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 - xp1024.com
《关关雎鸠》


第 一 章

【】1、

多么诡异的时间组合。

电话那头接得低沉,有轻微鼻音,声线中还带着几分沙哑,混在宋小西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中,虽然听起来依旧是好耐性好风度,但宋小西可以肯定此刻他正在揉着眉心接电话。

宋小西五分心虚四分试探一分愧疚:“您睡觉呢?”

江承莫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依旧带着一点倦意,答非所问:“又跟你爸吵架了?”

这人说话就不会给她留点余地。宋小西挤了挤被风冻得通红的鼻子,在这边对着手机无声地说出某个单字。可她没勇气被他听到,这人管她管得比天还宽。

她不说话,江承莫就直接处理成默认。停了停,说:“你在外面?”

宋小西继续不说话,江承莫继续处理成默认,继续说:“这么晚伯父也让你出来乱跑?”

宋小西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音一下子冷了好几个调:“明明是他先离开的宅子。”

“……那你现在在哪里?”

“双泉路。”

宋小西现在都能猜到他此刻的动作。必定是先闭闭眼,然后就是面无表情,接着就是缓缓开口,满载着扑面而来的低气压,她甚至连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在心里算好了,肯定是下面这一句:“宋西小姐,这么晚一个人还能溜达了五条长街,你挺有精力的啊。”

“宋西小姐,这么晚一个人还能溜达了五条长街,你挺有精力的啊。”

江承莫只要把她名字中间的那个“小”字省去,就没什么好事发生。宋小西终于醒悟过来今晚找江承莫也是极其不明智的。他对她一向比对其他人都唠叨,也比其他人对她都唠叨。如果不是今天的节日太过特殊,她的一干闺蜜好友个个都泡在温柔乡中醉梦今朝,而她的钱包又因为自己离开得匆忙而落在了宋宅里,她才不会来找他这个钻石王老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条街路口应该有家肯德基。你去那里待一会儿,我去接你。”

“那个什么,”宋小西没什么诚意地开口,“我今晚打扰到你的美景良辰了吗?如果美人在侧,你可以不必管我,真的。”

江承莫“嗤”了一声,明显是对她这套说辞司空见惯,直接忽略:“我一刻钟后到,饿的话你先在肯德基吃点东西。”

“你不一直都不待见那儿的东西么?”

“我现在也照样不待见。”江承莫的耐性本就不怎么好,此刻大概快被她磨得流光了,话越来越简略,连主语都省了,“马上就到,去那里等着,不要乱跑。”

北方冬天的夜晚格外的寒,宋小西刚刚离家太匆忙,连围巾手套都忘记戴,但因为怀着满腔愤慨,竟然也没觉得冷。此刻挂了电话,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手都快冻僵了,而刺骨的北方正一直一直往她的脖子里窜。

宋小西马后炮一样地忏悔,在这种情况下把江承莫从被窝里拖出来,还真是不怎么厚道。

肯德基内温暖如春,宋小西刚刚从口袋里摸手机的时候意外发现几张零钱,去买了杯奶茶,在离门口不远的座位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啜。她一个人撑着下巴坐在那儿,用手机上网看新闻灌水,时间打发得倒也快,在掩去一个呵欠后,一抬头就感觉有yīn影压了下来。

江承莫薄薄的唇动了动,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果然稍稍融化了半分。宋小西把手中的热饮在他眼前晃了晃,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外面很冷吧?喝不喝?”

“你碰过,才不喝。”

宋小西立刻怒目相向张牙舞爪,江承莫仅凉凉的一眼飘过去,对面迅速就安静下来,只梗着脖子僵硬地咬着吸管。

江承莫站起身,眉眼清晰生动,手插在衣兜内,立领深色大衣在灯光下愈发衬得人清俊挺拔:“走人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上班。”

宋小西扭过脑袋跟他对峙:“我还没喝完!”

江承莫点点头:“那你接着喝。”

“……”

如今江承莫只要一轻描淡写,宋小西就要炸毛。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江承莫被她折磨得时间久了,还能“忍无可忍无须再忍”,然后他一皱眉发飙宋小西就立刻什么话都没了。可现在江承莫练就了“我自岿然不动”的本事,宋小西越折腾,江承莫就越云淡风轻,然后宋小西就更加折腾,再然后江承莫就更加云淡风轻。

现在的宋小西果然也是被江承莫那副漫不经心闪到,一脸愤愤地看着他,压低声音吵吵:“我才不去你的公司实习,我要辞职!”

江承莫点点头,眉目不动,声音动听:“那挺好,少个麻烦,责任还不在我。”

宋小西本来还顾及着公共场合,尽管店里只有两三个顾客和两位销售人员。现在她终于抛了面子,眉毛拧起来,猛地扑向他,结果被江承莫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拎着衣领就向外走:“你这副模样太难看了,我可不想陪着你一块儿丢脸。”

“……”宋小西就像是小猫被捏住了脖子,一点反抗的技巧都使不上,只能任由着对方向前拖。

宋小西没想到他们沿着江承莫的原路返回,最终目的地竟然是一家酒店。外表富丽堂皇,一看便知是销金之地,江承莫领着她直接到了顶层。

“怎么不是回你公寓?”

“那边在重装修,没完工呢。”

“那也犯不着住这儿吧,你不狡兔三窟呢嘛,光我知道的就三处。”宋小西想了一想,说,“难不成又送给哪位明星了,然后你就没地方去啦?上回那位白小姐……”

江承莫抬眼,没等说完就一个爆栗不轻不重地弹在她额头上:“乱想些什么。那些地方离公司太远,麻烦。”

“还有,”江承莫不冷不热地瞧着她,面沉如水,“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再这样跟我说话,小心我叫艾木给你换组长。”

宋小西吐了吐舌头,她也就只能吐吐舌头表示一下抗议。江承莫的脾气比她的还大,她可招惹不起。

而艾木是江承莫的特助,长得漂亮办事也漂亮,宋小西只去过江承莫办公室一次,就见识到了她的雷厉风行。一想起艾美人那张千年不化的冰山脸蛋,宋小西就觉得浑身泛凉,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宋小西同样也不想招惹她。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睡啦,我打你电话的时候才十一点多。”宋小西跟着他进了套房,环顾了四周,没发现某条宝贝宠物犬的踪影,问:“哈多呢?”

“沈弈今天有点儿不痛快,陪着他多喝了点儿,有些困。想念那条狗的话去找你表姐,她失恋,把狗抢去慰安了。”

江承莫早就脱了大衣,把车钥匙往茶几上一扔,解开亚麻衬衫领口的几颗扣子,背靠沙发舒展了姿态,微微敛着眼,乍一看过去,倒是收了锋芒,添了一点慵懒。

他向右侧斜斜一指,声音漫不经心:“你睡那一间,需要什么自己叫客房服务。”

宋小西去了卧房晃悠了一圈,又探头出来:“你不睡觉?”

江承莫低低地应了一声,闭上眼假寐,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自己的额头:“暂时还不困。”

宋小西转了转眼珠子,不动声色地绕到他身后,大拇指按上他的太阳穴,见他稍稍挣扎,两指头加了点力道,冷森森威胁:“别动。我除了会按摩还会九yīn白骨爪,敢不老实就一爪子抓出你宝贵的脑神经。”

江承莫本来微微蹙着眉,听到这儿嘴角抿出一个淡淡的笑意,配合着她坐得更低了一些:“哟,看来我今晚接回来的还是位按摩师呢。”

“我的瑜伽老师本来是学按摩出身,看我聪明就额外多教给我两招。”宋小西得意洋洋,“你完全是赚到了江承莫,我可是不轻易给别人按摩,在我的最初打算里,我原本是想把第一回异性按摩送给未来男朋友的。”

江承莫闭着眼,唇角保留一丝微笑:“后天有没有空,为补偿你,陪你去打球。”

宋小西眼睛一亮:“网球?是打网球吗?叫上沈弈吧,上一回他让我输得一塌糊涂,后天你去帮我把他赢回来。”

上一次沈弈忽悠她同他打赌,之后又在网球场让她输得落花流水。宋小西被某个笑里藏刀的生物狠狠嘲笑后,还要憋着气请他吃她承诺过的正宗法国餐,既输面子又输银子,那一整天宋小西都处于幽怨状态。

“可是我却没欠你吧?凭什么帮你。”

“但你自己也不想输给他不是?亏得李师傅手把手地教你,一直当你是得意门生。”

“宋小西,你也是他的徒弟,请别忘记。”

宋小西瞪了他一眼,他又不给她留余地。她学东西虽然很快,但体力跟不上,和几位兄长在一起,就更加是老鹰和小鸡一样的对比。上回沈弈能赢就是利用她的体力不支,可见彼此太熟悉了也不是件好事。

宋小西在他头发里用爪子不轻不重地一抓,说:“我不管,反正你到时候只能赢不能输,明白?”

江承莫还是阖着眼,半晌后低低地“唔”了一声:“你说了算。”(,)

()

第 二 章

【】2、

而他最头疼但又不得不应付的事物,大概就是她了。江承莫整个一多棱镜,管理公司的时候赏罚分明惜字如金,平时对其他人宽容大度,漫不经心甚至称得上漠不关心,独独一旦对上她,事实证明,就算是衣衫飘飘再聪明再英俊的仙人,遇上宋小西他也不得不被拧成唐僧。

他明明不是她的监护人,却比任何一个人对她都要严格。江承莫调教宋小西就像个清教徒一般一丝不苟又严格保守。这让宋小西十分郁闷地笃信,他在她进公司实习之前就已经在拿她当了员工在管理,好处就是简单方便又省事。

而这结果就是让宋小西早早练就了阳奉yīn违的本事。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用百忙之余的一分精力管束她,而宋小西挤出百分之一的灵感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来敷衍他,她当然是赢得绰绰有余。

宋小西有点认床,一晚上都在滚来滚去,直到半夜才睡着。偏偏生物钟又准得很,第二日闹钟还没响就已经下了床。出了卧室就看到江承莫正低着头系着宝石袖扣,看她站在那里,手指了指对面:“去吃点东西。一会儿送你去公司。”

他那张脸庞很有点能让人百看不厌的本事。是属于现代女性欣赏的经典英俊脸蛋,皮肤白但不yīn柔,眼狭长又掩藏了凌厉,侧面看起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即使平时只随意披着件睡袍,也照样硬能被他扭转出某种自成的风度。

宋小西慢吞吞地喝着牛奶,看到对面江承莫手中的那杯黑咖啡,恶作剧的兴致一上来,脑筋又开始不正常运转。不过她还没动作,对面就轻飘飘扔过来一句话:“明天一起回东区吃饭。”

宋小西一愣,随即磨牙霍霍,眉毛皱得打结:“你昨晚明明说好是去打球!”

“我不回去。”宋小西脸上一片清冷,“我的生日她都没记得过,我为什么要去给她过生日。”

“你每年生日她都给你打电话,但你每次都关机。”江承莫给她续了杯牛奶,又把手帕递给她,冲她示意了一下沾了圈白沫的嘴巴,“她今年身体不大好,很想见见你。”

宋小西气闷地看着他,手也不去接,只抽出一旁的纸巾擦了两下,语气也不怎么好:“我气饱了,我去上班。这杯牛奶倒掉好了。”

江承莫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收回手,随意点了点头:“真不好意思。可我还没吃完,所以你还得多等会儿。”

宋小西强压的怒气再次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惹爆,“唰”地一声站起来,两只眼睛又圆又红,像是此刻正从东边缓缓升起的朝阳。

“不用你管!我自己打车去!”宋小西在套房里像只小猴子一样乱跳,见他依旧不置可否,撂下话后就飞快冲到门口,冲出去的瞬间却又拽着自己转过身来,满脸恨恨,“江承莫,你助纣为虐,伙同长辈们一起狼狈为奸,叛徒!我咒你这个月吃方便面没调料包,永远都没!”

她的话颠三倒四,江承莫终于放下手中的东西,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好笑地看着她:“我从来不吃方便面。”

宋小西本就怒气满盈,此刻更加气噎。拽过门边的大衣,冲他挑衅地一扬下巴,然后头也不回就迈了出去,哐当一声就甩上了门……

江承莫也不管她,静静喝了片刻咖啡,不一会儿就听到门铃在急促地响。本来是溪水一样叮咚的悦耳铃声,如今听起来不但没了意境,还分外扰人清静。江承莫从一数到十,终于慢条斯理地去开门。

他刚打开一条缝,宋小西就冻得满脸通红地挤了进来,两只眼睛气得发亮,一脸怨怼地看着他,也不吭声。

——算她倒霉。她没带钱包,从酒店去公司的路上又不认识,在酒店外围像只不停追自己尾巴的小猫一样徘徊纠结了半天之后,终于还是决定向恶势力低头,不情不愿地回来。

江承莫单手掐着腰,把衬衫皱出了几个褶子,跟宋小西大眼瞪小眼瞧了半天,轻叹口气终于让步:“别在心里骂我了。你明天跟我回去,我承诺你一件事,随你提,只要我办得到。”

这是他惯用伎俩,不过也是对付宋小西最有效的方法。宋小西的脸色随着这句话缓和了至少一半。

“既然江总开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我还没想好,等想到了肯定告诉你。”宋小西故意压细了嗓子,一番推让说得不伦不类,接着语调一转,忽然带出几分凉意,“记得明天车上带点吃的,每次和他们一块儿吃饭都吃不饱。”

江承莫笑着看她:“哟,真可怜。那今晚请你吃饭好了,地点你来挑。”

“没空。”宋小西一想到明天要回东区,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对微笑着的江承莫也没什么好颜色,凉凉地继续说:“本小姐今晚有约了,去吃水煮鱼,和一枚大帅哥一起。”

江承莫“唔”了一声:“好吧。黎念的话剧自然比不上帅哥有吸引力。本来还打算吃晚饭后带你去看呢,你不一直都对她挺感兴趣。这样的话就算了,等下次吧。”

“……”这伎俩和他刚刚骗她回东区那招比起来简直是换汤不换药。江承莫如法炮制,简直是欺人太甚。宋小西磨着牙齿,直直地盯着他脖子的大动脉,还没动作就又被江承莫一手拎开,没用什么力气地丢到一边沙发上:“晚上下班我去接你。现在先让我把早餐吃完,否则你上班晚点我不负责。”

宋小西实习的地方是江承莫的子公司,距离总部还隔着好几条街。宋小西下车离开的时候江承莫叫住她,把钱包递了过去。宋小西笑眼弯弯地抽了两张粉红色的出来,站直了身体冲他歪歪扭扭地敬礼:“谢谢承莫哥哥!”

她极少会当面这样带着敬辞称呼他们,平日里被惹毛了连名带姓地喊是常有的事。如今宋小西站在冬天暖暖的太阳底下,头发被太阳斑斓出几点跳跃的明亮,敬礼敬得不成样子,再加上明媚又带着点小聪明的笑容,倒是看得江承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晚上宋小西嚷嚷着在减肥,只吃了几口就放下刀叉。江承莫对她这套绝食减肥法果然不赞同,在提议的餐后甜点被拒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你已经很瘦了,再减就矫枉过正了。”

“我昨天测试瘦美人标准体重,我还差一公斤没有到。”宋小西瞄着他,小声抗议他的待遇不公,“再说前段时间你那位下巴尖尖身材瘦瘦的女朋友夏茵从下午开始就绝食,中饭甚至只吃水果,你都没说什么。”

江承莫很少能记住与他有关的女友们以及绯闻女友们的名字,宋小西当然更没怎么关注过。但这个叫夏茵的她却是记忆深刻,因为她是当红的女明星,而且公众形象佳,说话声音嗲,笑起来有甜酒窝,身材和脸蛋都是一流。现在宋小西特地把她挑出来辅正论点,并且为了证明她没说谎也没夸大其词,她还特地在夏茵名字前面加了修饰词,同时还省略了“女朋友”前面的“绯闻”两个字。

江承莫在菜单中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宋小西,你皮痒了是吧。”

宋小西不甘心地磨了磨牙,正酝酿着情绪,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哟,你们俩怎么过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刚就在楼上呢。”

回头一看,是沈弈。穿一身笔挺西装,衣冠楚楚动人,架势端得十成十,满面笑容如沐春风,桃花眼一眨,眨出无限风情。

他的眼神转过十度对上宋小西,然后清爽一笑:“半月没见呢,就光点头笑一下就算了?连声兄长都不喊,上回那赌约怎么说的来着,你输了就要喊五声弈哥哥,你那时候也是同意了的,到现在可全都欠着呢。”

宋小西脸上顿时yīn云密布,江承莫忍不住笑出了声。“明天我俩回东区,你回不回?”

“那不正好一起。”沈弈看着宋小西依旧像见着仇人一样看着他,伸手去揉她的头发,被她躲过去,“哟,还怨念呢?这地方我入了点股,想吃什么叫你承莫哥哥叫服务生。再不行等改天去金度买点东西,都记在我账上怎么样?”

江承莫在一边慢悠悠地:“你别再惯着她。她昨天晚上从宋宅里跑出来,到现在都不让我给宋伯父打电话报平安,连提都不准提,脾气大着呢。”

沈弈笑:“你现在是对人家管束过度知道吧?对女孩子你就得顺着,老是怕你可不是什么好事,对男孩子再用你那些个损招吧。”

江承莫还没回应,宋小西已经攒起了眉毛,她对他们总把她当小孩子这种事最为无语了:“沈弈,现在已经七点十分了,演出七点半开始!你那堆yīn暗的花花肠子能改天再拿出来显摆么?”

沈弈继续对江承莫微笑:“哎,你看见没?江承莫你完了,宋小西现在对你怕得很,明明你跟我一块儿说话,明明带她去看演出是你的事,被冲着发脾气的可就我一个人。再这样下去,小心人家小姑娘对你产生叛逆心理。”

江承莫:“……”

宋小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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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3、

宋小西第二日等着江承莫来接她,钻进车后才发现沈弈正坐在驾驶位上冲她招手……

宋小西一扭头,一看江承莫的一身打扮就乐了:“这衣服款式复古得很,至少也是三年前买的吧?这不是你风格啊江先生。”

江承莫聚精会神地看报纸,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宋小西再瞅了一眼沈弈,和江承莫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这俩人的衣服平时原本穿得鲜有重复,尤其是现在她身边的这位。宋小西都不知道江承莫是什么时候养成的这坏习惯,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学校规定,他们两套校服都可以穿上三年,现在他却是烧包得很。

然而江家老爷子平日里最重节俭,恨不得人人都穿草鞋中山装,凡是见到小辈穿得一身光鲜,甚至能气得吃不下饭。

由此可见,擅长阳奉yīn违的也不止她一个,面前这俩人才是个中高手。

“怎么办,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穿的是旧外套,可毛衣是上个月刚买的。”宋小西低低地叫,眉毛拧起来,“还是金度买的呢。”

“回头就说是同事转手送你的,一百块一件。”江承莫随意地翻报纸,头也不抬,淡淡接话,“老头儿准信。”

他变着法损她的衣服性价比太低,宋小西当然听得出来。当即咽下薯片,口齿清晰地挑拨离间:“沈弈,你听出来没?他暗指你开的金度净赚黑心钱。”

沈弈笑眯眯地回头:“奢侈品么,可不就赚黑心钱。”

“……”这俩人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她跟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家宴中常会掺杂某些八卦和短暂的不愉快。沈宅和江宅的两位男主人在客厅中庄严地正襟危坐,平时嬉笑惯了的小辈们此刻倒是有些拘束。宋小西一进客厅,就见到了那位熟悉又有点陌生的仪容得体的夫人,正姿态端庄地坐在沙发上,微微低下头抿着紫砂茶杯中的普洱茶。

宋小西在某个瞬间大脑处于了某种真空状态,眼里只剩下对面那个脸和身材均没有被岁月刻下痕迹的人。她低着头,垂着眼,声音细得像是耳语:“妈妈。”

宋小西不习惯被众多长辈盯着。她被陈清欣拉着坐下,她的手被她握在手里,这位美丽依旧的母亲淡淡地说:“瘦了。”

宋小西用同样轻的声音恭恭敬敬地回答:“您也是,您好好保重身体。”

宋小西很不习惯这种交谈,就像是两个磁铁的两个n极面对面硬往中间压。但她不能也不敢不配合。

等她终于脱身去了外面的时候,穿过一个小花园,跟她一块儿回来的那俩人正蹲在地上哄着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公主。

宋小西觉得稀罕,她倒是见过沈弈哄女孩子,从小到老,他都有本事哄得眉开眼笑。可她却从没见过江承莫哄过任何人,这家伙平常连给个微笑都吝啬,最多就是唇角几不可见地翘出一个弧度,还很小,几时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抱着一个小孩子。

不过就算他抱着那个小女孩,也依旧没什么明朗的笑容。撑死只能算是个微笑,眼角却在微微挑起,宋小西对这个熟悉得很,这是他不耐烦的前兆。

沈弈在一边说:“慧慧最聪明了对不对?那假如现在你承莫叔叔比你大二十岁,那十年以后你承莫叔叔比你大几岁呢?慧慧告诉我好不好?”

慧慧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继续扭头抱着江承莫的脖子大哭。

沈弈无语,直起身来对江承莫说:“你赶紧的,摆个笑脸,慧慧说不定立马就不哭了。”

“你都笑了快十分钟了,脸都僵了吧,她也没有不哭。”

“可人家只要你呀,正眼都不看我一个,”沈弈一手掐腰,满眼无奈,“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平时那些哄女孩子的本事哪儿去了?现在连个小女孩都能无视你。”

“话不能这么说。有种女性我坚决不招惹,就是慧慧这种,也就是眼里只有你这类绝情男人的这种。明明是个不婚主义男,偏偏还就许多人看上你了。”

“你话都拐哪儿去了,这跟我不婚有什么关系。”

慧慧本来在哇哇大哭,声音不小泪点却不大,这下听到他们谈话,不知不觉就止住了哭声,只剩下两只大眼睛在两个男人中间滴溜溜地转……

宋小西其实也很纳闷。像江承莫这种对他人十分冷淡甚至漠不关心的只算是绅士却不算君子的奸商,怎么就有那么多的女孩子不计后果地向前扑。他甚至还是个不婚主义。

记得以前她曾经把这话原原本本地说给死党林丹青,结果后者听到最后一句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哎,我还以为你要说‘他甚至还是个gay’呢。”

两人抱成一团笑,丹青又说:“说真的,我看你那承莫哥哥,所有的美女帅哥在他眼里,也就只是生物而已。”

“说严重了啊。”宋小西总觉得这样背后说人坏话不厚道,尤其是说时时忍让她并且她还总是添麻烦的江承莫的坏话的时候,她自己都有点儿心虚,“最起码咱得承认,他长得的确很养眼,穿的衣服搭配也很养眼,而且不管他的那些女朋友还是那些绯闻女朋友个个都是漂亮得没边没际,这证明他挑人的眼光和挑衣服的眼光都还算是一样不错的。”

宋小西终于被忙得斗嘴的沈弈发现,弯出个笑容冲她招手:“跟谁玩捉迷藏呢?别怪我没提醒你,那角落里有很多小昆虫,一抓就是一个。”

“……”宋小西挪步过去,逗了逗慧慧,结果也被送了一个扭过头去的背影。沈弈在一边看得笑:“哎呦,江承莫,慧慧今天就看上你了,你可千万别松手。”

慧慧抱着他的脖子缠住他,江承莫连扭头都有点儿困难:“你怎么就跑出来了,伯母呢?”

不提还行,一提宋小西就又来了气:“还不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在里面挨了好一顿训!”

“这好像不关我的事吧。”

“难道不是你非要把我拽回来?”

“你现在不好好的,还有精力对我发脾气。假如你连这个都解决不了,那在我的公司里实习的效果也太差了。”

宋小西怒:“这不是重点好吧?谁想自己找事来这儿找罪受?!”

沈弈去了角落接电话,江承莫看着宋小西,宋小西僵着脖子看花园。

江承莫轻叹了一口气:“你跟欣姨在一起又不会真的发生什么冲突。就算觉得别扭,当成陌生人也行吧。再说即使真冲突了,我保证我绝对站你这边。”

“我不用你帮。”宋小西扭过头来,说得硬邦邦地,“你就算这么说,我也一点都不感谢你。”

江承莫笑了一下:“我也不需要你感谢。”

他被慧慧有意无意地挡住视线,弯下腰把她放到地上。慧慧依旧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江承莫敛正神色说:“自己站好。不可以再哭,再哭小脸儿就花成大脸猫了。慧慧是最爱美的不是吗?等会儿一定要漂漂亮亮地去见爷爷是不是?”

慧慧乖乖点头,宋小西被惊得不轻。

她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头一遭发现,江承莫一旦肯乐意,那哄人的本事也是一套一套的。枉她在他手底下做牛做马了二十多年,一把血泪史挥洒成河,几时曾被这样安慰过。早知道他不光会摆臭脾气,她也学慧慧哇哇大哭算了。想她以前有多乖,江承莫脸色一板她就什么都不敢了,跟个提线木偶一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承莫蹲着身子,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像是瞬间就明了她的心思,冷笑一声又低下头帮慧慧整理衣服:“你想都别想。”

宋小西嘴硬:“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你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三个词,羡慕,嫉妒,含恨。”江承莫站起身来,对着她的额头又是一个爆栗,“上回情商测试82,还敢跟我说这个。”

宋小西疼得咬牙切齿,沈弈打完电话回来,笑着插话,“那也不错了,分数还不算低啊。”

“满分174。”

沈弈:“……”

宋小西:“……”

这顿家宴让宋小西吃得食不知味。以往这明明是最能舒口气的时候,因为小辈众多,长辈们话也有限,一顿饭每个人平均下来,落到头上的提点也不会有几回。但这次因为宋小西尊敬的母亲刚从国外回来,又逢生日,大家的话题便全都围绕在了陈清欣身上。连带她的女儿宋小西也成了太阳旁边那颗被反射得亮闪闪的小金星。

宋小西有点儿头疼。转头看向江承莫,那人正夹着一颗羊肉丸子往盘子里搁。而对面的江伯父正不做声地瞧着他。

江承莫一贯挑剔,羊肉鱼肉从来不吃。衣服也十分挑剔,好听一点就叫有品位,难听一点就叫难伺候。但他在长辈面前和她一样,却是绝对的乖巧又顺从,一副“人之初性本善”的模样,恭敬而收敛。可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奸商,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得善良,鬼都不信。

宋小西看着江承莫慢慢地把丸子咽下去,猛然发现原来这场家宴上被难为到的人不止她一个,顿时轻松感就又回来了。

他们晚上没有回去,宋小西在说晚安之前被陈清欣叫住:“小西,今晚你和我一起睡吧。”

宋小西无法拒绝,只好点头。

陈清欣擦着头发裹着睡袍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宋小西正卷着被子坐在床上发怔,见状说:“我帮您吧。”

陈清欣对她笑了一下,坐在床边把吹风机递了过去。宋小西的动作很轻柔,静默了半晌,轻声说:“我还没有跟您说,祝您生日快乐。我这次来得匆忙,也不知道您需要什么,所以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礼物。希望您能珍重身体。”

她说的都是实话。陈清欣目前在情感和物质方面都不匮乏,她找不出什么可以为她准备的。凡是用钱买得到的她都能自己搞定,而凡是能用感情驾驭的事她也比她要胜上一筹。

陈清欣轻叹了口气:“你对我太尊敬了。”

宋小西又静默了半晌,淡淡地说:“妈妈,我们已经三年没见了。”

陈清欣滞了一瞬,幽幽地说:“小西,你会恨我吗?当时我和你爸爸争财产争了那么多年,我身为你的妈妈,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不会,以前也没有过。”

“你爸爸很爱你。”

宋小西微微一笑,话带着清冷的质感:“他也是这么说您的。”

陈清欣彻底说不出话来。

气氛有点儿僵,宋小西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地说:“您在国外过得还好吗?”

陈清欣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过了半晌才说:“你的语气太平淡了,像是早就准备好了问题跟答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母亲很不合格……”

“我已经说了这不怨您。”宋小西把她的头发吹得八成干,关了吹风机,房间内一下子变得安静许多,她的话于是变得格外清晰,“我这些年过得真的很好。即使没有爸妈在身边,我一样也没缺少亲情。”

“你这么说是在怨我吗?”

“没有。我只是想说我过得很好,您不必愧疚也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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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4、

她一个人蜷在车子后座,车子开动不一会儿就睡得昏昏沉沉。沈弈看了,啧啧两声:“你又干了件坏事。把人家送回来整个一羊入虎口。”

江承莫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宋小西安静地蜷在座位上,眼睫毛遮出小片yīn影,早已闭着眼睡得无知无识。

“给她披个毛毯。”江承莫皱皱眉,“不是认床么,在车上睡得倒是挺踏实。”

沈弈笑:“哟,我就说你保护过度。你连她认床的毛病都知道啊。”

江承莫兑现诺言,挑了个最近的周末带她去打球。沈弈这次带了位女伴在身边,是十分漂亮的一位。挑着高高的眉尾,下巴扬起十五度,略施淡妆,明艳动人。

宋小西看过去一眼,沈弈笑得介绍:“别乱想。这是李冰语,李唯烨的妹妹,从a城过来玩儿两天。我是业余导游。”

接着又介绍:“这是宋小西,一块儿从小玩到大的妹妹。”

“这是江承莫。这就不用我介绍了吧,你前两天还问我他长得是不是和杂志封面上一样好看呢。”

李冰语绽开一个笑容,向江承莫伸出一只手:“我哥前两天还提起你,说你是h城最有范的商人。”

江承莫淡淡一笑,很有礼貌地握手:“这话是你自己意会出来的吧。”

李冰语笑得更加明媚:“不过确实名不虚传呀。”

后来宋小西得了空,拽了拽江承莫的衣服,偷偷地问:“李唯烨是谁?”

“a城梓成集团的公子……你爸前两天还和他打过交道。”

“别老跟我提我爸。那人应该也不老吧,长得怎么样,和你比起来怎么样?”

江承莫沉吟了一下,微笑:“好像还是我比较帅一点儿。”

宋小西扔给他一个“你真自恋”的眼神,扭头就走。

江承莫一向讲优雅讲格调,此刻嘴角有浅浅的笑意,即使是一身运动装,在网球场上一站,依旧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得体与风度。李美女的眼神一直似有若无地往他身上瞄,一分钟一转头一失神,和她对打的宋小西有点儿无语,索性早早就喊了体力不支,拖着李冰语去休息位上看个清楚。

不过江承莫打球的姿势确实是漂亮,眼神锐利,接球稳而快。他是他们三个中技术最好的,沈弈自然不是对手。宋小西站在沈弈背后不远的地方冲江承莫伸出v字模样,得意洋洋的表情让沈弈气得牙痒。

后来宋小西去随行包里找水喝,一瓶给了李冰语,一瓶给了江承莫。沈弈在对面大声喊:“我的呢宋小西?这么偏心,忘记小学和初中的数学作业都是谁帮你做的了?”

“你还敢说,你明明答应我周六就写完,可直到周一上课的时候你才把还差两题没完成的作业交给我。而且语文作文连你都是请江承莫帮忙写的。”

并且江承莫帮她写的那篇作文还被当做了范文复印了一千份发放到了全年级里,再并且还被老师在课上品读了半节课。这让当时的宋小西在虚荣与心虚中焦灼了半个月。

“记得够清楚的啊。”沈弈笑,“那你总记得,小时候你闹肚子又想吃冰激凌的时候,是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你,又是谁把零花钱偷偷给你让你去买的吧?”

“小姑娘,做人要厚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嘿,”宋小西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水瓶,“那假如我真把这瓶水全给你,你得报给我多少恩啊?”

沈弈大笑:“可以啊宋小西,口齿还挺伶俐。江承莫就该派你去公关部,去忽悠外面一票面白心黑的人。”

中午的时候李冰语提议去吃西餐。在场两位男士持随意态度,宋小西虽然大前天刚从江承莫搜刮了一顿,此刻也只好客随主便。

不过整个过程的气氛都甚为诡异。江承莫是最受关注的,李冰语则是最想被关注的。

事实证明,再是盛气凌人颐指气使的美女,江承莫也有本事让她成为依人小鸟一只。李冰语对某人的好感太明显,她说一句,江承莫回一句,声音动听,话却不多,回答得也很巧妙。一如既往的笑容很淡,缺乏热情。不过绅士风度倒是十足,并且无视了沈弈的调笑,和宋小西滴溜溜直转的眼神,一直把这种风度维持到了最后。

不过这也确实是江承莫的风格。他平时就是这么一副清冷的态度,生气的时候更是能冰死人。

世道就是这么奇怪,江承莫明明脾气最不好最不耐烦照顾娇娇弱弱的女性,可偏偏凭着那张好看到爆的皮相,竟鲜有女性忍受不了他。

宋小西因为这个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很难以理解。她眼观鼻鼻观食,只吃饭,一声也不吭。

后来他们一起出来,取车的时候李冰语忽然指着旁边的一辆车说:“哎,这辆车挺像我哥的一辆,连车牌号都是a城的呢。不过他现在在a城,肯定不会在这儿的。”

是一款流线型的跑车,低调的深蓝色,泛着华贵的金属光芒。确实是漂亮。

“这辆车你承莫哥哥前两天也买了一辆,”沈弈见宋小西盯着那车直瞧,插话,“还没拉出来溜呢。”

“我记得我好像在杂志上见过它……”宋小西慢了半拍总算反应到沈弈说话的重点,扭头问,“你又换车啦?”

江承莫不置可否:“前阵子难道不是你说挺喜欢那车子的车钥匙?至于这么惊讶。”

宋小西低声说了句“败家”,“子”字还没说出来就被江承莫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耳朵:“想说就大声点儿,嘀咕什么。我败家,你不比我还败家,去年送你的那辆车到现在也没开过几回吧,说浪费你比我还浪费。搁车库里这东西就是一堆破铜烂铁知道不知道?”

那辆车属于宋小西的意外之财。去年她换宿舍,新公寓离教学区有点远,那段时间她对江承莫抱怨过路途太远不方便,没想到过两天等她生日时江承莫就直接送了一部车。

那次宋小西再次见识了江承莫的败家。一百多万的车子,没开一周就被她这个新手刮花了车灯,后续事宜全部是江承莫面无表情地去处理,宋小西战战兢兢,后来直接把它锁在了宋宅的车库里。

“那车子太昂贵了,跟我气场不搭。”

“所以说,败家的人是你不是我。”江承莫冲着已经缓缓驶离的沈弈和李冰语点点头算作告别,又扭头对她说,“上车吧,送你回家。”

宋小西扁扁嘴,一回头又看到李冰语恋恋不舍的眼神。这眼神自然不是对着她的,不过宋小西的同情感却很诡异地升了上来。美女那种楚楚可怜的眼神她是最受不了的,宋小西xiōng怀正义地一扭头,却正对上江承莫淡淡的警告眼神,于是她满腔的热情一下子又给憋了回去。

直到进了车,被温暖的空调包裹着,宋小西舒舒服服地打了和呵欠,说:“江总,您平时对美女都是这样的么。”

江承莫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在嘟囔什么,投过去一个无聊的眼神,不说话。但宋小西一直盯着他,逼着他回答,江承莫不耐烦了直接把脸一板:“坐好,扣好你的安全带。”

“你别一直以一种对小学生说话的口吻对我说话好呗?你对美女都一直这么说话的么?”

“你认为呢。”

“那对美男呢?”

江承莫很快一记眼神射过来,抿着唇又要崩她爆栗。宋小西挪到最角落的位置,扣好安全带说:“你以后再弹我脑袋,小心我在公司里爆料你小时候的窘事,我还把你的私房艳照发到公司官网上去,让你被众多眼神凌迟。”

江承莫嗤了一声,相当不以为意:“瞧你这点儿出息。”

宋小西再次被他鄙视,索性歪在座位上昏昏欲睡,江承莫却不肯让她得逞:“后天我去日本一趟。”

“哎呦,你去多长时间?我会想念你的。”宋小西肉麻兮兮地。

“哎呦,那我得多荣幸,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代名词呢。”江承莫学着她的调调,淡淡地笑,“大概去半个月,你有什么想要的没有。”

“我坚决不支持日本经济。你如果去印尼或者新加坡倒是还能考虑。”

“可以顺道去东南亚逛一圈。”

“那你给我带点东南亚正宗风情货吧。我要当地制作的那种。我有好朋友去英国一趟,回国的时候想买双正宗英国鞋作纪念,等到了家才发现,鞋子的某个角落上写着madeinchina。”

江承莫轻笑一声:“真不愧是你的好友,跟你一样迷糊。”

宋小西省略他的话,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说:“你去东南亚又能见到美女了,为什么我就见不到帅哥呢。改天我要去长途旅行,说不定到时候旁边座位上就是个除了你之外的男性。”

“唔,”江承莫漫应了一声,“老爷爷成么。”

“……”(,)

()

第 五 章

【】5、

江承莫出差之前,按照以往惯例,把哈多扔给了宋小西……

哈多用一种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宋小西,毛茸茸的耳朵很伏贴地搭在两边,一声不哼,相当的乖巧可爱。

宋小西抱着它,对他说:“你一走就是大半个月呢,我牺牲那么多狗粮,还要陪着他去遛弯。我和金龟男约会的时间都没了。”

江承莫哼笑:“你整天窝在家里,一个月见到的异性也不见得能超过五个。金龟跑得再慢你这样也让人家早溜了。更何况前两天程阿姨给你说媒的时候你怎么反应的?脑袋缩得还挺快,拖我出来当挡箭牌。”

“哎,那可说不准。假如正好对上眼,说不定我立时就拉他去登记结婚呢。这年头闪婚的又不止我一个,像你这种心理年龄属于70后一代的人,是不会理解我这种典型80后的思想的。”

她抱着白色的哈多,光着脚站在温暖的地板上,头发刚刚被吹干,稍稍有些凌乱,眼睛又黑又亮,像是两颗上等的黑宝石。江承莫瞧了她一眼,嗤了一声,别过头去:“懒得理你。”

江承莫出差十多天后,李冰语忽然打电话过来,声称要和她一块儿逛街。上回一起打网球后,宋小西对她的印象并不坏。虽然有点大小姐脾气,但并不让人讨厌。

但没想到今年她的免疫力下降得不是一星半点,宋小西当晚回家,洗漱完毕后就觉得浑身发热,再睡一觉醒过来,还没动弹就已经确定了自己在发烧。

她慢慢坐起来找药吃,听到手机在响,拿起来一看,对方是江承莫。

宋小西虽然发烧,但思路不慢,口齿也清晰,除了头疼没一点症状,接起来就说:“我今天跟李冰语逛街去了,昨天从从公司回来就一直待在家里看电影,前天去了趟美容院还看望了一位准妈妈,大前天大大前天还有一周之前的你还想听么,想听我就继续。”

“江董,您现在很闲吗,这么有心情逗我玩儿。”

“大晚上我还能忙什么,只是想看看哈多睡了还是没。”江承莫像是刚刚才想起来什么,“唔”了一声补充说,“顺便看看你睡没睡。”

宋小西哼了一声没应声。江承莫拖着她又闲聊了几句,宋小西反应没那么快,几句话下来又理屈词穷,败阵的滋味不怎么好,她被他气得头疼得愈发厉害,一口气堵在嗓子里哼都哼不出来。到最后脾气也被他拗了出来,索性直接挂了他的电话,还自我安慰是在为他省国际长途电话费。

不过她极少会这样不礼貌。宋家的女孩子个个不是美艳动人就是温婉知性,宋小西不属于这两种中的任何一种,但她再不济也还有一个堪称礼仪教科书的陈清欣做母亲,礼仪她自然是懂的,只是要看心情才决定会不会遵守。

宋小西盖着厚厚的被子捂了一晚上,第二日清晨成功退烧。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江承莫拨了电话回去,结果被冷漠的女声告知对方已关机。

她起床后招呼哈多喂早餐,哈多嗷呜一声慢慢跑过来,白白的毛茸茸的尾巴指着地面,还微微地摇摆,眼神黑亮无辜,乖乖站在清晨的阳光下,分外招人喜欢。

宋小西蹲在一边,抚摸着它柔顺的毛发自言自语:“宝贝,当初我把你送给江承莫,是不是委屈到你了?”

这条宝贝狗还是三年前她在江承莫过生日的时候送过去的。否则以江承莫那种性子,怎么可能允许一条白色的萨摩耶跟他共享同一片空间。

那个时候正值宋小西初恋告吹,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把她那两只眼睛哭成了兔子眼,她的脾气也跟着坏得一塌糊涂,就连江承莫也不敢招惹。结果过了几天正逢江承莫生日,宋小西那日坐着他的车路过宠物市场,一眼就看中哈多,立刻嚷嚷着要买下来。

江承莫不冷不热地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还想养条狗?”

江承莫凉凉地看着她:“自理到晚上雪糕吃多了,半夜肠胃炎发作,打电话让我带你去吊点滴?”

“……”他怕是一辈子都得记得她的那些糗事。宋小西那几天没耐性,声音很快变高了些,“要不你养着它吧,我时常去你那里看它。”

“我没空打理它,而且我那里也不是收容所。”

“江承莫,你不能这么没爱心。”

江承莫无视她,依旧面无表情:“宋西小姐,你有见过单身男士养萨摩耶的么。”

“你可以这么想,幸好我要买的不是泰迪熊犬。”宋小西说,“我今天一定要买。要不你就收下它当生日礼物,要不我就自己养。”

“你自己养吧。”江承莫扔给她一句话。

宋小西也是行动派,当天下午就把白色的哈多抱了回去,结果当天晚上她又很窘地抱着它敲开了江承莫的家门——她马大哈到了一定地步,买的时候竟然忘记自己还住着学校宿舍,这么大只动物又不能背着楼管阿姨偷运上去,最后只好送到他这里。

江承莫挡在门口,拒绝包括她的一切生物入内:“我不要它。”

宋小西折腾了一晚上,已经累得不轻,听他这么说,一下子被噎得不行,直接赖在他的公寓前面不肯走。

两人站在门口对峙,江承莫又不好直接让她吃闭门羹。宋小西就抓准了他的这一点,她红红的兔子眼还没退下去,此刻连同她怀里哈多那双温顺的黑黢黢的眼,一块儿无比纯善地瞪着他。

半晌,江承莫唇角终于动了动,接着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留给她一个背影,门也没有关,一句话轻飘飘地传过来,带着明显的咬牙切齿:“宋小西,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

宋小西进屋把哈多放下,立刻狗腿地去给江承莫倒水。结果江承莫没什么感情的一眼睨过来,没接,只有薄唇掀了掀,吐出一句话:“你抱过它,去洗手。”

“……”宋小西当时真有指使哈多冲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

宋小西跟江承莫以及沈弈的关系大概可以追溯到她出生的时候。世交关系,又是长久以来的邻居,想不认识都难。

在学生时代,宋小西最常听到的关于江承莫的内容就是,江承莫又是全校年纪第一名,江承莫又是少年武术冠军,江承莫又是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江承莫又是最高奖学金获得者,江承莫又是学生会主席……

小学时候的沈弈就因为处处被压制,毅然决然绝食两天,采用迂回曲线,通过疼爱他的姑妈,坚决而义无反顾地转了校。

和江承莫这种人同在一片阳光底下,宋小西恍惚觉得他吸收的阳光都比她多。

他明明没有那样努力,最起码在宋小西看来他连高三都清闲得很,可他就是有本事一路轻松过关斩将,表情冷淡又气场强大地站上领奖台。

想她宋小西明明学习成绩也不差,但每次看到江承莫上台领奖,悠悠然的站姿,阳光洒下来,像是个头顶上罩着圈光环的天使,她顿时就无奈地不得不承认大概这世上真的有天赋可言。

不过实事求是地讲,江承莫对她确实够得上仁至义尽。宋小西在八岁生日之前,曾看中一款芭比娃娃,宋爸爸以一个月内已经给她败了四个为由拒绝掉她的请求,而江承莫拗不过她牛皮糖的精神以及可怜巴巴的眼神,于是把当年所有的零花钱甚至一部分压岁钱都拿了出来,还带着她亲自去芭比店买了那款巧克力色的美人回来。

此外,江承莫的第一笔奖学金是被她一滴不剩地挥霍掉的;江承莫的第一台笔记本电脑是被她不小心用水浸坏的;甚至连江承莫的初恋也是被她不小心捣坏的。

不过这些事由着她做出来,江承莫竟然也没生气。虽然冷了一下脸,气得一整天都不理她,但那表情好像一直都是他的招牌表情。

那个时候的江承莫跟现在没什么两样。拥有一副好看到人见人爱的皮相,一种疏离清冷的态度,以及虽不耐烦却依旧好风度的诡异脾气,还有一双好像对什么都没上心过的漂亮眸子。地位,金钱,以及亲手获得的可以称得上成就的成绩,对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来说,因为都来得很轻易,所以也并不怎么珍惜。

宋小西下班的时候再次觉得不舒服,想来是她中午出去一趟被北风一吹,于是还没有好利索的感冒又卷土重来。她的喷嚏打了一路,到家的时候鼻子已经通红。宋小西重新翻出那几片药,吃了又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不过她这次运气却没有上次好。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宋小西依旧觉得乏力,摸过温度计一测才知道体温不降反升,三十九度三,宋小西摸了摸发烫的脸,她好像已经没烧过这么高的温度很久了。只好打过电话去,向组长请假。

宋小西发烧的时候,从外表基本看不出什么问题。她所谓的感受到的头重脚轻,反应迟钝,以及嗅觉味觉失灵,甚至是脸颊发烫,如果不仔细看,别人基本觉察不到。

宋小西慢吞吞地换好衣服,正扶着墙壁打算龟速挪着步子去药房,突然听到门锁被钥匙转动的声音,再一抬头看,江承莫竟然拎着行李站在她的公寓门口。

她脸上迷惑的表情不知怎么就娱乐到了他,江承莫微微一笑,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难得挺柔和:“某人以前不是老吵吵自己自理能力挺好的么。”

“我头疼。”宋小西声音很小,没力气跟他斗嘴,也不费神想他为什么会带着行李出现在她门口并且还知道她在发烧,她只是觉得江承莫的衣兜十分温暖,比冰冷的墙壁要好太多了,直觉地想要伸进去,“我还觉得冷。”

江承莫在一边取过一顶帽子帮她戴上,黑白的格子花纹,倒是很配她的衣服。又帮她理了理衣服,把她的拉链一直拉到脖子里去,又用手背试了试她的脸颊,说:“我带你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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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六 章

【】6、

一路到医院,宋小西对打针输液都很配合……她从小就体质弱,经常往病房跑。长大之后免疫力好了许多,但落下的病根却也不少,鼻炎药肠胃药安眠片都属于她的随身必备物。

宋小西裹着被子,坐在病床上抽着鼻子问江承莫:“你怎么知道我发烧啦?”

“艾木去接机的时候提了一句。”江承莫把从车里拿来的卫生纸盒递给她,看到她被烧得嘴唇发干,又把来之前就已准备好的热水保温瓶塞在她手里。

怪只怪她小时候发烧太多次,导致如今江承莫照顾起病人来早已是训练有素驾轻就熟。江大少爷是何许人,她竟能请得动他做这些事,这事实让宋小西一颗温顺善良的心脏忍不住自责得一抽一抽的。

江承莫坐在她病床旁边翻着杂志,吊完点滴后,他用手试了试她的额头,略略满意:“还行,好多了。”

江承莫的手掌干燥温暖,手指瘦长有力,他俯身试她的体温时,周身还带着一种清香气。他把她按在手背上止血的棉球扔到垃圾桶里,又把她的帽子再次给她戴上,宋小西问他:“可以走了吗?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要多喝水,按时吃药,还有乖乖听我的话。”江承莫看起来心情倒是不赖,还有兴致跟她开玩笑,又给她裹上自己的大衣,说,“外边冷,把这个套上。一会儿一块儿去吃饭,下午跟我去公司。”

“去公司?”

“跟我去总部。”江承莫出奇的好耐性,甚至还解释了一下,“你这副模样一个人呆在家里我不大放心。”

宋小西扁扁嘴,这回她没试图要辩驳。她知道他后面还跟着什么话。

那回她退烧醒过来,病床对面的那张脸的表情绝对没现在这样好看,江承莫甚至还带着明显的怒意。不过江承莫在她生病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好说话,宋小西提出的各种无理要求基本不需要强调就都可以满足。比如上回她趁机敲诈他最舍不得最喜欢的一套邮票全集,江承莫皱了皱眉,竟然也答应。

江承莫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乌黑的眼睛。宋小西一进了总部的大厅,嘴巴就再不动一下,只垂着头低调地跟在江承莫后面,不过她的眼睛却一直在滴溜溜地乱瞄,并且还瞄到好几位女员工在似有若无地向这边行注目礼。

这倒是可以理解,公司里有这么一位看得到摸不到的耀眼领导者存在,对女员工的影响力不容置疑。宋小西即使呆在分部里,也照样可以听到许多关于江承莫的八卦。

其实八卦说得和事实也相去不远。江承莫确实是软硬都不吃,也确实是心思深似海,怕是比女人的还要难猜。并且平时总是疏离又冷淡,一看就不是一个好商量的人。

记得林丹青以前还是位职业女性的时候对她说过一句话,你想自虐吗?去江承莫的办公室吧!不是我夸张,实在是他生气的时候那模样实在是肃杀啊。

宋小西记得自己当时笑得东倒西歪,现在和江承莫一起站在直达电梯里,偶然回想起来,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于是很快就招惹了江承莫淡淡的一瞥,宋小西立刻收敛了神色。

不过到底还是没忍住,宋小西跟进他办公室的时候说:“江承莫,你想知道基层群众都是怎么描述你的吗?”

“不想。”

“你真是没亲民精神。”宋小西的鼻音嗡嗡地,“有人说和你对话清热又解毒。”

江承莫回身看了看她乱转的眼珠子,一张脸面无表情,那姿势似乎又要弹她的爆栗,宋小西很有预见性地闭上眼,她闭得很紧,眼睛皱出了小小的褶子,江承莫看着她,手指动了动,却没有落下去。

他收回手,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面无表情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宋小西睁开一只眼,觑了一眼他越发冷淡的表情,又把另外一只也睁开,小心翼翼地说:“我说这个可没有恶意啊。你不觉得这些话很好笑吗?这些都传闻不实啊传闻不实。”

“不觉得,我倒觉得是你的笑点太低了。”江承莫一眼飘过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后好像才晃过神,指了指一边的休息室,“去里面眯一会儿,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这其实还是宋小西第一次光临江承莫在公司的休息室。她长这么大,第一回来这间办公室是因为来他公司实习的事,第二回则是今天。休息室的装修果然是江承莫的风格,能享受的时候就绝不委屈自己,能简洁的地方也绝不会啰嗦,处处都透着明显的男性气息,一张深色大床占了不小的空间,除了床头柜上搁了一张照片,没其他多余的东西。

那张照片是江沈宋三家的全家福。很其乐融融的场面,那个时候她和江承莫都还很小,最疼爱他们三个的沈爷爷还没有去世,宋小西的父母还没有离婚,一切都还没改变。

照片里每个人都在微笑,独独她脸上挂着一滴泪,旁边就是拿着手帕要给她擦眼泪的江承莫,而她则很用力地踩在江承莫的脚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们站在第一排的位置,神情举止都很清晰地反应在了照片上。

宋小西有点垮脸。本来平日里都是她比较受他的鄙视,怎么到了照片里就换了样。她明明记得当年的全家福洗了有好几套,江承莫竟然没眼光地单单挑了这么一张。

宋小西睡得很轻,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声音。她细细地听,似乎是文件夹之类的东西被甩出去的声音,随后就是江承莫冰凉地开口:“下次用手机别再让我看到,改个隐形的。”

这是多么明显的迁怒,宋小西在心里表示无声的鄙视。

接着外面的声音很快就变小,然后是开门关门的声音,过了片刻又有人敲门,有人穿着高跟鞋走进来。

艾木的声音很是冷静,几句话下来很有江承莫说话风格的影子,简练干脆有礼貌。最后她似乎是说周五有一场慈善晚宴要参加,说了几位同被邀请的人,宋小西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突然激动起来,一下子就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江承莫本来正靠在椅背上听得若有所思,左手撑着下巴,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还有一支钢笔,正有规律地轻轻摇晃,听到她这边的动作,回过头来,看到她光着脚,皱了皱眉:“怎么了?回到床上休息去。”

艾木看到她,微微点头致意,依旧是一副严谨到一丝不苟的态度:“宋小姐。”

宋小西有些尴尬,站在那里抿着唇,有点进退两难。江承莫又看了她一眼,对艾木说了几句,很快就打发了她离开。

接着宋小西就眼睁睁地看着江承莫走过来,yīn影压下,他拎着她的衣领眨眼就把她丢到了床上。

江承莫站在床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刚刚散发的清冽气质还没有完全退下去,眉眼间一片不豫:“把袜子套上。”

宋小西照办,故意挤出一个自己都觉得有点儿恶寒的谄媚笑容:“江董,您周五要去那个晚宴吗?”

“不想去。”江承莫抱着臂乜她一眼,“你想干什么?”

宋小西避重就轻,眼睛清澈得过分,试图用大道理劝服他:“你还是去吧。做慈善呀,你已经吸收了那么多的社会财富,散点儿财消除点儿贫富差距也不错。”

“你伸张正义都伸张到我这儿来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做过慈善。”江承莫冷笑,“宋小西,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说吧,你想跟着去干什么。”

江承莫一脸的鄙视,宋小西见风使舵,很快就收了夸张的动作,实话实说,“刚刚艾木说李唯烨也要去,前两天据八卦上报道说李唯烨是黎念的最新男友,李唯烨去的话黎念就有可能也去,我要去一睹我家偶像的容颜,哪怕远远看一眼也是好啊。”她故意把最后一句说得可怜巴巴。

“再说我当你的女伴,你累的时候我可以搀着你。”末了她又添了一句。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江承莫不为所动,悠悠地开口,“李唯烨出席公共场合带的那些女伴没一个是涉足娱乐圈的。”

“可黎念不是一般的混娱乐圈的。”宋小西说,“不管怎么说,你得让我去一趟。就算是只能见到李唯烨,那让我去测评一下黎念的这位男友,去这一趟也值得。”

江承莫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半晌才慢吞吞地说:“宋小西,你情商和智商成反比这件事,能别表现得这么明显么。你都多大了,追星还追得这么狂热。”

“……”宋小西扬手给他一个枕头,被他眼疾手快地抱住,江承莫睨了她一眼,拎着枕头转身就出了卧室,顺便还带上了门,并且从外面反锁。

“想去晚宴现在就给我去睡觉。还有,作为代价,前两天答应你的那个未定条件现在收回。”江承莫的声音隔着门板淡定地从外面传进来。

“江承莫!”宋小西连名带姓地叫他,对着门板喊得咬牙切齿。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尾音微微扬起:“你有意见?”

宋小西拧着眉毛:“当然!”

“那就保留。”

“……”(,)

()

第 七 章

【】7、

晚上下班的时候,江承莫交代艾木赴宴之前陪着宋小西去挑套礼服首饰和鞋子……刚说完宋小西就在他身后暗暗拽了拽他的袖子,江承莫低下头看她,宋小西的眼神飘忽不定了两秒钟,江承莫很快就了悟,看着她的眼里很快就明明白白地露出了嘲笑。

随后江承莫又冲艾木笑了笑:“看来她不大乐意。你先去吧,礼服的事不用管了。”

周五的时候江承莫带她去挑礼服,去了一家私人会所,成员制,外表平淡无奇,内里富贵堂皇。那天的事被江承莫偶然响起来,问宋小西:“你怕艾木?”

“我敬重一切有能力有美貌又有头脑的人。”宋小西官方的回答配上官方的表情,轻描淡写。

“是么。”江承莫对她的话明显嗤之以鼻,“我倒是没见你敬重过沈弈。”

宋小西不肯正面回答他:“你怎么不说我没敬重过你啊。”

“我不大符合美貌那一条。”江承莫抿着唇淡淡地笑,婉拒了导购小姐上前推介的意思,径自从一排排衣服中拈出一套无肩浅花色小礼服。那礼服设计得十分精致,裙摆处勾勒了一朵花,落落大方,也不张扬。宋小西眼前蓦地一亮,结果江承莫只瞟了一眼,蹙了下眉就放了回去。

“等会儿,我喜欢你手里的那一件。”

“这件不适合你。”

“不试试看怎么能确定。”宋小西从他手里拎过去,反驳,“而且这件礼服是我的菜。”

等她从试衣间出来,立刻有训练有素的导购小姐上前帮她整理边边角角,一边还说:“江先生和宋小姐的眼光真是好呢。这家衣服是今年新款,穿着很舒服,并且十分符合宋小姐的气质。”

宋小西歪着脑袋看镜子,自言自语:“我觉得不大符合我的风格。”

导购小姐笑:“是还没有化妆的原因吧。宋小姐天生丽质,一会儿只要化个淡妆就好。您还需要挑选一双鞋子吗?”

