,套得更加迅速。

海天躺在那儿任她套弄,自己双臂抱住玉瓶,把脸儿埋入胸部两乳之间,钻着,舔着,用牙齿,舌尖,逗着那紫红发硬的乳头。每每吮咂时玉瓶便会畅声哼叫起来,只觉胸口一阵酥麻,阴部收缩不止,阴内又流出若许滑液,玉瓶闭上双眼,咬紧嘴唇。胸部大腿红了一片,只觉那舌头如手儿一般灵巧,上下翻飞,左右挑动,被海天逗得魂飞天外,好似正于月宫中漫游,不知将醉归何处。

少倾,玉瓶撑起娇躯,附耳低声说道:“我的乖乖,适才你已费力不少,现让奴家骑于相公身上,让你少憩片刻。”说毕,翻身上马,骑海天身上,胸部对着海天,把海天那玉茎握于手中,微起上身,对准阴户,坐将下去,一插到底。只觉那火烫物儿塞满阴内,紧抵于花心之上,腹部好似胀了许多,使那穴内盈盈实实,可又觉里面空空荡荡,那滋味自是无法诉清。遂双手摸着海天之胸,身子一上一下,用力套弄。海天双手伸至玉瓶双乳之上,一手一个,用力揉弄,如是揉面团般。

玉瓶干不多时,只觉双腿酥麻,毫无力气,节奏亦慢了下来。海天知她疲倦,遂道:“娘子下来,让小生弄你一个痛快。”玉瓶听闻,自海天身上翻下。

海天爬将起来,突想了一个新花样。遂让玉瓶伏身跪于榻上,双手撑起上身,海天移至玉瓶身后,上身挺直,手摸其臀,玉瓶想海天要从后部插送,遂作好了准备,只等那玉茎插入。谁想海天那玉茎并未插入,却用手摸起那出恭所用之物,玉瓶忙道:“相公,那也插得?那东西太小,如何弄得进去,即使进去,哪有插在阴内舒服?”海天道:“娘子莫担心,少倾便知其妙。”

说罢,那手儿从玉茎之上、玉瓶阴部沾些淫液,涂于后庭梅心之上,用手指在上揉弄。不一会,那儿即湿润一片,海天又用右手中指慢慢扣入其中,徐徐伸入。只觉那里面比阴内要紧若许,想及玉茎在其中会是何等舒服,不觉玉茎又翘了几下。

玉瓶觉得他手指插入,忙道:“相公慢些,奴家心中吃紧。”海天遂放慢了些,手指在后庭之内,四处揉压。玉瓶感到稍有些舒服,遂叫道:“相公快些,里面有些好受。”海天加快揉压,不一刻,只觉得里面润滑一片。知现时已可插入,遂抽出手指,用左手扶其臀股,右手稳住那晃动的玉茎,把那头儿抵在后庭口上,那头儿紧抵在上面。玉瓶只觉那儿滚烫如火灸,不觉轻轻呻吟起来。

海天又用力一顶,那头儿挤了进去,只觉被紧紧箍住一般,比玉瓶手儿还要有力,不觉口中倒吸一口凉气,“嗥”地叫了一声。玉瓶只觉那儿像已裂开一般,有些疼痛,喊道:“相公,快抽出,奴家受不住了。:边喊边用力晃动臀股,以图把那头儿晃出。海天怎肯轻易抽出,忙用双手抱住那粉白的臀股,只没有再向里插,口中喊道:“娘子,莫慌,片刻就好。”玉瓶方停下晃动。

少倾,海天又慢慢抽送,玉瓶已感到好了许多,也不叫喊,只是口中粗气直喘。海天见她不动。又一用力,把那玉茎顶在其中,玉瓶“啊”地喊了一声,感到那儿好似硬棒插入,昏厥过去。海天于是双手扶住玉臂,玉茎在里面抽送起来,越抽越快。玉瓶感到里面涌出阵阵快爽,传遍全身,大声呻吟起来,口中叫道:“我的心肝,你的花样真多,奴家几受用不住了。”口中叫着,臀股后迎。海天用力猛插,从那玉茎之上,传出阵阵快感,自小腹传至胸内,自胸内又传至头顶,海天兴奋异常,双眼紧闭,用力抽送,玉瓶只觉小腹,阴内瘙痒,遂用一手撑住上身斜着身子,另一手摸其阴部,手指插入阴内,自淫起来。

二人弄不一时,已插送了足足有二百下之多,玉瓶只觉两臂两腿软麻无力,遂叫道:“相公罢了,奴家撑不住了,快把那物儿抽出来罢。”海天此时已快到顶峰,听玉瓶娇声低语,求饶之声阵阵,心中不觉又是一阵兴奋,只觉那玉茎一阵收缩,一股精液随后从那玉茎之内喷涌出来,急射入玉瓶阴户内,全身一阵舒服,遂停下抽送,紧紧抱住玉瓶粉嫩臀股伏于其背。玉瓶觉他用力一挺,大叫一声,随后那里面烫得舒服,知他已泄,遂伏在床上,二人搂抱一起,大口喘息起来。

当下,只见二人浑身赤裸,躺于一处,交股叠背,相向而拥,身上遍红,大汗淋漓。海天那玉茎变软,搭于玉瓶玉腿之上,床上湿了一片,所铺之物,揉一团。

二人云散雨收,缓过了气,并肩而坐。

第十回暗室疾呼是依人

词曰:

红曙卷窗纱,睡起丰拖罗袂,

何以等闲,直睡到日高还未转。

催花阵阵玉楼风,玉楼人难睡眠,

有了人儿一个,在眼前心里。

且说那海天、玉瓶二人交欢完毕,相拥而坐。海天道:“我有一事,要你为我思量,我若事成,感情不浅,你我亦得久处,不知玉瓶姐允否?”玉瓶道:“冤家,我正要约你来商议长远之事,是我先替你出题目!”海天道:“承你美意,我猜着了。”玉瓶道:“君猜奴想何事,说来与奴听听。”海天笑道:“可是我表姐之亲否?”玉瓶笑道:“你这冤家,真是人俊色胆也大,正是你表姐之事。”海天道:“芳卿请示其详。”玉瓶道:“谁说与你听,你快亲我几口,我才告之与你?”海天亲了一口,遂央求玉瓶道:“好姐姐,快快与我听。”玉瓶笑道:“一口怎够,再多几口。”海天遂抱住香腮,在上猛亲数口,又忙道:“姐姐快说。”

玉瓶见他猴急,方停下逗他,对海天说道:“我那日祝寿,是夜与瑶娘共枕,我家所为的事,她尽知道,惟老母莫闻,她问我:‘这几日店中可有知己者来否?’我道:‘姐姐,半年也未有一个风雅的客人,前日方有两人,一主一仆,住旅店之中。’我将你这冤家与如此如此这般说明,讲得瑶娘情狂兴发。那时,我恨不得出来寻你,再痛快一次,只是当时不可。因此,我二人相搂,相互抚弄,如我们现今这般大弄大耍一番,大家急了一身津液方止。她又言守了一年多,不为兴动,被我把她芳心引动,我并未曾提那人是你。”

海天忙道:“你若言我,就不妙了,我今想一计,特来与你计议,奢求你为我行之,事成,小生自然忘不了你这美娇娘,我再待写时日便归家。”说到此,玉瓶忙道:“相公怎么还要回去。”海天搂住她道:“家中尚有老母须孝敬,小生怎敢不回,小生亦想留下,可怎敢冒不孝之名。”玉瓶停了一会,便叹口气道:“相公说的是,那你此次还是多留些时日,与我几人快活够了,这样可好。”海天说道:“小生正有此意。”又接刚才之话道:“若不为,我只有提前返家,恐亦不能再游此地,二位姐姐,从今以后,要与我会,恐路遥不能赴约了,须要作速设计,为我设想周全才好。”玉瓶道:“方郎,奴岂不知,你我情投意合,一时难舍难离。故此,奴家先以言语诱了她,再和你相商,怎么设法使你姐姐来会,那才更好。”海天道:“到是大缘法,幸你家长远出,我们正好作享。”玉瓶道:“怎样作享。凭君作为,我便帮你,也是有趣之事。”海天道:“这要烦你速到姑姑家去了,与我姑妈言,你只说你家长远出,须些时日方回,汝见姐姐烦闷,接到你家走走,解解姐姐闷怀,以防闷出病来,那倒不好。”玉瓶听罢,拍手称道:“此计妙极,相公不愧为书生,真真聪明异常。”海天又道:“瑶娘若应允,必要你同她一齐来,我便这日告过姑母,只言游赏金陵美景,以便出门,那时瑶娘到你家,将瑶娘假作你,先睡于房中,我亦不言明,待我事毕,你同你家大姐姐一同持灯来照,然后四人同欢,岂不美快。”玉瓶道:“此计大妙,便宜你了。”海天道:“你便宜亦多哩,日后我还补你,二位雅爱,又且同欢共乐,岂不美哉。”

那玉瓶与海天商议毕,遂转身忙与惠娘,惠娘听闻,二人俱是大喜。此时,海天要回,阂玉瓶道:“方郎,你先回邱宅,奴尾随而来,以免姑母疑心,那样反倒不妙。”海天道:“娘子想得周全,甚是细心。”

海天别了惠娘,玉瓶,先回邱宅。贵娘一见,道:“侄儿,着金陵城内玩得是否开心?此处比不得我镇江府。”海天礼毕,忙道:“小侄玩得开心,请姑母放心,此处六朝故都,名胜甚多,甚是好玩。”两下相见不表。

却说那瑶娘,自上次题诗之后,心中沉闷又与表弟不得相处,怄怄染病,心中纳闷,哽咽思索,倚枕懒起。贵娘守坐相劝,瑶娘只愁眉不展,口不答。忽阂玉瓶至,步入闺房,与贵娘见过,贵娘道:“我儿,前日多谢你厚礼,本欲退却,又耽心你家大姐姐怪我不受她的礼。”玉瓶忙道:“母亲多虑,女儿怎敢怪老母,薄礼不纳,倒又取扰。”母女二人见过礼,又向海天道过万福,见瑶娘在枕,忙问道:“大姐姐今日怎不起来?”瑶娘见了,勉强起来,桂香奉茶。

须叟掌灯,用过晚饭,海天入书房就寝。贵娘又至瑶娘房,与玉瓶说些家常,又道:“瓶儿,不知你来,不曾办得下饭。”玉瓶道:“是自家人,还要以客相待?”贵娘又说些闲话,遂道:“老身年迈,不耐久坐。你们讲讲,我要上床安息了。”玉瓶道:“母亲请安神,我们略坐坐。”桂香持灯引路,贵娘回房去了。

瑶娘、玉瓶见母亲回去,二人遂脱衣上床,环抱共语。玉瓶道:“姐姐,你道我今日前来为何?”瑶娘道:“你是来看我母亲。”玉瓶笑道:“一来是看母亲,二来是避狎客。”瑶娘笑道:“开了头,这么一件趣事,倒反来躲避,这是为那般?”玉瓶道:“我那家长,往山东去做四月二十八香会去了。那客昨日又来我家住宿,是已尝过甜头的了,今日我让我家大姐姐与他整弄一夜,情兴俱足。我回去,大姐姐又让我一夜,我实在承受不住,方到母亲家中一躲。”瑶娘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妹妹,想我当初未嫁之时,捱此长夜,指望巫山云雨之欢,谁想那畜生竟喜龙阳,每与我行事,不是死命用力,就是草草而完,令奴家甚是苦楚。今到此种田地,欢娱美爱之事,只好待来生重逢。我想不如削发空门,以求来世罢了。”言未毕,泪滚滚而下。

玉瓶见瑶娘甚是伤心,知自己不该触其伤心之处,遂忙安慰道:“姐姐休得烦恼,我在家中,终日只想姐姐这样一个美人,不能与夫君同裳共枕,以终百年之好,诚为可惜之至,今姐姐惨凄,形影相吊,你做妹妹的想了个主意,要与姐姐商议,恐姐姐见怪,烦了姐姐。”瑶娘道:“我二人还分彼此,妹妹有何事尽管说来,行辄行,不行则不行,何怪之有?”玉瓶遂说道:“姐姐切勿见怪,我便言之,听姐姐裁夺,尽小妹一点诚心。我店中客人,明日进城访客,倒不如我求母亲,将姐姐接至我家,只说去我家散心,母亲定会答应。至晚姐姐在我炕睡卧,那客人进来,只当是我,姐姐切不可言语,任他行之,事完,姐姐假意炕下小解,我便进来换你,不知姐姐心下如何?”

瑶娘听罢,脸羞红得到了耳后,轻言说道:“此事好是好,只是名声不雅,清节有污,有负我夫。”玉瓶道:“姐姐,你便有金石之心,那负心人却忍心弃了你去,到此,尚无一点音讯,字无半缄。人远情非,已至于此,姐姐何必为这种人守活寡,做妹妹的吐肝胆,以陈其二,姐姐也须三思,若是寻常下品之物,妹妹亦不敢开口,只因那物奇妙,世间罕有,况姐夫远离,你便情操如冰,在那远处之人,亦不得而知,想人生短暂,青春难再,欢乐有限。”

那瑶娘听罢,不觉心动,心中暗想道:“狠心之人相抛,叫奴家,倒是瓶妹言之有理,人生在世,不可虚度青春,青春一去不复返,况那人为异乡官,非我本地之人,一夜之事,料也无妨,且解片刻之渴,也是美事。”遂道:“妹妹说的在理,承你高情,将美满之事赠我,虽一宵之欢娱,也是前缘定数,明日倘事就,切不可扬丑于外,日后为姐的,必会重报。”玉瓶忙道:“你我亦算得是一家之人,姐姐何必见外,事议停妥,不知老母处如何言语?”瑶娘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我缘份如何罢。”

说罢,两人贴胸交体而睡。再说那海天宿于书房之中,亦是睡不着,翻来覆去,甚是难眠,枕上想道:“此事不知可得成就否?即使表姐点头应承,若姑母不令表姐出门,那亦是无用。”想一想,心中暗道:“若姑母不许表姐出门,我明日即回镇江府,誓不再到金陵来,若事就,乃玉瓶之功,我定要重重谢她。”思想半夜,方才睡着,正是:

妙计安排鸳鸯阵,巫山云雨到阳台。

到了次日,贵娘早起,梳洗方毕,坐于大庭之中,海天亦起个早,见姑母在大庭内,忙趋入内,礼毕,向贵娘道:“姑母,小侄要到家外一趟,游一游还未曾游过的名胜古迹。”贵娘道:“理当!侄儿尽管前去。”海天叩谢,出来,步入书房,命来旺安守书房,遂步出邱宅。

再言瑶娘,玉瓶商议停当,瑶娘假装俯枕不起,添了些腔调,做了个圈套,玉瓶梳洗打扮,对镜临妆。贵娘不久唤桂香陪着,来至绣房身近瑶娘炕边,见瑶娘伏枕不起,满脸犹豫伤心之样,遂道:“我儿心中不安,饮食不用,烦恼无益,只是沉睡,令老娘不安,这可如何是好?我儿还起身走走,不要把身子睡坏了。我儿你现今烦闷,悔不该招了那浪荡子,把你耽误,儿今可起来讲讲再睡。”瑶娘闻听母言,不觉流泪不止,玉瓶在旁道:“姐姐不要愁泣,使老母心中不安。”又向贵娘道:“母亲,姐姐纳闷,莫要恼坏身体,我家无人,我家家长到山东作大佛会去了,至五月方回,女儿在家也是无人说话做伴,抽这空儿,不如我接姐姐到我家,外面景物,解解闷,望老母允诺。”贵娘一听,说的甚是在理,转念一想,只不知瑶儿可想出去,遂道:“承你好意,不知你姐姐可肯去否?”瑶娘在榻上假道:“母亲,儿有甚心情,还去散闷消愁,索死休矣。”玉瓶在旁道:“既然老母同意,姐姐何须如此,妹妹扶你穿衣,快快收拾,到我家逛逛,爽利些再回来,也不添老母之忧,母亲年势已高,见你如此光景,如何不伤心,倘老人愁郁,叫我这作干女儿的如何是好?”且说且把瑶娘抱起,替她着衣,打扮。那瑶娘知母亲允了,又有玉瓶在旁帮腔,心道莫非天定,百岁良缘。

顷刻之时,瑶娘被玉瓶扶起,口虽不言,心中暗喜,身已就装,离炕临镜,梳洗打扮,掠云施粉涂朱,贵娘命邱瑞唤舆。须叟舆到,瑶娘,玉瓶登舆去了。

那海天在外,暗视相探,只见邱瑞领小舆二乘始去,喜得海天站不是,走亦不是。足蹈手舞,快步朝毛家店走去。不一时,只见二舆已至毛宅,瑶娘、玉瓶下舆入门,海天恨不得现在就进去,与瑶娘会面,只是无甚理由,亦不符原定计谋,只得在外闲等,心中又喜又急。吴惠娘见二人至家,忙笑着迎将出来,请瑶娘入室,瑶娘道:“多谢姐姐厚礼。”惠娘道:“区区薄礼,老母为何不全收?”“岂有全收之理?”两下相礼,坐下,玉瓶去换依,惠娘相陪,一应酒肴,早已备足,三人同饮到暮夜,至掌灯,酒饭撤席。

海天见天色将晚,慌忙来至毛家店。此时并无月色,店小二道:“相公为何此时来此?”海天慌忙道:“在城外周游玩景,一时归晚,不料城门已关,故来此借宿。”此时,吴惠娘在厨间,听到海天话音,忙道:“小二,请方相公客房坐坐,看茶吃,请用夜饭。”海天近来,随自用毕。小二取一壶茶与海天自吃。惠娘等用过酒饭,已是起更。各各洗面净收,惠娘先自回房。玉瓶又向瑶娘附耳道:“千万不要言语。”瑶娘点头笑答道:“理会得。”玉瓶道:“姐姐娘随即灭灯卸衣,上炕而卧,把往日愁尽便为喜,正是:

玉山先饮驾被暖,名花上苑待莺迁。

那玉瓶走至客房,海天迎道:“有劳姐姐费心,你二位迟迟而来才好。明日小弟自当重报,决不作薄情人也。”玉瓶道:“方郎,切莫忘了我同我家大姐姐之情。”不料,此时惠娘也在暗处潜窥,听着玉瓶对海天道达其情,心中欢喜道:“玉瓶妹妹果是好心人。”此以后,与玉瓶更加亲近。

却说玉瓶地海天道:“方郎,我先进去,你随后就来。”海天道:“知了。”心中兴奋非常。那玉瓶遂入自己卧房,走至炕前,低低对瑶娘道:“姐姐,那人来了。今夜我作成你,你明日怎么谢我哩?”瑶娘道:“我心大为可表。”玉瓶道:“姐姐,你宽心慢慢受用,我今去也。”话毕,抽身出去。

海天躲在旁边让玉瓶出房。海天入内将门掩闭,脱衣卸袋,浑身不剩一体衣物。那瑶娘此刻衣裳亦是褪尽,赤身躺于床上,只拿一件薄被盖住玉身,闻海天脱衣之声,心中好生激动,身上微微发抖,只觉得眼皮跳得厉害。海天赤身走至炕前,见瑶娘躺于床上,一动不动,心中暗暗高兴,想到瑶娘现尚不知谁与她相会,觉得甚是好玩。海天轻轻掀开薄被,只觉得一阵香气迎面扑来,淡而不浓,香而不腻,身上一阵清爽,暗想,表姐身上定是甘美可人。瑶娘见那人掀起了被子,也不知他现在何样,那物儿有多么厉害,心中一阵狂跳,好象要冲出心房一般。

海天暗想表姐已是良久,今日得与表姐相聚,确是费煞心机,现表姐已在眼前,浑身赤裸,等着自己,心中亦是狂喜异常,那玉茎在小腹之下不觉已是高高翘起。

海天爬上炕,躺于瑶娘身边。此时瑶娘侧身面向里,海天正躺在其后。海天亦侧躺与后,用手轻抚其玉背,只觉得上面柔嫩光滑,温热如春。瑶娘见那人抚其后背,心中已是按捺不住,况刚才相等之时,因想那交欢之事,阴内已渗出少许淫液,忙翻转身子,面对海天,展玉腕相抱,小嘴往海天脸上相凑,寻那诱人的嘴儿。

海天亦用手搂住,迎面相亲,口中叫道:“我的玉瓶娘,心肝,想得小生如苦,今夜我定与你尽兴。”瑶娘不语,只觉其声听来耳熟,因已焦渴不待,也顾不了那许多,只是相迎亲嘴,只觉得那人嘴唇薄而有力,双唇时而衔住自己上唇,时而下唇,那舍尖硬朝自己口内相伸,嘴唇,舍尖润泽甘美,不觉脸上发热,娇喘声声,胸前那双乳鸽亦是不住扑翅,瑶娘舌尖亦主动相迎,与之搅在一起。那舌尖不顾自己舌尖,在瑶娘口内四处相探,探得瑶娘情火猛窜,口内香津四溢。海天亦觉表姐口内,香津莲莲,香气直贯鼻中,那娇唇小巧可爱,恨不得长久留于口中,二人紧紧相拥,吮咂在一处。

此时,海天口在相亲,手亦不闲,抚其后背,摆弄一会,慢慢下移,只觉稍有下凹,原那是细腰,在上抚摸一阵,又向下移,又觉得手儿在上升,那儿已是丰腴之臀,只觉上面光滑丰满,弹性有余,那手儿便停在上面,左右揉捏,爱不释手,海天暗想道:“我这表姐美姿风骚,比吴惠娘,阂玉瓶二人,更是有趣之致。瑶娘觉那手在其身后相抚,只觉得后背,臀处痒得钻心,那温暖光滑之手掌,好似慈母之手,摸来抚去,舒服非凡,不觉扭动娇躯,口中轻轻呻吟。

二人相向而抱,瑶娘那娇小美乳时时轻抵海天胸膛,好似蜻蜓点水。海天只觉得胸部痒得难受,遂把手自那臀部移开,手抚在那玉乳之上,只觉得那玉乳娇小可人,好似一圆锥,虽小,但挺拔耸立,上有两小小乳头儿相缀。那一对玉乳在海天抚揉之下,少倾,即已变硬,乳头在玉乳之上硬硬崛起,海天抚弄一时,爱不释手,身体下移,嘴轻触于乳头之上,两唇把那乳头噙住,慢慢搓压,时时吸吮,好象婴儿进乳一般,随后,嘴巴大开,尽力把那香乳吞于口中,只留小部分在外。那玉乳在口中如一酥软化渣之糕点,似化非化,只舌顶唇挤,玩弄起来。

那瑶娘被他噙住一乳,腹中不觉一热,阴部愈发收缩得紧,一股欲火在体内燃器,遂用玉臂紧抱海天头部,把那海天头部紧压于玉乳之上,下身阴部痒得厉害,直往海天下身相靠,望寻得一物相触,以解阴部饥渴。

海天口含玉乳,交替吮吸,那只手儿又另一乳上,移至小腹,触动肚脐,在四周轻划。瑶娘只觉腹上好似有小虫在爬,瘙痒异常,不觉呻吟声渐大,闭上双眼,脸儿仰起,咬紧玉齿,用力忍住,下身不停扭动,海天划了一会有继续下伸,摸到瑶娘那毛儿,上面湿了许多,那毛儿浓密粗硬,卷曲于一处。

海天手指分开,插入毛丛之中,手掌捂住整个阴部,手儿被两腿夹紧。海天遂用腿撑开瑶娘双腿,手儿继续揉搓。只觉那肉丘之间,裂开了那道渴慕已久之肉缝,阵阵淫液从中溢出,顺着一侧玉腿延股而流,海天用手挡住,把那手掌在瑶娘整个阴部细揉,不一刻,那毛儿已湿了个透。瑶娘被他揉摸,只觉那阴部被他搓的火热,腹内如翻江倒海一般,只想让那物儿快快插入阴内,以解心中之急,玉腿时时夹紧,但被撑开,阴内又痒得钻心,身上痒得难受,恨不能即时死去,口中气喘如牛一般,牙齿紧咬玉唇,呻吟之声大起,亦不怕别人听见。

瑶娘隐忍不住,遂大叫道:“心肝,求你别在折磨奴家,快快把那物儿给我,奴家实在忍受不住。”海天听她娇喘,闻那欲仙欲死之音,亦不想难为表姐,遂把瑶姐平放于榻上,分开其双腿,臀下垫一枕头,使那阴户高高挺起,自己伏于身上,把那玉茎在其阴部研磨片刻,轻轻插将下去。瑶娘一年有余未受此等物儿插入,不觉“啊唷”大叫一声,只觉阴内满满,玉茎在里面不动,日那头儿却一点一点,好似鸡啄食一般,阴部酥麻,阴内火热。不觉紧抓海天手臂,双腿不知放于何处为好,只觉自己仅似一只空空皮囊,脑内一片空白,过一刻,脑内稍是醒转,忙将玉腿缠于海天腰上,口中叫道:“我的宝贝,快快插进,今晚奴家就是你的人,快快插来,奴已不待,弄死奴家罢。”

海天玉茎在阴内一动不动,只欲将表姐欲火激得更旺,只觉那阴壁阵阵紧缩,好象手儿相握,阴内火热,湿润滑腻,煞是舒服,不觉把那玉茎胀了几下。听表姐淫叫,勾起腹内熊熊欲火,遂把身子上下抬压,玉茎在阴内抽插送起来。只听瑶娘呻吟之声不绝,头左右摇晃,手儿紧抓海天手臂,阴部时时上迎,二人之间发出“滋滋”之响声。

海天咬紧牙关,大腿用力,臀部前压,整个身子好似一张弓,阵阵快感时时泌入心睥。片刻工夫,即插送百十余下,只见二人阴部淫水滴淌,瑶娘两腿酥软,从海天腰部滑下,两股大张,阴内津水涓涓!双乳在胸前晃动,如白鸽展翅高飞,身上香汗淋漓,娇喘吁吁,淫叫阵阵。海天身上亦是汗水滴流,气喘如牛,口中“啊啊”之声不绝,遍身爽美。

二人又干片刻,海天叫道:“美煞我也!”瑶娘随声附道:“我的亲亲,弄得我快活,如了前世之缘,今日共君一夜,胜奴那浪子一年。”海天连连抽送,玉茎在内拱拱钻钻,伸伸缩缩,吁吁刺刺,若鹅鸭噙食之声。瑶娘花心亦弄开了,昏去又醒,醒来满身如柳摇,肢似拨鼓,哼叫不止。二人大弄大迎,已至三更时候,瑶娘浑身无力,忙道:“相公下来,让奴略停一下。喘个气儿,然后再弄。不然,我必魂散。”

海天怜其娇媚,初逢大敌,恐苦了她,若她吃不消,倒伤了身体。遂抽出玉茎,在瑶娘阴部拭了一拭,躺于瑶娘身旁,相拥而憩。瑶娘今夜如得奇宝,心中自想:“只此一宿,以后恐难再遇此等美物。”不禁舒心相投,淫情大炽。

海天躺在那儿,心中欲火难压,遂用啊后捻捻瑶娘双乳,又摸摸遍身肌肤,细嫩光滑,柔嫩有加,说道:“玉瓶姐好个丰丰满满的身儿,直如仙女下凡,嫦娥在世,小生那世修得福分,竟得你这每人相陪。”说毕,就捉住瑶娘一只玉手,扯至那仍坚硬如棒之玉茎旁,笑了笑,道:“你那好物儿,也得我这大东西,抽弄方妙。”瑶娘用手触碰,只觉上面滑溜溜,热如炽炭,只不知那物儿到底有多大,猛地用手箍住,把那物儿用手一摸,上下一套,心下一惊,嗳呀道:“先前插弄如何不觉,这会出来,倒如此之大。倒有七八寸长大,其硬如铁,其热如火。”说着话儿,把那物儿握于手中,搓搓捻捻,一时兴动,又让海天上身再干。

海天站起,亦让瑶娘站起,二人相向而立,瑶娘稍低一些,遂站于一小凳之上,此时二人阴部正好相对。海天抱住瑶娘臀部,瑶娘一手搂住海天脖颈,一手握住那物儿,将其导向阴部肉缝。海天用力一挺,只听“滋”的一声,插了进去,瑶娘大叫“嗳呀”,海天遂用力抽送起来,二人口中又传出舒服畅美之呻吟。瑶娘立于几上,相迎了五十余回。瑶娘不觉翘起两腿,缠住海天腰部。海天双手托其大腿,用力顶压。瑶娘只觉此种姿势虽无躺倒那般快速有力,但二人阴部相贴甚近,每次冲顶,那头儿皆深捣花心,亦是别有一番情趣。海天抱住瑶娘,走到墙边,让瑶娘之背靠于其上,自己在前,用力抽插,次次冲开花心。

瑶娘被弄得十分美快,那腹间好似多了块肉,口内娇喘,连忙问道:“这么大妙物,令我快活死也,冤家你是何处人氏?姓甚名谁?何不对奴说明,你有此神物,想来并非天生,定是异法秘授,方能至此。”此时他俩已又弄了百十回合,海天双腿发软,抱起瑶娘躺到了床上,边喘边暗想道:“还是表姐聪明非凡,他人焉能悟得。”忙答道:“心肝,我取出告之于你,还是停在里面讲。讲若讲了,不许你叫我提出来。”瑶娘道:“呆子,奴恨不得将你那妙物时时刻刻放在阴内,就死也放不得了,你怎说欲取出来,你今放于里面,快快讲明就是。”

海天遂把在镇江府遇算命先生,先生教他房中养生之术讲了出来,又把那方法细讲一遍,只听的瑶娘连连称奇,自想:“原来世间还有如此奇闻怪术,奴只以为那物儿只有天生,那有后成,现今是信了。”海天见她不语,又道:“宝贝,小生尚有诗句一首,姓名俱含于内,卿试猜评,便知小生是谁。”瑶娘道:“你把那诗句念与我听,我猜猜就是。”海天道:“春光先到艳阳天,闺阁情心绣锦鸳。”海天才念此两句,瑶娘忙道:“奴家做的诗,你怎的也知道?”海天笑道:“你想我的声音,可有些系你府上那一个?”瑶娘初时紧张异常,细听行欢之人声音,今听海天提点,细心一想大惊,道:“不好了,是自家人。”海天道:“正是小弟海天,如今亲更亲,何须再疑。”瑶娘羞红了脸,心中暗想道:“事已至此,弄了大半夜,百般丑态,俱已尽献。还喜是自家表弟,尚在此处,如若落于他人之手,又该如何?”

想到此处,瑶娘心中已踏实许多,又道:“表弟,奴家那不成才的姐夫抛奴远去,奴自叹薄命,苦守空闺,今幸有玉瓶妹作法致有此行,今为姐的倾身相待,不知表弟你意下如何?”海天听罢,心中万分高兴,只是想到父亲大人三年孝期未满,不能相聚,方道:“表姐之苦心,小弟自是知道,只是现在三年孝期未满,不敢娶亲。”停不一会,忙又道:“表姐你道这般如何?你先在家等上一年半载,等孝期一过,小弟即提亲婚取。”

瑶娘想了一会,也无他法,遂道:“也只得如此。我前日与你初会之时,情兴已自注意于你。今日虽是玉瓶作法,也是前世的缘,表弟不要忘了表姐即可。”海天听了大喜,仍又鼓揖摇舟逆风破浪。亲更亲,美上美,瑶娘这会舒心风流,忘愁解闷,想这缘法,实是奇会,遂将股凑迎,吞纳相故,口中叫道:“知心中意亲弟弟,你今夜必定弄四你姐姐,不放回家了。”海天道:“我的俏丽娇媚的姐姐,快活死我了,我也真真乐死。”

二人又干将起来,瑶娘阴户翕翕,好似要开口讲话。海天玉茎昂昂,早已花房吐露,用力抽送。少顷,海天让那瑶娘躺于床边,自己立于床下,抬起瑶娘一条玉腿,架于肩上,另一腿,顺那炕边放着,那丰腴之臀悬于炕外,海天叉开腿,一手扶那肩上玉脚,一手扶那玉茎,对准肉缝,一插到底,没入根部,随即把那扶玉茎之手叉于腰间,腰部用力前送,玉茎次次插至花心。瑶娘身体亦随海天腰部,一前一后,海天用力插送,瑶娘用力相迎,那玉茎根部的囊儿撞于瑶娘阴上,发出“啪啪”之声,瑶娘口中淫叫之声不断。

海天听那“啪啪”之声,又兼瑶娘淫叫之声,那欲火更为高涨,腿部用力,身体前倾,狠弄起来,那瑶娘已觉方才之乐,想到此等良机不多,此时不弄,再待何时,也是用力收缩阴内,紧夹那玉茎,一手抚两乳,一手伸至双股,揉弄那唇儿,直激那玉茎。海天顿觉更妙,身上轻松,不觉甚累,那阴内夹得甚紧,阵阵快感传遍全身。那瑶娘只觉得那物儿在阴内左冲右突,忽上忽下,不时挑弄,阴内如百爪相搔,不觉兴奋地大叫:“我的亲弟弟,我要死了,你快将姐姐那物儿挑破罢。”二人干了多时,瑶娘泄了数次,死去活来,累得娇喘不停,只在炕上,一动不动,任海天抽送,海天又弄了一阵,只觉那玉茎猛胀一些,那热热之阳精泄入瑶娘阴内。瑶娘只觉阴内灸暖,“嗥”地一声大叫,手儿紧捂阴部,魂已飞矣。海天放下玉腿,抽出玉茎,爬于炕上,与瑶娘共枕相寐,正是:

相述恐是阳台梦,今日同欢旅店中。

第十一回醉卧花间宿柳客

诗曰:

人靡不有初,想君能终之。

别来若年岁,旧情何可期。

重新而忘故,君子所犹饥。

寄身虽仕途,岂忘君须叟。

既原不为薄,想君时见思。

话说海天与瑶娘,得玉瓶相助,相聚于毛家店。二人方住云雨之事,只见阂玉瓶,吴惠娘,持灯同至卧室,奔至床前,用灯相照。此时二人正搂抱一处,歇息,见二人来至炕前,忙松了手。

那玉瓶,惠娘只见二人皆赤身躺着,炕上湿了一片,不禁笑出声来。玉瓶道:“如今亲上加亲,可是好了。”惠娘附俣道:“暖多添絮,真是有趣。”那瑶娘此时亦不大羞,笑道:“二位姐姐,此乃我家家物,主人见之必取。”

海天此时见三美在侧,那刚泄精之物不觉又是一翘,又想与三美共乐,遂道:“鲍生尚且不足,既得陇又要望蜀。你说这可如何是好。”那二人早已按捺不住,忙道:“姐姐来为你消火。”

惠娘急忙脱衣,玉瓶即时露体,齐齐上床。这一个,光身如玉欺瑞雪;那一个遍体香姿赛兰庙。海天仰卧,那玉茎高高耸起,只是尚未硬实。那惠娘即用手抚弄,不一时,玉茎又坚硬如初。惠娘飞身而上,将那玉茎直塞入阴内,阴部用力收缩,一上一下,插弄起来。那二人进屋之前,阴内已是淫水不断,此时,弄得更是顺当。玉瓶在旁,搂住海天,连连亲嘴,自己一手揉那阴部,手指插入,用力搅动。海天双手抚惠娘双乳,用力拉扯,惠娘窜上坠下,如水浮葫芦一般。

未几,惠娘已花雨流沥,浑身存液,满口香液,停车住辔而卧。玉瓶见状,淫兴大动,一跃而上,握住玉茎在手,导入阴内,深挑于琼室。海天大展玉茎,猛突死钻,加劲刺射。玉瓶连声哼叫,大称快美,淫津四流,四肢酥软,乌哭停枕,体迈湘纹。瑶娘在旁观看,见二人纷纷下马,笑道:“二位姐姐,就好似饿蚊见血。”亦不多时,玉瓶香肌零落,玉蕊凋零。

那瑶娘心中爱惜表弟,恐被神伤,不忍再举。怎知海天,自那次偶遇高人,经十日将那玉茎养大,阳气亦是盈然,千战不败,万敌不泄,运动玉茎,一宿可御五女,岂惧二三妇。

海天见瑶娘亦兴动,忙道:“姐姐,莫要担心,快快上来,弟弟挡得住。”瑶娘一时淫兴难定,闻言,心中大喜,将身一跃,亦跨于海天身上。海天将玉茎猛胀,只见上面青筋暴跳,乌紫发亮,那头儿如肿起一般。瑶娘微微起身,然后一蹲,那玉茎直突入瑶娘阴内,立透于花宫,刺桃于琼室,撼摇不停,情穴将裂,那瑶娘霎时间香汗泛滥,流溢于裳,满床芳霞。

只见那鸳枕上,一龙卧于三姝,锦裳之间翔于一凤,忙忙之淫兴,将夜色舞过;草草之鸡鸣,将旭日唤起。四人未得闲暇,见天已明,惠娘披衣先住,启户开店,打点生意,玉瓶忙忙穿衣,上厨烹调,准备饭菜,海天,瑶娘草草下床,各着衣服。

瑶娘道:“喜即我与你一夜之情,非是陌路,回家别有他议。”海天道:“姐姐,表弟粗俗,夜来苦于尊体,切勿见怪。”瑶娘道:“表弟切莫如此,姐乃残花败柳,蒲姿陋质,傀法郎躯,毋以淫奔自贱。”海天道:“此言太谦耳,能与姐姐同处一宿,已是小弟福分。小弟那敢言表姐之躯为残花败柳。姐姐先行,愚弟附尾。”二人梳洗毕,惠娘、玉瓶排列菜肴,件件完备。海天与瑶娘尚在房中细语,二人经过一宿之战,情如胶漆,消尽半栽忧伤,不忍就此分手。海天道:“贤姐姐归家,姑母内训极严,我二人如何才能再次一欢?”瑶娘道:“今既就枕席,岂不望共久远。我归家看其动静,倘若得暇,老母不防,便有好音报君,以便再次相聚。”海天闻言,方把担心之事放于一边。

此时,阂玉瓶与吴惠娘同来,请二人用饭。海天、瑶娘谢了,步出房中,见杯盘累累,已列桌上,四人环坐共饮,饮毕,瑶娘作别,先回府内。瑶娘乘舆回至家中,见老母已早早起床,在堂中料理家务,桂香在旁服侍,瑶娘忙上前见礼。礼毕,忙道:“有背母亲,”贵娘见女儿归来,不似昨日离家之时,欢容意美,别样精神,真真换了个人儿,心中自是高兴,忙道:“女儿昨日玩得如何?定是那玉瓶儿侍侯有方,我儿已大变样也。赶日,老身定要谢谢那玉瓶儿。”瑶娘道:“女儿玩得高兴,在玉瓶妹那儿,果然取扰。女儿已想开了,是那负心人对不住我,我何必自残身子,使老母担忧,女儿以后定要尽心服侍母亲。”贵娘一听,开怀大喜,道:“这就对了,就对了。”母女二人相谈不提。

且说海天在店中,仍同阂玉瓶、吴惠娘欢狎,至日将西坠,方辞别二人,回至邱府,来旺在门口相迎,忙道:“公子,姑太在内,等你吃夜饭。”海天闻言,连忙赶入。贵娘一见海天归来,道:“侄儿,金陵较镇江,大相悬殊,不称赏玩游觅。”海天道:“姑母,地土风俗,各各不同,侄子玩得甚是开心。”

二人说话之间,那桂香已将酒菜摆好,贵娘居上,海天在左,瑶娘在右,同酌罢,吃过夜饭,辞出内宅,海天独寝书斋,瑶娘侍母于内,各务毕,瑶娘回自己房中而寝。

瑶娘躺于床上,自是睡不着,淫愁兴恨,但送入东流,嗟叹之心黯然,欢乐之念顿生,自怨道:“想我瑶娘,真是糊涂。竟为一负心人伤心了半载之久,他即弃我而去,我何苦再为其守身如玉,纵那浪子回来,吾亦不理他一理。亏得玉瓶妹安排,得与表弟相会,以解我心头之忧。”又想道:“初婚浪子淫乐,奴只道男子妇女一体皆然,原来那物儿男子大小亦是不一,长短难同,这还罢了,怎么我表弟之物,竟有如此之妙,竟能长举不倒,连弄三女,尘世实无可比,如若不试,莫知其妙,我与表弟也是前世有缘,若非前缘,焉能得会,不是玉瓶妹店中之御,奴焉能饱享彼之乐。”但看瑶娘此时,满脸儿皆着红,一点空心儿百媚娇,灭灯侵枕,也不念孤枕薄裳,亦不叹更长漏永,只是欣欣而睡。

再说那海天,饭后回至书房,解衣就枕,有自得之趣,百喜交集,躺于床上,亦是如瑶娘般,碾转反侧,难一安眠,想道:“我方宝玉今世真是造化。闹元宵,竟巧遇美娘,得一夜之欢;在梅兄家中,又遇二美姑嫂,享尽平生之快;看我姑母,行至中途,梦中游入一花园,行至蔷薇架,木香亭,见到二个女子于亭间嬉戏,皆生得柳眉杏脸,花容月貌,我此时精神狂逸,向前共语,言语未几,那一女子拿起球儿,向我劈面打来,我一时惊醒,如此看来,那球气定是团圆之机,后到金陵城外天色已晚,栖于毛家店,得阂玉瓶,吴惠娘相会,且方能就此良缘。”你看这海天,风流才子多潇洒,得意高人爱花月。拥裳傍枕而卧,再不提更长羁客旅。一宿漏止更尽,又是天光日晓,不觉又是一夜。

却说昨夜发生一事,二位相思之人却毫不知晓,贵娘更是不知,只有来旺与桂香知晓,那来旺本是中年之人,兴欲极高,自从随海天来探姑太太,已有些时日不近女色,心中自是如油煎一般,那来旺初来邱宅,即瞅见瑶娘漂亮,桂香亦是娇娘,只因那瑶娘为公子表姐,即使有好处,也是公子所享,那能轮到来旺,来旺遂把眼光瞅上了桂香。那桂香年约十七八,长得也算端庄,与瑶娘无法相比,较之家中之妻秋兰倒是不离左右,双眉拂翠,刘海前垂,方正脸型,双眼大而有神,两腮一对酒窝,只那嘴稍大了一些。

昨晚,众人睡后,来旺悄悄溜出房间,不敢惊醒海天,摸黑来至邱宅仆人所住之处,见桂香房中尚亮着灯火,悄悄爬近窗格,用舌尖舔破窗纸,拿眼朝里直望,不禁欣喜若狂,腹下那物儿骤然翘了起来,原来桂香见众人已睡,遂自厨中提来两桶温水,搓洗身子。

来旺在窗外偷看桂香净身,手儿不听搓揉自己那物4。只见桂香脱得精光,止有凌波小袜与绿鞋不脱。桂香站起身子,立于浴盆之外,背对来旺而浴,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用湿巾搓洗,那样儿愈显风流,分外雅趣,玉体光润如脂,红白争研,无不可意。

来旺看得性起,眼睛不眨一下,心中焦急万分,只望桂香转过身子,看上一看那乳及私处。手儿在那物儿上用力套弄,不一会儿,只觉得裤内湿了一片,那物儿亦硬如木棍,顶起裤子,高高撑起,好似腰间搭了间小屋。

当然,那来旺停下了套弄,睁大了眼睛,大气亦不得喘。原来,那桂香转过了身子,只见那前部更加迷人,身上三点在灯光之下清晰可见,阴部高高隆起,那毛儿甚是浓密,被水打湿,贴于阴部,如一块新拈成之毡子一般,那缝儿清晰可见,上面沾着水儿,更觉得湿润诱人,上面红扑扑,滑溜溜,几滴水珠亦顺着那几丝毛儿向下滴,那两乳如脂般白皙,已大如拳头,头儿淡艳,如两颗红杏点缀于双乳之上,身上水珠滚动,热气缭绕,如出水芙蓉,又似仙女临凡一般。

来旺看得目瞪口呆,十分动火,已是把持不住,遂离开窗户,试着去轻推房门。也是桂香粗心,竟没有栓上房门,只半掩着,让这家伙钻了空儿。那来旺见房门未栓,心中又是一阵狂喜,遂轻推门进去。此时桂香已坐于盆中,他急急卸光衣服。桂香一见,欲起,怎奈身子又湿又光,起来不得,只得缩于水中,想喊,又怕被人撞见此等丑事,心中又急又羞,只让那来旺快快出去。来旺现已是欲火焚身,哪听她话,赤身直入盆中。那桂香被他挤入盆中,忙以两手遮掩着阴户,那身儿已被来旺搂于怀中,亲嘴乱捏,无所不至,甜言蜜语,调得火热,急待求欢,口中一阵“心肝,宝贝,乖乖”的乱叫起来。

那桂香见事已至此,料已不免,况她亦是十七八岁,已懂得男女之事,又见来旺不算丑,身子又壮,尤其那物儿高高翘起,那脸儿早已羞红。在来旺怀中挣了几下,亦不再动,心亦微允。那身子抖动之时,于水中微有乍响之声,似她正在呻吟。

来旺见桂香不动,知她已允,心内又是一喜,把那桂香紧抱于怀中,那手儿急伸入水下那桂香阴部。桂香用手捂住,不许他摸,来旺将那手儿移开,自己之手捂于上面。那桂香本为处子,何曾被人摸过那儿,“啊”地叫了一声,又怕府中之人听见,亦不敢大叫,只在那儿呻吟,捶打来旺,浑身水珠飞溅似仙女散花,激得来旺心兴狂发。来旺摸到那阴处,只觉上面毛发丛生,自于水中飘动,遂将手指伸入在毛丛中,用力揉弄,上面柔软紧绷。来旺跨间那物儿兴起,又挺了一挺,抵住桂香臀股沟之中。桂香只羞得脸儿红似胭脂,腹内一阵躁动,躺在来旺怀中,自个儿浑身轻扭,于来旺怀中蹭动,双目却不敢去看来旺,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那手儿在阴部蠕动,好似虫儿爬动,痒不可支,口中叫着:“不可如此,不可如此。”来旺摸那缝儿,只觉得两边肥嘟嘟,滑溜溜,如那香唇一般,手指又向里伸,觉得那口儿还未开,倘是处子,心中想道:“还是莫扣,少过片刻,待我以那物儿刺开,那更是妙不可言。

此时,桂香被来旺摸得忍受不住,欲火大炽,也不顾许多,只紧抱来旺脖颈,一双火烫唇儿在他脸上蹭个不停,身上不住颤抖。来旺轻晃下身,让那物儿在桂香身下口儿处蹭弄。桂香只觉一粗硬如木棍般的东西,温热热,柔兮兮,于已那小解缝儿处来回走个不停,知是来旺那物儿。只一会儿那上面便热如沸水,粗大非凡,顶得自己一阵兴动,亦把手伸入水下,悄然以葱指去摸那物儿。刚握于手中,不觉“嗳呀”一声大叫,未料到那物儿竟是如此之大,自己那小小东西如何盛之得下,心中不由紧缩,那物儿握于手中,捺于臀下猛搓,只觉得那物儿不时在手中胀上一胀,翘上几翘,如似调皮猴儿急欲挣脱手掌。来旺在桂香阴部搓了一阵,又将吗物儿移到桂香双乳之上。那儿已是硬了起来,乳头翘于双乳之上,遂以手来回挤弄。桂香觉得双乳为其挤弄得有些痛疼,双乳亦是渐渐发胀,似那鼓气之球,愈来愈热,愈热愈紧,直绷得她双目发花,阴部没了抚弄,反倒更加骚痒,口中叫道:“我的大爷,不知为何,我那口儿里处麻痒难耐,求你找什物为我搔的一搔。”

来旺听言,只觉那物儿亦是胀得难受,体内欲火乱窜,遂拨开桂香那双玉腿,把那物儿露出水面,抵将过去。桂香一眼瞟见,吃了一惊,唬得香汗如珠,紧蹩双眉。只见那物儿如蛟龙出水一般,高高昂起,那头儿更是粗了许多,紫晶晶,头儿上有一小口,张张合合,似要吞了什么,忙摇头道:“偌大东西,怎声容得进去,再使不得。”来旺忙道:“妹妹且莫怕,那物儿乃妙物,初进之时有些痛,一会就保你乐得求他别去。”

来旺多方哄恳,再三欺骗,掀她转去,仰面向上,划开两腿,一手扒开那唇儿,见那缝处,如樱桃迸裂,鲜红可爱。遂凑合着,趁水带滑孜孜的钻弄进去。虽觉初时艰难,那道儿有些狭窄,一连几推,已把那头儿推了进去。那桂香痛得紧咬玉齿,手抓盆沿,香肌颤栗锁眉闭眼,只不敢看那物儿一眼,口中叫道:“亲达达,慢些,奴家忍受不住。那处已自裂开。”边叫边晃着那玉臂。来旺低头细看,见那头儿已进,只留一柄在外,那两片红唇夹着那柄,如口噙住一般,心中欲火急升,又慢慢研研塞塞,已挺进了大半,恰好搠着花心。桂香只觉身下被塞得甚满,撑得难受,即痛又痒,仿佛那身子化做了水一般,口中大声淫叫,一只手儿,时儿摸小腹下面,时儿扶住盆沿,只觉小腹又高了一些,来旺见已抵到花心,遂把那物儿慢慢抽送,像鸡啄食一般,连顶乱抽,一股血儿流入盆中,慢慢消解。那桂香那里承受得起,伸手一摸,还有寸余在外,感觉粗大,桂香心头大骇,想那物尚未进完,就已疼得半死,如若全然进去,不死那口儿亦必大裂,不容再进,扯过裙带缠住那露于外之一段,不许多进。

此时,来旺淫兴愈炽,带水抽送。来旺顶一顶,两只腿摇动,一晃一晃,平增无限佳趣。水声唧唧。低头一看,盆内之水其色微红,又听桂香淫声,来旺尤觉高兴,暗自解掉裙带,挺身一顶,那物儿全根进去,只觉得那头儿冲开了花心,向那宫内直直探去。桂香不防,痛得大叫“啊呀,你这坏东西,顶死奴家了,难道你要害我不成。”连忙用手挡住来旺前倾之身。来旺只管做活,将她紧紧搂住,一连几耸,次次穿透花心。那桂香在来旺怀中大声呻吟,只觉得那头儿已将阴内穿破,硬梆梆,热辣辣,好似手臂在内,乱抓乱搔。

桂香娇声婉转,哀鸣不胜。来旺心生珍惜之念,遂不敢逞强兴。二人抽送百十下,来旺只觉根部猛然收缩起来,知道要泄,想及若泄于桂香阴内,怕惹出祸事,遂忙把那物儿抽出,只见一股粘糊糊浆液射将出来,射在桂香小腹之上,又滑入水中。桂香正在欲仙欲死之即只觉阴内空荡,腹上一热,烫得难受,睁开酥眼一看,那白色之液正溶于水中,那物儿上面沾了少许,正向下滑,淫心大动,异常欣喜,暗想:“此人虽是有些蛮,倒也心细。”

这一弄,桂香泄了二次,来旺方泄,二人各自尽兴,来旺将桂香扶起,各自抹身穿衣,来往8又悄悄回至房中,以后夜夜欢娱,说不尽许多风流之处,直到海天回家,二人方不得不歇。

却说这贵娘,自丈夫先逝之后,想到人生无常许多事皆前世注定,遂信起了佛。自在卧室之内设一铜观音,每日虔诚相拜,果盘摆满供桌,两支红烛不息,每日临睡之前必向观音拜上一拜,以求观音菩萨保佑。

这一日,正逢庙会,贵娘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用饭之时对瑶娘、海天道:“今日恰逢庙会,老身要到那寺中拜拜观音菩萨,午后方回。我儿,你身体刚刚康复,就不必陪我前去,留在家中,与你表弟说说话,解解闷。”瑶娘一听暗喜,嘴上却道:“多谢母亲体谅,老母一人外出,女儿确是担忧,女儿还是陪母亲去罢!”贵娘道:“吾儿孝心,母亲知晓,有桂香相陪,邱瑞照顾,料想无事,我儿还是呆在家中罢。”贵娘说完,吩咐邱瑞备舆。瑶娘吩嘱桂香、邱瑞好生照顾夫人,二人应了,饭毕贵娘上舆而去。

海天见姑母去了,遂把来旺唤来,道:“你随我这些时日,甚是辛苦,这日你就不要再陪我了,到城内转转,玩上一玩。”又拿出一些碎银,递与来旺道:“这些银子,拿去花用,为家中办些东西。”来旺一听公子让他出门玩耍,还给他一些银两,忙跪头谢了,欢欢喜喜,步出邱宅,自去游荡。

瑶娘、海天目送来旺出去,心中自是欢喜,现家中除了几位厨人之外,再无他人,况那几人又在后院,从不到前院来,二人放心,相视一笑。瑶娘在前,海天在后,朝瑶娘闺房而来。二人进得房中,立即搂抱一处,无头无脸地亲将起来。那瑶娘自上次开荤之后,日夜想着海天那玉茎,恨不得时时揣于怀中,塞于阴里,不放出来,那海天亦想着表姐美姿,夜夜睡不着,只想把表姐搂于怀中,尽兴交欢。此时家中无别人,不用时时提防,可尽兴而弄。二人亦无所顾忌,瑶娘叫道:“表弟,今天你把表姐弄个够,以解为姐数年之饥渴。”海天亦道:“表姐如此一美人,小弟定当效劳,让表姐舒舒服服。”

二人亲不一时,双双来至榻上,海天知她饥渴已久,就抱住表姐粉颈,用力吮咂。上次亲嘴,瑶娘尚有些急慌,海天把舌头伸过去,她的玉唇还是紧闭不开,若要她伸过来,一发不能收拾,此时海天伸出舌头,瑶娘立即噙于口中,怕他缩了回去,那舌尖又嫩又有力,二人着实吮咂了个够。

海天抽空道:“心肝,我与你不消用床,直于那太师椅弄上一弄如何?”瑶娘故做恼起来道:“那也是人干之事,那上面怎么舒服?”海天道:“果然不是人干之事,乃是神仙干的事,我和你就做一刻神仙。”话毕,就伸手去解其裤带,瑶娘口虽不允,心却允了。二人来到室内一椅上,瑶娘搭在海天身上,在不去阻他,海天将瑶娘裤子脱下,只见裤裆之中湿了一大块,想是早已湿了。海天将瑶娘两脚分开,将那玉茎滚揉捻搓,缓缓钻入阴内。瑶娘只觉得浑身轻爽,那玉茎在阴内时时胀着,阴内渐塞渐紧,那玉茎在阴内只不动,瑶娘只感到一阵瘙痒,臀儿竟自蠕动起来。海天自去脱瑶娘上衣。

却道海天为何不去抽送,反而去脱瑶娘的上衣,为何先时不由上而下,直到脱裤子之后,才解上衣,原来,那海天自与秋月首次交欢之后,已与许多美人弄过,心中已有一套章法,不脱她上身衣物,是因她心上人虽然着急,表面还觉得羞涩,即把裤子脱下,其他地方自是不劳而定。

这就是行兵打仗的擒贼先擒王之理。瑶娘果然觉得受用,亦不去阻他,听凭他松金钏,解丝条,余脚上缠带不脱,其余衫裙抹胸,一件一件皆光得精。为何全身衣服都卸,只留那折裤不脱,要晓得,妇人身上,衣服件件去得,唯折裤去不得,因那折裤之内就是脚带,妇人裹脚之时,只愿齐整,下边一段,未免参差不齐,没有一分好处。况且三寸金莲,毕竟要玲珑小巧,单在上面,才明趣,不然就是一朵无叶之花,不耐看了,因此只留折裤不脱。

