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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输神器》


引子

塞蓝星球,这个充满蓝色的星球与我们的地球极其相似,七成是海洋三成是陆地。三成陆地又分为三大洲际版块,分别是东半球的东洲,西半球的西洲,南半球的南洲。还有四大海洋,分别是东升海,西望海,北溟海,南离海。

位于东洲的公元大陆是塞蓝星球上最大的大陆,也是新兴的公元帝国版图。

新兴帝国的缔造者公输孟启乃是机关世家公输家最年轻的族长。他凭借公输机关技艺创造出无数的机关神器开疆拓土,最终在天下诸侯群雄并起,烽火连天的征战中脱颖而出,让延续了1107年的元夏帝国寿终正寝。

夏历1107年冬,公输孟启在元夏帝都会盟天下诸侯,接受元夏帝君的禅让登上帝位,成为公元帝国的开国帝君。

自此,公输孟启改元夏帝国为“公元帝国”,改元夏大陆为“公元大陆”。之前的元夏夏历与新的公元历法并行,同时引入西洲的二十四小时制计时。

公元元年也就是元夏夏历的1108年。

所以文中的“公元xx年”与我们时下使用的公历纪元“公元xxxx年”并无关联,那是塞蓝星球,更准确的说是公元帝国的纪年。

虽然这时的塞蓝星球总体上还处于冷兵器时代,不过由于战争加上外星文明的助力,科技在短短的三两年间得到迅猛发展,以近乎几何迭代的方式向前跨越进步。

正是公输孟启的“蓝色计划”开启了塞蓝星球的大航海时代,让原本闭塞的各大洲、大陆、各个国度都纷纷进入海洋争霸。

新兴科技来得如此迅猛,而传统的刀枪、骑射,巫术、法术,尚不肯亦或是根本来就不及退场。就这样,原始的冷兵器,初生的火器,新生的蒸汽机械,东方的巫师,西方的法师,共同构成了这一时期塞蓝星球的主旋律。

公元三年二月二日。丹西国,恒西国,西月国,西洲大陆三大国组成“三西联军”,向位于西洲的公元帝国盟国东月国发动春季攻势,以期占领东月国,拔掉公元帝国楔入西洲的这颗钉子。

二月五日,公输孟启命东桑的村上树率公输集团海外兵团舰队驰援东月国。

三月十三日夜,公输孟启亲自测试恒西人班哲明“接引雷电下九天”的实验。却不幸被雷电击中,陷入昏迷状态。

四月十日“三西联军”攻占东月国,并击溃前来增援的公输集团海外舰队。

“三西联军”得知公输孟启被雷击中昏迷不醒的消息后,决定“趁你病要你命”对公元大陆展开攻击。

希望于两月内攻占位于原公元大陆西北唯一的季节性港口夏港,然后翻越小安山、大安山,凭借西高东低的地理优势向公元帝国核心迅速推进。

第一章 读梦

公元三年(夏历1120年)四月十六日卯时末,帝都皇城乾元殿。

公元帝国特别治疗小组已经完成对昏迷中的帝君公输孟启身体状况的例行检查,转到旁边的会诊室探讨病情。

整个帝都是在元夏帝国立国之初由一代巨匠公输盘引领,历经十五年建成,其中最大的单体建筑乾元殿就花费了近五年时间。而今,1120年过去,元夏帝国已不复存在,可帝都依然巍峨矗立。

三年前,公输孟启入主乾元殿,对其进行了全面的修缮,让晨曦中的大殿更是金碧辉煌生机勃发。

特别治疗小组希望这凝聚着公输先祖灵性与他自己亲手触摸更新过的千年殿堂能够唤起他沉睡的意识,从无尽的昏迷中醒来。

特别治疗小组成员有八名,分别是公输孟启的二位帝后巫念和田点点,后宫大内总管沈织柔,公输军团神医安道然,西洲东月国法师约翰,“药葫芦”古朝风,左常侍颜还彦,右常侍李于斯。

帝后巫念,被公输孟启称为他成功后面的女人,也是他生命中重要的女人,已完全融入到他的生命之中。

公输孟启在登上帝位也仍然保留着公输军团的元帅之职,因为巫念他特地增设了帝国大将军一职。

巫念就是公元帝国的镇国大将军。帝国唯一的大将军,顺位接替公输军团军权的第一人。

巫念与公输孟启成婚三年,而且还是奉子成婚,现已育有一位公主一位皇子,其实她的年龄并不大,今年三月才满的十九岁。

十九岁的年龄在当今年代纯粹就是个孩子。二十九岁能生育两个孩子的女人也很少。

巫念之所以能够在帝国朝中、军中都享有崇高的地位和威望,可不单单因为她是帝后,而是她一直实打实的与公输孟启并肩战斗,凭着自身的实力打下公元帝国的江山。

当然这也得益于她出生巫家。

巫家,巫姓。

乃是一个带有浓重的神秘色彩的古老氏族。

《山海经大荒西经》有云:

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

所以,“巫”是最古老的权威阶层近乎半神的存在,能够沟通人界神界,主持祭祀、祈祷、占卜,还能观测天象、医疗治病,甚至起死回生。

“巫”从神圣的职业,进而成为神圣的姓氏,在元夏帝国出现之前便已经存在。

而那时姓氏是相当高贵的,即便是一些氏族头领也没有姓氏。

“天下为公,全心输出”是为“公输”。

“公输”姓氏还是由元夏帝国开国帝君元启,在夏历十五年赐姓给机关建造祖师“盘”的。

后世人称“公输盘”。

巫念就是巫家少年一辈中的佼佼者,尽管她是女孩,但就“巫”的传统而言女性的地位其实是高于男性的。

因为人类社会本身就是从母系氏族走向男系氏族的。上古八姓的姬、妫、姒、赢、姜、、姚、全是母系氏族姓氏。

女巫的出现绝对早于男巫,而且更为出名,这在各个星球各个体系都一样。

公输孟启就曾多次坦言,如果没有巫念在身后的帮助与支持他绝不会取得一次次的胜利,一步步地登上权利的巅峰。

帝后田点点同样有着巫家一半的血统,她的母亲就是巫念的姑姑,她的另一半血统来自岱国王室,是公输孟启明媒正娶奉旨成婚的岱国七公主。

论巫术修为,战力水平田点点或许要比巫念逊色几分,但她为公输孟启所付出的同样巨大,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因为战争而胎死腹中,所以成婚三年她现在还只生育了一位皇子。

田点点还是帝国情报机构“影子”的负责人,军衔威武将军。

威武将军的军衔虽不是很高,可“影子”的重要性却是不言而喻的,干的是和中情局,克格勃,军情六处同样的活。

公输孟启将公输军团和“影子”交给二位帝后负责,足见他对她们的的信任和倚重。

二位帝后也确实堪当重任。所以即便是他昏迷的时间已超过一个月,新兴的公元帝国在遭到“三西联军”的强势压迫下仍未出现任何动荡。

但这并不表示帝国朝中没有焦虑成分,实际上整个特别治疗小组就焦急万分。

所以今天参与病情讨论的还增加了两人:公输家主玛雅和帝国国师巫丞尊。

玛雅的身份相当的特殊,因为她是外星人。

玛雅是三年前,即夏历1107年4月8日坠落塞蓝星球的。正是因为她带来的外星文明和特殊物质“星灵”才让公输孟启拥有了神奇的力量,结合公输机关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神奇、神器,最终成为大陆最强者,登临帝君之位。

可就内心而言,玛雅是不愿意参与到塞蓝星球战争中来的,公输孟启却总是想方设法把她捆绑到自己身边,于是她勉强接受了公输家主的称呼。

是公输家主,与帝国无关。

玛雅倒是有心留在塞蓝星球陪着他做个轻松平淡的公输家主,可公输孟启乃是个有雄心壮志也可以说是野心勃勃的家伙,结果是越来越偏离了她安居塞蓝的初衷。

最令玛雅后悔的是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和他一起参与“接引雷电下九天”的实验。她完全知道很多种产生电力的方法,只是不愿意亲手打开潘多拉盒子,看着他把所有的新兴科技都运用到战争中去。

人类社会就是这么奇怪,内心深处谁都不希望战争,但任何先进科技的出现就首先用于了战争目的。

不知道是先进的科技诱发了战争的**,还是战争促进了科技的进步。

火药的出现似乎是一个例外,可最终还是开启了热武器的大门,让战争的威力变得更加强大,把战争推向了更加残酷的深渊。

生命也变得更加脆弱。

参与“接引雷电下九天”实验的另一个人则是巫丞尊,她是巫念的小姑。

巫家小姑。

巫家小姑是神秘巫术的卫道者,更是疯狂的行动者,既是巫家族长,还是帝国国师。她就是想通过一切手段恢复“巫”的神圣地位,重回“巫”对世界的掌控,她才是神界在人界的代言者。

只是她在成为公元帝国国师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一个完整的球形,她以为神赐予她的就是一片大陆。

一片蛮荒大陆,而后称元夏大陆,而今又成为公元大陆。

然而公元帝国建立,公输孟启竟然向她展示了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不但东洲有大陆,西洲、南洲同样都有大陆。

甚至更为蛮荒,更需要神灵的引领。

巫丞尊觉得自己应该成为世界诸神的代言者,因为她完全有这个实力。西洲那些法师的法力和她根本不在同一等级之上。在她看来西洲法师玩的不过是粗浅的道具,没有了扫帚就无法飞行。和公输孟启的机关类似,可要差很多。

她可是彻底击败过公输孟启的,至少她是这么看的。

在当上公元帝国的国师之后,她才解除了下在他身上的“噬血舌~吻咒”,所以她认为自己才是公元大陆上的最强者。

她传达着神的旨意,公输孟启只是替她管理着庶民而已。

公输孟启可以征服世界,而她控制他就行。

对于接引雷电的操作她当然要参加,她必须参加。

因为那是来自神的旨意。

至于公输孟启被击昏那自然是神对他的惩罚,谁让这小子得意忘形自以为是,敢觊觎神的力量。

只有她巫丞尊才配掌握神力,雷电也是神力。

可惜至今她也还没有掌握。

巫念起身看了看屋里的所有人,平静而缓慢地说道:“昨晚月圆之夜本宫又施法全程读取了陛下的梦境。陛下的梦境色彩斑斓,一派大气磅礴之像。”

“本宫认为陛下的神智恢复得很好,不日即将醒来。”

缓慢低沉的声音具有坚定而庄严的气势,让人笃信无疑。

见众人的脸上都露出欣喜之色。她才继续说道:“下面还是请神医对陛下的情况做出详细的报告吧。”

说完,她坐下来看看安道然。

其实巫念心里非常清楚:公输孟启的情况和一个月前相比并无两样,既没有变坏,也没有好转。

身旁的田点点从桌下悄悄伸过手来搭在她手上,二位帝后的手几乎都是一样的冰凉。

第二章 解梦

安道然曾经“百安堂”的首席大夫,也是公元大陆公认的神医。被公输孟启想方设法从“百安堂”挖到了公输军团之中,现在已经是拥有威武将军军衔的军医。

他早就是后宫五人组成员。同时是宫廷首席御医。

拥有这么多的头衔,又这么受公输孟启重视,安道然的医术自然是没的说,虽然相貌差了点。干瘦的身子像根竹竿,拉长的脖子,绿豆小眼,山羊胡子。

作为神医也好御医也罢,安道然固然不是靠相貌取悦于人的,所以人长得干瘦并不影响他在医术上的权威。

但这个权威也还是要识时务分场合的,巫念的意思已表露无疑,即便帝君的状况不容乐观,他依然能够拣好的说。

于是,安道然乐呵呵站起来,捋捋山羊胡子面带笑意开口道:“陛下的身体的确非常健康。在床休养的这一个月来的时间里,陛下的饮食,脉象,睡眠都很好。触觉,听觉,味觉等感官也完全正常。身高还增长了一寸半还多,准确的说是五厘米,体重也增加了两斤。”

“末将认为陛下的情况不算是昏迷,他的身体发育甚至比平时还要快很多。陛下目前的情况应该是思虑的问题太多,意识在某个地方卡住了。这种情况想必诸位都曾有过,在思考某件事情时脑子会突然地瞬间空白,原本很熟悉的东西却老想不起来。”

说着,他还用左手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不停地划圈圈,形象地表达陷入困顿的迷茫。

作为一名医者,照常理安道然应该属于文官类的身份,他大可以自称下官或者微臣,可他更看中自己的军衔,把自己当做公输军团的人,在他看来军队才能给他更多更大的保障。

故而他时常都是自称末将。

此刻倒是没人去细分他自称的含义,都在体会他说的卡滞现象。

确实,所有的人都曾有过卡滞的经历,只是迷茫一个多月都还不醒来的情况那就难以理解啦。

那得有多大的信息量才能卡住公输帝君那神机百出的大条神经啊。

来自西洲东月国的法师约翰挥动起右臂表示有话要说,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黄褐色的络腮胡子,灰蓝的眼珠,又高又尖的鼻梁,是完全不同于东洲人种的特征。

约翰跟随公输孟启也快三年了,虽然已学会了公元大陆的语言,可语气语调还是和大陆本土不一样。更可气的是这家伙依旧保持西洲人的直来直去不会拐弯的思维方式,完全没有理解巫念开场白的意思。

任何一个重大的会议,大佬们的开场白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看似简洁的三两句话,却奠定了主题框定了议题范围。

而约翰肯定是个钻牛角尖的冒失鬼。

“神医先生,照你所说帝君的意识出现了卡滞而停顿,可为何帝后每次在陛下的睡眠状态之时都能进入他的神识,看到陛下的梦境呢?”

读梦的主意就是约翰提出来的,西洲法师经常采用催眠的方式来了解患者精神上的问题,以治疗其精神疾病。

当然,催眠也可以是窥探他人的内心世界,能获得正常手段不能得到的东西。

约翰实在很难理解为何帝后能够读出帝君的梦境而无法将他唤醒,他甚至提出让他亲自来试一试。

不过巫念婉拒了约翰的催眠疗法,因为公输孟启不用催眠,他一直都在沉睡。

于是巫念决定由她亲自对公输孟启施用巫家“入梦令”,看看能否将帝君唤醒。

巫家的“入梦令”是一种比催眠更能控制人神智的巫术。施术之人在目标人熟睡之际进入其梦中发出指令,然后受控目标就会一直处于梦游的状态,按照施术人的指令行事。

除非是施术人唤醒,受控目标将完全不会受外界的影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坚定不移地执行指令。而且受控目标自身的感觉消失,即使斩断胳膊斩断腿,也毫无反应,整个人就是个不知死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恐怖傀儡。

谁能控制自己做梦呢,如果自己的梦被人控制、挟持,是不是就会坠入盗梦空间。

巫念当然不是要把公输孟启变成傀儡,也不想控制、挟持他的梦境,若干年前二人倒是做过一次“入梦令”的测试:

在公输孟启知情,但不知道巫念要他做什么的情况下他安然入睡,而后巫念进入他的梦境让他削开一个桃子,用桃核雕刻出一只机关鸟。

公输孟启醒来后依稀记得自己削了个桃子,用桃核刻了只机关鸟。

然后巫念就把桃核的机关鸟展示出来。

用桃核雕刻机关鸟对公输孟启纯属小菜一碟,要命的是机关鸟的翅膀上还有一行字“我是你的小孟孟,和念一起飞呀飞”。

公输孟启顿时糗得满脸通红,他不相信自己会刻出如此呆萌的傻话,巫念攥紧桃核机关鸟伸到他眼前让他一笔一画的确认。

然后公输孟启发誓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梦。

“你想写下一段文字来表明自己的心意,但这些文字却出卖了你。出卖你的不是文字,而是你自己的梦。”

可绝大多数人进入梦境后都是放松的、放开的,除非经过专业的训练。这个场景被《盗梦空间》用激烈的战斗表现出来。

巫念当然不会允许除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进入公输孟启的梦境。

在公输孟启昏迷的一个月来,巫念已五次试图进入他的梦境,可奇怪的是她根本进不去。

尽管她能够看见,看见他梦境的一举一动,看见他梦中平地建起高大的发出火光的建筑,看见不断喷出蒸汽奔跑的钢铁怪兽……

就像现代人看三d、四d电影一样,清晰、清楚,有声、有形,可就是无法触摸,无法参与。

巫念当然不知道三d、四d电影,她知道那是神识的结界。

就在昨晚,她甚至想运用法力强行打破结界冲进去,可她稍稍施为,公输孟启色彩丰富的梦境立即化作一片灰白。

吓得巫念赶忙放弃,知道他不会功夫,不会巫术,不会法术,不会防御,强行打破结界容易,后果就是他神识幻灭,唤醒之后也会变成白痴。

这绝对不是巫念想要的结果。

所以她婉拒,说是婉拒其实是绝对禁止任何人对公输孟启进行类似操作。

“约翰法师,一个月来本宫一共对陛下的梦境进行了五次查探。可惜,尽管本宫每次都能将陛下的梦境看得真真切切,却始终无法进入其中。说明陛下的神识完全正常,因为正常的人都会神识的结界,避免他人窥探。当然普通人的结界是很脆弱的,本宫能轻而易举地打破。”

“陛下没有任何的法术修为,在这一点上本应该与普通人无异。可陛下拥有神灵的庇护,他的结界有神灵赐予的力量。连本宫也只能远观而不敢亵渎。”

巫念微笑着娓娓道来,她以神灵的名义阻止其他人想窥视公输孟启梦境的想法,这样很管用。

无论是巫师还是法师对神灵都是敬畏的。

“而且本宫已将五次查探的结果向二位常侍描述,现在就让二位常侍把陛下的梦中的场景展示出来吧。请诸位认真观看各抒己见,好好解读下陛下的梦境。”

约翰知道帝后的巫术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他也不再追问读梦的操作,而把目光投向了忙碌中的颜还彦和李于斯。

第三章 梦境

开会的房间是乾元殿的一间偏殿,初升的旭日几乎与视线平行,阳光从东边的窗户平直的照射进来,把通透的偏殿照得相当敞亮。

偏殿也确实够通透的,屋里的长桌还是用三张方桌并排而成,每个人坐的都是鼓型圆凳连靠背都没有,一人一凳别无长物。

颜还彦和李于斯正把手中的画册在长桌上铺开,二人各自一套,整套画册分为五份,分别描绘了公输孟启的五次梦境。

每套画册都详细的记录着时间,从三月十五日第一次开始到四月十五日第五次结束。

根据梦境的长短,每份梦境画册的册页是不一样多的,即便是同一天的梦境,颜还彦和李于斯的页数也是有差别的。不过这样的差别不大。

差别大的是午间休憩和夜晚安睡。

这主要是时间照成的。毕竟午间休憩的时间没夜晚的睡眠时间长,即便在昏迷状态,梦境也是在睡眠中形成的。

比如最短的是:四月初一午间的梦境画册只有七页(颜还彦作)和八页(李于斯作)。

月球引力会影响潮汐,也会影响人的梦境。所以十五月圆之夜的梦境是最长的。

如:三月十五夜有二十一页(颜还彦作)和二十三页(李于斯作)。四月十五夜更是达到二十五页(颜还彦作)和二十八页(李于斯作)。

巫念每次完成读梦之后就会在第一时间把所见到的景象描述给二位常侍,让二位常侍各自独立完成。

这样做是为了尽量减少参与者的主观意识对梦境的修饰,毕竟每个人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中染上主观色彩。

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二位常侍虽是同时听巫念口述,却恪守帝后懿旨:准确,及时,搁笔即忘!不交流,不传阅,不外泄!

毕竟越少的主观意识干扰,才越能反映出公输孟启梦境的真实状况。

这些画册连巫念之前也没有去看,她怕看了之后会干扰到后续的解读,直到今天一个月的疗程结束,才把梦境画册公之于众。

颜还彦和李于斯原是廷尉孔目出身,非常善于根据描述作画,并且要求精准、传神。他们的画作可是要作为通缉令发放全国的。

准确性无疑是第一位的。

只是两套画册同时在桌面铺展开来,对比之下还是能够看到二人画风的些许差异:

颜还彦的色彩层次感更丰富,色调也更富于变化;李于斯的线条则更有立体感,细节的地方更有冲击力。

而且每页画下面都记录着巫念当时的语言描述,在这一点上二人则是一字不差。尽管会有页数不同的情况,但整册通读下来,连断句的地方都是一样的,无非是版本页数的区别。

如果说两套梦境画册是画风略带不同的连环画,那记录的语言就是不折不扣的录音机。

连巫念都不可能这么清晰地记得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

虽然两套梦境画册在图案、色彩上存在些许差异,但这样的差异是在仔细对比之下才能看出来的。

就像高仿的赝品和真迹之间的差异,需要专业级人士才能发现。

但现在摆在桌面上的画册都不是赝品,它们就是公输孟启的梦境真实再现。

没有人会提出异议,除了巫家小姑帝国国师巫丞尊。

“四丫头,你确定这就是帝君梦境的样子?本尊怎么看不到任何人物的存在,而且画册中的事物、场景几乎完全不熟悉。”

敢叫帝后“四丫头”的人也就只有巫丞尊了,谁让她是实实在在的亲亲小姑呢。

只是巫念知道她和小姑并不亲近,非但不亲近甚至是出于强势的胁迫于被胁迫状态。

巫丞尊强势地胁迫着帝国宗教。

在这样的场面下,巫念自然是不会去和她计较,反而甜甜一笑说道:“国师请放心,本宫仔细地看过画册,对比陛下的梦境,感觉这差异也顶多就是本宫与国师在相貌上的区别。”

巫念与巫丞尊的服饰差别确实很大。

巫念是红色长裙,被阳光映照得有如赤霞。

而巫丞尊则裹着黑色长袍,营造出阳光也照不透的疑团黑色暗影。

但提起二人的相貌,在场的人不用看都知道,这姑侄俩比孪生姐妹还像。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巫丞尊的眉心曾有个黄豆般大的红色印记,可在暗影中是极淡的,得仔细看才能发现。

可谁敢盯着巫家小姑仔细看啊。

那原本是巫丞尊高傲的天眼,可就在修炼破关前的那一刹那辅助修炼的“血灵令符”却不明不白地突然受损,令她功亏一篑。

从此这便成了巫丞尊的毕生恨事,只好将那未开启的天眼慢慢收敛。

但如果有人敢把目光投向此处,那绝对是触她霉头,至少已有三十四个孤魂野鬼可以一起作伴。就因为这三十四人盯着她的额头多看了一眼。

巫念当然不会纠结二人的相貌问题,她不过是想顺口说个冷笑话。只是这个笑话相当的冷,冷得让她加快语速赶紧把话说完。

“是的。画中场景确实如国师所说,没有人物,甚至没有任何的生物,全是不熟悉的事物和场景,但却是陛下真实的梦境。这个本宫无法改变,也不可能改变。这同样也是本宫最大的疑惑,还望诸位共同来解开这个谜团……”

“植物人。”玛雅忍不住轻叹一声,引来所有人的目光,让巫丞尊都放弃了继续向巫念发难。

那个年代是没有植物人这个概念的。

当然玛雅来自外星球,在许多许多年前外星科技很可能比当今时代还要先进,所以她能够说出“植物人”来。

玛雅也是唯一让巫丞尊有些忌惮的人。

巫丞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产生所谓的忌惮,在她遇见玛雅之前的岁月中可从未对任何人有过这种感觉。即便面对上任巫家族长她的父亲巫伯璩,帝君公输孟启,她也总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而玛雅的出现却令巫丞尊有如见神的感觉:

飘洒的银色长发有着微蓝的光晕,深蓝的瞳孔如同海洋般深邃神秘,睫毛与眉梢浸润的蓝黛犹如挑起的海波,润泽的嘴唇恰似刚刚凝冻的蓝莓汁透出冷艳的紫蓝,如雪的肌肤偏生又泛出隐约的晶蓝,就连修长的指甲也宛如湛蓝的宝石闪亮。

还有那超过九尺的身高也足以令她仰视,在她的潜意识中玛雅就是来自星空的神。

“植物人?”巫丞尊表现出难得的谦恭,低头向玛雅询问。

而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想要问的。

面对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玛雅脸上微微一热,连忙道:“这个我也不是很确定噢,只是觉得他的症状与记录里的‘植物人’有点像……”

得,又一个直言不讳的。

巫念心中暗暗着急,虽然她也不知道什么叫“植物人”,可她预感到玛雅要把众人的思绪带偏,让帝国陷入恐慌。

只得眨眼向玛雅抛出个“蒙眼咒”,而后抬手捋捋耳旁的鬓发。

巫念知道玛雅的竖瞳感应特别敏锐,应该能够察觉她的意图。不过这个动作也是相当冒险的,因为巫丞尊的巫术明显要高于她,这样的做法无异于班门弄斧。

如果被小姑发现指不定又得掀起多大的风浪。

今天的会议是巫丞尊坚持要求参加的,巫念和虽是不想让她参加可她毕竟有帝国国师的身份,在当前形势下高层的争执会对新兴的帝国造成巨大的不良影响。

幸好巫丞尊一门心思全放在玛雅身上,而田点点则不失时机地把双臂支到桌上托起香腮向玛雅望去,希望那吸引到她的注意。

“所谓的‘植物人’就是有点像你们修炼的人说的闭关,把自己封闭在如同植物体一样的状态,不与外界交流潜心琢磨。同时生长机能也会变得像植物一样迅猛,前提是本体生长尚未成型……”

玛雅心细,察觉到二位帝后的暗示后开动脑子不着痕迹的胡编。

而且公输孟启才十八岁,生长确实尚未成型。

第四章 影无余

巫丞尊居然就信了,因为玛雅是她的神。

并且玛雅的话还暗含神机,让她的思维顺着植物的根茎、枝干、叶脉,发散到“绵绵瓜瓞,民之初生……”

玛雅与公输孟启不就是这样繁衍后代的吗。

三年来巫念和田点点两人共才生育了三个孩子,而玛雅后来居上竟然以“种瓜得瓜”的方式种出了六个孩子,在这一点上她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公输家主。

因为这些孩子用的是公输孟启的种子,天知道她是怎么操作的。或许这就是神灵的本领。

已经破壳而出两儿两女开口就会叫爹娘,三天之后便摇摇晃晃迈开脚步会走路。

简直如同妖孽。

还有一对儿女继续孕育在“瓜壳之中”,估计破壳之后会魔童降世成为雌雄哪吒吧。

巫丞尊可以不在乎那妖孽般的孩子,她在乎的是玛雅“女蜗造人”般的神术。

她觉得自己就应该是女蜗。

大婚之时公输孟启送给她的贺礼就是一幅“女蜗伏羲图”。

真正的“巫”就应该像女蜗娘娘那样,有着超乎寻常的神力,上可以补天,下可以造人。

巫丞尊非常渴求这种神力。只是她更愿意把这种强大的神力变成自己手中的工具,唯我独尊以神的名义统御万民。

玛雅就是她获取神力的突破口。

公输孟启也是凭借在玛雅那里获得的星灵进而造出“黑装置”,才能让公输机关变成公输神器,开创出公元帝国。

“哈!这就说得通啦!”

安道然一声怪叫打断玛雅。

也打断了巫丞尊的思绪。

“陛下是趁此机会在闭关修炼啊!看来确实是接受到了九天雷电的神力,难怪比植物长得还快,万金之躯将成为神灵……”

巫丞尊冷厉的目光让安道然的夸张表演戛然而止。

“神医说得是。”玛雅赞许道。

“看他的梦境色彩日渐丰富,梦中的事物也逐渐清晰,估计马上就要醒来了。”

玛雅是不愿称呼公输孟启为君为帝的,在她看来正是权力的**让他渐行渐远,二人之间的观念和差距也越来越大。

巫丞尊倒经常是对公输孟启直呼帝君,可语气中殊无尊崇的成分,因为在她看来三年前公输孟启正是得到她的帮助,才能破掉凉国驸马古不从(胡从)的“离魑邪术”,于帝都会盟天下诸侯,迫使元夏帝君禅让帝位。

她是推他登上帝位的关键人物,没有她巫丞尊,公输孟启是不可能成为帝君的。

所以他应该是她的奴仆,为她管理万民。至于帝君的称谓嘛,就像某人喜欢把自己家的狗狗叫做黑虎,听起来威风凛凛,可实际上还是条驯服的看门狗。

狗再好也是狗,不是虎。

而公输孟启也信守承诺,让她也一步登天,成为万众敬仰的帝国国师。

不过巫丞尊很快就发现她这个国师的头衔就是个华丽的空壳,官阶俸禄虽高,却无兵无将又无权。

就连她要求修建的女蜗神庙也迟迟未能完工。

当然,公输孟启的说辞是,他的“黑装置”连同星灵矿石都被古不从偷到了西洲,没有“黑装置”的他顶多也就是个好手艺的工匠,无法创造神奇。

巫丞尊不相信他的鬼话,她想知道他心里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冷冷道:

“如果帝君的情况真如玛雅家主说的那样,本尊也想亲自见识见识这‘植物人’的梦境。四丫头的‘入梦令’去不到的地方,本尊的‘影无余’却可以一览无遗。”

巫丞尊话音未落,田点点噌地就要站起反驳。巫念捋顺发丝放下左手自然而然地就搭在田点点的手臂上,制止了她的冲动。

“嘿!你们讨论了大半天,有谁能把这梦境画册上的东西都看明白了吗?给大家伙说道说道呗,反正俺看得像个闷葫芦,很多都看不懂。”

“药葫芦”古朝风原本就是青峰寨的三当家,彻彻底底的山大王、江湖中人。不过心眼活泛,眼看剑拔弩张他粗声粗气地把话题岔开。

约翰这几年虽是跟随着公输孟启,可西洲那边也没少回去,而且他是东月国国师,与国内的联系还多着呢。

知道画册中的大多都是西洲近两年才出现的新兴产物。

“古先生,你这‘药葫芦’真成了闷葫芦啦。哈哈,不是我约翰吹牛,陛下的梦境我是完完全全看懂了的。”

此话一出立即又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他这里来。

巫丞尊也忍着没开腔,因为她发现玛雅的神情也颇为急切。

约翰见大家都热切地盼望着他揭开谜底,顿时信心百倍地站了起来,很绅士地从巫念开始一一点头致意,而后才开口讲解: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看,陛下的梦境其实每一个都是相对完整的,出现的事物虽然繁杂但却是彼此关联。”

他拿起四月初一午间的画册,指着画中平行的两条直线说道:

“这个,我们西洲人把它们叫作铁轨,是供蒸汽机车行走的。许许多多的的铁轨连接在一起就形成了铁路。李(于斯)画的相当的形象!”

“你们接着看下一幅画,‘一个冒着蒸汽的圆筒出现了’这是帝后的原话。这句话形容得非常准确,冒着蒸汽的圆筒就是蒸汽机车。”

约翰继续翻动画册,画面中的蒸汽更加浓郁而圆筒机车还拉出长长的一串盒子。

“这应该是最新式的机车,一个车头居然牵引着**个车厢。我去年回西洲时最先进的车头也才能牵引三四个而已……呀不对啊!陛下怎么能够梦见最新式、最先进的机车呢?”

约翰陷入沉思,翻动画册的手也停顿下来。

沈织柔走到门口招手让宫女把茶盘送过来,由她自己亲手端进屋里,依次放到每个人身前。

因约翰正站着发言,沈织柔便直接把茶杯递到他手中。说道:“可怜的东月法师,瞧你像只发呆的金毛。来,品尝下东方公元大陆的新茶,提神醒脑保证你讲解得更精彩。”

约翰苦笑着耸耸肩,左手拿着画册,腾出右手接过茶杯,先深吸了几下春茶的清香,然后才把氤氲袅袅的茶杯靠近嘴边,他的眼神愈发变得迷离起来,陶醉在茶香里。

茶杯里冲泡的是岱国临湖青丘出产明前秀芽,乃是岱国向帝国晋献的贡品。

青丘秀芽:清明时节之前,处子素手采摘,杀青、揉捻、抖水、做条,成一芽一叶,芽条紧直细秀翠绿鲜润,悬浮在茶汤中像一棵棵刚刚冒出头的嫩绿。

就在所有人感受青丘秀芽的芳香、青翠和甘醇时,约翰却看见他的茶杯中那一根根秀芽排列出“双手托心”的形状。

很像,就像,帝后田点点双手托腮无限期盼的样子。

第五章 沉睡的巨人

约翰瞬间秒懂。

我是东月国最优秀的**师,也可以说是西洲顶级的法师,约翰就是这么品论自己的。他的悟性当然是足够高的。

今天的会诊讨论帝君的病情只是一个例行过程。

重要的是要传达积极信息,提振帝国的信心。

其实巫念帝后的开场白已经在暗示,可惜他这只金毛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玛雅家主都转口了,安神医更是在积极冲锋,还有闷葫芦根本就不是“闷葫芦”,偏偏就是他这个**师还要人提醒……

约翰知道他们现在非常需要公输帝君。

整个公元帝国,包括他的祖国东月国也非常非常需要公输帝君。

尽管他还在沉睡。即使他沉睡,那也是沉睡的狮子,沉睡的巨人。

他不会一直沉睡,他在野蛮地生长,他会迅速的醒来。

只要公输帝君醒来他就会令他的敌人战栗,会击败“三西联军”,击败入侵者,恢复公元大陆的繁荣安宁。也会帮助东月国赶走占领者,让东月流亡在外的国王回归故土。

而他约翰**师,虽然未必有能力立刻让公输帝君醒来,但吹嘘帝君的精神觉醒,制造积极气氛他肯定是一把好手。

茶多酚的作用会让人兴奋的。

约翰此刻简直就是亢奋的。

因为他一口气把茶杯里的茶水带茶叶全喝光了,他甚至没感觉到才冲泡的茶水是烫人的。只是他的脸已烫得绯红,连黄褐色的络腮胡都变成红褐色。以致他开口说话也喷出滚滚热浪,让人觉得他就仿佛是个喷着蒸汽的机车头。

“太神奇啦!刚刚在我陷入冥想之际感应到陛下的神识去了西洲。”

他还真是满嘴跑火车呢。

放下手中的画册,他抓起了昨晚四月十五颜还彦的二十五页画册,已不再顾及礼仪与风度,激动地说道:

“你们看!你们看!这座山,画上这座山,是特拉法特山。一座遍布铁矿石的死火山,距离丹特港有一百多公里,据我所知陛下从来就没去过那里。”

“本宫也没去过。这有什么奇怪的吗?”田点点好奇的问道。因为公输孟启两次远赴西洲她都曾同行的。

“不过那个丹特港本宫倒是有点印象,是在丹西国东北吧,纬度比夏港还高出许多,这个季节通航了吗?”

“帝后记得可真清楚!”约翰由衷地奉承道。

田点点却把目光投向了玛雅,谦虚地说道:“这可全都是玛雅家主的功劳,她用经度、纬度、时区,把偌大的塞蓝世界区分标注出来,既好记也好找。本宫不过是按图索骥罢了。”

按图,索骥?约翰皱皱眉头算是勉强猜出这个词的含义,不过他心中却暗自得意。

聪明的帝后啊,这特拉法特可是我移花接木用的我姥姥家乡的名字。即便你按图索骥找到的也是个小山村而已。

“回禀帝后丹特港位于西京75°北纬47°,比公元帝国的夏港纬度整整高出10°,一般要到五月中旬才解冻通航。丹西国的雾港纬度就要低得多才34°,加上受西望海暖流的影响,早春二月就通航了。”

如果沿用了一个虚假的地名,是不是要用更多真实的地方把它包围起来才更容易让人相信它的存在。

比如对一个不怎么了解巴黎的人来说,或许他就听说过香榭丽舍大道,对什么协和广场、星形广场,一无所知。这时告诉他星形广场上有凯旋门,协和广场上竖着方尖碑,他立马就会觉得遇到巴黎通。再加上句“皇后林荫大道”是香榭丽舍大道北边,就准能把他忽悠住。

其实“皇后林荫大道”就是香榭丽舍大道在十七世纪时的称谓。名字不同,道路同一条。

约翰现在就是在忽悠。他可不是一根筋的二愣子,他是西洲的**师,一旦习惯了东方人婉转含蓄的思维方式他同样会变得更加狡猾。

“而帝国的夏港也是进入到四月才通航的,可陛下的梦境中怎么会出现特拉法特火山呢?还有这山脚下的钢铁厂?你们看这后面一幅,天啊!高高的炼铁炉把天空都映得通红,好像在一起燃烧。”

“约翰法师是说丹西人已经掌握了先进的高炉炼铁技术?”玛雅忧心忡忡地问道,竖瞳眯成了一条缝。

“当然!不然丹西国、恒西国还有西月国哪来那么多的钢铁造机车,造火炮,造铁甲舰和钢铁堡垒。没有这些钢铁怪兽‘三西联军’不可能打败东月国!”

约翰说得咬牙切齿,这次可不是在忽悠,是丧失国土的仇恨和愤怒。

玛雅默默点头,眉毛都拧成了蓝色旋涡。她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潘多拉盒子已打开,火炮、铁甲战舰、钢铁怪兽正咆哮着出笼。

在所有人的心目中玛雅就是先进技术的权威,如果她点头认可那自然是假不了。看来“三西联军”的钢铁怪兽是相当厉害,夏港守得住吗?

巫念、田点点、沈织柔、安道然……全都眉头紧锁。

约翰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屋里的人除了帝国国师巫丞尊,其他的人都是一门心思地祈盼公输帝君早日醒来。

新兴帝国的情况已相当危急。

其实巫丞尊也想公输孟启醒来。因为有公输孟启在,她只需要向他一人发号施令即可影响整个大陆。若是由她出面,随手挖出上百颗人心倒是轻松,但笼络人、降服人的本事她就没有,或者说是不屑为之。

巫家小姑一直就是神秘、高冷、恐怖的存在,一般的人根本难入她法眼,这其中甚至包括她的丈夫,公输孟启的大哥公输世祯。

“这和帝君的梦境有关系吗?”

巫丞尊感觉她又被边缘化了,冷冷地喝问道。她真想用“影无余”把这帮人一个个都过滤一遍,看看他们为何老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不过“影无余”对巫家人无效,除去巫念和田点点,其他人似乎又不值得她下手。

但巫念却心存忌惮,所以不敢事先把心思向众人透露。万一小姑发难,在某人身上施用“影无余”查出问题来,以巫家小姑任性胡为的秉性,谁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尤其现在外敌入侵,公输孟启昏迷,若是再起内乱,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是的。我想帝君的神识应该是脱离本体去了西洲,他在用神识侦测丹西、恒西、西月,梦境就是他侦测结果的映射。”

约翰大胆地说出他的猜测。他被巫丞尊教训过,对她的问题不敢油嘴滑舌,回答得很审慎。

第六章 神识

对于约翰所说的神识脱离本体的情形,在场的人有一大半都相信确有可能。

巫念、田点点、巫丞尊和约翰都是修习巫术、法术的人,他们都会这样的操作,不同的是修为越高,神识探测的范围就越远。

这其中就要数巫丞尊的“影无余”最为厉害。她的“影无余”作用距离虽不是很远,也就百米之内,但她可以强行进入,只要是被探测者的修为低于她就无法抗拒。若是不进入人体仅仅是探测外部景物,巫丞尊可以把她的神识放到五百米外。

玛雅对神识的理解可能与众人有所不同,从外星人的角度来说她更趋向于用大脑操控先进科技产品来侦测遥远的地方。

即脑电波控制探测仪,只是她没法造出这样高科技的产品。

但是她相信文明程度越低,身体本身的感知力反而会更强,这也是生存本能的需要。只是这样的需要会随着科技文明的提升,可借助的手段多了,本身的感知力却逐渐消失了。

就像丛林中的原始土著对声音、气味等的感知度普遍要强于都市里的人。

安道然和古朝风则是通过病人,尤其是一些昏迷苏醒和濒死状态的病人会诉说一些离奇的事情,那些听起来荒谬的事往往会在以后得到验证。

这种情况也应该是神识的游离。

巫丞尊的眼神在巫念和田点点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低沉着嗓音问道:“帝君最近开始修习巫术了吗?”

“谁知道呢,几年前就把诸多的内功、巫术,心法、口诀传授给他的,可他不成天忙碌吗,催促过不少次就没见他用心去修习。所有的心思都成了瞎子点灯白费蜡。”一提起这事,巫念就来气,嘴里全是抱怨。

田点点则指着画册说道:“还真有可能。你们看这些景象几乎都是从上往下俯瞰的角度,陛下可没有沈姐姐那么好的轻功,不可能跃起这么高去观察的。”

沈织柔撇撇嘴道:“他根本就不会轻功好吧。依我看啊他这辈子也别想学会轻功,偶尔想教他练习练习却老是摔筋斗,害得我时时提防他摔倒……嗨!不说啦。”

“可每个人在做梦的时候都会飞的啊”

颜还彦忍不住插上一句,随即想到这样的场合似乎还轮不到他发言,赶紧地低头把嘴捂上。

约翰点点头同意他的说法。

“是的,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在梦里都是可以自由飞翔的。看这幅画,地上有很多半球形的东西,是用钢板一块一块的铆接起来的,有的已经插上了几根管子,这应该就是那邪恶凶悍的‘钢铁堡垒’。所有的管子都是火炮!”

“噗”古朝风正喝着茶,被约翰的话吓得不轻直想骂娘,嘴里的茶水也憋不住了,赶紧调头喷在身后。

“奶奶的!我之前还以为这是打满补丁的铁锅呢,用的时候翻过来那些管子正好做支架。谁知道竟然是啥‘钢铁堡垒’,还这么多的火炮,乖乖!够邪乎,够霸道!”

玛雅的额头不但出现了黑线,还堆满了愁云,她知道就凭这“钢铁堡垒”一种武器,现在的公输军团就应付不了。

听约翰这么一说,巫念忽然想起当年公输孟启在“岱严关”前七里坡,用“黑装置”转换出钢铁山丘布置起阴阳五行阵,以一万降卒对阵“无敌战神”季魁的数十万大军,最终让季魁埋骨七里坡。

这“钢铁堡垒”和钢铁山丘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只是现在的公输孟启不但失去了“黑装置”还昏迷在床。如果要对付“钢铁堡垒”……

巫念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定格在玛雅身上,她知道玛雅那还有一套“黑装置”。

玛雅却暗暗摇头。

“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巫丞尊可是相当敏感的,这次可把她俩给逮个正着。

“唉”玛雅长叹一声,遥指画册中的铁甲战舰说道:“这铁甲战舰是风帆加蒸汽动力的,航行万里也不过十几天。‘三西联军’已经扑向夏港,焉知他们不会攻击玛雅岛、毗北岛,或者从龙尾湾登陆,由东西两面夹攻公元帝国。”

“这可能吗?”对玛雅巫丞尊还是挺谦恭的。

约翰抢先回答道:“很有可能。陛下梦中侦测到的这些情形都是在工厂之中的,他们在日夜不停地冶炼钢铁制造武器,这么多的铁甲战舰,夏港那个季节性的小港口可容纳不下。”

“丹西国的雾港和丹佛港距离帝国夏港大约是36003800公里,也就是你们习惯的72007600里,而从恒西国的波士港和西月国的直布港到毗北岛也不过48005200公里。所以玛雅家主的顾虑是完全成立的,东西夹击只是开战的时间问题。”

玛雅已经在桌上铺开《塞蓝世界地图》,看着自己精心绘制的地图,再看看公输孟启梦中的钢铁堡垒、铁甲战舰,感觉整幅地图都已被战火点燃,夏港、玛雅岛,是战火燃烧得最旺盛的地方。

“不行!我得赶回玛雅岛加强防备。那里还有我的两个孩子。”玛雅站了起来。

“那也是陛下的孩子。”巫念和田点点也跟着站起来。

巫念知道无法开口向玛雅借“黑装置”了,只希望她立即赶回玛雅岛还来得及。

可急促的敲门声似乎要击碎这个希望。

沈织柔飞掠至门口拉开门正要呵斥敲门的宫女,却发现敲门的是严如碧。公输孟启的表妹,同时也是他的近卫队队长。

按理此刻严如碧应该在后殿陪公输孟启晒晒太阳做着按摩的,早上的阳光对他的身体大有好处。安道然不在她就接替按摩的任务,怎么跑到旁边的偏殿来敲门。那一定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严如碧手里拿着三只机关鸟,每只机关鸟的翅膀上都画有三条细细的红线。她把机关鸟塞到沈织柔手里就转身往后殿的走廊跑去,公输孟启坐着轮椅就在那里。

她知道翅膀上的三条红线表示最高级别的情报,可她此时不想知道,她怕知道后会影响情绪。她不想把波动的情绪带到公输孟启身边。

沈织柔飞掠去开门的速度够快但她倒飞回来的速度更快。公输军团的将领都清楚三条红线的意义,尽管之前从未出现过。

即便是当年巫念的“精卫赴海”决死行动也只是一条红线,后来因“灯塔行动”顺利,所以并没有放出带红线的机关鸟。

有权限开启三条红线机关鸟的人排位次序依次是:公输孟启,田点点,玛雅再到巫念。

这样重要的情报发出之时也必须是三只以上,以确保万无一失的送达。送达之后若上述四人皆不在便要急招三位以上官阶一品的要员,至少三位一品要员聚齐之后才可打开。如果这一条件暂时不能达到,那么就等,等的过程中每过一时辰便销毁一只机关鸟以免情报泄漏。

公输军团能够战无不胜是与其严密的制度和执行体系分不开的。

第七章 葫芦、袜子、靴子、桶、罐子

田点点接过机关鸟走到墙角才打开,连巫丞尊都不敢侧目。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仿佛陡然增加了十几个大气压。

田点点脸色煞白的转身回到桌前,把另外两只机关鸟一只给玛雅,一只给巫念,让她们自己去看。

她需要平复下心情才能有勇气公布消息内容。因为信息中的每一个字都像利箭般射在她心上,然后又被一支支的拔出来,不但带着血肉和痛楚,穿刺的孔洞还泄漏出她这些年积攒起来信心和勇气。

可她仍然要坚强,必须坚强。

双手摁在桌上支撑住了身体,她咬着银牙一字一顿地背诵出消息内容:

公元三年四月十五日亥时正二刻(22:30),大岛骏率雇佣军偷袭玛雅岛,占领“瓜房”逼迫全岛投降。要求玛雅家主交出“黑装置”及星灵矿石。

田点点刚背诵到一半,玛雅就昏厥倒地。

有沈织柔在当然不会让她摔倒地上,不过巫丞尊比她还要快,黑袍一挽就把玛雅兜到怀中。

安道然飞身近前将一粒绿油油的药丸塞入到玛雅口中,然后才一手号脉一手已捻起金针。

“不用啦。”巫丞尊的声音从未这般温柔,似乎是怕惊着怀里缓缓醒来的玛雅。

玛雅醒来后都看也没看搂着她的巫丞尊,反倒是把目光移向了巫念。

“帝后,我要立刻回玛雅岛。”

她的语气异常平和,但所有人都知道公输孟启曾严令三军:无论公输家主有任何要求都必须执行不容质疑。

“家主还需要什么,本宫即刻准备。”

“不用再加派人手啦,有陛下安排的‘岱京三虎’就够,这么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把‘蒸汽二号’船准备好,送我到临湖镇,再让胡来将军备好马车接应我。现在是十六日辰时三刻(9:45),我要在十八日申时(17:00)前抵达玛雅岛。”

从帝都到玛雅岛有2720公里行程,水路陆路里程各半,55个小时,片刻不停每小时也要达到50公里的速度才行。

这样高速的水陆长途行进即使在当今时代也需要认真准备才行。

巫念没有迟疑,立马回答道:“可以!”

“你不去和陛下告别吗?”田点点说完忽然觉得这话有点多余。

玛雅勉强挤出丝笑意摇摇头说:“不去啦。他猴精着呢,‘瓜房’出事会让他分心的。”

这话说得好像公输孟启正在打盹似的,一不小心就把他吵醒了。

“我陪家主回玛雅岛。”巫丞尊抱起玛雅来就没有撒手的意思。

玛雅的竖瞳闪过一抹淡蓝色光芒,缓缓点头道:“好。”

她这样的反应反而令巫丞尊不太适应,讪讪道:“‘瓜房’里也是我们公输家的血脉。”

余音绕梁人影已不见。

巫念刚打出半个手势沈织柔就明白该做哪些,同样没了人影。

约翰感觉公输帝君身边的女人个个都会巫术似的,行动起来简直就像迅捷的疾风眨眼就是无影无踪,最让人惊讶的是她们几乎不用或很少交流就知道彼此的想法,非常的信任绝不纠结,犹豫。

这完全不像女人,就算是男人也难有这般果决。

他知道所谓的“瓜房”乃是孕育公输帝君和玛雅孩子的地方。那个神一样的蓝色女子居然可以把孩子用“种瓜”的方式培育出来,还说那既不是法术也不是巫术,是生命繁殖。

有这样繁殖的吗?约翰觉得那完全不科学。

可巫念不会给他更多的时间分心去思考“种瓜”的科学性。

“诸位,请把你们的心思收回来,我们继续讨论帝君陛下的问题。诸位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了。”

她又特地瞪了眼约翰说:“**师,你刚才杜撰的某些东西就不要再提了,回归到实质性的话题中来。本宫知道即使陛下的神识能够去往西洲也绝不会在这个节点上去。”

“咕咕。”

茶杯里的茶水早被约翰喝光,他只得吞咽下口唾液滋润燥热的喉咙。运用如此娴熟的伎俩都会被帝后看穿,她凭的是什么,肯定不是巫术,若是巫术那早就被国师那个巫妖拆穿。

帝后凭借的是对帝君的信任。“……绝不会在这个节点上去(西洲)。”

古朝风一手举起一本画册,满脸疑惑的问道:“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在每幅画的下方都会有一个细小的物件,它们全都没有颜色。帝后的描述有时是‘葫芦’,有时是‘袜子、靴子’,有时是‘桶’,还有‘罐子’等。”

听他这么一说,巫念闭目托腮陷入沉思,梦境的画面一幅幅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葫芦、袜子、靴子、桶、罐子……”

田点点见巫念陷入沉思,调头问道:“‘葫芦军师’有何高见?”

“药葫芦”古朝风历来心思缜密,在青峰寨就素有“军师”的称号,所以田点点就喜欢这么叫他。

“呵呵。”古朝风自嘲地笑了笑说:“末将的老底都被帝后揭穿了,哪来什么高见。末将就是觉得这些‘葫芦、袜子、靴子、桶、罐子’很像行走江湖时留下的独门暗记。也不知是否是帝君和帝后间的特殊符号,如有冒昧之处,嘿嘿,帝后可不要怪罪才是。”

不知那个年代的“袜子、靴子”是否也像当今一样有特别含义,不然古朝风的调侃可真是够出格的。

田点点是“影子”的负责人,当然知道很多江湖门派的联络暗记,可她揣摩不出这些“葫芦、袜子、靴子、桶、罐子”的含义。

她也听出了古朝风的调侃之意,面色一肃当即回道:“陛下与本宫和姐姐之间可没有特殊符号联系,‘葫芦军师’还是不要妄自猜测的好。”

“这些‘葫芦、袜子、靴子、桶、罐子’不都是容器吗,用来装东西的。并且都出现在下方,正好方便把东西从上边放进去。”约翰突兀的冒出一句。

在他儿时的回忆中,袜子是可以用来装新年礼物的。

一道亮光在巫念的凤眼中闪烁起来,她隐约记起这些“葫芦、袜子、靴子、桶、罐子”曾发出微弱的吸引力,就像水中的小鱼儿张嘴喝水一般,想把她的神识吸引进去,可她却没有尝试。

“难道我真的错过啦?陛下是在向我暗示……”巫念喃喃自语。

梦境是最简单朴素的精神反应。公输孟启,你究竟想要什么东西呢?

第八章 记忆

对于公输孟启梦中的“葫芦、袜子、靴子、桶、罐子”是用来装什么的,众人立马展开讨论。

古朝风:“是不是‘瓜房’?四月初一,二位帝后还有玛雅家主都带小王子小公主去看望过帝君,这天梦境主题是蒸汽机车,和下边的‘葫芦’很不搭啊。像不像‘瓜房’中的……那啥?”

他知道“瓜房”的存在,可没进去看过只能想象猜测,还以为玛雅种的就是六个“葫芦娃”呢。

颜还彦:“三月十日,陛下还曾问过下官‘新靴子还合脚吧’,当时下官觉得陛下就是在说笑呢。可三月二十的梦境中就有靴子,很像,很像下官那双靴子。”

三月初八颜还彦新婚,娶的是司空朱有珠的女儿朱纤纤。公输孟启当时确实是在说笑。靴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才知道。

李于斯:“得了吧,三月二十的画中咱俩最大的差异就是这靴子。你肯定是受到自己靴子的影响,画的是薄底快靴连式样都一样。”

他拿起画册对照着颜还彦脚上的靴子看了又看。

约翰:“在公元大陆应该没有用袜子装礼物的习俗吧?你们的袜子都是用来……”

“对!在公元大陆袜子就是保护脚的,保护好脚才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田点点在西洲就曾听说过用袜子装礼物的习俗,这又刺激到她的洁癖,立马打断了约翰的话。

可当她说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时,心中不由得一动抬眼就和巫念的目光撞在一起。

始于足下,从开始的地方填充公输孟启的记忆。

“神医”二位帝后异口同声呼喊。

安道然捏着山羊胡子,绿豆小眼滴溜溜在二位帝后身上打转。

“二位帝后的意思是想带着陛下回到岱京城吧?”

二人先是一起点头,随即巫念摇头,而后田点点也跟着摇头。

绿豆眼转不动啦,一双对眼瞧出四个帝后的影像来。

巫念:“现在不能去往岱京。”

田点点:“对,不能。玛雅家主和国师刚走,她们轻车简从影响不大。陛下若是出行必然震动朝野。”

巫念:“现在还没退朝呢。”

田点点:“那……”

约翰:“帝后可再尝试下进入陛下梦中的‘葫芦、袜子、靴子、桶、罐子’。”

“可以吗?”二位帝后同时发问。

安道然,约翰同时点头。

“好!安神医一会再去瞧瞧陛下,最快也得等到陛下午后休息之时才能施法。本宫也需要准备一下。”巫念与田点点双手紧握,看样子这是二人共同作出的决定。

钟声从乾元大殿传来,帝国今日的早朝结束。

巫念把手一拍,神情兴奋的做总结陈词。“诸位今天的会诊非常成功,咱们已经探索出陛下的梦境也找到应对的法子。请诸位放心,本宫会努力的。咱们一起加油!”

“加油!”所有人都拍手为帝后鼓劲。

安道然第一个退出偏殿,他要再去瞧瞧公输帝君。

约翰和古朝风两人在后边屁颠屁颠的跟着。

颜还彦、李于斯二位常侍则快步向大殿而去,他们还要整理今日早朝的奏章。

作为帝国的每一份子他们都知道自己的工作和责任,绝不拉稀摆带掉链子。

沈织柔送走玛雅一行正赶回偏殿,和她同行的是元春公主,曾经的元夏帝国三公主现在是公元帝国长公主。

今日的早朝就是她主持的。

长公主与帝后相见也是姑嫂相见并没有多少繁文缛节,就是简单的确认下眼神,微微的颔首彼此间就心领神会。

“我先说吧。”元春开口道:“前方(西线)已经证实的消息,‘三西联军’在四月十日占领东月国后仅做了两日修整,他们的联合舰队已于四月十二日分别从丹西国的雾港、丹佛港还有东月国的亚特港出发向帝国的夏港扑来。”

“三西联合舰队由六艘补给木帆船和六艘铁甲战舰组成,预计其前锋战舰将于明晚亥时至十八日寅时期间抵达夏港。”

“帝国的防御部署完成得怎样了,本大将军要求他们今日午后必须全部到位的。”

“耿晨将军已率西路集团军五万人完成夏港的布防,‘长身剑’将军的北路集团军三万人也已到达小安山,只是负责增援的中央集团军三万人在‘旭日弓’将军带领下抵达‘山阳关’后没有继续前进。”

“因为同行的马巴巴将军认为目前凉国境内局势颇为诡异,如果把所有军队都堆砌到西部边境会在凉国境内出现5/600公里的大空当。”

说着,元春指向桌面的《塞蓝世界地图》。

巫念盯着图上辽阔的西部疆域,思绪却飞回到三年前。

夏历1107年(丁酉年)公输孟启在帝都会盟天下诸侯达成《丁酉协议》:

诸侯各国尊公元帝国为正统传承,尊公输为帝国帝君;诸侯各国疆土不变,国君不变,朝廷不变;诸侯各国裁军至两万以内,帝国的公输军团亦不扩充扩编。

《丁酉协议》的核心就是,“两尊三不变,裁军不扩编”。

《丁酉协议》以近乎和平的方式完成了大陆的政权交替。

陈国,宋国,曹国等诸侯小国自然是很乐意,王公贵族权利不受影响,至于军队别说是裁减到两万以下,即便是两千也能接受,不用养兵能节省大笔的开资呢。稍有风吹草动的有帝国的公输军团无敌的存在。

所以包括岱国,虞国这样的诸侯大国也没意见。

而像纪国这样的刺头,公输军团仅动用一个东路集团军发起秋季攻势就把其打得几乎灭国。

岳、凉两国早被公输孟启的银币战争掏空了国库,没钱拿什么跟公输军团打,不服气也得认怂。

可休养生息不到三年,凉国在西洲丹西国的怂恿之下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西部高原可是帝国心腹的最大屏障啊。

地缘形势重要,但人心更重要,若是这屏障的根基不稳固,倒不如推倒重建。

“传信‘旭日弓’将军,同意马巴巴将军的策略,中央集团军的任务由增援改为接应。必须要强调的是元帅之前制定的防御原则‘失地存人,逐次收缩’,一定要保存住公输军团的实力!”

“点点,‘影子’那边向岳、凉两国加派人手,密切注意两国的动向。让约翰也马上启程赶赴夏港,现在他去往前线比留在陛下身边意义更为重大。”

巫念手摁地图,下达命令。

第九章 回忆

田点点举步离去安排西行之事。

“额?这是玛雅家主的那份地图,她人呢?”元春在地图的角上发现了玛雅的亲笔签名。

“玛雅家主和国师一道回玛雅岛啦。大岛骏的雇佣军攻占了玛雅岛。”

“啊!”听巫念说完,元春一声惊呼。“那‘瓜房’怎么样?耀儿和辉儿还养育在‘瓜’中呢,就家主和国师两人回去能解决问题吗?”

面对元春一连串的问题,巫念真的感觉有点累,她慢慢地坐下来端起茶杯却又放下。

“长公主,刚才是末将送家主和国师离开的。末将听见国师问家主‘你确定一个人去能对付大岛骏的雇佣军’。家主的回答斩钉截铁‘他们的目标是黑装置和星灵矿石。绝不敢动瓜房分毫’。”

沈织柔转述了玛雅和巫丞尊的对话,也回答了元春的问题。

巫念的手指不停地围着玛雅岛划圈,目光却沿着大陆东海岸一一扫过。“长公主,本大将军刚才的命令有所疏漏,即刻通知参谋本部所有人员开会,加强东南沿海的布防。”

“可是帝后,末将得知你午后还要向陛下施法,必须养足精神万不可有丝毫差池。参谋本部的会议由长公主主持即可。”

沈织柔把巫念按在了圆凳上。

元春也连连点头。

巫念思忖片刻,抬手把玛雅的地图推给元春。说道:“家主的地图你先收好。马上向以下地方发出机关鸟。”

“一,令毗北岛水军基地扩大海上侦察范围,三西联合舰队有可能从东面海域而来。”

“二,通知东桑国国君桑木和,监控‘大岛仓’商行的行动。同时注意防范三西联合舰队从东面过来。”

“三,通知百科学院进入战争准备。征招学员加入公输军团。”

“四,通知岱国、虞国两国国君,让他们征招士卒把军队扩充至三万并向沿海集结。”

“五,联系溃退南洲的村上树,让他重拾信心尽快恢复海外军团,所需物资、人员随时上报参谋本部。”

“参谋本部今天务必制定出东南沿海的防御计划,然后交到本大将军手中。”

“最后强调一点,未经玛雅家主许可,任何舰船不得进入玛雅岛二十公里范围!”

元春:“是!本宫这就去参谋本部。”

沈织柔:“是!末将遵命!”

………………

人间四月芳菲尽,后宫深院花依然。

午后,初夏的阳光已有些灼热。

后殿本不当直射,一道道精巧的纱窗更是过滤掉多余的光亮,又透过丝丝微风,把屋里的温度调节得很是怡人,而朦胧的光影很是适合午后小憩。

公输孟启就睡得非常舒服,脸蛋竟如同婴儿般红润,嘴角微微上扬他是在笑吗。

巫念确实很想知道他是否在笑,为何发笑。

她盘起双腿在床边坐下,通过增减坐垫的数量来调整坐姿高矮,直到一个合适的高度。

施法“入梦令”有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尤其是今天她打算进得更深。

调整好坐垫高度,巫念开始闭目凝神打坐吐纳让心境舒缓平和。而后将左手食指轻轻放在公输孟启的眉心印堂穴上,右手食指放在她自己的印堂穴上。

渐渐的,夫妻俩的呼吸频率,心跳频率都变得一致。

巫念的嘴角也上扬出与公输孟启同样的弧度。

经过五次梦境的探测,匹配很轻松的就成功,巫念的神识进入到公输孟启的梦境。

两个人,一个梦。

………………

海。

蓝色。

飞在淡蓝的天空。

无边无垠,无拘无束,漫无目的地飞……

风吹过发梢却不见发丝,风吹过脸庞亦不见面容,风吹过全身就是看不到身体。

这是纯粹的神识,还是真正的忘我。

没有自身的形态却能感知事物的存在。

一朵白云飘过,又一朵白云飘过,毫无阻碍地从一朵朵云中穿过。

云朵越来越多越来越浓,还散发出丝丝热气,原来是铁甲战舰喷出的蒸汽。

海面上浮现出庞大的影子,白色的云朵被黑烟熏成铅灰色。

一块块冰冷的钢板仿佛甲龙的背板,无数的铆钉如凸起的棘刺,由此拼接而成的钢铁怪兽连浩瀚的大海也唯恐避之不及。

却终究被它摁压在身下任其蹂躏、撕扯,划拉出上千米的大口子,痛苦地翻滚浪花、浮沫。

大海被杀死了吗?反正见不到任何生物,水里没有鱼,天空没有鸟。

长长的舰炮就像是怪兽的獠牙,随着海浪在身下挣扎起伏,怪兽仰面朝天发出狰狞的笑容,笑得獠牙不停地颤动。

散发出死神的味道,随着黑烟嘭嘭地冲上天空。

即便是无形的神识也受不了这股杀气,唯一的念头就是逃避。

但无论怎么挣扎、扭曲,都无法摆脱,原本风一般的轻灵此刻尽是沉疴泛起,到处是酸痛的感觉,不住地下沉。

从九天云霄坠向钢铁怪兽,嗜血的獠牙仿佛邪恶的磁石紧紧地吸引住它的猎物。

越落越低,越落越近。

冰凉的恐怖一寸寸地在冻僵,马上就要变得碎裂。

不!

即使沉入大海,也不要被獠牙刺穿、被怪兽吞噬。

掉落在食人花中的蚂蚁,即使浑身裹满粘液还要垂死挣扎几下。

马上就快要贴到炮口上了,铁腥味如同尸臭的气息。

就这样放弃了吗?

海面上飘着个空空的木桶,难道是大海恩赐的归宿。

可以进去吗?

那个木桶……

木桶里似乎有水。

不是蓝色的海水,漆黑透明,更像是深不见底的眼眸。

………………

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够看到后殿中的情形,一定会觉得很古怪,很搞笑。

巫念和公输孟启已经是脸贴着脸,印堂挨着印堂,更奇特的是两人的双眼都瞪得溜圆,俩瞳孔对接俩瞳孔。

就算是比目鱼也没法贴这么近交流的。

………………

我进来啦。

等等,谁是“我”,“我”怎么是这个形状,这是人的形状啊,“我”为什么会想到的是我……

公输孟启,这不就是我的名字吗。

我就是公输孟启。

哈哈!你是四丫头,巫家四丫头巫念。

,巫念你别蒙着我眼睛啊,你蒙着我眼睛啥都看不清呢。

你要对我用巫术?凭什么啊?

让我看看我自己干的事情?

对啊,我都干过哪些事情我怎么想不起来,头好像要炸裂开……

啥?啥都不用想,进入你的巫术中全都能看见。要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四丫头,你是我老婆吧。

是!

不贫嘴,跟着老婆找回自我。

开始啦!

啊!好深的坑啊!掉下去啦!

………………

失去记忆的人都这样吗,那可不好说。反正啊记忆是一本很厚很厚的书,不经常拿出翻看翻看、回忆回忆,是很有可能会被尘埃淹埋、虫吃鼠咬,面目全非。

第十章 天机咒

开启记忆节点是很容易的,就像翻开那本名叫记忆的书,但选择从哪一页开始却需要用点心思。

记忆的书本是如此的厚重,若是想省事一下翻到最末几页,以公输孟启目前状态信息量太大的回忆会让他头疼欲裂精神崩溃的。

若是从他出生时的扉页开始那得多么的琐碎,难道要看他第一次撒尿、拉屎,看他把鼻涕偷偷抹到墙根,然后一个大跟斗摔成花猫酱紫。

巫念没有时间、精力来完成他十八、九年的记忆通读。

就从元夏末年开始吧。

夏历1107年,各路诸侯逐鹿天下之年,也是公输孟启脱颖而出之年。这以后两三年发生的事绝对比之前十五六年的总和还要多出许多倍。

………………

夏历1107年2月春,岱国都城,岱京城。

岱京城北门城楼上,一对少年男女正沐浴在和煦的春光里,春日的阳光晒到身上暖暖的,让人感觉懒洋洋的舒坦。

巫念身着红衣,乌黑的头发在头顶平分成两大股挽出个对称的双挂式发髻。

公输孟启特别喜欢看她猛然转头时发髻摆动的样子,他觉得这样看上去特别的灵动。

有时摆动太大亦或者是轻风吹过,几缕发丝还会拂过她光嫩的鹅蛋脸儿。

鹅蛋脸儿很白,从发际线到手指尖的肤色都如雪洁白,以至于她的肌肤看起来就像柔美的雪线。雪线从额头到鼻尖再滑过下巴尖儿,垂向玉颈斜入香肩落在锁骨的凹处隐没红罗莎中,待要再见初雪已在皓腕流转,十指间徘徊。

跟她在一起公输孟启总会挑选更加抢眼的白色长袍来对抗那份雪白。

少年人谁都心高气傲,人生得不够白那是老天和父母的事没法改变,白衣胜雪却是自我的选择。

其实这恰恰把巫念映衬得更加娇艳。

白袍映红装自然是红更夺目,红装裹白雪白雪化晶莹。

层次递进交相辉映,这穿衣打扮的本事男孩子怎么比,也比不上女孩子。

所以巫念总是会时不时的把公输孟启约出来,借口就是以美食的名义换取他的机关小玩意儿:会行走的人偶,能飞的机关鸟,费解的机关锁……

“巫念,你约我到这来干嘛?这城门上可没吃的。今天是黄道吉日,还是诸事不宜?”公输孟启笑嘻嘻地问道。

巫家很是擅长巫术、星相、占卜的,掐指一算各种适宜或是禁忌便如数家珍滔滔不绝。

巫念瞪大双眼翻来覆去把他浑身上下瞅了个遍。

直瞅得他心里发毛,不知道哪儿得罪了四丫头。今天也没迟到啊,还是今天这套白袍太抢眼啦……

“知道现在是啥日子吗?”

巫念关心的是他的记忆,究竟能够达到怎样的深度;他的神识,究竟能够接受多大的信息量冲击。

“嘿我不刚才问你的吗。”公输孟启被她没来由的反诘,还真有点懵圈连连摇头。

难道今天真的是个特别的日子?

肯定不是她生日,她生日是三月呢。

那还有什么呢?历史上的今天:

和她第一次见面,和她第一次吃饭,还是被她第一次打倒在地……

早知道真该把三殿下一起叫来,共同对付这个野蛮的四丫头。

这个简单的问题太难回答了。

她还在直勾勾地盯着看,那眼神既不欣喜也不生气,就仿佛不认识似的。可好歹咱俩也算是发小啊,不会突然间就这么生疏了吧……

见公输孟启抓耳挠腮地思索答案而没有其他异常状况出现,巫念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大半。

强忍笑意平静地问:“你确定不知道现在是啥日子?”

嗯?公输孟启脑子挺活泛的,感觉她是在玩文字游戏:“今天”和“现在”不完全是一个概念。

他刚才被她带偏了。

“好吧,现在是春天,‘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都快午时了,要不你请我去‘碧湖轩’搓一顿,我给你扎个大风筝……”

“回答错误!”巫念气鼓鼓地偏过头去遥望北方。

拂过脸庞的发丝原本在他心里留在了完美的印象,结果全被一句“回答错误?”给搞砸了。

难道今天是不宜出门,不宜约会?可黄历上不是这么说的啊,出门的时候还大致掐算了的啊。

恐怕不如巫家的人算得更精准。

“你真的不知道现在是啥日子,难道还要姐提醒,某人不是自诩公输家最聪明的人吗。唉”

这样比较有意思么,公输家的绝学是机关,你巫家擅长的是巫术、星相、占卜,掐指算黄历的事自然是比不过你。

公输孟启心里嘀咕很不服气。

巫念摇头唏嘘道:“现在是夏历1107年2月27日……”

“去!有这么玩的吗,这个谁不知道啊!巫念,你故意坑我是吧。我还知道现在是丁酉年癸卯月庚戌日呢,十一天前是春分三天之后是清明。宜出行、嫁娶、修造、动土;忌开光、造桥、除服。”

公输孟启也是被她气坏啦,噼里啪啦数道一大通。

巫念白了他一眼,哟,这小子神经够大条的,基础知识很牢靠嘛。不知道对后续的事情能否预知。

于是,接口道:“今年也是元夏帝国(末年)……”

突然间“元夏帝国”后面巫念就听不见她自己的声音,撕裂的剧痛从脑子里炸裂出来瞬间传遍全身。

“天机咒”!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赶紧把嘴闭得紧紧的。

天机咒,是巫家为防止自家人泄漏天机而下在族人身上的一种预防性惩罚咒语。

巫家所有人在年满十六岁后都会由长者把“天机咒”下到身上,以防不慎泄漏天机,触怒神灵招致难以预测的灾难。

这个道理有点像当今时代的疫苗接种,只是疫苗不会用撕裂的方式提醒你病毒来了。

十六岁前未成年,童言无忌则无需下此咒。

巫念此刻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首先她已年满十九岁,身上早就下有“天机咒”。

可此时她的神识伴随着公输孟启的神识回到了三年前,而三年前的今天她还未满十六岁,身上尚未种下“天机咒”。

所以“天机咒”的惩罚只能作用于她的神识,无法伤及她的身体。

即便这样她也不敢再说,说了也会被“天机咒”屏蔽,而神识白白遭罪。

公输孟启感觉巫念今天真的是很奇怪,问题奇怪,说话也奇怪,刚说出几个字就听不见声音。

不过巫家奇怪的东西多了去,他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第十一章 元夏末年

可巫念不死心,她要换一种方式来侦测公输孟启的精神记忆。

她抬手遥指北方问道:“你看当下的元夏帝国怎样,和北方的纪国相比又如何?”

额,这话题可转得可是够急的,纯粹就是180°转弯。刚刚还在聊时间,一下就扯到空间地域,国家大事上来啦。

“巫念,你没发烧吧?”

公输孟启伸手就往她光嫩的额头摸去。

“啪”巫念将他的手拍开:“别用你那把弄木疙瘩铁坨坨的手摸我脑袋,我可不想自己的脑袋变得像木头铁块一样。”

其实巫念是不想让他触碰到自己的印堂穴,那里的神识可是横跨两个不同的时空,万一影响到他造成混乱,那好不容易才开始的局面非搞得一团糟不可。

公输孟启撇撇嘴:“我这手咋呢,那可是‘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当今天下最精巧的手。”

哼!用弱智的问题挖坑逗我也就算啦,还敢瞧不起小爷我这双手。假以时日等我成年之后力量足够,这双手做出的机关一定会震惊天下。

公输孟启心中暗暗发誓,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个时日无须等多久,不到两个月他的机关神手就会震惊天下。

问我天下大事是吧,那咱也不含糊。别看三殿下出生王室,对天下大事的研判未必能胜过我。

精于机关制作的人,必然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

“元夏帝国怎能和纪国相比。那帮肉食者只知道贪图享乐让千年帝国名存实亡,也就仅剩下个帝都空壳在支撑脸面。”

“帝都还是我公输家先祖公输盘倾尽十几年心血建立起来的,被当做安乐窝的日子长不了啦。”

巫念心中一动,问:“你说的长不了是多久?”

这丫头不关心国事啊,今天是发的哪门子神经,非要刨根问底儿的。

“咳咳。”公输孟启清清嗓子,皱着眉头想了想道:“这个不好说,或许是三五年,或许是七八年,总之难捱过十年吧”

巫念心中暗喜,看来这小子状态还算正常,活在当下就不能通晓“未来”。尽管那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未来。

对于一个没有修习巫术或者修行不够的人来说,要想横跨不同时空绝对是危险的。精神分裂,走火入魔便是常见的结果。

现在的公输孟启可不是在跨越时空,他只是在巫念的引导下回忆自己的过去。但这同样存在风险,毕竟他的大脑受到过损伤不能急于求成。

就好像外伤的创口已经在愈合,硬痂下新生的嫩肉总是痒痒的,如果强行揭去面上的硬痂,只会造成创口的二次伤害。

外伤尚且如此,大脑的伤害可经不起反复折腾。

关于大脑的损伤与恢复在当今时代也是个谜题,或许这会成为人类永恒的谜题。

巫念必须小心翼翼。

“嗯,你怎么不说啦,继续给姐分析分析。中午‘碧湖轩’姐请。”

公输孟启瞧她一本正经满脸诚意,倒是不好拒绝。

四丫头马上就满十六啦,别是有王孙公子来提亲她自己心中在进行筛选吧。据说她可是贵为后妃的命,巫家的占卜很准的。

想到此处公输孟启觉得自己身为发小自当尽力,为她提供尽可能准确的分析选个好郎君。

奔着这个目标公输孟启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话匣子拉开就成了连珠炮:

“元夏帝国真的不行了,其实力甚至不如二流诸侯陈,宋之国,仅堪比曹,徐,卫等弱小诸侯。”

“倒是北方的纪国出产骏马良驹弓马强悍兵力雄厚,前些年在‘山阳关’击败了岳、凉、宋三国联军,而今已横扫北方占据着洛河之北的广阔疆域,更对中原腹地虎视眈眈。在诸侯各国中实力应该是最为强大的。”

“其次是西部的凉国和岳国,这两国雄踞高原之地,民风彪悍马匹精良,且两国长期有姻亲往来缔结联盟共同进退,两国几乎成为一体,拥有的辽阔疆域占据了元夏大陆的半壁江山。”

“南部的虞国也还好,南边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北边是横亘绵延的乌素沙漠,地缘优势非常明显,南北天然屏障足以保证其偏安一隅不受他国侵扰。”

“最后就是咱们的岱国,东边是渤皋大泽的洪荒之地,南边有大海环抱,连绵两千多里的岱山巍峨险峻,更有天下第一关‘岱严关’扼守要冲,庇护岱国国泰民安不受刀兵袭扰。”

“所以啊,你若是要选夫家最好是在纪国,岳国,凉国,岱国,虞国,这五国的王孙公子之中选择。”

选夫家?还王孙公子!巫念一急,吼道:“……(你不就是那个冤家吗!)”

没有声音,只有脑子撕裂般的剧痛。

可恶的“天机咒”。

巫念气得牙痒痒,恨不能一脚把他踢到城下去。看来横跨时空预知“未来”也并不全是好事。

“你确定没事,嘴张这么大干嘛,都可以塞个鹅蛋进去。该不会你的金龟婿就在这五国之中吧。”

公输孟启调侃道。

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不能向前走太快,这家伙太扯淡。

还有一个问题,必须得把另一个时空的神识赶紧封闭起来,只能和他同步,否则到时候他一切恢复正常了,自己却精神分裂啦。

“没有的事!”巫念反驳道随即扯开话题:“你老是说帝国衰败没落,可我咋记得你家‘老爷子’还在1076年向元肃帝君进献‘十二连环盾’机关车辇呢。”

公输家“老爷子”名叫公输图,他可不是公输孟启的父亲,而是他祖父。已年过七旬,是现任公输族长。

公输图喜欢在人前自称“老爷子”,也喜欢别人叫他“老爷子”。

所以巫念才会这么说。

而且她还故意把老爷子进献“十二连环盾”机关车辇的时间说错,看他需要多久才能反应过来。

公输孟启张口就来:

“不是吧!老爷子是1067年在元肃帝君巡游岱山时进献的‘十二连环盾’机关车辇。”

“三年后,即1070年,元肃帝君的兄弟元虎图谋篡位,以二百死士埋伏于帝都郊外伏击元肃帝君。随行的十八名侍卫顷刻覆灭,仅凭着一名内侍太监反应迅速,启动‘十二连环盾’机关车辇,顶住二百死士的各种攻击手段达一个多时辰。”

“后来援兵赶到,元虎篡位失败遭车裂。‘十二连环盾’机关车辇被纳入帝国镇国之宝,且排名后来居上名列第三位。仅次于传国玉玺和尚方宝剑。”

“而公输图老爷子声名鹊起被称为三百年来帝国第一机关高手。”

第十二章 分裂

提起公输机关,提起老爷子的“十二连环盾”机关车辇,公输孟启脸上洋溢出无比的自豪感。

“巫念你今天老是胡言乱语,感觉有点神经分裂。”兴奋之下他口不择言。

………………

“嘭”

巫念挥手给了他一下,同时也斩断了和他的神识联系,比当代人挂电话的速度还快。

然后双手扶着床沿站起身,不过半个小时的梦境交融,还真是累啊,不是因为体力的消耗,是心、是精神的折磨。

公输孟启这家伙太难缠了。

纠正一个愚蠢的人,他会讨厌你;唤醒一个失忆的人,他会搞得你精神分裂。

巫念回到坤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本来按照她的想法是要先打坐运功调理下怨愤的心情。可眼皮比灌了铅还沉,刚盘膝坐下就“咕咚”栽倒床上立马就发出“呼呼”的呼噜声。

巫念睡得很沉,即便宫女们替她把卷曲的双腿捋直也没把她弄醒。这或许是宫女们的动作特别的小心亦,亦或者是受到公输孟启昏睡的传染。

后者的可能性倒是大得多。

这一幕恰好让前来汇报情况的田点点和元春看到,姑嫂二人交换个眼神赶紧蹑手蹑脚地退出寝宫。

尽管田点点的翊坤宫和元春的绮梦殿都不远,二人却没离开就在寝宫外边的明间候着。

“巫念嫂嫂看来是累惨呢,也不知道陛下的情况好些了没有。面对朝中众臣的询问我都快扛不住了。”元春语气忐忑,只有在巫念和田点点面前她才不用掩饰,把心中的积郁宣泄出来。

田点点拉着她二人紧挨着坐下来。

“巫念姐姐午后的尝试非常成功,陛下变化明显居然能说出‘公输’二字了。安神医提议今晚继续尝试,只是……”

田点点的话虽未说完,意思已很清楚。现在能够唤醒公输孟启的只有巫念,所以巫念绝对不能累倒。

“可,可我的军事能力实在有限得很,根本应付不了目前的局面。参谋本部的会议你也参加了,对于制定出的方案咱俩都缺乏一锤定音的魄力。”

元春不停地把发梢缠绕上指间,而后又松开,再缠绕再松开。机械的动作并不能缓解她的焦躁,反而压力更大。

不经意间竟然扯断了好几根秀发。

田点点将双手放在她肩上用力地拍了拍,说道:“巫念必须要从军政事务中脱离出来,全身心地进入陛下的梦境将他唤醒。”

“她的担子太重咱俩的力量不够挑不起来,就找更多的人来分担。陛下曾说过百科学院的学员是帝国最新锐的力量。咱们应该用好这股力量。”

元春眼前一亮,双手把发丝往后一抛,她曾经也是百科学院的学员,知道那里是热血与理智并存,激情和智慧齐飞的地方。

还有“巾帼英豪”女子社团……

田点点从臂弯处拾起一根元春掉落的头发,也拉回她的思绪。

“别走神,说正事。你!长公主元春,全权负责帝国政务。具体的说呢就是,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刑部这五部都要由你负责担当。”

“兵部那边除去原属于参谋本部的人员,其余人员再组建个临时参谋部,遴选百科学院的师生组建临战参谋部。”

“三个参谋部独立运作,各自制定方案后汇总交与本宫,‘三个凑裨将,本宫来点亮’。”

“三个凑裨将”的想法可不是临时兴起一拍脑袋拍出来,在公输孟启昏迷的第二天她就开始构思,并和巫念探讨过此事。两人一致觉得这样既能集思广益,又能有独立创新,完全可以在实际中运用。

没有人生来就是将军,都是在实战中磨砺出来的。

纸上谈兵那也是思路的拓展,公输孟启当年用机关推演“困斗计划”同样是拓展模拟。只有越接近真实的推演,掌控战局的能力才能够越强,能给决策者提供更可靠的选择。

这个道理已被当今时代所证实,不然那么多的xx智库都是白拿钱养活的吗。

宫女已悄然送来晚膳,可巫念还在沉睡。

田点点吩咐她们不用叫醒帝后,自己倒是和元春先行开始。

晚膳很精致也很丰富,经过两年多的休养生息,帝国的生活水平及物资储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那是指正常情况,一旦战争开打,消耗绝对是呈几何倍数的增加。

尤其是战争物资。

田点点和元春边吃饭边就帝国物资生产,储运,补给,保障等一系列问题展开讨论。

“影子”的情报可不仅限于军事。当元春听到“影子”机构的直属人员都超过八万时,差点就把一个鱼丸囫囵吞了下去。

没想到看似温柔可爱人畜无害的田点点竟然掌控着一个如此庞大的机构,单凭人数就超过了两个集团军。

在元春的想象中“影子”的人员有一两万也就顶天啦。

而田点点接下去的话又让她倍感压力。

“战争已不可避免,帝国三千三百万人都是‘影子’,是战士!他们需要武器去战斗,需要食物补充体力,长公主你的担子确实不轻啊!特别是钢铁,火药,煤炭,现在是帝国最紧缺的物资。”

“陛下的梦境画册你已经看过了,敌人有钢铁工厂,蒸汽机车,钢铁大炮,铁甲战舰。武功再高、也怕枪炮。咱们的战士不能再以‘寒铁枪’,‘玄铁刀’为傲,在即将开始或者已经开始的战争中,公输机关的优势已然不在,咱们需要更多的钢铁,火药才能保卫家园。

“巾帼英豪”,老朱家……元春心中默念着,不知不觉间就发出声来。

田点点接口道:“朱家是帝国和帝君的忠实拥趸这点毫无疑问,朱家那帮丫头也确实能帮你不少。不过还有一个人也别遗漏掉你的元昊哥哥。”

“他可是前帝国太子!”

元春惊呼,随即连忙用手把嘴捂上。巫念还在里面寝宫睡觉呢。

你自己还是前帝国公主呢。

田点点很想把她怼回去。

不过元春话说一口立马也想到这个问题,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自我解嘲。

接着说道:“而今他在卫国做他的逍遥国君,恐怕,恐怕不愿为帝国效力……”

元春的担心是正常的,她知道这位曾经的帝国太子哥哥还是很努力的,想挽狂澜于既倒,扶元夏之将倾,纵横捭阖联络各国诸侯。只可惜他的对手是公输孟启,结局只能是“既生元昊,何生孟启”。

虽然公输孟启接受禅让之后并没有为难元昊,还让他当上了卫国国君。卫国虽小那也是元氏宗族发源之地,算是让他守住了祖宗的一份家业。

只是现在要他出来为公元帝国奔走,以元春对他的了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也知道这时候请元昊出来去笼络诸侯各国还是大有作用的。

比如蠢蠢欲动的凉国,毕竟目前还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其勾结“三西联军”造反,帝国无论是送“胡萝卜”还是举“大棒子”都不太合适。若是由元昊出面暗中安抚实为上策。即便凉国真有异动,以元昊的本事拉拢一些“保守派”,争取一些“墙头草”还是可以的。

分化敌人就是强大自己。

第十三章 同步

田点点已经吃好了她放下碗筷,用清水漱漱口擦干净嘴角的水珠,认真地说道:

“其实咱们都知道元昊心存芥蒂,但也要努力去争取。‘三西联军’的钢铁洪流是很凶悍的,两个月的时间占领了咱们的东月盟国,击溃了村上树的海外舰队。一旦他们登陆夏港突破大、小安山防线也只是时间问题。”

“假如,我是说假如这期间陛下尚未完全康复,单凭公输军团是很难抵挡从西部高原滚滚而下的钢铁洪流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个道理元昊会明白的。”

“没人比你更适合去做这个劝导工作啦。你说是吧,长公主阁下。”

“可我还要上朝,一大堆政务……”

望着田点点期盼的眼神,元春说不下去了。

她知道这不过是她想推脱的借口。一定推脱吗?她也有公输家的血统,狐仙阿朱留存在她身上的帝国复兴圣火尚未点燃。

“帝后嫂嫂说得对,咱们要努力去争取。我立刻回宫给元昊写信放出机关鸟,也绝不耽误明日早朝,所以工作同步进行。”

“对!同步进行。”

说话的是巫念。

一觉睡醒的她看起来精神饱满,只是吃像也很夸张。三个人的分量点点和元春不过才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下五除二全被她风卷残云搞成光盘行动。

连旁边的宫女都看不下去了。“娘娘,你慢点别噎着。要不奴婢再去给你准备点?”

“不用。待会本宫还要和陛下去‘碧湖轩’吃午饭呢。已答应他的。”

嗯田点点瞬间石化。

咦?“碧湖轩”不是在岱京城吗?朱有珠的产业。和陛下吃午饭又是什么操作?

元春也一脸的呆滞。

“嗯,我得和公输孟启那家伙同步,不能称本宫也不用叫他陛下啦。”

巫念站起来用手把头发向两边抓了抓,再托起脸庞嘟嘟嘴,扮起三年前的少女时代。

诶田点点和元春看得心里发毛,感觉女人的形象瞬间就被她全毁了。

“巫念,你是不是有点,有点那个啥……”田点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精神分裂呗。那家伙就是这么说的,再加上句‘胡言乱语’。”

田点点和元春自然知道“那家伙”是公输孟启,要换做旁人早被拔牙,拔舌,大嘴巴子侍候。

两人脸上更是无辜,无助加痛苦的表情。

“别只顾着看我,你们俩的表情一样难看死啦!元春,该同步就去同步。点点,跟我去乾元殿后殿,在我进入那家伙梦境后用金针封闭我当下的神识。不然真要被他搞得精神分裂。”

巫念几乎是用河东狮吼的语气下达命令的。

田点点和元春面对面做个鬼脸,同声嘀咕出一个相同的词“泼妇。”

很像她三年前的风格,表明神经分裂得还不算严重。

但施用金针封闭神识绝对是件相当严肃并且危险的事。

巫念要对整个后殿的防御做最后确认:

严如碧:“帝后嫂嫂,后殿的机关已经按你的要求又增加了五道。在你进入陛下的梦境期间我会亲自值守,保证连一声咳嗽都传不进去!”

沈织柔:“帝后放心,在你进入陛下的梦境期间末将会亲自镇守,负责后殿百米之内的所有空域,保证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曲通:“帝后放心,在你进入陛下的梦境期间末将会亲自镇守,负责后殿百米之内的所有地下土层岩层,保证连一只蚂蚁都爬不出来!”

胡往:“帝后放心,在你进入陛下的梦境期间末将会亲自带领禁军镇守乾元殿,除了特别治疗小组的人,保证谁也进不去!国师也不行!”

田点点:“放心吧姐,别的不敢说,巫家用针的手法你知道的,我比你还厉害。被母妃逼着练了十多年呢,保证不会错!”

后殿之中,酉时末(17:00)。

夕阳的余晖透过纱窗又把后殿变成朦胧的世界。

和午后不同的是多了个田点点,公输孟启依旧睡得很舒服,脸色还是红润,只是嘴角微微下撇,仿佛遭受委屈的样子。

这家伙还在等“碧湖轩”的午饭吧。

巫念调整好坐姿,开始盘膝打坐吐纳凝神,一颗鸽子蛋大的神元珠紧贴在她头顶百会穴上,漾出道道红色光晕。

田点点的目光锁定在神元珠上,按照巫念的说法待她的神识进入公输孟启的梦境后神元珠就会掉落。这时点点立刻出手,用金针封闭她的百会,神庭,印堂,本神,太阳,通天,承灵,七道穴位,将她当下的神识封闭。

巫家的金针绝对是纯金打造,三寸长(9厘米)的金针和松针差不多粗细、柔软,没有特殊的手法根本刺不进头颅之中。

田点点左手三根,右手四根早准备妥当就等神元珠掉落……

“等等。”

她忽然想到个严重的问题赶紧让巫念暂停下来。

“姐,照你的说法,若无意外四个时辰后再把神元珠放在百会穴将你叫醒。但如果那时陛下刚好处在战场上的紧要关头,你倒是说走就走,把他扔那会不会让他抓狂,如果用脑过度会不会加深病情?”

田点点突然提出的问题,还真把巫念给难住了,之前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那你上次是怎么做的呢?”

启发性的问题很容易引导出正确的结果。

上次“嘭”

“我给了他一下,然后斩断了神识。”这场景巫念记忆犹新。

“哦行,姐你准备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啦。”

田点点信心十足。

“你知道啦?”

巫念有些不太相信,尤其是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嗯!”

田点点咬紧嘴唇,握起拳头,做出认真而努力的样子。

让人一下子就想起“沙滩上握拳的励志小男孩”。

“你是不是要给我们俩一人来上一下,然后再斩断神识。”

巫念瞪大双眼把她那点小心思彻底看穿。

“嘻嘻这是为了你们俩的安全,神识混淆容易分裂不是。”

田点点笑得很邪恶,估计她那一下不会很轻,应该也不会很重。

巫念无奈地坐回坐垫上,再次盘膝打坐调理呼吸,心里一直默默念叨:一定要去“碧湖居”多吃点安慰我受伤的心。多吃点安慰……

第十四章 入侵

“嘿!连招呼都不打就跑没影啦,说好的‘碧湖轩’请吃饭呢,巫念啊巫念,你确实越来越没礼貌了。”

公输孟启正气得在城头跺脚扯开嗓子大吼。在他看来巫念早跑回家了,还是被他气跑的。

我气她了吗?好像是的“胡言乱语,神经分裂……”

得,“碧湖居”的午饭泡汤啦。

………………

“一定要去‘碧湖居’多吃点安慰……”

巫念念叨的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把公输孟启吓了一跳。

不是吧!来无影去无踪,她的功夫精进到如此恐怖的地步了!

公输孟启扶住沧桑的城墙,眯缝着眼睛慢慢地向后转……

“啵”巫念屈指一个爆栗敲在他后脑勺,大声道:

“你这家伙越来越没礼貌,明明听见姐来了却还在那磨磨唧唧地干嘛呢!”

“北风,北风……眼睛里吹沙子了。”

他转过身,一个劲地眨巴眼睛,眼泪都挤出来了好像眼里真有很多沙子。

“来,让姐看看。咦哪儿有沙子,是眼屎吧。”

巫念瞥了眼很不屑地说。随即反问道:

“你刚才是不是在跺着脚骂我?”

“没、没有。”

公输孟启心虚语气一下低了不少,他知道修习巫术的人感应特别灵敏,天知道她刚才躲哪去啦。这空荡荡的城头也就那么个空荡荡的城门楼子,一眼就能看透可偏生就没找到她。

突兀地就出现在身后,仿佛天上掉下来的。

“你肯定骂了的。不然姐耳朵不会发烫,还有瞧你脚下浮尘把白袍都染成灰袍了。”

巫念分析得头头是道,令他根本不敢反驳。

“走吧,请姐上‘碧湖居’搓一顿算是赔罪。”

“不是说好你请的吗?咋就变卦了呢。”

“嘿不想赔罪是吧,行,别说姐没给你机会。现在就算你真请姐也不去啦,姐不饿!”

“我也不饿……”公输孟启随口嘀咕道。

巫念可是听得明明白白,气得双手叉腰大吼道:“今天到此为止!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告辞!”

说完,一溜烟跑下城头飞身上马穿过十字街向城东南奔去。

这回可看清楚了,她确实是回家去了。

唉,回家吧。

今天真是扫兴,一见面就被巫念带坑里,这丫头突然就变得关心天下大事啦。难道还真有人提亲,提亲便提亲呗关我啥事啊。

巫家现在可是岱国豪门,国师、贵妃、侯爷、将军,权倾朝野啊。

公输家虽然还顶着个机关世家的名头,可谁又在乎呢。

元宵扎花灯,春季扎风筝;喜庆的时候扎红灯笼,哀悼的时候扎白灯笼……

最荣耀的便是宫里传话来啦,新做一批玩偶,得动作活泛,玲珑可爱。

被称作“奇技淫巧”也是有缘由的。

下到城墙根还被一颗三棱石子给硌到脚,公输孟启一脚把石子踢飞走向自己那匹瘦马,谁知三棱石子蹦了几下竟弹到马腿上,瘦马吃痛撂了他一蹶子灰。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公输孟启决定今后再也不骑这匹瘦马,出门就骑逾辉。那是公输家装点门面的神驹。

那又如何,老爷子还说我是公输家的希望之星呢,连名字都和大哥二哥有区别。

巫念你别瞧不起人,就算公输家攀不上巫家这门亲,我也要让你看看公输孟启是怎么胜过你的金龟婿。

额?我对她有点那个意思吗……

管他呢,凭我公输孟启“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精湛的机关技艺,一定能开创属于我自己的那一片天地。

先祖公输盘能为公输家赢得万民敬仰,帝君赐姓

天下为公,全心输出,是为“公输”。

公输孟启要娶个媳妇那还不容易。大丈夫何患无妻,要娶就要最好滴。

王室公主如何,豪门千金又如何……

哈哈哈!

夏历1107年2月27日午时之后,公输孟启把自己的关注重心从机关制作转向了天下风云。

他觉得这是挑战命运的开始。

殊不知这里边暗藏着巫念的影子,这是情感的力量或者说爱的魔力。

其实真相是爱的呼唤。

说得更玄乎更高端那叫量子纠缠。

不管怎么说,公输孟启关注中的元夏帝国天下在四天之后就风云突变有了大动作:

夏历1107年3月2日。

诸侯国中军力最为强大的纪国悍然出兵,纪军元帅季魁,人称“无敌战神”。率八十万大军兵分两路出台城,汾阳,呈钳形攻势由北向南扑向陈国,宋国。

经过冬季漫长的蛰伏,纪军这头饿虎一旦醒来就势不可挡,半月间纪军摧枯拉朽侵掠千里,陈宋两国尽皆沦陷。

消息传到岱国,岱王还暗自高兴,幸好五年前岱国就和纪国,虞国缔结同盟,岱国可以继续偏安东南。

岱国上下还出现了一股为盟国胜利庆贺的热潮。

3月12日,借着这股热闹的气息,巫家大摆宴席为年满十六的巫念举行笄礼。

笄礼也是女孩子的成人礼,少女双挂式发髻被解开,绾成一个发髻用丝带扎起,再以发簪装饰。

若女子已许配定亲,这第一根发簪当是夫家人插上。其含义等同于订婚戒指。

因巫念尚未许配定亲为她插上发簪的是巫贵妃。

这位身份最高贵的巫家女人当时捧着巫念雪白光嫩的脸蛋说道,我的儿真是生得天仙般的容貌,必然也是要嫁入帝王家的。

帝王家当然没有公输家的份,没有巫家的请帖即便是公输孟启与巫念关系再好也进不了巫家大门。于是他骑着逾辉遥遥的望了那高高的院墙便拨转马头打道回府琢磨兵棋推演。

三殿下田石是同巫贵妃一起去巫家的,远远的望见公输孟启打马离开心中挺纳闷的,因为三人不单是发小更是死党。

公输孟启完全可以委托他给巫念送去个有意思的小物件嘛。

巫念也觉着没劲,自从在北城门不欢而散后,二人之间就好像突然就多了座岱山似的,十天半月也没个联系。

哪里还有死党的义气。

纪国也是这样,完全不在乎什么缔结的盟约,悄然绕过岱国西边青丘的崇山峻岭,调转锋芒直指岱国。

纪军对岱国的入侵已经展开。

而岱国还在准备酒肉粮草去犒劳盟友。

第十五章 尖刺

夏历1107年3月22日,谷雨。

这天岱京城下了一场下雨。谷雨要雨,原本是个好兆头。

可岱国西北边界第一关“齐门关”却传来八百里加急:

纪军围城!纪军围城!纪军围城!

这天,公输孟启开始做雨伞,下雨啦,远行,用得上。

3月28日。

岱国二殿下田恒亲率四十万岱军北上驰援“齐门关”。

与二殿下大军同行的还有公输孟启的父亲公输业青,大哥公输世祯,二哥公输世成,及公输家工匠门徒八百二十人。

这是岱王的旨意,令机关世家公输家随军同赴“齐门关”,制作机关打造兵器修葺加固城池。

这时候想起公输世家啦。

公输孟启打起背包带上雨伞收拾好工具准备与父亲一道踏上征程,却被老爷子拦住,你个小家伙还不满十六岁未成年别凑热闹!

他只能去为父亲,哥哥们送行。

送行途中就遇到了三殿下和巫念,他们自然也是来送行的。

三个人随着大军缓慢前行,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出三十里地去。

岱京城北三十里有个小村庄,叫枣树庄。

只有十来户人家,东边西边各有一颗百年枣树,在这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高达五丈的枣树显得异常突兀。

据说天晴的时候爬到枣树巅上能看见三十里外的岱京城。

枣树有刺能爬吗?

对于公输孟启这个奇怪的问题三殿下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巫念略微思忖,挥起手中马鞭噼里啪啦几下就打落不少尖刺,清理出大片光秃秃的树干。

“现在可以啦。”

“嗯,树干上的刺分布得太散了,如果集中在一起恐怕没那么好清理吧。”

“你很无聊吗,要不姐把你清理下。”

三殿下田石却听出他话里有话,笑道:“兄弟,你有话就直说吧,别把我们都绕迷糊啦。”

“我若是说了殿下你可别怪兄弟扰乱军心,万一传到岱王那里可是要治罪的。”

“你说!”

三殿下甩蹬离鞍跳下青骢马,看架势公输孟启要是不说,他就不打算走了。

“好吧,那就在咱们三人之间掰扯掰扯。我先声明啊,谁要是传出去我可不承认!”

公输孟启慢慢地从高大的逾辉背上滑下来。

巫念早就飘落地面等着他掰扯呢。

“你们看,这里是‘齐门关’在西北角,它的东边是渤皋大泽,西边是青丘山岭,南边是岱山山脉,还有‘岱严关’。这东西南三面组成一个插入北边的三角形,就像插在纪国和他刚刚占领的陈国之间。”

“‘齐门关’就是三角的刺尖。”

公输孟启边说边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相关的地理位置。

“三殿下如果你是纪军统帅会不会拔掉‘齐门关’这颗尖刺。”

作为岱国的王子站在敌对的立场来打自己国土的主意田石并没有犹豫,当即回答:

“会的,肯定会!”

“那岱国就应该在纪军扫荡陈宋两国之际加强对‘齐门关’的防御。”

“这叫料敌先机,不是吗?”

说着,他用树枝将巫念打落的尖刺扒拉到“齐门关”的位置,三角尖立刻饱满起来,与之前的空旷相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不单是田石连巫念也感觉这差距确实太大,简直就是决定生死的胜负手。

“可纪国和岱国,虞国咱们是盟国啊,谁料想他会背信弃义突然攻击。”

巫念理直气壮地把女性特有的蛮横表达得淋漓尽致。

可惜,理直气壮是打不赢战争的,虽然战争讲究师出有名,可最终还是实力说了算。

“好,岱国可以口诛笔伐纪国的不义之举。但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如果和假设都解决不了问题。”

公输孟启把聚集的尖刺扒拉开,“齐门关”又孤零零的杵在那里。

“殿下,请问‘齐门关’现在有多少守军?”

田石愣了愣,回答道:

“大概有五六万,不六七万吧……”

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田石心里根本没底。

“就算是十万吧。殿下觉得十万守军面对‘无敌战神’的八十万虎狼之师能够坚持多久?”

“八十万!”

巫念惊呼,随即降低声音以询问的口气说道:

“难道纪军打下陈国、宋国没有损失吗?而且占领这两个国家也是需要兵力的吧。”

田石其实也想问这个问题,打下,占领两个国家没理由不减员吧。

公输孟启把手一摆,说道:

“这个问题不是重点,我只是听传闻说季魁当年两万人马去白山剿匪,三个月后带回来六万军队。”

“重点是‘齐门关’的守军能否坚持到二殿下的援军赶到。”

“岱京城到‘齐门关’可是有一千一百里路啊!怎么也得四、五天吧。”

“至少五天。”

田石面色惨白的确认,作为王室子弟他对军中事务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援军4月3日才能抵达,从3月22日纪军围城算起,‘齐门关’要整整十天后才能迎来一支行军千里的疲惫之师。”

公输孟启手中的树枝慢慢地把一棵棵尖刺往“齐门关”的位置扒拉,口中还喃喃念叨:

“三年前家父曾带领工匠们去‘齐门关’更换过吊桥铁链,回来曾忧心忡忡地告诉老爷子,那地方城墙坍塌,城门破败,需要修葺的太多了。”

“抵挡‘无敌战神’十天……够呛!”

“好你个马后炮,那你为何不早说呢,上报朝廷也好早有准备啊!”

巫念抬手就想给他一鞭。

田石已缓缓摇头,上报朝廷有用,那现在“齐门关”早就陈兵数十万占据先机,令纪军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若是季魁,倒是不急于攻下‘齐门关’,不到十万人的兵力还不够纪军塞牙缝的。我会等,等到四十万援军到来,然后雷霆一击!”

“啵”公输孟启手中的树枝把刚刚扒拉到位的尖刺一扫而光。

“兄弟,你的意思是‘齐门关’根本守不住,而且,而且援军也是,也是……”

田石已经能够想象到是怎样的结果,他说话的嗓音都在发抖,地上一颗颗的尖刺仿佛全扎在他身上,让他刺痛,痛得钻心,痛到麻木。

“还有救吗……”

三殿下说出这个问题时其实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他只是希望公输孟启能够说几句安慰的话,这样的情况它不会发生。

“有!”

公输孟启的回答很果断。

“啊!”

三殿下仿佛溺水者抓到一根稻草,他抓住公输孟启的双肩猛摇,急促地追问:

“怎么救!怎么办!”

公输孟启依然是用树枝把四散的尖刺扒拉到“岱严关”的位置。

“你是说放弃‘齐门关’,坚守‘岱严关’?”

田石脸色很难看。

“这种话我没有权利说,说了会掉脑袋的。”

第十六章 炮灰

这些天公输孟启一直在军棋推演,收缩防御是目前最好的策略。可他知道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非但无用,还会招致杀身之祸,甚至整个公输家都会被牵连。

因为他的父亲,兄长,族人现在都在军中,这样的策略看上去就是贪生怕死,见死不救,违抗君命,丧失国土,这其中任何一条都足以让公输家人头落地,血流成河。

巫念似乎也想到其中利害关联,紧咬嘴唇不做声。

“走!回岱京城,我去面见父王,马上传令还来得及。援军到‘岱严关’至少得三天。”

三殿下田石拔腿就跑。

公输孟启一把抓住他,再次嘱咐:

“殿下!这些问题和解决办法都是你想出来的,与草民无关!”

“嗯?”

田石怔住,满脸僵硬的表情。

“对!这地上的图都是你画给我们看的。三殿下是老大!”

女人的反应有时候也是挺快的,巫念翻身上马挥鞭在空中打出一记脆响。

“听说逾辉神骏,追上我,姐请你到‘碧湖居’搓一顿!”

话音未落她已策马奔出百米之外。

切!又是“碧湖居”……

“去吧!兄弟!我知道该怎么说。”

田石大力推了一把将公输孟启送上马背。

“祝殿下马到成功!”

神驹就是神驹,眨眼就追了个马头衔马尾。

巫念回头瞄了眼见田石并未跟来,于是低声道:“你信不信,三殿下绝对无法让岱王改变主意。要不咱俩赌一把,我赌岱王不接受三殿下的建议。”

“吁”公输孟启勒住缰绳调头回望北方。

如果,如果真的被巫念不幸料中,那父亲,兄长他们可就真的危险了。也许刚刚踏进“齐门关”,就如同踏进鬼门关遭到灭顶之灾。

“无敌战神”的名号可不是自封的,是在战火中蘸着鲜血用刀枪书写出来的;也不是用来唬人的,是战场上的死尸和白骨诅咒出来的:

神灵啊!季魁的屠戮是多么的残暴,人类是不可能战胜他的。恳求神灵把他带走吧!我用我们的血肉和灵魂来献祭。

“你怎么呢?不想去‘碧湖居’啦?”巫念手绾缰绳和他并排着。

“我想去追父亲他们。”

“有用?”

“没有。”

公输孟启无比的懊丧,双手紧握缰绳的骨节绷得发白。原本满怀希望可以通过三殿下曲线救国,被巫念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当然,这也不能怪巫念,她只是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别人手中的权利永远不会为你开放,除非他能从中得到更大利益。

关键是还要让他真真切切的看到这份利益。如果他看不到,一切都是白搭。

三殿下恐怕无法让他的父王看到岱国的真正的利益。

公输孟启看到的是“齐门关”的残垣断壁,岱军死伤无数,父兄……

………………

4月3日,申时。

二殿下田恒率领的四十万援军风尘仆仆赶到“齐门关”。

4月3日,亥时。

纪军攻破“齐门关”,四十万岱军溃败。二殿下田恒重伤,仅收拢七八万残兵败将亡命奔逃,逃往“岱严关”。

战乱中公输业青左臂被斩断,公输世祯、公输世成均负伤,公输家工匠门徒所余不到两百人。

八百二十名能工巧匠,被当做疲于奔命的步兵使,被当做运送物质的骡马用,被当做纪军的军功人头充炮灰。

4月7日,卯时。

二殿下田恒率残兵逃入“岱严关”,加上原关内守军,“岱严关”总兵力亦不足二十万。

4月7日,巳时。

纪军追击的骑兵接踵而至,“岱严关”外遍插纪军旗帜。

八十万纪军完全有能力把田恒的七、八万残兵一起歼灭的,但季魁没有这么做,他深知困兽犹斗的道理。他还要留着鱼饵,把岱国的兵力调出来,一波一波地收割。

季魁的战术是“网开一面,胁迫追击”,发挥纪军的骑兵优势,在追击中不断地绞杀岱军,让他们成为惊弓之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彻底击溃他们的信心。

4月8日,辰时。

季魁的中军抵近“岱严关”扎营“七里坡”。

“七里坡”就是“岱严关”北面七里外几个小山坡。

纪军营帐从“七里坡”开始密密麻麻的铺满“岱严关”前的广阔平原,前锋营距离城墙不到两里。

“岱严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

扼守着千里岱山的咽喉要道。

岱山,大陆第一名山,山高万仞。雄奇伟岸的山脉延绵两千余里,东至洪荒之地渤皋大泽,西入虞国的乌素沙漠。

其中仅有“岱严关”可以通行。

“岱严关”依托巍峨的岱山而建,城墙高达二十余丈,长达三里,棱堡五个,两端直接楔入岱山万仞绝壁。

历代公输巨匠都曾为“岱严关”的修建,修缮,耗费心血。

老爷子公输图就曾豪言:“岱严关”十年不破,百年不倒,千秋永存。

“岱关严,始有田”。

在这里也经历过上百次的战火洗礼,所以的入侵都被拒之门外。“岱严关”已是一个不朽的传说。

是岱国立国之根本,千百年来庇护着岱国田姓国君。

过“岱严关”向南六百里就是岱国都城岱京城。

4月8日,辰时。

年过七旬的公输族长公输图接岱王圣旨:命其率公输家所有成年男丁明日随太子田茂大军全力增援“岱严关”。

机关世家公输家位于岱京城西南角占地甚广,其西边茂盛的森林一直扩展到城外,以至于这一段连城墙都没有。

有公输家的存在其防御力自然胜过十倍的城墙。

连城防兵都省了。

这同时也说明了另一个事实:所谓的公输世家其实是被边缘化的“守城人”,担负着守护岱京城西南部的任务。

既没有编制也没有饷银,唯一的好处是在维护这片森林的同时采伐林木可享受一点税收的优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寸土之上累累税金。

森林的东北是毗邻工匠坊的采石场,公输机关以木器为主,但也不乏石器和铁器,多年的开采已形成一块开阔的空地,成为公输家试验远程或大型机关的地方。

森林东南则是公输家的祖祠,供奉着公输先祖公输盘的塑像,还有历代先人的牌位。

祖祠是公输家族祭祀的地方,同时也是家族中重大事件必到的地方

第十七章 族长

现在祖祠中就在进行一件大事:族长传位。

可祖祠之中仅有两人,白发皓首的公输图和稚气未脱的公输孟启祖孙俩。

香案上也只点着日常所用的香烛。

四月初八,黄历上说:诸事不宜。

不宜动土,不宜祭祀,不宜传位,不宜……

“岱严关”前的季魁也没有发起攻城。

岱国的援军也是明日开拔。

这是一个黄历能够决定很多事情的年代。

进入祖祠之前老爷子问公输孟启:“前几日你父兄出征的时候你就做好准备,想要跟着一起去,明天老爷子我就要上前线了,你咋没一点动静呢?是不是嫌老爷子人老了,动作不利索,话还嗦。”

“不是!”

公输孟启的回答很简洁,内心却很复杂。他知道老爷子此去增援“岱严关”无异于添油入火,“岱严关”同样是守不住的。

虽然岱国七拼八凑凑起了五六万人号称十万大军。可公输孟启非常清楚这“十万大军”基本就是乌合之众,根本没有战斗力。

“岱严关”十年不破,百年不倒,千秋永存。

“岱关严,始有田”。

无论是老爷子的豪言壮语还是“岱严关”的不朽传说都需要一支强大的军队来支撑,否则单凭坚固的城墙是难以抵挡“无敌战神”麾下的铁蹄。

但他不能这么对老爷子说。

“老爷子,岱王的圣旨是命公输家的所有成年男丁去增援。孙儿尚未成年,不敢欺君。”

“欺君。你个小滑头,居然能想出如此借口。”

老爷子粗大的手掌全是褶皱充满温情地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拍,说道:“走,去祖祠。瞧你这个有五尺五寸了吧,快赶上老爷子的个头了。老爷子越长越缩短,你是越长个越高。”

公输孟启一时没明白“越长越缩短,越长个越高”的道理,分辨道:“孙儿现在有五尺五寸又六分(167厘米),比老爷子的七尺之躯还差得远呢。”

“哈哈哈,行将入土的人了,哪里还有七尺之躯啊!”

“嘿!老爷子春秋鼎盛、长命百岁、百年高寿、寿比南山……”

“臭小子少贫嘴!你这马屁老爷子不喜欢,公输家的都是视死如归……额,你怕死吗?”

公输图停下脚步,白白的长眉下目光炯炯,盯着他聪明伶俐的乖孙上下打量。

“有一点点。”公输孟启眨眨眼。

“可孙儿更不愿意毫无意义的去送死!公输机关原本可以让我们更强大。比如,石人阵、机关弩、连环套、悬空伞……”

眨眼的频率越来越低,他的目光变得灼热,坚定。

“好啦”老爷子以一声沧桑的长叹把他打断,仰望着祖祠的牌匾无限悲凉地说道:“公输图愧对列祖列宗啊!不是一个称职的族长,没有将公输家发扬光大。”

“老爷子!你”

老爷子已一把将他推进祖祠,大喝一声:

“跪下!咱爷俩一起给祖宗磕头。”

“列祖列宗在上,今公输家第二十六代机关传人公输图将本族族长之位传于孙公输孟启。事出紧急,日后由公输孟启择吉日于祖祠焚香祭祖正式完成传位仪式。”

“公输孟启,接本族信物‘錾金刻刀’。”

“錾金刻刀”。

乃是公输家首任族长公输盘之物。公输盘用此刻刀造出众多传世之作,也由此奠定了公输家在机关制造上的第一世家之位。

相传公输盘拥有“问天鬼斧”,“錾金刻刀”,“慈玉墨斗”三件神器,所做机关巧夺天工无人能及。

随元夏帝国开国帝君元启征战四方。逢山开道,遇水建桥,攻城陷地,其制造的机关器具令帝**队所向披靡。

在帝国平定整个大陆之后,公输盘荣归故里岱京城。

被当时的岱王拜为国师。

就此为后世子孙在岱京城扎下了根基。

公输图手持“錾金刻刀”,凝目公输孟启。

“孟启孙儿,我公输家先祖公输盘曾拥有三件神器,现仅存其一的便是这‘錾金刻刀’以致家族衰落。今又逢国难,若能渡过此劫,未必不是我族兴旺之转机。”

“孙儿孟启谨遵祖训,将公输家发扬光大!”

公输孟启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錾金刻刀”漆盒。

“公输孟启现接掌家世,必定竭尽所能让公输家机关之术世代弘扬。待老爷子凯旋归来,奉还‘錾金刻刀’仍为我族之尊。”

公输图轻叹一声,他心里同样清楚此去“岱严关”增援会有怎样的结局,有谁会愿意毫无意义的送死。

可他已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的命是岱国的,是岱王的。他是工部郎中,一个从六品的朝廷官员。他得负责城池修浚,土木缮葺。

“岱严关”需要他。

走出祖祠,公输图昂首在前。公输孟启紧随其后,手捧“錾金刻刀”心中五味杂陈。

“老爷子早晚是要去的。你且自努力,记住!只有先强大自己才能相助于他人。”

“是!孙儿谨记。”

他抬起头,看着老爷子那高大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强烈的愿望:走上去!和老爷子一起并肩战斗!用你灵巧的十指,让世界在你的掌上起舞。

脚步随着意念加快,他并行在老爷子的右手边。

老爷子微微一愕,侧目投过赞许的目光。

“老爷子!你看”

公输孟启抬手遥指东南,一个比太阳还要耀眼的亮点出现在天空中。

在机关阁顶点的正上方。

机关阁是公输府邸最高的建筑,位于正中央。

可此时已是申时,太阳肯定不会在东南方,而且那耀眼的亮点还在动。

“它真的在动。是流星吗?”

祖孙俩手搭凉棚放眼眺望。

“不像是流星,它比流星慢。”

老爷子不但眼神好,经验更是丰富快做出判断。

“看样子它在朝着西边森林的方向去,高度下降得很快。”

公输孟启眯起左眼,右手握拳向前方举起,伸开拇指、食指比出个“八”字,右眼的目光穿过“八”字虎口,遥遥的通过机关阁的顶点和亮点,三点一线,测量着亮点的变化。

公输图做着同样的举动,不同的是眯右眼,举左手。

“快!西边森林!”

祖孙俩转身向西边森林飞奔,头顶已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第十八章 坠落

“那不是流星!是何妖物!”

岱国国师巫伯璩刚好退朝回府就见一个耀眼的亮点由东向西划过天空,继续向西坠落。

不但巫伯璩看到了,巫念也看到了。

岱京城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些宅在家里还没看到的人也被巨大的轰鸣声震惊,跑出门惊恐地望着天空的异象。

“天啊!那是什么东西!”

“是太阳吧,这么亮。”

“你以为是后羿射日啊!”

“扫把星!是扫把星!它会带来灾难的!”

“灾难?纪军入侵!”

岱京城里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

“去西南角啦,是公输孟……公输家方向。”

巫念知道爷爷不喜欢她和公输孟启来往,匆忙中改口说道。

巫伯璩此刻倒是没注意到她的改口,他只是感觉这个亮点带给他巨大的压迫感,身上的黑袍变得像铅块一样沉重。

巫家人的感觉一向准确。

“来人!备马!去城西。”

“让二十个青壮家丁带上家伙一起!”

巫伯璩连声呼喊。

带家丁,还带家伙?爷爷这是要去公输家打劫吗?

巫念知道她可拦不住爷爷。也许,也许可以拖延一下,自己先去……

“爷爷,如此异象你不卜一卦吗?”

“嗯,丫头你说得对!临危不乱异象狰狞照规矩先卜一卦。”

巫伯璩已摸索到“血灵令符”催动血灵准备卜卦,忽然眼珠一转,说道:“四丫头,你到我身边来,多参悟参悟。”

得,巫家族长是羁绊住了,把自己也一起搭进去了。

………………

玛雅没想到救生艇这么难以操控,与模拟训练差了十万八千里。

“该死!应该是水平舵在脱离母船的时候被击伤,飞行姿态才难以控制。”

玛雅嘴上念叨,脚下使劲地蹬踏控制踏板,电传动的水平尾舵已经完全没有反应。

“听天由命吧。这词应该就是出自眼前充满蓝色的塞蓝星球。”

玛雅一边调取塞蓝星球的资料,一边艰难地操控救生艇。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这个星球是我的宿命吗,救生艇的燃料也消耗殆尽,反推发动机停机,降落变成坠落。

就下面那片森林啦,没得选。

北边的平原虽然看上去更平坦可这么大的冲击力救生艇会钻入土层深处,到时候谁挖我出来啊!

资料显示塞蓝星球才刚刚进入铁器时代。

想到一大群人挥舞着原始的锄头,头,铲子……刨上三两天才能把她从坑里刨出来,那将是一个悲催的结局。虽然塞蓝星球空气中的氧含量超过百分之二十,但她也不能在泥土里呼吸。

那一大片森林看起来都是高大的乔木,很多树木直径都超过一米,撞断几百棵数应该可以阻挡住救生艇的。

塞蓝星球的人会要求赔偿吗?他们使用贵金属交易?嗨,金银算什么贵金属,只有像星灵这样的特殊物质才称得上稀有、贵重。

作为一名星际采矿工的女儿,玛雅对各种物质还是很了解的,她的父亲卡罗德可是名经验丰富的星际矿工。

卡罗德还拥有一艘“幸运号”飞船,可以和几位矿工同行组成采矿小组,驾驶着飞船穿梭于各个星球采集珍希矿石。

百万吨级的黄金星球在他们眼中就像地球上的石灰石,拿来做成房子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屏蔽wifi之类的无线电讯号。视觉效果根本不如蓝水晶。

只有星灵,陨灵,之类带有宇宙灵性的物质才是“幸运号”追逐的目标。

这一次“幸运号”追踪星灵矿石进入银河系,卡罗德最终如愿以偿得到了所有星际矿工都梦寐以求的超大星灵矿石。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该死!塞蓝星球上科学文明程度不高,烧脑的哲学思想倒是挺深奥,玛雅觉得另一个词更适合“幸运号”。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幸运号”被星际海盗劫杀击中要害,他们的目的就是抢夺星灵。

受损的“幸运号”简直是糟糕透了,作为一艘采矿船当然不是星际海盗船的的对手。

卡罗德只好让玛雅驾驶装有星灵矿石的救生艇逃往茫茫星空,他自己则驾驶“幸运号”撞向星际海盗船同归于尽。

救生艇很小,装上超大的星灵矿石后已经超出负荷,所以只能是身体最为瘦小的玛雅才能塞进去。

卡罗德对她说的告别词就是:

活下去!别让海盗得到一微阿矿石。所有星际矿工的灵魂都在星空庇护你。

玛雅的回答是:

好的!我提炼出星灵后再造一艘“幸运号”来收集你的灵魂。

我爱你的声音!卡罗德!

就是他燃料储备不多,玛雅无法返回基地,她把目标确定为银河系里的地球,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文明已能够提炼星灵矿石。

可水平尾舵损坏的救生艇偏离了预设轨道,坠向了塞蓝星球。

尽管这里有着和地球同样的人类,科技水平却有近两千年的差距。

时间虽不是科技进步的决定因素,但不可否认所有的文明需要时间的积累。

鬼使神差。

玛雅已经没有时间完全理解这个词的意思,凭目视都能看见地面上那两个人如蚂蚁般大小正顺着救生艇的航迹向西飞奔。

“啊天上的鬼!地上的鬼!空中的灵魂!天上的神!地上的神!卡罗德的声音!庇护玛雅!”

鬼使神差是这样使的吗?玛雅不知道,谁在前边先叫谁。

反正她是极为虔诚的。

刚才观察镜头捕捉到的那两个人还不错,看样子好像在使用手势测量高度,是科学家吧。不然怎么能计算坠落的轨迹追着跑。

他们身边的空地很适合投放矿石,高空抛物砸到人会伤及无辜的。

星灵矿石就先交给你们保管吧。

玛雅拉动手柄打开舱门,她必须先把矿石投放下去。否则带着超过救生艇自重三倍的矿石坠落,冲击力会把救生艇和她一起压成渣渣。

救生艇释放出超重的矿石后就只剩个空壳,之前被下坠的势头压缩的空气急剧反弹,救生艇猛地一顿,在半空中来了个急刹车。水平尾舵在脱落的舱门撞击之下居然有了反应,将救生艇从近乎垂直的坠落状态中拉了起来。

“啊哦天上的鬼!地上的鬼!空中的灵魂!天上的神!地上的神!卡罗德的声音!我爱你们!”

玛雅兴奋地尖叫。

可惜距离地面的高度太低,坠落的加速度太快,燃料耗尽也没有动力,救生艇也就是回光返照挣扎了下,继续呼啸着向森林中坠落。

“呼”

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掠过祖孙俩的头顶砸向采石场。

“轰”

地动山摇碎石飞溅,激荡的气浪差点把祖孙俩掀翻在地,空荡荡的采石场上空腾起灰色的云朵,飞扬的石粉发出呛人的味道。

咳,咳,咳……

“唔,乖乖这是什么怪!采石场都砸成养鱼塘了吧。”

公输孟启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说。

“唔,乖孙儿,你腿脚灵便去追森林那边。小心点!老爷子我去采石场。”

公输图同样捂着口鼻,声音瓮声瓮气。

同时,一声轰然巨响从森林那边传来,感觉有两百多步远。一股黑烟正从林子里缓缓升起。

第十九章 藏匿

公输图不停地挥手扇开眼前浓雾般的粉尘,隐约看见个巨大的包裹,坚硬的青石地面似乎并没有被砸出想象中的坑洞。

因为明日就要随军出发,两百余名公输家的工匠,门徒,都已聚集在府中,听到采石场这边巨大的动静,全都纷纷赶了过来。

公输图布满褶皱的双手已经搭在巨大的包裹上,包裹的包装看起来就像是个大麻袋,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很柔软很有弹性。隔着“麻袋”能够摸到里面的东西,西瓜般圆圆的,分量和相同大小的石头差不多。

“阿全,你领三十人去林子里帮孟启,带上家伙注意安全!大福,通知你爹,关门闭户任何人不得出入,再派二十个人加强戒备。剩下的人和我一起清理采石场。”

老爷子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因为刚才孙子已说了:老爷子,把这一切都藏匿起来,巫伯璩要来抢!

要把整个岱京城人尽皆知的东西藏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对公输图和公输家的工匠们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没办法,谁让这小子是新任的公输族长呢。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就烧到老爷子身上给他出难题。

这年月能欺负爷爷的都是孙子。

至于公输孟启是怎么得知巫伯璩要来的那得全靠巫念的机智。

四丫头被爷爷带到密室卜卦,一紧张就要撒尿。巫伯璩没办法给了她三分钟时间,她不到一分钟就解决了,撒出一只机关鸟。然后硬是磨磨唧唧到三分半钟才回到巫伯璩跟前。

这年月能出卖爷爷的也是孙子。

还有孙女。

从岱京城东南的巫家到西南的公输家骑马最多十分钟,可有巫念同行足足走了十五分钟。

第十一分钟的时候才走到小校场边上,一半的路程。

巫伯璩看看天色掐掐手指,对巫念道:“昨日,虞礼侯又让人来提亲啦,你已经行过笄礼,随时……”

“爷爷!你说啥?天色不早了咱还得赶去公输家呢”

巫念的声音从百步之外传来,她跑得比巫伯璩的马还快。

敲开公输家大门的是最先到的巫念。

福伯翕开门缝就看到她双眼忽闪忽闪的,然后是她身后的巫伯璩。

巫伯璩的到来显然让福伯大吃一惊,惊惊惶惶地道:“国师大人!你,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本尊不能来吗?青天白日的你公输家关门闭户的干什么勾当!刚才天现异象直冲公输家而来你难道没看见吗!本尊就是来查看此事的。开门!”

“天现异象的事岱京城所有的人怕是都看到了。众目睽睽所见,那亮点乃是自东南方而来,凭什么说就是直冲公输家。东南方原是国师的巫家才对吧。”

“福伯真会说笑话,巫家可没本事搞出这么大动静。倒是你们公输家,怎么好像还在轰隆隆的响啊?”

女生外向也就罢了居然还黑自家,巫伯璩火冒三丈,如果不是四丫头挡在前面他早一掌将那老残废毙于掌下。

“少嗦,开门!”

怒吼声中巫伯璩挥动袍袖向大门撞去,袍袖之中蕴含的力道便是两块巨石也会被他砸得粉碎。

福伯冷冷的瞥了眼毫不在意。

“不可!爷爷”

巫念的提醒还是慢了半拍,大门纹丝不动,巫伯璩宽大的袍袖已经少了一大截。盛气凌人的黑色长袍变成半袖大褂,活像个田间耕作的农夫。

这个款式在那个年代可不流行,非但不流行简直就是下等人的着装。孔乙己老夫子就是这么说的。

巫伯璩挥出袍袖之后也猛然感觉不对,这可是公输家的大门啊,几百年来敢挑战公输家的不是没有,可大门上除了岁月的沧桑还没有人为的爪痕。

至于那大半截袍袖是怎么被卷走的他完全没有感觉。

这是挑衅!也是侮辱!

巫伯璩要发飙。

“哟!是国师来啦!福伯快开门。国师请进!”

公输图满身尘土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给巫伯璩躬身行了个礼。

其实这个礼是给巫念的,老爷子低头的时候还冲她眨眨眼。

确认过眼神,自己人、一伙的。

比起袍袖之辱来巫伯璩肯定更在乎那天空异象中坠落的物体,而公输图灰头土脸的样子恰恰说明他正在干一件大事情。

袍袖之辱暂且留待以后再说。

是“袍袖”不是“断袖”,七十多岁的老爷子和五十多岁的巫国师绝对没那事,两人从来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公输图,你在干什么!”。

福伯在开门,他只有左手一条胳膊得用肩头靠着厚重的大门慢吞吞的推。巫伯璩现在就是再着急也只能是冲着老爷子大吼,不敢动手触碰。

“对!我来帮着开门。”公输图抬手抹了把汗水,整张脸顿时抹成个大花脸。

巫念捂着嘴也“噗哧”笑出声来。

公输图边推门边回答巫伯璩的问题:

“陛下不是下旨明天增援‘岱严关’吗,下官赶制了几门弩炮,正在后边测试呢。威力不错,够季魁那小子喝一壶的。”

“弩炮?”

巫伯璩前脚跨进大门,巫念后脚就跟了进来。

巫家的二十名青壮家丁一涌而上。

“慢点,慢点!跟着老爷的脚步走。天现异象,公输家男丁奉旨出征家里的机关可是全都启动……”

福伯的话还没说完,“咚”一名家丁的额头就撞在门框上,凸起个大青包。

巫念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骂道:

“蠢材!这么大的门还不够你走的,要去挑战门框。还好有福伯在,不然你的脑袋都被门夹扁了好几回啦。都把招子放雪亮点,盯着路,看到什么就立马上报给族长爷爷!”

在和老爷子交换过眼神后,她的心里很踏实。

巫伯璩也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死丫头,今年一定把你嫁出去。

老爷子在前边引路,自顾自地向国师大人介绍弩炮,对身后边发生的事完全不当回事。

“简单的来说呢,弩炮就是用扭力弹簧来带动弩臂,弩臂再连接弓弦,弓弦中放置一个袋子。把石头放到袋子里,扳动机关‘呼’,石头就……”

“国师快看,他们射啦,他们在发射啦!”

老爷子抬手指向采石场。

“呼”“呼”“呼”

三门弩炮连续发射,西瓜般大的石球腾空飞起,划出长长的弧线飞落采石场中,轰隆隆的雷鸣声响起,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公输家人为欢迎国师莅临准备得相当的充分。

不可否认这东西在战场上的威力肯定不小。

巫伯璩冷冷的哼了声:

“还行。”

“要不国师再给指点指点,赋予公输家的弩炮以法力。巫家、公输家合璧,‘岱严关’上大显神威。来,你们,把弩炮和石球都推过来……”

老爷子积极招呼工匠们,迫切希望国师能赐予法力。

巫伯璩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这样可以把小臂藏匿在半袖之中,要他把手伸出来那多尴尬啊。

“不用啦!你们好好操练上阵杀敌报效岱王陛下吧。”

巫伯璩冷峻的声音不怒而威,交叉抱胸的防御姿势绝不改变。

想和巫家合璧!门都没有。

第二十章 挖坑

“公输图!那坠落的东西在哪儿呢?”

这才是他来公输家的目的,可不是瞧什么弩炮、石球的。

“嗨!国师是问那闪闪发亮的东西啊。”老爷子一拍脑袋,拍出尘土漫天飞。

“落林子里了。不大点东西孙子正在那边找呢……额,下官说的是下官的孙子。”

他的补充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

巫伯璩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沉声道:

“带路!本尊要亲眼看看这是什么妖孽。”

“是。”

作为一个从六品的工部郎中怎敢违抗朝廷一品大员。

公输图不停地拍打跺脚抖落掸去身上的灰尘后在前面带路。

尽管巫伯璩没有洁癖啥的,也对这呛人的石粉难以忍受,如果不是想到公输家明日就要去“岱严关”送死,他一定会先拆掉公输图几根老骨头。

进入到林子里的时候已是酉时。

森林外边夕阳尚好光照大地,可进到林子里边光线陡然暗淡下来。高大茂密的针叶阔叶混交林对阳光的吸收是贪婪的,即便是像望天树这样高达十几二十丈的森林强者也要冲到顶部才能散开枝叶得到阳光的眷顾。

能够穿透层层枝叶的阻挡遗漏到地面的光线是少得可怜的,苔藓、地衣,都会疯狂争抢。一层叠一层,层层叠叠比冬天的棉被还要厚实。

走在这样软绵绵的林地上应该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可巫伯璩不这么认为,现在他也明白了公输图为什么在进林子前要拍打抖落灰尘,因为那样不会留下额外的印迹。

铺满苔藓、地衣、落叶的松软地面踩上去固然会留下脚印,但植物们都有着不容忽视的生命力,它们的反弹是那么的迅速,在昏暗的光线下稍不留神便看不到前面的脚印。

其实在林子里走路是不用遵循足迹脚印的,那看到前边的人自然不会走丢。可这是公输家的森林,它担负着城墙与守军的双重责任,说是步步机关,重重陷阱一点都不过分。

“啊!”“啊”“救命!”

进入林中不到五十步,已经有三名巫家家丁触发机关,一个被关笼子里,一个被挂树梢上,还有一个不是巫念出手的话就掉陷阱里。

黑乎乎的陷阱深不见底,谁知道那下边是什么鬼。

老爷子停下脚步用询问的眼神看看巫伯璩。

两个昏暗的光斑落在巫伯璩漆黑的脸上,扭曲得完全不成人样,尤其是嘴唇上边的光斑仿佛豁开个大口子。

“走!快走!”

他张嘴的时候那豁口变得很大,就像半边下巴都没啦。狰狞的模样吓得巫念都不敢开口说话。

林子深处仿佛有人在高喊“快啊!阿全哥,加油!继续挖,尾巴都露出来了”是公输孟启的声音,看不到人影可声音就在左前方。

深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带路!”

巫伯璩挥掌拍向身旁的一棵杉树,他不过是想做个样子吓唬吓唬公输图,也没怎么发力,谁知那杉树竟然一触即倒向他砸下来。

我去!

五六丈高一尺多粗的大家伙也要碰瓷!

巫伯璩、巫念飞身躲闪。

巫念倒是一下窜到老爷子怀里,这下绝对安全。

可巫伯璩个老爷们总不能也往怀里去吧,他俩没“断袖”。

不过巫伯璩功夫真不赖,闪开连枝带叶的杉树后竟然能脚不点地的一个空翻又落回原地。

嗯,踏实了。

未必!

“国师快过来!”

老爷子大声呼唤闪身腾开位置。

巫念也察觉不对,公输家的机关一旦引发没达到效果是不会轻易停止的。

巫伯璩再次腾空飞向巫念身边,他身在半空就听见身后“咔嚓,咔嚓”两声,回头一瞧刚才驻足之处两个大兽夹子寒光闪闪。

巫伯璩的嘴角抽搐了两下,感觉脚肚子真的好痛,都想弯下腰检查下是不是真被夹伤啦。

哭爹叫娘的声音此起彼伏,声音来自巫家的家丁。

这么大棵杉树连枝带叶砸下来肯定是一大片的,巫伯璩能避开不代表巫家的家丁也能避开。况且老爷子在叫国师过去的时候还喊了句

“你们都别动!”

当时巫伯璩只顾着自己脱险,哪里还听得见其他声音。

后面的家丁有被树干压着的,有被树枝叉着的,有被砸倒的,有被扫翻的……十几二十个人全被一颗杉树搞定。

幸而是杉树,若是枣树,皂角树那会更惨。

既然老爷子让他们不动,他们哪里还敢动分毫。

国师不都被收拾得没了脾气吗?

公输家的地,谁敢撒野啊。就在这呆到天黑吧,别往里去啦。这林子比洪荒大泽还可怕。

“走。”

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但巫伯璩不达目的绝不死心。

老爷子挠挠头,在机关遍布的森林里扔下这些家丁一会就能把他们搞得发疯,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好鸟,但也没必要把事情闹那么大。

看在巫念这丫头的面子上还是放他们一马。

“孙儿!乖孙儿,到老爷子这来下。”

老爷子冲森林里喊道,随即对巫念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你们爷孙俩可别嚷嚷,要是那孙子知道你们来了可能不出来的。

巫念撇撇嘴调头朝爷爷眨眨眼算是传达到位。

哼。

巫伯璩在鼻腔里边哼了声,恢复双臂交叉抱胸的姿势。

气焰是完全收了起来。

公输孟启转眼就走了过来,突然见到巫念和巫伯璩就像被人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跳了起来。叫道:

“你们!你们,怎么来,来我家了?”

“小兔崽子!什么你们,你们的。是国师!给国师磕头。”

“啊”

“啊什么啊,磕头啊!”

老爷子伸手就要揪他耳朵,公输孟启自然是要躲闪。

巫念乐得看戏,爷孙俩演技不错啊,要不是本姑娘给你们通风报信的,只怕也还被蒙在鼓里。

“好啦,别扯那些没用的。带本尊去你挖东西的地方!”

“我挖什么呢,我没挖东西。”

公输孟启根本不承认。

“小兔崽子,你当国师什么人啊,天文地理星相占卜天上地下没有国师大人不知道的。去把那啥奇奇怪怪的异物交给国师。”

“还没挖出来呢,我怎么知道是啥。”

公输孟启暗暗嘀咕,极不情愿地向前走去。

巫伯璩巫念赶紧跟上,老爷子则返回去解救巫家家丁。

七拐八绕走出五六十步林中豁然开朗,大片的树木被撞断,残留着烧焦的痕迹。

地面像是被巨大的犁头翻过,刨出一道长百米两米的凹槽。凹槽起始的地方就有两尺多深,斜斜向下延伸到百米之外。

掀开的泥土焦黑龟裂仿佛凝固的火山熔浆,堆在凹槽两侧形成深深的堑壕。

巫伯璩顺着凹槽飞身前行,踏着烧结得比砖头还坚硬的焦土,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有机关也早被破坏得干干净净。

“是什么东西?”

巫念故意落在后边压低声音问。

“一个大坑。”

公输孟启回答道。

“还蒙我。”

她伸手狠狠的在他背上拧了把。

真的是很大一个坑啊!

第二十一章 下套

真的是个大坑。

凹槽的尽头,二三十个公输家的工匠门徒正在坑里挥汗如雨,抡起锄头,头,铲子等工具在挖坑。

经过高温烧结的土层有的比岩石还坚硬。

铁钎,锤子,也是必备工具。还好这都是工匠们的专长,已经挖出个直径三丈有余,深达丈许的大坑。

坑的中央斜插着一个圆筒状物体。

“三少爷,这东西已露出三尺了,是继续挖呢还是直接用绳索拔出来?”

阿全打着赤膊喘着粗气在坑里头也不回的问。

“继续挖!别弄坏!”

巫伯璩又恢复了国师的气势站在坑边居高临下发号施令。

嗯?

所有的工匠门徒抬头仰望这才发现来人不是三少爷,是一个盛气凌人的黑袍怪人。

“听他的吧,他是国师。”

国师已经驾临恐怕也就没他说话的份了,公输孟启都懒得过去,无精打采地发话。

只是很不甘心。

“额,我说国师,待会挖出来的东西算谁的啊?”

“当然是本尊的。”

“不对啊,这是我公输家的地方,挖出来应该是公输家的才对。国师你看看也就罢了,带走可不成!”

公输孟启也是浑身泥土脸抹得已够花的了,现在听到居然有人来抢东西,撸起袖子的胳膊一下抡了起来,那架势就像为捍卫自己的东西不惜打上一架的孩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有你公输家的地!”

巫伯璩理直气壮。

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还敢跟本尊争抢。

“那也不对,这东西明明是从天而降,难道……”

“没什么难道!天上地下都是岱国所属,都是岱王的。”

公输孟启一听这话立马撒泼,吹了个口哨

“嘘。阿全哥,兄弟们,收工回家,吃饱喝足明天上‘岱严关’杀纪军去。捡个人头还能立军功呢,挖这破烂没搞头。”

工匠门徒早累得不行,一听这话纷纷往上爬。而且巫伯璩的话他们也听明白了,那就是白干活,没好处。

那谁愿意啊!

“回去继续挖!”

巫伯璩抬脚就把最近的一个工匠踹了下去。

“你怎么打人!”

“凭什么打人!”

“你敢打人!”

“你……”

坑里边一下炸了锅。泥菩萨还三分土气呢,这帮工匠可都是血气方刚的壮年汉子。要打架是吧,那就准备上呗,就等当家的一句话啦。

“打人?就是把你们全杀了本尊也是轻而易举。”

巫伯璩的脸上已露出杀气,他可不会被一帮土包子吓到。

“抄家伙!结阵!”

公输孟启一声号令。所有的工匠门徒立马抄起家伙,或背靠背,或肩并肩排列出对战阵型。

家伙,工匠们手上都有。

结阵,则是开始挖坑之后公输孟启才交代的:

不用讲究什么阵法,也不管之前打没打过架,总之就和打群架一样,背靠背、肩并肩,在这坑里抱成团能唬住人就行。

巫伯璩自然也懂阵法,可他没看懂坑里结的是什么阵法,不过无所谓,他不会惧怕这样简单的阵型。

但是公输家的人在组合手中的家伙事,锄头已不再是原来的锄头,铲子也不再是之前的铲子,藐视结合起来会成为威力强大的机关武器。

可这些都还不足以令巫伯璩感到害怕,他如果放出“血灵”瞬间就能把这帮下人全杀死在坑里,让他们懂得与国师作对的下场就是自掘坟墓。

“国师是打算把他们全杀光吗?坑里有三十一个人,他们每个人都已在太子援军中登记造册,明日就要前往‘岱严关’。想来国师家中也不止三十一个人,可以代替他们出征。”

“不过公输孟启奉劝国师一句,你要杀他们之前得先干掉我!”

公输孟启缓步向前,走得很慢也走得很稳,看起来不再是个毛孩子。

他并没有向大坑走去,那是给巫伯璩准备的。

他走向的是旁边的森林,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根树藤。

巫伯璩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树藤。

“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在这公输家世代传承的森林里我,公输孟启,绝对,敢,和国师一较高下!”

他的话说得很慢,顿挫断句也没照常理,让巫伯璩感到浑身的不舒服,也感到了威胁的存在。

公输孟启不能给他威胁。

是这片广袤的森林,让他心存畏惧。

“嘿,你们……”

巫念急得直跺脚,不知道往爷爷那边去还是往公输孟启这边跑。

她刚一抬脚

巫伯璩和公输孟启一口同声喝止道。

“别过来!”

咋啦?

巫念纳闷,这脚都抬起来了,总得找地方放吧,不能这么老玩金鸡独立啊。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坑里边望去……

“妈呀!”

捂着脸就跑。

坑里的工匠门徒全都打着赤膊呢,有的就穿了个裤衩。

这都四月天啦,闷在坑里干活肯定热啊。

“嘣”是绳子弹起的声音。

巫念一下绊倒,双手还有左脚都被绳套套住。

坠落的救生艇是破坏了很多机关,本来应该是双手双脚全套住的就少了一环。

巫念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心里暗骂:

好小子!姐给你通风报信你不感谢不说,还给姐下套。罢了,你们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姐再帮你演出苦肉计吧。

她使劲挣扎了几下绳套反而越拉越紧。

得,合适啦,再拉苦肉计就真疼啦。

“爷爷救我!爷爷救我”

眼泪“噗哧、噗哧”地掉地上,溅起一股子难闻的泥腥味。

巫伯璩顿觉眼前的局面骑虎难下,原本是想杀一两个人来个杀鸡儆猴,现在看来行不通。

公输小儿比猴还精,一手控制着机关,一边还搬出明日出兵的事来硬怼。

增援“岱严关”肯定是天大的事,让这帮贱民去当炮灰倒也胜过自己动手。

只是……

“爷爷救我”

巫念叫得还真够凄惨的。

“爷爷来啦”

老爷子来得真够快的,一把就揪掉了套住她的三个绳套。

“小兔崽子!你愣在那儿干嘛,没看见还是没听见巫家闺女被困住……”

“老爷子,这不怪我!孙儿若是不控制住机关早,早被国师杀了。”

“吓!瞎说啥呢!国师会对你一个小孩子动手,吓唬你的吧。”

“可,可他把田七都踹坑里了。”

公输孟启对老爷子的话表现出将信将疑的样子,抓着树藤的手也开始颤抖。

他就是要让巫伯璩觉得他还是个冲动的大男孩,成不了气候。

“有这事吗,国师是不是踩滑了碰到的……”

老爷子用疑惑的眼神瞧了瞧坑里的工匠们。

工匠们已经散开所谓的阵法默不作声,谁都不想僵持下去,就连挨了一脚的田七也不再揉红肿的手臂。

“哈哈。老夫确实是脚下滑了下,不知道是踩到哪位师傅,对不住啊。”

虽然巫伯璩说的全是套话,语气中也毫无道歉的意思。

但对抗是徒劳的,公输家惹不起巫家,权势的落差可不是坑里坑外的区别。

如果不是巫伯璩急于得到坑里的东西他真就会动手的。

“这天也快黑了,郎中大人还是让他们加把劲把东西挖出来,明天还要出征呢。军中事务是万万耽搁不得的。”

“对对对!国师大人说得对!快挖,快挖!”

老爷子曾几何时也成了应声虫,都是你个小兔崽子害得。究竟是个啥宝贝疙瘩呢,值得大费周折搞得如此复杂,还吃力不讨好的样子。

谁让他现在是族长呢。

爷爷也得听孙子的。

第二十二章 玛雅

在见到玛雅之前公输孟启也确实没想过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

但当公输孟启把玛雅拖出救生艇,揭开头盔见到她奇异的蓝色时,就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她落到巫伯璩手里。

她的样子在巫伯璩眼中肯定就是妖孽。

必须得用很大的一个“坑”才能将巫伯璩这个老狐狸忽悠过去。

在夜幕落下之际,巫伯璩终于如愿以偿地把坑里的“圆筒”完整地弄了出来。

岱京城的人也终于有幸目睹天空异象坠落地面后的样子:

装在大车上的“圆筒”直径约五尺,长约六尺,里面塞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管子。

用当今的话说它就是一台火箭发动机。

但在那个年代的塞蓝星球绝对是个神秘奇异的东西,就是巫伯璩也不敢轻易给它命名。

围观的人群提着灯笼举起火把,从公输府邸到国师府邸连成一条火龙,场面蔚为壮观,丝毫不输于亮点出现时轰动全城的情形。

这就是公输孟启要达到的目的。

从此以后,所有的人都知道夏历1107年4月8日天现异象,一个亮点坠落岱京城西南森林,当晚挖出一神秘奇异“圆筒”送入国师府邸。

公输家虽为此出工出力,然并没有他们事情,依然被遗忘在西南的角落。

他们只是做到了把岱京城人尽皆知的东西藏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

老爷子悄悄滴问公输孟启。

“不是东西。”

“呵你个孙子!”

“真不是东西。有点像人,还昏迷着呢,摔晕了。”

“你打算怎么办?”

“我用‘轻身酥软香’的,观察着呢,等醒来之后再说。”

“你个孙子。”

老爷子竖起大拇指笑骂道。

“看来公输家有个厉害的族长啦。”

“轻身酥软香”

看似普通却是公输家的特制秘方。因为公输家人多不善功夫技击之术,每到陌生的环境首先便会焚起“轻身酥软香”以防万一,而后才是布置机关提升防御。

“轻身酥软香”的气味与普通檀香无异,吸入后身体轻飘欲仙感觉舒坦无比却是酥软无力。

乃是公输家的防身绝招。

“善战者立于败之地。老爷子,你此去也要保重啊!”

4月9日。

送别了老爷子。

公输孟启重新洗漱更衣后径直来到前厅,吩咐内眷仆从等聚齐一堂,然后高举“錾金刻刀”漆盒宣布接任公输家族族长,今后公输家的重大事件将由他来处置。

同时向岱京城中各世家、宗门发帖告知:

4月17日。公输孟启将在公输家祖祠举行接掌仪式。到时众人可一睹公输家神器“錾金刻刀”的风采。

公输孟启之所以要大张旗鼓地宣扬自己接掌公输族长,就是想在这纷繁动荡的时局下把事情简化。

明确告知天下公输家仍有主心骨在,该公输家担当的事就有我公输孟启。

并且,族长之位传幼未传长,那也是上任族长公输图的决定,不容质疑。

可以光明正大的公之于众。

同时他也希望看看这当今天下到底还有多少人在支持公输家,又有谁在暗中觊觎着“錾金刻刀”。

公输孟启的做法无疑是明智的,和平透明的权力交接既能够避免混乱的出现,也能够断绝诸多无端的猜测。

小小的家族是这样,庞大的帝国亦是如此。

………………

临近巳时玛雅才悠悠转醒。

她仔细地打量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到处是四方的结构。

四方的房间,四方的门窗,四方的柜子,还有她支撑着她身体的东西也是四方的。

这是……

肯定不是在救生艇。

救生艇已经坠落在,在一个名叫塞蓝的星球。

那这里应该就是塞蓝星球啦。

嗯?

他是谁?

一个塞蓝星球人。

就是测量救生艇高度,追着坠落轨迹跑的其中一个科学家。

特殊的眼球结构使玛雅能够精准地观察目标物体,并且过目不忘。

是他把我弄出救生艇的吧……

玛雅开始回忆搜寻:

回忆坠落的情形,搜寻塞蓝星球的相关资料,地理,人物,包括语言……

在她打量公输孟启的同时,公输孟启也在仔细地观察她:

长长的银发,细长的瓜子脸,纤细颀长的身子,手臂很长,腿很长,总之一点,就是特别的长,像根竹杆。

卷曲着身子躺在八尺大床上小腿都还露在床外,得临时再加长两尺。

还有诸多的蓝:

银发微蓝,睫毛黛蓝,瞳孔深蓝,嘴唇紫蓝,肌肤晶蓝,指甲湛蓝。

她不是元夏大陆的人。

公输孟启确定。

“你还好吗?”

见她醒来,公输孟启问。

因为“轻身酥软香”的作用,玛雅只能慵懒无力地瘫倒在床上,眼里也充满疑惑。

在对公输孟启的问话仔细分柝思考后她找到对应的语言,一字一顿地说:

“我,好。谢,谢。你,是,谁?是,哪,里?”

玛雅说得很慢,语气也很诚恳,面对一个救助过自己的科学家就应当坦诚。

第一次使用元夏大陆语言能够吐词清晰准确已相当不易,虽然之前她已经把搜索范围缩小在塞蓝星球部分,可塞蓝星球也有数十种语言啊。

星际采矿人毕生都在各个星系间寻找矿石,偶尔也接触智慧生命,会收集他们的语言存储到自己的记忆中加以学习,方便经后相遇时交流。

公输孟启却有点不适应这交流的节奏,只得跟着放慢语速道:

“我是公输孟启。这里是岱国的岱京城。”

公输孟启。岱国。岱京城。

虽然坠落之前短时间查询到的资料不多,玛雅还是大致知道岱国,岱京城是国名、地名。而公输孟启则是眼前这个塞蓝星球人的名字吧。

“我,玛雅。”

她自我介绍道:

“我,玛雅;你,公输,孟启。”

又重复了一遍两人的名字,想打个手势比划下加以确认,谁知手臂酥软连动动手指头都没力气。

她不知道这就是“轻身酥软香”的厉害之处。

公输孟启点头。

他终于知道这个长长的蓝色女子叫“玛雅”,挺好听的名字。而且看来她也并无恶意,对自己相当坦诚。

不光是语言,还有目光。

很奇特的目光。

眼皮是竖着的,眯眼睛的时候瞳孔也会竖成一条缝。

第二十三章 遐想

在自己的房间里就不用再熏“轻身酥软香”了吧,公输孟启在香炉上轻轻一摁,悄然转换成真正的檀香。

“我去给你倒杯水。”

“轻身酥软香”换了,可体力恢复是需要时间的,公输孟启就是以倒水为借口让玛雅在不知不觉间恢复。

一大杯白开水喝下去玛雅感觉好多啦。

他给我喝的是药水吗?

她心里想,坐起来伸伸懒腰,甩甩胳膊,捶捶腿,看来救生艇的防护功能符合设计要求,身体没有受到损伤。

“马上丫鬟会送吃的过来,也不知道你能否习惯岱国的食物。”

公输孟启随口说道。

他其实在暗中留意她的反应,他这句话也是变相的询问她来自哪里。

“我们星际采矿者对食物不挑剔,几乎所有智慧生命的食物都能接受。”

精神状态好,思维快捷说话也流利。

公输孟启反而听不大懂了。

“星际采矿者”“智慧生命”都是他从未听过的词汇。

“怎么啦,科学家你不相信?”

玛雅见他眼神中带着疑惑,问道。

“柯雪家?不,我是公输家。机关世家公输家。”

嗯玛雅一愣随即明白,在这个塞蓝星球的年代,“科学家”一词尚未出现。

“哦,我搞错了。对不起!机关,公输家。你们的机关也是……很棒!”

她本想说“你们的机关也是科学”,但其中关联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只得竖起拇指双击点赞。

这个超时代,超星际的手势能够让所有智慧生命理解并喜欢。

公输孟启也很喜欢,这是个可爱的女孩。

玛雅是女孩吗?

或许是吧,至少她的相貌看起来是。穿梭在星际之间,跨越多个时空,真要计算她的年龄可是个棘手的问题。

也许只有卡罗德可以,可惜他已经化作星空中飘荡的灵魂。

玛雅对食物确实不挑剔,感觉非常丰富,吃得相当满意。

相比之下“星空餐”简直就是单调的能量模块。

餐后的然后交流开始逐渐顺畅。

玛雅详细的讲述自己的来历,直到救生艇失控坠落而她陷入昏迷。

“你说你来自天上的星星,难道真是神仙?神仙也会受到攻击?还失控坠落到我家里来?”

公输孟启抛出连串的疑问。

祖宗显灵啊!孟启昨日刚接掌族长就送来一位美女神仙。

昨天的坑没白挖,若是这么个柔弱的女神落到巫伯璩那老怪物手中指不定折磨成啥样子呢。

“星际采矿者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神仙。”

玛雅摇头。

“我们和你们都是生活在不同空间的智慧生命,会繁衍生息会生老病死,有父母子嗣有情感思想。只是我们的科技强大……”

公输孟启还是有些迷茫,对她的话似懂非懂。

照玛雅的说法“智慧生命”应该就是类似于人的生命体,她所谓的“生活在不同空间”不就是人间与神界的区别吗?

或许她还是个未得道的小仙女吧,神仙也是要修炼才强大的。

他们不是有强大的科技吗?

打起架来只需手指头一摁,就能发出比闪电还厉害的光芒,把对手干掉。

这不是神仙是啥。

“科技”,仙术,只是不同的地界,称呼不一样吧。

中国的玫瑰到了英国不也不叫玫瑰,叫“肉丝”吗。

总之,公输孟启已把玛雅当作仙女。

一个尚未修成正果,还需要继续修炼的蓝色女神。

“你说你们公输家擅长制造机关。那你能帮我造一艘飞船吗?”

两人聊得很嗨,玛雅突兀地冒出一句,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连蒸汽机都还没有发明的年代,怎么可能造出星际飞船。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咯咯咯”的笑起来,双眼眯成竖缝,笑声更是高低跳跃极富穿透性。

“啪”喝水的瓷杯炸出一道裂纹。

去!这还不是仙女。

对于仙女的问题公输孟启只能苦笑道:

“这恐怕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他留有后手。

刚才就是说到“先祖公输盘造的机关鸟能持续飞行七天七夜”玛雅才会提出让他造飞船。

船怎么飞?

公输孟启没研究过,但对于制造类的问题他非常有信心。

“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可不是吹嘘。

三岁握刻刀,日日练机关。十几年来从未停过,所有功夫尽在一双手上。刻,钻,雕,琢,磨,划,拉,抽,拍,挤,压,掰,捏,捻,点,扣,扳,拧,拓,弹。动作灵巧连贯,感知敏锐细腻,论机关制作,操纵,当今世上无出其右。

如果仙女能够再把她的仙术透露一二……好吧仙女说那叫“科技”。

“正如你说的,你们的科技非常先进(厉害),如果传授于我。造出能够飞到星星上去的船也是可能的啊。”

玛雅说的飞船确实勾起了他的无比兴趣,能以机关术驾驭着会飞的船翱翔星空,荣登仙境,那是何等恢弘壮丽。

额?那坠落的圆筒应该就是她所说的“飞船”吧。

玛雅沉思片刻。

“确实有可能!”

“只要能将那些星灵矿石提验出来,就有可能。”

“啊!”公输孟启动容“真的可能!”

星灵矿石?就是那些像西瓜一样圆溜溜的石球吧。

“是的!一共五十二个!”

玛雅提起她的宝贝来声音又不知高了多少度。

“啪”瓷杯上再添一道裂纹。

看着心爱的瓷杯就要鞠躬尽瘁公输孟启竟然没有丝毫难过,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真正的宝贝。

“你说的那个星灵矿石怎么提炼?”

“我不知道。”

玛雅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她是卡罗德的女儿,最多算半个星际矿工,而星灵矿石的提炼是基地的绝密技术,连卡罗德也是道听途说知道点皮毛,也不知对不对。

“不用难过。”

公输孟启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五十二个石头西瓜一个不少都在呢。只要东西在,办法总会有的!我可是知道铁矿石、铜矿石甚至黄金的提炼方法呢。”

玛雅的手要凉一些,很细滑,就像小时候抓住鳝鱼的感觉,只是没有那黏糊糊的粘液,把握起来很柔软舒服。

而且她对公输孟启握手的举动完全没有抗拒,仿佛这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和姐姐拉着弟弟的手,哥哥拉妹妹的手是一样一样的。

安慰人就应该这样嘛,女神的境界就是不一样。

若是巫念,偶尔碰碰手指头没事,要是敢握住手掌心准得挨一巴掌。更别说像这样双手紧握都握到手腕子了。

虽然有着人种的差异,但十五六岁荷尔蒙的作用还是很强烈的。

玛雅没什么异样,公输孟启却有了遐想。

第二十四章 星灵

传言巫念乃是后妃的富贵命,最终是要嫁入帝王家的。

哼!

帝王家又如何,我现在握着的可是小仙女的手。

她比我小吗?还真看不出她的年龄来。

女孩的年龄不能随便问,仙女可以问不?

她比我小又如何,她总不可能才五六岁吧,即便是五六岁我便等她十年;若是比我年长五六岁岁,就当是个大宝贝。

“而且你还这么小,咱们有的是时间……”

我还小?

玛雅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年龄。

可她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的年龄,他关心这干嘛。

不过玛雅很快就从他灼热的目光中看到了他内心的骚动。

卡罗德在和他的矿工伙伴们喝酒时偶尔也会聊起这种骚动。这时,卡罗德则会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说,玛雅!你已经是个成年女孩啦,如果有喜欢的成年男孩子就“种一波”吧。让基地那帮女人们也忙活忙活,听听小卡罗德高亢的嗓音。

他是嗓音真高,真响亮。

然后“幸运号”所以的人都在笑

哈哈哈……

玛雅能看懂公输孟启的心思说明星际之间的情感认知度与认同度还是蛮高的,娶个仙女、女神,什么的是完全可能。

成功的案例也很多:

东方有七仙女下凡洗澡。

而在西方,宙斯那家伙就经常跑到人间干“好事”。

小屁孩!

你成年了吗,居然动这心思。

如果以塞蓝星球的时间来计算我的年龄,唔那恐怕是个天文数字呢。

玛雅的右手轻轻一抽就滑出了公输孟启的掌心,她挑起纤纤细长的食指,带着湛蓝宝石光泽的指甲就指向了他的眉间。

“小家伙,你才多大呢就想这事!”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问话,如果是巫念做出来,问出来肯定能给他一个下马威。

可玛雅太柔软呢,柔软得像春水荡漾的池塘,让雄性荷尔蒙可以放肆地跳水。以致公输孟启的呼吸反而更加急促,提高嗓音骄傲地宣布:

“我是新一任的公输族长。到九月就满十六岁,算是成年人啦!”

“呵!那还差了小半年呢。等你真正成年后再说吧”

飙高音,谁怕谁啊。

玛雅的脖子稍稍扬起,一个“吧”足足拉高了十八个八度都不止,瓷杯彻底碎裂,屋顶的瓦片瑟瑟发抖,潜藏在公输府邸的小强们奔逃到半道便六腿一蹬不再坚强。

公输孟启双耳发麻赶紧地操起被子把她连嘴带头一起捂上。

“姑奶奶,别叫啦!”

“咱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刚才说星灵矿石的提炼来着。”

理智战胜了荷尔蒙的冲动,公输孟启言归正传。也算是认怂了吧。

对仙女媳妇认怂不算丢人。

“哟!”

玛雅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推开被子浑身上下摸索了一阵子。

她的宇航服和头盔是连在一体的,被公输孟启拔掉后里边就是短衣短裙,这恐怕也是让他荷尔蒙激增的另一个原因,那年月的少年哪经得起美少女战士装的刺激。

“坏啦!钥匙忘在‘幸运号’的背囊里了。”

“钥匙?什么钥匙?”

玛雅沮丧的神情令他很是同情,关切地问道。

玛雅轻轻叹息,拿起胸前的项坠说道:

“就是开启这项坠的钥匙,里边有星灵。”

公输孟启的目光瞬间被那项坠吸引

不可否认,在玛雅的身上几乎诠释了世间所有的蓝色,可这一切的蓝均不如她胸前项链吊坠里透出的那一抹蓝色出彩。

那一抹蓝有着星空的璀璨,有着海洋的情怀,莹莹流转,有如活跃的生命体在舞蹈跳跃。

公输孟启瞧得竟有些恍惚,禁不住伸手去触摸。

“你这项坠是……”

“这就是纯粹的星灵。宇宙星空中最完美最神奇的精灵。”

玛雅任由公输孟启的手搁在项坠上,让他共享那特别的感觉:像缕缕游走的丝线,如颗颗润滑的珠玑,似飘飘轻柔的云絮……

“她在动!”

公输孟启忽然觉得项坠在手掌心中动了起来,有如初生婴儿嫩足在轻轻蹬踏,柔柔弱弱地挣脱,竟不敢使出半分力道去拿捏握紧。

手下一滑,就摁在了玛雅的胸口上:

弹如轻簧,激如触电。

顿时,激增的肾上腺令脑子嗡嗡响,一片空白……

“你的手……”

玛雅轻轻推开小屁孩笨拙的咸猪手。

公输孟启慌忙撤回双手定了定神问道:

“这星灵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星灵?仙丹?还是灵药?

能够让女神如此看中的一定是好东西。

玛雅歪着脑袋想了想,她只是采矿工的女儿,不是专家教授解释不来深奥的原理。

尤其是向一个刚刚进入铁器时代的人阐述星际间最顶级的特殊物质。

就连二十一世纪的地球科学家们都无法解释、区分,仅仅是给出个笼统的名字:

暗物质。

据说组成世界的95%都是暗物质。不可能没有星灵的一席之地吧。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你才能明白。可惜卡罗德把我送出‘幸运号’时太慌乱,没把背囊里的钥匙和镜像装置给我,不然你就可以亲眼见证星灵的神奇。”

“钥匙?镜像装置?只要你能说得出,我公输孟启就能做出来。”

这份自信他还是有的。

玛雅取下项坠,放到公输孟启手心。

用细长的手指比划道:

“我的项坠由前后两片晶石合成的,中间装有二十微阿的星灵。两片晶石内侧刻有精密的螺纹,凹凸对应,拧得非常紧密,需要特制的钥匙才能拧开。”

玛雅的手指划得公输孟启手心痒痒的。

他屏气凝神用理智抑制着身体激素的过度分泌。

然后轻轻收拢手掌,感受晶石的形状和外部棱角。

“我能做出钥匙。”

“真的!”

玛雅兴奋得从床上一跃而起。

被子滑落,露出美少女战士装。

诶……

还是先做衣服,入乡随俗。这样的装束走到哪里都会血流成河。

公输孟启的鼻子痒痒的,他揉了揉。

他拿出自己最长的长袍扔给她,先罩上!而亲自后丈量尺寸。就这模样,还不得把裁缝吓死。

公输孟启的长袍勉强能到她膝盖。

就到这里吧,起点的标准。

公输孟启找裁缝去了。

玛雅眨眨竖眼,衣服有星灵重要吗?

他若是亲眼见到星灵的神奇肯定会改变想法的。

小屁孩,好像流鼻血呢,青春期萌动……

想着,想着,玛雅也独自笑起来,脸上温度上升,呼吸频率加快……

不是吧,萌动会感染!

公输家是有自己的裁缝的。

当裁缝看到公输孟启给出的尺寸以为他是要在接掌仪式上表演踩高跷。不过高跷表演也不用催这么着急吧,还有六七天呢。

可族长的要求就是今天。

两套衣服,三个时辰。还是女装,品质要求达到族长规格。

就是公输家最高的规格咯。

第二十五章 神器

趁着做衣服的空隙,公输孟启来到机关阁准备做钥匙的材料。

机关阁,公输家最高的建筑,位于整个府邸中央,进入机关阁需要通过一条长廊,这条长廊把前边的议事堂,工匠坊和后面的内宅巧妙分开。

机关阁共有七层。

一层、二层主要储存贵重的原材料。

分为木质类的洛河阴沉木,东桑红柚木,云浮轻翅木等。还有石材类的北冥寒玉石,白山火山石,青岭解毒石等不下百种。以及金属类:紫银母,赤阳钢,黑玄铁。另外还有赤焰金晶,黑曜陨石,等特殊材质。

每种材料都清楚的标明了材料的属性特征,以便使用者根据需要斟酌选用。

毕竟这些材料都极其稀罕,是公输家历代先辈历经千辛万苦收集而来,品种虽然繁多数量却是极少,容不得半点浪费。

刚刚上任的族长公输孟启也收纳了一块特殊的材料救生艇的舱门。

他还不清楚其属性特征,得问问玛雅女神。

三层、四层收藏的是公输家历代具有代表性的机关作品和半成品,其中半成品足有七成之多。

虽说是半成品,可绝非废品。

都是充满创造性的作品,有经过缜密计算的理论基础,可是因为制造材料本身的特性达不到设计的要求或者是所需的特殊材料数量稀少而未能成功。

比如机关马就是这样的半成品。

因为无法锻造出足够数量的大尺寸弹簧钢片来制造发条,所以只能是一个僵硬雕塑,而不能驰骋沙场。

只能留待后人补充,参悟,突破。

不知道玛雅女神的仙术(科技)是否能够让它腾飞。

五层、六层存放的则是秘笈,图纸,典籍。

其中就有公输盘的经典之作《盘书》。

这里不单有公输家的,也有墨家,赵家,其他各门各家记录的机关类典籍。

墨家机关曾与公输家齐名,两家各有千秋难分伯仲。不过后来墨家逐渐偏向于个人本身的精神休养和武功修为,此消彼长最终公输家独占鳌头。

第七层则只有族长才能进入的禁地。

所以此刻公输孟启此刻也是首窥门径。

七层的布置其实是整个机关阁里最简单的。

当中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工作台前把椅子,四周的置物阁上放着刨子,凿子,尺子,锯子,斧子等简单工具。

然而当公输孟启做到椅子上感觉顿时不一样。

椅子的高度和工作台之间的距离可以调节至合适位置,到位后能自动锁定。这点对聚精会神陷入机关制作的人来说很有必要,发力的时候椅子能纹丝不动的支撑住制作者,而不至于因为座椅偏移影响操作。

看似平常的工作台竟是由无数模块组成,能根据材料的大小形状来组合生成夹具、模具。不需要制作者跑来跑去的寻找、更换不同夹具、模具。

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公输孟启拿出“錾金刻刀”神器开始制作机关鸟。

随着刻刀起落,他的心也逐渐沉静下来,在神器的辅助下,脑海中的意念犹如水银泻地奔涌而出。行云流水的手法越来越快,化作朦胧的光团。

若是老爷子在旁边亲眼所见恐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浮轻翅木雕刻的翅膀、尾羽纤毫毕现,仿佛刚刚才完成精心梳理,看上去光泽柔和自然,如果和真正的同类鸟儿相遇,说不定会在它面前大献殷勤。

鸟腹是机关鸟的核心所在:

发条机簧更是动力之源,大半的制作时间就花在了这里,他专注地为机关鸟打造出一颗闪亮的金属芯,蓄力,摆轮,缓释,输出,一丝一毫不差分毫。

传动的齿轮同样重要,“錾金刻刀”神器的作用下,齿轮雕琢得比指甲盖还要薄,如果不是每个齿轮都折射出不同频率的金属光泽,你都觉得它们是透明的。

大脑的作用永远是无可替代的:

导航的陀螺仪将决定机关鸟的目的地,让它们按照既定路线飞行,食物、异性是诱惑不了它们的,金属机械赋予了它们坚定不移,永不叛离的特性。

他的手法已臻化境。

在专注的制作过程中去感悟,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是公输孟启早已习惯且最为高效的方式。

与修炼之人的闭关冥想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半个时辰后,两只制作精良的灰褐色斑鸠从机关阁飞出,朝着东北方向六百里外的岱山飞去。

灰褐色的斑鸠就是机关鸟。

灰褐色的斑鸠元夏大陆最普通最常见的鸟,如果不把这两只斑鸠抓到手里,都分不出它们原来是人为制作的物件。

这已是公输孟启向岱山放出的第四十七和第四十八只机关鸟。

看着机关鸟的飞行姿态他知道在“錾金刻刀”神器的帮助下,自己的技艺又提升了,虽然还未超越先祖公输盘七天的飞行时限,但现在他可以精准控制发条机簧蓄积的力量释放,在三天之中让机关鸟能定时起飞、降落,收发自如。

岱山放得出去,岱京收得回来,在实用性上已具有本质的飞跃。

绝不再是墨家先祖批评先祖公输盘的:机关鸟精巧并无实际价值,还不如车辖实用,可配合车辆负重前行。

机关鸟能不分昼夜、寒暑,迅捷地传递信息,这才是它的最大价值。

而且信息是无价的。

墨家先祖可以说是严重阻碍了公输家的信息化进程,幸而公输孟启将它重启,用它和“岱严关”的老爷子,父亲,兄长联系,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出数倍。

就像昨天巫念就是用它传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不然自己床上的仙女媳妇早就成了巫伯璩的阶下囚。

公输机关如果和仙女媳妇的科技仙术结合起来肯定能够翱翔蓝天,就像昨天闪耀的亮点;也能够成为所向披靡的攻击神器,那半截“圆筒”的威力可是历历在目。

如果用在战场上,天下第一关的“岱严关”也是抵挡不住的,即便是千里岱山也会被其穿个窟窿眼吧。

玛雅仙女说那仅仅是救生艇的推进器。

推进器是啥?

公输孟启从字面上的理解就是能够输出动力,推动机关运行的神器。

他非常渴望这样的神器。

那样他的机关马就可以驰骋大陆,迎击“无敌战神”,把纪军赶出岱国去。

第二十六章 王城

如果公输孟启的机关制造和玛雅的外星文明结合起来确实可以天下无敌。

只是现在他俩还没能默契到一块。

千里岱山,依然是岱国的屏障,是岱京城最后的屏障。

岱京城中最大的建筑群是城中之城的王城。

始建于夏历387年,而今已有720年的历史。

城墙纵横十里,从高处俯瞰呈一个巨大的田字结构,前面是王殿轩堂,后有内庭宫室。建造精巧,暗藏奇门遁甲机关连环,经三代公输匠人耗数十万民夫劳役,费时七十年才得以完成。

当时的国君田齐甚至赐予王城和自己相同的名字,名曰“齐天王城”,其寓意不言而喻,就是想寿与天齐。

放眼元夏大陆“齐天王城”除占地规模不如元夏帝国皇城宏大,其防御能力绝对首屈一指。

也就成为岱国历代君王的无忧高枕。

但从夏历1107年3月22日开始,岱国就风雨飘摇起来。

“齐门关”丢了,损失近四十万人马。

“岱严关”被攻击,三十万守军对八十万敌军,不是胜负问题而是生死存亡。

公输孟启在揪心于“岱严关”的防守,身为岱国三王子的田石更是忧心忡忡。

位于“齐天王城”里的麒麟殿,就是岱国三王子田石的居所。

此刻三殿下正眉头紧锁的坐在书桌前,面对堆积如山战报忧心如焚。最近父王的身体时好时坏,大部分的战报都由他先批阅。

“岱严关”的形势岌岌可危矣!

纪军每天出动二十万人轮番攻城,杀声震天箭矢如雨。

纪军的攻城器械数量种类也是不计其数:

高达三十丈的塔楼攻城车比“岱严关”的城墙还要高出三丈,占据着绝对的制高点,完全可以俯瞰城内攻击压制。

大型抛石机和弩炮远程打击,百斤重的巨石呼啸着把城墙轰击得千疮百孔。弩炮发射的弩箭力道之强可瞬间穿透四五个士兵,无坚不摧。冲车、锤车的速度与冲击撼天震地。

二殿下田恒令公输世祯做了个十字支架捆绑在背后,支撑起他伤重的身躯,再用甲胄掩盖住支架,摆出威风凛凛的样子。

这时候绝对不能输气势。

二殿下田恒奋不顾身地屹立城头,举剑高呼。

“岱国的将士们!这里是‘岱严关’。是岱国最后的关隘!”

二殿下的声音很有感染力,现在士气是岱军唯一还可以调动的也必须调动起来的力量。

田恒声情并茂地鼓动着岱军的士气:

“‘岱关严,始有田’这句岱国代代相传的名言诸位都一定耳熟能详。这块田可不单单是指岱国国君的姓氏,更是诸位将士,岱国百姓的田。”

“你们是为国保田,为家保田!为了家人妻儿免遭凌辱,我们绝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箭矢从二殿下耳边头顶呼啸而过,他咬牙坚持着没有躲闪逃避,他就是立在城头上的一面旗帜,是钉在城头上的一颗钉子。

旗帜绝不能倒!

钉子绝不会屈!

“太子殿下的援军即刻就到。同行的还有公输世家族长老爷子公输图,大陆第一机关高手。他们带来了更加先进的弩炮,一定能打得纪军抱头鼠窜,吓得季魁闻风丧胆。”

二殿下的话让士兵们仿佛看到公输家的弩炮已屹立城头,斗大的石球砸碎了攻城车,砸得纪军丢盔弃甲……

“季魁!我田恒就在这里!”

“岱国的战士就在这里!我们绝不后退!我们的城墙坚不可摧!”

二殿下的鼓舞发挥了作用。

三军将士齐声高呼。

“绝不后退!”“坚不可摧!”

“绝不后退!”“坚不可摧!”

“绝不后退!”“坚不可摧!”

“岱严关”的守军是顽强的,尽管他们死伤无数,同时也让纪军死伤无数。

“岱严关”的城池在这一刻也显示出了作为“天下第一关”的牢固。

“岱严关”可是击退过入侵者上百次攻击的,即便是城墙的石头也有坚强的信念。

“岱严关”十年不破,百年不倒,千秋永存。公输家老爷子的承诺。

太子把岱国所有的精锐都带来了,连王城的禁军也增援“岱严关”啦。

我们有弩炮!

我们有援军!

我们能守住!

我们能击退纪军!

二殿下通过各种渠道,各种方式把这些积极的消息散步出去。

他知道“岱严关”绝不能再像“齐门关”那样奔溃,必须坚持到太子的援军到来。

岱京城到“岱严关”只需要三天。

或许当初千里增援“齐门关”就是一个错误。

让纪军以逸待劳,未战即溃。

田石看着二哥传回的战报,事实证明公输孟启“放弃‘齐门关’,收缩防御‘岱严关’”的策略是多么的正确。

季魁他就是在利用“齐门关”做钓饵,将岱国的有生力量绞杀干净。

可惜,尽管他也向父王禀明此中道理,但父王却坚持要守住岱国的每一寸土地。

结果:

土地丢得同样多,还搭上了四十万岱国士兵的生命。

四十万啊!

岱国可再没有第二个四十万。

即便把王城的禁军都拉了去,也不过才拼凑了三十万而已。

想要用三十万击退“无敌战神”的八十万,鼓鼓士气可以,但凡动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那是

不可能!

