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地主婆 - xp1024.com
《古代地主婆》


[评论]孔乙己版刘小虎(修改了错字)

(牙行最早有记载的是在元代,真正发展要到明代。宋代没有牙行,牙人们基本是流动经营的。大家别计较,我是架空众。南曲是宋东京最高级妓院集中地。)

南曲的牙行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摆放着各色货物,可以预备做为样板。摊贩和小户人家,晨后开了门,每每花几文铜钱的抽头,来此,买卖脂粉布匹首饰—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注抽头多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伙计奉上的免费茶汤,与牙人细话;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绿豆糕,或者芙蓉糕,做茶点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请到年深的牙人,但这些顾客,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面后的雅间里,要酒要菜,慢慢地与掌柜磋谈大宗交易。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南曲的咸亨牙行里当伙计,掌柜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长衫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短衣主顾,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胭脂擦在腕上,看过银簪子里有假没有,又亲看荷包里外用料,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作假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沏茶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刘小虎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刘小虎是站着喝茶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头发。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洗的发白,似乎十几年前的旧物。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平妻养女的,教人半懂不懂的。刘小虎一到店,所有喝茶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刘小虎,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沏一杯浓茶,要一碟绿豆糕。”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被娘子打了!”刘小虎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因了偷进小妾的房门,被娘子追出一条街来打。”刘小虎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进小妾的房门不能算偷……小妾!……我自己的女人,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夫为妻纲”,什么“牝鸡司晨”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行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刘小虎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没有进学,也做过官,但终于丢了差事,又不会营生,可是因为一直没有生养,便被老娘逼着一个一个女人的往家里买,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乡下还剩几亩地,种得一手好庄稼,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运气,便是没讨到个贤妻。他娘子宋玉楼,本行院出身,最会拿捏人,先是哄他休了原配,又哄他娶了自己,一坐实正室宝座,俏娇娘变河东狮,女人买回家不到几天,便被娘子打的遍体鳞伤,或伤或逃。如是几次,肯卖给他女儿的人也没有了。刘小虎没有法,便免不了时时地上各处牙行寻机会。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抽头;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刘小虎的名字。

刘小虎喝过半杯茶,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刘小虎,你当真有过十个小妾?”刘小虎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儿女也捞不到呢?”刘小虎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之乎者也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刘小虎,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刘小虎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书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书,……我便考你一考。媵妾的媵字,怎样写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刘小虎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写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字应该记着。将来成亲的时候,掌家要用。”我暗想我离成亲的年纪还很远呢,而且我们家也从不许纳妾;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月字边么?”刘小虎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妻妾有四个等级,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刘小虎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居行院的小龟公小茶壶们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刘小虎。他便给他们吃绿豆糕,一人一颗。孩子吃完绿豆糕,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刘小虎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刘小虎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刘小虎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掌柜说,“哦!”“他娘子那般泼辣,他总仍旧是偷进小妾房门。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娘子贴身丫头那里去了。正经过了明路的小妾通房养女,还不许他沾,贴身的丫头,偷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被娘子看死,再不许他买女人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沏一杯茶。”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刘小虎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柱着双拐,见了我,又说道,“沏一杯茶。”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刘小虎么?你还欠十九个钱呢!”刘小虎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女人要好。”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刘小虎,你又偷进丫头房门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腿?”刘小虎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沏了茶,端出去,放在柜台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十文大钱,放在我手里。不一会,他看完牙人领来的女人,挑了个臀肥膀圆好生养,棒黑蠢笨价最低的破落寡妇,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由女人搀着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刘小虎。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刘小虎还欠十九个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刘小虎还欠十九个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刘小虎的确被娘子看死,再出不得门了。

推荐!

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吧,这本好看的书!

强烈推荐《小地主》——回忆过去那点事,其实就是这个味,讲述一个胖子重生的事儿,绝不容错过的随身种田流,给你极品阅读享受

22日请假

刚饭局回来,喝多了,写不了,明日三更,对不住,对不住,大家见谅见谅~~

读书日升级起点VIP限时优惠啦

为迎接第十五个“世界读书日”,起点中文网推出限时优惠升级初级VIP活动!

即刻起到4月26日(周一)中午12:00止,普通用户只要账户余额满15元,即刻享受3重大礼!

第一重:可即刻升级为初级VIP用户(以3分/千字的优惠价格阅读VIP章节),升级标准比平时的50元降低了35元;

第二重:所有新升级的用户均可免费获赠100起点币(赠送的起点币于活动结束后7个工作日内返还到账户中);

第三重:所有新升级的用户从升级之日起3日内,享受阅读“折”优惠,优惠金额(消费金额的5%)将于活动结束后7个工作日内返还到用户帐户中。

时间有限,赶快行动吧!

注:账户余额满15元后,请至页面上方导航栏“个人书屋”——>“账务中心”——>“VIP升级”页面进行账号升级粗作之后,立获以上三重优惠。

----------------------------

今晚还有更,可能晚,大家明日看的好,别等着,熬夜对身体不好。

喜迎五一劳动节 月票翻倍开始喽!

还在烦恼粉红月票太少吗?投一张算二张来啦。

在起点女生网,粉红月票就是人气,就是认可。月票对于每位作者来说,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为了让广大读者能更好地向作者传递自己的支持,让每位作者能更好地听到读者的声音,我们将在这个五一举行粉红月票翻倍活动:

活动时间:2010年4月28日12:00——2010年5月7日12:00

活动内容:起点女生网VIP用户所投出的粉红月票均将翻倍计算,投出1票即翻倍为2票,以此类推。

读者只要为自己喜爱的作品投出一张粉红月票,作者就将获得双倍支持,双倍动力!

-----------------------------

看在幸苦一个月的份上,我只要4月的,5月的就不要了,多谢大家攒着到那一天给我可好?只要坚持到4月30日就好,谢谢。

关于四月想说的话以及五月更新

看了下表,离4月结束还差30分钟,也许算是坐稳了第九名了吧。

想起上个月得了十七名时,有个读者说,别怕,你下个月一定能得前十,当时我不信,如今谢谢她的吉言,更要谢谢投票的每一个人,话说都不知道你们是谁。

四月尝试了一次全勤,也尝试了无数次的加更,也尝试了做错事,以及懊悔不已的滋味。

这一个月五味俱全,很是丰富。

可是我还是想真诚的向那些因为我改文,而冲动之下删掉的帖子的读者再一次道歉,也不知道哪里抽了,做出这样脱线的事,伤了好些人的心,也让这本书在我记忆里成为一个残缺的。

伤害既然做出了,就无法弥补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也没有路可以重新走,我唯一希望了就是那些被我伤害的人,早一些淡忘我带给你的不愉快,继续开心的看书,写评,仅此我足以。

我没有存稿,脑子里只有一个大概的大纲,或者说只涉及到男女主角结局的大纲,其余的都是此时坐下来的那一刻算码的,所以很累,下个月,就能做不到全勤了,因为我估计还剩下七八万字,这余下的字我要写的更细心,其中涉及的感情也重也细腻,下个月,大家安心的耐心的跟着看,我会细细的稳稳的写来,写出一个圆满的也许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但是是一个幸福的结局,我想了千百遍的结局,话说这部小说因结局才有了开头,囧,我果真思维不正常。

最后,再次致谢,五月嘛,大家有票就给,不给留着给别的喜欢的书也好,希行有4月已经知足的很了~坚持最后十几分钟,偶就睡个好觉去~祝大家也睡得好,五一玩的好,日子和和美美,快快乐乐~xiexie

:50

打个广告

我最近在看的小说,我喜欢灵异类,推荐一下,喜欢的可以看看去。

我当yīn阳先生的那几年

大结局公告

正在赶最后修改,将于零点准时上传,早睡的别等,明日来看,初步估计9000字。谢谢,咳,最后一刻,求票,结文感言明日写,我有好多话要说,好忙好忙,好慌乱,好慌乱,这种感觉不知道是什么了整整五个月了明日再说,我好好理理再写。码字去了。

完结了

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片,突然发现怪没意思的,又都删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结一下吧,这篇文我是痛并快乐着,唉,呵呵,什么都不说了,谢谢大家一路陪伴走来,我很高兴,满足了上粉红票榜的心愿,谢谢大家支持。

我正在想着怎么整理一下评论,至于新文,我会构思两个月,再写十几万修改察看,等到发的时候,只怕要到冬天了,经过这一次大家的指导,我想下一次不会犯一些低级的引众怒的错误了,如果下一本能取得好成绩,是你们的功劳,我一个人的思想有限,考虑问题片面不周全,但有了大家七嘴八舌,我就明白了,再一次谢谢,我学到了很多。

哦,对了,差点忘了表明一下立场,至于本文的男主,是刘小虎,不是苏锦南,不是非要跟女主在一起的才是男主

---------------

我是个很失败的作者,只要一说话就有毛病,导致不仅改文,就连完结感言也要修改,囧,但愿我不要再出现在你们面前了,太让你们添堵了吧?o(∩_∩)o,下一次我发新书,改名好不好?

广告

娘子吉祥(石楠)

简介:前世走够了霉运的她,穿越成一个女婴,一出生就险些被亲生父亲当做扫把星溺死。

险险地存活下来后,一路顶着扫把星的光环披荆斩棘,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和人生,却不得不应付一群群妄想人财两得的猥琐男。

当她遇到真命天子时,才发现有的时候爱情与尊严不能兼得。

是要卑微地爱着,还是要骄傲地孤单?

看史上最幸运扫把星的成长经历!

新书

新书《重生之药香》

上传,字数少,待养肥中。

刘小虎的初恋情怀 土豆工坊

从文章发展到现在来看,不得不说一定,希大一直在着重描写的刘小虎同学。

刘小虎,很单纯也很愚蠢。同时,他也是一个时代下的人。

刘小虎从家变后,只由一个妾母带着逃了出来,躲在乡间。从之前的描写来看小虎就是一个资智平庸的人。很多侧面都有描写,如果有心的书友一定也有所发现。

小虎的妾母对家变前的生活是念念不忘的,在什么人身边长大,就会受什么人影响,谁也经不住一个人时常在自己面前念叨之前的种种,更何况本身就很平凡的刘小虎呢。这种以前生活的怀念,再加之刘小虎童年时对宋玉楼一直有着懵懂情愫,造成了小虎见到宋玉楼后的情不自禁。其实,试想一下,如果刘小虎没有家变,长大后也未必会和宋玉楼在一起,可能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吧。

初恋总是难忘,就是感情很成熟的人都有这种情感。到了小虎这样既不成熟又不聪明还过分“善良”的人身上。让他迷乱就再正常不过了。

小虎对宋玉楼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有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同悲、有对以前生活的怀念、有初恋难忘的情愫。所以,不管宋玉楼做得再差,小虎也不会责怪她,而且还会下意识的为她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刘小虎在宋玉楼身上找的不光是初恋还有对以前生活的怀念。小虎当官了,得到了当今圣上的赏识。再把宋玉楼娶进门,既完成了妾母的心愿,也满足了他回到从前生活的想象。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他会提出以平妻之礼娶宋玉楼进门的大部分原因。

小虎爱宋玉楼吗?!我个人觉得,他不爱。因为小虎根本就不懂。一是,没有一个成熟的人来引导他,教育他。他的生活里只有一个同样愚蠢平庸的妾母。在小虎的概念里只有书本和时代生活带给他的世俗观念,更何况刘小虎从来就不是一个优等生。二是,刘小虎还太年轻,生活的阅历还是太少。话又说回重头,他家变时还太小,真实的生活落差他的体会远远没有妾母来的强烈。他的心智远没有赛玉、宋玉楼成熟。赛玉的成熟是因为她是个穿越人,有着高学历有现代人的生活背景。宋玉楼的成熟是生活所迫。所以,小虎理解不了林赛玉。爱不爱宋玉楼并不重要。宋玉楼的存在,只是小虎告诉他自己和妾母,他终于“成功”了。如果换一个人,不是宋玉楼,是其他的女人,刘小虎可能不会提出什么平妻之礼这样的非份之想。因为,其他女人身上没有刘小虎以及他妾母对以前生活的投射。如果小虎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当时阿沅的出现,他就会想入非非了,阿沅可比宋玉楼漂亮的多。

刘小虎的愚蠢从很多方面都有体现,最明显的是在对待宋玉楼这件事上。如果小虎是个聪明的孩子,宋玉楼破绽百出的表演、李蓉的点而不破的得意醒,他早就看出来。根本就不会放林赛玉离开,让宋玉楼进门。

希大对人物

格的把握很到位。每一个人都是复杂、多面的,都是带有他所处的时代、生活背景的烙印。刘小虎是一个很纠结的人,他的纠结是因为不够智慧,而且还太过追求自尊。一个不够智慧的人才会去追求不必要的自尊心。他没有苏锦南成熟、坚持,也没有李蓉狡诈、算计。他身上还是有一些农民的自私、狭隘的特。

刘小虎的“惨事”是“初恋”情节造成的,不怪任何人。

对刘小虎,我只能说:可悲、可叹,不可怜!

关于婚姻要不要经营

这个答案是因人而异的,如果是还很年轻的女孩男孩,比如20岁以下的(现代的20岁,古代的14岁)小朋友,我一定很铁齿地说,婚姻一定要经营。如果是已经和我一样没有什么改造空间的老木头,我觉得,婚姻该是咋样就咋样。因为人还小的时候,还没定型,当然是按最好的标准去教育他们。等到我这把年纪,已经本

难易,只能寻找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

如果是很性明警醒的

格,有能力经营婚姻的,当然就应该经营婚姻;如果是很谨慎细致的

格,有耐心经营婚姻的,当然也可以经营婚姻;如果是很重视家庭富于牺牲性神的,当然也可以经营家庭。

但如果是很马虎随



格,或者很性神洁癖的,或者很忙于事业没有时间性力的,这样的人,让她小心翼翼的经营婚姻,她要么是没能力要么是没耐心要么是没时间,所以,婚姻对她已经是枷锁,离婚更适合她。

我自己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婚姻家庭有经营的感觉。我的

格就是那种非常马大哈,怎么舒服怎么来的。如果让我为了人之间的事情兢兢业业,不如杀了我好了。对我这种人来说,婚姻的要义是选对人,选对了,基本就一劳永逸了。

行政管理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重监察,发证容易混日子难,就是随时跟进工作,步步为营;一种是重审查,发证难,发了证,就不管了。

学过这门课的同学应该知道,老师多半说第一种管理方式效果最好。但是我国现阶段基本是第二种,想办个证,层层审批,证一办下来,基本就不管了。为什么不选最好的第一种呢?管不来了,太累鸟!

对我这种人来说,如果生活婚姻还须费心费力地经营,太划不来了。稍微用心是可以的,但是要跟小三斗智斗勇,或者劳心劳力地做老公的启蒙教师教他为人处事这个,所得远远低于所失,早早上岸去过逍遥日子才是上策。

婚姻要不要经营,除了看自己的

格,还要看对方的

格。

如果对方比较好沟通,一点就通,一谈就成的。那么经营起来就比较容易,成本低利润大,那么可以经营。如果对方死硬顽固,愚蠢自私,拒绝沟通的,那么经营的难度就很大,而且这么个鸟人经营过来也没啥可乐的,正所谓投资大见效慢利润低,甚至是投资前景不明朗,滑铁卢的可能极大。那么,还是早早另选投资方向较好。

有人可能还说,第三个要考虑双方的感情深度,深的可以经营,浅的就降低经营投入。这个也有道理。但是,一般来说,我不主张这个,不要以为爱的深,你就可以为对方改变很多,或者对方为你改变很多。我从来不幻想人家为我改变,改变

格,多么伟大的工程,我也没自信为别人改变,改变一点事可以的,但是改头换脑那是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你以为我不想成为一个**的人吗,我穷半生之力都没做到,我想下半生也做不到。

所以,我只能在一个比较适度的比较小的范围内做改变。

我只能选择适合我的人,双方适度调整尽量配合达成共识,轻松愉快。

如果你说这种适度的轻松的调整,也是经营婚姻,那我赞成经营婚姻。

如果你说经营婚姻不只这些,还要经历双方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的冲击,小三的挑战,教育程度的矛盾,为人处事的重大冲突。那么,我对这种高难度的艰辛的处处是天雷的婚姻,敬谢不敏。

话说回小玉和刘小虎。

一、小玉的

格不适合经营高难度的婚姻。

二、刘小虎属于高难度的经营对象。

三、两人的关系属于高难度的关系。

所以,小玉离婚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我谈的其实也是经营婚姻的第一步,就是正确选择经营项目:良好的经营伙伴(老公)和擅长的经营业务(床伴型、厅堂型、厨房型)。

经营活动中,如果发现项目失败,应该及时壮士断臂,迅速转移经营方向,将损失最小化。

不过,我其实自己也挺飘忽滴,呵呵!

小玉对刘家好,我是没意见的。

人有时候不能太计较损失啥的。

离婚就好了,两个人就是典型的

格不合。不适合结婚,但是亲情还在的。照顾点很正常。

我的

格非常马大哈,老公却很性细。所以我俩很合适的。

小玉的

格,该配个干练性明深通世故的人,一个管技术,一个搞管理,取长补短,就合适了。

刘小虎那种还没断插的情商智商双低儿,配个小玉这种技术天才生活低能的人,那就是悲剧啊。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选老公一定一定要慎重啊。

小玉当时是走投无路,草率了事。只能是壮士断臂了。

用经营语言来说就是:未经充分调研,项目匆忙上马,结果发现所选项目超出本公司技术能力,在激烈市场竞争中,经营日益困难,亏损面越来越大,又同时遭遇竞争对手恶意兼并,公司风雨飘摇,公司投资方无奈向法庭申请破产。

在清理资产后,林赛玉董事长毅然将公司所余资金均用于支付公司拖欠的员工薪酬,林董自承经营失败她责任最大,因此给刘小虎总经理等高级管理人员开出了评价极高的介绍信,预祝他们前途远大重建辉煌。

------------------------------------------------来自100213224323709

经营活动中,如果发现项目失败,应该及时壮士断臂,迅速转移经营方向,将损失最小化。

我们都支持小曹离婚,但小曹把损失最大化了,所以我们为她不值。正因为有象小曹这样的大插,才有小宋这种小3的嚣张。

增加出轨成本。加重出轨风险才能有效打击无耻男女。

怒其不争,看把自己祸害的,还影响我们心情。

-----------------------------------------------来自090810174801853

其实我是最不喜欢跟婚姻有外遇的人打交道的!

第一:婚姻本身就是一种合同,这个合同的终止理由我更加喜欢情感的终结而不是另外发展出新情感后导致的合同的终止!

第二:遵守婚姻合同的人一般都比较理

一些!而且为人都比较厚道!与这种人合作更轻松!双赢的情况可能比较高!

第三:一个对自己家庭负责任的人他有着高度的自控力!说实话现代外遇的成本很低!喜欢折腾的就弄点实在的找个女人,喜欢低调一些玩的就上网整一个!所以,对婚姻对情感使终保持一定理

与控制力的人合作起来对于毁约或是钻合同漏洞的机率会减少一些的!

基于以上条理,我个人认为找一个人结婚不仅仅是情感上的一种结合!更多的是一种人生合作伙伴的选择!这里面包含太多的道理与规则,而且是因人而异的!

-------------------------------------------------------来自纯净空间

婚姻要经营,但……必须要双方共同来经营。

单方面的经营劳心劳力就算了。就像楼主所言,投资大见效慢风险高不说,终究是太累人……很不值得。

婚前睁大眼是最重要的。挑对人是关键。

但也不是挑完人之后,结婚就撂摊子完事了。那样的话婚姻质量也够呛,新婚夫妻还好,真过十年八年的可能就会有问题(现代社会发展快诱惑多)……时不时要有点情趣、不要忘记关心对方,并找到两人都喜欢的相处方式才好。

总之,不管咋样吧,婚姻出现问题不可怕,只要夫妻双方愿意沟通、可以沟通,两人都抱着对婚姻负责任的态度就好。就怕一方完全不努力、不珍惜,全副心思都往别的方向使劲,那么单人的力量终究难回天。

----------------------------------------------来自野云

作者的话

到最后我也没立场,我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观点吧,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但我一定相信,这世上一定有一个人会值得你爱,也好好的爱你。

论婚姻中的个人本色

大概现实的生活太多无奈,所以看读者都希望能在小说里有更多的感情寄托。女频的文,无非就是女主胜利法则,坏人必然得到严惩,而所谓的坏人,就是对待女主不好的坏人啦。

这些就不多说了,刚才看了一位书友的评,觉得写得很好,深有感触。刘和曹的婚姻失败,并不是刘单方面的问题。

当然,站在女主的角度,我对女主是非常同情的,甚至看到刘的作为时,也感到非常的心寒和呕吐。刘犯的错误,无论是从感情上,道德上都是可耻的,甚至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也是于法理不容,他的错误许多书友都看到了,也说了,且不必再去评他。

但是理智地审视他们这段婚姻,女主有没有错呢?我想,女主的错,就在于她的不作为。想必如此说,许多书友会愤然。

先说一下女主所处理的婆媳关系。无论是什么样的年代,在咱中国社会,婆媳关系是一个永恒的难题。刘家的早先背景,说白了就是个落地的凤凰,而刘小虎,就是个彻底的凤凰男。

这里请注意,刘小虎并不是刘夫人亲生的,这隔了一层肚皮,心就已经隔了一道,刘夫人对刘小虎好,除了亲情,还有更深一层的性神寄托——保住刘家血脉,复兴家业。所以对于刘小虎,她有严厉的管教,也有纵容。刘小虎犯错误,她会恨铁不成钢,但是心里即使真的怪罪,也不会付诸于真实的手段。打骂算不得什么手段。

所以对待这样的婆婆,女主更不容易。刘家是落难到曹家村的,曹家作为邻居,对刘家多有助佑,其实这种恩情,在刘与曹的婚姻里,不是不可以利用的(别问我怎么利用,这是看女人的智慧和手段)。而在刘与曹的婚姻里,曹也同样是借婚姻躲过了嫁傻子的厄运。在这段婚姻的由来里,刘与曹,都有各自的出发点,既成事实,也不必再去说它了。

就看婚姻成形以后,曹是如何与刘夫人相处的。在刘夫人眼里心里,曹是压根配不上刘小虎同学的。比如曹不懂女戒女则等等。

这里请注意一下,大部分现代人都会认为,女戒,女则这些书,都是封建社会扼杀女

尊严的毒物,所以穿越女到了古代,有点志气傲骨或者明事理的,都不会去读这些书。

可是有多少现代女

知道班婕妤是什么人,上官皇后是什么人,武则天又是什么人。这三个不得了的人物,前2个是好女人的典范,后一个,颠覆了李唐江山。这三个女人,前2者尚可以说是要讨好男尊社会,那武则天是女皇帝,需要做小伏低么?他们写女戒女则,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是很发人深省的问题。

所以我并不认为,读女戒女则有什么不可以的。而作为穿越女,进入了这样的社会环境,读这样的书,并不意味着要一味的服从,但是读了,在一定程度上,应该是有益的。

那么,刘夫人每每罚曹大姐抄女戒,是出于什么心理?我想,这里或许包含许多因素,但是其中对曹的警醒之意,是不可忽视的。

如此,我们不得不想,如果是我的婆婆在生活上对我有不满,用某些手段来暗示的时候,我会怎么做呢?是一味的迎合,还是抗争,或是虚与委蛇?

这里的曹大姐,我觉得,迎合和虚与委蛇比较多。对于她的婆婆,女主采取的手段,多是装傻装痴。里面有敬,但是这种敬,多是出于对一个苦命女人,对刘爱屋及乌的敬。在女主心里,刘夫人是个好人,但是怎么个好法,对不对曹大姐本身的胃口,是另外的说法。

我们可以看到,曹大姐与刘夫人的相处过程中,讨好是有的,更多的时候,她是装傻卖乖。比如她会说:婆婆你是知道我怎么怎么D,所以怎么怎么D这种话。示弱以避锋芒,这种手段,在现实中我们也会用。这种手段用得巧了当然很有效果,但是用多了,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曹大姐这种手段,刘夫人是有无奈的。想必,对于女主,刘夫人虽然不太看得上,但也知道她的好,所以女主屡屡用这种手段来逃避婆婆的责难,刘夫人多是放过。可是次数越来越多的时候,这种手段只会让人觉得她不聪明,至少是不长进。站在婆婆的角度来看,这儿媳妇就是屡教不改的典型,明知道婆婆嫌弃你糙,你老不改是怎么回事呢?

可能有的书友会认为,女主这样才朴实可爱,懂得欣赏的人就会珍惜她。可婚姻,从来就不是二个人的事。在一段婚姻的经营过程中,夫妻双方都是需要不断改变进步的。退让,改变自己,并不是懦弱。至少为了婚姻的成功,应该是必须并且值得要去努力的。

怎么去做一个让刘夫人喜欢的儿媳妇,这个问题,我认为女主是明显失败的。

当然,有的书友一定会说,女主就算做了,刘夫人也一样会让刘小虎纳妾云云。可这是二回事,我表达的也不是这个,只希望有朋友会懂吧。

再说刘小虎发迹,曹大姐搬家以后的事。

在现实里许多抛弃糟糠妻的实例中,男人最常见的一句话就是“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了”。刘小虎心里头一直惦记鱼篓是为啥?是因为鱼篓是大家小姐,在刘小虎的心里,一直是天上的月亮,美好,可望而不可及。

女主呢,就是个种田的农民。

竹门对木门的婚姻,从来都是困难的。不说古代,就说现代,如果嫁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也必定会被婆家挑三拣四的刁难,人家那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不说多的,就说男方买房子买车子,如果女方连一点装修费都拿不出来,也是要被婆家暗地里说闲话的。

曹大姐的形象之差,连阿沅一个丫鬟都看不上,比如她连基本的美的搭配都不懂。在现实生活里,别说老公当不当官,有个邋遢乱穿衣的老婆,也是很没面子的。

说个实在的例子,我在现实里公司的老板和老板娘,老板是二婚,也是抛弃了糟糠再娶的。因为娶了她,老板娘的娘家对老板的生意起了很大的提携作用。老板娘其实比老板年轻很多,平时很喜欢穿休闲的衣服,夏天的时候甚至穿短裤来公司上班。后来夫妻两个搞起了一个五星级酒店,老板成了董事长,老板娘也就成了副董事长。虽然老板娘长得漂亮,还有娘家做后台,可是最后还是得穿上一本正经的套装,认认真真的上班开会。

刘小虎没做官,没升官之前,女主在家种田,不打扮是没关系的。但是进了城,成了官家太太后,女主是怎么行事的呢?曹大姐在对待耻笑她不会打扮的阿沅,又是怎样一个态度呢?

开始的时候,女主对阿沅的耻笑,就如同她与刘夫人相处的模式差不多。后来在阿沅的强行改造下,略有好转。但是至始至终,女主的态度都占不上“主动”这二个字。

事物是不断发展的,婚姻同样也是。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即使是夫妻也没有这样的义务。刘小虎发迹了,学会了应酬,喝花酒,曹大姐进了城,还要待在原地不动么?不说在古代,女

的社会地位如此不得保障的大环境,就拿在现在来说,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也该有危机感的。

女主用农家宴得到了官夫人的青眼,是因为这些人心里头敞亮着,看到了她的优点。但有优点的同时,是不是就能抹杀,遮掩她所有的缺点呢?她的优点,无非就是个实心人而已。请问一个女子,在一段婚姻中,是不是只需要靠一个优点,就能捍卫她所有的利益呢?

答案是很明了的吧。

穿越女总是喊着不纳妾,纳妾就怎么怎么D,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何如何。可纳不纳妾,也是有学问的,你不想丈夫纳妾,要如何让他不纳妾呢?

有的书友会说,那刘小虎爱鱼篓,曹大姐伤心了,日子还怎么过?过不下去了,就离呗。可要是现实里,自己的老公对前女友念念不忘,我们该怎么做呢?老公并没有出轨呀,也没说要和前女友怎么样,可他心里还是惦记着,有时候做梦喝醉酒还会喊上二句,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是该撕破脸要老公把心剖了,把那记得前女友的那一部分剜了?

我想,如果我足够爱这个老公的话,我要做的是怎么让老公那种惦记越来越少,或者让老公惦记我的部分越来越多。如果我足够爱他,并且希望这段婚姻走向成功的话,我会用很多积极的手段,比如让自己更漂亮,让他错不开眼。比如让自己懂得更多学识,对老公的事业有所帮助,让老公的同僚都喜欢我。比如讨好我的婆婆,让她在我的婚姻出现危机时站在我这边。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愿意为这个男人付出这样的努力。这些努力,并不意味着放弃或者改变自己的本真。

很遗憾地说,曹大姐在他们这段失败的婚姻里,作为妻子,她是失败的,并不仅仅是结果论。

有的书友认为,刘小虎放弃曹大姐,是他杯具人生的开始。可是这是小说,也仅仅是小说。刘小虎还很年轻。女人是男人最好的学校,一段失败的婚姻,灰色的过往,年轻的男人会不会从中吸取教训,从而对自己下一个女人更好?至少我知道,现代的男人并不是那么容易为情一蹶不振的。我想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意自己费了心思**出一个好男人,然后让别的女人得了好处。

刘小虎放弃了曹大姐,曹大姐或许有她辉煌的明天,可并不意味着刘小虎就没有幸福的机会。当然,我不是作者,没有办法决定刘小虎同学的未来。

再说刘小虎发迹,曹大姐搬家以后的事。

在现实里许多抛弃糟糠妻的实例中,男人最常见的一句话就是“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了”。刘小虎心里头一直惦记鱼篓是为啥?是因为鱼篓是大家小姐,在刘小虎的心里,一直是天上的月亮,美好,可望而不可及。

女主呢,就是个种田的农民。

竹门对木门的婚姻,从来都是困难的。不说古代,就说现代,如果嫁了一个有钱的男人,也必定会被婆家挑三拣四的刁难,人家那是打心眼里看不起。不说多的,就说男方买房子买车子,如果女方连一点装修费都拿不出来,也是要被婆家暗地里说闲话的。

曹大姐的形象之差,连阿沅一个丫鬟都看不上,比如她连基本的美的搭配都不懂。在现实生活里,别说老公当不当官,有个邋遢乱穿衣的老婆,也是很没面子的。

说个实在的例子,我在现实里公司的老板和老板娘,老板是二婚,也是抛弃了糟糠再娶的。因为娶了她,老板娘的娘家对老板的生意起了很大的提携作用。老板娘其实比老板年轻很多,平时很喜欢穿休闲的衣服,夏天的时候甚至穿短裤来公司上班。后来夫妻两个搞起了一个五星级酒店,老板成了董事长,老板娘也就成了副董事长。虽然老板娘长得漂亮,还有娘家做后台,可是最后还是得穿上一本正经的套装,认认真真的上班开会。

刘小虎没做官,没升官之前,女主在家种田,不打扮是没关系的。但是进了城,成了官家太太后,女主是怎么行事的呢?曹大姐在对待耻笑她不会打扮的阿沅,又是怎样一个态度呢?

开始的时候,女主对阿沅的耻笑,就如同她与刘夫人相处的模式差不多。后来在阿沅的强行改造下,略有好转。但是至始至终,女主的态度都占不上“主动”这二个字。

事物是不断发展的,婚姻同样也是。没有人会在原地等你,即使是夫妻也没有这样的义务。刘小虎发迹了,学会了应酬,喝花酒,曹大姐进了城,还要待在原地不动么?不说在古代,女

的社会地位如此不得保障的大环境,就拿在现在来说,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妻子,也该有危机感的。

女主用农家宴得到了官夫人的青眼,是因为这些人心里头敞亮着,看到了她的优点。但有优点的同时,是不是就能抹杀,遮掩她所有的缺点呢?她的优点,无非就是个实心人而已。请问一个女子,在一段婚姻中,是不是只需要靠一个优点,就能捍卫她所有的利益呢?

答案是很明了的吧。

穿越女总是喊着不纳妾,纳妾就怎么怎么D,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何如何。可纳不纳妾,也是有学问的,你不想丈夫纳妾,要如何让他不纳妾呢?

有的书友会说,那刘小虎爱鱼篓,曹大姐伤心了,日子还怎么过?过不下去了,就离呗。可要是现实里,自己的老公对前女友念念不忘,我们该怎么做呢?老公并没有出轨呀,也没说要和前女友怎么样,可他心里还是惦记着,有时候做梦喝醉酒还会喊上二句,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是该撕破脸要老公把心剖了,把那记得前女友的那一部分剜了?

我想,如果我足够爱这个老公的话,我要做的是怎么让老公那种惦记越来越少,或者让老公惦记我的部分越来越多。如果我足够爱他,并且希望这段婚姻走向成功的话,我会用很多积极的手段,比如让自己更漂亮,让他错不开眼。比如让自己懂得更多学识,对老公的事业有所帮助,让老公的同僚都喜欢我。比如讨好我的婆婆,让她在我的婚姻出现危机时站在我这边。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在于,愿意为这个男人付出这样的努力。这些努力,并不意味着放弃或者改变自己的本真。

很遗憾地说,曹大姐在他们这段失败的婚姻里,作为妻子,她是失败的,并不仅仅是结果论。

有的书友认为,刘小虎放弃曹大姐,是他杯具人生的开始。可是这是小说,也仅仅是小说。刘小虎还很年轻。女人是男人最好的学校,一段失败的婚姻,灰色的过往,年轻的男人会不会从中吸取教训,从而对自己下一个女人更好?至少我知道,现代的男人并不是那么容易为情一蹶不振的。我想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意自己费了心思**出一个好男人,然后让别的女人得了好处。

刘小虎放弃了曹大姐,曹大姐或许有她辉煌的明天,可并不意味着刘小虎就没有幸福的机会。当然,我不是作者,没有办法决定刘小虎同学的未来。

---------------------------------------------------------来自phoebe寻常

LZ说的貌似有理,却忽略了一点:江山易改,本

难移,女主是不是有必要为了迎合丈夫一家,为了拴住老公,改变自己的

格,去过自己不愿意过的日子。

比如你强调了婆婆瞧不起女主,说女主做的不好,但是你说怎么做才好呢?认为女主不应该迎合撒娇,但是你认为她应该怎么做呢?按照婆婆说的改变自己?因为她喜欢刘小虎,所以不光要迎合刘小虎的喜好,连刘母的想法都要完全照搬那当刘小虎和他娘审美不同的时候,你是把自己分成两半,一半迎合老公,一般迎合婆婆喽?那不是成怪物了么?

而且,在女主的家庭生活上,刘母其实一直都比较好的把握了和儿子儿媳的关系,并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在失败的婚姻上,婆婆并没有起什么关键问题。她当初是因为儿子喜欢才容忍了这个瞧不上的媳妇,后来也是因为儿子喜欢才要求媳妇忍受一个老仇人妾。

正相反,我觉得女主在和婆婆的关系上处的非常好。关于女戒,包括女主出头露面,都是小虎同意的,这不光是因为女主的爱好,还有他们家庭条件不好,小虎养不起老婆。就算后来做了官,他也没本事自己技术种田,所以只能让老婆出去。也正是因为这样,刘母也明白家里的情况,媳妇的苦衷和媳妇的好,才会一直容忍她。说到底刘母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他们家当初也不过是个有钱的“种田的农民”,她的老公和公公,再有钱也还是喜欢种田。比起那些真正的读书人,尤其是做了官的人来说,他们也没真正讲究到哪里。真正的官宦家庭,也是不可能让儿媳妇出去种田的。

俗话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主实际上撑起了一个家,包括她丈夫的仕途都是靠她撑起来的,但是她并没有因此而跋扈嚣张,反而是一直顾全老公的脸面,我觉得这不是包子,而是人情通达。相应而言,当一个人付出了足够的努力,做出了足够的成绩,腰杆子就相对会硬,凭什么一定要让人出钱出力出技术养着你们,还得低三下四呢?

退一步说,刘母对于小玉出头露面,包括不斯文的种地不满,你认为小玉就光是打哈哈着敷衍过去,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是根本问题是让小玉去做官太太那样的人,先不说小玉的

格和理想,就说刘家发家的基本,你觉得能按照刘母的去做吗?如果真按她的想法去解决根本问题,刘小虎搞不定淤田说不定就全家流放了!

再说糟糠妻的着装气质,在这一点上我觉得你的指摘很不公平。这世界上的确是有人在色彩搭配等方面没有天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即使努力也比不上别人审美的人。

小玉的确是非常努力的提高了自己,阿沅也说过了她有所进步。所谓三世学穿五世学吃,这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成功的,否则凭什么世家子弟看不起暴发户的审美?

在自己的能力条件下,小玉也在不断的努力,我看不出来她和你那个老板娘有什么区别。就算是你穿上套装的老板娘,漂亮的改变自己着装了,最后不也被休了么?

当初男人结婚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是这样大大咧咧,就是这样不重着装,难道等到婚后有了新人的时候,当初他喜欢女人的部分就变了么?变得不仅仅是环境,而是男人的心。当他借着女人往上爬有了更好的条件,有了更多人因为他站在女人的心血之上的成功而阿谀奉承的时候,他就自我膨胀了。

单独从女主不会穿衣服来说,我觉得小玉做出了很大努力,也颇有成效,以此作为她婚姻失败的责任没有道理。

最后关于小玉和玉楼的部分,我不知道你是没仔细看文,还是故意歪曲事实。

小玉作为一个

格大条的人,因为爱和对丈夫的信任,全身心的支持小虎,而没有跟踪监视丈夫,所以她知道玉楼的存在已经很晚了。我不知道在LZ的日常生活中,是不是为了维持自己的婚姻,已经练就了0007的绝技,所以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老公的婚外情。

但是小玉显然没有,她也并不想过这种全天性神紧张的主妇生活。

当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老公有外遇的消息已经是尽人皆知了,而这时候小虎甚至都没有直接跟她说,要说你身为天经地义可以纳妾的古代男人,有什么张不开嘴的?拐弯抹角的找老婆的朋友来试探,说明他本来就心虚,心虚也要做。

到这个时候,女主的老公可绝对绝对不光是“没说要和前女友怎么样,可他心里还是惦记着,有时候做梦喝醉酒还会喊上二句”,你写的这段实在太好笑了,真不知道你怎么看文的!当时女主的确抱着一点侥幸心理,结果回来小虎可是实实在在地说了“我有外遇了,我不但有外遇,还要把她当做老婆一样娶回来,你放心,虽然在下人和外人面前你们地位一样,但是你在太后面前有脸,谁也越不过你去,更不要说小三很仁慈,她顾全你的脸面宁可委屈自己做妾,认你为大呢”。

这叫老公和前女友没有什么吗?

我认为女主最失败的地方,是她为人单纯,大大咧咧,没有在细节上认清小虎的本质是很幼稚自私和没有自知之明。

当然,所有成长都是痛苦的,但是痛苦之后人的确会进步,现在小玉已经成长了,已经进步了,想来下一个男人她可以看得更清些。

最后,LZ其实古代的男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为情一蹶不振的,但是无论古代现代,男人要在社会上立足,都不仅仅是靠会讨好女人就可以顶天立地,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

但是一个能被**耍的团团转,没有政治远见和政治敏感度,凭借冒人他人贡献上位的男人,当他身边躺着一个只贪图他富贵的女人,你认为他将来能得到什么幸福呢?当他的幸福,建立在自己的官职前途基础上的时候。

-----------------------------------------------------------来自章回

(当我每看到这样的评论,都觉得沉甸甸的,再次躬身感谢,我用心写了这本书,也终于体会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的感觉,谢谢看书的人知我,并写来如此的性彩深刻的长评。)

论草花在这场失败的婚姻中的应对

正方:

一、爱丽丝小屋

我个人的看法:

1有书友说婚姻后夫妻二人要同时与时俱进,没说错,是这个理。

然后就有书友回复说,不是草花不去学着城里小姐夫人们的做派,而是刘小虎以光速变心哪里给草花容出努力改善自身的时间。我认为,这话也是事实,没说错他刘小虎。

2有书友讲,面对婚姻里的危机,妻子要积极主动地解决而不是轻易放弃,把好好的丈夫留给了别人。这话没错,是真理。

可是书友哇,人家刘小虎已经明明白白的宣誓啦:

俺必要娶初恋情人!俺不按照平妻娶她就是俺能做到最大让步!!你别给脸不要脸!!!

在这种情况下,相信一定还有女

有能力有xiōng襟去化解这危机、维护自己的婚姻。可是,可是,可是,世上有这样的聪明顽强的女

,当然也就同时有像草花这样的傻女人----她和刘小虎说“咱们缘分尽了”。

我觉得,草花之所以放弃她的婚姻和丈夫,不是因为鱼篓的介入,而是她看明白了刘小虎!!

经过这场婚姻草花明白了:

刘小虎不是坏人(这就是为什么她听说御史可能弹劾刘小虎就宁愿把自己抹黑也要救他),可是刘小虎也不是她的良人!!!这样一个男人,有什么必要为了他而和别的女人挖空心思地争来斗去?!

草花是笨、不懂得穿衣打扮,可是草花明白生活的基本道理。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容、苏锦南这些从女人堆里长大的男人性们会看重草花而不是鱼篓。

无论现代还是古代,像鱼篓这样的女人不少,在古代更是必然的存在。

可是,像草花这样的女

是少数。

即便是现代已经如此宽松、公平的社会,在白领、金领哪怕蓝领里,女

也是弱势。

看看李容身边围绕的新旧女人,想想苏锦南家里的老少女

,鱼篓的段数是没法和她们比的,她的那些招数草花心里都知道-----呵呵~~,我们每个人都是从小看电视接受世界资讯长大的。

草花如果想揭破鱼篓就必须和鱼篓一样每天用相同的脑子琢磨相同的事儿,我不知道别的女

朋友们怎么感受,我反正觉得累。

婚姻是两个人的努力,当自己觉得对方上不了台面时最好先低下头想想自己是否样样都上得了台面,做人要公道。

二、章回

男人经常说,我对你的爱不是说出来的,是靠我的表现展现给你的。这是一个

别的问题,也是

别导致的

格倾向的表现方式的问题。

同样,草花的

格就和宋玉楼不同,草花是用心做事,用心来关心周围的人。作为一个有着“惊世骇俗”想法的现代穿越灵魂,她对于自己的思想一直是忐忑不安的,所以她都不敢自己种莲藕,要假托到小虎身上。她对于自己的思想和知识一种缺乏安全感,她的低调就是为了了不让人察觉她的妖孽来源。

在一个对女

严酷束缚的年代,你觉得一个女人无论她怎么爱他的丈夫,一般人有勇气直接说“你要纳妾我就离婚”吗?

实际上,草花和刘小虎缺乏沟通,客观的原因占主要因素——“小虎为了科举和妻子离多聚少”,你掐着指头算算他们正经在一起的时间有多久?结婚之前只是邻居,结婚之后忙着生存种田,忙着给小虎提供科举的机会,小虎离家了忙着养家伺候婆婆,然后进京了,小虎外遇了。这些时间是非常紧凑而忙碌的,你觉得她有多少机会去沟通?更不要说小虎一直表现出来的“我只要你”当一个单纯的,直率的姑娘想当然的相信了。

7L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们不合适,最起码我不认为哪种

格就一定是糟糕的,任何一种

格的人都有权利寻求自己的幸福,摸索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就拿草花来说,她希望过一种单纯的生活,为此她和婆婆磨合过,也算是达成了一致;在感情生活上她希望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旧社会这实在是不太可能,而在小虎没有资本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得到了。我觉得她需要的丈夫应该是成熟的,能够包容她并且喜欢她的直率的人,同时,在爱情观方面应该和她有共同语言。

因为她的硬件条件是单纯而不善勾心斗角,她的软件需求是一心一意。

我不觉得她在感情上付出的不足,如果你不去看一个人感情的真髓,只看表象,那从手段技巧上说,宋玉楼的感情付出更多,所以她(暂时)得到了。如果只有这种下作而yīn险的女人才能长久的保持一段感情,那对感情本身就是个侮辱。

三080310144043426

我看到很多人都说女主在这段婚姻中没有做出积极的改变,不会打扮自己,我认为不是这样的。

第一:早期,她们一大家子的人吃饭都成问题,请问又如何去打扮,打扮也要花钱的,也得花时间的。

第二:进城后,她们一家人怎不可能长期住别人家吧,要安家落户,置办家私,是不是要花钱;

可能有些人会说地里来钱,她们那地得到有多久,最多1年,这一年他们盖了房子,买了2个仆人,小虎上京,是不是都得花钱,哦还有刘老太偷偷留的私房钱。试问她们哪来那么多钱,一进城就大肆购买衣服首饰,刘老太会给钱吗,这钱可是在刘老太手上诶,当初大棚的事儿,急需用钱,她都没拿出来。

第三,不会做“作女”,带不出手;不会打扮,打扮不是一朝一夕就会的,后来她不是也向啊沅学习吗?礼仪与人情往来方面,她不也向刘老太请教吗?不是还整了一本小册子学习吗?我记得那段时间她还因为忙于学习和家务,导致睡眠不足,差点晕倒了呢。

第四:人情外来,人情往来是要花大钱的,有些人会说,你送人家的,人家也会送你的,可这得要先送出去吧,她们家什么都没有,是不是得花钱买啊。

那再来看看小虎,当了官,有了薪水,钱不拿来养家,拿去养小三一家;一大家子的生计全都丢给小花;而且这刘老太还时不时地强塞能看不能用的小三进来,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家底,添了活人,不得要吃饭穿衣啊,这钱又从哪来。

大家将心比心,要是你是小花,在你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后,老公还要给你添个平起平做的小,放在心尖上的小三,你能忍受吗?如果是我的话,我是不能忍受。

反方:

一实在想不起叫什么好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女主对待前一段婚姻的态度确实有点消极,弄成那样,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况且你想不付出就得到别人的爱,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要想自己过的舒服,就得多用心,千万不跟林黛玉一样自以为清高,害了自己一辈子

我不是说女主不付出,她有付出,但那是作为一个妻子的付出,而不是作为一个爱着一个男人的女人的感情付出。

可以说她对和小刘的感情不用心,她没有和小刘交流过感情,除了跟小刘一起种地,她没留心过小刘在想什么,她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都没考虑过小刘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不舒服,更不要说主动去安慰小刘。

是的她有赚钱还很勤俭,她有委屈自己迁就婆婆,但是她从来不和他们袒露自己的想法。一个人赚再多钱吃再多的苦,难道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忽视家庭成员的感受吗

就女主这样的状态,别说在古代,在现代也不足以长久的留住一段感情。

自己在感情上付出不足,怎么可能得到满意的回报?

我是不同意女主和小刘复合的,他们确实不合适。但是我也觉得在这段失败的婚姻中女主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女主并不完美这很正常,毕竟人无完人。

二云中泥

怎么说呢,理智上来说,小花真的爱种田胜于小虎,这是谁也不能否认的,要不然小虎刚当官那会就跟小虎走了,后来还是小虎劝了很多次才进了城,可以说,鱼篓就是在那时候勾搭上小虎的吧,比起近在咫尺的软语暖香,和从来进了地完全不顾其他的妻子,真的,小虎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孩子啊,情感方面不成熟,还不是照自己感兴趣的来,所以,单从初期看,小虎变心,小花还真的要负上小半责任,至于要纳妾的种种,你还真的不能要求一心完全偏了的人保持理智,他还真没站在小花的立场想过,只是我要做什么,该怎么做,然后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最后去实施,真的,小虎行动力有了,但真的不够成熟啊,刘母也是属于被蒙在谷里的那个。

作者最后总结

这本小说大约有四个引起争论的方面,一是面对父母打骂买卖,如何才不是愚孝如何才不是圣母。

二是婚姻是不是需要经营,面对环境的变化外界的诱惑少年夫妻何去何从。

三为了爱是不是可以不要尊严,小花为苏锦南妾一事,因为改为可以不与讨论,谢谢当时的读者们告诉我,尊严大于一切,再次为我贸然抛出那个论点而道歉,再次为我无知道歉,再次为我删帖道歉,我失去了那些性华的评论,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四是二婚夫妻的相处,由苏锦南怀念前妻以及小花因小刘种棉而冲苏锦南发火引起,磨合宽容耐心相信,爱可以长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一淡淡幽思

看到曹大姐三叩首自求下堂去的时候,心里就浮着这句话。为什么不管是古代还是现在,要找到一个不花心的男人,乍就这么难呢?

作者把曹大姐写得大大咧咧傻呵呵的受虐,其实曹大姐心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底限。有人说小虎不坏,呵呵,好人?坏人?幼儿园的小朋友啊。人如果那么简单的以好坏区分就好了。也不过是小虎同学的人

的弱点暴露了罢了,人都是自私的,男人都是花心的,这世界谁也不是谁的那杯茶,不用找什么借口,所有的借口都是苍白无力的,在封建制度下那都是男权正当合法的权利。

而曹大姐身为穿越一员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意识到这是古代,现在男人都还在偷摸找着小三小四呢。何况是在古代那个光明正大合理合法的社会制度下,就那么轻易嫁人。我想各位现代女

同胞要是穿到古代,第一要紧事就是提防封建制度下的婚姻吧。毕竟,婚姻关乎到一生幸福要慎重。所以曹大姐受的罪也该自己承受着,怨不着别人,所以是错、错、错吧,这应该也是作者写这词的原意吧。

唉……女人们啊总在幻想着找一个神话似的爱情,但是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海枯死烂天长地久的爱情,只好写些童话般的言情小说以慰藉自己也慰藉一众可叹可怜的姐姐妹妹们。

二玛莎

基本上這個標題只能用在希罕物種身上了吧!

身邊的朋友親人,沒女朋友的YY不停就算了

就是有固定女友的,看見漂亮的還不是想過去搭訕一把

看能不能發展一下進一步的關係

套句名言,

愛情這種東西就像鬼,相信的人多看到得人少

愛情就像錢,喜歡得人多,得到的人少

三恋恋晴柔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呵~

是啊,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有可能是残酷的,所以我们要做的是努力经营着婚姻,用心维系着爱情,做好一切皆有可能的思想觉悟。

谈谈刘小虎

首先,目前文中出现的疑似男主的人物有三,小虎,苏,蓉哥,首先我决定拍死蓉哥,排除我个人意见,就凭小虎准备纳一个妾就被众读者抨击成这样了,蓉同志家里有一堆……所以不用说其他就这一点差不多就给拍死了。然后,苏同志是个好同志,至于作者大大会不会将其至于男主地位我静待后文,不予置评。这里主要来说说小虎朋友。

与其他两人比起来,小虎童鞋也只能算是一个少年,当然可以说古人成人早,但是刚开始和赛玉在一起时怎么算他也只能算一个早熟的孩子,在我看来当时他是喜欢赛玉所以才会说娶她,但是说爱就有点邪乎了。至于赛玉同志,偶不厚道的觉得她就是觉得小虎怎么看也不那傻子顺眼,矮子里拔将军,再加上觉得以后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种田)所以才会嫁的。所以说仅从当时来看,这两只感情也没深到哪里去,感情是婚后培养的,我觉得也不是啥爱情;共患难算得上有点革命阶级情怀;住在一起相互关心(加上刘母),偏向于亲情;背着刘母研究种田,志同道合,有种知己之感。感情是复杂的,小虎对赛玉是依赖的,这点我觉得赛玉也能感觉出来,而赛玉我觉得在不知觉得时候也把小虎当孩子,特别是那段小虎赶考后再回来时,我觉得赛玉当时心理活动就是“吾家有儿初长成”……(⊙﹏⊙b汗)我毫不怀疑赛玉对刘小虎来说是重要的,而且也是绝对的,我觉得赛玉也应该意识到这一点,要不她吃饱了撑的那么帮小虎。所以我也决定顶着锅盖来帮小虎童鞋说两句,说说为啥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

小虎纳妾。妾(抱歉忘了名字了),我觉得她整个就一超级大奶灰,这里就不予评论了,而且我觉得她其实在小虎和赛玉之间的问题上并没有占多大的分量,顶多就一导火索。首先我来说说赛玉为什么会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其实从最开始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没多愤恨,不像很多读者巴不得刘小虎没好日子。相反,我决她闹那么大反而像是在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如果不是背后有那么多心怀不轨例如蓉哥之类的人,事情正常发展下去黑锅肯定是赛玉的),为的就是小虎在朝堂上不会为难,就像她一炮子打在小虎头上时轻轻说的一样“你要谢谢我”。说句飘一点话就是赛玉臭了自己的名声,成就了刘小虎。其实赛玉应该是把小虎归在亲人里了,这样看来很多事情就符合逻辑了。整个事件赛玉不是不伤心,但是我个人觉得她伤心的并不是小虎心里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我决的她应该是伤心和小虎永远讲不明白这个事情(顺便说一句,我觉得小虎根本就没咋地喜欢那个什么妾,觉得就是看到儿时玩伴,怀念下过去,然后想既然自己现在吃肉了,怎么着儿也不能让人家喝粥,顺手帮一下,于是就被人家惦记上了),这就是时代代沟了,就像女主自己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没有理解她的,唯一一个已经不在了(苏的前妻)。应该开始的时候赛玉在小虎身上寄予期望的,希望这个和她在事业(种田)志同道合的少年能有一天理解她的想法,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真真正正爱上这个小丈夫,只是自己最后没有成功,有点自暴自弃,所以她没有努力说服小虎不让妾进门,决定离开。但这并能说明赛玉对小虎没有感情了,我反而觉得感情深厚,所以她才会在离开前大闹了一场,才会在离开后的信中那么嘱咐小虎,总觉得赛玉潜意识觉得自己从高处跌下来,照样能过的风生水起,但是小虎不行,可能摔倒了就爬不起来了(朝堂如刑场)。各位读者猜测以后会不会两人复合我是不清楚,但我深信小虎有难的时候赛玉会出手相助,而小虎在没有成为一个真正有担当的人和理解赛玉前复合是不用想了(现在偶觉得人家赛玉整个就把他当弟弟……)

额,啰唆了一大堆,都在讲别人,没咋讲到小虎童鞋,有点走题。其实吧,我就想说这小子没做啥伤天害理天理不容的事情,大家别用唾沫星子把他给淹没了;他呀,也就适合当一个袁隆平似的‘科学狂人’,EQ上就别指望了……(天才和蠢材……我就不再说啥了)

至于他对赛玉呢,我来引用一段另一篇文的一个番外的几句话,也是一对少年夫妻(娃娃亲):人名用‘他’,‘她’代替

你的妻子会离开你。

十四岁的他听到这话会挥挥拳头威胁着说“她敢?”

十五岁的他会满不在乎的说“随便,反正我想娶的又不是她。”

十六岁的他会愣愣的说“是吗”,然后跑去问她。

十七岁的他会不屑的看着对方然后说“她就在我旁边呢。”

十八岁的他根本懒得听这话,“谣言这么多。”他会皱起眉头说:“长安的人怎么这么闲?”

十九岁……

他看着夭夭阁干净的地板,整洁的书房,光可鉴人的红木桌上摆放着整齐的文房四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她就这么走了?

不可能!

虽然不是太符合吧,但是当我看到赛玉离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到小虎童鞋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正因为同甘共苦过,真正的重视对方,所以才无法接受,然而最不幸的是他并没有清楚这中间到底是哪一环出了差错。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小虎的(偶对中国古代所有土生土长的科学技术型人才都抱有崇高的敬意,他们不容易啊~),文章结局如何,我都希望他能像女主一样,跌倒了再爬起来,不被其他干扰,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别和小孩子赌气似的把该榨油的菜整得全吃了,我郁闷)

----------------------------------------------------------------------来自Echo_Ivy

我为小刘叹息,他自幼失父,又有极品母缺乏正确引导,清男里的陈演母亲那么睿智,不是谁都有那么幸运当然刘小虎智力确实也比陈演低,他就一平常人但绝不象有些亲们说的那么不堪

至于宋雨漏只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作者把人

最真实的一面写出了小刘对她来说是最后的浮木,最好的选择,她并未想到事情会闹到此种程度

假如小花不是穿越女,此事就过去了



是复杂的,自私的

-------------------------------------------------------------------来自090810174801853

其实小虎让我想起来《穿越以和为贵》里的凉伞,他们的本质都是“耳根软好忽悠”,我不觉得他不怎么喜欢宋玉楼,也许这种喜欢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但是这种喜欢已经足以让他在明知妻子不愿意的情况下还使计谋继续的了。小虎跟宋玉楼说小时候草花帮他打走欺负他的人,提到了草花彪悍的样子让他想起来玉楼(不过玉楼好像是打他的,而不是保护他的),说明其实玉楼是他懵懂时期萌动的一个对象,可能他早期和草花走得近,也有移情的因素在里面。初恋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特别的,就算是现代一夫一妻制,有些人(男人以及女人)都会在多年后和初恋有点什么暧mei。宋玉楼是把他当做一个长期饭票来钓的,否则入幕之宾那么多的女人怎么会跑去淤田那里把自己搞的那么糟糕,她的戏码很适合小虎:先让他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在回忆以往美好生活的同时让小虎产生道义上的同情,进而做出很有志气很独立的样子,让小虎在帮忙的期间对她由同情至敬重至怜爱,当这个同情转化到“大男子气概的拯救意识”时,小虎那种“我很强大,她只有靠我才能活下去”的自我膨胀就把玉楼归入到自己的领域范围内,这时候他自然就想要得到并且保护这个女人。

在这个时候,草花在做什么呢?像大多数白手起家的夫妻档那样,糟糠妻还在为家庭着想,因为丈夫和她共同努力得到了现在的生活,想要通过努力进一步让家变得更好,所以不光是农田,还有小虎在官场上的事情,比如如何省钱做一个体面的席面招待同僚,让小虎更体面。

小虎在很多事情上的确是很幼稚的,你可以说草花把他当做弟弟和儿子那样照顾,但是他在处理玉楼和草花关于妻妾名分的问题上,等于是非常奸猾的,无师自通的表现出一个成熟的成年出轨男子的逻辑思维能力以及行动能力:先瞒着(你说,如果一开始对玉楼完全没有别的想法,那么为什么不能告诉草花呢?女人帮助女人是更容易,也是更好减少风言风语的吧,自家男人遇到个老邻居,想要帮衬一下,让妻子出面不是很合适吗),然后自然而然地觉得“她没我不能活”,同时,因为玉楼的出身(原来的门当户对和后来的**身份),他在玉楼这里能体验到与草花不同的风情(大家闺秀?和温柔诱惑),再加上社会因素,自然想都拢回去,进而就开始筹划,包括拜托草花的朋友去探口风以及用大棚来讨好草花。

这个过程,可以说是一般出轨男人的标准配置,别看刘小虎在政治上非常愚蠢,在“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实现手段上,那是相当老练的,如果他不是遇到草花了,问题肯定能很好的按照他的意愿得到解决(恩,沈夫人那样的顶多是把玉楼打出去,然后小虎在外面养个外室,也不会离婚的)。

如果草花不是穿越女,而是按照当时风俗,会怎么样呢?(请考虑草花的

格:善良,温和,不善于勾心斗角,为人直率并且向往单纯和谐的生活)

1、她不同意玉楼入门,但是刘母用女戒的大帽子压下来,刘小虎咆哮着说草花为难他,最后搞的很僵,玉楼暂时不入门,小虎夜不归宿。

2、草花顶不住压力,让玉楼入门了。那结果就是:性于后宅邀宠的玉楼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通过琼瑶小三风小白兔的无辜流造谣让小虎认为草花是个恶毒的刁妇,厌弃这个妻子,说不定还会因为玉楼的什么yīn谋,给草花套上类似通奸或者怎么样的帽子给休掉。太后的召见可能是个挡箭牌,但不是免死金牌,对于古代女

(尤其草花现在还没有孩子)来说,妻子的名分是一个保障,但更重要的是丈夫的宠爱,在这点上说,草花没有优势,更不要说在外面等待时机的yīn毒李蓉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后招,就算草花甘心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他也不能容许草花继续在刘家奉献光和热,内外结合下以有心算无心,草花能保全自己的可能

不大。

面对感情天平已经倾斜的小虎,草花如果要争取这个丈夫,就必须对自己的

格进行本质

的修正,把一个已为人妇还可以保有赤子之心的女

转变为空虚痛苦的后宅战斗机,在感情上使用手段,甚至做好必要时手上沾血的准备,惟其如此,才能在和小妾的斗争中处于不不败之地。

和本文的其他两个男配比起来,小虎其实有着天然的优势:家庭结构相对简单,对草花足够宽容(不宽容他们家吃什么)可以让她抛头露面去种田,同时,刘家母子本

并不坏,有共同语言和青梅竹马的感情以及拯救女主于傻子丈夫的恩情,等等。

但是他的幼稚和那种孩童式的自私,在李蓉的虎视眈眈下,就变成了最致命的弱点。

可以说,小虎的人格从心理学角度说,还停留在“本我”的阶段,就和小孩子那样,饿了我要吃,我就哭,不给我就一直哭,我想要怎么样,就要怎么样,你们都该满足我。而不是在社会束缚下自我控制与调节。小虎的本质是好的,但是他的人格是不成熟的,从科举欺骗嫡母到纳妾等一系列事情来看,我并不觉得他有多么恶毒或者道德败坏,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非常自私。这种自私并不是道德上的自私,而是从心理学上说的那种完全孩童式的,不符合他所处环境和年龄特征的自私。

别说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他考虑不到草花会离开他。现代很多男人大胆出轨,也是有着绝对的自恋心理,觉得老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离得开他。

其实如果没有这些事,苏老爷和李蓉比起刘小虎来说都并非良人,但是,小虎最终还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说两点不同意见吧:

1、小虎不是技术人才。他只是对某种领域很有兴趣,但是,能力还是远远不够的,草花是袁隆平的话,他只能算是个辅修农业改良的中专生。

他的确因为遗传,对农业很感兴趣,但是就算是当年他爹,也并没有现在草花辅助出来的改良水准,更不要说小虎只是有兴趣,父亲在他身边指导他的时间并不长,后来又把大量时间用来应付科举,他在种田方面的实际能力,说不定还不如王安石呢!最起码王安石退下来之后表现的蛮虚心。

小虎可能没有机会去学习了,看的出来皇帝现在火烧眉毛,非常的急功近利,他一个连秀才都没考上的人能得到同进士出身,这么大的馅饼掉下来不是免费的,人家给你的越多,你不能回报的时候对你的愤恨就越深。

2、宋玉楼不是没有想到问题会闹的这么大,这基本都是在她的计划内的。因为李蓉给了她伪装处女的机会,一开始的条件就是把草花赶出去,在这件事上,刘家母子才是被蒙在鼓里的(草花会为了纳妾闹大离婚),李蓉知道,宋玉楼也知道。而且,她不但知道,还面对歹毒李蓉违约了,一面骗了老夫人的地契,一面故意刁难草花,让李蓉找不到草花。她的目的是赶尽杀绝。宋玉楼是千百年来最典型的见便宜就上的小三。刘小虎对她来说并不是最后的浮木,李蓉的出现才是她最好的机会。一个能够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官员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有李蓉的帮助,她可以修补自己的**,一跃成为官太太。看她的表现,我没办法说她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宋玉楼如果穿越到现代,也不会老老实实去工作赚钱,因为现代正有着千千万万的宋玉楼,不肯踏踏实实努力工作,就惦记着勾引别人的老公,占人家的房子打人家的娃。

-------------------------------------------------------------------来自章回

小虎如果只做技术人员,勤奋刻苦,勇于接受新的观念和尝试(当然都来自花花),但是为官明显情商少了不是一点两点,一开始拜见司马就为自己树敌无数,后来受官家恩宠却不懂韬光养晦反而还闹出治家无方、休妻娶妾(实为鸡)的丑闻,闹来御史的弹劾……

至于花花的离开,个人觉得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对于小虎这样不能理解花花想法的人来说,不管花花怎么争取努力、怎么用手段挽回,小虎都是有抵触情绪的,反而对不能入门的破鱼更多的情感和金钱上的补偿,破鱼就成了他心上的朱砂痣了……

破楼是的事业就是用手段笼络男人,而这是花花不擅长也不屑的,如果真的喜欢小虎到那个地步,较真的使出全身解数与破楼争宠,长此以往花花的心思就没法放在她喜欢的事业上,而得不停的和盘伏在老公身边的小三争斗,身心疲惫不说,问题是这种争斗对于已有外心的小虎来说明眼人都知道结果是偏向破楼的……

小虎对破楼说怕花花,也是因为一直以来花花一直是他支持和依赖的对象,就算他逃考都帮他骗着家里人,所以他觉得他的提议不会被反对,他也犯了最不能原谅的错误就是,认为小三是无依无靠的只有他来庇佑的娇怯女子,老婆确是风吹浪打都不会伤心能坚强面对的无敌金刚女,就算事先知道这里面有yīn谋而去调查破楼的真实情况,但像破楼对李二说的,就算说了小虎也不会相信,如果花花告诉小虎他也会认为是花花在诋毁破楼,所以就算花花争斗最后受伤的也只会是她自己,最后也阻止不了破楼的进门……

-------------------------------------------------------------------------来自愤怒的懒人曹

作者的总结

我用心写这个人物,是作为第一男主来写的,谢谢大家分析到他的两面

,他其实也很可怜,但正如那句话所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因为如此复杂,才能称之为人吧。

这本书,对于我来说,订阅收藏已经不算什么了,能引发这么多的评论,就是最大的肯定,我的诚惶诚恐感激之情无法言表,希望你们知道,再次谢谢。

惜取眼前人 虫子卷卷

在坛里看到挺多楼主们处处排斥苏锦南,说什么苏锦南怀念李氏、最爱李氏、说什么小花输给了一个死人……本人觉得这样的说法真是令人觉得无聊透顶!!

也觉得跟一个早死去的女人、一个只是令人偶尔会想起怀念的女人来比,真是没事找事,恶寒无比……什么苏锦南最爱李氏啦、小花输了的话,这些话真的很无聊啊……

别说李氏早逝去了,那是苏锦南的一个过去,正如千千万万人曾经有过深爱的初恋或已经逝去的爱人一样,这段爱情在背叛或变心或恋人逝去早就变成了一段历史……

难道这些大声质疑苏锦南对小花爱情的各位大神们,你们曾经初恋深爱过一个人,但这段恋情因各种原因没有结果,你就死抱着不放,为这个人守身如玉、死守一生不娶不嫁了?有谁敢说敢做这样的事?!别惹人笑话了……

问问自己初恋时是不是也同样觉得自己就很爱这个人,想与他相守一生,但最终因各种原因而没能相守一生……难道你就因为他(她)而不会再深爱上下一个对的人或有缘人了么??你就死守着那个曾经的爱人而打算孤独一生了?

谁没有曾经相恋过的人?即便不曾深爱,只是相恋,也会留下痕迹的……何况李氏早已逝去,她还留下了一个儿子,苏锦南偶尔怀念前妻给曾深爱过的前妻上柱香又怎的了?难道他无情无义、从此不当李氏存在过、不再想起前妻,就叫深爱小花么?如果苏锦南是这种男人,才真叫人害怕和寒心呢……

更何况苏锦南是很惜取眼前人的男人,他现在很爱小花,也很体谅体贴小花,连刘小虎也做不到他对小花这样的宠和爱……这么好的男人为啥就不配拥有幸福、拥有小花?!

苏锦南是曾经很爱李氏,正如小花也曾经深爱过刘小虎一样,他们都没有什么错!!也不该为彼此错过的缘份而死守着一个人、孤独终老……他们更应该勇敢向前的去寻找幸福!

正如苏锦南说的,如果李氏不曾逝,他就不会去关注任何一个女人,他和小花也不会有任何可能;而刘小虎如若不是有了二心要纳妾,小花也不会因心伤心死而去另爱任何一个男人……因为苏锦南与小花都不是三心两意的人!因为他们都懂得惜取眼前人!因为他们坚信自己能做到不负眼前所爱……

但李氏逝去了,小虎二心再娶了,那都已经是段不能死灰复燃、想起却只令人感伤的历史……

就因为李氏的逝去、刘小虎的二心再娶,但都为彼此留下过一段爱情感伤,所以他们更惜取眼前人,更懂得爱眼前人……

大声质疑苏锦南对小花爱情的各位大神楼主们,难道苏锦南也要因为小花偶尔关心关注一下刘小虎的情况,苏锦南就要大叫说小花有二心,他苏锦南输了,小花最爱的是刘小虎不成??

这样处处的斤斤计较、死抓住对方的逝去的历史情史不放手,誓要分出个胜负,无不无卿,恶心不恶心、还要不要过日子啊……

他或她放开了历史或过往的情史,全心全意、真心爱护、惜取眼前人的跟你在一起要好好的生活下去、相守到老,不早就是眼前人取胜了么?!还有比这更真实的么!!

所以,各位可以不喜欢苏锦南,但不应质疑他对小花的爱情就不是深爱!或是他比较爱李氏之类的傻话,处处抓着一个逝去的女人来比较个高下真的很无聊……反过来,我们也不会质疑小花对苏锦南的爱,即便刘小虎还存在……小花和刘小虎虽然曾经深爱,但也早就成已经过去了……!

(我所想到的四个争论点都应现了,二婚夫妻是最后一个,谢谢大家。)

第一章 遇奇事林赛玉穿越

秋日的暖阳缓缓升起来后,围绕在十方村上空的晨雾渐渐散去,曹三郎家院子里那棵几乎掉光叶子的柿子树上依旧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柿子,此时柿子树下站着一个瘦小的小女孩,正仰着头看着柿子流口水,她一手握着一柄笨菜刀,一手拿着一只葫芦,身上穿的薄棉衣打了很多补丁,袖子很短,露在外边手腕黑漆漆。

“大花!又偷懒!皮痒了不是?等你老子回来揍你!”屋内传出卢氏的一阵呵骂,震飞了柿子树上一只喜鹊。

林赛玉虽然已经对这个狗血名字听习惯了,但冷不丁的还是被大嗓门吓了一跳,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柿子,抹抹口水开始切葫芦。

“切死你!”她闷闷的咒了句,一刀将葫芦劈开,这个葫芦才摘下来,还很嫩,林赛玉想了想,用手挖出葫芦子,带着汁水啪的摔在土墙上,这声音又引来屋子里一阵呵斥,这次是抱怨吵醒了她的小兄弟,那个才三岁的金蛋。

林赛玉耸耸肩,不予理会,卢氏又怀了身孕,脾气比以往更加暴躁,林赛玉已经习惯了,只是热切的望着粘在墙上的瓜子,想象明天晒干了就能吃了。

娘的!林赛玉用袖子抹了下鼻子,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心里刚闪过这个念头,她就做贼一般四下看了看,日头正在升高,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天,没什么异样,林赛玉松了口气将葫芦切成块,舀了冰凉刺骨的井水简单冲了下,吸着凉气扔进灶上的大锅里,做完这一切她坐在灶下喘口气。

三年了!穿越过来三年了!

林赛玉这个名字是她那位土里刨食的老爹最得意的作品,想当年她出生时,老爹正蹲在村口听瞎眼说书,讲的就是《红楼梦》,听到自家婆娘生了个丫头,一心盼儿子的林老三重重吐了口唾沫,将大脚在地上跺了跺。

“咱也姓林,指望着丫头将来比林黛玉还好看,就叫赛玉!”

林赛玉从此后就成了一个笑话,因为她并没有如老爹所愿,长的赛过林黛玉,反而越来越像《红楼梦》里的傻大姐,而她的智商虽然比傻大姐强些,但跟林黛玉比那是天上地下。

每到一个新环境介绍她时,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猜测是怎样一个如水风liu的人物,等她一出场,纷纷作鸟兽散,林赛玉为了改名字跟老爹要死要活的闹了十几年,结果总是她那话不多的老爹赢,到最后林赛玉死心了,开始奋发图强,期望用智慧弥补外貌的缺陷,可惜实在不受上天眷顾的她,因为填错了志愿,以能上北大的高分进了一所农学院。

林赛玉化悲痛为力量,读完了四年本科,又读了两年硕士,等她还想读博士时,老爹一封家书将她惊醒,再读下去家里已经没有可卖的东西了,而且,他兄弟该要娶媳妇了!

棒线条的林赛玉这才发现自己寒窗十年几乎吃尽了家里的老底!感觉罪孽深重的她立刻准备给求贤若渴的伯乐们一个机会,可是等来等去,林赛玉傻了眼,已经二十五岁的她幸运的加入了失业大军!

现如今这形势,就连海龟们都降低身价挤门槛,何况她这个学的冷门专业的大龄女,挤在如同牲口市场般的人才市场里,林赛玉眼看着面前这个高尔夫球场将招球童的资格,由初中提高高中,随着求职的人不断增加,到最后一个球童的学历竟然要求本科!

林赛玉只觉得头脑一热,扔下花费重金的简历,将铺盖卷一背回老家去了。

林赛玉的老家在河南,曾经是养育中华民族的最肥沃的土地,现如今种地的人越来越少,她村子里一大半的人都出门打工去了,所以当她这个被誉为村里金凤凰的才女回来时,引起一片哗然,林老三蹲在快要倒塌的土房子前整整三天没看林赛玉一眼。

林赛玉小心翼翼的进进出出,仗着脸皮厚熬过一个月,村里人的目光才算正常些,但学习无用的榜样她是当定了,隔三差五有人将自己的娃从学校拎回来,赶去城里打工,家长们指点着那些不情愿的娃,咬牙切齿的说看看老林家丫头的下场。

林赛玉被那些孩童将信将疑的眼神击倒了,她就不信,知识不能当饭吃!村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地,林赛玉一咬牙,变卖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包括六年来用过的书籍,承包了一片荒山,种果树,种杂粮,养鸡养猪养鸭养兔子。

两年来她吃住都在山上,老娘看着她风吹日晒变得更加黝黑,哭着求她下山,找个婆家去吧,小兄弟嘴上不说,其实最疼姐姐,不顾老爹的反对从城里回来,跟她一起开荒山。

“我知道姐姐是最能干的!”腼腆的小兄弟一句话,让一向大大咧咧的林赛玉哭了半天。

而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的老爹,也会偷偷的在雨夜跑来帮她护花,林赛玉这六年大学并不是混的,加上家人面冷里热的刺激,越发勤奋,两年之后,她发财了!

摸准了当今的人什么都爱跟绿色有机联系到一块,林赛玉改良了瓜果品种,一时间不止成熟的果子供不应求,连来年的都被预定出去,那些满地跑的鸡鸭猪如果不是她护的快,连当良种的都要被抢光了。

失业大龄女林赛玉终于扬眉吐气,林家被人嗤笑的土房子被崭新的二层楼取代,成了村里最显赫的标志,上门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林老三弯了一辈子的腰终于直了起来。

林赛玉作为一个有志青年,自然不会满足这些眼前的小利益,她要走的是绿色大农业圈,就在她承包村里更多土地,准备将农业工程学推行开来时,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穿越了。

林赛玉醒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立刻一头撞向面前的柱子,在她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她曾经沉迷与网络上的穿越小说,也曾经日日祈祷现实如此悲哀,就让我穿越吧,也算是为社会解决一个就业难题,但现在正是她意气风发放手大干一个新时期的优秀青年榜样就要出现时,老天竟然让她穿越了?

难道是她前几年的祈祷经过网络阻塞后终于被神仙收到了?

林赛玉没有死成,她被一个壮实的妇人一把捞起来,在身上狠狠捶了两下,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那气势就连习惯拳头说事的林老爹都比不过,让林赛玉相信自己如果一头撞死了她也会到阎王殿把自己揪回来。

从妇人骇人的骂声中,林赛玉知道这个小女孩失脚跌倒井里死去了,至于自己怎么会借尸还魂,这个问题不属于林赛玉研究的范围,她只需要知道自己穿越这个现实就足够了。

如果不是那小女孩残存的记忆告诉她,林赛玉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个妇人会是“自己”的娘,当这个娘喊出她的名字后,林赛玉再一次有了撞墙的冲动,好消息是她终于摆脱了赛玉这个名不副实的名字,坏消息是有了一个更加恶心的名字,花!她叫花!而且她姓曹。

草花!林赛玉简直对这家的男主人佩服的五体投地,能想出这样的好名字,人才啊!