海天替瑶娘脱完之后,亦那自己身上衣服尽皆除去,不留一丝,海天这时才大张旗鼓,那瑶娘一双小脚,架于椅上,挺起玉茎,向瑶娘阴中左勾右摸。瑶娘只觉得那物儿在阴中如火蛇一般,左右晃动,上下冲刺,阴内又是一痒,不觉收紧了阴部,双手搂住海天脖颈,继续亲嘴。海天在其阴内勾摸一会,瑶娘就把两手放下,抵住了椅子,渐将阴部凑上前来,迎合玉茎抽送,那玉茎往左,以左承之,玉茎往右,以右承之,忽然抵着一处,觉得里面有些不同,似酸非酸,似痒非痒,使人挡不得,又离不得的光景,瑶娘不禁大声淫叫起来,哼道:“宝贝,不要玩了,快快顶弄。姐姐阴内受不住了。如今只是这样罢了,莫再左勾右摸了。”海天心道:“如今,就依了表姐。”遂用力向前顶弄,那玉茎由浅而深,由慢而紧,提了数百提。瑶娘双臂不觉扳住海天身子,阴部向前猛迎,两股向上直挺,口中呻吟之声不绝。

海天双手托其两股,向前猛拉,不一刻,那儿已粘满了瑶娘阴内所流淫水,滑腻腻,好似遗尿一般。海天手臂酸麻有些吃紧,遂两手相握,箍于瑶娘两股之上,海天道:“心肝宝贝,你还走得动吗?”瑶娘将头摇了摇。海天道:“我亦舍不得心肝走,我抱你上床就是。”竟扣两手,紧紧搂住纤腰,口里含了嫩舌,把那瑶娘抱将起来。那玉茎仍留于阴中,并不抽出来,一边行走,一边抽送,做个走马看花之路数,瑶娘亦紧抱海天脖颈。

到了床边,海天把瑶娘横放于床上,取枕头垫于腰门,翘起瑶娘的双脚,从头干起,再抽百十抽。瑶娘只觉得阴内翻江倒海一般,痒中带疼,瑶娘忽然叫了起来,道:“心肝,我呀不好了。”说着话儿,那手仍紧紧抱着海天,只是哼哼啊啊。海天知她阴精已至,把玉茎顶住花心,两脚用力一蹬,小腹用力一挺,倒在了瑶娘身边,二人均已大汗淋漓,气喘不停。

两个抱住睡了一刻,瑶娘醒来道:“心肝,我方才死了,你知否?”海天说道:“我亦差点死却。”又问道:“心肝,还来否?”瑶娘心道:“良时不多,既便死去亦要再弄。”遂道:“只要表弟愿意,奴家一定相陪。”海天听言,遂躺在榻上,那玉茎朝天而立。瑶娘起身,将两腿分跪,放于海天腰旁,用手拾着玉茎,犹如火炭烘手,其坚无敌,较先前又粗大一分,又惊又爱,半行半止,将玉茎放于缝间,迟滞挨延。海天双手扳着瑶娘两胯,往下一就,将身往上一挺,那玉茎又插入阴内。瑶娘在上稍略摇晃一二,阴内又是津液润滑,似有一蛇儿正自阴口处狠命窜在腹中深处,欲在其体内骤行。那处亦而渐得佳境。海天觉得阴部夹得厉害,不觉胀了胀玉茎,少顷即胀满花房,烫烘琼室。瑶娘又得味,先慢慢揉晃,四处移动阴部,然后加快。只觉得阴内活泼,受用非凡。美妙无比,往前退后,左动右移,口中声声称妙,哼道:“怒不似在人间矣,这全身俱已悬浮,妙极!妙极!”不觉阴内又紧抽几次,颤得自欢。海天见瑶娘已全沉于佳境,遂大展玉茎,攻进顶刺。瑶娘昏而又醒,一阵酥,一阵麻,肢颤津溢,玉山颓,金莲软,跌下征骑。海天忙用手扶了,把那玉茎用力上顶。只听瑶娘阴内乱滚乱响,瑶娘道:“心肝,我阴内为何嗤嗤作响,钻拱浑身颤,不由人了。”海天亦不搭话,忙将双手把瑶娘两腿合拢,按定挤紧。瑶娘阴内又是响震不断,遍体酸畅,口中乱哼。

二人一上一下,又弄了百十抽。瑶娘只觉浑身无丝毫力气,阴内亦不瘙痒,只是又麻又木,毫无知觉。海天亦觉得双腿发软,玉茎稍有些痛,体内欲火渐消。只见海天小腹之上湿了一片,几根卷毛贴于其上,瑶娘那唇儿已经红肿,上面亮晶晶,水渍渍,向外翻着。瑶娘忍受不住,伏于海天身上,不再呻吟,只是大口喘息。海天抱住瑶娘,侧过身子,把她放于床上。二人抱了,又睡了一会。

约有一个时辰,二人怕母亲大人回家撞见,那倒不妙,遂忙起身穿衣,梳洗打扮,整弄一新。二人出得闺房,来到花园游赏,此时阳光普照,花朵齐争斗艳,蜜飞碟旋,甚是爽心悦目。海天只觉心中有难言之趣难述,遂随口吟出一诗,道:

名花一朵散幽香,巫山巫峡会襄王。

但原百岁常相守,他年承挑继流芳。

海天吟毕。瑶娘知海天心意,甚是欢喜,遂思索片时,亦吟一绝,道:

残花嫩柳傍名香,朝云暮雨楚襄王。

箕帚共掠梁鸿案,百年名胜住流芳。

海天听闻,拍手称妙,道:“清奇玉眉,词赋不凡,可称诗伯。若是男子,必登荐取。”瑶娘一听,笑了一笑,忙道:“表弟见笑,奴家如何能与表弟相比,以表弟之才,定回高中状元。”姐弟二人在园中游玩一时,各自回房不题。

自此以后,二人常常暗中幽会,行尽云雨之欢,瑶娘也将那傅悦明抛于脑后,只作此人已死,不再理会,那旅店中二位娇娘,亦常暗约海天出门,邀至店内,三人一同行乐,尽鱼水之欢。

不觉海天离家探望姑母已有月余,心中挂念家中老母,不知现已如何。一日,海天与姑母、表姐在厅中品茗闲谈,海天向姑母道:“姑母,小侄出门已有不少时日,想明日回家一看,不能在此侍奉姑母,望姑母见谅。”贵娘一听侄儿要走,忙道:“侄儿要走?再小住两天,陪陪姑母,如何?”海天道:“小侄想家心切,还是不住了,日后有空,再来探望姑母。”贵娘见再留也留不住,遂道:“也好,可见你一片孝心,我那嫂嫂有你这个孝子,亦是她的造化,你且在城内玩上一玩,买些此地特产带回家中。”海天道:“多谢姑母体谅小侄。”

茶毕,海天走出大厅,姑母留在厅中处理家事,那瑶娘正向房中走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海天追上前,道:“表姐,不要过于伤心,小弟回去等过了三年孝期,定会托媒人来提亲事,只苦了表姐相等。”瑶娘强作笑脸道:“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奴家定会在家中相等,决不变心,只盼表弟快快相娶,以解奴家相思之苦。”海天忙道:“一定,一定,小弟决不会失言,望姐姐在家保重身子,不要再自贱自己,这才是好。”瑶娘应了,心头一酸,滴下几滴泪珠。海天忙掏出一块丝织手帕,递与瑶娘。瑶娘接过低头拭泪,乃抬起头,要将手帕还于海天时,海天已悄悄回书房去了。瑶娘知海天心意,遂把那手帕收于袖内,亦回房去了。

过了午间,海天同了来旺,主仆二人来至集市之上,买了写家中所缺之物,以备带回家中,购完东西,海天让来旺带了东西先回邱宅,对他说道:“如姑母相问,即说我再玩一会,马上回家。”吩咐完毕,来旺回到邱宅。海天则直奔毛家店而来,不一刻,即到了店中,阂玉瓶、吴惠娘将海天迎至房内。海天道:“两位姐姐,小弟明日回府,次此来向两位姐姐道别。”二人听了,忙问道:“相公一别不知何日能再次相见。”海天道:“这倒难定,请二位姐姐放心,小弟回至家中,一有空闲,即来看望二位姐姐。”二人听罢,眼含留恋之情,道:“相公不要失言。”海天忙道:“一定。”玉瓶听了,忙去置办酒菜为海天送行,惠娘到店内,照料生意去了。

少顷,已好,惠娘把旅店交与小二照看,三人坐于桌旁,陪海天饮酒。席间,三人少有话说,饭毕,日将西沉,海天忙辞了惠娘,玉瓶,往邱宅匆匆赶来,来至邱宅,已时华灯初上,进入宅内,见姑母,瑶娘正坐于厅内,厅内亦摆了一桌丰盛酒菜,来旺,邱瑞立于一旁,桂香持酒,站于贵娘之后。海天忙上前见礼,道:“小侄一时贪玩,回来晚了,有劳姑母,表姐相等,实是该死。”贵娘笑道:“无事,无事,侄儿玩得开心,姑亦甚喜,快快上座。”海天坐了。桂香倒酒,三人饮了。贵娘道:“侄儿回家,代姑姑向你母亲问好。”海天道:“一定。”席间,瑶娘亦不多说,只往海天碗中夹菜,让他多吃,贵娘见了,笑道:“瑶儿,你想撑死你表弟不成。”瑶娘听另外,笑了一笑,羞红了脸。

饭毕,三人各自回房休息,海天,瑶娘躺于床上,自是睡不着,天将放亮,方才睡去。

第二日,海天起床,用完早饭,收拾妥当,别了姑母、表姐。自己骑于马上,来旺挑着行李,向镇江府行来。经过毛家店,亦向惠娘、玉瓶道了别,遂加快行进速度,不几日,即赶回府中。

回至府中,海天与季氏见了面,道了安,出门打听,方知美娘已病,心中自是万分焦急。

第十二回痴痴癫癫玉人来

词曰:

淡妆多态,更的频频回盼昧;

便认得琴心,先许与结合欢双带。

记华堂风月逢迎,轻频浅笑嫣无奈

;向睡鸭炉边,翔鸳屏里,暗把香罗偷解。

那海天回得镇江府暂且不表。回头再说春梅与安玉偷欢,被夫人得知,夫人大怒,把那安玉换了个老实仆人,又打算把那春梅嫁了,夫人遂唤一仆,让把美娘叔叔叫来,料理此事。

且说那美娘叔叔就是刘员外之亲兄弟,名唤延霸,此人确实霸道,性最贪财。若有一毫便宜事,便千方百计决要独得。老爷在时,吃着安闲饭,一些事务不理,专一倚仗权势,在外寻是争非,欺负良民,鱼肉乡里,那乡里人家,大家小户,无不受其荼毒,若谁提得“二相公”三字,即使二岁孩童,亦是心惊肉跳。后来延坤闻他在外生事惹祸,无所不为,诈害良民,恐怕损了自家的门风,心中不悦,把他大叱一场,遂立刻打发到乡下去,交与些租田帐目管着,那延霸便与延坤斗气,从到乡下已有两年不回。不料延坤逝后,想家中只有嫂嫂侄女,遂回心转意,每隔一日回来一次,那夫人亦待他不薄。

那延霸闻得仆人来叫,知家中有事,遂走进帐房,把那未弄完的帐目收拾明白,又唤来那些佃工,吩咐一番,便带一个精细办公之人,与仆人同回家来。

延霸走进中堂,见了夫人,问家中发生何事。夫人遂把那件丑事细说一遍。延霸听了,心中焦躁,含怒道:“嫂嫂遂出这对淫男女也是,若是这等暗暗苟合之事,为使人知,岂不把闺门都玷辱了?将来,不但侄女亲事遇不到好人家,就是叫我也难做人,你那时正该把两个缪种活活打死,方才正个家法。”夫人道:“彼时我意欲打死他二人,只虑女儿未曾许聘,此事传了出去,只说我闺门不谨,做出这件不清不白丢人之事,便要招人谈论,遭人耻笑的,今安玉既换了人,就是这春梅未必可留在家,欲速寻个媒婆,我亦不要分文,白送与人去罢,省得再惹出事端。”

延霸听说不受分文,要白白送人,有勾起他爱占便宜之念来了,想了一想,心中顿生一计,便应道:“依愚弟之见,还是侄女婚姻事大,我该把这贱婢登时赶了去罢。”夫人道:“我主意亦是如此,因女儿后来劝我慢慢寻个媒婆,配做一夫一妇,也是我的阴德。”延霸点头道:“嫂嫂说的也是。只是有一事,近日街上媒婆比往常甚是阴险了,没有一个不会脱空说谎的,全是那张口舌嫌人钱钞,假若贫苦的人家,她说田房甚多,金银车载,本是至丑至粗的女子,她说标致温柔,本是愚笨男子,她说文章秀丽,精通诗赋,他们只望人家厚礼,不管什么阴德,我曾结识一个黄媒婆,我去寻她来商量,此人作事甚是忠厚。”夫人喜道:“如此甚好,只是一时不能就绪,还要小弟在家几日,那此件事调停个下落,方可回去。”延霸应允。夫人又道:“事情快快办妥为好,倘若那贱婢寻了短见,反倒不好,今日你便与那黄媒婆商量便好。”延霸满口应承。

二人商议妥当,那延霸吃过了饭,暗自想道:“一向是我讨别人家便宜,难道自家便宜亦让别人讨去不成?且去寻那黄媒婆来,赚些银两一用,有何不可?”主意已定,遂步出大门。

来至街上,走不数步,恰好见那黄媒婆远远走来,延霸心中暗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倒省了我不少麻烦。”脸上堆笑,忙迎上前去,道:“黄妈妈好忙得紧?见一下黄妈妈亦难得很。”那黄媒婆听有人叫她,忙转头一看,认得是延霸,心下暗骂:“这孽种唤我做甚?”脸上却堆笑道:“二相公何时娶一位小妾,作成老身吃你喜酒。”延霸道:“喜酒就在口头,今日说过,明日怎么谢我,便作成你吃。”黄媒婆听见肯作成,知有生意上门,忙拉延霸走过几家门首,微笑道:“二相公,你有何美事作成老身?快快讲与我听。”延霸道:“老妈妈你走千家串万户,若不是你老实能干,那个肯作照顾,我今有一桩事与你商量,只在两三日就要回复,越快越妙。”黄媒婆道:“怎么有这样急之事?”延霸低声道:“我家嫂身边有个奴婢,是家兄在时的丫头,只因出言唐突,触犯了家嫂,家嫂一时恼怒,着人把我唤来商量,要把那奴婢嫁与人去。只是一件,讨着她着实一场富贵,平日家兄喜欢她,次她亦积下一些金银首饰,足值百多金,你去寻个好人家,按他三四十金聘礼,你也有一块赚哩?”黄媒婆道:“果然是真。”想了一会,欣然答道:“这事也是凑巧,府中董监生因断了弦,前日寻到老身,让我替他寻个通房,要有些姿色的,我明日领他家的人来看一看,果是人物出众,便是五十金亦不为多。”

延霸听说先看人,然后事成,心下想了一想道:“妈妈,我府中出来的比别人颜色不同。若是明日有人来看,只说那丫鬟为家兄宠妾,情愿自守不嫁,终日随小姐,在闺中绣些东西。我有一计策,你明日同来人晋见夫人之时,不要说我知道,只说来求小姐姻事,那春梅决随小姐出来相,暗暗把她看了。”黄媒婆道:“说得有理,只要家嫂心中已允,难道怕她自己不应?”延霸又道:“妈妈还有一事相嘱,若那董家遂意就要行礼,不必送家嫂那里去,就送至你宅上,待我悄悄送与家嫂,省得那丫头疑虑记恨家嫂。若拣定吉时起身,再设一计赚他便是。”黄媒婆道:“二相公与夫人受礼,这样大面子,还怕这丫头不肯嫁么?”言毕,遂与延霸作别,自去董监生家相提。

那延霸转身回府,心中自是暗暗高兴,对自己的计谋甚是得意,进府见了夫人,遂将遇见黄媒婆,把春梅一事向夫人说了。当然不是如实相告,只说把春梅送与了一粗陋之农村人家。夫人不信,心下直夸延霸会做事,那知延霸在暗中骗她。

那董监生听黄媒婆一讲,心中高兴,遂应了此事。次日,黄媒婆同一妈妈竟与夫人相见,假以小姐亲事为因,夫人只道这两婆子果与女儿说亲,两个婆子只道夫人晓得其中情迹。三人哪里想到,此乃延霸一手设下的计策,使这两婆子来看春梅。那两婆子以为平儿即是春梅,遂把平儿看了个仔细,见她生得齐正,有姿有色,心下便也欢喜,二人起身,别了夫人、小姐,走出门首,二人径自去回董监生。那董监生听了二人之言,心下欢喜异常,当下决定即日即送聘礼,当夜即把那春梅娶回家中。

次早,延霸来到黄媒婆家,黄媒婆便去知会那董监生家送了二百两聘礼,又是八正彩缎。延霸一一收下,放于黄媒婆家。延霸高兴说道:“待此事完毕,我定当重重谢你。”那黄媒婆听了心中亦是欢喜。延霸得了那些聘金,彩缎,回到府中,向夫人道:“今夕可遣春梅去。”夫人闻听,当夜将春梅打发到黄媒婆家上轿,抬到董监生家去了。婚筵完毕,那董监生进得房中,掀开盖头一看,大吃一惊,见那春梅非婆子所言姿色出众,样貌甚是平平,心下大怒,便忙唤来黄媒婆与那同去看的妈妈一认,也说何曾是这副嘴脸。

却说那延霸得了二百聘金,八正彩缎,留一些与那黄媒婆,遂赶回乡下去了。这董监生要上镇江府争诉,见那边亦是大家大户,只得忍气,把那黄媒婆羞辱凌骂了一顿方休。黄媒婆欲诉见夫人,延霸又怕夫人着恼,况延霸又留些银子与她,只在家中把延霸诅咒了一番,只得忍耐。

且说这美娘自黄媒婆设言求亲之后,心中高兴,信以为实,只道是花园中相会的方海天托人提亲,过了几日不见动响,心下暗想道:“春梅一侍婢耳,做出事来尚然如此,何况我乃千金不挨之身,被那负心贼玷了我这清白之体,这怎使得?”每日只是坐于闺房之中,做些针线,俯拈之事。茶饭不思,只是伏案发呆,每每想到伤心之处,即暗自落泪,不免害了那水边之日,田下之心了,不几日即容貌憔悴,眼圈发暗,把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磨折得肌肤消瘦,形如柘材。只因海天音信杳然,派平儿出外相邀,亦不见人儿,只道海天把她忘了。无从会面,只得作闺怨二首,以自抒心中郁郁之志,诗云:

其一:

孤灯才灭已天明,窗雨无声鸡又鸣。

此夜相思不成寐,空怀一梦到天明。

其二:

手折花枝过绪窗,忽闻燕子语成双。

晚来惟有孤灯照,清减精神瘦满腔。

那夫人见小姐病势日益沉重,亲自来至闺房探望道:“我儿,你有何心事,可对为娘说说?不要终日闷在怀中,你现在病成这般田地,让老身如何是好》我看你病症非朝夕所致,怎么平儿不早说?”美娘躺于床上,只不语。夫人便向平儿来问。平儿跪下道:“小姐之病自从闹元宵之后染成,在身如今已过多日,夫人跟前小姐况且不肯说,怎肯与平儿得知。”夫人怒道:“还敢顶嘴,都是你着贱婢照顾不周,早晚茶饭失了检点,以致大痒具既,你今日以后,若再有些疏虞,那春梅之事既是个样子。”平儿大惊,慌忙跪了下去,忙道:“却是奴婢之错,以后怎敢照顾小姐不周。”可怜平儿在主子面前,有苦只得往自己肚中吞。那美娘见夫人呵斥平儿,忙道:“不关平儿何事,都是女儿不好,害老母担心。”夫人道:“我儿病成这样,还为她求情,我儿心地实善。”又道:“这个病症甚危,着仆人往乡下接你二叔来寻医治病。”美娘道:“那些煎剂自幼即不曾服惯,郎中手赛过杀刀,饶我迟死罢。”夫人爱女心切,一面着人去接延霸,一面去寺中许了愿。

当延霸得知侄女病重,匆忙赶回府中,见了夫人,那延霸为春梅一,终是虚心,见了夫人将几句官样话摆在前。夫人因美娘病得厉害,那有心情提那件事。延霸见嫂嫂不提那事,心下一松遂道:“想哥哥在时,多少贵戚谊门求聘,是你不肯应承,以至纷纷退阻,只道留在家中送终养老,不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儿这般年纪尚未婚姻,女儿心中之话可是对人说的么,却是嫂嫂你耽误的她,我今同你到房中看上一看。”夫人自想,自己也有此心,怪不得延霸相责,亦不言语。随延霸推门进房,看见平儿立在那儿,夫人问道:“小姐是睡着,还是醒着?”平儿道:“睡着也是醒着的言语,醒着也是睡着的光景。”夫人揭开罗帐,见美娘正睁着眼躺于床上。

美娘看见延霸来到,含着泪儿叫声“叔叔”亦不再多言,含着泪儿闭上眼,那身儿因抽泣而颤动,看了让人顿生怜爱,延霸忙道:“侄女莫伤心,放宽心些,病自会好起来。”又向夫人道:“侄女病重,快请名医看视。”夫人无奈叹气道:“我儿说吃不惯煎剂,再不要吃,这叫老身如何是好?”延霸道:“只要煎剂有效,能治好侄女那病,哪里管得吃惯吃不惯,近日新来了一个儒医,医术高明,治女科病症,更是拿手好戏,只一副药剂,两三日,便得除根。”夫人由悲而喜道:“如此恰好,快快请另外那儒医来,替我儿治病。”

当下,夫人唤来一仆,把那儒医请来,那郎中看了美娘脉息,再想不出是何病症,连下几幅药无效,而美娘之病愈加沉重,夫人异常哀痛。延霸道:“嫂嫂莫急,待我先去寺中去祈各吉祥,你可着人接侄女的奶娘来,早晚陪伴,也许对美娘之病有些好处。”夫人闻言,着仆人去接奶娘。

美娘见母亲,叔叔,一个唤仆人去请乳娘,一个去寺中祈吉祥,心中更是烦躁,不觉那病儿又加重几分,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躺于床上,望着那罗帐上面出神。暗自埋怨母亲不明自己心思,此病药剂如何能医,心病还需心药治,只是此话不便说出,恐母亲相责,亦怕平儿受连累。欲知美娘后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妙手郎中姻缘成

诗曰:

千里姻缘仗线牵,相思两地一般天;

驾信那经云引报,梅花诗句陇头传。

还愁茬荐时将逝,只恐年华鬓渐翻。

此书俄闻应未晚,匆匆难尽笑啼缘。

却说延霸寺中祈吉祥,夫人差仆人去接小姐乳娘。原这乳娘正是海天门首住的余三之妻,余娘之母余媒婆。那余媒婆自从美娘长大之后,回到家中,因无事可做,遂做起了嘴皮子生意,那仆人走进余三家中,见了余媒婆,先叙美娘病源,再将夫人接她的话说了。余媒婆吃了一惊,余三在旁满口应承道:“就到府中来!”那仆人先回去。

且说海天自金陵回来之后,探知美娘生病,心中甚是着急,只是苦于不能到美娘房中相见,想去,又无合适借口,只得每日在外游荡,望着美娘闺房之顶,暗自神伤。

这日,正自外面慢慢回府,行至余三门首,听得仆人与余三交谈,听见最后一句,心中好奇,遂问余三道:“适才那人是哪家来的?”余三道:“是刘府中来的。”海天又道:“接你妻何干?”余三道:“日下小姐得病在床,茶饭不思,煎剂无效,夫人要我老妻去相伴。”海天听闻,吃了一惊,便问道:“你家与那刘家是何亲?为何要请你妻去相伴?”余三笑道:“她家小姐自小是我妻看大的,老妻照看小姐甚是尽心,未出任何差错,夫人心中甚是满意,怜我没甚经营,将二是两银子扶持我们,使我得以卖饼糊口,那小姐至今舍不得老妻,时常接了去,团聚一遭。”

海天听余三讲完,不胜心下懊悔:“我与他同住一街,无日不思小姐,哪晓得有这条门路,定要想法藉此去会美娘!”遂又问道:“那小姐曾定亲否?”余三道:“小姐自幼失父,母亲爱如珍宝,老爷在时,多少贵族达人求亲,只不肯应,如今尚不肯轻许人家。”海天听罢,心中暗自高兴,忽生一计,遂道:“闻你所言,小姐这病皆是平日烦闷,心情不畅所引起,我先祖遗下一个良方,此良方与平常医家不同,专治妇人一切疑难怪病,何不对你妻说,在夫人面前,提上一提,把我吹嘘了去,定有效验。如小姐病好,不独我脸上有光,连你亦有功,如何?”余三听完,特将此话告之余媒婆,余媒婆当下应允。那余媒婆曾受海天相托,办过事情,又收了海天好处,此等小事,如何好推脱,况又是为了小姐。

余媒婆遂到了那刘府,把海天治病的话与夫人一说,夫人喜道:“既有这等异人,怎不快快请来,早该让他与你同来。”余媒婆道:“此人就是我们近邻,为方府之公子,皆因我与其家私交甚好,其内属一片善心,要去接来甚易。”遂回家来见海天,接他同去。海天见她来接,心中甚喜,遂换了衣冠,同那余媒婆一同来到府中。

海天进得府门,来至堂上,见夫人端坐椅上,海天上前见了礼。夫人请海天坐下,然后把美娘得病根由细说一遍。海天心下暗笑:“美娘所得何病,我岂不知,何需你来相诉。”表面假意道:“夫人可晓得书上望闻问切么?大凡医人治病,无论何病,先望其颜色枯润,闻其声音清浊,问其得病根源,然后切其脉息,迟速斟酌下药,无不立即取效。”夫人听之,也觉得这些为正经道理,自然信从。遂起身,引海天来至美娘房中,夫人掀开罗帐,迎着笑脸道:“我儿放心,为娘请了一为名医在此,你身上之病会慢慢好起的。”海天把眼睛不住朝帐中偷看,见美娘消瘦模样,不觉心下一酸,那泪儿在眼中打转,海天忙忍了。这美娘躺于床上,把秋波向外一转,霎时怎么认得海天,又把那眼睛闭上,只将那纤纤玉手伸了出来。海天假装深明医理,把那右手食指、中指轻轻置于美娘玉腕之上,按了一会脉息,心中欲说几句挑逗美娘,让其知道自己是谁,又见夫人在旁,不敢启齿,只说道:“小姐满面雅气,却是鬼病相侵。幸得我看,若不经我看,十有**小姐将危,速去请一道士来,为小姐驱驱邪气,方保无虞。”

夫人听说这话,自己又信佛崇道,无有不信的,哪晓得是海天之计。这海天见夫人出去,还在瞻前顾后,恐有人瞧见,见外面无人,海天便把言语挑逗道:“小姐之病症,都是那一睹春光,见了风流才子染成而至。”美娘听了,暗自惊疑道:“这几句话,暗含我昔日对我公子吟的诗句,他怎将我心病看出?”便在帐里,睁开双眼,凝眸遥望,见那人身影有些熟识,只看不清面目,又想道:“此人与公子相似,莫非就是那公子知我病重,假扮医生,进来探我?我今以他回我的诗句挑他,便知真假。”想到这儿,心情已好了许多,美娘道:“笑予恰似花边蝶,偷香窃玉待何时。”海天一听,立即道:“可怜夜长谁是伴,半轮月照一人眠,小姐得病之根由也。”美娘见海天念的正是自己那诗上的,明知定是公子,十分病便减去五分。

此时,他二人眉迎目送,正要说些衷肠之话,不料突地夫人走进房中。海天忙缩回握住美娘的手儿,正言作色,低头思想。夫人走的匆忙,未觉察二人表情,进门道:“已派人请道士去了,小女的脉息看得如何?”海天道:“小姐脉息看了多时,尚无头绪。”二人正讲着美娘病情,家人来回,说道士请到,正在堂上等候。余媒婆在旁道:“待那道士把小姐八字算上一算,如何?”夫人道:“也好。”

二人同海天来到堂上,那道人有五十多岁,留一山羊须,面容清瘦,道人与夫人见了礼。夫人坐下,念出美娘八字道:“辛卯年辛卯月午日丑时。”道士由袖中取出一小算盘,拨了一回道:“据我看来,此八字格局清奇,若是男命必是腰金衣紫,若是女命定然凤冠霞帔。”夫人道:“这是女命烦请道长仔细推详。”道士说道:“这八字里边将来虽有大贵之局,只是今日邪魁生灾,实是难说,依小人看来,倒是至诚攘解,方保无虞。”

那夫人听了道士之言,惊得面如土色,忙问道:“这重关煞,若是不能化解,可否过得?”道士说道:“如今的神课,都是要些水,若今日无祭,明后日便好了。”夫人道:“着家人买办些牲礼,可接阴阳生来化解。”道士说道:“不可!那阴阳生饮酒吃荤,不若小人吃斋这样至诚,他不过把旧话念几句就要送神,如今必要动响器,神鬼才喜,况且小人口中许出的,若寻阴阳生来,反生灾惹祸。”夫人一听,遂道:“就借你攘解罢!”那道士又道:“非是贫道科派那鬼神,如贫家,一过一碗羹,一碗饭,便送好了,你们大户人家,若不用猪羊,做个半宗原心,那神也看不在眼内。”余媒婆在旁拾掇道:“是了,今晚借重过来,便当道谢。”那道士遂作别出门。

夫人见美娘病好了许多,便留海天下来继续医治女儿之病,吩咐收拾空房与海天住,又吩咐把化解之事一应买办完备。待至天晚,见那道士同一般歌司,挑着箱子在堂前铺设起来,吹打一番,发过了符,众人吹打响落一场后,将五供养中,却念得可听,都是打觑人的话。只见那道士捧着一副骨牌献上神前,道:“这副骨牌,好似如今之脱空人,专背之时,没处寻,一朝撞着格子眼,打得像个拆脚雁鹅形。”

念毕,又将算子承上,道:“这把算子,好似如今做蔑之人,见了金银就小心,有朝头重断了线,翻身跳出定盘星。”

念毕,又将纸花献上,道:“这朵纸花儿,好似如今之老骚头,妆出形香惹蝶偷,脚骨一条铜丝顶,挠破头皮问他通不通。”

念毕,又将算盘贡上,道:“这个算盘,好似如今做经纪之人,毫厘丝忽甚分明,有时脱了线和纱,高高搁起没人寻。”

念毕,又将金针贡上,道:“这枚金针,好似如今老爷官,眼儿还要别人穿,一朝生了沿红,一挂线寻衣难上难。”

众人把五供养念完,便吹打送神。道士一徒弟就去取了神前油来,一去收了马下三牲。迫至吃过酒饭,延霸将二封银子取来,送与众人,那道士接了,同众人散去。

且说海天留在美娘府中,托言看病,不时进房与小姐见面,夫人总紧紧陪着,总不能尽兴一言,那美娘见了海天,也足慰相思一念,未及六七日,十分病去了七八分。夫人大喜,便留海天在家,如至亲相待,过了半月之久,那美娘病体已痊愈。

一日,海天在花园散步,忽见美娘同着平儿也到园中散步。海天在亭内看见,正欲近前相亲,忽听脚步,见夫人向自己这边走来,忙自退去,心中甚觉可惜,但一想到自己总有机会,也就释然。

季氏在家中等了旬余,不见海天回家,心下着急,忙唤来旺探听。恰好遇着余三,余三便把子杰看病之事说了。季氏听了,又气又恼道:“他不识医书,怎敢与人看病?倘惹出是非也叫他自受。”又唤来旺道:“即是余三对你说,你便去问他,是谁指引。”来旺又去问余三。余三遂道:“前日刘府来唤老妻,却值公子听那小姐患病,因说他有一良方,为先祖所传,专治女科疑难病症,因此老妻特去吹嘘,夫人闻听令老妻把他接了去。”来旺听了,便央余三接海天回来。余三也因纪念妻子,便向刘府走来。

是时,平儿捱到书舍,听见屋内笑声吟吟,帐钩叮当。平儿惊异,便由窗缝向里张望,一见之下,便觉得脸儿发热,凤眼大睁。

只见屋内海天与美娘正双双躺于床上,二人身上脱得精光。美娘只留凌波锦袜在把三寸金莲之上。仰面躺着,通体雪白,两腿曲着,向两边分开,那黑乎乎的阴处正对着自己。透过那晃动的玉腿,只见美娘两眼紧闭,玉齿紧咬下唇,云环松散,口儿不停翕动,娇喘连连,那纤纤玉手正用力搓着自己的双乳,上身左右晃动。那郎中正伏着身子,脸儿伏于美娘两腿之间,嘴巴正亲咂着那湿漉漉的阴部,海天的头在那儿用力拱着,嘴儿噙住那红红的唇儿,不时发出啧啧之声。只见美娘那儿已湿了一片,在那灯光之下,闪着亮儿。海天亦是毛发松散,垂于耳边,双手在美娘玉腿外侧抱着,那玉茎已硬如铁棒,在双腿之间晃动,那头儿已经乌紫发亮,上面渗出几滴淫水。只见海天空出一手,伸在那玉茎之上,自己套弄起来。

平儿看见两人模样,只觉得口干舌躁,浑身发抖。腹内骚痒,那下身小衣底部已湿了不少,不觉两腿夹紧,一手捂于阴部,屏住呼吸,探头再看。

此时,海天已将美娘抱起,自己跪于床上,挺直上身,美娘那双白玉手臂环吊于海天脖颈,双腿勾于海天腰上。海天双手托其双臀,把那玉茎慢慢送入美娘阴内。美娘大叫:“心肝,想死奴家了,你为何迟迟不来,要奴家忍这许久,快弄死奴家罢,以解奴家之渴。”海天双股坐于小腿之上,只不抽送,而是抱住美娘,让那玉茎在内慢慢研磨,口中说道:“亲亲,不是小生不想,只是探望姑母,刚刚回家,闻听娘子生病,心中甚是着急,特扮假医,以会娘子,此时,小生定让娘子舒服至极。”

海天遂动了起来,那玉茎在美娘阴内,由缓到急,越来越快,只听时时传来“滋滋”之声,美娘口中淫声不断,海天亦是张口粗喘,俄而,海天抽送渐慢,力量却渐大,紧收双股,不时猛然向上一挺,那一顶,却是由慢而快,每顶一次,便传出“啪”的一声。美娘亦“啊”地大叫一声,双臂紧抱海天,想要畅呼却又无力,只觉得胸间时闷时畅,气连犹断,只低着头,与海天亲嘴,将其口中吸出之气尽数吸纳入内。二人抽送了百十回合。海天将美娘抱起,自己坐于床上,两腿前伸,那玉茎仍留于美娘阴内。海天躺下,美娘跨于海天身上,自己上下提送,如骑在马上飞奔一般,连那床榻亦是一升一陷,二人如在那浮云之上行欢。

平儿在窗外看得出神,只觉得自己阴内流出股股淫水,与小便无异,就把一只手儿插入裤裆之中,摸那阴部,只觉得那唇儿一张一合,像婴儿待哺,那裤儿已湿至大腿内侧,遂用手在那物儿上面猛揉猛压,手指伸入阴内,左冲右突,恨不得把那阴内撕开,以解骚痒之苦,那手儿在下抚弄,眼睛却仍留于窗上。

只见美娘正上下晃动身体,一手抚弄双乳,一手伸在身后,抚摸海天那囊儿。海天被她激得欲火大增,那阳物儿似又在阴穴内骤长起来,涨得海天心魂俱酥,遂双手抱着美娘玉臀,玉茎用力上顶。美娘口中叫着:“我的心肝,美煞我也。”海天在下,左右晃其双股,以便使那玉茎蹭磨挤压美娘阴户。只见那红红的唇儿,如花朵一般绽放开来,紧绕在那玉茎之上,随着玉茎抽送,一开一合,真如那彩蝶翻飞一般。二人又干了五十余回,美娘累得已似虚脱,如坠絮一般,伏于海天身上。海天抱着美娘嫩腰,抚其双乳,两人躺于床上,再也不动。

此时,那余三已进入府中,只因怕见人搭话,遂径往厨房去寻老妻。忽见平儿在前面,手正插于裤内,心兴猛然一动,忙忙走上前去。平儿听闻脚步之声传来,抬头一看,见余三趋至,忙抽出那手4,连忙闪避,急得那余三双膝跪下道:“有幸在此遇见姐姐,万乞姐姐可怜余三,为我泄泄欲火。”平儿唾他一口,把他推倒,向前急急走人,余三一场没趣,到厨下见着其妻,把那话儿说了几句,不提。

且说平儿推开余三,闪在一旁,等海天、美娘二人雨散云收,悄向小姐耳边,将余三勒她要好的话说了,美娘惊得面如土色,连忙整衣,捱进闺房去,原来二人幸得此一回,全因美娘病痊夫人欣喜,熟睡房中,又因延霸回至乡下,所以无人碍眼,成此美事,海天端坐书房,忽闻窗前脚步响,走出一看,见是余三,余三向海天道:“相公府上有事,特遣老身相请。”海天不肯回家,遂以它事为词,托余三回复老母。

又过数日,值剖文新到科几,相传督学随坐在淮扬发下牌来,吊孝高邮,海天得知,便与夫人告别,准备应试,夫人再三致谢,置酒作饯,饮毕回家,向老母禀了赴试一事,季氏自然应允,海天在家宿了一夜,次早约了延霸一同赴试,到了淮扬,幸喜宗师挂牌,明日就考镇江府,海天点进,按号坐下,题目到手,把两篇而就,与寻常习文型墨无异,远远望见延霸目瞪口呆,搜索枯肠,抽笔不下,海天先去交卷,宗师面论道:“请生且回本地,待本道试毕,回到高邦,方行发放。”海天第二日即同延霸起程,赶着顺风,不多时,就到延霸家下,其家离海天家尚有数里,延霸就留住海天,摆开椅桌,罗列珍肴,延霸殷勤相劝,酒饭已毕,海天致谢,竟欲回家,不料夫人趋出,十分款留,海天又过了一夜,明早回见母亲。

此时,季氏正坐于堂中,惦记海天考试景况,见海天忽趋于家中,心中自是高兴,海天把考试之事向母亲细说一遍。季氏心中更是高兴,海天又道:“今幸得有地主,正欲打点举业,不意那府中夫人感我医功,谅谅款留,以致母亲有失定省。”说罢,便又以看病为由,辞别母亲,又回到美娘家中。

是晚,月影朦胧,海天正在花下盘旋,只见平儿走至,把个小东西递与海天,海天拆开看,上面五言诗一首,道:

天上有圆月,人间有至情;

圆月或时缺,至情不可更;

羡君美容貌,爱郎至诚心;

愿为箕帚妾,终身奉侍君。

海天看完,沉吟不语,平儿在旁,海天正要去搂住亲嘴,平儿虽则久旷,也只推辞不允,连忙要走,海天扯住道:“我有回诗一首,烦你带去,可少待片时。”诗道:

金屋贮婵娟,富贵咸仰瞻。

百计每攀援,媒约不能牵。

不惜千金躯,原洁驾凤侣。

乡贤如孟光,裙布母怏怏。

写毕,付与平儿带去与那,不题。再说夫人心愿未完,心中念念不忘,挥八月初一往酬神原,接延霸归来,到这日备礼请神,叫几乘轿,带几个使婢一齐出去,惟有美娘在家,海天探知,锁上自己房门,步入美娘卧室。海天进得卧室,见美娘正对镜打扮,只觉得那美娘比平常更美几分,真如仙女临凡,嫦娥在世,一点玉唇,两行碎玉,脸似芙蓉,眉如远山,猩红莲辫,白冻湘绞,鸦衫知褚,乌云分迭,直把海天看个目瞪口呆,海天见美娘不知自己进房,悄悄走上前去,猛地从后面抱住美娘,美娘不防,唬了一跳,见是海天,口中笑骂道:“你这冤家,想骇煞奴家不成。”海天抱住纤腰,双手揉其双乳,嗔哼道:“娘子,想死小生也,我俩乐上一乐如何?”此时美娘被他揉得胸部酥软,那有不应之理,遂起,与海天搂于一处,海天一手搂住美娘后背,嘴儿用力吮咂那美舌,一手解开美娘裤带,那裤儿滑到了地上,又把她下身小衣褪了,那丰满诱人阴户露将出来,海天那手儿忙忙捂了上去,美娘腰儿向后一缩,只觉得那滑嫩的手儿把自己整个阴部捂个严实,五个手指乱捏乱挤,好似鸡刨食一般,阴部一阵骚痒,立即传至小腹,胸内升起一团欲火,美娘轻声哼叫:“心肝,痒死奴家了。”少顷,那手儿又移至美娘双乳之上,着实揉弄,海天只觉得好似在肉两团面一般,柔中有韧,那两乳头在手心当中,异常舒服,美娘阴部亦不让它闲下,用一腿膝部在上碾着,此时,美娘只觉身飘飘,两团欲火在胸内,小腹齐燃,身上骚痒,如百爪搔心,美娘忍耐不住,遂伸出一手,解开海天腰带,把那玉茎握于手中,只觉上面肉滚滚,滑溜溜,硬邦邦,如火灸一般烫热,心中一阵兴奋,用手用力套弄,夹于两腿之间揉挤,心中突生含于口中之念,遂蹲下身子,手握玉茎,定睛一看,心中甚是欢喜,阴部不禁缩了两下,只见那玉茎之上,青筋暴满,那头儿稍稍向上翘起,如展翅飞翔一般,前面一圈隆起,接着环着一道沟,后面便是那粗细均匀的玉茎,那头儿要粗出许多。

美娘看得兴起,把玉茎掀起,张开小口,慢慢把那头儿噙在口中,只觉得上面稍有些咸味,夹杂一股香中带腥之气,甚是润口,心中欲火更炽,又把那玉茎插进口中二寸,遂轻摆头部把那玉茎吮咂起来,手儿在下部继续套弄,海天不防美娘此招,当那头儿痒的难忍之时,心中却是舒服非凡,当美娘用口套弄之时,只觉得那玉唇紧紧环在玉茎之上,小巧舌儿在那头儿之上轻抵,好似口中的一只小手,加之那手儿的套弄,海天只觉得那玉茎如似火山欲喷一般,腹中汹涌澎湃,那玉茎不由胀了几下,遂双手抚于美娘秀发之上,轻摆腰部,自己慢慢把玉茎在美娘口中抽送,二人如此这般弄不一时,只觉欲火遍烧再也忍不住,海天遂把那玉茎从美娘口中抽出,让美娘跪于床上,双臂撑起上身,自己把那胀得乌紫的玉茎深深插入美娘阴内,如插蒜一般,疾速抽将起来,美娘娇躯猛晃,左右摆臀,口中淫声四起,粉臂嫩肉前后震荡,口中叫道:“心肝,插死奴家了,奴家死于公子怀中,也认了。”海天叫道:“心肝,小生怎令让你死,这粗大肉茎就是你的夫君,你要好好享用才是。”二人边叫边抽送,淫水四溢,溅于床上,屋中充满皮肉撞击之声,淫叫之声,呻吟之声,抽送时发出的“滋滋”之声。真如仙境一般,即使真心向佛自人见了,也会动心不已,淫兴大发。二人抽送二百余回合,正在极乐境界,肉肉心肝不绝于口。

不想,那延霸先回,看见海天书房紧锁,又见内厢房门紧锁,两人不见踪影,不觉心下顿疑,见了平儿,遂问小姐去向,平儿道:“方才用过午膳进房去了。”延霸道:“二人必有私情。”便让平儿看守堂前,匆匆走到美娘门前,寻条窗缝去看,不是绣床所在,看不明白,少顷,闻得男女声音,只见海天与美娘携手开门出来,延霸一见大怒,喝道:“干得好事!”吓得美娘掩面复回房中,延霸向海天挥了挥老拳,道:“汝是秀才,必知礼节。这不是你家宅院,突入内室干甚?今我问汝,送官好否?”海天道:“唯愿送官。”延霸问平儿道:“那方生何时进去的?”平儿道:“不知。”延霸道:“依你说来,我怕送官么?我同你就去。”

忽夫人下轿,见二人扭扯,惊问何事?延霸将丑事说了,又道:“闻宗师考完回省城,近日正巧经过这里,在此一息,把这光棍带到宗师那里去,先除了名,再问一个大罪,看他如何是好。”海天自知有愧,并不分辨,那延霸拽了海天出门,一路“好贱”二字骂个不停,街市人询问发生何事,要如此大张旗鼓,惊动四邻,延霸亦不顾夫人、小姐脸面,遂将此事又说一遍,那余三闻了风声,欲望府中观望,又想道:“前日原是我指引去的,若惹到自己身上,便不得安宁。”那美娘在家中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真怪叔叔多管闲事。

延霸一到宗师那儿,央人写了状纸,将海天拉进道门叫屈,宗师正在堂中坐着,听得叫喊,便着人叫进,问道:“何事?”延霸忙道:“为强奸侄女的。”说着,就把供状呈上,宗师展开一看,状上写道:具呈生员方海天为强奸室女大事:侄女美娘,劣生方海天,色中饿鬼,东家培楼其处,了不思隔墙有耳,章台柳已折他人,漫道无心插柳,绣房中强奸驾凤,孽镜台前叩除泉猿,上告。

想这宗师大有才能,断事如神,兼之清正慈祥,宽宏仁恕,岂轻易听信延霸一家之言。将状词看了,见是官家子女,先人体面,心中便有宽赦之意,遂唤海天问道:“汝名方海天,是这镇江府生员么?”海天答道:“是。”宗师道:“前日试卷我已超拔,看你堂堂仪表,不系下品,当知礼法,为何强奸他家妻女?当招律问罪。”海天哀告道:“其宅墙乃数尺,若不是开门延纳,生员岂能飞入?此是私好,实非强奸,况生员也是官家后嗣,可怜两姓具是大户人家,尚未婚娶,与其打死案下,无宁笔下趋生,望大宗师怜悯。”那宗师听他口才不凡,又对其文章甚是满意,当下心中打定主意,便道:“强健当拘那小姐抽证,便见分明。”随唤公差拘美娘到案前。公差拘到,宗师道:“你叔自看你事情是真是假!”美娘跪着,低头不语,宗师喝道:“奸情必有!想是私好非强奸。”美娘听言,知宗师意图,便把楼前相见,两下相会又乔作医人探病的缘由都诉一番,宗师道:“你两个该懂持礼法,为何为此非礼之事?”美娘道:“望老爷仁慈曲庇,虽死不忘恩!”延霸跪于堂中,正欲上前强辩,被两个鬼吏扯将下去。

宗师想袒护海天和美娘,又苦无证据,忽心生一计,何不让他二人作诗一首,既可作为凭证,又可试探其才情如何,便道:“你二人既能作诗,就此面试。方海天将檐前蛛网悬蝶为题,小姐将堂上竹帘为题,各面试一首。”海天遂吟道:

只因赋性太癫狂,游遍花间觅彩香。

今日映投罗网内,翻身便作状元郎。

美娘亦吟道:

缘药劈破条条节,红线轻开眼眼奇。

只为爱花成格段,致令真节有参差。

宗师听了,赞叹不已,见其供称俱未议婚便有意成全其美,便道:“今日若据律法,通奸者八十,姑念二人天生一对才子佳人,孔子道:‘君子成人之美。’于今当权,何惜一屈法不成人美乎?”遂当下判二人无罪,并结成夫妻,二人听了,大喜忙叩谢宗师,海天忽然想起一事,忙道:“大人,此事虽好,只家父先逝,三年孝期未满,尚不能婚娶。”宗师笑道:“由此看来,汝亦为忠孝之人,此事无妨,今尊有你如此一子,亦是他的造化,况又娶一如此才貌双全的妻子,你父泉下有知,定会高兴。”海天听了,心中甚喜。

此时,延霸忙禀道:“大宗师发此垄断,则那法律何在?但非礼成婚,后人何以为训?”宗师道:“先不闻,卓若之律没**,理顺人情死,他二人才貌双全,正是天生仙种,就令今日归家,遂缔良姻,成一场美事。”那延霸不敢再执,一齐叩谢出来。

当晚,海天即把美娘接与家中成亲,惟那延霸在家受气,便对夫人道:“他两个做了夫妻有何荣辱?我与你却脸面无光,连那门前匾额,亦拈厚了,我明早即回乡下去,永世不来,家中事体,让这光棍帮着主持罢。”夫人遽道:“女婿是别姓,亦不能代管事体。”延霸道:“即拜你做岳母,便是半子,你的私蓄日后自然留与女儿,女婿,终不肯分些与我。”夫人知他为何反对二人婚事,亦不再搭话。

却说宗师发案,海天是一等一名,而那延霸却是末等六名,海天听得案发,亲往视,见自己高居第一,又见延霸为末等,心中欣喜,那延霸意气扬扬亦自去看,见海天为批首,自己是末等,心中甚不是滋味,道:“我平日不肯读书,今突出一名科举偏是难我的事。”想那延霸秀才是其兄在日所荐,自来专以此自夸。不知此次为何高兴,定要赴考,只落得末名,此亦是定局,过了数日,宗师挂出牌来,限十六日发放镇江府秀才,这日秀才齐集,俱在堂前听候发落,叫到海天之时,海天上去,宗师展卷赞道:“你文章根极性理,禀经酪雅,开合起复,悉归于法,特为首拔,今后须要珍重,努力攻书方是。”海天再三致谢,领了花红纸笔迎出大门,及叫到延霸时,他迎着笑脸过去,宗师一见大怒道:“为人轻狂,何曾亲见诗当,难怪你的文字就如乌龟尿也比你还长,话不成话,不成字,有何面目列在学校,”遂唤教把他除名,立即逐出。

延霸被逐回家,心中十分忿恨,又因前日堂上之气,今日受发落之辱,心上愈加怀愤,只拿海天无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悲悲喜喜又几度

诗云:

四顾青山烟雾氛,舟人斜起浪头薰;

闺中娟老娇花媚,赢得湘江岭上云。

话说海天甚感宗师之德,又闻试卷已经超拔,又得了娇妻,心中大喜,一日,海天正忙于书房之中苦读,美娘在旁刺绣相陪,突然来旺跑进书房道:“相公,方奶奶家邱瑞来见相公。”海天一听,心中不觉一沉,忙道:“快快请了进来。”来旺去不多时,那邱瑞跟着来旺走将进来。海天道:“姑母家中生了什么事体?”邱瑞行了礼,忙道:“我家主人前几日患病,奉主人之命来请相公。”海天一听,甚是着急,忙于季氏房中,禀明母亲,季氏让他快快前去,海天回得房中,叮嘱美娘保重身体,侍奉老母,忙命人配了快马,亦不带来旺,径与邱瑞一起,向金陵城急弛而来。

却说几日之前,一天夜间,贵娘偶然寝不安枕,烦晕头痛,咽喉干燥,额头发热,挨至天明,瑶娘得闻,忙前来侍侯老母,安慰老母放心,无甚大碍,心中却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中想起表弟海天,遂派邱瑞骑马飞驰,去叫海天,海天来至邱府,在府门遇见瑶娘相迎,二人亦未相叙别后之情,急忙来至房中,海天上前问候,贵娘在床上方苏,开口道:“侄儿,你终于赶来了,再晚写,即见不到姑母了。”海天忙道:“姑母无须多虑,区区小病,马上会好。”贵娘道:“侄儿,你姑年老,只生你表姐一人,她夫军又弃她而去,今日赖你在此,幸有所托,田庄帐目悉备,黄金两百两,白银五百锭,待我亡后,此物具是你俩,瑶儿着周年半载,如那悦阳仍不回,再酿终身。”海天等闻言,心如锋刺,忙道:“姑母放心,一时采薪,休得慌张!”瑶娘亦道:“母亲不必远虑,今日偶蒜,还要耐烦一二。”贵娘又叹道:“今日瑶娘在侧,深喜侄儿远来,母若西归,幸有可托。”海天道:“侄儿理当照管,姑母放心。”

二人安慰一阵贵娘,海天遂请郎中接脉调活,郎中道:“病势甚重,六官脉五官将有危厄,还喜命脉不断,可延数日,不须一时着急。”留药二剂而去,瑶娘将药煎熟,亲捧而进,贵娘服药,二人待立不离,此时酷暑未尽,稍觉炎态,贵娘服药,未乃一时,倚枕沉睡,海天向瑶娘仆人道:“姑母下剂已觉安寐,我们不必在侧,有防于卧。”瑶娘同海天及几位仆人走出房门,此时瑶娘以目私视海天,海天已悟,及至天晚,二人见老母仍酣睡不醒,海天遂吩咐桂香道:“你且在此尽心侍侯姑母,再喊一使婢,与你轮流守侯床前,若姑母醒来,马上到小姐房来,告之小姐。”桂香应了。

海天回至房中,过不片刻,即悄悄来至瑶娘房中,轻敲房门,那门开了个缝,海天侧身闪了进去,刚一进屋,瑶娘即抱住海天脖颈,翘起一双小脚,把那香唇凑上前去,与海天亲嘴,海天来此,正为此事,遂抱着瑶娘纤腰低下头,二人亲作一处,瑶娘叫道:“我的心肝,想死表姐了。”海天亦道:“亲亲,小弟在家中,亦时时念及姐姐,恨不得时时把你那双乳放于怀中,把那美穴噙在口中。海天嘴儿亲咂瑶娘秀口,那双手在其背后摸上摸下,双手抚在瑶娘玉臀上,只觉得一片松软,不禁勾起心中一团火,那玉茎翘了翘,慢慢上抬,瑶娘只觉得受用无比,阴部收了收,紧了几下,象似渴了良久,急待润之。

二人相拥来至床上,各自松手,自解衣裤,那双眼却盯紧对方身上,海天动作神速,瑶娘刚至一半,他已褪光,瑶娘紧盯那玉茎只见那粗大之物在那丛黑毛之中,立了起来,顶着它那硕大的头冠儿不时上下晃动几下,那茎顶扁平,茎身青筋环绕,通体暗红色,那头儿比那茎部粗了一环,上面乌紫发亮,自上而下成一斜面,头儿中心处有一小缝,如韭菜叶那般宽薄,此时从里面渗出几滴淡白色淫水,如是在流泪一般,瑶娘看得口干舌6,恨不得一口吞在肚中,抱于怀里,夹在腿间,看着那玉茎,不觉阴部又猛缩几下,只觉得内裤底下湿了少许,瑶娘急急褪光自己衣衫,只留下身小衣不褪,只见那小衣底部已湿了大片,那红色小衣裹在腰间,真如美人出浴,那双乳毫不下垂,反倒稍向上翘,好似那成熟的蜜桃一般,翘着尖儿,那乳头紫红如葡萄,乳晕大如蜜枣,海天见了,不禁吞下几口口水。

海天移向前去,把瑶娘抱于怀中,嘴儿噙着瑶娘玉乳,一只手儿拉扯瑶娘束带,褪下小衣,只觉一阵清香扑来,夹杂些腥气,海天把瑶娘放于床上,分开两腿,伏于她两腿之间,低下头,张开嘴,把那阴处含了大半于口中,瑶娘忙道:“冤家,那也亲得,羞死人也。”海天一边拱动,一边道:“亲得,香美得很。”话毕,海天双唇用力吮咂,嘴唇揉那阴唇,舌儿却伸到阴内,在内搅弄,只觉那儿柔嫩异常,温湿如春,那香味却压倒了腥味,真如甘醴一般,那唇儿那面,毛儿丛生,内侧却光滑柔软,如葡萄剥了皮一般,那舌儿在阴内左冲右突,不时向上猛挑,只觉那阴内不时收缩,夹着舌儿动弹不得,此时,海天觉得玉茎已胀到极至,硬硬地抵在床上,那头儿被蹭着,痒得钻心,遂晃动下身,把玉茎着实摩擦,已解一时之饥,海天不觉一时兴起,把那唇儿咬于口中,瑶娘痛的大叫:“心肝,想害死姐姐不成,轻点,痛的钻心。”海天忙松了口,继续舔咂。

瑶娘躺于床上,只觉得下身如虫爬一般,痒入骨髓,使人欲罢不能,欲就难忍,禁不住时时夹起玉腿,却都被海天用力分开。只得双手用力搓着双乳,口中大声淫叫,过不一时,海天起身,躺于床上,把那玉茎高高耸起,口中叫道:“亲亲,快快与我泄泄欲火,把这物儿放入口中。”瑶娘恰很,见那玉茎如此之大,心中不免害怕,只怕自己小嘴盛不下,可心中又想把那宝贝吞在口中,遂伏于海天身边,背部侧对海天脸儿,一手扶起玉茎,来回套弄,海天不禁轻声呻吟一声,被她手握得恁紧,才觉胀得难受。瑶娘伏下头,把那头儿伸向自己唇边,迎面扑来一阵淡淡的腥气,遂张开嘴儿,把那头儿塞入口中,只觉口中一阵烫热,那头儿硬如熟猪肝,瑶娘只觉呼吸不畅,只得用鼻孔呼吸,那热气喷在海天阴部,只觉一阵酥痒,热乎乎,麻酥酥,只觉瑶娘那双唇紧紧绕在那头儿四周,香舌在口中向外乱撞,不时抵在那头儿之上,一阵彻骨之骚痒传遍全身,瑶娘又低了低头,把那玉茎吞下四寸之多,遂上下晃动头部,把那玉茎上下套弄,不时把那玉茎放出来,用舌尖在那头儿上面四处舔舔,然后再次深深插入口中,如此反复,那海天已是淫声不断:“心肝宝贝,爽死小生了。”一边淫叫,一边把瑶娘下身抱于自己胸部,能够那舌儿继续吮咂瑶娘阴部,舌尖在那缝儿之间上下滑动,不时停于那小如花生之凹起之上,用舌尖急速挑动那物儿,每次挑动,瑶娘皆猛扭粉臀,口中发出“哼哼”之声,海天用力抱住那粉臀,舌尖在上猛抽挑动,瑶娘大叫:“心肝,奴家将要死了。快快饶了奴家罢。”

二人逆向迭躺,彼此亲咂阴部,弄不一时,俱流下若许淫水,海天起身,把瑶娘从背后抱住,自己跪在床上,把那玉茎从背后插入瑶娘阴户,急急抽送,瑶娘只觉玉茎在阴内斜向外刺,好似要刺穿小腹一般,用手在小腹之上揉弄,不一刻,瑶娘阴户即磨得烫热异常,瘙痒非凡,不觉紧收阴部,夹紧双腿,手儿在阴部用力揉搓,口中大叫:“心肝,弄死奴家罢!”粉臀向下,迎合玉茎,那手儿自抚其乳,海天只觉心中兴奋异常,玉茎痒如鹅毛轻骚,遂用力猛抽,脸儿伏于瑶娘背上,亲那香喷喷,白嫩嫩的玉背,二人一气抽了二百余回合,瑶娘泄了三次,海天方泄,雨住云散,瑶娘穿上衣裙,来看母亲,海天则躺于床上,回想行欢之乐。

瑶娘来至母亲房中,见母亲仍在酣睡,那桂香在旁,打着扇子驱蚊,便低低问道:“夫人可曾醒否?”桂香道:“还未曾醒。”瑶娘道:“你去睡罢,将另一人唤来,待我侍侯母亲一阵。”桂香听了,便起身去唤人,瑶娘拿起扇儿为母亲摇扇驱蚊,不一刻,回到自己房中,见海天仍赤身躺于床上,便急急脱了衣衫,爬上床来,海天知她还要,遂爬将起来,把瑶娘放于床上,扯出一绿枕,垫在瑶娘腰下,自己伏在瑶娘两腿之间,跪在那儿,提起那小脚把那粉白大腿架于自己肩上,弯下腰,把那玉茎用手套弄两下,慢慢插了进去,没棱没脑,尽根而入,海天遂放出本领,尽力抽耸,弄得下面唧唧有声,直弄得瑶娘娇声屡唤,媚态尽展,阴内酸麻,神魂飞越,其最底处闪闪缩缩,其贪恋处迎凑不迭,海天知其得趣,又深深提顶,研研擦擦,弄得瑶娘酸痒异常,淫水滋溢,汩汩而来。

海天捧了瑶娘那娇滴滴粉脸问道:“上次可否有如此痛快否?”瑶娘道:“无。”海天又问道:“我弄的妙否!”瑶娘斜着媚眼,笑了笑道:“妙。”海天道:“我既然弄得妙,怎不舍得再叫我一声?”瑶娘把两条玉臂紧抱海天脖颈,如莺鸣乔林,叫道:“心肝!宝贝!真弄得妙。如今爱煞你了!”