宋小西点点头,跟着她去了另外的房间。自从江承莫进来后叫了她一声宋小西,店员就一直唤她宋小姐……其实她一直都很不习惯被别人这样称呼,每被唤一次头皮都要发麻一次。

后来又去收拾头发,发型师一点一点地往她的头发上抹东西的时候,宋小西等得昏昏欲睡,她的下巴小鸡啄米似得一点一点,江承莫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瞧到她这副模样,忽然觉得好笑,起身上前,在她面前微微弯下腰,手在宋小西的眼前轻轻挥了挥。

宋小西没觉察,依旧睡得无知无识,一旁的女发型师忍不住笑出了声。江承莫用指腹去捏宋小西的鼻子,宋小西无意识地慢慢张开嘴,等真正清醒地睁开眼的时候,江承莫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江承莫清咳了一声,手稍稍收回,掌心平放向上,眼底含笑:“睡得倒是挺香。不是认床么,以后在宾馆里就直接睡沙发好了。醒醒神走人了,再睡下去你谁都见不到了。”

宋小西扶住他的手,从座位上站起来。鞋子的鞋跟很高,她走得有些不自在。出了店门,宋小西下台阶的动作太过小心,江承莫瞥了她一眼,嘲笑:“以前做壁花就不及格,现在还是不及格。”

宋小西黑脸。某段时间她曾对高跟鞋和小礼服十分感兴趣,几次三番缠着江承莫或者沈弈请求充当女伴。可宋小西认脸的本事奇差,如果对方不是特别帅或者特别丑,她见过一次脑子里基本留不下痕迹。等下次人家再来攀谈,她只觉得面熟,却总也对不上人名。这样不合格的女伴自然遭到了江承莫的鄙视以及沈弈的婉拒,那段时间凡事有关聚会的事他俩都对她进行封杀。

宋小西瞪了他一眼,江承莫顾及到她的头饰,只轻轻揪了一下她的耳朵,笑:“不过没关系,我不嫌弃。”

江承莫去得很晚,宋小西跟着他走进去的时候已听到里面有嗡嗡的人声。江承莫把两人的大衣递给服务生,狭长的眼瞟过她,顿了一下走过来,把她的镂花披肩向中间拉了一下。

宋小西挽着江承莫的手臂,走进去一路遭受诸多眼神洗礼。宋小西摆出惯性微笑,挑了个人少的时候低声询问他:“假如今天晚上我不来,你要带哪位女士过来?”

“说了我本就没打算来。”

江承莫的世界里就没配合这两个字,他明知道她要问的重点不在这儿。宋小西纠缠不休:“那一定假如你就是来了呢。”

“带两个随从……”江承莫冷笑,低头看了看她,说,“宋小西,你得荣幸一下。我的臂弯还没几位美女挽过呢。”

江承莫简单利落地打发掉几个上前搭讪的人,好看的眉眼间一片淡漠。有服务生端着饮品走过来,江承莫不动声色地制止住宋小西要取果汁的动作,淡淡地说:“请给这位小姐拿一杯温水。”

宋小西很乖巧地收回了手,拽着江承莫的袖子低声说了句“谢谢”。她这是百分之百诚恳的感谢,因为她本意也不很想要果饮。刚刚她脱外套的时候着了凉,胃部被冻了一下,此刻正隐隐发疼。

江承莫兴致缺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全场,表情用四个字形容就是“生人勿近”,很快就拖着宋小西去了休息位。他半靠着沙发,双手在身前支着下巴,两条腿交叠,若有所思。光线不明亮,宋小西一眼瞧过去,江承莫没什么表情地陷在沙发里,只有一双好看的眼黑得如同墨一般。

宋小西没见到黎念也没见到李唯烨,也是安静地坐在一边不说话。她从小被灌输礼仪教养,如今培养出来的惯性反射之一就是一旦穿上裙子就不由自主地端坐好,手扶在膝盖上,双腿微微倾斜,眼睛沉静,即使偶尔不耐烦了转转眼珠,也是很快就恢复安静姿态。

江承莫沉默了一会儿回神,看到她一副乖巧的模样后淡淡地笑了出来,眉眼也随之敛去了几分冷意,调侃:“你就没差背个书包来了,如果再系上红领巾,整个一大号的小学生。”

他消遣她上瘾。这种场合她不跟他计较,嘴角翘出个弧度,笑不露齿,话却是耍宝:“江先生真会说笑。”

江承莫被她逗得不行,正要说话,沈弈的笑声传了过来:“哟,今儿晚上真神奇。一来来了俩,今儿吹什么风啊,能让咱宋小西宋大小姐坐这儿乖乖束手就擒的。”

沈弈迈步走过来,在他们面前站定,迅速打量了宋小西一番,笑容扩大,啧啧两声:“不错呢宋小西,今天晚上真是漂亮。你现在去厅中心站那么一站,明天收到的鲜花肯定得用千朵来计算。”

“我本来就不难看。”宋小西扬着下巴看了他一眼,之后又迅速恢复了沉静的模样。

沈弈坐到江承莫的左边,两人倾斜着身体低声交谈着宋小西听不大懂的话。她一个人坐得无聊,看到角落的餐饮区,慢慢起身走了过去。

宋小西半低着头,专挑了无人的地方走,隐约感觉到侧面有人影靠近,她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避让,接着就听到一声轻笑:“谢谢,女士先走。”

声音很是温润和煦,宋小西微微偏头,待看清后,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嘴巴也差点张开,但她反应很快,迅速就掩饰住诧异,很有礼貌地低声说了句“谢谢”,便很快离开。

宋小西走了一段距离后又停了下来,再回头张望,原地已经没了人。

假如她刚刚没有认错,那人应该就是李唯烨,黎念前几天被媒体曝光出来的绯闻男朋友。当时那张男才女貌的照片占据报纸娱乐版头条的位置,李唯烨虽然戴着墨镜,却依旧能被辨别出下颌的漂亮曲线。和黎念站在一起,嘴角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颀长挺拔,丰姿翩然。那个时候宋小西就很花痴地承认,即使只有一个侧脸,李唯烨给她的瞬间印象依旧是“惊艳”两个字。

这个男人有着一张极为英俊的侧脸。宋小西认人的能耐不大,记住有特征的细节总还是不必费大力气。那样好看到只一眼就能记住的侧脸,她不会认错。

宋小西刚刚和他打了短暂照面,只记得他嘴角有一点笑弧,眉眼间清朗闲适,一双眸子在大厅照明下似有光芒破碎,雅致得体的衣服,仅仅是随意的一个让步的姿态,就有种说不出的风度和优雅。

宋小西站在餐饮区,端着餐盘歪着脑袋许久不动。等见到不远处那个外形极为抢眼的身影再次出现后,终于回神过来,收敛了神态,视线微微一转,一定眼就看到江承莫正用眼神示意她过去。

江承莫看着她一脸心不在焉地坐下,抿了口红酒,淡淡地调侃:“你刚站在那儿就一直在发呆,这场子人都来头不小,又想祸害谁了记得事先告诉我一声。”

宋小西环顾了周围的衣香鬓影,终于找到目标,指着不远处的一位,问:“他是不是就是李唯烨?”

“没错。”江承莫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他?他来t城的次数不多。”

“听这口气怎么这么着急啊宋小西,你看上人家了?”沈弈不知从哪里又钻了出来,笑,“他可不像你承莫哥哥一样,是个连初恋女友是谁都保密得连咱们都不知道是谁的好人。”

宋小西说:“我知道江承莫的初恋,我不告诉你。”

“行呀,我兴趣也不大,我现在就想知道他这个不婚主义以后会跟谁结婚。”沈弈顺着宋小西的目光看过去,微微一笑,“李唯烨是个花花公子,哄起女孩子来一套一套的,小西同学,你看上他的话,务必得慎重考虑。”

宋小西瞟他一眼,慢悠悠地感慨:“可他比你帅,帅多了。”

“只看男士外表可就太肤浅了,再说我哪个地方就比他差了?你是长期见着我和江承莫,患了视觉疲劳症。”沈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江承莫,又见宋小西靠在沙发里不说话,淡淡地笑,“我昨天刚刚把他妹妹送走,今儿他就过来了。高层会晤挺频繁哪。宋小西,既然你对他这么感兴趣,正好,一块儿过去,我还没和他打招呼,我给你去介绍一下。”

沈弈站在她面前发出邀请,宋小西皱着眉看着他,没有动。江承莫在一边一直微微出神,此刻却是一笑,唇角勾起一个细小弧度:“去看看,说不定以后还会有联系。”

宋小西像是反应出来什么,抬头问江承莫:“难道说沈家和李家要联姻?”

沈弈大笑:“电视剧看多了吧你。你难道第一个念头不应该是两方合作双赢关系么。”

“联姻也是合作呀,我爸妈就是好例子。”宋小西低声辩解了一句,见沈弈已经向前走了两步,赶紧站起身也跟上。

宋小西有一见到陌生的英俊男士就紧张的毛病。假如沈弈能再多给她两分钟,她一定会先躲到洗手间,拽住自己的面皮使劲往两边扯,努力弯出一个笑容再出来。可她现在看到越来越近的李唯烨,满脑子都在一遍遍机械地重复,打招呼的时候,是该说你好,李先生,还是该说李先生,你好……来着?

宋小西一直云游天外,沈弈的介绍词她都没听清,最后只听到了五个字,“这是李唯烨”。

宋小西定了定神,左手自然收在身侧,缓缓伸出右手,露出一向很讨长辈欢心的甜美笑容:“李先生,你好。”

李唯烨看着她,眼神微动,嘴角轻轻弯起,笑得很是温和,轻轻握了她的手指,掌心清爽干净,同他的声音一般:“不必这么客气,叫我李唯烨就好。”

这场面不若她想象中的那样让人头疼,其实客观地讲,与平常的两人初次见面没什么两样。可不知是由于沈弈的刻意渲染还是她的心理作祟,宋小西却觉得这非常恶搞,如同相亲场面一般。

沈弈一走,只留下她和李唯烨的时候,宋小西在心里至少舒了半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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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8、

此外,李唯烨还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宝蓝色的缎料礼服衬出他矜贵的气质,笑起来右脸颊会出现淡淡的酒窝,看起来亲切而和善,比江承莫少了太多的咄咄逼人,也比沈弈少了太多的精明世故,宋小西跟他站在一起聊天没有压力。

不过宋小西还是剩下了半口气郁结在心里。有江承莫和沈弈这样的兄长影响,她对这些成熟又英俊的男士总是会自发形成一种敬畏,此刻对着李唯烨,尽管宋小西在努力笑得自然,可她仍旧有种不知说些什么才合适的轻微紧张感。

有时候宋小西相当羡慕江承莫和沈弈。他们可以自由谈笑可以自由享乐,可以无所顾忌地出入各种声色场合,算计各种来者不善的人,而她就必须得踩高跟鞋戴繁重首饰穿漂亮却不舒适的裙子,还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自由欢笑,她得好好保养皮肤好好爱护生命,对喜爱的东西不可无限贪多,对厌恶的东西也不可全盘否定,如今对着陌生男士,就算她心脏跳得再快,大脑再空白,她还是得矜持地微笑,维持着标准淑女的站姿。那么高的高跟鞋,宋小西的腰都开始发酸了。

宋小西一旦紧张就有走神的毛病,此刻一边对话一边也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些无聊的事,眼神开始有些不定,最后完全回神的时候,发现李唯烨正带着笑意地看着她。

宋小西微微汗颜,幸好这个时候主办方的讲话很快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是邀请在场年轻男女玩的一个小游戏,奖品分三等,宋小西转了转眼珠,对那只作为一等奖的造型狗十分感兴趣。

和她并排而站的李唯烨注意到,轻轻笑了一声,微微侧了头,低声说:“你喜欢那只造型狗?我带你去答题怎么样?”

宋小西迟疑了一下,向后看了看,沈弈正在同江承莫笑着说些什么,言谈举止十分像是在调笑,而江承莫的侧脸对着她,看起来是一如既往的抿着唇不予回应。

而且按照她以往的经验,江承莫对她胡闹的容忍也是有范围的,并且被她拖着去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幼稚游戏这件事绝对没被圈定在其中。

李唯烨手气很好,直接抽签跳过了第一局。宋小西感慨:“我从小运气就不大好,好像所有经过我手的刮刮奖上面都是写着谢谢惠顾,一瓶绿茶饮料都没让我赢过。”

“哎,那正好跟我相反。”李唯烨跟着她一块儿站在旁边看那些被抽签为难住的男男女女,“我有次初中考历史的时候蒙题,十个四选一我蒙对了八个。”

宋小西回忆:“历史地理政治啊……这都是我初中考试的痛。我宁愿做一百道数学应用题也不想背一道政治大题。”而如果不是因为小时候宋爸爸强制灌输给她各种古诗和成语以及中外名著,恐怕上学时宋小西的语文也不会比历史政治地理好到哪里去。

江承莫说她情商和智商成反比不是虚的。宋小西喜欢数学物理,不喜欢背和记,但她的英语很奇怪地也不差。只是她没那么大上进心,也不肯做多努力,所以成绩才一直维持着中上游的水平。假如肯再动动脑筋,她的成绩即使比不上江承莫,也绝对不会比沈弈差。

不过现在宋小西以前背的那些中国文化被派上了用场,在准确接了一句冷僻七律诗后,宋小西在主持人有些过分夸大的惊喜声中拿到了那只造型狗。

那只造型狗抱在怀里比远远看上去的还要大,几乎有宋小西的一人高。宋小西踩着高跟鞋抱着大狗小心翼翼地走下领奖台,看到李唯烨在给她鼓掌,小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这都是你自己的功劳,我没答什么题。”李唯烨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很厉害,你刚刚答上来的那几句诗我以前可一句都没听说过。”

“只不过是偶然遇上了会的句子,今晚运气好。”宋小西说,眼底有抑不住的笑,因为怀中的造型狗实在是太顺她的眼。

李唯烨“哦”了一声,稍稍歪了头,手指搁在嘴角,沉吟的模样像是刚刚想起来:“某人不是刚刚还在说自己的运气一直不大好?”

“李先生,对于女士的话,不可以质疑。”宋小西故作正经,看到李唯烨调侃的眼神,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不管怎么说,第一关的题我确实不会,如果不是你抽到好签,我们还会费一番力气。”

“哎,这么互相恭维的感觉真不好,虽然好像说的都是实话……”李唯烨笑得右脸颊酒窝若隐若现,忽然在她面前摊开掌心,上面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色钥匙链。

“这是你刚刚落下的奖品,参与奖,每个组都有。”

宋小西看了看,慢慢地迟疑地说:“这是我故意落下的。我已经有了这么大一只,那这钥匙链给你才比较公平。”

李唯烨微微一笑:“虽说是这样,可这钥匙链太梦幻,明显是给女士准备的。假如你想表示感谢,不妨让我今天晚上送你回家。据说t城夜景相当漂亮,你充当一路的导游,算作感谢,怎么样?”

他的表情十分有诚意,可话中隐藏的含义已十分明确。宋小西微微歪着脑袋看他,直截了当地问:“李唯烨,你这是在变相的邀请么?”

李唯烨微微笑叹:“是啊,我这就是在邀请。所以你的意思呢?”

“可我是路痴,不认识从这儿到我公寓的路。”宋小西说得诚恳,“不过白天会好些,假如你以后想在白天的t市里逛逛,我可以当免费导游。”

李唯烨不做声地看着她,宋小西坦白清澈地回看过去,最后他没有再坚持,只是点点头,冲她弯唇一笑,眼底有墨色流动,熠熠生辉:“好。”

又过了一会儿,宋小西回到休息位,看到江承莫正和一位美女交谈。江承莫的眼角微微挑起,明显的不耐的征兆,可眼睛看过去却是十足的好耐心,并且表情很随意,甚至摆出了一副倾听的模样。

美女谈到兴头上,不知前面提到了什么,宋小西走近后只听到了一声软软的问句:“江先生,这是真的吗?”

江承莫淡淡一笑:“我很少说谎。”

美女摇摇头,不信他的话,长长的流苏耳坠摇曳,抿唇一笑:“单单这句话就够谎的。”

“我确实很少。”江承莫淡然以应,并且说完就不再开口。

这句话站在一旁的宋小西倒是深有体会。江承莫几乎从不说谎,很少,假如事情不是特别必要。假如遇到某些不想回答的棘手问题,他宁愿选择不回应。他这种人,有很多资本和很多手段去圆一个谎言,但他不屑。

后来美女终于离开,江承莫看到宋小西怀中大大的毛绒狗,嘴角有不清不淡的一抹嘲讽:“终于舍得回来了?”

宋小西腾出一只手,把怀中狗的眉毛挤在一起,又把嘴巴压成凹状,看起来很像是在抿着唇。宋小西笑眯眯地:“江承莫,你看这样像不像你?”

江承莫抿唇看着她良久,最后嗤了一声,懒得回应。

“你的笑点怎么高啊。”宋小西坐进沙发里,揪住狗脑袋在他面前左右晃,“一直绷着脸,小心未老先衰。”

“宋小西,”江承莫说得不紧不慢,“你现在倒是不老实了,刚刚对着李唯烨的时候可乖巧得就像是披了层兔子皮。”

宋小西小声反驳:“我本来就是属兔子的。”

“真不好意思,我一直没看出来。”江承莫又恢复了典型的淡漠表情,看了一眼宋小西一直抱得很紧的狗,对不远处的沈弈摆了一下手算作告别,站起身说,“你今晚来的目的达成了,走吧。”

宋小西在车上撑着下巴,不停地变换着坐姿。她的乌黑眼球四处转,还时不时把脸对向江承莫,可很快又颓丧地坐回原位,几次下来,明显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承莫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宋小西,你今天晚上很兴奋。”

“我确实很精神。”宋小西点点头,有点儿出神。

后来她突然扭过头,盯着江承莫的侧脸一直看,直到把江承莫看得清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说:“有话就直说。”

“江承莫,”宋小西慢悠悠感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其实你还是笑起来比较亲和,而且更好看?”

“宋小西,”江承莫偏过头来,声音清冽得让她几乎打了一个激灵,“你今天晚上是看李唯烨看多了吧,现在还想把他脸上的那点儿笑容加在我脸上?”

好像自打她挽着江承莫进了宴会厅,接受众人注目礼开始,江承莫就一直没什么好心情,脸冷得像块冰,而现在他中途无所顾忌地离开,在车上说话又yīn阳怪气,这让宋小西更加确定了此刻不能招惹他最好少说少做的想法,于是扁扁嘴,把脸对着车窗看夜景。

过了一会儿,她觉出不对劲儿:“这好像不是回家的路吧?怎么跑到这条道上来了?”

“你刚不是还和李唯烨说自己路痴么。”江承莫揶揄她,把车速缓缓降下来,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驶入了停车位,“先喝点儿粥再回家,我今天晚上还没怎么吃东西。”

宋小西瞪了他一眼:“你偷听我俩说话。”

江承莫瞟了她一眼,哼笑:“拜托,那么大点儿的地方,随便走动一下就能听到。再说,你也没有刻意做什么保密措施,我被迫听到那么无聊的对话还没说些什么呢。”

“……”

宋小西随江承莫也要了一碗粥,不过没有喝多少就搁下了勺子。被江承莫看到,又是一番唠叨:“你今天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粥养胃,再吃一点儿。”

“可我不饿。”宋小西正处于兴奋状态,对他的话选择性无视,只两眼发亮地出神,一直在冥想,后来突然出声:“江承莫,你信不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

“我只相信你是一时头脑发热,或者是突然的荷尔蒙分泌过多。”典型的江氏理论,毫不犹豫地打击她。

“可我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第一回突然的荷尔蒙分泌过多。”宋小西心情好,也不生气,下巴搁在两只掌心里,“没办法,李唯烨长得确实好看,真人比报纸上好看不知多少倍。”

“而且他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很有耐心,并且不强人所难。”宋小西一边想一边一条条补充。

“你只见了一次面,话也没说几句,还不温不火,了解到手的资料倒是多得不得了。”江承莫左手食指和中指支着太阳穴,捏着勺子慢悠悠地搅着粥,头也不抬,“宋小西,出息点儿,你因为一只狗就对人家看上眼了?”

“错,我们是因为一只狗而彼此看上眼了。”宋小西一本正经,“我实话实说一句,他长得真的是太符合我心中白马王子的形象了。”

“我也只说一句,他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商场中摸圈打混,再清白也只不过是相对的。并且他人在a市,花名却都传到了t市。”江承莫慢条斯理地又咽下一口粥,皱了皱眉,“这里的粥做得越来越不怎么样,不如你做的好喝。”

宋小西闭紧嘴巴,不跟他这种人抢白。和江承莫交锋辩论,只有两个下场,第一被气死,第二则是被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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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9、

宋小西痛快答应。挂断后跑到卧室,打开衣柜,对着衣服发呆了两分钟,接着把所有想穿的衣服摊在了床上,筛选了十套出来,又发呆了两分钟,依旧没拿准主意。最后她找了一张纸出来,在上面写下一到十各个数字,然后撕开,揉成一个个小团,向空中一扔,抓住了一个。

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七。宋小西听从命运安排,拿起第七套衣服套上。

等到她穿戴整齐出了公寓,一抬头就看到了李唯烨和他那辆黑色高贵的车子一起在楼下。

李唯烨穿着淡灰色的大衣,眉眼模样清俊,单手撑着下巴,见到她出来,微微挑了眉尾,嘴角显出一点淡淡的笑意。

他们刚刚明明是说好在前方路口处碰头。宋小西没料到他会在这里出现,站在原地,惊讶一闪而逝。

“倒像是见了鬼。”李唯烨看着她走近,说话间呼出大团白气,一双眸子微微眯了起来,隐隐含了一层笑意,“有这样惊讶么?”

宋小西扬起一个笑容,帽子上的小球随之摆动,她眼神明亮地瞧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昨天晚上我一路尾随你坐的车子,顺藤摸瓜找到了这儿。”看到宋小西明显怀疑的眼神,李唯烨笑,“还真是不好骗呀。其实事实是我打电话给冰语,她告诉我的。”

李唯烨带她去了一处很是典雅的特色店。她走在前面,李唯烨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两人在服务生的引导下穿过长长的走廊,虽然是冬天,两旁的植物却依旧郁郁葱葱。

尽头是一间装修极好的包厢,宋小西刚刚踏进去,就听到隔壁包厢门口传过来一声惊讶,带了笑:“李唯烨?哟喂,你什么时候来的t城?”

包厢里的人也听到声音,很快就又有一个年轻男子探出头来,同样是穿得闲适,见到李唯烨便笑了出来:“还真是,这年头可真稀罕。跟谁一起过来的?正好,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快过来喝一杯,三年两头见不着你,今天可一定不放过你!”

宋小西被李唯烨轻轻推倒前面,接着她就听到他笑着回应:“真巧。今天就先饶了我吧,有女士在场呢,再说还是开车来的。我后天回a市,咱明天再聚怎么样,你们到时候怎么灌我都随意。”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对面其中一位笑着说,目光在宋小西的身上短暂停留,略略思索,很有礼貌地微微一笑,“这位是……晨启宋总的千金?”

“还有阿渊有眼光……”李唯烨点点头,依旧带笑,转头对宋小西介绍,“这是程渊,周景回。”

接着又不动声色地揽了一下她的肩膀,但很快又松开:“这是宋小西。”

对面那两位男士都十分有风度地报以一笑,宋小西也抿起唇角回应,然后又安静地立在一边。

又寒暄了几句,才各自回包厢。刚刚那两位男士宋小西并不认识,可气质和风度看起来和李唯烨很相似。都是笑容和煦,温和亲切得像是不带一丝世故与算计,偏偏谈吐又相当灵活,言谈极具魅力。

这样温吞的表面,和商人的身份太不搭。宋小西不傻,深刻理解这些人不是太过宅心仁厚,就是已经算计到出神入化,将情绪掩饰得十分好的地步。

李唯烨在一边,悄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你想喝什么?”

宋小西想了想:“麻烦给我一杯热水吧。”

身后的女服务生立刻躬身回应:“好的,请稍等。”

李唯烨瞧了瞧她,笑:“好像很少有女孩子喜爱喝白开水,冰语小的时候一向是非饮料绝对不喝的。”

包厢内采光良好,李唯烨低着头,眉眼敛起来,随着笑意渐浓,长而密的睫毛微微弯起,宋小西抬眼看过去,忽然很有想摸上去的**。

不过这想法立刻就被上前倒水的服务生打断。宋小西微微一震,回过神后向旁边挪了一下,意在为上前倒水的服务生腾位置,可她的动作过大,女服务生本就有些心不在焉,脸上薄薄的一层红晕,此刻受到惊吓,手一抖,水就从壶中倾了出来,倒在了宋小西搁在桌面的手背上。

宋小西反射性地跳开,及时抑住自己的惊叫,水是开水,宋小西只觉得手背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立时拧了眉毛。李唯烨立刻起身,把她的毛衣捋上去,一把抓过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搂住她的肩膀就向洗手间里冲。

冰凉的水浸过被烫的手背,立刻变成针扎一样的疼。宋小西忍住呼吸,生怕喉咙一个不稳,就把哽咽声给漏出来。

宋小西其实非常怕疼,生病要打针输液的时候那是被迫与无奈,并且遭受的次数也太多,再哭就变成了矫情。可此时此刻是一种别样的从没体会过的疼,她自小从没遭过这种罪,如今清晰地传到神经里,让她的眼眶里有泪在打转,是真的挺想哭。

等她控制好了情绪,手已经冻得完全麻木。期间宋小西一直在努力回想前一晚睡着之前看的是哪个泡沫电视剧,里面有什么狗血情节,好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却不小心因此把李唯烨一直在持续的道歉给无视了。

一场聚餐不了了之,李唯烨表示歉疚,并且坚持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没关系,真没什么关系。一点儿小烫伤,我回去抹点药膏,最多三五天就好了。”宋小西拗不过他,又看到他自责的表情,只好一路上都在重复着这两句话。

“我没法交代。”李唯烨无奈地笑了一下,“说实话,真是太抱歉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到了医院,李唯烨去取药,宋小西被医生按住手背抹药膏。她的手原本又白又小,此刻被涂上了一块块黑黑的油油的药膏,变得很不雅观,兼之又疼,宋小西的心情一下子yīn下来。

有电话打过来,宋小西左手被烫伤,而手机又碰巧在她的左手口袋,她费了一点劲儿够出来,看到是江承莫,接通。

依照宋小西的经验来看,如果她的心情很糟糕,那么在接到江承莫的电话后会变得更糟糕。如果她的心情很明朗,那么接到江承莫的电话也会变得很糟糕。因为江承莫一向时间宝贵,没有事一般不会打过来跟她废话,并且无视她能不能接受,说的话都是一针见血,让她汗颜难当,无言以对。

不过不管怎么说,宋小西都没勇气不接。她在江承莫面前一向都表现温顺,无不良嗜好,不会与人相争,就算真正炸起毛来,也属于可以承受的叛逆范围。

江承莫的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低沉,带着某种质感,相当好听:“你现在在哪里?”

宋小西抿抿唇,避而不答:“有什么事么?”

“我在你家门口,可钥匙没带在身上,你有多长时间能回来?”宋小西在刚住进现在这所公寓的时候就曾给过江承莫一串钥匙,目的是以备她钥匙乱丢开不了门的时候还可以有后援。

“你怎么会在我家门口?你以后有空教教哈多开门好了,这样我不在家你照样可以找小内奸帮你开门。”宋小西说到这儿医生的手劲突然变大了一点儿,她没防备,一个没忍住,“咝”地一声低呼出来。

宋小西赶紧闭紧嘴巴,可还是被江承莫捕捉到。那边果然立刻问:“怎么了?”

宋小西恼怒地看了一眼天花板,不知是该怨医生还是怨自己还是该怨这通电话。事到如今,只好老老实实回答:“吃了顿饭,不小心被热水烫着了。”说完赶紧解释,“只烫到手背的一小块儿,不严重。”

“怎么会烫伤?”江承莫顿了顿,说,“你现在在外面?”

宋小西应了一声:“正在医院抹药呢。”

那边有片刻的寂静,然后沉稳开口:“和李唯烨一起吃的午饭?”

宋小西更郁闷了,他怎么就猜得这么准:“是。”

江承莫慢吞吞地“唔”了一声,恢复淡漠语调:“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小西想了想,回答:“今天晚上吧。”

“具体时间。”

李唯烨正拿着药向这边走过来,宋小西在心里暗暗腹诽江承莫的大少爷脾气,瓮声瓮气地说:“二十三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够具体吧?我如果回不去你就跟哈多是一个物种。我先挂了。”

宋小西抢先一步挂断,决定这几天都要躲着江承莫。只要她不去主动招惹他,他肯定这几天也不会搭理她。因为以江承莫那种没什么耐性的耐性,被忤逆后必定会很长时间故意无视她。

李唯烨在她面前站定,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药,淡淡地笑:“这个要放在你的包里吗?记得每天晚上抹一回,过两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宋小西点点头,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李唯烨笑着挡了话:“别太客气。”

说完他又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宋小西已经被医生处理完的手背,叹了口气,说:“我觉得回头被你的江承莫兄长看到,非得恨我不可。手这么漂亮,一顿午饭还没吃成,就变成了黑乎乎的。”

宋小西捕捉到某个信息:“你认识他?我指的是……承莫哥哥。”

“江家的公子,很有名哪。”李唯烨半真半假地感叹,又笑着说,“我后天就要回a城,不过一周之后大概还会回来,到时候我补给你今天中午这顿饭。”

从江承莫上回出差之后,哈多就一直由宋小西照顾到现在。不过她现在手被烫伤,自理都有点儿麻烦,照顾哈多就更成了问题,于是宋小西第二天不得不打电话给江承莫,让他抱走。

前一天她回来的时候不过七点,不过江承莫才不是愿意等人的主,所以当时她公寓门口一个人影都没有。

今天江承莫开门进来后,哈多早已经闻到主人讯息,欢快奔过去,红红的小舌头伸出来,温柔的一双眼睛格外明亮,绕在他腿边像一团甩不掉的小白球。

江承莫听到厨房的水声,走过去,宋小西正试着洗一只苹果。她的手小,单手洗本就成问题,苹果又打了果蔬剂滑滑地不听话,造成场面有点滑稽。

江承莫不声不响地看了她的手一眼,把她手中的苹果放在大理石案台上,又把她的手按在水流底下小心冲洗,然后抓过毛巾把她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说:“去客厅等着。”

宋小西一脸谄媚地凑他更近,很诚恳地说:“那就谢谢了哈。多洗几个,我晚上还要吃。”

江承莫本来面无表情,看到她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嘴角松动,不过话依旧是冷淡:“把哈多弄走。”

江承莫洗完苹果装在盘子里,端着走出去,宋小西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微微仰着头,一副老僧入定沉思状。

江承莫轻轻咳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冥想这种酸腐无力的东西了。”

宋小西无视他的话,冲他招招手,说:“你去过金阁吧?”

江承莫不置可否,把苹果放下,坐在一边,靠着沙发,姿态相当自在:“你和李唯烨昨天去的金阁?”

宋小西点点头,兀自说:“那里的服务生真的需要加强一点对帅哥的免疫力,昨天给我倒水的那个女孩子见到李唯烨,脸红得就像是我被烫伤的手一样。还有,那里的水真冰,昨天把我的手都冻僵了。”

江承莫皱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然能是冥想嘛。”宋小西挥挥手,抓过一只苹果凑到嘴边,不再说话。

后来宋小西趴在沙发背上做素描,江承莫斜靠在另一边懒懒地快速地转着魔方。江承莫是玩魔方的好手,独自沉默不语,眉眼敛起,安静异常。不过宋小西没注意到,她比他更加安静得不同寻常。

后来江承莫回神,见宋小西依旧探着身体在茶几上写写画画,他走近了去看,她竟也没有察觉。

满满的一张纸,只画了一双传神的温柔的眼,旁边是三个在不断被加粗的铅笔字,李唯烨。

江承莫在她身后一直没出声,宋小西又过了片刻才终于发觉身后强大的气场,赶忙回身,却看到江承莫一脸的面无表情,那眼神甚至称得上是冰凉冷峻。

宋小西抱怨加抗议:“你比哈多还会搞突袭。”

“宋小西,”江承莫的表情愈发yīn沉,冷声说,“你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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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10、

李唯烨打电话过来,宋小西去阳台上接电话,江承莫与她隔了至少十米远,还是照样能清晰听到那边的谈笑声。

江承莫活了将近三十岁,就从没见过宋小西有这样依赖过手机。此后,宋小西趴在沙发上吃苹果,站在自动洗衣机前摁开按钮,甚至包括去洗手间,都不曾把手机落下。

他在这里待了一下午,期间哈多一直都睡得十分香甜,室内很安静,假如忽略掉宋小西不停按手机按键的声音。江承莫单手支着头,一手漫不经心地翻看杂志,最后终于不堪其扰,把杂志一合,“啪”地一声丢到面前的茶几上。

单手托着下巴发短信发得专注的宋小西被吓了一跳,皱眉抬头,正要抱怨,却看到江承莫一脸平淡地跟她对视,眼神不豫,抿着唇不说话,惯常的脾气积聚到某种程度后的表现。

宋小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说:“打扰到你了?那我去卧室好了。”

“李唯烨竟也肯陪你玩儿短信这么无聊的东西,看来你俩都不是一般的幼稚。”

“你怎么就肯定是李唯烨?”宋小西说完就看到江承莫一脸鄙视的表情,顿了顿,坦白,“他在开会,脱不开身,只能在短信里说,一会儿完事会打过来。而且你难道不觉得短信这种东西存在就是合理的吗?”

“宋小西,”江承莫跟她眼瞪眼对峙半晌,沉吟片刻,慢慢地说,“你对其他人都可以动心,唯独李唯烨不行。他不适合你。他比你老道多了。”

“我还以为你不准的理由是因为他就像沈弈说的那样,是个大花花公子。难道你觉得我跟个幼稚又无趣的人交往会好吗?其他人就不会比李唯烨老道吗?”

江承莫依旧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抱着双臂看着她,两条腿交叠在一起,摆足了家长问话时居高临下的气势。

宋小西睨他一眼,说:“以前不是你一直在说,我认识的异性不够多,并且担心我以后和男性的交往有问题吗?”

“宋小西,李唯烨是一般的男性吗?和他有过交集的女性排排站,能堆满你整间公寓。”

“为什么不是,你的那些女朋友以及绯闻女朋友,好像也不比他少吧?”

江承莫的眼神骤然冷下来,语气相当危险:“宋小西,你给我好好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这种低眉顺眼加上软声软气是宋小西的杀手锏,专门用于对付江承莫。让他饶是气得再厉害,也不得不闷在心里发不出来。江承莫冷冷地瞧她,面色愈发不好看,正巧这时候有电话打进来,宋小西不敢再去瞅他的脸色,抓起手机就跑去了阳台。

来电不是料想中的李唯烨,却照样让她惊喜不少——闺蜜林丹青隔了三个月,终于把头一通越洋电话打了过来,告知她大后天终于蜜月结束,即将归来。

并且林丹青对宋小西在这边的大呼小叫显然受用:“本来还想到了之后再去找你,给你个惊喜,不过后来怕你到时候会杀了我,想想还是现在乖乖告诉你比较好。”

宋小西眉梢都带了笑:“还说还说,你也太乐不思蜀啦,三个月一个电话都不打。几点的飞机,我去接你。”

“早晨六点,t市冬天冷着呢,算了吧。再说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就当让我到倒时差,过两天等我睡过来了就直接去找你。”

接下来的时间宋小西都在听林丹青兴奋地讲旅游各地的逸闻趣事,腻腻歪歪地打了多半个小时,却是什么重点都没说。

宋小西挂断后再回到客厅,房间内既没了人也没了狗。茶几上除了几只已经洗好的苹果还有两个刚刚剥好的橘子和香蕉,旁边醒目位置上有一张便签,上面简简单单写着两个颇具风骨的铅笔字:饭局。

宋小西看了一眼橘子和香蕉,自言自语:“不知道我想吃什么也不用这么浪费吧。这么多我肯定吃不了啊,扔掉又可惜。”说完想起江承莫平时的习惯以及挑剔的毛病,又慢吞吞地补了一句:“不知节俭,奢侈,败家子。”

她站在那里,过了几秒,看了看天花板,再次自己对自己地补了一句:“我这么说是不是有些矫情啊,江同学剥这么多东西明明是为了我着想好吧。”

林丹青回国后很快就把宋小西约了出来,两人吃火锅吃得酣畅淋漓。林丹青被辣得嘴唇发肿,眼神却很满足:“我在国外一直想念这东西。西餐吃多了消化不良,当时还差点害得我以为是不小心有了孕,现在想想就觉得窘。哎,不提这个,说说吧,这段时间你除了在你承莫哥哥的公司里实习,你还干什么了。”

宋小西停下筷子,两只爪子扒住桌角,用一种很明亮的眼神以及一副很认真的口吻对她说:“林丹青,你恭喜我吧,我堕入爱河,永不超生了。”

“a市李唯烨。我俩在一场晚宴上一见钟情。”宋小西单手托着下巴,“给你这么着形容吧。每个人都像是孙悟空,不管之前大闹天空也好,为霸一方也好,终究都得套上紧箍咒,一步步去西天取经。然后就目前情况看,李唯烨就是我的紧箍咒。”

“李唯烨?”林丹青重复了一遍,不可相信,“梓成的那个李唯烨?”

“没错。”宋小西重重点头,接着很平静地阐述事件结果,“并且我们昨天晚上已经正式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只不过还没公开。”

前一天晚上,李唯烨在跟她的电话里突然停顿了片刻,接着低低地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好听,在深夜中甚至带出一丝似有若无的蛊惑:“宋小西,你大概知道我过去做过什么,我也不想掩饰。可我现在跟你相处得很舒服,而如果你对我印象也没那么差的话,我可不可以向你提出交往申请?”

讲实话,宋小西没想到进度会这么快。她一直都有点儿怕会错了意表错了情,但现在看来,恐怕事情比她想象的要乐观多了。

宋小西发觉自己的脸颊比平常要烫,她魂游天外,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李唯烨在那边再次开口,很坚定的口气,带着淡淡的笑意:“说答应,宋小西。”

声音传过来,李唯烨那张漂亮温和的脸犹如在她面前浮现,宋小西在心里叹气,不加抵抗,举手投降。

本来这在她看来应该是水到渠成,前途光明,一片形势大好。可当宋小西说给林丹青听完后,她自己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轻微心虚,而在看到林丹青的表情后,她就从轻微心虚变成了轻微忐忑。

“我还是觉得不对劲儿。”林丹青慢慢咽下牛肉,悠悠地开口,“宋小西,不是我打击你,一见钟情这种事,向来是再而衰,三而竭。男人的甜言蜜语从来不可靠,出尔反尔更是常有的事。像李美男这类花心生物呢,是个好情人,也可能是个好商人,不过太老成,不大适合你。所以咱只可远观,不可轻易亵玩,懂不?”

宋小西黑脸:“你和江承莫说的意思基本都一样。”

林丹青只笑:“真不愧是你的承莫兄长,每次你有重大决定,他基本都跟你意见向左。然后呢,等最后结果出来,又发现他做的决定也基本都正确。”

“你的意思是,我的决定就从来没对过了呗?”

林丹青摆手:“我没那意思,你别深想。我觉得你刚刚把自己比喻成孙悟空真不怎么对,你可没孙悟空那么强的本事,平常你可甚至连江承莫的手掌心都翻不出。倒是江承莫,我倒是想知道以后谁能降了他。”

宋小西开始变得面无表情:“你这句话又和沈弈说得基本一样。”

“真的啊?”林丹青笑出来,看到明显冷下来的脸,笑容敛起来,叹了口气,“我说你怎么就看上他了,看上沈弈那种花心满天飞的人也比看上李唯烨好啊。最起码你就算将来死活赖住他,他都不敢辜负你,一块儿长大的,明里不敢,暗里也不敢。我跟你讲,经过我出国一趟验证,国外的月亮可也不比国内的圆。”

宋小西语气不大好:“别拿沈弈做比成不,我听了觉得别扭。再说你见过有几对从小就一块儿等成年了还凑一对的,你自己不也是把竹马抛弃了,选择陈沿结婚的?”

林丹青清咳一声:“那行,暂且不提远的,先说你和李唯烨。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抛开江承莫沈弈还有我,你觉得宋伯伯和宋伯母能答应你吗?”

宋小西这下是真的有点儿恼了:“早说过我的事跟他们无关。”

“还说不得呢?”林丹青打趣她,但是没看到料想中的面色缓和。

林丹青看住宋小西的眼睛许久,终究认知了既定事实,再次叹气,并且无奈摆手:“我不劝你了。江承莫原来还说你脾气好容易劝,我看你也就在他面前像个小绵羊,对着我的时候就是一皮球,稍微拍拍就一蹦老高。总之,你得想好,小心为妙。”

宋小西抿着唇没回话,包厢内安静得异常。外面清晰地传进来颇具古韵的老调,林丹青听了片刻,笑了出来:“这曲子竟然是春花秋月何时了,还真是挺应景儿。”

宋小西:“……”

林丹青想了片刻,忽然兀自笑了一声,又来了一句:“李唯烨这花花公子到底是怎么当的,怎么跟你求交往求得这么没创意,真是太有损他的名声了。”

宋小西:“……”

宋小西被林丹青否定得郁闷,和她分开后一个人顶着北风,沿着附近公园溜达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被冻得脸通红才钻进计程车里。天气yīn沉,隐隐有要下雪的迹象,宋小西心情也没怎么好转,捏着手机,无聊地把电话簿翻出来,按住向下键一直快速向下翻。后来随机停下来,发现点中的联系人竟然是江承莫。

宋小西忽然想起来似乎好几天都没了江承莫的消息,直觉告诉她得拨过去。

打过去却被挂掉,过了一会儿有嗡嗡的短信过来,宋小西打开,竟然是从未给她发过短信的江承莫,屏幕上显示着简洁的五个字加一个逗号一个句号:“开会,什么事。”

宋小西简直要瞠目了。江承莫在前几天还鄙视过她拇指一族的幼稚行为,今天到底是转了性还是被附了身,竟然想起要发短信。

宋小西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回去:“江董,您晚上有空没,开车带我去兜兜风吧。”

显示发送成功后,宋小西捏着手机无聊地猜想江承莫还会发什么过来,到底是没门呢还是你想得美呢还是你在做梦呢,不过哪一个都足够值得让她把这两条短信永久保存。她竟然能劳驾江承莫发短信,她真是太荣幸了。

结果她却什么都没收到,江承莫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过来,说得干脆简洁:“宋小西你傻了么,零下好几度你让我带你去兜风?”

“我郁闷,我现在需要东西清醒提神。”

“想提神去喝咖啡,想清醒用冷水去洗把脸。”江承莫说,“我现在在s市,有点儿忙,没空陪着你贫。”

“你又出差了?”宋小西想了想说,“你还在开会呢?”

江承莫“唔”了一声,那边似乎有人喊了什么,他应了声,说:“我晚上回去给你打电话,现在先挂了。”

“具体时间。”宋小西以牙还牙,学着他前两天追究不休的行为。

“八点之前。”江承莫在那头笑得不冷不热,“宋小西,我定的时间比你的要厚道得多。”

宋小西晚上回家泡澡,脑袋深深埋进水里,吐出几个气泡,等憋不住了再浮上来,然后再沉下去,再浮上来,等重复了五六回后,电话响起来。

宋小西看了来电,等它响过一遍铃声后才接起来:“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五十七。江总,您日本人吧,比我时差晚了一个小时。”

江承莫淡定回应:“说反了,日本应该比北京时间早一个小时才对。你今天下午不是和林丹青一起吃了饭?怎么闷起气来了。”

“你怎么知道林丹青回来了……”宋小西说完才发觉这问题太无趣,陈沿与江承莫的私交甚好,他们回国江承莫自然知道。

于是她更加气憋,又改了口:“我知道您神通广大,当我没问好了。我没事,我就想在白天你工作的时候骚扰骚扰你,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没事了,我挂了。”

“不准挂。”江承莫突然出声禁止她的动作,宋小西顿了一下,没表示反抗。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吃晚饭的时候陈沿跟我通了电话,他说林丹青今天下午回去后跟他说,你跟李唯烨,已经决定要相处试试,是不是这样?”

消息倒是传的真快。如今是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宋小西索性痛快承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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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一 章

【】11、

“宋小西,”江承莫在最后终于慢慢地开了口,声音掷地有声,宋小西仿佛都可以看到他眼底的凉薄,“你还真是吃饱了撑的。”

如此不雅的词汇从江承莫口中说出来,竟也神奇地没失掉他的风度。不过他毕竟是失了气度,这样小气巴拉的阻止,让宋小西也郁闷,随手抓起一团泡沫捏碎,说:“你不能因为你还是单身,而我有了男朋友就这么嫉妒。你这明摆着就是嫉妒,**裸红灿灿的嫉妒。”

江承莫嗤了一声,声音冷到冰点:“懒得理你。”

并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宋小西从浴室出来后,隐隐可以看到外界有微弱的亮光。她拨开窗帘去看,是下了雪。雪花不大,楼下行人稀少,车流变得缓慢。

这一天宋小西的情绪很有点儿起伏。前一晚她高兴得很,挂断电话后过了许久才睡着,今天本来心情也相当好,结果被林丹青一打击,蓦然就觉得有些郁闷。晚上又被江承莫说了两句,就更是愤懑。她洗完澡坐在床上看电视,依旧心中难平,过了一会儿又有电话打进来,宋小西看也没看,直接接通。

那边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有种别具一格的清爽和煦:“哟,不说话,是在生闷气么?”

“……”宋小西坐直了身体,“李唯烨?”

“嗯?”李唯烨依旧带着笑,“你已经睡了么?我现在正从t市机场往市中心走。”

“现在?”宋小西呼出声,不确定地看了看时间,已经堪堪指向九点半。

“对呀,现在外面有点儿冷呢。”李唯烨的笑意愈发深,“我马上就要到你的楼下,你方便下来一趟么?”

“……好。”

宋小西动作迅速,下床穿衣利落。她在出门之前跑到窗户边看楼下,满地白色雪花,中间一个小小的黑点,正对她所在公寓的窗户。

电梯很配合,一路向下,不曾停顿。宋小西急匆匆下楼,呢子厚外套里面是一件薄薄的单衣,围巾帽子更是没有戴。李唯烨双手插兜站在路灯旁边等着她,身影清俊挺拔,眉尾发梢沾上几片雪花,见她出来,细长深邃的眸子弯起,微微一笑,对着她张开双臂。

宋小西扑过去,两只爪子紧紧抱住他的腰,她乍从温暖的室内出来,鼻子被冻得发酸,靠在他怀里使劲蹭了蹭,闻到一种久违的淡淡草木香水味道。

宋小西紧挨着他一蹦一跳:“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李唯烨挑着一双漂亮含笑的眼,低低地说:“不是说好今天会回来的么。”

“可这边下雪了啊,我还以为你会明天再过来。”

李唯烨的手伸过去,抚顺她的头发,又拽住她的耳垂,轻轻捏了捏,淡淡地笑:“我说到就得做到啊。”

他的手绕进自己的大衣里,捉住宋小西的左手腕,掏出来看了看已经基本恢复光洁的手背,又放在两手手心里轻轻搓了两下,笑:“看起来好得差不多了。”

宋小西点点头,弯眼一笑,鼻子又埋进去不说话。李唯烨轻轻拍着她的背,还帮着她挡住左右的风。

宋小西在他怀里腻了一小会儿,最后脑袋在他大衣里钻出来,李唯烨挑眉看向她,淡淡地笑:“陪我去吃顿宵夜怎么样,我在飞机上没吃东西。”

两人在一家二十四小时面店里坐下来,李唯烨虽然声称饿了,吃的东西却不多。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谈天。

李唯烨给她讲谈判时候的趣事,最后说:“当在谈判桌上跟对方代表谈判的时候,眼神和表情一定要到位,就像是在说‘我恨你’。即使自己瘦骨嶙峋,也要把所有的皮毛都炸开,像是一个庞然大物。”

宋小西捧着一杯热饮连连点头,笑:“这道理我明白。谈判桌上除了实力还是心理战,谁最不动声色谁才笑到最后。”

李唯烨清浅一笑:“说得没错。不过有时候太镇定了也不大好。我有个朋友以前曾经和一个人打赌,这之间他太过不动声色,导致最后赢得太多了,让对方恼羞成怒,把他的脸直接揍成了月球表面,在医院养了两周才出院。”

宋小西笑得眉眼弯弯:“这事实还告诉我们,想要赢得精彩,务必文武双全。”

李唯烨也是微笑,点头附和她,停了片刻,话慢慢地说出口:“我明天中午的飞机,你明天上午想玩点什么?我陪你。”

宋小西的笑容迅速消失,失望地看着他:“你这么快就要走啊。”

“下午有个推不掉的会面。”李唯烨给她续了热饮,动作间露出一截雪白袖口,手指修长整洁,又替她拢了拢落下来的头发,说,“明天去哪里呢?出去还是想待在屋子里?不过最近气温有点儿低。”

宋小西摆摆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也不说话。

宋小西幽幽地瞅了他一眼,低头喝热饮,继续一声不吭。

李唯烨看着她,唇角挑起笑意:“再或者,假如你不是很忙的话,那就跟我一起去a城玩两天怎么样?过段时间等你待烦了,就再回来。”

宋小西轻轻晃着杯子的手停下来,单手托着下巴,还是没有吭声。

李唯烨轻轻咳了一声,很是郑重其事地说:“请相信我,我这是盛情邀请,绝对的盛情邀请。”

“……”宋小西抿抿唇,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李唯烨摸了摸她的脸颊,淡淡地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的机票我来订,你只需要负责收拾行李就好。”

宋小西回到公寓,一晚上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清晨起床却依旧精神奕奕。吃过早餐后,她站在衣柜前准备打包,犹豫了半晌,还是不知道要带多少东西以及几件过去。

她先翻出了自己最小的行李箱,想了想,又翻出了最大的一个,结果等把衣服一件件塞进后者后,又觉得不妥,于是又再次拖过最小的那个,只收拾了几件贴身衣物和平日里随身携带的必需品。

宋小西犹豫着要不要给江承莫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她以往凡是出了t市,必定会先向他报备。

这种习惯起源于她大学的一次爬山。说起来那次她够倒霉,她在上山途中不慎扭伤了脚,等两位同行的男同学一起扶着她到了山脚下,江承莫也正好赶过来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肿成了馒头一样。

那两位男同学陪伴的时候,宋小西皱着眉头憋住气一声不吭。等见到了江承莫,那两位男同学还没有走到门口,宋小西就一把揪住了江承莫的袖子,立刻哭得中气十足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那场面着实足以让外人惊悚,宋小西连那两个男生是被吓走的还是被惊走的都不知道。等她想起来要注意仪态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江承莫和她两个人。而江承莫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好脾气,任由着宋小西抓住他的袖子当成毛巾擦眼泪,并且还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他的一颗宝石袖扣给拽丢了。

可她如果现在打过来,告知他自己要和李唯烨去a城,还不定会招致来怎么一场责问。江承莫一向属于攻击型,对不顺眼的事物在萌芽状态就会扑杀之,她如今冒其之大不韪,简直就是找骂受。

宋小西思想斗争半晌,终于还是决定打过去。如果等她到了a市再通知,说不定情况会更糟。现在打过去,大不了再使出大哭特哭这个法子,说不定还可以让江承莫无所适从一下。

可她连续打了两遍,对方都是无人接听。这情况对江承莫来说很诡异。他一向常备两块电池,基本不存在没电的情况。并且即使是在睡眠的时候,也还是会接她的电话。有次她半夜发烧,凌晨两点打过电话求助,他照样接起得很迅速。

除非他故意拒听。

宋小西想了想,找出艾木的电话打了过去。

这次接通得很容易。艾木的声音依旧标准而优美:“宋小姐。”

“是我。”宋小西迟疑了片刻,不晓得下面的话该怎么说。主语她不知是该说“江总”还是“江承莫”抑或“承莫哥哥”,谓语则不知该说“在睡觉”还是“在干什么”还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所幸江承莫挑选的特助十分聪慧而体贴,很快就帮她接了话过去:“您是要找江总吗?他昨晚开了一夜的紧急会议,清晨才刚刚躺下。现在估计还在睡觉。”

“……哦。”

“您有什么紧急的话需要我现在就帮忙转达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谢谢。”

“不客气。您可以过一个小时再打给他。下午还有一场公开招标,江总今天中午应该会起床吃午饭。”

宋小西挂断后,轻舒了一口气。江承莫竟然不接她电话,上天真是给了她一次好运气。等到他到时候责问过来,她就能以此为理由,理直气壮地回复过去。

李唯烨准时来接她。宋小西把小行李箱交给他,她带的东西不多,除了几张卡和身份证,还有几件衣物,没有多余冗杂的东西。宋小西回头又看了看公寓,李唯烨淡淡地笑:“想t市了可以随时回来。当然,想a市的时候也可以随时过去。”

“……”宋小西笑起来,“我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把门锁好。”

李唯烨抬手把她的帽子向耳朵处盖了盖,完毕后仔细端详她,微微一笑:“这样好像显得脸更圆了一点。”

然后,他在宋小西张牙舞爪之前又补充了一句:“也更漂亮一点。”

宋小西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

两人在候机室等候的时候,宋小西依旧有点心不在焉。她想了又想,还是软骨头地给江承莫再次打了电话过去。

依旧没有接听。宋小西无奈,她几乎能百分之八十地肯定,江承莫是在故意无视她。现在已经12点整,他一向自律,即使是清晨睡下,这个时候也早就该起床吃午餐了。

宋小西再次给艾木打了过去,依旧是被快速接了起来:“宋小姐?”

“……承莫哥哥醒了么?”

“是的。他现在正在自己的房间。”

“……”宋小西这下子百分之百地肯定他是在故意拒听电话。在这边叹了口气,说:“他没有接我的电话。麻烦请你帮忙转达一下,我要和李唯烨一起去a市,现在正在t市机场,去多长时间不确定。”

艾木顿了一下,还是很快回答:“好的。我会转达。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就这样,没有了。谢谢,再见。”

宋小西挨着李唯烨昏昏欲睡,脑袋向前一点一点,李唯烨看到笑了一声,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把她的手臂挽在自己臂弯,轻声说:“还可以再睡二十分钟。”

宋小西应了一声,这下迅速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她被李唯烨轻轻搂了一下,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他那双含笑的眼。

李唯烨的双眼皮痕迹很深,一双眸子清亮,不会随意地动用威慑或者冷淡的眼神,对人一直温和有礼,好像每次见到他,他都在微微地笑。

宋小西还没有完全清醒,蓦地想到这些东西,她意识混沌地看着他,迷惘的眼神让李唯烨看得轻轻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忽然手机一阵响,宋小西掏出来看,是江承莫。

宋小西顿了一下,李唯烨看到她的表情,风度地走到不远处回避。

宋小西接起来,眉心攒成一团等待那边发难。她现在几乎可以想象到那边的情景。江承莫手中的那支尊贵的银白色限量版手机,以及阳光下他袖口处泛着冷光的宝石袖扣,还有他的声音和问话,交织在一起,将共同泛起冷冰冰的金属质感。

而事实果然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江承莫的话带着强烈的凉意:“宋西小姐,你离家出走还走上瘾了是么?”

宋小西柔软着语调纠正他:“我只是去a城玩玩,我没有离家出走。”

“一年前你刚刚去过一回,在那里待了一周。”

“可现在是时过境迁,花同人不同。”

江承莫哼笑:“别给我提虚的。假如没有李唯烨劝你,你才不会去那里。我前两天怎么和你说的你都忘了么?宋小西,你难道就这么喜欢和我反着来?”