但如果之前二殿下的四十万人就摆在“岱严关”情形肯定不一样:

岱军可以在“岱严关”囤积六十万重兵把守,以逸待劳严阵以待。

放弃“齐门关”让守军凭借地理优势节节防御,能打就打不能打就退,“岱严关”是岿然不动的大本营。

而季魁在拔出了“齐门关”这根三角刺之后,首要的任务应该是稳固陈宋两国大片的占领地。

就算是他想要一鼓作气继续进攻“岱严关”,那他可得好好掂量掂量:

倍则攻之。

八十万纪军对六十万岱军优势并不明显。

尤其纪军的骑兵优势在攻坚战中根本就体现不出来,而“岱严关”的优势立马凸显。

公输孟启的军棋推演结果就是:

僵持。

或者真的就是“十年不破”。

………………

而今太子的援军虽然抵达“岱严关”,可并不能对战局有所改观,岱军只能选择固守。

缓解的是短暂的危机,却不能解开围困的危局。

艰苦的攻守僵持。

双方每天都在流血,漫天的杀气令千里岱山的树木都呜咽萧瑟。

第二十七章 惊奇

从3月12日发兵开始计算,纪军已经征战一个多月了。

战果斐然,不但陈、宋两国全部占领,还斩获岱国“齐门关”,直逼“岱严关”。

在季魁看来整个岱国也已是囊中之物。

纪军战前制定的目标就是:吞并陈、宋、两国。

如果条件允许,再夺取“齐门关”,拔掉这根插在纪国和陈国中间的尖刺。

根据纪军作战计划:

两个月内结束战争,夺取、控制,占领区的夏粮收成,积蓄力量争取在今年秋季或是明年春季再发动对岱国、虞国的攻势。

拿下岱国、虞国之后,元夏帝国的富庶之地将全部收入纪国版图,再向西部辽阔的高原进军,则一统元夏大陆的日子不远了。

到那时应该称纪国大陆吧。

可以说纪军的作战思路和我们所熟知的清军入关先定中原再平江南最后西北的战略方针有着惊人的巧合。

纪军统帅“无敌战神”季魁于大帐之前遥望岱山,思忖良久。

“齐门关”一役本来只是一城一地的夺城战,没想到岱国竟舍不得把“齐门关”给他。

夺城战生生的打成了团灭战,把岱军的有生力量几乎全部葬送掉。

也送给了季魁一个大大的惊喜。

照这样看,对岱国、虞国的攻势不用等到今年秋季或是明年春季再发动。

至少岱国等不到了。

两个月内结束战争,他有把握拿下岱国。

纪国朝中对他的继续进兵拿下岱国的计划表示支持。

连高公公也难得的赠与他一支“杀矢”。

对于高公公这样的人,季魁不想结交太深,他只希望在剩下的不到一个的时间内结束战争,而不是在这里和岱军继续消耗,纪军还有更长远的目标。

每一个纪军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应当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这也正是“无敌战神”真正无敌的原因。

“岱严关”确实稳固,岱山也不愧为大陆第一大山,但真的就能阻挡住“无敌战神”吗?

未必。

纪国,纪军,乃至季魁,觊觎岱国已不是一年半载的啦。

回望烟尘弥漫的战场,季魁忽然问道:

“若越过岱山之后,距岱京城还有多远?”

身旁的参军司马立即回道:

“仅有六百里。一马平川无险可据,大军两日可到。”

“若是轻骑突袭则只需一日是吧。”

季魁哈哈大笑转身回营抬手一拍帅案

“僵局。破!”

他的举动令众将大为惊奇,难道季帅又有锦囊妙计。

的确。

“无敌战神”发号施令,调兵遣将执行他的锦囊妙计。

………………

“啪!”

三殿下田石恼怒地将手中竹简往桌上一拍。

兵力,兵力!

我到哪儿去找兵力。

现在整个岱京城就两百老兵负责开关东南西北四道城门,即便护卫王城的禁军也不过三千。

万一那啥“青峰寨”、“黑风寨”的土匪、山贼窜入岱京城都没法抵御。

唉,父王这时候真会托病,把所有的烂事都推给我处理。

我……

想到还在“岱严关”浴血奋战的太子和二王子,三殿下也没法再埋怨谁,要埋怨就埋怨他自己。

他没有能够劝说父王接受公输孟启的建议。

说公输,公输到。

一只斑鸠落在三殿下的书桌上,那是公输孟启的机关鸟。

“明日小校场见。有惊奇。”

三殿下怒气稍缓,喃喃自语:

公输孟启,你这新任公输族长可是要给我个什么惊奇。

“惊奇!嗨,三哥,你有什么惊奇?”

一个身穿黄色宫装的女孩风一般冲进书房。

“三哥,有啥惊奇?是不是有好玩的,一定要带上我哟。”

田石叹息道:

“田点点,七公主,你看看我这一桌子的战报啊,奏折啊都堆得满满的,哪里有心思、有地方玩啊!”

“嗯,也是啊。我被母妃强行闭关一个月,出来一看宫里所有的人都哭丧着脸,说是纪军入侵。没人陪我玩,闷死了。”

田点点满面愁人深表同情地点着头说。

田石摊开双手无奈地摇头说:

“所以嘛,我也焦头烂额……喂!你”

田点点原本就是追着斑鸠鸟进来的,见田石抓在手里就没打算放下,她心里急得就跟个猫爪在不停地挠似的。

可她没敢动粗硬抢,怕把鸟儿给捏死了。

虚情假意地陪着三哥装苦情,等他摊开双手一击得手把机关鸟抢了过来。

“咦这不是斑鸠,不,是只鸟……”

她都语无伦次啦。

“三哥,这到底是啥?”

“喂喂喂!七公主,好妹子,你轻点。别弄坏啦!它是只机关鸟。”

“机关鸟?还能飞?”

田点点左右摆弄了几下,恁没让它飞起来。

“三哥,它怎么才能飞起来呢?”

“得这样拧才行”

田石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边说一边伸手准备拿回机关鸟。

田点点何等古灵精怪,一个滑步退出老远去,杏眼忽闪忽闪地瞄着田石说:

“三哥,你这招不好使。你告诉我怎么弄就行,我保证不弄坏!”

“要是你不说,我就带回去自己研究研究,那可就不敢保证哦”

她背着手把机关鸟藏到身后,铁了心的不打算归还。

田石也只得出狠招了,昂首道:

“行啊。你拿去吧。我这就去雍华见贵妃娘娘,向娘娘禀报:七公主将传递军情的机关鸟拿走啦。至于会不会贻误军机什么的,儿臣就不好说啦。”

“你威胁我?”

田石昂着头不说话。

这个时候一定要绷住,否则前功尽弃。

田点点气得在屋里来回转悠了两三圈,终于抗不过三殿下,她还是有分寸的,也怕贻误战机。

气鼓鼓地把机关鸟塞到田石手里。

“行!真行三殿下代父王打理朝政,铁面无私,大义灭亲,公报私仇……”

她是口无遮拦发泄心中不满啥都说得出口。

田石也只能是继续紧绷着脸不敢稍有松懈,他知道只要他敢露出一丝退缩、同情、怜悯,田点点立马就会攻破他整条防线。

“好啦嘛,都还给你呢,别老绷着脸。告诉我这机关鸟儿是谁造出来的?”

田石握紧机关鸟,眼珠转了转在考虑是否要告诉她,摆脱她的纠缠。可直觉告诉他,如果他说了,纠缠更加没完没了。

“够拽的啊。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能猜个**不离十,是公输家的吧。我找巫念证实去,她认识公输家的人。”

田点点撅起嘴巴走了。

走之前抡起粉拳狠狠地一记直拳落在三殿下胸膛之上。

田石觉得这下挨得值,既摆脱了七公主的纠缠又替兄弟挡了一阵。

兄弟,你说的惊奇一定要够劲爆啊!

哥这一拳挨得可不轻呢

第二十八章 残骸

惊奇?

覃夫人公输孟启的母亲。

正听裁缝前来述说:新任族长要求按族长夫人的材质标准在三个时辰内做好两套女孩的衣服,而且尺寸还超级夸张。

根据新任族长提供的尺寸,着装者身高有九尺二寸(276厘米)。

绝对令人惊奇。

覃夫人听裁缝说完心中虽然是挺惊奇的,但却不动声色。

难道我儿心中已有人选。

知子莫若母,公输孟启平时行事虽然有些孟浪率性,但在重大事情上素来特别谨慎,而今他既然未说也就不容他人胡乱猜测。

当即吩咐任何人不得嚼舌此事,违者处以家法。

新任族长不容私下评头论足。

母以子贵,就得为他遮风挡雨,天下母仪必须管好自己那份天地。

………………

玛雅的惊奇来自新做的衣服。

水蓝色的丝质长裙芥绣着暗金色花纹,几处镂空的处理隐约透出白色的里纱,间隔出立体效果,恰如波光粼粼的海浪映衬着几朵白云。

和她身上的美少女战士装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风格。

她也知道这新做的衣服才符合当下塞蓝星球的风格。

而美少女战士装是另类。

公输家裁缝的手艺精湛,长裙非常贴合,完美地勾勒出玛雅的曲线。

就是身高的比例太让人惊奇。

现在公输孟启却没有心情来惊奇或是欣赏玛雅女神的美丽,因为“岱严关”前线已出现重大变局,他迫切希望仙女媳妇能够把所谓的星灵神奇传授给他,以应对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我还是先去看看救生艇吧,或许里边还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那你恐怕会失望的,除了残骸的空壳里面全都烧成了木炭。”

公输孟启对玛雅的提议没有反对,只是提前让她心里有所准备。

进到祖祠旁边的杂物间,打开机关俩人就来到地下通道。七拐八绕的地下通道走了近百米,开启了十七道机关,才来到一道大闸门前。

青铜材质的大闸门,上面雕刻着众多古朴的纹饰:云雷纹,麒麟纹,朱雀纹,饕餮纹,貔貅纹……

公输孟启望着这道大闸门,神情也变得相当审慎,他掏出了“錾金刻刀”。

玛雅却感觉自己走进了地下迷宫,她敏锐的感知力在这里几乎不起作用。

虽然是在地下,但光亮还是有的,一个个半球状的水晶罩像吸顶灯一样,出现在适当的位置,嵌在顶上或墙上发出柔和的光亮。

既不是烛火也不是油灯。

玛雅起初甚至怀疑它们是电灯。

电灯?

公输孟启不知为何物,他几下了这个名字。

是神界用来照亮的吧。

他告诉玛雅这是公输家的“传光照明”机关,就是把外面的光亮传导到了地下。

光导纤维吗?

玛雅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因为公输孟启开启大闸门的手法太繁杂太迅速,即便是她的竖瞳也无法全程看清楚。

这个公输家果然很有门道。

就连他插入门上钥匙孔的小刀其材质应该是超新星爆炸时产生的溅出物,是以陨石的形式坠落到塞蓝星球的吗?

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这些高密度物质淬炼成一把小刀的。

卡罗德当然可以。

不过他可没说“幸运号”到过塞蓝星球,还留下了一把精致的小刀。

凭着星际矿工对各种物质天生的敏感,玛雅在脑海中演绎着各种可能性。

直到面目全非的救生艇出现在眼前:

怎么会是这样!

圆筒状的救生艇现在更像揉作一团的废纸,玛雅知道那是经历多次猛烈碰撞后的结果。

她记得在投下星灵矿石之后救生艇出现了瞬间的反弹,然后她又丢弃了失去作用的推进器以减轻着陆时的冲击力。

她这一切都是按照模拟训练时的程序操作的。

根据模拟数据,剩下的救生艇空壳加上她的体重不会超过三百千克,在两百米的高度上是可以平安着陆的。

为何会撞成这副模样,自己也被撞晕,还有她是怎么从完全变形的救生艇里出来的呢?

舱门可打不开。

公输孟启看到了她一脸的疑惑,解释道:

“森林里面有一个花岗岩的山谷,我就是在那找到这团东西的。然后”

他转到救生艇的另一边,伸手一拉,拉下一块坑坑洼洼的圆形灰蓝色板子。

“我就是从这儿把你拖出来的。”

玛雅知道灰蓝色板子就算救生艇的舱门。

灰蓝色板子的边缘的切口很整齐,明显是用利器割开的。

玛雅想不出塞蓝星球上能有这样的材质,莫非……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把小刀上。

公输孟启察觉到她的目光和猜测,大大方方地将“錾金刻刀”递给她,说道:

“你猜的没错,我就是用这把刀切开的洞口,这是我公输家先祖流传下来的神器‘錾金刻刀’。”

玛雅知道这是高密度物质,所以手上卯足了劲,接过“錾金刻刀”仔细观察起来:

刀柄上镌刻着复杂的饕餮纹,肯定不是卡罗德的风格,就连基地无聊的老家伙们都不会弄这么复杂的纹饰。

竖瞳凝聚的目光像激光扫描一样扫过刀柄,刀身,刀刃,材质中含有:

铬、锇、铁、碳、硫、硼等多种金属,非金属和稀土成分。

有这些成分没什么奇怪的,宇宙中到处是这样的物质,但它们却以相当精确的比例配合在一起,淬炼成锋利无比的刻刀。

足以切开任何金属,即使是切割钻石也没问题。

公输孟启奇怪的是她仿佛是知道“錾金刻刀”分量似的,居然稳稳当当地就接了过去。

要知道看上去只有短短五寸长的“錾金刻刀”却足足有二十一斤重,没有心理准备第一次根本是拿不稳的。

看似柔弱的玛雅也让公输孟启惊叹她的神奇:

女神!仙女!我的好媳妇!

仅凭竖瞳是不能够精确看出各种物质的配比成分的,玛雅把“錾金刻刀”交还给公输孟启,钻进救生艇的残骸之中去寻找,看看是否还存在有价值的东西。

结果令她很失望。

她最为看重的是救生艇的控制系统,将来可以拓展成为新飞船的控制系统。

前提是能够造出飞船。

其实除了推进器,飞船本身的制造并不算复杂,无非是对材料的要求比较特殊。

但这些特殊材料在救生艇的残骸中都可以找到,再依靠星灵的帮助生成新的飞船材料反而是最容易的。

因为无论残骸撞击、摔毁成什么样子,其材质本身的属性是不会变的。

耐高温材质还是耐高温,高强度钢材还是高强度钢材。

反倒是集成电脑控制系统和电传动控制系统作为救生艇上最复杂的两大系统,星际矿工们只会操作不会制造。

舒马赫也不会造赛车不是。

只有基地那帮老家伙才知道两大系统的构造。

现在,只有那帮老家伙才知道的系统全变成了公输孟启说的“木炭”。

残骸的价值就是原材料样本。

第二十九章 黑匣子

既然是样品,公输孟启不妨再把灰蓝色板子切割成小块,以方便抱到机关阁。

玛雅则笑着称赞他:

“看来你对结构建造挺有悟性的,救生艇摔成那样还知道从舱门那里下手。若是在别的地方切割,肯定得多花一倍的时间。”

“那是,公输家的人怎能不懂结构建造。”

“看这就是机关阁。”

玛雅对机关阁的建造结构不感兴趣,进门之后她的目光便被那些储存的贵重材料所吸引。

虽然这些材料被公输家视为珍宝,可在她眼中也就如路边的泥土,空中的尘埃一样普通。

她看的是每种材料下的标记说明。

“你们公输家真够用心的,这些物质的标注做得很好。”

她又说到:

“这些物质材料在塞蓝星球上很少是吧。”

“是的。极为罕见,估计除了公输家,其他地方没这么齐全的。”

他骄傲地回答。

齐全?

玛雅没有刺激他骄傲的自尊。

但三层、四层的物品就让玛雅感到吃惊:

不只是经典之作还有那些没有完工的半成品。

个头和真实马匹一般大小的机关马在拧紧发条机簧后居然能走出一两步。

玛雅终于相信他所说的:

用你的仙术科技结合公输机关,能将这小小的一两步,变成万马奔腾驰骋大陆。

公输家是值得骄傲的。

他也是个骄傲的小屁孩。

到了五六层的时候玛雅几乎就挪不动脚步。

典籍的文字和专业的词汇或许有些晦涩难懂,但直观的图纸她是看得懂的。尽管这些典籍,图纸都是记录在竹简或羊皮卷上的:

联动机构,传动机构,阻滞(阻尼)机构,锁闭机构,心形的间歇机构,齿轮减速,滚动轴承,螺旋攀升……

让她沉浸在机械的海洋之中。

在“幸运号”上她也会经常帮卡罗德修理一些钻探工具,比如更换钻头啥的。其实这些工作完全可以交给机械臂来完成,但她就是着迷。

她曾经还拆卸过一只复杂的机械臂,后来连卡罗德也没法重新组装回去,最终被送回基地修理。

基地的怪老头用怪怪的眼神瞄着她,狠狠的骂道:玛雅,你再让我干这么辛苦的活,我就用它来拧你的屁股。

怪老头的声音很大可语气一点都不凶。

因为玛雅的行为让怪老头敲诈了卡罗德五百千克的铀矿石,还可以打发两天无聊的时间。

五百千克的铀矿石提炼的燃料足以让“幸运号”行驶1/10光年的航程,卡罗德非常非常生气,真的就打了她屁股一巴掌。

“哼!我要是有这些图纸做参考,也能把机械臂修好。”

玛雅自言自语。

“你当然可以拥有它们,你是公输家主嘛。”

玛雅埋头看图,没去理会“公输家主”的含义,被他占了个口头便宜。

家主,家里的主人,也就是一家之主。

具体地说,身为族长的公输孟启是公输家的男家主,那么他的夫人就是公输家的女家主。

“你们现在还没有纸张,记录,查找,保存都是很麻烦的事情,不过星灵可以轻松的解决这一问题……”

“对啊!钥匙我早做好啦。咱们快上楼去开启吧!”

“纸张”是什么,他暂时可以忽略,但玛雅一再提及的星灵肯定是好东西。

卡罗德为此还付出了“幸运号”和几位兄弟的生命。

“星灵绝对不能同时接触到空气和光!若是同时接触到二者星灵就会湮灭!”

玛雅再三强调。

那可是基地给予“幸运号”全体矿工的奖励。

以表彰他们为基地提供的星灵矿石累计达到一百千克。

如果说机关阁储存的贵重原材料是公输家千年积攒而成,那“幸运号”采集到一百千克星灵矿石则经历了无数的艰辛,花了上万年。

当然这里的“上万年”是以塞蓝星球的时间来算。

在开启项坠导出星灵之前还要先制作“镜像装置”。

玛雅用不了毛笔,直接用木棍蘸着墨汁在木板上画出草图,其主要原理就是:

“小孔成像”。

这样简单的装置公输孟启分分钟搞定。

长宽高各一寸的密闭小黑匣子,匣子上有个可以旋转的按扭。匣子一端是针眼大的小孔,小孔中嵌着水晶透镜,是物镜输入端。匣子另一端开一个大孔,孔径是小孔的一百倍,同样也嵌上水晶透镜,是成像输出端。

黑匣子做好后,玛雅仔细地检查其密闭性,确认之后她抛给公输孟启一个赞许的眼神。

项坠里面只有二十“微阿”的星灵,输出端的孔径达到输入端十倍就完全够用。

当然,如果黑匣子里面能有更多的星灵那么孔径的比例也可以做得更大。

“微阿”则是基地那帮家伙特地为星灵制定的计量单位,相当于克。玛雅不知道是哪个怪老头想出来的这个单位名称,不过确实比克好听。

一“微阿”等于一克,二十“微阿”就是二十克。

如果以元夏的计量单位石、钧、斤、两、钱、分,来换算二十“微阿”也就仅有四钱而已。

弥足珍贵。

黑匣子的大孔输出端在外边又延伸出五倍孔径长的圆筒,圆筒外再套上可以伸缩滑动,末端嵌有水晶透镜的圆筒。

“我们把这滑动伸缩的圆筒叫做‘千里镜’。你也可以单独做来试试,能看到很远的东西。”

公输孟启记下了。

“千里镜”当然就是望远镜。

在以后的战斗中发挥出了相当大的作用,有时甚至是决定性的作用。

星灵绝对不能同时接触到空气和光!

若是同时接触到二者星灵就会湮灭!

在把星灵导入黑匣子之前,黑匣子里灌满了水银以排出空气。

至于光怎么规避,公输孟启稍稍思忖就想到办法。

一个密不透风的厚重木箱放到工作台上,挥动“錾金刻刀”在木箱两侧挖出两个孔洞,以便能伸进双手,再用厚厚的黑丝绒做成袖套,一端在木箱洞口压密实,另一端顺着手臂塞木箱中扎紧在手腕上。

如此暗箱操作,绝对不透一丝光线。

排空空气。

隔绝光亮。

双管齐下,双重保护。

公输孟启绝不希望仙女媳妇仅有的四钱星灵在他手中湮灭。

玛雅很是欣赏他的暗箱之作。

“只是这样你能在里面准确操作吗?要开启项坠,还要把星灵导入黑匣子里。”

玛雅有点担心。

公输孟启调整呼吸凝神专注,以行动来回应她的忧虑。

第三十章 星灵

镜像装置,项坠,连同两片精心镌刻的熟铜钥匙都被塞进了木箱里,双手也顺着黑丝绒袖套伸入,扎紧袖口保证没有一丝光线能够穿透。

“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

公输孟启开始他最擅长的工作,即使是在暗箱之中也完全没有问题。

两片熟铜钥匙其实就是两把扭力扳手,不过是专用的内径。

凭着细致入微的感觉,他能感觉到熟铜钥匙的内沿与项坠的外廓贴合得严丝合缝,再慢慢转动钥匙,项坠已有所松动。

在缓缓拧开的过程中,他修长的手指一直在触摸感知项坠的每一处细微之地。

项坠设计得很巧妙,在连接的螺纹中居然有导流孔,以致无需把项坠完全拆分开就可以将星灵倒出。

玛雅说过,基地制作星灵项坠可是在相当严苛的真空环境之中,使用机械臂以注射的方式,将定量的星灵从注射孔注入。注射孔的直径和头发丝差不多,如此细微的孔径居然能被他清晰的感知到。

仅凭一个木箱,一杯水银就解决了复杂的隔离问题。

公输孟启将项坠中的星灵完好无损地导入到黑匣子里面,密闭封实。

然后抬头凝望着玛雅期待她下一步指令。

看着他平静地做完这一切,玛雅兴奋得双眼发出湛蓝的光芒。

“见证神奇!”

移开厚重的暗箱,她让公输孟启把一只机关鸟放到黑匣子的输入端,一只一模一样的机关鸟影像立马从带伸缩圆筒的输出端蹦出来,在阁楼的墙壁上投下个清晰的影像。

这似乎也没什么神奇的嘛,就是“小孔成像”的原理。

公输孟启四岁时老爷子就做给他看,他用了两天的时间学会了独自制作。

不过他不太喜欢这类带有娱乐性的玩物,因为世人常因此以来玩皮影游戏,并以偏概全地把机关术称之为“奇技淫巧”。

后世的照相机,电影放映机,都是这个原理。

没想到认认真真做出来的竟是这么的东西,公输孟启颇为失望。

玛雅看出他的不屑,眯眼做了个调皮的表情说:

“你按下按钮,让星灵装置把机关斑鸠先扫描储存。然后再把黑匣子放进暗箱里,把重量相同或是大于机关鸟的物质,无论木头还是铁块都无所谓,添加到黑匣子里,让星灵参与进来就知道结果啦。”

“千万小心哦!别吓得弄坏东西,尤其是黑匣子!”

好!按钮按下,公输孟启完全依照玛雅的吩咐操作。

他知道机关鸟的重量在180克左右,因为材质的差异会略有出入,但出入不大,也就在5--10克之间。

随手从工作台上拿了块熟铜掂了掂,“錾金刻刀”手起刀落,切下一块约200克重的熟铜塞进暗箱,开始按她说的程序操作……

“不可能!”

公输孟启大声惊呼。

因为他在暗箱中抓到了“另一只”机关鸟。

所谓的“另一只”是因为他非常清楚暗箱里除了星灵装置和塞进去的铜块绝没有其他任何物品。

可现在他竟然在里边抓到了“另一只”机关鸟!

凭直觉暗箱中抓到的“另一只”机关鸟和工作台上放着的是一样的。

公输孟启不信这个邪,将暗箱的“另一只”机关鸟抓出来,和工作台上的仔细比较:

视觉,触觉,嗅觉……

即使加上第六感觉,仍完全无法区分。

拆!双手齐下,左右各拆。

两只机关鸟同时拆解。

其实,公输孟启在拆解之前就仔细比对过,他确信两只机关鸟的外部特征是一模一样的,也确实是他自己的手法。

手工雕刻不同于机械加工,每一次的雕琢都是一次心境的流露。

一个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他也不可能雕琢出两只一模一样的机关鸟。

刻意而为也不行。

之所以还要坚持拆解,是因为他实在是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一个齿轮拆了下来:

一模一样!

发条机簧拆了下来:

一模一样!

陀螺仪拆了下来:

一模一样!

公输孟启彻底震撼了。

每一根线条的弧度,深浅,粗细,每一道机簧的大小,长短,力度,乃至装配的手法,调校的特性,完全一致丝毫不差。

就连材质的文理也没有任何分别。

不由得他不相信。

等等!

还有一道关键的验证。

公输孟启绝对是个锲而不舍的人,也是个执着而倔强的人,如果他自己不能说服自己那就让所有的事实来证明。

他飞快的将两只机关鸟重装还原,定好位置放飞出去。

真是个倔强的家伙!

玛雅心中暗道。

两只机关鸟从机关阁第七层的窗户同时飞出,一起飞到长廊西端的顶角并排落下,三分钟后同时展翅起飞,一起飞回机关阁落在公输孟启的手中。

看着站在窗前发呆的小屁孩,玛雅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望着他偷笑。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结局。

因为她在基地干过同样的事情,怪老头给她玩过一次类似的黑匣子。

深呼吸,冷静!冷静!再冷静!

这就是仙女媳妇的科技仙术,也是她说的星灵的神奇。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输孟启几乎已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他回过头来就看见玛雅托着双腮在笑。

那种带着得意和调侃的笑。

“你这是……”

公输孟启被她笑得有点发窘。

我刚才的样子有点傻乎乎的吧,幸好是自家媳妇,笑就笑呗。

玛雅吃吃的笑。

“我怕下巴掉了。”

“我下巴惊掉了吗?”

公输孟启更窘迫,忍不住用手托起下巴往上推了两下。

还好,没脱臼。

玛雅再也忍不住,被他逗得咯咯地笑弯了腰,长长的银蓝色头发甩到水蓝色长裙上,漾起一**碎蓝的光晕。

望着玛雅没心没肺的样子公输孟启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拿出星灵装置将输入端对准了玛雅,按钮扫描。

会不会复制出两个一模一样的仙女媳妇来……

“唔受不了呢!哟……”

玛雅手捂肚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傻瓜蛋!星灵只能作用于物质和能量,对所有生命体免疫,是没有任何效果的。”

公输孟启狐疑“物质和能量……”

玛雅摇头打断他。

“你还是太不了解星灵。首先,凭着这个简单装置就能将公输家这机关阁里所有的东西都扫描存储起来,在需要的时候加入物质为基础物。”

“就像你刚才塞进去的那块熟铜就是基础物,它现在应该没原来那么大了吧。”

公输孟启好像有点开窍了,他伸手在暗箱里摸索到了剩余的熟铜,塞进去的时候约有200克的熟铜块,现在仅剩下约20克的熟铜片。

那180克哪里去了?

变成了“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机关鸟。

第三十一章 嫁妆

为了让他能够更好的理解星灵的作用,玛雅决定剔除星灵的能量、质量等量转换功能,只给他讲解等质量转换。

是等重量转换。

质量和重量也是个容易让人混淆的双胞胎。

塞蓝星球现在还没有物理质量的概念,连物质的概念都很模糊吧。

他们一般称东西或者物体。

所谓的等重量交换,就是在星灵的参与之下,重量相同的物质可以按设定的需要任意转换。

星灵在其中扮演着催化剂的作用,虽然参与转换却不会增多或减少。

星灵的多少会影响转换的速度。

这是不是有点像中学的时候背物理(化学)定律。

不过这个星灵等量转换定律比牛顿第一定律还要简单:

一千克泥土(星灵)=一千克白银

一千克泥土(星灵)=一千克黄金

一千克泥土(星灵)=一千克钻石

星灵始终保持不变。

除非同时遇到阳光和空气。

当然,玛雅是不会这样诠释星灵的,她可不希望公输孟启变成一个扰乱金融市场的拜金者。

她说的是:

“先将需要的目标物扫描储存进黑匣子里面,再准备好相同重量的基础物,就可以让星灵参与转换了。”

“基础物可以是任何物质:木头,石头,泥土,乃至水和空气。”

“星灵装置不仅能原样复制,滑动圆筒还可调节生成物体的大小。当然,这就需要用等量的基础物来补充,与生成物保持平衡。”

“诶,你的表情咋这么懵呢……”

也难怪公输孟启会满脸迷茫,在他那个年代的塞蓝星球还没有明确的物质概念。

空气也会有重量吗?

扫描储存又是怎样的方式?

所以玛雅的话公输孟启不能完全理解,但他仍听得聚精会神,双目炯炯地瞪着。

仙术科技真是玄妙!

“我不是很懂。你演示给我看应该更好理解。”

说着他一把将玛雅搂过来,整个装置也死死地抱在怀中舍不得放。

“那你放开,把星灵装置给我呀。”

“不放!你是我的,我娶你。”

“娶我?”

“对!娶你!你以后就是公输家主。装置嘛嗯,就当嫁妆了。”

啊!明火执仗的抢劫,野蛮!

玛雅懵圈了,还要嫁妆呢?

你个小屁孩,咱俩的年龄差了十万八千年都不只的!

还有,星际空间生衍繁殖的方式和塞蓝星球是完全不一样的哦……

我也没干过这事啊!

卡罗德倒是说可以“种一波”的,那也得回到基地才行吧。

嗨!一个小屁孩,都还是未成年呢,我想那么多干嘛。

先学习扫描技术吧……

沉醉在星灵装置中的公输孟启几乎感觉不外面的世界,直到一只返回的机关鸟让他猛然惊醒。

还有三殿下的约定呢!

那可是事关岱国的生死存亡。

小校场在王城的南门外,与王城仅一路之隔,乃是平时王城禁军操练的地方。

而今一万禁军被抽走七千去增援岱严关,剩下三千人还要抽调一部分担负起整个岱京城的巡防任务,连正常的轮值换岗都已捉襟见肘。

看着眼前空空荡荡的校场,想到不久之前这里还是旌旗飞舞号角连营的情景,田石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公输孟启咋还没来呢。

“哈!堂堂岱国三殿下啊,也有被人放鸽子的时候吗?”

田点点不知从哪冒出来,后面是牵着马的巫念。

“不对,不是放鸽子,是放的机关鸟。”

田点点得意的高举右手手中有一只机关鸟,应该是巫念给她的。

四丫头巫念可是个急性子,劈头就问:

“三殿下你都来了,公输孟启那小子呢?今儿可是他约你吧。”

“应该快了吧,才刚到时间呢,公输兄弟还是很守时的。”

“什么呀!都过了半刻还不见人影。我看他小子是皮痒痒了,得好好教训下。”

占卜是巫家的家传技艺,不用掐手指头也能把分分秒秒整得清清楚楚。

马蹄声响,巫念一眼就认出是公输孟启的逾辉。

“嘿!你小子今天很拽嘛,当上族长了就是大不一样啊,挨家挨户的发帖子,还骑着逾辉到处炫耀是吧。”

“更可气的是居然不守时,让殿下和我在这苦等。下来,下来,让姐姐我抽你两鞭。”

巫念左手叉腰右手的马鞭已扬了起来。

公输孟启知道自己来晚了理亏,也不计较。

下马向田石眨眨眼算是打招呼,立马说道。

“好姐姐,姐姐好。我这不是给你们带惊奇来了吗。为证实消息我是耽搁了一会,才骑着逾辉赶来。”

“绝对没有炫耀的意思。”

“好了,说吧。是什么惊奇。”

田石问道。

公输孟启面容瞬间肃然,说道:

“纪军约五万人已进入岱山,准备翻山越岭绕过‘岱严关’。我估计是奔岱京城来……”

“什么!你确定!”

田石脸色煞白再也无法冷静。

巫念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五万纪军突袭岱京城!

田点点正准备拿机关鸟找公输孟启说道说道,听到这话也是张大嘴巴没敢出声。

公输孟启默默点头,继续说:

“纪军走的‘一线天’‘阴阳界’这条路。估计需要两天就能翻越岱山抵达岱安镇。”

“可,为什么我没有收到战报!”

田石依然难以相信。

“殿下。消息绝对准确。”

公输孟启的声音已开始颤抖,泪花在眼中闪烁。

“我二哥公输世成,为证实这个消息已牺牲在‘阴阳界’。被敌将射杀……”

说到此处,他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眼中奔涌而出。

………………

事实上两天前公输孟启已经通过自己放置在岱山中的机关鸟感受到“一线天”附近的异常。

岱山绵延两千多里,虽有“岱严关”扼守咽喉要道,但同样有许多的羊肠小道。这些羊肠小道虽不能让大军同行,但小队尖兵还是可以攀爬翻越的。

当纪军前锋抵达“岱严关”之际,他便向岱山深处的这些羊肠小道放出了四十多只机关鸟,分布在小道附近。

若有成群结队的人马通过就会惊扰到机关鸟,飞回公输家。

这其中肯定也会出现误报的情况,但在同一个方向上出现机关鸟接连返回的情况就不那么正常。

为了证实自己的发现他又向老爷子放出机关鸟,希望“岱严关”内能够派出斥侯去核实一下。

第三十二章 牺牲

从“岱严关”往西去往“一线天”方向山势非常险峻,多是断崖深涧,一般人即使去了也未必能赶上惊扰机关鸟的那拨人。

因为从西麓的“一线天”进入岱山的路线相对较缓,而且惊扰机关鸟的人已出发在先。

为了核实惊飞机关鸟的那拨人是否是纪军,公输孟启的二哥公输世成自告奋勇带领一名门徒和一名斥候赶去侦查核实。

公输世成善使飞索,有个外号叫“飞索凌空”,他的无影飞索配合滑轮机关穿行于山涧、悬崖之间确实很有优势。

也正是凭借此绝技,公输世成三人在“阴阳界”追踪到纪军。

只是纪军的规模可不是公输孟启想象中的小队尖兵。

他们是尖兵中的尖兵,精锐中的精锐。

五万人马!

不但有人还有马。

马也是精良的战马!

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纪军对战马的训练在元夏大陆绝对首屈一指。

公输世成领着门徒,斥侯,潜藏在草丛中,数着一队队纪军人马通过,紧张和恐惧让三个人的手指都深深地插入到泥土之中,被石块和枯枝扎得鲜血淋漓也忘却了疼痛。

纪军行进的脚步就像是踏在他们的心上,再坚强的心让五万人马踩踏都会被碾成肉泥。

疼痛不知从何开始,又从何结束。

公输世成还发现在五万纪军的前面竟然有超过五千名的工匠。

拓宽道路,铺设栈道,架起索桥,让五万纪军通行无阻。

而且此次纪军伐岱真可谓处心积滤久矣,在很多奇绝险要之地居然早已埋下伏笔。

就像“阴阳界”原本是猿揉欲度愁攀缘的千仞绝壁,纪军的工匠们却能轻易地在绝壁上拉起绳索,垂下无数的绳梯供士兵们攀爬。

还在悬崖顶上架起一座座悬臂吊架,将马匹、武器、辎重吊上绝壁。

公输世成瞧出那悬臂吊架是墨家机关的式样,但他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架起如此多的吊架,除非那些设备早就运上山顶,否则即便是五千工匠全部伐木砍树再制作,怎么也得两三天的时间啊。

这里边肯定有古怪。

公输世成决定抵进查看,可抵进查看绝对是危险的。

他让门徒、斥侯继续潜藏,他孤身前往绝壁顶上侦查。

飞索凌空渡,公输世成悄然从山后登临绝壁,

原因很快查明:

纪军应该是早在一年之前就派人潜入岱山,在绝壁之上打下了不少的暗桩,预埋上锚固点。锚固点的铁环表面已锈迹斑斑,却牢固不破。

公输世成还在丛林发现了纪军的仓库。

仓库里悬臂吊架备份充足:

绳索,支架,悬臂,锚杆,滑轮组……

难怪他们能这么快!

“无敌战神”真可谓准备周密算无遗策,他的锦囊妙计早就把岱国圈入到纪国的版图。

也应验了那句老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无敌战神”运筹帷幄之中,胜败早在开战之前。

公输世成感到紧张,恐惧,直至愤怒!

急促的呼吸全是怒气,让他本来就累得通红的脸开始扭曲。

季魁啊季魁你用心也忒狠了吧,今天公输小爷我既然发现了你的诡计,就绝不会让你轻易得逞!

公输世成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冲动是魔鬼!

愤怒之下的公输世成决定把怒火发泄在这绝壁顶上,烧掉纪军的绳梯,烧掉他们的吊架,让他们摔落悬崖。

是的,他的计划就是使用火箭。

他身上有火折子,那个年代的必备之物;还有一小瓶灯油,那是为夜里赶路点火把准备的;截取一段无影飞索就可以做成弓弦,这没什么难的;至于弓臂和箭杆,在公输家人的眼中漫山的树枝都是。

不到十分钟,公输世成制作好火箭,他连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预备:起身,点火,拉弓,发射,一气呵成。

从未在实战中单独对敌,他需要计划好自己的每一个步骤。

他站起身子,刚完成第一个动作起身……

弓如霹雳弦惊。

不是公输世成的无影飞索的弦惊,是季胜的六钧弓惊弦。

公输世成被季胜一箭射杀,坠落“阴阳界”下。

成为公输家第一个牺牲在战场上的人。

“殿下这是,是,随行门徒,放,放回的机关鸟,奇袭队伍的将领,姓,季。”

公输孟启摊开手中刚刚收到的机关鸟,早已泣不成声。

田石上前两步和公输孟启拥抱在一起。

沉声道:

“好兄弟!我立刻禀报父王,册封公输世祯为护国侯,厚恤家人。额,你二哥可有子嗣?”

公输孟启摇头。

公输家三兄弟都尚未成家。

田石继续安慰道:

“公输家为岱国所做的一切,岱国上下读会铭记于心。你已是公输族长,担子可是不轻,要勇敢地承担起来。”

话锋随即一转,问道:

“情报说纪军奇袭队伍的将领姓季。你觉得应该是谁?”

“季胜!”

公输孟启脱口而出。

“你怎么就能确定是季胜?”

巫念奇道。

田石则默默点头认同。

田点点看看三哥,瞧瞧巫念,再望了望公输孟启,他们的谈话她根本就插不上嘴。

季胜。

“无敌战神”季魁长子,从军已有十五个年头。从普通士兵做起,屡立战功一步步晋升至骠骑将军。

威风凛凛的骠骑将军却有个浪漫的称号“风雪漫延”。

感觉倒像儒雅文士,不像征战沙场的将军。

可季魁认为此称号相当切贴:

行军如疾风过境,转瞬即至;屯兵似积雪满山,巍峨厚重;攻伐所至,纵使遁地三千尺也躲不过漫延之势。

持久的严寒能让对手领略什么是漫长的冬季。

能得到“无敌战神”的赞誉绝不是因为季胜是他儿子,而是季胜真正能够让对手:

心寒,胆寒,彻骨之寒。

“阿嚏!”

田石寒意突闪,打了个喷嚏,感觉四月堪比十月天。

“兄弟,你的确是惊吓到我了。”

“那奇又在何处?”

“你怎么认为季胜会奇袭岱京城,而不是绕到背后夹击岱严关。”

面对三殿下一连串的问题,公输孟启没有马上回答。

他甩甩胳膊就像剧烈运动前热身的样子,然后伸开双臂准备从逾辉的背上拿下个箱子。

那是一个长两尺七寸,高、宽同为一尺六寸,包覆着棕褐色小牛皮的箱子。边沿的缝线看上去粗壮结实针脚均匀整齐,与缝线并排着的是一颗颗铮亮的铜铆钉,间距一寸的铜铆钉直径竟有八分。

看上去异常突兀。

刚才他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撼,居然都没人注意到马背上还有个箱子。

箱子显然非常沉重,公输孟启伸手试了试就放弃了直接抱下来的想法。他拍拍马背,逾辉善解人意地屈膝跪下。

高度降低了一半,可公输孟启依然无法搬动箱子。

田石也顾不得三殿下的身份,把长袖一抖伸手拖住箱子的两角想和他一起把箱子抬下来。

“兄弟!你这里边装的全是铅块吗?”

两人卯足了劲也仅仅是抬起半寸,脚下已无力迈步。

不会吧?

巫念见两人憋得脸红脖子粗赶紧搭了把手,合三人之力才勉强箱子抬下马背。

第三十三章 军棋推演

箱子落地,三人长出一口气。

田石:“铅块?”

巫念:“铁箱?”

“木箱。”

公输孟启的回答让二人目瞪口呆,连一旁的田点点也不相信。

只是他接下去的举动让三人都只有观望的份。

公输孟启警惕地四下望了望,空荡荡的小校场也就他们四个人和两匹马。

然后他摁下某颗铜铆钉,横放着的箱子自个立了起来,一尺六寸的正方形成为箱子的顶面。而这仅仅是开始,顶面的正方块自动向四面展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正在打开这个箱子。

两寸厚的正方块展开、平移,九个正方块组合成一个严丝合缝边长四尺八寸的大正方块。方块上纵横各有145条直线,形成一个有20736个小方格的大棋盘。

“兄弟,你该不会是要围棋吧,这么大的棋盘得落多少子啊!”

“这是军棋推演棋盘,我将用它来回答殿下刚才的问题。”

棋盘?

棋盘还能堆出各种地形吗?

不过公输孟启说它能,它就肯定能。

公输机关早就不可理喻地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公输孟启探手拉开棋盘下的箱子盖,准确的说更像是柜门,拿出跟木棍和一个皮囊。尺许长的木棍一抖就是根接近三尺的指挥棒,皮囊则丢在脚下,用脚踩踏皮囊压缩的空气就通过一根管子进入到柜子里。

现在观望的三人算是看清楚了:

箱子确实是木箱,可木箱里面全是密密麻麻重重叠叠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立轴、连杆和齿轮。随着皮囊送入的压缩空气,各种齿轮开始运转起来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随着柜门自动合上,“咔嗒”声也被隔绝在了柜子里。

指挥棒在棋盘上轻轻划过绵延的岱山山脉横亘而出,还有扼守在咽喉要道的“岱严关”。

“岱严关”前是纪军的十里连营,往西八十里是崇山峻岭中的“阴阳界”。

在这里矗立着一根超越所有高度的红色木棍。

那是公输孟启为二哥公输世成树立的纪念碑。

随着指挥棒的移动,岱京城也拔地而起。

田石,巫念,田点点,现在终于看清楚棋盘是如何显示地形的啦:

20736个小方格组成的大正方块是棋盘的基准面,每个小方格里面又有五五排列的二十五根细木棍,这些细木棍凸起的多少和位置构成了地形的平面图,细木棍凸起的高度则形成了地形的高低错落。

凸起的细木棍有序的生长着,达到一定高度就自动停止下来,成为棋盘上的静止的地形。

把这个棋盘称之为沙盘应该更准确。

但如果仅仅是堆砌一个沙盘,公输孟启肯定不会这样大费周章,在“岱严关”的城里城外,在“阴阳界”以南,都有无数细木棍在连续跳跃,当这些上下跳跃的木棍连贯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一条虫子在蠕动。

或者像蚁群在爬行。

尤其是“阴阳界”以南那一丛白色的细木棍,就仿佛队列整齐的白蚁群正毫无阻拦地翻越在群山之间向着南方疾速行进。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岱京城。

田石三人知道这群白蚁就是季胜的五万人马。

“殿下,咱们可以马上模拟五万纪军从南面夹击‘岱严关’的情况。”

指挥棒点击白色木棍指向“岱严关”南门:“白蚁”队伍速度加快翻过岱山,左转向“岱严关”南门迂回,棋盘上出现了一条弯曲的凹槽。

“这是沙柳河,距离‘岱严关’南门有二十里。因为有公输世成的情报,太子殿下已经向沙柳河一线派出斥侯,把侦察范围扩大到沙柳河以外五十里。”

“如果季胜真要进攻‘岱严关’南门,守军至少有一个时辰的预警时间,足够他们做好准备迎击南面之敌。”

“公输世成的情报中还有一条很重要:季胜没有携带攻城器械。那么他们的战斗力至少减少两成,五万人只相当于四万人的攻击力;反之,‘岱严关’坚固的城墙能够为守军增加六成的防御力,那么守军只需调派二万五千至三万人就足以对抗五万纪军。”

棋盘中白色的纪军已开始在进攻“岱严关”南门,而守军也在城墙上进行反击。

只是代表守军的蓝色细木棍要比白色细木棍少一半,但还能略微占据上风,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蓝色守军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因为蓝色有兵力补充,而白色消耗一个少一个。

到后来,基本上是五、六根白色木棍才能拼掉两根蓝色木棍。

这是冰雪消融,绝不是“风雪漫延”。

“你,你这个加减方式不会是自己臆度的吧。”

巫念表示怀疑。

“不是。前方战报统计的结果大致就是这样。”

三殿下替公输孟启回答了这个问题,并继续说道:

“但北门的形式完全不一样了。季军拥有大量的攻城器械,加上兵力优势他们的攻击力如果算作百分百的话,‘岱严关’城墙对守军的加成顶多只有三成左右。”

“在北面,纪军每波次以八万的兵力向‘岱严关’三里长的城墙发起冲击,守军基本上要投入七万左右的兵力才能够与之抗衡。”

田点点听到三哥的解释,飞快地对北面的蓝白木棍进行计数。

七公主活泼的目光此刻像针尖一般锐利。

“三哥,你说得不错。北边的折损比就是八比六,纪军吃亏!”

听她语气好像岱军还赚了似的。

公输孟启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抬头看着公输孟启说道:

“额,你就是公输孟启哦,你们公输家的机关挺好玩的嘛。”

“好玩?”

“你的机关鸟要是能像鹦鹉会说话就更好啦,还有之前的傀儡木偶啊,做得也很不错。我玩过的,能跑能跳还能……”

她歪起脑袋尽想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全然没注意公输孟启越来越阴暗的脸色。

“还能杀人。”

公输孟启最讨厌别人把机关术当玩物,冷冷回应。

“你敢!”

七公主毫不示弱。

没想到两人初次见面就卯上了。

公输孟启曾听巫念说起过七公主,但二人从未谋面。

因为巫贵妃对她盯得特别严,最近又被强行闭关一个月连巫念的笄礼都没能参加,心里一直憋屈着呢。

被公输孟启寒着脸呵斥,心里的火腾地就冒起三丈。

她直冲到公输孟启跟前,差点就要撞到一起,两人的脸几乎都要挨着了。

上下一打量撇嘴轻蔑道:

“原来公输家的新任族长还是个小毛孩,脾气倒是不小……”

我是小毛孩,比我还矮半个头呢。

公输孟启真想一头撞到她粉嫩的脸蛋上,撞她个满脸桃花开。

他把指挥棒一横,几乎就要落地她鼻尖上,龇着牙狠狠道:

“七公主很厉害是吧,纪军不日就将抵达岱京城,看你还能威风到何时!”

“来就来!本宫的巫蛊金针扎得他永世不得翻身!”

说话间,一道金光从她手中飞出,三枚金针落在了季胜那堆“白蚁”上。

巫蛊之术!

所有人的脸上全是黑线。

巫念更黑得发绿。

田点点金针刚一出手就醒悟过来,这下祸闯大了……

公输孟启森然道:

“很好,很好。不愧是巫贵妃的女儿。”

巫蛊之术。

岱国王室的禁忌。

据传,前太子在前国王病重期间请法师做法驱邪,暗中施展巫蛊之术欲排除异己提前上位。

后事情败露牵涉到诸多王公贵族,朝臣世家,包括巫家。

最终国君薨,三王子田丰即当今岱王得以继位,禁止再议巫蛊之术。

而后巫家势力逐渐强大,族长巫伯璩之女擢升贵妃,巫伯璩本人则被册封为国师。

对于巫蛊之术,巫家同样讳莫如深。

公输孟启也并不了解此事,知道的仅仅是道听途说的皮毛。

江湖传言,前国王薨殁时连说了三个:很好,很好,很好。

此时公输孟启的两个很好出口之后,众人表情僵滞谁也不敢再接下话头。

第三十四章 奇兵

最终,打破僵局的还是七公主这个始作俑者,尽管她脸色煞白。

“是我不对。咱们还是回到棋盘推演吧。国事为重,国事为重。”

她边说边退,一直退到巫念身边。

巫念也连忙笑着打圆场,毕竟这事与巫家的干系太大。

“好啦嘛,点点的气都是冲着纪军撒的。”

“她现在跟姑姑练的是‘金针固本’之术。情急之下胡乱说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说话间她已将三枚金针收了回去。

“唉,兄弟,照你这军棋推演季胜怕真的是冲岱京城而来啊。”

三殿下还是识得大体,把话拉回正题。

公输孟启自然不会刻意针对七公主,他的心思还是在战事上。

“季胜翻山越岭当然不是去‘岱严关’蜉蝣撼树,而岱京城距离岱山才六百里,以季胜轻骑突袭的速度一天即可到达。”

“岱京城才是他的目标。”

“请问殿下岱京城还有多少兵马,可抵得住季胜的‘风雪漫延’。”

指挥棒一挥,五万“白蚁”调头向岱京城疯狂扑来。

得不到三殿下的回答,岱京城只能是空城以待。

田石无言以对。

巫念如同霜打的茄子。

田点点躲在她身后脸色更加的苍白。

“不对,兄弟,你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回答。”

三殿下忽然记起,他知道公输孟启定然会有答案。

“就是那奇又在何处?”

“我所说的奇,就是我们也要组织一支奇兵,对抗季胜的‘风雪漫延’!”

“哦,好!”

田石猛一拍手。

“我这去就禀报父王,组织禁军加强岱京城防。”

“不妥。”公输孟启连忙拉住田石。

有了上次“齐门关”的教训,他已严重怀疑三殿下在岱王面前说话的分量。

只是这话却无从对人说起。

而且还必须得借助三殿下的身份,权力。

“目前这些还都我们的推测,尽管可能性非常大,却没有真凭实据。”

“近来大王的身体抱恙,受不得惊吓。纪军最快也要两天后才能翻过岱山。我们先做好准备待情况确实再报如何?”

其实公输孟启还有另一个担心:

那就是纪军为此次战事蓄谋已久,在岱京城里必然会有细作,甚至内应都有可能。

如果自己的计划过早暴露,就达不成奇兵破奇袭的效果。

“我们如何准备?”

田石忙问,同时一股脑的把岱京城的家底全抖落出来:

“现在整个岱京城仅有三千一百零二名禁军。还有二百一十六名老军,负责开关城门。”

田石说得自己的舌头都有些发颤,三殿下的王气荡然无存。

“我们还有兵!”

公输孟启握拳一挥。

“官府衙役,世家家丁,乡村里保,凡我岱国百姓全民皆兵。”

“若配合使用得当”

他抬手指向巫念。

“姐一人即可当五千精兵!”

“我?一人可当五千精兵?”

巫念怀疑自己听错了,抬手指着自己鼻尖问。

虽然她向来自视很高,可从未想过能以一己之力抵挡五千精兵。

公输小子,你不是坑我吧。姐刚才打圆场那也是为大家好,团结一致共浴外敌。你不会就记恨上了吧。

“是!姐,你巫家的幻术配合我公输家的机关可不止五千……”

公输孟启话音未落,就听田点点嚷道:

“还有我!我也可当五千兵。”

田石,巫念同时头大。

七公主你能别闹吗。

“好吧,打对折算两千如何?”

见没人理会,田点点直接降价。

还是没反应,她就是个添乱的烫手山芋,谁接话谁倒霉。

“嗨,你们不是还要找奇兵吗,这可是大事。”

田点点算是清楚自己的分量了,五千,两千,都和她无关,她最多也就是看看热闹的份。

“对!”公输孟启这下附和她的话了。

“走!”三殿下挥手。

“廷尉府找许大哥去。”

许大哥名叫许洪福,是廷尉府中的牢头,管监狱的。今年已年近四十,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汉子。

喝酒是他的最爱。

爱酒和爱喝酒其实是有区别的。

爱酒的人可能会极尽全力收罗各种名酒,美酒,收藏在自家的酒窖里。偶尔拿出来品鉴品鉴,欣赏欣赏,却舍不得喝。

而爱喝酒的人可能就没那么多要求,只要有酒喝,只要不是兑水的假酒,就能喝个酣畅淋漓,喝个天旋地转,喝个不醉不归,喝个……继续喝!

许洪福显然就是后者。

廷尉府外五百步,是岱国有名的“大圆湖”。临湖而建的五层高楼是岱京城最负盛名的“碧湖居”酒楼,乃是元夏大陆首富朱有珠的营生。

其实朱有珠也就是台面上的老板,幕后还有王亲国戚诸多股东,甚至岱国王室也有股份。

田石对此表示默认。

朱有珠对于自己在“碧湖居”的位置也很满意。

这是一个“士农工商”的年代,商人的位置排在了最末位。提起商人,人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奸诈,奸商,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

作为首富的朱有珠确实是很圆滑的。

所以他选择“大圆湖”,选择“碧湖居”,这里就是他的庇护居。

在“碧湖居”他就是个替王亲国戚,朝中权贵理财的。所以他和司空大人很好,和司农大人关系也不错,乃至司马,司徒都比亲兄弟还亲,见面一笑眼睛就眯成一条缝。

亲和力很重要,亲和的人多了,朱家的生意也就红火了。

朱家的生意并非餐饮业。

朱家有“珠珠商行”。“珠珠商行”的业务是卖珍珠。

在岱国南海之滨的滨城有朱家的养珠人、采珠人,从源头到售后“珠珠商行”全程服务。

圆润的珍珠,晶莹的珍珠串,爽滑的珍珠粉,香甜的珍珠茶……

一颗颗珠子像滚雪球一样让朱有珠积累起比千年积雪还要厚实的家底。

有朱有珠这样的老板打理“碧湖居”,生意一向很好。

许洪福与“碧湖居”的恩怨纠葛那就是一个字

喝!

现在他已经在“莲叶”包房独自喝开。

三坛红高粱,红高粱不是“碧湖居”最好的酒,是最烈的酒。

四盘红烧菜,红烧肘子,红烧肉,红烧鲤鱼,红烧鸡。

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囊中常唱空城计,许洪福已经很久不敢到“碧湖居”这样高档酒楼胡吃海喝。

今天既然是三殿下和新任的公输族长请客,那就

嘿嘿嘿!我吃,我可劲地吃;我喝,我得意地喝。

第三十五章 名册

三年前,许洪福就是在这“碧湖居”认识公输孟启和田石的。

那日许洪福二儿子满月,三十七岁也算是老来得子,自然是要大摆宴席。

也无非就是想找个合理的喝酒理由。没办法啊,谁让许大嫂管得严呢。

作为廷尉的牢头,宾客自然是廷尉的衙役捕快居多,六扇门的人真正能敞开心口说话的并不多。

众人在“碧湖居”二楼开怀畅饮渐渐喝高。

喝着,喝着,许洪福猛然发现这后上的这几坛子红高粱不对劲里面兑水了。

据说喝高以后是分不出酒和水的,人家好歹也只是兑了一半的水而已。

还有一半真的是红高粱。

可偏偏许洪福是个喝到趴地上也能闻得出水和酒的味道,更别提喝到嘴里还要让他的酒精肝过滤过滤。

这下就有故事了。

六扇门的人可是最基层的政府组织啊,会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办事。

当即质问酒楼管事。

恰巧那天圆滑的朱有珠,朱老板去给三姨太的小姨子挑珠子去啦,也就没人来打个圆场。

“碧湖居”当然不会用往酒里兑水的下作手段来砸自己的招牌,反倒是怀疑一帮捕快、衙役平时作威作福习惯了,今儿个使诈想赖账。

酒酣耳热之际吵吵嚷嚷争执之中就开始拳脚相加,动起手来。

六扇门的人在家门口还是很横的,这里距离廷尉府也就五百步,奈何“碧湖居”水更深,连伙计都是有背景的。有的是一等一的高手,几个回合下来众衙役、捕快就被打得满地找牙。

关键是他们早喝高啦,很多人都是迷迷糊糊地从酩酊状态中睁开眼,然后再把自己打趴下。

许洪福孤掌难鸣,被打折了两根肋骨,莫明的冤屈令他血脉喷张,硬是想要用脑袋把“碧湖居”的楼撞塌。

如果不是楼上的三殿下田石及时下楼制止,估计许洪福当场就真的随了他的名号“断命阎王”。

最后还是公输孟启发现端倪。

原来“碧湖居”酒都储存在楼底地窖,通过拉动绳索升降机送往每一层楼。

有人买通酒保在升降机送酒过程中兑了水,故意借此挑起六扇门和“碧湖居”的纷争。

这买通酒保的人乃是因家中独子在廷尉大牢与同室囚犯斗殴时被失手打死,因而怨恨上牢头“断命阎王”许洪福,故出而出此毒招。

找到症结,三殿下责成“碧湖居”承担事件的全部责任。

此后许洪福对公输孟启和田石自然是感激不尽,虽然三人分属于完全不同的阶层,却是十分投缘。公输孟启和田石都觉得在郊外许大哥家玩耍的日子是无拘无束最放松的时光。

许洪福已无拘无束地喝完一坛红高粱。公输孟启一行四人才赶到“碧湖居”。

公输孟启见他还要开启第二坛酒,连忙一把按住。

“大哥,有正事。别喝了。”

“不是吧,才一坛,不会误事的。哥的酒量……”

田石也走过去和公输孟启一左一右把许洪福按在中间。

“战事。”

三殿下也开口了。

许洪福身子一挺,立马坐正,伸手往胡子拉渣的下巴一抹,仿佛满身的酒气都被他一抹干净了。

“怎么?岱严关有情况?”

“不是。”

即使是在包房之中,公输孟启也坐下来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道:

“纪军将要奇袭岱京城。”

许洪福豹眼环睁一动不动地附耳倾听,生怕漏掉一个字。

“奇袭的纪军估计三、四日后就会抵达岱京城。城里的兵力严重不足,需要全民动员共抗敌军。”

“我需要准确详细的人员资料:一,官府衙门的衙役捕快。二,大户人家的家丁护院。三,周边百里内乡村的村夫里保凡能到者。四,三教九流商铺伙计贩夫走卒之类。五,你自己觉得还行的。”

“此上种种凡十六岁至五十岁身体正常的男丁都给我报上来。”

公输孟启每说一句,许洪福便做了个吞咽动作,仿佛全都吞到肚子里。

待公输孟启说完,他就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要。

明日辰时可好?

卯时!

许洪福斩金截铁回答。

然后疯牛般冲出包房,又大喝一声。

嗨!送三十坛红高粱到廷尉大牢!

一百坛!记我帐上。

田石吩咐。

四人中唯有七公主没见过许洪福。

“这位大哥应该可以叫大叔了吧。你叽哩咕噜一大堆他真能做到?”

田石瞄了她一眼,问:

“你相信三哥我吗?”

“我当然相信三哥!”

“那我也同样相信许大哥!”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也该开坛红高粱,让这烈酒暖暖胃。”

公输孟启笑道。

“好!喝!”

田石赞同。

廷尉大牢绝对算得上社会的最底层。

所以一切的东西都会在此留下沉淀的印迹。

“断命阎王”就是这最底层的王,他现在要把老底一层一层地揭开仔细的看看。

比如,岱京城首富朱有珠的朱家。那可是从未进过廷尉府,更没下过大牢,然并不表示这里没有朱家的记录。

朱有珠有两个儿子,二十五岁的朱灿在禁军担任小队长。十七岁的朱炀在“碧湖居”当二掌柜。

记下朱炀。

许洪福喝了口茶,写字的时候他不喝酒。

但写字的不是他,是“断命阎王”的“判官”,廷尉的孔目。

那也不喝酒,因为他需要清醒地翻开隐晦的更下层。

朱有珠居然还有很多儿子:

朱炮二十六岁,朱烙二十五岁,朱烟二十五岁,朱灶二十四岁,朱烧二十四岁,朱炯二十三岁,朱炎二十三岁,朱焱二十三岁,朱二十二岁,朱焰二十一岁,朱炼二十岁,朱烁二十岁,朱焊十九岁,朱煅十九岁,朱烃十八岁,朱炔十八岁。

乖乖,老朱家这么多儿子得有多少老婆呢!

“判官”感慨。

我管他多少老婆,现在只要儿子。

等哪天我兄弟要我查他老婆……

倒水!许洪福猛灌了一口,压压火。

后来公输孟启看到这份名单的时候开玩笑地说,你去查下朱有珠有多少老婆吧。

许洪福的眼珠都烧红了,不过公输孟启看他激动的样子接下去又说了句,大嫂的红烧鸭子味道很不错的。

许洪福顿时萎缩,装醉倒地。

会喝酒,才会装。

翌日,卯时三刻。

厚厚的两卷名册送到了三殿下的麒麟殿。

岱京城男丁,年龄十六至五十岁者。

共计:

七千五百八十九名。

第三十六章 困斗

名册上的七千五百八十九名男丁加上禁军,岱京城防御总兵力凑齐万人。

今天,公输孟启把军棋推演的箱子搬到了麒麟殿,开始推演他的“困斗计划”。

所谓的“困斗计划”就是将季胜的五万人马引入岱京城内,削弱纪军的骑兵优势,以巷战模式做困兽犹斗。

棋盘展开,木棍林立。每一条大街,每一条小巷,都让人熟悉。

战场:岱京城;敌我人数比,五对一。

守军:人和,地利,加成百分之两百。

首次推演结果:

杀敌三万,自损九千。

岱京城破。

岱国完败!

“难道岱国真的就亡了……”

三殿下田石的眼神几近绝望。

公输孟启想了想,更换战场,重新推演。

战场:王城齐天;敌我人数比,五对一。

守军:人和,地利,机关,加成百分之四百。

继续推演:

杀敌五万,自损九千。

王城尽毁。

岱国惨胜!

“啊哈!咸鱼翻身!”

田石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岂止是稻草简直就是一艘救命大船。

公输孟启忧忧地望着屋顶。

“三殿下,你这麒麟殿可能就没有了……”

“没事。”

“那岱王的金紫殿,永寿殿呢?”

田石愣了半晌,咬了咬牙。

“我去说服父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公输孟启没再接茬。

心里并未平静。

自损九千!

九千人中有可能是许大哥,也有可能包括他自己。

这样的战损岱国可承受得起!

七公主见二人已不再推演,憋了很久的话匣子终于打开。

“不公平,不公平!你说过的表姐一人可当五千兵。但你推演中就根本没把巫家算进去。表姐你说话呀!”

巫念怒瞪着公输孟启。责问:

“对啊,为什么没我巫家?我爷爷可是国师!巫家的幻术那也是响当当的。”

“谁说没有,推演中虽没有显示巫家的巫术,可我已把巫家当做这个计划的核心。重中之重!”

公输孟启郑重说道:

“巫家的担子不轻。既要把岱京城的妇幼老人隐藏在巫术的幻境中保护他们不受伤害,又要隐约暴露部分人员,诱导纪军进入王城。”

“人和,这部分就需要靠巫家来控制调和。”

“这样的作用虽不是直接杀敌,却是杀敌之必须。”

“我真担心巫家会顾此失彼。”

“这样啊……”

七公主轻拍着脑袋苦苦思索。

巫念直接说道:

“那还不好办吗,让全城百姓先退出城就是了。”

“如果百姓中混有敌军细作呢?那我们的‘困斗计划’可就暴露无遗。”

“那就全部羁押。”

巫念干脆果断。

公输孟启摇头否定。

“季胜可不傻,他是狡猾的猛虎。要想引他上钩,只有把兔子摆在他眼前他才会全力去追赶。”

“我们才有机会分割消灭纪军。”

七公主顿悟,悚然道:

“我们都是兔子!”

田石,公输孟启同时点头。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兔子的,至少得让季胜觉得有分量才能引他入。

田石又猛然想到一事,面色突变。

惊呼道:

“兄弟!‘齐门关’‘岱严关’连续增兵,岱国的武器库早已空空如也。”

“而今,你虽然是准备了七千奇兵,可他们将手无寸铁,如何作战啊!”

公输孟启似乎根本不担心这个问题,拍拍胸脯保证道:

“这事倒不劳三殿下费心,制造兵器的事情历来是我公输家的强项,此次当然也不例外,只要岱王下旨允许,孟启作为公输族长自当责无旁贷。”

巫念瞪大双眼,责无旁贷?你让这七千人去西边森林砍树吗?即使砍树都难以做到人手一把刀吧。

不过瞧他信心满满的样子她没把这话说出来。

不知道这家伙又玩啥花样。

“制造兵器也要父王下旨吗?那还不赶紧的。”

“纪军都到城门口呢!”

田点点不懂朝政。

制造兵器当然要国君的圣旨。

私造兵器等同谋逆,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而田石担心的也是时间问题。

公输孟启的制造水平毋庸置疑,可是,时间,时间啊!

可能明天早上还未起床,纪军前锋就在门外恭候了。

公输孟启之所以敢打包票,是因为他有“黑装置”。

所谓的“黑装置”就是装有星灵的黑匣子,也是玛雅说的星灵装置。

不过公输孟启觉得星灵装置这个名字太过深奥,倒不如一黑到底,反正黑匣子也是黑的。

就叫“黑装置”。

经过玛雅的解释和他自己的实践,公输孟启现在基本明白了物质的概念。

比如:金,木,水,土,之类。这些普普通通的东西在星灵的作用下通过“黑装置”就能直接转换成预期的东西,实现“点石成金”“点铁成兵”。

让公输先辈受困的稀缺材料问题,大规模加工精度问题,全都迎刃而解。

“黑装置”就像一个“聚宝盆”,想多少来多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消耗的物质却是随手拈来,地上的土,林中的树,水里的水……

无穷无尽。

加上“黑装置”的原样复制和比例调节功能,他一个公输孟启就能完成成千上万个公输孟启的工作。

一只机关鸟瞬间可上万。

“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就真的能够达到以指间的方寸之功掌握天地乾坤之力。

仙女女神的仙术科技如此神奇,结合公输机关就是件件神器。

当然,“黑装置”的缺点也很明显,要隔离开光线与空气这两样无所不在的东西实在是个难题。暗箱操作在宁静的机关阁里可以,要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使用绝对不行。

所以他心里仍有许多不安,军棋推演的过程中其实还有太多的变数,都被他强行地葫芦水瓢一起按着。

三殿下需要信心。

岱国也需要信心。

“黑装置”的研究还要继续深入,使其能够在任何环境中都可以运用自如,那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

所以他无时无刻都把“黑装置”带在身边反复琢磨,他深信还有挖掘的潜力。

当然,“困斗计划”还需要三殿下去劝说岱王,把纪军诱入机关遍布的“齐天王城。”

公输孟启就盼望岱王能尽快同意困斗计划,他才好进入王城把所有机关梳理一遍,如有损坏失效的还要马上修复,方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怀着无限期待的心情他离开“麒麟殿”,出王城跨上逾辉就直奔西南方向的公输家而去。

现在回家研究等待,希望这一次三殿下能说服岱王。

只是纪军肯定不会等待,不知道机关鸟是否又有消息带回来。

又想到二哥的惨死,心不知不觉地往下沉……

经过南大街转入乌衣巷,逾辉的马耳朵疾速地抖了两下,脚步放缓浑身的毛色也瞬间暗淡了许多。

杀气。

公输孟启也已敏锐的觉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虽然他没有武功修为,但他可以用自己擅长的机关术来弥补。

机关也能捕捉到杀气?

当然能。

就像雷达捕捉敌机一样。

第三十七章 狙杀

逾辉捕捉到的杀气来自百步之外:

百步外,一个头发蓬乱,衣衫破烂的老头儿摇摇晃晃地走在路当中,羸弱的身子看上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只是近十年来至少已有两百名响当当的江湖高手都在这老头面前倒下,并且再也没能爬起来。

而破衣烂衫的他还在继续摇晃。

就是不倒。

老头儿姓顾,他的名号就叫“五步不倒”。

“五步不倒”不是说顾老头自己走五步不会倒,而是他要杀的人能够在他面前走出五步而不倒者

放生。

因为这就是“五步不倒”顾老头的规矩。

虽然他是个杀手。

还是个能在大陆杀手榜上能排进前五名的杀手。

所以,二十年来江湖上无人能破得了这规矩,没人能在顾老头面前走出三步。

顾老头的排名又提升啦。

公输孟启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懂江湖之事。

他距离江湖最近的一次便是三年前在“碧湖居”帮许洪福解围。后来许洪福手下的衙役夸赞说他有孟尝之风,还送他个江湖外号“小孟尝”。

公输孟启是知道孟尝的,那是相当久远之前的岱国王亲。“小孟尝”的名号应该更适合三殿下这样的人。

而不是因为他公输孟启的名字中有个“孟”字就生搬硬套。

如果那样都行,他倒是宁可套个“小孟可”的名号。

那多神圣。

他没有进入江湖一样会遭遇江湖狙杀,而且没有一丁点的的经验。

当然也不知道顾老头会不会倒。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利用逾辉的速度冲优势冲破阻挡。

于是,公输孟启催动逾辉全力冲刺。

嘻嘻。

顾老头笑了。

小兔崽子老夫的规矩是对人不对马。

老夫就是喜欢上了你这逾辉神驹,瞧它那四条腿上的腱子肉,多有力、多矫捷的步伐。这样的神驹才配成为老夫我的坐骑。

咳咳,老了。

是该骑上逾辉这样的神驹扔掉破衣烂衫好好打扮打扮,宝马配金鞍天下转一转。

小兔崽子你就不懂得礼让老人家吗,快撞到老夫啦!

也罢,看在你给老夫送马的份上也送你个痛快。

顾老头衣衫破烂的布条瞬间暴长,在路当中结起一张巨网,而他就像盘踞中心的大蜘蛛,坐等猎物送上门。

碰!

公输孟启连人带马撞到网上。

收网。

布条,布片刹那间收了拢来,形成一个大大的蛋蛋立在路当中。

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

尽管包裹着逾辉神驹这样的庞然大物,衣衫蛋壳依然毫无破绽,反而是把猎物裹得密不透风。

大约五十步远的地方,两名四十来岁的黑衣汉子走到路中间停下脚步。

左边的汉子握着离别双钩颇为遗憾地叹息道:

“唉被顾老头吃独食了,没咱兄弟的份。只可惜是逾辉神骏啊,不然也能分个马鞍,马镫,马笼头啥的。”

右边的汉子双手抱着一柄黑漆漆的长剑柱在地上,默默地望着破布斑驳的大蛋蛋。

“上次顾老头用蛋蛋杀陈国禁军统领‘百破刀’陈霸用了多久?”

哧哧哧。

离别双钩汉子笑道:

“一个照面,不到两秒。顾老头就破壳而出了”

“不对呀!现在已经过了两分钟吧。”

“两分十七秒。”

那汉子的长剑柱在地上,每过一秒他便转一圈,时间计得绝对准确。

“据说公输家的人都不会功夫。”

“是吗?也许会有意外呢……”

啵。

闷响。

大蛋蛋破壳,喷出热浪滚滚。

顾老头是在烤蛋蛋吗?

在密闭的蛋壳中烧烤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请不要模仿!不要模仿!不要模仿!

破壳而出的是逾辉。

还有马背上的公输孟启,他浑身流着汗但没有流血。

看来三次严重警告对顾老头没起作用,他肯定是遇到危险啦。

顾老头也出来了,滚落在路边,像是块烤得油亮的老腊肉。流血不多仅口鼻处有点乌焦乌焦的血疤子。流油倒是不少,估计这几年顾老头注意保养身体了,吃得好油水足。

只是再也不能立在路中间当不倒翁了。

“两位大哥,两位大叔,你们俩能不能不让下路呢?”

“我要回家。”

公输孟启策马继续向前,很友好的向握着离别钩和拄着长剑的两个黑衣汉子打招呼。

虽然他们俩看起来像是和玩蛋蛋的老头儿一伙的。

但问下总是有必要的。

何况,行车要礼让行人。

骑马也一样。

因为他骑的是机关马,理应纳入机动车范围管理。

a照?b照?c2就可以吧。

他这个好像是自动挡。

,,,逾辉走得很慢,一步一个蹄音。

“不会!”

黑色长剑的转速在加快,一秒转十圈,花岗石石板已被钻出三寸深的孔。

离别双钩交叉搭在胸前。

“顾老头怎么死的?”

“烤的。外焦里脆,大概有点老。”

公输孟启催促逾辉开始加快脚步,因为他发现黑色长剑的转速已经达到一秒百圈,那是蓄势的征兆。

既然对手都已上高速了,自己也得跟上节奏来。

“射人先射马!”

一声惊雷在他身后百步炸响,三支利箭呼啸而到。

啵,啵,啵。

马脖子、马肚子、马屁股,各中一箭深入三尺,仅余箭尾三寸羽翎。

离别钩,黑长剑,落日弓。

狙杀,三人组。

组合名字:落日钩剑。

大陆杀手组合排名:十二名。

其中男子组合排名第二名。

干杀手这行,男人多半都喜欢独来独往;只有女人才喜欢携手行动。

比如:

野玫瑰组合,夜来香组合,青峰组合……

名字很普通,但她们都很厉害。

只是公输孟启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现在知道啦。

“落日钩剑”三人组合出手即重创逾辉。

受到重创的逾辉速度反而更快,眨眼间就冲到俩黑衣汉子前。

公输孟启一提缰绳,逾辉腾空直立,前蹄凌空分踏左右。

左边是离别双钩。

右边是黑色长剑。

还有后面不知道躲在哪儿的落日弓。

呵!

左边汉子向前扑倒,使出地躺刀的招数,离别双钩斩向逾辉的支撑后腿。

他心里感到很惋惜:神驹啊,你已经中了落日弓三箭肯定活不成,何苦挣扎再搭上两条腿呢。

右边汉子抱住长剑猛地往后仰,插在花岗石孔里的长剑被他拉成了弯弓。

嘣!花岗石板裂崩裂,黑色长剑弹起,人剑合一刺向立在半空的马腹。

嗡落日弓再响,又是三支利箭飞向公输孟启后背。

一道黑影紧随其后,抡起长弓横扫千军。

落日剑三人组合已全部发动。

第三十八章 机关马

落日剑三人组合的攻击全面展开,能干掉顾老头的人绝不可小觑。

当!离别双钩砍在逾辉的后腿上火星四溅。

神驹?

这马腿咋比铁柱还坚实!

就算是根铁柱子离别双钩下去也能拉出条大豁口来。

离别双钩的汉子……

木马?

马鞍像灵活的柜门忽地打开,公输孟启整个人瞬间沉入木马的空腹,马鞍再度弹回像贴合的柜门严丝合缝。

三支利箭全都落空,仅带走几撮马毛飘散在风中

凌乱。

铁马?

黑色长剑没入马腹后便如泥牛入海,拼尽全力只听到一两下刺耳的金属声,黑色长剑就好像被钢铁鳄鱼死死咬住,怎么也拔不出来。

上古神兵落日长弓横扫之下居然失去攻击目标,持弓的黑影一记平沙落雁飘落马背。

黑影的轻功不错姿势优美落地生根。

根深蒂固,脚裸之下全被抱钳夹住缓缓下落,锋利的铰刀像碎纸机一样搅碎了他的靴底,然后是足底的角质层,似乎还有点痒痒,而后

啊!黑影惨叫,挥舞长弓以壮士断腕的勇气用弓弦斩断自己继续下滑的双腿,摔落马下。

逾辉神驹也继续滑下,四脚长伸趴到地上,舒服,身下居然还有两个肉垫。

眼见逾辉庞大的身躯压下来黑色长剑汉子立刻弃剑从旁滚出,但仍被马腹下高速转动的锯齿划得鲜血淋漓。

离别钩同样被压,但他难舍离别,陪伴了他一生的双钩还钩在马腿上的。惊觉不对之时早被马腹下高速转动的锯齿切成段,剖成条。

公输家的圆盘锯加工出来的木条是很规范的,虽然会带有机械粗犷的齿痕。

可离别双钩的肉条很不规范。

逾辉非马。

简直就是绞杀机器。

兔起鹘落间“落日钩剑”组合一死,一残,一伤,连对手的头发丝都没碰到。

而对手还是个未满十六岁,不会武功的少年。

逾辉是马。

公输孟启又从马肚子里升了起来,端坐马背还走了两步。

他手抚黑色长剑看着瑟瑟发抖的汉子问道:

“你这长剑材质不错,送我吧,可以吗?”

“可,可,可以的。”

“哦,谢谢啦!”

“你去照看你下的同伴吧。他自己把腿斩断的,还流了很多血。”

“廷尉府的人就快来了吧,我报的信。”

“今后别胡乱杀人。”

“会流血,很疼的”

“你看他的腿还在流血,你倒是扎紧点啊!”

“对,这样止血效果好多啦。”

“那边墙角有块木板,把你同伴弄木板上去吧。”

“地上的湿气对伤口不好。”

……

他说什么失去长剑的汉子都照做,不知是吓傻了,还是被他絮叨得懵了,已经完全没了主见。

第一次杀人的公输孟启其实非常的紧张,后怕。

他不停地絮絮叨叨来缓解,倾泻,这种从未经历过的感觉。

他发誓,绝对不能让流血,受伤,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嗯,神驹,干得不错!”

他拍拍逾辉的马屁,逾辉昂起脖子扬起头发出愉悦欢叫。

“咴咴”

许洪福很快就带着廷尉府的差人赶到。本来这凶案现场的差事可不归他管辖,谁让公输孟启把机关鸟发给了他呢。

看来啊这塞蓝星球的人情世故也和某些地方也差不多,有人好办事。

许洪福既然有江湖名号自然也懂得江湖之事。

廷尉大牢就是个浓缩的江湖。

顾老头已经浓缩得认不出来,他又看了看那堆凌乱的肉条,好像还是认不出来。

不过他认出了离别双钩。问:

“谁杀的?”

“我。”公输孟启回答。

“你!?”

许洪福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趋进察看:

公输孟启的长袍很干净没有丁点血迹。

“兄弟,你就别逗哥了。哥可是……”

“我用机关马杀的。”

“这还有把长剑。”

“呃呃,这么牛逼我看看。”

许洪福惊呼。

“黑色长剑!”

“他,他人呢?”

公输孟启指了指墙角的一傻一残。

我去!

还有两个!

许洪福转过身这才注意到墙角的两个人。

双脚已断躺在木板上的黑衣人,身旁放着的落日弓。

“落日钩剑”!

“狙杀组合!”

许洪福连连摇头,后悔收到机关鸟就跑没把酒灌满,葫芦里的酒太少了,完全压制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大陆杀手排名绝对在前二十的组合。兄弟,我记得你没杀过人吧。”

“没有。严格的说都应该是逾辉杀的。”

公输孟启趁机又拍拍马屁。

“机关马。这里面可是满肚子的机关。”

许洪福这下有点信了。

公输孟启又说:

“加上那边的烤焦的腊肉,所有的凶犯都齐了,哥你得这事给审清楚了。”

说着指了指失去长剑的汉子。

“他受伤较轻,还比较听话。”

听话?好吧,不听话的都被你干趴下了。

许洪福一把将受伤汉子揪过来,用身体把他和公输孟启隔开,以缓解他的精神压力,这样得到的口供才真实。

审犯人是他最擅长的兼职。

“来吧,咱们聊聊。你们的来历我很清楚,如果你不能好好说,我就让你去喂马。”

“然后……”

“我说,我说,我全说。”

受伤汉子宁可去死也绝不要然后……喂马。

那根本不是马,是魔兽!

他很听话,有问必答:

“此次纪国出兵之前就召集了许多杀手配合纪军行动,主要是针对敌方重要人物进行狙杀、斩首。”

“你是何时进入岱京城的?”

“3月20日。我们在陈国完成狙杀任何后被派潜入岱京城。”

“你们如何与纪军联系?”

“飞鸽传书。”

“你们什么时候接到狙杀我的命令?”

这次问话的是公输孟启,他想知道纪军为何把他列为重要人物。

“没有。”

“没有?你是说没有命令要你们狙杀我?”

公输孟启大为疑惑,这是什么套路。

“因为顾老头看上了你的逾辉马。他是我们这组的头,所以我们就……”

“等等。”

“你说的顾老头是谁?”

许洪福插话。

“难不成是‘五步不倒’……”

“是的‘五步不倒’顾老头。”

受伤汉子肯定地回答。

“靠!”

许洪福冲到烤焦的尸体旁认真仔细查看。用木棍从尸体里扒拉出个小瓷瓶端详半天才喃喃道:

“是他,是他,‘五步不倒’!大陆杀手绝对能够排名前五。”

“兄弟,你要不把整个过程一字不落地说清楚,哥哥我,我……”

许洪福语塞,不知道该怎样来表达那份焦急、担忧亦或是害怕杂糅在一起的心情。

“是吗。”

公输孟启挠挠头,让我想想。

第三十九章 改造

公输孟启从未有过应对江湖狙杀的实战经验,尽管他刚才装作坚强,忐忑的心情直到许洪福到来之后才算是平复。

现在追问他整个过程,倒是有必要倾诉出来,省得留下阴影。

会做噩梦的。

转入乌衣巷,当公输孟启察觉到有杀气,他可不管对方是高手还是低手,必须先保护好自己才对头。

防御。

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

他策马冲刺吸引对手注意力,悄然放出机关鸟,然后缩身潜藏进机关马的肚子里操纵机关。

他知道只要进如马肚子里,他自己就是主宰。

马肚子里的黑暗环境,可以放心大胆的开启“黑装置”进行黑暗操作,再想要伤到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就是架在火上烤恐怕也要三天。

当时,顾老头的心思都放在了逾辉身上,尽管他也知道这小屁孩是公输家的,他甚至还注意到了公输孟启放出的机关鸟。

求救?

天王老子也来不及了,他的衣衫大网随即收网。

当蛋壳包裹好之后顾老头忽然感觉不对:

公输孟启不见了。

不可能!没人能从他的蛋里破壳而出。

公输孟启则启动机关后发制人,但无论圆盘锯,抱钳还是暗器均伤不到顾老头。

顾老头也发现古怪,逾辉非马,人藏在马肚子里。

可他同样攻不破机关马。

小兔崽子再不出来老子将你连人带马烤了。

谁曾想这句威胁别人的话反倒是要了顾老头的命。

公输孟启猛然醒悟

烧烤。

这个我会。

结果就是大陆排名前五的杀手被烤成了老腊肉。

许洪福听完无比慨叹:

“兄弟,你玩得很悬啊!如果顾老头知道你的手段,你绝不会有一丝机会!”

说着,拿出破布包裹的小瓷瓶。

“若是他用一丁点这瓷瓶里的毒,那!恰如他所言,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公输孟启默认。

如果首先发起突袭的是落日弓……

如果他不按常规出牌射人先射马,而是直接攒射自己……

如果顾老头先在乌衣巷下毒……

如果没有机关马,这帮人随便哪个都可以把他虐杀千百遍。

虽说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可他也算是在鬼门关前侥幸逃生。

人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得靠实力。

“大哥,这里就交给你处理,我得去强大自己。”

公输孟启策马一溜烟而去。

机关马也是马,跑得飞快。

杀人的感觉并不怎样,被杀的就更悲催。要想不被杀,自身必强大。

回家后公输孟启立马将狙杀的经过告诉玛雅,拉着她进入机关阁共同研究。

“黑装置”的运用必须更快更灵活!

否则小命不保。

对于公输孟启的要求玛雅也是有心无力。

她就是个矿工的女儿,对于星灵的理解仅来自卡罗德的讲述。

救生艇结构简单,也没装配武器,况且已焚毁殆尽没太多参考价值。

星灵矿石是有一大堆,用来换一百艘“幸运号”都足够,却没法炼化。

解决不了眼前的问题。

“黑装置”最大的问题就是隔离空气,屏蔽光线,这两样几乎是无所不在的东西。

当然,还有基础物质的持续输入。

试想下,在临敌交手之时,谁会等你避开光线,抽光空气来启动机关装置吗。

显然不能!

不能叫暂停。

况且抽光空气这条别说是在战时,以当下塞蓝星球的技术水平,就是在机关阁里都做不到。

唯一的途径就是屏蔽光线。

玛雅思索着来回踱步,目光扫过机关阁的藏品。

蓦然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引起她的注意,应该是在地下迷宫时见过。

她问:

“这个就是地下照明的吧?”

“对,传光照明。”

公输孟启回道。

见她不解的样子,随即解释:

“这个机关装置的作用就是通过设计好的路径把光亮引导到需要的地方。”

“那是不是也可以只让物质流动过去,而不让光过去?”

“那很简单,多拐几个弯……”

公输孟启豁然开窍:

弯曲的通道能让“黑装置”避开光线源源不断的持续吸收基础物质。

问题想通,动手制作就是片刻时间。新的“黑装置”大功告成。

新的装置依然是黑色的匣子,长三寸,高宽皆两寸。

以原黑匣子为核心,把伸缩调节的圆筒也包裹在内,浑然一体。正面是转换,调节,选项,等密密麻麻的旋钮,按键。

玛雅眯缝着眼,凑到鼻尖才能勉强看清这些旋钮,按键,还差点引发密集恐惧症。

难以想象公输孟启居然能进行盲操作,“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该有多深厚的功底。

黑匣子底面开着三排共十八个小孔,是基础物质的吸收管道入口,管道路径九曲十八弯,通气,通流,就是不透光。

扫描技术是最简单的,玛雅示范过一次,他就完全掌握了。

现在,公输孟启要把整个机关阁的材料,成品,半成品,典籍,图纸,统统分门别类扫描进“黑装置”储存。

这样就能省去放置原件输入的过程,使用的时候只需在储存库中调出所需选项,开启转换,调节按钮优化到适合比例位置,通过底面十八个小孔吸入基础物质就可以生成也想要的机关物体。

“走!试验新装置的威力!”公输孟启豪气万丈,拉着玛雅就跑。

来到宽阔的采石场,公输孟启把“黑装置”放到岩石上,让黑匣子底部的小孔接触到岩石,他准备用岩石作为转换的基础物质。

转换目标物选项:

机关马。

按键转换

在按下转换键的那一瞬间,公输孟启的脑海中忽然有一种空灵的感觉:

岩石,房屋,长廊,森林,还有玛雅,似乎都漂浮起来,空气也变得朦胧可见,仿佛倒入热水中的鸡蛋清,凝出飞絮般的缥缈。

在漂浮的朦胧中,他看见一匹机关马跳跃而出:

首先是敦厚的鼻尖,粗大的鼻孔呼呼喷气,嘴唇是乌黑的,腮帮子有点凸出但不算太鼓,眼睛很圆比宝石还亮,耳朵又尖又立感觉它能听懂风的语言,不然怎么能把鬃毛顺着风儿摇摆,摆出让人心悸幅度……

尽管它是一匹机关马。

它的雏形在先祖公输盘手中诞生,而后历经各代公输家族精英不懈努力打造,一步步走向完美的巅峰。

而今得到仙女媳妇的仙术科技注入灵性,获得机械生命。

有生命的机关马。

公输家的世代夙愿在我手中完成。

他甚至能够想象“黑装置”激活的瞬间,岩石在星灵的作用下直接从内部坍塌成分子流,顺着九曲通道迅速涌入。接近光速的分子流经过星灵映像照射后顷刻间发生本质的变化:分解,重组。

生成全新的产物组合:

拥有机械生命的机关马。

第四十章 夜色

夕阳不但把森林的影子推到了采石场的边上,还把公输孟启和机关马的影子叠加在一起。

以至于玛雅觉得他们是在以“影思”这种特别的方式交流。

也就不便打扰。

独自眺望落日下的远方。

或许可以感知卡罗德的灵魂,聆听他的声音。

“额?我好像有点犯迷糊呢。”

“哟!机关马早转换好了吧。”

“玛雅,你干嘛不叫醒我呢?”

公输孟启回过神来,咋呼呼地嚷嚷。

玛雅抛给他一个竖瞳的白眼,没搭理他。

你不是在和机关马交流“影思”吗。

“黑装置”中星灵的多少会影响生成的速度。

公输孟启试验的目的就是要掌握准确的转换时间,通过今天的实战,让他深刻地理解到:对敌之时毫秒之差都可能是生死之别。

唉,看来得再做一次实验。

转换目标物选项:

机关马。

按键转换

五秒。

机关马活灵活现地站在五步之外等待检阅。

公输孟启轻挽缰绳,逾辉昂首嘶鸣“咴咴”。触手可知钢筋铁骨的坚硬和冰凉,果然是分毫不差的机关逾辉。

再看那青石岩,明显凹陷一大块,起码有两千多斤。

而这恰恰是机关马的重量。

等重量转换,星灵不消耗一丝一毫。

又来。

五秒。

机关逾辉。

再来。

五秒。

机关逾辉。

继续。

五秒。

机关逾辉。

……

一分钟不到。十匹机关逾辉列队受阅。

而今,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让机关马布满整个大陆,纵横驰骋。

纪国,纪军,弓马强悍侵掠千里。

你们有我的逾辉强悍吗!

有公输神器的加成,以一对十,以一对百,你们都不是对手。

二哥。

我!公输孟启,新任公输族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震惊。震撼。

“黑装置”没有任何过热反应。

倒是公输孟启被一匹匹逾辉神驹和心中的执念刺激得双眼赤红,充满疯狂之色,似乎已不能自已。

“你干嘛!造这么多机关马出来,谁来控制它们!”

玛雅大声喝斥。

“与其让你变得疯狂还不如把星灵装置还给我……”

“不,不,不!”

公输孟启回过神来,抓住她的手儿谄媚道:

“仙女媳妇,夫妻一家人,不用分彼此嘛。”

玛雅瞬间尴尬,脸颊滚烫。

“我们什么时候成夫妻了。”

“不用着急。再过几月我年满十六就和你成亲。我们生一大堆孩子,每个都骑大马马。”

现在“黑装置”就是公输孟启的命根子,他是绝对舍不得还给玛雅的。

夕阳西沉,暮色从森林里漫延而出。

夜就要降临,星星也不远吧。

玛雅深吸一口气,悠悠吐出。

“你可以陪我去看星星吗?”

“好。”

公输孟启满口答应。

仙女媳妇,除了“黑装置”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把“黑装置”放到机关马身上开启逆向转换:

一匹匹机关逾辉开始回收,消失。

这也是“黑装置”的神奇功能,准确的说是星灵的神奇灵力。

晚餐后。

公输孟启和玛雅共乘机关逾辉进入森林向城外走去。

玛雅坐在公输孟启身前,大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马肚子里,看上去就像小鸟般依偎在他怀中。

这是公输孟启的主意,因为她的身高太令人吃惊,万一被人看到一定会被视为异端、另类,惹来不少的麻烦。

出城后视野逐渐开阔。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星茫茫,野茫茫,灯火点点思故乡。

云汉何时渡,星际路迢迢,与郎共一骑,陌上花正香……

玛雅轻轻吟唱,或许是因为身体结构差异,或许是因为卡罗德的遗传基因,她的声线极富柔性婉转悠长,幽谷黄鹂不能比,林中百灵也逊色。

听得公输孟启是如痴如醉。

“你们的大陆真好:花草树木,鸟兽鱼虫,有那么多的生命存在。”

“你知道吗,很多星星上都是了无生息的不毛之地。”

“在星际采矿真的很寂寞很孤独,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细长的手指轻抚,挠得公输孟启似痒还酥。

“可我们的身体不一样,我不能给你生一大堆孩子……”

手指停在他的胸膛上,连呼吸也凝滞了。

公输孟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星际矿工是怎样的他不知道,但他跟随老爷子去过铜矿和铁矿,在那里工作的都是奴隶。

劳作的强度和环境的艰苦简直就是生活在地狱一般。

带着血渍的皮鞭和粗陋的食物是唯一能够驱使奴隶们的东西。

他更愿意相信玛雅说的:

星际矿工是孤独的流浪者。

也是逍遥者。

他们自由自在,可以像卡罗德一样高歌。

顺着玛雅的目光,他遥望南方天际。

那里有两颗星特别的亮,特别的近。

仿佛两个携手的爱侣。

公输孟启认真的说道:

“玛雅,我说过娶你,就一定会娶你!”

“连嫁妆都收了,我们俩谁都不许反悔。”

“你看那两颗星星,他们永远都靠得那么近,千百年也不分离。”

“去,小屁孩!抢人家的东西不还,还赖上人家呢。”

玛雅轻啐,双眼竖成细缝,心里已然甜丝丝的。

南方是室女座的密近双星。

亏他也想得出,拿密近双星来作比喻。

密近双星是会相互影响,尽管他们实际上相距着千里万里之遥。

或许我们之间的差异也是如此吧,他还完全不理解星际宇宙的概念。

我们怎样才能相互了解呢……

歌声。

卡罗德是怎么让我母亲“种一波”的呢?

他可没说。

夜色如水,夜听如笙,如我所念,如我随行……

夜色如水,夜听如笙,如我所念,与子同行……

二人同歌,声飘四野。

如果生命能够一直这样宁静,那将是美好的人生。

可玛雅知道这样的宁静也许在两三天后就会被打破,小屁孩天天都扛着巨大的压力,今天还差点就丢掉性命。

玛雅不是宿命论者,她当然不会愧疚地把问题往自己身上揽。

只有无知、无能的人才会去揣测是不是因为她突然地到了,带来了灾难和祸端。

也不知自己还能够帮到他多少。

“额,你刚才是咋回事呢感觉整个人都疯狂了。”

“不会是星灵装置太简陋,产生了副作用吧?”

玛雅的竖瞳凝聚起冰蓝的目光想看透他复杂的心思。

“当然不是!星灵怎可能有副作用。”

公输孟启坚决捍卫星灵的名誉,因为那也是在保障自己的能力。

“先前嘛,看到一下出来这么多的逾辉神驹,是有点小激动小激动。”

“因为我还想到了二哥,想到我现在有能力为他报仇了……”

他知道仇恨会让人疯狂,让人失去理智,但这也是他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看来三殿下办事还是不能让人放心,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第四十一章 体制

三殿下田石并非没有尽心,他甚至在“亿云殿”跪了整整一个下午。

“亿云殿”是陈贵妃的居所。

陈贵妃已入宫七年,原是陈国的公主,不过她的母亲则是嫁到陈国的纪国公主。诸侯各国之间因为各种厉害关系而形成的政治联姻实在是不可胜数。

最近两三年,岱王大部分的时间都会在“亿云殿”。

上午公输孟启离开“麒麟殿”后田石就去了“亿云殿”,结果被李公公告知:

陛下身体不适,太医正在诊治。

午后田石再次来到“亿云殿”,一直等到正未时(14:00),岱王才让李公公传出口信,问:

何事如此紧急?

田石欲将纪军突袭岱京的奏折、招募名册及“困斗计划”一起呈报父王。

所有东西李公公一概不接,说陛下正患眼疾,双目刺痛不能视物。

田石无奈只得请李公公转告:

季胜率五万纪军翻越岱山,欲突袭岱京城。

现已制定出“困斗计划”以迎敌。

谁知岱王得知此消息并非来自军情急报,而是一帮孩子的揣测推理,岱王震怒,当即责骂:

糊涂!荒谬!

田石长跪不起,直到酉时(19:00)掌灯之后,岱王才勉强同意让兵部发文,如人手不足,可酌情让公输家参与兵器制造。

田石立马赶到兵部尚书府邸传达父王口谕,经过软磨硬泡兵部才写下一纸文书转到工部定夺。

因为公输家在朝廷任职的只有公输图,他是工部郎中。

官场的推诿令三殿下既愤怒又心寒,最后他是提着剑逼迫工部尚书签发文书,下令命公输家代工部向兵部履职,为岱国防务制造兵器。

制造清单必须经兵部审核。

把皮球又踢回兵部。

理由很简单:

工部无权制造兵器,违规制造乃谋逆之罪。

从尚书到员外郎都得砍头。

田石真的是肺都气炸了。

退朝了……

天黑了……

公输家他不归兵部……

工部无权制造兵器……

各种理由,各种推诿。

父王不是让他代理朝政吗?为何他带着父王的口谕也无法行使权力。

田点点还说他代理朝政铁面无私,大义灭亲……

原来他就是个唬人的笑话。

“代理”和“打理”字面上仅一字之差,实质上有天壤之别。

三殿下田石满腹憋屈,现在公输孟启是他唯一的稻草,他放出了机关鸟。

这都大半夜了,三殿下居然发来机关鸟约酒,对正事只字未提。

公输孟启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但面还是要见,酒喝不喝再说。

回复:

熙街,九碗馄饨。

“九碗馄饨”在熙街,是一个夜市小摊的招牌。

熙街是岱京城西边的街,这里有珠珠商行,朱家豪宅,“碧湖居”,“大圆湖”还有工匠坊,菜市口,勾栏院和廷尉府。

这是条熙熙攘攘的街,连名字都从西街变成了熙街。

熙街不但白天热闹,夜晚也是繁华的。

因为像怡红阁,春风院这些招牌在夜里更加惹眼,也更为迷人。

“碧湖居”可以醉饮到子时,珠珠商行则一直不打烊,糖果点心之类的零食铺子仿佛散落的星星围绕着明月一般的“大圆湖”。

熙街是岱京城最热闹的街,也是适合夜里约酒的地方。

只是不管是怡红阁,春风院,还是“碧湖居”都不适合三殿下现在的心情,“九碗馄饨”好像还可以。

据说“九碗馄饨”的由来就是某位从怡红阁出来的落魄公子一口气在此吃掉了九碗馄饨。

有人说他是看上了怡红阁的小红姑娘,可囊中银两不足被老鸨给轰出来的……

有人说他已经和小红姑娘好上了,却又被人横刀夺爱给撵出来的……

还有人说他是豪门世家公子和小红姑娘情深义重,奈何家中绝不接受风尘女被迫分离……

田石觉得自己连落魄公子都不如,人家还能吃下九碗馄饨,他刚咬一口就咽不下去。

唯有辛辣苦涩的高粱酒比较顺口,“咕嘟咕嘟”能灌下去不少。

人是一种很能作践自己的动物。

像三殿下这样贵为王子的人,几口酒灌下去也就和街边苦力差不多了。

乱蓬蓬的头发,长袍满是皱褶的垂到地上,颓废的样子甚至不如苦力。

公输孟启老远就望见三殿下孤独的背影,也感受到了他身上飘来的颓废。

看来三殿下没能说服岱王接受“困斗计划”,否则怎会如此沮丧颓废。

堂堂代理岱国朝政的三殿下办事却还不如牢头许大哥可靠。

公输孟启放出机关鸟,让许大哥找人暗中监控“九碗馄饨”周围,他要和三殿下在此商议正事。

有过一次被狙杀的经历,他已变得相当警觉。

“咦?怎么转到这边就突然就冷清呢,刚才那里都挺热闹的。”

玛雅的感觉异常敏锐。

公输孟启信口胡捏道:

“或许是发现了细作吧,廷尉的人对这边进行了宵禁。”

“我是细作吗?分明是你放机关鸟招来的人。”

“你是仙女媳妇,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就是王子?三殿下?”

“是的。”

“你就在马上等会吧,你的大长腿会惊艳整条熙街。”

公输孟启翻身下马,补充道:

“我给你叫碗馄饨,味道很不错的。”

玛雅也不希望被众多的人以异样的目光围观,至于长腿嘛也没啥好显摆的。

倒是那位已喝得浑浑噩噩的人确实不怎么像个王子。

或许他们的国王也不像国王吧。

田石确实喝得有点迷糊了,对周围的变化毫无感知,包括公输孟启的到来。

他并没有喝多少,可心情不好时一个人喝酒很容易醉乃是一个常识问题。

公输孟启现在自然没时间去和他扯什么常识,直接把酒壶换成了茶杯。

“呃兄,兄弟,你到,到了……”

他已经有点口齿不清。

公输孟启不理他,想等他再清醒清醒。

把煮好的馄饨给坐在逾辉中的玛雅送过去,顺手一拍两尺长一尺宽的小桌面就从马肚子升起来,停在玛雅身前。

“这就是机关马!”

“咦!她是谁!”

田石惊呼。

机关马虽然神奇可他之前也还听公输孟启说起过,而玛雅的出现则完全出乎意料,而且,而且容貌还有些特别。

“别那么咋呼呼的好吗。她是未来的公输家主。”

“你酒醒啦?”

别说,玛雅带给田石的刺激比浓茶的醒酒效果好多啦。

“公输家主?那就是弟妹啊。”

清醒的脑子转弯比较快,他用手指理了理发带,又抖了抖明黄色长袍总算拾掇出几分王家气质。

田石优雅地躬身向玛雅问好。

从鞠躬的细节看来他的确是受过良好教导的王子。

“在下田石。弟妹好!”

“嗯”

玛雅想起身回礼却被公输孟启一把拉住。

“她腿脚不方便,就不给三殿下回礼啦。”

玛雅心里那个气啊

我哪里腿脚不方便啦!混小子,姑奶奶抬腿就能从你头顶上跨过去。

可公输孟启的手拉得很紧,她只得在脸上堆出礼貌的微笑,说道:

“三殿下好!你别听他胡说,玛雅不是什么公输家主。”

“名义上的,名义上的。”

公输孟启讪讪道。

“让她在这儿吃馄饨,咱们还是谈正事吧。”

他拉着还盯着玛雅发愣的田石,回到馄饨摊上。

其实发愣的可不只是田石,还有“九碗馄饨”的老板兼伙计,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头儿。如果不是刚才廷尉府的衙役人来打过招呼,他也早吓傻了:

人居然可以坐在马肚子里!

吃他家的馄饨。

可廷尉府的衙役说了:

卢老头,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得泄漏半个字!

否则

那衙役恶狠狠地敲了敲“九碗馄饨”的招牌,走了。

卢老头知道,没这块招牌他养不活一家子人:

七十多的老母,瘫痪在床的老伴,疯疯癫癫的媳妇和两个孙女。

他每天坚持把这块招牌在熙街支起,就是希望打听到儿子的消息。

他的儿子上个月去增援“齐门关”啦,至今杳无音信。

“是不是岱王对‘困斗计划’难以接受?”

“接受!父王根本不相信纪军翻越岱山的……”

“唔”

他的声音太大啦,公输孟启直接夹了个馄饨塞他嘴里。

馄饨有点凉,田石囫囵吞了下去,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

“父王不相信,我,我等到酉时,才同意让公输家参与兵器制作。”

田石没说他在“亿云殿”长跪不起,他觉得自己够憋屈的啦。

“哦虽然有点麻烦,陛下总算是放开了权限。”

“权限!”

田石像是挨了一耳光,腾地跳了起来。

这次公输孟启没来得及摁住他。

田石从袍袖里掏出一团揉得皱皱巴巴的锦帛扔给公输孟启,气呼呼骂道:

“这就是那,那混账的权限!”

“我奉父王口谕去找兵部李尚书。呵,他一会说退朝了一会说天黑了,要明日上朝再议。到最后李尚书让我去找工部王尚书,说公输家是工部的人……”

“对啊,我家老爷子是工部郎中。”

公输孟启把他按回到座位上,安慰道:

“这位李尚书的做法无可厚非,你黑更半夜的跑人尚书府,哪还能办事呢……”

田石眼中的怒火都快把他熔化掉。

“我能等到明天吗!兄弟你不是还在等我的回信吗!”

“到了工部王尚书那,我把这事一说,那王尚书吓得连茶杯都打翻了。我一气之下拔出剑来逼迫着他才写下这份文书。”

“居然,居然又要兵部审核制造清单!”

“砰!”

田石尽情地发泄着心中怒火,差点就把“九碗馄饨”的桌子给拍碎了。

卢老头背着身子在洗碗,身子哆嗦了下没敢回头。不过他倒希望他俩声音大点,因为他们说的事情还像和战事有关。

会有儿子的消息吗?

卢老头竖起耳朵听。

“你用剑逼迫王尚书?”

公输孟启眉头紧锁,他觉得三殿下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因为工部、兵部各司其职互不干预。

体制本来就如此。

“逼他,我当时真想斩了他。不过……”

倾泻出心中怒火后,田石的思路渐渐回归正常。

“不过,王尚书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公输孟启用目光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王尚书说:殿下微臣今晚写这份文书并非是怕死。”

“微臣安排工部的人去干兵部的事本身就是僭越,若让世人知道微臣是受殿下威逼而为,则世人会说殿下‘不仁’。”

“殿下是君,逼迫臣子干僭越之事不成而杀人,是为‘不义’。”

“微臣不想让殿下成为‘不仁不义’之人,才写下这份文书。”

公输孟启一拍大腿,抓过酒壶倒上一杯干掉后说道:

“好人!”

“庸人!”

田石不敢再喝酒,喝了口苦涩的浓茶,问:

“兄弟,你说我是不是也很无能。”

“不是。”

公输孟启的回答很干脆。

他知道包括田石在内几乎所有的人本身都是很能干的,都想把事情做好,但是有个叫“体制”的东西根深蒂固,一直在束缚着他们。

“体制”的影响是很广泛的,经过不断的强化会深入骨髓,形成固有的思维模式。

就像铜矿里的奴隶,从一出生开始便打上身份的“体制”,接受奴隶的思维。皮鞭不停的让他们加深记忆:干活有饭吃。

这就是最简单的“体制”,也是铁律。

驯兽的驯兽方式同样可以驯人。

人道?

别逗了,那是奴隶体制外的东西,他们根本接触不到。

他们只需要皮鞭。

也并非只有奴隶才会被“体制”禁锢,岱国不同样也曾沉醉在盟友的“体制”里吗?觉得战争离自身很遥远。

“其实‘体制’根深蒂固,我们每个人都束缚其中。”

“纪军就是打破了结盟‘体制’的束缚,才令岱国措手不及损失惨重。但站在纪国的立场看他们可以说‘胜者为王,成王败寇’……”

田石用忧郁而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悄悄问道:

“你是指……”

他指了指王城。

“要打破这个‘体制’?”

公输孟启见田石被带偏,完全理解错了自己意思,连忙道:

“不不不!殿下想错了。我们应该看到‘体制’好的方面。”

“比如:制作兵器的管理体制本身是好的。统一由兵部负责,兵器上还得打印上制造者的名字。一则是为保证质量追溯源头;二则便于记录保管;再有就是万一有人用来杀人作乱也能顺藤摸瓜,成为查找线索。”

“殿下你最近在掌管兵器库,自然熟知这些道理。”

空空如也的兵器库也算是掌管?

田石刚刚开始有点好转的心情又被他恶心了一把,大叫道:

“老板,再来碗馄饨。”

“你还能吃?你这一碗还没吃完呢。”

公输孟启有点惊讶。

“这碗凉了,吃着硌牙。”

三殿下没好气地回答。

公输孟启知道他憋屈,既没有权力掌控体制,还缺乏能力变通体制。

应该说他也是王权体制的“奴隶”。

“殿下不用着急,陛下既然已允许公输家参与兵器制作,我回去便加紧研究。”

“研发不制造便不算违规,这也是一种‘体制’内的变通。”

他希望三殿下能够听懂自己的意思。

第四十二章 卧底

田石又不傻,他听懂了公输孟启的意思,不由得眼睛一亮。

“你是说咱们暗中仍然把“困斗计划”推行起走。”

公输孟启默默点头,忽然问道:

“你都向谁说过纪军突袭的事?”

田石认真地回想了下肯定地回答道:

“就只在‘亿云殿’向父王禀报过。李公公传的话。”

公输孟启相信田石的话,王室的体制早教会他要慎言慎行。

………………

三殿下田石是做到了慎言慎行,但这并不足以保证消息不会泄露。

或者说他泄露的不是五万纪军突袭岱京城的消息,而是泄露了他们已做出的“困斗计划”。

“困斗计划”是什么计划?

“亿云殿”。

岱王已经安睡。

陈贵妃却辗转难眠,脑子里装的全是“困斗计划”四个空洞的大字却没有实际的内容。

听说还有两卷名册,是些什么人的名册呢?

她是知道纪军突袭岱京城行动的,她还知道是季帅的儿子季胜亲自指挥这次行动。

当初纪军兵分两路以钳形攻势攻打陈宋,其中一路就是季胜率领的。

陈贵妃之所以知道得如此清楚详尽,是因为她是纪国的卧底。

不但她是,她母亲也是。

一个以纪国公主身份嫁到陈国联姻的卧底。

而她则延续着母亲的使命,虽然身为陈国公主,嫁入岱国后却继续为纪国效力。

成为纪国潜伏在岱国的重要棋子。

这样的例子在诸侯各国的纷争中不胜枚举,四大美女有一半都是。

遗憾的是她母亲没有等到纪军占领陈国就去世了。

而她有这样的机会,可以亲自看到纪军进入岱京城。

她可不希望有人破坏这个机会。

可“困斗计划”显然就是个破坏者,但她还对其一无所知。

作为一个已经潜伏长达七年的卧底来说,有什么比重要的情报更挠心的呢。

她必须获取“困斗计划”。

甚至破坏它。

她有这个信心,之前她一直做得很好。

纪军攻入陈国,朝中也有人发出唇亡齿寒的警示,但敌不过她在岱王的枕边私语。

她当然不会愚蠢到要积极地为纪军说话,她以陈国公主的身份表现出对陈国的无比牵挂。她让岱王派出一波又一波的人以犒劳纪军的名义去打探陈国的情况,结果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受到纪军的热情款待,把他们当做纪国的铁杆盟友。

于是,岱王开心地庆祝盟友的胜利,同时炫耀自己的远见:

瞧,本王多有眼光,纪国是岱国强大而忠实的盟友!

为纪军的胜利干杯!

岱王还极力安慰陈贵妃:

云儿,孤的好云儿。陈国虽然没有啦,但岱国永远是你最安全的家。

岱王的承诺让她很有安全感。

只是突兀的冒出个公输孟启让她感觉极为不适,甚至有了恐惧的感觉。

要知道,陈贵妃已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有的是岱王的恩宠。

第一次听到公输孟启的名字是在今天中午,从来都是好消息的信鸽带来一个很糟糕的坏消息:

顾老头死了。

落日钩剑组合:离别双钩死,落日弓残和长剑一起被抓进了廷尉大牢。

顾老头的实力陈贵妃很清楚,落日钩剑的组合也不赖,他们是潜入岱京城的杀手中实力最强悍的。

没有之一。

而他们的对手竟然是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孩子和一匹马。

然后陈贵妃就记住了:

公输孟启和机关马。

如果这是因为顾老头擅自行动造成的一次偶然,或许三年后陈贵妃会忘记公输孟启这个名字。可偏偏不到三个小时,三殿下田石再次把公输孟启的名字提起,而且还关系到纪军的突袭。

竟然还制定出“困斗计划”!

怎不叫她挠心。

公输孟启真的有那么厉害,那么可怕吗?

陈贵妃决定动用手中一切力量,在纪军进入岱京城之前清除掉公输孟启这个坏蛋。

………………

从熙街到大校场有六七里地,三殿下打个唿哨叫来他的青骢马和公输孟启的逾辉并行返回。

既然决定继续推进“困斗计划”那就得抓紧时间。

如果不是有玛雅在田石定会亲自跃上逾辉试试机关马的感觉。

“兄弟,你这机关马可以将顾老头和‘落日钩剑’组合干掉,对阵季胜应该没有问题吧?”

他盯着逾辉,眼中充满了爱慕的眼神。

公输孟启倒不是吝惜机关马,只是其复杂的操控起码得经过半年训练才行。如果仅仅是用于骑行那就难以体现它真正的价值。

至于在战场上,你以为敌军会和你单打独斗。千军万马冲杀过来,那还不得把逾辉掀翻。

故而,他用坚决的语气回应到:

“殿下,你知道的,战场对阵是不同于江湖狙杀。”

“还有其发动攻击的操作极为复杂,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不但难以发挥其威力,和有可能被对手俘获。”

“不过现在有机关马的加入,‘困斗计划’会更具威力。”

“等击退纪军后,我再和殿下一起把机关马发扬光大。”

最后,他还是用一句冠冕堂皇的口号安慰三殿下。

到了大校场也就到了王城玄武门,三殿下准备安稳地睡一觉,明天上朝继续推进“困斗计划”。

至少要让公输家参与到兵器制作中来。

“体制”的改变不能一蹴而就,那就一点一点的扒拉开。

兵器是个很好的突破点。

“你们的国度真的很奇怪。明明敌人都打到家门口了,还不让人制造武器;明明公输家制作的武器是最精良的,却限制你家的权力。”

玛雅的问题非常尖锐。

公输孟启从后面搂着她长长的脖子,把头靠着她的头,柔声说到:

“等你成为公输家主,当家主事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世间的事情和想象中有着很大的区别。”

“公输家的武器制作越是精良,王公贵族们就越发忌惮。他们甚至会认为武器是诱发战争的原因;可他们同意希望有精良的武器来赢得战争,赢得更多、更大的权力。”

“这是一个悖论。所以他们对公输家是既利用又打压,最好能够像奴隶一样绝对听话。”

“嘻嘻。”

玛雅轻柔的笑:

“难怪黑暗中那些人不去跟踪三殿下,反而是跟着我们。”

公输孟启听到她说出“我们”心神不由得一阵激荡,如果不是黑暗中还有好多双眼睛在盯着,他一定会干一些冲动的事情。

谁让他是青春期的少年呢。

“你的感觉真敏锐。我虽然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但我知道有许大哥的人在暗中保护着我们。”

许洪福找来的都是六扇门的高手,有他们存在陈贵妃的杀手们就不敢贸然下手。

因为陈贵妃给他们的命令是悄无声息地干掉公输孟启这个混蛋。

她可不希望搞得惊天动地的让岱王有了防范。

从大校场西边,顺着王城西城墙向南十三里就是公输府邸,那里会彻底斩断杀手们的希望。

今晚是没戏了,希望明天吧。

第四十三章 突袭

夜色如墨。

岱山巍峨。

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也是巍巍岱山最后一道山脊。

地势已相当平缓。

走过这道平缓的山脊前面就是广阔无垠岱中平原。

遥望南天星空,季胜顿觉上天已将胜利赐予。

星垂平野阔,山高大军临。

岱山已成背影,岱中任我驰骋。

六百里外岱京城,八十余万纪**。

荡天下,无坚不摧,平四方,舍我其谁。

令!全军就地扎营休息。

飞鸽传书告之元帅,我部比计划提前一个时辰翻越岱山。

中军大帐很快立起。

季胜开始发号施令:

令,工匠师墨旬,挑选五百精明工匠随我调遣前往岱京城。

令,左都尉子峙,领两千游击轻骑,三千长枪兵,一万重步兵,并余下四千五百工匠,立即前往“岱严关”以南二十里的“板桥坡”构筑防御工事。

如遇“岱严关”侦查,袭扰之敌,出动游击灭之,绝不可恋战。

如岱军出击,则于“板桥坡”坚守阻击。

板桥此地有沙柳河,望子峙善用之。

令,右都尉子岐,率游击轻骑五千,以我大军往岱京城行进的官道为中轴,十骑作一小队,在官道左右二百里范围之内策应。

对各乡村镇所进行威慑,归劝,安抚,须约法三章军纪严明,必要时可杀鸡儆猴。

为即将到来的夏收打下基础。

令,骠骑校尉闵行为前锋,领精骑一万,锐金兵五千且墨旬五百精匠尽归你调遣,沿既定路线奔袭前进,务必于酉时到达岱京城外三十里枣树庄扎营。

震慑岱京城,未得军令不可出战。

其余众将士随本将军同行。

现在是寅时,埋锅造饭休息两个时辰。

辰时,全军开拔目标岱京城。

………………

半个时辰后,岱严关前。

纪军帅帐,灯火明亮。

季魁收到季胜飞鸽传书,当即下令,卯时准点出战:

出战兵力增加至三十万,安排十万士卒摇旗呐喊,壮大声威。

攻城兵力没有增加,声势增加了。

季魁要给“岱严关”守军以更大的精神压力,让他们即使知道身后有纪军也不敢轻举妄动。

事实确实如季魁所料:

“岱严关”内同样也已收到消息:

纪军翻越岱山,扎营罗家坡。

“岱严关”太守府。

太子田茂,二殿下田恒,镇国将军樊荣登,威远侯巫丞贤,“岱严关”太守卢克服,公输图,六人在烛火摇曳中商讨战事。

以公输图的品阶他是没资格参加如此高级别的军事会议的,不过因为公输世成以牺牲性命换来的情报,加上机关鸟具有高速准确地传送消息功能,他被特许参加会议。

对于突袭纪军已翻越岱山,而岱军当如何应对,一时间难以决断。

唯一快速通过的决议是:

迅速将这一军情急报以机关鸟送往岱京城。

参会的六人很快分成两派:

太子田茂,镇国将军樊荣登,威远侯巫丞贤三人主张立即撤退。

退回岱京城死守根基。

二殿下田恒,太守卢克服,公输图,则坚持固守“岱严关”。

理由是,“岱严关”地利优势绝不可失。

一旦撤退六百里平川无处可据,岱军疲惫伤残行动迟缓,根本跑不过虎狼之师的纪军,未等退入岱京城即有可能全军覆没。

三比三。

谁也不能说服对方。

须臾。

斥侯来报:纪军营中已起炊烟,卯时攻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尽管公输图再三陈述孙儿公输孟启与三殿下田石等人已有守护岱京城的“困斗计划”,太子田茂始终不信。

坚决以主帅身份武断下令:

令,镇国将军樊荣登领兵一万为前军。

令,威远侯巫丞贤领兵一万为后军。

令,公输业青带五十名工匠随中军行动。

田茂亲自领兵两万为中军,立刻出南门驰援岱京城。

其余人等死守岱严关。

不得越雷池半步!

不得越雷池半步!

纪军左都尉子峙下令。

子峙已率领两千轻骑,三千长枪兵,一万重步兵并四千五百名工匠,先行赶到“板桥坡”构筑防御工事。

谷雨节气已过,沙柳河的水量日益丰沛。

工匠们择地筑堤,把防线正面河段的水位均提高至五尺以上。

斥侯来报:

岱军三万已出“岱严关”,镇国将军樊荣登在前,太子田茂居中,威远侯巫丞贤殿后。

一个时辰后可到“板桥坡”。

“区区四万残兵,还不够喂沙柳河的鱼虾。将士们结阵以待。”

子峙大笑,再次号令:

不得越雷池半步!

不得越雷池半步!

“岱严关”城头,二殿下田恒甲胄鲜明号令全军:

我们要把纪军钉死在“岱严关”下。

元夏帝国已经昭告天下,纪军无道,屠戮苍生。

令各诸侯王国共伐之。

元夏帝国是否真已发昭,岱国三军尚无法证实。

出于对二殿下的信任,信心倍增,面对数十万敌军的冲击,拼死抵抗。

与二殿下齐声高呼:

不得越雷池半步!

………………

岱京城。

麒麟殿。

三殿下田石收到机关鸟传来的军情急报:

纪军翻越岱山,扎营罗家坡。

意欲突袭岱京城。

………………

齐天王城。

紫金殿。

岱王临朝。

百官战栗。

岱王手持战报,言语还算平和,如话家常:

“本王记得太子出征时有人曾豪言‘岱严关’乃金城汤池,太子大军若到定溃敌千里,从此纪军再不敢越雷池一步。”

“怎么,怎么才几日,这一步就变成了半步?”

岱王语气突然转变面色勃然大怒,起身拍案手中战报化作纷飞碎片。

他并指指天咆哮嘶喊:

“半步!半步!雷池半步,不”

“是离岱京半步,离我王城半步!”

一通高亢激昂的发泄后,岱王声嘶力竭气势忽然低落,手也下垂指向百官说道:

“众爱卿都是我岱国栋梁之材。谁?谁,谁来救我岱国?”

“司马大人,你?”

“陛下体恤!老臣昏庸,臣长子战死‘齐门关’,孙子还在‘岱严关’。臣实在……”

司马头如捣蒜痛哭流涕。

“那你呢?国师,我的国师大人……”

国师巫伯璩跪拜。

“陛下息怒。犬子丞贤已随太子殿下回师救援,不日即可抵达岱京城。”

“且臣昨夜以血灵占卜,乃得一上卦。”

“哦。血灵占卜。卦象如何?”

岱王面色稍缓,他对巫家占卜向来深信不疑。

“昨夜东南天空星明亮璀璨,乃是我岱国根基稳固,蓬勃生辉之瑞景。角宿更有双星拥戴的吉兆。这角宿原是陛下命星所属,故无忧虑矣。”

“自有天纵奇才护佑陛下。让敌军不得越雷池半步。”

巫伯璩一套晦涩难懂的占卜术语说得滚瓜烂熟,紫金殿上的惶恐气氛也被他一扫而空。

岱王渐有喜色。满怀期待地问:

“国师所言当真?不是宽慰本王。”

“陛下。臣的血灵何曾有失。想当年陛下继位,也是老臣以血灵占卜。那卦象………”

“记得,记得。本王记得。”

“谢国师为本王劳神。来呀,重赏国师。”

几句话就将盛怒之中的岱王哄得龙颜大悦,巫伯璩也的确是本事。

第四十四章 名册

紫金殿里的气氛转眼让巫伯璩和谐下来。

“恭喜父王得上天护佑!感谢上苍庇佑岱国。”

三殿下田石趁机进谏。

“儿臣近日奉旨协理军务,对岱京城防时时关注。幸得公输族长等人相助,已草拟‘困斗计划’。”

“儿臣还整理出岱京城临时守备军名册共计七千余人。望父王下旨招募。”

岱王刚刚落座,闻听田石此言双手抚案趋身向前。

他忽然记起早上陈贵妃也提到过,说昨天三殿下就奏报“困斗计划”和招募名册啥的。

于是,岱王急急问道:

“城中还有临时守备军七千?王儿快将名册呈上,准你代本王拟旨,速速招募。”

“是。”

三殿下田石呈上名册。

另有一卷锦帛也握在手中。

“父王,这‘困斗’计划……”

“哦,快快,一并拿来吧。”

陈贵妃提到的东西,岱王的反应还是蛮快的。

岱王随手翻开名册,忽然问道:

“王儿,本王记得你提起过武库空虚,那这七千人的装备可有着落?花费可够?”

田石连忙躬身作答。

“儿臣昨日已奉父王口谕连夜去兵部李尚书李大人,只是……”

公输孟启说过要善于利用“体制”,田石考虑让谁成为他的第一个牺牲品,否则三殿下的威严何在,代理朝政也是要“理”的。

兵部李尚书,工部王尚书,两人现在皆是双腿战栗,岱王的眼疾尚未痊愈,三殿下的眼药将要上给谁?

亦或是二人皆有份。

田石当然不会双管齐下,打一个的同时得拉一个。

这才是帝王之术。

“只是什么?难道是孤的口谕不管有吗?”

岱王自是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阴沉着脸问。

三殿下见时机成熟,立刻飞快的说道:

“只是李尚书颇为迟疑,非要儿臣前去工部要人。工部王尚书立马写下文书将公输家交兵部调度使用。”

“而李尚书依然迟迟不予表态……”

“陛下!微臣罪该万死!微臣不知道纪军的突袭来得这么快啊”

李尚书匍匐在地连连磕头。

愚蠢的家伙!纪军来与不来和你失职有关吗?拿纪军突袭做借口,触碰岱王最敏感的痛处,还真是把脖子往刀口上送。

巫伯璩心中暗骂。

田石这小子咋突然就变得会玩权术了呢?

巫伯璩心中揣摩。

岱王冷冷地瞥了瞥趴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兵部尚书,大敌当前岱国朝廷也该振奋一下了。

“最近战事连连岱国武库空虚,你身为兵部尚书却不知不察,是为渎职。”

“田石代理朝政,奉孤口谕催办装备而你却推诿拖延,是为抗旨。”

“来呀,拖出去,砍啦。”

“陛下饶命!”

“陛下开恩啊!”

三殿下瞬间领略到“体制”的威力,渎职,抗旨,简简单单四个字,就足以让堂堂兵部尚书人头落地。

而这就因为他的一句“只是……”

田石心有不忍,躬身上前道:

“父王,此人虽然有罪,但儿臣觉得其罪不至死。而今之际岱国需上下齐心,共御强敌。”

“王儿的意思是……”

“革职贬为庶民,充当武库杂役。”

“好。就照王儿的意思办。”

岱王的心思还是惦记着兵器装备,问道:

“那装备的情况又如何安排的呢?”

“禀报父王,公输族长已经承诺置办,并且不花费国库一分一厘。”

“只需父王降旨即可。”

巫伯璩闻言眉头微蹙,瞳孔瞬间收缩随即恢复。他躬着身子,外加笏板遮挡这一细微变化谁也没注意到。

岱王也是一愣。

一套装备包括盔甲,袍靴,刀枪,即使是最普通的也需纹银十两。

七千人就需要七万套装备,白花花的七万两纹银。

大手笔啊!

额?

公输家不是都已上前线了吗……

“孤早已下旨令公输家支援前线战事。这公输族长是怎么回事?”

“公输一家的确皆已在前线。”

“公输世成还壮烈于岱山‘阴阳界’,望父王体恤。”

“现留在家的中新任族长乃是未满十六岁的公输孟启。”

田石一一解释。

“呵呵。未满十六岁的族长,这公输少年可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啊。孤倒是寡闻了。”

巫伯璩也出列禀奏。

“陛下。巫家也收到帖子,公输孟启将于本月十七日,也就是三天之后,举行接掌仪式。依照岱国律法,世家族长无论年龄大小,均视为成人。”

田石不解巫伯璩此时说出此话是何用意。

岱王倒是明了,微笑道:

“好。到时王儿你就代本王向新任公输族长道贺。一同担当起岱京城的防御职责。”

田石恍然大悟:

巫伯璩啊,巫伯璩,你个老匹夫!你是想把公输家最后的男丁都绑架到战事中来啊。

巫家和公输家是有深仇大恨吗?巫念和公输孟启挺好的啊。

至于我那兄弟乃是真正的岱国男儿,早此重任担当。

岱国的重任需要每个国人共同担当。

招募告示贴满岱京城的大街小巷。

岱王谕旨:

今纪军犯境,掠我土地,夺我妻儿。

凡我岱国男儿皆当守土保家,为国杀敌。

各家各户十六至五十岁男丁现即刻前往京畿府尹报到集合。

适龄名册已报岱王查阅,不得有违。

告示贴出,京畿府前就开始热闹了。报名者虽不踊跃,但持有名册的公差,衙役,捕快挨家挨户,指名道姓地通知。当然这个通知可不仅限于口头,其实就算抓壮丁,生拉活拽也是很正常的,纵有万般无奈也得前来。

逢人便是满脸堆笑的朱有珠今天笑不出来,公差把写有他十七个儿子名字的名单往他面前一放:

朱老板,你是明白人,别让我们为难,也别花冤枉钱,兵部尚书今儿可差点被砍了脑袋。

让你的儿子们去京畿府报到吧。

额朱老板,你没虚报年龄吧?

你这样子白白胖胖的,咋看起来还不到五十岁呢。

朱有珠哭丧着脸:

官爷,草民去年在“碧湖居”做的五十寿宴。准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利没通知到官爷,这点小意思官爷拿去喝酒算是补偿。

得,记得去报到!今晚酉时前。

否则,呵呵,首富朱家会成为首负朱家,男子充军,女子为奴。

妈的!谁!是谁翻我朱家老底。

朱有珠跺脚痛骂。

骂完以后照着名单找儿子去,送子从军是件光荣的事情。今天,岱京城最光荣的人就是他啦,有十八个儿子为国效力,保卫岱京城。

十八个?

对有个儿子朱灿,已经是禁军小队长。

第四十五章 装备(上)

朱有珠唉声叹气地领着儿子们前往京畿府,引来路人无限仰慕的目光。

“嘿!朱家!朱家的儿子好多啊。”

“真让人羡慕。”

“羡慕?朱家是首富才能养这么多儿子。你想有这么多儿子,先想想岱京城的房价吧。”

“这两天房价跌得厉害,跟跳水似的。”

“那是因为要打仗呗。”

“照你这么说打仗也不全是坏事,我让我妈买房子去。”

“你个小兔崽子……”

朱有珠忽然就听出商机来,脸上多了几分思索,少了几分悲哀。

京畿府在大校场的东边与廷尉府分列东西。

照理说现在这儿应该是充满离愁别绪、哭哭啼啼,可没想到竟然挺热闹。虽然也有几个妈宝在拉着衣襟难舍难分,但更多的人却是兴奋的,尤其是大校场上是此起彼伏的喝彩声,操练声。

朱有珠凑上前一看才发现让新兵们兴奋异常的是公输家提供的装备,绝对堪称上上精品。

寒铁枪:

寒芒侵日,无坚不摧。

玄铁刀:

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鱼鳞甲胄:

清光如月,轻便似衣,箭矢难穿。

战袍:

如丝如锦,薄如蝉翼,韧比金丝。

战靴:

精制熟牛皮包裹钢丝网,可在刀尖上跳舞,能把铁蒺藜当球踢。

这样的装备完全让战士们信心百倍士气高涨,战斗潜力极致发挥。

看得朱有珠眼珠子都绿啦。

“朱老板,请借步说话。”

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襟轻声说到。

朱有珠回头一看:

哟,认识。城东马场的牛老板。

马场,是马匹、牛羊牲畜交易的地方。

不过朱有珠知道牛老板还做黑市生意,私盐、兵器等,和黑风寨,青峰寨都有往来。

朱有珠不想和他有太多交往,打着哈哈:

“牛老板也是来报到的吧,带了几个儿子呢?”

牛老板面色一暗,随即道:

“两个儿子,还有我自己,牛家仨男丁全来了。奶奶的这次上战场只要不死就赚大发啦”

“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该打。”

“不过,朱老板,我瞧朱家的队伍够庞大的,能否商量个事?”

朱有珠本不打算理他,不过瞧他那神秘兮兮的样,还是忍不住哼出声来:

“哼,啥事?”

“能不能从朱家挪一两套装备,我出……”

牛老板的三个手指迅速地插到朱有珠的袍袖里。

做牲畜交易的连讲价都这么见不得光,还好朱有珠懂这一套。

三根手指,一套装备能卖三百两银子?

朱有珠有点不相信,普通的一套装备不过十两,就算是公输家的好十倍也不过才一百两吧。

三百两?

牛老板是在忽悠人吧,朱有珠漫不经心地把手搭了上去

三千!

朱有珠差点就叫出声来,手上的力道差点把牛老板的手指头都掰掉了。

牛老板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以为他不满意自己的价格,咬咬后槽牙,牛老板给出了自己的底线:

三千五百两。

不能再多啦。

和朱有珠这样的人谈价钱,没必要浪费时间。

朱有珠心中早已拔开算盘:

三千五百两一套,他十七个儿子就是近六万两银子。

公布出来的名册有七千多人,仅七千套装备就要两千四百五十万两银子。

岱国国库哪来这么多银子!

即便整个元夏大陆全加在一起也比这个数多不了多少。

朱有珠把脸一沉,袍袖一甩,这买卖算是黄了。

“牛老板!你这是拿朱某逗着玩呢!这个价码根本不可能……”

他想说的是岱国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银子,但牛老板误会他嫌自己出价太低。

“行!朱老板做的是大买卖。告辞!”

“咱自个儿领装备去。”

牛老板拱手转身向大校场跑去。

那里在发放装备。

这所有装备均是公输家的顶级制作手法,由新任族长公输孟启融合玛雅带来的外星材料亲手制造,绝无一丝瑕疵。

玄铁刀的刀刃和寒铁枪的枪头都是超合金材质,与刚刚进入铁器时代的普通铁器、青铜器相比,自然可以做到削铁如泥,切金断玉。

甲胄:

钛合金打造,穿着轻便弹性韧性超乎寻常,内衬更是用的来自外星科技的碳纤维编织层。

能消减三成攻击力道。

战袍:

是包裹星灵矿石的外包装,外星纳米弹性纤维织成。

能再消减三成攻击力道。

战靴:

除了精制熟牛皮其包裹的钢丝网乃是碳钢纤维网,还有内村的多层复合材料。

所有的装备从设计到制作完成公输孟启全程费尽心血,公输家的男丁上了战场,女眷们也参与制作。

公输家的女眷是可以制作雨伞的,因为雨伞是先祖母也就是公输盘的妻子赵巧云发明的。

公输家女眷同样心灵手巧,制作的雨伞不仅具有普通雨伞的功能,更是攻防兼备的机关。

不过公输族规第七条规定公输家女眷除雨伞外不得涉及其他机关。

公输孟启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条奇怪的族规,但让母亲带领家中女眷缝制战袍,串联铠甲,制作战靴还是对他帮助很大。

玛雅的外星材料更是如虎添翼。

每件单品完成,试验再三,检查再三,确定完美无瑕之后以“黑装置”扫描、复制,形成量产。

整套装备连公输孟启自己都非常满意,一心一意沉浸在装备的制作之中,竟然忘了去估算它的价值。

牛老板出的价格其实很公道。

黑市上每套装备的价格的确达到三千两银子的高价,可依然是有价无市。

这可是战场上保命的家伙,命还是比银子重要些吧。

这也正是公输孟启想要达到的目的:

以最好的装备保护好岱国的战士,因为他们要面对数倍的纪军。

这样贵重的装备巫伯璩也居然搞了个全套。

他非常满意,当然不是因为钱的原因,这确实是他平生所见的最好装备。

如果只是一两套或许是惊奇,但七千多套就绝对是震撼。

若仅以价值论,整个大陆没有任何国家的财力能够负担得起这么多昂贵的装备。

而公输家一出手就是七千多套!

公输家的底蕴让巫伯璩深感震撼,细思极恐。

金钱,材料,人工,时间……

公输家如何做到的?

装备中的很多材料他都无法辨识,有些材料感觉和那坠落的“圆筒”相似。

“圆筒”不是全部搬回巫家了吗,难道公输家还有藏私。

很有可能!

公输家那小崽子猴精猴精的,怕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第四十六章 装备(下)

当然他不知道这都是“黑装置”的奇效,如果知道,那他肯定就要另做盘算了。

叫四丫头来见我。

巫伯璩吩咐道。

“爷爷你要见我。”

“可是岱王已同意‘困斗计划’。”

巫念兴冲冲地跑进来。

一眼就瞧见桌上摆着的盔甲刀枪装备。顺口说道:

“这些装备可都是公输孟启打造的,不错吧。”

“是很不错。”

巫伯璩轻捋长须面色慈祥。问:

“你和公输家这小子很熟吧。你可知道他打造整批装备用了多少时间?”

“应该不久吧……”

巫念还从未想过此事。

巫伯璩一笑而过,不再纠结此话题。继续发问:

“你们所谓的‘困斗计划’可否说来听听。”

巫念早有此意,难得爷爷主动问起连忙说道:

“这个计划可是以我巫家为核心制定的……”

竹筒倒豆子,噼噼啪啪一股脑的全盘托出。

饶是巫伯璩城府深厚老谋深算,也听得心惊肉跳,立马在心底否定了“困斗计划”。

首先,他不相信公输孟启有能力消灭分割的纪军,即便他清楚“齐天王城”的机关威力。

可纪军中同样有墨家的机关高手,能破解机关。

而且他对巫家分配的任务也没有把握,要分割迷惑五万纪军,还要保护诱敌的“兔子”……

做不到!以巫家的人手真的是做不到。

并且不是谁都能动用巫家人的。

巫伯璩脸色数变,他喝茶,咳嗽,极力掩饰,不让巫念发觉。

巫念倒是自顾自说,哪里有闲工夫观察爷爷的神情。

………………

“亿云殿”。

这就是“困斗计划”。

岱王强作镇静看完整个计划,已是满脸惊惧,浑身冷汗。

“陛下可是身体不适?臣妾扶您去歇息。”

陈贵妃正欲起身搀扶。

却见岱王摆手阻止道:

“太过凶险,太过凶险!你看,你看看。”

“这”

陈贵妃娥眉微蹙故作回避。

“陛下。此乃国家大事,臣妾恐不便……”

“爱妃不必避讳。你母亲虽是从纪国出嫁到陈国的公主,你却是堂堂正正的陈国公主。这诸侯国之间联姻结盟多了去,岱国、纪国、虞国,还曾三国结盟呢。”

“结果呢,还不是就突然开战了。”

岱王本是随口一说,陈贵妃心中有鬼,却认为他话里有话在试探于她。

“陛下此话的意思臣妾不是很明白。”

她娇声娇气以女人特有的方式装糊涂。

“云儿,你入宫也有七年了吧?恩爱之情何曾淡薄半分。”

岱王的语气倒是情深意真,完全没往别处想。

“正是。臣妾到岱国已七年又九个月。陛下对臣妾是恩爱有加,然臣妾不能为陛下分忧,深感愧疚。”

她起身用丝巾轻轻为岱王擦拭冷汗。

只是岱王越是真情,陈贵妃越是感觉不妥。

圣意难测也许就是她此刻最好的写照。

眼角的余光从锦帛上瞟过,仅瞟得寥寥几十个字就令她心惊胆战,娇躯震颤顺势滑入岱王怀中。

“陛下的衣衫都汗湿还是要换了才是。”

“此等国家大事陛下还是与国师等重臣商议,臣妾真不敢妄言。”

这次她可是真吓坏了,愈发狠下心来:

公输孟启不除,突袭岱京城难以成功。

而岱王对此浑然不觉,说道:

“也罢。本王真的是乏了,还是你这‘亿云殿’让孤感觉舒坦。计划就让国师去处理吧。”

让李公公去传国师与诸位大臣商议。

国师不是说有双星拱卫吗,巫家的占卜挺准的。

“怎么样,爷爷。‘困斗计划’不错吧,这可是巫家大显身手的机会。”

巫念讲解完“困斗计划”双目发亮兴奋得脸都红了。

巫伯璩早已镇静下来,面色更加和蔼,轻笑着道:

“你怎不夸公输家小子的计划精妙绝伦呢。”

巫念没能领会爷爷话里的含义。得意洋洋地道:

“去。他计划再好没有咱巫家出手那也是不成的。”

巫伯璩准备再问什么。

已有太监来传,请国师进宫议事。

齐天王城,“宣武殿”。

国师巫伯璩主持商议岱京城防御之事。

“困斗计划。”

巫伯璩几乎不用考虑,直接给出反对意见:

不能拿齐天王城做战场,更不能让王室成员当诱敌诱饵。

同时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计划:将新招募的临时守备军和禁军合兵一处集中所有兵力守卫王城。

这样的计划是有依据的:

据已经证实的消息,突袭岱京城的五万纪军已分出一万五千人在“板桥坡”阻击太子回援。

突袭岱京城的兵力现在只有三万五千人,虽然双方兵力对比一对三,加上巫家幻术,王城机关,固守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巫伯璩的计划得到除三殿下田石外所有人的支持。

巫伯璩的计划并非毫无依据,相反,现实战场的状况正应证了他的坚守防御计划确实成立。

“岱严关”。

因为有二殿下的激励公输图的机关辅佐,岱军现以总兵力二十五万对“无敌战神”季魁的七十五万纪军。

双方兵力对比一对三。

纪军不得越雷池半步。

“板桥坡”。

太子田茂,镇国将军樊荣登,威远侯巫丞贤外加公输业青为辅,岱军兵力四万。对纪军左都尉子峙,仅有野战临时防御和五千工匠为辅,实际作战兵力一五千万。

双方兵力对比一对三。

岱军不得越雷池半步。

现实证明无论纪军攻坚,还是岱军攻坚,进攻兵力三对一,谁都无法攻破。

相反,防守兵力一对三,确实能固守。

而且季胜的奇袭队伍原本的优势就是出奇制胜,而现在意图暴露无法达成奇袭,劳师远征,还缺乏后勤补给。根本不能与享有天时地利人和的王城守军相比。

三殿下田石虽然总感觉哪里不妥,但巫伯璩的计划就是那么明显的无可辩驳,要是公输孟启能参加商议就好了。

他应该能指出症结所在。

巫伯璩仿佛看透他的想法,诚恳说道:

“其实老臣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三殿下看在国家危亡之际尽力而为。现在临时守备军的装备相信诸位都已知道,公输出品确属神品。”

“王城禁军原有装备比之简直是不以道理记,禁军都嚷嚷着要求换装备。临时守备军毕竟是临时招募,论战斗力肯定不如训练有素的王城禁军。那可是岱国的最强精锐。”

“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岱国的精锐当然要有最好的装备。可现在募兵不易,也不能剥夺守备军的装备。所以望三殿下出面……”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田石一口答应。

他想公输孟启也肯定会同意。

与会之人全部同意。

“好!”巫伯璩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臣与三殿下击掌为约,战事紧急烦请公输家赶制三千套装备换装禁军。那我岱军就是如虎添翼胜券在握!”

说完向三殿下田石竖起手掌。

田石刚要出掌,猛然惊觉不对,这老狐狸是在给公输家下套路啊。

未等田石反应过来,巫伯璩已拉着他击掌三下。

“军中无戏言!望三殿下即刻通知公输族长两日之内完成禁军换装。品质必须和临时守备军的一样。来人!把样品呈上。”

晶光闪闪的全套装备立马摆在台面上。

玄铁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寒铁枪。寒芒侵日,无坚不摧。

钛合金甲胄轻便,高弹,柔韧,坚实,内衬碳纤维编织层。

战袍,纳米纤维织成。

战靴,熟牛皮罩碳纤维网。

虽然没人能够辨识钛合金,碳纤维,纳米材料等外星科技产物,但实实在在的效果摆在那里,可以真刀实枪的验证。

两天!

要完成之前的七千套再加三千套装备。

整整上万套的神级装备啊!

就是草船借箭都没法去借,普天之下唯有他公输家才能制造。

与会众臣全都瞠目结舌。这

公输家可就公输孟启一名男丁,绝对不可能完成啊。

三殿下田石有种被欺骗甚至侮辱的感觉:

巫伯璩你个老匹夫!公输家不就是割了你一双袍袖嘛,至于这么狠吗?

非要致人死地。

田石气结,涨得满脸通红一时间竟不知应对。

与会众臣见状也不敢言语,全都默不作声。

田石冲出宣武殿。

得马上去找公输孟启,让他预估下能做多少算多少。自己再去跟父王解释,此事因自己而起,与公输孟启无关。

公输孟启居然没在公输家赶制装备,他去了大校场。他在给守备军教头讲解装备上的机关。

即使是简单的制式装备,经过公输家的手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两处机关呢。比如战靴,鞋头可以弹出尖刺,鞋跟里藏有匕首。

这些简单实用的机关在关键的时候将发挥极大作用。

田石心急火燎地找到公输孟启开口便道三千禁军换装的事。

谁知公输孟启竟笑嘻嘻地听他说,一点也不着急。

直到他提起和巫伯璩的击掌立约,公输孟启方感觉这事情似乎有哪里不对。

但现在“黑装置”已被他运用得溜熟,公输机关结合仙女仙术科技已让他无所畏惧。

少年现在很膨胀。当即夸下海口:

“这事兄弟早有预料,已经搞定。随时可安排人手到公输家搬运装备。”

“至于具体怎么换装那就是你三殿下的事了。”

啊!田石张口结舌变成石化的雕像。

原来在守备军开始领取装备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轰动全城。禁军自然也就见识到了神品装备。

巫伯璩说的不假,禁军确实通过各种渠道要求换装。有的禁军就直接就围在京畿府门口叫嚷。

公输孟启原本就考虑过此事,也有所准备。

只是禁军有严格的制度管束,换装更是非同小可,不是公输家能说给就给,说换就换的。

现在三殿下来得正是时候。

二人谈话之时,已有不少禁军围拢。听说公输家已经准备妥当,众禁军无不雀跃,立刻就要一哄而上。

三殿下清醒过来立马高声叱责道:

“尔等乃王城禁军!不是乌合之众。乱操操还有何军规军纪!换装乃是大事。即使军情紧急也得由司马与御前检点使及禁军统领来共同依秩序而行。”

禁军中一中年汉子向田石拱手深施一礼,躬身道:

“三殿下。对不起!小的鲁二牛,禁军第九队属下六小队队长。我等知错,这就回去领受处罚。换装之事请三殿下依规矩尽快落实。大家也要适应适应才好抗拒强敌。”

“嗯。禁军内卫。还算懂点规矩。鲁二牛是吧,把你的人带走。本世子保证,今日之内!让你们换装完毕。”

“谢三殿下!鲁二牛告辞。”

说完,再深施一礼。领着众禁军飞奔而去。

公输孟启拍手称赞:

“三殿下治军有方啊。这些个多是大叔级的老兵油子,一个个的都挺惧怕你的嘛。”

三殿下田石冷冷哼道:

“他们惧怕的只是禁军等级制度而已。也就是你说的‘体制’。”

田石颇为他叫屈:

“原本这些装备都是你公输家提供的,他们也不知道感激,甚至连个招呼也没有。”

公输孟启笑道:

“我又不是官,不在‘体制’内。更不是管束他们的人,他们自然不用搭理于我。”

言及此处,公输孟启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权利**。

大丈夫不可无权。

我为什么不能进入到“体制”之中,“黑装置”已赋予自己强大的力量,为何我只是在为别人作嫁衣裳。

身处乱世,个人的强大未必就能成为整体的强大。只有融入“体制”之中,甚至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体制”那才是真正的强大。

田石接下去的话更是让他坚定了这个想法。

三殿下道:

“巫伯璩否定了‘困斗计划’,他提出收缩全部兵力,一心一意防御王城,坚守待援。”

“坚守待援!”

公输孟启手一抖真想给老东西两巴掌。

“现在岱军的全部力量被困‘岱严关’,如果没国内的持续支援,‘岱严关’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岱严关’陷落,季魁大军立马就会杀到岱京城。区区一万人,还想坚守待援?”

“不过是多苟活几天而已!”

公输孟启的愤怒引来大校场上诸多的目光。

这其中就包括朱有珠。

田石觉得这不是说话之地,拉着他向附近的茶楼走去。

第四十七章 妥协

三殿下田石拉着公输孟启就在附近找了家清净的茶楼,他需要尽快把事情理清楚,做出下一步的应对。

因为公输孟启说的情况太可怕啦,他之前虽然感觉巫伯璩的收缩防御王城的计划不妥,但却找不到症结所在,被公输孟启一语道破后,浑身又如坠冰窟。

进到茶楼包房,三殿下心急火燎率先发话:

“兄弟,而今之际该当如何处理才好?”

“必须将突袭的纪军一举歼灭,然后北上增援‘岱严关’。”

“否则岱国必亡!”

公输孟启也不再顾忌,他知道三殿下现在不会给他罗织诅咒亡国的罪名。

“歼灭纪军!”

田石不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他怀疑公输孟启因为装备的事搞得神志不清。于是,进一步解释说:

“兄弟,你确定所有数量的装备都能搞定,那巫伯璩答应的五千百姓退入王城也就必须兑现。我再去恳求父王,让全城的百姓都庇护到王城里去。”

公输孟启的眼神冷冷的,语气则更冷:

“三殿下的意思是接受国师的计划,王城仁慈地施舍庇护给更多百姓。”

三殿下自然听得出公输孟启话里的讥讽。

但他觉得在如此危机时刻,也只能如此。或许父王能接受自己的恳求,接纳更多的人呢。

不过田石不知道巫伯璩有条件的允许五千百姓退避王城却包藏有更深的祸心。

血灵必须要用血来滋养。

当然不是用他巫家人的血。

也不能是王公贵族的血。

有五千贫民在王城之中,足以采血滋养他的血灵。

三殿下是务实的,他认为公输孟启歼灭纪军的话也就只能是在嘴上说说而已,绝不可能实现。

坚守王城确实是苟活,可能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岱国已经向虞国求援了。

他的娘舅就是虞国大将军伍起,他相信虞国会派出援军的。

岱国和虞国是盟国,唇亡齿寒。

三殿下的涵养此时发挥作用,丝毫不与公输孟启争辩,委婉的语气更是显得语重心长,确实像一个懂事的兄长。

“兄弟,我是这样想的。眼下岱京城内的百姓总数不到五万,其中还包括七千守备军。”

“我会向父王建议首先要保证这些临时守备军的家人进入王城。那样守备军就没有后顾之忧,他们的妻儿老小就在身后,对士气将是莫大的激励。”

“而这批人数至少得有两万吧。”

“城里剩下的百姓可以让他们向南疏散,有岱京城在这挡着季胜不会去追杀那些难民的。”

“岱国不但已向虞国求援,还请求元夏帝国下诏发动诸侯各国之力共伐纪国。”

“据说岳凉联军已经在向‘山阳关’集结,等那边一打起来,‘岱严关’不就解围了吗。”

公输孟启默默地看着,默默地听。

冷静的三殿下绝对是真正的三殿下。尽管他才十六岁,那也是王室的人。考虑问题始终是以王室的角度。

公输家始终是平民之家,即使有声名赫赫的招牌,也是个空壳。

支撑这空壳的就是他这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

三殿下继续娓娓道来:

“季胜的军队现在只有三万五千人,已不是五万。他也要分兵阻挡太子的回援。”

“而我们正好可以利用王城坚固的城防与之抗衡。王城的坚固肯定是岱京城根本无法企及的,这个相信兄弟你比我更清楚。”

“那可是凝聚了公输家三代精英的杰作啊。”

三殿下不失时机地称赞公输家,让他感觉公输家就是国家的顶梁柱,公输孟启就是他的亲兄弟。

“兄弟,你也让家里人准备下吧,一会儿禁军搬运装备时就可以将你的家人一同护送进王城。”

“在这关键时刻,哥可不想出什么岔子。上次你在乌衣巷遇袭的事,哥想起真的是心惊肉跳。额,现在提起也是手足冰凉的。”

说着把凉冰冰的手伸给公输孟启。意思是我是多么需要你的温暖。

公输孟启不再坚持。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坚持不会有任何作用,没人相信他能够歼灭纪军。固执己见还有可能失去三殿下这样的兄弟。

不过他希望兄长给自己一点底线。

他拍了拍田石的手。

“三殿下的分析很精辟更切合实际。‘困斗计划’确实是针对五万纪军的,现在情况变了,自然也要随机应变。”

“尤其是虞国的援军和岳凉两国进攻‘山阳关’的行动也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我还是太孤陋寡闻了,不懂得国与国之间的大事。”

“也要感谢三殿下对公输家的关心。不过我不打算将公输家撤入王城,我要留下来。”

他原本想说是留下来给二哥报仇,看到田石担忧的神情,就压住了话头。

“可是……”

田石看到公输孟启眼中透出森然的杀气,到嘴边的话勉强给忍住。

公输孟启按着田石的手郑重道:

“请三殿下相信,公输家自保的能力还是有的。我留下也能在外面做你的策应。”

”还有,不能退入王城的百姓也不用勉强他们离开。我还希望三殿下还能给我留下一个人。”

许大哥。

两人异口同声。

“既然计划确定,那就立即实施吧。战局已刻不容缓,多一分准备就多一份胜算。”

“好!”

三殿下双手一拍桌案,身子直接从二楼窗户飞出,唿哨声中青骢马疾驰而来。

三殿下潇洒地飘落马背:

“兄弟,听许大哥说你的逾辉相当了得,可否借哥哥试试。哈哈哈!”

公输孟启摸了摸鼻子。

三殿下的功夫愈加精进。只是逾辉你未必驾驭得了。

有人在敲包房的房门,公输孟启以为是茶楼的茶博士,怕是三殿下忘了付茶钱吧,还跳窗户跑啦。

谁知开门一看竟然是朱有珠。

朱有珠他是认识的,朱家也在城西。

只是一个五十一岁,一个一十五岁,这差距让二人没有交集。

“公输族长好!敝人朱有珠。我想我们是认识的,朱家和公输家还是邻居呢。”

“你说是吧。公输兄弟”

朱有珠笑容满面,这笑容倒不像是堆出来的,笑得很诚恳。

纵然是这样的诚恳,公输孟启也受不了,尤其是那句跨越时空的“公输兄弟”让他把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额,公输兄弟,这茶不好吗?要不咱们去‘碧湖居’,申时啦,恰好是饭点。”

得了吧,你朱老板的小儿子都比我大,还在这跟我称兄道弟。一起吃饭,没共同话题,吃不下去。

公输孟启苦笑道:

“朱老板,谢谢你的盛情。要不你把这茶钱结了,我还得赶回去制作装备呢。”

“谢谢啊!”

他拱手告辞跑得飞快。

就听见朱有珠在身后说:

没问题。咱们就谈谈这装备的生意……

第四十八章 王城内外

申时。

红日已垂落城头。

本应该是炊烟四起的岱京城现在却鸡飞狗跳叫嚷嚷乱纷纷一片,因为纪军突袭的消息已经公开扩散。

临时守备军的家人可以退入齐天王城,可剩下的人又咋办。

申时。

红日已垂落城头。

纪军鸣金收兵,停止了今天的攻击。

“岱严关。嘿!”

季魁一声感叹“无敌战神”似乎也有一丝无奈。

左右将士不知何意,亦不敢随意揣测询问。遍地散落的箭矢,折断的刀枪,干涸了又浸湿,浸湿了又干涸的摊摊血迹,就连战场上空的烟尘也久久没有散去。

申时。

红日已垂落城头。

二殿下田恒的伤情略有缓解。他登上城头,遥望着被夕阳染成血色的天空久久不语。多少将士的鲜血才能如此炫红。

申时。

“板桥坡”。

残阳如血,天空是血红的,沙流河水也是血红的。不知是天映红了河水还是河水映红了天空。但太子田茂知道那血红的都是岱军的血。在折损了七八千人后,岱军已无力发起进攻。

回援岱京城,恐怕是个遥远的梦。

就是这眼前的沙柳河,岱军也难以渡过。

沙流河水深不过五尺,宽不过十丈,徒步而过本也不是难事。

可当岱军行至河中,河水瞬间暴涨,平缓的水流也顿时湍流暗涌。岱军立刻人仰马翻,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

公输业青看出水里有机关。但五十名公输匠人在纪军的四千五百名工匠面前简直就螳臂当车。

破坏机关的行动也就是蜉蝣撼大树。

公输业青还身中两箭,死亡对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

小小的“板桥坡”,默默的沙柳河。

籍籍无名的弹丸之地让岱军不得越雷池半步。

………………

枣树庄也是个籍籍无名的地方。

在岱京城北三十里是个小村庄。

只有十来户人家,东边西边各有一颗百年枣树,在这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高达五丈的枣树显得异常突兀。

据说天晴的时候爬到枣树巅上能看见三十里外的岱京城。

当初公输孟启和三殿下田石还有巫念就是在这里送别的四十万增援大军。

那时候公输世成还在大军之中。

增援大军也信心百倍。

4月14日,酉时。

突袭岱京城的纪军前锋,骠骑校尉闵行的一万精骑,五千锐金兵已在墨旬五百工匠的帮助下扎好营寨。

他已完成季胜给他的命令,抵达枣树庄。

季胜的命令还说:震慑岱京城。

闵行也做到了:

现在,他只需要打个喷嚏,岱京城立马就得感冒。

………………

阿嚏。

陈贵妃抬手轻掩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她知道纪军前锋已到枣树庄。

“困斗计划”也被巫伯璩否决。

只是公输孟启这个小混蛋还精神抖擞的存在。

公输家的一万套神级装备,足以削弱一万名纪军的攻击。

说得更直接点就是公输孟启凭一己之力为岱京城增添了一万士兵。

不!是一万七千生力军。

必须通知纪军,要进攻岱京城,先干掉公输孟启!

必须!

陈贵妃的喷嚏引来岱王关切的目光和温存的话语:

“云儿。夜凉了,你加件衣裳吧。不要光替孤张罗。现在王城已有国师和王儿统领万余精兵的护卫,装备精良军容严整让孤很放心。孤今夜就好好陪陪云儿。”

“好。臣妾去换件衣裳。”

陈贵妃娇羞而去。

回眸一笑百媚生,岱王顿时痴迷色。

陈贵妃决定实施新的行动计划:

哼,装备精良的万余精兵护卫。

简直是可惜了这些精良装备,等万余人倒下,装备都是纪军的。

尽管齐天王城的防御已按照巫伯璩的计划实施,他仍然不是很满意。

公输家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在一日之内就交出上万套装备,这份能力让他完全无法想象,难以捉摸。

事出平常即为妖。

公输家难道还真会妖术?

巫伯璩想彻底地查一查。

可公输家拒绝离家退入王城让他的手段不好施展。

直接去公输家吗?

上一次的阴影还在,更何况岱京城外还有虎视眈眈的纪军前锋。

巫伯璩不敢跨越王城一步。

七公主田点点也挺纳闷的,她问田石:

“三哥。你怎么不劝说公输孟启退入王城呢,他一个人在外面多危险啊。听说纪军前锋已经兵临城下了。”

“也不是一个人。公输孟启还有许大哥。”

田石自我安慰,说到此处他的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忧伤。

三个好兄弟临到危难之时却各分内外,而自己倒成了孤家寡人。

“就那个牢头。你认为就凭他们两人能和纪军周旋。”

七公主大致能揣摩公输孟启的想法。

依靠熟悉的地形利用机关术展开偷袭。

可他除了机关术外就是个普通少年,武功,法术全都不会。

而他面对的可是数以万计如狼似虎的纪军。

三殿下无法回答,心里凉飕飕的。

他知道的是纪军前锋已经到了枣树庄。

距离岱京城仅三十里。

已经四月天,依然是寒夜。

公输孟启当然记得枣树庄,也知道纪军在此扎营,他还知道纪军的前锋将领姓“闵”。

此刻他就站立在岱京城北门城头,手里托着长长的伸缩管子。也就是玛雅说的“千里镜”。

镜头里星光映照着大旗上一个大大的“闵”字,看得清清楚楚的。

骠骑校尉闵行,被称作“纪国的锋锐”。

从军近三十年,比季胜还年长。凡有纪军征伐,必以闵行为先锋。

连季魁都曾开玩笑说,闵行若不为先锋,季魁便不为统帅。

“齐门关”溃败的四十万岱军中起码有半数是被闵行的锐金军驱赶追杀的。

“杀人盈野”“杀人盈城”首战闵行,数他最行。

三十里外的公输孟启都感到了杀气,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只是季胜的前军。

只是,前军到了大军也就不会远了。

“风雪漫延”。四月的初夏夜,

公输孟启感觉如十月寒冬。

明天纪军会发起攻击吗。

“玛雅,你怕吗?”

他问。

玛雅坐在他身边扒拉着长长的指甲,满不在乎地说:

“不怕呀。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公输孟启无语苦笑。

原本依靠三殿下还有个“困斗计划”,现在孤零零就只剩下公输一家。

第四十九章 密写

三殿下,巫念都已进了齐天王城,剩下的局面将由他独自面对。

幸好,还有个仙女媳妇。

公输孟启握紧“千里镜”不住的打量着玛雅。

“额,你别这么傻呵呵的看我,我可不会打仗。”

其实你真应该听那个三殿下的退进王城。你家里还有那么多人呢,你就不为他们担心。”

“我留下公输家是要为我二哥报仇!”

公输孟启对玛雅毫不隐瞒。

“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等季胜大军到来,前去诈降。”

“然后献上一套装备说,岱王昏聩,公输家为岱国奉献了如此精良装备,竟不得重用。反而处处提防,连临时守备军的家人都可以进齐天王城,偏偏公输家不能进。”

“我会请季胜等纪军将领进城前往公输家,然后启动机关狙杀他。这样城外纪军群龙无首陷入混乱,三殿下再领军出击……”

“你疯了!”

玛雅惊呼。

“你一个人,人家可是千军万马。仇恨蒙蔽了你的心智,为了仇恨葬送全家人的性命,全城人的性命。疯子!”

公输孟启可不这么认为:

他会以文弱少年的姿态去面见季胜。

使用激将法,让季胜最多带一千随从进城也算是很夸张的了。此时再由许洪福出面招呼款待下级军士,至少能留下半数人。能真正进到公输家的自然是上层军官,数量不会超过三百,其余的在外等候。

等季胜与三百军官进入公输家,公输家机关全面发动,在一个时辰内控制住三五百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作为诱饵的家人完全有时间可以从暗道逃出。

不过玛雅那句“仇恨蒙蔽了你的心智”却让他瞬间又萌生出新的想法。

“嗯,你说得对!这是我之前的想法,现在得重新考虑考虑。”

夜风吹拂的感觉很好。

清凉清凉的。

一个庞大的计划逐渐开始形成。

岱京城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只剩无边的静寂。

玛雅拿过“千里镜”正四下望,夜色对她的竖瞳没有影响,一只悄然飞行的鸟儿正从远处飞来,看方向是要越过城头飞向城外。

“这鸟儿好可怜,脚上还被人绑个竹筒……”

飞鸽传书!

“落日钩剑”组合中长剑汉子的供述在公输孟启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

机关鸟已脱手飞出,直奔飞来的鸽子。

眨眼间公输孟启就放出了七八只机关鸟。有“黑装置”,就算放出几百只轻巧的机关鸟也是秒秒钟的事。

机关鸟没有攻击装置,但它可以按照公输孟启的设定围绕着鸽子飞行,阻挡,围绕,越裹越紧。

在七八只机关鸟的裹挟之下,鸽子被带到公输孟启身前。他一把逮住放进刚刚做好的笼子里,腿上绑着个竹管果然是信鸽。

不过让公输孟启很失望的是,竹管里抽出的银色丝绢条空无一字。

丝绢条的材质很特殊,有脂粉的香味。

难道是女子所为。

公输孟启想了想,用“黑装置”扫描丝绢、竹筒。

然后原样放回,打开鸟笼让鸽子展翅继续向纪军军营方向飞去。

公输孟启架起“千里镜”让玛雅继续跟踪观察信鸽。

他则在玛雅吩咐下用“黑装置把“千里镜”拉得更粗更长望得也更远,以便让她看得更清楚。

“鸽子飞进了大旗下面最大的营帐。”

玛雅确认。

“回家。”

公输孟启收回“千里镜”。

公输家机关阁七楼。

公输孟启开启“黑装置”从众多典籍名录中找到《密写附骥》,随即转换复制出一本只有薄薄几页的丝绢小册子。

密写术原本不属于公输机关术,不知是哪位先祖有此偏好做了个“附骥”,还不留下名字。

公输孟启就算因为这奇怪的名字才记得此书,不然满层的典籍够他翻的。

很快公输孟启就在排名第四的位置找到对应描述:

洗血映云绢。

制作耗时长久,复杂。

首先密写者需以自身血液供养“朱眼虎蛾”,待“朱眼虎蛾”产卵孵化出幼蚕后继续以血喂养七日方可停歇。七日后“朱眼虎蚕”就可以用其他任意一种禽畜血液替代喂养,可一旦选定则不能更改。

“朱眼虎蚕”长成结茧,抽丝。蚕丝隐隐血色,有奇异腥臭。六分“朱眼虎蚕”丝,四分冰蚕丝,搭配纺纱织成绢。

是为“洗血映云绢。”

此绢仅能喂养者才能以自身血液密写,写后一刻钟内字迹浸入丝中隐藏不见。甚妙。

日后解密必须以当初喂养之禽畜血浸洗,方可映现字迹。若所用血有误,则密写毁。

评语:安全性极高,使用范围太小,制作复杂。排名四。

传言有三只天眼者可于天机星光下,以天眼窥得其中一二。

未证实。

“洗血映云绢”因“朱眼虎蚕”丝奇臭,搭配冰蚕丝后稍缓,长期以香料浸入吸收后可抑制臭味。

用盐水洗可去除香气。

附记:“朱眼虎蛾”非大陆物种,仅产于海外“东桑岛”。吸血为生极罕见。

公输孟启拿出“黑装置”,选择到刚刚扫描储存的“丝绢”开启转换。

云绢相当的轻,不需要提供多少物质,仅凭吸收的空气就足够。

空气也是无形的物质。

玛雅说过的。

“黑装置”生成的“丝绢”经盐水洗过后果然奇臭无比。

玛雅捂着鼻子跑得远远的。

“用禽畜的血就能看到密写,你去杀只鸡试试呗。”

鸡血不行用鸭血,鸭血不行再换鹅血……

公输孟启想过这个办法,理论上可行。通过“黑装置”可以无限量获得“洗血映云绢”,但时间却是有限的。

要不试试星光下的天眼。

不知道玛雅的竖瞳算不算天眼,反正挺奇特的。

把玛雅送到机关阁楼顶上,已是午夜时分,星光璀璨。

公输孟启将“洗血映云绢”塞到她手里说到:

“来吧,好老婆。试试看。我公输全家的命运有可能就因此而改变。”

玛雅听他说得诚恳,也就没计较他的胡言乱语。

为了屏蔽“洗血映云绢”奇臭难闻的味道,玛雅将宇航服头盔里的面罩摘下来戴上。

公输孟启见那面罩委实怪异,比绵羊皮还柔软的软膜往头上一套便将整个脑袋包裹起来,眼睛的部位是两个大大的圆圈,当然圆圈里面镶嵌着极透明的水晶镜片。

玛雅说那不是普通水晶片,是叫微晶啥的,反正功能和水晶片是一样的。

最搞笑的是那面罩有个很凸出的猪鼻子,又肥又大的猪鼻子。

看着那猪鼻子,公输孟启感觉他的鼻子又痒痒了,揉了揉。手上沾着“洗血映云绢”的气味奇臭难忍。

他赶紧的也把面罩戴上的确有效。

难怪玛雅说这叫防毒面罩。

第五十章 旗帜

玛雅拿起“洗血映云绢”对着星光凝神细看。

透过星光隐约有丝丝红线若隐若现的。

玛雅深呼吸,瞳孔收缩发出深邃的蓝芒从竖目眯成的缝隙间穿过,成一道竖直的蓝光落在“洗血映云绢”上慢慢扫描。

诛公输,三日后,再进攻

就是九个字,看来纪军是处心积虑想干掉他,先前的诈降策略恐怕是不行了。

纪军若真要三日后才发起进攻的话,那他新的计划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实施。

不过一定要把这放出鸽子的奸细先就出来,否则,他在纪军面前就是透明的。

“洗血映云绢”上的脂粉的香味或许是个突破口,一条丝绢的香味不够,公输孟启可以复制出千百条。

那样,气味就足够浓郁,一种特别的香味反而很容易找到。

夜已深。

公输孟启和玛雅并躺在机关阁屋顶。

蓝色长裙映着星光一如闪亮的蓝色的绸缎旖旎在公输孟启身边。就这么躺倒永远可好。

斗转星移,天色渐明。

新的一天,4月15日。

4月15日,卯时末。

季胜大军抵达枣树庄。沿途未遭遇任何抵抗,而纪军也是约法三章秋毫不犯。“风雪漫延”浸润无声。

闵行将昨夜收到的信鸽交到季胜手中,垂手待命。

季胜抽出“洗血映云绢”,左手一招,身后两名长相酷似的孪生亲兵同时点头,而后左边的亲兵走到跟前割破手指将血涂抹在丝绢之上。

闵行现在总算知道这两名孪生亲兵的作用了,难怪季胜曾对众将士说:

即使我季胜的死了,这两名亲兵也必须有一个活着。

这两名亲兵自己心里更明白,虽然兄弟俩出征在外,二人的子嗣全都生活在纪国王城里。因为他们家是世代“养蚕人”。

可见纪军对情报工作也是相当缜密的,没有用禽畜血后期喂养“朱眼虎蛾”,依旧用的人血。

如果昨晚公输孟启要用禽畜血来一一试验,那绝对是试到地老天荒也不会也结果。

诛公输,三日后,再进攻

九个血色红字显现在“洗血映云绢”上。

季胜微微一愣。

“洗血映云绢”的安全性不容质疑。

可为何要先诛杀“公输”,他很厉害吗?敌得过纪军的千军万马。

至于岱京城的守军,季胜是非常清楚的,绝对经不起纪军三个波次的冲击。

可卧底的情报也必须重视,要想赢得战争的胜利,不是光靠冲锋就可以。

季胜下令:

各营将士限军营之内修整,随时待命。

任何人未得将令不得外出。

违令者斩!

闵行领令回前军。

他不明白季胜为何不下令发起攻击。

他们是来突袭的,不是来观光游览。

………………

公输孟启也不敢确定:

诛公输,三日后,再进攻

这九个字的含义就是要先干掉他或是他公输家之后三日才发起攻击。

如果是那样,他倒真应该退到王城里去,只要公输家还在,纪军就不会进攻。

很显然,这个推断不成立,纪军翻山越岭不是来看岱京城的风景,也不是观摩他公输家的府邸。

不管怎样,公输孟启还是决定启动“瓮城”。

这是一个深深埋在他心底的计划,不到最后实施谁都不可能知道。他需要许洪福许大哥的帮助,但许大哥也仅仅知道他要做部分。

这不是信任问题,而是整个计划太过庞大,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出现疏漏的可能。

此刻公输孟启就和许洪福正站在岱京城北门城头。

许洪福拿着公输孟启给他的“千里镜”兴奋的望。

“可以啊!你公输家是精品百出啊。有这,什么‘千里镜’观察,那家伙纪军的动静是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已经到辰时了吧,依照军中惯例,卯时三刻点卯完毕,辰时就应该有所行动。为何纪军没有一丝动静?奇怪……”

公输孟启笑道:

“今儿才十五呢。黄历上说不宜出行。”

“我估计他们还有三天才会进攻吧。得等到十八我邀请他们参加我的接掌仪式。”

咕许洪福感觉被人凭空塞了个大蹄,张大嘴巴吞不下,眼也鼓得圆圆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兄弟!敢情纪军是来参加你的仪式的!

“我说笑呢。大哥。你还是多找几个人十二个时辰轮流望才稳妥。”

“还有我送你的机关马练习得流畅了吧。虽不如逾辉复杂,保住性命却是没有问题的。”

许洪福长长的喘了口气,总算是用大蹄把惊讶给压下去。

“不行,不行。兄弟你吓到哥。至少得赔偿三坛红高粱。现在城里尽是老弱妇孺,我得找多少人才够看门的。”

“就看这北门。只要不老眼昏花,便是妇孺孩童也可以望敌情。”

公输孟启非常肯定。

“你确定纪军一定走北门,不会绕到其他城门。”

许洪福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小兄弟。

公输孟启抬手指向身后城楼子:

高高的旗杆,月白色的旗帜,蓝牙镶边中间两个硕大的黑色大字“公输”

你们不是要:

诛公输吗?

今个儿我公输孟启就把公输旗帜立在这北门楼,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个诛法。

许洪福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总感觉哪里不对。

猛然跳起大吼道:

“兄弟!你打白旗是要投降啊!”

“侮辱!绝对是侮辱!”

公输孟启手指都快触到许洪福的鼻尖了。

“刚才要的三坛红高粱减半,一坛!”

顺手塞给他一壶酒。低声说:

“壶底有图和钥匙,万一纪军攻击你就开启机关按图操作。”

“全城的百姓就靠你了。”

许洪福接过酒壶,咕噜噜灌了一大口。

“好酒!额,不对呀。一坛咋变成一壶,三坛减半也是一坛半嘛。”

“抠门!”

酒壮英雄胆。

许洪福顿觉豪气干云气冲斗牛,站立城头对着城里大声呼喊:

“孩儿们,是爷们的都给我冲上来!”

一大群十来岁十二三岁十四五岁的男孩甚至也有女孩乌压压地就向城头冲去,后面陆陆续续还有许多也跟着在跑。

公输孟启刚到城下,回头瞧见这阵势不禁也是一惊。

哇!童子军哟!

他几乎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不满十六的孩子。

不过十几天前和巫念在城墙上争吵的事情他倒记得很清楚。

看来巫家的占卜确实具有感知未来的能力。

第五十一章 冷凝香

七公主田点点也是个不满十六的孩子,还是女孩子。

女孩子于后宫中走动办事比较方便,公主就更方便。

所以三殿下田石在接到公输孟启传来的“洗血映云绢”后就交给七公主去查找。因为公输孟启已经查找“洗血映云绢”上的脂粉是“馥椿萱”专为后宫制作的“冷凝香”。

“馥椿萱”是岱京城最大的胭脂水粉店。

当公输孟启把五十条丝绢放在同一个匣子里让老板娘分辨时,老板娘立马说出“冷凝香”三个字。

你确定!

公输孟启再次追问。

你个兔崽子,你大姨还会骗你不成。

公输孟启知道老板娘不会骗他,她比他亲大姨还亲。她还想把她的闺女嫁给大哥公输世祯呢。

七公主也嗅出丝绢是的香味就是“冷凝香”,虽然她还不知道那丝绢的名字叫“洗血映云绢”。但听说是帮公输孟启查奸细,那是多么刺激的工作啊。

田点点偶尔也会用“冷凝香”,她知道宫里用这个的不多。

因为嫔妃们都忌讳“冷”字。很快她从内务监了解到领用“冷凝香”最多的居然是“亿云殿”,七年来未曾中断过。

“哦。谢谢了。我找陈贵妃借点去。”

一声谢谢让内务监的公公顿觉无上荣光。以至于七公主要他把剩余的“冷凝香”全部倒掉也不问缘由立刻办了。

七公主到“亿云殿”可不是来借的。

直接嚷嚷着就往里冲。

“放肆!”

岱王呵斥道。

“额,父王安好!陈贵妃娘娘安好!女儿不知父王在此。女儿这两天有点上火,长了几颗小痘痘,想找贵妃娘娘借点‘冷凝香’。”

七公主撅着小嘴显得很委屈。

陈贵妃笑得很和蔼。

“公主怎不去内务监拿,我……”

“我当然是去过内务监。他们那没啦。就说娘娘你平日里领得多些,让我来瞧瞧能不能借点先使。痘痘很烦人的。”

七公主可伶巴巴地搓着小手。

岱王瞄了瞄陈贵妃努努嘴说:

“爱妃这可还有?就给她些吧。省得她在这胡闹。”

陈贵妃莞尔一笑。

“公主莫不是看上哪家王公贵族的公子,青春萌动……”

陈贵妃边说着边拿脂粉盒子,刚打开个缝就被七公主瞧见了里面的“冷凝香”。

盒子内衬着银色丝绢。

银色丝绢和三殿下交给她的丝绢条材质是一样的。

“呀娘娘不许取笑点点。”

七公主娇羞无限,低头猛地冲过去一把抢到盒子。

陈贵妃没想到她动作如此迅速,已被她抓个正着。

顿时放又不舍,夺又不妥。

七公主一手抓住盒子,一手捏住内衬的银色丝绢。

满脸羞红道:“娘娘,点点还是小孩子呢。”

手底下早卯足了劲。盒子都快掰破了。

看到岱王在一旁投来疑惑的目光,陈贵妃终于撒手。

七公主拿到盒子倒是小心翼翼起来,轻轻地用指甲挑一小点抹在脸上。

“贵妃娘娘你这‘冷凝香’有点久了吧,都结块了。会不会伤到我的秀脸呢。”

陈贵妃真想一巴掌拍过去,狠狠地伤害下。

可脸上仍堆起笑容说到:

“怎么会。这‘冷凝香’原本是容易结块的,轻轻一揉就能揉散开。”

“哦。贵妃娘娘真是细心呢。点点先谢谢啦。”

田点点拉起内衬的银色丝绢用指甲飞快划过卷起包好,手法连贯一气呵成。

“娘娘我就拿这点。来的时候走得急也没带盒子,就用内衬丝绢打个包。”

“娘娘不会不舍得吧。不要生气哟。”

不气才怪!

陈贵妃差点脸都气绿了,强忍着咬碎了后槽牙。

“启禀陛下,国师请陛下至宣武殿有要事禀报。”

幸好李公公及时来通知岱王忙着整理着装没注意。

陈贵妃回复媚态,娇声道:

“公主不用客气。我这里还有祛痘膏,效果特别好。我这就给公主试试。”

乖乖,饶了我吧。

父王要走我可不敢留。

七公主吐吐舌头做了顽皮的样子,飞快地跑开。

任务圆满完成找三哥去。

三殿下也接到通知。

宣武殿议事国师有请。

为什么是宣武殿,而不是紫金殿。

国师搞什么名堂。岱王不解。随行的李公公急忙解释:

“陛下难道忘了,昨日临时守备军的家属已退进王城之内,足足有一万多人。只能在紫金殿外搭起营帐,搞得乌七八糟乱哄哄的。陛下怎可再去紫金殿受那污秽……”

“呦奴才说错话了,掌嘴。”

岱王到“宣武殿”时三殿下与众大臣已经聚齐。

参拜过岱王后,巫伯璩开始进入正题。

纪军的突袭部队已在岱京城外三十里的枣树庄安营扎寨,然而并没发动攻击,紧闭营门对周边也不袭扰。

事出反常必为妖。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纪军在等待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呢?当然不是等季魁的大军。不是外援就只能是内应的机会。

说着他转给三殿下一个寻求意见的眼神。

三殿下点头赞同。

心里想:难道国师也知道了“洗血映云绢”,七公主告诉他的吗。应该没那么快吧。

田石已经有过被巫伯璩套路的经历,只作壁上观不再轻易开口。

巫伯璩很赞赏地在袍袖口对三殿下竖起大拇指。

接下去的话就变得凌厉起来。能够让纪军停下脚步来等待的必定是岱京城里势力,权力,或是实力足够强大,在我国中举足轻重,举手投足能够对我岱国有巨大影响的人。

也才能得到纪军倚重。

众人纷纷随着三殿下一起点头。

这样的人不多但就是岱国的毒瘤!