海天听了,不觉心窝搔痒,欲火一窜,发猛高提玉茎,用力下捣,一口气数百抽,瑶娘高声淫叫,手儿伸到阴部,把那玉茎,唇儿一齐拨弄,海天又狂抽了几十抽,不觉那玉茎跳了几跳,囊儿一缩,不觉泄了,真乃两意绸缨其乐无穷,不觉东方已发白矣!两人慌忙而起,穿好衣服,瑶娘有心,先出内室,开锁启户,然后海天趋入,问候姑母,贵娘道:“侄儿,我身体比昨日稍宁,但烦躁不止,难免眩晕,这是为何!”海天道:“姑母放心,看来病情已好转,待小侄再去求剂,以除其病。”贵娘道:“我为姑的,生性怕吃苦水,今年已老矣,应当西返,所虑者只有瑶娘今后生计,今你在此,大消我愁,万一不测,仗你维持。”海天道:“姑母宽心静养,身体自然安宁,不必多虑。”话毕海天出外求剂去了,瑶娘在旁侍侯,道:“母亲夜来安否!”贵娘道:“我儿,老身性命只在早晚,不久于世,不能延久,以观汝等于归。”瑶娘听言,涕泣而哭。

却说那傅悦阳,因瑶娘羞辱一番,遂负气同一美俊书生,如夫妇一般,离家在外,入常州置货得利,舟淫南梦,遂入两广,所贩药材价贵,以十摸百,好不兴头。所得之利,皆置南货,为白藤沉香等物,有三四千余金,卸载返扬,舟至湖广岳州府湖中,半夜,忽遇一伙强盗,一贼把那悦阳砍了一斧,劈头砍落湖内,那书生腰有盘费,见些光景,偷空,慌投入湖中,身中衣缕,幸未沉水,漂浮于水面,随波逐流,船家又将小使抿下水中,扬帆而去,那书生抱波拥潮,命不该绝,刚刚浮至湖岸,天气正是六月中旬,赖有余斤在身,登岸之后,向渔人买几件衣服穿了,奔至华荣县,结了缉,获批文在身,举目无亲,难以自立,遂搭了载人船,回家来,见了父母,将银留下一半,余者持赴邱宅报信,以作交待。

邱瑞折书一见,忙至书房道:“方相公,我家傅姑爷所包那小官来了。在此报信。”海天闻言,随到厅上,忙道:“这位兄长久违!”两下相揖坐下,邱瑞进内想瑶娘禀道:“小姐,那书生回来了,现在厅上,正与方相公说话。”瑶娘闻言,悄悄踱到屏后相觑,心道:“此人果好性格,也还简静,难怪那负心人会喜欢上他。”只听表弟道:“仁兄回我家,我那姐夫在何处?”那书生流泪道:“自去年别后,我而人已至湖广,药料正值起价,幸得利数倍,命运算好,遂置广货二千余两,御载舟行湖中,夜半之是,遇一伙强盗,将斧劈死傅兄,抛落湖内,幸小弟往后船舱方便,慌忙投入水中,以存蚁命,浮浪漂滚,打至湖岸,买衣穿了,到华容县告,现有缉获盗贼批文在此,呈舅爷过目有据,用去三四十金,余金奉上。”又道:“傅兄之爱,不料遭此惨伤。”海天心下暗想:“此人心善,若是将银私匿,谁敢问之?其情可悯?”

瑶娘在屏后闻听悦阳死于非命,暗自心伤,目难禁于珠抛,秋波滚滚,口口悲涕,鸳语猿吟,哀哀于绣室,桂香见之,忙报贵娘得知,贵娘闻言,亦是悲伤不已,涕泣泪淋,海天收银,相款已毕,书生别去,瑶娘挂自守制,自想道:“此系无缘,必与吾表弟百年不移,共接连理。”

这日,那店中玉瓶来看望贵娘,进得门来与贵娘见了礼,彼此述说一番,玉瓶转身,闻得瑶娘屡泣,忙问道:“姐姐为何悲泣?可是遇到伤心之事?”贵娘道:“你傅姐夫湖中被贼人杀死,适同伴书生送银顺报,因此悲伤。”玉瓶听了,忙走入瑶娘室内,道:“姐姐,不要过于悲伤,莫伤了身子。”瑶娘见玉瓶到,忙拉她坐下,道:“多谢妹妹,为姐姐的不幸失偶,又劳妹妹过来相慰。”玉瓶道:“我那姐夫进门未及两月抛你而去,今遭亡,骸骨落异乡,姐姐何必悲伤?日亲日近,日远日疏,此及人之常情。依我之见,老母在堂,其孝亦不必替他戴。况远在千里之外,切莫涕泣,徒损己容,留待后来人,岂不更好。”瑶娘道:“只为姐姐甚好容颜,反被容貌误。”玉瓶知瑶娘心中所想,有意说道:“前人无福,后人消受,后人真是福大,又遇这般变故,真真赶上好时光也。”瑶娘知她话中有话,羞红了脸,不语。

那海天送那书生出门,又拿着余银入内,见姑母道:“姑母,这银乃姐夫之遗物,请姑母收下。”贵娘忙唤桂香,请瑶娘前来,桂香领命,飞至绣室道:“奶奶请小姐哩。”瑶娘闻言,即来见母,问道:“母亲呼唤孩儿有何吩咐?”贵娘道:“你表弟手中之物,乃你之夫所遗之银,你可收去。”瑶娘道:“母亲,此银要它何益,不成器之人,令人见之可恨,我是不要,母亲了烦表弟,代孩儿将那书生赴官告他,问他要人,虽不怎的抵命,亦出孩儿一口气,”贵娘道:“此行也,你表弟不便出面,我又负病,如若行此须要你自赴公门,你将抛头露面,如何是好?”海天道:“姑母,此事非那书生占财吞骗,谋命劫财,定是非同小可,必牵连数日,经官见府,姐姐须当裁度而行,不若依小侄之言,饶了那书生,阳罪免,阴法难逃,等死者追之,亦省其力,又免其累,姐姐若允,其银不收,将此银做些斋扦与姐夫如何?”瑶娘闻言不语,转身而出。

海天遂拿余银至寺中料理斋扦,与主持静心和尚通其情意,写出亡人乡贯姓名,做了七日夜功须回来,余银私下交还瑶娘,出入书房安寝。

一日,海天坐于书房,正在看写填词作诗之类书籍,忽想起来姑母家这几日,尚未到那毛家店中一探,亦不知玉瓶与惠娘近来如何,因姑母卧病在床,吃得煎剂正在酣睡,那瑶娘亦在绣房中作些女儿活计,遂谁也不让得知,独自一人悄悄出了邱宅,向城外毛家店走来,心想:“天黑之前赶回,也无甚大碍。姑母定不会怪罪。”

少顷,海天即远远瞧见那毛家店,只不闻人声,那店门亦未打开,走到近前,左右悄看,欲寻一人相问,亦不见一人,忽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海天唬了一跳,忙忙回身,一看,那人正是玉瓶,正笑嘻嘻看着海天。玉瓶道:“稀客,稀客,想不到竟是公子架到,小奴家有失远迎。”海天喜道:“吓死小生也。”又道:“姐姐,你家旅店为何关门?”玉瓶道:“我家小店不是关门,是停歇几天,我家大姐姐家中丧父,我家家长昨日陪她吊孝去也,我留于家中,照看家当,并那店小二亦回家去也。”海天一听,心中大喜,见四下无人,忙上前欲搂着玉瓶亲上几口,玉瓶笑着,躲在一旁,道:“羞死奴家,也不看是否有人,如有行人看见,那可如何是好?公子,快随我到家一歇。”海天自觉失态,脸上一笑,遂与玉瓶来至玉瓶房中,玉瓶道:“公子慢坐,待奴家到那厨中,做几个小菜,与公子饮上几杯。”话毕,玉瓶转身走出房门。

海天呆在玉瓶家中,四外环顾,见这睡房虽身处金陵城边,倒也不似一般小民之家。屋内收拾甚是干净,整齐,一张双人大床摆于窗前,一幅红色帐子罩住绣床,那阳光斜射入室,洒于床上,甚是温馨,床头一梳妆台,台上摆面镜子,镜前摆些胭脂,香纸之类物品,与床相对处,靠墙摆了两把背椅,宽大舒阔,海天看罢,心中高兴,遂随手拿起一书,坐于玉瓶床上,闲翻起来。

过不一刻,玉瓶进得房来,道:“公子,饭菜已好,请公子小饮几杯。”海天应了,随玉瓶来至厅中,见厅内摆一圆桌,上有四道色美味香小菜,两副碗筷,二人入了座,对饮起来,几杯酒下肚,那玉瓶粉脸已红如桃花,甚是迷人,二人边饮边道些别后之话,不时拿眼紧盯对方,两人所想之事,早已心知肚明。遂草草吃些饭,二人先后相随来至玉瓶房中,玉瓶转身,把那房门栓上,海天径自爬于床上,自己宽衣解带,那玉瓶想此种机会甚少,此次正可痛快弄上一回,遂来到梳妆台前,把身上所戴首饰全部取将下来,又略施淡妆,然后,走至床前。

海天此时已褪光衣衫,只留头巾尚在头上,见玉瓶略施淡妆更加摄人心魂,急急把玉瓶抱于床上,为她松衣解带,玉瓶口中叫道:“宝贝,此次,我二人定要弄个痛快。”海天亦道:“小生决不负姐姐愿望。”说着话儿,海天已将玉瓶上身罗衫褪光,只留那下身罗裙未动。海天把玉瓶侧搂于胸前,面对着那窗儿,低头细瞧玉瓶胸部,那阳光洒于玉瓶身上,看得甚是清楚。只见玉瓶胸部雪白一片,毫无瑕毗,丰满异常,那双乳大而坚挺,毫无臃肿之感,皮肤光滑细腻,如鹅脂一般,玉峰之上点缀一乳头,乳头大如樱桃,色为深红,海天低头细看,见那乳头正中有一小孔,那自是乳汁流出之处,乳晕如两朵小花贴于双乳之上。双乳高耸,中间乃深深乳沟,呈一漏斗状,腰肢纤细,扁平,毫无缀肉,皮肤紧绷,还天看得兴起,呆呆盯着,竟忘了以手抚之。玉瓶见他呆样,娇声唤道:“心肝,为何只看不摸,难道奴家是那花瓶?”海天一听,忙道:“娘子好身段,腰细乳丰,真把小生看呆了。”话毕,忙用一手在上轻抚,由腹移至胸,停于胸上抚其丰乳,捏弄那诱人乳头,只觉得上面温腻光滑,那双乳早已硬挺有力,乳头高翘。手在抚弄,玉茎不禁慢慢胀大,紧贴于玉瓶腰上,玉瓶只觉海天玉手抚其胸前,如水掠湖面,似碰非碰,似触非触,又如手持弱羽正轻轻抚弄,胸部一阵钻心之痒传遍全身,那瘙痒立即勾起心中欲火,口中轻吟,把玉茎从身下拿了出来,放于腹侧,用那手慢慢玩弄一会,只觉玉茎如充气一般,迅速胀大,那头儿冲出包皮包裹,露在外面,如蟒蛇出动,上面乌紫光滑,整个玉茎异常烫热,上面已有些湿潮,玉瓶兴起,对之爱不释手,用手压于腹前,急急玩弄。海天此时只觉小腹收紧,压得他胯下囊儿收缩,玉茎渐次膨胀,腹内一阵冲动,身上发热,如火炽一般,遂拿来绸被,身体靠于其上,那玉茎高耸,如似擎天玉柱。

海天让玉瓶玉臀正对自己,头伏于自己玉茎之上。玉瓶不知海天之意,娇喘着问道:“心肝,这是为何?”海天道:“快快用嘴噙住,为小生泄泄欲火。”玉瓶一听,才知其意,忙忙低下头,把那玉茎噙于口中,启唇用力咂弄,舌儿轻抵那头儿,左右挑动。玉瓶只觉玉茎之上香气扑鼻,热烫舒适,真真一宝物也,遂把头部上下晃动,嘴唇用力紧缩,上下套弄那玉茎。你道海天玉茎为何只香不腥,原是海天自从上次与瑶娘,美娘干过此事之后,感觉如此甚是受用,遂常常把那玉茎用温水搓洗干净,然后涂些上等香料于上,几乎天天如此,因此,玉瓶只闻香,不闻其腥。

此时,海天躺在被上,只觉下身受用非凡,阵阵欲火在那肉儿之上猛燃,随后燃遍全身,玉茎根部不停收缩,海天稍抬上身,把手儿伸至玉瓶腹下,解开绸带,褪下衣服,露出下身小衣,随后把那小衣扒了下去,把那玉臀呈现于眼前。那玉臀因未生育过,仍然如处子一般大小,肥而不臃肿,光滑结实,在那玉腿之间,那道诱人之缝儿倒立着,那毛儿乌黑发亮,已湿了不少,大腿根部尚是干的,那唇儿向外翻着,粉红色两道沟儿,上面圆润饱满,湿亮亮如水浸一般,海天将嘴儿凑上前去,噙住那唇儿,用力吮咂,用玉齿轻咬,舌头伸进缝中,进入阴内,在里面四处挑动,玉瓶大声呻吟道:“心肝,美死奴家也。”只觉玉齿那自己嫩唇儿轻轻咬住,不时上提,舌尖划着唇儿内侧,并不时深深嵌入阴内,在里面搅动,好似一只灵巧手儿在阴内搔动,阴内四壁痒得难受,整个阴部酥麻异常好似失去知觉一般。

少顷,海天抬起头,把左手二指插入阴内,拇指留在外面,揉弄那小小阴核。二指尽力下伸,指根压在唇儿上,随即用力在阴内搅弄,只见一股淫水沿着手指流到手臂之上滴于被上,那阴壁阵阵收缩,不时夹住二指,玉瓶大声淫叫:“宝贝,奴家要死了,快快把那妙物插入。以解姐姐之饥。”海天闻言,遂坐将起来,跪于床上,玉瓶向前移了移,海天在玉瓶身后,把玉茎紧紧插了下去,玉瓶“啊啊”大叫了一声,只觉玉茎比那二指更要受用,把自己阴内塞得不留一隙,头儿紧紧抵在花心之上,阴内更是麻痒,遂叫道:“心肝宝贝,快快晃动。”海天玉茎停了片刻,左右上下晃动一遭,遂按九浅一深之法抽送起来,先把那玉茎头儿在阴户外部迅速抽送**下,再用力急急插将下去,玉瓶受用,大声淫叫,呻吟之声不断,只觉得那玉茎紧紧撑着阴壁,那快速抽送使四壁既热又痒,海天每次抽送,玉瓶皆大声呻吟一次,海天挺着身子,双眼紧闭,咬住上唇,臀部用力前顶,口中“啊啊”之声不断,二人抽送了百十回合,海天把玉茎从玉瓶阴内抽出,手指抹些淫水,涂于玉瓶肛门,把手指插入,遍擦淫液,然后一手扶其玉茎,一手扒开后庭,慢慢插将进去。玉瓶痛得浑身发抖,大叫:“天耶,心肝,那儿就要裂了,你慢些。”海天听言,遂停住不动,把手伸到玉瓶阴部,在上着实揉弄,玉瓶大声呻吟,淫声不断,海天遂慢慢把那玉茎插入,只留二卵在外,那玉茎在里面胀了几下,海天慢慢抽将起来。少顷,里面已润滑些许,海天遂加快抽送,玉瓶在下哼叫道:“心肝,你这一副标致面孔,奴家想该有若许妇人喜欢,为甚么你有如此之大一妙物,难道要将普天下妇人都弄死不成?”海天气喘吁吁道:“默默感得人死才想得人死,心肝,你舍不得一条性命等我弄死么?”玉瓶娇喘道:“遇着你这么个狠东西,难道想活着不成,只是让我多干几次,死才死得甘心。”海天道:“今次与姐姐玩弄,便死也只好半死,料想不到必死之地步。”话毕,遂用力抽送,口中“啊啊”大叫,玉瓶只觉得两处都痒,那肛内痒,遂伸出手,自己在阴部揉弄一番,又把那中间三个手指伸入阴内,用力揉搓四周。

二人如此抽送二百余回合,双双瘫倒于床上。海天抱着玉瓶同睡,只觉得枕席之间阵阵清香,便问道:“心肝,你薰得是什么香,这等可爱。”玉瓶道:“并不是薰香,你在哪里闻得?”海天道:“前此相弄就觉一阵香气,今日睡于床上也是如此,若非平日薰香,那这香又是从何而来?”玉瓶道:“是从我皮肉中渗出来的。”海天道:“不信皮肉里面有这种香气,如此说来,你的皮肉也是一件宝贝了。”玉瓶道:“我平生没甚特长,只有一件与别的妇人不同,我身上自然散香,不用涂抹香料亦是如此,不信,心肝可以一闻。”海天一听,把她全身上下仔细一闻,没有一个毛孔之中没有一丝不是香气,满心欢喜,遂把玉瓶紧搂于怀中,一连叫了几十个心肝仍不住口。

玉瓶见他模样,又道:“我身上之香气都闻着么?”海天道:“都闻到了。”玉瓶笑道:“只怕有一处,你没闻到。”海天道:“决无遗漏。”玉瓶道:“还有一处香气,与别人不同,素性与你见识见识。”海天忙道:“在哪一处?”玉瓶把一只手拉着海天指头向阴部一指,道:“此中气味,更是不同,若不嫌弃,请君一尝。”海天遂缩下身子,向阴内深深嗅了几嗅,就上来道:“真宝贝,真宝贝。我死在你身上罢。”说完,又爬将下去掀开那唇儿,便又用舌头舔起来,把一个舌头当了阳物,一伸一缩,把那四周淫水舔入肚中,舔得玉瓶又丢了一回,方爬上来,二人搂了,睡了一会,海天爬将起来,穿上衣衫,梳洗完毕,辞别玉瓶,走出毛家店,见日将西斜,忙向邱宅赶来。

海天回得邱宅,邱瑞禀道:“姑奶奶下午病重未眠,今日午后叫桂香出来,请相公说话。”海天闻言,慌忙入内,瑶娘正坐于床前,暗自流泪,海天近床前低低道:“姑母,姑母!”贵娘正在痴迷之际,醒而复昏,昏而复醒,如半夜残灯,似天明之月,良久贵娘昏迷转醒,见海天来至床前,遂低低问道:“侄儿回来了。”海天忙道:“姑母,小侄再次问候。”贵娘道:“侄儿,为姑即刻西行,只等你回,一言而诀别,家中大小家务,全赖吾侄扶持,真是难为你了。我西归之后,只有一事放心不下,即你表姐今后该如何是好,那风流子亡后,即你表姐孤身一人,侄儿,如你不嫌弃瑶儿已是婚嫁之人,可念我与你父同胞,能否将瑶儿要回家中,做个偏房亦好,早晚不绝,我为姑母,亦瞑目黄泉矣。”海天听罢,忙道:“姑母放心,侄儿定会娶表姐回家。”贵娘道:“这就好了,瑶儿亦有所托了,我有四百金相赠,在书籍内另封,又一对二千两,我西归去后,这些财物并这宅子俱是你俩之有。依我永别之念,你勿违我言。”瑶娘,海天等见言语明切,偷相交流。海天道:“姑母,还要勉强些,不可索虑于心。”贵娘不应,海天近前一看,姑母已目闭神飞,气无体僵,海天用手抚面,其面如冰,忙哭道:“姑母去矣。”瑶娘听闻,异常惨痛,放声悲啼难止,扑于母亲身上,哭得死去活来,让人心酸不已。

海天忍住悲痛,退出房中,令邱瑞觅村夫,前至寺中扛棺寿抬回家,入殓殡葬开丧,玉瓶惊闻贵娘西逝,亦忙忙来至邱府奔丧,哭泣尽礼,玉瓶道:“姐姐,母亲西逝亦不违天,只苦了姐姐。”瑶娘哭着道:“老母西归只言已定,俟百期后再议。:举家挂孝成服,瑶娘俯伏灵堂,悲号泣咽,悲恸无宁,海天一面料理姑母丧事,一面吩咐下人飞马至镇江府家中报信,季氏听闻,悲痛不已,只苦于年高,路途不便,不前来哭丧,遂吩咐来旺并几位家人,置办丧礼,匆匆奔至金陵代表季氏吊丧。

次日,那寺中长老齐至吊过,随铺设供像,追荐超亡,礼仟叩拜雷音,解厄幽冥,告斗破狱,度亡散花,七日夜已毕,阂玉瓶辞别瑶娘海天,回家不讲。且说来旺等人代表季氏,来至邱宅,扛送祭礼,桌面入庭,陈列灵位。来旺替季氏祭奠,命火居道士,朗读祭章毕,男女举哀,三呼焚化纸钱。瑶娘相迎,自行常礼,敛袄而坐,桂香献茶,来旺道:“姑娘节悲泣伤,太太年已老迈,不为寿促,命当西升。”言未尽,外庭酒席已备,瑶娘悲泣灯前,海天惨伤灵右,烦恼无限,愁忆难穷,鸳语哀哀,透于九重,猿吟惨惨,悲于一室,正是:

北堂长逝愁无限,娇女情恋泪流连。

第十五回解元寐春众美聚

词曰:

夜深遥见迎欢至,歌吟入去令人醉。

艳质本天成,悦憾从天降。

秋风尽解风流意,丹桂也将姨鹅匿。

相见各殷勤,欢逞千般媚。

却说贵娘西去后,瑶娘悲痛至极,待丧期已过,过了几天,瑶娘方渐渐好转。这一日,海天对瑶娘道:“表姐,姑母西逝,小弟亦要回去,姑母已把汝身托付与我,你与我回镇江府如何?”瑶娘听闻,只不语,红着脸点点头,海天又道:“我两人回镇江,此处无人照看,日久亦必荒凉,不如将它变卖,你看如何?”瑶娘对此宅甚有感情,不忍就此卖掉,想想亦无它法,只得如此。遂道:“一切悉听表弟安排。”海天遂找一经纪,把邱宅卖与一富商,并拿出五百银两,分发与家中数十奴婢,让其有家回家,无家自谋生路。海天雇一轿,让瑶娘乘上,自己骑马随行,来至家中瑶娘拜见季氏、美娘,季氏一见,搂其大哭一场,哭毕,瑶娘与美娘相见,瑶娘以姐姐相称,二人一见,甚是投缘,瑶娘暂随季氏相住,不提。

悠忽又是两月,不觉已到大考时节,却说那梅玉庭自上次与海天分手之后,二人已有几月不见,玉庭就到海天家中,与海天相会,两人叙了寒温,说起试期将近,特来订一吉日,一同起程,二人议定了日子。

玉庭回家即吩咐妻子月英收拾行李,至期前往,月英知海天无事,安然在家,遂悄悄道与素兰得知,二人方才放心,海天亦在家中打点,各样渐次准备停当,与母亲、美娘、瑶娘话别,只带家人来旺与另一仆人服侍。那一仆人名唤李庄,为新近所买,玉庭也带一个书童,与海天同行,一路上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不觉已到金陵,寻访主人家作寓,一路抓觅。见一个大大之饭店,甚是整齐,兴头异常,海天见到,心中感到很舒服,遂道:“就进此店安歇。”

却说此店为王家所开,此处客商往来,东西南北之人各皆留宿,生意异常繁盛,拥有千金家业,传至王平手中,生意更加兴隆,其妻文氏,名唤春婉,生得花容月貌,窈窕轻盈,丰姿绰约,妖妖娆娆,即使那书上描写之人儿,也没有这样风流,不期王平一病身亡,单单撇下一个年轻美貌之妻,好不凄凉。

那文氏不只才貌出众,并且才干伶俐,她见店中利息甚好,不舍歇下此业,遂做个女中丈夫,自家掌管,一应写算出入,俱是自己把持。往来买卖之人,见这样美貌妇人在店中主事,皆到此店歇脚住宿,此店益发比先前热闹,那文氏却也正气,一味历言正色,威不可犯,真真女中之杰。

这日文氏坐于店中,见几个仆从,挑着行李,拥进店来,两个书生随后跟着。文氏举目一看,一个生得五短身材,仪容不错,年约二旬之外,又见一位更加年少,生得风流无比,俊雅非常,看之让人心醉,文氏看得心迷意荡,连忙起身招呼,问知是应考相公,遂留在内堂安宿,心中已有顾盼之意。海天听得耳边传来娇滴滴之声,留心举目一看,乃是一标致妇人,眼光如水,脸似桃花,娇容绝色,真乃人间佳丽也。

海天立在一壁厢,童仆安顿行李,海天不住徘徊埘仰,眉目传情。那文氏生得姿色动人,心花怒放,数载之操守皆丢在一边,和颜悦色,与海天问答。文氏是夜接风款待,俱在内堂设席,童仆在外,酒饭只是梅方二人与那文氏享用,玉庭因在路上受了风寒,又兼连月辛苦,饮了几杯酒,坐身不稳,先去睡了。此举正合文氏情怀,重新另换一席,设于侧房,文氏遣开从婢,只留一丫鬟斟酒,海天亦打发来旺,李庄去睡,文氏独自相陪。

两人入席,摘角坐下,彼此留心欢饮,各自寓意。三杯落肚,彼此眉眼撩人,自古道:“酒是色媒。”文氏饮了几杯,春心荡漾,淫请毕露,海天见状,笑问道:“尚未请教娘子芳名,韶华多少,今夫君在何处,良宵清净,使小生为娘子抱恨水浅。”文氏长叹道:“多谢郎君怜悯,妾身二十三岁,小字春婉,先夫患病早逝。”说到此处,把海天看上两眼,含笑劝酒,海天欲心早动,假意失筷,丢在文氏脚边,忙蹲下去拾,遂那她金莲轻轻捏了一把,文氏不禁春心摇拽,花魂无主。待海天抬起身,勾定海天亲一个嘴道:“里面去罢。”话毕,自己先行。

海天随即起身,一路捏奶亲嘴,相搂相偎,同进卧房。进得房中,海天见内布置如洞房一般,甚是高雅,两对红烛早已燃在房中,把个卧房照得亮堂堂,两床绣花锦被铺于床上,一对鸳鸯枕放于床头。

那文氏守身数载,今遇如意之人,淫心早起,搂住海天一阵狂亲,海天亦紧按文氏,把那嘴儿紧压在文氏小嘴之上,用力吮咂,文氏只觉得海天那嘴儿湿润有力,紧紧含住自己双唇,内外咂吮,时而含其上唇,时而含其下唇,把舌头伸入自己口中,探触自己舍儿,在内四处相探,文氏饥渴已久,亦把那舍儿相迎,二人舍儿卷于一处,上下翻动,文氏亦想尝海天之味,遂把那舍儿抵在海天舍上,探入海天口中,在内亦是急急四探,只觉得里面甘美无比,湿润有加,二人紧搂,彼此着实一顿猛咂,只见香津四溢,彼此交汇,我吞你一些滑入肚中,你亦吞我一些滑入肚中。

海天被那文氏亲得兴起,把手儿在其背后上下抚摸一遭,只觉丰满异常,忙慌慌解开其腰带,褪其外裙,扒下小衣,把手儿伸入文氏两腿之间,只觉得那儿已流了不少淫水,把那浓密茂盛之毛儿打湿了大片,那块肉儿高高隆起,凸起于小腹之下,按之弹弹闪闪,那肉儿之间是那诱人之缝儿,股股淫水正从缝儿之间流出,顺着那毛儿,大腿内侧向下渗,那两片唇儿向外翘着,摸之甚是丰厚,里嫩外粗,那小小核儿早已高高耸起两唇交界之处。海天心中欲火大炽,把那手儿在上着力揉搓,文氏淫声顿起,左右扭动腰肢,不禁夹住两腿,口中叫道:“亲亲,痒死奴家了。”海天亦不理她,只继续搓弄,两指捏住那肉核一阵扳弄,又把手指伸入阴内用力扣挤,随后手指顺着唇儿上下搓动,把那春儿夹于四指之间,摸着文氏阴部,只觉得心中阵阵冲动,玉茎不禁翘起,撑着那裤儿,那头儿磨着小衣,痒得钻心,不觉把玉茎又胀了几胀,小衣之内狭窄,容它不下,海天只觉玉茎蜷于其中,有些胀痛,遂把自己裤带扯开,褪下裤子,把那玉茎放了出来。文氏只觉得那手儿在自己阴内,内外一阵猛捏猛揉,甚是受用,只是痒得受不住,深入骨髓,阴部不禁阵阵猛缩,阴内又有几股淫水溢出,忙把手儿伸到自己阴部,按于海天手上,自己揉将起来。

文氏揉不一时,只觉得海天那物儿时时触在自己腿上,那头儿甚是烫热,遂放开海天之手,把那玉茎握于手中,心中一阵惊喜,没料想那物儿竟如此之大,遂握之不放,用力套弄起来,心中想到:“没料到如此一美俊少年,年龄不大,竟有如此壮猛一根妙物,真乃我今生造化,让我遇上,即使弄死亦值了。”心中想着手儿却不停下。

二人立于屋中揉弄片刻,双双分手,把身上余衣各自褪下,海天抱起文氏,来至床前,把文氏平放于床上,自己爬到上面,分开文氏两腿,把头伏于阴上,伸出舌儿在上面轻轻舔弄,只觉那儿腥热一片,如沐浴过一般,毛儿尽湿,舌尖在阴唇内侧上下滑动,不时挑逗那肉核,又把舌尖伸入阴内,双唇咂其淫水,不觉吞下少许。文氏躺着,大声呻吟,双手用力抚弄双乳,痒得闭上双眼,口中叫道:“心肝,那儿也能舔么,快快把那妙物插进来罢。”海天又舔弄一番,遂抬起上身,向前移了少许,一手抚其玉茎,一手扒开玉唇儿,把那玉茎深深插将下去,末及根部,遂双手抱其玉腿用力抽送起来。次次抵花心,了几十回合,把玉腿放下,双手托其玉臀,把文氏腰部高高拖起,将其身体弯成弓形,每次插送,双手即猛抬玉臀,把那头儿狠狠刺于花心之上。文氏大声淫叫,左右晃动头部,双手猛搓双乳,只觉阴内瘙痒异常,如裂开一般,那头儿好似要钻入宫内,未几,文氏兀自泄了。

此时,海天正在兴头之上,哪管许多,又是一阵猛抽,不觉又是百十回合,文氏又泄,海天方泄。约有一个时辰,欢合已毕,文氏喜爱异常,如胶似漆,就把海天留于自己房中,一同安睡。文氏头儿伏于海天胸上,双手抱其腰,一心要嫁海天,海誓山盟愿为小妾,海天不好推辞,只得应允。自此日起,海天白日则在外厢攻读,夜则暗进内房,与春婉交欢,非止一日,髓缕倍深。海天甚是欢喜。

将及试期时分,文氏周备食用等类,色色精致收拾,海天同玉庭进场,十分得意,三场文字,篇篇锦绿,字字殊玑,心中满意得很,益发癫狂行乐。

等至龙虎放榜,海天高高中了第一名解元,报禄的报至寓所,好不欣悦,海天倒也随常,直喜得那春婉快活无比。一切俱是她应酬打理,海天甚不过意,笑道:“小生之事,多劳娘子费神费钞,叫我何以为报?”春婉笑道:“既蒙公子收纳为妾,自应料理一切,何出此见外之言!”海天道:“我怎会见外于娘子!但凡累你一人,此心实不安耳!”春婉秋波一瞟,说道:“没得说。”

海天饮过鹿鸣宴,就见过房考官来,因梅玉庭遗落孙山之外,置酒解愁,托春婉备办酒菜,同他畅饮,直至大醉方休。嗣后若无他事,即同他各处游玩,或雅蹲,或归饮,不时与他散闷,玉庭倒也洒脱,毫无介意。

过了几日,海天公事已毕,就与春婉商量起程归家,春婉道:“妾身业已属郎,自当同归乡里,但店乃王氏之业,一应赊欠帐目,必要交割明白,还须耽迟一日半日,方可功身而归。”海天听闻,遂道:“也是。”海天与玉庭就又住几日,待春婉交割完毕,几人即宿船同回镇江府来。

因人稍多,遂雇得两船,海天主仆与春婉乘一船,梅玉庭主仆另乘一船,两船相傍而行,称便闲谈,一日将出界口,往来船只待来遂择阔旷之处,弯船过宿,同玉庭吃了晚饭,叙谈一会,收拾就寝。

不料天将明时,一伙强人抢上船来行抢,船上人多在睡梦之中惊醒,船主先醒,大喊:“不好了,我们遇上贼人了。”李庄先赶出船来,早被贼人一刀劈下水去了,那来旺身强力壮,忙拿起一根挑行李所用长木棍,冲出船仓,把船上几位贼人打下水去,早看见邻船梅玉庭被强人撩到,正欲行凶,来旺恐伤他命,大喝一声跳上邻船,飞身抢近,当头一棍,那贼人措手不及,被打得脑浆迸裂,当即死去,躲于船舱之中,紧抱春婉,恐贼人伤及她,心下不知如何是好。那来旺却被贼人团团围住,似已招架不住,此时更有贼人正涌上船来。

此刻,只见岸上旁边一株枯树上,自空跳下二人,一人使用丈八蛇矛,一人使用横铁架,海天定睛一看,原是上次与李春,王世充二友相会之时,结识的薛天貌,韩勇朝,心中不禁大喜,暗想:“这便好也。有此二人相助,定会逢凶化吉。真乃吉人自有天相也。”

只见那二人跳到船上,举起兵刃便打,强徒见又上来两人,勇猛非凡,势不可挡,亦不敢恋战,一声哨响,各自逃命而散。

海天见众贼人退去,忙扶春婉走出船舱,来至甲板之上,向二人抱拳道:“多谢二位盟兄相救,否则,兄弟此命不保矣。”二人抱拳回道:“兄弟有难,自当全力相助,何来谢字,盟兄如此说,可就见外了。”海天又道:“两位兄长缘何在此?得救小弟,真万幸也。”韩勇朝道:“自上次别后,李春盟兄与王世充盟兄及我二人后甚是挂念盟兄,时刻想与盟兄见上一面,叙叙旧,前日我四人来至金陵,闻听海天兄得中解元,甚为盟兄高兴,一路打听,才知盟兄已上船,往家中赶。我四人即紧紧赶来,昨晚瞄着一伙歹人,尾随于此二船之后,知他们要行抢,便跟于贼人之后,见他们上船行抢,我二人便杀了进来,不想如此之巧,此二船正巧为盟兄所包,正巧救了盟兄一命。”话毕,二人又寒暄几句。

此时,两船欲并与一处,海天见玉庭还蹲着,抖做一堆,忙上前扶他起来,坐了半晌,方向海天称谢救命之恩,海天笑道:“谚云‘同船合命’,弟与兄皆属一体,焉能坐视不救,况当时我已无危,来旺才去搭救与你,幸有此二位盟兄相救,方得使贼人望风而逃,否则吾命亦不保矣。”此时,玉庭才见船上立着两位武人,忙上前叩谢,李春,王世充此时乘船赶到,几位又叙说一番别后之情,遂将贼人尸首推入水中,吩咐梢公即刻开船远避,以免贼人再来。

大家来至仓中,坐定,海天问四位盟兄将来作何事业,李春道:“我四人本想替那朝廷尽些力,扫荡北蛮。不想当朝昏庸,不思进取,只一味割地求和,委曲求全,又那朝中不接纳我四人,遂决定作个逍遥散人,平生受用足矣。”海天笑道:“四位兄长各怀奇世之才,不愁无用武之地,而乃甘心遁迹村泉,为世处之人耶?”王世充道:“古人说得好,权臣在内,未闻有大将能立功于外者,我四人此身如何肯送入死囚牢里,不若寻个胜水名山之区,结个茅庵,修心练性,学长生之术,避却尘气,悠闲自在,岂不妙哉!”

海天闻言,笑而不语,那玉庭听了,暗想:“我死里逃生,若无众生救取,已作无头之鬼,不可不自惊醒,尚贪恋着家业,不肯回头。”心头亦有了超尘之念,欲与四人作伴同行,遂默默打算弃家结局。

又过一日,船已到镇江府,玉庭对海天道:“小弟奉屈四为兄长先上岸,到寒舍一叙,候兄回府,稳逸了贵冗,只在早睡,小弟将竭诚叩谢。”言毕,皆同四人登岸而去。

海天命手下放船于码头停泊了,上岸之后带了春婉,来旺在后相随,回至府中,家中已闻海天得中解元,甚是欢喜,季氏,美娘,瑶娘同至府门相迎,海天把春婉向众人相说,三人皆高兴异常,当下摆下酒席,为海天,春婉接风洗尘。那延霸在海天到金陵之时,并不回城一次,听了海天中了解元,追悔不及,又自思量道:“当今之世,倒是势利些方行得通,我今回到那方府之中,说几句势力话,断没有怪我之理。”趋将回来,但见方府喧闹吵吵,俱是前来贺喜之人,延霸见了美娘,深深拜揖道:“解元夫人,愚叔叔特来贺喜。”美娘连夸叔叔深谋奇计,致有今日之荣,不提。

次日早晨,海天方出堂,吩咐家人办理要事,只见玉庭同了四位盟兄进来,后面二乘女轿歇下,走出两位美俊仙子,一看乃是月英,素兰,海天惊疑不已。玉庭对海天道:“小弟处于九死一生之际,蒙兄救全性命,自思富贵直如浮云,不可迷而不悟,今已矢志从四位侠士访道,特送小妹附结丝罗,月英亦乞方兄下陈,一谢活命之恩,二使眷属月赖,不使飘零,三全弟之坚心,免得挂念,此身尚得物外逍遥皆吾兄再生之恩也,其余薄薄家产,弟已派拨于族人,特揩四位侠士与吾兄诀别,万勿他却。”

海天听了,笑道:“兄何不径之甚,同舟遇难相救,何足为恩,兄正壮年,才华见报于时日,今兹一蹶尚可复振以胜霄,为何竟萌出世之想,弃妻与妹耶!弟实不才,婚姻已有多人,又何敢厚世妹?至于老嫂,乃况阔名姝,焉忍念其,身再有所法?修仙学道,因有本报之人,方能毅然为之,吾兄书香一脉,亦属儒门,而复弃就道,岂非为知者所窃笑,兄断不可行,弟亦不敢受,请回玉人之驾。”

玉庭道:“生死,人之所不免者,设若前日弟已就戳于强人之手,此时霞骨尚不能葬首丘,又何有于妻妹哉?今得使弱幸中之大幸,富贵功名,恩爱逸乐,皆可作日后之空观,弟已觑破,此志已坚,兄毋固辞。”

海天笑道:“人事从现在为断,已过者业为陈迹,不必仍喜于此心,未来者感属渺茫,亦无庸拘泥于此念,兄而果罹凶锋,则已死不可复生,诸当弃之度外,今犹为既生之身,当念先人嗣肌之重,胡可以玄渺之情,作一例观。世妹关于一脉,老嫂系乎后昆,万不可以生而不死之身,竟视为死而不生之身,急欲留此生而必死之身,为他年不死而生之身,今弟受无名之赐也可。”玉庭道:“兄羹多憎,弟固敢以憎动,且赐我从余生,易可仍蹈于死地?观已往之局,悟未来之因,实同一例,小妹为先人所遗留,使之偕婚吉吉,终身亦可有所托,劣妻为我身所匹配,使之附待中栉,终身不致失所,此身之累既除,则生可也,死可也,生而不死亦可也,二人既来,必无再回之理,弟即从兹相别也,亦无他往之理,弟固从今不见也,兄无费辞。”

海天欲再推辞,玉庭双膝一跪,主意无二,韩勇朝在旁道:“大丈夫通事明决,慷慨承当,何必效迂腐之人,咬文嚼字,徒多口舌。”海天无奈,只得允受,海天与那五人就在堂前辞别,玉庭与四位盟兄走出门去,海天问道:“四位盟兄此别,未知何日再得相逢?”李春道:“有机会自能相会,哪能定得行踪。”举手一拱,飘然而去。

却说那素兰,月英得知玉庭把她二人赠与海天,心中喜之不胜,堂前下轿,双双竟自入内与美娘,瑶娘,春婉相见,叙过礼,各自坐下。美娘问乃姓氏,月英一一水了,尚未知道来意,两下互觑,私下掠美夸娇,月英亦问美娘三人姓氏,瑶娘笑道:“此位乃公子之正配美娘。”指春婉道:“这位姓文,字称春婉,奴家姓邱,小字瑶娘。”

月英听闻,心中暗想:“原来方郎有三位佳人在府中。”瑶娘暗使秋月到堂前探听,秋月悄伏后,听二人你辞我让,方晓得两个亦属会中人,含笑回复瑶娘,瑶娘暗想:“表弟真乃一风流之人也。”只不敢道出。

海天送了几位出门,复到堂中,自思:“素兰之姻,尚可委曲相求,月英现为有夫之妇,这段相思,只索望梅止渴,不意天作之合,竟双双而来,诚所难料,独是那余三之女,当日一片诚心,誓愿相附,我已应许娶她,如今这几位佳人,都完聚一处,单单忘却了她,她在背后,岂不骂我薄心?断断不可如此,一头想,一头走进内房。

来至内房,与素兰,月英见过了礼,因笑对美娘,把梅玉庭送来之意,细细道了,美娘含笑点首,海天又将素兰,月英二人看了两眼,回身出外,托了两位嫡族长亲,备办聘礼,到余三家中聘娶余姑,那余三哪有不应之理,能攀上这门姻亲,是他求之不得之美事,兼之海天高中解元,前程更未可量,遂让媒人先回通知,在家中把余姑打扮一番,亲自选至方府而来。

海天见余姑到来,甚是高兴,即令家人送择成亲吉日,恰在仲冬十一月二日。婚期已届,海天把众位佳人排定次序,第一为美娘,第二为瑶娘,第三为素兰,第四为月英,第五为春婉,第六为余姑,收拾三间宽大房屋,把六人分成三房,派美娘,瑶娘为一房,月英,素兰为一房,春婉与余姑为一房。

到了吉日良时,六位仙子般美人指度以修眉,开镜而调粉,春山舒美,花貌涣然,一个个妆得整整齐齐,家中侍女簇拥出来,站于两边,好不风流快意。海天左顾,见美娘,瑶娘,素兰俱属闺娇弱质,回忆定情之时,各有一种堪怜堪爱景观,令人得意消魂;右盼月英,春婉,余娘背窃窕美媛,想起欢乐之时,别有一种知心知趣绸缨,令人情钟神往。真个美绝名列,佳丽阵前,一个赛一个,风风日日,恍如广寒宫一队嫦娥下凡,喜得海天手舞足蹈,满面笑容,乐不胜言,俄而似霓裳之妙舞,飞玉树之清声,不减天上所有,人间难闻,少顷,席散归房。

海天恐各人皆各归己房,要自己向各房索取温存,未免劳而难,若竟入轮宿之房中,置诸美于不问,又未免此情难舒,故预先收拾一所宽敞房间,唤来群美六人于内,列坐笑谈,琴棋丝竹,无不具备,西旁排列书架,将古今书籍,列于其间,任各人性情之所好,取来娱乐,以涛夜景,兴尽后各自回房,己身随轮宿之人而俱去,庶几群情快活,不致有亲近疏远之嫌。

海天与六美如此这样过了几年,海天见世运将衰,干戈扰攘,遂辞官在家隐逸,不求闻达,日与六美追欢取乐,赛过神仙,后又把秋月纳为小妾,位距第七,数年之间,已有子六人。

过了几春,已到南宋初年,李春等人来寻海天,海天遂将家业均交与妻子,让其妥善经营,自身看破红尘,遁世偕隐,逍遥自在。至此,一般佳话也算完满。昔有名士作诗以咏之:

浮云流水日日逝,日日还见风柳戏。

红尘欢会皆缘法,管它浮云流水意。

又有诗曰:

才子谐佳人,皆因情已深。

乐中亦含悲,幽潭水自清。

【全书完】

灯草和尚

灯草和尚

清·云游道人编次

第一回红婆子戏法动夫人杨夫人坚心抱和尚

第二回三寸和尚成丈六身四八佳人分六七相

第三回和尚施法牙床大战夫人恋情甘心受邪

第四回杨官儿为试情败露小和尚贪色欲身亡

第五回杨官儿为女儿招婿李可白因新婚试妖

第六回绿衣郎花烛两佳人红彩女风流两奇事

第七回火上添油官儿魂去水中出火秀士情浓

第八回七擒七纵妖曾得意三战三败女娘失身

第九回三年恣欲丧女愁娘夜燃灯火屏风入焰

第十回作道场灯草儿显灵迷色阵周自如怡情

第十一回痴道士误入**阵小侍女偷情说法场

第十二回寻旧好走遍百丈原觅新欢仍插一枝花

第一回红婆子戏法动夫人杨夫人坚心抱和尚

月浸相钩,鼠筛水覃,哀鸿叫得霜天远。

追维往事,重忆前缘,不惯凄凉情绪,更兼寒夜如年。

道堪怜,挑却残灯,拨尽余烟。

虽然花笙尚然,这风流未了,怎耐孤眠,念身无双翼,有梦难圆。

懊恨更深,情剧焰腾腾,却对睡言。

人儿体冷面苦,嗟埋怨。

右调·凤凰台上忆吹箫

这一首词,只说那夜深人静,欲火怂恿,男男女女没一个不想成双着对,图那脐下风流快活,大凡男子一经漏泄,尚可消受半时,妇人家安心受射,越射越好,便弄到那形销骨化也不肯休,却是何故?

只因男子是火性,被水一浇,那火更灭了一半;妇人家是水性,被火一烧,那水更热了几分,有一曲《離江怨》为证:

夜阑灯影斜南,璁闭也。

迟迟更漏,初长髻儿,懒卸衫儿,懒忻昏黄,怕看天边月。

泪流衿上血,众穿罗衣流香汗,只嫌火冷中肠热。

看这一曲,方知妇人欲火尤甚,但不去引动他还好矜持,一引动了便没个截止。

话说元末时节,有个杨知县,原是杨州人,作趁了万数银子,夫人汪氏,乃江西汪千户之女,十五岁下嫁与杨官儿为继室。十七岁上,生了个女儿,名叫长姑,许了新城李商人之子。杨官儿数仕回来,这夫妻母女三口过活,杨知县年届四十,性好闲游,至正壬年八月,同几个朋友乘船,往苏州虎丘山赏月去了。夫人劝阻不下,只得冷冷清清一人留在家中。到十五日,夫人独自步出前厅,忽然外面走进个婆子来,看他好像四十多岁,头脸发面俱是红色,向夫人深深道了个万福。

夫人道:“妈妈,何来?”

那婆子道:“老身叫作红婆子,平日会作戏法,专在大户人家走动最多,刚从奶奶门首经过,特来作个戏法与奶奶消遣。”

夫人道:“这却好。”就叫婆子坐下,吩咐丫鬟请小姐出来看戏法。

不一时,长姑出来,婆子与长姑道个万福,便问道:“小姐今年贵庚几何?”

夫人道:“是我十七岁生的,我今年三十二岁,小女今年十六岁。”

婆子道:“好个小姐,就是奶奶也不像三十二岁的人,好像姊妹一般。”

夫人道:“我如今老了,前那两年还好。”

婆子道:“不然。”

夫人道:“快好作个戏法罢。”

婆子把手向长姑身上一指,说道:“奶奶,叫小姐解开衫子看看,被我打了两个红印哩。”

长姑害羞,哪里肯解。

婆子向夫人身上又一指,说道:“奶奶大方些,解开衣衫看看罢。”

夫人解开衫子一看,果有两个红印。说道:“奇怪!”向长姑道:“到是女人,不妨解开看看。”

长姑不肯,只往衣缝里一看,果然也有。

夫人道:“妈妈有心作戏法,作个好的。”

婆子道:“有好的,只是日间作不得。”

夫人道:“在此累夜也不妨,如今后厅去坐罢。”

婆子闻言,便同夫人、长姑上厅来,已是黄昏时,时用过夜饭,夫人吩咐长姑同丫鬟许睡遂把门掩上了。

夫人道:“妈妈有什么宿然的法儿,且图快活几时。”

婆子道:“奶奶既要快活,这也不难。”取出一束灯草来,约有三寸长,到火上点着了,叫奶奶来看。夫人走近灯前,只见灯花速速爆下,忽然一滴油落在桌上,抖然变了一个三寸长的小和尚,跳了两跳走向夫人免前问话,夫人惊得一身冷汗。

婆子道:“这是我儿,奶奶若肯养他,管保夫人快活。”叫道:“我儿,快与奶奶叩头。”

小和尚笑嘻嘻走上前来说道:“与奶奶叩头。”

婆子笑道:“我儿,快跟奶奶去睡,我去去再来。”看他将身跳入灯焰中去了。

夫人大惊道:“原来是个神仙,这小和尚想是神仙送与我受用的。”

问小和尚,道:“你可有撒水的东西么?”

小和尚掀开裙子道:“有的。”

夫人一看,只有灯草粗细,笑道:“不济事!不济事!我家老爷六寸长的麈柄,又极粗大,尚不济事,你这些些儿何用?”

小和尚哈的笑了一声,钻入夫人裤子内,捧着生门乱舔,舔得夫人十分难过,酸痒趐麻,扯他出来,越扯越钻,竟然钻入生门里。夫人只得仰在春橙上,任他在里面作弄,有《清江》引证之:

光光头皮白如雪,借他花心拽,

滚入软如棉,硬了十分热,

琼置叠镐,娥娘凶满瘦。

和尚如铁杵,点到深深处,

两足擂后股,双手摸前胸,

淫液也乱,沾花上雨。

今宵快活真个弟,弄得满身汗,

只怕和尚研磨,鲜花绛镌,

流水来过,和尚闭着眼。

小和尚钻入生门,舔得夫人如醉如痴,口中不住的叫:“心肝快活。”

不防丫鬟暖玉一心要看婆子戏法,轻轻走到楼梯上,只听得夫人百般骚声。

打一看时,只见夫人仰卧在春橙上,两足朝天,不住的动,又不住的叫心肝。

暖玉想道:“婆子哪里去了?夫人如何这般光景?”不觉嘻的笑了一声。

小和尚听见笑声,跳出来看,暖玉见了,吃了一惊,叫声:“啊呀!”已跌下楼去。

夫人立起身来,问小和尚道:“下面什么跌的声响?”

小和尚道:“不知哪个笑我?出来看时,那笑的已往下跌了。”

夫人道:“定是暖玉这丫头!”不由的开了楼门走下楼来,只见暖玉跌痛了腿,坐在地上揉哩夫人道:“来此何干?”