“我没忘,我也没故意和你反着来。”宋小西的语调也冷了下来,说得平静,隐隐带着警告,“承莫哥哥,你不能事事都限制我去做。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不让我试试看我是不会轻易死心的。”

江承莫在那边一直没有说话,一直的压抑让时间过得相当漫长。宋小西看着外面的天空,越来越忐忑。

半晌,江承莫终于低低地开口,却相当清晰:“宋小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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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二 章

【】12、

江承莫从来都不是有耐性的主。电话那边动静全无,宋小西在这边越来越心惊,几乎已经在眼前看到他沉着嘴角站在落地窗前,身影淡漠而修长的模样。

江承莫终于再次低缓开口,语气平静不起波澜:“我再说一遍,回来。”

宋小西两只手握住手机,低着头敛着眉眼,仍旧不说话。

其实她的心脏已经被提得高高的。她从小极少会主动与他的意向背道而驰,如今在他出差的时候去a市,以江承莫一贯奸商的思维,大概会以为她在故意钻他的空子,而最要命的是,她还是和他最反感的李唯烨一起。

宋小西几乎就要被这种无声的张力给折磨得投了降,她抿了抿唇,却听到那边极轻极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再接着便传来“咔哒”被挂断的清脆声响。

声音虽不大,宋小西却觉得自己被震得耳膜疼。她就像是瞬时被人狠狠一揪,扯得她头皮发麻,连带着一阵手脚冰凉。

李唯烨良久没有听到身后有声响,回过头看,正瞧见宋小西一手握着手机,肩膀塌下来,抽气咧嘴一脸沮丧的模样。

李唯烨略略沉吟了一下,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问:“江承莫?”

宋小西抿着唇表示默认,淡淡地笑了一下:“不让你跟我一块儿去a市?”

宋小西抿着唇继续表示默认。李唯烨清淡一笑:“真是把你照顾得滴水不漏呀。对你这么好,真是让我有压力。看来我得再好好努力,争取能比过他?”

宋小西的眼睫毛敛起情绪,如实回他:“我从小到大还没怎么跟他顶过嘴。这下麻烦大了。”

“是我的错。谁让我这么着急要拐你去a市。”李唯烨淡笑,捉住她的手指,与之交叉,话说得半真半假,“不过我得说,我主要是怕你跑掉。”

宋小西睁大眼看着他,从他的笑容里没找到有用的蛛丝马迹,自己又想了想,依旧没猜通。

“李大师,说明白点儿吧,我没听懂。”

“没什么深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唯烨笑容依旧,说完就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牵着她往前走,“已经在通知了,该登机了。”

飞机上,宋小西心不在焉地翻看杂志,她在座位上不老实,每隔几分钟就变换一下坐姿。这是她的小动作,但凡遇到了什么窘事或者招惹了别人,就会坐卧不安。

李唯烨轻笑一声,凑过去在她耳边说:“你觉得杂志是先把你的鼻子压扁,还是先把你的眼睫毛压弯?”

“李唯烨,你直接夸我睫毛长鼻子翘就好。我不会承受不起的。”

李唯烨再度低低笑出声,他的声音不似江承莫那样轻慢冷冽,让人不由自主会产生十足压力感,相反而是有一种低低哑哑的磁性,尾音丝丝缓缓地缠绕上来,很有种让人心情放松的能力。

不过他半感慨半调侃的话却很让宋小西有点儿郁闷:“不愧是一起长大的,说话口吻都和江承莫差不多。”

宋小西把杂志掀开,问:“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吧。梓成和沈家的关系比较近,但我跟他很凑巧地偏就是还没有真正握过手说过话,很诡异吧?”李唯烨笑,“不过昨天晚上我看t市的电视采访,你和他说话的口气还真的有点儿像。”

宋小西没精打采地掩去一个呵欠,又靠回座位:“好吧。”

“这什么表情。宋大师,我也没看懂,解释解释吧。”李唯烨轻轻地笑,见空姐路过,低声要了一条毛毯。

宋小西含糊地“唔”了一声。忽然想起这也是江承莫平日的惯常反应,一想到这三个字,就更加郁闷。

“这表情真是让我自觉罪孽深重。”李唯烨笑意清浅,“不要多想。先在a市好好玩两天,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宋小西看了他一眼,不答话,继续在自己的位置上翻来覆去。

宋小西是着实被江承莫的态度郁闷到。她其实鲜少会主动跟江承莫起冲突。在宋小西小时候,宋家一对家长游走在公司业务与法院离婚之间,宋小西待在江家的时间大概比待在宋家还要长。那个时候的江承莫虽然与现在一样的疏离腹黑又毒舌,但因受了江家长辈的嘱咐,所以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都还是担下了宋小西这个麻烦。而对于宋小西来说,因为太熟悉并且心怀感激,所以这个人的决定大概比宋爸宋妈的话还更让她遵守一点。

在宋小西的印象里,江承莫像今天这般严格过问她的次数其实并不多。他在处理她的问题的时候向来都是使用最yīn险的手段——每每都是先冷静而且不动声色地在暗处看着她犯错误,然后等到她碰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才会慢吞吞地出现,并且帮她收拾烂摊子,以及给予某些轻程度的教训。只有在看到她伤心得不行的时候,才会偶尔说点安慰的话。

宋小西分外痛恨他这一点。所以每次在最后对着他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完全炸开毛的小猫,眼神恶狠狠,怨恨仇视齐飞,赌咒发誓并行……

然后,等到她过两天意识到自己在迁怒的时候,又会巴巴地柔软下身段以一种哄小狗的善良态度去找他,以一种无辜又可怜的姿态把局势给回旋过来。

可如今他在最开始就极力反对,这可实在不是他的风格。按照本来的逻辑,他本应该在一边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冷眼等着她这边如同林丹青说的那样,一见钟情,再而衰,三而竭。

宋小西在临睡着之前迷迷糊糊地想到这些,导致连接下来昏沉的梦里都是江承莫那张抿着唇不苟言笑的面孔。

李唯烨一到a市就直接去了公司,临行前询问宋小西要不要跟他一起。得到否定回答后,他给李冰语打了电话过去,又吩咐司机送到指定地点,又抱了抱她,才乘了另一辆车离开。

宋小西在晚上同李冰语吃饭的时候接到林丹青的电话。看样子她来a市的消息足够快,只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连闺中密友都已经知道。

林丹青在电话里感慨的声音和质问的声音一样中气十足:“恋爱后遗症啊,你被所谓的爱情蒙蔽了双眼。”

宋小西有些恼:“我只不过是来个a市玩玩而已,又不是永远不回去,你们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么?我是被剥夺了行动权利还是怎么,搞得这么大阵仗,难道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么丁点儿的事不成?”

宋小西语气不善,林丹青见势就收:“消消气,消消气。我可没怪你的意思,真没。宋西小姐最对了,我最错了,ok?”

“我叫宋小西,不叫宋西。”

“你是跟江承莫吵架完,火气憋着无处可发,如今又赶巧碰上我打电话,于是全撒在我头上了吧。”林丹青在那边长长地哀叹,“你的事都是陈沿告诉我的。他还说,今天下午江承莫跟你通完电话后,算准了时间打电话给你的公寓,没人接,打你的手机,又说是关机,结果扬手就把手机给摔了。那可是最结实的牌子啊,立马就四分五裂,碎片都崩到了特助的胳膊上。”

宋小西右眼皮跳了一下。江承莫脾气不小她一直都清楚,可他却极少会在众人面前真正发火,甚至在公司他还从广大员工那里赢得了宽容好上司的美誉。明明最不耐烦应付,却又偏偏能左右逢源气定神闲;明明脾气最不好,在众人面前却好像总是显得他在谦让别人。不晓得闷骚腹黑指的是不是就是他这样的。

宋小西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大而华丽的吊灯晃得人眩晕。

“其实吧,我本来是打算过会儿给他打个电话的。不过照你说的这个程度,他十有应该不会接。”

“我也不知道。”林丹青说,“你给我个准信吧,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下周你生日,你如果在那里的话,我还要把生日礼物给你寄到a市去。”

“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宋小西怔了一下,“那你把你大学时候看的那本恋爱兵法顺便一块儿寄过来吧,让我也好好学习一下个中精髓。”

“宋小西,矜持。等会儿,你的意思是你生日的时候就不回来了?”

“说着玩呢,还没定。我光是来这儿就被你们批得体无完肤了,假如再倒腾点儿别的,估计回去会被扑杀得连骨头都不剩。本来是打算这儿待两三天就回去的,现在我觉得我还是待得久一点比较好。等你们怒气都消了,我再回去。”

“……”

“还有,不准把我的话说给陈沿听。他跟江承莫一伙儿的,再添点儿油加点儿醋,我就更麻烦了。”

“……”

宋小西的生日一贯过得低调冷清。小时候家中无人,她对在生日的时候能见到父母的愿望早在七岁之前就幻灭个干净,倒是沈弈和江承莫时常会想起来,然后送给她一堆昂贵又华丽的礼物。

这俩人的生日礼物一般都没什么新意,沈弈是一成不变的毛绒玩具或者芭比娃娃限量款,不管她年纪是八岁还是十八岁。江承莫也创新不到哪里去,撑死会陪着她去逛一趟街,看中哪个或者哪些就直接刷卡。不过偶尔被宋小西死磨烂泡,也会极难得地憋着气答应陪着玩男生最不屑最鄙视的过家家。

宋小西不得不承认,江承莫就属于那种无论在任何场合都可以自成风度的生物。不管如何被掩饰,那种咄咄逼人的强势总是硬能把一切障碍物全变成附庸甚至是浮云。即使是过家家当个发烧的病人,江承莫都可以把一种独特的气定神闲融合在里面。那套简陋病号服,搁他身上则已经完全被忽略。

并且,江承莫强大的洞察力几乎与生俱来。宋小西牢牢记得自己18岁生日那天,她拒绝了沈弈要开生日宴会的提议,自己一个人躲在家里,第一回品尝了酒的味道。

江承莫来敲门的时候,宋小西已经喝下了两大杯啤酒,但没有醉,只是有些困。江承莫坐在沙发一边看着她,唇角有意味深长的浅淡笑意,眼神锋利如刀:“宋西小姐,恭喜,终于摆脱了早恋的年纪。”

“……”当时宋小西有些昏的头脑瞬间就清醒了。她头大地仔细在他脸上搜索,但没找到任何有用信息。宋小西心跳如鼓地瞧着他,她明明已经掩饰得十分好,在学校之外的范围保证没有露出任何马脚,而学校以内他不应该能渗透进去,可江承莫的话又实在是诡异得很。

江承莫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挑起更深的微笑:“你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就不告诉你。”

“……”

“还有,记得以后在外面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女孩子家不要喝酒。”

“……”

也不晓得是因为心情郁闷导致消化不良慢性胃炎发作还是因为水土不服,宋小西自从晚上回到酒店后就一直闹肚子。她在卫生间内歪着脑袋皱着眉毛,终于还是决定给江承莫打个电话。

江承莫虽然把手机摔了,但应该还是会有救急的另外一支。他那样聪明而心思缜密的奸商,备用品总是会足够多的。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拒听。标准的普通话一点儿都不动听:“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

宋小西挂断,第二遍打过去,依旧是预料的无法接通。而且江承莫的铃声是单调的嘟嘟声,加剧了她郁闷的心情。

宋小西很有耐心地打过去第三遍。她实在是被林丹青口中江承莫的反应惊悚到,她长这么大都还没招惹出他今天这样大的怒意。今天晚上不把问题解决掉,宋小西估计自己今晚会郁闷得睡不着觉。

不过上天对她还算厚道,这次只响过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宋小西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避免各种能撩拨起他怒意的话题。

“您睡了么?”

江承莫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宋小西越发摸不通透:“宋小西,你的开场白就不能有点儿创意?”

“那您吃了么?”

江承莫嗤了一声:“没吃。有事?”

宋小西顿了顿,说:“我就是突然记起来想问问你,你当时是怎么知道我高中时候早恋的?”

“兵不厌诈。”江承莫回答得倒是痛快,话不咸不淡,“宋小西,当初是你自投罗网。我当时其实什么都不知道,随口一说,谁让你自己反倒是心虚了。”

“……”宋小西气得小腹更疼了。奸商果然就是奸商,什么时候都不会改了本性,什么兵不厌诈,明明就是yīn险毒辣。

宋小西不停地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我不跟他计较”,硬着头皮而软着声气继续说:“还有就是,江总,您消消气。我会回去的。”

江承莫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什么时候?”

“等你们都气消的时候。”宋小西相当坦白。

“宋小西,我提醒你一下,你的实习期还没结束。”

宋小西牙痒痒。他这明明是以公徇私,偏偏还做出一副公正不阿的模样,让她无从反驳。

片刻后,江承莫又慢声补充了一句:“所有的都按制度来。”

宋小西微微冷了脸:“江承莫,我讨厌被威胁。我是真不理解你这回火气怎么就特别的大。就算李唯烨真的是无恶不作如狼似虎yīn险狡诈,可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权当测试一下我的自保能力跟心理承受能力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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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三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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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西,你既然明明已经知道李唯烨是哪种人,你还一定要玩火?”

]宋小西再次望了望天花板,说得相当无语:“这么争下去今天看来是说不完了。时候也不早了,您老洗洗睡吧。我也睡觉去了,晚安。”

然后她抢在江承莫发飙之前就挂断了电话,他真正发起火来她可承受不起。随后宋小西又生怕江承莫再次打过来一顿的劈头盖脸,索性顺便也关了机。

宋小西在第二天吃过早饭才又开了机。过了几分钟后就有电话叮叮咚咚敲进来,宋小西心情郁闷,正在房间中捧着热水喝,一个人懒散地靠在沙发上欣赏了好一会儿来电铃声,直到循环了一遍才接起来。

李唯烨的笑意隐隐传过来。熨帖着她的耳际:“刚睡醒吗?昨晚给你打电话,开始是占线,后来就是关机。那么早就睡了?”

“还早啊,那时候都十一点了。”

“作息挺好。”李唯烨笑,“吃早饭了么?我现在在你酒店楼下。”

“……还没,那我下去。”

宋小西一顿早饭吃得呵欠连连,李唯烨好看的眉毛挑起来:“昨天晚上没睡好?”

宋小西点点头,一个呵欠紧随而至,泪都快被挤出来。

李唯烨思索了下,说:“认床?”

这是原因之一。宋小西继续点了点头,撑着下巴困得要命。

李唯烨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弯起来:“从昨天在t市机场到现在,你要不是困要不就直接睡。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对了,有人跟你讲过小鸡啄米的故事没?从前有只小鸡,一直脑袋一点一点地啄米,时间长了,嘴巴越啄越长,就变成了啄木鸟。”

“哈,哈哈,这笑话真好笑。”宋小西咧咧嘴角,做了个夸张的着凉姿势,“比a市还冷。”

“不困了?”李唯烨慢慢地搅着碗中的粥,唇角有清淡的笑意,“昨天把事情搞定了,今天我完全归你。请问宋小姐有没有特别想先去的地方?”

宋小西仔细研究了一下李唯烨愈发深刻的双眼皮:“不是我不解风情,我就想知道,你熬了一晚上,现在难道就不困么?”

宋小西扑哧一声笑出来:“太肉麻了。”

宋小西在接下来的连续几天里都过得很是雷同。除了吃就是玩,生活过得十足滋润。并且李唯烨那张面皮实在是养眼得很,一边欣赏风景还可以一边欣赏美色的感觉,不得不承认,假如忽略掉t市那一团yīn云的话,实在是很舒畅。

李唯烨的生活很精彩。即使两人是在单调的酒店套房里,李唯烨也照样能寻出许多趣味。他可以用套房内自带的锅碗瓢盆做出一堆口味和香色都十分丰富的美食,也可以只是跟宋小西待在客厅里看电影消遣掉一天的时光。[更多精彩小说尽在].shukeju.]

这让宋小西想起江承莫。他是决计不会抽出一天的时间来这么打发的,可供江承莫忙碌的事情足够多,除去工作与应酬,那些所谓业余的时间基本都被他用来健身和补眠。

宋小西在闲暇之余仍旧很忐忑。江承莫就像是悬在房顶上的一把利刃,不晓得什么时候会突然降下来把她砸个遍体鳞伤。

她跟江承莫创下了两人冷战时间的最新纪录。整整一周两人都没通过一次电话,宋小西忍住内心服软的**拒绝再次求和,江承莫就更不是肯低下身段的人。

沈弈借着庆祝她生日的时机在电话里旁敲侧击,八卦了好半天,宋小西冷静地说:“不用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沈弈在那边蓦地大笑:“哎哎,宋小西,你这话说得跟江承莫一模一样。”

“……”

通话结束后,很快就有另外一通电话打过来,十一位数字,宋小西看了,心顿时一沉。

她从一数到二十才接起来,慢慢地咀嚼着嘴边的两个字:“爸爸。”

宋晨启的声音比其他任何都直接镇定有力:“小西,你什么时候回t市?”

“假如我说我暂时不打算回去了呢。”宋小西望着窗外由车流连接而成的长串车灯光,“您又打算怎么惩治我?”

宋晨启在那边沉默片刻,随后说得依旧威严,但语气已经明显和缓许多:“小西,你一直很乖巧。”

宋小西笑笑,说得僵硬:“您是打算先怀柔再镇压吗?省省吧爸爸,您这招从小到现在已经给我用过无数次了,难道您不记得你已经失败了无数次减一了么?您不觉得您现在应该跳过去这条路直接到主题吗?”

“您把这句话放在这个时候说,是想表达,李唯烨接近我,就是不怀好意动机不良吗?”

宋晨启被她的直接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爸爸,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您现在不准我和李唯烨往来,是因为你的公司和梓成现在有合同纠纷,而你最怕的其实不是李唯烨,而是更怕我会扰乱您的计划?”

宋晨启重重敲击着桌子,声音变大,强调:“宋小西,你是我的女儿!你就准备一辈子都把我想得这么丑恶?”

宋小西冷冷地笑,声音依旧平静:“不容易,您竟然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我还以为您是早就忘了呢。”

宋晨启怒不可遏,“嘭”地一声挂断电话。

宋小西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若无其事地去倒水。可她的手却抖得厉害,杯沿跟着歪歪斜斜。宋小西不由自主地神思恍惚,一时不察,热水很快溢出来,烫到了手背。她反射性地一松手,杯子瞬间掉落,滚到灰白色的地毯上,弄湿了一大片。

周日是宋小西的生日,沈弈的礼物在周四下午就邮寄了过来。一张金度的购物卡,以及一张沈家名下各消费场所的钻石vip卡,还有一个一人高的毛绒狗。

这种又俗气又没创意但同时又不得不承认很实际的礼物很符合沈弈送礼的习惯。宋小西一边签字一边猜测着沈弈到底是出自无意还是刻意,她现在人在a市,他寄过来的却是t市的消费卡。

她在酒店楼下取快件的时候,正碰上李唯烨开车过来。于是那只巨大的毛绒狗就被李唯烨抱着一路进了电梯。

狗的眼睛眯成一条黑色的线,脖子伸得很长,两只雪白的爪子十分伏贴地趴在身旁,一副倦怠懒惰的模样。宋小西在电梯里隔着塑料包装袋挤了挤狗鼻子,弯眼一笑:“这只好像比上回宴会上的那只还要软和一点儿。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只猫或者狗,否则现在怎么会这么喜欢这些东西。”

李唯烨怀里抱着可爱而不搭的毛绒玩具,整个人看过去却依旧是玉树临风丰姿翩然,勾了勾唇角,说:“不可能。”

“为什么?”

李唯烨笑了一下,淡定回答:“因为我上辈子是人,所以你只能是人。”

宋小西扑过去,李唯烨一时承受不住,后退了一小步,然后稳稳地接收了她。

宋小西扯住他的面皮左右拉:“李唯烨,甜言蜜语很拿手啊?”

李唯烨腾出一点儿空间抱住她,揪了揪她的鼻子,口齿不清地回答:“没办法,看到这么大只狗我嫉妒。嗯……确切地说,是我看到这么多人对你比我对你都要好,我压力大。我一压力大就容易说好听的话。”

“……”

李冰语在周五的时候打来电话,说要在周六带着她一起去美容院。宋小西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挂断后,又有一个电话接进来,十一位数字,显示是来自t市。

对方是一个柔和而优雅的女声:“小西。”

宋小西的后背立刻挺直,敛下眉眼,低声叫了句:“妈妈。”

陈清欣是宋小西亲眼见过的最优雅最美丽的母亲。即使是现今,十几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见到她,总是会感叹一句:“清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没变?十几年什么模样,现在还是一样,一条皱纹都没多。”

宋小西甚至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陈清欣通电话到底是在三年前还是在四年前,只记得那次的谈话并不令人愉快,疏离地开始,只说了不到五句话,就被匆匆地挂断。此刻遥远的声音通过手机熨帖着她的皮肤,让她蓦地产生一种久违的感觉。宋小西甚至感到自己的眼眶有点儿潮。

“听说你现在是在a市,对吗?”

宋小西答非所问:“您有什么事吗?”

那边滞了一下,声音依旧很轻柔:“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一切都很好,请您放心。”

“我担心你生日那天又关机,所以在今天给你打个电话。”

这句话戳中了宋小西本来打算做的事,让她一时无言以对。

陈清欣犹豫了片刻,又说:“你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就直接说好了。小西,你和李唯烨是认真的?”

宋小西拧着眉毛,隐隐猜到她即将要说的话。于是屏息凝神地等着她接下来的劝诫。

“我见过那个孩子。长得很好看,说话也很讨人喜欢。可我无法想象你和他站在一起时候的样子。小西,我一直认为,你的另一半应该是果断而冷静的,最重要的是,他能把你当成宝放在手心捧着。可李唯烨就像是团雾气,缥缈不真切,他不会永久给你那种感觉。”

“您是什么时候见到的他?在您去国外之前吗?”

“的确是在三年前。我不否认人总是会变的,可是你要明白,人的某些本性是难以改变的。李唯烨那个孩子,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尽管能力强长得好,可他身后的花边新闻也是一大堆。他对女孩子手段太多,不是你可以轻易驾驭的。”

陈清欣即使是在劝告,声音都依旧十分温婉,但又隐隐含着坚持,让人难以拒绝。和这样一位美丽而得体的母亲对话,宋小西永远都是自动自发地不辩驳。假如和陈清欣吵起来,一没风度,二没气度,着实是不雅观。

“小西,我希望以后你可以一直开朗乐观。李唯烨或许现在对你来说是蜜糖,可难保那不是以后的砒霜。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讲过与李唯烨有关的一些故事,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随和而心无城府。”

“李唯烨,二十六岁,一年前从美国留学归来。自参与管理梓成后,因为有相貌有能力有地位,一直是媒体关注的对象。但是娱乐版被他占据的新闻总要比财经版的长而多。绯闻满天飞,传闻有梓成的女员工因为他被迫辞职,与许多女明星传过各版本的故事。最新的娱乐动向是,和t市宋小西在一次宴会上一见钟情,李唯烨对此表示默认,并回应说此前的绯闻女朋友黎念不过是好友关系。”宋小西念经一样地背着整段简介,说完自己都微微觉得讽刺,缓了缓口气,淡声回应陈清欣:“妈妈,这些我都知道。”

“恕我冒犯,您当初在和爸爸结婚前,如果我没记错,曾和一位姓年的男子交往过。那个人和您交往之前似乎也是个花花公子,并且到现在都因为不知名原因没有结婚。妈妈,现在的我有没有让你想起原来的自己?”宋小西一口气说完,顿了顿诚心道歉,“我冒犯了,希望您能原谅。”

陈清欣这次很久都没有说话。似乎过了漫长的时间后,那边才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涩:“小西,好好保护自己。”

宋小西这几天一直处于郁闷状态。她一直懒懒窝在酒店房间的沙发里,李唯烨劝她出去,五次有四次不成功。

最后是风风火火的李冰语过来,哄劝了两分钟,没效果,索性直接给她套上衣服,拽着她就去了美容院。

宋小西懒洋洋地在美容院待了一下午,李冰语最后塞给她一张美容年卡,声称是她的生日礼物。

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八点,宋小西路过大厅的休息区,眼角余光扫过,一排沙发上只有一个人,姿态带着某种熟悉的漫不经心,惊讶得让她忘记了呼吸。[书/客/居/网友首发更新][w-w-w.shukej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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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四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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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又找了家料理店吃东西,宋小西回到酒店已经是晚上酒店。一边走向电梯一边找房卡,连带把其他各种卡也一起翻了出来。宋小西路过大厅的休息区,眼角余光扫过,一排的高档沙发组合上只坐着一个人,好看的眉眼敛起,穿着一件深色大衣,露出两截雪白袖口,双腿交叠,姿态漫不经心,正随意地翻着手中的财经报纸。

宋小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几乎忘了要呼吸,手一松,花花绿绿的卡纷纷滑落到地上,惊动了对面的人。

江承莫合上报纸扔到茶几上,眸子在大厅灯光下盈盈灭灭,两手交叉在身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两秒钟,微微一笑:“几天不见,不认识了?”

“李冰语送的。”宋小西捉住他的袖子,笑得眉眼弯成了一条缝,“你怎么来了?不生气了吧?”

江承莫不为所动,淡淡地瞧着她,面无表情:“我来办点事,来之前答应了欣姨会把你领回去。”

宋小西立刻冷脸,松开揪住他的手,木着表情,扭过头不看他。

江承莫的手冰凉,宋小西一凛,蓦地低叫出声,迅速跳离他一米远。江承莫把她的钱包往自己的衣兜里一揣,宋小西伸手去抢,结果他把钱包举得高高的,无论宋小西怎么踮脚尖去够,都没能成功。

江承莫冷眼看着她贴着自己一蹦一跳,眸子微微闪了闪,动了动薄唇,吐出一句话,语气不容拒绝:“我饿了,陪我去吃饭。”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前走,并且把宋小西的钱包再次揣进了大衣兜内。

宋小西在他身后恨恨地跺脚。什么时候都改不了奸商本性,就知道威胁她。

江承莫慢条斯理地喝粥,优雅的吃相可以当成风景来欣赏。宋小西手背撑着下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住?”

江承莫抬眼看了看她,还是慢吞吞地喝粥,不理她。

宋小西把他的勺子抢过去,拧着眉毛看着他。

“a市的五星级酒店也不过十几家。”江承莫叫来服务生又备了一副碗筷,转手又擦了擦嘴,看到宋小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挑了挑眉,半靠着软椅,抱着双臂不冷不热地瞧着她,“宋小西,以后这么低级的问题别再问出来。”说完顿了顿,掀了掀嘴唇,又说,“丢人。”

宋小西瞪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是大度的姑娘,她不跟他辩。

“你什么时候到的?”

“四点半下的飞机。”江承莫声音慵懒低沉,半张侧脸隐在暗影中,一只手伸直撑着桌沿,习惯性地微微抿着唇,一双眸子锋芒毕露,姿态却又相当闲适自得。

见宋小西低头不说话,只是慢慢嚼着红豆粥里的小颗粒,他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下面还会问我会什么时候走呢。”

宋小西鄙视地看着他:“我好歹也上过礼仪课,从小到大好像还没有这么不礼貌地说过话吧?你的行李呢?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过来了?”

“领你这么大一人回去就够麻烦了,再带其他东西都是累赘。”

宋小西恶狠狠地盯他一眼,用勺子一下下地戳着眼前的红豆粥。江承莫瞧了瞧她,说得平淡:“明天下午的飞机,我已经给你订了机票。跟我回去。”

宋小西yīn沉沉地发话:“假如我不回去呢?”

江承莫“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餐巾上点了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慢地反问:“你觉得呢?”

“……”宋小西抿着嘴,索性闷声不吭。江承莫最擅长心理战,手段多而杂,招招都yīn险狡诈,她还是少招惹为好。

江承莫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冷声说:“我既然答应了欣姨,自然就会说到做到。”[书/客/居/网友首发更新][w-w-w.shukej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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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五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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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你老刺激我,我能老得快?”宋小西瞪了他一眼,恨不过,又瞪了一眼,两只眼睛亮得像是盛满夏夜星辰,“江总,欺负平民老百姓打不还手,滋味挺好是吧?看我怎么都翻不出你手掌心,挺有成就感是不是?”

江承莫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良久,才慢慢说了一句:“宋小西,你的叛逆期来得太晚了一点儿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笑容,感情隐藏在最深处,眸子漆黑淡然,一张英俊的脸就像是一块完美的冷玉,看不出一丁点儿破绽。

宋小西又被要挟又被嘲讽,还没他那么强大的自控能力,已经恼怒到顶点,能忍住不失态已是极限,此刻再被他意味不明的态度稍加撩拨,就像是小猫的尾巴被点着了火,完全炸开了毛……只是她又碍于场合不便大肆发作,只好恶狠狠地盯着他,口气yīn森森:“江承莫,我要杀了你。”

“这话说得可真没意义。”江承莫冷静以应,一如既往的现实风格,再加上那副智珠在握的模样,简直让宋小西气噎。[更多精彩小说尽在].shukeju.]

他又拿过她的呢子大衣和围巾,罔顾她的抗议帮她穿戴整齐。然后紧了紧她的围巾,宋小西实在是不甘心,顺手一口咬上了他的手,她有一颗小虎牙,此刻尖尖利利地啃上他的手指,半点儿没留情。

其实口感并不算好,江承莫的手指骨骼分明,瘦长干净有力,分明是磨牙的好材料。宋小西下口的时候力道十足,反倒是把自己咯到。而且过了很长的时间江承莫都依旧古井无波没任何反应,宋小西自己反倒是咬得牙疼,只得恨恨松口。

江承莫没有立即收回手,一双眸子愈发黝黑,漩涡一般深不见底。片刻后他揣回大衣兜内,低头看着她,问得很低沉:“现在解气了?”

江承莫突然淡淡地笑了一声,伸出手隔着帽子揉了揉她的发顶:“回不回去?再在这儿傻站下去可真有点儿丢人了。”

眼前这位大少爷的心情突然转好,简直让宋小西有点儿抓不着中心。她睁大了眼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依旧没什么不悦,眼珠转了转,把手心往他面前一摊:“钱包归你,把卡和钱给我。”

江承莫看了看她,这次居然十分痛快地就把钱包还给了她。宋小西感到有点儿毛骨悚然,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你突然被鬼附身了?你还是江承莫么?这是几?”

江承莫伸手去崩她的爆栗,被宋小西轻巧地躲了过去。他一脸鄙视地看着她:“被附身的是你吧。”

江承莫果真长了一张乌鸦嘴,宋小西当晚果真是没有睡着觉。她刚刚被江承莫气得胃病发作,在店里的时候没感到什么,趴到床上才觉得疼。翻开抽屉里随身带过来的胃药吞下去,依旧是胀痛。宋小西怏怏地趴在床上,热水袋捂住自己的胃,翻来覆去地用脑袋蹂躏着枕头,不时还哼哼了两声,还是睡不着。

而且她一想到江承莫躺在她房间对面的那间套房内正睡着舒畅就觉得分外不公平,想了想,拿起旁边的话筒拨了过去。

内线电话很快就有了回应,江承莫略带睡意的慵懒声音传过来,尾音微微上扬:“嗯?”

“你把我气得睡不着了。你今晚也别想睡了。陪我说会儿话吧,说什么都行。但是不准挂电话,你敢挂我就敢一遍遍地再给你打回去。”

“幼稚不幼稚啊你。你就不怕我把电话线拔了?”

宋小西趴在枕头上,一边皱眉一边不怀好意地笑:“江承莫,讲个故事吧,我失眠了。”

“宋小西,你今年是二十四没错吧。”

“童话故事还不都是大人写的,安徒生写童话的时候都已经三十多了呢。”宋小西刺激他,“一丝不苟的江先生,你知道安徒生吧?我估计你都没看过童话。”

江承莫哼笑一声,口气懒懒散散:“激将法对我没用。”

“避而不战多对不起你的风度啊。江承莫,江伯伯告诉过你吧,对女士的要求要尽量满足。”

“从前有一位王子,他想找一位公主结婚,但她必须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宋小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天真无邪的故事让他平铺直叙地讲出来,至少失去了一半以上的韵味儿。“江承莫,假如放学的时候你绷着脸往幼儿园门口一站,肯定能吓坏一票小朋友。换个方式吧,你这故事讲得真是忒没创意了。”

“宋小西,你可真是难伺候。”江承莫嗤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仔细听好了:onceuponatimetherewasaprincewhowantedtomarryaprincess;butshewouldhavetobearealprincess……”

“……”[书/客/居/网友首发更新][w-w-w.shukej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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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六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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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丝毫没有要欣赏美男的心思,江承莫突如其来的莫名好心情让她感觉有点儿yīn风阵阵,总觉得他还要再出花招。

“你不对劲儿吧。”宋小西怀疑地瞅着他,“我不跟你回去你还这么清闲,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脾气?鬼附身啦?”

江承莫凉凉地飘了她一眼,接过导购小姐递过来的单据,“今天你是寿星,我不跟你争。你爱说什么说什么。”

他顺着导购引示的方向去收银台,宋小西跟在他身后问:“那你的意思是打算让我在这儿再待一阵子了?”

江承莫瞥她一眼,冷笑一声:“你觉着可能么。”

“你昨天说来这儿办点事,你办了没?”

宋小西这话问得很不怀好意。打从今天早晨李唯烨走后,她压根儿就没见江承莫离开过她的视线,甚至连他那支一向忙碌的手机都处于沉默状态。宋小西本来没觉得,如今想起来,如同脑子里某两根线突然搭接成功,她蓦地有些明了。

果然,江承莫只是把银行卡交给收银员,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完全无视她。

宋小西笑眼一弯:“那就是说其实你来这儿是没事儿要办了?你就是为了来看我是吧?”

宋小西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在签字单上利落签字,字体凌厉漂亮,是相当标准的楷体。

她蹭过来,踮起脚尖揪着他的袖子,笑容十分明亮:“哎,你说你想我了没关系,我挺能理解。平时我在你跟前你觉得烦不胜烦,现在我走了你终于觉得清净过分了吧?终于发现我的优点了吧?”

收银员本来正在盖章,听到这儿不由笑了出来。[更多精彩小说尽在].shukeju.]江承莫脸色一沉,面无表情地接过收据,自顾自地往前走,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宋小西得寸进尺,继续撩拨他:“那时候你出国三年,俩月不跟我联系也没见你有什么不适应啊。现在你终于有人性了,知道怀念起我在你身边逗乐解闷的岁月啦?”

“宋小西,闭嘴。”

宋小西的笑意遮都遮不住,眼睛一弯,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双眼:“哎哎哎,你别恼羞成怒啊。我这绝对是在夸奖你。”

江承莫本来已经拎着衣袋走到商场的出口,脚步却突然停下来,低头看着尾随而至的宋小西,笑得冰凉:“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没心没肺?”

说完他就推动旋转门大步离开,衣袂随风掀起,头也不回。宋小西在原地站了一秒后回神,小跑两步跟上去,乖乖地上了车。

江承莫大概真的是被她的话闪到,一路上都不理她。车子行驶一段距离后,宋小西问:“我们去哪儿?”

“机场……”

宋小西一怔,微微睁大眼,江承莫对她摊了摊手,突然展颜一笑,如同春风拂面,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唔,其实飞机真正起飞的时间是三点半。所以我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应该还能赶得上。”

“……”

“就是事先猜到你会在途中扑腾,所以这句话特地保留到现在才跟你说。”

“……”一而再地被骗,还是被同一个人骗的滋味实在是不怎么好,宋小西立刻坐直身体,两只手狠狠地去扯他的面皮。江承莫皮肤白皙,宋小西下手不轻,他的脸颊上很快显现了红印。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拽开按在座位上:“别的等回去再说。现在先让我睡一觉,我快困死了。”

“你怎么能这样!”宋小西愤愤,她的两手被他固定住,她只能故意在他耳朵边上像蚊子一样嗡嗡,声音刻意压得又细又尖又低,却又无法被忽略。江承莫平日最讨厌这种声音,她现在就是不想让他如意。

江承莫闭着眼睛蹙了蹙眉,含糊地“唔”了一声。

“奸商,奸诈!”

宋小西一直重复着这两个词,江承莫被吵得烦不胜烦,掀开半只眼皮看了她一眼,很快又闭上,声音低沉:“寿星生日快乐。”说完不论宋小西怎么折腾都不再理会,直接睡了过去。

“……”

两人一直到飞机上都在冷战。宋小西把杂志铺到脸上,拒绝看到身边的某个人。江承莫把新鲜的蛋糕凑到她鼻子底下左右轻轻摇晃,奶油香气通过鼻腔忽远忽近地飘进宋小西的心里,宋小西一边在心里鄙视他的yīn险一边又鄙视自己的意志不坚定,她就快支撑不住了。

最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宋小西一把将他推开。江承莫顺势把餐盘放回原位,淡淡地笑:“真不想吃?我这可是好心好意。”

宋小西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女鬼般幽怨的眼神滴溜溜地瞅着他。

江承莫挑了一下好看的眉,点点头,不再劝她,一个人用勺子叉了一点蛋糕慢慢地咽下去。宋小西盯着他,这家伙平时明明对甜品半点不沾,今天难不成真的是鬼附身了吧。

她见他没有推让的意思,于是自己唤了空姐,却在开口之前被江承莫不动声色地挡住:“麻烦把这位小姐的餐盘撤了。她没有食欲,不想吃也不想喝。”

空姐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微笑着照办。宋小西的意见还没提,空姐就已经按照江承莫的吩咐离开。只留下宋小西一个人巴巴地瞪着江承莫和江承莫手中的蛋糕,她简直想扑过去,一口咬上他脖子处的大动脉。

江承莫笑意清浅,手指在腿上轻轻敲了两下,用一种十分无辜的眼神看着她:“你不是不想吃么。”

宋小西僵硬着口气:“江承莫,把你的脸扭到那边去,我不想看到你。”

江承莫好笑地看着她,宋小西梗着脖子看窗外。他把自己面前的餐盘推到她面前:“这份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宋小西吸了一口气,不为所动,只冷眼瞅他:“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是吧?”

江承莫“嗯”了一声,慢慢地说:“一般来讲,我基本没给过别人甜枣。”

宋小西一爪子挥过去,被江承莫眼疾手快地捉住:“长脾气了,嗯?”

宋小西恼怒地收回手,手里的叉子差点就不顾礼仪地狠狠戳在蛋糕上。她吃得细嚼慢咽,一边吃一边把手中的蛋糕想象成是江承莫的化身,于是每吃一口就得到一点儿心理安慰,任江承莫在她身后看出她的目的笑出声也只作不理。

再后来两人都安静下来。江承莫闭目假寐,很快就睡着。他的呼吸均匀,单手撑住脑袋,微微蹙着眉,浓密的睫毛遮出一小片yīn影,从宋小西这个角度看过去,真是比一些女性还要煽情。

其实江承莫一直都长得十分精致。既承袭了江伯父杀伐果断敢想敢做的性格,又继承了江伯母百分之八十的外貌基因。薄薄的唇线,鼻梁挺而直,眼眸深邃锐利,身材颀长,丰姿翩然,不论是穿上正装抑或休闲衫,都别具一种气质和风度。

宋小西凑近他,趁着他无意识,两只爪子五指伸开拢在他的脖子上,隔着空气虚虚做出一个掐的动作,宋小西邪恶一笑,江承莫的睫毛却突然颤了颤,吓得她立刻收回了手坐端正。

过了一会儿却又没了反应。宋小西再度凑近,仔细看才发现他的眼底有隐隐的青色,此刻又睡得十分沉,大概是真的睡眠不足。

宋小西想起前一夜江承莫因为她的胃病折腾,一种内疚感油然而生。她很小心地帮他把毛毯向上拢了拢,掖了掖边角,然后托着下巴在半米远的位置看着他,一边自言自语:“其实我还是想知道你对李唯烨说了什么。”

江承莫自然没回答她。宋小西一只爪子伸出去,抓了抓他的几根头发。硬而直,很符合主人的性格。

她的动作很轻,没有打扰到他。宋小西静默片刻,忽然咬牙切齿:“别扭,闷骚,没情调。长这么好看纯粹就是浪费。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看上你?真是没眼光。”[书/客/居/网友首发更新][w-w-w.shukej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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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七 章

【】17、

下飞机后,t市清冷的空气给了宋小西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江承莫在飞机上一直闭目养神,下了飞机依旧面色倦怠。一直恪尽职守的特助艾木早就等候在机场,小碎步迎上来,低声说了几句,江承莫半眯起的眼睛微微扬起,嘴角也随之抿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按照宋小西的经验,这已算是江承莫心中满意时脸上所能拼凑出来的比较好看的表情了。能让他开怀大笑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有这样一位上司也实在不是一件太让人快活的事。

江承莫点了点头:“知道了,先回公寓。小西跟我一起。”

宋小西一爪子拧上他的袖子:“我回我自己那里,我自己打车走。”

江承莫淡淡的一眼扫过她,冷空气扑面而来:“走这么多天,你难道就不想哈多?你的良心被哈多叼了吧?”

“……”

“……”

宋小西咬牙切齿地拧着他。

“去l市一趟就没长进,一恼火还是只会掐人。”

“你不也一样,除了冷着脸教训人就只会教训人冷着脸。”

江承莫的眸子突然睁开,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起码我想通了一些事。”说完就又闭上了眼,半靠着车窗毫无形象地歪着。

外面街灯悄然亮起,有光线明灭飞逝而过,在他挺直的鼻梁处投下yīn影。宋小西托着下巴瞧着他,突然十分诚恳地开口:“承莫哥哥。”

江承莫眉目不动,连嘴角起伏都有限,只慢吞吞地“唔”了一声,对她突如其来的讨好并没有表示奇怪。

她凑近了一些,轻声软语,温柔得不同往常:“你今天早上到底和李唯烨说了什么?”

“小人,yīn险,挑拨离间。”宋小西达不成目的,恼恨离远他:“你心虚了吧,这么不敢告诉我?”

“用来用去最后还是激将法。”江承莫笑了笑,“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假如我没猜错的话,他自从今天早晨之后就没再联系你吧?”

宋小西精致的眉心蹙起来,眼神里恼怒不满并存。江承莫看了看她,嗤笑了一声,找了个更加舒适的位置继续没形象地歪着,唇角的笑意也收敛起来,不理会她,兀自的悠游自在。

宋小西一爪子挠过去,还没到领口就被他抓在了手里,手心手背地翻看,话依旧是温吞得让人生厌:“l市的气候没灵气哪,这爪子还不如哈多保养得好。”

宋小西深吸一口气,拖了个抱枕恶狠狠地砸过去。江承莫不肯吃亏,趁机把她的头饰技巧地卸了下来,随手握住一绺,捻了捻,继续说:“连头发都不如以前好了。”

宋小西彻底被惹恼:“你去死!”

江承莫的公寓已经装修完毕,换了家具和饰物,依旧延续了简约明朗的风格,复式的房间宽敞开阔,从落地窗看出去,很有种俯瞰全市之感。

哈多迅速窜过来,直直扑向江承莫怀里。后者揉了揉它的头又挠了挠它的脖颈,等它舒服了便一头钻进了浴室,出来后喝了瓶水又钻进卧室沉沉睡去,只留下客厅里的宋小西和一脸无辜的哈多大眼瞪小眼。

哈多被江承莫养得比主人还要傲慢。和宋小西对峙了一会儿,不理会她手中的毛绒球,一个翻身上了沙发,又一个翻身就眯眼睡了过去。

宋小西其实也兴致缺缺,总觉得烦躁。发呆了半天才想起是因为李唯烨。她翻来覆去地看着掌心的手机,最终还是决定打一个电话过去。

却是长久没人接听,在这种安谧的顶层公寓里,那边的嘟嘟声让人微微烦躁。宋小西毫无形象地趴在哈多白色柔软的脊背上,无视它的挣扎,揪着那条毛绒绒的尾巴低声说:“你说他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呢?你主子到底跟李唯烨说了什么?”

宋小西是见识过江承莫的口才的。李唯烨擅长甜言蜜语,江承莫拿手的却是一针见血。她心中隐隐的不安,越想越远,总觉得是谁有了什么把柄被他抓在了手里。

宋小西继续说:“嗯?江恶少都横行霸道到l市去了,连你都不理我?”

哈多不堪重负,使劲挣脱,跳下沙发钻进了没有关严实的主卧室。宋小西把手机扔到一边,一个人霸占住整张沙发,室内温暖得有些燥热,她什么都没披,就这么睡着了。

她在迷迷糊糊中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半梦半醒间又感觉有东西拂过她的脸颊,宋小西直觉是那条已被养得刁钻挑剔的萨摩犬,却又隐隐觉得那触感微凉,倒是特别符合江承莫清冷冰凉的性格。

身边像是多了两道呼吸,宋小西终于觉察出不对劲,猛地坐起来,差点撞上了对面的头。

江承莫已经穿戴完毕,手边是纯白色的哈多,正站在她旁边微微弯腰看着她,像是陷入了沉思,却被她突然打断,眼中神色闪过意味不明,但很快恢复原状。

他递过来她的手机,面色淡然,语气平静:“欣姨和林丹青来电,我帮你接了。转达两声生日快乐。”

“就两个?”宋小西去翻通讯记录,旁边的哈多睁着一双黑亮无辜的小眼神看着她。

江承莫摸了摸哈多柔软的皮毛,顺势坐在了柔软的地毯上,精致的外套皱出了褶子,他恍若不闻,只是漫不经心地问:“否则还有呢?李唯烨?”

“难道不应该?”

江承莫只是似笑非笑,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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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八 章

【】前一夜折腾到太晚,第二天跟着睡过了头。文学提供本书聂染青没有定闹铃的习惯,习进南一向都是标准闹钟,精准且可靠。她睡意朦胧中,隐约有人在啃咬她的脖子,并且一路沿下,蜻蜓点水的亲吻,手指蔓延之处撩拨起阵阵酥麻。聂染青终于受不了地睁眼,发现习进南已经覆在了她身上,被子底下的两人已然“坦诚相对”。

聂染青张张口,还没说话就听到电话铃声响起。那边姚蜜的声音中气十足,大得习进南都可以挺清楚:“聂同志,你不是说今天上午要去拜托小念家的吗?你人呢?这都快吃中午饭了!”

聂染青猛然睁大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多不少,正正好十点半。习进南皱皱眉,手指夹住她的暧昧地点转移她的注意力,等聂染青的目光锁定在他脸上的时候,才笑容可掬地冲她对口型:“不要去了。”

那边姚蜜则抛出炸弹问题:“你干嘛呢?”

“……”聂染青继续张张口,继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习进南突然俯下身,嘴唇印上了她的xiōng部,将她的柔软纳入了口中,辗转流连,明显带着恶意挑逗,终于成功逼出了聂染青的闷哼。

她揪住他的头发以示警告,那边姚蜜的问询还在继续:“你怎么了?”

“……我……拉肚子了……”聂染青勉强凑出一句话,再也承受不住某人的放肆进攻,匆匆说了句“我不去了,等会儿打给你”就挂了电话。

“……”

真是幸好床够大,能由着他任意折腾。

2、

时间:曾经。

宋小西成功升上理想大学学府,各位叔伯为她举办了好几场升学宴。宋小西跟在长辈后面一桌桌地敬酒是少不了的,虽然每次都只是象征性地抿一口,但积少成多,她本就酒量低得超乎想象,如今一圈下来就开始发困。

宋小西眯着眼走回原位,一歪头就倒在了江承莫的肩膀上。江承莫拿起一边的冰镇可乐,冷不丁地往她脸上贴。宋小西一声惊喘,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宋小西恼怒,低声喊:“听没听说过怜香惜玉啊?你敢对左纤这样吗?成天你就知道欺负我对吧?”

左纤是江承莫的新近女朋友,大人们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宋小西却是见过的。人如其名,长得骨骼纤细,亭亭玉立,宋小西第一眼看过去,脑海中就四个字,窈窕淑女。

她对左纤和以往对蒙娜丽莎那幅画一样敬谢不敏,所以半月前那次两人见面不到两分钟,宋小西无视江承莫眼中不停递过来的警告,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走人。

江承莫给她倒了一杯果汁,慢吞吞地说:“我和她没关系了。”

宋小西“哟哟”了两声:“她甩了你?”

江承莫高深莫测地扔过来一眼。

“那你甩了她?”

这次他没什么反应,意思大概是默认了。

宋小西来了兴致,推推他:“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啊?”

“宋小西,吃饭不要说话。”

“那就不吃只说话。”宋小西把他的筷子抽走,一手抱住他的胳膊,一脸笑眯眯地,“承莫哥哥最好了,快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江承莫扭头看着她,那目光带着探索和研究,看得宋小西直发毛。最后他突然收回了视线,并且“嗤”了一声,又向服务生要了一双筷子,在宋小西渐渐淬毒的目光下依旧处之泰然:“你永远都别想知道。”

“……”宋小西恨恨地放开他,不知道就不知道,德行!

江承莫:“这保险箱是沈弈闲着没事自己做的,照葫芦画瓢的作品。现在送给你做礼物。”

宋小西:“……”

江承莫:“我的礼物在这箱子里。”

宋小西:“箱子密码是多少?”

江承莫:“cptbtptpbcptdtptp。”

宋小西狂晕:“搞什么啊!这么长,鬼才记得住。”

江承莫:“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的首字母。”

宋小西:“……”

打开一看,才知道江承莫所谓的礼物特没创意特俗不可耐——一张银行卡。宋小西特无语地看着他。

江承莫:“明年争取拿奖学金。拿不了你暑假可以不用回家了。”

宋小西特幽怨地望着他:“江承莫,你不觉得你比我爸管得还宽吗……”

江承莫看看她,突然微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欢迎来到x大,宋学妹。”

最后,请允许俺来简单回放一下江承莫和左纤分手的过程。宋小西不知道,但是俺知道!==

某天,江承莫和左纤坐在咖啡店里慢吞吞地喝着咖啡。窈窕淑女很喜欢这种地方这种氛围以及对面的人,但对面的人虽然表面看起来不焦不燥,心里却早就巴不得离开。

请允许俺来深度剖析一下江承莫此时的心理:这种地方除非是因为谈生意,否则他路过都不会看一眼。这种浪费时间的对望和微笑,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宋小西就不会无聊地来这种地方,她只会一个人无聊地呆在家里玩射标,还不让人陪。(折火解密:那是因为靶子上贴的是江承莫的脸!当然不会让别人看到!)

而此刻,左纤正在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表面依旧笑容清丽,心里却是惊涛骇浪:哎呀呀,都说江承莫是面瘫,可这个人怎么连面瘫都可以这样好看得没道理!淡定又从容,清贵又有风度……

折火默默总结陈词:无数事实告诉我们,骑着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他还可能是唐僧。就算骑着白马的是王子,他还可能是别人的王子!

再某天,左纤兴致很高,江承莫情绪不佳。但两人表面依旧都控制得很好。两人一起坐在公园凉亭下。

旁边有一对情侣在轻声腻腻歪歪。女:老公,假如我和你妈一起掉进了湖里,你会救谁?男:……

左纤心情很好,看了一眼旁边闭目养神的江承莫,还没张嘴,江承莫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没说几句话就挂掉,接着拎起旁边的外套,对她说:“我得去接万恶的宋小西,你要跟我一起吗?”

左纤半真半假地开玩笑:“万恶你还去接?”

江承莫笑了笑:“正反相吸。”

两人一起离开,在车上左纤无聊,又是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刚刚在公园听到有一个女孩子在问她的老公,假如她和婆婆一起掉进了湖里,他会救谁。”

江承莫:“那男的怎么回答?”

“什么都没说。”左纤笑盈盈,眼波流转,波浪卷发映出侧脸的美好,她笑:“那你呢?假如我和小西一起掉进了湖里,你会救谁?”

江承莫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开口:“左纤,聪明的女孩子不会问这种问题。”

(折火:闷骚的人,你不知道这么说话很能伤人心的吗?

江承莫: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答?

折火:……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就哄哄她,说先左纤后小西?反正宋小西也不在。

江承莫:嗤。)

总之,因为这个问题,江承莫果断分手。这么无厘头的分手曲目,江承莫自然不会跟宋小西说——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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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九 章

第十九章、

“你怎么来了?等了多久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a市?怎么都不跟我打电话呢?”

“你不生气了吧……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竹筒倒豆子地说了一通,到头来凑近了才发现江承莫脸色略显苍白,嘴唇颜色也较往常更淡,衬得面如冠玉的脸孔上那对眼珠更为清黑,而假如可以忽略他浑身散发的那股冷冽不易近人的气势,他现在的状况就真的应了沈奕那张乌鸦嘴,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小白脸。

江承莫只抿着唇不说话,宋小西拽着他的袖子又凑近了一些,两人几乎脸孔对着脸孔,她把他那张脸上下左右地仔细扫描,最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你生病啦?”

她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江承莫没什么动作地倚靠着沙发,反常地避也不避,更没有说那句经典的“像什么话”,只冷眼瞧着她动手动脚,还是抿着唇不说话。

宋小西觉察无异常后稍微放下心来,看到他冷冰冰但又不像心存怒气的模样,忍不住又恢复了逗弄他的心情,拍拍他的手背,一时觉得手感良好甚至还忍不住停留了一会儿摸了摸,然后摆出一脸的笑眯眯:“你竟然也能生病?拜托你就不要摆出这么臭的脸色来了,咱俩兄妹一场,你难道还能永远不待见我吗?都特地飞来a市接我来了,摆明了肯定是想我了嘛,对不对?你就不要再嘴硬了。”

江承莫冷冷看着她,低低地哼了一声,终于肯开口了:“我是来a市有事情,不是为了你。”

宋小西心情很好,挤挤他,仍是眉开眼笑:“难道我就不是你的事情啦?”

江承莫抿住嘴,而后慢慢说:“看来a市的水土就跟你的智商一样渣。你在这里呆一周,就只学会了自作多情。”

宋小西不以为意,继续紧紧抱住他的胳膊,肩膀蹭蹭他:“反正你就嘴硬吧。你办完事怎么不立刻回t市?还坐在这里等着我回来,除了想念我了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你既然都肯亲自来了,就不要再绷着脸了,冷面阎王一样坐在这里,来这里的客人都吓得不敢住宿了。你吃饭了没有?饿了没有?渴了没有?要不等下我们一起去吃饭?”

江承莫瞥她一眼,薄薄的唇一动,冷冰冰地吐出事实:“没空。今天晚上八点的飞机,跟我一起回t市。”

“……”

宋小西立刻松开了他的胳膊,笑容转瞬收了起来:“你开玩笑呢吧?”

她再看看他淡淡的眼神,冷着脸说:“我都已经订好后天的机票了。”

江承莫的语气简洁利落:“退掉。”

“你就不想在a市玩两天吗?”

“没兴趣。”

宋小西磨了磨牙,正了正表情,端庄严肃地看着他,力图在气势上不输给他:“我不回去。”

江承莫单手撑着下巴,食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一点,语气更加清淡:“恐怕由不得你。”

“我就不回去!”

宋小西气愤填膺,还要再说,江承莫冷冷地一眼扫过来,她后面跟着的所有措辞全都卡在了喉咙里。憋得满脸通红也没有胆量大声嚷出来,最后只好梗着脖子看向别处,从鼻子里愤愤地冒出了一个“哼”。

“你也可以不回去。”他瞧她一眼,慢悠悠地开了口,“但你今天晚上不回去,以后也就不用再回去了。”

艾木踏进酒店大厅的时候,宋小西正伸长了手臂努力地去够江承莫手中她那只白色钱包,而后者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远远伸出沙发外,并且时远时近地不停移动,总之就是总是都停在距离宋小西三公分的地方,待她起身窜过去的时候再迅速把距离拉得老远。

客观说来,大庭广众之下,这真的算是毫无形象。

艾木视若无睹地保持着日常表情走近了几步,很快听到了他们漫无边际不着调的零散对话:

“三年限的美容卡?你还打算在a市长住了?你怎么不干脆买个房子算了?”

“还我钱包!”

“钱包里哪张卡是你自己赚的?”

“……”

隔了一会儿,又听到:“李唯烨送的?你打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你难道没有送过女人东西吗?人家拿你什么嘴软了?”

“你现在能耐了?除了敢离家出走,还敢顶撞我了?”

“那不是离家出走!你离家出走的时候还会跟家人发短信打电话吗?你怎么能给我扣这么一大顶帽子!”

再隔了一会儿,再听到:“中午吃的炸鸡?你怎么不直接去吃垃圾?”

“炸鸡怎么了?那又不是鹤顶红!别人都吃那么多年了,我百年才吃一口又不会被立刻毒死!”

“你不讲卫生还有理了?”