巫伯璩讲得声情并茂引起群臣愤慨激昂。

现在王城的防御日臻完备,固若金汤。

纪军不得越雷池半步。

外面的危险我们都看得见,我们不怕。

然内部的毒瘤呢?

国师阴冷的眼神扫过众人。

“堡垒多是从内部攻破的!这个毒瘤或潜藏在岱京城里,或隐蔽于王城中,或就在这宣武殿内!”

众人脸色齐刷刷的变得惨白。

三殿下望着父王也缓缓点头。

表示他赞成国师的话。

巫伯璩也转向岱王。

“陛下以为如何?”

“国师。你的话让本王心惊肉跳,简直如芒在背。你就直说吧,孤受不了惊吓。”

巫伯璩一指殿堂中的案桌。

“他就在这里!无比的杀气才让我们大家的感觉都和陛下一样!如芒在背!”

寒芒闪动,寒气逼人。

玄铁刀: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寒铁枪:寒芒侵日,无坚不摧。

巫伯璩指向的就是公输孟启制作的神级装备。

第五十二章 内应

众人嘘出一口长气,倒吸入一口寒气。

三殿下瞬间感觉不对,立即先发制人大声叫道:

“内应就是陈贵妃!”

啊众人惊叫。

巫伯璩也呆滞住,这是什么情况。

岱王蹭得站起来。

“逆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父王,儿臣有真凭实据。”

三殿下从怀中掏出“洗血映云绢”。

“这,这是何物?”

岱王未曾见过。

众臣也是茫然。

“殿下,可否容老臣看看。”

巫伯璩伸出手来。

给你看看又何妨。

三殿下将“洗血映云绢”递给巫伯璩。

巫伯璩翻来覆去仔细观看,未见半分字迹。皱着眉头问道:

“殿下。这丝绢材质是有些特殊。然无字无据,你为何就认为此物与贵妃娘娘有关?”

“国师好眼力。此物名‘洗血映云绢’,乃是特殊的密写术。是公输孟启昨夜拦截给纪军传信的信鸽所得。”

“那又如何证明此物是陈贵妃的?”

巫伯璩紧追不舍。

“今天早上,我让七公主去查此丝绢。结果七公主在陈贵妃手里查到此物。当时父王也亲自在场。”

嗯。岱王是想起来了。

“那丫头不是去找什么……”

“父王。是冷凝香。”

情急之下,三殿下也顾不得礼仪。继续说:

“这也正是此绢的弊端。此绢本身带有奇臭,需用冷凝香的香气来压制。这就是七公主从陈贵妃手里夺来的丝绢。材质与洗血映云绢一致!”

三殿下又打怀里掏出还包裹着冷凝香的丝绢,一起递给了巫伯璩。

巫伯璩仔细对比一番,恭敬地向岱王一揖说:

“此二者从质地,气味来看确实是相同。但三殿下仍未回答我的问题。这上面见不到任何所谓的密写,密写的内容又是什么呢?如果仅凭两条什么都没有的丝绢就指贵妃娘娘为内应。”

“这,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

巫伯璩再向岱王拜。

“况且以七公主这样的小姑娘都能从贵妃娘娘手里拿到此物。那宫女,太监们不是更有机会。陛下可是见贵妃娘娘一直将此绢抱在手中。”

“肯定不会!孤只见云儿梳妆时用到吧。”

岱王既然这样说,谁还会有异议。

事实上谁也不会整天抱着个脂粉盒子,那不是反倒奇怪,事出反常。

巫伯璩的发难还没完。

“殿下说的是公输孟启截下了所谓密写丝绢,而且丝绢现在就在我们大家眼前。那么纪军就应该没有收到殿下所谓的贵妃娘娘传递出的信息。既然没收到,纪军为何停止不攻?”

巫伯璩双手将两件证物高高举起,炯炯目光直逼田石。

“这,这,这……”

三殿下茫然,无言以对。

他既不知道密写的内容,当然也不知道这条丝绢是公输孟启凭借“黑装置”复制出来的,无法解释丝绢本身的来历。

陷入如此境地估计公输孟启不拿出“黑装置”都解释不清楚。

公输孟启当初让三殿下去查“洗血映云绢”时,却也没想到事情会推进得如此迅速,田石冲动之下用“洗血映云绢”来指证陈贵妃,结果反倒让自己陷入被动。

“我马上让公输孟启来此与陈贵妃当面对质。”

“逆子!你是越来越放肆!”

岱王怒道。

“陛下息怒。”

巫伯璩跪拜。

“值此非常时期,三殿下也是急于清除内奸,虽言语有失,那也是为国家安危着想。老臣以为可以让贵妃娘娘隔屋对质,把比事彻查清楚也是好的。毕竟纪军已兵临城下,我等在此相互猜忌如何能齐心协力共御强敌。”

哼。岱王冷哼。

“那就劳烦三殿下了,将你那公输能人请来吧。”

“儿臣不敢。儿臣马上招公输孟启来见父王。”

三殿下田石已完全乱了方寸。

出得“宣武殿”三殿下放出机关鸟,命公输孟启即刻前来指证陈贵妃。

“李公公你前去请云儿来此。”

岱王无力地瘫软在座椅上。

“奴才遵旨。”

李公公亦去传陈贵妃。

………………

公输孟启下城之后就往王城方向而去。

他估摸着时间以三殿下的能力晌午前应该会查出结果的。

只是他不知道三殿下虽然是查出了结果,但也陷入了被动。

时间还早,他沿着北大街缓步而行走街绕巷,还时不时的在街边墙角处驻足停留,把袍袖里的“黑装置”按到墙上、地上。

“指间动方寸,掌上弄乾坤”,他继续补充完善北大街的机关布置。

纪军虽未有动静,季胜可没闲着,反而更加忙碌。

行军作战肯定是要预先计划,步步算计的,针对战场变化也要作出相应对策这是作为军中首脑必须的。

然而等待三日对于一支奇袭之军就有可能是惊天巨变。

然“洗血映云绢”的指令他不得不遵。战争的胜利不只是来自于将士的英勇,更多的是背后的支撑。

季胜很快开始行动。

飞鸽传书给元帅季魁报告现状。

联系右都尉子岐,横向搜索距离再扩展百里,对已控制区域整理上报。

通知左都尉子峙,继续严密防守,在可能的情况下生擒活捉岱军关押备用。

然后他才率领七八名亲兵前出大营,直抵岱京城外十里察看。

北门城楼。高高的旗杆上挂着月白色的旗帜,边镶蓝牙,中间两个黑色大字“公输”

诛公输

白旗,公输。

季胜似乎已看到胜利在望,策马回营。

………………

陈贵妃的脸色看上去似乎很不好。

从七公主抢走丝绢那一刻她心里就开始忐忑,“洗血映云绢”是密写材料的事情揭穿她不怕,她担心的是“洗血映云绢”上的内容被人破译。

将计就计。

三天。

三天时间可能带给纪军的就是灭顶之灾。

那她就是万死莫能赎。

如果现在再放鸽子不知能不能挽回……

李公公的到来陈贵妃知道已没有时间犹豫,她决定再放一只鸽子。

“请公公稍等。我且更衣。”

陈贵妃找出七年前进宫时穿的衣裳,认认真真地穿戴起来描眉涂唇。

公输孟启也接到了三殿下放的机关鸟。

岱王召见。

“宣武殿”指证陈贵妃。

要面见岱王。

他整理整理衣衫,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烦乱,似理不清的乱麻堵住胸口。

咦这是怎么啦?不就是见岱王嘛。

第五十三章 冤枉

“亿云殿”。

李公公已等候多时。

咦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娘娘,贵妃娘娘。啊

“不好啦!贵妃娘娘薨殁了!”

“什么!你说什么!”

岱王震怒。打翻了椅子。

“娘娘。娘娘她自缢啦。”

李公公惊恐万分浑身战抖双手托着脂粉盒子。

盒子里是扯开的银白色丝绢。

“这是,这是娘娘留给陛下的……”

陛下。

云儿命薄不能再侍奉陛下。

七年,七年之痒。

陛下终究还是疑心云儿,云儿就将这盒子留给陛下。任陛下查也好,毁也好,云儿纵去亦无怨无悔。

云儿是陛下的云儿,容不得他人诋毁。

陛下待云儿真好。陛下珍重。云儿去啦

“你们,你们!你们查,查!”

岱王佝偻着身子紧紧抱住丝绢,就仿佛抱着云儿的身体。

“本王的云儿啊!本王怎么会怀疑你!”

涕泪俱下,神识混乱,岱王瞬间苍老了十岁,完全已无君王之态。

众臣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竭力控制,生怕喘出声来。

“报!公输孟启已到殿外。”

值日禁军军士来报。来得可真是时候。

“拿下!”

巫伯璩沉声喝道。

“不可!”

三殿下大声阻止。

挥手让那军士退下,却觉着有点眼熟。

“你是鲁二牛?让公输孟启在殿外等候。”

“哦。好的。殿下,你刚才放鸟的时候掉的。”

粗鲁的二牛把揉作一团的丝巾塞回给田石。

顺口说道:

“里面有个娃娃不知道摔坏没。”

“没事。”

三殿下现在没心情看这些,或许是公输的木偶吧,也不容易摔坏的。

随手放回怀里。

“候什么候,既然来了。就让本王见识见识这位公输族长。”

公输孟启四个字就像一条毒蛇咬到岱王身上,岱王嚯的抬起头说道。

目光随即像锥子似的盯在三殿下田石身上。

声音冰冷地问:

“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有啊。父王你……”

田石被盯得鸡皮疙瘩直冒。

“拿出来!”

岱王暴怒。手里的银色丝绢攥得咯响。

三殿下疑惑地望着父王,掏出鲁二牛递给他的那团丝巾。

“这是我的丝巾……”

“打开!”

岱王已怒不可遏。

丝巾打开。

里面竟然是一个扎满金针的巫蛊娃娃。

“不,不,不!娃,娃娃不是我,我的……”

三殿下田石语无伦次,惊恐万状连连后退。

所有人的脸瞬间全绿。

巫伯璩的眼底隐隐闪烁起红色火焰。

岱王的脸绿了又青,青了又黑。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娃娃当然不是你,那是谁!”

田石奔溃扑通跪地。

他的确无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父王明察。这的确不是孩儿的。儿臣绝对不可能碰此邪术。”

“明察?孤的云儿你们可明察了?你们逼她自缢啦!”

岱王四下张望,瞥见桌案上的玄铁刀,发疯似的抓到手里,挥舞乱劈。

刹那间寒光乱闪木屑纷飞。

“孤今天就给你个明察,剖开你的心来看得清清楚楚,明察秋毫。孤……”

众臣吓得魂飞魄散,四散躲逃。

巫伯璩袍袖猛地一甩长达丈余,借拜倒之势如两条巨蟒飞出,将岱王紧紧裹住。

“陛下不可!真正奸恶之人就在殿外!陛下冷静。”

见岱王被包裹住,所有人全都扑通跪倒,磕头哀求。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

“陛下息怒啊!”

“还有何奸恶之人,来!来,来!孤一并,一并斩了,他!”

岱王毕竟年过六十,最近身体也时好时坏,再经过今天这一番折腾,早精力透支气喘吁吁几欲站立不稳。

巫伯璩松开袍袖,将岱王搀扶到座位上。

“我不坐,让那逆子来坐。”

岱王还想挣扎,却还是脱力倒在椅子里喘息不已。

“带公输孟启进来。”

巫伯璩吩咐。

鲁二牛领着两名禁军把公输孟启推搡着带进来,随即摁倒在地。

公输孟启对此野蛮方式极为不满。

见三殿下也瑟瑟发抖的跪着。

他强忍怒气道:

“草民公输孟启参见岱王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岱王现在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仅冷冷地瞥了一眼。

“公输孟启,你可知罪?”

巫伯璩高声喝问,开始发难。

“这是从何说起?”

公输孟启知道巫伯璩对他成见颇深甚至怀恨在心,此刻见他站在岱王身边指不定说了他不少坏话吧。

三殿下战战兢兢地悄声说:

“此时父王正在气头上,你万事皆要忍让。”

哼,巫伯璩你个老匹夫否决我辛辛苦苦制定的“困斗计划”,你还欠我两巴掌呢。

想到此公输孟启腰杆一挺就想要站起来,完全没有听从三殿下的劝告。

却又被那两名禁军摁住。

“大丈夫跪天跪地跪君王父母。就算你巫伯璩是国师与我何干,我凭什么要跪你!”公输孟启大声抗议。

巫伯璩冷冷地道:

“因为你包藏祸心,投降纪军,是岱国的罪人!”

公输孟启挣不过身强力壮的禁军,又被摁住。

“堂堂岱国国师,竟然血口喷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黄毛小儿你少叫屈,老夫证据确凿,自然是要叫你心服口服。”

巫伯璩的语气忽然缓和下来,就像在和自己的孙儿谈话般亲切。

“我问你,守备军与禁军的装备都是你公输家制作的吧。有一万多套呢!”

“那么,请你告诉大家公输家共有多少人参与制作?用时多久?材料成本多少?”

公输孟启语塞。

忽然发现这些问题自己都不能回答,这都是涉及“黑装置”的秘密。

巫伯璩果然是个老狐狸,看来他是早有预谋,今天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既然这样,呵呵,那国师大人,我就陪你好好玩玩。

看是你巫家污蔑人的手段厉害,还是我公输家的机关加上仙女媳妇的仙术科技霸道。

想通此节公输孟启反而安静下来,也幸好现在是跪着的,袍袖很好地遮盖住了双手,也笼罩住摁在地上的“黑装置”,他开始了自己的布置。

“指间动方寸,掌上弄乾坤”。

如果一个小小的岱国都搞不定,何以建立自己的“体制”。

巫伯璩这可是你逼我的。

第五十四章 对抗

巫伯璩正自洋洋得意,他已经掌控着大局。

这里可不是在你公输府邸,这里是王城的“宣武殿”。

王城中最牢固最结实的殿堂,也是王城中唯一没有设置机关的殿堂。

所以巫伯璩很放心,公输家的人在这里玩不出花样。

“怎么,不回答吗?”

“那么我告诉你吧,这每套装备就已知的材料计算,成本至少得一千两白银。一万套就是一千万两白银。”

“而且还有很多材料极为罕见,恕老夫眼拙竟未能认得出来,想来更是价值不菲吧。”

“你公输家真是富可敌国,隐藏得很深嘛。”

巫伯璩继续道:

“你一分一厘不收地将这些装备赠与岱国原本是想收买人心吧。三殿下就对你感激不尽,受你蛊惑。”

田石犹疑地看了看公输孟启,但公输孟启没有理他。

田石心中已骇然:

一千万两白银!

足足是岱国三年的财政收入,却仅仅是材料成本。

自己以前可没算过这笔账啊。

公输家真这么有钱吗?

既然三殿下都动了疑心,众臣更是纷纷把怀疑的目光集中到跪在地上的公输孟启。

天啊!上千万的银两啊!公输家是怎么敛财的。

公输家在熙街有几十家作坊呢,平日里看着不咋的,居然能有这么高的收益。

公输家可真会装,只怕是那号称大陆首富的朱家也没公输家有钱。

……

巫伯璩的目光扫过整个“宣武殿”,发现岱王的神情最为心痛,他应该是在盘算公输家到底偷漏了数百万的税收吧。

这样的效果很好,即使王公贵族朝廷官员也是有仇富心态的,而且还很严重。

现在,在场的人都恨死公输家了,只怕是花十文钱在他家作坊买的水桶都被赚了二十文去吧。

“而这上万套装备的制作至少需要耗费五十万个人工。这是司空府详细调查后得出的结论。你可有不同说法?”

见公输孟启低头不语,也不再反驳他,巫伯璩加快节奏道:

“纵然公输家能工巧匠多,那也得耗费三十万人工吧。”

“可如今公输家的男丁都已随军作战,就你一人在家。即便从前日陛下允许公输家参与兵器制作开始算起,到昨日公输家交齐所有装备亦不到两天时间。”

“两天!整个岱京城也出不了三十万人工,那么你这上万套的装备是从何而来!”

巫伯璩的声音愈加高亢,震得“宣武殿”是余音绕梁久久回荡。

“有两种可能:其一公输家使用的是妖术。”

“4月8日坠入西边森林的妖物是被你公输家藏匿起来了吧?”

“又高又长的蓝色妖物!”

“如果你不把它交出来,老夫就让你见识下巫家的捉妖手段。”

公输孟启知道他说的是玛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玛雅的存在迟早会被人知晓。至于捉妖巫家或许有手段,可他们龟缩在王城里根本就不敢出去。

还谈何捉妖。

对于他把自己心中的仙女媳妇称作妖物,公输孟启虽然很愤怒,但也必须再忍耐三分钟。

是的!只要三分钟,他将发起惊世骇俗的反击。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用发泄愤怒,而他会将愤怒积攒起来化作战斗的催化剂,把自己的战斗力升上巅峰。

“别以为你闷声不响就能装作无知少年,这恰恰是公输家的一贯作风。”

“隐忍潜伏。”

“公输家早就包藏祸心!”

“未得王命擅自制作武器装备,意图谋反!”

巫伯璩的分析让岱王顿时感觉自己是坐在刀尖上。

在公输家锋利的刀尖上。

寒芒闪烁刺得人胆战心惊。

巫伯璩得势不饶人。

“今天,你公然在岱京城北门城头竖起白旗。不是向纪军投降又是什么?”

“也是,季胜的大军都到岱京城了,你这小逆贼是要急不可耐地表现一番。”

“你说完了吗,国师大人。”

公输孟启平静地问,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因为他已完成自己的布置,是时候反击了。

“当然还有!”

巫伯璩觉得他的神情简直就是在挑衅自己。

于是,根本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

怒叱:

“你用心险恶,利用三殿下对你的信任诬陷贵妃娘娘,制造宫廷混乱,逼得娘娘自缢。”

“罪无可赦,罪当凌迟!诛灭九族!来人,拖出去斩啦!”

“用他的人头祭奠贵妃娘娘,也祭我守军大旗!”

“国师啊国师,陛下还在‘宣武殿’呢,这生杀予夺的权利你倒是抢得很快啊。”

公输孟启微笑着冷冷回应。

嗯?

岱王楞了下:

对啊,这应该是本王的台词,咋让国师抢了去。虽然他说得更有气势,但这不合规矩啊。

既然岱王会这样想,群臣当然也会有想法:

公输家小贼是可恨,国师也揭露批驳得对,可终归是该岱王发话处置啊。

国师现在是越来越威风了,断案如神还,还越厨代庖。

公输家的小子年少轻狂强出风头,这下可谓是作茧自缚。巫伯璩也不是什么好鸟,独断专行,岱王的分量嘛……

巫伯璩完全没料到公输孟启会冷不丁地抛出一句“当面夺权”的话。这话可大可小,较起真来那也是杀头的罪。

巫伯璩当然要把他这句话的影响降到最小。

“嘿嘿。”

巫伯璩冷冷一笑:

“牙尖嘴利的家伙,陛下圣明岂容你挑唆。”

“陛下对贵妃娘娘轰毙之事肝肠寸断心力憔悴,已命老臣全权处置你这小贼。”

“是吧,陛下。”

巫伯璩转身向岱王躬身施礼。

岱王此时还能说什么,巫伯璩已经提前授权把他的金口封住了。只得虚弱无力地抬抬手指,指向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忽然乐了。

就是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就定案啦”

“陛下,国师,诸位朝廷大臣们:你们的无知不但毁了你们自己,也毁了整个岱国。”

“据说国师的血灵也是无所不能的,为何不能预知‘齐门关’被袭,为何没能守住‘齐门关’,还白白牺牲了四十万岱军战士!”

“可你们依然视其为神物,因为它超乎凡人可以预知吉凶。”

“知道又如何!”

“三万五千纪军就在枣树庄。国师,还是哪位大人敢出去会会领兵的季胜?”

“血灵的超凡就是神物,公输家的超凡就是妖物,就是谋逆!”

“那我还制作什么装备……”

去!

第五十五章 血灵

公输孟启大喝一声:

去!

摁住他的两名禁军盔甲袍靴全部在瞬间消失,两人浑身光溜溜的不着一丝一缕。出于本能的反应,两人只得身体蜷缩双腿紧闭双手紧捂要害,自身已狼狈之极。

哪里还能腾得出手来控制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挺身站立,昂首横眉傲视众人。

“妖术!”

巫伯璩宽大的长袍无风鼓动,瞳孔渐渐变红。

“想不到公输家的人居然还会妖术,难怪会有恃无恐。不过今天你也休想逃出老夫的手掌心。”

“巫家就是斩妖除魔的!”

鲁二牛虽已拔刀堵在公输孟启身后却踟蹰不前犹豫不决。

让他犹疑的不是公输孟启,而是巫伯璩叫嚷的妖术。

鲁二牛不怕真刀真枪的干他就怕无形无影的妖术扒开他的防护。

公输孟启不屑地负手而立,开始滔滔不绝的反击道:

“国师大人,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你是在发动血灵吗,我劝你还是不要放出血灵。”

“否则会更狼狈!会成为让人笑话的妖物。”

“你说过让我心服口服,可我是心不服,口也不服。”

“如你所说,我制作的上万套装备用的就是妖术。所以呢:成本,时间,人工就都不是问题。”

“妖的世界国师是更懂的。”

“国师的妖物是占卜预测的神物,公输家的是保卫岱国的祸心。”

“这样的双重标准诸位可是心服口服?”

“反正我公输孟启是心口皆不服!”

“既然陛下、国师、诸位大人都不领这个请。都认为公输家是包藏祸心的妖。”

“那好,我!公输孟启,收回这一切,就,让岱国不用公输神器,让岱军去‘衣果奔’……”

“二位禁军兄弟,不好意思,不是我公输孟启要你们出丑。你们还是先退下去吧,真动起手来妖物可能会伤到你们的。”

“不是我。是国师的血灵。”

公输孟启也不清楚巫家的血灵是何物,只是听巫念简单说过:

血灵是巫家最厉害的法宝,需以鲜血豢养,用于占卜,御敌,杀人皆无往不利。

居家镇宅、出门旅行,是巫家族长的必备。

只有巫家族长与族长传人方可见真容。

巫念没见过血灵,也确实不知道这血灵乃是神兽貔貅异种:

有口无泄,嗜血,平日里仅三寸长小指般粗细,浑身通红,看起来就如同血红的蜥蜴。

巫家血灵会自主选择传人作为宿主。

经宿主以自身血液喂养七七四十九个月后,血灵可进入宿主体内供宿主驱驰。

认主之后的血灵可用他人血液喂养,每月三升,不可断绝。

根据宿主自身修为高低,血灵会寄居在身体的不同穴位。

巫术心法修炼至五段以上血灵寄居于丹田穴;修炼至七段后可到达膻中穴,修炼至九段则能够进入百会穴。

愈往上血灵赋予宿主愈强的力量。

只是若要进入头顶百会穴首先必须打通任督二脉,同时要强劲经脉以致能承受住血灵顺着经脉到达百会穴。若经脉承受能力不足,强行催促血灵上行则会经脉爆裂。

遭血灵反噬。

巫伯璩的巫术心法现修炼至八段,血灵也只能居于膻中,还未冲顶至百会穴。

也已然是岱国第一高手。

公输孟启见巫伯璩眼底已是血红的光芒急速闪动估计是要对他出手,急忙出言喝止,他也并不想在此时和巫伯璩反目对抗。

毕竟纪军已兵临城下,大敌当前应当以大局为重。

但若是要他就此忍气吞声蒙受不白之冤那也是绝不可能。

既然你国师说是妖术那就算是妖术吧,正好为“黑装置”找到借口无须更多解释。

你巫伯璩能够凭借占卜之术将血灵变为神物让人接受,我公输孟启同样可以建立起公输家的机关“体制”。

拥有仙女媳妇的仙术科技的“黑装置”本来就是神物。

现在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公输神器。

“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公输孟启逆转“黑装置”收回了两名禁军的全套装备,将二人喝退下去。

“你还不打算走?”

公输孟启又抬手指着鲁二牛。

“不要!”

三殿下和鲁二牛同时喊道。

可惜晚了:

鲁二牛手中的刀已经没了,盔甲也没了。

所幸看在有过一面之缘的份上公输孟启给他剩了个裤衩。

“小畜生!胆敢放肆!”

巫伯璩大怒。

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做派,并且是当着岱王的面。

在他看来公输孟启施展的不过是障眼法之类的雕虫小技,自己的血灵出手将他击杀便可破其妖术。

抬手曲起食指凌空弹出,凝实的劲气像离弦之箭直奔公输孟启额头点去。

巫伯璩凌厉的劲气如同落在厚厚的皮革上发出一声闷响。

公输孟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头

还好没事。

靠!老东西还真下死手。

凭着“黑装置”布置的防御罩抵挡住了巫伯璩的攻击,公输孟启信心大增。

更恼恨他对自己下此狠手。

怒吼道:

“还有这齐天王城也是公输家所建造的,既然岱国不需要,那也一并收回吧!”

公输孟启居然没事,反而更加嚣张。

这令巫伯璩颇感意外,似乎是有内家罡气的护罩挡住了自己的弹指劲气。

难道他还会内功?那也顶多是个小毛孩,能有几成功力。

巫伯璩聚气膻中穴幻化出一团血红光芒扑向公输孟启。

破!

破开的是血芒。

公输孟启神情自若。

“不可能!”

巫伯璩惊呼。

任何人都不可能在他血灵的攻击下毫发无损。

而公输孟启确实好端端的战争那里横眉冷笑。

“……会更狼狈!会成为让人笑话的妖物。”

言犹在耳。

巫伯璩真的尴尬啦。

怎么这么敞亮。

所有人抬起头来:

我去!

整个“宣武殿”已经荡然无存。

重达上万斤的花岗石的柱子没了,多达数万根的横梁没了,墙没了,门没了,整个屋顶也没了……

就连殿中央的长桌和桌上的装备也没了。

还好,岱王座下交椅还在,诸位朝臣的座椅也还在。

公输孟启依旧保持着有节制的反抗。

他当然可以把整个“宣武殿”拆个精光,连灰尘都不留下。

但在没有建立起自己的“体制”之前,他还需要借助原有的“体制”。

他还需要保留岱王和一帮朝臣。

也包括巫伯璩。

毕竟他还是巫念的爷爷。

鲜血从公输孟启头顶上缓缓往下流。

是血芒破开的血。

一顶透明的保护罩把公输孟启保护得妥妥的,流下的鲜血就像给他头上盖了个透亮的红箩伞盖。

美丽鲜艳而血腥恐怖。

第五十六章 盟誓

公输孟启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巫伯璩奈何不得他。

主动权已转移到他手里,这是一个凭实力说话的年代,该他发言了:

“诸位可是都司空、司马、国师、王公还有岱国国君。就是这么欺负我公输孟启,一个还不满十六岁的黄口小儿。”

“我若是要对付诸位还真不用什么心眼耍什么心机,藏什么祸心。就跟国师逗逗法术、妖术而已。”

“说吧,继续玩,还是继续拆。”

“谁说了算。”

公输孟启说完冷眼直盯着岱王。

巫伯璩没有再出手攻击。

刚才的血芒已使出自己八成力道,公输孟启依然毫发无伤,若全力放出血灵本体还是不能打破他的保护罩,那颜面可就丢大了。

何况公输孟启还未反击,似乎留有后招。

岱王知道此时他不说话也就没有人敢说话了。

“本王素来敬仰公输家,也从未怀疑过公输家。”

“令祖父,父亲,兄长皆与我儿情同手足在前方并肩作战,这份情谊是何等深厚。”

“国师嘛,他也是因纪军兵临城下压力太大,胡思乱想草木皆兵。才一时糊涂误会了公输贤侄。”

“正如贤侄所言,你也还是个孩子,行事顽皮了些也没什么的。这‘宣武殿’拆就拆了吧。孤不计较,以后不拆就是。你说呢?”

岱王和颜悦色,就像慈祥的老人。

他确实很老了,说话的语速很慢,吐词偶尔还会含混。

不过这些话公输孟启喜欢听。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当然也不想拼个鱼死网破,眨了眨眼睛露出少年的童真说:

“陛下。我们谈个交易如何?”

“哦,什么交易?”

岱王忽然有了兴趣。

“我若是灭了纪军,斩下季胜的人头进献陛下。还是不是包藏祸心十恶不赦的岱国罪人?”

“当然不是。”

“非但不是还是岱国的大功臣。”

“好。那灭纪军,斩季胜的事就算我的啦。”

“放心!我非但不会向王城要一兵一卒,还会让‘宣武殿’恢复如初。”

“那你需要什么!”

有这么好的事,岱王赶紧追问。

“大功臣是不是有赏赐?可以封大官?”

做了这么多事,要点回报也是应该的。岱王都把话递嘴边了。

必须要!

“有,有!有!”

岱王激动地回答:

“司马司空都是大官。”

公输孟启指指巫伯璩,说:

“国师也是大官吧。最大的?”

巫伯璩暗暗蓄力准备再次出手,但他没有把握能一举击破公输孟启的保护罩。

何况岱王已摆手制止。

“国师确实位高权重,乃是最大官。那也是凭借超强的实力……”

“陛下是认为公输孟启实力不济?”

“陛下你看这样可好,草民今日也算是犯下大错,一会我自去廷尉大牢领罚。”

“三日之内戴罪立功,灭纪军,斩季胜。陛下封我为准国师。若是做不到,就由廷尉依律处置。”

“好!”

岱王欣喜若狂。

“好!”

连巫伯璩都同声附和。

“君无戏言。”

公输孟启跨出保护罩,伸出手掌。

“你,贤侄你……”

岱王吓得把身子缩进交椅里。

“请陛下击掌盟誓!”

岱王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掌和他轻轻碰了下赶紧缩了回去。

感觉那双光润的手比国师的血灵还厉害。

“陛下。我这就去廷尉大牢。”

“这‘宣武殿’嘛,三日后来修复吧,万一陛下不愿意,也省得再拆一遍。”

公输孟启偏着脑袋看了看那已化为虚空的“宣武殿”场景说道。

岱王与众臣尽皆面面相觑。

“国师,你若想了解更多妖术不妨让‘四丫头’来找我。她虽然也很凶,但不会害我,更不会要我性命。”

公输孟启远远地抛来一句话。

这话让巫伯璩的老脸黑得透亮。

望着公输孟启远去的背影消失不见,岱王仍心有余悸的问:

“国师,你说这公输小儿的话可信吗。三日,灭纪军,斩季胜。”

虽然有击掌为誓,岱王可一点信心没有。

“绝无可能!”

巫伯璩肯定道:

“那小子的妖术应该还是走的机关术路子。似乎是对物体有着精妙的操纵之法,然而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固守不错,进攻就不行。”

巫伯璩的眼光的确毒辣,对公输孟启的分析基本正确。

因为他的血灵始终都感觉不到公输孟启的杀气。

“陛下,老臣建议仍按原计划进行。防御王城固守以待。”

巫伯璩当然要坚持自己的意见。

虽然经公输孟启这么闹腾,毁了宣武殿,少了几套装备,但对王城的整体防御并未造成任何影响。

岱王早心力憔悴,也无心多想。

“好。还是国师可靠。”

“田石禁足麒麟殿,这事日后详查。”

巫蛊之事绝不能轻易放过。

岱王依然是岱王,王权不容侵犯。

侵犯王权王子都得禁足,而公输孟启得去坐牢。

只不过他去坐牢并非是要给岱王什么交代,而是因为这里是许洪福许大哥的地盘。

“断命阎王”是这里的王。

廷尉大牢。

尽管衙役,管营,但凡年龄符合的都已充入临时守备军,但并不表示牢中就无人。

甚至还有继续进来的。

公输孟启就是自己进来的。

连罪名也是他自己定的:

毁坏王城,惊扰岱王。

至于其他逼死贵妃,图谋不轨什么的他肯定不认。

不过仅此两条就可以是杀头之罪。

幸好公输孟启还能带罪立功,岱王亲自与他击掌盟誓。

凭着他和许洪福的关系,廷尉大牢的管营、狱卒自是不会为难他,也断然不会让他受人欺负。

毕竟在这社会的最底层,有不少的很角色,稍有疏忽就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两位老管营恭恭敬敬地领着公输孟启往大牢里去。

他们原本向他推荐了几间特号舍房的,可公输孟启偏偏要多看看再说。

大牢里有啥好看的,无非是阴暗潮湿臭气熏天,到处有奔跑的老鼠,飞舞的蟑螂和吸血的臭虫。

还别说公输孟启就看到两个认识的人:

“落日钩剑”组合的黑色长剑和落日弓。

二人单独关押在两个相邻的牢房,长剑目光涣散呆呆傻傻的,而落日弓则是双腿已失,靠在墙角。

如果落日弓在手,他定会拉满弓弦向公输孟启射出两道怨毒的目光。

公输孟启停下脚步。

“就在这两人的对面给我收拾个房间吧。”

第五十七章 大牢(上)

既然公输孟启选择住在黑色长剑和落日弓对面的牢房两位管营也只得立马照做。

因为许洪福说过,我兄弟的话就是我的命令。

在廷尉大牢,“断命阎王”的命令就是圣旨。

半盏茶的功夫公输孟启选定的牢房便清扫干净,老鼠,蟑螂,臭虫通通不见。

对付这些监牢里最常见的东西,就和对付牢里的人犯一样,管营狱卒们自然有的是办法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然后公输孟启又用“黑装置”为自己转换出一张逍遥椅,即使坐牢也别委屈自己。

气味还是有些大,他又在四壁垂下层层纱幔,点上檀香。

这下感觉好多了,坐在逍遥椅上品一壶明前秀芽。

顺便可以和对面的二位熟人聊聊天。

只是黑色长剑汉子见着他就如见鬼魅似的,疯疯癫癫的毛病更严重,没法好好说话。

落日弓就可以。

“腿是你自己用弓弦斩断的,但你还是恨我。对吧?”

公输孟启问。

“当然!而且你马上也要死无全尸!”

“哦?你还能杀我。”

公输孟启瞪大眼睛他不大相信。

落日弓不但没有弓箭,断了双腿,连双手还被铁链锁着。

这个样子怎么还可能杀人。

“纪军已兵临城下,杀你指日可待。即便如此,我还是可以先杀了你。”

落日弓好像很有信心。

“既然这样那我们俩就来赌一赌。”

公输孟启又开盘口。

“你先来杀我,若是杀得了我自然是遂你心愿。”

“若杀不得,我再攻你。我也不杀你,只是我若打败你,你就得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如何?”

落日弓欣然同意。

随即双手一通乱抓,将身上的衣服撕扯成碎片,布条。

然后至少有七八种暗器朝公输孟启飞来。布条如飞刀,碎片像飞镖,布团似弹丸,就连线头都化作针尖,一股脑儿奔他射来。

“哇咔!这样都可以……”

公输孟启满脸骇然,没想到暗器还能这样玩。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内家高手飞花摘叶皆可伤人。

幸好公输孟启有层层纱幔,不但能够刺鼻的气味,还能阻挡飞来的布条,布片,布团和飞针走线。

不一会,落日弓的衣服已撕光。

公输孟启撩开纱幔,说道:

“好玩,该我攻你了。”

“如何?”

还能如何,技不如人只能认输呗。

落日弓叹息,准备应对公输孟启的攻击。

哼!老子是不能冲到你那边去,奈何不了你的机关;你若是到我这边来哼哼,那就是羊入虎口。

可公输孟启压根就没打算过他那边去,那边没打扫,多脏啊。

他怀里掏出来五匹木马:

木马高五寸,长七寸,马上还有手持长枪大刀的木头人骑兵。

木马也是马。

小木马骑兵哒哒哒有模有样地穿过牢房的木栅栏向落日弓冲去,还保持着冲锋队型,整个队形呈鱼鳞阵型,三只长枪木马骑兵居中两只大刀木马骑兵分列两翼。

马能跑,骑兵当然能进攻杀敌。

落日弓瞪圆了眼珠子,难道他真的就是十五六岁的小孩。

就跟我玩这么小儿科的东西。

马上他就发现这些小儿科的东西不好对付。

三只长枪木马骑兵冲至落日弓身前停了下来,并未立即展开进攻,两翼的大刀骑兵仍继续前进,已沿着墙壁竖直向上。

骑兵还能爬墙,落日弓也算是大开眼界。

大刀骑兵一直爬到落日弓的镣铐固定之处,挥舞大刀插入其中“咔嚓”两下,镣铐斩断。

可见木马骑兵的攻击力不容小觑,一寸多长的大刀片子那也是能要命的。

不过这样一来落日弓便有了两条锁链作武器。

他微微一愣。

“谢了!”

“不谢,我就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话音未落,落日弓的锁链已哗啦啦抖开,不攻木马骑兵,直接砸向牢门。

嘭嘭嘭!

巨大的轰击声惊动狱卒匆匆赶过来。

公输孟启心念一动,吼道:

“莫过来!”

却是迟了,落日弓的锁链犹如阴险的毒蛇从门缝电射而出击中当先奔来的老狱卒脚踝,老狱卒砰然摔倒。

落日弓一击得手,正欲将老卒卷至门前,但木马骑兵已拍马杀到。

大刀骑兵由墙上高高跃下,一左一右双刀刺向落日弓左右太阳穴。长枪骑兵左右分开挑刺他双腿断处创口,居中的更是举火燎天撩他下阴。

公输孟启恨他偷袭老卒,下手攻击也阴狠歹毒。

落日弓只得收回锁链,双臂挥动锁链击向地面身体借势窜起避开下方三骑长枪,同时向前扑出躲过左右大刀。

如此一缓,落日弓便再无出手伤人的机会。

五骑木马骑兵就如同五名勇猛战将对他展开围攻。

加之他双足已失行动大打折扣,纵使他将两条锁链挥舞得行云流水,也难以抵挡。

木马骑兵体积小灵活刁钻,完全不受生理条件限制。

不单长枪大刀可以攻击,就连马头,马嘴,马蹄,马腿,马脖子,马尾无一不是攻击利器。

而且五匹马相互策应配合默契,长枪大刀冷不丁的被当做投枪飞刀抛射,刀枪互换也使用得称心如意,嚯嚯挥舞咄咄逼人。

大牢中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连呆傻疯癫的长剑也目瞪口呆地看得入迷。

落日弓毕竟功力深厚,很快就将锁链运用自如,只要他的锁链击中木马骑兵就能将其击伤击碎。

可只要损伤一只木马骑兵,公输孟启就立刻放出三枪两刀一组木马骑兵来。

哒哒源源不断地冲向落日弓,始终保持有一个完整编队。

围攻的木马骑兵总数已达十七骑。

落日弓已经身中五刀八枪,虽不致命也痛得呲牙咧嘴。

不管他能击碎多少木马骑兵,公输孟启都能立马补充

这样下去,他必然落败。

“停!我认输。”

落日弓气喘吁吁倒地,尾闾,章门,大椎,肩井几处穴位均被木马骑兵制住。

攻击停止。

大牢中呼声雷动。

这些囚犯多少都是会功夫的,可何曾见过如此精彩的人机对战,对公输孟启的机关之术可以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公输孟启也是洋洋得意,抬手指着落日弓道:

“现在你可是口服心……”

声音戛然而止。

一条草绳像一条毒蛇更像一柄长剑从他背后刺入从前胸穿出。

第五十八章 大牢(下)

“落日钩剑”

大陆杀手组合排名:十二名。

男子组合排名:第二名。

离别钩战死,落日弓战败,还剩下黑色长剑。

长剑汉子疯疯癫癫躲避在角落里,其实他依然还能出剑。

很长很长的剑。

没有了黑色的长剑,他可以将牢房中的稻草搓草绳,草绳很长很长,也很软可以穿过栅栏,穿过通道,绕过相邻的牢房,从公输孟启背后刺出。

公输孟启毕竟还是太年轻,年轻得还不到十六岁。

年轻就容易骄傲,尤其是在取得胜利之后。

他从未涉足江湖,不知江湖险恶。

既骄傲得得意忘形又不知江湖险恶还要与江湖高手对敌。

结果肯定很惨。

长剑汉子应该算是高手,没有高人的组合是不能成为组合高手的。

他一直装疯卖傻等待机会。

落日弓也是高手,高手组合里的高手。

他全力缠斗,制造机会。

他们本来就是组合,大陆杀手组合排名第十二也是第二的组合。

虽然少了离别钩也依然是能杀人的组合。

现在公输孟启就要离别了。

尽管他赢了落日弓,但他还是输了。

输得很惨。

“我输了。你想要问什么问题我都会告诉你的。”

落日弓的呼吸平和下来,脚上的伤痛好像也不是那么厉害了,声音都带着胜利者的喜悦:

“你也许想知道为什么纪军都已兵临城下,我们还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杀你。因为杀你本来就是我们的任务。”

“杀了你,诛灭公输家,岱京城中就不会再有隐患。”

“杀了,我……”

“还要,还要……诛我,诛公输,家……”

公输孟启急促喘气,紧咬牙关嘴角露出最后的狰狞。

“只是,就,就,凭你们两个还不够!”

长剑汉子遥望着铁窗外不过尺余的天空,悠悠长吁:

“我曾经也是个倔强的孩子,总是想着有属于自己的天地。最终却成为了一柄黑色长剑,一柄刺向不属于自己空间的长剑。”

“公输家其实是可以选择的,公输家在岱国是世家,在其他任何一国也同样可以是世家。”

“就像你已经竖起白旗,还要画蛇添足镶什么蓝牙,绣什么黑字。”

“那不是向纪军故意挑衅吗?”

“是的。你说的很对!我们两个或许会和你一起死在这廷尉大牢之中。”

“然而纪军征伐乃是国家的力量,国家可不是一个人。”

“你说对吗?强逞少年狂,徒然多悲伤。”

“岱国岂不是也容不得你,把你逼到廷尉大牢里来。”

如果长剑汉子不是一个杀手,去做一名教书先生一定可以教导出很多好学生;如果他真的需要杀伐来宣泄快意,也可以去当一名将军,一定能够懂得鼓舞战士们的士气。

“哦。这位仁兄说得很对。也不完全对。”

公输孟启也冷静下来,不再喘息。他用丝巾擦干净脸,的确还是一张稚嫩的少年容颜,但绝不是垂死之人的容颜。

嘴角也不再冒出血沫。

那根从后背穿过他前胸的草绳像条死蛇掉到地上。

如果他不是公输家的族长,也一定是个优秀的表演者。

连声音都极具磁性:

“个人的力量的确不能与国家匹敌,却可以为依托,为凭借。只是你们的天地限制了你们的想象力。”

“季胜可依托纪军‘风雪漫延’,季魁可凭借纪国成‘无敌战神’。而我,公输孟启,会有怎样的天地你或许还有机会看到。”

“今天我只是暂时借用‘断命阎王’许大哥的天地,与二位做一个交易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二位手上。”

“也好让你们把公输孟启‘卒于’廷尉大牢的消息传出去。”

“难道二位没有发觉吗,你们可都是江湖高手啊。”

落日弓与长剑汉子豁然明白公输孟启来廷尉大牢就是找他俩“送命”的。

岱京城里现在应该有很多纪国的杀手,而他俩是最现成、最好控制的。

刚刚,公输孟启被他俩狙杀在廷尉大牢的消息现在已经传了出去。

直到此刻他俩才发现看不见其他的牢房,听不见其他囚犯的声音。

能看见,能听见的范围就只限于他俩和公输孟启这三间牢房。

这一切都发生在长剑汉子遥望铁窗之后。

其他囚犯看见的是:

一条草绳像毒蛇像长剑穿透了公输孟启的身体。

其他囚犯听见的是:

公输孟启临死之前说出的“……诛公输……”

许洪福传来的消息已证实,有信鸽从廷尉府飞出。

同时,许洪福也保证他将按公输孟启的需要断绝或开启廷尉大牢与外界的联系。

公输孟启相信许大哥能够做到,因为他是“断命阎王”。

诛灭公输家的行动马上就会开始吧。

这个行动会在“公输孟启卒于廷尉大牢”之后开始。

因为这道命令是陈贵妃最后放出的那只鸽子。

陈贵妃下达的是死命令。

4月15日未时一刻:

公输孟启卒于廷尉大牢。

潜伏于岱京城的纪国情报组得到黑色长剑发出的准确消息,于是情报组织发出了总攻令:

4月15日酉时三刻,岱京城所以潜伏杀手按计划发起攻击。

目标:

公输府邸。

未时二刻,岱京城北门。

许洪福得报;

公输孟启被纪国杀手黑色长剑狙杀,卒于廷尉大牢。

“断命阎王”大吼一声:

“啊!”

然后喝光了壶里的酒,把酒壶抱得紧紧地。

兄弟,我会按你的要求,牢牢守卫好北门。

未时二刻。

岱京城北三十里枣树庄,纪军大营。

季胜收到飞鸽传书:

公输孟启被纪国杀手黑色长剑狙杀,卒于廷尉大牢。

季胜令斥侯时刻关注岱京城北门“公输”旗帜,若有动静即刻禀报。

未时三刻,王城。

巫伯璩接报;

公输孟启被纪国杀手长剑狙杀,卒于廷尉大牢。

巫伯璩问了句,四丫头呢?可是去找公输孟启了。

管家回答,半个时辰前经您同意,四小姐已经去了,估计现在快到廷尉府吧。

巫伯璩挥挥手,由她去吧。

未时三刻,王城。

朱有珠也得到消息:

公输孟启被纪国杀手长剑狙杀,卒于廷尉大牢。

朱有珠长长的眉毛跳了三下,吩咐下人,备轿去北门找“断命阎王。”

正未时(14:00)。

王城,麒麟殿。

七公主田点点拿剑逼着侍卫进入殿内见到禁足的三殿下田石,告诉他:

公输孟启被纪国杀手长剑狙杀,卒于廷尉大牢。

田石晕倒。

七公主弄醒田石,坦言她并不相信公输孟启已亡。没有理由,反正就是不相信。

田石黯然,如果公主真的相信公输孟启无恙,就勿声张,再等三日。

因为公输孟启与父王有三日之约。

于是,七公主田点点更加笃信自己的判断:

公输孟启那家伙还活着。

第五十九章 朱有珠

申时。

朱有珠在北门城楼见到许洪福,送上两坛顶级的红高粱后,他附到许洪福耳边说:

“朱家有一百男女死士,可赠与公输孟启。”

“条件是见面交接,无论他是生是死。”

然后朱有珠给许洪福描述了两个人:

李二娘和七号。

李二娘许洪福是知道的:

“碧湖居”账房王贵贵的姨太太。

七号许洪福知道皮毛很不完全,性别,姓名,年龄皆不详。

“断命阎王”的记录簿里关于七号的记录仅有五个字:

七号,使双刀。其余空白,有位置有排号没详情。

但许洪福知道他肯定存在,因为黑市收购的装备就流向了这类空白人群。

这类人群也只有朱有珠之流才能控制,因为朱有珠有钱,很多的钱。有钱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许洪福是相信的。

他同意了朱有珠去廷尉大牢见公输孟启,无论是生是死。

朱有珠走下城楼的时候还遇到了“四丫头”巫念。

巫念原本先去的廷尉大牢,谁知管营却告诉她道:

公输孟启乃毁坏王城的要犯,未经许可不得相见。

巫念无奈之下才来找许洪福。

许洪福正把朱有珠送的红高粱灌进酒壶。

见巫念前来,二话不说,让她摸摸壶底悄悄说道:

公输孟启要你与我共守北门。

巫念大喜,也不再追问。

以至于公输孟启被纪国杀手黑色长剑狙杀,卒于廷尉大牢天大的事情她反而不知道。

她若是知道怕是要掀翻整个廷尉大牢。

申时。

公输家裁缝把新做好的长袍送到覃夫人房里。

“夫人,三天后就是新任族长的接掌仪式,为族长制作新袍服已经完成。请夫人看看是否请新族长试试。”

覃夫人手抚长袍,眼圈已红。说:

“罢了。你随我去族长房中,丈量尺寸,再重新做吧。”

裁缝懵圈,重新再做?!

裁缝随覃夫人来到公输孟启房里,然后就见到了玛雅。

玛雅手托“錾金刻刀”沉默不语。

公输家主的重任就这样交到了她手里。

你个小屁孩啊,你这次玩得太大啦!

卡罗德,用你的灵魂保佑公输孟启吧

他是个勇敢的男孩。

裁缝量完发现玛雅比公输孟启几天前给他的尺寸小了一圈。

族长又换新人,更加瘦弱憔悴。

她?异类?

能担当起这飘摇的公输家。

裁缝心里一颤,剪刀差点滑落,闪出一道寒光。

………………

听闻朱有珠要来廷尉大牢见自己,公输孟启着实考虑了很久。

这是一个商人,上次抢着要和自己谈装备生意。

那么,这次是谈什么生意呢?

公输孟启猜不出来。

死去的公输孟启甚至不如“卒于廷尉大牢”的消息值钱。

他肯定不是来买自己的尸体,也就是说他看出其中的端倪。

有这份头脑的人值得一见。

公输孟启换了身光鲜亮丽的衣裳,把牢房也简单装点装点。

决定就在牢中见一见这位大陆首富。

首富不是很有钱吗,咱们就比比看,谁更有钱。

用其所长,打败其人,方能令其心服口服,心悦诚服。

于是,长剑,落日弓看到他焕然一新的样子,心里更是寥落:

曾经叱咤大陆的杀手,如今被这小屁孩玩弄于掌股之间,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朱有珠看到公输孟启的牢房也是大为震惊。

身为大陆首富,他肯定是见过大场面的。

只是眼前的场面大得超乎他的想象:

绿意欲滴的翡翠帘子,触手清洌,撩动相碰声脆如鸣凤,余音萦绕婉转莺啼。

撩开翡翠帘子进到里边,呵!蓝田日暖玉生烟。地面是整块的白玉,淡淡云纹,似舒还卷,袅袅轻烟缥缈。踏足上去似梦中行走,如仙境漫步。

可朱有珠竟不敢踏足,生怕一失足就倾家荡产……

公输孟启半躺半坐在宽大的金红色珊瑚玉床上,背后有七尺高的琥珀屏风。屏风九叠云锦张,身前三尺青玉案。

整间牢房垂落层层纱幔,宛如深深宫闱。

朱有珠忽然有种想跪下去,趴地上不起来的冲动:去抚摸那白玉温软细滑的感觉,而后再打一个神仙般的小盹。

“不要怕!进来吧,请坐。”

公输孟启指着青玉案前的白玉椅。

他就是要炫耀,要震慑下这位大陆首富。

朱有珠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今天要是穿双薄底靴就好啦,感觉可以更贴近。

浅浅坐下,顿觉坐入美人怀,白玉扶手更如婴儿的胳膊般粉嫩柔软。

“天啊!公输兄弟,你这哪里是在廷尉大牢啊,普天之下就没有一处能与之媲美。帝国王室也不如你这一帘一椅。”

朱有珠的话绝对不是夸张,这里的每一寸,每一分玉质皆是绝世珍品,更遑论如此巨大的整件整块。

再加上巧夺天工的雕琢打磨成器。

此物只应天上有,世间凡人思不得。

公输孟启淡然一笑道:

“朱老板,我这不过是国师所谓的妖术,当不得真的。”

“你要是看得上挑两样拿去又何妨。不过朱老板似乎不会来廷尉大牢打秋风吧。”

“岂敢岂敢。”

朱有珠掏出一块锦帛呈给公输孟启。

“我是为公输兄弟送人来的。”

公输孟启扫过几行,眉头就挤起皱纹起来。问:

“朱老板,我怎么看不大懂啊,这要么是编号,要么就是平常普通人物。我甚至还认得其中一两个。”

“公输兄弟,这可是我朱家存亡之根本。朱家豢养的死士。所谓死士就是只要接到我朱家号令,无论赴汤蹈火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绝不眨一下眉头!”

朱有珠说得很坚决。

“兄弟若是不信,大牢之中就有名单上的人,你可一试。”

“我若吩咐他啃食他自己的十根手指,他定会眼不眨、眉不皱,把自己的十个手指头啃食得干干净净。”

“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那神情就像是公输孟启要他吃自己的手指,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公输孟启心里悚然:

朱有珠看上去一团和气满面笑容,只知道他算盘打得精,不曾想心地还这般的阴狠,连啃食自己手指头的招数都想得出来。

他这是对我炫富的回应吗,在公输家手指的重要性就等同于机关制作的生命。

没有了手指就等于失去了机关。

公输孟启心中愠怒,仍不行于色。淡然道:

“我要你的人何用,即使他们如你所言那也不过就是你朱家行尸走肉。还不如我的木偶傀儡用着顺手。”

“确有相似绝不雷同。正好可相辅相成,助兄弟你成就千秋伟业。”

朱有珠信心满满。

千秋伟业。

公输孟启心中震荡,努力抑制住道:

“不愧是大陆首富,这话说得很是大气磅礴。朱老板就不怕有犯上之嫌。”

“只是公输孟启不过一束发少年,没朱大老板的豪情壮志。”

“你有的!”

朱有珠炯炯双目盯着他。

“我第一次见你是三年前你替许洪福出头,找到碧湖居的机关漏洞。就瞧出你性格特质沉稳老练,必是成大事之人。”

“而后你策划‘困斗’计划,让许洪福拟出临时守备军名册,我便相信你至少有五成退敌把握。故而老朱我十八个儿子被征兵入伍也毫无怨言。”

“再后来你制造神级装备,对抗国师,揭露陈贵妃,拆除宣武殿,与岱王击掌盟誓灭敌,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举动。老朱我已信你八成。”

“今天听说你竟然卒于廷尉大牢,老朱就知道纪军覆灭之日快矣。”

“我知道啃食手指的比喻会触碰公输家的逆鳞,但要成大事该狠的地方就得心狠!”

朱有珠情绪激昂高谈阔论的一番话倒是让公输孟启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

他不动声色地问:

“朱老板是如何看出我在牢中遇袭之事有诈?”

“你既然能看得出来,那季胜应该也能看出纰漏来。”

“真要是那样,要破纪军就难如登天,更别提什么覆灭了。”

朱有珠满脸堆笑,极富诚意说到:

“所有我来给兄弟送人头,和兄弟你入彀廷尉大牢有异曲同工之妙。”

“故而也可以说是给纪国的内应送人头,他们马上就要对公输家动手了吧。这个时候不牺牲点人,不流点血,这个纰漏就补不上,恐怕季胜还真不会上钩。”

“兄弟你的布局已完成九成九,老哥哥我就拿出朱家全部根基助你完成这最后的百分之一,成就百分百完美。”

“由此奠定咱哥俩坚实的合作基础。”

都亲近得成老哥哥啦。

“我为何一定要与你合作。”

公输孟启反问,朱有珠的话确实已经让他心有所动。

“没你的百分之一我也可以选择其他人,比如巫家四丫头,亦或是三殿下,七公主……”

“我可不只一张牌。”

朱有珠竖起双手大拇指称赞道: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出手阔绰,连三殿下,七公主都是你掌中棋子。”

“可那样会影响你今后的发展,这些个人以后还有更大用处。作为诱饵那是暴殄天物。”

“巫家四丫头也不是这张牌,她对兄弟你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对季胜不重要。”

公输孟启眼皮猛地跳了下,他不知道朱有珠在北门碰到过巫念,这老狐狸一眼就看出四丫头眼中的东西。

“而与老哥合作,老哥我还能给你营造一种氛围。”

朱有珠停顿片刻,继续说:

“人际间的氛围可不是机关术能营造的。我朱有珠做生意从不拒绝任何客户与合作,岱山不让寸土嘛。”

“其中分寸拿捏的精妙就是生意成败的乐趣所在。”

公输孟启忽然笑问:“都申时三刻了我有点饿,‘碧湖居’可以送外卖的吧。”

“可以,一定可以!”

“绝对适合兄弟你的口味。”

朱有珠的眼睛笑成一条缝,彼此都是聪明人他知道合作达成。

然后公输孟启让朱有珠把人和名单送去公输家交给新的公输族长安排。

新的公输族长?

朱有珠眨眨眼,霎时明白。

临走还恋恋不舍地摸了把白玉扶手。然后才兴冲冲地离去。

第六十章 “输”

申时末,掌灯时分。

陆续有几波人到达公输家,这些人都是公输家的远亲,赶来参加4月17日,也就是后天的公输族长接掌仪式。

然而气氛却是冷清悲凉得很,公输族长又换新人了。

覃夫人介绍李姨娘,刘表姐给玛雅认识,留下她俩陪玛雅聊天。

便安排其他人早些休息。

裁缝还未休息,他要尽快将新族长的袍服做好,试试是否合身。

毕竟新任族长的身材太过特殊,比例异于常人。

酉时二刻。

新任族长的袍服刚刚赶制完成,裁缝就托着袍服端着簸箕装上剪子,尺子,针线就奔玛雅的房间赶去。

也就是之前公输孟启的房间。

玛雅忧心忡忡地坐在窗前,细长的手指仍紧摁着桌上的“錾金刻刀”。

李姨娘和刘表姐在对面陪着,三人彼此间本来就没话题,也只有这么相对无言。

倒是裁缝刚进门就打破尴尬。

“族长,新袍服赶好了。您先试试合身不?”

“刚巧姨娘和表小姐都在,也给看看可有哪里不妥贴的地儿,也好修改。”

李姨娘和刘表姐连忙起身帮忙配合着张罗。

玛雅慢慢站起,一只手依旧搭在“錾金刻刀”盒子上,公输家的传家至宝片刻也疏忽不得。

月白色的长袍掩映着蓝色肌肤透出幽幽荧光,显出神秘的气息。

李姨娘和刘表姐看得都迷茫了。

“咦,瞧我这眼神。这还有根线头没处理好呢。”

裁缝说着,拿起寒光闪闪的剪刀嚯的就朝玛雅纤细的腰间剪去。

李姨娘右手挥出,抓住玛雅一把搂到自己怀里躲过裁缝的剪刀。

刘表姐手中则多出对龙凤双环,右手持环砸向剪刀,左手持环攻向裁缝面门。

裁缝剪刀上扬挡住刘表姐左手攻击,身子已向后退,左手将桌上的簸箕拍出。

霎时间簸箕里的尺子,划粉,针线带着凌厉的呼啸射向三人。

“啊!”

玛雅惊呼。

“刻刀!”

裁缝一招逼退三人,左手早已把“錾金刻刀”的盒子抓住,略微掂量收入怀中。剪刀划出圆弧,大片寒芒扫出,左掌拍开窗户,身子弹射而出飞向窗外。

裁缝意在“錾金刻刀”攻击玛雅不过是虚晃一招,现在刻刀到手急速逃窜,还顺手射出一枚火箭。

李姨娘踢开桌子露出密道入口让玛雅进去之后立刻盖好,和刘表姐一前一后跃出窗外朝裁缝追去,就看到夜空中火星四散的火箭。

酉时三刻。

一支耀眼的火箭在岱京城西南夜空升起,火星四散。

黑夜中至少有上百条黑影扑向公输家。

旋即“咯咯”的机关开启声,“”的刀剑碰撞声,“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嘈杂的脚步声,凄厉的惨呼声,各种声响,各种呼号混乱成一片。

继而火起,四处漫延火光冲天。

巫念在北门看到冲天火光起自西南方向,马上想到公输家。正欲前往察看许洪福一把拉住她说:

“不可!谨防敌军调虎离山。”

“公输兄弟给我们的命令就是坚守北门!”

巫念第一次从许洪福的口中听到“命令”一词,而且还是公输孟启下的,她楞了半晌决定遵守。

许洪福心里道公输兄弟还有道命令,就是揪住巫念别让她到处乱跑。

城外纪军斥侯也见到火光,飞报季胜。

季胜令,继续观察上报。

巫伯璩在王城是最先发现火起的,等到公输全家都陷于烈火之中后,他才下令派人前去察看。

毕竟王城的防御才是重中之重,任何动静都不能影响王城。

何况王城内并不平静,晚饭后禁军中有不少人出现呕吐腹泻症状,太医院已开始诊寻病因。

大火一直燃烧到第二天黎明才渐渐熄灭。整个公输府邸尽数化作断壁残垣,唯一幸存的是西边的森林,由于石壁的阻隔大火未能漫延到林中。

然而这场大火令整个岱京城的秩序变得混乱起来:偷盗抢劫,奸淫掳虐。官府无人也无力弹压,人心惶惶。

王城之内惶恐的气氛也在漫延。

一夜之间病倒的军士已超过两千,太医院束手无策。有传言是瘟疫爆发。

岱王的第一反应就是将临时守备军的家属赶出王城。

巫伯璩极力劝阻,现在将临时守备军的家属赶出王城即使不引发哗变也会涣散军心,无法御敌。

巫伯璩立刻命人采集生病军士血液,以血灵检验发现竟是有人暗中下毒:

瘟病疫毒。

查明病因,却未能找出下毒的人,解毒也就难以进行。

巫伯璩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孤掌难鸣。

纪军大帐此刻士气高涨,衣甲鲜明。点卯完毕,闵行就向季胜陈述自己的意见:

“将军。末将每日观察岱京城的气象。昨夜至今,岱京城内乱象横生,灾祸频发,人气萎靡。”

“正是攻城良机。望将军早做决断!”

季胜颔首,叫出墨旬,递给他一个朱漆木匣。

墨旬屏息凝神仔细摩挲,突然并指一点:

开!

木匣打开赫然是“錾金刻刀”。

“你确定是‘錾金刻刀’?”

季胜问。

墨旬掂量再三,又拿出铁块刻划几道。点头正色道:

“绝对是公输家的传家至宝‘錾金刻刀’。”

季胜哈哈大笑。

“‘錾金刻刀’在此,说明公输家已经无人传承,公输机关已不足为虑了。”

“正是!”

墨旬回答。心里却泛起一阵兔死狐悲的失落之感:

公输机关没落,墨家呢。

季胜已大声喝道:

“众将听令!今日酉时全军出击!攻克岱京!”

纪军欢声雷动。

“洗血映云绢”拟定的三日后进攻将随着局势的变化而改变,季胜绝不是个固守陈规的人。

能够十六做的事没必要强行拖到十七。

何况原来发出“诛公输,三日后,再进攻”的潜伏者已经暴露身亡,公输已诛无须再等明日。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是个杀伐的好日子。

今晚十六夜,杀伐当月圆。

寒光浸天地,风雪正漫延。

岱京城北门城头,许洪福忽然感觉一阵寒风吹来,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都四月天呢,咋还这么冷。

喝口红高粱压压,给爷们镇住了嘿。

巫念裹紧披风抵挡寒意侵袭,猛然抬头惊呼:

“许大哥!你看!”

旗杆上,月白色的旗帜被寒风席卷,上部分的“公”字被裹到里面,下边还歪歪斜斜的垂着个

“输”

呸!

许洪福一大口酒喷出。

奶奶的!难道天意要“输”。

第六十一章 结义

当季胜的风雪在岱京城肆虐漫延时,阴冷的廷尉大牢里却有一个房间很温暖。

暖玉生烟,温玉做床。

朱有珠沉醉在白玉椅上,让他沉醉的不单是白玉椅,还有公输孟启手持“錾金刻刀”聚精会神地制作双足的样子。

双足。

落日弓的双足。

朱有珠不明白他为何会为落日弓制作双足。

然后,公输孟启向他讲述了一个廷尉大牢三结义的故事:

昨日,申时三刻,朱有珠前脚刚走,“碧湖居”的饭菜后脚就送到了。

看来朱有珠对合作相当有诚意。

而公输孟启明白那份记载着“李二娘”,“七号”等奇怪名字的名单才是真正的诚意所在。

他们是捍卫朱家财富的死士,不但忠心还全都是高手。

公输孟启感觉自己也需要这样的忠诚高手,建立自己的“体制”光靠他一个人肯定不行得多多益善。

他虽没有朱家的财富可以收买人命人心,但他有比财富更具价值的东西。

“碧湖居”的饭菜很香,味道自是没的说,关键是他要的是全家福套餐。

全家福套餐是: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松花小肚儿、焖白鳝、焖黄鳝、豆豉鲇鱼、锅烧鲤鱼、软炸里脊、软炸鸡、卤煮寒鸦儿、一品肉、樱桃肉、马牙肉、红焖肉、黄焖肉、坛子肉、扣肉……

反正他一个人吃不了。

于是,他冲着对面的落日弓和长剑汉子喊道:

“二位是否有兴趣共进晚餐?”

“‘碧湖居’出品美味精品,色香味俱佳,分量……”

他广告词没说完,两只饿虎扑到。

“碧湖居”的全家福套餐绝对是可以让满满一大桌子人吃饱吃好的,可转瞬间碗盘钵碟全被扫空,他也就闹了个半饱。

看来朱有珠说的没错,朱家确实能给与他助力,还能营造氛围。

享受美食就是一种氛围,虽然今天的氛围有点狂野。

但美食之后的氛围就很良好:

落日弓眼里不再有怨毒的目光,长剑汉子也不再疯癫痴狂,俩人都心满意足地在剔牙。

“二位,咱也吃饱喝足了一起去泡泡澡吧。”

泡澡?

“落日钩剑”的二位幸存者闪过一丝警惕的眼神,随即释然:

他俩现在都是人家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割就怎么割,想怎么宰就怎么宰。已吃饱喝足,即便是演一出“野猪林”泡开水也无话可说。

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

三个大木桶并排放在落日弓和长剑之前的牢房,桶里的水并不烫很适合泡澡。

水面上还漂浮着青翠碧绿的柚子叶,连空气中都是柚子叶浓郁的香气,那是从袅袅升起水蒸气里散发出来的。

之前的牢房肯定是经过彻底的打扫,虽赶不上公输孟启的牢房奢华,但也是干干净净的。

没人愿意身上总带着牢狱的污泥与晦气,落日弓和长剑汉子率先“噗通”“噗通”跳进木桶

舒服……

木桶旁边还放着茶水和茶点小吃,充满享受的氛围。

这日子过的,绝对不是坐牢的日子。

公输孟启裹了条长长的毛巾才爬进木桶,三尺多高的木桶他可跳不进去。

毛巾里面隐藏着“黑装置”,这可是他的命根子,任何时候都得把握在自己手里。

“我们可是来杀你的。”

长剑汉子闭着眼睛悠闲地躺在木桶里,伸手在旁边的碟子里摸到颗松子轻轻一捏,破壳的松子弹出条弧线准确地落到他嘴里。

据说多吃松子能补脑子,他希望多吃点能尽快想通公输孟启的用意。

落日弓也在嚼松子,但没有出声,他想说的和长剑汉子一样。

连期待的答案也一样。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啊:‘公输孟启已被你们狙杀于廷尉大牢’。”

“所以我得好好洗洗已死去的‘公输孟启’用柚子叶去去晦气,还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公输孟启。”

“你想收服我们。”

“可惜我的脚已经残废”

落日弓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语气中包含着无限的叹息。

长剑汉子同样听懂了公输孟启的话,眼睛微微睁开条缝:

房间里的水蒸气依旧很浓。

他继续嚼松子继续补充脑力。

“脚只是身体的一小部分,相比于生命而言那只是一个小小的伤痕,而且还可以修复。”

“但脚下的路总不能一直走到黑吧,把生命浪费在黑暗里。”

长剑汉子的手抖了下,弹出的松子没剥得干净带着半边硬壳就落到嘴里。

半边硬壳也是相当的坚硬,他皱皱眉头强咽了下去后才缓缓道:

“我也曾尝试过拿回不属于自己空间的那柄长剑,可我没法放弃喜欢的黑色。”

坚硬的壳需要慢慢消化。

而落日弓已不再嗑松子,他在琢磨公输孟启那句“……还可以修复”。

真的可以吗?

这个能够把木马玩成战马的少年。

那木马的腿可比真实的马腿还灵活,这是两次战斗的总结:

一次乌衣巷。

一次在大牢。

装有机关的双足会怎样……

遐想,让落日弓的心动得很快。

公输孟启在碟子里摸到块软软的陈皮,这东西能生津比喝茶更管用。

“是啊。放弃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很多的东西,包括亲人、亲情,是难以割舍的。”

“我放弃了一个‘公输孟启’,放弃了上千年的公输府邸,还放弃了公输家世代传承的神器:‘錾金刻刀’。”

“那可是真正的公输神器。”

软软的陈皮含在嘴里生津效果很好,尽管让发出的声音稍微有点含糊,但公输孟启相信他们俩都听得清,也听得懂。

“这些东西都非常的重要,但不是生命的全部!”

“你,你,真的能修复……双,双足……”

落日弓扒着木桶探出头来,像个想要糖果的孩子;又像个羞涩的女子说话既轻柔还有几分扭捏。

“我想是可以的。”

公输孟启坐起身子双手搭在木桶的边沿,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房间里的水汽太浓,公输孟启拍了拍木桶边沿,不到一尺见方的铁窗顿时敞开成横竖八尺的全景窗,似乎还有一股气流把房间里的朦胧雾气带出去,让清新空气飘进来。

长剑汉子睁开眼,突然的光亮让他暂时还看不清外面的世界,他甚至在瞬间冒出个念头:

冲出去!

即使赤体衣果身,那也是自由的。

不过落日弓显然没有这个想法,他在听公输孟启详细解释。

“造出灵活的双足不是问题。”

“问题的关键在于控制。”

“机关双足会延伸出像靴子一样的感应装置包裹住你的整条小腿,通过你小腿上的肌肉、肌腱的运动来带动机关双足运动,从而实现足部的功能……”

公输孟启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虚空比划。

他的比划很到位,就像在制作带靴子的双足。

落日弓完全被他的双手动作迷惑住了。

包括长剑汉子。

因为那是一双见过就不会忘记的手:

修长有力的十指,灵活转动的关节,手掌中有和他年龄不相符的茧子,但这些茧子看起来并不粗糙,反而显得圆润晶莹,就像指甲一样是与生俱来的。驱使手指关节动作的仿佛不仅仅是手掌的肌肉,还包括经络和皮肤甚至大脑。

因为单凭肌肉和经络可达不到这么快的速度。

落日弓和长剑汉子一个用弓箭一个使长剑,都需要手上的功夫。

我旋转长剑的速度可没他快。

长剑汉子自愧不如。

他手掌的茧子比我食指和中指间拉弦搭箭磨砺出的茧子还要圆润,是做机关磨砺出来的吧。

可他还不到十六岁啊!难道在娘胎里就开始练习吗?

即便那样不也才十七年吗?

不服不行啊,人家练的是真功夫。

“嘴上说千遍,不如动手干。”

“咱们马上动手做。”

公输孟启在脑子里完成了机关双足的构思,兴奋地从木桶里站了起来,毛巾绾在手臂上包裹着“黑装置”,露出“广溜溜”的身子。

确实是个嫩白的童子身。

长剑汉子的双眼早已适应了透进房间里的光亮,他发现那并不是自然光,现在已经快过酉时,外面应该是一片黑暗才对。

只有公输孟启才能将漆黑世界变得光明敞亮。

他看着落日弓,两人对了一个久久的眼神:

我们要跟着他干吗?

我想试试那机关双足,否则出去也难有立锥之地。

可我们不跟着他干能出去吗?

这是个问题……

“二位,这里有几套全新的衣服,希望能够合身。”

“刚才我和朱老板的谈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朱家有死士。”

“而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我的兄弟。”

“像三殿下田石,像许洪福许大哥,一样的结义兄弟!”

结义兄弟!

不以金钱收买,不用手段控制。

我能保证就是:

跟着公输孟启干,一定能够将你们的人生带到从未企及的巅峰。

让世人看到你们真正的价值,实现你们的生命价值!

生命的价值。

这是一个极具煽动性的概念,虽然很难表述得清楚却总让人热血沸腾。

落日弓和长剑汉子的热血就在沸腾,不管是因为泡热水澡泡的还是公输孟启的话鼓惑的,反正是热乎乎的。

全新的衣服很合身,跟他干!

不干就是两具冰冷的尸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已死在廷尉大牢了。

傻子也不会选择那样的结局。

“机关双足”

听起来充满金属的质感和坚定的意志,可做起来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它不是纯粹的机关,又有机关的成分;它是人体的延伸,还必须与人体契合。

而不仅仅是一个装饰的道具。

那个叫假肢或者义肢。

公输孟启先制作出两只长长的“靴筒”套住落日弓的腿上,长度延伸到膝盖之上,是名副其实的长筒靴。

说是“靴筒”其实是像靴筒一样环抱腿部的金属支架,活动的支架,对腿部的运动毫无影响。

而公输孟启恰恰需要通过腿部的运动来找到对应的“机关双足”传导点。

落日弓被吊威亚一样吊在半空,公输孟启让他想象双足完好时的样子做出各种足部动作:

走,跑,跳,蹬,踏,跃,踩,踱,跺,跨……

然后公输孟启仔细观察“靴筒”上被腿部肌肉带动的各个活动点,一边在支架上标注一边在锦帛上记录,勾画出运动轨迹和关联关系。

尽管足部的动作没手上的多,但关联起来却是个异常复杂的系统,仅仅一个跨步的动作分解开来就是三百多幅图。

长剑汉子看了一会儿就头昏眼花,这可比他学过的剑谱复杂百倍。

而且很多动作的区别是极细微的,比如:

“蹬”和“踏”。

靠的是神经系统传递大脑信号控制肌肉、肌腱、骨骼的曲张,收缩,力度,而外部的肌肉根本就体现不出来这种变化。

这时候公输孟启就用手握住他的腿,一遍遍地牵引着落日弓的腿重复做同一个动作,他则像号脉一样把手贴在不同的位置去感知那细如蛛丝的变化。

落日弓仿佛感觉到自己年幼时跌跌撞撞学走路的样子,父母牵着他的手引导他迈开一小步,险些跌倒,扶住他鼓励他,再来……

一步步不厌其烦……

一种几十年来都未出现的东西在落日弓的眼中闪烁,他紧咬牙根紧闭双唇坚决不让它落下来。可即便是用上了内力也没能抑制住那东西滑过脸庞,垂落到公输孟启的发髻上,溅成星星点点。

公输孟启心无旁骛地感应着手指尖的变化,对他的眼泪浑然不觉。

可长剑汉子看得见:

男儿有泪不轻弹。

多少年来他们一起流血但从未流泪,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男儿的眼泪具有相当的感染力,让他的心跟着一起震颤。

“机关双足”的工程远比想象中复杂庞大,“黑装置”能转换各种物质却不能凭空生成机关的构架。

假肢和义肢实在是太简单,没有借鉴的价值。

公输孟启只能无数次的画图,无数次的揣摩,无数次的实验,直到累趴下。

“你说这‘机关双足’能制造出来吗?和真实的双足一样?”

长剑汉子把悬在半空的落日弓放了下来。

落日弓则拿起件长袍披在已趴着锦帛图纸睡着的公输孟启身上。

锦帛图纸已堆起三大摞,加在一起足以超过二人的身高。

“不管能不能做出‘机关双足’他都是我落日弓的兄弟。”

“我们是结义兄弟!”

他郑重地补充道。

“对!我们是结义兄弟。不再是组合。”

长剑汉子觉得有必要重复这句话,因为这也是他的心声。

第六十二章 旭日弓 长身剑

“机关双足”的工程远的确复杂庞大。

以致朱有珠第二天(4月16日)来到公输孟启的房间时看到他还在用“錾金刻刀”精心雕琢。

朱有珠还是坐的昨天的白玉椅,听完他们三人的廷尉三结义故事顿时后悔万分。

他瞧瞧身旁坐着的落日弓,再看看拄着剑站立的长剑汉子,真后悔昨晚没留在这里,不然岂不是:

廷尉四结义。

凭他的年龄完全就是大老哥嘛。

只见公输孟启手起刀落,旋绕削出最后一个关节。

“成了。”

公输孟启长吁口气。

落日弓看得也是醉了,难道这就是自己新的“机关双足”?

“来吧。试试看。”

公输孟启亲手将机关双足替他装上,接驳完成。

打着铜铆钉的牛皮笼套从膝盖上面五寸开始一直延伸到足踝,如果不是里面还有许多的金属支架,看起来就是个特长的马笼头。

这可是“机关双足”最关键的部分,因为它关联控制着整个双足的运动。

足掌的部分要相对简单得多:

从跟腱到足底镶嵌着钛金簧片,它将使得落日弓的弹跳能力比之前增加一倍都不止;距骨,舟骨,跟骨,骰骨,楔骨,跖骨也都是钛合金材质,其间的缝隙被稍微的放大,再用精密的齿轮连接起来。

正常人体受骨骼强度的限制,在数十万年的进化过程中已将各个骨头间缝隙调整到最安全的尺度。

在平衡安全性的同时也限制了肢体的灵活性。

捷克人内德维德就打破了人体结构的平衡,他的膝盖有着与众不同的三块骨头,使得他带球的时候双脚能像章鱼的触手把足球紧紧地粘住。

放大骨头间缝隙的好处是让足弓可以更大程度的曲张,让双足更灵活,爆发力更大。

金属骨骼的优势通过“机关双足”在落日弓身上很快就会体现出来。

装上“机关双足”的落日弓忽然有种邯郸学步的感觉,不知道该迈哪条腿。茫然间抬脚便走,可身体尚未适应,步伐不稳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公输孟启和长剑同时伸手将他扶住。

“不要着急,慢慢体会下,用腿部肌肉的力量去控制双足。”

落日弓被他说得鼻子一酸,仿佛又回到儿时学步的情形。

“兄弟,你别说,我再试试。”

刚才的趔趄反而让落日弓有所醒悟,他摇晃身体将全身关节活动开来。

啪啪啪,灵动的感觉由上到下直到足尖,似乎连地上蓝田暖玉的温润都能体会得到。

咻!

落日弓弹射而出一步跨出两步的距离,轻轻一跃直冲房顶。幸好公输孟启的层层纱幔够结实,像拦阻网一般把他兜了回来。

否则他一定会从廷尉大牢破壳而出。

他欣喜若狂,绕着房间上窜下跳跑上好几个来回。

失而复得的狂喜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感悟透彻。

“噗通。”

落日弓跪倒在公输孟启面前。

“我落日弓不知何时连自己的本姓都已忘记,只知听命于人纵情杀戮。”

“更几次三番狙杀公输兄弟,然公输兄弟不计前嫌反而善待于我。赐我双足犹如再生父母。”

“我知道公输兄弟乃是雄才伟略之人,愿随公输兄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长剑也放下手中长剑,跟着跪下道:

“愿随公输兄弟,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公输孟启连忙将二人扶住想拉起来,可他怎能拉得动这二位,只得赶紧道:

“咱们昨夜已经结义兄弟,何须再这般多礼。兄弟已感受到二位兄长的一片赤诚,咱们都是好兄弟。”

“做兄弟同生死,共进退,信彼此!”

最后这句说得是斩钉截铁毫不动摇。

“做兄弟同生死,共进退,信彼此!”

落日弓和长剑齐声同喝。

朱有珠感慨道:

“老哥我阅人无数,今天算是得见公输兄弟真风彩。”

“数当今天下人物,舍尔其谁!”

“二位兄长请起!”

公输孟启再次催促终于将二人拉起。

“二位兄长如果确实忘记名姓,那就不妨以你们善长的兵器为名。”

“‘旭日弓’,‘长身剑’如何?”

“我马上为二位兄长量身制作新兵器。”

公输孟启的机关制作在二人眼中早惊为天人,能够为他俩制作新的兵器那是何等荣幸。

二人兴奋地搓着双手,眼睛里燃烧着雄雄烈火,让公输孟启在烈火中锻造他们心的神兵。

旭日弓:

烈阳九转精钢融合赤焰金晶锻打成弓,百炼赤金丝、高弹精钢丝、复合碳纤维混编成弦。

赤阳箭:赤阳钢为箭镞,沉铁木为箭杆,火凤翎为箭羽。可一箭九发,能裂三尺深城墙、能穿三寸钢板。见血炙烈而沸,触骨震荡即碎。

长身剑:

剑长六尺剑柄一尺宽三寸厚寸半,重六十三斤。黑极玄铁,赤极玄铁,青极玄铁合铸而成。剑锋犀利金石可开。

内力驱动可吐出剑芒九尺,攻敌不备。

剑身上镌刻出七七四十九柄小剑,七七四十九柄小剑可随意飞射形成剑瀑。

剑柄暗藏玄机,可分可合套中有套。

公输孟启边说边动,待介绍完,手上的活也做完。

两件神兵交到“旭日弓”“长身剑”手里,二人爱不释手,潜心体会神兵妙用。

朱有珠看得目瞪口呆,几乎是用乞求的口吻恳请道:

“公输兄弟你也为老哥我打造个神器吧。”

“朱老板可有善长的器物?不会是钱吧。”

朱有珠想了想,还真的就是钱。

公输孟启觉得也应该给朱有珠点回报。

片刻,塞给他一个包覆着羊皮的圆筒,圆筒里是摞成串的一百八个铜钱,摁压圆筒上的按钮就能将圆筒里的铜钱发射出来。

成为单发或者连发的金钱镖。

朱有珠喜不自胜地把握着羊皮卷筒,满脸谄媚道:

“公输兄弟,哥哥我有很多钱,这装钱的卷筒可太少。你……”

公输孟启实在看不惯他贪婪的眼神。

“朱老板,你钱再多也只有两只手吧。”

“那兄弟怎么着也得再来一只吧。”

“额,不!多多益善。”

“扇你个大巴掌。”

公输孟启笑骂,又丢给他个羊皮圆筒。

“朱大老板财大气粗神通广大,有一技防身即可,莫要太贪。”

“也是。这打出去的可都是钱啊!”

朱有珠想通此节,忙将两个羊皮圆筒分别收入左右袖里。

“却之不恭,却之不恭。”

第六十三章 瓮城行动

朱有珠收好金钱镖发射筒,掏出一张锦帛说到:

“公输家损毁现场的清理结果已经出来,这是刚刚收到的。”

朱有珠把锦帛放到青玉案上推给公输孟启。

“新公输族长及所有公输家人全都毫发无伤地转移到了朱家。”

“唔。”

公输孟启回应了声摊开锦帛。

“二位兄长也一起来看看,上面可有熟悉认识的人。”

“旭日弓”、“长身剑”同时凑到青玉案前,一看之下忍不住脸色大变。

袭击公输家且已命丧当场的有八十七人。

其中有十九人因为伤势过重或被火烧焦无法辨认,能确认的有:

“幽冥刀”罗五,“落叶枪”彭八,“催命三笑”唐笑笑笑,“冀北双蛮”之鲁大牛,“辽东一虎”屠虎,“九幽花”宁可可,“索魂爪”“石不破”“银衣书生”“断头斧”……

“旭日弓”与“长身剑”越看越心惊肉跳,一个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大部分都是“千里不留”杀手组织的人,而今大多葬送在公输家的机关里。如果不是阴差阳错,如果不是公输孟启手下留情,名单上只怕也会有“落日弓”与“黑色长剑”。

袭击公输家并逃脱者约二十人。

能确认的有六人:

“天衣神线”华彩锋,“千里独行”谢飘柳,“回风刀”萧七郎,“黑蝙蝠”吴飞,“洛水淼淼”沈织柔,“青剑青人”青单衣。

公输孟启忽然问道:

“这‘天衣神线’华彩锋是否原就是我家的裁缝?”

“正是。”

朱有珠答道:

“这华彩锋潜伏在公输家已有多年了吧。抢走‘錾金刻刀’盒子的就是此人。可惜李姨娘和刘表姐为保护新族长未能截住他。”

“不过真要感谢朱老板。没有你老朱家的‘死士’支援,我公输家不可能全身而退。”

公输孟启向朱有珠深施一礼。

名单最后就是,此役亡于公输家人员,即朱家“死士”:

七十三人。

未列出名姓,他们都是代表公输家人死去的。

或许他们真的无名无姓,但却让人尊敬。

“兄弟,我们也收到消息,季胜大军今夜酉时攻城。‘千里不留’要求所有余下杀手袭扰王城,配合大军攻击。”

“旭日弓”禀报。

公输孟启啪地一拍青玉案。

“好!这风雪夜也该漫延过来了。就是不知道巫伯璩能否扛得住瘟疫漫延。”

忽然之间他好像想到一个人,拿起名单问:

“‘冀北双蛮’的鲁大牛是否还有个兄弟叫‘鲁二牛’?”

“长身剑”略一思忖答道:

“是的。只是这兄弟二人已经多年未在一起行动。”

“长身剑”曾与鲁大牛有过交往故知道一些情况。

“那就对上。王城禁军内卫第九队属下六小队队长也叫‘鲁二牛’。朱老板这事恐怕需要你走一趟……”

公输孟启话没说完,朱有珠就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

自己的两个儿子已染上瘟病,绝对怠慢不得,起身就跑。

“朱老板,记得先抓住牛尾巴哟!”

公输孟启提醒道,以朱有珠的精明处理起来应该不存在问题,可瘟病解药在鲁二牛手中还是要周详些才好。

突然

公输孟启顿足怪叫:

“呀!不好,这都快过午了居然忘记让老朱送外卖!”

“旭日弓”“长身剑”二人面面相觑,继而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三位爷莫慌,酒菜已经送到。刚才几位还在谈事不敢打扰,现在就请吧。”

老管营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公输孟启也笑着招呼道:

“来,二位兄长一起。”

“额,老人家,也给我大哥送两坛红高粱去吧,让他吃好喝好,好办事。”

“长身剑”端起酒杯又停下来,问道:

“你说的大哥就是‘断命阎王’许洪福吧,他年龄应该比我小点。我才是大哥。”

“不对吧,那你应该比我小。我是大哥。”

“旭日弓”不服气争辩。

“你今年多大?”

“你今年又多大?”

“我……忘了。”

“我也忘啦。”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天大地大,此时肚皮最大。

………………

此时,季魁也正哈哈大笑。

吾儿不错!善用情报而不拘泥情报,审时度势,当断则断。

他已收到飞鸽传书,纪军今夜酉时攻城。若是岱京城陷落,眼前岱严关的防守还有何意义。

从此后天大地大,唯我纪国最大。

元夏,早已是腐朽的空壳,还敢传檄天下,讨伐我纪国,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响应。

可笑之至。

哈哈哈。

传令:

即刻起全军暂停攻击“岱严关”,蓄势待发。

若是岱严关守军得知岱国王城陷落,多半会弃城溃逃乃至投降吧。

二殿下田恒不知纪军此时为何停止攻城。

多半是岱京城有变吧,究竟是怎样的变……田恒的心揪得麻木,已不敢做任何想象。

现在黑云压城城欲摧,岱严关严亦将毁。

………………

黑云压城北风紧,烟尘滚滚闻雷声。

风如刀头旌旗裂,岱京城头与君饮。

暮色中,朔风阵阵。

北门,公输孟启,许洪福,“旭日弓”,“长身剑”,巫念五人挺立城头,把盏临风。

“看!纪军已开拔,正如所料,全军齐奔北门而来。即将入我彀中。”

公输孟启遥指北方烟尘大声笑道。

喝!

喝口红高粱,豪气高万丈。

通过‘千里镜’观察,纪军的兵力配置,行军速度尽收眼底中:

前锋闵行率兵两万人。

主力是攻坚的锐金军一万八千人,分为二十个方队每队九百人。

配备二千精骑兵分为五个方队,每队四百骑。

另有马车百辆,分五组应该是随军工匠,车上载有攻城器械云梯等。

中军季胜。

有弓箭手两千分作四个方队,每队五百人。

季家虎贲军五千,分作五个方队,每队一千人。

后军廖昌永。

有游击骑兵约一千骑,分两队,每队五百骑。

重步兵两千余人,分三队,每队六七百人。

全军军容严整行进有序。

喝!

再饮红高粱,破敌需计量。

“纪军的行进速度是一个时辰四十里。”

“从枣树庄到北门只有三十里,不用一个时辰就能进入岱京城。”

“从北门到王城‘玄武门’是十里长的北大街,从纪军进入北门抵达王城‘玄武门’用时只需两刻钟。”

“而我要在这两刻钟内造出一座瓮城,用以包围纪军。”

“这时,巫念你要用幻术配合我,不能让纪军发现瓮城。”

“闵行的前军抵达‘玄武门’后必定会在门前的大校场集结,用时大约二十分钟。”

“许洪福,你的童子军,娘子军,老年军,必须要在这二十分钟内进入瓮城预定位置,等待攻击号令。”

“‘长身剑’配合许大哥行动。以防万一出现的漏洞。”

“‘旭日弓’你带领朱家死士中擅长弓箭的射手随着瓮城完成的进度立即占据制高点,进入我设置的防护罩。目标主要针对纪军弓箭手,以高制远,以弓箭对弓箭。”

“现在,‘瓮城行动’开始!”

干!

尽饮红高粱,杀敌正酣畅。

酒干!

碗摔。

行动展开。

第六十四章 入城

直到临战的最后一刻,公输孟启才将“瓮城行动”全盘托出。

他抬头仰望大旗,斜垂的“输”字已被纪军的杀伐之气绞得七零八碎。

不由得仰天长啸:

“季胜啊季胜你该是多想‘输’呢?‘公’输孟启可还好好的在岱京城里面等着你!”

“请君入瓮吧。哈哈哈!”

风太大,许洪福隐约听得:

“……季胜想输……公输孟启可还……等着你……”

“嗨”

原来会输的是季胜啊!

可惜了老子那口红高粱。

北风呼号,带着滚滚黑云烟尘扑进岱京城。霎时间天昏地暗,把原本还有些迷离的暮霭都搅成浓墨从北往南泼洒。

巫念发现自己的任务现在变得很容易。

鲁二牛在王城中也呼吸到了浓墨的味道。

鼻子很不舒服,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嚏!从黑暗中打出十几个人来。鲁二牛抹抹鼻子,甩出一把牛鼻涕就奔北边的“玄武门”跑去。

十几个人如影随行。

这十几个人就是昨晚袭击公输家后得以逃脱的潜伏杀手,现在鲁二牛带着他们去夺取“玄武门”。

有鲁二牛禁军队长的身份应该很容易。

恰好在玄武门守卫的是朱灿,朱有珠的儿子。鲁二牛和朱灿很熟的。简直太容易了,鲁二牛都不想再抹鼻涕。

因为每抹一把鼻涕,他就得多吃一颗解药。

挺麻烦的。

朱灿正等着他呢。

只是肚子闹腾得厉害,连他老爹朱有珠也亲自在旁边帮忙看着。

酉时五刻。

闵行的锐金军已如狼似虎扑到北门。

不等云梯架起,投枪直插城墙,几名身手矫健的军士抓住投枪后的绳索飞快地攀上城头,“咔嚓”两刀斩断索链放下吊桥。

岱国能够募集的所有兵力此刻都龟缩在王城,岱京城内没有一兵一卒,一切都和内应传出的情报相符。

一切都是那么的容易。

闵行长枪高举,号令:

列队!入城!

哗哗哗

纪军方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北门。

穿过北门进入北大街,穿过北大街直奔王城。

已经看见大校场了,这里历来是岱**队集结,阅兵的地方。

现在该是纪**队来表演了。

集结,列阵。

表演,检阅。

闵行就是这么想的。

他甚至全身上下整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

马上就要看到“玄武门”上的信号了吧。

据说接应的那蛮子叫鲁二牛。

闵行凝神闭目开始在心里默数十个数,十下数完表演就开始。

当闵行默数到七的时候,季胜也策马穿过北门进到北大街。

他忽然有种窄逼的压迫感,举目四顾,除了眼前的松明火把,周遭尽是黑茫茫的。

这种压迫感是在无数次的征战中用鲜血磨砺出来的,四周都是:

在弦的箭矢,出鞘的刀剑,潜伏的士兵。

有埋伏!

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本能让季胜猛然警觉。

如果他是岱京城的守卫者就一定会在街道两侧埋下伏兵。

只是十里北大街至少得要两万以上的兵力分置两侧才能达到效果,岱国仅有的一万守军都集中在齐天王城里呢。

以为凭借坚固的乌龟壳就能抵挡住本将军的“风雪漫延”简直笑话。

理智的计算打消了本能的疑虑。

应该是那蒙蒙烟尘有些古怪

岱国的国师是巫伯璩,巫家会巫术,幻术……

季胜聚气胸腹引发“战雷破”,一声惊雷从舌尖弹出在半空炸响

“破!”

“战雷破”,“战地破”,“战势破”乃是季家征战沙场的三大秘技。

“战雷破”和狮子吼有异曲同工之处以声威破敌,尤其在受巫术、法术等迷惑心智之时具有当头棒喝唤醒神智的作用,同时震慑对手破其法术。

巫念此时在“碧湖居”的楼顶刚刚做法完毕,正准备前往北门支援公输孟启,季胜的“战雷破”一声爆喝将她重重击倒,把“碧湖居”的楼顶砸出个大窟窿。

巫念灰头土脸地爬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喃喃骂道:

“狗娘养的!纪军之中竟然有如此高手,是季胜吧。”

“幸好姑奶奶已完成作法,要是在施法中途被这么突然来一下,只怕会遭到反噬吧。”

“那岱京城岂不是要多个疯丫头。”

“呃可恶!我要报仇!”

“狠狠地杀!”

………………

“杀”

季胜举起青龙偃月刀振臂高呼。

然后猛地往地上一插

“战地破!”

刀把底部的锥尖破开地面的青石板,石屑纷飞刀把入地三尺以上,地面地下笃实墩厚并无异常。

“战地破”乃是用来查探地理水源山脉等地质特征的,以确定是否适合安营扎寨,是否有地下水源,如果土质疏松、空洞,则有可能被敌方设下陷阱、地道。

季家能在纪军之中屹立数百年,积累下来的可不仅仅是战功,更有取得战功的特殊秘技。

地下看来也没有问题,那就上房顶占领制高点。

他提起青龙偃月刀向半空一招,两千弓箭手早已熟悉季胜的这个手势,便往两旁散开,向街边屋顶,楼台等高处腾跃而上。

“咻”

赤阳箭闪耀着火红的光芒,带着凄厉的呼啸射向夜空,并在空中炸开化作九道燃烧的火焰把夜空点亮。

好亮。

连月亮都惊了出来,十五月亮十六圆。

“旭日弓”的赤阳箭在夜空炸开的时候闵行正好默数到十。

闻声回头一看,就看见身后天空的月亮。

闵行感觉不对:

为什么要回头看呢,信号应该出现在前面的“玄武门”啊!

还有月亮,为什么后面才有?

前面……

前面已升起高高的城墙。

不但挡住了“玄武门”,还把天上的月亮给挡住了。

闵行知道出问题了,他不怕问题,他相信自己的长枪能解决很多问题。

长枪斜撩前方:

第一,二,三方队攻击

杀!

第一个发现问题的并不是闵行,而是纪军弓箭手们。

当他们飞跃而起,看准落脚点的屋顶,楼台,竟然全是虚幻的影子,然后他们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季胜的瞳孔收缩,射出比月亮还亮的目光:

鬼影憧憧,巫家幻术。

难道是巫伯璩?

凭他的功力应该能够抵挡住自己的“战雷破”,但他应该在王城坚守啊?

现在任何的猜测已无意义,就算是巫伯璩也挡不住三万虎狼纪军。

青龙偃月刀高举。

“游击骑兵两翼展开,搜索攻击!”

“杀!”

篇 外 章

这是一个全新地域的故事,它发生在塞蓝星球,算是类地行星吧。

故事的主角既然是出自公输家,那么公输机关是必不可少的的道具。

为了行文简洁,在所有涉及机械、机关、特殊结构时都冠以“机关”之名。望读者予以理解。

比如:陷阱、暗道、星空蛋、黑伞,等皆先以机关之名出场,而后再做细节描述。

这里对故事中常用道具做一些简单评估,以方便大家更好的理解各种机关的功能。

当然也希望朋友们提出不同的意见和分值。

单项满分值为100分。

第一;机关鸟:攻击力5,防御力10,特殊功能值100,综合评定:115分。

说明:风雨无阻准确传送情报的特殊功能是其最大亮点。

第二:机关马:攻击力50,防御力80,特殊功能值综合评定:130分。

说明:机关马单兵装甲车,武器配置决定其特殊功能值。

第三:星空蛋:攻击力5,防御力100,特殊功能值综合评定:105。

说明:星际飞船材质防御力超强,配备武器后具有强大攻击力。

第四:大泽之舟:攻击力30,防御力70,特殊功能值30,综合评定:130分。

说明:主要用途是两栖载人机具。

第五:步战车:攻击力10,防御力70,特殊功能值50,综合评定:130分。

说明:陆地载人机具,搭载攻击武器后可增加攻击力。

第六:床弩(船弩)攻击力90,防御力0,特殊功能值,综合评定:90分。

说明:性能同三弓床弩精度极高,箭种决定其特殊功能值。

第七:伞:攻击力95,防御力50,特殊功能值80(魅惑)综合评定:225分。

说明:伞分黑、红、白三种,分别取其最大分值。

第八:神龟船:攻击力30,防御力60,特殊功能值70,综合评定:160分。

说明:航速快,海上情报传送的中继点。

第九:护航舰:攻击力90,防御力90,特殊功能值90,综合评定:270分。

说明:综合作战平台,武器众多威力惊人。

此排序是依据其使用频率排列的。

有两项非常重要的辅助机关不知道该不该列入,很纠结:

“传光照明”和“扩音回荡”。

对于个人的特殊机关、武器没有纳入制式排列。因为这关系到个人的使用和操控,实在难分高下。

“长身剑”的长身剑,“旭日弓”的旭日弓,孙樵的铁扁担,沈织柔的“千羽飘”……

也有部分制式武器如:弩炮,玄铁刀,寒铁枪等改动不大,故未纳入公输机关的范畴。

以上均为冷兵器范畴,至于热兵器将另外排序。

主角的“黑装置”因外星科技和“星灵”物质是关键,亦未算作公输机关。

塞蓝星球:

欢迎诸位朋友光临!

塞蓝世界:

期待诸位朋友参与!

写给大家,也写给倔强的自己。

借用一句名人名言:

虚构是写作者直面现实的倔强毕飞宇

第六十五章 断后

“杀!”

廖昌永听出这是季胜的喊杀声,纪军的前锋应该已叩开了齐天王城的“玄武门”吧。

作为后军统领的他行进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此时刚刚走到北门的吊桥边。

攻城冲杀此刻还轮不上后军,他的任务是垫后观察,防范骚扰偷袭。

他环顾城外,四野夜色茫茫,寒风都被纪军裹挟进了岱京城。

月亮也在城里,照出他的后军与中军之间已拉开的一段两百步的空档。

季胜将军提速了,难怪他听到两次喊杀声。

不能再犹豫!

廖昌永下令:

留下两百重步兵守住城门。

其余人等加速前进跟上中军。

任何时候都不能出现队列空档!

这是纪军的军事法典。

杀!

廖昌永的安排是多年征战得出的宝贵经验。

这样的布置曾让他多次守护住全军的生命通道。

被誉为军中“小留侯”。

“小留侯”廖昌永是根据现场环境做过精确计算的:

留下两百名专注防守的重步兵镇守住北门,就是守护着全军的进退通道,他们能够抵挡住一万敌军一个时辰的强攻。

因为城门口的狭窄地形限制了兵力的展开,再多的人也得轮番着上。

或许今晚的守护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不用一个时辰,季胜将军就将率领纪军踏平这座城池。

毕竟齐天王城里边才一万守军,而且还都得了瘟疫。

公输孟启倒不担心王城,因为那里有巫伯璩的一万精兵,还有比“玄武门”高出两丈的瓮城城墙,更有许洪福率领的最凶悍的守军和公输家的恐怕武器。

作为首次走上战场的新手,他得一步步摸索着来,从纪军最薄弱的地方下手。

纪军有薄弱的地方吗?

有,就在北门。

这里的兵力最薄弱,才两百重步兵。

而且夺回北门也就斩断了纪军的后路,可以关上城门慢慢来。

北门。

仿佛是被夜风吹起的船帆,斩断索链的吊桥陡然收起,城门也跟着忽地关闭。

两百重步兵当然目睹了这诡异的画面,但他们并不害怕。

他们是廖永昌的“永昌兵”。

作为“永昌兵”,他们跟随廖永昌南征北战什么没见过

从死人堆上路过被诈尸的鬼爪抓住脚脖子,然后摔倒在已经腐臭的尸体上,偏偏那死鬼还是个大龅牙,还咧着嘴对着你的嘴。

如果你吓得不能立马爬起来,那情况就有点糟糕了。

密密麻麻的白色小蛆虫会快速蠕动着从大龅牙的嘴里蠕动到你的嘴里……

所以士兵们才不在意是不是哪个讨厌鬼把吊桥收起,把城门关闭。

他们要做的就是用坚实的盾牌加上厚重的铠甲把城门撞开,把吊桥砸下来。

可以沉重的铠甲和同样沉重的盾牌影响了他们的反应速度,而且在他们冲向城门和吊桥的时候,城门洞上滚木石如雨点般砸落。

刹那间,三十五名重步兵命陨当场,他们的重装铠甲抵挡不住飞落的滚木石,成为第一批葬送在岱京城的纪军。

城门洞瞬间被封得严严实实。

北门无门。

留守的纪军遭此突变并未慌乱,顾不上清理同袍尸体,先开始清理滚木石打开城门。

他们非常清楚自己的职责是:断后。

不是断路。

“叮叮当当”金铁交加的声响,火星四溅,封堵的城门洞竟是实实在在的生铁浇铸,掉下的铁沫子就像绝望的种子洒落到留守的纪军心里。

“小留侯”廖昌永已离北门有一里,马上就要追上中军后队。

忽闻身后落石轰鸣,大地震颤,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尚未经历过这般动静。

前军正在冲锋,后军岂能出事。

现在廖昌永所处的位置说好也正好,他在上十字路口:

前方往南可追上季胜中军;后面是北能退守北门;向左是东街,有马场牛场禽畜市场竹器木器市场裁缝铺棺材铺;向右是熙街,有珠珠商行“碧湖居”菜市口勾栏院廷尉府。

岱京城的地理位置早就详细的印在他脑子里。

廖昌永当机立断,命令:

游击骑兵左队队长曹猛率左队五百游骑并五百重步兵向左奔东门,拿下东门固守。

游击骑兵右队队长穆威率右队五百游骑并五百重步兵向右奔西门,拿下西门固守。

步兵队长刁鲲鹏领八百重步兵向前继续追赶中军主帅,禀明军情掩护中军。

余下将士跟随他退回北门。

各部火速行动,以信号联系!

说上十字路口不好的地方就在于它四通八达,很容易让兵力分散。

廖永昌的处置够果断,却不够正确。

他分兵了。

这是公输孟启最想要的局面。

驾!

廖昌永调转马头,带领着剩余的千余部众赶向北门。

留守北门的士兵已发出两道求救信号。

这绝对出乎他的预料:

能够抵御上万人并坚持一个时辰的两百“永昌兵”为何不到五分钟就接连告急,哪来的岱军会有如此强大的攻击。

即便是季家的虎贲军也做不到啊。

“嗖!”

又一支火箭在夜空炸开。

这一次犹如鲜花绽放,花瓣四色:

蓝,银,绿,黄,中心花蕊一簇火红。

这是公输孟启发出的信号:

瓮城全部完成。

开始反击!

“咻!”

一声厉啸九道红光,正是“旭日弓”的一箭九发。

闵行身边立即有十多个人倒下,他长枪疾舞荡开两箭,也跃下马来。

射人先射马。

乃是“旭日弓”的一贯作风。

闵行胯下乌骓马已中箭倒在血泊之中。

迎面的城墙更是箭如雨下,冲锋的锐金军就像金色的麦浪被瞬间割倒,扬起一波倒下一波,扬起一波倒下一波,甚是好看。

“攻……”

闵行的“攻”字刚吼出一半竟没了底气,仿佛正引颈高歌的大鹅被扭断了脖子,侧漏出沉闷的“呕”音。

能让“纪国的锋锐”把进攻的命令变成颤抖的“呕”音绝非寻常:

城墙根下一排排串联的圆盘锯高速旋转,发出荒野怪兽的呼号,巨大的圆盘有半人多高,在旋转中洒出无数的寒芒,锋利的锯齿如同地狱的恶魔张开满嘴獠牙,将整排整队的锐金军士兵吞噬下去,切割成碎肉、碎片、碎骨、碎渣,又翻滚着把搅碎的碎肉、碎片、碎骨、碎渣、内脏连同血水甩出来。

直甩出十几丈远。

锐金军手中的长枪在巨大的圆盘锯面前就像腐朽的枯树枝,砰上去连声响都没有就变成了碎渣子。

锐金军从不惧怕任何对手,他们经常用长枪把敌人的身体高高挑起,让喷溅的鲜血像淋浴一样洒满全是。

可那都是敌人的鲜血啊!

今晚洒在他们身上的全都是战友的鲜血,同袍的鲜血!

还有不少的新鲜肉末。

今晚他们面对的是冰冷的钢铁怪兽。

它没有生命,锐金军再勇猛也杀不死它。

或者说它也是有生命的,它在不停的呼号,吞噬。

它有钢铁般的金属生命。

闵行知道自己杀不死它。

恐怖的景象令“纪国的锋锐”那声“呕”音特别的长。

身旁有士兵也跟着呕并吐了出来。

第六十六章 星空蛋

“纪国的锋锐”毕竟不是白叫的,闵行钢牙紧咬,蹦出一个字:

“立!”

锐金军笔直挺立,停止攻击。

公输家的机关术。

墨旬!

不用传令,墨旬已领着众工匠驱车上前。

机关对机关,公输与墨家,那是天生的对手。

对于闵行这样的高级将领“旭日弓”也没抱一击必杀的幻想,射杀掉他的坐骑让他随时有畏惧感,不能嚣张地鼓舞士气就达到了目的。

“旭日弓”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消灭纪军强悍的弓箭手。他立即按公输孟启的吩咐寻找目标;

一道道红光燃烧着炙热的空气射向上蹿下跳的纪军弓箭手。

纪军弓箭手还击,却找不到目标,即使找到目标也伤不到对方。

因为他们都有带机关装置的保护罩。

“旭日弓”带领的一干擅使弓箭的射手早已占据瓮城的各个制高点。

或许是顾老头的大蛋蛋带给公输孟启的灵感,制高点上每个射手外面都有个巨大的透明蛋壳保护罩。

透明蛋壳保护罩使用的是救生艇观察窗的材质,在星际空间亚光速飞行都能够安然无恙,作为冷兵器的箭矢怎能伤及分毫。

椭圆的蛋壳上横向环绕着高中低三道双头拉链,就像地球上的赤道和南北回归线;纵向则竖直等分着四道双头拉链,就像间隔90°的四条经线。

蛋壳拉链的设计灵感则来自玛雅的宇航服,所以公输孟启把这个保护罩命名为:

星空蛋。

(星空蛋的作用在进入热兵器时代后会更加凸显。)

星空蛋的防御作用令以弓马强悍著称于世的纪军弓箭手大跌眼镜,无论他们射出的是穿云箭、破云箭还是狼牙箭都无法击穿星空蛋。

这也让季胜赖以远距离攻击的一张王牌完全失去作用,反而成为公输孟启要求打击的首要目标

干掉纪军弓箭手!

打掉纪军的王牌!

星空蛋双头拉链两个锁头的汇合点就是蛋壳上的射击孔,拉动锁头即可以随心所欲的把射击孔移动到目标方向。

擅使弓箭的射手实在太少,公输孟启只得为射手们配备机关连弩。虽然作为制式武器的机关连弩在威力上无法和“旭日弓”相提并论,但五十米之内的攻击还是足够强大的。

机关连弩的使用让公输孟启可以找到上百个射手,占据上百个制高点,交织出一张巨大的火力网。

强弓硬弩对纪军展开的简直就是扫射。

十里北大街,如果仅仅是百多个火力点肯定是不够的,为此许洪福组织了一支庞大的百姓军队:

童子军,娘子军和老年军。

他们同样展开了对纪军的扫射,攒射。

季胜的估算是正确的:

这帮童子军,娘子军、老年军的总数超过两万。

把纪军淹没在全民皆兵的海洋里。

全民皆兵。

十里北大街,瓮城十里长。

全家齐上阵,保卫我家乡!

老弱妇孺上战场,他们登高、行动不便,全都进入到瓮城东西两侧城墙内预设的攻击点。

十里北大街,就有近六千个攻击点星罗棋布于瓮城的城墙上。

坚实的城墙是攻击点稳固的屏障,完全不用担心纪军的攻击。

每个攻击点设有两个孔:

观察孔,射击孔。

老弱妇孺们每四人为一组,负责一处攻击点:

主攻手是全组核心。

观察瞄准发射都由他完成。

稳坐在木凳的主攻手身前有个十字木架,上下左右移动十字木架将木架前端的瞄准框移动到选定的攻击目标上,瞄准框套住目标后立即用脚踩下踏板,触发机关发射箭矢。

这种简单的瞄准机构公输孟启十岁开始就经常和大哥二哥一起,带领着公输家的门徒们玩分组对抗射击比赛。箭矢没有箭头,用纱布蘸满墨汁包裹在箭杆前端。

一通对抗比赛下来大家全都是斑点狗。

在数点数计算比赛胜负的时候,公输孟启偶尔还会作弊,手掌心里藏着个小竹管,里面是蘸满墨汁的纱布。他摸着鼻梁骨,抬起手指头在对方身上挨个的数数,看上去很认真很天真的样子,冷不防的就弹出掌心里的竹管给自己加分不少。

所以这套瞄准机构现在让已担当公输族长的他搬上战场,精度更是提高不少。

即使是从未接触过机关的普通人,在射出三五箭后自然而然的就能熟练掌握,做到十发九中。

命中率相当不错。

副手是主攻手的帮手,负责更换箭匣。

所谓箭匣就像弹夹一样,每个箭匣装有二十支箭。

每个攻击点标配有十个箭匣,备有上千支箭以供轮换装填。

这项工作**岁的孩子都能胜任,而且动作还特别快。

另外两名组员则需不停地打跷跷板。

利用跷跷板的上升下压来产生源源不断的动力,再通过齿轮把动力传送到机关连弩发射机构。

一组四人可轮流操作,即便是老弱妇孺也可以陪着纪军轻轻松松地玩上两三时辰。

可纪军能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坚持多久呢?

季胜的面色凝重起来,东西两侧的瓮城之间的北大街原本就是笔直通透的,没有可以藏身躲避的掩体。

被公输孟启硬生生地塞进两道瓮城城墙后仅剩下不到三十米的宽度,纪军唯一的遮蔽物就是同袍的尸体。

城墙上的射击孔都在四五米的高度居高临下,如雨点般落下的箭矢把能动弹的纪军都射成了刺猬。

六千个攻击点,每个点配备上千支箭,将有六百万支箭矢攒射到三万纪军身上。每个纪军士兵可以分摊两百支利箭。

纪军是来人体借箭的吗?

两百支箭的重量都能让他们举步维艰。

纪军不是没有攻击过射击孔,而是他们的攻击根本就没作用。

射击孔的位置就是铁板一块,即便是季胜的青龙偃月刀也只能斩出一串火星。

运气好的士兵勉强能把长枪抵在射击孔捅上

然并卵!

不但射击孔的口拒绝长枪深入,孔口的花键齿还会卡住长枪疾速旋转,若是把握长枪的纪军士兵撒手稍慢便会被长枪带着一起旋转,弄折胳膊是肯定的。

长枪旋转到一定速度便会飞弹出来,在半空乱舞直至插落地面。

乱舞到谁,直插到谁,那可就不好说了。

反正城墙之间全是乱哄哄的纪军。

攻击点最大的弊端在观察孔。

小时候公输孟启就用稀泥、墨汁,攻击遮掩对方的观察孔。

有过这样的经验他自然不会让纪军有样学样,他把观察孔都设置在了瓮城三丈高的顶部,再通过“传光照明”机关把影像传导到瞄准框。

铜钱般大小的观察孔在三丈之上别说纪军难以发现,即便是发现了也攻击不到。

四散出击的游骑兵倒是有所发现,并发回信号:

所有纪军被困瓮城!

严丝合缝的瓮城!

铜墙铁壁的瓮城!

瓮城将纪军困入绝境。

季胜深知地理地势对战局的影响,密不透风的瓮城将使他的风雪无法漫延。

天时。

地利。

人和。

现在一轮圆月高挂天空,惨淡的月光同时照到双方,看起来天时是均等的。

其实不然,同样的月光有着不同样的心情。

它让季胜感到窘迫,却让公输孟启感到愉悦。

因为地利的优势已全部归于他的麾下。

瓮城东西南北的攻击皆已渐入佳境,打得纪军晕头转向。

而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尚未开始。

季胜知道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只有

人和。

集中纪军的整体力量,把瓮城撕开一个口子,就能打破危局。

他还有秘技“战势破。”

能够扭转形势改变危局。

第六十七章 磷火弹

青龙偃月刀在空中拍出片片寒光,让风雪之势四处鼓荡。

季胜的“战势破”发动。

命令:

全军向大校场集中!

季胜做出向前集结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因为那里有墨旬的五百工匠,现在要想打破瓮城的机关非此五百工匠不可。

他希望墨旬手里的“錾金刻刀”能够成为开启瓮城的钥匙。

那里还有两万纪军的锋锐和“纪国的锋锐”。

关键是那里是宽阔的大校场,能够让纪军集结列阵。

挥舞青龙偃月刀拍飞袭来的两支冷箭,季胜摘取鞍前六钧弓,拉弓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嗡”

“旭日弓”所在的蛋壳急速摇晃,差点把他的脑袋都摇出鸟来。

季胜早就发现“旭日弓”的蛋壳是最凶猛的火力点,一道道炽烈的火焰就是从这里飞出,将纪军将士的生命点燃,烧成枯骨,烧成焦炭。

虽然也有不少纪军的弓箭手进行了还击,落在“旭日弓”蛋壳上的箭矢没有一万也近八千。

偏偏就没有一支扎破那诡异的蛋壳。

季胜也想看看蛋壳里面是只什么鸟,所以他发动“战势破”张开六钧弓。

不过一阵摇晃之后,蛋壳就像不倒翁一样依然矗立在原地。

“星空蛋”

星际飞船驾驶舱观察窗的材质,经得起枪林弹雨,经得起陨石撞击,经得起各种射线攻击,当然更经得起季胜的“战势破”。

季胜的“战势破”仅能将“旭日弓”的蛋壳震得摇晃。

摇摇晃晃中“旭日弓”一箭九发全都射向季胜。

射人又射马。

季胜挂弓摘刀催马一气呵成,白易照神驹电射向前,可怜他身旁五名亲兵遭殃。

季胜高呼:

“盾阵!护卫!”

八百重步兵举起盾牌,在头顶连结起严密的盾阵,暂时抵挡住如雨箭矢。

然八百人的盾阵毕竟太小,就季胜的中军也掩护不了。

何况防得了上面,就顾不得脚下。

脚下是岱京城,是岱国的土地,岂容纪军轻易践踏,公输孟启自然要想些办法。

地面的机关就是翻板,简单高效,一个人一个点操控一大片。

只需通过观察孔观察目标,待目标人群进入翻板区域后拉动手柄,机关牵引卡销,让翻板失去支撑,目标自身重力就会压迫翻板旋转落入陷阱。

翻板围绕中央的主轴旋转一周恢复原样,待下一个目标进入,周而复始。

连动力都不需要。

白易照也算是和逾辉齐名的神驹,可惜也未能躲开连续的六道翻板,庞大的身躯虽然没有掉下去,却折了一条前腿和两条后腿。

折了腿的战马就是一堆马肉,既是战马的悲哀,也是马主人的悲哀。

季胜含着泪亲手将白易照斩杀,“风雪漫延”又丧失一大助力。

令:

全速赶往校场集结!

全军的意思肯定包括廖永昌的后军。

廖昌永已两次都接到季胜的命令。

“小留侯”也并不想停留,可他再也过不去上十字的路口。

左队队长曹猛,右队队长穆威连同他们各自属下的五百游骑兵五百重步兵已被分别围困于左右两边的瓮中之瓮,瓮城之城。

廖昌永的千余“永昌兵”攻击或许不行,防守确实一流。

他们一半以上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老兵,老兵有经验,老兵会根据战场形势采取有效的策略。

老兵的胆子还很大。

老兵们知道普通的箭矢对身着重铠的他们难以造成大的伤害,危险来自于脚下。

于是他们把宽大的盾牌结在脚下如同竹筏,能够很好的防范翻板陷阱。

然而公输孟启这个新兵蛋子坐镇北门,他可是个不按规矩出牌的家伙。

“长身剑”从东街,巫念从熙街赶来和他汇合,两人各自在东西边放了一把火。

“长身剑”严格遵照公输孟启的吩咐:

在曹猛的五百游骑兵和五百重步进入长不过一里宽不足二十米的东街瓮城后,突然从城墙之中杀出,进行了一轮突袭斩杀曹猛等四名队长、小队长后即脱离缠斗,引发机关抛掷出数十捆浸透灯油的柴火,点燃。

烈火焚烧浓烟滚滚,战马嘶鸣士卒哀嚎,片刻间瓮城化作炼狱。

考虑到巫念没有“长身剑”强大的攻击力,公输孟启原本要给她调配十名射手的,可巫念拒绝了,说她有巫家法器。

巫念的法器是“磷火弹”。

“磷火弹”是巫术做法之中常用的法器,巫师在念完咒语之后便将其混在米、豆,中弹向空中点燃画满符咒的黄表纸。

做法中使用的“磷火弹”一般仅芝麻粒大小,混在米、豆之中难以发现颇有神秘色彩。

而巫念准备的“磷火弹”足有鸡蛋大。

被季胜的“战雷破”震得摔了大跟头的她怒火冲天,向被困在熙街瓮城的穆威及其属下的五百游骑兵五百重步兵一股脑地打出了三颗鸡蛋大“磷火弹”。

如此大个的“磷火弹”炸开,绿阴阴的鬼火沾附在纪军将士身上迅速燃烧漫延,抖不掉,拍不灭,把人脸,马头都映照出一片惨绿。

景象极为恐怖。

磷火本身的温度并不高,基本不会烧伤,但在数十捆浸透灯油的柴火投下之后惊恐的纪军就彻底感受到了真正的地狱之火。

磷火比空气要轻,“磷火弹”炸开后有部分火苗、火星像萤火虫一样飘散在空中,这些火苗、火星在半空就和抛落的柴火接触,于是,很多柴火在半空中就爆燃开来。

其威力比之落地后点燃又增加不少。

简直就是天雷接地火。

鬼哭狼嚎的纪军刚一张口便被灼热的气流烧透心肺,性命就此终结。

红红烈火夹杂着幽幽磷火终于让巫念发写出心中怒火。

曹猛,穆威,的两队人马覆灭之后,廖永昌的三千后军就几乎损失过半了。

而滚木石还再继续从城头飞落,廖昌永的重步兵不惧箭矢,也能对付陷阱,但无法逃避灭顶之灾。

从北面到上十字路口也就一里多路,廖永昌已决定放弃北面赶赴大校场与季胜合兵一处,但上十字路口却是他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尽管只有百步之遥。

重步兵结起的盾阵覆盖住地面的翻板而不至陷落,“长身剑”就直接穿梭在地下通道中,透过“传光照明”装置,对地面上的情况了然于胸。

六尺玄铁剑自地底吐出,破甲破盾如削水果切豆腐,偶尔也捎上几条崔粗腿或是崔腿粗。

盾阵散乱,重步兵的阵型也跟着散乱。

廖永昌已难以约束他不到千人的后军,因为他发现他最为倚重和信赖的“永昌兵”中居然有敌军的潜伏者。

第六十八章 混乱

廖永昌的“永昌兵”是重步兵中最坚实的中流砥柱,他们有最坚固的铠甲,最结实的盾牌,连脸上都带着铁甲面具。

切切实实的武装到了牙齿。

这恰恰给了公输孟启浑水摸鱼的机会。

在获得一两具“永昌兵”的尸体后,他立刻扫描复制出来他们的全套铠甲包括铁甲面具。

将全套铠甲和铁甲面具套在他预先准备的机关木偶身上,机关重步兵就诞生啦。

巫念玩过公输家的机关木偶,自然要抢下机关重步兵的控制权。

公输孟启给了她二十个机关重步,机关重步被她混淆于纪军之中,展开“自相残杀”。

摄于季胜的“战雷破”巫念已不敢轻易使用巫术、幻术,全力投入到机关重步的操控中来。

笨重的纪军重步兵和同样笨重的机关重步相互推搡碰撞,使廖昌永的联防战术马上奔溃。

上十字路口已是遥不可及的目标,更遑论赶赴大校场与季胜汇合。

混战中廖昌永已被机关重步砍了两刀砸了三拳,他惊惧得怒目喷火,却瞧不出铁甲面具下谁是人脸,谁是机关像。

“永昌兵”中居然出了叛逆,竟然攻击他廖永昌!

廖永昌的信心彻底奔溃了,他挥舞长刀疯狂乱舞:

“杀!杀!杀!杀他!杀你!杀我……”

“不”

“季将军,季帅!这次我们失败啦”

他痛苦地来回甩头,甩出的泪水在饱经风霜遍布皱纹的脸色来回奔流。

“纪军从来未曾打过这样的败仗,我们的敌人在哪?”

“我们的敌人在哪里!”

是啊。

真够窝囊的,瓮城立起之后纪军四面受敌却未曾看到一个敌人,唯一看见的是制高点上的射手,也都包裹在坚不可摧的蛋壳中。

“在哪里啊!”

没人回应廖永昌的问题。

一具飞落的重步兵尸体砸中他的脑袋,砸得肝脑涂地。

“小留侯”把自己的生命永远的留在了岱京城。

纪军又失去了一位将军。

失去将领,丧失斗志,散开的重步兵既没有攻击力防御力也降低为零。

尤其是“长身剑”破土而出,六尺玄铁剑五尺皆锋锐横扫竖劈,剩下的纪军重步兵已不足百人,片刻间就将被消灭殆尽。

溃散,逃跑,都没用,到处是全民的箭矢和遍布的陷阱。

现在纪军的后军就彻底断了后。

公输孟启牛刀初试的效果果然不错。

他带着巫念,巫念带着机关重步,也向大校场赶去。

季胜,今夜月如雪,你还漫延否。

………………

月色如雪照宫阙,杀声已向王城越。

禁军执戟玄武门,岱王急招巫伯璩。

“国师,城外杀声震天,是否纪军已在攻城?”

“是。陛下。纪军已到大校场,几近‘玄武门’……”

啊!

岱王惊恐尖叫。

浑身战栗不止,差点滚下龙椅。

“纪军虽到大校场,未能再进半步。已被公输孟启的瓮城阻挡,此时正在鏖战中。”

“且老臣现已抓获王城内奸,寻获解药,禁军所中的瘟病祛除战斗力即将恢复。”

巫伯璩急忙回禀。

“哦。”

岱王缓了口气,把身子往后缩了缩,靠在龙椅上。

“国师你确定那公输孟启能阻挡纪军?”

“陛下请安心歇息。”

“老臣会一直守护在城头,护卫王城安全。”

“甚好,甚好。拜托国师啦。”

巫伯璩赶赴“玄武门”登是城头却只看见高高的瓮城。

公输小贼真是邪门,竟然能在瞬间使出移山填海之术,在王城外立起一座高耸的瓮城。

他怎么做到的?

难道他真是得到了4月8日坠落在森林里的妖物帮助。

可从坑里挖回去的东西上看,完全没有生命存在的可能啊。

一定是妖!

很强大的妖。

巫伯璩坚信。

因为血灵卜卦显示,坠落物带有灵性。

灵性在哪儿?

肯定不在他弄回去的烧得黑乎乎的黑疙瘩。

被公输小贼坑惨啦。

巫伯璩恨得牙痒痒,因为公输孟启夺去了本应属于他的灵性,也夺去了属于他的荣耀。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胜利的天平在偏向公输孟启。

“外公,你就让我出去看看吧!表姐还在外面和公输孟启并肩作战呢。”

“我就在瓮城城头上瞧,保证不下去!”

“外公”

“哼!你就是太偏心。”

“巫念好歹是姓巫是吧,田点点就和巫家没一点关系……”

七公主田点点悄悄跟着来到“玄武门”,她又是撒娇又是耍横,巫伯璩快要招架不住了。

朱有珠忽然插话道:

“公主殿下,你若不信公输孟启就不用去。若他挡不住纪军,只怕你是更加不能。”

“你若是相信公输孟启就更不要去。”

“他的计划都是精心策划布置的,每个人的作用,每一步的安排都早有谋划。”

“你贸然前往只会打乱他的布置,结局不会更好只会更遭。”

“这是‘瓮城行动’,不是‘困斗计划’。”

“你……”

七公主无言以对。

她又何尝不是关心则乱。

不得不承认,这个奸商说得对。

巫伯璩对朱有珠的这番话却又另有想法。

“朱老板和公输家交情深厚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本尊好像听说公输家在遭到杀手围攻之后,举家迁入了朱家的一处宅子。”

“哦,对啦。你们两家还是邻居呢。”

“这次朱家的牺牲不小吧。豢养死士的成不不低啊……”

朱有珠是聪明的,他耐心的听国师大人把话说完,才眨巴眨巴眼睛指了指远处的儿子朱灿说:

“国师的消息当然是灵通的。”

“朱家这次确实是帮了公输家。其实都是在帮自己,瘟病解药不也是通过公输孟启这条途径找到的吗。”

“为了保卫王城,朱家十八个儿子都披甲上阵,多一层公输家的保护,我也少一分担心不是。”

巫伯璩听出朱有珠话里意思:

就是对他领兵守护王城并无多大信心,而公输孟启才是他的依靠。

冷冷的哼了两声巫伯璩不再说话,朱有珠绵里藏针的回答令他很不舒服。

这个奸诈的商人还真会见风使舵,很快就搭上了公输小贼这条船。

不得不说他还是很有眼光,只要公输孟启今晚能抗下纪军的攻击,定然会成为岱国炙手可热的人物。

巫伯璩忽然生出一个怨毒的想法:

季胜把公输孟启干掉,纪军也所剩无几,那是他再率领上万精锐冲杀而出:

坐收渔人之利。

这真是个绝妙的想法。我得做点什么……

巫伯璩兴奋地搓搓手,膻中穴里的血灵也蠢蠢欲动。

一大片乌云向圆月慢慢靠近。

田点点茫然地向后退了几步,心早已飞到瓮城去。

朱有珠也不禁跟着后退了几步,他知道巨大的压力来自巫伯璩。

瓮城高高的南墙能关住纪军,能挡住从王城里出来的巫伯璩吗?

朱有珠双手握住袍袖里的两筒金钱镖,手心却汗湿了。

第六十九章 骗局

无论巫伯璩是怎么想的,总之季胜现在已没有干掉公输孟启的想法。

倒不是说他真的不想,而是眼下的形势不允许他有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唯一想的是怎样让更多的纪军活着逃出瓮城。

季胜收拢全军集结校场,稳住慌乱。

闵行的做法令季胜眼前一亮,锐金军置长枪于地相互连结成“田”字网格,人立枪杆上即不会掉落翻板陷阱。

宽阔的大校场暂时让狼狈不堪的纪军有了喘息之机。

季胜马上清点人数,看看自己手中还有多少的“人和”。

清点人数的结果又让季胜的心沉了下去。

后军仅剩重步兵队长刁鲲鹏及属下五百二十二人。

主将廖昌永,游击骑兵队长曹猛,穆威及其部众全体二千六百人失去联系。

失联?

在这密不透风的瓮城里没有失联这个词。

失联等于死亡。

失联就是阵亡。

前锋游击骑兵剩七百人;亡一千三百人。

两千前锋游击骑兵阵亡一千三百!

骑兵虽不善巷战,然而如此巨大的阵亡数字仍令季胜强韧的肌肉暗暗抽搐。

弓箭手,余四百六十五名;亡一千五百三十五名。

统计汇报的参军校尉看着季胜铁青的脸,舌头仍不住打结。

咬碎牙龈也得往下据实汇报。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也是对死去的、活着的纪军将士负责。

虚假的数字会误导决策者,最终伤害的是整支纪军。

虎贲军余四千零八十七名;亡九百一十三名。

锐金军余一万三千六百七十人;亡四千三百三十人。

汇报完毕,参军校尉不敢去看季胜,背过身子以手掩面将半升鲜血喷到自己的战袍里。

这是他平生最心碎的统计汇报。

我为什么没有战死?那样接替我汇报的或许会比我坚强些。

听完汇报季胜没有呕血,他感到的是耻辱。

是他军事生的是奇耻大辱。

仅一个时辰,阵亡过万,还有伤者不计其数。

此次季胜率领纪军翻山越岭不是来攻打岱京城的,简直就是来送命,送人头的。

纪军的损失远不止统计的数字,倒不是说数字有水分,而是还有很多战场外的数字没有统计进来。

比如:

齐天王城的接应者,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只能说明他们已全体失联。

没了。

进攻公输家的杀手,那可是纪军的隐形之手。

没了。

从未失手的顾老头,大名鼎鼎的“落日钩剑”。

没了。

连潜伏岱国深宫七年之久的陈贵妃。

也没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季胜也曾有过失败的经历。

但这一次他居然不知道败给了谁。

机关是公输家的机关,可领军的未必公输家的啊。

他宁可相信是巫伯璩,毕竟瓮城里曾出现巫家幻术。

可脑子里跳出来的依然是:

公输,公输孟启!

季胜忽然想起“洗血映云绢”那当头三个字:

诛公输

唉!

季胜心中长叹,陈贵妃不惜以牺牲性命的方式欲除之的公输,终究还是被自己小看了。

轻视对手就是残忍自己。

他其实并未轻松公输家,也没有轻松公输孟启。

他等到“公输孟启卒于廷尉大牢”,等到公输家被烧成断壁残垣,等到把公输神器“錾金刻刀”攥在自己手里。

才发起的攻击。

他只是让了公输孟启的当!

掉进了公输孟启的骗局。

瓮城就是最大的骗局。

季胜不再继续想下去,他必须正视眼前危局。

墨旬的进展如何……

墨旬就没有进展。

百辆马车已损毁过半,工匠也损失了三十一人。

蹲守在城墙根下的机械怪兽在吞噬了上千纪军士卒的生命后显得似乎更加精神。

大概鲜血是很好的润滑剂吧。

尤其是纪军的。

墨旬的胡子都已经被他自己揪光啦。

手握公输神器“錾金刻刀”居然一筹莫展:

我这五十年是白活啦?比不上一个据说只有十五岁的孩子。

还是墨家在机关术上已被公输家抛开了十万八千里。

仅仅是几排圆盘锯而已,就让墨家在数万纪军将士面前丢尽颜面。

丢掉的不只是颜面,还有性命。

墨旬仔细研究过这个满嘴锯齿的怪兽,其实它的原理一点也不复杂,所有的圆盘锯都是排列在主轴上由齿轮带动旋转。

尽管它们的排列有些怪异,圆盘的平面不与主轴垂直,而是倾斜出多种角度。

这样圆盘旋转起来切割的就不是直线,而是波动的曲面。

说真的,这要是用来锯木头得到的全都是锯木面和碎木渣。

用来锯人效果特别好。

可即便这样墨旬还是能够摸索出锯片运动的轨迹。

甚至有一些锯片是由变化更复杂的曲轴加连杆带动的。

也欺骗不了他的眼睛。

但这并不代表墨旬就能够打败它,摧毁它。

就好像我们都清楚巨齿鲨最厉害的是牙齿,难道我们就可以挥舞着棒球棒去敲掉它的牙齿。

显然愚蠢之极。

墨旬现在就处于这样的尴尬:

“錾金刻刀”只有五寸长,而那怪兽随便哪一颗牙齿都超过八寸。

可恶的家伙!

如果“錾金刻刀”能长上十倍,我一定能拔光你的牙齿!

墨旬就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这怪兽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它就是牙齿太大、也太锋利而已。

而已……

季胜不能忍受他继续专研牙齿的问题。

如果对手的牙齿厉害你一定要把自己的手伸进去吗?

季胜的话让墨旬若有所悟,他收起手中的“錾金刻刀”开始琢磨怎么绕过牙齿。

刚才的样子真滑稽,仿佛要拿着牙签去给巨齿鲨剔牙似的。

季胜既损失不起人员更加损失不起时间。

身后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似乎整瓮城都要压缩到校场里来。

他的感觉是对的。

公输孟启确实在移城,将原本整条北大街的瓮城压缩到校场四周扎紧口袋,攻击点也更加密集。

五百重步兵,四千虎贲军,还有七百游骑兵都弃马步战。

作战?

他们根本就找不到敌人,不过是把死去的战马和死去的袍泽尸体垒在身前当掩体。

竭尽全力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

掩体很快就超过了**,他们可以省些力气。

最悲催的是弓箭手,明晃晃的月光下找不到目标,或者说攻击不了目标。

明亮亮的蛋蛋偏偏又专找上他们:

以弓对弓,以箭还箭。

结果是:

纪军四百弓箭手就像蹦来蹦去的兔子,成为“旭日弓”和一干射手的猎物。

第七十章 囚徒

“旭日弓”领着一干射手在蛋蛋里射得爽。

“长身剑”也没闲着。

既然纪军在地面结起长枪应对翻板机关,公输孟启就连通陷阱为通道,让“长身剑”沿用刚才对付重步兵的法子:

游弋于地下通道中,透过“传光照明”观察敌情,对纪军军官之类的人物展开偷袭。

剑剑要命。

令纪军惊恐万状。

最能制造混乱和恐怖的还是巫念。

参军校尉在统计汇报时报告:

“后军仅剩重步兵队长刁鲲鹏及属下五百二十二人。”

“主将廖昌永,游击骑兵队长曹猛,穆威及其部众全体二千六百人失去联系。”

这里面有个简单的数学问题:

五百二十二人加上二千六百人比后军三千人的总数要多出来二十二人。

若是在平时参军校尉肯定会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出入,可此时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边,他倒是希望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巫念也想多多益善,就在从北门赶到大校场的路途中还死皮赖脸的让公输孟启多加了二人。

不,是二具机关重步。

所以她有二十二具机关重步。

而参军校尉的统计数据多出了二十二人。

但多出来的二十二个重步兵很不好,他们是纪军队伍中的混乱因子,恐怖分子。

二十二个机关重步被巫念混淆于纪军之中,展开“自相残杀”。

让不明就里的纪军士兵完全抓狂:

奶奶的!你敢刺老子!老子是纪家虎贲。

无语。再来。

操!你看清楚啦!老子也是纪军,别他娘的以为虎贲就……

哎哟!三哥!

跟虎贲干了!

啊!咦嗷!

干?

等等!

等……

混乱比混沌更可怕。

季胜不能再等。

命令:

墨旬架设云梯跨越圆盘锯。

翻越瓮城拿下“玄武门”!

至于能否翻越瓮城拿下“玄武门”季胜已没了底气。

内应不应,瓮城难破。

但他必须要给纪军一个奋勇向前的精神目标。

放手拼搏。

而不是在这里等着消耗生命消耗士气,此刻保持士气比生命更重要。

士气是一种精神力量。

战士可以失去生命,但不能失去精神。

季胜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然而操控圆盘锯防御瓮城南墙的是“断命阎王”许洪福率领的廷尉大牢里的囚徒。

一干亡命之徒。

许洪福为动员这些之命徒参与瓮城保卫战,牺牲了三百坛红高粱。

他扯开嗓门吼道:

你们这边混蛋!

有打架斗殴的,有偷盗放火的,有杀人越货的,有欺男霸女的,有犯上作乱的。

总之,看起来都挺他妈有胆识,有血气,够凶狠,够爷们。

现在!

三万纪军他妈的杀到岱京城啦!

你们这帮有胆识,有血气,够凶狠,够爷们的家伙敢不敢站出来和纪军干?

……啧啧啧。

我看你们不敢,都他妈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等到秋后问斩。

已经快五月了,到立秋也没多少日子。

都他妈的想在老子这里混几口牢饭是吧?

别忘啦!还有鞭子。

一个个熊样儿……

你们!你们看看这

把那些纱幔都扯开,让这帮杂碎睁大狗眼好好瞧瞧:

他妈的谁说的来着,这牢房比帝王的宫殿还豪华。

对了,就是那个屁颠屁颠跟着我兄弟的大陆首富。

首富是啥?就是最他妈有钱的人。

老子恨有钱人,老子更想做有钱人!

可就是这个见过世面,最最有钱的人却对我公输兄弟敬若神明。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

他,就是,神明!

他也是来廷尉坐牢的:

他是拆了岱王的“宣武殿”,打败国师的血灵,自己走进廷尉大牢的!

他来是办大事的。

怎么样,你们都看到了,还开盘下注,欢呼呐喊来的。

小小的机关木马杀得“落日钩剑”心服口服。

我就问你们服不服!

“李木匠”你给我站起来。

身为一个木匠,你拜师学艺也好,无师自通也罢,难道就不知道公输盘是木匠祖师爷?你对祖师爷的尊敬有几分?

手上倒是会几把木匠活,身上有祖师爷的精神吗!

“李木匠”站起来冲着公输孟启的豪华牢房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房间的青玉案上还摆着“錾金刻刀”,那是祖师爷公输盘留下的公输神器。

着啊。

这才是一个木匠应有的精神。

而我兄弟公输孟启。

更是将这精神发扬光大了!

不要不服气,我就很服气。

“落日弓”“黑色长剑”比你们这帮家伙如何?

处心积虑的想干掉我兄弟,结果呢?

他奶奶的,在老子的地盘上结义金兰把老子撂在北门楼上喝西北风。

可老子就是服气。

服我公输兄弟!

因为他才是真正的爷们!

三万纪军,三十万纪军也是他的盘中餐而已。

他就敢干。

干一票大的!

他可不是轻狂的少年,虽然他是少年但他有天大的本事。

还有大大的瓮城,可以把三万纪军通通装进去。

他可不是蛮干,猴精猴精的……

呃,那个大个子

说的就是你,你叫孙樵是吧。

听名字像是个老实巴交的砍柴的,之前可是个凶狠的猎手吧。

说吧,你想说啥。

孙樵不但名字听起来老实巴交,人看上去也是老实巴交的傻大个。

我们为什么干?

孙樵这句话几乎是所有人的心声:

是啊,你“断命阎王”说了这么一大箩筐子话,无非就是想拉着我们一起干呗。

公输孟启的能耐那是没的说,真他妈和神灵差不多。

可咱也不是神灵的信徒啊,咱们只是廷尉大牢的囚徒。

傻大个,你一点儿也不傻嘛。

问得好。

那我就将公输兄弟的原话告诉你们:

一,一起干,有酒有肉,吃饱吃好。

二,带罪立功,参与保卫战赦免其罪行。

三,愿意一直干加入公输军团。

以公输家冠名的军团!

“公输军团”!

这样也可以?他自己可以建立军团?

为什么不可以,咱在黑风寨的时候还是黑风军的队长呢。

可岱王允许吗?公输军团算岱国的还是算公输家的。

对呀,这三个条件听起来不错,关键是最后谁说了算。

……

尽管五百多囚徒像五百只苍蝇一样乱哄哄嘈杂,但许洪福还是能够把他们核心的话题归纳出来。否则他怎会叫“断命阎王”。

你们听好啦:

公输孟启就是公输军团的元帅。

永远都是!

想跟着干的,马上吃肉喝酒养足精神,咱好好干一票大的!

想要公输元帅亲自打造神兵利器的,到孔目李于斯、颜还彦处登记报备,把……

这话一出,整个廷尉大牢就炸了锅:

公输元帅亲自打造神兵利器!

哥们,我没听错吧。那家伙,绝对的神兵利器啊!

我干!

孙樵个子大,嗓门也大。

我干!我要把斧头!

“李木匠”喊出了自己的需要。

孔目颜还彦在登记众人兵器名称的册子抬头写下:

夏历1107年4月16日。公输军团草创于廷尉府。

许洪福在心疼他的三百坛红高粱时又明白了另一件事情:

今后他不能再肆无忌惮地骂这帮杂碎了,他们不再是囚徒,而是公输军团的战士。

甚至成为将军,大将军。

第七十一章 开炮

墨旬指挥工匠迅速拆开马车,做成底座。

他的想法是做塔楼攻城车:

先做出竖直向上的塔楼,高度接近瓮城城墙高度后再靠近南城墙,伸出水平横臂搭上城头。

季胜觉得很好。

快!命令全军不惜一切掩护,支援墨旬的工匠们。

眼看座座塔楼升起,纪军的希望也随之高涨。

公输孟启当然不会放任塔楼疯长,他向“旭日弓”发出号令:

集中攻击塔楼。

随着赤阳箭一箭射塌一座塔楼,蛋壳里的射手,全民皆兵的射击孔都集中向塔楼攒射。

塔楼是纪军突破瓮城的唯一希望,他们会拼命守护。

盾牌不够,立起长枪,器械不够搭起人墙,搭成人塔,用尸体堆用身体挡,舍生忘死地保护工匠,保护塔楼。

塔楼升起三丈高时,旁边纪军的尸身也堆积起一丈多高。

每一寸塔楼就像是纪军士兵用鲜血浇灌出来的幼苗,顽强地向上升长。

公输孟启当然看得见鲜血淋漓的人塔,他绝不会给纪军任何希望。

不只是覆灭其身体,更要摧毁其意志让其彻底的绝望!

命令许洪福:

开炮!

瓮城南城墙上立马行动起来。

“断命阎王”许洪福亲自坐镇,他身前有个画满方格的棋盘,棋盘的比例和大校场一致。

棋盘上每一个方格都对应着大校场的每一块地方。

许洪福熟悉大校场的每块地方,如果不够清晰他还可以拿起“千里镜”很显摆地眯缝起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来确定。

确定了大校场上的位置,他就像报围棋棋谱似的,喊出棋盘上对应方格的纵横号数。

就生成弩炮的攻击的坐标位置。

炮位上的操炮手便依照坐标号数转动炮座下的两个圆盘至相应号数,在圆盘转动的过程中,弩炮的方位角度、俯仰角度,弩弦的张紧刻度都随之自动完成。

完成了瞄准,装填手把大大的石球装入抛射袋。

一个像簸箕一样的金属筐

就待激发号令。

一号炮横五竖八,二号炮横七竖八,三号炮横十竖九,四号炮横十三竖八,五号炮……

放!

弩炮抛出大大的石球飞向天空,然后带着风雷之势霹雳之威砸向纪军。

如果许洪福提供的坐标没错,那弩炮就能百分百的击中目标,精准度没的说。

这是公输孟启经过精确计算的。

南城墙是整个瓮城唯一不会移动的城墙,所有的弩炮也是在城墙上固定好的,与大校场的位置也是相对固定的。

弩炮发射的石球自重达五六十斤,基本不受风速、气流的影响,全都精准地砸中塔楼,顿时灰飞楼摧。

如果第一轮摧毁得还不够彻底,“断命阎王”自会下达下一轮攻击的命令。

大大的石球继续呼啸而至,每一次都砸得很准。

带给纪军无法抵御的死亡和恐惧。

想想那场景:

一个个比西瓜还大的石球带着呼呼的风声出现在目视可及的高度上冲你做自由落体运动,你倒是想跑,可并没有多少躲闪的空间,一抬脚便踩在同袍的手臂上、胸口上、脸上,他们已身受重伤正苦苦挣扎,你就忍心再补上一脚。

等你想明白这些,恭喜你

你的灵魂已得到升华,可以前往遥远的天堂,因为你不忍心践踏你的同袍,所以你可以去往某颗孤独的星星。

你可千万别咒骂那些踏着同袍血肉跑开的人,他们跑向的是地狱之门。

季胜看得眼珠子都冒出血来。

上!就是用人堆,也要堆上城去!

当下身先士卒往上冲。

闵行已抢先登上万人堆,冲锋怎少得了“纪国的锋锐”。

“季将军,待我先上一阵!”

落石如磐滚滚下。

好个闵行,双臂擎长枪,枪尖斜搭上石球边缘,立即疾速旋转,整个人都跟着一起高速转动。

如果说石球是太极的中心,闵行就是在环绕这个中心划出一幅动态的太极图。

石球下坠的速度居然缓慢了许多,闵行枪尖抖起,顺势拍出。

“去!”

石球竟然被他拍飞出去。

“!”

石球在圆盘锯上撞击出宏亮的金属声。

石球碎裂,钢牙没崩。

闵行的四两拨千斤运用得精妙绝伦。

行啊。

再来!

放!

许洪福大声号令。

这一次给他放个更大号。

而这帮家伙的战斗力无疑是最强悍最下贱的。

得势绝不饶人。

弩炮迅速向闵行的位置弹射出一个更大的石球。

闵行不敢怠慢,盯准石球挺枪斜搭。

“哧”

石球膨开,大团的粉尘洒落。

“啊!石灰粉”

闵行惨叫,身子一晃险坠落,立枪一杵方才稳住。

鲜血自眼里浸出。

季胜气得浑身发抖。

脑海中立马想到石灰只可用油洗。

油来了!

许洪福大吼道。

巨大的皮囊从天而降

“叭”皮囊摔破破,里面的灯油四处泼洒。

“旭日弓”的赤阳箭闪动着红芒呼啸而至

“叮。”

火星闪起烈火点燃。

一只只皮囊持续落下摔破,这个已不需要精准度。

灯油流淌烈焰漫延。

“季胜。看我这烈焰漫延比你的风雪漫延如何!”

公输孟启洪亮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汇集校场,在瓮城中久久回荡。

“季胜。看我这烈焰漫延比你的风雪漫延如何!如何……”

“季胜。看我这烈焰漫延比你的风雪漫延如何!如何……”

“如何……”

怎可能!

季胜的心终于乱了。

不可能!

公输孟启只是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竞能有如此浑厚的内力,声如洪钟绵绵不绝。

季胜不知道的是:

公输孟启根本就没有什么深厚的内力,所凭借的依然是机关术

扩音回荡。

“扩音回荡”装置用密闭的管道传递声音,并用皮囊压缩空气来增压提高音量。增高音量后的声音再到共振箱放大后由设置在瓮城四面的多个音箱,回声壁,喇叭扩散出来。

最终达到震人心魄的效果。

增加箱和共振箱的体积绝对不是人体的腹腔胸腔可比,即使是蛮牛、雄狮也无法相提并论。

或许只有传说中的夔牛神兽可以吧。

季胜被震得头皮发麻,茫然四顾:

旗帜。

岱京城北门楼上的公输旗帜,现在屹立在瓮城的北面城墙上。

月白色的旗帜,蓝牙镶边,中间两个硕大的黑色大字“公输”。

“公”字完好无损;“输”已经七零八落。

“季胜!”

“看到了吗,这面公输旗帜就是我公输孟启为你准备的!”

“从你率兵翻越岱山开始,你,和你的士兵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还记得你在‘阴阳界’射杀的那个人吗?”

“那是我的二哥公输世成!”

“你不应该杀他,你应该回头。”

“滚回你的纪国去!”

“可惜你执迷不悟,真以为自己可以‘风雪漫延’,真以为纪军可以天下无敌!”

“错!”

“有我公输孟启,你们就不能横行。”

“有我公输孟启在,今晚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季胜,你别转晕了脑袋。在你的前方就是‘玄武门’。一道南墙斩断你所有的希望。”

“就算你们化成灰也再飞不回纪国去!”

季胜终于明白今晚的领军人物是:

公输孟启。

公输家第二十七任公输族长。

也明白今晚他是彻底的失败。

从他进入岱山开始,所有的行踪都在公输孟启的掌握之中,整整七天时间足以让人严阵以待。

行动不秘,行事不速,轻敌冒进……

他败得不冤。

可是败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

季胜真的很冤。

第七十二章 人头

憋屈和悲伤在希望破灭之后迅速占领了季胜的感官:

耳边是士卒的凄厉呼号,眼前是闵行的血泪两行,脑子里是廖永昌远去的背影。

他的放弃让纪军彻底绝望。

公输孟启的声音搅动着烈火,裹挟着箭矢,还有弩炮的石球,从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全方位绞杀,射杀,焚烧。

无一遗漏。

“季胜!”

“今夜就要取你项上人头来祭奠我二哥亡灵!”

公输孟启洪钟般的声音再次回响瓮城。

“……取你项上人头来祭奠我二哥亡灵……”

“……祭奠我二哥亡灵……”

“来呀!”

季胜竭力嘶吼,青龙偃月刀平端身前。

瓮城南城墙头,一道身影卓然而立。

“季胜,你已撞南墙,回不得头。你的人头我来取!”

“献给公输兄弟。”

黑色身影飘然而出,柱长剑于身前,衣袂飘飘凌空飞渡徐徐飘来。

黑色长剑?

“落日钩剑”居然投降了公输孟启,看来“卒于廷尉大牢”,公输家遭焚都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黑色长剑!

低贱的杀手,背叛的小人。

就凭你也配在我季胜面前耀武扬威。

我季胜就是要亡,也先要将你斩杀!

挺立在大校场中央的季胜距离南墙头至少有三百步。

他不相信“长身剑”能凌空飞渡如此之远。

他肯定会落地后再冲过来或是再腾空飞来。

季胜凝神注视着“长身剑”,看他身形变换,判断他的落脚地点。

季胜身边仅存的将士慢慢向外扩散,等待“长身剑”落地即一涌而上,拼尽全力也要将他撞死,挤死,压死……

可怜纪军自进入岱京城来尚未曾斩获任何一名敌人就要全军覆没了。

这是纪军的战史上从未有过的记录。

这将是纪军战史上最耻辱的记录。

既然是失败就要承认失败;

既然是要死就要看破生死。

战士可以失败,也可以战死,但不能没有士气。

何况还是季家的男儿,纪国的将军。

季胜最后瞥了一眼:

“长身剑”已开始微微下降,虽然下降得很慢,至少仍有五丈的高度。

但这都不重要,我能斩杀他!

一个黑色小丑。

那是战斗到底的精神,而不是垂死挣扎。

生死已定,胜败已分。

心中也渐渐宁静,仿佛已远离喧嚣的战场,他只需专心做好一件事情。

季胜轻缓地闭上双眼,把握青龙偃月刀的双手也不像刚才那么僵硬,他调整了下把握的角度,让刀尖接触到地面的青石板,刀刃与石板呈15°夹角。而八尺长的刀身与地面呈45°的夹角。

双手也滑到了刀杆的尾部,右手在前距离尾部的锥尖有一尺五寸,左手距离锥尖则只有六寸。上身微微前倾出10°,双膝同时前趋让小腿保持和上身平行,也是10°前倾。

如果不是在战场上,他这姿势从远处看很像是支着扫帚入定的扫地僧。

他调整的动作很慢很细微,谁也不会注意到。

而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在为他的“旋风拨云斩”蓄势,准备腾空一击。

“旋风拨云斩”是他在初入军营时感悟出的招式。

如今的季胜虽然是马背上的将军,可他却是从小兵做的,起有过步战的经历。他在步战时就使用家传的青龙偃月刀,所以在刀法中加入了不少步战招式。

“旋风拨云斩”就是步兵应对骑兵的招式:

以刀拍地,借力回旋,螺旋上升,斩向高处。

身边仅存的将士见他摆出这个姿势,就明白他的用意,慢慢地向外扩散为他腾出回旋的空间。

季胜手中的刀是三年前父亲在“山阳关”大战后和他交换的。

也就是说他手中青龙偃月刀的年龄比他的年龄还要长。

而季魁也是以年龄为借口和他交换的

为父年龄已高,这手中的青龙偃月刀感觉是愈发的沉重了,都怪当初年轻气盛,打造这把刀时非要在家传定制的分量上再加几斤。

呵呵,现在扛不住啦。胜儿,咱爷俩换换呗。

既然父亲亲自开口,季胜当然毫不犹豫地就把刀换了给过来。

感觉是一样重的嘛……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父亲的刀重在哪里了。

是精气神!

父亲就是凭着这把青龙偃月刀扫荡天下,赢得了“无敌战神”的称号。

父亲更希望“风雪漫延”能将这青龙偃月刀的精气神漫延下去。

今晚,他是战败了那也是战死的,不是投降,不是退缩窝囊死的,他还铲除了一个小人,他为季家刀法增添了一招“旋风拨云斩”,他为纪军留下了战斗到底的精神。

为季家的青龙偃月刀带来耻辱的同时也增添了勇气

知耻而后勇。

季胜有后,他的儿子叫季子。

他的儿子会有勇气接过这把刀继续战斗,一雪前耻。

“长身剑”越来越近了,但一直没落地还是飘在空中三丈多高,这点很诡异。

照这个趋势他在到达季胜头顶之时仍能保持三丈的高度,而不是起落跳跃来斩季胜人头。

季胜不用睁眼也能准确感知他的位置。

季胜没深思他的诡异,而是在精确计算出手的时机:

三丈的高度对“长身剑”有相当利,居高临下气势万钧。

他自己的优势则在青龙偃月刀,刀长八尺六寸比六尺长身剑多出两尺六寸。

一寸长一寸强。

他的身高和“长身剑”差不多,都在六尺开外,奋臂挥刀极限高度可到一丈六尺六寸。

同样“长身剑”展臂挥剑也能达到一丈四尺。

两个高度相加刚好是三丈六寸。

但这只是双方刀剑接触的高度,谁也斩不了谁的人头。

他需要旋转跃起出刀

何时跃起?多高合适?

跃起出刀的最好时机应该在“长身剑”出手扑杀的同时,无论是俯冲劈刺还是垂直斩落他必定会在三丈之内动手。

早了剑势会变老,晚了施展不开,六尺长剑也是需要启动空间的。

那时将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长身剑”是个卑鄙的杀手,近身缠斗对自己不利,他要威风凛凛地以“战势破”一举斩杀这个小人。

杀出纪军犀利无匹的气势。

“长身剑”还在飘飞,十丈,九丈,八丈……

纪军此时若还有弓箭手,定会拉满弓搭利箭,怒射这道可恶的黑影。

然而以弓马强悍闻名大陆的纪军弓箭手被公输孟启列入首批清理名单,早已一个不剩。

几名锐金军已侧身引枪跨出交叉步,标准的投枪姿势。他们将奋力掷出手中长枪,配合季胜将军斩下第一颗敌军人头。

在这几名锐金军的带动下,所有还在喘气的纪军将士能站起来的都站了起来,不能站起的在同袍的搀扶下也挣扎着站了起来,排成排,围成圈,不屈的意志让他们拿起刀枪指向半空中的敌人。

“我们踏过风雪的原野,战马陪伴着我们的征程,用弓箭唱出我们的歌声,战鼓,催动,前进的步伐,刀枪无情的刺杀,刺杀……”

季家军战歌,所有的纪军都会吟唱,季胜正他们一起唱。

“战势破”

青龙偃月刀上的龙纹已开始游动,圆月惊恐地拉来乌云作掩护。

乌云也飘向纪军的头顶:

巨大的密密麻麻的皮囊抛射到纪军头顶。

他们再没有躲闪,也不会躲闪,他们以血肉之躯迎击,让季胜来完成今夜纪军在岱京城的首杀,也是季胜今生的绝杀。

“螳臂挡车。”

公输孟启冷冷的抛出一句。

三支烈焰雄雄的火箭驱散无边的黑暗在夜空中升起:

烈火焚城。

总攻开始!

巨大的密密麻麻的皮囊在半空中即被无数的火箭点燃。

仅“旭日弓”一箭九发的赤阳箭就至少击破点燃了六个皮囊。

巫念打出了所剩的全部五枚“磷火弹”。

无数的火焰,火蛇,火龙,从空中到地面肆意地席卷。

手握刀枪的纪军将士在漫天的火光中已无法看到“长身剑”的身影,只得使出浑身最后一分力气把刀枪投向空中。

好!

“长身剑”突然加速,身如闪电射向季胜,他竟然还是没有落地。

季胜闭着双眼任烈火在身边肆掠,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长身剑”的长剑:

已到五丈。

最后的“旋风拨云斩”即将出手。

它将带着自己毕生的愤怒在烈火中展现,“战势破”也将震慑全场,让风雪与烈焰交织出永恒的画面

有一位纪国将军在岱国王城的“玄武门”前奋勇作战。

他像烈火中的金刚一般屹立,他像暴雪一样席卷;他的青龙偃月刀闪耀出比烈焰还要耀眼的寒光。

四丈。

季胜依旧像烈火中的金刚屹立不倒。

三丈

青龙偃月刀上的龙纹化作游龙,游龙摆尾拍向地面,地面的青石板像寒冰一样碎裂,又凝结成寒冰。

寒气太凛冽游龙飞起不到三尺将被冻住,而后在烈焰的焚烧下化作一缕精芒向北方逃窜。

季胜的计算是精准的:

“长身剑”展臂挥剑也能达到一丈四尺。

但他不知道公输孟启还赋予长身剑九尺剑芒。

“长身剑”可是内家高手,他在廷尉大牢用稻草搓成的草绳能从一间牢房绕到另一间牢房,还能成为杀人的利器。

距离可不止九尺。

公输孟启肯定不会埋没他如此强大的实力。

也正因为如此,“长身剑”才成为斩杀季胜的最佳人选。

如果是许洪福,季胜对他不了解,多半会抢先攻击试探对手,陷入持久混战。

“旭日弓”虽然也可以,但以赤阳箭射杀缺乏一击斩首的气势。

公输孟启的目的不只是杀死一个季胜,他要震慑所有纪军。

包括“无敌战神”季魁。

让他们打心底里感到害怕,感到恐怕。

因为岱国有个能一剑斩落季胜人头的公输孟启。

长身剑:

剑长六尺,剑芒九尺。

剑芒一闪而没,“长身剑”伸手探囊取头。

季胜的人头。

“长身剑”仍未落地,衣袂飘飞徐徐向北,飞越整个大校场。

“公输兄弟。‘长身剑’幸不辱使命,已斩得季胜人头!”

瓮城北城墙头,公输孟启潸然泪下:

二哥,我已斩季胜人头为你报仇!

老爷子,老爹,大哥你们坚持住!

今夜,孟启会将这三万纪军埋葬在此大校场之下,永远祭奠我岱国将士!

明日,我将于此校场点兵出发,挥师北上。

老爷子,老爹,大哥,我们“岱严关”见!

第七十三章 胜利

“砰!”

“砰!”

“砰!”

“砰!”

瓮城倒塌的声音。

瓮城四面城墙缓缓倒向大校场,将烈火,刀枪,箭矢,尸骨全都深深掩埋,埋进大校场,埋进岱京城,埋进圆月夜。

………………

圆月夜,月如雪。

将军白发人未歇。

季魁大帐灯火明亮,他持卷夜读等候季胜的捷报。忽然心中憋闷,“咳咳”咳出一口鲜血。

这!

季魁惊立而起,扔掉书卷跑出营帐。

夜静,月圆,寒风从南来。

大帐明灯灭。

………………

瓮城倒,“玄武门”城墙上的巫伯璩又见月光下的大校场。

大校场空空荡荡,如果不是四处弥漫的烧焦气息,很难相信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风雪与烈焰交织的战斗。

很难相信在厚厚的青石板下埋葬了三万纪军。

巫念颇为惋惜二十二个机关重步也被一起埋掉,公输孟启说:

埋掉是最好的方式,有些秘密必须深埋起来,否则以后就不好使了。

亦或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话他没对巫念说,怕她继续追问下去会牵扯到“黑装置”。

对于巫念的追问他一口咬定:

之所以能够圆满实现“瓮城行动”乃是他学会了国师说的“妖术”。

说这话的时候他特别小心,尤其注意保护自己的舌头。

巫念肯定不信,但也没办法。她知道公输孟启是个倔强的家伙,把他追急啦指不定他就会将自己坑得很惨。

他可是个连国师都敢坑的家伙。

巫伯璩在大校场上没有看到任何他想要的结果。

只是远远望见北大街上,老弱妇孺正三三两两散去,还在兴奋交流作战体会,这将是他们终生难忘的一个夜晚。

夏历1107年4月16夜,岱京城全民参战的夜。

全民参战,没有受伤,没有流血。至于会不会有激动得崴了脚,扭了腰的就不确定啦

总之,今夜可睡个安稳觉啦,梦里或许还有杀伐声吧,都会渐渐远去的。

渐渐远去的还有许洪福和五百准公输军团战士。

他们扛起了那面“公输”旗帜,那是一面让敌人输得彻底的旗帜。

今晚这帮曾经的亡命之徒,凶悍之匪也走上了战场,见识到战争真实的残酷。

当上万锐金军集结在大校场大喝一声“攻”时,他们差点就吓得撒起脚丫子逃窜,还好转动的齿轮,驱动的连杆,给了他们坚实的感觉。石灰粉的出现和灯油的泼洒顿时唤起他们凶狠的本性。

原来战争也可以这么打。

最终,他们毫发无损的赢得了胜利。

季胜的“战势破”还未发挥出来就掉了脑袋,纪军的精神也成了公输军团成长的铺垫。

战斗到底

我们是公输军团!

拥有无限可能的机关军团。

庆祝吧!

胜利!

岱京城的胜利!

公输军团的胜利!

今夜的廷尉府定会喝得稀里糊涂,三殿下的那百坛红高粱早就喝光。

没事!

“碧湖居”的楼顶大窟窿不用管,把酒肉送到廷尉府先。

这是朱有珠的命令。

月光下,四条人影走向“玄武门”:

公输孟启,“旭日弓”,“长身剑”和巫念。

到得“玄武门”下,巫念与三人道别后径直奔王城内跑去,公输孟启要她向岱王禀报整个战果,证明公输孟启已完成和岱王立下的盟约。

三日内,斩季胜,灭纪军。

公输孟启向“玄武门”城头的巫伯璩拱拱手高声道:

“国师辛苦!王城坚固!未曾让纪军越雷池半步。”

巫伯璩面无表情,心里翻江倒海各种滋味。

小贼,够得意的。老夫是在这城头站了一宿,除了喝喝风,听听声,闻到点烧焦的味道,其他的连个影都没见着。

你小子今晚能弄这么大的一座瓮城,那日肯定早为本尊挖下一个坑。

四丫头……

唉,你是姓巫呢,还是姓公输。

朱有珠从“玄武门”跑了出来,肚子上的肉和脸上的肉一起颤动一起笑。

这次是真实的表现。

“兄弟,公输兄弟!”

“老哥我实在找不出话来夸你。走!去苏七的宅子,让她亲自下厨,好好犒劳犒劳我公输兄弟。”

朱有珠给了公输孟启一个大大的拥抱。

跟着朱有珠一同跑出来的还有七公主。

田点点此时倒很安静,双手背在身后,一对妙目不停地打量公输孟启:

这家伙今夜好像是个大怪物,三万纪军被他一口就吞掉了。

“苏七?”

“苏七是老哥的七姨太,她的厨艺甩‘碧湖居’的厨子几条街。哥哥我这魁梧的身躯有她一大半的功劳。”

朱有珠脸皮够厚,恨不得把朱家所有的**都暴露给他。

“得。”

公输孟启推开他魁梧的肚皮说到:

“犒劳是应该的。就算住七姨太家我也不避讳。”

“反正公输家现在被烧成废墟,我可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田点点听得此话眉毛一挑,这细微的反应可能她自己都不觉得,却被朱有珠看得真切。

“哈哈哈,兄弟你真会说笑。朱家的大门随时向你开放。”

“走吧。”

“走!上朱老板家喝酒去!”

公输孟启也是哈哈大笑,领着“旭日弓”“长身剑”跟着朱有珠,七公主,五人步履轻松踏着月色而去。

朗朗月色照无眠。

岱王也是辗转难入睡。

王城外突然安静下来反而让他心神不宁,悬吊吊的。

看到巫伯璩带着巫念前来觐见,忙急切问道:

“国师,现在外面咋这么安静啊?”

“纪军可是退了?”

巫伯璩以眼神阻止了巫念发言的冲动,躬身施礼后道:

“启禀陛下。外面安静是因为纪军已经全军覆灭了。”

巫伯璩尽量把语气放得平缓。

岱王愣了好大半天,又弱弱地问:

“国师是说的纪军被灭了?”

“正是。”

巫伯璩身体微晃,将巫念挡住。

“纪军已被全歼在大校场。”

“国师亲眼所见!?”

岱王显然难以相信。

“额……”

这次巫伯璩再也挡不住了。

巫念闪身上前匆匆参拜了下,说:

“陛下。我不单是亲眼所见,还全程参与。公输孟启的机关有我巫家幻术配合简直就是如虎添翼……”

巫念绘声绘色地开讲起来,连巫伯璩也渐渐听得入了神。

直到巫念讲至“长身剑”从南至北凌空飘过整个校场还斩得季胜人头交给公输孟启时,巫伯璩再也忍不住了。

“啊!公输孟启手下竟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也不是啦。”

“那是公输孟启为给他二哥报仇,特意使用了公输世成善长的‘飞索凌空渡’绝技,把无影飞索架在了南北城墙之间。”

“‘长身剑’是踏在无影飞索之上凌空飞渡大校场的。”

“哦,故弄玄虚啊!”

巫伯璩觉得故事小贼花样真多。

巫念可不这么想,可又不便反驳,继续把整个事件讲叙完全。

最后还冒出句:

“陛下。您还记得与公输孟启的盟约吧。”

岱王,巫伯璩两人顿时满脸黑线。

这夜,三殿下虽然禁足麒麟殿,也得到纪军全军覆灭的消息。

田石仰望明月,举杯独酌:

兄弟,哥敬你!

这夜,朱有珠与公输孟启喝酒长聊,聊了许多,有岱王的盟约,有三殿下的禁足,有巫伯璩,还有季魁……

甚至还隐约提及刚刚离开的七公主。

第七十三章 诸事皆宜

4月17日。

好日子,大吉大利,诸事皆宜。

天色刚明,整个岱京城就热闹开来。

东家娶媳妇,西家嫁闺女。

东家的王二狗娶的是西家的蔡小花,西家的蔡小花嫁的是东家的王二狗。

王二狗和蔡小花本是两情相悦,怎奈王家兄弟仨都老大不小了还和爹妈挤两间破草房。

王老汉这回子终于逮着机会硬是虚报年龄把五十二说成五十,混进临时守备军的队伍,冒着杀头的危险卖掉了自己的装备。

让王老汉敢于冒险的另一个因素是岱京城的房价暴跌八成以上,花两千两银子买下曾经上万两的小院。四间瓦房带客厅连王三、王四俩兄弟的婚事也排上了日程。

有房子就有媳妇,这道理和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一样。

王老汉现在是买了房子,娶了媳妇,还小有结余。

千恩万谢他就感谢公输孟启,请请老先生写下尊祖师爷公输盘的牌位在家供奉香火。

………………

城东新开一家名为“天天衣裳”的裁缝铺。

裁缝铺的老板就是公输家之前的裁缝

“天衣神线”华彩锋。

华彩锋原名华彩风,如果不是为情所困爱上一个内心还不是太冷的杀手,她和“千里不留”这个杀手组织根本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可惜她的杀手男人在执行任务时失手丧命,而“千里不留”却像臭虫一样盯上了华彩风。无奈之下她隐姓埋名躲入了公输家当了名裁缝,而并非是刻意潜伏。

这样的日子倒是平静了许多年,直到纪国重金请出“千里不留”配合纪军行动,从陈、宋到岱国“千里不留”才又偶然间找到了已经更名为华彩锋的她。

要她做内应,配合“千里不留”进攻公输家。

看到藏身多年的公输家已是风雨飘摇,连岱国都难保,她勉强同意做内应配合进攻公输家。

但朱家的死士大量涌入公输家又让华彩风改变了主意,因为她知道有如此多的死士守护公输家明显就是个圈套,“千里不留”的行动必然失败。

顾老头和“落日钩剑”就是最好的例子。

华彩风在最后时刻向覃夫人坦白了她的身份。

而公输孟启她可以继续做一个更好的“内应”,夺走“錾金刻刀”……

今天华彩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做回她自己,圆她开裁缝铺的梦。

她把公输盘的绣像供奉在了神龛上。

有公输家坐镇岱京城,“千里不留”的残余就不敢打她的主意。

………………

这天还发生了很多事情:

牛老板的马场刚到了几匹来自北方草原的骏马。

这些骏马其实是马场的伙计从枣树庄纪军营地偷来的。三万纪军覆灭在岱京城,连他们的战马都保不住啦。

怡红阁的老鸨苟妈妈居然生了个胖崽子。

这事和纪军,和公输孟启都没关系,可也是个喜事。

“碧湖居”搞店庆活动,菜品八折酒水六折,红高粱免费喝。

当然朱有珠没提巫念砸穿房顶的事,但公输孟启答应朱老板:

给他换成透明的水晶观景窗。

“碧湖居”明显是赚大发了。

总之,岱京城今天是一座欢乐之城,万事大吉之城。

茶楼酒肆喧闹欢腾。

哟,张老头。昨晚你可是唯一受伤的吧,下个跷跷板都能闪着了老腰。

嘻嘻。不碍事,不碍事。

昨晚回去兴奋着呢,老太婆拉着我足足办了两回。

嘿嘿,血脉通筋骨壮,爽啊!

不是吧,你就吹……

你别说,我家那娘们昨晚也风骚得很。

嘿咻嘿……

就连溪边洗衣的妇人们也是闹喳喳:

二嫂,我昨晚刚上去时这心啊

扑通扑通跳可快,脚一抖,哟!乖乖,忘瞄准啦。

可你猜咋的,那一箭插那纪军裤裆里去……

唉哟,妈呀,笑死我啦……

唉哟,不行啦,我一想起,我就笑……

去,你个没遮拦的婆娘,这话你也说得出口。

老娘我就厉害啦,上去就一直踹一直踹,那箭头是嗖嗖地飞。

最,嘻嘻……最好笑的是,有一箭射在一个纪军屁股上,那家伙伸手去拔又一箭把他手一起钉在屁股上,哈哈哈,扯都扯不掉。

哈哈哈

你们说公输家那小子得多厉害,也不知他使的啥法术,就弄出那么些个玩意儿。

让咱这些老少婆娘把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军兵整得哭爹喊娘的,最后一个不剩都埋黄土里。

哟,我的姐,你是看上公输家小公子了吧,要不你去给我做媒,我替你嫁……

嗯,这话咋说的。

小妮子春心泛滥哦。

我打你个……

呀,衣服咋揉破呢……

要不找公输家索赔去,这肯定能算战损。

那样就能见到他吧……

………………

公输府邸现在是一片宽广的空地,断壁残垣已清理干净。

公输孟启自然是能够将公输家恢复原样,可他希望等老爷子,老爹,还有大哥回来一起重建。

公输家是所有公输家人的家,每个人都应该参与而不只是他公输孟启一人独专。

为了家人临时居住,公输孟启买下了朱有珠名下的一处府邸。

价钱绝对让朱有珠满意:

就是廷尉大牢房间里的全部玉器。

唯一让朱有珠心痛的是他不敢整块整块的搬回去,他怕僭越,越制。切割过程看得朱有珠感觉是在割自己的肉一般,实在看不下去了,跑去公输祖祠,等候仪式开始。

有机关和神灵的庇护,祖祠未被大火波及,还是那么古朴庄重。

奴仆们已把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点烛焚香,三牲贡品一一摆放到位。家眷亲戚衣着整齐,覃夫人身后的玛雅尽管戴着面纱遮住竖目仍然是引人注目。

太高啦!

随着吉时临近,宾客也已到齐。

岱京城里各世家名流,宗门宗派,达官贵人,尤其昨夜一战令公输孟启名声鹊起,许多日前未收到请帖的也都想方设法攀附进来。

以至于宽广的府邸空地都挤得满满的。

宾客中身份最为显赫的就是:

代表岱王李公公。

王室的七公主。

巫家代表巫念。

朱家的朱有珠。

司空钱家的钱向前。

……

七公主曾恳求岱王让三殿下同来,然岱王未允。

吉时到。

身着月白色长袍的公输孟启神采飞扬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上香跪拜先祖公输盘,钟罄齐鸣。

“祖宗先人在上,今不肖子公输孟启蒙上任族长信赖,接任公输家第二十代族长之位。望祖先在天有灵,庇佑公输家族。”

“公输孟启亦当尽心竭力弘扬公输机关之术,壮我公输门威,以慰祖先在天之灵。”

三拜三叩后覃夫人托着朱红漆盒走到公输孟启身前,公输孟启双膝跪地,双手高举接过“錾金刻刀”漆盒,再拜再叩。

礼毕,起身面向祖祠外众家人。

公输家人全都齐齐跪下,覃夫人拉着玛雅也一起跪下来。

只是她跪着也有他人站着高。

“拜见族长!愿闻族长号令,但有差遣莫敢不从。”

连呼三遍方才起身,依着秩序缓缓退出。

第七十四章 左右国师

虽然岱京保卫战取得了空前的胜利,但就公输家而言并没有太多的荣耀,反而是府邸化为灰烬,男丁浴血沙场。

而且公输孟启在接任族长之后也要算作成年人,前往救援“岱严关。”

所以整个接任仪式进行得相当的简单。

待公输孟启的接任仪式结束,李公公这才开始宣旨。

“岱王有旨;公输孟启保家卫国,灭杀纪军,于国有功。即刻进宫觐见,论功封赏。”

公输孟启接旨谢恩之后才对李公公道:

“公输家事耽搁,让公公久等啦。”

“哟,公输大人您可别这么说。老奴也是奉命代岱王来恭贺大人接掌公输族长之位。这等也是应该的。”

公输孟启瞄了瞄朱有珠,朱有珠暗暗点头赞许。

你若够强大,等等又何妨。

紫金殿上岱王与文武百官垂手屏息,静待公输孟启的到来。

他们确实都在等待。

“报!公输孟启已到殿外。”

“快,快!快快请进来。”

岱王绕过龙案,迎下台阶来。

“草民公输孟启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输孟启叩拜。

岱王将他拉了起来。

“快快起来。爱卿少年英雄,乃我岱国栋梁之才!让孤好好瞧瞧,果然是英朗才俊翩翩秀逸。众卿家以为如何?”

“陛下英明卓见,公输公子才貌无双,实乃岱国青年之俊杰。”

众臣齐齐附和。

岱王的金口都夸赞不绝,群臣自当追随。

何况公输孟启的赫赫功劳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那可是不世之功,他凭借一己之力拯救了整个岱京城,乃至挽救了岱国免于灭国的命运。

只是这个功劳来得太过突兀,完全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和观念。

事出平常即为妖,满怀期待的胜利突然地降临令所有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还是先看看岱王的态度吧。

“谢陛下!”

“托陛下龙威,公输孟启侥幸得以斩得季胜首级,歼灭纪军全数,完成与陛下的击掌之约。”

“恳请陛下依约而行,公输孟启愿即刻领兵奔赴‘岱严关’,解‘岱严关’之围。驱逐纪军收复‘齐门关’。”

公输孟启跪地请愿。

趁热打铁,趁着岱王的高兴劲,把盟约之事落到实处,然后率兵救援“岱严关”。

“岱严关”也确实需要他:

季胜被斩,纪军覆灭的消息此时应该已传到季魁耳中了吧。不管出于何种理由,纪军都必将猛攻“岱严关”。

希望“岱严关”还能再坚守三天。

只要三天!

我公输孟启赶到之后,必退强敌。

“这……”

岱王有些为难,看了看巫伯璩。

巫伯璩却垂首假装没看见。

这个时候必须的装,不然国师的位置不就给这小贼抢了去。

小兔崽子简直就是明火执仗的强盗,非要夺本尊的国师之位。让本尊屈居在你之下,实乃可恶、可恨之极。

岱王无奈道:

“只是我岱国已有国师,爱卿可否……”

其实谁当国师对岱王来说还真不是多大的事,首先得忠心臣服,至于本事嘛当然也是要有的。

而今就本事而言,公输孟启显然是碾压巫伯璩。

可忠心对他来说更重要。

巫伯璩是有点大权独揽,巫家也有点尾大不掉,可毕竟几十年下来这底是摸得很透彻的啊。

不像公输孟启这样少年任性……

对,就是任性。

好好的“宣武殿”一下子就没了。

这样厉害的角色放在身边,还真是如芒在背。

去解救“岱严关”,收复“齐门关”那是最好,可是瞧这架势他不会白去。

除了要官,还会要什么呢?