暖玉起身来道:“婆子那里去了,我来偷看戏法。那知是个三寸长的人儿,吓的我跌这一跤。“

夫人道:“是个灯草作的,什么大惊小怪,明日与你们大家看看。”吩咐暖玉去睡。

暖玉一步一歪往后楼去了。夫人回上楼来,对小和尚道:“如今我得了你这宝贝,老爷回来且瞒了他,只说有喜,哄他往书房去睡,但无处藏你?”

小和尚道:“不妨得,我钻你裤子里过活,若是饥了,便钻入生门里吃些淫水。”

夫人道:“如此都好。”

小和尚一面答话,一面摸奶。夫人十分骚发,忙妄脱的精光,上床睡下,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三寸和尚成丈六身四八佳人分六七相

春恼秋悲到夜,一身是谁?三更那堪几番风雨!

文章事业,尽失上几,再经岁月,事如春梦。

风月场中,尤自闲言闲语,都告诉高山流水,

将寄托,叹弥天,飘絮相邀,取乱红飞,去时尚往。

话说如此,正当八月中秋,天气尚暖,小和尚道:“奶奶要我的麈柄再弄弄么?”

夫人笑道:“罢了!这的细东西成些什事?”

小和尚道:“我如今还未大发。”又转身一跳,钻入夫人生门里去,这番更不顶用,却在夫人花心上,一顶一舔,弄得夫人骚絮如倾盆雨下。叫道:“心肝痒煞我了,但是外面无人搂抱,还不十分满意,若能变个大大个人儿,我便受用一世。”只见灯花连炮几炮,婆子忽然从灯花里走出来。起初也是三寸长的跳下地来,依旧如日里长大。

夫人问道:“妈妈那里去这半夜?”

婆子道:“我在这楼上,怕你嫌我看,故此躲在灯里,如今夜深了,且去睡罢!”遂向夫人生门里叫道:“我儿,奶奶好么?”

小和尚在内应道:“好的。”

夫人道:“且出来,我抱你睡罢!”

小和尚遂湿淋淋的跳将出来,夫人抱在怀中,贴奶而睡。婆子就在夫人脚后睡了。

次早,夫人起来看时,觉得生门里有些发痒,正不知什么时侯,小和尚已经钻进了去。

夫人笑着骂道:“小贼儿,这般无礼,尚敢擅闯辕门。”

婆子闻说,笑了一声。夫人觉得不好意思,跳下床来,那小和尚湿淋淋的已滑落在楼板上。

夫人笑道:“跌的你好。”

夫人忙披了衣开房门丫鬟来揩地拭桌,不料小和尚脱下的衣裙未曾收拾,被暖玉提来偷看。夫人见了急忙夺去,吩咐打点早饭与妈妈吃。

婆子道:“不消了。”竟收拾戏法去了。

夫人叫丫鬟都去安排早饭,不消在此伺侯。丫鬟们依言,各自去了。

夫人掩上门,放出小和尚,那小和尚一跳一跳的,跳在桌上。

夫人问道:“可要吃饭?”

小和尚道:“你吃,你吃了饭化成淫水与我当饭吃。”

夫人不晓得他的意思,道:“好的,等你妈妈再来把你变个大大的人方好。”

小和尚道:“不妨!我自己也会变,只是日里变大,倘或有人上来又要变小,费我两番力气,不如夜里变罢!”

不一会,夫人梳了头,穿好了衣服,说道:“我去去就来。”随将楼门带了上去。

长姑接着道:“听得暖玉说,婆子戏法作出一个三寸的和尚,娘何不如我看看?”

夫人道:“今早婆子带了去。”

暖玉听了此话不信,只等夫人与长姑吃饭,便轻轻的走上厅来,一手揭开帐子,猛然间,那小和尚精尺条条在那里弄小卵。暖玉把手去拿他,那小和尚竟钻入暖玉袖里,舔他小奶,舔的暖玉酸痒难熬,叫将起来。

夫人听得楼上叫唤,急急走上来,问是何故?暖玉道:“我恐娘要洗手,来拿手巾,不想被小和尚钻入袖里,舔得奶头怪痒,又不肯放,故此叫唤。”

夫人骂道:“小淫妇,什么大惊小怪?”随又吩咐道:“小和尚我要他耍子,切不要对姑娘与丫鬟们说,我自令眼看承你。”

暖玉应了。夫人与暖玉袖里取出小和尚。夫人骂道:“小贼儿!好大胆!”

小和尚笑嘻嘻又钻入夫人袖里,暖玉下楼去吃饭。

夫人掩上门,放小和尚入裤裆里面,笑道:“吃些饭罢!”

小和尚如鱼得水,捧着生门乱舔。

夫人道:“慢些,待我仰面好了。”把裤子脱下,小和尚钻入生门,打了一个筋斗。

夫人夹紧道:“不要耍子。”

小和尚这才好好的顶抽,夫人正好快活,忽听的楼门一响,夫人穿上裤子立起身来,将小和尚放在被里,开门看时,乃是长姑。

夫人说:“女儿坐了。”母女说些闲话。

长姑说:“今夜我来陪娘同睡罢。”

夫人道:“我自己清静两夜,不消得你陪,我身子有些不爽快,你替我照管些家事,我在楼上好放心静养。”长姑下楼去了。

夫人吃了晚饭,吩咐丫鬟们与小姐后楼去睡,道:“我好清静。”

只叫暖玉在我楼下打铺,倘有事叫他好服侍。一齐答应去了不题。

却说夫人一心想小和尚变大,自己忙点了灯叫声:“小和尚。”

真也作怪,帐子里走出一个八尺长,精条赤条的和尚,照着灯影足有长六丈,应道:“来了!你怕不怕?”

夫人吃了一惊,定睛看时,生得眉目俊俏,唇红齿白,更显那个麈柄,足有九寸长,三四寸粗。

夫人道:“这般大东西,叫我怎能承受得下?”

和尚道:“若小了,怎得你饱,管叫你不吃苦。”

夫人忙把衣服脱去,露出那香喷喷,暖烘烘,光滑滑,湿淋淋的这件好宝贝来,凑近前来搂住和尚亲了几个嘴。和尚伸手去摸摸生门,潺潺的流出许多淫水。和尚将夫人掀倒,提咎九寸长,三四寸的粗麈柄插将进去,夫人啊哟一声,觉得生门里塞的满足,身子已是趐麻了。和尚一抽一顶,顶了百十来顶,便抽出来,在生门口故拽一拽,夫人闭着眼,只管呼呼的叫:“心肝,下面那屄里淫水儿,犹如贮水放闸流将下来了。”

夫人呼呼的道:“心肝宝贝,伏在我身上来,与我亲个嘴。”

和尚依然伏上身来,口对口亲了几个嘴。

夫人道:“心肝,你吃了我的舌头,下面抵住了我的花心,再用力抽顶,我便受用,叫我死了不怨你。”

和尚依言,含了舌头,把卵且顶且抽插在花心上。千揉万摸,弄得夫人心肝亲亲,高声叫唤,也不管后楼上女儿与丫鬟们及楼下的暖玉听见了。直弄到三更将尽,四更将交。

夫人对和尚道:“睡睡罢!我里面弄的够了。”

和尚方才爬起身来,点亮了灯,往上床一看,那骚水从床上漏到地板上,好似撒一泡水。夫人问是何故,和尚说道:“是你的阴精,看我吃在肚里。”

和尚伏下身去,用口在地板上唧唧的吞个干净,上床两个搂抱睡了。

次日天明,二人起得身来,夫人道:“如今这么个大和尚,那里藏呢?”

和尚道:“待我再好好的弄弄,还变个三寸长的和尚罢!”

夫人听说也是欢喜,依然仰卧了,扳开两腿,和尚提起麈柄对准生门,插将进去,顺水滑落,徐抽慢顶,抽了几百抽,各自丢了,方才住手。和尚钻入被里去了,不知何时出来,请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和尚施法牙床大战夫人恋情甘心受邪

经里诗书忙里步,难共相量,讨个欢心处。

断肠红颜都是误,红颜却被青春妒。

风风雨雨,朝朝暮暮,殒挑残灯,窝出伤心处。

但要相逢莫相妒,相思即是相愁路。

《右调·蝶恋花》

话说灯草和尚钻入被里,不多一时,跳将出来,依然是一个三寸的小和尚。

夫人不胜欢喜,将他放在小竹厨内。他说道:“你且在此,在我身边免不得一动一动的。”

小和尚允了。夫人这一日,反觉放心不下。只望日落与丫鬟,女儿们说说笑笑。

过了一日,索灯时侯,暖玉与夫人秉烛上楼来,吩呼暖玉照旧楼下打铺去睡。夫人关上楼门,开了竹厨,只见小和尚一跳日跳的下地来,便是八尺长的一个大和尚。

夫人叫道:“变好了与我弄弄罢!”

不由分说,脱得精光,就在春橙上乒乒乓乓弄将起来,暖玉在楼下听见,心中想道:“小和尚不是舔奶而已,如何竟似大人的脚响。”

爬将起来,走到楼上,伏着细听,只听得夫人口里只管叫:“心肝,你要弄死奶奶了。”

暖玉暗暗笑道:“小和尚难道是儿子?”又听的叫:“亲人弄得我快活,真是我的亲丈夫。“

暖玉笑道:“夫人又要嫁小和尚了。”又听乒乒乓乓一阵,哼哼唧唧一阵,又一时唧唧如鸭子吃叱一般。

暖玉又笑道:“奶奶又作鸭子了。”弄到五更尚未弄止。

暖玉暗暗忖道:“我也听见老爷与奶奶弄,不过一会儿,如何弄了这一夜,尚且不止。”暖玉虽然年小,已略知风情了,自己摸摸小肚子底下,也流了些白水儿,说道:“啐!且去睡罢!”

正是:

一夜聚成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却说夫人自与和尚弄了一夜,弄得夫人心醉如痴,忽然按住叫道:“心肝,你伏下身来,我要和你亲几个嘴,再对你说话。”和尚依他伏下了。

夫人道:“我家老爷在明日或后天一定要会家了,他在家睡,不时的弄我摸我生门,如何容得你吃骚水?”

小和尚道:“不妨!我只伏在奶边,趁着无人时与我骚水吃些,我便不饥了。”

夫人道:“好的。”二人说毕,又弄了一会,到天明起身,各自梳洗。从此和尚白日变小,到夜变大,作乐了两夜。

那日杨官儿方才回来。进门夫人忙同长姑接着笑道:“如何去了这些日子,弄的我们冷冷清清的。”暖玉在旁笑了一声,夫人的脸儿惊的通红。

杨官儿道:“我本当十八日回家,因出了一件新闻,又住了一日,等看游六门,方才起身。”

夫人道:“什么新闻,楼上去坐,说与我们听听。”

杨官儿道:“请夫人一同上楼。”吃了茶,夫人又问起新闻。

杨官儿道:“苏州城外有一座洞庭山,山上有个尼姑庵,庵内一个白尼姑,因他生的那白面,故都叫他白尼姑,专在城内大户人家走动。这日到韦乡宦家,韦夫人见了,说作女儿针纸,琴棋书画,无一不晓。夫人就叫他教习小姐,同小姐一床安歇,那知尼姑不是女人,却是能结麈柄的和尚,把小姐缠上了足有年多,连小姐房中两个丫头都一锅熟了。”

说到此间,长姑下楼去了,暖玉在旁嘻的笑了一声,夫人脸上通红,强笑问道:“后来如何?”

杨官儿道:“不期一日,韦乡宦见了尼姑,便诱到夫人房中,搂倒床上,扯掉裤子,那麈柄直插将进去,不插犹可,一插进去,便伸出一个七八寸长的小和尚来,韦乡宦大怒,打了一顿,随到小姐房中究问,两个丫鬟都一五一十供出来,韦乡宦只恐声扬想瞒过,不料小姐羞耻之过,自缢而死。韦官宦那时殒不的,速把白尼姑一并送到府里,和尚打了五十,尼姑打了三十,游六门示众,我见两人真正标致,怪不得男女都被他骗了。”

夫人道:“想都是邪术,请楼上夜饭罢。”

大家一会儿吃了,杨官儿同夫人上床,只道:“夫人久旷了,敢竭力奉承。”那知如木铎中秋铃一般,全然不动觉。

杨官儿道:“好作怪,为何你的生门反觉得阔绰了许多?”

夫人道:“胡说!常言道:‘屄不弄要臭,卵不弄要痒。’明是你的干瘪了,故觉得我的阔绰了。且住,我自从前月行经,怕的有喜,你还不如往书房里去睡,我身子要紧,不要来缠我了。”

杨官儿也道:“是的。”两个免不得搂抱一番睡了。就在这一夜,那小和尚伏在脚底下也不敢动,到天明杨官儿起身道:“你再睡歇罢,我到书房内。”夫人应了,小和尚跳在生门内,一摸湿潺潺的,钻了进去,一来一往,一冲一顶,弄的夫人暗叫快活。恐杨官儿上楼来,只得云散雨收,大家歇了。夫人也起来梳洗,忙下楼去同杨官儿料理家事。

到晚时,对杨官儿道:“我身子有些不快,且月经又不来,你今晚睡在书房内罢!”杨官儿依允应了。

夫人急忙拿灯上楼,闸上了门,先脱裤子准备大弄,走近上前揭开帐子,只见有八尺长的精赤条条和尚,挺起那九寸长,三四寸粗的麈柄,在那里睡着。夫人欲火如焚,不由分说爬上身去,把生门套在头上研研擦擦,骚水不住的流下,流得和尚满身一块,绢帕揩得湿淋淋的,又爬下来,仰面受物,足足弄到四更方睡。

次早,和尚依然变了小的伏在被里。夫人赤了身子起来小解,开了楼门,杨官儿早已上楼来。夫人因不曾穿衣,就走上床来,杨官儿也坐在床上,用手摸生门,笑道:“好似弄过了的样子。”夫人啐了一口,杨官儿又往席底下一翻,翻出一块湿透的绢帕来。夫人脸上涨得通红,杨官儿此时更是疑心,又往被里一翻,翻出一个三寸长湿淋淋的小和尚来,拿起往地下一摔,摔得那和尚叫了起来,又拿起来乱扯,夫人急忙夺过来道:“这是灯草作的,我拿他来顽耍。”

杨官儿道:“那有灯草作的会说话?”

夫人道:“那和尚难道会弄你老婆不成?”杨官儿又要来夺,再也夺不去了。又拿手来打夫人的手,连连打了三四下。

夫人道:“休要着恼。还是哄你不成?”

杨官儿道:“我从今后,一定要进来睡了。”

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杨官儿为试情败露小和尚贪色欲身亡

带雨拖云,颠龙倒凤;

傍晚临晨,有美丫头。

向梦眼前,思宠想供;

奉念曲心,情难钩控。

席儿相亲,枕儿相衬,衿儿相供。

话说杨官儿找出了小和尚大怒,夫人不敢言语。杨官儿走下楼去,打算请琼花观道人来行法捉妖,想想又罢了。

夫人看看小和尚,已打伤了,心下十分不舍,含着眼泪道:“是我害你的。”

小和尚道:“不妨事,奶奶厚情,就是烧完了我身子,也甘心的。只是如今在楼上住不了的,昨日暖玉丫头见过我的,奶奶把他与我将息几时,等你家老爷不在的时节,又好与你戏弄。”

夫人道:“只怕你饥了。”

小和尚道:“奶奶吩咐他与我些唾沫吃,就不饥了。”

夫人听说,便口对口吐了好些涎唾与小和尚吃了。

夫人即叫暖玉上来,吩咐道:“你可能养好了灯草和尚,我与你做一件绸袄儿穿。”

暖玉道:“什么与他吃?”

夫人道:“他只要吃些涎唾。”

暖玉道:“我那里有许多?”

夫人道:“没人时,抱了来我喂他些。”

暖玉道:“还要奶奶吩咐他,不要舔人麻趐趐的才好。”

夫人道:“不妨。”

夫人竟钻入暖玉袖里。适值杨官儿上来,暖玉下楼去了。

是夜,杨官儿依旧在楼上与夫人同睡,问起小和尚,夫人道:“被你打坏了。”

一夜情趣不提。

却说暖玉原长成十六岁,虽不曾破身,已自想老公了,心中忖道:“奶奶十分爱这小和尚,或者为这件,待我问他。”

到了夜间,不想小和尚先看上了暖玉,故此引他身上发痒,一到了铺上,便笑嘻嘻的对暖玉道:“小姐姐,要我小,要我大?”

暖玉道:“我正要问你,奶奶喜欢你这小小的什么?”

小和尚道:“我会变大。”

暖玉道:“你变一个与我看看。”

小和尚把被蒙了头,忽跳出来,便有八尺长,手提着麈柄好不怕人,几乎暖玉叫将起来。

和尚道:“我变个十四五岁的与你成亲。”

又把被蒙了头,暖玉揭开一看,只好三尺五六寸长,那麈柄如笔管粗细。

暖玉用手拈弄,笑道:“小贼精,这般会变,难道奶奶这般喜欢你。”

口里说着,心里已有**分了。

小和尚走近前来,两手搂住,先亲了小嘴,将手解开他裤子,暖玉道:“我是一朵未开的花,不比奶奶当的起,若然弄痛了我,我叫唤起来,叫老爷打你。”

小和尚道:“先等我舔舔,舔得里面发痒,便好作事了。”

他把暖玉推倒,脱了裤子,露出光光肥肥,红合合缝儿,小和尚将舌头把生门乱舔,里面已流出去多骚水来,小和尚一口一口都咽下去了,舔得暖玉歪着头,斜着脚,有些骚发的模样,小和尚立起身来,把笔管粗细的麈柄,轻轻一顶,顺着流不净的水儿,滑进去了一些些。

暖玉道:“轻些。”

口里虽这般说,反觉有凑上来的意思。那小和尚伸进麈柄,竭力一顶,已都进去了。

暖玉叫道:“啊呀!”

闭着眼睛,任他弄得哼哼,小和尚晓得没事,把自己的运了一运,那麈柄又长大了,一同塞进里面,如火之热,如铁之硬,拔也拔不出来。

暖玉摸摸道:“怎么好熨,再拔不出来,奶奶叫我,走不起奈何?”

小和尚道:“不妨!”

便轻轻抽动,骚水大发,觉得活动了。

暖玉推住道:“且拿出来住一住!”

小和尚依言,暖玉笑道:“怎么里面反空空的,倒不好过了。”

又一看时,生门口有去多红水。

暖玉道:“不好了,你弄出我的血水来了。”

小和尚道:“不是,不是,这是你的丹。“

暖玉道:“什么叫做丹?”

小和尚道:“不曾破身的,女儿初弄的时节,有这件宝贝。”

说毕,弯下身去一舔,都舔到肚里去了。

暖玉把手摸着奶一看,笑都:“不想如此大了。”

小和尚又要弄,暖玉不肯道:“明日再弄罢!”

小和尚只得搂着睡了。

自此后,暖玉死心死意的养小和尚,在夫人面前只说病了。夫人因无人作伴常问,那小和尚也如此说,夫人并不生疑,正是:

一夜夫妻百世恩,弃旧怜新情倍深。

话说小和尚不在夫人房中戏弄,夫人难熬得紧,虽有杨官儿作弄,然终不畅快。

那知暖玉如小和尚倒打得火热,夜夜欢娱。一日两,两日三,过了半月,夫人同长姑坐轿往观音庵烧香,不曾带暖玉去,杨官儿久已看上了暖玉,只因夫人在前,不好意思。

这日趁夫人,女儿都出门去,便叫暖玉送茶到房中,暖玉不知其意,走上楼来,杨官儿一把搂住,定要硬弄。暖玉再三不肯,又不敢叫喊,推了一会儿,被杨官儿扯掉了裤子,把麈柄直插入去,可也作怪,竟秃的滑了进去。只因暖玉被小和尚的揎头揎足了,故一些也不滞涩。

杨官儿一边抽,一边问道:“你这丫头,被谁弄的这么宽绰?”

暖玉道:“没有的。”

又抽了百多抽,便泄了。立起身来替暖玉正了正衣,方久问道:“小心肝,我不恼你,你只管说,被那个破身的,以后不可与他弄了。”

暖玉只是不说。

杨官儿抱他在身上,用手摸他的奶儿,小和尚正然伏在奶边,被杨官儿一拉,拉出来,骂道:“原来又是这个妖精作怪,我说重门深锁,他人何敢进来破你的身。”

又来拽拽扯扯,把小和尚一扯,扯了三四段,死在地上。

暖玉忙哭道:“这是奶奶的活宝贝,如今老夜弄死了小和尚,奶奶回来少不得我也是个死。”

杨官儿道:“不妨,难道奶奶该是妖怪的么?”

正然说话,只见丫鬟等道:“奶奶与小姐回来了。”

暖玉急下楼来接着,杨官儿泄的麈柄,已流了一裤裆,见了夫人慌慌张张的说道:“奶奶怎么好?小和尚被老爷扯的粉碎,死在楼上了。”

夫人吃了一惊,骂道:“不是你娼妇骗你家主,如何被他看见他了呢?”

走上来也没好气,只管看地上扯碎的小和尚,叹口气道:“可惜!可惜!”

长姑道:“不把我活的看看,如今死了。”

杨官儿也不言语,正待下楼来,忽听的报导:“四乘玄轿说是看亲眷的,全下轿进来了。”

杨官儿道:“向是错的,回声便了。”

只见一个老婆领着四个绝色女子,都穿着红裙红衫,一迳走上楼来。杨官儿躲避不及,作了一揖。女人都回了礼。夫人近前同长姑都见了礼,请他们坐了。

杨官儿正待下楼。老婆子道:“都是亲眷,老爷坐着不妨。”

夫人道:“妈妈一向因何不见?”

婆子道:“因寒家有事繁冗。以致失候。”

杨官儿不知就里,急道:“奶奶是何亲眷?”

夫人未及回言,老婆子接口道:“老爷,你不认识我了,你年少的时节,我那日不抱着你,就是如今也断不了这一们亲眷。”

杨官儿一些也不解。

老婆子道:“小儿拜奶奶作干娘,又蒙抚养,不知怎么冲撞了老爷,把他打死了。故此他四个姊姊,春姐,夏姐,秋姐,冬姐都不放心,同老身来探望探望。若是别家,不怕不抵命,如今这里,娘女五个全是至亲,断然不肯。”

杨官儿立起身来,大怒道:“定然是一班妖精,我不是好惹的!”

老婆子道:“不要粗卤,自古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我小儿被你打死了,难道平安无事不成?”

只见第二个女子立起身来道:“老爷不要与家母一般见识,我与你俗世有缘,切不可伤了和气。”

老婆子道:“罢!罢!看着二小姐面上,待我救活了小儿,再作仪论。”

吓得杨官儿夫妻及长姑,丫头们一个个都面面相睹,只见老婆子走至小和尚尸边,提起一段,呵一口气,再取一段,又呵一口,连连把几段尸骸,呵成了一块了。

只见老婆子道:“我儿,快兴旺些!”

但见小和尚依然活了,却还是三寸长短,先与杨官儿叩了头,说道:“得罪老爷与夫人。”

然后老婆子与那四个女子一齐都叩了头,立起身来,坐在夫人身边吹了气。

杨官儿目瞪口呆,一些也动不来了。

夫人急了说道:“是我老爷得罪你们,看我面上饶了他罢!”

夏姐道:“舍弟被他扯了四段,若不是家母救活了,连命都送了。如今奈何他本日,我看奶奶的面上,也把他来个辙夜的快活哩。”

夫人吩咐暖玉一班人及丫鬟同长姑收拾酒饭拿上,留妈妈同四位姑娘坐坐去,那长姑及丫头一同下楼去安排酒饭去了。

不知那婆子端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杨官儿为女儿招婿李可白因新婚试妖

人前富贵原如花,一夜姻缘,却是前生造定。

花花草草寻常事,风满长途雨飞絮,

甫团金粉触,暮也愁来朝也妒,怎得如你态,

思思忽相遇,情如汛炽。

右调·梦可思

话说老婆子见长姑丫鬟不在,便开口问道:“小儿服侍奶奶快活么?”

夫人红了脸应道:“好。”

小和尚道:“奶奶不经弄的,弄到十来次就想睡了,倒是暖玉不怕弄。”

只见春姐笑嘻嘻道:“奶奶,过几时等你家小姐也与舍弟成了亲罢!还要请你娘女两个到我家中,等你多跳几个遭。”

夫人不解其中缘故,只件秋姐道:“我们姊妹四个都有丈夫,都不受丈夫管束,如今世家良宅,都是一个妇人家,谁不想偷几个男子汉,因夫人这种在深闺内阁,耳目众多,穷人家衣食不周,朝暮愁难,任使你欲心也动不得什么火,只索忍了。若有些门路,任他少的,老的,好的,歹的,哪一个不心心念念,想这件事情。我家舍弟没有妻房,禀告奶奶,把令爱配与他罢!”

夫人道:“小女已许人家,况且令弟又是我要的。”

冬姐插嘴道:“如今的世界,女婿偷丈母尽有打成一夥,不怕不竭力奉承你。”

和尚听了许多言语,喜的手舞足蹈,钻入夫人裤裆里去了。那些话那些光景,杨官儿一一看见,一一听见,只是作不出声,动不得身,心中气恼亦无可奈何!

不一时,丫头端上酒肴来,大家坐了。请大姑娘不肯上来,大家吃了一会,杨官儿两只眼一动一动,夏姐道:“这是我的人,如何不把些酒与他吃解解闷?”

轻移莲步,斟了一杯,拿在杨官儿面前,倾在口里,已咽下去了,一连两杯,夏姐对他叫了一声,杨官儿依他说得话了,四肢也能移动,对着众人道:“这是什么?”

说就要往下走。

夏姐上前搂住道:“好啊!不曾与我了了兴,就要去早哩!”

杨官儿见他生得姣姣娆娆,如一支红梅,又闻得一阵异香,透入骨里,自己身子早已趐麻了得,就说道:“多承姐姐美意,只是众人面前还须稳重。”

夏姐笑道:“稳重!稳重!决不叫你落空。”

言之未已,杨官儿与夏姐衣不用脱,已都光了。杨官儿身上脐下那麈柄已在夏姐生门口了,杨官儿害怕又害羞,杨官儿不敢动,只靠夏姐一夹一放,说不尽万种淫态,杨官儿不由的大泄。

只听得坐着姊妹三人,立起身道:“好没用的。可惜奶奶苦这半世。”

夏姐发怒道:“啐!我自有制度,与你何干?你们自去,我定要嫁他了。”

姊妹三人一齐骂道:“没廉耻的,又要换一个了!”

一齐揭开帐子,杨官儿一看,一个强似一个,一个标致一个,那般香气人间少有,姊妹三人把夏姐推下身来,拿指头来拈麈柄,杨官儿不由的大泄,夏姐来含住,一口一口的都咽下去了。

那精流个不止,杨官儿大叫:“死了!死了!饶了我罢!”

夫人急忙向老婆深深万福道:“饶了他罢!”

婆子近前向杨官儿道:“你再敢打我小儿么?”

杨官儿道:“不敢了。”

老婆子道:“大凡偷情嫖院,一夜情份也是前世有缘,我小儿与你家妇女,大都该是有缘份才得相会,如何怪他。你不听见扬州城里,某家某家妇人养汉出丑露乖么?如何怪的奶奶?”

杨官儿道:“知道了,再不敢怨你了。”

婆子才叫夏姐放他起来,又留夏姐在此,道:“你就与他成亲罢。”

话说杨官儿搂着夏姐,睡了半晌,已是天色大亮,轻轻的撇了夏姐走到西厢房,只见一个长大和尚精赤条条的,把夫人两脚朝天,在床沿上乒乒乓乓大弄,不由的大怒骂道:“好浪妇,又是那里找来的贼秃?”

夫人只得推了和尚,精光光的立起身来,答道:“休要恼,就是三寸和尚变化的。”

杨官儿不信,和尚忙往被里一钻,又掀被出来,依然是三寸的灯草和尚。

杨官儿道:“这和尚会变化**尺,又能变三四寸,明明是妖怪无疑了,那夏姐一定也是妖怪。”

小和尚道:“我姊弟俱不是妖怪,你今只管认错了我姊弟二人,且去等你夫妻有事来求我们,我们再来。”

言之未已,只见夏姐如花枝招展打扮来了。杨官儿此时原有不舍放行之意,二人执意要去,夫人穿衣相送,就对小和尚道:“难道你也别我去了?”

小和尚道:“我决不叫你寂寞,且待缘份到时,再来相会。”

拉拉拽拽,只见桌上花灯未残,尚有些光明,夏姐往油里一跳,小和尚也纵身往灯花花里去了,不见一些踪影。杨官儿与夫人各自惊疑,梳洗已毕。

杨官儿向夫人道:“昨日的事如作梦一般,不知主何凶吉?且自由他,又是我记得那妖怪口口声声要讨我的女儿与小和尚成亲。这还了得么?若不趁此妖怪去了,速与李亲家说,招了女婿成了夫妻,再作区处。”

夫人道:“这个是极了。”

杨官儿当将原媒叫来,一次一次的往李家说了。

李$淫荡小说 WWwCOM家儿子,双名可白,年已十九岁,被脱脱丞相充了他个生员,文字儿也好的“酒色”二字,也不着虚假,极是在行的,闻得长姑美貌兼全,曾见丈母的眉眼好处,故此日日想做亲,常常望入赘,不料丈人正来说招赘的话,父母又允了,心中十分欣喜,女家择了个九月初九重阳吉日,只隔四五日了,好生得意,不知后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绿衣郎花烛两佳人红彩女风流两奇事

杨柳撩情带,芙蓉作意,西冷桥北第三家,

重重珠幕遮,碧盖浮香,嫩红短带,影斜锁窗,

莫遣来啼鸦,夜短且由他。

右调·巫山一段云

话说道长姑虽是一十六岁,也略略知道些风情了,听见招赘女婿,十分欢喜。每夜睡到三更,似梦非梦,见面前来了个女子,来教道闺房乐趣。

长姑道:“想是仙姑解我年幼无知,故此百般教道。”

到了初八三更时,那女子公然走上床来,问长姑道:“如今佳期已近,你凡事未晓得,待拜堂之时,我也穿了官服,陪你一陪,方不失礼数,切不可大惊小怪。”

长姑一一应了。那女子便也不去坐在长姑床。

话说杨官儿等到次日初更,黄昏戊时,只听得大吹大擂,迎了女婿来掌礼,又先请了新人入座,然候一遍一遍唱了些吉欢喜调,请出新娘上堂行礼。

初时出来也只长姑一个,骤然间,旁边又有一个身材容貌与长姑约略相同,那风流却比长姑还胜几分。

杨官儿夫人并亲友及暖玉一班丫鬟无不大叫诧异。

只听得长姑说:“不要大惊小怪,这是我认的人,他来陪我拜拜亦有何妨。”

那李可白见两个那如花似玉的女子,也不知什么缘故,拜完了堂,送入洞房,外堂酒阑客散。

夫人对杨官儿道:“这个女子定然是个妖邪,且莫说破,看他如何?”

杨官儿点头道:“是。”

到了半夜,那两个长姑并辨不出那个假的。杨官儿夫妻只得收拾去睡觉,叫伴娘打点新人安睡成其好事。李可白原是久经花柳场中,急忙要上床雨云。

长姑慌道:“我且躲在灯后。”

那女子低声对长姑道:“待我且挡他头一阵,免得你受苦。”

长姑是个孩子不好回言,任那女子同新郎床上去妥了。

长姑侧耳细听,只听得李可白道:“快脱裤子,我等的急了。”

那女子道:“我是个处女,不可大猛浪,忍索忍索一会,想别弄进去的光景。”

长姑又一细听,但听他如十分痛楚,十分怜惜,你亲我爱,如滕似漆的恩情。长姑虽是心动,但不好开口。

不一时,听得那女子道:“我不是长姑,我是他的表姐。只因他是石女儿,故此我来替他,我叫他来,你试试便晓得了。“

李可白一度魂消,也不管长姑不长姑了,便道:“心肝,你已妙极,何必又试,不必惊他。”

那女子道:“你明白切不可对夫人说,叫我妹子没趣。”

长姑听了好生烦恼,忖道:“我明明不是石女儿,造言悦言,如今不来问你,且待三朝后与娘说过明白便了。”

听他直弄至四更,越弄越好弄的,新郎如痴如醉不肯下身来,只因头一次把李可白弄了,后来能放能受,能紧能宽,再不叫他漏泄,又将阴中吐出的热骚水,浸着麈柄,甘美不可言,所以拴住了新郎的心,至四更将尽,才完了事。

李可白下身来问那女子道:“快活不快活?”

那女子道:“快活不消说了,只是我失身于你,妹子又是石女,休要负了今日之情,别恋红妆,使我空房独宿,我决不放你。”

李可白道:“心肝乃天下第一个妙人,我年虽少也曾弄过几十个女子,再无一个比你好了,我若不依你再与别个女子戏弄,不得善终。”

那女子满心欢喜搂住道:“这才是我的亲丈夫。”

李可白道:“你穿着小小红衫儿,方才放心戏弄,如今不戏弄,脱了红衫儿和你紧紧睡一觉罢。”

不由分说,连那上面红衫儿一尽都脱了,两个交头而眠,不觉东方大亮。

正是: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且说长姑见天亮了,开门出去走到夫人楼上。女人小足原是走声轻,走到房门边,听的夫人哼哼的叫:“心肝,你的本事比先大了,如今早起这一阵更觉粗硬了。不知我女儿这时候还同女婿弄不弄了。”

杨官儿道:“少年心性最好玩耍,就是女儿不弄,女婿亦不肯饶了他。”

长姑道:“娘,我在这里多时了。”

夫人吃了一惊,急急披衣起来,只因夜里花烛,次日新郎才来。

夫人忙打点摆酒,不曾问长姑如何早起,料是年纪幼少害羞,所以不知长姑昨夜不曾与新郎沾身。那日前厅男客,后厅女客真忙到一更方才散了。大家收拾去卧,李可白依然到长姑房里来了,长姑却不到自己房中,反到暖玉房中来,与他说昨夜事。

暖玉道:“何不对奶奶说?”

长姑道:“不好意思,且待三朝后再处。”

暖玉道:“等我与奶奶说。”

一直走到夫人楼上,见房门已闭,只得走下来对长姑道:“奶奶睡了,且待明早说罢,如今悄悄的到姑娘房门口,听他们去。”

两个走到外,只见房里点的明晃晃,小丫鬟晴香在那里服侍。

那女子吩咐道:“你后边去睡罢。”

晴香应声去了,只见那女子脱了全身衣服,只留一件小红衫儿裤子。脱下露出光光肥肥的一道红缝儿,李可白搂住亲嘴,抱到床上弄起来了。

长姑低低道:“难道我是这样无耻,亏我这等歪,男子汉这样淫妇还不疑心。”

暖玉也低低道:“莫高声,看他如何?早起和奶奶说便了。”

只见那女子闭了眼,歪着头,哼哼的叫:“心肝,弄的好。”

只见李可白抽上舂下足以弄了二更,方才泄了。伏在那女子身上吁吁喘气一会。

那女子道:“你且下来,等我小解了再和你弄。”

李可白下得身来,一个麈柄还是挺硬的。

暖玉道:“真好东西。”

不由的把手摸自己小穴上已湿滑滑的,说道:“我也要小解了。”

就在天井里解了。长姑也解了。又来看时,只见李可白仰面在春杌上,那女子跨在他身上,淫户正对着窗,一研一擦,一磨一转,那阴口合合开开,紧紧缩缩,骚水流下如蟹吐沫一般,百样骚淫,难抽难画。

李可白道:“心肝,怎得如此风骚,不像个闺女了。”

那女子道:“痴男子,难道昨夜初会时,你还不知道我是破过身的么?”

说罢,又爬在李可白身上,将舌尖吐在可白口内,抽送下面,把麈柄弄硬,生门凑上,一口含住,只管研擦。

那李可白紧紧搂抱道:“心肝宝贝,快活煞我了。”

看得暖玉淫心如焚,扯着长姑的手去摸他的阴户,尤如小解一般的淫水流下。

长姑道:“这是怎么说?”

暖玉道:“小姐,你没弄过,自然不知其中趣味。”

忽见那女子跳下身来,把口含住麈柄,舔咂一会,舔的李可白十分透意,闭着眼,啊呀啊呀的叫:“心肝!你这样有趣,就是绝色娼妓也赶不上你。”

那女子抱起李可白来,自己又仰睡了,再用手拈麈柄塞入生门,抽耸一阵,忽然抱住道:“且住,我问你,大凡喜男风的却是为何?”

李可白道:“我年幼在书房中,曾把小厮弄过,觉得里面空空宕宕不见到底,毕竟不如屄好。”

那女子道:“不然,若是好,屁股比屄还好。”

李可白道:“心肝,如何知道?””

那女子道:“不要管,只要试验后户上便知好不好了,那时再与你计较。”

李可白果然摸他的后户,光光滑滑一根毛也没有,那缝儿紧紧密密十分可爱。

李可白不由分说便拭出麈柄。

那女子道:“待我下些唾沫。”

口中吐出些唾沫,抹在屁眼上,凭李可白把两股扳开,插进麈柄,慢抽浸抵,似紧还宽,弄到半个时辰,那屁眼里面也一样有淫水流出。李可白把麈柄抽出小半根来,紧紧抽拽,津津的流出一阵又一阵,竟如阴户淫水一般。那女子哼哼的骚声可爱。

暖玉笑对长姑道:“不想世上竟有此奇事,只怕老妓淫娼也到不得这般技艺如此奇特,真真少见少闻。”

长姑笑了一声,那女听见窗前,有人偷看,故意做作百般淫态,

哼哼的叫:“心肝,把指头摸摸我里面,前后都有花心的。”

李可白道:“阴户里面有花心的,难道屁眼里面也有花心不成,我阅历过多少女子,南风,从未听见过,我到不信,待我一摸便知真假了。”

要知有无花心,再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火上添油官儿魂去水中出火秀士情浓

交颈罗纬忙结阵,断送红尽春病。

怨东风扇动淫欲,引人入相思径。

谁人打并闲心性,能疗风流症。

天气近清明,细雨撩愁,又入**阵。

右调·醉花心

话说李可白将麈柄拔出,用第二指插入生门,觉得花心如鸡蛋大,拱拱的十分可爱,又抽出插入后户,可也作怪,也有一个花心,如圆眼核儿大,也是拱拱的,还流出些骚水来。

李可白道:“亲亲心肝。”

把麈柄一顶,正顶在后户花心上。那女子便咿咿呀呀叫快活死了。

此时已到四更,暖玉道:“奇事,难道世上竟有此等妇女,必是妖怪无疑。”

那女子忽对李可白道:“弄弄泄了罢。我后户被你弄的宽了,是不好看,可再往前弄弄。”

李可白拔出麈柄,又在阴户里弄了一阵,方才握住睡了。暖玉与长姑二人也听的倦了,回到房中和衣而卧。此时不但暖玉魂消,即长姑也十分心痒。

正是:

春宵一刻值千金,闺阁娇娃欲断魂。

却说暖玉与长姑昏昏沉沉睡了一夜。次日同暖玉走上楼来,一五一十向夫人,杨官儿说知,杨官儿道:“又是那些妖怪,不但离间女婿,又怕弄坏了女婿,教女儿终身何靠?”

夫人道:“这些光景不可造次,莫若暗暗与李亲家说明,叫他不要说明,只托事故,叫女婿回去留在他家一二日,再把女儿接去。只说回门,再除那妖怪方为上策。”

杨官儿依言来到李家备细说明。李商人闻说,急急差人一次,二次来催李可白回去。李可白说与那女子知道。

那女子道:“你今回家,恐你父母不准你来,那时我与别人交好不要怪我。”

李可白笑道:“那有此事,你放心便了。”

遂别了那女子与丈人,丈母拜别回家去了。李商人说要商议大事,今夜且莫去,李可白不敢违命,只得住下。

且说杨官儿见女婿去了,对夫人道:“如今女儿房中无人,待我,是个什么妖怪被他缠住。”

夫人道:“恐你被他缠上,脱不了身。”

杨官儿道:“不妨,我自有主意。”

杨官儿竟走至长姑房中,听了一听,不见动静,用手掀开帐子,只觉一阵热风吹出,浑身已趐麻了,只见雪白精赤条条一个女子,一双小脚向外则睡,露出肥肥白白一个小阴户,杨官儿见了欲火如焚,麈柄直挺,正对阴中一塞,用力抽了二十多抽,阴户里淫水流出,那女子醒来双手搬两脚,一颠一声大弄起来,弄一个时辰,忽然把眼一睁,且惊且喜道:“我只当是李郎,原来是你这老不才,难道女儿也不认识么?”

杨官儿细看,果是女儿长姑,惊得一身冷汗,便要拔出麈柄来。

那女子抱着道:“你污了我身子,还不与我弄个畅快,休想丢三。”

杨官儿道:“实说你是何人,我好放心大丢。”

那女子道:“不要管。”

杨官儿只得脱个精光,两个上床重整旗枪大战起来。那杨官儿原是个不禁弄的,况且年纪又大,只因夏姐一番引动,又添了他些精神,便十分耐弄了。那女子却是春姐变的,格外的风骚,凭杨官ㄦ顶一会,抽一会,好不受用,一个时辰方才泄了,伏在身上不提。

且说夫人好久不见杨官儿回来,吩呼暖玉去听听,暖玉到窗下,只听得里面弄的好响,推门不开,回来回了夫人不提。

那知长姑听了觉得心动,悄悄儿叫暖玉回到自己房门口,将簪子挑开了门,轻轻的躲在床背后,只见杨官儿仰卧着,那女子爬在身上,只管研研擦擦做出娇声浪语,忽叫道:“心肝,我丢了。”

又叫道:“我又丢了。”

痴痴迷迷弄个不住。杨官儿在下面闭着眼,哼哼的叫快活不过。

杨官儿大叫一声道:“我要死了。”

那女子喃喃道:“这般受用,真真是便宜你这老不才了。我背后两个姐姐还不晓得我这般使力。”

长姑二人想到,如何他知道我们在此,只不言语看他如何?只见那女子又研擦了一回。

杨官儿渐渐醒来,搂了那女子道:“真有趣!前番夏姐没此有趣。”

那女子道:“夏姐是舍妹。他的本事还胜似我。那日不过担承你,并不见手段。”

杨官儿忖道:“原来那一般妖怪有此神通。”

那女子道:“我要小解去了。”

爬下床来扯了衫子,往床背后走来,长姑,暖玉走避不及笑作一团,那女子叫他两个同到后楼来。长姑害怕不敢去,暖玉大胆竟随他去了,看他怎么。

却说杨官儿不见小解的来,也下床来退到床背后,见了长姑不辨真假,一把搂住长姑。

长姑急叫道:“爷爷是我。”

杨官儿不辨详细,把手插入裤内,摸了一手骚水,说道:“为何小解不见揩揩?”

长姑忙道:“爷爷是我呀!”

杨官儿只道还是那女子,假意搂抱不放。却好那女子同暖玉出来,杨官儿方才满面含羞放了长姑,急急披衣往外就走,到楼上见夫人正寻长姑,遂一五一十向夫人说了。随后暖玉同长姑亦来,暖玉却被夫人发骂了一顿不提。

却说李可白被父留了二三日,每日那女子勾引杨官儿大弄,到了第四日,李家打发人来接长姑回门。

夫人对杨官儿道:“你去缠住那妖怪,我自打发女儿回门。”

杨官儿来至女儿房中,那女迎着道:“你们要打发女儿回门,要避着我,我也不管。”

说毕,扯了杨官儿上床大干不提。

却说这日早晨,李可白母亲吴夫人,把妖怪变化的新娘送你,你丈人如何定计迎娶长姑回门,一一说了。

李可白忖道:“拜堂时有两人,上床只一人,有这等奇事,如此又得一个处子了。”

正想时,报长姑进来了,拜见公婆,夫妻再拜,拜毕入房。

李可白笑问道:“一向躲在那里,却被假的哄我?”

长姑害羞低首不答,少停摆列酒筵,再斟合卺之盅,五盏后李可白便摸手摸脚,长姑羞的满面通红,怕人看见,只得低声道:“白日如何如此,羞答答的。”

李可白方才住手,看着日落西山,命丫头收拾酒席各自去了。李可白把门闭上,扯着长姑上床,长姑代笑用手一推。

可白道:“今日丈人打发你来,料你躲不过了。”

用手一抱,抱到床上。”

长姑道:“且吹灭了灯。”

可白道:“全借着光亮,照着你这娇娇嫡的样儿,方得有趣。”

忙伸手去解长姑的裤子,长姑不许,不知如何?且听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七擒七纵妖曾得意三战三败女娘失身

酒浅花深,迷花困酒,不知春在谁家。

戏情于夜,那肯游遍天涯。

花应不惜帘前醉,酒却难免醉后差。

凭着尝尝酩醉,管取朝朝暮暮,偎倚名花。

怕天明见觅,入碧厨纱。

迟迟探得莲魂老,淡淡休将回意斜。

右调·色入我门来

话说李可白伸手去解长姑小衣,长姑不肯。

李可白道:“难道人家夫妻俱穿小衣不成。”

长姑笑了一声,把手一松,已被李可白扯下来了。露出光光润润,肥肥白白,遮也遮不住的一张元宝绯儿。可白伸手摸摸嗅嗅,恨不得吞下肚去,搂住就要弄了。

长姑笑道:“饿煞鬼。”

用手推去李可白。自己换了睡鞋,先钻入被窝去了。

可白自己脱光也钻入被里,搂住长姑亲了两个嘴,说道:“我的亲娘子,快快救救我火罢。”

长姑道:“我与你做亲那一夜,却与妖怪同睡。”

可白道:“亲娘子不要怪我,他说他是你表姊,只因你是石女,故来替你。”

长姑道:“我原是石女。”便推开李可白。

此时可白魂不附体,再三央求,长姑只将两腿夹紧不放开来,李可白将身挨近,把麈柄在腿缝里乱顶,顶得长姑有些心动,略一放松,李可白挺硬麈柄对着阴门孔塞,长姑是个处女,那里塞得进去,不觉淫水流出。

长姑道:“我是黄花女儿,你乱推乱顶,我如何当得起。”

可白道:“晓得了。”方才吐些唾沫,抹在阴户上,道:“亲娘子,如今滑润了,再张开些,待我躬进去。”

长姑此时只得任他拨弄,把麈柄一顶,顶得一寸进去,长姑啊呀一声叫痛,只把被角儿咬住,哼叫不住的忍着痛。可白道见他如此,又爱又怜,却又不住的轻轻而顶,顶了数十顶,抽了数十抽,可白不由的泄了,伏在身上喘息,片时又起来,慢慢抽送了一会。

长姑觉得有些快活,说道:“痒煞我了,快用力顶几顶才好。”

可白连连抽顶一阵,那淫水源源的流出湿透重衾。

李可白也快活不过,搂着哼哼的叫:“有趣煞哉。”己自泄了。

长姑道:“我是石女儿不?”

李可白道:“原来是哄我,你这黄花女如何这般妙法?”长姑笑笑。

李可白搂着亲嘴,两个恩恩爱爱,合颈交股而睡。这一夜正是:

今宵倦把银光照,千金难抵鸳鸯配

却说长姑自与丈夫弄的十分快活,李可白得了如此美妻,全不想那妖女。那妖女恋住了杨官儿,一刻也不放松,只是丢得那夫人冷冷清清,空房独守,好不难过。想要找寻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消遣,又怕落了闲言。对着灯儿叹口气道:“天啊!是一时无主意贪了这灯草和尚引入这般妖怪,一个丈夫活活被他弄去了。这灯草和尚尤如死的一般,一些影响也不见,怎生捱的日子。”

暖玉在夫人床后听见夫人叹气,便对夫人说道:“奶奶,那和尚变化神通,何不叫他几声,看他来与不来。”

夫人道:“那和尚临行前曾嘱过的,待我叫他试试看。”

对着灯儿叫几声和尚小心肝。只见灯花连炮几炮,跳下三寸小和尚来。夫人十分惊喜,一看正是灯草和尚,连忙穿了衣服,着了绣鞋,笑面相迎。小和尚走下来叫一声,此时暖玉在旁,夫人命取酒来。暖玉应命。

夫人与和尚坐下,问道:“一向在那里?叫我想的好苦也。”

和尚道:“我未曾远离,或在你身边,或在你老爷身边,但你不见耳。”

暖玉取到酒菜摆下,夫人忙斟酒一杯递与和尚。和尚也斟一杯与夫人饮了一会,如饮合卺酒一般。怎耐夫人是久旷了,欲火渐渐上升,急命暖玉收入出去,忙拉了和尚到床边,脱了衣服要和尚弄弄,和尚把一根软绵绵的麈柄,只管在阴户边研擦,似进不进,急的夫人扭左扭右,说道:“你抛弃了我这些日子,还不与我大弄弄。”

和尚道:“弄也不妨,恐奶奶当不起。”

夫人道:“我有心开饭店,不怕大肚汉。”

和尚于是把麈柄弄硬插进去了。夫人觉得如火热铁硬比从加倍不同,塞得满满足足,夫人哼哼的快活不过,淫水如注。和尚忽然把夫人两腿提起,摆在肩上,斜身一耸,麈柄直顶花心。

夫人大叫:“心肝!亲人!真有趣煞我了。”

淫水沉沉流个不住,夫人喜的如跃如舞,和尚连连又狂抽了几百抽。

夫人抵挡不住说道:“且住了罢,实在当不起,你可再把暖玉弄弄。”

暖玉听说,急道:“奶奶当不起,我更当不起了。”

和尚就奔暖玉,暖玉也十分骚发,趁势倒在铺上,和尚把他裤子脱下,提起粗大麈柄插进去。

暖玉大叫:“慢些。”

夫人道:“如何如此?”

和尚道:“这教七纵七擒法儿,还是将就你们的呢。”

暖玉又再三哀告,住了罢。和尚又抽了二三十抽,方才下身来至夫人床上,与夫人搂着睡了。不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三年恣欲丧女愁娘夜燃灯火屏风入焰

小院夜寒天净,好度芳晨,想来不准,雁声叫断。

一更余,独自挑灯忍。

缕缕数前欢,真个没些儿紧。

这回头,须是同心念,莫慢贪红粉。

右调·误佳期

话说灯草和尚自此与夫人大战了好几日。忽一日,那女子辞别杨官儿说:“我娘再来。”

杨官儿也觉倦了,故道:“你去罢。”

见那女子往茶炉里一跳,不见踪影了。

杨官儿上楼来与夫人说道:“如今妖怪去了,女儿女婿又往外久矣,该去接他们回来。”

夫人依允,就叫暖玉去接。

暖玉到晚回来回话,道:“姑娘,姑爷明日回来。”

是夜,杨官儿在书房里睡。夫人在楼上与和尚同睡不提。

次日,乃是十月十一日,长姑同李可白两乘轿子回门归来,先见过杨官儿夫妻,便问道:“听说妖怪不知真假,如今我们不要住在那房了,祈母亲收拾后楼与我们罢。”

夫人依言。

不一时,叫小厮去打扫洁净,把一切床帐都搬过去,免不了吃些归宁酒毕。小夫妻二人上楼去睡。

却说长姑睡至三更,梦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和尚,十分标致前来搂住长姑,叫也叫不出声来,小和尚道:“你是我五百年前的结发夫妻,正好会弄一番。”

长姑一看,似曾相识,况与此标致,心下有些肯了。被和尚掀翻在床弄将起来。长姑觉得快活,不过猛然醒来,却是南柯一梦。

次早,李可白起身,要往父亲处去,长姑直睡至晌午,起来吃饭梳洗,不想可白被父留住。长姑一人好不耐烦,连夜饭也不吃上床睡了。睡至三更似梦非梦,忽听脚步儿响,猛然醒来,见一个绝美的和尚走近床前。

长姑道:“你是那里长老,夤夜至此,好生大胆,万一丈夫在家,拿你送官如何是好?”

和尚笑道:“拿是你眼前丈夫,我是你长久丈夫。”

长姑道:“莫非你说梦话,快快去罢。”

和尚道:“我见你独守孤灯,特来陪你。”

长姑道:“陪是不要陪,且再住一夜,明日去罢。”

和尚便摸手摸脚来顾长姑,长姑也不推却,自己脱下上下衣服,两人相搂相抱,弄在一处。和尚一口气抽了千来抽,又顶了百多顶。弄得长姑连声啊呀有趣,阴精流个不住,约有一个时辰。

长姑道:“住一住罢。”

和尚且不抽出,定了一会,见长姑喘息已止。和尚又兴云雨,连抽带顶一千多回。

长姑道:“我要死了。”

见他眼开口闭好一会,方才醒来搂住和尚,道:“真正快活煞我也。我家丈夫一夜也无此长兴。”

和尚道:“我夜夜两边快活,再两年我便带你去。”

长姑道:“你原来就是灯草和尚么?如何一向不曾见你?”

和尚道:“我日日在你身边,待你不见耳。”

长姑被和尚弄了一夜,满心欢喜,觉得李可白不及他多了。

次早,和尚别了长姑来见夫人,夫人道:“昨夜那里去?”

和尚道:“因长姑冷淡,特去陪他一夜。”

夫人道:“他丈夫今日回来,不可再去。”

正说话间,报道:“李姐夫回来了。”

夫人忙下楼去。

却说李可白来见长姑,长姑方才起身,可白坐在床沿上,侧身要弄。

长姑道:“我口里发恶心,像有孕的样子。”

可白道:“想是前日泄那一回有的。”

长姑道:“谅必如此,如今夜间也不许你同睡了,你前日见过暖玉的,待我吩咐他陪你睡一夜。”

可白笑笑走出房去。

长姑叫暖玉来吩咐道:“好姐姐,今日叫李姐夫陪你睡一夜如何?定不许推辞。”

暖玉道:“不要试我。”

长姑道:“那里话,就睡一百夜,我也不恼你。”

暖玉应了。

到晚暗躲在长姑床后,见李可白进来,便一笑就走。

长姑扯住道:“同他去罢。”

暖玉笑道:“真个么?”

李可白尚不敢动身,被长姑推出门去,顺手把门关了。长姑自与和尚大弄不提。

暖玉拉着李可白手到自己房中,先闭上了门,代李可白脱下衣服,自己也脱光。可白见他如此娟好,又小心扶持,十分心动。便搂倒床上,将麈柄插进,不宽不紧,不干不湿,妙不可言。暖玉又作出骚声浪语,两个直弄至四更,方才住手。

李可白道:“我明夜还要来。”

暖玉道:“要来自来,我不管你。”

两个抱着睡至天明起身,可白来见长姑。长姑方起,恐丈夫来早,已打发和尚去了。

李可白道:“心肝,我今夜还要去,你不要恼。”

长姑道:“自然,夫妻是长久的,有日子弄哩。”

且说夫人对杨官儿道:“你前次曾投过暖玉,今夜何不到他床上睡。”

杨官儿道:“不如叫他来伴我,你且到他床上睡去。”

夫人允了。只道暖玉床上有和尚,叫暖玉同老爷去睡。

暖玉问:“奶奶在那里睡?”

夫人道:“你不要管。”

夫人走至暖玉房中,闭上门,黑影里摸到床上,先有人在床上卧着。夫人以为和尚在此,忙脱了衣服,爬在身上,把麈柄套进说道:“心肝和尚,我来陪你。”

李可白道:“暖玉为何叫我和尚,你莫非不是暖玉。”

夫人道:“原来是你。”

一时间大家错了,两个没趣。

可白道:“你是谁?”