等再隔了一会儿,对话就更加离谱:“手机屏显上写的什么破字?宋体不是宋体隶书不是隶书,春花秋月何时了后面跟的是……只能怪你死得早?宋小西!”

宋小西本就已经气得脸颊通红,被江承莫一喝,瞪了他一眼,赌气手脚并用地从沙发上爬下去,扭头就要走,被江承莫一把抓住手腕。

“往哪儿跑?”

宋小西使劲挣了一下,没有成功,反而差点一个趔趄被拽过去坐到他的腿上,好容易才抓住沙发扶手险险站直,顿时更没了好声气,若不是还残存着一丝公众视线下的理智,她几乎就要跳脚:“我在生气!在生气!不光你一个人会耍脸色!我也是会生气的好吧!你懂吗?懂吗?”

江承莫的声线依旧清冷成一条平稳的直线:“你最好清醒一点儿。你还有半个小时的打包时间,上楼去收拾你的东西。”

“……”

宋小西还要发作,艾木站在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轻轻咳嗽了一声。她的身形一顿,很快转过头来,看清楚来人后,所有脸色都统统在脸上卸下。

艾木站姿优雅语速平常如视无物地开口:“江先生,宋小姐,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江承莫微微偏头,冲宋小西递过钱包:“你还有十分钟。”

宋小西扭头就走。

等进了酒店房间,怒气冲冲的宋小西插了房卡后把门板当成江承莫使劲推了出去,然而她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却定住再也走不动。

套房小客厅的正中央多了一个桌子,桌子上摆着的是鲜花蜡烛以及精致可口的菜品和甜点。柔和弥漫到房间各个角落的烛光本来幽然安静,因她的动作大力摇曳了一下,宋小西呆滞了一瞬,连门灯都忘记开。

随后便有脚步踏上木地板的声音,李唯烨的身影在卧室门口显现出来。

接下来除去还在摇摆不定的烛光,大概所有事物都停滞了一刹那。

李唯烨率先打破了沉寂,前走两步“啪嗒”一声按开了顶灯,光线流泻下来,所有人惊梦一般清醒过来。他看了看宋小西,又越过她看了看江承莫,最后眼睛里还涵养十足地保留了一点笑容:“江先生什么时候到的a市?”

江承莫点点头向他致意,说话简单:“今天。”

宋小西再扭头看向李唯烨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日里标准的微笑,举止有礼声音和煦:“那什么时候走?”

“晚上八点的航班。”

李唯烨略一挑眉:“这么着急?”

“我和小七一块儿走。”江承莫修长的手指由蜷缩到伸展,按了按衣服下摆,淡淡一笑,微微低了低下巴,语气客套从容:“你们大概有事要谈,我避让一会儿,顺便帮小七打包。”

他说完径直穿过两个人走进卧室,随即无声关上了门。

这种巧合又不加商量的场合,简直就像是一出狗血的言情剧。然而再转念一想,李唯烨此时此刻的出现又合乎情理。刚才她和江承莫在底下大厅冷言冷语相向许久,早已超过李唯烨预定的时间,本来他连同烛光晚餐出现在她的房间应是最合适的场景,然而现在却只剩下困窘和尴尬。

宋小西自行脑补着《孔雀东南飞》中那些朗朗上口的句子,一遍遍地认同自己就是那个郁闷艰难倒霉催的焦仲卿。

她的愧疚感铺天盖涌上来。本来理智而客观地说来,这应该都是江承莫的错。他不请自来,独断专裁,还擅自决定她的去留,甚至在于李唯烨面对面时摆出的仍是一副理所当然稀松平常的让人咬牙切齿的态度。宋小西刚才在电梯的时候还口口声声绞尽脑汁地怒斥他的罪大恶极,然而现在见到李唯烨,她直觉之下除了满心满脑厚重的愧疚感之外别无他想,她甚至都不敢抬头对上李唯烨那双好看温柔的眉眼。

李唯烨看看她,打破沉默:“你今天晚上就走?”

宋小西低头看了脚尖一会儿,还是鼓足勇气看了看他的脸色:“你会不高兴的吧?”

“我确实不太高兴。”

宋小西立刻又低下了头。

李唯烨捡了张椅子让她坐下,又拖过来另一把椅子自己坐下,又看看她,说:“一定要走?”

他的语气温柔,不带一丝火气,宋小西的愧疚感却因此更深刻,脸上的五官都快要难以维持原状,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点头。

“这么着急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小西的话从牙缝里低低地挤出来:“也没有……”

“那就是江先生的意思了。”

李唯烨几句话之间存在明显的起承转合,又句句紧跟她的回答,让宋小西头一次对他生出一种咄咄逼人之感。只是他的语气又十分平静,脸上更是看不出喜悲,她分辨了许久也没能察觉出什么具体的不对劲,只好又重新低下头。

他的声音还是很温和:“你该不是连晚饭也不在这里吃了吧?”

宋小西已经连点头都失去力气了,只当默认。

李唯烨的笑容消失了大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声说:“宋小西,我是你的男友。”

他看看她脸上愈发纠结愧疚以及汗颜的表情,顿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一些:“按照常理,没有哪个男人在看到自己女友没有理由就弃自己而去的时候还会觉得高兴。我也一样。”

宋小西已经除了盯脚尖再做不出其他动作:“非常对不起……”

他又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她头皮发麻神经发紧,眼珠都要掉到地板上,才轻声说:“那我要点儿补偿,也应该不算过分吧?”

宋小西抬起头:“你要什么补……”

她的话还没说完,腰际传来力道,下一秒嘴唇上已经被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一下。再下一秒的功夫,李唯烨已经退了回去,手依旧扶在她的腰际,隔着薄薄的线衣渐渐传来熨帖的温暖,他伸手揪了揪她的耳垂,淡淡笑了一下:“到了之后记得给我回个话。”

宋小西和江承莫一直到脚底踏上去往t市的飞机都还没有互相说一句话。两人一起从酒店出来的时候,艾木和司机已经坐在车子里,此后去机场的一路上车子里都安安静静,四人处在一个空间内,音效甚至还抵不过一个人正常时的呼吸声。后座上的两个人一直都在力图互相以眼神血刃对方,宋小西眼神不善地看过去,江承莫便会极地雪山般地瞥回来,前面的艾木透过后视镜不慎看到,仍然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地翻杂志,而司机却是顿时被冰得精神抖擞,一着不慎差点蹭过了红灯时的隔离线。

等到了飞机上,江承莫突然开始咳嗽。他把声音压到很低,宋小西起初半眯着眼皮戴着耳机听音乐,只当做没看见没听到。然而后来他开始频繁地咳嗽,频繁到空姐已经上前递来热水和热毛巾,让宋小西终于睁开了眼。

宋小西隔岸观火地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摘了耳机凑了过去,一边帮他抚背一边接过水杯凑到他嘴边,说:“你怎么啦?”

江承莫瞥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又是轻微蹙眉压低声音的咳嗽。宋小西听了一会儿,又开口:“刚才也没听见你咳嗽呀。突然着凉了?也不对……下午刚见你的时候你就脸色很差。你感冒啦?感冒了怎么不多穿点衣服呢?”

江承莫一直默不作声,等到空姐离开才拂开她的手,靠回座位眼皮也不抬,慢吞吞地说:“我没你那么瞎。”

宋小西一噎,把水杯恨恨扔到一边,重新戴上耳机,转过身背对他裹着毯子继续睡。静了一会儿又突然扭过头来,扯掉耳机恶狠狠磨着牙:“好人真是没好报,你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江承莫在咳嗽的间隙嗤了一声:“你说错了,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什么意思?”

江承莫只冷笑一声,闭目假寐,不管宋小西如何闹腾都不再理会她。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有冒泡,明天有更新哦。

第 二十 章

第二十章、

江承莫不吭声,宋小西屡次挑拨无果,脾气跟着拗上来,也不再跟他说话。两人的冷战一直到出了机舱仍不见缓解,宋小西出登机桥的时候故意跟江承莫离了将近五米远,而且中间还隔着一个艾木。

三人一起往停车场走,一段时间后江承莫的脚步停了停,艾木很快随之慢下来,只剩下宋小西一声不哼闷头继续往前走,直到几步之后眼帘内出现一双略带熟悉的经典款黑色缎面高跟鞋,她顿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

然后她一眼就看到了江承莫那张格外冷峻的面孔。他抿着唇,因为脸色略显苍白,所以他那双黑漆漆深不见底的眸子就更加衬得高深莫测,虽然距离不算近,却仍旧震慑感十足,甚至就仿佛近在眼前一般,警告性盯了她一眼。

宋小西挺了挺xiōng膛,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他鼻子里疑似发出了一声哼,随即又是扭头继续往前走。

再走了一会儿,江承莫再度停住脚步。然而他这次回头看的时候宋小西却没了踪影。艾木看到江承莫瞬间寒下去的面孔,很快也领悟过来一起四下环顾,一秒钟后便在去往出租车载客区的方向搜索到了那个白色身影。

艾木用眼角余光瞄了瞄江承莫的脸色,又看看不远处宋小西的背影,顿了顿,很快唤出声:“宋小姐……”

宋小西的脚步一停,回过头,看看她,咬了咬嘴唇,盯着江承莫忽然喊出声:“我才不要跟你坐一辆车回去!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才管不着!我要回a市!”

“宋小姐……”

艾木还要再说,江承莫已经转身继续径直往前走。过了片刻察觉到艾木还站在原地,又停住回头,看也不看宋小西一眼,沉声说:“让她去。”

他说完又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停车场走,艾木看看宋小西,微微蹙眉欲言又止,然而终是什么都没说,只快步跟了上去。

宋小西当然不会按照口头上的气话回a市,她眼睁睁地看着江承莫和艾木都消失在玻璃门之后,自己拎着行李去了载客区。等进了出租车,中年司机师傅顶着光亮亮的脑壳,看看面色不豫的宋小西,笑着说:“小姑娘和男朋友吵架啦?”

“……不是。”

司机师傅仍是笑呵呵:“我闺女跟你看起来差不多大,耍脾气的时候不是跟亲人就是跟男朋友。你这么漂亮,看起来又这么乖巧可爱,应该不会跟亲人吵架吧?真的不是男朋友惹你生气吗?”

“叔叔您真的猜错了。”

“那就是和亲人吵架啦?”

“……”

“跟你爸妈吗?还是兄弟姐妹?”

“……”宋小西说,“是兄长。他认为我不打招呼去了别的城市,十分生气,然后自作主张反抗无效地把我抓了回来。”

司机师傅呵地一笑:“这有什么好闹脾气的啊?你兄长担心你,这是好事啊。你想想,你一个人在外面,自己玩得高兴了,折磨的可是什么都不知情的家里人。真正关心你的人才会生气。这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来,你就算去了天涯海角,他也不会理会你。”

“……”

“我也有个妹妹,她二十多岁那会儿要嫁人要去远地要怎地怎地,我那段时间看不惯,天天数落她。她当时恨我恨得咬牙切齿,后来知道了事实还不是得服气?你兄长就算脾气大毛病多,你让着他点儿不就好了嘛,你顺着点儿,等他心情好了,想要什么还不都是随你开口?亲人哪有真正生疏的?这些都是大刀砍不断的东西,世上再没有比血缘更珍贵的了。”

“……”宋小西又停顿了半晌,幽幽开口,“叔叔,您是外交官出身吧。”

宋小西回到家泡澡,坐在浴池中许久。周围太安静,她一个人就江承莫的问题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最后漫游天际,自行脑补了数种江承莫在盛怒之下可能会做的事。她虽然明明知道大多数想法都离谱得诡异,但她还是忍不住恶意地去猜测。

比如说,江承莫会声称和她断绝兄妹关系,然后令她交出他公寓的钥匙,取消掉所有银行附卡,以及帮她办的所有商场会所健身房的会员卡;再比如说,江承莫会迁怒到她的母校,拒绝一切与t大有关的讲座和演讲邀请,甚至连他们学校设立的奖学金也取消掉;再再比如说,江承莫还会把哈多驱逐出公寓,从此拒绝认养一切宠物,甚至连她的父亲母亲也避讳相见。

宋小西想到后面自己都觉得荒诞,忽然想起自己这些想法简直与那些被害妄想症患者的错觉无异,于是立刻又打住。她又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与江承莫计较,并且自己给了自己台阶下:如果江承莫敢在三天内把她的所有银行卡会员卡都取消掉,那她就跟他断绝关系;如果他不这么做,那她就既往不咎,并且在一周之后如果江承莫不见主动,那她就大度地山不过来我过去地同他和好。

三天之后,宋小西的生活照旧,只除了江承莫还是没有任何音讯。五天之后,宋小西已经坐不住了,江承莫还是音讯全无。

等她自认自己快要撑不到第七天了,江承莫仍是没有任何消息。江承莫的定力从小就比他们一干人等强太多,小时候她和沈奕一块儿扔了需要上七遍颜色的山茶花国画出去兜风的时候,江承莫硬是能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房一直陪着老师下围棋,并且是从早晨到晚上,中间连餐饭都是阿姨端进去的。

宋小西下了课直奔江承莫的公寓。现在这个时候正处于工作日里的八小时工作时间,按照江承莫一丝不苟严于律己的个性,他九成九应该呆在自己或者别人的公司签字谈判握手开会,总之肯定是不会在家的。按照她的打算,她呆在他的公寓里一直等他晚上回来,如果他肯给她好脸色,过往全都烟消云散,那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他还要继续摆脸色,那她只能采取怀柔迂回手段,试着做一做饭,说一说好话,然后察言观色伺机而动。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不但江承莫和哈多一起在家,而且还好像有个第三人。宋小西拿着公寓钥匙站在门口,看看从厨房中探出来的一张和善面孔,不禁愣怔了一下:“王阿姨?”

王阿姨一直负责的都是江家老宅中的吃食问题,宋小西在江承莫公寓里见到她这还是第一次。宋小西还站在原地,王阿姨已经擦了手笑眯眯地走过来:“小西来了?正好,我在做江家招牌豆腐,等会儿你一定要留在这儿一起吃饭。”

她看宋小西往书房那里瞅,又说:“你找你承莫哥哥吗?他在卧室呢。他这两天生病呢,一直没去公司。”

宋小西收回了眼神:“生病?什么病?”

“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就是病毒性感冒,一直反反复复,这两天还发了烧,一直没退。夫人就让我过来照看他一下,给他熬点营养清淡的粥。”

宋小西“哦”了一声:“那他……承莫哥哥现在在休息吗?”

“估计是。刚才医生才来打了针输了液,现在估计正困着呢。”王阿姨指了指卧室方向,“你想去看看他直接进去就好了,轻一点儿就行了。阿莫少爷也很想你呢。”

宋小西想,他现在估计才不会想她,能忍住不把她掐死就不错了。然而等王阿姨回了厨房,她还是力图最轻地把卧室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厚重的窗帘遮住大部分阳光,显得几分昏暗,而一人一狗正在床上睡得正香。

宋小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率先醒过来的是江承莫脚边的哈多,看到是她后低低呜咽了一声,黑亮亮湿漉漉的眼睛瞅了瞅江承莫,隔着被单扒了扒前爪,见他没有反应,又低下了头,恢复成雪白毛线似的一团继续趴着。而床头的那个人一手压在枕头下,下巴以下其余部位都被羽绒被捂得严严实实,脸色有稍微泛红,呼吸平稳,一动不动。

他那双眼睛闭着和睁开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此刻眉心间的细微褶皱敛去,一对卷翘的睫毛遮住慑人的眼珠,兼之又长又浓密,整个人看上去要比平日里沉静且温和太多。宋小西弯下腰看了一小会儿,静默片刻,忽然咬牙切齿,小声说:“别扭,闷骚,没情调。长这么好看纯粹就是浪费。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看上你?真是没眼光。”

她说完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她又无事可做,只好退到沙发处,随便拿了一本财经杂志翻阅。等她换了两次坐姿,江承莫还是没有醒的迹象。她又拿过床头上的一只苹果细细地削,片刻后终于听到了动静。

她抬头,江承莫已经睁开了眼,自顾自地靠着床头坐起来,扫了她一眼,平整的眉心又开始要蹙起来:“你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微带几分沙哑,脸上颜色也不太好,宋小西在心里第一百八十遍地对自己说要大度要温柔,不能跟病人和大小孩计较,咽下一口气,摆出一副笑脸:“我听说你发烧了,来看看你。你吃苹果不吃?我给你削好了哦。”

“你听谁说的?”

宋小西噎了一下:“我刚才给你得力的秘书艾木小姐打电话,她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打的?”

宋小西又噎了一下:“刚才。”

“刚才是什么时候?”

“一小时前,好了吧?”

江承莫抄着手看着她,语气慢条斯理:“一个小时前艾木跟医生一块儿离开的这里。”

“……”

“还有,你真要看病人就好歹带点儿水果。连这点儿本能你都跟着你的神经元扔在a市了?”

“……”宋小西磨了磨牙,“合着我主动来看你都是错了?那我走了好了。”

她只说不动,江承莫看她一眼,嗤了一声,微微后仰,靠着床头闭目养神。

宋小西又被他噎了一下,看看他因生病而略显疲惫的脸色,以及手背上由于输液而留下的绷带,还是勉强压抑住争吵的**,说:“王阿姨在做你最爱吃的豆腐。”

江承莫仍是闭着眼,慢慢悠悠地开口:“我最爱吃的不是那个。”

“……”宋小西忍住最后一口气,“那你爱吃哪个?”

“你管得着?”

宋小西终于忍无可忍:“江承莫,你找茬儿啊?”

江承莫也睁开眼:“宋小西,这就是你来看望病人的态度?”

宋小西啪地一拍扶手,扔掉杂志转身就走。

等到了一起吃饭的时候,江承莫洗净手后在餐桌旁坐下,看了看还在厨房里忙碌的王阿姨,慢吞吞开口:“王姨,两只碗就可以了。”

“啊?”王阿姨停下手,一脸疑惑,“小西不在这儿吃吗?我特意留下她,怎么会是两只碗?”

江承莫抬起眼皮看看她:“你不是要走么?”

宋小西的怒气终于爆棚,就像是地上炮筒一下子炸开漫天烟花,气得她满眼冒金星,一推椅子,抓起沙发上的手袋,砰地踢开门,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又砰地关上了门。

宋小西试图用念佛经来训练自己清心寡欲,就这么过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接到了陈清欣的电话。

她对自己的这个母亲有种比宋常青严重十倍的抵触感,然而与此同时她又有种比宋常青更严重百倍的敬畏感。这两种感情不论哪一种都让她在接到电话的时候十分头疼,然而她还是不得不乖乖接听。

陈清欣虽然看起来优雅温婉,然而真正相处时却一贯发号施令,即便对自己的女儿也是一样。声音淡淡地开口,是不容拒绝的语气:“小西,我听说你最近和承莫吵架了。”

“……”

“究竟怎么回事?”

宋小西吸了口气,轻声说:“只是小事,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小事还会闹到承莫气得砸了手机?”

“……”

陈清欣停了停,说:“下午有空没有,陪我去逛一逛街吧。”

宋小西到达指定的玉石店的时候,陈清欣已经坐在一组沙发中静心聆听店员低声讲解着什么。她穿一件深蓝色开衫,颈项间是一串珍珠项链,头发和妆容都打理得精致到一丝不苟,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优雅,正单手轻轻支着下巴不时点点头,像是突然间感应到了什么,在宋小西走进店内的时候堪堪望了过去。

她对她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座位,待她坐下后指了指茶几上精致绒盒里那些清澈通透的玉石珠子,说:“看看你喜欢哪些。”

“妈妈,我不缺这个。”

“今天就是给你买珠宝和衣服鞋子。”陈清欣打量了她一眼,又补充一句,“头发也需要弄一下。”

“……”

“你是个女孩子,又是在最美丽的年华,就这么邋遢地对待自己不觉得太浪费了?”陈清欣的脸色中含着不苟同,“而且你就快要毕业了,衣柜里的行头不能只是t恤和牛仔裤,礼服和珠宝都是必备品。你自己的衣帽间里有几双高跟鞋几个手袋几件晚礼服?”

“……”

陈清欣指了指盒子中的几颗蓝蓝绿绿黄黄,对一边躬身以待的店员说:“请包一下。”

待服务生领命而去,陈清欣又对她说:“一会儿再跟我去其他几个珠宝店看看。”

陈清欣看来是认为宋小西既然目前暂时不能成为内外兼修的专业淑女,那最起码也要在外面看起来像个淑女的样子。于是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下来,宋小西换了几十套礼服,买了十几双鞋子,选了十几件珠宝,等她已经累得挤不出笑容来,终于换来了陈清欣一个尚且满意的笑容,端着店员送来的咖啡,一边慢慢地搅一边开口:“你早就该是这个样子。”

宋小西闭着眼忍受美发师在她的脑袋上乱抓乱挠,低低地“嗯”了一声。

“听说你最近交了新的男朋友,是a市梓成的李唯烨。”

宋小西只当默认。

“你是怎么考虑的?以后会跟他订婚吗?”

宋小西睁开眼,从镜子里看看身后自己的母亲:“妈妈,您说得太远了吧?”

“一点儿都不远,反而是你自己觉悟不够。”陈清欣把咖啡放下,也从镜子中看着她,“你年纪不小了,我不希望你再以想恋爱为目的进行恋爱。我听人说李唯烨人确实不错,在a市风评还算可以。如果你真的喜欢他,而他也真的喜欢你,那就无可厚非。但如果你只是想试试,压根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打算,那我劝你趁早结束。我不希望看到你付出之后的结果只是一个多星期的眼泪。”

宋小西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妈妈,这应该算是我自己的事情吧?”

陈清欣看看她的脸色,低叹了一声:“你既然是这么想,那你的事我不再插手。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不要花任何精力去追求不属于你的东西,那样你会错过许多其他东西。”

宋小西抿着嘴没有吭声。

“另外,我希望以后你能把气质看成是脸面一样重要的东西。”陈清欣说,“不管是宋家陈家还是沈家江家,没有哪个女孩子像你对自己的外表与形象这么不在意的。承莫以前把你保护得太好,但你以后应该出去结识一下其他的人。你不能穿着牛仔裤t恤衫头发也没有打理过就去见人。”

“……”

“还有,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希望你和承莫的冷战及早结束。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吵架,但我希望你先去向他服软。我和你爸爸……我们不是合格的父母,承莫照顾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回报他都不为过。”

“……”

宋小西做了一整天的心理建设,第三天重新去了江承莫的住处。她这次打定了主意破釜沉舟,如果她这回还不成功,那以后不管是陈清欣还是玉皇大帝出面,即便是让她五雷轰顶下十八层地狱,她也再不去主动跟江承莫和好了。

这一回王阿姨已经回了主宅,哈多在她开门的时候颠颠地跑过来,咬着她的裤脚领着她去卧室。江承莫的精神比之前更差,穿着深色睡袍,映得下颌与面庞皮肤更白,嘴唇颜色也更淡,但他没有睡觉,正坐在床头单腿支着姿态懒散地翻杂志,察觉到她进来,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俗话说先礼后兵。宋小西在被他刺激得发飙之前先换了副比上次更为缓和的口气:“你不发烧了吧?”

江承莫没回话,她索性直接坐在他床沿,探了探额头说:“你上次不是说我没带水果吗?”指了指门边说,“我这回记住了哦。”

江承莫还是不说话,宋小西把他手头的杂志抽过来,开口:“你看这些线图数据就不累吗?我来给你念段《追忆似水年华》怎么样?”

她看他还是抿着唇不吭声,终于再次忍不住怒气满盈,扔掉杂志大声说:“江承莫!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别扭也该有个原因吧?我哪里招惹你了?我怎么招惹你了?我让你公司倒闭啦?我让你感冒发烧打针输液啦?我又不是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数据线图!我又不是感冒病毒!我不就是交了个男朋友吗?坏人姻缘是要遭雷劈的你知不知道?我难道还没有自主招生权利啦?你……”

她的话因为唇瓣上传来的温热触感戛然而止,下一秒宋小西瞪大了双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江承莫已经退了回去,说:“你现在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赶在了十二点前……

江同学你的矜持毁于一旦,真是……太可怜了。==

另外,看好,我日更了六千字!!!六千字!!!你们还敢霸王我接下来的几天就罢工!!!信不信?信不信?o( ̄ヘ ̄o#)

第 二十一 章

今晚临时有其他急事要做,明晚12点前更新下一章。

第二十一章、

教室里,讲台上的教授伴随着厚重窗帘后面的微弱光线正戴着黑框眼镜不苟言笑地讲着课件,宋小西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搭起来的胳膊里,已经将近八十分钟一动也不动。旁边的阮丹青瞅瞅她,轻轻推了推她,她还是像个木头桩子一样;阮丹青又踹了她一脚,她还是僵着没有反应;等阮丹青把一张小纸条从桌子下面送到她嘴角处的时候,宋小西终于清醒过来。

她没好气地把纸条拆开,上面写着:“你给李唯烨亲傻了?”

宋小西顿时面如火烧,拧着眉毛低声警告:“不要乱说。”

她盯着桌面又趴回桌子上,阮丹青看看她努力掩饰的从脸颊蔓延到脖颈的红晕,渐渐眯起眼睛,瞄了她一阵,嘴角忽然翘起一个笑容,小声说:“我昨天看了部泰剧,里面的男主角那是相当的帅啊。”

“……”

宋小西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阮丹青接着说下去:“虽然泰剧普遍情节狗血,发展也十分无厘头,但它最符合市场的一点在于,就跟十年前的台湾电视剧一样,它完全符合人们意yín出来的那些不现实愿望。比如说什么王子跟灰姑娘,还有那什么强取豪夺惩恶扬善,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里面的男主角都一个比一个的漂亮,完全符合世人普遍的审美观。”

“……”

“昨天那个泰剧里面的男主角长得跟你家承莫哥哥很有几分像,眼睛细细长长,唇线也很好看,而且他连性格都跟你那兄长像得很,冷淡闷骚禁欲冰山模样,穿着西装往那一站,那就是一道华丽的难以忽视的风景。”

“……”

阮丹青盯着宋小西诡异的越来越不自然的眼神,好奇心越发旺盛,无视响起的下课铃声,继续说下去:“昨天晚上我熬到凌晨两点,终于看到了男主角亲女主角,镜头特地给了男主角一张特写,然后你在屏幕前面就能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当时在想,给那柔软温热淡粉色像樱花一样的唇瓣贴上去,说不定还会带着一股传说中的清香气……咦,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这么着急收拾东西要干嘛去?”

宋小西抓起课本胡乱塞进包袋里,拎起来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逃一样:“我还有事,回头见。”

“喂……”阮丹青看着宋小西在人流中拼命左冲右突,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从教室后门那里消失了。

对于宋小西来说,她这两天过的生活堪称混乱。拜前两天江承莫那个天打雷劈的吻所赐,她这两天脑子时而空白时而像炸了一般,搅得就像是打碎了的鸡蛋,稀稀糊糊迷迷茫茫,宛如一只惊弓之鸟,听不得任何有关嘴唇以及类似的敏感词汇,也拒绝回忆之前江承莫的那些作为究竟隐含何种意味,更是拒绝考虑之后究竟该怎么办。

她那天在脑子回路终于衔接起来之后,使劲推开江承莫转身就跑。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推多余的那一掌,因为江承莫离她并不算太近,而且他也没有试图拽住或者束缚她;而那一掌的力道似乎还不轻,她跑到卧室门口的时候疑似还听到了床头那里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哼。但她不敢回头看,就像是后面有狼在追一般,打开一重重的公寓门电梯门大厅门,启动车子逃命一样一溜烟扬尘而去,踩下油门的加速度大得甚至让她自己都重重地往后仰了一下。

她很想努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然而事实无法如愿。宋小西醒着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坐立不安,太阳穴就像是被一颗颗杏仁弹着一样的疼;睡着的时候更是噩梦连连,场景完全来自她这两天一直极力逃避的那些,完全不受她的控制,江承莫那个比花瓣落地还轻的吻一直在一遍遍不停回放,并且似乎连触感都很丰满,似乎连睡梦中都有种不似他平日那种淡漠的柔软,温热,每一寸的感受都被放大,画面清晰得让她不能躲避,最后只能猛地睁开眼醒过来。

宋小西临阵脱逃后装鸵鸟了好几天,连床头柜上那本相册也被她塞到了书架的最底层。她一直担心江承莫会打来电话或者到访公寓,她敢发誓她现在如果见到他,一定会无所适从说不定还会再逃跑一次;然而所幸江承莫似乎已经从头到脚把她的每根汗毛都拿捏得清清楚楚,自从那天那场结结实实的震惊后,他迄今暂时没在她面前出现一回。

自从宋小西发现阮丹青目前也不是个合适的安抚她的人之后,她得了空便一直把自己闲置在家。每天在网上看帖子浏览新闻和网购,实在无趣了就打游戏,头发乱糟糟,游魂般从这个屋子游荡到另一个屋子里,过的日子与失恋无异。

她那天刚刚把无聊的连连看无聊地玩到通关,沈奕的电话打了过来。宋小西介于那件事连同沈奕都有种莫名的敏感,兼之她又想到了之前沈奕那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话,就更是想躲避他。然而他的电话锲而不舍,一遍不通还有第二遍,吵得人心烦意乱,宋小西盯着电话半晌,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沈奕懒洋洋的调调随着嘈嘈杂杂的背景音传过来:“七小姐,你现在有空没有?来游乐场一趟怎么样?”

宋小西没好气:“你返老还童了吗?”

沈奕哈地一笑,说:“我没钱了么,打算请你来游乐场救救急。”然后电话像是远离了几分,而后听到他模模糊糊地柔声说:“慧慧,来跟你小西姑姑通电话。”

接着宋小西就听到了一句奶声奶气的“姑姑”,慧慧一本正经又娇声娇气地开口:“小西姑姑来陪我玩旋转木马。”

宋小西在心里叹了口气,笑着说:“行啊。”

宋小西赶到游乐场的时候沈奕正半蹲着给慧慧擦嘴角,慧慧手里拿着一个仿真的馒头,两人见到她,一起抬起头,沈奕捏着慧慧的手一起向她拜拜,齐声说:“小姐,没有咸菜,给点盐吧。”

“……”宋小西一阵无语。

宋小西弯腰从沈奕怀里抱起慧慧,无视沈奕从他那上挑的桃花眼角迸射出来的探究视线,哄着说:“慧慧想去坐旋转木马?”

慧慧点点头,搂住她的脖子,话说得细声细气:“姑姑跟我一起。”

于是三人一起到了旋转木马售票口,沈奕推推她,大喇喇地说:“你去买票。”

宋小西像见鬼一样上下打量他:“你这是一个绅士该说的话?排队这种事你也好意思让我去?”

“我去也行,但你得给我钱。”沈奕伸出手冲她一摊,“我最近穷得叮当响,天天在公司偷偷吃泡面,你发扬一下人道主义精神,临时救济一下不为过吧?”

宋小西嗤了一声,瞅瞅他红润白皙的脸蛋,再看看挂在他臂弯里的手工定做休闲外套,嗤了一声:“你穷得只剩下钱了才对吧?”

“我真的很穷,穷得透透的。”沈奕的面色一本正经,“我前阵子跟人家打赌,结果我输了,还是输得最惨的那种,昨天刚白白送出一辆百来万的跑车呢。信用卡上的数字都是负的。要不你以为我叫你来干嘛?还不是来救驾的。”

“你得了吧。”宋小西夺过他的外套,在里面摸了摸,先是摸出一连串形状各异又精巧的车钥匙,接着又摸出了一个充斥各色银行卡的钱包,她从里面抽^出两张粉色钞票撂到他手上,然后一脚踹过去,“去。”

沈奕去买票后,慧慧搂着她的脖子靠在她身上,又大又黑的眼睛望望她,轻声慢气地说:“小西姑姑和承莫叔叔吵架了吗?”

宋小西浑身一僵,挤出一个微笑:“谁说我和你承莫叔叔吵架了?”

“小叔叔。”

宋小西别过头瞪了瞪不远处那个一身清爽正在排队的背影,在心里把沈奕捏碎了踩烂了煮熟了炸糊了千八百遍之后才又回过头来,把刚刚从沈奕口袋里搜刮出来的巧克力棒塞进她的嘴巴里,磨着牙挤出第二个微笑:“不要听你小叔叔乱说。他满嘴跑火车,从来没有准头。我和你承莫叔叔才没有吵架。”

慧慧瘪瘪嘴巴,只顾着含巧克力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宋小西想了想,又对慧慧开口:“沈……你小叔叔还说什么了?”

慧慧眨了眨水汪汪乌黑的眼睛,咬着东西含含糊糊地说:“小叔叔说如果我问你和承莫叔叔吵架没有,你一定会说没有。但实际上你们俩肯定有。”

“……”宋小西再度无语,“还有吗?”

“小叔叔还说,如果你们两个没有吵架,小西姑姑就应该去医院看承莫叔叔。”

宋小西怔了怔,低声说:“他住院了?”

慧慧点点头。

宋小西迟疑了一下,又问:“你知道你承莫叔叔生的什么病吗?”

慧慧摇摇头。

“那看起来严不严重?有没有输液打针在嘴上戴那个玻璃罩子?”

慧慧又点点头。

宋小西拧起眉毛:“真的有这么严重吗?”

慧慧又点点头,把最后一点巧克力咽下去,沈奕那股欠揍的调调在她俩身后慢吞吞地响起来:“江承莫闹得再严重,还不都是让你给气的?没心没肺的我见得多了,像小七你这样的还是新鲜第一个。”

第 二十二 章

第二十二章、

一般来说,沈奕与江承莫损人的技术各有一套。

江承莫讲究精简准狠,一针见血,旨在把人的外貌智商行动力等等都贬低至非人级,因此尤喜欢把人与动物相类比,诸如天上飞的乌鸦地上跑的猪羊水里游的癞蛤蟆,再或者与那些受人cāo纵不能自主的机器做比对,诸如淘汰的电脑系统与过时的傻瓜相机;相比于他来说,沈奕就显得刻薄,通过堆砌各种成语谚语形容词,直截了当地指出一个人的弊端,毫不顾忌对方的承受心理,并且他还十分喜欢夸大其词乃至颠倒黑白,能够面不改色地硬把一个瞎子说成一个植物人,把一场重感冒形容为病入膏肓,明明是在天花乱坠信口雌黄,偏偏末了还要在对方脑袋上扣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到头来责任似乎还真的都在对方的身上。

沈奕看样子像是已经憋了许久,第一句既然说了出来,后面的一溜嘴就跟着顺了出来:“兄妹亲密的不少,但是没血缘又亲密成你跟江承莫你俩这样的,也没有几对。李唯烨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撞南墙吗?哦,这么说也不对,其实他也有,温柔体贴风趣幽默,无不良嗜好,目前为止好像又对你挺专一,你要是觉得现在分手可惜也不为过。你待见他也情有可原。但问题是,你为了一个a城的李唯烨几乎把t市的人整圈都得罪光了,你值得吗?李唯烨那个人再怎样有江承莫跟你合拍吗?你们足够默契吗?你们互相了解吗?你觉得你就为了一个无缘无故的李唯烨,从此要跟一个照顾了你二十几年的人老死不相往来值得吗?”

“好吧,我承认,我坦白,我这回就是为了拆散你跟李唯烨来的。反正你们这种多角恋的狗血故事到头来肯定有一到两人乃至三人都出局,而我可以肯定,最先出局的十成十是李唯烨。而再按照长痛不如短痛这一解决问题的经典办法,你和李唯烨还是越早分手越好。其实宋西,你仔细想想,其实你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喜欢李唯烨,是不是?”

沈奕一口气说到尾,歇了歇还想再分析她和江承莫发展的几种可能性,看到宋小西已经难看到顶点的脸色,嘴巴张了张,几秒钟后又闭上,摸出车钥匙套在手指上摇了摇,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特别讨厌做媒人。这差事真的很损害我的形象,这明明就应该是四五十岁的老太太们做的事嘛。而且最可恶的是,我明明是在做好事啊,为什么还让我赔出去一辆百来万的跑车呢?天杀的我凭什么啊?!”

沈奕瞅到宋小西冰着一张脸又要走,抓住时间又赶紧说了一句:“哦对了,这回江承莫是真的住院了,病得很严重。对吧,慧慧?”

慧慧睁着乌黑眼睛,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宋小西再次感觉头痛。她就知道自己刚才的直觉是正确的,一见沈奕肯定没好事。他一贯都是平地兴起三尺浪的人,碰到这种搅和不清的事,他不插上一脚肯定心痒难耐。而且更可恨的是他竟然拖上慧慧,拿小孩子对她进行软威胁,逼得她不得不来公园听他掰扯。她回头一定要诅咒他吃饭不加盐,出门反被绊,泡妞求不得,睡觉就失眠。

宋小西变得愈发茫然。她之前逃避掉的问题卷土重来,而且在沈奕的煽风点火下来得愈发迅猛,让她白天不得安宁,晚上辗转反侧。

她之前曾有一瞬间的念头在想,假如江承莫要做那件事,那为什么不能做得稳妥安全一点,循序渐进一点,让她有心理准备一点。然而她再转念一想,又终究找不到比江承莫之前的那种方式更适合他的方式。如果让江承莫像她的初恋男友那样在楼下摆心形蜡烛手捧鲜花表白,或者像李唯烨那样满含笑意轻声细语地说我喜欢你,那江承莫就不是江承莫,他肯定被牛鬼蛇神附身了。

沈奕那天在她离开时远远飘过来的话中透着警告,声称她如果还有点良心,就最好去医院看看江承莫。宋小西明明知道他又在跟往常一样拿道德最底限与常识最基本跟她说事,给她平白无故地扣上三观不正无礼无义的大帽子,然而她还是在犹豫许久之后去了趟医院。

结果她被告知那个叫江承莫的病人昨天已经出院,宋小西又追问他的病因,接着被告知是因病毒性感冒导致高烧不退,被人强制住院,直到昨天退烧出院。

宋小西有点儿惊奇。在她的印象中,江承莫一直属于所向披靡的超人典型。定时吃饭按时作息,天天晨跑,定期去健身房锻炼,不抽烟,极少喝酒,不泡夜店,美色无太大吸引力,就连业余爱好都是读书钓鱼下围棋这等修身养性的健康好习惯。按照这样的标准,他理应连感冒都不会被感染,没想到他竟能缠缠绵绵从她从去了a市一直折腾到现在,都已经有三周。

宋小西之前从没胆子想过江承莫对准的目标是她自己。她本来认为,像他那种希望世界上所有事物的行程都像太阳系各星球轨道那样循规蹈矩的人,应该配一个温柔善良,大度得体,用酸情一点的话来讲,能温暖软化他那颗被冷漠强硬冰封的心灵的妻子。宋小西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担当此大任。

她又仔细回忆不久之前是否有些许迹象能显示他的意思。然而江承莫除去突如其来的那个吻,其他一切似乎都掩饰得十分好。他以前也一样是对她的恋情一贯封杀,不满她的任何逾矩举动,在她看来,所有的事似乎都能用深厚兄妹情谊来解释,除去那个吻。

而又或许还能用另一种狗血的说法来解释,如谚语所言,习惯之始如蛛丝,习惯之后如绳索,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在更早之前就已慢慢变量,而直至前不久才有人终于觉悟到那已经质变。

宋小西想来想去,愈发茫茫然,就像是被束缚在了一个画地之牢中,找不到哪里是出口。

而再想到未来,她就更加头痛。她现在还是难以想象自己和江承莫像恋人那样相处的场景。吃饭逛街看电影,夜半时间打打电话,生病了有人买药喂水敷毛巾,这些恋人之间做过的事她和江承莫都做过。而正因为都以兄妹的名义做过,她就更难把宋小西和江承莫这两个名字跟恋人这个名词搭起桥来。她能想象她跟江承莫一起看电影,中途在他肩膀上睡着,或者一人一口爆米花的模样,但就是难以想象两人手拉手一起走出影院的模样。

宋小西在苦思冥想到头昏脑胀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以前的相处场景。其实两年前她甚至在情人节那天同江承莫一起看过一场电影。那是因为她一时玩心大起,声称跟江承莫这种钻石单身汉一起看电影向别人秀幸福引别人嫉妒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江承莫当时直嘲讽她虚荣心作祟,然而后来在她的聒噪下还是被拖着去了影院。两人去看一部风评良好的国产爱情片,宋小西看得很欢快,而江承莫却是从头睡到了尾。他对影院中高亢的音响充耳不闻,明明睡得十分香,然而坐姿却还是很好看,双腿交叠,后背笔直,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支住下巴,微微歪着头,闭着眼一直从放映开始到结束。宋小西后来对他这种行为表示强烈不满,而江承莫也直嗤她:“几句贫嘴也能拼成一场电影,简直冗长得要命,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么无聊?”

宋小西瞪眼跳脚挥胳膊:“这叫文艺!这叫情趣!这叫享受!这叫适当消遣!你这个死板无聊的古董级老板!”

江承莫的声音凉凉的:“一男一女往苹果树下一站,接着就开始哭哭啼啼拖拖拉拉,你所谓的享受就长这样?拖泥带水是最糟糕的词汇之一。幸好我女朋友不是你。”

当时宋小西只是打定了以后再也不跟江承莫这种人一起来影院的主意,却未曾想过说过的话会一语成谶。

李唯烨这些天还是每天定时打过电话来。宋小西有一次正想得心烦意乱,盯了电话上的“李唯烨”三个字半晌,到最后都没有意识到需要接起,直到晚上才又心不在焉地拨了过去;还有一次她更是敷衍,李唯烨言语温和地问她正在做什么,她没法回答她在整理脑中混成乱麻的思路,便以导师来找为由匆匆挂断。

挂断后她看着手机又开始愧疚不已,而这种愧疚感再与之前那些混乱感受交织起来,就更让她头痛欲裂。

后来她在头裂之中总算理出了两条不算思路的思路。她仔细考虑她和江承莫的关系,觉得自己如果顺从他的意愿,那她会感到别扭,甚至有点尴尬;然而她又深知假如无法再进一步,那两人也无法回去从前,从此以后大概真的会长久不相见,如此,她又感到深深的难以描摹的难过。

宋小西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脑袋就快爆炸了。

她在自己爆炸之前先找了家餐厅解决午饭。客观来说,虽然宋小西总是时不时鄙夷江承莫一贯太过精确的龟毛举止,然而他的一些习惯还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她。比如说他一日三餐从不将就,无法回家解决的时候也要找一家厨艺良好环境干净的饭店就餐,甚至有时候还会为了清静而独自要一个包间。宋小西跟着他久了,也养出了这样的毛病。她就近搜索了整条街之后,找了一家之前江承莫带她来过一次的西餐厅,在服务生的引领下慢悠悠地最里面的摇椅单人桌走过去。

可她没想到情况会这么巧,巧到今天中午江承莫也会坐在这家店里。

他坐在靠窗一侧,右手不远处是又宽又高的落地窗。五月的t市阳光明媚,透过纤尘不染的窗子一股脑抛进来,给他长长的睫毛上染了一点淡金色。江承莫一个人坐在那里,眉眼微敛,脸色平静,两管挺括袖口笼住骨骼分明的手腕,正手持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牛排,似乎还没有发现她。

宋小西瞥过去一眼,从来没觉得如此为难过。她想目不斜视装没看到,然而她和江承莫之前从未有过视而不见的记录;可她又觉得自己此刻无法胜任同他交谈的任务,正在进退两难间,听到一个低沉熟悉又平淡的声音:“宋西。”

宋小西在心中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紧紧抓着手袋扭转身,然后是干巴巴的声音:“……承莫哥哥。”

江承莫抬起眼皮,放下刀叉,指了指自己的对面,开口:“你坐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一定要写的过渡章。真是困得要命了……俺先去睡了……

明天要修开题报告要答辩要更《狐色》,假如你们还想再更《关关雎鸠》的话……你们都懂的。==

第 二十三 章

第二十三章、

宋小西看看跟着停下来的服务生,又在心中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小步蹭过去,坐下。

江承莫神色如常,给她点了份她最常吃的黑椒牛排,又点了沙拉和甜点,等服务生领命而去,他又低下眼继续不紧不慢地嚼牛肉。

宋小西看看他那张太过波澜不惊的脸,小声说:“沈奕说你生病了。”

“我没事。”

宋小西闭嘴。

场面静默。

其实想想以前,江承莫跟她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是像现在一样寡言。除非她犯了什么错,或者即将犯什么错,有东西值得他数落,否则他可以从头沉默到尾。负责调剂气氛的总是宋小西,一般她说十句话他只会回两个字,而如果她有时说得兴起手舞足蹈,他还会当头一盆冷水泼过来一句“食不言寝不语”,然后再说一句经典的“像什么话”,再然后宋小西就会兴致全失,表面上闷声不吭吞东西,心里很想愤怒地把他那张表皮咬开了看看里面是不是青铜古董跟老旧报纸做的。

这回宋小西不吭声,场面静得只有刀叉的轻微碰撞声。宋小西开动牛排的时候江承莫已经保持匀速把东西吃完,他放下餐巾召来服务生结账,宋小西眼睁睁地看他把找零收进钱包,站起来拎起搭在一边的风衣,迈动脚步似乎要走,下意识便在他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

江承莫停住脚步,低头看看她的手,眼神古井无波,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宋小西又慢慢把手松开,江承莫又要迈出脚步,结果下一刻手肘又被宋小西死死抱住,江承莫极轻地叹出一口气,终于开口对她说了今天的第四句话:“什么事?”

宋小西没胆子看他的眼睛,嘴巴动了动,又动了动,终于低着头说出了话:“你以后真的不理我了吗?”

“宋西小姐,”江承莫说得漫不经心,“今天是你不想理我。”

“……”

她还是抱得死紧,江承莫费了一点功夫才把皱巴巴的衣服从她的手里解救出来。宋小西直觉又想抓住他的袖口,结果被他轻描淡写地拂开。

她立刻抬起头来看他,江承莫在她有点着急恐慌又泫然欲泣的眼神底下沉吟片刻,慢慢开口,字字清晰:“宋西,我跟你暂时还是别见面了。”

“……”

他看看她,似乎还想再补充一句,然而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平整了几下袖子,然后便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稳步离开。

宋小西透过窗子看到江承莫解了车锁,墨镜后的表情清俊冷淡,修长的身影钻进黑色低调的车子里,然后缓缓离开。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一阵灰心丧气,并且xiōng口有些憋闷,牛排送到嘴边,却如何也难以下咽。

接下来的两天,宋小西觉得很憋闷,宋小西觉得很焦躁。并且这种憋闷焦躁超出了她的预算,她就像是条被一下子抛到岸上的鱼,很想扑腾着重新回到水里,但又使不上力。

江承莫一贯说一不二,说话总是习惯保守带三分余地。他既然说暂时不要见面,那她肯定最近就见不着他,而他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期限,宋小西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单方判了无期徒刑,被江承莫扔过来的一根绳子勾住脖子挂在了城墙上,双脚悬空,求上不得求下不能。

宋小西郁闷之余,跑去美发店把前些天陈清欣强制给她打理的一头卷发决绝地剪掉了。她的头发及腰长,发质很好,乌黑柔顺光滑,在光线下有柔和光泽。美发师cāo着剪刀站在她身后时有明显不忍,连问了三遍她有没有决定好,宋小西每回都垂着眼心不在焉地点头,然后她便听到咔嚓一声,接着又是咔嚓许多声,她那所谓的三千烦恼丝都顺着剪刀飘然落地。

宋小西是直到晚上回家,看到镜子里自己有点不同往常的模样时才彻底反应过来。客观评价起来,美发师的手艺很不错,她顶着一个赫本头,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脖子,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好几岁,甚至有点新鲜大一生的意味。而且发顶重量比之前变轻,洗脸的时候也更方便,本来应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但宋小西突然想起江承莫曾经半嘲讽半实话地说头发是她全身上下最值得欣赏的地方,并且她脑海中还突然冒出一句忘记什么时候江承莫说过的“还是长了好看”,于是就莫名地更加郁闷了。

李唯烨在a市忙碌了一月之后,腾出一个月的空余时间来找她。在机场的时候他看看她的脸色,挑了挑眉,笑着说:“脸色不太好。你这是想我想的吗?”

宋小西揉揉眼睛:“昨晚做恶梦,没睡好。”

“……”李唯烨给了她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也不用这么诚实吧?”

两人一起去看电影。宋小西在影院表现不佳,电影放映没多久脑袋便困得小鸡啄米一样,一直到终场时才从李唯烨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抬起来。她甫一睁眼便看到一张温柔的笑脸,以及听到一句同样温柔的话:“我的肩膀枕着还是很舒服的吧?”

他说话间瘦长的手指在她眼前一晃而过,下一秒帽子已经扣在了她的头上。宋小西缩缩脖子,垂下眼睛为刚才的行为道歉:“不好意思。”

李唯烨看了她两秒钟,直接下判语:“你心情不好。”

宋小西抿着嘴没有否认,他又说:“发生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

“那好吧。我不问。”他露出一个笑容,“现在我们去吃石锅鱼?”

李唯烨说,作为他的女朋友,他有让其开心的义务。而接下来的两天他确实也是这样做的,他带她兜风吃饭听音乐会,华灯初上后又带着她站在一座大厦楼顶俯瞰市中心那条凤箫声动玉壶光转的海河,而在此之前,宋小西在t市待了二十多年,还从来不知道有比海河河岸天塔顶上的那个旋转餐厅观赏海河风景更为绝佳的地点。

然而尽管如此,宋小西还是有些抑郁难消。她压着嘴角看风景,时不时还会走神一阵,而李唯烨对她一直温柔有加,关怀备至,这让她到头来自己都觉得有点汗颜。并且李唯烨跟她呆在一起的时候电话从不会响起,后来宋小西才知道那是因为他已关机。李唯烨的专心致志跟她的三心二意一比对,就让宋小西不仅内疚,还很羞愧。

她对他说:“……其实也没必要关机啊。你就不怕公司有急事找不到你吗?”

“嗯?”李唯烨笑微微,“不会有什么大事,有大事也不该来找我。我之前在a市忙了那么多天,就是为了现在这些难得的假期。清闲一点是必须的。再说梓成还有一堆老头子坐镇,倒不了的。”

“你这是身为一个老板该说的话吗?”

“老板也是人啊,如果连点跟女友呆在一起的时间都不能有,还做什么老板?”他单手撑着下巴递给她调料瓶,“再说,其实梓成只要有唯语,我就算一年不回去它还是能撑个骨头架子在那里,只是不能长膘而已。简单来说,我跟唯语,我俩的分工很明确,我主要负责出门寻找哪块肉比较好吃,价钱比较公道,然后买回家里去;而至于这块肉究竟该蒸煮煎炒,那都是她的事。”

“……”

他笑了一声,看着她,声音很温柔:“所以说,有我这么个男朋友,也算是件比较幸福的事对不对?工作一个月就能腾出一个月的休息时间,用来陪你吃饭旅游打游戏,你遇到麻烦我负责摆平,有难题我给你出主意,也不用cāo心经济问题,你需要做的只是时不时关怀我一下,考虑该怎么把我更紧地拿捏在手中。省心又省力,比商场的买九十返六十还要优惠大酬宾,是不是?”

宋小西想,也许李唯烨说得很对,但她还是没能感到省心省力。江承莫连续一个月杳无音讯,宋小西的心里开始疯狂生长野草,带着长长的柔软的穗子,风一吹过来,连动一地,想忽视都难。江承莫在的时候她感觉平常,等他不在的时候宋小西就开始百般不自在。就像是吸食大麻上了瘾,突然断继,她的心里就像是上千只虫子爬一样的难受。

想想她几年前某次感动于他半夜开车过来送急性肠胃炎的她去医院,当时宋小西抱住江承莫的胳膊,拿指甲戳戳他那张好看的脸,学着电视剧里的调调说:“江大老板,你以后可千万不能消失。你消失了我可怎么活啊,你就是开天辟地第一活菩萨,救人于水火的雷锋好同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可知道你前些天出差两周的时候我是有想你嘛?”

她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就开始杀猪般嚎叫起来。江承莫面无表情地收回使劲按在她刚刚输完液的手背上的食指,声音清冷如弹筝叩缶:“以后再敢半夜吃雪糕,你就自生自灭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得快要吐了。

第 二十四 章

第二十四章、

宋小西结结实实地尝到了一把困兽滋味。她被江承莫晾了一个月,心里面像是空了好大一块。宋小西数次都想摸出手机给江承莫发短信拨电话,然而终究还是在最后接通的前一时间作罢。那句“三月不识肉味”大概也能用来直白地形容一下她此刻的心情,什么事情做起来都索然无味,懒散又抓狂得就像是正在犯毒品之瘾的重症患者。

她有一天终于迈出家门,去公寓不远处喝下午茶,巧合地在离开的时候见到了沈奕。沈奕一只手的手指懒懒地搭在跑车窗沿上,另一只往下拉了拉太阳镜,拿眼睛从下往上吊儿郎当地看着她,嘴角勾着的那一抹笑分明是写着“我的确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诉你”,话说得却是无辜:“你这问题问得真奇怪。江承莫是个独立自主无残疾的成年人,还是个大老板,来去自由行动敏捷,他每天在哪儿我怎么会知道?”

宋小西扒住他的车门防止他开走,声音从没有这么柔软过:“沈奕哥哥……”

沈奕打了个响指,笑着说:“你总该知道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你去他公司底下守株待兔一个月,你肯定能逮着他。”

宋小西在心中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表面上继续可怜兮兮:“那他还生气吗?”

“你觉得他要是不生气的话会不理你吗?”

“……”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好心地提醒你一句。宋西小姐,你已经过了一个月了。”他伸出食指冲她晃了晃,露出一口洁白雪亮的牙齿,在太阳底下欠揍地闪闪发光,“你要是在半个月里不跟李唯烨分手,你可是会后悔的哦。”

“……”

沈奕一向满嘴跑火车,夸大其实就是他讲话的特征。然而宋小西却还是被他说得有些忐忑。她寝食难安,精神恍惚,被阮丹青看到后问她是否失恋了,宋小西在回敬了她一句“你才失恋了你全家都失恋了”之后,阮丹青怨恨地诅咒她该去医院看看病了。

再然后,宋小西就真的在她的乌鸦嘴下去医院了。她在煮粥的时候心不在焉,被倾倒的锅子烫伤,左手从手指尖一直烫到了手腕处。火辣辣的感觉瞬间反映到神经中枢,她没能忍住自己的尖叫,一边咬着牙去水龙头下针扎一样疼地冲凉水一边眼泪汪汪地给江承莫打电话。

时值中午十一点半,这个时间往日情况下江承莫一般都会接起,然而这一回宋小西的铃声响了数遍,秒针在墙壁上绕了五圈,那边还是没人接听。

宋小西在第六次没能打通后,愤怒地把手机扔进了水池中。

她自己一个人唏嘘着寒气打车去医院,排队挂号的时候想起一个月中种种,眼泪开始忍不住簌簌往下掉。旁边有个跟大人一起来的小孩子一直用一双黑眼睛直勾勾地瞅着她,那种探究好奇的眼神让宋小西越发恼怒,泪眼迷茫中还不忘一记警告看过去,那个小孩子索性拽了拽母亲的袖子,小声说:“那个姐姐在哭。”

“……”宋小西有种想甩手而去的冲动。

好不容易排到她,模样和蔼的中年女医生看看她那惨不忍睹的手,再看看她那双红通通的核桃眼,一边给她开配方一边忍不住啰嗦:“小姑娘,我闺女前些天自然分娩的时候那么疼都没有哭,你这样至于吗?”

宋小西在心中默默地跟她对话,你闺女临盆前肯定是全家重点保护对象,哪能跟我这种没人理会死活的人相比?再者,掉眼泪难道还有错了吗?她一边想一边用红红的宛如吸血鬼的眼神幽幽地瞅着她,那位中年女医生本来还要继续数落,终于张张嘴巴又合上。

宋小西在郁闷的抽噎声中浅浅睡着,第二天起床后发现自己的眼睛更肿了。前一天是核桃大小,今天已经状如蜜桃。她费劲地给自己抹了点遮瑕液,然而发现效果杯水车薪,只好又恼火地卸掉。最后她肿着眼睛去给李唯烨开门,后者一眼便看了出来,眼神讶然:“你怎么了?这就是你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么?”