对于岱王的反应公输孟启早有预见,他起身施礼,朗声道:

“吾曾听闻数日前国师于此‘紫金殿’上云‘角宿更有双星拥戴的吉兆’。可有此一说?”

岱王点头。

有些不明就里。

巫伯璩也皱起了眉头。

小贼又要耍什么花样?

公输孟启继续说到:

“那这“双星拥戴”的其中之一当属国师吧。守卫王城御于内,除内患,解瘟病之毒,令陛下毫发无伤。”

巫伯璩点头应声:

“然”。

不管怎样先把好处捞到,占据一席之地。

“然公输孟启不才,三日之内,未动禁军一兵一卒,未损岱京百姓一草一木,斩敌酋首级灭敌三军埋于我校场的践踏之下。”

“令敌军未得向王城越雷池半步,使岱京城转危为安,筑岱国基业千秋万代。”

“陛下!”

“公输孟启当属这‘双星’之二不为过矣!”

“故巫国师当然还是国师,可为右国师。”

“公输亦可为国师,可为左国师也。”

“岱国先王也曾封先祖公输盘为国师,数百年来其口碑一直在民间传颂。”

“公输孟启不才,愿效仿先祖:‘天下为公,全心输出’,竭尽所能尽忠岱国,尽忠陛下!”

“愿与右国师一起共同辅佐陛下,如陛下之左膀右臂。”

“军中尚有左右将军出战,朝中自当有左右国师为陛下分忧。”

公输孟启当仁不让直接将自己的要求吐露出来。

塞蓝星球有以右为尊的惯例,他把更为尊崇的右国师留给了巫伯璩。

老家伙看在巫念的面子我就不和你争高低了。

但国师的位置必须得争,我要加入权力的“体制”,并为我所用。

权力太小可没有。

公输孟启话音刚落,司空钱木子就已出列施礼,大声赞誉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岱国内有右国师之庇佑,外有左国师之辅佐,正合‘双星拥戴’之吉兆。顺此天意则岱国必国运昌隆,傲视诸侯。幸哉,幸哉!”

司空钱木子与朱有珠乃是一丘之貉,此时站出来推波助澜自和朱有珠早有默契。

听司空大人如此说法,立马又有五六位大臣发言附和。

“体制”是庞大的,常常包含着诸多的集团。

这也算是朱有珠为公输孟启制造的氛围吧。

在这一点上,机关确实难以作用。

除非公输孟启放一只满是尖利牙齿的金属怪兽到“紫金殿”上,把圆盘锯高速旋转起来,再详细介绍下昨夜它是如何吞噬的纪军。

用金属的机械生命制造一种恐怖气氛。

那是个办法,但不是好办法。

岱王见状亦不好再反驳,毕竟还有击掌盟约,如果公输孟启再扭着盟约不放,自己岂不更下不来台。

这家伙倔强着呢,他既然说出口肯定会扭着不放的。

于是看看巫伯璩,顺水推舟道:

“国师,这‘双星拥戴’卦象乃是你所解。是否正如众卿所言,我岱国人才辈出,当有左右国师共佑。”

巫伯璩当然看出岱王是在找台阶下,昨夜一战令公输孟启人气飙升,朝中大臣居然也有不少站在公输一边,此时若再反对倒真显得自己专权独大了。

当下也是一揖说到:

“陛下,老臣卦象确实如此。”

“公输大人才能尚在老朽之上,这右国师之位当属公输大人才好。”

“只盼公输大人能如方才所言,尽快解救‘岱严关’,不日收复‘齐门关’才是。”

去吧,小贼。别以为你倚仗妖术突然打了纪军一闷棍。你到“岱严关”试试:

“无敌战神”非扒了你的皮为他儿子报仇不可。

有种你再把季魁的八十万纪军也装瓮城里去,那老夫就将四丫头奉上。

巫伯璩称他“大人”自然是接受左右国师的建议,甚至还以退为进将右国师也相让于他。

“哈哈哈。”

岱王放声大笑。

“国师,嗯,右国师也不用客气,左国师尚年轻还需多多历练。”

“真是天佑我岱国!岱国兴旺矣!”

岱王金口一开,这左右俩国师的事算是敲定啦。

第七十五章 自主婚姻

“紫金殿”上一团和气,岱国君臣皆大欢喜。

李公公宣读岱王圣旨:

今岱京巩固敌军覆灭,王城坚固内奸清楚。

岱王仁慈封赏天下:

册封:

巫伯璩为右国师,晋赐威灵公。

册封:

公输孟启为左国师并镇北将军,晋赐錾金侯。

其余众臣皆有赏赐。

赦免廷尉牢中参加岱京保卫战的一干囚犯,编入镇北将军麾下。即日随镇北将军北上解“岱严关”之围。

“谢陛下封赏!”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齐齐跪谢。

退朝。

………………

退朝后,公输孟启与巫伯璩跟随岱王来到“宣武殿”原址,依约恢复“宣武殿”。

该他干的事他绝不推辞。

公输孟启请所有人等退出“宣武殿”原址范围十步之外。

他在原址中央盘膝坐下,双手于身前按着地面,口中念念有词故作玄虚,实则已在袖内启动“黑装置”。

“指间动方寸,掌上弄乾坤”。

“宣武殿”一寸一寸的自地下缓缓升起。

更像丛大榕树从地下生长出来,只是这生长的过程肉眼可见:

比较快。

巫伯璩目不转睛的盯着公输孟启的动作,想看清楚他究竟是施展的什么妖术。

他甚至想放出血灵本体前去查探究竟,但毕竟风险太大。公输孟启心里始终对他怀有芥蒂,万一有所防范,伤到血灵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

“宣武殿”渐渐升高,坐在里面的公输孟启已经看不见了。

巫伯璩终于放弃窥探的意图,四周已有不少的禁军,太监,宫女在围观,一个个皆是瞠目结舌。

原来宫殿是可以从地里长出来的,公输家的手段还真是神奇。

他用的是啥种子呢?

远处两名女子正飞奔而来,正是巫念和七公主田点点。

今天一大早七公主就扭着巫念不放,要她把昨夜的战斗过程详详细细地讲来听听。

虽然昨夜跟着去了朱有珠的七姨太家,可几个男人只顾着喝酒胡扯根本不讲当晚战事,而且完全无视她的存在,把她憋屈得赶紧逃回王城。

差不多刚刚讲完,就听得宫女太监们在外边嚷嚷“宣武殿”从地里重新长出来啦。

巫念猛地想起今天公输孟启和岱王盟约恢复“宣武殿”,连忙跑来看热闹。

她一跑七公主也就跟着追来。

巫伯璩见巫念急冲冲的样子脑子里忽然一个念头闪现。

看来四丫头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公输小贼身上。臭小子,不但坑老夫,还挖我巫家的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先下手把你给挖过来……

等巫念跑到跟前,他悄悄把她拉到一边悄声问:

“丫头,你和公输小子感觉怎样?”

巫念正关注升起的“宣武殿”呢,没理会他话里含义,随口答道:

“好着呢。这小子蛮听姐的话。”

“你确定他对你言听计从?”

“嗯?”

巫念也已是十六岁的女孩子,举行过笄礼的,有些暗示还是听得懂。

“爷爷,你,你这是说哪去啦。”

脸上已火辣辣发烫。

不对呀,爷爷曾说过我乃是后妃之命,会嫁入王室的……

巫伯璩何等老辣,早看出孙女的心思。

“那爷爷就帮你一把,就是便宜了公输孙子。”

“爷爷四丫头还小呢。何况那小子还是个小毛孩子呢。”

“我还比他大出半岁哦。”

巫念更加扭捏,低下头,连看都不敢往“宣武殿”方向看,生怕那小毛孩子突然地就蹦到跟前来。

只是这心里的感觉却好像是另外一回事,要是爷爷真提了

那小毛孩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咦外公,你和表姐说啥悄悄话呢。”

“表姐你脸咋这么红?”

七公主满脸疑惑的问。

巫伯璩嘿嘿笑着向岱王走去,任俩女孩在那纠缠。

岱王难得见到巫伯璩笑得这般开心,不禁好奇问道:

“右国师有何开心之事说来本王也听听吧。”

“陛下,‘宣武殿’马上就要恢复如初了。看来这公输孟启也还有点能耐,是个可塑之材。”

“就是年纪是太年轻,需得找个可靠的家室加以引导,约束才是最好。”

诶。

岱王顿时明了。

好你个巫伯璩会动脑子,这招还真是妙啊!

只是……

岱王瞟了瞟他身后的巫念。

我说老家伙咋突然转了性子,原来是在往巫家拉人啊。

若是公输孟启成了你巫家孙女婿,那我的左右国师不都姓巫了吗。

当初击掌盟誓便有点想扶持公输家的念头,平衡下你巫伯璩的力量。

嘿,现在倒好,你不单要釜底抽薪,还连锅都一起端到巫家去。

那我这岱王怕是要成为巫家的摆设吧。

据说公输孟启和巫家四丫头关系挺好,昨晚还共同对敌的。

诶,老狐狸可够精。

可本王一时间竟没有其他法子。

岱王只得跟着“嘿嘿”干笑掩饰下心中的尴尬。

“宣武殿”恢复原貌,公输孟启走出殿外向岱王作揖。

“陛下,‘宣武殿’已恢复完好。可要进去检验一下。”

“哈哈哈”

巫伯璩笑道:

“陛下,我看这检验倒是不必了,机关建筑乃是左国师的家传绝学,公输出品必是精品。”

巫伯璩越笑越可爱。

赞美起人来也不乏溢美之词。

“左国师呀,你今日已接任公输家族长,不再是任性孟浪的少年郎啦,也该成家立业为国担当啦。”

说着还关切地拍拍他肩头。

岱王只是“嘿嘿”陪笑。

“就是,本王只知道左国师尚未娶亲,不知你可曾有婚约?”

心里暗暗祈祷:

你小子若有婚约便是最好,本王也能顺势断了老狐狸的念想。

谁知公输孟启闻言居然皱起眉头思索起来,没有立刻回复岱王。

巫伯璩心里咯噔一下悬了起来。

嗯?难道这小子真有婚约在身……

岱王却是一喜。

呵!有婚约啊。说出来,快说出来啊,本王给你做主婚人都可以。

那关系岂不是又近乎不少。

谁知公输孟启却开口道:

“陛下说的甚是。公输未有婚约,然……”

巫伯璩心中大喜。

然什么然,老夫今天话已出口,定会给你安排得妥妥的。

岱王顿时心凉半截:

完啦。

老狐狸定会借本王之口牵红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巫念与七公主原本以为三人在谈国事,故避开一旁。忽听得公输孟启说到婚约便忍不住凑上前来。

“陛下。”“父王。”“爷爷。”“外公。”

这一通称呼颇似开家庭会议的感觉。

如果是在平民之家该是多么和谐温馨。

可惜,这里是帝王朝堂。

昨夜朱有珠就曾和公输孟启聊到这话题:

巫家有可能成为你在朝堂中的阻力,但要拿捏好分寸。

绝对不能敌对!

公输孟启记在心中。

说,是。

至少我还没办法打败他的血灵。

但巫家四丫头却是一张好牌,怎么出招都对你有利。

还有七公主,则需要下一点点功夫……

公输孟启明白了朱有珠的意思。

见二女一起凑过来,公输孟启的脸也开始发烫。

期期艾艾地说:

“……然公输家子弟的,婚姻需经家族,族长同意。”

“而我现在,就是公输族长……”

“我自己给自己做主,似乎,似乎,不太……”

嗨。

巫伯璩差点笑喷。

臭小子真够迂腐的,绕来绕去还不是你说了算嘛。

如果不是巫念就杵在眼前,巫伯璩直接就毛遂自荐了。

他向岱王眨眨眼睛,那意思是该轮到你了,人已经给你笼络过来呐,搭把手呗。

岱王非但不愿开此金口,甚至想一巴掌给公输孟启扇过去:

臭小子!还左国师呢,就这么不会揣摩圣意。听到女人就范迷糊,弄得本王也被老狐狸牵着鼻子走。

你以为巫家的女人就那么好娶,哼,本王可是深有体会。

体会归体会,可脸上还得笑眯眯的,巫伯璩正满怀期待地望着呢。

岱王是进退维谷如鲠在喉。

巫念听得公输孟启结结巴巴地说到“婚姻”二字,再联想刚才爷爷的问题,顿时全都明白。

心扑扑的跳得飞快,快得要蹦出来,想要跑开可又偏偏迈不开腿。

七公主自然也是听到了“婚姻”二字,心想:

哟!他们这是在谈婚论嫁呀。

是公输孟启吗,他才多大呢,不是和我一样还没满十六岁嘛。

咦,咋又扯上我呢,他会提到我吗,他才不会呢,昨晚一直都不理我。

他要是真提到我……

我该咋办呢……

“谢陛下!谢右国师!”

“陛下即如此关心小臣,那今天小臣就大胆为自己做一回主。”

公输孟启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扬起头。

嗨,这就对咯。

巫伯璩笑得阳光灿烂,我家四丫头那也是貌美如花,玲珑聪慧。多少王公权贵都明里暗里争相追逐。

我家四丫头是要嫁入王侯之家的。

今天是便宜了你小子,好歹你现在也是錾金侯啦。

哈,四丫头咋像个向日葵头都埋怀里去啦。

看来咱爷孙俩是一条心嘛。

岱王也瞥了瞥巫念。

看样子巫家四丫头的样子跟公输小子很对付嘛。难不成老狐狸早有预谋,本王是掉他坑里了吧。

还好公输家不是还有个儿子,说不定可以拉拢拉拢。

“陛下,小臣斗胆。”

“小臣以公输族长名义向陛下提亲:请陛下将七公主田点点赐婚镇北将军錾金侯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憋足劲,一口气把话说完。

整张脸红得跟关公似的。

心跳的声音像战鼓在擂响:

“咚”

“咚”

“咚”

天啊!

他居然说的是我!

他向父王提亲要我!

这太突然啦……七公主感觉心都蹦到嗓子眼来,头晕乎乎的快要站不稳了。

紧紧抓住岱王衣袖,生怕这突如其来的喜讯转瞬就会溜走。

啊!

他竟然提的不是我!

他看上的是,居然是表妹。

公输孟启,我们一起玩耍青梅竹马,一起喝酒海阔天空,一起战斗联手破敌……

公输孟启!

巫念的心都化作碎片飞散。

刹那间整个人都呆滞了。

“你!你怎可,提七,七公主!”

巫伯璩的笑容瞬间凝冻,嘴角的微笑尚未散尽,嘴巴已大得可以塞个鹅蛋。

岱王也愕然,随即捋顺满脸的笑容,比刚才虚假的堆砌舒坦多啦。

心里那个美呀心里那个甜。

嘻嘻,田点点,甜点。

本王的七公主。

嘻嘻,公输小子眼光不错嘛。

善解圣意,善解圣意。

脸色一正,岱王严肃地说到:

“左国师,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公输孟启恭恭敬敬深施一礼。发出肺腑之言:

“陛下。臣不敢欺君。臣确实心仪七公主。”

岱王故作矜持,并未立即表态。

而是转向巫伯璩反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是本王的七公主,右国师可是有不同意见?这都是年轻人的事,婚姻自主嘛。”

“现在人就在跟前,还是应该问问她自己吧。”

岱王看着七公主,眉眼眨眨问道:

“王儿意下如何?”

乖女儿,这时候可千万别使性子啊。否则父王非但下不来台,也会失去一个强有力的东床快婿。

七公主扭捏地抓着岱王手臂摇晃了几下,声音低得连她自己都听不到:

“婚姻大事女儿听从父王安排……”

话未说完转身开跑,脚下忽然拌蒜险些摔倒。

回头冲公输孟启吐出舌头扮了个鬼脸,粉拳捏紧:

加油!

然后一溜烟逃掉。

巫念牙关紧咬,打牙缝里蹦出一句:

“公输孟启!七公主可是我妹妹。你若,你若……”

心中气苦再也说不下去,对着公输孟启的鼻梁挥了挥拳头,跺脚跑开。

公输孟启感觉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看看巫伯璩憋屈的样子顿时忍住。

“陛下,臣还要去准备北上出征的事。就先行告退。赐婚的事还望陛下恩准。”

赶紧走,老巫要发火。这事不能和他对着干,会让巫念受伤的。

只是这也不能全怪我,巫念不是要嫁入王室贵为后妃的吗?

我又不是什么王爷,不能耽搁人家。

可事实上这是他违心的选择。

因为七公主的父亲是岱王。

岱王也是恍然大悟:

对呀!本王也得去准备下。

“驸马,待会本王去校场为你助威壮行。”

说完,得意地踱步而去。

驸马。

哇!这也太快啦。

巫伯璩的大嘴总算是闭上了。

正把打掉的牙齿吞肚里,阴沟里翻船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感觉很不爽。

第七十六章 北上

说到感觉,季魁的感觉也很不好。

昨夜季胜进军岱京城后就杳无音信,唯一的感应竟然是一口鲜血。

突袭的纪军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

季魁不知道,他需要准确的情报,情报对战事绝对重要。

终于有消息传来,来自右都尉子岐:

三万纪军尽数覆灭岱京城,将军季胜被斩首。

“咳咳咳”季魁连连咳血,须发在风中颤抖如雪花飘零。

帐中将士无不骇然:

三万纪军一战全灭!

无一幸存!

这在纪国的战争史上闻所未闻。

“风雪漫延”季胜,“纪国的锋锐”闵行,“小留侯”廖昌永乃至曹猛,穆威,刁鲲鹏无一不是身经百战勇冠三军的赫赫名将。

就这么,就这么陨落在岱京城!

可岱京城几乎就没有可战之将可用之兵啊!

难道情报有误。

季魁深深吸气,压下翻涌的气血。

他相信子岐的情报,在昨夜咳血的凶兆后,他当即向季胜,子岐发出询问的消息。何曾想奇袭岱京城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下颌的胡须已被鲜血浸透,季魁没有理会。

令:所有纪军头顶系白布条以祭奠岱京城阵亡的纪军将士。马上行动,午时一过,全军出击“岱严关”。

令:飞鸽传书右都尉子岐,迅速收拢所有部属,飞速赶赴“板桥坡”与左都尉子峙汇合。由右都尉子岐指挥肃清“板桥坡”岱军,进军“岱严关”南门。

令:飞鸽传书左都尉子峙,严守“板桥坡”不得放过岱军一兵一卒。待与子岐合兵后一起出击。

下令完毕。

季魁脱下头盔,缓缓地把白布条系上头顶。

季魁发誓,将亲自纵马踏平“岱严关”。

“岱严关”里暖意洋洋。

初夏的阳光照得人浑身软软的暖暖的,岱京城传来的捷报更让人振奋:

公输孟启在岱京城尽灭敌三万,勇斩季胜首级。

岱王封公输孟启为左国师錾金侯镇北将军即日就率王师北上解“岱严关”之围。

二殿下田恒登上城头南望岱京,不禁感慨:

王师北上岱严关,三军眺望眼欲穿。

錾金挥舞敌戎破,战马萧萧齐门关。

………………

王师欲北行,萧萧战马鸣。

岱王临城送,公输旌旗新。

岱京城里大校场,公输孟启胯下逾辉神骏,“旭日弓”“长身剑”左右相随,在许洪福的号令之下五百精兵军容严整,甲胄鲜明,刀枪林立,旌旗飞扬。

谁能想到就前日这五百人还是牢中囚徒,至而今已是公输精兵。

岱王登临“玄武门”,见此情景面有喜色,心有担忧:

喜的是公输之兵个个龙精虎猛,大有以一当百的威猛。

忧的是区区五百人面对“岱严关”八十万的纪军能有多大作用,难不成就像太子和二殿下一样,肉包子打狗。

这次去的可也是本王的驸马爷。

公输孟启策马来到“玄武门”下拱手施礼。

“谢陛下亲临!为大军北上添威壮行。公输此去披坚执锐,誓破纪军!”

“解岱严复齐门,还我岱国河山!”

“让岱王声名天下,威服四海!”

“岱王声名天下!威服四海!万岁!万岁!”

五百军士齐声高喊。

声震云天,势压山峦。

这声威气势倒是有如数十万之众,震人心魄浩荡山河。

其中自然有公输孟启的扩音回荡机关功劳。

“陛下,这声威虽是强大,然人数确实有点少,故小臣想向岱王借兵。”

“这……”

岱王仿徨,侧身看向巫伯璩。

巫伯璩一肚子的气还没消,冷冷哼道:

“现禁军不过一万,较之平常时日还少两千。今战乱未平,护卫王城责任重大。老臣不敢擅作主张。”

公输小贼你太得寸进尺了,老夫绝不会让你挖走禁军一兵一卒。

“哈哈!”

公输孟启笑道:

“陛下。小臣不敢要王城一兵一卒。”

“只需陛下降旨允许小臣此番北上可沿途收罗散兵游勇,乡民村夫,凡自愿为我岱国效力者皆可加入军中,共同报效陛下。”

“陛下可许?”

既然已进入岱国朝廷的“体制”,他自会遵循着这个“体制”来。

不再重犯装备制造的错误,让巫伯璩之流揪住把柄。

除非有朝一日能够建立起自己的“体制”,那更得守规矩。

岱王大喜。

“此法甚好!本王这就降旨准你随时随地招兵买马,壮大队伍复我岱国千里河山。”

“来!置酒。本王与驸马同饮,为大军壮行!”

干!干!干!出发!

岱王,公输孟启并所有军士连干三碗。

全军开拔出发。

………………

“全军攻击!出发!”

季魁一声令下,八十万纪军皆头系白布条,拼死冲锋无一退缩。

“无敌战神”季魁冲在第一。

如果这世上没有如果,绝望就只有更加绝望。

二殿下田恒似乎已看到岱京城飘扬的旌旗正北上而来,甚至能听见公输军团齐整的行军步伐只距离“岱严关”一步之遥。

即便是一步之遥,也没有如果。

公输图只对二殿下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岱国有公输孟启这样的人才,就一定会有未来。

二殿下应该去创造属于自己的未来。

请二殿下带一众行动方便的军士立刻出南门赶去与太子汇合,然后一直向南共同开启岱国的未来。

二殿下与公输世祯领五万青壮军士出南门逃奔“板桥坡。”

他知道公输图不可能把“岱严关”变成岱京城,挡不住季魁的八十万纪军。

但为了未来他必须走,就算是逃走。

人生可以有很多次逃走,却没有重来的如果。

公输图也曾是公输族长,他对二殿下说他要把“岱严关”也变成“岱京城”。

普天下最大的瓮城。

纪军进入“岱严关”虽然兵不血刃,然而并非没有伤亡。

伤亡来自他们疯狂攻击时的相互倾轧,自相践踏。

这便是超越战场容量带来的负作用。

所谓战场容量简单的说就是战斗面能够放下兵力的最大值。

兵法之道:

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

“地生度”:

领兵作战在战术运用时首先要根据战场的地理环境做出该地域是否适宜用兵的整体评估。

是生地,死地,绝地。

“度生量”:

在已做出评估的基础上确立战斗需要达到的战术目的,目标的量。

是坚守三天还是三小时。

“量生数”:

根据战术目的做出具体的兵力数量、配置。

是一千轻骑兵加两千弓箭手或是三千长枪兵加一千重步兵。

“数生称”

清楚了己方的兵力、实力,还要对比敌方的兵力、实力。

正确地对比、称量才能最终

“称生胜”。

第七十七章 岱严关

身为“无敌战神”季魁当然会计算战场容量。

以“岱严关”为例:

城墙高达二十余丈,长达三里,有棱堡五个。全面展开攻击的战场容量在八万至十万之间。

故而季魁之前使用二十万人分作两班轮番攻击,已经是战场容量最大值。

达到饱和攻击。

虽然最多时也曾加大到三十万人,但增加的十万是用来摇旗呐喊壮大声威的,并不实际冲锋陷阵。

今天八十万纪军疯狂冲锋,结果就是七百多名士卒死于同袍的踩踏之下。

而且今日的“岱严关”上没有任何防御,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

当然这样的战损季魁是能够接受的,因为他兵不血刃进入了天下第一雄关:

“岱严关。”

“岱严关”内还有军民九万余人,尽皆是行动不便的老弱伤残,妇孺幼儿。

太守卢克服,公输图带着三四百名手无寸铁的伤兵残兵静坐于太守府前。

季魁当先冲到,横刀立马。

刀是青龙偃月刀,马是狮鬃黄骠骢。

喝问:

“尔等何人?”

卢克服答:

“岱国‘岱严关’太守卢克服是也。”

公输图答:

“岱国公输家公输图是也。”

季魁举刀欲劈,喝道:

“尔等今日才降,可惜晚了!”

“我们不投降!”

卢克服,公输图领头,三四百人齐声道。

“好啊。不投降就起来与我一战!”

卢克服,公输图带着众人站起。

“我们亦不战。”

季魁大怒。

“既不战又不降。当我就不杀你们吗!”

催马上前一刀劈下,公输图身旁一名断臂老兵被劈成两半,鲜血溅得公输图满身都是。

公输图与众人皆是眉不皱,眼不眨,恍若无视。

季魁横刀扫出,又有五六个人被腰斩成两断。

公输图与众人仍是眉不皱,眼不眨,恍若无视。

季魁立刀,血从刀头顺流而下,经刀柄直至刀尾。血流堆积凝固在双手上看起来有些臃肿,而他恨意丝毫未减。

右手托刀拍到公输图肩头,刀刃贴在咽喉处。

他左手一指。

“公输家的公输图?”

“是。”

“公输孟启是你何人?”

“孙儿。”

“我儿季胜死于他手。你可知道?”

“知道。”

“斩你人头为我儿报仇也是理所当然。”

“然。亦不然。”

“啐!”

季魁右手一压,刀刃已入肉半分。

“好好说话。别倚老卖老。”

“然。将军要杀老夫为令郎报仇自是应该。”

“不然。老夫亲眼所见将军已亲手斩杀数人,难道他们也都杀了令郎吗?”

“人既为刀俎,鱼肉何敢言。将军杀人是职责所在无须理由。即使杀光‘岱严关’内所有的人,也换不回令郎来。”

季魁冷笑道:

“我拿你公输图去换公输孟启如何?”

“可能真不行。”

公输图本想摇头,一动之下伤口又长半分。

“你是说公输孟启乃是个无情无义,人伦丧尽之徒,对自己爷爷的性命也毫不在乎。”

“非也!正如老夫刚才说的,将军杀人是职责所在。公输孟启同样如此,保家卫国,大义为先。”

“战场杀伐凭的是真本事。”

“你们可算得上是同类人。”

季魁大怒:

“黄毛小儿敢焉能与本帅同比!”

“将军此言谬也!”

公输图傲然道:

“将军此话已犯轻敌之戒。轻视对手就是残忍自己。只怕令郎也是因此入彀。”

季魁沉思不语。

公输图依然继续说:

“首论战:公输孟启初出茅庐首战仅以平民百姓为兵,令三万精锐纪军全军覆灭,而自身零伤亡。”

“敢问将军可比否!”

“次论谋:纪国图谋岱国只怕是为十年大计,从市井到宫闱无孔不入,暗杀,潜伏,间谍,无所不有。然公输孟启数日间就连根拔净。胸怀,风采令对手佩服,‘旭日弓’‘长身剑’倒戈相助。”

“敢问将军可比否!”

“再论权术:公输孟启十六岁即敢破国之先例,官之建制,自荐君王,一介平民身,直上青云顶,封左国师招驸马爷。”

“敢问将军可比否!”

公输图的声音高亢激昂,句句似矛直戳季魁心窝;字字如锤砸得季魁眼冒金星。

公输图不依不饶,继续慷慨说到:

“今公输孟启以五百兵卒即敢北上对战将军数十万之众。”

“请问将军敢战否!”

“老夫倒是敢大胆预言:公输军团若到,只需三日,必破将军占据的‘岱严关’!”

季魁勃然大怒,青龙偃月刀高高举起。

“老匹夫!本帅现在就剁下你的项上人头,挂在‘岱严关’南门,好好看着你那好孙子是怎么死的。”

“区区几百人竟敢妄称军团,本帅定将这帮孙子一个不落地收入囊中慢慢把玩。”

青龙偃月刀离开肩头,公输图的身子挺得更直。

“依老夫看将军已过天命之年,当知天命而顺时势,爱惜自己‘不败战神’的名声。令郎之失,身为主帅将军何不自省过失。”

“今日进入毫无防备的‘岱严关’纪军仍有伤亡,可见将军调度失策,心智已被蒙蔽。”

“若将军固执己见,则将军必败!纪军毁矣!”

“来呀,把公输图人头拿去挂上,也好见公输孟启取将军首级同祭。”

“哈哈哈!”

季魁仰天大笑。

“公输老儿,本帅行事可是你能猜度的。”

手起刀落,啪!啪!两声,公输图双肩肩胛骨锁骨全被拍碎,人也摔倒在地。

“将公输老儿和太守收押。余众驱散。”

“令!全军于城中修整。约法三章,不得扰民!”

公输孟启!本帅就在“岱严关”等你!

公输图知道。

自己的“瓮城”已成。

把季魁诓在“岱严关”,为公输孟启赢得北上的时间和歼敌空间。

因为“岱严关”到岱京城之间广阔的平原上更利于纪军铁骑冲杀,而不利于机关布置。

说到机关布置“岱严关”里肯定更适合,他早已将“岱严关”城内的建筑结构,详细布局,绘制成图用机关鸟发给了公输孟启。

他希望“岱严关”变成一座埋葬季魁的瓮城。

第七十八章 旧梦

公输图有公输图的心思。

季魁有季魁的想法。

他详细调查突袭岱京城的整个过程:

季胜在“阴阳界”射杀一名偷袭者是一个关键点。

事后证明这个人就是公输孟启的二哥公输世成。

说明纪军翻越岱山突袭岱京城的行动已经暴露,但这没有引起季胜的重视,也为今后的失败埋下伏笔。

抵达岱京城后受陈贵妃“诛公输,三日后,再进攻”的情报影响,纪军在枣树庄白白浪费了两天时间,让公输孟启的准备更为充分。

相信情报是没有错,但错在过于依赖情报,连斥侯都没有派出,没有以对敌作战的态度来进行常规的战术侦查。

说到底就是太轻敌!

把攻取岱京城当作一场演习,甚至一场表演。

闵行当时是这么想的,季胜多半也是这样想的。

轻敌的代价是巨大而残忍的。

从战术上分析突袭纪军本就是孤军深入当速战速决,而他们却轻慢自大,只看到表面上的敌人而忽视潜在的对手。

失败是注定的,只是败得太彻底。

“风雪漫延”的目光是看得够长远,他让子岐把纪军的声威都散布到岱国的纵深腹地,却忽视了眼前的公输孟启。

所以季魁要求右都尉子岐迅速收拢所有部属,飞速赶赴“板桥坡”与左都尉子峙汇合,肃清“板桥坡”岱军歼灭南逃之敌,进军“岱严关”南门与大军汇合。

季魁之所以收拢兵力而不继续南侵,主要基于五点考虑:

一,公输军团只有五百来人目标太小,又是在本土活动,易于藏匿游击。

而纪军目前情报缺乏,大军出击犹如猛虎拍蚊子,难有收效。

二,若是分兵多路出击,沿途恐遭埋伏,白白消耗兵力。

由“岱严关”往南:沙柳河(河流),梓杉镇(村庄),古驿镇(集镇)都是设伏的好地方。

三,现在八十万纪军中近半数是陈、宋两国的降卒组成,打顺风仗可一拥而上,打逆风仗也可能会一哄而散。

四,如果抛开上述因素,八十万大军直捣岱京城。季魁最大的担忧就是战线太长,除去路途中的行军时间,留给攻城的时间只有五六天。

纪军主力必须在5月2日撤回至纪国的台城,汾阳一线。否则空虚的后方,大片的占领地,将出现重大变数。

而且有公输孟启这样的对手在,五六天内拿下岱京城几乎是不可能的,即使能拿下,代价也会相当大。

未必能达到纪军的目的。

季魁领兵作战的目的可不是为儿子报仇雪恨的,他要全盘考虑。

五,而留守“岱严关”有坚固的城池可守,也能吸引公输军团前来攻击,正好以逸待劳将其歼灭。

即便在此形成对峙局面也是对纪军,纪国有利。

十天之后大军班师回朝,只需留下十万人马交给子峙这样稳妥善守的将领就足以固守“岱严关”。

公输孟启,公输军团,快来吧!

季魁在“岱严关”等着。

………………

公元三年(夏历1120年)4月17日清晨,公元帝国帝都皇城乾元殿。

初夏的阳光透过特殊的纱窗为后殿的房间换上新的一轮光亮,让每一天的阳光都不同。

只是除了阳光和清风恐怕再没有什么能够进入到这个严密防守的房间。

而阳光和清风也不知道昨夜有两个人在这房间里营造了同一个旧梦。

此刻还未醒来……

帝后田点点轻轻走进来,抬手冲梦中的两人比划了半天还是落下不去。

没办法,只得让安神医来。

“啪”“拍”两下,安道然出手如电,准确地点中公输孟启和巫念后颈的风府穴,将二人点晕。

田点点则迅速斩断二人之间的神识联系,从巫念的:

百会,神庭,印堂,本神,太阳,通天,承灵,七道头部穴位里飞快地拔出金针,解开她封闭的神识。

安道然也已解开二人的穴位,双手分别搭上二人的脉门,而后微微点头示意二人一切体征正常。

田点点长长地松出一口气,把金针收好说到:

“神医,陛下和帝后这边你先照看着,我得赶去前边大殿。”

安道然的左手已离开巫念的腕部,右手还在公输孟启的身体上摸索着,对田点点的话只能继续点头,左手打出个“放心”的手势。

田点点对安神医是信赖的,她放不下心的是前边大殿的早朝,或者说是西线的战况。

田点点飞奔到大殿时竟已退朝,司空朱有珠步履有些沉重落在了后边,仍在快步疾行。

“司空大人辛苦啦!”

田点点顺口打了声招呼。

朱有珠闻言立马停下脚步,发福的身子因为陡然止步,腆起的肚子上下颤动了好几下才停了下来。

“帝后娘娘早!陛下”

“嗯,陛下很好。”

“好转很多啦。”

她补充道。

朱有珠颇有些失礼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说道:

“很好!老臣这就赶回去处理完手里的事务再来看陛下。”

“娘娘,老臣告退。”

朱有珠跑得比刚才更快了,心里异常难受,因为他从田点点的眼神中并没有看到公输孟启好转的喜悦。

而今帝国的形势又是如此的严峻,他必须全力奔跑做好更多的工作让新兴的帝国尽快摆脱危机。

兄弟啊!老哥我就是把这条老命拼掉也不足惜,你可要尽快醒来啊

公元帝国没有你可不行啊!

田点点望着朱有珠奋力奔跑的臃肿背影,眼眶已经湿润了,她明白司空大人的心意:

帝国的臣民们都在努力。

他们都企盼着帝君快些醒来。

步入大殿田点点见季殊、季子叔侄俩居然还未离开,正躬身观看龙案上的地图。

那是一幅六尺见方的公元帝国全图,从龙案上垂下来很大一部分,故而她才能知道叔侄俩看的东西。

叔侄俩正专心致志地看地图,加之又是背着身子并没有看到她。

元春坐在帝君龙椅旁边并排的椅子上,目光应该是顺着叔侄俩的手指在移动,不经意间余光瞄到了田点点。

“帝后嫂嫂,你”

元春急忙站起身来,季殊、季子也连忙转身行礼:

“参见帝后娘娘。”

“二位尚书大人不必多礼。”

“这都退朝了二位大人还在和长公主研究军情吧。”

第七十九章 黑虎计划

田点点来到乾元大殿,和元春公主,季殊季子叔侄打过招呼。

元春点点头说:

“正是,嫂嫂应该也收到消息了吧。”

“嗯,昨日(4月16日)辰时,位于夏港外的银岛陷落。机关鸟飞行了十多个时辰才传回消息。”

“我也是刚刚收到的。你已经在早朝上公布了吗?”

田点点回答道,她有些惊讶地问元春。

“是的。银岛的陷落几乎等同于夏港被占领。这是个非常糟糕的消息。”

“如果朝廷不公布消息,凉国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也会散布出来,他们会大肆宣扬说:‘三西联军’已经在夏港登陆,甚至突破小安山防线。”

“等谣言传到帝都恐怕大安山防线也丢失了,凉国都已被‘三西联军’占领。”

“击破谣言的永远是真相。”

“所以,我公布了这个坏消息。也公布了陛下近况良好的好消息。”

田点点抿抿嘴唇,说:

“长公主做得很对!朝臣们的反应怎样?”

“愤怒!恐慌也是有一点点的,但大家得知陛下近况良好还是很欣慰的,都积极赶去处理各自的工作,让帝国像庞大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对抗入侵的‘三西联军’。”

季子瞧了眼元春抢先回答。

作为朝臣的一员,他的话或许更真切。

他的回答让田点点回想起朱有珠奋力奔跑的臃肿背影,心中又是一阵翻腾,脸上却微笑着说:

“那二位尚书大人是在……”

“我们想加入临时参谋部。”

叔侄俩同声说道。

季殊则继续补充说:

“帝后娘娘请放心,我们的本职工作已安培妥帖,绝不会耽误。也有能力参与临时参谋部的工作。”

“二位尚书大人的能力自然是没得说,有你们的加入临时参谋部的力量将会更加充实。”

“哈哈,再不充实下都要被临战参谋部的师生们甩下十万八千里啦。”

季子笑言:

“他们的‘黑虎计划’可是相当的惊人……”

“黑虎计划?”

田点点眉头微蹙。

元春解释道:

“‘黑虎计划’是由百科学院的师生组建的临战参谋部刚刚报上来的。我也是才看到。”

“‘黑虎计划’其意来自‘黑虎掏心’,他们建议组建一支特殊的精英小队打到西洲三国的核心去。”

“破坏‘三西联军’的老巢,把他们的铁甲战舰,钢铁怪兽,火枪大炮全摧毁在工厂……”

“好!”

田点点没等她说完就大声赞成。立马又皱起了眉头说:

“有个最大的问题:西洲人的体貌特征和我们差别太大,一眼就能识别出来……”

元春笑了:

“所以这也就是临战参谋部才能想到的方案。”

“嫂嫂别忘啦,百科学院有近百名来自东月国的学员,他们可度是西洲人。”

“不过嫂嫂认为这个计划真的可行?那可是相当危险的。”

“危险是肯定的!”

田点点正色道:

“临战参谋部能提出这个计划,肯定会评估其危险程度和战略意义。”

“我也会让‘影子’评估参与该计划。另外把计划也告知玛雅家主,她对西洲的新技术最了解。”

“那是不是也可以通知约翰,作为东月国国师他很熟悉西洲的人文地理。”

元春问。

“可以!”

“‘黑虎计划’是个好计划,但不能操之过急。把计划发给其他两个参谋部做更多研究和完善,人员的选拔和训练也可以开始进行,但不要透露行动计划。”

“我估计至少得三到五个月才能真正实施吧。”

田点点在心中暗暗掐算着说:

“当务之急还是西线的战事,银岛陷落夏港必然不保。照此前估计如果大、小安山防线能够坚持到八月底,就能迎来降雪漫长的冬季会为帝国赢得更多的时间。”

季子拿起几幅黑白图画,画纸的边缘在微微颤抖,大殿里并没有风,传递出的是他内心的震颤吧。

“帝后娘娘,这是银岛发回的战场画面,‘三西联军’铁甲战舰的火炮异常凶狠,它们的射程、威力都远超咱们的岸防子母炮。”

“银岛遭到猛烈炮击伤亡惨重,仅一个时辰耿晨将军精心构筑的夏港支撑点就完全陷落。”

“由此推断,大、小安山的防线恐难坚守到八月底。况且‘旭日弓’将军率领的中央集团军并未增援大安山防线。”

“那依尚书大人看能守多久?”

季殊已缓慢而沉重地比出两个手指。

对于叔侄俩给出的判断田点点和元春一起沉默无语。

沉默半晌,田点点发话道:

“请三个参谋部依据前线形势在三日内做出新的调整计划。还望二位尚书大人多多费心。”

“说实话,巫帝后昨晚对陛下进行了一整夜的记忆引导,具体的效果我也还不知道,但安神医说状态不错。”

“‘黑虎计划’是个大胆的好计划。很像当年陛下率巫帝后和‘长身剑’将军只身深入纪军屯粮地引发的假银钱事件。”

“由此我倒有了个‘狐假虎威’的构思,可以把凉国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吸引出来加以利用。”

额……

元春,季殊,季子,三人的目光全都闪烁起来,齐声问:

“怎样调动?”

田点点狡黠地一笑,道:

“我不知道哟,就是脑子里灵光一闪。麻烦诸位多多参考,我看陛下去。”

“拜托啦!”

“我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田点点跑向后殿,她相信季殊、季子叔侄会很快理出“狐假虎威”计划的,她也相信元春公主能把控好朝政,更相信群臣都在为帝国倾尽全力。

只是巫念这一夜的结果究竟如何呢?

田点点是在坤华见到巫念的。

巫念的气色不错精神饱满,就是眼神稍稍有点迷离,手里把玩着“千里镜”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那“千里镜”是田点点见过的最老款式,也就是当年岱京保卫战用的那款:

黑色牛皮包裹的圆锥体筒身,两头是宽大厚实的黄铜箍,已摩挲得铮亮。

此后她和巫念都觉得黑色筒身色调太沉重,巫念改成了棕红色,而她则改成了明黄色。

两头宽大厚实的黄铜箍也改为薄壁紫铜箍。

这倒不是因为他俩而改的了,是所有的“千里镜”都改款,因为紫铜不反光隐蔽性更好。

“他还好吧?”

田点点试探着问。

第八十章 忧郁

巫念听到田点点的问话,微微抬头扫了她一眼,继续把玩老款“千里镜”。

良久,才慢悠悠地吐出话来:

“他好不好我不确定,我感觉自己快忧郁啦?”

“忧郁!不是吧,巫念你会忧郁?”

“快说说,你都遇到啥情况,咋会忧郁呢?”

“岱京城保卫战胜利了,瓮城埋葬掉三万纪军……”

“哇!这么快!一夜梦境跨越两个多月,还有那么多的大事件。”

“你确定都和他回忆清楚了?”

巫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让我忧郁的就是你”

“我?”

田点点懵啦。

“你难道不记得了,他在恢复‘宣武殿’后爷爷和他提起定亲的事……”

“小臣以公输族长名义向陛下提亲:请陛下将七公主田点点赐婚镇北将军錾金侯公输孟启。”

他居然说的是我!

他向父王提亲要我!

尽管这事已过去三年,陡然间提起,田点点仍然面颊绯红:

每个字都清晰的在耳边响起,突兀的画面令她血脉喷张。支支吾吾道:

“姐,这……这事,它,也不能,怪我,咯……”

“能怪你怨你我就不郁闷不忧郁啦!”

巫念的语速比机关枪还快。

“哟!嫂嫂是在怨谁呢?咋就忧郁了呢?不会是我哥吧。”

严如碧闪身进来:

“额,点点嫂嫂也在呢。”

“就是在怨他。”

“若不是他昏睡不醒我用得着这么梦里现实,过去今日的往返穿梭吗?”

“搞得整个人都忧郁,分裂。”

田点点冲严如碧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又摆手向外指了指,意思是:

咱们还是别说啦,赶紧走吧。巫念这会儿逮谁咬谁,正发飙呢

严如碧向挤挤眼她回了个可爱,表示没事。然后径直走到巫念跟前说:

“好嫂嫂,辛苦你啦嘛。知道吗,我哥他刚才写了个字……”

“什么!”

巫念和田点点同时惊叫。

俩人这才注意到严如碧的双手一直被在身后,明显藏着东西。

“快拿出来瞧瞧!”

俩人急切地说。

严如碧看看巫念,又瞧瞧田点点,似乎有点难为情,不好意思拿出来。

巫念和田点点瞧她这模样隐约猜到些这个字多半和她二人有关,两人对视交换个眼神后同时望着严如碧齐声说到:

“你哥说过大家坦诚相待,绝不隐瞒。”

“那好吧。总之给你们看了后不许欺负我。”

“我只是个可怜的小姑子。”

严如碧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田点点撇撇嘴:

“得了吧,我看除了山羊胡子就没人敢欺负你。”

“山羊胡子敢欺负她?早被她连脑顶毛一起拔光。”

巫念今天明显是属火的,随时都能燃。

“唉”

严如碧摇头叹息:

“说好不欺负我的,结果两人同时开涮。嫂嫂多啦,小姑难当啊。”

“拿去看吧。”

严如碧扔下一沓纸,飞一般地跑了。

不管待会儿会不会爆发宫廷大战,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念”

一沓纸五六张,全是一个“念”字。

虽然是有所准备,田点点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不对!不对,不对”

巫念连连大叫:

“这不是‘念’。”

田点点白了她一眼,心说:

哪里不对啦,分明就是个“念”字嘛。

目光却忍不住再次细瞧:

好像是有点不对呢:

“念”字底下的“心”咋一边多出一点来,那岂不就是“点点”……

五六张全是一个样,多出两点的“心”组成一个“念”。

巫念死死地瞪着田点点,如果她会“影无余”的话一定进到她的脑子里去瞧一瞧。

不过田点点也有巫家血缘,进不去。

何况她现在的样子是相当的无辜。

田点点也觉得自己很无辜:

明明她才是明媒正娶,大婚过门的第一夫人,没曾想被巫念监守自盗占了先。

这委屈还真不好说。

但她心里真没委屈过,因为她知道巫念确实为公输孟启付出了太多,也确实是自己占了巫念的便宜吧。

只是巫念也不该有这样的表情啊?

难道公输孟启的回忆把她带回了三年前,或是更早?

因为三年前的巫念也不会这样小家子气啊。

在感情的世界里,谁会不小家子气呢。

巫念抓过写着“念”字的纸张,在手里攥成了团,恨恨的道:

“我找那臭小子去!把这‘心’上的每一点都搞清楚。”

“我陪你去。”

“你?”

“怎么,不用金针封闭神识啦?那你怕不只是忧郁,真得分裂。”

田点点板着脸把她怼回去,不能惯着她由她任性。

巫念愣了愣,眨眨眼睛问:

“点点你怎么呢?干嘛这么凶呢?”

“我”

田点点望着瞬间无辜可怜的她,简直无语。岔开话题说:

“咱们先问问安神医去。”

“问安神医?”

“对呀,他不是说三年后严如碧的身体就完全恢复了。难道你不想把小姑子尽快嫁出去啊?”

“额,这是好事,最近有好几个黄道吉日呢。说不定还能借此事给陛下冲冲喜。”

望着她认真得有点呆萌的样子,田点点拉起她就跑:

“那就快点。”

“嘿!慢点,别用这么大劲。我的‘千里镜’都差点掉出来啦。”

……

离未时还有两刻钟(12:30),太阳升到了头顶,阳光已不能直接射入后殿的房间,除了偶尔拂过的轻风,房间里是静谧的。

而轻风是不会打扰熟睡的两人。

“神医,你确定用药物催眠对他们没有影响?尤其是巫帝后?”

尽管这里离后殿的房间很远了,田点点还是很小心的压低声音问。

“巫帝后的问题就是受陛下回忆的波动影响,缺乏深度睡眠。”

“药物的催眠会让她和陛下都舒缓下节奏,抽丝剥茧慢慢地来。”

“陛下今天写的字你也看到了吧,这其实是一种急躁的心理状态。”

“末将就有过这种经历:写药方的时候明明该写丹桂,桂皮……谁知写出来竟然成了丹皮。”

田点点懂了:

公输孟启心中是有她的。

当然也有巫念。

他想尽快表达出心里的东西,就把“点点”直接加在了“念”的心上。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或许吧。

每个人心中的思念总会对谁多一点,对谁深一点。

每个人的感觉又总是有不同点。

第八十一章 枣树庄

岱京城北门楼。

“巫念,公输孟启的人已经在大校场集结了,就要奔赴‘岱严关’。你咋不去送送呢?”

“连父王都亲临‘玄武门’为他送行呢。”

田点点不停的嘀咕。

巫念一直拿着“千里镜”在向北方望,被她叽叽咕咕闹得烦了,气鼓鼓地回了句:

“要送你去送呗。他是你父王的驸马爷,是你的驸马。卿卿我我的送别多有情调啊。”

“何必陪我在这城门楼上喝西北风。”

田点点听出她话里酸溜溜的味道,吐吐舌头不再嘀咕。转口道:

“巫念,你手里的是啥新玩意儿。你都瞅了那么久啦,也给我瞅瞅呗。”

“这是你夫家做的‘千里镜’。你想要自个向他要去。”

“嘿,巫念我可没得罪你啊,别老冲我撒气。”

“你是不是也对公输孟启那小子有意思,要不让他把你一并娶啦。我们俩也……”

“拿去!塞住你的臭嘴!”

巫念把“千里镜”狠狠地塞过去,差一点就到田点点嘴里了。

“喂喂喂,慢点!你”

田点点一把搂过“千里镜”学着巫念的样子,眯缝起一只眼睛把另一只眼睛凑上去:

“哇!那是”

“怎么那么多的营帐?还有两颗枣树?”

“难道是枣树庄?”

“就是枣树庄。”

“营帐是纪军留下的,早就空无一人了吧。”

巫念观察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动静,所以才这么说。

“那咱们去看看,或许有漏网之鱼呢?”

田点点顿时来了兴趣。

巫念摇着头道:

“不会吧。”

“管他呢,看看再说,眼见为实嘛。”

田点点极力怂恿,她可是有另一份心思的。

只是不好意思和巫念说。

公输孟启率领公输军团出岱京向北奔“岱严关”去必经枣树庄。

枣树庄的地标是东西边各有一颗枣树。

枣树还在,纪军的营帐也在。

可见昨夜季胜是充满必胜的信心,有着十足的把握拿下岱京攻破王城,所以没有派兵留守营寨。

因此季胜的计划是:

当晚必破破王城,天明得胜回营,犒赏三军修整一天。

由“纪国的锋锐”闵行押解俘获的岱国王室成员前往“岱严关”。迫使关内守军投降。

“小留侯”廖昌永进驻岱京城。负责掌管占领地。

而他自己仍驻留在枣树庄,让“风雪漫延”向岱国的广袤大地。

可最终纪军无一生还,营帐也就空空荡荡。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人,当公输孟启率军离纪军营寨不到一里,已经能看清营门栅栏时,两匹战马冲出营来。

公输孟启还微微一愣,纪军营寨里还要人?为何突前侦察的“旭日弓”,“长身剑”均未示警。

两匹战马来得很快,原来赤马红衣的是巫念,玉马黄衫的是七公主田点点。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公输孟启正疑惑不解,二女已冲至跟前。

好快的马。

“呵!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儿可够磨叽的,现在才出城。我和表姐都抓了好多俘虏。”

七公主田点点得意地炫耀道。

俘虏?

这里还会有纪军?

众人忙冲进营中。

在季胜的大帐之中,乌压压跪着二十多个绑缚双膀的汉子,未着纪军军衣。

看样子并不像是纪军,因为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缺乏军人应有的杀气。

公输孟启径直过去,大马金刀地坐上宽大的虎皮交椅。

挺好,舒服。

啪!拍案问道:

“你们都是什么人?”

“我都是岱国人,在军中养马照看马。你,你们不是纪军?”

答话的是跪在最前边的汉子,二十来岁,上身穿着短褂,露出双臂的肌肉虬结,长得着实强壮。

“岱国人,你跟随纪军多久了?就只负责养马?”

“我是在岱安罗家坡才开始跟纪军的,也就四五天吧。只管马,饭管饱。”

还是那壮汉在答话。

“哼!为了几口猪食就忘记国家祖宗的叛逆,该杀!”

七公主突然发话,吓得二十多人连连扑倒求饶。

“将军饶命啊!我们都是岱国人,我们什么都没干,就照看下马……”

唯有最前边穿短褂的壮汉昂着头忿忿不语。

“你为啥不说话呢?”

公输孟启问那壮汉。

“有啥好说的,常言说:当兵吃粮,跟谁何妨。打仗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谁知道是岱军,纪军,还是什么军的。”

“我倒是觉着纪军不错,吃得饱,对人好。”

“你们要杀就杀吧,罗二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哦。

罗二蛋。

公输孟启觉得他说的很有趣,连名字也很有趣。

“罗二蛋。你才不过二十岁吧,家在岱安罗家坡。之前当过兵吗?咋说的像个老兵油子似的。”

罗二蛋也一直在瞅公输孟启,心里早就嘀咕:

这位置可是老大才能坐的,怎么这小毛孩儿就坐了上去,而且其他人看起来也像是他的随从。难道他就是那个公输什么的。

“你就是公输什么的?你不也是个小孩子嘛,知道吗,你坐的可是季将军的椅子。就不怕……”

“你说的是季胜将军吧。”

公输孟启笑了。

“我是公输孟启。我也是将军,岱国的镇北将军。而且我昨晚还杀了季胜将军,灭掉所有纪军。”

“你说,我怎么就不可以坐这个位子。”

罗二蛋点头说:

“那就对啦。”

“原来那些偷马贼说的是对的:公输,公输孟启灭了纪军,还是个小,小将军。”

“偷马贼?”

“嗯,从今天早上开始就有人来偷马。我带人把他们打跑的。”

“他们偷走了四匹马,还说纪军被公输什么的全灭。”

“后来有些看马的也跑了,后来她们又来了,我们就被她们绑了……”

罗二蛋看看巫念和七公主。

想起刚才他们二十几条汉子,居然就被两个娇滴滴的女孩给绑了,感觉就像中了妖法似的。

巫家的手法确实有点类似妖法。

哼!

七公主冲罗二蛋一瞪眼,走到公输孟启旁边说到:

“午饭后表姐她心情不好,我就和她上北门楼瞧瞧。表姐拿那个,‘千里镜’一望,居然就望到纪军的营帐。”

“我们就想,纪军都没有了呀,怎么还有营帐,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嘿!还真有,我们就抓住他们给绑了!”

“咋样,本公主厉害吧。”

公输孟启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打趣道:

“是!夫人厉害,大大的厉害!”

夫人?

七公主愣了下豁然醒悟过来。

“啐!公输孟启!你,你坏,坏蛋!”

满脸通红往外跑,边跑边嚷:

“我把表姐的‘千里镜’抢了!你可得赔个新给她。”

“必须的啊!”

巫念听得暗暗气苦,你抢的何只“千里镜”啊,连整个人都被你抢了去。

抬眼正好撞上公输孟启的目光,两人度是道不明的尴尬。

“姐,你和公主还是回岱京城去吧。这里的事我会处理的……‘千里镜’,我以后再给你做个。”

“很快的。”

“好!那得快点,要下雨了。”

巫念答应得很爽快。

转身出帐。

这事和下雨有关系吗……

第八十二章 罗二蛋

马蹄声响,转瞬远去。

“唉”

罗二蛋叹气:

“她们骑走了赤龙驹和玉花骢。”

听他这么一说,公输孟启这才知道巫念骑的叫做赤龙驹,七公主骑的叫做玉花骢。只是有点奇怪,罗二蛋被绑在大帐里应该没有看见吧,怎么就知道的呢。问道:

“你看见了?”

“我听得出来。这两匹马是闵将军和季将军的备用坐骑。”

“是最好的马呢。”

二蛋还在心痛。看来他对纪军还蛮有感情的,四五天就熟悉了闵将军、季将军的坐骑。

是个人才,至少是养马的好手,能够听得出不同马匹的蹄声和嘶鸣。

这在战场上可是很有用的本事。

公输孟启招手道:

“你们都起来吧。既然大家都是养马的,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纪军或许待你们不错,但公输军团能让你们更好。”

“长身剑”绕着一众捆绑的人走过,并不见出手所有的绑绳尽断。

顺便清点出人数共:二十八人。

二十八人惊疑不定地互相观望,这公输军团的人咋都这么诡异,难怪能歼灭三万纪军。

还是罗二蛋带头站了起来。

公输孟启看了看罗二蛋,微笑道:

“先从你说起吧。”

“我,我姓罗,罗二蛋。岱安罗家坡人,二十一岁。跟我爹一起养马养牛,家里就我们爷俩。”

“上月我爹被征兵了。他以前就当过兵,给我说起过很多当兵的事。这次征兵的时候爹要我躲到山里去,不让我去当兵,说要我赶紧找个媳妇,给罗家留两,两个蛋蛋。”

“后来就碰到纪军。他们见我在放马,就问我愿意给他们看马不。纪军的马可真好!我就干了。就这样了。”

公输孟启微笑聆听。

心思这罗二蛋倒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还善养马。

可留在军中……

帐外突然传来几声急促的战马嘶鸣。

“偷马贼!”

罗二蛋转身就想跑,却被“长身剑”在公输孟启的示意下拦住。

“许大哥,你带人去看看:告诉偷马之人,现在这些战马都是我公输军团的。切莫再偷!”

“如果愿意就加入我公输军团,吃饭管饱,军饷照发!”

后面这句话显然也是对营中二十八个养马人说的。

许洪福领命而去。

公输孟启让其他二十七人继续述说各自来历。

几乎都和罗二蛋差不多,多是纪军从陈、宋乃至岱京沿途收罗来的民夫。

只是,这些人言语间都透露出对纪军的好感。

公输孟启暗叹:

季胜的“风雪漫延”还真是深入人心,得好好学习学习。

“罗二蛋,你们给纪军养马,除了管饭可还有月饷?”

“据我所知纪军士兵的最低月饷是二两白银。”

朱有珠告诉过公输孟启纪军普通士兵的月饷是二两白银,可这养马的能否算是纪军,每月能有多少饷银。虽说朱有珠对所有沾钱的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可也没说到这么细。

罗二蛋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道:

“不知道。当时只说管饭来的。不过我知道御马监的马官是五两银子。”

说着,眼里满是羡慕之情,可见银子的诱惑对他挺大的。

公输孟启细心地扒拉他修长的手指,揉揉掌中的茧子,目光也回到自己的手上,像是在感悟这双手能创造的价值。

“罗二蛋,如果每月给你六两银子,给公输军团当马官照料马匹,你可愿意?”

“六两?银子!”

罗二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么大笔的银子他只在梦里想过。够娶媳妇的啦!还每月六两,那我可以娶,娶好几个媳妇吧,生好多蛋蛋……

罗二蛋还沉浸在娶媳妇,生蛋蛋的美梦中。

许洪福已领着四个人走进大帐。

“禀元帅:偷马的共来六人,末将说明情况后,他们都愿意加入公输军团。只是有两人年纪已过五十,末将费了些口舌才把他们劝了回去。”

“这些人养马都是把好手,愿意为……”

“我愿意!愿意!”

罗二蛋美梦惊醒,急忙回答,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他转眼又沮丧地说:

“可我一个人养不了这么多的马。我最多能养三百匹马。”

公输孟启拍案而起。

“走!罗二蛋,带本帅看看公输军团的战马去。”

罗二蛋领着众人来到军营后面,他一声呼哨引来万马嘶鸣,忽忽风起营帐鼓荡。

“好大的气势!”

公输孟启赞道。

“罗二蛋你可知道这一共有多少匹马?”

“公输元帅,今天早上发生战马被盗之后我就清点过一遍,刚好八千八百五十匹。”

“被那俩女孩骑走两匹后就只有八千八百四十八匹了。”

罗二蛋对巫念和七公主始抓自己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公输孟启也打了个呼哨,百步之外两匹逾辉缓缓走出。

“诸位都是养马的,你们都且看看这两匹马如何?”

见到两匹一模一样的逾辉神驹一干养马人都惊呆了。

“不对!不对。”

罗二蛋叫嚷起来。

“右边那匹不是马。”

公输孟启含笑问道:

“你确定。我看他们都一样啊。”

罗二蛋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是的。右边那匹马不和我说话。它没有生命,可又怎么能动……”

罗二蛋挠头。完全搞不懂。

还能和马说话?

公输孟启也不懂,不过一个能够和马说话的人每月给六两饷银绝对值!

“好!你们今后就是公输军团的养马师,负责饲养照料全军马匹。都给我养好啦!饭管饱,每人每月发饷银三两。作战期间饷银加倍,荣立战功者另有重赏!”

“但你们也要记住:在公输军团当兵就得有信仰!听命令!守军纪!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得自己是公输军团的人!”

“是!遵命!”

一干养马人齐声欢呼。

“公输军团必胜!”

纪军对待他们虽然不错,但真金白银的饷银那是更加的诱人。

公输军团,一个能团灭纪军的军团,肯定更加的厉害。

只是他们的元帅太年轻。

年轻的元帅很快下令:

“你,罗二蛋。不但要管好马,还得给我带好这帮人。”

“你就是公输军团养马监的总管事,每月六两饷银。归‘旭日弓’将军属下,具体事宜他会教你的。”

“记住!当兵不只是吃粮,想当将军的士兵才是好士兵。”

罗二蛋原本以为和众人一起养马,那六两银子也就变成三两了。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当官,加月饷!还能当将军!

啊!公输军团太牛逼啦。

公输元帅也牛逼。

罗二蛋就想不出更好的词,反正是了不得,不得了!

在今后的岁月里,年轻的公输元帅会让他见识到更多的牛逼,更多的不得了。

第八十三章 噩耗

,马蹄声响。

“赤龙驹回来啦!”

罗二蛋兴奋得大吼,但一想到骑着赤龙驹的女孩他便郁闷起来。

听得罗二蛋说赤龙驹回来了,公输孟启也有点疑惑有点郁闷的感觉。

头顶已乌云密布,正如巫念说的要下雨。

要下大雨。先回营帐吧。

公输孟启刚落坐虎皮交椅,豆大的雨点就在帐篷顶上噼噼啪啪地响起。

门帘一撩,巫念冲了进来,嚷嚷道:

“幸好是赤龙神驹,再晚半步姐姐我就成落汤鸡啦。”

“咦,怎么偌大的帐篷就你一个人?”

公输孟启撇撇嘴说:

“这暴雨来得突然,我让他们都回各自营中检查下。”

“出门就变天,不是吉兆吧。”

“姐刚才走的时候不是提醒过你会下暴雨的。”

“只是奇怪了,公输元帅忽然看着占卜预测了。”

巫念笑言:

“要不,姐教教你。巫家家传绝学很准的。”

“比如这场暴雨。”

公输孟启隐隐泛起一丝苦笑,让她在旁边坐下。

“你怎么又跑来了,就不怕七公主也跟来。”

“你很想她跟来吗?”

“哼,放心吧!姐是亲自把你的七公主交到她母妃手里的。”

“姐还苦口婆心地告诉她母妃说‘姑姑啊!现在你的女儿可就是未来的左国师夫人,公输族长夫人。公输姑爷乃人中龙凤,公主将来可凭夫贵。”

“但如果公主到处乱跑,出了什么事的话就不好说啦。’”

“同时,姐也给了你的七公主一句忠告‘公输孟启是个很男人的男人,不喜欢在身边唠叨的女人。你要想粘着他是不行的,得听他的话,让你呆哪你就呆哪。不然今天他是你的附马,明天就有可能是附牛,附羊什么的。’”

“所以你放宽心,七公主一定会在王城里呆得好好的。”

“不过你的七公主也让她的姐,也就是姐姐我。要我把你给看好了,别附牛附羊去。所以姐就只有又来啦。”

说着,握起拳头冲公输孟启的鼻尖比划比划。

“你可别让姐为难哟!”

公输孟启被她长篇大论搅和得鼻子痒啊,耳朵也麻木,脑子被搅晕,心里更是苦。

驸马不好当,女人不能惹。

还未答话又被巫念一把抓住。

“来!乘现在没人,你就给了我吧。”

“你说过你很快的!”

“啊!”

公输孟启急忙挣脱跳开。

巫念不会霸王硬上弓,要把他……

“你想要什么呀!”

他的神情极为尴尬。

“‘千里镜’啊。这么快你就忘了!”

巫念奇怪地瞅着他说。

“不然你想什么呢?”

公输孟启已是满头大汗。

巫念则哈哈大笑。

帐外暴雨。

噼噼啪啪地下。

暴雨。

沙柳河水大涨。

暴雨。

二殿下田恒携公输世祯领兵五万逃出“岱严关”与太子田茂在“板桥坡”汇合,岱军数量大增。

暴雨。右都尉子岐率五千游击骑兵赶到“板桥坡”,与左都尉子峙汇合。纪军士兵数量大增。

暴雨中双方同时发起进攻。

岱军六万余,想突破沙柳河防线南下投奔公输军团。

纪军士兵两五千万,其中工匠四千五百,攻守兼备,以消灭岱军有生力量为目的。

两军的意图都很明确,展开对攻大战。

交战结果:

镇国将军樊荣登阵亡。

公输业青伤重加伤,阵亡。

岱军大败。

太子田茂携威远侯巫丞贤向西逃窜,失去联系。

田茂田恒兄弟俩原本是一起往南的,但有一股纪军似乎与二殿下田恒有深仇大恨,像蚂蟥一样死盯着田恒不放,太子只得改弦易辙向西逃去。

二殿下田恒携公输世祯向南不能突围,只得改向东,欲逃脱纪军追击后再转向南去。

然而向东二百里后失去音信。

沙柳河向东二百里已接近洪荒之地

渤皋大泽。

纪军左右都尉子岐子峙一起溃敌六万后进入“岱严关。”

戌时。

暴雨仍未停。

机关鸟相继传来三条消息:

其一:季魁已入“岱严关”。卢克服,公输图被擒。

其二:镇国将军樊荣登阵亡,公输业青阵亡。太子与二殿下尽已失去联系。

其三:纪军左右都尉率余部进入“岱严关。”

公输图被擒!

公输业青阵亡!

老爷子和父亲均遭遇不测。

公输孟启悲戚万分,欲哭无泪。

手中的机关鸟被捏成了一堆散乱的金属零件,齿轮,发条,机簧……

还有残断的翅膀。

“无敌战神”是恐怖的,他终于爆发雷霆之怒,“岱严关”被他瞬间炸得粉碎。

机关鸟带来的全是噩耗,连大哥公输世祯也不知去向。

斩了一个季胜,毁灭了公输一家。

公输孟启的心就像被巨大的圆盘锯反噬:

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就是战争逻辑。

巫念在一旁默默相陪,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劝解这个倔强的大男孩。

雨还在下。

子时将近,新的一天就要开始,北上援军还在岱京。

“爹爹啊,你再坚持,坚持,孩儿就到了!”

“老爷子,你为何不逃离‘岱严关’呢,被季魁生擒,岂不是比死还难受。”

“还有大哥,太子,二殿下你们的情况如何?现在,在哪啊?”

“我是不是该生擒季胜,而不是将他斩首……”

公输孟启喃喃自责。

实际上就算他做得到,季胜也必定会自尽。不会成为他手中的筹码,季魁更不会因此而和他媾和。

雨继续下。

巫念掀开门帘透透气,仅管大帐里只有他们两人,却感觉异常憋闷。

雨水已将地面冲出一道道细小的弯曲的痕迹,四散流去。

宛如公输孟启满脸的泪痕。

公输孟启走到营帐门口,蹲下来看着地面四散奔流的雨水发呆。

久久不语。

“你没事吧?”

“没事。我在看雨水怎么流。”

“这雨水当然是四散奔流有啥好看的。”

他能开口说话是好事,但巫念更怕他说些完全不着调的。

“嗯。你说这雨还会下多久。”

巫念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看看天上又仔细地在心里默算一番后说道:

“至少三天。多则五日。”

“你准备……”

“我要根据天气情况对纪军做出应对之策。”

“至少还要下三天的雨。对吗。”

上观天象,下识地理。乃是巫家占卜术的基础要求,每个巫家子弟无论男女都必须修习。

何况巫念乃是巫家子弟的佼佼者。

“是的!”

巫念回答得非常肯定,事关公输军团的战事那绝对不能有丝毫差池。

公输孟启相信她的预测。

第八十四章 影子

公输孟启相信巫念的天气预报。

然而这三五日的大雨会给首次出征的公输军团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是吉?是凶?

他叩响案桌,召集将军们开会议事。

来者一共四人。

许洪福,“旭日弓”,“长身剑”,还有被临时叫来的罗二蛋。

公输孟启首先问罗二蛋:

“从枣树庄到‘板桥坡’这条路你可熟悉?”

“如此雨天全速前进需多久可到?”

“带一千匹战马同行你需要多少养马师?”

“回元帅,从枣树庄到‘板桥坡’这条路末将清楚,共五百七十八里。”

“大雨天纵马疾行五六个时辰即可到达。”

“这些战马训练有素,若只是行军,仅需前后各一名养马师即可驱驰。”

这罗二蛋经“旭日弓”稍加点拨已变得语言清晰对答流畅。

“好!”公输孟启下令:

令:“长身剑”,巫念,自军中选拔二十名尖兵即刻出发。

每人各选两匹战马轮番换乘,人不休息,马不停蹄,赶赴“板桥坡”沿途侦察敌情,路况,若有异常立即以机关鸟传信。

“长身剑”,巫念领令出发。

令:“旭日弓”安排四百兵士,每人各带三匹战马以备换乘,四散而去。

沿途如遇青壮乡民可向其讲述“岱京保卫战”,邀其加入公输军团,但不得强征!每邀请加入一名者即奖励白银一两。

然,无论是否有邀请到新人加入,所有军士务必于两日后4月21日辰时前到“板桥坡”集结。

未到者以逃兵论罪,按军规处罚!

令:罗二蛋挑选二十名体力强悍的养马师并精选一千战马随本将军前往“板桥坡”。

其余养马师与战马暂留枣树庄,4月19日夜人马出发,务必于4月21日辰时前到达“板桥坡”集结。

未到者,丢失马匹者以逃兵及偷盗军马论罪,按军规处罚!

令:许洪福带领剩余军士,每人配两匹战马随本将军前往“板桥坡”。

“现在丑时初刻,各位即刻回营准备,寅时出发。”

“不得有误!”

公输孟启令毕。

众人领令而去。

大雨依旧未停。

大雨仍然未停。

季魁夜半惊醒,季胜死后他的睡眠越来越差。

这么大的雨,公输孟启的公输军团还在岱京枣树庄裹足不前。何时能到“岱严关”都是问题,更遑论三日攻克。

区区五百兵士竟敢称作军团,在我季魁面前就是个泥团。

天色因大雨亮得迟了些,卯时末仍还有些雨雾沉沉的样子。

季魁已巡视完大半个“岱严关”。

登上“岱严关”南门城头眺望,雨雾蒙蒙,难以远望。

斥侯来报:

公输军团人不到百,马有千匹已于寅时离开枣树庄,向“岱严关”而来。

另有四百余人似乎盗取了两三匹战马四散逃窜。

其余战马仍继续滞留在枣树庄。

怎么还不到百人?

还有千匹马?

似乎盗马逃窜?

季魁对如此含糊的情报非常震怒。

斥侯面有难色,如实禀明情况:

公输军团机关厉害,纪军斥侯只要进到距离一里之内必遭发现,非死即俘。

空中的传书飞鸽亦遭到大量机关鸟冲撞,不但损伤颇多,更有被截获情报的可能。

公输军团有多少机关鸟?

我军可有捕获,仿制。

季魁深知战场情报就如同人的眼耳喉舌一般重要。

人若不能视物不能听声不能说话连生存都会成问题,更别说打仗了。

他可不希望有八十万只无头苍蝇在“岱严关”里哄哄乱窜。

而公输军团的只机关鸟几乎是无穷无尽。

纪军虽有捕获,但拆解即散,纵有情报亦毁,更无法仿制。

季魁心中飘出一丝挫败感,随即一咬牙狠狠拔去。当即下令:

多派斥侯尽量抵进侦察公输军团的动向。

尽快将捕获、射落的机关鸟不论好坏送回纪国都城纪京,交由机关大师墨月研究。

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缩小与公输军团的情报渠道差距。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才是“无敌战神”最根本的法宝。

公输孟启自然更加懂得情报的重要性。

当初就是因为不知情,差点就命丧“顾老头”的彩蛋。

后来的“洗血映云绢”和《密写附骥》给了他诸多启发,在廷尉大牢就和朱有珠,“旭日弓”“长身剑”商议成立“影子”。建立起自己的情报机构,收集情报对付纪军以及“千里不留”乃至陈贵妃之类的潜伏者。

“影子”以朱有珠遍布全大陆的“财富珠网”为基础,加上“旭日弓”“长身剑”收罗的武林中各联络高手,善于情报的组织,共同组建而成。

像“千里不留”这样的杀手组织,收集情报的人员其实比执行任务的杀手还要多得多。

“财富珠网”虽以收集商业为主,但朱有珠一声令下,让他们把重点转向军事方面也是很容易的,无非是多花点银子而已。

这些情报最终归属到“断命阎王”许洪福下面,由他筛选后才转给公输孟启。

为了“影子”正常运作,公输孟启动用“黑装置”转换出百万黄金做经费,随时要随时增加。

玛雅也参与到许洪福的情报甄别环节之中,她身体的特质在某些时候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毫不夸张地说,季魁在“岱严关”南门怒骂斥侯的情报都已经进入到“影子”的输送途中。

三千九百只机关鸟在天上飞。

公输孟启现在就收到一份情报:

情报来自朱有珠。

内容就是一个大大的“圆圈”。

“圆圈”表示一颗直径盈寸的珍珠,这个尺寸的珠子高公公最喜欢。

只是这个尺寸的珍珠却很难寻找,就连全天下最专业的珠珠商行也难以找到,所以朱有珠请公输孟启帮忙。

公输孟启笑了,这个“圆圈”足以圈掉季魁一半人马。

情报不会杀人,但很要命。

据说高公公便是个爱珠如命的公公。

人无完人,公有怪癖。

高公公四十二岁之前都是完人,名叫高行江。

生得高大威猛是纪国三十万禁军统帅。

但二十年前(夏历1087年),纪国王室也发生了狗血的一幕:

前纪王想废长立幼,作为太子岳父的高行江当然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因为他早把女婿驯服得像只听话的绵羊,大半个纪国都已圈到高家名下。

高行江率禁军逼宫,拥立太子上位。

逼宫就是军事政变,动用武力就难免受伤流血,高行江失去了他的宝贝。

付出是值得的,太子继位成为纪王,而高行江就成为了高公公。

此次,高公公也多出个怪癖:

喜欢把玩珠子,光滑玉润的南海珍珠。

所以高公公把所有财富都用来换珍珠了,以致纪国国内一珠难求,价高黄金。

甚至有传言,纪国之所以不惜一切谋取岱国,就是因为岱国最南的南海产珍珠。

篇 外 章 故事梗概

《公输神器》自9月3日开始发文,快一个月了。20万字是一个开始。

接触到的朋友确实不多,但很重要。

正如其中一位朋友说的:喜欢复古的终归是少数。

也有许多朋友说:这不像是网文的写法。

感谢这些用心、真心的朋友

谢谢!

网文似乎应该已经形成一定的格式,但无论是肯德基还是乡村基都会推出新的菜品。

作为一个不怎么喜欢吃螃蟹的人却愿意做更多的尝试。

《公输神器》的正常脉络本应是这样的:

纪国入侵→公输家随军增援→玛雅来到塞蓝星球→“岱京保卫战”→“岱严关”之战→收复“齐门关”→渤皋大泽洪荒之地→“蓝色计划”与“西行计划”→入陈封王→粮食危机→开辟海外粮食航线→岱国政变→“火烧赤岩礁”“西港之战”“黑石崖海战”→建立海外军团→火药出现→陈国崛起→第一次大航海→“幻月海大战”→结盟东月国→威服西洲→帝都会盟→元夏禅位→公元帝国诞生→“黑装置”被盗→桑木和继位东桑国臣服→第二次大航海→西洲三国崛起……

上述部分已经完成,但写得很粗糙还被和谐了。

所以,现在的结构调整修改:

帝君公输孟启昏迷→唤醒帝君的回忆(即:上述部分)→抵抗“三西联军”的侵略→大小安山防御战→海外军团联合东桑国→“东升海大海战”→退守岱国→玛雅建设摩罗岛→巫丞尊建立玛雅神庙→悲惨的陈国→公输孟启苏醒→黑虎计划→毗北岛提炼星灵矿石→帝国的反击→西望海决战……

这样的调整或许是偏离了网文的范畴。

但依然属于文字的范畴。

只要不被所谓的和谐,即使被和谐也会再调整、再继续。

还有一点需要说明下的是因为和谐之前偏重战争风格,修改为奇幻后可能魔幻风格不足,现已注意到这个问题正加以改进。

存在即合理,网上即网文。

最后再次感谢读者朋友!

祝国庆节快乐!

人器

第八十五章 珍 珠

关于纪国是因为南海珍珠而谋取岱国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在纪国发兵之前高公公就与季魁有过争执。

高公公要求一鼓作气先南下攻打岱国,而后向西包抄收揽陈、宋两国。

而季魁不同意,坚持先拿下陈、宋两国作为纪军的米粮之地,再步步推进。

最终季魁的意见得到军中多数将领的支持。

这让纪**方与高公公控制纪国朝廷嫌隙更大了。

因为二十年前斩掉高行江宝贝的将领就是季魁的宗亲

季魈。

虽然季魈被高公公凌迟枭首暴尸七日仍不解恨,因为没有了宝贝的男人心态会极度扭曲。

若是有那么一颗南海珍珠的大小刚好适合某种菊花,塞进去还能有紧实的感觉。

则高公公承诺:

此珠可换纪国一座城池。

高公的承诺,一诺倾国。

因为纪国国君有三十六后宫嫔妃,其中三十五位嫔妃都是高公公养女,剩下的那位王后是高公公亲闺女。

所以没有人会怀疑高公公的承诺,朱有珠就深信不疑:

高公承诺,一诺倾国。

故高公公乃是朱有珠的最大金主。

高公公曾多次盛情邀请朱有珠赴纪国共饮,然朱有珠婉拒。

直到两年前高公公六十大寿,盛情难却朱有珠让其子朱灼送去十颗尺寸接近高公公要求的珠子当做贺礼。

高公公极为喜欢,立马将朱灼留在身边做了个亲随小公公。

之后南海珍珠价格暴涨百倍,高公公批评朱有珠不厚道,朱有珠只得再提价五成,他不想失去每一位客户,尤其是高公公这样的高端客户,绝对不能让他喜欢的东西随便掉价。

高公公年岁渐高癖好也更深,外孙都已当上纪国太子。财力自是愈加深厚。

所以珍珠照买生意照做,尺寸随时有变,朱有珠也竭力满足。

只是可惜了纪国的珍珠粉,价格连石灰粉都不如。道理很简单:

被阉人污秽过的东西,想想都恶心。

公输孟启也是听过朱有珠说过这段珍珠传奇后才发现原来盛产珍珠的岱国市面上竟然真的少有珍珠售卖。

有的也是米粒之珠。

用珍珠粉也要自己亲手研磨。

不过这让公输孟启产生了个很奇葩的问题,一个令朱有珠都觉得最最奇葩的问题:

如果尺寸符合高公公要求,那么需要几颗同样大小的珠子才能让他满足。

朱有珠发动了五百人研究三天后画了一个特殊尺寸的“圆圈”来回答公输孟启的问题。

五颗。

一模一样大。

混蛋小子是咋想的,怎么能把心思用在这上边去。

这么大的尺寸已经是罕见,天底下绝没有五颗一模一样大的珍珠!

但这对公输孟启来说不算难事,或者说

那都不是事。

只需随便一颗珍珠,一把普通刻刀,慢慢地把手中的珍珠雕琢得珠圆玉润,然后扫描进“黑装置”调节伸缩比例,直至生成和朱有珠提供的“圆圈”大小。

顷刻间五颗一模一样的珍珠分毫不差。

扔掉刻刀,仿佛祛除一团污秽。

一颗直径盈寸的南海珍珠已是极品,五颗同样大小一模一样的光滑圆润连高公公想都不曾想过。

因为他还不是东海龙王,即便是东海龙王恐怕也难以命令蚌女产出五颗一模一样的珍珠来。

所以朱有珠觉得公输孟启的问题毫无意义。

简直就是无聊的恶作剧。

但公输孟启真的可以,他还招来五只机关鸟,一只鸟装进一颗珠子。

最后一颗装进去的时候他手轻轻抖了抖,那颗珍珠顿时化为珍珠粉。

原来公输孟启也有失手的时候。

五只机关鸟已起飞北上。

公输孟启暗暗祈祷,可别给季魁射落下来,这可是送给高公公的宝贝。

鸟儿啊,你快些飞。

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

纪京距离岱京城二千四百里。

带着珍珠的机关鸟可飞不了那么远,它们会一程接一程的飞。飞累了,它们就要寻找柳树来歇息。

沙柳河就有柳树。

不止有柳树,还有许多:

旗靡折戟未沉沙,哀鸿飞去遍渡鸦。

岸边杨柳裹血色,更无村妇来浣纱。

暴雨虽然浇灭了沙柳河边的硝烟,可血色已凝成乌黑斑斑。

连阎王殿的厉鬼也要等乌鸦把死尸上的腐肉啄食干净,才带得走众多的冤魂。

无人浣纱,怎敢有人来浣纱。

幸好还有人等着机关鸟落下。

巫念和“长身剑”。

两人接住五只机关鸟,为它们梳理梳理被雨水淋湿的翅膀,拧紧发条机簧,向上轻轻抛出。

鸟儿啊,你飞高些,越过“岱严关”。

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

池上柳依依,柳边人掩扉。

临湖镇也就是个百十户人的小镇子,距离“齐门关”不到两百里,还有条小道通陈国,平常客商往来倒是繁华。

胡庆爷今年已经六十九了,花甲将过迈入古稀,是临湖客栈的老板。这临湖客栈很是别致,引得半湖水漾入中庭中,造就一池清清水,池边杨柳细,细柳拂窗棂。

可惜战乱起,商贾亦不往,客流冷清清。

胡庆爷正要关上门打个盹,雨湿窗台,五只机关鸟儿落下来,抖落翅膀上的水珠儿。

朱老板的买卖到了。

胡庆爷眯缝起眼睛把五只机关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妈的,这真的是机关鸟而不是真的鸟儿?

胡庆爷行走江湖近六十年从未听说,他很想拆开来看个仔细,但不能坏了江湖规矩。

这是朱家的买卖。

朱老板的生意还是要好好的做,那可是十两银钱的买卖,就紧紧发条机簧而已,这点力气胡庆爷还是有的。

想当年他可是横行绿林的瓢把子。

鸟儿啊,你飞快些,飞过“齐门关”。

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

快到午时末。

阴沉沉的天似有隐隐雷声传来,本该是安静的睡后,咋这么闹腾呢。

胡庆爷靠着窗,眯缝着昏花老眼瞧了去:

旌旗招展,车马粼粼,原来是纪军押运的钱粮运正往“岱严关”去。两千人的队伍绵延上里,闹出风雷滚滚的动静。

纪军的钱粮可大多都是真金白银的银钱。

季魁用兵很少骚扰普通百姓,更不烧杀掠夺损坏田地粮食。他都是从纪国运来银钱在当地购买,价格还很公道。

这也是纪军能够很快的笼络人心,稳定占领地的一项重要举措。

若是再年轻二十年,胡庆爷定会冲纪军钱粮下手,只可惜他太老啦。

雷声轰隆隆的响,看来是真的要下雨呢。

第八十六章 拜师

未时末。

罗二蛋赤膊披甲,胯下狮子骢,手挽“公输”旗帜,一马当先率领千匹战马踏出滚滚雷声,荡激层层雨雾奔至“板桥坡”沙柳河。

“嘿!够威风嘛。你这是走路都带风雷声啊。”

“干脆就叫‘雷声大’得啦,挺应景的。”

巫念调侃道。

“雷声大!”

罗二蛋大吼而出,声遏行云,很有气势。

“不错!”

手臂一振,无数水珠从旗帜上抖落,雨点也不小嘛。

“雷声大,雨点也不小。可以嘛,给,你要的长鞭。”

公输孟启右臂挥动,一条长鞭旋绕出七八个圆圈。

去!

鞭把脱手而飞,后发先至朝罗二蛋射去。

“谢元帅为末将制鞭!”

罗二蛋伸手抓住鞭把,身体后仰整个人就平躺马背,那七八个圆圈几乎是擦着他鼻尖飞过。鞭把早被罗二蛋拽着,鞭梢越飞越远,飞至丈长时整个鞭身就绷得笔直。

就在长鞭绷直瞬间,罗二蛋发力,力道从鞭把直透鞭梢,同时挺腰,身体端坐马上,长鞭在手如持长枪竖直挺立。

手臂前挥,长枪立马化做长蛇,蛇身曲如波浪翻腾,隐隐有风雷之声。

嘭!

长鞭击中柳树,柳树连晃两下,连树下的地面都裂开寸余宽的缝隙。

好猛的力道。

这家伙简直就是天生神力啊,难怪多少烈马都挣不脱他的掌控。

巫念啧啧称赞:

“力道是不错,灵动不足,用来赶牛赶马有余,若是对战却是不行。”

“要不你拜姐为师,教教你长鞭技艺。”

“好!”

罗二蛋翻身下马噗通跪倒磕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昨日巫念随手扔出一条绳子就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那功夫,切身的体验虽让他有所芥蒂,更是惊奇。

所以此时巫念既开口,罗二蛋怎肯放过机会。

巫念没想到这二蛋看似莽粗,倒是很会来事。

可她就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当回事,却被罗二蛋揪住了话柄。

“喂,喂,不行的。你比我年龄大,我怎么能做你师父。”

“额,不是吧。都说啥:达者为先,能者为师,和年龄无关。”

“我都拜师了,头也磕了。”

“公输元帅夫人要言而有信……”

“罗二蛋你别乱说,不是元帅夫人!”

“罗二蛋你别乱说,谁是元帅夫人!”

公输孟启和巫念一起跳下马,一前一后把他摁住。

激动之下公输孟启把雨伞都扔一边去了。

额罗二蛋挠头。

“元帅不是叫七公主夫人吗,师父和公主你们一起也……”

“还说!”

这次二人异口同声。

“哦……”

罗二蛋满脸委屈。

其实这家伙心里敞亮着呢:

都二十多岁的汉子,尚未人事浑身上下都四溢着荷尔蒙。成天的想着男女之事。

在他眼中,巫念和公输孟启之间一点点的暧昧,都会放大成你侬我侬的恩爱情调。即便他俩还不是夫妻,那也差不离。

他故意的装莽做浑,反正要拜师才行。

见他俩都这般紧张,慌乱的眼神,绯红的脸庞,就好像山里的娃和山里的妹子第一次偷偷约会被人撞见似的。

哪里还有元帅的架势和巾帼的气势。

罗二蛋算是命中他俩照门了,那是肯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

他准备用雷声大的嗓音再吼一嗓子。

“姐,你就教他一二呗。”

公输孟启说着,拾起雨伞向许洪福而去,命令道:

“马上搭好营帐,让士兵们都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天黑行动。”

说完跨上机关逾辉跃入沙柳河。

这混小子,还真是敢嚷嚷。让巫念好好收拾收拾下。我跑远些,宁搅河水,不搅浑水。

“得令!”

许洪福提着酒壶边喝边安排工作去。

心中暗暗好笑:真是个会来事儿的蛋蛋。

巫念恨恨地虚踢罗二蛋,骂道:

“滚起来!跪泥水里好玩吗。你要拜姐,我为师那就得一切听我的,让你干啥就干啥!”

“是!师父。”

罗二蛋喜不自胜,起身后连泥水也不敢抖,生怕溅到巫念身上。

“走,大帐里去。”

巫念可不想呆在这泥泞的地上。

罗二蛋早冲到帐中把地面清理干净恭候师父巫念莅临。

作为一个山里的娃能够有这份尊师重道的举动,倒很让巫念意外。

她不知道的是在罗家坡有位隐居的老先生,教山里的娃娃们识字学文。老先生的文化不高教的东西也不多,也不要钱,但有一点:

尊师重道的礼数必须做到。

现在,所以的人都忙活开来,就剩下“长身剑”独自在河岸边无趣徘徊。

公输孟启见状在河中间喊道:

“剑兄。你可到对岸舞剑,让季魁老儿看看你是如何斩落季胜首级的。”

“长身剑”顿时明了,从青影骢上腾身飞起,“无影飞索”暗地射出已钉在对岸柳树之上,然后拄着长剑凌空徐徐飘向对岸。

沙柳河平常宽不过十丈,而今大雨滂沱已涨至二三十丈,但比起大校场的南北之间又不知近了多少。

“长身剑”飘然而过。

“季魁老儿可在。我便是岱京城中取你儿首级的‘长身剑’!现就在此,速速来战!”

长剑展开剑芒吞吐,剑气雨丝“嘶嘶”厉响,柳叶柳絮电射飞溅。

“长身剑”的杀人剑招原本是没这么花哨的,但他明白公输孟启的意图,故而展现得锋芒毕露,华丽炫目。

早有斥侯在远处窥探,飞报季魁:

公输军团百余人已到“板桥坡”安营扎寨。

有“长身剑”在沙柳河北岸舞剑挑战,此人自称在岱京城斩杀季胜将军。

公输孟启骑着马在沙柳河中游弋,意图不明。

另:

今日又射落三只机关鸟,射伤两只。

好。

季魁闻报斩杀季胜的“长身剑”已到沙柳河并未愠怒,反而陷入沉思:

公输军团扎营沙柳河南岸而不来“岱严关”,分明是想诱使纪军前往“板桥坡”,凭借沙柳河布置机关与纪军周旋。

公输小儿,你以为出来个斩杀我儿的“长身剑”,就能诱我放弃“岱严关”的坚固防御与你在野外消耗。

仔姜出泥土,还嫩了点!

令:

加大搜寻力度,务必找到公输军团全部人员动向。

沙柳河一线亦密切关注,事无巨细,随时来报。

“长身剑”在岸上舞得精彩。

罗二蛋在帐中更是学得积极。

只有许洪福比较舒坦,小酒儿喝着,小曲哼着。还时不时地提醒催促正在翻阅机关图集的颜还彦,李于斯等五名孔目。

这些个孔目都是廷尉衙门画影图形的专业人士,只需寥寥几笔就能将人相貌画得特征鲜明惟妙惟肖。

此刻许洪福遵照公输孟启的吩咐让他们熟悉机关图集,难就难在他们平时虽擅长平面作品,这机关图集却是层层叠叠的齿轮,环环相扣同心轴,虽线条多平直,然交错复杂差毫厘则乱全局。

想平日,仅凭几句言语描述即可画出十分相似,而现在,观看揣摩都不敢轻心半分。

因为这看肯定不是白看,公输孟启自有深意。

第八十七章 练手

沙柳河平常水深不过五六尺,现在雨季已暴涨至丈许。

公输孟启驾驭着机关逾辉在河中忙碌不停:

时而将长长的杆子插入河底,时而弄出巨大的转轮沉进河中,时而铁索缠绕,时而钢齿撞击。

投下千百短刀,顷泻万千蒺藜。

让暗中窥探的纪军斥侯惊魂失色:

天啊!这一个人布置的机关看起来比四千五百名工匠布置的还要多,还要厉害。难道他就是那个在岱京城里建起坚不可摧的瓮城歼灭三万纪军的

公输孟启!

他该不是要在沙柳河南岸也建起一座城池,把沙柳河当做护城河吧。

乖乖!那多恐怖啊!

难怪季帅要求事无巨细,随时禀报。

足足忙活了近两个时辰,浑浊的河水已散发出阵阵寒气。

“长身剑”都不敢再施展“无影飞索”凌空渡河,只怕万一失足,就将尸骨无存,还是乖乖地绕到板桥,从桥上过河。

幸好公输孟启已加固升高板桥。

河水陡涨,以前的板桥又被战事损伤,不升高加固可能这沙柳河上唯一的通路就中断了。

修桥铺路曾令先祖公输盘在民间留下美名,公输孟启当然要承袭下去。

但纪军的斥侯完全不这么看:

被公输孟启动过的地方,谁敢去啊!

听说那圆盘锯怪兽把人吞下去后连骨头渣子都分不清谁是谁的谁的谁……

两个时辰,完全令巫念对她的高徒刮目相看。

这罗二蛋是天赋异禀还是隐藏在岱山修炼的妖精:

不但一点即通更能举一反三,领悟透彻融会贯通也毫无问题。

巫念感觉自己十年所学的长鞭技艺在这两个时辰便抖得精光。

罗二蛋更是兴奋异常,原来平日驱牛赶马的长鞭竟能如此神妙。

手痒得不得了,就想在空阔之地施展开来。

他蹦出帐外正好看见公输孟启骑着逾辉从河边过来,大吼一声:

“元帅看鞭!”

手中长鞭早向公输孟启猛挥过去。

在罗二蛋心目中公输孟启作为军团首领,又曾斩季胜灭纪军,功夫定然了得。

自己这一鞭就想让他瞧瞧有几分威力。

公输孟启做梦也没想到罗二蛋犯浑拿自己练手,而且是先出手后出声,把长鞭的呼啸隐藏在如雷的吼声里。

仓皇中他只得往机关逾辉腹中躲去……

但罗二蛋的长鞭似乎更快。

幸好“长身剑”此时已过板桥,正打算问公输孟启下一步的行动。

忽见罗二蛋出手偷袭,瞧那阵势公输孟启肯定难以应付。

可距离太远

“叮叮当当”长剑飞出四十九柄小剑,四十九柄小剑形成剑瀑全都撞击在长鞭上,将长鞭斩作数段。

“不可!”

巫念还在发呆思考罗二蛋的悟性从何而来,听到他大吼出鞭,目标还是公输元帅。

靠!

公输元帅可经不起他的长鞭。

她猛然惊觉立刻喝止。

就是她这一声喝止,才让罗二蛋连忙收力回撤。

“轰!”断裂的鞭梢仍然扫中机关逾辉,如巨木撞洪钟。

声波激荡令沙柳河两岸杨柳婆娑起舞,震得一里之外的纪军斥侯耳鸣头晕。

立马晕倒在草丛里。

至于机关逾辉腹中的公输孟启,直接晕倒昏睡。

机关逾辉巨大的腹腔令声波的震荡达到最大值,而公输孟启就处于震荡的核心。

看来机关马的防御不是万能的。

但机关马抵御外界的破坏能力是强大的,强大到令所有人一筹莫展:

巫念没法打开机关逾辉。

也不敢乱动,万一弄错了机关开启烧烤模式,那公输孟启的结局岂不是和顾老头一样成为烤肉。

“长身剑”也不能挥剑斩马身。

已经有过被马腹吞噬长剑的经历,他不想再次出糗。

许洪福倒是灌了逾辉半壶珍贵的红高粱,非但没能把它醉倒,半壶红高粱竟化作三尺烈火喷出,把他的头发、胡须烤得焦黄。

罗二蛋只能跪在逾辉身边祈祷公输元帅赶快出来。

也不知道挨了巫念多少的拳打脚踢,他倒是皮糙肉厚抗住了,巫念却疼得呲牙咧嘴。

恨不能用长身剑把他给抹了,还好“长身剑”没给她。

“长身剑”想的是若半个时辰过去,公输孟启再不出来就一脚把罗二蛋踢到沙柳河里去,让他亲身去体验下公输孟启的真本事。

幸好“长身剑”抬脚的时候,逾辉的马鞍子动了,公输孟启摇晃着脑袋慢慢伸出头来,七窍都浸出缕缕血丝。

“雷……声……大……”

罗二蛋居然呆呆地答应:

“是。”

然后就被“长身剑”踢得滚了出去,一直滚到板桥边。

公输孟启的意外受伤令公输军团的行动推迟。

经过“长身剑”运气调理,加上公输家的伤药还有巫家的灵丹,公输孟启已经恢复。

颜还彦等五名孔目正按他的描述将布置在沙柳河中的机关装置一一描画出来,绘制成一份《沙柳河机关防御图》。

然而绘制过程中有很多地方太过复杂精妙,五个人居然画的都不一样,公输孟启则需要将五张图放在一起反复比较修改后再确定。

这么会这样?

巫念不明白,难道他脑子真的被罗二蛋震坏了。

不应该呀,公输孟启虽不会内功,但体质还是很好的,十五六岁的少壮身体恢复也应该挺快的。

出现这样的情况,确实和罗二蛋没关系。

其实沙柳河中公输孟启只是虚张声势做了简单的布置,如果真要画图,他自己片刻就可完成。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图中画的机关都是公输孟启的设想和构思,并未形成实物。

公输孟启要把多个设想画出草图,从中寻找出可能的方案,拼凑成为多重异常复杂的机关组合。

即只要理论上的方案可行,至于但实际中能不能制作出来根本就无所谓。

像这样的图集公输阁的典藏中就有许多。看似奥妙无穷,却因工艺过于复杂或者材料原因无法付诸实施。

公输孟启耗费大量精力脑力和时间就是要用《沙柳河机关防御图》给季魁摆一道**阵。

用兵之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而他的真实意图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翻越岱山绕到“岱严关”北门外,实现老爷子公输图的意愿,将整个“岱严关”变作一座巨大的瓮城,包围季魁的八十万纪军。

让“无敌战神”既不敢南下,因为有沙柳河重重机关阻挡;又无法北撤,因为他将亲自镇守“七里坡”,绝不让纪军越雷池半步。

这可是一个旷世奇谋,绝对没人敢这么想,更别说这么做。

除了公输孟启。

五百人包围八十万!

也许“旭日弓”的四百散兵还能为他收罗来几百或是几千人,但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啊!

那四百人自身还要赶到“板桥坡”集结呢。

没有人知道他这个惊天的计划。

如果罗二蛋知道:

元帅,要不你和我师父一起去岱山脚下的罗家坡隐居吧。那儿风景秀丽,风水极佳。你们可以生好多的娃,有好多的蛋蛋……

反正我不敢在这玩。

六两银子是很多,可咱还没媳妇呢,也没小蛋蛋。

如果许洪福知道:

兄弟,刚才哥真不是故意要灌那么多的红高粱。

哥现在还心疼呐。

你不会真是酒精中毒了吧。

你这么玩,再多的抚恤金也挡不住你嫂子改嫁不是。

你坑巫伯璩那老家伙可以,但不能连哥也一起坑吧。

如果巫念听到许洪福这么说,她也会:

臭小子,姐可从来没害过你,姐可以帮着你回岱京城继续坑爷爷玩。

坑外公也一样,你是左国师又是驸马爷,一定玩得比以前更顺溜。

虽然“旭日弓”不在,“长身剑”知道后可以代表他发出两人共同的声音:

兄弟!我们是结义的好兄弟。

我们曾说过,做兄弟同生死,共进退,信彼此!

所以这次我们依然要和你投票表决:二比一。

咱们同生,共退,相信二位痴长几岁的哥哥,你的未来不是梦。

该醒就得醒!

第八十八章 接力送

所以,公输孟启不敢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计划,谁也不知道他这是在向季魁摆**阵。

不过这道**阵也令公输孟启乎耗尽脑力,他信步走出大帐放松放松下大脑。

雨虽然小了些但仍未停歇,暮色也渐渐加深。可叹:

沙柳河畔杨柳垂,暮色如帘封新堆。

将军战士才埋骨,又起烽火烟尘飞。

当公输孟启在沙柳河畔慨叹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宋国国都东京同样笼罩在深深暮色中。

可惜宋国已亡,东京亦更名为东梁。

国可以亡地可以更,人却还是原来的人。原宋国司空欧阳仲之女,也是朱有珠未过门的儿媳:

欧阳静。

此时正掌起纱灯哀思故国。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灯影微摇,五只鸟儿轻轻落下。

咦,果然有夫家的暗记,可为何不是给我的消息。含泪轻拧发条机簧,一只只机关鸟儿又轻轻离去。

鸟儿啊,你飞快些,飞出宋国去。

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

飞走的鸟儿扇起夜风,吹得枝头的花瓣儿纷纷落下。

欧阳静的眼泪也终于滑出。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

夜风吹落几片被刀锋伤过的柳叶,飘飘扬扬地飞向公输孟启。

自打被罗二蛋练手突袭之后,他已经变得相当谨慎,立马从夜色迷离中醒来。

嗯,该出发啦。

公输孟启先去看了看颜还彦,李于斯等五名孔目整理《沙柳河机关防御图》进度。

虽然整个图纸已经定稿,可其中有很多是直接在草图上修改的,需要重新描画。而且公输孟启还要求他们整理好清样后,再按比例缩小五倍。

必须准确,清晰。

务必于后天即四月十九日午时完成。

照目前情况看应该没问题。

完成之后就送到季魁的手里。

准确,清晰又细密的《沙柳河机关防御图》。

只有准确才能让人相信它的真实,只有清晰才能让人想方设法地寻觅真相。

罗二蛋的问题也很快得到解决:

这小子因祸得福,“长身剑”为补偿踢他那脚,特地传他套“混元气”的内功心法。

巫念更是把这位高徒好好地训斥一番,告诉他公输孟启战胜纪军的全部经历。

罗二蛋听后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乖乖!一个不会任何功夫的大男孩,面对纪军有勇有谋有机关,把自己心目中的威武将军:闵行,季胜,打得一败涂地。

若真要和他对敌,就凭那匹机关逾辉就能打得自己满地找牙。

机关马可不是马,不会听他的。

反正元帅被困里边的时候他不单用了马语,连牛语、羊语都用了,也没任何回应。

所以当公输孟启升帐正要发令时,罗二蛋抢先跪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将军。罗二蛋就是个混蛋!”

“不知内情,不守军规,犯上作乱出手伤到将军。

“请将军责罚。”

“但罗二蛋誓死追随将军,今后绝不再有冒犯。”

公输孟启面色肃然,沉声道:

“好。这可都是你说的。本想最后办你,你倒自己先蹦了出来。”

令:

罗二蛋留守“板桥坡”,择五名养马师负责照料五百战马。若遇敌袭按本将军锦囊所示执行。

令:

许洪福,“长身剑”领一百兵士,十五名养马师带五百战马,跟随本将军、巫念进入岱山。

立即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令毕。

扔给罗二蛋一个锦囊,说到:

“若有不识字可问孔目,把你伤人的长鞭交出来。”

啊!罗二蛋傻啦。

半晌才恋恋不舍地把那断作几段的长鞭掏了出来。

本想着等元帅气消了以后,再让师父帮着说点好话,请元帅把长鞭修好。现在倒好,全部没收。

公输孟启一把抓了过去,看着被飞剑斩成几段的长鞭不禁乐了:

“看来这条鞭子和你无缘,还是扔了吧。”

罗二蛋紧咬嘴唇不敢出声,心里寻思:

元帅的劲不大,只要不扔河里去,我便去把长鞭找回来。

公输孟启早瞧破这憨货的想法,随意拿起段鞭子故意摇晃了几下,说:

“断成这样,修也修不好。扔河里算啦……”

“不要!元帅”

这家伙下跪倒是麻溜的。

“俺确实喜欢长鞭。俺知道元帅的本事,别说修复,就是再造一条也是易如反掌……”

“呵呵,易如反掌啊。”

“我看你偷袭本帅也是易如反掌,让本帅的防御都鞭长莫及。”

“元帅!俺罗二蛋在此发下重誓:若今后再敢冲动,做出任何可能伤到元帅的举动。生的儿子没蛋蛋,生的……”

“好啦!”

“别胡扯了!拿去”

公输孟启打断他的誓言,随即递过来另一条长鞭。

“你既是‘雷声大’,这条改造后的‘雷神鞭’应该更适合。”

“让你师父陪你去试试吧。还可请她用法术附带上电光效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定要离这浑小子远点。

公输孟启算是落下阴影了。

罗二蛋惊喜交加,砰砰砰又磕头三个才跑出营帐。

巫念随后跟去。

片刻间,帐外是雷声大作电闪雷鸣。

宛若雷霆之怒。

雷声大,雨丝密,夜已深。

公输军团百十号人轻衣简出,士兵们除去盔甲,着黑色紧身水靠,鱼贯疾行进入岱山。

行进路线就是依照当初二哥公输世成侦查到的五万突袭纪军的行军路线,即从“一线天”到“阴阳界”一线。

公输世成牺牲后,随行门徒将完整的线路绘制成图发回了公输家。

公输孟启决定就走这条路。

此路线是经过纪军精心选择而开辟的,七八天前还维护使用了的。

不过今晚通过的将是公输军团,而且行进方向刚好相反。

巫念,许洪福,“长身剑”三人完全猜不出公输孟启的想法,沙柳河畔就留下罗二蛋一人率领五名养马师,五名孔目就能抵挡住纪军?

而且凭着他们这百十号人就算绕到季魁的身后又能干什么呢?

不过三人谁也没开口提问,因为公输孟启显然是对此行动做了充分的准备:

特制的登山靴,虽然天雨路滑,但走起来特别稳当。

连马蹄铁都经过防滑处理,而且这些战马对重新翻越岱山颇有回归故旧老马识途的感觉。

人无甲胄负重,马又认路识图,更有公输孟启当先开道,但凡有危险,缺陷之处,他都能以“黑装置”快速修复,可说是一路坦途。

即使是在雨夜也丝毫不比纪军当时翻越的速度慢。

“阴阳界”。

公输孟启取下逾辉背上酒囊,置酒三杯,公输军团全体将士向公输世成默哀致敬。

翻过“阴阳界”山脊地势平缓适合扎营。

公输孟启打开机关逾辉马背,让许洪福取帐篷,毯子,发给众军士安营。“长身剑”也吩咐士兵去四周拣拾些枯枝柴火,来生起篝火。

五百匹战马都带有水囊干粮,军士们各自去取来食用。

公输孟启对照线路图,以公输军团现在的行进速度,明日申时即可翻越岱山,到达“岱严关”北的“七里坡”。

比之纪军当初的翻越用时少花近一天时间,那自己拥有的布局时间将更充足……

巫念已温好一壶酒,拿了些干粮走到公输孟启身后,见他手持地图陷入沉思便静静候着,不去打扰。

许洪福的忽雷驳托的全是红高粱,他灌了满满一壶准备找公输孟启共饮,却瞧见巫念在他身旁候着,只得拉着“长身剑”一起喝上。

山脊之上士兵们都已进营帐歇息,五百匹战马也吃饱喝足安静地打盹。只有几堆篝火还在燃烧,偶尔发出噼啪的响声。

公输孟启忽然有些担心起那五只机关鸟来,淫雨霏霏的暗夜,还有最后一棒接力。加油!鸟儿们,到纪国台城。

纪国的台城是纪军屯粮驻兵的要地,紧临洛河。洛河的支流白龙江穿城而过,沿江尽是杨柳树。

洛河之滨有村庄名韦庄,韦庄大户是韦家,韦家有两位老爷:

韦妙,韦肖。

兄弟二人负责掌管台城府库,官阶不算高实权可不小。

二位老爷今晚兴致大发,对弈至深夜仍不见倦意,还吩咐家人将庄内所有柳树皆挂上灯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如此霏霏雨夜,韦庄的灯笼就显得格外醒目。

五只鸟儿落棋盘。

韦妙稍楞,韦肖微怔,随即相对大笑。

你一支呀,我一支,我一支呀,你一支。

剩一支!

咋分?

猜拳:

一支机关鸟啊,飞来了呀,飞呀,飞呀……

哈哈!

搞定!

拧紧发条机簧,送一程。

鸟儿啊,你飞快些,飞到纪京去。

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去吧

纪京已不远,夜行需小心,重霄凌云志,木鸢震雷霆。

第八十九章 五子连珠

机关鸟的速度和信鸽差不多,每个时辰能飞行四百里,正常的话天明之后就能够到达纪京。

而反馈的消息最快也会在酉时传递到自己手中吧。

公输孟启估算着时间,但二千四百里的长途接力对机关鸟是相当大的考验,并且多站接力的人都是第一次接触到机关鸟。

他们会正确操作的:

鸟儿啊,你飞快些,飞到纪京去。

纪国的都城叫纪京。

……

也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公输孟启既已到“岱严关”,就不怕你季魁还能逃出生天。

他起身整衣,却发现巫念已在身后睡着,而自己身上披着她的披风,心底不禁闪过一丝歉意。

瞧着被自己惊醒的巫念,公输孟启歉然道:

“姐,这行军作战很是辛苦,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照顾好自己。别为我太操心。”

巫念揉揉惺忪睡眼,没好气地说:

“你以为我想啊!左国师,驸马爷,我可是授你的七公主所托,要把你照看好咯。姐可不想……”

她想起高徒罗二蛋的莽撞。

“不想你再挨一鞭。”

公输孟启无语,抬手放出一只机关鸟飞向“岱严关”。

令:

出发!下山。

拔营出发。

巫念与“长身剑”又被安排首发,公输孟启将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交给“长身剑”:

你二人务必于未时前赶到“岱严关”北门外的“十里亭”等候。

未时,会有人前来拿令符交换包裹。

若未时已过仍没人来,你们便在附近找地方隐蔽等待。

公输军团申时必到。

一百人的队伍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是气势磅礴,仿佛真有数万人马的军团。

“长身剑”一点也不怀疑他的话,接过包裹一掂,便知包裹中全是黄金。

这么大一包金子,难道是要买季魁的脑袋。

若是当初的“落日钩剑”,肯定是要接了此单业务,价格太诱惑。

雨仍然下。

但对“长身剑”和巫念这样的身手当然不会有影响,加之“飞索凌空渡”的辅助,比起与大队人马同行快出不只一两倍。

当蒙蒙天光穿透雨雾的时候,二人已过“一线天”,到达北麓沟。距离“岱严关”外的“十里亭”就还剩不到百里的路程,虽然依旧是山间羊肠道,但以二人的本事未时之前赶到“十里亭”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

天刚蒙蒙亮,五只机关鸟经过两千四百里接力,费尽九牛二虎之功夫,终于飞抵纪京城,落入珠珠商行的庭中柳树下。

这家珠珠商行是朱有珠在纪京城的唯一专卖店,掌柜朱三,人称“朱三爷。”很多不明就里的人常常误认为朱三爷便是大掌柜朱有珠。

因为朱三爷有这样的气势。

朱三爷此时却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将五只鸟儿擦拭干净,一只一只地装进小锦盒,用锦缎包好,再把五只小锦盒装进一个大的锦盒里。

然后他又恢复朱大掌柜的气势,乘坐四乘马车直奔王城纪宁。

三十六名衣着华丽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前呼后拥,齐声高喊:

“珠珠商行为高公公进献南海宝珠,五子连珠,福寿绵长!”

“珠珠商行为高公公进献南海宝珠,五子连珠,福寿绵长!”

车马狂奔,声威浩大,沿途百姓无不纷纷避让,纵然踢倒踩死那也是自当倒霉活该送命。

为高公公送东西的车马,谁敢阻挡!

王城禁军、宫里太监,急急奔走传话

“珠珠商行为高公公进献南海宝珠,五子连珠,福寿绵长!”

高公公刚起床梳妆,听得太监禀报,遂问:

“小珠子,你老子又玩的什么花花肠子?五子连珠是何物?”

小珠子就是朱灼,朱有珠的儿子,两年前进入王城纪宁后就不曾离开过。

“禀公公,小珠子也不曾听过这‘五子连珠’。既然朱老三急匆匆的送了来,见见便知道呢。”

“也好。令他们送到长信宫来,咱家也见识见识朱老板的‘五子连珠’。”

大锦盒打开,五只小锦盒,小锦盒打开,五只鸟儿。

高公公脸色立马变得难看。

朱有珠啥意思,弄五只鸟儿来恶心咱家,活腻味了吧。

朱三爷早有准备,轻拧鸟头,啪,鸟腹张开:

浑圆光润的南海珍珠滚入锦盒。

高公公眼睛顿时放亮。

尺寸大小刚好合适。

朱三爷再拧鸟头,啪,鸟腹张开:

浑圆光润的南海珍珠滚又入锦盒。

两颗珍珠竟一模一样,大小,光泽,圆润,无一不同。

高公公“咻”的一声惊呼,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抓。

二龙戏珠,从没玩过。

然朱三爷更快,又拧鸟头,啪,鸟腹张开:

浑圆光润的南海珍珠滚入锦盒。

三颗珍珠竟一模一样,大小,光泽,圆润,无一不同。

“咦”高公公双手互搓,忍不住抓耳挠腮,浑身兴奋得战栗起来。

“快!快开。”

“是。”

朱三爷嘴上答应,手下也不慢。拧动鸟头,润润的珍珠粉缓缓滑出……

“啪!”一记耳光将朱三爷扇出去三个跟斗。

高公公的感觉就好像从兴奋至极的巅峰之瞬间巅跌落下来。

这种情况上个男人都会怒火丛生。

何况高公公是具有特殊癖好的公公。

朱三爷根本就没在意高公公那记耳光,高呼:

“不可能!”

他挣扎着扑上去拧动最后一只鸟头,啪,鸟腹张开:

浑圆光润的南海珍珠滚入锦盒。

四颗珍珠竟一模一样,大小,光泽,圆润,无一不同。

“五子连珠!五子连珠啊!”

朱三爷发疯一样狂喜。

“这!这”

高公公也反应不过来了,想要再回巅峰感觉已是不行。

何况他确实就不行。

小珠子朱灼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躬身仔细查看。

“公公,这只鸟受过伤。像是箭伤。”

嗯,高公公也凑了过来,果然那鸟腹上有一个深深的凹点。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三爷被他一声厉喝,总算是清醒过来,扑通跪倒。

“公公息怒。我家大掌柜知道三月后乃是公公寿辰,穷尽心机耗费财力方收罗到此五子连珠献与公公祝寿。

“本想公公等高兴了,也好让,让小珠子回家看看。”

“可,可,可谁曾想……”

“你确定朱有珠送来的是五颗,而不是四颗故意糊弄咱家。”

“公公明鉴。”

“若大掌柜只有四颗,那也是罕见之极!献上四颗便是,同样可令公公开心,何苦要画蛇添足再弄一堆粉末来恶心公公,还断送了小珠子!”

朱三爷哽咽不已,抽泣道:

“可,可大掌柜,确确实实寻得的是,是五子连珠!宝贝,宝珠啊!”

“天杀的!是谁毁了宝珠!令小珠子再也不能回家啊!”

朱三爷痛哭涕零,全然没了掌柜的气势。

小珠子拉着他的手,哭也不敢哭,说也不知怎么说,只得呆呆地傻站着。

高公公眯缝起眼,仔仔细细地瞄了瞄四颗珠子一堆粉末。

意犹未尽的感觉就像千百只蚂蚁正在啃食他的骨髓。

“传叶大娘。”

叶大娘乃是宫中第一绣师,针线手艺天下无双。

高公公传招,叶大娘来得自然很快。

“奴婢见过公公。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高公公指了指那一堆珍珠粉末,吩咐道:

“你且将这堆粉末给咱家收拢还珠。”

“这……”

叶大娘脸有难色。

原来因高公公的癖好,纪国珠贵粉贱,便有人突发奇想,将粉收拢重新粘成珠,然后鱼目混珠,高价出售。

这其中以粉粘珠的高手便是宫中绣女,而叶大娘是绣女魁首。

哼!高公公冷冷哼道。

“大娘是不屑为咱家粘珠呢?”

“不敢,不敢。奴婢马上就做。”

叶大娘说着立即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透明丝绢,放入堆着粉末的锦盒,轻轻弹动锦盒将所有珍珠粉一尘不落尽数收入透明丝绢里。提起丝绢四角收拢,一条丝线已扎紧口子把珍珠粉挤作一团。

叶大娘手指提着丝绢飞速地动了起来:

捻,搓,转,抖,团,揉,捏……

片刻之后,一颗浑圆光润的南海珍珠呈现在透明丝绢中。

叶大娘将丝绢托着珍珠一起放入锦盒。

“公公,奴婢只能做到这步,这五颗珍珠完全相同,但奴婢收粘的这颗受力即碎,万不敢欺瞒公公。”

叶大娘可不清楚高公公会用多大的劲,总之先把话说明了,省得在关键时刻败了高公公的兴致。

那叶大娘的脑袋可能就不在叶大娘的脖子上啦。

高公公早已泄气,挥手赶苍蝇似的把她赶走,叶大娘如获大赦,忙叩头谢恩退了出去。

高公公看着锦盒里:

五颗珍珠一模一样,大小,光泽,圆润,无一不同。

“五子连珠,福寿绵长”。

浑身的骨髓又有被噬咬的感觉。

“查!给我查!是谁毁了咱家的珠子!”

高公公年老,牙齿的缝隙已经很大了,冷嗖嗖地挤出这句话,让人感觉从头到脚都要炸裂开来。

小珠子唯唯诺诺地说:

“我爹进献的珠子是从岱国送过来。现纪国与岱国在‘岱严关’开战,怕是在那受的伤吧。”

“听说季魁将军曾有战利品送回朝中,公公是否需要对比一下,莫冤枉了季老将军……”

“冤枉?”

高公公觉得自己才是最冤枉的。

普天之下闻所未闻的“五子连珠”极至宝贝,若真是毁于季魁之手……

哼哼哼!

季魁,季魈,他妈的还真是世仇啊!

“无敌战神”很厉害吗?

咋听说把儿子也折在了岱京城。

还窝在“岱严关”裹足不前。

也该让你见识见识咱家的雷霆震怒。

第九十章 金豆子

季魁送入朝中的战利品原本是交给墨家大师墨月在研究的。

高公公一声吩咐便将墨月和战利品一起弄来研究研究。

墨月在对比了好几只机关鸟不同的受伤部位后,做出肯定的结论:

高公公需要鉴定的机关鸟确实是纪军射伤的。

而且这种箭是季魁将军令工匠特制,专门对付机关鸟的铅头钝箭。

为的是击落机关鸟,而尽量不破坏其结构。

高公公问,那是否对机关鸟腹内有很大震动。

墨月说是的。

而后高公公让他离去。

墨月的鉴定很专业,也很公正。因为他清楚这是一个手艺人能在官场争斗中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则。

虽然偶尔的偏颇能讨一时之巧,但最终会陷入无底的旋涡。

长信宫,高公公的手保养得如少女般白皙光滑,还特别修长。

他将宝珠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拣在手里,缓缓揉搓,宝珠极至滑润舒爽,令高公公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畅通无阻。

就只差那么一丁点就可以达到巅峰。

高公公的目光瞄准透明丝绢托着的第五颗,食指长长的指甲轻轻一挑。

爽!

珠子顺着指甲滑过指头,顺着食指滑入掌中。

“小珠子!快!”

小珠子早躬着身,撩起袍子,袒露出整个背后。

嗯?

高公公已是万分小心,但叶大娘粘的那颗珠子还是经受不住他的冲动,散成了粉末……

高公公奇特的嗓音尖叫痛呼,感觉如同多年前季魈的那一刀瞬间割裂了他所有的快感。

嘭!

所有的珠子都被他捏成粉末。

季魁!

你个兔仔子……

咱家跟你没完!

嘭。

一脚踢飞小珠子。

“来人!替咱家更衣。咱家要面见纪王。”

高公公面色已经很平静了,但所有人都知道公公怒了。

小珠子被踢飞在地,后面都还坦露着,但心底却是无比的爽快:

妈的,公输孟启那小子准是在长信宫里呆过,不然他咋对高公公如此的了解。

投靠这样的人的确没错,老爹的眼光独到啊。

看来我也得多准备准备,长信宫就他妈不是人呆的地方。

公输孟启,我朱灼的未来可就交到你手上啦!

为你,更为我自己,借高公公之手除掉季魁。

这么龌龊的主意也亏你想得出,还有“五子连珠”,奶奶的,你是咋做到的呢?

纪王还末上朝便闻报高公公来见,感觉心立刻沉入冰窖。

每每高公公主动面见之时,也是纪王头痛欲裂之时。

……

季魁也有些头痛。

他始终捉摸不到公输军团的准确动向。

公输军团就像一只狡猾的蚊子,明知道就在眼前,可就是让季魁这头猛虎抓不到。这个局面对纪军可不利。

雨也一直下,让纪军有被困泥潭的感觉,有劲使不开。

斥侯的情报依旧含糊:

驻扎沙柳河的公输军团似乎在整日操练,搞得战马嘶鸣,旌旗挥舞,风声雷动。就连晚上营帐中也是灯火通明直至三更半夜。

唯一让季魁感兴趣的情报是:

公输军团约四五百人正散布岱国各地正大势招募兵丁。凡加入公输军团即可获白银一两,从军后普通士兵月饷三两,有特殊技艺者可论技评饷。

参加者颇为踊跃。

季魁暗暗测算:

自打与岱国开战以来,纪军已歼灭俘获岱军近六十万人。

战前对岱国国力调查的结果是岱国最多能够拼凑到八十万兵力。这还是把招募年龄区间放大到十四岁至五十五岁得出的数量。

即使公输孟启再有能耐也不过能招募到二十万人,那么仅一月的最低开销就是上百万饷银,包括装备,粮草。

更重要的是临时抱佛脚招募二十万人,需要的时间也是个大难题。

我季魁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时间。

只需天晴

天晴必出战公输军团。

不能任由其在沙柳河逍遥训练。

命钱粮官清点准备粮草,并催促后方加快向前线的粮草运输。

“岱严关”内给军士们发放饷银,尽量购买岱国的粮食。

因为季魁的情报显示:

岱国为对抗纪军,在“岱严关”里可是囤积了不少的粮食,可在“岱严关”城破之前,太守卢克服将这些粮食全都分发给了全城百姓。

季魁不打算强抢,他要用购买这种文明的方式来增加亲和力,这样既能让岱国百姓高高兴兴地赚钱,又能让纪军减轻后勤压力。

以战养战一定要养之得当。

季魁的以战养战确有其独到之处:

其作战缴获的金银钱物并不直接在当地使用,而是登记在册后由工匠全部重新熔铸成为纪国标准银钱。

该上缴国库的由运送粮草的押返回纪国。

该奖赏给将士的奖励给将士。

故而即使在占领区的百姓也对纪军颇有好感,把纪军当作财神爷,却不知吸的都是自己的血。

连朱有珠都称赞季魁此举高明:

通过军事手段打掉高层统治者,运用金钱手段拉拢底层平民百姓。将占领区迅速巩固为直属地。

可公输孟启认为此乃金钱之战,较之刀枪杀伐更为厉害,可谓杀人不见血。

也成为他日后发起银币战争的最佳借鉴。

不过现在他就要在季魁的金钱命脉上下手:

斩断八十万纪军的血脉,看季魁还能喘息几天。

季魁的命令刚发出,钱粮官乔敦马上赶赴帅府禀报。

“元帅,前日全军冲击‘岱严关’,军士们都是拿着刀枪进城的。钱粮辎重可全都没带,留在城外磨盘山营寨。”

“如今要发放则须出城去取。”

“嗯,准。”

季魁取令符交与乔敦马上去办。

他仍专注公输孟启的动向,面对作战地图细细研究。

而公输孟启的研究似乎比他更准确些。

比如:

午时末,乔敦领着百名军士带上十辆大车奔磨盘山的屯粮营寨去搬运钱粮。

就早在公输孟启的意料之中。

他给巫念和“长身剑”的命令就是:

你二人务必于未时前赶到“岱严关”北门外的“十里亭”等候。

乔敦的车队走到“十里亭”时正好未时。

远远的便瞧见亭中二人,乔敦当即命令军士们路旁等候,他自己下马走到亭中。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现两军正在此交战,你二人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亭中二人自然是“长身剑”和巫念。

听得乔敦问话,“长身剑”冷冷一笑,说:

“我就是取季胜首级的人。”

“今日是来取季魁人头的。你若熟悉,可为我等带路,这包裹就归你了。”

说着,“长身剑”取下背上包裹往亭子中央的石桌上一放,沉甸甸的包裹砸得石桌闷响,显然是相当的沉。

乔敦没有答话,将手伸进包裹里抓出一把来:

七青八黄九赤。

全是闪着金红色光芒的赤金豆子。

乔敦按捺着内心激动,连连捡了几颗放嘴里用牙一一咬过,试试赤金豆子的真伪。

巫念幽幽地道:

“小心点,别着急。听说金子吞下去是会要人命的。”

“不会,不会。”

乔敦满脸堆笑,吐出金豆子。

作为钱粮官,这辨识真伪的本领还是不错的。

“嗯,豆子成色不错,份量也够。可下官只是答应以令符交换,并未有带路之说。所以……”

乔敦居然不急于收下,但双眼可是直勾勾地盯着包裹不离开。

“长身剑”依然冷笑。

“行啊。‘岱严关’离此不过十里,季魁老儿还能飞了不成。”

“拿来吧。”

乔敦默默地将令符放到石桌上,左手缓缓推出令符,右手早抓紧了包裹。

“长身剑”与巫念也不着急取令符。

就眼看着乔敦背起包裹离开亭子回到路旁,挑选出的二十名亲信皆骑着马。

他对余下的人高声号令:

“季帅与我已另有安排。尔等在此等候,听凭亭中二位将军差遣。”

说完带着二十人打马而去。

剩下七八十人带着斗笠,披着蓑衣呆立雨中。

第九十一章 特战队

“长身剑”虽已按公输孟启的吩咐用金豆子换了令符,但事情简直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当然这都是那包金豆子的魅力。

“影子”的作用也功不可没,既然是谈好的价钱,做的是掉脑袋的买卖,乔敦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正如他说的“速速离去”,只是却留下了七八十名纪军士兵。

公输孟启可没说怎么处理。

巫念笑道:

“你是不是觉得很莫名其妙。要不你先去处理好那七八十人我慢慢说给你听。”

怎么处理?全杀了?

若是在以前自然就是小菜一碟。

但现在……

如果是公输孟启会怎么处理呢。

“长身剑”想了想,飘然而出来到路旁,展示了一下手中令符,道:

“现在,你们当中谁是领头的站出来说话。”

军士们相互看看,心说这怎么回事啊

今天是钱粮官领兵办事,结果先跑了,连正副队长也带走了。交给半道里冒出来的什么将军。

可巧,这冒出来的将军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

纪军好像还没有这么打仗办事的吧。

“小人王够。敢问将军大名?”

“钱粮官将我等已交给将军,自然是听候将军差遣。”

终于有位年过四旬的老兵站出来说话。

“本将军姓长名剑。你们就叫我长剑将军就是。”

“你说这钱粮官乔敦也真是!虽然是将你们交与我差遣,可他也不把话说清楚就跑啦。

“好吧我来问你,你们先前的任务是什么,看看会不会和我将要安排的事情起冲突什么的。”

“哦。”

老兵是懂非懂,七八十名纪军也是懂非懂。

“我等本是要去磨盘山营寨搬运钱粮到‘岱严关’内的。”

“现不知长将军要令我等办何事?”

“哦。”

“长身剑”也不懂装懂了。

信口胡诌:

“原来是一回事嘛。”

“你们也甭去磨盘山营寨搬了。这天雨路滑的,就暂时等儿吧,一个时辰之内,看‘齐门关’那边是否有钱粮押运过来。”

“钱粮官便是去接应的,如果那样你们也省得爬那磨盘山了”

“哦。”

七八十号人好像全懂了。那就等呗,来回能少跑十四五里地呢。

“长身剑”又下令:

“看见没,那边有个山神庙,破是破点,也能将就避避雨。”

“王够你先带他们去避避吧,一会钱粮到了本将军再叫你们。”

“多谢长将军!”

王够领着七八十名纪军就进山神庙避雨去了。

山神庙就在“十里亭”旁边百步,后面是陡峭的岩壁。

“长身剑”自然不用担心这些普通士兵能脱离自己的控制,一个时辰后公输孟启都到了,就让他来处理这个棘手难题吧。

巫念丫头说知道内情,先问问去。

巫念的解释是:

公输孟启通过“岱严关”里的渠道和纪军钱粮官乔敦达成交易。

买通乔敦,借此破坏掉纪军的后勤补给。

要给季魁来个釜底抽薪。

嗨。

“长身剑”一听这算什么解释。

敢情小丫头也全是猜测呢,还没他知道的多。

至少他知道现在“岱严关”里有大量“影子”在活动。

花这么大包金豆子去买通一个钱粮官简直就是分分秒秒的事。

但公输孟启应该不止于此吧,他肯定有后手。

那才是关键的一手。

想公输,公输到。

战马嘶鸣,巫念起身冲到路边。

“你们来得好快。”

“你们也不慢啊。怎么样,包裹送出去吧?”

走了几百里山路,公输孟启看起来毫无倦态。

“包裹自然是送得出去,东西也拿到了。”

“长剑将军还收了八十二名纪军军士。”

巫念笑着朝山神庙努努嘴,顺便把令符交给了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把令符收入袖中“指间动方寸,掌上弄乾坤”用“黑装置”扫描复制。

已瞧见八十二名纪军从山神庙陆续走了出来。

“长剑将军干得不错!事情稍有变化,尔等再歇息片刻。本将军先将特战队送去‘岱严关’便回。”

说完策马继续前行,随手拍拍路边的大车,将其扫描进“黑装置”。

“十里亭”再向前三里后道路越来越宽阔,只需再转过两三个小山丘就是“岱严关”前的开阔地带。在“岱严关”就可一览无余的地方,连纪军斥侯都没有,典型的“灯下黑”。

公输孟启让许洪福领着军士们帮着养马师在山丘后找了个地方搭建马棚,把所有战马隐蔽起来。

他自己则隐蔽在山坳处用“黑装置”开始转换,弄好十辆大车,车上皆满载银钱,并以青幔遮盖严实,插上纪军旗帜。

再转换出百余套纪军盔甲袍靴放在车旁。

一切操作如同魔法一般,但他更喜欢称之为“仙术科技”。

准备妥当,即命许洪福拿了令符,众军士也换上纪军装束,赶着大车进入“岱严关”依计而行。

养马师隐蔽于山坡后圈养马匹待命。

公输孟启又催马返回“十里亭”,与“长身剑”巫念汇合后带着八十二名纪军带着大车继续向磨盘山营寨而去。

“长身剑”还忍不住骂骂咧咧道:

“说好的‘齐门关’那帮家伙下山的时候就帮咱们把银钱带下来,一帮鸟人……”

老兵王够凑到他身边,低声道:

“长剑将军似乎不常在军中吧。季帅的规矩严苛,还是规规矩矩的做事,莫要投机取巧。”

“长身剑”默默地回应他一个认同的眼神,不再说话。

而此刻许洪福已领着百名公输军团的士兵装扮成纪军进入到“岱严关”。

“断命阎王”率领的可不是普通士兵,他们是公输军团的百人特战队。

这一百人之前在廷尉大牢里可都是响当当的角色。

比如,“岱京三虎”:

老大“笑面虎”蔡奇,颜面天生带笑意,双手铁砂掌已臻化境,开碑裂石轻而易举。

与许洪福的“大开碑手”同属外家刚猛气功,二人曾在狱中赌酒打斗,结果是打了三四百回合,摧毁了五六间牢房,许洪福才让蔡奇心服口服。

老二“花面虎”武钢,自小就混迹街头打架斗狠,仅脸上就被人划出十七八道伤痕,比真正的老虎还狰狞,故而得名。

据说他曾在“五虎断门刀”门下学艺,但因在争斗中伤及同门被逐,而后自创一套“疯魔刀法”,招招疯狂狠辣,乃是杀敌三刀自受两刀的拼命刀法。

而今装备了公输军团的玄铁刀,其杀伤能力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老三“插翅虎”燕九,身手敏捷擅长轻功,一条六尺镔铁棍看似平常,却可一分为二成为双节棍,加上中间铁链可偷袭至两丈之外。

后经公输孟启对镔铁棍进行改良优化,增加棍里机关,威力亦是数倍提升。

公输孟启曾根据当初这些人在颜还彦、李于斯报备的兵器,再详细地了解他们每个人自身的技艺特点以及擅长的兵器,然后加以改良优化,将其战斗力提升至最大化。

如“梁上飞”石步的飞索灵爪,“怒十三”陆能归的十三狼牙棒,“鸳鸯刀”陈峰、陈立兄弟的连环鸳鸯刀,“掘道通”曲通的铲子,“人肉包子”张庆的笼屉,“两捆柴”孙樵的扁担,“李木匠”李二的斧头……

经过改造后的公输军团,绝对可以一当百。

进入“岱严关”的这百人,相互配合听从“断命阎王”统一指挥,比之当初进攻公输家的百余名高手、杀手的整体实力还要高出数倍。

第九十二章 保周全

许洪福领着公输军团的百名特战队员装扮成纪军钱粮司的押运兵,护送满载银钱的大车先去中军参军司按账册清点交接了三大车银钱。

参军司司长申不通问:

乔敦何不亲自前来交接,尔又是何人?

许洪福搪塞说:

乔敦长官还在磨盘山营寨与高副帅共同清点接收后方送到的粮草,怕耽搁城中银钱发放,就令小的先押运回城。

小的许福原是钱粮司下的一名小队长,因钱粮司副司长万有福在全军入城当日崴伤了脚,便临时由小的跑腿。

许洪福混迹官场多年,说得圆滑自如。

申不通又还要忙着给各营将士发放饷银,便匆匆打发了许洪福。

许洪福便率百名假纪军赶着余下的七辆大车离开。

说是至钱粮司仓库存放。

纪军众将士出征近两月,无时不在行军拼杀,难得天降大雨可休闲两日,又发了饷银,便在“岱严关”中大肆挥霍起来。

喝酒,赌博,**,幸得“岱严关”是座大城应有尽有。

平日里沉稳的子峙也经不起子岐连拉带拽,来到岱严关内最大的“六福酒楼”喝开了。

偌大的“六福酒楼”几乎全是清一色的纪军。

岱严关”内的纪军在大吃大喝快活着。

磨盘山营寨的纪军就没这么快活了。

坐镇磨盘山的乃是纪军副帅高知显。

高知显为人低调,办事缜密,善使黑白阴阳剑,右手白色阳剑,左手黑色阴剑。有个外号

“保周全”。

而他的叔父正是高公公,朝中有人好做官,自然能保得周全。

因为季魁特殊的以战养战,于战事中熔铸银钱策略,熔铸的工匠皆随大军行动。为避免落人口实,季魁把监管银钱熔铸的工作交给了高公公的亲信侄子:

高知显。

否则,以高知显的战功他是很难坐上纪军副帅的位置的。

“十里亭”到磨盘山不过两三里。

磨盘山高数百丈圆如层层叠叠的磨盘,道路螺旋而上,从山脚下到山顶有五六里皆是盘山道路,须经过多个关口才能抵达山顶营寨。

整个营寨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故而季魁才放心的把钱粮囤积于此,虽只有一万士卒守卫,但有高知显在一定可以“保周全”。

这所有的情报公输孟启皆是通过“影子”得来,尽管付出的金钱数量惊人,但他觉得非常值得。

否则他和“长身剑”,巫念根本不知道这磨盘山上居然是纪军的屯粮所在,更不可能上得山来。

“长身剑”为首,身后跟着公输孟启和巫念,带着八十二名纪军赶着十辆大车向磨盘山上逶迤盘旋而上。

验过令符,一行人马已经过三道关卡,逐渐接近山顶。

嘈杂声中一名裨将带领人马正驾着五辆大车从山下来。

车上装载的东西明显很重,加上道路湿滑,士兵们都极力控制着大车速度,以减缓下行的势头。

“长身剑”见状指挥部众尽量靠到道路外侧等候,让下行人马优先通过。

对面领头的裨将对“长身剑”此举甚是感谢,点头致谢。

“谢将军。”

“长身剑”拱手回礼。

“不谢。此等雨天道路艰难,将军更是辛苦啦。”

“唉”

裨将叹息声刚出口,忽然听见后面大呼小叫乱作一团。

原来最后一辆大车的车闸崩坏,下行之势陡然失控,猛冲向前。前边四辆大车同样抵挡不住这威猛之势,被撞之后连带着一起下冲,势头反而更加迅猛。

不少士兵,马匹,皆被撞得人仰马翻,折胳膊断腿。

挡!

“长身剑”飞跃下马,长剑直插入地里,奋力阻挡大车前冲。

哗啦

大车散架,车上银钱散落满地。

残破的车身仍继续下冲。

“王够。推车!”

“长身剑”下令。

老军王够立即带头推出大车阻挡,十辆大车结成一排终于抵挡住下行的破车。

“长身剑”收剑,退到路旁,王够等人也一起退开垂手肃立路旁。

毕竟地上尽是银钱,当避免瓜田李下。

公输孟启则双手按在机关逾辉马鞍上,袍袖遮掩下“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悄然急速动作起来。

启动“黑装置”施展仙术科技对散落地上的银钱进行转换操作。

动作比地上捡拾银钱的纪军还要快。

巫念在一旁看似清闲,心中已无比震撼:

好小子,他的魔法竟然可以悄无声息地传导至十步之外,破坏车闸,偷天换日转换银钱。

还说什么让姐随时准备用幻术掩护他的行径,看来完全没必要嘛。

尽管公输孟启再三声明他用的是仙术科技,可巫念固执的认为那就是

魔法!

大不了是从蓝色竹竿那里学来的星空魔法。

纪军裨将对“长身剑”的作风已是感激不尽,一时也说不出感谢的话,连连拱手作揖。

口中急令手下赶紧收拾地上银钱。

老军王够看了看“长身剑”,问道:

“长剑将军可否将我们的大车先让给韩腾将军,也好有个收纳的地儿。”

原来王够是认识纪军裨将韩腾的。

“长身剑”看看裨将韩腾,道:

“这事还得韩将军自行做主。”

看着地上散落的银钱,韩腾自然是希望尽快收拾干净的好,这都是真金白银的出了差错可不好交差。

自己的五辆大车尽毁,“长身剑”的空车虽也损毁了三四辆,但还够用。

当下再次拱手致谢。

“如此甚好!”

韩腾立刻吩咐士兵拉过空车,开始清点装车。

山路上的这波动静早已惊动营寨中的高知显,带着一对人马就冲了下来。见状不禁大怒。

“韩腾!这是怎么回事?”

“你又是何人?”

高知显盯着“长身剑”,这人可不认识,双手已握紧了阴阳剑。

韩腾慌忙翻身下马跪地。

“禀高帅,韩腾下山之时大车因路滑失控撞毁,多亏这位长剑将军相助,还将大车借给末将。”

“长身剑”也已下马跪倒,令符举过头顶。

“禀高帅,末将长剑,乃是奉高公公之命前来……”

他打住话头,故意不再说下去。

高知显心中一凛,凝神瞧向公输孟启和男装打扮的巫念。

公输孟启和巫念仿佛置身事外,高高在上对谁都是冷眼相看不屑一顾。

令高知显的气势顿时弱了许多,这二人年纪轻轻长得眉清目秀,难道是宫里来的。当下暗自留心,将目光又转向韩腾。问道:

“收拾得怎样,可有差池?”

“回高帅,还在清点,应该没有差吧……”

韩腾心里直打鼓,可千万别出差错啊。

“哼!最好别出错。这些都是送回台城府库的,出了问题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韩腾埋头不敢搭话。

直到一名军士附在他耳边报告清点完毕分毫不差,心中悬着的石头才落了地。

“回高帅,已经清点完毕,数量分毫不差。”

“去吧。路上且自小心!”

“是!谨遵高帅之命!”

韩腾拜谢起身,再次冲“长身剑”拱手致谢。

领着部属更加小心翼翼地下山去了。

高知显仔细瞟了瞟王够。

“你这老军可是钱粮司的,乔敦怎么没来?”

老军王够跪倒回话:

“回高副帅,乔敦司长原是一起来的,在‘十里亭’遇着长剑将军后就领着正副队长并十余人另行离去。”

“命我等听长剑将军差遣。”

“哦”

高知显还要再问,却被巫念打断。

“哟!高帅端的是元帅架子,就一直让人在这雨里淋着说话。”

她的声音尖声尖气的,活脱就是宫里的太监语调。还顺手从衣袖里扯出一条白色丝巾朝高知显扔了过来。

第九十三章 假银钱(上)

巫念抛出的丝巾未到,一股浓浓的脂粉气当先扑来,而丝巾难以着力已轻飘飘地往地面落去。

高知显不敢让丝巾落地,正好手握阴阳剑,急忙带着剑鞘就挑了去。

公输孟启瞧见,冷冷哼道:

“公公的信物也敢拿剑挑,高帅果然离得京城远了,将在外怕是早把公公忘啦。很是周全……”

高知显额头冷汗都出来了,急忙收回阴阳剑,翻身下马扑向丝巾,眼看已经来不及了。

幸亏“长身剑”还跪在地上,探手抓住丝巾递给高知显。

压低声音道:

“高帅,公公的事我们还是回营再说的好。”

三人一唱一和软硬兼施,把个高副帅唬得没了主张。

“对,对,对!回营,回营。”

高知显一手接住丝巾,一把拉起“长身剑”。

“二位请!”竟然是让马上的公输孟启和巫念先行。

他二人自不会客气,趾高气扬的催马上山。

高知显拉着“长身剑”紧紧跟随,王够等八十二人也跟在后边。

丝巾攥在手中,高知显已确定这丝巾的确是出自长信宫,是高公公的东西。

其实长信宫肯定不止高公公一人,比如还有小珠子……

而且一条丝巾也代表不了什么,可偏偏就能让高知显驯服。

高知显的态度立马变得恭恭敬敬,直接将三人请进他的帅帐。在“长身剑”示意下还屏退了左右。

“长身剑”低声问道:

“高帅可曾听闻最近长信宫的‘五子连珠’之事?”

“这……”

高知显的确已有所风闻,真难以想象,这小道消息的传播竟丝毫不比机关鸟慢。

可这种事情就算他是高公公的侄子也断不敢随意提及,否则难保周全。

现在“长身剑”既然问道,肯定会有下文。

果然,“长身剑”见他不接话茬儿,就继续说道:

“公公对此事恼了,亲自去见过陛下……”

“长身剑”又停了下来,瞅瞅高知显。

高知显听他越是说得轻描淡写,就越是问题严重。

高公公亲自去找纪王,绝对不是小事。

只得更小心地伏首贴耳到“长身剑”嘴边。那模样好像“长身剑”是大帅,他只是个小卒子。

可“长身剑”向他努努嘴,把目光投向了公输孟启。

“这位孟七兄弟可是经高公公耳提面命的。”

于是高知显又谄媚地转向公输孟启,低声问候:

“敢问孟七兄弟可是在长信宫当差?有何吩咐,末将自当尽心竭力去办。”

他可不敢肯定孟七兄弟就一定是长信宫里的太监,万一马屁拍到了马蹄上那可是够喝一壶的。

公输孟启并不回答,仰面翻了个白眼,抖了抖衣袖。

高知显顿时明白,连忙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塞了过去。

嗯。

公输孟启将金锭收入袖中,面色霎时好了许多。凑到高知显耳边,细声细气地道:

“这次季魁老儿是惹恼公公呢。公公已奏请陛下令高帅替代季魁老儿,担当主帅之职……”

高知显脑袋顿时天旋地转,脚下一软,险些就跪了下去。

虽说他已经是副帅之职,但在纪军之中主帅与副帅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他也非常清楚自己这副帅之位可不是凭战功得来。

公输孟启轻轻拍拍他肩膀。

“你可别跪我,陛下的圣旨最快也得明日才到。估计会是刘公公亲自前来传旨。”

顺着他这一拍,高知显扑通已然跪下。

“谢孟七兄弟指点,末将感激不尽。”

“额。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说呢。”

公输孟启又拉起架子。

“对!对。末将什么也没听见。”

“末将这就让人准备酒菜为诸位大人接风洗尘。”

“也罢。有些话还是要传与高帅的。否则小的可担待不起。”

“你且过来……”

高知显的耳朵都快掉公输孟启的嘴里了。

“你可知钱粮司司长乔敦为何不来磨盘山营寨搬运钱粮,那是因为他已经掌握季魁老儿的罪证,赶赴纪京作证去了。”

高知显大惑不解,不知道乔敦抓住了季魁什么把柄居然敢跑到纪京邀功请赏。

公输孟启已抖出袖中刚才高知显送的金锭放到案桌上。

“高帅可知这金锭有何奥妙?”

“这……”

高知显大窘,不知如何回答。

心说难道这姓孟的嫌自己送得太少。

“长身剑”提剑轻轻落在金锭之上,金锭随即剖开两半,但见金锭之中约有四分之三都是黑乎乎的石头,虽重量虽与金子无异,可绝非黄金。

呀!

高知显骇然倒地,身上的衣衫尽被冷汗湿透。

这金银假造的罪可是要诛全族的。而且他还拿来送给准钦差大人。

“这,这……这怎可能!”

在公输孟启的袖里乾坤中一切皆有可能。

他冷冷地丢出一句话:

“高帅如果不信,何不自己切开来看。”

这委实不可思议。

高知显抽出右手阳剑用力劈开另一金锭:

同样的!

四分之一的黄金其外,四分之三的黑石其中。

他还要伸手去怀里掏,已被公输孟启拦住。

“高帅,你这主帅的帅位已定,莫非还要弄出点是非扣在自己头上吗!”

诶!

高知显不敢再动,然心里仍有一丝不干。

“要不高帅领我等去库中看看,也好把这事都弄明白啦,省得日后屎盆子扣到你高帅头上。”

“对对对!请!”

高知显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醒悟过来,连忙领着三人去往银库。

“现在请高帅任选一箱打开,用你的阴阳剑劈了试试,看看到底会有怎样的结果。”

公输孟启很有把握。

他用“黑装置”转换千斤重物需要五秒,一锭标准的纪国官银仅重十两,转换所花时间绝对比高知显抽剑劈开要少。

让他进入银库简直就是引狼入室,作用半径达到十步之远的转换魔法一路走过,银库里的银钱全都换作了黑心。

既然巫念坚持把仙术科技称为转换魔法,那就这样叫吧。

或许人们都更相信魔法而不信科技。

此刻高知显心神已乱,再缜密的心思也不可能想到,有人能当着他的面把手脚做到银锭的核心里面去。

而公输孟启还有巫念的幻术干扰和“长身剑”随时打圆场,实打实地将高知显玩得溜溜转。

高知显随意打开一箱官银,公输孟启假意在旁边躬身察看,袍袖笼罩的双手摁在箱子边沿。

“啧啧啧,看看。高帅你可认真仔细地瞧,能否瞧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反正我是看不出的,还是劳烦高帅给剖析剖析吧。”

说完这一通话,整箱的银锭都已被他的转换魔法黑了心。

高知显挥动阴阳剑左起右落,白花花的银锭立马咧开黑乎乎的嘴,仿佛在嘲笑他是如何保的周全。

劈了两箱半银子,连阴阳剑都快变成阴阳缺了,高知显扔掉双剑,颓然坐地,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打着寒战。

喃喃道:

“这,这可如何……周全……”

第九十四章 假银钱(下)

看到高知显魂不守舍的样子,公输孟启面露得意之色,这可是真得意,不带半点伪装。

他此行的计划就是要从高知显自以为最缜密,最严密的银库下手,彻底摧毁他的自信心。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继续引导他到彀中来。

“高帅莫要惊慌,有高公公在自然保得周全。不单能周全,还要做主帅的。”

对呀。

高知显清醒过来,冲着公输孟启连连磕头。

“请孟兄弟明示!救救末将!”

公输孟启一甩袍袖,拱手拜天。

“高帅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令叔父高公公和陛下吧。”

“是是是……”

高知显早已乱了方寸。

“首先,高帅速将自己身边包括亲近下属的所有金银钱物尽数入库封存,作为日后指证季魁老儿的罪证。万勿留在自身,那可是要引火烧身的啊!”

“是是。”

高知显连连称是。

“还有这熔铸银钱的工匠可是还在营寨之中?若在,即刻拿下,不容分辩,切不能走露半点消息,否则传到季魁老儿那,他要是马上翻脸兵戎相见,你恐怕是活不成的。”

“是是是。”

高知显当然知道自己的本事绝对不能与季魁相比。

“即刻收拾好磨盘山营寨的一众物品,随时赶赴‘岱严关’外驻扎,等刘公公明日圣旨到立马接替季魁老儿。”

“是……啊!去,去‘岱严关’万一季魁老儿翻脸,那,那……”

高知显刚回过点神,立马又被吓得没了魂。

“呸!你若行事缜密,季魁老儿不知风声自然不会有所行动。”

“难道他还敢起兵造反不成!”

“若是那样,嘿嘿,在下既受命前来自会保你周全。直接拿下季魁,定他个谋反之罪。”

“你若是这点气魄也没有,哼哼,这主帅不当也罢!”

公输孟启恐吓加利诱,连珠发炮向高知显发起猛烈的语言攻势,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高知显明白这已不是他当不当主帅的事情,而是高公公派人来确定自己的站队选择。

量他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娃娃,末得高公公指令断不会来前线暗授机宜。

若是自己站队错误,恐怕到时候刘公公传出的圣旨则很可能就是另一版本。

高公公可不只他一个侄子。

高知显立马做出决定,先将自己浑身上下的金银钱物尽掏了出来扔到银库装箱封存。

“多谢公公提点!末将这就按您所言去办。”

“先羁押熔铸银钱的那帮匠人,领头是赵七窍。”

“酒菜已备好,还请三位贵客于大帐饮用。”

三人回到帐中,已有好酒好菜招待。

就连王够等人也安排在大帐旁吃喝开来。

这八十二人虽在钱粮司服役,但季魁军规严苛,尤其对接触钱粮的人更是时时敲打毫不放纵。

今日得到高副帅如此款待那定是沾了长剑将军的光。

一干人等是敞开肚子胡吃海喝。

………………

子岐等人在“六福酒楼”胡吃海喝后大大方地扔出一锭银子。

“掌柜的,酒菜不错!这银子可够,不够本将军还有!”

老掌柜接过银子掂了掂:

足足的十两。

“够,够。还有剩余呢。待小老儿找与将军。”

“不用了。多的给本将军存上,下次还来。”

子岐很是豪爽。

“爹,这是纪国的银子?”

少掌柜才十六七岁临时在柜台帮忙,没见过世面,发现银锭上印鉴不是岱国的,故而问道。

“咋啦!纪国的银子不是银子!你这酒店胆敢拒收纪国银钱!”

子岐已经喝高,岂容一个小毛孩子质疑强大纪国的财力。

听得子岐将军喝问,一大帮子纪军蜂拥过来,把柜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什么!敢不收我纪国银钱!反了不成!还当这是岱国的城池。”

“就是!爷生为纪国的兵,花的是纪国的钱,所到之处都是纪国的土地,谁敢反抗,先戳他七八个窟窿眼儿……”

众军士乌压压闹嚷嚷开来。

老掌柜连连赔不是。少掌柜也吓得面如土色手脚颤抖。

“小人收下便是。只是小人从未见过纪国银子,可否,可否……”

“小兔崽子!敢怀疑纪国银子,本将军就让你见识见识!”

子岐抽出腰间佩剑劈向银锭:

咔嚓!

银锭分为两半。

“如何!”

“假,假的!真是假的。纪国的银子是假……”

少掌柜叫到此处便再也发不声来,子岐的利剑已将他劈成两段。

“奶奶的!敢说纪国的银子假……”

子岐当然不相信纪国的银子有假,更容不得一个岱国毛孩侮辱纪国。

怒火上冲,趁着酒兴一剑就把他给斩作两段。

然后,抓回自己的银子

然后就咽在当场。

白花花的银子,黑乎乎的心!

坏了!

子峙见状刚喝下去的酒全都惊作冷汗腾腾地往外冒。

“杀人啦!纪军杀人啦!纪军使假银子还杀……”

老掌柜见儿子被劈两段终于回过神来,歇斯底里地吼叫。

一名纪军冲上去又是一刀劈下,幸亏子峙已经清醒,掷出酒杯将那纪军的刀打偏,但老掌柜的一条左臂已经飞落,人也倒在柜台下面。

“不可伤人!”

子峙大喝,但已遏制不住满楼满街满城的呼喊。

“纪军杀人啦!纪军使假银子还杀人啦……”

子峙眼见局面失控,一把抓住子岐。

“走。去帅府向元帅禀明情况,让季帅处置。”

顷刻间,整个“岱严关”已乱成一大锅粥。

便有些个已经收了纪军银子的商贩也急急忙忙剖开来看:

我的天啊!果然是假的!全是黑心!即便铜钱也是如此,砸开,掰开全是黑心!

纪军也是太黑了吧!

入城之时的约法三章何在!难道都是骗人的。

走!

找纪军元帅理论去!

整个“岱严关”内就像在熬制一锅注水猪油,到处都炸开了锅。

而且还有人在暗中添油加火火上浇油,这其中闹得最欢腾的就是“断命阎王”许洪福率领的公输军团百人特战队。

一干人等在许洪福带领之下,尽情挥洒自己的流氓品行,见岱国人就装模作样出手挑衅,显摆展示纪军淫威,激起民愤。

遇见零散纪军则突然痛下杀手,千余纪军军官士卒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命丧这帮“纪军”手下。

而许洪福特战队真正的目标则是纪军中下级军官。

有“影子”提供的详细情报,一切就如同瓮中捉鳖。

特战队杀人不但出示令符,之后还从死者身上搜出不少假银钱仍在地上。说,

纪军中有人伪造纪国银钱,混乱财政,贪污军饷。

今受高公公与季魁元帅之令杀之。

第九十五章 斩立决

在“断命阎王”许洪福的率领下,公输军团特战队手持季帅令牌,在“岱严关”内肆意杀伐。

一时间。

参军司司长申不通,骁骑尉刘林、付洋等,骁骑副尉王安、赵金等,裨将杜锋、石克志等,牙将李博、季琨等。

更有众多千夫长,百夫长命丧黄泉。

不过两个时辰,已有千余名军官被斩杀。

纪军无不人心惶惶,溃乱无章。

“岱严关”内的大街小巷几乎随处可见散落的白花花的银钱,血淋淋的尸首。雨水落地即化作了血水。

子峙拖着子岐就往原“岱严关”太守府,现在的纪军元帅府跑去,来到帅府时,帅府门前已聚集了许多人。

有群情激愤的岱国民众,也有惶恐不安的纪军士兵。

核心问题就一个:假银钱!

而子岐激情杀死“六福酒楼”少掌柜更是将整个事件推向极端。

“纪军造假银钱!”

“纪军滥用假银钱!”

“纪军滥用假银钱,强买强卖还杀人施暴!”

“约法三章!杀人者死!”

“约法三章!杀人者死!”

……

“六福酒楼”老掌柜浑身是血,有他自己的还有他儿子的。

斩落的左臂挂在胸前,儿子的两截尸身抬在身后。

其声哽咽难续,其人伤痛欲倒,其状凄惨欲绝,其怒悲愤欲裂,其命做最后挣扎。

“天理何在!还我儿命来!”

季魁一个时辰前就已闻报“假银钱”之事。顿觉此事虽事发突然,恐绝非偶然。他当即下令由纪家亲随虎贲军前去追溯查询这批银子的来源。

然而不断收到的消息却是:

银钱中军参军司司长申不通伙同他人造假银钱,被高公公派来的特战队斩杀。

钱粮司司长乔敦,副司长万有福双双出城未归。

据说已赶赴纪京呈报“假银钱”事件。

钱粮司仓库被骚乱士兵和愤怒民众捣毁。散落的银钱均属假冒。

而中下级军官因“假银钱”事件被特战队斩杀处死的消息如雪片般纷沓至来。

季魁再也坐不住了,他知道因为在当年的逼宫事件中季魈伤了高行江,造成高公公对整个季家都怨恨在心。

他与高公公是不怎么对付,可自己一向谨慎,亦从不议论其好恶。没想到怎么就惹来这无端横祸。

难道风传的“五子连珠”之事真的是针对他而来,可即便如此,“假银钱”又是谁做的手脚,难道也是高公公?

那可就太歹毒狠辣,不只是要灭了季魁,更是毁了整个纪军,祸害整个纪国。

季魁手握假银钱,单凭外表恁是看不出端倪所在。

剖开之后里面却全是黑心。

里面的黑心他也已分辨出来:

是产于纪国极北之地的白山天池。这天池乃是一座沉寂千年的死火山,在其喷发的岩浆中有这种黑色矿石。

黑色矿石质地,重量差异颇大,重的似金,次似银,也有的与铜铁近似。

当年季魁曾在白山剿匪,有匪徒用此黑矿石作飞石弹丸,因此认得这矿石。

至于矿石为何会包裹到银钱之中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十锭八锭银子或许可能,但现在的势头似乎是成百上千啊……

急令:

虎贲军即刻设法控制住所谓的“特战队”,不要正面冲突,让本帅亲临处置。

再令:

各营军官立即回营收拢部属。若遇“特战队”必须首先自保,然后上报。不可轻易交手。

然虎贲军尚未有消息传回,子岐在“六福酒楼”杀人的事情又给了季魁当头一棒。

本来子岐激情之下失手杀人若在平时,可采取多赔偿些银钱,诚恳致歉再加上军法处置免去死罪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此时此景……

唉。

子岐啊子岐,你让本帅如何处置的好啊!

季魁整理好全身装束,威严地来到帅府门前。

子峙,子岐等众友好将士齐刷刷跪了一地。

“拜见元帅!请元帅开恩。子岐将军劳苦功高……”

季魁何尝不知子岐英勇,也曾随他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但眼下“岱严关”就像一个已经点燃引信的火药桶,如果不立马决断,后果将无法控制。

当下一摆手,止住众将士。

首先朝“六福酒楼”老掌柜深施一礼。深情款款地道:

“老人家,季魁治军不严,致使部下行凶杀人。与理与法论罪当斩!”

“只是老人家可否宽限时日,待本帅彻查此事再将孽障处斩如何?”

“六福酒楼”老掌柜上气不接下气,呛出大口鲜血。

“小,小老儿,仅此,一子。这位,将军,剖开银锭仍……仍腰斩吾儿啊!”

“普天之下若还有如此强横之理,将军,元帅,也是不用查了,也一刀斩了……老朽残躯,吧。让小老儿陪,陪我那苦命的,孩儿,一起去……”

说着,颤颤巍巍的挥着断臂就朝子岐扑去。

子岐早无醉意,却是无尽懊悔。

“末将有罪!任凭元帅处置,绝不后悔!”

季魁挥手喝令:

“刀斧手!将杀人者子岐斩立决!”

在众人惊愕中,刀斧手领命而出,摁住子岐直接于帅府门前。

斩立决。

季魁非常清楚,此时任何的犹豫只会给纪军带来更大的灾难。

纪军进入“岱严关”才不过三天,就闹得如此动荡,对今后的治理将造成巨大的隐患。

总不能下令屠城吧,那除非是纪军铁定放弃“岱严关”,捞一把便跑,和打草谷一般。

但纪军不是来打草谷的。

季魁要将“岱严关”变成纪国的城池,变成“岱纪关”或者“纪严关”。

这里的百姓都将是纪国的百姓,使用纪国银钱本是驯化的第一步。而今夜,这一步陷入了造假的泥潭。

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

很不幸,子岐冲动地撞到了刀口下,所以他必须死

斩立决。

季魁高声喝令。

“即刻起!‘岱严关’立马宵禁!所有纪军将士各自回营,未得本帅令符不得外出!”

“违令者,斩立决!”

“所有百姓各自回家,有任何委屈亦待明日本帅升堂禀明。”

“私自外出者,斩立决!”

“中军近卫虎贲分五十队每队两百轮番巡视城中,但见有违令外出者,先斩后奏!”

“就地正法!斩立决!”

“街头地面散落的无主银钱任何人不得妄动。由近卫虎贲收捡。”

”三日之内本帅必查清此事,给百姓,将士,朝廷以明确交待。”

“散!”

随着季魁令下,纪军将士,“岱严关”百姓已见识季魁的霹雳手段,无不战战兢兢地往回散去。

就连“六福酒楼”的老掌柜也被手下伙计抬走,不过看情形怕是活不到明日了。

第九十六章 磨盘山

斩了子岐,暂时平息了帅府前的骚乱,但季魁明白此举无异于扬汤止沸,他还没有抓住起火的根源,无法彻底釜底抽薪。

他胸中气苦,恼怒,迷惑交织于心,正欲回府静心分析,双脚已被人牢牢抓着。

子峙?

子峙跪伏于地,雨水湿透甲衣,双眼饱含血泪。

“元帅,城中现在已难查真相,子峙愿带兵前去磨盘山营寨请高副帅协查此事。毕竟‘假银钱’是由城外流入。”

“熔铸银钱的工匠赵七窍也在磨盘山营寨。”

嗯。

季魁略加思索。

子峙确实心细,立马就能想到银钱熔铸之地。

但假银钱未必一定就来自磨盘山营寨,高知显虽是高公公的侄子,但“五子连珠”的传闻也毕竟是传闻,目前也尚无证据证明所谓“特战队”就一定和高公公相干。

只是这一系列事情确实有必要和磨盘山营寨通通气。

季魁随即同意子峙的请求,许他带两千轻骑前往速去速回。

向高知显禀明城中情况,请副帅协助调查。

同时还特意嘱咐:

万不可起冲突。

尤其不要提及道听途说的传闻。

子峙领命,点齐两千轻骑,冒着大雨,乘着夜色,悄然出城直奔磨盘山而去。

磨盘山上。

高知显的工作早已有条不紊的展开,他细致缜密的思路使得办事效率极高。

熔铸银钱的工匠全都羁押起来,为首的赵七窍更是被单独秘密关押。

磨盘山营寨所有将士的银钱尽数收缴,封存入库。

封存之前还特意请孟七亲临检验一番,公输孟启当然乐于此事,一边动手“检查”,一边称赞高知显做事周全。

同时,磨盘山营寨万余将士手臂上皆系白色布条,发布新的口令,以区别季魁所部。整顿兵器盔甲战马,准备下山扎营。

忽然山下关卡传来消息:

子峙将军持季魁元帅令符前来,要见高副帅。

高知显大惊,莫非季魁有所觉察,派子峙前来围剿。

公输孟启不以为然,问:

“子峙一共带了多少人马?是否讲明见高帅所为何事?”

“子峙仅带两千轻骑,说有要事禀报高副帅。其他没有提及。”

于是,公输孟启附到高知显耳边低语一番。

高知显脸色闪烁不定,终于下令:

“令子峙带全部人马上山,本帅于寨门口与他相见。”

夜色深深,雨中道路泥泞,战马行进迟缓,子峙率两千轻骑足足花费一刻钟才到达营寨前。只见寨门紧闭灯火昏暗,寨中也是少有灯光,反倒透出森然杀气。

子峙略微思忖,挥手让所有骑兵下马,自己也下马走到寨门之前,朗声禀报:

“启禀高副帅,末将子峙。”

“今奉季元帅之命,前来向副帅求证一事,请副帅开门容末将进寨详谈。”

高知显在寨内搭话:

“是子峙将军吗?元帅曾三令五申磨盘山营寨乃全军钱粮存储重地,一切调度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此时夜深雨疾,难辨仔细。本帅实在是职责所在,望将军理解。不敢让将军进到寨中。”

“待明日天明,本帅看得清楚确定再向将军陪个不是。”

这话说的可是句句在理,还十分的谦恭。

“可的确是事出紧急,万望副帅也理解末将!”

“若副帅担心营寨安危,末将也可不进营寨,只求副帅将熔铸银钱的工匠师赵七窍交与末将带回即可。”

“此乃季元帅令符,请副帅明鉴。”

子峙情急之下,便用了两分力道将令符自寨门缝隙朝高知显发声之地仍了进去。

“啊!”

寨门内传来一声惨叫。

顿时有人高喊。

“不好啦!敌袭!

“有人冒充子峙用暗器打伤高帅。”

“放箭!”

霎时间,箭矢比雨丝更加密集,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从射击的角度看显然早有安排。

或者说高知显为保障营寨安全,兵力布置一向周全。

可怜子峙似乎已料到会有此突变,竟没有躲闪任凭万箭穿心。

仰天长啸道:

“子岐!英灵不远,兄弟随你来矣!”

“季帅,你被奸人蒙蔽!”

“纪军危矣!亡矣”

两千骑兵,两千战马全都葬身在磨盘山头,高副帅营寨之前。

葬送在纪军自己人手里。

高知显心中暗叹:

这孟七年纪轻轻倒真是料事如神,知道子峙此来必为熔铸银钱之事,居然还想索要赵七窍杀人灭口。

其心可诛!

这下是和季魁彻底决裂了,只盼刘公公早些来到宣读圣旨,让自己踏踏实实地坐稳纪军统帅的位置。

嗯,眼下还得全力仰仗孟七这三位高人。

看来平日对高公公的诸多进贡还是有用的,关键时刻就体现出了价值。

与高知显期盼的不同,季魁正满腹心事坐立难安,期盼着子峙快些回来。

心口忽然一痛,痛得揪心。问:

子峙去了多久?

参军司马回答,已去近一个时辰。

从“岱严关”到磨盘山,以轻骑的速度最多半个时辰可以来回。

现在仍无消息,恐怕有事……

季魁原以为子峙谨慎,不会刺激高知显,故而同意他带兵前去调查“假银钱”之事。

没想到子峙竟一去不回,怕是因子岐的死让他情绪失控,惹恼高知显被扣留在了磨盘山。

但他万万也想不到子峙已经被高知显射杀在磨盘山营寨。

永远永远都回不来了。

季魁当即伏案奋笔疾书,急令参军司马领五百季家虎贲军快马加鞭赶赴磨盘山营寨,将本帅亲笔所书交与高知显,让他放回子峙,所有变故明日再议。

突如其来的事件一桩接一桩,令季魁的脑子隐隐作疼。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冷风夜雨扑打面颊,令自己清醒清醒。数十载征战,数万里征途,自己何曾如此混乱。

敌人……

敌人!

季魁猛然惊醒。

当下自己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公输军团的公输孟启啊!怎么竟然就忽略了他的存在。

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小毛孩?

不对!

绝不能忽视任何对手。

季魁静下心来,突然发现自己做了很多错误决定,误判了很多事。窗外远方亮起几点火光,似乎有人在城里放火,但他知道那不是根源所在。

第九十七章 猫爪虎牙

季魁觉得在对待“假银钱”事件的处理上,他犯了和子峙同样的错误。

第一时间把目光聚集在了高知显的磨盘山营寨。

这条看似合理的逻辑却局限了破解迷局的思路:

如果说是高公公想插足军方,扳倒季魁而弄出个“假银钱”事件,可能性的确是最大的,但他没有必要对基层军官出手啊。

因为基层军官的失去会在短期内造成整个纪军的混乱,这对高公公的继任者并不利。

唯一能够从中获利的便是纪军的对手或者说敌人

公输军团。

“来人。请神勇侯镇东将军高知然即刻前来,本帅有要事相商。”

镇东将军高知然,乃是副帅高知显的同胞兄弟。此人武艺高强,性情秉直。全凭实打实的战功获得镇东将军之职。若细论起来高知显倒是沾了不少兄弟的光。

季魁始终放心不下磨盘山营寨,毕竟那里是八十万纪军的命脉所在。

无论传闻如何,即使他在和高公公的权利较量中失败,他也必须要考虑到纪军的生存和未来。

若磨盘山营寨有失,八十万纪军要吗立即撤回纪国,要吗溃不成军。

这都不是他希望的局面。

“岱严关”确实堪称“天下第一雄关”,是整个元夏大陆的东南支撑。

若要谋天下,必先谋“岱严”。

他绝不能容忍自己千辛万苦打下的“岱严关”拱手于人。

季魁要高知然单人匹马去见高知显。

高知显若见,则将“岱严关”内发生的一切事情据实相告。

若不见,则立马回城。

战功卓著的神勇侯镇东将军当然明白目前“岱严关”的困境,也深知磨盘山的重要。

当即向季帅保证:

一定向高知显阐明利害关系,一切以纪军大局出发。

摒弃无端的谣言和传闻。

高知然这边刚出城,参军司马已领着五百虎贲军到了磨盘山下。

高知显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子峙的两千轻骑已做了鬼,怎会再放过季魁的亲随虎贲。

参军司马精明,过了第一道关卡即发现不对劲,整个磨盘山笼罩着浓浓杀气,道路上顺流而下的泥水中都充满了血腥味。

可惜参军司马乃纯粹文士,无法率领五百虎贲做强有力的冲杀。五百虎贲虽个个勇武,却抵挡不住重重埋伏下的层层箭雨。

何况还有镇守在第一关卡处的“长身剑”,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顷刻间,磨盘山的盘山路上又多了五百零一个冤魂。

当高知然赶到山脚下时隐约还听见虎贲军的最后几声惨叫,情急之下就忘记了季魁的叮嘱。

拍马挺枪就往山上冲,边冲边喊:

“我乃镇东将军高知然!让高知显出来见我!”

“高知显你干的好事,速速出来见我!”

高知显仰天嘘出口气,淡淡地说了句

“杀了吧。”

说完之后,高知显显然少了个兄弟,高公公也少了个侄子,纪国更失去了神勇侯镇东将军。

半个时辰后,季魁感觉自己的十个手指头被斩断了七七八八。

十指连心,是钻心的痛。

半个时辰后,高知显领兵一万抵达“岱严关”北门外的“七里坡”依托小山丘安营扎寨。

在公输孟启的帮助下一切都风雨无阻,也让高知显觉得高公公派来的这位孟七兄弟虽年纪轻轻,可的确手段非凡。

不但扎好营寨,还开始布置起阵法机关。

高知显对阵法机关知道甚少,但毕竟征战多年,懂得严谨层次。何况孟七兄弟告诉他,此阵名为“阴阳五行阵”。

乃是高公公特意为他即将登上帅位所做的铺垫,由他的阴阳双剑来指挥阵法运转。高知显喜不自胜,兴奋得整夜难眠。

季魁也是整夜难眠。

收集到的假银钱上千斤,其中四分之三全是黑心矿石。

能将数千斤的黑矿石熔铸包裹在银钱之中这绝对算得上是个浩大工程。

除了高公公,他想不出来还会有谁。

莫非真的是高公公的伏笔?

季魁感觉自己的思路兜了个大圈子又转回原地。

虽然直觉告诉他事情并非如此,可始终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其实“假银钱”这事高公公还真做不到,能做到的只有使用“转换魔法”的公输孟启。

“黑装置”的科技水平完全超出了季魁的认知,所以他就是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一层去。

当然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在他足够冷静的情况下,把导致季胜全军覆没突兀冒出的瓮城联系到一起,季魁可能会做出另外一种猜测。

可惜,季魁缺乏更多的瓮城资料,他只是从战术层面去分析季胜失败的原因,而忽视了公输机关和“转换魔法”的巨大作用。

三万纪军的覆灭是自身轻敌和强大的“转换魔法”加上公输机关共同作用下出现的结果。

季魁的痛苦也正是因为他无法从季胜的失败中得到完整而正确的结论,导致他在与公输军团的对抗中始终处于:

不知,不明,难以捉摸的状态。

就算是只蚊子飞过,也是有影子,有声音的。

可公输军团呢?

很像那支神秘莫测的“特战队”。

而“特战队”更像融入暗夜的吞噬者,抓不住丝毫的踪迹。

这只“特战队”是公输军团的人还是高公公的人?

季魁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但公输军团不可能这么快渗透到“岱严关”内。

唯一的可能就是之前“岱严关”遗留的岱军潜伏城里,现在里应外合打出“公输军团”的旗号。

不对,他们打的是高公公和纪军的旗号。

欲盖弥彰!

季魁当然有办法对付这种潜藏在黑暗中的蛇鼠。

猛虎抓不住蚊子但拍得死蛇鼠,只要季魁将目标定性他就有法子对付。

出动“猫爪虎牙”,清剿“特战队”。

“猫爪虎牙”成立于二十七年前,是白山剿匪时季魁针对土匪“能打就打,不打就藏”的策略组建的一支搜索队。

他要求在搜索中像猫爪般迅捷无声,捕获后像虎牙般撕咬灭杀。

后来这支队伍就叫“猫爪虎牙”。

季魁派出“猫爪虎牙”后就不再顾忌,“特战队”是高公公的也好,是公输军团的更好,统统灭杀不留活口。

即使杀错了也死无对证。

“猫爪虎牙”有两百人分作四队,每五十人为一队。

随着“猫爪虎牙”出动,许洪福的“特战队”开始出现伤亡,仅一次遭遇:

“猫爪虎牙”五十人对“特战队”一百人。

片刻间

“猫爪虎牙”死十一人,伤三十七人;

“特战队”死三人,伤五人。

许洪福大惊,恪守公输孟启入城前嘱托,“特战队”出现三人以上的伤亡后立刻替换。

替换:

就是用“岱严关”潜伏的死士替换下公输军团的人。

季魁的推测没有错,公输图在把“岱严关”变成瓮城之前也安排潜伏了上百名死士,他们都有决死之心替换公输军团的人去战斗,去赴死!

“花面虎”武钢脸上又添了两道伤痕,可这对他来说完全不是事,他不愿别人替他而死。

“笑面虎”搂住他双臂,“插翅虎”给了他一棍子,把他打晕。

“军令如山!”

许洪福说:

“我们有能力杀百倍之敌,祭奠替我们死去的兄弟!”

这是公输孟启的承诺,也是公输军团的承诺。

第九十八章 肃反

一夜凄风血雨到天明。

城中百姓伤亡近两千。

季魁的帅府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有掉脑袋的,抹脖子的,开胸破肚的死尸,也有缺胳膊少腿的活人,还有群情激愤的上万民众。

里三层外三层乌压压地叫嚣着,呼号着,愤怒着。

季魁罩袍束带甲胄鲜明迈着刚毅的步伐走到帅府门前。

风吹动头盔上的红缨却吹不动他的皓髯,雨湿透身上的甲衣却不敢侵犯他的威严。

季魁往帅府门前一站:

叫嚣声,呼号声,怒吼声,全都安静下来。

“本帅说过,三日之内必查清‘假银钱’之事,给百姓,将士,朝廷以明确交待。”

“但现在,本帅要你们看清一个事实!”

季魁把手一挥

十多辆大车缓缓从远处推来,聚集的人群纷纷避让,因为每辆车上都是横七竖八的死尸。

死尸都穿着纪军军服,但所有的死尸左手胳膊无一例外地坦露在外边,除非胳膊被斩断,即使斩断也被捡起来放在胸前。

因为所有的左臂上都有刺字,那是岱军的标识。

“作为‘岱严关’的百姓,相信你们都认识这些胳膊上的标识。”

“本帅现在也不妄加论断,认定他们和‘假银钱’有关,但是!他们胆敢掺和到其中趁机作乱那就当枭首示众!”

“本帅相信受伤害最深其实都是‘岱严关’的百姓,你们的冤屈本帅定会与你们伸张。”

“可你们要是继续包围帅府,继续参与骚乱,那本帅就当你们都是岱军的潜伏者,遗留的祸患!”

“约法三章是给真正需要保护的百姓的,如果有人胆敢以此为掩护而挑战纪军的刀枪,那尽可来试!”

“现在,本帅还不想撸起袖子检查你们每个人的胳膊,你们都给本帅把这里收拾干净。”

“半个时辰后,谁还敢在城中乱叫乱嚷杀!”