夫人道:“我是奶奶,你是李姐夫么?”

李可白忙拔出麈柄往外就走。夫人叫也叫不住,李可白往自己楼上匆匆而去。不知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作道场灯草儿显灵迷色阵周自如怡情

天使束狂,把笔底风流,登门挑弄,结出花翻蝶舞,兴道敬送。

谁言情深多坏空,喜相逢,大家惊。

风来小阁,雪积前溪,月藏深处,日想夜里儿,得些儿受用。

右调·束帘吹月

话说李可白走到自己楼上,恐怕太张扬了。所以脚步也轻轻的,及走到房门口,忽听得长姑大声叫道:“心肝,你真要弄死我了。”

可白暗忖道:“奇怪,原来打发我去,自己反在此养汉。”

便轻轻的把发簪挑开门儿,里面正弄得热闹,长姑一些不曾听见,那和尚却听得,自知前生姻缘该是如此。所以只作不知,任李可白走到床前,掀开帐子,灯光正照着一个赤条条和尚,提了长姑雪白的两条腿在那里,作一段老汉推车,狠命的抽送,可白大怒,大喝一声,那和尚已钻入被内。可白忙揭被褥,已不见了。吓得长姑叫不出声。

可白道:“原来叫丫鬟暖玉定计伴我而睡,你却留和尚在房内作这没廉耻的勾当。”

长姑哭道:“你乃读书的人,把这丑事张扬,大家不好看。”

李可白爱惜自己声名,再不言语。只闷闷到天明,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走回自己家里去了。写了一封休书,密密差使女送到长姑房来。夫人已听见,长姑一五一十说与他知,休书送到,只不与杨官儿看,长姑哭泣不休,夫人再三劝慰。

长姑对夫人道:“我嫁李家年余,今日一但把我休了,叫我改嫁,我一心要嫁灯草和尚。”

夫人并不则声不表。

且说暖玉两夜换了两个,正在行经之时,虽然得了孕,连自己也不知是李可白的,是杨官儿的,只好推在杨官儿身上了。杨官儿听见暖玉有孕,满心欢喜,虽听得女婿不辞而行,想是夫妻反目,也不放在心上。反谢夫人道:“是你贤慧,使我老年得子,如今灯草和尚任你怎么,我也不管你了。”

从此和尚也不甚避人了。

杨官儿同暖玉睡,他便陪夫人。杨官儿同夫人睡,他便陪长姑,长姑心中却只多了他的娘,常常对夫人道:“不如你明把我嫁了灯草和尚罢。”

母女两个倒说起这和尚有通夜本事,弄得他心满意足,母女含酸不提。

却说光阴似箭,暖玉十月满足,生下一个儿子,分外秀美。杨官儿爱如掌珍,至满月,诸亲友设延廷,唱戏文,热闹非常。夫人少不管理内外,任和尚与长姑朝夕交欢,弄得长姑成了劳怯症,面上越显红,白身子不见甚瘦,只是时常咳杖,早起常吐涎沫,小肚子里觉得一会儿少不了麈柄了。

忽一日,对夫人道:“娘,我是你的女儿,难道不肯让让儿么?”

夫人道:“恐怕弄坏了你身子,那时有药难救。”

长姑道:“便弄死了,我也甘心。”

夫人听了,不好意思,只得任他日夜寻欢,越弄越要弄,准准弄了两个月。

那一夜是中秋,杨官儿摆酒贺节,说起女婿出去已有两年光景,杳无消息。

夫人道:“他与女儿几句气闹,次日出去,就写休书来,他是永不来的了。”

杨官儿大惊道:“如何一直不与我说,误了女儿终身。”

不由的泪下道:“怪不得女儿气成劳病光景。儿啊!你也不必悲伤,怕没有好女婿配你么?”

长姑推推娘道:“你说与爷爷听罢。”

竟是走进去了。

夫人才把女儿要嫁灯草和尚的话,说了一遍。只见小丫头报道:“老爷,夫人,夫人不好了!姑娘进房不多时,只听见一声叫快活,如今撒了一床尿死了。”

大家急急上楼,不见灯草和尚,只见长姑直挺挺的仰卧床上,下身不穿寸丝,阴门边浓渍滑滑流了许多,竟是走阴而死。夫人见了哭倒在地。杨官儿也哭了一场,少不得买棺入殓,作法事报丧。只因李可白既写休书,也不去报丧。那李亲家是老爷,人得了此信,虽然姻亲断绝,却来吊奠一番,掩人耳目。

光阴似箭,又早是七七四十九日,夫人对杨官儿道:“女儿断七,该作一场大大的功德,也不枉养他一场。”

杨官儿依允,请了亲友,又请清凉寺十个和尚念经施食。到了这日,和尚一齐来到,忙乱了一日,将看日落西山,夫人走到长姑房内,忽见灯草和尚端坐在床上。

夫人埋怨道:“冤家,如何好好一个女儿,被你弄杀了。”

和尚道:“他是我五百年前的结发夫妻,大限已到,我领他去了。”

夫人道:“你如何不来望望我,好个薄情的秃囚。”

和尚道:“你女儿初去,有诸亲友会席会酒,今日是他七终,我来赴会。”

夫人道:“我与你相交一场,难道丢我去了。况且女儿嫁了你又系至亲,你说你在那里,我也好看看女儿。”

和尚说:“冬至后,只在野里高处,便可见我们了。我们到处为家,原无定所。只是南方,我们所属河南行走便是。”

夫人推推搂搂要叙旧情。和尚猛然说:“时辰到了。”

向外急走。

且说杨官儿正在中堂,看和尚们燃那四十九盏灯,点的明晃晃。不多时,一阵狂风吹的灯半明半灭,忽然见灯草和尚走将出来。对着菩萨拜了四拜,又对杨官儿拜四拜,起身望四十九盏灯里一跳,不见了。又一阵冷气把四十九盏灯吹灭了,吓得杨官儿跌倒在地已死去了。和尚们个个害怕,夫人听见,急同暖玉走将出来,用羌汤灌肠,扶上楼梯来,昏昏沉沉已不省人事。和尚们急急忙忙完了道场,各自散了。到第二日午时三刻,杨官儿也呜呼哀哉了。

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旦无常万事空。

夫人见杨官儿死了,十分哀痛,连饭也两日不吃,第三日入了殓,诸亲友散去,夜间夫人哀痛不止。暖玉劝慰夫人道:“老爷年纪不小了,算不得夭死,况这点骨血又是你亲身服侍的,人眷的与亲生一般大小是你作主,以后须要寻乐为是,但后日是头七,着人请下琼花观道士周自如等做法事,要你照应料理的,早些睡罢。”

候夫人睡熟,方才自己回房安睡,不知后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痴道士误入**阵小侍女偷情说法场

阑干倚偏,怕风骤雨驰,飞来不便。

深深轻狂,装罢俊俏花前,

人留恋,媚在眉尖,

痴来舌底,拂拂春风面,

锺情我辈,怎禁的频相见。

右调·念奴娇

话说暖玉到了头七,这日一早起来,打扮齐整,忽然间周自如领了一班少年道士,个个清秀浪徒来赴道场,进来先请见夫人。

夫人道:“多拜上师傅,免礼罢。”

周自如同众道士大吹大擂作起法事,暖玉请夫人出来看看。

夫人道:“不是我装假势,见了这班浪子,恐怕一时按不住,老爷面上究竟不雅。你要去看,我也不来禁你。”

暖玉得了这句话,带了小丫鬟芳树、晴香、秋月一齐走到厅前,看道士念经。

却说周自如年纪虽比众道士长些,那俊俏风流可比第一。暖玉见了魂不附体,恨不得搂抱亲嘴。那暖玉生得风流亦算了王,周自如自见他神摇色乱,举止轻狂。

那些小丫鬟们个个轻狂说:“我嫁了这个也愿心了。”

你忙我乱,个个发骚。只有暖玉一眼看定周自如,目不转睛。那周自如是个偷香魁手,即立起身来,拿了文疏走到屏门边来。那些小丫鬟俱纷纷躲开了,惟暖玉立着不动。

周自如手执文疏道:“这大帝文书,姑娘可拿去奶奶处押了字。”

暖玉走近一步,接住手里,低声道:“我有话与你说。”

周自如低答道:“今日是我主坛,众人照看不好意思。待明早来谢斋,那时商量。”

暖玉笑应了。拿了文疏上楼来,叫夫人押了字。又拿出来立在亮处,周自如见了忙走来取。

暖玉又低低道:“明日悄悄的立在此,我自出来接你。”

周自如道:“晓得了。”

暖玉满心欢喜,反上楼来与夫人闲谈,不出来看法事。直至初更完满,大家吃斋散了。

到了次日,周自如早起吃了些春药,准备大战,打扮得齐齐整整,走到杨宅内门上,没一个人儿,他放着脚步走入中堂,立着不动。

只见昨日那女子已在后厅站着。见了周自如又回头看看,便开言道:“老师你来。”

周自如忙跨二三步到了厅后,暖玉领到一间小房内安顿下道:“你悄悄坐着,我去去就来。”

周自如道:“且住,我看姑娘不是个下人。”

暖玉道:“替老爷养儿子的奶奶。”

周自如道:“失敬了。”

暖玉道:“好说。”去了一会,就来领周自如到长姑先做卧房的后楼上,取了十个蒸趐,五六个梨放在桌上。周自如搂住亲了个嘴,暖玉把舌尖吐在他口里,周自如伸手摸他裤中,抹了一手骚水,便道:“我们先弄弄罢。”

暖玉道:“只恐怕不弄,若弄起来不得休歇,被人知觉不雅,且到夜里弄罢。”

周自如道:“不妨我略尝尝,便放你去。”不由分说推倒床上,扯下裤子,把两腿拔开,耸起玉馒头相似的好东西。

周自如把自已如铁棒粗的尘柄射将进去。暖玉快活非常,淫水如注,道:“心肝住了罢,我去去再来。”

周自如只得放他起来,慌慌张张穿好衣服,走到夫人面前,打一个照面,回到自己厢房,看了看孩子,把绢帕揩干净了骚水,等到夜间,只要后楼赴会。

只想一想道:“倘孩子笑起来怎处?”不若叫他到自己房内,背后可以躲得的。算计定了,将黠灯之时,人人忙夜伋。

他悄悄走到后楼,领了周自如到自己的卧房来躲过,叫小丫鬟拿了饭来,闭上了门,同周自如吃了两碗。

暖玉道:“酒果也没有,请你不要见笑。”

周自如道:“那裹话来。”两个吃完了饭,暖玉叫周自如依然躲了,闭了房门往夫人房中候他睡了,方才回来把孩子喂饱,同周自如各去下衣,就灯下弄起来。

周自如吃了春药,此时淫兴勃发,暖玉又是欲火如焚,两个乒乒乓乓弄得暖玉无般不作,初时不觉,弄到三更时,夫人清清醒着,忽听得交媾之声,暗道:“奇怪!又听得叫心肝不住,那孩子又大哭不止。”

夫人满心疑惑,披了衣服走下床来,心中想道:“此时我得灯草和尚再弄方好。”只听得哼哼声音,孩子越发哭个不住。夫人走到厢楼房门边,只见里面灯光未灭。从门缝里一张,见一个后生赤条条的,提着暖玉两只腿,在那里浪抽狂射。

暖玉只管骚声哼哼的叫:“心肝道士,亲亲法师,射杀我了。”

夫人暗道:“这小淫妇如何藏个道士。”又转到左门边一看,见那道士十分标致,用力大弄,尘柄又粗又大,夫人心中难煞,下面淫水流了许多,心中忖道:“不好了,且去忍着罢。”

走到自己房来,又想一想道,又叹一口气道:“怎的?暖玉勾引一个标致道士可恨,独自受用,使我欲火难煞,怎能消忍从新。”又走到门外细听。

正是:

妇人若受深欢娱,时时刻刻总不歇

且说厢栖门只因暖玉心忙,不曾上闩,夫人一推就推进去。周自如与暖玉见夫人进来。惊得慌慌张张,幸喜上衣未脱,都跪下道:“求奶奶饶恕我们。”

周自如看见夫人不曾穿下衣,假作哀求,把手在腿湾里一摸,弄了湿淋淋的一手骚水。

夫人假怒道:“我叫地方拿你们送官。”周自如晓得他情动了,就立起来走近夫人,把挺硬的尘柄对准夫人小肚子下一顶,已顶进小半根。

夫人假作不知,暖玉也立起来,趁势把夫人推倒床沿上。夫人不由的仰卧了,周自如把那长大尘柄左冲右突,摺旋直顶,竭力抽送,弄得夫人心花大开,心肝也叫不出来。只是心头突突乱跳,周自如拔了半根出来,夫人才叫一声:“心肝,快活煞我了。”

暖玉道:“奶奶可好么?”

夫人道:“好,好,好,只是如今舍不得他去怎好?”

暖玉叫周自如且到奶奶房内去睡,夫人也不推辞。同周自如到自己房内,关上了门,到床上,只弄起来,弄得快活之时,夫人道:“心肝,我决意嫁你了。但不知你俗家在那裹?你有妻子否?”

周自如道:“没有的,我俗家姓周,我久惯花柳经过多少女人,再没有奶奶这件好物,只毛多些,那肥紧暖宽浅香,件件完美。我若得奶奶做夫妻,情愿还俗。”

夫人道:“我有二十个元宝,收好待老爷终七,只说在你观内作昼夜道场,先给你几个元宝、收拾住房之费。“周自如应了。

从此在夫人房内躲了三日三夜,先弄夫人,后弄暖玉,只管日夜关门作这勾当。第四日从后门去了,隔三四日又来住几日,到了十一月念三,是杨官儿终七之期。夫人预先付与琼花观德,事银十两,衬银六两,准备十三众道士,在大殿上诵经。请将点灯施食。

这日夫人叫暖玉道:“恐家裹没去,你不要去罢。”

暖玉道:“恐怕人多,左右作不得什么,我也不愿去,就是奶奶也早些还家。”夫人点头应了。带了晴香、喜儿、秋月三个丫头,一乘轿,三乘小轿,后边跟两个小厮,一个拜坛,一个红官,箱箱内只带三个元宝。多了恐人疑心,一直来到琼花观。

且说周自如这一日不主坛,特请了一个京口道士主持。两边道士共十五个在大殿上作道场。周自如迎接斋主,见夫人满身穿白,淡淡样装,更加风流,分明似妙堂赴会,那里是追荐亡灵。轻移莲步,走上殿来,拈香拜佛。大家拜见了夫人,竟往后边吃茶。小道士们个个心猿意马,手忙脚乱不提。

夫人到了周自如房内,只推更衣,解开官箱,取出三个元宝,放在周自如枕下。那秋月请了周自如进来,道:“夫人要去了。”

自如再三留住道:“奶奶去了,没人主斋。”

夫人低低道:“作不得什么勾当,不如去罢。”

周自如道:“你去了,我丢不下你。且待朱道士登坛说法,看过了再去,也只点灯时候什么要紧。”

夫人应了道:“寻个僻静所在才好。”

周自如道:“有的。”

夫人同周自如走到无人之处,对周自如道:“三个五十两的元宝,放在你枕底下,你收收好了。”

自如点头会意,领夫人到了一处三闲小轩,用过午饭。又吃了些素点心,看看日落,朱道士登坛说法。男男女女看客不少。夫人带了三个丫头,在后边立着看。看到法事将完,忽听见说,看道场的人在旁边土地堂里,见一个小道士,一个小丫头,都脱了裤子,在地下作那勾当,被闲汉们拿住了,连裙裤也不容穿,都送到干章府去了。夫人回头察点,不见了秋月。

周自如上殿查点,不见了徒弟马一鹤,大夫人忙问静香,静香道:“他与小道士约下了。方才正热闹时,不知几时偷走了。”

夫人道:“你晓得他没廉耻,就该对我说了,如今出乖露丑怎好?”夫人叫来福快唤轿来:“我们回去。”周自如也不留了,送夫人出道场,也胡乱散了。

却说马一鹤、秋月两人,都赤身被他们解到行台平章时,是粘不着的,为人极刻薄,把马一鹤打了三十板,断令还俗,秋月也打了十板,断令发官卖,罚琼花观当家道士赎罪银十两。出一张告示,不许妇女入庙烧香,幸喜得不曾问到杨夫人家来,还是造化。

正是:

终使吸尽西江永,难洗今朝满面羞。

且说夫人从琼花观回来,吃了一惊,周自如为这桩事十分羞,又十分怕,叫人到杨宅,只说该来谢斋,只为徒弟事不好看,迟缓数日再来。

夫人回道:“晓得了。”

对暖玉道:“周自如近日不能来,家冷冷清清,怎能消遣。我如今不如往杭川去烧香,寻寻灯草和尚,保佑你这孩子长命。只要我一个小厮、一个丫鬟催舡而去,或着寻着他,同他结个终身也好。”

端的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寻旧好走遍百丈原觅新欢仍插一枝花

心事心事,分明日长夜短,

在寂寥深院,月转花移,人意懒。

且共夜光缱绻。

几首情诗,三杯暖酒,休道风中雪若山,

没人靠处,宗师荐。

右调·念奴娇

话说夫人对暖玉道:“要去杭川。”

暖玉道:“奶奶要去,我不敢阻挡。只是丢的我们忒没兴头,又不知几时回来。”

夫人道:“我自然回家过年,你在家照管孩子,也要谨慎门户,不可去头露面作出事来,家里小厮略像人影的,消消闷罢了。”

暖玉道:“晓得,但不知奶奶带那个去?”

夫人道:“芳树年纪大些,倒还老诚。小厮道中,尚算来福老实。”

暖玉道:“来禄不去么?”

夫人道:“不雅相,不要他去。”

暖玉道:“何时起身?”

夫人道:“想是火月大吉。”

到了二十七这日,夫人吩咐来福雇了轿子同芳树下船,直到瓜州。次日渡过扬子江,早行夜宿。第六日到了杭州。早晨叫了三乘山轿,要上天竺寺降香。船家原是杨宅渡子的,只须吩咐他看好行李。竟自往天竺进香。

上得山来,就有房头和尚接进房里吃斋。那时天色已晚,下山不及了。和尚即留夜饭,茶点色色齐整。和尚见夫人着孝,想是新寡,一心看上了夫人。到晚间,摆一桌素斋进来,一个中年和尚来斟酒,像个陪坐的意思。

夫人道:“不劳费心,等丫头来服侍。”

和尚送了一杯茶,只得走去,等吃完了斋,取盆水来洗了手。领夫人入房安置,问:“小姐姐那里睡?”

夫人道:“就在这地下睡罢。”

和尚道:“岂有此理。”夫人再三不肯,只得在床后打铺。来福被领至外面小房里同香客睡。

却说夫人心里不是怕弄,一则原为灯草和尚出来,诚心访问;二则出门在外,恐有疏虞;三则那中年和尚面貌不好,又不知本事如何?只得忍着性儿孤眠独宿,那时已起更鼓了。正待脱衣上床,只听得门响,门已自开,见一个和尚进来。不由分说,搂住夫人求欢。

夫人慌了道:“我是弄不得的。师傅若如此,我就要喊叫。”

和尚道:“喊叫也没人管,反坏了你名声。”

夫人道:“也罢!待我叫芳树丫头陪你睡一夜,他年纪不大,岂不好似我么。”

和尚把手插入裤中乱摸,夫人尽力扯出。夫人急叫:“芳树!快来!”芳树骚骚的走到跟前。

和尚道:“就是这位姐姐也好,只是要在小僧房内去才好。”

芳树并不推辞,和尚搂住芳树去了。

夫人心中忖道:“若是标致和尚,我却忍不住,此会作成了芳树去,倒清清净净的上床睡了。”

正闭上门要脱衣服,才脱得衫子,又来敲门,却敲的轻些。夫人问:“是那个?”

只听得道:“小的送茶来。”夫人道:“不消了。”

又听得道:“特特送来。”

夫人只得开门,见是一个千娇百媚十六七岁的小沙弥,未曾削发,手提一壶香茗,一只白瓷杯儿,放在桌上,把门掩上。双膝跪到苦苦求欢。

夫人道:“倘你师傅寻你怎好?”

小沙弥道:“我是方才明元的徒弟,此刻我师傅已抱着小姐姐弄了好一会了。吩咐叫我送茶来奶奶吃,求奶奶方便我一夜罢,再没人来的。”

夫人此刻情动,双手扶起道:“好标致人儿,但只好容你这一遭。”那小沙弥喜得手舞足蹈,便来替夫人解裤子。

夫人道:“我自解。”大家脱了精光。小和尚爬上身去挺起尘柄射去,直叫到欢心。夫人是长久不弄了。况如今遇着这样标致小沙弥,十分有趣,淫水直流。小和尚不多几抽也就丢了。

小沙弥又尽力弄了一回,不由大泄,口中只叫快活。

夫人说:“心肝小宝贝,你可去罢,恐怕你师傅来寻你。”

小沙弥道:“实对你说罢,你家那个小姐姐与我师傅说:‘奶奶只爱少年标致的。’故此师傅叫我来勾你上路,吩咐我睡到天明,他来抽头。”

夫人道:“我倒被这丫头卖了,也罢!舍得与他抽头儿,落得你这妙人儿。”搂睡一夜,索性上床大战。

你道明元为何不急急就来,只因芳树弄个不休,直弄到天有些亮光,方才脱得身来,至夫人房门口,是小和尚不曾闩的,被明元推进走近床前。假问道:“我徒弟在这里么?”二人正弄得浓兴。

夫人道:“不要假意,只是良家家眷,既你徒弟弄了,难道又与师傅弄么?”

明元道:“奶奶再若不肯,我要打徒弟了。”夫人道:“我抱着,现你打罢。”

明元知道夫人肯了。叫徒弟:“你去伴着那姐姐睡。”小沙弥爬下身来,明元要爬上去。

夫人道:“慢些,等我收拾。”把草纸细细揩了阴户。明元上身一顶,直顶过花心。

夫人道:“啊呀!穿过我小肚子了。”乒乒乓乓弄得夫人百般叫唤。抽了二三百抽,方才泄了。

天已日出,明元走起,催芳树起来。送他一个耳挖,喜喜欢欢的走来。

夫人只作不知问道:“你快活么?我倒冷冷清清一夜。”

芳树道:“我叫小沙弥来与奶奶消火。”

夫人也不回答,梳洗已毕,吃过了早饭,夫人封了二两银子送与明元。

再三不放进来谢道:“多谢奶奶布施的义了。”

夫人面红了道:“我是好人家宅眷,把身子换饭吃不成。”

明元只得收了,忙去取来上好茶叶一斤,道:“是杭州土物。”夫人不收。

明元道:“我银也不敢受了。”夫人笑受了。那时叫芳树叫轿子去了。

明元见四顾无人,搂住亲嘴道:“奶奶,我曾陪过芳树与若干妇人,再没奶奶这样有趣,不说别的,只想奶奶说穿过我小肚子这一句,叫我日思夜想怎了。自此一别,再不能勾进小肚子里去了,苦恼!苦恼!”

夫人见他几劝,倒不过意思,道:“罢了,我再与你些好处。”只见芳树来说,轿子已来了。

夫人道:“我有些肚疼,还要解手,出去吩咐他等等。到船土加他酒钱。”芳树去了。明元领了夫人到小房里榻上大弄一会。

明元哭道:“奶奶,你倒去了,我要想杀了。”

夫人道:“哭红了眼,被人看见不雅。”夫人揩了阴户,束好衣服,走出来上轿,被众和尚对他叫笑,夫人红了脸十分没趣,回到船上,吩咐明早开船。

船家道:“奶奶曾说要登高,此处有个宝叔塔,足有百多丈高,明日何不上去,足称登高。”

夫人道:“如此明日吩咐轿夫早来。”当日无话。

到了次日,夫人净了身子,打扮齐整,吩咐来福看船,代了芳树上轿来到山上,下轿走得气喘,方才到了塔下,抬头一望,忽见灯草和尚在塔上。

夫人道:“我等寻得你好苦。”

灯草和尚在塔上说道:“你今寻到百丈原,我当初许你到我家里母女相会。

只因昨日天竺进香,师徒淫媾污了佛地,不便修行。况你的新丈夫在家还俗,我不过是引火之物,还要请命母亲,三十年后再来会你。只是你初一、十五吃些短素,消消淫欲之罪。无论男女交媾之事,原是前世缘份,但宝叔塔下没人来往的,你快回去罢。”说毕,灯草和尚不见了。芳树也听的明明白白,夫人如痴如呆,带泪立了好一会才下山来。

正是:

一叶浮来明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夫人上轿回船,吩咐船家开行,一路往虎邱山经过。夫人无意游玩,只行两日,到了镇江宿夜。次早过江,午后到家。一班丫头迎接,晴香抱着孩子。

夫人问道:“他娘呢?”

晴香道:“夫人去后,他叫来禄同睡了十多夜,至初八。两个不知偷了奶奶多少东西逃走了。”

夫人道:“这贱淫妇,连肚里养的孩子也不管了。”

吩咐快雇乳娘,忙叫来福道:“我有件事,你若成功了,四个丫头任你要那个做老婆,还大赏你。”

来福应道:“奶奶叫我作什么?”

夫人就把请周自如话说了一遍,来福去了。等到日落时,同周自如上楼来,设香案交拜,那蜡烛忽爆了两爆,出来三寸小和尚,说道:“奶奶我来了。”周自如不知究理,惊得跌倒在地。

夫人道:“你是好意是歹意?”

和尚道:“你家老爷原是个好人。只因在越州作官的时节,有个乡宦也是明经出身,他家夫人与小厮通奸,被人出首拿在当官,你家老爷动起刑来,那乡宦青衣小帽上堂,再三哀告全他脸面,杨官儿不肯,差人提出,当堂众目之下,去了下衣,打了十板,那乡宦回家气死了。故此上天震怒,差我下来引你的邪心,坏他的门风,转嫁周自如,代乡宦还报。那孩子是李可白的。从今后须吃些短斋,行些善事,你有一个孩子,享年七十再与女儿相见,我自此去也。”

条忽不见了。同周自如望空拜谢,与夫人重斟合卺之杯,成其夫妇,十分恩爱。可见苛薄之事,必有恶报,灯草也是借言,有诗为证:

莫道人家贪色欲,相逢尽是消福禄;

妇人水性经火煎,相逢思量男子烛。

苛薄二字莫存心,凡事忠厚以待人;

细看灯草和尚传,循环报应针对针。

【全书完】

巫山蓝桥

巫山蓝桥

明·苏姑痴情士

第一回洞房中初识风月

第二回后园赏花行云雨

第三回花二娘巧计私会

第四回佳期两下情浓

第五回玉月偷听嫂奸情

第六回风流郎勇战双娇

第七回乔妆改扮破花心

第八回俊俏郎巧取娇娘

第九回结新思喜同二美

第十回俏春梅东窗事发

第十一回三官胆大复行奸

第十二回施妙计化险为夷

第十三回花二娘登轿援难

第十四回花二郎议计捉奸

第十五回朱仕白自入圈套

第十六回野鸳鸯双双私奔

第一回洞房中初识风月

诗曰:

刘郎慢道入天台,处处档花绕洞栽。

贾午墙高香可窃,巫山云雨偏梦来。

诗因写意凭衷诉,户为寻欢待目开。

多少风流说不尽,偶编新语莫疑猜。

话说明朝弘治年间,松江府华亭县八团内沙地方,有一花姓人家,家主名唤花成春,娶妻保氏,皆三十有馀,因常做药材生意,故家道殷实,生得一男一女,男的唤花聪,年已十八,女名玉月,年已十六,兄妹二人一般模样,俱生得身躯袅娜,态度娉婷,可谓金童玉女。

花成春夫妇生得这对儿女,十分欢喜,花聪十岁时,上学攻书,可甚不聪明,苦了先生。费尽许多力气,读了三年,书史一句不曾记得。竟同了几个学生,朝夕顽耍。父亲虽严,哪里曾骇过;先生虽教,哪里肯听。他父亲见他不似成器的样儿了,便思付恁般顽子,不能成器,倒不如歇了学,待他长成时,与他些本钱,做些生意也罢。故送了先生些束修,竟不读书了。

及至后来,越发拘束不定,夫妻商议,道:“孩儿不肖,年已长成。终日闲游,不能转头,不若娶一房媳妇与他,或许留得住。那时劝他务些生业,也未可知。”

成春道:“我心正欲如此,事不宜迟。”即时就去寻了媒婆,那媒婆肚里都有帐单的。却说道:“几家女子,某家某家可好么?”

成春听了道:“这几家倒也使得,但不知何人是姻缘,须当对神卜问,吉者便成。”遂别了媒婆,竟投卜肆。占得徐家女子倒是姻缘。馀非吉兆,思忖道:“也罢,用了徐家。”遂又去见了媒婆,央他去说。

原来此女名唤琼英,幼年父母双亡,并无亲族。倒在姑妈家里养成,姑夫又死了,人嫌他无娘教训的女儿,故此十六岁尚未有人来定。这日,恰好媒婆去说,这徐氏姑娘又与他相隔不远,原晓得花家事,日子好过,但不知儿子近日何如。自古媒人口,无量斗,未免赞助些好话来,那徐氏信了,即时出了八字让花家择日成亲,少不得备成六礼,迎娶过门,请集诸亲,拜堂合卺。揭起方巾花扇,诸人俱看新人生得如何。但见:

秋水盈盈两眼,春山淡淡双娥。

金莲小巧袜凌波,嫩脸风弹待被。

唇似樱桃红锭,乌丝巧挽云螺。

皆疑月殿坠嫦娥,只少天香玉兔。

诸人一见,果是美貌,无不十分称好。一夜花烛酒筵,天明方散。末免三朝满月,整治酒席,这且不题。

这夜,待宾客散尽,花聪手挽琼英,并至洞房,将琼英抱起,置于榻上,正欲解琼英腰带,琼英凤眼乜斜,睨了花聪一眼,笑道:“干甚如此急,岂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么’?”一头说一头勾住花聪颈儿,将口儿凑将上来,吐出丁香舌儿,抵入花聪口中,大吮大咂。

俄尔,琼英浑身趐痒,娇喘微微,遂腾出手来,慢慢解那花聪衣绊,摩抚片时,旋即脱去自家上衣,露出那嫩白的胸脯,两只趐乳儿玲珑挺拔,花聪看得情兴飞扬,遂急抽出双手,自琼英小腹徐徐上移,到得胸上,急握住那对玉乳儿,轻抚轻摩,嘻笑道:“心肝生得好乳儿,与我吃吃!”一头说一头含住奶头,咂将起来,少顷,又捏住那乳饼儿,道:“心肝,恁般好东西无人耍过罢?”

琼英凤眼眨了眨,道:“有人耍过,不但耍过,而且吃过哩!”花聪见他一本正经,不觉信以为真,遂拿开手,责问琼英道:“是何许人也?你得从实招来!”

琼英接话道:“心肝怎的如此火大,方才不是有人又是耍,又是吮咂不止么?”花聪这才恍然大悟,见琼英戏言,遂笑道:“你也哄我,看我怎的治罪于你!”一头说一头将双手搔琼英腋下,惹得琼英笑个不住。

稍停,琼英即解了自家腰带,花聪顺势脱他裤儿,琼英将臀抬起,三下两下脱了个精赤条条。虽为夫妻,琼英毕竟是初经人事,未免有些羞怯,急用双手将那话儿遮住,缩做一团,花聪见他如此娇态,淫兴登起,腰间那物儿挺得极高,将个裤儿顶起,犹如斗签般,遂褪去裤儿,偎于琼英身后,将那铁杵般阳物对着那妙物儿,直戳个不停。

琼英觉那物儿如火炭般热烙,登时情兴勃发,周身趐软,即转身过来,抱过花聪,吐过丁香舌儿,亲了一回,口中哼哼不住。花聪知他兴起,遂探手于琼英胯间,轻抚那丰隆柔润的话儿,并不觉一根毛儿,唯觉那物儿高堆堆,紧揪揪,中间一道肉缝儿,犹初发酵的馒头。再探一指进入,那肉洞儿窄小温热,爽快无比,往来数回,琼英体趐肉麻,内气喘,香汗如珠,叫快不绝。

花聪知其春欲钻心,遂翻身而起,扛起金莲,架于肩上,扶住紫昂昂阳物,照准鲜红肉洞儿刺去。琼英初次开苞,紧张有馀,花聪往里入那当儿,他早将臀儿一闪,小和尚扑了个空,小和尚怒发冲冠,胀得通体发紫。花聪道:“我的乖肉儿,别怕,不痛人的!”

琼英俏脸蛋儿赤红,羞答答的点头道:“心肝,你且慢些入,我那话儿窄窄的,岂能容下你那大家伙!”言毕,花聪再行刺入,却只进寸许,又往里一耸,又进些许,琼英觉阴户如刀刺般疼痛,胀得难过,遂哀叫道:“亲哥哥,我那小穴儿痛,待我歇会儿。”花聪那听,末等他话完,又猛的一顶,只听叱的一声,又进了半截,琼英叫痛,急用手推住,额头汗珠渗出,口内嗳呀声不断。

花聪见他痛苦模样,怜其娇躯,遂长出口气儿,停了下来,探手去轻抚琼英那嫩穴儿,亦不多时,花聪将琼英手移开,双手扳住琼英肥臀,腰一发力,一耸再一顶,那物儿方才全根进入,琼英觉疼痛不已,又探手握住阳物根底,止住不动。

稍歇片时,花聪轻抽缓送,行那九浅一深之法儿,琼英阴内骚痒,两只脚儿紧夹,口内伊呀乱叫,花聪知他佳境欲至,遂加紧抽送,刹时千馀开外,肏的琼英星眸紧闭,体颤头摇,下面唧唧抽扯之声不绝,浪水儿流了一席,含着数点猩红,已狼藉一片。

战罢两个时辰,琼英觉腰酸腿痛,周身瘫软,花聪亦气力不支,遂放下金莲,覆于琼英肚腹之上,贾其馀力,狠命的捣弄。琼英支起手臂,双手托住玉臀,将情穴高凹,拼命迎凑。

二人合做一处,口儿互抵香津,花聪气喘嘘嘘道:“心肝,肏的你爽快么?”

琼英笑道:“我的心肝乖肉儿,你真个会人,可爽利死我了!自娘肚里钻出,从末得知如此快活,不想男人生得那妙物,竟令女人这般爽利!”

花聪道:“我亦如此!”话说到兴浓处,淫兴又动,花聪扶住阳物,再行刺入,趁着些淫水儿,不多用力,便一溜而入,直抵花心,遂紧靠那处,往里揉摩,美不可言,惹得琼英花心发痒,熬禁不住,急探手抱住花聪臀儿,道:“心肝,我那花心痒极,你且速些抽送!”

花聪闻罢,掀腾不住,紧缓异常,弄得自家如坠云雾里一般,快活难当,遂紧抽紧送,约有二千馀度,琼英兴发如狂,柳腰款摆,连连叫爽,一颠一耸,迎合花聪,叱叱床摇之声,唧唧抽插之声,响成一片。

干了一个时辰,琼英被覆得胸闷气喘,遂翻身扒起,跪于床上,将个丰肥白嫩的臀儿耸起,回眸睨了花聪一眼,花聪会其意,急扒起跪于琼英臀后,将两股一分,那细细嫩嫩光光油油的妙物尽收眼底,似鸡冠微吐,如桃红两瓣,遂捻住阳物,照准那缝儿正中,着力刺去,只听嗳唷一声,不知怎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后园赏花行云雨

诗曰:

俊男靓女两相宜,从天分下好佳期。

拨雨撩云莫乐事,吟月咏风是良媒。

襄王已悟阳台梦,巫女亦识鱼水欢。

锦帐一宵春意满,高唐暮暮与朝朝。

话说花聪搂住琼英玉臀,猛的,往里一耸,琼英身儿往前移了半尺,不想头抵床栏,撞破了头皮,登时鼓起个血包儿,麻麻的痛,亦不顾及,阴内骚痒难禁,犹千百只蚁子钻扒,遂手撑床栏,令花聪立马大肏。

花聪淫兴正浓,遂周身摇动,将那阳物狂抽猛耸,左冲右撞。琼英被那滚热的物儿刺得美快无比,口中叫道:“亲肉达达,尽情弄罢,真个爽利死我了!”

花聪加力抽耸,威风不减,琼英情穴相迎,不甘示弱,提捣二千馀度,琼英昏昏而眠,不复于人间矣。花聪见状,仍不罢手,又狠刺多时,琼英又被肏醒转来,道:“心肝亲亲肉儿,你可真个神勇,险些将我肏死了!我遇你这般男人,亦不枉来世一遭!”

花聪道:“我的亲亲心肝,自此之后,你我可日夜欢乐,尽享人间至乐!”一头说一头狠送狂抽,琼英兴恣情浓,亦前冲后顿,不住迎承花聪,又战有千馀回,花聪觉腰下一软,不觉洋洋大泄矣。

琼英正至佳境,经这阳精一淋,花心更是趐痒畅快,遂转身将花聪推仰于床,覆于花聪胯上,握住阳物,低头把那樱口一启,大肆吮咂起来,舌绕龟头,唇贴青筋,又将手掳扬数十回,花聪淫兴大起,将身一挺,那物儿又硬梆梆的,遂纵身下床,立于床前,掇起金莲儿,照准那千人爱万人欢的情穴,将阳物一挺而入,耸身大弄起来。

琼英畅快,耸动不住,情穴相迎。花聪见他骚淫太甚,竟大展平生本事,狂抽乱插,刹时二千馀下,肏的琼英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气喘急急,若身在浮云,双眸紧闭,口内淫言俏语,心肝达达,亲肉乖乖,叫个不断,好不快活。

经这一番大弄,琼英被翻桃浪,牝内波涛汹涌,丢之数次,昏迷二三遭,花聪遂将身俯下,紧贴趐胸。琼英亦勾住花聪颈儿,将三寸丁香舌儿吐出,花聪把口接住,你来我往,下面亦耸个不停。阳物于牝内大肆出入,点点如禽啄食,下下似蛇吐信。琼英周身难耐,被射得钗堕鬃乱,美得身颤腰趐。

花聪愈战愈勇,怎奈琼英紧勾颈儿,两身又紧紧相贴,不便发力,遂捞起琼英,双手托其玉臀,一抬一放,于屋内走马观花般的弄。琼英觉着有趣,两腿倒控花聪腰间,双肘置于花聪肩上,乘势一起一落,煞是得趣。

又弄有半个时辰,花聪直呼累极,再无力托起琼英身儿,遂道:“小亲亲,依旧床上做耍,如此忒累!”一头说一头将琼英置回床上,自家上了床榻,仰面而睡,气喘如牛,胯间那物儿依旧直挺挺的,昂昂然冲天而立。

琼英见状,忙把住摇了几摇,道:“郎君生得如此浪东西,恁般长大,奇哉!奇哉!速将衣盖好,不可冻坏了他。”话虽如此,岂肯就此罢手,不管三七廿一,又一阵大掳大扬,阳物似比前粗硬许多,遂腾身而起,蹲身胯间,捻住阳物,以牝就之,置于牝门,猛的坐将下去,只听叱的一声,已进大半截,研研擦擦,方全根进入,花房窄小,阳物粗大,故间不容发,满满实实。

琼英十分美快,一起一落,套了一阵,花聪于下,不住颠耸,约有半个时辰,弄的淫水泛溢不堪,汩汩缘阳物流下,琼英淫声浪语,手扪双乳,快活至极。

花聪不想片时,淫兴又起,遂翻身扒起,将琼英覆于身下,照准白生生的牝户,着力刺去,急急抽送八百馀回,只因琼英骚得极至,故又花心紧张丢了身子,花聪亦腰趐背软,双脚腾空,身子一挺,泄了。二人绸缪多时,时值五更鼓响,方才交股贴肉,搂抱而眠。

自此夫妇二人如胶投漆,如鱼得水,甚是和睦。一日,正值隆冬天气,后园梅花正发,香气袭人。花聪闻之,喜不自生,便对琼英道:“心肝,后园梅花香秀,香气爱人,极宜赏玩,不可错过花期。”琼英闻罢,欣然而应,遂与花聪并至后园,见红白相间,清香扑鼻,遂摆酒看于梅花树下,二人你一杯我一盏,对饮开来。酒过数巡,皆有五六分醉意,乘着酒兴,花聪将琼英搂于怀中,一头亲嘴咂舌,一头轻解衣绊,两手不住游衍于趐胸,扪住那对玉乳儿,摩抚揉弄不止,琼英亦娇喘,一副骚淫模样。

少顷,琼英将手探入花聪胯间,隔着裤儿轻捻那物儿,不想那物儿早竖将起来,跃跃欲试,遂急解了裤儿,将阳物从洞中掏出,自家又急褪了裤儿,露出那紧扎扎的牝户,花聪知他兴至,遂将琼英背靠梅树,将两股一掰,欲行刺入,琼英着力帮衬,双手掰开那桃红两瓣,牝口犹鱼儿嚼水般一张一翕,爱煞人也!

花聪见状,喜不自胜,捻住阳物,置于户口。用力一顶,那硬梆梆物儿已彻头彻尾,连根没入,直抵花心。琼英叫爽,周身趐痒,心中如刺,口内伊呀作声。花聪畅然,随即深深浅浅抽送起来,约有七八百下,琼英兴念更狂,躬起柳腰,前耸后顿,着力迎凑不歇,花聪见他如此骚发,淫火大炽,搂住琼英那细白肥臀,狂抽猛捣起来,刹时千馀开外,弄的琼英身儿摇荡,梅树乱动,落英纷纷离树,悠然若雪。

且说那玉月,偶见后园而过见梅树摇荡不定,不知何故,信步走进花园梅树丛前,忽闻唧唧之声不断,不知是甚响,甚觉有趣,遂潜身于花丛后,探头欲觑个究竟。

蹲倒身儿定神一看,方知是哥嫂在行那云雨之事。登觉脸儿一红,热得滚烫,思忖道:“亏我嫂嫂做得出,青天白日定下,竟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真羞人哩!”想此转身欲走,又道:“既来之,看看又何妨,况我是黄花闺女,尚未见着哩!莫若一饱眼福,看是如何个弄法。”遂又潜身花丛后,把目细觑。

但见哥哥双手紧搂嫂嫂腰肢,胯间那八寸馀长的肉棍儿,往来穿梭于嫂嫂那私处。嫂嫂淫兴甚狂,星眸紧闭,樱唇微启,口内淫声浪语,喧叫不住,要紧之处,不禁大叫几声,刹时惊飞园中飞鸟,还将一头青丝后扬,可谓骚死人了!

亦不多时,玉月觉自家那处做起怪来,思忖道:“连我这小东西也熬不得,难怪哥嫂如此得趣,想必弄那事儿定爽快无比!”一头想,一头探手于档中,摩那私处,不想浪水儿早湿了胯间,滑腻腻的,缩手回来便看,只见满把津液,牵牵连连,忙掏了帕儿,揩个干净,又悄悄褪了裤儿,低首觑那汪汪情穴,淫水依旧不住流的可怜,急用帕儿拭净,又定睛窥哥嫂云雨。

又见哥哥扳转嫂嫂身儿,令其抱住梅树,躬身将个臀儿后耸,其臀儿又白又嫩,如嫩豆腐般指弹即破。未待哥哥肏进,嫂嫂急将柳腰软摆,臀儿摇荡,回眸嘻笑,骚达达的,哥哥握了阳物,掳扬了一回,方才照准那肉馒头正中一点红处,挺身用力戳去,哥哥那物儿刹时全军覆没,深陷皮肉阵中,未等厮杀,只闻吟吟笑声一片,玉月愈发觉着有趣,但不知嫂嫂为何知得心花大开?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花二娘巧计私会

诗日:

可惜月年易白头,一番春尽一番秋。

人生及时须行乐,没教花下数风数。

蜂忙蝶乱两情痴,啮指相窥总不如。

如使假虞随灭虢,岂非愈出愈为奇。

且说花聪末行抽送,琼英即笑声盈耳,花聪笑道:“心肝,傻笑甚?”琼英娇声道:“乖乖,你那亲肉儿似长了眼儿似的,径奔花心而去,惹得我痒极,禁不住笑出声了!”

花聪经他这一说,淫心甚炽,遂搂住琼英细腰,三深二浅肏将起来。琼英浪劲十足,柔声颤语道:“心肝,亲肉达达,你肏得我好快活!”那花聪愈战愈勇,腰上发力,只管狂耸。琼英双目微闭,樱唇启开,伊伊呀呀肉麻乱叫,又转头吐出丁香舌儿,花聪一头抽送,一头覆于琼英背上,将口凑过去,含住丁香舌儿,大吮大咂。二人你来我往,吞进吐出,唧唧有声。

琼英觉阴内骚痒,遂反手探于胯间,轻抚那小穴儿。花聪将身直起,往来驰骤,琼英迎凑不迭,连声叫道:“啊呀好快活,死也死也!”花聪闻罢,更是施展平生本事,狠干一遍,不及百馀,竟熬禁不住,遂洋洋大泄矣。又覆于琼英背上,双手握住趐乳儿,摩抚良久,方才抽身立定。

琼英淫兴未尽,遂坐于春凳上,两股掰开,露出那鲜红红一道肉缝儿。花聪见状,遂取来酒壶酒盏,将酒盏置于牝下,紧贴牝口,又拿起酒壶,将酒倒入牝中,盛满一流而下,溢满酒盏,花聪嘻笑不止,端起酒盏,仰首一饮而尽,道:“好味,好味!”

如此这般,连饮数杯,见壶中无酒,方才罢手。琼英先初牝户骚痒,经酒一浸,便不痛不痒,遂高竖双腿,将牝户启得大开,花聪即蹲身胯间,把口凑去,含住嫩穴吮咂不住。俄尔,琼英下得凳来,花聪坐将上去,琼英将其股一搿,亦蹲倒身儿握住阳物,连亲四五下,便道:“亲肉儿,你肏的我好快活。”一头说一头将阳物满含,犹仔猪吃奶般吞进吐出。

回文再说那玉月,偷窥良久,浪水儿早将亵衣打湿。阴中奇痒,犹千百蚁子钻拱,试着将一指挖入,往来抽插,不想愈弄愈痒,索性又加一指,二指并入,抽送少顷,勉强杀掉三分火,正淫兴大动之际,忽闻母亲叫喊,不得已抽手束裤整妆,方才悄悄步出花园,寻母亲而去不题。

那花聪二人尽兴之后,各自穿衣整裤,在园中又游玩多时,方才回屋去。

且说光阴荏苒,不觉半年过去,花聪整日无所事事,经街坊上闲耍,结交了一个单身光棍,姓朱名仕白,年有二十五六,专好赌钱监饮,诱人家儿子,哄他钱使用。与花聪相交已久,又着他哄骗了。回家交钱财拿去花费,不出一月,竟用了个净光,无奈又将妻子的衣饰暗地偷去卖了花费。不想琼英一日寻起衣来,没了许多,明知丈夫偷去花费,遂禀明了公婆。还剩了几件衣物,送与婆婆藏了。

公婆二人闻知,好生气恼,又拿他没法儿,终恨成一病,两口恹恹,俱病卧于床。好个媳妇,早晚殷勤服侍,并无怨心,又着玉月请了郎中,服药调治,却无效。这花聪犹陌路人般,竟老着脸又去要妻子衣饰,见没得与他,几次发起酒颠,把琼英惊得半死。

花聪没了钱钞,朱仕白甚是冷淡,遂又去寻个书生,姓任名相,年纪未上二十,他父亲在日,是个三考出身,后做了任典趁得千金。父亲亡过,止有老母、童仆在家。妻子虽定,尚未成亲。故自往城外攻书,曾与朱仕白在亲戚家会酒,有一面之交。

是日,二人途中不期而遇,叙了温寒。恰巧又逢花聪,各叙各姓,朱仕白竟一把扯了两个,至一酒楼做一薄薄东道,请着任相,席上狂三道五,甜言蜜语,十分着意。

且说这任相,是个小官心性,一时间又上了他的钩子,次日便拉了花朱二人酒肆答席,三人契同道合,竟不去念着之乎者也了,终日思饮索食。

花聪本是好酒之徒,故终日亲近了这酒肉弟兄,竟不想着柴米夫妻。父母一日病重一日,哪医治得好,花成春竟一命呜呼了。这花聪又不在家,央了邻家,四处寻觅,方得回来,未见哭了几声,三朝头七,倒方亏了任朱二人相帮。人殓出殡,治丧料理,不期母亲病重,不出几日亦亡。自又忙了一番,方才清净。馀剩得些衣衫首饰,琼英又难收管,尽将去买酒吃食,使费起来。这番没了父母,花聪更加放肆,顾不着妻子并妹妹,整日于外鬼混。

一日,朱仕白出主意道:“我三人虽非亲生骨肉,必要患难相扶,须结拜为弟兄,方可齐心协力。我年纪痴长,得做长兄,花弟居二,任弟居三,不知二位弟兄意下如何?”花、任同声道:“正该如此。”言罢,三人吃了些酒,从此穿房人户。

朱仕白唤琼英叫二娘,任三叫二娘做二嫂,与同胞兄弟一般儿亲热。

二人常往花聪家,与琼英、玉月甚熟。这朱仕白见花二娘生得貌美,十分爱慕,每每席间将眼角传情,花二娘并不于理睬。任相青年俊雅,举止风流。二娘十分有意,常将笑脸相迎。任三官虽明白几分,亦极慕二娘标致,只因花二气性甚刚,且有玉月随时在家,倘有风声,反为不妙,故未贸然行事。

一日,玉月去姊家玩,花二于家买了酒看,着妻子厨下安排。自家同朱任二弟兄在外厢吃酒。席间,酒觉寒了,任三道:“酒冷了,我去暖了拿来。”

言罢,即便收了冷酒,竟至厨下取酒来暖,不想花二娘私房吃了几杯酒,那脸儿如雪映红梅,坐于灶下炊火煮鱼。任三要取火暖酒,见二娘坐于灶下,遂道:“二嫂,你可放开些,待我来取一火儿。”

花二娘闻罢,心下有些带邪的了,佯疑起来,带着笑骂道:“小油花怎的说话,来讨我便宜么?”

任三思忖道:“这话无心说的,倒想邪了。”遂将花二娘细看一回,见他微微笑眼,双颊晕红,一时欲火大起,大着胆儿,老着脸儿将身子捱到凳上同坐。

花二娘把身儿一让,与任三并坐了,任三知他有意,更胆大起来,遂将双手去捧过俏脸蛋儿,花二娘只微微含笑,便回身搂抱,吐过舌尖,亲了一下。

任三道:“自相见那日,想你至今,不想你恁般有趣的!怎生与你得一会,便死也甘心。”花二娘风眼乜斜,笑道:“这有何难,你既有心于我,只须出去将你二哥灌个大醉,你同朱仕白同去,我打发二哥睡了,你傍晚再来,遂你之愿,可否?”

任三道:“多承嫂子美情,要开门等我,万万不可失信!”二娘点头应允,任三喜不自胜,忙换了壶热酒,一并煮鱼拿到外厢,一齐又吃,任三有心,将大碗酒把花二灌得东倒西歪。

天色将晚,朱仕白道:“三官去罢。”任三佯装相帮,收拾碗盏进内,与二娘又叮嘱一番,方出来与朱仁白同去。二娘扶了花二上楼,与他脱衣睡倒,又重下得楼来,收拾已毕,出去掩上大门。

未等二娘回身,便闻叩门声,知是任三又至,忙启门相迎,反将门栓住,道:“可轻些走。”一头说一头扯了任三的手,走至内轩道:“你先坐于此,待我上楼看他一看便来。”

任三早忍耐不得,急扯住二娘手,道:“何必又去,量他不会醒!”遂拽二娘入怀中,那顾得绸缪,便将二娘推于春凳上,三下两下替他脱去裤儿,两眼紧觑二娘那话儿,又急脱下自家裤儿,露出那又粗又长的阳物。

二娘见之,心下暗喜,思忖道:“不想年少,家伙却甚大,比及丈夫还长三四寸,如今可谓遇着对头了!”那任三早提起了二娘的双足,架于肩上,挺着那尺把长阳物,照准那鲜红肉缝儿刺去。只因牝户干涩,又兼阳物粗长,故紧涩难行,只进半个龟头。

任三正欲强行进入,二娘急道:“莫急!想必心肝初行此事,不甚明了!”任三只笑不语,二娘将阳物拔出,取了把津唾,涂抹于龟身,方将龟头纳于户口,令任三再行插入。

任三闻罢,点头称是,腰下发力,叱一声,已进入五寸馀,二娘叫爽,直令任三再往里肏,任三鼓足气力,往前又一耸,趁那当儿,二娘亦将牝一迎,这一迎一耸,刹时那阳物没根没脑全进了去。二娘觉那物儿似直插入了心底,爽快异常,道:“心肝,奇哉,不想年少却生得这般妙物,又粗又长,险些将老娘肏死了哩!”

任三道:“怎会的,如今我要让你吃个够,也知我这宝物的过人之处!”一头说一头大干起来,未及百馀下,便泄了一股,一时心软,二娘笑道:“不想你这东西中看不中用哩!”

任三道:“你且等着,是我猴急了,故禁忍不住,便泄了!”说话间,那物儿又硬,如先时一般挺坚,任三捻住阳物,又欲扎入,二娘道:“心肝,自古道:心急吃不着热豆腐!干这事儿,也是有个路数的,莫再乱冲乱撞,由慢及快,由外及内,那才有趣哩!”正说间,忽闻有人大叫琼英名儿,不知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佳期两下情浓

诗曰:

古时男女说亲迎,来世风流妄绵情。

桃花星是命中照,故今才郎打粉乔。

任尔说明多不忌,阳台暮暮与朝朝。

嫂既多情非更妖,弟将云雨来拔撩。

且说二娘正与任三传那房中之术,忽闻有人叫“琼英”,二人停住,侧耳细听,方知是花二梦呓,遂又重赴巫山,任三又行刺入,经二娘如是一说,便也知其几分,遂款款抽送,行那三浅一深之法儿,往来五六百馀,牝中淫水渐生,愈来愈滑溜如润,二娘痒极,一时间趐了半边身儿,即双足控紧三颈儿,口内伊呀淫声不绝。

任三知他有些好意思了,遂大抽大送,似渴龙饮井,又如饿虎擒羊,刹时就有千馀下,弄得啧啧有声,二娘知他要泄了,急探手扯住阳物,令其紧抵花心,方才泄了少许,在牝中稍停片时,又急急抽送起来。

二娘已至佳境,户内浪水儿流个不住,口中淫声浪语又大起,任三恐惊醒楼上花二,遂将手掩其口,二娘知趣,将个牝户只管往上迎凑,任三见他如此美貌,又甚淫骚,愈发狠干,拼力命狂捣,不顾捣碎了花心,更不顾折断阳物,又大有千馀下,二娘爽利之极,心肝肉麻乱叫,四肢乱舞。

任三亦觉心欢,只管猛力抽送,竟不知阳物软缩,而反憎二娘牝大,即是如此,亦不完局,小休片刻,阳物于牝中又硬,任三甚喜,一头徐徐抽耸,一头覆于二娘肚上,道:“我的心肝嫂子,今日快活否?”

二娘神酣兴举,忙展玉腕相抱,道:“乖乖亲肉儿,肏的我快活死了。”

任三闻罢,暗自幸喜,思付道:“莫如趁此时,与他下马利害,日后亦可尽情享用。”遂放开手脚,急抽深投,肏的牝内浪水儿汹涌不止,唧唧乱响,二娘亦双腿倒控于任三腰上,大力奉迎任三,任三道:“好嫂子,我比二哥如何?”