木门咯噔一声,打断了林赛玉的惆怅,她立刻从灶火前跳起来,站在跟自己一般高的灶台前搅动锅里的菜粥。

曹三郎背着粪筐进了门,听到动静,屋子里的卢氏抱着穿着厚实的金蛋迎了出来。

“大花,给你爹打水!”她喊了句,就将金蛋递到曹三郎手里,她已经四个月的身子了,本就棒壮的身子更加胖,乍一看跟球一样。

三岁的金蛋个子不高,长的墩墩的,嘎嘎笑着抓住曹三郎的肩膀拍着,喊着爹。

看到这其乐融融的场景,林赛玉从心底哼了声,但不敢有什么怨言,刚刚穿越过来时,她没日没夜的指天骂地问候神仙菩萨以妖怪的列祖列宗,直到有一天,雷劈了她身边的一棵矮树,林赛玉闭了嘴。

好死不如赖活!再说,眼下虽然生活苦了点,可她很有可能发展成具有金手指能力的成功穿越人士,好日子屈指可待啊!

她很快将莫名来到异世的仓皇无助悲伤转化到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上,不管怎么说,她是穿越人士!穿越人士哎!那可是牛气哄哄的标签啊!

穿越成功人士!林赛玉当初看那些回明回宋等等意气风发牛屁哄哄的穿越人士流了不少口水,也意yín过无数次,就凭她的知识,如果穿了怎么着也是个大庄园主啊!

虽然穿越的时机差强人意,但新生活有新挑战,也许她就是一个旷世人才,人才嘛自然要经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的历练。

林赛玉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心内艳阳高照,活得乐呵呵的,对吃糠咽菜卢氏的打骂也就不在意了。

本来嘛,她从来就不是受人待见的孩子,这个人又不是她真正的父母,爱咋咋地!也许这个曹花原本就是个闷头闷脑的孩子,平日也没人答理,所以卢氏两口子根本没注意自己的女儿已经换了魂。

-------------------------------------

新书上传,请多多支持!希行躬谢!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章 认现实生活日艰难

三年过去了,林赛玉渐渐认清了现实,现在是北宋神宗,熙宁七年的秋末,十方村是一个小山村,有二十几户人家,总共十几亩薄田,主要种些麦豆。

林赛玉下地做农活研究过这些粮食,品种劣质,她的心凉了很多,作为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她去哪里得到良种?至于说最基础的条件,土地,自己家只有三分薄田,做庄园主?做梦去吧!谁让她出身低微偏又是个女儿,运气好有人家能看上她力气大能做活娶了,运气不好就被卖为奴,一想到这些,林赛玉就觉得浑身冰凉,但并没有寻死的心思了,看着曹三郎与卢氏,觉得将来真嫁给一个村人也不错,凭着她的能力,日子一定会好过。

为了塑造好能嫁人的好形象,林赛玉决定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吃苦耐劳的好村妇。

三年来林赛玉在卢氏的呵骂下,没有任何怨言的打水劈柴洗衣做饭带弟弟,从一睁眼就忙到天黑,如果不是她自小就过关这样的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能熬下来。在这种情况下,成为成功人士的目标渐渐淡化,今年经历一场荒年,村里的人死了一大半,能活着就是林赛玉最大的目标。

曹三郎会些木匠手艺,农闲时会进城打小工,家里的条件在村里算是好的,但也只能保证大家饿不死,至于说吃好,鉴于现实条件,只能靠林赛玉自己解决了。

一家人吃过早饭(一日两餐),林赛玉乖巧的收拾碗筷去井边洗刷,一面听曹三郎跟卢氏说话,金蛋歪歪扭扭的趴在暖洋洋的墙角,玩林赛玉前些日子给他捏的泥人。

“姐儿又长高了,该做一身棉衣,哥儿的鞋子也小了,我娘病又犯了,我那挨千刀的哥也不管,我怎么也得去看看……我肚子这一个算起来也有四个月了,哪个也得花钱”卢氏皱眉一样样算着,手里的活不敢停,不时拿针去头上蹭蹭,“这针也不中用了,你进城回来记得买套新的。”

曹三郎蹲在门槛上,在断了脚的木凳上捶打,一面恩恩应着,等卢氏不说了,咽了咽唾沫,“明儿就该咱们给娘送饭,你可别忘了……”

他的话没说完,卢氏嗨了声,瞪圆了眼,将手里的活计一扔,“怎么明儿就该咱们了?这里里外外老二家少多少天?当初分家你娘偏着小的,怎么现在不偏了?”

一听她这话,曹三郎立刻背起木匠工具走出家门,林赛玉麻利的放好碗筷,抓起破筐扔下一句“我捡柴去了”跑出家门,远远的听到卢氏依旧在破口大骂,骂的对象就是曹三郎死了爹以及活着的娘,还有住在村西的弟弟,听起来卢氏当年受了婆婆的气,分家好像也不满意,一直怨恨着,逮到机会就骂个不停,这种情况下,遭殃的只能是林赛玉,所以她立刻躲出去。

慢悠悠的晃到村口,就见一个与男孩子,穿了件破袍子,正蹲在篱笆墙边晒野菜,见到林赛玉过来,笑嘻嘻的站起来。

“小花,小花!”他招招手。

林赛玉翻翻白眼不去理他,,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喊出来,越发的恶心,但他依旧喊个不停,只得一瞪眼道:“喊什么!”

“又去逮鸟?带上我吧。”他笑着说,手在衣服上摸了摸。

“呸,别以为我还上当!不许你跟着我啊!”林赛玉一听立刻冒火,这个孩子叫做刘小虎,不是他们村子里的人,去年跟着寡母过来的,买了这户没人住的房子,说是从北边辽国那逃来的,又给了里长一些好处就在这里落户了。

从模样上看,刘小虎今年也不过十三四岁,脸上整日洗不干净,独有两只大眼格外有神,个头比林赛玉稍高些。

他们一家很少出门,靠着刘大娘做些手艺活为生,每月进趟城,换买吃食,跟村里人没什么来往。

本来像林赛玉这样喜欢独来独往满野地跑的孩子跟他们更没交集,但有一天看到刘小虎被村里几个孩子按住了打,刘小虎涨红了脸忍住眼泪的样子,让林赛玉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便仗义的上前喊跑了那几个孩子,从此之后,刘小虎总是冷不丁的在她身旁冒出来,尤其是在她用框扣麻雀吃时,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只要她一支好框,刘小虎就会幽灵般在一旁露头,被林赛玉用土块打了好几回,依旧yīn魂不散。

“小花,你为什么总喜欢吃麻雀儿?”刘小虎对林赛玉的警告丝毫不恼,依旧笑嘻嘻的说话。

“废话,饿呗。”林赛玉白了他一眼,再一次恶狠狠的说道,“别再跟着我。”

刘小虎将两只手揣在怀里,慢悠悠的说道:“小花,你要是饿,到我们家吃个饼子吧,你别小看这几只麻雀,你吃了它,就等于吃了半亩地的麦子。”

林赛玉听到他前几句话时,准备不再理会他,但听到最后不由愣了愣,饶有兴趣的打量那孩子几眼,关于鸟类对农作物的影响她这个农学硕士生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么一个孩子竟然也有这样的心思,真是难得。

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刘大娘从屋子里走出来,端着活计准备找个暖和的地方坐,看到林赛玉站在门口,便笑了笑招呼道:“花姐儿,又去拾柴啊。”

刘大娘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左右,慈眉善目,穿了件旧的短襟,露出里面蓝布印花地的裹裙,走到门口的大石头上,先铺上个厚垫子坐下来。

这个妇人面色微微憔悴,衣饰穷困,但林赛玉看来她一举一动跟这里的农妇不同,似乎透着那么一股书香气。

也许是出身于富贵人家吧,富贵人家破落的也很多,尤其是这几年,林赛玉曾听到村里来的货郎说,京城里的一个大相公推行什么制度,弄得好些富人都破财卖地,所以今年才闹了“天变”,幸好官家及时处置了那个大相公。

中国的历史太博大了,可怜的林赛玉上学时为了应付考试总是背了前边忘了后边,到最后基本上什么细节都没记住,所以她既搞不清现在的时代,也就没理由知道未来的动向,咬了几天手指头也没想出此时的官家是宋朝那个皇帝,大相公是谁,自然也做不成具有金手指能力的成功人士。

“大娘子。”林赛玉问个好,便接着走,刘小虎在身后跟了几步,喊着小花,她只好回头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晓得了!不吃了!”

刘小虎跟她斗了一年,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便收住脚欣慰的看着她笑了,林赛玉丢给他一个白眼跑了。

午后的阳光正是最好的时候,此时村外的地里荒草一片,视线很开阔,不远处的丘陵清晰可见,林赛玉喜欢到野外来,她是个馋嘴的人,见到什么都想吃,农村人习惯端着碗在街上吃饭,小时候爹娘从来不敢带她在饭点出门,林赛玉盯着别人饭碗的样子让林家爹娘丢尽脸面。

随便捡了几根柴,林赛玉找到一块破瓦片,先是感叹一番这要是带回现代,那可是能换真金白银的宝贝,接着趴在斜坡上挖菅草根,抹掉泥,一节一节的放到嘴里嚼,就像吃甘蔗一样的细甜。

来到这里三年了,林赛玉苦中作乐,守着这块未经破坏的自然,一年四季零食不断。

土地被日光晒得热乎乎,躺在上面林赛玉眯起眼睛想睡觉,四周叽叽喳喳吃草子的麻雀让她翻身而起,楞楞的看着那群欢快的肥嘟嘟的鸟流了半日口水,终于压下了吃的念头,算了,还是找机会说服卢氏给她养条狗吧,这样就有机会逮兔子了。

嚼着越来越淡味的草根,愣神的林赛玉想起了自己的亲人,鼻子有些发酸,幸好给家里盖起了新房,弟弟跟着自己也学了不少知识,果园一定能打理好,这样一家人的生活算是有了保障,也算是她做女儿的尽到孝心,老爹一向不喜欢她,知道自己死了,也许不会那么伤心吧?

林赛玉的眼泪掉下来时,路上传来行人的声音,她好奇的看过去,只见是两辆青布马车,旁边跟着四个壮年男子,一看穿戴就是富贵人家,行色匆匆。

“小娘子!”看到她,其中一个大声喊,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

第三章 初相逢因善结缘

林赛玉愣了愣,四下看了看确信是在喊自己,便站了起来,林赛玉还从没有出过村子,除了闹饥荒那年她很少见外人,十方村地处偏僻,很少有人来,所以她好奇的有些激动的看着这些人,等到车帘子掀开,跳下一个人之后,她竟然不自觉的走近几步,想要看清那个人。

那人停在路上,远远冲她拱了拱手:“这里可有大夫?”

大夫?林赛玉摇摇头,他们停下来时她听到了一辆马车里传出来呻吟声,是个女子的声音,似乎很痛苦。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大约二十出头,穿着件青皂衫,身形俊俏,林赛玉被日光晃得看不清他的面容,忍不住走近前,这男子眉眼清秀,跟林赛玉日常见的那些村人不同,看上去文质彬彬,让人心生喜欢。

随着他掀开帘子下车,车里妇人的呻吟声越发清晰,还伴着一人嘤嘤哭泣。

“小娘子,这里离城还有多远?”他站定,一脸忧色的看着林赛玉问。

林赛玉挠挠头,再次摇摇头,众人看到她一脸痴像,又是一问三不知,只当是个傻村姑,叹了口气,忙忙的要催马急行。

“少爷,夫人不好了!”一个整齐的小女孩掀开帘子,大叫起来,哭的涕泪四流。

“慧娘!”少年听了,抢到车上,四周的人也围了上去。

“这可怎么说,马蜂咬了竟这样厉害?!”赶车的伙计跳下来,跺着脚喊,车上喊声哭声乱作一团。

马蜂?林赛玉晒然失笑,这时节是马蜂做窝的时候,也是伤人最狠的时候,忙扯住站在最外的一人说道:“这倒不怕,我告诉你一法。”

那人正是心里焦乱,哪里听得进她这个傻丫头的话,甩手就要推开她,偏被车里的少年听到了,病急乱投医,当下跳出来:“这孩子生在这里,最熟悉不过,你且说来我听,如能治好,我好好谢你。”

这个人面上焦急,但行动依旧稳妥,可见是出身不是一般的小户人家,林赛玉从来没跟这样的男子打过交道,她本就不注重打扮,来到这里之后更是没了条件,几乎是几天不洗一次脸,四周人人都是如此,她也不觉得怎样,乍一见到这样干净的外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棒鄙,心里就有些尴尬,打死也不敢跟这人说出那个偏方,想了想招手叫那个正在哭的小丫头,小丫头不明所以,但救主心切忙走近她。

林赛玉见她形容虽小,穿着不凡,不由再一次感叹自己没有穿越在富贵人家,这一比自己越发显得棒鄙。

那小丫鬟一走近她,就觉得一股土腥味扑鼻,下意识的就要掩鼻,林赛玉看到了越发尴尬,忙贴近她耳边说了句话就站开了。

“这……?”小丫鬟听了脸色大变,又羞又急跺脚道,“哪有这样的事!”

林赛玉耸耸肩,说道:“日常我们都这样,你若不信就罢了。”说着捡起地上的柴筐,看天色不早,慢慢的向村里走去,远远的回头看了眼,见那些人还停在路边。

但愿她们听自己的话,这马蜂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对体质敏感的人来说,也是能要命的。

回到家,卢氏正抱着金蛋喂鸡,看到她回来少不了一顿骂,林赛玉忙接过金蛋领到灶台下玩。

冬天天黑的早,等曹三郎回来外边已经伸手不见五指,金蛋因为小被允许早早吃了饭睡去了,林赛玉只能饿着肚子等,她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总觉得吃不饱,忙忙的灌完一碗菜糊,还想去盛,被卢氏看到了,一个巴掌刮倒又是一顿骂,无非是嫌她吃得多没用是个赔钱货,林赛玉只能不情愿的爬到里间屋睡去了。

外头起了风,刮得纸糊的窗棂噗噗响,林赛玉又冷又饿迷迷瞪瞪的睡去了,隐隐约约听得曹三郎在外的叹气声,林赛玉心里也叹了口气,又没找到活吧,今年的冬天难过了,缩成一团睡着了。

第二日像往常一样,林赛玉收拾完家里的活,背着金蛋出来玩,刚蹲在日头窝里捏了几个泥人玩,就见刘小虎慢慢走过来。

“小花。”他背着手,脸上带着笑蹲下来,“你真守信没再捉鸟。”

林赛玉瞪了他一眼没说话,金蛋听见鸟字,张开满是口水的嘴喊道:“姐姐,我要吃鸟!”

“金蛋,哥哥给你这个吃。”刘小华笑呵呵的打背后拿出两个鸡蛋,金蛋立刻抓到手里,顾不得满手的泥就往嘴里塞,吓得林赛玉忙打了他一下,要过来犹豫着要不要还给刘小虎,金蛋已经放开嗓子哭起来。

“我特意给你们拿的。”刘小虎笑着说,又拿出一块腌菜,林赛玉哼了声,跟他客气什么,将手在身上抹了几下,剥开鸡蛋一块一块喂金蛋,两个鸡蛋吃到肚子里,金蛋噎的只打嗝,这时卢氏站在门口喊声“死妮子”,林赛玉忙抱起金蛋跑回家,原来卢氏要去回趟娘家,嘱咐林赛玉看家别疯跑,把脏衣服洗了,带着金蛋走了。

林赛玉乐得自在,早上吃的那碗稀粥早消化没了,看着手上沾的鸡蛋黄渣滓忍不住放到嘴里舔了舔。

“给你吃这个。”刘小虎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得林赛玉差点咬到手指,“我知道你一定舍不得吃,所以特意还给你留着一个。”

林赛玉看着眼前白润润的鸡蛋,咽了几下口水接了过来,说道:“不错,你还知道报恩!”

刘小虎嘿嘿笑着,看林赛玉故作矜持的小口小口吃起来,一面在她家的院子里乱转。

“你要找什么?”林赛玉吃完抹着嘴问。

刘小虎袖着两只手看着他们家挂着几件农具的墙,说道:“小花,你娘不在,借我用用你家的铁耙。”

这些农具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珍贵的如同命根子一般,轻易不外借,这铁耙是曹三郎攒了一年的钱才买回来的,林赛玉立刻摇头,她可不敢,卢氏知道了非得打死她不可。

“这个可不能玩。”林赛玉瞪了他一眼,但语气却不似往日那样棒暴,真是吃人嘴软啊。

刘小虎似乎有些遗憾,袖着手来回走了几步说道:“我可不是用来玩的。”

林赛玉咧开嘴笑了笑,说道:“难不成你用来种地?”刘小虎一家虽然是在他们村落了户,但没有地可种,再说他们一个妇人一个孩子也不像会种地的。

刘小虎听了却点点头,说道:“是啊,我在家门口开了一片地,你要不要去看看?”

林赛玉此时已经捡起卢氏扔在墙角的衣服准备洗了,想着卢氏回来如果洗不完,晚饭估计就不用吃了,对刘小虎的话也就不再注意,挥了挥手赶他走。

日子慢悠悠的过去了几天,曹三郎几乎每日进城,但都是空手而归,随着家里缸里的粮食渐渐变少,卢氏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林赛玉进出都蹑手蹑脚,但还是被寻个由头骂了一顿,因为柿子树上掉下一个熟透的柿子,林赛玉三年没吃过水果了,馋的扑过去舔了舔烂成一糊泥的柿子,正好被卢氏看到,立刻粗起扫帚满院子追着打,金蛋看到姐姐吃柿子,也闹着要吃,一时间哭声骂声受惊的鸡叫声混杂在一起,曹家小院热闹之极。

正热闹时,门外响起问讯声,接着就有一人推开破门探头,被卢氏扔的扫帚打过去,唬的嗨一声。

“他嫂子,这是做什么?”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拍拍xiōng口责备的说,一面揽住林赛玉护在身后。

第四章 求生计曹三郎卖女

林赛玉认得这是自家一个婶娘,爱说爱笑,手艺很好经常到城里做秀活,人都喊巧娘,因为见过世面在村里还是备受高看,看到她来了,卢氏有些讪讪,金蛋抱住腿闹着要摘柿子,被她一巴掌打开了:“吃,吃,吃光家底都饿死!”

巧娘抿嘴一笑,上前抱起大哭的金蛋,说道:“日子艰难,可怪不得孩子。”说着将金蛋往林赛玉手里一推,“去,抱弟弟玩去。”

对于巧娘这人,林赛玉略有所闻,她之所有受到村人高看,是因为在城里有门路,能将那些人家的女儿卖出去,此刻听她说话要打发自己出去,林赛玉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抱起金蛋出了门,挖了些草根逗得金蛋不哭闹,悄悄的摸回来,躲在窗下正好听到卢氏哀哀的哭了一声,似乎说起了什么伤心事,那巧娘正劝慰着。

“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这俩小的还不够吃,我这又有身子了,趁早弄根绳吊死也好过将来一家人饿死。”卢氏低低的说的,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气焰,林赛玉在外听见了,心里一阵难过,卢氏虽然对她又打又骂,但那是因为家家都如此,他们这些贫寒人家,日日上愁的是怎么活下去,那有心境宠爱孩子。

林赛玉突然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生个女儿身,如果是个男子,走南闯北培育粮种是很有可能的,也不至于守着土地看人饿死。

“你家大的今年十三了,准备许人了没?”巧娘突然道。

林赛玉眼一跳,说到正题了!

“哪有钱给她嫁人!”卢氏闷声道,她似乎知晓了巧娘的来意,“嫂子能给她寻个活路不?我这里谢过嫂子了!”

这些年林赛玉也看明白了,在这里卖女为奴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运气好的女儿长大了能给人做小妾,一家子算是有好日子过了,所以那些被卖的女儿们也是高兴的,

她的心忽悠悠的沉了下去,与人为奴的女儿家迟早会被主家拉上chuang,或者当礼物送与他人,没有一丝反抗的理由与机会,她宁愿嫁与一个贫苦的村人,宁愿被卢氏一辈子打骂,也不想离开自由温暖的大地,一辈子关在高高的院墙之中。

余下的话她没有再听,抱着嬉笑的金蛋慢慢向村外走去,三年前初来这里时,她并没有觉得未来有多么可怕,在卢氏的打骂以及繁忙的劳作中觉得跟自己一贯过的日子没什么区别,这让她觉得很踏实,穿越到古代对她来说没什么触动,但如果被卖了,会有什么样的前途等着她?

“小花!”刘小虎的喊声惊醒了走神的林赛玉,金蛋跟刘小虎也混熟了,从她身上挣脱跑了过去。

林赛玉看到自己走到刘小虎家的门前,而刘小虎正站在墙角,挽着袖子,卷着裤脚,一手泥的看着她。

“你做什么?垒猪窝啊!”林赛玉看着刘小虎身旁的那个,类似于后世常见的猪窝一般的房子,楞楞的不由脱口而出。

“猪窝?”刘小虎歪着头,似乎在想她的话,咧开嘴一笑道,“不是,这就是我准备要种的地。”

种地?林赛玉凝神看了过去,发现刘小虎的工程是一段刚刚现形的,只有半米高的泥房的雏形,林赛玉看着看着神色惊讶起来,但是她又不敢相信自己想法,狐疑的看向刘小虎,“你要用它来做什么?”

刘小虎却是嘿嘿一笑,神秘的说道:“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林赛玉看到金蛋已经沾了一手的泥,正往身上摸,吓得忙把他抓起来,顺手打了屁股一下,金蛋又喊又叫非要下去玩泥,林赛玉狠狠打了他两下抱着跑了。

刚到门口就见巧娘被卢氏送出来,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走了,卢氏看着金蛋身上滚了泥,张了张嘴竟然没有骂,曹三郎又是天黑透了才回来,林赛玉破天荒的被允许跟金蛋一起吃了饭,早早的爬到里屋睡下了,但她怎么能睡的着,竖起耳朵听外边的谈话,卢氏声音很小,听不真切,突然曹三郎提高了声音,“这种事如何使得!哪里到了卖女儿的地步!”

林赛玉不由一怔,她跟这位爹并没有什么感情,日常也没说过几句话,从来没想过他竟然舍不得卖自己!

莫非这天下的爹都是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林赛玉想起了林老爹在雨夜中为果树遮雨的佝偻身形,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听卢氏在外边隐隐说道是个好人家,就在隔壁庄上,只有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孩子要买个使女等等,将头埋在破被子里哭着哭着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看到曹三郎蹲在院子里劈柴,眼中布有红丝,显然没有睡好,卢氏抱着金蛋喂水,林赛玉拎起墙角的钝刀,翻出一堆干菜根剁了撒给院里刨土的鸡,又用冰凉的井水涮了把手,从缸里舀出半碗麸子,等灶上的水开了倒进去,再一回头就见曹三郎爬上柿子树摘下那最后四个柿子,林赛玉鼻子一酸,低下头借着烧火不再看他们。

就着甜丝丝的柿子,林赛玉多吃了半块糠窝窝,卢氏这趟没有骂她吃货,少了卢氏的骂声,这顿饭一家人吃的都不自在,曹三郎闷头喝完两大碗,没舍得吃一口柿子,就连腌的菜根也只吃了一口,卢氏看了曹三郎一眼,将四个柿子给他们姐弟一人两个,金蛋喜得吃了满脸,吃完了就伸手去拿林赛玉的,被卢氏一巴掌打开,哇哇大哭起来。

林赛玉叹了口气,心里对这对夫妻也没什么可怨的,忙抱起金蛋哄着玩去了。不多时,看到巧娘摇摇晃晃的过来了。

“花姐,婶娘带你去个好去处可好?”她停在林赛玉面前,笑眯眯的问。

林赛玉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卢氏听见动静出来了,请巧娘进门,一面喊过林赛玉,从锅里舀了些热水,给她简单洗把脸,又找了身干净衣裳,等林赛玉收拾好出来,见曹三郎也换了件干净衣衫正站在院子里等她。

“姐儿,跟你爹爹出趟门。”卢氏哑着嗓子说,金蛋看到姐姐出来,又高兴的扑上去,缠着要去捉鸟玩,被卢氏一把拽住,金蛋便恼了,揪着林赛玉的衣服不下来,喊着不让姐姐走,这一声让各怀心事的人都有些慌神,卢氏扯过金蛋,在身上打了两下,咬牙扭头进门去了。

“走吧!”巧娘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晃了晃头说,当先沿着路向村外走去。

到了村口看到刘小虎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她高兴的喊了声,“小花,”

林赛玉心里没着没落的闷闷的也没理他,倒是巧娘笑眯眯的应了声,正巧刘大娘也出来,便说道:“大娘子,你的秀活我已经卖出去了,回来给你钱,人家看着喜欢,要我托你在做些鞋面。”

刘大娘笑着道了谢,看到他们三人一行,神情顿了顿没有再说话,只是略带哀伤的看了眼林赛玉,刘小虎笑呵呵的赶出门来,他还是头一次见林赛玉穿这么干净的衣服,问道:“小花,你做什么去?走亲戚啊?”

林赛玉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恩了声,刘小虎便高兴的拿手指指自家屋角,那里的泥房已经垒好了,说:“你回来早了,我给你看好东西。”

他还想说什么,被刘大娘拉住了,楞楞的看着林赛玉头也不回的走了。

曹三郎跟在巧娘身后慢慢的走着,林赛玉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的跟着,似乎听得家里院子里传来鸡叫,以及金蛋稚气的说话声,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加快脚步,出了村过一道斜坡时回头忍不住看了眼,隐隐看卢氏站在村口的大树下张望。

这是一棵黑枣树,这三年来每到果实成熟时,村里的孩子们都会打一场战争,林赛玉每一次都是胜利者,牢牢的控制了半树的果实,为此被村人们指责,有的甚至闹到曹三郎家里,说她贪吃,霸道,村里的树,凭什么她一个人占着,卢氏平日对她凶杀杀的,但却是个及其护短的人,少不了跟人一场骂。时近晚秋,树上上面已是空荡荡,空有树枝张牙舞爪的伸展着,林赛玉叹了口气,这一去也许今生再没机会回来了。

“姐儿,走吧,前头可有好日子等着呢!”巧娘回过身,笑嘻嘻的说了句,携起她的手。

林赛玉毕竟年纪小,不多时就走的慢了起来,曹三郎见了弯腰背起她,巧娘这生意做得多了,明白他的心思,笑道:“他叔可真是疼孩子,姐儿将来有脸面了定不会忘!”

这一路行来,巧娘慢慢将事情说了,见林赛玉也不言语,只是跟着走,乡下姑娘都是这样傻愣愣的,巧娘也不在意,对曹三郎再一次细细的讲对方的情况。

“是从南边来的人家,买了老儿村宋大公家的房子,只带了一个妇人,儿子才满周岁,从家里带来一个使唤丫头,不够用,这是个好主家,脾气好

子善,到那里可是要享福的”说着再三嘱咐林赛玉要老实,多干活,不能哭,说这话已经城郊老儿村,这个村子比林赛玉住的可大多了,又临着县城,人人能做些小买卖,看上去光景很好。

进了村就看到一户人家,黑漆大门,门口刚刚洒扫过,巧娘停下脚再三叮嘱曹三郎几句,又教了林赛玉几句话,嘱咐不许哭,才整整衣衫上前叫门。

第五章 一面缘而今成主仆

门开了,出来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仆,穿着简朴但是很干净,面像和蔼,显然认得巧娘。

“来了。”他说,“夫人等了半日了!”

巧娘唉了声,跟着他抬脚进门,回头看曹三郎呆在原处不动,忙唤了声,林赛玉自己也有些紧张,却无力改变命运,跟着曹三郎闷闷的进去了。

绕过大影壁,看到院子很大,铺着青石板,五间正堂,一个老仆正刷拉刷拉的打扫,正堂前两个小仆正在摆弄花盆,盛开着大团大团的ju花,绕过二门,就来到内院,一个小丫鬟正蹲在泥地上不知忙些什么。

“青姐儿又贪玩!”带她们进来的男仆嗨了声,那小丫鬟站起身笑嘻嘻的看过来。

林赛玉看清她的模样不由咦了声,这姑娘竟然是那日在路上遇到的丫鬟,那姑娘也看到她了,瞪大眼睛掩住了嘴,屋内有人喊了句青儿,她忙应了声蹬蹬跑进去。

曹三郎倒不是第一次进这样的大户人家,但还是有些紧张,缩手缩脚的站在一边不敢动,巧娘拢拢头发,听那男仆站在大红帘笼外说道:“夫人,十方村的巧娘带人来了。”

听得屋内有声音软软的应了声,说道:“进来吧。”他这才打起帘子,巧娘忙拉住林赛玉抬脚进去。

屋子里暖咚咚的,林赛玉不由打个颤,低着头只看到脚下干净的地面,耳中听得巧娘上前问了个好,说了些闲话才转入正题:“人我带来了,夫人看看可中意?”

林赛玉觉得有目光瞧过来,不由把头再低了低,听到茶盖子轻轻响衣衫摩梭,一个暖暖的声音传进耳朵。

“多大了?”

巧娘抢着答道:“腊月生的,还不足十三。”

过了一刻,才听那夫人说道:“瘦了些。”

巧娘便笑了,说道:“乡下丫头快要饿死了,托插插福赏她一口饭,日后定能长结实。”

那夫人也笑了,说道:“好孩子,你别怕,叫什么名字?”

这句话明摆着是问林赛玉,巧娘很有眼力的没回答,林赛玉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窝囊死了,微微抬起头道:“回夫人,花,曹花。”

似乎没料到她能答的这样得体,屋子里的人都愣了愣,林赛玉将头再一次抬了抬,这才看清那夫人,只见她年约二十,身量苗条,穿了件嫣红窄袖短衣,袖口绣着盘纹,罩着件对襟描金小褙子,下身一条淡黄褶裙,露出红红的尖尖绣鞋,玉葱般的双手放在膝上,银盘脸,杏仁眼,粉面含春,真是一个观之可亲的美人。

林赛玉看了有些发呆,忽听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忙低下头。

“夫人真是美人,这姑娘看呆了!”

林赛玉认出这是那个叫做青儿的小丫鬟声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

“别吓着这孩子,”夫人慢慢说道,“好孩子,你以后就留在我这里,帮着青儿做些日常活,哄小公子玩,你可愿意?”

林赛玉感觉到巧娘投来的眼神,诺诺说道:“多谢夫人慈悲。”

这一句话喜得夫人眉开眼笑,就连巧娘也暗暗乍舌,曹三郎是个闷葫芦,卢氏是个炮槌,竟然能教出这样会说话的女儿?可是小瞧了他们,不由暗暗后悔银子要少了。

说了这个,夫人便不再说话,青儿会意带着她出了门,曹三郎站的脚都僵了,看到她出来有些紧张的问:“怎么样?人家可中意?”

林赛玉点了点头,看着他与年龄不符的黝黑面容,鼻头一酸说道:“那几只鸡每日都到屋后下蛋,告诉娘记得去捡,金蛋爱吃麻雀,用筐套些,别给他喝生水,娘的手多晒日头,才不会那么痛。”

曹三郎听了眼圈一红,忙移开视线,半日才道:“等日子好了,就接你回来,你,别怨”

林赛玉点点头,说道:“我不怨。”

还要说什么,帘子声响,巧娘喜滋滋的出来了,说声恭喜姑娘,看到二人的表情,便笑道:“这是好事,又不是以后见不得了,快些收起脸儿。”

说完不敢再等,忙带着曹三郎跟着先前那男仆走,曹三郎一步三回头,林赛玉强撑着转过身不去看,怔了半响,听屋内夫人说道:“青儿,去找件你的衣衫给花换上,再来我这里说话。”

站在门檐下的青儿脆生生的应了,招呼林赛玉向角门走去。

“我比你大一岁,以后叫声姐姐就好了。”青儿说,一面不住打量她,“真没想到是你,待会我告诉夫人,可是拖了你的福,夫人熬到城里。”说着脸上一红,噗嗤笑了,“不过,你那法子实在是……”

被她这一说话,林赛玉掩起难过,打起性神说道:“姐姐告诉别人了?”

青儿掩嘴笑了,摇头道:“那可怎么说的出口,若我们夫人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的!我们老爷追着问了好几次,我都没敢说,只说是口水,哪里敢说是,是那脏东西!”

说着咯咯笑起来,脸上红扑扑的可爱,林赛玉想起那事,也忍不住笑了,被马蜂蛰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涂上氨水,但一般谁也不准备这东西,于是尿是最好的药,可以理解这小姑娘打死也不敢说自己给夫人擦了自己的尿,想到这里不由起了促狭心,低声问道:“你夫人哪里被蛰了?”

青儿一怔,脸一阵红一阵白,伸手在她头上打了下,“不许再问!以后不许提!”说完自己绷不住笑了。

来到后院,那里已经备下一个浴桶,锅里的水烧得热乎乎,林赛玉一看喜得心都痒痒,三年了,她没有泡澡三年了!青儿帮她放好水,掩上门坐在外边等她。

林赛玉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上青儿送来的半旧衣衫,擦干头发,站在午后的日头里晒,一面由青儿利落的帮她挽了双髻,扎了条红绳。

“你可真能干”林赛玉由衷的赞叹,说起农活林赛玉敢打保证这个小姑娘比不过自己,但说起穿衣打扮,跟这个姑娘一比,自己倒像个三岁小儿。穿过来三年,卢氏也没理会过她,日日都是自己梳头,她哪里会弄这里人留得那么长的头发?每天只是胡乱一扎。

“好了!”青儿一推她站起来,眯着眼打量,忽地抿着嘴笑了,“倒是个挺俊的。”

林赛玉愣了愣,她从来没听过也没想过俊这个词会用在自己身上,觉得青儿人小嘴倒很甜,说些好听话哄她罢了,嘿嘿笑了也不理会,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上身是一件浇花布短棉衫,下身一件细布麻裙,系着一条乡花裹肚儿,都是半旧颜色,青儿身量比她要高些,这些衣服穿在林赛玉身上有些短小,但这对林赛玉来说足够高级了,像所有女孩儿的本

一样,她不由美滋滋的笑起来。

青儿拿出一双半旧鞋子给她穿上,将她那双露了口子的泥鞋扔了出去,看看天色,便带着林赛玉到了厨房,哪里有两个婆子正在收拾,见青儿进来便说道:“饭已经送过去了,夫人说让你们吃了再到她屋里去。”

青儿说声有劳了,拉着林赛玉坐在一脚,婆子给她们盛了饭,林赛玉看去竟然是面片汤,上面还点缀着翠翠的葱花,喜得忙端起来就喝,不由被烫的只咝咝,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忙忙的吃了口,估摸夫人屋里用完饭了,青儿忙拉着她像前院走去,一面将这里的情况简单说些:“大官人姓苏,夫人姓李,带我在内一共来了五人,”说到这里停了下,似是自言自语道,“原本画儿也要跟来的,走得急没带上。”

她们是打南边过来的,林赛玉暗自道,这夫人也好青儿也好说起话来一口软语,看他们的样子定是个南方的富贵人家,怎么跑到这穷乡僻壤里来了?

说着话,已经到了夫人的屋子,天色暗下来,三间相通的屋子里已经点亮了灯,透出红红的光,刚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孩童的咯咯笑声。

“这是小公子,”青儿在门外站住脚,低声对林赛玉说了句,便甩了甩手站定道,“夫人。”

“好了,快进来吧,给你们少爷看看。”屋内传出一声笑语。

青儿忙掀起帘子,二人一起走进去。现在天气并不算很冷,但屋子里已经烧了火炕,扑面就是暖香,林赛玉差点忍不住打个喷嚏,心道这样子迟早要上火。

“见过大官人。”青儿说,一面悄悄拉了下林赛玉,示意她跟着做。

林赛玉却不是真的小孩子,哪里不懂这个,但心里还是哀叹一声,虽然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但曹三郎两口子养孩子像放羊,不讲规矩,林赛玉几乎忘了这里是尊卑分明的古代,想到现在她被卖为奴,以后动不动就要屈膝叩头,心里酸水只往上冒,也不怕被雷劈,再一次恨恨的问候老天,咬着牙准备跪下去。

“罢了。”一个清澈男声响起,林赛玉松了口气,当真不动了,屋内的其他人只当她乡下人生怯也不以为意。

“这么小?”那人接着说,林赛玉觉得打量自己的目光有些不满意,不由抬起头看向那人,果然如她所料,正是那日那个年轻男子。

“我早说买个婆子,也好帮着你,这孩子这么小……”他轻促着眉头,一面说着一面再一次转过脸看向林赛玉,林赛玉经过梳洗打扮早不是野地里那个样子,他没认出来。

夫人只是抿着嘴笑,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镯的插娃,正张着小手抓炕桌上的果盘子,盘子里堆放着红枣,青儿见自己老爷不满意,忙笑道:“爷你不认得她了?奴婢正要告诉夫人,这可真是个巧事。”

听她说这话,那二人都看过来,林赛玉顿时有些不自在,待要低下头却看见那炕上的插娃一手抓起一个红枣就往嘴里放。

第六章 听残语林赛玉初闻苏家事

那苏姓夫妇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一时没发觉,林赛玉顾不得礼节,抬脚上前握住那孩子的小手,轻声道:“宝宝,你看姐姐这是什么?”

林赛玉这动作极快,方才还说这话谁都没料到她突然扑了出去,还抓住了小娃,这鲁莽行为立刻让苏姓夫妇拉下脸,都当她孩子心

,见到小娃娃可爱便上去逗着玩,青儿不自觉的跺了两下脚,这乡下的丫头就是没规矩。

那小娃被抓住手,吃不到手里的东西,嘴一塌就要哭,却见林赛玉晃着手腕上一对猪耳胫,好奇的伸手去抓,手里的红枣落入林赛玉手里。

林赛玉松了口气,将枣放入盘中,顺手将盘子往一边推了推,这才看到屋内三人看她的神色不对,忙松开那孩子的手,怯怯的退下了。

夫人看清她从小娃手里拿下的枣儿,不过指头肚大,这要是吃到嘴里卡住了立马就断气,不由吓得出了一头汗,嗳了声说道:“我的儿,吓死为娘了!”说着拉住林赛玉的说,“好孩子,我要怎么谢你。”

屋子里其他人这才明白过来,苏官人上下打量她,不再说方才的话。

青儿拍着xiōng口上前一步道:“这是怎么说的,第二次要谢妹妹了!”一面将林赛玉推到灯下,对那官人说道,“少爷,你认不得了?这是当日咱们在路上遇到的那个小娘子!多亏她告诉我用,用口水给夫人敷着才来赶得上进城找大夫。”

“是她?”苏官人挑了挑眉,认真看向她,灯光下见这姑娘身量瘦小,面色微红,眉清目秀,见自己看过来低下头去,看上去怯生生的,他那日为妻子心焦,哪里记得林赛玉的模样,想那青儿绝不敢在这事上说谎,便点头道,“那日多谢你了!”

夫人已经站起身来,伸手拉她到跟前,又好好看了一回才说道:“这是我们的缘分!”

林赛玉低着头诺诺道不敢,那小娃还惦记着她手腕上的东西,呀呀着扑过来抓住她的手。

“全哥很喜欢你。”夫人笑了,看向在一旁喝茶的男人,“插妈也不用找了,找了也不放心,我自己个带着吧,”说着看向林赛玉,问道,“巧娘说你家有个兄弟,也是你带大的,那你就帮我带着全哥吧。”

说着皱了皱眉,嘴里又念了念“花”这个名字,觉得绕口,一时也不知道该改做什么,只道:“青儿你教着花儿些。”

青儿忙点头应了,林赛玉也随着弯了弯身子说道:“谢夫人。”

见她这样知礼,苏官人点头,青儿见事情交代好了,忙告退,林赛玉也跟着出去,那小娃却抓着她的腕子不放,想了想解下手腕上红绳绑着的猪耳胫,说道:“这是猪耳胫,小孩子带着辟邪,夫人别嫌弃,我大了,给少爷玩吧。”

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这样细心,笑着接过了说声多谢,一面给小娃带上,说道:“拿着玩,不能吃。”

林赛玉便告退了,青儿在门外等着她,见她出来做了个舒口气的模样,摆摆手示意跟她走。

她们的住处就在隔壁院子一处耳房里,搭着两张木板床,铺盖齐全。

“不用在那边伺候?”林赛玉问,以往看小说都说主人屋子里有丫鬟陪夜啊什么的。

青儿已经弯身铺床,听了回头笑道:“这是官人体恤咱们做奴才的,说白日里就够忙的了,晚间定要睡好,只要早起烧好水伺候就好了。”

林赛玉点点头道:“夫人老爷真是菩萨心肠,知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青儿将枕头一整,整个人倒了上去,喘了口气说道:“也不是对我格外好,在家里时,里里外外十几个人跟着,一样不用在房里伺候。”

林赛玉抿嘴一笑,不经意般的问道:“家里?”

青儿打个哈欠,似乎不愿对此多谈说了句“日后告诉你,早早睡吧,明还得早起。”便蹬掉鞋子闭眼不语了。

林赛玉心道倒是小瞧了这个半大孩子,竟然能忍住话,再一次肯定她是大家族出来的,必然养成了不多语的习惯,院子外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忽悠悠的卷过,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各种杂乱的思绪涌上林赛玉的心头,让她一晚上都在做梦,还没觉得睡踏实就被青儿叫起来,眼睛肿肿的。

青儿一面利落的穿衣梳头,一面瞧着她抿嘴笑道:“想家了?以后就好了,我当初也这样。”

院子里已经传来洒扫声,青儿不敢再耽搁,带着林赛玉到了厨房,让她看着自己做事,嘴里不停的教着,看了两日,林赛玉就明白了,她自来是做惯这些活,只不过苏家规矩多些,碗啊盘啊什么的各有规矩,这些也不用她粗心,自有青儿看着。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期间又来了两个洗刷婆子,将她们从杂活里解脱出来,青儿跟在夫人身边伺候,林赛玉帮着带小插娃,同时在厨房打下手,这夫人是个极疼孩子的,不仅亲自喂插,多数时间都让孩子在自己眼前,再加上吃的比曹三郎家好了十几倍,所以林赛玉尽管每日忙的脚不沾地,脸上也开始长肉了。

相处久了,林赛玉从青儿口中得知,他们是从江宁府来的,至于为什么来,青儿就支支吾吾的只说是做生意来了,林赛玉旁敲侧击的问几句,青儿毕竟年纪小,再加上好似十分怀念家里,忍不住眉飞色舞的说这里人少,玩的东西少,我们在家的时候怎么怎么样。

“我们家有条画船,开春的时候夫人带着我们十几个姐妹一起去玩,船上热着梅子酒,幻儿姐姐亲手做的甜羹,夫人要跟船娘学掌船,一不小心让大家差点都掉水里,我们都不怕,笑得什么似的,还有许多好玩的园子,哪里像这里光秃秃的无趣,我们家里住腻了就到别的园子里去,我是最喜欢湖边那个,但夫人好像喜欢山上那个,山上也不错,离插插庙近,插插庙的香火可灵了,小少爷就是哪里求来的,老夫人总嫌弃夫人不生……”说到这里戛然住口,青儿吐了吐舌头,埋首在秀活上飞针走线。

林赛玉正听得入迷,以前的她由于经济条件限制,能读书就不错,从来没出去旅游过,此时听青儿讲的心痒痒,想这古代的江南美景定要比经受现代人为污染的要好得多,如有机会去看一看,就不白来这古代走一遭。

“你们家有那么多园子啊?宋大公做了一辈子官才攒下这处院子,”林赛玉用手碰碰青儿,低声道,“官人是不是做很大的官?”

他们所卖的这处房屋统共两个院子,十几间屋子,是城里任过知县的宋大公所有,宋大公这些年家道不如以前,要不也不会把这祖业卖掉。

林赛玉自然不知道这些,是听前院的那些男仆闲暇时说的,他们时常笑宋大公把这样的房子当宝贝一样,卖的时候抹眼擦泪的。

青儿抬眼笑着看了她,眉眼也是一丝不屑,低声道:“这算什么院子?连我们家姨娘住的偏院都比不上,若不是夫人经不起车马劳顿,我们也不会停在这里。”

这下子林赛玉更好奇了,摇着青儿的手追问你们家是做什么?大官吗?

青儿自觉话有些多了,但架不住林赛玉惊羡的眼神,低声道:“你若是能到南边,一打听还有谁不知道我们苏家,我们家的生意都做到皇帝跟前了。”

说到这里,觉得不妥当,声音渐渐小起来,看着林赛玉惊讶的模样,咳了声嘱咐道:“这些事以后就别问了,夫人听了伤心,如果有造化,等我们走的哪一天你能跟去,就知道了。”

林赛玉很想问“夫人为什么伤心?”但想就是问了也白问,青儿一定不会说,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天一日比一日冷,二人坐在廊下台阶上,低声说着话,那夫人与老爷都是很好相与的人,上上下下也就十几个人,这样的日子安宁的有点出乎林赛玉的想象,她忐忑迷茫的心渐渐沉寂下来,也不再拘束。

避开青儿不愿意谈的话题,二人又开始商量吃什么饭,厨房里的婆子做的饭在林赛玉看来已经很好了,但青儿却是一脸的不满意,忍住念叨一通在家吃的什么什么,那些东西光听名字林赛玉就要流口水,满眼晃得都是红楼梦电视剧中的盛大宴席。

“整日弄那些油腻腻的腌肉,看了都不想吃,亏的夫人

子好也不说。”青儿嘟囔一句,“我今可得说说她,弄点瓜片子炒炒也比那个强。”

说这话,二门外一个小厮探出头,看到她们招招手,“青姐儿!”

林赛玉已经认得这些下人,这个是爷跟前伺候的唤做袁哥,今年十六岁,长的长手长脚。

“做什么?爷回来了?”青儿站起来一面走一面问。

“外边有个婆子,说是做衣裳的,让来问一声。”袁哥笑嘻嘻的说,

青儿回头冲林赛玉一笑,忙让请进来,就见一个胖乎乎的攒花妇人摇摇晃晃的走进来,林赛玉知道是夫人请来给他们做衣服的,天越来越冷,他们又没带过冬衣服,夫人早早便吩咐请人来做新的,青儿听了倒没什么,三年没穿过新衣服的林赛玉喜笑颜开。

跟那妇人进了屋,夫人穿着家常衣服靠在炕桌上描画样,小插娃全哥在一旁乱爬,林赛玉忙抱起来要带出去。

“给他喂点水,有点上火。”夫人嘱咐道。

林赛玉点点头,感觉这屋子暖东东熏人,心道不上火才怪,几次想要告诉夫人别烧那么热,但看她不时咳嗽,身子弱不禁风,那话就没好意思说。日常只要她带着全哥,很注意给他吃些败火的东西,但睡一晚还是不行。

青儿留在屋子里帮忙,林赛玉让厨娘找个梨子熬了水,抱着全哥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一面逗他一面喂,快要喝完时,见一身白色交领长袍,束着一条淡黄大带的苏官人快步走进来,忙抱着全哥站起来。

从青儿的口中得知,这位官人名锦南,才二十二岁,林赛玉这老爷二字喊着别扭,也跟青儿喊少爷,他平日不常在家,就每日晚饭时见到,平常言语不多,面无表情,只有对这夫人李氏时,才偶尔出现一丝笑意。

全哥认的父亲,伊呀呀呀的笑着扑上去,苏锦南接过孩子,原本沉静的眼睛里出现笑意,抱着全哥晃着说话,看到站在一边低着头的林赛玉,问道:“那日你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来到这里这么久,这还是苏锦南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林赛玉楞楞的抬起头,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会真的是口水吧?”苏锦南说道,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弯。

第七章 得赏识赛玉喜为奴

林赛玉这具身板今年已经十三岁了,个头却比同龄的孩子要矮很多,刚刚才到苏锦南的腰那么高,仰着头看他有些不舒服,突然被他这么一问,林赛玉更加不自在,不自觉的红了脸,低下头诺诺道:“是,是口水。”

打死她也不能说给你老婆涂的是小丫鬟的尿!

苏锦南没有再问,抱着全哥往内院走去,林赛玉只好在后边跟着,到了夫人屋子里,那攒花妇人正喜眉笑眼的道谢,青儿挑着帘子往外送她,看到苏锦南怔了怔,拿眼乱瞧,苏锦南也不理会她直接进屋,林赛玉听那妇人念了声佛,对青儿低声道:“你们官人娘子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今儿回来早了!”李氏看他进来,笑着站起来,一面接过儿子,林赛玉学着青儿的样子端过铜盆,看苏锦南净了手便要退出去,他们夫妻的习

林赛玉也知晓了,不甚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

“花儿,这是你这个月的月钱。”李氏叫住她,从炕桌上拿起一串铜钱。

林赛玉没想到真的有月钱这一说,来到这里三年了,她连一个钱子也没见过呢,一时间有些不相信楞住了。

李氏微微一笑,将钱放到她手上:“傻丫头,这是500钱,留着买零嘴吃吧。”

林赛玉回过神,低下头诺诺道:“我又没做什么事,吃的又多,夫人还给我钱。”

李氏扑哧笑出声,在她头上轻拍了下,心道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实诚,苏锦南在一旁看得不耐烦了,说了声下去吧,林赛玉这才低头退出来,撒脚跑到厨房,果然见青儿正在那里。

“捡到元宝了?笑得嘴都歪了!”青儿正在看备下的菜肴,斜了她一眼打趣道。

“花姐儿每日家都这么喜滋滋的!”厨房的婆子姓孙,正在刮鱼鳞,脚下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扑腾着两条鱼。

林赛玉嘿嘿一笑,将手里的钱晃了晃,说道:“夫人给我发月钱,你们可有了?”

青儿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当什么呢!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孙婆子嘿嘿笑着说:“我也有了,跟姐儿一样,老婆子我帮佣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好的主家,夫人该不是菩萨转世吧?怎么有那么好的模样,又那么好的心肠。”

青儿摇摇头,笑道:“一向都是这样,现如今比不得在家的时候,只能给你们500钱,你们也别嫌弃。”

林赛玉砸砸嘴道:“500钱还会嫌弃?我该遭雷劈了!”

孙婆子终究是年岁大些,知道的事情多,问道:“我常听人说,富贵人家的丫鬟比村里的财主还有钱呢?姐儿说可是真的?”

青儿耐不住了,说道:“别的富贵人家我不知道,像我们这样小户人家,一等的姐姐们月钱是二两银子。”

孙婆子听得只吐舌头,“二两银子?乖乖,怪不得比村里财主还有钱,吃好的穿好的,还能拿银子!”

“这还不算什么,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大姐姐们,额外赏钱多了。”青儿说着,也露出一丝羡慕。

锅里的油烧得只响打断了三人的谈话,青儿将切碎的葱花倒进去,香味四散,孙婆子忙将洗干净的鱼拎起来,一面推开青儿说道:“姐儿,你可受不得这熏味,让老婆子我来。”

青儿听了便走到一边,看一旁炉子上熬着白粥,里面不时翻出一块块白,咦了声问道:“这是什么?”

孙婆子回头看了眼,说道:“花姐儿要放的,说是什么花?”

林赛玉听见了,忙收好钱走过去道:“是百合,这几天天气干燥我就让孙婆婆买了些。”

青儿上下看了她两眼,“你知道这个?”

林赛玉讪讪一笑道:“我听人讲的,全哥这几日总是上火,他吃着夫人的插,我想夫人肯定也有火气,我娘插我兄弟时就这样,有人给说个这个法子。”

青儿听了便点了点头,笑道:“你总有古怪法子。”说着想起治马蜂蛰的事,忍不住笑出声。

晚饭做的简单,青儿又吩咐了几样小菜,终是不太习惯厨房的味,跟林赛玉出来站在院子里说话,林赛玉想着怎么花着500钱,一面又问每个月都给吗?又板着手指头算一年能的多少,青儿看的笑不止,忽地伸手摸了下她的耳垂,说道:“怎么连耳朵眼也没有?白瞎了你这好看的耳垂!攒下钱我带你去城里买个好看的坠子,你如今也不小了,该打扮打扮了。”

林赛玉被她说的脸一红,看着青儿刚刚发育的身姿,道:“又取笑我,我哪里比得上你!”

青儿看着她脸红了,知道这些乡下姑娘脸皮薄,抿嘴不说了,想起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说道:“要说这美人,谁还能比的过咱们夫人,夫人站在哪里,谁还能入得了少爷的眼……”

林赛玉看她神情慵慵倒像怀有什么心事一般,刚要问,孙婆子喊饭好了,忙丢开去收拾。

三人将饭送进夫人屋内,青儿留下布菜,林赛玉带着全哥退出来,到隔壁屋子里玩,听那边碗筷轻响,并不闻说话声,不多时便听青儿出去唤孙婆子收拾,知道吃完了,便带着全哥过来。

李氏站在灯影里,端着茶杯给苏锦南漱口,看到她进来,笑道:“这百合粥是你做的?吃了能败火?”

林赛玉答了声是,李氏在一旁净了手,接过全哥,含笑看这她道:“怪好吃的,午后给全哥也吃这个吧。”听林赛玉应了,想了想又望着她笑道:“你这孩子还知晓什么?一并告诉我。”

林赛玉大着胆子看了她一眼,见她双腮微红,俊眼含春,那么盈盈含笑任谁看了也不由心神一荡,脸上笑容平和,并无半点轻视之意,便说道:“如今这天还不算太冷,日头又高,夫人这炕别让它太热,临睡时屋子里放盆水,将梨子熬成水每日喝一次,夫人好了,全哥这火气就能消下去。”

她这慢慢的说来,原本靠在一边翻看书籍的苏锦南也定睛瞧过来,李氏听她说完,点点头道:“我们这次出来,没老人儿跟着,好些事不懂,我想不到的你就告诉我。”

林赛玉忙说不敢,“这些都是村人之间流传的棒鄙法子,别误了夫人的贵体。”

李氏但笑不语,又仔细看了她两眼,青儿在这时进来了,她便不再言语,让二人下去歇息吧。

出了屋隐隐听李氏在内说道:“这次倒是有福气,卖到个称心的人。”

林赛玉暗自摇摇头,这算什么大事,只是这两个较贵人儿被伺候惯了,不在意这些事罢了,却见青儿正歪着头瞧她,眼神有些不悦。

“你倒是个可造化的!”青儿很快恢复笑脸,挽起她的胳膊说道,“这下好了,将来回去夫人定能带上你,到时留在夫人身边,可就是个二等丫头了,月钱可是一两银子,姐姐先告诉你一声,到时别高兴坏了!”

林赛玉呵呵一笑,低下头道:“能吃饱我就很高兴了,可不敢想那么多。”

青儿笑了声,不再言语,一宿无话,日子就这样悠闲缓慢的过去了,进入了寒冬,这几天一直yīn着天,今天一早下起雪来,林赛玉跟青儿都在李氏的屋子里,暖炕烧得暖咚咚的,笑嘻嘻的围看全哥走路。

全哥原本能走几步,一穿上厚厚的冬衣,像个笨重的小企鹅,摇摇晃晃的走不稳,总是摔倒,李氏的屋子里都铺上厚厚的毡毯,看到全哥再一次跌倒,青儿忙上前去扶,李氏阻止她道:“别管他,让自己玩吧。”说着看了眼站在一边的林赛玉,笑道,“这样摔了几次,走的稳多了,饭量也长了。”

林赛玉不由笑了笑,看了眼李氏,一种暖暖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来,她再没想到,李氏竟然这么听她的话,就连这么宝贝的全哥也安心的托付与她,她说怎么就怎么,怎么就这么信任自己呢?

青儿有些尴尬的站起来,讪讪退到一边,咬着下唇低下头。

“官人回来了!”门外有人喊了声,李氏便站起来,看苏锦南披着黑斗篷顶着雪花进来了,先是在外边屋子的石板上狠狠跺了两下脚,青儿忙抢过去接斗篷,被李氏唤住。

“青儿去端姜水来,给爷驱寒,”

这样的活一向是林赛玉做的,听她这么一说,两人都怔了怔,林赛玉一想全哥在这,还要自己照顾,也只能青儿去了,青儿只是愣了下,便笑着应了声下去了。

李氏含笑坐到外间,却没有去接苏锦南的斗篷,林赛玉见了便上前接了。

“花儿,去给爷拿鞋换了。”看到林赛玉将斗篷挂好,李氏说道。

苏锦南正弯腰抱起爬到脚下的全哥,听了一愣,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氏,并不言语,林赛玉想自己是使唤人,自然要被使唤,转身去里屋拿了一双家长穿的靴子,苏锦南已经坐下来,林赛玉也没见过青儿服侍苏锦南穿衣穿鞋,只得按自己的想象半跪下来,为他换鞋,心里狠狠的诅咒老天,这算是她来这里后第一次下跪吧,她已经习惯做一个不下跪的奴才了。

正换着鞋,门帘子一响,青儿端碗进来,看到她这样子,脸色微微一变,手一抖溅出来几滴热汤,不由轻轻咝了声。

放下姜汤,李氏让她们都下去,林赛玉跟着青儿出了门,刚要说话,青儿却是一甩手,快步而去。

林赛玉有些发怔,不明白她这是恼了谁?忙抬脚追上去,青儿已经进了屋子砰的关上了门。

“花姐儿,你爹找你。”

林赛玉刚要喊门,见日常跟着苏锦南的小厮袁哥由二院门外探过头喊道。

第八章 刘小虎亲探林赛玉

扯絮般的雪花已经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天了,林赛玉出了门,就看到一边的墙角下蹲着一大一小两个雪人。

“爹?”林赛玉快步过去,一看那个小人竟然是刘小虎,忙拉起他们道,“小虎?你怎么也来了?快到门房里暖暖。”

曹三郎听见她出来,忙站起来,几个月不见又老了几岁,身上的棉衣露着棉絮子,嘴冻得发紫,搓着棒糙的大手道:“不用,不用,仔细脏了人家的屋子。”

刘小虎冻得鼻子通红,袖着手跺着脚道:“小花,我来看看你,我不知道你……”说着吸了吸鼻子,“你在这里可好?他们有没有打你?”

听他这样说,曹三郎忙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

“你特意来看我?”林赛玉有些意外。

刘小虎有些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身子,说道:“我那日不知道,也没给你告别,我就来看看。”

林赛玉心里一阵感动,忙拉他们进了门房,门房里的福生今年也是三十多岁,但跟同龄的曹三郎站在一起,倒像是他儿子。

福生给他们一人倒了碗水,便借口出去了,让她们父女好说话。

“爹,家里都好吧?”林赛玉看曹三郎只是闷头喝水,便先开口问。

曹三郎恩了声,说声都好,便不言语了,刘小虎喝了热水缓和起来,看着林赛玉只笑。

“笑什么!”林赛玉瞪了他一眼。

“这要是走在街上,我都认不得你了。”刘小虎嘿嘿笑道。

曹三郎听了也抬头端详林赛玉一眼,见她面色红润,梳着个丫髻,液了把嫣红木梳,穿了件翠绿对襟旋袄,蓝印花布裙,镶了边的裹裙,通身打扮竟好像他在富贵人家做活见到的那些小娘子一般,一时间竟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生养的女儿。

他原本想问在这里过的可好,可有被打骂,此时统统问不出来,搁在家里女儿是一辈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打扮,想到这里他觉得心里松了口气。

“觉得我好看吧?”林赛玉跟刘小虎说话一向随意,哪个女子不喜欢穿的好,她这些日子也照过镜子,曹花这个姑娘的模样算不上多美丽,但至少比那世里的林赛玉要好看的多。

刘小虎嘿嘿笑了,将手又袖到一起,说道:“人靠衣裳马靠鞍,有钱人家的衣裳就是好看。”

林赛玉抬手给他一个爆栗,转向一直闷头喝水的曹三郎问道:““爹是去城里做活了?”

曹三郎恩了声,低着头不说话,林赛玉觉得有些奇怪,问道:“这么冷的天还有什么活?爹,你是特意来看我?”

看到曹三郎依旧低头不语,还看了刘小虎几眼,欲言又止,林赛玉心里有些明白了,低下身子道:“爹,你别瞒着我,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曹三郎听了,面上几分羞涩,如果不是妇人在家里哭骂的太厉害,那些话真是说不出口,犹豫再三低声道:“前些日子金蛋闹了场病,好容易救回一条命,你娘偏又跌了一跤,差点滑了胎,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低不可闻,林赛玉听了急得一跺脚,说了声爹呀,怎么不早说,说罢推门而去,曹三郎见她突然走了,只当恼了,被猛然灌进来的风雪一浇有些懵,听刘小虎在一旁楞楞道:“大伯,小花的卖身钱用完了么?”心里便有些惶惶的,又觉得脸上骚得慌,抬脚就要走,却听得脚步咚咚响,林赛玉掀帘子进来了,将一包钱塞到他手里。

曹三郎下意识的掂了掂,唬了一跳,“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林赛玉一笑道:“月钱。”

曹三郎听了又惊又喜,卢氏的原本打算是期望这家主人心善,让女儿求上一求赏个钱,没料想自己女儿就有这么多钱,这不是进了金窝了!

“你的。”林赛玉又将一个油纸包塞给刘小虎,“算你走运,这是人家昨儿从城里给我带回来的,我没舍得吃完,你也尝尝。”

刘小虎放到鼻子边嗅了嗅,说道:“鹌鹑骨饳儿?”

林赛玉咦了声,问道:“你也认得?我都不知道,反正怪好吃的。”

刘小虎笑了笑,嘟囔道:“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赛玉竖起眉就要夺回来,口中道:“还我!”

刘小虎笑着躲过,放到袖子里,曹三郎拿了钱只觉得坐立不安,忙着要走。

“你快些回去,让娘别下地,弄些南瓜给她熬着吃,”林赛玉一路送出去,仔细叮嘱着,一想到卢氏有小产的迹象就心焦,这古代孩子很难养活,曹家子嗣又少,她自己不懂保胎安神的事,但上学时学过畜牧课,牲畜有滑胎迹象吃些南瓜倒是好法子,一急之下说了出来,说完了自己觉得好笑,再三叮嘱曹三郎请大夫回去看看,“钱不够了再来,我想办法。”

曹三郎应了声,又说了几句老实干活谨守本分的话,便带着刘小虎走进风雪里。

“爹,仔细路滑,别摔着。”林赛玉赶了几步大声喊,见二人回头摆手,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小虎,谢谢你啊。”

刘小虎冲她咧嘴笑了笑,大声道:“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给你带好东西。”说完跟上弓着身子的曹三郎消失在风雪里。林赛玉直到看不见一点影子了才转回来,发了会呆看天色到了晚饭时刻,忙赶去厨房,孙婆子已经要炒菜了,青儿在一旁站着说话,见她进来了,立刻拉下脸。

林赛玉刚要上前赔笑,被孙婆子一把拉住,指着梁上挂的一大块肉说道:“姐儿,这可能吃了?”

林赛玉抬起头,看到自己前些日子做的腌肉,便笑道可以了,一面亲自用刀割了一块下来,孙婆子一面用刀切一面狐疑的问道:“果真好吃?看上去怪脏的。”

青儿此时也走近了看了眼,皱眉道:“这又是什么?别糟践了东西。”

林赛玉嘿嘿一笑,挽起袖子,孙婆子已经将前些日子采买来的菜拿过来,问道:“姐儿这菘菜能炒着吃?”

林赛玉接过孙婆子手里那棵绿油油的瘦长菜,深深吸了口气,忍住要去亲吻它的冲动,白菜啊!这就是古代的白菜!当然在这里它叫菘菜,模样跟现代的白菜也不太一样,味道上也略苦,冬季里这里的人主要拿它来做汤,当她在后院见到袁哥挑着一筐进来时,直接就扑过去,不顾袁哥的惊讶直接撕了一片吃到嘴里,确认了这就是白菜,还没有经过培育的白菜。

“百菜不如白菜啊。”林赛玉自言自语道,如果有机会,她要改良这菘菜,让它的口味变得更好,如果有这个机会,这样一想,她的心里像是有一个小老鼠在乱窜,伴着滋滋的油响,一盘古代版的白菜炒腌肉出锅了。

青儿掩着鼻子,扇着厨房里的油烟说道:“那有这样吃的,弄得火烧火燎的。”

林赛玉一笑,捡起一块菜喂给她道:“姐姐尝尝。”

通过这段在厨房,林赛玉知道这里人吃食习惯蒸煮,比起现代来说,倒还是很健康,但偶尔改改口味也不错。

青儿原本不想吃,但菜香扑鼻而来,忍不住张开嘴吃下,果然好吃,孙婆子也在一旁吃了块,啧啧称赞:“姐儿手艺这么好!”

林赛玉嘿嘿笑了,随口道在家常做,但随即看到青儿一脸疑惑,打量自己一眼笑道:“花姐家常常能吃到这些?光景还是不错。”

这些肉,菜,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到的,林赛玉一怔,脸顿时红了,诺诺几句。

孙婆子也是疑惑,嘿嘿笑道:“这样说怎么舍得把姐儿卖了?”说着看到林赛玉微微红了的脸,虽说现在才十三岁,但也有几分动人,想起什么似的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可是指望姐儿能有个好脸面的?”

第九章 遭冷脸赛玉问缘由

这话听在林赛玉耳内倒没什么,她也不懂孙婆子什么意思,但青儿却是变了脸色。说这话晚饭已经备好,林赛玉从锅内取出给全哥的蒸蛋,青儿已经收拾好了,与孙婆子捧着食盒往内院去。

“我来,别烫了手。”林赛玉见青儿捧着满满的一盘汤盅,忙要接过去。

青儿却是一冷脸,错身躲开,不咸不淡的说道:“可不敢,花姐儿记得帮我挑帘子就行。”

林赛玉有些讪讪的,被她那一眼挖的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敢再上前,只得小心跟着,找些话说,青儿爱答不理。

布好饭,青儿站在一旁候着,林赛玉抱着全哥依旧到外间屋子喂饭,刚吃完一盅粥,就听李氏在那边喊她,忙忙的过来。

苏锦南微微蹙眉,手里拿着一封信筏在看,李氏正拿着帕子轻轻抹嘴,许是饮了一盅酒,眼带*,笑眯眯的指着桌子上下去半盘子的腌肉,说道:“这个是你做的?倒是很好,你们爷喜欢的很。”说着看了眼苏锦南。

苏锦南听了淡淡看了眼林赛玉,说道:“只是用白崧来做更好。”

李氏见他说话了,立刻点了点头,斜倚在炕桌上,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可不是,这里竟没有卖白崧的。”

林赛玉听了心里痒痒,猜想他们说的是另一品种的白菜,忍不住开口问道:“白崧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她这还是头一次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液话,一时间屋内三人都看过来,这三束目光让林赛玉犹如被针刺一般,忙低下头,听那苏锦南慢慢说道:“微甜。”

果真对味!林赛玉觉得浑身过电一般,压抑许久的愿望丝丝袅袅的升了上了。

“你若想吃了,让蓉哥带些来。”苏锦南那清淡的声音接着响起,但这话却是对李氏说的。

林赛玉还在发怔,被青儿在身上一拧,抬起头看到她恨恨的瞪过来,她已经在收拾碗筷了,这才回过神,李氏净了手,接过全哥,林赛玉便忙上前帮着青儿收拾,退到到门口时隐隐听李氏叹了口气,说了句“他们可真要来?”棉帘子落下,割断了苏锦南的回答。

“我的好姐姐,你这怎么了?到底谁惹着你了?”回到屋,林赛玉见青儿依旧哪一副谁欠了我钱的表情,再忍不住拉着她问。

青儿挣脱不过,眼圈一红,说道:“我是比不得你,还是早早的回南边去,省的被夫人看着生厌。”

林赛玉一怔,转着脑筋想了一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夫人给她脸色看了,这李氏一向安安静静,从不多言,青儿见她发愣,幽暗烛光下显得格外娇憨,一股火气由心而生,狠狠推开她,啐道:“爷又没在跟前,摆着媚样给谁看。”

林赛玉犹如被针扎一般,她再棒线条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这话还是听得懂,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林赛玉一口气堵在嗓子口,指着青儿拉下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儿坐在床上,眼泪啪啪的掉下来,扭着头不理她,林赛玉哆嗦了半天,压制住劈头盖脸打骂一顿的冲动,觉得有些事还是用问来明白的好。

“好姐姐,原来是我得罪你了,你就是恼我,也要让我明白,但有些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林赛玉深吸了口气坐在她身旁,搬过她的肩膀沉声问。

青儿摸了把眼泪,说道:“我怎么恼你?我哪里敢,你长的好,又能干,夫人喜欢你,抬举你是应该的,我哪里敢恼。”

林赛玉这才恍然,想起这些日子有些原本青儿做的事,夫人无意中让她做了,青儿是恼这个!都是做下人,谁干还不一样?林赛玉一直当青儿尊贵小姐一般,买自己进来就是让她清闲些,所以自己也才事事抢着做,原来这是错的?

想到这里,不由笑了,晃着青儿笑道:“原来是为这个,我想姐姐是个尊贵人,又比我大些,我多做些是应该的,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惹恼了姐姐是我的不对,姐姐只要说出来,我就改了可好?只是别再生气,打我骂我都好,别闷着。”

她这话说的不急不慢,平平缓缓,青儿不自觉的缓下了脸色,吸了吸鼻子道:“我倒不是恼你,是我不争气,夫人,是不喜欢我了吧。”说着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

林赛玉心里哀叹一声,这是招谁惹谁了,看来为奴为婢勤快可不是什么好事!忙拉着青儿再三说明自己不知道规矩,本想让青儿你清闲些,以后再不敢抢着干活,说着说着青儿扑哧一声笑了,带着眼泪横了她一眼道:“瞧你这张嘴,说的好像我吃撑了没事找事一般!”

林赛玉心道你还真是吃饱撑的,见她笑了,知道不恼了,便嘿嘿笑了,拉着青儿的手道:“姐姐也是心太细,别说在这里来了我一个,就是来了十个八个,还有谁能越过姐姐你?”

青儿听了脸色慢慢好转起来,林赛玉却心里依旧赌了一口气,如果是单单是因为自己抢了她在夫人跟前大丫环的地位,话头里扯上苏锦南做什么?有些话不问明白心里不踏实,于是拉着她躺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诺诺半日才道:“那方才又扯上爷做什么?”

夜里黑透了,屋里的油灯熬尽最后一丝光亮,屋里屋外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青儿的脸,但林赛玉依旧觉得一道怪异的目光围绕在自己身上,冷不丁打个寒战。

“我问你一句话,你若是把我当姐姐就给我说句实话。”青儿停了片刻,轻声道,“若是夫人有意让爷收了你,你可愿意?”

林赛玉觉得一丝凉意从脚底升起来,再也坐不下,蹭的站起来,惊道:“夫人跟你说的?”

林赛玉的嗓门本就大,这一声喊出来吓得青儿忙掩住她的嘴,嘴里道:“我的姑插插,你喊什么!”

林赛玉心凉的浑身发抖,手几乎嵌进青儿的肉里,低声道:“你别吓我,快些告诉我,这可是夫人给你说的?”

青儿只穿了单衣,林赛玉手劲又大,不由疼得哎吆用力推开她,“你这是高兴呢还害怕?”说着伸手按林赛玉坐下,一触才知她竟然浑身发抖,暧的一声诧异道:“怎么竟是吓到了?”

林赛玉哪里坐得下去,抓着她一叠声的问,青儿看她这样子说道:“我只是随便一问,怎么你就吓成这样?好像倒是要妖怪吃了你一般,你安心,夫人从没说过这个。”说着扑哧笑了。

此时夜色渐深,风雪益盛,吹的满院子怪响,寒风透过窗棂进来,林赛玉不由打个寒战,屋子里的火盆已经没什么热气了,青儿或是心事化解格外轻松,七手八脚褪了衣服钻进被褥。

林赛玉哪里肯让她安生,抱着被子挤上去,问道:“果真是你说着玩的?”

青儿被她晃得头晕,忙忙的告饶:“是我说的,我看爷满喜欢你的,夫人也中意你,随口说着玩的,将来真成了,姨娘可得记得我。”

说到这里,林赛玉才松了口气,一颗心依旧怦怦直跳,在青儿身上捶了下道:“吓死我了,这个可不是拿来说笑的,爷哪里喜欢我了?统共没说过三句话,夫人对我好,是她做主子的慈善,她又不是独独对我好,这个院子里见了谁不是笑脸?你比我大些又跟夫人时间长,这个规矩怎么不懂?让人听到了,我可没有立足之地了。”

青儿忙收住笑,思付自己方才说的话,如果传出去可是犯了大错的,忙坐起来道:“是我轻狂了。”

林赛玉松了这口气,才发觉身上冷的刺骨,忙要回自己床上,被青儿一把拉住,“天冷,挤在一起暖和,我可真是受不了这冷,”她笑着说道,“说句我们做下人的不该说的话,我还真盼着赶快回家里去。”

林赛玉笑着往里挪了挪,跟她并头躺着,一面问道:“大官人做完生意自然要回去,你急什么,到时候只怕我不能跟你一起了,这一走一辈子就见不到了。”

青儿一怔:“我倒忘了,你虽卖了,但夫人允许你不跟我们走。”说到这里,语气里竟然有了几分欣喜。

林赛玉这些日子也听说了,巧娘摆出钱多的诱惑,曹三郎把她卖了死契,但没料到夫人李氏却不知什么心思,那日允诺了曹三郎,说将来他们回南边时,林赛玉走还是留,随林赛玉自己的意思,这消息不仅让巧娘大为惊喜,立刻掐算将来将林赛玉再卖一回能挣多少钱,而林赛玉也因此觉得天一下子晴朗了,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天日的感觉,原来她还能成为自由人。

青儿迟疑半日,又慢慢说道:“如果留你做养女呢?”

养女?林赛玉哑然失笑,苏家又不是没子嗣,自己也不是什么金贵宝贝,怎么会被认为养女?“你说什么呢?怎么会做养女?要说真要收养女,也是青儿姐姐你,你跟了多少日子,我才来几天。”

青儿嗨了声,似是有些无奈的说道:“不是那个意思,是……”但又停了下来,许久不言语,林赛玉以为她睡着了,听得外边风声小了些,便翻身欲睡,却听青儿叹了口气,幽幽道:“我是家生子,不止我,我爹我娘,以及以后我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是苏家的奴婢,不是良民,哪有资格做少爷的养女?”

这才是她所了解的奴婢吧,林赛玉不由点了点头,忍不住有些怜悯的拍了拍青儿,却听青儿扑哧一声笑了,一把打下她的手,“做什么?”

林赛玉在她的话音里听不到半点哀伤,不由有些讪讪,耳中听青儿翻个身,一面接着说道:“我娘在花园子里,我爹在二门上听使唤,这次我出来,他们难过的什么似的,还哭,哭什么,不知道多少人眼红,画儿没跟来,她爹娘才哭红了眼,还总催我求夫人早点放出去,放出去有什么好?这一趟也是我的机会,尽心伺候夫人,指望哪一天我就做了……”

说到这里话头一顿,林赛玉正听得云里雾里,见她不说了忙问道:“做什么?”

青儿却是不再言语,笑了声便将头闷在被子里睡去了,林赛玉撇撇嘴,感觉青儿这奴才做的心满意足的,转念一想,也是,自己总站在现代社会的角度来看,觉得封建社会压迫人,但是对于一贯生活在如此环境下的人来说,她认为的地狱也许就是天堂,说白了,就是一份工作,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此时已经二更了,林赛玉眼皮也有发涩,想来时候不早了,便翻了身也要睡去,突然青儿又猛地掀开被子,瞪大眼睛看着她道:“如果夫人真要卖你做妾呢?”

第十章 表心迹林赛玉盼脱身

妾这个词绝对刺激这林赛玉的神经,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跟着坐起来,狐疑道:“好姐姐,你到底听说什么啦?”