身后数百虎贲军跟着他齐声喊到:

“杀”

聚集围观的人立马作鸟兽散。

抑制住了城中百姓,纪军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军中点卯,结果相当骇人:

失踪,失联,被斩的军官就多达一千三百余名。

其中军阶最高的是镇东将军高知然。还有左都尉子峙,参军司长申不通,骁骑尉刘林、付洋,等二十九人。

骁骑副尉王安、赵金,等四十七人。

裨将杜锋、石克志,等六十五人。

牙将李博、季琨等八十三人。

千夫长三百余人。

百夫长六百余人。

多数中下层军官失去后,连士兵人数清点都成了问题,所以士兵的伤亡只能估算,估计有上千人。

而且中下层军官的失去,足以让整个纪军的管理陷入混乱甚至是瘫痪。众多士兵在亲眼目睹自己的长官被不明所以地处斩后,尽皆人心惶惶不知所从。

尤其是陈、宋两国的降卒,几乎就到了溃逃的边缘。

另外,兵械,钱粮,营帐被焚被毁的也是不计其数。

斥侯来报:

北门外“七里坡”,高知显安营扎寨,中间竖起一面“肃反”大旗。

左边旗帜上书“季魁贪赃枉法造假银”。

右边旗帜上书“纪军群起肃反擒伪帅”。

赵七窍等一干熔铸银钱的工匠已被打入囚车,押在营寨之中。

但未见子峙,参军司马,镇东将军高知然等。

斥侯再报:

南边沙柳河畔公输军团人员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开始大量集结。从枣树庄出发的六千多匹战马也已到达“板桥坡”。公输军团总数已有约五六千人。

飞鸽传书也传来一条非常重要的消息:

刘公公昨日午时就已出宫,前往“岱严关”宣旨。圣旨内容是经高公公同意的。

其余不详。

飞鸽传书的消息虽然未透露圣旨内容,可季魁对此却最为确信,因为这条消息是完全通过他自己的渠道传来的。

而且可以揣测圣旨的内容恐怕对他来说应该是所有消息之中最糟糕。

南边,公输军团的人数即使再多上十倍百倍也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北门,除了赵七窍一干人是“假银钱”的重要人证,至于高知显就是个跳梁小丑,完全不足为虑。

季魁已集中帅府所有都尉,长史,参军,中郎将,威武将,别驾,常侍等共聚一堂,召开军事会议。

“诸位将军对目前局势有何见解?”

很快大家提出三个方案:

上策,向南。

全军奔袭“板桥坡”,破釜沉舟强渡沙柳河。

击溃公输军团,长驱直入岱京城。

此方案最大问题在于纪军现在已无后勤补给,必须完全依靠抢夺掳掠才能维持全军所需。

同时纪军也无法按计划回师纪国,陈宋两国的占领地有动荡生变的可能。

中策,固守“岱严关”。

待刘公公入城宣读圣旨,明确纪王旨意之后再行动。

可最大限度减少纪军士兵的风险。

此方案的缺点就是太过于保守,而且旨意内容明显可能对季魁不利。一旦圣旨宣读,如果再拒不接受岂不是抗旨不遵。

那罪名可就大了。

下策,向北。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败高知显,控制住赵七窍等工匠,解开“假银钱”谜团,洗脱“贪赃枉法造假银钱”的罪名。

此方案的风险在于高知显狗急跳墙,先处决了赵七窍等人,那“假银钱”事件将失去关键的人证。

而且高知显的一万士卒也是纪军,让纪军与纪军作战……

恐怕会令季魁罪上加罪,真落得个“反叛”罪名。

季魁马上表达了他不同的看法:

向南进攻看似上策,但大雨滂沱于纪军出城作战天时不利。

只要在沙柳河耽搁半日,便会被刘公公追上。旨意内容若真如传言所说,必然是先撤换季魁的元帅之职,再追查“假银钱”事件。

一旦季魁失去兵权,那整个纪军都将是高公公的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

中策同样也是这个问题。

想我季魁乃是纪国王族,堂堂大将军,统领三军的兵马大元帅,怎可屈从于阉人之下。

别人害怕高公公,我季魁可不怕。

季魁熔铸银钱,以战养战的法子已沿用多年从未出现过“假银钱”之事。

今必然是有人栽赃陷害,还借此残杀我军中将士,若是就此服软,那有何面目再做三军统帅。

就是拼死一搏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为逝去的将士正名昭雪。

季魁慷慨激昂地发出自己的肺腑之言。

故!

季魁决定向高知显要人!

要赵七窍一干证人!

要子峙将军轻骑千人!

要参军司马,要镇东将军高知然!

即使逼得高知显狗急跳墙杀掉赵七窍等人,令“假银钱”事件死无对证。

那季魁同样也是绝不承认!

赵七窍虽受季魁之命熔铸银钱,可一切皆是在磨盘山营寨完成,是在高知显的眼皮子底下铸造。

所铸银钱发往纪国也好,发往军中也罢,都是经高知显的手,凭什么就把罪名扣在季魁一个人头上。

这案子即使闹上国君朝堂,季魁绝对寸步不让!

第九十九章 骂 阵

季魁一番话说得众将热血沸腾斗志激昂,皆愿随元帅向阉人阉党发起挑战。

乘此机会彻底剪除高公公在朝在野的全部势力。

季魁见众将皆摩拳擦掌踊跃争战,知道时机已然成熟,刚要发令出兵,斥侯忽然把公输军团的战书送到。

战书乃是一支响箭。

是公输孟启令“旭日弓”自南门外射来的挑战书:

呈启纪国三军大元帅季魁将军:晚生公输孟启今率公输军团策马于“板桥坡”沙柳河畔,见河水满溢,正是鱼虾逃遁蛟龙出水之时。

公输孟启不才愿邀季魁将军共戏,看孰能缚蛟龙矣。

特作《沙柳河机关防御图》供将军赏析。

大雨将停,望将军速至。

季魁看罢是哈哈大笑道:

“公输小儿,你倒是会趁火打劫。老夫先了却自家杂事,再来游戏尔!”

当即扔下《沙柳河机关防御图》。

“拿去给匠师赵七灵研究吧,最好让公输图那老儿也一并参详参详。”

“众将士与本帅出兵北门,先擒了高知显那狗贼!”

此刻,季魁的重心已转移到北门外。

公输孟启,公输军团,这些小虾米回头等雨停了会来收拾的。

“岱严关”北门外“七里坡”。

高知显也已收到刘公公昨日出宫南下宣旨的消息。

消息绝对可靠,因为这次是来自他自己的渠道。

消息还说:

刘公公还带着八侍从出行的,速度也是极快,昨天傍晚就到达台城。在台城召见了府库镇守司的韦妙韦肖兄弟,从库银中也找到部分假银钱。

季魁的造假证据愈发多了。

这消息完全印证了公输孟启的说法,令高知显对孟七兄弟更是言听计从,再无半分疑虑。

同时这消息也给高知显打了一针鸡血,让他仿佛已触摸到三军帅印。

以至当他看到季魁大军冲杀而来时竟然有勇气立马营门而不至于哆嗦下跪。

因为孟七兄弟早已布下阴阳五行阵。

“七里坡”距离“岱严关”实在是太近啦!

季魁只须大刀一挥,就可斩高知显于马下。

但他还是忍住了,不想让纪军与纪军自相残杀。

季魁在营寨五百步外停了下来,他想再和高知显谈谈,怎么说两人也共事多年,如能尽量缓解目前的敌对状态也是好的。

当即策马来到阵前,先拱手施礼道:

“高帅,你我二人皆为纪军元帅,也曾同生死共患难。”

“而今‘假银钱’事件突发,尚未有确凿证据。何苦就要兵戎相见,你我手下皆是纪国的将士,很多都是骨肉同胞,怎么就忍心让他们反目相向,手足相残。”

这话让高知显听得很不是滋味:

季魁你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昨晚难道不是你让高知然上的磨盘山,逼得我们兄弟反目的。

现在倒是在两军阵前假惺惺装好人。

哼!

高知显义正言辞地呵斥道:

“季魁!你别在此惺惺作态假装好人蒙蔽全军!”

“你说‘假银钱’事件证据不足,好!我就给你看看,此乃赵七窍等十五名工匠的供词,皆已招供熔铸假银钱就是受你季元帅安排支使。”

高知显掏出一叠文书高高举起。这些口供确实出自赵七窍等人,但那都是他威逼利诱的结果。

季魁大怒道:

“无耻匹夫!你那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可是越来越高明了!”

“熔铸银钱的工匠,银钱,模具一直都是在你高知显管辖的营寨之内!”

“银钱进出也必须经过你高知显的亲自清点!”

“凭什么就把这屎盆子乱扣!”

季魁的反戈一击倒真是句句戳中高知显的要害。

若不是确定已获得高公公的支持,还有孟七兄弟为他做好善后封存,他几乎都要下跪求饶了。

既然心中有底,还击起来自然底气十足言语犀利。

“季帅端的是高明啊!”

“只怕是在造假之前就已考虑好后路吧,让高某来背此黑锅。”

“呸”

“亏你口口声声还说自己是纪军元帅。现在,屠杀三万纪军的公输军团就在南门外挑战,而你却像个龟孙一样不敢应战。”

“反而来北门找我交出熔铸银钱的工匠。”

“你说,将士们!你们说!他季魁是不是心中有鬼,想要杀人灭口!毁灭罪证!”

“让纪军兵戎相见,手足相残的人正是你季魁!”

“堂堂三军统帅,你不下令发兵,试问谁敢出战!”

“你为何不把城里的士兵们统统带出来?”

“呵呵,因为那是你收的降卒吧。不敢带来丢人现眼,看到你丑恶的嘴脸。”

“而今纵然你有数十万军兵又如何,你且看看人心向背。”

“纪国的将士们!”

“擦亮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谁才是真正的罪魁!”

“高知显自知兵微将寡能力也实在有限,以万余兵马对抗你‘无敌战神’八十万显然毫无胜算。”

“但职责所在,道义所在!高某绝不畏惧。”

“生何足兮,死而无憾!”

“今日高某就要为全军、为纪国擒下你这贪赃枉法,坑害三军的逆臣伪帅!”

高知显说得是声情并茂条理清晰,令不少纪军都点头称是,对季魁的怀疑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来。

“元帅!休要与这匹夫多言,待末将先斩了他的狗头!”

怒喝声中,骁骑将军王骏拍马横刀而出,直奔高知显杀去。

高知显蔑视王骏心中冷笑:

你已不是第一个替季魁老儿送死的了,子峙,参军司马,高知然……多了去。

随即按孟七兄弟的吩咐,抽出左手阴剑指向地面。

王骏距离寨门还有五十步,转瞬即可斩得高知显首级,忽然胯下战马向下坠落如坠无底深渊。

王骏也跟着坠落下去。

骁骑将军绝非泛泛之辈,在察觉战马状态不对之时已做出反应:

甩蹬离鞍跃上马背,足尖一点马鞍奋力高高跃起,手中大刀舞得跟风车一般护住全身。

王骏的应对可以说已经做得很好,然而公输孟启的机关根本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高知显右手阳剑指天

巨网从天而降,王骏大刀搅不碎巨网,顿时就成了网中大鱼。

不等季魁令下,已有左右散骑赵固、董阔手挺钩镰枪催马抢出,带着属下三千长枪兵冲向前方欲救回王骏。

高知显冷笑,缓缓而退。

第一百章 五行阵

骁骑将军王骏欲斩高知显反而险些落入公输孟启的陷阱,尽管他躲过了陷阱却终究未能逃脱巨网。

随着高知显的后撤。

巨网中的王骏也随之慢慢向营寨中退去。

赵固、董阔拼命救援,但两人的钩镰枪与巨网虽近在咫尺,就差那么两三寸就可以搭上网格拽回王骏。

可王骏被拖着一直在退,连寨门也一起在退。

赵固、董阔一直在追,连营寨两旁的山丘也跟着追了出来。

不好!

季魁猛然发现不对,运足气势大喝一声:

“破!”

并立即发出号令:

“右军出击!呈鸳鸯阵,攻占山丘!”

“前军临敌!变鱼鳞阵,准备御敌!

“左军结一字阵!掩护全军。

“后军预备听令!”

他自己则领中军策应全局。

季魁的“战雷破”声威比起季胜更加强盛。

但此次的阴阳五行阵可不是巫术幻影,那可是实打实的钢铁堡垒,声威再大也震不翻,破不了。

要破阵,就得先识阵。

季魁当然识得“阴阳五行阵”,不过那都是由士兵方阵来运行布置的,而像眼前这样由移动的“山丘”来运行,别说见,他也是闻所未闻。

这些“山丘”都是公输孟启用“黑装置”的魔法转换而来,共有五十个,全都包裹着钢铁外壳。

是真正的钢铁堡垒。

每十个“山丘”一组,组成五行大阵。

说是“阴阳五行阵”,其实不过是公输孟启玩的噱头,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组五色便于操控罢了。

白金,青木,黑水,红火,黄土。

当然,阵法还是依照兵书上的排列,相生相克。

但细化到每组的使用就没那么多的讲究了。

每个钢铁堡垒中均有两百士兵,配备的武器种类都一样。有:

机关连弩,长矛,投枪,滚刀,绞索,喷火筒,铁蒺藜,等不同的武器。

而不是拘泥于什么属性,火组只能配备喷火筒,金组只有投枪,滚刀……

巫念起初是不赞同他这种大杂烩的配备的,因为这样体现不出来五行的攻击特色。

不过在公输孟启带她进入钢铁堡垒里面看过之后,她便不再坚持特色的重要性了。

钢铁堡垒的内部呈半球形的穹顶结构,空高达到六米,共分作三层。

底部直径十二米,环绕着三十六个攻击位,第二层环绕着三十个攻击位,第三层环绕着二十四个攻击位。

共计九十个攻击位。

每个攻击位配备两名士兵轮流攻击,另有二十人作为轮换的机动兵力。

二、三层上以弓弩,投枪等投掷兵器为主,底层则是长矛,滚刀,绞索,喷火筒,铁蒺藜等。

假如过于拘泥武器种类,攻击手段就会大大减少,更别提攻击效率了。

而将多种武器配备其中,士兵们可以根据“山丘”外面的情况自主采取更多更丰富的攻击手段。

如果不是考虑到“山丘”内外都是纪军,公输孟启甚至想把圆盘锯再次镶嵌在“山丘”上切割、绞杀。

那样公输军团的特征可就太明显啦。

还是以纪军的制式武器为主,“山丘”里的人是用弓弩射也好,是喷火烧也罢,反正外面的人无法伤到他们。

只要季魁没法掀翻重愈三万斤的钢铁外壳,里面的士兵就可放心大胆的攻击。

至于每组之间的协调配合则由每座“山丘”下面装着的联动机关在地面的滑轨上来移动方位,所有“山丘”的动力都源自隐蔽在山丘后面的五百匹战马,在不停地拉动着转轮。

五十名军士根据战场总指挥的指令推动手柄来调度每个“山丘”的移动。

现在“长身剑”就担当着这一角色,他接过高知显的“黑白阴阳剑”跃上整个战场的最高点

“肃反”大旗之巅。

挥舞着“黑白阴阳剑”指挥全局。

钢铁堡垒五行阵取其阵法移动配合之精髓,而不拘泥其特色分明的攻击,混搭的手段令季魁一时间也懵了圈:

怎么青木和白金都在投射投枪?

怎么黑水竟喷出了烈火?

这完全不合五行规矩啊!

偏偏攻击力还这么厉害。

高知显退到营门后才发现这阴阳五行阵运行竟如此精妙,进攻虽然受到移动距离限制,防御绝对是游刃有余。

五十座“山丘”,五十个钢铁堡垒,足矣拱卫高知显的大营。

同时也扼制住了季魁北撤的道路,让他插翅难飞。

高知显看得喜笑颜开:

季魁啊,季魁。

你纵然有几十万人马,恐怕也是奈何不得这“阴阳五行阵”。只待刘公公一到,那时翻云覆雨就全在自己手里。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心花怒放:

且先去大帐好好陪陪孟七兄弟,高公公派来的人果然是才智非凡。

右军的进攻非但没有收获,反而陷入“山丘”的重重包围。

而平缓的“山丘”渐渐露出锋利的棱角变得面目狰狞。

进攻纪军的鲜血在防御纪军的脚下化作道道血河四散流去。

季魁面色铁青:

这不是高知显的作战风格,也绝不是纪军的作战风格,这是……

他想到了岱京城里的瓮城,想到了金属怪兽的吃人传说,而这些“山丘”也是钢铁金属。

公输孟启!

公输军团!

他们已经绕到北门,他们居然和高知显勾结在一起!

公输孟启能在顷刻间布置数十里瓮城,自然能造出千斤“假银钱”!

天啊

季魁终于串联起这一切,巨大的信息量瞬间在脑子里爆炸开来,又重新组合连接。

几乎所有的神经元,树突,轴突,都难以承受这爆炸的冲击,断开了与神经末梢的联系。

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能看到便是两处太阳穴像擂动的战鼓,在剧烈地波动起伏。

……子岐,率长枪兵从敌阵右翼突进……

……子峙,率重步兵掩护子岐侧翼……

……神勇侯率兵佯攻中路敌阵中路……

……参军司马传赵七灵火速带工匠破敌机关……

季魁紧挽缰绳的手已麻木,双唇颤颤巍巍发出的声音只有他自己的大脑才能感应。

但子岐不在。

子峙也不在。

神勇侯不在。

参军司马不在……

季魁嘴角浸出的鲜血染红了白须,身子在狮鬃黄骠骢晃了两晃。

“季帅!”

中郎将毕予催马靠近。

季魁总算缓过劲来,胸膛急剧起伏喘着粗气道:

“快,快传,赵,七灵,出城破敌”

“遵命!”

毕予正要调转马头,季魁已一把将他拉住:

“毕予将军,本帅若有不测,请将军代为指挥!”

“万勿让纪军落入阉党之手!”

季魁的声音很低,但语气却很坚定,凝重的眼神不容毕予有任何的反驳。

同时将帅印塞到了毕予手中。

“这……”

毕予猛地咬破舌尖,抬手在嘴角抹得殷红鲜血往额头狠狠涂抹

以我舌尖血,盟我心中誓。

纵断我头颅,誓言终不渝!

“遵命!”

毕予调转马头向城门冲去,泪水与雨水在脸上默默交织。

传赵七灵出城破敌……

这是季帅的命令,要快!

……

赵七灵呢?

赵七灵在得到《沙柳河机关防御图》后立即被图中机关吸引,许多地方太过深奥,他实在无法参悟。

遂去监牢中把公输图调来询问。

公输图看到《沙柳河机关防御图》后大怒,骂道:

孟启竖子!胆敢泄露先祖机密设计,当受家法族规处置。

然后对赵七灵说,此中很多机关出自家族秘笈,公输图亦无法参透。

若是见到实物或许能知晓端倪。

赵七灵痴迷机关,有此机会当然不会放弃,当即押着公输图去找负责守卫南门的中郎将严力行,游说他一起去沙柳河破公输机关。

之前开会讨论的时候,严力行就极力主张向南攻击“板桥坡”,看到众工匠皆对沙柳河机关跃跃欲试,心里也痒痒起来:

如果率三万兵马连同一万工匠杀出南门奔袭沙柳河,或许能够破除公输机关,率先为季帅打通南下通道。

这样纪军就多一条路可走,多一种方案可选择。

只是未得季帅命令,他不敢出城啊。

……

中郎将毕予飞马进入北门,进门之后就高声呐喊:

“传……”

一支冷箭射入他的胸膛。

“传……赵,七灵,出城,破敌”

毕予奋力举起已被鲜血染红的帅印,挣扎着把季帅的命令说完。

只是声音已低沉得只有身边的纪军能听见。

“遵命!”

几名纪军士卒一拥而上,其中一个年近四十,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高大军士一把抓过他手中的帅印,大声吼道:

“传所有人出城破敌!”

“传所有人出城破敌!”

几名纪军一起高喊。

“季帅有令传所有人出城破敌!”

“季帅有令传所有人出城破敌!”

号令立刻传遍“岱严关”内,城内所有纪军都已听到季帅命令,积极整队出发,冲出城去

率先冲出城的是中郎将严力行的三万守军和赵七灵的一万工匠,他们早就在集结待命。

不过他们出的是南门,去的是沙柳河。

毕予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他不是被冷箭射死的,他是被那个年近四十,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高大军士气死的。

到了阎王殿,毕予才知道那年近四十,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的高大军士号称“断命阎王”。

真名

许洪福。

公输军团的将军。

已经做鬼的毕予再次气死,变成了气死鬼。

第一〇一章 杀矢

季魁本留下三万军士让严力行镇守南门应对公输军团有可能发起的攻击。

还留下三十万纪军在“岱严关”内做预备队以应对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

三十万纪军可以应对各种状况。

只是现在他们都挤到了北门外。

季帅的命令谁敢不遵。

季魁炸裂的脑子刚刚得到缓解,肺又气炸了。

给一万工匠腾出的空间活生生地塞进三十万人马。

突然涌出的三十万人马将整个纪军阵型向前猛推进三里地。

结果是后队的士兵要么从前边的士兵身上踩踏过去,要么逼着前边的士兵踏着纪军的尸体走向钢铁堡垒,然后变成纪军的尸体。

一步错步步错,季魁强压怒火回望“岱严关”

“公输”大旗插在“岱严关”城头。

………………

许洪福帅印在手,面对偌大的“岱严关”,权力大得都没地儿使。

把所有的纪军队伍包括“猫爪虎牙”全都清理出“岱严关”:

季帅有令!所有人出城破敌。

顺道在监牢救出太守卢克服联络城中所有潜伏的岱军旧部,夺回“岱严关”的控制权。

与此同时“特战队”快马加鞭拿着帅印去擒拿中郎将。

罪名是擅离职守。

丢失城池!

“岱严关”丢啦!

严力行不信,因为城中还有三十万纪军,即便是三十万头猪也不可能这么快被赶尽杀绝。

但事实不由得他不信

“公输”大旗插在“岱严关”城头。

严力行还想争辩,早被“旭日弓”射人先射马,射落马下。

“雷声大”罗二蛋快马长鞭绑缚生擒中郎将。

群龙无首的三万纪军人心涣散被公输军团的伏兵一通射杀,瞬间溃败四散逃亡。

一万工匠还未到达沙柳河便大多做了俘虏。

只可惜赵七灵在混乱中逃脱,还带走了老爷子公输图。

………………

季魁现在真的有如笼中困兽,进退失据了。

“岱严关”外同样是公输孟启的瓮城。

怎么办?

回兵攻打“岱严关”:

既缺乏攻城器械,墙高城厚的“岱严关”短时间肯定难以攻克,密密麻麻的八十万人马也根本无法展开。

何况纪军早已人心惶惶队伍散乱,连人数也没了八十万。

算法很简单:

季胜的三万一个不剩,严力行的三万倒是剩了不少,可全做了公输军团的俘虏。

还有高知显的一万现在是孟七兄弟麾下的肃反军,正以一敌百地消耗着季魁的生力军。

而季魁的核心骨干几乎消耗殆尽,连托付的继任者都先行一步做了气死鬼。

仗打到这个份上,只怕纪军之中也没有多少人相信他还是“无敌战神”。

因为他自己也没有信心发起进攻。

进攻?

眼前的阴阳五行阵根本无法撼动。

一座座山峰就是一个个嗜血怪兽,两个多时辰,已吞噬掉上万的纪军。

而消逝得最快的纪军是军中的降卒。

他们曾经就有过兵败如山倒的经历,此刻这一幕又在“岱严关”前重现:

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站在原地还拥挤得转不开身,这不是作战!

这是在排队送死。

谁不惜命?蝼蚁尚且贪生。

南边去不了,北边过不去。

但生存的**是强烈的,东西两边都是广袤的岱山,行军不行,逃命还是可以的。

广袤的岱山有着宽广的胸怀,别说二三十万降卒,即便是七八十万纪军尽数溃散也能包容下来。

大雨如注。

无数的溃逃者丢盔弃甲向东西两侧的山峰攀爬逃亡。

雨水模糊了将领们的眼睛,他们对此视而不见。

雨水也模糊了季魁的眼睛,他同样视而不见。

大雨如注。

纪军衣甲湿透,即便已是初夏,仍也是阵阵寒意。

腹中早就饥肠辘辘,却无以为食。

人在饥饿的时候总是显得比较惶恐。

心中的惶恐才是最为惶恐:

前与同袍相残手足相残,孰是孰非不明所以。

后有敌军如芒在背,风雷声中,箭矢胜雨。

军心,士气尽数萎靡。

“岱严关”上的风雷之声当然出自“雷声大”罗二蛋,他倒是很会制造声势。

长长的“雷神鞭”击打在城墙之上轰轰作响。

“季魁!你是被本将军的‘雷神鞭’吓着了吗?速速来战!”

后军之中,忠武将军廖远确实不服。

难得大量降卒溃逃腾出一些空间,他才能勉强勒马回头冲到护城河边,刚要开口“旭日弓”一箭九发呼啸而至。

廖远躲闪拨打,但仍被射中两箭,摔落马下。

城上已箭矢如雨居高临下射向纪军。

公输孟启特制的床弩也已组装完成,其威力更加巨大,令纪军伤亡惨重。

大雨浇灭了季魁仅有的怒火,他仰面朝天让苦涩的雨水浸湿干裂的嘴唇。

不禁慨然长叹,知道纪军败局已定。

他忽然期盼刘公公能快些到来,那样就可处置季魁一人,数十万纪军将士还能得以保全。

此时此刻,季魁的生死已无足轻重,纪军的生死存亡才是关键。

这些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经风历雨,受伤流血,磨砺过刀枪,饱尝过箭矢的真正战士。

是整个纪军的根基,乃至整个纪国的立国根基。

高知显也期待着刘公公早些到来。

虽然他现在正悠然地与公输孟启,巫念一同在大帐中把酒闲谈,心里究竟是惦记着主帅之位。

而外面相互厮杀的纪军似乎也已让他感觉麻木,而不是胜利的快感。

公输孟启瞧出他心中焦躁,不禁莞尔轻笑道:

“高帅,何必着急。刘公公已过‘齐门关’到了临湖镇,最多小憩片刻,申时定然能到七里坡。”

“刘公公癖好洁净,你这大帐嘛干净倒是够干净的,可就是外面的血腥味重了些,要不熏些香压一压才好。”

“我这有宫里的尚好檀香,先点上吧。”

高知显自然是知道刘公公的癖好,欣然赞同。

焚香品酒听雨闻杀声,此种乐趣不常有。

杀伐声中忽然传来季魁浑厚的声音:

“高帅,你我是否暂时停止厮杀,别再让纪军士兵的鲜血枉自白流。”

“呵呵,季魁老儿开始服软了。高帅以为如何?”

公输孟启笑嘻嘻的问。

“这……”

高知显的确没想到季魁会突然提起停战要求,此情此景还是交给孟七兄弟来处理更为合适。

“孟兄弟高明,还望多多指点。”

高知显把皮球踢了回来。

公输孟启把盏浅呷。

“若是季魁老儿肯束手就擒倒是件好事,也省得许多麻烦。”

“要不就问问他肯是不肯。”

“如此甚好!”

高知显竖起拇指称赞。

正想起身前去问话,身子晃了晃居然酥软无力。

难道是喝酒太多,已然醉了。

当然不是。

只是那檀香里面有公输家的“轻身酥软香”。

公输孟启哈哈笑道:

“高帅醉了。”

“这话就让长剑将军来问的好。”

“长身剑”立马高声问道:

“季帅既然体恤下属,何不就此下马自缚双手就擒,待刘公公来后依旨发落。”

季魁闻言大怒。

我季魁虽然落败,但也不至于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呼来唤去。

三军既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何方妖人,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看箭!”

季魁早就关注着这阴阳五行阵的指挥者,只是距离太远没把握下手。

而今居然跳出来要让老夫自缚双手就擒,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强挽轩辕弓,怒搭杀矢,开弓如满月,杀矢似流星,直奔“长身剑”。

轩辕弓乃上古神兵:

是轩辕黄帝采岱山楠木柘,燕北蛮牛角,荆楚麋鹿弭,黄河鲤鱼胶精心制作而成。后轩辕黄帝用此弓射杀蚩尤。

威力之大,人神俱杀。

杀矢,速度奇快,中者必死,无药可治。

是元夏帝国开国帝君平定天下所用之箭矢。

传至当今世上仅余三支:

一支收藏于元夏帝宫,在元夏帝国的镇国之宝中排名第七。

另两支则在纪国高公公的长信宫里。

而季魁手中这一支乃是他攻克“齐门关”后,高公公赠与他的。

这也是他唯一一次接受高公公的馈赠,不曾想就要射向阉人的同党。

他觉得神器还真是有灵性,而今要物归原主。

现在,季魁盛怒之下引轩辕弓发射杀矢

杀矢去势至极,在雨中拉出一道翩飞的白练,生生撕裂开雨水,空气,连声音都是破裂的抖音。

瞬间即至“长身剑”咽喉之处。

幸而“长身剑”有位搭档也是使用落日弓的高手,相互间聊天就谈到过这天下闻名的神器,轩辕弓和杀矢组合在一起威力将如何。

当年的“落日弓”就言到:

轩辕弓

强在威力巨大能洞石裂金,经其发射的箭矢蕴力持久,不可正摄其锋。

杀矢

最善百步之内的近攻。

其飞行轨迹乃是曲线尤其诡异,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知道它会射向你身体何处,从而无法闪避。

况且一中杀矢无药可救,不论中在何处。

故季魁杀矢一出,“长身剑”自知不能敌,双目专注杀矢的来势轨迹。

就在杀矢射抵咽喉距离只剩半分的刻不容缓之际,身体倒卷避其锋芒,阴阳剑双剑合璧斜压杀矢,将其压得往下斜飞。

“长身剑”亦不敢对抗季魁的杀矢,只能将其拍开。

高知显身体酥软,心中却洞若观火:

难道自己还有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眼前二人,暗中做了手脚方令自己无法动弹。

公输孟启伸手拉住高知显提醒道:

“高帅小心,这季帅的回应似乎不太友好。”

季帅的回应是杀矢,绝对不友好!

还致命。

杀矢在阴阳双剑上碰了一下后改变方向,奔大帐斜飞下来,划破帐篷后竟是缓缓地向着高知显翩翩而来。

可怜高知显浑身酥软,眼睁睁看着杀矢飞来,偏偏被身子公输孟启拉着避让不开。

顿时,他明白自己的大限到矣。

霎时间:

中箭的子峙,参军司马,还有高知然,无数的纪军将士……一一在脑海中闪现,报应来得还真是快啊!

杀矢斜斜插入高知显右肩。

既中杀矢无药可救。

纪军副帅高知显亡。

不过在高知显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公输孟启还是郑重地告诉他说:

“我就是公输孟启:岱国左国师,镇北将军,錾金侯,公输军团的老大。”

“她是巫念,岱国右国师巫伯璩之孙女,公输军团副指挥使。”

“外面替你指挥作战的是‘长身剑’,公输军团前锋。”

“季胜的首级就是他斩落的。你不觉得冤吧。”

高知显听完,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自己死得一点都不冤,即便万箭穿心,死上一万次都不冤。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季魁倒是觉得挺冤的,距离还是太远,否则目标不可能有时间捕捉到杀矢的轨迹而避开杀矢。

但事实是神器通灵性,杀矢遂了季魁的心愿:

射向了阉人的同党,以高知显和高公公的亲密关系而言算是物归原主。

不过轩辕弓加上杀矢确实未能干掉阴阳五行阵的指挥者。

战阵就还在继续运行,战斗也就无法停止。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有拼。

生者寄也,死者归也。

要跑的也跑了,能逃的也逃了。

剩下的都是赤胆忠心,誓死追随他的纪国好男儿。

季魁开始全面调整,他已经摸索出钢铁堡垒的运行轨迹和行动范围。

突过去不可能,收缩防御却能令它攻不过来。

后军结起盾阵勉强抵御住来自“岱严关”上的箭矢。

前军同样收缩回来结起盾阵全力防御。

左右两军收拢在中军两侧,龟缩在前后盾阵中间。

剩下的三四十万纪军就这样放弃进攻,浸泡在雨水,泥水与血水之中。

“岱严关”外的战斗已进行了五个时辰,季魁却像是经历了五十年的煎熬。

赫赫有名的“无敌战神”,现在竟已好似无力抬起他苍老的头颅。

狮鬃黄骠骢还在胯下,青龙偃月刀也依然握于手中,可他已无法去冲锋。

随着季魁大军的极度收缩,阴阳五行阵也已前出到极限。

公输孟启亦不想再继续扩张,反倒是将“山丘”也收了回来,让老军王够领着八十二人轮流向钢铁堡垒里边递送餐食。

外边虽然下着大雨,可里边滴水不漏。

虽然高知显是铁了心的跟着孟七兄弟走,但他可不敢保证一万纪军都和他一条心。

公输孟启也不确定。

所以,钢铁堡垒的门只能从外面打开,而且还只能是公输孟启亲自开启。

因为门上有公输家的机关锁。

手握五十个钢铁堡垒,一万名听话士兵,公输孟启可以悠闲地和巫念在大帐品茶闲谈。

慢慢地等待刘公公的到来,那可是一张好牌。

第一〇二章 接圣旨

刘公公的官轿在距离季魁大军五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八侍从振臂高举,将轿子高高举过头顶。

轿帘卷起,轿厢居然向两侧张开,形成一面高大的背景墙。轿顶扩展呈华盖遮挡住雨水,轿底延伸出带有三级台阶的平台。

呵,墨家机关啊。

公输孟启心中暗叹:

做得很不错,可惜马上就要毁于“岱严关”前啦。

刘公公威严地立于平台之上,手持圣旨,朗声道:

“季魁可在,出列接旨。”

盾阵徐徐展开,季魁下马,立刀,整衣甩袖,上前跪倒。

“纪国大将军季魁在此!”

“祝吾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公公仔细瞅了瞅季魁,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纪王诏曰:

罪臣季魁,枉负圣意,贪赃枉法假造银钱,扰乱军纪配饷。

滥用军权,屠戮同袍。

令割去一切军职,押解回京。

元帅之职由高长剑暂理。

钦此。

“季魁交出令符印信,接旨吧。”

季魁猛然抬头,问:

“刘公公。这高长剑是何方人物,末将从未听说。”

刘公公怒目一瞪,叱道:

“季魁!此乃纪王圣旨,你敢不遵!想造反吗!”

“嘿嘿!公公高高在上,季魁为纪国征战无数还未曾听过这样的圣旨,只怕这天色昏暗公公看不清楚,信口胡诌的吧。”

“大胆!季魁谋反!与我拿……”

“下”字尚未出口,季魁身后的狮鬃黄骠骢已嘶叫冲出,冲到季魁身边稍稍停顿又加速前冲。

后面早有将军将青龙偃月刀抛向前方,大吼道:

季帅接刀!

季魁弹身而起抓住青龙偃月刀,飞奔向前。

大喝道:

“众将士!阉党勾结外敌陷我三军于不义,假传圣旨,欲夺军权祸害纪国。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季魁要杀阉人,清君侧。”

“杀!”

刀杆点地,季魁人已高高弹起,飞落到马背上。

人与马的配合妙之毫巅。

他站立马背,提刀催马,距离刘公公已不到百步。

身后纪军蜂拥而出,如潮水般奔涌向前,一浪高过一浪。

刘公公长袍鼓胀,怒作白虎啸:

昂唔

“尔等安敢造次,欲犯上作乱乎!”

季魁已于马背跃起,青龙偃月刀高高举起,凌空劈下。

“先劈了你这阉狗,再灭公输,四海八方,唯我敢当!”

气势如虹,斩向刘公公。

平心而论刘公公并不完全算是高公公同党,只不过同为宦臣就难免被视为一丘之貉。

季魁与刘公公也少有交集,更谈不上有任何的个人恩怨,如果换作另外一种场景,或许他还能勉强接受这道圣旨。

“……贪赃枉法假造银钱,扰乱军纪配饷。滥用军权,屠戮同袍……”

这些罪名虽然条条都是死罪,但季魁不怕对薄公堂。

唯有:

“元帅之职由高长剑暂理。”

他不能接受。

“高长剑”是谁他从未听说,只是当他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悸动,一阵绞痛。

或许就是季胜的灵魂在向父亲示警吧:

他就是斩落孩儿头颅的凶手!

季魁当然不会把纪军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此情此境他任何的分辨都是抗旨,那就抗旨吧

争取绝境逢生,绝不任人宰割!

刘公公早就知道此次出京宣旨是件棘手的事情,作为纪王的亲信宦臣他尽量避免和高公公走到一起去。

奈何纪王无能,任由高公公把持朝政。

而特殊的身份终究让他被归为高公公同类:

阉党。

这一点难以辩驳。

相比起高公公,他其实更偏向于季魁。

他内心的想法是:

尽量让季魁活着回到纪京去,把“假银钱”事件查个水落石出。

这可是件大事情。

不管最终的结果是谁的问题,他都可以从中获取更多的权利。

如果能够借此扳倒高公公那他就是纪国第一。

但“岱严关”的丢失让他改变了主意。

因为“岱严关”的丢失让季魁彻底失去了与高公公对抗的本钱。

数十万重兵把守的“天下第一雄关”却被几百几千敌人轻易的夺了去,闹出这等笑话的人绝不可能得到纪**方的支持。

如果这个人曾经还是“无敌战神”那就更不可饶恕。

没办法如果场上选手实力太过悬殊,裁判也会偏心的。

刘公公不是裁判,他更要为自己的利益偏心。

“元帅之职由高长剑暂理。”

是他无奈的选择。

纪王的圣旨在继任者这一栏原本就是空白。

如果他有能力匹敌高公公,他完全可以报上龙二的名字。

总之,不能是真空。

权力的真空会造成更大的混乱,真空的环境无人能够存活。

季魁气势如虹的青龙偃月刀下也无人能够存活。

刘公公不等青龙偃月刀落下,双掌已拍出凌厉的掌风迎击青龙偃月刀刀芒。

掌风刀芒相击声震如雷,四周的雨点也化作利器溅射攻击。

刘公公长袖舒卷,卷起万千“雨点”射向季魁。

八侍从支撑着官轿不退,不动,不摇,每个人足下入土三分。

季魁一斩而落,落在狮鬃黄骠骢背上避开“雨点”,大刀顺势横扫千军腰斩八侍从。

刘公公未言退,八侍从绝不后退。

程大左手托轿,右手空出。

他曾赤手空拳一掌劈死南山猛虎。

但不敢以手抵挡青龙偃月刀的锋芒,右手迅疾地从轿杠中抽出一条熟铜棍迎锋而上。

“啪”

熟铜棍一劈两半,程大虎口震裂,断棍飞向唐三。

唐三剑不出鞘,对准断棍奋力一挡,“咔嚓”手臂竟然震得脱臼。

可见季魁的威猛。

刘公公居高临下,双掌拍向季魁头顶,同时呼喊。

“落轿。”

季魁听得头顶掌风,侧身滑落马背,单足勾住马镫,整个身体已在狮鬃黄骠骢的右侧,青龙偃月刀旋回继续横斩唐三,程大。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季魁不愿和刘公公缠斗,他要先斩掉刘公公的八爪。

至少是一爪。

季魁侧滑避开刘公公双掌攻击,刘公公双掌并未收回,力道全落在狮鬃黄骠骢上。狮鬃黄骠骢中掌毙亡,垂死挣扎马蹄踢向程大,龙二。

狮鬃黄骠骢和季魁相伴多年极通人性,临死也要助他攻击刘公公的八爪。

程大右手仍以半截熟铜棍搭档青龙偃月刀,飞起右脚与狮鬃黄骠骢并脚对踢。

这就是力量与力量的较量,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

“啪,咔嚓”熟铜棍再断,青龙偃月刀攻势不减继续横斩。

狮鬃黄骠骢右前腿断,程大脚趾骨折。

刘公公长袖挽住青龙偃月刀,不然程大,唐三都有可能被一刀两断。

龙二拔腰刀劈砍季魁,狮鬃黄骠骢的左前腿已被冲上来的“长身剑”以阴阳剑斩断。

青龙偃月刀刀刃已被刘公公长袖卷住,季魁大喝一声,果断弃刀。

唐三的飞刀后发先至比龙二的劈砍还要凌厉。

季魁推出青龙偃月刀刀杆磕飞两把飞刀,拔出轩辕剑斩断龙二腰刀,借势再退两步。

唐三的第三把飞刀削掉了季魁头盔顶上的红缨。

起落之间,后面的大军已潮涌而至。

箭矢,投枪,铺天盖地飞向官轿。

“公公速退!进入营寨!”

公输孟启高喊。

运用“黑装置”转换出防御盾连同身后的“长身剑”一起屏蔽起来。

“长身剑”则将黑白阴阳剑交到右手,左手搂住他飞速后退。

第一〇三章 三百步

这第一回合季魁就占了上风:

一出手就伤了程大和唐三,毁掉程大的熟铜棍和龙二的腰刀。

虽然他也失去了青龙偃月刀和狮鬃黄骠骢,但他有数十万的兵器和战马,相比之下简直就是毫发无伤。

刘公公再猛也不可能抵挡千军万马的冲击,袍袖一抖,青龙偃月刀横扫翻滚砸向季魁。

高声喝道:

“退!”

官轿转身调头,背景墙的轿厢恰好挡住箭矢,投枪,护着刘公公安然无恙。

不过程大伤到脚趾转身稍慢,顿时身中七八支箭,三五杆投枪,扑地身亡。

唐三大腿,左肩也各中一箭,咬牙坚持扛住轿杠往回跑。

转身之后最为受伤的却是王五,李六,苏七,陈八。

公输孟启完全可以转换出更大的防御盾,将刘公公一行全都庇护起来。

可他不会,双方拼得越激烈他就越好坐收渔人之利。

季魁眼看就要退回大军之中,忽见青龙偃月刀翻滚着飞来,大喝道:

“来得好!”

侧身闪过刀头,双手先是猛地一拍,将刀杆中蕴含的刘公公力道散去,再抓至手中。

饶是如此,仍被带出去五六步,接连撞翻了两匹战马才得以停下。

直撞得季魁气血翻涌,肋骨都折了两条。

不禁暗道:

好霸道的白虎镇山岳。

这一拍一抓之间,青龙偃月刀已将季魁身边的人马扫落大片,七八个纪军将士顿时命丧黄泉。

季魁更不敢松懈,必须乘此机会与刘公公等人绞杀在一起混战,让“山丘”里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进攻,减弱阴阳五行阵的威力。

翻身跨上军中送出战马,挥刀前指

“杀!”

“斩阉狗!清君侧!”

领着大军疯狂冲杀。

这是季魁在雨中苦熬近五个时辰等来的唯一机会。

“假银钱”事件,“特战队”屠戮,高知显背叛,“岱严关”丢失,一桩桩一件件摧毁了纪军的信心,磨灭了他们的斗志。

纪军已是疲惫之师,迷茫之师,他们不再是虎狼,他们是待宰的羔羊。

而季魁终于等来了刘公公这一针鸡血

“斩阉狗!清君侧!”

这个目标可以让纪军热血沸腾,怒火重燃。

斗志昂扬的纪军个个都是钢铁战士,拼尽一腔热血,定能掀翻钢铁堡垒,把命运重新掌握在自己手里。

退回营寨只有三百步,王五,李六,苏七,陈八却是用毕生的性命走完,每人背负了上百枝的箭矢,投枪……

虽然他们也曾奋力还击,干掉数十倍甚至上百倍的纪军,但即便他们干掉数千倍的纪军,对季魁来说都是毛毛雨。

反而在为纪军的怒火添油加柴,让他们更勇猛,更疯狂。

刘公公的官轿调转后,王五,李六,苏七,陈八也调转了身子,面向纪军倒退而行。

陈八率先抖出链子刀,两丈多长的链子刀攻击不到纪军,但旋转开来比风车还快,形成一道闪耀着金属色泽的屏障为四人以抵挡箭矢。

苏七有圆盾足以自保,不但能自保他还反击:

圆盾翻飞泥水飞溅,他就像个巨大的圆球向冲锋的纪军迎头撞去,两道寒芒仿佛死神的镰刀尽情收割。

如果刘公公有八千侍从,八万侍从定能让季魁退缩。

一个苏七很快就被两队重步兵用更加厚重的盾牌撞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苏七已不是苏七,是浑身插满箭矢,投枪,的刺河豚,趴在离营寨还有两百步的泥水中。

瞬间被踏成肉泥。

王五的神臂弩已经射完一百零八支金羽箭,他敢保证绝对不止射杀一百零八名纪军,因为他曾亲眼看见至少有七支箭穿透了前面的士兵又射入了后面的士兵。

金羽箭射光后他还拔出自己身上所中的箭进行还击,在拔到第六枝箭的时候,终于倒在了离营寨还有一百五十步的泥水中。

瞬间被踏成肉泥。

李六的飞蝗石比王五多很多,凭借陈八的掩护,他可以大把大把地撒,完全不需要寻找目标,保证每发必中。

鼓鼓囊囊的背囊瞬间掏空,当他打出最后一颗飞蝗石后闭上了双眼,耳朵里仍然是纪军的冲杀声,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他们真多啊

说完这句话,李六倒在了离营寨还有百步的泥水中。

瞬间被踏成肉泥。

如果不是周四像灵蛇一样窜到后面来接替倒下的兄弟,陈八笃定自己走不完最后的一百步。

因为他的脚步已经开始踉跄,金属链子的屏障足以抵挡百分之九十九的箭矢,这可是个了不起的成绩。

纪军的弓箭手可是军中的王牌,弓马强悍是打出来的,不是吹出来的。

一万弓箭手齐射一轮的百分之一也是一百支利箭,何况纪军弓箭手不止一万,他们快捷的手法更不止射出一轮。

陈八高大魁梧的身躯是很好的箭靶。

锁子软甲的作用勉强挡得住箭矢,却挡不住锐金军的投枪。

陈八倒下的时候才回头看了看,营寨还有二十步。

公公,陈八尽力啦

如果陈八能再坚持十步,周四就能挺过最后的十步。

但陈八倒下了。

周四不能再施展他灵巧的步伐,飘飞的轻功,他得用双肩支撑起官轿:

不摇,不晃,不倒!

周四倒下的时候看到龙二已接过了轿杠。

二哥,我是不是长胖了。

还差一步就……

龙二没法回答他,任何人的胸膛被插入三十七支投枪后都无法说话。

龙二其实想说,兄弟我也长胖了,胖得都迈不开腿。

他的腿被穿透的投枪钉在了泥地上。

刘公公暴怒

“杀!给我杀!”

长袖翻飞将无数箭矢,投枪反卷回去。

“长身剑”窜上旗杆顶上,挥舞“黑白阴阳剑”发动阵势。

季魁早料会有此招,一面指挥弓箭手攻击“长身剑”一面催马冲至寨门前,青龙偃月刀横扫怒拍,将寨门拍得稀烂。

“里面的纪军兄弟!我们都是堂堂纪国七尺男儿!”

“我们曾一起共同战斗,一起对敌。”

“但我们之间不是敌对!我们没有仇恨。”

“我的敌人是岱国的公输军团,纪国的阉人杂碎!”

“今天,季魁和你们共同浴血,清君侧、除阉孽!”

“还纪国朗朗乾坤。”

“振我三军之雄威,灭四海之毛贼!”

“季魁宝刀不老,尔等随我再战沙场!”

“策马狂飙斩敌首,弯弓射落燕然月。”

“何其壮哉!”

“何不爽快!”

数十万纪军齐声高喊

“斩阉狗!清君侧!”

“还纪国朗朗乾坤。”

“振我三军之雄威,灭四海之毛贼!”

浩荡声威震得钢铁堡垒嗡嗡作响。

一〇四章 将进酒

季魁这番豪言壮语显然是针对“山丘”里的士兵说的。

这些士兵都非常清楚季魁的实力,策马冲锋几十万大军就像猛虎般扑了上来。

而这番话也激励起了他们的血性

是啊。

跟着季帅去战斗是何等的轰轰烈烈。

如果屈服在阉人的淫威下,又是何等憋屈。

就像昨夜的磨盘山:

子峙将军与两千纪军同袍被乱箭穿心,一个个铁骨铮铮,不反抗、不逃亡,不向同袍动手。

参军司马一介文官,也被残杀。

即便是高副帅的手足同胞

神勇侯高知然。

高副帅也不放过。

这样人即使是当上了元帅那也是薄情寡义,为了权欲可以牺牲一切。

还有眼前的刘公公,就因为癖好洁净,就任由仆从一个一个倒下去,跟随这样的人恐怕还不如狗的待遇……

一时间阵势虽然启动,却没人发起攻击。

任由季魁大军从四面八方涌入。

公输孟启心中焦急万分,如果局势这样发展下去,他的布置很可能就毁于一旦。

季魁已经在指挥士兵开始掘地。

地下的机关、滑轨如果遭到破坏,阵势则无法运转。

那时纵然己方三人能够脱身,但却无法挫败纪军。

让季魁咸鱼翻身,他可就再难有机会。

即使“岱严关”在手,正面对抗拥兵数十万的季魁绝非易事。

此时此刻,公输孟启真是一筹莫展。

没想到季魁是如此的坚韧,竟然无视圣旨强硬到底,他真是低估了。

忽然老军王够和巫念急匆匆冲进大帐:

将军,快叫上长剑将军一起跑吧。

季帅作战相当凶悍,再耽搁片刻就逃不掉啦!

公输孟启没好气回了句:

你是老军怕什么,季魁还等你们和他一起战斗呢。

不会的,不会的!

王够连连摆手:

即使季帅现在不处理我们,待整个事情平息下来也是要清算的。

季帅绝对不允许部下有二心,况且我们还杀了他不少的士兵……

“对呀!老王,你这话太对了。快跟我来!”

公输孟启知道怎么对付季魁了。

………………

刘公公此时也和季魁对上,展开近身搏杀。

鲜血污秽了刘公公的白袍,令很是他恼怒。

重伤的唐三早已殒命,八侍从死伤殆尽。

而让刘公公最不能容忍的则是季魁无视圣旨辱骂宦臣。

一口一个阉人,一骂一句阉党。

刘公公含愤出手,将白虎镇山岳的威猛强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季魁已很多年都没和对手近身缠斗,走的同样是大开大合的刚猛路数。

两人乒乒乓乓地打斗开来。

论实力刘公公还要略高一筹,但季魁手下兵多将广,顿时将二人围在当中。

………………

公输孟启拉着老军王够来到“扩音回荡”机关前,打开传声筒,向所有“山丘”内喊话:

“士兵们,我很理解你们对季帅的感情。”

“可有必要提醒你们:别忘了季帅的治军原则。”

“今日你们既已站到了他的对立面,还亲手杀了那么多他的将士,你们觉得他今后会怎么对你们呢?”

公输孟启一语惊醒梦中人,“山丘”里顿时有了反应。

他继续道:

“现在我让老军王够和你们说几句。”

“希望你们能真正明白,只有跟着我孟七,服从长剑将军的阴阳剑指挥。”

“我孟七绝不是阉人,更不是阉党!”

“这个老军王够已经证实。”

“我绝对保证你们乃至你们家人的安全。”

“来吧,老王。”

老军王够凑到传声筒前,大声喊道:

“嘿!我是老王头儿,王够!”

“你们听得见不?”

“张老三你是不是还和五麻子在一起的,在就赶紧动手吧,不然大家都要玩完。”

“长剑将军,孟将军他们本是可以跑的,为了大家都留下来了。”

“孟将军绝对不是太监,我都看过了。”

“干吧!就像先前那样,说不定还能真混个出息呢。”

“五麻子,刘贵你说是不是,昨天喝酒时我们说好跟长剑将军混的……”

公输孟启打断了王够的家常话。

“兄弟们!使劲干吧!”

“就像刚才那样,外面的人根本伤不到你们分毫。”

“可要是等他们把钢铁外壳掀翻,那就轮到你们玩完。”

“他们已经在掘地了你们看不见吗!”

“只有把他们都干翻了,出来每人赏黄金十两!”

“田地十亩!”

“干!”

“干翻将领者另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金银或许有假,但田地绝对不会假,所有“山丘”立即活跃起来。

他们也确实害怕钢铁外壳掀翻,外面的人都杀红了眼,只怕到时谁都拦不住。

钢铁堡垒的攻击启动:

“我们踏过风雪的原野,战马陪伴着我们的征程,用弓箭唱出我们的歌声,战鼓,催动,热血,溅射……”

纪军的军歌。

所有的纪军都会吟唱,公输孟启让王够领着剩余的七八个军士在“扩音回荡”的机关前,通过传声筒向所有的钢铁堡垒里传唱。

和声在钢铁堡垒里回荡,杀戮已让人疯狂,变得像机械一样杀戮。

季魁大军顿时陷入屠杀机器群中。

季魁尚与刘公公打斗正酣,尚未发现阵中变化,更不知道“山丘”内的变化。

只是与刘公公的打斗中他已渐渐处于下风。

季魁猛喝:

“将士们大家一起上!灭了阉狗!”

刀枪剑戟各种兵器一拥而上。

刘公公这只白虎完啦

“白虎公”葬身在“岱严关”前的平阳上。

然而季魁却没有任何的喜悦,他这才发现所有的“山丘”都已凌厉地运行起来。

而且因为涌入纪军太多,太过拥挤,相互倾轧短时间内根本调度不开。

这样的情形让“山丘”的威力超设计发挥,尤其是喷火功能。

漫天的雨丝浇不灭熊熊的烈焰,在密集的人丛中猛烈的燃烧,哀嚎动天,悲呼撼地。

季魁终于领略到季胜被围困在瓮城之中,经受烈焰焚烧的痛楚和绝望。

他现在同样被包围在烈焰腾腾中,打掉了头盔,扯散了衣甲。

到处是火焰,到处在呼号,到处都是刀光箭矢。

身体虚脱摇摇欲坠,脑子里天旋地转渐渐迷乱……

“铮”

拔弦之声穿透风雨,穿透哀嚎,在山丘间回响,在“七里坡”萦绕。

在季魁极度虚脱苦苦挣扎之时,巫念终于敢施展法术,以七弦断纹古琴弹奏“幻音杀”,配合悲怆哀婉的声音唱响一曲将进酒:

将军道,千里奔袭路迢迢,万里征尘干云霄。

将军老,白发疏疏不堪束,尸骨垒垒带血烧。

功成名就称无敌,青龙偃月两代骄。

风雪漫延不可挡,一骑绝尘更为傲。

白易照,黄骠骢,轩辕剑,轩辕弓。

同道上征程,为我再造卓越功。

将军奋勇不惜命,战士长眠在土冢。

君王可知战场事,万千无名铸鼎钟。

卧薪尝胆图存亡,骄奢淫逸奏国殇。

内疾外患多悲戚,伤痛齐发阵崔嵬。

神勇侯,中郎将,英灵未远待季郎。

与尔共赴黄泉上。

神勇侯,中郎将,英灵未远待季郎。

与尔共赴黄泉上……

与尔共赴黄泉上……

幻音魔法经公输孟启的“扩音回荡”机关传播开来,让每一滴落向“七里坡”的雨水都散成水雾。

厚重的雾气不但包裹着硝烟包裹着血腥也包裹起所有的音韵,窜入每个纪军将士的耳中,在他们的脑子里翻江倒海:

白发苍苍的季帅,飒爽英姿的季胜,寒光闪闪的青龙偃月刀;冲锋的闵行,坚守的廖永昌,勇猛的子岐,沉稳的子峙,机警的司马,威猛的神勇侯,冲杀的中郎将……

所有的影像都栩栩如生可亲可近。

忽然,寒风狂卷,人影,刀光,皆虚化成粉,成尘,在风中四散飞去,留下无尽的虚空,无尽的黑暗……

每个纪军将士的身体也在跟着虚化,湮灭,散向无边的黑暗。

是谁在唱歌,歌声如此悲壮凄切,如诉如泣。

是谁在抚琴,琴声跌宕让人哀怨回肠。

“是谁!季魁还可再战!再战……”

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喷出口口血。

“咳”

巫念也吐出一口鲜血,琴弦断,歌声歇。

“幻音杀”破灭。

季魁用尽最后一分力气破了巫念“幻音杀”。

也耗尽了生命的全部。

夏历1107年4月21日戌时,纪国大将军三军元帅威武公“无敌战神”季魁阵亡。

亡于岱国“岱严关”前七里坡。

第一〇五章 守之道

公元3年4月18日,卯时。

雨从昨夜开始下起,一直就未停歇。

乾元殿后殿,帝君公输孟启的近卫队开始换岗。

一把把黑伞就像黑色的花朵悄无声息地在雨中绽放:

从大殿顶上,从飞檐角下,从斗拱里面,从回廊外面,从半空中,从平地里……

严如碧警惕的目光依次从一把把黑伞上扫过,看看她们的位置有没有错误,看看她们的秩序有没有混淆。

位置分毫不差,秩序衔接正确。

这是近卫队每天的固定换岗程序,无论晴天雨天都要打伞。

既不是为遮风,也不是为挡雨,更不是为防晒。

而是因为伞就是她们的武器,就像禁军手中的刀枪一样。

近卫队都是女子,她们的武器都是黑伞。

当然还有红伞。

作为近卫队长的严如碧甚至还有白伞。

每次换岗的时候她都会握紧白伞,以防可能出现的疏漏。

很显然,她的队员们都表现得很好,没有给她出手弥补的机会。

她也在心中祈祷,永远不要出现这样的机会。

“换岗完成,分秒不差。”

“有你这个好妹子帮忙,我可轻松多啦。”

沈织柔打了个哈欠不知从哪冒出来。

严如碧松开紧握白伞的手,冲她撇撇嘴说:

“我看沈姐姐一点也不轻松嘛。”

“若不是他们已进去唤醒巫念嫂嫂,你还指不定猫在哪儿守护着后殿的天空呢。”

沈织柔又抬手掩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经过长时间的紧张守护,她还真的挺犯困。

“唉哟,还真让你说着了,这**个时辰下来困得受不了。”

“也不知道这次醒来元帅的记忆能恢复到哪儿?”

“怎么,沈姐姐你着急着出场吗,那得到渤皋大泽吧。”

“呵呵,我倒是早就出场了。”

“在岱京城进攻公输家就有份,不过‘千羽飘’被射了个窟窿眼就逃跑啦。”

每每想到此事沈织柔是又好气又好笑,继续道:

“幸亏跑得快,不然啦”

“姐都投胎转世了。”

“唉,我看帝君哥哥这次磨难只怕也可以算是二世为人啦,希望他今后做事还得再谨慎才是。”

“去,这家伙够谨慎的,只是……只是,唉,不说了。”

“姐,你还有什么顾忌的吗,你可是连帝君哥哥都不怕的嘛。”

“这和怕不怕没关系,就是我胡思乱想的啦。”

“你家老安就没和你探讨探讨?”

沈织柔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直接拿她和安道然打趣。

“我的好姐姐,你就别拿我开心啦。”

“连巫念嫂嫂也想拿这事给帝君哥哥冲喜。但山羊胡子说冲喜之事不靠谱,尤其帝国目前的局面也确实不合适。”

“西线传来的消息说夏港已经……”

沈织柔默默点头,脸上的表情就像这下雨的天气

阴暗下来。

“额,她们出来了。”

严如碧打破沉默,欣喜地说道。

两人立马向门口走去,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巫念在低声嘀咕:

“点点,你下手得有多重啊”

“我咋感觉被你打得吐了血呢。”

田点点顿时气结,一条腿刚跨过门槛竟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僵直在半空中。

严如碧和沈织柔见状,只得捂着嘴笑,就怕笑出声来惊扰到公输孟启。

田点点终于缓过气来,狠狠地瞪了巫念一眼,急匆匆地向严如碧和沈织柔走去。

巫念不依不饶地追出来低声道:

“不信你们都和我一起去坤华,我证明给你们看。”

“嗓子眼真能呕出血来。”

见离后殿远了,田点点终于长长地吐出胸中憋闷之气,冲巫念道:

“首先,每次都是安神医出手点的你俩风府穴,我就负责拔出金针而已。”

“其次,你要好好反省下自己:是不是在梦里出现了什么差池,别只顾着埋怨别人,而忽略……”

“哦,对不起。我想到啦”

“是季魁喝破了我的‘幻音杀’,我口吐鲜血来着。”

巫念终于反应过来,再次给田点点赔不是:

“嘿,点点。姐还真是错怪了你。”

“走,坤华喝酒去。庆祝收复‘岱严关’!”

不是吧

这大清早的去喝酒?还庆祝收复“岱严关”。

三位美女六双妙目一起盯住巫念反复打量,就仿佛她也是和玛雅一样来自遥远的外星。

巫念伸出食指,挨个在三人眉心点过:

“别用这样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我很正常:没有忧郁也没有分裂。”

“我只是从之前的记忆中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帝国现在很危急,但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冀都寄托在陛下一个人身上。”

“我们应该更加积极主动。”

“走,坤华,商量下具体的行动。”

“把长公主也请来。本宫想知道她和卫王元昊的同步情况,还有‘黑虎计划’和点点你的‘狐假虎威’。”

三人这下能够确定,巫念没出问题。

只是变得更可怕啦。

她是在公输孟启的回忆中学到的吗?

……

“三西联军”火器凶猛,我们不能让公输军团的士兵白白牺牲;既然我们的防线不完善,也不能抵御敌军的炮火,就不必固守防线。

兵之道,不以杀伐为强。

守之道,不以城固为纲。

破之道,心乱则亡。

我们要发挥自身的优势,扬长避短,让敌军“心乱则亡”。

他们的钢铁,炮火皆来自“三西”国内,而这些恰恰是“黑虎计划”的目标。

“黑虎计划”即使立刻启动也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才能付诸实施,那么我们可能需要牺牲西部广阔的疆域来换取这半年的时间。

“狐假虎威”行动的展开就是要赢得这半年甚至更多的时间。

由卫王元昊出面联络岳凉两国的顽固分子是最合适的人选。

让这帮家伙去曲意逢迎露出他们的丑恶嘴脸。

当然我们也要尽量利用上天赐予我们的优势,迟滞“三西联军”的进攻。

比如:

积雪,严寒,雪崩……

他们的炮火不可能战胜上天和神灵。

坤华,巫念向田点点,元春,沈织柔和严如碧做出帝国战略调整的新布置。

帝国的制造业也要做出相应调整,减少普通兵器的制造,把重点转移到单骑车,步兵运输车和蒸汽船上来。

让公输军团具备快速运动的能力。

最后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

巫念举起白字黑字的一个“岱”字。

“这是陛下此次又恢复了一段记忆后写的字。”

“我个人的理解是:陛下可能已做出最终退守岱国的策略。”

“最大的依据便是去年秋后陛下突然停止了对大江的疏浚。”

“按照陛下之前的‘通江达海计划’是要疏浚大江穿过岱山山脉,流经渤皋大泽南端在龙头嘴流入东海。开辟出通江达海的新航线。”

“可在打通临湖青丘的关键节点后,陛下却突然下令停止了这一工程,还说要无限期推迟。”

“我估计是陛下已经觉察到丹西等国的狼子野心,在没有把握取胜的情况被迫停工。”

“他可不想五丁开山为入侵者开路。”

“据我所知,陛下还有一个阻断青丘峡谷的计划,应该在曲通将军那里……”

“哇,帝后这是要放弃帝都啊!”

沈织柔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

第一〇六章 最后的底线

对于沈织柔的惊呼,巫念非常理解。

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是满脸的惊诧。

巫念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表情非常凝重的说:

“我也希望是我理解错了陛下的意思,但我们必须正视与‘三西联军’的差距。开战才两三天,帝国已有上千的将士牺牲在敌军的炮火下,公输军团从未出现过这样大的伤亡。”

“继续这样下去非但看不到胜利的希望,还可能葬送掉整个公输军团。”

“‘失地存人,逐次收缩’是陛下早就定下的战略。而我们则要定出最终的底线,心中有底才不至于出现慌乱、混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沈姐姐,严妹子你们要有这方面的准备。”

“……”

偌大的坤华霎时间静寂无声,凝重的气氛压迫得宫女、仆从们都不敢动弹。

良久。

还是巫念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

“其实我们的底线并不只是单纯的岱国。而是”

她看了看田点点,她需要有人来应和。

田点点站起来接过话头,说:

“我想起来了,这条防线是陛下当年初入陈国,同时遭遇粮食危机和西路集团军三地被围的困境时做出的防御底线。”

“该防线从北面的汾河县、洛北县开始经‘齐门关’南下至临湖镇,一直到虞国边境的‘石虎关’。其核心区域就是‘齐门关’和‘岱严关’。”

“是啊。”

巫念把话头接了回来。

“当年陛下所面临的危机恐怕比今天帝国的危局也不遑多让。公输军团的二十万人马和陈国十几万百姓天天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随时面临断粮的境地。”

“那时的二十万人马几乎全是收编的降卒,若粮食供给中断则兵无粮自散。”

“而纪国,岳国,凉国无一不在虎视眈眈。当然还有前帝国太子元昊精心构建的‘驯狼计划’,想把公输军团变成元夏帝国的恶犬。”

“陛下一方面竭尽全力采购粮食,一方面也做出了最坏的打算:退守‘齐门,岱严’一线。”

“今日的公元帝国自然比当初的陈国条件要好很多,回旋的地域也更辽阔。”

巫念摊开袖珍的锦帛地图,边比划边讲解:

“帝国的防御底线北起纪国的汾河向东到汾阳,依托纪京和汾阳构筑北方防线,由西路集团军和北路集团军共同协防。”

“过汾阳经‘齐门关’到临湖镇,以‘齐门关’为核心建立东北防线,由东路集团军负责防御。”

“从临湖镇到‘石虎关’构成东南防线,以‘岱严关’为核心,由中央集团军负责镇守。”

“纪国,岱国,虞国,协助其境内的公输军团共同参与防守。”

“海外的防御则以毗北岛水军基地,东桑国,玛雅岛,加上退到摩南岛的公输集团海外兵团共同支撑。”

“其实帝国最大的威胁是来自海上……”

巫念想起了在公输孟启梦里看见的有无数凸起棘刺,长长的舰炮像獠牙的钢铁怪兽。

它们已经用长长的舰炮攻陷了银岛,轰开了夏港的大门。

“可是玛雅岛……”

元春双眉紧锁地提醒道。

“放心吧。玛雅家主绝对能够摆平大岛骏那个混蛋。”

“事实上玛雅家主的仙术科技将是帝国防守乃至反击的关键。她就是太仁慈了,以为文明进步能够消除战争。殊不知,战争才是文明的最大推手。”

“对啦,快到50小时了,她们应该已经离开滨城,在驶往玛雅岛的船上了吧?”

“玛雅家主肯定已经到了玛雅岛。最多再有两个时辰就能收到她发来的消息。”

田点点非常笃定地回答。

“玛雅家主驾驭的‘蒸汽二号’仅用20小时就完成1360公里的航程,抵达临湖镇。”

“不但航速超过之前试航的最高航速近两倍,而且中途未出现任何故障、耽搁。而且胡来将军在临湖接手‘蒸汽二号’时发现其并无过热现象。”

“现在‘蒸汽二号’已经能达到50公里的时速。肯定是经过了玛雅家主的改造。”

“而且她在途中就和大岛骏取得联系,具体内容还不得而知,但大岛骏昨天中午就亲自驾驶神龟船赶到滨城等候。态度极为恭敬,倒好像是玛雅家主抓了他儿子做人质似的。”

“哦”

巫念看到点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觉玩味的哦了声,随即说到:

“‘影子’的情报是越发细致啦。”

“看来大岛骏这次偷袭玛雅岛非但讨不了好,还让咱们的玛雅家主动了雷霆之怒啊。”

“如果玛雅家主愿意将她的仙术科技大量使用出来,绝对是帝国的救星。”

“点点,马上以我们俩的名义给家主写信:告诉她西线的战况和我们准备退守的底线,请她救救公输家的孩子,晶儿,晔儿,易儿,晗儿,儿,恍儿,儿,还有公元帝国许许多多的孩子。”

“以我们姐妹俩公输家媳妇的名义,而不是帝后的名义写这封信。”

田点点补充得更详细。

巫念含笑点头。

元春虽然是听懂了二位帝后嫂嫂的话,但依旧愁眉不展的问道:

“二位帝后嫂嫂,你们确定玛雅家主能够制服大岛骏的雇佣兵团?”

“据说这雇佣兵团是陛下着力打造的,实力不容小觑……”

巫念笑着拍拍她肩头:

“放心吧,长公主。有国师陪着家主的。”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镇得住国师的就是公输家主。”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国师出手太快要了大岛骏的命,让雇佣兵团管理起来比较麻烦。不过我还是相信玛雅家主能控制全局。”

“在陛下还未醒来之前,家主可就是帝国的主心骨了。谁让她也有‘黑装置’呢。”

“只是她不大愿意参与帝国的事情,那咱们就把她拉得紧紧的。她可是有六个公输家孩子的母亲。”

“行啦!”

“姐妹们,姑嫂们。行动吧!”

“我可是要吃得饱饱的,再进入陛下的记忆。”

“安神医的催眠剂很稳定。”

第一〇七章 田 地

午时刚过,巫念又开始和公输孟启进入梦中的记忆之旅:

夏历1107年4月21日戌时,“岱严关”外“七里坡”。

季魁阵亡。

数十万纪军死伤大半,残余早作鸟兽散。

公输孟启解除阵法,让“长身剑”领着一万军士连夜打扫战场,将阵亡纪军都掘坑埋葬。

自此“七里坡”又称“七里坟”。

令士卒寻得季魁遗体连同季胜首级一并厚葬。

命人刻碑并书墓志铭曰:

父子皆将军,戎马倥偬紧。

今朝如星坠,坠落他乡陨。

他乡香烟冷,祭扫无人问。

向北望王庭,孤冢埋英魂。

天色已晚,万余军士每人皆领到十两黄金。

虽然其中有人确实杀得纪军将领,可干掉的都是昔日袍泽、兄弟,也谁不愿上报请赏,只默默拿了十两黄金等待着分田地。

惨烈的杀戮虽赢得了胜利,却没有任何胜利的欢愉。

“七里坡”的营寨也焚毁大半,重新安顿好营寨后公输孟启让“长身剑”统领万人。他和巫念乘着夜色悄然离开营寨进入“岱严关”。

“岱严关”内气氛明显迥异。

祛除了战争的阴霾,处处灯明火亮充满着喜庆。太守卢克服重振太守府,摆下酒宴迎接公输孟启。

一见面,许洪福首先按奈不住,嚷嚷开来:

“兄弟!几十万纪军就这样被你灰飞烟灭,这可是天大的胜利啊。当然值得庆祝,自然要喝个痛快喝个够吧。”

“可这卢太守非得要等你来才准许喝,你说咱哥们儿以前哪那么多规矩是……”

公输孟启微笑道:

“大哥,你们可以先庆祝嘛。”

听得此话,许洪福立马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大口。

“啊爽!”

罗二蛋见状也急忙道:

“元帅,我,我也敬你!”

咕嘟咕嘟和许洪福一个模样。

公输孟启也不耽搁,端起酒杯巡视众人。

“来吧,为了胜利,干杯!”

巫念,“旭日弓”,卢克服等共同举杯尽饮。这庆功宴算是正式拉开帷幕。

酒宴直到夜半子时才结束,因为最能喝的许洪福,罗二蛋都喝到桌子下面去了。

公输孟启这才有暇和卢克服提起给一万纪军的承诺:

每人十亩田地。

最好是在“岱严关”周边三百里范围内划出十多万亩田地。

“哐当”

公输孟启话未说完太守卢克服就摔地上啦。

“公输将军,公输元帅,錾金侯,驸马爷!”

“你该不是真喝醉了吧?”

巫念一把将他扯了起来,安慰道:

“老太守莫慌。承诺确实是公输元帅对那一万多纪军许下的,但这个事情嘛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此事没得商量,没得商量!”

“朝历代土地皆是国之根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胆敢商量此事等同谋逆!”

“元帅此举太过唐突,即便立下不世之功,这样做恐怕也会招致岱国朝野的各种非议。”

“私分国土,拥兵自立……”

“天!恕老朽失言,这可都是诛九族的弥天大罪啊!”

卢克服连连摆手,如果不是巫念双手把他紧紧摁在椅子上,他一定会跳到公输孟启面前职责的。

说到后边激动的情绪加上酒精的作用,他竟然气晕过去像烂泥般瘫软在椅子上。

听他这么一说,巫念也隐隐感觉不妥,她用怀疑加询问的目光看着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却是冷静而坚定的。

“明日再议!”

“让公输军团所有将领一起商议。”

………………

翌日,天色未明,许洪福就来到公输孟启房间。

“兄弟。哥这么早来找你,是想和你说说掏心窝子里的话。”

“你放心,哥今天还没喝酒。就昨晚也没真喝醉。”

“真的!”

公输孟启看得出来,他确实没醉。

甚至从来没这么清醒。

所以连床都懒得起,就靠在榻上听他讲,能以这样的方式聊天的兄弟才是无拘无束的真兄弟。

“兄弟啊!今后哥就只能在仅我们两人私下相处时,才能这么叫你啦。哥好歹也算是混过官场的,称呼,举止,礼仪多少也懂得些。”

“兄弟你能有今日的成就绝非只是表面看上去那般容易。就说这‘岱严关’之战,虽是胜利,可哥知道你胜得委屈,胜之不武,胜之无奈。”

“阴谋,权术,奸计,无所不用其极。即便说什么‘兵者,诡道’可这一切的诡道却要你一个舞象少年来策划,算计,实施。该是件多么阴暗的事情。”

“这样的获胜方式也许是唯一中的唯一,可其中的风险,压力几乎都是你一个人在硬扛,你心里的苦楚又倾诉给谁听……”

公输孟启看着许洪福胡子拉碴的沧桑,禁不住也摸了摸自己的上唇、下巴,还好没那么深的沧桑。

但他仍握紧了许洪福的手,此中情谊俩人心知肚明,已无须更多言语。

“我知道你要兑现赏赐田地的承诺。男子汉大丈夫,是当一言九鼎。当时你许下这样的赏赐也是情势所迫。”

“可这件事做起来只怕是比打败季魁还要艰难凶险。”

“兄弟,你真的想好啊!你生为世家子弟,年纪还小,对田地的意识可能还真不够深刻。如果只是平常的几十亩,几百亩也还罢了。”

“可你这次动辄就是上十万亩啊!”

“你有没有想过整个岱国才有多少田地。”

“即便是三殿下,太子,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哥也不是来劝你放弃什么,只要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哥绝对支持!”

“哥真是枉自多活了二十几年,总看不透你的心思。”

许洪福摇头苦笑。

许洪福的每一句话公输孟启都听得极为认真。

赏赐田地的承诺确实是公输孟启在形势万分紧迫的情况下做出的,但并非是心血来潮一时口快的信口开河。

朝廷对获胜的统帅、将军都会升官进爵,赏赐金银财物田地食邑,而普通士兵得到的奖励却少得可怜。

尽管他们是在以生命为代价进行拼杀。

公输孟启知道这也是朝廷的“体制”。

而他目前还在“体制”之中,就要遵守“体制”的规则。

否则真的会落得像老太守说的那样:

拥兵自重恃功而傲,被千夫所指犯下弥天大罪,株连九族。

在“体制”不能打破的情况下,唯有想法子变通……

第一〇八章 田地的来源

昨夜,为了十万亩田地的事情公输孟启也是伤透脑筋。拿着地图来仔仔细细地算了大半宿。

“黑装置”或许可改良田地,但却不能扩张田地吧。

只有战争才能掠夺和扩张,可那是自己需要的方式吗?

公输孟启扪心自问。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也正是因为这无拘无束的状态,他脱口而出问道:

“大哥,你会杀我吗?”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坏,而且是你不能容忍,甚至连累到你的家人……那种坏……”

要打破“体制”很可能首先就会伤及亲人,连累亲人。

这可是一道很难跨越的坎。

腾!

许洪福弹了出去,在屋里慢慢地转了一圈才走了回来,把手摁在公输孟启手上。

真真切切地说到:

“兄弟!你千万千万不能钻牛角尖。哥可没你那么强大的内心,也没那么强大的实力。”

“不过哥可以认真地告诉你:不会!”

到我真不能容忍的时候我自会离开,我还会把酒戒掉,因为我怕,怕喝醉后控制不住……”

许洪福再也说不下去了,没想到两兄弟忽然就聊得如此恐怖,如此痛苦。

眼眶都湿润了,好沉重……

“我想喝酒去。”

公输孟启却笑了,虽然笑得有点难看,有点苦涩,因为他的眼里也泛着泪光。

“哥,今后你得多教教我喝酒作乐。听说喝酒的人都不会很坏。”

“别!”

许洪福连忙把手抽回去。

“你要是贪恋上这杯中物,哥恐怕就没得喝了,我可算计不过你。”

“哈哈哈。要不你还是恋上女色的好,什么驸马爷,什么巫姐姐的……”

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好像就是巫念。

许洪福立马闭嘴噤声。

“哟,没想到两个大男人天不亮就谈论女人,你们该是有多色呢!”

巫念板着脸走进来。

手中端着莲子羹。

公输孟启偷着乐不作声。

许洪福尴尬地直挠头,期期艾艾道:

“没,没,没有啊。我都是俩孩子的爹了,你,你嫂子又厉害着呢……”

“哟!原来是嫂子厉害才畏惧,那要是善良点,温柔点,是不是就会怎么来着?”

巫念的神情愈发古怪。

许洪福调头就跑。

“我真喝酒去啦!公输将军,公输元帅,你可长点心吧。”

这话说的。

公输孟启不明白。

只是巫念的神情还是有点怪。

“额,额,你的伤不要紧吧?”

他终于开口扯开话题。

“我的伤?我伤了吗?”

“伤哪儿呢,我咋不记得啦?”

“额,不,你,昨天季魁破你幻术,把你震伤了啊。”

“现在才想起来哟,公输大人事务繁忙,还能记得小女子这些个小事也真是难得啊。”

公输孟启摇头苦笑道:

“说真的,姐。你可是我身后最坚强的女人……”

“啪”巫念手中的莲子羹摔到地上,脸上瞬间木无表情,只是泪珠儿险些蹦了出来。

我巫念只是他身后的女人。

哼!他身后怕还不只一个女人吧,家里就有个蓝色的长竹杆……

公输孟启知道说错话了,连忙解释:

“口误!口误。姐,我说的是‘身边’。你是我身边最坚强的女人。”

感情这事越解释越不清,越描越黑……

巫念已蹲下身子收拾碎瓷片儿,即使割破了手也是疼在心里。

所谓任何无心之失皆是有心之思。

这心理研习乃是巫家占卜术的基础学识。

巫念纵然不算精通也是懂得的,何况是来自亲身的体验。

收拾好瓷片,巫念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幽幽地抛出句:

“但愿他日你成功后还能记得身后的女人。”

公输孟启反复回味着这句话,想要分辨出些什么意思来时,已天光大亮。

雨也停了。

巫念算得挺准的。

辰时。太守府。

公输军团召开田地会议。

公输孟启,巫念,许洪福,“长身剑”,“旭日弓”,罗二蛋,“岱严关”太守卢克服一共七人到场。

公输孟启全身戎装,衣甲鲜明确实威风,显示出无比的坚毅和自信。

除了“长身剑”,“旭日弓”二人表情轻松自在,其余的人或多或少表露出不同神色:

巫念有些低沉还有一丝幽怨。

许洪福平静得就不太自然,多半是没喝酒的缘故,脸上少了几许豪气。

罗二蛋最为兴奋,似乎昨夜的酒精还在继续燃烧,赏金银,赐田地,据说还要升官爵。

卢克服却最为忧虑,他非常钦佩公输军团这帮人的才干,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然而他们不该去触碰超越范畴的禁地。

公输孟启正准备发言,两眼红血丝,一身满风尘的朱有珠喘着粗气赶了进来。

朱有珠堆满和善的笑容向众人拱手行礼打招呼:

“哟!大家早上好!路途遥远,朱有珠迟到,迟到,请各位见谅。你们已开场了吧。”

公输孟启没想到他来得如此迅速,怕是都赶超了“影子”的速度。

难怪没有收到消息。

“朱老板,来得快嘛。我们马上就开场,你是来下注呢还是来砸场?”

朱有珠连忙后退摆手道:

“国师的场子,朱有珠万不敢乱来。我就看看,旁听。旁听可以吧。”

公输孟启不再和他嗦,直接发话:

“我昨日承诺,赏赐为公输军团效力,并扭转战局的一万余名纪军降卒每人十两黄金,十亩田地。”

“现在赏金已发放完成,但田地尚未落实。”

“所以今日提出来与诸位商议。”

“还有,立功的降卒应当赏赐,公输军团的将士们英勇奋战,流血牺牲也应当得到奖赏。”

“在‘岱严关’南门的伏击战中公输军团有六百七十二人阵亡,七百三十六人受伤。”

“他们很多人都是冲着公输军团的名头来的,刚刚加入军团,没有战前训练也没有战斗经验,凭着一腔热血对敌作战。连饷银也尚未领取,自然更应当得到奖赏和抚恤。”

“所以,我决定对阵亡的将士奖二十两黄金,二十亩田地。”

“受伤者每人奖十五两黄金,十亩田地。”

“其余参战士兵皆每人奖十两黄金,十亩田地。”

“总而言之,现在金银不是问题,我们需要兑现的是田地。”

“总计约十二万亩。”

“大家看,这是卢太守提供的地图,在以“岱严关”为中心,三百里半径范围内划出十二万亩田地我看还是可以的。”

“你们也看看吧。”

说完,他将一幅巨大的绢质地图铺在桌面上。

朱有珠可能是赶路热的,浑身冒汗。

许洪福觉得还是应该喝上两口才好,省得口干舌躁。

罗二蛋凑得最近,大饼子脸都快贴地图上,嚷嚷道:

“师父,我家‘罗家坡’是不是在这块?

“要是在这赏给我两三亩田地,再有二三十亩草场。

“哇!那就不得了呢!”

巫念赏给他额头一个爆栗。喝道:

“少不了你的!别在这添乱。”

“浑小子,找得还倒挺准的。”

“长身剑”和“旭日弓”自然是唯公输孟启马首是瞻,没有发表不同意见。

会议一开始卢克服有如坐针毡。

此时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义正言辞地喝止道:

“公输将军!田地之事万万不可!”

“且不说这三百里半径已超出下官管辖范围,这都是岱国的田地,未得岱王许可怎敢私自分赏。”

“将军也是岱国左国师,岂不知这私分田地乃是杀头灭族之罪!”

老太守顿足捶胸,说得很是激动。

“老朽老矣,生死皆不足惜。将军前程远大,万不可自毁啊!”

“老朽全族在沙柳河畔还有两三百亩田地可尽数赠与将军,用以犒赏军士。”

“但若要再多半分老朽绝对不许!”

“除非,除非踏着老朽的尸体过去。”

卢克服大义凛然,手按佩剑以死劝谏。

令全场动容。

公输孟启打蛇随棍上,拱手施礼道:

“多谢老太守赠予田地!既然老太守家族总共才有两三百亩,那公输军团领受百亩即可。”

此言一出,全场愕然。

巫念忍不住叫道:

“区区百亩田地,你也看得上?”

“岱山不让寸土,方能成其大。老太守乃真心实意为公输军团奉献,我若推辞岂非却之不恭。

“你说是吧?”

公输孟启目光炯炯的看着朱有珠。

朱有珠的鼻尖上已全是汗珠。面对公输孟启的赤衣果衣果的目光,想避也避不开。

这家伙可真够狠的,刚正廉洁的老太守都被他出百亩田地来,我这大户应该出多少血合适呢。

朱有珠咬咬牙,喝出去了:

“兄弟,老哥哥我在这片是有点田地,可也确实满足不了你的需……”

“有多少?”

公输孟启紧追不舍。

“也就七八万亩吧。真的!草民可不敢欺瞒国师。”

“行!那就拿五万亩。别一会扯兄弟情谊,一会装小民百姓。”

“五万亩,你报个价,只要不太离谱咱们以黄金交易当场兑现。”

“亲兄弟,明算账。”

朱有珠掏出丝巾擦擦汗,还好不是无偿捐献。

公输家是有大金矿吗,动不动就是黄金白银的。

这价钱得好好琢磨琢磨,马上就要夏收了,田地里的收成得算上吧……

朱有珠开始盘算起来:

如果价格合适是不是应该多多支持下公输兄弟呢。

公输孟启懒得理会朱有珠的小九九,转向卢克服问道:

“老太守,这样拿地不算私分吧,岱王会不会要我人头?”

第一〇九章 公输徽章

对于公输孟启的神来之笔,顷刻间便拿下近半数的田地,卢克服是惊得一愣一愣的,随即释然道:

“不会不会!将军果然高明。如此法子可获得不少田地。”

私分田地不合法,有违“体制”。买卖土地在任何时候都是合法的。

土地本身就是商品。

“行!老太守,这事就交由你太守府去办。”

“各乡各村地主豪绅但有田地者,是捐献也好、出售也好,你都给我一一拿下,不落一亩半分。”

“另,岱国律法鼓励百姓开发荒山,野地,滩涂等无主之地,仅收缴少量税赋。这些地方你也一并统计上来。”

“如果这些还不够,公输孟启自会上表朝廷,向岱王租借田地。”

“而且本帅的凑表确已送往岱京,故本帅的行为绝不是私分田地。”

卢克服简直佩服得竖起双手大拇指攒到:

“不愧是国师胸襟,目光远大高瞻……”

“是左国师。去吧。”

公输孟启纠正并打断了他的马屁。

卢克服兴高采烈地去了。

许洪福突然冒出句:

“金银田地都奖励下去了,那万余名‘纪军降卒’怎么处理?总不能就这样解甲归田了吧。”

“这个问题我和元帅商量过,也从旁试探了一下他们的口风:这些军士绝大多愿意留下来跟随公输军团。”

“咱们在分发田地之前就挑明,凡愿意加入公输军团者,今后就是公输军团的士卒。”

“如果不愿意,就将应得的田地折算成金银,任其离去。”

“这些愿意留下来的纪军降卒还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希望能尽快接来他们的家人是最好。”

“长身剑”简明地说明情况。

公输孟启眼珠一转,拍案说道:

“这事好办,而且要快。”

“‘岱严关’丢失,刘公公被杀,纪军溃败,这一切的罪名肯定会落到季魁的头上。”

“高公公自然要假装好人,以掩饰他在整个事件中的负面影响。”

“在纪军降卒之中找出几十个或者上百个较为有名头、有影响的人,让他们集体给高公公写信:表示他们身在岱国心在纪,誓死效忠高公公。为取信公输军团,请准其家属前来‘岱严关’。”

“以便长期潜伏,伺机而动。”

“高啊!”

“此计甚是高明。”

朱有珠连连赞叹。

巫念斜瞄一眼,反问道:

“你就那么确定,阉人也会要面子?”

“还有你就不怕他真的顺水推舟把真的潜伏者塞进来。”

公输孟启信心十足地回答道:

“这不仅仅是面子问题,高公公会借此打压纪**方,把更多的权力攥到手里。”

“至于顺道塞进来几颗钉子也是很正常的。咱还是一介布衣的时候就没怕过,何况现在身边有诸位猛将,有上万士卒。”

“公输军团将会是所有对手的恶梦,让他们如芒在背。”

他望着朱有珠继续道:

“降卒家属南迁的事还要劳烦朱老板多多协助,珠珠商行的生意网点遍布大陆,尤其纪国最近怕是也要撤回不少吧。”

朱有珠又开始擦汗,公输孟启一招接一招,有点难以接招。

公输孟启拍了拍他肩膀,说:

“朱老板别客气,我还是很感谢你的。据说高公公已经发话,愿意把令郎送回,条件是只要我公输孟启的一根手指。”

朱有珠感觉自己要瘫软奔溃了,幸好公输孟启还拉着他。

“我也知道朱老板没答应,也不会答应。”

“但我想朱老板可以答应,借此机会接回儿子,撤回纪国的生意买卖。顺道合作把家属迁移的事一起办了。”

“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要我答应这桩交易。”

“高公公是同意可先送回犬子,可到时候我就是拿自己的十根手指也忽悠不了他呀!他只要你……”

“那就不给呗。”

公输孟启回答很干脆。

“你觉得还有必要对高公公信守承诺?舍不得他这个大金主。我还答应刘公公长剑可更名‘高仓健’呢。”

朱有珠忽然大笑,哈哈大笑。

“后生可畏!”

然后脚不点地的去安排南迁之事了。

“师父,他们在说什么公公的呢?我好像听得不是很懂。”

尽管罗二蛋自己觉得很小声,但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巫念瞪着他,狠狠道:

“说要割了蛋蛋送你当公公去。”

“不是吧!元帅说过要升我的官的,”

公输孟启笑道:

“不错!我要打造一个系统,建制完备的公输军团。从士兵到将军,都有公输军团的烙印公输徽章。”

公输徽章!

不知道他又唱的哪一出,但所有人都为之兴奋。

“长身剑”和“旭日弓”也来了劲。

公输孟启抬手展示公输徽章:

一头向左、一头向右的两个马头组合呈v字造型。

左边马头双蹄踏云破雾,造型生动传神活灵活现,随时皆欲腾空而出驰骋八方。

右边马头双脚驻足金石,造型写意线条硬朗,端庄勇武之气威服四海。

罗二蛋指着左边马头,赞道:

“神骏!比龙骧神驹还要威风。”

巫念却看重右边马头,品论说:

“霸气!即使元夏帝国永乐殿前镇国八骏不能比。”

许洪福大吼道:

“快拿酒来!我要快意畅饮!”

“长身剑”与“旭日弓”相互对视,共竖拇指。

“此马既出,天下无匹。”

公输孟启傲然道:

“我公输军团当然天下无匹。此‘双头马’徽章:左边之马寓意公输将士生龙活虎,纵横驰骋。右边之马寓意公输机关凌厉威猛,无所不能。”

“现将各级别徽章公布如下,望诸位牢记,传谕部属,皆要熟记识别。”

谕:

公输军团普通士卒皆佩戴青铜质地“双头马”徽章。

不同兵种以马背,马鞍,背景纹饰区别。(如弓弩手马鞍处有箭袋,重步兵背景为大盾牌)

军团百夫长及特种兵佩戴精铁质地“双头马”徽章。

不同兵种以马背,马鞍,背景纹饰区别。(特种兵主要指斥侯,随军大夫,驯马师)

军团千夫长佩戴玄铁质地“双头马”徽章。

不同兵种以马背,马鞍,背景纹饰区别。

将军分三级。不分兵种。

游击将军佩戴银质“双头马”徽章。

威武将军佩戴左银右金双质“双头马”徽章。

上将军佩戴金质“双头马”徽章。

元帅佩戴黄金为底面上镶玉的“双头马”徽章。

罗二蛋激动得快要跳起来,得到自己期盼的徽章。

眼见大家都在翘首企盼公输孟启,硬生生把张开的大嘴给闭上。

公输孟启的目光率先停在罗二蛋身上,直瞧得他每一根血管都喷张开来。

“罗二蛋。坚守沙柳河,擒获中郎将。有功。擢升游击将军,赐银质‘双头马’徽章。”

我当将军呢!我二蛋当将军啦!

罗二蛋望着银光闪闪的徽章,整个人却激动得傻掉了。

巫念一脚踹得他单膝跪地,才猛地醒悟叩头致谢。

“谢元帅!”

高举双手接过徽章。

“罗将军,有空多向你师父学习请教,当上了将军成千上万的士卒性命皆系于你手,万不可意气用事,糊涂行事。”

“是!”

罗二蛋爆发出“雷声大”的回答,震得太守府屋顶瓦片都簌簌作响。

公输孟启托起三枚金银双质地徽章。

“许洪福,‘长身剑’,‘旭日弓’,尔等在夺回‘岱严关’的战役中均立大功。擢升威武将军,赐金银质‘双头马’徽章。”

三人单膝跪地,叩头致谢。

“谢元帅!”

接过徽章,喜孜孜地佩戴在胸前。

公输孟启又拿起一枚纯金徽章,凝望着巫念缓缓道:

“巫念,巾帼不让须眉,一曲‘将进酒’悲杀敌酋季魁。擢升上将军,赐金质‘双头马’徽章。”

巫念拱手施礼,领了徽章佩戴在胸前格外突出闪耀。

最后,公输孟启将一枚金底玉质的“双头马”徽章戴在自己左胸前。

手中还多出根金玉双色的权杖,权杖顶端同样是两个腾飞的马头。

他高举权杖呼喊口号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一呼众应。

朱有珠效率极高,很快将所有事项吩咐处理完毕,赶回太守府。

只见屋中热情洋溢,流光溢彩,不禁四下张望才发现众人胸前奇观。

“这是……”

公输孟启挽住他胳膊,笑道:

“朱老板,此乃公输军团徽章。

为答谢像朱老板这样与公输军团通力合作之士,特别制作了公输军团友情徽章。

请看,这就是:此类徽章仅金银两种。

凭你朱大老板的贡献配得上金质徽章。”

只见金光闪耀,一枚金色“双头马”徽章已在手中。

唯一不同的是两个马头都朝向同一个方向。

“朱老板,今后你可要一心向着公输军团才是,你若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可出示友情徽章,公输军团定全力以赴。”

朱有珠紧紧地攥着徽章,感觉又多了道护身符。

而自己也和公输军团绑得更加紧密,塞翁得马焉知非福,虽然在田地的交易中未能获得多少利益,但公输军团友情徽章的价值无疑是难以用金钱估量的。

只怕岱国朝中早就公输孟启的田地事件闹得不可开交了吧。

第一一〇章 奏 表

向降卒分赏田地,这可是元夏大陆上千年来闻所未闻的异举,也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之举。

巫伯璩对公输孟启最为嫉恨,一入朝堂便分了自己的国师之职,而今灭季魁、破纪军、复岱严,声名更是如日中天。

现在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动起了普天之下皆王土的脑筋。

真可谓目无君王,目无法纪,狂妄之极。

君可忍,臣亦不可忍。

他要狠狠地弹劾左国师公输孟启。

不过有了提亲的前车之鉴,巫伯璩决定不再首先发难,他不开腔,并不表示没有人替他开炮。

岱王早朝,大司农护国公田放首先慷慨陈词:

“陛下,臣听闻左国师已领军击败纪军,收复‘岱严关’,这原本是大功一件。”

“然公输孟启年轻气盛,居功自傲肆意妄为,竟敢动岱王之天下,向纪军降卒允诺分封岱国田地。”

“此乃大逆不道之举!实属谋逆之罪!”

“望陛下彻查,立刻处置谋逆之人,以正朝纲。”

岱王面色冷峻,不置可否。

御史大夫张宾继续参奏:

“呈启陛下,公输孟启拥兵自重,逼迫朝臣强抢国土,此乃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任其下去,则岱国怕是要……要成了他公输……”

“够了!”

岱王怒喝:

“尔等皆是岱国重臣,食朝廷俸禄,每遇危机便一个个噤若寒蝉。”

“但凡有点道听途说的风言风语,倒是来了劲头,又是弹劾,又是参奏!”

“有本事便上前线去啊,‘岱严关’收复了,你们也去把‘齐门关’给孤夺回来呀!”

“护国公你可愿领兵前往?”

“张大人你呢,想要立功有的是机会!”

田放,张宾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

巫伯璩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急于表态,否则触怒龙颜的就是他了。

公输小贼还真有本事,不知给岱王下了什么迷药,连擅动王土这等灭门之罪,陛下竟不动怒。

岱王拿起龙案上一卷锦帛递给李公公。

“这是左国师的奏表,且读给这些个忠臣良将们听听。让他们对比下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能做得到,想得到。”

李公公展开锦帛,朗声诵读:

臣孟启言:

微臣年幼少智,无武力之威,乏治理之术,独专机关一技之能。

幸得天时地利人和共助,灭偷袭岱京之贼兵。

蒙陛下赏识,赐封左国师,殊遇之极恩宠难忘。

校场点兵,王师北上。

臣当义不容辞也。

连日大雨滂沱,道路艰辛,兵微将寡。

然臣感念圣恩,不敢懈怠。

招四方英勇之士,越岱山巍峨之巅。

亲入虎穴,以卑微三人之躯混战于数十万强敌之间。

终相信陛下天威浩荡庇佑微臣,故面色不改,言语不塞,令敌酋胆寒,一战败敌而“岱严关”复还。

此陛下之威,岱国之幸也。

想朝中右国师,司马,司空等皆才德胜于微臣,实为历练臣等少年而不屑争功耳。

如右国师孙女,少年巾帼,谈笑一曲,悲杀敌酋,不世之功也。

岱安罗姓少年,淳朴乡民,报国从军,生擒敌将奋勇直前。

皆初生牛犊不怕虎,实乃岱国之希望也。

臣尝闻岱山不让寸土,方能成其大。

而今敌军混乱无首,士卒惶然无处,当可以小利而后大用也。

田地故国之根本,君王之属也。

然君威浩荡可令万国黎民趋之若附,诚服君王而供君王驱驰乃本分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君王若有天下臣民共器,则天下皆君王之天下,田地尽君王之田地。

何惜今日之分发也。

况田地与民耕,国之赋税足,国民皆利。

民生社稷兴旺昌盛也。

臣年少妄为或令陛下忧心,实乃情注岱国,衷心陛下。

笼络民心以图继续北上也。

齐门未复,夙夜难寐。

列强环视,如何以挡。

自当奋发少年强,鞠躬尽瘁报君王。

臣实年少,初表陛下,涕零所言,句句肺腑。

李公公读完,整个朝堂之上是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再议田地之事。

“听听,你们听听:‘以卑微三人之躯混战于数十万强敌之间’。”

“众卿谁敢?”

“君威浩荡可令万国黎民趋之若附。”

“诸位可曾为孤招贤纳士?”

“自当奋发少年强,鞠躬尽瘁报君王。”

“好一个少年强,好一个鞠躬尽瘁的少年郎……”

岱王无尽感慨。

巫伯璩这下明白公输孟启下的啥迷药了。

兔崽子能文能武啊,三五日的功夫就干掉“无敌战神”数十万人马,五六百字洋洋洒洒,别说是岱王就是老夫也要对你刮目相看啦。

他出列施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左国师英明神武,本就是陛下的如意驸马。”

“而今以区区数百人破敌数十万,真乃前无古人的旷世之举,让天下列强闻风胆丧。”

“陛下当重重赏赐才好。”

岱王顿时喜笑颜开。

“嗯,右国师言之有理。只是公输孟启年纪轻轻已然至左国师位,本王该如何赏赐才好。”

“陛下可加封公输大人为镇国将军,擢升錾金公。”

“最为重要的赏赐就是让七公主与公输大人完婚,成为陛下天下无双的东床驸马。”

巫伯璩早就琢磨出“四丫头”的心意,而今公输孟启也在奏表中大为夸赞巫念“少年巾帼,立下不世之功”。

可见二人之间情感还是挺微妙的。

此时促成七公主的婚事也是为“四丫头”的今后埋下伏笔。

若公输孟启不先与七公主完婚,即便“四丫头”再怎么亲近也断不可领先,万一年轻人情子急把持不住,反倒是坏了大事。

七公主一旦成婚,而巫念作为表姐无论怎么发展也是近水楼台顺风顺水。

一定要想法把公输小子笼络到自己手里。

巫伯璩的算盘岱王倒是没去细想,但以赐婚笼络住公输孟启确实就是原本的初衷。

当即说道:

“右国师说得不错,这孩子们都已经成长起来。齐家治国平天下,也该成家了。只是左国师远在‘岱严关’,前线局势尚未完全平定,此时召回岱京似乎不妥。”

“陛下所言极是。召回虽然不妥,但可以送公主前往啊。”

“这样更显得陛下爱才心切,重视贤臣啊。”

“那右国师以为何人去送七公主成亲最为合适呢?”

“三殿下与公输孟启素来交好,担当此任最合适。”

“他?”

岱王犹豫。

“他不是还禁足在麒麟殿吗?”

巫伯璩连忙解释:

“陛下,老臣已查明此事,三殿下实属被纪国奸细鲁二牛所陷害:为的是造成王城混乱,配合季胜攻城。”

“哦?右国师所说确实?”

岱王对“巫蛊之事”实在是难以释怀。

“老臣以项上人头保证!那鲁二牛现仍在廷尉大牢,陛下若怀疑可亲自审理……”

岱王长出一口气,心里也终于落下一块大石头。

“如此甚好。孤相信右国师。”

“王儿那边就劳烦右国师安排。”

“孤即刻回宫与巫贵妃商量七公主的婚事,还望右国师给择个吉日。”

“这是自然。毕竟七公主也是老夫外孙女嘛。”

岱王心中欢喜,竟不怪巫伯璩在朝堂上以此身份说话。

第一一一章 大 婚(上)

一连几天公输孟启皆在忙于给降卒划分田地之事,有太守卢克服和朱有珠的配合事情进展相当顺利。

许洪福也按公输孟启的要求,从公输军团中筛选出精明强干且具备一定领导能力者,或为百夫长,或为千夫长,将万余纪军降卒分组分队管理到位。

还通过这些纪军降卒将公输军团的政策宣扬出去,凡愿意加入公输军团者必先成为岱国黎民,皆奖白银五两。

加入公输军团者饷银照发。

几天下来,公输军团就已发展至两万余人。

“岱严关”三百里范围之内的田间地头,荒山野岭,到处都是辛勤劳作的公输军团屯田之兵。

公输孟启更把所有的闲暇时间都用来打造诸如水车,水碾,风车,铁犁,等农具。

有“黑装置”暗中操作做一成百,百而千、千而万,一切都轻容易举。

而改土围田,引水灌溉这些体量巨大的工程,“黑装置”也能在关键时刻,关键节点发挥画龙点晴的关键作用。

令所有公输军团的军士们都看到夏粮丰收在望,夏种落地生根,今年秋天定然是好收成。

全军团更是信心百倍。白天耕耘种地,早晚操练武技。军团实力提升一日千里。

岱国的农田水利建设也跃居诸侯列国之冠。

这真是一个神奇美丽的夏天。

岱京又传喜讯:

岱王令三殿下田石送七公主田点点前往“岱严关”与公输孟启奉旨成婚缔结良缘。

公输孟启闻迅倒是吃了一惊,脑子里居然跳出玛雅的影子来。

虽然他隔三岔五都会让机关鸟向玛雅带去他的信息,而玛雅的回复总是很简单:

“好”或是“很好”,然而这份情感却从未断绝。

公输孟启知道他们不可能在身体上有所契合,但内心始终是无法割舍。

巫念其实比公输孟启更早得知七公主奉旨来“岱严关”成婚之事,而且爷爷还给了她某些暗示,巫念并非不懂,却又难以接受,唯有找许洪福斗酒消愁。

许洪福看出蹊跷,借故躲开。

罗二蛋就成了倒霉蛋。

醉过三五次后,罗二蛋也醒悟啦,吃一堑长十智,就是这家伙飞速进步的本事。

他开始忙着打理自家田地草场,忙着招呼十里八乡的媒人,忙着让师父为他合生辰八字,选择一位新娘。

“罗家坡”出了个年轻将军

罗二蛋。

几天前他还是个放牛娃,几天后就跟随公输军团进攻“岱严关”。

公输军团犹如天兵神将,打得如狼似虎的八十万纪军四散溃逃,连“无敌战神”季魁也殒命“七里坡”。

放牛娃罗二蛋冲锋陷阵,勇擒敌军中郎将,“岱严关”上挥舞雷神鞭,大作风雷响。

最年轻的游击将军成了和公输军团一样的神话。

前来说亲的媒婆几乎就挤破了罗二蛋家的大门,幸亏公输孟启给他拾掇了几下。

有海量的资源备选,巫念这个师父怎么也不会错点鸳鸯谱。

当红烛高照,夫妻对拜之后,罗二蛋乐得看哪都有小蛋蛋,犄角旮旯也能蹦出个小鸡仔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做徒弟的兴高采烈进洞房,做师父的就想找人痛痛快快醉一场。

山村的夏夜,十里蛙鸣,十里荷塘。

巫念知道自己喝了很多酒,却不知道自己醉没醉。

她在山野小路上踉跄而行,走过稻田,走过荷塘,走过野花的芬芳。

她知道公输孟启一直在身旁,他还牵着逾辉神驹或者是机关逾辉,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再是那个曾经的公输小子,而是即将大婚的驸马爷。

月如娥眉弯,露是嫦娥垂。

风吹影缥缈,谁是谁的谁。

她的泪珠儿终于滑落下来,和草尖上的露珠儿一样的晶莹。

公输孟启轻轻拍了拍逾辉,让机关马儿温顺地曲起四肢趴在了山间的草地上。

“姐坐下歇会儿吧。你已经走了很远呢。”

巫念坐了下来,抬头望了望星疏月浅夜空:

今天是吉日,罗二蛋成婚。

后天也是吉日,公输孟启将大婚。

今年夏天的好日子可真多啊,她也曾偷偷为自己卜过一卦:

她的好日子也在四月天,可四月的吉日就只有今天,后天。

是巫家的占卜术不灵,还是自己的命数有变,命里的王侯没有出现,反而是眼前的人儿越走越远。

“姐,你心里难过我知道。可我心里的痛你想过吗?”

公输孟启见她的酒已醒,眼里却全是愁怨。

也不与他相对面,他只得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有没有算过自纪军入侵到现在,我公输家还有几名男丁。”

“已有两名家主,五百余名工匠,门徒在战火中丧生。”

“家父,二哥,更是尸骨无寻。”

“老爷子被赵七灵带出南门后下落不明,大哥至今仍杳无音信。”

“公输家为这场战争的付出还远没有结束,因为战争还在进行!”

巫念闻言侧身凝望着他,以前她的确没想这么多。

此刻听他一番话,才猛然惊觉他心中的痛楚竟是如此的深,整个公输家族已在战争中伤亡殆尽。

“对不起,我……”

巫念的柔荑搭上他的手背。

“不。”

公输孟启握紧她的手。

“在情感上却是孟启愧对姐姐。可当下局势公输确实无法在情感上花费心思。”

“姐理解。姐让你分心啦。”

“姐,不是这样的。”

公输孟启深深呼吸,郑重说道:

“公输孟启现在不敢奢谈感情,只求权势和生育!”

权势!

生育!

如同两道霹雳在巫念头顶炸裂。

脸色瞬间煞白。

赤衣果衣果的无耻,赤衣果衣果的卑鄙。

公输孟启话既已出口,胸中的积郁也喷薄而出:

“公输世家现在几乎名存实亡。”

“纵然我公输孟启再怎么声名显赫也是独木难支,作为家族族长我不能让公输家在我手中衰落甚至败亡。”

“我需要更多权力来保护公输家族,也需要生育更多子嗣来传承家族。”

“我知道这样非常自私,甚至非常龌龊!”

“当初提亲我选择了七公主而不是姐姐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我选择的是你,七公主断不会和我有任何关联。”

“而我选择七公主,姐姐你多半还会留在身边帮助我。”

“我是不是很卑鄙,很无耻,不单辜负姐姐还利用姐姐。”

“同时也是在利用七公主。”

说完,公输孟启已是泪流满面。他知道这都是卑鄙无耻下贱无奈的泪水,不值得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其实这样的选择并不完全是他的本意,如果一定要追溯源头的话

那便是朱有珠的主意。

朱老板儿女数十个,妻妾成群是肯定的,对于感情一道早琢磨得通透。

在见过四丫头的眼神和七公主的焦躁后,他彻底看出了二女对公输孟启的心思:

巫念已经深陷,而田点点则是懵懂初始。

然后他建议公输孟启:

先吃定懵懂的,再慢慢消化深厚的。

公输孟启起初对朱老板的建议大为震惊,但很快就悟出其中道理。

要想获得更大的权利就必须更多的助力。

所以当巫伯璩在“宣武殿”前提及婚事,立马又落入了他的大坑,只是这次把巫念也一起坑了进去。

为了公输家能立足于乱世,他必须把自己变成可怕的机关,他的心已是冰冷无情的机器。

巫念起身抽回双手,仿佛完全不认识眼前的少年。

他还是十五少年郎?

简直就是一具机械魔鬼披着人的皮囊。

抬手就是一巴掌,五根指印在他脸上。

“你!畜生!你……”

转身欲逃,泪水却滑落成两行。

月牙儿收起了娥眉弯,不愿再勾起更多忧伤。

巫念的脚步凝重,踌躇。

举步就可离开,离开山野小径,离开十里蛙鸣,十里荷塘。

留步就将深陷夜色,深陷迷惘。

她终于还是转回身来,面色如水,双眸如星,问道:

“你就没有喜欢的姑娘?”

机关逾辉也调转马头,侧耳聆听他的回答。

星茫茫,野茫茫,灯火点点思故乡。

云汉何时渡,星际路迢迢,与郎共一骑,陌上花正香……

公输孟启想起玛雅,那蓝色的姑娘。”

“也许有吧。”

“那个异域星空的女子或许算得上闯进我心里姑娘。”

“但我依然分不清那是感情还是**。”

“只知道我们不能生儿育女,不可能白首偕老。”

“我们连罗二蛋也比不上,他的生活简单幸福:可以纵马驰骋,可以随意奔放。有蛋是儿无蛋是女,一壶酒醉一场,一把豆满屋香。”

“这样的日子你我都得不到,因为我们有很多放不下。”

他用玛雅来掩盖起巫念的影子,那是他心里最深的烙印。

他不想彼此都伤得更深。

“走吧,回去。”

“姐就是放不下你这冤孽。”

巫念伸手来拉拽这个可怜的机械郎,同时抬脚轻踢马鞍子,想让逾辉站起来。

“嗯唔”

脚尖触发机关:

逾辉是匹机关马。

公输孟启跌落马腹中,拉着巫念或者是巫念拉着他,两人一起跌入马腹中。

“哧哧哧”

机关逾辉在笑,它感受到两颗心激烈的碰撞、狂跳,慌乱而充实,澎湃而粗野……

这样的两颗心在腹中的感觉真好。

我得把他们捂得紧紧的。

机关马也通灵性,它“哧哧哧”的笑。

带着奇特的金属声,流露出机械生命的特质。

夜色如水,夜听如笙,如我所念,与我随行……

4月26日,大吉。

宜嫁娶。

从此,你不只是我身后的女人,更是我生命中的女人。

第一一二章大 婚 (下)

4月28日,大吉。

宜嫁娶。

公输孟启大婚。

婚礼的隆重热烈自不必说,单是各种贺礼也意义非凡:

最贵重的贺礼当然是来自元夏帝国。

元夏帝国虽已没落,干预不了诸侯各国的实事,但名分还在,是诸侯各国都戴在脸上的精致假面具。

没落的元夏帝国却有个不甘没落的太子。

太子元昊不但怀有雄心壮志,更兼具心机、手段,如果能早生百年积聚帝国余烬或许真的可以燃起中兴之火。

可惜即便元昊十七岁就参与朝政,三年来已然是手握帝国实权,但真正还能起到作用的就只有帝国的情报机构。

作为曾经的统治者元夏帝国的情报基础原本是相当完备的,却被权力高层用作相互倾轧,私斗的工具,制造出无数的血腥恐怖。

被称作帝国的“黑血”。

在元昊入主“黑血”之后这一情况得到了全面改观和加强。

元昊清楚的知道,元夏帝国现在既无良将也无强兵,官吏**民怨沸腾,只有网罗更多情报分析把握关键要点,从人性的最阴暗处出击,才是他唯一的优势所在。

他给“黑血”重新起了一个神秘的名字“傩门”。

“傩”是戴着面具的舞者。

据说带上傩面具就能看见许多不为人知的神秘。

公输孟启十日之内,一战岱京城覆灭季胜三万纪军;再战“岱严关”击败拥兵八十万的“无敌战神”。

早已震动整个元夏大陆,自然引起了元昊的关注。

通过“傩门”的情报,元昊大致看到了他的两大喜好:

女人,机关。

或者说:

权利,机关。

所以在他大婚之际,元昊送来了两件贺礼。

两幅幅丹青素笔:

一幅画是宫装美女图。

乃是帝国三公主元春所作的自画像。

元昊太子介绍说小妹年方二八,不单有倾国容颜更善书画,其祖上还是公输血脉分支,愿与公输贤弟再续血缘。

为兄愿为此良媒。

贤弟亦可为元夏帝国国师,地位显赫诸侯莫不以为尊。

虽然这些话是元昊太子在私底下说的,但毕竟是公输孟启的大婚之日,如果传出去岂不是令人大跌眼镜,对帝国的做派感到不齿。

但元昊不怕,因为如果这些话经公输孟启的口泄漏出去,恰恰说明其愿意依附帝国。

若是元夏帝国能够得到这样的人才即使背负再大的骂名也不怕。

第二幅画的则是拆分开的几部分物件:

有线轴,支架,容器,玉钩等。

太子元昊介绍说此画乃是根据帝国臧品所作,据说是公输家散落的神器“慈玉墨斗”。为兄确实不懂,贤弟应当看得明白。

公输孟启的确看得明白,看得怦然心动。

与太子元昊约定一年之期:

明年五月之前必往帝都觐见。

元昊很满意,公输孟启再厉害也还是个少年,而且也有弱点。

元昊太子能抓住公输孟启的弱点,岳国也做到了。

至少做到了一点

山阳公秦振乃岳国国君秦固的二弟,位列三公之首。

亲手相赠岳国贺礼:

五尺朱漆木盒,盒中竟然是公输家另一神器“问天鬼斧”。

秦振笑言,此问天鬼斧乃是岳国工匠的仿制品,徒具其形而无其神,但确实是脱胎于岳国太岳之巅的宣花神斧,与“问天鬼斧”颇有渊源。

太岳与岱山齐名,各有千秋:

太岳奇峻,岱山巍峨。

公输孟启也知道上古之神手持宣花神斧力劈太岳救出生母的传说。

这仿制的问天鬼斧入手,却也有些门道,并非只是秦振所说的花架子。

盒中留言:

愿与公输君共同逐鹿,平分大陆东西。

掂着沉甸甸的斧子,公输孟启心中暗叹,只怕这岳国才是潜藏的真正对手。

大婚之日,送上一柄沉甸甸的斧子,杀伐之意相当明显。

平分大陆东西,是在告诫他不要越界吗?

凉国作为岳国最亲密的盟国,贺礼可算是最为威风:

凉国太子马迅带来八骏神驹,尽皆毛色纯正,腾云驾雾似欲飞升。

赠与公输君,承载公输大人驰骋八方纵横四海。

这似乎和盟友的意见不太一致。

虞国的贺礼最为绚丽。

虞国国君的弟弟虞礼侯吴槎带来五彩霞衣装扮的十全十美十位娇美侍女。

赠与公输大人,侍奉公输大人日日乐享,天天美满。

这似乎又击中了公输孟启的另一个弱点。

就连高公公也有贺礼相送:

高公公与朱有珠达成协议,送还其子朱灼。

让朱有珠在公输孟启大婚之日代他送上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倒是早被公输孟启获悉,让朱灼协助南迁的降卒家属,等它来得更缓慢些,到时已不值一哂。

想要我公输孟启的手指,高公公也是太客气啦。

元夏帝国,帝国五雄,他们无一不想要公输孟启的人,或是他的命。

在这些光鲜亮丽的贺礼背后潜藏的东西恐怕就算是公输孟启也要好好琢磨才能瞧出其中潜藏的心机。

其余诸侯各国也是贺礼无数,汗牛充栋。

无不想与这位公输新贵攀扯关系,亲近相识。

贺礼中一幅绢绣的“樱花鸳鸯戏水图”引起了公输孟启的注意,竟不知是何人所送。

然而材质却是洗血映云绢。

喜宴正式开始,从华灯初上到夜色阑珊。

喜宴汇集了各诸侯政要,外臣使节乃是百年来罕有的一次交际盛会。

也让公输孟启好好地见识了一番天下诸公尽展笑颜各怀鬼胎:人前相互吹捧,人后冷齿讥讽。

纵然是浅尝即止,这逐一对饮下来公输孟启也有了七八分醉意。

进入洞房剪亮花烛挑开红盖头,但见七公主嗔怒三分娇羞七分,细瞧之下眉目间隐约竟有着些许巫念的影子。

公输孟启不由得心荡神驰,喃喃道:

“好,好像……”

“像,像谁?只怕你是莺莺燕燕的丹青图画瞧得多了都分不清本公主是谁了吧!”

七公主嗔道。

“好像时常出现在我梦里的美娇娘。夫人啊,这是梦还是真呢……”

“啐。”

七公主笑骂:

“油腔滑调的没个正经儿。真不知道平日里表姐是怎么看你的。”

语气忽转

“说真的,当初见你为防御岱京城,运筹策划军棋推演‘困斗计划’时那专心致志的样子,却最是让人心动。”

“而今这场面虽是盛大红火,反觉着有些,有些隔膜……”

田点点说得很直白,专注是男人吸引女人最直接的方式。

公输孟启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

“夫人多虑了。你我今日已成夫妻,哪来隔膜,待为夫破了它便是。”

说得他好像很熟络似的。

第一一三章 铁 浮 屠

当公输孟启沉浸在新婚燕尔的欢乐之中时,强大的纪国又开始延续他的战争机器。

铁浮屠。

墨家机关大师墨月的杰作。

据说深受公输孟启“七里坡”阴阳五行阵移动“山丘”的启发。

选用纪国强壮且承重力最好的马为载体,将骑兵与战马皆包裹在层层铁甲之中,远远望去有如高塔浮屠。

一匹战马加一名骑士合成重装骑兵,一万重装骑兵就是一道钢铁洪流。

足以碾压一切障碍。

重装骑兵铁浮屠是以牺牲机动性为代价增强防御力,专门针对公输军团机关灵巧,攻击多变的战术,一力降十会,后发制人层层推进步步为营。

为击败公输军团,高公公甚至自降身份拜访纪**方高层,全力配合支持重组纪军。

拜上将军拓跋光为统帅。

制定出以铁浮屠为战术核心;以“齐门关”为战略支撑;采取稳守缓进的策略,联络虞国向岱国出兵,向公输军团施压。

为表明决心,高公公驱逐了所有与珍珠相关的行业,包括送走小珠子朱灼。派遣心腹太监为军中监军,职责明确:

只监管人事,不干涉军事。

上将军拓跋光出身游牧部落,年三十有七,身高八尺,使百斤狼牙棒。作战勇猛无匹,性格执拗不讲情面。

常自称“光杆将军”,还有个称谓叫作“棒打连营”。

曾在夏历1102年岳国、凉国、宋国,三国联合伐纪的“山阳关”战场上连续冲杀三个时辰,累死五匹战马,连破三国二十一座营寨,三十七名将领命丧他的棒下,士卒死亡更是不计其数。

纪国任命拓跋光为帅目的很明确:

就是最大程度的发挥铁浮屠的威力

一力降十会,以野蛮对精巧。

……

军情急报:

“齐门关”出现纪军重装骑兵铁浮屠!

虞国大将军伍起帅兵五万攻打‘石虎关’!

面对军情急报公输孟启对纪军的铁浮屠倒不畏惧,他只是不清楚“光杆将军”拓跋光的根底,还有虞国的反复。

之前纪军突袭岱京城时岱国就向虞国求援,据说都快发兵啦。

而且他大婚之日虞礼侯吴槎还相赠美女祝贺,可转瞬间就无缘无故地加入纪国联盟,发兵岱国西南“石虎关”。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可无论怎么说岱国和虞国唇齿相依,而且战斗力均不如纪国,应该联合起来共对纪国才更符合双方的利益啊。

如今虞国出兵“石虎关”,而北边的“齐门关”与西南的“石虎关”相距千里,如何策应才是关键。

公输军团现在虽有近两万兵力,可九成九都是纪军降卒构成,这要拉上战场两线作战绝对会有巨大的隐患。

毕竟“黑装置”也不能将他公输孟启一个复制成两个人来。

兵马未动情报先明。

这大婚难道真是大昏,连“影子”都昏睡了吗。

敌军都已布置好了战场才传来急报。

传公输军团将军议事!

众将刚刚到齐尚未落座,公输孟启劈头盖脸就责问道:

“近日本帅大婚,想必诸位也是钟鸣鼎食醉生梦死了吧。”

没等众将反应过来,他继续连珠发炮:

“纪国虞国结盟攻岱之前可有音信?现在虞国大将军伍起都已兵临‘石虎关’城下了!”

“纪军新任主帅拓跋光的底细如何?诸位谁来告诉本帅?”

“纪国现在军政齐心,军方居然接受宦臣为监军。那么‘齐门关’纪军的监军又是何人?”

“如此总总,为何本帅未得到清晰、准确的情报?”

一通训斥搞得众将惶然无措。

罗二蛋也是新婚离家又近,最近确实常往家跑,已被吓出满头的汗来。

最紧张的其实是许洪福。

他本来就负责“影子”的工作,现在又喝得酒酣耳热,满脸越发涨得通红,想要回答却不知如何说起。

巫念并不清楚“影子”的运作,她甚至不知道“影子”的存在,当下很是为许洪福抱不平。

“元帅近日大婚,大家共同为你庆贺吃些酒肉也是正常。”

“怎么就误事啦?”

“这纪虞联盟要对付岱国肯定不会大张旗鼓告诉我们。”

“这伍起的兵马说不定就是之前准备救援岱京城的。幸好他们没有继续打着援军旗号,否则‘石虎关’岂不是要被虞军诓骗了去。”

“至于纪国本就和我们敌对,消息封锁自然严密,又岂是轻易能够得到的。”

她这番辩解无异于火上浇油。

公输孟启怒斥巫念:

“上将军休得无理取闹!此等皆是军机要情,自然是各负其责,你既不知就无要妄言。”

巫念何曾受过如此责骂

好你个公输孟启!当真是因熟而失礼,得到了就不再珍惜。

不但在感情上利用我,连做事上也欺瞒于我。

军机要情,各负其责……敢情这些我都蒙在鼓里。

哼,你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怒火中烧,女人伶牙俐齿的本事就显现了出来,字字带火,句句带刺:

“厉害了嘛,公输元帅,如今更是堂堂正正的驸马爷,这目中哪里还有旁人。”

“我等纵然做得再多再好也是枉然,稍有不顺心就大发雷霆。”

“当这公输军团的人是你公输家的工匠门徒吗?”

“若真是你公输家的工匠门徒我看你倒是器重得很,时时刻刻放在心上,惦记着报仇雪恨。”

“全然是胜过我们这些呼来唤去的奴才。我等……”

“上将军请勿再言。”

“此事错在许洪福贪杯误事,这搜集整理情报本是末将职责所在。”

“贻误军情自当受军规处罚。”

“请元帅处罚末将懈怠之罪。”

许洪福已跪地请罪。

公输孟启既然没告知巫念“影子”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泄露半分。

“噫!许大哥你这是?”

“你们公输军团议事我是否不方便参加。”

三殿下田石本和许洪福在一起饮酒,突然军中传令太守府议事,许洪福急急赶去。

田石更衣后赶到太守府却见到许洪福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上。

第一一四章拓 跋 光

公输孟启的怒火被巫念一通奚落打压下去不少,而且许洪福的下跪请罪和三殿下的到来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意识到他真的是有点暴戾恣睢,急火攻心乱了神智。

至少现在公输军团还不是他的私人武装,如果是他的私人武装更不能这样肆意辱骂。

看来巫念数落得对,此生怕是离不开她这警钟吧。

当下也顾不得三殿下和许洪福,直接先向巫念拱手赔罪,诚恳道歉:

“上将军的教训如醍醐灌顶,公输孟启确实得意忘形,处事暴躁让诸位将军寒心了。”

“公输孟启在此向上将军赔罪,向诸位将军致歉。”

“大哥,你请起来说话。”

“三殿下也请坐吧,公输军团议事你随时皆可参与。”

巫念他说得如此诚恳,抛给他个白眼让他自己去体会。

许洪福起身拱手示意要继续发言。

倒是三殿下有点搞不明白,只得坐下旁听。

公输孟启抬手让许洪福继续。

“最近情报关注最多的是投诚纪军家属迁移和朱有珠的珠珠商行回撤的‘南归行动’。

投诚家属有七八千人,朱有珠属下也有两千多,两拨人暗中已有联络相互照应。现在已行进到原宋国都城东京附近,估计至少还得四五天才能过‘齐门关’到达临湖镇。

朱有珠今晨就出发前往临湖接应去了。”

许洪福的脸色逐渐凝重,继续说道:

“此次南归人员混杂,其中有纪国细作也很正常。只是高公公有意放归朱有珠的人,所以未加阻挡。

不过纪军新帅拓跋光行动迅速。据可靠情报,拓跋光三日后即可到达‘齐门关’。

尚不确定他是否会阻碍‘南归行动’。”

公输孟启沉思片刻,说道:

“高公公和朱有珠尚有协议,等着本帅的一根手指呢,未撕破脸皮估计不会为难。

然拓跋光是否会阻拦并借此杀人立威却是个问题。

传信过去,让南撤众人加倍小心,且尽快收集拓跋光此人的所有信息。

务必保证‘南归行动’顺利完成。

不求时间,但求完整!务求一个不落。”

“其他方面的情况又如何?虞国?‘石虎关’?”

公输孟启继续问道。

“虞国与纪国的联盟其实是‘纪岱虞’三国联盟的缩小版。”

“额?”

公输孟启不明白。

三殿下插话道:

“这个事情我倒是清楚:当年岳国、凉国、宋国三国联盟攻打纪国,纪国便力邀岱国虞国结盟共同对抗‘岳凉宋’的联盟。

并且约定三国内互不侵犯,如有违反,其他两国应合力对敌。”

“额,那就更不对了!现在明明是纪国入侵岱国,虞国应该和岱国合力抗击纪国才是啊。”

罗二蛋这次是捋清了关系。

许洪福接过去道;

“可纪国不是这么说的。

高公公派人前往虞国游说:现在岱国公输军团实力强大,数日之间就灭了纪国八十万大军。

若虞国不与纪国结盟坐等公输军团壮大,则唇亡齿寒,虞国很快就会步纪国后尘。故虞国同意结盟,命大将军伍起为帅,发兵五万攻打‘石虎关’。

‘石虎关’岱军守军仅两万。

然伍起似乎无意攻击,只是叫阵未予强攻。”

“虞国若是伍起领兵,我倒是可以去见见。此人乃是我娘家舅爷。”

三殿下接下话茬儿。

“原来如此。”

公输孟启松了口气。打趣道:

“殿下,我府中还有十位虞国美女,要不你带她们同行,让她们回家省亲去。”

三殿下尚未回话。巫念却先开了口:

“哟,公输元帅着实能耐。十位美女皆作入幕之宾,今日又要回娘家省亲。

殿下,这个锅你可不能背啊。”

三殿下起身离坐。

“对对对。这锅我不能背。我先去也。”

公输孟启原本是想借此话题扫去之前发火给众将造成的压抑,没想到却被巫念给呛了回来。

惹得大家一起偷笑。

公输孟启顿时哭笑不得,觉得今天真失败。

看来生命中的女人千万惹不得,连兄弟都不肯为过客来背锅。

不过暂时没有了虞国之忧,公输孟启的心思就全转到了纪国上来。

接应南撤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纪军降卒的家属几乎都是老弱妇孺拖家带口,行动迟缓且路途遥远。即使是正常迁徙也是相当麻烦,更甭说再有兵马阻拦。

之前的方案必须做出调整,当即下令:

令:立刻通知朱有珠。让其珠珠商行的人不用再联系投诚家属,火速南撤越快越好。

令:“长身剑”,“旭日弓”,罗二蛋,各领五百精兵,分三路前往临湖镇与朱有珠汇合,随时准备接应,如遇纪军尽可能潜伏回避,暂不交战。

令:许洪福领一千盾兵,一千工兵,不用公输旗号,只打岱军旗号赶赴蒙山镇。在蒙山镇安营扎寨构筑防御工事,若“石虎关”有变,可固守待援争取时间。

蒙山镇虽小确是地理要冲,过蒙山镇不到三百里就是岱京。万望许将军谨慎!

令:卢克服督促屯田的军士及乡民抓紧完成夏收入库,夏种入地。积极备战。

令:公输夫人七公主田点点参与“影子”工作,加强情报搜集整理。

命令下达,公输军团迅速行动起来。

唯有巫念没有任务,她揪着公输孟启不放。问道:

“为何别人都有安排调度而我却无所事事,连你新婚夫人也入主‘影子’,我却一无所知。”

“你是不是打击报复我对你的数落,心比针尖还小的家伙!”

“每个人接受到情报多少都会产生主观分析,而我需要你做最后的判断,别过早的先入为主。”

“你就是我的影子,必须和我共同进退。”

“这个影子你可愿意!”

面对公输孟启的如此说法,巫念不再反驳

她就是他背后的影子。

替他作战筹谋,助他争权夺势,为他生儿育女。

“影子”最新情报传来:

拓跋光接到任命后,未回纪京谢恩复命,直接单人匹马从“山阳关”马不停蹄地赶向“齐门关”,预计明日晚间即可抵达。

关于拓跋光的身世情报也搜集整理出来:

拓跋光出身极北之地的游牧部落,现年三十七岁。

十五岁之前无任何资料信息。

十五岁后开始随部落可汗侵扰纪军北疆,后被季魁率军击败,十八岁的拓跋光被俘。季魁因其勇武,多方调教,二十岁即升任游击将军。

从此开始负责守护纪国北疆,令北方各部落十年不敢越雷池半步。

三十岁这年即升任壮武将军。

同年,闵行为正先锋,拓跋光为副,随季魁征讨凉国。

拓跋光求胜心切,与闵行分兵突进,孤军深入“子午谷”,遭遇凉国,岳国,两国联军伏击。其所率一万精兵全数战死,拓跋光身中十三箭,刀伤、枪伤三十二处,翻山越岭徒步两百余里孤身杀出重围落得个“光杆将军”。

论军法当斩。

经季魁力保,割去一切官职,作普通游击骑兵。

后“山阳关”战役,拓跋光于战场上连续冲杀斩杀敌将三十七名,棒打“凉国岳国宋国”三国二十一座营寨。以一己之力破三国联军。

此役后拓跋光封上将军,镇守“山阳关”令岳国,凉国,多年不敢妄动。

拓跋光治军简单分明,从不讲情面。

在镇守北疆之时,其兄长侄子与敌对部落私自贩卖牛羊,被其发现后亲手斩兄长与侄子二人首级悬于城头示众七日。

自此麾下知有拓跋光,不知有军法。

季魁曾品论:

拓跋光性子刚烈,四十后不宜军中。

看完情报。公输孟启对巫念言道:

“这拓跋光与你那高徒倒有八分相像。须好好引导可成大器。”

巫念嘴角一撇。

“那小子圆滑得很,十年之后怕是要成个老兵油子。”

“姐姐可有应对此种人的法子?”

“太刚则易折。而纪军总的策略是稳守。如果利用好二者间的矛盾当可破之。”

“借姐姐吉言。明日我俩就前往临湖镇,希望有机会看这‘光杆将军’衣果奔。”

第一一五章 接 应

去往临湖镇之前,公输孟启找出岳国山阳公秦振赠送的问天鬼斧,略加改造后威力大增。

附书信曰:

今“山阳关”拓跋将军已调动至“齐门关”。

如公所言,共同逐鹿,平分东西。

或可以为也。

公输技艺恐只能于门中弄斧,尚待公雷霆之威开辟天地。

问天鬼斧与书信装入漆盒,命人即刻送往岳国交与山阳公秦振。

据报:

山阳公收了漆盒,取出问天鬼斧脱手飞向庭中假山,重愈万斤的太岳山石应声劈开。

声若霹雳。

秦振当即令人回复公输孟启:

三日内,岳凉两国联军必发“山阳关”。

珠珠商行两千余人皆是精明的生意人,接到公输孟启的命令后立即策马狂奔,极速南下。

与拓跋光展开竞速比赛。

在这场比赛中朱家“财富珠网”的暗桩开始发挥巨大作用。

珠珠商行撤了,他们可还保留着,沿途饮食补给,马匹更换,无一不准备妥当。

以致拓跋光于暮色中遥望“齐门关”城墙时,恰好望见一阵烟尘冲天而起,有如上千骑兵冲锋之势。

他快马加鞭,赶到城门却见守卒东一堆喝酒赌钱,西一伙闲聊嬉闹。

怒喝道:

“值日官何在!”

一名百夫长从地上慢慢站起,右手拎着酒葫芦,左手揉揉朦胧醉眼,见拓跋光相貌威严又是纪军将领装束,挺了挺胸膛回话道:

“末将刘,刘半福,今日,当,当值。你,是何人?”

“本将军乃新任元帅拓跋光!”

那刘半福听得“拓跋光”三个字顿时浑身打了个激灵,身子抖得笔直。

可惜晚矣,拓跋光的狼牙棒已高高举起,刘半福整条裤子都已尿湿,岂止半幅。

两旁的军士全都已立撑撑站得笔直。

“刚才是哪位将军调动骑兵入城,如此阵仗?”

“回,回,元帅。不是骑兵。是珠珠商行的人南撤。”

刚才口吃打结是醉的,现在口吃打结是吓的。

“珠珠商行?”

“嗯,就是高公公驱逐的珠珠商行。”

哦。

拓跋光懂了。

既然高公公已下令驱逐,为何这些人还要急急如逃命似的狂奔。

“尔等速速禀报城中主事之人。本帅追去看看。”

说完,狼牙棒落下,刘半福原以为能捡回一条命来,如今却丢了整个脑袋。

拓跋光马快,追至南门外就瞧见前边队尾的烟尘。

胯下望云骓昂首长嘶,两千余珠珠商行人的坐骑同时颤抖。

拓跋光亦仰天长啸:

“本帅拓跋光,各位莫要惊慌。”

天啊!

拓跋光追来了!

几乎马上就要马首衔马尾。

众人恨不能再生两条腿,马鞭猛抽绝不落后。

罗二蛋于三十里外也听闻望云骓的嘶鸣,大叫道:

“嘿!望云骓!纪军果然有望云骓。”

“是纪军主帅拓跋光!”

罗二蛋从来都是先打听马,再打听人。老早便知道望云骓乃是拓跋光的坐骑。

“旭日弓”跃上树梢,举起“千里镜”搜寻张望,然而暮色越来越深五里之外便是暮霭朦胧望不清楚。

望云骓正欲发力,拓跋光却勒住缰绳。

“子午谷”的教训此生难忘,这匹马单枪杀入暮色之中绝非三军统帅的行为。

高声道:

“今日便放尔等离去。有胆量再来‘齐门关’,拓跋光随时恭候!”

说完,调转马头往回走。

身后忽然传来阵阵风雷声。

咦这声响是何人所为,不是真风雷胜似风雷响。

确实莫要轻敌的好,赶紧回城。

罗二蛋为了一睹望云骓,挥舞雷神鞭挑衅,引发风雷声。

声响刚起,“长身剑”就喝止道:

“元帅有令,若遇纪军当潜伏回避。你这是为何?”

罗二蛋猛然记起。

呀!坏呢。

幸好拓跋光并未追来,珠珠商行的一干人等也得以逃脱。只是最后几十里却摔伤了二三十人,都是让拓跋光给吓的。

珠珠商行的人被拓跋光吓得够呛。

“齐门关”的纪军也被吓得不轻。

拓跋光回城就直奔帅府,击鼓升帐点兵点将,整顿军务。

窥一斑而见全豹,眼见城门口的值日官居然敢当值饮酒,那整个纪军的军纪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果然,不少将领到了帅府仍带着酒气,衣冠不整,甲胄不齐。

骁骑将军郭狩对拓跋光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趁着醉意大闹道:

“切!你说你是拓跋光便是拓跋光,你说你是元帅就是元帅。”

“帅印何在?令符何在?”

“如此就想号令三军,呸!”

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少将军发出哄笑。

拓跋光提起狼牙棒往下一立,棒底戳穿帅案入地半尺。他从怀中掏出圣旨高高举起。

“有圣旨在此!何人不信尽可来看。”

“拓跋光自打接旨后,即刻安顿好‘山阳关’防务,赶赴这‘齐门关’而来。故未曾进京复命领取帅印、令符。”

“本帅马不停蹄地赶来,为的就是尽快整顿收拢齐门溃散之兵。没想到尔等尚有三十余万战士,竟颓废至此。”

“遭受一次失败就酗酒无度,妄自堕落,可还记得季帅平日教训?胜不骄败不馁。”

“本帅也曾是‘光杆将军’一枚,被夺了一切军职。可本帅从未放弃,从未颓废,而今也坐上这三军帅位。”

“今日本帅虽有圣旨,然帅印、令符均不齐备。确属违规,本帅愿自领军法,杖责五十军棍!”

“来呀,行刑!”

杖责元帅!闻所未闻。

行刑手不敢上前。

拓跋光再令:

“行刑!若行刑手不肯行刑或手下留情便是不尊军令。不尊军令者,斩!”

军令之下,行刑手不敢再有迟疑,撸起袖子操起棍子噼噼啪啪就开打。

这五十军棍打得拓跋光面不改色,一声不吭。

可众将士尽皆早已面如土色,喘气无声。

枉那郭狩也是身经百战的骁骑将军,只觉得脚肚子开始抽筋。

五十军棍打完,拓跋光战袍上已是斑斑血迹。

他指着郭狩道:

“本帅拓跋光,三日内帅印、令符都会送到。到时再治你军中醉酒,军纪涣散之罪。”

郭狩扑通跪倒,哀求道:

“元帅开恩!元帅恕罪!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元帅……”

“错!你并未冒犯本帅。”

“你质疑得对,本帅不会治你犯上之罪。”

“一码归一码,本帅定要惩治你军纪涣散,醉酒胡闹之罪。”

“休要再胡搅蛮缠,速速回营整治军务。”

拓跋光声色俱厉叱责完郭狩,又转向众将领。

“尔等亦回营各自检查,凡有违纪者自行对照军规处罚。”

“本帅可酌情减半。若日后被本帅查出来则处罚加倍。”

此话一出,八成将领都垂头丧气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啦。

拓跋光又问道:

“铁浮屠装备到了多少,你们可曾演练?”

众将面面相觑,皆不做声。

拓跋光满脸漆黑。

“好,很好!从明日四更起,三日内不操练纯熟,无论将军士兵皆杖责二十!去吧!”

当晚,纪军各营哀嚎痛呼此起彼伏。

第一一六章 一战拓跋光

公输孟启和巫念于翌日辰时到达临湖客栈,现在这里已经成了公输军团的前敌指挥部。

胡庆爷仔细打量公输孟启之后啧啧称赞:

“公输将军,公输少帅!果然是如此年少。风度翩翩,完全颠覆了老朽的想像。”

“老朽当初也是十五岁行走江湖,四处闯荡。哪里会有这般风采,差的可不只十万八千里呀。”

“胡老爷子过谦了。”

公输孟启叫公输图老爷子叫顺口了,见到胡庆爷感觉仿佛见着老爷子一般亲切,也就已“老爷子”称呼了。

“正如老爷子所说:十五岁行走江湖,却闯荡出无限天地,让无数凶悍的绿林豪杰都拜服,成为道上的总瓢把子。”

“这份本事,晚生可做不到。”

“而且老爷子您已古稀之年仍这般矍铄硬朗,晚生怕也是做不到呢。”

“这世上只有时间才是最无敌的,可时间都打不败您老,叫晚生如何不钦佩之极。”

“哈哈!你这话就已经把老朽打败了。”

“老朽七十年所做也比不让你七天所为。”

“单是那机关小鸟的无穷奥妙就足以让世人拜服。”

“说到机关鸟那更要感谢您老,没有您老的助力它可飞不到纪京。”

“老爷子龙盘虎据在这临湖要道数十载,最近可又有新消息说来给晚生听。”

公输孟启不再和他闲扯,把话茬儿拉回正题。

胡庆爷笑眯眯的样子像只狡猾的老狐狸。

他捻着胡须说到:

“最新的消息嘛,是昨晚拓跋光一到‘齐门关’就开始整顿纪军军纪,从元帅到士兵都挨了军棍。打得是整夜哀嚎不断。”

“四更天,又开始操练铁浮屠,将士们全都叫苦不迭。”

“哦。纪军元帅都挨了军棍,我们的将军是不是也该受到处罚呢?”

听到巫念这么说,罗二蛋再不敢沉默,直接跪地请罪:

“元帅,俺忘了你的嘱咐,听见望云骓叫声就心里痒痒,发出了挑衅雷声。”

“罗二蛋违反军令该当受罚。”

“请元帅责罚。”

对于罗二蛋,就像一块尚未锻造成钢的毛铁,公输孟启从来不放弃敲打。

“的确是该责罚!就罚你单挑拓跋光吧。”

啊!

罗二蛋吃了一惊。

“怎么,你也怕了那‘光杆将军’?不敢应战。”

“不是。”

“望云骓的嘶鸣独具声威,能令万马拜服,我的狮子骢怕也是扛不住。”

“要是许将军的忽雷驳在才可与之匹敌。”

“忽雷驳也是异种,领上有肉瘤,旁边生痒毛,拔其痒毛即可吐出黑烟,纵使不能让望云骓趴下也不会惧其声威。”

说起马来,绝对是罗二蛋的专长,顿时口若悬河如数家珍。

“那如你所说,忽雷驳不在就没有马匹能与之对战吗?”

罗二蛋低头思索,忽然心中闪亮。

“元帅的机关逾辉应该可以!它不会受望云骓的叫声影响。”

公输孟启微微一笑。

“孺子可教也。

我公输军团徽章的含义分明就是将机关与生灵并重。

对付望云骓这等神驹机关马恰好可以扬长避短。

此行前来本帅特地针对拓跋光为你造了匹‘机关狮子骢’。去吧,让你师父先教你如何运用。

午后出战拓跋光。”

罗二蛋欣喜地一个后空翻跃出客栈。

巫念跟了过来,在公输孟启耳边低语道:

“好个‘生灵与机关并重’。恐怕你心里只有冰冷的机关,没有生灵的情感吧。”

公输孟启一哂,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即便把百炼钢化成绕指柔也终是没心没肺的铁。

唉,可这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还好罗二蛋不是凡铁,算得上极具潜质的美玉,稍加琢磨便灵光闪现。

午后阳光正好,公输军团衣甲闪耀向“齐门关”进发。

公输孟启不会给拓跋光更多的时间来操练铁浮屠,让罗二蛋这个精力旺盛的家伙先去捣捣蛋。

胡庆爷也不服老,搭乘凉棚小轿随同前往。

“齐门关”南门外三十里,公输军团就号角齐鸣大张旗鼓向前进。

罗二蛋还时不时的挥舞出风雷阵阵。

纪军斥侯急报元帅拓跋光:

公输军团两百余人在南门外挑战。

“素闻公输军团兵微将寡,不善攻击。今日两百余人就敢来捋本帅虎须。”

“众将士随我出城一战,看本帅如何砸敌脑袋,碎其首级!”

拓跋光当即整顿衣甲,胯了望云骓,领着众将士点齐两千精兵出城迎战。

出城十里就是“十里坪”,树木稀少地势开阔,在午后阳光映照下更是一览无余。连马蹄下的草叶子也是清清楚楚的。

拓跋光就喜欢在这样的地方作战,不怕对手弄出玄机。

而对面公输军团虽然是旗帜鲜明甲胄闪耀排列整齐,可总共才不过两百多人。

连七老八十的老头都抬到阵前凑数。

尚不及纪军的马上战将的人数,更遑论身后的两千精兵。

若依照拓跋光的性子早率众冲锋,只需片刻光景就能将这两百来人砸成齑粉。

拓跋光尚未开口,罗二蛋已纵马出列,雷神鞭甩出风鸣雷动。

大喝道:

“嘿!谁是脱得光,出来让小爷我瞧瞧。先打他两鞭光屁股,再绑去交给我公输元帅发落。”

拓跋光气得七窍生烟,催动望云骓冲到阵前。

“本帅拓跋光!小儿何人?报名受死,今日便要先砸碎你的脑瓜子!”

“哟!你就是脱得光。还没光嘛。”

“小爷罗二蛋,公输军团第一游击将军。就怕你见不到小爷的蛋蛋就被小爷扒得精光。看鞭!”

罗二蛋雷神鞭鞭长两丈有余,抢先出击。

风雷阵阵,在阳光的照射下也映出隐隐蓝幽幽的电光。

他挺会自封的,第一游击将军。

嘴里还不时夹杂着山野俚语,奚落着拓跋光。

拓跋光一介武夫自然比不上他牙尖嘴利,直接用武器说话:

挥舞起长达八尺的百斤狼牙棒,虽比起雷神鞭可是短了一大半,势头却更威猛。

棒头钢钉如嗜血狼牙颗颗森然,带着凄厉尖啸而至。乌黑的棒子似出击的巨蟒,迎风怒射。

轰!

雷神鞭与狼牙棒在空中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天上的红日慑其声威躲入云中,脚下的大地受其冲击龟裂四分。望云骓昂首长啸嘶鸣,两军战马无不瑟瑟后退。

唯有机关狮子骢傲然挺立。

“原来昨日引发风雷声的就是你这小子,本帅定要砸破你的鸟蛋!”

“呃昨日落荒而逃的确是你这肥猪,小爷可不怕你。”

拓跋光身形粗壮魁梧,但从未有谁敢以肥猪做比,忿恨愈盛。催马前冲,挺棒直捅。

“来得好!”

罗二蛋拍马迎上,竟不顾狼牙棒,手里雷神鞭抽向望云骓。

你捅小爷的狮子骢,小爷就搞你的望云骓。

“咔嚓!”

狼牙棒直捣入机关狮子骢的大嘴,狮子骢大嘴闭合将棒头死死咬住。

拓跋光一惊,作战数十年,识马过万匹,何曾见过如此凶猛的战马!

就算真是一头狮子也早被他爆了头。

惊诧间,雷神鞭也落到望云骓的马脸上

“啪!”

狠狠地抽了一鞭。

还算罗二蛋爱马成性,没尽全力,否则望云骓的脑袋真就碎裂掉。

饶是如此,望云骓也受不了,发出凄厉惨叫,身体剧烈摆动险些将拓跋光甩下马来。

两军战马被望云骓的惨叫惊得一退再退,连巫念的赤龙驹神驹也退了两步,有些个体质单薄点的战马直接趴下。

公输孟启的机关逾辉自是岿然不动,也不禁暗叹这望云骓果然是神奇威猛的异种,单凭声音就能震慑同类。

若罗二蛋胯下是匹生灵战马岂不早已拉稀摆带啦。

浑小子倒是很有先见之明,以机关马出战让望云骓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非但没有优势反而是挨了罗二蛋一鞭子,疼得上蹦下跳乱窜。

拓跋光的确威猛异常,双腿发力使出千斤坠稳稳地夹住望云骓,不让它乱窜。

双手握住狼牙棒猛搓,让棒子极速转动起来;双臂奋力一挑,欲将罗二蛋连人带马一起挑起。

纵然拓跋光有万斤神力,也挑不动机关狮子骢。

反倒是罗二蛋拧动机关:

咯嘣。

狼牙棒棒头被机关狮子骢一口咬断。

拓跋光正使出浑身力气往上挑,棒头一断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向后仰翻,连胯下的望云骓也被带着仰倒。

好个拓跋光,反应奇快长棍迅速撤向身后杵在地上,支撑住就要翻倒的人马。

仰落之间,甲胄松散,昨日所受军棍的伤口也崩裂开,浸出不少鲜血。

罗二蛋此时也不乘人之危继续追击,反而是勒住战马表现得很有大将风度。

因为公输元帅早有吩咐,要慢慢挫掉拓跋光的锐气,让他在纪军面前颜面尽失再收拾他。

罗二蛋雷神鞭卷在手中,鞭梢指着拓跋光道:

“今日虽未把你脱得光,我看也差不多呢。”

“要是再挨上两鞭子你这纪军元帅还成何体统,不如换了衣甲,棒子再来吧。”

拓跋光并不感激罗二蛋的手下留情,反而觉得倍受奚落。

虽伤情无所谓,衣甲也不重要,但狼牙棒被咬掉棒头却是极不趁手。

继续打下去也难取胜。

只是心中怒气难以压下,大吼道:

“尔乃奸诈小人!你这畜生它就是妖物,不是战马!”

罗二蛋知他说的乃是机关狮子骢,不禁哈哈大笑。

又策马上前两步,指着拓跋光的鼻子道:

“亏你还自称元帅,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

“我罗二蛋是公输军团的将军,自然是擅长机关之术。”

“难道你居然不知道公输军团乃是以机关术名扬天下:你们的季胜将军可是葬送在机关遍布的瓮城里;还有堂堂‘无敌战神’也没能破得我家公输元帅的机关五行阵。”

“区区一匹机关马就让你惊为妖物,真不懂你将如何统领三军匹敌我公输军团。”

“啧啧啧……”

这番咂舌的羞辱令拓跋光身后的纪军将士都愤愤不已,却没有勇气上前出战。

公输军团的机关术无比的邪恶,比巫术、魔法还可怕,罗二蛋说的丝毫不假:季胜,季帅都没办法。

季家的“战雷破”、“战地破”、“战势破”皆是勇猛无匹的阳刚之气,能破一切邪恶法术,但奈何不了公输机关,战胜不了公输神器。

何况主帅拓跋光已撂下狠话勒马回走:

“小兔崽子你等着,本帅立马换了兵器与你再战!至死方休!”

纪军众将士也只得跟着灰溜溜地回城。

罗二蛋把雷神鞭抖得风雷作响。

“就怕你不敢来。”

“来了也是脱得光。”

“哈哈哈!”

第一一七章 再战光拓跋光

拓跋光羞怒回城已是酉时过。

立马吩咐:

“速速命工匠与本帅打造兵器。本帅定要将那臭小子砸个稀巴烂!”

军中打造兵器的工匠在看了无头狼牙棒断口后建议,只有使用玄铁打造方可避免被对方咬断。

可现在军中根本没有那么多的玄铁,而且熔铸玄铁需要建造特殊炉灶,之前赵七窍倒是建过一个,但遗落在磨盘山营寨。

从新修建恐怕三五个月也未必能建好。

拓跋光顿时火冒三丈。

这不废话嘛!

本帅都已撂下狠话,至死方休。

令,明日卯时前必须打造出百斤狼牙棒。

违令者,斩!

工匠们无不惊恐,只得依葫芦画瓢,连夜打出个狼牙棒头接上,在断处外面再套上个精钢箍加固。

翌日卯时,拓跋光见到加箍狼牙棒顿觉怪怪的,挥舞几下感觉还算趁手。

只是会不会再被咬掉,心里却没了底。

老子注意点,不把棒子送那马嘴里就是。

拓跋光暗暗给自己打气。

点卯发兵,这次还是那些将领,只带了一千兵马。

公输军团不过两百来人,本帅定要凭一己之力砸碎那小兔崽子给将士们树立信心。

辰时不到,拓跋光就摔军杀到“十里坪”,排开阵势就等公输军团来临。

半个时辰后公输军团才姗姗来迟。

罗二蛋老远就抢先吼道:

“哟!脱得光,你还真敢来啊。”

“昨天本将军可是等你到天黑呢。打造个破棒子要那么久,若是我家公输元帅也就是秒秒钟的事。”

“今天你可是准备好要脱光……”

“小兔崽子,休逞口舌之利!本帅立马砸碎你脑袋。”

拓跋光拍马挥棒,杀出阵来。

罗二蛋眼尖,一下就瞧出狼牙棒上的钢箍。

“呀!脱得光,你这棒子可是接得牢实,别掉下来砸了你自己的脑袋。”

拓跋光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尽把怒气发泄在狼牙棒上,狠狠地砸向罗二蛋。眼睛却瞪得溜圆,盯着棒头,生怕又被咬了去。

气势顿时弱了许多。

幸好罗二蛋没再调侃他。

催马迎上,手中雷神鞭甩出个圆圈,套向望云骓马头。

眼看狼牙棒就要砸中罗二蛋,他身子猛地后倒,整个人已甩蹬离鞍贴着马背往后退。

机关狮子骢则高高立起,用马头冲狼牙棒头撞去。

拓跋光大喜

畜生!

这次还砸不死你。

本帅就不相信你这马头也能有马嘴厉害。

“嘭!”

一声闷响狼牙棒砸中马头,却如中败革,深深的陷入马头之中卡住了。

有了昨日的前车之鉴拓跋光既不敢拔又不敢放。

尴尬之极。

罗二蛋的鞭长,如套马杆子一般套上了望云骓的马脖子。

这可是他的看家本领。

机关狮子骢后腿着地直立起来,支撑着身体高速旋转起来,带着狼牙棒一起转动。

拓跋光如果弃棒自然可脱身,然他生性坚毅,决不肯撒手放弃。反而将全身力气尽倾注双手握紧棒子,他也就握着狼牙棒一起转圈。

这次拓跋光可就再没法夹住望云骓了。

罗二蛋趁他全力倾注双臂之时,抖动雷神鞭,将望云骓从拓跋光胯下生生拽了出来。

纵身一跃窜上了望云骓,论骑术驭术马术,那都是罗二蛋的天生神术。

勒马回阵,一溜烟来到公输孟启身边。

“元帅,望云骓到手!”

公输孟启颔首称赞,示意“旭日弓”接下望云骓。

“旭日弓”也是北地之人,深知战马对人的助力,故而会有“射人先射马”的战术。现在得到望云骓神驹心中当然万分高兴。

罗二蛋返回战场,见拓跋光仍抱着狼牙棒被机关狮子骢带着悬在半空飞速转圈。忍不住哈哈大笑:

“脱得光元帅,你这是童心未泯在玩旋转木马呵?”

拓跋光此刻已是转得七荤八素,不是旋晕更被气晕。

“嗨!”

他大喝一声,终于弃棒,双手抢过腰间佩剑连剑鞘也不除去,居高临下劈向罗二蛋。

那气势真如神兵天降。

乖乖!挺厉害嘛。

罗二蛋不与其正对锋芒,雷神鞭幻化出重重鞭影卷起风雷烟尘裹向拓跋光,他自己却倒踩七星游走开来。

拓跋光原本从不用佩剑,只凭一条百斤狼牙棒任性冲杀。这佩剑还是他接受任命担当三军元帅后高公公所赠。

拓跋光素来不喜欢刀剑之类轻巧兵器,只是不想驳了高公公面子便系在腰间,甚至不曾出鞘察看过。

殊不知此剑乃上古神器:腾空剑。

这腾空剑落在拓跋光手中端的是明珠暗投了。拓跋光剑不出鞘,全做烧火棍一般,毫无章法呼呼乱舞。

令两军将士无不汗颜。

罗二蛋见状更是大笑不止,游走至机关狮子骢旁一跃而上。

扯下狼牙棒扔了过去。

“喂,你还是用大棒子吧。那玩意儿拿着都丢人。”

拓跋光觉得也是,将腾空剑随手一扔,接过狼牙棒。

凝神蓄势再战。

罗二蛋长鞭挥出抢先将腾空剑卷住。再向巫念一抖,腾空剑飞入巫念手中。

原来在拓跋光乱舞之时,巫念便认出此剑乃神器腾空,暗中向罗二蛋比了手势。罗二蛋对师父绝对唯命是从,只是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再调头看看拓跋光,歉然道:

“不好意思啊,抢了你的马,夺了你的剑。”

“你还真是个‘光杆将军’,本将军也是佩服得很。你还是回去换了马匹棒子再来吧。”

“本帅就是步战也要……”

拓跋光怒挥狼牙棒,可那接驳的棒子头很是不争气,“咕咚”掉落。还险些砸到他自己的头。

整个纪军都看不下去了,一哄而散逃回城中。

拓跋光讪讪转身道:

“待本帅重铸兵器与你再战……”

公输军团早欢笑如雷。

胡庆爷笑得白须乱颤,冲罗二蛋挑起拇指道:

“这位小将军可是公输少帅亲随,武功自不在话下,幽默风趣也是机智得很。”

罗二蛋讪然笑道:

“老爷子过奖呢,我这可是在接受军法惩处哟。”

“罗二蛋原是岱山脚下‘罗家坡’牧马放牛的山里娃子,加入公输军团才不过月余呢,全凭元帅的机关和师父教诲才能侥幸上得战场。”

不过月余,放牛娃就成为大将军!

独自上阵对敌,面对如狼似虎的纪军谈笑风生。

这……

胡庆爷可是全程亲眼目睹,不由得不信。

再看公输孟启成竹于胸气定神闲地端坐机关逾辉之上,谈笑间权杖指点,公输军团行进井然有序。

他忽然间又佩服起朱有珠的眼光来,想当初公输孟启孑然一身囚禁在廷尉大牢,朱有珠竟然赶赴狱中奉献朱家老底极力结交。

此等见识,勇气,确实不凡……

胡庆爷越想越激动,一口老痰上涌竟堵在咽喉之处,脸色霎时苍白。

朱有珠见势不对,忙道:

“快回临湖客栈!胡老爷子有异。”

第一一八章 胡庆爷

回到临湖客栈,经过两百里路的疾驰颠簸,胡庆爷咽喉的涌堵缓和不少,面色也渐渐恢复。

公输孟启急忙上前询问:

“老爷子,您……”

胡庆爷抓住他的手,自怀中掏出三寸玉竹筚篥塞到他手中。

“老朽自知大限已至,有事拜托公输少帅,望少帅先收下此筚篥。容老朽细言。”

公输孟启不知此筚篥有何深意,看似竹节却为玉质,通体洁白冰润,孔洞间仿佛有空气流动,隐隐作呜咽之声。

显然非同凡品。

朱有珠瞧见玉竹筚篥顿时面色凝重,对公输孟启道:

“此玉竹筚篥是绿林信物。”

“当今天下诸侯割据,四方绿林豪杰并起,胡老爷子乃绿林道上总瓢把子,实力更在元夏朝廷之上。”

“吹响此玉竹筚篥可号令数十万绿林……”

“朱老板言重了。老朽归隐多年,绿林豪强而多有变化,记得此物的人怕是不多矣。”

“不过但凡知道此物的多少还是会给点面子,日后或与公输元帅能有所相助老朽也是少亏欠一些。”

“胡来,过来给少帅跪下。”

一名端着汤药的少年,放下药碗扑通跪在了公输孟启面前。

公输孟启大惊,连忙道:

“老爷子你这是何意!胡来兄弟请起,看容貌你比我还大上一两岁,怎可……”

“望公输少帅勿要拒绝。”

胡庆爷起身也要跪倒。

公输孟启抬手相托竟然感觉托不住,猛然想起老爷子乃是绿林中人,功夫自然了得,急忙拧动权杖转化出一个木质门架将胡庆爷牢牢撑住。

巫念也忙拽过张椅子塞在其身后,把胡庆爷安顿在座椅上。

权杖转换出的木质门架早被胡庆爷压得入土半尺,老爷子不动声色间就发出浑厚的内力。

但更让胡老爷子吃惊的还是公输孟启的木质门架:

毫无觉察之间一个简简单单的木质门架就塞到了他身下,照理在他内力催动下,要么推开、要么压折,可门架入土半尺后再也纹丝不动。

这还是公输孟启担心老爷子发力太猛留了半尺的缓冲距离,否则他绝难以压下去。

但老爷子已尽到生命中最后的力道,公输孟启不敢再拒绝,与胡庆爷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老爷子有何吩咐敬请明言,公输孟启绝不推辞。”

胡庆爷也松了口气,端起汤药抿了一口缓缓道:

“这汤药再好也无济于事,还是碧螺春顺口。”

“老朽扯远啦。公输少帅,老朽混迹绿林数十年,算是小有名气,可也落得不少仇家。五个儿子现仅存其二,但也都老矣,生死且看其造化。”

“而今还有六位孙儿却正值青春年少,实在不忍他们再入绿林之道,故望少帅收留于公输军团之中,效力少帅鞍前马后。”

“不知可否?”

“原来是这事。公输军团本就招揽天下人才,瞧这位胡来兄弟也是一表人才,能入公输军团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老爷子您这般重托真是折煞晚生也。”

“不然。”

“少帅请听老朽把话说完。”

“老朽共有六个孙子,依次是:胡从、胡往、胡入、胡出、胡来、胡去。此六人中除长孙胡从之外都还令老朽安生。”

“唯那胡从确实混账!打小被他爹娘娇惯宠溺,养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畜生。”

“二十那年杀父弑母被我废了功夫关押在西域凉国的乌素大漠之中。谁知他竟巧言诓骗守卫得以逃出,反而修得‘离魑邪术’,老朽曾数度追捕也未能逮住。”

“也是当初念及他父母仅此独子,才没一掌击毙,留下无端祸患。”

“若是少帅今后能擒获此畜生,请代老朽处之。”

“老朽于九泉之下亦感激不尽。”

这样啊……

公输孟启陷入沉思:

杀父弑母的确人尽可诛,然胡庆爷话虽决绝,可内心显然还想着浪子回头。

“离魑邪术”是什么?为何巫念听到神情大变,恐怕有些厉害。

但那又如何,看老爷子的状态已是临终所托,孟启怎好拒绝。

当即承诺:

“老爷子,您放心。公输孟启若有机会遭遇令孙胡从定给他三次机会,劝其浪子回头,向父母坟头认罪。”

“哈哈哈!老朽心愿已了,老朽去矣!”大笑声中,胡庆爷溘然辞世。

胡来跪在地上就没起来,此时转向老爷子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又向公输孟启叩头道:

“感谢公输元帅收留。

“胡来这就去通知其他几位兄弟前来拜见元帅,同时把老爷子的后事办妥。

“放心吧,老爷子开开心心走的。

“是喜事。”

公输孟启见他竟如此平静,忍不住问道:

“胡来兄弟今年贵庚?”

“回禀元帅,胡来今年十七。”

“老大胡从是大伯之子今年已三十九岁。”

“二哥胡往是二伯之子今年二十三岁。”

“三哥胡入、四哥胡出是三伯的孪生子今年刚好二十。”

“胡去是五叔之子今年十六。”

“平日兄弟们轮流侍奉老爷子,今日恰好轮到胡来。”

“元帅可还有什么吩咐?胡来一定竭力而为。”

公输孟启听他回答如此详尽,便不再多问。”

“你先去通知吧,把老爷子的事尽量办得风光些。”

胡来回道:

“此事老爷子身前已有交待,一把火焚了干净,省得某些人惦记。”

说完拱手施礼而去。

朱有珠慨然叹道:

“兄弟你这承诺可是不轻啊,老狐狸临走下了一招好棋。”

“你可知那胡从现在是何人物。”

“朱老板神通广大说来听听。”

“那胡从自逃脱后就改名‘古不从’现在……”

巫念猛然记起,惊呼道:

“凉国国师二驸马古不从!”

朱有珠颔首,刚要继续却又忍住。

公输孟启豪言道:

“即便是大驸马又如何,本帅也是驸马,难道还怕他不成。”

“大驸马也是古不从。”

“此人十年前杀了凉国国君之妹长公主,而后再娶的国君之女自命二驸马。”

巫念接着解释:

“他的‘离魑邪术’施展开来可将自身化为虚无,潜身于百步之外杀人。”

公输孟启手抚权杖不再说话。看来这胡从还是个人物啊。

第一一九章 阿朱 阿碧(上)

胡庆爷含笑离世。

朱有珠躬身向胡庆爷的遗体深施一礼。沉声道:

“老狐狸啊老狐狸!你在绿林劫道,我于商铺发财,这相斗几十年。相知莫逆,相互交易,从冤家斗成知己。临了还是让你占了便宜,高高兴兴而去。”

“留下老朱我煞费心机。唉……”

“朱老板悼念亡友倒是特别啊。”

“胡老爷子哪里占你便宜了,你又费的啥心机呢?”

巫念见场面压抑,调侃起朱有珠来。

“!上将军这样说话可是有些欺负老朱啊。”

“公输军团在前方作战,老朱我总是在后方殚精竭虑积极支持。你说这是不是很费心机。”

“若有朝一日公输军团真要去那遥远的凉国大漠,老朱岂不同样辛苦。”

“何况老朱也有事想托付公输元帅,怎奈也被老狐狸抢了先。”

“我,我……”

朱有珠抓耳挠腮表演相当到位。

公输孟启沉思半晌,忽然瞥见他身后的朱灼,立马猜到他的问题所在。

“朱老板可是为令郎的事担忧。”

“哎呀!兄弟你就是我肚子里的……”

朱有珠欣喜之下险些失言,忙改口道:

“你我兄弟心意相通,心意相通。”

“犬子身残志坚不愿就此荒废,更想为打败纪国倾尽全力。”

这最后一句绝对是朱灼的肺腑之言。

朱灼已走到公输孟启身前,公输孟启拉住他不让跪下。

“不必多礼,我知你心意。这样吧,你去‘岱严关’参与‘影子’工作。望勿偏激,定能为公输军团贡献卓越之功。”

伸手递给他一枚玄铁“双头马”徽章。

朱灼双手接过徽章,连连鞠躬感激不尽。朱有珠深知公输孟启对“影子”的看重,连公输夫人也参与其中。

玄铁“双头马”徽章虽然只是千夫长的军衔但“影子”都是高职低配,已经是很重要的职务了。

和朱有珠耽搁这段时间,胡来已召集来其他四位兄弟。

先一一拜见了公输元帅,然后开始料理老爷子的后事。

后事办得确实简单,焚化了遗体,将骨灰洒至临湖下游的临水河随波而逝。

公输孟启率军团诸位将领与朱有珠父子等人都前去送别老爷子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程。

事毕。

公输孟启让巫念先领众人回去客栈,顺便了解下胡来五兄弟的特长做到知人善任。他自己则留在河边望着流水远逝,脑子里满是对公输图老爷子的思念。

夏日的午后阳光强烈。

临水河不大,河水清澈见底。小鱼细虾各自游来游去。

公输孟启在河边上找个树阴浓密的地方,随手挥舞两下权杖便转化出个石凳坐了下来。

望清清河水渐渐远,听叮咚水声深思忖。

蓦地,一件黄色薄衫顺着水流漂了过来。

公输孟启轻轻摁着权杖上的马蹄,权杖顿时长出五六尺来,往河中一探,就钩住那黄色衣衫,缓缓地提了起来,乃是件女子薄罗衫。

举目远眺,上游之处似有人影晃动。再拿出“千里镜”远望,果然是两个丫鬟装束的姑娘正在河边浣衣。

公输孟启收短权杖,信步往上游走去。

走出二三十步就能听得俩小丫鬟聊得正欢,恰似两只黄鹂斗嘴。全然不知衣衫漂走。

“嗨。二位姑娘,这可是你们的?”

说着举起权杖挑高黄罗衫。

“嘿!哪来的登徒子,竟敢偷小姐的……”

红衣丫鬟当先嚷道。

却被绿衫丫鬟给拦住了,说:

“阿朱妹妹你也不想想,他在下游,还这么远,咋可能偷得到。定是我们自己不心掉河里顺水漂了去的。”

“还是这位姑娘心细。你们也看仔细了,或许不是你们掉的亦有可能。”

公输孟启又迈近几步,挑着黄罗衫伸将过去。

“阿碧姐。这确实是我家小姐的,你看这胸前的牡丹花还是小姐亲手绣的呢。多谢将军啦。”

阿朱取下黄罗衫,向身着戎装的公输孟启侧身施礼。

阿碧鹂音婉转问道:“将军可是岱军?”

公输孟启拱手回礼。

“末将岱国公输军团公输孟启……”

“哟”

阿朱惊叫的声音真比黄鹂鸟还尖。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公输军团少帅呀!”

心中激动脚下一滑就要掉河里。

公输孟启权杖伸出将她挡住。

“阿朱姑娘小心。公输孟启也没那么可怕吧。”

阿碧掩嘴哧哧笑道:

“将军怎会可怕。阿朱妹妹乃是惊慕将军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呢。”

“阿碧姐姐。你莫胡言……”

阿朱蹲下操起捧水就向阿碧浇去。

满脸晒得通红。

看这俩小丫鬟才不过十五六岁,公输孟启也不想多饶舌。即道:

“二位姑娘且自浣衣。公输孟启军务在身先行离开。”

“哎!公输将军请等等。”

阿碧叫道。

阿朱的如葱玉指搭在权杖之上,公输孟启竟然没能收得回来。

“将军莫要误会。不知将军是否认得一位叫公输图的老爷子……”

“老爷子!”

公输孟启突然听到爷爷的讯息心神激荡,被阿朱抓着权杖一扯,整个人就随着扑了过去。

阿朱可没想到堂堂公输少帅居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这样就扯到怀里来。急忙撒开权杖双手推出,顾上不顾下,惊慌中两人皆是脚下一滑,双双重叠向河中跌落。

公输孟启瞬间反应过来拧转马头,权杖暴长插入河中,不但支撑住两人身体,还把两人弹了起。

公输孟启惊慌中用力稍大拧过头了,权杖已升起五丈多高,还在继续上升。

阿朱侧目一瞥:

天!好高啊!

紧紧抱住公输孟启不敢松手。

“喂,阿朱姑娘你要再不松手我们就要升到云端了。”

公输孟启被她缠得紧紧的甚至都腾不出手操纵杖头机关。

哦。

阿朱松开左手,右手还死死搂着。没办法啊,一松就要掉下去嘛。

公输孟启腾出手来拧动马头,已十余丈高的权杖才停下上升之势来,然后旋转着缓缓下降。

自两人相撞、滑倒、上升、旋转、下降。这瞬息间的变化瞧得阿碧张大小嘴却呼不出声来。

“喂,阿朱姑娘,落地了。醒醒。”

权杖插在河中头上如莲蓬喷出细细水珠把阿朱浇醒。

阿朱觉得阳光慵懒,身子酥软,似这样一直旋转该有多好。

“你们说的公输图老爷子在哪里?”

公输孟启急急追问。

阿碧连忙回答:

“将军莫慌,那公输图老爷子伤了双臂在我家府中休养。待我和阿朱收拾好衣物便带将军回府可好。”

公输孟启也知道是自己太心急,拱手道:

“如此多谢二位姑娘。”收好权杖旁边等候。

阿朱,阿碧也开始收拾。

阿朱拎起黄罗衫问道:

“阿碧姐姐,小姐素爱洁净,这黄罗衫沾了旁人的手怕是……”

阿碧想了想,递过簸箕道:

“先单独放这里边吧,待会儿问过小姐再说。你也知道这黄罗衫非是寻常衣物还这般不小心。”

“姐姐,我……”阿朱的眼圈都红了,眼泪随时就要滑落。

看来这黄罗衫是相当的珍贵。

“好啦好啦。回去再说,公输将军还在呢。别哭鼻子。”

第一二〇章 阿朱 阿碧(下)

阿朱小嘴一努不再说话,低头把东西收拾妥帖,同阿碧走在前面引路。

走的全是山间小道。

公输孟启随即跟上。心中暗道:

看这俩伶俐的丫鬟府上应该是大户人家。只是这路径似乎是隐居在此的人家吧。

听口气老爷子只是肩膀受伤,问题不大吧。

我堂堂公输军团元帅初次登门得送点什么礼物才是,寻常物件儿也拿不出手啊,人家可是救了老爷子的。

是大恩人啦!

就公输军团的金质“双头马”友情徽章好了。这样既不**份,也感谢他们对老爷子的收留照顾之情。

心里正想着,忽听得阿碧鹂音又响:

“将军,到啦。我家府上姓胡。”

只见这山坳间仅一处院落,青石的院墙同两旁的山色差不多,看上去很是古朴。连屋顶上也生着不少浅浅的蓬蒿,如果不走近看在远处是很难发现的。

老爷子流落到如此地方,难怪没有音信。

他随口问道:

“哦,府上也姓胡。可与临湖客栈胡庆爷的胡家沾亲?”

阿碧笑道:

“胡庆爷是大户人家,与我家主人只是同姓而已并无往来。”

“将军请进。”

来到前厅,只见屋里桌椅器具皆是青石质地。

公输孟启不禁奇道:

“看来贵府甚是喜爱青石,夏日里倒是很凉爽。”

阿碧嫣然一笑,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转口道:

“将军请坐,我这就去扶老爷子出来。”

“阿朱,你去请小姐吧,告诉她公输将军在客厅等候。”

俩丫鬟同去了后堂。

“孟启孙子!真的是你来了!”

公输图老爷子人未到声先来。

急匆匆的脚步声中阿碧跟着公输图就来到客厅。

公输孟启一见老爷子顿觉他清瘦了许多,双肩还用夹板固定着。急忙冲上前去跪倒在地抱住老爷子,泪水奔涌而出。

“孙儿不孝,孙儿无能!让老爷子受此重伤。不过孙儿已灭了季魁父子,给老爷子报仇出气。”

“知道知道。我孙子,公输族长干得漂亮!老爷子高兴着呢。哈哈哈……”

公输图哈哈大笑。

“现在我孙子是左国师,镇国将军,机关公。名扬天下,是我公输家略不世出的英才!老爷子自豪啊!”

公输孟启被老爷子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扶着他坐了下来。

“老爷子,你身子咋这么冷。要不咱爷孙俩谢过这胡家主人回客栈再慢慢聊。”

“孙儿有好多事情想要和你说呢。”

“老爷子也有很多话要告诉你,让我先说。”

公输图竟然不提离开的事,急急地说道:“你大婚的时候元夏太子元昊是否送给你两幅画:一幅是三公主元春,另一幅是‘慈玉墨斗’。”

公输孟启点头,只是他不明白老爷子为何此时此地谈及此事。

公输图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

“那元春确实算是公输血脉旁支,这事要追溯到千年前先祖公输盘。”

“当年先祖公输盘凭机关术助启宗皇帝南征北战甚得器重,启宗皇帝还将其皇妹云霞公主赐婚先祖。”

“先祖婚后与云霞公主育有一子二女,后云霞公主染疾中年薨殁。先祖呆在帝都常常睹物思人触发感伤,欲携子女回归岱国故里。然云霞公主母后亦是思念爱女,就留下了先祖小女月儿。”

“同时先祖也把‘慈玉墨斗’留在了元夏帝国。”

“公输月儿就是公输家遗留在元夏帝都的血脉,传承千年之后也是人丁稀少,所幸还留下了元春公主。”

“若是有缘你便将那元春公主纳入公输家也算是千年奇缘。”

公输孟启听得惊愕不已。

只是在别人府邸谈论公输家事似乎颇为不妥。

可老爷子仍是滔滔不绝地说:

“还有那‘慈玉墨斗’据说八百年前就被损毁,老爷子我当年进献‘十二连环盾’时本想借机进入帝国中寻找,奈何肃宗不允。”

“此次太子元昊既已将图赠你,必是有所凭据,以乖孙的本事修复应该不是问题。”

“老爷子,‘慈玉墨斗’这等大事还得您亲自领导主持的好。”

“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公输孟启起身问道:

“阿碧姑娘,你家主人为何还未出来?公输孟启也好向他当面致谢。”

“且在下军务繁忙实在不能久留。望……”

“唉哟,倒是老身怠慢公输将军啦。”

“老身听闻将军到来,于后堂更衣的功夫将军就要忙着离开。却是嫌弃老身这荒野蓬屋吧。”

一名妇人从后堂转了出来。

阿碧忙道:“公输将军这便是我家主人,胡李氏。夫人,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公输少帅。”

公输孟启连忙转身向胡李氏鞠躬行礼,并双手捧着金质“双头马”徽章呈上,说:

“公输孟启对老夫人帮助寻回老爷子是万分感激,绝不敢有丝毫的嫌弃。”

“此乃我公输军团友情徽章,以答谢老夫人对我家老爷子的救助照顾。”

那妇人接了徽章,却微笑道:“老身已多年不曾会客,真的很老了吗?”

公输孟启一愣略微抬头,见那妇人一身紫红色长袍云髻高挽,面容确实不算老,尤其皮肤还很白皙,一派雍容华贵之像。

脖子右边的小块朱砂痣似乎在哪儿见到过……

咳咳。

阿碧在身后干咳两声。

“公输将军还是坐下与我家夫人喝杯茶吧。”

公输孟启猛然醒悟,自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脖子看确实失礼。忙低头致歉:

“公输孟启失礼之处还望夫人见谅。在下确实……”

哼!

妇人顿时面色一沉,嗔怒道:

“公输将军果然是架子大,我们这蓬屋是容不下。”

“你要去便去,老爷子留下!”

“还有这黄罗衫也被你污了,一并拿去滚吧!”