二娘遍体爽美,娇喘微微,道:“他是粗人,怎能与你相比?奴与君一次,胜他一年。”

任三大喜,遂抱起二娘,道:“心肝,你我去床上弄去。”一头说一头已至床沿,即置下二娘,将身儿横陈于床,自家立于床沿架起金莲,又扯过绿枕,衬于二娘腰下,挺枪大肆侵入,阳物于内拱拱钻钻,若鹅鸭咂食之声,二娘花心被弄碎,昏去又醒,醒来又昏,悠然如在浮云,身儿更如狂风拂柳,淫声一浪高比一浪,大凑大迎,又有个把时辰,二娘精尽力竭,忙道:“心肝,累死我矣,待你我歇上一歇。再干如何?”

任三怜他娇媚,遂拔出阳物,上床并头而睡,任三把手捻那对玉乳儿,又将二娘通身摩了个遍,细嫩光滑,柔若无骨,遂道:“乖嫂子好个丰满的乳儿。”

二娘乜斜凤眼,探手于任三胯间,捻住那粗硬阳物,抚摩多时,道:“心肝这物儿煞是利害,弄的我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几欲昏死过去。”任三道:“你那美物儿,遇着我这宝物,亦是你的福份。”二人调笑一阵,不觉口干舌燥,遂起身下床,取了果品同吃。

任三拿了一个大果,笑道:“嫂嫂的果子好大哩!”二娘沉吟片时,笑道:“还没你那龟头大哩!倘若不信你比上一比!”

任三急道:“比又何妨!”遂按倒二娘,将两股掰开,趁势将果子向牝户塞去,不多着力,竟全陷了进去不见了影儿,任三心中老大着忙,探手拿他不得,遂令二娘蹲倒身儿,以手扣其臀,良久方才落出,任三拾起果子,吃将起来,道:“好吃,比及一般果子不同!”

二人话到浓处,兴又动举,双双登床入榻,重摆战场,再又对垒,那二娘跪于床上,任三从其臀后插入,直捣黄龙,旋即狂抽猛扎,一口气千馀下,二娘觉他不胜力气,遂一个黄龙转身,将任三仰置于床,继尔跃马而上,将那阳物照准牝户,坐将下去,叱的一声,止进大半截,研研擦揍,方才全根没入,旋即一起一落,桩套不止。

任三在下,亦举枪相迎,你来我往,刹时又是千馀下,时值三更鼓响,二人方才罢手,收拾整衣毕了,二娘道:“不想此事恁般有趣,今朝方尝得如此滋味,若能常常聚首方好。只是朱仕白这厮,每每把眼调情,我佯做不知,不可将今番事泄漏些风声与他,那时花二知晓了,你我俱无命矣!”

任三听罢,心下暗喜,道:“蒙亲嫂不弃,小弟感恩不尽,怎肯卖俏行奸,天地亦难容于我。”

二娘道:“谈何恩何情,常相往来,亦落得个你我受用,大家快活,但不知几时又得聚会?”

任三道:“自古郎如有心,那怕山高水深。”

二娘道:“今夜欲与你同眠,料亦不能。夜己将深,不如且别,再图后会罢。”

任三道:“既如此,再与你做耍会儿。”一头说一头又脱去二娘裤儿,掏出阳物再赴阳台,不想花二睡醒,叫二娘拿茶。

二人急急如惊弓之鸟,二娘忙回道:“我拿来了。”遂悄悄送着任三出去,拴好大门,送茶与花二吃了,花二道:“你怎的还不来睡?”二娘道:“收拾方毕,如今睡也。

次日天明,花二又去寻着朱仕白,同去会任三官。恰巧任三官在家,见花朱二人来家,便随口儿道:“昨晚有一表亲,京中初回,今日老母着我去望他,想转得来时,天色必晚了。闻知今海边,有一班妓女上台扮戏,只可惜不得工夫去看。”

花二道:“既有如此好事,何不同去观了,再回身望亲去?”任三官忙道:“老母之意,岂敢不从,莫如你二人先去,待我望了亲,若时日尚早,我急赶来便是!”

二人听罢,亦不勉强。花二对朱仕白道:“朱大哥,既如此,你与我去观戏何如?”

朱仕白道:“去到不怎的,倘然没戏,只是空走这多路途何苦!”

花二沉吟片时,拉住朱仕白道:“我有一旧亲,住在海边,若无戏看,酒是有得吃的,去去何妨。”朱仕白亦是好酒之徒,听说个酒字,一时间来了精神,嘻笑道:“既如此,同你走一遭,这便早早别了罢!言罢,三人一哄而散。

不说花朱二人被任三哄去,且说任三又至房中,取了些银子,买办些酒食,拿上径去了花二家,立于门首,叩门而进,见了二娘便笑道:“他二人方才被我哄去海边了,一来往有三十馀里路。即是转回,料天已暗了,如今备了些酒果在此,且与你盘桓一日。”

二娘道:“如此极好。”遂急把门掩上,任三炊火,二娘当厨,一时间都已完备。二娘道:“我二人若无远虑,必有近优,倘你哥哥一时来家,也未可知,若被撞见,如何是好?”

任三道:“嫂子说的在理,常言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只是小弟一时想不出个法儿来,依了嫂子便是。”

二娘笑道:“不愧为任三官,话儿甜嘴儿蜜,向日公婆后边建有卧室一间,终日关闭至今,且是僻静清洁。我想起来,到那边吃酒欢会,料他即回,亦不知晓。你道好么?”

任三听说,欢喜至极。即时往后边,开门一看,里边床帐桌椅,件件端正,打扫得且是洁净,壁上有诗一首,道:

轩居容膝足盘桓,斗室其如地位宽。

壶里有天通碧汉,世间无地隔尘寰。

谁人得似陶天亮,我辈终惭茕幼安。

心境坦然无窒碍,座中只好着蒲团。

毕竟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玉月偷听嫂奸情

诗曰:

千里姻缘仗线牵,相思两地一般天。

驾信那绍云引报,梅花诗勺陇头传。

还愁荏苒时将逝,恐年华鬓渐翻。

此昼俄闻应未晓,忽忽难尽笑啼缘。

却说任三将诗看罢,即摆酒肴果品于桌上,二人并肩而坐,你一杯,我一盏,欢容笑口,媚眼调情。自古道:“花为茶博士,酒是色媒人。”调得火滚,搂坐一堆,就在床上取乐起来,今番与昨晚不同。怎见得不同?但见:

雨拨云抹,重整蓝桥之会。

星期月约,幸逢巫楚之缘。

一个年少书生,久追无妇之鳏,初遏佳人,好似投胶在漆。

一年青春荡妇,向守有夫之寡,喜逢情处,浑如伴蜜于糖。

也不尝欺香翠幌,也不管挣断罗裳。

正是:

甫将云兵起战场,花营锦阵布旌枪。

手忙脚乱高低敌,舌剑唇刀吞吐忙。

二人欢乐之极,满心足意,整着残肴,欢饮一番。二娘道:“乐不可极,如今你且回去,后会不难了。”

任三道:“嫂子在理,要你我同心,管取天长地久。”言罢作别,竟自出门去了。

不多时,花二已回,二娘见了,暗自思忖道:“早是有些主意,若迟一步,定被撞个正着。”自此之后,任三官便不与花朱二人日日相共,寻着空儿便与二娘偷乐。若花二不时归家,他便躲入后房避了。故此两个未撞见,见朱仕白乃个大老倌,甚是没兴,遂常撞至花家里来寻花二。

一日,花二不在家,门是掩上的,朱仕白便径直撞入内轩,问道:“二哥可在家么?”二娘知是朱仕白,遂没好生气道:“不在家。”

朱仕白觉着那娇滴滴话声,登时淫心萌举,一时间腰间那物儿直竖起来。常有此心,奈花二碍眼,今闻得不在家中,遂壮着胆儿,去至里面道:“二娘见礼了。”

二娘见他进了来,亦不便拒他,答礼道:“伯伯外边请坐。”

朱仕白笑道:“二娘,几时兄弟在家,我倒常在里面坐着。幸得今日兄弟不在,怎生得打发上边去坐!二娘,你这般标致人儿,我已爱慕久矣,如今天赐良机,你倒怎先说出如此不识趣的话来!”

二娘闻罢,急正色道:“伯伯差矣,我家男人不在,理当外坐,怎生倒胡说起来?”

朱仕白心中如火,登觉周身燥热难耐,遂大胆走过去要搂,早被二娘一闪,到了外边来,怒气陡升,脸儿涨得通红,恰花二撞见,见二娘面呈怒色,忙问道:“娘子为何着恼?”

二娘尚未着答,朱仕白听得问话,遂闯将出来。花二见状,满肚子疑窦。二娘走了进去,花二忙问道:“朱大哥,为着甚事,令二娘着恼?”

朱仕白急释道:“我因乏兴,寻你走走,来问二娘,道你不在家,我疑他哄我,故意假说,遂及里面望望,不想二娘嗔我,故此着恼。”

花二是个耳软的直人,竟不疑着甚的,亦不去问妻子,遂对朱仕白道:“大哥,妇人家心性,不要责他,这厢与你街上走走去罢。”一头说一头扯住朱仕白,并肩而去。直至二更时分,花二方回,二娘见他酒醉的了,欲待说起,恐他性子发作,连累自身,故只得耐着不言。

次早,见花二不曾起来,不敢开口。朱仕白自此不敢来寻花二了,又花二常在家,倒便宜了任三,日间不消说起,至于花二更深不回,任三则常伴二娘,即是花二来家,亦十有**是醉的了。故此二人甚是高兴,每每服侍花二去睡,花二亦不想寻二娘行那云雨之事,故此二娘倒与三官弄得十分畅快。

这日,花二又不在家,走时道明晚上不归了。任三与二娘酒足饭饱毕,又并至后房行那云雨事,恰玉月自表姊家回,见屋中无人,且门全开着,料走不远,遂绕过正房,穿越花园,竟至后房门首,忽闻里面气喘声急,不时有嫂子浪语淫辞,遂绕至房后,立身贴耳细听,思忖道:“哥哥自与那帮酒肉兄弟搭上,竟与嫂嫂房事稀疏,怎的今日如此亲密,莫不是嫂子耐不住寂寞,有甚奸情乎?”

想此,忽闻得一男人道:“心肝,二哥与玉月不在,倒便宜了你我,日夜尽享人间至乐,好不痛快!”又闻嫂子道:“乖乖亲肉,今生跟上他,是我的晦气,每每我欲云雨,他则冷水烫猪般死不来气,那时真熬得慌,一时竟以指相替那物儿,虽不尽兴,倒亦能杀掉三分火。”

玉月这才晓得,原来那男人正是哥哥拜把弟兄任三,即叹口气道:“也难怪嫂子偷人养汉,正值青春年少,哥又常疏云雨,哪能熬得。”又偷听良久,见没了甚响动,方才轻手轻脚离去,回到自家房中。

不多时,见嫂子亦至前房,鬓发蓬乱,遂上前故意问道:“哥怎的不见了?”二娘支吾道:“你哥老早就出去了,不曾在家。”

玉月追问道:“方才你与他不是在后房么?”二娘刹时慌了,急道:“适才你都听见了?”玉月笑而不语,又道:“此乃哥的不是,嫂子如此之为,尚在情理之中。”二娘听他这么一说倒也心宽几分,道:“好姑子,千万莫与你哥讲,若走漏风声,我与任三皆命不保。”玉月道:“嫂子且放心,末敢与他说之!”言毕,二人下厨整治晚饭。

这二娘虽听玉月如是说,仍有几分疑心,想道:“非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不可。”遂趁机溜进后房,与任三道:“心肝,你我之事不意被玉月听见了,恐他向花二说起,得想个法儿塞住其口。”遂将计与那任三说了,任三连称妙计,二人商议好,二娘重回灶下。

是夜,二娘玉月二人吃罢晚饭,玉月觉困,遂起身回房睡去,二娘扯住道:“好姑姑,是夜你哥不归,我与你睡去,如何?”

玉月道:“既如此,又何尝不可,况我一人亦寂寞,无人相伴。”言罢,二人并至玉月房中,脱衣上床,并头而眠,二娘道:“姑娘好生标致,我若是男儿身,定爱死你时!”一头说一头将玉月身儿摩了个遍,复又摩那丰隆柔润的牡户,俄尔,丽水儿溢了,粘连滑腻,玉月似觉爽,两只小腿儿张缩不住。

二娘道:“姑姑可熬得?我如你这般年纪,早春心飘发,每每听见别人干那事儿,心儿就痒起来,着实熬不得。如今,你哥常不如我意,无奈方借一件东西杀火受用。名曰于东膀,比男人之物,亦有几倍之趣,妙不可言,对门那青年寡妇亦常来借用,拿去取乐。”

玉月急道:“无人在此,你拿了我一看,怎生模样一件东西,能会作怪?”

二娘道:“姑姑,此物古怪,有两不可看,白日里不可看,灯火之前亦不可看。”

玉月笑道:“如此说,终不能入人之眼了?”

二娘笑道:“惯会入人之眼。”

玉月又道:“我讲的乃是眼目之眼。”

二娘道:“我亦晓得,故意逗着耍的。”

玉月被他说这一番,心下痒极,又思忖道:“莫非骗我?”遂推他几推,道:“嫂子,可曾睡?”

二娘道:“怎的能睡去,春心难来,如何可眠?倘若你我是一对男女,干起事来,不甚爽利么?”

玉月道:“既如此,你那件东西何不拿来相互一试?”

二娘心下暗喜,知他上钩,遂道:“如此说,姑姑不可点灯。我这即拿去。”遂披衣而起,出门去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风流郎勇战双娇

诗曰:

瞥见英豪意已娱,几番云雨入南柯。

芳年肯向闺中老,绿鬓难教镜里过。

纵有奇才能炼石,不如素志欲当炉。

度尺天涯生相隔,断肠回首听啼鸣。

且说二娘出门,径直去了后房,领了任三出来,紧随其后,并至玉月房中,双双登上床榻,玉月道:“嫂子,那物藏在何处?”

二娘道:“今把藏于我的里边,极有人性的,若是高兴,就在里面挺出,与男子那物几无二。”

玉月笑道:“委实奇怪。”言罢,二娘将玉月按仰于床,掰开双股,即见玉月嫩穴,将中指探进其内,轻挖一阵,又拨着花心,动了几回,淫水淋淋流出,遂暗将任三让前,挺那坚硬阳物,置于牝口,二娘遂道:“姑姑,我往里入了。”

任三闻得,将身一挺,已进小半,原来经二娘弄过,兼阴水甚多,故此轻易进了。玉月初次开苞,未免有些疼痛,遂推住任三肚腹道:“嫂子,痛死我了,不干了。”

二娘道:“姑姑忍着,我缓缓进入。”那任三遂拿开玉月的手,又着力猛的一耸,叱的一声,早连根进入了,任三兴急,着实大抽大提。玉月哪知真假,不管三七廿一,搂住任三腰儿,柳腰轻摆,伊呀有声道:“可惜你是妇人,若是男人,我便叫得你亲热。”

二娘一旁道:“何妨且当做男人,方得适兴。”玉月道:“倘你变做男人,便偷个空当留你于房中,与我尽情受用。”二娘见他如此骚发,道:“姑姑,手把此物摩他一摩,可像生的么?”

玉月闻罢,将手去根边一摩,果是生着根的,且滚热如烙,知是男子身儿,忖是那任三,遂急道:“中你们计了。”

二娘知事料难隐瞒,道:“姑姑,既至如此地位,何不弄个周身畅快?”一头说一头下得床来,掌上灯烛。玉月一看果是那厮任三,本想抽身扒起,却不意趐了全身,怎忍抽身,索性双腿倒控任三之腰,口内哼呀乱叫,将个肥臀耸摆。

任三见他这骚达达的光景,越发狠干,扯过绿枕,横于玉月腰下,推起金莲,着实抽送,刹时千馀开外,淫水四溢,缘股而下,合着汩汩殷红血儿,湿了绣被,狼藉一片。

玉月周身骚痒,体趐骨软,畅快异常,顾不了疼痛,娇声浪气道:“我的心肝,那面酸痒难禁,你且尽情驰骤便是。”

任三见他如此骚浪,兴若酒狂,索性大抽大送,约莫五六百下,玉月如升仙般,云里雾里,口内亦心肝宝贝肉麻淫叫不迭,下面一片淫水响,将那玉臀一抬一放,极力迎凑。

任三因着力过猛,竟无疏缓馀地,体力不支,抽送的度数减慢。玉月正渐近佳美之地,嫌其抽送徐缓,甚不觉爽,遂翻身扒起,骑跨于任三身上,将牝照那硬生生阳物,吐的往下一桩,登觉爽遍全身,那物儿早身陷肉阵,并无退路,遂将身如来千里之驹起落不定,桩套起来。

任三大仰,任他着力大弄,省些气力。玉月越桩越猛,肌肤相撞,乒乒乓乓直响,口内淫语喧天,淫水儿滔滔而下,刹时八百馀桩。玉月双目紧闭,手扪趐乳,骚态十足,爱煞人也!

少顷,任三重整旗鼓,驾起威风,腾身而起,玉月顺势仆倒,任三将其臀捞起,令其跪于床栏,即蹲身其后,将阳物照准那妙品,猛力刺去,阳物紧紧抵定,双手抱住腰肢,管尽情抽送,玉月身儿摇漾,二娘执烛在手,向前笑道:“心肝我儿,这会也够受用你了,怎不放温柔些,尽老力于此行事,我姑是娇花嫩蕊,何以经住狂风骤雨?”

玉月被肏的有气无力,开口道:“嫂子在理,我那话儿未曾经风雨,应怜惜我才是!”

任三领命,却耸身直抵花心,又一阵大抽大送,可谓箭无虚发,皆中花心。玉月连声哀告道:“饶我罢,死也!死也!”身儿一抖,丢了阴精,四肢骤冷,舌卷气缩,气喘嘘嘘,不能叫唤,低头落颈,瘫软于床。任三这才洋洋大泄,休兵息战。

二娘将玉月款款扶起,玉月不觉满脸羞惭,措身无地。二娘道:“你这个蛮子,倚着有些本事,将姑姑恁般摩弄,实为可怜。”玉月勉强翻身,奈何腰胯酸痛,不能俯仰,遂至床里侧,面朝外侧身微屈而卧。

任三这当儿下得床来,取了酒,自斟自饮,几杯下肚,酒性大作,周身燥热,刹时阳物又硬橛橛的昂扬而立,遂走至床沿,扯住二娘双腿,将阳物一扶,老马识途一溜而入,耸身大弄。

二娘乃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宿将,焉能适兴?反以双足紧控其臀,着力帮衬,道:“心肝,爽也,速些,再速些!”

玉月在旁观得仔细,思忖道:“不想嫂子是风月场中班首,二人如干柴就着烈火,越烧越旺,我哥常在外鬼混,难怪嫂子偷汉子,料想如此劲头,他也难熬得。”遂微展双足,静观其战。

任三愈战愈勇,二娘越弄越骚,你耸身大弄,我拼命相迎,刹时千馀度,弄得浪水儿四溢,乱响一片,好不骚得爆火。

干了个把时辰,二娘道:“贤弟,你我弄个羊油倒浇蜡烛罢!”一头说一头扯住任三上床,令其仰卧,又将绣被扯过,衬于腰下,遂翻身上马,策鞭急驰,不上千回,二娘连丢数次,任三禁忍不住,亦一喧而出。

事毕,三人并头贴身而卧,任三居中,左拥二娘,右抱玉月,说笑片时,即昏昏睡去。次日天明,玉月先醒,见二人依旧睡意正酣,遂急推醒道:“还不速起,恐来人撞见,那可不好看了。”

言罢,三人同披衣而起,玉月经任三一场翻天动地的干,阴户已肿个不堪,疼痛难忍,不能直起身儿行走,遂被二娘背着,去了回茅房,又回床养息。

任三见这光景,生起怜惜之心,至床沿亲了玉月几口,道:“俏心肝,可苦了你,都是我孟浪,这里有消肿的药,敷些于其上,好好将息。”一头说一头揭开被儿,见那话儿肿得高凸紫红,二娘替他抹了药,又将被盖了,二人方才出去将门带上。

那二娘笑着即对任三道:“你可干得,险些将小姑肏死哩。这下可好,你那乖肉儿得往一边放了。”

任三笑道:“不是还有你么?”二娘道:“死贼囚!竟说此话。”

任三道:“若是死了,何人令你爽利?”一头说一头走近二娘,搂抱住将口儿凑过去,二娘亦不躲闪,吐了丁香舌儿,度于任三口中,胡乱搅了一番,任三又吐过舌尖,二娘含了大吮大咂,如此这般,吞进吐出,你来我往数回。

二人调得火滚,情欲难禁,亦不顾许多,索性就地干了起来。任三推二娘背靠于墙,将其裤儿褪至膝间,又解了自家裤儿,露出直矗阳物,朝二娘股间乱戳。惹得二娘牝内酸痒难究,浪水儿牵线般流下,急道:“只管乱戳做甚,还不速干了完事,如若有人觑见,岂不羞杀人。”

任三听了,这才挺身直射而入,直达花宫,妙不可言,欲行抽送,奈何二娘矮些,任三不便用力,遂掇了春凳,垫于二娘脚下,方与任三一般平齐,这才二快三慢,忙忙的一通抽送。

摩转百馀度,任三兴急,突的猛耸起来,那二娘不备,脚下摇摆,竟滑跌下来,那物儿却滞于牝中,经他身一牵,险些将阳物拦腰折断。

任三直呼其痛,亦无心恋战,遂草草完局。收拾妥当,对二娘道:“心肝,我已数日未归,如今已值正午,我须回家一趟,不多日再来会你。”

二娘道:“也好,况今日花二来家,若撞见恐生事端,是不出二三日即来,莫让我受那有夫之寡的煎熬。”任三应允二娘遂引至后门,二人搂住又绸缪一回,任三方才不舍离去。

二娘转身回至前堂,忽见花二回来了,二娘急理鬓整衣,出来相见,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乔妆改扮破花心

词曰:

倒风颠鸾堪爱,肚下悬巢相配。

不是情娇花,怎把玉杵高碓,

亲妹,亲妹,蜡烛烧成半对。

且说任三刚走,花二即归家,问二娘道:“妹妹已归么?”二娘道:“正是。是这厢头痛,睡着哩!”花二听说,急奔玉月房里,揭开罗帐,道:“妹妹可好些么?”

玉月道:“哥哥不急,已无甚紧要的了。”待花二出门,玉月即披衣起得床来,把那云雨之乐又忆想一回。

且说那二娘见天色晚将下来,遂下厨整了酒肴,三人吃罢,闲聊一阵,即各回房中睡去。

一日,花成春的百日之期,家中设于素宴,招待来客,那花二的表妹春梅亦至,是夜待宾客散尽,花二一家并春梅同坐吃酒,席间,四人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好不闹热。

且说这花二,数年不见春梅,今日一见,爱慕不已,不想表妹竟出落得如此标致,怎见得?但见:

蛾眉带秀,凤眼含情,

腰如弱柳迎风,面似娇花拂水,

体态轻盈,汉家飞燕同称,

性格风流,吴国西施并美,

蕊宫仙子谪人间,月殿嫦娥临下届。

花二看得心下痒痒,坐立不是。常言道妇人眼尖。春梅一眼便识出,遂道:“表哥今日怎的,数年初逢倒像坐不得了,想是有甚心事不成?”一头说一头将那骚骚的眼光看那花二,嘻笑不止,引得众人皆笑将起来。

少顷,春梅道:“表妹长大了,且越发的标致了,可曾有人来求亲么?”

玉月笑而不答,倒是花二接话道:“城里李举人来求过了,只是不曾下聘。”

春梅又道:“妹妹生得貌若天仙,舅父母已逝,你当哥的可得替妹做主,寻个好婆家。”

二娘在旁道:“春梅妹妹既如此爱小姑,何不代劳?”言罢四人笑将起来,不觉夜已更深,玉月同了春梅,回屋去睡,花二夫妇收妥残羹剩骨,亦双双睡去。

且说这春梅,人虽上了床,心思却不畅,不能即睡,直至四更鼓响,方才睡去,花二天明起来,于玉月门首徘徊半晌,欲推门进去,怎奈妹子在里又不好进去,恰巧玉月到厨下去,花二见了,心下暗喜,即抽身至玉月房中,揭开罗帐一看,见那春梅睡得正熟。

花二思付道:“她昨日的话有些勾情,且席间眉飞色舞,想必她昨夜未曾睡好,大早还这等酣睡。”欲进前去泄指一二,又恐玉月走来。无奈只得大胆坐于床沿,把被轻轻挑起,不意那春梅竟是个赤精条条的一个白嫩身儿,低头看那牝户,雪白细嫩,光肥润泽,鸡冠微吐,好似初发酵的馒头。花二看得目摇神乱,忽听有脚步响,忙钻出帐来,见是妹子,遂轻咳杖一声。

玉月笑问道:“哥哥要来做贼么?”花二道:“何出此言,不见表妹,特来一看,这岂就是做贼!”

春梅正在梦中,竟被惊醒,见下身的被都不曾盖着,遂问玉月道:“妹妹同何人说话?”玉月道:“是我哥,我去厨下,他正好来看你。”

春梅已知被他轻薄了一回,却不叫声,遂起来缠了小脚,又向夜壶里小解,方才穿衣束带。那雪白身儿,趐胸玉乳,全不遮掩,被花二闪在门外一一觑见,故欲火发动,口水儿沽沽直咽,恨不得合一口清水将春梅吞下肚内。

看倌,你道那春梅此来,只为着花成春的百期么?非也!百期是名,实则早闻表哥英俊,趁时与花二耍上一回,以制春心。孰料玉月碍眼,打搅了他的美事,春梅心中暗恨一回。

是夜,春梅道:“我明日即归。”又把接玉月玩耍几日的话说了,玉月与哥嫂皆许,那花二故意道:“表妹次早归去,何不让我送你,亦好去你家掰个门槛。”春梅笑道:“表兄这等闲,同去便是。”

次早,春梅家着人抬了轿子来接,道:“老爷等小姐回去。”春梅听了,忙着梳洗,去时,春梅对花二夫妇道:“后日我着人接妹子去。”玉月道:“不知怎的,忽然头痛起来,恐去不成了!”春梅未曾听见,竟上轿去了。

三日过去,遂着人来接道:“我家小姐特来接你家小姐过去。”孰知春梅去后,玉月便不能起床,那二娘正要回他,花二道:“我与妹子一般面貌,一样长大,只脚儿大了些,可将妹子新做的花衫裙并将暂饰,与我穿戴了,亦像妹子模样,可替妹子前去。”

二娘思忖道:“此计甚妙,且他去后,我又可与任三干那勾当,岂不正好!”遂应允了,又与玉月商议,取了钥匙,开了梳匣,与他改作女妆。梳了牡丹头,燕尾鬓,插上首饰。把件红绉纱袄儿穿了,又着一领鸦青锦绣花衫子,下系八幅红裙,把脚儿遮掩。打扮停当,宛然是个玉月。

玉月相看,道:“像是像,只去时要走那莲步。”花二把镜一照,笑道:“天既生我以如是之貌,何不令我变做妇人。”

二娘假意道:“你去去就来,休要被人识破,亲情体面上不便。”

玉月道:“哥哥此去,姊姊如何肯放他就来。”言罢,二娘佯做末听见,推花二上轿去了。花二一路心下暗喜,思想如何勾那春梅上手。

到得春梅家,姑父姑母并春梅接出中堂,于春梅房里坐下,吃罢晚饭,闲聊阵子,春梅道:“妹子,同你睡罢。”

花二道:“姊姊先睡,我即来。”

春梅道:“表哥今夜在家么?”

花二道:“有相好的接他去了。”

春梅讶道:“嫂子怎肯放他去?”

花二笑道:“嫂子不让去,他便耍赖,跪嫂子面前不起,无奈嫂子依了他。”

春梅听了,摇头叹气道:“可惜!可惜!这等美郎君,不知今夜哪个小骚货受用?”花二见他如此婉惜,料对自己有意,遂大着胆子道:“姊姊莫气,我明日叫他来陪你,可好么?”春梅一笑,竟卸了衣裳,趋进被窝睡去。

花二早见了那雪白身儿和两只趐乳,登时神魂飞越,把持不住。遂一口吹灭了灯,急宽衣解带,上床挨身进被,正碰软玉温香娇躯,心痒难抓,那物儿登时大竖,遂臂枕春梅头,另只手儿摩抚其身,粉颈香肩,玉乳趐胸,肥臀美股,摩了个遍,惹得春梅禁忍不住,气喘急急,搂紧了花二。

花二知趣,扒上春梅身儿。春梅不知何意,遂问道:“妹子,你这是做甚?”花二兴起,亦不他顾,急道:“表妹,我非玉月,乃你表哥花聪也!”

春梅不信,遂道:“妹子乱讲,明明接来的是玉月,还能变成你兄花聪不成?”花二又道:“表妹,倘若不信,你摸上一摸。”一头说一头将手拿了去,向胯间摸去,果是如此,一根肉棍硬若铁杵,热烙有趣,心下喜极,遂道:“表哥,你怎想出如此妙计,竟骗过了姑父姑母,就是我亦认你不出,高明!实在是高明!”

花二道:“妹妹早想与我亲近,却苦于无良机,你说是否?”春梅故意道:“休要得意,谁人属意于你!”话虽如是说,却早趐了半边身儿,把持不得,遂双脚高竖,引得花二淫兴教发,急举枪大击。

春梅年纪才十七,尚是黄花闺女,未免户道紧固难行,故只进龟头,又吐些唾津,抹于阳物上,加力一顶,叱的一声,又进二寸馀,春梅呼痛,把手阻住。娇滴滴道:“亲哥,我痛,且待会儿,再不得往里入,进去一半,即如此疼痛,要是全入进了,恐要痛死我了?”

花二那听,假意怜恤一番,乘其不备,忽的扯开其手,猛的往前一耸,方才连根进入,正欲抽送,闻得春梅“嗳呀”一声之后,登时无了动静。不知春梅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俊俏郎巧取娇娘

诗曰:

空房悲独守,欣遇知意郎;

何必相勾引,私心愿与偿;

鸾颠凤又倒,哥姐战愈狂。

且说那花二拼力狠肏,力透重围,春梅痛的钻心,当下昏死过去,花二见无动静,急去点了灯烛,又以口布气,俄尔,春梅方才醒将转来,黛眉紧锁,哼呀不住,启开双眸,哀声叹气道:“亲哥哥,你怎的如此狠肏,令我险些死了过去。你且稍待片时,等我喘口气儿,再肏不迟。”一头说,一头双足却勾住花二臀儿。

花二见她这般光景,亦止下来,但手却不放,把玩双乳,玲拢紧挺,如覆玉杯,奶头猩红,犹樱桃般可爱,轻轻拨弄会儿,引得春梅春光发动,虽有些疼痛,早被骚痒所替,遂向上耸了几耸。花二会意,随即款款抽送,行那九浅一深之法儿,不出十馀下,丽水儿渐生,滑溜无比。那花儿又是一番没头脑的大干。

春梅登觉牝内火灼般难忍,更涨得难过,不由得身儿颤柳腰趐,连连摇头摆肢。花二愈抽愈急,约有八百馀下,花二兴若酒狂,阳物于牝内乱钻乱拱,肏的淫水儿横溢。春梅户儿热烙痒极,妙不可言,便道:“心肝,爽死妾了,你且尽力抽送,顶着里面那妙品,爽利得很!”

听罢此话,花二愈发狠干,一口气又抽有千二三百下。春梅已至乐境,心肝宝贝乱叫,下面唧唧淫水响个不住,竟连丢两回,一时周身通泰,畅快无比。

春梅初行云雨之事,户道窄小,将那物儿套得甚紧,花二爽快至极,又竭力抽送数十下,禁忍不住,不觉彪彪的将阳精泄了个汪洋大海。春梅花心初逢甘露,趐痒难当,将臀儿扇般的摇,伊伊呀呀乱叫。花二使出手段,让那阳物于牝中又硬。

春梅喜极,笑道:“亲哥哥,你煞是会干哩!”花二笑道:“若不会干,怎的让心肝妹子受用?”一头说一头搂住春梅纤腰,翻转身儿,令其跪于床上,将玉股掰开,那肥肥臀儿柔嫩光滑,汪汪情穴红白相间,爱煞人也!

花二急跪其身后,扳住春梅纤腰,照准那汪汪情穴,举枪即刺,浅抽深投,悠然行事。春梅微微含笑,哼哼唧唧,将头转回,吐过香舌儿,把香津喂与花二,花二亦把津唾儿喂与春梅吃,两个思想切切,绸缪无比。

少顷,春梅玉体摇曳,反手扯住其阳物根,直往嫩穴里乱塞,极尽骚淫。花二见他骚发发的,精神狂逸,大抽大送,往来驰骤,刹时二千馀下,拉扯抽拽之声盈耳,弄的春梅淫叫肉麻,将个细嫩臀儿猛掀狂凑,甚是云酣雨洽。

战有一个时辰,春梅遍体全趐,连丢数回,犹如斗败的公鸡,低首落颈,瘫软于床。花二馀兴未尽,又急急抽送数十下,见春梅四肢难举,亦无心恋战,又狂泄了一回。将春梅双股捞起,见那两片肉儿,早已殷红夹杂,泛溢不堪,遂取了白绫绢,揩个干净,又拭了自家话儿,方才拥着春梅,恣意调弄。

花二道:“心肝妹子,我本领何如?”春梅道:“我长恁大,从未历此妙境,亏你扮了妹子而来!”花二道:“我贪你色,你爱我貌,不得已改妆来会,如令岂不落得你我爽快么?”二人你说我摩,连呼有趣,恐隔壁丫头小鹃听见,即交股贴肉,紧搂而眠。

次日天明,日上三竿,二人方才醒来,花二下床,穿了衣裳,提起裤腰之际,那话儿几自硬将起来,不料被小鹃于暗地里觑见,思忖道:“明明接的是玉月,怎的长了那肉东西,莫不是她表哥扮的么?”既而两人梳洗毕,用过早膳,花二与春梅花园对弈去了。

且说这小鹃,早上看了那物,心下生疑,遂趁着空当,悄悄躲于暗处窥探。那花二步至花园,四顾无人,即去小解,岂料又被小鹃望见,那大东西又粗又长,暗笑道:“我道是花姑娘,原来果真是她表哥改扮而来的哩!”

花二溺毕,转身却看见小鹃,知被识破机关,遂跨前一步拦腰抱住走至春梅处。小鹃被唬得面如土色,直求春梅让表少爷放了他。春梅见说,遂道:“小鹃,你都知晓了,事已如此,料难瞒你,切不可说与外人知晓,我自另眼相看你便是了。”

小鹃急道:“小姐不吩咐,也未敢坏小姐名节,何用小姐说来。奴奴自守口如瓶。”春梅听罢,递与小鹃二三两碎银,与花二便个眼色,竟自起身去了。

花二会意,即在小鹃俏脸儿上亲了数口,又去解裙卸带,小鹃忙用手止住,哀求道:“花爷做这是甚,万万不可!”

花二道:“小鹃乖,让我弄上一回,定会有趣,完事后有赏。”

小鹃害羞道:“我是黄花女儿,未许人家,要被你破身,日后怎的嫁人?”

花二道:“这个不难,洞房之夜提早抹些鸡冠血在话儿上,不就过关了么?”

小鹃笑道:“不想如此标致人儿,竟恁地淫骚,想是风月场中的班头!”

花二笑道:“那倒比不得。”一头说一头即卸了小鹃罗裙,又去了内衣,露出那丰隆柔腻的牝户来,紧艳艳,毫无一根毛儿,爱人得紧。遂将小鹃按倒于草坪上,将身覆住,扯出硕大阳物,觑准那美品,挺身即刺。

小鹃年幼,户道窄小,艰涩难进,经这一耸,进得半个龟头,小鹃惊恐,忙缩腿用膝顶住,哭道:“我不弄了,怕得紧。”花二笑道:“乖妹妹,不会痛的。莫慌张!”

小鹃听了,又展平了双足,说时迟,那时快,花二将身一挺,便进入了二寸馀,小鹃大叫痛,又把手阻住,周身不寒而栗,甚是可怜,哀告道:“亲老爷,且别再往里入了,痛死奴了,死也,死也!”花二这要紧之处,哪能由她,将手一扯,又提臀猛的一顶,馀下半根全进去了。小鹃喊爹叫娘,极力缩臀,双腿紧控花二臀儿,不令其动。花二亦觉阳物被锁得难过,如将索捆紧般,便也止了,急急的喘气。

花二又捧过小鹃脸儿,将嘴凑去,两唇相贴。俄尔,花二舌抵津唾,送入小鹃口中,于内胡搅乱点,惹得小鹃哼哼呀呀,甚觉有趣,亦将丁香舌儿度于花二口中,伸伸缩缩,弄的津唾满口,咕咕下肚。

花二一头亲嘴咂舌,一头握住小鹃那玲咙趐乳,连呼有趣。又是摩揉,又是吮咂,好不兴发。

小鹃经调弄多时,竟忘却疼痛,牝中反倒痒将起来,似千百蚁子钻爬,无以能禁,遂娇叫道:“花二爷,我那里面痒极,你且速些抽则个。”花二闻罢,款款抽送,三浅二深,二浅三深,弄得不亦乐乎。约半个时辰,小鹃更觉趐痒难熬,将臀儿一顶一顶的。花二知她谙了滋味,遂扯过裤儿,衬于小鹃腰下,搂住小鹃臀儿,狂风摧花般往来驰骤,刹时唧唧水响一片,至少二千有馀,干得小鹃身儿摇曳,如弱柳迎风。牝内渐得佳趣,举臀狂颠猛掀,仍嫌不适兴,遂将花二臀儿用足乱勾,着力帮衬,魂荡魂飞。

花二拼力大干,弄的小鹃连连叫快,香汗如珠,又弄有半个时辰,花二觉龟头酸麻,禁忍不住,竟把风流水儿又撒出,登时周身通泰,着实爽利。

虽即如此,仍不忍抽身,搂紧小鹃身儿,于草坪上滚成一处,小鹃笑道:“花爷,这是做甚?”花二笑道:“俏心肝,你怎知晓,此乃狮子滚绣球也!”

二人戏耍良久,花二那物儿又跳卜卜的立将起来,直胀得小鹃欲决裂穴情,花二低首视那牝户,已是桃瓣尽泄,遂将阳物拔出,分明是根滴血的铁杵,即用衣角拭净,又将小鹃话儿揩了。正又欲举兵再攻,忽闻远处一声咳杖,不知来者何人?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结新思喜同二美

诗曰:

谁言风味野花多,园内桑阴尽绮罗;

若是野花真味好,古来何用讨家婆?

且说花二举枪又欲大击,忽闻咳杖声,抬头便看,说时迟,那时快,那春梅已至身前,嘻笑道:“恭喜小鹃,至人间之妙境,不知花二爷弄的你可爽?”

小鹃见小姐已至,忙扯衣将那私处盖住,低首不语,脸涨得通红。春梅又道:“休要羞答答的,做女人的,孰能不过此关,只迟早而已罢了!”

小鹃初行此事,且于光天化日之下,经她如此一说,更觉羞惭难当,无地自容,遂欲穿衣而去,岂料被春梅扯住道:“苞都开了,还怕人不成,你二人再干上一回,我一头观战,一头望风,料也无人知晓!”

花二听说,胆更大了,笑道:“不是么,如此机缘,得尽兴才好。”又将头转向春梅道:“待会表妹亦要我弄,三人同乐岂不更好?”春梅于旁,折了花枝,拍打花二头道:“死贼囚,吃着碗里还望着锅里,岂不成瓦片里吃稀饭,搞不得哪头哩!”

三人调笑阵子,花二淫兴又起,虎扑豹跃将小鹃覆住,扛起金莲儿,将阳物深投牝内。小鹃到此地位,亦无他顾,任花二大肆出入。那阳物极有灵性,每每深投牝内,可谓箭箭射中花心,肏的小鹃花心发痒,酣美畅然,要紧之处,举臀相迎,颠耸不迭。霎时三千馀下,浪水儿流个不止。小鹃初逢大敌,未免累极,香汗遍濡,瘫倒于地,娇喘微微。

花二见他动也不动,遂抽身扒起,扯过春梅,急替他褪去裤儿,按仰于地,背靠小鹃,推起春梅双足,将阳物一插而进,轻车熟路,早尽根没脑,全陷了进去。

那春梅观战良久,浪水儿湿透牝户,又阳物投入,热烙痒极,登时淫火大炽,双手勾住花二颈儿,下面顶耸不迭。花二兴动情狂,愈发狠干,抽扯急骤,一口气千二八百下,春梅淫辞荡语,高叫不迭,骚的难过。

俄尔,花二将阳物拔出,即仰身卧下,挺起昂然粗长阳物,春梅急翻身扒起,双腿一搏,跨于花二腰间,着力夹紧,捻了龟头,以牝就之,将身一坐,轻松套个尽极,旋即一起一坐,犹猪仔吮奶,吞进吐出。

春梅兴动非常,花二狂顶乱耸,前扯后拽,狂捣猛刮,弄的春梅连连叫爽,股股淫水沿阳物而下,流得花二遍胯皆是,如藕丝般粘粘连连。

花二春梅倒爽利,却苦了个小鹃,被他二人齐齐的覆住,已腰酸背痛勉强闪开,支起身儿,掰开双股,横跨于花二肩上,以牝就花二口唇。花二喜极,吐出三寸红舌,于牝内伸缩钻点,刹时小鹃奇痒无比,水流汪汪。

春梅极力套桩,又搂住小鹃,亲嘴咂舌,四只乳儿摩来荡去,竟热得滚烫。花二觉春梅牝大,不甚爽快,小鹃牝小,紧箍有趣,弄起更畅快,遂腾身扒起。放了春梅,从后搂住小鹃玉臀,照准嫩穴,又一阵乱戳,小鹃阴中痒极,着实难熬,探手于牝户,着力不住揉抚。花二淫心如炽,遂将阳物深深扎入,直抵花心,少顷,微微纵提,将阳物牝内乱捣。小鹃爽利,亲爹亲娘无般不叫。

春梅见他那骚达达的样儿,暗自骂道:“小骚货,比我还贪。竟鸠占鹊巢,将我冷于一旁。”遂开口骂道:“好一对淫男荡女,只图自家快活,却忘了我的所在!”

花二一听,急道:“心肝妹子,莫非吃醋了不是?莫急,如此方好!”遂扯过春梅,令其与小鹃并头长跪,将阳物从那小鹃牝中拔出,深投春梅牝内,道:“两个心肝,为那公平,一人且杀一百枪,轮流受用。何如?”

春梅与小鹃相视而笑,颌首而应。花二遂抖擞精神,将杆金枪舞得生风,一百下即换,战罢春梅,又战那小鹃,如此这般,一干又是两个时辰,看看日已偏西,三人方才整好衣衫,小鹃随其后,同回房去。

刚出花园,见一小厮来禀道:“小姐,老爷夫人着我来寻你们,说不知你将花小姐引那去了,天渐黑都未归,急煞人也!”春梅道:“恁大个人,还引去卖了不成!”说笑间亦至家中,见了父母,只道花园对弈方回,便也不怎的。

是夜,备好美酒佳肴,一家主仆围坐桌前,共进晚膳,说笑不止,好生闹热,姑母劝花二饮酒,于侧的春梅恐他醉了道出真相,遂扯了他衣角,花二即会意道:“姑母请饮,小侄不会饮。”姑母听说,没再多劝。片时,又道:“小侄如此标致,你哥替你寻婆家了?”

花二故作羞惭道:“小侄尚小,故不急早嫁。”姑妈笑道:“长成老姑娘,可没人要得!”一头说一头笑将起来,倒是春梅道:“表妹没人要我要。”一时间惹得众人大笑。

吃罢,小鹃收拾停当,夜已更深,各自回房睡去。那春梅扯了花二,登床入室,一两下皆脱个赤精条条,花二吹灭了灯,急覆住春梅,搂定香肩,挺着腰间近尺长的铁杵,照准牝户就刺,恐响声弄大,被父母觉察,春梅遂将花二拽下,侧身相拥而弄那比目鱼的姿势,如此虽不尽兴,倒也聊慰一番。

直至三更鼓响,料父母熟睡,春梅竟跨花二身上,做那羊油倒浇蜡烛姿势,刹时伊呀浪叫,床儿叱叱作响。

且说那隔壁小鹃,知他二人免不了那事,故未曾入眠,当儿闻得声响,愈发情动,欲火上炎,周身燥热难当。遂披衣下得床来,轻启房门,立于春梅门首,贴耳细听,那抽扯之声愈来愈大,犹猪吃槽水般唧唧作响。

小鹃正听得要紧处,忽见夫人出门去解溲,未来得及躲闪,已被夫人觑见,那小鹃虽年幼,头脑却灵,索性去叩那春梅房门。

那夫人问道:“将近三更,叩小姐门做甚?岂不吵醒了他姊妹么?”小鹃道:“夫人有所不知,只是奴婢闻得小姐屋内有甚声响,是耗儿咬甚家什也不得知,故此不得已而为此。”夫人听说,便亦不问,绕过偏房,径直去了茅房。

却说那春梅二人,闻得叩门声,即止住不干,竖耳细听,闻得是小鹃同母亲说话,心下明白几分,暗地里感激小鹃,倘被母亲觉察,那可全完矣。

小鹃见夫人解溲去了,旋即闪身屋内,闭了房门,上床勉强睡下,又过一个时辰,实是不能入眠,复爬将起来,至夫人门首去听,鼾声正浓,遂潜回轻叩春梅房门,低低道:“小姐,是小鹃。”花二闻罢,不等春梅扯住,急起身启开房门,让进小鹃,虽春梅不愿,却也不敢闹,索性由了他。

花二即扯小鹃上床,令其跪于床上,将臀耸起,扳住柳腰,寻准大红庙门,引那个和尚进入,里面热烙趐痒,十分美快,遂款款抽送,肏的下面唧唧作响。

小鹃觉快活,纤腰轻摆,探手于牝户,揉摩不住,又牵引阳物,惹得花二淫兴大作,索性仰头闭目,只管下面狂抽猛捣,不及千馀,竟洋洋大泄矣。

花二抽身,左拥右抱,三人并头而睡。春梅道:“表哥,我如今既被你破身,贱身应属你矣,日后不可忘情,妾非你不嫁。”

花二道:“傻妹子,姑母岂可嫁你作我妾?”

春梅道:“若不允我,与你私奔则个。”花二听说,不胜欢喜,遂紧搂春梅道:“依你便是。”说话间,花二那物儿又挺直,遂翻身上马,口对口与春梅做那“吕”字,将阳物深投其户内,提臀重扣不止,春梅爽遍全身,竟忘了所在,淫声浪语一片,声震屋瓦,那床儿也合着叱叱乱响。

事有凑巧,那夫人因多吃了些酒,三更口渴,遂起床寻茶来吃,忽闻春梅房中一阵异响,遂轻启房门去,捱至门首侧耳细听,分明是男女交媾之声,当下大怒,遂大力踹门而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俏春梅东窗事发

诗曰:

春风暗入武陵溪,传得仙姿爱品题;

软障屏开香篆小,朝云梦断月痕低。

有情争恨刘晨别,无迹空怜崔护迷。

最是相思魂漠漠,等闲萧疯伴深闺。

且说那夫人破门而入,即近床沿点亮灯盏,三人登时惊呆,忙缩于床角,不忘将被盖住身子。夫人气极,见三人惊恐模样,遂将被扯开,一眼瞧见花二那物儿,还劲出屈不屈的样儿,竟是花聪扮玉月而来,骂道:“你这厮恁般胆大,竟乔妆改扮来做见不得人的事。”又扯过春梅,打了耳光道:“想是你约的么?”

春悔哭道:“母亲息怒,孩儿知罪,是他主意,岂有我约他之理。昨晚与我同睡,方才知晓。”花二跪下求情道:“姑母,此乃侄儿之意,与表妹无干,打则打我。”夫人又道:“昨晚知晓了,怎的不说与我听。”春梅同花二低首不语,措身无地。

那小鹃胆小,一时间唬得哭将起来,缩作一团,夫人扯其下床,拿了木棍暴打一阵,骂道:“死奴才,知此事了,非但不告之与我,还一处风流,怪不得二更时分叩门,我道果是有耗儿,还敢哄我,该当何罪?”小鹃哭道:“夫人饶命,奴才不敢了。”

如此这般,直闹至东方发白,夫人令三人穿了衣裳,竟将小鹃逐出家门。小鹃一步三回首,望望小姐合花二,含泪径直去了。

那花二明白,此处不可久留,趁人不备,遂悄悄溜走。春梅跟上,吩咐些甚么,方才离去。春梅怜惜小鹃,飞也似的阻了小鹃,道:“小鹃,事已至此,你已不再是我家奴婢,我有一远房亲戚,即在不远,如今引你去那儿住他几日,待后我自会安置。”小鹃不胜感激,当下应允。

引至亲戚家,只道小鹃打坏东西,暂避几日,待夫人气消,即带回。吩咐毕了,春梅急奔家中。夫人恐她又乱为,遂幽闭屋里,不叫外出。暂且不表。

且说自花二去姑母家,那二娘并玉月唤了任三,撩云拨雨,极尽欢乐。这日早起,三人梳洗停当,二娘厨下备了酒肴,置于桌上。任三扯过二人,同入怀中,二娘坐左,玉月占右,搂了吃酒,说说笑笑,调得火热,皆把任三做了丈夫般看待。

收拾停当,来了酒兴,忙忙的又摆战场,于桌上翻天动地的一场大干,好不骚淫。但见得:

武士单矛,直入花官锦房。

骚入阁笔,裁成云雨文章。

风流郎似铁罗汉投斋,何曾歇口。

那骚货如粉骷髅弄阵,惯会长枪。

津津舌送过来,留而不返;

洋洋水入出动,难似遮藏。

杨柳腰不住的无风舞摆,秋波眼频频转含俏窥郎。

一番大战,两个时辰方才罢手。任三欢喜,道:“两位姊姊,快活死我也。”玉月道:“好叔叔,真好手段也。”二娘道:“你那物儿火一般热烙,又且耐久,早知嫁了你,倒是一生快活。”言罢,三人笑闹一回。

任三道:“两位姊姊,二哥已去两日,恐今日得回,我得就此去矣,不多时便来。”言毕去了。

二娘思忖道:“如今弄得湿手惹干面,怎得洁净。且住,少不得做个法儿,定与任三做了夫妻,方称我心。”正想间,花二来家,佯做高兴,并不言及此事,道:“去了两日,只姑嫂在家,可曾害怕。”

二娘道:“我与姑姑同睡,竟直睡至天明,怕甚?”

花二道:“这般还好。”言讫,忙烧了脸汤,净手洁面,二娘自去梳头,打扮得十分俏丽,叫花二买几枝茉莉花来,花二道:“你这般标致,再戴茉莉,岂不成锦上添花了?若打扮得娇美十分,有人要看你想你。”

二娘笑道:“我寻个二老帮衬你,省得你这般强支撑。”花二道:“若得如此方好,我也落得个清闲。”正说间,卖花声近。二娘买了两枝道:“你要花戴么?”花二笑道:“好花不上男人头。若戴了,便不成诗意了。你的好心,只取一枝儿香香便了。”闲话之间,玉月将饭整好,三人用过,花二道:“我寻朱大哥去,明日方回。”一头说一头出得门去。

那二娘一心只望着任三,思欲重赴阳台,遂与玉月道,撇放任三不得。玉月翻嫂子的被儿,又将绣枕看了看,笑道:“这香喷喷被儿,可惜哥哥冷云淡雨,害得嫂子偷人养汉。”二娘笑道:“姑姑新婚之后,夫妻如鱼得水,定不像我与你哥这般。”絮烦多时,天色傍晚光景,任三忽到,拿了些现成的酒果肴饼,忙摆了来。

三人并坐,笑嘻嘻三杯两盏,你爱我怜。任三只闻得花香,更觉动兴。二娘道:“当初你至我家,我只道是取婚,倒是换了花二。如今讲起本事,他竟没帐了。怎生才得与你做了夫妻,方中我意。”

任三道:“如今二哥不在,我来换上,你倒昼夜不空,若我与人做了夫妻,岂不等于半月在家了?”

二娘道:“他不在家倒好,厌答答的,又不欲与我云雨,倒弄得动人肝火,倒不喜他。”任三笑道:“不想你果是骚货。”

二娘道:“人哪有知足的,得陇望蜀,哪肯心厌。”

任三顿了顿,笑道:“哥哥即不行,怎的不买了壮阳药与他,弄来想必济事。”二娘道:“你不知晓,那壮阳药,是本质好的越好,本质不如意,药便不如意。与世人为人一般,只扶起的,不扶倒的。”

任三笑道:“你缘何知晓?”

二娘道:“你二哥对我没趣,每每行事,不出百下,那物儿便中软置止了,后买了药儿一弄,未抽至千馀,亦便完事,弄得人不燥不痒,着实难熬。”

任三道:“你只为痒得紧,故此想要他干,何不烧些热汤,泡洗他那物儿一回?”二娘笑道:“有支吴歌儿单指热汤泡洗此物:

姐儿介骚痒来没药医,跑过东来跑过西;

莫要烧热汤来豁豁,热汤只豁得外头皮。”

玉月在旁,笑了笑道:“古人说话不中听,那有一个娇娘许嫁一个人。若得武则天,世上哪敢捉奸情。”

任三听了,道:“不想玉月妹骚得甚有趣。猜拳也有支吴歌儿:郎和姨来把拳猜,郎问娇娘有几个来,只得郎一个,若是两从此你先开。”言罢,三人笑将起来。

须臾,任三兴起,那物儿早直挺而作,亦等不得到晚,忙忙将二娘推倒。二娘急卸了裙带,仰于桌上,将腿儿掰得大张,任三着玉月提住二娘双足,扶住铁杵般阳物,唧的一声尽根入进,恣意弄将起来。那二娘做出万千骚态,任三被他惹得意乱魂迷,捞起二娘肥臀,耸身又大弄,那淫水儿一阵阵流将出来,二娘嚷喊道:“心肝来也。”任三道:“我正在兴头哩!”二娘道:“待我脱了衣裳再肏。”

任三这才抽身,二娘收拾闭门,热汤净手净脚才去。任三等不得,遂扯过玉月,褪了裤儿,覆于醉翁椅上,扛起金莲儿,举枪刺入。玉月兴又高,任他捣弄,兴憋情浓,任三连抽两千馀下,不觉阳物软软的泄了。

任三并不抽身,急取了两粒壮阳丹药,合了津唾吞下肚,刹时阳物又硬,且比先前粗长许多,弄得玉月牝内生痛,急道:“你那物儿怎的长了许多,死也!死也!”一头说一头把手阻住。

任三淫兴益炽,不管三七廿一,推开他手,又狂捣猛插,一口气二千馀度。那玉月汗流昏晕,渐渐四肢不举,额冷如冰。任三笑道:“何如,这番肏的甚爽么?”突的玉月牝中直冲出一阵红水来,竟血流不止,看看身上也冷,任三才觉心慌。急以口布气,见其头垂体重,腥气袭人,竟一命呜呼矣。

二娘净手脚来看时,玉月已死于血泊之中,僵了身子,登时惊得目张口开。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三官胆大复行奸

诗曰:

云欺月色雾欺霞,风妒杨枝雨妒花;

纵使自怜珠有泪,可能径信玉无暇。

杜鹃啼处三更梦,灵鹊飞来八月槎;

莫道风流容易造,锦屏心绪乱加麻。

且说二娘见玉月被任三肏死了,当下惊道:“这可是怎的是好,怎的叫你给肏死了哩!”那血儿自醉翁椅上流下,满地皆是。见这光景,二娘跌脚叫苦,道:“事己至此,叔叔莫急坏身子,宜长从作个计较,瞒着你二哥才是。若使他知晓,你我命皆休矣。”

那任三呆了半响,方道:“好端端二人做耍,此乃绸缪恩爱之事,怎的会伤人性命?只闻人说男子走阳丧命,末闻妇人走阴死的。”

二娘道:“你亦狠着哩,弄的恁多血,兀讲的甚么阴阳!”