青儿迟疑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跟你说实话吧,原本依着我们夫人的

子,是绝对不会允许爷纳妾的,要不然也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但落个妒妇的名却是夫人不喜的,日常在家我也听夫人话里话外有这个意思,与其等老夫人送人来,还不如自己选个知根知底的。”

大户人纳妾收房多的是,林赛玉很理解,也没什么非议,毕竟这个时代皆是如此,听到这里她反而不是很担心了,笑道:“我的好姐姐,我有什么好值得你们夫人看上?”话一出口,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青儿这突然的生分是为什么了,在黑暗里意味深长的看了青儿一眼,“论相貌论根底夫人要选也是选姐姐你呀。”

看不清青儿是不是脸红了,但声音觉得有些矫软,推了林赛玉两下,自己蒙头躺下了。

“别哄我了,先不说苏家的富贵,大官人长得好看,

子又好,你敢说,你不喜欢?”青儿闷闷的声音由被子里钻出来。

林赛玉此时肯定了方才几乎吓死自己的说法,纯粹是这个小丫头疑神疑鬼自己想出来的,危险解除了说话也轻松起来,笑嘻嘻的挤着青儿道:“竟有这么好?给人做妾也那么好?”

青儿被她笑得躺不住,拉开被子道:“做妾怎么了?到我们家别说做妾,就是做个通房丫头也好的。”

“所以说这叫各花入各眼,好姐姐,你可别在疑心我了,你们迟早是要走的,我家人怎么舍得我跟你们走?指望我嫁个近处的庄户人家,也好照顾。”林赛玉笑道,一面点了点青儿的头。

青儿被她识破意图,又羞又骚,急忙忙的道:“我哪有疑心你,别说现在眼前只有你一个,在家的时候屋里屋外十几个跟着,我岂不是早被气死了?再说,爷喜欢哪个关我什么事,我,我哪里就……”

林赛玉见她急得连话都说不成了,嘿嘿笑起来,拉她躺好,说道:“好了,好了,这话我再不说了,我若再说就叫雷劈了我。”

听她发出这样的毒誓,青儿不由楞住了,自然明白林赛玉这是表明了自己绝对不肯被收房的立场,一时间也有些讪讪的,握住林赛玉的手道:“好妹妹,我要是再说这话,也叫雷劈了我。”

林赛玉见误会终于解除了,懒懒的打个哈欠,真是麻烦啊,如今就他们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还能惹来妒忌,像那些进进出出动辄十几个丫鬟跟着的大户人家,混口饭吃该是多么的不容易,想到这里不由感谢老天,没让她穿越在那样的环境里。

自此以后林赛玉注意了许多,没敢再抢着到夫人房里伺候,看青儿忙的跑进跑出,但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心里更加肯定自己猜测,以后再不敢瞎勤勤了,大户人家规矩多,不止主子们勾心斗角,就连丫鬟们也规矩大的很,她这些年电视和书也不是白看的,越发觉得大户人家不是她这样的人能混的,还是老老实实做活等父母接自己出去,嫁个庄户人家种地收菜生孩子。

眨眼过了冬至,接连下了几场大雪之后,天气放晴了,这一日一早林赛玉在外屋洒扫完之后,估摸青儿在夫人房里伺候的差不多了,便准备去接全哥出来玩,夫人一般会用上午这时段安排家里的事情。

刚走到内院,就见苏锦南穿戴整齐的出来了,今日的他裹一顶高样大桶子头巾,穿件深色大宽袖斜襟褶子衬贴衣裳,越发显得温润如玉,林赛玉只看了一眼就忙低下头,自从知道青儿的心思后,她不自觉的避讳了些,出现在苏锦南面前的次数越发少了,不过,想来也没人注意这个,一个小棒使丫头而已。

低眉顺眼的等苏锦南从身边走过,忙忙的要进屋时,却见几乎不出屋的李氏一掀帘子也走出来,今日的她梳了个大盘髻,液把翠玉大梳,穿了件蓝底印花对襟大袖,下着一条郁金香根染的八副襦裙,配条玉环绶,怀里抱着全哥摇曳而来。

林赛玉第一次见她打扮这样庄丽,一时瞧的傻愣愣的,也忘了伸手去接全哥。

“今儿让你歇息一天,自个玩吧,我带全哥出门,青儿跟着。”李氏瞧到她呆呆的样子,抿着嘴笑,全哥也会说上一字半句,在李氏怀里冲林赛玉晃小拳头,嘴里说道:“见见,见见。”

林赛玉这才回过神,张口就要要求跟着,却见青儿也换了件新衣,眉眼含笑的跟在夫人身后,忙住了口低头应了。

门外套好车,林赛玉扶着李氏上车,看着马车远去了还怔怔站在远处,日常听起来他们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这大冬天的出去逛什么?

“花姐儿,来家玩吧,别出门。”福生准备要关门,看到林赛玉还在门外愣着,忙喊她,林赛玉这才进来,孙婆子已经洒扫完毕,正坐在院子里洗刷,林赛玉在厨房里看了看,见有一条鲜鱼,馋虫便上来了,告诉孙婆子等官人娘子回来了,就吃涮鱼,孙婆子在院子里听了只笑,说道:“跟着姐儿,老婆子也有口福了,东西也不见多稀奇,偏就是好吃。”

苏家两口子食量都很小,每日做的饭剩下的都是他们下人吃,所以林赛玉才这么有动力研究食材。

帮着孙婆子抻完单子,便到地窖拿了菘菜,刚走出来就听孙婆子在前院喊她,孙婆子正站在门上,看到她一把拉住说道怎么蹭着么多灰,一面帮她拍打。

林赛玉笑嘻嘻的说着不碍事,一面问她何事,孙婆子指指门外道:“你爹又来找你了。”林赛玉哎了声,撒脚就往外跑。

孙婆子一把拉住她,说道:“可是又来要钱的?我说姐儿,你倒真舍得的?也该自己攒些体己。”

第十一章 巧手艺苏夫人倍欢心

原来自从那日给了曹三郎钱之后,这两个月他每月都来,蹲在门房说说家里的状况,然后林赛玉就把自己的月钱给他,这事对林赛玉来说没什么特别,上辈子一直让爹娘供着,也没机会找工作,更别提挣工资孝敬父母,这一直是林赛玉的憾事,没想到现代没实现的事,到古代实现了,月钱对她来说,就是月工资,那么把钱给曹三郎也没什么不正常,反正她自己吃喝也不花钱。

孙婆子这样一说,林赛玉只是嘿嘿笑了笑,回到屋子里拿出钱蹬蹬跑出去,看到曹三郎正卑微的笑着跟福生打哈哈,福生倚在门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看到她出来便招呼声。

“娘年后就要生了吧?多打些柴,月子里别冻着。”林赛玉嘴里说着话,将钱塞给曹三郎。

曹三郎就手放入怀里,恩了声,林赛玉见他脚下放着做活的家什,知道他又要进城便不再多说,曹三郎本就不是话多的人,说了句好好做活就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知道哪里有买波棱菜种子?”

波棱菜就是菠菜吧?这个时候已经普及了么?林赛玉有些稀奇,曹三郎家从来都是种麦子,十方村里也没人种菜,吃的都是野菜,怎么想起问这个?便问道:“爹,你要那个做什么?”

曹三郎说道:“哪里是我要?刘家小哥托我买,我哪里知道那金贵物件在哪卖!少不了把钱再给他带回罢了。”

林赛玉看看天,这正是寒冬腊月,刘小虎要菠菜种子也早了些,除非,林赛玉想起他当日弄得那个泥房子,难不成真的是大棚蔬菜?

她知道温室种植蔬菜从秦朝就开始了,这并不稀奇,也并不难弄,但一直没有推行开来,一是成本太高二是反常即为妖,不被常人所接受,所以只有皇家贵族偶尔来用,没想到刘小虎这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想要摆弄这个?

曹三郎说完就走了,其实刘小虎还托他告诉林赛玉,因为娘的身体不好不能来看她,这话让曹三郎听着怪不舒服,自己家的闺女,那用得着他来看?自然不会转告林赛玉。

林赛玉看曹三郎走起来腰不似往日那样弯,整个人的性神气也好了很多,心里也喜滋滋的。

福生捧着大碗喝水,看她美滋滋的进来,忍不住摇着头说道:“有姐儿这样的姑娘真是好造化。”

林赛玉嘿嘿笑了笑,想到刘小虎的要求,忙问道:“福生大叔,城里有买波棱菜籽的没?”

“那些要开春才有,姐儿要这个做什么?”福生笑呵呵的说。

林赛玉心道果然没有,看看天色估计苏锦南两口子快回来了,就忙忙的准备吃食去了。

孙婆子已经将鱼洗剥好,林赛玉剥葱,切姜,回头看到地上放着一颗大萝卜,忙高兴的洗净剁块,交给孙婆子去榨汁。

“榨汁?”孙婆子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岂不是当药吃?”

林赛玉一面细细的将菘菜切丝,一面笑道:“做汤用,要是能找些橘皮更好。”

孙婆子吐吐舌头,按她说的做去了,不多时听门外车马响,林赛玉便将手里的活交给孙婆子,忙忙的跑出去迎接去了。

只见苏锦南抱着全哥,青儿搀着李氏走进门,袁哥与福生正从车上卸下一大筐的物件,用布包着不知道是什么。

看他们进了屋换衣裳,林赛玉忙将熬好的姜汤交给青儿,青儿对她一笑,端了进去,一会听李氏在屋内唤她忙走进去。

屋内林赛玉已经提前燃了火盆,炕也烧热了,李氏换了家常的殷红长袖襦,正仔细的给全哥净面,炕桌上摊了几张纸,苏锦南低头翻看,一面那笔勾勒,青儿端着姜汤站在一旁,也探过头去看。

“全哥饿了,你去告诉厨房,早些吃饭吧,在外跑了半日身子冷,就做些热汤。”李氏看她进来说道,全哥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满身都是渣滓,被李氏夺了下去,正塌嘴要哭。

林赛玉忙上前抱开他,笑道:“全哥,外头的不好吃,等吃过饭我给你做可好?”

全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流着口水笑了,林赛玉对李氏道:“备下了水煮鱼,打了饼子。”

李氏诧异一笑,说道:“你会做水煮鱼?”

林赛玉见她的神情自己也是愣了愣,小时候她家里承包过鱼塘,鱼几乎当饭吃,煎炒油炸怎么做都可以,这水煮鱼算是最简单的了,弄点水烧开,配点佐料涮吧涮吧即可,怎么在这里还是稀罕吃法?于是忙解释道:“就是用水煮熟了,我随口叫的,难不成真有水煮鱼这道菜?”

苏锦南此时也抬起头来,饶有兴趣看向她,林赛玉被他一看,不自觉就有些慌神,幸好李氏点头吩咐就吃这个,便忙出来了,青儿也跟着出来,笑着将纸包交给她。

林赛玉好奇的打开,见是两个被油炸过的物件,打开一看是鹌鹑骨饳儿。

青儿笑眯眯的说道:“前几日袁哥给咱们稍了这个,我见你喜欢的什么似的,就给你又买了几个。”

林赛玉早放嘴里吃了,这油炸豆腐一般的东西还撒了盐,好吃的她一叠声的称赞,“这好物件怎么做的?回头咱们在家也做省的花钱买。”

青儿吃吃笑了,推了她一下,“真是小气,什么都要自己做,钱还怎么花的出去?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很容易做。”

林赛玉吃完两个意犹未尽,谢过青儿记着给她带回来,孙婆子已经备好饭菜,三人端了去,到了屋里打开盖子顿时鲜香扑鼻,清汤中卧着一条鲜鱼,四周配着菘菜看上去极为普通。

李氏看了笑道:“官人喜欢吃鱼,你先尝尝。”

林赛玉在将饭菜送进屋后,就抱起全哥退下了,没有听到苏锦南的回答,不过没一会,青儿捧着一汤盅过来了,笑嘻嘻的道:“夫人说好,让全哥也吃些。”

林赛玉接过来说声知道了,心里却是有些犯愁,喂小孩子吃饭本就是很麻烦的事,更何况喂带刺的鱼,但做人家奴才的哪有资格说不,再看全哥已经站起来张开嘴,只得仔细的一丝一丝的喂给他,吃过饭送全哥回去,苏锦南已经不在屋子里,李氏拉着她的手夸了一句真是天生的好手艺。

林赛玉心道只不过是自己嘴馋,在吃上上心而已,手艺倒说不上有多好,躬身谢道:“只不过是家常饭,夫人不嫌弃就好。”

全哥吃饱了有些犯困,李氏怕他积食拿着一个泥叫叫给他玩,瞧着林赛玉点头笑道:“样子是朴实了些,可是很好,我喜欢,比那些性巧玩意舒心。”停了下又道,“这次出来急了些,什么都没带,打小我们都没离开家,你们爷吃食最挑剔,我这一直心不安,没成想老天爷让你在这等着呢,就说这道鱼,样子看上去很平常,但味道都是很好的,官人很喜欢,说跟他前些年在苏通判府上吃过的鱼很相似,你现在年纪还小,也没人好好教,就能做到这样,可见是有天分的。”

林赛玉听了这些夸奖的话倒有些成就感,她知道像苏锦南这样的两口子生在锦衣玉食的人家,什么好吃的菜肴没见过,能夸奖她做的菜味道不错就是极高的评价了,待听到东坡鱼心里猛地痒痒起来,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宋朝,名副其实的宋朝,那么此时活着的名人有谁呢?苏通判?可是苏东坡?那么王安石呢?天啊,她要能见到这些活得大人物就好了,如果不是在夫人面前,她忍不住就要手舞足蹈了。

这一想立刻神游九天外去了,忽听夫人问道:“花儿,等那一日,你可愿意跟我到南边去?”

林赛玉一愣,忍不住抬眼去看站在一旁的青儿,见她脸上的笑意僵了几分,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李氏见她呆呆的样子一笑,又叹了口气,用手拨弄全哥的头发说道:“我虽然是出来了,迟早是要回去的,所以并没有在意你老子娘签的死契,穷人家的孩子也都是金贵的,走了远了爹娘也是舍不得,这些日子,我越看你越好,跟我回去好好一调教,将来肯定是有好造化的。”说到这里,望着全哥呆了呆,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你记得我的好,日后也能善待全哥,我也放心。”

“夫人,你这是说什么呢!”青儿突然道,一面跪下来,眼里含了泪水,“教爷听了,又该难受了。”

第十二章 新来客翩翩俏郎君

林赛玉被说得一头雾水,怎么说着说着像是交代遗言了?忙跟着跪下来道:“奴婢愚笨,哪里值得夫人抬举。”

李氏回过神,掩着嘴咳了几声,展颜笑道:“都起来,说什么了这是,我走神了!”说着话题一转道:“过些日子,咱们家要来几个客人,都是嘴刁得很的人,我已经请了城里酒楼的师傅来,花姐儿到时也做些家常的菜,算是给他们换换口味,今儿已经采买了不少,想做什么你提前想好,去看看还缺什么就告诉袁哥一声,让他进城卖。”

林赛玉忙应了声,说这话苏锦南进来了,青儿立刻捧茶迎了,感觉李氏眯着眼睛又看了她一会,想要说什么时又停了,摆摆手道:“下去吧。”

林赛玉忙告退,不多时听门帘子响,青儿也出来,脸上带着笑,快步跟上她说道:“这下好了,你去袁哥那看看,专挑他没买的做,这不就能进城去玩了。”

林赛玉笑道:“我哪见过什么好东西?要真想做只怕进不了城,只能往山里跑了。”

青儿掩嘴笑了,扔下句“不跟你瞎闹,我给爷取新买的纸去。”跑了,随后这半天没有见到她,直到吃晚饭时青儿才出现在厨房门口。

林赛玉见她眼皮发肿,像是哭了一场一般,忙拉住她问道:“这是怎么了?”

孙婆子也上来一叠声的追问,那个小子惹姐儿生气要去捶他。

青儿却是一笑,揉揉眼道:“谁还敢惹了我?只怕是进城玩的受了风,觉得眼疼头疼,我睡了会,所以肿了。”

林赛玉听了忙伸手去探她的头,青儿随手一挡,躲开了,咳了声道:“传饭吧,都等着呢。”

这事便丢开了,林赛玉却觉得有些不对,觉得青儿虽然如常跟自己说笑,但跟以往又有些不同,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到晚间特意熬了碗二陈汤给她,青儿笑嘻嘻的道了谢,林赛玉觉得真是自己多心了,也就释怀,青儿毕竟才十四五岁,也许想家自己躲起来哭了场罢了。

第二日,李氏真让林赛玉去看了采买的菜,基本上都卖全了,青儿也是小孩心

,在一旁拉了拉她,林赛玉才大着胆子说道:“冬日天寒,不如再买些骨头炖汤可好?”

李氏听了立刻点头,要喊袁哥明日去买,青儿笑嘻嘻的说道:“花姐儿既然会做,必定认得好坏,不如跟着去,别让店铺里骗了,给咱们些次货,省的二爷来了吃不惯。”

李氏抿嘴一笑,横了她一眼道:“又耍什么鬼心眼,我还不知道你。”

青儿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怕上前跪下拉着衣角笑道:“插插向来疼我,我也不敢瞒***。”

李氏在她头上点了点,说道:“早去早回,别乱跑,小心被人拐了。”

青儿知道她这是允许了,忙拉着林赛玉跪下道谢,连保证不乱跑,早些回来。隔天一早,在房里伺候完,再一次告了假,姐妹俩收拾整齐,挽着手上了车向城里而去。

这是林赛玉来这里后第二次出门,而且是头一次坐车,这是一辆小驴拉的青布车,内里摆设简单,只铺着厚垫子,走了没多久,林赛玉就被颠的头疼,恨不得下去步行。

这几日天气暖和,路上行人很多,挑担子的赶车的络绎不绝,林赛玉一开始还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看,这古代的冬日乡村与她自小生活的现代农村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土路,一样的荒凉,也就不再看了。

青儿吃着林赛玉前些日子晒的倭瓜子,一面笑道:“这有什么看的,可见是没出过门的。”

说这话已经进了城门,林赛玉特意抬起头瞧了眼,她从地理面貌环境上分析出自己是在河北,但具体是哪里却不知道,村里人能说出方圆百里的村名就算是见多识广了,林赛玉问也问不出来,只见这城门上写着两个斑驳的大字“成安”。

外边热闹起来,各种吆喝不断,林赛玉没料到这么个小城也会这样热闹,探头去看什么都好奇,拉着青儿问个不停。

“快过年了,人自然多,又赶上这几天天好。”袁哥拉着驴车在人群中小心穿行,一面回头给兴奋的林赛玉说话。

袁哥知道她们这一趟出来纯粹是玩,也就不再虚问直奔这里集市集中的枣儿街,一面忙忙的采买自己得了吩咐的东西,一面顾着这两个姑娘,林赛玉与青儿早已经坐到车外边,又说又笑的四下乱看,“姐儿,你们可仔细点,别下车。”袁哥在这大冬天的时令里,忙的竟然出了一头汗。

逛了半日袁哥东西买全了,也不敢旧耽搁一行人忙打车回府,远远的看见门口站了好些人,还有俩辆车子,正乱哄哄的搬东西。

“真是贪玩,快些,家里来人了。”福生站在门口,看到他们忙跑过来,袁哥忙拉车拐向后门,青儿不待车停稳就跳下来,慌得袁哥直喊,林赛玉不知道来的什么人大人物,值得青儿慌成这样,忙跟着跳下来,向前院跑去。

“青儿,谁来了?”林赛玉赶上她低声问道。

眼看到了二门前,青儿收住脚,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又用手抚了抚头发,刚说道:“那是二爷……”就听一阵笑声打前门传来,二人转身一看,见四五个花团锦簇的妇人拥着一个年轻公子走了过来,这公子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张白玉般的脸庞,头上戴着一顶缨子帽儿,鬓边攒朵嫣红绢花,里穿件金罗褶儿,外罩酿白大毛斗篷,风liu无比的摇摆而来。

林赛玉看的目瞪口呆,以往在小说里看说某个男子比姑娘还美,一直以为是杜撰的,没成想还真就有这么个人,再看他身边的妇人们,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一个个美貌妖娆,林赛玉心里忍不住念了几声妈妈咪呀。

青儿在看到她们的一瞬间,就忙笑着迎了上去,叉手万福道:“二爷来了。”

那公子看到她,微微一笑,脚下未停说道:“原来是你跟来了,怪不得我出门前你哥在我身前晃来晃去。”

青儿听了一面笑道:“走得急些,没给二爷说一声。”一面快步跟上他,抢着去掀帘子。

那公子便哈哈笑了,看了她一眼道:“这话说得,你又不是我的人,跟我说什么,让姐姐听见,又该说我。”

妇人们听了纷纷笑起来,青儿也只是一笑不恼,显然在家闹惯了,说这话已经到了门前,屋内传出李氏的轻嗔,“又胡说什么。”

自有两个妇人上前打起帘子,一行人进去了,听屋内响起一片问好声,林赛玉犹自杵在原地,正不知道进去还是守在外边,青儿一掀帘子出来了,招手喊她。

“这是什么人?怎么跟画上走下来的人一般。”林赛玉忙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

青儿抿嘴一笑道:“这是夫人的嫡亲兄弟,在咱们江宁府是一等一的俊俏人儿。”

林赛玉咂咂嘴,听屋内又是一片笑声,那公子说道:“姐姐别听她胡编排我,娘知道了又是一顿打。”

青儿嘴边笑意一直未散,拉过林赛玉道:“这里也不用你伺候,你去烧些二陈汤拿来给我便可。”

林赛玉正巴不得不进去呢,听了忙应了跑向厨房,却见苏锦南站在那里,正跟三个男人说话,原来是城里酒家的厨子来了,孙婆子正蹲在地下收拾,少时几个厨子进屋忙去了,苏锦南回身看到林赛玉,想了想道:“你今儿也做一个吧。”

林赛玉心里有些发慌,忙说道:“奴婢的手艺哪里上的了台面,别误了丢了爷的脸面。”

苏锦南听了嘴边露出一丝笑,说道:“无妨,自家人没什么”停了片刻道,“何况,你的手艺不错。”

林赛玉知道推辞不过,知道此时家里也需要人手,想了想问道:“二爷喜欢什么口味?”

苏锦南已经擦她的身子而过,听见了回身说道:“他?不用管,什么都吃,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说完想起什么似的摇摇头走了。

林赛玉听了也是摇摇头,往往说吃什么都可以的人才是最难伺候的,一面去看孙婆子摆弄的菜,见除了日常的菘菜萝卜还有一些熏制过的猪肉并一些鸡鸭鱼牛肉,边上还滚着七八个扎的整齐的包,两个小仆正在整理,一面看一面说着:“别混了,这是六姐儿的果子盒,这是大娘子的花儿,这是五姐儿的菜籽,哎,撒了……”

第十三章 惹贵人林赛玉挨打

原来那小厮手里东西越拿越多,一不留神掉了一个,绳子断了盒子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林赛玉站在一边,看到了忙过去帮忙,沾手一细看,竟然是菜种子!杂七杂八的混在一起,林赛玉顾不上规矩,捧在手里细看,其中果然有不多的菠菜种子。

“你别乱动,”一个小厮从她面前挤过,将地上的种子细心收起来,对另一人道,“别怕,天好晒晒一吹就干净了,不影响五姐儿榨油抹头。”

林赛玉悄悄攥了一手,趁他们不注意跑进厨房包起来,心高兴的几乎要跳出来,就等着曹三郎来看她时给刘小虎捎回去,也许真的能种出冬天里的菠菜。

刚收好纸包,孙婆子拿着一包食材进来了,一面咂舌道:“这些都是来的那位爷带来的,好多稀罕物,婆子我别说没吃过,见都没见过,姐儿,这个跟你做的腌肉差不多。”孙婆子一面看一面说,拔出一块黑漆漆的肉问道。

林赛玉接过嗅了嗅,奇道:“竟然是火腿。”

说这话有一物从袋子里滚出来,林赛玉看了竟然是一根短短的藕,忙拿起来笑道:“这是个好东西,就用它做个汤吧。”

等厨房里的厨子们正菜做的差不多了,林赛玉才进去将莲藕剁了配着火腿做了个汤,剩下的做了两个藕夹当点心,刚煨好青儿就进来传饭了,跟随她来的还有三个妇人,于是几个人一趟便送了过去,孙婆子与林赛玉只走到门口,又有几个人出来接着,青儿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烧茶去吧,两人才走了,听得里面唧唧刮刮热闹的很。

刚到到厨房烧开水,坐下歇歇脚,就见青儿并一个女人走过来,厨子们早避开了,二人忙迎过去。

那女人二十三四岁年纪,长挑身材,瓜子脸儿上几点微麻,格外俏丽,弯身就去菜袋子里翻,孙婆子忙过去陪笑道:“姐姐要什么我来拿,别脏了手。”

那女子听了只是一笑道:“你不认得,我来吧。”翻来翻去面上有些着急,问道:“莲菜呢?我特意带了,官人喜欢吃这个,怎么没了?”

林赛玉听了一愣,忙说道:“姐姐是要找莲藕啊,已经做好送去了。”

那女人一听,直起身来打量林赛玉几眼,疑惑的说道:“送去了?我怎么没见到?二爷还巴巴的要?”

青儿的脸色变了变,立刻走到林赛玉身前问道:“花儿,你用莲藕做了什么?你可会做果片?”

林赛玉摇摇头,说道:“果片?我没做那个,做了个汤,余下的炸了个藕夹……”

她的话没说完,那女人一步跨过来,劈手一个耳光打过来,林赛玉只觉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噗通坐在地上,林赛玉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外人打,第一个反应就是嗷的一声跳起来,张手就在那女人脸上挠了一下,那女人妆容性致的脸上立刻出现几道血印。

“你敢打我?”那女人一瞬间楞住了,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才惊叫起来,青儿以及孙婆子都傻了一般站在一边,听到她的惊叫第一个反应就是冲过来按住林赛玉。

林赛玉此时脑中轰的一声,完了,她闯祸了!

林赛玉忘了,她是奴才,而且是身在古代的家奴,第一个职业粗守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疯了!怎么敢打莲姐儿?”青儿用力按住林赛玉就把她的头往地上碰,一面冲那女人说道,“莲姐姐,这是新买来的棒使丫头,什么都不懂,脑子也有些病,你快打两下出出气。”

被唤作莲姐的女人浑身哆嗦,捂着受伤的脸双目冒火,恨不得立刻扑上将眼前这个丫头撕碎,但是她什么也没说,猛地转身哭着跑了。

“这可怎么办啊!”孙婆子瘫坐在地上,拍着头嚎起来。

青儿用手狠狠的在林赛玉的头上打了几下,又惊又怒的说道:“你要死了,你怎么敢打人!你要死了!”

“她先打我的。”林赛玉被青儿推得在地上碰了几下头,站了一脸的土,强自答道,但声音里没几分底气。

“我的姑插插,你可知道她是谁?她是二爷的侍婢!打你两下怎么了。”青儿急得乱转,“快些,快些,去跪倒夫人那里请罪去,指望能少挨些板子!”

说着拽着林赛玉向外跑,刚跑两步,就见四个女人迎面过来,青儿吓得一怔不敢动了。

“我看看,是哪个打了莲姐?”其中一个身材不高,轻盈体态的女子笑道,青儿早跪了下去,看林赛玉还愣着,忙一把拽倒她,叩头道:“大娘子,大娘子饶了她这一遭吧。”

林赛玉见那女子眼不断的在自己身上瞧,脸上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却生生让人冷了三分,心里就叹了口气,罢了,也活该自己今日免不了一顿打,能留下命就当长个记

,如果就此死了,也好。这样一想,也就不叩头了,低着头不言不语。

“还是个小孩子呢,莲姐竟着了她的道。”其余的女子们围上来,竟纷纷笑起来。

“是,是,她还是个孩子,又是乡下人,什么都不知道,我这就带她去给莲姐儿赔罪。”青儿站起身陪笑道。

被唤作大娘子的女人此时摆摆手,说道:“青儿也别急,你的话我记下了,只不过,莲姐如今是咱们爷心甜的,至于如何,那就看着丫头的造化了。”说着招呼众人,“走吧,别愣着啦,仔细莲姐等急了,咱们也没好脸。”

于是出来两个女子夹起林赛玉快步向内院走去,青儿跺了跺脚,叹了口气,只能跟上去。

一行人到了院内,大娘子吩咐她们停下,自己掀帘子进去,听那屋内隐隐传来女子的哭泣,以及男子的软语安慰。

“人带来了,还请姑插插说话。”大娘子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二爷,我这脸可是毁了。”那女子的哭声大了几分,随后就有一个男子声音带笑安慰道:“别哭,哪能呢,等回去我去娘那求个好药,保准没事。”

林赛玉觉得按着自己的两女子听了都是紧了紧手,不约而同的轻嗤了声,接着就听李氏在屋内淡淡道:“我这里没人,还得借蓉哥你的人,月娘,就劳烦你按咱们家的规矩,先打五十下,再来领来给莲姐配个不是吧。”

五十下,林赛玉忍不住哆嗦了下,眼泪就有些想往下掉,咬了咬嘴唇,怨什么?什么都不怨,就怨自己个,早让那莲姐打两下算什么!

“慧娘。”忽听苏锦南的声音轻轻的响起,但很快被李氏的声音打断了。

“官人。”她慢慢唤了声,“这汤再不用就凉了。”

屋内便寂然无声了,于是大娘子的声音传来:“月娘可担不起,这就按姑***意思办。”随后门帘子一掀,林赛玉下意识的看过去,见那大娘子慢慢走出来,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笑意,站在廊下说道:“都听见了?去拿家伙吧,动作快些,别让莲姐儿等久了。”

青儿掩着嘴抑制住哭意慢慢退到一边,林赛玉被两人按到一条凳子上,脱下外衣,随后门外来了两个婆子举着杖子过来了,先是给屋子里的主人们见过礼,便开始打了,口中数着“一,二……”

林赛玉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痛,原本咬着牙忍住的泪水全涌了出来,她想她这是遭了什么孽要受这样的罪?离开了家没了大好的事业,来到这里为奴为婢,任人打骂,完了还得说谢谢,还不如死了好,说不定再睁开眼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她依旧站在自己的果园里,看着新培育的果子长得令人垂涎欲滴。

“哦,行了,快别打了,才这么大个孩子,哪里受的了五十下?”

当杖子数到二十的时候,林赛玉的意识已经陷入模糊,那呻吟再也压抑不住,慢慢的哼了出来,这时她似乎听到有人说话,而同时身上没有板子再落下来。

“快,谢谢二爷。”青儿扑过去,拍打着林赛玉的脸,让她清醒些,一面高兴的说道。

林赛玉强忍着痛转过脸,只看到隐入门帘子后的一脚锦袍,随后就有两人将她架起来,青儿忙将衣服披在她身上,向屋内走去。

第十四章 林赛玉假寐闻语惊心

屋内却是另一番天地,一阵酒香菜香夹杂着暖香扑面而来,让浑身发冷的林赛玉几乎窒息,那两女子一松手,她便趴在地上。

“快给莲姐配个罪。”青儿在她耳边焦急的低声道。

“是我错了,让莲姐受惊了。”林赛玉打着颤,结结巴巴的说了这句话,夹杂着浓浓的鼻音,打也打了,错也认了,赶快让这梦噩般的事过去吧。

“我倒没什么,我只是一想到夫人这里有这样的人伺候这,心里就难受。”莲姐软软的说道,似乎还拿帕子擦了擦泪。

“那你多虑了。”李氏淡淡的回道,“劳烦月娘安排婆子送她下去吧。”

月娘应了声,招呼那两人架林赛玉出去,却听莲姐说道:“打我的事就罢了,她糟践了爷的莲菜,可怎么说?我们爷一冬天就爱这个果子,莲儿没用,早该自己贴身带着。”说着又一次嘤嘤哭起来。

“这样啊,”李氏慢慢说道,“花儿是错上加错,再打吧。”

林赛玉愕然的看向李氏,她几乎怀疑自己被打的出现了幻听,再打?还不如直接让她撞死算了。

“这个怨我,是我让她做菜,她见过什么?那么多菜混在一起,拿错了。”苏锦南放下酒杯,咳了声说道,“她一个孩子家,不能再打了。”

林赛玉低着头,只看到自己的眼泪滚滚的往下掉,为什么?这算什么大事?不就是一个藕吗?好像她要了他们的命一般!

屋内静默片刻,就听莲姐软软道:“姑插插,这还是怨我乱放东西,爷这么爱的物件,我就没看好,爷,你打我出出气吧。”

林赛玉再也忍不住了,强撑着抬起身子,看向面前围坐一圈的花团锦簇的人儿,屋内热气腾腾,她的眼又蒙了泪水,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

“你做什么,”青儿忙拉了拉她,“你这样子……”

林赛玉现在的样子肯定不好看,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屋子里见她挣扎起来便静了下来。

“奴婢不敢让主家给担着罪过,这事更怨不得连娘子,奴婢不是不会做藕片,只是想这大冬天的,贵人们又在路上颠簸了,内里有些虚寒,所以才想用着莲藕跟火腿炖了,吃着清淡又驱寒,奴婢乡下人,不知道规矩,莽撞给贵人们添了赌,但念在年幼无知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空长了这一个棒身子,其实不经打,奴婢倒是不怕打,只怕出了什么事再给贵人们添堵。”林赛玉咬着牙,哆哆嗦嗦的说完这一通话,再没力气瘫软在地上。

似乎谁也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间全楞住了,忽听一声轻笑,坐在最里边的那位李家二爷拿起汤匙,由摆在最边上的汤碗里舀了一勺,稀溜溜吃了。

“果真是我错了。”他砸砸嘴,眯起桃花眼说道,“我可真是蠢人,日常只知道做果片吃,白白糟蹋了莲藕,”说着一伸手,将整个汤碗端到面前,冲众人一笑,“这个我喜欢,就让我一人吃了吧。”

屋子里的人都松了口气,换上一副笑颜,除了莲姐,她倚在李二爷身边,脸上还挂着泪,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孩子受委屈了,姐姐,我可得配个不是。”李二爷正了正脸色,对这李氏说道。

“那是应该的!”李氏说着站起身来,脸上再没方才的肃穆,快步走到林赛玉身旁,在李二爷说了第一句话后,月娘早带着人将林赛玉扶到软凳上。

“花儿,蓉哥给你赔不是,你可……”李氏说着,伸手抚了抚林赛玉散落的长发,却见她面如金纸,双目禁闭,气息微弱已经不省人事,那声音便猛地提高了,“快来人,去请大夫!”

林赛玉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午后,一醒来就觉得四周暖东东的,身下铺着厚厚的被子,身上也盖了一条新被,还透着日头香,最关键的是身上虽然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不是那种疼得很不得去死的感觉了,看来这些打她的人下手还是留了情,不过,林赛玉还是狠狠的问候了老天爷的各位亲戚。

门帘子掀开了,林赛玉看到竟然是李氏带着青儿走了进来,耳边陡然响起她那那就再打的话,下意识的闭上眼装睡。

“一直没醒?”李氏低声道,一面在床前的圆凳上坐下来。

“是。”青儿低低答道,似乎还带着哭意,“夫人,花姐儿看上去很结实,该不会真的被打坏了吧?”

听李氏叹了口气说道:“她虽是穷人家孩子,也是爹娘的宝贝,自小到大也没人舍得这样打的。”

屋内一时静默,林赛玉感觉李氏的手在自己的头上轻轻抚了下。

“你去那边看着吧,别让官人喝多了,他可不能跟蓉哥比。”李氏说道,听青儿应了声快步而去,停了片刻,她接着道:“你可是怨我?”

林赛玉一怔,知道她看出自己在装睡,但已经装了就装到底,闭着眼不说话,感觉李氏的手一下一下的抚过她的头。

“你是个不错的人,但这

子将来在这苏家可是过不下去的,我怎么放心?我今日打了你,你这辈子都要记得,恨也好喜也好,心里藏着,下手也要留三分。”李氏慢慢的说道。

林赛玉听得迷惑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待要听她再说,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怎么样?”

竟然是苏锦南来了,林赛玉原本冷了的心又暖了起来,看来这对主子倒是真的关心她。

“蓉哥没吃多吧?你也不带帽子,这大冷天的。”李氏站起来,低声说道,满是关怀。

“怎么?还没醒?大夫怎么说?可伤到筋骨?”苏锦南问道。

林赛玉装睡装的有些不自然,幸好她面朝里,否则乱颤的睫毛早出卖她了,听李氏说道:“月娘是个玲珑人儿,咱们家的丫头,她们不会下死手打,只是面上伤。”

“那就好,这是什么大事,蓉哥怎么任那女人闹?”苏锦南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

李氏抿嘴一笑,又叹了口气,“那些姐儿们……说到底也怨花儿,她心里就是在恼,就不能忍着哭两声,来我跟前说说,这一动手就是有理也无理了。”

“她一个乡下孩子,那有这心眼。”苏锦南叹道,“都怪蓉哥弄那多人在跟前,整日无事生非。”

林赛玉此时才明白过来,自己错在哪里,心里也叹了口气,对李氏仅存的三分恼意也没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装作醒过来,就听李氏接着说道:“像咱们这样的家,身前没人才是怪的,她们就是再闹,对蓉哥媳妇也是规规矩矩的,这也就是好的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

苏锦南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紧跟着问道:“慧娘,你……”

李氏却打断他的话,慢慢说道:“花儿这个丫头虽是个乡下人,却是个难得的好人,我的身子虽说不中用,但还能带她几年,将来在你跟前定是个中用的,只是她的

子犟,万一中了别人的套,官人多护着点……”

她的话没说完,苏锦南已经大声喝断,“你这是说什么!”

李氏被他这一声打断,便静默不语,屋子里陷入一片沉静,只有林赛玉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都放开了,你何苦放不开!”苏锦南的声音缓了下去,携起李氏的手,“全哥快醒了,我们过去吧。”

等这对夫妻的脚步声远去,林赛玉才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的汗滴滴掉下来,幸好幸好,这个男人不好这口。

松口气也不敢再装睡,用力撑撑身子试图爬起来,但下半shen立刻火辣辣的疼起来,哎呀一声又倒了下去,青儿就在这个时候进来了,忙放下手里的药碗,过来扶她趴好,一面说道:“别动,仔细裂了伤口。”

林赛玉疼得掉下几滴眼泪,喊了声青儿就说不出话来,青儿看她的样子扑哧笑了,点了下她的额头道:“这用了药再过几日就好了,还值得哭?当时又哪来的胆子,敢跟二爷说那样的话?我还从没见过有哪个丫鬟这样求饶,”说着又是一笑,“哪里是求饶,分明是指责二爷冤打了好人!”

林赛玉哼了声,再也掩不住满腹的委屈说道:“不就是一段莲藕吗?算什么稀罕物,只得这样打我?她要不打我,我也不会打她!再说我又不是她的丫头,凭什么要被她打!”

青儿看她的样子又一次笑了,端着药碗,一口一口的喂她,说道:“不算稀罕物?这莲藕只有南方几府种着,产量极少,就连京城里的官家每年也就吃那么几筐,我们家和二爷家每年也只有十几个,我长这么大还只吃过一片,还是拖了夫人的福,你竟然说……”

她余下的话没说,意味深长的看了林赛玉一眼,放下药碗,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做这道菜那么顺手,竟好像用惯了的?难道你们家这个也能常吃?”

林赛玉心咚咚跳,根本没注意青儿余下的话,只听到她说这莲藕如何的珍贵,体内似乎有一只小耗子在四处乱窜,窜的她几乎要坐起来,莲藕竟然在这里这么金贵?难道现在他们依旧只在池塘种植?所以才限制了产量?十方村土地不多,又有很多涝地,如果能给她一段子藕,那她就可以种出来成片的藕田,那不是藕,那是钱啊!那么多钱!何苦还用她卖身为奴?做地主还差不多!这才是她的前途!林赛玉浑身热腾腾的,一把抓住青儿的手,说道:“好姐姐,你帮我找一段莲藕吧。”

青儿被她抓的胳膊疼,药差点撒了,忙推开她道:“我去哪里找?卖了我也不值一段莲藕!你要它做什么?你还欠着莲姐儿的莲藕呢,仔细想怎么给她赔礼才是正经。”

林赛玉嘿嘿一笑道:“这算什么!不就是一段莲藕吗?今天我用了她一个,明年我能还她一亩地的莲藕!”

青儿撇了撇嘴,只当林赛玉挨了打糊涂了,刚要嘲笑,就听有人在屋外一拍手道:“好,这是你说的,你可要还我一亩地的藕!”

林赛玉与青儿听了,同时脸色一变,就见白玉美人一般的李蓉李二爷掀帘子进来了。

第十五章 醉公子笑语惊人

林赛玉看着青儿眼中又惊又羡的神采,又连连催着自己给这位蓉哥问好,那话里话外好像自己这顿打挨的真是值得了,不由苦笑一下,现实如此,像她们这样身份的人悲喜全由这些主子们粗纵,心里越发打定主意快些脱离奴籍,回乡下种地的好。

青儿见李二爷要坐下的样子,忙抢着用自己的手帕子在上抹了抹,一面笑道:“二爷刚吃了酒就出来,仔细吹了风头疼。”

李蓉坐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她道:“青儿真是大了,越发体贴人,不如我跟姐姐要了你跟我家去吧。”

青儿飞红了脸,扭捏下道:“二爷只会打趣婢子!二爷身边都是什么人,婢子给姐姐们提鞋都不够。”

李蓉被她说的抿嘴一笑,道:“罢了,只怕姐姐舍不得,我可听说……”

说到这里他话头一收,接过青儿倒上的热茶慢慢喝起来,青儿面色一紧,脱口问道:“说什么?”

说完自己觉得唐突了,李蓉偏那眼瞧着她笑,青儿一跺脚说道:“我去夫人那里。”扭身出去了。

林赛玉这时才说道:“多谢二爷……”

她的心里有些紧张,这个男子长的风liu俊俏,行事也如此,一眼就是个被家里人惯坏的二世祖,这样的人都是喜怒无常的,自己方才的大话别冲撞了他才好。

“你叫什么来着?”他将身子往前靠了靠,一面用手按了按额头。

林赛玉只觉得酒气熏人,再看他双眼迷离,面色绯红,显然吃了不少酒,更加紧张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花,曹花。”

李蓉扑哧笑了,嘴里念了一遍,点头道:“好名字。”说着又喝了口茶,似乎有点发怔,自言自语道:“对了,我来你这里做什么?”

林赛玉有些好笑,可见他真是醉了,看看屋子里的摆设,想到自己睡在李氏卧房旁的耳房里,李蓉如果由客房出来去找李氏,应该是走错了吧,忙说道:“二爷是要找夫人吧?夫人刚从这里出去,想是回房了,二爷到隔壁看看。”

李蓉听了哦了声,便站起来摇摇摆摆的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看了林赛玉道:“不对,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要还我一亩地的莲藕?可是你说的?”

林赛玉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奴婢哪里敢说这话。”

李蓉听了皱皱眉便掀帘子走了,林赛玉舒了口气,眼看天色慢慢黑下来,青儿已经回禀夫人她醒了,李氏又过来看了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林赛玉认了错又道了谢,李氏便走了,倒没提收房的事,晚间孙婆子给她送来粥,说了几句话便下去了,林赛玉毕竟受了伤,不多时便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又过了三日便能下地了慢慢走几步,青儿每日忙的脚步沾地,也没来看过她,林赛玉害怕再遇到李蓉身边的那些较贵姐儿,也躲在屋子里不出去。

她这里离李氏的内房近,时不时听到李蓉以及他的姬妾们的笑声,这个耳房布置的又好,看来是李氏常用的,她身子一好便觉得不踏实,趁着孙婆子来送饭请她转告夫人,要回自己的住处去,孙婆子回来却说,夫人就让你在这呆着好好养着,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我方才打门边过,恍惚看是你爹来了。”

林赛玉一听,可不是今儿都月中了,早到了曹三郎来取钱的日子了,忙找衣服穿,忙忙的梳头。

“我没看仔细,姐儿身子刚好,别急,别出去吹风,我替你去问一声吧。”孙婆子说道,一面帮她理理衣衫。

林赛玉说道不用了,便出了屋子,先是回自己的住处拿了钱,想了想又拿起藏好的那包菜籽,急急的往门外走去。

“姐儿,慢些,仔细蹦开了伤口!”孙婆子见她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一叠声的嘱咐。

林赛玉走了几步,大腿隐隐疼起来,走到门口,额头上出了一层细汗,一看果然是曹三郎蹲在门口,忙稳了稳呼吸,将步子调的利索点才喊道:“爹,刚来?”

曹三郎见她出来,黑着脸站起来说道:“都等了半天了,前几日来都没见到你。”

林赛玉看他脸冻得通红,忙歉意的要把他往门房让,曹三郎摆摆手说道:“出来半日了,家里离不了人,我不歇着了。”

林赛玉知道他这是要走了,忙把钱给他,又递过纸包要他送给刘小虎。

曹三郎狐疑的看了看纸包,问道:“什么?咱家日子还不好过呢,别贴钱给别人买东西。”

林赛玉笑道:“不是买的,你给他就好了,几个菜籽。”

曹三郎打开看了看,果然见是不多的菜籽,就是做油也没多少,也就不在意了,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上个月的钱怎么少了?”

林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家里几个哥儿进城给我稍了些吃的,我没好意思总吃白食,就给了钱。”

曹三郎恩了声说道:“别花那些狂钱,你在这里白吃白喝的还不够?你娘老子兄弟还等着吃呢。”

林赛玉哎了声允诺以后不吃了,曹三郎才紧紧帽子,揣着手走了,林赛玉站了这半日后背都湿透了,直到曹三郎走远了,才缓了口气靠在墙上,觉得两腿打簌簌,这一顿打虽然没伤筋动骨也是疼得厉害啊。

刚慢慢的转回身,就听到马蹄急响只见一人裹着黑袍子骑着马一溜烟的过来了,到了门前停下来,原来是李蓉,福生早迎了出来,牵过马道:“二爷回来了。”

李蓉下了马,说了声这里可真是冷便快步往门里走,林赛玉忙靠着门站好,低下头让他过去。

“哎?你不是那个?”李蓉要擦她而过时,停下脚,转过头道,“好了吧?能走了,这就好。”

林赛玉忙道:“谢二爷惦记。”

听李蓉一笑,道:“别客气,我是惦记我那一亩地的莲藕呢,花,你可别忘了。”

林赛玉吓了一跳,抬起头强笑道:“二爷说笑呢?奴婢去哪里给你弄着金贵物件?”

抬起头看到今日的李蓉依旧在耳边攒了朵花,面色并不像初见时那样粉嫩,或许因为刚骑马吹风,面上带着一丝冷气,少了几分脂粉气,他这时也看清了林赛玉的模样,眼睛咪了咪,伸手弹了下林赛玉的脸颊,笑道:“吆,今个才看清,长得不错,还不了我的莲藕,那就用自己抵了吧。”

林赛玉被他这突然的调笑吓得忙后退,腿又疼,失去了平衡直接从门台阶上跌了下去,眼前就要跟大地亲密接触,被李蓉伸手一拉跌入他的怀里,她的个子刚到李蓉的前xiōng,生生撞得鼻子痛。

“瞧把你高兴的,走,现在就跟我回了姐姐去。”李蓉闷声笑了。

这时李蓉那些姬妾们已经由内院跑了出来,正巧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全愣在地上。

“你们来得正好,咱们家今后又多了一个姐妹,更热闹了。”李蓉哈哈大笑,攥着林赛玉的手向她们走去。

林赛玉急得直冒汗,用力要挣脱自己的手,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大,口中急道:“二爷,二爷,这使不得!奴婢不敢!”

再看那些姬妾原以为是李蓉从外边带来的人呢,这时才看清原来是林赛玉,尤其是莲姐的脸色变得煞白,眼里滚着泪,将手里的帕子扭成麻花,还是月娘笑着迎过来,躬身说道:“我说今儿早上喜鹊闹什么,原来是这个好事,可真是恭喜爷了,姑插插正等着二爷呢,快去告诉她这个事吧。”

林赛玉被他拽着快步走,扯的腿伤撕裂般的痛,心里又急身上也痛,听了月娘的话真的哭出来了,恨不得一口咬在李蓉的手上,但这一次牢牢记着自己是奴才,再不敢伤了主子。

李蓉见她哭了,哎了声松开手,说道:“跟你开个玩笑,哭什么!真没趣!”说罢自己甩手走了。

月娘一干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唱的哪一出,看林赛玉捂着手嘤嘤哭着走了,莲姐才哧的声笑道:“咱们爷还是那个习

,就爱嘴上说笑。”说着看了月娘一眼,道,“大姐这喜鹊可是白叫了!”

众人听了,都抿嘴一笑不语,月娘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一行人忙忙的追着李蓉去了。

林赛玉哭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心道这要是在现代,自己早一巴掌打过去了,哪用受着窝囊气?可是到了这万恶的旧社会,身份压死人啊!刚趴在床上哭了两声,青儿推门进来了,看到她的样子楞了愣,忙问怎么了。

林赛玉抽抽搭搭的将方才的事讲了,青儿咧嘴笑了,说道:“这是好事啊,你哭什么?”

林赛玉哼了声,摸了把眼泪,“我才不要去给人做小!”

青儿听了,闷了半刻说道:“其实能跟了二爷还是不错,二爷对人好,跟前的人虽然多,却都是既有规矩,二夫人也是个贤人,你别看咱们爷跟前没人,其实比起来,还是跟着二爷好……”

林赛玉听她越说越不对,尤其是听到“咱们爷”这句话,那日李氏在她屋子里说的话立刻冒出来,心又开始惶惶了,忙狐疑的打断她道:“青儿,我听你这话怎么有些怪怪的?”

第十六章 巧不巧再添暧昧

青儿听她一问,脸色怔了怔,随即一笑道:“怪什么?你不愿意就算了,二爷最爱跟人开玩笑,你也别往心里去。”

林赛玉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青儿的眼神有些闪烁,但也猜不出她有什么事瞒着,只得嘟囔一句怎么都觉得做人家小老婆是多大福气的事,便丢开了。

林赛玉因为好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回耳房里住着,李氏听了也不强求,倒是莲姐在一旁嚼着瓜子笑道:“这小丫头倒是知道进退的。”

此时刚吃过午饭,围在一屋子的人散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李氏,李蓉以及这个莲姐在一旁伺候,不知道他们刚说过什么,李氏的脸色不是很好,眼睛还有些发红,似乎哭过一般。

李蓉一直歪在炕上眯着眼打盹,听到莲姐说话便睁开眼,林赛玉如果知道李蓉在这里,那是绝对不敢进来的,偏青儿说人都散了,谁知道人家这个宝贝兄弟还在,此时被李蓉那慵懒的目光一看,不由汗毛倒竖。

“莲儿,咱们那治伤的药还有没?给花姐儿一些,小姑娘家的别留下疤。”李蓉的目光瞟过林赛玉,落在莲姐身上,懒洋洋的说,随即又闭上眼。

就听那莲姐笑嘻嘻的说道:“爷也真是,哄人家小姑娘做什么?哪里还有?我这脸上的伤还没晾着呢。”

林赛玉不敢抬头,感觉李氏略带狐疑的目光扫过自己,好一会儿才转开视线。

李蓉听了翻了个身,说道:“没了就没了,我今儿见她走路不利索,也就这么一问。”说着睁眼瞅她一笑道,“反正过几日就要走了,花姐儿,你跟我家去,我拿给你可好?”

林赛玉吓得差点跳起来,忙摆着手道:“奴婢谢过二爷,奴婢好多了,不碍的。”

李蓉嗤了一声也不再言语,李氏便开口说道:“你来了些日子,别整日乱跑,早些回去吧。”

林赛玉一听他们说起别的事了,忙要开口告退,李蓉已经坐起来,高这声音道:“姐,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心太重,这才多大的事,你就闹得姐夫带着你离了家,也亏有老夫人压着,这要是传出去,你还怎么见人?我都劝了你这么几天了,难不成你这年也要在外边过?”

林赛玉只听的心惊肉跳,一句话也没说,起身跑了出来,耳中听李氏低低的声音传出来:“多大的事?你们这些爷们怎么知道我们这些妇人的心事?”

“别的不说,你也不该打了那人,你那是打了老夫人的脸,也亏姐夫宠着你,竟然敢带着你出走……”

林赛玉一溜烟的走远了,将李蓉的话抛在身后渐渐不闻,走得急了下半shen子疼得厉害,站在后院,扶着廊柱喘口气,原来这苏姓两口子是赌气离家出走才来到这里的,怪不得日常问起来,青儿都不说,还说什么做生意,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生意可做!

只是,为了什么事要闹到离家出走?听起来这苏锦南是家里的长子,竟敢做出这样不孝的事来?林赛玉心里不由好奇,但随即压了下了,管自己什么事,这样看来,李蓉是来劝他们回去的,说不定自己过年就能回家了!一想到这个,林赛玉雀跃起来,但愿李氏说话算话,让她可以选择回家。

直到晚间林赛玉也没敢再靠近内院,躲在厨房里打下手,自从那日的莲藕事件后,她再不敢做菜了,只怕再触动了那些人的神经,正跟孙婆子说笑着,青儿笑嘻嘻的过来了。

“花儿,还得劳烦你做个汤,二爷点名要的饭前吃的。”她笑着靠在门框上说道。

林赛玉忙摆手道:“我可不敢!我这旧伤还没好呢。”

青儿拿手在她头上点了下,说道:“说了是二爷,二爷从没跟姑娘家们红过脸,你怕什么!快些去做,清谈些。”

林赛玉这才不情愿的站起来,在厨房里转了转,捡了几块切好的萝卜,攥了几个丸子做了个丸子汤,往灶上一放说道:“好了,你拿去吧。”

青儿正和孙婆子说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二人都好奇的探过头来,见那汤平淡无奇,讶异道:“这就好了?”

林赛玉恩了声,接着坐下来择菜,那边大厨上喊饭好了,青儿只得忙忙的回身去叫人来传饭,又忙着对林赛玉说道:“劳烦你替我走一遭,将这汤放到夫人那边的耳房里,一会而有人去端。”

林赛玉撇撇嘴道:“你就这样稍过去好了,非要我托着伤走。”

青儿扑哧笑了,几步跑回来在她头上弹了下,说道:“越发会装了,实话告诉你,这汤我也不端,自有人去送,你就放哪里好了。”

说完急忙忙的跑了,林赛玉这才站起来嘟囔几句端着往内院走去,远远的见青儿带着李蓉家的几个婆子从后院直奔厨房去了。

李氏的屋子里灯火通明,不时传出说笑声,耳房却是黑着灯,林赛玉悄悄的推开耳房门,这屋子她住了几天,虽然黑也是熟悉的,很快就到了桌子前,放下汤罐,甩甩发酸的胳膊突然听见有人在一旁说道:“谁?”

这一声吓得林赛玉差点魂飞魄散,扭头就往门外跑,心又慌腿又不利索撞到桌边的圆凳上,又带到了一旁的盆架,屋子里顿时热闹成一片。

林赛玉被撞得七荤八素,听得一声火捻子响,眼前亮了起来,见李蓉散着发,只穿这家常内衣坐在床边,举着灯看过来,见她狼狈的样子笑出声,起身就来扶她,一面说道:“我有那么可怕?至于吓成这样?”

林赛玉忙摆着手不让他拉,一面惶惶的爬起来,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氏举着灯当先走进来,嘴里说道:“怎么了?摔着……?”

她看到屋内二人的样子,那话突然就打住了,脸色也僵了起来,莲姐一干人已经涌进来,原本惶急的脸都愣了,怔怔看着衣衫不整的李蓉,依旧半趴在地上的林赛玉。

“吆,你们这是哪一出?爷也不仔细点,受凉了可怎么着。”莲姐最先回过神,甩着手帕子吃吃笑道,一面快步取过袍子给李蓉披上。

林赛玉已经站起来,抬头看了眼李氏,被她铁青的面庞吓到了,心里暗叫不好,眼前似乎又出现无数的板子,脚一软又跪下了,说道:“奴婢送汤过来,笨手笨脚摔倒了,惊了二爷,夫人,奴婢该死。”

李蓉哧的笑了声,一面揉着额头,一面说道:“没事,没事,我忘了点灯,快起来吧,仔细伤口疼。”

莲姐看到桌子上的汤罐,掩嘴笑道:“我还正说这汤怎么还不来,正要亲自去厨房拿,原来你亲自送来了,这也好,省的我多走两步,谢谢你啦。”

林赛玉听了一愣,额头上就有汗珠子滚下来,事情不对啊!忙抬头去看李氏,还没张口说话,就见李氏一扬手,一个大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你这个下作的小娼妇!爷在的屋子也是你能进的?”李氏恨声说道,又连着在林赛玉的头上打下来。

林赛玉只觉得满嘴血腥,耳朵嗡嗡作响,一瞬间听不到李氏说的什么,只看到她满是怨恨的脸。

月娘已经跟着几个姐儿拉住李氏,口中说道:“姑插插仔细手疼。”

李蓉有些愕然的看着李氏的怒火,怔怔道:“姐姐这是做什么?送个汤而已,你这是想哪里去了?”

“送汤?送茶?”李氏咬着细牙,扶着门柱子站着,眼里含着泪光恨恨道,“我见过的还少?”说着扫了屋子里一众女人,冷笑道,“你们也是常见的吧?还有几个是常做的吧?”

她这样一说,月娘一干人都僵着脸低下头,李蓉却是笑了,林赛玉回过神,也顾不上怕挨打,爬到李氏脚下,说道:“夫人,我没有,我不知道二爷在这里……”

她的话没说话,李氏劈手又是一巴掌,林赛玉再忍不住呜呜哭起来,李氏哆嗦着手将她指了指,咬了半天牙,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看错你了,你,你……”说着一甩手转身走了。

李蓉皱皱眉,说道:“这叫什么事!”说着一跺脚跟了出去。

他前脚一走,莲姐立刻收起笑脸,直接就朝林赛玉扑了过去,抬脚就在心窝子里踹了两下,恨声道:“怪行货子!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样子,爷给你几分好脸就想汉子,这里也是你能想的!”

余下的众人都看着,也不拦,林赛玉被这件没由来的事气的快要疯了,现在被莲姐一打,不由双眼冒火,嗷的一声跳起来,就跟莲姐撕缠到一块去了,又是抓头又是抓脸,莲姐何曾见过这样的打架方式,别看比林赛玉大了七八岁依然被撞得倒在地上,头发被撕乱,脸上也挨了好几下,却挣不开林赛玉,又是气又是怕哭骂成一团。

月娘一干人笑起来,看了一会,见莲姐吃够亏了才上前拉开二人,将林赛玉拉到院子里跪下,等着李氏发话。

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人,是那些传饭的婆子们,她们刚刚端饭上来,就遇到这么一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李氏也没发话,只得站在院子里等着。

不多时青儿打屋子里掀帘子出来了,灯光下她的眼睛微红,走过来低声道:“夫人让你进去。”

她的脸上满是担忧,将林赛玉的乱发慌乱的理了理,林赛玉看了她一眼,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声道:“青儿姐姐可将话说圆了?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漏洞就先去补了,省的待会对不上。”

青儿被她说的一愣,眼泪就滚下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来送汤,有什么罚我担着。”

林赛玉哼了声,“别把我当傻子!”推开她自己走进屋子里。

第十七章 许诺言林赛玉拒做小

加更一章,停更三日,抱歉~~过周末去~~

-------------------------

屋子里炕上坐着李氏,扭着脸看向里,怀里抱着全哥,一下一下的拍着,身旁挨着李蓉,正赔笑着,苏锦南似是刚回来,身上还穿着大袍子,正皱着眉听李蓉说话,看到林赛玉走进来,脸色一冷。

“我问你一句话,按理说不用问,只不过当日应了你爹,”苏锦南手指敲着桌案,慢慢说着,一面看了李氏一眼,李氏依旧面向里不动,倒是李蓉笑嘻嘻的转过头看向林赛玉,“蓉哥问我要了你去,你可愿意?”

林赛玉进来也没下跪,就那样梗着脖子看了李蓉一眼,李蓉被她这一眼看的没由来心里一跳,不自觉的收了收嘴边的笑意。

“回爷的话,奴婢不愿意。”林赛玉说道。

李蓉嗨的一声笑了,笑眯眯的看向她道:“可是爷配不上你?”

李氏此时也转过头来,林赛玉见她双目红肿,显然哭过了,看向自己时眼中带着几分淡漠。

“这话奴婢可担不起。”林赛玉冲李蓉叉手俯身,说道,“奴婢是家里的老大,兄弟小,爹娘身子弱,还指望奴婢营生呢,可不能跟爷家去。”

“这个啊,我家也不怕多你们家几人,都跟我去吧。”李蓉坐正身子,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说道。

林赛玉又是矮身一伏,说道:“谢二爷抬举,只不过奴婢从没想过给人做小。”

她这话一出口,屋内三人都定睛看过来,林赛玉今日也是打定主意不在这里呆了,腰杆也直起来,说话也敢抬起头,语气更是带着几分底气,就连李氏也看的一怔,似乎觉得此刻的如儿不是自己认识的如儿了。

李蓉看了苏锦南一眼,摸摸下颌道:“你别怕,到我们家做小,不会委屈你的。”推了推李氏,笑道,“吃穿用度跟你们夫人可是一样好的。”

李氏瞪了李蓉一眼,低声道:“又胡说,娟娘

子再好,你也不能这样纵着她们!那里就没了尊卑之分。”

说着看向林赛玉,淡淡道,“我虽然这样说,只要你知道礼数,将来也是有好日子过。”

林赛玉一笑,道:“奴婢自小穷惯了,”说着面子上冷淡下来,扫了三人一眼,道,“我没什么见识,只想将来像我爹娘那样,一辈子守着一个人,种着几分地,好日子奴婢怕是没福气过,别说做主子,做了这几日奴才就给夫人惹了这么多事,哪里还敢想别的。”

她这一番话像是十几岁的孩子说出来的棒浅话,但听在这三人耳内总觉得又有些不像孩子说的话,内里还有别的意思一般,一时间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林赛玉,李蓉想的是这个孩子说话好似话里有话一般,而苏锦南却是与李氏互相看了眼,均想着她说的那句“一辈子守着一个人”,感觉明明是那么棒俗的话,怎么听到他们心里却是那样的舒贴?

李蓉看着林赛玉乱发遮盖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知怎地脱口道:“那可不行,你糟践了我的莲藕,还不来,就得用人抵。”

李氏与苏锦南同时瞪了李蓉一眼,李氏刚要说话,林赛玉便叉手冲李蓉一笑道:“二爷,奴婢记得,只不过我们这里穷乡僻壤,奴婢就是想买也买不到,不过,二爷如果能给奴婢一些子藕,奴婢保证到明年五月就给还你两倍的莲藕。”

这话说的有些大了,李氏几乎要怀疑自己把这个丫头打傻了,忙开口呵斥道:“你不知道就不许胡说,就算你有池塘种,也要到**月才成熟,哪里有五月成熟的莲藕。”

林赛玉嘿嘿一笑道:“夫人放心,奴婢别的心眼不会,种地还是会的,只不过,莲藕本就珍贵,二爷别怕我糟蹋了吧?”

李蓉看到她微微挑起的眼,又红又肿的脸上突然迸发一种奇异的光彩,便深吸了口气,打炕上跳下来,道:“好,不就是子藕嘛,我回去就给你送来,万一不成。”他停了下,走到林赛玉身边,抬起她的脸瞧了瞧,笑道,“这模样好好打理一下,卖做贱奴,也不算全亏!”

李氏听到现在火气早没了,觉得此时的谈话内容好像跟她预想的完全不同,咳了声道:“都不要胡说了,这事说到这里就打住了,以后别再提了,蓉哥你跟你姐夫到外间吃饭吧,闹了这半日我头疼,你们都去吧,留花儿在这里跟我说几句话。”

李蓉便笑嘻嘻的下去了,苏锦南迟疑了一下,还想说什么被他一把拉住走了,然后就听隔壁屋子里一阵热闹,随后不闻人语,但闻杯碟交错之声。

李氏将睡熟的全哥放在炕上,自己靠在一边发了会呆,林赛玉瞧着灯影自管想自己的事,也不说话,许久才听李氏幽幽叹了口气。

“今日我错怪你了,打疼你了吧?”李氏挪到炕边,拉过林赛玉靠近灯仔细瞧,见她两片脸都肿了,还有好些抓痕,言语里更加后悔,“我打的这么重?你还小,破了像可怎么着?”

林赛玉摇摇头,说道:“这没什么,庄稼人不看这个,长得好看了也不能当饭吃,关键是有力气就行。”说着笑了。

李氏又叹了口气,怔怔瞧着她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可愿意跟了我家官人,我今天明白你是个懂事的人,日后一定不会再委屈你,因为你是卖来的,就收做养女,先收了房,你本是个良人出身,过几年生养了就放良,抬你做了姨娘,也是极有脸面的,你可愿意?”

林赛玉忍不住叹了口气,挠挠头,故作讶异的看着李氏道:“夫人,你这样的富贵人就是跟我们不一样,在家的时候,我爹就是多看村里其他女人一眼,我娘就能骂上半天,”说着傻呵呵的一笑,“我原以为天下的女人都是这样,容不得自己男人眼中有别的女人,却原来是错的?”

李氏听了一怔,随即哑然失笑,接着神色一暗,看了林赛玉一眼,这话像也不像个十几岁头脑笨笨的孩子说的,楞楞的瞧了林赛玉半日才说道:“你没错,是我错了。”说着拍了拍林赛玉的手,瞧了她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跟我真有几分像,只可惜我生在富贵人家,不能……”说到这里话一顿,松开林赛玉的手,道,“将来你找到个可心的人,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林赛玉知道跟她说明白了,便嘿嘿一笑道:“那是奴婢脸上有光了!”她这一笑牵动伤口,不由疼的咧咧嘴。

李氏心疼的叹了口气,“这才几天,旧伤没好就添新伤。”说着又瞧着林赛玉发呆,“你这孩子,说你没心眼吧,说话还会绕弯,怎么遇事就不多动几个心思?总是被人捉了短,你这还没进门,要是进了门,只怕也是活不久的。”

林赛玉随便理了理乱发,道:“所以说,奴婢没那福气过好日子。”

李氏笑了笑没言语,就听门外青儿说道:“夫人,少爷让我送些热汤。”

李氏陡然坐直身子,将手握了握,沉声道:“进来吧。”

第十八章 定归期主仆初话别

青儿捧着托盘,低着头走进来,小小的肩膀忍不住的抖动着。

“青儿,”李氏沉声开口,刚说一句,青儿就放下托盘,噗通跪下了,一面叩头一面哭道:“请夫人责罚青儿,都怪青儿才让如儿受了这么大的污蔑。”

李氏张张嘴,面上露出一丝笑,叹了口气道:“这怎么能怪你,快些起来,蓉哥原本在我哪里歇着,是我半路教人扶他过去的,也是巧了。”

青儿又叩了几个头,才哭着起来,说道:“多谢夫人明辨,否则青儿只能以死谢罪了!”

李氏恩了声不再言语,接过青儿递来的汤慢慢吃起来,林赛玉这才告罪退下,屋子里暖和不觉得怎样,一出屋子,冷风一吹,林赛玉觉得浑身上下都痛,尤其是脸上,就跟刀割一样,那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才走没几步,就听身后脚步咚咚响,回头一看,是青儿追了上来。

“花儿!”青儿赶上她,一张口又开始哭,攥着林赛玉的手只是哭。

林赛玉用力摔了几下也没摔开,只得任她抓着,冷声道:“好歹姐姐先收一收,等到了屋子里再哭,我这脸快要疼死了。”

青儿这才慌忙扶着她往屋子里走,林赛玉挣不开,而且身子的确疼,就任她扶着去了,回到屋子里,青儿又忙着翻出药,替她抹起来,林赛玉只是冷着脸不言语,青儿原本制住的泪水又开始流,一面说道:“我知道你是不信我,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二爷怎么跑那里睡去了!我怎么说也说不清。”

林赛玉看她的样子,心里有些动摇,也许事情真是那么巧了,再说青儿怎么敢有那么大的胆子,骗自己去,自己如果说出来,她可怎么解释?算计人只怕也不能用这么简单的办法吧。

“你果真不知道?”林赛玉脸色软下来几分,慢慢说道。

青儿点点头,抹着眼泪道:“我出来时二爷还在夫人屋里说话呢,说口渴,饭前想喝汤,夫人便让我去告诉厨子里的人做,莲姐特意追出来告诉我让我做好了先放在耳房里,她过去拿,我如果知道二爷到那里去睡了,我死也不会让你去的。”

林赛玉哼了声,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不会?不正好让夫人厌了我!”

青儿鼻子一吸,又开始掉泪,说道:“我傻了吗?但凭谁一问不就知道是我让你去的?我又能的什么好?”

那倒是,林赛玉心里想,青儿果然没有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的道理,再看青儿哭的脸都白了,忙拍着她的手安慰几句。

青儿又查看了林赛玉的伤,说道:“你也别怨夫人下这么重的手,她心里恨着呢,当日良姨娘就是这样混到少爷跟前……”

话说到这里忙住了口,差点咬掉舌头,林赛玉撇撇嘴,听青儿接着说道,“夫人打你越重就是越看重你,她心里喜欢你才这么急,夫人说了,要少爷将你收房,偏二爷来了,又独独对你多看几眼,她自然急了,怕你也跟那些眼皮浅的人一样,偏又这么巧。”她一行说,一行为林赛玉梳头,看到被扯断好几绺头发,咬着牙说道,“莲姐竟下这么重的手,怪不得二爷的人都不喜她,真是个黑心老婆!”

林赛玉心里一动,问道:“夫人什么时候说要少爷收我?”说着转过脸看着青儿,瞪眼道,“这么大的事,你还瞒着我?”

青儿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说道:“也没几日,我也是偶然听到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准信,怎么能告诉你!”

林赛玉仔细瞧了她两眼,心里渐渐明白了,她毕竟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孩子,她可是在无数充斥着yīn谋算计勾心斗角的小说电视剧的熏陶下长大的,就算不会用也是能分辨出来的,别以为她在学校里呆了将近二十年,就不知道人情世故,学校也不是多么和平的环境,自来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你告诉我知晓了,我自然会去回绝了夫人,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林赛玉慢慢说道。

青儿见她半日无声,只是瞧着自己似笑非笑,那样子怎么看都不想平日的傻模样,心里擂鼓一般不安生,被这突然一问,强自拉下脸,赌气道:“夫人又没特意对我说,夫人的心思一向不定,如果没这事,我告诉你算什么!”

林赛玉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转开视线,自己慢慢梳着头,说道:“庄子过梁而闻吓,真是一个好故事,好姐姐,你闲了就看看这个故事。”

青儿扭过身不理她,闷声道:“我又不识字,看什么故事!”说着站起身来,“我去忙了,晚饭我给你拿来,你有伤,别乱跑了。”说完,一甩门走了。

第二日一早,林赛玉慢慢挪到厨房,孙婆子见了忙接过她坐下,一面看她的伤一面低声念佛。

“不是夫人打的,是那个莲姐。”林赛玉不愿意李氏在这妇人心里毁了形象,虽然她在林赛玉心里算不上多好,但也不是恶人,便低声说道,“不过,我也没吃亏,她只怕几日不敢出屋见人!”

孙婆子嗨了声,指指满院子乱走的人,说道:“我听说他们要走了,夫人一家要赶回去过年。”一面看着林赛玉,迟疑下问道,“花姐儿,我听说你可是大喜了?告诉你家里人了没?”

林赛玉心想昨天的事肯定传遍了,便故作糊涂的道:“大娘说什么呢?我都伤着样还算什么喜事?”不给孙婆子再说话的机会,拍拍额头道,“夫人真的也要走了?那我得托人告诉我爹一声,让他来接我。”

孙婆子便笑了,“我听青儿说,这个月的月钱要多给,可见夫人真是好心肠,让咱们过个好年。”

说着话饭点到了,二人都忙起来也不再说话,到了午后消息传下来了,果真是要走了,李蓉的那些姬妾跟着十几个下人先走一步,李氏因为身体不适,苏锦南又请了大夫,配了药,李蓉因为担心姐姐也留了下来要跟他们一起走,自那日起,青儿与林赛玉就不怎么说话,这几日或许是要走了,毕竟同吃同睡了几个月,青儿开始陪着笑脸说话,林赛玉见她这样,想着这一别今生不一定能见了,也不用与她各怀心思的周旋,毕竟那样活着也太累了,于是那件事也就丢开不计较了。

这一日吃过中饭,哄睡全哥,李氏将她叫进来,打开一个首饰盒子说道:“看看喜欢什么,挑两件,就当我给你的嫁妆。”

林赛玉红着脸笑了,连忙说不敢,青儿在一旁一推她道:“给你就拿着,将来到了婆家亏不了你。”

林赛玉想到自己身上的伤,这些东西权当补偿了,于是真就不再推辞,上前看了两眼,见满是珍珠翡翠的扎眼,便嘿嘿笑了说道:“都好看。”

青儿笑出声,道:“你这个傻子,难不成想都要了?”

林赛玉又看了看,指着其中一件说就这个吧,李氏顺她所指一看,见是一个绞花银镯子,做工简单,有些发旧,不由愣了愣,说道:“倒选了它。”

林赛玉忙缩手,她看着这里面就数这个最不起眼才选的,难道竟是李氏最喜欢的?李氏见她的样子却是一笑,拿起来给她带上,一面说道:“偏挑这么个不值钱的,不过样子还是很好的,带着玩吧。”说完停了片刻,又细声道,“别卖了,它不值钱,你好歹留着也不忘咱们主仆一场。”

林赛玉有些讪讪的一笑,这妇人真是个玲珑心竟然看出她的心思,低着头去看腕上的银镯子,见上面的花纹都有些旧了,但也还是很好看的,说了一会话,李氏的神情有些恹恹的,青儿忙取过一个盒子,拿出一个药丸说道:“夫人,该吃药了。”

李氏皱了皱眉头,用手夹起药丸,喃喃道:“这些药果真医的好病么?”

这几日随着天气越发寒冷,李氏的脸色也越差起来,林赛玉日常见她不是吃药丸就是喝药汤,忍不住悄悄问青儿这到底是何病?青儿欲言又止,只说是气血不足,林赛玉也就不问了。

听她这样一说,青儿立刻红了眼,半跪着挨过去道:“夫人,这是按着二爷带来的药方做的。”

全哥嘎嘎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李蓉抱着他走进来,李氏这才换上笑脸,吃了药便伸手去接全哥,李蓉在炕沿上坐下来,笑嘻嘻的看了眼林赛玉,林赛玉被他看的一惊,忙低下头告退。

刚出屋门,没走几步,就听李蓉在身后唤她,林赛玉恨不得装作听不见抬脚就跑,终是没那胆子,只得硬的头皮停下来。

“小花,我问你一句话,”李蓉招手示意林赛玉走近她,林赛玉极不情愿的磨过去,听他压低声音道:“你眼里的腐鼠指的是我还是我姐夫?”

林赛玉差一点跳起来,这家伙是那日听了墙角还是听青儿说了?一时间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诺诺不知道说什么,幸好李氏在屋内喊李蓉,解了她的围,再不敢停留撒脚跑了,一直出了二门才喘口气,忽听门外一阵热闹,刚探头去看就见曹三郎与卢氏正满脸带笑的挤进来。

第十九章 闻消息卢氏再卖女

竟然上了新书周潜力榜,好歹是个榜,总算有个露脸的机会,硬头皮更一章,说实话,我真的写的很慢,最近有好忙,这一章3700字,谢谢大家支持!