这脸翻的……

老爷子断不能留下。

公输孟启伸手去拉老爷子却抓了个空,黄罗衫已当头罩下急忙伸权杖去挑。

忽听阿碧银铃笑声入耳。

“快去吧!这黄罗衫可是个宝贝,可隐身匿行。”

“但万不可混入机关之中。”

“切记!切记!”

背后又被她玉掌拍到,顿觉泼了瓢冷水似的。

猛地转身,“咕咚”从石凳上掉下来,渐了一身水花。

凉飕飕的。

嗯?

咋还在临水河边,树荫之下。

第一二一章 青 冢

公输孟启猛然惊醒跌落到石凳之下,被河水溅湿半身。

不禁喃喃自语:

这是幻境?还是梦境?可权杖上分明挑着黄罗衫。

还记得阿碧那丫鬟说这黄罗衫可以隐身,不知道是真是假。从权杖上取了下来披在身上。

“哇!”

顿时肩部以下消失不见!

咦?

难道还是在梦幻之中?

公输孟启弯腰捧起清清河水自头顶浇下来。

凉津津的,阳光照射下竟仅有头部的影子。

他干脆把黄罗衫罩上头顶,这下可好,影子全无,他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的世界。河水中的鱼虾清晰可见,伸手抓去鱼虾皆不躲闪。

好是神奇!

将权杖延伸出黄罗衫外,外面的权杖和影子立马凭空出现。

望着伸长的权杖公输孟启终于想起那脖子上指甲大的朱砂痣在哪里见过:

阿朱。

搂着她在空中旋转的情景浮现眼前

秀发在风中飘起,露出脖子上的朱砂痣。

肤如雪白朱砂嫣红。

难怪阿朱没和胡李氏一起出来,原来都是她一人所扮。

她是人吗……

忽听得有人叫道:

“我刚才好像看公输元帅的权杖了!”

是胡来的声音。

公输孟启收起思绪顺着声音瞧去,见胡来,胡去,五兄弟带着巫念等一大帮人正沿着临水河仔细寻找。

他们是在找我吗。

公输孟启童心大起,收好权杖,全身罩在黄罗衫下朝众人走去。

相距已在咫尺,公输孟启都快碰到巫念举着的“千里镜”了。

立即严肃地道:

“本帅令尔等回客栈,却来此做甚。”

众人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就在面前,却不见人影俱是大惊。

巫念手中的“千里镜”也差点吓得掉落。

随即朝声响处踹出一脚。

“搞什么鬼!”

她知道公输孟启没有功夫,所以并未发力,只轻轻踢出。

然而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碰到。

连公输孟启自己都纳了闷:

这一脚明明应该踢到我身上的,难道我真化作了空气。

随即又道:

“尔等呆在原地勿动,本帅这就现身。”

说话间他溜到棵大树之后,揭下黄罗衫收好,才现出身形慢慢走出来。

巫念立马冲过来,大吼道:

“你搞什么明堂,都快两个时辰了,害得众人为你担心。”

两个时辰!

公输孟启举头看看,还真是的,日已偏西。

他忽然想到一事,权杖指向旁边山峦问道:

“胡来,转过此山后面可有人家?”

胡来摇头。

“回元帅,那边已是青丘山,山脚下多是坟地,没有人家。”

那恐怕就对了。

公输孟启自言自语,心已沉重无比:

老爷子!难道真的已经……

不敢再想,先看看再说。

“你们随我来。”

说完当先疾行而去。

胡来心中奇怪,公输元帅怎熟悉这道路,仿佛刚走过似的。

山坳中有一巨大的青石冢,无碑无字,不知何年何月。青石多处风化剥落,冢上蓬蒿浅浅发白。

公输孟启默默地向青冢深深鞠躬。

青冢旁边有一新坟,青石碑上赫然刻着“公输图”三个字。

虽然只有三个字,瞧字里笔画,公输孟启已能确定就是老爷子亲手镌刻。

他缓缓地跪在坟前,放下权杖,自杖中抽出香烛纸钱点燃。

而后除去头盔,认认真真地磕头祭拜。

巫念也在他身后跪下磕头。

众人亦默不作声地跟着免冠磕头。

晚风起、松涛阵阵,夕阳落、赤霞千里,半天流转火烧云,漫山密林多苍翠。

公输孟启权杖遥指前方,问:

“上将军,你看此地风水如何?”

巫念环顾四方,掐指思忖道:

“群山如聚可倚重,临水绕玉带腰。好地!”

“好!老爷子,你在此静享山水风光,看公输孟启捭阖八方。”

“为国为家不余力,家国为我手中器。”

“回客栈,明日斩落‘齐门关’!”

赤霞千里远,红云万丈高。

纪军监军符公公带着帅印,令符,还有五万铁浮屠装备赶到“齐门关”。

望着满天云霞,符公公对拓跋光道:

“看此景象流云南侵,乃是上天有意助大帅也。盼大帅大展神武风卷残云荡灭公输军团。”

拓跋光朗声大笑。

“正是。本帅确有此意。来人,速将战书送达。约公输军团明日五更决战‘十里坪’。”

“本帅将以十万铁浮屠毕其功于此役。”

令:

今晚各营早些安歇,三更出发。

口令“浮屠”。

符公公疑惑,问道:

“大帅,这三更出发可是要深夜突袭?”

拓跋光举杯相邀。

“来来来。公公请饮酒,本帅为监军大人接风洗尘。至于这军务之事嘛,还望公公勿干预的好。”

“是是是!”

符公公声声附和。

公输孟启收到战哈一笑。

“拓跋光这蛮子,被罗二蛋揍出感情来了啊,这一天不挨揍还不舒坦。”

“传令下去,各路兵马准备。”

“明日三战拓跋光。”

拓跋光既令各营早早安歇,也不多饮,三杯酒后就散了宴席。

符公公自回监军府,已有同乡毛减候见。

毛减原在军中任季魁主簿,常与季魁谈及行军用兵策略。季魁曰,毛减若有坚强气魄可为上将军。

足见毛减此人机智就是魄力差了点。

毛减见符公公,寒暄几句便悄然道:

“符公当赶紧收拾准备离开。拓跋将军必败,‘齐门关’破也。”

符公公惊问何故。

毛减道:

“‘浮屠’者庄严稳固之像稳固坚守得益,而拓跋将军欲夤夜偷袭,有悖其理,寓意不利其败之一。”

“拓跋将军至今已连败两阵,虽有个人英勇,全军早无信心,人心不齐为败之二。”

“拓跋将军以重装骑兵远袭有违兵种本道,以己之短搏敌其败之三。”

“拓跋将军初到岱境不熟地理,而偷袭善于灵巧的公输军团,其败之四。”

“如此种种,公公宜速去。”

毛减说完拜别符公公,自行离去。

符公公思虑再三终觉不妥,急匆匆去见拓跋光把毛减所说的话都尽数相告。

拓跋光大怒,命亲兵捉拿毛减。

谁知毛减早已出逃,只闹得城中鸡飞狗跳一无所获。

拓跋光安慰符公公说:

“当初季帅就说过,毛减此人胆小奸诈虽有小聪明,却无大气魄。”

“公公无需担心,本帅自有良计,将于‘撮箕谷’伏击歼灭公输军团。”

撮箕谷,位于“齐门关”于临湖镇之间。

其形状如撮箕长约两里,两旁皆是高山,当中道路通行,且谷口北宽南窄。

拓跋光正是看中这一特点,想把他当年遭遇的“子午谷”败绩复制到公输军团身上。

他料想公输军团连胜两日必骄兵轻敌,明日定会再赴“十里坪”。

他则先遣两万纪军埋伏在撮箕谷南端,等公输军团进入谷中后立即堵住南端狭窄出口。而北边则以十万“铁浮屠”严阵以待,任凭公输军团再厉害也不过千人,定然挡不住十万“铁浮屠”冲杀。

拓跋光的决策均来自他的亲身实践,对公输军团必须以数十倍的兵力持续猛攻,不能给其喘息恢复的机会。

而且千人的数量也是斥侯侦察到的公输军团在临湖镇的所有兵力。

尽管前两次公输军团并未全数到场。

拓跋光或许是看到了公输军团的某些弱点,可绝不是全部。

尤其是公输孟启已两次往返经过“撮箕谷”,亲自察看地形,早就看好“撮箕谷”这口袋。

现在拓跋光不请自来,正是求之不得。

既然是决战公输孟启也要好好准备一番。

因为投诚的毛减已告知了纪军口令:

“浮屠”。

第一二二章收复“齐门关”

三更。

纪军出城,两万轻骑当先冲出。

其中一万盾兵,五千弓箭手,五千长枪兵。拓跋光为赶时间特地备足两万战马,无论盾兵枪兵弓箭手全部骑行,以最快速度赶赴“撮箕谷”之南。

骁骑将军郭狩领着这两万人马趁着月色飞奔向“撮箕谷”。

拓跋光令郭狩此行带罪立功,要他立下军令状必须于四更前到达“撮箕谷”南端埋伏。

扎紧口袋。

“撮箕谷”郭狩也曾走过来回的,算得上熟路。约莫一个时辰,“撮箕谷”已经在望,穿过两里山谷,到达南口,他的军令就算完成。

两里长的道路对骑行的纪军不过是分分钟行程,郭狩心中越来越欢悦,觉得今晚的月色还真是撩人。

月色越来越亮。

不对!

连山上山下山前山后到处都是月亮。

不但郭狩发现不对,连两万战马都被无数月亮照射得眼花缭乱,嘶鸣不前。

“郭将军好!郭将军为了少挨几十军棍甘愿充当拓跋光的急先锋,枉送了性命确是不值得吧。”

郭狩定睛仔细一瞧原来说话的人正是原季魁的主簿毛减。

“毛减!枉季帅还夸你机智有谋,原来是个投敌卖国的奸诈小人。”

“郭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毛减也是念在咱俩同乡的份上来劝劝将军。”

“想当初季帅手握八十万纪军,拥岱严雄关,尚且不过三日就完败公输军团。”

“现在拓跋光兵不过季帅半数,而其人只知勇武不懂谋略,要求人人都与他一般作匹夫之勇逞强亡命。”

“请问郭将军你可能够有他强横?”

“只怕将军现在再想前进半步已是艰难,更别提扎紧南端口袋。”

“军令状是无论如何也完不成了吧。”

郭狩看着毛减旁边的罗二蛋,底气严重不足。

毛减又劝说道:

“将军应该知道已有不少纪军士兵都在岱国分得田地金银,安居乐业。以将军之勇武若是能加入公输军团,则前途无量也。”

郭狩思虑再三,左右为难。

罗二蛋大喝,声如雷动。

“男子汉大丈夫,要战便要战得轰轰烈烈,要杀便要杀得痛痛快快。”

雷神鞭同时挥响,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要战便要战!要杀便要杀!”

四面山岭数万人齐声呐喊。

郭狩知道拓跋光的“铁浮屠”大军最快也还要两个时辰才能到达,即使拓跋光到达,“撮箕谷”伏击公输军团的计划自然是无法实施。

那时自己就成了替罪羊,依军令状治自己个违令之罪,一棒砸碎阵前立威泄愤。

罢了,罢了。

暂且从了公输军团,日后再从长计议吧。

翻身下马拱手投降。

“郭狩愿归顺公输军团,请公输元帅献身受末将一拜。”

“哈哈哈!”

笑声在郭狩身旁响起,公输孟启仿佛打从空气中凝结出来的。

挽着他臂膀道:

“郭将军既愿入公输军团,就不必再拘于俗礼。”

“本帅不愿令生灵涂炭,将军与我同去‘齐门关’,劝说众将士们罢了刀兵,大家和谐相处可好。”

郭狩曾远远的见过公输孟启,而今突然就近在咫尺出现,而他竟然毫无察觉真的是惊为天人。

仍单膝跪下行礼参拜。

“郭狩愿随元帅前往。”

这次公输孟启没有再阻拦他,投降也是需要诚意的。

片刻间两万纪军士兵皆下马丢弃兵器,跟着罗二蛋走出谷向南而去。

公输孟启和郭狩则各自上马调头向北同行。

出“撮箕谷”北,巫念,胡来,胡去领着两百公输军团精骑已等候在此。

公输孟启权杖一挥,下令道:

“胡来,前面带路。胡去殿后。”

两百余骑离开大道转入山后小路行进。这条山后小路比官道要近七八里,且极为隐蔽,乃是本地绿林中人才知道的路子。

“撮箕谷”的月亮熄灭了,公输孟启一行的战马胸前銮铃被他改造成莹灯,不闻声响只发出柔和清光,两百余骑首尾相连,宛如一条柔亮的光带在山林间穿梭疾驰。

拓跋光也想疾驰。

但“铁浮屠”重愈千斤,几乎已达到战马负重极限,如果一二里内的短距离尚可冲刺。这一口气五六十里奔跑,大多都已力竭。

现在要长途百里奔袭恐就只有累死。

拓跋光暗骂:

病瘟的四脚畜生,才走出五六十里地就拉稀撒赖。全然不如本帅当初“棒打连营”时的威猛。

他完全忽略了当初“棒打连营”时累死的五匹战马乃是季魁专门为他准备的,都是万里挑一的神驹:

流星、紫电、飒露、蹄乌、照玉。

而此时的十万军马本就是以负重为首选,怎可能再兼顾长途奔袭。

能长途奔袭的战马早已尽数给了郭狩。

五更天,东方露出鱼肚白。

好容易紧赶慢驱十万“铁浮屠”终于可望晨曦中的“撮箕谷”山岭了。

拓跋光暗自庆幸还未遭遇公输军团,希望他们也像昨天一样姗姗来迟,郭狩肯定没问题,两万轻骑定是飞快。

这样就能完成自己的战术设计。

即便现在遭遇公输军团也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本帅可是粗中有细,前边输的两阵不过是为了麻痹公输军团而已。

拓跋光很会宽慰自己。

他却不知行军脱节早就让公输孟启把郭狩的两万人马包了饺子。

而此时郭狩则回到了“齐门关”下。

郭狩于城下叫门,此时天色渐明,城头守军仔细观看确认:

的确是骁骑将军郭狩无疑,乃放下吊桥,开了城门。郭狩领着公输军团两百余人进入“齐门关。”

入城之后公输孟启一行直奔监军府。

符公公忧心战事本就难以入睡,听闻骁骑将军郭狩拜见,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郭狩不是应该在南边堵截公输军团吗,难道战事有变……

匆匆叫来两名侍卫吩咐下去让郭将军于大堂相见。

公输孟启让巫念领着两百公输军团军士留在监军府外暗中监视包围。

他自己同郭狩与胡来,胡去四人进到大堂。

符公公带着两名侍卫来到大堂尚未开口,胡来、胡去俩兄弟早揉身而上,用匕首结果了两名侍卫。

符公公待要反抗,他那两手三脚猫功夫怎是胡来、胡去的对手,二人功夫皆得至胡庆爷亲传。

想当年胡庆爷凭着一身拳脚两把单刀行走江湖,不知道拿下过多少绿林豪杰,江湖好汉。

故一个照面就被胡来胡去抓住双臂摁着跪倒地上。

公输孟启掂着权杖,心平气和地对符公公道:

“公公早。本帅公输孟启。”

“这么早打扰公公是想告诉你公输军团已经进入‘齐门关’。”

“而拓跋光将军现在也已在‘撮箕谷’完败。”

“若公公有悲天悯人之心就请召集城中将领于监军府议事,愿归顺公输军团者待遇优厚分田地赏金银。”

“不愿者也可丢弃兵器甲胄自行散去。”

“本帅实不愿多添杀戮,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符公公惊疑不定,只得看着郭狩期盼他能有更多解释。

郭狩面无表情淡淡道:

“公公,这是公输元帅给你个机会。你若是不从,这两名侍卫就是你的结果。”

“到时郭狩便下令召集众将,现在城中军阶能高过本将军恐已没有几人。”

符公公无奈地点头。

“公输元帅你果真能依言放交械投降者离开?”

公输孟启权杖挥下,堂中桌案立马化作碎片。

“公输孟启一言九鼎!若有食言有如此案!”

拓跋光勉强带领着十万“铁浮屠”在“撮箕谷”北口处摆开阵势。

他挥舞狼牙棒将路旁山石砸得粉碎。高声道:

“众将士听令!待会公输军团一到,立即随本帅冲杀,绝不给他们一丝机会!”

眼见前方尘土飞扬,似有大军来到。

拓跋光大吼。

“杀!”

他单骑冲出。

不是“铁浮屠”不想跟,想跟也跟不上。

更何况烟尘中望云骓昂首厉嘶,十万战马本就精疲力竭,闻声顿时如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哗啦啦啦连连倒下。

拓跋光胯下战马同样支持不住,噗通倒地,把他摔下马来。

罗二蛋雷神鞭到“啪”地炸出个响雷,电光闪烁将狼牙棒头再度炸飞出去。长鞭落下如灵蛇般缠上拓跋光。

若是普通绳索铁链定被拓跋光挣断,但雷神鞭乃公输孟启亲手打造,他又如何能够挣脱。

“哈哈!脱得光元帅你已三度败在我手下,还要挣扎做甚。不如归顺公输军团,我罗二蛋保你做个先锋将军。你看如何……”

“啊!”

拓跋光嘶声厉呼,浑身衣甲尽裂,双脚猛地顿地人如怒矢撞向罗二蛋。

“砰!”

机关狮子骢奋起铁蹄,将拓跋光的脑袋踢得粉碎。

可怜悍将拓跋光,一生碎人头颅无数,而今却也把自己的头颅撞碎在了马蹄之下。衣甲碎裂活脱脱一个“光杆将军”。

旁边“旭日弓”胯下的望云骓低头伸长脖子嗅了嗅故主,再次仰天悲嘶。纪军“铁浮屠”再无匹马能立,千斤铁甲直压得众军士呲牙咧嘴动弹不得。

罗二蛋,“旭日弓”,“长身剑”率众于“撮箕谷”兵不血刃俘获十万纪军。

一旁的胡家兄弟:胡往,胡出,胡入,均是杀人越货行走绿林的好汉,见此情景也尽皆目瞪口呆。

毛减更是庆幸自己的选择,这样的作战就算季魁重生也是难以到的。

公输孟启在“齐门关”同样俘获纪军数十万。

符公公仅带着万余丢盔弃甲的军士逃出岱国。

自此岱国全境光复。

当日,岳国凉国两国联军趁势发兵“山阳关”泱泱纪国已无多少兵力拒敌。

纪国危矣!

大陆格局转瞬而变。

“元夏五雄”之首的纪国率先被抽空。

第一二三章渤皋大泽

岳、凉两国联合出兵攻打“山阳关”,战报频传纪京城。

纪王清点全国兵马:将不过两百员,兵不过二十万。

若再遭遇公输军团必将将一战而没。

而此时的公输军团已扩充至二十余万。

元夏太子元昊曾说过:公输军团兵力若上十万之数,则天下无敌也。

当下奏请帝国皇帝封公输孟启为陈国公赐封地于陈。

此时,陈国尚在收入纪国版图,是纪军的占领地。

元昊此举很明显是给公输军团一个继续出兵征战的理由,鼓励公输孟启进军陈国。

如果公输军团拿下陈国那也是元夏的属国,手中更多了一颗强大的棋子。

一颗听命于帝国的棋子。

公输孟启接了元夏帝国使者的一纸封赏却不置可否。

并非是他不想获得更大的权力,而是现在岱国国内初定,公输军团中投诚归顺的纪军超过九成以上,需要一段时间来巩固稳定,否则肘腋生变比之外来侵略更难处置。

东南重镇蒙山镇的情况就隐约现出苗头来。

许洪福发来信息说,原纪国工匠赵七窍本已归顺公输军团做了工兵百夫长。然到达蒙山镇后赵七窍感觉有机可乘,暗中联络分散的赵家工匠欲图谋叛逃。

公输孟启深知赵七窍就是个投机取巧的家伙,成不得大事。

当下回书:

加强监控如异动确实,可立处置。若出逃宁可让其逃往别国也切勿让其逃匿于岱国。

另外“影子”在公输夫人田点点和朱灼加入后效率大增。

尤其是朱灼,将朱家的信息渠道完全并入“影子”中来,而且还改变原来被动接收模式,主动建立信息采集点,加强重点信息的采集。

于是有消息称:

有两人极似太子田茂与威远侯巫丞贤,已进入凉国乌素大漠。

还有据从东部洪荒的渤皋大泽采药人传来的信息,曾在渤皋大泽中遭遇到二人询问岱国目前情况。

二人极为憔悴,容貌隐约有几分与二殿下田恒和公输世祯相似。

这几日首批南迁的投诚纪军家属也已陆续到达“齐门关”。

这群人中有二人身份很特别:

季殊与季子。

季殊是季魁最小的儿子,季子是季胜的长子。

叔侄俩言明前来为父亲守孝,望公输军团允许。

纷繁的事还真不少。

公输孟启与众将商议后决定:

擢升罗二蛋为威武将军,赐金银质‘双头马’徽章。

负责“岱严关”的军事防务。

擢升“长身剑”为上将军,赐金质‘双头马’徽章。

负责“齐门关”的军事防务。并暂时代理太守职责,等岱王任命的太守到来后交接。

擢升“旭日弓”为上将军,赐金质‘双头马’徽章。

领兵五万增援蒙山镇与许洪福一起加强东南“石虎关”防御。

任命郭狩为威武将军,赐金银质‘双头马’徽章。

协助“长身剑”防御,管理“齐门关”。

任命胡往,胡出,胡入,胡来,胡去为游击将军,赐银质‘双头马’徽章。

负责“齐门关”周边治安防务,协助“长身剑”防御,管理“齐门关”。

任命毛减为公输孟启主簿,赐银质‘双头马’徽章。

暂时与胡氏兄弟一起配合卢克服安顿归顺投诚的纪军及其家属等。

其余将士皆有封赏奖励。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公输军团的实力突飞猛进,公输孟启则放缓节奏夯实根基。

至于季殊和季子以他国使者礼仪相待,祭祀物品若有需要且不违岱国规矩皆可提供。

而公输孟启决定与巫念前往东部洪荒的渤皋大泽,寻找、确认二殿下田恒和大哥公输世祯。

这渤皋大泽自上古洪荒以来就是凶兽、异种出没之地,据古籍记载其中就有诸如夔牛,狰,杌等异兽。

蛇虫虎狼更是无数乃是相当凶险的地方。

经大家再三劝说后公输孟启决定再挑选十名拥有丛林水泽生活经验,且功夫高强的人同行以策万全。

如“梁上飞”石步,“掘道通”曲通,“两捆柴”孙樵,“洛水淼淼”沈织柔夫妇等……

为等候选拔出的十人到齐,大泽之行又耽搁了两天。

公输孟启则抓紧时间构思,准备打造一款类似机关逾辉的载具,能适合在大泽中行进。

他参阅手中所有的机关图纸,典籍,模型,搜寻相关适用的部件,包括纪军遗留在“齐门关”外东津沱的纪国快船,这些船只是由墨家制造的。

渐渐地,他勾勒出“大泽之舟”的雏形。

从“齐门关”往东行不过五百里即到达洪荒渤皋大泽边上。

但渤皋大泽到底有多深多广就无人知晓了,因为从来没人完整地穿越过。

公输孟启只期盼那疑是二殿下和大哥的二人不要深入渤皋大泽太多。若真有传闻所言中洪荒怪兽,机关术的攻击防御能有多大做为,他也没有确定的把握。

只有他自己清楚机关术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尽管通过“黑装置”施展出来看上去更像魔法,但那毕竟不是魔法。

神兽,异兽,据说只能靠法术降服,它们会臣服于机关术吗?

……

采药人所说的二人确实是二殿下田恒和公输世祯。

二人原本就打算暂时躲避于渤皋大泽边缘,而后伺机南下。可是他们却遭遇到纪军千夫长赵耽的穷追不舍。

只因赵耽在攻打“齐门关”时奋勇登城,被田恒一箭射中左眼。从此便记恨心头,尤其赵耽得知田恒还是岱国二殿下发誓定要力擒之报仇建功。

赵耽从“齐门关”追到“岱严关”又至沙柳河,锲而不舍就追到了渤皋大泽。

刚开始赵耽仗着兵多势大,还猫抓老鼠般地戏弄二人。反而被公输世祯的各种机关陷阱干掉百十余人。

并且大泽之外岱国整个战局已经反转,纪军完败,公输军团平定全境。

令赵耽就只剩下一个念想,就是赶紧杀了二人报仇。

现在他手下还有三十五人,已逼迫田恒和公输世祯进入大泽之内近五十里深。

二殿下田恒和公输世祯陷入追兵,怪兽,沼泽,重重危机。

……

公输孟启一行是按照采药人所提供的位置,从“嵬峡岭”进入渤皋大泽的。

“嵬峡岭”位于岱山山脉东南端,乃是一处高达百丈的绝壁。

天晴之时站在岭上远眺渤皋大泽,唯见茫茫瘴气迷雾五彩斑斓广袤无涯,迎风吹来的气味如同腐烂的尸臭一般令人作呕。阴雨之时更是天上崖下混沌一片,就连崖边的山石也酥散腐化随时坍塌。

临近悬崖,有几处采药人打下的锚碇铁环,铁环上系着寸径粗的绳索。采药人便是顺着粗大的绳索下到崖下大泽冒死采药。

奇绝之地必有奇效之药。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下得去却再也回不来。

公输孟启当然不希望同行之中有人做单程旅行,玛雅的防毒面罩是每个人的标配。

虽然大家对这古怪得有些丑陋并且还带着几分恐怖的面具表现出极大的反感,但五彩斑斓的瘴气绝对是致命的存在。

没办法,他们只有选择相信公输元帅。

因为巫念已第一个用丑陋的面具遮盖住了娇美的容颜。

顷刻间,形象近毁。

还好公输孟启用“扩音回荡”机关对防毒面罩进行了改进,相互之间的语言交流听上去稍微有点失真,瓮声瓮气的。

但习惯后还是能够听得清楚。

公输孟启又蹲下来检查崖边的锚碇,顺便用权杖杵在上面,用“黑装置”的魔法加固了其中三处。

做到万无一失。

粗大的绳索也换成了公输家的混金绳。

混金绳中编织着韧性极高的精钢丝,普通刀剑也难以斩断。

混金绳从权杖的下端抽出,另一端系上百斤铁砣,他令身材高大的“两捆柴”孙樵将铁砣向崖下抛掷。

呼啸声中百斤铁砣飞坠而下,拉得混金绳“嗖嗖”作响。权杖就像个永无穷尽的蚕茧,抽出万丈混金绳来。

众人都看得痴了,完全猜不透公输元帅的两尺权杖究竟有多大的魔力。

至少比魔法师的魔杖要厉害,因为他幻化出来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可以交给任何人使用。

要什么就有什么,要多少就有多少。

连巫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袖里乾坤转移到权杖之上的。这看似增加了一点透明度的手法,却让人感觉他的魔力更为神奇。

约莫过了三分钟,混金绳才停止下落,隐隐听得崖下传来一声闷响。

公输孟启这才拔出混金绳头交给孙樵。

孙樵把混金绳收紧,在加固后的铁环上打了个牢固的“狗牙套”。

“狗牙套”是猎户的叫法,又叫作“水手结”,“称人结”,各行各业虽有不同叫法却是最牢固最可靠的绳结。

“掘道通”曲通和“梁上飞”石步如法炮制将另外两条混金绳抛落崖下。

公输孟启交给每个人一个滑轮机关,同时教会他们如何使用:

挂到混金绳上就可迅速滑下,若遇到危险只需扳动手柄便可瞬间停下来;转动手柄还可以向上移动。

十二人分作四组依次滑到崖下:

孙樵,石步,曲通三人先行,公输孟启,巫念,祁弘三人最后。

待十二人全都安全的滑到崖下,一行人才算是真正到达了渤皋大泽的边沿。

这其间,只有孙樵在下落的过程中遭遇到两只雀的攻击,都被他用铁扁担拍落了。

到崖底才发现还有一只小雀散落的残肢。估计是铁砣飞落时砸到的,而后大雀便发起了攻击报复。

三个随意抛落的铁砣就能砸中一只雀,这概率也真是没得说。

高空抛物的危险连飞鸟也躲不过。

雀不是普通飞鸟。

公输孟启仔细查看雀的残骸,发现成年雀足有十七八斤重很像肥硕的大公鸡,头上羽毛全是白色。

最奇特的地方就是它的一双鸟足完全不是平常鸟雀的样子,却有如同老虎的虎掌一般粗壮,爪子甚至比虎爪还锋利。

可想而知其攻击力自然不同凡响,足以撕裂任何生命体的皮毛,肌肉。

一切都符合古籍中的相关描述,看来这大泽之中真的生存着上古异兽,他当即吩咐众人行事需格外小心谨慎。

第一二四章 大泽之舟

巫念下到崖底后即开始用巫家符木检查空气,经过仔细检测发现瘴气就像一层斑斓的外壳包裹保护着渤皋大泽,穿过那层薄薄的壳后下面的气息就如同岱山丛林般清新。

巫家符木只是众多巫术法器中的一个小道具,就是将小木片用药剂浸泡过后晾干备用。不同的药剂可以浸泡出不同的检测符木。

在需要的时候用来检测水源、空气、唾液、血液等。

类似现代人使用的试纸。

巫,作为人类最古老的行业实则包罗万象,集中了早期人类社会的所有文明和智慧。是神界的代言人。

除下防毒面具后的巫念又当先发现不对。

她指向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土堆。

“曲通,用你的铲子试下。小心点,别太用力。”

曲通外号“掘道通”,原本就是名修缮沟渠疏浚河道的工匠,偶尔也伙同他人干些掘坟盗墓的勾当,对土壤,水流的特性了解颇多。

看巫念所指,曲通顿时也瞧出异样。

经过公输孟启亲手改造的工兵铲锋利无比,轻轻地就插入土堆,土堆之下竟相当疏松,待将泥土翻开,众人顿觉头皮战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泥土下面无数猩红的蚂蚁密密麻麻地攒动着,每只蚂蚁长达五寸有成年人的拳头那么大,触须狂舞,钳形的上下颚急速咬合,发出的“簌簌”声得人牙酸心颤。

曲通把铲子猛磕,抖落顺着铲子爬上的蚂蚁。

人已经倒退出十几步去。

“是厉蚁!大家快退!”

巫念惊呼。

那蚁群似乎已感觉到血腥气息,就如同秃鹫发现腐肉,潮水般向雀的尸体。

伴随着“咯”“咯”的咬合声,三只雀的尸体眨眼就化作了零星的粪土。

厉蚁的排泄物。

即便是那坚硬锋利的“虎爪”也被厉蚁从里面用蚁酸侵蚀,然后张开钳形的上下颚绞碎,吞噬下去排泄出来。

简直不是生物体的速度,而是机械体绞磨。

丝毫不逊于公输孟启的圆盘锯。

他很想捉一支厉蚁来研究研究,如果成造出成千上万的机关厉蚁绝对能够形成一股强大的攻击力。

不容他细想,吞噬完雀尸体的蚁群已经捕捉到新的猎物气息,向众人潮涌而来。

厉蚁的爬行速度飞快,几十步的距离转瞬拉近。

公输孟启手中权杖暴长六尺,随即像火焰喷射器开启一道烈焰喷射而出,左右扫动,划出三尺多高,七八尺宽的火墙掩护众人后退。

厉蚁群相当强悍,虽也不少厉蚁被烈焰烧得奇臭焦化,但整个蚁群却毫不退缩,仍源源不断继续扑上。

“曲通,挖沟!”

公输孟启一声令下,曲通立即在他后身挖掘出一条两尺宽,一尺深,长达三丈的壕沟。

公输孟启跨过壕沟,权杖插入壕沟,沟中立即注满火油,升腾的火墙暂时阻断了厉蚁的冲锋。

然而远方又有一大片黑云尖啸着铺天盖地向众人所站地方扑来。

“是雀!”

巫念手持“千里镜”已然看清。

这一片黑云怕是有上万只雀,想到敦实的“虎掌”,锋利的“虎爪”,从百丈高空呼啸而下,仅这份气势就足以令人胆寒。

“上将军垂幕!”

公输孟启收回权杖退至巫念身后。

巫念探手自背囊中抽出一卷青幔迎风抖开,将公输孟启罩在幔布下。

这一招二人已暗地配合演练多次,就像舞台上的助手扯起斗篷配合遮掩魔术师的行动。

公输孟启之所以使用权杖就是要把关注点从袖里乾坤转移开来。他真正的魔法不在权杖之上,而在袍袖之中。

但“大泽之舟”是上万斤的超大物件,不宜通过权杖转换。

而且为了迅速转换出“大泽之舟”,他还必须把“黑装置”摁到地上。这就难免会泄露出“黑装置”的秘密。

一旦秘密泄露定会招来各种势力的觊觎: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而保持“黑装置”的神秘感,就让其成为人们所谓的魔法,则更能增加自己的威慑力。

“开!”

大幕开启,公输孟启几日来穷尽心思打造的“大泽之舟”出现:

整个形状就是一条长三丈宽八尺的大船,然而船身下却有着一对导向轮和三对负重轮。轮轴和船身之间以弹簧和支架连接。

虽然还没有达到舒服哥说的:四个轮子上的沙发。

但雏形已经浮现。

“快!上船。”

公输孟启喝道。

众人急忙跃入船中,每两个座椅并排布局共有六排,公输孟启已坐在头排,旁边的位置自然是巫念的。

“合上!”大家听到公输孟启的命令,才发现头上还有一层纯净透明的保护罩,赶紧拉拢合上。

一群群的雀已厉啸着像经过编队的斯图卡俯冲轰炸机一般俯冲下来。

它们投下的不是炸弹,是粗壮的虎掌和锐利的虎爪,一重重重击、一道道寒光,在保护罩上拍打撞击发出如雷的轰鸣声。

十名功夫高手纵然身经百战也从未见过这等阵势,无不胆战心惊地望着拍落头顶的雀,祈祷这保护罩一定要承受住成千上万的雀冲击。

若是保护罩破裂,船上的人立马便要被拍晕,然后撕成碎片。

瞧这密集的轰炸编队,即便千军万马也绝对无法与之抗衡,更别说区区十二人。

公输孟启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后面的人早惊恐失色。

他平静地安慰道:

“大家不用担心,这扁毛畜生还奈何不得本帅的保护罩。”

“你们的干粮可都按吩咐带足?”

“本帅再次重申,在这洪荒之地,必须保存好自己的口粮!”

“其他本帅皆可为你们补充。”

“切记,切记!”

众人齐声允诺,绝对听从元帅吩咐!

保护罩的材质和“星空蛋”一样出自星际飞船,在岱京城也经历了纪军弓箭手数万次的攒射考验,绝对没有问题。

公输孟启又问道:

“祁弘,刚才你可看清那土堆下的兵器?是否皆是纪军的装备?”

祁弘,外号“火眼豹”目力超强。

猎户出身,现已归顺公输军团是佩戴玄铁“双头马”徽章的千夫长。

他原来是纪军校尉,对纪军的制式装备当然十分清楚,立马回答:

“回元帅,属下看得清楚,土堆下至少有五支长枪,三把砍刀。均是纪军制式装备。”

“哦。这么说有纪军也进入到这渤皋大泽里来。他们多半不是来采药的吧。”

公输孟启沉吟道。

巫念接着道:

“那肯定是来追击二殿下他们的。”

公输孟启点头承认,心中反而更加担忧。

大泽中的异兽已是凶狠,若再有追兵那疑是二殿下和大哥的两人处境确实是危险之极。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采药人说的‘那两人’就是二殿下和公输世祯,除此之外没有人值得纪军冒死追赶。

得加快搜寻行动才是。

当即吩咐:

“上将军,注意观察你面前的罗盘,确定好方向。”

“先由本帅驾船按你提供的方向行进。”

“一会熟悉后你要观察驾船同时进行。”

巫念点头回应,凭借罗盘确定方位的本领巫家子弟三岁开始学习,六岁必须精通。

反而是公输孟启身前控制“大泽之舟”方向的舵轮确实精致,其复杂程度绝不亚于多功能方向盘。

六辐舵轮带有六个不同颜色的手柄,每个手柄控制着不同的机关。

只见他转动舵轮上的白色手柄,脚下便立起一个支架:

支架中间有直径一尺的圆形齿轮,齿轮上套着链条。一根中轴穿过齿轮,中轴两端是直角曲柄,曲柄上有踏板,双脚往复踩下踏板圆形齿轮就转动起来,带动链条为“大泽之舟”行驶提供动力。

说得简单点:整个“大泽之舟”就是一个十二座的组合自行车。

只是那个年代的塞蓝星球全然没有自行车的概念。

此刻,每个座椅前都立起来同样的蹬踏装置。

“大家都看到脚下的活动踏板了吧。”

“照着本帅的样子把脚踏上去往复踩踏,这‘大泽之舟’就可以行进如飞了。”

“行动!”

公输孟启说完,双脚也已开始踩踏踏板,“大泽之舟”缓缓移动。

众人立马学着他的样子踩踏,开始略感生疏,蹬得三五下后便流畅起来。其余十一人都比公输孟启的力量大出许多,合力之下“大泽之舟”嗖地冲了出去。

数百只俯冲下来的雀收势不住,“嘭嘭嘭”地砸到地上。泥足深陷一时间竟挣扎不脱,后面的又继续砸下,上千雀堆积到了一起。

巫念也没想到“大泽之舟”速度会有如此之快,忙道:

“往右,东南方向。”

公输孟启舵轮右转,船头立马偏向右侧朝向东南方冲去。

巫念选择东南方是有一定道理的,正常情况二殿下他们应该向南行,现在船头朝东,转向东南后正好是前往南方。

只期盼二殿下他们不要走错方向才是。

公输孟启观察前方路径,一边操作舵轮避开巨石,大树等障碍物。一边指导大家更好的蹬踏配合。

“各位注意观看支架顶上有个四色小滚轮,若滚轮是绿色表示力道转速合适,保持当前踩踏速度即可;若滚轮转到红色表示速度过快,要降低踩踏速度;若滚轮黄色表示速度力量不够,则加快踩踏;若是黑色就停止踩踏。”

“在两旁的船舷处挂有喇叭状的听筒,是用来聆听船舱外部声音的。用的时候摘下来靠近耳边即可。”

“在座椅靠背有暗格,可以将不常用的物品放置其中。”

“但干粮须随身携带!”

“兵器可放置在脚下有绳扣系牢,以防颠簸误伤自身他人。”

公输孟启为进入渤皋大泽设计打造的这艘“大泽之舟”可谓煞费心血。

他又把舵轮上的机关详细讲解给巫念:

舵轮左右转动是控制行进方向的。

转动黄色手柄可加快速度,转动黑色手柄则是降低速度直至停下。

红色手柄是喷火攻击,蓝色手柄是弓弩箭矢,绿色手柄是绳网捕捉。

若进入河泽泥沼就摁下舵轮中心按钮,收起六个轮子,取而代之的是船舷外的六个桨轮。

一定要记住啦!

尤其舵轮转动的幅度需要细心感觉适应,太小则没反应,太大则容易失控……

正说话间,忽然一巨大黑影从右侧密林闪电般冲了出来,公输孟启刚好左转避让前面大树,被那黑影撞在右舷。

“轰!”巨响声中“大泽之舟”被撞得斜飞出去。

第一二五章 “神元珠”

“大泽之舟”好歹也有上万斤重,被突如其来的黑影撞得斜斜滑出百步之外,冲进了灌木丛,在重重灌木的阻挡之下才停了下来。

足见那黑影怪兽的威猛力道。

幸亏众人反应飞快,都抓牢座椅两旁的扶手,未受到撞击影响。

可公输孟启就比较惨,巨大的撞击让“大泽之舟”瞬间失控,舵轮哧溜溜飞速旋转,令他把握不住,只得撒手。

身体也就失去支撑点甩出座椅外,多亏巫念眼疾手快,挥出软鞭将他拽回座椅绑缚到靠背上。

公输孟启悻悻道:

“是什么鬼!这么嚣张。”

“是头牛吧……可好像只有一条腿。”

祁弘瞧那黑影与牛有七八分相像,可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牛,而且还少了三条腿。

“确实是一条腿!”

“夜枭”倪友亮肯定地说。

“那就是夔牛。”

巫念侧身往后望去,虽然灌木丛太密挡住了视线,她还是根据几人的描述做出判断。

“搜山犬”马大毛和孙樵坐在最后一排,俩人都转身趴到椅背上向后望去,见那黑影也已倒在地上抽搐挣扎,似乎也幢了个半死。

同时喊道:

“嘿!那畜生也不行啦!”

“大家用力蹬下,看能不能让‘大泽之舟’冲出去。”

公输孟启重新把握舵轮吩咐道。

可灌木丛太过密集,而且有两三个轮子还陷入泥地里。众人蹬踏之下“大泽之舟”只是略微晃动,却无法行进。

“双手鼎”武项力大,用力过猛居然就踏板下的曲柄都踩弯了。讪讪道:

“元帅,你这杆子不结实。给老武踩弯呢……”

“你这蛮牛,就知道办蛮!坏了元帅的机关。元帅你得好好惩治下他。”

说话的乃是武项的老婆“洛水淼淼”沈织柔。

夫妇二人皆是绿林中人。

因公输孟启进入大泽需要水性极佳的人,胡来便推荐了沈织柔。

“洛水淼淼”沈织柔的水性在当今天下她若是自认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

说起来沈织柔倒和公输家有点缘分,当初受人相邀还参与了对岱京城中公输家的围攻。可惜围攻失败,沈织柔虽得以逃脱,但她的“千羽飘”却被射穿一孔,心痛之极。

那“千羽飘”乃是由搜集千年鸿鹄胸前一簇纯白绒毛织成,长有三丈却轻若无物,抛向空中可随风飘飘百里不落于地,掷于水中任波浪滔天一直漂浮于上。

被沈织柔视为至宝,对她的水上功夫更是增色不少。

此次经胡家兄弟介绍,双方才冰释前嫌。

公输孟启又替沈织柔修复改进了“千羽飘”,夫妇二人对他愈发钦佩,干脆一起加入到公输军团双双获得玄铁“双头马徽章”。

“没事的。是本帅低估了武将军的力道。看来武将军不单双手也举鼎之力,双脚也能撼山动地。”

说着回过头把权杖伸到武项的踏板之上,折弯的曲柄已恢复,还粗壮了不止一倍。

“武将军,经后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专座了。”

武项嘿嘿直笑,

“好!这样老武就可放心大胆地踏了,还怕冲不出去……”

“别!”

公输孟启赶紧叫停。

“大家都暂且等会。这‘大泽之舟’重愈万斤,深陷灌木与泥地之中,已不能靠自身动力脱困。”

“先观察下外面的情况,确定没有危险再出去想办法。”

众人尽皆四下张望。

“梁上飞”石步听力不错,摘下船舷处的听筒贴在耳边,竖耳细听。

才刚入申时,外面已经阴沉沉的落下暮色,至少比大泽外提早了半个时辰。

不过还算是平静,天上追逐的雀群恐怕也被那一撞之威惊跑了。

见无异状,众人方才打开保护罩跳出船舱。

公输孟启让“夜枭”倪友亮与“梁上飞”石步登高望注意观察预警。

“两捆柴”孙樵和“李木匠”李二则除去困住“大泽之舟”的灌木杂树。

“掘道通”曲通和“双手鼎”武项负责刨开泥土,把车轮弄出来。

公输孟启则领着其余五人向挣扎的黑影跑去。

看样子那异兽起码有五六千斤重,仅在下腹处生有一足,比大象的腿还要粗壮许多倍。

它拼命想要站起,可惜仅能轻轻抖动,现在就算给它配齐四肢恐怕也站立不稳。

头的模样像极牛头,却足足大了三四倍,而且双角短小与头颅完全不成比例,甚至要被牛耳遮盖住了。

其模样正是古籍中的夔牛神兽。

似乎感觉到众人靠近,那夔牛本已耷拉着的眼皮霍地睁开,瞪起拳头大的牛眼,黄绿色的瞳孔射出骇然的目光。粗大的鼻孔急促地喘气,连带着腹部剧烈起伏,引发雷鸣般的响声。

“传闻玄女曾以此夔牛皮为轩辕黄帝制作夔牛皮鼓,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八百里。”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今天倒要试试。”

“‘庖丁刀’亢褚良,你可愿为本帅解了这头蛮牛,也免得它痛苦挣扎。”

“遵命。”

“庖丁刀”亢褚良身高七尺有余,壮实跟个小牛似的,但比之眼前的夔牛又差得太多。

他走上前去,对那夔牛先是拱手施礼,口中还喃喃念叨出一长串的咒语。

各行各业都会有其独特的门道,大厨当然更不例外。

那牛儿似乎有了感应,气息渐渐平和许多,眼中也没有了惊惧之意。

亢褚良闪身而上,右手两尺短刀一闪即没入夔牛咽喉,轻轻一拉气息立断,牛眼也闭上了。

亢褚良左手也多出把牛耳尖刀,人已飞快地围着牛儿游走,左起右落上下挥舞。行云流水的“哗哗”声中,先是皮肉分离,而后头与躯干分开,接着内脏分出,骨肉分出。

“元帅,这乃是一头小牛犊,内质鲜嫩可生煎、可烧烤,若是再有口大锅还能熬制美味的牛杂汤。”

亢褚良既有“庖丁刀”的称号,厨艺当然也是一流。

他也知道凭公输元帅的本事弄口大锅那简直不需秒秒钟。

“这个容易。”

公输孟启回应他的同时挥动权杖平地画圆,一口行军锅业已出现。

亢褚良伸手抓过锅子,将牛肚,牛心,牛肝,牛腰,牛鞭,牛尾等依次提起,唰唰唰刀光闪过早将血腥污秽之物剔除得干干净净抛入锅中。

巫念突然想到一事,冲亢褚良道:

“亢将军,你且小心剖开那牛脑来看看,其中可有古怪。”

亢褚良闻言立即小心翼翼地用牛耳尖刀剜出牛脑,轻轻掰开在牛脑核心竟真的有颗鸽子蛋大的鲜红珠子。

巫念瞅了瞅公输孟启,嗔怪道:

“一直都让你修习内功心法,你若是有些内功根基服下这‘神元珠’对身体绝对大有裨益。”

公输孟启摸了摸鼻子,讪笑道:

“上将军服用也是一样的好啊。”

巫念叹了口气,恨恨道:

“若是四月之前我服用也是不错。”

“现在……现在却是不能。”

“那又为何?不过才一个多月嘛,你最近又未受伤。”

公输孟启不解的问。

沈织柔在旁边听到巫念这话忍不住仔细瞧了瞧她的眉间,猛地若有所悟想到问题所在,急忙掩面跑开。

“我去找水来煮牛杂汤。”

巫念也不再和公输孟启搭话,掏出个羊脂玉瓶将“神元珠”装入瓶中。

白皙的羊脂玉瓶顿时变得通红,还隐隐有红色光亮闪动。

第一二六章 牛 杂 汤

曲通听得沈织柔要求找水,便对武项道:

“让你老婆别去忙活,在这大泽中到处都有水源。我曲通一铲子下去准保有水。”

“有恁神奇?”

武项憨直,有些不信。

曲通四下瞧瞧,走出十来步。

“嘿”

铲子入地三尺,随后提起铲子,一股清泉喷涌而出。

沈织柔俯身操起一捧尝了尝:

不错。确实是好水。

曲通又铲了几下,水井的模样就已大致形成。

木匠李二已清除干净“大泽之舟”四周的灌木杂树,见水井中涌出的泉水还带着泥沙、落叶,抡起斧子劈开段树干,用木板嵌满水井四周挡住泥土杂物。

一口完好的水井就彻底搞定。

公输孟启见大家干得都很不错,遂道:

“我们今晚就在此歇息。”

“大家先把‘大泽之舟’拖到宽阔处来,以防万一也有个庇护之所。”

“曲通你在周围还是挖出一圈壕沟,灌上火油防备虫蚁。”

于是,众人齐心合力先把“大泽之舟”拽了出来。

李木匠和孙樵拾掇柴火,巫念和沈织柔帮厨,说是帮厨两人几乎都插不上手,就是打水提水罢了。

曲通和武项布置防御圈。

石步,倪友亮,祁弘,马大毛则轮流警戒。

现在,亢褚良成了圈中核心。

无论是翻腾的牛杂汤,还是烤得滋滋冒油的夔牛肉串都异香扑鼻。

美食的诱惑加上对异兽的猎奇心理让所有人都迷恋不已。

武项一边忙活一边使劲地嚷嚷:

“杀牛的,你可多烤点。”

“今天俺老武可累坏啦,一个人就能吃半头牛。”

巫念忍不住“噗嗤”一笑。

“这里光夔牛肉就有三五千斤,你还能吃了两千斤去。怕是双手鼎要用来捧着肚子走吧。”

沈织柔也笑骂道:

“撑死你这蛮牛,一并炖了喝汤。”

亢褚良一本正经地将武项上下打量一番,摇头道:

“这头老牛要炖上三天三夜才能炖得耙,味道也不好。会坏了咱名声,不打理也罢。”

“对呀!俺老武的东西硬着呢。是吧,老婆。”

武项别有用心地看着沈织柔。

沈织柔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滚!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千夫长,这是公输军团,不是在你的牛头山寨。说话要有分寸!”

武项猛地瞥见巫念,顿觉方才所言的确不妥。讪笑两下,灰溜溜地跑到大船旁边看公输孟启去。

公输孟启手中拿着块从舵轮旁抽出的木板,木板上刻着段弯弯曲曲的线条。

武项看不懂,问道:

“元帅,这上边弯弯曲曲的刻的是啥玩儿?”

“这是‘大泽之舟’走过的路径。”

“加上上船之前走的路程,进入渤皋大泽后我们走的路径就是弯弯曲曲的,深入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三十里。”

武项挠挠头,说:

“俺老武还是不懂,反正元帅你说怎么走,就怎么走。”

公输孟启的思绪也被夔牛肉的香味打乱。

“走!吃夔牛肉去。”

“也不知道这异兽的味道如何,反正闻着让人直流口水。”

“嘿!就是!”

武项原地跃起连续三个后空翻,翻回大锅旁边。

狠狠地吸了几口香气,差点没把漂浮的牛肚吸到大鼻孔里去。

哈喇子都快掉锅里啦!

亢褚良尖叫一声

“去!”

手中烤串兜着他的哈喇子直接塞进他嘴里。

“饿鬼!看不烫死你!”

“呼嚯呼嚯呼嚯……”

武项确实被烫得舌头打结,嘴里又是吹又是咽忙得不亦乐乎,咽喉也烫得不行,再加上孜然粉胡椒粉花椒粉辣椒粉的刺激,眼泪都冲了出来。

那个狼狈样啊,惹得大家都哄笑不已。

亢褚良给每人都盛上碗热腾腾的牛杂汤,他居然还在大泽中找到新鲜的野葱香菜,往汤面上一撒:

哇!

众人闻着都醉了。

再加上滋滋作响的烤肉串大把大把的摆在眼前,连巫念也不顾及形象了,啃得满嘴油腻。

“如此美食怎能没有美酒?若是许大哥在定然已是畅饮半酣。”

“诸位可有谁带酒呢?”

公输孟启环顾众人问道。

见众人皆面面相觑,那表情分明就是没有。

不禁得意地眨眨眼,从怀中掏出个碧玉瓶摇晃着炫耀。

“这可是凉国进献的葡萄美酒,王室珍藏佳酿……”

“哟!你也忒小气了吧。这一瓶还不够那蛮牛一口的。”

巫念撇嘴道。

“什么一瓶,这可是浓缩的精华原液,只需一滴便可调制出一杯美酒。”

“且看本帅为尔等调制。”

说完,公输孟启把权杖交给巫念,右手一抖,自袍袖中抖出个近两尺长的白玉瓶。

他将白玉瓶递给沈织柔,说道:

“劳烦武夫人将瓶中灌满清泉。”

又陆续从袍袖中拿出十二个流光溢彩的夜光杯来,放置在李木匠劈开原木做成的临时餐桌上。

公输孟启接过沈织柔盛满泉水的白玉瓶微微摇了两下,在玉瓶底部轻轻一拧,竟然从白玉瓶底脱出一个七八寸长的白玉壶来。

看得众人皆张大嘴巴舌桥不下,巫念也不知道他弄的什么玄虚。

“这个白玉瓶有个说法,乃是观音大士手中玉净瓶在凡间的的化身。任何浑浊之水若经此瓶净化便是纯净如仙露。武夫人乃水中行家,可验证一二。”

说着把白玉壶递交沈织柔。

沈织柔接过白玉壶,手微微一抖。

凭着她对水的精准感觉就知道这玉壶中的水比平常的水轻灵些许,漾起的细小波纹折射出水晶般纯粹晶芒,表面似乎有薄如凝脂的润滑却绝无凝脂的油感,微微呵气仿佛就能吹动万千柔丝,拂过白玉壶,拂过绕指柔,拂过玉芙蓉,拂过冰晶玉肌。

已三十八岁的沈织柔本就保养得有如二十八岁的美丽,此刻更在这玉壶净水中看到了自己十八岁的容颜。

不由得痴了。

“咳咳……”

公输孟启轻咳,拿回白玉壶,将装着葡萄美酒原液碧玉瓶缓缓倾斜:

滴答,滴答,滴答……不多不少刚好十二滴。

武项忽然叫道:

“咦,老婆还没喝酒呢,你脸咋红了。”

“去!火烤的呗。你还满脸通红呢。”

“对啊。俺是吃撑的吧。”

“嘿嘿嘿……俺老婆就是美!你们说是吧。”

“美!”

众人异口同声,目光全却都盯在白玉壶上。

这个“美”自然是对美酒的赞叹。

随着葡萄酒液滴落白玉壶,融入净水中,七彩的霞光顿时泛起,映射而出。

公输孟启合上壶盖,开始摇晃玉壶。

从缓到疾由轻加重,别的不说“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这手上的功夫他还是有的。七彩的光芒自手中迸发,把浓浓暮色都染成了瑰丽的云霞,大堆的篝火就如同夕照的点缀。

俄而,流光凝滞。

公输孟启开启壶盖,美酒的清香飘然轻灵于牛肉的浓香之上,众人齐齐吞咽下一大口口水。

公输孟启拾起夜光杯,靠近玉壶轻轻磕碰,声脆如鸣佩悠悠荡开,酒入杯中皱起春水漾漾。

十二连环声,声声绕林泽,夜光盛美酒,迷醉此夜色。

武项举杯一饮而尽,噔噔噔连退三步,“噗通”仰面摔倒,随即放声大哭。

“苍天啊!俺老武真是白活了四十年,今天才吃到这么好吃的肉,喝到这么好喝的酒!”

“俺,俺还要……”

话音未落,泪在眼眶,呼噜声已大作。

沈织柔满脸绯红,嗔骂道:

“撑死你,醉死你……”

众人尽皆莞尔。

各自品味夜光流香,香中无限美味。

第一二七章 夜 话

公输孟启把玩着手中夜光杯,望着当中雄雄篝火偶尔爆出个火花,四周早已漆黑,此刻的渤皋大泽静谧而神秘。

所有的人都沉醉在美食与美酒之中,早已忘掉雀的报复和厉蚁的攻击。

“今夜美酒太少,美味不少。”

“要不大家都来讲述下各自的趣事,也在这浩如烟海的渤皋大泽中留下我公输军团的故事。”

“亢褚良你是今夜主角,你先来。”

“好!既然元帅点到我亢褚良,那末将就先说。”

“我,我再抿一口。”

亢褚良咂咂嘴,似乎意犹未尽。

“属下今生最有趣的事便是今晚斩杀这头神牛。”

“此牛正如上将军所说:乃是上古神兽夔牛,不单脑中有‘神元珠’,其皮毛,骨肉,经络皆与平常的牛不同。”

“这应该还是头夔牛神兽的幼崽,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连元帅的大船也敢撞。”

“可见神兽也没那么神奇,畜生还是畜生。”

公输孟启听他这话,眉头微微蹙了下,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还打不出来,不禁用手揉了几下。

亢褚良讲得正起劲,也没注意到公输元帅的表情,继续说道:

“不过那畜生也还蛮通灵性,我一遍‘安魂咒’念完,它就乖乖地闭上眼睛,算是安详的死去。”

听到“安魂咒”公输孟启不由得瞧了瞧巫念,正好碰上她思索的目光,二人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一种超出认知灵念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没等他俩抓住那灵念的尾巴,已听见孙樵在发问:

“亢将军,你确定这只是头幼崽,那会不会有大牛或是牛群存在?”

亢褚良一愣,说:

“幼崽是肯定的。至于是否有大牛或牛群这个我就不确定啦。”

“照理说牛应该是群居动物……”

“夔牛神兽不是群居的。最多是家族式的。”

巫念的回答让所有人心中一宽,皆寻思:

若是在这里喝着牛杂汤,吃着烤夔牛,猛然冲出一大群夔牛来那岂不是要亡命逃窜。

有了巫念的定心丸,亢褚良也就更兴奋啦。

“想我‘庖丁刀’亢褚良也算小有名气,凭借以无厚入有间的庖丁刀法也斩杀过蛮牛无数,勉强还能观其形,触其皮,摸其骨,判断如何下刀,如何游刃。”

“但若是没有元帅为我打造的神器,今晚还真的奈何不得这神牛。”

“其皮肉筋骨之间似有先天罡气保护,即便在斩首剖服之后,我用平常刀具一试,即便是幼崽娇嫩的里脊割起来也如同钝刀卡骨,根本不能入其中。”

“所以啊元帅的神器比神兽厉害!”

说着,他用指甲拨动匣中刀具,弹出“铮铮”的龙吟之声。

“我说完了。”

他“咕嘟咕嘟”又喝下碗牛杂汤,很是满足。

虽然亢褚良对公输神器的夸赞并不算是拍马屁,可话题扯到这上边那心得体会就多了去。

“梁上飞”石步干瘦的身子活像个大马猴,以轻功见长的他一下蹦到空地中央,就像江湖上杂耍卖艺的,先冲公输孟启深鞠一躬,又转着圈子对所有人挨个拱拱手,说道:

“嘿!要说元帅打造器物的精妙,那各位就一定要瞧瞧我的这条飞索灵爪。”

他掀开外衣就见腰上缠着捆小指粗细的绳索,肚脐处有个形状大小如同手掌的金属手掌紧握着绳索。

他右手取下金属手掌,左手轻轻拉动下面的绳索,金属手掌就像真的手掌般活动起来:

握拳,开掌,弹指相当灵活。

右臂奋力一挥,“咻”金属手掌直冲夜空牵引着腰间的绳索上窜。

直到窜上去二三十丈,石步才捏着绳索一抖,柔软的绳索瞬间变得如大理石柱般坚挺,而他整个人便顺着绳索向上窜去,转瞬即到二三十丈高。

唯有一条细细的绳索立在地上。

将他曾做“梁上君子”的行径暴露无遗。

“夜枭”倪友亮一看来了精神。

“兄弟!等我!”

他用嘴叼着夜光杯,展开双臂连连扇动双臂下的皮膜,人已像蝙蝠一样腾空飞起飞向半空中的石步。

这份本事也绝不在“梁上飞”之下。

与公输孟启同行的十人中孙樵年纪最大,已近五旬。

对武林中逸闻趣事也知道得多,见倪友亮这平地飞升之术大为惊讶。

问道:

“元帅,属下早听说这‘夜枭’原有件百鸟衣宝贝,可从高处跃下御风翱翔数里。而今竟然能原地高飞应该也是出自元帅的妙手吧。”

公输孟启笑道:

“你们就别只顾显摆本帅的手艺,还是多展露下自己的本事才是有趣嘛。”

他这话显然是默认了孙樵的猜测。

普天之下能够打造出如此神器的除了他公输孟启,不会再有第二人。

孙樵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多余,他马上转口道:

“也是。刚才属下与李木匠在清理那灌木丛时就发现了个奇趣之物”

“龙血藤。”

“哦?老孙,这‘龙血藤’有何奇趣?”

曲通追问道。

石步与倪友亮也飘落下来,凑近了孙樵。

孙樵不紧不慢地把口中牛肉嚼烂咽下,又喝了口汤才说道:

“传说这‘龙血藤’乃是神龙在历劫后重新飞升时掉落的龙须入土所化,而且必须是在一刻钟之内落入戊土之中,同时得癸水浇灌方可生根长成。”

巫念忽然插话问道:

“你说的‘龙血藤’可是与那‘鸡血藤’类似?”

“大不同,大不相同!”

孙樵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鸡血藤’顶多是药物,而这‘龙血藤’可是神物。”

“若能于辰时初起,斩‘龙血藤’吮吸其藤中精血,可通达奇经八脉打通任督,伐毛洗髓令四肢百骸强健重生。”

“功力修为提升一甲子以上。”

“大家觉得如何?”

如何!

这里十二个人有十一个都修习武功,能够提升一甲子的功力修为,那份诱惑绝对比鲜美的牛杂汤,美味的夔牛肉,精致的葡萄酒,大上十倍、百倍。

看众人尽皆垂涎三尺,李木匠又补充道:

“还不止呢,吸龙血三口,可令一般外伤不药而愈,吸龙血七口可令百毒不侵。”

“哇!这等神物待我挖回岱国栽种,让公输军团每人吸上几口岂非天下无敌。”

曲通跳起来就要去铲“龙血藤”。

“不可!”

孙樵把他死死拽住。大声吼道:

“万万不可!‘龙血藤’离土即枯。”

“你这样做只会害死神物!”

公输孟启摩挲着权杖说道:

“若是再造一艘‘大泽之舟’将此神物连带泥土一同搬走不知可否?”

巫念摇头。

“恐怕不行。”

“但凡神物皆生于特殊的环境之中,不单单只是泥土就能养育而成的。”

曲通也冷静下来,点点头道:

“大泽之中的岩石,土质的确有异于泽外的。末将已经发现三种,都按元帅的吩咐取了样本放到船舱的暗格中。”

公输孟启回应曲通一个赞许的眼神。又转回“龙血藤”的话题,说道:

“那就待明日辰时大家都多吸几口也不枉这大泽之行。出去之后个个龙精虎猛都是大将军之才。”

巫念撇撇嘴。

“就是这个元帅不太长进,纵有诸多精妙武学相授却始终一技无成。”

公输孟启闻言顿觉喉咙被牛肉塞住说不出话来,嘿嘿讪笑。

“话不能这么说,其实我们每个人能有今天的能耐,背后都是元帅倾力的付出。”

“大家瞧瞧我现在的‘千羽飘’经元帅妙手已打造成水火不侵的神器。”

“洛水淼淼”沈织柔抛出三丈“千羽飘”,竟是缓缓地向着中间的大堆篝火飘去。

“大家皆知我沈织柔的‘千羽飘’只能在水上飘,今夜就为你们在火上舞。”

说话间,轻薄如蝉翼的“千羽飘”已飘到火堆上。

羽绒织就的“千羽飘”遇上火苗居然毫无损伤,反而被升腾的热气托起向上飞舞,而沈织柔柔软的身体也似轻如无物,踏着“千羽飘”款款而上,凌空起舞于跳跃的火焰之巅。

“翩翩飞鸿兮,飘洛水,熊熊烈火兮,起大泽……”

婉转歌声伴着曼妙的舞姿在热烈的火焰中飘飞,让众人看得听得如痴如醉。

酣睡的武项也被老婆的歌声唤醒,见此情景满脸的粗犷都化作了敬仰。

“老婆,你都十多年不曾歌舞了,待老武为你擂鼓助威。”

他左看右看,来到“大泽之舟”旁边,抡起汤钵大的拳头擂在船身之上,声如鸣鼓。

“咚,咚…咚……”节奏顿挫,夫妇俩竟是心有灵犀,琴瑟和鸣。

“洛水盈盈兮,飞鱼凫,大泽深深兮,腾龙蛇,凌波微步兮,水淼淼,愿谢君赏兮,火焱焱……”

众人都禁不住和着节拍轻轻吟唱,夜光杯也不知不觉间干了。

倪友亮有些恋恋不舍地把杯子高高倒悬,希望能再滴下一滴来。

酒没有滴下来,远处仿佛有座山峦正移动过来。

嗯?

山怎么会动,难道是被沈织柔的火焰舞舞花了眼。

“你们看那是山还是什么,好像在动……”

祁弘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火眼豹”在夜里不如“夜枭”明锐。

但他和马大毛都是山野猎户出身,熟知动物习性:

在这申酉相交之时也是昼行动物与夜行动物交替之际,此时间山林中虽最为安静,但夜行动物马上就要开始活跃起来。

第一二八章 夔牛神首

像山岳一样在移动。

公输孟启也不明白倪友亮的意思,但这里是渤皋大泽,一切离奇,神奇都有可能。

他立即下令:

“大家马上收拾好,赶紧上船。不管有什么情况,船上是最安全的。”

众人急忙干了杯中酒,喝下碗中汤又抓了几串肉,武项张开双臂把剩下的肉串全都包圆。

亢褚良不知使的什么手法,用牛皮将剩下的牛肉打成个大包袱,在曲通,马大毛等人的帮助下放进“大泽之舟”的尾舱里。

一切刚刚收拾妥当,祁弘也终于看到一道山峦般的黑影。

众人也已听到伴着黑影而来的阵阵雷声轰鸣,无数的飞禽走兽被惊吓的四处逃窜。

公输孟启忙让大家合上保护罩,将“大泽之舟”行驶到树丛中隐藏起来,大地已经在震颤。

“咚!咚!咚!”地面在跳跃式的抖动,虽然“大泽之舟”的轮轴上有弹簧可以减缓冲击,但巨大的震动仍让人心惊肉跳。

“你们猜何等怪兽会有如此强横之势?”

公输孟启问道。

“看影子像是夔牛。”

倪友亮说。

“听叫声像是夔牛。”

亢褚良说。

“就是夔牛!吃了小的,来了大的。这头是夔牛王吧。”

巫念说着,掏出羊脂玉瓶。

瓶中的“神元珠”似乎有了感应,开始跳动起来。

“快收好。”

公输孟启摁住玉瓶,从怀中拿了黄罗衫递过去。

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这衣衫盖在头上可隐身,危机时刻用得上。”

巫念微愕,随即把黄罗衫收入怀中再将羊脂玉瓶塞入其中包好。

泛红的羊脂玉瓶便没了影踪。

黄罗衫的隐身效果真不错。

等空闲的时候定要好好研究研究,这可是个相当重要的法宝。

巫念暗自道。

现在所有人都能看见那泛着青灰色微光的大山影子了。

两个黄绿色的圆月在半空上下左右来回晃悠着,放出两道黄绿色的光柱,像探照灯一样不停扫射,一个个响雷仿佛直接在保护罩顶上炸开,呼啸的狂风夹杂着枯枝断木砸得船身砰砰乱响。

然后是一阵一阵的涌浪声,就像大海正掀起狂涛。

恰如古籍所记载的:

出入水则必有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

“乖乖!足有三十丈高。”

“这家伙是夔牛王吧,果然威风。”

“还有这汹涌的潮水是要闹海啸的节奏吧。”

公输孟启在船头架起六尺长的“千里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夔牛王像山丘般硕大的牛头,以及它浑身裹挟的潮水。

潮水浪头也高达二十余丈,正铺天盖地而来。

也不知这神兽是否已感应到小牛犊的气息,竟然是直奔“大泽之舟”的方向而来。

如果它真把众人当作攻击目标,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特殊的攻击手段;即便是粗暴地一脚踏来也能将“大泽之舟”踩入千尺污泥。

不能坐以待毙。

公输孟启的机关大脑飞快地转动起来:

夔牛神兽出入水则必有风雨,他是带着风雨潮水而来;“大泽之舟”水陆皆可行动自如。

那咱们就好好斗一斗,机关对神兽。

“大家都坐稳当!用带子把身体固定在座椅上。本帅就带你们斗斗这夔牛王。”

有了被小夔牛撞飞的经历,公输孟启在座椅上加装两道带子以策安全,一处腋下,一处腰间。

系上两道安全带子,再不会被轻易撞飞。

这可是塞蓝星球上最早的安全带。

众人一听要公输元帅斗夔牛王,顿时劲头十足,惊惧之情换做了兴奋之态。

尽皆扎紧安全带子,跃跃欲试。

有公输元帅亲自出马绝对可以旗开得胜,在他们心目中公输孟启才是真正的神王。

公输机关是真正的神器。

“来吧!”

公输孟启收回船头“千里镜”,同时摁下舵轮中心的按钮,收起六个轮子,取而代之的是六个桨轮出现在船舷外。

“各位。”

“本帅的计划是这样的:”

“待那夔牛王进到一里之时,潮水就会漫延至我们现在的位置。”

“‘大泽之舟’浮起大家开始踩踏行船,上将军则施展幻术掩护不让夔牛王发现‘大泽之舟’,本帅就开始施放‘镜影沉璧’。”

“只要‘镜影沉璧’布置完成就能形成阴阳两仪镜阵,到时定会让这蛮牛发疯。”

“而你们只需要保持平静踩踏行船,勿要惊慌乱动弄出声响即可。”

这么简单的要求就算是一帮孩童也能做到,何况他们都是高手。

尤其是像“搜山犬”马大毛还曾担任季魁“猫爪虎牙”的队长,特别擅长隐匿追踪。

安静,都已成为身体的本能。

众人平静下来,凝神观望等待。

潮水比公输孟启预想的还要来得快,“大泽之舟”摇晃了两下就漂浮起来。

“走!”

公输孟启一声令下,众人一起踩踏踏板,船舷外六个桨轮飞速转动,“大泽之舟”划出道弧线向那夔牛王的右侧冲去。

巫念的幻术早已施展开来,两侧船舷上的小孔喷出淡淡的烟雾与水面浪花的雾气混在一起,立马快速发酵生出团团浓雾,将整个船身隐没起来。

公输孟启自然也没闲着,手中权杖已穿过船身插入水中。

转化出一面面巨大的水晶镜面:

既有曲面镜也有平面镜还有凸面镜、凹面镜乃至凹凸扭曲的镜面和双曲面镜。

各种不同镜面的曲率也各不相同。

但所有的镜面都硕大无朋,镜面中间有一块巨大的浮板将镜面分作两半,无论波涛怎么翻滚都能保证镜面一半在水面一半在水中。

水下为阴,水面上为阳,形成两仪,环绕成圆圈就是太极。

公输孟启的“阴阳两仪镜阵”已从平面变为立体。

潮水越涨越高,四下已经汇成浩瀚汪洋,夔牛王距离“大泽之舟”也已不过五百步的距离。

惊涛骇浪中“大泽之舟”和山岳般的夔牛王相比就如同一片落叶,一段枯枝,漂浮于波涛之间。

浓雾似乎干扰了夔牛王的判断,它只能凭借之前的感应,停留在小牛犊撞击“大泽之舟”的位置,两道黄绿色的光柱不停的扫射搜寻:

“昂哞”

“昂哞”

发出闷雷般的嚎叫,也许是对小牛犊的呼唤。

迷雾就像黏在“大泽之舟”上的口香糖,足以掩盖其行踪。

巫念已无需施展幻术,接替公输孟启推过来的舵轮控制方向。

在十位高手协调的踩踏下,“大泽之舟”已环绕着夔牛王转过半圈。

公输孟启全力施为,已放出九十面不同曲面的“镜影沉璧”。

夔牛王还在疯狂翻腾,陡然发觉身边牛影重重,似乎有一大群蛮牛正包抄过来。

禁不住侧目观看,一看之下发现奇形怪状的夔牛竟有无数:

有的昂首水面怒吼,有的倒映水中扑腾,有的牛头比它还要肥硕,有的则分裂得狰狞恐怖。

尤其是当夔牛王巨目横扫,立刻便有上百道黄绿色的光柱向它射来。

无数光柱更随着波涛晃动,搅得眼花缭乱心神不定。

还好“大泽之舟”有罗盘引导方向,不然巫念也会迷乱在这漫天光影中。

额……

夔牛王硕大的脑子也转不过弯来:

这块可是我的地盘,今夜为何冒出如此众多强势的争霸者?

难道我的小牛犊就是被它们拐走啦?

夔牛王已经开始迷乱。

它原本是出来寻找未归的幼崽,殊不知竟遭遇大队其他家族,真后悔没带上自己的家族同来。

“昂哞”

夔牛王仰天狂啸,怒目熊熊地瞪着身边最近的一头蛮牛:那凸面镜里的牛头看起来比它还要肥大,难道是对方家族的牛王。

夔牛王认准目标,发狠奋力撞去,定要显示下自己的强悍实力将对手撞倒。

对面那头蛮牛竟也毫不示弱,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气势回敬它的冲撞,而且还带领着旁边无数的蛮牛一起冲来。

眼见对方牛多势众,夔牛王不禁有些气馁,气势稍缓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对面的蛮牛见状也同样放慢势头,蓄势待发,怒目炯炯地逼视着它。

透过迷雾众人能隐约看到此搞笑的画面,如果不是公输孟启早下令让他们安静,此刻定然会捧腹大笑。

原来这样也可以啊:

看来即便是神兽,智慧也确实不敢恭维。

趁着夔牛王迷茫之际,“大泽之舟”加快速度环绕,公输孟启更加忙碌,“阴阳两仪镜阵”已布置十之**,即将完成最后封口。

那夔牛王毕竟是神物,见冲撞不过立即沉入水中想从水中突破。

谁知下潜之后才发现,潜水者更多。

它当然不明白这是因为水下光线和影像会折射得更加凌乱。

以致水里有无数目光逼视着它。

“哞”

夔牛王长啸着跃出水面,宛如泰山压顶般砸向水面的蛮牛。

这次终于抢得优势,水面的牛群只能仰视于它,无法和它一样高高跃起,而且似乎在开始退却。

“轰!”

波浪翻涌,那面凸镜被砸得沉入水中,眨眼间又浮了起来,随着波涛继续荡漾,还是气呼呼地瞪着夔牛王。

一点没有畏惧的样子,看架势似乎还等着和它再撞一次。

公输孟启的每一面“镜影沉璧”都是缀在网上的,虽然不能罩住天上,但在水中撒布下巨网阵还是能够的。

而天空本就是留给夔牛王发泄和消耗的。

夔牛王的牛脑的确没法和公输孟启的心机相比。

它就觉着腾跃攻击的方式不错,能砸得对方蛮牛一次次后退。

于是,天柱的独腿支撑着巍峨的山岳躯体不停地高高跃起,不断地砸向水面。

掀起重重浪涛。

“大泽之舟”在狂浪中颠簸,众人都不断地运气调息,不让自己出现晕船的症状。

巫念已多次干呕,幸亏沈织柔伸出双掌紧贴在她身后不停地替她度气调理,不然怕是已经呕吐出来。

公输孟启心中颇为纳闷,巫念已将巫家“聚气通灵”内功心法修炼至五段,完全能够应对这样的颠簸啊。

要知道巫伯璩的“聚气通灵”修为也不过才接近八段。

“聚气通灵”达到九段后就能让血灵居于头顶百会穴,发挥出最大威力。

据说上千年来,巫家能够把“聚气通灵”修炼到九段的仅有三人而已。

而没有任何内功修养的他才应该是颠簸得最难受的人,但他还能坚持。

把注意力都集中到“阴阳两仪镜阵”的布置上来确实是应对晕船的好办法。

因为正是控制人体平衡的耳前庭部位对颠簸的敏感,产生出强烈的反射信号传导给大脑,让大脑神经紊乱而导致头晕恶心呕吐等症状。

复杂的计算,精准快速的操作则自然而然地削弱了耳前庭的敏感度,这使得公输孟启能够完成一百八十面“镜影沉璧”,把夔牛王困在其中。

任它翻江倒海空折腾,且自逍遥观潮生。

这一夜渤皋大泽西南风雨如磐惊涛万丈,搅得整个大泽都不得安宁,所有鸟兽皆从西南逃亡。

月不敢露面,星不敢显形。

雾霭,瘴气,也是能跑多远就逃多远。

只留下无尽的嚎叫:

“昂哞”

“昂哞”

还有一座山岳在起伏跳跃。

第一二九章 龙血藤

现在无论夔牛王在“阴阳两仪镜阵”中如何翻腾,纵然掀起的滔天巨浪将“大泽之舟”打翻,但因其不倒翁一样的设计,重心在舱底,而且整个船体又密不透水,所以始终会完好无损地漂浮在水面上。

众人都用安全带固定着身体,也不在乎翻滚摇晃。

只是公输孟启见巫念面色苍白十分难受,便转由他来掌舵驾驶,尽量让“大泽之舟”远离波涛中心。

得到放松休息之后,巫念的状态逐渐好转,她和公输孟启轮流着掌舵,休息。

其他人也分作两拨,轮流踩踏,休息。

一直熬到东方发白,天光白亮。

夔牛王经过一整夜的跳跃翻腾,纵是神力也消耗殆尽。

随着它的力量消逝,潮水也渐渐失去控制,开始慢慢消退。露出树梢,树林,树干……

渤皋大泽彻底成了一个大泥潭。

失去潮水的浮力“阴阳两仪镜阵”也开始散乱,但公输孟启布下的巨网阵却逐渐收拢,把夔牛王缠绕在网中央,任其慢慢挣扎,越挣越紧。

泥浆让“大泽之舟”的行动也变得有些迟缓,可依然还能前行。

公输孟启打开保护罩,放出进入大泽后的第三批机关鸟。

前两批放出后都有如泥牛入海没有回音。

期盼这次能趁着夔牛王大闹之后其他怪兽都短暂蛰伏间隙,会有奇迹出现。

这突如其来的潮水的确令大泽中的生灵遭受了一夜的没顶之灾,一时间竟少有鸟兽出没。

然而泛滥的潮水也波及到二殿下,公输世祯还有赵耽一行,他们同样没能逃脱。

还好公输世祯反应敏捷,砍下一段枯木把自己和二殿下紧紧绑在一起,直到被潮水打得昏死过去。

直到天明,彻骨的巨痛把公输世祯痛醒,一只浑身裹满泥浆的野狼正在啃食他的右手。

“啊”

公输世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

二殿下田恒惊醒,眼前的景象更令他毛骨悚然,拼尽最后一分力气挥剑斩杀野狼,再也无力去顾及其他,扑倒在泥浆里。

公输世祯痛得几乎麻木,忽然瞥见一只鸟儿正朝自己飞落。

是老三的机关鸟!

绝境之中的他见到了希望,居然挣扎着站立起来接住机关鸟,用牙咬着拧动发条机簧,拖动右臂残肢用鲜血勉强在机关鸟背上画上公输家的标志。

“去吧,鸟儿。带三弟到这儿来……”

机关鸟飞起,他扑倒在泥浆里。

夔牛王也挣扎得累了,呼哧呼哧倒在泥浆中喘着粗气。

就像一片倒塌的废墟完全没有了神兽的威风。

亢褚良早磨刀霍霍准备再次大显身手。

公输孟启却不愿再造杀孽,吃掉小牛犊虽然是一个偶然的意外,可已经算是对神兽造成伤害。

他对亢褚良道:

“你且告诉那夔牛王,今日本帅放它一条生路。它若真有灵性就让我们找到要找的人,日后相见也不要再鲁莽猖狂。”

亢褚良一愣,挠头道:

“元帅我平日杀牛念的可都是安魂咒,你这话我可不知道怎么说。”

“怎么说是你的事,反正说与它听便是。”

“至于能否听懂也是彼此的缘分,不必过分纠结。”

“好吧。属下尽力而为。”

亢褚良又狠狠地把脑袋抓了个遍,仿佛终于抓着点头绪。

他打开保护罩,冲着百步之外的夔牛王指手画脚的一阵咿咿呀呀,还把屠牛刀在船舷上拍了两下。

那夔牛王渐渐有了反应,睁开耷拉的眼皮,黄绿的眼珠子眨了几下,低头“哞哞”两声似作回答。

“元帅,它应该是服软啦。”

“而且我也告诉它小牛犊子撞击咱们大船的事情。”

亢褚良向公输元帅翻译牛语。

公输孟启点点头,伸长权杖勾住巨网往回一拉,巨网立马散开。

夔牛王脱出巨网,又欣喜地回应了“哞哞”两声。

不知是身体太重或是累得无力,失去潮水的浮力它竟已无法站起,只得裹着泥浆调头朝大泽深处滑去。

看来并不是所有的神兽都能腾云驾雾。

孙樵凑上前来恳请道:

“元帅,能否回到昨晚宿营之地,属下想看看那‘龙血藤’是否还在。”

这话立马激起了其他人的**,十一双眼睛皆闪烁出同样的渔火。

“这个不难。请上将军取下舵轮左下方橙色盒子中的木板,上面记录着‘大泽之舟’的行驶路线。”

“昨晚的宿营地涂有红点,很好确认的。”

巫念已根据公输孟启所说,打开盒子抽出木板找到位置,随即定好方向后又把木板插了回去。

“走吧,寻找‘龙血藤’。”

辰时一刻,“大泽之舟”回到昨晚宿营烧烤之地。

孙樵和李木匠也顾不得遍地泥浆,跃下大船就朝着灌木丛飞奔而去。

曲通跟着跃下,四下瞧了瞧,然后一铲戳下。

“我给你们送些清水来,洗干净了才看得清。”

“不用!我们找到啦!”

孙,李二人齐声欢呼:

“元帅,这‘龙血藤’果然神奇,昨夜恁大的风浪居然没有损伤。”

“来来来!时辰正好,大家都来吸个够!”

二人已拖着大困裹满泥浆的藤条来。

“咦这满是泥浆怎么吸。还不快拿去洗洗。”

沈织柔当先阻止。

孙,李二人真是兴奋过头,完全没想到这回事。

还好曲通早已挖好个水坑,几人忙在水坑里把藤条清洗干净递进船舱。

二人共拉过来二十多根藤条,每人一根都还有剩余。

李木匠用斧子轻轻削断藤梢,立马放到嘴里开始拼命吸吮起来。

其他人也不怠慢,皆削断藤梢开始吸吮。

公输孟启见那“龙血藤”如拇指般粗细,藤上包裹的表皮像极了鸡爪上的角质层,翠绿的叶片也如同鲤鱼鱼鳞一般。

削开藤梢确有殷红的血液浸出,放进嘴里又腥又涩很像蛇血的味道。

他浅浅的吸了两口顿觉腹中燥热,热气直冲四肢百骸,感觉心跳的力度持续加大,血脉不停地喷张,身体仿佛都要爆裂开来。

他忍不住就要放下,却被巫念狠狠地瞪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吸吮。

哪知巫念自己却憋不住了,刚吸到嘴里就张口“哇哇”地呕吐起来。

调息憋气皆不起作用。

沈织柔轻轻地拍拍她后背,还用真气渡入替她缓缓按摩。

巫念喘息几下,再次含着“龙血藤”可尚未吸吮又是一阵干呕。

沈织柔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巫念的脸顿时绯红。

她调头冲公输孟启喝道:

“本将军现在身体不适,不宜吸此神物精华。”

“你可用器具将藤中精血吸出存放在玉瓶里。待以后服用。”

虽然公输孟启已很久未听得她用这般命令的口气吩咐自己,但看她吐得可怜,想吸吮这龙血精华偏偏身体又不能接受。

当即略加思忖,已想到办法。

他将剩余的“龙血藤”藤梢都拉过来握在一起,削开藤梢全部塞进一根粗大的竹管中插紧,竹管旁接上个皮囊,竹管上钻个小孔,小孔下放好玉瓶。

按压皮囊产生吸力,吸出藤中龙血从小孔流入玉瓶。

巫念见此方法甚是精妙,便笑逐颜开地抢过皮囊自己动手按压起来,还柔声道:

“这龙血精华确属神物,你要多多吸收才是。”

公输孟启真搞不懂她为何喜怒交接,见众人都在拼命吸吮,也只得使劲吸了起来。

直吸得两边腮帮子酸疼,腹中热气腾腾,身上大汗淋漓。

不到一刻钟,每人都吸了不下百口,巫念也抽取了一大瓶。

“龙血藤”上的叶片已开始委顿,变得有些枯黄。

公输孟启放下“龙血藤”,向众人说道: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咱们也别竭泽而渔,毁了这神物。”

众人听他这般说法觉得颇有道理,皆放下藤条。

全都放手之后,那二十多根“龙血藤”藤条竟自“簌簌”地全部缩了回去。

公输孟启拾起削落的藤梢,正想剖开来瞧个仔细,忽见有机关鸟飞回,忙道:

“上船!准备出发。”

第一三〇章 杀群狼

飞回来的机关鸟上竟然有鲜血画出的公输家标识,令公输孟启激动异常:

是大哥画的标识!

他拧动发条机簧,将机关鸟放出。

“鸟儿啊,你好好飞,带我去到那地方。”

为了加快速度,公输孟启去掉了保护罩和一切不必要的防御装置,“大泽之舟”的重量顿时减轻大半,船身也收得更加狭长轻便,还立起一根桅杆挂上风帆。

“大泽之舟”瞬间变成一艘装着六个桨轮的单桅纵帆船。

除公输孟启和巫念外,其余十人在吸吮“龙血藤”后皆增加了一甲子的功力,脚下蹬踏如飞,再加上风帆助力,单桅纵帆船如离弦之箭在机关鸟引导下向东南方飞驰。

赵耽醒来的时候也已天光大亮。

发现不远之处还有一名属下卧倒在泥浆中,走过去探探鼻息,还在喘气,啪啪两巴掌将其打醒。

四下张望,遍地泥沼。

这大泽中雾气浓郁日头也不甚清晰,只能勉强把正面朝向光亮最盛的方向算是东边。

左手四五百步外有座小山孤零零的突兀于大泽中,似乎尚未被泥浆完全覆盖。

“走!去那边看看。”

赵耽踹了那纪军士兵一脚,两人踉踉跄跄地向着小山走去。

来到山脚,赵耽却停下脚步,他仔细观察半晌,感觉山上似乎有人居住的痕迹。特别是下边大半的山体刚刚被泥浆淹没后,树木草丛都被淤泥压得伏倒,隐隐凹现出一条蜿蜒的路径。

难道真有人居住在这大泽之中。

赵耽自从被射瞎左眼后,行事也变得小心起来。

尤其是进入渤皋大泽后损兵折将,又遭遇各种异兽怪物,现在仅剩一名随从士兵,必须格外谨慎。

他砍下根树枝做成拐杖与随从士兵一人一根,拄着拐杖寻到山下路口驻足向山上喊道:

“山野粗人赵耽误入洪荒大泽不识路径,今流落至高人贵府门前。”

“望仙家高人指点一二,或容我二人登山拜访。赵耽拜谢!”

说完,两人恭恭敬敬地先鞠上三躬。

山上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踟蹰片刻,赵耽让随从先行,两人亦步亦趋沿着小径向山上慢慢走去。

突然“嗖”的一声,一道红光没入随从士兵的胸前,那士兵“咕咚”一下栽倒在地。

吓得赵耽连滚带爬摔落山下,只见那士兵身体已是干瘪的空壳,浑身的气血仿佛在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

赵耽哪敢再做停留,撒腿亡命逃窜。

公输世祯现在就是想逃也无力迈开脚步。

七八十匹野狼正慢慢地从四面包抄过来,狼嘴角挂着的唾液都似乎清晰可见。

二殿下还在昏迷之中,公输世祯也不想叫醒他,如果能在昏迷中没有痛苦的离开此刻都是件幸福的事情。

公输世祯用左手勉强掏出火折子晃了晃,却引来狼群嘲笑般地群嚎。

“嗷呜嗷呜”

“是狼群捕食的呼号。”

“搜山犬”马大毛叫道。

“至少有七八十匹狼,已经合围。”

祁弘补充。

领路的机关鸟已开始下降,公输孟启情急之下放出所有一百二十只机关鸟。

“去!扰乱狼群!加速!冲!”

冲!

狼群也向猎物发起了进攻。

最前边的一匹灰狼牙尖几乎已经触及公输世祯的手臂,一只机关鸟却直接送进了它的口里。

灰狼还以为是咬到猎物,用力一咬,全是木屑齿轮,如同嚼碎了一个钢铁刺猬,扎得满嘴生疼。

数月以来公输世祯第一次露出难得的笑容,他看到上百只机关鸟环绕在二人周围飞舞,干扰狼群的进攻。

三弟,你终于到了。

我累啦

先睡会儿。

当先杀到的是轻功最佳的三人,“梁上飞”石步,“夜枭”倪友亮和“洛水淼淼”沈织柔。

石步的“灵爪飞索”于三十丈外便开始攻击,灵爪探出首先攻击群狼双目,眨眼间已有四五匹狼被抓瞎双眼,惨呼哀嚎。

狼群嗅到血腥之气攻击更加凶狠犀利。

不过公输孟启绝不再给它们机会。

百步之外,武项和孙樵合力抛出巨大的碟形圆盘飞至公输世祯和二殿下头顶。

沈织柔和倪友亮也已从空中飞落至二人身边,顺势接住飞盘往下一按,立马形成一个保护罩将二人罩住。

至此,公输孟启便可以放心大胆地观看十位高手在吸吮龙血之后的牛刀初试。

沈织柔和倪友亮居于核心中央,任凭群狼攻来。

沈织柔的“千羽飘”随手挥出,看似飘浮柔缓,落在那野狼头之上即便是有着“铜头铁尾豆腐腰”的狼头也经受不起,不是瞬间碎裂,也是折断颈骨。

倪友亮原来的独门兵器乃是一对两尺长的“鹰爪杖”,与判官笔相似,只是前端有如锋利的鹰爪。

经公输孟启改造后,“鹰爪杖”长可攻七尺之远,短可守六寸之险,鹰爪开合随心所欲。

转眼间七八匹狼已被他的“鹰爪杖”或是洞穿头骨,或是开膛破肚。

哀嚎丧命。

第二拨生力军更加威猛。

武项的一对链子流星锤总重一百二十斤,经公输孟启改造后可单击也可双舞,以武项的力气远攻三四丈也不是问题。

而今吸吮龙血之后七八丈都是他的重击范围。

只听他大吼道:

“老婆。俺老武来矣!”

“砰砰”两声,两匹野狼顿时被击飞七八丈外,全身的骨头、皮肉,都碎成粉末。

祁弘,马大毛均使的是双股钢叉,二人猎狼的经验在十人中最为丰富。

两柄钢叉宛如两条蛟龙杀入狼群,皆从野狼腰间、腹下刺入,一搅一拖双股钢叉的倒刺便带出整个热腾腾的内脏。

孙樵的“铁扁担”厚重有力,每一下下去就是一声闷响,随之而起的是野狼的哀嚎。

曲通的工兵铲戳岩石也如剁豆腐一般,此刻用来扫荡狼群端的是戳中死,碰上亡,想逃都逃不掉。

李木匠的斧子原本不过两尺长,经公输孟启之手后可挥舞到七尺开外,所到之处金石为开,几乎快有“问天鬼斧”的威力,以此斧劈狼连狼血都不会沾上一丁点儿。

最温柔优雅的倒是“庖丁刀”亢褚良,他不急不慢的走在后边,但凡有漏网之鱼便顺手划出一刀,绝无活口。

或者有受伤尚未断气的他也会赶上去补一刀,让那野狼少受痛苦,早登极乐。

眨眼间,七八十匹凶狠的野狼已没一匹喘气的了。

有几匹反应快的野狼见势不对就想逃窜,在这帮穷凶极恶的人围攻下不可能有任何的机会。

在他们眼中狼群比羊群还孱弱,尚不够他们做热身。

尤其是“双手鼎”武项力道太过威猛,被他的链子流星锤砸中的野狼全都化作肉泥飞溅,可击杀的数量反倒比较少。

令他很是不爽,直嚷嚷:

“不过瘾,不过瘾!俺还没施展开呢。”

流星锤只得砸向地上的野狼尸体泄愤。

“别砸了。这野狼的肉质不错很适合烤着吃……”

亢褚良这话比沈织柔的劝阻还管用,武项硬生生把砸出去的双锤拽了回来,只是泥泞的地面险些让他滑倒。

第一三一章 兄弟重逢

公输孟启和巫念赶到保护罩边上,有转化魔法在暗中施展,掀开保护罩往地上压平就化作个柔软的大垫子。

“二殿下!”

“大哥!”

公输孟启急切呼唤。

巫念手搭脉门检查之后发现二人均无内伤,只是饥饿,劳累加上紧张,整个人虚脱了。

沈织柔用水为二人简单清洗面部泥浆后,二人已悠悠转醒,只是相当的虚弱。

公输世祯还因右手被野狼啃噬,失血较多。

而且他的右手伤得很厉害,手掌已完全被咬掉,恐怕要截去残肢才能保住手臂。

公输孟启咬咬牙,叫来亢褚良。

亢褚良细看后运指如飞封住公输世祯右臂尺泽、曲尺、少海、内关、外关、列缺,六处穴位,然后出刀如风将他手腕前的残肢烂肉全部剔除,随后沈织柔用“玉净瓶”过滤的净水迅速把伤口清洗干净,再敷上金疮药包扎起来。

剧烈的疼痛让公输世祯完全清醒过来,紧紧握着公输孟启温暖的双手让他意识到这绝不是在梦境。

于是强忍剧痛,还挤出一丝笑容来,也挤出了满头大汗。

沈织柔递过盛有“龙血藤”精血的玉瓶。说道:

“元帅,他二人体虚不能多饮,可尝试三两滴试试。”

“额,对呀。我咋没想到有如此神物。”

公输孟启忙打开玉瓶将“龙血藤”的精血滴了几滴到二人口中。

龙血精华果然有效,公输世祯顿觉浑身血脉喷张,疼痛立马减轻。

不由得赞道:

“三弟,你这是何药物,有如此奇效,我的伤处都不觉得疼痛!”

“就是。公输贤弟的药水果真神奇,几滴下去四肢百骸尽皆温暖,感觉如饮仙露一般。”

二殿下田恒也夸赞道。

公输孟启见二人恢复得气色不错,心里也踏实了。拱手施礼道:

“二殿下,请恕臣等救援来迟。让殿下受苦啦。”

二殿下双手扶住公输孟启的肩头,深情道:

“贤弟啊!我与你大哥数月来罹患艰险苦难,早结成生死兄弟。”

“今日更蒙贤弟相救,哪里还说那些客套俗礼。”

“日后你我皆以兄弟相称才更为亲切。我比你兄弟二人稍长,就叫哥哥便是。”

“就是。三弟,我们兄弟不必这么客套。”

公输世祯跟着道。

公输孟启也不再争辩,当即吩咐道:

“曲通,孙樵带二殿下和我大哥去‘大泽之舟’旁的木屋沐浴更衣。”

“亢褚良你也去做些饮食吧,这半上午都过去了还未用餐呢。”

早再众人搏杀群狼之时,公输孟启便知道二人浑身裹满泥浆,已在“大泽之舟”旁边用转换魔法建起两间木屋,放上木桶烧起热水。

又安排祁弘,马大毛,倪友亮放哨警戒。

猛然间发现少了几人,巫念,石步,李木匠,武项四人皆已不在。

原来巫念见亢褚良要替公输世祯截肢疗伤,心中又泛起呕吐感觉,忙把盛有“龙血藤”精血的玉瓶交给沈织柔后跑得远远的。

石步见她急急跑开以为是另有发现便叫上李木匠跟了前去。

谁知这一去还真发现远处似有人影晃动,三人就追了过去。

沈织柔一直关注着巫念,见她跑远很不放心就让武项也追赶过去。

巫念发现的人正是赵耽。

那赵耽离开小山先是亡命逃窜,又被群狼嚎叫吓了一跳,调头就跑。

慌乱中竟又向小山方向逃去。

见到小山赵耽暗暗叫苦,他已瞧见身后追赶的人,个个生龙活虎身手敏捷,看装束绝不是纪军士兵。

不是纪军那很有可能就是寻找田恒的岱军,赵耽焉能不怕。到了山下不敢上山只得沿着山脚继续向山后逃。

巫念领人追到山下却停下脚步,望着孤零零的山头似若有所思。

她慢步来到山下路口就瞧见倒毙在半道的纪军士兵干瘪的尸体。

于是不再迟疑,自怀中掏出一支短笛,吹出三声短促的笛声。

而后她对石步等三人说道:

“这上边是巫家族人在此修炼,不喜旁人打扰。”

“茫茫大泽既有缘遇到,我且去打个招呼就回。”

说完,坚决制止了三人的跟随,独自向山上走去。

石步见状对武项和李木匠道,你二人在此等候,我去禀报元帅。

而后一溜烟没了踪影。

公输孟启对巫念的擅自行动很是恼火,这大泽之中随时随地都可能遇到危险,很多情况都不是单凭武力能够解决的。

沈织柔看公输孟启对巫念的离开甚是恼怒,忍不住问道:

“元帅,你与上将军是否一直都在一起?”

“是啊。自岱京北上以来我们一直在一起,形影不离。”

“那……”

沈织柔迟疑良久,把他拉到一旁,问:

“元帅就没瞧出上将军身体有何异状?”

公输孟启想了想,实在想不出。

“她功夫很好,未见什么异状啊。”

“那,元帅可与她……”

沈织柔这话确实问不出口,只得转化为复杂而微妙的眼神。

很快,公输孟启从她那女人特有的眼神中已暗暗猜到些东西。

不禁脸上一热,想起夫人田点点的来信告知他已有身孕的消息。

不会是巫念也……

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晚在机关逾辉腹中的旖旎……

以及昨晚她在颠簸的“大泽之舟”上晕船的样子,还有吸吮“龙血藤”时的呕吐,干呕……

他不禁凑到沈织柔耳边,紧张地问道:

“沈姐姐,你是说巫念可能是有身孕了吗?”

沈织柔瞧他那忐忑的神情不禁又是好笑又觉气苦。

她当然知道公输孟启乃是驸马爷,有个公主夫人可偏偏又和巫念有了这档子事。平心而论作为女人,她是绝不赞同此种事情的,可这种情感纠葛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明白,旁人再怎么着急也是难以左右的。

不过现在话都到嘴边也还是要责备几句,管他是什么元帅,国师的。

“呵!元帅大人干的好事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难道咱们女人就是任由你们男人摆弄,不单是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要征战沙场。”

“你说,你可对得起巫念妹子?”

公输孟启如鲠在喉,无法回答。

沈织柔不依不饶,继续道:

“据我所知巫念妹子甚至连任何名分都没有,你说,你这做法也是太过分了吧。”

公输孟启被她说得都想挥手抽自己两巴掌。

石步已远远地挥手呼喊:

“元帅!上将军已独自上山去了。”

他这没头没脑一句话令公输孟启大惊失色。忙问:

“什么山?上的什么山?”

第一三二章 怀孕了

石步兔起鹘落眨眼来到跟前,喘着大气道:

“禀元帅,我们追踪一个人好像是纪军,去到一座小山前,上将军似乎知道那座山,说是巫家族人所在。还不允许我等跟随,她独自上山去打招呼。”

“武项和李木匠还守在山下的,我赶回来禀报元帅。”

公输孟启在他说话之时就将权杖杵在地上转化出机关逾辉来。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遮掩什么啦。

等他说完立即冲孙樵等人喊道:

“你们加强戒备!我去去就回。”

“石步你在前面带路。”

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沈织柔略微迟疑,也腾身追了上去。

巫念沿着小路拾级而上,很快就走过泥浆淹没的界线。

耳边忽然传来低沉的声音:

“你既是巫家人,就应当知道家族规矩。”

“你不是血灵选中的传人不能进入山门!”

巫念停下脚步,拱手施礼道:

“前辈安好!晚辈巫念,确实知道家族规矩。”

“今日上山并非是要进入山门。”

“只是难得进入这渤皋大泽,机缘巧合恰好又行至山下,只是想来向家族前辈问声好。”

“若前辈觉得不妥,巫念这就下山。”

说完躬身鞠了一躬,准备转身回去。

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嗯。昨晚的潮水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前辈,我们此行是来寻找岱国二殿下等人。现在人已经找到。”

“昨晚是因为惊动夔牛王发飙,所幸我等尽皆无事。”

“那夔牛王不可能无缘无故发飙。”

“咦”

“你,你怀中有‘神元珠’?”

巫念没想到藏在黄罗衫下的“神元珠”都能被家族前辈感应到,伸手一摸才发现装“神元珠”的玉瓶已经滑出黄罗衫,可能是刚才给沈织柔“龙血藤”玉瓶时滑出来的吧,赶紧把玉瓶塞回黄罗衫里。

“哟!你个丫头身上的宝贝还不少,不单有隐身衣,居然还……”

“还怀有身孕!”

低沉的声音显得大为惊讶。

巫念脸上已满是黑线,无法回答。

心里懊悔无限,早知道这个都能看出来,才不上来打这招呼。

“你似乎还尝过‘龙血藤’?以你现在的状况怕是咽不下去吧。”

“快告诉我那神物长在何处?老夫在此大泽蛰伏近百年,也只是听闻还未曾见到。”

声音已在耳边响起。

巫念吓了一跳,才发现一个披着黑袍,连头脸都罩在黑色头套的身影飘到身旁。

不知怎的,巫念心中居然有个声音在不停的提醒她

别告诉他!别告诉他“龙血藤”的所在。

“前辈,什么是‘龙血藤’?我怎么不知道呢。”

“嘿嘿。”

黑袍身影冷笑道:

“那你腹中的孽种又是谁的呢?别又跟我说不知道。”

“孽种!”

两个字就像毒蛇在她心脏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巫念险些喷出血来。

不由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黑袍身影如跗骨之蛆紧紧跟随。

“你是巫家四丫头,尚未婚配却怀有身孕,不是孽种却是如何?”

巫念心如刀绞,知道动手决计不是他对手。

只得强忍悲痛,拱手告别:

“前辈,巫念无心打扰,多有得罪。告辞!”

含泪转身欲去。

黑袍身影袍袖一卷,已将她挽住。

“且慢!要么说出这是谁的孽种,要么留下‘神元珠’。”

“我是你家族前辈说话算数,也不为难于你。”

巫念从未被人如此几次三番的羞辱,再也无法顾及情面,怒骂道:

“呸!你这也是前辈所为!”

“无耻!”

李木匠和武项见巫念在半道与黑袍人争执,武项提着流星锤就要往上冲,却被李木匠拉住。

“且慢。他们似乎认识,争执的似乎有关家事,我等冒然上去恐怕不太好。等上将军呼唤再上去不迟。”

李木匠确实听到“前辈”“孽种”乃至“无耻”等字眼,但也听得不完全,而且这几个字的分量都是相当骇然的。

若是冒然冲上去听到一些不应当听的东西于大家都不好处。

幸好马蹄声响,公输孟启已飞奔而来。

“元帅来了!我等听元帅号令行事。”

巫念自然也看到公输孟启策马奔来,心中暗暗叫苦。

冤家!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公输孟启刚到山脚就见那黑袍怪人用长袖裹住巫念,他离得太远,也未听见二人谈话。见此情景大声喝道:

“尔是何人?何苦抓着个女子不放!有本事冲本帅来!”

黑袍人本想教训下巫念,却被公输孟启打断,侧目瞟了瞟巫念的神情,顿时明白了八成。阴阴冷笑道:

“你腹中孽种就是那小子的吧。”

巫念怒目相视不理睬他。

公输孟启见黑袍怪人仍不肯放开,怒喝一声:

“去!”

机关逾辉纵身就往山上冲去,速度并不比平地慢。

黑袍人桀桀怪笑。

“这小子有点门道,这马居然不是马。就凭这点旁门左道就想闯老夫的山门,找死!”

黑袍长袖挥出。

“小心!是血灵!”

巫念惊呼。

一道红光直奔公输孟启飞去。

同时一个巴掌也落在了巫念脸上。

“!”

红光被公输孟启的防护罩弹了回去,三支利箭已从权杖中电射而出,射向黑袍人的左手。

刚才他就是用的左手打的巫念。

敢打我公输孟启的女人,就是天王老子也要斩下你这条手臂!

“雕虫小技。”

黑袍人右手袍袖接住弹回的红光,左手直接向射来的利箭抓去。

公输孟启继续催马而上,机关逾辉马头仰起,口中喷出二三十匹小机关马挥舞着刀枪飞向黑袍人。

“来得好!”

黑袍人双手袍袖鼓胀,像抖开两个大口袋,欲将所有机关暗器尽数收纳。

巫念忽觉腰间一紧,似有一道绳索把她拉向公输孟启。

她心中一宽,只要是朝着公输孟启的方向,纵是刀山火海也任由他。

黑袍人见巫念飞走,袍袖暴长向她卷去。

怎知小机关马已尽数贴在袍袖之上,“哧哧”声中,两只袍袖皆被割成碎片。

黑袍人大惊没想到布满自己内家罡气的袍袖竟如此不堪一击,然而机关马并未停歇,继续冲锋杀向前。

而且这次还多了一匹机关逾辉。

有过被罗二蛋震荡机关马的教训后,公输孟启已不敢轻易进入机关逾辉腹中躲藏。

尤其是知道巫念怀有身孕,更是倍加小心。

他用无影飞索拉回巫念即抱着她飘下机关逾辉,展开背后双翼滑翔而下。

“夜枭”倪友亮的翅膀他能改造当然也能拥有。向上飞升力量不足,滑翔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在拉回巫念同时他也怒吼着下达了进攻的号令:

“上”

石步,李木匠,武项三人奋勇而上。

沈织柔没有跟着冲上去是因为公输孟启把巫念交给了她。

“沈姐姐,你好好瞧瞧,上将军可有受伤。”

巫念奇道:

“我自然是没有受伤。若是受伤我自己也知道。何须劳烦别人……”

她当然不敢说出心中的伤,而且也说不出口。

沈织柔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巫念羞红脸不再说话。

第一三三章 马上结婚

公输元帅还从未如此愤怒的下达命令。

黑袍人显然触碰到他的逆鳞,如果公输孟启的命令是“杀”,那么黑袍人现在早就被大卸八块。

山路上黑袍人已陷入武项等三人的围攻,虽然他屡屡放出血灵,却根本钻不进三人的身体。

殊不知公输孟启在听得巫念惊叫“血灵”之时便将机关逾辉中的防护衣抛给了四人。

而且黑袍人所豢养的“血灵”还是幼体,尚未认主修炼,故而攻击力并不强。面对武项这样的高手唯一的可能就是靠偷袭或许还能奏效,否则即便是没有防护衣也不可能对三人形成有效攻击。

公输孟启见三人已占据上风,权杖一挥召回机关逾辉。让沈织柔照看着巫念,他重新上马向黑袍人走去。

黑袍人的黑袍已经支离破碎,衣不蔽体了。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死丫头!真是巫家的败类!巫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

“住口!”

“老匹夫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我便撕烂你的狗嘴!”

“你且听好了,本帅公输孟启,与巫伯璩同为岱国左右国师。封镇国将军赐錾金公爵位。”

“巫念虽未明媒正娶,但她就是本帅的影子,是贴在公输孟启身上,装在公输孟启心里的影子!”

“不单她腹中是本帅骨血,就是她本人也是公输孟启身体的一部分!”

“今天你用左手打了她一巴掌,本帅就要斩下你的左手!”

公输孟启从未如此震怒,这一番言辞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说完已策马冲到黑袍人身前。

石步,武项,李木匠三人听得元帅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番话来,无疑就是下达了攻击的死命令:

要斩下黑袍人的左手!

三人同时发狠,尤其武项将长长的铁链背在背上,双手持着锤柄不闪不避直扑黑袍人,完全是拼老命一般。

石步见状完全不怕身下空当暴露,一个筋斗翻到黑袍人身后,灵爪翻飞封堵住他的退路,绝不让他后退半步。

李木匠的斧子忽长忽短专攻他的右侧,就当他是段干枯发黑的朽木。只管劈砍不避分毫。

被三位经过龙血藤精血浸润的高手包围,又是泼疯玩命的打法,黑袍人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唯有往左侧闪避。

感觉左侧似乎还有空隙,或许能够逃脱。

左侧是留给公输孟启的,因为元帅说了,要黑袍人一条左臂。

逾辉已冲到黑袍人三步之内。

十步以内都是公输孟启转换魔法的施展范围:

左侧地面豁地冒出一把巨大的剪刀,寒光闪闪“咔嚓”就剪向黑袍人左臂。

黑袍人反应奇快,左臂下沉一掌拍出:

“啪”

按照他的判断这冒出的剪刀多半和刚才的小机关马一样,是突袭的暗器吧,凭他这一掌足以拍飞出去。

谁知道那锋利的剪刀瞬间化作一丛金属海葵,他的手掌落在了密集的触手中央。

手掌立马被中央的口器吸住,再也无法挣脱。

不对!应该是缠绕,连手臂也被无数的金属触手缠绕住。

黑袍人这才惊悟。

而那无数的金属触手就像锋利的软剑,又仿佛无数条嗜血的血灵缠绕而上,疾速旋转。

黑袍人甚至还未感觉到疼痛,一条左臂就被绞杀得干干净净,地上只留下一堆骨头渣子和一滩血水。

公输孟启这才收回插在地上的权杖,随即又指向黑袍人道:

“今日之事我自会向你巫家族长说明,你若是不服可随时来找我公输孟启。”

“走!”

谁知武项却冒出一句:

“元帅,这老怪物刚才还骂人的。骂的啥俺老武没听清。”

“那你就拔出他的牙齿问问呗。”

“哦。”

武项冲着呆呆发愣的黑袍人腮帮子就是一拳。

“噗”

黑袍人满嘴的牙齿吐出一半来,剩下的一半也好不到哪去。

武项装模作样地问李木匠,石步。

“嘿,牙齿出来啦,他说的啥?”

李木匠摇头,我没听清。

石步做了个喷吐的样子,他说的“噗”

三人一起哈哈哈大笑,等公输孟启下到山脚之后,又回头狠狠地瞪了瞪黑袍人,各自挥舞了下手中兵器,才耀武扬威地走下山去。

这就是公输军团的实力,公输元帅的话就是真理。

巫念瞧着公输孟启:

恨也不是,气也不是,喜说不上,怒发不出,百感交集只得一声叹息,倒在沈织柔怀里。

公输孟启厚着脸皮问道:

“上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巫念真想给他一巴掌,却被沈织柔拉住。

“好妹子别生气,对身子对孩子都不好。”

“嗨,元帅,你一人骑马可不公平。何况我们还是女流之辈。”

“这有何难,逾辉宽大二位女士请都上来吧。”

公输孟启俯身伸手来拉巫念。

巫念不理他,把脸转向沈织柔。

沈织柔抱起巫念腾身跃上马背,把她塞到公输孟启怀中自己飘然而去。

回头道:

“还是你小夫妻共乘吧。我老公还等着我同行呢。”

武项接口道:

“好老婆,来!俺也抱抱你。嘿嘿!别跑……”

他的轻功不及沈织柔,撒开大脚丫子也没抱得到。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巫念也噗哧笑出声来。

公输孟启见巫念情绪好转,才开口问道:

“你早知道这座山吧。”

巫念别了他一眼,点头道:

“这里应该是渤皋大泽的南部边缘了。”

“此山是巫家豢养血灵的地方。”

“血灵也是渤皋大泽的神物,未认主之前不能离开大泽。”

“这可是巫家的秘密我也是偷听来的,现在已经告诉你太多了,你可千万别针对巫家啊!”

“毕竟,毕竟我也是巫家的人。”

公输孟启把她搂得紧紧的。说:

“现在你也是公输家的人。放心吧,我从来就没打算过要针对巫家。”

“否则刚才那家伙丢掉的就不只是左臂啦”

“之前我就对你爷爷说过,公输家从未针对巫家。不过他老人家好像总是信不过我。”

“现在他孙女,外孙女都嫁给我,还都有了重孙。不怕他不信。”

“我什么时候嫁给你了!满嘴胡言。”

巫念嗔怒。

心里道:

别说爷爷,巫家的人都被你坑惨啦,会信你才怪。

公输孟启正色道:

“马上!马上我们就拜堂成亲。”

“二殿下正好可做证婚人,大哥可做主婚人。”

“传本帅号令,让亢褚良加菜为本帅做喜宴!”

众人更是兴奋不已,高声嚷嚷起来。

二殿下与公输世祯刚刚梳洗完毕,就听见外面喧闹开来:

公输孟启和巫念要在渤皋大泽拜堂成婚。

二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走出木屋一看恰好见公输孟启搂着巫念共乘逾辉归来。二人相视一笑,继而大笑开来。

这下亢褚良可就忙碌了,看家的本事全拿了出来。

幸好“大泽之舟”船舱中还有两千多斤夔牛肉,孙樵,祁弘,马大毛和曲通都去林中寻觅些野菜瓜果顺便打几只野鸡野兔,再帮厨打打下手。

倪友亮,石步,李木匠和武项则担负起放哨警戒职责,这个时候可千万别有什么东西出来捣乱。

沈织柔则在木屋中替巫念梳洗装扮,定要让她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子。

公输孟启则忙着布置拜堂的大厅。

他知道巫念喜欢红色,而婚礼要的正是喜庆的红色。

大红灯笼高高挂,长长红绸结红花,红木门窗锃红亮,低垂帷幔作红霞;嫣红宝石缀满屋顶,赤金镶嵌当作陪衬;正中通道全都铺上红地毯,进门就迈红火盆。

天地桌上铺红锦缎,天地神位批朱笔,喜果香炉金红色,龙凤红烛左右照;桌后满壁贴满红双喜,桌案两旁放置红木椅,桌上的碗盏器具皆红玉,玉琢的红花插满堂。

满堂红光交相辉映,映出一颗通透的红心,就像栩栩如生的激光全息图像。

红心中含羞带俏的美娇娃正是巫念的倩影。

二殿下和公输世祯在外边与石步等人寒暄了几句,转身来到大厅门口

“呵!”满堂红光耀眼,处处熠熠生辉。

简直让人睁不开眼,迈不开步。

二殿下惊叹:

“兄弟啊!哥也是身王侯之家,也曾大婚迎娶,可从未见过如此排场!”

“更别说是在这大泽洪荒之地顷刻而就。”

“啧啧啧……”

公输世祯亦是惊叹不已:

“三弟!你这还是公输家的手法吗?大哥我可真是孤陋寡闻啊!”

公输孟启讪然浅笑,低声道:

“技艺绝对是公输家的。”

“这些都是小弟借用天地的恩赐宝贝再用公输家的技艺打造而成的。”

“大哥,你瞧这窗棂上蝙蝠的雕刻手法还是我五岁的时候你教的呢。”

三人皆凑近细看,公输世祯是行家,见那雕工技艺确实与自己一脉相承。

二殿下也熟悉公输世祯的手法,单看那窗棂上的图案纹饰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也会当做是公输世祯的作品。

正看着,沈织柔匆匆走来。

“咦,新娘子还没进门呢,三个大男人就在这趴窗户瞅啥呢?”

“元帅可布置妥当……呀!”

她转眼就看到了厅堂里的布置,一声惊叫。

女人一生若是能经历这样的婚礼,怕是要铭记下三生三世吧。

第一三四章 机关学院的构想

公输孟启搬过一个红木箱子说道:

“凤冠霞帔盖头等一应东西都在里面的。还有旗锣伞扇花轿都已备齐。”

“姐姐你看看还差什么,只管吩咐。”

沈织柔回过神来,打开箱子又是霞光万丈,眼都花了。“千羽飘”一抖便将箱子卷到背后,飘然而去。

“只要你有对巫家妹子的真心就什么都不差了。”

二殿下与公输世祯望着他又大笑起来。

二殿下拍拍他肩头,说:

“走。本殿下与你证婚。”

公输世祯跟着说:

“好!大哥今天就为你主婚。”

吉时到!

锣鼓喧天,唢呐吹响,爆竿轰鸣。

公输孟启骑着逾辉领着大红花轿从后面的小木屋出发,围着“大泽之舟”转了一大圈,沿途有岱京城,“岱严关”,“齐门关”恁是出个战斗行程,才来到前边的厅堂。

下马,落轿,牵着新娘子,迈过红火盆,踏上红地毯。

走过红地毯,来到大堂中。

天地桌前满堂的红光在这里交集映出个大大的红心,红心中原本是巫念的倩影,此刻当二人走到桌前竟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公输家的“传光照明”被他运用到极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仪式很简单,气氛很热烈,场景更是绚丽无比。

当公输孟启拿权杖轻轻挑起巫念的红盖头时,瞧见那玉芙蓉的脸庞上挂着两串晶晶亮的泪珠儿。

他把头伸到盖头里吻干她的泪珠,也吻到了她的炽热的心。

席桌上顿时爆发出无拘无束的狂笑。

亢褚良看了看孙樵,你采的蘑菇有问题。

咋啦?

里面有笑蘑菇。

哈哈哈哈……

当一行人离开渤皋大泽时,天边已泛起金红色的云霞。

“大泽之舟”恢复到最初的模样,只是船舱里加了一排座椅,是给二殿下和公输世祯的。

众将对渤皋大泽竟表现得无限依恋,仿佛大泽中还有无数的神物,宝贝等他们去发掘。

但公输元帅明令:

公输军团进入渤皋大泽的目的是寻找二殿下。

不是来寻宝的。

而今任务完成,必须返回。

唯有小木屋和大厅堂留在大泽里,让红色记忆永存大泽。

欢笑声中“大泽之舟”一路向南,两个时辰后抵达大泽南端东岭。东岭此处有大河名“甘渊”。

甘渊乃是元夏大陆第一大河流

大江的下游河段,在进入渤皋大泽后变得深不可测,水流湍急暗涛汹涌舟不能渡。

公输孟启示意沈织柔以“千羽飘”入水测试:

“千羽飘”入水两尺即被暗流席卷,沈织柔竟然难以把握,武项上前夫妇俩一起用力依然拉不回来,那暗流似有无穷力量。

曲通,孙樵,祁弘,马大毛齐上,合六人之力才将“千羽飘”拽了回来。

照此情形“大泽之舟”进到河中即使不会沉没,也将无法操控。

公输孟启沉思半晌,只觉得河面飘来的水雾异常冰凉。调头问沈织柔:

“这甘渊之水可是异常冰凉。”

沈织柔点头称是。

“那就好办。曲通,掘沟引水到岸边。”

“本帅要在此造一座冰桥。”

于河边引水实在是太容易,曲通三五下就掘开壕沟,顷刻积水成潭。

公输孟启伸长权杖插入水潭,巨大的冰柱缓缓升起。

公输世祯知道他这权杖神奇,可却瞧不出丝毫端倪。

而且公输世祯还在计算,此地距离对岸约七百步远,这么大的跨度如何保证冰柱在中间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延伸过去,超过百尺冰柱自身的重量就会让冰柱压折折断。

公输孟启似乎看出大哥的担忧,笑道:

“大哥,你看仔细了我这可不单是冰柱,里面还有二哥的无影飞索呢。千步之内无影飞索绝对能够承载起冰的重量,何况我用的是十根。”

公输世祯这才发现冰柱中间隙并排着十根无影飞索。不禁赞叹:

“妙啊!以寒冰的坚硬包裹飞索的柔韧,二者相得益彰延伸开来,别说千步就是三千步也是可以的。”

“三弟也亏你想得出这法子。”

“不说你那权杖的神奇,单是这奇妙的组合设计便让哥望尘莫及。”

“这可不是器具之威,纯粹是心智脑力。唉,哥是真心佩服。”

“大哥,可别妄自菲薄。若没有公输家机关术的根基知识,我也绝不会想到此办法。”

公输孟启见冰柱基座已够大够重,便开始让冰柱向对岸延伸出宽两尺厚三寸宛如彩虹形状的弧形冰排。

“大哥你看,这立柱的大小重量都需要机关术中的知识来计算,其中算法相信大哥比我更精通。”

“我知道大哥右手受伤对制作机关影响颇大,但机关术的真正奥义正是其设计构思与计算理论,而非制作手法!”

“大哥以为如何?”

公输世祯望着不断延伸的冰桥陷入到沉思中。

公输孟启的语速也随之放缓。

“大哥,此次回去之后我想创建一所‘机关学院’专门教授机关术。大哥你来担当这学院院长。”

“到时学院不单教授公输家机关术还有墨家,赵家,天下各家。择优而学,择优而用,集思广益。你说机关术会不会发扬光大……”

“会!一定会!”

二殿下拍手称赞:

“贤弟,你这想法绝对旷古烁今。”

“听你兄弟二人谈论机关之术,我才忽然间明白,贤弟能有今日之成就乃是胸襟伟岸睿智超然,而手中神器不过只是辅助的工具尔。”

“的确!”

巫念深有同感。

“阿嚏”

冰凉的雾气让公输孟启打了个喷嚏。

“老婆,这样夸你老公也太露骨了吧。”

众人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笑声中冰桥已在对岸落地立稳,折射着夕阳的余晖真的就是一道七彩的长虹。

公输孟启收起权杖命令道:

“石步,倪友亮你携手二人先过,注意河面风大。”

“石步把灵爪固定在桥头当做护栏,以防万一。飞索长度不够本帅自会为你增加。”

石步依照吩咐将灵爪深深地嵌入冰柱,然后和倪友亮登上冰桥,向对岸飞速前进。

七百步的距离对二人不过是眨眼即到,现在冰桥上又多了石步的灵爪飞索做保险绳。

“来吧,二殿下与亢褚良,大哥与李木匠,祁弘和马大毛,你们每两人一组开始过桥。”

待四人过去后,公输孟启与巫念,孙樵和曲通,沈织柔和武项全都平安过桥。

众人站在河岸边,遥望渤皋大泽,这两天的经历可谓终生难忘。

对岸,“大泽之舟”的空壳还在大泽边。其他诸如记录行驶路线的木板和曲通采集的岩石,土壤,样品都被公输孟启带走。

公输孟启高高举起权杖映着最后一缕霞光,折射出闪闪光芒。朗声道:

“此次渤皋大泽之行,各位齐心合力,迎回了二殿下,圆满完成任务。皆擢升为游击将军,佩银质‘双头马’徽章。”

众人齐声欢呼。

第一三五章 分道扬镳

在公输军团众将佩戴银质“双头马”徽章的欢呼声中,二殿下田恒盯着公输军团的徽章双目放光,趁此机会也开口说到:

“贤弟,你这公输军团的徽章好生气派。是否也能给二位哥哥都发一枚呢?”

“这……”

公输孟启略微迟疑:

尽管他已是錾金公,驸马爷,论理和二殿下的身份地位是差不多的,但田恒毕竟是王室血脉,亲疏远近其中差别还是挺大的。

这徽章可不好派发啊。

“这样吧,二殿下若是喜欢,臣先献上一枚金质友情‘双头马’徽章给殿下。”

“至于大哥嘛,我希望他能担当起机关学院的事务,不参与军事。到时再另设计徽章标识。”

“也好。”

二殿下高兴地接过公输孟启呈上的金质“双头马”友情徽章。

“不知二殿下对接下来的行程作何打算?”

“我还是先回岱京向父王报平安,看父王也何安排。”

公输孟启点头,继续说:

“那就烦请殿下代臣向陛下问安。”

“前方传来消息,岳国,凉国联军已攻陷‘山阳关’,但两国联军未继续向纪国进发,似乎反有进攻元夏帝国的意图。”

“臣以为元夏帝国虽然没落,但目前还是有存在的意义。臣希望能斡旋其中,暂时保元夏平安。”

“好!”

二殿下伸手拍拍他的肩头。微笑道:

“若是父王没什么重要安排我便来军中找你,也跟你好好学习下机关术。”

公输世祯也跟着道:

“三弟,我也想回岱京城。离家数月母亲大人定是牵挂吧。”

“好的。大哥。你确实该回家看看,先把伤养好。”

“曲通,石步,孙樵,李木匠你等四人护送二殿下和我大哥回岱京城。”

“你们的家眷也在岱京吧,本帅准你们三天假期回家探望亲属。”

众人分作两拨,二殿下急着赶回岱京,便同公输世祯带着曲通等四人先行告辞离去。

待六人走远,巫念侧耳细听风声,忽道:

“东南湿气浓,西北有冷风。今夜多半会有暴雨,要不要通知他们找个客栈先住下。”

公输孟启微笑摆手,从怀中掏出“玉竹筚篥”。

武项认得这绿林信物,忙问:

“元帅,今夜你打算住山寨吗?”

“不是,本帅只是知道这附近是否有绿林山寨。”

“如果方便就向绿林朋友借两匹马。”

“有啊。这里是青峰寨的地界,俺和他们的大当家有过交往。”

“哦,那好待会就由你来搭话。”

说完,公输孟启吹响了“玉竹筚篥”。

武项哈哈笑道:

“借马应该没问题。只要不问他借银子就行。”

话音未落,已有尖锐哨音回应,而后是马蹄声响。

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

“兄弟是东岭二道沟青峰山青峰寨二当家‘开山斧’于尚,不知兄弟是道上哪位朋友?”

武项扯开喉咙回答:

“兄弟是洛水河畔牛头山寨‘双手鼎’武项,今路过宝地,天色已晚,人也累了。想找贵山寨借两匹马。”

马蹄声止,五人五马停在三十步外。

当先一名黑衣汉子胯下大青马,马鞍旁挂着把七尺长的开山斧。应该就是“开山斧”于尚。

武项上前拱手搭话:

“兄弟就是于尚吧。我便是……”

“哈哈哈!”于尚大笑。

“早听大哥说起过你,果然是你这蛮牛,长得比我还壮实。那位便是尊夫人吧。”

说完翻身下马,指着沈织柔。

沈织柔也拱手回答:

“‘洛水淼淼’沈织柔见过二当家。”

“客气,客气了啊。我等都是绿林汉子哪这么多嗦。只是瞧你们这么多人只要两匹马够吗?”

“够啦。多谢二当家。”

“我这也有柄斧子,想二当家的是使这个可能趁手。”

沈织柔将一柄短斧递了过去。

于尚接过感觉斧子竟很是沉重,往旁边树干一斧砍去,“哧”轻轻的一下,海碗口粗的树干立马断作两段。

“哇!就这斧子,便是一百匹马也换得到!”

“好兄弟,我们只要两匹。”

沈织柔坚持道。

于尚也是爽快。

“好!那就谢谢嫂子!你们都下马,把最好的那匹牵过来。”

他指着身后四人说道,然后摘下大青马上的开山斧。

“嫂子,兄弟这大青马脚力还算不错,就送给你夫妇吧。”

武项接住缰绳,和于尚击掌三下。

“诸位当真不到山寨坐坐,让青峰寨尽尽地主之谊。”

“不啦。我等还有其他事情。哥现在是公输军团的人了,有军务在身。”

于尚也瞧出来其他的人皆不是绿林中人,就不再勉强。

“那就多谢嫂子赠送宝物!兄弟先回山寨将此宝物给老大瞧瞧。告辞!”

他回身抢过山寨喽的马,打马飞奔而去,剩下四名喽只得两人共骑离开。

可见他对沈织柔赠送的短斧是无比的喜欢。

“现在还得劳烦沈姐姐将这马车给二殿下他们送去。”

公输孟启已用转化魔法弄好一辆马车交给沈织柔。

沈织柔也不多问将两匹马套上马车,驾车即向二殿下离去的大路追去。

沈织柔不问并不表示巫念不问:

“你这是唱的哪出呢,故弄玄虚还搞这般复杂?”

公输孟启摩挲着权杖,轻声道:

“你注意到了吗,二殿下对公输军团可是很上心的。”

“你是说……”

巫念好像有点明白,但又不怎么明白。

“走吧,我们先去东岭镇。”

公输孟启拉着巫念骑上机关逾辉,另外再转化了五匹机关马给到武项,祁弘,马大毛,亢褚良,倪友亮五人,一起向东岭镇走去。

半个时辰后,五人到达东岭镇,沈织柔也已将马车交给二殿下一行回到镇上等他们。

“元帅,这东岭镇也太小了吧,才十来户人家。我就没见到家像样的客栈。”

沈织柔早将东岭镇扫了个遍。

“那就不在镇上停留,另找地方扎营便是。”

公输孟启倒也干脆。

武项立马嚷道:

“就是赶紧找地儿歇息,俺老武的肚子饿得可是不行呢。”

沈织柔飘落他身后,夫妇俩同骑了一匹机关马。就听见他腹中雷鸣,伸手在他腿上拧了把。

“不争气的东西,你就不能先垫点干粮。”

“我,我……这两天大吃大喝的,俺早将干粮丢啦。”

武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伸向背后。

沈织柔刚要掏出背囊中的干粮却被公输孟启伸来的权杖拦住。

“本帅曾三令五申此次行军中必须带足干粮。现在行军尚未结束,本帅也未改军令,望二位将军不要违抗!”

“是!遵命!”

沈织柔垂下双手。

“遵命!”

武项勒紧腰带,催马跟上。

忍不住又问道:

“元帅,这机关马跑得跟真马一般,吃的是啥?”

公输孟启一愣,没想到这问题首先由他个大老粗提了出来。随即道:

“机关马腹中装有巨大的发条机簧,本帅交给你们时皆是拧紧了机簧的,行走奔跑中消耗的都是发条机簧中蓄积的能量。”

“正常情况下能行进约五十里,若机簧能量耗尽可拧紧补充。”

“那要是有力量持续补充,机关马岂不是可以一直跑不停,都不会累的吧。”

马大毛问道。

公输孟启点头承认:

“是的。这就是机关器物与生灵物种的区别。”

亢褚良一拍脑袋,仿佛灵光闪现。

“对嘛。就是说,我若连续杀百头牛,人累得要死,刀却没事。”

众人哈哈大笑,公输孟启拍手说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能够有持续不断的动力输入,公输孟启就可以建立一支机械军团。那将是多么强悍的力量啊。

第一三六章 东岭镇

出了东岭镇,公输孟启领着众人择道沿岱山山脉向西北“岱严关”方向而行。

出渤皋大泽之时他就已经放出机关鸟,通知等候在“嵬峡岭”的养马师往东岭镇方向接应。

已走出三十多里,见前面山岭上树林颇为茂密,公输孟启突发奇想,道:

“今夜就此林中扎营。本帅为你们做几间树屋。”

众人奔至林中下马歇息,顺便吃些干粮充饥。

武项又勒了勒腰带,见公输孟启正收回一匹匹机关马,上前讨好道:

“元帅,俺老武闲得慌,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公输孟启心中暗暗好笑,这家伙哪里是闲得慌,分明是饿得慌吧。遂道:

“这样吧,你去寻找几颗邻近且粗壮的大树,本帅用做木屋支撑。”

“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野鸡野猪的,捉来果腹。”

“给你一个时辰,限在三百步范围之内。”

“是!遵命!俺老武这就找树去。”

一个后空翻蹦了出去,抓住倪有亮生拉活扯一道去了。

夜里寻找猎物有“夜枭”绝对事半功倍。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武项已笑呵呵地拎着五只松鸡,大包松鸡蛋回来。

“元帅,树俺老武找到了,还逮来几只野味给大伙打牙祭。”

说着挤眉弄眼地朝亢褚良走去。

“是吗,带本帅看树去。”

“好,好,好!”

武项把松鸡、松鸡蛋都交给亢褚良打理,他则赶紧跑过去带路。

亢褚良的鸡还没烤好,公输孟启就已弄好了四间树屋。外边三间树屋的位置呈三角形,还有一间位于三角形的中央。

每间屋子相距都不远,而且树屋间还连上管道,管道两端是传声筒,方便传音联系。

五只松鸡大半进了武项肚里,其他人倒是吃了四五个盐松鸡蛋。

亢褚良的手艺自不用说,众人本想再闲聊会儿,谁知岭上狂风吹起,雨点儿也跟着就来了。

于是大家便赶紧灭了火堆,窜上树屋歇息。

公输孟启和巫念在居中一间,武项夫妇居左,祁弘和马大毛在右,倪有亮和亢褚良在前。

祁弘,亢褚良当先值夜,负责放哨警戒。

虽然在这荒山野岭的没什么危险,但既是行军,便要有行军的军纪。这是公输军团的原则。

雷声大作,暴雨倾盆。

公输孟启制作的树屋任风吹雨打自是岿然不动,关上保护罩的窗户后,风声雨声雷声全都屏蔽在外。

“你对二殿下的戒心似乎很重啊。”

巫念躺在毯子上侧着身子,曲肘以掌托腮看着公输孟启柔声问道。

“那是因为二殿下此人心机太重,对公输军团颇有觊觎之意。”

“以他的身份关注国中军事,这也还说得过去。”

“可我委托他转交给爷爷的家书他也偷窥,这就有失君子作风。书中我只是向爷爷禀明我俩关系由来,并告知我俩婚礼之事。”

“额你把这些都告诉爷爷。我看你长篇大论的好像写了很多呢?”

巫念瞪大眼睛瞅着他滴溜溜地转。

“我还建议巫家和公输家可以把幻术,占卜术,机关术相互交流学习,促进两家共同进步。”

“是吗?难道这也是你娶姐姐我的目的。”

巫念追问道。

公输孟启揉揉鼻子,认真道:

“当然不是。”

“老婆,你是最清楚我的,你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和家族间技艺的交流没有直接联系。”

“只是,我估计爷爷不会轻易同意此事。”

“那是肯定的!你先是耍滑头娶了他外孙女,后又骗娶了他孙女,任谁也不会再信你这小鬼头。”

巫念见俩人的鼻尖都快凑到一块了,忍不住伸手捏着他鼻头用力一拧。

“唔”

公输孟启委屈地捂着鼻子。

“老婆,我真的是小鬼头吗……”

他说“鬼”字的时候发音很轻,像是说的“龟”字,还带着狡黠笑。

“混蛋!”

巫念涨得满脸通红,一脚踢了过去。

公输孟启顺势滚落毯子外面,抓住她光滑玉润的足掌,在足底轻轻挠了几下,痒得她咯咯直笑。

待要反击,传声筒里响起了祁弘的预警声。

“禀元帅,有两人奔岭上而来,看速度像是练家子。”

“好!大家熄灭灯火,注意观察。”

随着公输孟启的一声令下,所有树屋灯火熄灭,大家都凑到窗口透过保护罩向外望去。

一个瘦小的身影撑着雨伞举着火把当先奔上山岭,见对面火把也已到两百步内,就挥舞火把转了两圈,吼道:

“来的可是‘三仙洞’的‘火龙仙尊’符前辈?兄弟是青峰寨四当家邹青。”

“凭你这猴子还想邀仙师雨夜相会,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仙师岂是你想见便见的。”

来人语气甚是傲慢,完全不把青峰寨四当家当作回事,仍不紧不慢地走着。

那人戴着斗笠,披着蓑衣,手中的火把居然不受风雨影响,一团蓝幽幽的火焰稳稳地居于火把顶上,合着他平稳的步伐徐徐往前推进。

公输孟启见那火把颇为奇妙,就着传声筒问道:

“你们谁知道所谓的‘三仙洞’和‘火龙仙尊’是怎么回事儿?”

“我约莫知道点‘三仙’和‘火龙尊者’的事。不知道是否和这‘火龙仙尊’相关。”

巫念裹着毯子坐了起来,双手托腮望着保护罩外漆黑的夜空,让偶尔亮起的闪电牵起深处的记忆。

“这‘三仙’出现于六十多年前,三人分别是‘木灵尊者’端木瑞,‘金石尊者’金磊鑫和‘火龙尊者’符祝融。”

“三人共同出入岱山与渤皋大泽炼丹修行,据说已修成长生不老仙术。平常之人若服用他们所炼丹药就可得长生。”

“夏历一六七年元夏帝国肃宗皇帝巡游岱山其实是借巡游之名拜访‘三仙’。”

“那次你公输家老爷子还进献了‘十二连环盾’。”

“后来,肃宗皇帝虽凭‘十二连环盾’躲过炎虎的伏击保住了性命,却在服用‘三仙’的丹药过程中薨殁。”

“帝国发动大陆举国之力追杀‘三仙’,‘木灵尊者’端木瑞当场毙命,其余的‘金石尊者’金磊鑫和‘火龙尊者’符祝融却逃脱不知所踪。”

“莫非二人仍潜藏于岱山山脉中,还升级为‘火龙仙尊’啦。”

“不着急,我们接着听。武将军,青峰寨四当家邹青你可认识。”

“回元帅,那邹青人称‘贼猴子’,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俺老武和他可没往来。青峰寨俺只认识大当家‘朝天棍’丁当响。”

巫念听得“噗哧”一笑说:

“是穷得叮当响吧。”

“对呀。他小时候就是穷得叮当响,七八岁就父母双亡,独自四处流落拿着根打狗棒子靠乞讨度日。后来遇着胡庆爷的师兄学了一身本事开始在绿林中闯出个‘朝天棍’的名头……”

“嘘”

公输孟启止住武项,他那大嗓门即便压低了声音也挺浑厚。

那举火把,披蓑衣,戴斗笠的中年汉子已临近

第一三七章 盗 斧

举火把,披蓑衣,戴斗笠,的中年汉子来到树下。

贼猴子邹青显然也不认识那汉子,凑上前又是打拱又是作揖。极尽阿谀逢迎。

“敢问尊驾是……”

那汉子傲然道:

“我乃‘火龙仙尊’座下弟子‘火焰尊者’路。你……”

他忽然蹙鼻子使劲嗅了几下。

“你到这多久了?同行还有其他人?”

“没有啊,就我一个人。我也才到不过一刻钟吧。”

邹青疑惑的说。

路蹲下身子又仔细嗅了嗅。说:

“下雨之前有人在这里生过火,似乎还烤松鸡吃的。”

嗨。邹青松了口气。

“那都是一个时辰前的事了。”

“那时小弟我才刚从青峰寨出来,保证没人跟着。这生火烤鸡的可能是山野猎人吧。”

公输军团嗅觉最好的就算是“搜山犬”马大毛了。

可经过暴雨近一个时辰的冲刷还能嗅出味道来。这个就相当困难了,马大毛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

众人皆在树屋中憋住气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路也没想到会有人在这荒山野岭上建树屋,望了望漆黑一片的四周,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邹青猎人生火的说法。

“拿来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有你吹的那么神奇。”

“嘿嘿,路兄这可是小弟拼了性命从寨子里偷出来的。现在青峰寨是回不去了,恳请仙尊一定要收留在下。”

“废话少说,你拿是不拿?本尊可没闲功夫陪你在这淋雨。”

“是是是。”

邹青连忙取下背囊,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柄短斧。

正是公输孟启让沈织柔送给二当家于尚的那柄短斧。

路接过短斧,手下一沉顿觉分量非同凡响,拿火把凑近一瞧,在狂风暴雨中都纹丝不动的火焰竟然被短斧的寒气逼得晃动起来。

“嗯,还不错!有点意思。说说吧,你是怎么把这斧子弄到手的,又为何要托庇我‘三仙洞’。”

“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邹青见路对短斧很是满意,他也得意地炫耀起来:

“近日兄弟我去岱京城转了转,顺便发了点小财,回寨子的路上突然遇见二当家的大青马居然给人当拉车驽马使,正往岱京城方向疾驰。”

“再细瞧那赶车的,嘿!原来是同道中人,‘梁上飞’石步。”

“我估摸着这小子定是趁二当家不小心将马偷了去,想连夜赶路逃走,当下便迎上去拦截。”

“唉!也怪我一时心急,当时只注意大青马,没留意与那石步一起的还有七八个人,皆是什么公输军团的高手,正保护着岱国二殿下。”

“兄弟我立马就陷入了他们的围攻,一番激战眼看就要取胜,谁知那石步卑鄙,用飞爪偷袭,抓伤了我手臂。”

“咯,你看”

邹青撸起袖子,露出右臂上包裹的绷带,手背上还有几道血痕。

邹青的右臂的确是被石步的灵爪所伤,但绝非像他吹嘘的有七八个高手围攻他。

当时邹青见石步赶着大青马,确实脑袋一热就冲了过去。

嘴里还骂道,好你个梁上小贼,竟敢偷青峰寨二当家的马。

活得不赖烦了吧!

石步也认出了贼猴子,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公输军团的将军,岂容他这般辱骂。

正要出手却被二殿下喝止,赶路要紧,不必纠缠。

于是,石步只得腾空跃起避开邹青的攻击而后飞出一脚向他踢去。

邹青未料到不过是半年没见,石步竟如此厉害了,看似平平常常的一脚自己竟然躲不开,被踢了个结结实实飞出去。

不过贼猴子手贱,飞出去的时候还向车内扔出飞镖,想顺势捞一把。

只听孙樵说了句,二殿下小心。就已将飞镖牢牢抓住。

石步恼恨他的行径,又想沈织柔送来的这大青马真有可能真是青峰寨的,为顾及她的情面便只略施惩戒,灵爪飞出在他右臂轻轻划了一下。

要知道今日的石步在吸吮“龙血藤”后可是增加了一甲子的功力,纵是五六个邹青也不是对手。

更别说还有公输孟启改进的灵爪飞索。

路也懒得听他嗦。催促道:

“说重点!你是怎么搞到这斧子的?”

“哦,是这样的。我受伤之后便赶回山寨,想叫上三位当家的一起去追那偷马贼石步。”

“谁曾想三位当家的全在山寨喝酒作乐,说是得了宝贝。”

“我把和石步交手的事一说,他们反倒尽皆笑话于我。”

“我询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双手鼎’武项夫妇也加入了公输军团,便是他夫妇俩用这柄神斧换了二当家的大青马送给同在公输军团的石步。”

“看他们高兴那劲,明显是偏向公输军团。石步伤我这手臂的仇是不会替我报的了。”

“我心里那个气啊……”

邹青说到这,脸都气得扭曲变形。

“然后我便假意陪他们喝酒,把三位当家的都灌醉了,就偷了神斧逃出山寨,即给令师传讯。”

“‘火龙仙尊’曾在小的危难之时伸过援手,小的也曾弄得些东西送与仙尊。”

“但仙尊神龙见首不见尾,小的还从未到过仙尊洞府。望哥哥带我去‘三仙洞’拜见仙尊吧。”

“若能拜在仙尊门下,便是让小人去纪国的长信宫偷‘神农釜’,小的也是万死不辞。”

邹青一时冲动盗了短斧,冷静下来细想之下真是越想越是害怕。

青峰山寨,公输军团,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只得投靠“火龙仙尊”来。

路再次往四下张望一番,才命令道:

“扔掉火把!”

“哦,好。”

邹青扔掉火把,他的火把在雨中片刻就熄灭掉。

路再用自己的火把前后左右地围着邹青转了几圈,仿佛把他全身的毛发都燎了个遍。才说道:

“跟我走。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许吭声。”

邹青张口刚要回答说好。一道火焰就从他自己口中喷出,吓得赶紧闭嘴,鼓起腮帮子硬是把那团火咽了下去。毕恭毕敬地跟着路而去。

“元帅,我们要不要跟踪这两人,夺回短斧。”

“夜枭”倪有亮问。

“不用。这‘火焰尊者’路的火把有些邪门,不宜追踪。”

“你们该换岗的换岗,该休息的休息。养足精神明日随本帅拜访那‘三仙洞’去。”

巫念手持“千里镜”望着那亮点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漆黑的群山中。

“你明天真有把握能追踪到‘三仙洞’?”

“你为何忽然对这‘三仙洞’感兴趣呢?”

公输孟启摩挲着手中权杖,缓缓思忖道:

“七八成的把握是有的。而现在雨夜追踪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反而更容易打草惊蛇。”

“你把有关‘三仙’的信息再梳理下,越多越好。我再向‘岱严关’发出了机关鸟,看看影子那边能收集到多少关于‘三仙’的情报。”

巫念问了两个问题,他却只回答了一个,另一个问题被他悄然淡化。

那就是他想从路那神奇的火焰中寻找炼化星灵矿石的法子。

那可是件大事情。

天明之后,肯定还会有一股力量加入搜寻行动。

二道沟青峰山青峰寨。

第一三八章 青峰寨 (上)

东岭二道沟青峰山青峰寨共有四位当家的:

大当家“朝天棍”丁当响,四十七岁,使一条齐眉短棍,棍法以灵巧矫健见长。

二当家“开山斧”于尚,四十二岁,一柄七尺开山斧,大开大合善于马战。

三当家“药葫芦”古朝风,三十九岁心思机警通晓医术,以暗器见长,腰间的“七巧葫芦”便是他的招牌。

据说这“七巧葫芦”暗藏机关能以七种手法打出七种不同暗器,令人防不胜防。

四当家“贼猴子”邹青,三十四岁,以轻功暗器见长。

品行却是四人中最差的,偷鸡摸狗睚眦必报。

因昨日得到已加入公输军团的武项夫妇赠送的短斧神器,青峰寨上下可是好好庆贺了一番。

几位当家的竟全都喝醉了。

天明后却发现少了四当家“贼猴子”邹青。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柄短斧神器。

三位当家结合昨晚的事情一合计,这短斧神器八成是给“贼猴子”邹青盗走了。

大当家丁当响正准备派人寻找邹青下落,已有喽来报,说“双手鼎”武项夫妇请三位当家前往青杠岭,有要事商议。

三位当家赶到青杠岭时恰逢公输军团众人刚烤好山鸡野兔做好早餐。

武项和丁当响已是多年未见,二人一上来就抱了个满怀。

“哈哈!兄弟,俺老武可是在贵宝地上打了两顿野食啦!没把你吃得叮当响吧。”

“着!我说山寨这两天这么清淡,搞得叮当响,原来都是被你这蛮牛在半道给截胡了。”

“不厚道,太不厚道!你两口子可得好好赔偿我这穷山寨。”

丁当响装摸做样,揪住武项不放。

公输孟启向丁当响拱手施礼。

“在下公输孟启,今日得见丁大当家的风彩,确实是豪爽耿直的性情中人。”

丁当响他年纪轻轻却谈吐沉稳气宇轩昂,仪态作派也威严有度。不禁奇道:

“阁下便是扫荡八十万纪军,收复岱国千里疆土的公输军团元帅公输孟启!还是岱国的左国师,镇国将军驸马爷……”

“丁大当家过誉了。公输孟启年少力微,也是依靠众人齐心合力,才能共退敌强。”

“正是!公输元帅厉害。反正俺老武是佩服得很!”

武项在旁边也跟着道。

“那你昨日也不早说,害得我等都未能尽地主之谊,怠慢了公输元帅。”

原来这才是馈赠短斧神器的正主,于尚赶紧向公输孟启躬身施礼。

公输孟启笑道:

“二当家的客气了。昨日忙着赶路,确实不想打扰诸位当家的。可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大雨把我们阻挡在这青杠岭上,也碰巧见到了一桩奇事。”

“怕是和那真正半道截走宝贝的人有关吧。”

他的话顿时令三位当家的脸色一变。

丁当响沉声问道:

“公输元帅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输孟启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热情招呼道:

“大当家的莫要着急。来来来,三位当家的请先用些早餐。”

“咱们边吃边看戏”

“祁弘,马大毛你们二位且把昨夜发生在青杠岭上的事重演一番,让三位当家的也看个明白。”

于是,众人席地而坐围成个圈开始吃早餐。

边吃边看祁弘,马大毛表演昨夜暴雨之中邹青和“火焰尊者”路的对话,动作。

两人完完整整地将昨夜所见重新演绎一通。

青峰寨三位当家的看得是怒气满胸。

三当家“药葫芦”古朝风比较心细,进而问道,

看样子各位皆是亲眼所见,只是不知道当时各位身在何处,也没被“贼猴子”和“火焰尊者”发现。想那二人应该还是挺谨慎的。

公输孟启眨眼一笑。

“昨夜他二人就是在这大松树下相会,而我等八人与之距离也不过两三丈远。”

“至于我等的藏身之处,三当家的心细,可曾有所发现。”

古朝风举目四下搜索,虽然树木茂密,但上午阳光的穿透力却很强,两三丈内的景物还是清晰可见。

布满青苔的地面上是层层叠叠的树影,有一块影子显得似乎有点突兀。

古朝风循着光影缓缓抬头向上望去,这才发现在浓密的树枝掩映之上居然建有精巧的树屋,而且共有四间之多。

树屋外壁明暗错落颜色各异,或为枝干形状,或为枝叶茂密,若不是在阳光下仔细观察,根本无法看得出来。

迷彩伪装的手段只是公输机关的皮毛,但被公输孟启运用的更加巧妙。

既发现树屋,古朝风蹭蹭蹭连窜几下跃入树屋之中。

于屋内向外观望果然四面八方都清晰可见,关好门窗后向地面喊话问道:

你们能听见吗,地面众人皆听不见他说什么不知所云。

现在古朝风终于明白“贼猴子”为何对几乎是近在咫尺的树屋没有察觉:

即便是换做他自己在明知林中有树屋的情况下,要在漆黑的暴雨中找出树屋那也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等他飘落地面,公输孟启才开口道:

“在下此举绝无向三位当家炫耀之意,而是籍此告诉诸位那‘三仙洞’或许也是运用了这类障眼法藏匿在附近。”

“在下已根据昨夜‘火焰尊者’的行走路径和速度,圈画出他的出入范围。希望得到贵寨的帮助,找到‘三仙洞’所在。”

说着,巫念展开了手中白绢,白绢上详细地描绘出周边的地形地貌,标记着青杠岭,二道沟,青峰寨的位置和其间的道路。

而昨夜邹青和路的行走路线更是用红线勾画,相当醒目,在路消失的地方画着个大大的圆圈。

丁当响盯着圆圈看了半晌,才道:

“这圆圈的位置的确是在青峰寨的范围之内,若真有所谓‘火龙仙尊’和‘三仙洞’那也是与青峰寨河水不犯井水,多年来彼此相安无事。”

“即便‘贼猴子’盗了短斧投奔‘三仙洞’也是青峰寨内的事,但不知公输元帅对‘三仙洞’有何想法?”

丁当响老练,若“三仙洞”真有“火龙仙尊”这样的人物,凭青峰寨的实力可招惹不起。

而公输军团更是个惹不起的角色。

这帮谁对付谁对青峰寨来说确实难以抉择,青峰寨夹在中间可是左右为难。

第一三九章 青峰寨 (下)

公输孟启其实已经看出青峰寨尴尬的处境,他沉吟不语因为没有与绿林山寨谈判的经验,只希望丁当响先提出条件才好谈合作之事。

二当家于尚已经得到过沈织柔送的短斧神器,此刻反倒不好说什么。

可心里老是惦记着那短斧神器,不禁向老三使了使眼色,意思是怂恿他出面。

古朝风翻个白眼,拍拍腰间的葫芦道:

“我等兄弟在这青峰山落脚已有十多年了,也未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是想图个逍遥快活。”

“不像你公输元帅,又是国师又是驸马的,手下还有千军万马。我等道不同不相为谋,元帅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还作势离开了三五丈。

其实在老大丁当响尚未发话的情况下,他这样做不过是以退为进,让公输军团方面开出更优厚的条件。

巫念见他一个小小的山寨头目竟全然不把堂堂公输军团放在眼里,顿时便要发作。

公输孟启见状早明白了古朝风的心思,将巫念拉在身后。指着古朝风那摩挲得铮亮的铜葫芦说道:

“三当家腰间的‘七巧葫芦’是出自赵家之作吧。赵家机关走的是灵巧路子,初使之时颇为灵便,时间若长就有可能卡滞失效。”

“瞧你这葫芦怕是有近百年历史,七巧机关还能用者仅余一二矣。”

“你既知道我这宝葫芦名为‘七巧’自然是有七种花样,怎可能仅余一二。”

“看招!”

古朝风见公输孟启竟如此轻视自己的宝贝,抬手一拍葫芦底,一道漆黑如墨的汁液喷向公输孟启。

“好!这个手法是‘拍’。”

公输孟启双手合抱,手掌中除了权杖还多出个与古朝风一模一样的铜葫芦。

“且看本帅的手法‘捧’。”

他手中捧着的葫芦嘴已经张开呈喇叭状,似有鲸吞般的吸引力,将黑色汁液一滴不洒地全都吸了进去。

古朝风一愣,随即再拍葫芦。

这次吐出的是一团闪着蓝色光芒的烈火。

公输孟启笑道:

“三当家,你的手法还是‘拍’呀,不过是换了个东西,拍出来一团烈火罢。”

“看清楚了,这次本帅的手法‘拧’。”

只见他右手拖住葫芦下半部份不动,左手捏住葫芦上半部份一拧:

上半部份葫芦瞬间高速转动,引发四周空气向葫芦里流动,那团蓝幽幽的烈火自然而然地顺着气流流入葫芦中。

古朝风从未见过如此手法,再次拍向葫芦。

一蓬细如牛毛的钢针射向公输孟启全身上下。

“三当家,你的手法可终究还是没有变化。看来你这葫芦就只剩下一道机关可用啊。”

“这次本帅的手法是‘开’。”

公输孟启手中的葫芦忽然如莲花绽放,张开九个花瓣疾速旋转,中心的莲蓬宛如强力磁石,把所有钢针都吸附进去,然后倏地闭合。

依然是个葫芦。

古朝风的脸色已极为难看,他提起葫芦摇了摇,正要拍下却被一只大手摁住,大当家丁当响冲他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别让他下杀手,公输军团也是青峰寨绝对惹不起的。

古朝风猛然醒悟,赶紧收起葫芦退到一旁。

公输孟启却不以为意,将手中葫芦抛向古朝风。

“三当家的你既喜欢,这‘九芯葫芦’便送与你慢慢琢磨。等完全运用熟练了再把你葫芦中的宝贝活物引导进去吧。”

此话一出,不单古朝风连丁当响的脸色都大变。因为只有他知道老三的葫芦里养着一条剧毒的金环蛇。

其实公输孟启并不知道古朝风葫芦里养的是何生物,不过却能从他葫芦的结构看出端倪:

那葫芦有独立的气孔与外界相通,无论他拍出怎样的物件时,通气的地方都始终未动。可当他提起葫芦摇晃时,里面却有了反应,而且不是属于触发机关之类的动静。

所以公输孟启才猜测里面是藏有活物。

联想到他“药葫芦”的称号,里面养的多半是虫蛇之类吧。

古朝风也是行家,接住公输孟启抛来的葫芦,轻轻触摸之下就感觉非比寻常,所谓的“九芯”机关竟有无穷奥妙。

回想他师父传授“七巧葫芦”时虽然也传了他七种手法,奈何葫芦里面的机关就只剩下一道。

唯有靠装入不同物件来忽悠对手,延续“七巧葫芦”的传说。

不过今天算是班门弄斧,彻底栽在了公输孟启手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公输孟启不以为忤,直接把“九芯葫芦”送给了他,还预留出金环蛇的蓄养之地。

这……“九芯葫芦”固然令古朝风爱不释手,但拿人手短,以退为进的策略进到这个份上又如何再进。

古朝风心中纠结,脸色极为尴尬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公输孟启也不看他,继续向大当家丁当响阐述:

“大当家说的也是,青峰寨之前和‘三仙洞’是没有什么瓜葛。然现在‘贼猴子’已经投奔了‘三仙洞’,以他的品行德性会不会挑唆双方以致纷争那可就不好说啦。”

“而且他带去的短斧确实出自公输军团,虽说是已经赠与二当家换马,可现在知道被宵小所盗,本帅自然是要设法追回。”

“到时即便只是公输军团与‘三仙洞’相争,然而会不会殃及池鱼还望大当家三思。”

“其实在下并非是要强人所难,如果我真的动用‘玉竹筚篥’不知道大当家又作何感想。”

他掏出“玉竹筚篥”却没任何想吹响的意思。

丁当响看了看于尚和古朝风的神情,二人分明是已经心动。

而公输孟启所说的也都是实情,只要公输军团向“三仙洞”出手,他青峰寨就无法置身事外。

不由得叹息道:

“公输元帅既然决意要攻打‘三仙洞’,青峰寨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尽力而为。”

“不过我等山林流寇纯属乌合之众,怕是帮不是什么大忙。还望元帅不要责怪。”

公输孟启握着他的手大笑道:

“大当家的言重了。公输军团与‘火龙尊者’前世无怨近日无仇,并非是要攻打‘三仙洞’。”

“本帅是看他的御火之术奇妙想见识见识。”

“而贵寨只需做带路向导,帮助我等找到其所在即可。”

“到时本帅自会和那‘火龙尊者’去谈。同时也让他把邹青及被盗短斧交还青峰寨。”

丁当响与他双手相握,却发现他竟没有丝毫内力所在。

难道他年纪轻轻就已臻化境返璞归真啦。

公输孟启瞧他疑惑的眼神已知他心中猜测,坦言道:

“大当家的,公输孟启可没有任何功夫,你这大手若稍稍用力可就要痛煞小弟了。”

武项也走了过来,点头道:

“元帅确实没有武功。可他比俺们这些有功夫的人都厉害。”

丁当响知道武项从不撒谎,闻言更是惊奇。

实在想不通像武项这样的绿林高手会对一个毫无武功的少年服服帖帖。

难道就因为他是个元帅,然而他刚才应对古朝风的攻击手法可绝对一流,即便是很多武功高手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完美。

这公输孟启还真是谜一样的人物啊。

第一四〇章 二殿下的策略

就在青峰寨大当家丁当响对感到公输孟启大惑不解之时。

关于公输孟启的讨论也在岱王与二殿下之间展开。

二殿下田恒连夜冒雨赶回岱京城,次日便于早朝上拜见岱王。岱王见他安然归来自是欣喜万分,匆匆结束了早朝,父子俩于广内殿开始详谈。

话题很快就转到公输孟启身上。

岱王呷了口香茗,仍难掩心中激动。

“王儿,如你所言,此次能从渤皋大泽脱困归来全靠着公输驸马的解救。说真的,当初他向本王提出进入大泽之时,孤心里更多的是担忧啊。”

“儿臣无能让父王担忧了。”

田恒躬身向岱王致歉。

“儿臣这次全仗父王天威庇佑,又得公输贤弟相助才得以平安归来。皆是父王知人善用之功。”

“嗯,这公输孟启倒还是个人才。不单为本王收复失地,更寻回了孤的王儿,功劳还真不是小。不知王儿打算如何奖赏于他呢?”

二殿下思虑再三,反而问道:

“父王以为当如何奖赏。公输孟启小小年纪,而今的封赏已是相当的高了吧。”

“正是。”

岱王脸上微露难色。

“此次他托王儿向孤问安,也并未提及任何需求,令本王倒不好处之。”

“依儿臣看来,有两件事情父王可做顺水人情”

“其一,发诏承认公输孟启与巫家四丫头巫念的婚事,册封巫念为一品诰命夫人。此举虽有点委屈七妹,但给足了公输家和巫家的面子,也显得咱王室气量大度。”

“其二,公输孟启有意创办一所‘公输学院’以教授机关学术。儿臣以为这事倒不如由岱国朝廷出面,创办一所‘岱国王家学院’。”

“父王放心,您只需赐个名称,让儿臣担任这学院院长,剩下诸如用度开支的琐事儿臣自会让公输家搞定。”

岱王忽然眯缝起眼,端详了田恒半晌。才缓缓道:

“王儿的意思是要把学院抓在手里,避免公输家过于强大。”

二殿下点头默认。

岱王又道:

“王儿可是觉得公输家有不臣之心,需要加以防范。”

语气已变得有些冰冷。

二殿下却又摇头。

“父王,公输家实则只有公输孟启才是主心骨。其人心细如发睿智聪慧,且手握重兵实力超然乃国之重器,断不可妄加揣测。如果被他觉察到反而不妥。”

“然而王室不能坐等此人继续强大,需防患于未然。”

“哦”

岱王没想到田恒居然会有如此见解。

“那王儿觉得应当怎样防范的好?”

“公输孟启行事格局之大,其欲取之必先予之的手段也很是高明。”

“他会先满足你的希望,而后再把你变成他希望的部分。”

“比如巫家,就曾想以巫念笼络于他,结果公输孟启选择了七妹,看似抛开了巫家。”

“谁知现在他和巫念生米煮成熟饭,虽说补办了个婚礼,可究竟还是给了巫家一巴掌。让巫家打不出喷嚏。”

“公输孟启甚至还托儿臣带家书给巫伯璩,要修好两家关系交流两家所长。”

“儿臣估计右国师看了家书鼻子都会气歪吧。”

“所以儿臣以为王室应当极力拉拢巫家,不要让巫家和公输家走到一块。”

岱王颔首微笑。

田恒继续说道:

“还有富商朱有珠对公输孟启的帮助也不小,此人在朝中也有一定势力吧。对于这类人群王室应当采取分化策略。”

“商人以逐利为本,父王可令司农,司空等各部调查朱有珠的产业范围,继而实施针对性的税收调整。慢慢诱导他倒向王室一方。”

“公输孟启现在军权在握,而且上升势头迅猛短时间内无法撼动。”

“故儿臣建议可借虞国屯兵东南之机,提出在岱国境内大修‘驰道’。”

“所谓‘驰道’就是在重点关隘之间修建宽敞坚实的道路。以便军团大规模迅速集结调动。”

“公输家是修桥铺路的行家,而人力也可由公输军团抽调。这样就可分化部分公输军团的力量,也令公输孟启无法拒绝。同时可消耗公输军团的人力,物力。”

“而‘驰道’的管理权限交由地方官吏管辖,削弱公输军团的影响。”

“父王,此事宜行不宜等,宜缓不宜急。”

“循序渐进,从吏治,教化,税收,劳役,多方入手,必须动用整个岱国的国家体系才能逐渐形成与公输军团分庭抗礼的力量。”

岱王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当即拍掌称赞:

“好!王儿有远见。此等大事就由你全权负责。”

“谢父王!此事需秘密进行,越少人知道越好。”

二殿下当仁不让接下重任。

“父王可先行发诏恭贺公输孟启与巫念的婚事。”

“晚些时候儿臣就去拜访右国师,把公输孟启的家书也带去。”

“甚好。本王这就吩咐拟旨,让王儿亲传圣旨去。”

父子二人相视而笑。

二殿下前往公输家宣旨时适逢公输世祯刚从祖祠祭拜回来。

覃夫人对公输孟启与巫念联姻一事虽感突然,不过公输世祯已告诉她老三在大泽中已举办婚礼,巫念还怀有公输家骨血。

现在岱王下旨恭贺联姻自然是不会计较他再娶之事,让覃夫人的担忧烟消云散。毕竟七公主是出自王室的正妻,公输孟启再娶巫念于王室及巫家都是很尴尬的事。

公输世祯却没去想那么多,他从二殿下的闲谈中得知岱王大体上已同意创办机关学院,现在就看选址,师资等问题。

公输世祯忽然想到一个地方,就征询二殿下的意见说道:

“殿下觉得公输家旧址如何?自从公输家遇袭焚毁到现在那地方都还空置着。”

二殿下觉得很好。

“贤弟是否还需要和三弟商量下。毕竟现在他是公输族长。”

公输世祯迟疑了下。

“好吧,我马上给他说说。不过创办学院是他的提议,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好,我想三弟也不会反对。学院的事还望二位抓紧进行。我还要去巫家宣旨就先行告辞。”

二殿下离开公输家就直接去往巫家。

巫伯璩还在家中生闷气,看来这次又被公输孟启这小子耍了。

巫念丫头也是不够争气,非但没有控制住公输孟启,反而未婚先孕虽然搞出个婚礼补救却终落人话柄。

而今岱王的圣旨勉强算是为巫家挽回点颜面,可四丫头的心已全然归了公输家。

而二殿下带来的家书就更是火上浇油,被巫伯璩撕得粉碎。

二殿下假意安抚一番后乐滋滋的回了王城,开始接下去的行动。

第一四一章 滴 水 洞

经公输孟启一番剖析,青峰寨大当家丁当响决定率青峰寨加入寻找“三仙洞”的行动。

这下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

三位当家的在仔细对照白绢上的地图,几乎是同时指着红色圆圈道:

这里确实有个洞穴,里面阴冷潮湿,洞壁四周常年滴水不断,兄弟们都称之为“滴水洞”。

如果说那“火龙尊者”就藏身其中,似乎不太可能吧。

这水火不相容啊。

公输孟启摩挲着权杖,细细揣摩三位当家的话。

“你们说的是洞中常年都很阴冷还一直有滴水是吧?”

“是啊!”

二当家于尚肯定地回答。

“那冬季呢?是否会结冰,还是像平常的洞穴,冬暖夏冷?”

公输孟启继续追问。

古朝风已听出他的话里另有所指,转念想来的确有悖常理:

东岭地界,每至十月就开始入冬飘雪,可“滴水洞”中并不结冰。而当下正是夏季,洞中也未见得凉爽,依然湿气浓重滴水如雨。

四季如常便不太正常。

丁当响想到一人,看了看古朝风。古朝风会意,两人异口同声道:

“张三伯。”

说完,古朝风已向青峰寨方向飞奔而去。

丁当响见公输军团的一干人都疑惑不解,遂解释道:

“这张三伯乃青峰山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今年都八十好几了。从小就在附近山中采药,山寨中就数他对周边地形最为熟悉。”

“以前也经常帮着老三采药,后来年事太高,腿脚不好就留在山寨中修养,偶尔也替老三收拾下药材。”

“老三此去,应该会了解到‘滴水洞’更多更详细的情况。”

“公输元帅,要不要叫兄弟们先把这洞围起来?”

公输孟启摇头道:

“不用。本帅对‘三仙洞’并无敌意,也不想贸然惊动对方。等三当家的回来再做打算吧。”

“二位当家的也可先描述下‘滴水洞’周边地形,让我等有更多了解。”

于是,丁当响和于尚就着白绢地图仔细讲解起来,公输孟启则根据他们的讲解将红色圆圈里面及周边地形补充得更加详尽。

细微到一沟一壑,一草一木。

丁当响忽然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间白绢已宽大了许多,由两尺增加到丈余,红色圆圈部分更是比之前扩展了数十倍。

而巫念眼睛瞄着地图,脚下则按照图中描绘踱步而行,手指间则默默掐算,计算分析方位易理。

丁当响心中暗道:

难道公输军团每次行动都是这样精心查勘,周密算计。若真如此,端的是能做到百战不怠,立于不败之地。

不知不觉间日已中天。

沈织柔见巫念的额头都渗出汗珠,想到她已有孕在身还这般辛苦,颇为不忍。

“上将军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先到树阴下歇会呗。”

说着上前搀扶,明明眼看着就到了身边却被她轻轻地一步踏出就扶了个空。

额?沈织柔自信自己的轻功还是不错的,而且巫念也没有刻意闪避。

怎么就……

“嫂子,上将军走的可是五行八卦步伐。你没那么容易就抓住的。”

还是丁当响有眼光,瞧出其中关节所在。

但巫念的步伐是随着地图在走,莫非这“滴水洞”果真藏有玄机。

好在公输孟启已停下画笔,巫念累得香汗淋漓被沈织柔扶到树荫下休息。

公输孟启见此情景忙心疼地伸出权杖在她旁边划拉出一张躺椅,让沈织柔扶她躺下。

“沈姐姐,你就陪上将军在此休息。不用去‘三仙洞’。”

巫念闻言立马坐了起来。

“那怎么行!这‘三仙洞’外就布置有如此精妙的阵法,而洞中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呢。”

“亢将军,你开始准备午餐吧。大家吃饱喝足,等午时过后阳气减退才是进洞的最佳时机。”

亢褚良立马按她吩咐做午饭去了。

“哪里有什么阵法。就那‘滴水洞’我平常还不是想去便去,想走便走。从来也没遇到过什么麻烦。”

“怎么你们在这图上画来画去就变得好像很厉害似的。”

于尚觉得他们完全是小题大做,没事找事。

公输孟启将白绢地图在地上铺开,让众人都能看得清楚。

认真说道:

“大家先看看,把位置都记下来。这就是阵法未启动的样子。”

“二当家的说得对,当阵法未启动时,也就是平常的山水树木。”

“若是这样呢,大家看好啦!”

说着,权杖指向图中一棵松树缓缓移动,那松树竟然跟着权杖动了起来,松树一动,整个圆圈中的路径,沟壑,树木,山石所有的位置都有了变化。

让人感觉一阵旋晕。

于尚赶紧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被阳光射花了眼。图中的情景完全变了样,而且脑子还眩晕起来。

“奶奶的,这是什么妖术……”

丁当响抬手拍了拍他的脑门。

“二弟呀,你可长点心吧!这就是奇门八卦之术。没想到我这青峰山里竟真的是卧虎藏龙,有隐世高人啊。”

“枉我还自称‘朝天棍’,以为在这青峰山里就可以一柱擎天,说不定哪天被人打了闷棍也是活该!”

的确。

图中一草一木皆是按他二人描述所绘,稍稍发动就完全是颠覆性的造化。

“还有我也是个闷葫芦。”

三当家古朝风跟着叹道:

“兄弟我已经向张三伯打听清楚了,那‘滴水洞’三十多年前可不是这样的。洞中原有温泉水流出,洞里非但不阴冷,反而非常炎热。”

“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山里人少,也没人闲得无聊去探寻详细。这变化的时间也是张三伯大致估计的,他还说以前洞子要深很多,里面还有许多分岔支洞。”

“后来洞穴坍塌,也没人再往深处去了。”

公输孟启和巫念四目相望,彼此心底的猜测都得到证实。

看来这“滴水洞”多半就是那“三仙洞”了。

亢褚良在祁弘,马大毛和倪友亮的帮助下已做好午餐。众人用餐之后已是午时末,青峰寨三位当家的领着公输军团一行八人向“滴水洞”进发。

公输孟启婉拒了丁当响出动山寨人马的建议,因为照路的说法,“火龙尊者”既然是隐居于此,洞中定然不会有太多的人。

而且对于这样的隐世高人,山寨的喽除了添乱别无它用。

他本想沈织柔陪着巫念也留在青杠岭,但巫念决意不肯。

公输孟启只好吩咐武项夫妇护着她走在队伍最后。

第一四二章 破 阵

“滴水洞”位于半山腰,洞子前面有块小小的平地。

平地上苍松繁茂成林,林中藤蔓缠绕,几乎都快将洞口遮蔽起来。洞左侧的巨石犹如卧牛伏地横亘其间,右边有条小溪,水流清澈潺潺而下。

山林掩映,的确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所幸青峰寨的三位当家都曾来过此洞,知道其所在,能在山石杂草间趟出一条路径,领着公输军团众人前往。

古朝风一直留心脚下的泥土,苔藓,草丛,然而昨夜的暴雨将山中所有草木都冲刷干净,找不到“贼猴子”经过的痕迹。

即便有,也被路那神奇的火焰给烧掉了。

未时三刻,众人顶着日头皆已走得大汗淋漓。

丁当响抬手一指。

“公输元帅请看,前面三百步就是‘滴水洞’了。”

巫念举起“千里镜”缓缓扫视一番,见洞口位置和周边环境与二位当家先前描述的几乎分豪不差。

她把“千里镜”又递给公输孟启观察对比:

“滴水洞”坐南朝北,洞口朱雀离土布死门。

门左边九地生金置惊门,左边九天金生水化开门,左前直符流水成休门。

门右勾陈建景门,右边崖上古木虬结**,巽而生风为杜门,右前荫浓郁郁太阴藏伤门,巨石暗伏如卧牛。

卧牛横亘向前生,生门在前是艮位。

乃是个颠倒阴阳逆八卦。

“怎么样,这地势颇为凶险,又经人用心打造。看来那‘火龙尊者’的手段的确非比寻常,无缘无故的你确定要去触这霉头。”

巫念问道。

公输孟启之所以定要探寻“三仙洞”就是冲着“火龙尊者”来的。他当然不是为了什么仙丹,他需要的是先进的炼丹控火之术,用来提炼星灵矿石。

这是包括巫念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所以公输孟启很认真地点头道:

“本帅的确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向‘火龙尊者’请教,故而这‘三仙洞’是一定要拜访的。”

“你和武将军夫妇暂留此处掠阵,本帅带其他人先去看看。”

说完把“千里镜”交还巫念,目光瞟了瞟她的腹部。

巫念会意不再坚持跟随,攥紧“千里镜”瞄向洞口。

沈织柔上前两步对她贴身看护,武项庞大的身躯自然而然地护在二女身前。

青峰寨三位当家的领着剩余五人继续往上,直到平地边的卧牛石旁才停下脚步。

公输孟启整理下衣袍,拱手向洞中朗声道:

“在下公输世家族长公输孟启,得知‘火龙仙尊’于此洞中修行,特来拜会!望仙尊者不吝赐教,开启洞府令晚生一睹仙容。”

他没有提及公输军团,而是以公输家族的身份来拜访。

这样更适合江湖规矩。

但洞中没有任何反应。

丁当响跟着高声道:

“在下青峰寨‘朝天棍’丁当响,今日前来拜访。贵洞府既与青峰寨为邻,大家彼此认识下也是应该的吧。”

他内力浑厚,余音在洞中久久回荡,却仍然没有回应。

于尚已忍不住了,嚷道:

“你们真的确定这洞中有人?那直接进去看看不就得啦。”

他刚迈出一步,却被丁当响拦住。

因为丁当响见公输孟启的权杖已伸到卧牛石上。

这是巫念和公输孟启早就商量好的:

“滴水洞”前的颠倒阴阳逆八卦阵的阵眼就是伤门、生门之间的卧牛石。

若阵法启动,卧牛石逆转冲出是为震,生门变伤门。

来人未进洞口便遭重创。

故欲破此阵必先控制洞外阵眼

卧牛石。

一块如水牛趴在地上的巨石。

公输孟启先礼后兵,说完自己的意图后就施展权杖准备先控制住阵眼,一旦阵眼被他控制,这八卦阵也就失去作用了。

果然,当公输孟启的权杖开始动作,洞中立刻传出爆喝声。

“混账东西!竟敢破坏仙尊所布阵法找死!”

“轰”卧牛石碎裂,所有的松树晃动了抖动了几下就戛然而止,仿佛刚启动的齿轮便被卡住一般。

众人眼前闪亮,灼热感传遍全身,好像身上的衣服都燃烧起来。

一股烈焰从洞口喷射而出向众人扑来。

“退!”