言罢,二人忙将起来,把玉月身上血迹拭净,屋内血污亦尽行扫去揩干,方将玉月抬至床上,扯一白绫被覆了尸首,收拾停当,看无甚破绽,任三这才飞也似的离去。

次日天明,二娘早起,着人唤了花二来家,见妹子尸首,当下痛哭不已,问二娘道:“你且说,妹子怎的死了?”

二娘道:“昨夜我与他同睡,不想夜半后,猛地里心腹作痛,无以能禁,挨至天晓,便昏晕而绝。”花二是耳软的,也就信了不疑,当下备办棺木衣衾,入殓出殡,好不悲切。二娘心下担忧,时时受惊,正所谓乐极生悲,有诗为证:

贪淫丧德,纵欲身亡。

追思往事,宁不销魂?

自此之后,任三亦心惊胆颤,数日没了来往,二娘可是十足淫妇,那能熬得。是夜,夫妻二人一头吃着酒,一头摩摩抚抚,二娘发几分骚来,花二将他一看,星眸含俏,脸泛红晕,遂搂住二娘,亲了一回。

二娘兴至,忙解了衣裳,精赤条条,上得床来,将牝门大开,向着花二。这花二常思表妹,久未与他行那云雨事,倒也熬得慌,见着二娘牝户,遂卸了裤儿,立身床沿,挺身肏将起来。二娘兴动情移,将腰股乱摆,双足齐控。花二猛力抽送,约半个时辰,禁忍不住,阳物跳了几跳,几许阳精尽倾入红莲两瓣中。

不知怎的,那花二却再来不了兴儿,倒是二娘扒于花二身上,将半硬半软的阳物引入牝内,套将起来。花二道:“我倒不知有这般妙趣。”二娘笑道:“你又懒得与我作耍,从何知晓。春意谱上唤作羊油倒浇蜡烛。”一头说一头将花二乱墩、乱套。二娘先丢了,遂扒将下来,搂做一处睡了。

次日,花二又约几个浮浪子弟,竟自游玩去了。二娘正于灶下做饭,忽闻后门叩门声,遂起身开门,见是任三,忙让进来,道:“心肝,想死我也,你可曾想我么?”

任三道:“怎的不想,只担心那晦气事儿,恐二哥知晓,一时间未敢来。二哥来家,不知嫂子怎的哄了他?”

二娘笑道:“勿用多说,只道是暴病身亡,他亦没一毫疑心,倒信以为真哩!”任三笑道:“果是嫂子高明。”一头说一头连亲数口,又从后搂住二娘,撩起衣襟,插进双手,捻住趐乳儿,揉摩个不已。裆中那物儿条的硬将起来,隔着裤儿,直于二娘肥臀凹处乱戳。

二娘因灶上忙个不迭,只得任他孟浪。须臾,任三熬当不得,遂去卸二娘裤儿,二娘将手把按住道:“心肝莫急,我忙着哩,待会儿吃罢晚饭,你我干他个天昏地暗。”

任三兴发,哪肯听他,着力将裤儿扯下,探手捞了一把,淫水儿早流将出来,急卸了自家裤儿,将二娘两股一掰,扶住阳物,探入二娘股间磨荡片时,龟头儿刹时如抹了油般,滑腻无比,这才照准牝门,搂住柳腰,耸身入进弄将起来。二娘立着,故阳物未能全入。虽不甚得趣,倒也杀了五六分火。

须臾,饭食备好,二娘道:“乖肉儿,且住,吃饱了肚儿,方才有力哩。”一头说一头反手将阳物扯出,任三方才收起阳物,穿起裤儿,并坐一处,吃将起来。

三杯过后,任三又卸二娘裤儿,二娘笑道:“数日不见,倒变得比前番骚了几分。”说话间,早褪了个干净。任三忙掰其两股,蹲于胯间,将酒含个满口,吐入那牝中,吐过三口,方才盛满了肉杯儿,嘻笑道:“嫂子可谓海量,这杯儿竟如此盛得。”言罢,低首将口贴于牝户,大吮大咂,觉酒似温了的般,又道:“嫂子这肉杯儿煞是有趣,日后吃酒再不用劳神去温了,只将酒倾入,俄尔即成温酒,爽也!爽也!”

言罢,将酒吮了个尽。二娘只觉有趣,遂令任三脱了裤儿,只见那肉棍儿仍昂首挺身,怒发冲冠,依着任三模样,含了大口酒,腮儿鼓鼓的,似悬着的卵袋,即令阳物轻轻滑入,直抵咽喉,又吞吐了阵子,方才罢手。

任三那阳物经酒浸了,愈发架于肩,扳他不动,遂覆二娘于椅上,扛起金莲儿劲挺,举枪于胯间乱戳。二娘笑道:“怎的乱戳做甚,干这事儿得有个路数,莫不是小和尚吃醉了不成?”

任三笑道:“是醉了,你得引它进入,省得于庙门外乱撞。”

二娘闻言,笑骂道:“骚得煞是有趣。”一头说一头捉住小和尚颈儿,牵入了红庙门。任三顺势往里一搠,那个和尚即醉醺醺自首至尾跌了进去。旋即用力拽扯,足有八百馀下,弄的小和尚于内唧唧乱叫,久未进得庙门,未免心急了些,当下马口内呕吐不止,登时没了精儿,蔫倒于庙门。

二娘笑道:“如此两下便罢,果是吃醉了,莫如待我收了盘盏,上床干去。”一头说一头推起任三,束了裤儿忙去。

任三急不择路,径直去了二娘房中,脱个精光,于床上独个做耍。须臾,二娘收拾妥当,绕过中堂,向了后房而去,推门近床沿,见任三不在,即折身而回,方见任三在自家房中,急道:“叔叔,怎的到我房中,若你二哥更深回来,岂不逮个正着?”

任三淫兴复炽,哪能等得,亦顾不着许多,遂道:“嫂子莫怕他,你且速来与我做耍,即使他回,亦是三更四更了。二娘见他无意去后房,奈他不过,遂反挂了门,脱了衣裳,上得床里。

不待绸缪,任三早一个虎扑,覆住二娘,扯了绣枕,衬于二娘腰下,见那牝户高突,即夹紧二娘双股,将阳物深入不毛之地,登觉温暖美快,畅然无比,遂缓抽轻送,道:“嫂子还痒否?”

二娘道:“正在痒处。”任三遂着实的抽送,肏的二娘正在魂迷之际,忽闻外面叩门声响,二人大吃了一惊,二娘颤声问道:“何人?”

外面答道:“是我,花二。”二人闻罢,心中老大着忙,二娘急小声道:“你可拿毡裹了,坐灶下去,不可做声。”任三依着做了,二娘这才披衣而出,开了大门道:“缘何三更半夜,来扰我睡!”

言罢,竟脱衣上床,盖了被儿,四周塞得紧。花二见了,道:“外面风冷得紧,身上如刀割般,与我被中温一温儿。”

二娘道:“我被里也冷,休要指望,快快寻那帮弟兄耍去。”花二道:“今日怎的了,竟气得火起?夫妻之情亏你做得。”二娘道:“甚么夫妻,我一花枝般人儿,嫁你个不中用的男人,叫我守这活寡,还亏你说夫妻之情。”

花二无言,俄尔又道:“你既不肯把我到被中来暖,我去厨下寻火烘便是。”一头说一头起身,欲去厨下,二娘急将他扯住。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施妙计化险为夷

诗曰:

从来水性妇人心,不遂欢情恨怎平;

若是风流能情战,村楼翻作楚云亭。

惟想欢娱此夜情,那知失节愧夫名;

枕边拭却残更泪,甘效桑间濮上行。

且说那花二欲去厨下寻火烘身子,二娘忖那任三正潜于厨下,去了定撞见事发,遂急扯住道:“不可,如今厨下置有耗儿药,夜间正诱其上钩哩。”

那花二遂乘势道:“不让去,好上床与你温上一温。”一头说一头己脱衣上床。二娘得由了他,虽为并头睡,中间却隔了被儿。花二疏云懒雨,不多时竟呼呼睡去,鼾声如雷。

二娘心下有事,哪能睡着,遂推他几推,并不见醒转来,急披衣起床,轻手轻脚,摸至厨下,引任三至后房。拴了门道:“心肝,方才冻着你了。”一头说一买搂住上床,登时又云雨起来,怎见得?但见:

一个驾鹤乘鸾,一个攀龙附凤,

深抽浅送,低低吟叫,

说不尽万般亲爱,描不出一段恩情。

写意儿,伸伸缩缩;真爱惜,款款轻轻。

一上柳腰款摆,一个简掘齐根。

金莲高驾水津津,不怕溢蓝桥。

玉笋轻抽,火急急那愁烧袄庙。

口对口,舌尖儿不约而来。

腿夹腿,那话儿推来又去。

久已离变;今夜不能罢手,向成渴风,何时云得能丢。

鸾颠凤倒,实是情深。

正是:

一线春风透海棠,满身香汗湿罗裳;

个中美趣惟心想,体态惺松意味长。

形体虽殊气味同,天然好合自然同;

相怜相爱相亲处,尽在津津一点中。

云收雨散,时值五更鼓响,双双收拾妥当,任三趁月色去了,二娘重回房中,见花二熟睡,心下暗自高兴,酣然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将近正午。

且说这花二整日念着表妹,自东窗事发,又不敢便相约,故常外出寻朱仕白等聊去,这倒便宜了任三,或在花家房里过夜,或接连三五日不出门,与花二、朱仕白竟自断了往来。朱仕白心中好闷,思忖道:“花家二娘,不像个贞静的,料不得终有奸谋破绽,待慢慢看着,若有些破绽,定不饶他。”故常于花家前后探听。

恰好一日,远远望见任三向花家而来,即在对门裁缝店内看着。只见任三竟自推门而入,一个时辰,尚不见出来。朱仕白即近花家门首一望,不见些动静。把门扯了扯,又是拴的,遂思忖道:“莫不是花二哥在家,留他吃酒,故此不见出来。”

想此,便把门敲上两下,见二娘出来问道:“何人叩门?”

朱仕白道:“是我,来寻二哥讲话。”

二娘答道:“不在家。”

朱仕白思忖道:“定是妇人故意回避,不如说破她。”遂道:“既二哥不在,三官怎的在里面半日不出?”

二娘怒道:“你见鬼了,任三多日不到我家,何人见来的?”

朱仕白道:“我亲眼见的,你还说不曾!”二娘闻罢,又怒道:“这等你进来寻他!”遂将门启了。

朱仕白想道:“古怪,我真的见鬼了不成!岂有此理。”遂大步往里走,四周看去,并无踪影,他又料不得有后房的,便急至楼上去看,哪有任三影儿,倒没趣了,讪讪下楼阁往外就走,被二娘王八、奴才,骂个不住。

不期花二恰好归家,见二娘骂人,问道:“在此骂的何人?”二娘道:“你相交的弟兄!甚么拈香!这狗奴才十分无礼,前番你不在家,竟入内调戏着我,我走出来,恰巧你来家,你亲眼见的,如今又来戏我,我骂将起来,他方才去了,这般恶兽,还相交他怎的!”

花二闻罢,大怒道:“如此人面兽心强盗,我前番却被他瞒了,你怎的不讲!如今又这般可恶,杀了这强盗,方消我恨。”竟提了利刃,随后赶去。二娘见状,忙扯住道:“不可,若是你妻失身与他,方才可杀。自古捉奸见双,若杀了他,官司怎肯干休!往后与他断绝往来便是,何苦如此。”

花二被二娘恁的一说,甚觉有理,遂撇下刀道:“便宜了他,幸甚我浑家不是这般人,若是不贞洁的岂不被他玷辱,被人耻笑。”二娘背地里笑了声,向厨下取了酒食,道:“莫忙了,速吃杯酒睡罢,这等小人,容忍他些。”花二闷闷的吃了几杯,竟自回房睡去。

俄尔,二娘又取些酒食,往后房来,与任三吃。将朱仕白之事,如此如此,恁般恁般,说了一遍,道:“如何是好?”任二道:“我若如今出去,倘被他见了,倒是不好,莫如在此过夜,到次日早早梳洗,坐于外厢,说寻二哥说话,与他同出门去,方可无碍。”

二娘听说,道:“妙计,是此番去,你且慢些来,朱仕白毕竟探听,倘有差池,怎生是好?”任三道:“我家有个小厮,名叫文助,认得你家的,着他常来打探便了。”

二娘道:“你次日请了二哥去你家吃酒,着文助斟酒,待他识熟了面,着他送些小意思与我们,如此假意相厚,方如常相往来。”任三道:“此计须得如此方好。”二人同吃些酒儿,皆有几分的醉了。

乘着酒兴,二人淫心又萌,忙忙的卸了裤儿,索性立着肏将起来,上面不住亲嘴咂舌,下头没忘顶耸迎凑,二娘觉有力难为出,遂急火火扯了任三上床,令其仰卧,将个阳物直竖,即翻身上马,桩套不迭。二人换着姿势,极尽淫欲,干了近两个时辰方才云停雨驻,二娘方才懒懒回房。

次早,任三早起,梳洗毕了,先启了大门,坐于外厢,道:“二哥在么?”二娘在内,假应一声,推了丈夫道:“任三叔寻你,想他许久未来,莫非朱仕白央他释非?切不可又去与那强盗相交了。”

花二听着,忙梳洗出来,与任三施礼道:“任三缘何一向少会?”任三道:“小弟因宗师发牌县考,一向学业荒疏,故此至馆中搬火,久失亲近。如今家中有一小事而回,特来望兄。不知一向纳福么?”

花二道:“托庇贤弟,你可曾会见朱仕白么?”任三道:“如今正要同兄去望他。”花二道:“不必说起这畜牲。”遂将前事一一相告,任三假意怒道:“自古说的好,朋友妻,不可嬉,怎生下得这等心肠!既如此,我也不去望他了。明日小弟倘娶了弟妇,他未免也来轻薄。岂不闻兔死孤悲,物伤其类!二哥,既如此,也不必着恼,同了小弟至敝处散闷如何?”

花二听说,欣然应允,同了三官至家,见堂上有人说话,把眼一看,恰是说亲媒人,与任三配的亲,为女家催完亲事,便要过门。他母亲道:“又未择日,尚未催妆,须由我家料理停当,方可完姻,怎的女家反这等催促?“花二、任三听了,一齐笑着见礼。少不得整酒款待媒人,花二相陪。

花二直饮至红日西斜,方才别了任家出门。花二与媒人一路同行。花二问道:“媒翁先生,缘何女家十分上紧,是何主意?”媒人笑而不答。花二又道:“莫非人家穷,催他做亲,好受些财礼么?”

媒人道:“他家姓张,乃是个三考出身,做了三任官,去年升了王府臣相回来的,家约有数万金哪得会穷!”

花二沉吟道:“奇了,这等毕竟为何?”

媒人问道:“你与任家官人相厚的么?”

花二道:“意气相投,情同骨肉。”

媒人道:“这等,兄说的话,必定肯听的了,府上在何处?”

花二道:“即在前面。”

媒人道:“有事相议,须到府上,方可实言。”

二人到得花家,分了宾主,二娘点菜吃了,花二又问起原委。媒人道:“见兄老诚,自是口谨的,才与兄议,切不可与外人知之。”花二道:“老丈见教,断不敢言。”

不知个中有何密机,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花二娘登轿援难

诗曰:

不道离愁度驿桥,只今魂梦记奏箫;

春风自是无情物,未许闲花伴寂寥。

翠翘金凤等闲肴,一片心情湿素执;

无限相思谁与诉?花前倜怅倚栏杆。

且说那媒人道:“任官人定的女子,年纪二十岁。闺中不谨,腹中有了孽种。他父亲往京中去了,是他令堂悄地里央人接亲,要我及早催他过门,以免露丑。且许我十两银子相谢。我方才见说不来,心中烦闷,相此亦须得花兄暗地赞助。若得早娶,愿将所谢之银均分。”

花二听罢,心下暗想片时,方道:“领教,领教。”媒人道:“花兄千万言语谨密些。”花二笑道:“自不必吩咐。”媒人道:“尚有未尽之言,奈天色晚将下来,欲求同行几步,方可悉告。”一头说一头领了花二,同出门去。

且说这二娘,当下于门后,闻得说及任三官三个字,遂半步不移,细听了前后说话,暗自叹息道:“淫人妻女,妻女淫人。天之不远,信不诬矣。”又思忖道:“丈夫倘去相劝,毕婚之后,无甚说话方好,倘任三识出差池,叫此女怎的做人?必得寻死,岂不可惜。若不劝丈夫管他,倘此女父亲回来,看出光景,将女儿断送性命,也未可知,也罢,且待他回来

,再作商议。”

须臾,花二归家,二娘道:“方才之说,我已尽知,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花二道:“娘子,这事何难,我劝任三官将计就计,省事些娶了过门。且我又有酒吃,又有五两银子,何乐不为!”

二娘深知他耳朵绵软的,道:“丈夫差矣,你或去说得听也罢,万一不听,岂不坏了弟兄面情!”顿了片时,二娘又道:“我想人生在世,当为人排忧解难。今任三妻子之忧,即任三忧愁一般,理当拔刀相助,水火不避,乃是丈夫所为。你若听了,我倒有一计在此。”

花二听说,忙道:“贤妻有何妙计,何不为我说之。”二娘道:“方才媒人所说,肚儿高将起来,想不过是三、四个月光景,何不赎一服通经散,下了此胎,有何不可?”

花二思忖半时,道:“此计虽好,怎的生一个计较赎与他吃?”二娘道:“这有何难?明日将我抬至他家,扬言我是任家内亲,央告我来说话,他家自不生疑。毕竟他母亲相接,我悄悄此言告之与他,自妥当的了。”

花二又道:“好便好,只是先要破费药金。”二娘笑道:“痴子,若是妥当,那十两银子皆归你的。”花二听了,附掌大喜道:“妙计!妙计!”

不觉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二娘下厨整治酒肴。须臾备好,夫妻二人吃起酒来。罢了,未及收了残局,即去床上摆开战场。双双宽衣解带,脱个赤精条条。花二掰开二娘玉股,以舌舔牝,弄了满口的淫水,全没有腥臭之气,笑道:“你我先初不及这有趣,不意这香得紧哩!”

二娘见他这等说话,欲火怂勇,十分的骚发,急道:“郎君,只管舔做甚,我那牝儿着实痒,速速肏罢!”花二闻罢,遂将身覆住,以阳物深入牝中,一上一下,一出一进,连抽连顶,足有二千馀下。二娘心肝亲肉乱叫,那浪水儿唧唧呻呻,流得可怜。忽的叫道:“死也!死也!花心恐被捣烂哩!”遂头目森然,犹睡着了一般。

花二不急不躁,轻抽慢送,重又弄活他转来,又扯拽了阵子,方才泄了。二娘意犹未尽,又翻身扒起,做那阴覆阳的手段,有支曲儿单道那二娘的骚:

你也真波俏,况兼多貌娇。

我连珠放了冲心炮,你阴门不闭逞威豪。

哪知我将军直到囊山窖,女先锋忙叫,

且收兵拜辕门,空留下一场笑。

二人云收雨住,方才合衾并枕,搂了睡去。次日早起,花二打点药金,竟往生药铺中赎一服下胎药,又唤了一乘轿子,与二娘坐了,竟抬至张臣相家。

张夫人见了,忙迎进,叙了寒温,吃罢了茶,夫人问道:“请问小娘子高姓?”

二娘道:“妾乃花聪之妻,特来有要事相告,敢借内房讲话。”张夫人不知说甚,遂引了进房,坐定,二娘令众使女俱出,方对夫人之耳,如此如此,恁般恁般,说了一番。张夫人面皮红了又红,千恩万谢,感激不尽。一头整酒,一头温好药,至女儿房内。通知将此药服下。那女子迟疑一回,遂将药服了。

须臾,那女子一阵肚痛,骨碌滚将下来,都是血块。之后落下一阵东西,在便桶内了。那夫人道:“谢天谢地,多感祖宗有灵,逢着花二娘这救星。”遂安顿女儿睡了,忙去房中见过二娘,谢了又谢。令使女摆了酒肴,三杯五盏,又吃又笑,好不欢喜。

时值午牌,二娘起身告辞,张夫人再三留他不住,遂开箱取了一封银子,一对金钗,一双尺头,一枝金簪,送与二娘道:“些须孝敬,休嫌菲薄。地久天长,报恩有日,幸勿见怪。”二娘道过谢,上轿而归。

天色已晚,花二见妻子归家,打发了轿夫,进内忙问事体如何。二娘将日间之事,细细诉之于他,将夫人新送之物,把与丈夫见了,喜得花二满地滚跳道:“明日与任三说知,还要他的酒吃。”

二娘道:“你忘了,此乃阴骘之事,故去救他。若与三官说知,可不又害了那女子!”

花二道:“正是。我差矣,还是贤妻有见识,紧记心叫再不说了。”二娘之后与任三暗地来往,把此事再不泄漏。

回文单道那朱仕白,自那日见了任三,寻不着,又被二娘大骂一场,心中忿忿,伺机抱复,又苦于没甚法儿。

这日,朱仕白又至花家,于对邻周裁缝家门首坐下。那周裁缝道:“朱官人,久不见面,想是寻花官人么?”

朱仕白道:“正是!多时未寻着他耍,甚是想念。”

周裁缝道:“我甥见他今早出去了。”

朱仕白道:“师父,你曾见任三官,这一向到花家来么?”

那周裁缝是极口快的,遂道:“他是不出门的主顾,怎的倒来问我!”

朱仕白道:“那日我分明见他进去,多时未见出来,进去了一番,又不见他影儿,反受一肚皮臭气,心内不甘。你若晓得这头路,我断不负你。”

那周裁缝更是口尖舌快之人,道:“我这几时不管人间事,倘若十年前生性,早早教他做出来了。”

朱仕白又道:“周师父,既如此,你若肯帮我做事,当奉酬白银五两。”

周裁缝听说许五两银子,即欢喜起来,忙扯了凳儿,与朱仕白并坐,道:“若得如此,须生个计较。此事不是取笑的,得一不做二不休。先与他丈夫说知,一起捉奸,方免无事。”

朱仕白沉吟片时,道:“此计尚好,只是那可恨淫妇,在丈夫面前骂我,故此久不上门。若欲通言,奈无由得计。”

周裁缝笑道:“这有何难!你知花二乃好酒之徒,扯他到店上吃酒,恐他不去不成?中间三言两语,激起性子了,自然妥当。他若不听你,你却叫他问我,我自搬他一场是非,自相信十分。”

朱仕白道:“若得此,你这日不出去做活方好。”

周裁缝道:“只一个张家,要去完他首尾,看早晚去完了,只坐在这等着便了。”毕竟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花二郎议计捉奸

诗曰:

凭谁飞梦送情亲,逐水啼红花劫尘;

荒草露寒堆碧月,空山日暮动青磷。

渡头定有怜神女,画里曾无唤玉真;

紫风不归仙洞杳,乱云惆怅泪沾襟。

萧疯孤魂去不过,锦堂仍为美人开;

砧声怎耐郎情唤,机绣须同妾命裁。

镜里飞鸾终作对,表前归鹤为谁来;

伤心留得山头月,不照珠明照夜台。

且说朱仕白计议已定,辞了周裁缝,竟至家中。次日早起,怀些酒资,恰巧撞着花二,心下暗喜,遂躬身一揖。花二假意还礼,眼却看别处。

朱仕白道:“二哥凡事须得三思。自古道:若听一面辞,便见相离别。我有颇多心腹之话,只不曾与你细述罢了。”

花二仍存那事,本待不理他,又听他说有甚心腹之话,遂佯做不耐烦道:“有甚话快说之与我!”朱仕白见他答话,忙忙扯了,竟上酒楼。将酒筛下一盏,送与花二。花二只得吃了,亦回送一盏与朱仕白,道:“大哥有话何不速诉之与我!”

朱仕白又筛一盏与花二,道:“二哥且莫急,恐说将来,你酒亦吃不下矣。”花二闻言,陡生疑心,只得又吃几盏,道:“大丈夫话不明言,犹钝剑伤人。道明了,倒吃得酒下。”

那朱仕白故意欲意不言。花二又道:“罢,你既不知晓,我便不吃,去罢。”

朱仕白道:“道出恐你不信,反嗔怪我。”

花二道:“快快道来,怎的怪你。”

朱仕白道:“也罢,说与你知,怪不怪凭你便是。那任三这几时你曾会么?”

花二听他又提任三,不知为着何事,遂道:“数日前,他馆中回来,我至他家吃酒了。”

朱仕白听罢,沉吟片时,方又道:“二哥,那日二娘骂我,是任三至你家来,二娘藏他在家,被我知晓,要进内搜捉。故此二娘心急,反骂将起来的。你是个大丈夫,不可被妇人骗着。”

花二闻言,思忖道:“我妻子好端儿的,怎的歪说起这般话?”遂道:“你既知晓那日他在我家,该直说是了。今依你此言,他二人岂不有奸了?此事不是当耍的,可直直说来我听。”

朱仕白道:“说也没干,我亲眼见他进去多时,不见出来,故此要搜,倘若假说,天诛地灭。你若再不信,去问你对邻周裁缝便了。”

花二沉吟片刻,道:“是了,想此事有些因果。多时不见他,想是那日躲在我家过夜,被你知觉,恐你暗伏捉住,不便出门。反道来寻我,同我出门,方可掩人耳目。是了,是了,再不必信。事必真矣!除非杀了二人,方消我恨!”

朱仕白道:“且禁声。若鲁莽行事,倘若不成,反为不美。还须定计,方可除之。”

花二忙问有何计较,朱仕白道:“计较到有,只是不可又被二娘识破,反受其害。”花二道:“不妨,不妨,我自谨密是了。”

朱仕白这才低低道:“事不宜迟,你可今夜扬言,假说次早欲去府城,一头去约任三官来家里讲话。不可等他来,你可先出门去。他若见你不在家,自又留着过夜。待我与你探听,如在时,报你知晓。你回归下手便了。”

花二闻罢,连呼妙计,道:“是了,且别着急,次日再会。”

朱仕白道:“二哥,万不可泄漏。”

花二道:“不必吩咐,知晓了。”竟自去了。

花二来家,恰见着周裁缝,遂去问道:“周师父,有句话儿出来问你。”

那周师父听他这一说,便心照了,忙道:“花官人有何见教?想是要我裁衣么?”

花二道:“非也!你不可瞒我。我这事儿,也料难瞒你,那任三之事,你可曾见来么?”

周裁缝有心,遂道:“花官人,我老人家了,一向不管这等闲事。此乃阴骘之事,罪过,罪过。露水夫妻,乃前世定的,自当谨慎些儿便是了,何来问我?”

花二听罢此言,心想实在是了,遂道声请了,便回家,推了门,假意儿全无恼色道:“贤妻,明早我欲府城中去,可与我打点着,备些酒食。”

二娘道:“你去何干?”

花二道:“寻个人讲讲话。”二娘闻言,心下暗喜不题。

回文再说那朱仕白,道出这场是非,心中猜疑道:“花二回去,必去问起周裁缝,我得就去问个究竟。”竟去了。

至周裁缝门首,老周见了,忙让进屋内,将花二问的情由,一一说与朱仕白,道:“花二十分的信了。”又问朱仕白道:“何计捉他?”

朱仕白低低道:“一头花二只说出路,一头反教任三到家讲话。倘或走来,见花二不在,定得下钩了。那时我与他探听,果是如此,去报花二。管取双双做无头之鬼,方称我心也。”

周裁缝道:“前言不可失信。”

朱仕白道:“此等小事,无须吩咐!”竟去了。

次日,花二起来,向妻子道:“我今去府城中,先初扰了任三官,莫如今日备些酒肴,添着几味,请他来答席。如今我去约了,他若迟来,你陪了他便是。”

二娘心中暗喜,却假意儿道:“岂有我陪之理!”

花二道:“叔嫂之间,便不能陪么?”遂买了物件,一头见过朱仕白,约了今日看任三动静,又将利刀交与朱仕白,一头自去见了任三,约他下午来家讲话不题。

且说周裁缝被张臣相家人催做衣裳,坐定逼他起身,再不能延,只得去做。须臾,张夫人出来道:“师父为着何事,久不来家,耽搁至如?”

周裁缝道:“夫人,只因穷忙,误了夫人之事。今日我对门邻舍花家,有天大一桩事。我要在家看看的。被你家人逼不过,只得走了来。”

张夫人听说花家二字,道:“莫非是那花聪家里么?”

周裁缝道:“正是。夫人缘何晓得?”

张夫人道:“他家与我有亲,如今他家有何大事,可与我讲。”

周师父道:“既是令亲,不便说得。”

张夫人道:“不妨,有话快讲。”

周师父原是个口快之人,见逼得紧,料想难以隐瞒。遂道:“莫怪了我,实对你说,他妻子二娘,生得娇娆标致,与任三官相好,搭上了。”

张夫人道:“那任三官是何许人,此在何方?”

周师父道:“他父亲曾任典史官是的。”

张夫人着紧道:“他敢做出此事来么?”

周师父道:“说起话长,花聪有一弟兄,名叫朱仕白,要去踏浑水。二娘不肯,后来被他撞破。昨日与花聪说知,今日朱仕自定计,假说花聪往府城中去,反得任三来家,料然二娘留他过夜,今晚双双定做无头之鬼矣。”

张夫人道:“你缘何晓得?”

周师父道:“朱仕白与我极厚,他说与我,叫我相帮他动手,故此知晓的。”

张大人听罢此番言语,三脚两步,竟入女儿房中,一五一十,尽说与他,女儿道:“怎的救得他方好。”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朱仕白自入圈套

诗曰:

瓶花惨淡自藏羞,只为多情恨未休;

掩却镜台垂绣幕,半生心事在眉头。

闲脂浪捞闹春同,舞蝶哪知是梦中;

不过有情怜独笑,假饶欢乐也成空。

一片花枝泣杜鹃,不堪重整旧金钿;

绛河鹊驾浑多事,纵有相思在隔年。

洞口飞尘路渺茫,人间流景自相忘。

梦中剩有多情名,浪逐残云寄阮郎。

且说张夫人将此事说与女儿,道:“且不可响,我亲去与二娘说知,救他一命。报他前日之恩。一头着家人速至任家,说与任三官,今日万不可往花家去,有人害他性命。得坐在家中,不出门,方保无事。”

女儿道:“娘既自去,还用速些方好。”即时唤了女轿,飞也似抬至花家。轿夫叩门,二娘闻得门响,只道是任三官来家,开门一看,恰是张夫人,又惊又喜,忙忙施礼。

张夫人称谢一番,道:“花官人在否?”

二娘道:“往府城有事,出门不多时。”

张夫人听说,思忖道:“此果是真的了。”遂道:“二娘,我有事儿相告。”

二娘忙将张夫人让进,二人轩子里坐了,那张夫人如此如此,恁般恁般,低低与二娘说知,惊得二娘面如土色,牙关打战。呆了会儿,起身拜谢,道:“多谢夫人,此事若非夫人相说,必遭毒手。”

张夫人道:“不必谢,一来答报前恩,二来救三官一命。”

二娘感激不尽,将早备好的酒食摆将出来,请夫人吃了几杯,辞别去了。

且说任三官在家,打扮得齐整,出门向花家来,未及几步,却被张家人扯住,附耳低言,说了一回。三官大惊失色,沉吟一会,道:“多谢相告,知晓了。”遂打发张家人进内吃饭。

任三回身往书房里,只忖道:“我若不去,谅二娘无害。不如写一封字,着文助拿了,只道有事,不及领酒。花二见时,必不生疑。”遂即封好,文助拿了,竟至花家投下。二娘阻道:“叫三爷切不可来家。”按下不题。

且说朱仕自留花二在家饮酒,只等任三官上钩,闲聊多时,朱仕白心下不定,不知任三去也不曾,遂至任家,问老管家道:“老官,你家三爷往花家吃酒,可曾去了么?”

那老管家便信口儿道:“去多时了。”

朱仕白见说,喜不自胜,急来家与花二道:“任三已去你家多时了。”

花二咬牙切齿道:“可恨!可恨!这就杀了狗男女去!”

朱仕白拦住道:“二哥且莫急,再多吃些,待会好动手。”

二人又吃了几杯,不觉天色将晚,花二提刀便去。朱仕白道:“二哥且慢去,待我去探听,或在人家楼上,或在后轩,觑个实在,你去一刀了事。倘然捉他不住,反被他笑,你先在此,待我来说。”言罢,竟向花家而去。

再说这二娘,送走张夫人,思忖道:“没有汉子,怕他怎的。只可恨这朱仕白,相帮丈夫,害我性命,想他必然先来探听,若想个法儿反将他害,岂不消我恨了?”

思量片时,想出妙计,须得如此这般方好。遂将灯火点起,置于灶上,又去将大门半掩着,自坐于中门,暗地里专等朱仕自来,正是:

大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

须臾,不期朱仕白己至,见门半掩着,遂将门一推,摄足潜入,摸至中门探听。二娘把眼一看,认定果是朱仕白,遂叫道:“三郎,这边来。怎的许久才来,真急煞我也。”

二娘一头说,一头跨前搂住,急去扯他裤子。朱仕白是光棍,且从未与女人弄过,见二娘这般举动,腰间那物儿不由得竖起,坚硬异常,欲火焚身,实是难禁,思忖道:“日常要与他如此,不得上手,不想今日竟认做任三,何不乘势快活一番再说。”遂搂了二娘,直进内轩。

朱仕白将二娘置于床上,把身儿横陈,衬起二娘下身,解开带结,褪下裤儿,突露着那件妙物。用手摩了一把,觉牝儿疏松,毛茸茸一片,登时淫心大动,急掇起那对金莲儿,忙忙将阳物投入,挺身狂弄起来。

朱仕自从未如此得趣,思忖道:“我且弄完了回复花二,只道任三不来,且再理会,留下此妇,再图久远。”二娘故意将身儿乱摆,口内伊呀作声,装妖作势,朱仕白见他如此骚模样,狂兴大起,放出本领,尽力抽耸,肏的下面唧唧咕咕,淫水横溢不止。

且说约莫一个时辰,花二不见朱仕白回,等得极不耐烦,思忖道:“怎的不见来了?莫非撞着任贼,撕闹起来。倘被此贼走了去,怎生气得他过。”遂提了利刀,一口气竟至门前。

$淫荡小说 WWwCOM 花二见门开的,便往里走。二娘一心儿听着,闻得脚步走响,知是花二来了,遂大叫道:“四邻人等,有人见我丈夫不在,来此奸我,快快走来捉他!”

朱仕白闻言,忙忙抽身欲走,岂料被二娘死死接住,抽身不得。花二为人极莽,上前摸住奸夫,一把将头发扯住,不由分说,一刀便砍,头已下地。

花二又来捉二娘,被二娘早取门栓在手,花二不及提防,被二娘将刀扑的一打,那刀早已堕地。二娘忙拾起,向小屋上一撩,那刀不知去向了。

花二十分气恼,道:“淫妇,休得撒野,早闻任贼向来与你通奸,今日特来杀你。今奸夫死,你怎敢无礼?”一头说一头上前来捉,被二娘将栓照手一击,花二道:“啊呀,痛死我也,了不得,决不与你干休!”

二娘骂道:“痴蠢东西,世间只有杀奸妻之人,我于此叫喊,你为丈夫的,得相帮我拿他,方是正理。怎生得杀了强奸之人,又要杀我,世有此理么?”

花二骂道:“休得油嘴。朱仕白讲了,你二人通奸已久,想是今日知我来杀,你故此反叫强奸。留下性命,休想饶你。”

二娘道:“怪不了你要寻事,我怎得知,任三叔是读书之人,哪有此心。”

花二骂道:“还要油嘴,一个任贼,现杀死在地,还恁般可恶。”

二娘亦骂道:“蠢东西,方才朱仕白进门,他道:‘二娘,向来慕你姿容,相求几回,今日若得从我,方可救你一死;若不相从,你命休矣。’言罢,即牵我在此,我坚执不从。怎奈他力大,被他强奸了,叫得口干,哪得人来救,你杀的乃是朱仕白,怎说是任三?”

花二闻得此言,急至尸首旁,取灯相照,将头提起,仔细一觑,吃了一惊,竟忙忙撒于地下,道:“是了,几回奸你不成,故生此计,方才留住我,他自行先来行奸,道是前来探听,他道我决未来,放心行事,想皇天有眼,自作自受。且问你,任三今日几时去的?”

三娘道:“他不曾来此,你出门不多时,着一小厮,拿一封字儿,道寄与你看。”一头说一头取了字儿,递与花二。花二净了手,灯下拆开便看,不知写些甚?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野鸳鸯双双私奔

诗曰:

可惜朋年易白头,一番春尽一番秋;

人生及时须行乐,没教花下数风流。

仕白有意觅凤交,二娘无兴哪能消;

窃得云雨无限趣,乐极生悲也断肠。

且说二娘递过字封,花二于灯下一看,上道:

有蒙宠召,本当拜领,闻兄往府公干,恐误尊驾。心领

盛情,容后面谢。不尽。

弟任三顿首

花二看罢,道:“原来不至我家,朱仕白又与我说来了,越发情弊显然了。杀得好,险些儿误了你性命。”

二娘冷笑道:“自古道指奸不为奸,撒手不为奸,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好没来头,缘何杀得我!只是这尸首,看你怎的发放!”

花二想了片刻,道:“这有何难!拿条口袋,将来袋起。驼去丢在朱仕白家中,况他并无人往来,哪能知晓是我家杀的;只是瞒得外边邻舍方好。”

二娘道:“今日周裁缝闭着门,隔壁王阿爹往女儿家去了,这边张家,下乡差使,阿妈亦不在家,我方才这般大叫,都不在,故此被他奸了,如今料想都不曾回,趁早装了送去。”言罢,先将地洒了清水,洗个洁净,方才相帮花二背了后,一气走,竟至朱仕白门首,把门推开,将尸首倒将进去便走,丢袋于河内。

到得家来,二娘即热了水,与花二浴身。花二那物件,被热水温了,渐渐粗直挺耸。二娘见了,捻住掳了多时,道:“夫君此物又粗又长,只中看不中吃罢了!”

花二笑道:“平素少与你行那事,只因我好酒,又一帮弟兄陪耍,故此冷淡。如今杀了恶贼,我兴甚高,这就与你干个痛快!”一头说,一头令二娘反撑盆沿,立身二娘胯间,觑准牝户,将阳物猛的刺入,触着花心,随即轻抽慢耸,惹得二娘阴中骚痒,哼呀起来。

往来八百馀回,花二欲火上炎,将身子挺直,往里猛捣,抽扯的一片水响,阳物于内,上旋下转,左冲右撞。二娘牝儿被阳物刺的快美,口中不住叫着:“我的亲亲乖肉儿,尽兴肏罢,爽煞我也!”

干有一个时辰,竟抽送二千馀下,花二颈臂发软,遂放起二娘,将其背抵盆壁,这才抓住盆沿,又耸身狂肏起来。二娘火盛情涌,双手勾住花二颈儿,将红舌吞进吐出,频溢香津,又将臀儿往前耸个不迭,不住奉承花二。

花二见状,愈发狠干,又狂抽猛送八百馀下,肏的阴中浪水渐枯,磨荡得火灼,索性双双蹲下,登齐腰处,合着水儿抽动几下,顿觉阴中滑溜如油,奈二人气喘急急,体困力乏,亦只得悠然的弄。须臾,二人出了浴盆,将身上水净了,并至睡房,重又绸缪调弄,未免又行那云雨之事。

且说这任三,人虽在家,心却向着二娘,担心二娘性命安危,遂趁黑来花二家,见大门未闭,且屋内灯依旧亮着,遂径直去窗下立定,向里窥视。

只见花二已熟睡,动也不动,二娘不住转着身儿,焦躁难眠,遂学着猫儿低低叫了一回,那二娘朝窗外看去,见一人影儿,想是任三又来会他,即披衣遮了下身,下床启门相看,果是任三,遂悄悄出门,搂住任三,道:“心肝,今夜正在风头,你怎的敢来?不怕你二哥将你逮个正着?”

任三低低道:“人之生死穷通,都是前生注定的,怕甚?”须臾又道:“今日那事儿怎的了结?”

二娘道:“有人做了你的替死鬼。”

任三惊道:“可是真的么,那是何人?”

二娘道:“是你的结拜弟兄朱仕白。”遂将那事如此如此,恁般恁般,与任三细述一遍。任三闻言,直道二娘煞有心计。

二娘淫兴又致,将任三紧搂,又将任三裤儿卸了,捻住阳物大力掳扬。任三阳物渐粗渐硬,条条青筋突露,直卜卜跳个不住。不期二娘起床,竟不穿裤的。遂将那铁杵握手中,于二娘胯间乱戳一阵子。二娘急捻住龟头,引入牝口,挺身凑将过去,研研擦擦,那阳物竟一溜而尽根全入,旋即一耸一顶的,肏将起来。

任三十分动火,着实奉承,肌肤相撞,乒乒乓乓儿作响。弄有半个时辰,二娘觉这般干法不甚爽快,遂道:“心肝,你我后房干去。”

任三急道:“可么,恐二哥醒转来,见你不在,若寻来岂不逮个正着,况正值风口浪尖,不谨密你我命皆休矣?”

二娘道:“心肝放心是了,他今日累极,料他一时间不能醒来,且去干一场无妨。”任三奈他不过,只得依了,并至后房,双双登床,二娘替任三脱个净光,推倒于床,腾身上马,牝口吞了阳物,桩套个不住。二娘心慕任三,故此十分肯干,刹时低吟浅叫,淫水流了任三一肚皮。任三亦爽快异常,于是不住掀腾,要紧之处,也如同二娘般淫叫几回。

二娘一头桩套不歇,一头与任三道:“心肝,你可知晓,我爱你得紧,虽为花二妇,心中独有你,每每与他行事,都不及你这般快活,若早嫁与你,也落得个一生爽利?”

任三听说,道:“俏心肝,我何尝不是如此,只是目下二哥碍着,未敢终日与你共享人间至乐。况媒人说那亲事,紧催完亲,不知何故?我倒想如此官钱俱全人家小姐,恁般急着做甚,莫非是那女子有何隐情不成?”

二娘忙于套桩,竟无意他说甚,顺口儿道:“麻烦先初有得,如今。”话未说完,方觉漏了口,任三听说,急追问道,“果是如此,缘何知晓,速速讲来!”

二娘知张夫人于己有恩,怎能说破,故此支吾道:“没甚,说耍的。”一头说一头覆住任三,又做那阴覆阳的的手段,牝内又痒,遂不住吞锁。

任三见他不道真言,索性不再抽扯,逼其说出。二娘阴中奇痒,熬当不得,只得将事体真相一一道出。任三道:“怎不与我早说,要我娶个下了种的破罐子!莫如娶嫂子这般妙人儿!”一头说一头挺身猛力的耸。

二娘情浓兴炽,颠套不止,道:“郎君既有此意,何不携我私奔,方遂此愿。”

任三道:“你既说出,我岂不肯,只目下不是良机,待后再说。”时值五更鼓响,东方渐明,二人云雨即毕,任三忙披衣起床,二娘将其送出,又回中房睡去。这且不题。

且说那周裁缝,于张家做得衣裳完毕,回时已将黄昏,往朱仕白门首经过,思忖道:“不知此事如何了,若是停当之时,取他五两银子。”不免推门相看,见门是开的,道是回家了,一头叫朱仕白,一头往内走。绊着尸首,跌于尸上,把手摸着是人,不由忖道:“怎生睡于地上?”又湿湿的,想是醉了吐的,不若今晚且回,明日来取便了。思此扒将起来,身上跌个遍湿,把门带上,一步步走回,将门开了,也未点灯,竟自上床睡了。

次早,那朱仕白邻舍有好事的,遂道:“朱大哥,日高三丈,还未开门。”不见回应,遂信手推门,见身首异处,不禁大吃一惊,道:“地方不好了,不知朱大哥被何人杀死于地。”

须臾,哄动许多人,地方总甲赶来道:“莫忙,现有血迹于此,众人都走开了,一步步挨寻将去,看在何处地方,必有分晓。”众人闻罢,一并跟寻血路,直至周裁缝门前便无了,看他门闭着,便乱敲乱打阵子,惊得老周跳起床来,披了衣衫,下床开门相看,众人见他满衣是血,齐声道:“是了,是了。”当下推的推,扭的扭,竟至华亭县,禀了太爷。哪知县未免三推六问,周老汉哪受得起刑,死去还魂,押入牢中,做着一桩疑狱,一头着地方里甲,即同收尸回报。不几日,周裁缝死于狱中,拖出去丢于坑内,未免猪拖狗扯。只因舌尖口快,又贪着五两银子,竟要害人性命,合受此报。正是:

心好只好,心恶只恶。

仔细看来,上天不差。

且说那花二夫妇,心下暗自高兴,不想因此一计,竟一箭双雕。时过数日,二娘不见任三来,竟食不甘味,寝不成眠。

是夜,披衣起床,往天井中望月,忽闻门外脚走响,轻启大门,正是思念数日的心上人。忙将任三让进,拴了大门,竟去后房云雨。

事有凑巧,花二梦中被人追赶,突的醒将转来,唬出一身冷汗,探手床上摩来摩去,竟没了妻子影儿,遂思忖道:“半夜三更,不睡着,到哪里去了?”

又等片时,仍不见回,遂心生起疑来,即披衣下床,满间房门听了个遍,不见响,又绕过正房,径直去后房听,里面正伊呀吟哦,床儿叱叱作响,心下明白十分,遂操刀在手,猛的将门撞开,直奔床沿而来。

不意那任三机敏,急纵身下床,飞起一腿,将刀踢落于地。花二不及出手,那任三已拾起利刀夺门而去,刹时消失于夜色之中。花二追他不得,气恼十分,将二娘捉住,直打个半死,方才罢手,骂道:“淫妇,背着丈夫与那任贼私通,”如今叫我逮个正着,可还有甚话说么?料想先前朱仕白所讲,俱是无假。二娘垂首不语,只偷偷哭泣。

次早,花二老早起床,出门去了。未行几步,见表妹家小来,道是小姐着他送一封字儿,那小递与花二便回,花二拆开一看,上写道:

久不见兄,思念心切,午后我家屋后见。

妹春梅字

花二看罢,心中大喜,不及正午,打扮一番,径直去了。两下相见,高兴万分,搂抱亲嘴,互诉苦衷。花二将前事一一说知,春梅亦把遭母亲幽囚闺房之事与他细述,如今趁母不在,方得出来,当下商议,携手私奔,遂同去寻着小鹃。三人远走高飞,后来怎的,便不得而知。

且说这二娘,数日不见花二影儿,竟毫无顾忌,与任三昼夜寻欢,撩云拨雨,极尽淫乐、及至后来,春梅母亲来寻,方知花二与春梅私奔。二娘与任三这对野鸳鸯,终遂其愿,结为夫妇,此后如鱼得水,恩爱有加。正是:

恩爱轻分几度秽,罗帕湿尽泪交流;

而后重整鸳鸯被,撇却年来几许愁。

【全文完】

花荫露

花荫露

清·临川山人

第一回无奈儿勾回好姻缘

第二回老绾贪恋租税销魂

第三回父子连台各得其所

第四回兰台酣战老绾技穷

第五回春窗苦短良人无奈

第六回父丧子立渐入庭堂

第七回挑金戳银欲练铁柄堂

第七回挑金戳银欲练铁柄堂

第八回余娘献身欢会驴鞭

第九回入士去兮淫地练功

第十回金箍锁阳众娘受罚

第十一回既污众娘且望邻女

第十二回相亲淫母荐郎肏女

第十三回母观女淫同榻共枕

第十四回岳父酬婿荐孝廉郎

第十五回轿儿颠颠春雨漫漫

第十六回洞房花簇众女心酸

第十七回彩峨儿飞入孝廉府

第十八回知县丢命公子避灾

第十九回桃园长廓其乐无穷

第一回无奈儿勾回好姻缘

诗云: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抛却给发妻,建荡逞色相。

黄天须有报,叫他尸抛荒。

话说历代君王俱知守成艰难,遂挖空心思欲网尽天下人才为他所用,故开科试以揽英才,另设举荐一途,后称“举孝廉郎”。一旦荐作“孝廉郎”,顷刻补入知县、知府候补名额,若逢圣上龙思浩荡,御笔钦点,顿时峨冠翎带,官袍加身矣!

平常百姓儿女,便存了侥幸心肠,至小饱读圣贤书,平生做尽仁义事,希图博个好名誉,万一机缘凑合,岂不久仕为官,光宗显姓,青史驻名乎!却有极贪图富贵者,行贿弄巧,施尽龌龊手段,只求举为孝郎廉,即使被人污了妻女,他亦视作平常,转而窃想:他淫我妻女,吾蛰伏不语,待我掌权执政,吾亦淫人妻女,不亦乐乎?此辈实乃猪狗不如。幸苍天有眼,善恶自有报应,后人当戒之。

此处所言却是另番跷蹊事,一心向建之顽儿,肏他后娘,且不题,却淫人妻女,那被污人家老爷反与他孝廉郎做,真个是旷古绝今;不曾再有,遂辑之惯於世人,仅博一笑耳。

却说世宗嘉靖中叶,权臣严嵩把持朝政,士大大趋附若云。

王老绾时年五十有二,他自幼父母双亡,由小便在故里浙江省余桃帮工混饭吃,壮年投军,后人严府听差,现置守门官职。

俗话说,宰相门人七品官,此话确然,欲巴结严太师之流,必先舍银子与老绾,故他守门虽仅七年,竟累积五万多两白银,连他自家亦不敢信。

子夜,其妻刘氏久不能寐,唯恐贼子自天而降抢了财宝,故虽年仅四十有七,却已熬成花甲老妇矣,王老绾嫌她渐觉腻烦,窃思:早晚去了也顺眼。

其子王景,年方十岁,生得獐头鼠目。人严府私塾充严太师之孙陪读,四年仅识得本百家姓,子曰诗云之类,他仅知“关关唯鸠,君子好逑”数句。

逾年,刘氏偶染风寒速亡,老绾草草埋了不提。家里银两愈神愈多,他心里活络:“想我辛苦大半辈子攒下财富,景地尚小,花消亦少,趁现时还能动,为甚不寻欢快话一场?”他原想揣上银子至勾栏觅个相好,临镜自照,只见自家老朽呆纳,似那枯枝犒木,谁个瞧得起?他只得冷了心肠,闷闷不乐。

无巧不成书,另一门官肖三近日酗酒而亡,其妻唤做余娘,三十有八,虽是半老徐娘,却风韵尚存,乌丝云鬓,梨花带雨,粉妆素衣,掩不住饱满胸怀,遮不住撩情身段。王老绾早先识得余娘,惊羡不已,现见她形只影孤,姿态迷人,心里便有那层意思,他又想人家人才一表,绝计瞧他不上,唯有太息,却了欲念不题,偶尔路见,亦垂头疾闪。

再说余娘自夫亡过,日子愈来愈据节,缘何?只因肖三平生嗜赌,今日若挣得十两,明日定输他十二、三两,他夫妻一直入不敷出,甚是紧张,肖三在时,尚借得到几两银子过活,而今却不方便。余娘来嫁肖三前,本是勾栏妓女,她虽有重操旧业之意,无奈珠黄人老,没几成卖相,嗟叹之余,徒自忧伤,虽有花三柳四来缠,不过贪一晌之欢而已,她思忖曰:“此时倘若有个财主,就算他无能行房取乐,只要一日三餐无忧,我也愿从他。”

正是:

王老绾蓄财欲求伴,风流妇窘迫忧三餐。

一日,王景闲逛,适值余娘外出,王景横跨一步,拦住余娘,露淫邪相,说道:“我听得说,你原是陪人睡的,新近没了相公,权陪我睡一睡罢!”路人闻言窃喜,俱闪一旁,看余娘作何对待。

余娘又气又恼又觉好笑。气的是众人俱无劝阻之意,分明欲看他笑话;恼的是丈夫新亡,便有人当众调戏,俟后光景可想而知;好笑的是当众逞强的竟是一顽皮小儿。余娘见他一双贼眼锥子样盯着自家起伏坠闪的胸怀,便知这小儿不是善类,她恼怒骂道:“黄毛小子,闪过一旁!”

谁知王景却是个胆大的,敢情平时依仗豪权放肆惯了。只见他自怀中掏出两锭白晃晃银子,硬要塞给余娘,一面理直气壮地叫嚷:“我不会白睡你,依了我罢,依了我罢!”

某人识得他来处,遥指严府道:“别小觑了他,他家老子是太师守门官,银子总是不缺的,可怜役了内室,谁从了他,也是享福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且说余娘正欲发作,听了旁人一席话罢,心里惊乍:“该不是月老牵线罢!”她拿眼瞅王景一阵,沉脸说道:“小子,这银子八成是偷来的罢!”

王景顿时红了脖子,扯直嗓门喊道:“笑话!我家多的是,装了满满的几柜子。”

余娘呵呵冷笑,只是摇头,她心道:“总想办法入他家,才知真假。”遂撇下王景,径直欲走,众人哄笑,将散。

王景见众人笑得暖昧,以为众人俱疑他偷人银子,只急得一蹦老高,恨恨骂余娘道:“卖肉的,挨千刀的,你才偷人银子哩!还偷人哩!”

余娘听他污言秽语,正中下怀,佯装怒极,返身,拎王景左耳,径奔严府大门去,口中发狠道:“我找你家长评理去。”众人见事闹大,悄然四散。

话说王老绾侍立严府门坊,远远见一绝色妇人扯着自家小儿过来,他便知定是王景又惹了祸,乃挤笑颜遂迎上去,不待余娘开口,他先请罪道:“小娘子,犬子开罪与你,实乃为父之过,望释了他罢。”

余娘抬眼,见一萎缩老儿至诚鞠躬,心中惋惜:“我见他儿年小,还以为他正值虎狼之年,谁知却一老五,奴家命薄。”她强笑答道:“官人勿惊,实因汝儿欺人太甚,我方擒他来。”

王景却不服,争辩道:“父亲,她说我偷人银子,我才骂她偷人。”

“放肆!”王老绾斥喝,抬头一望,才知绝色妇人是余娘,他见她杏脸桃腮,体态丰腴,不禁旧念泛起:“今生若得她陪睡一遭,即便即刻死了,也是值得的。”欲心飞掠,急火攻心,霎那,老绾胯中软物凭空撑起,硬挺热烫,大异寻常,他怔怔道:“肖三乃吾同门,小娘子有甚难处,但说无妨。”

余娘本欲离开,听他言辞,便知老儿起了邪念,转而思忖:“他虽其貌不扬,穿戴倒也齐整,亦非没荡之辈,将计过活原是不赖,只是他的银子。”余娘拿捏不定,一时无语。

王老绾见她沉吟不语,秀眉壤春,别有风韵,不由呆了。他只觉腰中硬物挺翘,无法收拾。时值换班,另一守门官戏言:“汝去罢!余娘亦是单身,乾脆你俩凑一处罢。”

余娘佯怒,疾行,王老绾跌跌撞撞见追不舍,他深深一揖,说道:“小娘子若不嫌弃,请至寒舍小坐。”

余娘不言语,心里乱念迭起:“想肖三旧时,日进十多两银子,可惜全花了去,若存积些,妾身何至今日这般狼狈!挑个行货大的,你贪我爱,快活至极!也罢,权去瞅瞅,适机试试老儿功夫,若还过得去,从了他也无妨!他已是半百老儿,待奴家施展夺命绝招,催他到了地府,银子便是我的!”