-----------------------------------------------

卢氏已经是很笨重的身子了,穿着往常过年走亲戚时才穿的干净褙子,满脸堆笑的走进来,林赛玉从不知道卢氏竟然也会露出笑脸,几乎怀疑自己认错人。门房的福生拦着不让他们进,看到林赛玉探出头,忙招呼她。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林赛玉忙跑过去,先扶住卢氏,见她面色红润,脸的肉又多了几层,稍微放下心来。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家里!”卢氏瞪了林赛玉一眼,林赛玉下意识的缩缩头,避免被她打着,难道他们也听到自己这段日子惹得麻烦?却见卢氏依旧满脸笑意,还伸手抻了抻自己的衣服,满意的点点头,“这衣料子不错。”

林赛玉把他们让进门房,福生站在门口冷眼打量他们,卢氏看到了立刻横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家的下人也真没规矩,我都说找你了,还那么没眼力见。”

林赛玉头上冒汗,忙冲福生赔罪一笑,福生扭脸出去了,这才说道:“娘,你说什么呢!”

卢氏揉着腰,笑得眼睛都没了,一面说道:“我都听说了,这年前你就能当了姨娘,你该走就走,别记挂我们,我年后生完了,在跟去找你。”

她说到这里时,曹三郎在地下蹲着闷声道:“家里那么多事怎么跟去?”

卢氏立刻拉下脸,啐了声道:“有什么事?跟姐儿去了,姑爷家大业大还没你的事做?”

林赛玉听明白了,瞪大眼忙探头出去看了看,见福生跟几个小厮在门口说笑,并没有听她们说话,心里松了口气,回身道:“娘,你瞎说什么?我跟谁去?哪来的姑爷?我正要寻人告诉你们,大官人一家要走了,让爹来领我回去呢!”

卢氏听了蹭的站起来,吓得林赛玉忙去扶她,“回去?你卖的是死契,回哪里去?”说着在林赛玉头上狠狠一戳,瞪大眼道,“你这个死妮子就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巧娘都告诉我了,这家大官人小官人抢着要收你做小,实话告诉你,老娘我今天就是来替你拿主意了,你瞒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是打算自己捡了高枝飞,不管你老子娘,趁早歇了这心思!”

被卢氏这个大嗓门一嚷,林赛玉吓得跳起来,习惯

的就往后躲,躲到门口发现外边原本说笑的福生众人都安静下来,显然都听到卢氏的话,吓得她再顾不得怕挨打,扑上去掩住卢氏的嘴,跺脚道:“我的娘哎,你说什么梦话呢!哪有这样的事?”

卢氏见林赛玉竟敢拦着自己说话,脾气越发大了,劈手就给她一巴掌,说道:“我不跟你说,我只找这里的大官人说。”说着就往外走,林赛玉被她一巴掌打的也不敢强去拉,跺着脚喊曹三郎拦一拦,可曹三郎何曾敢动过卢氏一个小指头,看她走的急,倒忙不迭的上前扶着去了。

门外的小厮们见卢氏火烧火燎的走出来,立刻哄的散了,福生忙上前拦着,说要见大官人也得等通报,被卢氏狠狠瞪了两眼,叉腰道:“你别欺负我乡下人,你们这些大家的规矩我还是懂得,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去通报吧。”

林赛玉急得满脸通红,大着胆子拽卢氏衣裳道:“真没有这事,我手脚棒笨,常惹主家不耐烦,前些日子刚刚挨了打,哪里可能被收房?”

卢氏这才扭脸盯着她看了看,林赛玉面上依旧红肿,显然不是哄她,当下竖眉在林赛玉头上狠狠一戳,咬牙切齿道:“当我不知道?真是个不中用的!在家打架的劲头哪里去了?”

林赛玉被她说的一愣,问道:“知道什么?”

卢氏哼了声道:“还不就是因为官人抬举你做小,那些女人们吃醋打了你罢了,都是姨娘,你怕她做什么?”

林赛玉满头冷汗,这都什么跟什么!知道跟卢氏说不清,忙求救的看向福生,福生早让一个小厮进门里去了,自己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挡着,见到林赛玉的目光,便点了点头,意思是并没真的去通报,林赛玉这才松了口气,一口气刚送下去,就见二门口人影一闪,李蓉穿这一身绿罗褶儿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林赛玉脸色顿时变白,还没喘过气来,一身青水纬罗直身缀的苏锦南也随后出来了,两人边走边说,正是凑巧出门来了。

福生显然也没料到,丢给林赛玉一个同情的眼神,弯身问好,卢氏听见了,再看这两人的模样,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忙抢上前去叉手弯腰,道:“大官人好。”

苏锦南与李蓉这才看到她们,李蓉不认得曹花的爹娘,苏锦南也没见过,都那眼楞楞瞧了这个大腹便便的妇人,福生忙挡上前一面低声道:“花姐儿的娘。”

苏锦南便点点头,只道他们看女儿来了,也不再理会继续往外走,卢氏哪里容他就这样走了,忙拦住,也不认得哪个要收了林赛玉,瞪着眼将苏锦南与李蓉狠狠瞧了一遍,苏锦南还从没妇人这样看过,顿时面上不好看了,李蓉却微微带笑,看到林赛玉在一旁急得脸红脖子棒,料到什么事也不说话,只是笑着看。

福生见这妇人实在没规矩,忙上前拦她,卢氏哪里肯就这样,瞪了他一眼,胡乱的冲苏锦南与李蓉同时叉手道福,一面忙赶着说道:“多谢大官人抬举,如今是我家姐儿的造化到了,我们乡下人也不怕官人笑话,按理说姐儿卖了死契就不干我们家的事,只是可怜家里还有他一个兄弟,才三岁,割不断这血脉干系,官人别嫌叨饶,姐儿这一去隔着十万八千里,见也见不得一面,我破着老脸,请官人认俺这门穷亲戚,也不过上你穷,等将来老了那一天帮衬我一个棺材本,有的没的拉拔她兄弟一下,我就死也瞑目了。”

卢氏刚说第一句话时,林赛玉就开始冒汗,忙拽卢氏的手,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但卢氏一把甩开她,不容人打断快速的说完了。

林赛玉心里哀叹一声,看苏锦南面色僵硬,福生更是目瞪口呆,只有李蓉咧着嘴笑开了,忙跪下道:“大官人休恼,不知道我娘从哪里听来的闲言,我这就带他们下去说清了。”

卢氏见女儿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敢当着主家的面打她,只得回身一脚踢在曹三郎身上,低声喝道:“杵在哪里也不喘气,作死!”

曹三郎只看到苏锦南与李蓉的打扮就不敢再抬头,哪里敢喘气?被浑家一踢吓得往后一躲。

卢氏顾不上再指使他,见苏锦南面色不善也不说话,心里觉得有些不妙,看到李蓉眉眼带笑,神情和穆,便赔笑道:“这话都传遍了,大官人们该不是拿我们乡下人取笑吧?”

李蓉笑嘻嘻的摆摆手道:“不是,不是,哪能呢,花姐儿虽是买来的使女,也没有拿来取笑的规矩。”

卢氏听了高兴起来,下死眼恨瞧他两眼,说道:“这个小官人长得好,我家姐儿能跟着你可是几辈子修来的。”

林赛玉由地下跳起来,抓着卢氏喊了声娘,李蓉哈哈笑起来,说道:“我家里人口多,姐儿怕受闲气,不愿去呢。”

卢氏一听立刻猜出他是巧娘口中说的小官人了,忙欢喜的说道:“小官人这话说的可错了,都说船多不碍路,你们富贵人家,那家没有四五个?你老人家不消多虑,花

子虽说卤笨,倒也不是个拿乔的人儿,你老人家房里人多,自有大娘子管着,定不生事。”说完迟疑一下,才道:“只要别人不欺负她,她断不会欺负别人去。”

这句话说的李蓉顿时大笑,林赛玉再也听不下去,顾不得苏锦南李蓉都在跟前,将卢氏一拉,说道:“我都说了,娘不听,大官人和夫人都要放我回家,东西都收拾好了,偏又来说这有的没的,让人笑话。”

卢氏再次听她这样说,不由狐疑的看向她道:“果真没说收房的事?”

原来卢氏自从卖了林赛玉,光景立刻好了许多,虽说补贴了娘家一些,手头还是攒了些钱,不成想金蛋生了病,自己又差点滑了胎,将钱花光了,心里很是不自在,忽想起曾隐隐听巧娘说女儿买便宜了,心里就有了主意,跟曹三郎闹了几场逼着他到苏家再要些钱,没想到曹三郎回来说林赛玉有月钱,此后只要坐在家里,便月月有钱,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那一日巧娘喜眉笑眼的从她家门前过,见了她只说恭喜,因为目前的好光景还是多亏了巧娘,虽说卢氏日常看不惯此人的品行,但也陪上笑脸,嘴里还谦虚着哪有什么可喜的,都到卖女儿的光景了。

巧娘一拍腿凑上前来道:“可是大喜了,婶子还不知道?那家大官人小官人都抢着要收了花姐儿做小,闹得都打起来。”

卢氏听得直瞪眼,她对自己女儿还是知道斤两的,笑道:“可不是又哄我呢?”

巧娘指天做了誓,一面说道:“婶子还是快去一趟,也好给姐儿壮个胆,小官人的那些妇人们眼红把姐儿打了,姐儿小孩家,别害怕了断了这门好亲事。”

卢氏这才信了,顿时慌了手脚,顾不得自己笨重的身子,让曹三郎借了推车赶了过来,现在看女儿的模样,难不成真没有这回事?

苏锦南早已经不耐烦了,咳了声抬脚走了,李蓉嘻嘻笑着也没再说话跟着去了,卢氏两口子有着怔怔的站在原地,林赛玉忙站起来让他们到自己的住处歇息一下,一行走一行忍不住抱怨曹三郎道:“爹就由着娘,这冰天雪地的出来摔倒了可怎么办?”

曹三郎闷声道:“我哪里管得住。”

卢氏一口啐过来,顺手给了林赛玉一巴掌,道:“平白咒我做什么!”一想到今天的事脸皮就骚的慌,又想到林赛玉要跟自己回去,气就不打一处来,伸手又捶了林赛玉几下骂道:“成不了样子的小蹄子!偏让主家赶出来,断了家里的活路!”

林赛玉任她打了几下,快步躲开了进了后厨小院门,不提防跟孙婆子撞一起,忙笑着赔礼。

孙婆子正好听到卢氏那几句话,再看林赛玉头发散了,知道挨了打,心里就不乐意了,拉下脸道:“姐儿她娘,这可是冤枉孩子了,如果不是放不下你们,姐儿早答应夫人给爷做房里人了!竟然还下的手去打她!”

林赛玉不提防她竟然说这话,头皮一麻,扑上去就要掩住孙婆子的嘴,但还是晚了,卢氏原本站住的身子在听了这话之后一晃,靠在曹三郎的身上,眼皮翻了过去。

第二十章 因变故赛玉早归家

曹三郎忽地被卢氏重身子一压,慌得叫起来,林赛玉早扑过来,下死劲的掐着人中,孙婆子也慌了,三个人合力将卢氏架着坐下来,卢氏幽幽出了口气,醒转过来。

“娘,你吓死人了!”林赛玉抚着她的xiōng口道。

卢氏一看她,想起孙婆子的话,嗷的一声抓过头发劈手就打,一面骂贼歪剌骨,贼奴才,命里的灾星,迟早气死我才高兴,林赛玉原本带着旧伤,卢氏下手又重,忍不过用力挣开,那头发带着头皮被生生揪下来一撮,孙婆子断然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起卢氏这么大的怒气,又是气又是慌一叠声的喊着这是怎么了!

林赛玉忍着泪三跳两跳的躲开了,卢氏抓着曹三郎站起来,骂着还要追上来打,却不料身子一歪,捂着肚子变了脸色,口里杀猪般的叫起来,林赛玉又火烧火燎的跳过来,连声问怎么了,就听孙婆子大叫道:“不好了,见血了!”

曹三郎立刻傻了眼,卢氏捂着肚子就往地上溜,孙婆子死命的拽住她跺脚道:“快些出去,可不能生在这里!”

林赛玉由震惊中回过神,扯下身上的衣服将卢氏下身一裹,掩住血迹,催着曹三郎推车进来,也不敢告诉别人,幸好苏锦南和李蓉出门带走了许多人,门上只有福生一个,与孙婆子合力将卢氏抬上车,看卢氏的呼痛一声高过一声,不管现代也好古代也好,生孩子都是很多忌讳的事,哪怕让孩子在野地里出生,也不敢将孩子生在别人家里,林赛玉顾不得跟李氏请假,托付孙婆子说一声,忙忙的跟着曹三郎奔城而去。

“花姐儿,”走了没多远,就见福生骑着马追过来,将一包钱塞给她,“夫人给你的,救急用,往日给夫人看病的那个大夫的浑家就是个产婆,姐儿且随我来。”

林赛玉感激的说声谢,卢氏看到了,越发下死劲的拧了林赛玉一把,喘着气骂声贼奴才贱骨命!

“娘,你觉得怎么样?”林赛玉咬牙躲过,看卢氏脸色苍白,这大冬日的汗珠滚下,身子下血迹不断,心里慌得很。

“你别得意,你还气不死我!”卢氏喘着气骂,说这话福生已经引着他们转过城门,来到一家医户门前,福生自上前唤道:“王大夫!”

一个年约五十的老汉抢着迎出来,福生顾不上与他叙旧,说道:“快些请你家孺人。”

王大夫这才看到他身后跟进来的三人,立刻知道何事,忙引者进了内堂,一面喊婆娘出来。

王家婆娘转出来,看到卢氏的样子唬的一跳道:“谁家的?要生孩子不在家呆着?跑这里来怎么说的?”

王大夫忙扯了扯她,指着福生道:“这是老儿村的那位大官人……”

王婆娘立刻堆着笑脸,招人收拾一间屋子,一面走过来摸了摸卢氏身上,点头道:“是时候了!”。

卢氏被抬进屋,林赛玉自然要跟进去,被王婆娘拦住笑道:“姐儿是个姑娘家,可不能进。”

林赛玉哪里理会这个,不放心一定要进去,被卢氏听见了又是一通骂,这才泱泱的站在门外等着,看着一个婆子抱着草纸、绷接并小褥子儿奔进去,卢氏毕竟是生养过两个孩子的,不多时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哭声,王婆子在内笑道:“恭喜,是个漂亮姐儿。”

“我娘可好?”林赛玉忙隔着窗问。

“母女平安!”王婆娘说道,曹三郎这才出了口气,唉的一声坐在地上。

随后王婆娘收拾好孩子,将衣胞包了递给曹三郎,曹三郎即可奔家里去了烧香告祖宗,王婆娘出来安排人熬了些定心汤,林赛玉忙将一些钱塞给她,说着麻烦大娘了,王婆娘笑眯眯的在内里掂了掂钱,便说声无妨,亲自看着卢氏吃了定心汤睡去了才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林赛玉才舒了口气,发觉自己贴身穿的衣服都湿透了,福生这时才上前告辞,林赛玉送到门口,冲李氏所在的方位叩头,这一次她下跪是毫无抱怨真心实意的,谢李氏不怪卢氏这个孕妇进门,谢李氏送银子来,谢李氏考虑妥当送他们到医馆。

“花姐儿,夫人说了,安心跟你娘家去吧,你的衣服夫人打发人去送。”福生说着便骑马走了,林赛玉站在门口遥遥看了会才进去了。

过了三日,林赛玉拿出钱让曹三郎去雇了辆车拉着卢氏回村,卢氏只要看到林赛玉就就没好气,林赛玉知趣的抱着小妹妹挨到一角,看着怀里的小儿,虽说不是足月生的,但人也不小,看上去很是白净,心里十分喜欢,不时的摸摸她嫩嫩的小手,到了家,门上已经挂了红绳,得到消息的曹老婆,也就是曹三郎的娘拉着金蛋站在门口等着,卢氏进屋发觉火炕烧得热东东的,立刻拉下脸骂道:“烧命根子呢!”

曹老婆听见了,扔下金蛋扭头走了,慌得林赛玉喊着追上去,对于这个插插,因为一直跟着二叔一家人住,而卢氏与那家人关系不和,所以林赛玉也没机会有太多交集,曹老婆今年六十左右,身子跟她的脾气一样硬朗。

“插插,我娘骂给我听呢,你别介意。”林赛玉赶上她,将一吊钱塞给曹老婆,低声道。

曹老婆被林赛玉塞过来的钱吓了一跳,烧手一般又推回来,林赛玉说着是娘给你的,少不了劳烦插插给妹妹做些过冬的袄,曹老婆满是褶子的脸上堆起笑容,说道:“是我的孙女呢,哪里就用的了钱?”把钱放进贴身里笑着走了。

林赛玉刚回转身,就见刘小虎穿着洗的发白的青绡直缀,干净鞋袜,袖着手站在面前,林赛玉不提防倒被吓了一跳,拍着心口骂了他一句。

“小花,多谢你的种子,快跟我来看好物件,你定是没见过的。”刘小虎也不恼,笑嘻嘻的抢上前就要拉她。

林赛玉心里一动,难道刘小虎真种出大棚菜,职业习惯让她忍不住心痒痒,就要跟着刘小虎走,曹三郎站在院口看到了,忙喊她回来,“你娘跟前离不了人,由不得你脱缰的马一般跑。”

林赛玉因卢氏为自己动气才早产,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忙丢开刘小虎道:“以后再看吧。”说着咚咚往家里跑,听刘小虎在身后急声问道:“小花,你这趟回来就不再走了吧?”,那话语里倒有着几分关心,林赛玉便回头应了声,看刘小虎露出瓷白的牙齿笑道,“那就好。”

过了七八天日,卢氏能自己活动了,但终是身子受了损,每日也不敢出屋,心里更是不自在,每日间将林赛玉并曹三郎骂的脚不沾地,林赛玉也不分辨,只是低着头带着金蛋刷洗做饭,这一日进屋送饭,卢氏包着头巾坐在床上看曹老婆送来的小衣,一面皱眉跟曹三郎说道:“你娘折了那根筋,上赶着给我做了孩儿衣裳?”

曹三郎只要卢氏说道他娘,不管好话赖话一概当哑巴不出声,林赛玉缩缩脖子,打死也不敢让卢氏知道自己与曹老婆钱,爬到炕上看睡在那里的曹三姐,这几日眉眼张开了几分,俨然与曹三郎很像,林赛玉忍不住看了眼曹三郎,不由担心自己这个妹子的相貌,卢氏看到了,一个枕头砸过来,骂道:“在哪里挤眉弄眼做什么?整日在家嚼白食!眼看要过年了,还不快去将几个鞋面赶出来!放着主子命不做,还要扯着一家子饿死!”

骂的林赛玉缩头跑了出去,站在院子里想着那几个鞋面就上愁,忽见一个青衣小厮站在门口探头探脑,恍惚是苏家的人。

第二十一章 小刘哥技惊林赛玉

青云榜上,一日两更

-------------------------------------------

林赛玉这才想起算起来苏家一干人都该是今天启程,忙上前去问,那小厮见她过来,舒了口气道:“可算是找到姐儿家了,再找不到,我可就走了。”

林赛玉一面请他进来,一面喊曹三郎,小厮摇着手,示意不用招呼,从马上取下两包裹放到院子里的石盘上,曹三郎慌得迎了出来,也不知道做什么,一味的畏手畏脚站在一旁看着。

“这是你的日常家什,青姐儿给你包好的,这是夫人赏给你的几件衣服,这是二爷给的钱,”小厮一一指着说完,就急忙忙的往外走,“夫人说,得机会了就给你稍上一两句话,你别忘了她这个主子就好。”

林赛玉还要留他,一面说着谢夫人的话,那小厮只是急着要走,说道:“不敢再留,少爷他们已经走了三日了,我再不快些就赶不上了。”

林赛玉疑道:“怎么走的这么急?不是今天走么?”

小厮面色忧虑,一面翻身上马一面叹道:“夫人身子不太好,赶着回去。”话说一半,想到这事终究是家事,不足为外人道,忙忙住了口,任林赛玉再问也不言语,告辞而去。

林赛玉站在门口看着一骑尘土落定,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忧伤,忧伤这个词还很少用在她的身上,回想日常印象,李氏眉宇间总带着一丝郁郁之色,不由喃喃道:“她倒应该叫李赛玉!”,又想生活在那样的富贵人家,无衣食之忧必有心思之累吧。

“你在想什么?”刘小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唬的林赛玉一个机灵,“你闲了吧?给你看样好东西。”

林赛玉皱眉看他一脸笑意,待看到他捏着一簇绿油油的菜叶子送到自己眼前,惊讶的张大了嘴,这小子真的能种出温室菜?

“你没见过吧?这是凌波菜,你拿去放在面糊里做成汤,很好吃。”刘小虎笑着说,很满意林赛玉的惊讶,像他们这样的乡下人是很少见到这种菜的吧?更何况现在是寸草不生的冬天,想到这里他一项带着笑意的脸上浮现一丝郁色,似是自言自语道,“我以前常这样吃。”

“你还种出什么?”林赛玉有些激动的接过那翠绿的菜叶,问道。

刘小虎一愣,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还没回答就被林赛玉扯着向自己家走去。

“我自己看看去,我都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种子,应该有油菜。”林赛玉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很快就到了刘家门前,看到已经成型的暖房上铺着厚厚的干草。

“很多是死种,只长出来凌波菜,还有萝卜……”刘小虎抢着移开挡门的木板子,生怕林赛玉撞坏,看着这个一向棒棒咧咧的姑娘突然变了个人一般,动作轻盈,神色文静的钻了进去,慢慢蹲在地上,看着自己那两陇参差不齐,微微发黄的凌波菜以及刚露头的萝卜。

“恩,湿度不够。”林赛玉掐起一根放到鼻尖嗅了嗅,说道。

刘小虎有些楞楞的看着她,一瞬间有一份恍惚,好像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林赛玉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里捏着嫩嫩的蔬菜,第一次对前途有了清晰的打算,在现代时她虽然受过了高等教育,却没有如林老爹所设想的那样,离开土地做个城里人,现如今穿越了重生了,却依然没有改写命运,那么就让她一辈子做个开心的农妇吧,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种好曹三郎家的三分薄地,种蔬菜,种莲藕,以此来换取更多的资金,进一步换取更多的土地,然后开发果园,养殖牲畜……

刘小虎愕然的看着面前貌似恬静的曹花慢慢露出诡异的神情,当嘴角一缕不明精体滴落时,他再也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小花,你没事吧?这东西不能生吃的!”

林赛玉一个激灵回过神,忙不迭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看着面前简陋的的大棚,以及明显生长无力的菜苗,很清楚的认识到现实,就目前这环境以及技术,这些菜绝对活不了多久。

“这大棚……温室……不行,温度湿度光度都不够,再重新盖一下……”林赛玉矮着身子开始指点,“你看,这菜都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再下一场雪就死翘翘了!”

刘小虎先是瞪大眼,林赛玉的话对他来说听起来怪异的很,但很快就明白了,眉宇间有些吃惊,“没看出来,小花你也知道怎么种菜……”说这话时他们已经从矮房里钻出来,刘小虎又恢复以往袖着手的懒散模样,看了眼自己的“杰作”,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个我自然知晓,但是我没钱。”

林赛玉的满腔热情就此冷却了,对啊,钱的问题是个大问题,她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启动资金问题,种地的确很简单,但是想要种好也是离不开钱的,种子也好,修建大棚的基础材料也好,更不用提给大棚保持恒温,“我连自己的取暖温度都还保不住呢!”林赛玉哀叹一声。

泱泱的转过身,林赛玉慢慢的向自己家走去,刘小虎又叫住她,塞给她一把菠菜,“拿去吃吧,再过几日就吃不到了,等开春我再种。”

林赛玉不客气的接过来,看着刘小虎干净文气的手,想到他家不时传出来的颂书声,有些不解的问道:“你一个读书人,竟然也会种这个?”

刘小虎咧嘴一笑,露出好看的牙齿,“我嘴馋,想吃这个了,便种了,地生万物,这不是什么难得。”

林赛玉看了他一眼,再一次肯定刘小虎先前富贵过,换做一般百姓家,就是再嘴馋也想不起大冬天里吃菠菜!显然他以前是吃惯的!想到这里不由多看了眼他,刘小虎身量修长,身上长衫破旧但整洁合体,衣上沾些泥,但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反而格外性神,通身上下没有一丝因为落魄而郁郁的气息。

这孩子心量倒不小,林赛玉嘀咕一句,刘娘子此时走出了门,先是冲林赛玉温和一笑,“花姐儿回来了,这有几个鸡蛋,给你拿去吧。”

林赛玉忙拒绝,但刘娘子坚持给,林赛玉无奈的收下了,心道这算是人穷志不穷吧,当初刘娘子带着刘小虎逃荒到他们村时,是卢氏最先给了他们一碗热汤,刘娘子嘴上不说,还是记着要还这份情。

“二郎,”刘娘子视线落到刘小虎身上,皱起了眉头,“今日的书可读会了?”

刘小虎嘿嘿应了声,忙忙的跑进家门,等林赛玉走出十步之后,就听到清朗的读书声,看样子刘小虎是要准备考功名的,这也很正常,谁也不想一辈子就这样落魄下去,尤其是曾经富贵过的人家。

时间在林赛玉的忙碌中匆忙过去,转眼就过了年,因为断了经济来源,也因为卢氏心里生气,这个年过的比往年更差,曹三姐没像金蛋那样,满月之后就被丢给林赛玉,用卢氏的话来说“没由来让这个不争气的死妮子带坏妹妹!”,但林赛玉并没有因此而过的清闲,因为卢氏占了手,她要做的家事越发多起来,金蛋也越来越调皮,错眼不见就追鸡打狗上房上树,忙的林赛玉恨不得将他栓在裤腰上。

每到夜晚,林赛玉还会想一遍自己成为大地主的光明前途,伴着新年零碎的爆竹声,祈祷哪位神仙撇她一眼,给她一个机会吧。

这一次,林赛玉的祈祷没有白费,真的有神仙眷顾了!在二月二迎富贵那一日,曹三郎一家聚在一起吃糠皮做的烤饼子时,门外响起车马声。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二章 得贵助林赛玉钱途初现

且说曹三郎一家五口正围着火炕吃饼子,门外传来车马声,以及两三个人的脚步声,这大年下的走亲串友的多,但对于十方村人来说,很少有坐得起车的亲友,这场景就有点类似现代社会一个穷山沟,突然来了高级轿车一般,吃的满嘴渣滓的金蛋第一时间从地上跳起来,扒开门冲了出去,一阵冷风扑面而入,抱着曹三姐的卢氏立刻大骂,林赛玉非常知趣的从地上起来,准备拎金蛋回来,一走出屋门口,就见院子里已经走进来两个男人,年纪三十左右,均戴着厚实玄罗帽儿,身上一色的半旧的青夹袄,村里的人也没那么多避讳,林赛玉也不是那大家闺秀不用忙着避开,反而直直迎了上去。

“可是曹三郎家?”其中身形略胖的男人忙问道。

林赛玉回头喊了声爹,曹三郎打屋子里出来,看着二人面生的很,但看他们衣着不俗,便陪着笑问道:“二位是?”

林赛玉看金蛋已经爬上停在门外的车,忙快步绕过二人抢上前把他抱下来,耳中听他们说道:“府上可有一位叫做小花的姐儿?”

林赛玉诧异的回过头,曹三郎有些楞楞的点头,那二人便舒了口气笑了,“可是找到了!也不枉大年下的跑一趟,我们是江宁府过来的,给姐儿捎些东西。”

林赛玉一听也顾不得乱扑腾的金蛋,忙道:“是苏官人家的李夫人吗?让你们专程跑一趟可怎么当得起?”

曹三郎被这消息惊得不知所措,卢氏在屋子早听见,抱着曹三姐就出来了,一叠声让这两人进屋,那二人只是摆手,走到车前掀开厚毡子,拉下一筐。

“是花姐儿吧?”一人打量林赛玉笑道,“也不算是专跑这一趟,我们进京去,顺道把我们爷许下的东西送来。”

林赛玉听得满腹疑问,记不得跟那位看上去很严肃的苏大官人有过什么许诺,待看到那人扯下毛毡,竟然是一筐裹满泥巴的莲藕,只觉得耳中轰的一声,不可置信看着面前二人。

那二人本就满心疑虑,看到林赛玉有些傻愣的样子更是不放心,对看一眼,说道:“我们虽不是姑插插打发来的,但姑插插也带了句话给你,让我们转告姐儿,切不可糟蹋了这些,实在不行卖成钱也是好的。”

林赛玉抑制住满心激动,忙不迭的点头道:“糟蹋不了!糟蹋不了!”再顾不上跟他们说话,颤悠悠的抚mo面前这筐莲藕,确切的说,这就是一筐金子,不止一筐,很快就能变成两筐甚至更多,她似乎已经看到土地房屋在眼前不断增多,连绵成片。

曹三郎以及卢氏都围了过来,看着这个对他们来说十分陌生的物件,不解其用,金蛋从马车上跳下来,一面说着:“姐,这是糖棍吗?”一面抓起就往嘴里放,林赛玉此时把这筐莲藕看的比

命还宝贵,一把夺了过来,说道:“不能吃!”

金蛋还从没见过自己姐姐这样凶的表情,吓得没敢哭,怯怯的往卢氏身旁挪了挪。

“我们还要赶路,不敢耽搁了,姐儿记得,我们五月会来取货。”胖男子意味深长的说道,林赛玉自然想起李蓉说的种不成就把自己卖成贱奴的事,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请李公子放心。”

那二人似乎没料到林赛玉答应的如此爽快,看这个姑娘一脸的自信,二人心里均道莫非是个傻子吧?一面摇头叹息自己家的爷白白浪费这么金贵的东西,一面估算着就算买了这个姑娘也值不了多少钱。

“这是什么?”送走那几人,卢氏围着藕筐转了转,听林赛玉回答是吃的蔬菜,不由失望,在她看来,这远不如衣服银子实惠,又想到自己的女儿虽然离开的人家家里,还值得惦记,可见那家人很是看得上女儿,这样一想,闷气顿生,伸手狠狠戳在林赛玉额头,一口啐骂在脸上:“眼看着就是个牢头祸根败家鬼!”

林赛玉此时心花怒放,哪里在乎卢氏的骂,扯着藕筐进了屋,金蛋听说是吃的,立刻闹着要吃,林赛玉哪里舍得,哄他道再等等,这是做种子用的,等过些日子才能吃,金蛋虽然调皮,但是一向相信这个姐姐,便丢开不提了,曹三郎听了不解的问道:“现在就要种?这大冷天的怎么种?”

林赛玉想了想,说道:“爹,给我几个钱吧。”

曹三郎吓了一跳,“家里哪有钱?你要钱做什么?”

如果真要靠大棚种植莲藕,一定是要投入资金的,林赛玉便捡着容易懂的话,小心翼翼的给曹三郎讲了,曹三郎听得云里雾里,瞪大眼道:“这大节下的,说什么胡话,果真是那么金贵的物件,你又如何会种,赶快还回去要紧。”一面忙忙的告诉卢氏,卢氏比曹三郎聪明,立刻追问为什么那李官人要她种,林赛玉怕得就是她问这个,只得陪笑着将那日如何用了他的藕,如何挨打,当然省略讨论收房做小那段事,直接说自己当日为了避免受罚说了大话,没想到李官人会当真,如今也是没办法了,种不成就要被卖做贱奴。

卢氏听完了,总觉得这样事有些怪异,但她脑力有限也想不透,狐疑的看了看林赛玉,见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不像说瞎话,便说道:“依着我说,扔到地里能成,你就扔去,老娘没闲钱让你胡闹。”又想到林赛玉说种不成要被李官人卖了,忽地有欢喜起来,那个李官人竟然舍得为了自己女儿一句瞎话下这么大的赌注,可见心里是有她的,嘴里说卖了心里指不定要收了当小,于是掩饰不住欢喜的拒绝了林赛玉进一步请求,恨不得即可就把林赛玉给人家送去。

林赛玉只看一眼就知道老娘的打算,识趣的不再浪费口舌,闷头吃完饭抱着金蛋坐在门外土堆上发呆,突然到来的机会让她气息不定,脑中更是乱糟糟的一团,不管怎么样,林赛玉隐隐觉得这是她这辈子翻身唯一的机会。

“加油,不要着急!一定成功!”林赛玉攥住手,深深吸了口气,藉以平复心乱如麻,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刘小虎的简陋大棚上,她需要一个帮手!

时间不等人,林赛玉可不想错过莲藕的最佳种植期,趁着卢氏回娘家,自己主动要求留下来看家,卢氏如今也是懒得看到她,乐的清净便由她去了,曹三郎推着自己做的独轮车携着妻子儿女前脚刚走,林赛玉后脚就把刘小虎叫到家里。

“你从哪里弄来这个?”刘小虎看到展现在眼前的东西,唬的一跳道。

他果然认得!林赛玉满意的点点头,也不跟他说那么多,直接道:“我要种这个,你可能帮我?”

刘小虎怔了片刻,小大人一般摸了摸光洁的下颌,又看了几眼莲藕,才慢慢说道:“莲菜是靠深水塘来种的,咱们这里有条河,引水做塘也不是难事,最要紧的是莲菜是在四月左右栽种,这种天气,这些子藕可是等不到那个时候的。”

这小子还真知道!林赛玉再一次有些惊异,难道古代的读书人并不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耳中听刘小虎已经说道“这东西金贵的很,依我说,小花你还是趁早拿到城里卖了的好。”忙笑着打断他道,“你要是能帮我在我家地里做出一个大棚……厄,就是你种菜的那个,我就能种好。”

刘小虎听了纵起眉头,一面思索一面自言自语道:“莲藕也可以用盆盎来种?父亲好像没提过……”

林赛玉没耐心的打断他道:“一定可以的,我听人说过,你这个月进城,帮我卖几个莲藕,需要什么你就那钱买就是了。”

刘小虎皱着眉还是犹豫,林赛玉已经拿了三颗莲藕塞给他,一面嘱咐着要快些去,再晚就要错过种植期了,一面推他出去。

刘小虎抱着几个满是泥的莲藕,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还是追问这些莲藕的来处。林赛玉也不想瞒他,为了取得他的用心帮助,特意把自己如果种不成就要被卖成奴变成卖身到青楼,听的刘小虎脸色渐沉。

“别让我爹知道!”说完这些,林赛玉做贼一般四下看了看,一面推刘小虎快走低声嘱咐,如果曹三郎知道卖了莲藕,钱一定会被要去的,而且极有可能将这些子藕全部卖掉,“你知道价格吧?别卖低了!要不是我出不了门,一定亲自去。”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端正了几分神色,用诚恳的语气道,“小虎,全靠你了!”

刘小虎神色一震,怔怔看了林赛玉几眼,道:“你竟然这样信我!”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将眉宇间的疑虑一扫而光,微微一笑道,“好,你放心,我一定种的出来。”

林赛玉愣了愣,这孩子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呢,不过,也好,省的自己突然展现种植技术被人当成怪物,于是立刻顺着他的意思笑了笑,目送刘小虎一路小跑而去。

随后几天,每日趁着空闲林赛玉将自己需要的东西一一整理出,捡着灶火里的木炭,躲在旮旯里慢慢写,写完就擦掉,但还是被影子一般的金蛋看到了,闹着问是玩什么,林赛玉可不敢让人知道自己会写字,连哄带吓的哄弄住金蛋,只说是画花呢,金蛋咬着脏脏的手指喊:“我也要画!”,等卢氏看到弄得一脸一身黑的金蛋,少不了将林赛玉一顿好骂。

四天之后的一天早晨,林赛玉刚烧开水做二陈汤,就见刘小虎从门外探头过来,冲她露出得意的笑,喜得林赛玉顾不得滚开得水几步跑过去。

第二十四章 憨小哥实心出援手

希行对不住大家了,希行可能真的是有着异于常人的不正常思维,导致大家看的如此憋屈,实在对不住了,上一本书就是这样,这一本依然如此,所以我认识到这的确是我的错,对不住了。

---------------------------------------------------

十方村与其他两个村子的土地都集中在村西,一条河弯弯曲曲将这里围成一个半圈,也将土地做了个自然分割,地势由高到低,十方村因为人丁少,在历次的争地中处于下风,得到了地势最低的土地,唯一的优点就是离村子近,而曹三郎家的三分地位置更差,就在河滩不远处,也就是俗称的涝地。

林赛玉没穿来前,曹三郎主要用它种些麦豆,雨水好的时候被淹,而雨水差时又旱,收成可想而知,好年景里也仅够全家人吃一个月,林赛玉来了之后,先是含蓄的指点曹三郎下本钱置办了几件农具,偶尔到地里采野菜时对生长中的麦子做些简单的技术维护,帮曹三郎打下手时顺便沤点天然肥料,现如今这三分地种的麦豆产量够他们吃半年,当然,省着吃才可以,毕竟没有好种子,林赛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此时的时令是过了惊蛰七八日,天气暖和了许多,正是万物资生的好时节,河水已经有了解冻的迹象,曹三郎家的地里两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忙碌着,地里的冻土已经被翻了一遍,地势较以往更加低了许多,地头堆了一人高的竹棍土坯杂物。

刘小虎看着林赛玉在地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因为方才的劳作小小的鼻尖上布满了汗珠,在日光下隐隐发亮,她的略微发棒的眉头不时皱起来,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个一向有些痞子样子的女孩子呈现这样的神情,因为认真专注而使平淡无奇的小脸蒙上一层光彩,那种光彩对刘小虎来说,似曾相识。

伴着杂乱的车响,两个杂役打扮的小厮推着一车宽而厚的毛透纸过来了,刘小虎回过神忙迎了过去。

“刘二郎,你要的送来了。”小厮们一面往下搬货一面四处看,看到只他们两个半大孩子站在这里,不由问道,“你家大人呢?快些叫来清点,莫耽误我们回去晚了挨骂。”

刘小虎袖着手嘿嘿笑道:“不妨事,不妨事,你们去吧,我爹忙着呢,我先收着就好了。”

这时节还不到开春种地,偌大一片地里别无其他人影,俩小厮狐疑的看了半晌,嘟囔几句便去了。

“这个可行?虽说保证了日光,可这天还是很冷的。”刘小虎有些疑虑的看着这么纸,对于林赛玉的想法十分担心。

林赛玉嘿嘿笑着,只说放心,一面招呼他快些来帮忙,三天之后一个简单又不简单的地棚搭好了,说简单是相比于林赛玉现代所常见的那些而言,说不简单自然是相比较于这个时代,温室种植在古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刘小虎就可以说出三四种,“秦时多用温泉,因受地域限制,后又开始出现蓄火来保证温度,至于你说的日暖,我只是偶尔听父亲提过,却没亲见过,想来是南方所惯用吧。”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林赛玉对刘小虎的表现越来越满意,甚至可以说惊喜,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肯定,刘小虎一定受过专业训练,那种知识不是一个只看几天书就能掌握的,而更像是一个有着几十年种地经验的老农。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林赛玉掩饰不住好奇,难道她看错了,刘小虎的家庭并不是富贵人家,什么样的富贵人家会有如此丰富而系统的农业知识,或者说是个吝啬的大地主?林赛玉并不认为所谓地主老财,就一定是什么都不做只会享受的蛀虫,她记忆犹新的是母亲讲的解放前他们村里的大地主,每天起早贪黑的做活,那手艺比所有人都好,而又格外的吝啬,吝啬到他们家的儿子女儿们趁着夜色从谷仓里抠花生解馋。

这句话似乎犯了什么忌讳,林赛玉看到刘小虎一向明媚的脸瞬间暗了暗,低下了头。

“我父亲过世了。”他闷闷的说了句。

林赛玉吐吐舌头,心道你父亲在世时是做什么的?但却是不敢真这样问,搓搓手道:“真是对不住。”

刘小虎却扑哧笑了,抬头看她,散去眉眼间的忧伤,“那跟你无关,何来抱歉?”

林赛玉见他神色恢复如常,也就嘿嘿笑了,顺手抹了下汗坐在地上,刘小虎弯腰蹲在一旁随口说着闲话,眼却仔细看那些准备用来搭地棚的材料,一面开始搭建,林赛玉看他忙了这半日也不肯歇息片刻,心里有些感动,也不敢再歇着忙忙的起来干活,直到斜阳的余晖洒满大地,曹三郎家地里的两个小身影还在忙碌,直到刘娘子的身形慢慢走近,二人才回过神。

林赛玉正趴在架子上铺平那一张张毛透纸,最先看到刘娘子,这才惊觉天色慌得忙站直身子,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摔倒,拍了拍满是泥泞的手,一面笑着迎上去,一面顺手撞了下蹲在地上整土的刘小虎。

“今儿一天做好了,真是多谢大娘子了。”林赛玉有些讨好的笑着说,看着刘娘子平和的面容有些心虚。

“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连饭也顾不得吃了?别急,慢慢来。”刘娘子说着,顺手为走近的刘小虎拭了拭汗,那语气林赛玉竖起耳朵听也没听出什么不满。

“这就做完了,娘,你跑来做什么,弄泥了鞋!”刘小虎嘿嘿笑着,一面从刘娘子手里拿过水罐,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做完了,小虎哥快些回去吧,天黑冷,仔细大娘吹了风。”林赛玉陪笑着抓起刘小虎放在一旁的外衣,胡乱塞给他,一面推他走。

“急什么,还有一点,做完……”刘小虎回身看看几乎要完工的工程,随意道。

刘娘子却已经拉住了他的手,目光也扫过那棒糙但结实的地棚,笑道:“做得很好呢,既然做完了,我们就先回了,花姐儿,你也莫耽搁,跟我们一起走吧。”

林赛玉忙摆手道:“不用,你们走吧,我爹一会儿来接我。”

刘小虎诧异道:“你爹这几天了都没露过面,怎么今儿想起来接你?”

林赛玉瞪他一眼道:“要你走你就快走吧,让我爹看到你日日跟我在一起,还不要骂死我!”说完觉得这种语气当着人家娘的面说,不太合适,立刻又堆上笑脸,冲刘娘子道,“我爹常说小虎哥是要当状元的,是文曲星下凡,要是知道我麻烦文曲星做这样的棒活,一定会觉得得罪神灵的!”

事实上曹三郎睡糊涂了做梦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林赛玉很满意的看着刘小虎与刘娘子都笑起来。

“又胡说呢!”刘小虎斜了她一眼,一脸了然的神情,不待刘娘子再说话,主动挽起她的手,“走吧,娘,我的功课今儿还差许多,再不回去又要熬夜了!”

看着二人慢慢远去的身影,林赛玉舒了口气,又忙着喊道:“小虎哥明日不用来了啊,我自己忙完就可以了!”

刘小虎并没有回头,只是简单的扬了下手,不知道是了解还让她闭嘴的意思。

“二郎,我说过,不想让你走你爹走过的路。”刘娘子慢慢说道,夜色的大幕缓缓拉开,将二人罩在浓浓雾色中,四周虫鸣阵阵。

刘小虎嘿嘿一笑道:“没有啦,娘,真的不是我要种的,我只是给小花搭搭手而已,都是她自己弄的。”

刘娘子哼了声,手指在他额头轻点,“你娘就这么好糊弄?小花虽说是地里长大的,她何曾见过莲藕?说她会撒些麦豆种我倒信,种莲藕,除非她农神附体!”

刘小虎还要说什么,被刘娘子拽进屋内,指指桌上的书本,“别乱费心思,你莫要辜负了娘的一片心,让你爹和哥哥在地下也安心。”

刘小虎的神情瞬间黯淡下去,雾气弥散眼眸,慢慢走到桌案前,“娘,我省的,你放心。”

跳跃的桔黄灯光透过窗纸,越过矮矮的木篱笆,像天边的星星一样呈现在林赛玉眼里,她借着漫天的星光,铺好最后一捧土,看着弯弯的河冰散发出点点莹白,不由深吸一口凛冽的寒夜空气,握紧拳头哈的一声。

“加油!明天就可以将子藕栽种了!”林赛玉再一次用力挥挥双手,上天已经给了她机会,余下的就要靠她自己了!

第二十五章 两小儿无心说誓

“爹,爹,”林赛玉已经跟在曹三郎身后半天了,直喊得曹三郎一个头两个大,他可没有卢氏对待孩子们的气势,也不敢打也不会骂,只会瞪两下眼,只可惜林赛玉早已经看习惯了,丝毫没有害怕,曹三郎不由抱怨浑家住娘家这些天了还不回来。

“爹,只拉一车就够了!好不好?”林赛玉再一次揪住曹三郎的衣角,努力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花儿不想被卖为贱奴,永远见不到爹了!”

曹三郎的心立刻软了下了,回过身已就拉着脸道:“早知道如此,早些求求你们主家多好,现如今你这样胡闹,有什么用!”

林赛玉见有希望,努力控制雀跃的心情,一拍手道:“能成,能成,爹快帮我拉一车粪。”

曹三郎无法,只得去自己兄弟家借了轮车,将院子里攒的牛粪装了一车,跟着林赛玉向村外走,边走边道:“浪费这么好的粪,仔细你娘回来捶你。”

林赛玉喜得恨不得撒脚跑,可真是上天开眼,让卢氏这个时候回娘家,要不然她可弄不到保温用的粪,等卢氏回来,就是打自己一顿也无所谓了,想了想又一指刘小虎家门外的一包粪堆,“爹,那个也装上!”

曹三郎唬了一跳,“刘娘子家的怎么能要?人家可舍得?”

林赛玉看着那明显整理过的粪堆,嘴角露出一丝笑,知道这是刘小虎特意给她准备的,也不细说推着曹三郎装车,曹三郎满腹狐疑,再三进门给刘娘子说,刘娘子手里拿着秀活走出来,看着林赛玉只是一笑,点头道:“原本是虎儿捡来取暖用的,眼看着天放开了,也用不着,若能帮你们,就拿去吧。”

曹三郎谢了她,道:“都是花儿瞎胡闹。”这才装了车,心里多少有些可怜这孤儿寡母的外乡人,打定注意将家里的柴分给他们些。

等走到自家的地里,曹三郎先是一愣,看着怪怪的地棚有些发呆,随后急了道:“糟蹋了地,开春种什么?一家子还等着吃呢!快些拆了这些!”

林赛玉哪里肯让他动自己的命根子,忙拦住道:“爹,不耽误种别的,我用到五月就好了,你放心好了,这个莲藕能卖好多钱呢,抵上咱们五年的收成呢。”

曹三郎哪里肯信她一个孩子的话,连声哀叹半天自己的地才回去了,林赛玉也不再理会他,跑来跑去的将卸下来的满满一车粪埋进地棚里,日头正午的时候,开化的河水慢慢随着挖好的渠道慢慢流进地棚里,而刘小虎也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自己就可以,你快些回去吧。”林赛玉正光着脚站在泥水里,仔细看自己种进去的子藕,兴奋的顾不上刺骨的冷。

“不碍的,我来看看。”刘小虎看到林赛玉冻得几乎发抖,但脸上却是自信满满,原本那句我不放心,你会不会种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说着褪掉鞋子,挽起裤脚,跳进泥水里。

“别冻着你。”林赛玉忙道,一面有些心疼的看着他瞬间红紫的脸,“你哪里受过这个?快些上去。”

这话刘小虎可不爱听,扬起沾了泥水的手弹向林赛玉,故作生气的道:“我还比不过你一个妇人家!”

林赛玉不提放,哎呀一声被溅了一脸泥,立刻成了真正的小花脸,刘小虎看着她滑稽的样子捧腹大笑。

“不识好人心,你这个白面书生!”林赛玉立刻还击,反正下了地衣服都是要脏了的,再脏一点也不怕,一时间泥水横行,尖叫声笑声洒满渐渐复苏的大地。

随着杨柳抽出第一只嫩芽,回归的燕子开始在树上,屋檐上叽叽喳喳,但十方村的人们还都未褪下厚衣,完全践行着春捂秋冻的理念。

林赛玉袖着手,认真看着打开半边的地棚,距离入植子藕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浅浅的泥水里已经可以看到小小的微绿的荷叶,刘小虎正小心的行走在其中,一面将深黑的沤的腐熟的粪肥小心的撒下去,既要避免踩在子藕上,也要避免粪肥撒在荷叶上。

“真么想到,这么浅的水,真的能种出来……”他一边忙碌,一面自言自语,掩不住神情的激动。

而林赛玉并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抬头看看天,念叨着:“有收无收在于水,收多收少在于肥,我是一步一步都做了,希望老天开眼,千万别再来场春雪。”想到天气还未暖透,忙催着刘小虎快些,莫要冻坏了莲藕。

刘小虎撒下最后一捧肥,走出来先忙着将地棚盖好,才坐在一边擦去脚上腿上的泥水,一面说道:“我还以为你在地棚内埋粪是要做肥,原来是用来加温,你从哪里晓得这个办法的?”

林赛玉故作奇怪的道:“这算什么稀奇?村里人都知道啊!”说罢不忘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早说你白面书生,少见多怪!”

刘小虎横了她一眼,心里终是有些疑惑,难不成真的是村人流传的土法,怎么爹爹没说过?后又一想,跟在爹爹身边时间毕竟不长,他又可以不让自己学这个,自然有许多法子没告诉。

看着刘小虎怅然若失的样子,林赛玉猜到这人定是又想起他那个貌似农夫的爹了,心里不由越发好奇,刘老爹是个什么人呢?压下满腹好奇,林赛玉抛个小石子敲醒刘小虎,“快些回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清明过后,真正到了春天,日头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刘小虎穿好鞋袜,没有起身反而仰面躺在地上,枕着已经变软的杂草,闻着混合有腐烂粪肥的田野之气,乐滋滋的眯起双眼养神。

林赛玉有些好笑,她不知道科举考试在什么时候举行,但看出刘娘子这一段越发抓紧了刘小虎的学习,甚至下血本在城里请了位先生,每月指导一两回,林赛玉曾站在村口看到那位坐着驴车来的白胡子先生,看上去很有学问的样子,不过,不是她贬低刘小虎的智商,要是说学习农业知识,如果在她林赛玉的指导下,刘小虎这辈子有希望成为一个大家,但说到吟诗作对写文章,就算使出吃插的力气,刘小虎也属于扔在文人中勉强不被嗤笑的那种。

想到这里,她不由笑了,再一次抛过去一个石子,“快些读书去吧,等你成了状元郎,我就借你的权势将整个村子的地都买下来。”

“你要那么多地做什么?你爹一个人也种不过来。”刘小虎懒洋洋的说道,依旧躺着不动。

看到他舒服的样子,林赛玉不由心里痒痒,有些遗憾自己生个女儿身,虽然生在农村可以满天地的跑,但有些形象还是要注意的,这些日子刘小虎只不过是偷偷过来帮她种地,林赛玉已经可以看到村人有些异样的表情,幸亏是村人互相帮忙种地,农忙时不分男女互相帮忙收割已成惯例,才使他们没被唾沫星子淹死,要是被人看到她竟然跟刘小虎一样躺在地里,回去就等着被卢氏打死吧。

“我要地啊,当然是自己种了,”林赛玉望着四下一片片待开发的土地,以及远处起起伏伏的丘陵,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家乡,自己的果园,不由有些恍惚,“种一大片的麦子,再种一大片棉花,防线做棉衣,好过现在连土棉花棉衣都穿不上,我还要建一个几亩地的大棚,种菜种花,赚好多好多钱,等有了钱,买下那片岭,种果树,种大枣柿子,我就在那里盖一座大房子,房前喂鸡,房后喂猪,东边岭上放羊,西边岭上放牛……”

刘小虎听着听着忍不住笑起来,脑子里似乎能够简单勾勒出那场景,刚想取笑林赛玉几句,却听她说着说着放声哭起来,吓得忙做起来,一头雾水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林赛玉是想家了,十分十分的想,但她能说什么?只得任这股突然的情绪过去,刘小虎想了想,以为这姑娘是感叹自己穷困的现实而哭,便指着四周笑道:“就这点地方,其实不值什么钱,只不过我现在没钱。”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低了几分,随后又高起来,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等将来我做了官,帮你买下这里可好?”

他这话一出口,别说正在哭的林赛玉感到有些怪怪的,他自己也差点咬了舌头,二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疑问,(我)她凭什么要(他)我许下这样的诺言?

“以,以谢谢,你,你们家当初给我娘一碗热汤,”刘小虎似乎想要竭力证明什么,脸也涨红了,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如不是你们在地保那里为了我们说了好话,这世上只怕没有我们娘俩了,我刘二郎有恩必报的。”

看着他发窘的样子,林赛玉反而笑了,刘小虎被她笑得更有些不好意思,一甩手扔下句我走了蹬蹬跑了,林赛玉自己傻呵呵的笑了会,抹抹眼泪,对自己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忙甩开那些不良的忧郁情绪,围着自己的地棚慢慢查看,不多时就见曹三郎背着手慢慢踱过来,没成想莲藕真能在这大冷天发芽,原本因为林赛玉糟蹋地糟蹋粪而气的暴跳如雷的卢氏,也不再追究,反而因听林赛玉说,要保证夜晚棚内温度,需要晚间加火盆的要求后,催着曹三郎在地头搭了个草棚守在那里。

“若是卖不到好价钱,仔细揭了你的皮!”卢氏瞪着林赛玉凶凶的说,已经几个月大的曹三姐在娘的怀抱里同时攥起拳头,冲姐姐扬了扬,似乎在附和老娘的话。

林赛玉冲她做个鬼脸,又瘦又小的曹三姐流着满嘴的口水笑了。

“爹,这里有我看着,你不用来。”林赛玉忙迎上去道。

曹三郎恩了声,说道:“你回去吧,你娘找你呢。”

林赛玉下意识的将日常要做的差事在脑子里溜了一遍,确信自己是做完了才出来的,又想着自己这几日安分守己的,应该没理由被卢氏教训,问了曹三郎几句,曹三郎只说让她回去也不说旁的,只得闷闷的走回家去,刚一进门,就见院子里柿子树下,卢氏陪着一个陌生女人坐着。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六章 曹家有女初议亲

看到这个女人,林赛玉小心肝又是一跳,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这里十里八村有名的媒人,东边郭庄的薛大嫂子,此妇人生的圆圆滚滚,又爱穿红着绿,人送外号花大婶,今年三十有七,靠着与人说媒,光景过的甚好。

林赛玉这才惊觉,自己在这里已经快要十四岁了,是到了说人家的年纪了,一时间腿肚子转弯,恨不得立刻扭头走了。

卢氏已经站起来招呼她道:“这是我家大的。”说话看到林赛玉脚上裤子上的泥,瞪了她一眼,对花大婶陪笑道:“整天长在地里,帮着她爹。”

林赛玉只觉得那女人的眼刀子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将她看了个遍,不由浑身发窘,手足无措。

“不错,不错,可是比你年轻时长得好。”花大婶说着站起来,拉过林赛玉将她前后转了转,满意的点头,“身板子不小,好生养。”

卢氏如同得了圣旨一般,提着的一颗心放了下去,挥手赶林赛玉去屋里看着曹三姐,自己拉着花大婶低声说些什么,林赛玉竖起耳朵从窗缝里只听到花大婶含笑拍着卢氏的手说道:“放心,放心,定如你所愿。”

看着卢氏将花大婶一直送了出去,林赛玉心里有些焦急又有些无奈,虽然她已经接受了在这里的现实,也打定主意会嫁人,但事情突然到了眼前,心里依旧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让她嫁的是什么人呢?要跟什么样的人度过一生?好像有一只手攥住了林赛玉的咽喉,让她觉得一阵窒息。

时间又慢腾腾的过去了半个多月,那花大婶并没有再上门,林赛玉提着心暂时放下来,按照曹三郎家的条件,给不起她的嫁妆,说个人家困难的很啊,于是专心伺候自己的莲藕

虽然已经过了清明,天更加暖和了,但地棚还不能扯去,追加第二次粪肥,加深水位,揭去一层厚垫子,隔着毛透纸可以看到密密而立的荷叶,每次开棚换气时会摇摇晃晃,也有几分江南养在池塘里的接天莲叶一样的风味

这块地已经开始吸引人来看了,几乎每天都有村人好奇的围在四周指指点点,曹三郎是一问三不知,林赛玉便细细跟他们讲了,众人听得似懂非懂,其中有些出过门有见识的人识得这个何物,又惊又羡的说曹家要发财了,虽然这句话未得到验证,但足已引来更多的围观者,曹三郎越发小心,日夜守在地棚前,只怕被人偷了。

这一日林赛玉打理完莲藕,坐在院子编筐,曹三姐坐在一旁跟金蛋玩土,不时扬起一阵阵灰,笑得咯咯的,林赛玉也不管,眼前收成在望,乐滋滋的哼着歌。

“小花。”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林赛玉抬头一看,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穿着碎花布衫,挎着一个篮子站在那里,林赛玉认得她是住在西村的地保曹大山的女儿,小名唤作兰香。

“兰香姐,快些进来。”林赛玉忙起身相迎,心内有些诧异,因为她实际年龄毕竟三十几岁了,上了曹花的身后,基本上不跟村里的孩子们打交道,一向独来独往,那些同龄的姑娘们也没有上门找过她玩,这几年大了更是忙着家里的活计,同一个村子里住,几乎连面都不碰。

“找我娘吗?她去地里送饭了。”林赛玉挠挠头,一面请她坐下,一面说道。

兰香笑着看了她一眼,将篮子放下来,说道:“我来找你玩的。”看着林赛玉有些不解的样子,便有些怯怯的道,“你还在怨我们么?那一日,我们原本不是哄你去井台的。”

林赛玉这才恍然,她恍惚听卢氏骂过,那些作死的小娼妇教坏小花,才上了井台掉进水井丧命的,村里孩子本来没什么玩的地方,就是她小时候也少不了去井边玩,孩子们哪有存心要害人命的?听那兰香接着说道:“……你再也不来找我们玩……我只怕是你恼了我……”

林赛玉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太忙了,地里做活,还要看弟弟妹妹,哪有时间玩,我是出不得门的,姐姐要是闲了就来陪我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能恼了?”

兰香听了,小脸上露出笑意,立刻坐下来,拿出几件女红开始跟林赛玉说话,无非东家长李家短,林赛玉哪里对这些事感兴趣,尤其是从十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事,只得闷闷的听着,有话没话的回着,期间兰香还帮着抱曹三姐,小院子倒也显得其乐融融,有几分闺趣。

“小花你可真能干,我爹说了,你种的那些莲藕,能卖好多钱呢。”兰香一面飞针走线一面随意说道,眼里带着几分惊羡。

林赛玉呵呵笑了,忙说道:“我哪里会,多亏小刘哥帮忙。”这些日子问这些话的人多了,林赛玉一概推到刘小虎身上,刘小虎一开始还有异议,但听林赛玉夸奖,不断地说这个是你说的,这个是你做的等等,再加上本身对林赛玉一个村姑会种地有怀疑,一来二去便认为果真是在自己的指导下,林赛玉才能种出来,但依旧对林赛玉的天赋表示了认可。

卢氏却很不开心,少不了骂林赛玉几句,怕的是功劳归于刘小虎,卖了莲藕岂不是要跟给他家钱,但却不能理直气壮的给村人说是自己女儿种出来,因为连她自己都不信,哪里能让别人信?

林赛玉达到想要的结果,觉得日子过的真是舒服。

兰香于是点点头道,一面靠近林赛玉几分,压低声音道:“我听我爹说,小刘哥家先前可有钱了,据说有好多地,难怪有这么好的手艺。”

这个林赛玉倒一直是猜测,此刻听兰香一说,不由好奇刚要问,就见兰香羞答答的站起来,有些扭捏的低下头,忙扭头看向门边,原来是刘小虎托着一把锄头走进来。

“你爹让我捎回来。”刘小虎一面说着一面将锄头放到墙边,这才发觉院子里有生人,而且是个姑娘家,忙收住脚要退出去。

林赛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兰香已经羞答答的叉手道福,说了声:“刘公子。”

刘小虎知道村里人没那么避讳,这姑娘已经先打了招呼,也不好不理就走,忙还礼道:“不敢,不敢。”

林赛玉嘿嘿一笑,道:“什么公子,叫声小刘哥就可以了,”一面介绍道,“这个曹地保家的大姐儿。”

兰香有些害羞的半太低着头,说道:“那怎么成,爹常说公子跟我们这些村人不一样,可不敢怠慢。”

不一样?林赛玉挠挠头,她怎么没感觉,眼看着二人就要上演礼仪大全,忙说道:“多谢你了,过来吃碗茶吧。”

刘小虎说声不用忙忙的走了,林赛玉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打算真给他烧茶,笑嘻嘻的送他到门口,一转身就见兰香红着脸扭扭捏捏的依旧站着。

“兰香姐姐,快坐吧。”林赛玉说道,兰香这才坐下来,话也不多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脸上的红晕始终未退,林赛玉越看越好奇,忍不住笑道:“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没见过小刘哥,逢年过节他不是总上你家门?害羞什么?”

兰香听了脸越发红了,支吾几句便忙忙的告辞了,林赛玉只道村里女孩子毕竟还是害羞,自己说的话造次了,嘿嘿笑着也不挽留送她走了,临别随口客气明日还来,没成想第二日过了午后,兰香果然来了,而且更让林赛玉惊奇的是,似乎约好一般,村里其他三四个年龄相仿的姑娘也断断续续的过来找她玩来了。

看着围坐在大树下一面飞针走线一面叽叽喳喳的姑娘们,林赛玉一手抱着曹三姐,一手拽着往树上爬的金蛋,只觉得头有些大,人自然是需要的有社交活动的,林赛玉并不是一个不合群的人,只是,这些姑娘来的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她要看着弟弟妹妹,还要做饭,还要去地里,连看一眼秀活的时间都没有,更不用说跟她们交流一下了,所幸这些姑娘们自得其乐,并没有抱怨主人的不参与,甚至说,似乎根本就忽略的主人的存在。

看着天色,林赛玉将曹三姐交给屋子里做活的卢氏,准备去地里看看自己的宝贝莲藕,今个该追三肥了,自己不看着她还真不放心刘小虎和曹三郎,看着院子里热闹的姑娘们,林赛玉硬着头皮说出了送客的话,没成想她们全部站了起来。

“小花,你需要拿什么?我帮你。”

“太好了,我也想去看看呢。”

“据说快要开花了”

于是十方村的人们在这天的傍晚,看到了他们村里比过年相约玩耍还要齐全的一帮姑娘们,齐齐出现在曹三郎家的地头,在霞光四射的斜阳下,围着一片翠玉般的荷田莺声燕语。

一而再再而三,感觉再迟钝的林赛玉也发现自己这些“闺密”们上门的规律,规律就是刘小虎会在这时候上门,或者是归还农具,或者是要告诉她莲藕的情况。

“莫非,她们有谁看上了刘小虎?”自从偶遇几次之后,刘小虎便不再上门,那群姑娘们也随之散去,曹家小院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独自坐在树下,被曹三姐抓了一身土的林赛玉楞楞的说道,而屋子里卢氏与曹三郎的谈话也在此时传入她的耳内。

“早该多给花大婶些钱,只顾着忙忙的将地保家的说给那个外来户,扔着咱们家大的不管!”卢氏似乎用牙正在咬断线,声音模模糊糊。

“也是奇怪了,刘家这个孤儿寡母的外来户怎的如此吃香?宝山家的也要往里说去……”曹三郎闷闷的声音传来,满含疑惑。

林赛玉这才恍然,十方村可不就刘小虎一家是外来落户的么,不由讪讪笑了,原来这些姑娘们是来相女婿了!一面听卢氏接着说道:“倒不是糊涂!还不是看中小刘哥的手艺,又省了嫁妆。”

曹三郎听了也想起什么似的,忙忙道:“依着如此,咱们家大的,也该说说去……”

林赛玉只觉得被针扎了一般,蹭的跳起来,将正抓着她腿的曹三姐带倒了,顿时哇哇大哭,卢氏骂着拎着扫帚就从屋子里冲出来,林赛玉吓得忙打地下抱起曹三姐跑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 小刘哥据亲得罪乡邻

清明过后,十方村四周散落的歪脖子柳树,似乎是在一夜间披上绿装,而蛰居在家的农人们也开始走上田间地头,准备这一年的生计。

林赛玉从村头最高的大柳树上滑下来,将手里一把长柳枝扔下来,金蛋并几个同龄的小娃娃们欢呼雀跃上前争抢,金蛋一人抓住三根,嘴里不停的嚷着是我姐姐给我的,都是我的,却没人理他,大家乱哄哄的各自扯了,就地盘坐开始拧笛,不多时一片清脆而又尖细的柳笛音便响起来。

林赛玉看了看破了一道口子的袖子,忙将它卷起来,省的被卢氏看到又是一顿骂,凝神正思索,听得一个妇人大声嚷着,从不远处的刘小虎家走出来。

“糟衍的不知趣,还当自己是个人家哩!若不是人家姐儿看上,谁要你们这无钱无地的外来户!横挑鼻子竖挑眼,泥坑的蛤蟆,还指望娶天仙!”

那妇人攒了一头的花,穿了一身不和时令的鲜艳衣裳,扭着腰气呼呼的一行骂地走过来,正是那说媒的花大婶,林赛玉见她过来忙将头偏了偏,不打算说话,偏那花大婶看到了,叉腰说道,“曹大姐,我且说你一声,日后少跟那刘家的人来往,没得坏了名声,等大婶子明日给你说个好人家。”

林赛玉忙摆手道:“不劳大婶子费心。”那花大婶却没有听她说,早忙忙的走了,还不时回头骂两声。

林赛玉看着花大婶气呼呼的远去了,不由有些忧心,这花大婶腿脚勤快,能说会道,四邻八村说和的人家不计其数,尤其那一张嘴,颠倒黑白,能成人也能败人,刘小虎一家本就是个无亲无友的来外人,得罪了她,更是要被孤立,心里这样想着,脚竟不由自主的走向刘小虎家,自从被众女子借机围观之后,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找过林赛玉,就是地里也很少去了,整日不出家门。

刘家当作院墙的一圈篱笆,经过一冬变得有些零散,篱笆下新翻了一沟土,冒出些许翠绿的菜苗,林赛玉好奇的蹲下去看,竟然是菠菜,心道这孩子真是个心细的,竟然还留着种子,正发呆听的脚步响,忙站起来,见是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刘娘子,手里端着缝纫筐含笑看着她,“姐儿的袖子又破了,我来给你缝两针。”

林赛玉这才看到自己的袖子垂下来,两片破布随着微风呼扇,有些害羞的将手向后藏,一面说着不用谢谢大娘子。

刘娘子已经抓过她的胳膊,按她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利落的开始飞针走线,不忘嘱咐道:“可别说话啊,仔细扎到你。”

林赛玉看着缝好的衣袖,再一次道谢,一面讪讪的指着身后道:“我带弟弟玩呢,我这就走了。”

刘娘子顺着她的手看了眼,见那里一群孩子正围着大树撒欢,曹金蛋两条小腿柱子一般,跑的不比那些大孩子们慢,谁说穷人的孩子长不壮?便点点头道,“我听二郎说,莲藕快要长成了?姐儿真是个心灵手巧的孩子。”

林赛玉被她一夸更是有些不好意思,便扭头要走,刘小虎掀开窗,探出头忙忙的喊道:“我昨日刚看过,你可别急着摘,得过了五月才行。”

他的手里举着一本书,显然正在用功,几日不见,脸上似乎清秀了许多,林赛玉不由一怔,想起曹三郎那日说的“把我们家大的也去说”脸登时红了,扔下一句晓得了转身跑了,也没听清刘小虎在后又喊了句什么。

找到满野地跑的金蛋,不顾他的反对扯着到地里,看到曹三郎正一如往日那样蹲在地界上,看着河水缓缓的流进地棚里。

“到了时令啥也不能种,可是糟蹋地。”曹三郎看着乡亲们都在自家地里忙碌,不由有些担忧,看了一眼层层荷叶,是在担心能种出来几个莲藕,就算种出来,至少要有两筐还给那个李蓉,余下的还有什么?

林赛玉已经下到地里,查看莲藕的状况,一面说道:“再等一个月过了小满就可以收了,收完卖些钱,我就买稻子来,10月就能收稻,收完稻子,再种一茬蔬菜,既有咱们吃的,还能卖钱。”

曹三郎听得哼了声,嘟囔道:“稻子?咱们这里什么时候种过稻子?”

林赛玉嘿嘿一笑不去理他,这李蓉给的子藕都是上好的,俗话说苗好一半收,这一盘她是赌赢了,伴着手指算日子,一面感叹刘小虎是个可造之材,不种地去读书真是浪费了,如果能跟着自己好好调教调教,做个地主是绝对没问题,忽地想到自己的目标是做地主婆,岂不是正好配成一对?这一想吓得的她脸火辣辣的热,恨不得一头扎进水塘里。

春天到了,莫非自己这个老妖怪也思春了?竟然想打一个孩子的主意?

谷雨过后的夜晚已经不是那么寒森森的,吃过晚饭,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除了蹲在墙角挖虫子的金蛋和被破垫子撑着做起来的曹三姐,其余三人都忙着搓线,揉着酸痛的脖子,林赛玉仰头看看清澈的天空,跟她现代的老家一样,有着没被现代工业污染的星空,一瞬间觉得自己并没有穿越到遥远的古代,而是回到了小时候。

“你可看着点,在那几块闲地上撒些豆子……”卢氏的几句话钻进林赛玉的耳内,拉回了她神游的思绪,曹家在村口有一块旱地,原本是打场用的,曹三郎做惯了木匠活,种地也不行,也一直荒着,自从刘小虎一家来了后,卢氏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怜,就让他们种了,虽说保不住一家人的口粮,也算是个添头,要是没了这个,刘家饿肚子的时候要多上几个月。

林赛玉刚要开口说话,曹三郎已经用牙咬断一根结成团的绳子,一面点头应了,一面闷闷道:“……刘娘子是怎么想的?就算是让她家的哥儿招赘,一个村子守着,还能亏待他不成?……平白得罪人家……”

林赛玉张大嘴巴,楞楞看着卢氏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我早看出来了,那妇人就是瞧不起咱们这些人,想来是个曾经富贵的,如今虽说落难了,心里定然想着……”说着看到林赛玉傻愣愣的样子,立刻一脚踢过去,竖眉道,“还有你!离人家远些,将来卖了莲藕,也不许给他们半分钱!我要是听到半句闲语,捶死个你!”

对于卢氏神出鬼没的袭击,林赛玉早就锻炼出来了,虽然还愣着神,但依旧灵活的躲过了,嘴上说道:“若没人家,我如何种的出来?娘如何说这话?”

这话不说还罢,卢氏听了脸更黑了几分,啐了口道:“没种出来更好!你早吃香的喝辣的做主子去了!说起来我倒要去问问那刘娘子安得什么心!断了咱家的前程!”

林赛玉不敢再说,忙躲到一边去看金蛋抓了什么,卢氏嘟嘟囔囔的骂了几句才罢,自此之后,林赛玉被牢牢看了半个多月,如果不是借口莲藕该收了,卢氏还不放她出来,只怕被村人误会没有响应地保的号召,孤立白眼狼的刘家人。

林赛玉从卢氏与曹三郎的话里知道了,原来自从传出刘小虎种地好手艺后,村里不少有合适女儿的人家,都含含蓄蓄的到刘家说亲,刘娘子一概装聋作哑,村人们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直到那日花大婶去替地保家的大姐儿,也就是兰香姑娘到刘家说亲,被刘娘子断然拒绝后,惹恼了地保曹大山。

曹大山是土生土长的十方村人,原本也是个极为普通的农人,也不是个能说会道液科打诨的人,偏走了运,结识了一个不知道那辈子连过宗的亲戚,这个亲戚在县老爷身旁做个小吏,就这样抬举起来做了地保,对于人迹罕至穷乡僻壤的十方村来说,做地保那就是朝廷的人了!可是大人物!

大人物唯一不足的是没有儿子,两口子三十多了才得了一个女儿,就指望将来招赘养老,曹大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十方村还没人入他的眼,刘小虎原本更不入眼,不管刘家曾经有多么富贵,现如今却是个无有半分田地旁身的落魄人,对于在农村讨生活的人来说,土地就是全部的身家

命,哪怕你长得多好,没有地,是绝对讨不到婆娘的。

兰香这个孩子因为曹大山的缘故,有着跟村里其他姑娘不一样的眼光,当然原本也没注意过刘小虎,虽然他过年过节都回到家里拜访,但随着关于刘小虎话题的增多,这个姑娘也好奇了,便特意来到曹花家,打着借口看看这个往日在她家缩手缩脚的瘦弱小子,这一看倒让兰香生出几分惊喜,暴露于自由阳光下的刘小虎,自然展现出不同于在地保家那样的气质,那种有别于土生土长的村人的气质,用林赛玉的话来说,就是书生惯有的不自觉的娘们气,但对兰香这样的豆蔻少女来说,那就像一缕清风吹开了少女的心扉。

曹大山原本是不同意的,刘家没有半点身家,脸长的好看些有什么用?但当他看到曹三郎地里的莲藕,作为一个见过世面的人物来说,立刻意识到知识就是力量,只要女婿有手艺,对于有五亩地的曹大山来说,外来户的身份也就不是障碍了。

花大婶说亲遭拒对曹大山来说绝对是个打击,因为他根本想不出刘家有什么理由拒绝,对于刘家来说,十方村还有比他更好的条件吗?花大婶说了,人家摆明了看不上咱们这些村人!又穷又傻的村人!

这不仅是侮辱了他曹大山,也侮辱了整个十方村的人!就如林赛玉所担心的那样,刘家被彻底的孤立了。

林赛玉皱着眉快步走到村头,看到刘家破落的房屋在斜阳的余晖下更显的落寞,原本就不结实的篱笆散开来,显出这里已经没有了人气。

走了吗?被排挤的不得不离开了吗?

林赛玉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被抽了出去一般,她慢慢的靠着篱笆墙坐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曹三郎贱卖贵莲藕

那个孩子走了吗?

就像他当初萧萧索索的无声无息的出现那样,无声无息的离去了吗?

那个明显的有教养,读过书,但不酸腐,并且具有一定农业知识的孩子,对于林赛玉来说,就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住的一根稻草,让她孤独恐慌的心能得到片刻的安慰,如今失去了吧?

“你娘又打你了?”一个声音从天而降,直接将坐在地上泪流成河的林赛玉砸的跳起来,因为太过突然,撞在刘小虎的下颌上,将他疼得跌跤倒向后边,幸亏刘娘子正好走近,及时扶住了。

“你这个傻花!”刘小虎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林赛玉因为情绪转变过快,原本就傻愣的面容更显得痴呆,基本上两天一洗的脸被纵横的泪水勾画出万条沟壑,呼痛的刘小虎看到她这幅样子失声笑起来,随即又皱起眉,上前一步道:“这次打的厉害?怎么哭成这样?可是打坏了哪里?给我看看……”

林赛玉受惊的兔子一般跳后一步,用袖子抹了把脸,声音还带着哭意,说道:“你们去哪里了?”

刘小虎哦了声,将手里的布包举起来道:“先生病了不能来授课,我跟娘到城里住了半月,补功课……为什么又挨打?你又淘气了?这才……”

他的话没说完,林赛玉已经撒脚跑远了,刘小虎只得挠挠头,回身看走向院子里的刘娘子道:“娘,小花她娘别把小花打傻了吧?”