宋小西困难地从眼缝中看他:“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她从十六岁那年对父母的行为失望后,本着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的原理,开始刻意地忘记自己要过生日。倒是江承莫每年都会记着,并且肯定会及时送上生日蛋糕生日礼物以及生日祝福。再并且的是,她从他那里收到的生日礼物基本固定不变——一张信用卡附卡以及一个当季最新款最闪亮的芭比娃娃。这种习惯延续到她上大学都没有变,然而当宋小西上大四那年,再一次抱着一款芭比娃娃进寝室的时候,却受到了寝室舍友的集体调侃,于是宋小西第二天便打电话对江承莫反映意见:“你难道就不能送点除了芭比娃娃之外的礼物吗?”

江承莫的声音漫不经心:“芭比娃娃怎么了?”

“……我的舍友都嘲笑我还没长大!”宋小西直接戳中要点,“你觉得送给即将大学毕业的女生芭比娃娃很合适吗?礼物十几年都不变,你分明就是在敷衍!”

江承莫的声音很平静:“你昨天收到的时候不是还挺喜欢?难道你打心底能否认你喜欢芭比?”

“……”宋小西顿时气短,一时间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只能憋着气实话实说,“也不是。”

“那不就得了。”

“……”

李唯烨看着她叹了口气,从身后摸出一个蛋糕,举到她面前:“凌晨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没有打通。”

宋小西垂下头揉揉眼睛:“……手机坏掉了。”

“嗯?怎么会坏了……”他突然停下,然后低声说,“手怎么了?”

他把她的手捞起来细细察看,上面糊着黑黢黢油亮亮的一层膏状物,衬着白皙的手背有点触目惊心。李唯烨微微皱了眉头,宋小西想把手抽回来,没有成功,低声说:“昨天煮粥烫着了。”

李唯烨说:“你去医院看了没有?这是医院给的配方么?”

宋小西点点头:“这东西抹上去也没什么感觉,不疼不痒。”

李唯烨又叹了口气:“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呢?难道手机那时候就坏掉了?”

宋小西顿了一下,低下眼睛又点点头。

李唯烨在她的头顶上逡巡了一圈,说:“本来打算今天带你去野餐的,食材都在车子里。现在只好在家将就了。”

生日当天接下来的时间就都在李唯烨的作陪中度过。宋小西享用了生日蛋糕和长寿面,对着李唯烨那双温柔的笑眼,宋小西再一回想沈奕说的话,顿感折磨。而江承莫大概是打定了主意要彻底从她的生活中蒸发掉,她等到晚上十二点,江承莫每年定期的那份生日礼物和生日祝福还是没有收到。

她于是更加受到折磨。

宋小西在那回碰到沈奕后的二十天决定去向江承莫告饶。

她先是在他的公寓门口守株待兔等了几个晚上,然而一次都没有见到江承莫的踪影。她后来终于意识到也许是江承莫换了另一个狡兔三窟去住,只好使出下下策,找去他的公司。

她在大厅里没有受到阻拦,一路顺风顺水地上到顶层,却在接近江承莫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被艾木疾步赶来拦下,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对她说:“宋小姐,江先生不在办公室。”

宋小西狐疑地看看门板,再狐疑地看看她,问:“那他去哪里了?”

“江先生在会议室开董事会。”

宋小西“哦”了一声:“那我在这里等他。”

艾木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开口:“宋小姐,江先生嘱托过,他现在暂时还不想见你。你也许可以过两天再来。”

宋小西没有走,她在他们公司的楼下停车场中找到了江承莫的车子,在车门处停留了许久。她先是站着,再是蹲着,最后毫无形象地翻出包袋中的杂志坐在地上。她等得颇为无聊,手机的电池都快给她用光了,一双很熟悉的鞋子出现在了她的眼角余光中,停了一下又匀速离开。宋小西顿住cāo作手机的拇指,顺着那个人的脚踝双腿腰线脖颈后脑勺看过去,终于辨认出来者正是她现在急需见到的人。

下一刻江承莫就被从身后抓住了袖子。

宋小西已经做好了被甩脸色看的准备,所以在看到他只是微微皱眉后甚至还松了一小口气,然后她便看到他微微偏过头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想干什么?”

宋小西把早就想好的理由甩出来,说得理直气壮:“我想哈多了。”

江承莫试着把袖子从她手中拽出来,然而这一次宋小西有防备多了,他一时竟然没能成功。于是宋小西便看到江承莫的眼神越发冷冽,嘴唇微微抿起来,淡声开口:“我让艾木给你送过去。”

“你自己送过来不行吗?”

他又瞅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明知故问很有意思?”

宋小西瘪瘪嘴,小声说:“你不能这样……”

“我能。”他打断她的话,不耐烦地又拽了拽袖子,冷声说,“放开。”

“就不。”宋小西更紧地攀上他的袖子,“除非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手中拿捏的东西空了许多,再一抬头,江承莫已经把她死死缠住的外套脱了下来,食指和中指夹着钱包,连看也不看她,抬腿就要走。

但他也没有走多远。很快宋小西就想出了新办法,他微微一低头,就看到宋小西蹲□子紧紧抱住了他的腿,蹲在地上从下往上看他,黑黑的眼珠里面可怜巴巴,就像是一条被遗弃的京巴小狗。

宋小西抱住腿的力道很大,江承莫如果想解脱,只能把她踹开。他皱眉抿唇,神态极度不耐烦,只是到底没有那样做,只是定住动作,单手插在裤兜里,一动不动。

宋小西把脸贴到他的衣料上,冷场了一会儿后,江承莫先打破沉默:“宋西。”

她抬起头来,他看着她,淡淡开口:“你知道我要什么。”

“……”

“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看不到你跟李唯烨分手,你以后再也别来找我。我这回说的是真的。”

第 二十五 章

第二十五章、

江承莫以陈述语气说出来,表情亦平静,就像是早就准备好的草稿。宋小西蹲在地上看他驾车离开,一直到觉得双腿麻木才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摸出包里的镜子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发现太僵硬,自己冲自己笑了一下,好歹缓和了一些,然后也驾车离开。

她表情平静地沿路回家,途中表情平静地在江承莫平素很讨厌的肯德基门口停下,吞掉了两个汉堡两对烤翅,两个蛋挞以及一杯可乐和一杯奶茶,才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回了家。然后她表情平静地又去灌了一杯咖啡,再然后打开电脑调出许久未玩的网游,表情平静地握住鼠标一直点击到第二天天亮,才慢吞吞地眨了眨又酸又痛的眼睛,洗漱睡觉。

等她再醒过来,江承莫给她定的期限已经过了三分之一。宋小西看看窗外,开始给李唯烨打电话——她很少主动给李唯烨打过电话,甚至都可以说这还是正儿八经第一次,她语气平静地请他过来接她一起出去吃饭,然后又很平静地挂了电话。

李唯烨到达得很准时,又或者可以说,他一向都很守时。两人去吃了盐帮菜,宋小西惊讶于自己对情绪掌握的超常水平发挥,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在怨愤上升到极值之后反倒可以同李唯烨谈笑风生,话题展开得十分融洽,两人的对话没有出现一次冷场,十分融洽。

然后她回到家,又灌了杯咖啡,继续一整夜的游戏生涯。如此以至循环往复,直到第三天的夕阳缓缓落下。

她这回没有再打游戏,自己狠狠睡了一觉,一直到第二天如何赖床都睡不着了才起来。然后摸出手机看了一下,里面最近的一通来电是前一晚来接她出去吃饭的李唯烨到她楼下时给她拨的那通电话。

宋小西嘴巴鼓了鼓,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扔掉手机,下床洗漱。

她这三天表现平静得异常,逃不过心细如发的李唯烨的眼睛。昨天晚上他给她讲了不少笑话,后来送她回来的时候,索性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好像自从我来了t市以后你就不怎么顺心。”

宋小西把看窗外的视线调回来:“有吗?难道我这两天表现很不对劲吗?”

“难道没有吗?”李唯烨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一点一点,扭过脸看看她,“我过两天就又要回a市了。你要不要在我临走前顺便说说你不顺心是因为什么?”

宋小西把包盖在自己脸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什么都没有。”

李唯烨第四天有事,没有来找她,宋小西便自己出去享受下午茶。沈奕的电话煞风景地响起来的时候,她正受到邻座一个男生的搭讪。宋小西嘴角弯弯地目送他离开后,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到角落里,把电话接起来,然后就听到一顿劈头盖脸:“小西小姐,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嘛?”

宋小西一声不吭,只听到沈奕继续说:“我们昨天一伙人一块儿去南大道,亲眼目睹你跟李唯烨肩并肩从会所走出来,他还给你披风衣呢。我今天给江承莫打电话,他连手机都关了。你俩就不能好好相处吗?李唯烨那个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小西冷冷打断:“江承莫要关机那是他的事,你给我说有什么用?他自己想生气,我难道还能去阻止吗?”

“你怎么不能阻止?”

宋小西“哈”了一声,声音变得更为冷森森:“凭什么就要我放软态度去讨好他?!”

“……”

“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我是木偶吗?我是哈多吗?我是啄木鸟闹钟吗?上个发条就得一丝不苟地执行吗?他往哪儿吹我就得跟着跑,难道我是蒲公英种子吗?你冲我吼什么吼?江承莫是生气还是生病,是bt还是et,统统不关我的事!我的事也不关他的事!我宋小西离开你们难道就会挂了吗?你们凭什么要求我按照你们的意志来做?你们凭什么威胁我?你们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手下的职员还有权利罢工呢,我就不能抗议了?”

“……”

“还有你,沈奕!”宋小西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你跟江承莫你俩真是讨人厌到极点了!一个独断专行一个煽风点火,你们两个怎么不去说相声?一丘之貉狼狈为奸,你还有理了?我哪里做错了?做错的难道是我吗?你以为我是你们的秘书吗?我凭什么要蒙受你们那些有的没的数落?我也有忍耐到极限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

宋小西还想继续说下去,但到底是被已经缩到墙角的一丁点理智和礼仪教养给勉强止住。沈奕那边停了一会儿,听到她还在气愤地大口呼吸,说:“你叛逆期又重犯了?”

“你去死吧!”

宋小西砰地挂了电话。

第五天的时候李唯烨又出现,并且提议一起去爬山。

宋小西本心并不喜欢这种运动,然而李唯烨声称运动有助于减轻郁闷心情,并且既然是恋爱就得有恋爱的样子,那就索性不如把所有据说情侣间需要做的事统统来一遭,看看这些浪漫是否都如传言一般名副其实。他既然这么说,宋小西也就无从辩驳,并且她也真的需要排解一下xiōng中一直抑郁的一口气,便真的跟了李唯烨去爬山,并且留宿。

晚间月亮高悬,天气很好,两人之前背了望远镜上山,如今便按照星图一点一点找星座。而事实证明,有些浪漫是要付出代价的,而在山顶上看星星无疑就是其中之一。晚间山风冷冽,吹得宋小西头发乱舞,她那薄薄的线衣一点也不挡风,站了不一会儿便瑟瑟发抖。

后来李唯烨走过来把她笼在怀中,他长长的风衣温暖中带着一股独特的清爽薄荷气息,宋小西十根手指被他握在掌心,后背被他压在xiōng前,她被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地裹着,一直在哆嗦的四肢终于渐渐缓过劲来。

李唯烨低头看看她,挑了挑好看的眉,眼角微弯,笑着说:“我的怀抱还是挺温暖的吧?”

宋小西垂着眉毛,过了片刻低声“嗯”了一下,混在风中像是飘忽不见,然而却还是被李唯烨听到。他笑了一下,又接着说:“我的长相还是可以看过去的对吧?”

宋小西狐疑地抬头看看他,迟疑地又“嗯”了一声,李唯烨接着循循善诱:“我的脾气也是很不错的是不是?”

等宋小西再“嗯”了一声,李唯烨的语气比之前更加温柔:“那我们订婚好不好?”

“……”

宋小西这回没有上当,通体僵硬了一瞬后,没有说话。

李唯烨眯了眯眼,看看她垂着的脑袋,说:“我本来以为在这种地方,被否决的机会大概能更小一点。”

“……这太突然了。”宋小西直直看着沙石地面,闷声开口,却过了半晌没有听到身后的李唯烨说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考虑看看,好吧?”

李唯烨这回有了动静,捏了捏她的脸,一笑:“那我等着。”

宋小西觉得自己就是张薄薄的几乎透明的宣纸,被李唯烨和江承莫两个纸镇一头一个压着,愈发头痛。偏偏更头痛的是沈奕还打了电话来,这回宋小西先声夺人,率先劈头盖脸:“你到底有完没完?”

沈奕这回没有使用那种吊儿郎当的调调,直截了当一句话:“你该去趟总医院。”

宋小西语气比他更加平静:“你该去趟精神病院。”

沈奕嗤了一声:“你的亲爹病了,你难道也不去看看?孝字怎么写你还记得吧?”

“……”

沈奕以反常利索又犀利的言辞给她再度扣上大帽子,宋小西尽管不情愿,想来想去也还是驱车去了趟医院。她刻意两手空空,本来是打算在病房门口掠一眼就走,脚步却在亲眼看到的时候又顿住。

宋常青躺在病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手背上有几条绷带,有棕褐色液体顺着输液管滴滴答答流下来,旁边王阿姨守着他,目光里还可以辨别出几丝忧虑。

宋小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头一回发现宋常青两鬓间已经有了许多白发。他和陈清欣结婚的时候他的年纪已经将近三十,生下她的时间就更加晚,宋小西原本以为自己看到他是何种状况都不会产生什么感觉,此刻却分明慢慢地泛上了几缕心酸。

宋小西后退了几步,在病房前徘徊了两圈,又下了楼,到医院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一捧鲜花,以及一兜水果。她抱着这些重新回去时,王阿姨已经不在,点滴瓶子也被摘走,病房中只有宋常青一个人在望着雪白墙壁发怔。宋小西敲了敲门,他转过脸来,下一刻脸上的惊讶与喜悦一闪而逝。

宋小西把鲜花插到花瓶中,又把水果放下,这期间宋常青的目光一直锁着她,宋小西很有几分不自然,犹豫了一下后却还是在原来王阿姨的位置坐下来。

宋常青看着她,动动嘴唇,声音在最开始两个字甚至还有点颤:“你要吃水果吗?”

宋小西一时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只好摇摇头。他便叹了口气,停了片刻,又说:“前些天我听承莫说,你去了a市一趟。”

“……”

“他当时对我说你的行为太过鲁莽,但我后来想了想,这也没有什么。我那时那么说只是觉得承……罢了,这些说了也没什么意义,不再提。其实你和李唯烨相性也不是那么糟糕,他前段时间私下里还来找过我,问的全是你的问题。你喜欢吃什么,爱玩什么,平常想做什么,只是我也不了解,没法回答他。但能看出他这个人为人细心,做事稳重,而且心地也不差,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和他好好交往就是。”

“……”

宋小西还是不说话,宋常青便自己笑着说下去:“李唯烨前天又来找我一趟,说想向你求婚。我说过早,他拿了一堆话说服我。当时看样子是想一意孤行下去,也不知道他现在提了没有?”

“……”

宋小西一直不肯回答,宋常青就又自己说下去:“承莫和左纤这些天相处的时间好像也不算少,如果李唯烨跟你求了婚,那还真不知道你们两个谁会更早结婚。”

宋小西蓦地抬起头来:“他……”顿了顿,又改口,“承莫哥哥在和左纤交往吗?”

“上午就是他跟左纤一起来看望我的。”宋常青说,“我看他们两个的样子,以及左家的态度,似乎是很乐见其成的。而且两人年纪相仿,又相识已久,如果真的成了,那也算是很般配。”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匆忙,也许会小修。有意见请提出,谢谢大家。

第 二十六 章

第二十六章、

宋小西回到家后,仔细地镜子里观察了一下自己。头发短短,眉尾弯弯,眼睛不算特别小,嘴唇也不算特别大,总体来说五官端正,略有秀气之感。公正来讲,没有拉低人类相貌的平均线。

当然,她也没有像左纤那样提升多少分就是了。

只是她被人奉承得多了,人人提到晨启宋常青的千金宋小西,总会恭维着说一声乖巧漂亮。唯独江承莫和沈奕才会自称良言苦口地对她说,她这个样子走到大街上撑死算是个清秀。

宋小西把自己一寸寸地看完了,又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一头扎在床上闷头睡觉。

接下来的两天她一直在自习室里陪着阮丹青进行英语等级考试的复习。李唯烨没有来找她,似乎是要给她充分的考虑时间。但是实话说,宋小西暂时还没考虑过他们两个的问题,她满脑子被江承莫和左纤这两个词充斥着,不自主便呈现出一脸生人勿近的烦躁状态。阮丹青间隙中拿眼角觑了觑她,推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我真愚蠢”三个字,然后问:“这句话怎么说?”

宋小西看了一眼,没好气:“youarestupid.”

“主语用错了吧?”

“没错,你本来就stupid.”宋小西头扭过去,“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吧?你现在这副像只快被煮熟了螃蟹的焦虑模样,是在表达哪个意思?”

“我很焦虑吗?”

“你没有吗?”

“那好。”宋小西抓住她的胳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说我漂亮吗?”

“……”阮丹青无语地望着她,“这个我持保留意见。”

“那我善良吗?我可爱吗?”

“……你不至于这么自恋吧?你立志要当完美的玛丽苏动漫女主角吗?”

宋小西无视她的话,继续说:“那你要是个男人,你会娶我吗?”

阮丹青这回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你是宋小西?你真的是宋小西?你被那个心比天高脸比猪老的网络红人附身了吗?”

“回答我的问题。”

阮丹青看看她的脸色,勉强说:“如果我是江承莫,我会娶你的。但如果我不是,那还是算了。”

“为什么?”

阮丹青清咳了一声,说:“因为江承莫对你的恋情一概封杀加追杀,你除了嫁给他别无二法。而我,我才不想为个女人成为他的刀下冤魂哪。”

宋小西趴在桌子上,把中性水笔掰了掰,没有掰动,转而去掰阮丹青的橡皮,等到它弯成九十度角,她才幽幽开口:“那我告诉你,事实才不是这回事呢。第一,李唯烨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第二,江承莫才不会封杀加追杀,他就要和左纤订婚了。”

“……啊?”

尽管宋小西还不能单凭宋常青不确定的言论中推断出江承莫是否已订婚甚至说已与左纤符合,然而她还是一时冲动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她分不清楚心里那种奇怪又隐秘的难以名状的感觉从何而来,只知道说完之后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江承莫的鼻子吼了一声“混蛋”一样,很有一种先下手为强的莫名安全感。

宋小西晚上回到家,在电脑前一页页搜索左家和江家最近的动向,查询是否有联合或者矛盾迹象。然而她终究没找到,k线图又看不大懂,官网首页的介绍更是聊胜于无,最后只好又关掉。

本来按照她的预估,她是不相信宋常青的说法的。以她掌握的江承莫的个性,他决计不会是那种肯辜负自己本来心意去联姻的人;然而又可能是江承莫为左纤的美貌性格等等优点所打动,一时旧情复燃也说不定;可是他一个多月前又明明才和她做了那种事说了那句话,现在又突然转而与左纤交往,岂不太不符合江承莫稳若磐石的理智性格了?

宋小西觉得自己的脑袋再次快要爆炸了。她甚至都有点怨恨江承莫那个吻了。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她现在也许会安心享受李唯烨的体贴关怀温柔照顾,并且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与他订婚了也说不定。然而他明明已经硬生生插^进来一脚,却又不肯再把第二只靴子扔下来,反而转头生出了左纤的传闻,只留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吊在这里抓耳挠腮头痛不止,他那样的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做?

宋小西在下课之后开车在街上随意溜达,最后在一家清静的会馆前停下。她虽然与江承莫从性别到性格等等诸多方面都截然相反,可是他的诸多习惯还是在长年累月中浸染给了她。比如说宋小西生性懒惰,讨厌麻烦,躲避人群,江承莫早年强制带她出去多和人接触,学习待人接物礼仪周全,渐渐地她便也不再那么抵触;再比如说现在这家菜馆,里面全是养生的清淡东西,宋小西并不喜欢,然而被江承莫强制拖来的次数多了,渐渐地她便也不再那么讨厌。

这家菜馆除了菜色清淡到离谱外,特色之二便是拥有格外高的真皮沙发靠背。宋小西来这里时间比较早,窝在最里面的靠窗位置,给自己点了一盅开胃汤,正试着耐下心慢慢品,忽然听到服务生小姐甜软的声音:“请问这两个位置可以吗?”

然后下一个柔柔的声音蓦地让宋小西僵直了脊背:“可以。承莫,你觉得呢?”

宋小西慢慢地轻轻地大口地吸了一口气。她动了动,试图把自己的身量缩到最小,让高高的椅背给完全挡住。

她第一回察觉,原来在不小的t市中,她跟江承莫的交集超出她想象的多。她现在拧着眉毛,进退两难。若是就这么离开,她一定会经过他们桌位,到时候免不了一场不尴不尬;然而若是留在这里,偷听他们两个墙角却也不是正确的选择。宋小西正在踌躇,听到左纤又笑着说:“听说你最近和小西吵架了?”

江承莫淡淡开口:“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是吗?”左纤的轻柔声音伴随着陶瓷盅轻轻碰撞的声音响起来,“可最近也没怎么见你跟她联系呀。以前你们两个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吗?”

“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是这么用的?”

宋小西本来还在犹豫,听到他们两个在谈论有关她的事,开始在心中安慰自己他们在背后谈论她属于不道德的范畴,那她偷听一下墙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

她这么想着,便又听到左纤笑着说:“你在故意转移话题吗?今天上午听宋伯父说小西快要和梓成二公子结婚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江承莫顿了一下,开口时声音还是淡淡的:“只是单方面行动罢了。宋西答应不答应还不一定。”

“既然是不一定,那就是也有可能答应呀。”左纤又说,“你看起来倒是笃定得让我佩服。分享一下感受和理由吧?”

这回江承莫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左纤也笑笑,又转了话题:“据说瑞尔的安总最近很不好过,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惨重。”

江承莫的声音轻描淡写:“他会好起来的。”

“你又这么笃定。”左纤说,“他的夫人和他的关系那么复杂,对方怎么想谁都不知道。万一好不起来怎么办?就跟刚才说的一样,万一小西真答应求婚了你打算怎么办?”

江承莫这回笑了一声:“你又把话题绕回来了。宋西现在要独立要自由要人权,还讨厌我讨厌得要命,我阻止得了吗?”

“宋西讨厌你?我怎么没听说?她还会讨厌你?”左纤说,“每回我都是看见你在冲着人家不耐烦,哪有人家讨厌你的时候?难道你是不耐烦的次数多了,换成她不耐烦了吗?咦,对了,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们没吵架吗?”

江承莫又笑了一声,没有回答。

宋小西正摒神静气地听,服务生小步走过来,躬身轻声对她说:“小姐,您需要添水吗?”

宋小西蓦地被她打断,只得无奈点头,看她倒完,又无声地做了个谢谢的口型,然而服务生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打算,继续说:“这些盘子需要我帮您撤了吗?”

宋小西满心都惦记着隔壁谈话,连连摆手,这回她终于离开。

宋小西松了口气,又听到左纤说:“后天我想去趟玉石拍卖会,作为我的男朋友,你是会陪我的吧?”

她把“男朋友”这三个字语气着重地强调了一下,等江承莫慢悠悠地“嗯”了一声,她便笑开:“我怎么觉得现在当你女朋友比当初幸福多了?”

接下来便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左纤充当了之前宋小西的角色,都是她在调节气氛。只是宋小西已经不想再听下去,她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本能战胜了理智,扬手召来服务生,语气平静地说:“结账。”

她的话音一落,隔壁轻声的对话也跟着戛然而止。宋小西那一刹那觉得很解气,于是更加解气地站起来,相当平静地昂首挺xiōng目不斜视打算离开,结果在从一数到三的时候被江承莫叫住:“宋西。”

宋小西整理了一下表情,停下脚步,做出一副惊讶神色,然后挂上一副假花似的滴水不漏的笑容,拿捏着一种做作的调调说:“好巧,左纤姐,承莫哥哥,你们也在这里。”

她打完招呼就打算继续离开,江承莫站起来,一手攫住了她的手腕。他的力道突然,甚至带动了杯子里的水摇摇晃晃;然而力道又不算重,宋小西本来可以直接甩开,但她在电光火石间转了念头,然后举起手臂凑到嘴边,瞄准他的虎口处,像个饿极的肉食动物一样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的力道要比江承莫大许多,而且长久,到头来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头骨都在发紧,然而江承莫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宋小西终于甩开他的手,没去看他的表情,也没去看左纤的表情,更直接无视了不远处服务生的态度,然后转身,摸出手机,拨通李唯烨的电话,一边离开一边交谈,声音便顺着她离去的路线轻飘飘地传了回来:“李唯烨,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说一下订婚的事。”

宋小西赶到江边的时候,李唯烨已经坐在凉椅中悠悠然享受江风。他的侧身端正笔直,卷起袖子露出的半截手臂有好看的微小弧度,手指修长,骨骼分明。察觉到她在身边坐下来,扭过头冲她微微一笑。

“我本来还以为你还会再考虑几天呢。”

宋小西没有看他,低头一根根地拔着手指,小声说:“如果我不答应订婚,会怎么样呢?”

李唯烨轻轻笑了一声,温柔的语气像是在随风飘动:“那你想怎么样呢?”

宋小西咬咬唇,说:“会分手吗?”

他又反问道:“你觉得呢?”

宋小西轻轻呼出一口气,又低声说:“李唯烨,我没有爱上你。”

没想到他神色都不动,只是“嗯”了一声,又接着静静地问:“所以呢?”

“……我们能不订婚吗?现在这样不行吗?”

“现在是什么样儿?”李唯烨突然用拇指食指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眯了眯眼,声音微微变调,“可以不订婚,但除此之外呢?宋小西,你得承认,你得尽快做个决定。我现在最起码还是你的男朋友,我不希望长时间看到我的女友在我和别人之间摇摆不定,即使那个是跟你一起长大的人。你得在我跟江承莫之间做个选择,如果你选择了我,以后就不能对他再抱有任何犹豫。”

他松开手,又慢慢地说:“谁都不喜欢被凌迟处死,我也一样。要么就输得痛快,要么就赢得精彩。”

第 二十七 章

看女生小说去书客居第二十七章、

本来宋小西在去江边的路上时就接到了两通江承莫的电话,但她的回应是看了一眼就挂掉。等他拨来第三遍,宋小西则直接按了关机。

她晚上睡不着,便转换角度地好好考虑了一下李唯烨的说辞。也许他已经对她有所失望,以至于终于下了最后通牒。宋小西模拟了一遍他的心情,再模拟了一遍自己和他订婚后乃至结婚的场景,最终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能够接受跟他几十年一起生活的假设。

宋小西在此前生活风平浪静的时候,一直都对那些所谓被感情困住的人的行为表示不认同。但是现在想想,她现在却是在做着同样的事,并且做的还是最为人不齿的脚踏两条船的活计。

只是这两条船一条是她主动迈上去的,另一条则是被迫踩上去的,宋小西在头昏脑胀颤颤巍巍之余,不无恶意地想,干脆就让她自己跳下河里去好了,让这两条船自生自灭,她真是懒得头痛这些,就等着下一条船来搭救得了。

她本着这样的逃避心理,于第二日起程去了海南度假。

临走前她不忘把艾木送过来的哈多送还给江承莫。当然她并非亲自上门,而是通过表姐转达。表姐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鸵鸟行为表示惊讶,想了想说:“你们两个真的吵架了?”

“我们两个?我跟谁?”

“少来明知故问。你跟江承莫两个,最近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我不正常倒是真的。但江承莫那个人怎么可能会不正常呢?他不是过得好好的么。”宋小西组织起壁花似的一撮笑容,“再说我怎么会跟他吵架,我们俩明明是断绝关系了才对。”

宋小西上次来海南是三年前。这一回她的计划路线与上一次江承莫带她来的路线基本相同,连酒店订的都是同一个。她一向缺乏探索精神,喜欢墨守成规,有现成道路就讨厌再去创新另一个,这倒是跟江承莫平日里的作为有点相同。

她在泡温泉的时候又接到江承莫的电话,在再一次直接挂断后,再度不由自主地想起剪不断理还乱的三角关系,她头痛得要命,索性在独自一人的空间中大声念着所能想起来的所有唐诗宋词以及文言文,拼命想要驱赶这些让人心烦的东西。

海南的风景让人迷醉,第二天她戴上太阳帽太阳镜去沙滩上百无聊赖地堆沙子,到头来看着渐渐成型的沙滩城堡模型,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一双裤脚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帘里。

宋小西慢慢慢慢地往上看,入目的是浅色裤子修长笔直的双腿,亚麻上衣窄瘦的腰宽挺的肩,再上面是一双薄薄的嘴唇,再上面是一副太阳镜,再上面就是某人在太阳底下微微蹙起的眉头。

尽管两人中间隔着两只太阳镜,但宋小西还是能感觉到江承莫在盯着她。她在惊讶了一瞬后很快闭紧嘴巴,盘腿坐在那里,面前是那个小半米高的城堡,低下头继续慢条斯理地修理沙子。

两人一坐一站僵持了一会儿,直到宋小西觉得自己快要被太阳烤化了,江承莫半蹲下来,低声说:“宋西。”

宋小西冷冷回应:“这位先生,我叫宋小西,不叫宋西。您认错了吧。”

她还等着他的发难,没想到他唇角几不可见地微微一勾,从善如流地又冒出三个字:“宋小西。”

“……”宋小西忍住抬头好好观察他的**,说,“这位先生,那边沙子多的是。您离远一点儿行吗?”

他伸出那个虎口前两天被她咬得血淋淋的右手,还没碰到她的城堡模型,就被宋小西轻描淡写地拂开。

宋小西终于抬起眼皮:“你来干嘛?你不是说要断绝关系吗?”

江承莫抬头看看一碧如洗的天空,慢吞吞地说:“我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宋小西从沙滩上爬起来,一脚踢飞已经基本完整的模型,扭头就走。

她的步子不如江承莫大,便走得飞快,连中间扭了一跤也没有停下。只是边走边晃脚踝,想把那点异样感再扭回来。江承莫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小跑几步他就快走几步,她慢下来他也跟着慢下来,宋小西走了一段时间后见他还在身后,猛地一个调转,一声不吭地抓起一颗圆润光滑的小石子直接朝着他的额头崩了过去。

“你跟着我干嘛!”

石子在江承莫鼻尖前半米处呈抛物线砸到他的衣服上,他一身薄薄的休闲装被海风吹得飘飘荡荡,隐约勾勒出十分引人遐想的线条,江承莫伸出手一捞,石子落到他掌心里,然后淡淡地开口:“那边酒店里的客人不止你一个。”

“……你无耻!”宋小西气得咬牙切齿口不择言,“我警告你,我不认识你,你别再跟着我。再跟着我就报警了!”

“你学校还有课呢吧?你就这么逃了?”

“关你什么事?”宋小西在海风中冲着他吼,“你少再拿这些大帽子压着我!我才不听你的!我是四肢健全头脑发达的成年人,我自己会对自己负责,你管得着吗?”

“你来海南干嘛?回你t市去!据说您不是忙得要死吗?您不是忙着跟左纤姐约会忙着去探望宋常青吗?您不是一向鄙夷人只懂享乐不懂工作吗?您来这里干嘛?再说据说我不是windows2000的猪脑系统吗?你来找只猪干嘛?你不是一向挺鄙视我的吗?你是面条吗?管得那么宽?”

江承莫又看了看天,轻轻叹了口气:“我什么时候说我忙得要死了?你脑补得太多了。”

宋小西又弯下腰,这回扔过去的是一把小石子,结果全在他面前不远处就纷纷掉下去,宋小西瞥了一眼他慢慢悠悠好整以暇的表情,冷冷地嗤了一声,扭头继续一瘸一拐地走。

她住在酒店三楼,一瘸一拐地按了电梯上去,在电梯门关上的前一刻被江承莫重新按了电梯键,然后宋小西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稳稳地迈进来,稳稳地转身,稳稳地站在门前等待电梯缓缓上升。

宋小西不光肺,连肠子都快气炸了。

明明不过几秒的时间,宋小西反而觉得和几个小时一样漫长。等电梯重新打开,她绕过他,虽然瘸拐却仍然小跑着到了自己房间门口,然后在打开房间门的一刻,她的眼角余光再次瞥到了站在隔壁房间前也在捏着房卡开门的江承莫。

“江承莫!”

江承莫的步子在她吼出来的下一秒从房间里退了回来,站在那里微微偏头,表示安然等待她下一个动作。

宋小西指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又来海南开会了?”

他把手心的房卡转了一圈,淡淡地说:“我这回专门来找你的。”

宋小西停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不是早就说要跟我绝交吗?”

“我什么时候说绝交了?”

“是谁之前说我三天之内要是不跟李唯烨分手,我就再也不用去找他了?”

江承莫又把手心的房卡转了一圈,只是微微偏头,眼睛并不看向她。直到宋小西快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洞,才又淡淡开口:“你不是也确实没来找我么?”

他的话有点儿让她转不过弯来,而语气又有点儿奇怪,明明听起来还是一样的低沉简洁,带着少许磁性,然而又分明和之前有某些不同。宋小西绷着脸瞪着他,但没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瘫痪脸上瞪出任何蛛丝马迹,只好猛地推开门再猛地甩上了门。

她进了门就贴着墙壁仔细听隔壁的动静。然而这酒店隔音效果太好,她能捕捉到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宋小西跺了跺脚,在各个房间急冲冲地转了两圈,把所有抱枕从床上扔到沙发上又从沙发上扔到床上,最后大概洗漱了一下,把自己重重地扔进床里,干脆闭着眼睡了过去。

她在时间不长的睡眠中听到了两次敲门声。第一次她在模模糊糊中似乎是听到了江承莫的声音,本来还以为是幻觉,后来又因长时间的门铃声发觉不是,稍稍清醒后才分辨出是他在隔着门板询问午餐问题,宋小西坐起来,拎着一个抱枕蹬蹬蹬走过去,把抱枕甩到门上,大声说:“我才不跟你一起出去吃东西!”

她说完外面就没了声音,等从猫眼往外望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宋小西轻轻地“咦”了一声,拧着眉毛再次跺了跺脚:“我当初哄你的时候有这么没毅力吗?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她自言自语了好几句,外面还是没人。宋小西消下去的一点怒气又陡然升上来不少,把抱枕从地上捡起来扔到沙发上,继续闷头睡觉。

没想到过了不久她又听到了敲门声,宋小西再次冲到门前,对着门板说了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话,没想到这回门外停了片刻,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响起来:“小姐,我接到总台电话,说您需要另外一条毛巾。”

“……”宋小西只好开门,外头果真站着一个系着丝巾的服务生,手中托着一条绵厚的白色毛巾。她瞪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我没说要这个啊。”

服务生捏了捏耳边的听筒,再次确认了一遍,微笑着说:“隔壁的客人说您用得着。”

“……莫名其妙。”宋小西一边嘟囔一边接过来,“他还有说别的吗?”

“没有了。”

等服务生一走,宋小西将毛巾挂到梳妆镜旁边时才感觉到脚踝在一阵阵钝痛。她刚才只顾着色厉内荏,此刻一股剧痛袭来,疼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一下子坐在了马桶上。

她小心翼翼地拨了拨裤脚,终于看到已经肿得像个小山包一样的脚踝。几乎比她的拳头还要大上一倍,宋小西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忘记了对待崴脚该冷敷还是热疗,又撑着墙壁一蹦一跳地上网搜索。还没有看几页又听到稳定的一次两下的敲门声,宋小西竖直了耳朵问:“谁?”

“开门。”

宋小西蹦跳着去门口,打开门的同时叉起半边腰,扶住墙壁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态,眼睛瞪得如同圆圆的钢珠,口气依然不善:“你又来干嘛?”

江承莫低头看看她,又抬头看看,说:“你的脚扭了?”

“你不是在明知故问吗?”

“我怎么又明知故问了?”

“那你让服务生送毛巾来干嘛?”

江承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突然掌心一翻,多出了两只冰袋。

宋小西的眼角跳了跳,嘟哝了一句“假好心”,说完又要关门,被江承莫眼疾手快一只手伸进来,然后又凭借力量对比悬殊,整个人都闪进门内。宋小西顿时又怒气上升:“我让你进来了吗?”

“宋小西,”江承莫的眼角眉梢开始嘶嘶地冒出一缕缕寒气,“你可以了。”

宋小西的脖子本能地缩了缩,很快又挺直了脊梁,学着他以往的模样冷冷笑了一声:“我可以了?我的脚扭到还不都是因为你吗?你才是罪魁祸首!”

江承莫木着脸看着她毫无形象的大声说话,等最后一个音在房间里反射到直至消失,便拖着她的衣领无视她的拳打脚踢一直拎到卧室床头,又去梳妆台拿了毛巾,然后捞过一边的矮脚榻坐下来。宋小西那条硕果仅存的腿又要踢他,被他未卜先知地先拎住了裤脚,然后又捞过另一只搁在腿上,在她的伤患处虚虚一拢,做出要捏下去的架势,宋小西立刻缩起脖子不动了。

他带着嘲讽瞥了她一眼,把冰袋用毛巾包住敷到脚踝上,宋小西“咝”地一声叫出来,他的动作也没有停一分。过了一会儿,房间里开始响起宋小西略带哭腔的声音:“你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混蛋,混球,王……”后面两个字随着他扫过来的带着冰雪碴子的眼风戛然而止,瘪了瘪嘴巴又小声继续说,“总之我讨厌你!”

江承莫嗤了一声。

“你不是不理我了吗?你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你不是傲慢得跟条孔雀一样吗?你不是眼高于顶俯瞰众人鄙视苍生吗?你来海南干什么?”

“孔雀的属性是条吗?”

“你别想转移话题!”

江承莫抿着唇默不作声片刻,沉声说:“我上午不是说了原因了?”

宋小西睁眼说瞎话:“我没听见!再说你那算哪门子原因!”

江承莫作势又要在她的伤患处捏一下,宋小西鄙视地看着他,挑衅:“你捏啊?怎么不捏下去?捏呀?”

然后江承莫就真的面无表情地捏了一下。

宋小西立时呜哇一声哭出来:“你卑鄙无耻!让你捏你就捏啊?会疼死人的你知道吗?你怎么不捏自己的虎口试试?”

江承莫忍耐着听了一分钟哭声,见她还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冷冷开口:“再装哭就把你从窗户里扔出去。”

宋小西的伎俩被拆穿,抽噎声立刻停止。扭过头哼了一声,把抱枕抱在怀里,梗着脖子不理会他。过了五分钟见他也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又扭了扭脖子转过头来,张了张嘴,再张了张嘴,终于心有不甘又忍不住地打破了沉默:“你难道不知道道歉为何物吗?有你这么说理就理说不理就不理的吗?我的精神受到了重创你知道吗?”

江承莫只低头敷冰袋,漫不经心地说:“我看你好好的。”

“……卑鄙无耻!混蛋!混球!王……总之你去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你不要抽不要抽不要抽默念一万遍……><

ps,严肃状推荐九紫的文,弄个图案按钮,看看对不对……

28-32

第 二十八 章



江承莫把她的脚踝弄好,宋小西也终于数落得没了力气。他返身去洗手,宋小西轻轻哼哼两声歪到床头,下巴垫着抱枕,斜睨着他走过来:“你的手机设静音了吧?”

“没有。”

“不应该呀。”她一咕噜坐端正,“左纤姐难道没有给你打电话吗?”

江承莫瞥她一眼,拎过旁边她的笔记本,打开,慢悠悠地说:“没有。”

“那可真不好。”宋小西溜了溜嘴,酸兮兮地说,“说不定左纤姐看不惯你这幅死板守旧老套又寡闷的臭脾气,打算弃暗投明再也不搭理你了呢。”

江承莫反倒是轻轻哼了笑出来:“我还以为你就准备把这些话烂在心里,不再过问了呢。”

乍一看上去,他这么微微一笑,眼角斜挑,仿佛春暖花开,倒是很好看,带有几分江承莫独有的难以描摹的迷人之感。然而再好看也无法平息宋小西噌噌窜上来的火气:“我问什么了?我什么都没问。”

“左纤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当时在餐桌上说的那些你怎么没深刻想过?”

“你说什么了?你除了说我坏话就是说我坏话,还说什么了?再说了,她说你是她男友的时候你不也没否认吗?”

“两人都知道是玩笑话还有什么用得着否认的?”江承莫慢吞吞地按了几个键把她电脑的密码锁打开,又说,“再说服务生也站在那里。”

宋小西扔掉抱枕,对他现在的态度表示强烈不满,抓过一本杂志朝着他的方向指出去:“你俩还一块儿去医院拜见宋常青去了呢。再说她闲着没事做说你是他男朋友做什么?”

江承莫头也不抬,抿唇静了片刻,沉声说:“我不说谎。”

宋小西的脖子梗了梗,声音弱了一小半,说:“但你食言而肥!你都说不再理我了,你不是还理我了……”

她说这话带着几分理不直气不壮,到最后声音都几乎湮灭在了空气中。江承莫抬起头,面无表情看了她一会儿,声音呈一条直线如死亡的心脏线图一般开口:“左纤最近被一个类似李唯烨那样死缠烂打见鬼的人追求并且被追求得满头包前两天碰上左家有事需要商量她和我吃了两次饭被那人正巧碰到于是认定我就是她当时随口编造的男朋友这件事先是被左家知道后来又被你爸知道左纤请我吃饭是因为奉左家长辈的命令请我去玉石拍卖会则是打算顺手推舟请我帮忙割掉那个人最后那点儿残留念想,这么说你懂了?”

“……”

宋小西张张嘴,再张张嘴,最后憋出来一句话:“这种说法真幼稚。”

“再幼稚也比你情商高。”

“……”

宋小西磨磨牙,再磨磨牙,又憋出来一句话:“我幼稚你喜欢我干嘛?”

江承莫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调出对话框,漂亮的手指连续对艾木打出好几条命令,过了一会儿察觉到宋小西还在不死心地盯着他,终于抬起头,脸色依旧保持清清淡淡的古墓派姿态:“语文里有种修辞叫反衬,难道你不知道?”

宋小西“哦”了一声,脸色比他还稀松平常:“这么说你就是承认你喜欢我了?”

“……”

宋小西叉起腰,立刻生出一种扬眉吐气趾高气昂的态度:“喜欢你就得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有你这么喜欢人的吗?你以前就是这么跟左纤相处的吗?冰块脸有什么用?能用来下饭吗?”

她索性一口气说下去,喋喋不休:“还有,什么叫类似李唯烨那种见鬼的死缠烂打?李唯烨怎么了?你这种处处都要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真是让人讨厌死了。偶尔笑一笑你又不会折寿,韩信还有过□之辱呢,你偶尔做小伏低一下,满足一下我小小的愿望怎么了?你干嘛喜欢我还让我求着你?你怎么能这么……喂你去哪儿?”

江承莫头也不回往洗漱间里走:“我去洗洗耳朵。”

“……”宋小西大声喊,“你一点儿也不虚心!就许我有错你指摘我,不许你有错我数落你!”

江承莫的声音淡淡地传出来:“等你真有本事了再说。”

过了两天宋小西的崴脚症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便开始嚷嚷要出去透气。两人一起出行,和以往任何一次相携旅游的状况都差不多,江承莫在前面走,宋小西在后面跟。他走得大步流星流星大步,她在后面跳华尔兹一般一步三徘徊。总是等江承莫走出去老远,才发现她又落在某个商店里没跟上来,皱着眉抿着唇,然后停两秒钟,接着返身倒退回去。

宋小西抱着椰子,边咬吸管边观察珍珠店里那些黑珍珠。末了指了指其中一对色泽最温柔的珍珠耳坠:“这个怎么卖?”

老板报出一个价钱,宋小西回忆了一下t市中黑珍珠的价格,放下椰子便要摸出钱包付款。然后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开了口,并且同时有一只手覆上了她握住钱包的手指:“太贵了。老板肯打几折?”

老板操着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这位公子哥,俗话说东珠不如西珠,西珠不如南珠。别家都没有我这么好的,我这是正宗百分之百的南海黑珍珠,这么一颗这个价钱已经很便宜啦。不能再打折啦。”

“别的我也不说。”江承莫淡淡一笑,“打个七折我们就买了。不行的话我们去别家。”

老板立即摇头摆手:“小哥你在开玩笑的嘞?七折?这可是南海出产的宝贝,七折能买这种的。比它小一圈还行。这个绝对不行。”

江承莫微微一挑眉:“七折。不能再多了。”

老板伸出胖胖的手指头:“九五折。我的最低价嘞!”

“七折。”

“九五折。”

“七折。”

“……九折!”

“七折。”

“八五折!八五折可以了哇!”

“七折。”

老板彻底暴走:“这位公子哥你真心想买吗?你看你女朋友这么喜欢,你也不能绝了我的路对不对?我总得赚一点对不对?你只给一个成本价,让我以后可怎么活的哇?八折,八折不能再低了!”

江承莫点了点玻璃展台,依然是雷打不动:“七折就是七折,一分也不多。”

“……七五折!”

江承莫往上一寸拽住宋小西的手心,回头:“我们走。”

老板从后面挥舞着手臂:“好啦好啦,七折就是七折!就这么着就这么着!”

江承莫回过头来,抽出银行卡递过去:“早这样不就得了?”

“……”

宋小西晕乎乎地看着他付钱,把那对耳坠收到她包里,然后在老板一溜声的欢迎下次再来中转身就走,宋小西在他身后踉踉跄跄地跟着,总算有了空隙说话:“你砍价的功夫也太狠了吧?”

“你要是天天跟人谈判原材料价格,你也能修炼到这程度。”

“可谈判桌上你对着的都是人精!你看看那老板的手指头,再看看你的,你跟个大妈一样为难人家,你于心何忍?”

江承莫嗤了一声,偏头看看她,动动嘴唇,想说点儿什么,最终又没说。

宋小西跟着他走了一会儿,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不是说黑珍珠有真有假吗?你就不鉴定一下?”

江承莫眯起眼看看毒辣的太阳,再看看周围,慢声说:“你这两颗不用看了,肯定是假的。”

宋小西停住脚步,仰头瞪着他:“假的你还买?!”

“难道最先要刷卡的不是你?”

“……”

江承莫说完径自寻了个临时休息位坐下来,宋小西跟着小步跑过去,他把墨镜摘了架在衣服上,瞥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她。

宋小西这回噎了半晌,再开口时说得很是心虚:“我又不是真的要买,我在刷卡前肯定是要让他当着我面拿那些仪器鉴定一下的……”

“这话我从你嘴里听过不下十遍了。”江承莫拿零钱买了两杯冷饮,说,“每回在旅游区你都至少会说一遍。”

“……”宋小西梗着脖子说,“那你跟他砍价也砍得太温柔了吧?几千块买两颗假珠子,回头让沈奕知道了他会笑掉大牙的。”

“你不让他知道不就得了。”

“……”

江承莫眼睛也不眨,继续毫不手软地打击她:“还有,其实你一点也不适合这两颗耳坠。回家以后你把上面那颜色拿点溶液洗洗,说不定下面那层原色倒会比较适合你。”

“……”

宋小西对海南的潜水和漂流都没有兴趣,两人一天只绕着酒店方圆几公里内转,最后转来转去,转到了最无趣的饭店里吃饭。

客观来说,这两天江承莫的表现很是可圈可点,最起码比之前要好上许多。他在酒店里陪她一块儿闷着的时候,宋小西跟他打牌,意外地发现自己只要不是恶趣味的时候,就总是在出奇的好运气,不管是五子棋飞行器还是扑克牌,即使眼看胜利无望满手烂牌,到头来也总能混成一个赢字。

但是如果她的某些兴致上来,要求玩脱衣游戏,就总是江承莫在赢。他们两个玩这个已经许多次,不成文的规矩已经形成。所以当江承莫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宋小西搜刮出行李箱里的所有袜子,一层一层套到两只脚上,每逢输一次就脱一只,一上午过去宋小西脱完两脚整整一十六只袜子然后伸个懒腰说饿了要吃午饭的时候,他也总是把牌扔到桌上,很忍耐地一句话都不说。

等到了两人出来,江承莫表现也尚可。虽说他总是时不时毒舌,但每次涉及到具体事情上又总是不会含糊。比如说宋小西还没来得及说出渴字,只是稍微觉得嘴巴干的时候,他便已经转身去了小店里买来水递给她;再比如说她还没感觉到热但又觉得自己很快就会感觉到热的时候,他会奇迹般地从她的手提袋内摸出一个电动小风扇出来,宋小西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那东西塞进去的。

其实这些事以前两人一起旅游的时候江承莫也都是这么做,然而这一次却又有隐约些微的不同。宋小西觉察得到但描述不出来,只好默不作声继续嚼着鲜嫩的海鱼肉。

江承莫吃东西比宋小西优雅,也更速度。他很快便搁下筷子,开始通过手机翻阅新闻。宋小西看看他,他没有抬头,过了一会儿踹踹他,这回他抬起头来。

“你还记得你给我的那只保险箱吧?”

宋小西自己从家里独立出来后,江承莫有一天给了她一只很小巧的保险箱。然而只是看上去小巧,因为外面有厚厚的金属包着,所以宋小西只是抱了一小会儿便支持不住将它搁到了地上。

上面的密码盘有些特别,由二十六位字母组成。江承莫对此的解释是:“铁皮是沈奕倒腾的,密码锁是我弄的。”

“你从耳机发展到研究密码锁了?你要当电工匠吗?”宋小西弯下腰瞅瞅密密麻麻的键盘,一时眼晕:“密码是什么?”

“cptbtptpbcptdtptp。”

“……”宋小西面无表情地仰望他,“这么长鬼才记得住呢。”

江承莫则是面无表情地俯视她:“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的首字母。”

“……”

见他挑眉,宋小西便接着说:“前两天它坏掉了,要不你再送我一个?”

江承莫看她一眼:“哪里坏了?”

宋小西清了清嗓子,说:“你威胁我分手的当天晚上,我把它掏空了去种仙人掌。后来仙人掌死了,它的密码锁也给水淹坏了。”

“……”

“所以说,”宋小西正色,“你以后要是再敢威胁我的话……”

江承莫截断她的话,嗤了一声:“然后你想怎么样?”

他的语气莫名其妙的危险,宋小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刚刚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胆量顿时抖了抖,像个漏气的热气球:“然后保险箱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江承莫又看她一眼,搁下水杯,捏了捏袖口,语气慢条斯理,轻描淡写:“反正到头来吃亏的都是你。你随意。”

晚上两人回酒店,宋小西已经走不动,赖在原地要求江承莫背她回去。江承莫听罢扭头就走,宋小西在他身后呻吟了一会儿,见没有效果,改为哭声,见他还是不肯回头,立刻哭得撕心裂肺的大声。

江承莫这回终于冷着脸走回来,仿佛每个毛孔都在冒着冷气,开口则是更大量的冷气:“上来。”

宋小西擦擦没有一滴眼泪的眼角,站起来,蹭过去,然后搂住他的脖子,一口气扑上去。

江承莫的袖口她拽过许多次,胳膊抱过更多次,连大腿前些日子都已经抱过,然而他的后背宋小西这还是平生头一遭体验。

宋小西搂着他脖子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清爽香水气息,顺着清凉的风似有若无地嗅进鼻尖,极清淡,又难以忽略。

宋小西觉得自己都能想象得到江承莫未来的模样。几十年后的他八成会像个英国绅士那样,拄着文明杖,腰佩怀表,一身保守古典的手工西装,一丝不苟,目光如炬,头脑清醒,并且整洁如昔,绝对不会让身上任何地方沾染一点哈多的毛发。更加古板,也更加傲慢疏离。

江承莫如果乐意的话,心细如发这个词也是可以用到他的身上的。左纤和他交往的时候,宋小西亲眼见过他给她端茶倒水拎包递大衣,当她在太阳底下拨手机的时候,他还会为她用手指和身子遮挡住直射下来的阳光。

当时宋小西总觉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男友,而左纤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完美女友,于是她想破头都想不到他们两个既然结合了为什么又要分手。

宋小西紧了紧他的脖子,他微微偏头,她便说:“你当初为什么要跟左纤分手呢?”

江承莫又把头转回去:“以前我不告诉你,现在你以为我就会了?”

“……那好吧,”宋小西咬了咬牙齿,“那下一个问题。你怎么就知道我跟李唯烨不会订婚呢?”

“你不是确实没订婚么?”

“那也不代表你就……”

“既然事实摆在眼前,那我就是知道。”

宋小西几乎想掐住他的脖子狠命摇:“这两者哪里有什么关系吗?!”

两人终于慢悠悠地走到酒店门口,宋小西从他的背上爬下来。两人一路上电梯,宋小西走到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瞅了瞅四下无人,并且看样子似乎一时半刻也没有要有人出现的迹象,突然揪住了江承莫的袖子。

他停下脚步,微一低头,下一秒宋小西就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的下巴拽得更低了一点儿,然后她目测了一下长宽高,再然后她的嘴唇就胡乱贴了上去。

江承莫愣怔的功夫里,她的嘴唇便又快速离开。她砸了咂嘴,正要发表意见,江承莫突然搂住她的腰肢,将她按在了门板上。

再然后宋小西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面孔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一直到只能看到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她的嘴唇被衔住,灵活的舌头探过来,强行抵开牙关,接着便是一番宋小西之前从未体验过的唇齿纠缠。

强势又温柔,放纵又保守。

一直到宋小西眼泪汪汪地喘不过气,江承莫终于停下来,缓缓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说:“宋西,你跟李唯烨分手行不行?”

第 二十九 章



宋小西微微松开了一点儿两人的间距,伸出手在他的衣服上摸了摸,然后在江承莫抓住她之前摸到了他的心脏处,数了数五秒内的心跳数,发现要比他稳若泰山的平时多跳了几下,于是抬起头踮起脚,再次勾住他的脖子,扎在他的颈窝,两秒钟后声音含糊不清地闷闷传出来:“行啊。”

江承莫咬了一下她的耳后,两手环着她的后背,拽开她的包袋拉链,从钱包里找出房卡,插过去,门应声而开口,两人像是八脚螃蟹一样以一种奇异的姿态横着走进去,宋小西趴在他肩膀上脑筋开始有点迷糊,一直等到江承莫把她从他身上剥离开,搁置到床头处的时候才清醒过来,看看两人的距离,再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很快拽过了一个枕头抱在怀中,小声说:“你想做什么?”

江承莫顿了一下,额角抽了抽,嗤了一声:“放心。我什么都不想做。”

宋小西的脸顿时烧成了夕阳红。刚才在门口她都没有这么不自在过。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那个方面,此刻看着江承莫迈步往洗漱间走,她连钻地缝的心情都有了。

等他洗了手出来,宋小西咬了咬唇,闭着眼说:“可是一般来说,据说,你们身为雄性,哦不男性,一般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桌几上她的一个发箍就被扔到了她头顶上。宋小西睁开眼,江承莫指着手里的表,脸色不变,说话沉稳淡定又平静从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似乎还是你的生理期。”

“你……”宋小西把一个枕头狠狠地甩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宋小西总结了一下后觉得,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和江承莫如今的相处很像是几十年前前制定的和平友好对外五条原则,除了平等互利那一条一如既往地不大符合外,其他的诸如互不干涉内政互不侵犯领土完整等都遵守得很好。

然而再想想她和江承莫正式结为男女朋友之前,似乎和现在也并没什么不同。江承莫以前对她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既无改善,也无恶化。比如说,白天的时候两人一起上街,江承莫还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他的一只手拎着她的包袋,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身侧,宋小西只要跟在他身后的半米以内,他就不会回头。她低头看看他那只骨骼漂亮形状好看的手,再抬头看看那张戴着太阳镜的脸庞,在后面偷偷地哼了一声,索性也和之前一样继续一步三回首,看看这里碰碰那里,一直到江承莫发觉她不在了返回来才又慢吞吞地跟上去。

再比如说,她有回晚上海鲜吃得有点多,江承莫扫了她一眼,开口:“再吃下去也不能纵向发育只能横向膨胀,你该停口了。”

宋小西扔下咬了半口的虾,愤愤顶撞:“你直接说晚上吃多了容易胃疼难道会掉你一块肱二头肌吗?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你平时对美女难道也是这么说话的?”

江承莫一记眼神射过来,宋小西不怕死地继续说下去:“再这样说话小心我去你公司论坛上爆料你小时候的窘事,哦对了,我曾经还拍了几张你睡觉流口水的照片,你说一次我就发一张,即说即发,发完为止。你信不信?”

“你就这点儿出息?”