不说余娘心如蛇蜗,单说王景见妇人胸襟凸起,宛若一对玉碗倒扣,他壮胆把手去摸把握不住,又软又硬,美妙无比,王景大道有趣,他见余娘扬手将打,忽闪一旁,只是笑。

王老绾大窘,奔上前扇他两耳光,怒骂:“无耻之举,小娘子乃他姬化身,怎敢放肆!”王景啼哭道:“八成你看上他了,亦欲摸耍,见我抢先便扇我。”

“滚!”王老绾听被王景说破心事,不禁火冒三丈,猛的一推,王景跌坐在地,号哭不止,余娘懒得理会,埋首随王老绾而去。

“小娘子勿要见怪,小儿愚劣,还望赐教!”王老绾说毕,心头突突乱跳,因他说漏了嘴:王景与余娘无甚瓜葛,为甚托她教诲?除非余娘她做王景后母。

余娘心知深义,只是不答,忖道:“这老儿恁急色了些,想他尊居已久,不曾泄火,可谅可谅,若他?伙硕大愈者愈硬,倒也是奇货可居!”余娘想得热烈,心里色欲沸沸,自不待言,方才又经王景捏拿玉乳,那久旷之物勃勃挺挺,凡欲破衣而出,双颊桃花隐隐,下阴处便添了无限酥痒,甚是难受,但行走在外,无法立行人事,骚余娘只得挟持大腿,一蹭一蹭前行,皮肉擦着皮肉,皮肉碰上衣物,虽不比如意郎耕耘犁把那般解急,却也能煞煞火儿,救急自慰。

有诗为证:

半百老儿动欲念,腰下厥物硬如掀。

妖冶尤物色小心,蹭蹭擦擦兀自玩。

自严府门坊至老绾居处,不过一柱香工夫,他俩却如行了两三个时辰,王老绾推门驻足,欣然道:“寒舍粗陋,仙姑驾临,小老儿不胜感激,尚请纳足入户,王老绾搜出平生攒到的华丽辞句,恭敬余娘。”

余娘定睛看他一眼,见他满脸诚挚,激情洋洋,便知老儿有异。只见他腰中别出一物,撑翘而出,虽被皂色官衣盖着,不知具体,却也几近肖三旧物,她喜忖:“月老果遂吾愿否!”遂举步入门。

老绾紧随其后,余娘故意停顿,老绾厥物先行,猛然戳入余娘丰臀,陷入几分,余娘芳心乱跳:“粗硬火烫,老而有用!”王老绾心跳不止,如鼓样擂击:“肥美沃厚,几近凉粉,小老儿有缘乎?”他一面想那妙物,一面不由自主耸身推近硬物,哪想余娘猛跨大步,闪过─边,王老绾若触墙老牛,墙既拆,老牛前趋,踉踉跄跄几步,亦属正常。

余娘笑语:“官人勿怪,奴身还以为官人手握门杠,无意碰上贱身,故闪避耳。”

王老绾面红耳赤,几欲滴血,仓慌应道:“娘子所言不假,门杠横担,不利行走,故拆耳。”

不说王老绾左顾右盼言它,单说水娘心中主意:“老娘我若仅为求欢,恐怕京城里排上十万八万你老五世轮不上,今儿虽然一时火起,实因汝家银子太诱人矣!政且忍耐片刻,打探实在后,方可下手。”

王老绾挺着硬物沏茶待客,心念急问:“今儿老天开眼,余娘劳驾光临,我为甚不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只要把她抱上了床,她还有甚话说?”王老绾老实一辈子,为何瞬时便生歹念?皆因色胆包天乃人之本性也,他想得莽烈,却迟迟下不了手。忽然,他腰中硬物一耸一耸,抽打得水柜“铛铛”直响,只因他欲火炽热迅猛,兀自泄火了。

余娘见他异状,觉得好笑,心道:“老牛反刍也!”只见她连眨妙目,假意说道:“官人居家多年,实该另结新居,若此破房,鼠儿多否?”

老老绾不解其意,急道:“小娘子但请放心,吾家虽显粗陋,却无鼠子!”

余娘故作惊讶:“怪哉,既无鼠,何来啃噬之声?敢清官人拒久盛香物,招鼠入柜中央!何不启柜清除,奴家亦当效力!”

王老绾方理会她将自家阳物抽击大柜响声比作鼠叫,不觉好笑,但又不便点破,只得依了余娘,掀开木柜,佯查。

余娘趋前视之,乃一杂物柜子,油盐酱醋,凌乱不堪,老绾窘笑,道:“老妻逝去已久,不曾收拾,徒令仙子笑话。”

“何笑之有?男外妇内,古训也,官人失妇,诚可悲也。”余娘移视它柜。

王老绾幡然而悟:“此好精明至致,托言验鼠,实查吾家底。”王老绾犹豫不决,担心余娘另有它图,因他时常听人言及某家某家银两不翼而飞之奇事,他虽急色,却心有所惕,磨蹭不启另柜。

余娘肚内齿冷:“小老儿外拙内精,看某家施个手段。”余娘自怀里拽出一番帕儿,揉了揉眼,哀哀的,似哭似诉:“想我那冤家,丢下我先去了,冤家,心肝尖儿宝贝。”

王老绾听她情真意切悼夫,心中顿添几分感慨:“此等人绝不至为非作歹。”继而乜视余娘,见她杏仁眼儿似闭欲闭,琥拍泪珠儿团团涌流,白玉般净洁细嫩脸蛋地上扭行着两条湿漉漉的泪痕儿,真是:

丽妇假哭排亡失,老天真情寄美妇。

余娘挤出几趟泪水,见王老绾痴痴的望她发愣,便知他着了道儿,三五两下撇了个哭腔,着帕子擦拭乾净,道个万福,扭捏作态,嘤嘤道:“官人,扰你兴致,奴家请罪了。”

王老绾晃自梦中骤醒,慌张说道:“不妨事,不妨事。”他见余娘颔首,不知甚时,脖颈处那颗布纽也自个散开了,酥雪也似的白嫩肉儿坦露手掌大一块,衣襟儿半扇着若隐若现,老绾恨不能即刻顺那缝儿钻了过去,一睹为快。

余娘假装不知,凑上前去,顿时,泌人心脾之香气薰昏了老绾,他顾不上许多,猛力握牢余娘玉腕,切切说道:“仙子纳於寒舍,可否?”

余根拂甩衣袖,勃然作声:“妾身乃良家妇女,虽不希图贞女烈妇之美名,却亦愿三年不嫁,为夫守基。”

王老绾顿觉无话可说,心底泛生凉意,可那胯下硬物闪闪跃跃,他双膝扑地,拽余娘裙裾道:“我可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余娘莞尔一笑,款款弯腰,贴近老绾耳语:“官人请起,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何况,你家柜中尚有老鼠未除,噬坏了物件,甚是可惜。”

王老绾大步流星,逐个逐个掀开五个大水柜,慷慨而语:“小娘子何须再看,余柜中俱是黄白之物,纵有鼠,亦无忧耳。”

余娘芳心剧震,想她做妓女时,也曾见阔户筐载马拉白银,但仅不及此老儿家蓄财产十之一,他双手额庆曰:“妾身下半生有靠了!妾身下半生有靠了!”喜极而泣,状若疯癫。

“娘子。”王老绾知他愿意,雀跃而起,拦腰抱起余娘踏向卧室。

余娘心里眼里仅是白银,彷若那白银幻变成一翩翩郎君,扯住她欲行那云雨事。

却说王老绾性急如火,撕下余娘外裤,亮出自家阳物,只图立马肏了进去。无奈余娘下衣裤带系得甚是?杂,他胡乱扯,竟系成个死结,急得他老脸涨红,只有持自家硬物往那高高耸耸肉堆儿上乱捅。

且说余娘自狂喜中醒来,星目猛睁,见一老丑儿在自家私处猛戳,心中快意先减几分,但她甚是明白他乃白银主人,故又现出几丝笑意。她见他只管胡来,不得章法,心中慨叹:“枉他过活半百,尚不知这等事乃精雕细作之活计,哪有像他这般莽撞的?”她爽性闭眼,由他瞎肏。

王老绾急语:“娘子帮我。”

余娘初时不理。却说她私处被老儿隔山打炮般弄了许久,心底里欲火却也烧撩开来,阴户里淫淫春雨下个不停,又滑又痒,令她忍禁不住。

王老绾见她内裤润湿,喜道:“娘子亦耐不住火了。”

果然,余娘腾地坐起身来,朝老儿胯中望去,只见一根乌精贼亮肉根儿斜插向天,虽不巨大,却见冠头开放,饱满如熟桃,她心中喜孜孜想:“果不教人失望,但不知耐得久否?”只见她玉手捉住硬物,便往自家两腿间塞,她亦忘了未解下衣。

“娘子,使不上劲。”王老绾从未见过妇人主动若此的,又惊又喜,高声提醒。

“忽煞我也,先将就解解馋!”余娘只觉户内骚热流火烫,似有一大堆莫名虫儿又叮又咬,她只望老儿那根大虫杀进,将那小虫儿全部碾死,方才解恨。

王老绾瞄准那片浸湿处,猛烈撞击,他甚觉有趣,这等玩法乃他平生想也未想,故而卖力得紧。他风急火燎地击打了五百余下,自家那根儿热硬更胜此前,心头旺火熊熊大着,恨不能将整个身子都肏将进去。

“快!快拿刀来!”余娘急切喊道,只见她玉胜乌红,香汗泌额,樱桃口儿圆张,似若空中悬挂一串解渴的葡萄,不论她怎样挣动,就是够不着、吃不到。

有诗为证:

急色男人急惶惶,隔山打炮兀自忙。

久旷怨妇酒似醉,痴言狂态难舒畅。

妇喊拿把利刀来,割个缝儿忙肏将。

王老绾抱着余娘乱肏,双双仅觉未落到实处,心里痒极,身子痒极,俱觉里里外外布满了虫儿,情急色慌,余娘疾喝拿刀来。

欲知她要刀来做甚么用?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老绾贪恋租税销魂

诗云:

世人皆把裙被恋,老绾识味难忘怀;

颓儿顺便咂复摸,却道后娘好个奶。

又道京城不好玩,莫若归乡赛神仙;

妻妾丫鬟美如花,老儿丢魂赴阳台。

话说王老绾听得丽妇要刀,顿时惊得厥根疾疾倒缩,他还以为余娘羞愤,要寻短见。

又说余娘急切间见老儿退去,那户内骚痒得天麻地麻,不由恼恨道:“你退甚?快拿刀来!”

王老绾听她并无恨意,壮胆相问:“要刀作甚?”

余娘心道合物,口里却蜜如糖饯:“亲亲汉子,你不是肏不进去么?奴家要刀,是要替你划个缝儿,好行那事,拿也不拿?”

她一面娇言乱语,一面扯他阳物,恨他瞬时短了几分,待会挠不着花心,岂不可惜!

“拿!”王老绾听她言语原是为他着想,心里欢呼,那硬物趁势涨了几分,余娘瞧在眼里,乐在心上,说在口头:“乖乖儿,再长,再长!”

却说王老绾解下床头佩剑,心头激荡,手腕突突乱抖,他瞧着那堆高高迭迭妙肉,暗道:“怎的又高了些?许是水泡涨了吧!”

“炔!快下手!”余娘见那三尺长剑,便生贪念:“若他有这等宝贝,即使肏到心尖儿上,便死了,也是值得的。”

老绾见那妙物闪闪抖抖,焉敢下手,他唯恐割破皮肉,流出血来,那还了得?”

“快!快!快!老蠢物!”余娘情不能自持,不禁破骂老绾。

“娘子,老儿不敢!”老绾满脸惶恐。

“甚么不敢!瞧老娘的!”余娘夺过宝剑,右手自右腿内侧挤入,探至花心处,上勾二指,撑出空档,把剑尖往下遂沉。“哎哟!”只听他惊喊,王老绾惊惶失措,以为佩剑捅破了花房。

“不妨事!破了皮毛,权当见红,官人,你就当替奴家破瓜罢!”余娘两手各出数指,持那下衣裂口往两边撕扯,“哗”的一声,那红红白白肥肥暖暖一堆美物蹦将出来,看得王老绾三魂去了两魂。从前行房事,黑灯瞎火,乱捕乱射了事,只知有个肉眼,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呆子,还不行事?”余娘口里热气腾腾,胯下亦是热烟腾腾,只见那两片紫晶油亮的腊肉中间,粉嫩科闪的皱肉中心,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媚眼,却不见眼珠。王老绾知她嫌自家反应迟缓,却不着恼,他挺枪上前,往那独眼里冲刺,“啾”的一声,余娘尽吞没了硬物,口中却还在叫:“还有无?还有无?”

老绾心存诧异,脱口而问:“每人均只一根,怎会还有?”余娘恼道:“你若长有两根,那可真是天下至宝了,我问能否再长些?”老绾猛力一挫,算是回答。

“如是最妙!”余娘欣然畅呼。她知天授此人此物,不会长了,只得自家夹持紧些,耸癫摆扭,多处寻找刺激,堆堆杀杀欲火。

王老绾只觉里处热辣无比,彷若出世之初初沐盆场,自里至外俱是烫的,俱是舒畅的。初还听从余娘吩咐,后却如野马狂奔,一气夯了八、九百下,累得他大汗涔涔,喘气如牛,而肉体似若已不复属他所有,只管耸了又退,退了又耸。

“我、我、我快丢了!”王老绾涨的满面青筋暴跳。

“快、快、快,抽出来!”余娘跌下高高耸起的胯部,腾出手捏紧老儿那根紫箫般的硬物,只见它头如蛋卵,乱蹦乱跳,宛若脱兔。余娘知它将泄,便手做环状套住龟头冠沟处,意欲迫精退回,再图酣战,但老绾心意难收,恨不能连魂儿都泄飞了去,余娘见那龟头厥然翻身,便知不可止也。

“呼啦!”黏黏絮状白物如飞蝗射出,敷了她一个满面糊涂。

泄毕,王老绾欢然而语:“娘子,平生听那传官唱‘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甚觉迷茫,今日既交,方信其言不假。娘子,老儿若得夜夜享得,你便要做我娘亲,我亦是甘愿的。”

余娘本欲再战方解馋,听老儿言语,就知他暂无此兴,她本欲施那品箫弄笛的技艺,又怕骇退了老绾,只得忍耐,心想:待我入主此屋之后,再显绝技。

王老绾元阳大泄,倦倦欲睡,又恐余娘笑话,只得抿茶提神。余娘骚兴未尽,胯下淅沥之物,状若蛛丝,长长短短,绵绵不绝,老绾初还以手掩面,仅余指缝窥视,后见余娘坦然,遂贴近蹲下观摩,深以为怪,不解曰:“奇哉!娘子小便若银丝,如此进展,一趟小便岂不费半天功夫?”

余娘掩嘴窃笑曰:“官人少见多怪,此乃明精而非便液也。盲人若不见弃,嗅之若有香气,尝之似觉甘甜,奴身还知,常饮此品可驻守元阳,养颜防治。”老绾摇头不言,余娘倾泼余茶,接之,先辍一口,咽之,老绾始信,端杯一饮而尽,绝无异味,甘甜滑腻,余香满口。

余娘见他知趣,便分开玉腿,仰卧床沿,令老绾悉数舔舐。

老绾羞得抬不起头来,余娘作色曰:“官人以为妾身何许人也?妾身知你年老,方才元阳大泄,於身有亏,便寻个秘法替你滋补,你倒羞羞答答,奴身真是多操此心了!”

王老绾慌忙劝止:“娘子息怒,老身枉自多活十岁,不知人伦之乐至此,娘子垂露,老身定当全饮。”

余娘回唤作喜,依旧仰於床沿,口授舔舐口技,老绾试行,不得其法,余娘骚浪平息,阴户回复平坦,其左侧三分出露剑痕,寸余长,一分见深,淡红血水溱流,余娘始觉疼痛,老绾惊道:“果然有伤!当时未觉痛乎?”

余娘裂嘴嗤笑,道:“浪极之时,只要人肏,即便天塌地陷,也无从理会,况区区皮肉外伤。”

老绾默想,颔首称是。他见余娘面现桃红,鲜嫩更胜以前,心头欲火勃然迸发,阳物兀自提了几提,他欲再行好事,余娘却不允,道:“此事有兴方为,奴家芳心已蓄,官人若行强弄狠,定会讨得不愉快,败了下回雅兴。况私处有伤,须得将息几月。”

王老绾默然认可,他自柜中拣五锭白银,交付余娘,曰:“先拿些去,添些物什。”

余娘衣袖一拂,怒言:“官人以为奴家何种人等?若非你要娶我,即使千金万银,奴家亦视之若粪土。”

老绾惶惶道:“老身欲娶娘子,只怕你嫌弃不肯,今儿既然私成夫妻,只要娘子不悔,老身怎会失言!这些银两,你先拿去花消,我定会风风光光娶你至家。”

余娘收了银两,整理衣衫,恋恋不舍离开。王老绾送别,甚是依恋,回头细想,才知今日实在大意,匆忙行乐,竟未来得及解除余娘衣襟,一睹尤物肌肤,至今想起来,心里便只有那个热热乎乎的肉眼含一堆高高耸耸的洁白肉片儿,尚有一床香郁之热气,还有用口舐佳人胯下稀物之艳香。

王老绾天舔舔嘴皮,竟觉出血腥气,趋於银镜前,视之,满嘴血红,不禁大惊,细思之,又觉趣妙无比,原来是他拿嘴吃余娘嫩户时,沾上了私处附近伤痕处的血浆。愈想愈觉觉奇妙,腰下厥物猛然行个鲤鱼打挺,硬将起来,无奈余娘远去,何以泄火?老儿抱住余娘垫背用过的被缛,闭上眼,权当搂紧余娘,胡乱抽插起来。

“咦!”王景溜进来,看到父亲卧於床上,抱着被褥翻滚,甚是惊讶。

王老绾听得小儿惊叫,只得堪堪止住,又怕王景见那根硬物,便曲身抛膝,坐於床上。口里乾渴至极,疾呼王景倒茶。

“咦!父亲,你刚刚吃甚么?”王景见父亲嘴唇桃红,便以为他背着吃好东西,大为不满。

“没吃!”那等事怎能讲出口,王老绾拿定心思不讲。王景不依,凑上前来看,大惊:“生肉味儿,胭脂味儿,香味儿,对了,父亲一定吃了那女人。”

“胡说!”王老绾佯怒,眼角却堆出无限笑意。王景大嚷:“味道如何?和我说说。”

“好吃至极!香喷喷的,热烫烫的,甜津津的,总之,普天之下无出右者。”王老绾迷恋不矣。

“我也要吃!”王景甚感遗憾。

有诗为证:

巧妇佯言驱鼠,老夫提起阳物。

三爪两手扒裤,硬物瞄着妙物。

唐突难行好事,泄得威风全无。

骚妇浪动恁大,哄得老儿口酥。

稚子唤得妙咪,放言也要触触。

且说王老绾与余娘交欢之后,顿觉豁然开朗,眼界为之发亮,念念不忘余娘妙处,打熬不住,俄顷备上礼物至媒婆家?了此事。余娘虽然闭屋不出,却时时瞅那窗外动静,此时亿及那几柜白亮亮勾人魂魄黄白之物,心目突突跳个不停,心道:“那老儿行贷虽不差,却如初生幼儿不懂技法,待我嫁了他,尽心教化教化,他乐,我亦乐。”

当日傍晚,媒婆上门提家,三词两语,你倩我愿,即刻择了黄道吉日,拜作夫妻入洞房。

某人闹笑,是晚送他夫妻一幅对联:

横联:整旧入新

庄联:两套旧象佩你凹我凸不配也配万般配,

右联:一对新夫妻你情我愿睡了又睡都是睡。

王老绾得遂心愿,不禁多饮几杯,脸红心跳,走起路来摇摆不定,他东倒西歪入了洞房,却见余娘端坐床沿,遮着头巾。

他嘻喜笑道:“娘子,此刻只我二人,还做什么戏?扯掉罢,我早就热不得了!”老绾─面乱说,一面抢过去抱紧余娘。

余娘纹丝未动,沉声道:“相公,奴家虽是残花弱柳,今儿却是明媒正娶的。圣人云:男主外而女主内,奴家亦是家主母身份,你宜将家中之物全?予我,使我名符其实。”

王老绾只求于飞之乐,指着枕边一小匣,道:“我家中无甚要紧物,只有几柜银子而已,钥匙俱在此处,夫人若喜欢,便取了去。”

余娘见他言辞坦荡,料想不假,心中大喜,掀掉盖头,露出一张俏生生红扑扑的脸儿,一双杏眼流露出无限春意。今日她特地收拾装扮,着了一件花团锦簇的对襟长裙,穿了一双鲜艳夺目的红缎绣鞋,一对玉乳耸叠而起,顶端圆物隐隐可见,细腰儿窄可把握,丰臀儿滚圆丰满,王老绾醉眼看佳人,暗道:“恁样撩人,今儿搂着天仙般妙人儿行乐,纵是死他九遍也是乐意的。”

老绾低语:“娘子,上次匆忙,顾不上品你妙味儿,今夜当让为夫一饱眼福。”

余娘见他有趣味,心头亦喜,垂首低语:“从令往后,奴家便是你的了,你想怎么乐,就怎么乐,奴家安敢推辞!”

老绾强压心头欲火,但腰中阳物突突跳将起来,蹭在余娘柔软温暖的大腿侧边,几欲抽动,余娘伸手抓入手中,慢揉轻搓,喃喃哄道:“乖乖小汉子,不要慌张,待会管他。”

老绾伸手解除余娘对襟布扣,六个倒有四个早已解开,余娘羞语:“亲亲汉子,奴家怕你─时解不脱,便先卸了。”老绾心有感激,轻柔卸下长裙,溜圆滑腻的粉肩儿,鲜藕般的玉臂,粉红色的胸衣,平坦的小腹,浑圆的脐眼,万般妙处$淫荡小说 WWwCOM呈现出来,老绾看得心神俱荡,一般欲火自丹田处升腾而起,瞬时遍及全身,

他三五几把扯脱自家外衣,坦露他平常身坯,只是那阳物却如抡圆甩忽的钢鞭,亦如头戴红盔的将军,威风凛凛,怒气勃勃,他自家亦觉奇怪:“今日这物怎的恁般雄壮?八成是物逢其主了罢!”

老绾慌忙朝余娘私处望去,今儿不见那别扭的下衣,老绾心甚奇怪,又听余娘迎道:“自上次官人弄罢,奴家便不着下衣矣!恐官人不方便,奴身万请夫君勿笑。”

“岂敢!岂敢!”王老绾又喜又爱,双手不知所措,呆立片刻,他才提起余娘胸衣向上翻卷,一对圆润挺拔的玉乳跃然跳出,浑圆如御用白瓷碗,丰挺如长腰冬瓜,有风时抖,无风时颤,嫩闪闪,白灿灿。王老绾欢欣若狂,用力把手接了又挂,唯恐自家老手蹭破了那层嫩皮儿,当他轻轻握着那妙物,他竟不知自家身处何处了,口里喃喃祈祷:“娘娘勿怪老儿粗野,实乃情不自禁也。”他低头轻轻噙那亮亮乳头儿,那小点瞬然涨大挺长,亦如嵌在玉器上的宝石,一处妙而通体妙。

“娘子,想我粗皮糙肉,怎配你细皮嫩肉!”老绾自报惭愧。

余娘不断拉扯他阳物,大不以为然:“只要小汉子卖力,夫复可刺。”

王老绾又往下看,烛光摇拽,阴影正迭,闪烁难辨,唯见一撮黝黑毛丛,老绾大惊:“娘子,几天不见,怎的生出胡子来?”

余娘哂笑,对答:“上次并非没有,而是夫君专宠仙洞,况衣裙未解,毛发不现而已。若夫君不喜它,便剪了它罢!”余娘想必思念许久,明户洞开,红唇外翻,白白亮亮液体汨汨流出,顺着大腿向脚跟流去。

老绾细看,只见毛丛下端生有黄豆般大小鸟红之物,他童心不泯,竟伸拇指头左右摇弄,甚觉有趣,说道:“今日方有大发现!娘子亦生小阴茎!”余娘只觉他拨弄一下,心里便动弹一下,彷佛心脏全纳於小物之内,那东西亦如阴茎般愈拨愈硬愈长,宛若李核尖尖硬盈。老绾玩弄不止,余娘五内俱热俱麻俱酥,似无从忍,却又舍不得唤老儿停手。

更有奇者,余娘阴户中彷若塞有一丸,外面尖圆之物动摇,户内隐丸亦弹,余娘甚觉受用,竟然把持不住,阴户凭空起来,面红儿躁,口内呓语不断,销魂蚀骨,莫过於此。

余娘阴户奇痒难忍,遂捉住老绾阳物往里塞,老胡绾只得停下手上动作,进进出出抽将起来。只一下,他便觉自家阳物沾满油滑的黏液,即如酥饼上裹满了甜浆,抽送起来特别顺畅,外紧内阔,好似开着小门的大厅,竖着身子出入,里面倒可以横着打滚。

余娘直挺挺一耸,肉体僵硬,呈硬弓状,动也不动,口里气若游丝,王老绾哪里知她明精将泄,只管急速抽送,挤得液浆汨汨渐射,状若飞絮,此乃老绾平生未见之大奇观。

猛地,余娘“啊”一声唤,似从酣梦里才醒来,只见她纵身挺腰,抱紧老绾,再也不动,春宫里却是天翻地覆,翻江倒海般,呈现万千变化。老绾只觉一阵热雨劈头盖脸泼将下来,泼了一遭又一遭,浇得他阳器闪闪跳动,一团热气呈箭射之势,从丹田处向外涌出,眩晕得感觉捏住他的身心,他明白自家泄了。

他俩拥成一团,昏沉睡去不提。

有诗为证:

旧人新房花烛夜,轻车熟路郎探茎。

偶然摸着樱桃儿,万般奇妙法归宗。

丽人可心郎卖力,双双对泄拥春眠。

第三回父子连台各得其所

诗云:

天生一个神仙洞,无限风光在玉峰。

老绾专定神仙洞,劣儿只喜攀玉峰。

各取所需连床混,笑煞京都八旬翁。

话说王老绾娶了余娘名姐,恋她风情万种,余娘赏他家资殷厚,两下俱觉遂心。花烛之夜肉搏酣战,哪想老头儿误打误撞捉住余娘“小明茎”猛耍,搔弄得余娘心花怒放,汪洋而泄,老绾不过就那旺火炉膛里撬了几撬,竟将根坚硬铁实的肉棍儿熔化了。从此,他俩燕尔新婚,如胶似膝,见空就干,老绾竟如回复壮年,额头皱痕渐少了些。

余娘晚睡早起,渐觉烦闷,遂和老绾商量买了两个丫头,一个唤做金儿,一个唤做银儿,她便摆出家主母架式,唬得两个小女子畏手畏脚。

王景见家里猛可添了如花似玉妙人儿,遂无心思出去乱逛,他时时缠着余娘,要陪他睡,老绾微笑不语,余娘斥他,他却是个脸厚的,嘻嘻一笑,折转身又去逗金儿、银儿。

金儿、银儿和他年岁相当,亦是半醒半晕,尚未识得风月,毕竟女孩子家脸皮儿薄,每逢王景掏出自家小鸡东戳西戳,他俩便羞红着脸跑散。王景又来缠后娘,余娘见他机灵,终也不甚嫌他,允他狠眼儿般看耍,许他在大腿上蹭蹭。王景渐渐胆大,有时隔着布衫儿挠捏后娘玉乳,余娘眼角儿笑,眉毛儿弯弯闪闪,似怒乍喜,王景总觉得不过瘾,存心找机会要攀玉峰见真章。

一回晌午,暖风和和,王老绾和余娘双双午睡,老儿酣然眠去,皆因夜间连战不休,累得他起不来帐,趁机补补磕睡。余娘却睡不着,她忖道:“银子有了,男人也有了。这日子远胜从前,可还觉空荡荡的。”缘何?只因老绾年岁偏大,体力有限,初婚表现尚圈四点之外,近日多呈乏相,多则抽三五百下,有时刚刚插入便泄个精光,虽他买力拨弄“小阴茎”补偿,却终比不上那热热烫烫肉棍儿闹腾得舒服。

余娘又忖:“妾身三十有几,正当虎狼之秋,没个壮实伙计凑兴,长期於这隔靴骚痒的把戏,那怎行?他家小儿虽有风趣,却恁小,行货不管用,这日子也不快活。”

且说余娘一门心思想那寻欢作乐事,心底骚情更如河水般漫将起来,麻醉酥,辣乎乎,无法自禁。她见老儿还在沉睡,便掀开被褥解他衣裤,只见老儿胯中夹着那软不溜秋一根,龟头歪歪,单眼吹成一条线,四周围一圈灰酱灰酱皱皮儿,宛似婴儿裹於襁褓中那般,根部又长又黑毛儿簇生,下面坠一橘皮袋儿,甚是可笑,偏这可笑之物牵人心肠,余娘户内骚水溢将出来,将他一把“黑胡子”糊成一柄毛刷。

余娘玉手作环,捏住那阳物又捋又拉,它似浓睡才醒,伸头张望,缓缓的挺起身子来。余娘看得亲切,索性赏它个香嘴,噙住那光光滑滑圆头,又啜又吮,“啪啪”声如鱼跳水,只见那物顿时昂扬起来,竟比刚才粗了几圈,长了一倍,龟头涨如蛋卵,腰身挺如枪杆,周身布满管络,亦如扭曲蚯蚓,根部毛丛须立。

余娘早就急不可耐,翻身跨坐老绾腰上,一手掰开自家阴户,一手扶住那坚硬阳物纳於户中,回臀遂沉,竟连根吞入,户内红白嫩肉向四周散去,淫水“啦啦”连响。

余娘又桩又套,不歇劲干了五百来下,初时尚觉龟头抵至花心,酥酥痒痒,受用无比,后来只觉空若无物,甚不解馋,皆因淫水多多,浇得那阳物竟朝后缩退,偏那皮套儿愈撑愈长,故令余娘苦心不满,余娘胡乱咒骂,只恨老绾为何不生根马鞭!

恨归恨,弄归弄,余娘只得歇马一程,重又伏於老儿胯部,咂吮龟头,扯拉阴茎,适其冠膨茎粗时,重又骑坐於上,桩套琢磨,乐此不疲。

却说老绾原已醒来,他见余娘又出新招,况自家坐享其成,故假寐不醒。余娘几次吮他阳物,他的魂儿魄儿似乎全涌至龟头被她吮了去,飘飘荡荡,不知今夕何夕。他窃念:“就这般玩耍一生,不吃不喝,也觉舒畅。倘若魂儿魄儿出了窍,死翘翘了,也是莫大幸事。”后来,他居然晕晕糊糊睡将过去。

单说王景无心读书,悄悄溜出私塾,他知余娘午睡习惯,便风儿般飞回来。

又说金儿、银儿午睡未起,家里一时寂静无声。

王景径直朝余娘卧室去,步至门前,他心尖儿发紧发涩,不由自主,小儿停步不前,心底猜想:“老父该去轮班了罢,现在甚时?大约该出去了罢!管他呢!反正不是我亲娘,便睡了她,祖宗也不会怪我的。”他人小色心盛,靠着门扉轻轻一靠,那门裂开一条缝儿,他尚来不及瞅,便被室内奇怪声响勾了魂去。

“啵,啵,啵……”宛似母猪咂食般响个不停。

“呵,呵,呵……”好似巧妇欢畅声!

“天!大白天也干那事!”他心里甚想那事,但从未亲眼目睹究竟该怎弄,今儿凑巧,让他赶个正着。他小脸儿泌着兴奋神色,一双鼠眼烁烁生辉,他轻轻靠靠门扉,只听得“叽呜”一声响,门扉半并,王景抬头望,只见老爹仰卧床上,后母跨坐其上,起伏跌荡,忙个不停,粉肩儿一耸一耸,嫩肉儿一闪一闪。

小儿郎看得痴了,余娘面朝里,又忙,故未发现有人擅入,她一门心思干事,就算土匪要挖他银子,她也觉得与己无关。

有诗为证: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不须关心。

咂他,吮他,弄耸他,他他才是亲亲。

且说王景一下痴了、呆了,不知自家姓甚名谁,更不知自家来此何干,心儿随他后娘后背耸耸,颤微微的。余娘亦不知自己干了多少下,只觉得欲心炽盛,最恼人的,是那肉杆儿不够挺长,十之**挠不着花心,若果次次落空,可能早就败了兴致,偏又冷不丁桶上一两下,令余娘欲仙欲飞,实指望它大干猛干,它却又连连落空,待那麻痒劲儿消退,偏它又捅了几下,如此这般,令他食之不饱,弃之不忍,只得持久而战。

余娘忍不住喊道:“亲亲汉子,心肝答答,你再长一分就够了。”

王景听她喊声,这才回了魂。他见后娘猛地一挺身,似欲站起,却又半蹲,只听“啦”一声奇响,只见老父那大大阳物脱巢而出,红红白白胶液哗哗向下滚落,又见后娘扬起圆臀,肥肥嫩嫩两匹肉山之间,鼓着紧紧绷绷一张桃红阴唇,唯阴唇肿涨翻卷,好似被那马蜂螫了。

王景心中奇道:“后娘不过三十七、八岁,怎地口里全没了牙齿?”原来,小王景见那红唇里的穴口开开合合,便以为女人胯下有一口耳,有口便有牙齿,这是小儿思维,难怪他惊诧莫名。

却说余娘伏下头部,一口吞了那阳物,咂吮着、叼扯着,好似母狗衔着一节香肠。王景见老父一动不动,又见后娘噬他阳物,便以为父亲被她算计,则叱喝一声:“不可胡来!不可胡来!”

余娘猛然听到男人声音,一时骇得禁声不语,竟然顾不上吞出那硬物,竟被它抵至咽喉,噎得半天回不过气。

王景见他俩俱不动弹,不禁奇道:“怎的都不动了?”

余娘翻个白眼,终於回转气息,慌乱吐出那物,回头望见王景,不禁臭骂:“小龟头,谁让你闯进来的?还不快滚!”

王景梗着脖子,不服道:“你把父亲大人弄死了也。”

“混帐!”余娘笑骂道:“他在瞌睡吧!小孩子家,不懂乐趣。”

适值老绾伸手打个呵欠,他俩以为吵醒了他,谁知老儿原样睡下。

余娘挥挥手,道:“小孩子家,快去!我还要做正事。”

王景知道父亲无恙,他那劣性儿便发作了,一双亮眼定睛盯上余娘胸前闪闪跳跳的玉乳,口里津液汨汨流出,涎水顺着嘴角流将出来,再也舍不得离去。

余娘阴户骚痒无比,心房窝里似有无数把九齿钉耙在锄挖,难受至极,她见王景不去,遂不理他,重叼阳物咂吸数下,翻身坐着。她这次换了方向,背对老绾,说来奇妙,他这一变居然效果立现,老儿阳物几乎下下破中余娘花心,酸痒舒服,受活胜过从前。余娘骚态萌发,双手乱挥乱舞,一手玩着自家小阴茎,一手挤弄着鼓鼓涨涨圆圆凸凸的双乳。

王景一对眼珠儿随着乳头跃动,他见后娘淫得可以,心头似有烈火焚烧,胯下小鸡鸡竟也硬挺横起,状若弱笋嫩鞭,红润白净,又似削皮紫荆藤,硬则硬矣,只是太小。王景扯下裤头,瞅瞅老父阳物,又瞅瞅自家小鸡,自家也觉相去甚远。

余娘戏道:“小儿甭急,来时方长。啊……乖乖,痒痒,帮我挠挠。”

王景雀跃而至,急切相问:“挠哪?挠哪?”

余娘正处十万火急当口,全身每处俱觉酥痒难止,尤以双乳为紧,她以手拍拍自家圆物,目不能张,口不能言。王景求之不得,一手抓捏一个乳头,拧搓不止,口里胡词乱语,揉了几搓,似觉不上劲,便以头抵余娘下巴,衔住顶端紫亮圆柱一阵叮咬,又一阵狂吮,左左右右,忙个不停。

王景说不出妙在何处,只觉心房里锣响铁呜,令人陶醉,令人销魂。

余娘弄那老儿阳物,王景吮余娘双乳,老儿香梦中亦见仙女被他梳理,三人各获所需,其情其状何须多言。

且说余娘“啊”的一声,便自高处跌下,双腿紧紧铁箍老儿阳物,双眼一翻,死狗般伏於床上不动。王景没了着落,急得嗷嗷大叫,这下吵醒了老绾,老绾挺身而起,杀余娘一个回马枪,乒乒乓乓,三五十抽,便大泄如注。

王景见父亲精液喷洒后娘后背,点点滴滴,状如蝌蚪,深觉有趣,他说道:“父亲撒的尿像米汤。”又见余娘胯下流泄一团白白亮亮稠物,大惊:“父亲,不好了!后娘她拉稀了,可怪,也是白的!”

“傻瓜,”余娘死去活来,敲他一个响头:“这是精液,你不懂!”

王景又欲吮她双乳,余娘以手挡之,道:“尽兴之后,浑身便以没了骨头,碰也碰不得。”

自此以后,他爷儿便同宿一床。王景只求余娘玉乳,余娘传授要领,王景一点即通,王老绾见儿年幼,不以为然,也觉有趣好耍。谁知某夜邻会治史出禁,听他屋里热闹,便於窗缝往里看,见他爷仨胶成一团,大呼小叫,老叟以为奇事,逾日说与众人,众人争用传闻,一日不到,大半个京城俱知这件奇趣事儿,真是: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为贪片刻放,臭了半边城。

余娘甚少出门,无缘闻及自家得风流事;王老绾初时以为传诵的是人家的故事,待他详听内容,且臊得老脸滚烫,慌忙归家与余娘说了,余娘练唇一撇,说道:“关他甚事?这是我家里事,随他嚼烂舌根,我们只管快活!”老绾这才却了顾虑,任凭他人评说,反正回家后,他仍依然乐成一团。

因这事闹得满城风雨,余娘遂想道:“反正银子多,这辈子是花不完的,老绾年岁流高,大概没有几年快活光景乐,不如劝他告老归乡,购置田舍房产,做一个阔阔绰绰的土财主,不单做人家奴才自在,还可成天变法儿乐。”

且说余娘把自家心里和老绾说了,老绾猛拍大腿,赞道:“娘子高见,我告老还乡可风光几年,日日守那大门,实在烦闷得紧。”老绾遂辞了守门官职,携妻带子衣锦还乡,金儿、银儿爷跟了去。

王老绾花了千把两银子买置一套在院台三百多亩田地,果真做个体面乡绅,当地县府亦知他原是严府门官,遂视他为当地宿老,大凡县府有甚举措,还特地派员投个贴儿与老绾,老绾便仿模着做官驾式,捋把胡须,说几句不关痛痒漂亮话儿。

遂心如意的事虽不少,但令他心烦的事也不少。

且说余娘欲火愈来愈盛,只要闹乐,不分昼暮,只求寻欢尽兴,老绾渐有招架不住之感。某晚乐罢,老绾突觉下身冰凉,几不能移,幸亏余娘蒙头睡去,他便援热麻冷身子,忙了近两个时辰,方能自如走动。正是:

闭门勤练欢喜功,谁知年迈几不动。

此时方知色是刀,无奈心头恋肉红。

却说老绾独自悲伤一阵,次日无心恋战,至县城闲耍,方士麻春知他底细,扯着他胡诌:“官人福禄一生,无忧无虑,近年威地临运,享尽春色,只是……”麻春见老绾神色凛凛,便心喜:今儿又蒙对了!故於紧要处拿捏不语,老绾摸出二两银子与他,急语:“但说无妨。”

麻春揣了银子又道:“只是高寿有限,大运逢流年,应在五年之后。不过,乾上祖宗有德,子孙当有紫袍它记,应在三年后,这便巧了,届时乾君子孙临官而见喜,定可冲减乾拓之凶灾也。”麻春自家亦不知是何含义,老绾却一一记在心头,一路郁郁不乐,琢磨不已。

归家,老绾默想:“五年何其短,想我辛苦一生,当趁有生之年狂乐享受。余娘虽是妖娆,但几易人手,熟是熟极,只不鲜矣。待我讨个黄花闺女弄弄,岂不快活?”老绾遂拿定主意。

是夜,余娘跨於老绾头部,唤老绾吮食阴户之春水,老绾欣然咽之,自不免─番耸癫,老绾尽力而为,竟然抽了八百余下,余娘叫死叫活:“亲亲汉子,乖乖答答,奴家将泄矣!”老绾排出阳物,伏於余娘胯间,张口以待,热辣辣阴精如洪水涌流,骨骨几声,老绾悉数吃了。

老绾亦觉神清气爽,遂知此物功效非凡,心中一动,道:“娘子,老夫有一事相求,不知允否?”

余娘快活够了,心情舒畅,应道:“夫君乃一家之主,有事但须开口,奴家焉敢乱纪常。”老绾忸怩道:“老夫今已五十有四,想不久将归冥府,幸逢娘子,方知人世快活至此,故小老儿乞请娘子本怀大量,乞置一两房小妾,何如?”

余娘猛听此言,差点气背,只见她花容惨淡,皱额伦眉,似欲发作,老绾心虚,急切间跪於床上,低语:“娘子休怒!权当小老儿未说罢了。”

余娘沉思:“初时瞧他银子实在,曲嫁於他,又见他阳物稍大,勉合我心,奴家便敛了骚心,一心一意和他过活,岂料老丑儿得陇望蜀,嫌吾老旧,欲择鲜货乐,将之奈何?若不允他,如今他有头有面;恼了他,难料不做苟合之事;若允了他,自家这具皮肉与谁交待?也罢!想他老朽,本已亏空,若添小妾,势必若决提之水一泄千里,待他黄泉去,我自风流罢。”

且说余娘思忖良久,脸色由阴转晴,玉手扶老绾起来,温婉而语:“老爷家有万贯,添几口人本不算甚。妾身曾也有此心,只担心你年高,故隐忍不提,现今老爷果有此意,妾身当鼎力以助,何敢阻你?”

老绾心喜若狂,抱紧余娘,亲嘴捏乳,意欲行乐以谢,无奈胯下物疲软勿举,眼见一番美意行将化水。余娘阴阴一笑,自荷包里掏出一面帕儿,呵呵笑道:“老爷,离京时节,奴家遇从前姐妹,她送我一物,我几忘矣,今见老爷不举,方想起此物妙用。”

老绾知她前身,亦不怪她,见她手持巴掌大白白净净寻常小帕,不知何用之有?他不解道:“寻常之物,於事何补?”

余娘不言语,跪於床,扶老绾萎萎阳物,张口衔之,却不吮吸,只吐沫,手指徐之,未见,老绾阳物遍沾湿,余娘将小伯儿缠紧老绾阳物,笑道:“老爷勿动,此物名曰‘起阳帕’,不论老幼,着此物襄阳物,片刻即昂举通常,坚如冷铁,久交方泄。”

老绾不信,正欲摇头,却觉胯下异常,额首视之,果见自家阳物自那帕儿中跃出,粗大长硬,宛若一把小锄,非平时之态可比也,只见那物摇摇晃晃,似喝醉酒的壮汉,一面涨大。一而张望,老结方信此帕神效,遂谓余娘:“娘子当早就此物,不知其尚能用否?”

余娘收那“起阳帕”於荷包,曰:“百用百灵,老爷勿忧。”

余娘仰於床沿,挪枕包垫於臀部,将肥肥美美红红白白妙物高高耸现出来,两片红唇兀自分开,内中肉眼淫水淋淋,老绾看得大咽口水,他跳落床前,站於余娘胯间,双手分执余娘小腿扛於肩上,将那小锄似的阳物抵住余娘“小阴茎”,轻旋轻擦,并不疾速挺入正宫。

且说老绾经余娘调教,於那房事之技甚有长进,他抵磨得余娘嗷嗷直叫,却仍不插进,只把阳物置於外阴,令龟头朝地,自家左右拧动腰肢,只擦得余娘要死要活。余娘阴唇包住阳物腰身,吞不进,却舍不得吐,骚水如潮,滴滴吐溢,可巧纳於余娘红绣鞋里,一盏茶工夫,胶样亮水便自鞋里外溢,不题。

又说余娘本欲令老绾大泄,因那“起阳帕”乃权宜之物,只管得一时,却管不了一世,常用者必然折寿,缘何余娘此时方条出夺命法宝?只因醋他欲纳小妾,便下狠心把老绾往黄泉道上撵,正是:

妇心赛蛇蝎,暗施催命符。

老绾却道他体已可心,欲施全力报答,细梳慢碾,展胸中学问,轻扣缓擦,施平生手段。老绾此举又出余娘意外,方知他对自家甚有情意,想到不久之后将有人分享快活,心里又生若许得意,但阴户骚痒奇热,巴巴指望那铁棍儿去捅去挠,心里又生若许情意来。余娘被他撩拨得魂魄浪荡,便放声喝喊:“亲答答,肏进去吧!肏进去吧!奴家痒得要死了!”

老绾听她言语,知良时既至,便不含糊,挺身耸屁,长驱直入,那棍比比平时又粗又长,只一捅,便冲至花心,老绾吃一惊:“片刻不弄,她里面却生出瘤子来!”遂问道:“娘子,痛也不痛,怎的添了物什?”余娘正品尝销魂妙味,听他可笑言语,呻吟道:“好汉子,你我相交至久,今日才见真心,那物什便是奴之花心,夫君只管挠它,有工夫,便捉它出来也无妨!”

老绾听毕,了无顾忌,长身挺进,左右挤弄,上下搔那花心,亦觉自家龟头被撞得左歪右倒。余娘初时只觉浑身通泰,后来却是魂飞魄散,昏死过去了。

老绾弄得乏了,喉处浓痰呼呼乱响,却又舍不得停歇,只顾拼命捣鼓,即如推车上坡,到那至高至陡之处,要么咬牙逾山而去,要么松懈一退千里,正是:

销魂蚀骨正当时,抵死缠绵逞英豪。

可他毕竟老朽,於那极乐峰巅之前,突的一闪,便跌了下去。老绾只觉自家心底喷出一团热物,源源不绝向外涌去,他知自家阳精泄了,使窃想:“余娘年岁不大,或可孕子,适她不觉,我便与她下种,说不准生根萌芽,珠胎暗结,那方上说我子孙临官有喜,莫非应在此时?”

老绾此念,为何将那王景排除在外?只因他知王景愚劣,圣贤书读不得,正经事做不得,故不把入仕为官厚望寄予他。可老绾又输余娘一着,因外药激发之精乃无气之精,无法结胎。

余娘昏了半晌,悠悠回来,见老绾之阳物萎萎然,虽觉还未吃饱,也只得罢了。

话说翌日清晨,余娘在自家绣褂,却见一滩明胶黏住了那一双弓鞋,只见外结厚厚透明物,内里红艳可爱,余娘推醒老绾,老绾见之大笑:“真奇事也,闻所未闻。”

余娘撒起娇来,要老绾把那堆透明物当早茶吃了,老绾拗不过,只得匍伏在地,试吮之,触之冰凉,方知其固凝久矣。余娘唤金儿、银儿盛之於钵,熬之,拌人砂糖,老绾果食,甘冽爽口,银耳燕窝不及也,连呼:“此物只应天上有,皇帝老儿不曾食。”王景听了,只道好吃,还争食之。

有诗为证:

东床酣战消淫水,弓鞋盛之不堪容;

谁料天凉好个秋,凝冰堆雪宛若玉。

熬煎含糖老翁食,却道人间无此物;

小儿闻官只管抢,俄顷淫物落肠肚。

第四回兰台酣战老绾技穷

诗云:

半百老翁色心旺,连纳三妾逞癫狂。

话说王老绾意欲纳妾,余娘只得依了他,老绾已是当地豪门,当日放话出去,便有无数谋人前来。

老绾端坐客厅,正经而语:“老身膝下仅一子,然家业庞大,故欲再荫子嗣,承蒙诸位捧场,事成必有重谢,然老身却有条件:一者须二人佳人,品端貌正,二者须黄花闺女!”众媒闻言,即有数人然声而退。

只因世风日下,城镇繁华之地,竟相建乐,二八佳丽兼黄花身者,直如凤毛鳞角。权贵人家一委数妾,凡见谁家育有上佳之女,尚未及二八,使重金娶了破瓜以乐,丑女亦私择良人建乐,黄花身者,只有十二、三岁之幼女也,然胚芽萌发,稚嫩弱柔,焉能敌成人之大阳物!

有诗为证:

巧笑睇兮杨柳腰,十之**兼破瓜。

因老绾娶金下得重,闻者唯叹息尔。却有媒婆祖上乃山乡之人,她返回故里,果然择得几名二八黄花女,雇轿径直泊至老绾府上。

老绾倒履喜迎,余娘强颜作笑,里外张罗,媒婆说道:“王相公果是有缘人,俺故里五名闺女若合心意,一并纳了罢!”

老绾尚未开口,余娘笑骂媒婆,道:“你当他是铁打的,还有老娘我哩!先别鼓吹,唤她们进来,让我瞧瞧货色。”

媒婆唱个诺,五名女子依次羞答答上前,俱是一色窄衫长裙,云鬓高挽,低眉颌首,金莲寸步。老绾看得腰中阳物鼓鼓凸凸,心道:“个个皆如我意,全纳了罢。”又恐余娘不干,真是珍珠玛瑙,无从取舍。余娘见他一副痴迷相,忍不住醋语:“新人既到,老爷作主罢。”老绾惊醒,知自家失态,便推辞道:“五个实多了些,两三个足矣,但请夫人作主。”

媒婆稍显不悦,余娘伶俐道:“你不要作包使性的,我悦人多矣,你这五个,至少有两人是被人弄穿了的。”

媒婆大惊:“家主母好眼力!我乾脆打实说罢,回家一趟,只得了三个黄花女,却花了若干银子,心有不甘,便叫上自家两个丫鬟凑个数,不想让失八二眼看穿。我家丫鬟确是被我那不成器的男人弄过的了,即如此,你两个退下,按老爷心思,便纳了这三个罢。”

老绾听得内中曲折,直赞余娘能耐,余娘遂道:“老爷,这三个确是未破之身,若你受得便纳了她们罢。”

“受得,受得!”老绾忙不迭应道,唯恐夜长梦多,又说走一个两个。

媒婆对那三女曰:“新郎官王老爷在此,房主母也在,你三个勿要害羞,报个名儿来。”

三女忸怩半天,内中一个大方地跨前一步,低低道:“小的唤做玉儿,小的给老爷、主母请安了。”另女细细道:“小的唤做蝶儿,给主母、老爷请安了。”末女嘤嘤道:“小的唤做蛾儿,给老爷、主母请安了。”

王老绾欢声道:“甚么大的小的,今晚成亲,依次叫做玉娘,蝶娘,蛾娘罢了,夫人意下如何?”

余娘几乎当场气作,她原想施施家法吓唬吓唬她们,叫他晓得高下厉害,谁知那老丑儿一刻也等不得,急得立马要做新郎君,当作众人面,她只得依了他。媒婆得了赏银,癫癫乐乐去了不题。

且说王老绾和玉娘、蝶娘、蛾娘拜堂成亲,依次把新人送入洞房。他看她仨各有各的妙处,一时不知先与谁会房了,只见他一忽儿跑入玉娘房中,揭开盖头,玉娘生得苗条婀娜,似一根翠皮竹儿,变腰纤细,只是嫌瘦了些,老绾却想:“我年老力衰,小巧些便於搬动,甚好,甚好。”他左手把玉娘下巴,右手捏玉娘乳房,左手甚有骨感,右手甚有肉感,一时舍不得却手。

玉娘羞羞地笑,白皮儿换成红面儿,老绾顺势贴近,挺阳物探她小腹,玉娘却依依道:“老爷,明晚来妾身房里,恐主母作性!”老绾遂出房往余娘房去,将至房门,他却想道:“日日弄她,洞儿日见松软,歇她几日,养得紧迫些,再弄也舒服。”

他折身入蛾娘房里,蛾娘却已自御盖头,偎依床头,似有所思,她见老绾进房,慌慌站起,道个万福,道:“小妾想老爷已入洞房矣,便欲先睡。”王老绾见她大方有礼,亦正色道:“汝等皆我心上物,老夫岂能偏爱?”

蛾娘又道:“小妾乃穷家女,一入富门,举止失当则个,乞老爷垂传。”老绾听她言辞,便知是正经人家儿女,心生敬爱,上前揽她腰身,滑腻结实,遂忖道:“此女若有身孕,子必有福,不知奶水旺不旺?”他自小腹探至酥胸,抚其乳房,大如履确,挺如玉笋,益喜:此女育子最佳。

他递生先宠儿女之心,腰中职物亦跃跃欲出,他率蛾娘手抚其阳物,蛾娘挣脱口:“既入洞房,何必急在一夜?老爷还是先幸他人罢!”老绾见她正经,便不舍道:“恐冷了爱妾心。”蛾娘道:“不妨。老爷不必担心,妾身身弱质虚,又兼行了远路,宜将养两夜。”王老绾只得按下心头欲火,奔蝶儿房里去。

却说王老绾行至蝶儿房门前,只听得室内传出嘻笑之声,他大吃一惊:“莫非这贱人是带了奸夫来的?”不禁心头无名火起,顺手擒一木棍,踢开房门,喝道:“好贱人!吃我一棍。”

房中男子似吓了一跳,一猫身钻入木床下面,王老绾见蝶儿吓得颤颤兢兢,全身衣衫齐整,显然尚未做那等之事,心头火略减几分,只用木棍指着蝶儿问:“小贱人,那男子是谁?从实招来!”

蝶儿未语泪先流,只见她扑腾跪地,泣咽而语:“老爷,小妾亦不知他是说目与个消宵小人,他便入房来,初时我以为是老爷,便由他,及至他扛了盖头,我才知他并非老爷你,却是个半大小子,死不从他,他却死皮赖脸缠我,我只不依,他却动手动脚,小妾欲喊,他却说大娘也和他睡的,喊亦无用。正纠缠间,老爷你便来了。老爷,小妾初来乍到,焉有何人识得?他在床下,逼他出来一审便知,若果是小妾私情,即刻五马分尸,也是情愿的。”

老绾听她言辞激烈,又思她所说之人,心里顿时明白了九分,遂丢了木棍,望床下唤回:“景儿,景儿。”

王景知道不脱,只得委赖:“父亲,是我。我见你连娶三个,一次用不完,便逗来耍耍。要我出来不难,只是不得打我,否则,我便整夜不出,你也做不成好事。”

老绾又气又笑,只得依他,好言劝道:“景儿,你出来罢,为父绝不打你,快去睡,明日还得读书,咱家就指望你了。等你再长几岁,为父给你讨一房好媳妇。”

王景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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