刘娘子却是一笑,看向林赛玉跑远的身影叹了口气,说道:“二郎,这孩子是担心咱们。”

刘小虎这才恍然,咧嘴一笑,一脸的淡然,“真是个傻花,几句闲言碎语几幅冷脸而已,我们又不是没见过,至于就哭成这样……”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酸酸的,慢慢的将布包夹好踱进屋子里,刘娘子已经挽起袖子,准备打扫布满灰尘的屋子,低头说道:“这孩子,是个实诚的孩子。”

日头落进远山,伴着地面上最后一丝光线,刘家的屋子里燃气豆大的烛火,以及灶下啪啪的烧火声,不多时,升起袅袅青烟,与村子里弥散的最朴实最简单的饭菜香味在上空汇合。

林赛玉在地里看了许久的莲藕,用河水洗了脸,用手摸着依旧感觉到眼皮肿肿,不由愤愤的在地上捶了几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羞愧,曹三郎吃过饭啪嗒啪嗒的走过来,招呼林赛玉回家吃饭,自己就地坐在泛绿的杂草上,满意的哼起一首小调,林赛玉说这几日就要收莲藕,他越发小心的守着只怕被人糟蹋了。

“爹,怎么这样高兴?”林赛玉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曹三郎,这个闷闷的汉子,一日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沉重的生活负担快要压垮他的脊背,林赛玉还是头一次听他唱歌,这个土气的汉子也会唱歌?

曹三郎似乎发觉失态,咳了声没回话,只是催着她回去吧,林赛玉不得其解也不求甚解,顺手在地里寻了一掐子才冒尖的野菜回家去了。

家里无钱点灯,院子里黑漆漆的,金蛋跪在石头前小猪一般呼噜噜的吃饭,糟糠的汤撒的满地都是,卢氏抱着曹三姐喂插,看到林赛玉回来竟然笑眯眯的说道:“饭还热,赶紧吃。”吓得林赛玉汗毛倒竖,反常即为妖,这句话放在卢氏身上极为灵验。

过了半月,立夏就到了,林赛玉的藕田撤了地棚,在四周一片箭簇般的麦田围绕下显得格外特殊,人们已经换上单衣,劳作的时候光着膀子也是常见的了,林赛玉再一次审查一边藕田,决定过了小满就收,想来在这个时代,还从未有莲藕这么早上市的吧?林赛玉似乎已经看到一大筐的钱倒在自己面前,咧着嘴呵呵笑起来。

成安县城虽说是个人口不多的小城,但因为处于南北交通要道,也有着不同与一般小城的繁华,上档次的酒楼就有两个,分别位于城的一南一北,表面上自然和气生财暗地里都恨不得将对方压下去。

城北的翠丰楼,因为掌柜的有秘制的好酒而被人称赞,城南的盛魁楼则因为拿手的一道好菜而历久不衰。

翠丰楼的掌柜姓吴,生的身肥腰圆,十足的富态像,这几日得到消息,新县令就要上任来了,乡绅们的洗尘宴他势在必得,只是愁没有特色的菜肴,争不过那盛魁楼的厨子。

曹三郎挑着筐在酒楼前探头探脑,这个时候过了吃饭的点人并不是很多,一楼只有几个伙计在收拾桌椅,看到曹三郎寒酸的样子,只道是收泔水的,都挥着手道:“那汉子去后门,哪里能来前门!”

曹三郎更加窘迫,恨不得抬脚走了,可又不甘心,只得大着胆子说道:“小哥,叨饶一句,府上可要上好的莲藕?”

这一句话听得小厮们面面相觑,继而哄堂大笑,其中一个指着道:“哪里来的失心疯!”

曹三郎忙掀开自己的筐道:“没瞎说,没瞎说,小哥可以先看看,都是新鲜的,刚挖的。”

酒楼的伙计们原本的哄笑在看到曹三郎的筐之后噶然而止,变得目瞪口呆,他们中多数只是听过这个物件,却是没见过,再看那曹三郎的样子犹疑不决,你看我我看你,一个蹬蹬跑上楼大声喊着掌柜的。

不多时听得一声含糊的骂声,伴着骂声一个肥胖的身影从楼上踱下来,吴掌柜正算着如果到东京采买自己得赔多少钱,算得他肉疼的时候,伙计的嚷嚷让他格外的烦躁,抬脚就要踢他下去。

“掌柜的,有个人说卖莲藕。”伙计的话惊的吴掌柜瞪大了眼睛,首先,莲藕这个稀罕物件很少在他这个小城出现,再者,现今也不是莲藕上市的时间啊?再看曹三郎的样子,吴掌柜不得不得出此人是个疯子的结论,但当一筐带着土腥的青藕呈现在眼前时,吴掌柜觉得自己像个疯子。

“这怎么可能?你是哪里来的?”吴掌柜差点跌坐在地上,惊讶的问。

曹三郎看着这个油光满面的富贵人,几乎要把头埋到衣服里,诺诺道:“自己家种的,很新鲜,刚收的第一框。”

自己种的?吴掌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时候成安也能种植莲藕了?但目前他顾不得研究这个,这筐莲藕就是他的救星啊,有了这个,他绝对可以将盛魁楼踩在脚底下,忙强自恢复生意人的神态,慢慢说道:“要买几个钱?可要博的?”

曹三郎吓了一跳,忙摆着手道:“不,不扑卖,要,一筐二十个,一共五贯钱。”

此话一出,屋子里几乎无人出声,五贯钱!那可是一两黄金!就曹三郎这样子,恐怕一辈子也挣不到一两金子!

“你这汉子,可是说笑了?”吴掌柜抚着xiōng口强笑道。

曹三郎不用看众人的样子就没了底气,他原本就没底气,早说了,这东西就是珍贵些,怎么就值那么多钱?自己家的大丫头就是个愣头傻脑的,竟然傻到非要刘家的小哥跟自己一起来,那卖了多少钱岂不是瞒不住?真是个孩子家,这自来买卖那有不讲价的?按她说的一口咬定少五贯不卖,这筐莲藕岂不是要折在手里?又当不得饭吃。

这样一思索,便有些怯怯的说道:“掌柜的要给多少?”说完底气不足的补充一句,“只有这么多,错过了就没了。”

吴掌柜按捺住噗噗的心跳,本要说出一贯钱,但在听到曹三郎的补充后,咬了咬牙,道:“三贯钱,多了你就去别家试试。”一面谨慎的看着曹三郎,只要他有走的意思,立刻就升到四贯,却见曹三郎欣喜的抬起头,拍着手道:“好,大善人,就与你了。”

吴掌柜紧张提起的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几乎是失态的扑到柜台前,哆哆嗦嗦的将三贯钱递给同样哆哆嗦嗦的曹三郎,直到看着曹三郎撒脚跑远了,一行人依旧目瞪口呆的站在店里,望着眼前一筐鲜嫩的莲藕不可置信。

“不是做梦吧?”吴掌柜张嘴咬在胳膊上,疼得他嗷的一声,眼泪几乎要流出来,发达了,翠丰楼这次发达了!

而与此同时,十方村的林赛玉也一口咬在手上,当然是没舍得用力气,她几乎要气死了,从曹三郎拒绝自己亲自去买莲藕,更不同意让刘小虎跟着去的要求后,她就知道莲藕一定会被贱卖,她可是足足演算的三天,才算出莲藕应该卖多少钱,折合人民币也不过五六百一筐,贵是贵了点,可是物以稀为贵嘛,再说,一个有名气的酒楼是绝对出得起这个价钱的。

“爹,我不是说了不还价嘛!”林赛玉抱怨的看了看坐在床头,眉开眼笑的曹三郎。

曹三郎将面前的钱看了又看,他是一路跑回家的,到了家门口就瘫了过去,如果不是卢氏一瓢凉水扑在脸上,他依旧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他常做的梦,在梦里他也是抱着钱跑啊跑啊,无休无止。

卢氏按捺住心惊肉跳,将钱换了十个存放地点后才安静下来,抱着曹三姐也忘了喂插,只是发呆,时不时笑两声。

“你懂什么!”曹三郎哼了声,不去理会林赛玉。

林赛玉叹了口气,卢氏却猛然说道:“大姐儿还留着两筐呢!”吓得她一脚跳起来,喊道:“娘,那是要还给李二爷的!卖了我也不值拿些钱!”

卢氏自然也知道,虽然贪钱,但还不敢去和有钱的李二爷争抢,瞪了林赛玉一眼,道:“出去别跟刘家小哥说!他要是上门来要钱,就说只收了两筐!透一点口风,仔细你的皮。”

林赛玉撇了撇嘴,心道还真信了!丢下这个想起更重要的事,趁着卢氏二人心情好,忙搓搓手道:“爹,用那些钱买些稻种吧?再卖些地,我们多种些……”

卢氏瞪了她一眼,说道:“这些你就别管了,过了暑安生嫁人去吧。”

嫁人?林赛玉张大嘴看向卢氏,“嫁谁?”

-------------------

这几日每日两更,每更3000大几白字,为什么还有人说少?下了榜,一日一更的时候才叫多么?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二十九章 被算计曹大姐说嫁

听到卢氏提起嫁人这个话题,曹三郎也露出一丝笑脸,难得摆出一家之主的气势说道:“依我看,不如给小刘哥几个钱,若不是他,咱们也不一定定了这么好的人家,说到底,人家看上还是咱们花儿能干活,能下地。”

林赛玉抬高声音问道:“嫁谁?”

卢氏横了她一眼,倒没向往常一样一个巴掌扫过来,反而咪咪笑了,让林赛玉很自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联想到这段日子卢氏的反常,看来是定下些日子的事了。

“我原本以为花大婶眼皮高看不上咱们,没想到真给说了个好人家,花儿你也别害臊,眼看过几日就要小定了,告诉你也无妨,就是大良村的张大户。”卢氏一面说着,一面将睡熟的曹三姐放到炕上,不忘捏了捏小娃子嫩嫩的脸蛋,“诺,我们三姐儿有个有钱的姐夫,这辈子也不愁喽。”

大良村的张大户?林赛玉不知道是何方鸟人,听起来不像良人,“很老吗?是个老地主?”林赛玉觉得浑身不舒服,脚下似乎踩了钉子一般,大声喊道。

“是张大户的儿子,才十七岁,张大户只有一个儿子呢,张大户可是有很多地很多钱,只有一个儿子。”卢氏圆圆的脸笑开了花,冲林赛玉伸出一个手指晃了晃。

“我不要去做妾!”林赛玉依旧大喊,声音高亢,睡在炕上的曹三姐不耐烦的翻了翻身。

卢氏怕她吵醒曹三姐,瞪了她一眼,隐忍着没由来的怒火,说道:“不是妾,是妻!”

听起来倒是良配,听起来是像曹三郎这样的人家做梦也找不到好亲家,林赛玉按住咚咚跳的心口,再一次扯着嗓子喊道:“要不他就是瞎子瘸子傻子……”

她的这话没说完,卢氏与曹三郎同时变色,卢氏终于恢复了正常,抓起鞋砸过来,将林赛玉脸上砸个青,恨声道:“作死的杀才!傻子怎么了?傻子才好呢,将来还不是事事都听你的!怎么也好过到你那主家做个被人打的贱奴!”

真是傻子?林赛玉傻了

说起来曹三郎当日听到消息的反应不比林赛玉强多少,差点张口就要把眉开眼笑的花大婶赶出去,幸亏卢氏拦住了他。

“我们还没穷到那个地步。”卢氏冷下脸,将要递给花大婶的一碗茶就手自己喝了。

花大婶嘻嘻一笑,拍着卢氏的手道:“别恼,听我说,四邻八乡的也都知道,张大户是什么样的人家,祖上也算个诗礼人家,又有庄田地土,那日子过的自不必说,更难得是

子好,虽说占着半山的地,手下的佃户那个不吃得饱?唯一不足就是手紧了些。”说到这里看卢氏脸色稍缓,暗自一笑,将腿在炕上盘了盘,接着道,“再一不足,就是半老得的这个儿子,不中用,我说花姐娘,这说起来是不足,算起来倒是好事。”

卢氏曹三郎听了都有几分不解,瞪眼看向花大婶,听她细说。

“张大户只有一个正经娘子,生下儿子便没了,张大户自己又是个单枝,没得打秋风傍富贵的亲戚,你想,姐儿要是嫁过去了,儿子不中用,自己亲自相中的媳妇自然要依靠,这家业……”花大婶说到这里,端起碗吃茶,故意不说了,再看卢氏脸色几番变化,不多时便展开笑颜。

“她婶子,我早说你把我们花儿记在心上的。”卢氏忙忙的摸出几个枣儿送到花大婶面前。

花大婶毫不客气的吃了一个,一面说道:“这也是花姐儿的造化,我一连气说了几个人家,张大户都是不满意,儿子是个傻的,他可是有一百个心眼,说什么娶来个中看不中用的,败落了家业,偏巧我提起花姐儿,你们花姐儿种的那个什么?什么藕,张大户立刻上心了,这不托了多少人打听,上赶着托我来说亲,我只怕你们怨我,一直没敢来,不是被人逼急了,我才不落着没脸的。”

这一番话说的别说卢氏了,就连曹三郎也笑起来了,张大户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他们自然知道,只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能跟自己扯上关系,或许有一天,那连成片的肥田就能埋下他曹三郎名字的界石。

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喜事!两口子拜菩萨一般将花大婶送出门,一直看着花大婶转进巷子不见了才回身,而花大婶在离开曹三郎夫妇视线后,折回身来,走向曹地保家。

曹地保家的房子因为得了城里亲戚的帮衬,刚刚修正过,坐南朝北一间门楼,过了新刷的照壁,院子里种着两株石榴树,正当花期,开着一色的艳红,引来密砸砸的野蜂嗡嗡闹。

曹地保的浑家正站在屋檐下打布,溅了一身的青色,花大婶站住了喊道:“大娘子,老身问安了。”

曹地保的浑家见是她,忙丢了布,一面说着一面打起布帘子:“快进来吧,等你半日了。”

花大婶笑着进去,见屋内新打的桌椅乱摆着,知道这是曹地保转为女儿成亲置办的,自己便捡了靠在一角的旧椅子坐了,说了没两句话,脚步声响曹地保并女儿兰香进来了。

“怎么说?那炮槌一家可是应了?”曹地保也不寒暄即可就问。

花大婶站起身福了福,才笑眯眯的说道:“就如大姐儿说的那样,原本是要掳袖子将我打出来的,按大姐的话说了,立刻欢天喜地,催着我这几日就液定。”

曹地保毕竟是个没什么花花肠子的村人,如不是为了女儿,也不愿出此主意,心里倒抱有一丝不愿事成的念头,此时听了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花儿姐这个孩子倒是可惜了。”

兰香听了瞪了自己爹一眼,眼圈微红,咬着衣袖道:“爹,若不是她,女儿也不用受那白眼狼的羞辱,你老人家怜惜她,就忘了自己女儿了?”

曹地保不怕老婆只是怕女儿,忙摆手说道:“好大姐儿,我哪里有哪个念头,只是,那小刘哥据亲果真是为了她?别错了白耽误了人家孩子,乡里乡亲的……”

兰香不待他说完,一跺脚道:“不是为她还为什么?我亲见他见了她的模样,爹这样说,是我做了坏人……”说着冲花大婶道,“好婶娘,你快些去退了人家的亲,把我说过去,也省的家里一根绳吊死我!”说着呜呜哭起来,慌得一众人上前劝说,曹地保更是恨不得跪下作揖。

还是花大婶说道:“说起来真是一个好人家,曹大姐儿有力气能干活,嫁过去若能哄高兴公爹,将来可是有好日子过的,这可是咱们兰姐儿的好心,岂能歪说。”才将兰香哄笑了。

看着浑家女儿进了里屋,曹地保叹了口气,心里终是有些不安,喃喃道:“跟着傻子一辈子终是……”

花大婶嗨了声,打断曹地保笑眯眯的说道:“这怨什么?只能怨曹大姐儿没摊上你们这样的爹娘罢了,我们又没拿刀子逼着她嫁。”

不过几日,曹大姐的亲事就传遍了十方村,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真如卢氏所料,一多半的人都是艳羡,张大户那样的人家,可不是轻易能攀上的,一时间连久久不来往的插插叔叔婶婶都上门了,多少送了些钱,说是给花儿姐做嫁妆,让卢氏可抓到机会好好嘲讽一顿。

转眼到了芒种,春日播下的麦种已经快要成熟,青芒芒的地里变得一片淡黄,满村子笼罩在绿荫里,成片的知了没完没了的叫。

刘小虎站在自己家的门前伸展因为读书而酸痛的身体时,看到林赛玉小小的身影慢慢走向村外,想起连日听到的传言,再看到那个渐渐远去的瘦小身形,没由来的心里一紧,看了眼屋内忙着做活的刘氏,轻手轻脚的跑出院子。

第三十章 伸援手小刘哥求娶

曹三郎地里的莲藕收去,只余下空空的泥塘,而四周已经是将要成熟的麦田,这一对比显得格外凋敝。

而那日依约前来取莲藕的二人,原本不抱希望的他们,在看到面前整整齐齐的两筐青藕后的失态,以及站在曹三郎地里惊喜的大呼小叫,引得十方村所有人都出来看的热闹气氛已经在田间地头消失殆尽,十方村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静,如果不是曹三郎家有别于其他人的田地提醒,大家似乎觉得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最为失望的应该就是卢氏了,林赛玉被李蓉收为小妾的愿望随着那二人的离去,以及不再有回音而彻底落空了,这就直接导致了林赛玉的婚事越发紧迫。

林赛玉就坐在泥塘边,荡着双脚,嘴里叼着根麦秆不知道正在想什么,刘小虎迟疑了片刻走过去,脚步声自然惊动了她。

“咦,你怎么出来了?”林赛玉微微扬起头,冲他咧嘴一笑。

这笑容让刘小虎没由来的心酸,只不过安慰人的话,他还真不到怎么说,诺诺半晌也没说出口。

而林赛玉早已经转回头,脚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塘壁,脸上带着几分遗憾,随口说道:“可惜吧?我爹就是这么小气,恩,确切地说,村人都是这样,绝对不愿意往新鲜事物上投资,稻子也算不什么稀罕物,只不过因为没有人种过,只因为这里人都种麦子,就偏舍不得那钱去买,你种过稻子吧?产量怎么样呢?”

说着又仰头去看刘小虎,刘小虎被她的话说的一愣,难道这个傻愣愣的丫头一直想的是这个问题?想了想才道:“倒无甚稀奇,真宗陛下当年还着力推广过,如今已是盛熟之物,两江两淮种的都是双季稻,我没亲见过,只是,听先父说过,产量与以往差不多,而且很是劳累。”

林赛玉点点头,稻种应该没有太大的变异吧,稻子这种适应能力极强的农作物,如果能够得到有效的培育,那产量绝对可以突飞猛涨,只不过前提是她必须能的到最优良的稻种。

如果能有机会多出去走走亲眼看看就好了,只可惜曹三郎与卢氏不过是传统的不能再传统的农人,种地在他们眼里那是最低下不过的生计,是迫不得已的生计,更不是发财致富的生计,而种地说起来很简单也没什么成本,但若想种好,尤其是林赛玉一心想要研究些新品种,那可就是个烧钱的项目了。

嫁给那个傻子吗?据说有钱有地,林赛玉这样楞楞的想着,神情看在刘小虎眼里,越发带着几分迷茫以及悲伤。

“小花,你别怕挨打,你告诉你娘,不要嫁给那个傻子。”刘小虎蹲下来,大声说道。

林赛玉回过神,看到刘小虎一脸的担忧以及感同身受般的忧伤,忙咧嘴笑了笑:“不是,我怎么会怕挨打?你被我娘吓到了,她只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根本打不痛的。”

“可是,她要你嫁给一个傻子,你,怨她不?”刘小虎有些意外,想了想又道。

林赛玉嘿嘿笑了,摇摇头,“他们啊,只是穷怕了。”说着神情一顿,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般道,“哪个父母不想让自己的儿女过上好日子?理想也好感情也好,他们知道什么,吃得饱穿得好,那就是好日子了。”

说着嘿嘿又笑了,“她真是要被我气死了,谁能想到自己孩子放着主子姨娘不做,非要守着个穷家?放弃那么好的机会,也难怪她生气了,我以前……”说着说着林赛玉视线转向前方,似乎要透过层层麦浪的原野看到无边无际远方,“我以前考上了师专,只要读完三年就能出来当老师,板上钉钉的铁饭碗,可是呢,我想着读书,想当大学生,到大城市,结果呢,我娘生气,我爹不理我,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我,而是……”话说到这里,刘小虎迷惑不解的神情惊醒了她,忙住了口,但也懒得解释,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嫁给那个傻子吗?凭她的能力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了吧,而且,那家人有钱有地,也能满足她的爱好了吧?就这样一辈子吗?林赛玉忍不住打个寒战,难以抑制的心酸丝丝袅袅的缠上来。

刘小虎自然不明白林赛玉刚才说的是什么,简直比学堂先生讲的书还晦涩,但是他却明白眼前这个姑娘很不开心,毕竟,谁愿意嫁给一傻子啊,于是结结巴巴的试图安慰道:“我爹以前也总是打我,我笨读书不好,把我的手打的都要烂了,大娘和我娘哭都拦不住,还是我哥哥……”

“你还有哥哥?怪不得你娘总喊你二郎呢,你哥哥他……?”林赛玉有些好奇的问。

刘小虎脸色黯淡,眼中弥散一种雾气,低下头道:“没了。”

真是个悲惨的过往,林赛玉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力气安慰他,她自己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两小儿望着松软的土地沉默不语。

也许是林赛玉的叹气激发了刘小虎的义气,又或是林赛玉浑身散发的落寞之气迷糊了刘小虎,不知道怎么想的,一句话突然就从他的嘴里冒出来,“小花,要不,你嫁给我……”

他这话脱口而出,快的几乎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但是被这句话震惊的还没来得升起的羞红,被林赛玉接下来的话惊吓的直接变成煞白。

眼前这个小姑娘猛地跳起来,蹭的抬起头,一双黑豆般的眼睛闪闪冒光,“真的?这样也不错,不,这样更好。”

刘小虎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打的乱了方寸,这太失体统了,但是看着那姑娘闪闪发亮的眼睛,另一句更不合体统的话又冒了出来:“可是,我这么穷,你娘,不会答应的吧?”

眼前这个小姑娘只是一皱眉头,很快又欢喜起来,脸上出现一种刘小虎从来没见过的狡黠说道:“我娘只是穷怕了,但是相比于有钱的地主来说,更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她自然不会拒绝,比如,你将来是要进学的,是要做大官的,只要你信心满满的保证,我娘她绝对会迫不及待的让我出嫁。”

刘小虎已经结巴的不会说话了,费了好大力气才说道:“可是,可是,我要是考不中功名……”

“那是以后的事,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呢?”林赛玉很大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一时间二人没了话题,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对,直到这时二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话题,顿时如同一个炸雷在平地陡然响起一般,刘小虎受惊的兔子一般火烧火燎的跑了,很快消失在林赛玉的视线里,期间跌了不止一个跟头。

林赛玉也由乍喜中回过神,脸烧的直疼,她都说了些什么?这,这是一个姑娘家能说的话吗?看来自己真的是被要嫁给傻子的现实吓破胆了,只不过,只不过,也怪刘小虎抛出的诱惑太大了,让她不管不顾的扑上去,只想死死抓住,是啊,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机会吗?还有机会遇到比他更合适的人吗?一个孩子,一个文静和善而又与她有着同样爱好的孩子,林赛玉捂住烫手的脸,慢慢蹲在地上,埋头在双膝间,说不上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而瑟瑟发抖。

不能错过,不能错过,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吗?也许有,但她林赛玉等不到。

--------------------

明日不更,办年货去。

第三十一章 迎喜事曹大姐嫁做刘家妇

已经赶出来一章,更了算了!

-----------------------

因为曹三郎家的莲藕,外来户据亲,以及曹三郎家的女儿要嫁给傻子一连串的事,而变得热闹非凡的十方村,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这种了然无趣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随着一个消息而让全村人再次沸腾起来。

那个看不起他们村里最好人家女儿的外来户刘小虎,竟然与穷鬼炮槌曹三郎一家定亲了。

全村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曹三郎身上,刘家倒算了,作为一个外来户,如果非要撕破脸也没什么顾忌的,大不了另寻他乡而去,但一向老实的曹三郎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敢公然与被地保排挤的刘家结了儿女亲家?这不等于打了曹地保的脸?

曹三郎可是土生土长的十方村人,论起辈分来还得喊曹地保一声爷爷,且不说曹地保得知消息后会气成什么样,曹三郎的老娘、兄弟、以及本家远远近近的亲戚全部找上门来,轮番上阵劝说,要打消曹三郎两口子糊涂念头。

曹老娘坐在曹三郎家的门口,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从自己如何养大曹三郎到曹三郎如何不孝顺历数种种不肖,门上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其中不少端着饭碗看的是津津有味。

早说过了,他家大的,就跟那个小子不清不楚了,只怕是做了什么羞事瞒不住了吧,围观众人如是说。

栓门打响,卢氏将一盆水泼了出来,躲闪不及的众人以及曹老婆造了秧。

“有什么话你休说他,有什么错往我这里来!在这里百般指猪骂狗,欺负俺娘儿们,说起来叫你一声娘,谁还不知道你这黑心老婆,一颗心歪倒后脊梁,我们娘们受得委屈,你背地里干的那茧儿,大伙明眼看着是不是人干的!瞎了眼的黑心老婆,单管黄猫黑尾,分不清个里外,人家眼红看不得咱日子好过,那是你孙女,若有一日敲锣打鼓进了城,你老人家莫怪我们娘们不认人,你是吃人家碗半,被人家使唤!我养的女儿轮到你们说三道四!我女儿有不是都是我纵容她,成日家说别人,你们偷鸡摸狗,别指望没人知道,也不怕扯破脸说道,怪囚的奴才,大家撕破脸打做一处,我但凡怕你们一分就是狗娘养的。”

卢氏挽着袖子,散着头发,那手指着曹老婆稍带指点过众人,高声大骂,众人听得先是大笑,继而纷纷咬手指,看卢氏那样子只怕他们谁在多说一句就会扑上厮打,纷纷思索这说起来是曹地保与这两家人的纠纷,挨不着他们一丝一毫,又听那卢氏话里话外,这小刘哥将来要发达的,犯不着大家伤了和气,于是纷纷陪笑着,自有人拽起被骂的脸色发白就要翻白眼的曹老婆哄笑而去。

这一场闹剧对于处在焦点之中的刘家小院的宁静丝毫没有影响,如果说有事,也只不过是刘小虎种在房角的菜被人掐了尖拔了根,刘氏母子进进出出,似乎没看到一样。

吃过晚饭,刘氏就着昏暗的灯火赶做衣裳,刘小虎掀开帘子有些踌躇的看了过来。

“娘,你没日没夜的做,眼睛可怎么受的了?”

刘氏抬头只是一笑,过于辛劳让这个妇人脸上多了些皱纹,那双也许曾经保养极好的手此刻也如同村妇一样棒糙。

“二郎,让你此时成亲,娘心里已经很难受,如果连一件新衣也没有,将来我如何去见你地下的父亲和你的亲娘?”

刘小虎的眼圈立刻红了,上前几步跪在刘氏身前,就像小孩子撒娇一样伏在她的膝头,“娘,你不要说这个,在二郎心里,你就是亲娘。”

刘氏放下针线,用手扶过他的脸,这张脸刚刚摆脱少年的稚气,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因为饥一顿饱一顿而导致有些瘦弱。

“你小时候长的跟个姐儿似的,唇红齿白,圆圆滚滚,比那花姐儿的兄弟差不了多少,现如今却这么瘦……”

刘小虎吭吭笑了,说道:“娘,你只说我瘦了,就没见我长高!”

刘氏将他拉起来,认真的打量一番,含笑道:“果然,我们二郎长高了,原来那花姐儿比你还要高一些,这大半年下来,你可是高过她一头了,这就好,省的人说新郎还不如新娘子高!”

说起成亲,刘小虎向所有正常男子的正常反应一样,几分羞涩还有几分茫然,低下头道:“娘,我自作主张,你可恼了?我只是,我只是……”诺诺几句却不知道说什么。

刘氏沉思片刻,拉他坐下道:“我倒不是嫌弃她的出身,我们如今也没的理由嫌弃他人,只是,这婚姻大事是一辈子的,二郎,我怕你一时冲动,将来后悔,你告诉娘,你,喜欢那曹家的姑娘么?可是想让她做你的妻,或是只是看不得她陷入难处?”

刘小虎被问得怔怔的,歪着头看着跳跃的烛火发呆,却最终说不上个一二,刘氏看了暗自叹息,也不再逼问他,说道:“我看曹家的孩子是个不错的,看着傻愣愣的,却是个有心眼的,人呢也不是个奸佻的,我想,娶她为妻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你将来……”

刘小虎听她说到这里,点头道:“娘,我将来总不会负了她。”说着声音低下去,带着几分羞意,这个妻,竟然是自己亲口求来的。

日子晃晃悠悠的终于来到成亲那一日,小刘哥一身新衣,到曹三郎卢氏面前行了礼,一干亲戚因为卢氏骂的恼了,一概没来,只有几个交好的街坊来家里捧场,卢氏铁心要争这口气,让曹三郎拿些钱请了几个乐人,并置办了些酒菜,一时间曹家小院也是热闹哄哄。

看着小刘哥行礼,卢氏点头受了,也不怕有人听着,说道:“我将姐儿交予你,你可别忘了你说的,若是放了空,我不怕叫女儿休了你。”说的众人一干汗颜,几个婆娘悄悄扯卢氏的袖子,说道大喜的日子没的说着不吉利的话,卢氏才罢了,林赛玉蒙着头被搀出来,行礼告拜父母,跟着小刘哥走出了门,卢氏看着众人拥簇着新人远去了,侧过头摸了摸眼泪,抱着曹三姐闭上院门。

喜日子过后,天气越发炎热,十方村满村子的柳树上占满了知了,烦躁一片。

林赛玉穿着家常的布衫长裤,在院子里洒了水,就手洗头,刚洗完,听竹帘子响刘氏打正屋出来了,忙上前问好,一面说道:“娘,我在井水里冰了几个果子,你可要吃?”

刘氏恩了声,看她挽好两个抓髻,只扎了两个红绳,想了想从头上取下一个银制的小梳,说道:“花姐儿,来,娘也没什么好东西与你,只这把梳子,是当年我进刘家门时,你公公与我的。”

林赛玉忙摆手不敢要,刘氏拉过她与她液上,端详片刻笑道:“我当年也是你这般年纪,你带着也合适。”

林赛玉看出她是真心赠与,便不再推辞道了谢,说了几句闲话,便要忙着去准备饭,看着刘氏端坐在案前,一点一点细嚼慢咽不露齿不出声,将那干涩难吃的糠面野菜吃的犹如人间美味,林赛玉不由咽了口水。

“媳妇,你也吃吧。”刘氏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待要说什么又停下。

林赛玉忙摆手道:“娘,你先吃吧,我去给二郎送饭,和他一起在地里吃好了。”

不管怎么说,刘家还是要想办法弄些地来种的,十方村现成的好地没有他们的份,刘小虎寻了一片离村子远的荒地,也好过什么都没有,刘氏变卖了些物件,换了粟米来种,幸得老天眷顾,下了几场雨,已经成活了。

刘氏终是惦记儿子,点头允了,林赛玉袖手咧嘴笑了,刘氏看了她一眼,端正脸色道:“妇人家的,不可袖手,”

林赛玉忙垂下手,听刘氏接着说道,“还有不可随意嬉笑,我往日说过的话,你是没记得?”

一席话说的林赛玉有些讪讪,下意识就要傻笑两下,却意识到这更不和规矩,于是脸上越发显得不自然,刘氏不忍心看了下去,摆摆手道:“你且去吧,晚上再来我跟前,我再教你。”

林赛玉如蒙大赦,撞了瓦罐撒脚就往门外冲,听刘氏在身后猛咳一声,忙收住脚,慢慢走了出去,直到离开刘氏的视线,她才拭了把汗,看看四下无人,叹道:“这当媳妇可跟当闺女不一样啊!”

走过曹三郎家门口时,院门敞开着,卢氏正站在井台前洗头,曹三姐趴在一张草席上滚来滚去。

“娘,不是说过别用冷水洗头。”林赛玉探头看见,便几步迈过去说道,看到灶上锅里还有温热的水,忙舀了一瓢过去。

卢氏哼了声道:“哪有那么多道道。”说着接过冲了头,站起身来,看到林赛玉的打扮道,“没圆房?”

这话说的如此直白,林赛玉顿时红了脸,诺诺道:“婆婆说,他如今功课要紧,再者公公的孝期还没过,不急的。”

卢氏倒也不在意,点头道:“如此也好,中了功名再说,省的赔了名声又赔了身子。”

这话越来越不能听了,林赛玉忙打断她说要走,卢氏将目光放到她身上,看到林赛玉手腕上的银镯子,便道:“急什么,你婆婆给的?我看看。”

林赛玉戴的是李氏赠与的银镯子,一直藏着,成亲时才拿出来,怪不得卢氏没见过,也不解释,伸手过去。

卢氏见她也不褪下来,嘟囔道:“什么好东西,我又不稀罕要你的。”拉着手看了两眼,又道,“你婆婆先前很有钱吧?就没别的好东西?”

林赛玉嘿嘿一笑道:“这我哪里知道。”说着抬脚忙走,卢氏哼了声道:“可是嫁出去了,一刻也待不得。”

林赛玉扭头笑道:“给二郎送饭呢,回来再看娘。”

卢氏便哼了声,“我不用你看。”说这话一直送出去,看着林赛玉远去了才回来。

林赛玉看天色怕刘小虎饿得慌,急急忙忙的走到村外,就见刘小虎坐在地头埋首小声的哭泣,吓得她快步跑上去,大声道:“怎么了?碰着了?伤哪了?我早说你别做这些……”

她的话没说完就楞住了,目光落在那好不容才开垦出来的地上,那些前几天密匝匝绿油油充满生机的粟苗,如今枯黄的散落在地里,地里沟壑遍布,显然是被人犁了一遍。

第三十二章 刘娘子教媳

这群天煞才!林赛玉气的跳起来,在地里暴走,“要打要骂冲人来,何苦糟蹋庄稼,何苦糟蹋庄稼啊!小人啊小人啊。”

转了几圈,终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把扯过坐在地上发呆的刘小虎,道:“走,我们找他们算账去,他们外人想欺负我们,没那么便宜。”

刘小虎被她拉回神,还是头一次看这个姑娘如此气急败坏,不由转开心思笑道:“原来你也有脾气。”

林赛玉哼了声,斜了他一眼,有些得意的说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有几个欺负我林,我曹大姐没挨过打的,走,走,敢毁我的地,我就敢烧他的房。”

刘小虎被她说的扑哧笑了,先前那点郁闷也抛开了,说道:“原来我娶的娘子如此厉害。”

林赛玉顿时脸红了,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还不快走。”

刘小虎便提起装饭的瓦罐,笑道:“算了,也不知谁做的,就是问上门也没人应承,还得被数落。”

林赛玉却不理他,拉着他快步走,一面说道:“还用问,肯定是那黑心糟脸的曹大山干的。”

夏日的天长,各家各户的炊烟都已经袅袅升起了,日头还挂在高处,地保曹大山的浑家着急忙慌的冲到房前的柴垛抽了一把柴,又急急走了,并没有看到柴垛后藏着的两人。

“花儿,别放火,这天干物燥的烧起来可就坏了。”刘小虎按住要打火石的林赛玉,低声道。

林赛玉歪头想了想,也的确是,可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侧耳听得曹大山家院子里传来曹大山的呵斥声,“这笨婆娘,是什么时候了连个饭也做不成。”

接着是他浑家诺诺的答应道:“好了好了,快好了。”

一个念头顿时浮了出来,不由嘿嘿乐出声,多亏了那部黑白影片,让林赛玉小时候找到了许多乐趣,惹没少挨打,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这样胡闹一次,没成想还有穿越这个异事的发生,而且让她再一次成为一个有理由胡闹的小孩子。

“这,这如何使得?”刘小虎在听到林赛玉耳语后,惊讶的张大嘴。

“如何使不得!只不过出口气罢了,又伤不得到他半分!”林赛玉不由分说的拽起他来,顺手从柴垛上抱起茅草,推着他快步绕到曹大山院墙边,找准做饭的厦子,一面低声笑道,“我蹲下,你先上去,再拉我,很好玩啦,你没玩过吧?”

等曹大山院子里浓烟顿起的,骂声喊声一片的时候,始作俑者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刘小虎被林赛玉拉着跑的气喘吁吁,他还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堵人家烟囱,这要是放在以前他想都想不出来,这事,可真是……刺激。

“便宜他了!”林赛玉用手抹抹脸,愤愤道,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秋收时非去偷割了曹大山家的粮食不行,竟敢跟她林赛玉玩yīn的!

刘小虎突然对她做了个嘘声,蹑手蹑脚的在门前张望一下,见刘氏屋子里亮起了灯,便携起林赛玉的手快速向院内的水井走去,林赛玉忍着打水,就听一声轻咳,吓得差点将水桶扔在井里。

刘氏看着面前一脸黑灰的儿子媳妇,举起手哆嗦半天终是没舍得打下去。

“二郎,你娶妻成家,就是大人了,如何越活越回去?做出这样的荒唐事,那还有读书人的面子?”刘氏气急反而无力,回身坐下,在桌案上狠狠捶了两下,话是对刘小虎说的,目光却扫过林赛玉。

林赛玉虽然快要将头缩进脖子里,但依旧感觉到刘氏刺啦啦的眼神,下意识的想要抬头赔笑,但终是没那胆子,刘小虎伸手悄悄扯了扯她,忙跟着跪下了。

“儿子(媳妇)知错了,娘不要生气。”两小儿齐齐叩首道。

“二郎,你先起来,罚你将《礼仪》少义写五十编,明日一早便要交予我。”刘氏沉默半晌说道。

刘小虎知道这就是对他的惩罚了,惶惶看了眼林赛玉,低声道:“娘,是我自作主张,不关小花……”

刘氏哼了声,沉脸道:“你且下去。”

刘小虎还没见过刘氏如此生气,一时间也不敢再言语,但依旧不愿起身离去,直到林赛玉悄悄戳了戳他,投来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才犹豫的站起来慢慢挪了出去。

林赛玉心里正在腹议,刘氏只让她跪着,也不说话,冷着脸不知道发什么呆,根本就不理会自己从没跪过的金贵的膝盖隐隐作痛。

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低眉顺眼的媳妇开始不安分的晃动,刘氏觉得眉角一阵抽搐,难道这个村姑比那些富贵人家的姐儿还要珍贵?连跪一下都受不得?或者是,太棒俗不知礼节?

刘氏自然选择后者,咳了声,看着林赛玉跪正身子,才说道:“媳妇,我知道自来没人教导你妇人家该有的规矩,如今你嫁入我们刘家,我们刘家如今虽说落魄了,但祖宗的规矩不能丢,我们做妇人的,只有知晓进退礼仪分寸,才能相夫教子,从今日起,每晚你来我这里,我每日给你讲一篇女戒,你虽不识字,但也要牢牢熟记。”

林赛玉心里哀嚎一声,当下就歪散在地上,杀了她算了。

刘氏看她的样子,脸一沉,加重声音道:“跪好!”

林赛玉还从没见她这样脸色,吓得忙跪好,听那刘氏接着说道:“你要记得,你是二郎的妻,二郎将来是要进学的,你万不可棒莽行事,丢了我们刘家的脸面,你去跪在祖宗牌位下,反省自己今日的作为。”

说罢,一指屋内一角的阁笼,林赛玉百般滋味却也无法,只得挨过去,幸好哪里摆着一个蒲团,刘氏也不再看她,自己做起伙计,直到夜深人静,才起身到里间睡去了。

林赛玉竖着耳朵听到里间传来微鼾声,吐出一口坐在地上,揉着酸痛的膝盖,门帘响动,刘小虎探进头来,林赛玉忙冲他做个嘘声。

“饿了吧?”刘小虎蹑手蹑脚的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拿出一个饼子并一个温热的鸡蛋。

林赛玉点点头,今天可才吃了一顿饭,接过来忙忙的吃着,又怕出声塞得满嘴嚼来嚼去,好容易吃完了,低声问道:“你可写完了?”

刘小虎咧嘴一笑低声道:“写不完,给我两天也写不完,我把东西拿过来,一面写一面替你看着,你靠在那里睡会吧。”

林赛玉嘿嘿一笑,悄声道:“这就是你的孝道?”

刘小虎一笑不理会,自去拿过书本,点燃灯火抄写,此时门外虫声呢喃,月色正明,透过窗棂照进来,映照着认真书写的刘小虎,爱抚着靠在祖宗牌位前昏睡的林赛玉。

虽然有刘小虎的照顾,免了长时间的下跪,但林赛玉金贵的膝盖也红肿了起来,这一日刘小虎一早便外出打柴,刘氏收拾了些秀活出去了,没了地里的生计,只有靠托付巧娘帮她卖了好过日子。

林赛玉一瘸一拐的打水洗刷,卢氏抱着曹三姐推门进来了,一面说道:“你今日得闲了,看着你妹妹……”话没说完,就看到林赛玉的样子,立刻大嚷起来道,“你婆婆打你了?”

林赛玉忙拉她坐下,摆手道:“没,没。”

说话不及卢氏已经伸手掳起她的裤子,看到红红的膝盖,拍着手跳起来道:“天杀的,养女嫁女,给人作践!”

刘氏就在这个时候走进家门,听到这话愣在原地,林赛玉忙按住卢氏,赔笑道:“娘,我娘托我做些活,一会就好。”

卢氏哪里理会过林赛玉的暗示,抱着曹三姐,将林赛玉小鸡仔一般拎起来,道:“她婆婆,我女儿没教好,怠慢你了,我这就带她回去,教好了在与你送回来。”

说着瞪了刘氏一眼就走,眼看刘氏僵脸站在那里,她这样的人,何曾见过娘家人如此护短?想起来她们这些做媳妇的,哪一个没有被婆婆打骂过,娘家人哪里会管?她自然知道这个卢氏是个最不讲理的人,只得不言语,只把林赛玉急得只跳。

正无奈时,门外有人慌张的喊道,“曹家娘子,你在这里,了不得了,三郎跟人打起来了!”

只吓得卢氏与林赛玉一愣,曹三郎那样老实的人还敢跟别人打架?

“娘,该不是被人打了吧?”林赛玉喊道。

卢氏立刻松开林赛玉,顺手粗起一旁的铁耙冲了出去,吓得她忙抱起曹三姐跟出去。

第三十三章 曹地保立威

那卢氏自从生下曹三姐,身子越发臃肿,但速度却是快得很,林赛玉抱着曹三姐气喘吁吁,看着卢氏小山一样的身躯越来越远,等她赶到出事地点,其实不远,就在曹三郎西斜的三分好田里,卢氏已经跟一个汉子厮打在一起。

“婶子们,到底怎么了?”林赛玉急得直跺脚,曹三姐看到娘跟人厮打,哇哇大哭。

“姐儿,你们家的地,多占了张安家的一分,你爹不承认,就打起来了。”围观的众人纷纷说话,乱七八糟,但林赛玉也听明白了。

原来这是曹三郎爹生前的一块好地,分家时给了叔叔,而曹三郎只得了一块涝地,卢氏为此没少打饥荒,今年才从曹四郎家要过来,还没来得及播种呢。

曹三郎也是闲来无事平整土地,偏邻家曹张安上前唠叨,说什么要重新丈量,曹三郎锄过了界,曹三郎是因为手里有了几个钱,感觉与往日不同,不由分辨了几句,不知怎么的,就打起来了。

曹三郎是什么样的人,村人还不知道?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贪小便宜,林赛玉顿时火气大了,眼看卢氏被曹张安的婆娘上前推了个趔趄,立刻挽袖子准备上场。

地保曹大山过来了,冷着脸喊道:“做什么?乡里乡亲的成什么样子!”

曹张安家的立刻坐在地上干嚎,诉说曹三郎怎么趁他们不注意,占了他们家的地,卢氏因为被狠狠推dao头晕眼花一时说不上话来,而曹三郎气的越发张口结舌,林赛玉倒是跳出来刚喊一声,就被曹地保冷冷打断。

“祖上定下的规矩,多占人一分地,就要还人二分,三郎,你还有什么说的,没成想你如此老实的人,也会动这个念头,张安家虽说荒着地,那也是他的地,你如何能起贪心?”曹地保一脸痛惜的说道。

卢氏当时就一口啐了过去,“我们还没说半句话,如何就认定我们占了?这地可是他叔在种!”

“这话说的是,他叔一直再种就老老实实,你们夫妇刚接手就如此下作!真是丢了老曹家的脸!”曹地保一句话赶着一句。

“我们没占,要占也是四郎他们干的!”卢氏被气得发狂,跳起来喊道。

人群里看热闹的曹四郎的浑家立刻挤了出来,冷着脸哼声道:“张安叔可说句话,往年你每每来看,我们可曾占了?没得让人泼上脏水。”

那曹张安家的立刻作证,曹四郎是个安分守己的好邻家,卢氏骂人有一套,说理却是半分不会,只气的脸红脖子棒,抚掌大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不过是合起来欺负我们娘们儿罢了!杀千刀的!自己送上门人家不要,专来找我们老实人的晦气!老天爷开开眼吧!”

一席话骂的曹地保脸色铁青,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杂,拂袖道:“自己做下的自己知道,趁早量了地,换了界石,免得不自在。”

傻子也看得出来,曹地保这是公报私仇呢!甚至曹张安也是得到他的授意才栽赃陷害呢!谁不知道,曹张安是他曹大山的侄子!

看到真的有人去量家里的地,卢氏立刻扑上去,厮打着不允许。

“三郎家的!你想坏了祖宗家法吗?”曹地保回身怒喝。

这话让卢氏害怕了,如果真的惹恼了曹大山,动了村规祖法,他们一家很有可能被驱赶出村的,那可是断了一家人的活路了,只能含泪看着人重新丈量土地,生生割去他们一半,这块地实际上就等于没了。

看着曹三郎与卢氏跪在地上哀哭,曹大山哼了声,视线扫过众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曹大山一日做着地保,一日就不能让人乱了规矩。”

众人听了纷纷低下头,反省日常可有乱了地保规矩的地方,曹大山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不耐烦的看了眼哀哭的曹三郎两口子,拂袖要去,转身要走,却见林赛玉扬手一把土砸过去,骂道:“狗娘养的!”

曹大山不提防兜头被砸了一脸的土,四周顿时哄堂大笑,曹地保气的跳脚,胡乱的擦脸骂。

“欺负我娘,欺负我娘。”曹金蛋看到了,立刻心灵神会,捡起地上的土块一连气的砸过去,他的力气虽小,但十个也有八个砸到曹地保,曹大山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没脸,气的几步冲过来,扬手一巴掌将曹金蛋打翻在地,林赛玉嗷的一嗓子,将曹三姐放在地上,劈头盖脸的冲曹大山过来。

曹大山毕竟是个成年汉子,被林赛玉挠了几下,很快扭住她,啐了一口道:“真是泼娘养的泼女子!”扬手就要打,却被伸出来的一只手拦住,只见刘小虎一脸怒气的瞪着他。

“欺负妇人家,算什么本事!”刘小虎喝道,一面推他要把林赛玉拉过来。

林赛玉趁这个空隙,抬脚给了曹大山一下,正好踢在骨头上,疼得曹大山青了脸,不管不顾的扬手就打,刘小虎自然不干,很快三人混战在一起,一时间,大人的哄笑声,孩子们的起哄声,妇人们的哭号声混作一团。

正混乱间,锣声骤然响起,让正打闹的人们住了手,顺声看去,敲锣的是村里的小货郎曹老实,他一脸惊恐,浑身发抖,看着从刘小虎两口子手下挣脱的,狼狈不堪的曹大山,结结巴巴把的道:“来,来人,来人啊,县老爷来了!”

这句话惊的众人慌了手脚,他们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县令老爷这样的大贵人竟然也会驾临?

曹老实吓得都快哭了,他一早上刚出了村,就碰上几个威武的皂衣衙役,向他打听十方村,并说是他们是县衙的,慌得他哪里顾得上生意,忙带着进了村,结果村子里空无一人,跟着人群来到地里,远远的就看到混战的场面,吓得曹老实腿肚子转筋,挤不进去,喊也没人理,他虽然是个村人,但也知道这场面要是让县老爷看到了,肯定没什么好处,只得敲响随身的锣。

曹大山的惊讶尤甚,或者说更多是惊喜,莫非自己那个亲戚小吏向县令大人介绍了自己?县令大人特来访问?他,他,曹大山祖坟上冒青烟了!

曹大山几乎是踉跄着奔向那边,在所有人视线所及之处,停着一顶有四个皂衣衙役护卫的青衣小轿,一个青丝绢道袍,面色净白,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正走出来,望着这宁静的乡村点头轻叹。

“这是县令朱大人。”看到曹大山迎头拜倒,一个认得曹大山的衙役忙说道。

前任县令调任之后,一直隔了半年才来了这个新县令,这位县令姓朱名文清,据说原本是一位知州,是三司使曾布大人的学生,曾布大人因事被贬之后,朱大人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同被下放了。

这一事件,在历史上记载的十分详细,并且有着复杂的前因后果,但对面前这些齐齐跪倒参见大老爷的乡民来说,那却是毫无干系的事情,他们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

朱文清看着面前这个卑微赔笑的汉子,知道他就是这里能管事的人,虽然这个管事人有些过于不修边幅了,但对于这个偏远乡村人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他和蔼一笑,对着这位管事,也对着众多相邻,说道:“快快请起,本县不为官事所来,无须多礼。”

曹大山叩了几下头,才爬起来,要引导县老爷往自己家去,一面驱散围观的乡亲,曹大山的浑家在得到暗示后,一溜烟的跑向家中,来了大神了,当然要洒扫一番。

“不用,不用。”朱县令和善的说道,试图让这个管事的消除过分的紧张,“这乡野之气十分好。”

曹大山随着县老爷的视线扫过收割过后,干净的有几分荒凉的土地,实在不明白好在哪里,但他自然不敢反驳,紧紧跟随县老爷的脚步踱向田间,其余的众乡亲秉着大事小事具要围观的原则,一同跟着向前移动,七八个孩童跳跃到最前方,一面嬉闹一面毫无忌惮的看着这个衣着打扮都很新奇的大人。

曹大山瞪眼呵斥,让家人快带走孩子,却被朱大人含笑制止,说了几句什么乡趣童真之类的他听不懂的话。

“我且问你,这里谁家种的莲藕?”游走片刻,领略过乡村美景的朱大人终于停了下来,转身问出一句话。

这句话过于突然,曹大山又十分紧张,顺口忙答道:“回老爷,是村里的小民曹三郎。”

他甚至没胆量想一下县老爷怎么知道他们这里有人种过莲藕,似乎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朱大人脸上浮现几分惊喜,甚至有些激动,他便看向跟随在四周的乡人,问道:“哪位是曹三郎?”

他的声音不大,但村人们都好奇的竖着耳朵,所以听的很清楚,不待曹大山再传达一次,纷纷喊道:“曹三郎,曹三郎,县老爷传唤你了!”

喊了半日没人应声,曹大山出了一脑门子汗,指着一个汉子道:“你,快去他家里喊他!”

那汉子撒脚就跑,跑了几步又转了回来,怔怔看着曹大山也不敢说话,用手往来指。

曹大山一跺脚道:“做什么!有甚话,说就是了,指手画脚成什么样子!”一面唯恐惊扰了捻须沉思的朱大人。

“曹三郎一家子还在地里哭呢。”那汉子本就紧张,被曹大山一喊,吓得大声说道。

这话一出,曹大山不由一哆嗦,下意识的就看向朱大人,而朱大人也听到了,转来看他。

“哭?所为何事?”朱大人不解的问道,他的视线再次放到地里,那里果然有几个大人小孩子围坐在一起。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四章 因莲藕林赛玉福气双至

曹三郎此时已经忘记了失去土地的悲伤,在他听到黑着脸的曹大山说出县老爷要传唤他的时候,悲伤已经转化成恐惧。

“他老爷爷!”曹三郎一把抓住曹大山,扑通就跪下了,指着身后早已停止嚎哭,一脸煞白的卢氏,她正将茫然无知依旧嬉笑的曹三姐以及金蛋紧紧搂在怀里,“这一大家子几条

命,我们错了认打认罚全凭您做主,可不能去见官。”

曹大山心里舒了口气,一把捞起曹三郎,语重心长的说道:“说到底这是我们的家事,自己关起门来怎么打骂都行,打开门却是要像一人一般,怎会把你往死路上推?”一番话说的曹三郎感激涕零,独林赛玉与刘小虎冷眼不屑,说道:“见官如何?也好让县老爷评一评理。”

卢氏这时已经不糊涂了,闻言呵斥二人一番,乡里的规矩孩子们还是不懂,纵然在县老爷面前争了一口气,这辈子却是在乡里没了立足之地,毕竟县老爷又守不得他们一辈子。

曹大山心里也正打着小鼓,也不理会两小儿的不敬之语,又再三嘱咐曹三郎几句话,确保他不会说出方才的事,才带着他走到地头朱大人前,曹三郎不待吩咐就跪倒叩头。

朱大人含笑请起,曹三郎再三不敢,还是曹大山踢了他一脚才抖抖索索的站起来。

“可是你卖与翠丰楼莲藕?”朱大人端详他片刻,慢慢问道,一面站起身来,冲身后一人招手道,“吴掌柜,可是此人?”

朱大人的随从中站出来一个胖男人,瞪大眼睛看了曹三郎几眼,点头道:“回大人,就是此人。”

坏了,肯定是那莲藕出事了!曹三郎听了县老爷的话,又看到眼前这个男人,可不就是那个买了自己莲藕的大善人!下意识就觉得肯定是出大事了!该不会吃死人?他以前可听过不少有关村人卖了家里病死的鸡害死人而吃了官司的事,一阵心慌跪倒在地上。

“大人,不管小人的事,小人只是负责卖,那东西不是我们家种的,是,是,”曹三郎汗水只淌,看到站在林赛玉身旁的刘小虎,便咬牙伸手一指,“是,落户刘氏之子所种。”

闻听此言,村人一片倒吸气声,顾不得老爷威仪,纷纷交头接耳,他们此时都认定曹三郎前些日子的莲藕惹祸了,而且是大祸,连县老爷都惊动了,只是再没想到曹三郎竟然将事情推到刘小虎身上。

林赛玉脸唰的白了,看了眼刘小虎,见他面色微澜,心里叹了口气,可笑啊可怜啊,伸手轻轻握了下刘小虎的手,刘小虎感觉到她的关心,便微微一笑,用力回握一下,看到林赛玉点点头,便迈出一步,俯首行礼道:“晚生刘彦章见过大人。”

他们夫妻二人当然知道莲藕绝对不会惹祸,反而可以迎来贵人,那就是林赛玉与刘小虎开创种植业的契机,当初林赛玉一心要刘小虎亲自去买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只是被曹三郎拒绝了,二人正担心万一有金主找上门,被贪财的曹三郎两口子断了发展的资金,没想到曹三郎竟然怕惹祸上身而推脱了,可见是人算不如天算。

朱大人看到面前走出的这个少年,生的是容貌端正,一身棒布衣衫虽然布满泥土,但步履沉稳,单看形容就与这乡间人大为不同,话一出口,朱大人更觉清风拂面一般。

“小相公多礼。”朱大人说道,初次印象对这孩子颇为满意,尤其是听到曹大山在一旁介绍此子是逃荒流落他们这里的,朱文清是什么样的人,他可不是只在县令这个级别混过的官员,也是曾经做过知州的,一眼便看出此人定然有着良好的家世。

林赛玉在一旁愣着,心里想的却是,原来她自己的老公叫做刘彦章啊。

“小相公,有幸作为今年吃到新鲜莲藕的第一人,本官很是高兴,我以为是一位久有经验的老农所为,没想到是少年有为,老夫甚感欣慰啊!”朱大人含笑说道,一面感慨而言。

刘小虎与林赛玉听了,心内格外激动,他们也没料到,第一个吃到莲藕的竟然是县令大人,谦虚过后,刘小虎将事情简单说来,朱大人听到兴起,吩咐带路,亲自到曹三郎的田里看了看。

“大人,晚生的知识多是书上看来的,将其践行还要多亏拙荆。”刘小虎说道,一面看向人群中含笑而立的林赛玉。

村人们此时已经知道这莲藕带来的是什么了,除了一脸死灰又羞又惭的曹三郎,均是满脸艳羡,哪里还顾得上曹地保的威胁,一个个紧盯着刘小虎,向其展示自己的善意,因为曹三郎的行径,大家已经认定曹大姐在刘家玩完了,纷纷将其挤在一边,以免污了小相公的眼,没想到刘小虎竟然还将荣耀分给她,可见是一个多么厚道的人,乡亲们心里那个后悔啊,早知道不该怕曹地保,把女儿嫁过去,今日脸上有光的就是他们了。

林赛玉忙走出来,行礼道:“村妇曹氏见过大人。”

朱大人今日觉得可是开眼了,他没想到自己这偶然兴起的念头,竟然带给他几许意外,面前这个还是少女装扮的少年妻子,衣着打扮较之村人来说更为穷困,但行动间有着难以明说的灵动之气。

佳偶绝配,朱大人猛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由点点头。

听过小夫妻的简单介绍,朱大人越发觉得自己来对了,本待当做玩笑话一代而过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那莲藕如此新奇,老夫不敢独占,亲自送与任职饶州的曾大人,曾大人见之为奇,连连成赞,竟然要把我成安誉为青藕之乡,本官那日推辞不敢收,今日见到你们夫妻二人,方觉后悔,真该接受这个称号,让成安全国享名,也不枉本官为这成安县主。”

刘小虎与林赛玉对视一眼,这个称号也太过了吧?他们这个北方小城竟然要越过南方的莲藕盛产之地?

“大人,这个可担不起,说起来只不过我们的莲藕早上市几日而已,产量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刘小虎忙道。

“小相公既然有这等技术,还怕产量少?你们这一个村子的地全种成莲藕就不少了吧?”朱大人指了指面前这一大片开垦的地以及荒着地,这夫妻二人的谦虚让他越发来了兴致,谦虚的人行事才更可靠,如果这夫妻俩欣喜若狂大包大揽一口应承下来,打退堂鼓的就是他了。

林赛玉苦笑一下,说得容易,做起来不仅需要人力,更重要的是财力,虽然莲藕的价值能够吸引一大部分人抢着种植,但风险谁来承担?一旦照看不到位,就可能减产甚至不产,那一村子人倒时候可怎么活?听说现在的吴越一代因为天旱闹起了严重的饥荒,虽然还没有波及到他们这里,但林赛玉不敢想象一村子的地不种粮食会有什么后果。

听到他们的解释,朱大人也带着一丝遗憾冷静下来,又问了刘小虎学问的事,得知他要参加今年的州试,还在为学籍发愁,立刻应承下来,为其作担保,这是朱大人这一趟出行带给刘家的最大惊喜。

送走尊贵的县令老爷,刘小虎顾不得接受乡人们的祝贺,飞奔归家要告诉刘氏这个好消息,进门就见刘氏跪在天地神案前哀哭,吓得他们二人一惊。

“娘,出了什么事?”夫妻二人一起抢了过去,跪下问道。

刘氏却是拭泪一笑,道:“我这是高兴地的,二郎,你终于可以参加州试,刘家前程有望了。”

刘小虎与林赛玉松了口气,原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刘氏站在人群外早看到了,喜得她自然要到祖宗面前祷告一番,看着面前二人因为与曹地保打架而狼狈的外表,也不再追究,特意下厨要去做些好吃的犒劳有出息的儿子。

林赛玉哪能让婆婆下厨,抢着去做,一家人正欢乐融融,卢氏在门口拍拍衣裳,慢慢挪进来,说道:“亲家母,亲家母。”

林赛玉只当没看见钻进屋子里做面条,刘小虎也进屋子温习功课,卢氏又赔笑喊了两声,刘氏才冷脸道:“何事?”

卢氏见她答话很是欣喜,她也知道自家不占理,哪里敢计较刘氏的态度,忙忙说道:“家里有事,能让大姐回去一趟不?”

刘氏还没说话,林赛玉双手占满面走了出来,说道:“做饭呢,哪里有空?什么事在这里说吧。”

卢氏咬牙瞪了她一眼,顾及刘氏在场也不好发作,只得忍耐道:“我有话与你说,快跟我来,耽误不了多会。”一面冲林赛玉打个眼色。

林赛玉只是不动,卢氏见说不动,心里恨得痒痒却也无奈,只得说道:“家里来了几个人,说是江宁府来的,”说到这里想了想,忙看了刘氏一眼,补充道,“李夫人派来的。”

李夫人?林赛玉不由打台阶上跳下来,早说嘛,如此惊人的莲藕送过去,怎么连个回音也没有呢?原来今日才来,走的也太慢了些!哈,今个是什么日子呢?她林赛玉竟然双福临门了。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十五章 为土地林赛玉技术转让

林赛玉听卢氏说苏家来人了,喜得顾不上净手,随便在身上抹了两下就要跟着卢氏往家去,卢氏见说动了她,也是忍不住笑开了脸。

方才因为曹三郎的胆小错失了在县令老爷面前的体面,白白让刘家捡了个便宜,卢氏心里羡的直痒痒,回家将曹三郎骂的狗血淋头,又是上愁要被女婿家嫉恨,日后沾不上光,愁得两口子唉声叹气,连饭也顾不得做,这时偏有陌生人上门,卢氏得了教训学乖了亲自接待,好言好语的一问竟然是苏家的,果然又是为了莲藕来的,喜得卢氏接了金凤凰一般,赶紧供起来,自己脚不沾地的跑来刘家来叫林赛玉,这是他们曹家的运气,自然不能指到刘家来。

林赛玉走了两步,又忙忙的对刘氏道:“娘,我去看看就回来,你别忙着做饭,我来做。”

刘氏恩了声,看着她们母女走了叹了口气,自去净手做饭,刘小虎闻声从屋内走出来,说道:“娘,你别在意,那毕竟是她的娘……”

话没说完,就见林赛玉引着两个男人进来了,而卢氏闷闷的骂声也跟着传进来,刘小虎心里涌上一阵欣喜,抬脚出来。

“这是婆母。”林赛玉对着刘氏说道,“娘,这是江宁府苏家的管事。”

刘氏见了媳妇亲自带了两个男人进来,她在这村里的久了,也跟着这里妇人习惯了不避人,但乍见陌生人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扭身行了浅礼,一面悄悄打量这两人,见他们年纪均有四十左右,身穿紫绫深衣,面色细致,同时躬身说道:“大娘子安好。”

林赛玉已经走到刘小虎身旁,笑嘻嘻的说道:“这是我家官人。”嘴上说,心里想的是当日常听李氏官人长官人短的,自己这么快也能用上这样的称呼,有些害羞也有些得意。

刘小虎与他们问过好,刘氏便说道:“家里简陋,招待不周,二位多担待。”

二人均笑过谦了,其中一个面白无须的随手将院子里的大石头一扫,便坐下了,说道:“如此是自然。”

见他们如此随和,刘氏也不再多礼,知道这定是为了媳妇的莲藕来的,自己便避开了让他们说话。

林赛玉搬了几个凳子,烧了碗茶与他们吃才坐下,待坐定二人才自我介绍一个姓李,一个姓董。

“我们都是苏家的二等管事,花姐儿的莲藕本是收到李二爷那里,二爷寄在我们那里买了。”李管事慢慢说道。

林赛玉哦了声,这样啊正猜想为什么苏家的人来了,李蓉的形容清清楚楚的在脑中呈现出来,不由撇撇嘴,暗道这么好的货源不抓住,可见真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花姐儿竟然能种出这么早的莲藕,可是震惊了我们江宁府啊!”李管事接着说道,话虽然说的客气,面上却无甚表情,“若非家事耽搁,少爷定会亲自前来。”

林赛玉忙谦虚,一面将刘小虎介绍出来,那二人问的十分详细,刘小虎回答的确是很简单。

“小相公如此说来,此法倒没什么奇处?”一直默然不语的董管事面上带着一丝疑惑问道。

刘小虎含笑道:“果真如此,历来书中均有记载,并没什么奇巧。”

两位管事听了互相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说道:“我们此趟前来,是想定下明年的货,这次的数量要多多的才行啊,而且,我们要全部买走。”

林赛玉心中一喜,忙说道:“当然可以,不过,却有一个难处。”

李管事含笑道:“但说无妨。”

林赛玉深吸口气,在心里将以前的规划再一次滤了一边,才板着手指说道:“也不瞒两位先生,我们产量少,是因为家里没有地,如果要我接老爷的订单,不是我故意为难,这卖地的钱也要算进去。”

她这话一说,两位管事有些意外,还未说话,就见林赛玉又扳下一个手指,念念道,“还有工料,用工费用,至于肥料我自己来找,这个不用花钱。”

别说两位管事听的有些发愣,就连刘小虎也觉得林赛玉的条件有点狂了,她这是想一口吃个胖子,那能如何能成?

李管事咋了咂嘴,勉强一笑道:“那这地我们出了钱,算谁的?”

林赛玉一瞪眼,似乎他们的问题很可笑,“自然是我的。”

董管事听了便摇头笑道:“姐儿,不如请你婆母出来说罢。”

林赛玉咧嘴笑了,说道:“两位先生可是觉得我说的孩子气了?”

“依照姐儿这个算法,再加上运途费用,这早莲藕也没什么利了,倒不如直接等我们江宁府自产,还有得赚。”李管事笑道。

“先生别急,你听我说完,到时候还请送些你们那里种莲藕的农人过来,让他们跟着我,我亲自做给他们看。”林赛玉笑道。

李管事心道,和着这还要他们出劳力了?就凭着能种出早莲藕,就想对他们苏家狮子大开口,可是走眼了,刚要拂袖而起,却被董管事拉住。

“花姐儿请接着说。”董管事正色道,李管事也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我保教保会,”林赛玉看到他们明白了,笑的更开心,对啦,她要的是用技术来换土地,“我保证,明年早莲藕是我成安县的特产,但后年就是你们江宁府苏家的特产。”

李管事这时也想明白了,方才他们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虽然那个刘小相公说的简单,但他们也明白,这么多年,看过书的人也不少,种过莲藕的人更不少,怎么就没种出这么早收的莲藕?这世上,凡出异事必有异人,如此算来,这价钱也是值得了!还没来得及拍板,林赛玉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们更加惊喜。

“而且,我明年种的莲藕,价钱还要给你们便宜二成!”林赛玉笑嘻嘻的竖起一根手指。

“条件呢?”这次两位管事同时说道,再不敢认为这个孩子不知高低。

“我要五百株最好的粳稻秧苗。”林赛玉说道。

“花姐儿,要价不低啊。”董管事意味深长的说道,林赛玉也看出来了,这个话语不多的董管事似乎是为农业行家。

这些日子,她有空就缠着刘小虎,打听现今稻子的问题,从刘小虎不甚详细的描述中,可以得知,如今虽然已经因为引进占城稻,南方各省稻子的质量有了很大提高,但依旧局限于个别地区,产量也很少,种植最多的占比重大的还是口感营养都很差的籼稻,就算有了钱,她也没那个条件去弄来优良的稻秧,而苏家是个贯通四海的商家,弄来优质稻种就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价钱肯定比她自己去买便宜,所以呢,她的要求不是很过分,他们苏家也不赔钱吧,这个董管事却是这样的反应,难道稻种很贵?一想到这里,林赛玉更加兴奋,越贵越好,在她手里才能变得更值钱。

“花姐儿,成安不适合种稻。”董管事说道,一面有些可惜,这个孩子看起来只是会种莲藕而已,对农作物还是不了解,也许真如这个刘小相公所说,他们只是从书上得来的只言片语?走运而已。

“这个不需担心,两位先生只说同意不同意吧?”林赛玉有些激动的说,愿望这么快就要实现了,她的心情实在雀跃的很啊!

“这个,我们做不了主,得让少爷来说,花姐儿请等我几日。”李管事站起来说道,这是要告辞了,林赛玉与刘小虎也忙站起来。

对于他们的推辞,林赛玉并不意外,她也知道土地问题是关键,十方村大多数的土地都分别属于城里不同的人家,土地买卖又要涉及到官府,其中关系复杂手续繁杂,而且别看这些地不怎么样,但要突然被集中买卖,价钱也不一定好谈,没关系,等等吧。

林赛玉心里有八成的把握,看到二位告辞,想到要问候一下主子,便说道:“李夫人可安好?烦劳二位转告她,我成亲了。”

两位管事却是脸色一沉,迟疑片刻才说道:“花姐儿,咱们少夫人,年后便仙逝了。”

死了?林赛玉一惊,这可真是意外,心里顿觉不好受,喃喃道:“怎么会?……全哥还这么小,可怎么办?”

“也正是此事,李二爷与少爷心里不安静,放下了好多生意。”李管事感叹的说道,也不再多说,忙忙的骑马远去了,林赛玉还站在门口发愣,刘小虎不忍看她情绪低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林赛玉感觉到他的担心,牵强一笑,二人刚要转身回家,卢氏斜刺里冲出来,叉腰喊道:“天下没这么便宜的事,是我们家的地种出来的,得了钱不分与我,可是休想!”

---------------

过年忙,更新不及时或者会断更,见谅提前拜个早年,希行写书思路的确偏激,希望大家海涵,别坏了好心情,希行躬身抱歉。

第三十六章 运气来刘氏门一跃成大户

见岳母来闹,刘小虎不好言语,只是躬身道没有钱,卢氏哪里肯信,揪住了一叠声的要去家里搜,一面大声叫嚷着:“你这个异

,肯与我说半分真话。”引来众人围观。

刘小虎有些狼狈,又不好去推开她,只得赔笑着说话,越发呈的卢氏张狂起来,卢氏拉着他一面絮叨的说:“对着咱们乡邻,只把你家门打开,让我们看一看,那苏家的人给没给东西,大家见个明白,哪有这样道理,我们家种的东西,倒让你们占了便宜!”

正说着,被林赛玉斜刺里猛的拉开,不提防一跤跌在地上。

“都说了没东西,只是来问如何种的莲藕,这样闹什么!”林赛玉大声道。

卢氏一愣,旋即跳起来,扬手就要一巴掌打过去,骂道:“果真是女生外向,你这怪囚根子一头放火,又一头放水,分明要架挑两家闹生分!怎么嫁了人,连娘老子也敢打?我告诉你,你就是泼出去的水,你娘我也踩得上两脚!”

刘小虎哪里容她打到林赛玉,一个肩膀抗住了,卢氏再力气大也没个半大小子有力气,挣了几下没打着,自己倒歪了两下脚,干脆坐在地上拍腿大哭。

“当着众乡邻,我再说一遍,当初收了三筐六十个莲藕,还给江宁府那人两筐,这个是一分钱也没得,余下一筐我爹卖了五贯钱,那日我出嫁大家也都看到了,婆婆给了我家两尺布头,我半分嫁妆没有,如今娘你上门来闹,可有何道理?我那莲藕是还了债,哪里还有人再上门给钱的道理?我今日丑话说在前头,你想进门搜也不难,只不过今日你进了门,我们刘家就跟你撕破了脸,这一辈子两门各自开,从此不往来,我曹大姐也不怕背着抛家弃母的名声,委实被逼的无法。”林赛玉冷脸高声说完,便将木篱笆门啪的推开,自己拉着刘小虎让在一边,作了个请的手势。

卢氏在听到她说出莲藕卖了多少钱时,就停下了哭闹,他们可是欠了许多外债,原本一直瞒着不想还,竟然被林赛玉说了出来,顿时有些慌神,人群中自然站着几个债主,早已变了脸色直直看着卢氏,又听到林赛玉说的从此不向往来,更是慌了,女婿将来可是要做官的,哪里能真的撕破脸。

卢氏原本想着刘氏两母子都是不善言语的老实人,女儿又一向被自己吓怕了,闹一闹,指不定能乍出几个钱来,谁知道自己女儿变了个人一般,说的话句句戳到自己的怕处,当下便爬起来,嚎了两嗓子道:“家里什么光景你还不知道,你兄弟妹妹那么小,竟然还怪没给你嫁妆!恁骗口张舌的好淡扯,那莲藕也不过是个嚼头,填不饱肚子,你爹哪里能卖五贯钱?也就得几个大钱,指望你爹明日死了,使了绳子扛子,我也不过就是来一问,养了你这么大,要你几个钱养老也使不得?说出那一番难听话,罢罢罢,我也不讨这没脸,就当没生过你这个!”一行说,一行哭着快步走了。众人见散了事,少不得安抚了一回,才都散了。

林赛玉依旧气的鼓鼓的,回转身去,刘氏在院子里烧水煮饭,似乎没听到外面这一出,林赛玉想了想,少不得走上前去,矮身道:“媳妇不是,让婆婆受累。”

刘氏脸色淡淡,只是恩了声,便说吃饭,林赛玉看不出她是喜是怒,也不敢问,只得闷闷的吃饭。

到了夜间,林赛玉因白天受了这一喜一惊一怒,心绪难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的外边雷声轰轰,不多时便雨点大响,也没穿衣忙起身关了窗,被冷风一浇不由打个寒战,后半夜睡着了,只觉得一冷一热,烦躁不安,迷迷糊糊中,觉得门帘子打响,冷风吹来,走进一人,林赛玉在床上看去,只见来人穿着白纱衫儿,杏红比甲,挑线裙子,梳着坠马鬓,粉面红唇,笑意盈盈,可不是那曾经的主子苏家的李慧娘李夫人。

林赛玉一惊脱口道:“夫人,你如何来了?我白日还想着您……”话没说完猛地想起那两个管事说李氏年后就去了,吓得登时叫起来,“你是死了的!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李氏依旧含笑飘近,口中说道:“好容易我才来你这里一趟,花姐儿,我知道你是个有造化的,我放不下我的全哥,少不得托你尽心照看着他,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说着话就要上chuang,吓得林赛玉直嗓子叫。

猛的被人大力拍着脸,耳边喊道:“花儿,醒醒!”这才睁开眼来,见刘氏只披着一件外衣,举着灯站在床前,林赛玉浑身被汗湿透,一头扎进刘氏怀里哇哇哭起来。

“梦魇了?没事没事。”刘氏忙拍着她道,一面坐下来。

林赛玉哭了会缓过性神,看刘氏衣着单薄,怕她冻着忙松开手推她去睡,刘氏便问她怎么了,吓成这样,林赛玉想了想不由害怕,小声说了,一面四下看紧紧攥住刘氏的衣角。

刘氏听了,随手拿过窗台上的陶碗,用力往地上一摔,高声骂起来,倒把林赛玉吓了一跳,随即心里一暖,乡村里素有夜间孩子被惊着,只要妇人们摔打高声骂一番就好,林赛玉亲母也曾经这样做过,没想到古今都是一样,看着刘氏不同于往日端庄贤淑的样子,林赛玉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娘,怎么了?”刘小虎听到动静,在门外问,刘家只有三间屋子,刘氏睡在中间,刘小虎与林赛玉各在一边,地方小,有走动的声音互相都听得到,更何况现在刘氏闹出这大的声响。

“没事,花儿梦魇了,你快些睡去吧,明日还要赶去学堂。”刘氏说道。

刘小虎在外哦了声,迟疑片刻,说道:“花儿,你别怕,我,我在那边……”许是觉得说的不合适,也没说完,踢打踢打的走了。

林赛玉不由笑了,刘氏看了她一眼,嘴角也带着一丝笑,她原本担心儿子只是一时意气才娶了这个媳妇,眼下看来,心里也是又几分喜爱的,而这个媳妇,更让她意外,原本觉得有些傻愣,这些日子一桩桩事行下来,竟然是棒中有细,心眼话头都赶得上,偏又一副老实模样,半分没有张狂,小夫妻互相关心,她这做婆婆的才安心啊。

“娘,我跟你睡吧。”看到刘氏转身走了,林赛玉想了想,还是没那胆子,虽然心里对刘氏也很敬怕,但跟鬼神一比,还是人好,硬着头皮追了出去。

“这有违规矩!”刘氏淡然说道,看到林赛玉小脸一塌,便笑道,“只此一回,下回不可。”

林赛玉没想到她也会这么好说话,忙高兴的挤上chuang,一面躺下一面嘿嘿笑道:“娘,你放心我睡觉可老实了。”

“食不言寝不语。”刘氏说道,一口吹灭灯,林赛玉暗地里吐吐舌头,不再说话,安然入睡一觉天明。

因为有了朱县令的担保,刘小虎可以按期参加州试,功课越发紧张起来,往城里学堂跑了也多了,卢氏因为要躲着上门要债的人,跑到娘家住去了,也没再上门闹,林赛玉每日做饭洗刷,出门择菜,日子过得紧张而又自在,只是盘算着苏家的回应,心里有些焦虑,总觉得日子过得慢。

算着怎么也得一个月才能接到那两个管事的回应,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月,李管事就骑马上门了,这一趟不仅已经写好了合约,就连地契也办好了,林赛玉惊喜过度一时没反应过来。

“姐儿看看,这是河西全部共十亩地,另外还有村东五亩,可还行的?”李管事将一沓子地契摊开,说道。

林赛玉也顾不得被人笑话,伸手咬了下手指,疼的哎一声,才醒过神来,欢喜道:“够了够了,十方村总共也就二十亩地,我占了这么多,真成了大地主了。”说着呵呵笑起来。

“可不成了地主了。”李管事看到这个孩子傻笑的样子忍俊不已,说实话,十五亩地可不算多,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地主,离大地主可差远了。

林赛玉笑够了,才想起什么似地问道,“现在交通如此发达了?竟然这么快就办好了?我估摸怎么也得一个月才能得到少爷的回应呢。”

李管事呵呵笑了,说道:“也是巧了,少爷出门经过这里,前些日子就在成安县里住了,就一起办了,要不然真没这么快。”

林赛玉一愣,“少爷来了?”她要不要去拜访下一下?话说,她的卖身契还没给呢,当时李氏原本要亲手交给她的,因为卢氏的突然生产,她也没等到,想那李氏走得匆忙也忘了给她捎回来吧?搞得她现在总感觉像个黑户人!