“这点出息怎么啦?最起码我理解能力正常言语能力上佳,并且懂得怎么说人话!”

江承莫冷笑:“那我就用非人话告诉你,你现在的发型简直难看得难以配你那颗高贵的盛着人脑的头颅。”

“……”

宋小西愤怒之余,想起之前几年前有一天江承莫开车送东西到她寝室楼下的场景。因为印象实在深刻,她甚至都还记得那天的天气,暮春时分,万里无云,碧空如洗。江承莫在她们楼下等着她,无意识中正好摆出了一个扶着车门通电话的经典偶像剧男主姿态,修长玉立的身形一站,五分钟内便一传十十传百地沸腾了整栋寝室楼里的大半女生。

阮丹青那些天正好看完一溜的日本动漫,在宋小西边穿大衣边打算往外跑的同一时间抓住她的手,评价对方才从窗户那里观赏到的江承莫的印象:“我问你,宋小西,你承莫哥哥夏天里是不是也会把领带系得整整齐齐,紧得拽都拽不动?”

宋小西想了想,点点头,阮丹青便又继续说:“我就说。江承莫这个家伙搁在漫画里,就是个浑身散发着禁欲气质的男人。这种人最可恶了,明明心里在疯狂叫嚣着快来扑倒我吧快来扑倒我吧,表面上还会道貌岸然不动声色,遇到人家主动的时候甚至还会矜持地咳嗽一声,说对不起小姐,请你自重。简直就是自虐成癖。”

宋小西如今喝着海鲜粥的时候想一想,觉得那时候阮丹青的评价真是太一针见血了。

晚上回到酒店以后,宋小西向前台多要了一张自己房间的门卡。她在临睡前穿着保守的睡衣睡裤去敲了敲江承莫的门,见他在翻阅邮件不太搭理她就又无趣地退回了自己房间。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翻来覆去许多遍后拧开电视机心不在焉地看相亲节目。一直到凌晨一点,宋小西还是睁着眼睛很清醒,然后她把电视机关掉,去洗漱间照了照镜子,再然后打开自己的房间门,轻手轻脚地踮着脚摸到了江承莫房间门口。

她心跳得很快,深吸了一口气后,发觉手不再抖了才把房卡一点一点地插了进去。

她在听到轻轻的咔哒一声后,以每秒零点五公分的微弱速度旋转开房门,然后闪进去,再以每秒零点五公分的微弱速度关上,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再然后踮起脚尖,以更加轻手轻脚的缓慢速度朝着床边摸了过去。

宋小西凝神屏息,努力睁大眼睛分辨房间里黑黢黢的障碍物们,好不容易成功地无声无息走到床边,忽然听到一句低沉又清晰的声音:“你梦游了?”

宋小西狠狠地吓了一大跳,大叫一声后退一步,膝盖猛地撞到了一边的竹椅上。

她痛得眉头都皱起来,扭曲着蹲下去,接着壁灯很快打开,江承莫拢着睡袍坐起来,光着脚下床,很快到她脚边,把睡裤卷上去,察看无大碍后,松了一口气,脸色很快又转换为面无表情,拎着宋小西的衣领把她丢到竹椅上,又俯身按开了顶灯,霎时房间光线大亮。

江承莫立于灯光之下,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你跑我这儿来干嘛?”

宋小西揉揉眼睛,想要揉出一滴眼泪来:“我脚踝疼……”

江承莫嗤了一声:“得了吧。脚踝疼还能走得跟猫一样。你怎么弄到我房间门卡的?”

宋小西还在低头揉眼睛,梗着脖子说:“这只能怪你自己粗心大意。我今天晚上把你放在桌子上的门卡换成了我的你都不知道。”

江承莫点点头,又点点头:“行。你皮痒了是不是?”

宋小西终于把眼眶揉得泛出来点红色,于是抬起头来望着他,并且伸长手去拽了拽他的衣角。见他没有拒绝,转了一圈眼珠,然后站起来,朝着他猛地扑了过去。

她的动作突然,江承莫在愣神的同时下意识地接住了她。宋小西按照盘算好的计划,趁着他还掐住她腰际的时候,一把揪住他的睡袍衣襟,然后两手一扯,扯开了大片春光。

但她还没有来得及大饱眼福,就被反应过来的江承莫像拎哈多一样将她拎到了一米开外,然后手一松,宋小西便身不由己地掉到了地上。

宋小西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把睡袍重新裹得严严实实,重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太无聊了。”

宋小西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叫无聊吗?真的吗?你敢说你就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吗?”

“……”

宋小西对自己一遍遍默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发誓这回扑上去以后要是江承莫再推开她她就立刻回自己房间,并且明天一早就买机票撇下他自己先回t城,再并且接下来的一个月都不要理会他。等她快速做完这些心理建设后,发现江承莫还是没有言语,并且没有看她,心下一横,再次以一个猛虎扑食的姿势扑了过去。

她这回力气比刚才更大,腿脚甚至还超常发挥地勾了一下他的小腿,江承莫像是有点怔忪,没有防备之下很轻易便被宋小西勾倒在了床上。

但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试着挣了一下,发现宋小西是在使出很大的力气对付他,稍微讶异了一下,但很快眼睛又恢复成古井无波,并没有推开她,只是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宋小西回头看看光线大盛的房间,再看看压住的江承莫,犹豫了一下,小声说:“做这种事情需要把灯关掉吗?”

“……”

他还是一字不答,并且还拿那种江承莫独有的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宋小西索性抄过枕巾蒙住他的脸,然后伸出一条腿探到控制台,用脚趾把顶灯壁灯全部关掉。

她在黑暗中见他还是很平静地躺在床上,胆子便大了一点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胸口,还学着小说中描述的那样试图用两根手指拈开他的睡袍。然而事实证明理论与事实终究还是有距离,宋小西本来还想着接下去的一步是摸一摸他那看起来光滑又结实的前胸,然而只单单现在这一件事她做起来就既不灵活也不潇洒,甚至还有一点点粗鲁,导致一直不动不语的江承莫在被撩开大片衣襟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他把枕巾也扔到一边,开口,声音平静:“你确定你想好了?”

宋小西张张嘴,再张张嘴,缓缓呼出一口气,说:“算是吧……”

她没有摸他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在尽可能缓慢地起伏,宋小西连眼睛都想要闭上,江承莫又开了口:“开灯,回你自己屋。”

“我不。”宋小西一口拒绝,“我还有话没说呢。”

“我不想听。”他的口气听起来已经有点忍耐,“我困了,想睡觉。”

宋小西无视他的话,反过来把他要去摸壁灯的手按住,说:“我觉得你现在对我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你确定你对我是那种喜欢而不是那种喜欢吗?”

“……”江承莫拒绝回答。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拒绝回答。

“我觉得你对我不如以前对左纤好。”宋小西说这话半真半假,“你还给她端茶送水遮风挡光呢,你什么时候给我端茶送水遮过风挡过光了?”

“……”

“人家都说什么第一回恋爱是真爱,以后的恋爱都只是恋爱。你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

宋小西继续眼睛不眨地可怜兮兮:“你看你都不牵我的手。上上回那件事之后我不找你你也不来找我,有你这个样儿的吗?还有,你看看你现在,你看起来对我都没那方面的意思。”

“……”

“海南美人多,你是不是喜新厌旧看上别人了?”宋小西信口胡诌,越编越离谱,说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唱话剧,“是不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还是想跟左纤暗度陈仓,但是我爸或者你爸什么的说了些比如联姻什么的话,然后你才决定奉旨行事,装模作样地跟我虚与委蛇?其实你心里已经特别反感了,是吧?”

“宋西,”江承莫终于忍无可忍地皱着眉开口,“你今天晚上海鲜吃多了吧,让虾脑袭击了你那仅存的智商?”

他说完突然发力,转瞬间两人的位置就彻底颠倒。宋小西被他压制的力道比刚才她压制他的力道大多了,江承莫在黑暗中摸了摸她的脸,声音有一点儿危险:“你真不该挑这个时候跟我说这些。”

第 三十 章



第二天清晨,江承莫精神欠佳,只脸色冷淡地喝着咖啡,面包**蛋等一律都没有碰。宋小西坐在他对面,装模作样地拿着一张报纸遮住脸,努力让他看不到她。

过了一会儿,宋小西把脑袋从报纸后头探出来,露出额头一圈刘海,往上举了举空空的玻璃杯,觑着他的脸色说:“要不要我也去帮你倒杯牛奶过来?”

江承莫头也不抬,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你什么时候见我喝过牛奶?”

“……”宋小西的脖子“嗖”地一声缩回去,又躲在报纸后面不做声了。

对于江承莫来说,前一晚上发生的事虽然称不上惨不忍睹,却也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值得回首的美好回忆。

宋小西在他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从一点多一直到外面晨曦微露,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发生。

她被他压制住的时候先是紧张后是发笑,被江承莫随便碰一碰就会随手抓过除了他之外可以抓到的任何东西,江承莫尝试捏住她的腰肢,宋小西却喘了一声,很快侧过身,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像个蜗牛一样蜷成了一团。后来她闹腾出了一身汗,江承莫仍是毫无进展,宋小西一边请他降降温一边把空调温度调得更低,等她察觉到他的耐心快要被她消磨殆尽,于是终于聪明地放乖巧了一些的时候,她却在此时极煞风景地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

两声杂音把本来就积攒不多的氛围终于破坏得彻底,宋小西比先前更狼狈,眼泪汪汪地不停抽着鼻涕,江承莫静了两秒钟,只能面无表情地打开灯,拢起睡袍下床去拿了纸盒过来。他把纸巾递给她的时候宋小西都不敢抬头看他的脸,只要想一想他那张阴沉的面孔她就心里犯颤。

江承莫坐到沙发上,双腿交叠双手抱臂地看着她,宋小西慢吞吞地爬下床,蹭到他腿边,江承莫看她一眼,宋小西摸了摸他的手指尖,见他没有拒绝,遂放心大胆地盖住了他整只手。

江承莫吁出一口气,用手拧拧眉心,双眼皮的痕迹愈发明显,说:“回你自己房间。”

宋小西在他脚边蹲下来,瞅瞅他的脸色,小声说:“你没事吧?”

江承莫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宋小西于是闭紧嘴巴。

她还想说话,江承莫先行站了起来,冷着脸拎起她的衣领开始往外拖,走到卧室桌边的时候还不忘抓过她的房卡,然后一路开门再开门,一直到她原来的床边停下,然后把她丢上去,抄过被单把她从头到脚蒙上,等宋小西手忙脚乱地把被单踢下去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承莫的背影在房间门口一闪,然后砰地一声,房门已经被关上。

如今宋小西盯着报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体,脑海中又忍不住把前一晚的荒唐事回顾了一遍,她正拧着眉毛发愁,听到对面江承莫搁下杯子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明天回t市,上午的航班。”

“……哦。”

接下来的一天宋小西过得无甚趣味,江承莫呆在房间里弄期货看新闻读杂志,总之就是不搭理她。宋小西绕着他坐的沙发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再左转三圈右转三圈,这回他终于有了反应,指了指对面的电脑和椅子:“没事做就去那里上网,你在这里晃得我眼晕。”

宋小西蹲下来,扒住他的膝盖说:“我饿了。”

江承莫头也不抬:“自己打电话叫客房服务。”

“你不饿吗?”

“不。”

“……”

宋小西在愤怒中出了房间,十五分钟后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本《道德经》,江承莫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宋小西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开始大声念着“道可道,非常道”,江承莫微微蹙眉,然后不紧不慢地取出耳机戴上,还把音量调到大声。

宋小西的声音戛然而止,扔掉书几步走过来,夺过耳机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江承莫以更加冷冽的眼神回望过去,过了一分钟宋小西率先败下阵来,“哼”了一声离开他的房间,还重重地甩上了门。

一直到第二天登机,江承莫和宋小西还是互相不怎么搭理。江承莫拒绝了飞机上搭配的餐饭,靠着椅背披着毛毯闭目养神,宋小西则无聊地喝着果汁,目光望向另一边的窗户,也不扭头看他。

过了一会儿她也慢慢地睡着,睡意渐渐朦胧中感到有人在给她搭毛毯,她迷迷糊糊地睁眼,发现江承莫的鼻尖就在离她五公分处,清朗英俊的眉目敛起,长长的睫毛根根清晰,鼻尖笔直,正在微抿着唇给她掖下颌处的细小缝隙。

宋小西不甚清醒,只记得两人之前关系好像并非这么和谐,便含含糊糊地开口:“你不是不理我吗?”

他抬起眼:“我什么时候又说不理你了?”

他的侧脸如大师挥毫的精工画,寥寥几笔便好看得要命,宋小西不由自主地探出手去摸,被他很快握住五指。江承莫看看她惺忪的眼神,微微一笑,原本的面无表情渐渐像春水一样融化开,最后连眉眼都仿佛着上暖意,他吻了吻她的嘴角,然后把她的手重新塞回去,拍拍她的脸,声音听起来居然奇异地带了几分温柔:“好了,乖乖睡觉。”

下飞机的时候另一块冰山艾木来接机,两人走过去,艾木身后那个本来背身站着的路人甲突然转过了身来,冲着他们盈盈一笑:“两位下午好啊。非”凡

宋小西没提防沈奕会出现在这里,让她反射性定在原地;艾木依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只是几不可见地往一旁移了移;江承莫自始至终都是没有表情的表情;于是全场四人只有沈奕在笑,还笑得很灿烂:“都停在这里干什么,往外走啊。我今天晚上准备了接风洗尘酒哦,小七你务必要参加,你认识的哥哥们都到场,还给你准备了份礼物哦。”

“什么礼物?”宋小西看到沈奕过分热情的笑容,警惕地改口,“礼物我不要了。我也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沈奕拐着调调说,“我还特地给你点了你喜欢吃的炒猪肚尖哦。我现在还来机场亲自接你来着,你排场都赶得上我爸了哦。你不去能对得起我吗?”

“你别再拿大帽子扣她,没用。”江承莫冷静开口,“你除非拿着刀子逼着她,她今天晚上是不会去的。”

“我就不能理解了,为什么不去?”沈奕指指宋小西,语气比江承莫还要冷静,“难道你去海南这么久,都没能把她追到手?”

“……”

宋小西大声咳嗽,沈奕斜过去一眼,继续说:“江承莫都没掩饰,你咳嗽个鬼啊。谁不知道呢。”

“……”

“对了,”沈奕走过去两步,冲着江承莫一摊手,慢吞吞地说,“你既然输了,就得再把我那辆跑车还给我。我还有用呢。”

“暂时还不行。”江承莫比他还要慢吞吞,“我还没赢呢。”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沈奕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晃悠两遍,摸着下巴悠悠地说,“你可别跟我说,宋小西在脚踏两只船,还没跟李唯烨分手,啊?”

宋小西再也不想听下去他那阴阳怪气的调调,扭头就走。

她果断拒绝了沈奕一起用晚餐的提议,由司机先行送回家。宋小西望着车窗外皱眉发呆了半晌,到底还是摸出手机,找到李唯烨的号码,然后拨出去。

只不过她在拨出去的下一秒又按了挂断。宋小西咬着嘴唇,调出收件箱,一个字一个字地编辑,然后又删掉,如此反复五次后,终于编辑出一条不甚满意的“你明天中午有时间吗”,然后闭上眼,很有几分大义凛然意味地按了发送。

宋小西觉得假如善解人意也是一门学科的话,那李唯烨应该可以拿满分。他对订婚一事和之前表白那回相同,她在海南待五天,他没和她有任何联络,给了她充足的考虑时间。宋小西甚至恍惚觉得李唯烨也有种能够很快拿捏住对方弱点的本事,知晓她吃软不吃硬,为人犹豫天生愧疚感过剩,如果不是江承莫从中插入,单凭李唯烨这样关怀备至的行为,宋小西也不大会忍心拒绝他。

过了一刻钟,李唯烨的短信回了过来:“好。十一点半我去接你。你在上课吗,怎么不给我直接打电话?”

宋小西拧着眉毛看了这条短信许久,几根手指麻花状绞在一起,最后一句话也没有回。

宋小西当天晚上没有睡好。

她很不擅长处理这种问题。她平素里在对待除了江承莫之外的其他人时,一向都习惯被动,不擅主动。李唯烨来找她一起吃饭她便去,李唯烨不说她也基本不会主动邀请。甚至连反问一般也难以想到,假如有人问她一句家乡何处,她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反应,第一回答,第二拒绝回答,而不会想到还可以有第三种,即在回答对方后再反问回去。

宋小西睁大眼望着天花板预估了一下明天的情形,料想一定不会很好受。也许甩人对她来说,反而会比被人甩还要尴尬和难受。

她在第二天按照约定时间下了楼,一眼对上的便是李唯烨笑意融融的目光。她很快躲闪开视线,然后便听到他笑问:“几天不见,晒得有点黑。是去旅游了吗?”

宋小西点点头,他用手指关节抵住下巴,又端详了她的面孔几秒钟,才发动车子,笑着说:“这个样子也很不错。今天你想吃什么呢?”

宋小西起初说随意,但李唯烨坚持请她选择一个,她便心不在焉地报了火锅。两人去了生意最好的火锅店,时值人声鼎沸的高峰期,火锅店又无包厢,宋小西便和他坐在了大厅里。落座,点菜,李唯烨目送服务生离开,淡淡一笑,对她说:“前阵子给你看过的那个木制火车模型,你说很喜欢的那一个,正好有朋友要从欧洲回来,我请他帮忙到时候给你买一个。过两天应该就会到了。”

宋小西顿了一下,托着下巴,咬着唇点头。李唯烨又说:“过些天是薰衣草的最佳观赏期,a市郊区的几个薰衣草庄园都开得差不多了,再过一小阵子可以带你去那里看看薰衣草展。”

宋小西抬起头,微微拧着眉,迟疑了片刻开口:“李唯烨……”

她的话因为服务生的到来而打断,李唯烨一边往火锅里扔她最喜欢的羊羔肉,一边说:“我们边吃边说。你想说什么?”

“……”

宋小西更加说不出口。她喉咙里的那句话本就说得艰难,如今被中途一打断,再衔接就更困难。平时她最爱的羊羔肉今天对她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整一顿饭她吃得味同嚼蜡食不知味,并且没能找到可以说分手的机会。不是时机不对,就是被李唯烨以各种理由转移了话题。她心情越来越纠结,终于等到火锅渐渐冷掉,李唯烨站起身去接了个电话。

她望着他的背影,心中的愧疚感快要加深成负罪感。很快李唯烨便挂断电话返回,对她说:“我有事情现在就要走。你自己回去可以吗?你开我的车子。”

宋小西看看他递来的车钥匙,再抬头看看他,没有接。

李唯烨垂眼看着她的动作,笑容渐渐收起来,宋小西深吸一口气,在嘈杂的大堂中轻声开口:“李唯烨,我想分手。”

她的话音刚落,李唯烨所有的笑容都收了起来,看着她半晌,说:“不行。”

第 三十一 章



“不行。”他又说了一遍,声音虽淡却不容置疑,“我费心费力讨好你,想尽办法让你开心,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一句。”

宋小西抬起头,对上李唯烨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他一贯未语先带三分笑,如今的面无表情已经是他大不悦的表现。

宋小西这是第一次见他撤下笑容的样子。冷淡起来的模样和江承莫平时很有几分相像,强势,清冷,甚至有几分盛气凌人。

李唯烨又开口:“你去海南,是和江承莫一起,是不是?”

宋小西张张嘴,没有辩驳。

“宋小西,你自己觉得这么做合适么?”

“……”

李唯烨缓缓吸了一口气,盯着她:“你和江承莫是二十多年的兄妹。我不相信你们两个能那么自如地转换成所谓的情侣关系。如果能发生的事,早就发生了。何必又等到现在?”

“……”宋小西说,“那是另外的事。我现在只希望你能答应分手。”

“那我就再说一遍,我不答应。”李唯烨快速地说,“之前你和谁做了什么事我都不作计较。但以后不行。”

“……”

“我明天要回a市一趟。现在得先走一步。”李唯烨把车钥匙放到她的面前,说,“你先开车回去。回来我们再谈。”

宋小西没有开他的车子回去,她打车回家后,索性把车钥匙写好了地址邮寄回了a市。

当天晚上宋小西如自己预料的那般没有睡好,第二天黑着眼圈提出要请阮丹青吃饭。

阮丹青点了一堆可口的主菜和小食,等服务生端来后,宋小西却只托着下巴拧眉看窗外。阮丹青好笑地看着她:“西子捧心也不是你这么做的。你请我吃饭,就是这么陪客的?”

宋小西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你哪是什么陪客的,你分明是陪我才对。本来以为看你狼吞虎咽的吃饭相心情会好一点,谁知道一点用都没有。”

阮丹青怒:“怎么说话呢怎么说话呢?你跟着你那承莫哥哥学点儿什么不好,怎么净学拐着弯损人呢?你管李唯烨说什么呢,反正也只是时间问题,你就算是朵香花,也总会有香消红谢的一天。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他就会放弃你的。”

宋小西没好气:“你说得好听。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夜长梦多吗?”

“那你就参考一下你的那些哥哥们。比如说沈奕沈董事长,看看他们都是怎么甩掉那些不识趣的女友的。”

“沈奕的分手理由一点儿参考价值都没有。他展开恋情是用银行卡,结束恋情也是用银行卡。李唯烨是我能用一张银行卡可以收买的吗?他比我有钱多了。”

“那你就让江承莫跟李唯烨学学中世纪的勇士们,去决斗去吧。”

“你能给点建设性的意见吗?”

“唯一的建设性意见早就给你了,那就是死磕。但你既不想死磕,自己又不能解决,”阮丹青冲她一摊手,“那就去拜托你那位英明神武的承莫哥哥出面吧,既然你都是他的人了,况且他给你收拾烂摊子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差这回这一次。对不对?”

“对什么对,一点儿都不对,”宋小西皱着眉把蔬菜叶狠狠地戳,“要能跟他说我直接就去说了,还拐着弯找你做什么?跟江承莫说我还不如就死磕呢!”

宋小西晚上和江承莫一起吃饭,她在餐桌上一副雨打了芭蕉态度,只嚼米粒不说话,江承莫秉性又寡言,一时间餐桌上十分沉默。过了一会儿,江承莫咽下蔬菜汤,说:“你今天怎么了?”

宋小西抬起头,睁着眼:“我没怎么啊。”

江承莫又看看她,继续低头吃饭。过了一会儿,抿着嘴唇,放下筷子,开口:“难得你能闷得跟个茶壶一样。有人刺激你了?”

宋小西梗着脖子:“你也知道我一晚上没说话啊?我不说话你就不会主动开口找话题吗?”

江承莫面无表情:“我开不开口跟你不说话有什么必然关系?”

“……”宋小西瘪瘪嘴,低下头把他刚才布菜过来的肉丸舀起来,凑到他的嘴边,“乖啊,张嘴,啊。”

“……”

江承莫木着脸抿着唇看了她片刻,最后还是一口咽了下去。

回去江承莫公寓的路上宋小西依旧歪着脸看窗外,过了一会儿突然扭过头,说:“晚上回去看电影,或者电视剧也行。”

江承莫不置可否地哼出一声“嗯”,她又接着说下去:“两男一女,或者两女一男的情感纠葛。越经典越好,最好能看得人掉眼泪。”

“前者可以看看《泰坦尼克号》,后者可以看看《红楼梦》。”江承莫扭转方向盘,目不斜视说得漫不经心,“但想看自己去看,不要找我。”

“……”宋小西不甘心地把他帮她说完的那句话咽下去,转了转眼珠,还没有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江承莫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或者你可以叫哈多陪着你。”

“……”

不过话虽这样说,宋小西还是设法达成了两人一起看《泰坦尼克号》的想法。本来江承莫见她打开影碟的时候想要站起身去书房,但被宋小西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在他还没推开她之前更是一咕噜坐到了他的腿上。

江承莫瞅她一眼,接着打算抽过笔记本搁在沙发上,然而还没有开机,宋小西便弯下腰捞过无辜的哈多放到了他的胳膊上,然后把他的笔记本一合,远远地扔到了茶几上。

“……”

江承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又去关灯,直到房间里只剩下电影播放的幽幽光线,宋小西走过来,再度坐回他的腿上,勾住他的脖子,用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揪紧他的衣领往外翻,然后凑到他的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尽可能地吐气如兰:“江,承,莫,啊。”

宋小西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江承莫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接着他靠在沙发背上,深邃的目光瞅着她:“你不是要看电影吗?”

宋小西不理会他,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触感超乎想象的好,光滑匀称温暖,于是在收回手的前一刻忍不住又摸了两把,直到江承莫捉住她的手,折到下面去,低声说:“不要胡闹。”

昏暗光线下,江承莫的侧脸如同完美刻画的剪影,好看得一塌糊涂。宋小西看看他,见他表情平静得过分,瘪瘪嘴,用更加柔软的调调细声细气地说:“江承莫,你陪我看电影好不好呀?”

江承莫的眼角微微跳了两下,下一刻他伸手环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抓住她潜伏在他胸前的手指,在指根处亲了两下,再开口时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叫承莫哥哥可能效果会更好一点儿。”

“……”

宋小西的嘴角抽了抽,瞪着他:“你口味真重。”

“是你自己想多了。我只是在强调长幼尊卑。”江承莫淡定开口,把她从腿上抱到一边沙发上,“坐好。”

第三十二章



“……”

江承莫的动作微微一顿,扭头看她一眼,抿着唇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察觉到温度正常后,又顿了一下,说:“你脑瓜掉线了?”

宋小西摔开他的手,说:“你才掉线了!有你这么反应的吗!”

“哦?”他凉凉地看着她,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那你跟李唯烨已经分手了?”

“……”

宋小西顿时瘪了下去,语焉不详地哼哼两声,别开他的目光,像条毛毛虫一样一蜷一缩缩到沙发角落处,抱着抱枕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苹果。

江承莫瞅着她努力用抱枕掩住脸的模样,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随手把台灯按开,取过茶几上的扑克牌盒,抽^出两张,在茶几上慢慢斜着搭成人字状,又抽^出两张,紧挨着继续搭成人字状,一直以此重复了五遍,再拿四张扑克盖在相邻的两个人字上,然后继续慢慢往上搭。

每当江承莫闲极无聊打发时间,或者烦躁,或者思索事情的时候,他总是会这么干。拿出一溜扑克牌搭成脆弱的金字塔,搭得越宽越高越尖就代表他越无趣或者不耐烦,等最后时间过得太久,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活动无聊了,就会挥一挥手,然后金字塔就会啪地一声,轰然倒塌。

宋小西有点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盖到第二层,然后一把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胳膊。江承莫没有防备,手一抖,扑克牌顿时全部哗啦啦倒塌。

他瞥她一眼,宋小西努力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你不能这样吧?”

“我怎么样了?”

“你就准备盖一晚上这玩意儿吗?”

江承莫的回答是:“安静。坐好。你这个样子像什么话?”

宋小西被他拖着脚踝,被迫端端正正地坐到了沙发沿。然后江承莫又开始搭金字塔,目不斜视地问它:“你昨天和李唯烨一起吃饭了?”

“……你怎么知道的?”

江承莫哼笑了一声,抿了抿嘴唇,又问:“那就是李唯烨不肯答应了?”

“……”

她拿无言当默认,江承莫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悠悠地说:“就知道他不肯。”

宋小西嗤他一声:“你当自己是诸葛孔明吗?还观天象知天命了?”

“得了吧。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娶你就相当于娶了整个晨启么?”江承莫冷着脸说,“你爸这两年身体不好,正打算大权下放呢,逮住你这只猪就相当于挖到了大块金山,你当真以为李唯烨会那么轻易放手?”

“……”

江承莫看了一眼被她揪住的衣服,顿了顿,不予理会,继续不紧不慢地玩纸牌,先把牌洗好,再用无名指勾成两叠,分到两手里继续眼花缭乱地洗牌,过了一会儿见她还处于静止状态,又慢吞吞补充了一句:“李唯烨要真肯痛快同意,就该叫烨唯李了。”

宋小西拧了拧眉毛:“李唯烨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

江承莫冷冷地嗤了一声,很快把衣服从她的手里拯救出来,避开她的手指靠在沙发上,仍旧全神贯注玩纸牌。过了一会儿宋小西回过神来,推推他,察觉没反应,又挠挠他的腰,发觉还是没反应,她索性把他的牌抽走,这回他终于停下来扫了她一眼。

宋小西没好气地看着他:“扑克牌比我还好看是不是?”

江承莫比她更加没好气:“难说。最起码扑克牌要比你可靠多了,还不会脚踏两只船。”

“……”

宋小西一口气噎住,跳下沙发提拉着拖鞋扭头就走。但只走了一步就被江承莫捉住手腕,她一回头,江承莫开口:“往哪儿跑?”

“你管得着吗?”

宋小西奋力去扒他的手,江承莫纹丝不动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微微一笑,开口:“你刚才说结婚是什么意思?”

“……”宋小西强自镇定,“什么什么意思。”

“我还以为你是想让我帮你解决烂摊子的意思。难道我理解错了?”

“……”

江承莫不冷不热地一笑,放开她的手腕,双手抱臂往后靠住沙发,慢慢地说:“为什么我每次都觉得,你只有在收拾不了烂摊子的时候才能想起我呢?”

他的目光凉得让宋小西反射性脖子一缩,下一秒她就立刻抱住了他的胳膊,不带磕绊地故技重施:“你也不能这么冤枉人是不是?我给你讲个冷笑话好吧?从前有个西红柿走在路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承莫打断:“这个听过了。”

“一只鲨鱼吞了一颗绿豆……”

“绿豆沙。”

“……”宋小西炯炯有神地看着他那张愈发冷淡的侧脸,一时词穷。

江承莫再度拿过纸牌,宋小西的手顺着他的胳膊一路爬到他的脖子上,勾住,然后把语调柔软了又柔软,就像是春天里新抽的柳树嫩枝:“江先生,江董,江……承莫哥哥。”

“……”

宋小西大着胆子揪了揪他的耳朵,见他没有反应,说:“谁不知道江承莫……承莫哥哥急公好义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乘船,国色天香沉鱼落雁才高八斗玉树临风,一枝梨花压海棠,人称玉面小飞龙,这样天上有地下无的人怎么能跟我这样的人计较呢你说是不,唔……”

“行了,”她的话胡诌到八百里开外,最后被江承莫拿一粒葡萄堵住了嘴。他扭开脸,平静开口,“你的事到头来有哪回不变成我的事?闭上嘴,去把顶灯打开。”

宋小西不知道江承莫这回该如何解决这件事,但他做事向来妥帖得滴水不漏,既然开了金口应承下来,那她剩下的只需要数时间等结果便是。宋小西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很安闲,无多余事故发生,直到她那位幽灵一样的母亲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她,给她打过电话来,对她用淡淡的嗓音说了不能置喙的一句话:“小西,到君子兰来。”

宋小西看着电话被挂断,陈清欣甚至都没问她究竟目前有没有时间。她拧着眉毛盯了屏幕很久,把心里反反复复想要沸腾上来的各种想法暂时压下,叹了一口气,拿了车钥匙披了衣服去了茶座。

她到了之后才发现靠窗的位置上坐着的不止陈清欣一个。陈清欣抬头看到她,冲她招招手,很快余下三个与陈清欣年纪相仿同样贵气美丽的夫人也一起回过头看她。

宋小西把脸上僵硬的表情调整了调整,慢慢走过去,陈清欣拉着她的手坐到身侧位置,对着众人淡淡一笑:“我的女儿,宋小西。”

宋小西乖巧地按照陈清欣指点的称呼一一喊过“陈姨”“王姨”等,在耳朵里照例塞进一堆客套的赞美之词后,听到有人笑着问她:“小西有男朋友了吗?”

陈清欣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说道:“最近在和a城的李唯烨交往。”

“李唯烨?梓成的那个二公子吗?”那人接着说,“我见过一次面,为人谦和有礼,模样也很好,和小西配一起倒是怎么看怎么相对。交往多久了?有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呢?”

“李唯烨前些天倒是找过我一次,问我订婚的事。” 陈清欣说,“我和他说小西还在读书呢。到头来怎么样还要看他们自己。”

剩下几位点点头,后来又转到了其他的话题上。宋小西先看看陈清欣手指上那枚璀璨耀眼的钻戒,再看看其他几位脖子上挂着的柔和圆润的珍珠项链,再听听她们家长里短地讨论玉石珠宝插花宠物,到头来很想无趣地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但她又不敢。在陈清欣的眼皮底下,她的坐姿不敢不端正,连喝茶的姿势都小心翼翼。宋小西在陈清欣的眼色下为其他几位阿姨倒茶水,到头来听到这些人开始聊起各家的婚姻状况,只想哀嚎。

各家的八卦是一个冗长得无止境的话题,宋小西在数到两千的时候她们仍没有想要结束的迹象,期间她多次想去摸包袋里的手机,但多次又被陈清欣扫过来的眼神慑到,只好一路僵着脸微笑,继续老老实实地继续坐着喝茶。

一直到傍晚时分一群人才各自离开,接下来宋小西又被精神比她还好的陈清欣带去吃清淡无比的养生菜,宋小西吃得颇无趣,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忽然听到陈清欣开了口:“知道下午我叫你来的目的么?”

宋小西只觉得头痛,点点头,说:“您是觉得我认识的人太少,想让我多见识一下。”

陈清欣点点头,又淡淡开口:“已经告知了你是在茶座见面,你怎么还是一身凉拖薄衫的休闲打扮?上次买的那些裙子鞋子都被你扔到哪里去了?还有那些首饰呢?”

宋小西压住不停涌上来的不耐烦,简短撒谎:“你的电话打得匆忙,我没来得及回家。”

“你平时也不应当是这样穿。陈家的女儿没有像你这样的。”陈清欣眼带责备,肃声说,“还有,是什么时候理的短发?为什么把上次的卷发剪掉?这个发型不适合你。”

“……”宋小西听着会馆里幽幽的古筝弹奏,索性垂下眼睛闭嘴不回答。

陈清欣看她一眼,又问:“李唯烨有没有和你提订婚的事?你是怎么回答的?”

宋小西一口菜都吃不下去,僵直着声音说:“提了。我没有答应。”

陈清欣微微皱眉,问:“为什么?”

宋小西已经连握着筷子都嫌重,索性扔掉,拿过餐巾擦擦嘴角,说:“有一些变故。我们没有订婚,以后也不会再是男女朋友。”

“究竟怎么回事?前些天不还是好好的?”

宋小西抿着唇,脸色渐渐冷下来,牙关紧闭,不再回答。

陈清欣微微沉吟,开口:“交往的时候悄无声息,分手的时候也是别人问了才回答,发生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和大人商量一下?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莽撞?李唯烨也没有告诉我,你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宋小西突然“啪”地一声摔了餐巾。

玻璃杯顿时倾倒,咕噜噜转了几圈滚到最里面。陈清欣微微吃惊,停下来看着她。

宋小西抬起头,眼睛直视过去,语气硬得像钢铁:“我哪里莽撞了?我为什么要跟你们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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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陈清欣恢复了冷静神色,淡淡皱起眉,沉声说:“注意你现在的态度。”

“态度是双方促成的。请您在说这话之前先问问您自己有没有资格责问我。” 宋小西的脸色彻底冷下来,说,“你硬要我把事事都汇报给您听,那我很抱歉,我做不到。”

“之前二十年您不怎么过问我的生活,现在为什么突然要塑造成一副完美的母亲形象呢?是突然良心发现了吗?还是实在是闲来无事,总算无聊地记起自己还有个女儿了,想起来逗逗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您这样有什么意思?凭什么想插手我的事情?您的资格早就被你自己消磨没了。我当初想让您去开家长会,您怎么不想着插手?我发烧的时候您在国外忙着跟初恋情人宣誓结婚,电话打过去您转接给了助理,那时候您怎么不想着插手?我离家出走的事您甚至都不知道,我的高中成绩我的大学专业,您又有哪一个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您和宋常青一个爱情至上,一个金钱万能,我真想问问,我作为你俩的女儿,在你们两个人心里能排到前五名吗?”

“您现在忽然了悟了,觉得应该适当打个电话,拿点什么珠宝弥补一下您那不知什么时候涌上来的母爱,您是心安理得了,可我就得配合吗?我为什么要配合?实话讲,我一点儿也不想接您的电话,半分都不想。”

“……”

“我知道您对我现在很失望,想让我变成淑女名媛,乖巧伶俐,懂人情世故,可我已经长成这样了,我就是这么懒散固执,既不想乖巧也不想伶俐,更不想受到您这些所谓的指教。我心中对您的生活方式厌烦无比。”

宋小西看着陈清欣强自镇定地喝茶水,语速越来越快,脸色越来越寒:“以前您做什么我没有干涉过,以后我做什么也不希望您来干涉。我不是哈多,也不是蜜莉,也不是您哪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您既然本来心中对我不怎么关注,也不必硬要做出一副关怀备注的态度。您不自在,我也觉得不自然。我和您一年见一次做做样子就够了,我不想再多看见您。”

“您送的珠宝首饰我全都锁到了银行的保险柜里,改天我会让人送还回去。” 宋小西抹了一把爬满了泪水的脸颊,无视陈清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接着说,“您以前问我恨不恨您。我当然不恨您。您在我心中什么都不算,我都懒得恨。”

宋小西说完,冷冷斜了一眼旁边暗暗偷窥的服务生,直到把她看得低下头去,又从钱包里摸出几张钱币,拂袖而去。

她把车窗大开,一个人漫无目的地乱逛了一会儿,正被频繁的红绿灯和堵车弄得愈发不耐烦,一抬头,正看到不远处江承莫总部所在的那一条街。

宋小西改变策略,缓缓晃悠到他的公司楼下,从车窗探出头往上看了看,建筑气势恢宏,她把眼皮抬了抬,花了一点力气才仰头看到楼顶。

宋小西脑子空白地发呆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给江承莫打电话,响过几声接起来,周围沙沙声很安静:“说。”

“你现在在哪儿?”

“公司。”

“在干吗?”

江承莫沉默了一下,说:“开会。”

“你吃饭了吗?”

“没。”

“那正好,我也没吃。”宋小西砰地关了车门,往大楼里走,“我在你楼下。”

“……”

宋小西按照江承莫指点上楼,顶层电梯门一开,外面站着冷若冰霜的秘书艾木。她双手交执身前,冲她微点头:“宋小姐。江先生还在会议室,他交代你可以去办公室等他一会儿。”

宋小西跟随她的脚步走:“有急事吗?这个时间都该下班了。”

“这几天事情多一些。”艾木说,“您要喝果汁还是茶水?”

“白开水。谢谢。”

办公室里装修一览无余,宋小西环顾一圈,发现与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艾木端过水来:“江先生说,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先去休息室睡一觉。”

“……”

江承莫的办公室连着一个休息室,据说里面虽然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宋小西看过那扇门许多遍,只是从没踏进去过。听到艾木一说,便不客气地推了门进去。

假如说外面办公室的装修有点应付外人的装腔作势,休息室便处处都透着明显的江承莫风格,能简洁的地方绝不啰嗦,能享受的地方绝不委屈自己。

黑白色调为主,一张深色大床占据了不小的空间,床头柜上搁了一张江沈宋三家的全家福,一排双扇的书柜,除此之外再无多余东西。

宋小西过去翻了翻,书页间密密麻麻批了许多笔记。大概这一柜子书才是江承莫平时常翻阅的,外面一长溜排满众多领袖自传和语录的书柜,大抵有不少都是摆设。

江承莫看书有点儿犯纯粹主义。他最喜欢的是那些满篇都是小字,即便偶尔配上一幅图也都是具有实用意义的地图或者图谱之类的书。近年来江承莫最常抱怨的就是书籍做得越来越快餐,无用的插页越来越多,字体越来越大,废话越来越冗长,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在破坏书的美感。

宋小西跟他正好相反,于是她在翻了他的几本书后就有点儿犯困,索性直接蹭下鞋子拽过被单在床上假寐。她睡得很轻,房门也没有关好,过了一会儿便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推门声,然后是一个沉稳的男低音:“宋小西呢?”

“在休息室。”

很有频率的脚步声顿了一下,渐渐走近,宋小西立刻双目紧闭,呼吸放轻,过了片刻门被轻轻推开,宋小西支着耳朵感觉江承莫在门口看了两秒,随后门锁又被轻轻带上。

宋小西睁开眼,跳下床,凑到门板边,缓慢打开一条缝,往外看。艾木身姿笔直地站在办公桌前汇报情况,江承莫靠在椅背上听得若有所思,左手撑着下巴,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还有一支钢笔,正有规律地轻轻摇晃,过了一会儿开口:“那个不行。让他们重做。”

“百分之七就是百分之七,再多一分也不行。”

“说我没空。让他等着。”

“我不是说后天要出去吗?这种事都交给王明举去办。”

江承莫话音刚落,就有个拐着弯的调调随着敲门声响起来:“后天你要出去?去哪儿?是跟宋西登记去嘛?宋西跟李唯烨分手成功啦?”

宋小西顿了一下,把门板慢慢合上。然后听到江承莫嗤了一声:“你闲着没事天天往我这边跑做什么?”

“你这边美女比我那边多啊。尤其是你这位秘书大人,艾木小姐,那简直是漂亮得让我神魂颠倒啊。”沈奕一抬腿,径自取了一杯水,在沙发上坐下来,指指手表,“这个时候你还不让人家下班,你对待员工也太苛刻了吧?”

“你小声一点儿。”江承莫点点桌子,“宋西在里面睡觉。”

沈奕呛了一口水:“你们两个已经如胶似漆达到了这种地步了么?连上班都黏在一起?天哪,天哪天哪……”

沈奕还要再说,宋小西猛地拽开门,余下三人听到动静,都转过脸来看她,然后又都屏住呼吸静了一下。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沈奕,“啊呀”了一声很快捂住眼:“我可什么都没看见。看见了也是没看见……”

他的动作太夸张,连一向冰山的艾木也不禁泄露出一丝微笑,但很快又忍住。宋小西顺着视线低头看,她的衬衫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崩出去了一颗,隐隐约约露出了里面的模样。

宋小西惊叫一声,又重新砰地关上了门。

很快她就咬牙切齿地听到沈奕的大笑声隔着门板传过来:“哎哟我的天,真是不得了,你们俩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平时不都道貌岸然的吗,现在怎么情难自禁成这样啦?衣冠不整都整到办公室里来了,你就不怕员工上行下效吗?”

“你脑补得太多了。”

“早知道我小时候也该认真养个妹妹嘛,等长大了讨来当媳妇,这生活多美好啊。”

“你不是有很多妹妹么。两年前还一口气收了五个,第二天一人一只手包送过去,这事不是你做的?”

沈奕的笑容收了几分,咳了一声:“那都是逢场作戏,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可我怎么记着里面有个叫涵涵的跟你还交往了三个月呢?难道我记错了?”

“你肯定是记错了。”

“唔,也许确实是记错了。那人不叫涵涵,叫岚岚。”

“不是的……”

江承莫无视他使过来的颜色,继续说:“不叫岚岚难道叫芊芊?不对,芊芊好像是你上上上个女朋友,那就是叫水水?”

“求求你别再说了……”

离开公司的时候江承莫神色疲惫,于是宋小西开车回公寓。江承莫闭着眼,听了一路有关陈清欣的抱怨:“她不是在国外呆得好好的,回国来做什么?她凭什么盛气凌人?她以为我是洋娃娃吗?我为什么要任人摆布?她凭什么来支配我?”

她说到间歇处,江承莫就慢悠悠“嗯”一声,宋小西扭过脸不满地望着他:“你嗯一声就没啦?好歹也配合配合我吧?”

江承莫拧拧眉心:“我说的你不爱听。”

“我以前不爱听的多了去了,你还不是照样说吗?”

“那时候又不是你在开车。”江承莫依然闭着眼,悠悠说道,“我说几句你一气之下撒手下车怎么办?我可不想疲劳驾驶。”

“……”

宋小西一口气憋在喉咙里,重重地哼了一声。车子里静了一会儿,还是她忍不住找话题打破沉默:“你就这么困吗?”

江承莫拿闭目假寐回答她,宋小西又说:“艾木说你这两天事情比较多,你又在忙什么啦?”

他慢慢地“唔”了一声,“过两天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

江承莫半睁开眼,瞅了瞅她,又合上,薄薄的嘴唇一掀,吐出两个字:“秘密。”

“……”宋小西扭头瞪了他一眼,“我也要去。”

“你觉得可能吗?”

“……那你要待多久?”

“还没定。”

宋小西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气瘪地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又去开会吗?”

“不是。”

“那究竟是什么?”

她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回答。再一扭头,他已经单手撑着下巴,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两人到了江承莫的公寓,哈多放弃嘴巴里的黄球,摇摆着尾巴小短腿跑过来。江承莫撑起精神由着它在脚边绕了一会儿,又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宋小西看看他,再看看窗外黑到底的天色,只好自己去了厨房。

她绕着锅碗瓢盆转了一圈,发现自己能操作得比较熟练的只有面条。把另外翻出的乱七八糟的烤肠**蛋葱花等等都扔进锅子里,再搁一点麻油,等水里的面条翻腾到疑似软化的时候,关了火。

然后她抱着哈多凑到江承莫身边,见他没有要睁眼的迹象,便捏着哈多的爪子去碰他的手,等江承莫蹙眉拂开,宋小西又指使哈多趴到他胸口,并且用红红的小舌头去舔他的下巴,这回江承莫终于掀开了眼皮。

他一睁眼就看到滑稽的一幕。宋小西像模像样地系着棕色围裙,两只手抱着一个绿油油的西兰花,凑到他鼻子前,说:“好看吧?”

江承莫瞅了一会儿,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干嘛?”

“西兰花也是花啊。你不送我,我送你总可以吧?”

江承莫看看她,再看看那一捧绿得均匀的蔬菜,这回他那张可以清热解毒以毒攻毒的嘴倒是反常地没有出言嘲讽,只是笑了一声,然后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再然后就把那捧西兰花真的接了过去。

“那就多谢了。”

第三十四章



“呐,你看你既然收了我的花,”宋小西欣赏了一会儿好看的笑脸,然后毫不犹豫地撇开哈多,上前一步搂住江承莫的脖子,然后行云流水地坐到了他的腿上,柔声细语地循循善诱,“那是不是也得给我点儿回报呢?”

江承莫斜她一眼,嘴角难道留有一点儿笑容:“你的花?这是你从我厨房顺手拿的吧?借花献佛你还好意思?”

宋小西眉毛一挑,嬉皮笑脸:“话也不能这么说。你不是说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吗?你的西兰花就是我的西兰花,我拿我的西兰花送给你,也没什么不妥的,对不对?”

“你的都是我的没错,”江承莫悠悠开口,“我的也是你的我可没说过。”

“……”

宋小西眉毛一拧,抓起他的手指就要咬下去,被江承莫眼疾手快地捏住鼻子,并且顺手抽^过枕头盖住了她的脸,宋小西拿脚踹他,江承莫又捉住她的脚腕,宋小西又笑又痒,最后累得气喘吁吁,江承莫终于放开她:“你想要什么回报?”

宋小西又踹他一脚,被江承莫捉住脚掌心,还拿指关节刮了刮,宋小西又是惊笑一声,以他的手为圆心在沙发上滚来滚去,江承莫看着她:“快说。”

宋小西把脚收回来,清咳了一嗓子:“你过两天要去哪儿?”

江承莫顿了顿,顺手把哈多抱起来,抚着它柔软的皮毛,慢吞吞地说:“你就会无聊地问着一个问题?”

宋小西单手叉腰:“这问题一点都不无聊好吗?难道你觉得你的行程不透明还很有道理吗?你是身体有隐疾要去偷偷看病吗?还是去杀人放火抢银行?还是要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你知不知道隐瞒比欺骗更讨厌啊?”

江承莫嗤了一声,拽了拽哈多的鼻子,对它说:“恭喜你,以前你是我认识的移动生物里智商最低的,现在你终于荣升为倒数第二了。”

宋小西:“……”

鉴于江承莫坚持拒绝透露行程,宋小西表示除非他道歉,否则不会再主动搭理他。鉴于如此言语,江承莫只是嗤了一声,继续扭头逗哈多。宋小西在愤怒之余离开公寓,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果真没再搭理他。

期间倒是陈清欣打过一次电话来,宋小西看了一眼,没有接,那边接着便也没了消息;又过了一天,宋常青也打过电话来,让她去宋宅一趟,这回宋小西想了想,答应下来。

她在佣人的引领下去小花园,蜜莉低低呜咽了一声,欢快地跑过来。宋小西把它抱起来,抬起头,宋常青正戴着老花镜修剪花枝,看到她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很快有人端来新茶水,宋常青继续修剪花草,宋小西抿唇喝了一口,宋常青开口:“这茶怎么样?”

宋小西实话实说:“我不会品茗。”

“这是李唯烨送的狮峰龙井。”

宋小西呛了一下,看了看茶水,放到了一边的小桌上。

宋常青终于把最后一株花草修剪完毕,洗了手坐下来,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看看她,笑着说:“一起杀一盘?”

宋小西面无表情:“我不懂象棋。”

“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路炮翻山,这话你总该听过吧?”宋常青说,“我教你。”

“爸爸,”宋小西微微冷了脸,“您叫我来就是为了下棋喝茶的?”

宋常青叹了口气:“你总归是我女儿,我叫你过来只是想见你一面。你既然来了,好好说会儿话很难吗?”

“好好说会儿什么呢?”宋小西说,“您这回难道不是为了给李唯烨说情的吗?”

“我为什么要给他说情?”

宋小西冷笑一声,别过眼神:“那您沏李唯烨送的茶叶干什么?”

宋常青看看她,说:“承莫昨天来找我,说你俩现在在一起。”

“……”宋小西沉默了一会儿,冷声说,“所以呢?您也要和妈妈一样说我不该跟您报备吗?”

宋常青又看看她,叹了口气,低下头喝茶。

“或者您又要说我不该脚踏两只船?”宋小西拧着眉,浑身裹成一只团成团的刺猬,“还是要教训我,我做事太鲁莽,不应该挥霍李唯烨的感情?”

宋常青放下茶杯:“我一句话没说,你自己倒是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宋小西低低地哼了一声:“这些话您以前都说过,我现在只是替您预先重复一遍而已。”

“我不是你妈妈。我跟她的观点不一样。”宋常青按按额头,“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她说的那些你不必听,我以前说的你不想听也可以不听。你二十多岁,恋爱自由婚姻自由,我也不年轻了,要真让我说一句,那我只希望你自己喜欢就好。”

“……”

“李唯烨以前是找过我,但你不喜欢那也没办法,你既然不同意我也就不会同意。我只是从承莫那里听说,他不肯跟你分手这件事让你很发愁。”宋常青说,“其实你不必发愁这个。你要是肯跟我一条心,十个李唯烨也不用怕。”

“……”

“还有,承莫和你在一起,我想了一晚上,也赞成。他比你大,你们两个脾气正好互补,相互也熟悉,以后不管怎样发展都应该不错。而且正好江家跟宋家一起,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宋小西抬起眼皮,梗着脖子说:“您赞成不赞成都没什么用。”

“最起码你以后的嫁妆总该我来准备吧?”宋常青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只是笑了笑,然后从旁边拿过一个小长盒子,递给她,“这是一个陶瓷的纸巾盒,有朋友从意大利捎过来的,你喜欢的话拿走吧。”

宋小西从宋宅出来,又撑了半天,然后还是忍不住给江承莫拨了电话。这回宋小西在他开口之前堵住他的嘴:“行啦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就是说我怎么又出尔反尔了吗?我想你了行了吧?你就不能抽个空给我拨个电话吗?这回明明就是你的不对好吗?一天不跟我说话你就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江承莫咳嗽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吃饭。”宋小西戳着勺子说,“我要吃你做的意大利面!”

他慢悠悠地“嗯”了一声:“过两天。”

“还有烤羊肩!”

他又“嗯”了一声:“行。”

“以及花式烤肉!”

“可以。”

“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宋小西狐疑地瞪着手机,又凑到耳边,“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地球上。”隐约有几个撞击的声音,江承莫在宋小西发飙之前突然笑了一声,说,“宋小西。”

“……什么?”

“真难得你还能做一件好事。”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他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再开口声音竟然带着点儿温柔,“乖,过两天我回t市给你做饭吃。”

“……”

江承莫极罕见的温柔之余却仍是三缄其口,宋小西死缠烂打也没能打听到他现在的所在地。她郁闷地倒在床上睡了一会儿,醒过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于是很快抓了车钥匙直奔附近的通信营业厅。

宋小西一边拼命自我安慰说她只是关心江承莫,而并非要特地打听他的,此类事情如无特殊情况,绝不会再犯。再念叨了两遍阿弥陀佛,然后把江承莫的手机密码在机器上输了进去。

一长叠的本月通话清单打出来,宋小西翻到最后一排,找到了江承莫方才电话的漫游地,a市。

宋小西愣了愣,又愣了愣。

然后她突然了悟了点儿什么,于是又抓了车钥匙直奔机场。

她下了飞机凭直觉去了a市她当时住的那家酒店。在前台详细解释了几句,前台小姐看她一眼,拨了电话说了几句,过了片刻,挂断电话,礼貌地对她一致意:“江先生的房间号是3302.”

五分钟后,3302的房间一开门,宋小西看也不看直接扑了过去。她被双臂稳稳接住的时候听到一声闷哼,宋小西欲松手去看,被江承莫双手合住搂得更紧,然后用膝盖关上门,问:“你怎么找过来的?”

宋小西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说:“我神通广大呀。”

“得了吧。”江承莫把她端端正正搁置在沙发上,转身去倒水,想了想,慢悠悠地说,“你查我通话清单了?”

“……”宋小西脖子一梗,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江承莫哼笑一声,“行。下回我改密码。”

宋小西继续狡辩:“是艾木告诉我的。”

“艾木以为我现在在l市度假。”

“……”宋小西凑上去,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水,又缠上来搂住他的脖子,“我这是关心你呀。搁到大街上还有谁能跟我一样对你这么担忧的?对吧?”

江承莫低下眼睛看看她,扭开脸又哼了一声。

宋小西捧过他的脸,然后弯出一个笑容给他看:“你来a市做什么?”

“你不都猜到我在干什么了?”江承莫嗤了一声,“通话清单打都打出来了,我不信你就只看了最后一行。”

“……”宋小西噎了噎。江承莫说得没错,她去机场的路上确实又把那堆单子翻出来看了看,找到了一通跟李唯烨的通话记录。时间不长,但还是引人浮想联翩。

“那,你跟他谈得怎么样啦?”宋小西看着他扫过来的眼神,很快又识趣改口,“肯定效果不错对不对?英明神武的江先生决胜于千里之外,运筹于帷幄之中,必定是万箭齐发百发百中,什么难缠小鬼都得靠边站有没有?”

江承莫没有忍住,嗤地一声笑出来,甩开她摸上来的手:“懒得理你。”

宋小西很快又抱住他的腰,顺着他身后蹭上去,察觉到他的脊背一点点变僵,然后听到他低声开口:“下来。”

“不。”宋小西从他的肩膀探出头来,刮了刮他的侧脸,说,“承莫哥哥,你是怎么跟李唯烨说的?你都说了他不是那么容易答应分手的人了,他怎么又那么容易答应分手了?”

江承莫偏过头:“你想知道?”

宋小西学着他的调调:“你觉得呢?”

“你自己猜去吧。”

“……”宋小西还要再说,又“咦”了一声,“你身上怎么一股正红花油的味道?你蚊虫叮咬啦?还是跌打损伤啦?”

江承莫顿了一下,不理会她,径自往盥洗室里走。宋小西被他撇下的后一秒心念电转,又迅速窜了上来,从后面扯住他的衣角,然后趁他不备迅速撩开了他的家居服。

她只来得及看清疑似几块青紫,就被江承莫迅速而面无表情地拎着衣领丢到了沙发上。

“再动手动脚你现在就回t市。”

宋小西左瞧右瞧,江承莫穿着衣服的样子与平时无异,面皮也好看如昔平静如昔,就好像是刚才后背上几片不正常是她花眼了一般。她试图再次跟上去,被江承莫冷冷一眼扫过来,只好定在原地。

她觑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你……不会跟李唯烨打架了吧?”

江承莫不予回应,只自顾自地进了浴室,并且把门反手锁上。宋小西隔着门板冲他喊:“虽然说……但是你们这样幼不幼稚啊?还打架?赛车难道不比打架更好一些吗?沈奕以前不是跟那个什么情敌搞了个赛车比赛嘛?”