公输孟启喝道。已在众人面前竖起面保护盾,挡住肆虐的烈焰。

然而那烈焰有如奔涌的潮水,持续不断地冲击保护盾。

祁弘,马大毛,倪有亮,亢褚良合四人之力竟然有些抵挡不住,保护盾被冲击得摇摇晃晃往后退。

青峰寨三位当家也跟着一起摁了上去,可后退之势并未减缓。

要知道公输军团的四人皆是吸食过“龙血藤”的,功力都在青峰寨三位当家之上,他们尚且扛不住,那丁当响三人的作用则更有限。

而且公输孟启坚不可摧的护盾在烈焰的高温下居然开始出现裂纹,裂纹越来越大,可以听见啪啪的炸裂声。

武项在三百步外似乎都能感受到滚滚热浪袭来,见此情景就要往上冲去。巫念及时叫住他。

“武将军勿慌!未得元帅命令不可擅自行动。”

巫念心中其实比他更为着急,不过她相信公输孟启能处理目前险情。

公输孟启的权杖已搭上保护盾,护盾开始逐渐加厚,补充被烈焰烧蚀部分。同时护盾还向下延伸至地里一尺多深,阻力大增。

“诸位无须硬扛,稳住护盾缓慢后撤即可。本帅倒要看看这火焰能漫延多远。”

那烈焰们始终向众人冲来,可所到之处的松树,藤蔓却均不燃烧。火焰控制之精妙让人叹为观止。

众人退出近百步之后,距离洞口已有两百步远。冲击之力渐渐消失,燃烧强度却似乎更甚,温度也更高起来,可对众人已构不成威胁。

公输孟启再次向洞中喊话:

“公输孟启此来并无恶意,还望仙尊不要误会。”

“仙尊不愿见任何尘世俗人,尔等还是速速离去。”

听声音正是“火焰尊者”路在回答。

“是‘火焰尊者’路兄吧,昨晚青杠岭上的交易在下可是亲眼所见。”

“路兄从邹青手中获得的短斧虽然神奇,可对公输军团来说只不过是个小物件而已。若是路兄对此感兴趣,现在亦可为路兄制作。”

“在下实乃真心诚意想和令师‘火龙仙尊’在各自所擅长的领域做些交流,这对彼此都是有益的。”

“所以还烦请路兄转告令师在下的这份诚意。”

说完,公输孟启从袍袖中拿出一柄短斧交给于尚,示意他扔进洞去。

于尚见这斧子与昨日的短斧神器分毫不差,竟有些舍不得。还是在丁当响连连催促下才扔了出去。

第一四三章 夔牛皮鼓

于尚照公输孟启的吩咐把短斧扔进去后,火焰随即小了许多,距离也缩回至百步以内。

想是那路收了短斧已有所反应。

片刻之后,路的声音又再响起。

“路多谢公输元帅赠斧。”

“然仙尊确实不在洞府之中,外出云游不知仙踪何处,待回来之后愚兄定将元帅好意禀告仙尊。”

“所以今日还请诸位各自回去的好。”

公输孟启心中恼怒眉头紧蹙,这个路还真是可恶,东西照收态度依然傲慢,还借口推诿。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横在中间,令自己见不到“火龙仙尊”确实是个大大的麻烦。可眼下又不能对他下手,否则会加深双方误会。

看来只有把动静弄得再大些才行。

“亢褚良,从渤皋大泽带回的夔牛皮处理得如何了?本帅要制作夔牛皮鼓震一震这‘三仙洞’。”

“禀元帅,牛皮已经制备完成。”

亢褚良解下背囊,取出夔牛皮交给公输孟启。

“路兄!本帅最后一次恳请兄台。”

“今日或是请仙尊相见或是让我等进洞一睹仙尊炼丹鼎器,如若不然,本帅就要敲响夔牛皮鼓。”

“这可是本帅从渤皋大泽带回的夔牛神兽所制,传言当年轩辕曾以此鼓击杀蚩尤,不知道你这‘三仙洞’能不能承受得起。”

要耍痞大家都耍痞。

这点公输孟启绝不输于人。

“呵呵,公输小儿我看你是本性显露黔驴技穷啦。”

“来吧!任你吹什么牛皮,本尊一把火将你烧得干干净净。”

路针锋相对毫不妥协。

双斧在手舞得嚯嚯作响,神器虽是神器也得要能施展的人才能发挥威力。

公输孟启自然是能施展神器的人,片刻间夔牛皮鼓已经制成。

“咚咚咚”

浑重低沉的鼓声在山谷中响起:

大地颤抖群山震动,行云破碎红日飞遁。

天空飞鸟震落,地上走兽震瘫。

众人戴上特制的防护耳罩仍感觉心惊肉跳。

巫念还把自己隐藏在“黄罗衫”下,形成双重保护,就这样仍拉着武项夫妇退到了山脚下。

沈织柔当然明白她是顾及腹中胎儿,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随着。

三声鼓响之后,隐匿洞中的路已经承受不起,强捂双耳也抵挡不住夔牛皮鼓的震荡,鲜血狂喷几欲昏死过去。

“贼猴子”邹青虽藏匿更深,但鼓声无孔不入,三声鼓响之后“贼猴子”便被震断心脉气绝身亡。

鼓声也惊动了洞中隐匿的另外两人“金石尊者”金磊鑫和“火龙尊者”符祝融。

二人皆已年过百岁,在洞府深处静心颐养,鼓声突然袭来二人毫无防备,百年修为几乎毁于一旦,急忙摇铃呼唤路询问真相。

路挣扎着跌跌撞撞地逃进洞府深处,见到的却是二位师尊已身受重创,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忙拿出师尊炼制的“三仙金丹”让二人服下,这“三仙金丹”原本是所谓的长生不老神药,却让元夏帝国肃宗皇帝断送了性命。

后来经二位仙尊不断改进,发现其对治疗内伤效果相当不错,也有一定的延年益寿功效。只是药材难得,炼制的过程也很难把控,成功的几率实在太低。

二人服下金丹,喘息片刻“金石仙尊”当先说道:

“儿,你也伤得不轻,也服颗金丹调理下吧。”

“顺便把这是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来‘三仙洞’挑事。”

路见事已至此不敢再有任何隐瞒,只得将事情经过据实禀告:

从收到“贼猴子”的飞鸽传书一直到公输军团攻到“三仙洞”前敲响夔牛皮鼓。

“金石仙尊”皱眉道:

“儿,这些年洞府的事都交由你在处理,你也向来行事谨慎,为何昨夜却未发现被人盯梢?”

“还有,你确定那公输孟启不是在诈你?”

“火龙仙尊”摇头道:

“金兄,此时再论昨夜之事已无任何意义。”

“儿这么多年为照顾我俩老不死的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毕竟是欠缺历练,也着实怨不得他。”

“那公输孟启既然能在渤皋大泽来去自如捕杀夔牛,而且还轻容易举地就破了我们布下的颠倒阴阳逆八卦阵,足以证明其实力非凡。”

“就连儿全力发动的‘三仙洞火’也只是将其逼退,未能伤他分毫。”

“‘三仙洞火’的威力你是知道的,犹在你我二人联手之上。所以儿败得并不算冤枉。”

“何况对方已再三说明来意,这点却是儿托大了!”

“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这个道理。”

“我看对方也没有恶意,否则夔牛皮鼓再响三声,只怕我师徒三人皆命丧洞中矣。纵然是‘三仙金丹’也救不活吧。”

“金石仙尊”默然不语,只得催动内力加快“三仙金丹”的吸收,调理所受内伤。

路对敌时有所准备捂住了耳朵,不像二位师尊毫无防备,故而在三人中伤得最轻,服用“三仙金丹”后也恢复得快,已恢复了四五成功力。

可信心已严重受挫,弱弱地问道:

“二位师尊,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才好?儿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

“就是由儿将那公输孟启引入岔洞之中,再施放‘三仙洞火’我就不信他还能退到哪儿去。”

“二位师尊可暂时离开‘三仙洞’转移到别处避开夔牛皮鼓的震荡。待儿灭了公输军团和青峰寨的这帮家伙我们重回洞府。”

“儿不可。”

二位仙尊同时开口制止。

“金石仙尊”看了看“火龙仙尊”,知他心中所想和自己一致,就继续说道:

“那公输孟启既是带兵打仗的元帅,心机定然深沉,若是识破你的伎俩,恐怕我师徒三人都劫数难逃。”

“倒不如让为师去见识见识,看看伤我师徒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金兄,我与你同去。”

说着,“火龙仙尊”已先站了起来。

路忿忿地跺脚。

“都是儿无能,让二位师尊蒙羞。我先去告知那公输孟启,省得他再击夔牛皮鼓。”

“儿勿慌!公输孟启若是真要击鼓早就一鼓作气了,不会等这么久的。”

“金石仙尊”说着与“火龙仙尊”携手并肩走向洞外。

金石,火龙二位尊者年轻时也曾闯荡过渤皋大泽,亦见过夔牛神威,而今竟然有人捕获夔牛还制作出夔牛皮鼓。

这鼓的神威今日也算是领教了,可击鼓进攻的始作俑者还未谋面却是心有不甘。

第一四四章 夔牛破鼓

路仍然冲在二位师尊前面,向洞口放声道:

“仙尊驾临,公输孟启出来相迎。”

公输孟启知道他是担心夔牛皮鼓再次敲响,故作姿态高声叫嚣。随即回应:

“公输孟启在此恭候仙尊大驾。”

领着众人穿过松林来到洞口前。

虽说金石,火龙二位仙尊以及路已从“贼猴子”口中得知公输孟启乃是位少年英才,但“贼猴子”也是道听途说并未见过,所以说得也很含糊。

而今三人亲眼所见只能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神采飞扬溢余表,轩昂气势秀于内,手把权杖气定神怡似握有天地之灵,步履沉稳踏出八方乾坤。

“火龙仙尊”捋捋白须,炯炯双目几乎要穿透他的全身。

“你便是公输军团的元帅,小小年纪不知何以服众。”

公输孟启也早把三人瞧了个仔细:

路昨夜已经见过,唯一的区别就是少了许多高傲,多了几分委顿。

另外两人则都是须发洁白,仙风道骨的老者。

二人的服饰则完全不一样,一个全身如火通红自然就是“火龙仙尊”;一个全身金光灿灿当是“金石仙尊”。

而今听得“火龙仙尊”如此问话,当即躬身施礼道:

“晚辈公输孟启拜见‘火龙仙尊’。”

“仙尊所问晚辈实感惭愧,只因纪军南侵,公输家男丁尽上战场,在战事中伤亡殆尽,不得以孟启才担当起家族重任。”

“组建起公输军团只为对抗纪军强虏,侥幸赢得几场战斗。”

“至于孟启本事的才能却是有限得很。”

“我看你这小子本事大得很呢,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到‘三仙洞’闹事,还把我俩老家伙都震出洞来。”

“就算是公输图那小儿当年见了本尊也得毕恭毕敬礼让三分,不敢有任何造次。”

“金石仙尊”忿忿道。

众人听他出言讥讽,皆怒从胸起欲一拥而上。

公输孟启权杖高举止住众人,作揖赔笑道:

“‘金石仙尊’严重了。”

“论辈分仙尊确是高于祖上,然家祖父已在‘岱严关’的战事中亡故,望仙尊尊重逝者勿再出言相讽。”

“晚辈更是诚意拜访,再三恳请过路兄。”

“至于那三声破鼓,不过是晚辈叩响仙尊洞府的敲门声而已,井底蛙鸣倒是让仙尊见笑了。”

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出“三仙洞”三人都已遭受重创,公输孟启却故作谦虚,反而把二位仙尊捧得高高的。

两个老家伙,不怕你们不出来,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便是攥在我公输孟启手里边。

好好合作,我尊你们是百岁仙尊;不好好合作,呵呵,千岁、万岁也唬不住我。

“哦。公输元帅果然是谦虚得很啊,可否让我等见识下你的夔牛神鼓是如何作井底蛙鸣的。”

“火龙仙尊”倒是直截了当。

“仙尊要见,自是无妨。亢将军把夔牛皮鼓给仙尊瞧瞧,不妥之处还望仙尊多多指点。”

亢褚良依言将夔牛皮鼓递给“火龙仙尊”。

“火龙仙尊”瞧那夔牛皮鼓呈喇叭状,青铜所制。扬声口径不过尺余,蒙皮端更是只有五寸口径,鼓腔长两尺中间有一把手方便抓持。

极像现代的手持扬声器,和小商贩们拿在手中高声叫嚣的电喇叭一样。

“这!这就是夔牛皮鼓?”

“火龙仙尊”显然难以置信,就是这么个小玩意儿的声音能穿透到洞府深处还重创了自己。

“仙尊若是不信,可敲响试试。”

“不过请仙尊将扬声口对向洞中无人处,戴上防护耳罩后再敲击。”

“还请仙尊勿用内力,否则洞府周边十里范围之内的飞禽走兽虫蛇鱼虾,诸多生灵都会遭遇灭顶之灾。”

说话间,公输军团和青峰寨的人皆已把耳罩戴上。

公输孟启将六个耳罩及一根夔牛小腿骨递给“火龙仙尊”。

“火龙仙尊”见众人皆戴好耳罩,一个念头打心中闪过,要不要回敬公输军团三声鼓响。

不过看着公输孟启自信满满的笑容,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公输孟启敢把夔牛皮鼓交给对方自然是做好应对准备的,如果“火龙仙尊”真要把扬声口转向公输军团,受伤的只会是“三仙洞”的人。

“咚”

“火龙仙尊”提起骨还是用了一分内力,敲击之下鼓声便在“三仙洞”中四处回响,“轰隆隆”洞中岩石纷纷碎裂崩塌,尘土飞扬。

“火龙莫要再敲!”

“金石仙尊”大喊道。

双掌飞快地摁在洞壁上,内力吐出止住洞口崩塌之势。

“火龙仙尊”见状自是不敢再敲,将扬声口调转向公输孟启,脸色已变得极为阴沉。

“公输小儿,你这是诱骗本尊毁了自己的洞府吗!”

“看来本尊也该让你来尝试一声。”

公输孟启双手紧握权杖深深一躬,不卑不亢地说道:

“晚辈之前已提醒过仙尊勿用内力,是仙尊妄加内力才造成如此后果,绝非是晚辈的意思。”

“而且现在小腿骨鼓槌已经被仙尊内力震裂,即便是要再敲已是不能。这夔牛皮鼓必须用夔牛腿骨才能敲响。”

“仙尊若是不信,请随意。”

“狡诈小儿休想诓骗本尊!”

“火龙仙尊”大怒,手持小腿骨就敲了下去,奈何那小腿骨受力之下瞬间化为齑粉。

“火龙仙尊”并不停手,握指成拳,重重地击打在夔牛皮鼓上。

心里道:

这便是块铜板本尊也要敲击出洪钟的声响来。

“啵,啵。”

皮鼓发出败革之声,尚不如小儿击掌来得响亮。

公输军团及青峰寨的人在公输孟启带领下都微笑着取下了耳罩,看着“火龙仙尊”尴尬地持着夔牛皮鼓发愣。

更可气的是那青铜的鼓腔也似乎经不起他的重击,化作粉末“簌簌”落下。

“金石仙尊”抬手抄起散落的青铜粉末在指间拈了拈。厉声喝道:

“你这青铜器物已近百年,受力即毁。为何忽悠儿说夔牛皮鼓是今日才制,分明是别有用心。说!你究竟……”

“不愧是‘金石仙尊’!”

公输孟启拍手称赞打断他的追问。

“触手即知这青铜的百年历史。可是仙尊,晚辈今日以百年青铜为腔,以夔牛神兽之皮现场制作神鼓又有何不妥?”

“怎的算是忽悠欺骗……”

“公输小儿!休要逞口舌之利!”

“二位师尊皆修炼成仙自不屑与尔诡辩。有本事胜过本尊者再说!”

“火焰尊者”路终于忍不住冲上前来。

第一四五章 斗 火

看到路徒儿挺身而出,二位仙尊也觉得此举甚好,以他二人的身份向一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出手传出去也太坠威名。

胜之不武。

让路教训教训他也好出这口恶气。

二人当即自然而然的退后,让路突出在前。

“金石仙尊”还吩咐道:

“儿,公输孟启可是公输军团的大元帅,手下兵马无数。你可要留神点到为止,不要伤了人家,省得人家大军前来,搅得‘三仙洞’不得安宁。”

公输孟启自然听得出他话中含义,挥了挥权杖让众人后退。

微笑道:

“公输孟启所擅长的不过是机关之术的雕虫小技,此次前来正是希望得到仙尊指点。”

“这只是江湖中的技能切磋,与公输军团无关。”

“能和路兄过招在下不胜荣幸。请吧。”

他也希望在和路的交手中揣摩其对火的运用控制,自然不会假手他人。

而且在吸吮“龙血藤”的龙血后,他虽然没有内力可以增加,但却感觉浑身力气得到提升,已经达到甚至超过普通成年人的水平。

这对他在机关制作和运用上至关重要,即使不使用“黑装置”也已完全超越巅峰状态的公输图。

“废话少说,看招!星星之火。”

路屈指一弹,一点火星自指间飞射而出。

看似黄豆大的火星却异常耀眼,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无数金星闪耀。

公输孟启早有准备,权杖于眼前一横,墨绿色的水晶镜片便罩住双目,将强光折射出去。

透过墨绿色的水晶镜片再看那一点耀斑即变得如观萤火之光。

他迅速将权杖插在地上拔高五尺长立于身前,然后一推杖杆,让权杖头上的双头马迎向那火星儿。

路冷冷一笑,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伸直其余三指卷曲手心如诀引导内力运行,右掌竖立内力自掌心吐出,遥遥的控制着那火星忽上忽下忽快忽慢。

见公输孟启以权杖上的马头迎来似乎要吞了火星,便顺势一推,让火星落入马口。

心中暗道:

任你那权杖是何物制成,也经不起本尊者的“纯阳真火”焚烧。

待毁了权杖看你还有何本事与本尊者较量。

路早就在观察他,见他权杖从不离手,而且每次发动机关皆需要动用此权杖,便笃定权杖是其核心,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权杖果然承受不了“纯阳真火”的灼烧,马口迅速将火星吐了出来,而另一马头又张口接住,瞬间再次吐出。

如二龙戏珠般吞吐火星。

“看你还能接住多少!”

路屈指连弹,又是两点火星飞来。

公输孟启怪叫一声:

“厉害!还给你。”

猛抓住杖杆往回一拉再松开,那火星就像挨了一棒子似的向着路飞了回去,瞬间还膨胀了许多变成一个火球。

火球迎上飞来的两点火星,顿时点燃成为三个火球。

不过公输孟启借助权杖弹力弹出的火球在路的内力催动下几乎就是落叶遭遇狂风,又飞了回来。

“嘿嘿。不自量力的家伙,居然敢火上浇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路右掌推进,人也上前一步。

他前进一步,公输孟启拉着权杖连退三步。

同时施展转换魔法,转换出三根权杖来,每根权杖居然还生出两条章鱼般长长的触手。

“捧”

触手接住火球划出条弧线将火球抛向高空以化解路强大的力道。

而且火球还在继续膨胀。

望着那越来越大的火球“火龙仙尊”脸上反而有了忧虑之色。

因为他知道路的“纯阳真火”是用内力将火焰集聚压缩在一点之上,压缩得越紧密越极致威力才越大,这时无论是用水淹还是土埋都会瞬间爆炸开来。

若是“火龙仙尊”在自己巅峰状态出手甚至可以压缩至极点,直接在空气中引爆。

而现在公输孟启居然以火上浇油的方式将压缩的火力引发出来,看似在为路锦上添花,实则是把他集聚的内力以燃烧的形式释放出来,令他无法继续将内力压缩集聚到更精纯的状态。

因为路引发的是内家真火,与公输孟启施放的燃油烈火并不一致,若要把二者揉捏到一块却非易事。

虽然路也能做到,可他一旦分心处理火球,对公输孟启的进攻就会削弱。

看来这公输元帅果然手段非凡,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路似乎还未察觉其中变化,见火球飞起他人也跟着高高跃起,居高临下把三个火球拍向公输孟启,每个火球都已扩展到丈余直径。

三个火球几乎都连成一片火海。

章鱼有八条触手,公输孟启的权杖也如是,每根权杖都生出八条触手。

如果有必要,他还可以生出更多触手,把章鱼变成海葵。

这对转换魔法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众多触手搅动火海,如同托起一片火云。

将火云托向路身下,封堵他落下的身形。

路并不慌张,他这一生都是为玩火而生。半空中一个空翻,倒转身形双手朝下化作双掌,直接摁向火云,他要抱着火云把公输孟启包裹起来。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九点火星闪耀九声呼啸穿透火云射向路全身。

“儿小心!退!”

“金石仙尊”双掌凌空拍出,他想把路从火云中拍飞出去,因为他知道路绝对避不开那凌厉的九点火星。

“火龙仙尊”甚至比“金石仙尊”还抢先半分出手,他双手屈指弹出八点火星向公输孟启的火星撞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空中传来八声炸雷般的轰鸣,震得路眼冒金星,身子已借着“金石仙尊”的掌力向旁边飘落。

但公输孟启发出的是九点火星,被“火龙仙尊”撞飞八点,还有一点继续上飞,眼看已飞过路头顶,火龙,金石都松了口气。

然而那一点火星在距离路头顶三尺的地方忽然炸裂开来,化作更加细小密集的火星朝他落下。

路抬眼一望,顿觉漫天星光灿烂笼罩全身,连闪避的想法都放弃了。

因为他根本避不开如此密集的火星。

“火龙仙尊”望着那每一个细小的火星,几乎就是他能做到的极致,然而他最多能弹出八点。

而那漫天散落的足有上百点之多。

刚才奋力弹出的八点已是他伤后全力所为,耗尽了的所有内力,现在只得仰天长叹:

“儿,此时此境换作为师也是无能为力。”

“金石仙尊”双掌拍出后,那团火云就向他头顶飘去,待他拍开火云就见路已淹没在漫天火星之中。

他忽然想到的一个词就是

玩火**。

第一四六章 星星之火

公输孟启是本着学习的目的和路切磋的,当然不会要他性命。

在下落的火星距离路头顶不足半尺的时候,透明的保护罩自他脚下破土而出护住他全身。

火星落到保护罩上纷纷爆炸开来,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所幸全部火星溅落地面,又将地面烧灼成焦土一片。

兔起鹘落间胜负虽分,生死尤惊。

青峰寨的三位当家的全都看傻了眼,路的星星之火他们固然是招架不住,而公输孟启的反击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非但路招架不住,恐怕是二位仙尊也难以应付。

丁当响见他以权杖使出了两招棍法,虽是简单却卓见成效,防守做得恰到好处,攻击更是出人意料,真不知那权杖之中隐藏了多少凌厉的手段。

古朝风觉得公输孟启用权杖马口吞吐火星与操控“九芯葫芦”的手法如出一辙,却又比自己高明了许多。

于尚未能瞧出其中精妙变化,但见路落败心里就很是高兴,只盼着早些夺回短斧。

火龙,金石二位仙尊皆已放弃对路的救援,正准备向公输孟启发难,却瞧见他救下了路,加上刚才也已见识过他的身手,知道就算此时动手也很难有胜算,反而是有损二人的百年声威。

现在既然胜负已分,路也没事,且忍耐着看他接下去会如何处之。

公输孟启见众人一个个神情虽异可全都呆呆地望着他,似乎直到此刻仍然不相信各自的眼睛。

不相信他一个毫无功夫的人能在几个回合间就击败了“火焰尊者”,而且用的还是对手的星星之火。

甚至包括火龙,金石二位仙尊也没瞧出其中端倪。

还是路直截了当,挥掌推开保护罩。

满脸沮丧地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二位师尊,你们说过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传人。”

“可,可他……”

“公输孟启怎么也会星星之火!”

“而且操控能力还在,还在……我之上。”

他本想说还在师尊之上,可当着众人面前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火龙,金石二位仙尊心中自然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其实就算“火龙仙尊”本人也不可能在同时弹出九点星星之火,因为集聚内力压缩一颗火星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功力修为。

路已算天资非凡,修习了近三十年已能操控三点星星之火。

而“火龙仙尊”则是修炼百年之后才能做到弹出八点火星,毕竟每增加一颗火星不只是单纯的功力叠加,而是需要功力倍增才行。

更别说再以一化百的这般手法,简直连想都没想过,纵然是千年修为也难以达成,完全超出内力掌控的范围。

事出平常即为妖,难道这公输孟启真的就是个妖物。

或者用的是妖术。

二位仙尊也在渤皋大泽遇到过神怪物种,就只能是往这方面去想。

“咳咳。”

公输孟启轻咳两声,把三根权杖收拢还原。

此番较量也算得上是他吸吮龙血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单独与人交手。

之前在渤皋大泽虽然也曾斩过黑袍怪人左手,但那次有武项等三人帮助,一切是按照他预先设计的步骤进行的。

而此番则完全是见招拆招,学习揣摩路的星星之火后发起的反击。

权杖与“黑装置”的配合运用是愈发默契了,使出的转换魔法不但能转化物质,而且已经能控制部分能量的转换。

这也是公输孟启之前没想到的。

居然一击制胜,对控火之术也略窥门径。

此时听得路言语之中的抱怨,不禁微笑道:

“路兄可是误会二位仙尊啦,公输孟启的‘星星之火’乃是得自路兄的教诲。”

“当在下以权杖马口接住路兄的火星相互吞吐之时,如同来回颠簸烫手的山芋。便是在揣摩这火星的构成和操控。”

“而后采用火上浇油的方式乃是将路兄的‘星星之火’中蕴含的内力释放开来,以便更加清楚地了解其构成原理。”

“而后模仿弹出几粒。”

“其实路兄内力操控之下‘星星之火’威力巨大,而在下所弹出的不过徒具形骸,攻击力断然无法与路兄的相比。”

“不过是仗着数量众多出其不意,如此侥幸胜得而已。”

“金石仙尊”沉吟半晌,忽然开口道:

“你能在交手互搏之际瞬间揣摩还弹出‘星星之火’那也确实不简单。”

“你说是凭借手中权杖之功,那可否让本尊瞧瞧这权杖玄机,本尊很是好奇是和物质能经受得起火龙的星星之火反复烧灼。”

“仙尊请便。”

公输孟启早有准备,将从不离手的权杖递了过去。

“晚辈既是诚心向二位仙尊学习交流,焉有藏私之理。”

“金石仙尊”接过权杖同火龙仙尊细心地研究起来。

而路则俯身查看替他遮挡无数火星的保护罩。

他发现这保护罩的材质类似水晶,但比水晶更为纯净密实,强度肯定更高。

也能耐受高温。

若是他以内力推动星星之火,集中一点不知道能否将其烧蚀穿透。

但留下痕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看来公输孟启所言不虚,那漫天下落的火星确实没有内力引导,否则这保护罩纵然能护住他性命,也早烧蚀出斑斑痕迹。

当然这只是路出于对“星星之火”自信的想法,他无法想象“星空蛋”保护罩的神奇。

可地面的焦土同样也证实了另一个事实:

那就是公输孟启的火星有着和他的“星星之火”一样的高温威力。

那可是他的纯阳内力集聚压缩而成的,消金融铁只需片刻之功。

公输孟启显然没有这份内力,那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金石和火龙也已把权杖检查了好几遍,除了几个简单的机关变化竟再也找不到任何特殊的装置。

犹其是两个马口,虽是纯金打造,但绝对承受不起星星之火的反复高温,除非他还另有手段。

“公输元帅,你这权杖似乎还不足以对抗劣徒的星星之火吧。应该还有其他隐藏的手段,此等做法又怎能说得上坦诚呢?”

金石不满地把权杖递还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不敢欺瞒二位仙尊,晚辈确实运用了星灵的灵力参与到权杖之中才能应对令徒的星星之火。”

“就好像令徒的内力一样,那星灵的灵力蕴含在晚辈的身体之内,数量虽是极少作用却是很大。”

“只是那星灵极难提炼,这正是晚辈想与二位仙尊合作的原因。”

“晚辈目前尚不能提炼星灵,若是能从炼丹控火之术中参悟出星灵的提炼方式,定能让二位仙尊百尺竿头更进百步,飞升成仙也是指日可待。”

公输孟启之所以不提“黑装置”,而谎称是星灵灵力蕴含在他身体内也是为防备万一。

若让人明确知道了“黑装置”的作用,无疑是说此地无银三百两。

让心怀叵测的人发动针对性的突袭,绝对是将自己置身于危墙之下。

当今大陆知道星灵属性的就只有他和玛雅,保持星灵的神秘感则可以为他赢得主动。

果然,二位仙尊大为心动:

原来这小子是服用了具有灵力的特殊丹药啊!难怪这么厉害。

“星灵”是什么神奇的仙丹,当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人都是这样,喜欢从自己熟悉的领域去分析问题,二位仙尊也不例外。

“金石仙尊”立即追问道:

“公输元帅所说的星灵究竟是何神奇之物,不妨仔细说来听听。不是本尊自夸,整个大陆还没本尊不认识的物质。”

金石的话也不算是夸张,他穷尽一生都在收罗各种物质,了解其属性用来炼制丹药。

也深知物质间属性搭配种类稍有不同或是分量些许差异,都会造成最终炼成的东西千差万别。

有的可能在炼制的过程中就消失,突变,甚至爆炸都是经常发生的。

火药不也是在炼丹的过程中发明的吗。

第一四七章 岩浆熔炉

公输孟启知道金石已对星灵产生兴趣,这正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他不紧不慢地道:

“晚辈相信仙尊之言,只是这星灵并非产自大陆,而是来自天外星空。”

“路兄可曾将短斧交与二位仙尊观看,若是仙尊能在五分钟之内将其完全熔化,或许提炼星灵之事就有希望了。”

路一怔,随即返回洞中找到两柄短斧,分别交给二位师尊。

火龙,金石接过短斧即是一惊,这斧子分明是精纯玄铁打造,要想在五分钟之内完全熔化开来的确做不到。

二人四目相交,随即摇摇头道:

“恐怕得要十分钟才能完全熔化。”

差了两倍,但比预想的要好,公输孟启拍手赞道:

“很不错啊!不愧是仙尊前辈。若是晚辈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做到。”

“不知晚辈可否见识下仙尊熔化短斧之法,再彼此研究,看能否有所提升突破,早日达到提炼星灵的水平。”

“金石仙尊”傲然道:

“这有何不可,要见本尊的金石鼎不难。”

“只是若真的提炼出星灵来倒是怎么个分法还是先说好才是。省得到时候起了争执,说本尊倚老卖老,欺负后生晚辈就不好了。”

公输孟启点头道:

“好!若仙尊的金石鼎真能达到提炼要求,这星灵矿石由公输军团负责寻找,‘三仙洞’负责提炼。提炼出的星灵两家五五均分如何?”

“五五分?公输军团还要提供矿石。”

“这样公输元帅岂不是有些吃亏,照你所说这星灵矿石来自天外星空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吧。”

“火龙仙尊”直言心中疑虑。

“仙尊说的是,星灵矿石的确是可遇不可求的神物。”

“可既然是与仙尊合作,公输孟启愿意拿出这个诚意。”

“况且这提炼究竟是怎样的过程现在还不得而知,亦或也是很艰辛的呢。”

“好了,都别婆婆妈妈的废话,先去熔化这斧子再说。”

金石已经心动,说完就转身就往洞中走去。

于尚赶紧跟上,几乎快冲到了公输孟启前面。

公输孟启冲他眨眨眼道:

“二当家的不用心急。斧子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路横了于尚一眼,闪身来到最前面引着众人进洞。

他开启洞壁上的机关,露出下方洞口领着众人鱼贯而下,下行十余丈后,洞壁已干燥温热。

路停下脚步,向众人解释道:

“通过前面石门就是仙尊的炼丹洞,金石鼎亦在其中。”

“仙尊是以地心深处沸腾的岩浆为热源炼丹,而这岩浆不单温度炽烈还含有毒气,故而均需穿上仙尊的防护衣才能进入。”

“不过‘三仙洞’历来只有二位仙尊和我三人,防护衣也只有三套,甚为难得。所有只得委屈诸位在此等候,可透过此窗观看里面情景。”

他抬手指了指洞壁上的小孔。

公输孟启见那小孔才两寸大小,仅容得下一人凑近观看,不禁皱眉道:

“二位仙尊,如此小窗恐怕不能让我等尽睹仙尊熔炼风采。可否容晚辈将这窗户扩大些,以便大家都能看得尽兴。”

“金石仙尊”嘿嘿一笑。

“只要公输元帅不毁了我‘三仙洞’就行。”

“如此,晚辈就将这石壁略做修改让大家都能瞧见仙尊大显身手。”

说着,公输孟启挥动权杖,在石壁上画出个大大的全景窗框。

而后伸长权杖像擀面杖一样在框中反复滚动,每滚动一次那石壁仿佛就变得通透几许。从平顺到朦胧,从朦胧渐清晰,从清晰到透亮。

其实整个过程他完全可以一蹴而就,然而“三仙洞”的人始终心怀戒备,他也就故弄玄虚把简单的事情搞得复杂些,纵然如此别人依然瞧不出破绽来。

“公输元帅果然好手段,这等本事本尊确实做不到啊。”

“金石仙尊”长叹一声,接过路递来的防护衣,开始穿戴起来。

“仙尊言重了,晚辈所做的不过是些皮毛功夫,怎比得上仙尊百年精深。”

说着,双手合抱权杖向金石深鞠一躬。

权杖上的马头双目已悄然地将防护衣完整扫描,传输记录到“黑装置”里面。此间猫腻别说“三仙洞”的人,就是巫念在此也难以发现,最多是做事后猜测罢了。

防护衣将三人包裹得严严实实后,路才打开通道尽头的石门。

现在透过石壁全景窗,可瞧见三人已进入到一个较为宽敞的石洞。洞中石柱上挂着几支火把,对面有个石台,石台中央有一圆形凸起物,状如鼎盖。

因三人都传上了防护衣看不见面目,只得凭身形动作来区分,所以众人皆靠近全景窗,双眼几乎是贴在透明的石壁上,连鼻尖都压平了。

身形酷似路的在石台旁边的石壁上搬弄几下,好像是打开闸门,洞中豁然亮堂,炽烈的岩浆奔涌而出,顺着石槽流入石台之中。

随着岩浆流入石台,石台也被映得通红透亮,原来正是个灶台。位于灶台中央的圆鼎自然就是金石鼎了。

岩浆渐渐灌满灶台,大半个金石鼎也淹没在岩浆之中慢慢地烧得通红。

“火龙仙尊”拉动锁链将鼎盖揭开,把短斧放了进去。三人立即在灶台前盘膝坐下,双掌推出内力催动,岩浆已沸腾翻涌发出耀眼光芒。

众人顿觉光芒刺眼忙闭目后退,公输孟启迅速交给每人一片墨绿色的水晶镜片让大家护住双目。

全景窗也被岩浆的高温炙烤得如同火炭一般,众人只能背靠石壁,离着全景窗两三尺观看洞中情景,此时洞里红光透亮一切尽览无遗。

公输孟启则将权杖马头摁在全景窗上扫描洞中一切。这二人号称仙尊看来也还是有些门道,居然能以岩浆作为热源。

想那地下岩浆源源不断再经三人内力催动应该会让温度持续上升,满足金石鼎中熔炼需要。

再看鼎中短斧似乎已开始慢慢软化,斧子边缘渐渐呈熔出液化的滴状。

而三人早已汗流浃背,只是汗珠刚一浸出便被高温汽化,阵阵蒸汽自三人头顶冒出混合着洞里的湿气升腾而上。

公输孟启忽然明白之前的“温泉洞”为什么会变成“滴水洞”了:

原来是被二位仙尊截断热源把岩浆蓄积起来用于炼丹,但洞底始终潮湿,空气中的水分经炼丹时的高温炙烤升腾至顶上石壁冷凝后化作水滴落下。

如此循环往复,外洞自然就是滴水不断,积水一多也就变得阴冷潮湿了。

此刻岩浆已完全把金石鼎淹没,金石鼎则在三人的内力催动下开始旋转起来,加快热能吸收。

被吸走热量后温度降低的岩浆自灶台下面的通道挤出。

金石鼎从红热转成红亮继而炽亮,仿佛一颗高速旋转的烈日。

如果众人没有墨绿色水晶镜片护住双眼,定然早就被强光灼伤。

透过全景窗望去,洞里尽是烈焰升腾,三人的身影似乎也在烈焰中熔化掉了。

“!”鼎盖拉开,金石鼎中荡漾着一汪深褐色的熔液。于尚猛地跺脚,完了!神斧化铁水流了。

公输孟启的目光却停留在计时沙漏上:八分钟。比金石,火龙估计的十分钟要快。看来此次结果相当不错。

但距离五分钟的要求还差了不少。

洞中光线突然黯淡下去,路关闭了岩浆闸门,待金石鼎中温度略微降低,操起个钵盂将冷凝成熔融状态的短斧熔液舀了出来。

石门打开,三人缓缓走出,以三人的经验肯定知道用时已超过了五分钟,这颜面上实在是过不去,所以都默不作声。

最后还是路端着钵盂来到公输孟启跟前。

“公输元帅,你看现在还能铸成神斧吗?”

于尚望着那钵盂中软软的面团般的铁疙瘩,心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公输孟启侧身碰了他一下,示意他不用难过。然后冲路说道:

“没事,能否铸成斧子不重要。”

“看来今天是在下太冒昧,突然打搅仙尊,使得仙尊状态不佳,而路兄更是与在下切磋技艺内力消耗巨大,故而影响发挥。”

“这样吧,就把这玄铁疙瘩留在‘三仙洞’。待仙尊和路兄回复到最佳状态再试。”

“相信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在五分钟内将其熔化。”

“也罢,只得如此。儿你替为师送客,本尊先去休息调理。”

“金石仙尊”喘息不止,神情已十分委顿,和“火龙仙尊”一起步履蹒跚地向另一个通道走去。

看来今天确实被夔牛皮鼓伤得不轻,再怎么尽力也无法达到五分钟的预期效果。

第一四八章 火 冲

公输孟启领着众人向二位仙尊躬身拜别后即跟随路沿原路攀登而上。

“路兄,昨夜见你的火把甚是神奇,任狂风暴雨都明亮如炬。不知路兄是如何做到的,在下很是景仰,不知可否借路兄火把一瞧?”

路回头瞥了他一眼,顺手从洞壁上摘下一支火把交给他。

“这火把也没什么神奇的,不过是把灯油储存在火把底部,通过中心的灯芯将油输送上去。灯芯外面套着通气管,气管上面有调节孔,旋转气管就能控制调节孔,通过调整进气量的大小,并施加内力来控制火焰。”

“最后在火焰处加上个多孔防风罩就能抵御狂风暴雨的侵袭。”

“倒是公输元帅施展出的星星之火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也能为路某解惑。”

公输孟启手持火把,抚触之下已知其乃是全铜所制,结构也正如路所说。

看来“三仙洞”也开始有意向与自己做技术交流。于是道:

“在下施展的星星之火确实是依靠星灵的魔法复制再造功能,这其中玄妙必须要拥有星灵后亲自操作才能切身感受。”

“不过路兄这火把却令在下茅塞顿开,可以做成一支能够单独发射,连续发射,或集聚发射星星之火的‘火把’。”

单独发射,连续发射,或集聚发射星星之火!

路闻言大惊一时没想明白,顿时呆立原地。

公输孟启收不住脚步差点就撞到他身上,多亏倪友亮一把将他拉住。

他顺势将改造好的火把还给路。

公输孟启是结合路的“星星之火”特性来改造火把的:

“星星之火”在短时间内是一颗凝聚着巨大能量的火星,可以暂时储存在密闭的空间里。

于是他将火把中心管子里面的灯芯全部抽掉,加强成为高强度的钢质发射管。

原来围绕中心管子的多根通气管则改造为耐高温、高压的储存管道,用来储存“星星之火”的火星。

就像弹匣一样。

原来装灯油的底部将灯油清理干净,做成触发控制机关。

就这样,每一颗“星星之火”的火星就是一颗子弹,可以单独发射,连续发射,或集聚发射。

一支发射星星之火的火把就做成了。

“路兄,这是经在下改造后的‘火把’。至于其中机关以及单发、多发、集聚发射的手法,路兄稍加揣摩便可知晓。”

路握住“火把”一抖,改造后的“火把”变得异常的沉重。

突兀的变化险些令他失手滑落,细细触摸之下已大致揣摩出使用方法,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多谢公输元帅!你这‘火把’确实玄妙,令本……令为兄实在爱不释手。不知……”

路心中高兴,连称呼都变得恭敬了。

“这本就是为路兄量身打造的,若是换到旁人手里那便是连烧火棍都不如。难得路兄喜欢……”

没等公输孟启说完,于尚终于忍不住叫嚷起来:

“嘿!姓路的,今个儿你也得了宝贝,是不是该把那斧子还给俺了。”

他又是蹦又是嚷的,在这狭窄的洞中丁当响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哈哈哈,拿去吧。”

路和公输孟启几乎是异口同声,同时递给他一柄同样的短斧。

“咻!这下发了!”

于尚兴奋地怪叫,双手抓住两柄斧子紧紧地抱在怀中低头亲吻,有如慈母护子一般。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也更为珍惜。

众人都被他这憨态逗乐,哈哈大笑起来。

公输孟启见大家气氛活跃,青峰寨与“三仙洞”也冰释前嫌。

趁机道:

“今后‘三仙洞’将是公输军团与仙尊合作提炼星灵的重地。还要劳烦青峰寨做好外围保护及日常辅助工作,彼此唇齿相依守望相助才好。”

“那是当然!若有人图谋公输元帅和‘三仙洞’那便是和青峰寨作对,更别说在青峰寨的势力范围内挑事,俺于尚定让他有来无回,咔嚓两斧子斩成三段。”

说着还用手做出个劈砍的动作。

古朝风也拍了拍腰间葫芦,这“九芯葫芦”可是公输孟启送给他的宝贝,受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当然是要有所付出的。

也跟着道:

“就是,青峰山岂是谁都敢来撒野的地方。你说是吧,大哥。”

丁当响笑着点头,心里却将两个小弟骂了个遍:

兔崽子!真是有奶便是娘,得了好处就把青峰寨往坑里推。

也不知公输孟启这坑到底有多深……

嘻嘻哈哈的笑声中,众人就出了“三仙洞”。

对着山头斜阳,路端起“火把”认真细致地揣摩比划,他终究忍不住决定试试手,两尺长的火把被他拉出伸缩的内管后已延伸至三尺半长。

连连做了几次深呼吸将内息调匀,而后迅速屈指将三点火星从通气管的小孔弹了进去。

同时收缩内管将小孔密闭。

紧接着再次催动内力又是三点火星弹入。

再次收缩内管将小孔密闭。

呼吸吐纳后弹入了最后一波三点火星。

又一次收缩内管将小孔密闭。

虽然路还不具备操控九点星星之火的能力,但“火把”的通气管却能将他轮番弹入的火星在短时间储存起来,最多可储存十八颗。

只待操控激发。

路一连弹出九点火星后已气喘吁吁,无法继续施为。

他打开底部激发机关的保险盖,然后左手在前紧握外管朝向对面崖壁,右手轻摁底部触发机关推出

“轰!”一声巨响,碎石纷飞,对面山崖的花岗石崖壁上顿时被轰出个一丈多宽三尺多深的大洞。

其威力绝对不输于40mm口径的火炮。

巨大的后坐力也把路掀翻在地。

整个山头都跟着摇晃起来。

众人尽皆被震得心惊肉跳,连公输孟启也没想到这九点星星之火集聚在一起爆发出来竟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当即大声道:

“路兄,若非万不得已还是勿集聚发射的好。”

“这一轰下去半个山头都会轰没的!”

路早震得傻傻的不住点头。

金石,火龙刚准备躺下休息,又被爆炸震得心神激荡,难得公输孟启又发动了夔牛皮鼓,听声音似乎不像啊。

莫不是路和对方又起争执,急忙摇铃询问。

听闻铃声路才回过神来,忙匆匆告别向洞里跑去。边跑边喊道:

“多谢公输元帅!我这就去回禀师尊元帅为我制作的神器。”

“如此威猛的神器肯定不能叫火把,就凭这股子冲劲,叫‘火冲’如何?”

公输孟启揉搓着嗡嗡作响的双耳,大吼回应道:

“你说‘火冲’就‘火冲’吧。”

“确实够冲!”

第一四九章 连珠冲

路的火冲发出的巨大爆炸声也让山脚下的巫念惊疑不定。

“这是怎么回事呀?武将军,你快上去看看。莫不是青峰寨的人和‘三仙洞’的人起了冲突。”

武项见夫人也给了他个同意的眼神,立马飞身向山上冲去。

人未到,嘴上早吼开了:

“元帅莫慌,俺老武来也!丁大当家,休要冲动,万事好商量!”

公输孟启听他语气倒是着急得很,向丁当响使个眼色。

“大当家的,还是你来回答吧。”

丁当响苦笑,扯开喉咙朝山下吼道:

“你这蛮牛,乱嚷嚷啥,有嫂子陪着还闲得无聊啊。要不今晚咱们去岱安镇干上一票,说不定还能遇到美娇娘哟!”

“呸!你个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饱的家伙,几时还起了色心。”

“俺老武现在可是官兵,你敢打劫俺就绑了你去见,见,见元帅去。”

这次轮到公输孟启摸着鼻子苦笑了。

这俩口无遮拦家伙,真的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丁当响瞅瞅公输孟启,打趣道:

“公输元帅,你不会真要抓俺吧。公输军团是官军,青峰寨可是山贼。”

“大当家的说哪里话,二位哥哥玩笑逗乐可别拿小弟开涮。”

公输孟启笑道:

“小弟也知道青峰寨有自己的营生是以贩盐为主业,不干那杀人越货的勾当。”

“贩卖私盐可也是重罪呢。若是哪天岱王令公输军团讨伐青峰寨,不知元帅会作何处之?”

丁当响似笑非笑,半真半假地问道。

“绝无可能!”

公输孟启回答得斩钉截铁。

“公输军团的事还得公输孟启说了算。”

此言一出,不单青峰山寨的人,连公输军团的人都是心中一震。

手握重兵,不屈王权,公输元帅小小年纪还有多少逆天的想法。

饶是丁当响见多识广此时也无言以对,难道他真的是年少轻狂,可怎么看怎么都不像啊。

这公输孟启的坑是越来越不知深浅了。

见丁当响沉默不语,公输孟启知道他仍心存顾虑。

随即道:

“大当家的无需多虑,刚才小弟已经说了,日后青峰寨和‘三仙洞’将成为公输军团提炼星灵的基地。”

“所以大当家的如有需要但请直言,小弟定会极力而为。”

“多谢公输元帅,青峰寨虽是穷得叮当响然混口饭吃还是的。”

“至于能否担当起护卫公输军团基地的重任,还请元帅斟酌,丁某等山野粗人可比不上‘三仙洞’里的仙尊。”

丁当响还是不愿把青峰寨带进公输军团的坑里。

公输孟启也不介意,瞧着他手中提的齐眉棍道:

“大当家的,不知你的齐眉棍比路的‘火冲’如何?”

“唉哟!比不得,比不得!”

“那可是公输元帅打造的神器,一下能轰掉半个山头。我这烧火棍子怎么能比。”

丁当响连连摆手,这次说的可是大实话。

“小弟既然能为路打造火冲,同样也能为大当家的改造齐眉棍,威力不相上下。不知大当家的可否愿意。”

丁当响一愣,止住了脚步。

路的火冲绝对可以说威力无比,是任何习武之人都渴望的神器,可自己并不会集聚火星之术,即使得到火冲也未必就能发挥得出其威力来。

武项冲到半山腰,见众人皆往山下走唯独丁当响杵在那发愣。

“嘿!穷得叮当响的家伙,你杵在那干嘛,也不领众兄弟上山寨吃顿便饭。俺老武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丁当响尚未开口,公输孟启已笑道:

“大当家的,小弟今晚必须赶回‘岱严关’,这便饭也就不打扰了。”

“这是小弟为大当家改造的齐眉棍,还望大当家的笑纳。”

抬手将一条棍子抛了过去。

“小弟知道大当家的功夫路子和路不一样,所以其中的机关处置也不同。”

“小弟以钢珠代替路的火星,大当家倾注内力把钢珠压入小孔,旋转一个刻度即可将蓄满的内力密闭在一个独立的管道中,棍子旋转一周可装入十八颗钢珠。”

“一共可装下九十颗钢珠。”

“钢珠与火星不同,火星受温度限制加注后必须在三分钟内发射,不然就会因温度过高烧毁火冲。”

“而钢珠可在平时蓄力装填满,需用之时再发射。”

“也不影响齐眉棍的正常使用。”

“小弟还为大当家的特别配置了十八颗空心钢珠,空心中亦可加注内力,发射后出去能形成二次爆发,威力更是非同小可。”

“借用路的‘火冲’之名,小弟把这称之为‘连珠冲’。”

“当然这仅是设计的理想状态,实际使用中能否完全实现还望大当家的实践琢磨,不妥之处请告诉小弟。”

“小弟再加以改进。”

“此次真心感谢青峰寨对我等的帮助!今日就此别过,三位当家后会有期。”

“啊这就走啦,俺老武是真饿了。”

武项心有不甘,可公输孟启脚步不停已越过他而去。

“走吧,武将军。下次有机会本帅定让你同三位当家痛饮三日,说不定真能吃得青峰寨叮当响呢。”

哈哈哈……

青峰寨三位当家的相互对视片刻,随即也跟着大笑起来。齐声道:

“恭送公输元帅!谢元帅馈赠神兵利器!”

“砰砰砰”丁当响朝天射出三颗钢珠,真的是迅如闪电高如云霄。

“啪啪啪”古朝风拍出三朵火花,疾如流星绚如云霞。

“叮叮叮”于尚把双斧撞响,响声在群山回荡。

众人下到山脚巫念当先便冲了上来,拉着公输孟启就问:

“怎么搞得惊天动地的,你没事吧。”

“放心吧,老婆。是青峰寨的兄弟在为我们送行呢。”

公输孟启拍了拍她的手心。问:

“养马师已将马匹送到了吧?”

“嗯,就在林中。”

“我们这就要急着赶回‘岱严关’吗?也不知朱有珠何事催得如此紧急。”

巫念心疼公输孟启本希望他多休息会再出发,毕竟与“三仙洞”的人交手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到‘岱严关’不就知道了。朱老板也是个谨慎的人,不会随便添乱的。

“倒是我们因青峰山的变故耽搁了时间,让接应的养马师都等久了。”

一出渤皋大泽公输孟启就放出机关鸟通知养马师送马匹到东岭接应,没想到因发现“三仙洞”而耽搁了一天时间。

所以他决定立刻启程尽快赶到“岱严关”。

此去“岱严关”还有近四百里,马不停蹄地赶路也需两个多时辰。

“众将听令!火速赶往‘岱严关’。到了之后让亢将军做顿大餐慰劳大家。”

公输孟启一声令下,跨着逾辉当先冲出。

众人策马紧随其后。

武项勒勒腰带暗自道:

俺老武腹中的油水厚着呢,还怕挺不过两时辰。

“驾!”

第一五〇章 繁华的“岱严关”

“驾,驾。”

众人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亥时末就已赶到“岱严关”下。

虽是临近午夜时分,遥望之下城门大开夜不闭户,城中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一派繁华景象。

“没想到才过月余,这‘岱严关’竟然变得如此繁华,宛如一座不夜城。”

“看来我那徒儿也是托大,居然敢城门大开就不怕被人突袭。”

巫念勒住缰绳让赤龙驹放缓脚步。

“元帅,要不我们冲进去抓住这罗二蛋,罚他个治军不严之罪。”

公输孟启微笑摇头。

“未必吧,上将军。你这徒儿粗中有细精明着呢。”

“要不你就冲来试试,待会出了糗可别怪本帅没提醒你。”

听得他这么说本来跃跃欲试的众将都勒住战马等他先行。

果然,众人策马行至城门下,就听城头有人喝问:

“来者何人?请留步。”

“此城由公输军团镇守,呈上路引文牒查验。”

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本帅公输孟启,权杖在此!请查验。”

公输孟启高举权杖将城头射下的一束光线折射回去。

“啊的确是元帅!请元帅恕罪!小的这就去禀报罗将军。”

“不用。尔等忠于职守做得很好。还望继续坚持谨遵公输军团军规,所有人等一视同仁。”

“是!”

城楼之上数百人齐声回答。

声威之猛纯粹是“雷声大”的风格。

公输孟启领着众人策马入城。

“上将军,见了你那徒儿记得提醒他,擢升奖励今夜的值日官。”

“若公输军团每人都能如此恪尽职守,则攻必克、守必胜,天下无敌矣。”

“现在城中还这般热闹定能找到吃的,亢将军你也赶得辛苦,就不用做饭了,替我们找家味道好点的餐馆应该可以吧。”

“好!”

亢褚良催马走到最前面,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开始寻找。

“怎么俺闻着哪儿都是美味呢。你说是吧,‘搜山犬’,你也嗅到……”

武项一边唠叨一边吸吮美食气息,以缓解腹中的饥饿感。

只是这个法子好像没什么效果,满街都是美食诱惑,反而更加饿了。

“元帅,前面那个烤鱼摊不错,马上就要熟了。”

“待末将再去帮他一把。”

亢褚良翻身下马,就凑到摊子前道:

“小哥,把你的鱼都烤上吧,我们人多我来帮你。”

“好勒,瞧你们胸前的徽章都是公输军团的将军呢。这么多将军光临小的摊子可真是难得。”

“哟”

烤鱼小贩突然见到手持“双头马”权杖的公输孟启,手里的鱼都惊掉了。

乖乖!

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公输军团大元帅啊,神一般的人物居然来到自己的路边摊吃烤鱼……

“嘘”

公输孟启笑容亲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低声道:

“别叫,你若大喊大叫把我们吓跑了,可就没法吃你的烤鱼呢。”

那小贩连连点头,仍木然地不知所措。

亢褚良早抓住惊掉的鱼开始打理起来,抬肘碰碰他。

“嘿,你是主烤呢还是打下手。我们赶了几百里路还饿着呢。”

“我,我,我打下手,帮您。将军。”

武项手快,早取了条烤得差不多的鱼啃上。含糊道:

“对不住啊,俺老武实在太饿……咔,咔,咳咳……”

被鱼刺给卡住了。

众人忍俊不禁,皆捂住嘴尽量不笑出声来。

巫念推了沈织柔一把。

“沈姐姐,你也不去帮武大哥一下。”

“别管这蛮牛,我们小心些吃。他自个有办法。”

武项果然是有法子,他站起身来深吸口气引发内力,张大嘴巴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硬生生将卡住的鱼刺给咽了下去。

厉害!瞧得烤鱼小贩又是目瞪口呆,弱弱地问:

“将军,今夜不当值吧?要不来一壶烧刀子?”

“唔,嗯。好啊,那就来一壶呗。”

武项瞅瞅公输孟启,见他并未反对。

公输孟启忽然想起许洪福来,若是有他在定然是早就喝开了。

看来罗二蛋治下的“岱严关”军纪挺严啊,连市井小贩在上酒之前也要先问一声是否当值。

“小哥,都快午时了,你的鱼咋还有这么多。”

有小贩熟练地帮忙,亢褚良也有闲吃上两口,顺便还聊上几句。

“嘿嘿。将军,你是有多久没来‘岱严关’了吧。”

“你们可是刚巧插了个空档,若再晚片刻就是午时换岗。”

“那家伙,满街人山人海,各店铺档口都一座难求。不瞒将军,小的这鱼经常还不够卖呢。”

“若是都像那位将军的吃法,只怕连鱼刺都不剩。”

小贩压低声音,悄悄朝武项看了看。

闲谈间潮水般的脚步声在大街小巷响起,仿佛热油锅里泼进一瓢凉水。

烤鱼摊前瞬间围拢来二三十人,皆是公输军团的军士。

公输孟启见状忙把权杖收进袍袖之中,连同胸前的金玉徽章也尽量遮掩起来。

来的军士虽多,却还依着先后次序在找位子。

“嗨,老六,往里边挤挤加个凳。”

“李二哥,这是我昨儿就定的‘卤王鸡爪’。刚才总算拿到了,配着小万的烤鱼再喝上两口绝对够爽!”

“小万,你这烤鱼摊的生意真够火的,咱兄弟一换岗就脚不点地跑来居然还是被人抢了先。”

“咦”

“小万!咋有位将军在帮你烤鱼?”

“你,你们是公输军团的将军吗?”

一位军士眼尖,瞧见了亢褚良胸前的银质“双头马”徽章,再一环视满桌尽是金银闪耀的双头马,可众人全是便装,又不禁让人生疑。

二三十名军士立即将众人围了起来,尽皆手按兵器蓄势待发。

一位佩戴精铁质地“双头马”徽章的百夫长走到巫念面前恭敬的鞠了个躬。

“小的是弓弩营百夫长刘岗。看将军的徽章乃是金质双头马,当是上将军。不过小的与上将军素未谋面,可否请将军起身让小的确认徽章,不敬之处还望海涵。”

巫念站立起来,直接摘下金色的双头马徽章递了过去。她可不想让人老是盯着自己丰满的胸脯观看。

“百夫长,你很负责。”

“可罗二蛋没告诉你们公输军团现在只有一位上将军吗?而这位上将军还是位女士。”

“对女士要更加注意礼貌。”

“最可气的是有的人故作矜持藏着掖着,自顾埋头吃鱼也不怕被鱼刺卡着。”

“嗯,俺老武不怕……哟!咔,咔,咳咳……”

沈织柔狠狠地拧了武项一把。

“活该被卡,没你的事少插嘴。”

“唔”武项又开始吸气吞咽。

公输孟启知道巫念是在恼他,只得也站了起来,露出胸前的金玉双头马徽章。

百夫长刘岗接过金质双头马徽章,凭感觉就已经能够确定是真的公输军团徽章,细看之下更是分毫不差。

再一瞧公输孟启胸前的金玉徽章和他的身形容貌,与军中传阅的画像端的是一模一样。

当即噗通跪倒双手托起金质徽章。

“小的该死!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元帅和上将军,请元帅责罚……”

说着就要磕头认罪。

公输孟启伸出权杖将他拦住。高声道:

“百夫长刘岗尽忠职守,本帅现擢升你为千夫长。明日你去找罗将军办理晋升事宜。”

“大家都听好了,公输军团要的就是这种认真负责的精神态度。”

“大家当值也辛苦,现在空闲了该吃吃该喝喝。”

“本帅也觉得这岱严城中的夜生活很不错,军民同乐。同乐!”

“同乐!”

众军士一起高呼。

“落轿!”

有人高喊。

“是公输元帅回城了啊!”

轿子还未停稳,朱有珠已张开双臂做着夸张的拥抱姿势冲了出来。胸前的金色友情徽章闪闪发亮。

第一五一章 田点点的宽容

朱有珠见到公输孟启如见再生父母一般,简直就是感激涕零,大大方方付了餐费、小费,屁颠屁颠地跟着众人向帅府去。

田点点得报元帅回府,心里七分欣喜两分气恼还有一分幽怨,便带着这十分心情堵在大厅等候。

越是临近家门公输孟启的心情也越是复杂,他知道岱王早就颁布圣旨宣布他和巫念的婚事,并册封巫念为一品诰命夫人。

那七公主田点点会怎么想呢?

他几次暗瞅巫念,见她脸上也是神情闪烁,心底定然亦是忐忑不安。

这一切怎瞒得过沈织柔的眼睛,眼见帅府大门在望,当即停下脚步拦下诸将。

“元帅,已经到家了。”

“这元帅的家事我等也不便参与,还是去军营歇息的好。”

众将顿时会意,纷纷拱手告辞。

巫念说什么也不肯放沈织柔走,最终拉着她与公输孟启还有朱有珠一起进入帅府之中。

朱有珠其实也不想掺和到公输孟启的家事中来,可是有事相求又不得不来。

当初提出选择田点点可是朱有珠的主意,公输孟启自然是要拉他做挡箭牌。

而朱有珠妻妾成群应付起女人来肯定多有心得。

然而田点点的反应似乎有点出人意料,见着巫念比见到小别重逢的公输孟启还要高兴,扑到她怀中紧紧抱着。

“姐,你终于来啦,这下就好了,咱姐妹俩可以一起对付公输孟启这小混蛋。”

瞧她还有些扭捏干脆附到她耳边轻声细语:

“好姐姐,我知道其实你们俩早就心有彼此。姐为了这小混蛋一直在默默付出,甘当他身后影子,在这方面点点可万不及姐姐,所以姐姐才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公输夫人。”

“公主,我……”

巫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我就知道所有的人都会拿我公主的身份说事,包括公输孟启这小混蛋还不是看上我的身份才向父王提亲的。”

“你说,是也不是?”

田点点挥手屏退所有下人,然后转向公输孟启质问道。

“还有你这狡诈奸商。就是公输孟启在岱京城消灭季胜三万纪军那夜。”

“4月16日夜。”

“本公主追随你们而去,结果被你们冷落了一整晚。”

“不过你这奸商却一直在暗地里观察本公主对公输孟启的神情。”

“说真的,那时本公主对他确实非常崇拜心生暗恋,只是这份情愫被你们利用却很是不甘!”

“哼”

一声重哼令公输孟启和朱有珠同时腿肚子打颤,对视之后只得“嘿嘿”干笑。

田点点已扶着巫念坐了下来。继续道:

“你们也别老站着傻笑,要坐便坐。毕竟这是你公输军团的帅府,你公输孟启才是正主。”

“本公主虽是身在帝王之家,然这帝王家的女儿多半都是权利的牺牲品……”

公输孟启话到嘴边却被朱有珠眼神制止。

朱有珠知道田点点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还是让她把话说完,把心里的怨愤全都发泄出来才好。

最委屈的就是沈织柔了,像个丫鬟似的陪在巫念身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而且还得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田点点见他欲言又止反而笑了,笑得很是满足。

语气也变得缓和起来。

“公输孟启你可别争辩,田点点也是知书达理的人,正是这段时间夫君让点点主事‘影子’,同时也让点点明白了诸多事理。”

“要想立足于乱世,必须靠权谋,必须斗心机。否则连存活都成问题。”

“点点现在是更加崇敬夫君,夫君是个有胆有识胸襟,韬略冠绝天下的男儿!”

“于此波诡云谲的乱世,点点能嫁得这样的夫君实属荣幸,也愿意竭尽全力辅佐夫君。”

“点点打小就被母妃逼着闭关修炼,闭关的时间累积起来都超过十年。十年练金针,观察之入微的本事这世间怕是少有人及。”

“点点今晚说的这些话就是要让夫君知道:点点和巫念姐姐一样,既有能力也心甘情愿”

“成为你公输孟启生命中的影子!”

听闻此言朱有珠不禁深有同感:

当今之世群雄逐鹿风云变幻,诸侯帝王随时如过眼云烟,唯实力才能铸就安稳根基。他朱家虽是富甲天下,一样要豢养“死士”,巴结权贵,依靠金钱财富换得身家平安。

而今公输军团无疑是当今天下最强,朱家尚且无时无刻希望傍着这颗大树,更何况柔弱女子。

尤其是王侯之家的女子,历来都是权谋交易的牺牲品。能嫁得公输孟启这般英豪,能保一生平安,绝对算得上是有了幸福的基础,否则何来相夫教子,何来白头偕老。

为了这幸福的基础而努力付出,自然会全力以赴。

朱有珠是朱有珠的想法。

可公输孟启还是觉得有愧于二位夫人,当即向二人深鞠一躬。长叹道:

“难得二位夫人都如此贤明,为夫实在是心中惭愧。”

“常言道‘少年夫妻老来伴’。而今我等虽还是少年,然公输孟启在此对天盟誓,我与二位夫人皆同为一体,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若……”

“你也别作什么山盟海誓了!知道你也不是那薄情寡义之人。”

“我与姐姐同样对你情深义重,今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们。”

“纵然王室与公输军团会有纷争纠葛,我们也当自己是公输家的人,始终是支持你的。”

“你说呢?姐。”

田点点握紧巫念双手,真诚地望着她。

巫念则盯着公输孟启,幽幽道:

“我还用说吗,为了他,现在巫家早就不把我当巫家的人。”

公输孟启闻言是无言以对。

田点点缓缓点头。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我猜朱老板急着找夫君也是要谈二殿下的事吧。”

“二殿下也给我来信了,信中暗示要我注意夫君,随时将夫君的意图动向告诉给他。”

“你们说,我是不是也将成为王室与公输军团角逐相争的一颗棋子。”

“曾记得夫君说过‘为国为家不余力,国家为我手中器’那么夫君打算如何以国为器,如何处置公输军团与岱国的关系?”

“不管夫君如何决定,点点都相信你,支持你!”

公输孟启一愣:

他是早瞧出了二殿下的心思,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积极地就打起田点点的主意。

而田点点显然是不愿看到这样的纷争发生。

“夫人请放心!公输军团出自岱国,公输孟启绝对不会图谋岱国!”

“若岱国王室确实不容公输军团,那么公输军团自会向外发展。”

“夫人可将为夫这话告诉二殿下,我想二殿下是明白人,不会过于为难公输军团的。”

朱有珠却有些按奈不住了,着急道:

“明面上二殿下自然不敢向公输军团发难,可却在暗地里动用国家手段打压公输军团。”

“殿下几次试探拉拢于我,被我婉拒后已经开始通过调整税收策略来打压朱家产业了。”

“其目的自然是针对公输军团而来。”

他见公输孟启和田点点已挑明二殿下的话题,说话也不再顾忌。

“二殿下心思缜密,手段更是高明。这样的对手才最容易被忽视,稍有不慎即有可能……”

公输孟启抿了口茶,饶有兴趣地道:“那朱老板还是说点实际的吧,也好让本帅品味下二舅哥的真功夫。”

巫念也正准备端起茶杯,忽然听他称二殿下为二舅哥心里一乐,差点就把茶杯碰倒,和田点点一起大笑起来。

第一五二章 塞蓝世界

朱有珠此时也只能跟着挤出一丝苦笑,把朱家目前的困境详细道来:

“朱家产业原本以南海珍珠为主,采掘,养殖,贩运,销售形成完整的产业链。”

“可至公输军团收复‘岱严关’后,南海珍珠第一大金主高公公下令纪国禁绝珍珠,南海珍珠的高端市场便一落千丈。这本在意料之中倒,影响也还能算接受。”

“珠珠商行自此便改走平民路线,生意同样做得风生水起。”

“然而如今二殿下开始施行所谓奢侈税,南海珍珠首当其冲,仅销售环节的税收就猛然增加两倍,采掘,养殖,等个环节的增幅也超过五成以上。”

“令珍珠行业根本无法生存!我也有过放弃的打算,可这珍珠产业链从业最多的是采掘和养殖人员,仅朱家直接下属的就有近两万人,加上与此产业相关的人更是多达三万余众。”

“这些人皆是海边贫民,终身以采珠打鱼为生不离大海。若朱家放弃珍珠产业,其生计必然极端困苦。”

说到于此,朱有珠仿佛泪珠儿都要蹦出来了。

公输孟启知道他虽有悲天悯人之心,但更多的还是心痛朱家珍珠产业。

不过二殿下这招也真够绝的,增加如此重税却又不会引起民怨。毕竟珍珠这玩意儿不是人人都需要的必需品。

二殿下固然是想以此方法削弱朱家实力,进而釜底抽薪断了公输军团的财路。

可他并不知道的是朱家虽与公输军团走得很近,但公输军团从来都没有在金钱财力上依赖过朱家。

只是若二殿下照此思路下去,终究会找到对付公输军团的法子,确实有必要早做准备。

“额,不对呀!”

公输孟启想到一个问题。

“朱老板,二殿下才回岱京城几天呢,怎么可能就实施如此严密的税法……”

“嘿!”

朱有珠一拍手掌。

“这才是问题关键呢!二殿下一直逃亡在外,回岱京城才不过一两日就能制定出如此详尽精准的税法,兄弟若是不信老哥这就为你推演。”

说着,他掏出金算盘就开始扒拉起来。

“好啦,朱老板。这夜深人静的你把算盘打得噼啪响岂不烦人。”

“看来我那二舅哥确实是个人物。本帅已理解你的心情,朱家若是放弃珍珠产业,海边那些失业人员就交给公输军团来安排吧……”

“你该不是想在岱国的南海之滨埋下一支伏兵吧?”

田点点情急之下脱口问道。

公输孟启摇头。

“为夫说过不会对岱国动手的,当然也无需埋什么伏兵。”

转而继续问道:

“朱老板,难道仅此奢侈税一项就让你束手无策了吗?朱家不会这么不堪一击吧。”

“额,额,那倒不至于。可二殿下既然盯上朱家,以他的身份和心思想要再出法令那也是易如反掌。”

“据我所知他已经开始着手调整手工作坊及金属,木器制品的税率了,这些应该是针对你公输家的吧。”

“还美其名曰是为什么学院筹款。哦,对啦!还有一事,便是直接从公输军团抽调人员在修建‘驰道’。”

“驰道!何为‘驰道’?”

公输孟启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在诸如岱京城到‘岱严关’乃至‘齐门关’这样的主干道上修建宽达六丈的官道。”

“道路需‘路平如砥直如弦,官柳千株拂翠烟’。”

“路面还需铺垫枕木,枕木上安装铁轨,以便那个,那个什么舟驰骋。”

朱有珠使劲挠头,一时记不起来了。

“是‘大泽之舟’吧?”

公输孟启提醒道。

“对对对!”

朱有珠记了起来。

“就是‘大泽之舟’。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好像类似马车之类的吧。额,这东西肯定是出自兄弟你的手中吧。”

公输孟启含笑点头。

亏得二殿下想得出来,竟然想把“大泽之舟”搬到大道上来驰骋。若是安装上铁轨,还真能让“大泽之舟”行驶如飞。

只是在岱国全境修建“驰道”的确是个浩大的工程,若二殿下决定要上马此项工程,必然会让公输军团承担。

抛开材料消耗不说,这人工也需要数百万之巨,对公输军团绝对是巨大消耗。

二舅哥啊二舅哥,你这是分明要逼走兄弟的节奏啊。

“嗯,朱老板你的消息非常重要。”

“公输军团虽不会与岱国为敌,也不会任人摆布。本帅心中其实早有构想:明里咱们可向西发展,实行‘西行计划’。”

“元夏帝国既然封本帅为陈国公,那公输军团就去陈国。”

“虽然现在陈国还被纪国占领着,但夺取陈国轻而易举,只不过是何时出兵的时间问题。”

“另一计划则需要暗地里操作,也是公输军团接受朱家南海人员的原因。咱们向海外发展,实行‘蓝色计划’。”

“海外!?”

这次连沈织柔也一起叫了出来。

“对!海外。”

公输孟启端起茶杯望着茶水露出无限向往的神情,仿佛那一盏茶水就是碧波荡漾的大海。

“以前我们一直认为元夏大陆就是世界的全部,边缘四周有大泽,海洋和荒漠。可事实不是这样,我们的星球七成是海洋三成陆地,而元夏大陆又是这三成陆地中的三成。所以,海外的世界大着呢……”

“等会儿,你口中的星球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我们都站在圆球上耍杂技?”

巫念强忍笑意,说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哦,上将军这可是你的家传绝学啊观星术。”

“就好比你拿着‘千里镜’仰望夜空的圆月,而为夫在圆月上拿‘千里镜’望你,其实我们看到的几乎是一样的景致。”

公输孟启想尽量用简洁的语言把这事解释清楚,太多太复杂他也解释不来。

万有引力定律他也是不知道的啊。

“你以为你是嫦娥呀,还能飞圆月上去。”

朱有珠笑着回了句。

“他不是嫦娥,他公输府里养着嫦娥呢。又高又长的……”

巫念话未说完,在场的除沈织柔外都已猜到是谁了。

不过沈织柔也嗅到了浓浓的醋味,唉!这公输元帅年纪轻轻的是要欠下多少风流债呢。

公输孟启无奈地撇撇嘴。

“二位夫人啊,玛雅与我可真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她是完全不同于我们星球的族类,所以……”

“所以呢,她永远是夫君心中景仰而不得的嫦娥呀。”

田点点也参与到调侃中来,二女果然是同一阵营。

公输孟启知道这事只会越描越黑,干脆不再分辨继续道:

“玛雅虽只是个星际矿工的女儿,可他们的科技确实有如神技般存在,完全超越我们的想象。”

“在他们眼中,我们所在的星球被蓝色的海洋包围,塞满,于是他们称之为‘塞蓝星球’。我们的世界也叫‘塞蓝世界’。”

说着,他转动权杖底部抽出个锦帛卷轴,在案桌上徐徐展开。

那是一幅相当巨大的地图。图上写着四个字:

塞蓝世界。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东边最大的一块陆地,上面标注着大家非常熟悉的岱国,岱京城,岱严关,齐门关,元夏帝都,纪国,陈国……

等国家和城市,还有岱山,渤皋大泽,乌素沙漠,大江,洛河等山川河流。

“你们都看到了吧,这是玛雅根据记忆中搜索到的‘塞蓝世界’而勾勒的草图,本帅再对所知的部分进行了标注。”

“图中的世界就是在遥远星空望见的我们的世界。”

“整个世界之博大是否已经颠覆了诸位的想象,而蓝色的海洋部分更是远远超过了我们熟悉的陆地。”

“我们其实拥有一个浩瀚无涯的海洋世界,却从不知晓,更谈不上迈过门槛进入其中啦。”

“朱家的采珠人不过就是捡到几颗滚落门边的珠子,就能富甲天下。”

公输孟启的配图解说确实令人震撼,朱有珠原以为朱家的产业已经遍布元夏大陆,是名副其实的商界巨无霸了。

可现在这地图铺开一看,基本就是不值一提。

田点点则指着图中诸多从未听说过的名字问道:

“这些名字是夫君你题写的还是那个玛,玛雅……”

“当然是为夫我啊。”

“玛雅只画出草图,经本帅精心描绘,把知道的地方都给标注上,不知道的地方给他取名标注上。你们都看看,可有什么意见。”

巫念皱皱眉,指着蓝色海洋部分。

“这么说,这个‘东升海’‘南离海’‘西望海’‘北溟海’均是夫君你想出来的?你觉得别人能接受吗?”

公输孟启的权杖重重地在图上猛地一顿,发出砰然巨响,整幅地图也随之震荡起来。

“上古之时我们脚下这块大陆同样没有共同的名称,帝国统一之后方有元夏。”

“而今四海浩瀚未有归属,公输孟启赐名收纳有何不可!”

这话说得声音虽不是很大,却豪气干云,四海尽收,放眼天下唯有公输孟启矣。

朱有珠庆幸自己的选择正确,看来跟着公输孟启心胸真是无限开阔,赚钱发财简直就是芥子微末。

正好公输孟启也望着他:

“朱老板,你可愿意和本帅一起去开辟海外疆域。朱家那些南海采珠人熟悉大海上的事情,正好能派上用场。可以造船出海以岛为据,拓展海外版图。”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朱有珠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公输孟启。

这也就是公输军团的“蓝色计划”。

第一五三章 计划开始

在获悉公输孟启为公输军团制定的“西行计划”和“蓝色计划”后,众人均感欣慰。

这样既能避免与岱国王室冲突,也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公输军团的利益。

同时为今后的发展留出了无限的空间。

夜已深,朱有珠起身告辞,现在有两项计划待施行,犹其“蓝色计划”,他还得全力协调交接。

而且朱有珠非常看重“蓝色计划”,按公输孟启的说法整个元夏大陆顶多才“塞蓝世界”的三成,显然格局太小。

朱家经营南海多年也只是在边缘小打小闹,与海洋的浩瀚博大相比可以说是未得皮毛。

难得公输孟启现在有意进军海洋,以公输军团的能力一定大有可为。

朱家能从中借力定然也是获益匪浅。

想通此节朱有珠觉得仿佛年轻了二十岁,浑身勃发出积极的动力。

夜很黑,天就快亮了。

天刚放亮,朱有珠赶到帅府见大厅里已有七八人在座。

公输孟启与二位夫人,沈织柔夫妇,罗二蛋,还有太守卢克服,众人正聊得热火朝天。

“……昨夜城门当值的关定和弓弩营的刘岗已按您的吩咐给予擢升和奖励。不知元帅还有何吩咐?”

“罗将军你做得很好!看来你师父教导有方……”

公输孟启本想顺便也夸下巫念。

谁知巫念并不领情。

“额,这事你可别往我脸上贴金。我成天就像个影子在跟着你转悠,哪有时间管他这臭蛋蛋。”

“这次回到‘岱严关’本将军也要好好休养休养,和点点妹妹一起替你公输家养小蛋蛋。”

“对!姐姐也该歇歇了。”

“这个大猪猪挺积极,不如就让他陪着你好啦,你们俩臭味相投,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田点点指着刚进门的朱有珠对公输孟启说道。

朱有珠还未开口,就堆起满面笑容。

“哟!小人很肥吗?只是略微有点发福吧。”

“公主真是太看得起小的了,我可替代不了上将军,更不敢与元帅相提并论。”

朱有珠笑得很是圆滑。

公输孟启觉得二位夫人说的蛮有道理。当即道:

“二位夫人说的是,你们的确是该安心休养。朱老板你也别谦虚,有你在本帅身边偶尔提点一二还是可以的。”

“就是嘛!大猪猪虽说是比姐姐差,可也勉强算得上个猪头军师。”

“老公,现在人手可是给你配齐了的。”

田点点就是看不惯朱有珠满脸的谄媚,一个劲地挖苦他。

卢克服笑着岔开话题。

“公主方才说朝庭要调派下官去‘齐门关’的事可是确定?”

“嗯。”

田点点颔首道:

“消息千真万确,接替你的人最晚明天就会到。他就是我的舅舅,巫念姐姐的父亲,公输元帅的岳父大人‘定远侯’巫丞佑。”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巫念。

巫念闻言不禁眉头微蹙,父亲向来固执,独好巫家法术,不愿涉足官场,此次离京赴任“岱严关”太守之职恐不是出自他本意。

而且父亲睚眦必报,对属于巫家的东西格外看中。

公输孟启在渤皋大泽斩了巫家豢养血灵的黑袍人左臂的事更令父亲震怒,以致她与公输孟启的婚事至今尚未得到父亲的认可。

朝庭要他来接替卢克服,不单公输孟启会尴尬,很可能公输军团在“岱严关”的日子都会紧张了。

地方官员与驻军若是不和,指不定要生出多少事端呢。

公输孟启瞧出她心中忧虑,淡然一笑。

“老婆勿忧。二舅哥真是想得周全,有岳父大人镇守‘岱严关’定会对他的女儿,外甥女关爱有加。”

“老公我还真要感谢二舅哥呢。”

“哇!师父的父亲就是我的师公啊。我是不是要准备礼物呢?”

罗二蛋又犯迷糊了,似乎根本就没听出公输孟启话中的意思。

田点点自然是知道个中缘由,逗他道:

“嗯,你这徒孙是应该准备个大礼才对。不然惹得你师公生气可够你喝一壶的。”

“哦,小师叔啊那师公喜好什么你给说说呗,我这就去准备。实在不好找还可以让元帅用权杖比划比划就有了。”

傻二蛋突然又聪明起来。

巫念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

“若是他要一条手臂来赔给巫家,不知道你的公输元帅能否比划得出来……”

“啊!不是吧!”

罗二蛋眼巴巴地望着公输孟启。

“元帅,师公咋这么厉害,您还是把末将也调走吧。末将的手臂还要留着抱小蛋蛋呢。”

“罗二蛋!你可是公输军团的将军。手握千军万马岂能任人宰割。平日里威风凛凛的‘雷声大’呢,怎么现在胆子变小了?”

公输孟启厉喝道:

“你若真是一心只想着回家抱蛋蛋,本帅立马成全你……”

“噗通”

罗二蛋带着座椅直接跪了下去。

“元帅恕罪!罗二蛋生是公输军团的人,死是公输军团的鬼!誓死跟随元帅!捍卫公输军团。”

“刚才一时口快说错了话,还望元帅责罚,万不要将末将赶出公输军团。”

说着就要磕头。

巫念伸手把他拦住。

“好啦。这事也不怪你,是元帅和巫家有嫌隙。公输家,公输军团个个都是宝贝,怎肯屈就于人……”

公输孟启轻咳两下,这是不宜再论。随即脸色稍缓道:

“罗将军先起来吧。你且记住了,身为公输军团的将军更加应当谨记军团军纪军规,不可因人而异。”

“就像昨夜的关定,刘岗,当然也包括你自己,因为当值未来迎接。公输军团不单要能够面对外部的敌人,也要能够应对内部的关系。”

“一切以军纪军规为准则。”

“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服从命令,遵守军纪!”

罗二蛋挺身而起,声如雷鸣应答道。

“哟!你还真的是‘雷声大’嘛。这嗓门……”

田点点拍拍胸口,装着被吓到的样子。

“哈哈哈……”卢克服笑道:

“你们这帮孩子个个都是青年才俊,公输军团前途远大。岱国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公输孟启和朱有珠相对一望,心里又是别样一番滋味。

岱国容得下江山,却未必就容得下人才。

第一五四章 封疆立国

一屋子的人谈论的不是国事就是家事,令武项一直插不上嘴。尤其罗二蛋“雷声大”的嗓门,令他也很想秀一秀自己的嗓音。

“嘿老太守,俺老武可不是孩子呐。俺都有俩孩子了……”武项憋了许久,终于插上话来。

“也对!武将军老练,这次本帅就派你去岱京城,与那孙樵,石步等四人汇合后护送玛雅去南海。”

“哦,就俺老武一人去……”

他嘴里问话,眼睛却看着沈织柔。

公输孟启笑了。

“武将军莫不是舍不得夫人?只是本帅确实需要沈姐姐留下来照顾二位夫人,你看……”

“去去去!这蛮牛才不会呢!没我在身边他更乐得逍遥快活,吃喝嫖赌……”

“喂喂喂!没事!没那事!俺老武除了吃喝哪来嫖赌。”

武项急忙申辨。

“你夫妇俩也别绣恩爱了,武将军你且将本帅这包裹带到公输家务必亲手交给玛雅。”

“里面是海船图纸,关系到‘蓝色计划’的成败,万勿丢失!”

“此去皆是执行军务,不得饮酒!”

公输孟启亲自去书房取了包裹郑重地交到武项手中。

武项见包裹不大,直接塞到胸前系牢。拍拍胸脯道:

“元帅放心,有俺老武一口气在,这包裹就一定在!”

送走武项,公输孟启又和众人开始商议西行之事和人员安排。考虑到二殿下的因素,情报工作更须加强。最后决定:

巫念留守“岱严关”和田点点共掌“影子”,沈织柔则负责贴身照顾二人。

亢褚良,倪有亮,祁弘,马大毛四人也都留在帅府,机动调配。

令胡来,胡去来“岱严关”接应公输孟启和朱有珠北上“齐门关”。

卢克服也有意与他们同行,公输孟启欣然同意。

遂令郭狩,毛减安排人手加强对原陈国地界的侦测,搜集情报,拉拢策反纪国驻军。

然后公输孟启又修书一封送往帝都交给太子元昊:

表示愿意接受帝国封赏的陈国公,即将率公输军团进入陈国。

还请帝国再次诏告天下,让公输军团师出有名。

元夏太子元昊正为岳凉联军进犯帝国边境的事焦头烂额,收到公输孟启愿意接受帝国册封陈国公的书信欣喜若狂,当即招太傅姜虹共同商议颁诏之事。

元昊指着摊开的地图道:

“老师,你看现在陈国,宋国皆被纪国占据,其势力已触及帝都北边、东边。”

“若是公输军团进驻陈国,不如索性再将原宋国北部的大梁,大名两郡一起相赠,这样公输军团就完全把纪国和帝都隔绝开来,帝国还能得到宋国其余三郡。”

“同时公输军团还能通过大梁,大名两郡的走廊地带直达‘岳凉’两国边境的‘山阳关’,抑制岳凉联军对帝都的企图。”

“而今岳凉联军取了纪国‘山阳关’却不继续北上,反而向东进攻曹国,徐国,袭扰帝都,明显是意在帝国。”

姜虹侧目扫了扫地图,仍凝视着太子。

“殿下的意思老臣明白。殿下这是要将整个帝都都托庇在公输军团的臂膀之下,可此无异于引狼驱虎啊。”

可不是嘛,照元昊的意思,把陈国连同宋国大梁,大名都封赏给公输孟启,帝都的东北两面,整个帝国三分之二的边界都在公输军团的包围之中了。

元昊长出一口气,满目悲戚地道:

“老师所言学生何尝不知,帝国周边尽是虎狼环视。引入公输军团确实也是权宜之计。”

“不过相比其他诸侯列强,学生倒觉得这公输孟启更好把控。至少他现在还愿意接受帝国的封赏,就说明他还需要并且看重帝国的名分,不想让帝国过早的被其他诸侯覆灭。”

“如能诱导其臣服于帝国,以公输军团的实力则帝国兴旺指日可待。”

“可据老臣所知,那公输孟启乃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只怕是不好收服。”

姜虹不无担忧。

“那公输孟启纵然是才智超群,可毕竟太过年轻且没有政治根基,否则也不会被逼离开岱国而转投元夏帝国。”

“公输军团战斗力虽强可缺乏立国之根本正当的名分和完备的体系。”

“而这是恰好是帝国的强项。老师以为如何?”

元昊当然知道公输孟启绝非泛泛之辈,可仍然希望通过帝国的封赏让公输孟启成为陈国国君同时安插进自己的人手,再加上国库宝藏“慈玉墨斗”,和公主元春三管齐下,拉拢控制公输孟启,为帝国赢得咸鱼翻身的机会。

“殿下英明!毕竟当今天下仍奉元夏帝国之名,且国家吏治,官位体系这套班底,帝国也的确是无出其右,能够让公输军团名正言顺的封疆立国。”

“殿下从此入手实乃以己之长助人之短,希望能以此笼络公输军团进而成为帝国支柱。”

“好!学生这就与老师一同去面见圣上,让陛下诏告天下,封公输孟启为陈王,赐陈国并宋国大梁,大名两郡。”

元夏帝国皇帝早就破罐破摔无心朝政,太子和太傅的话还未说完就自顾享乐去了,任由太子处置此事。

元昊当即以帝国名义诏告天下:

今有公输孟启,仁义贤德,治军有方,缔造公输军团救民水火,安邦天下。实为帝国栋梁之材,册封为陈王,赐陈地并宋之大梁,大名两郡为其封地,世代承袭。

这次圣旨一出,无疑让整个元夏大陆为之震动。

帝国非但将陈国还把宋国的北方两郡一并划给了公输军团,圣旨虽说是一纸空文,但却是给了公输军团名正言顺的出兵理由。

公输军团的铁臂自然会把这空中楼阁尽收囊中。

而这道圣旨同时也给了岳凉两国带来巨大威慑:

因为公输军团一旦奉旨接收陈国和宋国的大梁,大名两郡,其版图就可向西延伸至“山阳关”,在此形成岳,凉,纪,陈,四国交界点和对峙点。

从表面上看是把元夏帝都和纪国完全分割开来,建立起帝都的北方屏障。

可实际上是公输军团通过大梁,大名,两郡的走廊地带可以把自己的势力直插大陆核心。

就像一把巨大的镰刀,在内看着元夏帝都,在外紧逼纪国疆土,刀尖锋芒指向岳凉两国,岳凉联军再要打帝都的主意恐怕就要掂量公输军团的存在了。

同样,这道圣旨也令纪国必须做出决策,是放弃还是坚守陈国,宋国,的占领区。

如果坚守必然会与公输军团展开防御作战。

纪国已没有这样的实力,纪国朝廷唯有祈祷公输军团还像上次一样,对帝国的封赏置之不理。

可这次公输孟启收到圣旨后立刻做出回应:

接受帝国封赏。

同时传檄纪国:

公输军团整装待发,即将进入陈宋封地。望占领纪军速速离去,否则兵戎相见绝不留情。

同时表奏岱王:

今公输孟启既已接受元夏帝国封赏,自当以元夏为尊。

愿辞去岱国左国师,镇国将军等一切职务及爵位赏赐。

然感念岱王知遇之恩,愿奉岱国为长,世代相好。特纳贡三年以表诚意。

还乞暂借“岱严关”“齐门关”之地安顿家小,待陈,宋封地平定之后一并归还。

且公输军团所有人员无论官阶大小,凡有意归属岱国者均可归于岱军编制,绝不强加干涉。

望岱王恩准。

第一五五章 双线齐进

公输孟启的奏表看似客气,可事实上就是强取豪夺,几乎是将岱国的三成疆域都借了去。

所谓的纳贡三年,只怕是他权杖一挥即可完成。

这一切都是回应二殿下的策略:

你能玩阴的,我便来硬的。

岱王收到公输孟启的奏表,气得是五内俱焚,竟不敢在朝堂之上发作。

如今公输军团的势力如日中天,难保朝中群臣之中没有耳目。

只得强颜悦色道:

“孤的附马果然是人中龙凤,而今被帝国封为陈王。端的是可喜可贺!众卿觉得他这奏表如何,本王该当怎样庆贺才好呢?”

众臣自然听得出岱王的言外之意,可谁都不敢搭话接茬。

巫伯璩倒是一直在压制、反对公输孟启的,但而今的局面却让他不敢激化矛盾,此时与公输孟启翻脸,无异于自取灭亡。

渤皋大泽黑袍人的左臂已经打了巫家的脸,他可不想再去触这个煞星。

二殿下心中雪亮,事到如今都是他自己惹的祸。

这公输孟启还真是一世枭雄,居然弃家国伦常不顾,直接投入元夏帝国怀抱,让他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二殿下甚至想到以公输家人的身家性命来胁迫公输孟启,但这个想法才浮现脑海立刻就被他自己给否定了。

因为据报巫丞佑前脚刚到“岱严关”,公输军团的“双手鼎”武项后脚就赶到岱京城,还汇合孙樵,石步等人一起去了公输家。

显然是已有防备。

别看只有区区五人,可二殿下田恒知道:只要是在公输孟启的计划之中的事,那其他人便不会再有机会。

对抗是万不可行,唯有顺从才能偏安一隅。

当即出列参拜。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公输附马能有今日成就全靠陛下慧眼识珠,方能平步青云封疆为王。”

“陛下可赠岱国乐器与公输附马为国礼,一则恭祝其为陈王,二则让其每奏器乐都会感念陛下恩德……”

岱王闻言鼻子都快气歪了,恨不得上去抽他几巴掌。

奶奶的!你还是我的儿子吗!怎么感觉你倒像是公输孟启的人,里应外合来算计本王。

先是逼他投向元夏,现在还要送他礼乐,恭祝他登上王位。

本王被你卖了还要高唱赞歌:

卖得好,卖得妙!儿子女婿齐欢笑……

二殿下田恒瞧见岱王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心中煎熬。

话锋一转,加快语速道:

“不过公输附马既然主动卸任岱**职,陛下还是要立马委任才是。”

“这军中不可一日无帅!”

“依儿臣所见,三殿下田石与公输军团非常熟悉,可担此重任。”

“陛下可任命三殿下田石为元帅,任命许洪福为副帅,统领岱国三军。”

至此,田恒的用意方显露无疑,就是要尽快把军权抓住,利用三殿下和许洪福与公输孟启的关系,最大程度的分化瓦解公输军团,尽可能多的把人拉到岱国来。

因为公输军团就是以许洪福廷尉大牢的囚徒为班底起家的,曾经的阶下囚现大多都已成长为了千夫长或游击将军,比如石步,曲通之流。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若能将此等人才留在岱国,也就等于有了公输军团的雏形,将来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公输军团也亦未可知。

当然前提是军权必须掌握在岱国王室,绝不能旁落。

岱王终于明白了二殿下的心思,脸上浮出真实的笑意。

“王儿所言极是。传本王旨意,准公输附马所奏。”

“任命三王子田石为岱军元帅,许洪福为副帅,统领三军,接收公输军团留在岱国的人马。”

“将岱国钟罄礼乐送至陈国,恭祝陈王登基。”

“封田点点为陈国夫人,封巫念为宋国夫人,共同侍奉陈王孟启。”

“封公输孟启之母覃氏为岱京圣母。”

“封公输世成为岱国国学院院士,与二王子田恒共掌岱国国学院。”

“尊公输盘为机关圣士,享庙宇香火。”

“其余公输家人,公输图,公输业青等皆有追封。”

只要是公输家的不管生死,岱国都给高高贡起,圈禁在岱国之中。公输家人,不能强留,还不能挽留。

岱王旨意很快就到了“岱严关”,面对诸多封赏公输孟启不喜反忧。看来岱国真的把他当作了“虎患”,千方百计地想把他困囚起来。

而且还动起了“虎牙”“虎爪”的心思。

许洪福来信就述说了心中的纠结,希望元帅定夺。

定夺,公输孟启必须定夺。

他可不想许洪福夹在岱国和公输军团之间为难,现在岱王既然已经任命他为岱军副帅,公输军团必须割爱。

立马以机关鸟传书:

请许大哥接受岱王册封,担当岱军副帅。

虽然明知是二舅哥的手段,在这节骨眼上公输孟启可不想与岱国王室起纷争,否则就会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可公输孟启分身乏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消耗这些纷争上。他只有奋勇向前推进“西行计划”和“蓝色计划”,建立起真正属于公输军团的根基。

现在“西行计划”进展基本顺利。

纪国在得知公输军团三日后就要进驻陈,宋的消息后立马开始撤军,纪军可不想螳臂当车,把所剩无几的兵力葬送在公输军团手里。

“蓝色计划”也在暗中推进。

武项与孙樵,石步等人汇合后来到公输家,将图纸包裹交到了玛雅手中。

公输孟启之所以再三嘱托武项实则是包裹中不只有海船图纸,更为重要的是其中还有十微阿的星灵和“黑装置”。

之所以会把一半的星灵交给了玛雅来操作是因为公输孟启考虑到建造海船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需要“黑装置”的参与才能顺利进行。

虽然他手上的星灵数量少了一半,导致转换魔法的速度也会随之降低一倍,可有整个公输军团作依托,他还是可以放心施为。

手中的权杖已树立起神器的威信,没有人敢轻易招惹于他,也不可能轻易招惹到他。

与“火焰尊者”路一战更让他领悟到火器的奥妙,他的权杖同样也能发出“火冲”威力。

至少自保不成问题,不过他把这些都潜藏起来,作为真正的一个统帅,本领不在于冲锋陷阵,而是指挥带领全军取得最终的胜利。

第一五六章 叔侄投奔

公输孟启还把星灵矿石做了分置处理:

玛雅带着“黑装置”和三成星灵矿石,也就是十五个矿石西瓜。在孙樵,石步,曲通,李木匠四人的护送下悄悄去往南海,开始实施“蓝色计划”。

留下一成矿石七个矿石西瓜继续藏在公输家。

武项则带着其余三十个矿石西瓜分作两份,十五个送往青峰寨,待“三仙洞”的熔炼技术达到后便可把矿石交给他们尝试提炼星灵。

最后的十五个则带回公输孟启身边由他亲自保存。

星灵矿石是星灵本源,和星灵同样珍贵,所以公输孟启不希望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七天后,武项驾车带着十五个矿石西瓜赶回“岱严关”,公输孟启接到矿石后立刻动身北上。

对留守帅府的人员做了简单调整,就是留下武项带上“夜枭”倪友亮,连同前来接应的胡来,胡去还有朱有珠一起出发。

原本卢克服也要随众人去“齐门关”赴任的,可如今公输军团暂借了“岱严关”“齐门关”的地盘,岱国就把所有地方官员都召回了。

卢克服被调任岱安郡守,而巫丞佑上任才两天板凳还没坐热就被召回岱京,可他原本就愿意宅在家里琢磨巫家法术,这下倒是遂了他心愿。

也不和田点点,巫念打招呼就直接走人南下回岱京城了。

公输孟启告别二位夫人率部北上。

一行人刚出北门就见远处大路上烟尘滚滚,二十余骑正迎面飞奔而来。

看骑术身手皆是百里挑一的高手,胡来,胡去兄弟俩急忙策马上前将公输孟启护在身后。

朱有珠也连忙掏出“千里镜”察看。

“是公输军团的人,领头的应该是‘旭日弓’。”

“哦,他倒是来得快嘛,还带着人回来,看身手似乎都不弱吧。”

公输孟启笑了。

“元帅说的是,来的都是功夫高手。”

胡来听得是公输军团的人,自然而然地和胡去分开两旁,让公输孟启在中央凸显出来。

果然,就听对面的人挥手高喊道:

“元帅,我们回来了!吁”

在距离众人还有三四十步的地方,“旭日弓”便勒住“望云骓”翻身下马躬身抱拳施礼。

他身后的二十余人也全都下马向公输孟启行礼,看胸前徽章几乎是清一色的玄铁“双头马”

千夫长。

看来许洪福让他带回来的都是军团精英。

公输孟启呵呵笑道:

“三殿下和许大哥还真是大方,让诸位英才都回归公输军团来。”

“嘿嘿。元帅,是你大方好吧。若非是你给三殿下面子,我和老许早就把公输军团驻守蒙山镇的所有人都带回来了。”

“老许其实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岱军副帅,还是希望留在公输军团爽快。”

公输孟启知道他所言不虚,可他也不想让三殿下成为光杆元帅,让许洪福成为岱军副帅也算是给足岱王面子,毕竟岱王圣旨已下,没必要再起争执。

况且现在公输军团赴陈立国,手下武攻战将尚可,所缺的反而是文治人材。

不过既然众多精英自愿回归也说明了人心向背,公输军团的人自然是多多益善。

“想必诸位已经知道本帅此去是接受帝国封赏,在陈国建立起公输军团自己的根本。”

“不知诸位是否疲惫需要休息一下,还是立马随本帅同行?”

“我等愿随元帅同行!”

“旭日弓”带领众人一起拜倒。

“愿随元帅同行!”

众人齐声应答。

公输孟启把权杖一挥,命令道:

“诸位将军请起,随本帅去往陈国!胡来,胡去你二人先行,于临湖镇安排餐食。今晚赶到‘齐门关’。”

想到进入陈国就能登基将成为一国之君,公输孟启心中还是暗自激动,也盼着早日赶到。

胡来,胡去领命而去。“旭日弓”带回的人也分列两旁,待公输孟启过后,才簇拥在身后跟随前行。

人虽不多,个个都精神百倍气冲斗牛。

公输孟启不再客气,双腿一夹,催动逾辉飞速前进,一溜烟就到了“七里坡”。

才到七里坡就见二人皆一袭白衣如雪,牵马垂手恭候路旁。瞧那面容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禁勒马放缓。

二人见公输孟启停下立即下跪参拜。

“草民季殊,季子,拜见陈王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来二人是季魁和季胜的儿子,叔侄俩。

虽未谋面,却是看着眼熟。

只是二人为何在此等候,而且见面就是行此君王大礼……

公输孟启正准备下马询问,却被季殊抬手拦住。

“陛下乃是万金之躯,此地阴气太盛不宜下马。”

“若陛下信得过草民叔侄,草民愿追随陛下同往陈国。我等叔侄论武功谋略或不及父辈,可亦感怀天下,愿国家富强百姓安居乐业。”

“特作《立国论》献给陛下,还望陛下收下。”说着季殊双手托起几卷竹简高高举过头顶。

公输孟启没有接竹简,侧身看了看朱有珠。

朱有珠在旁眨眨眼,给了个同意的眼神。

公输孟启于是挺胸催马,伸出权杖在季殊肩头轻点两下。

“好!这《立国论》你先收好。尔等跟上,待本王有时间就听你亲自讲述。”

“谢陛下!”

季殊,季子起身上马,跟在了“旭日弓”的旁边,却插在了一众千夫长之前。

“旭日弓”眉头微蹙,见公输孟启未说话,也就没有做声,打了个手势让后面的人保持队形,策马跟上。

朱有珠也察觉到叔侄俩的举动。

见二人虽是书生意气,却气定神怡毫无怯场地排在一众武将的队伍之中,几乎是与“旭日弓”和倪有亮并列而行,分明是不愿落于他们之下。

朱有珠轻咳一声,公输孟启回头微微一笑,又俯身抓紧缰绳催马加速。瞧情形显然是认可了季殊,季子二人。

众人快马加鞭赶到临湖镇,胡来,胡去早在临湖客栈打点好一切让众人歇脚。尤其是“旭日弓”一行已是千里奔波,累得人困马乏了。故而用餐后公输孟启决定休息一个时辰后再出发。

他把朱有珠招到房间里,泡上一壶清茶,抽空听季殊,季子叔侄俩详解《立国论》。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叔侄俩为何要投奔公输军团。

要知道他们的父亲都是死在公输军团手中,与公输军团应该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第一五七章 《立国论》

趁着午后休息间隙,公输孟启直接向叔侄俩挑明了这个话题:

为何投奔公输军团。

季殊,季子叔侄二人齐齐跪拜。

季殊慷慨陈词:

陛下明鉴!

自草民叔侄进入岱国后,已详细调查过整个战事:

出征岱国家父家兄身为军人,当尊王命不得不为。

然陛下保家卫国同样是大义所在。

于公:

两军交战各出奇谋,陛下胜之有道。

于私:

陛下并无滥杀,士兵、百姓的损伤也是最低的。

战场杀伐本身就是如箭在弦不得已而为之。

“岱京保卫战”,“岱严关之战”,陛下皆以弱胜强,以智胜力,开创战争史上的奇迹,想我父兄征战多年,仅败于陛下,定也是败得心服口服。

而今草民追随陛下乃是顺应天下大势,良禽择木而栖。以陛下德才,纵观整个大陆不日也将归属。

同时草民也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纪家男儿是有见识的好男儿,而陛下更是胸怀博大的圣明君主。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铿锵有力,连朱有珠都不禁拍案叫好。

这好字刚一出口,顿觉不妥,陈王就在跟前尚未发话,哪轮到他冲动。

可事已至此,只得挤出尴尬笑容。

还好公输孟启并不介意,反倒附和他道:

“确实很好!看来本王真的要向二位贤士多多请教,认真读一读《立国论》才是。”

其实公输孟启和朱有珠二人心中雪亮,叔侄俩投奔公输军团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岱严关之战”之后,所有的罪名都落到了季魁身上:

丢失“岱严关”,熔铸“假银钱”,抗旨不遵,杀钦差率兵谋反……

简直是罄竹难书。

季家是纪国王族,虽未遭到灭九族之刑,却也遭遇灭门之祸。

季家男男女女两百余口,尽数斩杀。

而季殊、季子,叔侄俩是在北方封地得到季胜阵亡的消息后即赶往岱国奔丧,幸而躲过劫难。

即便如此在叔侄俩南逃的过程中仍多次得到“财富珠网”和“影子”的暗中帮助才得以逃脱高公公的追杀。

当初公输孟启决定帮助叔侄俩无非是为日后对付高公公着想。

没想到叔侄二人来到岱国后,对公输孟启指挥的所有战事进行了详尽的调查分析,最后竟折服于他的才智胆识。

选择直接投奔于他。

所以看似完全不合理的选择却也有其合理的根源。

道理很简单就像季殊说的:

公输孟启与季胜、季魁那都是刀对刀、枪对枪的战场对手,无论多么狠毒的阴谋,阳谋,都是出于战争目的。

战争的本身是没有任何正义可言的。

“无敌战神”和“风雪漫延”杀的人绝对不比公输孟启少,一样能够得到世人的尊重。

是战场上的王者,战争中的王者。

那么公输孟启同样也配享有这样的尊重,同样是王者。

是更加强大的王者。

而高公公则是弄权的小人。

如果不是他怪异的癖好和专权的野心,公输孟启至少要缺乏很多机会。

所以季魁失败的根源在纪国内部。

季魁,季家真正的仇人是高公公。

这才是最理性的分析。

能够对抗高公公的恐怕也就只有公输孟启啦。

所以叔侄俩的选择在根本上是正确的。

他们是聪明人。

公输孟启当然也是聪明人。

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更容易理解、沟通,也不需要过多的解释。

所以公输孟启接受了叔侄俩冠冕堂皇的慷慨陈词,让他俩开始讲述《立国论》。

希望二人是有真才实学,能够成为国之栋梁。

季子跪拜行礼,三呼万岁。

他已年近十八比公输孟启大了一岁多,也略微高出几分,白衣飘飘气宇轩昂端的是一表人才。

季子礼毕起身背诵《立国论》,吐字清晰抑扬顿挫很有节奏:

天地浩渺,立国有邦。统领万民,威仪四方。

君为国之魂,圣明睿哲,其国开明。

民为国之本,安稳生息,其国兴旺。

器为国之重,行业利善,其国强盛。

财为国之养,从善如流,其国繁荣。

兵为国之刃,勿以轻举,易于两伤。

陈宋之地沃野千里,米粮之仓,帝国曾以封赏至亲。

于此立国,富足天下,强武拱卫。

国多财则远者来,仓廪实而知礼节……

季殊知公输孟启只安排了一个时辰的休息,待季子背诵完首章后亦跪拜行礼。

“陛下,午间时短,可否暂到此章。”

“还望陛下做个评价,可有何不妥之处?”

公输孟启放下茶盏拍手道:

“不错!很有道理,本王还需好好领会。‘兵为国之刃,勿以轻举,易于两伤。’此话何解?”

季殊再拜,解释道:

“陛下圣明。纪国的衰落即是对这句话最好的注解。”

“今春之前纪国可谓元夏‘五雄’之首,国力,军力均强于其他诸侯。”

“然骄横跋扈,既得陈宋米粮之地便妄自以为可养天下兵马,遂冒然出兵伐岱。结果被陛下一败再败,损兵折将国力迅速衰败。”

“说明兵之道不可轻易而为,于人于己都是剔骨剜心之伤。”

公输孟启知道这话再说下去就会触及他父兄伤。但他敢于正视并以此举例,足见其胸襟宽广。

窥一斑而见全豹,从这《立国论》的首章之中就可看出二人不但才华出众,而且对陈国之事,对公输军团的未来发展也是极为用心。

“二位的《立国论》果然精辟,令本王茅塞顿开。”

“真乃大贤士也!”

公输孟启赞叹道。

“陛下言重了。愿为陛下效力,肝脑涂地。”

叔侄俩叩地不起。

“起来吧,也该出发了。一会路上边走边聊。”

公输孟启先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这听得太认真手脚都有些麻木了。

走出客栈公输孟启跃马挥杖,喝令:

“出发!今晚‘齐门关’,明日陈国都。”

众人策马跟随。

胡来曾上报有一条小道可从临湖向西直接进入陈国,能近约两日行程。

可公输孟启希望到“齐门关”看看,所以仍决定走大路。

朱有珠知道公输孟启与季殊,季子有话要谈,故意落下身位让叔侄俩紧随公输孟启左右。

而胡来,胡去则每人举起一面公输军团的大旗分列两侧担任警戒,“旭日弓”和倪友亮还有朱有珠并行,后面才是公输军团的一众千夫长。

“先生于《立国论》中提到‘强武拱卫’一词,本王尚不算很明确,不知先生的意思是……”

“陛下,虽草民叔侄年岁稍长,可这先生的称呼万不敢当。陛下请勿再称先生,端的是折煞草民啊。”

“如陛下觉得草民可用,则以君臣相称实乃万分荣幸。”

“这‘强武拱卫’是因陈国乃富庶之地沃野千里,仅赐封帝国同宗。曾托庇于元夏帝国强盛之势,周边虽无地理险要可据,也无人敢图取。”

“可而今帝国衰落自身尚且难保,更无暇顾及陈地。”

“越是富庶之地越容易被列强的追逐成为别人口中的肥肉,以致被纪国率先夺取。”

“而今陛下获得此重地,就拥有了问鼎天下的战略根基。并且只有公输军团这样实力强大军队才能拱卫陈国不被外敌所侵。”

季殊拱手施礼侃侃而谈,而胯下坐骑依然控制得当。

北人善骑的确名不虚传,而且用的还是皮革的软马镫。

关于马镫的问题还是罗二蛋最先发现的。

他骑乘机关逾辉之时感觉特别轻松,仔细比较才看出问题所在,逾辉是稳固的青铜马镫可以让骑手仅用双脚即可控制,双手得到完全解放。

公输孟启把他的发现在骑兵中推广开来,所有将士均反应效果非常的好。一个小小的细节令公输军团的战斗力又是大大的提升。

“哦”

公输孟启回头看了看他。

“那依季卿所见,公输军团是能够担当得起守卫国土的职责了。”

既然他叔侄二人愿意臣服跟随,公输孟启也就当仁不让收纳旗下。

新立陈国不单需要武功拱卫,也要文治国家。

果然,季殊连连拱手拜谢。

“是的。陛下!以目前公输军团的状态拱卫陈国自然是能固若金汤,可陛下乃是胸怀天下之人。”

“若要天下臣服,必先重用陈国;若治理陈国,必先治理陈国人民。牧民之道为立国根本,需花费大量功夫时日,仅凭武力一途恐不可行。”

“陛下看看‘齐门关’的情形便可知道……”

话到此处旁边季子轻咳一嗓,季殊坐骑忽然晃动险些马失前蹄,他忙于驾驭也就打住话题不再继续。

公输孟启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齐门关”怎么了,自己才离开不过半月时间,虽说当时走得有些仓促,可有“长身剑”,郭狩,毛减镇守还有胡家五兄弟协助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动荡吧,而且也没有收到相关的负面情报。

但瞧季殊神色隐约不对,说明“齐门关”肯定是有问题的。

公输孟启看出季殊显然是假意失蹄,也就没有继续追问缘由。

毕竟他现在是一国之君,季殊的身份又十分敏感,如果过多的议论军中事务有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帝王之术权谋之道他尚未一窥门径,不敢轻易决断。当即催动逾辉加速向“齐门关”奔去。

众人见国君加速,自然是不落于后,尽皆催马跟上。

“齐门关”已隐约在望。

“长身剑”早就得知公输孟启要来“齐门关”的消息,已和郭狩等人在城头恭候多时。

此刻望见大路上烟尘滚滚,公输军团的旗帜迎风飞舞,连忙率队出城迎接。

望着迎接队伍公输孟启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懈怠,虽然整个队伍整齐划一,方阵排列规矩,但衣甲之上尘埃堆积,手中兵器黯然无光,士气沉闷得如同即将坠落的夕阳无精打采。

连整座城池也被浑浊的暮霭包裹着,病恹恹的困顿在卧。

公输孟启面沉似水也不多说什么,只仪式化地挥动权杖算是检阅完毕,入城直奔帅府而去。

城中有一股子酸腐的味道,尽管“长身剑”已安排士卒临时做了洒扫,可积淀的污秽还是在阴暗的角落散发出来。

就连老搭档“旭日弓”也冲他做了个掩鼻的动作。

“长身剑”也感觉到了新晋国君的不满情绪,心里也是十分无奈:

“齐门关”中绝大部分都是纪军降卒,而且很多还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军纪涣散痞气十足,他要时刻关注军中动向。

既没有精力也没有能力来打理城中其他事物,原以为岱王指派的地方官员会很快到任,结果根本就没来。

军中城中各种事情搞得他是焦头烂额几欲奔溃。

第一五八章 小安山

公元3年4月18日未时末。

公元大陆西部小安山防线,西风口要塞。

连绵的雨已经下了三天,变成了雨夹雪。

气温也变得异常寒冷。

“长身剑”在这里等候接应后撤的西路集团军。

他的心比山巅的千年冰雪还要冷,仿佛又回到“落日钩剑”最疯狂的年代。

长达两千公里的小安山山脉呈南北走向,从北纬30°到56°跨越了二十六个纬度,所有的山峰均超过了四千米终年白雪皑皑,抵挡着西望海以北、北溟海以西袭来的西北寒流。

是公元大陆西边的第一道屏障。

小安山山脉几乎就是大陆西海岸不可逾越的屏障,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就像坚不可摧的卫士,披着冰雪的铠甲,把脚深深地扎根进西望海,连一寸柔软的沙滩都没有。

除了下腹部流出的夏河,流露出小安山唯一的温情,也造就了西海岸唯一的港口:

夏港。

夏河发源于西风口以北的夕照峰西麓。

当二月的暖湿气流从西望海东南袭来,小安山山脉西麓的冰雪就开始融化,涓涓细流汇集到夏河之中,向两百公里外的夏港流去。

三月的夏港冰消雪融,迎来开港的季节。

这也是鲑鱼洄游产卵的繁殖季节。

鲑鱼们发现今年夏河里没有阻拦捕捞它们的渔网,连山脚下贪吃的黑熊也没有出现。

但这并不意味着平静和安全。

相反,巨大的轰鸣声和猛烈的冲击波常常让河面动荡水流紊乱,河水中流淌着血液堆积着死尸。

这让鲑鱼们感到疑惑,数百万年来形成的生命记忆难道走错了地方?

这里不再是洄游产卵的夏河,而是流向地狱的冥河。

无数的亡灵在哀婉呻吟。

鲑鱼们吓坏啦,它们只得另觅繁殖地,或许它们还得再游上几千公里,或许它们会错过今年的繁殖季节。

但它们害怕这里的血腥和亡灵,那会使它们的后代发生物种变异,变成血红凶残的大马哈鱼。

“三西联军”海军司令费伦上将就是个凶残的长满血红毛发的的家伙。

费伦出生在靠近北溟海的恶魔岛,这里几乎是终年寒冬,是丹西国流放人犯的地方。特殊的环境加上多年的海盗生涯养成了他凶残的习性。

在成为丹西皇家海军将领前,海盗费伦的“红色飓风号”就纵横于丹西国与恒西国之间的西西海峡劫掠过往商船。

“红色飓风号”的海盗旗也与众不同,骷髅头上粘有一撮红毛,空洞的眼眶中也填满红色,特别诡异。

所以他又被称作“红鬼费伦”。

是西西海峡最凶残的海盗。

不过费伦光秃的前额和眼睛是唯二不长红毛的地方,因为他前额的头皮在亚特海偷袭公输军团的“蓝级”船队时被削去了一大片。

而后“红色飓风号”被击沉,“红鬼费伦”也成了公输军团的俘虏。

后来在丹佛港,丹西皇家海军用一款蒸汽机的图纸从公输孟启手中换走了费伦,说是要把他送上女王的绞架。

谁知这家伙居然摇身一变成了皇家海军的将领,首次出战即攻克了恒西国的新港,将其改名为皇后港。

毋庸置疑,费伦是名副其实的海上的嗜血者。正是他的极力怂恿让丹西帝国制造出了塞蓝星球第一艘铁甲战舰。

恐怖的钢铁怪兽。

“将军们,伟大的丹西帝国皇家海军已经为你们打开了公元帝国的大门。”

“如果你们能够让这该死的夏河水位再深五米,‘威斯特号’的舰炮就能为你们轰平西风口。”

“就像轰平银岛和夏港一样。”

哈哈哈

费伦站在“威斯特号”战列舰的甲板上狂妄大笑,在他身后380mm口径的舰炮又发出一声怒吼,炮弹呼啸着漫无目标地向东飞去。

的确,所有的方向都不再有攻击的目标,费伦的这发炮弹不过是在宣泄他的淫威。

“莱特元帅,这是‘威斯特号’为联军壮行的礼炮。下面该轮到你们陆军登场呢。”

“当然,皇家海军乐于为你们提供更多的炮火支援。”

费伦微微欠身算是向莱特元帅鞠躬。

“能为亲王殿下效力,费伦不胜荣幸。”

“三西联军”总司令莱特元帅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位海盗上将的炫耀。

自从这位可恶的海盗加入皇家海军后,皇家海军为丹西帝国带来了一次次的胜利:

北溟海,西望海,幻月海,亚特海,到处都留下了皇家海军肆掠的痕迹,为丹西帝国征服了大片的殖民地。

在西洲已是无敌的存在。

在最近攻占东月国的战斗中费伦指挥的皇家海军更是倾巢出动,分别从幻月海,亚特海,西望海三面出击,巨大的舰炮将东月国狭长的疆域全都化为焦土。

就连赶来增援的公输集团海外舰队也被击沉了四艘护航舰,狼狈逃窜。

而皇家海军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女王陛下亲自为费伦授勋:

海盗荣升为海军上将,“红鬼费伦”册封斯兰特伯爵。

拥有海岛封地的伯爵。

战舰和巨炮是费伦胜利的根本。

胜利,是费伦一切骄傲的资本。

他甚至将皇家海军深蓝色的制服全都镶上金色的花边。

翻领、袖口、衣襟,所有的金色花边比陆军将官传统的金色花边更宽、更亮。

纽扣也是金色的,并有金色花边围绕。上衣口袋亦有金色花边点缀。袖口与襟贴相配,其纽扣、花边均为金色,边缘甚至有更多金花边。

三角帽的外缘也镶上了一道金色的宽花边。

炫耀也就成了费伦的常态,就像他可以奢侈的用主炮为联军鸣响礼炮一样。

除海军外,所有的联军指挥官都对费伦的傲慢感到气愤,但无可否认的是这个混蛋的确为联军扫清了障碍。

在费伦的舰炮射程之内,传说中强大的公输军团全都化作了肉糜、齑粉。

申时。

尽管寒雨在陆续降临,陆军士兵们还是开始下船在陆地上搭设营帐。因为陆军将领们再也无法忍受费伦暴发户似的狂妄炫耀。

包括联军主帅莱特亲王也走下了“威斯特号”战列舰。

但有一队浑身包裹着黑色斗篷的人比所有士兵的动作都要迅速,下船之后已有马夫在为他们准备马匹。

大概是雨丝太密亦或是蒙着面罩的原因,很难有人能看到这帮裹着黑色斗篷人的真实面目,唯一能看见的是在宽大的斗篷下面隐藏着各种凸出的物体,也不知是刀枪或是棍棒。

“没有我们皇家科学院设计制造铁甲战舰和舰炮那混蛋早被绞死八次啦。哪轮到他炫耀的份。”

“就是。当初就不该用蒸汽机的图纸把这混蛋从公输军团手里换出来。”

“哼,不是我们法师协会与古不从里应外合盗取星灵矿石和‘黑装置’,只怕现在公输军团的铁蹄已踏遍西洲大陆……”

有包裹着黑色斗篷的人在相互嘀咕。

“先生们!我们来到公元大陆是负有特殊任务的。这里是战场不是咖啡馆,也不是酒吧。”

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让私底下的议论立即安静下来。

马匹很快就准备妥当,一百多个裹着黑色斗篷的人翻身上马就向大陆纵深飞驰而去。

黑色的斗篷瞬间就消失在浓浓的硝烟和密密的雨丝里。

这一百多人中有一半是来自丹西、恒西、西月,西洲三国的精英骑士;有二十名西洲法师协会的高级巫师、法师;还有就是西洲三国皇家科学院的院士们。

他们的领军人物是丹西皇家科学院的副院长:

维克多爵士。

那个嗓音低沉而威严的人。

他们此行的任务是寻找外星女神玛雅带到塞蓝星球的所有星灵矿石。

虽然西洲三国已联合盗取了公输孟启的十五颗矿石西瓜,并且提炼成功让西洲三国的科技水平突飞猛进,战斗力完全碾压公输军团。

正因为如此,让西洲三国高层对星灵矿石垂涎不已,因为据多种情报显示:

公输孟启并没有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西洲三国得到的可能仅仅是三分之一。

那么剩下的星灵矿石在哪?

公元大陆肯定是最大的藏匿点。

公输孟启的昏迷正是西洲三国的天赐良机,战争的掠夺纵然能够带来丰厚的利益,但绝对比不上星灵矿石的价值。

所以这一百多人的特殊任务就是寻找星灵矿石:

找到矿石!

夺取矿石!

绝不能让公输孟启提炼出矿石!

他们的行动代号是

发掘行动。

他们就是“发掘者”。

第一五九章 西风口(上)

寒雨绵绵的西风口北风在呼呼的呼号,绵延两千多公里的小安山山脉在这里出现了裂痕,形成一道宽约五十米长度近千米的大峡谷。

峡谷的北边是夕照峰,南边是落日峰,两边的山崖就像是被冰刀劈开的冰面,相当的平直。

以致于西北风从辽阔的西望海上刮来的时候很容易形成峡谷效应,风速会陡然加快数倍,经常把穿过峡谷的人吹得人仰马翻,摔得头破血流。

故此得名“西风口”。

这也是夏港通往内陆的唯一官道。

一条海拔两千多米的高原通道。

按原计划,将由“长身剑”率北路集团军以此为核心构筑小安山防线。

可开战仅两天,连“三西联军”的人影尚未见着,银岛和夏港就在炮火中陷落。证明公输军团构筑的要塞,堡垒,根本挡不住“三西联军”的炮火。

只能是白白送命。

尽管耿晨已奉命率西路集团军快速后撤,可无论是人腿还是马腿,都跑不过费伦的舰炮。

五万西路集团军撤退至西风口时已损失上万。

重步兵参谋郭重光牺牲在了银岛。

长枪兵参谋金瑞牺牲在了夏港。

就连耿晨自己也被炮弹炸伤了双腿,经过古朝风紧急处理后让他尽快转回帝都让安神医救治,否则他的双腿很可能就得截肢啦。

可此刻耿晨还留在西风口,和“长身剑”一起等古朝风回来。

“上将军,请让末将等到子时吧。”

“古军医答应末将子时退回西风口的,他还带领着军医队在沿途收治西路集团军的将士啊。”

“长身剑”没有说话,双目死死地盯着更漏:

子时,还有十分钟。

失地存人,逐次收缩。

现在地失去了,人也失去近半。

公输军团完全不能把握战场节奏,逐次收缩变成和火炮赛跑。

耽搁的每一分每一秒就是在把公输军团的将士往“三西联军”的炮口里送。

“药葫芦”啊“药葫芦”,你若是子时不到本将军也只有硬起做杀手的铁石心肠,炸塌西风口。

公输军团不能再承受更大的损失啦。

“快!快!快啊!”

古朝风在拼命催促步战车上的士卒拼尽全力踩踏。

耿晨撤下去的时候给他留下了五辆勉强还能行驶的步战车,用来收治沿途的伤兵。

现在每辆车上都塞满了伤员,原本能够达到二十公里时速步战车,仅能跑出十多公里。

而沿途还有不少的伤兵在哀求:

“将军,带上我们吧!求求您啦我们也是公输军团的战士啊!”

“将军,我的腿断啦。可我的双手还能动,我是工兵,从岱京城就跟着公输元帅南征北战。元帅从来没有抛弃过任何一个战士!”

“给我个痛快吧!三当家的,我是青峰寨的刘二狗。十八年后我还跟三当家,还跟公输军……”

古朝风将一支长枪踢了过去,结束了刘二狗的生命。他的脚步没有停歇,也不能停歇:

距离子时还有九分钟,距离西风口还有三公里。

“快跑啊!还有九分钟,子时之前必须赶到西风口!”

古朝风扯破喉咙嘶吼,雨水合着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眶。模模糊糊中他看到夕照峰的崖壁上亮起了一点火光。

那不是希望之火,那是上将军“长身剑”点燃了引信,即将炸开崖壁阻断西风口。

混蛋!冷血的杀手!

古朝风在心中怒骂,他随即停下了脚步,冲前面的步战车诀别似的挥挥手,淡淡说道:

“你们快走”

古朝风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至少有一百多匹战马,马上的骑手骑术精湛,他们都是高手。

他们绝不是公输军团的人,他们是敌人。

是追兵。

古朝风把公输孟启送给他的九芯葫芦从腰间摘了下来捧在手里,最后望了一眼夕照峰崖壁上的火星:

天杀的“长身剑”,你可控制好啦!五辆车上还有两百多公输军团的战士啊!

追兵就交给我“药葫芦”吧。

公输元帅的九芯葫芦今晚要大开杀戒啦

以一对百,把我这一百八十斤交待啦,也要挡住追兵十分钟。

古朝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魁梧的身躯挺立在大道中央。

他拔开葫芦塞子,“咕嘟”“咕嘟”“咕嘟”美美地灌了三口酒,然后葫芦嘴一歪,葫芦里面的酒汩汩地流了出来,流过他的身体,流得满地都是……

“子爵阁下,情况好像不太对劲。公输军团在仓皇撤退,他们连自己的士兵都杀”

骑士队长布莱顿指着被长枪贯穿的刘二狗说。

一名法师撩开斗篷在马上俯下身子伸手探了下刘二狗的腋下:

“还没完全僵硬,他们逃得不远。”

“快追!”

“前面五公里就是西风口,他们不会炸塌山口堵塞峡谷吧。”

“我们应该追上去阻止他们,夺下西风口……”

“停止前进!”

是维克多威严的声音,他同时半举右臂打出停止的手势。

“子爵阁下”

布莱顿望着维克多坚如铁臂的手势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一百多匹战马在道路上停了下来,尽管不太整齐。

“爵士,你这是什么意思?”

巫师弗莱切的双脚已经跃上马背,胯下夹着把扫帚。

按照他的想法完全可以在五分钟内飞到夕照峰顶上,夺取西风口的控制权。然后也像费伦那样炫耀一番:

莱特亲王,我们夺下了西风口,为联军铺平了通往大陆纵深的通道。关键是我们还没有浪费纳税人的金钱。

炮弹和火药的价格是很昂贵的。

但维克多的命令阻止了弗莱切的美梦。

让他有点失望也有点恼怒。

“先生们。我们不是军人,攻打西风口不是我们的任务。也许我们能帮助到联军,亲王阁下也会对我们赞赏有加。”

“可别忘啦,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我们是‘发掘者’。”

“如果你们对亲王的口头嘉奖更感兴趣,而不是把那蓝色的宝贝捧在自己手心里。那么我不介意你们去加入‘三西联军’。”

“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愿意去发掘蓝色宝贝的‘发掘者’马上跟我调头。”

“布莱顿队长,请记住骑士的信条‘我将忠实地对待领袖’。”

“转向河谷行进。”

维克多拉动缰绳牵引战马离开大道向左边的河谷走去。

三十多名皇家院士率先跟上,布莱顿的五十名骑士坚定地护卫在他们身旁。

作为法师协会的领头人西月国**师梅德韦也毫不犹豫调头跟上维克多:就算是亲王的位置也不如十克星灵重要,他当然要参加“发掘行动”。

他是一名“发掘者”。

弗莱切无奈地耸耸肩,把胯下的扫帚抽了出来收在斗篷下。

没办法,谁让他是二十名法师里面最穷的呢。时刻都想着立功受奖,好尽快还清欠下的债务。

高利贷可是比吸血鬼还很的。

为了这次东征他把所有的家当都变卖啦,包括从祖父那继承来的“流星一号”飞行扫帚,还借了两个金币的高利贷,七拼八凑才买到现在这把勉强拿得出手的“流星三号”飞行扫帚。

弗莱切的目标就是做一个成功的“发掘者”。

第一六〇章 西风口(下)

河谷肯定没有大道上好走。

虽然已经过了立夏,夏河的河水依然是彻骨的寒冷,尤其是天空中还飘着雨夹雪,河面上飘着的就是冰雾。

河谷的土壤表层已解冻变得松软,马蹄踏上去就陷落三四寸,表层下富含水分的冻土被踏碎,无数的冰碴子硌得马脚十分的不舒服。

战马烦躁的嘶鸣起来。

要是把马蹄铁换成马蹄套应该会好点吧。

作为一个弱者弗莱切似乎更具有同情心,他甚至想骑上扫帚施展魔法让胯下的战马轻松些。

不过众多的大佬面前,他的价值五个金币的“流星三号”真不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维克多爵士那精致的银酒壶应该都要二十金币吧,或许还不止呢。

因为出发前他在国都伦特的卓饰银器店橱窗里见过相似的银酒壶,标价二十金币。

把他这个第一次到伦特的乡巴佬吓了一大跳。

他敢保证橱窗里的那个银酒壶没爵士手中的精致典雅,真要比较起来就像是个粗糙的仿制品。

维克多爵士打开银酒壶,轻轻的抿了口,他注意到了弗莱切咄咄的目光。

“年轻人,我在你的目光里看到了费伦的影子。你很希望像他一样出色吧?”

费伦?“红鬼费伦”,那个混蛋。

其实,弗莱切对费伦没多大印象。乡巴佬根本没出过海,所谓的混蛋,红鬼,都是上船后道听途说来的。

一个出生在恶魔岛的海盗能够成为横行大海的海军上将,想起来倒是让他颇为兴奋。

难道我真的像那个混蛋,能够在此次东征的冒险中脱颖而出。

连子爵阁下都把他的银酒壶向我递来……

我要接吗?

“来一口吧,年轻的法师。维克多庄园酿制的葡萄酒。”

维克多抛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弗莱切在马背上深深的弯腰鞠躬,激动而恭敬地接过带着爵士大人体温的银酒壶,他没敢沾唇高高举起浅浅地滴了一滴到嘴里,然后迅速地把酒壶还给了子爵大人。

尽管隔着面罩,维克多都能感觉到年轻法术脸上的滚烫:

他太激动啦!

“作为一个成功的混蛋,费伦的最大的优点就是非常清楚他应该干什么:他可以让‘威斯特号’在大海上肆意横行,可以浪费两千金币一颗的炮弹当礼炮,却不肯在夏河中多前进一米。”

“因为哪怕是让‘威斯特号’在夏河的河床上轻轻磕碰一下,他也是不能容忍的。”

“登陆作战是陆军的事。即使是为亲王殿下效力那也是在保证战舰安全的范围之内。”

“很少有人比‘红鬼费伦’疯狂,更难得有人比他懂得克制。”

“子爵阁下就能够。”

布莱顿队长不失时机的奉承道。

“我将勇敢地面对强敌。”

“我将忠实地对待领袖。”

队长用骑士信条表示自己的忠诚,努力保持着挺拔的姿势驾驭着战马深一脚浅一脚地沿夏河河谷前进。

所有的人都听懂了维克多爵士的话,尤其是年轻的法师。

疯狂与克制。

做好这两点,你就是战场上成功的混蛋。

……

古朝风惊讶的发现追兵的马蹄声没有从大道上传来,而是折向了夏河河谷。

为什么!

他克制住想要一探究竟的**,转身向西风口飞快的冲去:

还有三分钟!

还有一公里!

“长身剑”你个混蛋,我们马上就要进峡谷啦!

敌军没有追来!

古朝风眨眼就追上了最后一辆步战车。

经过几十公里的踩踏,体能的差距也显现出来。

最弱的掉到了最后。

古朝风拼命地推着最后一辆车前行,他听到的全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包括他自己也已气喘如牛。

“古将军,放下我们吧。你多杀几个红毛鬼子给兄弟们报仇。”

“你行的!”

说话的是名百夫长,他的一条腿已经被炸断,半个身子挂在车外边,因为不用踩踏所以还能正常说话。

古朝风没有回答,他怕一开口会泄了憋足的气息,他要拼尽这口气把最后一辆车推进峡谷。

“我是公输军团重步兵!”

百夫长摘下胸前精铁“双头马”徽章高高举起,然后奋力一推把自己推下了步战车。

步战车有没有变轻古朝风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更沉重了。

牙龈咬出的血顺着嘴角慢慢地流淌。

不能泄气!

“我是公输军团长枪兵!”

“我是公输军团弓箭手!”

“我是公输军团轻骑兵!”

“……”

有了百夫长的开端,重伤的战士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古朝风咬紧牙关紧闭双眼,前行的每一步都有“咕咚”的滚落声。

仿佛万钧重锤击打在他的胸膛。



“长身剑”的泪水已模糊了“千里镜”,不用看他也知道还有一分钟崖壁上的炸药就会点燃。

即便是在“千里不留”做杀手的日子,他的心也没有此刻冰冷坚强。

他知道:

最后一辆车将无法通过峡谷,挣扎了几十公里上百公里的公输军团战士……

他们将被冰雪掩埋。

包括古朝风。

耿晨拄着双拐挣扎着站立起来,看见西路集团军的战士一个个高举着“双头马”徽章在向他呼喊

“我是公输军团重步兵!”

“我是公输军团长枪兵!”

“我是公输军团弓箭手!”

“我是公输军团轻骑兵!”

“……”

一个个战士滚落在泥泞冰冷的大道上,滚落在凄风寒雨中……

“混蛋!”

耿晨一拐抽在“长身剑”身上,拐杖折断。

“长身剑”冷冷地回应道:

“耿司令,如果我点了你的穴道会影响你的双腿,不方便今后为兄弟们报仇雪恨。”

“如果我把你打晕,你将无法清楚地铭记这些勇士最坚强的时刻。”

“如果你不能坚持到子时,我会让人送你离开。”

“如果……”

“轰”

崖壁上的爆炸声比任何语言都要果决!决绝!

“噗”

“长身剑”喷出一口鲜血,扶着耿晨稳住摇晃的身子。

“噗”

耿晨喷出一口鲜血,扶着“长身剑”稳住摇晃的身子。

“回帝都去,养好伤继续战斗!”

“长身剑”拍拍耿晨的肩头。

“你继续战斗。我一定会回来的!”

耿晨挽紧“长身剑”,两人郑重的交接。

……

西风口距离帝都两千公里,机关鸟需要十个时辰,小安山的战报最快也要戌时才能送到帝都。

而帝都的反馈则要到4月19日未时之后。

来回至少二十个时辰以上。

公输军团在大踏步撤退。

但“长身剑”还要留下继续战斗,在西风口熬过这二十多个时辰。

为后撤的将士们争取时间。

六尺长身剑,五尺皆锋锐。

老伙计,你已休养三年,是时候出手啦。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永为一体,今生将会共同铭刻在这西风口。

“长身剑”柱长身剑而立。

寒雨绵绵,北风呼呼……

写给200位读者

人物简介

《公输神器》到今天有200位读者朋友了。在网络大数据时代这或许就是一粒石英石的尘埃:

微小而坚硬。永远执着于晶莹的心。

好啦,不卖瓜。下面对本书的人物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因为结构的原因,情节已经不大符合主流的习惯。众多的人物似乎也有点交叉,人器就为喜欢的朋友梳理梳理,希望能让更多朋友喜欢。

公输家族成员:公输孟启(27代族长。公输军团元帅。陈国国君。帝国帝君。)

公输图(祖父,26代族长。亡于临湖青丘)

公输媛(大姑奶奶。嫁入严家,隐居于梓杉镇。)

公输业青(父亲。阵亡于“岱严关”外沙柳河。)

公输世祯(大哥。右手截肢,娶巫家小姑。岱京城守护公输家。)

公输世成(二哥。阵亡于岱山“阴阳界”。)

公输凝晶等(公输孟启的九个儿女。)

玛雅:(外星人。公输家主。)

巫家家族成员:巫念(公输孟启生命中的女人。公输军团大将军。帝后。)

巫伯璩(巫念祖父。巫家族长。岱国国师。)

巫丞尊(巫念小姑巫家小姑。巫家族长。岱国国师。帝国国师)

巫丞佑(巫念父亲。)

巫丞贤(巫念堂叔。“岱严关”兵败逃亡凉国。)

岱国王室成员:田点点(公输孟启的夫人。公输军团“影子”负责人。帝后。)

田丰(岱王。田点点父亲。)

田茂(岱国太子。“岱严关”兵败逃亡凉国。)

田恒(岱国二殿下。逼宫田丰,继任岱国国君。)

田石(岱国三殿下。公输孟启的好兄弟。岱国兵马大元帅。)

巫贵妃(田点点的母亲。巫念的姑姑。)

陈贵妃(陈国公主。纪国的潜伏者。亡于“亿云殿。”)

朱家成员:朱有珠(大陆首富。陈国司空。帝国司空。)

朱灼(朱有珠二十一个儿子之一。公输军团“影子”二号人物。)

朱纤纤(朱有珠十八个女儿之一。“巾帼英豪”团成员。)

严家成员:严如碧(大姑奶奶的孙女。近卫队队长。)

严无进(大姑奶奶的丈夫。)

严牧之(大姑奶奶的儿子。严如碧父亲。梓杉镇严家庄庄主。)

严传宗(严如碧大哥。岱国王家学院院长。)

严传志(严如碧二哥。岱国兵马副元帅。)

严传旭(严如碧三哥。“黑虎掏心”行动成员。)

元夏帝国成员:元昊(元夏帝国太子。卫国国君。)

元春(元夏帝国三公主。公输孟启血脉姐妹。公元帝国长公主。)

季家成员:季魁(无敌战神。纪军元帅。阵亡于“岱严关”外“七里坡”。)

季胜(风雪漫延。季魁长子。纪国将军。阵亡于岱京城。)

季殊(季魁小儿子。陈国尚书。帝国尚书。)

季子(季胜长子。陈国尚书。帝国尚书。)

……

公元帝国官员:

马巴巴(凉国大将军。帝国司马。参谋总长。)

卢克服(岱国太守。帝国司农。)

韦妙(纪国台城国库库管。陈国尚书。帝国尚书。)

韦肖(纪国台城国库库管。陈国尚书。帝国尚书。)

许洪福(“断命阎王”。岱国廷尉牢头。帝国廷尉。)

安道然(神医。“百安堂”首席大夫。)

颜还彦(岱国廷尉孔目。左常侍。)

李于斯(岱国廷尉孔目。右常侍。)

……

公输军团将领:

(中央集团军)

“旭日弓”:旭日弓赤阳箭,望云骓;

赖义:雌雄火龙枪,发电赤。

(北路集团军)

“长身剑”:长身剑,青影骢;

万丰:神机流星锤,青骓。

(东路集团军)

罗二蛋:雷神鞭,狮子骢;

关定:破风百战刀,黄骝。

(西路集团军)

郭狩:紫焰八方槊,翔麟紫;

耿晨:双凤夺天戟,飒露紫。

毛减:主簿。

轻骑兵参谋:骆倜升;

弓弩兵参谋:谢要远;

长枪兵参谋:金瑞(阵亡于夏港。)

重步兵参谋:郭重光(阵亡于银岛。)

辎重补给参谋:马援(阵亡黄沙堡。)

水军将领:

沈洪(游龙寨归降。公输军团水军将领。)

沈渔夫(东桑暗探回归。公输军团水军将领。)

洪帆(游龙寨归降。公输军团水军将领。)

沐波(游龙寨归降。公输军团水军将领。)

汪海(游龙寨归降。公输军团水军将领。)

沅洋(游龙寨归降。公输军团水军将领。)

工兵将领:

赵良(机关计算、设计仅次于公输孟启。)

……

十大龙血高手:

“两捆柴”孙樵。武器:铁扁担。(失踪于黑石崖海域。追封大将军。)

“夜枭”倪友亮。武器:飞翼,“鹰爪杖”。

“洛水淼淼”沈织柔。武器:千羽飘。

“双手鼎”武项。武器:流星锤。

“梁上飞”石步。武器:飞索灵爪。

“掘道通”曲通。武器:工兵铲子。

“庖丁刀”亢褚良。武器:杀牛刀系列。

“火眼豹”祁弘。武器:双股钢叉。

“搜山犬”马大毛。武器:双股钢叉。

“李木匠”李二。武器:木匠斧头。

……

公输军团“特战队”精英:

“怒十三”陆能归。

“鸳鸯刀”陈峰、陈立。

“人肉包子”张庆。

“岱京三虎”

“笑面虎”蔡奇。

“花面虎”武钢。

“插翅虎”燕九。

“熙街五花”

“随便花”花不尽。

“有钱花”钱之多。

“无钱花”吴千化。

“人前花”任先华。

“大手花”宋大。

(此处人多,暂列以上人员。)

……

黑虎掏心核心成员:

约翰(东月国**师。黑虎掏心指挥长。)

严传旭(公输孟启表哥。王家学院机关王。黑虎掏心机关组长。)

武先进(武项、沈织柔长子。百科学院攻击王。黑虎掏心行动组长。)

杰克(约翰的徒弟。东月国王子。百科学院魔法王。黑虎掏心魔法组长。)

朱缤缤(“巾帼英豪”成员。百科学院计算王。黑虎掏心策划组长。)

吕蓓卡(东月国公主。百科学院魅惑女王。黑虎掏心情报组长。)

……

绿林胡家:胡庆爷(绿林总瓢把子。笑亡于临湖客栈。)

胡从(胡庆爷长孙。杀父弑母。凉国驸马。盗取公输孟启星灵的主谋。)

胡往(胡庆爷孙子。帝国禁军统领。)

胡入(胡庆爷孙子。公输军团将领。)

胡出(胡庆爷孙子。公输军团将领。)

胡来(胡庆爷孙子。公输军团将领。)

胡去(胡庆爷孙子。公输军团将领。)

青峰寨:丁当响(青峰寨大当家。陈国盐务司司长。)

于尚(青峰寨二当家。公输军团将领。)

古朝风(青峰寨三当家。“药葫芦”公输军团军医。)

邹青(青峰寨四当家。“贼猴子”亡于“滴水洞”。)

三仙洞:“火龙仙尊”符祝融。(试验火药亡于“三仙洞”。)

“金石仙尊”金磊鑫。(试验火药亡于“三仙洞”。)

“火焰尊者”路。

……

陈国:白涛(陈国王后。垂帘听政。)

姜虹(元夏帝国太傅。陈国太傅。)

陈曦(小喜喜。公输孟启义子。陈国幼年国君。)

春兰,牡丹,芍药,桃花……(虞国进献的十位美侍女。)

宋国:欧阳仲(宋国司空。公元帝国工部尚书。)

欧阳静(欧阳仲之女。朱家儿媳。宋国王后。)

陈科(陈国太守。宋国尚书。)

戴博(陈国太守。宋国尚书。)

……

东桑国:桑木和(公输孟启义子。东桑帝国少年国君。)

桑木直(桑木和的父亲。直亲王。被前国君桑木栖刺杀于东都。)

桑木(德川)静香(桑木和母妃。东桑人质。留在公输孟启身边。)

桑木柘(桑木直的兄弟。关东王。被桑木直的人射落黑石崖摔死。)

桑木栖(东桑国太子。东桑国君。被德川立大将军的人刺杀于东都。)

桑木本(东桑老国王。被桑木栖、桑木直、德川立联手逼死。)

德川立(东桑国大将军。德川静香的哥哥。)

小笠原(东桑舰队将军。东桑帝国海军大将军。)

竹山上(关东大将军。和孙樵一起失踪于黑石崖海域。阵亡。)

德川阔(德川家人。东桑舰队总指挥。亡于赤岩礁湖。)

大岛骏(东桑“大岛仓”商行少掌柜。雇佣军团首领。)

村上树(东桑“大岛仓”商行店长。公输集团海外军团首领。)

大岛茂(东桑“大岛仓”商行掌柜。)

武田校(东桑暗探。雇佣军团二把手。)

收罗了一下上半部的主要人物,先介绍这些吧。

下半部的人物涉及到西洲的比较多。如:维利娅女王,莱特亲王,班哲明,等。

可能需要再列一篇。

塞蓝星球一定不会是混乱世界。

但不足肯定会有的,希望喜欢的朋友多多指教。

谢谢!

今天是《公输神器》200个读者朋友纪念日。

人器(一个倔强于文字的家伙)

第一六一章 腹背受敌

西风口的爆炸声让布莱顿队长勒住了战马,因为维克多子爵停止了前进,还半举右臂打出停止的手势。

“公输军团是吓破胆了吧,我们还没有追击呢,他们就是炸塌了峡谷。估计那几辆载着伤兵的脚踏车都没能通过吧。”

布莱顿小声嘀咕道。

公输军团的人吓破胆了吗?

维克多可不这么想,他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山峰上积雪的变化:

虽然夜是那么的黑,但如果出现大规模的雪崩的话,还是会反射出些许的微光。

可群山之间没有翻腾的微光涌现,大规模的雪崩也就没有出现。

这是严谨的科学逻辑。

作为皇家科学院的副院长,维克多选择相信科学。

就像他相信自己最终会成为皇家科学院的院长一样坚信。

当今时代各种学术学说都在爆发,魔法、法术、巫术、科学、神学都展现出各自强大的生命力。

存在即合理。

世界就应该丰富多彩。

但他相信科学必将最后胜出。

可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太合乎科学逻辑,崖壁上的爆炸虽然炸塌部分冰雪,阻塞了西风口。

却未引发其他山峰的积雪变化。

难道是公输军团的火药威力不够?

亦或是小安山的积雪太稳固?

维克多的心里隐隐感到迷惑和不安。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

“咕咕咻。”

“咕咕咻。”

像夜枭般的怪叫声。

西月国**师梅德韦看了看蹙眉思索的爵士,得到一个明确的首肯后做出回应:

“咕咕咻。”

“咕咕咻。”

“啊!太好啦,果然是**师。”

“小的是凉国太子殿下的人,来接应**师。”

黑暗中有人正循声而来,西洲话说得比较生硬。

“幸好你们神机妙算,没走西风口大道。公输军团那帮兔崽子害怕联军追击,抢先炸塌峡谷逃跑了。”

“呃!**师你们在哪儿……哟!”

来人被带到了维克多一行跟前。

一个身体结实的小个子,却生了对大大的招风耳。

“你是马归途?”

梅德韦问。

“是的。**师。你们隐藏得可真好。”

“那是当然,院长爵士要求我们要像‘黑夜里的黑暗,白天里的空气。’”

弗莱切在一旁得意的说。

他希望院长的称呼能让维克多更开心。

“带路。”

维克多低沉而威严的下令。

看不到面罩下的他是否有开心的反应。

……

4月19日卯时。

公元帝国帝都乾元殿。

前元夏帝国太子,现卫国国君元昊早早的就赶到大殿,长公主元春特地为他在群臣队列之前加了张椅子,共同参与帝国的早朝。

元昊对这里的一切都是无比的熟悉,只是在帝君的龙椅前主持朝政人换作了元春。

朝臣们对元昊同样是熟悉的,对他的出现并未感到任何的惊讶。

因为这些天让帝国震惊的事太多啦。

元春公主面色平静地站到龙案前,拿起最新收到的战报向群臣宣读:

据西路集团军耿晨将军传回的最新战报:

夏港已在18日辰时陷落。

重步兵参谋郭重光将军在银岛阵亡。

长枪兵参谋金瑞将军在夏港阵亡。

耿晨将军双腿重伤,需回帝都救治。

西路集团军正全部后撤,预计子时前可撤退至西风口。

西路集团军的人员损失已经上万。

准确的数字要到西风口后才能统计出来。

“长身剑”将军的北路集团军已在西风口布防,将会采取更加灵活的方式阻击“三西联军”。

“这就是西线的最新战况。”

“本宫不管诸位大人是否通过其他渠道得到一些额外的消息,但帝国只认可前线将领的战报。”

“是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书写的战报。”

“帝国不会向诸位大人及帝国百姓,粉饰,隐瞒任何战况,但也决不允许任何人造谣生事,歪曲前线战况。”

“许大人,你执掌廷尉这事可得多用心啦。”

“喏!臣许洪福谨遵懿旨。”

许洪福声若洪钟回应长公主。

元春又拿起一份战报继续宣读:

“还有一个已经得到证实的坏消息:从恒西国波士港和从西月国直布港出发的两支舰队已在东升海南边的泥煤岛汇合,组成‘联合舰队’正向公元大陆东南而来。”

“联合舰队共有三艘铁甲战列舰,六艘铁甲护航舰,四艘铁甲运输补给舰和十二艘风帆战舰。”

“泥煤岛距离大陆东南的“玛雅岛”有五千公里。估计‘联合舰队’会在十天左右到达“玛雅岛”。”

“帝国将面临腹背受敌……”

元昊忽然感到背上凉飕飕的,元春下面的话他已没勇气继续听下去。他不明白元春为何能如此镇定从容的把这些糟糕透顶的消息全抖落出来。

她哪儿来的底气?

就在元昊刚刚进入大殿之时,他还曾对帝君的龙椅有过一丝熟悉的爱慕,现在看来那绝对是个烧烤架。

难怪公输孟启宁可昏迷在床也不上朝。

当这个突兀的想法从脑子里闪过时,元昊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这只是他的心理映射。

也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假如他现在是帝国帝君,在这样重重危机的重压下,他一定会选择逃避。

恰巧昏迷的公输孟启成了他选择逃避方式的最佳说辞。

难道公输孟启也会是这样吗?

断然不会!

没有人会愚蠢到让天雷把自己劈晕,劈傻,来逃避坐龙椅的责任。

修仙之人倒是有天雷渡劫的说法,但公输孟启不会修仙之术。他不会莽撞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据说他接引雷电的实验也是为了寻求某种科技上的突破,以追赶西洲的领先科技。

如果他所谓的突破是强行渡劫,那渡劫失败就意味着元神俱灭,永远都不会醒来。

甚至可能已经薨殁,二位帝后在刻意隐瞒……

想到此处元昊再也忍不住了,噌的站起身来。

可尚未等他开口,元春已抢先发话:

“卫王这般激动可是有了破敌良策?”

“我……你……”

情急之下元昊竟混乱了称谓。

元春虽然是他的妹妹,可她现在身为帝国长公主,身份自然比他要高。尽管他是诸侯王,那也理应称臣,而不是以“你我”相称。

“长公主殿下,小王想知道陛下的近况如何。”

元昊终于捋清关系,却也急出一身的汗水。

看他有些狼狈的样子,元春莞尔笑道:

“多谢卫王关心。”

“在帝后的悉心引导下,陛下恢复极快,近两日已能提笔挥毫。”

“左常侍,你把陛下写的字拿给卫王瞧瞧。”

“也请卫王发表下高见。”

关于公输孟启近两日写的两个字元昊其实是知道的,可他始终不大相信。

接过颜还彦递来的两张纸,上面白纸黑字的的确确是公输孟启的笔迹:

一个是“心”的旁边多出两点的“念”字;一个是笔力遒劲的“岱”字。

“卫王”

“卫王,请问卫王如何理解评价?”

元昊拿着两张纸发呆,元春连叫两声才让他回过神来。

元昊将纸张交还给颜还彦,抬头仰望雄伟的乾元大殿,良久方叹息道:

“唉”

“不是小王信不过陛下,而是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啊……”

他低头向元春浅浅地鞠躬道:

“小王还是想亲眼见见陛下。不知……”

“想见陛下的可不只卫王一人呢,满朝文武尽皆望眼欲穿了吧。”

沈织柔从后边转了出来,朗声道:

“就在刚才二位帝后和安神医商量后决定一会就让陛下到大殿与诸位大人相见……”

第一六二章 “公”

沈织柔刚刚说到“……陛下到大殿与诸位大人相见……”

整个大殿就炸了锅。

连元春的嘴巴也夸张到极限:

“天!帝君能上朝啦!”

司空朱有珠狠狠地跺脚:

“卢大人,我没听错吧?陛下,陛下!要上朝!”

司农卢克服老泪纵横,连连点头说:

“老臣也听到了:沈将军就是这么说的‘陛下到大殿与诸位大人相见’……陛下!”

“司马呢?哦,马巴巴将军还在前方呢。要尽快把陛下上朝的消息传遍公输军团。将士们一定会欢呼雀跃的。”

元昊又一次傻傻的发呆,喃喃道:

“他,他,竟然可以上朝啦”

季殊,季子,叔侄俩相互凝望着对方,激动的眼神都是颤抖的,像四条奔涌的江河撞击到一起。

韦妙韦肖兄弟即使已身为尚书可依然是对活宝。

韦妙:

“我拧你。”

韦肖:

“我拧你。”

“哟”

兄弟俩同时尖叫:

“下手忒狠了吧。咋就这么爽。”

“哈哈哈哈”

许洪福后悔今天没把酒葫芦带上,现在要是来上几口该多爽。

约翰本来是和古朝风一起前往夏港的,但因为“黑虎计划”又被招了回来,正好赶上这激动人心的场面。

“啊,圣明的月亮主神,你终于显灵啦。”

“复苏的公输帝君将是塞蓝星球的拯救者。”

他左手捂胸,口中念叨出咒语,抬起右手在头顶的虚空画出个晶莹光洁的圆月,然后跪拜祈祷。

禁军统领胡往在大殿门口当值,按律是不能窥听朝堂的,但他早将众人的欢呼听得清清楚楚。

对所有禁军高声号令:

“全体整装!挺立!”

“挺立!”

“唰”

齐刷刷的衣甲声

“咯噔!”

整齐划一的立定,踏步声!

震得千年乾元殿换发蓬勃的朝气。

沈织柔趁势一声清叱:

“肃静!”

她这一声清叱可是运足了气息从舌尖炸出来的,高亢嘹亮振聋发聩。

大殿上的嘈杂之音立马消退。

“陛下即刻就会临朝,但陛下的身体仍处于昏迷状态。”

“故此,安神医特别强调:在陛下上朝之后,任何人胆敢发出一丝响动”

“杀无赦!”

“到时,陛下的近卫队会分列诸位大人身边。若是谁发出的声音超过”

沈织柔举起一根绣花针,轻轻松开让它悄然飘落地面。

“超过这个声音,近卫队的黑伞一定会悄无声息地割下他的脑袋。”

“诸位有五分钟的时间来调整或作出选择,不能自控的请到殿外暂后。”

“现在开始计时”

说完,沈织柔退出了大殿。

但没有人敢怀疑她的话,绣花针掉落地面有多大的声音谁也没听见,可每个人都在调整呼吸,让自己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甚至可以不怕被黑伞削去脑袋,但绝不愿惊扰昏迷中的公输帝君。

曲通走出队列,冲帝君的龙椅深鞠一躬,然后大步向殿外退去。临近大殿门口又踟蹰起来,迟疑半晌后再次鞠躬退到殿外。

看到胡往疑惑的目光,曲通狠狠地一拳砸在自己头顶。

“我是个粗人,怕见到陛下控制不住……”

胡来咬咬牙,默默点头,然后大吼道:

“静!”

回应他的是凝冻的空气,静止的白云,还有停滞的光线。

朱有珠的手哆嗦了几下,掏出丝巾狠狠地塞到嘴里。

受到他的启发,韦妙韦肖兄弟也如法炮制,掏出丝巾来塞到对方嘴里。这次兄弟俩做得很认真一点也不搞笑。

元昊离开座椅后退了好几步,直退到朱有珠和卢克服的身后。

元春也从台阶上退了下来,走到季子身边。

季子竟不避讳,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默默地相互鼓励。

许洪福忽然觉得今天没带酒壶是个正确的决定。他把双手搓得滚烫,然后摁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让心中的激动宣泄出来,然后冷却。

约翰飞快地念完咒语,收回虚空的圆月,低头双手合十再不敢抬眼观望。

四分钟过去,一把把黑伞就像黑色的花朵悄无声息地绽放在乾元大殿。

正如沈织柔所说,近卫队分列两旁,几乎就是贴在文武大臣的身边。

她们带来的不是杀气,而是庄严肃穆。

四分五十秒:

短促琴音之后,乾元大殿一片静寂,众人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严如碧手持白伞走在最前面。

白伞的白足以令大殿上所有的光线都保持静谧,不敢有一丝的波动。

在严如碧的身后是一张移动的软靠椅,承载着椅子的是四个小轮子。

公输帝君双目微闭面色红润,就仿佛是在软靠椅上熟睡。

只是他熟睡得太久啦。

巫念在右,田点点在左,扶着软靠椅缓慢前行。

椅子后面是神医安道然,他是推动四个轮子软靠椅的主要动力。

公输帝君很快就被推到龙案前。

严如碧飘落在龙案前的台阶下,依然是手持白伞护卫在帝君哥哥前边。

田点点竖起手指靠近嘴唇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后退半步守护在帝君左侧。

巫念平静的目光依次从每个人身上扫过,满意地点点头,也后退半步轻启朱唇在公输帝君耳畔柔声道:

“陛下,龙案就在前面,朝臣们都等着呢。”

说完,她垂手静立。

乾元大殿又是一片静寂,心跳在无声的律动,期待着公输帝君的指引。

乾元殿内外的时空仿佛已无声的静止,除了公输孟启每个人都石化成雕塑。

所有的目光也聚集在公输孟启这尊熟睡的雕像上。

帝君

快些醒来吧。

帝国不能再沉睡啦!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公输孟启或许是感受到众人的呼唤,或许是他有话想说,双唇微微地抖动了几下。

巫念和田点点同时做出禁声的手势。

大概是没有听到回应,他终于慢慢地抬起手在龙案上一阵摸索。

蘸满墨汁的毛笔和铺开的白纸早就准备妥帖,在他习以为常的位置。

元昊忽然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如果不是冰凉的伞尖无声地穿透袍服,在胸膛上施加冰冷的刺痛,他的心马上就会从胸腔里蹦出来。

冰冷的刺痛很有效,元昊的心跳很快被压制下来,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公输孟启身体端坐提笔挥毫。

公输孟启双眼仍然是微闭着的,字写得很慢,慢得可以让人在很远的地方都能看清他的笔画:

一竖,一圆,一竖。

这是个什么字?

众人开始在心里默写。

公输孟启就像个描红的孩子,一张纸写完一个字,又换下一张纸。

每一次写的字都一样。

元春已经从笔画上看出公输帝君写的字,她伸出春葱的手指轻轻地写在季子的手心里。

季子默默点头。

季殊虽然也已明了帝君所写的字,却没人和他交流。

唉,是该找另一半啦。

接连写了六个字后,公输孟启似乎觉着累了,搁下笔身子向后靠到椅背,又渐渐入睡。

安道然摸了摸他的脉门:

脉象平和,很正常。

他对二位帝后点点头,然后拉动四轮软靠椅缓缓后退。

严如碧也手持白伞,跟着缓慢后退。

巫念和田点点没有动,关切地目送帝君离开。

“千羽飘”的影子从半空飘落,露出沈织柔的身影,合着严如碧的脚步一起离开大殿。

同时离去的还有手持黑伞的近卫队。

黑色的花朵仿佛瞬间蒸发,似乎她们就不曾存在过。

唯一的区别就是凝冻的时空已在融化,窗外的阳光开始在风中荡漾。

巫念和田点点一人提起一张白纸向众臣展示:

两张纸上的字一模一样。

巫念环视左右,平静地说到:

“想必诸位都已琢磨出陛下所写的字。那么请你们对照一下,大声地读出这个字吧。”

“公”

众臣异口同声。

巫念,田点点同时点头。

“是的。这是一个甲骨文的‘公’字。诸位大人对陛下的‘公’字作何理解。”

(“公”甲骨文写作:“丨丨”,表示平均分割共有物品。)

巫念继续说到。

群臣虽然都知道是“公”字,但要说文解字,尤其是还有揣摩圣意,这就不太好解释呢。

“这……”

群臣均望着巫念。巫家的占卜解惑才是最高明的啊。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由二位帝后先定基调吗。然后群臣再附和。

元昊的想法和众人差不多。

但巫念显然没有率先发言主导群臣的意思。

她在等,等众人自己去感悟。

季殊的想法很简单,他应该是大殿里唯一的单身狗。本着单身狗先上的原则他率先出列,躬身行礼道:

“二位帝后娘娘圣明,这‘公’的本意乃是平均分配,公正合理的意思。”

“但陛下的姓氏之中也有个‘公’字,陛下常言‘天下为公’。所以微臣以为这是陛下始终挂念着天下苍生。”

“微臣的解释很是粗浅,难窥陛下神机。仅算是抛砖引玉吧,愿闻诸君高见。”

季殊的解释很简单,也很稳妥,他确实就想抛砖引玉,引发众臣更多的议论。

果然,立马有人发表不同意见,可众人都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来自西洲的约翰。

“哦,原来‘公’字还有这样的写法:两丨中间夹个圆圈。据说这是很古老的写法,现在已经变成‘八’字下边一个‘厶’。”

“你们公元大陆的文字确实很奇怪。”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要舍近求远,选择这么一种古老的写法。”

约翰的话顿时令众人眼前一亮:

对啊!“公”字本身的意义相当简单,可陛下却偏偏选择了古老的甲骨文写法。

这样的写法在不认识甲骨文的约翰眼里怕是在用直尺和圆规吧。

西洲人就是那么刻板,喜欢把象形文字真当做图画看。

田点点就觉得约翰的观点很新奇,立马追问:

“**师,你觉得陛下写的更像什么?”

她没说像什么字,因为“丨丨”的样子在约翰的眼里更像是图画或者符号。

“帝后娘娘,恕我直言这很像我们西洲人餐桌上的东西:刀,叉和盘子里的食物。”

“而我个人的理解则是:‘三西联军’的舰队就像两把利刃从东西两面夹攻公元帝国,要把……”

约翰在帝国待了两年多,也懂得一些忌讳,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他的话所有人都听得明白。

连元昊也认为约翰的解释很靠谱。

难道公输孟启的“丨丨”字真是这么解释的……

乾元大殿一片沉默。

第一六三章 团结一心

“咯咯咯”

巫念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打破了大殿上的沉默,她拍手称赞道: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也。东月**师的见解真是让人茅塞顿开,同时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陛下对西洲三国是洞若观火。”

“帝后的意思是写的不是‘公’字,而是画了一幅画。”

元春把手从季子的手中抽了回来,慢慢向巫念走去。

“不。”

巫念的回答很直接。

“陛下写的就是‘公’字,不过是用甲骨文的写法让我们能更好的理解。”

“‘三西联军’的确就像两把利刃从东西两面夹攻而来,陛下的写法表现得很形象。”

“不知诸位是否注意到,这个‘丨丨’字的写法和陛下平时的书写习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巫念双手提起白纸,尽量绷直让群臣观看。

“比例!”

一阵沉寂之后,三个不同的声音爆发出同样的惊呼。

三人分别是:

长公主元春,左常侍颜还彦和右常侍李于斯。他们是平常接触公输孟启批阅文字最多的三个人。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左右常侍都把信任的目光投向了元春。

“那好,我先说。如果不足的地方请二位常侍来补充。”

元春公主习惯性的捋了下发梢,仿佛整理了下思绪。

“陛下平日里偶尔也会写一些古体的甲骨文,特别是在思考问题的过程中,他会用‘錾金刻刀’在木简竹简上随意刻划古体甲骨文。”

“不知是否是长期做机关养成的习惯,陛下的甲骨文都刻划得很紧凑,比例也很协调。”

“就像是可以相互咬合的齿轮,亦或是能够组合成一个联动机关。”

“可刚才陛下写的这个‘丨丨’字,左右两‘丨’太长,距离中间的‘’也太远,相比之下‘’就小了许多。”

“诸位可以看下我手中的这块玉牌,上面有陛下以甲骨文镌刻的‘元春’二字。”

“‘元’字相信诸位见的比较多,也好作比较。”

“陛下把‘元’字最上边的‘-’刻作一个圆点,紧贴在第二‘一’上,下边的‘人’字也刻得特别紧凑,就像攒足了劲在奔跑的样子。”

“陛下说圆点就像操作手柄,可以控制下边的机关;更像人的大脑不能与肢体分割,指挥着身体不断奔跑,不断前行。”

“而‘春’字的甲骨文就比较复杂,陛下选取的是类似于‘器’字结构的字体。”

“四个‘屮’字环绕四周生长,一颗‘种’子在中心生根发芽。”(这个字说文解字里有,但输入法打不出来。脑补。)

“陛下说中心的‘种子’如同机关的主轴,主轴动就带动四周的齿轮一起转动,所以它们得紧紧咬合;四季则由春伊始,春夏秋冬循环往复从不断绝。”

元春把玉牌举起,缓缓地从每个人面前走过,让他们清楚地感受到公输孟启的书法特征。

关于这块玉牌,其中的滋味元昊的体会是最为深刻:

当年公输孟启就是凭借这块简简单单的玉牌,加上篆刻的“元春”二字,就将元夏帝国的复兴圣火变成了公元帝国的长公主。

不想今日又成为了“丨丨”字的佐证。

他想佐证的是什么呢?

元昊盯着巫念手中绷直的“丨丨”字,联想起之前“心”旁多两点的“念”字,还有“岱”字……

脑海中闪念瞬间掠过,他浑身颤栗猛地打了个激灵

太不可思议啦!

难道这都是冥冥中的天意,即便公输孟启在昏睡也能拥有通天的本领。

田点点虽然一直没说话,她的注意力却集中在元昊身上。

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今天的第一男配角。

通过在“影子”的工作,她敏锐的观察足以洞穿元昊的所有举动,一眨眼,一挑眉,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因为她打小就被母妃逼着闭关修炼,闭关修炼的时间累积超过十年。十年练金针,观察之入微的本事无人能及。

何况她还同时拥有巫家占卜,心理剖析等辅助技能。

她发现元昊的情绪出现剧烈波动,应该是已领悟出“丨丨”字的含义,也不枉公输帝君的出场。

既然元昊已经有所领悟,下面就该她点破奥义,让他巩固巩固。

田点点出手了。

她伸出纤纤玉指,在巫念绷直的纸面上一笔一划比划着说:

“照这样看来,陛下的意思应该很明确:西洲三国的左右夹击虽然看上去是很强很厉害,像利刃、像大棒,但遥远的距离让他们不能伤及公元帝国的根本。”

“只要公元帝国的臣民们团结一心,集聚在一起就能成为完整的核心。”

“这是一颗比钢铁还要坚强的心,能将‘公’‘圆(元)’凝聚在一起。”

“诸位大人能明白陛下的用心吗?”

“帝君陛下神机通天彻地。二位帝后娘娘睿智聪慧。经此点拨,让臣等有如拨云见日,愿誓死跟随帝君、帝后,尽忠报效公元帝国!”

“胜利的曙光终将照耀帝国大地。”

“伟大的胜利永远属于伟大的公元帝国!”

“帝君,帝后,帝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季殊,季子叔侄俩在关键节点率领先出列,抑扬顿挫为帝国唱响赞歌;朱有珠,卢克服都是顶尖聪明,立马跟上节奏;韦妙韦肖兄弟反应绝对神速,在众口一词的颂扬中也能听出他俩的特色;许洪福,胡来,胡去,赖义等一众武将虽略微慢了丁点儿,但声威更猛,稍加调整反而后来居上;欧阳仲,毛减,朱灼,颜还彦,李于斯等众臣全都同声附和。

田点点的比划、比喻如此详尽,连约翰都完全的领悟到了公输帝君的“丨丨”字神机。

二位帝后的作为也令他钦佩不已。

“帝后娘娘,在我们西洲有一种非常考验智慧和决断的双方对弈游戏,叫做‘象棋’。每一方都有十六枚棋子,其中‘王’统领着全局,是最核心、最沉稳的;而‘后’的攻击力是最强大的。”

“而今敝人发现在公元帝国一方的阵列中居然有两位攻击力超级强大的‘后’。帝国一定能够击败入侵者,取得最终的胜利!”

固定的姿势让巫念的手都有些酸麻,她放下白纸微笑着纠正约翰的说法。

“**师,要照你这么说,那公元帝国现在至少是有三位‘后’。”

“玛雅家主已经在东升海展开布置。”

“相信在塞蓝星球上任何人都不可能比她更强大。”

“对呀!”

约翰恍然大悟。

在约翰的惊呼声中,卫王元昊从朱有珠和卢克服的背后跨了出来。

第一六十四章 实力超群的玛雅

如果今天元昊不是至始至终在乾元大殿亲眼目睹,亲耳听闻,他绝对不会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

公输孟启的“丨丨”字,二位帝后的神解,群臣众志成城的决心,还有神秘而强大的第三帝后

玛雅。

对于玛雅的能力元昊从不怀疑。

他之前质疑过公输孟启的强大,甚至怀疑其使用了“献祭魔法”。但是在玛雅女神浮出水面后,元昊就一切都释然啦。

公输孟启施展转化魔法无所不能的权杖,根源是玛雅的星灵之力。

公输孟启开辟海外通道运来粮食也是玛雅的“蓝色计划”。

公输孟启环游世界,让公元帝国成为世界的焦点,还是离不开玛雅。

玛雅不但能让公输孟启成为帝君,还能为他“种出”六个孩子。

可以说玛雅就是公输孟启的主神,没有玛雅,公输孟启也就是个好手艺的工匠。

所以,元昊决定从朱有珠和卢克服的背后跨出来,即使不为公输孟启,不为公元帝国,他也要为玛雅做些事情。

或许玛雅女神能青睐于他呢……

就在元昊刚刚跨到朱有珠和卢克服中间时,长公主元春展示晚玉牌也走到了司空,司农面前。

“哥,你稍等会儿。”

元春的声音很轻很轻,元昊也听得很清很亲。

她竟然又叫我哥呢,已经快三年没这么叫我了。如今她是可以打理帝国朝政的长公主,而我可以说是个流亡的废太子。

元昊心神激荡,身子不由得摇晃。

司空朱有珠发福的身子和司农卢克服坚韧的老骨头往中间微微一靠,就让元昊动弹不得。

朱有珠凑到元昊左耳:卫王莫急。

卢克服凑到元昊右耳:卫王小心。

台阶之上,帝后巫念已手抚龙案发布懿旨:

“左右常侍立刻准备,将陛下亲手所书的‘丨丨’字以皇榜发布,同时阐明其中神机。要让所有帝国臣民都明白:我们团结一心不惧强敌,圣明的公输帝君将引领全体臣民战胜侵略者。帝国终将取得胜利。”

“诸位大人可还有本奏?如若没有,就请努力尽责,为帝国贡献更多力量吧。”

“拜托诸位啦。”

二位帝后一起向众臣鞠躬。

“臣等定会鞠躬尽瘁报效帝国!”

“帝君,帝后,帝国,万岁万岁万万岁!”

……

公输帝君的“丨丨”字皇榜贴满了帝国的大街小巷。

公元帝国勇于面对失败,号令全体臣民团结一心共同抗击“三西联军”的入侵。

卫王元昊首先响应,他选择西行。

与在乾元大殿不同,西行的元昊左耳上戴了个风格彪悍的大耳环。

因为他很有可能在凉国遇到一个结实的小个子男人,长着一对大大的招风耳。

小个子男人是太子马迅的亲信。名叫

马归途。

西边有“三西联军”,此去可是很危险的。所以元昊提出了他的条件:

请玛雅女神为他“种”一个孩子。

这个条件大大出乎巫念,田点点和元春的预料,而且也超出了她们的权限。

不过元昊说他可以等。

等玛雅女神亲自回复。

……

从4月16日启程返回“玛雅岛”开始,玛雅就一直很忙。

持续50个小时狂飙2720公里,回到“玛雅岛”。

这样的速度对于曾经穿梭于星际之间的她来说堪比老迈的蜗牛,但在铁器时代刚刚开启的塞蓝星球,绝对是缩地成寸的神仙之术。

自命巫术冠绝大陆的巫丞尊全程同行亲身体验,更加被她的神仙之术所折服。

巫丞尊的“聚气通灵”内功心法已修炼至九段,施展“御风乘行”可一刻百里。但也仅仅能维持一刻钟而已,绝不可能千里持续奔行。

巫术的法力也是有局限的。

玛雅的仙术科技同样存在很多局限,无论蒸汽机还是内燃机,这些使用化学燃料的机械对她来说都是“上古时代”的古董。

即便她知道原理也造不出来。

她只是矿工的女儿,这些原理还是在救生艇坠落的瞬间她从资料库里查找到的梗概。

如果她能够和公输孟启密切合作,将她所有的理论知识告诉他,或许能够取得重大突破。

但公输孟启对机关,对机械,乃至对权力的狂热让玛雅感到矛盾和不安。她不希望她带来的科技成为塞蓝星球争霸的动力。

所以在公输孟启的“黑装置”和星灵矿石被盗往西洲的时候,玛雅的心里反而有一丝宽慰,甚至建议他放弃夺回星灵矿石。

在玛雅看来当时的西洲有更文明的体制,更积极的科学意识。

开始出现蒸汽机,开始有了电的认识,开始了工业的萌芽。

她希望星灵矿石在西洲提炼出来后,塞蓝星球能够跨越工业扩张、殖民扩张,没有战争,没有污染,直接进入到理想的现代文明。

公输孟启听从了仙女媳妇的建议。

但事实狠狠地打了玛雅的脸。

西洲人比公输孟启更野蛮、更狂妄、更具侵略性。他们把星灵的力量都用来制造战争机器:

铁甲战舰,超级火炮,钢铁怪兽……

他们占领了东月国,又迅速地把魔爪伸向了公元大陆。

还卑鄙地偷袭了“玛雅岛”。

这是玛雅绝不能容忍的。

不仅仅是因为岛上有她的孩子,而是她愧对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是有很强的权力**,他希望主宰塞蓝星球,把西洲先进的科技和公元大陆精湛的工艺结合起来,创造更辉煌的文明。

他的信条是:

如果有人能够比我看得更远,我愿助他站得更高。

前提是我能把控他。

就是这一点让玛雅不能接受,在她的观念中人人生而自由。像“幸运号”在星际翱翔,像卡罗德放声歌唱。

而把控会引发冲突,带来战争。

只能说她生存的环境,给到她广阔而单纯的空间,体会不到人性的黑暗。亦或是铁器时代的塞蓝星球还没有进化到她理想的状态。

进化,是一个漫长而血腥的过程。

优胜劣汰是冷血杀戮的法则。

玛雅现在开始理解这一法则,可公输孟启却已成为了间接的牺牲品。

如果“蓝色计划”按照他的方式来实施,塞蓝星球应当有更多的和平。虽然杀戮不可避免,但公输孟启更懂得操控人心。

疏导,利诱,都能够减少杀戮,必要的控制才能获得更多的自由。

人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这才是铁器时代的法则。

不能掌控的神器,很可能成为凶器。

第一六五章 愤怒的玛雅

玛雅能够在50个小时狂飙2720公里,这其中少不了公输孟启的作用。

公输孟启造出的“蒸汽二号”当今塞蓝世界最好最快的蒸汽船,没有这个基础玛雅也不可能用“黑装置”把它加速到时速70公里。

即便这样她还是损失了至少两微阿的星灵。

而从临湖镇到滨城的1360公里则全靠公输军团的实力。

就在玛雅启程离开帝都之时,巫念马上向东路集团军司令罗二蛋发出机关鸟:

立刻准备至少五百匹最快的马,从临湖镇接力拉车把公输家主送到岱国南海滨城。全程不得超过25小时。

越快越好!

罗二蛋对师父的命令自然是火速执行,挑选出六百多匹快马,亲率两百名养马师开始沿途布置。

每4匹马一组,每10公里一个接力点,全程1360公里共有135个接力点。

还留有备用马匹以防万一。

沿途道路彻底清扫,一片落叶,一粒石子都不允许出现;人员限时隔离,隔离在道路两侧的百米之外。

毫不夸张的说,可以相比f1赛道。

沿途的百姓也在百米之外,亲眼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驷马难追”。

欢呼声,议论声,声声追不上马蹄声。

即便是到接力点换马,马车也不会做任何减速。

老司机罗二蛋亲自为公输家主驾驭马车,在临近接力点之前两三百米他就会发出信号让接应的战马起跑提速做好高速交接替换的准备。

交接替换之时,罗二蛋先解开外侧两匹骖马交给接应的养马师骑走,再解开当中两匹服马同样让养马师骑走。

然后接替的服马先入,骖马再入。

眨眼间完成接力替换。

缰绳,辔绳,辕,轭,衡,皆由老司机罗二蛋控制。

马匹的跑位由养马师负责。

而交替的瞬间,马车依旧可以凭借惯性高速前进,但两轮马车的平衡则要靠“岱京三虎”坠在车尾来保持。

一系列精准的操作,精妙的配合,使得135次交接替换无一出错。1360公里全程通畅。

玛雅终于领悟到公输孟启所说的

把控。

把人的潜能激发出来,心甘情愿折服,心甘情愿受控。

老司机罗二蛋坚持到了1360公里的最后一米。

清凉的海风,湛蓝的海水一扫千里疲惫,他飞身跃下向正在走下马车的玛雅鞠躬道别:

“家主,末将幸不辱命已按时送达。望家主此去一帆风顺!”

“家主珍重,末将告辞。”

“罗将军稍等。”

玛雅将他叫住,指着在旁边迎候的大岛骏说到:

“就是此人带领东桑雇佣军团偷袭的‘玛雅岛’,依将军所见该怎样处置才好。”

低头垂手的大岛骏闻言不禁偷偷瞄了眼壮实的罗二蛋:

虽驰骋千里依旧甲胄鲜明,气势昂扬。

罗二蛋深吸口气,“雷神鞭”随即挥出

“嚓!”

电光闪烁,惊雷炸响。全落在大岛骏头顶。

炸得他毛发根根竖立,惊得他心脏通通狂跳。

“枉他还行走在大海之上,全不懂大海的胸怀。”

“根本不配本将军的鞭子。”

罗二蛋如雷的嗓音震得大岛骏双耳发麻,头皮发炸,身子摇摇晃晃。

“根本不配本将军的鞭子。”

“根本不配本将军的鞭子……”

一波一波的声浪像海潮般冲击着大岛骏。

行走在大海之上,全不懂大海的胸怀……

大岛骏噗通跪地,连连磕头。

玛雅对他不屑一顾,昂首前行高挑的身材像竖立的标杆,令巫丞尊都要抬头仰视。

走在最后的“花面虎”和“插翅虎”一左一右把瘫软得如同死狗的大岛骏拖上神龟船,向“玛雅岛”疾驰而去。

在神龟船上,大岛骏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偷袭“玛雅岛”前前后后的全部过程:

2月5日,公输孟启命村上树带领公输军团海外兵团驰援东月国时,也向大岛骏发出命令,让他率雇佣军团准备接应村上树。

村上树的海外兵团驻扎地在东桑国的西港,有四艘护航舰和六艘运输补给舰可用于远洋作战。为加强救援力量,公输孟启将“玛雅岛”的四艘护航舰也交给了村上树。

这令大岛骏心中极为不满。

拖延了两天才从东桑海口港驻地出发。

海外兵团的救援舰队经过22天航行8400公里,于2月26日(西洲时间,向西越过日期变更线,日历上要减1天)驶入亚特海。

救援舰队在亚特海遭遇费伦的丹西皇家海军第一舰队,交战两天即损失了四艘护航舰,四艘运输补给舰。

村上树唯一能做的就是运载部分东月国王室成员仓皇撤离。

十六天后,3月15日海外兵团的舰船撤离至中途岛附近才遇到前来接应的雇佣军团。

此时,大岛骏已收到公输孟启遭雷击昏迷的消息。

大岛骏突发奇想,建议村上树前往较近的摩南岛休整,而不用长途航行返回西港。

村上树接受了他的建议,同时将前往摩南岛的决定报告给帝国参谋本部。

而大岛骏则在中途岛停留下来。

他在考虑雇佣军团今后的走向。

虽然东桑雇佣军团是“大岛仓”名下的产业,但其最大的支柱是公输军团,公输孟启才是幕后老板。

所有的准备,主要的资金均来自公输孟启。

而今西洲三国异军突起,公输孟启雷击昏迷,力量对比瞬间扭转。

公输神器已不敌西洲凶器。

令大岛骏不得不另做打算。

他可是个相当精明的商人,总能在变化中觅得商机。

中途岛距离东边的东升海有2500公里,距离西边的西望海同样也是2500公里。战略位置非常重要。

大岛骏觉得自己现在也很重要,他可以换个老板或者是自己来当真正的老板。

二十天后一条三桅帆船来到中途岛,一名使臣带来了丹西女王的委任状。

任命大岛骏为东方舰队总司令。

使臣同时暗示玛雅手中也应该有“黑装置”,“玛雅岛”上很可能也有星灵矿石。

大岛骏动心啦,而且丹西女王的使臣还向他献上一条“木马计”。

大岛骏立马率雇佣军团返回西港,借着向“玛雅岛”运送木材的方式,把忍术高手藏在圆木中送进“玛雅岛”……

玛雅听完他的讲述冷冷问道:

“雇佣军团进攻“玛雅岛”杀了多少人?有没有进入禁地?”