“嗯,近日刚走,也就住了两日。”李管事说着,将地契收进盒子里,交给林赛玉。

林赛玉看到一旁的卢氏,忙说道:“烦劳李管事将地契的名字改成我婆婆……”

话没说完,被刘氏打断,“不需如此。”见林赛玉还要坚持,便接过她手里的盒子,道,“地契交给我保管,岂不一样?什么你的我的,一家人哪里分这个。”

林赛玉这才罢了,李管事又嘱咐几句关于合约的内容,林赛玉又减了几分定金托他换成子藕,叮嘱送来的时间,说说写写,一直到傍晚时分才告辞,送走李管事,林赛玉顾不得考虑别的,盯着地契盒子傻笑,刘氏也有些意外,这事情发生的也太突然了,前一刻他们还是身无半分地的外来户,怎么这一刻就成了整个十方村的地主了?

婆媳二人各怀心思,也没听到刘小虎进门,被喊了一声才回过神。

“娘,花儿,怎么村子里的人都聚到咱们家门口了?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呢?可是又出什么事了?”刘小虎一面放下手里的书带,一面面带忧虑的问道。

林赛玉先是咧嘴一笑,接着正正脸色,将地契盒子往刘小虎手里一交,说道:“刘小官人,咱家的租子怎么收,你可得拿个主意了。”

第三十七章 细规划十方村农田待兴

几个闷雷天过去之后,天气渐渐凉爽起来,刘家小院种的葫芦爬满了一边的院墙,投下一片绿莹莹的影子,刘氏穿着家常褙子,坐在葫芦架子下守着针线筐儿,在那里描画鞋扇,看着林赛玉一会一趟来回跑,忍不住喊道:“虽说过了暑天,日头也是很毒的,仔细中暑。”

林赛玉手中拿着一张大纸,一面忙着核对买来的各色种子,一面忙忙的答道:“没事,没事,娘,你也去看看,二郎在那里种了一亩地的菜,有甘蓝、大葱、大蒜、菠菜、芜菁和萝卜,我想这再找些茄子,水芹就好了。”

刘氏摇头道:“我不去看,人多的挤来挤去的,我不去添乱,……”她的话没说完,就见林赛玉忙忙的跑了出去,不由摇摇头叹口气,看着鞋面子发了会呆,一直到了天黑透了,两小口才又说又笑的进了门,饭桌上也顾不得刘氏的食不言规矩,不时商讨那块地给谁种,那块地让谁看着。

十方村除了地保家的地外,全部都归了刘家所有,一时间佃户们都慌了神,毕竟跟刘家没什么好交情,还曾经落井下石过,只怕被嫉恨收回了地,那可是要了人的

命了,一时间车轮战一般在刘家进进出出,直到刘小虎声明各自还按原来的种,租子比以往少一成,其余的过了秋再说,才安静下来。

忙忙碌碌的收完不多的秋粮,一村子的人又开始心不安,眼见着林赛玉带着好些陌生人在地里测量,小刘哥拿了纸笔不时写写画画,很快将分散的地连成一片,引了河水,也都知道林赛玉种莲藕的事,一时间都慌了,只道不许他们再种了,纷纷聚到曹地保家里,哭闹着说要去求县老爷做主。

曹大山正为这突然变化而恼恨,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当年低声哀求自己求落户的孤儿寡母怎么突然成了十方村的主人?如果不是自己有地,岂不是也成了他们家的佃户?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眼看村民们闹起来,心里那个喜啊,加了几把火,准备带人去告,刘家却在此时开始征求种莲藕的佃户,并承诺可留一成收成,这一下让村子里的人炸了窝,他们早知道莲藕的价值了,曹三郎不过是一筐藕就能卖五贯钱,如果他们自己种的好,收成越多,自己留得越多,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一时间哪里还顾的去告官,告谢祖宗还来不及呢。

林赛玉挑了七八户人家,将河边的十亩地分了,剩下的那些安排到村东,刘小虎带着种植蔬菜去了,准备从秋天一直种下去,这几日忙着采购原料搭建大棚,村里人跟着刘小虎听讲,那些名词听不懂,只知道种好了这些菜,好过他们以往几年粮食的收入,曹大山少不了在地下说些丧气的话,但因为小刘哥得到过县令老爷的肯定,村人们还是有信心,一时间都尽心尽力的帮忙。

曹三郎和卢氏亲自上门闹了几回,先是要挑好地种,接着要免租子,林赛玉也不在意,将村东一片地指与他们,说道好赖不管,租子也不要你的,卢氏哪里肯,少不了跟在女婿身后唠叨,直到刘小虎亲自给她种好了一地的菜才罢,背地里也没什么好话,说这些不当吃的东西要是不如意,少不了要他们刘家养活自己,让众人听得都有些打小鼓,只怕真不成,气的林赛玉又和她吵了一架才罢。

忙忙碌碌的过了秋,到了七月下旬,江宁苏家的稻种如约而至,刘小虎与林赛玉忙的脚不沾地,带着众人到河田那边液秧去了,十方村从来没种过稻子,一时间十里八村的人都赶过来看热闹,倒比过年城里庙会还要热闹。

刘小虎亲自带着农人下到人工作成的水田里,这水田是林赛玉的主意,因为离莲藕定植期还早,不能荒了地,所以正好用来种一季水稻,再种莲藕,收了莲藕还能种一季水生蔬菜,说到兴起,林赛玉在刘小虎的书房兼卧室里手舞足蹈,逗得刘小虎哈哈大笑,林赛玉的欢喜感染了他,心中那些疑虑一消而散,种不成怕什么?这其中的乐趣就足够了。

看着刘小虎一板一眼的液秧,农人们小心翼翼的学着,岸上的林赛玉也顾不得什么女子身份,将裤脚一挽,跳进水田。

“这样不行,太慢,看我的。”林赛玉说这话,拿起一把秧苗,就那么一抛,散落在水田里,一行说一行抛,众人们看的时目瞪口呆,正热闹锣鼓响,原来县令朱大人也来了,慌得众人跪倒行礼,一时间田头更加拥挤。

朱大人免了刘小虎夫妻二人的礼,说自己只是来看看,让他们继续,刘小虎便留下陪着朱大人说话,林赛玉则教农人们将秧子抛到水田里,农人们一开始还小心翼翼,抛了几下就放开了手脚,一时间水田里秧苗四飞,引得岸上众人乱笑。

朱大人说道:“此法倒是少见。”他曾在南方为官,自然见过如何栽种水稻,不由有些疑问,“这样可行的?咱们这里地域不同,如此一来岂不伤了苗根?可不能糟蹋了种苗。”

刘小虎忙笑道:“可行,可行,先父曾经说过,小子在书上也见过,大人放心。”

说着话,林赛玉亲自种完优良的秧苗,上了岸,将自己买来的普通秧苗分给众人各去栽种,刘小虎引者朱大人前往干净处歇息,自己忙去家里换了衣裳才过来,刚走过去,就见朱大人面色不善,似有些恼怒,而刘小虎则低着头不言语。

“曹氏,你们可是怕本县给不起钱,才将这早莲藕技术让给他们江宁府?”朱大人沉声说道,“本县为了这一方民众,就是卖家舍业也给的起你们足够的钱,本县就是要留下这技术。“

这也怪不得朱县令生气,自从林赛玉说家里地不够,不能承担“莲藕之乡“的名号,他也就歇了这个念头,没想到没几日便听城里人人都在说,十方村卖出了早莲藕的技术,明年以后江宁府就成早莲藕的唯一产地了,朱大人半信半疑,招来地保曹大山一问,果然有此事,曹大山还说苏家出了许多钱才从刘氏手里拿到,还订了合约,据说还要举家搬到江宁府去,不守着穷县,气的朱大人拍案而起,今日便找来了。

林赛玉一听,便笑了,忙说道:“大人,别恼,听我说,我们决不是贪钱,实在是,这种植莲藕并没什么特殊技能。”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压低声音道,“万物各有规律,必须因地制宜,虽然我利用人工技巧种成了早莲藕,但不出两年,这就不是什么保密技术,到时候,我们北方还是比不过南方,哪里才是莲藕的真正高产之处。”

是啊,别小瞧了这些农民的智慧,推动农业发展的正是这些人,她林赛玉只不过占了先知的机遇,只要自己带了头,这技术立刻能飞快的散播开,控制农业技术,并不是用来赚钱的长久之计。

听到这里时朱大人脸色已缓,心里反复念叨着那句因地制宜,觉得真是太通俗太贴切的话,看着面前这个年纪小小的村妇,掠了掠头发,脸上闪过一丝忧虑,接着说道:“莲藕此时还有极高的价值,如果大人要推开,势必各村农人争抢种植,到时候农田荒废,第一年大家或能赚到钱,卖粮食,但第二年江南水乡必能追赶上来,那里天时地利又有长期的种植技术,我们成安定然比不过,而莲藕的产量必然大增,价值也随之降低,大人可以想象,那时候,我们这里会是什么样?”

朱大人脸色凝重,忽地起身,冲林赛玉一个躬身,吓得林赛玉忙避开,连声说道:“大人折煞奴婢了。”

朱大人叹了口气,说道:“本县贸然了,如今吴越一带连年旱灾,饥荒眼看就起,赵大人已经开始四处筹粮,我却差点荒了田地,本县还不如你们夫妻二人体察民情,还怀疑你们追逐金钱,实在汗颜。”

刘小虎忙笑道:“大人能两次前来我们十方村,可见关切民情,说起来我们也不冤,毕竟是靠这个赚了些地,贪钱这个名字不为过,实在是种地也需要钱,还望大人见谅。”

一时间,解了心结,双方相谈甚欢,林赛玉指着田地里抛秧正欢的农人,笑道:“我听官人说,先皇陛下曾大力推广水稻种植,只不过我们北方一直产量不高,奴家这一趟就是要试试这个,一旦成了,第一时间告知大人,请大人在我们县推广,这个奴家一定不再卖出去。”

说的大家都笑了,朱大人在听了刘小虎的产量介绍后,心情越发愉悦,增产增量,这可是一件汇集百农又要得到朝廷表彰的好事,又问了刘小虎几句学习的事,才告辞而去,一路上思索要向上级汇报这件事情暂且不提。

忙过这一段,林赛玉闲了些,刘小虎则为了大棚蔬菜的事,亲力亲为,每日忙到天黑才回来,功课自然没有以前看的那么勤,刘氏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这一日看着小夫妻在饭桌上又叽叽喳喳的说的热闹,将碗筷一拍,喝道:“媳妇,你随我来。”

---------------------------

恭祝各位书友,万事如意,事事顺利,合家欢喜!希行拜年!恭喜发财!

第三十八章 求功名小刘哥赶考

刘小虎与林赛玉都被刘氏突然的变脸,吓了一怔,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她?随即一想,刘小虎就明白了,忙冲林赛玉使了个眼色,飞奔回自己屋子里学习去了。

林赛玉小心翼翼的跟着刘氏进了屋,看到刘氏坐在祖宗案前,忙一弯腿跪下了,说道:“媳妇知错了,请婆婆责罚。”

刘氏没想到她竟然如此识趣,原本要呵斥的话反而说不出来,沉默片刻才道:“你有何错?说起来,我们刘家全靠你,才有了安身立命之本,要谢你还来不及呢。”

林赛玉心道那倒是,嘴上当然不敢这么说,只是低头道:“婆婆这么说折煞媳妇了,如果不是二郎,我如何能得来这一切?且早跟个傻子糊涂过去了,刘家对我林……曹花的大恩大德,曹花变牛做马也报答不尽。”

刘氏听了脸色稍缓,庆幸,这个孩子没随了她母亲,是个明白事理的,但依旧冷声道:“这个我们刘家也担不起,你既然进了刘家的门,这一辈子就是我们刘家的人,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赛玉忙说声是,听刘氏沉默片刻接着说道:“我们刘家是大名府人,家里发展到我们这一代,说不上显贵,但在大名府也是个望族,家中有着良田万倾,钱过北斗米烂陈仓,”说到这里,声音渐低,眼神迷茫,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金玉环绕,富贵荣华的日子。

林赛玉这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刘家的往事,不由大感兴趣,干脆席地而坐,听那刘氏接着说道:“我们家呼啦啦百十口子的人,二郎的爹是刘家单枝,二郎的爷爷虽说纳了妻妾无数,偏就只有他这一个,到二郎这一代,也才得了他们弟兄两个,人丁单薄啊,刘家历代没有人在朝为官,但因光行善事,也被当地尊为望族,秉着祖上传下的规矩,家中再富裕,儿孙们也不做那酒肉虫,人人都要亲自下地做活,刘家儿孙的种地手艺在大名府那是数一数二,你看二郎就知道了,他那时候不过才五六岁,还没亲自下过地,只看着就会这么多,尤其是你的公爹,就连朝廷里也是有名声的,人人都唤一声土地爷,赞的就是他手艺性良而又宅心仁厚。”

说到这里刘氏幽幽叹了口气,眼角慢慢流下一行泪,“俗话常说,富贵如梦,这一场梦醒的也太突然了,只说不为官,没得那些恩怨利益,谁料想呼啦啦灾祸到,那位王大相公鼓动皇帝兴个新法,家里的地说没就没了,官家来要钱的人一波接一波,你公爹咽不下这口气,带着大郎上京告官,却被说成是鹰犬之徒,狐假虎威之辈,投了牢里,父子两个挨了打,两日就死在里头,家里银子使尽了,我们娘俩到死也没见一面……”说着眼泪滚滚而下,掩面痛哭,“可怜我的大郎,才十三岁,刚订了亲……”

听的林赛玉鼻子发酸,跟着掉眼泪,这等从富贵人间一下子落到地狱的滋味最是难受的吧?可怜这母子俩如何熬的过来的?可怜二郎这么个小孩子,就遭了这么大的罪,心里得有多苦,偏人前人后都是一副笑脸,想着想着干脆放声大哭起来。

婆媳俩各自哭了一会,还是刘氏先收住了,接着说道:“家里的人说散就散了,什么都没了,可怜我们再有钱也只是个平头百姓,跟官家也说不上话,媳妇,怎么能让刘家在我这一辈败了?我死后可怎么去见列祖列宗?好歹留着二郎一条血脉,这一趟我再不要他种地,纵然有千万财富又如何?我偏要他进学中功名,光宗耀祖,媳妇,我知道刘家血脉里都是喜欢捣腾种地这个手艺,婆婆我求求你,莫要再引着他往着上头,让他安心进学,功名加身。”说着冲林赛玉噗通跪下了,吓得林赛玉忙搀她起来。

“婆婆,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不了,你快起来,媳妇担不起。”林赛玉一叠声的说,将刘氏扶在椅子上坐下。

“这地也好钱也好,你爱怎么用都成,我一概不管你,只要你说服二郎安心读书,考中状元,我们刘家把你供你起来。”刘氏紧紧拉着林赛玉的手,说道。

林赛玉忙应承道:“我知道,婆婆放心,以后那些活全由我看着,二郎只要读书就行,我再不会让他到地里一步!”

“媳妇,我知道二郎没有娶错你。”刘氏再一次要流泪,“二郎将来高中,少不了你凤冠霞帔诰命加身,比种着劳什子的地强哪里去……”

林赛玉听了,忍不住笑着说道:“娘,二郎要是考不上?……”话没说完,就见刘氏眼一翻,晕了过去,吓得她大叫,忙掐人中,刘小虎闻声跑进来,二人合力将她扶到床上躺下顺气,半日才缓过一口气来,死死拽住刘小虎的手道:“二郎,你要考中,你要考中,给你爹大哥伸冤……娘死了也安心……”

刘小虎含泪忙应了,林赛玉咬着手指头再不敢说一句话,只怕刺激了刘氏,一面担心的看了眼刘小虎,叹了口气,就凭刘小虎的能力,考上的希望太渺小了!这句实话可是再不能说了,这简直是要断了刘氏活得希望。

安顿好刘氏,林赛玉冲刘小虎使个颜色,二人来到院子里说话。

“眼看这考试日期快到了,你安心学吧,地里有我呢,”林赛玉说,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有什么要注意的告诉我,我按着你说的做就是了,跟你自己做是一样的,又免了娘忧心,岂不好?”

刘小虎听了也只得如此,看着林赛玉有些乱的头发,忍不住伸手帮她抿了抿,说道:“如此,幸苦你了,我想秋季种一茬菜卖了钱,把房子翻盖一下。”

他的手温润,又带着些许棒糙,林赛玉不自觉脸一红,抬起头正好到刘小虎的肩头,夜风轻吹,他身上特有的一丝清香飘到鼻子里,不由痒痒,忙伸手自己扶头,借以避开他的接触,口中说道:“哪用这样的话说,我,我自然也是愿意的……”说着声音低下去,伸起的手却被刘小虎握住,登时脸皮子火烧一般,心慌的差点坐在地下。

“我们是夫妻,倒不用这样客气,显得见外了。”刘小虎含笑低声道,月光下,见林赛玉小脸通红,眼神闪烁,少女特有的清香丝丝袅袅的缠了上来,越发觉得握在手里的肌肤柔润,与男子的不同,不由心神具荡,忍不住伸手揽她入怀。

他是少年初次展情怀,而林赛玉也是第一次入情,都是个懵懂少年一般,天气热都穿着单薄,这一接触,登时着了火一般,林赛玉被他猛地抱住,脑中哄的一声,一片空白,忽见刘小虎低下头来,就要双唇相触,吓得呀的一声,顺手一推,刘小哥也不提防推了一脚跌在地上,再看林赛玉早捂着脸跑进屋关上门,这才醒过神,自己也是脸皮骚得慌,就手在井里打了水,洗了一把脸才进屋读书去了,看着满眼字乱晃一个也认不得一般,恼的将书一推,蒙头睡去了。

第二日二人相见不免都有些害羞,刘氏看着有些奇怪,也没在意,自这日起,刘小虎果真每日在家读书,林赛玉在地里亲自看着,村人们都一次接触这新鲜事物,少不得做错,林赛玉每日说的嘴皮子冒火,不多日便起了一溜火泡,刘氏母子看在眼里很是心疼,只说那些地随他去吧,不值得下那么大的功夫。

林赛玉听了,板着手指,哑着嗓子说道:“稻子一时半时收不得,那菜确是长得快,我指望卖了这一茬,得了钱咱们换出房子住,我前些日子看到村东曹老实和张安家的旧宅子地方不小,他们都荒着不住,我想咱们出银子卖了,打一眼井,连成一出,明年开春在里面盖三间卷棚,三间厅房,收拾一下得花不少银子,这菜可不能随意,这名声打出去了,将来咱们的东西才好卖。”一行说一行比划,笑得嘶声哑气,听得刘氏母子又是笑又是心疼。

“我的儿,难为你了,换什么房子,我以前住过更好的,也如何?不过就是一处睡觉的三尺地而已,费那钱做什么。”刘氏叹口气说道,一面将熬好的梨水端给林赛玉,看着她喝了。

林赛玉嘿嘿笑着,端起来咕咚咕咚喝了,抹了抹嘴道:“二郎就要赶考去了,钱也得备下些,少不得咱么也请个小童跟着?”

刘小虎笑着打断她道:“我哪里有那么金贵,还指望人伺候!趁早歇了这心思,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十方村地主刘家的新鲜菠菜收完第一茬的时候,刘小虎赶考的日子也快要到了,刘氏与林赛玉收拾打点,林赛玉又花钱雇了一辆驴车,婆媳二人亲自送了好远,依依不舍的看着远去了,还舍不得回来。

这一去得好些日子呢,八月十五州试完了,还有省试,这考完就到第二年春天,举人们再等这殿试,刘小哥回来怎么也到了来年夏天了,刘氏抹着眼泪,一行算一行哭,她还没跟儿子分开这么长时间呢。

林赛玉心里想的却是,指不定考完州试就回来了,赶得上过年,但这话打死也不敢当着刘氏说了,一面回头看了看刘小虎远去的路,心里也是怪难受的,不由念了几声佛,不管怎么样,都要平安的回来啊。

--------------

走亲访友,尽量更新,如有断更,嘿嘿,多多包涵~,再一次祝大家春节快乐,万事如意啊!

第三十九章 细打算卢氏为女送奴

光yīn似箭,尤其是日子忙碌的时候,眨眼间离刘小虎上京赶考已有半个多月,这段日子,林赛玉前世今生几十年加起来也没这么忙过。

原来刘小虎前脚刚走,刘氏就因忧虑过重,又多吃了地里新下来的几个瓜,夜里受了风,连吐带泻闹了三四天,眼看一口气就上不来,急的林赛玉嘴上火泡没下去,又长了疖子,将刚赚来的十几辆银子全花了出去,不分日夜的伺候了十天,刘氏才好起来。

而这期间,地里菜正长得欢,许多新鲜菜村人也没见过,少不了林赛玉步步指点,大棚的材料都备全了,眼瞅着过了八月十五,天气一凉,大棚就可以种植了,农人以及请来的工人都等着,林赛玉是地里家里两口跑,半个月生生瘦下去了十斤,双眼更是熬得通红,刘氏心疼她,不止一次说要买个丫头来,怕媳妇舍不得钱一再说明拿自己的体己去买,林赛玉从来花钱就是大手大脚,一拍手说道哪里用娘的钱,家里的钱都是娘的,哪个用不得?也就同意了,这几日想着是托人牙子买呢还是自己就在村里选一个,还没定下主意又发生了一件紧张事。

林赛玉一心要看如今的水稻发展到什么阶段,每日不管多忙也都要到自己亲手种的那块优良稻秧田里看一看,原本长势良好,但一日例行查看时发现水稻出现了浅浅的水浸斑,吓得她一个激灵,立刻寻看别家稻田,果然少数都有此症状,便立刻叫了负责种植水稻的农人,忙指点他们拔去病秧,幸好发现的及时,没造成大面积的病害,在这个人还缺医少药的年代,林赛玉很忧心自己如何才能造出农药,这一忙又是七八天过去了,这一日巡视完稻田菜田,一切平安,才舒了口气,捶了捶酸酸的腰背回家,一面想着买丫鬟的事,托人牙子子来买,不知根知底不放心,自己村子里有好些穷人家的丫头,家穷长大了也说不上人家,不如买一个使女来,也不让她们入了奴籍,也缓解了生活的难,自己也从家事中解脱几分,一面板着指头算那家的人合适,一面进了家门,刚喊了声娘,就见一个穿着毛青布花衫的女孩子端着一盆子水走出来,见到她一怔随即面上一红,羞怯怯的喊道:“表姐,你回来了。”

林赛玉愣了半日,才恍惚想起来,此人是卢氏娘家一个什么婶娘的女儿,按辈分该叫她做表姐,林赛玉因跟着卢氏回过几趟姥娘家,这姑娘倒是回回都见得,好似住在她姥娘家。

林赛玉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叫什么,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一说完,就见卢氏笑着走出来,说道:“姐儿回来了。”一面推了那姑娘一把,“巧儿,快去做饭,你姐姐整日家忙的连口水也喝不得,做些清谈的汤水。”

这段日子卢氏看她忙,说到底终归是自己养的闺女,少不得心疼几分,也没再混闹什么,林赛玉便给了个笑脸,卢氏本就不看人脸色,如此一来更是得意,哪里还记得自己做过的那些招人厌的事?大大方方的又开始登刘家的门。

“娘今日又闲了?”林赛玉只要一见卢氏笑就心惊肉跳,一面想着自己虽然种菜卖了些钱,但婆婆生病花完了,这是村人皆知的事,卢氏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来打饥荒白惹没脸,看着那叫做巧儿的表妹哎了声就往厨房走,忙挽着袖子道,“表妹来了,就是客,快坐着,哪能让你动手。”

那巧儿听了,红着脸低下头,缩手缩脚的不敢再上前,悄悄看了卢氏一眼。

卢氏瞪了她一眼,又笑着对林赛玉道:“什么客,自己妹子,尽管使唤就是了,你婆婆身子不结实,你又忙,这个巧儿你也知道,跟着你姥娘住,什么都会做,你姥娘心疼你,特意送她过来你家,以后这家里事交与她做就是了。”

林赛玉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皱起眉,心里嘀咕道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才好了几日,又来添乱,送个亲戚过来,是当奴才使唤还是当姑娘供起来?

还没说话,卢氏早几步走过她,口里说着:“你婆婆很满意,我家里还有活,不说了。”又冲巧儿扬扬手嘱咐好好帮着你姐,火烧火燎的走了,楞让林赛玉的话噎在嗓子眼没出来,憋得林赛玉咳嗽两声,只得跟巧儿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姐,我去做饭了。”巧儿被林赛玉看的越发窘迫,大着胆子说道就往厨房里挪。

林赛玉哪里容她去,忙笑着请她坐,也顾不得跟刘氏说话,三跳两跳的进了厨房,等那巧儿回过神,林赛玉饭已下锅。

“表妹,快些坐,你大老远的来一趟,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家里光景实在难过得很。”林赛玉将三碗清可见底的米汤放到桌上,又对坐下的刘氏道,“娘,我妹妹难得来一次,我取些腌菜下饭可好?”

刘氏咂咂嘴,既然媳妇有心演戏,自己不配合也不好,看了望着桌子那边面色惊讶的巧儿,说道:“来了客,自然应该。”看着林赛玉转身去取,咳了声嘱咐一句记得给二郎留些。

“姐,你们家不是种着好多菜,怎么怎么就吃这个?”巧儿看着面前一碟子里放着的三根腌菜,脸都僵了,忍不住问道。

刘氏叹了口气,含笑道:“自古以来,卖鞋的光脚,养蚕的无衣,我们种菜是为了生活,自己哪里舍得吃?”

“姐这么大的家业,怎么吃的比我家还差?”巧儿看着林赛玉两三口喝完汤,犹如饿了几顿一般,瞪大眼道。

林赛玉呵呵笑了,说道:“什么家业,那些地还指不定是谁的呢,我也是先赊来的,来年种不出人家要的莲藕,只怕自己也要卖给人家还债。”

巧儿听得牵强的笑了笑,说道:“姐姐莫急,眼下虽难了些,等姐夫中了功名,自然好过了。”

林赛玉便哧的笑了,一面摆着筷子一面道:“二郎也不过是为了应县老爷的话,才去进学,他种地还行,功名却是命里没有。”

知道是演戏,刘氏听了这话才勉强撑着没晕过去,但脸色也变得比巧儿好不了多少,将碗筷重重一摔,冷脸道:“媳妇,赶快吃,多少活还没做呢。”

林赛玉暗自一笑,悄悄冲巧儿吐吐舌头,便忙忙的起身了。

吃过饭,林赛玉让巧儿坐着,自己洗洗涮涮,缝补衣衫,熬汤送药忙个不停,期间还有农人不断上门请教各种问题,只看得巧儿脸色发白,再看刘氏歪坐在炕上,不时咳嗽,越发坐不下去,好容易待到天色晚,忙起身告辞。

“妹妹来了不多住几天?这么晚到哪里去?”林赛玉将针线筐一放,问道。

巧儿有些尴尬的笑道:“我去姑娘家看看,第一次离开插插身边,我还不放心。”

林赛玉点点头,送她走了,还不忘嘱咐来她这里吃晚饭,吓得那小丫头走得更快,卢氏正在家里得意,跟曹三郎一行说着如何提携了她娘家的人,娘家人如何感激,如何再不小瞧她,说的曹三郎拉着脸,以沉默抗议她不送自己这边亲戚家的人去,却见巧儿推门进来了。

“姐儿,你怎么回来了?你刚到你姐家,多少勤快些,哪能现在就托闲打滑,将来买的丫头多了,有你闲的时候。”卢氏伸着手指点她道。

巧儿往凳子上一歪,捡过桌子上尚未收拾的一块馒头几口吃了,一面拍着xiōng口道:“劳烦姑娘快些送我回去,这福气我可享受不了,只这一天就要饿死我了,你老在家说的神仙一般,哄我白走这一趟。”

卢氏被说得一怔,只道刘氏不同意,给这丫头弄话听了,便说道:“你姐的婆婆是个没嘴的葫芦,在家做不得主,你不用管她,只管围着你姐,挨几句骂又不少块肉,可不能扔了这吃香喝辣的好机会,多少人还等着去呢,与其那钱让别人挣了,还不如咱们自家人要,那是你姐,她又打不得你,不强过去别的财主家做使唤人?”

巧儿连吃了三块馒头,摆着手道:“你往常在插插前夸,姐姐家多少地,却原来是赊来的,我这一后晌就看到十几个人跑来问,自己种着那么多菜,饭桌上半点没有,可见是个没收成的,将来种不出人家要的,少不得拖累我一起卖了,我娘可比不得姑娘你,还有一个哥一个姐儿养老,我娘只我一个,姑娘要心疼我姐过得苦,要找人帮衬,往那些孩儿多的家去,可别盯着我们这样的人家,将来没了我,姑娘可能给我爹娘摔盆?”

一席话说的卢氏脸色发青,一口气没提上来,指着巧儿半句话说不上来,那巧儿也不客气,让那曹三郎即可推车送自己回去,说姥娘离了她只怕睡不着,气的卢氏一叠声骂道:“怪行货子,说得好听,她姥娘离了你们只怕多活几日,单管里应外合,将我家的东西搬腾光。”

巧儿别看年纪小,嘴头上却是个厉害的,听了扭身回道:“姑娘这话说得,也不怕叔叔听了恼?我倒不知道,我们卢家的东西,什么时候姓了曹?”

一句话噎的卢氏说不出话来,有心上前打几下,又怕惹恼这丫头回去胡沁一番,挑拨自己兄弟媳妇,本来自己娘的日子不好过,只得咽下这口气,一叠声的催着曹三郎快送她走,没得看着糟心。

原来卢氏自听说刘家要买个使女,就上了心,想到自己女儿在苏家为奴时,吃的好穿得好,还每月得钱,说起来真是个好前程,于是忙忙的去娘家人那边说了,要借机在娘家人面前长口气,指望自己娘的日子好过些,没得受儿子媳妇以及亲戚们的气,没想到没长了气,倒吃了一肚子气,想来想去不平,又担心娘日子更难过,在屋子蒙头哭了半宿,一连多日不再上刘家去。

林赛玉却并没因此落得自在,自从卢氏娘家侄女闹了这一出之后,本村以及四邻八村里的其他人纷纷找上门来,那些人都是一天吃不得一顿饭的人家,可不嫌刘家吃得差,一时间破烂的刘家小院人满为患,个别人家为了争夺为奴的机会甚至打了起来,曹地保趁机一状告到县老爷那里,说刘家借自己有地诱骗良民为奴,于是林赛玉被两个衙役传唤进城去了,刘氏担心媳妇,不顾病体未痊愈要跟着一起去,林赛玉劝说不过,只得请一个佃户推车,婆媳两个锁了家门往县城而去。

第四十章 获喜报刘氏为子动土

听说县老爷传唤,刘氏一路上都是皱着眉,林赛玉见了,自然要开怀她道:“娘,你不必担心,没什么大事,县老爷是个极明事理的人,左右不过听了别人几句闲言,咱们心中无鬼,有什么好怕的。”

刘氏叹了口气,喃喃道:“那一日,你公爹也是这样突然被叫去……”

林赛玉嘿嘿笑了,又想到此时笑不合时宜,忙收住脸,换个话题道:“娘只管放心好了,这次进城,我们顺便买个使女可好?”

刘氏点头应了,道:“早该如此,家里如今虽然不宽裕,但买个使女的钱还是有的。”一面算着林赛玉交给自己的那些钱,“如果不是我生了这场病,二郎回来前咱们就能收拾个新宅院。”

说着话,进了城,寻到官府给守门官报了姓名,那人自去通报,不多时便出来,引着他们往内堂去了,林赛玉原本以为至少要上公堂问几句,怎么进了内院?

刚过了二门,就见一间倒座厅里走出一位穿着绿纱褶子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刘氏忙一拉林赛玉要避过,却见那男子在离她们不远处站定,说道:“来人可是花姐儿?”

林赛玉讶异怎么会有这样的年轻男子认的自己,忙抬起头去看,见此人面色清隽,见自己看来便微微点头,正是自己曾经的主子苏锦南苏大官人,忙迎了过去,液手行礼道:“少爷,你怎么来了?”

苏锦南尚未答话,朱大人打内走出来,笑道:“让你们白跑了这一趟,我才要使人告诉你们去,还是晚了。”

刘氏忙躬身说不敢,就在倒座厅里坐了,吃过茶,才知道那件小事早了了,朱大人听了曹地保告得黑状之后,刚吩咐人去传刘氏婆媳,就有苏锦南带着两个管事上门,是要在这里开个店铺前来备案,朱大人在南方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苏家,虽说商人的地位实在不怎么样,但有钱毕竟能办很多事,尤其是苏家这样有着船四通八达的大商人,朱大人并没有怠慢,闲谈间自然说了刘家的事,本着合作关系,苏锦南自然要替林赛玉说了好话,何况在他眼里,这个孩子绝对不是个轻狂之人,李管事跟刘家接触的更多,知道村人之间的恩怨,一番解说之后,朱大人自然没了怒气,反而派人将曹地保训斥一番,呵斥他要尽地保职责,不得私争闲气。

这趟见官之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结束了,刘氏松了口气携着林赛玉告退,再一次谢过苏锦南。

“你们要买个使女,李管事带了些人来,你们自去挑挑吧。”苏锦南慢慢说道,一面指着前方的茶楼。

刘氏忙要推辞,苏锦南淡然道:“这些人,李管事都是看好的,你们少儿弱妇的用着放心。”

听她如此说,刘氏知道善意,便不再推辞,谢过之后跟随二人进了茶楼,早有一个人牙子带着十几个丫头站在包厢里等着,刘氏一一看过,指着一个面相醇厚身子结实的丫头留下了,林赛玉一直站在她身后安静看着,见刘氏定下,忙给人牙子交钱去了,李管事本要抢着付钱,却见苏锦南摇摇头便停下了。

“这里有铺子,若有什么难处,自去说便可。”看着再次道谢的刘氏婆媳,苏锦南放下茶杯,慢慢说道,“你的莲藕种的很好,明年的货已经定出了,万不可出了差错。”

林赛玉忙应了声,听苏锦南不再言语,知道该是告辞的时候了,退去时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那男子站在窗前,手里举着茶,要吃不吃的发呆,日光透过窗帘子在他脸上投下一片yīn影,看起来格外的落寞,林赛玉没由来的想起李氏,打个寒战,在这青天白日里头,似乎有冷风吹在脖子里,吓得她忙说道:“全哥,全哥可还好?”

自从见了面之后,林赛玉一直站在刘氏身后,低眉顺眼一句话也不多说,突然这么大声冒出一句话,倒让苏锦南有些意外,转眼看面前这个丫头,虽然一年没见,但除了人变瘦了些,似乎仍如那日在房里李氏介绍给自己一般模样,想到李氏,心一痛,一时间竟然忘了说话。

林赛玉见苏锦南非但没回答,反而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心里不由打鼓,莫非那日李氏入梦托付自己照顾全哥并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全哥在苏锦南手里受罪了?如果自己今日不尽到提醒,只怕李氏再入梦吓唬她,顾不得刘氏的眼色,迈上前一步道:“少爷,夫人不在了,你出这么远的门,全哥交与谁看着?”

她这是在责备苏锦南了?!李管事与刘氏都皱起眉,这话问的可有些唐突了!人家的孩子哪里容得你一个下人,还是曾经的下人来过问?

苏锦南被她这一问回过神,看着那丫头面上焦急万分,不由想到当日李氏不止一次说这个孩子是个实诚的,想她不过跟了他们半年,知道李氏不在了,能如此惦念儿子全哥,心里不由一暖,说道:“交与他外祖母带着,他舅舅隔不多久就寄信与我,全哥一切都好。”想了想,又道,“多谢你惦记他。”

林赛玉这才舒了口气,想起那个李蓉人虽然荒唐些,但可以看出跟李氏的感情很好,全哥在他们家一定过得不错,心里念了声佛,李氏可别再来找她了,听到苏锦南的谢字,面上不由一红,真是惭愧,忙跟着刘氏走了出去。

经过此事,曹地保安生了很多,而看到刘家买了使女,村人们也就绝了念想,刘家的日子就像水田的水稻一般,滋润起来。

新买来的使女名叫英儿,今年十四岁,与林赛玉一般大年纪,也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爹娘死了,自己被本家的叔叔婶婶买了,人老实,干活也利索,只是做饭手艺差些,但这也让林赛玉轻松了很多,除了一日二餐,她有更多的时间守在田里。

水稻长势很好,林赛玉慢慢做些试验,期望能够提高产量,大棚修建好了,农人们正在平整土地,并按照林赛玉的嘱咐施些粪肥,而露天的秋菜也越发受欢迎,因为先前莲藕让翠丰楼赢得款待县令的机会,名声大起压倒魁盛楼,一跃成为成安县第一酒楼,翠丰楼的吴掌柜简直把刘家的菜当做财神,恨不得将所有的菜都买了,其他酒楼自然不甘落后,另有些有钱人家也听了名声纷纷上门采买,一时间十方村刘地主家名声大作。

卢氏家里刘小虎种的白菜萝卜菠菜很快就卖光了,卢氏喜笑颜开,除了要账的上门太烦人外,如今的日子满意的很,其他种菜的人家也都收获颇丰,这让分到莲藕田的农人们有点沉不住气,只要一见到林赛玉,就问什么时候种莲藕,等听到林赛玉说明年开春时,都塌下脸,这一年岂不是白干了?稻子在他们眼里就跟日常种的粟米一样,看那稀疏的样子就没什么产量,一时间村子里的气候又颠倒了,原先羡慕种莲藕而忧心的菜农都挺起xiōng,以哀怜的目光关怀水农,他们可不是只种了这一秋,主家说了,一入冬,大棚菜就开始了,一直能种下去,一直能买下去,虽然刘家收了大半的钱,但自己留下的那部分也远远好过以前收入,一时间,人人以租种刘家地为福,就连曹地保也顾不得被人笑,将自家的地种了菜,学着刘家大棚的样子开始搭建,跟人有仇,跟钱可没仇。

天气渐渐凉爽的时候,刘小虎的书信到了,刘氏看的是泪水涟涟,将刚进家门的林赛玉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使女英儿给她端上茶,说道:“老夫人是高兴的,少爷考中了!”

林赛玉吓了一跳,刘小虎能考中?那可真是刘家祖上冒青烟了!便站到刘氏身后,低头去看,果然见信上说过了州试,为了准备来年春天的省试,就在开封住下了,不能回来过年心内不安云云。

“媳妇,二郎……”刘氏泣不成语,一把拉着林赛玉的手,林赛玉也是惊喜的很,不管怎么说,就好像自己当年得到大学通知书一般,想起自己父母那时的欢喜,眼泪也不由流了下来,婆媳二人相对各自感怀却是一般的落泪,直到英儿说请老妇人上香告诉祖宗才回过神来。

做完这一切,尚未平静的刘氏叫过林赛玉,说道:“媳妇,如今二郎已是个举人,我们买下的地方可以动土了,等来年官爵加身回来,也没得寒酸。”

林赛玉应了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有说不上来,刘氏便将这些日子攒的钱拿出来,林赛玉便到城里请了匠人,乌压压的站了一院子听刘氏安排,林赛玉不懂这建房的规矩,地里也离不开人,刘氏一个妇人家身子也不好,不能长守着,将自己的要求安排好之后,林赛玉便托曹三郎看着,并许诺少不了给爹几个辛苦钱,喜得卢氏越发高兴,说着哪里用着客气,自己女儿的盖房子可就跟自己盖房子一样,忙催着曹三郎去了,选了吉日拜了神,热热闹闹的开工了。

这一日林赛玉正在田里摆弄水稻,英儿带着一个小厮忙忙的过来了。

“不在家看着老夫人,来这里做什么?”林赛玉跳上岸,放下裙子说道。

英儿跑得快了些,喘着气道:“老夫人在新房子那看呢,这个人说是替少爷送信来了。”

林赛玉讶异的看了眼那青衣小厮,看样子是个茶楼里的伙计,皱眉道:“那里人乱得很,怎么放她一个人在那?二郎来信,你不给老夫人,找我做什么?”

“小娘子,小官人特意嘱咐要亲自送你手上的。”小厮忙说道,一面递过一封信。

“给我?”林赛玉将湿手在身上擦了擦,刘小虎什么时候知道他能认的字?莫非跟着他身后看过他的文章失笑出声的时候?接过信,见上面果然是刘小虎的字迹,写着“娘子亲收”,不由脸一红,转过身拆开来看,一张薄纸上只有短短几行字,“见信速到城中南向街茶楼。”

“谁与你的信?”林赛玉大惊失色,转身问那小厮。

“就是刘小官人啊。我们家也有幸买的你们家的菜。”小厮一脸堆笑的说。

第四十一章 瞒真相小刘哥下江南

茶楼小厮的话让林赛玉明白了,感情这小刘哥根本没上京城?看着英儿瞪大眼吃惊的样子,林赛玉忙拉过她嘱咐,说不许老夫人知道,仔细老夫人身子顶不住,英儿一向对这个与自己同龄,家里有钱有地,却不娇气的夫人崇拜万分,说的话自然听,林赛玉便叫她回家,让告诉刘氏自己去城里采买物什,才叫个佃户推车,跟着小厮忙忙的往城里去了。

进了城直奔南向街的茶楼,那里茶楼许多家,直走到最里面一个小门面的才是,还没上楼,就听楼上有人唤她名字,抬头一看正是刘小虎。

“小官人怎的回来了?”佃户揉着眼道。

林赛玉随口应了句,让小厮带他去吃茶,自己忙忙的走上楼去,看见刘小虎坐在椅子上望着她嘻嘻笑。

“你是没考中还是就没进考场?”林赛玉扯过椅子坐在他对面,瞪眼问道。

刘小虎嘿嘿笑道:“进了进了,只是没考中。”

林赛玉笑着斜了他一眼,道:“你倒聪明知道写封假信!”

“我这不是怕说了实话吓到娘。”刘小虎说着自己吃了杯茶,一面倒了杯递与林赛玉,问些家中的事,林赛玉一一给他说了,又说水稻的长势,菜的收成,听的刘小虎点头笑了。

“我从京城回这里的路上,就听到咱们家的名声了,人人都说菜长得好吃的香,与别个不同。”说着站起来冲林赛玉施个诺,“有劳娘子了。”

林赛玉红着脸笑了,一面又皱起眉道:“你待怎么办?难道一直这么骗下去?”

刘小虎早已想到对策,站着走了几步道:“我算着总不能连州试也不过就回去,再过一段,我就托人称病,少不了你接我回来,那时娘只能怪咱命不逢时,好歹留着希望待三年后再考,也不至于气病了。”

林赛玉笑了,亏着孩子知道想个法子,问道:“那如今你就一直在城里待着?”

刘小虎听了便一抚掌道:“我正有个打算,要与娘子商量。”

林赛玉只要一听他叫娘子,脸就红,少不得低了头,听刘小虎接着说道:“咱们家以后自是要种地,我正好趁这个机会四处走走,看看有什么好种子,娘子,你可舍得?”

林赛玉听他一说,立刻来了性神,却没料到他最后来了这一句,登时脸绯红,啐了一口低声道:“哪个舍不得你!”

刘小虎便嘿嘿笑了,心里想着这话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说了也有些羞意,再看林赛玉低着头满脸通红,眼角似笑非笑,真是个羞怯怯的动人,他与林赛玉结识以来,知道她不是丑的吓人,日常也就没注意过她的打扮模样,今个倒是头一遭见她此种风情,一时间不由看楞了。

林赛玉听他半晌不语,诧异的抬头瞧见刘小虎呆望着自己,难道自己如今的皮囊也能让人看得入迷?林赛玉照镜子的时候屈指可数,说起来也不识得自己的模样,这样一想出了神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手指触面惊醒过来,伸手在刘小虎头上一弹,转移话题道:“我正有一事要请教你。”

刘小虎回过神,坐下来洗耳恭听,林赛玉便将水稻前一段的症状讲了,有心考考这个孩子可知道稻瘟,刘小虎听了便皱眉道:“幸好是初期,你拨了病秧做得很好,我记得父亲当年说只要初期及时发现,此病倒无妨,只怕发现不及时,势必造成大灾。”

林赛玉赞许的点点头,看刘小虎依旧皱眉思索,便说道:“拔了病秧毕竟损失过大,可有防治之法?”

如同书痴见了书一般,此时刘小虎性神焕发,来回踱了几步,口中念念道:“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没试过。”

林赛玉的确有些意外了,只怕现在江南惯于种稻的老农们也不一定晓得办法,这个生长于北方没出过门的少年竟然知道?便说道:“我估计此病少不得还得再犯,你且说个法子,我回去试试。”

刘小虎便站在桌案前思索半日,慢慢说道:“且试试也好,娘子,你回去备些草木灰,硫磺粉活在一起,撒于稻叶面,也许管用。”

林赛玉已是张大嘴巴,按捺不住惊喜,站起来一掌排在刘小虎背上,笑道:“孺子可教!”

刘小虎被她拍的只咳嗽,不解的问道:“什么?”

林赛玉因为失态有些讪讪的,忙用话带过,二人商量一番行程,眼看天色不早,刘小虎怕刘氏担心催促林赛玉回去。

“吴越之地近海,定有许多新奇作物,你这一趟要多多留意,海外带来的能吃的物什。”林赛玉想到大宋海运发达,许多农作物正是在宋元两朝传入,或许时间更早只是无人发现而已,如果能提早发现进行种植推广,那可是一件大大功德的事,尤其是能填饱肚子的高产量耐饥之物,例如土豆红薯以及玉米,想到这里林赛玉只觉得浑身火热。

刘小虎点头应了,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我听父亲大人说过,海外有许多异于我朝的作物,如能引进普及,将惠泽民众,他当年也有意跟船出海,无奈父母在不远游。”说到这里,他的兴致更高,几乎迫不及待的要出发,看到林赛玉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回身握住她的手道,“娘子,若不是有你照顾娘,我只怕迟迟无此机会。”

林赛玉立刻又羞红了脸,想要抽回手,却又有些舍不得,被那一句一句的娘子唤的突然意识到,此人是她的夫,是她在这里将要相伴一生的人,抬头看着这张俊秀的脸,这个人是她自己选的,也是她喜欢的吧?于是伸手回握住他,道:“二郎,你放心,家里有我,你一路小心,早去早回,只是别为了让娘安心,自己在外受苦,娘若知道也是会难过的。”

刘小虎点点头,迟疑一下,伸手揽住她,二人静静相依片刻,看日光渐斜,不得再留才送林赛玉下楼。

“娘子,差点忘了大事。”刘小虎又唤道,看林赛玉站定身子询问,一笑道,“还望娘子送些钱来,无钱寸步难行啊。”

林赛玉扑哧一笑,点头转身而去,路上少不得叮嘱佃户几句,只说刘小虎回来拿钱,为进京久住做准备,嘱咐他不可告诉刘氏,以免担心儿子,佃户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笑道晓得了,只笑的林赛玉脸红,次日又托他给刘小虎送钱不提。

刘小虎走后一个月就送了信回来,给刘氏的不过是报平安,而悄悄给林赛玉的则是说些江南见闻,刘小虎文章写得不怎么样,但写起旅游散记倒是有声有色,看的林赛玉躲起来偷偷笑,刘氏看了信便叫过林赛玉,商量再给儿子送些银钱,待拿过账本子一看,二人不由傻了眼,原来刘氏虽然管这帐,但因为林赛玉地里买种进料很是琐碎,也不去细管,而林赛玉有钱就花从不过问还有多少余额,刘小虎往江南走她就给了几十两银子,而其他的钱全部花在建新房子上,单三间卧房里的三张床就花了二十几两,如今呈现在婆媳二人眼前的是空空的家底。

“娘,咱们还有一季白菜萝卜卖。”林赛玉牵强一笑。

刘氏也有些脸红,想自己半生富贵管家,竟然会入不敷出,便道:“也怪我,原本想咱们三个人的家,没什么可粗心的,这后可要用心管起来,媳妇,只是要难为你以后用钱麻烦些。”

林赛玉嘿嘿笑了,只说单凭娘做主,一面宽慰刘氏她们婆媳吃的只不过平常人家的饭菜,穿的也跟村人一样,如今钱紧张也是由于盖房子的原因,只要盖好房子就没什么大开销了。

转眼过去一个月,天气凉了起来,刘氏跟英儿日夜赶出夹衣,而新房子也在这时建好了,刘氏婆媳着yīn阳看了吉日给新房上梁,佃户们俱到场打下手道贺,县城里以翠丰楼为首的许多酒楼都挂红庆贺,送来贺礼,就连县老爷也派人送了果盒,喜得刘氏只掉眼泪,拉着林赛玉说是儿子中举人的光,林赛玉扭头暗笑,却是明白人家冲的是自己家菜地,就连县老爷也是记得自己许诺增产水稻的事,虽然钱不宽裕,刘氏还是吩咐犒赏了匠作,并在新院子的大厅里,摆开宴席看待来人,吃到午晌才散去。

刘氏一天粗劳熬不住,不到天黑就睡去了,林赛玉带着英儿并几个佃户的婆娘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直到天黑透了才进自己的屋子,这是一处三间连房,按刘氏的说法是等刘小虎高中功名,回来后给他们当卧房用的。

林赛玉踏进房内,关上门雀跃而起,前世今生加起来三十年了她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房间了!

不大不小的小厅,桌椅锦蹬不多但摆设齐整,堂中挂着一幅山水图,条几上摆着大香炉,看的林赛玉只咂嘴,左边是书房,只一个书架并书案,落地摆着两个液花大瓶,右边是卧房,首先入目的就是刘氏用十两银子买的描金床,只不过钱用完了,铺盖还都是旧的,但这足以让林赛玉欢喜如狂,一步跳上去打个滚,多少年了,她终于住上自己亲手置办的新房了,再不用住那yīn暗低矮的土坯房,这房子虽说还比不上当年她在老儿村苏家为奴时,夫人李氏的卧房那样性美,但对她林赛玉来说,足够了。

搂着今日刚晒过的暖暖的被褥,林赛玉忍不住小声哭泣,还没哭两声,英儿就在外边急急的敲门:“夫人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快些起来。”

吓得林赛玉顾不上摸一把脸,几步过去打开门,见英儿也散着头,显然刚睡下,“怎么了?可是老夫人……?”

英儿把头摇的飞快,喘口气道:“方才几个人来说,我没敢告诉老夫人,咱们,咱们家的那个大棚,塌了。”

第四十二章 受困处林赛玉谎借官威

此时天已黑透,英儿举这灯,衬得脸发白,她来这里这些日子见到这婆媳俩吃穿节省,生活靠的就是那些新奇种法的地,听来人惊慌的言语,她也慌了,那些盖大棚的材料可是赊来的,全靠着种菜卖了之后还,如果种不成,只有靠卖地来还了。

“塌了几处?”林赛玉扯过衣裳穿上,也顾不得梳头,一面忙忙的跟着英儿往外走,一面顺手将头发拢在脑后扎起来。

“我不知道,几个叔叔们都在外边等着,我怕惊扰了老夫人,没敢让他们进门。”英儿匆忙的走着,举着灯,让林赛玉看清路,只是林赛玉走的太快她小跑着才能跟上,灯摇晃的厉害,在这新修成的小院里投下慌张的影子。

打开门,正围在一起焦急等待的菜农都迎上来。

“几处?可是很厉害?带我去看看。“林赛玉顾不得听他们细说,抬脚就走,英儿忙拉住她道:”夫人,夜里风大,我去拿衣服。“

“你别去,仔细惊醒老夫人,关好门。”林赛玉制止她,急忙忙跟着菜农们去了。

秋夜风寒,一行五个人高举着风灯,让林赛玉看清面前的状况,那连成一片的五个大棚均有损伤,最严重的一个塌了半边,只剩下长长地泥墙。

林赛玉的心如同夜里的风一般凉,这不是大冬天刮狂风下暴雪吹跨压塌大棚,而明显的是人为破坏。

“我不是让你们着人看着?”林赛玉忍不住恼怒的回身问道,“今日谁看着?”

自从十方村名声大气之后,魑魅魍魉也多起来,因为为了保证收益,林赛玉并没有大方的将此项技术推广,种地虽然看上去是很简单的没有技术的活,但正如刘小虎所说,要种好也是很难的,没有了林赛玉的指导,四邻八村模仿种的蔬菜以及大棚全部失败,就连守着这么近的曹地保种的菜也长得黄恹恹参差不齐,这世上的人与生俱来的一种劣

就是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自从频繁发生菜苗被扒事件之后,林赛玉警觉起来,吩咐这些菜农轮班值夜,以防大规模的偷盗破坏,没想到还是防不住。

一个叫做曹洪的菜农抖抖索索的站出来,林赛玉还没说话,他噗通就跪下了,叩头道:“小的该死,小的贪杯喝多了,睡着了,小的该死。”

不用林赛玉骂,曹洪已经快要悔恨而死,他知道自己这一疏忽造成的结果不仅是刘地主家损失,而且是断了他们这几家菜农的生路,就算刘家不责罚,他也要被其他村人痛骂而死,一时间将头往地上狠狠撞,哭的是痛不欲生,周围无一人劝服,个个都是红了眼,他们的好日子刚显迹象,就要被毁了,两三个大汉都忍不住拭泪。

林赛玉一口气憋在xiōng口,要骂也骂不出来,只得幽幽吐了一口气,要过风灯去仔细看损失,几个大汉忙紧紧跟着,生怕她在杂乱的地里摔着碰着,一行看下来,林赛玉心里一阵阵发凉,这不是一个人干的,只怕是四五个壮劳力分工明确一起行事而成,她的眼泪啪啪掉下来,难道只是因为她贪图自己富贵而就要遭此灾难?难道她就应该大公无私一视同仁将此项技术惠及村民?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只是想让生活好过些,一没偷二没抢,靠着上天赐予的先知机会发点小财也不行?

“去,叫所有的佃户,给我查,这世上但凡作案,就一定留马脚。”林赛玉擦去泪水,转身道,一面指着曹洪,“我自会重新修大棚,但这趟损失却是因你失职造成的,你今年要上交所有的收成,我知道你家里难过,但我们所有人的却要因你收成减半,如果你担不得这个责任,我就收回我的地。”

曹洪听的一连气的叩头,只说道担得起,担得起,只求夫人不要收回土地。

林赛玉嗯了声,便叫他起来,也不回家,就坐在大棚一旁的小窝棚里,吩咐众人叫醒所有佃户,连夜追查,查不找作怪的人,她刘家就要给所有的佃户涨租,一时间十方村锣鼓齐响,鸡狗乱吠,火把照亮半边天,林赛玉就坐在窝棚里,她知道四邻八村谁是什么样的人,谁跟谁有矛盾在村人中间都不是秘密,但惯于自保的村人从来不会主动去得罪人,如果有了事关自身利益的威胁,这种事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果然没多久菜农们压着几个汉子进来了。

“就是他们,都是张村的,前几天他们就来这里乱转,我喊了他们几声才赶走他们,走时还骂骂咧咧的。”菜农曹四丁大声说,而曹洪以及卢氏早扑过去,又是打又是踢。

“血口喷人!你们仗什么如此诬陷我们?我们只不过看了你们几眼地,就犯了法不成?黑天闯进人家家里,还有没有王法?”跪在地上的大汉也不示弱,纷纷站起来,推搡着众人,一面大骂。

而这时曹地保也闻声而来,那大汉见了,更是气愤说道:“曹大爷,你们村人可是仗着你,就如此乱行事,我要告官。”

曹地保脸色一暗,心里不由骂了几声蠢笨,做这点小事也做不得,这么快就让人捉住了,口上少不得说林赛玉几句,道:“刘家大娘子,这黑天里闹什么?怎么能随便拿人?”

林赛玉一直冷脸不语,此时冷冷一笑,“我又认不得他们,我又跟他们没仇,我诬陷他们做什么?只不过菜农们的大棚坏了,全村的人去查,抓来他们几个,我一个人瞎了眼有可能,难不成全村的人都瞎了眼!”

曹地保脸皮涨红,说道:“他们种着你的地,自然听你的……”

林赛玉蹭的站起来,指着曹地保道竖眉喝道:“给我打。”

这一句话吓得曹地保一惊,下意识的就抱住了头,四周乡邻们也是愣了神,都怔怔看着林赛玉不言语。

“曹氏!”曹地保见无人动手,为自己的怯弱羞愧,挺起腰板怒火四射的看向林赛玉

林赛玉却在这时嘿嘿一笑,甩手坐下了,道:“曹大爷,你看了,他们谁听我的?”

四周人反应过来,忍不住哄堂大笑,曹地保气的跳脚,指着林赛玉直哆嗦,林赛玉也不理他,一沉脸,看向地上那几人说道:“这地是我刘家的地,这菜却不是单为了我刘家发财而种的,大家都不知道,县老爷原本要我种植莲藕,成就咱们成安县的名声,只不过咱们成安确是不适合种植莲藕,这大棚菜是我家官人根据祖上经验以及书中知识想出来的,成功与否尚没定数,所以用我家的地先种,明年成了,县老爷就要推广各村,惠及成安,如今却有人想要砸了我家的大棚,毁了县老爷的爱民之心,我刘家必定要给县老爷一个说法,为了避免祸及村人,必要查出真凶,是否冤枉你们,待明日到了县衙再说,若是冤枉了你们,也算你们为县老爷尽了孝心,若是没冤枉……”

说到这里,扫了众人一眼,只见那几个大汉被这一番话吓得已是脸色大变,两个已经忍不住筛糠般的抖起来。

曹地保脸色也微微发白,心内一片惊惧,难不成真的是县老爷让刘家种的?所以才如此维护非亲非故无权无势的刘家?怪不得他总要被县老爷呵斥,想到这里,不由拭了把汗,幸好,他没亲自出面让这几人砸了大棚,将来指认也指不到自己身上,话虽如此,心里也是小鼓敲得咚咚响,少不得说道:“原来如此,那必要揪出真凶。”说着向那几人呵斥道,“如是你们做的,快些认了,乡里乡亲的也好留些脸面给你们。”

不用曹地保说话,那几人也忙不迭的承认了,说到底他们只是布衣村民,欺负欺负村民倒还行,一旦跟官府扯上关系,却是不敢的,一时间哭的声泪俱下,说自己是眼红刘家的菜地,心内不满才做下了蠢事,少不得被围观的村人痛骂一番。

林赛玉叹了口气,知道再问也问不出幕后之人,但今天这一出也没白演,日后可得安生,没想到自己也不得不狐假虎威,利用了县老爷的为民亲访造下的声势,借着官家的青睐维护了自己的权益,挥手让人押着他们去拿补偿的钱来,看在乡亲的面上,就不送官了,那几个大汉千恩万谢,心里都是暗说倒霉,这一趟买卖是赔了,收到的钱一份不落的赔了出来,少不得又添了自己的钱。

曹地保谢过林赛玉给自己面子,又故作关心的问了大棚的损失,林赛玉猜着这趟事必定跟他有关系,但这个老滑头做事性明,没留一点痕迹,林赛玉实在没心情应付他,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赶他走了,此事曹地保虽然没达到彻底消灭刘家大棚的目的,但也让刘家损失不小,心里也是得意,笑呵呵的走了,气的林赛玉在他背后直咬牙,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

等菜农们从张村那几个泼户家里回来,天已渐明,林赛玉数着搜来的钱,叹了口气,这些钱远远不够修好大棚,也没心情安慰同样忧心的菜农们,拿着钱走回家中。

英儿早守在大门口,见她回来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熬了这一宿,又受了风,林赛玉只觉得头疼厉害,刘氏晚上也听到动静,叫过英儿问清原因,吓得也是一宿没睡,看到林赛玉回来,形神憔悴心疼的只说道:“我的儿,别再种那些地了,租出去吃些租子过活就可以了,二郎少不了中功名,咱们家也不指望这些地。”

林赛玉听了只得叹了口气,强笑道:“没多大事,娘别担心,只是几个小贼偷菜弄坏了几个墙角而已。”

刘氏这才放心,吩咐英儿端上热汤,看林赛玉一面喝一面道:“那是赔的钱吧?依我说也别修大棚了,二郎花钱的地方还多,给他留着吧。”一句话让林赛玉呛得连声咳嗽。

第四十三章 治灾病小刘哥救难吴越

听了刘氏要留下钱的话,林赛玉皱起眉,她的头疼的厉害,想了想说道:“娘,如今家里没钱了,时令不等人,大棚这几日必须修好,要不然咱们只怕要卖地还账了。”

刘氏一听媳妇不愿意留钱给儿子用,脸色有些不好看,说道:“那几个地,卖了也好,等二郎高中,封了官,咱们少不得跟着上任去,这些地留着有何用?”

林赛玉心里又叹口气,咽下说出二郎根本就没进考场的事,赔上笑脸道:“就是坐官,那点俸禄也不够咱们过日子,留着地家里终是宽裕些,娘,你看那些朝里的大相公们,哪一个不是有着几十倾的地?”

刘氏虽是不喜,但也承认林赛玉说的是事实,闷声半日放下碗筷,道:“你挣得钱,你爱怎么用怎么用。”说罢起身而去,倒是恼了。

林赛玉愣了愣,身子越发难受,也没心情去追着解释,便要起身去歇息,方站起来就一头就栽倒在桌前,吓得英儿放声大叫,刘氏听见了回身来看,也是变了脸色,跟英儿将她扶到床上,一叠声要请大夫去,林赛玉却在这时醒过来,一听大夫就想到那些流水般出去的钱,死拽住不让去,只说受了风,喝点暖汤便好了,看她这样子,刘氏与英儿哪能不知道是心疼钱,都呜呜哭起来。

不知是不是性神力强大,林赛玉躺了两日,灌了一大锅的姜汤,果真好了,这一日下了床就要唤佃户们来,看着她小小年纪眉头一直皱紧,英儿知道这几日她睡梦不安,愁得都是修大棚缺的十几两银子,于是道:“夫人,你娘家前一段卖了好些菜,你也没要租子,不如先借她一些。”

林赛玉正对着镜子梳头,听了苦笑一下道:“我自己的娘我还不知道,想从她手里借几个钱比登天还难。”

英儿便嘟起嘴,说道:“卢大娘也是小气,也不看咱们过的日子多紧,昨个还上门要钱,说许给他们帮忙看盖房子的钱。”

“又来闹?”林赛玉躺了这两日,刘氏怕她费心,一直不让出门,连佃户们也不让见,所以不知晓这事。

英儿点点头,给林赛玉穿上一件玄色披袄,一面说道:“老夫人只任他闹,也不说话,让过茶便在那里闭着眼念佛,还是我说走的,知道你病着,也不来看,倒紧张自己的钱。”

林赛玉叹了口气,笑道:“她只是怕到我跟前我借她的钱。”一面整理衣裳,不再言语,心里却忍不住想着刘小虎,她自己一个人觉得有些累,跟着英儿从后院出来,一路走向前厅来了,刘氏这时辰定是在屋子里做鞋脚面,林赛玉吃过一碗汤,嘱咐英儿好生伺候刘氏,自己就要往外走,一个佃户此时过来叫门,说是城里苏家店铺的管事来了,林赛玉忙迎了进来。

这位管事是成安县成的人,姓乔唤作兴儿,今年有三十五岁,原本做过账房,李管事看他厚道实诚,算的一手好帐,请他做了掌柜的,与林赛玉有过几次蔬菜买卖。

“大娘子可好些了?”乔兴儿进门便问,刘家娘子因为菜地被毁,气的病倒的事传遍了县城,县老爷还找人呵斥了曹地保,更加验证了林赛玉那日的说辞,让林赛玉很是感动,但她却十分清楚,朱大人对他们这样一个平头百姓如此关怀,倒不是真的与她刘家有什么利益分割,却是表达了对民众利用小智慧求好生活的那种积极态度的赞许。

“多谢惦记,好了。”林赛玉施礼谢过,一面请他进门坐下,英儿献过茶便退下了。

“这是盖大棚的钱。”乔兴儿也不多言,拿出一包银子笑道。

慌得林赛玉忙站起来,摆手道:“这如何使得?怎么能要你的钱。”

乔兴儿便呵呵笑了,一面拿出书信说道:“这不是我的,是刘小官人挣得,今天刚到,我知道你急着用钱,就赶紧送来了。”

刘小虎挣得?林赛玉满腹狐疑,刘小虎还是到了江苏后写来一封信,特意问了稻瘟的事,林赛玉猜测既然自己这里的水稻出现了稻瘟的症状,估计那边也发生了,刘小虎一准是见到了,便写了回信,说按照他的法子做了,稻瘟都好了,想了想,又说根据研究,药中加上石灰粉效果更好等等一些细节法子,期望能给刘小虎帮助,自此以后再没信来,林赛玉前几天还算这银钱该用完了,正上愁没消息担心他的生活,怎么如今挣钱往家里寄了?难不成打零工去了?他那副样子能做什么?

“南边来的人都说了,刘小官人可是成了他们吴越之地的活菩萨了。”乔兴儿捻须笑道,一面看着林赛玉接过信。

林赛玉也不管他在场,撕开信就看,这一看不由喜上心头,原来刘小虎一进福建,就遇到了大面积的稻瘟,他先是拔出了病秧,但看稻农们痛哭流涕的模样,觉得不能治本,于是开始配置农药,但不知效果如何就写了信给林赛玉,见林赛玉回信验证的自己的方法,便大胆的使用了起来,没想到成果显著,消息传开,福建浙江等地的人听说了,纷纷前来邀请,吴越之地由于今年春夏闹了旱灾,本已减产,偏又遇上稻瘟,来年的饥荒已经形成了不可阻挡之势,这也就是历史上记载的北宋吴越饥荒。

而刘小虎的出现,也许可说林赛玉的出现,让这场灾荒造成的危害在很大程度得到了减轻,刘小虎惊人的技术让稻农们奉为神明,而官府也极力推崇,纷纷派人邀请到自己的地界,刘小虎疲于救治各处稻灾,所以才没写信来。

“治疗稻瘟挣得钱?”林赛玉看着眼前几十两银子,呆呆道。

乔兴儿忙摇头,一面道:“哪里,刘小官人根本不接受金钱,只让各地给口茶饭,真是菩萨心肠啊!这些钱,是我们苏家送的,刘小官人解我们与危难,苏官人说了,我们也当助大娘子于水火,区区银两不成敬意,苏官人因生意繁忙不能亲身前来,特嘱咐我谢过大娘子。”

说着起身施礼,林赛玉忙还礼,连说不敢当,已经承蒙苏官人关照了,这些事但凡知道如何救治的人,都不会袖手旁观,粮食之事跟别的不一样,那毕竟涉及到千万民众的生死存亡。

送走乔兴儿,林赛玉顾不得平复欢喜的心情,拿着钱出门寻了几个佃户,让他们重新买了材料,加班加点的修补大棚,转眼过了过了一个月,天气冷起来,刘家大棚里温暖如春,在林赛玉的指导下,种上了各种蔬菜,而水田里的水稻也沉甸甸的摇晃着穗子,准备迎接它们的成熟时刻。

这一个月林赛玉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些,而刘小虎的信没有再来,让林赛玉不由担心,吴越之地那么大,刘小虎一个人四处奔波,别是累着了,这一日准备晚饭,看着斜阳如火不由发起呆,正在洗菜的英儿便笑出声,道:“夫人,你又想小官人了?”

林赛玉登时脸如晚霞一般红,瞪了她一眼,转身在锅里放了菜油,英儿便将洗好的豆芽菜倒进锅内,随着林赛玉的吩咐加醋加盐翻炒着。

“夫人,你做的饭就是比我做得好,闻着就香得很,不加肉也好吃。”英儿有些羡慕的说道。

林赛玉笑了,去看另一边锅上蒸的馒头,一面说道:“好不好吃,跟有没有肉可没关系,其实要做好很简单的,用心就可以了。”

英儿听了不乐意,嘟起嘴道:“夫人是说我伺候不好了?”

林赛玉呵呵笑了,用手拿起一个热腾腾的白馒头,来回捣腾着说道:“就你作怪!我何曾提你半句?庸人自扰!我说的是用吃心!只要喜欢吃,想要吃,自然会想法子琢磨怎么做好吃喽!”

正说着话,外边有人大声喊着:“刘家娘子,刘家娘子!”

林赛玉便走出来一看,见是城里苏家店铺的一个小厮,看到她出来忙说道:“小官人给你的信。”

林赛玉刚要接过,就听刘氏说道:“二郎来信了?快些拿给我看。”吓得林赛玉一哆嗦,那信就没拿住掉在地上,扭身看到刘氏正走过来,冷不丁就冒了一头的汗,她已经清楚的看到信上写的是“娘子亲收”,那里面要说的可不是有关京城科考的事。

小厮却不知情,抢着捡起来,就要给刘氏那过去,林赛玉忙扯住道:“娘,是二郎给我信。”说着想要做出几分害羞的样子,却因为着急出来的表情十分奇怪。

刘氏却只是一笑,“你何曾认的字?娘念与你听。”

刘小虎已经许久没有来信了,刘氏也有些急了,几步上前就拿住一边,想要马上看,林赛玉抓着另一边不肯撒手,婆媳二人一时僵在原处。

刘氏扯了几下,见林赛玉神情怪异就是不撒手,顿时疑虑重生,拉下脸喝道:“媳妇,莫不是有事瞒着我?”

第四十四章 慰婆母曹大姐吃斋焚香

话说信被婆婆拿住,林赛玉心里那个急呀,直埋怨乔掌柜怎么派个愣头愣脑的人来,就这么扯着大嗓门嚷,事到如今她半点办法也没有,脑中只浮现以前电视上看的地下党被敌人发现,一口吞掉密信的场景,但是就算她立刻吃了这封信,也无济于事,只能让刘氏更加疑恼。

叹了口气,只得松开手,一面慢慢道:“娘,你,你看了莫生气。”

刘氏已经气得面色铁青,心里更是又惊又怕,为什么二郎不给自己写信?为什么二郎写信瞒着自己?当然她不会认为儿子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而是很自然的想到,二郎,二郎该不是不好了?

一手拿着信,哆嗦着撕开,已经是气喘不平后退几步,幸亏英儿机敏早拿了椅子过来,才坐下来,一面低头看信,林赛玉没心情打发那个送信的小厮,招英儿过来一面让她送出去,一面低声道请村里的土大夫来,英儿立刻撒脚跑了。

刘小虎在信上说的自然是这一段发生的事,表达了自己救治水稻的兴奋之情,末了还有对林赛玉的挂念,以及自己启程回家,并说了再过几日就给刘氏写信,谎称生病,过年一定回家和她们团员等等,只看的刘氏浑身哆嗦,她就算是个没出过门的妇人,也知道京城没有让赶考的举子们救治水稻的惯例,更明白最后的那些话意味着什么。

“媳妇,媳妇,你……”刘氏看完信,蹭的站起来,那手指着林赛玉半句话没说出来,就身子一软跌倒在林赛玉怀里。

而在这个时候,跑的气喘吁吁的英儿带着村子里的土大夫进了门,三人慌张的将刘氏抬进屋内,在床上放平,土大夫一番针扎下来,刘氏幽幽一口长气吐了出来。

“好了!”土大夫拭了把汗,从随身的药箱里拿出一些草药,交给英儿煎药去了,林赛玉谢过他,便告辞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婆媳二人,一时间寂静无语,刘氏面向上躺着,双目呆滞,只是泪水长流,一语不发。

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她夜夜在神灵前上香祈祷,她不时暗笑儿媳有了当官的官人还累死累活的种地,她私藏家里的钱不给儿媳救急,只为了要留着等儿子风光归来时做赏钱用,她刘家败落了,但不能丢了儿子的脸,怪不得儿媳听这话时总露出那样怪异的神情,怪不得村人们该偷菜的偷菜,坏大棚的坏大棚,最会嫌贫爱富的卢氏也不曾给过她半点敬畏,原来只有她一个人在糊涂妄喜,而别人都在看她唱戏,想着想着,她想起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她的大郎,她的大郎是多么听话的孩子,时刻不让她有半点伤心,也许只有亲生的才会如此在意自己母亲的心事,才不舍得让母亲伤半点心。

“大郎。”想着想着,刘氏喃喃唤道,泪水在脸上肆虐。

林赛玉在刘氏睁开眼的时候就跪下了,她可以想象到刘氏的心情,想着想着就陪着流泪,她对不起二郎,这点事也做不好,竟然让刘氏在这么突然的状况下得知了真相,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一点希望也没有,就这么残酷的将真相放在她的面前,残酷的真相不是儿子没考中,而是儿子的欺骗。

尤其是听到刘氏唤出大郎这个名字,林赛玉的心撕裂般的疼,她知道刘小虎是妾氏所生,当日家破后,妾室又惊又怕死去了,是刘氏带着年幼的他颠沛流离,幸苦抚育视如己出,而如今却下意识的喊出自己亲生儿子的名字,足以显示对这个儿子已经心存芥蒂,她林赛玉可怎么弥补的起?