过了一会儿,里面有人凉凉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比车?”

“……”宋小西又嗅到一股浓重的正红花油的味道,说,“你在抹药油吗?后背够不着吧?我帮你吧?”

“不。”

宋小西拧拧门扳手,发觉徒劳,只好挠着门板:“你究竟怎么样啦?不会被打出内伤吧?让我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过了两秒钟,浴室被人打开,江承莫面无表情地拎着她的领口拖到房间门口,然后手指一松,宋小西就被阻隔在房间外:“去另开一间房。今天别再来找我。”

“……”宋小西诚恳地望着他,“我跟你一个房间不行吗?”

江承莫抿着唇看了她五秒钟,宋小西都以为他要答应了,谁知道他砰地把门关上,声音轻飘飘传过来:“不行。”

“……”

接下来的两天,宋小西一直试图偷窥江承莫身上的伤。她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缠着让他讲故事,江承莫给她念了一段乌七八糟的股市分析,过了一会儿发觉后面寂静无声,扭头一看,宋小西的眼睛正贴着衣领缝,百折不挠地往里面瞄。

江承莫卷起报纸,抿着唇“啪”地一声拍过去,在宋小西捂住脑袋装模作样呼痛的时候起身去了卧室,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套更保守的衣服,还把衬衫最上面的那一颗扣子系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宋小西无奈地看着他,小声说:“我又不是没看过……”

见他不搭理她,又补充一句:“你游泳的时候又不都是一个人,我以前偷看过好几次呢,你不知道吧?”

江承莫总算瞥她一眼:“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小时候换尿布和洗澡的时候,我都全程参观过。”

“你……”宋小西一个抱枕狠狠地扔了过去。

后来宋小西装作不慎磕到了茶几角,然后蹲下来大声喊疼。但她没想到江承莫根本不上当,连嘴皮都不动一下,只继续漫不经心地翻报纸,还十分悠闲地喝了一口白开水。再后来宋小西咬咬牙,真的往桌角撞上去,这回茶几擦着地板发出刺耳一声,宋小西则疼得眼泪直接迸了出来,她这一番苦肉计总算换来江承莫一个正眼,他果然很快扔了手头的东西过来察看她的伤势。

只不过饶是这样,宋小西仍是没能得逞。因为江承莫在去看她膝盖的时候未卜先知地把她的两只手腕都攥在了一只手里,宋小西使劲挣扎,也没能挣扎出他的桎梏。

宋小西阴森森地开口:“你到底给不给我看?你是不是真的给打出残废来啦?要是断了肋骨伤了脾胃治不好了什么的,我就不要你了。”

江承莫抬起眼皮,淡淡地说:“你做梦。”

最后宋小西只能使出杀手锏。这回她狠狠心,趁着江承莫看杂志的时候,瞄准时间和距离,抓着手里的抱枕,以飞扑的大花猫的架势扑到了他的身上。江承莫被她一时用抱枕盖住脸,并且兴许她方才用力过大,他甚至还从抱枕后面闷哼了一声,宋小西尽量无视这些,把他的两只手用膝盖压住,一边碎碎念着:“是不是很疼?我来看看,我来看看……”

她还没说完,江承莫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把抱枕扔开,反手握住她作乱的手:“行了。给你看。”

他把袖子撩起来,一直到手臂最上头。李唯烨下手不轻,手肘以下好一些,手肘以上都是大块淡棕颜色,江承莫皮肤白皙,于是看上去就更显得触目心惊。

宋小西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承莫把袖子卷下去,宋小西缓缓坐直身体,抿了抿唇,慢慢搂住了他的脖子,小声说:“承莫哥哥……”

他瞧了瞧她的表情,慢悠悠“嗯”了一声,宋小西说:“很疼吧?”

“还可以。”江承莫推开她要凑过来的嘴唇,“坐好。”

宋小西抱住他的胳膊:“那李唯烨给你打成什么样儿了?”

江承莫淡定开口:“他现在应该整个像只腊八蒜。里里外外绿中带青。”

宋小西哧地一声笑出来,凑上去抱住他的头,拿牙齿使劲咬了咬他紧紧闭着的淡色嘴唇,江承莫皱着眉僵持了一会儿,微微张开嘴,宋小西的舌尖长驱直入,很快不算熟练地扫进了他的口腔。

“……”

五分钟后,宋小西被反客为主的江承莫亲吻得泪眼迷蒙,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躺在了沙发上,眨一眨眼,忽然右手被抓住,然后手上一凉,再一低头,一枚小巧精致的钻戒已经套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宋小西眨眨眼,再眨眨眼,盯着那枚钻戒看了大概一分钟,直到周围静得能听到墙壁上钟表的走动声,视线才缓缓转移到江承莫的面孔上,说:“你就这么求婚啊?”

她一股脑坐起来,再看看钻戒,再看看他,双手扯上他的脸:“单膝跪地呢?鲜花呢?烛光晚餐呢?就一个钻戒啊?你那些绅士礼仪呢?你甚至连个浪漫有点儿的表情都没有!”

“请你注意一点,”江承莫握住她乱抓的手,在她明显不满的眼刀中依然语气淡淡,“是你半个月先求婚的,我现在只是考虑之后答应了而已。”

“……”

第三十五章



两人在回t市的第二天便有一场发小的聚餐。宋小西下课后自己过去,在服务生引领下走到包厢前,还没有推开门,便听到里面有人在大声讲话:“哎呦喂,当初是谁口口声声地说宋小西只是他妹妹的?等我们都信以为真了,又告诉我们妹妹快要升级成老婆了,江承莫,江董,江公子,您能给咱们都解释解释你无名指上这颗亮闪闪的戒指是哪个意思么?”

江承莫还没回话,就有第二个人接下去:“就是说啊。哦对了,我还想起来一件事,上回我给江承莫说要给宋小西介绍个对象,你们猜江承莫说什么?他让我把年龄性格喜好都做成一张简历给他发过去,你说有这样的么?后来等我真发过去了,结果还没下文了。我说,你是不是压根就没跟宋小西提,把那表格直接清进自己电脑回收站里了啊?”

江承莫漫漫答话:“那个楚煜不靠谱。人太花心。”

“你得了吧,等人家不花心了你肯定又说人家太老实没本事,反正你总是有理由。总之我算看出来啦,你这厮心怀不轨老久了吧,反正除了你,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入了你的眼,是吧?”

“你说这个了,我倒是想问问,宋西前段时间不是跟梓成的李唯烨谈恋爱呢嘛,也没说红脸什么的啊,你是怎么从人家嘴里成功抢出来的?没想到江董公司管理得不错,泡妞的功夫也很好嘛。”

“而且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第四个人接着说,“你说你要是以后跟宋西结婚,我的份子钱是一份还是两份呢?是一份大的还是一份小的呢?你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赚了老婆还省了嫁妹子的嫁妆钱,我们呢我们呢?”

“你们就都别抱怨啦。”然后是沈奕悠悠插话进来,“我还没说什么呢。宋小西是你们的妹子就还是你们的妹子,可搁我身上呢?就我一人的年纪比江承莫小,到时候我是叫宋小西宋西还是叫嫂子呢?可愁死我了。”

“以前不是你自己说要叫宋西嫂子吗?”

“以前江承莫还说绝对没对宋西有非分之想呢,你怎么不说他啊?”

“哎呀,先别提这个。究竟结婚提没提上议程啊,提上议程的话我给你们介绍个摄影城。”

“人宋西还没毕业呢,结的哪门子婚啊。”

沈奕出声:“那些都别提,先把今天晚上过了再说。看见这颗樱桃没有?今天晚上就让江承莫跟宋西一人咬一半,咬不了就别想走人!”

“其实也不用这样,先让江承莫把樱桃咬碎了,再亲口喂给宋西也行啊!”

半晌保持沉默的江承莫终于笑了一声:“滚。”

宋小西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一群晃着酒杯的人动作停下来,下一刻包厢里就人仰马翻,一声声招呼伴随着噼里啪啦挪茶几动沙发的声音:“宋西来了有点儿晚啦!来来来坐这儿!你承莫哥哥这儿专门给你空着呢!”

宋小西似笑非笑地顺着声源扫过去,最后还是挨着江承莫坐下。江承莫正在剥葡萄,见宋小西的眼睛直勾勾地瞅着他,捏起来的手指顿了一下,转变路线,最后还是把葡萄塞进了宋小西的嘴里。

然后就听见一阵扶额掩面感慨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唉……”

沈奕本着大无畏的精神,顶着难得一见的肉麻场景,拎着酒杯酒瓶挤开旁人坐过来,清咳了两声,把一只酒杯摆在宋小西面前,弯出一个笑眯眯的兄长笑容:“小七,你看,我废话不多说,就问你一句话,做人总归得有点儿自觉是不是?”

宋小西眼睛一斜,“咦”了一声:“什么自觉?你以后得叫我嫂子的自觉吗?”

话音一落,全体哄笑,连江承莫的嘴角都往上翘了翘。旁边有人凑上来,拍拍沈奕的肩,话里带着几分同情:“沈奕同志,你就喊吧。喊了这一声,再把这杯酒喝了,今天晚上睡一觉,明天把今天的事儿忘了就好啦。”

“宋西还没跟江承莫结婚登记呢,我才不喊呢。”沈奕嫌弃地瞥一眼宋小西,“这酒要喝也得宋西喝。我好歹还算他们两人半个媒人呢,宋西,忘恩负义的我见得多了,但总不能多了你们俩吧?你说是不是?”

“你除了扣大帽子就不能说点儿别的吗?”

沈奕笑出来:“那行。我不改口,咱就只喝酒。你满一杯,我满两杯。不准让江承莫替你,就你自己。我好歹也是个做了贡献的,这点面子你总得给是不是?这下总可以了吧?”

宋小西看看他,再看看那杯酒,捞起来一饮而尽。

周围叫好声一片,沈奕叼着杯沿瞅着她,笑了笑,也跟着一饮而尽。

以往每回这种小聚总会高点儿噱头,今晚的噱头则完整地落在了她和江承莫的身上。而江承莫秉性冷淡,且每回在酒桌上都只是浅尝辄止,大家对他的劝酒没什么效果,于是全部火力都集中到了宋小西的身上,并且被拒绝请江承莫帮忙。

宋小西三小杯灌下去,脸孔很快被酒精染红。她顺势倚在江承莫身旁,把手搭在江承莫肩膀上,下巴搁上去:“困了……”

沈奕拿酒杯底敲敲酒桌:“不带你这样的啊宋西,还懂借刀杀人了你?一不想喝了就求江承莫,你就这点儿出息啊?女孩子得自立自强懂不懂啊?”

宋小西斜眼瞅着他:“自强只有被你们灌的份,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傻子才跟你们拼酒呢。”

全场又是笑,江承莫也微微一笑:“好了,不是说要打麻将么。”

打麻将就没了宋小西的份。几个人围一圈玩大的,她趴在江承莫背上看他出牌,眼睁睁地看着他第三次把一张三万剔出去,拽了拽他的袖子,江承莫回头看看她,嘴角微勾,又很快把七筒打了出去。然后就听到沈奕“啊哈”了一声:“不好意思,炮胡哦。”

宋小西的酒意渐渐涌上来,下巴在江承莫的肩膀上一点一点。沈奕心情很好,一边继续打圈一边笑着调侃:“宋西你就是我的福星。你在这儿江承莫都心不在焉了,平常我哪能从他手上赢这么多啊。”

“那是他让着你好不好?”

“好呀。”沈奕眨眨右眼,一笑,“你也不想想,你不在这儿他会让着我么?不行,下回打麻将一定还得拽上你。我的福气可全都靠你啦。”

接下来几圈还是江承莫放水,等输得差不多了,他把棋牌一推:“不玩了。”

沈奕“啧”了一声,看看脸上酒红未褪的宋小西:“那行。下回我请客,可都记好了啊。”

半梦半醒的宋小西被江承莫半搂半抱走出会馆。她挨得他近了,便清晰闻到了他身上清淡的香水味道。既不刺激鼻腔,又很是沁人心脾。

想来这也算是她从小亲近江承莫甚于沈奕的原因之一。沈奕小时候用的洗发水都必定要选清香扑鼻的,长大了更是精挑细选,剃须水香水沐浴露无不都带有香氛气息。后来宋小西直讽刺他:“你是女人吗?你整天弄得这么香干什么?”

沈奕说:“拜托,香水是基本的公共场合礼仪好不好?”

宋小西说:“难道说你是有狐臭,一定要喷大量的香水遮掩吗?”

“你才有狐臭,你跟江承莫都有狐臭!”沈奕一巴掌拍过来,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教育口吻,“女孩子要矜持你知不知道?!”

宋小西全身重量都靠在江承莫身上,一边嗅一边顺着他的腰和胳膊蹭上去,眼神迷蒙,问:“你的柜子里搁了香囊吗?”

“没有。”

“那你怎么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呢?”

她一边说一边踮起脚把鼻子凑到他的下巴上,江承莫木着脸把她的脑袋掰开,宋小西趴在他身上,他一后退,她差一点就滑到了地上,江承莫又眼疾手快地把她拎起来,看着她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

宋小西又凑过来,揪住他的衣襟,嘴巴尝试着咬咬这里碰碰那里,江承莫好不容易把她弄到停车场,她又说:“你刚才干嘛故意输给沈奕那么多牌呢?”

江承莫忍耐着语气:“再不输你今天晚上就该用舌尖吃樱桃了。”

宋小西继续开口:“刚才我在外面都听到了。那个楚煜到底是谁?好像有点儿熟悉似的……”

“没谁。路人。”

“我明天想吃皮皮虾……”

江承莫拍拍她的脸,说:“你长得就像只皮皮虾。”

“你身上那些淤青好了吗?”

“好了。”

“李唯烨究竟为什么要揍你啊?你俩就揍一顿就完事了吗?”

“差不多。”

“你跟李唯烨究竟在a城谈了些什么?他就这么好打发的吗?我可不信……”

江承莫终于把她扶到了车子边:“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还有一个事儿,”宋小西踮着脚搂着他的脖子,拿手指戳戳他,含含糊糊地说,“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呢?”

江承莫的回答是直接按住她的头把她塞进了副驾驶座里:“你喝醉了。”

宋小西在车子里也不怎么老实。她伸手要去解安全带,江承莫看了一眼,没有阻止,过了一会儿她越过来要抱住他的脖子,江承莫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淡淡地警告:“再胡闹你就自己打车回去。”

“那你先把我扔下车去呀。”宋小西笑嘻嘻地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再扯扯他的脸,“你还没说过你爱我呢。”

江承莫冷下脸来:“坐好。”

“你就不要再故意摆出这种别扭的表情啦,我是不会再被唬住的。”前面红灯的数字在一点点变小,宋小西一手按住他的腿,一手按住他的肩膀,然后身子歪歪地探过来,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说呀?”

江承莫顿了一秒钟,说:“你也还没说过。”

宋小西“啊”了一声,很快从善如流地开口:“我爱你。”

江承莫又顿了一秒钟,说:“我知道了。”

“你还没说呢!”

宋小西使劲盯着他,江承莫扭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一笑,然后摸了摸她的脸,然后把她按回座位里,开口:“好了。明天给你做皮皮虾。”

“……”

江承莫的回答太不尽如人意,宋小西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存心折腾。她把江承莫的警告当做耳旁风,就像是一只八角章鱼,江承莫按下这只脚她还会有另外一只伸出来,八只脚轮流手舞足蹈,终于让江承莫忍无可忍。他把她从车子里拖出来,宋小西顺势扑到他身上:“你背我上去吧?”

江承莫把她背后的连衣帽毫不客气地盖到她的脑袋上:“你想得美。”

两人终于挨到房间里,江承莫在按开壁灯的瞬间又被宋小西抱住胳膊,她在黑暗里仰起脸,把嘴唇凑到他的耳朵旁,然后咬了一下。

江承莫的动作微微一滞,宋小西再接再厉,悄声说:“我们做吧?”

江承莫抿了抿唇,手缓缓从开关处收回来,过了片刻,忽然轻轻拧上了她的耳朵,声音阴测测地响起来:“宋小西,你没醉吧?”

“我醉了。”宋小西说完,在江承莫把她推开之前先把他重重地往后一推。

江承莫退到墙壁边,双手承受住她扑过来的重量。宋小西踮起脚咬他的双唇,一秒钟后,江承莫反过来把她压在墙上,力道十足地亲吻她。

他的舌尖深深探入她的口腔,刮扫的感觉让宋小西觉得浑身都酥软。她被江承莫堪堪搂住腰身,在经历一叠声的碰撞声后,两个人总算挪到了最近的沙发上。

宋小西双腿跪在他身体两侧,手指探进他的衣服里,感觉到江承莫在黑暗中渐渐有些急促的呼吸。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有隐约的月光透过来,勾勒出两个人模糊的面庞和身影。宋小西咽了一口口水,伸出手,摸摸他的眉骨,然后从上往下,沿着鼻尖和唇角直到脖颈,他的线条饱满而行云流水,皮肤亦光滑,眼神深邃里带着点儿稀有的温柔,宋小西看了一秒钟便很有再度亲上去的,江承莫却突然拉住她的手,捏起她的手指凑到嘴边,一根根地咬上去。

宋小西在浑身酥软之前把脑袋搁到他的肩膀上,柔软着语气轻声说:“其实你就是挺爱我的,对吧?”

江承莫微一偏头,亲了亲她的下巴,掐着她的腰肢把她扶起来,然后用牙齿把她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咬开。

宋小西以前不知道江承莫的手指和舌尖可以有这么灵活。他的手从下面探到她的上衣里,滚烫的肌肤贴上微凉的指尖,宋小西呜咽了一声,很快勾住了他的脖子。她的上衣半解开,江承莫侧着头亲她的锁骨,薄薄的嘴唇在上面一抿,宋小西立即拧着眉毛往后缩,被他抓住后腰又强行提到跟前。

宋小西的脑子一阵阵发昏,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滑到了地板上,江承莫压住她,她伸手去扯他的休闲衬衫,扣子都被她扯到了地板上。江承莫俯下^身,鼻尖贴住她的鼻尖,垂着眼,声音有一点儿不稳,并且沙哑:“……该去卧室。”

宋小西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小声说:“卧室里我换了张单人床。”

“……”

又长又宽又厚的地毯稍稍缓解了地板的硬度和温度,江承莫用指尖按照她的唇形摩挲了两遍,然后捏住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过了一会儿放开一些距离,低下眉眼看着她,低声说:“你真的想好了?”

宋小西的回应是仰起头,瞅准他那张好看的脸使劲亲了上去。

江承莫俯身下来,抱着她一寸一寸亲吻。两个人从舌尖到脚趾密密相贴,紧得一丝风都透不过去。江承莫在她的嘴角停留半晌,微微抬起脸,声音难得十分温柔:“据说会有点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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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他的声音低低的,绕在耳边,宋小西觉得浑身就像是被泡酥了骨头一般发热发软。江承莫抿了抿她的耳垂,宋小西呜咽一声,想要蜷成一团,却发觉他的手指已经沿着她的形状探到了下面,很快异样的感觉便传递了上来,并且越来越强烈。

宋小西想皱眉又想发笑,舔了舔已经热得发干的嘴唇,手臂环上他的脖子,然后用舌尖碰了碰他的喉咙。

她还没来得及撤退,下面就是结结实实的一记。宋小西“咝”地倒吸一口凉气,睁大眼睛,还来不及开口说话,眼泪就已经迸了出来。

她总算体会到了江承莫所谓“有点儿疼”的具体感觉。那句浓缩就是精华用在此时大抵也很恰当,这一丁点的疼痛不是什么一滴清水的级别,而绝对是一滴精炼tnt的威力。江承莫尝试进入的时候,宋小西觉得自己的脑海就像是炸开了花,余下的只剩一片空白。

江承莫停下来,宋小西还在低低地吸气,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把她眼角的几滴泪抹掉,宋小西抓住他的手指,泪眼迷蒙,带着哭腔:“你说,板上钉钉的时候,木板是不是也得这么疼?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就是那个钉,我就是那个木板呢……”

江承莫抿着唇在黑暗里瞧了她片刻,低下头,扶住她的后颈一点点亲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分开,然后开口:“……我只知道力都是相互的。”

他这一次要比方才更有耐心。两人粗粗浅浅的呼吸弥漫在寂静的房间里,江承莫掐住她的腰肢,一点一点缓慢进入,再一点一点缓慢抽^出。宋小西皱着眉想躲闪,被他圈在固定位置难以挣脱。后来她掐着他的手腕传递疼痛,他弄痛她一点,她就以相同的力道还回去,再后来他的力道大了一些,宋小西回以的力道也相应大了一些,江承莫闷哼了一声,反手抓住她的手指叼在嘴中,从指尖到指根再到手掌心,像是春水荡漾一般温柔亲吻。

很快宋小西全身都软下来。尽管空调开启,她仍觉得燥热难当。江承莫的额头亦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有一滴慢慢凝结成大颗,然后掉落到她胸前。

宋小西眼皮一跳,他抓住她开始缓缓冲撞。再后来的过程漫长而短暂,宋小西觉得自己就像是条被拧了又拧的湿毛巾,翻来覆去不得安宁;又像是连着线的风筝,飘忽晃荡,全程都由江承莫主导大局。她明明喊着疼,双腿却又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腰;到头来两人都湿漉漉,宋小西躺在地毯上看着头顶上那双清朗的眉眼,手指忍不住抚摸上去,并且一路沿下,最后停在他紧实又平滑的胸前,按了又按,再然后被江承莫突然握住指尖,低声说:“停手。”

之后宋小西晕晕乎乎地被江承莫抱去冲洗,她几乎在浴室中睡过去的时候又被他抱到床上,紧接着床的右侧凹下去,江承莫跟着躺下来,双手一拢,把她密密地贴在怀中。

他的手掌在她的后腰上一寸寸揉按,然后他亲了亲她的鼻尖,又亲了亲她的眼睛,低声说:“……明天换张双人床。”

宋小西很想回句什么,但她已经累得连说话都懒得,眼睛挣扎着眨了两下后,很快还是睡了过去。

宋小西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浑身难受,有种骨头被拆开再组合的酸痛,她扭头看看枕边,空无一人,而有通电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透过门板传进来:“我今天不去公司。你让王树新代我一趟。”

“后天。”

“明天不行。我没空。”

宋小西张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胶着,无法出声,并且很快打了个喷嚏。

下一刻房门就被推开,穿着浅灰色家居服的江承莫捏着手机出现在门口,看了她一眼,稍稍顿了一下,抿了抿唇,很快又转身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只纸巾盒。

“……”

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宋小西都在喷嚏和鼻涕的交错中痛苦度过。

她原本没想过自己的第二天会如此悲催。在她原本的预计里,第二天的走向本应该是外头艳阳高照屋里笑意融融,她将会饱餐一顿香气四溢的早饭和一顿精心烹制的午饭,江承莫指不定还会在她的耍赖下端来热水毛巾服侍她在床上洗漱刷牙,然后她再喊一喊腰酸背痛,八成还可以再享受一番指法独特力道温柔的江氏按摩。

可如今这些臆想的情调都被她接连不断的鼻涕和喷嚏破坏殆尽。宋小西满心郁闷,腰酸背痛之余又添头昏脑胀,鼻尖通红有气无力地靠在江承莫肩膀上,咽下最后一口他喂过来的小米粥,带着嗡嗡鼻音说:“一点味道都没有。”

“感冒要吃清淡的东西。”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不用。”

“我想吃火锅……”

“现在不能吃那个。”

“那你总不能一天三顿都让我吃小米粥吧?”

江承莫平静回答:“中午可以炒青菜。”

“……”宋小西小声说,“我想吃肉……”

“不行。”

宋小西磨了磨牙齿,嘴巴凑过来,在距离脸颊一公分处被江承莫偏头避了开,然后他用被单更加紧地裹住她,没什么表情地开口:“好好睡觉。”

宋小西睁着一双泪汪汪的红眼睛,又打了个喷嚏,可怜巴巴地说:“我浑身都难受。”

江承莫站在床前跟她对视片刻,然后脱掉拖鞋躺到她身边,把她拖到怀里,调整了姿势,掌心摸索到她的后背,从腰际开始缓缓揉按。

他的掌心温暖,只贴上去便有舒缓的效果。宋小西枕着他的一只胳膊,又想要凑上去亲他,结果再次被他躲开。

“你干嘛老躲着我?是怕我传染吗?难道我的感冒就跟你没关系吗?我肯定是昨天晚上在客厅里着凉的。地板那么凉,贴在上面的是我,你当然不感冒了。”宋小西从被单中伸出手指,揪住他的前襟,语气哀怨,声音沙哑,眼神可怜,“你果然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嘴唇就被江承莫衔住。唇齿纠缠了不知多久,一直到江承莫忽然后退半米,别开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很快她的手被他塞回了被子里,江承莫简单开口:“睡觉。”

“我睡不着……”宋小西细细地哼声,“你给我讲故事听好吧?”

“没故事好讲。”江承莫又重申了一遍,“闭眼,睡觉。”

“江承莫……”

“你今年二十二了。”

“安徒生写童话的时候都三十多了呢。”

“可你是安徒生么?”

宋小西见他仍是僵着脸,又轻声慢气地唤了一句:“承莫……”

“承莫哥哥……”

江承莫抿着唇跟她对峙半晌,最后还是站起来,转身出了房门。

片刻后他又回来,手里拎着一本她书柜里的安徒生童话。重新坐回床边,淡声开口:“从前有一位王子,他想找一位公主结婚,但他必须是一位真正的公主……”

虽然是已经俗套的故事,但由江承莫念出来就别有一番风味。他讲故事就如同念演讲稿,字正腔圆抑扬顿挫,还带着成年男子所独有的低沉和慵懒,尾音微微挑起,悦耳动听,十分具有舒缓镇痛的功效。宋小西合目当做催眠曲来听,不一会儿竟然真的拽着他的手指睡了过去。

她再醒过来已是傍晚时分。略一歪头,江承莫也合目睡在她身边,单手撑着额角,另一只手则搭在她的腰上,毛毯随意搭住一角,微微抿着唇,侧脸的线条如同精雕细琢的手工艺品,每一处都经得住一瞧再瞧。

第 三十七 章



宋小西微微一动,江承莫也跟着睁开眼。只是似乎仍旧有些睡意,抬眼看看窗外夕阳,伸手摸摸她的脸,声音有点儿模糊:“……饿了没有?我去做晚饭。”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小西无意间享受到了来自于江承莫的高规格超常待遇。

她连以前生病的时候都没这么被对待过,以至于她如今简直有点儿受宠若惊。

比如说,她只要稍微哼哼两声,江承莫就会从厨房里出来,走到她面前试探她的额头,然后询问她是否不舒服;在听到她的回答为否后,又会询问她想要些什么。并且动作绝对温柔,话语绝对温和。

然后,无论宋小西如何狮子大开口,从翻他的手机钱包到让他背着从卧室到客厅,江承莫即便初时皱眉,到头来也都能一一应允。

宋小西从未看过他如此好商量的一面,蓦然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以前阮丹青和她说过的一句话,好男人都是需要慢慢调^教的。

宋小西在江承莫的手机和钱包里没有翻出任何可疑的东西,不过同时也没有翻出任何让她欣喜的东西。

他的钱包里照片处是一张极妥帖的全家福,手机里则连张美女图片都没有;短信箱内除了垃圾广告便是她之前发过来的寥寥几条信息,而手机通讯录里就更是无趣,名字全部都是诸如王总监张三李四赵叔之类的正经八百,后来总算让她翻出一个有嫌疑的“沈”字,点进去才发现那是沈奕的电话号码。宋小西带着预料心情往下翻,又翻到一个“西”字,点进去,果然不出所料是她的号码。

宋小西托下巴瞅着那个“西”字一会儿,然后敲了几下把她的备注修改成了“宝贝”,修改完后自己都觉得酸,又删掉,修改成了“西妹妹”,还是觉得酸,又删掉,修改成了“亲爱的”,然后仍旧觉得酸,但是这回她酸完了还是闭着眼大义凛然地按了确定键。

其实关于后来江承莫抱着她去客厅看电视,完全是出于宋小西的死皮赖脸。她抱着被子说要去客厅看电视,江承莫给她摆好拖鞋,但宋小西刚下床便开始扮林黛玉弱柳扶风状,抚着额头哼哼头晕,江承莫双手抱臂冷眼看着她表演,不动也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宋小西开始自动自发柔弱无骨地蹭过来,一手还抱住了腰。

江承莫撇下她转身要走,但宋小西趁机窜上他的后背。他下意识捉住她往上爬的小腿,说:“你这是吹了风?分明是抽了风。”

宋小西抱住他的脖子,爪子从他的衣襟探进去,声音还很委屈无辜:“这难道不是情侣间的正常举动吗?你不主动,我再不主动的话,咱俩要相敬如宾下去吗?你见过一开始交往就相敬如宾的情侣吗?现在就相敬如宾了,以后该怎么办啊?”

江承莫自动跳过她的一堆废话:“你见过已经认识了二十多年还能突然能热恋起来的情侣吗?”

“试试看呀。”宋小西像条章鱼一样吸在他身上,说,“说不定能行呢。难道我跟你在一块儿就必须得跳过恋爱状态直接进入老夫老妻模式啊?就因为我跟你之前认识了二十多年吗?可之前二十多年我们是情侣吗?不是吧?我们要拿兄妹之情抵消掉美好的情侣之情吗?你不觉得亏,我还觉得亏呢。”

然后她咬着他的耳朵,呵着气说:“其实你也觉得亏对不对?你就是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我没有。”

“你有。”

“没有。”

“你有。”

“没有。”

“得了吧。”宋小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都认识你二十二年了,你肚子里的蛔虫也没我活得久啊。你以为两个汉字一个词就能骗得了我吗?”

“……”

宋小西得偿所愿,终究由江承莫背着去了客厅。

其实她本来私心想让他抱着过去,然而她细细回想起来,似乎她从小到大除了一次扭伤脚后被江承莫以公主抱的形式抱下了楼外,其他时候再也没能享受过此等待遇。

鉴于这一项难度系数属高级,她便只能从初级一级级练起。

宋小西在客厅中也并不老实。江承莫端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宋小西托着下巴嚼了几颗樱桃,看了他一眼,一寸寸蹭过去,然后伸手,从他家居服的下摆中偷偷探了进去。

只是还没有挨到他腰间光滑的皮肤就被抓住,然后被江承莫面无表情地拎了出来。

“不是你说要看电视吗?”

“可是新闻没什么好看的呀。”

“那你想看什么?”

宋小西厚着脸皮,眼睛也不眨,顺嘴就把甜言蜜语溜了出来:“我想看你呀。”

她的话音落下,似乎看到江承莫的面皮可疑地一红,然而还没等她看清,就被他扔过来的抱枕遮住了视线。等她扔开抱枕,江承莫已经又恢复成岿然不动的雕塑形象,目不斜视淡淡开口:“你又皮痒了?”

宋小西抱住他,手指沿着他的胳膊一点一点爬上去,一直爬到他的脖子,勾住,然后瞅准了他的侧脸,亲上去。

“……”

这个新法子十分有效。江承莫被转移话题的时间越来越短,宋小西被他掌住后颈,先是被沿着唇形浅浅地磨,等她忍不住要咬上来的时候又后退,然后在她露出不满眼神之前又挨近,如此循环几次后,才灵活地探进去,就像是温柔的湖水一样逗弄着她的舌尖。

最后真正分开的时候宋小西已经意识朦胧,只听到江承莫咬着她的嘴唇,低声说:“明天去民政局,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磁性,还带着几分淡淡的温柔,有点儿性感,有点儿诱惑,还有点儿哄慰的意味。宋小西甚至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知道他这样的声音实在太难得,便迷迷糊糊顺着他的话尾“嗯”了一声。

过了五秒钟,她蓦地睁大眼,推开他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民政局?!”

江承莫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淡淡地说:“你已经答应了。”

“我没答应!我才不去什么民政局呢!”宋小西像是被烫到了尾巴,“唰”地从他腿上跳了下来, “我才二十二岁!二十二岁!我才不要这么早结婚呢!”

江承莫像是早就预料她这种反应,手指搭在沙发扶手下,依旧慢条斯理,连语气都是古井无波:“宋小西,说话要算话。”

“我什么都没说!我是被骗的!这样的话算数才怪呢!”宋小西抓过一只抱枕扔到他的身上,又抓过一只抱枕扔到他的身上,“我还没毕业呢!”

“可以先登记。”江承莫开口,“等你毕业以后再举行婚礼。”

“不行。说不行就是不行。”宋小西横眉怒目瞪着他,“有你这样的吗?”

江承莫的眉毛一挑,语气降下来:“那你想怎样?”

“……”宋小西梗了梗脖子,又梗了梗脖子,“你给我个理由。”

“后天我得出差。”

“这算哪门子理由啊?!”宋小西嗤了一声,“我还今天中午没吃饭呢!”

江承莫交叠起双腿,慢慢地说:“宋小西,你之前婚都求了。是你说要结婚的。”

“我那只是……”宋小西在他的眼神底下,把“权宜之计”四个字生生地吞回肚子里,再度梗脖子,“反正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宋小西,” 江承莫面无表情地说,“昨天我们没做措施。”

“……”

宋小西张张嘴,再张张嘴,发现这个问题真正戳中了她的死穴。她看看江承莫,再看看自己的脚趾,再看看江承莫,发现后者还是在不紧不慢地等待她的回答,咬了咬唇,小声说:“一次而已。昨天应该是我的安全期吧?”

“好像不是。”

“……”

“反正我就是不去民政局。”宋小西开始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带着哭腔说道,“等跟你登记了,肯定就有一堆人开始催着我举行婚礼了。我还没玩够呢,我才不这么早跟你结婚呢。你见过几个人二十二岁就结婚的?你二十二岁的时候也没结婚呀,你不能要求我这时候结婚。”

“你可以等玩够了再举行婚礼。”江承莫修长的手指点点扶手,说,“他们那边我来负责。但必须先登记。”

“鬼才会信你!你今天就是耍诈要阴我,谁能保证你哪天不会突然改了主意想结婚了,再弄个什么花花肠子骗我去举行婚礼!”

江承莫微微歪了头,用一根手指抵住下颌看了她半晌,才慢慢地开口:“宋小西,什么时候你的脑袋升级到windows xp系统了?”

宋小西鄙视地看着他:“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不对,我的脑袋一直都是windows xp系统!随便你说什么去吧,反正我不去,不去就是不去。你要是敢逼迫我我就去跳楼!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第二天宋小西在阳台上吹了一天的风。

除去吃饭时间,她都在阳台的躺椅上躺着,江承莫一旦出现在她方圆五米以内,她就蹦起来凑到阳台边上,打开窗户,做出跃跃欲试要往外跳的态度。江承莫每次都是鄙视地看她一眼,弯腰取了放在阳台的核桃或者牛奶,然后转身就走。

最后傍晚时分,宋小西吃完江承莫做的晚饭又跑去阳台上吹风,吹了没一会儿,忽然听到门关处传来声响,她跑出去一看,才发现江承莫已经换好了鞋子,正打算离开。

“……你去哪儿?”

江承莫看她一眼,说:“明天上午出差,回去收拾行李。”

宋小西“哦”了一声,拿手指卷了卷头发,看看时间,慢慢走过去,一边说:“现在民政局关门了吧?”

江承莫看她一眼,嗤了一声。

“那……你出差多长时间?”

“两周。”

宋小西又“哦”了一声,终于蹭到他身边,仰着头看他,说:“那……你会想我的吧?”

江承莫低头看看她,“唔”了一声:“说不定。”

“那我让你确定一下。”宋小西说完,一把把他按在墙上,踮起脚环住他的脖子,两条腿顺着他腿部的线条攀了上去。

“……”

终究江承莫刚刚换好的衣服又褪了下来,并且当天再没有拧开公寓的门。

江承莫出差第一日,宋小西在客厅沙发里滚了两圈,然后摸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第一天。”

第二日,宋小西又给江承莫发了条短信,上面还是只有三个字:“第二天。”

然后在还没到第三天的时候,宋小西再次给江承莫发了条短信,上面写着:“第二点五天。”

然而对于她的短信,江承莫都报以无视态度。以往他出差,总还是会隔天或者隔几天与她通一次电话,叮嘱一些事宜,再不济也总会拨个电话报平安,但这一回宋小西的短信发过去却是泥牛入海,江承莫一次电话都没有拨回来。

宋小西也不以为意,继续气定神闲地给他定时定点发过去:“第三天。”

“第三点五天。”

“第三点七五天。”

“第四天。”

“第四点二五天。”

“第四点五天。”

江承莫出差的第四天,宋小西和阮丹青一起吃了晚饭。她回到家已经八点半,刚刚反手关了门,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按在了墙边。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嘴唇就被衔住,叼开,很快有舌尖伴着某种清爽熟悉的气息一同铺天盖地地袭上来。

宋小西手里的钥匙和包袋都掉到了地上,双手环住对方的脖子,两条腿被架在来人的腰际,两人贴得紧紧密密,房间太过安静,暧昧的气息萦绕在两人身边,深深浅浅,高高低低。

过了很久,宋小西才被稍稍松开。黑暗里江承莫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贴着她的鼻尖,手掌依旧捞住她的大腿,她听到他低声问:“去哪里了?”

“……你出差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没有。”他顿了一下,说,“明天上午再回去。”

“就一个晚上吗?”宋小西努力抑制住想往上弯的嘴角,故作惊讶,“为什么呢?”

“……想你了。”宋小西的嘴唇又被咬住,声音从两人之间含含糊糊传出来,“你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第 三十八 章

艾木番外:

(一)、

我背对着床把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系好,套上高跟鞋,小心翼翼地捞起手袋,正打算无声无息地离开,背后一个声音淡淡地响起来:“你去哪儿?”

我脊背一僵,转过身,面无表情,声音比他还要淡:“回家。”

沈奕坐起来,露出线条性感的光洁脊背,并作势要下床:“我送你。”

“不用,谢谢。”

他披起浴袍看了我一眼,还是坚持那句话:“我送你。”

我想我开始有点儿恼羞成怒,冷硬着语气回答他:“说了不用。”

这回我没等他再说话,就自己拎着手袋快步走出了酒店房间。

我戴的墨镜遮住几乎半张脸,以一种自认无懈可击的姿态走出电梯走出酒店,直到快速钻进计程车内的时候,才敢把平展的眉毛皱了起来,然后双手捂住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发誓,在此之前,我想破头也没曾想过自己会跟沈奕这个人染上任何瓜葛。

想我艾木也算得上是个合格的高级白领,上学时是国家奖学金获得者,工作后是金牌高级助理,从小到大赢得荣誉与夸奖无数,在数不清的勾心斗角中顺风顺水地爬到如今的位置,没想过会在三十岁之前结婚,没想过会在结婚之前因一场酒醉而发生一夜情,更没想过一夜情是跟沈奕这样的一个男人。

沈奕,我那位不苟言笑的顶头上司的发小挚友,据说幼儿园时便擅长勾搭小女孩,

长大了更是辣手摧花无数,富家子弟,巧言令色,一路扶花拨柳阅尽千万美色地爬到花花公子的位置,泡过我这样的女性估计没有五十也有一打,没有一打,也至少能数满两只手所有的指头。

在计程车上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我前一晚上究竟是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又究竟是为什么要跟沈奕上床呢?

然而即便是醉意,也终究是自己犯下的错。想来想去,只有一句话能圆满地解释:这还真是……造孽。

我很想找个地方花点时间,像总结公司各运城规章一样总结一遍这次的经验教训,然而我没有这个空闲。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家重新换一套衣服,我那位一贯面无表情的老板就拨了电话过来。

我看看手表,八点三十一分。超过准时的打卡时间已经有一分钟。

我这位上司一向守时得过分,几乎堪称德国做派,且对延时迟到这类事情深恶痛绝,有一回有人在开会的时候迟了一分钟,他便将其挡在了会议室外拒绝再入内。

我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痛。深吸了一口气,迅速在腹中组织好草稿,然后提起精神,接通。

“艾木,”江承莫一如既往的清凉嗓音响起来,我正预备接受他一通责备,没想到他却说,“今天准你一天假。”

“……”我张了张嘴,不能说不意外,“为什么?”

他古井无波地答:“沈奕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

如果这是一部动画片,我想我一定能通过后视镜看到自己额头上陡然降下来的三根黑线。

沈奕,你可真是……他***。

我咬牙切齿地在肚子里问候了一句,定了定神,语气依旧温和:“谢谢您。那我五分钟后把今日您的日程安排发给您。”

“嗯。还有一件事。”江承莫沉吟片刻,开口,“你昨天下班前分发的小糕点是在哪家店里买的?”

我忍住不顺着神经脉络将思路蔓延开,只诚实汇报:“山东道和上海道的交叉口,横着奶油色招牌的那家。那地方离公司比较远,不过我这里有它家的电话,您可以叫他们送过来……”

“不必了。”他打断我的话,说,“那地方离宋西学校不太远,我过去接她的时候顺便买了就可以。你有没有吃过其他口味?有没有什么好的推荐?”

我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好吃的口味比较多。我一会儿一并发给您。”

“可以,谢谢。”

我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有个刚从分部调到总部来的女孩子,上班第一天怀着紧张心情去给江承莫送文件,出来后便紧紧抓住了我的手,眼睛在放着光,声音在发着抖:“艾木姐,江董有女朋友了?”

我不动声色地把自己从她手里抽^出来,淡淡地说:“没有听说。怎么?”

她兴奋:“怎么会呢?我刚才进去的时候江董好像在给一个女孩子通电话诶!通话的时候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诶!表情还很耐心!而且说的好像还是什么旅游吃饭逛街的话题诶!江董还答应下班后去接她呢!这个样子怎么会还不是女朋友呢?”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把一叠文件交到她手上,冷静地说:“那不是什么女朋友,那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妹妹宋小西。这些八卦留着下班以后说,你现在去把这些东西整理成报表,下班之前交给我。”

我越年长,就越觉得,人各有命这个词真是精妙得很。

这世上有人缺少机遇,穷此一生为生活奔波,却只勉强讨得一碗米三尺地;又有人像我这般,为了买得起香奈儿范思哲海蓝之谜,三餐紧张脚不沾地,高薪水的背后代价是日积月累的胃炎胆囊炎鼻炎和生理不继。

然而还有另外一种人,譬如宋小西,就可以活得自由自在没什么烦恼。别人不得不苦思冥想的问题她永远无需考虑,别人费尽心思想要的当季新款包袋她只需刷一刷江承莫的卡就可以轻松买到。

我在电脑前忙到两眼昏花时,总能听见有人在偷偷八卦完毕以后感慨宋小西:“唉,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这样的兄长给我撑腰呢?”

和我一样劳碌命的闺蜜之前说得好,这世上总有一款女孩子,是生下来就让人感慨和羡慕的。

我在平时看到江承莫和宋小西相处的时候,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一句话,假如还有点前世今生可以讲,那么宋小西就是江承莫上辈子欠的债。

似乎还是多得数不清的那种。

曾有一次,我跟着江承莫去开某场董事会议,因事关重大,全体人员都精神集中疲惫不已,我坐在江承莫手边负责记录,被压抑的气氛压迫得大气不敢喘一口,江承莫的手机却在争辩最激烈的时候嗡嗡地震动起来。

他看一眼,皱皱眉,随手翻了手机。又过了一会儿,手机再次震动了两下,他撑着下巴停顿了两秒钟,还是又翻回来。

这回是一条短信,自动跳出来的黑框里写着来自宋小西:“我摔断了腿……sos……sos……so……嗞嗞……”

接着我就看到江承莫的眼角跳了两下,伸手按按眉心,顺便止住了正在演讲幻灯片的分部经理的嘴巴。

再接着我就听到江承莫低沉地开了口:“不好意思,我有事需要离开一下。”

“……”

相信我,以上绝对是全体董事会成员不约而同发出的表情。

再后来他离开,我整理资料走在所有高管后面,蔡经理想了想,走慢了几步,转头问我:“艾木,江董究竟是有什么急事?”

我张张嘴,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江承莫仍是没有回公司,我奉命把他指定的文件送到家里去,走到公寓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对话:“我想吃巧克力……”

“没有巧克力。好好看你的语文书。”

“巧,克,力……”

“闭嘴。”

“承莫哥哥……”

“你喊一百遍也没用。”

“……那我给你剥松子吃?”

“再说话你就回你自己公寓。”

这回宋小西彻底清净了。我定定神,敲了门,很快就看到宋小西裹着石膏的一条腿痛苦地悬着,看到我,正做鬼脸的面孔收起来,咳嗽了一声,改为端端正正地坐着。

我离开的时候,无聊数着电梯数字一点一点增加,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正要往里走,没想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顿了一下,沈奕也顿了一下,然后我抢在他之前开口:“沈先生。”

沈奕的表情就像是吞了一个**蛋,然后挤出一个笑容来:“嗯。”

我进他出,然后我按了数字键,看着电梯门一点点关上,再然后他在彻底合上的前一秒忽然伸出了手。

沈奕把电梯硬生生扒开,脚踩在电梯口,看了我一会儿,无视电梯的延时警告,开口:“艾木,我们不需要这么生分吧?”

我淡淡地说:“我认为我们一直都是这样。那天是场意外,请你无视了吧。”

他笑了笑,说:“你能无视得了?”

我面不改色地说:“可以。”

他歪头,又看了我一会儿,说:“要是我无视不了怎么办?”

我说:“我想,至多一个月,以你的性格,你就会无视的。”

我趁他沉吟的时候踩了一下他的脚,在他吃痛收回的时候飞快按下闭合键,然后一边嘴角翘了翘:“再见。”

第 三十九 章

(二)、

时间又晃过一个多月,零散的有关沈奕的绯闻传入了我的耳朵,与他的新恋情有关。据说是一位前段时间刚刚获得某国际奖项荣誉的模特,身段一流,长相甜美,是杂志封面的新宠,云云。

有同事在讨论沈奕钓人的技术越来越高杆,不过我只确认了他的谣传里没有出现有关我的任何词汇,接下去的话都没有再理会。我说沈奕是情圣,他果然是情圣。我说沈奕会在一个月内把那件事无视掉,他果然就在一个月内把那件事无视得干净彻底。

我觉得我哪天若是失业,或许可以考虑开个摊子去算算命。

不过很快细碎的讨论声就戛然而止,因为江承莫突然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环视了一周,最后落在我的身上,声音虽然悦耳却清冽地开口:“艾木,晚上的酒会你跟着我去。”

我应声。等办公室门又关上,有人凑过来:“艾木姐,江董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

我说:“长只眼睛就看得出来,这还用你说?”

她缩缩脖子:“江董到底怎么啦?”

我把前一晚我下班后我能想到的江承莫可能发生的事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最后在她眼中闪烁的殷切而热烈的八卦光芒下,含糊地说:“也许和昨天的晚宴有关。”

虽说我这位上司时常绷着脸不平易近人,且缺少耐心,然而他在工作中真正动怒的次数却罕见到几乎没有。即便是因一人的失误损失一笔不小的政府订单,或者是遭遇日本合作方突然且毫无理由的翻脸,他也只是皱一皱眉头,冷静地思索,冷静地一条条吩咐下去,冷静地主持紧急会议,冷静地力挽全局。他甚至极少会说重话。

然而也是我这位类似于无敌超人的上司,在面对宋小西的时候就又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会面无表情地指出宋小西脑子装载的是windows 2000系统,会唠叨会微笑会动怒,还会在出差极度疲惫半夜回酒店的路上在电话里忍受宋小西有一搭没一搭的废话。

有一次宋小西偶然驾临公司总部,我进去送文件,手指头还没敲在门板上,便从半开的门里看到江承莫站在坐着的宋小西面前,一张脸面无表情,那姿势似乎是要弹宋小西的爆栗,后者很有预见性地闭上眼,她闭得很紧,眼睛都皱出了小小的褶子,江承莫看着她扬着的脸,手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落下去。

我要迈进去的脚步最终又退了出来。随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瞧,探头探脑的同事偷偷指了指办公室里面,小声说:“艾木姐,你还在其他地方见过这样情深意重的兄妹之情么?”

我木着脸,冷声说:“什么样都不关你的事。快去工作。”

其实我自己也八卦地觉得,我这位几乎是礼仪模板的上司对宋小西的呵护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基本的照料范围。

我至今还能记得几年前宋小西正式通知江承莫自己的初恋终于建成时,我那位一贯沉稳淡定的上司的表情。{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连在工作上极度不悦时也只是抬抬眼皮,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你,直到你自己低下头,灰溜溜地抱着东西重新整理。可那时候他读到宋小西答应对方交往的短信时竟然皱了皱眉,并且是对着短信读了半天,连不远处省委书记对他打的招呼都没有听见。

我不得不悄悄靠近一些,微微动了动唇,不动声色地低声说:“江董。”

我喊了两遍,他终于偏过头来:“什么?”

“韩书记正在同您打招呼。”

他这才抬起头来,嘴角抿起了极清淡的笑意。我看看他的视线所及之处,在心里叹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低声说:“是右边。”

“……”

其实那天下午本来还有其他余兴节目,主办方还殷勤地提议带我们去附近的薰衣草花展看看,并且晚上在本地江承莫还有一场大学同学聚会,然而我那位上司只是淡淡地回:“不了。我还有点事需要赶回t市。多谢。抱歉。”

于是连续三天工作到半夜十二点半,平均每天只能睡六个小时的我,因为宋小西的一桩恋情,以及江承莫的不知该被评为几分的操心,不得不跟着马不停蹄地又赶回t市。

在路上时,我忍着困意观察江承莫仍然一脸淡然的表情,想了想,兴许是生理期前的暴躁期作祟,竟然忍不住冒着砍头之罪不怕死地开了口。

我说:“江董。”

他从杂志里转头:“什么?”

我低声说:“宋小姐有自己判断是非的标准,您应该考虑给她多一些自由。”

他看看我,又低头翻杂志。过了一会儿也没见他看完一页,再过了一会儿,我都以为他要藐视我的建议的时候,他淡淡地开口了:“她还小。”

“……”

我除了无话可说,就还是无话可说。

这世上也许有兄长熟知妹妹的衣服鞋子乃至帽子的尺码,也许还有兄长会告知妹妹自己所有的电脑和银行卡密码,也许还有兄长对妹妹的脾气了若指掌以及纵容宠溺,也许还有兄长担心妹妹的每一桩恋情每一次感冒每一回生理痛,但是至今为止,就算我自认平时已然阅人无数,江承莫也还是我遇到过的兄长里可以把这些事为了一个无血缘的妹妹统统都做到完善无纰漏的第一个并且是唯一一个兄长。

晚上酒会江承莫带我出席,在应酬完两位老总以后,我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沈奕。

下一刻他也看到了我们,再下一刻他顿了顿,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红酒,向这边走了过来。

我安分地知道他过来的目标是江承莫,不是我。在这种无趣又不得不参加的酒会上,沈奕看到江承莫,就像是苍蝇盯上了鲜花,往往是以一口吊儿郎当的调调喊着“承莫啊”,接着就柔弱无骨扮成一副娇小可依的模样蹭了过来聊天。

我从未见过像沈奕这样聒噪又奇特的精英人士。从八卦到养生再到美女,即便江承莫一声不吭,他也能以独角戏唱做俱佳从头说到底。不仅如此,他还总是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习惯勾着江承莫的肩搭着他的背,然后拐着口气开始说话:“江先生,您今天又多愁多病身了吧?”

江承莫眉目不动,回:“是你脑子被驴踢了才对。”

沈奕“啧”了一声:“宋小西昨天晚上可是被某个人给盯上了哦。你再不抓紧可不要后悔哦。”

江承莫向前走了一步,把他的手臂从肩膀上甩下去,依然面不改色地开口:“宋小西被谁盯上是她的事。李唯烨在这里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沈奕笑得桃花眼妖娆:“是,是是,是是是,李唯烨不是什么大气候,宋小西也只是你小妹,你一个月以后要是还能这么说我沈奕愿意跟你姓。”

沈奕的话音落下,一只纤细的手穿过他的臂弯挽了上去,随即一个柔和的女声笑着响起来:“你是要改名叫江奕么?怎么觉得这个名字不太符合你的形象呢?”

我循着声音望过去,这位沈奕的新女伴笑意流转,娇嫩欲滴,是美女中的美女,只是面容有着几分熟悉。

倒是美人花比我还惊讶,带着几分欣喜:“艾木?你是艾木?”

我终于想了起来。

原来沈奕无意间招惹上的人是我大学本科的同班同学。那个时候她美貌的名声便远播至院系之外,几年之后,如今在这酒会上,她也仍旧光辉璀璨,流光溢彩。

沈奕弯起的桃花眼渐渐收了笑意,看看我,再看看她,说:“你们认识?”

周晓妍笑着说:“艾木可是当年我们院系的风云人物,稳当当坐着年级第一的位置,哪个敢不认识?”

我自动跳过沈奕微跳的眼角,也笑着说:“风云人物这个称呼绝对不敢当。我的名声可不如你响亮。”

随后的时间里有了事情做。周晓研是个善良而且热情的人,她从沈奕的臂弯脱离开,挽上我的,然后叽叽喳喳便是一番对大学时代的回忆和唏嘘。聊各奔东西的同班人,叹垂垂老矣的老教授,后来便提到了婚姻嫁娶。

她问我对未来的意向,我说:“暂时还没有碰到想让我恋爱结婚的人。跟嫁娶比起来,我倒是希望能再涨涨薪水。”

这话被江承莫听到,他淡淡笑了一声,转头看向我,很是痛快:“行。等明天出差回来我给你涨工资。”

我双手合十,头向下压:“那就多谢老板了。”

周晓研只是笑:“江董既然这么好,那索性就再好一点,帮我们家艾木寻个男朋友怎么样?”

“配偶这种事,江董自己还没有呢,你还让他帮别人忙。”沈奕双手插兜,慢吞吞地一眼扫过来,恢复了漂亮的花花公子式微笑,“什么时候等江承莫把宋西抓到手,这事儿再聊。”

“宋西是谁?”

沈奕温柔一笑:“唔,江承莫的童养媳。”

“……”

酒会散去后,我因与周晓研顺路,硬被一起拖上了沈奕的车。我和她一起坐在后座,扭头看着窗外,耳朵里塞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我虽没有刻意听,还是从对话里听出了几分味道。后来周晓研要了我如今的手机号后先下车,我和沈奕处在同一密闭空间里,过了几分钟,我思索片刻,开口。

“沈奕,周晓研是个不错的女孩。你辜负其他人可以,最好别耍她。”

沈奕慢悠悠地说:“我要是耍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不能怎么办。”

“可你也看出来了,她好像不幸地上了贼船,挺喜欢我。”

“你最好自己看着办。”

他从后视镜里冲我一笑:“你吃醋了?”

我眉毛皱了一下,说:“吃醋你个头。”

“你大学的时候跟她很熟么?”

“这跟熟不熟悉没关系。以她的相貌气质和品德,就算我仅仅作为她的同班同学,也有必要维护她一次。”

“你会这么有好心?我还是头一次看出来。”沈奕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这些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早就把这些好心磨没了呢。”

“能把这些东西磨没的那是天生的禽兽,比如你。我不是。”

“宋西前两天告诉我,据说最近好像网上有几个言情网站很流行人兽恋。”

我望着车窗外不吭声。

“其实你还是在吃醋吧?”

我扭回头,静静地说:“你放屁。”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好少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们说要多多看番外的,看完了不留言是怎么回事!!!!

都想要跳脚了……求留言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 四十 章

(三)、

我跟随江承莫出差回来后第二天,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大捧鲜花。只花枝就一大捧,花瓣鲜红欲滴,花苞含羞待放,我看了片刻,察觉后面似乎有眼睛在看我,一扭头,所有的同事都齐刷刷地低下头各忙各。

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翻出被压住的小卡片,发现上面画了当下最流行的手机游戏愤怒的小鸟,一只绿色的猪正躲在砖头搭的房子底下不肯出来,一只红色的肥鸟正纠结着眉毛不顾一切地往房子上面撞。

右下角则标着一个“沈”字。

我把卡片揉碎扔到垃圾桶,正发愁这捧鲜花装不进去,考虑要不要直接扔去楼下,眼角余光却瞥见电梯口打开,沈奕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过来。

沈奕来这座大楼的次数很频繁,且每次都带着一副桃花泛滥的面相,还很会甜言蜜语,导致这里一堆小姑娘至今都没法对他免疫。很快就有人迎了上去,笑着说:“沈董是来救我们于水火之中的吗?”