“娘,是媳妇不对,不管二郎的事,二郎他没考中,媳妇怕娘难过,才说服二郎骗娘的,不是二郎的主意,二郎他本不愿意的,实在是怕娘气坏了身子。”林赛玉在忍不住,跪步上前抓着刘氏的手放声大哭。

自古以来心结难解,不论君臣、父子、夫妇、昆弟之间,皆不能免,饶刘小虎林赛玉夫妇怎么百般为刘氏着想,刘氏只凭着刘小虎欺瞒她一事,冷了心肠,有了猜疑,想着自己终究不是他的亲生母,到底是隔着一层,这血脉之事在穷苦日子倒不觉得如何,如今家里有钱身傍着几亩地,无生计之忧,它事便闲生,日日在刘氏心头缠绕渐渐滋长,虽然当时说开了,心中始终不乐,此是后话不提。

林赛玉再三叩头哭诉,刘氏静默片刻便让她起来,只说罢了,既然都知道了,就快些让二郎回来,没得在外受苦,躺了一天便起来了,倒似没发生过这件事一般,林赛玉看在眼里越发着急,她自然猜得出刘氏对刘小虎生了芥蒂,急得是抓耳挠腮偏又无法,一面写信告诉刘小虎知道,催促他快些回家,一面夜夜睡不安稳。

这一夜半夜醒了又是烦恼,病急乱投医想到一法子,自从穿越之后,林赛玉对鬼神之说信了十分,于是起身来到院子里,摆了桌子拿了香烛,在月下祈祷,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因刘小虎没考中功名,愧对刘家祖宗,无颜面对刘氏婆母,无话可说只有许下每月斋戒三日,夜夜焚香,但愿刘氏身体安康,不要再为他们夫妻忧心,祈求婆母早日解了心结,母子和睦如初等等,有了这心理寄托,心渐安宁夜里也能入睡了。

日子在这婆媳一个冷心一个忧心的状况下慢慢过去了,转眼月余,刘家水田里的水稻满目金黄到了成熟时刻,林赛玉招呼佃户们收割,收割完毕算总量有八十六石,这一消息不仅让佃户们惊喜的傻了眼,就连朱大人也要亲自跑来看。

要知道如今水稻的产量不过是一亩二石,好的也不过是四石,而刘家初次种植竟然亩产增加了如此之多,听消息朱大人绝对不敢相信,虽然知道刘小虎在吴越名声大振,凭那手艺刘家能种好水稻也不足为奇,但也绝对不会产量增加如此之多啊?

朱大人招呼所有的官员一起赶往十方村的刘家,等他到了那里,发现四邻八县的官员们都来了,全部目光火热的盯着刘家堆的高高的粮垛,朱大人吓了一跳,顾不上仔细查看产量,找到正忙着收割的林赛玉再次重申在成安县推广之前,不许卖给别家稻秧,否则就要找个罪名云云,林赛玉又好笑又好气的再次作了保证。

“大娘子,你这又要种什么?怎么还不种莲藕?”朱大人的目光放在林赛玉手里纸上,林赛玉一惊,自己写的都是现代字,这位老先生不会看了生疑吧,果然在朱大人的脸上浮现一丝怪异的笑,吓得她忙收起来。其实林赛玉是完全理解错了,繁体字其实清朝的科举标准用字,在此之前写字是自由的,这也就是异体字多的原因,尤其是文人也爱写简单的字,比如“尘”就是宋朝出现的,更有意思的是“打”这个字,这个字的读音本来叫ding,本意是抛掷击中,宋初用作“挞”的简化字,但很快有了新的生命变成万能动词,啥事都可以打一头搞的欧阳修很不满朱大人之所以笑,是因为林赛玉那在古人面前类如蝇子爬的字体,不过想她一个村姑,刘小虎能教到这种地步也不错了。林赛玉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将自己随手写的单子放起来,说道:“莲藕要明年开春才能种,地也不能就此荒着浪费,种完水稻,还能再种一季旱生蔬菜,我正算着要买些根jīng类,茄果类的,到时跟大棚菜一起上市,冬日里定然销路好。”

朱大人听了连连赞叹,又嘱咐一遍不许给别的县稻种便忙忙的离去了,他要赶着回去给朝廷写奏折,不用提刘小虎治灾病的功劳,单林赛玉让水稻增产就足以让朝廷重视,当然,朱大人更大的目的是能为刘家求来朝廷的嘉奖,当然这有他的一分私心,这样他对刘家提要求就更加有底气了,朱大人所不知道的是,在他奏折送出之前,吴越之地众多关于请求嘉奖刘小虎的奏折雪片般飞向京城,以至于差点淹没了他的奏折,让皇帝错过水稻增加这个更感兴趣的事情。

PS:在这里郑重谢谢读者玄庵因砚,指出错误,我用了她的话进行了改正,十分感谢。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五章 惊朝堂小刘哥归家

熙宁八年,十月末的朝堂上热闹非凡,是年二十七岁的皇帝不时的掐掐眉头,看着一旁明显情绪不好的丞相王安石,再看吵翻天的大臣们,只得叹口气,自从提议编制蕃兵后,朝堂上这样的状况就不时发生。

“众位爱卿,我记得越州知州赵大人曾上书说吴越将逢饥荒,现今如何?”皇帝想先撇开这个令人烦恼的编制问题,却又突然想起另一件让他忧心的事,不由坐正身子,打断正激烈争吵的众臣。

听到皇帝的问话,大殿里一时间有些安静,不少目光都悄悄的扫过面色严肃的丞相大人,自从熙宁三年被贬之后,曾经的铁面御史阅道大人已经五年没有进过京城了,算起来,如今的他已经是个六十七岁的老人了。

“陛下,臣正有本奏,越州知州赵抃私征钱粮囤积,致使吴越之地粮价飞涨,无视青苗之法。”丞相王安石出列道,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已经五十四岁的他经过去年的罢相事件,再次出现在朝堂上,显得老了很多。

朝堂上一片低语声,想当年时任参知政事的赵大人,力排众议推举牛脾气的王安石为相,不料转眼之间二人却翻脸成仇,原因就是因为“青苗法”,随着司马光大人辞枢密副使而去,赵大人也上书请辞,皇帝肯留不得,只得将其贬往杭州,自此在外历次专任,再未入朝。

二次为相的王安石也是十分的着急,他一生的抱负就是强国富民,却迟迟不得实现,去年只得负气而去,耐不过皇帝的恳求再次入朝,更觉艰难,最让他忧心的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皇帝,也开始对他有些敷衍,这种情况下,谁要动他的新法半点,就怪不得他王安石给谁急。

如今朝堂中站的多数是王安石的派系,一时间除了嗡嗡的低声交谈,并无人出列说话。

皇帝心里叹了口气,下意识的避开了王安石咄咄的目光,问道:“可真有此事?”

就在这时,翰林侍读学士沈括迈步而出,他刚刚出使契丹归来,并如同以往奉上一本游记,其中详记了辽国山川险阻及风俗人情上报与朝廷,让小皇帝甚为欢喜。

“陛下,吴越之灾的确属实,臣曾派人查看,因今夏久旱,吴越之地粮食减产已成大势,偏又遇上稻瘟之灾,赵大人此举极为明智。”沈括朗朗说道。

皇帝为解了赵抃的难舒了口气,听到灾情属实,又忧心忡忡,说道:“如此国库应当拨粮赈灾。”

沈括再次一躬身道:“陛下无须忧心,臣尚未说完,幸得一人治得稻瘟,吴越除了因旱灾所造成的减产之外,并无再大损失。”

不仅皇帝,所有大臣听了纷纷来了兴趣,而这时大臣们也想起自己先前收到的各种奏章,记起了四五地的知州所说的同一个人名,于是纷纷上奏。

“刘彦章?”皇帝来了兴趣,他是一个心怀壮志,又忧国忧民的年轻人,最期待的就是富国强民,所以对王安石极力推崇百般爱护,只不过去年郑侠事件带给他极大地yīn影,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力排众议推行的富国强民的新法,带来的确是一场惨不忍睹的流民图,这对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人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此时再听到旱灾饥荒,皇帝的忍不住又要长声哀叹,莫非上天真的在惩罚他强变祖宗之法?而这个治好稻瘟的刘彦章的突然出现,让皇帝心中一亮,也许上天并没有要断了他生路。

“此人可是吴越老农?”皇帝问道。

“回陛下,据赵大人描述,此人是个年方十六的少年,而且,是北方人氏。”一位大臣回答,他在接到第一封上书时,并不在意,以为又是这些地方官员在胡吹乱奏,但随着书信的增多,说的都是同一个人,尤其是连严谨的赵大人都写了奏折,称此是我大宋之福,要求皇帝嘉奖这个年轻人,他才不得不信了。

“十六岁!”皇帝惊讶的说,他几乎从龙椅上站起来,“一个生在北方的少年?他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他的家人岂不更甚?”

“陛下,成安县令朱文清报,刘彦章就是他县十方村人,家中有老母妻子,并报呈今年他们家种的水稻亩产八石。”翰林学士邓绾忙出列回道,他已经很久没在朝堂上说话了,皇帝已经很明显的表明不喜欢他,而那个拗相公却从不为他说半句好话,枉费自己为了他弹劾吕惠卿才被众人视为墙头草而不齿。

邓绾时刻处在要被贬去南蛮之地的不安中,这些日子能不说就不说话,希望皇帝可以忽略他,但这时候,他看出皇帝对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也正巧看到那个被贬的曾布的亲信上来的奏折,幸好他因为怕这些人得知自己失势,而趁机说自己坏话特意拿过来看,才知道这些内容,他知道这句话说出去,皇帝一定很高兴,可见老天爷都在帮他。

“八石!”皇帝何止是高兴,简直是激动,而朝堂上也是一片哗然,皇帝便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王安石,谦虚的问道,“爱卿,你认为此事是真是假?”

他这么问王安石也是有原因的,王安石有着几十年的基层为官经历,而让皇帝百般信任维护的原因,是因为他不是为了为官而为官,他的确是一心为了大宋的富饶强大,为了千万百姓,几十年的基层历练,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民间疾苦。

“回陛下,老臣倒不曾见过如此高产的水稻,但民间奇人甚多,此事倒未必是朱文清妄言。”王安石郑重答道。

“此人到底是何等人物?小小年纪竟然有此等本事?”皇帝听了王安石的话,心里已经完全信了,他心中满是激动,忍不住拍手道,“这是天佑我朝,使我大宋民众免去饥饿之苦。”

众臣听了自然齐声唱诺,恭喜陛下。

“此少年既然专心农事,必然不曾进学。”皇帝说道。

而邓绾几乎要自己跪拜自己了,因为他的无心之举将要给他的命运带来很大的转机,因为他在看了朱文清的奏折后,特意查了今年的科考,赫然发现刘彦章参加了州试,只不过没中,谁都可以听出,皇帝是有意要给这位少年加官了,于是忙出列道:“陛下,刘彦章是个学生,已参加今年开封府的州试,想来是忧心吴越灾情,急着赶往吴越救灾分了心,并没考中。”

这话让朝中列臣纷纷在心底暗骂,真是趋炎附势之徒,直接说没考中不就得了,就会揣摩圣意拍马屁。

“果真如此?”皇帝更加惊喜,而朝中众臣虽然对邓绾的话表示了极大的鄙视,但想他也不敢为了迎合圣意而造假胡说,这个少年既然会农事,必然是个农人出身,却原来也是个读书人,这个真是……异才?

“没考中也不妨,谁为朕走一趟?朕要赐刘彦章进士出身资格,加封龙图阁制式,判司农事。”皇帝说道,言语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大臣们吓了一跳,这也太突然了吧,直接就是一个六品官,大家的目光都放到王安石身上,但冷着脸的丞相大人似乎神游在外,对皇帝的话根本没有理会,于是静默片刻之后,沈括躬身道:“臣愿前往,并实地查看,验证其是否为实。”

在沈括大人动身的同时,那个还被叫做小虎的刘彦章,正走到自己的大门外,往年的这个时候,农人们都已经没有的活计,不是外出寻散工,就是蹲在村口聊天混日子,而刘小虎进了村,除了看到有老眼昏花的老人们坐在旮旯里晒太阳,就没看到一条狗跑过。

他不知道十方村的人们都在忙碌着,水田里也搭好了地棚,正是栽种旱生蔬菜的时候,而大棚里的蔬菜已经长的鲜嫩,那些翠绿的菠菜已经那个引来了不少买家,每家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主家,刘小官人回来了。

刘小虎瞪着这幢有着整洁的门面的房子呆看了半日,如果不是林赛玉在信上说了,他还真不敢认这里就是自己的家,将瘦驴拴在门外的树上,门虚掩着,一推咯吱一声便开了,迎面就是三间敞亮的连房,院子里除了几个大树地下,都铺了石砖,只有一个穿着青布衫,梳着抓髻的丫头在那里凉衣裳,听到动静转头来看。

“你这个讨饭的?怎么进了?快些出去。”英儿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叫嚷起来,一面张手来驱赶。

“你是英儿吧?”刘小虎忙笑道,一面看着这个圆滚滚的丫头,果真跟林赛玉信上描述的一样,脸蛋眼睛鼻子就连身子也是圆的。

英儿吓了一跳,刚要问,林赛玉从厨房里和完面出来了,看到有人以为是佃户又来问什么,一面走过去一面问道:“英儿,谁来了?”

刘小虎闻声看去,只见一个面如银盆眼如杏子的姐儿,穿着紫潞绸袄儿素绢裙子玄色背子,挽着袖子,露出纤细的腕子上戴着一只银镯子,甩着手走过来,一时间看的满眼扎的晃,竟不敢认这就是自己熟识的曹大姐。

“娘子,我回来了。”看着林赛玉走近,刘小虎收起惊艳,开始有些心疼,这个女子瘦了很多,眉眼掩不住一丝疲倦,她很辛苦吧?

林赛玉看着面前这个衣衫褴褛满面风尘路子拉碴的人,第一念头就是哪里的乞丐上门求口饭,刚要让英儿去厨房那些饭菜,就听此人喊了句娘子,顿时一愣,呆看了半日眼泪便泉涌而出。

“我的天,你怎么……?”林赛玉扑过去,一把抓住手腕哽咽道,那句怎么这么苦哈哈的没说出口,扯着刘小虎就往屋内跑,一面喊着,“娘,二郎回来了。”说着已是泪流满面。

---------------------

这一章我足足写了半天加晚上两个小时,好累。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六章 喜上门林赛玉说棉

这些日子家里进了不少钱,刘氏果真如以前所说,将帐仔细的管了起来,闲来无事便在屋子里翻看,这一日起的早,想起林赛玉说要支些钱去还赊的帐,也不忙着梳状,就穿上林赛玉前些日子为讨她欢心,特意找了城里好手艺的妇人,来给她做的一件深蓝遍地金对襟罗衫儿,倚着窗便取出本子来算。

十月末的天已经有些寒意,英儿在刷拉刷拉的打扫院子里的落叶,林赛玉在厨房不晓得做什么剁的案板咚咚响,一时又吩咐英儿撒了些糠壳子,引得老雀儿在院子里闹成一片,让这个小院子显得格外的生趣,这琐碎的声音听在刘氏耳内让她心里觉得暖呼呼的,想到自那日后,媳妇嘴上没那么多花哨话,但却处处贴心恭敬,不得不感受到她从心底里的担忧与愧疚,饶刘氏冷了的心肠也软了下来,只不过还堵着一口气难散而已。

看着账本子上的钱,先拨出给林赛玉的,又想起那日城里的妇人做衣裳来时,带给她看的那一匹大红兼四季团花喜相逢缎子,当时就想到以前还在家时,每年过年断少不了用这样的做衣裳,算起来已经好些年没穿过过年的新衣,便又拨出些钱,算着给林赛玉添加一件,英儿服侍的好,自然也要有一件,二郎已经被拆了骗局,过年应该回来吧,四季常穿的衣裳都没有,干脆一起做了,想到这里,又望着窗发呆,想林赛玉的信已经送出一些日子,怎么偏没回信?那孩子该不是怕了不敢回来?这样一想,顿时又恹恹的,将本子一合歪在炕上,就这时候,听得院子里一阵热闹,林赛玉尖这嗓子才喊了句“娘,二郎回来了。”人就咚的闯了进来,慌得刘氏急着从炕上下来,双腿相绊一个踉跄跌过去,幸亏刘小虎眼疾手快接住了,母子俩跌坐在一起。

“娘,不孝儿给你叩头了。”刘小虎跪着往后挪了几步碰头哭道。

刘氏呆看着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的孩子,恍惚又回到他们当初逃难的时候,那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心内有许多话要说,凝聚一起,终是叹了一声半句说不出来。

“娘,二郎知道娘寒了心,恼恨二郎骗了娘,二郎没用,二郎读不会书,考不上功名,辜负了娘的教导。”刘小虎也不起身,接着叩头,一面哭道,“二郎不敢跟娘说,也没脸跟娘说,不知道怎么办只得躲起来,二郎不是不把娘放在心里,正是放在心里,才更加羞愧,不敢回来,指望娘打也好骂也好,别不要二郎就好。”说着跪行过去,搂住刘氏放声大哭。

刘氏被那一句“不要二郎”说的五脏具裂,想当初家破人亡那一刻,自己也是要一头撞死不受着煎熬的苦,是小小的二郎哭着抓着衣裳不放,说不要丢下二郎,才让她收住了死心,咬着牙活下来,吃尽了苦头,怎么刚尝到甜头,母子就要生隙?一时间满腹委屈也涌了上来,双手狠狠打在刘小虎身上,哭道:“让你骗娘,你把娘当外人。”

刘小虎也不躲,任她打着只是一味的哭,林赛玉在一旁早哭的双眼昏花,听到这个时候,知道他们母子心结解开,心里放下一块巨石,放声大哭起来,一家子直哭的天昏地暗,吓得英儿呆站在门口,不晓得该劝哪个,于是想起自己的可怜身世,干脆跟着哭起来。

哭了半日,林赛玉劝着母子起来,先让英儿烧了水,刘小虎且去洗,自己忙忙的到菜地里摘些新鲜菜,有几个佃户知道了,忙从自家里拿了鸡鸭送来要给刘小官人下酒,林赛玉推辞百般推辞不得只得拿回来,回到家刘小虎已经换了干净衣裳,正坐着刘氏给他梳头,这几个月游历让他褪去了少年青涩,虽说瘦了些,身子倒是结实了,旧衣裳穿在身上短手短脚,竟然是又长高了。

“我正说要给你去做衣裳,等你年下穿,偏这个时候回来了,活该穿着不合体。”刘氏一面梳头一面道,刘小虎只是嘿嘿笑着。

这话既然能说的,他们母子自然没了芥蒂,林赛玉舒了口气,英儿接过她手里的菜肉,二人忙进厨房忙去了,不多时摆上一桌子汤饭,烧了鸡鸭,炒了鲜蔬菜,一家子围坐在一起热闹的吃,刘小虎也顾不得礼仪吃的是风卷残云,看的林赛玉与刘氏具是心疼。

“我的儿,这在外受了多少苦,怎么饿成这样?”刘氏摸着泪说道。

刘小虎嘿嘿笑道:“不苦,那些有钱的地主老爷们招待我好着呢,我只是急着回来,顾不上吃,也就快到家时饿了几顿。”

吃过饭,林赛玉留母子俩在屋内说话,自己与英儿收拾去了,刘氏将账本拿给刘小虎看,一行说道:“你若真不是那读书的料,我也不逼你,媳妇将咱家的地打理的很好,咱们娘们守着这地也能过活,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扛着读书的旗号出去瞎混,就跟你媳妇在家种地,我也不求你光耀刘家门楣,你们多生几个孩儿,我将来死了见了你爹也能说话。”

说的刘小虎又是想笑又是想哭,便将自己的行礼拿来,拿出一些南边的新鲜小玩意逗刘氏开心,看到林赛玉进来,刘氏便笑道:“给你媳妇玩去吧,我不要这些。”

刘小虎看了红了脸的林赛玉一眼,说道:“我给她带了别的好物件。”一面打开一个木盒子,刘氏与林赛玉都好奇的去看。

“棉花!”林赛玉惊讶的喊道,一把抓起那一团白茸茸。

刘小虎对她喊出的名字有些惊讶,难道这个女子见过?一面道:“棉花?这个叫棉花?”

刘氏也好奇的拿起一朵,在手里转了转道:“什么花?竟然是软绵绵的?”

林赛玉捏着这小小的有些棒杂的棉花,陷入激动之中,刘小虎对刘氏道:“我在兴化时,见乡间地头开着,蛮好看,也很特别,与别的花不同,就摘了些。”

“哪里?从哪里摘的?”林赛玉回过神,忙问道

“兴化。”刘小虎道。

林赛玉一头雾水,兴化是哪里?转动着手里的于后世有很大区别的棉花,身上一阵燥热,从形态上看,这应该是早期的亚洲棉,她一直以为棉花此时还没传出中国,所以她来到这里四年了,连一件正经的棉衣都没穿过,所谓的棉都是木棉,没想到棉花已经存在了。

“种的多吗?”林赛玉问道。

因为她的走神,刘氏母子又说起别的,刘氏说这花白瓷刺的,不好看,也不许林赛玉带,刘小虎便失了兴趣,二人又看起别的来,冷不丁林赛玉又冒出一句。

“不是种的,野生的。”刘小虎看林赛玉的神色有些严谨,不由也凝重起来,难不成这种花很贵重?

这么说棉花的价值还完全没有被发现,棉花啊!林赛玉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个时候她的家乡家家都种棉花,采棉归来在棉堆上一躺,是他们姐弟最爱做的事,只不过因为虫害太厉害,棉花在他们那里渐渐淡去,不再被当作主要农作物来种植了。

“二郎,此物观赏倒没什么价值,但是它却是极适宜在旱地种植,就目前的种棉来看,亩产可达二百斤。”林赛玉皱着眉慢慢说道,一面抓起一把棉花,在手里捏了又捏。

刘氏倒没什么,知道这两孩子都喜欢种地,歪在一边笑呵呵的看这他们说话,刘小虎却是知道那是个什么概念,张大嘴巴,楞楞道:“产量不少,但是,它用来做什么?”

林赛玉有些激动,坐在他身旁,将棉花塞进他手里,道:“皮棉可以织布,可以却带木棉做棉衣,棉籽可以榨油,棉杆可以当柴烧,你说它有什么用!”

亩产二百多斤用来织布!做棉衣!刘小虎几乎有些摇摇欲坠,难道这种生在野地无人理会的白叠子是黄金之物?!

“我正在想,水稻并不适合在咱们这里大面积推广,我只想培育良种来卖,如果有玉米棉花就好了,这两种物件将是我国农作历史上的重大转折点……”林赛玉站起来,有些激动的说,说着说着发现说了漏了嘴,忙着住口咬的舌头疼,一面有些心虚的看向刘小虎。

“果真如此?那我再去一趟,寻些种子来。”刘小虎同样陷入深思中,并没有注意林赛玉的话有什么不妥。

“做什么?又要去哪里?”刘氏吓了一跳,忙拉下脸道,“哪里都不许去!依我说咱们种着菜,种着麦子就好了,何苦去折腾那没人种过的稀罕物?你爹曾说过,种地也是个有风险的活,要的就是扎实,一心求巧可是农人大忌,是要血本无归的。”

这话说的林赛玉与刘小虎都冷静下来,林赛玉再一次看着手中的棉花,就目前来看,这种棉产量不会再有大的提高,改良棉种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不过就算以目前的产量推广出去,也势必要引起大的轰动,如今的织布技术还很落后,冒然推出棉花种植技术,后果肯定不乐观,还是慢慢来。

“不急,你不用亲自去,等城里店铺里人来收货,我们告诉他,托他们从南边带来就可以了,目前我们也没闲地可种。”林赛玉忙说道。

刘小虎便一笑,刚才就是一是冲动,他也没想此时就去,这一趟远行让他劳累的很,不休息一段是没性神再去的,于是丢开此话不说。

一家人说说笑笑,似乎几年没有见一般,只说的太阳西沉,英儿烧茶都烧了两壶才罢,晚饭熬了浓浓的粥吃了,才吃一半,听着她们婆媳说话,刘小虎举着箸子竟然睡着了,原来他一心快归家,熬了几宿没睡,此时卸下心念再压不住瞌睡,看的刘氏又是心疼的直哭,与林赛玉扶着他就在刘氏屋子里睡了。

第四十七章 接圣旨刘母受惊

刘小虎一直睡到第二天天黑才醒过来,刘氏少不得又是哭了一场,她可怜的孩子是怎么熬的成这样了?接下来的几天,听说主家回来了,佃户们纷纷前来探望,城里的大客户们也都来了,刘小虎几乎每日都要接受宴请,幸好他不吃酒,刘氏与林赛玉才任他去。

刘小虎知道刘氏不再逼他读书考试,再看林赛玉将地种的这样红火,心里也有了规划,准备好好种地卖菜,自然也要与这些客户们搞好关系,所以对那些邀请欣然接受,那些有钱的大户们,也都听说了了刘小虎在吴越的事迹,这些人虽然生在小县城里,也都知道当今的朝廷最是体恤民间百姓,对刘小虎这样的农人一定会另眼相看,单看县令朱大人对刘家的青睐就知道了,所以他们丝毫不小看这个只有十几亩地的年轻人,双方互相谦恭,相处的十分融洽。

自从刘小虎回来后,那些采卖之类的外联事宜,林赛玉便不再管了,只在地里指导佃户们种植,如今的大棚种植已经进入成熟期,也没多少事要管,林赛玉终于清闲起来,每日在家做饭收拾,家里有了钱,也没了那么多烦心事,林赛玉自在的每日研究吃喝,变着花样做饭,原本瘦了的脸蛋也渐渐丰润起来。

这一日刘小虎一早去了城里苏家的店铺,现如今苏家跟他们并没有什么生意来往,苏家这里的店铺主要作为货物运输的中转站,乔兴儿站在柜上打着算盘,远远看到刘小虎骑着驴来了,忙迎了出去。

“小官人,今日怎么有空上门?”乔兴儿伸手牵住驴,一面扶刘小虎下来。

刘小虎已经听说苏锦南送银钱救难大棚的事,对这苏家十分感激,亲自写了信道谢,苏锦南也亲自回了信,彼此算是熟捻起来。

“老爹,我来问问托大官人买的子藕,货备的如何了。”刘小虎施礼道。

乔兴儿一把捞住他,连说当不起小官人的礼,一面看着他笑,笑得刘小虎莫名其妙道:“老爹只看着我笑做什么?”

乔兴儿已经让他到店里,看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道:“老身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刘小虎被他神秘的样子逗笑了,在椅子上坐下道:“老爹说什么话,有什么不当问的?”

乔兴儿咳了声,想着听到的消息也是难耐心痒,压下羞愧说道:“我有一件亲事,想对小官人一说……”

他的话没说完,刘小虎就起身站起来,拍手往外走,吓得乔兴儿忙去拦他问哪里得罪小爷了?

刘小虎冷下脸来道:“老爹一大早可是吃酒糊涂了,我家里有娘子,何来亲事说?”

没料到他如此不给脸,乔兴儿登时羞得想要一头钻入地下,只得陪笑着说受人托就是一问,小官人别恼,不中听就当老汉放个屁,说的刘小虎又笑了,避开不谈又叮嘱几句关于子藕收货的事,终是没兴趣停留忙忙去了。

乔兴儿看着他走远了,脸上还火辣辣的,想自己半辈子谨慎还是头一遭被人如此摔脸,不由自己打了把脸,一回身,就见自己浑家打内掀帘子出来,期盼的问道:“我见是那刘小官人来了,如何?你可跟他说了咱们三姐儿的事?”

乔兴儿正见不得提,将一腔恼意发到那妇人身上,啐道:“贼歪剌骨,偏生这念头被人笑,惹恼了人,以后可怎么过活。”

乔兴儿家的听了便知道没成,也没好气,说道:“还不是你说小官人前程到了,就要做官去了,如果只是个地主,我怎么舍得三姐儿给他做小!我日常看他娘子也是个好脾气的,哪里就容不得一说?”

乔兴儿忙掩住她的嘴,唬的四下看,才说道:“作死了,这话可不能说,我偷听了老爷跟李大管事的话,已是有罪,老爷还嘱咐李大管事不得出去说,咱们更不能嚷!”

那妇人立刻不敢言语,自己嘀咕一句“好事还不让说”自行去了,乔兴儿收敛心神再去看帐不提。

且说刘小虎一路走回家去,先见过刘氏,便寻到厨房,林赛玉正和英儿在那里蒸馒头。

“别在这里坐着,怪熏得慌。”林赛玉见刘小虎进来在一旁坐了,忙说道。

正在烧火的英儿立刻站起来,笑道:“少爷替我烧把火,柴不多了,我去劈些。”说着蹬蹬跑了。

林赛玉立刻羞红了脸,在后喊道:“大白天说什么梦话,这多柴不够你烧!”

刘小虎已经笑着坐过来,开始烧火,林赛玉扭头看了他几眼,便问道:“这么快回来了?谁给你气受了?怎么鼓着脸?”

刘小虎拉了几下风扇,想要跟林赛玉说,觉得又不合适,只啐了口道:“那苏家的铺子,以后少去。”

林赛玉吓了一跳,放下面忙问怎么了,还没问,就听外边一阵乱嚷,英儿跑进来喊道:“来了好些人,乱嚷着要少爷去接,接……纸。”

林赛玉与刘小虎没听明白,闻声越来越吵,忙出去看,刘氏也出来了,只见门已经被推开了,两个面生的皂衣衙役当先过来,先是行礼道:“小官人,大喜了!”

说的三人都愣了,刘小虎刚问道:“何喜之有?”就见一身官衣的朱文清走进来,神情激动又有几分紧张:“刘小官人,你们快些更衣备香案,准备接圣旨。”

一句话说的举家都愣了,竟然谁也没动,面面相觑。

“圣旨?”林赛玉重复一遍,再看刘氏面色煞白,竟然浑身打筛子一般,叫道:“了不得!”一翻眼晕了过去,吓得满院子人乱嚷。

朱文清傻了眼,这老夫人不会高兴到这个地步吧?林赛玉与刘小虎哪里还顾的什么纸,将刘氏抬进屋内,英儿早风跑请了土大夫来,看到刘家来了这么多整装的官府人员,十方村的人都聚拢过来,一时间围的是水泄不通,说的是热火朝天。

朱文清是急得直搓手,可看着夫妻俩为老夫人担忧而忙碌,也不好出声说,在屋子里只转圈,好容易听到刘氏一声哀叹醒过来,忙走上前去看。

“儿啊,咱们刘家可又要遭难了?”刘氏一把抓住刘小虎的手,放声大哭。

朱文清一愣,感情这老太太不是高兴?忙说道:“老夫人,小官人救难吴越有功,圣上大喜,派人前来封赏了。”

刘氏一下子止住了哭,蹭的坐起来,道:“当真?”

朱文清苦笑道:“谁敢拿圣旨开玩笑?”

这乍喜让刘家人都楞住了,朱文清跺脚道:“钦差大人就要到了,快些准备迎接吧。”说的一家人才乱起来,刘氏也不用人扶,自己翻箱倒柜找衣服,林赛玉带着英儿来回奔跑安置香桌,朱大人拉着刘小虎不停的嘱咐规矩,消息传了出去,村人们沸腾了,卢氏并曹三郎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笑得嘴都合不拢,要进刘家帮忙,衙役拦着不让进,气的卢氏只骂,有人问卢氏道:“这次帮忙还要钱不?”,引来一片笑声。

刘氏换上最好的衣服,看着林赛玉与刘小虎身上的旧衣,急得直跺脚懊恨怎么没早些做出新衣,偏等着过年,三人在院中站定,静候钦差到来,朱文清带着官兵又告诫一番围观的村民,过了许久不见有人来。

“大人,”县衙的小吏摸着脸上的汗,说道,“不是说沈大人进城了么?怎么的找不到?”

朱文清笑了笑,说道:“沈大人一向如此,到哪里都要自己随意走,从来不要官府迎接相伴,十几年来从没出过不测,无需担心,咱们只需静候便可。”

林赛玉站在刘氏身后,腿肚子有些抖索,看着已经抖成一片的英儿,不由笑出声,被刘氏瞪了一眼,忙站好不敢再动。想当初承包果园治了富,被县里奖了个什么新长征突击能手,消息传来,林老爹的心情大约也跟接了圣旨差不多吧?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幽幽的叹了口气,那埋藏在心里的一分想念,这辈子到死也无法倾诉吧。

听着身旁刘氏紧张急促的呼吸,念头转了回来,圣旨啊,她这还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是在真实的皇权时代,皇帝是天的时代,对她这样一个小人物来说,这是做梦也梦不到的荣耀,没想到不过是治了稻瘟而已,竟然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了,还给了赏?难道种地在这个时代,是一件很有前途的事么?

所有人都等的心焦的时候,外边又是一阵热闹,七八个佃户压着一个人涌了过来,他们是看守大棚的,一直呆在大棚里,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官兵在,立刻嚷道:“正好官老爷在,省的咱们亲自送去。”一面冲刘家院子大嚷,“小官人,小娘子,抓到个偷菜的贼!”

朱文清听了一愣,林赛玉忙几步跑过去,看着那些就要往门里挤的佃户挥着手道:“不碍事,不碍事,以后再说,你们快放了人,快离开这里。”

“夫人,这个贼一上午都在咱们地里晃,贼眉鼠眼的,我就防着他呢,果然跳进咱们水田的地棚里拔了好些菜,我一拳就把他的下巴打掉了……”曹洪这一次立了功,一心宣扬,以雪那次大棚事件的耻辱,也不理会林赛玉的摆手,将五花大绑的一个男人从身后拎出来,一脚踹到在地上,“县老爷在这里呢,看你这小贼有什么说的。”

林赛玉跺脚嗨了声,几步过去扶那小贼,小贼其实不小了,年纪约有四十,穿着深衣戴着软巾,软巾歪了,深衣泥了,面上也青肿,吊着下巴也不能说话,随着林赛玉的扶忙挣着起身,嘴里只是呀呀的。

“你快去吧,”刘小虎也过来了,忙推着他要外走,却见那人挣开他,几步走向朱文清,嘴里犹自呀呀着。

朱文清见着小贼走进自己,以为是要告村人打他,正心里不耐烦刚要吩咐衙役拖下去,却看清来人面容,登时惊了,叫道:“哎呀,这不是沈大人!”

第四十八章 识贤人林赛玉失态

县令朱大人一句话喊得满院子人惊了,一时间跪的跪哭的哭喊得喊,朱文清早走到方才还气势如虹如今傻在地下的曹洪面前,吩咐衙役关起来。

沈括看着纷纷跪倒在地上的人,跺脚苦笑,刚要上前拉住朱文清说说自己下巴的事,就见一个穿着藕丝对衿衫的白净女子在跟前一行礼,道:“大人见谅,这是村里的人,识得几个医术,给大人接上。”

说着拉过一个浑身发抖的老汉,那老汉只是抖着,口中道:“这是天上的星宿,老汉怎么敢?”

那女子飞快的踢了那老汉一脚,低声道:“还不快些,等着你侄子被抓起来!”

土大夫被这话吓的抖索的更厉害,但终是壮起胆子迈步上前,沈括只觉得下颌一疼,一声骨头脆响,那边朱文清看见了,大声喊道:“那老汉,你做什么?”,吓的那土大夫就瘫在地上。

“无妨,无妨,好了好了。”沈括摸摸下颌,忙摆手说道,再看那女子已经悄悄退到人群中去了。

看着几个被官兵围起来面如死灰的村人,沈括忙吩咐放了,说不知者无罪,喜得村人们忙喊青天大老爷,等朱文清清理完院子里的杂人,才正正衣襟,咳了声道:“成安县令何在?”

朱文清忙躬身上前应答,沈括又点了刘彦章的名字,刘小虎带着刘氏与林赛玉忙站定。

“皇帝制曰,成安刘彦章解百姓危难,治吴越之灾有功,特赐进士出身,加封龙图阁制式,判司农事,钦此。”

林赛玉听的是一头雾水,这意思是不是刘小虎就成当官的了?圣旨中说的名词她一个也不懂,看刘小虎和刘氏已经拜倒,忙跟着跪下齐呼:“谢主隆恩。”

“小官人快起。”沈括看刘小虎接了圣旨,忙含笑扶他起身,林赛玉自然忙扶着刘氏起来。

直到这时刘氏才抬起头来,抹着眼中的泪水看向面前这个朝廷大员,这一看不由楞住了,喃喃道:“存中?”

刘氏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与刘小虎殷切相谈的沈括听到了,他的身躯一震,寻声看来,见面前是一个五短身材,面像温柔,穿着深蓝对襟罗衫年约三十五六的妇人。

“这是小官人的母亲,刘氏。”朱文清忙介绍道,却见那刘氏眼中止不住的泪水流下来,也不行礼也不问好,只是呆呆看着沈括。

“嫂子?”沈括大惊失色,一步走了过去,“可是刘大嫂子?”

刘氏再没想到这一刻之内能经历了儿子封官,又见故人的双重惊喜,一口气提不上来遥遥欲坠,林赛玉眼疾手快忙在身后扶住她,一面焦声唤道:“娘,娘,你怎么了?”

“嫂子,你怎的到了这里?我找你们找的好苦。”沈括说着眼圈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刘氏在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放声大哭,思绪又回到当年那愁云惨淡天塌下来般的日子,怎么样的四处奔走,怎样的四处跪拜,怎样的求救无门,怎样的处处冷遇,“沈大人啊!怎么你不在!怎么你不在!”

朱文清看着面前这怪异的场景,接圣旨接到如此悲伤,只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林赛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刘氏的悲伤深刻的感染了她,眼泪也止不住的流。

刘小虎怔怔看着面前这个扶着母亲默默流泪的,衣着打扮狼狈的朝廷大员,原来他就是父亲常说的通才沈括沈存中。

因一次田间偶遇与父亲结为好友,他恍惚记得,在自己年幼的印象里,家中温房中父亲潜心研究的身影旁,曾出现过这个人的身影,他甚至还记得二人说到高兴处,温房中回荡着朗朗的笑声,也想起来家中遭难之后,母亲不止一次的提到让人去找沈大人,甚至抄家败落之后,母亲还带着他寻到京城,四处打听沈大人的府第,只不过他们没等到,那些人说沈大人去考察水利了,后来又听说沈大人是那个王大相公的得力助手,母亲便带着他离开了京城,再没提过这件事。

终于在屋内坐定之后,朱文清知道他们是旧相识,便知趣的告退了,让他们好说话,英儿烧了茶不敢进来,林赛玉只得自己拿了,亲自与沈大人倒上,便退到刘小虎身后。

“那时我听到消息已经晚了,”沈括声音低下来,脸上是难掩是的愧疚,交叉的双手握得紧紧的,“我连夜从浙江赶回来,家人说你们已经走了,我派了好些人出去找,有人说你们投了江,有人说你们饿死了……嫂子,存中,存中对不起你们。”

刘氏哭过以后已经平静多了,叹了口气说道:“哪里用你说这个,原本也是我急糊涂了,其实找谁也没用,救不得命,少不了还得连累你。”

说完这话,室内静了片刻,沈括叹了口气,是啊,拗相公决定的是,就连皇帝也拉不回来,自己为此已经跟丞相闹生分了,他要杀那只鸡都行,怎么偏就动了“土地爷”刘兴?纵然起到威慑让那些豪绅人人自危,新法得以畅行,但那损失的很可能是大宋上亿斤粮食啊,想起那个谦逊的农夫,时刻眯起的眼中呈现的是无穷的智慧啊!沈括懊恨的几乎要掐破自己的手,就这样没了?!

“啊,”沈括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抬头,只看向静立在一旁的刘小虎,“彦章是,是二郎?”

刘氏有些欣慰的点点头,拉过小虎的手,目光中满是骄傲,看,他刘家这不又站起来?

“二郎,二郎,”沈括看着刘小虎,这个少年的眉眼身形与他父亲有几分想象,一瞬间又有些恍惚,“我记得,你那时还那么小,小嫂子抱着裹在小被子里一团,带你出来吃满月酒,再见你,就是躲在温房苗架子下,你父亲一喊,吓得你跑,撞在架子上破了头,哭的什么似的,如今,都这么大了,我一直想是一个少年就能救得稻瘟,他该有什么样的父亲,果然,果然只有你们刘家的人。”

沈括说着,百感交集眼又湿润起来,刘小虎低头不语,眼泪滴滴掉在脚面上。

“二郎早早没了父亲,他脑子笨,跟他父亲一般认死理,我为了刘家一心想要他为官,可是真为了官我又担心,我知道你们这些大官人们都有这一百个心眼,我们二郎老实,别被哄了,若是别人来了,我就不让他接这个旨,”刘氏整容说道,拍了拍刘小虎的手,站起身就冲沈括行个大礼,慌得沈括忙起身还礼,“以后,二郎就靠沈大人你教导了,我不求他多大富贵功名,只要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复我刘家名声就足以。”

一面拉着刘小虎道,“来,给沈大人叩头,叫一声叔父。”

刘小虎依言而行,沈括知刘氏心意,也不拒绝,看刘小虎叩了两个头,便搀他起来道:“嫂夫人放心,二郎少年有为,定然能成大业。”

刘氏这才放了心,坐下来,吩咐林赛玉添茶,沈括看了这个丫头打扮的女子一眼,认得就是在混乱中第一时间给他安下巴骨的女子,心里莫名一丝好奇,他想起那些押他来的菜农的话,这个比二郎还小的丫头莫非就是那些菜农口中,造就了这一片大规模温室菜的大娘子?

“这是二郎的媳妇。”刘氏看到沈括的疑问,便笑着说道。

“见过大人。”林赛玉低着头添了茶,忙退到一边后才悄悄打量这个被当作偷菜贼的大人,竟然有这样的钦差,不着官服不带随从,还跑到人家地里去看,她想刘小虎的作为一定让这些京城的大官们很意外,当然会有怀疑,但因为怀疑而亲自实践来查看的大官却是少之又少的吧?

这个沈大人会是谁?沈大人!沈!?林赛玉脑中猛地一炸!沈括!《梦溪笔谈》的沈括?“你,您是沈括沈大人?”林赛玉被这突然的念头惊得忘了礼仪,抬起头瞪大眼,张口就问。

沈括正在与刘氏母子交谈,猛然被这个大嗓门一惊,刘氏已经皱起眉头,这个媳妇什么都好,就是出身不好,那些礼仪规矩自己说破了嘴,在她身上也是无用,二郎不做官也罢,两人守在乡村里也没什么,现如今二郎做了官,她将来少不得诰命加身,这样一惊一乍的成什么样子,岂不让人嘲笑?

“正是本官。”沈括含笑点点头,看着面前这个几乎要把眼睛瞪出来的女子,“小娘子,难道也知道本官?”

知道!当然知道,林赛玉几乎恨不得扑上前在这个人身上捏捏掐掐,真的啊,这是活人啊,可不是她在课堂上见到的画像,博物馆见到的雕塑,这是活得!

“博学善文,于天文、方志、律历、音乐、医药、卜算无所不通,皆有所论著。”林赛玉一面双眼放光,一面喃喃道。

沈括呵呵笑了,忙摆手道:“本官可不敢当小娘子如此赞誉。”这样说着,他也有些意外,自己竟然如此有名么?连一个偏远乡村的村姑知道自己,而且说出了他所有的涉猎?这其中有些也不过是他闲散爱好,有的也不过刚开始接触,知道的人却不多,这个小娘子怎地全部知晓?

为了一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小时候的沈括就能上山亲自考证,何况吴越之地所奏刘小虎如此大的事迹,他当然要亲自查看一番才能确信。

沈括啊!而此时的林赛玉在其他三人眼中却显得有些呆傻了,她太激动了,以至于没有词语可以描述她此时的心情,通俗地说,她就像是见到了神!

她想说的话很多,想问他关于修建开辟出能排能灌、旱涝保收的良田一千二百七十顷的细节,想问他怎么想出的二阶等差级数的求和方法,想问他怎么学什么会什么,会什么性什么,但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沈大人,您,您想不想吃我做的饭?”

因为看到林赛玉走神,屋子里的其他三人又开始说话,沈括还要回去复旨呢,刘氏也有好些事要托付他,他们当然要抓紧时间交谈,林赛玉这突然又冒出的一句话让三人都有些发怔。

“媳妇,”刘氏拉下脸,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刘小虎一看冷了场,忙向沈括道:“大人,我家娘子做的一手的好饭,她这是高兴了,不知道怎么说,叔父大人别介意。”

一面拉了拉林赛玉,温和道,“娘子,叔父大人忙得很,只怕没时间,不过,等咱们进了京,自然要请叔父来吃饭,到时你就可以一展身手了。”

沈括也点头笑了,看林赛玉的装束就知道,这小夫妻还没成真正的夫妻,不过倒也十分恩爱,说道:“是,到那时再尝尝侄媳妇的手艺。”

刘氏松了口气,瞪了林赛玉一眼,林赛玉却没注意,她歪着头想了想,用有些发颤的声音道:“那,沈大人,您,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事情的结果是林赛玉的愿望一个也没实现,反而得来了两天的呵斥,以及为其一周的礼仪特训。

天色不早,朱文清也不能让钦差大人一直呆在这偏野乡村的农家,沈括也是真的累了,便嘱咐刘小虎快些收拾两天后起程,便跟着朱大人往县城去了。

其实按计划他们应该明天就起程,但沈括对刘家的地实在好奇,也有好些疑问没解决,必须抽出两天时间好好看一番,所以只能让宫里焦急等待这个奇才少年的皇帝多等些日子了。

----------------------------------

3900字,那个,以后偶尔断更的话,也要原谅我哦。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四十九章 争口角卢氏气骂曹大姐

宣旨不过用了半日,消息已经飞快的传遍了四邻八村,估计明天一早全成安都会知道了,好容易等县令大人并钦差大人走了,村里的人泉涌一般冲进刘家的院子里。

刘家只是个孤儿寡母的人家,纵然有着几亩地,对村人来说没什么可敬畏的,但现在可不一样了,刘家郎官禄临门,平地做了大官,到底多大的官村人不知道,但想着能让皇帝亲自下旨封的官一定不一般。

能当官的人在这时的村人眼中就是天上星宿下凡,那都是神仙,必须要供奉起来的,一时间按谁人不来趋附?送礼庆贺,人来人去,只闹到天色渐黑,人不仅没少,反而越来越多,如果刘家的人站到村外去看,就可以看到远处有打着灯笼的队伍源远不断的赶来。

“英儿,关门关门!”林赛玉实在忍受不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来了总不能冷脸相对,何况人家都是来贺喜的,这半天林赛玉和英儿不停的烧水,倒茶,只闹得胳膊脖子酸疼,忙命关上大门,说完走进堂屋。

“大姐儿,可是累了吧?”卢氏几步迎上来,看着林赛玉揉着肩膀,忙笑着问,一面又转过头接着对刘氏说话,只说的口若悬河飞沫四溅,丝毫看不出刘氏一脸疲态的强撑着。

“娘,这多晚了,你还不回去?金蛋和三姐你交予谁看着?”林赛玉只觉得头疼,这卢氏和曹三郎自从朱大人走了之后就进来,一直坐到现在,喝了一壶茶水连茅厕都不用去一趟,任谁来都堆着笑迎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当家主母呢。

“他们?”卢氏笑得眯起眼,咧开嘴,露出满口的大牙,“倒像金元宝一般,你插插那老货,平日拿根柴都嫌胳膊酸,如今抱着俩都不撒手。”一行说一行瞪了在椅子上只顾闷头坐着的曹三郎,“我进你们曹家几十年,受了多少冤枉气,如今可是直起腰了,”说着几步过去拉着刘小虎的手,看着刘氏笑道,“可是托了二郎的福,她爹早看出来,二郎天灵盖冒金光,迟早是要当状元的。”

说的林赛玉只泛酸水,刘小虎与刘氏听了暗自一笑不语。

“娘,忙忙的一日,我们都累了,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去吧。”林赛玉知道刘氏看在亲家的面子上,绝对不会下逐客令,自己的娘只能自己对付,便推着卢氏道。

卢氏将她的手一拨,便笑道:“我的儿,我正说呢,这以后家里少不了迎来送往的,你就是夫人了,哪里能自己粗劳,虽说有一个丫头,傻愣愣的顶什么用。”说着瞪了一眼在一旁明显对她们不耐烦的小丫头英儿,气的英儿直跺脚,卢氏心里早看这个丫头不顺眼,那一次竟敢赶他们走,喊得满村子都知道她卢氏上门给闺女要帮忙盖房子的钱,被人一直嘲笑到如今。

“你姥娘家的三宝也不小了,让他来跑腿使唤,还有你舅娘娘家三婶的丫头,十七八岁了,什么都会做,……”卢氏板着手指头说,说的曹三郎也急了,也顾不得脸面,忙忙的液话道,“你大伯家的根哥也不小了,看门守户的都能做,你二叔家的叶儿,比你大一岁,……”

说的卢氏直冒火,也顾不得跟女儿说,转身叉腰冲曹三郎骂:“哪里就轮到他们,贼囚根子,王八奴才,如今想起我们娘们了,家里的饭馊了还有猪来吃,半点没他们的份。”

曹三郎被骂的也急了,想起以往有什么好处卢氏就知道自己娘家的人,惹得他在娘和弟兄跟前抬不起头,这一趟好前途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卢氏又要抢,一时间病猫发威,怒壮怂人胆,跳起来劈手打了卢氏一巴掌,骂道:“满嘴胡沁的泼娘,不与你个脸面谁是怕了你,撑得你狂的拔舌见鬼!”

卢氏与他成亲几十年,还从没挨过半点气,眼见这曹三郎为了那些日常欺负自己的婆家人,竟然敢动手打了自己,气的是身子都软了,嗷的一声就打了回去,慌得一家子忙去拉,夫妻俩是被拉开了还骂的不停口,林赛玉气的摔了一碗茶,道:“就是闹也要自己家闹去,何苦累的我们没脸,你们就是关起门打死了人,我也不去拉半分,我们家要用人,自然去卖,那些亲戚里道的不会用,趁早死了这心。”

说的卢氏黑了脸哭,说忘本的闺女,早知道养这么大做什么,早溺死了也省的今日受气,刘氏少不得呵斥林赛玉一番,说些好话,吩咐英儿快扶亲家母回去歇歇,英儿早耐不住了,上前拉起就走,推出去就关上门,听那卢氏在外骂,英儿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少不得吭吭骂回去,卢氏骂不过这个利嘴的小丫头,只得一行说一行哭的回去了,走一路骂了一路,骂一回林赛玉骂一回曹三郎,什么得了富贵忘了娘,只顾自己享福去,累死累活拉拔大的孩儿竟是个白眼狼云云,亏得四邻八乡知道她日常的行径,都看着笑,也没人当真,但这件事在以后被人刻意翻出来时,却让林赛玉遭到了许多有文化有官位的大人物的指责,毕竟孝道在宋朝是天大的事,连皇帝老子都大不过去。

送走了卢氏两口子,刘家的三人都累得半句话说不出来,到自己的屋子里歇息去了,一觉睡到大天明,林赛玉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忙咕噜爬起来穿衣梳头,到了前院就见刘小虎正洒扫院子。

“娘起来了没?”林赛玉问着,就往厨房里跑,一行问,“你想吃什么?”

刘小虎看着干树枝枯叶子聚拢烧了,将灰撒在两个大树下,一面笑道:“我吃过了,锅里有昨日的剩饭,你热热吃吧,都累得很,别做了,沈大人一会还要过来,我这就出去等着。”

林赛玉一听忙收住了脚,喜道:“沈大人还来?做什么?”

刘小虎见她的样子,便抿嘴一笑,拍拍手上的灰走近她道:“说起来我忘了问你,你怎么也知道沈大人?娘都没跟我说过,我还是这一趟去江南才听到他的诸多事,你倒比我知道的还多。”

林赛玉暗自一笑,道:“还是在苏家听得,说他们江宁府都知道沈括大人,说可厉害了,我就记下了,我以为是个很老的人呢,原来还不老。”

刘小虎听了便笑了,道:“沈大人的父亲曾在江宁任职,多有惠民。”

林赛玉大悟般的哦了声,耐不过心内痒痒,摇着刘小虎的衣袖道:“二郎,沈大人来这里做什么?让我也跟去看看好不好?”

刘小虎想她是在家闷了,想了想便要点头,刘氏此时出来了,见他们的样子,便拉下脸咳了一声道:“媳妇,过来。”

林赛玉顿时灰了脸,知道完了,刘小虎担忧的看了眼刘氏,就要求情,刘氏道:“沈大人不是还要来?他这个人最是勤勉,你还不去村口接着,只怕已经来了。”说的刘小虎不敢再说话,给林赛玉一个宽慰的眼神,便走了。

刘氏睡了一晚有了性神,将林赛玉唤到身前,历数昨日的种种不是,让她饿着肚子在祖宗案前跪下,自己吃了饭,又过来将女戒念了一遍,吩咐她背熟,这期间又有不上人上门来庆贺,刘氏少不得前去招待,英儿趁机送个馒头,林赛玉才不至于一直饿到后晌。

一直到天黑,刘小虎才回来,踩得一脚土一脚泥,脸上却是难掩的兴奋,林赛玉已经免了跪,正皱着脸在默诵女戒,一面竖着耳朵听刘小虎对刘氏讲述,听到沈括大大赞扬了刘小虎,刘氏一脸欣慰的点头:“我儿不辱家风。”

“娘,儿子大多是纸上谈兵,这些都是小花做的,”刘小虎忙陪笑道,看着背书的林赛玉冲他咧嘴一笑。

刘氏哼了声,自然看到他们的眼色,看了林赛玉一眼,说道:“我正要说这个,以前咱们是庄户人家也就罢了,如今二郎封了官,咱们少不得跟去,媳妇,你以后行事不可再如入乡间野地一般。”

林赛玉正背的头疼,看刘氏语气缓了,忙不迭的点头应了,刘氏便招手让她过来坐,说道:“别在哪里装样子,我还不知道你记住了几个!倒吵得我头疼。”

林赛玉便嘿嘿笑着挨着刘氏坐下,讨好的帮她按头,听刘氏算着给刘小虎准备衣服鞋面,过冬的衣服,带多少银两,又想到买房子,一算竟是不小的开支,不由愁了起来。

刘小虎便笑了,说道:“沈大人要我现住他家,没多少日子就要过年,我还回来,等过了五月卖了莲藕,也有了钱你们也上京来了,再买房子也不迟,我自己又看不出好赖,没得糟蹋了钱,还是让娘看着卖的好。”

刘氏听着点头,笑盈盈的享受着儿子的奉承,儿媳的服侍,觉得心里幸福满满的,看着灯下三人的身影,想当初背井离乡逃难以为自己这辈子也无望享受儿孙绕膝的乐趣,猛地想到一件大事,白日里忙几乎要忘了,便回身拍了拍林赛玉的手,道:“好了,我也乏了,要歇息了,你们也去吧。”

林赛玉与刘小虎应了声,林赛玉铺好床便出去叫英儿端了热水进来,刘小虎帮刘氏卸下头面站在一边,不知道他们母子说了什么话,脸色极为怪异。

“去吧。”刘氏说道,英儿便服侍她泡脚。

林赛玉跟刘小虎一起出来,院子里已是明月高挂,明晃晃的铺了一地,不知谁家的小娃没睡觉,清清脆脆的唱着“月亮地,明晃晃,打开大门洗衣裳……”。

“明日要走也是吃过饭,上一回你说猪头好吃,明日我让英儿买了做给你可好?”自出来后,刘小虎就一直不说话,走到廊下,林赛玉便问了声,刘小虎只是恩了声,想他许是累了,林赛玉也不再多说,嘱咐他早些歇息便走向自己的院子,洗过手便在院子里摆了香桌,自那日发了誓之后,林赛玉便一直如此,夜夜不断,啰啰嗦嗦的念叨了一番之后,刚要起身,就见院门口影子里站着个人,吓得她呀的一声叫起来。

第五十章 行大礼少年夫妻初结发

“别怕,别怕,是我。”刘小虎从门口几步走过来,搓着手站在林赛玉面前。

林赛玉自从梦到过李氏之后,在夜里胆子就小的很,吓的白着脸拍着xiōng脯道:“吓死人了,你做什么,这晚还不睡?”

刘小虎看着面前齐整的香案,难掩心内的激动,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女子低声道:“娘子,你一片好心,我和娘到死也不忘……”

说的林赛玉脸红了,这事被他撞破十分不自在,诺诺道:“我没想承你们的好,我只是……只是……”只是了半日也没说出什么来,夜风吹来身子有些发冷,想要请刘小虎进屋内坐,又怕刘氏知道了恼,当初进门之后,刘氏说因孝未满,虽然明媒正娶了,但也不能失了礼数,看刘小虎也不说话,又想到明日就要离别,心里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便低头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与我听?你说吧,我听着呢。”

说?说什么?怎么说?刘小虎登时更加窘迫,娘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自己开口说,他的手不自主的开始来回搓,看着眼前几乎要把头低到衣服里去的女子,月光下露出后颈白玉般的一段肌肤,想起刘氏的话,心中不由一热。

他的妻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女子呢?刘小虎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会有酸酸的感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你怎么了?”林赛玉久久不见回应,觉得有些冷,抬起头看到刘小虎神色迷茫,累了吗这一天?忙担忧的道,“你一天跑了也累了,早些歇息,明日还要赶路,有什么话日后也能写信来说。”

她的心地如此的好,刘小虎再想到方才无意听到林赛玉虔诚的祈祷,心里唯一的一丝犹豫也扫了去,这样一个心思纯良的女子,他刘小虎能与其相伴终生何其幸也。

于是他低下头,轻轻地握住站在他身边的林赛玉的手,竭力克制住因为激动害羞,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惧而带来的战栗,低声道:“娘子,娘说我可以搬过来住了。”

林赛玉只觉得头晕,一种复杂的情绪瞬间冲击她的心灵,欢喜?悲痛?幸福?恐惧?当那日被掀去头上的红巾,她是这种心情,但随着刘氏的话而落定,她几乎要忘了,自己是眼前这个清秀少年的妻子,成亲以来,她就像逃出了樊笼的小鸟,刘氏虽然对她严厉,但不管她做事,刘小虎对她更是温柔包容,她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比她在自由的新社会还要自在,以至于她忽略了自己与这家人身上牵连的那根线,姻缘线。

林赛玉呆呆的望着刘小虎那张交织着激动害羞的脸,很容易的看到了他眼中同样的恐惧,那是对未来不知生活的恐惧,对人生重大选择的恐惧,她突然就轻松起来,这个孩子是认真的对待自己的,或许一开始的确是一时的意气,但他终于肯伸手,虽然怀着不能言说的恐惧与迷茫。

这其实是人最真实最正常的反应,林赛玉突然有些想流眼泪,这个坚强的、温柔的、值得被她敬佩的少年,真的将要变成她真正的爱人吗?爱,是这样的感觉吧?她的心里鼓胀胀的,那里面有些欢跃有些羞涩也有忐忑。

“你,会一直对我好吗?”林赛玉抬起头盯着刘小虎,有些急促的说,想了想忙加上一句,“我,我会一直对你好。”

刘小虎一时间有些想哭,就算到了这个时刻,这个女子也不要别人单独的付出,他望着她,点点头,伸出尚不坚实的双臂把她拥抱了,在她的头顶郑重的说:“我会,我会的。”

幸福在林赛玉的脸上留下一片灼红,听着这个少年急促而有力的心跳,迟疑了一下伸手回抱住他,将脸贴近他的xiōng口,用颤抖的低声道:“那,那我们进屋吧……”

十一月中旬的这一晚,刮了一夜的大风,将盘旋多日的秋日最后一丝暖意一扫而空,第二天清晨,风卷来的雪珠子给天地间铺上一层冰凉的薄衣,但这突来的寒气并没有影响到屋子里的暖意。

林赛玉在朦胧中听得外边风吹的窗棂噗噗响,下意识的想到天冷了,刘氏屋子里还没准备火盆,这样一想,猛地起身,却觉得头皮拽的生疼,又听刘小虎在身旁也发出一身闷哼,这才发觉二人散乱的头发结在了一起,在红棉被上蜿蜒铺散,张视着昨夜销金红帐里怎么样的恩情似漆,心意如胶。

刘小虎被这一痛惊醒了,半起身看窗外天尚未放明,因说道:“还早着,娘说了使英儿做饭,不用你早起。”

林赛玉被这话说的红了脸,想到昨夜的事,又看到二人均是未着寸缕,虽说成了夫妻终究不适应这样赤裸相对,忙要寻过床边的衣衫穿,偏刘小虎看到她白馥馥香肌上留下的昨夜欢愉的印记,再看那花朵般的身子,昨夜的娇啼嫩语犹在耳边,顿时心内一热,哪里舍得她起身,伸手抱住拉回床上,林赛玉又羞又慌,直推要起身,刘小虎紧抱着不放,在耳边道:“我这一去少说也要一个多月才归来,你如何就舍得?”

直到了天色展明,二人才起身,看到林赛玉对着镜子皱眉,又要挽了抓髻,刘小虎也顾不得自己系上衣服,走过来道:“如今可梳不得这样的头。”看林赛玉有些羞惭的笑了,便道,“我娘子别处都是性明人,怎偏不会梳妆打扮?还不如我这个男人家。”说的林赛玉只是笑,刘小虎果真动手,帮她将一头油黑的长发挽了个喜孜孜的宝鬓,在梳状台上看了看,见只有刘氏赠与林赛玉的那柄小银梳,便拿起来与她液上,说道:“家里有些钱,你也该添置些头面。”

林赛玉对镜端详,见镜中人面色绯红,杏眼含春,看起来倒比往日俊了许多,便抿嘴一笑,看时辰实在不早了不敢再耽搁,夫妻二人忙向前厅去了,刘氏正在吃饭,见他们来了只是一点头,也不多说,倒是英儿瞪大眼睛只看着林赛玉的头,说道:“夫人今日梳这个头怪好看的,以前怎么不梳?”说的林赛玉脸红,刘氏咳了声,瞪了英儿一眼,心道真是奴才随主子,这英儿也是个愣头愣脑的不会说话的人。

一家人吃过饭,便把刘小虎要带的包袱一一拿来看,一面说话,刘氏少不了一番嘱咐,正说着就见卢氏大步进来了,刘氏忙迎上去,还不待说话,卢氏就冷着脸往椅子上一坐,说道:“女儿不认我,我却不能不认她,我活该为她粗心死,别的我也不管,只来问一句,姐儿嫁过来这么久了,你还不叫他们圆房,是何道理?别欺负我们乡下人老实,指望再娶个,我告诉你,就算女婿再娶十个八个,我家姐儿也是正头娘子,没得越过她去……”

她只顾摆脸色进门,也没注意看,说到一半,见林赛玉从桌案前走过来,俨然梳了头,再看身形卢氏哪里能不明白,当下松了口气,将话头止住,刚想笑又拉下脸,也不说话抬脚就走,刘氏忙笑着留她,一面将林赛玉一推,道:“亲家,这说到底是你生养的,她如是不对,你打两下,难不成让我这当婆婆的替你打?”

林赛玉便走到卢氏身前矮了矮身子,喊了声娘,卢氏面子上有了光,这才缓了神色,少不得哭了几声,林赛玉只是哄着,收家奴的话上却半点不松口,卢氏看实在没机会,也只得丢开了,过了一时,县衙派人来人,林赛玉和刘氏送了出去,村子里的人都出来相送,刘小虎冲众人行礼托付妻母,村人们齐轰轰的答应了,林赛玉并刘氏都含着泪,看着人走远了还舍不得回去,卢氏和几个妇人劝了半天才慢慢回转,清晨的雪珠子此时已经变成密匝匝的雪花,四散飞扬,很快将小小的十方村罩在一片雪雾中。

----------------------

请个假哦,明天不更了,过周末没法写,我正在想,以后努力改成一日两更还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我没有存稿,试试吧。

第五十一章 好善心林赛玉赠菜

熙宁八年末的天格外的冷,尤其对于来自未来社会的林赛玉,虽然算起来已经来这里马上就要满五年了,但她依旧不能适应这么冷的冬天,大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天灰灰的黑下来时,裹着绵披袄子的林赛玉才从外边回来,刚叩了两下门,就有一个老汉打开了。

“这天冷的,夫人快些进来,老夫人来门口看了好几回了,就要使老汉去地里找。”老汉朗声说道。

因刘小虎不在家,朱县令觉得她们三个女子在家不放心,找了一个老汉来看门,唤作张四,先前从军,有着一身的好武艺,只不过如今老了,家里也没个亲人,日常在县衙门口搭个窝讨口饭吃,朱县令体恤他,又见他是个忠肝义胆的汉子,便给林赛玉说了,到家里来看门,来了这些日子,老实看门不往院子里多走一步也不多说一句话,刘氏看在眼里很是满意。

“无妨,怕这大雪压塌了棚子,不看看放不下心来。”林赛玉搓着双手在嘴边哈气,一面说道,一面急匆匆的穿过中堂,走上刘氏屋子的台阶,在门口跺了跺一脚的雪泥,掀帘子进去了。

屋子里暖意浓浓,房里吊着一对纱灯透出温暖的光,笼着一盆炭火,刘氏与英儿正坐在一旁烤火,一面说笑着,不知道说了什么,英儿笑的嘎嘎的前俯后仰,直到林赛玉进了屋才发觉,忙跳起来,替她掸身上的雪,一面与她脱了衣裳,露出穿着水合袄、蓝布窄脚裤,裤脚上满是雪泥。

“快上来烤烤,仔细冻坏了脚。”刘氏看到林赛玉湿了的鞋,心疼的道。

林赛玉便笑嘻嘻的将鞋甩下来,看到袜子果然湿了,便扯下来随手扔在地上,赤着脚跳到火盆旁坐下。

刘氏伸手在她头上一打,道:“成什么样子!”

林赛玉只是嘿嘿笑着,刘氏忙让英儿去里屋拿干净鞋袜,英儿去了半日不见出来,急的刘氏直喊,英儿这才出来了,笑嘻嘻的道:“我顺手把床炕收拾了,放下了帐幔、褥被,这就给夫人取薰被的,也不烤火直接睡了不好?插插直喊我作甚么。”

日常家里只她们三人,刘氏

子好,而林赛玉更没有尊卑概念,英儿名义上是个使女,实际上倒像是家里的亲人一般,日渐惯得说话也没什么大小,刘氏与林赛玉也不在意,听她这样说,刘氏只是笑了,道:“倒显得你勤快。”一面忙问林赛玉道,“可吃过饭了?”

林赛玉点头说吃了,刘氏便催她去睡,英儿已经打了水,林赛玉在地里呆了一天,真是又冷又累熬不住洗了便去睡了,留刘氏与英儿在堂中围着火盆一面轻声说话,一面做鞋面,不多时听到里间林赛玉轻微鼾声,二人便相视一笑。

“插插,你饿了没?我去拿馒头切片咱们烤着吃可好?上一次夫人这样弄怪好吃的。”英儿嬉笑道。

刘氏点了下她的头,说了声好吃鬼,这冬夜漫长,林赛玉不会女红,家里人的鞋面全靠她们两个赶做,晚上熬得晚了真有些饿,英儿便笑着做去了,没多会儿就从屋子飘出淡淡的香味,穿透严实的窗户,随着飞散的雪花飘摇而去,独留下映照在雪地上柔和的灯火影。

转眼就到了腊月十八,盼儿子心切的刘氏顾不得天冷,每日都要到村口等着,却只等来了一纸书信并一包年货,原来开封府遇大寒风雪,京城内外的老病孤幼乞丐丧命多半,皇帝体恤百姓,命在京官员免去休假亲去优抚,又因怕小麦闹冻害,刘小虎职责所在四处查看便不得归家,满满五张纸的愧疚安抚之言,对于刘氏起不得半点作用。

刘氏只看到儿子不能归来过年,顿时变得恹恹的,林赛玉忙将刘小虎捎回来的年货摆在屋子看,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刘氏强打性神看去,见那东西也不多,只是两匹玄色织金麒麟缎子并一匹翠蓝云缎,另有些金银头面,刘氏知道是给林赛玉,便努嘴让她拿去,林赛玉只是笑,也不敢都拿,捡了两个银钗子,刘氏又捡了个梳背子给了英儿,便将这些收起来,也不说笑,连饭也没心情吃,每日只是在屋子里躺着,林赛玉少不得安慰,说的刘氏急了,抱怨道还不是怪媳妇非要种着些地,又签什么合同种莲藕,多些牵连,要不然就买了地,跟二郎去了,省得他大年下的孤身一人在外,说着还掉眼泪。

林赛玉便嘿嘿笑了,道:“是媳妇的不是,即可就去买了去。”只说不动,端着香薷的粥要刘氏吃,刘氏其实也明白,这些地是卖不得的,他们家现在有如今的光景,还不是全靠着地里的东西,就算将来跟着上京去了,也卖不得,单凭刘小虎一个人的俸禄,置庄货养家哪里够?但凡为官的谁家没个田地供养,只不过说说气话罢了,偏这媳妇也不给个台阶下,还用话来笑她,气的捶床道:“你这个刁嘴的媳妇,婆婆的话也敢嘲讽,就不能拿着捏着点说?”

说的林赛玉哈哈笑了,将粥往一旁放道:“娘这话说得,一家子人我还要玩那个心眼,活着岂不累死?都怪娘是个明白人,才称的我想什么说什么!娘这粥别吃了吧,媳妇给你做上好的宴席去赔礼。”

刘氏听了哭笑不得,一把夺过来就吃,吃着吃着便笑了,心里想着媳妇的话也对,再回想往日,哪个都比不得如今的心境,就两个字,宽心,媳妇什么话都敞开说,自己竟然没觉得逾矩,反而觉得很痛快,想当初那么一大家子,谁打个喷嚏都得猜半天,真是累啊。

到了腊月二十,林赛玉一早就到了地里,四五个佃户穿着蓑衣斗笠从棚子里出来,忙忙的接了进去,林赛玉见棚子里散落着许多新摘的瓜果蔬菜,便去查看。

“夫人,你看这些可够了?”曹洪忙问道。

林赛玉看了一遭,便道:“多了我也供不起,怎么算也不够每一家子吃过了正月。”说的众人都笑了纷纷道够了够了,过年祭拜祖宗神灵有孝心就好了,难不成还要吃个常三季?于是便分别叫人去了,说主家要给大伙分菜过年,一时间整个村子热闹起来,拿着箩筐乌压压的挤了一地等着。

原来前些日子,林赛玉在地里查看时,看到一个佃户正棍打几个孩儿,原来那几个孩子眼馋地里长的鲜果,趁大人不注意偷摘了吃,被自己父母抓住了便要狠打,林赛玉看了心里便有些不好受,正应了卢氏说过的话,卖鞋的光脚,养蚕的无衣,他们这些种菜的佃户,自己种出的菜却一口没吃过,那些金贵的能换钱的物件,谁人舍得吃?只盼着种好了自己能多些收成多换些粮吃。

林赛玉便回家给刘氏说了,算着这一冬天菜的收成极好,便想摘些菜分给佃户们,好让他们也过个欢喜年,刘氏自然同意,她富贵日子过过,穷日子也过过,说只要够他们娘们吃的,钱多些少些又有什么?另外还提议给村子里那些没种他们地的人也分些,远亲不如近邻。当下十方村里的人都过了个极好的年,刘家的佃户每家得到一筐鲜菜,没种地的人家得了半筐,一时间人人称赞刘地主家宅心仁厚,除了地保曹大山,原来林赛玉还记得年前毁地棚的旧事,哪里肯去与他交好。

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晚,刘氏带着林赛玉并英儿焚香祭灶,摆上糖并黄米饭,英儿抱着鸡,烧香叩头送走了灶王爷,完毕之后英儿抓了一把灶糖就往外跑,林赛玉忙喊道:“别自己都吃,分给外边的孩儿们。”英儿应了声,蹬蹬跑了,听的外边一阵热闹,这次的灶糖是林赛玉托苏家店铺的人从京城里带来的,村里的孩子们哪里吃过这样好的糖,一时间刘家门外热闹非凡。

看门老汉张四干脆敞开了门,在外准备贴门神,刘氏与林赛玉裹着衣站在屋门口看,小孩子们都打着新扎的灯笼在外追着英儿跑,林赛玉一面嗑着瓜子一面笑,突听刘氏在身旁幽幽叹气,知道又是想起刘小虎,刚要开口劝慰,就见大门外一阵热闹,英儿几乎是扑了进来,喊道:“小官人回来了!”慌得刘氏与林赛玉差点跌下台阶,三步并作两步奔了出去,刘小虎裹着一身藏青丝绒大氅从一匹青马上跳下来,风吹得脸颊青紫几步进来了。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二章 短相聚温乡暖玉

上榜第一天,加更庆祝,那个,不算二更,考虑到我的能力,只能放弃二更了,本来就写的不好,再一急就更完蛋了!慢慢熬吧。谢谢编辑给这个机会,谢谢一路跟随读者的关爱,谢谢。

-------------------------------------------

刘氏并林赛玉再没想到刘小虎会在这时回来,一时间都慌着接了过去。

“我的儿,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刘氏一把抓住,觉到刘小虎浑身冷得直哆嗦,又是欢喜又是心疼,忙拉着进屋去了。

林赛玉并英儿都忙着跑来跑去,拿了家常穿的衣服给他换上,又热了辣辣的姜汤与他驱寒,刘小虎在火盆上坐定,一碗姜汤吃下了脸色才缓过来。

“许了我八日的假,我就回来了看看。”刘小虎接过林赛玉递的糖,吃了说道。

“那这来回路上赶得紧紧的,也得六日,这在家只能呆上一个白天一个晚上,匆匆忙忙路上又难走,你这是何苦。”刘氏心疼的只抹泪。

“半日也好,省得娘在家哭。”林赛玉笑嘻嘻的道,错眼见刘小虎正含笑看她,不自觉的红了脸,借着沏茶走到一边。

刘氏便询问刘小虎京里的事,刘小虎便讲了殿前应对,皇帝如何喜欢,沈大人对他如很是照顾,在家里给他安排了一独院等等,又讲了京里的繁华,说的刘氏并林赛玉都听得入迷,听得外边爆竹声渐渐淡去,刘氏觉得身上有些凉了,一问时辰,忙催着刘小虎去休息。

林赛玉迟疑了一下,就要去收拾里间,刘氏咳了声道:“还在我这里挤什么,回你们屋子里睡去。”说的林赛玉顿时羞惨惨的,挪不动脚,原来自刘小虎进京去了,天气又冷,林赛玉也不放心刘氏一人在屋,便将刘氏屋内的小隔间收拾了,自己就睡在这里。

刘氏喊着英儿,英儿从外边跑进来笑嘻嘻的道:“插插,我早收拾了,火盆烧热了。”刘氏便笑着赞了她几句,一面催他们夫妻睡去,林赛玉这才慢慢走出去,知道刘小虎跟在身后,不由心慌很。

“我在京城都吃到咱们家的菜,尤其是菠菜,连皇帝都在吃,只不过因路途远,数量少,运过去的不多,那些京里的有钱人倒还不如咱们县城的人有福,皇帝说让我在京城里给他种些呢。”二人一面走,一面说话,刘小虎捡了些日常事说,听的林赛玉抿嘴直笑。

“这屋子我许久不住,怪冷的。”林赛玉推开屋门,一面对刘小虎说道,英儿果真收拾好了屋子,纱灯都亮着,地下笼着三个火盆,屋子里已经有了些暖意。

“有娘子在野地里睡也不冷。”刘小虎回身掩上门笑道。

林赛玉更是脸红,啐了一口道:“出去一趟,也不学别的好,倒学会说混话。”话没说完,被刘小虎由身后猛抱住,搬过脖颈就亲住了樱唇,林赛玉只觉得头发晕身子发软,一口气就要喘不过来,好容易挣开了,人已经被抱到炕上。

“那里有热水,你去洗洗……”林赛玉心慌的直发抖,推着刘小虎说道。

“莫非娘子嫌弃我?”刘小虎按着她不放笑道,一面将手伸进衣裳内在鼓胀胀的酥xiōng上巡游,只闹的林赛玉脸色烧红,也不敢去看刘小虎,百般挣着要推开他,却让刘小虎越发qing动,在耳边低求道:“好娘子,好娘子,我在家只能呆着一晚。”说的林赛玉也是心慌意乱,只得任他行事,一时间灯光影里鲛绡帐中,香薰鸳被春意无边。

林赛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睁开眼,见房中灯光已尽,窗外天色未明,室内一片灰蒙蒙,地下的火盆已经灭了只有半点星火,便觉得有些凉森森的,仔细一看,原来自己赤条条的被刘小虎抱在怀里,两人身上只搭了半边被子,忙要伸手将被子盖好,这一动觉得浑身的酸痛,提示着昨夜的荒唐,侧头看依旧熟睡的刘小虎,心中不由一丝甜蜜,仔细审视这他的面容,想着这就是将要与自己相携变老的人,忍不住伸手去摸抚他的脸,这一动刘小虎醒来,见枕边人艳横眉梢,满含柔情,心内也是又甜又暖,这一路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将她在怀里抱紧了紧,喃喃唤了声娘子。

“那些朝廷里的官,可有欺负你?”林赛玉想起如今王安石仍在相位,刘小虎的家败与他有一定干系,这在朝堂见了,岂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别一时意气惹恼了拗相公。

“今年开封的小麦长得不好,我进京后没上过朝,只单独面圣后就一直在外巡查,还没正式见过同僚,沈大人说过了年就与我引荐。”刘小虎一面说道,一面在凑近林赛玉,与她脸儿相触,林赛玉被他不安分的双手摩挲的脸红耳热,又羞又恼的道:“我与你说正经话呢!”