“怎么了?”

“江董这两天情绪都不大好诶,沈董知道缘由吗?”

“知道。”沈奕被顺势拉着靠在桌沿边,两手插在衣兜里,眼角一斜,两条腿懒散地一搭,笑着说,“知道可不能告诉你们呀。”

“讨厌啦……怎么能这样啊?”

沈奕笑得春风招摇:“你们这两天也没什么别的新闻?天天想八你们老板的卦,这样可不好哟。”

“我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天天绕着老板转,不八卦这个还能八卦哪个啊?哦对了,还有件事,今天艾木姐收到了一大捧鲜花哦。”

沈奕眼睛一瞟,我只当没看见,听他笑着扭头问:“那鲜花很好看吧?全玫瑰,红灿灿。”

“咦,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呢?你知道谁送的吗?”

“艾木姐不给说……”

“不用问她了,我来告诉你,那是我送的。”

沈奕又是一笑,拍拍已经呆滞了的小姑娘的肩膀:“我去看看你们那位心情不好的老板。你们都工作去吧。”

沈奕一消失在办公室门的后头,我便感觉到办公室里寂静一片,全体十几双眼睛都齐刷刷地落在了我身上。

我在心里呻吟一声,站起身来,没什么威力地扫视一圈,绷着脸冷冷地喝:“都去工作!”

过了一会儿我去办公室抱文件,在敲门之前听到里面传出幽怨的调调:“我给你当免费军师,你不感谢我也就算了,还把我往外轰,有你这样的人吗?”

江承莫冷笑:“往外轰的才是人,往里轰的都是猪。你是猪?”

“我告诉你,你别转移话题啊。”沈奕说,“我就没看见过像你们两个这样磨磨唧唧的人。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啊?你难道还担心宋西以后不认你这个兄长了?得了吧,就她那小样儿,没了你她是想没了主心骨吗?你就直接上就好了嘛,把宋小西弄出来,给她说,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我谈恋爱,一个是跟我去民政局。否则你就别再认我这个兄长。她肯定得选一个啊。出了什么问题我来担待还不行?”

“扯淡!”

“美人计你懂吧?苦肉计你知道的吧?你就这样,然后这样,然后再抱住宋小西,然后再这样,”我听到一声击掌,“这事儿百分百准成啊!”

“狗屁!”

“哎呀咱俩打个赌还不成?你真按照我说的去做,要是失败了,我赔你一辆车给你安抚安抚还不成?”

江承莫冷冷地嗤了一声:“东风牌拖拉机?”

“是保时捷!保时捷最新款总行了吧?”

再然后我没听到有人说话,再然后我就听到哐当一声,沈奕的嚎叫传出来:“我好歹也好心好意,你发火也不用这样吧?”

我凝神屏气,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两步,做出低头刚到的姿态。很快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我一抬头,正对上系袖口的沈奕。

我又低头,恭谨地说:“沈董。”

他“嗯”了一声,向前一步,我后退一步,他又向前一步,我一动不动,在距离他鼻息十公分的地方站定。

他笑着说:“花好看么?”

我说:“好看。”

他又说:“你喜不喜欢?”

我回:“不喜欢。”

他突然俯身,我吓了一跳,立即又后退一步,警戒地望着他:“沈先生,请你自重。”

“我自重七十公斤,十分符合国人健康标准。”他漫不经心地笑,“我今晚请你吃饭吧?”

“我有事。”

“那明天?”

“每天我都没空。”

他还是不以为意,想了想,说:“你今年二十七岁了,是吧?”

“……”

敢询问年龄,我的眼神像利刃一样飞过去,没想到他仍旧恍若未闻,接着说:“我听江承莫说,你好像从毕业以后进了这家公司,就再没谈过恋爱?”

“……”

“那你之前谈过吗?”

我强自镇定,想从左边绕过去,被沈奕眼疾手快地挡住,又想从右边绕过去,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挡住,最后我狠狠踩了一脚,他倒吸一口凉气,面带苦痛地伸出两只修长手臂,拦在了我面前。

“你究竟想干嘛?”

他低下头,眼睛里是一等一纯净无暇的真诚:“我喜欢你呗,喜欢你到骨头里了。你要是现在名花无主,不如我们两个交往一下怎么样?嗯?”

我环顾四周,这里是公众视线的死角。只要江承莫不走出来,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忽然从他的腋窝穿过去,腿磕到他的膝盖后窝上,一只手固定住他的喉咙,一只手手肘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这是小学一年级老师让我代她体罚学生时,我想出来的新方法。

沈奕闷哼一声,我在他跌倒之前松开他。他后退一步,捂着喉咙,微微瞪大眼睛,像是看一只怪物一样看着我。

我瞥他一眼,扬长而去。

这几天江承莫明显心情很差。他心情差通常都不会表现在脾气上,也不会表现在言谈举止中,而是很大程度都表现在办事的效率上。

江承莫连开会的时候都在走神,刚刚从分部升上来的王经理演讲完毕,停下来等着他讲话的时候他仍在单手托着下巴,王观看他无表情无反应,神情愈发忐忑,求助地看向我,我咳嗽一声,低下头,硬着头皮低声说:“江董。”

这回他终于清醒过来。抬起头,沉默一分钟,开口:“预算不行。业绩还能再进一步。其他可以。下一个。”

晚上下班之前我把办公室用过的垃圾收走,下楼的时候不慎和江承莫一起。我这位老板在公司里一贯惜字如金,这次却在电梯里开了口:“艾木,你家里催你找男朋友了没有?”

我说:“提过两次。”

他又问:“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

我想了想,说:“最好能罩得住我,有主见,能给我出主意。”

他极清浅地弯了弯嘴角,又问:“没有了?”

“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我答,“我当然还希望我的男友英俊有魅力,身高一米八零以上,身材修长有气质,足够温柔,足够体贴,足够善解人意,有耐心,有充足的时间陪我,还能时不时给我一点惊喜。但这些不可能都满足,所以我只要求他能满足我最主要的就可以了。”

他这次略有思索,淡淡地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我总疑心这场无心的谈话是否产生了负效果。因为第二天江承莫出现在办公室时,我非但没有看到他的脸色有半分和缓,反而是更加冷淡。他一贯不喜欢饭局和聚会,接下来的几日就更是倦怠,让我把所有的酒会晚宴都推了个一干二净。

而再接下来的几天,我终于从风传中证实了自己八卦之余的无谓猜测。果然是江承莫一直呵护备至的妹妹宋小西那里出的问题。

她谈恋爱了,可惜男朋友不是江承莫。

再接着,宋小姐男友的真实面目也浮出水面。据说是来自a城一家集团的李公子,家世好相貌好身材也好,耐心,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陪着宋西把t城好玩的好吃的统统都玩了一遍吃了一遍。

我再回想一下我那天下班时候和江承莫的谈话,身后忽然刮过了一阵凉意。

尽管江承莫从来都是天之骄子,想要什么似乎都是信手拈来,可我瞅着他这些天的神情,就只同情地想到了一个词。

真是……悲催啊。

老板一不悦,到头来倒霉的还是打工仔。江承莫最近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从五点半拖到六点,又从六点拖到七点,最后竟然有史以来第一次拖到了晚上八点。

老板不走,我们又如何敢先走。于是一干打工的苦命人几乎是望眼欲穿地瞪着江承莫办公室的方向,眼睛一眨也不眨,几乎都要僵硬成了望夫石一块块。

熬到晚上八点十分的时候,我们都已经饥肠辘辘。有同事撕出仅剩的一包奥利奥,没一分钟就被化身饿狼的人们瓜分完毕。我在同事们的怂恿下鼓起勇气去敲门,手指刚刚挨到门板,就听到里面有极其阴沉的声音传出来:“宋西,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正站在a市的地盘上。”

江承莫基本没有在工作中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至少我至今为止没有听到过。他此刻的声音就像是刚从冬天的冰湖中拎出来,带着丝丝可见的凉气,以及裹着一重重的冰碴。连我都有一点惊心。

我正准备命苦地退回去,里面砰地一声响动,似是物体被砸中的声音。

很快办公室的门就被从里面拉开,江承莫脸色不豫地出现在门口,看了我一眼,便冷着眼角大步离开。

而我回头一望,办公室地面上赫然安静地躺着江承莫那只尊贵的银白色限量版手机。只不过如今那只传说中属于最结实牌子的手机,如今已经堪堪四分五裂。据我目视,最远的碎片甚至都迸到了五米以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有点少,抱歉。因这两天写文倦怠,突然之间很不想打开这些旧文档,打开文档也很不想写。望天,求鞭策求鼓励……==

新开了一篇文,为练习h和虐而写。不是周四正式要开的文。纯yy,纯恶趣味。如有兴趣可点一点:

(ps,写这篇玩的时候发现写h还是蛮有趣的。==!)

41-43完-结

第 四十一 章

(四)、

闺蜜有一段时间研究塔罗牌,曾故作玄妙地对我说,你得相信,这世界正反相吸物物相克,总有个人让你舍不得,放不下,食髓知味,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而这个人就是你命中注定的mr. right。

mr. right这个物种,我自认活过二十八年还不曾遇到过,但是我觉得,对于江承莫来说,miss right他大半应是遇到了。

第二日上午,摔了手机的江承莫没有在公司露面。而我则在众目睽睽之下收到一个包裹,来自国外,寄件人签名上是龙飞凤舞的一个“沈”字。

我在同事们孜孜以求的目光之下硬着头皮把包裹拆开,没想到里面会只盛了几片叶子和几块石头。

叶子制成标本,石头明显是沈奕在海边捡的,上面甚至还带着点儿沙子。我把东西都拿出来,又在最下面发现了一张照片。

照片正面拍摄了一小片紧挨海水的沙子,上面被人用手指勾出了“艾木”两个字。右下角还画了一个心形。

我再把照片翻到背面,上面则写着“马尔代夫,致吾爱”七个大字。

我浑身的汗毛一个接一个地紧缩关闭,感觉到牙齿开始发酸,脖子后面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皮疙瘩。

我把东西统统收进最下层的抽屉里,深吸一口气,假作没有看到周围人们不动声色瞟过来的视线,继续眼观鼻鼻观心地工作。

过了一会儿,有陌生电话号码拨进来。我接起来,来人报的姓名竟是沈奕的助理。

我说:“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不好意思打扰到您。是这样,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向您询问一下沈董现在的去向。”

我柔声说:“赵小姐,你才是他的助理。”

没想到这位助理比我更温柔:“沈董说只有您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让我有事的话先找您。”

“我不知道。”

“沈董离开之前说您会收到他的包裹,所以一定会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收到什么包裹。”

“这……”

我果断挂了电话。

我忍住打电话给沈奕的冲动,拼命告诫自己拿出工作时忍者神龟的能耐来,五分钟后总算把这口气生生咽了下去。

下午的时候又收到一通陌生号码,这次来自江承莫:“艾木,把我的笔记本电脑送到总医院来。病房号a座1407.”

“……”这位老板每年体检时指标都正常得过分,能住院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我说,“您生病了?”

“我没事。”江承莫语气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无奈,我甚至一瞬间想到了他在揉额角的模样,“只不过是有人小题大做而已。总之你送过来就可以。”

我应声,很快就听到有女声在电话那头隐约夹杂进来:“你竟然敢说我在小题大做?我要不是突然想着去你那儿看望看望你,你是不是就打算在家里烧糊涂过去了?发烧两三天也不知道治,你成心的是不是?……”

再后面的我没听清,因为江承莫很果断地挂了电话。

我拎着电脑去了总医院,按图索骥后发现江承莫病房的门没有关严,有清晰的对话从里面飘出来:“我只不过是一个发烧,您至于这么火急火燎吗?还让我住院?”

“都三十九度五了,你还敢不当回事!你都昏迷不醒了!”

“我那只是在睡觉。”

“你还敢跟我犟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江夫人声音不高,但足够威严,“还有,你跟小西多久没回江家看看我们了?你欣姨跟你提过好几次,希望小西能过去看看她,你怎么都不转达?”

“欣姨现在这种培养感情的方法本身就不对。宋西过去看她只会让母女感情更恶化。我跟欣姨提过几次,她都不采纳。等她自己想通了再说。”

“江承莫,你行啊,都敢教训起长辈了?”

“妈,这是病房,您也说了我在发烧,您能小点儿声么?”

“那你也得让我省心成不成!你跟宋西是不是觉得你们大了我们老了,凡事都可以不告诉我们了?宋西交了个男朋友这种事,她要是不好意思说,你怎么也不跟我说?”

江承莫的声音轻描淡写:“又不是什么大事,早晚都得分手。”

江夫人的火气又被激了出来:“听听你这是什么话!”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敲敲门,拎着笔记本和资料进去,江夫人看到我,很快又扭头对着江承莫发火:“都住院了你还充哪门子忙碌?你不看这些东西公司一时半刻就会倒吗?”

我还从未见过我的上司如此孩子气的一面。面对这般不能强攻只能智取的棘手炮火,他的回应是倒头躺在了床上,把自己全部塞进被子里,声音隔着被单淡定地传出来:“艾木,你帮我送送江夫人。”

一贯优雅贵气又美丽的江夫人气得杏眼圆睁,指着被罩那一团白色直吸气:“江承莫!”

等我一直把江夫人送走再回来,江承莫已经把文件都看了一遍。他脸上留有发烧时的红晕,掩去两声咳嗽后对我说:“帮我重新办一支手机。”

我低头,从包袋里取出一只一小时前从数码商店里买到的苹果手机,递过去。

江承莫看看盒子:“……”

我说:“sim卡没有摔坏。已经剪完安在里面。”

江承莫:“……”

他看我一眼,开机。不久后有多通关机电话提醒弹出来,我看他一条条翻过去,最后把手机扔到一边,面无表情。

这一刻,我真怀疑他这次叫我过来究竟是让我带电脑还是买手机。

第二天江承莫将江夫人的警告置若罔闻,扔了输液瓶出现在公司里。而我则再次收到了来自国外的加急包裹。这回沈奕去了新加坡,包裹里还是几片叶子几块石子,以及一张在新加坡沙滩上写着艾木两字的照片。

然后,沈奕的助理再次打过电话来询问他的行踪。

我终于认为没了忍耐的必要,直接将电话拨了过去。

沈奕开头吹了声口哨,笑意盈盈的声音听了十足的欠扁:“包裹都收到啦?”

“你脑子被海水冲走了?”

“咦,你难道不喜欢那些小东西?”

“我不喜欢。”

“那你扔了就好了。”沈奕口气里透着不以为意,说,“不过我倒是听你那位大学同学周晓研说,你大学时代的梦想之一就是希望有大把大把的钞票,做个全职太太,然后你的男人不管是在世界哪个地方,都能记得你。”

“……”

“周晓研还说,你当时特别文艺,这些话的原话是你希望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的男人在沙漠绿洲捧起水喝的时候要默念你的名字,在海边游玩的时候要在沙滩上写上你的名字,以及去玛雅文明……”

我打断他的话,咬着牙一字一顿:“那不是我说的。那全都是周晓研自己的梦想。”

“瞎说。”沈奕慢悠悠地继续开口,“周晓研的梦想我也顺便问了,她说她希望能在新西兰拥有自己的别墅和农场,自己开拖拉机挤牛奶收割小麦。然后赚了钱买翡翠珠子,闲着没事洒到床上一颗一颗地数。”

“……”

他开始拿捏出一股诱惑的调调:“所以你看,我没说错对不对?艾木同学,你何必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我这么喜欢你,你享受一下被人喜欢的感觉难道不好么?”

我冷冷地戳破他努力营造出的气氛:“你闭嘴。”

沈奕“啧”了一声,还在再接再厉:“艾木,你是女人。女人呢,生来就得有点享受的自觉。江承莫拿你当男人使,可你自己不能把自己真的当成个男人。女人生来就是被呵护的。而你要是答应跟我交往,你可以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呵护你的。”

我深吸一口气,说:“沈奕,你做件好事,跳海去吧。”

宋小西去a城三天,江承莫面色如常。他淡定地主持会议,淡定地签一份份文件,甚至还淡定地和他的前女友左纤出去吃了一顿饭。

就仿佛那一天摔了手机的人不是他一样。

只不过我还是留意到了一点不同。

江承莫对手机的依赖性似乎比之前更高。不论是他在主持会议还是会客抑或饭局,他的手机都会放在手边十公分内,甚至他连走路的时候都会把手机搁在手里上下把玩。

宋小西去a城第四天,我刚把进度向江承莫汇报完毕,脚还没有迈出办公室,突然接到了宋小西的电话。

“江董……”

“什么?”

我又走回去,把手机屏幕示意给他:“宋小姐的电话。”

下一刻我看到江承莫手里慢悠悠转着的钢笔”啪嗒”一声,被他按在了桌子上。

基于江承莫是我的顶头上司,我很不厚道地按下了免提键。

“宋小姐,你好。”

很快我就听到了宋小西迟疑的声音:“我听沈奕哥哥说,承莫哥哥生病了。是真的吗?”

我偷眼去观察江承莫的脸色,他的眼睛里有东西微微动了一下,又很快隐匿,变作面无表情。

他冲我对口型:“就说我没生病。”

我暗中叹了一口气,说:“江先生的健康状况看上去和以往一样,并没什么不适。”

说完我再次偷眼望过去。没想到这次江承莫竟然用双手捂住了眼,掩去一个装腔作势的呵欠,做出了一副“我很困我真的很困”的模样。

我暗中叹了第二口气。

“那他现在在公司吗?”

“是的。”

”他……最近心情怎么样?”

我抬头又去看江承莫,他敛正了神色,继续无声开口:“我没事。”

于是我只得继续照本宣科:“宋小姐,你也知道,江先生在公司是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板。”

等宋小西挂了电话,如今的我再看一遍江承莫的表情,一瞬间福至心灵,忽然有点儿领悟这两天我这位老板将手机几乎视为情人一般的存在是为何了。

我收了手机打算出去,转身关门的瞬间听到江承莫的电话响起来。他瞥过去一眼,皱眉,又展开,再皱起来,然后双手抱臂,嘴唇微抿,一直听着手机铃声,却又不接。

爱情就是甜蜜的折磨。我在关上门之前,突然十分文艺女青年地想到了这么一句。

下午开会,江承莫明显的心不在焉。他神情有些倦怠,单手撑着额头听季度报告,我离他很近,便能听到他的手机短信每隔几分钟便在嗡嗡作响。

江承莫在开会初,眉间还敛着几分冷意,等翻了十几条短信以后,脸上的清冷逐渐消失。最后王观战战兢兢讲完,在等待回复时江承莫终于抬起眼来,瞥了一眼幻灯片上的数字,而后嘴角竟然淡淡地弯了弯。

“不错。”

江承莫极少会用这两个字。他平时说一声“还可以”就已经是很大的褒奖。于是我仿佛一瞬间看到王观身后有条尾巴“嘭”地一声冒出来,并且直直地翘到了天上去。

散会的时候王观扯住我,眼睛里几乎饱含了盈盈的泪光:“艾木,今天晚上我请客,你一定要去。”

“请客?理由是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我今天好运当头了么?我竟然能从江董口中听到不错两个字!真是不枉我废寝忘食带着团队连着做了两个星期,没一天睡过囫囵觉……”

我低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抱着文件低声打断了他的漫想:“王经理。”

“什么?”

“不是我打击你。你难道以为江董今天的夸奖真是因为你那计划书完成得不错么?”

王观的脸垮了一半:“……你的意思是?”

“我再换一句。你难道以为你上回被江董批也是因为你做的预算不够好么?”

“……”王观望望远处已经看不见的老板背影,慢慢地说,“你上回后来说是因为江董的妹妹宋小西……这回该不会也……江董他……”

“你听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么?”我同情地看他一眼,“我劝你今天再去找找漏洞,过两天江董可能开始对着你同一份文件挑毛病了也说不定。”

“……”

次日早晨,我给江承莫汇报当天日程安排,他点了点鼻子,沉吟片刻,问我:“中午和下午都没什么事情?”

“是的。”

“你确定?”

我很确定。

但在老板的眼皮底下,我还是把这话生生咽了回去。我低下头苦苦回忆,实在想不出还漏掉了什么。过了一会儿,突然有根神经搭对了弦,立即抬起头,语气肯定且真诚:“对不起,是我忘记了。前段时间a城分部的付总邀请您去a城看看新建的工业园。今天下午没有事情的话,或许您可以考虑去一趟……”

这一次君心难测的江承莫终于微微颔了首:“可以。”

我很想重重叹一口气,表面却仍旧恭敬:“我现在去订机票。”

并且去的时候要两张,回来的时候是三张。

这句话我在江承莫的眼皮底下,也生生地咽了回去。

中午付总前来接机,姿态恭谨而且小心翼翼,明显是对江承莫突然大驾光临表示了莫大的惶恐以及受宠若惊。

他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拖住我,低声说:“艾秘书。”

“什么?”

“分部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劳驾大老板突击检查?”

“难道不是你之前说请江董前来参观新工业园的么?”

“我随口那么一说,哪里敢奢望会真来……你真不能给透点口风吗?”

“没什么口风。”我说,“你安排一顿午餐,下午尽快参观完工业园,然后再配一个司机给江董,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就这么简单?为什么?是要微服私访吗?”

我望望机场大厅高高的天花板,说:“不是。”

“那是什么?”

“秘密。”

“……”

总的来说,接人的过程并不算特别顺遂。回来的航班上是三人,从机场回去的车子里又变成了两人。我扭头看一看老板脸色,冷得就像是一块冰。再加上感冒的疲惫,以及他的皮肤一向偏白,此刻面部皮肤都有点儿透明。

也不知道究竟又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刚才在a城宋小西下榻的酒店楼下两人还有种别扭的和谐。

次日江承莫没有来公司。倒是晒黑了一圈的沈奕迈着悠闲的步子出现,还一人一份带来了小礼物,听闻江承莫没在,眉毛一挑,笑着说:“嗯?那正好。我找艾木。”

他在全体同事诡异的眼神底下,把一份巴掌大小的礼物放在我桌上,然后双手一撑,坐在了我的桌子上。

我用眼神扫射他,他依然淡定地用一把欠抽的委屈语调对我说道:“别闹脾气了吧?我给你道歉。”

“……”

他继续唱做俱佳地自导自演:“乖啊,你看我给你买了一盒巧克力……”

我唰地站了起来:“我们出去谈。”

到了茶水室,沈奕把门一关,在我身后开口:“既然今天你老板不在,你可以早退一会儿的吧?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沈董,疯人院在街头右拐请直走。”

沈奕自动把话跳过去:“我给你寄的那些包裹呢?你塞到哪里去了?照片背面你都看到了吧?”

“扔了。没有。”

沈奕仍然笑意盈盈,忽然欺近一步,我还没有来得及格挡,他已经在我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我大怒,手迅速伸出去,想要再度做出上一次的招式,没想到这一次他身手超乎我想象的敏捷,竟然一握一拉一推,一眨眼的功夫竟是我被他双手固定住按到了墙上。

“欲擒故纵你听过吧?”沈奕在我耳边轻声开口,“上回是我让着你哦。”

我咬着牙瞪着他,胃都被气得隐隐发痛:“放开。”

他很听话地立即放开。然后手指抚上下巴,瞧我一眼,笑了笑,忽然闪电般伸出手,摸了摸我的侧脸。

沈奕在我不假思索挥臂出去的同时后退一大步,笑着说:“亲爱的,我明天再来。”

“你去死吧!”

沈奕离开以后,我抚平呼吸坐下。一瞬间办公室里十分寂静,然后后面有同事幽幽开了口:“艾木姐,按照本楼层定律,谈恋爱者必请客。你没忘吧?”

我深吸一口气,扭过头:“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不要再嘴硬啦。”另一人接话,“艾木姐你不早就跟沈董在一起了么?”

我抑制住想大吼的**,说:“我和他没关系。”

同事齐刷刷地甩给我各种鄙视加不信任的眼神:“鬼才信。你们两个都去茶水室卿卿我我了,出来的时候还都满面潮红,除了在那啥啥还能在干啥?沈董在国外还给你寄礼物,一天一个,还送玫瑰花,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是他闲着无聊。”

然后同事异口同声地回我:“切……”

为什么普天之下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沈奕的新任女友?

简直莫名其妙。

江承莫近日来感冒反复,又拒绝医药,导致病情越发难缠。而他的脾气也越来越糟,说话越发言简意赅,电话拨过去也越发得找不到。

他的公寓中多了一位江夫人强制安排来的王阿姨,负责江承莫每天的饮食照料。一日我过去,王阿姨在我进门的时候便对我使眼色:“艾小姐,你今天最好少说少做。”

我微微地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昨天不是还好么?”

王阿姨指了指卧室的方向,把手凑在嘴边悄声对我说:“昨天下午小西来探望,两个人不知为什么闹翻了。承莫自从小西走了以后心情就十分不好,昨天晚饭没吃,今天早饭也没吃,一直闭着眼说在睡觉。”

“为什么会闹翻?”

“不知道呢。我做饭的时候就听见卧室里砰地一声响,出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小西捂着嘴急慌慌地跑出去了。我再去敲承莫的门的时候,他捂着额头,像是不知为什么撞出了一块淤青。”

“……”我抑制住开始浮想联翩的思维,咳嗽了一声,还是硬着头皮往卧室的方向走过去。

我得见老板真颜的时候,果然发现他头上多了一块淤青。因为皮肤白,就更加明显。我清咳了一声,只当没看见,把文件交过去,等了十秒钟,他皱起眉,捏着笔开始在上面勾勾画画。

蓝颜色的水笔在纸张上越画越多,我胆战心惊地站了两分钟,他把文件夹合上,扔过来,重新缩回被单里,吐出一句话:“让他们重新做。”

“……”

可怜的王观。同一份文件,在几天之前还受到同一个人的夸赞。

一向隐忍克制的江承莫,这一次因为未知的并且和宋小西有关的缘由,终于迁怒到了员工头上。不止是王观,我也遭了殃。先是被挑剔格式,再是被指摘错别字,江承莫语气严厉,用语不留情面,让我悚然而惊。

我有苦不能言,只能下班扔了缺角的茶杯以泄愤。

又过了几日,江承莫从感冒进阶为发烧,备受折磨。江夫人终于摆出长辈的威严,强制将他按去了医院,还被迫做了一次全身体检。

体检的结果显示很健康。于是江夫人只得又在江承莫的坚持下任由他回家休养。

又过了数日,江承莫的情况终于转好。他终于正常地上下班,脸色也恢复了正常的面无表情的模样。我跟在他身后,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握住长长门把的时候突然停下来,回头望向我。

他的手指在金属上摩挲了两遍,说:“宋小西如果找到公司里来,你就说我不见她。”

我抬起头,他已经推开了办公室,头也不回地又补充了一句:“就这样说。她问理由的话,就让她自己去想。”

得到如此命令的第二天,宋小西果然出现在公司顶楼。

我硬着头皮,赶在她面前挡在办公室的门板前,言语迟疑,又不得不开口:“宋小姐,江先生嘱托过,他现在暂时还不想见你。你也许可以过两天再来。”

宋小西听完,扭头就走。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江承莫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我这位闷骚到极点别扭到极点的老板站在门前,神色冷淡,浑身散发的冷冽气息远播到五米远。

过了一分钟,他还是盯着那扇电梯。又过了一分钟,江承莫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跟了出去。

我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

当天晚上我到家前,想起来早晨一度提醒自己晚上要买米的事,走到门口又原路踱回去,在小区超市买了一袋十公斤的米。

米袋不轻,我三步一停走回去。忽然想起以前和闺蜜讨论是否想要一辈子单身过下去的问题。我当时愤世嫉俗,说找个男人还不如养一条狗代替,男人不比狗忠诚,也不比狗乖巧,也不能每天下班的时候等着我回家,要男人何用?

而闺蜜则鄙视地瞧我一眼,说,这种事想想挺美好,可你一个女孩子,没有男人你就得自己拎着重物坐公交,没有男人你就无法自己换天花板的灯泡,没有男人你就无法在生病的时候有人给你穿衣喂药,狗这种东西,只能你去照顾它,却不能换它来照顾你。要狗又有何用?

现在想想,一语成谶。

父母不在身边,这个城市只有我自己。独身一人的我,不能买二十五公斤的米,因为拎不动。而买了十公斤的米之后,也只能一个人拎着爬楼梯。

我终于爬到自己家门前,摸钥匙的时候却被门口的黑影吓了一跳。

沈奕迅速捂住了我的嘴,小声说:“是我。”

我把他的手甩开,几乎要把米袋砸到他的身上:“你来干什么?”

他不答反问:“你这楼道里怎么连个灯都没有?”

我冷嘲热讽:“沈董,你既然没有过过工薪阶层的生活,就请不要说这么愚蠢的话。”

沈奕在昏暗里笑一笑,说:“我明天来帮你换一个吧?”

“多谢,不用。你请回吧。”

他不为所动,只说:“你拎的是什么?大米吗?我帮你拎进去。”

我开了锁,又停下,转过身,抬起头来找到他的脸,看着他,平心静气:“沈奕,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顿了顿,又很快变作嬉皮笑脸:“我喜欢你呗,想追求你啊。再说现在大家都以为我们是一对了,我们顺应一下他们的愿望不好吗?”

“不要油腔滑调。我在认真地问你话。”

“我也在认真地回答你。”他收了大半笑容,低下头对准我,轻声说,“我真的喜欢你。”

“那我也认真地回答你。”我说,“承蒙你厚爱,我高攀不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大概已经经历多了,多一次也不多,少一次也不少。请你以后走你的阳关道,不要再理会我这支独木桥。算我是在真诚地求你。”

接下来的时间,沈奕果然没有再出现。我刻意封闭掉了一切八卦消息,所以也不晓得沈奕如今是否是又被哪一朵玛格丽特或者小雏菊转移了注意力。

江承莫和宋小西的冷战仍在继续。又过了几日,我迟钝地得知了李唯烨向宋小西提出订婚要求的消息。

那个时候江承莫正坐在宽大办公桌的后头,双手人字形支在桌上,眼神沉思,冷峻着面容一言不发。我看看他,正打算退出来,被他叫住。

他说:“据说沈奕跟你表白了?”

我:“……”

他又说:“据说你拒绝了?”

我:“……”

我定定神,决定回击:“江董。”

他看我,我平静开口:“据说您还没有把宋小姐追到手。”

江承莫:“……”

我咬咬牙,冒死又说:“我们都在赌宋小姐会不会订婚。一赔二的赌注。我赌不会。您就是我的全部希望,您可不能让我失望。”

江承莫:“……”

又过了两天,我突然被江承莫要求订一张去海南的机票,并且被嘱咐时间越早越好。

又隔日,我得知了宋小西在前天被江承莫气得飞去海南的消息。

那几日t城阳光明媚,公司楼下的花坛里,大片粉红色花朵开得正好。

老板不在,其他同事略有松懈,而我则比平日里更加全神贯注。连续一周在同事不解的目光中早到晚退,每天直到晚上九点才回到家。

我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江承莫成功从海南领了宋小西回来。

我在机场又见到了沈奕。依然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云淡风轻,言笑晏晏,穿着合身的休闲服,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

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站了站。

自始至终,我俩没有说一句话。

当天晚上,我找了一家川菜馆,点了泡脚凤爪,香辣虾,水煮鲶鱼,干锅牛蛙。就着白水吃下去,一直撑到自从站起来就再也坐不下。

再然后,第二天,我光荣地自作自受,犯了胃病。

向江承莫请假,他心情甚好,痛快同意。我捂着胃换了衣服,拿了钱包像个佝偻的老人一样慢慢蹭蹭地往外面走。

在关门之前我看了看一边的镜子,里面的人不施粉黛,脸色苍白,黑眼圈浓重,头发微有凌乱,就像是一个女鬼。

我胃痛得没心情打理自己。对着镜子的时候,忽然又想起那段和闺蜜讨论的有关男人与狗的对话。

一时间越发抑郁。

顾影自怜一旦开了口子,就像是绝了堤的洪水,从心脏处汹涌蔓延开。

五脏六腑无一不浸着一点悲哀。

我在皱起眉头之前清醒过来,砰得关上了门。

自己去医院挂号,问诊。医生用手指在我身上按了几个地方,然后刷刷开了药方。让我去抓药之前打量我一眼,问:“胃部胆囊小肠都有问题。最近饮食不规律吧?还是失恋了?”

“……”

这里真不愧是大医院,医生个个慧眼如炬。全切重点。

我取完药去打车,听到身后一人喊我的名字:“艾木。”

我回头,是沈奕。一身深蓝色条纹正装,脖子上甚至还系着一根很正式的深色领带。看样子不知是从哪个地方赶过来。

我站住不动,看他一步步走过来,低头看着我,说:“我送你回去。”

这回我没有拒绝,只说了声谢谢。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希望会有个依赖,让自己能懒一点,再懒一点。

我上楼,沈奕跟着上楼。我开门,沈奕也要跨进去。我转身挡住他。

我怀疑是否是因为胃部连着食管,食管连着嘴巴,以至于胃一痛连话都说不利落:“沈奕。”

他看着我:“你说。”

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说:“我是喜欢你。”

这回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眼睛一弯嘴角一翘:“好消息。然后呢?我知道你下面还连着句但是呢。”

我说:“没错。我是喜欢你,但我也不希望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

“你花心。我们不可能一直不分手。我不需要有你这样短暂的昙花式男友。”

他这回又是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我要是不再花心了呢?”

“我不信。”

“那要怎样你才肯信?”

我扯扯嘴角,开口:“也有办法。你给我做一年的饭。一年后你要是坚持下来,我倒追你。”

我存了心刁难,没想到他微微歪了头,看着我,仍是笑得漂亮随意:“行。可以。”

当天中午沈奕进了我的厨房,连续做了七天的饭,一直到我胃病痊愈上班。

两周后,我得知了宋小西和李唯烨分手的消息时,沈奕把荤素搭配的中饭当着所有同事的面直接亲自送到了我的办公室里。

半年后,宋小西和江承莫订了婚。而我的免费营养午餐仍在继续。

一年后,宋小西毕业不多久,便被江承莫抓住举行了婚礼。沈奕和我一起出席。

沈奕靠着栏杆看了一会儿,忽然偏过头,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

我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装作若无其事,眼睛注视着一米以外的桌椅。

我说:“装什么装?我说过会倒追你。”

他抿着唇绷着脸,三秒钟后仍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转过头:“行啊。”

又过了一分钟,他扭过头来问我:“不过,你追过人没有?”

“没有。”

他心情很好地摸着我的脸,笑眼一弯,语气轻快:“不怕啊。我会教你的。”

<番外完>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肯定会说,番外真长。不好意思,写起来就刹不住车了……= =

下一章更新正文。预计两到三章后正文完结。

本周四开新文。希望大家可以捧场,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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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十二 章



宋小西自从升级为女友后,当江承莫拖着她走的时候,不再是拎着衣领,而是掐着腰。两人的衣服从玄关到卧室,随着凌乱的脚步零零散散落了一地。宋小西戳戳他,说:“要不你再把刚才那三个字说一遍?”

“哪三个字?”

“就是刚才在玄关处说的……”

“你想得美。”

宋小西心情不错,再接再厉:“那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呢?”

这回江承莫在昏暗得只留有月光的房间里停顿了片刻,然后俯身下来,重新咬住她的嘴唇,含糊着开口:“你最近好像长胖了?”

“……”

鉴于他令人非常不满意的回答,宋小西认为有必要变着花样折腾折腾他。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江承莫一动她就叫停,一快她就喊慢,又说他力道太重,一边哼哼抗议一边不安分地往床头缩,江承莫忍无可忍,提着她的腰肢拎回来打算惩戒的时候宋小西就开始泫然欲泣,拿出一副众人皆强我独弱的姿态,从个体普及到全体,哭诉果然天下男人一个样,江承莫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

江承莫停下来,在黑暗里阴沉沉地看着她,打算用视线扫射杀光她所有的闹腾因子。

宋小西不怕死地继续小声说:“说你爱我啊?”

“……”

江承莫抿着唇,拒绝回答。

宋小西伸出手,在他的脸上摸了摸,才发现他的额头上已经忍得全都是细汗。

她继续小声说:“你是不是很难受啊?有多难受?”

江承莫顿了顿,忽然坐起来,然后用膝盖压住她的一条脚,再把另一只捞在手掌里。

这个姿势十分新鲜。宋小西直觉不大对,立即要往后缩,然而没想到江承莫捏得十分牢,并且沉声说:“你敢跑?”

“你想做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他已经用动作回复了她。江承莫中指的关节屈起来,轻轻在她最敏感的脚心滑了两下,然后又用指尖在上面刮了刮。

“呜……”

宋小西一瞬间几乎要在床上弹起来。立刻翻身想要躲开,无奈江承莫力道巧妙,轻拢慢捻有顺有序,她就算在床上滚来滚去,到头来也没能挣脱他的手掌。

宋小西以自己的脚掌为圆心徒劳地在床上画半圆,一边把枕头朝着江承莫扔过去,后者轻巧一闪,避过去,宋小西痒得难受,眼泪快要被逼出来,连话都说不清楚:“不行……”

他竟然用张无忌对付赵敏的办法来对付她,宋小西简直在心里咬牙切齿,想把他大卸八块。

江承莫不为所动,宋小西立即改口,声音软得像一团棉花:“承莫哥哥……”

这回他终于停下来,宋小西出了一身的汗,觉得自己全身仍在痉挛。江承莫把她抱起来,亲了亲她的鼻尖,很快宋小西就把他的脸推开:“有你这样的吗!”

他淡淡地回:“你不是问我有多难受?”

“……”

这一回直到江承莫把宋小西像根毛巾一样拧来拧去,直到宋小西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一片秋天树叶快要失去了生机,她都没敢再回击。{shukeju com}看小说就去……书%客)居*

次日清晨,宋小西困得全身瘫软,却还是被江承莫从被窝里挖出来,像尊雕像一样直挺挺地扶起来,然后在床沿摆放固定好,然后呵欠连天地给他系领带。

宋小西困得眼泪都要出来,鉴于前一晚教训又不敢抱怨,只好问他:“你中间还会再回来吗?”

“看情况。”江承莫看看她又要闭上的眼,在她的额头上不轻不重一拍,“早饭给你放在了厨房里,起床之后重新加热。”

宋小西连他在讲什么都没有听清,只顺着语气点头。江承莫看了她一会儿,抿起唇,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在嘴唇上亲了一下。

宋小西的眼睛又从一条线睁成半月牙,他说:“听到我刚才在说什么了?”

“唔……”

“我说什么了?”

“……”

宋小西在他的视线下,改为手臂环住他的腰,侧脸贴上去,趴在他胸前装死。

“……”

她穿着吊带睡裙,手臂和后背大片春光都收入眼底,江承莫看了一会儿,忽然揪了揪她的耳朵,又唤她的名字:“宋小西。”

“什么?”

江承莫顿了顿,说:“今天你先不要出门了。”

“为什么?”

他找出手机,调出前置摄像头,对准她的脖子,然后给她看。

过了五秒钟,卧室里传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大叫:“江承莫!你要死!”

宋小西在家中休养一天,第二日按照江承莫在手机中和她指点的方法用湿毛巾热敷,总算将脖子和肩膀的吻痕消了大多半。宋小西在电话里幽幽地说:“你对这种东西怎么解决好像很熟练嘛?”

江承莫淡定地回应:“在网上找的。”

“……”

又过了几日,宋小西在外面闲逛的时候忽然接到了江伯母的电话,邀请她回江家吃顿午饭。

宋小西自从上一次去江家同陈清欣见面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陈清欣和江家住得太近,二者又往来频繁,她唯恐哪一次不慎就遇到了她。况且宋小西前面还有一个江承莫,他都不回去,也不提要她回去,她厚颜以他为准则,自然也不回去。

但如今她又没有理由不答应。宋小西把电话切断后,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一种深深的诡异感。这种感觉毫无预兆又油然而生,甚至让她的后背刮过了一阵凉风。

宋小西想了片刻,还是把车子掉头,直奔东区而去。

宋小西一进门就受到了比平时还要热情的待遇。江夫人亲自出来迎接她,这种阵仗简直要让宋小西受宠若惊。

江夫人笑眯眯地把她带到客厅,让王阿姨端来一碟新鲜瓜果,然后握住她的手,手心手背地摩挲,打量着她,说:“最近有点儿变瘦了?是功课很忙吗?”

“不忙。我清闲着呢,刚才还在街上乱逛。”

宋小西想起前天晚上江承莫来的那句“你最近好像长胖了”,一时间无语凝噎。

“那就好。小西啊,”江夫人顿了顿,看着她的脸色开口,“我听说,承莫跟你求婚了是不是?”

下一刻宋小西刚刚进入喉咙的一口水全部咳嗽了出来。

江夫人“呀”了一声,立即给她抚背顺气,一边笑着说:“别这么害羞啊。这事儿承莫早就和我们说了,我们都知道了。”

“……”

“这事儿多好。我很久没碰见这么让人欣慰的事了。”江夫人仍是笑意满眼,“我以前还担心你嫁到别人家里去,就会和我们这里断了不少联系。承莫脾气闷得很,对别的女人也不来电,我以前也担心过他,现在你们两个性格互补,又互相熟悉,现在两个人顺风顺水在一起,真是再好不过的结局。”

“……”

宋小西眼睛四处乱飘,有点儿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不听从直觉,她本来应该找个理由拒绝掉然后开车就跑。

江夫人顿了顿,又试探着问她:“你们查过婚期了吗?”

宋小西再次大声咳嗽起来。

江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好孩子,这事情可不能马虎。其实我这两天已经去找人算过了,也和你爸妈商量过了,明年你毕业以后的下个月就是一个极好的日子。这个日子一过,再结婚就要再隔一年了。”

宋小西有些虚弱地回话:“阿姨,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

“不早啦。你结婚的时候都二十三岁了,承莫都二十九了。老大不小的两个人,决定在一起的话,早定下来就免得夜长梦多了,对不对?”

“我爸妈那边还没说呢……”

“你爸妈那边早就和你叔叔跟我见过面了。”江夫人说,“他们也都觉得明年这个时候是个很好的日子。”

“……”宋小西暂时再想不出其他理由。

“婚礼需要好好筹备。可不能亏待了你。我听说承莫出差去了,那就等他回来,两家人聚在一起再好好商量一下婚礼的事。”

“……”宋小西一口气憋在胸中,对着笑容满面的长辈,一时无言以对。

宋小西郁闷地在江家吃完午饭,郁闷地回家,郁闷地上了一天的网,一直郁闷到江承莫次日回来。

她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语气不善地大声质问:“江承莫,说,是不是你捣的鬼?”

江承莫看她一眼,把行李箱放下,眼神平静得很:“捣什么鬼?”

“结婚啊……”宋小西把憋了一天的委屈统统冲着他发泄出来,咬着手指带着哭腔,一脸泪光泫然欲泣,“你们怎么能都这样啊?我说要结婚了吗?为什么都要让我结婚!我还没同意呢!没人听见我的心声吗!我不想结婚!不想就是不想!凭什么要让我结婚啊?”

江承莫眉毛一挑,“唔”了一声,走过来搂了搂她的肩膀,装作一脸恍然大悟状:“爸妈找过你了?”

“你少来明知故问!明明你跟他们是串通好的!你要不是告诉他们你求婚了,他们会催吗!说不定你还暗中授意过呢!”

江承莫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淡淡地笑了笑:“你毕业以后闲着没事做,不如来做做江太太。”

宋小西摔开他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双手叉起腰,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你别得了便宜卖乖!谁闲着没事做啊?你的事算事,我的就不算了吗?我才不会无所事事!还江太太!多么老气的名字!好像我都三十多岁了一样!我的大把青春难道都要埋葬给江太太这三个字上面吗?都还没谈恋爱,结的什么婚啊?你玩够了想结婚了,就要拖上还没玩够的我吗?”

江承莫等她嚷完,把她合身从沙发上抱下来,宋小西窝在他怀里,想踹过去,无奈两脚只够得到空气,无处发力。

她最后只得放弃,两手环住他的脖子,眼泪汪汪,眼神绝望:“真的要结婚吗?”

江承莫的眼神无比肯定:“毕业以后就结婚。”

“那我结婚以后会有什么好处吗?”

“江太太的好处不都会是你的好处么?”

“江太太有哪门子的好处啊!要生小孩子,要陪着你东奔西跑,还得给你等门给你捶腿敲背,我现在享受的反而到时候说不定一个都享受不到了!我为什么要结婚!”

“那你想怎么样?”

宋小西抹抹眼睛,说:“结婚后三年之内不准要小孩子。”

江承莫停了停,说:“还有呢?”

“先说这个你答不答应?”

江承莫看了她一会儿,说:“可以。但意外情况不慎得到的话,要保留。”

宋小西认为这样还算公平,也同意。然后瞅瞅他的脸色,低声说:“还有……你得告诉我你跟李唯烨到底是怎么谈判的。”

江承莫看看她,说:“也可以。但要等结婚以后再说。”

“凭什么!”

他的声音淡淡地:“防止你哪天一时脑抽想悔婚,这算是你没能拿走的一部分订金。”

“……”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咳,俺正式滴开新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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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文案:

他淡淡一笑,说道,不撞到头破血流,你就体会不到我对你的好。

有一种爱,就像刮骨钢刀,穿肠毒药。

有关复仇的故事~新文求包养~><

第 四十三 章



宋小西虽然答应了结婚,但总归心中百般不情愿。接下来的许多天她都在挑刺和跳脚中度过,或者掐着腰在床上蹦得毫无形象,或者以绝食抗议江承莫和两家长辈的强权,更遑论让她去买点水果捎管牙膏。虽然这些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但她如此乐此不疲,终于成功惹毛了江承莫。

宋小西第n次拒绝吃饭的时候,江承莫脸色一沉,“啪”地一声放下了筷子。

她的脖子本能地缩了缩,小声说:“你想干什么?”

他抱着臂看着两手两脚一起抱着桌脚不放的宋小西,说:“我数到三,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吃中饭。”

宋小西梗着脖子:“我要是不出来你想怎么办?”

“昨天晚上的事现在再来一遍?”

宋小西脸皮一红,踹过去一脚,又赶在他捉住她之前缩回来,声音比方才更小:“你就不能换个句式吗?连着三天都不重样,你就不嫌烦吗?”

“谁让你连着三天不吃饭?”

“……”

又过了五分钟,一贯以矜持自居的江承莫终于忍无可忍,纡尊降贵地弯下腰,跟着一起栽进桌子下面,强行拽着宋小西的胳膊把她拖了出来。

他拎着她的衣领一直到洗手池前,把她两只爪子塞进水龙头底下,宋小西扁扁嘴,江承莫淡淡地问:“你迟早都要结婚,为什么不想现在结?”

宋小西吸吸鼻子,大声说:“反正你一天迟早都要吃三顿饭,你怎么不一次吃完?”

他嗤了一声,把她的爪子捞出来擦干净,又拎着衣领一直到餐桌前。宋小西一坐下摸到桌面就立刻埋头趴在了上面,开始小声地哭,抽噎的声音带着点儿有模有样的悲伤意味,肩膀还在一耸一耸。

江承莫揉了揉眉心,说:“前天你这么闹是想让我排队给你等签名,昨天这么闹是想让我批准你出国进修两年半,这回你又想提出点儿什么?”

宋小西抹着眼睛抬起脸,又抽搭了两声,江承莫夹起一只丸子塞进她嘴里:“说重点。”

“……那你得先答应了我再提。”

江承莫凉凉地说:“那你继续哭吧。反正你昨天的要求我没答应,也没见你的哭声撑多久。”

“……”宋小西唉声叹气地捂住脸,然后从手指缝里搜索江承莫的脸色,小声说,“以后就一周一次,不能再多。”

江承莫的额角跳了跳,果断拒绝:“不行,换一个。”

“就这个。”

江承莫重新拾起筷子,淡淡地一锤定音:“没门。”

紧接着宋小西连续第三天第三遍开始念:“你不尊重人权!凭什么事事都要依着你的意思啊?我现在就没人权了,结婚了可要怎么过啊……江承莫,我讨厌你!我恨你!我诅咒你!我不要跟你结婚了……”

江承莫在她叽里咕噜的念叨中吃完中饭,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转身端着她一筷未动的饭碗往厨房里走,宋小西立刻住了嘴,拽住他的衣角:“你干嘛?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江承莫屈起手指弹到她的额头上:“我去给你热一下,可以了?”

“……”宋小西两只手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依然不忘讨价还价,“那每次以后我说停的时候你必须得停。”

江承莫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诡异地笑了笑。

宋小西陡然警铃大作,直觉要逃,但手还没有抓住东西就被他眼疾手快地箍住了腰,转瞬间堆在了一旁的装饰架子上。

她被他限定在狭小的地方,宋小西张张嘴:“你,你想干什么……”

“宋西,”他咬了一下她的嘴唇,眼神开始变得深邃,手指探进她的衣服里,慢悠悠地开口,“我不想停的时候你挡得了么?”

“……”

宋小西很郁闷,宋小西很憋屈。她之前事遂心愿惯了,如今却在结婚这件大事上深感自己被强买强卖。先是被哄得一时脑热去登了记,随即被长辈们按着订了婚,再然后被强塞了诸多的结婚礼物,再接着就被江承莫架着胳膊去拍婚纱照品尝结婚蛋糕。后来他又要她去选结婚礼物,前一晚被折腾得昏昏欲睡的宋小西愤怒地大叫一声“不去不去就是不去”,两眼一合,裹紧了被子在床上直接装死。

时间临近宋小西一年一度的高中聚会,宋小西被江承莫送到酒店门前以后就被围攻。

挤眉弄眼的同学甲:“小西,刚才拿黑色大奔送你来的那个是你的谁呀?”

宋小西:“啊哈。”

不怀好意的同学乙:“我怎么记着去年宋小西还说你那位江哥哥就只是你的哥哥了呢?那现在你是在跟谁订婚呀?”

宋小西:“啊哈哈。”

同学丙:“甭哈哈了,今天晚上你就等死吧!”

宋小西:“啊哈哈哈。”

宋小西被灌了数杯啤酒,而后她高中时代暗恋的对象,曾经的班长大人单独过来给她敬酒。宋小西眯着一双醉眼仰头看他,不禁再度感慨起自己悲催的命运。她一直觉得江承莫虽然符合她的审美,但却绝对不符合她的相性。明明她喜欢的人应该是高中班长的这个样子,玉树临风,和蔼可亲,对女孩子呵护有佳,笑起来体贴温柔,说话的时候温和而轻松,就像是一缕清风,沁人心脾。

却没想到此生要嫁给那么一个闷骚,毒舌,没情趣,半点不懂浪漫,除了赚钱和花钱以外再没其他爱好的人。

宋小西再度呜呜想哭。

她如今对着暗恋对象的时候还是有点本能的紧张,以至于对方微微一笑,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就停了一下。在被班长大人的口才忽悠得又灌下一杯啤酒以后,宋小西听到他笑着说:“实话讲啊,我高中的时候还暗恋过你来着。”

宋小西望着他,眨眨眼,再眨眨眼,半晌尾音上扬地冒出来一个“啊”字。

温柔好看的班长大人笑起来:“高三的时候咱俩有回被安排成前后桌你还记得吧?”

“记得……”不仅记得,还很记得。宋小西初初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乐得晕过去。

“我有一次以借课本的名义往你的住处打电话,结果你兄长代你接的,说你不方便接电话。”

宋小西迟钝的脑袋想了又想:“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我就觉得你应该不记得。”班长大人接着说,“我当时本来要挂电话了,结果你的兄长阻止了我,语气含蓄又和气地询问了我的祖上十八代,还有家里几亩地院里几头牛,然后直截了当地问了我一句,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我妹妹?”

“……”

“我被他一诈,最后说了个是。接着他就非常客气地挂了电话。”

“……然后?”

“然后第二天我跟你就调离了座位。”

宋小西张张嘴:“……”

班长大人的酒窝在脸颊上若隐若现,笑得如沐春风,诚恳无比:“我可是一句没掺假。你那位兄长是哪位,你应该知道的吧?”

宋小西继续张张嘴:“……”

宋小西因为这件事,对江承莫的怨念又深一重。以至于他来接她的时候她砰地一声关了车门,无缘无故推了正在把玩手机的江承莫一把:“别挨这么近,我不认识你。”

江承莫瞅了她一眼:“你喝醉了?”

“你才喝醉了!”宋小西叉腰瞪着他,“你知不知道拆散姻缘是要天打五雷轰的?”

江承莫抬眼看了看车外,打量了她一眼,说:“继续。”

“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候的班长吧?”

“好像换了三任,你指哪个?”

“最帅的做了两年班长的那一个!”

“记得。怎么了?”

宋小西的身后燃起熊熊火焰:“你凭什么擅作主张代替我做主?我不就让你在我洗澡的时候代我接了一次电话吗?你就是这样接电话的啊?当时还对我说什么是垃圾电话给我删掉了?江承莫,你要死!”

江承莫神色不改,闭着眼靠住椅背,慢悠悠地说:“高中谈恋爱你还有理了?”

“别想转移话题!一码事是一码事!阳奉阴违你还有理了?”

江承莫刷地睁开眼,冷冷地瞥过来:“我代劳你还不情愿了?难道你还要答应他?”

“……我为什么不能答应他!”

“说起话来女里女气,长得粉面桃腮,做事优柔寡断,你那时候就这眼光?”

“那叫温柔!温柔!什么女里女气!难道你长得就不粉面桃腮!你不也是小白脸一个吗!唇红齿白,阴柔得要命!”

江承莫脸色一沉:“宋西,注意你的用词。”

宋小西一个抱枕扔到他头上:“注意你个鬼!我要跟你分手!”

江承莫把她强制按在座位上,两手两脚都被他固定住,嘴巴也被他捂住:“你喝醉了,需要睡觉。”

宋小西伸出舌头舔了他一下,然后趁他失神的功夫对准他的虎口,狠狠咬了一大口。

接着两人便极没形象地扭打在一块儿,宋小西喘着气踢他抓他咬他,过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江承莫,你不会从高中那会儿就喜欢我吧?”

“……”江承莫把抱枕扔到她脸上,放开她,然后坐端正,淡淡地说,“你喝醉了。”

“那就是真的了?”

“你喝醉了。”

宋小西和江承莫结婚的那一天,t城一扫连续一周的阴沉天气,鸟语花香,惠风和畅,晴空万里。

宋小西还是有点儿不情愿,于是只好安慰自己,她跟江承莫的结合是命运作祟,上天注定。她就是上天派来解救他的,如果没了她,那还不知道这个又死板又无趣的男人的下一任老婆藏在哪儿。

宋小西穿着不是她自己挑选的婚纱,缓缓走上红地毯。

四个月前,她和江承莫再度因为芝麻绿豆的小事吵了一架,宋小西一怒之下跑到外地待了长达两个月。等她被江承莫接回来,才发现订制婚纱已经来不及。宋小西再次大发雷霆,江承莫把她拖到婚纱馆里,在她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前,已有工作人员摆着笑脸抬出了刚刚空运过来的婚纱。

婚纱长短正好,宽度正好,也美得正好,并且衬得她身姿纤秾合度,腰肢曼妙。宋小西存了找碴的心却半天挑不出毛病,憋了半天,说:“这是谁选的?”

江承莫:“我。”

宋小西眼睛不眨:“这款不好看。”

江承莫眼睛也不眨:“那你就凑合着穿。”

“……”

婚礼上,宋小西仍旧在低声碎碎念:“你凭什么又自作主张!我自己的婚纱我还不能自己挑吗!”

“……”

“以后我做主也把你公司卖了行不行?你就不会把我早点从外边接回来吗?你成心的是不是!”

“……”

“我一生就结一次婚,你竟然不让我圆满!”

江承莫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忽然嘴唇动了动,开口:“我爱你。”

“你可……”宋小西猛地收了口,瞪大眼望着他,停滞了十秒钟,呆呆地说,“你说什么?”

“婚纱好看么?”

“好看!”

“还后悔现在就结婚了么?”

“不后悔了……”

他点点头:“那就好。记得以后做供词的时候别反悔。”

宋小西站着不动,拽着他的手臂往下拖:“你能把刚才那三个字再说一遍么……”

江承莫低下头,拍拍她的手背,微微一笑:“你一定是出现幻觉了。”说罢搂着她的肩膀向右转三十度,“来,看镜头。”更多小说:www.hebao.la

“咔嚓”一声,记录下来两个人的笑脸。

而如此幸福的时间幸福的路,还会很长很远。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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