“娘子,人伦之事怎么就不是正经事?”刘小虎低声笑道,满意的看到林赛玉脸红的像熟透的螃蟹,真是他心念的小娇妻,哪里还忍得住,翻身抱住闻香接吻麻烦不停,看到刘小虎满眼的欲色,林赛玉是叫苦不迭,知道挣不脱,又想着刘小虎这一去二人起码五个月见不到,心内也是不舍,将眼一闭热烈的回应。

刘小虎是在下午匆忙的离开了,上峰许他假日,是算着他会留在京里,哪里给足了路途上的时间,再加上连日大雪,路途泥泞,刘小虎不得不提前而归,他可不想在初次入仕的时候就留给人家一个迟到的印象。

不管怎么说,刘小虎这回来一趟让刘氏这个年过得舒服了很多,转眼出了正月,林赛玉将十亩地棚里的旱生蔬菜吩咐人采摘完毕,翻地施肥准备迎接莲藕的到来。

惊蛰之后,林赛玉在村口亲自迎接了苏家的来人,李管事头戴深檐暖帽,身穿深灰毛皮袄,穿着一双獐皮靴迎头行礼道:“小的给夫人贺喜了!”

林赛玉抿嘴一笑淡然还礼道谢,宋朝政策宽化,不限制经商,但商人身份却是低下,如今刘小虎官爵在身,再穷也比他们万贯家财的苏家要高贵,因此李管事的大礼却是没错,说了几句客套话,林赛玉便迎着他们到家去,到了家吩咐张四安排车马小厮们休息,李管事自然要去拜见刘氏,见了说了一堆好话,说的刘氏满面笑容,刘氏原本看不上这些商人,林赛玉与他们做生意,刘氏口上不说,心里是很不乐意,只不过家底摆在那里也没别的办法,今天来的这个李管事能说会道,让刘氏对他们印象大好,吩咐英儿摆饭招待不提。

李管事引林赛玉查看了子藕,又介绍了带来的五个藕农,便告辞而去,林赛玉自然挽留,李管事笑道:“小的要赶往真定府与苏爷会合,急着备货。”

林赛玉知道此时北方多数处于辽国统治之下,朝廷对边贸查的很严,这苏家是南边的大商,又有着几艘船,何苦去做那北边的危险生意,忍不住嘱咐了几句小心,李管事知道她的心意,道了谢说“夫人少不得以后要进京去的,咱们家在京城商铺也大,倒时候还请夫人多多照顾。”

说的林赛玉笑了,心里知道这是客气话,他们苏家能做大生意,只怕结交的后台比刘小虎这个少年农官要厉害的多,口中应了亲自送走了,随即将村里几个佃户家包下来,让这些南边来的藕农住,这些佃户都带着银两,一并交给佃户,让他们的浑家负责吃食,林赛玉看他们准备的详细,就好像现代那些因公参加培训的人一般,不由赞叹不愧是经商大户安排的齐全。

自后每日亲自带着这些人种莲藕,详细指导,从何时定植何时施肥,到何时通风,再到追肥三次,这一路说着,眨眼就到了两三个月,看着村子里的树由初翠,继而抽丝吐絮,张扬着身躯换上一身葱绿,立夏时节便到了。

林赛玉早已经脱开了手,这些藕农果然是积年的好手,看了几遍,问了几句就上手了,丝毫不怕自己说得一口江宁土语与林赛玉交流起来的费劲,有问题就详细的问,说不清就用笔写,这其中就有一人认得字,每日跟在林赛玉身边,一面听一面记,这是个谨慎的人,拿笔记之前请示过林赛玉,林赛玉很喜欢这样有心的农人,她也不想把这个当做什么保密技术,自然答应他随意地记下来。

今日的天格外的暖,林赛玉站在田头看着藕农们小心翼翼的打开地棚,给莲藕换气,一阵风吹来,翠绿的荷叶齐刷刷的摇摆着,那些藕农们都在笑着,似乎解了几分思乡的苦,林赛玉沿着藕田慢慢走回去,猛然听得一群孩童的闹嚣,抬眼看那群孩子竟然手里都举着荷叶,这群天煞的,这个也敢玩!

林赛玉几步快走过去,“谁让你们摘的!这是能玩的么?”那手点着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孩子,林赛玉气的恨不得一人打一下,那群孩子见是她,轰的一声就散去,被林赛玉一把揪住的一个吓得哇哇叫:“不是我不是我,是金蛋,金蛋说这是他家的地,想怎么摘就怎么摘!”

林赛玉听了将他扔在地上,沿着藕田走了几步,果然见才五岁的金蛋趴在水田边上,一身泥的在用力的拽一只大荷叶。

第五十三章 长辞别满含离忧

林赛玉看到在金蛋身旁已经横着几只荷叶,还有一两个小小的莲藕扔在一边,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将金蛋一把拎起来在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两脚,金蛋早被打惯了,也不哭只是哇哇叫。

“祸害庄稼!真是反了你!”林赛玉扬起手想要在他头上打,临下手又改到肩膀上,打的金蛋跌在地上。

“娘说这早晚是我的地,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金蛋从地上跳起来,扔下一句就跑,气的林赛玉拎着裙子在后追,无奈那小孩子小柱子一般的腿跑的煞是快,林赛玉愣是没追上,只得气呼呼的进了卢氏的家门。

卢氏正在院子里的石头上裁衣,见林赛玉进来了,忙笑着迎过去,见她面上不善,忙问道:“怎地?可是你婆婆给你气受?可是女婿结了新欢?”

问的林赛玉更是气闷,瞪眼道:“你给金蛋说,我家的地早晚是你家的?”

说的卢氏有些讪讪的笑了,左顾而言他,林赛玉气急道:“往年想把我嫁与傻子,就是要图人家的家产,如今又在背地这样乱说,你是谁?天皇老子不成?就是皇帝也没底算计人家家产,娘,你怎么如此糊涂?少你吃还是穿?怎地日日闲得的大白天的磨牙说胡话!”

卢氏被说的脸上挂不住,赔笑道:“女婿是到京里做大官去了,将来是要置下千万身家,这十方村的几亩地那还能入你们的眼,不如送与娘做养老的,将来你兄弟也有口饭吃……”

话没说完,就被林赛玉啐了一脸,冷笑道:“娘只说做官能挣钱,怎不想着做官也会被贬,到时没了家产,娘养着我们一家可好?”

说的卢氏也急了,将一连气的怨气不满全喊出来,什么不给你亲戚孩儿们一口饭吃,只顾自己富贵去,什么看着爹娘老子吃糠咽菜自己吃酒吃肉,什么扔下幼弟弱妹生死不管自己拣高枝飞去了,莫不说只当了个官夫人,就是当了神仙也没得不认三门穷亲,说着在院子里又是哭又是喊,闹得林赛玉落荒而逃。

卢氏见自己女儿怕了,真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立刻拍拍衣裳站起来乘胜追击,气势汹汹的赶到刘家,更值得庆幸的是林赛玉竟然没回来,只刘氏和英儿在院子晾晒刘小虎过年带回来的料子,商量着做几件夏衣,卢氏在心里念了几声佛,可见老天爷都是知道她委屈,再看到那好料子呆了呆,心内一片艳羡,这比自己那一块棒布可是好多了,于是不待刘氏迎上来,就拍着腿往地下一坐哭起来,慌得刘氏忙拽着,一叠声的问怎么了,卢氏哭了一会,顺着她的意坐在椅子上,刘氏忙让英儿烧茶去,英儿嘟着嘴好大不愿意慢慢出去了。

“我把这样的女儿嫁与你家,可是给你们添了祸害,我原说她傻人力气大,却原来最是个冷面冷心的。”卢氏拍着腿,一行说一行要哭,一面将刚才的事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末了道,“亲家,我只是想你们上京去了,这地总得有人看着不成,你们不在这里,收成好了坏了还不是那些人说了算,你是个心慈的菩萨,哪里知道这些人心的狡诈,他公公也没了家里没个撑腰的,独你一个妇人家支撑着,我都看着心疼,还不是怕他们小两口年轻不懂事,被人拿捏着哄了,哪里就是指望图你们的家产?”说着委屈的又是大哭。

刘氏听了那几句话,真是说到自己的痛楚,一时间也忍不住抹泪,只说还是亲家知道我的苦,又想起当日刘小虎瞒着自己下江南的事,可叹大半的孩子终归跟爹娘隔了心,不知道爹娘的好心,一面数落林赛玉几句,说一定让她给你赔礼去,卢氏见说动了她,便止了哭,一面问他们何时走啊,东西准备的如何了的扯着闲话,刘氏一一答着,有的没的扯了半日,添到第三回茶时,英儿不耐烦的将茶重重放在卢氏面前,卢氏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们这一进京,也就难得回来住一趟,这房子一不住人,就要糟衍了,姐儿她爹说了,你们不必担心,我们住进来,一定打理的好好的。”

说的刘氏一愣,英儿在一旁忙道:“那你们的房子就不怕糟了?”

卢氏斜了她一眼才对刘氏笑道:“我们那房子住不住都是破落了,你们这新盖的好房子,没得瞎了。”又说年前下了雪,家里压垮了一间房,如今一家四个人都挤在一起住云云,说的刘氏只得应了,卢氏笑得合不拢嘴,也不再说旁的废话,起身就要走,走到院子里,看到那一匹翠蓝云缎子,便道:“亲家,这是女婿捎回来的好料子吧,与我些给孩儿们做几件新衣吧。”刘氏也不好拒绝,便吩咐英儿裁给她,英儿嘟着嘴不上前,卢氏便自己裁了一半包了喜滋滋的走了,正遇上林赛玉进门,将头一偏也不理加快脚步哼哼的走了。

“我娘来做什么?”林赛玉问道,说着就看到被裁了去的布,“统共就稍回来这一匹,不知道花了二郎多少俸禄,怎么就让她拿去这多?村里人整日在泥里滚打,可穿不着这样的料子。”

英儿在一旁道:“何止布,连房子都拿去住了。”说的刘氏瞪了英儿一眼,喝道:“多嘴的猴,不说话也不把你当哑巴卖了。”

林赛玉听了差点跳起来,她方才出了卢氏的家门,想着卢氏打的百般主意,便要安排跟刘氏上京之后谁来管土地的事,将人选滤了一遍,看中一个名叫曹六儿的中年汉子,为人实诚,又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于是便走到他家里说了,喜得曹六儿一家如同接了大元宝,这一耽搁回家来,就被卢氏沾了这多便宜去了,忍不住絮叨两句。

“说到底是你娘,又不是外人,给她两块布怎地?你穿得光鲜,看他们一身破烂就高兴了?咱们这房子也不住了,给她住有什么,难不成你真是个硬心肠看着你娘老子住窝棚?”刘氏被她叨饶的有些不乐意,拉下脸道,“还是怪我,你挣下的家业就该你做主?不该将你的衣服房子送人?”

说的林赛玉解释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在什么地方穿什么衣,给她好布料还不如给她多些棒布呢,但刘氏不听只得赔笑道歉,此事才丢开不提,过后少不得叮嘱卢氏几句,不许在胡说地啊房子的事,只不过让你们暂住而已,卢氏心愿达成,也不理会她的言语,心道你们一走山高皇帝远,哪里管的了老娘,口中却学乖一口应承哄林赛玉不再唠叨。

转眼就到了丰收之后,看那些藕农很是肯学,林赛玉又介绍了藕田生产模式,什么时候种水稻,种蔬菜,喜得那些农人高兴的直笑,而村里佃户们却有些不开心,他们也知道如今莲藕水稻卖了高价,靠的就是独一无二的技术,如今让这些人学去了,而林赛玉又要离开十方村,他们的生活只怕要坏了。

十亩地的莲藕装了整整三车,李管事还请了一队武师护镖,说是怕沿途被抢了,林赛玉只笑,交接完货金,互相道了谢,看着李管事带着一行人远去了,这才回来,招呼那些愁眉苦脸的佃户,将细选出来的稻种交给他们,说道:“咱们不以莲藕种植为主,投入太大,而将来也再卖不了高价,所以一部分种水稻,另一些种麦子,余下的种菜,”一面说一面扬起手中的稻种,“大家记得,水稻成熟后,选那些长得高长得饱的留下当做来年的稻种,这样,咱们的水稻就会越来越好。”说的大家这才放了心。

“主家,你进京后还常回来看看不?”一些年老的人忍不住问道,一面指着颇具规模整齐的地,“咱们十方村自住人以来,都没能把地种的这么好,没了你,这些地还听我们使唤?”

林赛玉的目光在原野上荡了荡,心里也很难言的滋味,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不要求多么富贵,只要能吃饱肚子,快快乐乐的种自己想种的地就足以,可是命运这事真的谁也说不准,离开这熟悉的十方村,也不知道将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自己,林赛玉重重的叹了口气。

六月初一这一日,时令到了热的时候,张四赶着一辆小驴车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了十方村,等到天彻底放明时,已经到了成安县的城门口,林赛玉跳下车子,寻个点心铺子买了些吃食,刘氏从车里探出头又嘱咐要买几把伞,指着头顶上红彤彤的日头道:“这是烁石流金的时令,没遮挡的,不到晌午咱们就热的走不动了。”

林赛玉便笑道:“既然如此,娘,咱们等天凉快了再走吧。”

说的刘氏捶着车板道:“我就知道你不愿意去,早收了莲藕,偏拖到现在,整些虚的,今儿推明个,明儿又推后个,让你跟自己女婿团圆去,倒像逼你去砍头,不就是不种那些地,如何跟割了你的心肝一般?我们二郎在你眼里连几亩地都比不过?别说日头毒,就是天上下刀子我今儿也要走,你要是实在不乐意去,也得见了二郎说一声,那时要走我断不拦你,我若是不带你去,岂不要我们二郎平白被人戳脊梁骨骂富贵了不要糟糠妻!”

骂的林赛玉灰头土脸,只得陪笑着忙忙的去寻伞铺子,买齐了刚要上车,就听有一女声喊道:“花儿,花姐儿!”,如今认的她的都叫她曹大姐或者曹娘子,就连卢氏也不喊她这个名字,再说林赛玉打心眼里就没认同过曹花这个名字,根本就不知道是喊自己,理也不理径直就往上车,猛然见一辆马车挤了过来,差点惊了驴,林赛玉正是一肚子闷气,挽起袖子就瞪向来马,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莽撞,却见一个白银条纱衫儿得女子从车上跳下来,笑的眼睛都没了,几步扑过来,喊道:“花姐儿,怎么认不得我了?”

林赛玉瞪大眼看了一时,才认出来人竟然是在苏家为奴的旧相识,丫鬟青儿。

第五十四章 抱孩童苏锦南相伴进京

这意外的相见,让林赛玉楞住了,眼前这个女子两年未见,眉眼长开了,挽着个抓髻,带着青宝石的坠子,白纱衫,杏红裙子,粉面红腮,站在林赛玉身边一比,倒是个十足的主子样,一时间竟不敢认。

“果真认不得了?”青儿笑嘻嘻的说道,弯身施礼,“夫人贵人多忘事,婢子青儿给你见礼了,给夫人道喜。”

林赛玉忙将她拉起来,有些不好意的问道:“你如何来这里了?”看到刘氏在车上拿眼不耐烦的瞪她,忙对青儿道,“真是不巧,我们急着赶路,怠慢你了。”

青儿惯会察言观色,几步过去冲刘氏行礼,先是自我介绍,又道:“花姐儿可是大变样了,跟以前真真不能比,定是插插教导好的缘故,我远看着行动身段就是那官户人家的千金娘子,如不是旁人说,我还真不敢认,只剩我如今还跟个烧糊的卷子一般。”

说的林赛玉失笑,她要是烧糊的卷子,自己岂不是糊锅里的锅巴了?暗想不亏是大家族里混出来的,什么违心的话都能说得出来,换做自己是学也学不来的。

刘氏虽然知道她这是奉承自己的,但还是高兴的笑了,顺便斜了林赛玉一眼,道:“这孩儿好一张嘴。”一面问她不是回江宁了,怎么大热天的到这里来了,一面又说不巧了,我们要上京,不然就请你到家里玩。

青儿嘻嘻笑了,一面指着身旁的青布马车,“可不是我的福气来了,能跟插插作伴,我们也要上京去了。”

林赛玉听了不由奇道:“你上京怎地还绕到这里?”

林赛玉已不是当初那个初来乍到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丫头了,她从刘小虎详细描述下江南的路程中,勾勒出简单的地图,她终于弄明白所谓的江宁府原来是南京,而自己所在的成安就是河北邯郸地界,那从江宁上京上到邯郸来,可真够稀奇的。

青儿掩嘴笑了,将手往前方一指,道:“我们是从真定府过来的,诺,少爷过来了。”

林赛玉忙顺她所指看去,只见苏锦南穿着皂色纱罗衫,骑着青马当街走过来,身后跟着一辆马车并四五个小厮。

苏锦南下马先是对林赛玉点点头,便向刘氏行礼,说道:“老夫人,日前听朱大人说了,你们就要上京去,正好我也要去,就等你们一路,不知老夫人方便否?”

刘氏自上一次苏锦南在县令大人面前替他们解围,再看这个男子温文有礼,不似那些铜臭满身的招摇商人一般,心里就有好感,如果说前些时候见面,她在这个有钱的文雅的男人面前有一丝自卑,那么此时已经转化为一丝微微的得意,他儿子如今是皇命的六品官,想他如此识趣的前来要求一同进京,不是出于讨好,还能是什么,这个人如此行事倒是比那些只会送些衣料鞋面果盒子当礼品的行为高明多了,即卖了好又不显得刻意献媚,不亏是见过大世面的江南大商。

“如此有劳苏官人了。”刘氏含笑微微点头,汴京虽说离这里没多少路途,但始终她们是老弱女子出行,为了儿子清廉,又不好寻些兵将护送,心里正是担忧,如此倒是极好的。

苏锦南说声不敢当还礼,便将目光转到杵在一边的林赛玉身上,见这个女子衣着打扮跟年前见到的没什么区别,便道:“夫人大喜。”

林赛玉忙低头还礼道:“有劳大官人一路照顾。”

青儿在一旁笑道:“时候不早了,快些赶路吧。”这话说道刘氏心眼里,于是忙吩咐车夫驱车,苏锦南一行有两辆马车,五匹马,带着四个小厮两个车夫,比刘家的瘦驴车要豪华许多,苏锦南自然要请刘氏与林赛玉上马车,刘氏推脱不过,便依了,扶着英儿的手上了青儿身旁一辆马车,林赛玉再三谢过,刚要跟着爬上去,被青儿伸手一拉,道:“夫人,还记得全哥不?往日是你带着他,去看看他还认得你不?”

“全哥也来了?”林赛玉闻言大惊,一面伸头去看后面的一辆马车,一面看了眼刘氏,刘氏知道她的意思,点头道:“去吧。”便忙忙的跳下来。

几步走到车前,苏锦南正打开车帘子,同一个妇人说话,看到林赛玉过来,知道她的来意,说道:“抱全哥下来。”

那妇人立刻转身从车里抱出一个身着绿云缎小衣,穿着白绫小袜,蹬着一双青潞绸衲脸小履鞋的小哥来,苏锦南便接住了转向林赛玉。

林赛玉一看到这个孩子,就想起李氏,大热天的身上不由打个寒战,再看那孩子已经有三岁了,许是长开的原因,远比两年前要瘦了很多,也不笑,绷着脸,瞪着苏锦南,苏锦南将他摇了摇,刚说道:“全哥,来,看看这是……”全哥就扬手在苏锦南脸上挠了一下,吐了一口口水,苏锦南原本就无表情的脸立刻绷起来,青儿见势不妙忙伸手抱过来,哄着笑道:“好全哥,好全哥,给你卖个泥叫叫玩。”那孩子依旧梗着头不说也不笑。

林赛玉心里没由来的就疼了一下,这孩子心里知不知道自己母亲不在了?青儿将全哥举向林赛玉,道:“看看,还认得不?小时候常抱着你呢。”

这年纪的小孩子哪里记得住人?三天不见就生分,何况两年了,能记得才妖怪呢。

全哥随着青儿的声音看向林赛玉,小嘴一鼓,又是一口口水吐了过来,苏锦南一把扯住,啪啪就是两巴掌,全哥放声便哭,青儿扭着身子挡着苏锦南,声音也似哭起来,只说道:“少爷,别打哥儿,是青儿惹恼了哥儿,你打青儿吧。”热闹的声音引来众多人看,连前车上的刘氏与英儿也探着头往后看。

“没事,没事。”林赛玉心里越发难过,这小孩子行为嚣张怪癖,只怕是因为没了母亲的缘故,便冲全哥张开手,柔声道,“全哥,花姐儿抱抱你好不好?”

青儿哄着哭的全哥,冲林赛玉有些为难的道:“全哥,认生,夫人别介意……”话没说完,就见全哥瞪眼看向林赛玉,看了片刻便冲林赛玉伸出手,这出乎青儿的意料,那没说完的话就卡在嗓子眼。

“全哥真乖!”林赛玉一笑,将全哥抱过来,猛的转个圈,吓得青儿只叫,却听全哥咯咯笑了,一时间青儿并苏锦南都愣住了。

“全哥真胆子大,这么都不怕!”林赛玉也笑了,将头跟全哥一碰。

“转转,转转!”全哥来了性神,拍打着两只小手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和年纪的沙哑。

马车上妇人,这时一拍腿,失声道:“天耶,全哥笑了,说话了!”说的林赛玉一愣,这才看到苏锦南与青儿一脸的惊异,不由问道,“怎么?全哥不能说话?”

青儿这才回过神,迟疑了一下,刚要说话,就听苏锦南咳了一声,便及时收住话头。

“不早了,起程吧。”苏锦南扔下一句,自己走向车前,翻身上马,青儿忙伸手要抱过全哥,口中道:“坐车走了,全哥,我们坐车去找舅舅去。”

那全哥却又绷起脸,不乐意但也不拒绝,倒向青儿那边,林赛玉看那小孩的神色,心里总是不舒服,忍不住将他又拦回来,道:“他也不认生,就让我抱着坐前边吧。”

青儿脸色一僵,旋即又浮上笑容,道:“仔细别脏了你的衣服,全哥,不知道自己尿尿。”说的林赛玉更为吃惊,“怎么这么大了还要把尿?”

青儿有些讪讪,说道:“也不知怎的,给外老夫人带了一年就这样了,连路都不爱走,总让人抱着。”

林赛玉瞪大眼看着全哥,见那小孩子眼大却是无神,面嫩却是无色,小小年纪,眉间竟然有了簇眉头,心里顿时凉飕飕的,忍不住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青儿问道,林赛玉忙摇头,不敢说出余下的那句“怪不得李氏要入我梦来,这孩子果真带的不好。”突然又想自己跟苏家说起来无亲无故,为什么要入自己梦?莫非算到今日会有一见?即便是见了自己又能帮什么忙?总不能把全哥要过来自己带吧?别说他还有父亲插插外婆一家子亲人,就是没了,也轮不到自己这个族外人管,又想李氏应该也入过青儿的梦吧,有心问却觉得唐突。

一面想着一面苦笑,被青儿伸手一推,“快些走吧,少爷已经走了。”才回过神,忙将全哥一举,笑道:“全哥,咱们坐车去!我给你变个小鸭子出来好不好?”

全哥听说她那里有鸭子,更加来了兴趣,斜着身子往刘氏那车上够,林赛玉便笑呵呵的掂着他过去了,青儿嘱咐插妈几句,便也跟着挤上来。

考虑到老人孩子,马车走的不是很快,一路上事情单凭苏锦南的安排,林赛玉是乐得自在,抱着全哥教他玩手指粗,全哥显然不常做运动,笨拙的很,逗得英儿哈哈笑,恼的全哥吐了英儿几口口水。

青儿在马车里也坐不住,一会掀开帘子看看苏锦南热了没一会看看渴了没,不是跑下来给苏锦南送水,就是打扇子,看在林赛玉眼里便是抿着嘴笑,看青儿的妆扮倒像个开了脸的侍妾,但发型却是不像,林赛玉还记得往年在青儿手里吃过的亏,知道论嘴论心眼,十个自己也比不过她一个,心有余悸只怕哪里说话不对惹恼了她,便歇了询问她的心思。

刘氏妇人家自然喜欢小孩子,一开始也逗着全哥玩,可全哥喜怒无常,连冲她吐了几口口水,英儿哪里管他是什么样的小少爷,伸手点着那孩子的头教训起来,除了苏锦南,只怕还没人敢这样训斥过这个孩子,全哥先是跟英儿大眼瞪小眼,继而放声大哭,慌得青儿一把扯住英儿往车上按,拉着全哥说道:“打她,打她,全哥不哭。”

刘氏也狠狠戳了英儿一下,让她给小少爷赔礼,嚷着让孩子打几下,英儿也是的愣头犟脑的,被青儿拽的不耐烦,一把推开道:“小孩子家怎么能这样惯?做得不对就要教训他!”

说的青儿拉下脸来,将全哥一抱,有些恼意的看着英儿道:“原本你不是我们家的丫头,我说不得你,可你这样的,跟着老夫人和花姐儿,没底辱没了门风。”

林赛玉与刘氏忙点头,一面给全哥说好话,一面再次呵斥英儿,均道:“可不是,这丫头在家惯坏了,都没人理料她,撑的没个样子,姐儿教训的是。”

英儿听了瞪起眼,她那张嘴也不是吃素的,即可道:“我是丫头怎么啦,你也不过的是个丫头,倒把自己当个主子一般!我们夫人的闺名是你能叫的?”

说的一车子人全变了脸色,青儿何曾受过这样的气,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柳眉蹭的竖起来。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苏锦南却在这时听到动静不对,打马过来掀开帘子问,就见青儿脸上怒气顿消,委委屈屈的转过身来,那样子看在众人眼里,真就一个未曾开言心凄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

3800字哦,匆忙写完,未查看有无错别字,传上再说。

http://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五十五章 暗敲打刘氏护媳

苏锦南掀开帘子的时候,全哥哭的声音更大了,林赛玉看着这个孩子干嚎之际不忘悄悄看着苏锦南,不由摇摇头,趁着青儿要向男主人表达委屈无暇顾及之际,伸手将全哥抱在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全哥,没人喜欢总是哭的孩子,要想让父亲抱抱,跟他说,越哭越不讨他喜欢,你要不要试试?”

全哥听的一愣,不自觉的收起了哭声,将信将疑的看着林赛玉,而青儿在此时也委委屈屈的说道:“是婢子笨拙,冲撞了老夫人。”一面害怕苏锦南怪罪全哥一般,伸手要把全哥往怀里搂,却突然发现全哥不再自己身边,顿时有些慌神。

英儿听了将鼻子一拧,还没说话就被刘氏一巴掌打在头上,吃痛哎呀一声。

“姐儿言重了,孩子嘛,就该调皮些,摔打摔打才结实,尤其是个哥儿,可不能当成姐儿养。”刘氏含笑道,不露痕迹的看了眼有些发愣的青儿。

这个老婆子,青儿暗自将手掐了掐,看起来不是很不满意这个媳妇么?竟然这么护短,连个丫头片子都护着!忙吸了两下鼻子,一脸感激的看向刘氏,说道:“老夫人说的是,我们年轻人真不知道这些。”

苏锦南听到这里便道:“犬子顽劣,夫人见谅。”说着绷着脸看向正缩在林赛玉怀里的全哥,呵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那孩子小心翼翼的冲自己张开手,怯生生的道:“爹爹,抱。”

已经多久没有听到他喊爹爹了?苏锦南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打了一拳,猛的收紧,再看那孩子惶恐不安的眼神,哪里还忍得住,伸手抱起来,感觉那孩子似乎松了口气,平日一接触他就僵硬的身子突然软化下来,就像抱住了一团蚕丝被,那种奇特的感触让苏锦南觉得鼻子一冲,差点掉下来眼泪来,忙转过身掩饰住失态,顾不上失礼抱着全哥大步而去,青儿被苏锦南突然地离去凉在原地,手还尴尬的伸了一半,她并没注意林赛玉在全哥耳边说了话,所以是一头雾水,全哥今个是怎么了?往日见了苏锦南都跟仇人一般,碰都不让他碰,自从,遇见这个女人,青儿不由自主的看向林赛玉,只要一遇到这个女人,自己就会事事不顺。

苏锦南虽然躲得快,但那异样的神情没有逃过林赛玉的眼,看的她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从跟苏家接触中可以得知,苏锦南这两年在家的时间很少,来过十方一次,似乎还去过滇南一次,而最近又从真定府过来,可怜这个孩子不仅没了母亲,连父亲也相当于没了,三岁的孩子正是心智发展的时候,对他的影响可想而知。

这样一想,眼睛忍不住有些发湿,刚想用袖子抹抹,接触到青儿的目光,不由打了个寒战,但青儿展眼笑颜如花,面上哪里有半分怨恨,似乎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花姐儿真是好福气。”青儿笑道,一面拿手擦擦眼角,一脸敬重的看向刘氏,“能够跟在老夫人身前,越发调教的出色,当初在夫人身边时,夫人就常说花姐儿比我持重,我还不服气,如今看来果真是如此,都过去两年了,看我还是这样见不得事,一惊一乍的,带不好小少爷,我们小少爷真是可惜没这缘分,当日夫人没能留的下花姐儿……”话说到这里,忙掩住口,有些惊慌的看了刘氏一眼,一面喊停车,忙忙的跳下车,扔下一句去少爷身边伺候便去了。

这个女子!林赛玉被她最后那几句话说的有些失笑,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心眼如此小?比起初相识的时候,越发厉害了,不就是全哥跟自己亲近了些,至于在自己婆婆前说出这样的话?这话说的好到位!自己的媳妇差点做了别人的小妾,换做任何一个婆婆都不愿意看到这个“别人”再出现媳妇跟前吧?

想到这里便看向刘氏,刘氏也正看向她,俩目相遇,偏英儿在一旁挠挠头道:“说的什么五迷三道的话,怪里怪气的,我怎的听不懂,是夸插插呢还是夸夫人?”林赛玉撑不住噗嗤笑了,刘氏也笑了。

“娘,你一直想要的是这样的媳妇吧?”林赛玉咧嘴笑道,一面抓着刘氏的胳膊。

刘氏笑了笑,伸手在她头上点了点,道:“我这个媳妇竟然能被人猜忌,倒是有些本事!我怎么看不出哪里出挑了?竟然会挡了别人的路?”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林赛玉一眼,看的林赛玉心里发毛,摇着刘氏的手臂道:“我要是有那心,还用被我娘整日骂?”

刘氏便哦了一声,一脸不乐意的道:“原来我家二郎在你娘眼里是个没得选的选,还哄我说什么早看出二郎是文曲星下凡!”

说的林赛玉哈哈笑了,在刘氏身上蹭,道:“您老人家娶得又不是我娘,二郎在我心里是头选就好了嘛。”

说的刘氏笑个不停,轻拍着她的头,一面又道这种有失妇德的话可不许再说,独有英儿越发迷糊,咬着手指问道:“怎么又说道小官人了?那小婢子刚才有说小官人吗?”刘氏与林赛玉笑的更厉害了,刘氏在英儿头上点了点,说了声:“木头!”,一时间车内笑声盈盈,让外边的车夫听了忍不住嘴角带笑,觉得这六月天也凉爽了几分。

这一闹双方毕竟都不是傻子,相处便不似刚开始那样融洽了,青儿又过来几趟,看刘氏与林赛玉都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再加上英儿那小丫头一副看家狗的模样,也就没心情再与她们周旋,而苏锦南与全哥的关系大大改善,几乎每日都要抱在身前,正好让她方便时时跟在苏锦南身边伺候,笑意盈盈的给父子俩递水打扇,于是双方都落得清净,经过几日奔波,终于看到开封城高大的城门了。

说起中国古代历朝的都城,林赛玉最喜欢的自然是西安,上大学时利用跟随导师做课题的机会,林赛玉也走过几个地方,最喜欢就是西安,也没什么能说的出口的原因,就是因为觉得有一种帝王大气,相比于此,开封对林赛玉来说,就像个乡下妇人,总觉得有些土气,一想起来就只有包青天展昭,以及充满市井味道的清明上河图,但这真是林赛玉的个人偏见,开封虽然在地理条件上远远不如西安,在兵家来说是个难守易功之地,绝对不是当做都城的首选,但却因为有着便利的水运而成就它极强的生命力,所以宋朝初期因为多次战乱而破败十分的开封城,在短短几十年就繁盛起来,繁华程度绝不亚于唐朝鼎盛时期的长安。

如今呈现在林赛玉眼前的就是一个比清明上河图要繁华性致十分的街市,如果不是刘氏拉着,她几乎要将头伸出车外,跟同样乡下人进京的英儿一起,见了这个笑见了那个惊,只差要大呼小叫起来,让坐在后面车上的青儿越发显得庄重贵气。

“二郎知道我们今日到了不?”刘氏什么繁华没见过,只关心自己的儿子,拽着忙着看风景的林赛玉一叠声的问。

“娘,路途无测,哪里算得准,不过他定知道咱们这两三日内到,他如今新官上任,不能总日日请假在城门守着吧?”林赛玉笑道,英儿此时又看到一个玩杂耍的,喊着拽林赛玉,二人头挤着头看。

看她们的样子,原本有些担心林赛玉思乡的刘氏放了心,笑道:“来的时候还百般不乐意,如今可欢喜了?舍不得走了吧?还有好些好的呢,住下你就知道了。”

林赛玉听了,神情一顿,有些喃喃的道:“风景再好,不是我家。”这话说的声音小,刘氏没听到,却落入刚靠过来的苏锦南耳内,让他愣了愣,不由多看了林赛玉几眼,心里将这句话念了几遍,叹了口气,这个感怀乡愁的女子可知道,爱的人没了,哪里都可以为家。

此时她们的马车已经行驶到最繁华的街市中,苏锦南给刘氏见了礼,指着身后那家大铺面的店说这是自己的一间店铺,卖的都是上好的衣料首饰,夫人若有空可以来转转,一面嘱咐车夫将三人直送到沈括大人府第去,并抱歉自己商儒身份不便亲送等等,刘氏对苏锦南好感更甚,觉得这个男子恪守礼节,安排得体,真心实意的道过谢,又让林赛玉下车替她施礼。

这时全哥由青儿抱着也下来了,往店铺内走,全哥看到林赛玉就张开了手,林赛玉忍耐不过,就走过去抱了抱他:“我也住在京城,一定来找全哥玩好不好?”

这几天因为顾忌青儿的小心眼,林赛玉很少接近全哥,这孩子脸上失了笑容,眼中多了几分生疏与猜忌,此时被林赛玉抱着,听了她的话,便慢慢蹦出几个字:“找全哥玩,别哄全哥。”

说的林赛玉眯着眼跟他蹭蹭额头,一面笑道骗你是小狗,也许从没人跟这孩子这样亲热,全哥被蹭的咯咯笑了,让在一旁的苏锦南脸色越发柔和。

“你跟过我们家一场,如不嫌弃,就当我们是你娘家人一般,有什么事用得着尽管过来找,如我不在,告诉这里的管事一样。”苏锦南从她手里接过全哥,说道。

这个人说话简单,但带着一丝小心,或者说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是因为怕被她误会自己要巴结他们官家身份吧?林赛玉心里想着嘴边便露出笑,是个有些骄傲的人呢,便道:“有大官人这句话,我记下了,认你们是娘家,也不过,说起来当初夫人在世还有意收我为养女呢。”

她这话一说完,不仅青儿脸色变得怪异,就连苏锦南也楞住了,林赛玉被他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哪里说的不对吗?忍不住伸手去挠头,就见苏锦南嘴角一弯,春风一般的笑浮现在脸上,口中道:“你,什么都不懂,在这里可怎么混?”

这一路走来,还没见过苏锦南露过笑脸,到底哪里说错了?林赛玉顿时浑身不自在,想要问又不好问,这时身后有人哈的一声,同时一柄纸扇拍上苏锦南的肩头:“哪家的小娘子?竟然能让两年未笑的苏大官人当街开怀?”

--------------------

注:根据宋律法,卖来的妾以及雇佣制中的婢女是有服役年限的,所以那些被主人看中而收为妾的婢女,一般都采用收为养女的旗号,得以永远留在主家。

第五十六章 进沈府小夫妻团圆

这声音对林赛玉来说,虽然过了两年但是记忆犹新,不管怎么说,是这个人给了她挖第一桶金的机会,起因虽然有点荒唐,过程虽然有点惨烈,但李蓉这个有钱有闲的少爷,能记得她这个身份低下的丫头的一句话,就值得她林赛玉说声谢谢。

“不得无礼。”苏锦南拍开李蓉放在肩头的扇子,“这是农事司小刘相公的夫人,曹氏。”

林赛玉已经抢先低头微微施礼,然后才抬起头打量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少爷,李蓉,见他未带冠,头上只攒了把金铃珑簪儿,鲜亮的纱褶儿,再加上手中这把撑开的洒金川扇儿,越发衬的人貌比潘安,真真个从头到脚一派风liu,此时正将明亮亮的眼儿在林赛玉身上瞧,听了苏锦南的介绍,面露惊讶,将扇一合,道:“果真是草花!怎的做了夫人还是这番寒酸的打扮?可怪不得我冲撞了大娘子您,姐夫,你自己瞧,这跟在咱们家时不是一样嘛!”说着笑起来。

林赛玉本就被苏锦南笑的不自在,再被这位她本就心有余悸的少爷一抢白,顿时手足无措,借着要赶往沈家仓皇逃开了,上了马车还能听到李蓉那更欢畅的笑。

被苏锦南数落几句,李蓉便嘻嘻笑着,抱着早扑过来的全哥跟随苏锦南进门,在谁都不注意的时候,扭头看着刘氏慢行渐远的马车,脑中却仔细的浮现方才那女子猛一抬头落入眼里的惊艳,虽然已经记不清她以前的长相,但独那一双黑亮的眼格外有神,以及那毫不掩饰的惊慌失措,是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的他从没见过的清新之气,真是可惜了。

“什么可惜?”苏锦南问道。

李蓉一惊,原来他心里想着竟不自觉的说了出来,脸上及时又浮现一丝玩恭的笑,摇着全哥,一面道:“可惜咱们没留住这个人,要不然那堂堂的六品官哪能轮到那小子。”

苏锦南正色道:“不许胡说!刘小相公年少技高,又怀善心,你岂能随意嘲弄?如今你也是授了九品的官员,收起那些浪荡行迹,没得辱没了岳父大人的声威。”

“别人不晓得,姐夫你还不晓得?那小……小相公在吴越一开始治瞎了多少田,如不是这个草花写了详细的方子来,哪能得了如此的功绩?”李蓉满不在乎的低声笑道。

说的苏锦南脸色越发不好,停下脚步,低声喝道:“你还敢说!私拆信件,已是大罪!那曹……曹氏出身虽然寒瘠,如今也是六品大员的嫡妻,岂是你能叫闺名的?”

不带他说完,李蓉早已一脸的不耐烦,摆摆手道:“得了得了,我出家门寻个清净,到你这里还是唠唠叨叨的没完,我也不留了,我娘想全哥想的吃不下饭了,我这就带走了。”说罢抱着全哥摇摇摆摆的走了,苏锦南摇头叹气,转身看到新换了一身藕粉衣衫的青儿,满含*笑意盈盈的捧着几件干净衣衫迎了过来:“爷,热水备好了。”

苏锦南点点头,便向后院走去,进了门热气扑面而来,转身接过青儿手中的衣服,沉声道:“你去吧。”青儿绯红的脸顿时一怔,惶急又不解的看向苏锦南,忙低声急切的道:“可是婢子服侍的不好?爷……”她的话没说完,苏锦南脸色yīn沉,喝断她道:“此事不许再提!做好你的份内事!下去!”见青儿被这话喝的脸色煞白,眼泪啪啪就往下掉,还是杵在那里不动脚步,便将她往外一推,碰的关上门。

苏家店铺的层层深宅中,树影婆娑下,只见一个缩着肩膀的女子在廊下狂奔而去。

而与此同时,高门深宅的沈府中慢慢走着刘氏婆媳并英儿三人,带路的丫鬟婆子一个个满脸堆笑,说着老夫人一路辛苦了吧?我们夫人念叨好些日子,刘小相公明日请了假,要去城外接你们,没成想今日就到了云云,说这话已经仪门,林赛玉与英儿都是头一次见这样的房子,忍不住东看西看,独刘氏目不斜视端庄而行,穿过过道,就到了沈府后宅,门廊下众多美婢拥着一个五短身材大红宫绣袍的妇人站在那里,林赛玉心里不由一哆嗦,这就是传说中有名的沈括的第二任妻子张氏,那个有着虐夫喜好的夫人。

“老夫人!可算是等到你们了!”张氏再看到她们的第一眼,便含笑迎了过来,走近了,林赛玉见她年约二十**,眼如秋水,鬓似楚山,笑容可掬观之可亲,哪里有半分骄横跋扈之气,暗道自来史书对女子言行记载失真,莫非一切只是后人的谣传,再想人不可貌相,无风不起浪,当下忙端正心思,谨慎问礼,张氏已经拉着刘氏寒暄过后,将目光放到林赛玉身上,一番打量之后,才笑道:“怪不得二郎日日念叨时时放在心尖上,我还笑他,原来有这样一个天然俏丽的媳妇,就连我看了也是心里爱得不行。”说这话从腕子上褪下一个黄烘烘的金镯儿,往林赛玉手中一放,道,“我这做婶娘的,给媳妇点薄礼千万别嫌弃,你叔叔做的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官,家里也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媳妇见笑了。“

林赛玉被这金镯子吓了一跳,烫手般的不敢接,下意识的看了眼刘氏,刘氏笑道:“你婶娘有这个心,你接了吧。”这才谢过接住,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副双挑线香草边富贵吉祥牡丹的娟缎帕子赠与张氏,这可是刘氏花了三天的功夫替她赶出来的,让林赛玉不至于初进京就丢了脸儿。

果然张氏拿着一看,笑着好一番赞叹,将帕子递给身旁一个翠袖红裙的俏丽丫头,笑道:“阿沅,比你的手艺如何?”,那丫头便一笑,抬眼看了林赛玉,露出玉生生的小牙,娇声道:“婢子怎么敢跟刘夫人比?婢子的手艺不过是哄夫人您一笑罢了。”说的张氏笑了,道:“这话不虚假,果真比你做的好。”说着将袖子里一条排草莲花锦帕抖给众人看,林赛玉离得近看了眼,暗自乍舌,自己的手艺打死也不敢跟她比,这手艺只怕要赶上有着几十年功力的刘氏了,不由多看了那丫头几眼,却见那丫头也正那眼看她,见自己看过来便垂下了头。

彼时见了礼,谢过仪,在室内团团坐了,十几个丫头在身后站了伺候递茶,说些闲话,林赛玉低眉顺眼的坐着一角,听刘氏与张氏说话,不过是说些家常里短,刘氏讲了家里的收成事体,张氏说了刘二郎在这里的日常吃喝坐卧,伸手指着东南角,道:“我家人多,二郎年纪虽小,官家却极为看重,一进京便给了许多事做,我只怕叨扰了他,就在花园角上收拾了一处院子与他住。”说的刘氏忙道谢,她知道沈括家里也有子女,便说请来见见,张氏却一挥手,道:“上不得台面的,没得污了老夫人的眼。”说的刘氏十分尴尬,林赛玉印证了历史猜想倒没感惊异。

一时丫鬟婆子进来说宴席备好了,当下众人移到前边厅里,摆了两张桌席安了茶,备了四十碟,都是各样茶果、细巧油酥之类,林赛玉一下子被勾起了馋虫,吃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茶食,就如同见了国宴一般,如果不是刘氏看出她的失态,在桌子下用脚踢了她一下,只怕就要坏了吃相,简单吃喝完毕,张氏亲自送她们到刘小虎居住的小院歇息,一面说已经派人告诉二郎与沈括了,很快就能赶回来,让她们先歇息片刻,刘氏与林赛玉道了谢,送那张氏出去了。

刘氏果真是累了,嘱咐林赛玉不可乱走只在屋内待着,便进到里间躺着去了,林赛玉自与英儿挤在一处,叽叽喳喳的交流所见所喜,吃过晚饭,直到天色全黑还不见刘小虎与沈括回来,刘氏的心焦落在张氏眼里,便笑道:“老夫人,莫急,这些日子朝廷里不安生,这样晚归是长有的,”一面又喊人去看,林赛玉听到了,暗道如今是熙宁九年,正是王安石二次变法失败的时候,只是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月,模糊记得好像是王安石丧子之后,但她一个乡下初次进京的妇人,总不能张口就问王大相公的公子死了没?她知道刘小虎跟王安石有家仇,定不会成为一党,是绝对不会被牵连,心内安定只是有些焦躁,不时抬头看向门外,正耐磨间,就听外边飞奔进两个丫鬟,笑道:“小相公回来了。”闻言刘氏并林赛玉同时站了起来,一身官袍的刘小虎已经踏进厅来。

“娘。”刘小虎几步过来掺住刘氏,倒头就拜,刘氏一声儿啊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林赛玉站在旁边,也是喜得眼圈发红,自从年前回来一趟,他们整整六个月没见了,不相见时倒不觉的怎么样,这一见了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恨不得即刻就哭一场,原来她也有这么深的挂念。

第五十七章 问旧案小刘哥为妻媚奴

熙宁九年六月末,身处于后宫的皇帝靠在竹编的凉踏上,身后有两个宫女打着扇子,已经怀有五个多月身孕的朱婕妤,小心翼翼的将一片梨送进皇帝口中,看着皇帝闭着眼依旧皱起的眉头,心里百般的心疼。

“官家,可是又没睡好?”朱婕妤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为皇帝安抚额头,“娘娘再三嘱咐要官家吃好睡好。”

皇帝叹了口气,睁开眼拉着朱婕妤坐下,抚mo了她的腹部,道:“大相公家的公子,只怕不好了。”他是个子嗣艰难的皇帝,经历了多次孩儿夭折的悲痛,所以深刻的感受到王大相公前来请假时的悲伤。

皇帝的悲伤一部分来自王安石之子的事不假,但更大一部分是因为即将留不住这位丞相的事实,在这之前,因为自己拂了他几次朝议,拗相公已经连续数次上书请辞,他百般安抚不下之际又遇上此事,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个拗脾气的老人对自己儿子的感情了。

“官家不是着御医去了?想必王小相公能度过此劫。”朱婕妤皱皱眉,她虽是个处在深宫不闻朝事的妃嫔,但知道两宫太后对这个王丞相深有怨念,不止一次在皇帝面前哭诉,所以乍听王丞相家事不好,第一个反应就是欣喜,但看到隆起腹部,自己也是即将有子的人,所以忙收起那份不合情理的高兴,但她终是不愿意多谈这个王丞相,便哎呀一声,吓得皇帝立刻坐起来,连声要唤太医。

“官家,不妨,不妨,是孩儿又踢臣妾了。”朱婕妤略带害羞的说,看着皇帝瞬间焕发光彩的脸又有一丝暗暗地得意,如今也只有她腹中的这个孩儿能转移皇帝的注意力了。

“官家,你要保重龙体,切莫粗劳过度。”朱婕妤靠入皇帝怀中,情真意切的说道,让皇帝感动的叹了口气,想到宣徽南院使郭逵已经顺利接任赵卨的职务,就要让那交织小儿尝尝教训,心里不由向上天祈祷,让宋军大胜吧,他太需要一场胜利来缓解焦虑的心了。

“官家。”朱婕妤想起一事,忙从桌案上拿起一块切成圆片的胡萝卜送到皇帝嘴里,“这是娘娘特意着人从成安买来的刘家种的胡芦菔。”

皇帝一听刘家,兴致顿时好了起来,仔细嚼了,只觉脆甜,“怎么如今他们连水果也种起来了?这个刘爱卿,还有多少新奇事?”

朱婕妤掩嘴笑了,说道:“不是水果,据说那刘小相公的妻子曹氏,是当做蔬菜种植的,说可以炒煮蒸炸,只可惜去的人没亲见做法,无法做给官家尝尝。”

“哦,果真?”皇帝笑道,“爱妃是不是想尝尝?”

“听说那成安县的人冬天也能吃到新鲜的蔬菜,民众都笑说过的是皇帝般的生活,他们岂知,官家可是吃不到那些的,”朱婕妤掩嘴笑道,“娘娘听了又是笑又是恼,笑的是民众日子过得好,是咱们大宋之福,恼的是那刘家的人有如此手艺竟不广惠民众,莫非是要贪图暴利……”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皇帝沉脸呵斥道:“大胆!”

后妃决不可妄议朝事,朱婕妤吓得一个哆嗦,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矮身跪在地上,花容变色道:“臣妾有罪。”

皇帝的好心情瞬间又没了,前些日子已经御史上本就此事参劾刘小虎,这其中的原因皇帝却是知道一些,那绝不仅仅是针对刘家那小小的几亩地的事,而是因为刘小虎站入了反对新法的一党,当初初入朝时王丞相对这个少年的才能十分爱惜,不止一次相邀会谈,但刘小虎不仅一口拒绝,而且当着来人的面备了厚礼,跑到洛阳去求见司马相公,求见不得便在司马府外大礼参拜而去,消息传来气的王安石吐血,直骂无知小儿,这自然惹恼了新法一党,御史李定便借去年冬日京城高价抢购成安蔬菜一事大做文章,皇帝召见了几回,见刘小虎为冬麦冬害之事累的形神憔悴,便将此事按下不提,没想到这话已经传到深宫里来了。

“官家,臣妾并无指责刘相公的意思,就连娘娘也不是那个意思,反而很喜欢刘相公,娘娘知道刘相公家地少,并且体恤佃户,收的租少,那些菜也不是他们家提起来的价钱,娘娘的意思是,如果刘相公在京城指导这里民众种些就好了,只是一时感叹,并无他意,请陛下明鉴。”朱婕妤珠泪欲滴,弯身叩拜,皇帝忙将她掺起来一面帮她拭泪,一面安抚。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刘爱卿公事劳累,怎么还能为了口福之事更添劳累,不过,朕可以许诺爱妃,今冬一定能吃上鲜蔬菜,并且那些菜的做法也一并可试。”

“官家?”朱婕妤涕泪未干的脸上一片讶异,不解的问道。

皇帝开怀一笑,道:“听说那刘爱卿的夫人,曹氏进京来了。”

而此时难得休假一次的刘小虎,躺在床上正搂着自己的小妻子说些闺房趣事,二人却同时冷不丁的打个喷嚏。

“让你昨夜胡闹,非要在那外边的踏上坐那羞人的事!一定是受凉了!”林赛玉推开腻在自己身上的刘小虎,翻身就要坐起来,“我去让英儿熬些二陈汤。”

林赛玉只穿着家常的白银条纱衫儿,淡粉拖泥裙子,简单绾了个发髻,半点饰物不带,刘小虎看她在日影中玲珑剔透,不觉心内欢喜,一把抱住道:“莫急莫急,一会汤就来了。”说着看了眼窗外,林赛玉扑哧笑了,转身跟他面对面坐定,似笑非笑的道:“官人,为妻还忘了问,这些日子红袖添香过得很是惬意吧?”

刘小虎嘿嘿笑了,只做糊涂,林赛玉便从袖口扯出一条做工性美的绣帕,道:“你从哪里来的?既要夹带也不隐蔽些。”

刘小虎恍然道:“原来你拿去了,我说怎么找不到,”说着一笑,“你拿去也好,我就是要给你的。”

林赛玉一脸不信,将娟帕在手中抖了抖,她已经偷偷地看过好几遍,正是那个被张氏夸赞过的小丫鬟阿沅的手艺,初次发现时让她又惊又怕,倒好象是自己有了私情一般,想问又不敢问,足足自我折磨了几天,尤其是一次深夜刘小虎晚归,躲在书房外的她看到那小丫鬟竟然前来给刘小虎送汤水,吓得她跌了一脚,忍着痛跑回房中,心急恍惚间,刘小虎却捧着汤水进来了,唤她起来吃夜宵,自此夜夜不断,吃的她惊疑安分摸不着头脑,但心却不自觉的安定下来,觉得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么糟,心里有了底气便今日乘机问出来。

“娘子,我原本不收的,后来想你要来京了,少不了迎来送礼,你的手艺嘿嘿……我就收下了,也让娘轻松一些。”刘小虎嘿嘿笑道,被林赛玉抬手弹了个脑蹦。

“我的手艺怎么了?”林赛玉嗔道,“我也给你做过鞋脚。”

刘小虎看她似怒似喜,娇态可人一时间心动,一把抱住求huan,林赛玉吓了一跳,羞红了脸,正撕磨间房门咯吱被推开,一个俏生生的声音道:“小刘相公,阿沅给你送吃食来了。”

小夫妻二人不提防,林赛玉正被刘小虎摩挲的qing动,顿时吓得一惊,从床上跌下来,刘小虎忍着笑要去拉她,被林赛玉摆手推开,示意他快些出去,那小丫鬟可是绝对敢闯到卧室来。

看着刘小虎憋着笑走出了,忙忙的整理衣裳,耳中听刘小虎在外道:“有劳姐姐了。”

“应该的,小相公日夜为民粗劳,可不能累坏了身子,阿沅别的帮不上,熬些汤水倒是拿手。”那小丫鬟俏生生的说道,一面伴着碗勺脆响,“小相公,你快些吃吧,这荷叶饼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我自己来。”刘小虎有些失措的声音传进来,让林赛玉液簪子的手一哆嗦,簪子歪了,好家伙,上手了,忙几步走出来,笑道:“阿沅过来了。”

看那穿着红绸对襟衫、蓝绢裙子的小丫鬟闻声一愣,小嘴微微一嘟,将举在刘小虎嘴边的碗勺放下,施礼道:“夫人。”

林赛玉含笑点点头,见那阿沅那眼不住偷瞧自己,神色变幻莫定,似是欲言又止,半刻便告退而去,刘小虎几步过去关上门,冲林赛玉摆手道:“看,看,可是你爱吃的荷叶饼,银丝鱼汤。”

林赛玉觉得这事又好气又好笑,有谁家的丈夫靠出卖色相为老婆寻吃食?

“以前真是饿,回来晚了,总不好让人家给做,只能饿着,所以阿沅送过来,我实在忍不住不吃,娘子,我发誓,真是为了吃食不是为了人,如今你来了,我知道你好吃,咱们就更不能拒绝……”刘小虎一面拿勺子喂她,一面笑道。

林赛玉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瞪眼含糊道:“什么叫我好吃?我怎么好吃了?”

刘小虎被她咬住手,哎呀哦一声,另手放下碗,就将她揽入怀中,han住那小耳垂一路吻了下去,林赛玉被撩的浑身发抖,终是顾及白日推开他跑了出去,也不理刘小虎在身后跺脚唤留,笑嘻嘻的跑出院子,就来到沈家的花园子里,对着池塘水理了理云鬓,才沿着小路慢慢走去,一路看花观石,倒有几分情趣,刚转到花墙边,就见刘氏并英儿挤在一起,扒着花砖往园子的另一边看,便走过去笑道:“娘,你们做什么?”

被英儿回身虚了声,将她拉过去按在墙边,低声道:“夫人,快看。”

-----------------

咳,明日请假不更,过周日休息休息。

第五十八章 窥私事刘氏急购宅

这个花园的另一边就是沈括夫妇起居院,园中种着花树,此时紫薇花开得正好,林赛玉三人透过花砖,目光穿过密密匝匝的紫薇花,就看到一身家常袍子连头都没梳的沈括大人,正被其妻张氏揪住头发,一手拿着家常用的拂尘,一面打一面骂,沈括也不敢躲只是一味的作揖求饶。

“这是怎么了?”林赛玉悄声问道,而英儿与刘氏具瞧的面如土色,刘氏如果不是扶着墙,早站不住了。

“不知道,打得厉害,但骂的声音小,听不真切,好像是沈大人做错了什么事,惹恼了朝廷什么的,还有大相公什么的。”英儿虽说有些害怕,但因为头一次看到有如此凶悍的妇人,声音还带着一丝激动。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括因为实在忍耐不过了,抱头要往院外逃,张氏大怒,将拂尘一扔,伸手揪住沈括的几缕胡须,用力一拽,竟生生扯了下来,顿时沈括血落衣襟,刘氏在看到这一幕时再也承受不住,倚着墙滑了下去,慌得林赛玉与英儿忙蹲下去搀扶,听的里面似乎涌进了沈括的子女,响起一片哭声求饶声,但依旧压不住张氏的高声怒骂,林赛玉三人却是不敢再看,扶着刘氏慌慌张张的沿着原路走回自己园中。

“世间怎有如此的妇人?”刘氏在房内坐定,喝过压惊的茶,依旧心有余悸的说道。

英儿却嘿嘿笑了:“老夫人,咱们村子里挨浑家打的也不少,别的不说,夫人的娘还时常打……”话没说完,被刘氏喝住了。

而林赛玉因为印证的史实,不仅没有丝毫震惊,反而有些激动,这神情落在刘氏眼里,不由更加心慌,这可糟了,原本这个媳妇就是个棒野的,平日对婆婆丈夫都是少了些礼仪,如今看了张氏的所为,可别以为这世上为人妻的就该如此,这里可是住不得了,于是忙对林赛玉道:“去唤二郎来。”

林赛玉忙使英儿去,英儿去了片刻便回来了,说二郎不在家中,问过花园角门的人,说是朝廷有急事出去了,至于什么急事,门人也不清楚,只得有些不安的走回来禀告。

刘氏听说儿子不在,要搬家的心思却忍不住,只得对林赛玉说道:“二郎原本叨扰沈家不少日子,如今咱们娘们都来了,总这样住着不是长久之计,媳妇,你还是着人看宅子,咱们怎么也得年前搬出去。”

林赛玉听了甚合她意,虽说刘小虎对那个阿沅没什么兴趣,但让这小丫头总是寻机在身边转悠也不是什么好事,指不定出了什么幺蛾子就被塞过来,那可就糟了,这种事一定要防患于未然。

隔天之后,刘氏再不敢跟那张氏过多接触,甚至勒令林赛玉与英儿也不许过到那边去,催着林赛玉找房子去,林赛玉正在家中闷得发霉,打着这个旗号带着英儿兴高采烈的直奔家门外。

“夫人,我要去吃那天进城看到的王道人蜜煎。”英儿拽着林赛玉的衣袖连声说道,一面嘱咐可要带钱,林赛玉嘿嘿笑应了一面说道:“你倒眼尖,我怎么没见?那是做什么的?”英儿还没回话,就见夹道里猛的转出来一个身影,吓得主仆二人忙收住脚,却见是丫鬟阿沅,手里拿着一掐子凤仙花,亮晶晶的眼在她们主仆二人身上打转。

林赛玉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见她也不开口说话,只得笑道:“阿沅,采花啊?”话一出怎么都觉得别扭。

阿沅从鼻子里恩了一声,目光最终落在林赛玉的鹅黄银条纱裙子上,说道:“夫人,这裙子可不配这个衫。”

说的林赛玉愣了一愣,下意识的就去看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没说话,那阿沅已经转身走了,只得转身问英儿道:“果真不好看?”

英儿瞪眼左右瞧了瞧,张氏前些日子因见她们婆媳换来换去只那么几件旧年衣服,便请人裁了几件时新衣裳送过来的,慌的刘氏并英儿少不得又熬夜做了几幅鞋脚,林赛玉穿的这条裙子就是新作的,今日还是头一次穿,而上身是旧年做的青杭绢衫,梳了个同心鬓,液了刘氏给的银梳子,弯眉黑长,双唇微红,看上并无不妥,便道:“挺好啊,我觉得可好看了。”

林赛玉本就不在打扮上费心思,只要不出丑就可以了,便丢下不再想了,跟英儿并肩忙忙的出去了,问了门首的路,也不叫车,二人就走着往那繁华大街上去了。

汴京的早市开的极为早,苏锦南在街巷传来第一声铁牌子的报晓号时,就已经走到大街上,看着迎面而来的头陀一手执铁牌子,一手用器具敲打着,用极富禅音的嗓门喊着:“普度众生救苦难诸佛菩萨,五更三点,天色晴明”,擦身而过时,苏锦南在那头陀的身前准确的投下几枚银钱,那头陀念声阿弥陀佛看着这位衣着雍容的公子慢行而去。

苏锦南站在码头边,看着驴驮子身负重物慢慢而过,耳中听那管事之人高声报着两浙布帛、广东珠玉、蜀中清茶、洛下黄醅……,等看着这一批货进了库,日已渐中,他这才沿着已经热闹非凡的街市慢慢走回去,他沉浸在自己安静的思绪中,周围一切如同空无不见,直到经过一个不知道看什么杂技的人群,伴着轰然的叫好声,一个青衣女子失态的惊讶大笑落入他的眼中。

林赛玉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杂技,简直可以说是魔术了,顾不得手中举着的四五件吃食,将巴掌撞得通红,而一旁的英儿因为个子小,只能不停地蹦着往里看,涨的小脸通红,原来那里有个弄盏者,左右手共有盏百只,相互扔掷,一半盏在空中,递相拽击,节皆中节,引得众人叫好声不断,林赛玉看的几乎有点热泪盈眶了,忽觉被人轻轻拍了下肩膀,立刻柳眉倒竖,猛的转过身么,准备给这个登徒子点颜色,却看到面前站的是苏锦南。

苏锦南的脸色不算很好,他叫了几声这个女子因为看的入神都没听到,这也太有失形象了!直到坐到了茶楼上,喝上一碗茶,眉头依旧没放下来,再看林赛玉已经又被茶楼的景象吸引的左顾右盼了。

这怪不得林赛玉少见多怪,他们此时位于九桥门街市一段,此处酒楼林立,绣旗相招,几乎能掩蔽了天日,而他们所进这家名为“遇仙楼”酒楼,竟有三楼相高,五楼相向,高低起伏,参差错落,楼与楼之间,各用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更甚者他们此时坐的地方是西楼,是为酒楼的最高处,透过窗能看到不远处绵绵一片红砖绿瓦,气势不凡的建筑,林赛玉不由指点问道:“那是何处?”

而苏锦南淡然的一句话让林赛玉几乎喷出茶水,他说那是皇宫!在皇权至上的古代竟然会有一座酒楼高的能够俯视皇宫?!

真是不穿越不知世界之大!

“刘夫人有何事?但说无妨。”苏锦南咳了声,唤回神游天外的林赛玉,而那丫鬟英儿根本忘了自己的丫鬟职责,对着桌子上新上的果盘嚼起来,一面砸砸有声,被苏锦南用眼一撩,吓得低下头,嘴依旧鼓鼓囊囊。

这样子的主仆两人,如何使得?苏锦南心里浮上一丝担忧。

林赛玉坐正身子,她可不是随便就跟男子上酒楼的不知礼的妇人,她可是奉了婆母之命前来商谈正事的,这一路走来街上也不是没见到女子,怎么苏锦南似乎对她上街十分不满一般?忙说原是到铺上找你,人说大官人在码头,便一路寻来了,说着有些底气不足,这一路寻来她和英儿真是玩的不亦乐乎,果然见苏锦南的眉头又皱起来,忙说了要买宅子的事,只说刘小虎官事繁忙,她们婆媳又人生地不熟,不愿意再麻烦沈家人,又怕被牙侩骗了,只得叨扰苏大官人了。

苏锦南这才松了眉头,点头应了,又问要什么样的,大小位置等等,林赛玉愣眼想了半日才说道不大不小,够三人住就可以了,最好离街远点,偏僻点,心里想那样的银子也能少些吧?苏锦南便应了,林赛玉又问全哥。

“在他外祖母那里,他外公从外侍郎退休,蓉哥荫了官职,一家子也是刚刚举迁过来。”苏锦南解释道,一面用锦帕净手,招手叫过小厮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小厮忙去了。

林赛玉哦了声,倒是不知道那个浪荡不堪的蓉哥竟然也大小是个官,看着桌上吃食几乎要被英儿吃光了,便忙拿起筷子吃了几嘴,感觉苏锦南的注视,才讪讪住了手。

苏锦南看在眼里,这女子成亲了还是如此

情外露,犹如出生孩儿般事事好奇,不自觉的一笑,道:“可吃好了?还要些什么?”

林赛玉忙低头道谢说吃好了,一面那眼扫了一下几样吃食,咽下了打包回去的话,刚站起身来,就见一个小厮捧着一件纱巾走进来,苏锦南取过递到她面前,吓得林赛玉一愣,这这算是……赠送私物?

“这里不比乡下,你如今也是官家夫人,外出不可如此招摇,这帷帽不可离身。”苏锦南看出她的疑惑,知道这个女子根本不晓得规矩,便简单解释道。

林赛玉这才恍然,低下头掩饰羞色,道谢接过,罩在头上,用着自以为端庄的步伐跟着苏锦南走出酒楼,穿过熙攘的人群,再回身看那男子已经淹没与人潮中。

第五十九章 安家宅小丫鬟说清白

九月中旬时节,夜里的天已有几分凉意,穿着银红背子的林赛玉揉揉酸痛的肩膀,放下手里做了一半大红鞋面,看另一头的刘小虎依旧在灯下写写画画,便将自己身旁灯挪了过去。

前些日子苏锦南已经看了几处宅子,只等林赛玉定下一处,林赛玉不敢自己做主,赶着刘小虎跟苏锦南去看,偏司农寺被御史参奏盗公库钱,虽然刘小虎不被牵涉其中,但作为其成员也少不得一趟趟的被闻讯,只闹了半个多月才消停下来,还没喘口气,皇帝又对刘家的高产水稻来了兴趣,竟然在皇宫开了一处水田,要亲自查看,刘小虎又带人种了一番,这一耽误日子竟然不知不觉到了九月,刘氏日日见了张氏都害怕,躲着也不像样子,急的就要自己去看宅子,林赛玉怎么敢让她去,只得还是自己带着英儿出去,跟着苏锦南挨个看来看去,如今只剩两个,无法定夺。

“这两个宅子大小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有大大的花园子,一个房子多些,娘的意思是要房子多些的。”林赛玉说道。

刘小虎便笑道:“统共咱们几个人,要那么多房子做什么。”

说到这个,林赛玉就有些气闷,刘氏那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听不明白,还不是准备要给刘小虎多纳几房妾,起身去拆头面,一面似笑非笑道:“如今是咱们几个,将来可说不准。”

刘小虎听了放下手里的纸笔,走到林赛玉身后,将她一抱,笑道:“是,将来咱们最少也有十个八个孩儿,总不能跟他们爹娘挤在一个屋子里,还是娘考虑的周到。”

说的林赛玉红着脸笑了,心里想这十个八个孩儿有几个是自己生的?笑容终是有些牵强,刘小虎看到了也不说破,站在身后帮她梳头,一面赞好黑的头发,又说些朝廷的事引来了林赛玉的心思。

“王大相公已经上了辞呈?”林赛玉听了心内一动,只要王安石求退而去,朝廷即可会人马大动,而沈括在才学上的确没得可被指责,但此人在政治上却是个随波逐流立场不坚定的人物,王安石归隐江宁之后,沈括便做出一系列有辱身份的事,直接导致被皇帝厌嫌,被新旧两党同时攻击,直到因为自己的优柔

格导致永乐城惨败后,彻底终结了政治生命,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有机会时间创作出名流千古惠及万世的《梦溪笔谈》,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要不要在重要事件上给沈括一点提示?以改变其命运?林赛玉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毕竟是个大门不出的妇人,有谁会信她的话?说不定还要被当妖怪烧了,罢了,她只是一个小的不足为道的人物,来这里也不是图什么功名事业,能够安稳生活就足够了,历史就让它顺其自然吧。

但林赛玉所不知道的事,她这只小蝴蝶的翅膀也不是白扇的,只不过作用在一个历史上评价不算好的人身上,那就是邓绾,按照历史,自称“笑骂从汝”的邓绾此时应该已经被贬为虢州的知州,结束政治生命了,但因为刘小虎进朝,邓绾抓住了新的讨好皇帝的方式,摒弃了同时交恶吕惠卿与王安石的做法,而解除了被皇帝誉为“粗心颇僻,赋

奸回,论事荐人,不循分守”的批示,反而因为协助推举刘小虎而成为皇帝眼中为民求福的好官吏,所以,虽然已经熙宁九年九月末了,但依旧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做的牢牢的。

但这些朝廷的事,林赛玉并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自己将来要面对的生活。看着刘小虎因为王安石即将倒台而欣喜的面容,林赛玉说不上是喜是悲,作为历史的过来人,她对于王安石的看法自然与处在历史中的刘小虎不同,只得叹了口气,朝廷就要迎来一段动荡的时期了,也不知道刘小虎这个农官会不会受到波及。

“怎么了?”兴高采烈说了半日的刘小虎发现林赛玉一脸茫然,甚至可以说还有几分忧伤,看样子并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也许还是在为刘氏要为他纳妾的事忧心吧?也是,这些朝廷事妇人家哪里会关心,于是忙将林赛与在怀里紧了紧,在耳边低声道:“我想来想去,还是喜欢那个有花园子的,我明日就跟娘说,咱们买下,及早搬进去吧。”

林赛玉回过神,哪里不明白他的体贴,有些感动的贴近他的xiōng膛,说道:“二郎,你能,不是,等你若不为官了,咱们还回乡下种地好不好?”

刘小虎嘿嘿笑了,将林赛玉抱起来滚倒在床上,说道:“那些长久事不急,咱们还是赶快为刘家香火用心吧。”

过了三日后,刘小虎果真买下了那处宅院,付了钱过了契,沈括自然出了些家人帮忙收拾干净,添置了新家具,只剩那一出花园子,一时因为天已转凉不便收拾,而是刘家的钱花的差不多了,无力再修葺,择yīn阳看了吉日,热热闹闹的搬了过去。

张氏带着丫鬟婆子亲自送了过去,又赠了许多古玩摆设,拉着刘氏的手百般不舍,刘氏心内虽然依旧不喜此妇人虐夫行径,但此妇人在其余行事上均无话可说,便也暂时放下了心事,拍着她的手说话,说的高兴了,忍不住就要讲讲女戒的事,幸亏林赛玉在一旁及时发现,掐断了话头,女戒用来教训她这个儿媳妇还行,眼前这个可是位比刘氏地位高的命妇,除了自己的家人,谁会忍受你任意的说教。

如果不是庆房宴席,林赛玉还不知道刘小虎已经结识了这么多官员,自吉日那天起,整整吃了三日的酒,幸亏刘氏出身大家粗办酒席也不是什么生疏事,张氏又亲在带了众多奴仆厨娘来帮忙,林赛玉才不致于瞎眼一抹黑,饶是如此,作为主妇的她也累得浑身酸痛,总算送走了最后一批贺喜的人,撑着腰就要往卷棚下歇息片刻,刚绕过假山,就有一个人冒出来,喊了声“夫人”,吓得林赛玉差点崴了脚。

“阿沅,你可真是神出鬼没的。”扶着柱子舒了口气,林赛玉便坐在一旁的栏杆上。

穿着红织金祆儿翠蓝缎子裙的阿沅,手里抱着一个瓶儿,一面问道:“这个放哪里好?”一面皱眉,神色不悦的打量林赛玉,林赛玉摆摆手道:“不拘先搁哪里,过后还得收拾。”

阿沅便将瓶放在一旁,来回走了几步,又站定在林赛玉身前道:“夫人,你可是因我才急着搬家?”

说的林赛玉一愣,抬头看这这个小丫头,笑道:“哦?阿沅怎么会这么想?”

阿沅将齐眉的发帘一晃,瞪眼道:“我只要一走近小相公,夫人就在一旁偷看,可不是提防我?若不然小相公怎么会刻意避开我?如今赶着搬进这新修的房子,也不等晾干,难道不是要避开我?今日我就跟夫人说明白,省的夫人不安心。”

被人瞧破私心,林赛玉也不掩饰,嘿嘿一笑,道:“也算尽然为此,姐姐别恼,主要是怕耽误了姐姐的名声。”

阿沅听了,对她这软刀子的话也不恼,只是哼了声道:“我就知道夫人会这么说!身为命妇,偏是喜形于色。”说着再也忍不住拿手点着林赛玉的坐姿,道,“怎么能如此坐法?”又打量她的衣裳,更是不满,“这沉香色水纬罗对襟衫儿,配的是白绢挑线裙儿,夫人怎么穿了个藕色的?”

说的林赛玉不由站起来,跟着左看右看,一面道:“不好吗?我觉得蛮好看的?”

阿沅嘟着嘴,竖着眉,道:“我也看明白了,夫人是个爽利人儿,我也不瞒着夫人,当初小相公一进我们家门,我就看上了,也有了跟随的心,这点也没瞒着我们夫人,”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林赛玉,“别人都道我们夫人不知礼,却都是偏眼看人,依着规矩,夫人就是当时将我给了小相公,任谁也说不得嘴,但我们夫人说了,要等你来了,才能说。”

阿沅的声音又清又脆,说起话来蹦豆一般,听得林赛玉只想笑,半点没有恼意,单凭着不卑不亢的声音,她就能认定这个丫头不是个有着腌脏心思的,于是笑道:“那夫人怎么没与我说?难不成今日要说,你先来打过招呼?”

阿沅便将鼻头一歪,说道:“你来了,我看了两日,就告诉夫人不用说了。”

林赛玉忙问道那是为何?一面忍着笑,看那阿沅用那斜飞入鬓的眼上下将自己一瞧,说道:“夫人不知妆扮,不知言辞,我日后跟着出去,只怕失了脸面,小相公再好,也是我没福气了,今日告诉夫人一声,别处处防着我阿沅,我阿沅吐口唾沫就是钉,夫人大可放心。”

说的林赛玉惊讶的张大嘴,问道:“真的假的?”,再看阿沅说完这话提起裙子脚不沾地的走了。

到了夜间,林赛玉说给刘小虎听,一面叹了口气道:“二郎,连一个小丫鬟都要嫌弃我而不屑与你为妾,娶了我你受委屈了。”

刘小虎听了皱眉道:“这个小丫头,竟然如此无礼,带我告诉婶娘,责罚与她。”一面将林赛与拉入怀中道:“娘子,你比我做的好多了。”说着拿起一边的做了一半的鞋面,见上面绣的针脚虽然虽然有些大,但也算整齐了,笑道,“看,你从来没学过这个,如今能做成这样已是不错,想当初我家败落,我足足用了两年才适应那种穷困的日子,而你如今是要过好日子的,不就是吃好的穿好的,受罪不一定人人都能受,享福还有人不会么?别人不晓得,我还不知道,老子曰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说的就是我家娘子。”

说的林赛玉笑的耐不住,在他xiōng前直咳嗽,说道:“好一张巧嘴,只怕要迷倒许多小娘子。”

刘小虎见她笑了,这才放下心来,抱着她又说些朝中趣事,夜深雨意云情后刘小虎安然睡去,林赛玉窝在他的怀抱里,思及那一番话忍不住泪珠滴下,低声道:“二郎,为了你今日的话,我就收起那懒散的心,给你挣出个脸面来。”

公公告

新书《回到古代当兽医》上传

请多多支持,新书开张,征集群号一个,征集封面一个,多谢多谢。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