“没,没有禁地。只杀,杀了,两个哨兵。”

大岛骏战战兢兢地回答。

和玛雅认识三年,他从未感到玛雅竟然会变得这么可怕,竖瞳里射出的光芒刺得他浑身战栗。

而她身后的国师巫丞尊更是恐怖,仿佛随时都能让他魂飞魄散。

大岛骏没见过巫丞尊,但巫家小姑的名号他是知道的。那是一个谁都不敢触及的煞神。

连公输孟启都摆脱不了她的控制,赐封她做公元帝国国师。

第一六六章 玛雅的决策

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扛得住玛雅和巫丞尊的双重威慑。

大岛骏的心里完全乱了阵脚。

玛雅则继续追问:

“有没有西洲人跟随雇佣军团进入“玛雅岛”?有多少?”

大岛骏忽然很怀念当初公输孟启让他去当“告密者”的经历,那时他可以假装惊慌失色,内心却从容镇定。

可现在他完全镇定不下来。

玛雅的竖瞳能直接读出“洗血映云绢”里隐含的血丝,而巫丞尊如果她用“影无余”……

已经奔溃的大岛骏哪还敢有半分隐瞒,他连丹西女王的委任状都掏了出来。

“回禀家主,丹西使臣和他的两个随从一直跟着雇佣军团,他们也在“玛雅岛”上……”

“只有三人?”

问话的是巫丞尊,一缕黑烟从她的指间袭来。

大岛骏立马口吐白沫,“咕咚”倒下人事不省。

“不好!”

巫丞尊轻呼一声,赶紧收回黑烟。

“他身上被西洲法师下了禁制,不知会不会打草惊蛇。”

玛雅的竖瞳凝聚起两道深蓝的光线,缓缓地扫过大岛骏,然后落到巫丞尊身上。瞧得巫丞尊就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双唇紧咬双手背在身后,身子还有点扭捏。

“会不会我们都得面对,至少我们知道“玛雅岛”上有现在西洲法师的存在。你,可以吗?”

“国师。”

玛雅问。

巫丞尊还是第一次听到玛雅称她“国师”,瞬息间没反应过来不禁愣了下,随即躬身道:

“家主放心。本,本,根本不是问题。”

本尊的称呼终究没有勇气在玛雅面前提起,巫丞尊低下高昂的头重拾信心。

“三五个西洲法师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臣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为家主手到擒来。”

“国师千万莫轻敌。他们若是冲星灵矿石而来,那就绝对是顶尖人物,不过是装着随从吧。”

玛雅说道很郑重。

巫丞尊点点头,她发现玛雅就是自己的神,必须言听计从必须恭敬行事。

……

“玛雅岛”在滨城以南的外海,相距有170公里。大岛骏是驾驶神龟船来接玛雅的。

这神龟船是玛雅当初设计打造的一款主要用于港口内使用的拖船,全船呈椭圆形,长16米,中部最宽处5米。

驱动方式是类似于“大泽之舟”靠人力踩踏带动桨轮的方式。不同的是神龟船只有四个桨轮,猛地看去还真的很像只大海龟。

如果需要远程航行也可加上风帆。

风帆动力加人力踩踏,神龟船时速可能达到50公里。不到两个时辰,“玛雅岛”已经出现在玛雅的视线里。

整个“玛雅岛”近似于一个梯形。东西长约15公里,东南端最宽有8公里,西北端最窄有5公里。全岛面积接近100平方公里。

岛上森林茂密,拥有淡水资源。

很早以前朱家的采珠工人就曾在岛上搭建临时木屋,躲避风浪。那时他们管这叫“欧欧岛”,因为这里是海鸥的天堂,随时都能听见海鸥的叫声。

三年前,玛雅为实施“蓝色计划”来到了这里,立马就决定把该岛作为“蓝色计划”的实施地。

因为这里几乎与世隔绝,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影响,也就没那么多的人会因为她奇异的外表而惊讶。

当然玛雅还有点小私心,该岛的纬度只有15°,很适合未来的飞船发射。

只是玛雅觉得“欧欧”的鸟鸣听上去悦耳,但从人的喉咙里发出来就很不舒服,老是让她有呕吐的感觉,干脆就改用自己的名字:

玛雅。

淳朴的采珠工人可不会计较什么,而且“玛雅岛”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玛雅入驻“玛雅岛”后根据岛上的地理特征,修建了两个港口:

东南的东港和西北的北港。

东港最大,是“玛雅岛”的主要港口。物资进出,造船作业都集中在东港。

北港则是个备用的小码头。

如果从滨城过去北港应该是最近的港口,但玛雅没有从北港登岛,她选择从“玛雅岛”的北边绕行到东港登岛。

因为玛雅的“瓜房”禁地靠近北边,可以让巫丞尊远远的用巫术感应、观察。

这样整个航行时间还是达到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的时间已足够让“岱京三虎”对神龟上三十名船员进行了逐一排查,结果证实他们都是“大岛仓”雇佣军团的人。

而且从船员们的供词中还能归纳出一个事实:

大岛骏偷袭“玛雅岛”的行动确实是临时决定,但整个行动极其隐秘,所有过程也极为严密。

知道其真实目的的人极少,就连那些藏在圆木里潜入“玛雅岛”的忍术高手都以为这是一场测试“玛雅岛”防御能力的演习。

因为直到现在神龟船上的船员都以为玛雅家主是回去评判演习结果的。

既然这样,玛雅决定将演习继续下去。

进入“玛雅岛”东港之前,大岛骏被“岱京三虎”弄醒,然后服下了一颗“灵窍安神丸”。

“笑面虎”蔡奇笑呵呵地说:

“怎么样,还是熟悉的味道吧。在下可是听说‘赤岩礁之战’时,大岛君就是服用了安神医的‘灵窍安神丸’,表现令人相当满意。”

“希望这次也能亲眼见到阁下精彩的演技。”

“至于西洲法师下在你身上的法术禁制,等表演结束后帝国国师自然会为你祛除。请你相信巫家小姑的能力。”

“哦,不是表演。应该说‘演习’。阁下就是这么对雇佣军团说的。”

大岛骏觉得“笑面虎”的笑容真的很友善,这多半是安神医“灵窍安神丸”的作用吧,让他的神智变得相当清晰。

公输孟启是雇佣军团的缔造者,雇佣军团的骨子里早打上公输军团的烙印。

而他大岛骏应该做一个有职业道德的经理人,在商言商,掺杂进太多**是会毁了“大岛仓”的百年信誉。

下船的时候大岛骏精神百倍的跟在玛雅身后,然后是“岱京三虎”。

巫家小姑去哪儿呢,大岛骏已不关心这个问题。

忙碌的东港今天特别的冷清,船坞里两艘护航舰的龙骨已完成。不过木质的龙骨显然已经不能适用于当下。

是应该改变了。

玛雅在心中暗暗说道。

第一六七章 “岱京三虎”

“玛雅岛”东港。

夏日的午后风轻云淡,天空的蓝,大海的蓝,皆不如眼前的蓝浓重。

东桑雇佣军团副统领武田校带领着五百雇佣军敲锣打鼓热热闹闹地迎接玛雅家主归来,但所有人都察觉到一种潜在的怒意,气氛明显的不和谐。

玛雅家主出现在神龟船上。

几近三米的身姿挺拔得有如蓝色的标杆,蓝色的紧身衣把她纤细的身体包裹得更像一支细长锐利的标枪直刺苍穹。

银色的长发透出凌厉杀气,飘洒在风中的发梢闪烁着森然的蓝芒,刺得海风发出“嗖嗖”的撕裂声。

深蓝的竖瞳无需怒视已如千年玄冰高悬头顶,让人从心底里寒颤。

睫毛与眉梢之巅的黛蓝波动犹如大海翻腾的怒潮,扑面袭来。

玛雅家主的威严在第一次与东桑人的粮食交易中就已经得到体现,一顿暴揍打残了拥有东桑王室背景的“日满金”商行负责人。并将“日满金”的人和船只逐出“玛雅岛”之外。

“日满金”事件还间接导致了东桑帝国政权的更替。

东桑人对这位高贵美丽的女神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感。

就像她胸前佩戴的蓝宝石双头马徽章,晶莹闪亮,每一分光芒都透着高雅神圣。

那是属于神的圣光。

“呵呵呵”

武田校干笑两声强堆起满面笑容向玛雅深鞠一躬道:

“恭迎家主回岛。”

见玛雅冷冷的没有回应,他只得厚起脸皮望着“岱京三虎”献媚。

“原来三位高人都护卫在神圣的家主身边。若是三位皆在岛上……不!但凡有一位留在岛上,雇佣军团的夺岛演习都难以成功。”

虽然“岱京三虎”并未搭话,武田校仍在喋喋不休的说:

“三位高人此刻应该都准备好了……”

他说得很慢,眼珠子却转得很快。

“灵窍安神丸”的效果很好,大岛骏豁然明白武田校的意思,他大声叫道:

“家主”

玛雅已昂首阔步踏上“玛雅岛”。

她很高腿很长步幅自然很大,神龟船与码头之间一米多宽的间隙轻轻松松地就跨了过去。

而玛雅身后的大岛骏还在船上,“岱京三虎”更在大岛骏身后。

一道巨大的水柱从神龟船与码头之间的间隙冲天而起

荡开神龟船,劈向玛雅。

大岛骏惊叫“家主”的时候是他豁然明白了武田校话里的意思:

三位高人此刻应该都准备好了。

说的可不是“岱京三虎”,应该是指来自西洲的三人。

可惜大岛骏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玛雅已经上岸,而他和“岱京三虎”还留在神龟船上。

而且冲天而起的水柱把神龟船荡开很远,大岛骏一个踉跄险些栽到海里,此刻脸色煞白的趴在船舷上。

他看见冲天而起的水柱高达十几丈,像条恶龙露出狰狞的龙爪向玛雅抓去

天啊!保佑玛雅女神吧,她纤细的身体怎经得起这狠毒的龙爪。

大岛骏心胆具碎紧闭双眼不敢再看那恐怖的画面。

连身旁掠过的风声也没有感觉到。

大岛骏能听出武田校话里的含义,“岱京三虎”当然也能听出来,早已做好准备蓄势待发。

在水柱冲天而起的时候,三虎也飞掠而出。

“插翅虎”燕九飞得最高也最快,手中六尺镔铁棍横扫千军,别说是水柱就算是根铁柱也会被他扫作两段。

可水柱中的恶龙又伸出一只龙爪,迎着“插翅虎”的镔铁棍抓来。

“看你还有几条爪子,来抓老子的玄铁刀试试!”

大吼声中,“花面虎”武钢已化作一团寒光闪闪的刀影砸进水柱。

水柱中竟然又伸出两只龙爪,向寒光闪闪的刀影合抱而去。

“呵!再来!”

老大“笑面虎”蔡奇的吼声都带着笑意,不过他的双掌带着的可是要命的掌风。

这一次没有龙爪出现,而是一条长长的龙尾扫向“笑面虎”的双掌。

西洲的恶龙只有四爪。

现在,四只龙爪一条龙尾都从水柱中伸出,肥硕的恶龙也就窜了出来

右前爪抓向玛雅,左前爪迎着燕九的镔铁棍,两只后爪合抱武钢,一条龙尾扫向蔡奇。

那恶龙以一对四看样子是很有把握。

玛雅是恶龙的首要目标,也是最先遭受攻击的,更是所有人中最薄弱的一个。尽管这样,她也要反击:

绑缚在左臂上的“黑装置”转化出一面盾牌挽起,右手顺势拂过左臂抽出一支长矛,一片片晶蓝的鳞片仿佛雨后春笋般生长出来,覆盖在紧身衣上形成闪耀的铠甲。

玛雅将长矛高高举起,用她那充满弹性的声线发出高亢嘹亮的长音:

“战斗吧!勇士们为了玛雅!为了胜利”

她的盾牌没有去抵挡龙爪,但却赋予她无比坚强的防御,没有任何力量能够伤害她;她的长矛也没有刺向恶龙,但却拥有无比强大的攻击,能够击败世上所有对手;她的声音就是她最强大的武器,可以召唤勇士,可以震慑对手。

伸向玛雅的龙爪就被震慑得缓了缓,恶龙发现玛雅的模样竟然是西洲传说中的智慧与战争女神:

身披坚执锐,圣光闪耀,左手挽盾,右手持矛……

恶龙也敬畏智慧与战争女神。

它变得委顿而迟缓,差点就匍匐在女神脚下。

“岱京三虎”却变得勇猛无比:

“!”

“插翅虎”的镔铁棍扫中恶龙左前爪,发出金铁交加的巨响。不等撞击的反作用力弹回,燕九已拧动镔铁棍变成双节棍,借着反弹之力拉出镔铁棍中长长的铁锁链向龙爪缠绕上去,狠狠勒紧龙爪向下猛拽。

即使他的身体不如恶龙强壮,即使他的力量没有恶龙强大,“插翅虎”也要拼命拖拽,让恶龙远离玛雅。

保护公输家主是他们的使命。

在“插翅虎”拼命地拖拽下,恶龙的半边身体从水柱里拽了出来。

“叮叮当当”

“花面虎”的“疯魔刀法”挥洒得淋漓尽致,既然恶龙伸出双爪合抱,他也将玄铁刀一分两把左劈右砍,火星飞溅中无数的鳞甲片爪被斩落一地。只是“花面虎”身上又多出了五六道爪痕。

伤痕就是“花面虎”的荣耀,他已经嗅到恶龙的血腥。

当然也有他自己的鲜血。

纵然是流尽自己的鲜血,也不能让公输家主受一丁点的伤。

受伤之后的“疯魔刀法”更加凶狠。

“笑面虎”面带笑容话带笑意,拍出的双掌也带着笑声。只是这笑声非常的刺耳,就像是金属的摩擦声:

哗啦啦啦。

铁砂掌仿佛真的已练成铁掌。

还真是铁掌,是公输孟启亲手打造的铁掌。

一个真正的铁砂掌高手是不屑使用武器的,因为他的一双铁掌就是最好的武器。这是蔡奇在“岱严关”之战前的观点。

但当“特战队”在“岱严关”内大显身手时,蔡奇才发现一百零一人就自己没装备公输神器。

连同属外家刚猛掌力的“大开碑手”许洪福都戴上了龙牙刃爪、虎头拳刺,看着那寒光闪烁的刃爪、拳刺,蔡奇完全没有了和许洪福较量的勇气。别说斗上三四百个回合,恐怕三四个回合就要遍体鳞伤。

于是他向公输元帅提出了申请。

得到公输元帅的铁掌后,蔡奇做过仔细对比,现在的一双铁掌胜过以前的三双肉掌。

“砰!哧”

“笑面虎”的铁掌拍中龙尾,拍得血花四射,那恶龙“嗷”的痛嚎,浑身抽搐猛地摆动着尾巴从水柱里蹦了出来。

失去恶龙驾驭的水柱立马溃散从十几丈高跌落下来。

玛雅伸出长矛一挑,将四散的流水凝冻成一根高高的冰柱踩在脚下,海蓝的冰柱将玛雅托举到空中,就像参天的大理石罗马柱上塑立着的智慧与战争女神雕像。

“轰”

失去水柱的恶龙重重地摔落地面,砸得尘土飞扬。

“嗷”

恶龙再次嚎叫,不再和“插翅虎”对抗,反而借着拖拽之势向他撞去。

“挡住它!别让这畜生逃回海里,它用的是水系魔法。没有水源就注定要失败!”

玛雅站得高看得远,已察觉到恶龙的用意。

她虽然不是法师,但她有个法力高强的崇拜者巫丞尊。而今回岛将面对西洲使臣,巫丞尊自然会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为公输孟启首次环球航行时巫丞尊也曾同行,还和西洲法师交过手,对西洲法术有一定了解。

“家主放心,这畜生跑不了!末将先剁光它的脚爪,再剁烂他的脚掌。”

“花面虎”看似被恶龙踏在脚下,但恶龙自己清楚,它是在玄铁双刀的刀光上跳舞。

“哈哈哈,就是。家主瞧好啦,末将可是揪住了它的尾巴。想跑,除非它是小壁虎。”

恶龙当然不是小壁虎。

它的长度超过十二米,头不算太大呈钝形三角状,尾部和躯干部分差不多长有五六米,这可不是能轻易断尾逃生的。从刚才摔落时砸出的动静估算,它的体重也应该在十吨以上。

玛雅很快得出结论,这是头变异的沧龙。

属于六七千万年前的古生物物种,海洋世界的顶级掠食者。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难以想象它是怎样被魔法复活的,还产生了变异。

第一六八章 缚沧龙

玛雅还发现沧龙变异最大的地方是鳍状的四肢变异成了龙爪,不过变异得不完全,每个爪子之间仍然有蹼膜相连,以致它的爪子并不是很灵活。

如果不是因为鳞甲太过厚实,早被“花面虎”的玄铁双刀削得精光。

沧龙力量最大的地方不是它的四爪,而是粗壮的尾巴,那才是它在大海中的推进器。

现在它粗壮的尾巴被“笑面虎”死死揪住,不知是钢齿还是龙牙已深深地刺入鳞甲之下。

于是它使劲地拍打、横扫、翻卷,想把“笑面虎”拍死,扫开,卷走。

可“笑面虎”远比它想象的更灵活,更顽强。

在粗壮的龙尾猛拍下来之际,他身体侧滑,铁掌就像卡在龙尾上的抱箍狠狠旋转,转得龙尾皮开肉绽。

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呼号。

呼号声中夹杂着龙尾急剧卷曲骨节间爆发出炒豆子般的“啪啪”声。恶龙强忍剧痛,想把“笑面虎”裹成鸡肉卷。

“笑面虎”左窜右跳,铁掌的边缘伸出无数带倒钩的锯齿绕着龙尾来回拉锯,血淋淋地切割。

恶龙痛得几乎痉挛,龙尾发疯似的横扫摆动。

它越疯狂,“笑面虎”笑得越灿烂。他像跳竹竿舞似的,把龙尾当做根大竹根灵巧的跳跃,穿梭,铁掌的龙牙刃爪拉出两尺多长,始终还是卡住龙尾不放。

六七千万年前的野蛮物种怎么斗得过公输军团的精英。

可恶龙不是真正的野蛮物种,它不过是法师迈斯洛炼化的一具躯壳。

它同样具有人类的智慧,因为它的体内寄居着一名强大的水系魔法师:

迈斯洛。

迈斯洛能够对水进行相当精妙的控制,两年前他劈波斩浪深入幻月海千米洞穴找到一具被海底玄冰包裹着的沧龙遗骸。

这是一具保存得非常完整的史前沧龙遗骸。

在迈斯洛用水魔法融化去除包裹的玄冰后,发现它的肌肉、皮肤具有鲜活的弹性,就连绝大多数的血脉都是畅通的。

于是,迈斯洛决定尝试施用魔法复活这头史前恶龙作为自己的魔法宿主。

迈斯洛是幸运的,他不单复活了恶龙,而且寄居成功。

连笨拙的鳍状四肢都变异成极具攻击性的龙爪。

西月国**师梅德韦在见识过迈斯洛的恶龙后,立即上报西月国王和法师协会:

立迈斯洛为他的继任者。

**师的职位等同帝国国师。

迈斯洛现在颇为后悔,他就该直接喷出水柱把玛雅冰封起来,而不是显摆捕捉的过程,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他必须尽快回到海里去,海水会治愈所有的伤痛。

他向“插翅虎”发起冲击,很显然拿铁棒的家伙就当在水边,而且攻击也不如另外两人。

那两个:一个拼命,一个忒狠。

面对十多吨重的肥硕恶龙强势冲击,“插翅虎”还真有些抵挡不住。还好公输元帅给他打造的镔铁棍中隐藏着足够的铁链和机关。

“插翅虎”高高跃起,避开龇牙咧嘴的龙头,细长的铁链趁势勒上了它的脖子。飞落地面之时,铁链已长出一根铁钎深入地下锚固稳当。

加上跃起之前埋下的锚固点,起落间“插翅虎”已埋下两个锚固点。

手中的铁链还在不断地放出,缠绕,拖拽。

凭恶龙肥硕的个头,纵然是“岱京三虎”一起拖拽也未必能拽得过十多吨重的恶龙。

毕竟史前生物的蛮力是惊人的。

可偏偏燕九就每每能令恶龙掣肘,因为他手中有滑轮组。

轻功超卓的“插翅虎”每一次起落就打下一组锚固点,眨眼间已打下十几组锚固点,纵横交错的铁链将恶龙绑缚得结结实实。

而他只需要拉动手里的滑轮组把铁链收紧。

铁链不够时他就会大声呼喊:

家主!助我

玛雅的长矛搭在铁链的任何位置都能让其无限生长。

现在,大海就在迈斯洛身前不到十米的地方,可他却只能望洋兴叹,得不到水之原力。

他张开大嘴想隔空吸水,怎奈玛雅抛落保护罩将他罩得严严实实。

“插翅虎”又在保护罩上再勒上两道铁链,彻底把恶龙封闭在保护罩里面。

“星空蛋”变身的保护罩从外面无法打破,从里面同样难以打开。

恶龙终于被绑缚、锚固在了大地上。

整个缚龙的过程不过是片刻之间,惊心动魄的搏杀看得大岛骏目瞪口呆,扶着船舷颤颤巍巍地站立起来。

可眼前的景象又令他心惊肉跳:

“呜哇呜,哇呜哇……咔呜……”

刺耳又带着魔性的笛音在四面回荡,令大岛骏的头颅都有炸裂的感觉,他立马咬破了含在舌根下的“灵窍安神丸”,炸裂的感觉的感觉这才消失。

武田校抱着脑袋疯狂奔跑,一头扎进海里,向大海深处潜去。

原本敲锣打鼓列队欢迎的五百雇佣军团士卒,全都操起刀枪,机械地向玛雅和“岱京三虎”围攻过去。

“你们疯了吗!停步!住手!”

大岛骏嘶声吼叫,但雇佣军团的士卒对他的吼叫毫无反应,仍然随着一浪一浪的魔笛声前进、进攻……

大岛骏忽然明白:雇佣军团的士卒已被西洲法师的魔音控制,对玛雅和“岱京三虎”展开攻击。

难怪武田校要跳入大海躲避。

可玛雅女神呢,她将如何抵挡,反击?

如果“岱京三虎”出手,那雇佣军团岂不是要血流成河。

西洲人可够狠的,一招接一招,一招更比一招狠。

“花面虎”身上的伤痕又在增加,其实雇佣军团的士卒是不可能伤到他的,但他要守护冰柱上的玛雅,而且玛雅家主还吩咐:

不要伤及雇佣军团的士卒,他们是受魔音控制身不由己。

所以,“花面虎”的玄铁双刀只能斩断他们的兵器不能杀人自保,这个难度是相当的大。他身上的血更多了,这次可全都是他自己的血。

“笑面虎”也好不到哪儿去,尽管他已堆满笑脸,但雇佣军团的士卒熟视无睹,挥刀照砍不误。搞得他手忙脚乱,挥起一双铁掌收缴了无数刀枪揉作一团,可也挨了不少拳脚。

即使没有武器,被魔音控制的雇佣军团士卒也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插翅虎”的情况稍好点,因为他蹦的快,几下就蹦到玛雅的冰柱下。

玛雅已在冰柱下开启保护罩,把“岱京三虎”保护起来。

“岱京三虎”暂时安全了,但五百雇佣军团士卒仍然如潮水般涌来,向冰柱下的保护罩发起冲击:

即使打不破,也要掀翻开。

封闭恶龙的保护罩也有了动静,迈斯洛放弃魔法宿主从沧龙的嘴里爬了出来。

他挤出沧龙血,用水魔法凝成一把血剑,想要斩断绑缚的铁链。

可公输孟启的铁链岂是那么容易斩断的,于是他又劈砍保护罩,依然徒劳,最后只得挖地,用血剑挖地虽然效率不高但聊胜于无。

只要能动弹就会有希望。

第一六九章 东桑民歌

玛雅立在高高的冰柱上,对整个形势看得一清二楚:

恶龙体内钻出来的法师在保护罩里挖土,吹奏魔笛的法师还潜藏在暗处。

魔笛能让岛上的五百士卒狂攻不止,可对自己还有“岱京三虎”乃至船上的大岛骏和船员影响都不大,最多不过是难听的噪音。

说明岛上的士卒被施以了药物或是虫蛊等特殊手法。

玛雅决定反击,卡罗德的女儿怎么会在音律上输给别人。

她收回盾牌、长矛,转化出一把三弦琴,象牙拨片拨动琴弦,唱起一曲东桑民歌“渔网曲”:

嗨呀嗨,依呀嗨

啦呢啦,啦呢啦,啦呢,啦呢,啦呢,哟,哟

聆听呢大海的歌声声音中有鱼儿在欢唱嘛、依呀嗨

快快撒下啦渔网呀,撒网呀,依呀嗨

大海的神灵会奖励勇敢的渔民哟,啦呢啦,啦呢,啦呢

饱尝苦涩的海水呀,啦呢啦,啦呢……

琴声质朴悠扬,歌声婉转嘹亮,越飚越高的海豚音被她特殊的声线演绎得酣畅淋漓。

那可是能够轻易就震裂茶杯的声音。

而且作为一个海岛之国,几乎每个东桑国人都会唱这首“渔网曲”。这是一首与他们终身相伴的歌。

大岛骏也跟着唱了起来,神龟船上三十名船员唱了起来:

嗨呀嗨,依呀嗨

啦呢啦,啦呢啦,啦呢,啦呢,啦呢,哟,哟

聆听呢大海的歌声声音中有鱼儿在欢唱……

武田校冒出水面换气,听到这首歌顿时觉得头也没那么疼啦。就在海面上唱了起来:

大海的神灵会奖励勇敢的渔民哟,啦呢啦,啦呢……

玛雅持续引吭高歌,歌声很快在东港回荡起来,在整个玛雅岛上回荡起来。

因为“扩音回荡”机关已发挥作用,让玛雅的歌声能够响彻南海。

五百士卒的进攻渐渐缓慢下来,全都呆立当场。

“岱京三虎”趁机出动,像三只猛虎窜入五百士卒中:

“笑面虎”笑呵呵地和士卒们打招呼,一双肉掌直接招呼后脑脖颈,他如穿花蝴蝶般走过,地上就躺满昏睡的士卒。

“花面虎”的双刀入鞘,挥舞着带鞘的双刀力道千万大意不得,成片成片的士卒被他击晕在地上。

“插翅虎”再次飞落到封闭恶龙的保护罩上,抡起镔铁棍当做鼓槌使:

“咚咚咚咚,咚……”

敲击出鼓点为玛雅助力。

保护罩里边的迈斯洛就惨啦。被震得七荤八素,完全分不出天和地,挥舞血剑一阵疯狂乱舞,最终扑倒在地。

一名戴着面罩的士卒一手乱舞着黑色的长笛,一手捏着自己的脖子“嚯嚯”呼号着,直奔玛雅脚下的冰柱冲去……

“奶奶的,你个兔崽子居然会滥竽充数浑水摸鱼。”

“笑面虎”生气的时候也笑得可爱,只是下手掌绝不客气。

一掌劈落黑色的长笛,一掌拍在戴面罩的士卒头顶,上半个脑袋全都塌陷进下半个脑袋里。

面罩也随之掉落,栗色的头发,棕褐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一个彻彻底底的西洲人。

黑色的长笛落到地上随即断成两截,五百雇佣军团的士卒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

呕吐出大量黑色液体,奇臭无比。

玛雅赶紧戴上了防毒面具。

歌声也就戛然而止。

随着玛雅的歌声停止,

一缕黑烟穿过丛林,向玛雅岛北边的一排木屋射去。

一缕烟的速度能超过一支离弦的箭,这令李木匠很吃惊,但他必须迎上去,因为身后的木屋是公输家主的“禁地”。

他是守护者。

就在李木匠准备挺身迎敌之际,一道黑影又飘落下来。

李木匠的心瞬间冰凉,这道黑影几乎就是从他头顶飘落的,而他是在雇佣军团入侵的第一时间,也就是4月15日22:30分触发第一道机关开始就一直潜伏守卫于此。

可他竟完全没有发现这道黑影是何时,从何而来。

如果对方是敌人,只怕自己的脑袋都掉了几回。

可岛上应该没有这样的高手啊,他为何现在才现身,是否也是和那一缕黑烟一样,等不及啦。

关于那缕黑烟,李木匠虽然也不清楚对方具体的来头,但还知道对方是入侵事件之后才进入北边丛林的。

对方显然是冲“禁地”来的,不过丛林里的机关让其变得小心翼翼,没有强行进攻。

一直在暗中探索。

可就在刚才,应该是玛雅家主的歌声刺激到对方,让其变得焦躁不安。

而突然停歇的歌声更让对方发起了进攻。

听到玛雅家主的歌声就让李木匠看到了胜利,他绝不会让黑烟冲进“禁地”。可加上飘落的黑影,则令他抱定必死之心。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同时对付黑烟、黑影,加上“禁地”的机关或许能坚持到玛雅家主他们赶来。

于是,李木匠抑制住冲出去拼命的冲动,把各个机关的布置在脑子里重新再梳理一遍。

一定要守住!

坚持到三只老虎赶来。

黑烟眨眼就到一道防御网,李木匠不确定黑烟是否会从网眼里穿过,但公输机关从未失手过,一经发动就会有一系列的设置跟上。

他决定启动机关

但黑烟突然静止,就像幢上了一道水晶屏障。

李木匠纳闷:

我还没启动机关呢,难道他感应了。

随即才发现是黑影挡在黑烟前面。

他的心咯噔一下:

黑影是自己人?

不管他们是什么人,自己的职责不能忘。越是迷茫越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静止下来的黑烟渐渐堆积成人形,发出生硬的声音:

“你让开!”

黑影忽然笑了,笑声很尖锐像是女人的笑声。然后她抬手一挥,闪过一道火光,就听见人形的黑烟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

李木匠都吓了一跳,手不自觉地去开启机关

“嘿,别乱动。”

如果黑影不回头露出面容,李木匠定然会坚持启动机关的。

帝后娘娘!

他赶紧松手。

可立马反应过来,她不是巫帝后,是巫家小姑!

巫丞尊冷冷哼了声:

“怎么,见着国师也不出来行礼吗?”

李木匠的手又回到机关闸上,连忙回答:

“请国师恕罪,现在玛雅岛上是非常时期。末将不敢擅离职守。”

“哼哼。”

巫丞尊想到这里是玛雅的“禁地”也就没有发作,拎着那团黑烟就向东港飞去。

李木匠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汗湿。

冰凉的冷汗。

第一七〇章 “瓜房”

在巫丞尊和“岱京三虎”的帮助下,玛雅迅速彻底的清理干净了入侵玛雅岛的西洲魔法师。

擒获两人,“笑面虎”掌毙一人。

被“笑面虎”掌毙的正是丹西国与大岛骏联络的使臣:

皮埃尔。

吹奏魔笛的风系魔法师。

被巫丞尊拿下的黑烟是来自恒西的:

苏特。

兼修木系和火系的魔法师。

双系兼修固然有很多好处,木生火,自带辅助技能,在处于优势的时候会令攻击更加强大。但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在处于劣势时被对手压制,火系会反噬木系焚烧自己的内心。

苏特在与巫丞尊的对峙中就被完全压制:

烟生火最终却焚毁了自身。兼修变成双残。

三人中最为强大的还是来自西月国的迈斯洛,可惜他运气不太好撞上了“岱京三虎”和玛雅,被四人联手擒住。

当然这也得益于巫丞尊之前就对玛雅等四人施用了护身术,将魔法的侵袭和伤害降到最低。

纵然如此,“花面虎”还是遭受重创,恶龙的血从他的伤口侵入到体内,魔法和毒素产生出双重伤害。

尽管巫丞尊在玛雅的要求下全力施为解除了魔法作用,但深入肌理血脉的余毒她也是无奈。

就算是迈斯洛也不了解史前生物体内的毒素。

“花面虎”倒是无所谓:

家主,没啥。大不了你把末将“种”到“瓜房”里去,说不定三五年后就又是一只小老虎。

玛雅苦笑,“种瓜房”其实不像种蔬菜,种粮食那么简单。

通过和安神医商量,安道然建议把“花面虎”送往“百安堂”,再附带上一瓶鲜活的沧龙血,可以一边培养毒素抗体,一边调理治疗。

玛雅觉得这个办法很好,“百安堂”所在的古驿镇距离玛雅岛不到一千公里,正常情况两天即可往返。

当即决定让“笑面虎”护送“花面虎”去“百安堂”疗伤。至于抽取沧龙血液的工作就让迈斯洛来完成。

玛雅对迈斯洛道:

你们西月**师梅德韦也已经进入公元大陆,最终谁能活着回到西月国还很难说。如果你想活着回去继承**师的位置,就必须和公输军团合作。

巫丞尊则向他出“影无余”说:

如果你不合作,本尊很乐意挖出你脑中的所有秘密,然后将你封印在乌素沙漠。

永远都得不到一滴水。

梅德韦潜入公元大陆的事极为隐秘,没想到公输军团的人已然知晓。看来**师的境遇未必会顺利。权衡之后迈斯洛提出:

只要不逼他出手对付西月国的人,他可以合作。

条件达成。

迈斯洛接受了巫丞尊的禁制,沧龙也被暂时圈养在玛雅岛。

没有寄生者的魔法控制,沧龙就是具无用的空壳,连鱼虾都会调戏它。喂养的任务就交给了“插翅虎”,因为绑缚沧龙的铁链可是他的。

经历此役之后,大岛骏表示对公输军团彻底臣服。

虽然玛雅觉得可信,但巫丞尊不信,解除了皮埃尔的禁制,加上了巫家的禁制。

苏特也愿意臣服,只是他被巫丞尊严重伤害,已没什么价值。

玛雅倒觉得可以给他个机会,让巫丞尊收在身边做个仆从。

帝都在传来“花面虎”治疗方案的同时,还传来一条消息:

元昊同意去岳凉两国游说执行“狐假虎威”计划,但提出了个很奇葩的条件

要玛雅家主帮他也“种”一个孩子。

玛雅呵呵一笑回复巫念:

可以。

巫丞尊对此大为惊讶。

玛雅知道她为何惊讶,关于“种”孩子的事情即便是巫家小姑这样自命不凡的人也难以理解。

认知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玛雅领着巫丞尊走进“禁地”的木屋。

外表看似普通的木屋里面却别用洞天:

首先,屋里的深度是有区别的。整排木屋从外面看上去差不多都是同样的六七米高度,实际上到了里面才发现有的房间竟深入地下有二三十米。得乘坐升降机上下。

其次,屋里的光亮也调整适度。木屋有许多间,不同的房间光亮调节得不一样。有的明亮,有的朦胧。发光的物体也不同,有的像悬在空中的明月,有的像挂在屋顶的太阳,还有的整面墙壁都在发光。映照出多彩的颜色。

所有的房间都被各种大小不一的管道连接起来,多数管道是金属的,也有很多管道像是透明的水晶材质,而有些是巫丞尊从未见过也不认识的材质。

“瓜房”处于所有房间的核心。里面的温度就特别适宜,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爽而不凉,温而不燥。

房间中央矗立着一个三米高直径两米的透明大圆筒,大圆筒又分为八个环绕小圆筒。无论是大圆筒还是小圆筒上下都连着许多的管子。

其中相邻的两个小圆筒里面盛满鸡蛋清般的透明粘液,粘液中浸泡着两个超大的“胎儿”。

说他们是“胎儿”是因为他们还连接着完整的脐带。

说他们超大,是因为两个胎儿的身高已超过一米,一男一女身体特征非常明显。纯粹就是两个四五岁的孩童。

巫丞尊知道他们就是“辉儿”和“耀儿”,当她心中默念着两个孩子的名字时,分明看见俩孩子睁开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把从不知害怕的巫丞尊也吓了一跳。

玛雅柔声道:

“孩子们,这是你们的伯母。很巫念妈妈很像的。”

听着玛雅的介绍,巫丞尊感觉哭笑不得:

伯母,像巫念妈妈……

她无边的法力和国师的身份在这里根本不起作用。

两个孩子明显是听到了妈妈的介绍,眨着眼冲巫丞尊举起胖乎乎的小手儿,张开小嘴像鱼儿吐出几个泡泡。

分明是在和她打招呼。

巫丞尊再也绷不住了,伸出双手隔着透明的圆筒分别和俩孩子的小手儿贴在一起。

“‘辉儿’,‘耀儿’,伯母很厉害的哟。今天全靠她打败了坏蛋,没让你们受到伤害呢。”

玛雅的话顿时让巫丞尊满脸绯红,巫家小姑还从未害羞过呢。

听到妈妈的话,两个小家伙开心地笑了,小嘴吐出一串串泡泡,隔着圆筒直拍巫丞尊的手心,让她感觉手心痒痒的,心都萌化啦。

受不了啦!

巫丞尊是个目空一切的人,甚至把自己当作半神,但她也是个女人内心深处有着母性的情怀。

这是一种繁衍的情怀,是生命物种诞生以来所具有的本能。

任何物种都希望自身族群能够无限繁殖,只是自然的法则令各个物种生而平衡。即便强大如霸王龙也会灭绝,但爬行种族会继续繁衍。

自然法则是强大的,任何的神灵,魔法,机关,都是在这一框架下运行。

当然,某些顶端的操作也许会在某一时刻改变自然,但不会恒久。

而且必遭自然法则反噬。

如果核武在今天毁灭地球,首先毁灭的是人类。

10800年后,蓝色星球同样会生机盎然。而人类可能被贴上耻辱的标签。

巫丞尊肯定不会想到那么多,可她的母性已在心底泛滥。

她轻轻拍拍透明圆筒回应,然后飞快的跑开。

眼泪都快要落下来。

“您是怎么做的?难道真的要给元昊也……”

巫丞尊等玛雅出来的时候问道。

玛雅只能给她做一个简单解释:

她和公输孟启两人各自贡献出体内的部分,然后放在“瓜房”的透明圆筒里“种”,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晗儿,儿,恍儿,儿,就是这样“种”出来的。包括现在还在圆筒里的“辉儿”和“耀儿”。

如果元昊要“种”,那就让他自己把男女两部分配齐。然后玛雅只负责放在圆筒里“种”。

这其实就是人工胚胎加上外界培养技术。

现代科技已经能够做到人工胚胎体外结合,但还做不到在外界进行培养,得依靠母体代替养育。

可见玛雅的外星文明的确发达。

巫丞尊何等聪明,她立刻明白,玛雅对元昊的答应不过是个文字游戏。玛雅只提供技术支持,而非像元昊想象的那样会包揽母体。

这是多么玄妙的操作啊,真的就像女蜗娘娘造人

“那,那……”

巫丞尊涨红了脸没法把话说完。

但玛雅已明白她的意思。

“你也想‘种’一波孩子。”

是“一波”不是“一个”!

玛雅的话巫丞尊听得清清楚楚。

她坚决地点点头,那样她岂不是真的就像女蜗娘娘,可以造出好多的人来,而且还能永葆圣洁之身。

“好吧。不过你得想好种子的另一半。”

玛雅女神答应了巫丞尊的愿望。

第一七一章 寒冷的夏港

元昊接到帝都发出的机关鸟:

玛雅同意为他“种”一个孩子。

这令元昊欣喜若狂

公输孟启,我的孩子将和你的孩子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未来的帝国,未来的大陆是属于孩子的。

无论如何,我元昊将为孩子扫除入侵者,留下一片自由的土地。

昏迷的公输孟启给了他超越的机会。

元昊加快速度向凉国都城西京进发,他要去见凉国太子马迅。

虽然马归途是颗重要棋子,但太子马迅是他的主子,而且这样才配得上元昊的身份。

卫王元昊沿大江逆流而上,西行出徐国即进入凉国境内,却道听途说得到一个略感意外的消息:

“三西联军”在西风口遭遇小安山山神发出雪山之怒,损兵折将过万不敢再往前行。

元昊不大相信这个消息,因为他知道“三西联军”(陆军)总共才三万多人,如果在西风口就损失上万,那公输军团就可以直接翻盘了。

事实确如元昊所料,“三西联军”的确是在西风口遭遇雪崩,即雪山之怒。但损失没那么夸张。

而且联军遭遇的雪崩并非是像传闻说的:小安山的山神发出了雪山之怒。

西风口的雪崩乃是公输军团引发的。

是帝国利用自然之力发起的反击。

4月18日下午,“三西联军”总司令莱特亲王率领联军的三万陆军在夏港登陆。

“亲王殿下,这该死的鬼天气倒是帮了公输军团的忙。咱们还是在夏港扎营吧,等雨停了再前进。”

参谋长齐格勒是来自丹佛的南方人,那里现在正是阳光明媚的夏天,可以在港湾里钓鳟鱼。

他很不习惯这雨夹雪带来的严寒,裹紧斗篷缩着脖子,看上去比平时矮了好几寸。还不停地跺脚抖动身子来加快血液循环以对抗寒冷的天气。

莱特亲王当然也不喜欢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下行军,天色是那么的昏暗。

和伦特的天气差不多:寒冷,潮湿,晦暗。

但如果是在伦特,仆人早就把壁炉烧得旺旺的,他可以坐在温暖的沙发里顺便翻开一本《蒸汽房子》的小说。

那是一本带有幻想色彩的小说,不过很能跟上时代的步伐。

冒着蒸汽的钢铁狮子,把蒸汽机安放在狮子的身体里……

这不正是对陆军最先进的“钢铁堡垒”的描写吗。

只是莱特不明白皇家科学院的设计者们为何会给“钢铁堡垒”取名“铁柜”,难道仅仅是为了保险。

没有创意,没有军威。陆军就该重新命名,“钢铁狮子”就很不错……

嘿,威廉!别在客厅里逗狗,你都碰到我的胳膊了,差点把书碰掉还有咖啡。

莱特还想到小儿子威廉在客厅里和那条很不安分并且容易冲动的柯基犬阿尔卑斯打闹的情景。

没想到碰他胳膊的是齐格勒。

“是的。糟糕的天气。”

莱特亲王表现得很不高兴,这主要是参谋长破坏了他对家的想象,只好把怨气撒在天气上。

难不成他要责怪自己的参谋长。

何况参谋长的建议是正确的,在夏港扎营既稳妥又安全,至少是在费伦的舰炮射程以内。

作为一名传统的陆军将领,莱特亲王对费伦的傲慢极为不满,但那混蛋的战舰确实威猛。

等我们的“铁柜”驰骋起来将会更威风,它可以碾压公元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为陆军赢得无上荣耀。

那才是真正的王者。

“确实需要一个威风的名字。你说是吧?”

莱特亲王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一下把齐格勒搞懵啦。

难道糟糕的天气还要威风的名字……

“西北风”可好?

参谋长还没来得及回答,传令兵已跑了过来,问:

“亲王殿下,士兵们已经差不多都下船了。将军们想确认下下一步的行动。”

“哦,对。下一步的行动……”

莱特亲王回过神来,看看瑟瑟发抖的传令兵和几乎把头缩到肚子里的参谋长还有远处三三两两挤在一起搓手跺脚的的士兵。

所有人都被这寒冷的天气折腾得够呛,刚踏上公元大陆的兴奋劲已被寒风刮走,被冷雨浇灭。

早知道就多在费伦的战舰上多呆一晚,尽管船上空间狭小空气浑浊,但至少是暖和的。

“嗯,赶紧扎营吧。就地扎营!”

“是!”

传令兵得到准确的命令就想赶紧传达下去,然后找个背风的地儿避一避。

士兵的军服准是照南方的天气做的,薄得像纸片。西月国的士兵更可怜,他们的军服用的是锡纽扣被冻得一碰就碎。然后像尿布一样被刮得东一块西一块。

“马上把司令部弄好!通知团以上军官到司令部开会……”

莱特亲王调头补充道,北风真的很大把他后面的话都吹没啦,也不知传令兵听清没。

“走吧,殿下。我看司令部快弄好啦,里面或许暖和些。”

参谋长望见士兵们在司令部的营帐外立旗帜,可风太大已吹倒了好几次,看来小伙子们打算放弃了。

“嗯。”

莱特点点头,同时继续刚才的话题:

“‘铁柜’应该有一个更威风的名字。”

嗨!这下齐格勒算是听明白了。

不过他觉得“铁柜”这名字没什么不好,至少士兵们觉得它很安全。如果一定要威风……

“‘铁甲’怎么样?”

参谋长的脑子还是转得很快。

“嗯,有点陆军的气息了,还可以再威猛些。”

亲王赞许地拍拍参谋长的肩头,立马把手缩了回去。

幸亏带着羊皮手套,感觉像是把手伸进了冰窟里。

等向装备部提出更改名称的时候,也让他们多准备些手套。但愿装备部的吝啬鬼们不会猜测我们是戴着手套去雪山上打猎。

也该让他们来欣赏欣赏夏港的夏天。

“喂,你们怎么还不把军旗立起来!”

亲王嚷了一嗓子,飞快地钻进了营帐。

身后的参谋长则对小伙子们做了个尽快的手势。也钻进了营帐里面。

昏暗的云团似乎裹着夜幕滚落下来,还带着雪花……

就是雪花。夹杂在雨里的雪花。

……

古朝风看到的可不是雪花,而是大团大团的雪球。

“长身剑”个冷血的混蛋,绝不肯多给一秒的时间。

最后一辆步战车瞬间被雪球砸中,士兵们被掩埋在积雪下。

“快!爬起来!爬出……”

古朝风挣扎着喊到一半,嘴里已塞满积雪。他双臂挥舞像个大狗熊似的拼命地扒雪,很快扒出个口子。

喘出口粗气,他环顾四周皑皑白雪,似乎还有人在雪里蠕动。

“妈的。”

古朝风低声骂道,飞身扑过去,很快扒拉出四五个人来。一回头又有动静,又是一个猛子扎进雪堆里。反复几次,终于扒拉出来十五六个人。

“快跑!往峡谷里面跑!”

他低吼着,随即补充道:

“脱掉盔甲。拼命地跑让身子暖和起来。”

“将军。旗帜”

一名士兵刚要迈步,忽然想了起来,指着远处一簇红缨说道。

那是个凹坑积雪应该很深,只露出了旗杆顶部的红缨。

在雪光的映照下看得分明。

“你们快跑。我去拿。”

古朝风深吸口气,往雪地上一躺滑了过去,终于抓到旗杆用力一拽居然没能拽起来。

他扒开积雪:

旗杆被一名士兵紧紧抱着,只是那名士兵已没了呼吸。

古朝风轻轻地掰开士兵拿起旗帜,用积雪将士兵的尸体掩埋好后才向峡谷里面飞奔。

千米长的峡谷古朝风眨眼就飞奔而出,立马就闻到肉汤的香气。

十五六个士兵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子分坐在两辆步战车上,手里端着热腾腾的肉汤。

“古将军,西路集团军已经后撤,他们都是勇敢的将士。请您随他们一起走吧。西风口就交给我们啦。”

说话的是一名北路集团军的千夫长。

“‘长身剑’那个混蛋呢?他也后撤呢?”

“没有。上将军还守在阵地上。帝后大将军的命令是让西路集团军撤回许都驻地休整……”

“我知道帝后的命令。”

古朝风有些窝火,随即想到这火只能冲“长身剑”撒。当即把手中西路集团军的旗帜交到步战车上的士兵手中。说道:

“带上旗帜,你们是英勇的西路集团军!先撤吧。我得找上将军去。”

说完他接过碗肉汤“咕噜咕噜”灌下去,然后浑身冒着热气向落日峰上冲去。

他知道“长身剑”的指挥部设在东侧的半山腰上。

第一七二章 寒 夜

“古将军,你应该随西路集团军后撤,他们中有许多伤员需要你照顾。尤其是像耿晨将军这样的重伤员。”

“长身剑”板着脸说。

古朝风没想到他还没发火反倒先被“长身剑”训斥,难道就是因为他军衔高吗。显然不是,他说得很有道理:

照顾伤员是古朝风作为一名军医的责任。

但古朝风不服气,他硬生生怼了回去:

“如果你晚三分钟点火,能够多救下二十名公输军团的战士!他们,他们……”

古朝风的声音哽咽了。

百夫长的声音,一个个滚落车下战士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起:

“我是公输军团重步兵!”

“我是公输军团长枪兵!”

“我是公输军团弓箭手!”

“我是公输军团轻骑兵!”

“……”

“本将军在执行军令!你,你无权指责。”

“长身剑”的声音比呼啸而过的西北风还要冷。

“三分钟是可以救二十名,甚至更多的士兵。”

“这一次或者侥幸没有追兵赶上,谁能保证每次都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悬崖上点火的战士,连‘夜枭’都胆战心惊,还有接应他们的战士,无一不是身处险境。整个计划环环相扣,没有任何冗余,任何一个环节出现耽搁、失误,导致的是全军的失败。”

“‘夜枭’倪友亮还没有撤!”

古朝风猛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长身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指着地上断作两截的拐杖道:

“古将军,耿晨将军也亲眼目睹,亲耳聆听,西路集团军战士的壮举和呐喊,他用拐杖狠狠地打了我。”

“他打得很好。你也可以尽情地拿我出气。”

“但军令如山,军法无情。我依然会执行……”

“来吧。”

“长身剑”转过身去,留出后背坦荡的空当。

古朝风举起葫芦狠狠地灌了口酒,把葫芦猛地塞过去:

“来吧!西北的烧刀子。够劲!”

“长身剑”接过葫芦连连灌了好几口,才一抹嘴角说:

“你该走啦。”

“上将军。末将接到的命令是救治战场上的伤员。只要战场在,末将便不能走!”

“唉”

“长身剑”长叹一声,苦笑道:

“西风口的夏天真冷。‘夜枭’怕是冻成了雪雕吧,他可没酒喝。”

“他还在山顶上。”

古朝风心中激荡,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必须坚守。为了你们最后一辆车,他把山顶的导火索全都剪短了。”

“你知道的,峡谷的风大,导火索只能剪短不能加长。”

古朝风当然清楚:导火索过长会增加被寒风吹灭的几率。

毕竟四周都是寒冰积雪,温度是极低的。

这个道理可是青峰寨的邻居“三仙洞”的“火焰尊者”路说的。

“三仙洞”乃是火药的发明者,“火龙仙尊”和“金石仙尊”为此还付出了生命。路现在就是帝国火药的总督造师,他说的自然不会有错。

为研制火药配方,路已经付出了两根手指的代价。

山顶的导火索本应该是和崖壁上的同时点燃,但为了给最后一辆车一个最后的机会,“夜枭”倪友亮把山顶的导火索剪短了。

这样如果有追兵,就由他亲自点燃,也能保证在设定的时间内爆炸。

如果没追兵,崖壁上的爆炸只是一个诱饵,不会形成大规模的雪崩,最后一辆车还能侥幸生还更多的战士。

可剪短导火索后就必须由倪友亮亲自来坚守,因为已经没有足够的撤离时间。

只有带翅膀的“夜枭”或许可能。

当年他可是背着数百枚银币飞越岳凉联军的重围进入“白马关”,用银币策略解了白马之围。

不过四千多米的雪峰之巅,冰雪和严寒将是倪友亮最大的敌人。

古朝风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公输军团为每一个士兵都进到了最大的努力,而他同样身为公输军团的将军,却不能体会这背后的艰辛。

还在当着士兵辱骂将军。

他知道“长身剑”不会怪他,可他不能原谅自己。

“古将军,现在留守在西风口的有一百名将士,而你是第一百零一人。既然你选择留下,就请你能对这一百零一人的身体负责。”

“包括你自己。你是我们唯一的军医。”

“我们最大的敌人是严寒。对此我也不擅长。”

“长身剑”的话让古朝风昂起头来,他还有一百零一份责任。

他要应对最强大的对手:

永远不会失败的大自然。

……

马归途带的路径虽然能够避开公输军团这个对手,却让“发掘者”们遭遇到更为强大的敌人。

维克多爵士同样明白自然界的可怕,无论科学还是神学亦或魔法都不能打败自然这个对手。

现在“发掘行动”最大的障碍就是高耸的雪峰和极致的严寒。

河谷小路越来越难走,连带路的马归途都表现得很谨慎。因为临近夏河的源头,是大片的沼泽。

在黑夜里就是再好的向导也会难免有失。

已经有两匹马陷进了淤泥里,所有的人不得不下马步行。

一个多时辰过去,维克多估计“发掘者”们才走出不到五公里。

“停止前进。这里是背风的河湾,今晚就暂且在此宿营。”

维克多下令。他又对梅德韦**师说:

“老伙计,轮到你露一手的啦。”

尽管两人的世界观存在巨大的差距,一个崇尚科学,一个研习魔法,可并不妨碍他们俩的个人关系。

梅德韦搓搓双手,一团红亮的火焰出现在他双掌之中。

“老爵士,我这一手可是露出来啦,温暖我自己没问题,要让大家一起暖和就有点难为无米之炊啊。”

**师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是啊。即便梅德韦的火系魔法再厉害,要在这寒冷的夜里为一百多人供暖显然是不能的,现在到天亮至少还有三个时辰呢。

“**师,我可以做你的助手。我是木系魔法。”

弗莱切飞快的行动起来,年轻人的手脚就是灵便很快就弄来大堆的树枝枯木。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处泥炭。

这可是很耐烧,燃烧值很高的东西。

在弗莱切的家乡,泥炭被大量用来作为制造威士忌,烘烤发芽的大麦。使用泥炭烘干的大麦具有独特的烟熏味,已经变成当地威士忌的风味特色,称之为泥炭香。

把木棒或枯枝伸进粘粘的泥炭中,裹上厚厚的泥炭就是最好的烤碳:

木棒,枯枝易燃,在它们燃烧的时候就能就裹在上边的泥炭烘干并引燃。木棒,枯枝燃烧的时间短,很快就会化为灰烬,形成泥炭中良好的通风孔,让泥炭持续、充分地燃烧。

烧得通红透亮热力四射,温暖了这个寒冷的夜。

维克多和梅德韦肩靠肩坐在一起。

他把银酒壶靠近火堆温了温,然后先自个儿来了口,再递给梅德韦,指着还在忙碌的弗莱切说:

“很不错的小伙子。”

“唔。”

梅德韦接过酒壶喝了两口,含糊着回应。

维克多朝弗莱切招手道:

“嘿,小伙子,过来歇会儿吧。你干得很棒呢。”

弗莱切走了过来,看到院长和**师赞许的目光他不禁有些腼腆。

“来吧,大胆些。向子爵介绍下自己。”

**师说着直接把银酒壶递了过来。

弗莱切望着院长期待的目光浑身发烫,他没有接酒壶期期艾艾地道:

“院长,阁下。我,我叫,弗,莱切。来自,斯科顿、顿,的乡下。”

“拿着。大大方方的来上几口,这是对你的奖励。”

梅德韦把酒壶塞到他手里。

其实,梅德韦和弗莱切接触的时间也很短,他甚至还不是法师协会的。因为乡巴佬太穷,每个月一个金币的会费对他来说都是个天文数字。

在一个月前东征公元大陆的招募告示刚刚张贴出来,小伙子就跑来法师协会报名。

因为如果能够入选东征大军,就能免费加入法师协会。

梅德韦就是在那时认识的弗莱切。

应聘的法师还真不少,很多人都想去神秘的东方大陆碰碰运气。弗莱切能够最终进入二十人名单,凭的可不是他普通的“流星三号”扫帚和并不出色的木系魔法。

而是他会一口流利的东方大陆语言和积极的态度。

梅德韦用肩头碰了下维克多说:

“小伙子的大陆语言说得相当纯正,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说得好多啦。”

“哦?”

维克多眯缝起眼睛,更加仔细的打量起来。

弗莱切刚喝了口酒,被院长爵士这么一瞧,心中狂跳呛得差点就把酒吐了出来。

“咳咳,咳。”他赶紧把酒壶还给维克多。

维克多哈哈大笑,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头说:

“小伙子,别紧张。我们经后会有很长的时间在一起慢慢熟悉的。我可是个有趣的老头儿。”

弗莱切想说您一点也不老。

可维克多已经拉着**师去巡视其他人群了。

“你的大陆话说得滚瓜烂熟吗?”

有人用大陆语言问道。

弗莱切还沉醉在院长爵士的美酒中,想也没想就点头用大陆语言回答:

“还可以吧。”

“那咱们多交流交流呗,我的西洲话说得可不咋地。”

弗莱切这才看清说话的人是向导,他叫什么来着

马归途。

“你这名字好像挺有意思的。”弗莱切说。

马归途把烤得热乎乎的双手捂到大大的耳朵上,让双耳也暖和暖和,对弗莱切回答说:

“嗨,我老爹不识字。这名字是请太傅大人取的。我们家都是太子府的家奴,跑腿的,取这名大概是要永远记得尽忠王室吧。”

“你呢?弗莱切,是什么意思呢?”

“或许是因为我喜欢飞吧。”

“飞?”

“是的。”

弗莱切抱起“流星三号”,心中却怀念起“流星一号”来。

两个年轻人完全没有语言障碍,畅快地交流起来。

弗莱切二十一岁。

马归途二十二岁。

近距离的沟通比火堆更让人温暖。

这是个漫长的寒夜。

第一七三章 雪 崩

所幸寒雨在凌晨的时候停了,虽然风还是刮得厉害,感觉终归是要好很多。

“发掘者”们最先出发。

他们的口粮是联军配发的:面包,奶酪和小块的熏肉。

骑士们的吃法最简单,切下两片面包夹着奶酪再加点熏肉就是美美的早餐。而且河谷取水也方便,用水壶盛满稍微在火堆上加热下喝起来就很舒服。

科学院的院士们则要讲究些,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坚果。比如:松子、核桃、榛子等,据说这些吃东西能让脑子更灵活。

他们中有的人还带着茶叶,这可是好东西来自神秘的东方,相当的珍贵。煮茶的只有少数几个,他们总是小心翼翼地放一丁点儿茶叶,捧着双手守护着舍不得让一缕茶香飘散出去,全都拼命地吸进自己的肺里。

维克多煮茶用的也是银器,但这一次可没分享给他所欣赏的弗莱切或是老伙计梅德韦。

倒是马归途敲下半块砖茶给弗莱切,说:这是大陆最粗陋的茶叶,一般是给下人们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来,等到了西京给你弄点上好的。

弗莱切感激不尽,闻着那浓浓茶香感觉无比陶醉,小心的收好。就这半块茶至少能值三个金币,他才舍不得就这样煮着喝掉。

法师们喝的东西简直千奇百怪,很多汁液看上去都可怕,奇特的气味更是让人受不了。可他们自己却视如珍宝,不会拿出来交流分享。

即使分享也不会有人接受。

梅德韦就把他的“火辣汁”塞给维克多,后者闻了闻立马呛得打了个喷嚏,差点把面罩都震掉。

然后低沉而威严地命令道:

“出发!”

……

“三西联军”同样也出发了。

凌晨四点雨停之后齐格勒就开始催促机械兵团把“铁柜”们发动起来。

东征的“三西联军”共有三十个被称作“铁柜”的钢铁堡垒,分别属于三个国家的六个机械兵团。

作为联军领头羊的丹西国数量最多,有十八个“铁柜”,分属第一、第二、第三机械兵团。每个机械兵团有一千人,配备六个“铁柜”。

恒西国则有八个“铁柜”,分属第一、第二两个机械兵团。每个机械兵团有一千人,配备四个“铁柜”。

西月国的工业最弱,他们的“铁柜”还是向丹西国购买的。只有一个机械兵团,但需要一千二百人才能伺候得了四个“铁柜”。

“铁柜”确实是个很难伺候的大家伙。

它长达11米,宽36米,整体高26米,如果中部的指挥塔升起来以后高度就有36米。看上去就像个用钢板铆接起来的长方体大铁柜。“铁柜”正面的钢板有15mm厚,其余三面都有10mm,顶上的比较薄只有6mm。

“铁柜”火力凶猛。

它的正前方装备有一门60mm口径的火炮和一挺手动转管机枪。(加特林式机枪)其余三面也各有一挺机枪。

“铁柜”装备的是一台300马力的卧式蒸汽机。

行驶系统是两条250mm宽的履带,通过悬架和弹簧钢片连接在底部。最高时速可达30公里,正常行驶里程为100公里。

一般得有五辆马车为它运送煤炭和干净的水。

一个“铁柜”里面有指挥长,炮手,机枪手,机车驾驶和维护人员等共十八到二十人,战斗全重超过二十吨。

在寒冷的天气里要让这个庞大的家伙开动起来可不容易。加煤加水,生火,润滑,得忙活好一阵子。

但“铁柜”必须开动起来,冲锋在第一线,用它的火炮为联军发言。

这是联军总司令莱特亲王的命令。

天光大亮所有的“铁柜”都整装待发。莱特登上领头的一辆“铁柜”从高高的指挥塔上伸出上半身,干净利落地把手一挥

前进!

钢铁堡垒咆哮着,冒出蒸汽放出黑烟引领队伍向前冲。形成一道蔚为壮观的钢铁洪流。

一切都很令人满意,除了“铁柜”这名字。

经过近五个小时的急行军,到中午的时候联军已行进了百多公里,距离西风口还有不到八十公里的路程。

莱特亲王命就地休整开始午餐,一个小时后再出发。

“参谋长,我们能在天黑之前通过西风口。是吧。”

“是的,元帅。”

齐格勒给出明确的答复。

因为最多三个小时,前锋部队就能穿过峡谷,保证全军顺利通行。

跟据斥侯的侦察报告,公输军团在昨夜就急急忙忙炸塌峡谷逃窜了。不过他们的爆炸没有造成大规模的雪崩,只震落了少量的积雪。

清理起来应该很容易。

当联军在途中午餐的时候,维克多率领的“发掘者”们也快抵达夏河的源头,就是路越来越难走。

或者说根本就没有路。

不过马归途说只要越过夏河源头,就能轻松翻过小安山。

维克多相信马归途说的话,因为两年前,皇家科学院就对夏河流域进行过详细的调查,夕照峰西麓的山势是整个小安山所有山峦之中坡度最平缓的。

跟随联军大队或者可以省却许多麻烦,但任何事情有利就有弊,那就是“发掘者”的行踪会很快暴露,引发联军内部的麻烦。

因为“发掘行动”是一项绝密的行动。毕竟星灵的诱惑是那么的强大,强大到足以让人疯狂。

申时三刻,西风口已经暴露在莱特的望远镜里:

一连串白雪皑皑的山峰在这里咧开道黑乎乎的口子。

“前进吧!士兵们。这里将是你们东征以来第一个需要征服的地方。也将成为你们值得纪念的地方。”

莱特亲王挥手下令,十辆“铁柜”咆哮着从他身旁掠过,轰隆隆地冲向前去。

他又笑着对身旁的齐格勒调侃道:

“参谋长,要不咱们也像费伦那家伙一样,打出几发胜利的礼炮。”

“不”

齐格勒惊呼:

“亲王殿下!这里可是千年雪山,炮声会引发雪崩的。”

其实莱特命令十辆“铁柜”冲锋在前的行为已经让他很担心,轰隆隆的震动令他的神经高度紧张。

他不怕公输军团,他是怕引发雪崩。

“哈哈哈,参谋长这个道理本帅还是知道的。放心吧,昨晚公输军团的爆炸已经把能震落的积雪都已震落。”

总不会出现二次雪崩吧。

莱特亲王心想。

山顶的“夜枭”已变成了雪雕:

奶奶的,终于来啦。老子都快冻成冰雕了,正好活动活动。

怎么才进来十辆,兔崽子不是很狂妄吗,干嘛不一起进来享受倪爷爷的雪花浴。

第一七四章 二次雪崩

昨晚爆炸震落的积雪确实不多,根本不足以令庞大的钢铁堡垒停下来,最多是让它们稍微缓慢一些。

“呜”

汽笛声响,300马力的强劲动力推动着宽大的金属履带向雪堆冲击碾压,搅得雪泥四处飞溅。即便雪堆够大够高,也挡不住两三个“铁柜”并排碾压,推动。

十辆钢铁堡垒很快推进至峡谷中段,当它们的汽笛再次鸣响时就是穿过峡谷的胜利欢呼。

“长身剑”从“千里镜”里望见,变成雪雕的“夜枭”发出一个简单的手势。

“天啊,这家伙可够狠的,还要二次,甚至三次雪崩吗!”

古朝风没听明白,问:

“啥是二次、三次雪崩?”

“就是先引爆一部分炸药,制造一次雪崩把已进入峡谷的钢铁堡垒掩埋起来。等后面救援的队伍上来后再引爆一次或者两次。”

古朝风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个残忍的战术。对敌人残忍就是让自己幸福。

但……

“但这样做引爆的过程岂不是会增加风险。”

“非常大的风险!即便是再精确的设计和装药,都不能完全控制爆炸的效果。”

“每一次爆炸都会引发积雪和冰层的变化,造成诸多的不可预测。”

“谁也不知道这千年万年的积雪、寒冰蕴藏着多少可怕的力量。”

“长身剑”拄着的长剑已经开始旋转,钻出的冰屑冰渣堆积在地面。

古朝风瞪大双眼开始关注对面山崖的变化,他没看见倪友亮,但他知道除了“夜枭”,还有公输军团的战士在山崖上,山顶上,绝壁上……

“轰”

按照倪友亮的手势,公输军团的工兵们点燃了十个引爆点,经过精心计算长度的导火索令十个引爆点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爆炸出一声轰鸣。

巨大的轰鸣在峡谷回荡,山峰也吓坏啦,抖落身上厚厚的积雪,还有冰块。

“嚓嚓”的碎裂声从古朝风脚底传来,隔着厚厚的靴底他都能够赶到裂纹在迅速扩展。

“我们得转移了。”

“长身剑”说完,收起长剑就往外跑。

这次古朝风没问怎么不等倪友亮之类的话,跟着“长身剑”一起向山下飞掠。

他还看见许多的雪球从山上滚落下来。

那些雪球滚落山脚后已变得相当巨大,小一点的直径也超过三米,大的更有五六米。

奇怪的是这些雪球正从中间爆裂开来,原来雪球里面还包裹着“星空蛋”。一个个雪绒绒的士兵从“星空蛋”里面跳了出来。

雪球太大没能爆开的“长身剑”便挥剑补刀将厚厚的积雪削去,里面的蛋蛋就自动张开了。

一共二十八个士兵全都安然无恙,最多是转得有点头晕。

“带上你们的装备马上后撤!”

“长身剑”下令。

古朝风却在计算人数,一百零一人撤离二十八人还有七十三人。

包括他自己。

下一次雪崩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呢?

“长身剑”和古朝风同时仰望山顶,那将会更猛烈。而引爆的难度会更大,更危险。

……

巨大的爆炸声穿过峡谷,引发了群山的震荡。

维克多悬在心里的谜团一直未能解开,此刻的爆炸令他恍然大悟:

混蛋!

公输军团大大的狡猾!

昨晚的爆炸只是一次佯动。

嗯?什么声音

维克多感觉有“咔嚓嚓”的破裂声,仿佛就在头顶。

梅德韦也感觉到了,还有弗莱切,布莱顿……

“轰”

冰河之水天上来!

尽管维克多已经在留意前面的山顶,紧握望远镜观察积雪的动静,没想到山麓下竟也会: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冰河怒潮涌天际,银河倾泻落头顶。

夏河仿佛把开春以来融化的冰雪全都积攒在山脚下封印起来,而在此刻群山激荡发出愤怒之时,夏河的封印也瞬间解开,爆发出冰雪之怒,天河之威,势不可挡地狂扫席卷。

山麓的地势不算很高,但很近,尤其是对沿着河谷行进即将越过夏河源头的“发掘者”们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梅德韦**师的火系魔法对水是有克制作用的,但此刻他也不敢摄其锋芒。这是雪山怒潮,是天河狂涛。

他一把抓住维克多从马上飞跃而起,施展火焰飘飞的魔法向河谷外的高地飘去。

维克多仰面朝天,他仿佛看到云层间投下一束愤怒的目光。

马归途吓得不知所措,紧紧地保住了弗莱切:

“兄弟!快飞!快飞!”

弗莱切倒是想飞,可他的扫帚在斗篷下面,还被马归途结实的臂膀抱得死死的。

“松开手!我得拿扫帚!”

弗莱切大叫道。

哦,我倒忘啦这茬。西洲的法师得用飞行道具。

“流星三号”冲天而起,但弗莱切显然没有载着两个人飞行的经验,又猛地一头栽了下去。

正好栽在梅德韦身边。

两人全都重重地摔在泥地上。

弗莱切还好一点,厚厚的斗篷令他没受皮肉之伤。

马归途就惨啦,浑身上下都擦得皮开肉绽,连耳环也掉了一只。

现在可没心思找去。

法师们也都各显神通向两旁的高地飞跃,躲过这场劫难。

遭受重创的是骑士们,因为他们走在最前面。像布莱顿之流骑术高超反应敏捷的倒是纵马跃上了两旁的高地,不过还是有不少的骑士被怒潮卷走。

“怎么会这样……”

维克多惊魂未定,喃喃念叨。

难道是公输军团做的手脚筑堤蓄水,在“发掘者”临近时突然崩裂。

“你是你把我们带到这来的!”

维克多愤怒地指着马归途。

马归途正在呲牙咧嘴地清理伤口上的泥沙,被他指得一愣一愣的。

“院长,爵士,阁下,这,这怎么,怎么能怪小的呢。进入河谷可是阁下您的主意,小的半步也不曾离开……”

弗莱切的面罩摔掉了,露出一张年轻质朴略显稚气的脸,听到维克多的指责和马归途的申辩,他不禁露出迷茫的神情。

马归途还在继续辩解:

“何况小的刚才也差点没命,全靠这位,这位弗兄弟带着小的飞出来。”

他可不知道弗莱切只是名,不是姓弗。反正是按东方人的习惯在称呼。

梅德韦也觉得马归途说的没错,是维克多多疑啦。于是,他把维克多拉到一旁小声说道:

“凉国人应该没有问题。这次的事情应该是个巧合,很可能是冰凌堆积造成了河水蓄积,然后被刚才的爆炸震荡,冰凌奔溃河水突然爆发。”

维克多冷冷地哼了声不置可否。调转话题说:

“清点下人数,半个小时后出发。”

梅德韦的解释虽然也符合逻辑,但维克多的猜测才是正确的:

在山麓筑堤蓄水正是公输军团做的手脚。

田点点早已收到“影子”的情报,在“三西联军”中隐藏着一支神秘队伍,他们叫“发掘者”,目的就是暗中寻找星灵矿石。

尽管田点点也不知道所有星灵矿石的具体下落,但她知道岱京城公输府邸就有一部分。

“发掘者”的破坏力虽不如“三西联军”恐怖,但潜在的威胁却是不小。

田点点想方设法都要尽快把这个威胁消灭掉。

夏河源头布的局很可能牺牲掉马归途的,幸好维克多自投罗网,而马归途又幸运地抓住了弗兄弟,暂时躲过一劫。

……

莱特亲王就没这么幸运了。

估摸着前锋十个“铁柜”就要穿过峡谷,莱特亲王座下的“二号铁柜”也行驶到了西风口。

巨大的爆炸引发积雪冰层倾泻而下,不但让峡谷里的十个“铁柜”遭遇灭顶之灾,还波及到峡谷口。

千米雪峰奔腾而来的冰雪势如狂涛,直接将莱特亲王的钢铁堡垒掀翻。

指挥塔上的亲王被甩出去老远。

也幸亏是甩出去了,不然西风口就不只是值得纪念的地方,而是给他立纪念碑的地方。

翻倒后的“铁柜”失去控制,300马力的蒸汽机还在一刻不停地燃烧,炉火四溢迅速蔓延,高温引发“铁柜”里面的炮弹,枪弹发生殉爆,连蒸汽机的锅炉也一起爆炸了。

近距离的爆炸将旁边的几个“铁柜”也炸得坑坑洼洼。

虽然士兵们把亲王扶起,躲在另一个“铁柜”后面,爆炸的声威还是让在场的人瑟瑟发抖。

包括亲王殿下。

第一机械军团的“二号铁柜”算是彻底毁了,它还带走了十六名士兵的生命。“二号”曾经是莱特亲王的幸运数字,从此却成了他的噩梦。

“钢铁堡垒呈散开队列!”

“雪崩已经停止。工兵!工兵连集合!”

“所有的工兵都进峡谷,把里面的‘铁柜’全挖出来!”

“工兵不够,步兵也上!”

“快快快!”

参谋长高声喊叫着,发出一道道命令。

“铁柜”可是宝贝疙瘩,“铁柜”里面的士兵也是专业军士,得尽快救出来。

山顶的倪友亮虽然听不见齐格勒的叫喊,可他能看见成百上千的士兵正向峡谷蜂拥进来。

这就对啦。

“夜枭”举手又打出了手势

六。

就是再点燃六个引爆点。

这一次,山势的阻挡,地势的限制,“长身剑”即使有“千里镜”也无法看到倪友亮的手势,否则他会强行下令命倪友亮撤退。

毕竟第三次雪崩只是理论上的可能,即便是公输元帅亲自设置的引爆点,也绝不会允许下属进行这样危险的操作。

第一七五章 再次雪崩

“长身剑”知道山上还有十个引爆点,可他不知道倪友亮的手势是点燃六个。

还剩下四个,倪友亮干嘛要这样安排?

倪友亮要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地炸。炸得“三西联军”彻底胆寒,让他们永远对公输军团感到敬畏,让他们时时都感觉身处爆炸的威胁之中。

现在,“三西联军”还完全没有这样的意识,在他们看来峡谷内已经经历过两次爆炸,特别是刚才这次爆炸,崩塌的冰雪已塞满了整个峡谷还堆积起四五米高的积雪。

把亲王的“二号铁柜”都掀翻了。

山上也再没滑动,流动,滚动的动静。

应该是安全了吧。

严格来说昨晚的爆炸就是个装模作样的假象,算不得真正的爆炸。

真正的爆炸刚才是第一次。

不过随着倪友亮打出“六”的手势,第二次爆炸已经点燃

“长身剑”和古朝风都举起“千里镜”仰望:

六七十个雪绒绒的身影滑轮和绳索交替配合落下。两千多米的高度,即使是有“星空蛋”做外壳里面的人也受不了坠落的冲击。

至少得下到千米以内才可以借助“星空蛋”滚落。

两人都没有发现“夜枭”翩飞的身影,他是唯一不需要借助其他装备,凭着一对飞翼就能降落的人。

“长身剑”的心在往下沉。

古朝风的心也在往下沉。

……

可齐格勒的心已经碎掉啦。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再次响起,声音更大,更高,更猛,是从山峰之巅传来。

落下的是更多的冰块、冰凌、冰山……

进入峡谷救援的联军工兵,步兵,遭遇的不仅仅是灭顶之灾,而是冰之屠戮。两千多米山顶上坠落的冰块、冰凌、冰山即便是“铁柜”被能被砸穿,何况士兵的血肉之躯。

血迅速染红了雪。

夕阳照射进峡谷的光线不多,经过无数冰凌反射出来本应是多彩的颜色。可此时此刻反射的全是刺眼的血红。

参谋长看傻啦,莱特亲王看呆啦,联军将士看得浑身战栗。

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让敌人流血,自己也要流血。

……

“发掘者”们的情况清理完毕,马匹损失过半,丧命、失踪的骑士共十九名。

“出发!”

维克多的声音依旧低沉威严。

就在他们刚刚迈出脚步,更大,更高,更猛的爆炸声再次传来。

许多的“发掘者”都跳了起来,仿佛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他们本能地向身前的山峰望去:

有一些震落的积雪但势头不大,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

可维克多心里清楚,这间歇性的二次爆炸意味着什么,它带给联军的伤害绝对比第一次要大得多。

他也暗自庆幸没有和联军一起行动,否则“发掘者”损失的绝对不止十九人。

公输军团的确是个可怕的对手。尽管他们的元帅、帝君仍在昏迷,可他已经把他的意志彻底的贯穿在公输军团每一个将军,士兵身上,让他们能够永远坚韧,永远战斗。

“所有人保持三到五米的松散队形,观察前进!”

维克多提高了声音,但仍旧威严。

必须赶在太阳没入大海之前翻越小安山。

……

流出峡谷的鲜血已逐渐凝结成冰,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几声微弱的呻吟。

莱特元帅挥舞双臂大嚷道:

“西月师团在哪?带西月师团长哈丁来见我!”

传令兵是骑着马去的,好一会儿才把猥琐的哈丁师团长带来。

哈丁师团长人并不猥琐,只是他现在的样子很畏畏缩缩。

莱特看到他畏畏缩缩的样子立马火冒三丈,怒斥道:

“哈丁将军,你的西月师团呢?是不是还龟缩在夏港没有出来!”

“不,不不,不是的。亲王,殿下。西月师团,一直,一直跟随着您的。尊敬的亲王殿下。”

哈丁点头哈腰地回答道。

“跟随?呵呵,西月师团原来是来东方大陆观光旅游的。你看不见丹西、恒西的战士在流血,在牺牲吗!”

“是是是。”

豆大的汗珠从哈丁的额头滚落,还想再分辨两句:

“西月的士兵都是南方人,不太适应……”

“适应?难道丹西、恒西的士兵就适应流血牺牲。难怪你们长期被东月国压制,没有丹西、恒西替你们打败东月国,恐怕哈丁先生还当不上将军吧。”

“去!把你的工兵,步兵都拉上来,解救被困在峡谷里的勇士!”

“呃……是,是是。”

哈丁忙不迭的点头,他知道莱特元帅的命令既然出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唯一祈盼的是两次爆炸应该已经把积雪和凝冰都炸掉了。

公输军团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整座山都炸塌吧。

相比之下西月师团的任务要轻松得多,救援总比冲锋更容易。

哈丁准将就是这么想的,谁叫西月师团的战斗力不如别人呢,不如人也有不如人的好处。

怕死是保命的原动力。

西月师团的士兵们开始磨磨唧唧的进入峡谷,尽管莱特元帅在怒吼催促,可进入峡谷之后谁也不能阻止他们磨洋工。

莱特只能焦急地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的坠入大海。

西洲现在正是旭日初升吧,阳光多么温暖。而他却只能困在这该死的西风口,止步不前。

……

“发掘者”们终于越过了夏河源头,征服了第一道难关。他们顺着夕照峰的北坡攀爬,夕阳把他们的身影拉得越来越长。

维克多现在可以松口气了,他知道不可能会有第三次爆炸。因为他能从望远镜里清楚地望见夕照峰和落日峰的峰顶:

积雪已完全抖落,浅层浮冰也已震落。剩下的冰层像坚实的水晶一般透明,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这是上千年的玄冰才能折射出的光晕。

维克多想。

科学能够让他解释很多玄妙的东西。

比如,所谓的玄冰不过是受到表层冰盖和积雪的重压,温度极低密实度更高凝结得比岩石还要加固。

想要炸开它们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人能够把钻孔机械搬上两千多米的峰顶,而人工是钻不进玄冰层的。

连钻孔尚且不能又何来安放炸药呢。

所以,维克多院长坚信不会再有第三次爆炸。

……

第三次爆炸,将最深处的玄冰连同岩石一起炸塌。

这只是理论上的可能,是工兵将军赵良根据“长身剑”传送的小安山查勘图做出的理论推测。

他让“长身剑”可以尝试下打几个深孔,把炸药埋到岩层里面去。但他也特别嘱咐:

深层的引爆点要和二次引爆同时进行。

因为二次爆炸的反作用力会让冰层和岩层都发生无法预测的重大改变,变得相当的危险。

爆炸的扩散范围有可能大大超出预期。

赵良并不在小安山,他在江都的制造局为公输军团赶制武器枪弹。只能在理论上给“长身剑”提出参考意见。

正常的人工不可能,“长身剑”就用他的长身剑亲自在夕照峰和落日峰上各钻下了两个深达三丈的孔。

放置进了炸药。

希望够“三西联军”喝一壶的。

第一七六章 “夜枭”陨落

倪友亮当然不会让“长身剑”的功夫白费,当夕阳收敛起最后一丝光亮,夜幕带来安宁的时候,“夜枭”决定出手啦。

白绒绒的“夜枭”先活动开手脚,呼吸吐纳让全身的血脉完全运行开。

公输元帅制作的“白绒服”真好,雪白的绒毛既细密又冗长,透气又保暖在雪地里呆上两三天都不会冻伤。

“鹰爪杖”是公输元帅给他改造过的独门兵器,长可到七尺之远。

此刻,“鹰爪杖”在手,两个深层引爆点就在不远,即使夜幕已经垂下,但对“夜枭”而言没有影响。

他也有深褐色的竖瞳。

抖开背上的飞翼,反身向北跑出一小段距离,飞翼检测正常,一切准备妥当。

峡谷里已是密密麻麻的火把,西月师团的士兵们终于明白:抹是抹不过去的,打起火把加油干,否则连晚餐都没得吃。

陆续挖出十多个士兵来,仅管几乎全是死尸,也让人看到希望,干劲更足,加入的人更多。因为无论死尸还是活人,都要运出峡谷去。

好吧,虽然反复的爆炸会很残忍,但这是对入侵者的惩罚。

“夜枭”最后瞥了眼谷底,由北向南助跑起飞。

飞跃西风口,飞跃五十多米的峡谷。

还有两个引爆点在对面的落日峰上。

“鹰爪杖”挥出,夕照峰上的两个引爆点点燃,导火索闪出耀眼的火星,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我看到他啦,‘夜枭’!”

古朝风拿着“千里镜”欢呼。

“长身剑”却没有任何的喜悦,虽然九十八名士兵已安全撤离,可剩下的三人都是公输军团的高级将领。在没有全部撤离之前,他都无法省心。

“你得准备接应他。一会我送你起飞。”

起飞?

古朝风回头看见长身剑已插入地下,被拉成弯弓形状。瞬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他飞快地解下九芯葫芦,把身上能放下的东西全都放下,连衣服也脱得只剩单衣。

五十多米的距离对“夜枭”来说不算啥,即使横风很大他也早有提起计算,准确地飞到落日峰峰顶。

脚不点地他已瞧见两个引爆点,“鹰爪杖”挥出:

“哧”的点燃。

完美。降落!

“夜枭”调整姿态在空中优雅转身向东飞落。

“轰”

爆炸声响彻夜空,火光在山顶冲起。

寂静的黑夜突然的巨响的确动人心魄,何况“三西联军”早已是惊弓之鸟。

当时就有不少人直接吓尿啦。

第三次爆炸的威力相当巨大,“发掘者”们都感觉脚下的山峦在颤抖。

是真的在颤抖。

正如维克多推断的那样,玄冰和岩层都更密实,所以气密性更好,也更利于爆炸能量的传递。

巍峨的夕照峰在颤抖,雄伟的落日峰在颤抖,延绵两千公里的小安山也在颤抖。在颤抖中醒来,也在颤抖中爆发。

千年不化的积雪,万载凝结的玄冰全都震动爆发起来,从高处跌落,从山顶滑落,有雪球,也有冰凌。

“我去!”

这次马归途没能抓住弗兄弟,只能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团,骨碌碌往山下滚去。

“该死!”

布莱顿此刻也顾不上骑士风度,学着马归途的样子抱头缩团往山下滚。

抱头缩团往山下滚的姿势瞬间流行,一个个肉丸子眨眼就滚成了大雪球。

维克多爵士还是放不下颜面,不过此时老伙计梅德韦已经在他前面,而且在下坡。想要倒回来带上他那是比登天还难。

还好小伙子弗莱切在他身后,有过一次失败的双人飞行后小伙子琢磨出一套新的飞行方式。

“嘿!院长爵士,张开腿。我带你飞。”

维克多此刻完全没了主意机械的张开腿,一条扫帚“嗖”地从胯下穿出过,人也跟着飞了起来。

“别担心,院长爵士。我会很小心的。”

“好吧,希望你不要飞得太高。”

维克多无奈地说道。

“是的。院长爵士,我正是这样做的。我觉得我们的样子不太像飞行,更像是在滑雪。”

可不是吗,小伙子的脚尖几乎就是他在雪上的。他那双穿了三年的靴子已经不起折腾靴底都快掉啦,仿佛咧开的大嘴又丑又好笑。

维克多瞥了眼脚下飞逝而过的雪地感觉旋晕,急忙缩头缩脚把视野和路径都留给身后的小伙子。

主啊,保佑这小伙子好好驾驶吧。可千万别撞树上或是石头上。

俯冲滑雪飞行让弗莱切感觉异常兴奋,他不禁大叫起来:

“欧耶!哦”

这兴奋的叫声令维克多觉得特别刺耳,甚至怀疑他是在为公输军团欢呼呢。

如果莱特亲王此刻听到他的欢呼一定会下令枪毙他,因为三次爆炸至少令三千多联军士兵葬身在峡谷里,还有十个“铁柜”不知情况如何。

总之他自己的“二号铁柜”是完全炸毁。

夜色让西风口变得如此可怕,没有人敢再靠近。北风的怒号也会被误听成爆炸的声音。

参谋长现在理解了为什么东方大陆语言中有个词叫:

风声鹤唳。

这一次两边山顶的爆炸没能同时响起,因为第三层的导火索都只能埋在深孔里,还必须尽可能剪短,否则会受二次爆炸的影响。

间隔的爆炸声在群山之间回荡,让联军怀疑公输军团把炸药埋遍了整个小安山脉。其可怕程度丝毫不逊于费伦的大炮。

费伦的大炮还能让人看到它的存在,而公输军团的炸药呢?

连个影都没有。

“长身剑”和古朝风都注视着“夜枭”的身影,望着他在空中优雅转身向东飞落。

但陡然间,“夜枭”身影出现了不正常的翻转,向落日峰方向折返回去。

“他要干什么!”

在二人的惊呼声中,落日峰上火光冲天爆炸声响。

“夜枭”倪友亮显然是被爆炸冲击到,他随着火光腾起然后迅速坠落,本应张开的飞翼竟无力的下垂着。

“不好!送我上去!”

古朝风大吼道。

“长身剑”双目炯炯地盯着疾速下坠的“夜枭”,沉声道:

“别慌。距离太高。必须一次成功!不然我可接不着你们俩。沉住气,一定要利用好他的飞翼。”

“准备去!”

“长身剑”将长身剑猛地往下压,然后借势跃起。跃起的同时抓住古朝风向坠落的倪友亮奋力抛去。

古朝风知道“长身剑”说得对,凝神静气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在被抛出的瞬间他拼尽全力拍出双掌与“长身剑”对掌,看那气势恨不能将“长身剑”拍入地里去。

没办法,兄弟。拍得越狠才能飞得越高。

夜空中的“夜枭”还是个小白点,眨眼就变成个大白熊。

“醒醒!倪友亮”

古朝风大吼道,迎面撒出一把“清灵散”,弹指如飞点击“夜枭”的人中穴、少商穴、商阳穴、中冲穴、关冲穴、少冲穴、少泽穴等穴位。

随即抓住下垂的飞翼翼尖将其牵引展开。

展开后的飞翼立马将下坠之势改变,不过势头太猛差点就把古朝风甩了下去。

对不住啦,兄弟。

他腰腹用力,贴着“夜枭”身体倒卷珠帘,转到其背上坐稳,双臂死死地抓住翼尖张开到最大面积。

古朝风不会飞行控制,只能用这个最笨的办法来缓解巨大的下坠之势。活像个断了线的大风筝,东晃一下西晃一下,时而俯冲时而侧翻,至于最终落点在哪儿他可就无能为力了。

这让地面的“长身剑”很头疼,不能准确判断落点他就无法接好最好一棒。

他可不想“夜枭”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折翅。

第一七七章 漫长的战线

古朝风骑在“夜枭”背上,张开双臂把飞翼撑到最大,同时他的嘴可没闲着,一个劲的在倪友亮耳边吵吵:

“喂,你这傻鸟,搞的啥名堂。明明都飞出来了咋又折回去。就那两个大炮仗就把你吓晕呢?不至于吧。你不是在渤皋大泽吸吮过龙血吗,是只龙鸟……”

“老,老子,的耳朵,被,被你吵,聋了……”

哟,有门。能喘气,还能说话。

古朝风乐啦。

“喂,张嘴给你一颗‘灵窍安神丸’提醒醒脑,效果杠杠的。这可不是俺‘药葫芦’自吹啊,药丸是安神医的。”

“啊”

倪友亮昏昏沉沉地张大嘴,心说你倒是快点啊。

古朝风腾出右手飞快地把药丸捏碎塞进他嘴里,然后又狠狠地把飞翼拉起。

“喂,有感觉吗?我可感觉不太妙啊,‘长身剑’在地上正瞎转悠呢。”

“嗯,好”

倪友亮勉强睁开眼睛:

我去!这是啥飞行姿势,完全不懂得利用空气流动效应。

“放开你的手,放心坐稳。”

“你确定?”

“不想摔死就放手别乱动。载着人往上飞不行,降落还是可以的。”

这倒也是,公输孟启在渤皋大泽就曾抱着巫念做过滑翔飞行的。

古朝风小心地松开手,感觉飞翼在“夜枭”的控制下竟然收拢许多,飞行反而平稳。

“长身剑”也瞧见半空中两人飞行姿态的改变,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

眼见地面还有四五丈高,古朝风大声道:

“我先下去啦。”

倪友亮侧身减速拉出道弧线把他甩了下去,乐得耳根清净。

四五丈的高度对古朝风确实算不得什么,何况“长身剑”在地上又送了他一掌,缓解其下落的力道。

然后“长身剑”就迎向了倪友亮,轻轻带出一道掌风将他托住。

“夜枭”刚一着地,就“哇哇哇”地狂吐了好几口鲜血。

“药葫芦”赶紧跑过来把脉度气。

“怎么样?”

“长身剑”问。

古朝风点点头又摇摇头,说:

“死不了,伤很重。”

“抬走。”

“长身剑”递过折叠成半圆的“星空蛋”让古朝风把倪友亮放进去,然后长身剑一横穿过“星空蛋”就是一条扁担。

“走。”

留守小安山的最后三个人全部撤离,一百零一人无一遗漏。

就是倪友亮伤得很重。

天亮的时候三人抵达了大安山。

和小安山一样,大安山山脉也是南北走向,基本上与小安山平行,只是更绵长更磅礴。

大安山山脉从北到南有2700公里,平均高度在5000米以上。

过西风口往东300公里就是大谷口,过大谷口就能进入大陆第一大河大江。

“旭日弓”和马巴巴带领两千人在此接应“长身剑”一行。

倪友亮毕竟是喝过龙血神物的,经过四五个时辰的调理伤势已经稳定下来,现在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他的飞翼在爆炸中损坏,功能大打折扣。

他也向众人解释了受伤的过程:

在点燃落日峰上的两个引爆点后,“夜枭”已转身向东滑翔降落,但夕照峰的爆炸掀起的气浪把他推回了落日峰。

这可是之前没有预料到的。

第三次爆炸超出了预估的范围。

受伤就不可避免了,落日峰的爆炸同样超强,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冰块、岩石顿时将半空中的“夜枭”重创。

这样的经验对大谷口的防御非常重要。

现在,公输军团无法和“三西联军”正面对抗,只能借助天时地利以天雷加地火的方式迟滞联军的进攻。

“你估计西风口干掉了多少联军?”

马巴巴问。

作为帝国的参谋总长,他需要更多的第一手资料。

“进入峡谷的联军士兵接近三千人,还有十个钢铁堡垒。末将估计至少有两千人丧命或重伤。”

“钢铁堡垒的情况就不确定呢。哦,对啦,有一个钢铁堡垒在峡谷口外被雪崩掀翻,自己就发生了爆炸。”

“你确定是爆炸?”

马巴巴追问道,这个情况相当重要,或许能够成为今后对付钢铁堡垒的办法。

“非常确定!是爆炸。”

倪友亮做出肯定回答。

“旭日弓”拍拍倪友亮的肩头说道:

“回帝都安心养伤。你这翅膀的事可以问问田帝后,她消息灵通应该会有法子。”

“至于你们俩估计是不想走的。那就留下吧。咱们再在大谷口合作一把,看看能否像大鸟一样干掉两三千联军。”

“旭日弓”望着“长身剑”和古朝风说道。

然后,大家全都哈哈哈大笑起来。

每一次战斗就是一个个切实的小目标,最终积累成战争的胜利。

4000公里以外的玛雅岛上,玛雅家主也在策划对付已进入东升海的“联合舰队”。

联合舰队共有三艘铁甲战列舰,六艘铁甲护航舰,四艘铁甲运输补给舰和十二艘风帆战舰。

如此庞大的舰队绝不能等他驶入玛雅岛近海,必须在远洋即展开作战。

玛雅岛的力量明显不足,但玛雅可以集结更多力量:

在摩南岛休整的村上树海外军团,已经彻底臣服的“大岛仓”雇佣军团,还有东桑国的舰队。

玛雅直接给东桑国国君桑木和传书,要求桑木和把东桑国所有的战船都调动起来,配合玛雅岛的行动。

东桑国君桑木和相当的年轻,简直可以说是年幼,因为他才刚满十岁。他之所以能够登上帝位,全凭着他的义父是公输孟启。

虽然桑木和与玛雅几乎没有接触,但他知道公输家主的能力和地位是超然的,连公输帝君都非常尊崇她。

当即决定把东桑帝国的所有战船交给小笠原老将军统领,由小笠原负责与玛雅岛的全面合作。

共同对付西洲的“联合舰队”。

桑木和知道小笠原老将军曾经在西港和公输军团交过手,还在马尾海峡的战斗中帮助公输军团对关东舰队进行劝降。后来,公输孟启把关东舰队的残余战船全都交给了小笠原。

总之,小笠原老将军对公输军团是心服口服又佩服。

由他和玛雅岛合作桑木和自然很放心,同时回书玛雅:

唇亡齿寒。

以表达他誓死跟随公输帝君的决心。

这样,两大集团已经形成:

东方集团

公元帝国,东桑帝国,还有已被占领的东月国。

西方集团

丹西帝国,恒西帝国和西月国。

从西线的大小安山到东边的东升海,长达数万里的海陆漫长战线已经拉开。

而帝后巫念的重任就是“入梦”,唤醒沉睡的帝君:

公输孟启。

第一七八章 齐门整军

现在,巫念对进入公输孟启的梦境已相当熟悉,这次是重回“齐门关”,尽管她当时未曾同行。

“齐门关”帅府之中,“长身剑”已备好酒宴为公输孟启一行接风洗尘,但新晋国君冷峻的态度令他感到惴惴不安。

仅仅两个多月,二人从交手搏杀到结义兄弟再到今天的君臣相处,这关系跨度简直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长身剑”似乎还有点适应不过来这天翻地覆的变化。

公输孟启也觉得自己的情绪过于显露,在朱有珠的暗示下才逐渐和颜悦色起来。招手招呼让众人依次入席落座:

朱有珠在右,季殊、季子在左,而后是“长身剑”“旭日弓”郭狩,毛减,再是胡家兄弟等一众佩戴银质“双头马”徽章的公输军团的游击将军。

望着席间公输徽章闪烁,公输孟启顿觉公输军团武卫虽强,但要立足于诸侯各国之间还略显薄弱,而文臣更是寥寥无几。

眼前的阵势比起岱国的朝堂之上众臣林立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可见这立国之路任重道远,每一步都得认真走来,如何把握权衡局势,人事,国事,都将是自己必须面对的新问题。

他举起酒杯环顾左右,朗声道:

“诸位将军辛苦!本帅离开多日,全仗诸位镇守关隘,护卫国土。今晚这第一杯本帅就先敬诸位!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干!”

众将士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鞠躬,举杯答谢。

“谢元帅!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少数几人说的则是:

“谢陛下!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节奏整齐,言语中却出现了差异。

公输孟启权杖微微摆动,安抚众将不必介意。

“诸位,本帅虽接受帝国册封陈国公,可依然还是公输军团的元帅,所以这称谓嘛,元帅、国君都是可以的。”

“今后陈国的广阔疆域也还要仰仗诸位尽心尽力的守护,无愧于胸前徽章!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再干!”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我等愿追随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谢陛下!”

这次就异口同声整整齐齐的了。

公输孟启含笑点头道:

“诸位,下面给大家介绍一下:大陆首富朱有珠,朱老板。他将是我陈国的司空大人,掌管钱粮的财神爷,今后诸位的俸禄军饷可就要由他负责呢。”

朱有珠忙不迭地起身举杯四迎,满脸堆笑道:

“老朱我就是个庸俗的生意人,难登大雅,难登大雅。”

“陛下今委此重任恐有负所托,还望诸位将军、大人多多包涵。”

朱有珠脸上堆笑心中腹诽:

好小子,你公输军团不是有矿吗,干嘛甩锅给我,想榨干我这把老骨头哟。

这立国之初减赋免税,没有收入不说,还到处都是花钱的地,银子使得跟大河奔流似的,不出半年朱家多年的积蓄就会枯竭。

不行,待会定要从他手上弄几个有油水的项目过来,最好是把公输军团的金矿银矿交到自己手中管理,否则这司空当真要搞得四壁空空。

朱有珠不知道公输孟启的星灵之力,一直以为他手中掌握着秘密的金矿银矿,所以才敢真金白银的大发军饷,令公输军团的军饷待遇高出其他诸侯列国。

尽管公输孟启不知道朱有珠心里的小九九,可他是不会打朱家财产主意的。

借助星灵的魔法转化金银供养军团也只是临时的权宜之计,不可能在立国之后长期实施。

季殊的《立国论》中提到:

“……国之地不开辟,非国之地;国之民不劳作,非牧之民。国则荒废浮躁,民则侥幸懒散……”

“唯劳作乃衡量一切价值之尺度也!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就是说一个国家即使有了土地不开辟出来耕种就不能算是国家的土地;同样,一个国家的人民不劳作,那就无法根据其劳动成果来进行分配管理。

最后,国家资源荒废土崩瓦解,人民也无所事事,毫无信仰侥幸存活。

只有通过有效的劳作进而收获充实,才能生活充实尊重礼仪。

以雄厚的物质基础作为强大国家的基本。

所以公输孟启决定以农田水利,机关技艺等实业作为立国的经济之源,辅以朱家的商业渠道为国家财源广进。

这宏大的构思朱有珠的朱家肯定是其中的环节,朱家的财富经营绝对是大陆首屈一指的。

公输孟启不可能独立支撑,他需要更多的人才来共同实施建国大业。

季殊、季子就是这样的人才。

“诸位,再给大家介绍两位高人,他们就是‘无敌战神’季魁元帅的儿子:季殊;孙子:季子。季子也是季胜将军的大公子。”

公输孟启神情端庄诚挚,提起季帅,季胜,言语中充满崇敬,没有任何揶揄之意。

而在座的有三分之二的将领均是来自纪国,对季帅,季胜的崇敬之情还是深埋心底,此时见季殊、季子举杯起立,面色坦荡绝对是一派大家风范。

听公输孟启继续道:

“两位大贤不计前嫌愿追随本王,其胸襟才学更令本王无比钦佩。今暂居陈国少卿之职。望诸位也能共为同僚齐心协力辅佐本王,成为本王的肱股之臣。”

“季殊愿誓死追随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季子愿誓死追随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二人举杯拜谢公输孟启,再拜众将士,将酒一饮而尽。

叔侄二人的话言简意赅感情真切,令诸多纪军降将均感自愧不如,瞬间热血沸腾齐刷刷拜谢公输孟启后再向二人拱手施礼尽饮杯中酒。

公输孟启见宴席气氛达到**,入城之时的阴霾也一扫而光。在简单的酒过三巡后宣布:

威武将军以上级别的将领暂留帅府大厅议事,其余将领各自回营约束部下以备随时调度,为即将到来的新陈国建功立业。

众将齐齐起身再敬公输元帅,而后遵命行事。

威武将军以上级别的人其实也就“长身剑”“旭日弓”,郭狩和毛减四人留下。

另朱有珠,季殊季子叔侄也留了下来。

公输孟启此时的脸色一改刚才的激昂兴奋,变得非常凝重,因为“影子”传来的情报显示陈宋境内的情况是相当的严峻:

纪军虽已全部撤离但却将陈宋全境坚壁清野,城池劫掠一空房屋焚烧殆尽,田地里即将收获的粮食作物也纵马践踏,灌溉沟渠尽数破坏,几乎已是颗粒无收的状态。

而且身高三尺以上的男丁都被强行掳走,剩下的老弱妇孺哀鸿遍野饿殍千里。

纪军的用意很明显:

就是要留给公输军团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毛减曾暗中进入陈国联络纪军,发现他们已开始按计划破坏,所以对这一结果确信不疑。

元夏帝国方面也不容乐观,岳凉联军仍然在不停地袭扰帝都周边,太子元昊多次催促公输军团出兵护卫。

公输军团之所以迟迟未能出兵,一个很简单也很致命的原因就是:

粮草不足。

因为岱王答应把岱严,齐门,暂借给公输军团后就终止了对两地的粮草补给。

这也很正常,公输孟启已经强行借走岱严,齐门二地,不可能再死乞白赖地要岱国继续供给粮食。

现在公输军团所依赖的则是纪军遗留的粮草度日。

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两地的粮食都还没有收获。

“兵无粮自败”。

公输孟启不能让军团在粮草不足的情况下冒然劳师远征。

可既然接受了帝国的册封就应当负担起帝国的安危,情势已不容许继续拖延下去。即使公输军团不出兵,也会陷入粮草匮乏的境地。

毕竟养兵养兵是要拿粮食养的,光说大话可不行。

现在公输孟启将诸多现实问题一一摆上台面,其实核心一点就是缺粮。

让众人各抒己见拿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来。

朱有珠当先发言,他提出买粮策略。

毛减随即予以否定:

周边国家中纪国,岳国,凉国皆与公输军团处于对立面不可能成交;虞国态度摇摆且路途遥远,即便交易也耗时耗力难以为继。

季殊则提议可向岱国买粮。

虽然公输军团脱离岱国但毕竟没有撕破脸皮,和岱国王室还有姻亲关系。适当提高价格从岱国买粮还是可以的。

对于出兵护卫帝国之事,郭狩则给出个“有条件出兵”策略:

公输军团出兵五万赴“山阳关”一线护卫帝国西部以解燃眉之急。条件就是这五万人马的粮草补给由帝国提供。

公输孟启觉得季殊、郭狩,二人的计策可行。

当即下令:

令!郭狩,毛减即刻着手制定出兵的详细方案,明日就和元昊商议“有条件出兵”的事。

令!“长身剑”明日点卯之后即安排军士清扫军营,城池。严格编制,整顿军规军纪。

令!传书罗二蛋即刻安排好“岱严关”事务,带十至二十名精明骨干到“齐门关”共同参与军团的编制调整和军规军纪整顿。

令!季殊,季子选择《立国论》中与军队相关的篇章,在公输军团中讲解。同时配合军规军纪整顿。

令!朱有珠传令朱家各个商铺,每个店铺抽调两三名精干之人秘密向陈国都城江都出发,尽量多带干粮务必在七日内到达。

而公输孟启则立即修书给岱王,恳请岱国卖粮给公输军团。

第一七九章 校场比武

翌日。

“齐门关”里的公输军团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十几万军士挥汗如雨只为一件事:

清扫。

因为军团元帅,新晋陈国国君公输孟启的训斥是:

“军营不能扫,何以扫天下!”

有国君元帅的亲自坐镇,士卒们的效率相当惊人,仅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整个“齐门关”就清扫得干干净净,兵器甲衣也整理得焕然如新。

公输孟启在“长身剑”,“旭日弓”,季殊,季子的陪同下逐营检查,但凡有做得不到位的立马督促整改,稍有拖延懈怠就会被警告,若再犹豫即刻驱逐出公输军团。

为了公输军团优厚的待遇和不败荣誉,谁也不敢消极怠慢,况且都是力所能及的事情。

即便是老兵油子也知道此时不能触怒新国君的虎威。

清扫只是一个简单的开始,公输孟启对军团的整治也拉开了序幕。

午后的校场阳光**辣的晒得地面滚烫,各兵种按公输孟启的要求以千人为基本单位,在千夫长带领下作对开始阵法演练与对打拼杀。

长枪兵对轻骑兵,重步兵对弓箭兵。即使像工兵和斥侯这样的特殊兵种也要参加技战术演练。

同时公输孟启还要求将军和幕僚们对所有演练队伍进行评分:

十分为最高。

演练结束后综合所有评分,个人得分在八分以上的予以擢升,六分以上予以奖励。

千人队得分在八分以上评为甲级队,六分以上为乙级队,其余为丙级队。

今后军饷也将据此级别,甲级增加,乙级持平,丙级减少。

众将无不督促属下积极演练,全力以赴获得高分。

军团斥侯是公输孟启最为看重的兵种。

战场上情报的即时,准确,是指挥者决策的根本依据。

作为斥侯每人都必须擅长潜伏,刺探,骑术,格斗,轻功,机关,游泳等技能,甚至包括法术的修习,当然斥侯的待遇极为优厚,成为合格的斥侯军衔即能升为百夫长,同时享受百夫长的待遇。

斥侯的组合也不一样,十人即为一组,有正副组长两名须为千夫长;每百人为一大队,有队长一名副队五名皆为游击将军。

且斥侯大队原则上由军团元帅直接掌控,一般情况均是以组为单位使用。

“长身剑”和“旭日弓”乃是杀手出身,对目标侦测具有天生的敏感性,可谓培训斥侯的最佳人选,所以军中斥侯基本上都经过二人调教中的。

此刻二人就亲自带着两组斥侯出场捉对厮杀,成为校场上的最大亮点博得阵阵喝彩。

嗓门最大的就是从“岱严关”赶来的“雷声大”罗二蛋。

罗二蛋看得手痒痒,忍不住向公输孟启请战。

“陛下,可否让末将也上场活动活动手脚与二位将军切磋切磋。”

公输孟启见众将气势高昂,欣然同意。

“好!你也带一组人加入对抗吧。来呀,擂鼓助威!”

罗二蛋随手从身后点了十人即策马挥鞭杀入场中。

“长身剑”与“旭日弓”本是多年的搭档组合,相互间的招式都了然于胸,对打配合也能够拿捏到毫巅。

二人在场上的比试更多的是表演成分,只为激励带动手下斗志,谁曾想半道杀出个罗二蛋来。

罗二蛋一入场便占据了兵器优势,何况他还是个连公输元帅都敢下手的主。

“旭日弓”本就是远程打击武器,不利于近战,再加上这只是比武演练不是敌我之间的生死搏杀,他不可能弯弓搭箭射杀罗二蛋,攻击力难以发挥,连防守都十分吃力顿时险象环生。

“长身剑”剑长七尺,全力施为剑芒可达九尺,即便如此加起来也没有罗二蛋的鞭长。

罗二蛋鞭长两丈。

一寸长一寸强,瞬间在兵器上将二人压制住了。

三人在马上的厮杀达到白热化,场中的兵士们也没闲着。

尤其是两队斥侯见自己的主将被压制丝毫不敢松懈,加紧了对罗二蛋的手下的围攻。

虽然斥侯们在数量上二对一占优,可罗二蛋的人都是按公输孟启要求精心选拔的精锐骨干,全是百夫长、千夫长角色,论单个实力具有碾压之势。

故而斥侯们只能联手对抗,或三人一伙或五人一团,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配合精妙,渐渐的占据了上风。

不禁让公输孟启想起了当初的“落日剑”组合。

“长身剑”“旭日弓”见属下都已胜券在握,可不想自己俩人在国君面前落于下风,二人心意相通立即展开贴身抢攻。

一寸短一寸险。

“旭日弓”以手抛箭,射人先射马,专射罗二蛋胯下的狮子骢。

手抛箭力道并不大,只求伤及不会射杀。

可罗二蛋爱马如命,自然是舍不得狮子骢受伤。

他骑术精湛人马和谐如一,腾挪跳跃躲开了三支箭,又用脚踢飞了两支,手中长鞭仍挥洒自如,划出五六个圆圈绕向逼近的“旭日弓”。

“旭日弓”也不闪避,将弓直插向圆圈,他宁可让长鞭缠绕住自己的旭日弓也要为“长身剑”争取时间,让他进攻得手罗二蛋逼迫其认输。

罗二蛋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早看出二人配合默契,连训练的下属都极其厉害,不使出绝技定难以取胜。

而他的绝技就在胯下的狮子骢,人马合一的驭马术。

眼看罗二蛋的长鞭就要缠上旭日弓,而他身后的“长身剑”也攻到,剑芒直指狮子骢的马屁股。

“长身剑”的目的就是要刺痛狮子骢,把罗二蛋掀下马来。

罗二蛋将计就计,嗖地如流星般疾速滑落马下,同时用力猛地将狮子骢托起。狮子骢完全理解他的意图,借势奋力跃起四蹄腾空飞到“旭日弓”头顶,如马踏飞燕般踏向旭日弓。

电光火石之间,罗二蛋几乎是半跪于地,一招“铁板桥”身子后仰,攻击“旭日弓”的长鞭神龙摆尾,转而化作出海蛟龙闪击“长身剑”手腕。

“长身剑”万没想到狮子骢居然会腾空飞走,剑芒刺空,错愕间长鞭就要缠上手腕,若不想手腕被缠必然就只有弃剑。

“长身剑”不是没有弃剑的勇气,当初狙杀公输孟启之时就曾果断弃剑保住了性命。

只是此刻弃剑就意味着落败,而此时落败还会连累“旭日弓”。

属下斥侯都已锁定胜局,而身为主将反而要败落,显得……

罗二蛋原以为“长身剑”会弃剑认输,没想到他居然在此刻失神犹豫不绝,长鞭自然会缠绕伤及他的手腕。

一瞬间罗二蛋也是骑虎难下,他可不愿伤到“长身剑”,毕竟他的内功心法都是“长身剑”所授,至少也算得上半个师父。

可长鞭不比其他兵器,就算此时罗二蛋全力收回,鞭梢就会反弹造成更大伤害。可以现在的力道缠上手腕只怕也会让“长身剑”休息半年。

公输元帅打造的神器威力绝对非比寻常,这可如何是好!

场中斥侯既已胜出,公输孟启则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打造的三件神兵在比试,直到罗二蛋的狮子骢腾空飞起他知道这家伙终于依靠兵器的优势赢了。

只是不明白“长身剑”为何突然间会犹豫发愣。

其实他弃剑退出也未必算输啊,因为罗二蛋只是在兵器是胜出,论自身实力是肯定还是比不上他二人的。

“旭日弓”也看到了“长身剑”的危机,顿时明白他是在为二人共同的胜败而犹豫,失去了最佳的脱困机会。

“旭日弓”只得大吼一声

“去!”

同时飞速后退,避开狮子骢的蹬踏。

“砰!”

一声巨响犹如平地炸雷,将“旭日弓”竭尽全力的嘶吼也完全掩盖。

只有公输孟启清楚声音发自他的权杖,炸雷声中电光闪烁,一粒弹丸电射而出,在长鞭还差半分就缠上“长身剑”的时候将其击开。

改变方向的弹丸飞向校场边上的铜钟:

“”

两寸厚的铜钟被弹丸击穿,发出悠长的震颤声,让全场的人惊醒过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长身剑”,因为他感受的一股强大的灼热从手腕边掠过,同时击开了罗二蛋的长鞭。

他知道是国君陛下出手了,因为只有他才有这等神奇本事。

公输孟启看着“长身剑”微微摇头道:

“上将军,不必为一场演练切磋而执念。今天你与‘旭日弓’的表现相当精彩,斥侯们的胜利就足以说明二位将军练兵有方。”

“倒是罗将军年轻气盛一味地凭借兵器优势争强好胜有违公输军团整体作战的宗旨。”

罗二蛋一愣,随即明白公输孟启的意思,立即跪地请罪。

公输孟启抬头面向整个校场高声道:

“金钟既已鸣响,今天的演练暂且到此,明日继续。”

“将士们展现出你们的真才实学,这次演练将是诸位晋升的好机会,以评分分级的事你们应该都已知晓,本王再次强调尤其是指挥作战,阵法操练,运用突出者一定予以特别奖励,擢升。”

“诸位要谨记住战场不是单打独斗呈匹夫之勇的地方,本王要的是整个军团的胜利!胜利!胜利!”

三军将士在他的带动下齐声高呼。

“胜利!胜利!胜利!谨遵陛下圣谕!陛下威武,万岁万岁万万岁!”

军士们的呼声如浪潮奔涌,而他手中权杖就好像指挥棒一般调动着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虽然每个将士都明白战争的胜利来自于整体,但对个人的崇拜永远是军中的热血。

高台上年轻的元帅,新晋的国君就是热血的沸点。

待公输孟启等人离开后,所有的军士都自觉的围到了校场边的铜钟旁,轮流观看被击穿的那个孔洞。

众人皆无法想象国君陛下是用怎样的手法瞬间精准地拯救了“长身剑”将军,而且还击穿了厚厚的铜钟。

一时间各种猜测变成传说,从校场扩散至全城乃至整个元夏大陆:

公输孟启,陈国新晋国君有着神灵般的力量。

第一八〇章 建立集团军

传说像风一样扩散。

众将更是紧紧跟随公输孟启回到帅府,罗二蛋再次跪下请罪。

“陛下,末将今天是否错得很严重,差点就伤到上将军。”

公输孟启看了看“长身剑”,反问道:

“上将军以为如何?”

“长身剑”知道罗二蛋的为人,也知道他没有伤人之心,确实是自己的犹豫才陷入被动。立即回答说:

“陛下,此事的确不怪罗将军,是末将过于纠结输赢才被动挨打。末将万分感激陛下出手相救!”

“很好!现在所有的将军都在,本王也希望你们引以为戒,军中比武一定要把握尺度,切勿执着于胜负而伤及彼此。”

“今天这场比试既然都已敞开说明,以后谁也别再议是非,否则以军法论处。”

“下面本王继续和诸位商议昨天的事宜,元昊太子同意出兵后提供三万人马的粮草补给,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郭将军,毛主簿你二位是否仍然坚持必需要有五万兵力才可出兵?”

“是的。陛下!”

郭狩语气很肯定。

“岳凉联军三十余万,且靠近本土作战占据地利优势。末将以前也与岳**队交过手,其战斗力并不比纪军弱。以五万对敌三十万即使是防守末将其实也无全面把握,若是陛下亲征定是旗开得胜……”

公输孟启抬起权杖打断他。

“郭将军,本王肯定不会置本国黎民不顾而领兵亲征。”

“既然这样,本王答应你,挑选此次演练表现最为出色的五万精锐组成西路集团军由你率领出兵‘山阳关’护卫帝国。”

“‘长身剑’将军另率三万人马组成北路集团军前往大名驻扎,用以防备北面的纪军,同时与将军所部互为掎角之势,策应保护你的右翼。郭将军你看如何?”

“如此甚好!”

郭狩欣然应允。突然又想起一个问题,问道:

“陛下,你刚才所说的集团军是什么军?难道不是公输军团吗?”

公输孟启手把权杖面露笑意。

“诸位,关于集团军的组建正是本王此次整军的目的。”

“其实所谓集团军就是根据作战目的,规模,的需要而调整组建能够独立作战的完整的战术集团。”

“比如此次组建的西路集团军目的就是防御帝国边界。”

“按郭将军呈报的作战方案,需要三千轻骑兵做机动力量。本王就把公输军团最精锐的三个甲级轻骑兵千人队给你,需要三万弓弩手,就给你三十个最精锐的甲级弓弩手千人队。以此类推配置给你全部皆为甲级大队。”

“而北路集团军需要防御北边的纪军,纪军多以骑兵为主。则配备给‘长身剑’将军十个长枪兵千人队,十个轻骑兵千人队,五个弓弩手千人队,两个重步兵千人队和一个辎重千人队一个工兵千人队再加上十组斥侯,火头军,军中大夫等共计三万人马。”

众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立马明白了集团军是以千人队为基本建制,根据作战任务需要,由若干不同兵种的千人队所组成,能在既定的范围内独立作战。

这样的编制更利于军队的精准管理,在指挥,调配时更加方便快迅。即使战略目的改变也能通过改变配属的大队集结成军形成战斗力。

公输孟启见众将已理解了集团军的构成,继续说道:

“故而,此次诸位将军和参谋幕僚们,你们在观看演练及做出评分时务必要认真客观。这将是对军中人才选拔,队伍管理,乃至军团实力的提升做出的准确依据。”

“诸位,为了公输军团的荣耀努力吧!”

众将听闻无不雀跃,齐声赞同。

待众将离开,季殊钦佩地竖起大拇指。

“陛下真乃治军奇材也!古往今来无出其右。”

公输孟启轻轻叹息:

“少卿,这都得益于令尊用兵的启发,不过是多加了个‘集团军’的名称而已。”

季殊,季子立刻沉默不语。

公输孟启原本只是对季魁,季胜当初突袭岱京的兵力配置运用合理而感慨,没想到脱口而出的话让二人瞬间尴尬,顿觉自己失言。

还好朱有珠在一旁见场面尴尬,忙开口岔开话题。

“陛下,岱王那边可有消息回复?粮食危机如不能尽快解决,只怕有损陈国对陛下的信心。原本计划三天进入陈国,今日可已经是第三天……”

公输孟启心中一凛,随即反应过来。

“司空大人忧虑得是,不过本王今晨已令胡氏五兄弟快马赶赴‘岱严关’接应亢褚良调运粮食火速救济陈国及大梁大名两郡。”

朱有珠一愣,问道:

“怎么,岱王已经同意卖粮了?”

“还没有。不过本王昨夜已经让巫念清点‘岱严关’存粮,只留下三日口粮其余全部发往陈宋,据清点的结果发往陈宋的粮食大约可支撑五日。”

“所以本王要尽快整治好军团与众卿必须于五日内赶到江都,控制住陈国局势。”

朱有珠大惊。

“如此说来陛下属地全境粮食仅三五日的量,岂不危险之极!”

“那诸位爱卿还有何良策,能解本王目前危机。”

季子略微迟疑后道:

“陛下可否等岱王回复后再往陈宋之地运粮,这样能够保证‘岱严’‘齐门’两地的稳定,不至于全境都陷入缺粮的窘迫。”

季殊立即反对道:

“陈宋两地新归陛下,每天皆有大量百姓因饥饿而亡,若久拖不决恐生变故。”

“微臣有一计可暂解目前危机,也是受陛下方才出兵计划的启发临时想到的,不知……”

“无妨,季爱卿速速说来听听。”

“陛下既已派遣‘长身剑’将军率兵前往大名郡驻扎,可再多调派三五万人马同行。表面上是去大名郡,行至大梁时大军迅速调头渡过洛河突袭台城。”

“台城乃是纪国钱粮集聚之地仓廪充实,所获巨大可解燃眉之急。”

公输孟启若有所悟,他当然知道台城有纪国的钱粮库。韦妙韦肖兄弟还是掌管库房的呢。

“季爱卿这是要本王去劫掠纪国啊!”

朱有珠觉得此计甚妙,而且台城还有韦妙韦肖兄弟做内应,如公输军团突然劫掠定然大有收获。立即附议赞同此计。

季子也认为此计可行。

公输孟启反而犹豫起来。

“本王新晋根基尚浅,举国穷困潦倒,若再侵掠他国似乎有穷兵黩武之嫌。”

“可是陛下,国中存粮仅三五日矣!不容有任何迟疑!”

季殊直言。

公输孟启点点头。

“这样吧,即刻传令‘旭日弓’带两组斥侯先去探查虚实。本王再恳请下岱王,能够不动刀兵是最好。”

“众爱卿也去整理下各军种大队的评分,争取早日完成演练,前往陈国。”

朱有珠与季殊叔侄只得退下,心里皆暗暗叹息。

公输孟启望着窗外夜色渐浓,按时间掐算岱王的回复应该快到了吧。

第一八一章 驯狼计划

公输孟启给岱王的书信昨晚就由机关鸟送到了岱京城的公输家,一大早大哥公输世祯就亲自将书信转交到二殿下田恒手中,恳请二殿下当天一定要把书信呈与岱王。

同时公输孟启也单独给二殿下写了一封书信。书信的内容很简单:

小弟现已获悉太子田茂的消息,但小弟愿助二哥即太子位。唯恳请二哥劝说岱王接济小弟两月粮食。

二殿下田恒对公输孟启的书信十分满意,妥妥地收好后才拿着他给岱王的书信去见父王。

岱王看完公输孟启的来信略微沉吟,问道:

“王儿,你可还记得前日帝国太子元昊的来信。”

“父王,儿臣自然记得。元昊在信中提及公输孟启入陈定会向岱国求助粮食,他的意思是让父王不予理睬。”

“现在元昊的预见成真,公输孟启果然来信求援。那王儿认为岱国应该怎么处理呢?”

田恒早就胸有成竹,侃侃而谈:

“父王以为元昊与公输孟启二人哪个对岱国的影响更大?显然是公输。抛开他和七公主的关系不说,论公输军团的实力绝非没落的帝国太子可比。”

“当然元昊的计划也很正确,他同样也意识到公输孟启的强大,才会向岱国抛来橄榄枝,合力暗中打压围困公输。表面上帝国封其为陈国公,其实就是给个烂摊子把他套住,再用粮食危机一点一点地消磨,瓦解公输军团。”

岱王从桌案上拿了颗青枣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同时也是在琢磨田恒的话。

“可是父王,公输孟启既然已经陷入危机,您觉得他会就此坐以待毙吗?”

岱王一怔,被枣核在后槽牙硌了下,想要吐出来,腮帮子又被枣核尖刺到。表情非常不快。

田恒自然察觉到父王的不快,反而加重了语气。

“故儿臣揣测以那公输孟启的秉性定会反击,突破困境。”

“呸!”

岱王怒冲冲地吐出枣核。

“难道他还会向本王抢粮不成。”

“父王言重了。公输孟启虽不会向岱国用强,可岱国真要和他撕破脸皮吗?‘岱严关’和‘齐门关’可都还被他强借着呢。”

岱王的腮帮子还有痛感,没有说话。

“儿臣觉得岱国目前没必要和公输孟启翻脸,也确实没那个实力。但元昊那边的计划也不能破坏,在以削弱公输军团为目的这个观点上大家的想法是一致的。”

“所以父王可回信公输孟启说:岱国也被战事所累,国中几乎没有存粮,确实无法供给其所需。然岱国民间或有富余,允许其向民间购买。”

岱王醒悟,觉得此计绝妙。

“就依王儿所言。那本王是否应该提高交易税收呢,毕竟岱国也缺粮嘛。”

“正是。父王英明!愿父王执掌岱国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田恒领了岱王回信。同时也附书一封回复公输孟启。言到:哥已极力劝说父王,同意民间交易。岱国困顿,望弟海涵。

书信于午后才交给公输世祯。

以致公输孟启收到回信已是戌时。

看着岱王和二殿下的回复,公输孟启有种被困泥沼的焦灼感。岱王既然同意卖粮,为何又要做得这般遮遮掩掩,让自己耗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这其中定然是有人作祟。

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他立即吩咐朱有珠动用朱家的商业渠道在岱国收购粮食。

同时他还想到另一个人,那就是曾经的“岱严关”太守卢克服。

立马将岱王的书信用机关鸟传至“岱严关”让武项带着书信去找卢克服,希望老太守能鼎力相助。

机关鸟还带回一个不算太好的好消息:

胡氏兄弟清理开通了从临湖到陈国的小路,亢褚良押运的粮食明早即可运抵陈国赈济灾民。

至此公输孟启紧绷的神经才些许松了下来,连日来为陈国国事可谓殚精竭虑操碎了心:

粮食,军队,官员,财政一切诸多事情都是他从未涉足的领域。

权利的巅峰是看得见的风光,背后皆是深不可测的危局。

几乎是在公输孟启收到消息的同时,元夏太子元昊也收到了公输军团通过临湖小路运粮入陈和演练整军的情报。

相比于困境中的公输孟启,元昊把玩起权利游戏来就显得驾轻就熟。

他心中渴望的就是帝国对整个大陆的全面统治,而公输孟启不过是才分到一杯残羹的小狼崽而已。

虽然这只狼崽有点逆天,不过元昊有信心把他驯养成一只听话的看家狗,为帝国效力。所以看似引狼驱虎是帝国的无奈之举,实则是元昊“驯狼计划”的开始。

自此公输军团的一举一动也都通过帝国情报网不断汇集到帝都太子府。

元夏虽然没落,可帝国数百年的根基还是很深厚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尤其是遇到像元昊这样有志振兴皇室重塑帝国的人,非常善于运用各种资源游走于诸侯各国之间。

他深知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自从公输军团击败季魁收复“岱严关”令诸侯各国莫不震惊,其领军人物公输孟启被列**界政界视为恐怖的存在。

自然也引起了元昊的重视,他精心策划出一个以公输孟启为核心的帝国复兴计划,即:

“驯狼计划”。

元昊之所以倾其帝国全部力量来打造“驯狼计划”是因为他看到了三个要素:

其一,各诸侯国对公输孟启的恐惧与忌惮,使得他能够轻易联合各个诸侯,在打压公输军团的问题上达成一致。

其二,公输家虽然号称世家,其实只不过是在机关制作方面有所特长并没有政治基础。而且经过“齐门关”,“岱严关”的防御战后连公输族人也几乎凋零殆尽,公输孟启就是一介白丁,便于拉拢。

其三,公输军团实力强大,值得花血本,一旦掌控在手中即能威服天下。

所以在四月里,借公输孟启大婚之机,元昊亲赴“岱严关”,不单以“慈玉墨斗”和元春公主的图画打动了公输孟启赢得其好感,更是屈尊降贵积极拜会各国使团。

其中与虞国使臣虞礼侯吴槎相谈甚欢暗中达成默契。

虞国地处西南,与其他各国有沙漠高山阻隔,其基本国策就是偏安一隅韬光养晦,也乐于观望其他诸侯相争,争斗得越厉害虞国就越安全。

虞国当然希望有元夏帝国这样的空壳存在,好歹能够多一层保护。

不过异军突起的公输军团还是令虞国有几分忧虑,如果其打破诸侯割据的均衡局面自然就会形成对虞国的威胁。所以虞礼侯吴槎才进献美女钱财向公输孟启示好,其实也是在他身边安插眼线,随时掌握他的动向。

这样的操作在虞国源远流长,最著名的便是“沉鱼。”

第一八二章 暗流涌动

自公输孟启从渤皋大泽回到“岱严关”即受到二殿下田恒的排挤而倒向元夏帝国,元昊的情报网就飞速运转起来。

帝国的情报基础原本是相当完备的,却被权力高层用作相互倾轧,私斗的工具,制造出无数的血腥恐怖。

被称作帝国的“黑血”。

在元昊入主“黑血”之后这一情况得到了全面改观和加强。

元昊清楚的知道,帝国现在既无良将也无强兵,官吏**民怨沸腾,只有网罗更多情报分析把握关键要点,从人性的最阴暗处出击,才是他唯一的优势所在。

经元昊重整后的“黑血”有了个神秘的名字:

“傩门”。

傩,是戴着面具的舞者。

据说带上傩面具就能看见许多不为人知的神秘。

近日“傩门”传来的三条消息让元昊格外关注:

其一,公输孟启在其“岱严关”府邸临幸了三名虞国进献的侍女。

其二,公输军团在着力修缮从临湖进入陈国的路径。

其三,公输军团整军分级组建集团军。

看来公输孟启还是有软肋的嘛,短短数日,在两位夫人怀有身孕情况下居然临幸了三名侍女。

色字头上一把刀,一定要用好这把刮骨刀。

元昊即刻传书吴槎,让他告知侍女们只要有机会就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对公输孟启发起色诱攻势,并且想尽办法怀孕。

言外之意虽未说明,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想到,何况虞礼侯进献美人的目的本就在于此,元昊的提醒不过是让他强化升级罢了。

“沉鱼”的故事也该升级强化啦。

破坏临湖通往陈国道路的念头从元昊的脑中一闪而过随即彻底放弃,因为他绝对不要和公输孟启正面冲突。

既然公输孟启要用此道往陈国运粮,他就向陈国派出官员协助公输军团发粮救灾,让陈国百姓接受认可自己的人。

这样的伪善人在帝都绝对是一抓一大把,元昊命太傅姜虹亲自带队明日入陈与公输军团“友好合作。”

至于公输军团的整军分级元昊确实不怎么懂,相信这定是提升军团实力之举。

元昊决定对帝国再狠一点,暗示岳凉联军加紧攻击曹国,徐国。曹国、徐国的国君本是元昊的同宗叔伯皇室至亲,可他们对实权在握的太子并不怎么热情。

所以即便是苦肉计元昊也乐于割舍,就看公输军团怎样夺得回来。

帝国的箩筐里不能只有一只螃蟹,否则会搞得元昊手忙脚乱。但如果有一筐螃蟹他就可以轻松观望了,公输孟启就算是只霸王蟹也会被其他螃蟹钳制、羁绊。

当即修书公输孟启:

今岳凉联军攻击甚急,曹徐两**心动摇,已将为公输军团准备的钱粮发往前线,望陈国公火速发兵勿使钱粮落入敌手。

帝都也无余粮啊。

公输孟启现在对帝都有无余粮不做过多奢求,他必须根据自身情况采取相应策略。

季殊提起的台城是个好地方。

天黑之前“旭日弓”便带领两组精锐斥侯向台城进发,入夜后更是趁着夜色掩护快马加鞭于子时末抵达台城。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韦庄的灯笼很是显眼。

“旭日弓”指挥众斥侯下马,准备潜入城中。突见韦庄的灯笼忽然炸裂,霎时间火光冲天,杀声震地。

韦庄出事了!

“上马!准备!”

“旭日弓”紧急下令,迅速掏出“千里镜”遥望韦庄。

可惜“千里镜”并不具备夜视功能,仅隐约可见火光中人仰马翻,喊杀声,尖叫声,呼号声,乱作一团。

“旭日弓”抬手射出一支赤阳箭在夜空中绽开成火球,就像一颗圆圆的珍珠,这是珠珠商行的标记。

韦庄确实出大事了。

自从季魁大军在“岱严关”溃败,高公公就开始对整个事件进行暗中调查,虽然他对季魁极为不满却深知其能耐,绝不可能败得如此迅速彻底,一定是有更多战场之外的因素对战局造成了重大影响。

“假银钱”事件立马就成了第一因素,虽纪国工匠无法弄清楚“假银钱”是如何铸就的,但可以确定是来自公输军团方面,绝非纪国所为。

通过逐步排查发现“假银钱”在纪国境内就只在台城府库出现过,府库镇守司是韦妙韦肖兄弟,深挖之下就查到韦妙韦肖兄弟与朱有珠的珠珠商行有往来。

于是高公公立马下令,抓捕韦妙韦肖兄弟。

可怜韦妙韦肖虽已有所警觉,但没想到高公公的霹雳手段来得如此迅猛,三千禁军精骑连夜突袭。

韦庄的人大多还在睡梦中就成了枉死鬼,所幸韦妙韦肖正在挑灯对弈,反应迅速全力应战,但两人四手怎敌过三千禁军,转瞬就要做了刀下亡魂。

夜空中陡然炸开的红亮珍珠给了二人求生的希望,人在亡命中爆发出的潜能是惊人的,兄弟俩背靠背联手拼命冲杀硬生生杀出庄外,向着“旭日弓”所在的东南方狂奔。

“旭日弓”在“千里镜”中已看到有人冲出重围,立即收起“千里镜”挽起旭日弓,搭上赤阳箭,一箭九发蓄势待射。下令:

“所有人!都开弓张弩准备好,听我号令发射。”

韦妙韦肖一旦冲出禁军合围熟悉地形的优势就凸显出来,毕竟是在自家门口,闭着眼睛都能如鱼得水举步飞奔。

禁军也是训练有素,立即上马追赶尽显速度优势,为了寻找目标,禁军高举火把将半个夜空都烧得通红。

“放!”

“旭日弓”一声令下,手举火烛的禁军就像校场上的草人箭靶,纷纷中箭落马。

“灭火把!放箭!”

禁军统领高喊道。

韦妙韦肖兄弟从赤阳箭射出的轨迹确定了接应者的准确位置,信心更是大增,就连身上挨了几箭也浑然不觉,一个劲地玩命狂奔。

禁军熄灭了火把,只能凭感觉一通乱射,同时凭借精湛的骑术在黑暗中策马疾追。

“旭日弓”狠起心肠使劲在望云骓的脖子上拧了一把,望云骓疼得一声厉啸,禁军战马尽皆闻声战栗不前。

拓跋将军的望云骓!此神驹不是被公输军团给掳去了吗,难道接应的是公输军团的人。

禁军顿时气馁,黑暗中箭矢仍如飞蝗扑来,不知有多少人马,禁军队伍踟蹰不前不敢在追。

韦妙韦肖兄弟浑身是血,还带着四五支箭总算逃到“旭日弓”身前,瞧那身材模样虽不真切,却难分彼此。

“旭日弓”问:

“你们俩就是韦妙韦肖吧,怎么样还能骑马吗?”

“我是。他也是。”

“还行。死不了。”

“你行我就行。”

“我行!你行?”

“别嗦了!上马!撤!”

“旭日弓”让人给兄弟俩点穴止血简单包扎后连箭也来不及拔就推上马背,“旭日弓”可不敢逗留,十几个轻装斥侯可不能对抗数千禁军。

幸好韦妙韦肖二人皆是背后中箭,趴在马上勉强还能骑行。

一行人策马向南撤离,向南十里就是洛河,渡过洛河进入大梁就安全了。

第一八三章 韦妙韦肖

“你们是公输军团的吧,朱老板的朋友?”

“他们是公输军团的,肯定是朱老板的朋友!你没看见珠珠商行的暗号啊”

二人尚未完全脱离危险,趴在马背上也不消停。

关键是“旭日弓”此时还分不出谁是韦妙,谁是韦肖。遂问道:

“你们谁是韦……”

“我是韦妙。”

“我是韦肖。”

“哦,你们都别闹了!没听见追兵还在后面吗。末将‘旭日弓’奉陈国国君之命前探查台城。唉,还是晚了一步,未联络上韦庄就……”

“唉!”韦妙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韦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不好!”

韦妙猛地大叫:

“今晚是安宝福巡河。”

韦肖接口道:

“确实不妙,安宝福这厮是头倔驴,和咱哥俩不对付。”

“所以二位还是不要闹腾的好。”

“旭日弓”压低声音,因为前方河岸边已有火光摇晃,一对人马正迎面而来。

“就是你为什么要说不妙。”

韦妙压着嗓子责备:“你应该说不好。”

韦肖不解。

“为什么,我平时都说‘不妙’,随时提醒自己别和你搞混了。”

“平时说,今晚不能说!今晚我运气不好……”

“哦……”

韦肖好像明白了,即使不明白他也不敢出声了。

“旭日弓”手握两支赤阳箭分别抵在二人的后脑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斥侯们也都勒马静立,训练有素的战马四蹄落地,出气也都是轻呼轻吸。

“旭日弓”打出手语,斥侯们拉弓搭箭屏住呼吸凝视前方,等候号令。

率队巡河的正是安宝福,看见韦庄火光冲天杀声震地就带着百人巡河对赶了过来,恰好把一行人堵在中间。

不过夜色笼罩,巡河队并没发现“旭日弓”一行。

但见巡河队进入射程,“旭日弓”的赤阳箭离弦飞射,闪动的红芒就是攻击的号令,所有斥侯箭如雨下,同时催动战马跟着他向前猛冲。

安宝福正策马疾驰,冷不丁的听得弓弦声响,本能的侧身伏倒躲过致命一箭。他的坐骑可就没那么幸运,射人也射马是“旭日弓”的原则,赤阳箭直接射穿了马脖子,那马噗通倒地把安宝福压倒在地。

百人巡河队瞬间被打蒙,“旭日弓”率领众人冲杀而过,同时向天空射出一支响箭划出一道红芒,洛河对岸已有快船飞驰而来。

“去两人帮助二位韦大人上船,其余人调头回射追兵。相互掩射驭马退行,宁舍战马保全自身。”

“旭日弓”已率先调转马头,跃上马背左右开弓赤阳箭犹如一道道红色闪电,让纪军追兵纷纷落马鲜血四溅。

望云骓本就久经战阵,再加上罗二蛋的精心调教,既能退行还能摇头躲避来矢,即便躲不开时“旭日弓”也会用脚帮它踢开,他的脚可是假肢,不畏箭矢。

接应的快船还未靠岸,船上的火力支援已经展开,阵阵箭雨不亚于上百名弓弩手齐射。纪军人数虽多却根本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斥侯们登船离去。

“旭日弓”清点人数,无一人遗漏,仅有五人中箭受伤也不太严重,损失了八匹战马。

要是罗二蛋在肯定会心疼得叫唤。

现在韦妙韦肖兄弟开始呼天抢地叫唤了,因为“旭日弓”在为他俩拔箭疗伤,因为纪军本就擅长骑射,禁军更是纪军中的精英,二人所中的箭几乎都深透入骨。

还好“旭日弓”以弓箭成名,对于箭伤治疗自然擅长。

相比之下韦肖中了六箭伤得更重,尤其腿肚子上那箭把尺骨都震裂了,待“旭日弓”拔箭时疼得他直哆嗦。

韦妙不禁皱眉道:

“你就不能咬牙忍住。看你这样我都怕让他给我拔箭了。”

“旭日弓”撇了他一眼。

“人家都说孪生兄弟心意相通,你这当兄长的咋不体谅下弟弟。我看待会给你拔的时候你未必就挺得住。”

“就是!旭日将军待会给他拔时重重下手。额你怎么知道我是弟弟的。”

“额,对呀,凭什么他就一定是弟弟呢?”

韦妙问。

“旭日弓”觉得二人还真是搞笑。

“那你们告诉我,韦妙韦肖谁是兄长……”

“当然是我!”

韦妙道。

“就是从娘肚子里早出来两分钟,全靠我在后面推的。”

韦肖很不服气。

看来二人在娘胎里都没安生过。

“那就对了啊……”

“不对!不对。我是问你是怎么分辨出我们兄弟的。”

“不对!不对。我是问你是怎么分辨出我们兄弟的。”

这次兄弟俩绝对心意相通,连语气也一模一样。

“旭日弓”已经包扎,上药,处理完韦肖的伤口,伸个懒腰放松下。

“这有何难,刚才你们俩不是已自我介绍的吗。”

“刚才我们是自我介绍,可已经过去这么久,又是黑暗又是战乱的你不可能还记得。”

“刚才我们是自我介绍,可已经过去这么久,又是黑暗又是战乱的你不可能还记得。”

两人又一次异口同声。敢情兄弟俩生怕别人能把他俩清楚的分辨出来似的。

“旭日弓”都差点笑喷。

“二位兄弟,韦妙中了四箭,韦肖中了六箭这无异于插标卖首。如果这样都分不清我‘旭日弓’也别混公输军团了。”

“不行!干嘛他中六箭,我才四箭。旭日将军你再给我来两箭,我当哥的可不能输给他。”

韦妙嚷嚷道。

这次韦肖无语,额头上的汗珠子啪啪地掉。

“旭日弓”也楞了半晌,对这个奇葩的要求实在不好拒绝,抽出两支赤阳箭在韦妙眼前晃悠道:

“大哥!你是大哥。你确定让我再来两箭?看好了,这可是公输元帅,陈国国君亲制的赤阳箭。中者如同烈火灼烧,伤口至少得三九二十七日方能愈合,而且日后再见到赤阳箭浑身就会五内俱焚般的疼痛。你……”

韦妙的额头也啪啪掉汗珠子,终于认怂。

“这赤阳箭太珍贵,浪费在我身上可惜了,就普通的狼牙箭吧。”

“哎呀,对不起韦大人,末将用这赤阳箭习惯了。一会我扎浅点,拔下来还可以再用的不浪费。”

“旭日弓”说着双手猛地插下迅速拔出。

“啊”

韦妙惨叫。

“噗哧”韦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很明显,“旭日弓”不过就是拔箭的手法快了点,赤阳箭可是插在韦妙身下的木板上的,丝毫没碰着他。

第一八五章 出兵西行

翌日,六月初九,小暑节气。

韦庄被毁,公输军团为救韦氏兄弟和纪军在黑夜之中遭遇作战。

消息传到“齐门关”此战规模虽然很小,可足以让纪军警觉,突袭台城的计划显然已经行不通。

陈国境内赈济百姓的工作刚刚开始,帝国太子太傅姜虹就带着三百多帝国人员前来帮助发粮,其中许多人员还是原陈国旧臣,是纪军灭陈时逃亡帝国的,办起事来人熟地熟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岱国的卖粮行动倒是开始了,但价格着实让朱有珠大跌眼镜,几乎每个时辰都在飞涨。

他向公输孟启坦言即使倾尽朱家所有财力,恐也不能支撑十日。

公输孟启看完所有情报,立马一一回复:

令:“旭日弓”照顾好韦氏兄弟,考虑到长途骑行对伤口愈合不利,让他乘船沿洛河顺流而下到达“齐门关”外的“东津沱”等待与军团汇合。

令:亢褚良和胡氏兄弟,所有赈济点必须竖立公输军团旗帜,监督帝国官员发粮,若有徇私舞弊者立即拘押,敢于抗辩者,斩!

令:朱有珠倾尽全力卖粮,至于银钱问题入陈之后并解决。

令:各营将士演练进程加快,全军上下皆不得松懈。

两日后,除去留守“岱严关”的三万人马未能参与,“齐门关”的十三万人马尽数演练完毕,同时也完成了整军评分,共评出甲级大队八十三个,乙级大队二十九个,丙级大队十八个。

公输孟启对军团所有战队进行了分配:

五十个最精锐的甲级大队共计五万人马优先配属给西路集团军前往曹国,负责帝国西部防御。

由威武将军郭狩任集团军司令,威武将军耿晨任副司令,游击将军毛减任参军。

二十八个甲级大队,两个乙级大队,共计三万人马配属给北路集团军,前往大名郡,负责防御北边纪国同时策应西路集团军。

由上将军“长身剑”任集团军司令,游击将军万丰任副司令。

三个甲级大队,十七个乙级大队计两万人马连同“岱严关”的三万人马共同组成东路集团军,负责防御“岱严,齐门”两地。

由威武将军罗二蛋任集团军司令,游击将军关定任副司令。

剩余的两个甲级大队,十个乙级大队,十八个丙级大队共三万人马组成中央集团军,跟随公输孟启入陈。

由上将军“旭日弓”任集团军司令,游击将军赖义任副司令。

公输孟启仍担任军团元帅,巫念为军团副帅。

此次整军规模可谓巨大,但公输孟启内心并不想淘汰任何人员,他将原战队中不宜上阵交战的老弱伤残都悉数编入工兵,以致工兵被扩编成二十三个大队,而且十八个丙级大队全是新扩充的工兵。

公输孟启把他们都留在了中央集团军,他要亲自把这些丙级大队打造成军团的核心力量。

公输神器,天下无匹。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有集团军正副司令都得到由公输孟启亲自为其打造神兵利器:

就像“旭日弓”的旭日弓赤阳箭,“长身剑”的长身剑,罗二蛋的雷神鞭,郭狩也喜获紫焰八方槊,耿晨有了双凤夺天戟,万丰得到神机流星锤,关定则是破风百战刀,赖义更有雌雄火龙枪。

军团所有将士的装备都得到完善和强化,衣甲鲜明刀枪铮亮,战马膘肥士气如虹。

六月十二日辰时,是巫念推算的出兵吉时。

公输军团威风凛凛的三路集团军同出“齐门关”,向西而行。

夏日初升,晨光中,大军行进井然有序,轻骑碎步于前,尽显骑士风范。

居中的是两千辆长方形步兵运输车,该车型类似“大泽之舟”长三丈宽八尺,有一对导向轮,两对负重轮兼驱动轮,也是依靠双脚往复踩下踏板带动链条提供动力。

不过车身,座椅是已尽可能轻量化的木板,保护罩也变成了飘逸的青布幔,用以遮挡毒辣的日头。

每辆车的乘员达到二十人,二十人轮番踩踏足以轻松跟上碎步的骑兵队伍。其后的辎重车队皆是双马齐驱并不迟缓,因全军仅带有三日口粮。

全军皆以车马机动行进,队伍延绵数十里蔚为壮观。

出“齐门关”十五里即到达“东津沱”地界,“旭日弓”奉命与军团汇合。

三个集团军则在此分道而行:

“长身剑”率北路集团军沿洛河南岸径直西行经大梁前往大名。

“旭日弓”则率中央集团军同郭狩的西路集团军转向西南,沿汝河东岸南下前往“迷离津”。

西路集团军将在“迷离津”渡过汝河一路向西,经原宋国都城东京,再过帝都直达曹国境内,逼近“山阳关。”

这条路原是帝国东西官道主干线相当通畅,便于车马快速行进,且公输孟启与元昊已约定三日内即六月十五日前西路集团军进驻曹国。

这条路唯一的阻碍就位于汝河“迷离津”的“石梁桥”。

据斥侯情报,“石梁桥”已被撤离的纪军彻底破坏。

汝河是元夏大陆唯一另类的存在。

因为整个元夏大陆呈西高东低的地理特征,大陆上的江河基本都是从西向东的流向。

可汝河是个例外:

汝河呈南北流向,还连通大陆北边最大干流洛河与南边最大干流大江。

两大水系间的河水从南北两端注入汝河,来自洛河水系的黄绿色河水与来自大江水系的墨绿色河水在“迷离津”交汇。

当北方洛河水势强时,则黄绿色河水南压三两百米;当南方大江水势强时则墨绿色河水北进三两百米。

可不管怎样,两股河水总在以“迷离津”为中心的半里地之间反复冲撞回旋。河面时而黄绿,时而墨绿,交错迷离,故而得名“迷离津”。

“迷离津”虽名成为要津,却因水流复杂多变而难以舟渡。

直到元夏帝国二十七年,公输家第一机关世祖一代巨匠公输盘在此建成大陆第一长桥

“石梁桥”。

“石梁桥”为石拱桥,全长两里,主跨达到六百米,千百年来无人超越。故后世又称“盘祖桥”屹立汝河上千年。

当年公输盘之所以选择在此建桥,只因汝河两岸南北五六百里皆是沙洲泥泽,无稳固岸基,连河岸线也经常随水流冲刷而改变,而“迷离津”的水流湍急河岸却从未改变。

公输盘猜测此处定有神奇,乃掷神器“问天鬼斧”于河中,勘察发现在水流之下有山脉横穿,其石质坚硬稳固可筑基建桥。

或许这就是大自然的神奇之处,横贯河床的山脉让两大水系在此的相遇相逢相对相争。

顺着这道河底山脉公输盘建成了传世经典“石梁桥”。

“石梁桥”是汝河上乃至大陆第一长大桥,“迷离津”也成为陈宋间最重要的战略要地。

第一八六章 水运大通道

第一八六章水运大通道

遥想先祖伟业,公输孟启心也如船头翻涌的浪花一般。此刻,他正站立船头,率领着二十余艘快船从洛河逆流而上进入汝河,向着南方的“迷离津”迎风破浪。

公输孟启暗自庆幸当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不血刃收复了“齐门关”,还在关外的“东津沱”俘获了纪军三十多艘快船。

这些快船原本是纪军从台城向前线运送补给的。

可惜纪军更看重车马优势,这些快船在战争初期从台城顺流而下后,就被闲置在“东津沱”泊地。

当初俘获纪军快船时公输孟启也没怎么在意,主要还是因为大陆性思维惯性使然,而且那时他也并未接受帝国封赏,对水网纵横,江河遍布的陈国没有企图。

可玛雅的来信让他有所醒悟,安排工匠对船舶进行维护改造,装备机关,还间接触发了“大泽之舟”的创造灵感。

说到玛雅,她现在已经在南海“玛雅”已造好两艘巨大的海船。然而倪友亮的到来,让她的造船计划有了改变。

“夜枭”倪友亮是随公输孟启从“岱严关”出发往陈国的,当公输孟启在得知有小路可从临湖入陈后即命倪友亮带一组斥侯悄悄赶赴江都,暗中勘察从陈国江都到岱国南海的水文详情,以证实他推测的可行性。

公输孟启的推测是:

百川归流向大海。陈国如此庞大的江河水系肯定会经某条江河流入海洋。

而且玛雅的认知则明确指出元夏大陆周边的海洋都是相通的。如果倪友亮真能找到这条水路通道,公输孟启确信自己不单可振兴陈国,就是称霸大陆也将指日可待。

倪友亮是幸运的,当然他的幸运离不开公输军团的情报支持,还有公输家的珍藏典籍其中就包括公输盘留下的大陆桥梁江河图,青峰寨的帮助更是至关重要。

青峰寨贩卖的私盐是海盐,其通道是陆路沿渤皋大泽西部边沿向北,再从峡谷绝壁攀爬隐秘的小路穿越过去到达洛河入海口,与来自“毗北岛”的盐船交易。

只因世人惧怕渤皋大泽峡谷不敢前往,所以从未有人冲破渤皋大泽峡谷发现入海口。皆以为洛河最终是流进了渤皋大泽无法通航。

峡谷水路通道则是青峰寨最大的秘密,只有大当家丁当响一人知道。

那可是他当年九死一生才意外发现的,以至于成了他此生最痛苦的梦魇。

为贩私盐,丁当响宁可带人在绝壁密道上攀爬也不愿走水路,一来洛河水路历来由纪国,陈国,严密掌控,青峰寨根本没有能力与之对抗。

二来峡谷水道的凶险确实让丁当响打心底战栗,对天地原力的敬畏,使得他只想把峡谷水道的秘密永远的烂在肚子里。

没想到公输孟启会传书向他询问水路途径的事。

当然公输孟启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法力,知道峡谷水道这回事。他只是从青峰寨做的私盐营生揣测他们会和海上的人联系,希望借此能获得更多海上信息。

公输孟启的书信措词坦诚希冀深厚,令丁当响久久不能释怀,想到他现已是一国之君尚如此礼贤下士,何况如能与其合作绝对比当山大王要强百倍千倍。

于是丁当响回书:

如国君陛下能将陈国盐业交给青峰寨经营,青峰寨愿提供通达洛河入海口的水道详图。

公输孟启欣然应允,直接任命丁当响为陈国盐务司总监,掌管陈国盐业。同时许诺:

青峰寨可与其他各国进行盐业交易,免三年赋税。

丁当响如愿以偿,他知道今后丁家三生三世都不会再穷得叮当响。

不过他若是知道公输孟启能够直接从岱国的南海湾供盐发货而无需假手海上盐船,那利润又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青峰寨当家的个个都能富甲天下。

洛河入海口的信息相当重要,让倪友亮不用走任何弯路去探寻诸多河流。

他直接从江都驾船出发,经柳江逆流而上往西转入大江支流左江,然后调头顺左江往东进入汝河,从汝河北上洛河,再转向东一直随洛河顺流而下,穿过渤皋大泽北边的峡谷就能到达入海口。

到得大海之上就简单了,沿大陆东海岸线南下就抵达玛雅所在的“玛雅岛”。

倪友亮一路之上把沿途江河的位置,流向,水深,等水文信息绘制成航线海图交给玛雅。

公输孟启自然也收到了海图,扑面而来的河风让人神清气爽,印入脑海的水运大通道越发令心中志向更加宏大。

比海洋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广阔的是胸怀,公输孟启仰望云空,把蓝天作背景,纳白云入胸怀。

纪军的快船出自墨家工匠之手,制作精良相当不错,每艘快船可搭乘二百名士兵,即便是在浊浪肆虐的滔天洪水中快船也稳如磐石,顺风顺水直下“迷离津”。

从五月开始,元夏大陆上的江河都已进入汛期,洛河水变成了黄浊的泥浆,占据着汝河北段。船行至未时末,前方河面陡然翻起层层乌浊的巨浪,那是大江北上的浪头。

斥侯来报,“迷离津”到。

减速。向右靠岸!

公输孟启下令。

要在滔滔洪流中控制好行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说一长串船队。

当首船开始减速并遭遇北上乌浊的浪头逆冲,速度立即慢了下来,船身也逆流被冲击得难以控制。

而后面的船虽然也都在减速,可受到北上逆流的影响较小,而且是越往后越没影响,结果就是前边的船越来越慢,后面的船速度相对越来越快,眼看就要连环碰撞。

后船上的士卒纷纷冲上船头操起篙竿奋力抵住前船船尾想缓解冲撞之势,可与滔滔洪流相比,这样的努力就如同螳臂当车一般。

机敏的舵手猛然转舵,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船头偏出,避免与前船相撞。然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船队散乱不成队列,散乱的船只会让碰撞的机率倍增。

紊乱的水流是造成船只失控的罪魁祸首,对此公输孟启却是一筹莫展,此时,无论船舵还是船桨都难以作用。

已有船只碰撞受损,士卒落水。

第一八七章 载人发射

韦妙韦肖兄弟经过三天的调养已伤势初愈,二人都是闲不住的主,就想下床走动走动。

公输孟启怕他俩过于急躁,强留二人坐在自己身边聊天。

此刻船只失控在河中乱晃,兄弟俩再也坐不住了,冲上船头对公输孟启齐声喊道:

“陛下!赶快靠岸!汝河两岸皆是沙洲即使搁浅也不怕。”

公输孟启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早已下令靠岸,可回旋的水流太强船只根本靠不上去。

这一切都是由于“迷离津”奇特的地理因素造成的,今夏入汛后的洪水要比平时大出许多倍,原本四百米宽的河面现在超过千米,即便是“石梁桥”在也会淹没在洪流之下。

正是由于河床上石梁特殊的存在,使得南北两大水系在此交汇,各自带来的泥沙均无法逾越石梁,分别在石梁两边淤积。

若是枯水时期,以“石梁桥”为界,北边黄沙,南边黑泥,泾渭分明。

淤积的泥沙把“迷离津”变得像个平置的沙漏,“石梁桥”就像沙漏中间细腰处的腰带。

桥下的两股水流也因河道变窄流速异常湍急,可又都会被对方阻挡被迫向两旁分开回流,形成巨大的回旋和涡流。

平时尚且如此,洪水期流量更大,回旋和涡流自然被扩展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韦妙:

“陛下!是回旋!太强!必须上岸牵引!”

韦肖:

“陛下!是涡流!太强!必须岸上牵引!”

公输孟启:“……”

现在距离右岸至少也有两百多米,而且岸边是空旷的沙洲,连树也没有一颗。

即使是“长身剑”在使用“飞索凌空渡”都恐怕难以锚固。

左岸,“旭日弓”的中央集团军还未赶到,同样空无人影。

船队中全是工兵,如果有水性精湛的水军就好了。

公输军团必须要有水军!公输孟启暗下决心……

韦妙:“陛下!快,助我上岸!”

韦肖:“陛下!快,送我岸上!”

兄弟俩均操起长长的篙杆,准备来个撑杆跳,不过两百多米的距离还是打消了二人疯狂的想法。

不过二人的举动让公输孟启顿时有了主意。

“速抬床弩到船头!摘去箭头准备发射!”

看到巨大的床弩和光秃秃的箭杆,韦氏兄弟立刻明白了公输孟启的想法,这是要载人发射啊,正好是大显身手的机会。

兄弟俩立即争先恐后道:

“陛下,让我来!”

船队中还真没有其他功夫高手在,首发肯定不能出岔子,否则会让军心动摇,混乱的船队将更加绝望。

“你确定行,你的伤……”

韦氏兄弟能在数千禁军的包围下突围功夫定然高强,只是才休养三两日……公输孟启虽有忧虑,却无人可替。

“是的!陛下!”

韦妙斩钉截铁地回答,还一把拦住了韦肖。

“兄弟,别争!哥比你少挨了两箭,就让哥先射一发吧。”

韦肖话到嘴边终于改口,悻悻道:

“老大就是会占便宜,那就让你先射吧。”

巨大的床弩由三张铁胎弓两正一反串联而成,摘掉箭头的箭杆直径一寸,长有七尺,几乎和韦妙的身高差不多。

现在箭已在弦上,绳索的一端系在箭头后面,另一端系在韦妙腰间。韦妙的手中还握有一条粗大的缆绳。

“你有多重?”

公输孟启问。

韦妙愣了下,回答道:

“一百三十六吧。”

“嗯,比我重二两呢。”

韦肖在一旁小声嘀咕。

“好!绞动弓弦到距离刻度六百,仰角四十五度。”

公输孟启下令。

“六百刻度距离已到,四十五度仰角已到。”

指挥发射的弓弩手报告。

“放!”

“放!”

一令一答,七尺箭离弦飞射,带着韦妙一起起飞。

韦妙单手抱着箭杆保持平衡,随着弧度上升随着弧度划落,就在高度距离地面还有六尺之时,他解开绳索松开箭杆一个鹞子翻身紧接着平沙落雁,稳稳地落在距离河岸五十米远的地方。

随即扎起马步飞速拖拽缆绳,把船往岸边拽。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根本不足以拖动乱流中的船只,但用床弩发射人员上岸这个办法看来是可行的。

公输孟启下令,各船床弩准备,参照韦妙体重调整距离刻度,依葫芦画瓢发射。

公输孟启话音未落,韦肖也已发射飞到半空,不甘于后地划落在韦妙身旁,二人合力拖拽缆绳。

真的是兄弟齐心,其力千钧。

公输孟启大为感动,大吼一声:

“本王来矣!”

他也系上了箭杆。

“陛下万金之躯,不可犯险!”

季殊,季子抢上船头欲拦住他。

弓弩手也瞬间呆若木鸡不敢动作。

“二位少卿毋忧,本王绝非一时冲动。这船不是人力就能拖拽靠岸的,本王要上岸制作机关绞盘方能成事。”

说着手中权杖指向弓弩手。

“距离刻度五百,仰角四十五度。听本帅号令发射!违令立斩!”

弓弩手顿时手足无措。季殊,季子急的直跺脚,只得无奈的点头。

“照陛下旨意做……”

“放!”

公输孟启双手紧紧抱住飞射的箭杆,都不敢睁眼看下面翻滚的洪滔。手心里全是汗,脚趾头都蜷缩成团,连呼吸也感觉不到了。

当弧线开始下滑高度下降,他忙挥动权杖启动转化魔法,转化出一把巨伞缓慢下落。

看似飘然若仙,实则如空中浮萍,害怕之极。鼻子好痒,阿嚏!打了个喷嚏,连带着风儿也要作弄下他,猛地一股强风吹来,竟然是把他往河中央吹去。

“不好!陛下……”

韦肖惊叫。

“放…”

后面的屁字还没说出来,韦妙发现确实不妙。

兄弟二人心意相通,韦肖腾身踏上缆绳向河中央滑去,韦妙则把持住缆绳移动身体配合他滑到公输孟启身下。

“陛下身姿优雅,真如仙人下凡。令人拜服。”

说着,韦肖腾空跪拜。看着像是在跪拜,实际上是挥出长袖把公输孟启拽了回来。

公输孟启借坡下驴,顺势落地往前冲了几步。却忘了箭杆还系在身后,杵在沙地上拖行,踉踉跄跄差点摔倒。

幸亏韦肖再次挥袖跪拜,一股柔和的内力将他托住。

“爱卿平身。”

公输孟启强作镇定,心中却很懊恼,给自己定下两条铁律:

第一,无论何时何地身边还是要有功夫高手陪伴。

第二,但有空闲定要修习功夫,内练功,外练技,方能无敌。

片刻间,已有二十多人被床弩射上岸来,虽然很多也是跌跌撞撞的落地,但站稳脚跟就立马在收紧缆绳拖拽船只。

公输孟启不再耽搁,将权杖插进地里,启动转化魔法转换出机关绞盘,令人推动绞盘收紧缆绳。

机械的力量果然非同凡响,河面上随波乱晃的船只被绞盘强大的牵引力拖拽过来,一直拖到搁浅在沙滩上。

五六艘船被拖上岸后,岸上已有了上千士卒,局面完全得到控制。

公输孟启终于松了口气,可他还不能停下来。

待全部船只拖上岸后清点发现有六艘船碰撞损伤,关键的是士卒有十七名落水身亡,还有二十五名失踪,估计生还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非战斗减员达到四十二人,如此惨重的损失可是开了公输军团的先例。

第一八八章 龙 门

对于非战斗减员的损失,公输孟启根本没有时间来忧伤,现在申时已到,中央集团军和西路集团军也已抵达对岸。

虽然是在盛夏时节,可骑兵人人皆打着布伞避暑,步兵车每辆都有盖遮阳,细致入微的装备让将士们行军五个时辰,经过三百里路后状态依然保持得相当不错,队列严整士气高昂。

此刻,对岸的数万将士都把目光投向“迷离津”河面,可期待中的桥梁连个影儿都还没有。

按计划,西路集团军必须在天黑之前渡过汝河,假如来不及建桥就搭设浮桥。可照目前情形看要在浪涛翻涌的洪流中搭设浮桥几乎是不可能的。

尽管所有人的都知道河底山脉就在“迷离津”的半里地之间,可要在滔天洪流之中找到准确位置并架设桥梁也绝非朝夕之功。

斥侯虽找来了七八个当地人,他们听说公输孟启不单是祖师爷公输盘的后人还是新的国君,无不顶礼膜拜,愿把自己对“迷离津”所知的全都倾倒出来。

可这些老翁老妪七嘴八舌,前言不搭后语之谈对架桥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意义。

“旭日弓”也从对岸飞跃过来。

说是飞跃其实过程还是蛮多的。

首先靠床弩把轻便的引导绳发射过来,而后把引导绳绑缚在绞盘上,通过引导绳把粗大的缆绳拖拽过来并张紧。

虽然缆绳中间仍有很大的下垂弧度,但对于像“旭日弓”这般的高手是没有影响的,他沿着缆绳兔起鹘落连续几个飞跃就过得河来。

如果军团的每个人都能像“旭日弓”一般,公输孟启自然也不用考虑架桥了,几根缆绳就解决问题。

可世上没有如果。

他独自在河岸边静坐下来,双目平视两岸在脑子里勾画出无数线条搭建在波涛汹涌的汝河之上,手中权杖则在沙滩上随意划着。显然没有任何一种材料能够在没有支点的情况下跨越千米而不变形下垂,在河中寻找支点也同样不可能……

“哎呀!不和你们婆婆妈妈嗦了。老头子我钓鱼去,运气好还能钓着大鲤鱼献给大王呢。”

“去去去!白老头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最好又梦到鲤鱼跳龙门。”

“额,听说他那次梦到鲤鱼跳龙门,结果噗通自个儿掉河里了。哈哈哈……”

“哈哈哈,就是。”

一帮老家伙终于有了共同的话题。

钓鱼!支点在上。

龙门!高高在上。

公输孟启脑海中灵光闪现,建桥的构思立马完成。当即吩咐:

所有工兵百夫长,千夫长,到自己身前集合。

火头军准备埋锅造饭。

右岸静候多时的工兵百夫长,千夫长立即围了过来。公输孟启则在身前铺开锦帛,手持权杖做画笔,一边勾画一边解释:

“诸位请看图,本王要架设一座‘龙门双塔悬索桥’。”

“悬索桥本身柔软下垂,两岸也没有坚实的锚固之地,因此本王要在两岸各立起一座龙门塔架作为索桥的支撑点。”

“将索桥主缆绳架设在龙门塔架的顶点之上增加高度,再从主缆绳上分别垂下多条拉索悬吊索桥不至下垂。”

“缆绳的两端依靠重力锚碇稳固在两岸,整个索桥就以两个稳定的三角支撑架构而成。”

“龙门塔架由本王负责制造,诸位负责指导士卒架设缆绳和重力锚碇。”

“大家是否都已清楚,如有疑问马上提出。”

一位百夫长当即发问:

“陛下的‘龙门双塔悬索桥’构思精妙,受力结构也极为合理。”

“只是重力锚碇所需巨大,否则无法平衡千米索桥。这河滩上尽是沙土,末将们到哪里去找巨大的锚碇呢?”

公输孟启微微颔首。

“这位将军问得好!锚碇所需的确巨大,本王已有解决之法,诸位可将所有船只聚集到一块装填沙土即可。”

“现在岸边有二十多艘船,装满沙土可重达数十万担吧,做为锚碇足够分量。沙土松软易取,重量也便于调配。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士无不拍手称绝,赞叹国君奇思妙想。

“好!诸位请立马行动!务必注意各种缆绳的连接、绞接。”

“本王还有个小建议,诸位在安排士卒挖取沙土之前可问下刚才去钓鱼的白老爷子,他或许可以教你们如何挖坑引水来捕鱼。那样沙土也取了,鱼也有了,岂不两全其美。”

妙啊!众将士打心底里兴奋起来。这挖坑引水捕鱼的事很多人在孩童时代都干过,没想到在行军打仗时还能干,那可是其乐无穷啊。

河岸上的军士们都沸腾起来,个个干劲十足。

“旭日弓”带着“龙门双塔悬索桥”图纸飞跃回左岸,指导左岸工兵开始行动。左岸没有船只装填沙土,就用步兵车来装填,数量绝对足够。

汝河两岸,“迷离津”头,公输军团上万工兵开始结绳系缆,挥镐挖沙,运土装填,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

公输孟启在河岸边选好位置,将权杖插入沙土,装模作样施展魔法,其实是在静静等待“黑装置”转换。

自打把“黑装置”中的星灵分了一半给玛雅后转换的速度也慢了,足足花费了半个小时,重愈三万钧的钢铁塔座才转化完成。

钢铁基座深埋沙土,如同在大地上生了根,坚不可摧。

然后公输孟启开始在基座上建塔,两座镂空的钢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顶着主缆绳缓缓拔起生长。

升塔、穿缆绳一次完成,省得再去攀爬高塔。

“哗”

巨大的流水声中,汝河水已被引入挖沙取土形成的大坑。

“看!看呐,有鱼,有鱼!”

“那也有!好大的鱼。”

“嘿,我逮到……额又滑了……”

早已准备好的火头军们网兜齐下,直搅得水花飞溅,鱼蹦乱跳。

欢笑声响遍两岸,吸引了所有的眼球。

笑闹声中,钢铁双塔越升越高。

不知是谁回头一声惊呼

天啊!神仙下凡啦!

众人随着惊呼调头仰望

神仙下凡啦!

两座间距八米高数十米的钢塔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闪耀着刺眼的金属光泽,耸立的钢塔和塔间的横梁组成一个巨大的“”字,三寸粗的主缆绳就像细小的发辫从塔顶向两边成“人”字分开,从侧面看去更像是“个”字。

“龙门!是龙门!神明显灵啦!”

白老头满含热泪跪地膜拜。

季殊手搭凉棚往上望去,只见公输孟启正手握权杖端坐在顶部的横梁中央。立即整衣摆袖伏首叩拜,嗓音高亢如钟颂扬。

“龙门立,明君出!感谢天降明君救万民!陛下万岁万万岁!”

“龙门立,明君出!感谢天降明君救万民!陛下万岁万万岁!”

两岸士卒齐刷刷跪地膜拜,声遏洪流,响彻云霄。

第一**章 龙门桥

公输孟启原本在塔顶对双塔及主缆绳做最后的校正,没想到竟被视为神明,引来众人膜拜。

转念一想倒也不错,自己初入陈国登临大宝,需要神威以让民众敬畏。

接受膜拜的感觉很好,他摆出一个更加威武神圣的姿势。

待众人三叩九拜后,公输孟启才庄重其势地道:

“众将士平身!本王既受命于天,定会庇佑子民,任何险阻莫不能挡。”

声如洪钟从天而降,在半空中久久回荡,真的有如神灵一般。

扩音回荡的技术早就驾轻就熟,运用得相当神奇。

众人再次三呼万岁后才起身回归各自岗位。

白老头更是拼了老命,瞄着一尾金色大鲤鱼扑向水坑,他要抓这条金色大鲤鱼进献神君。对他而言公输孟启不单是国君,而是神灵一般。

心中有神灵,雕塑做造型。

公输孟启伸出权杖纵情挥洒,两个威风凛凛的龙头高昂在高塔之巅。塔柱上龙身缠绕飞舞着流云,横梁上是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龙门桥”。

落日已近地平线,公输孟启将权杖化作长杆横跨在两条主缆绳上,长杆中间挂着吊篮,他坐进吊篮沿着主缆绳如过山车一般从高塔之巅滑向对岸。

左岸拥有的工兵比右岸多出四五倍,结缆锚碇早已完成,就等公输孟启立起龙门高塔了。

就在公输孟启拔高左岸钢塔的同时,两边的工兵也同步向对岸铺设桥面,原本计划搭设浮桥的木板此时正好派上用场。一小时之后,左岸高塔完成。

日头终于沉入地平线,余晖浸染天空。

长达一千六百米的“龙门桥”真的有如一条巨龙横卧汝河,肆虐的洪流已不再威风,驯服地在桥下吟唱着赞歌。

在两岸将士雷鸣般的欢呼声中,公输孟启下达了过桥的命令。

酉时末,西路集团军全部过桥,比计划晚了一个多时辰。

郭狩则表示全军士气高涨,状态上佳,可增加行军时间加快速度把耽搁的时间弥补回来,一定按时到达目的地。

公输孟启同意了郭狩的方案,并嘱咐他行军途中尽可能低调行事,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

送走了西路集团军,公输孟启命中央集团军就地扎营,还特地安排了那位提出锚碇问题的百夫长赵良带领百人工兵队,不间断对“龙门桥”进行全方位监测,记录桥梁、水位、风向等变化。

“双塔悬索桥”是个全新的建筑,公输孟启希望得到更详实的数据。

一切安排妥当,公输孟启伸了伸懒腰放松放松,忽然感到腹中饥饿难耐,才记起自己忙着建桥尚未用餐。

不由得想到巫念在身边的日子,即使忙得无暇分身也会有精致的小点心充饥。

此时环顾左右,就看见韦妙韦肖两个大男人在身后如影随形,只能摇头苦笑,真是有所得必有所失,纵如神仙风光也得饿着肚皮。

韦妙听到公输孟启腹中雷鸣,又满脸苦笑,于是试探着问:

“陛下可是饿了?”

“嗯。二位可曾用餐了?”

“陛下尚且辛劳,微臣怎敢享用。”

韦肖急忙回话。

“不过季少卿已吩咐人做好膳食在帅帐等候陛下……”

“那好,快走!”

公输孟启不等他说完,抬脚就往帅帐跑去。他知道韦氏兄弟一定跟得上。

“今天还要多谢二位相助,不然本王可就掉河里了。”

“陛下乃是天命所在,自有神灵庇佑,微臣兄弟何德何能这个‘谢’字可不敢当。”兄弟俩齐声道。

“素闻韦氏兄弟幽默诙谐不拘俗礼,怎么也这么拽文嚼子了。哈哈哈……”

公输孟启大笑。

韦妙:“额,也是咯。”

韦肖:“诶,真是哈。”

“听二位言下之意是愿意跟随本王,若有你兄弟俩在本王身边想来也是有趣,就像哼哈二将。”

韦妙:“很像。”

韦肖:“真像。”

三人跑进帅帐,哇!真香啊!

帅帐中央有一个临时用石块垒成的行军灶,灶里有几块红热的木炭,灶上搁了只石锅,锅盖斜开着,锅中传出“咕咕”轻微的沸腾声。

袅袅香气从锅盖的缝隙飘散出来,弥漫了整个帅帐。

公输孟启若不是为了保持王者的威严,口水都流出来了,看看韦氏兄弟也是一脸馋样,不停地咽着口水。

“来吧,一起吃。别那么多俗礼。”

已有亲兵过来侍奉用餐,当锅盖揭开的瞬间三人再一次闭目陶醉,浓浓的香气升腾而来,穿过鼻腔直落咽喉,在肺里打了个转又窜到空空如也的胃中,五脏六腑都争抢起来。

韦妙:“鲤鱼汤。”

韦肖:“金色鲤鱼汤。”

他偷瞄了一眼。

韦妙:“明明是乳白色……”

韦肖没说话,指了指石锅里面的鱼。

公输孟启被二人逗乐了,望着碗中浓浓汤色,鲜美的感觉让人几乎舍不得下口。就仿佛玉色滋润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横陈眼前,不肯轻易亵玩。

韦妙韦肖可不知公输孟启在想美人儿,见国君尚未动口,兄弟俩自然也不敢喝汤。就大眼看小眼的对着挤眉弄眼。

公输孟启总算是觉察到二人的尴尬,这个时候只能用行动表示,他端起碗盏凑到嘴边轻抿:

温度正好,仿佛亲吻娇嫩的红唇;浓淡正好,如同醇厚的**;口感正好,宛如丝绸顺滑;味道太好,鲜美无比难以形容,感觉……

嗯?不知不觉间一碗鱼汤就轻轻地抿完了。

这感觉也太美妙了!难道亢褚良到了“迷离津”,他应该在江都赈济百姓啊……

“这鱼汤是何人制作的?”

“回禀陛下,鱼汤乃是一白姓老翁进献的金色鲤鱼且由他亲自炖煮的。怎么,陛下可是发现有何不妥?”

见公输孟启满面狐疑,亲兵急忙回答道。

公输孟启大概知道是谁了。

“白老爷子可在?本王想见见他。”

“属下立刻去找。”

亲兵急匆匆而去。

韦妙韦肖也喝完鱼汤感觉除了鲜美并没有什么不对,兄弟俩不解地望着公输孟启。

“陛下……”

“哦,没事。本王初出国门,就是想多了解下陈国的风土人情。怎么,二位吃好了吗?能否帮本王再来一碗。鱼肉应该也不错吧。”

敢情这少年国君在品味异域风情呢。韦妙韦肖相对苦笑,随即闪身而出韦妙拿了公输孟启的碗,韦肖抢到了勺将鱼头盛到碗里。

“陛下乃万民之首,请品味鱼头。”

兄弟俩则盛了满满的鱼肉。

公输孟启刚把鱼头吃掉,兄弟俩又迅速地把鱼尾给他盛上。

“陛下的机关之术莫测高深,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故这鱼尾还只能由陛下亲自收纳。”

兄弟俩又盛了满满的鱼肉。

公输孟启摸了摸鼻子,似乎有种被戏弄的感觉。再瞅瞅二人,兄弟俩只顾埋头吃肉,专心找刺,一副心无旁骛的样子。

完全不是韦氏风格。

公输孟启只得夹起蒲扇儿般大的鱼尾慢慢梳理。

这也叫有头有尾……

第一九〇章 重建家园

前去寻找白老头的亲兵在帐外报告:

“回陛下,白老头带到。”

“进来吧……”

话音未落就见一白发老翁浑身战抖着爬了进来,一边爬一边磕头。

“老头该死,老头该死!不知道不合神君口味,老头就想献给神君大鲤鱼。老头……”

“额?老爷子,你这是干什么。本王绝无责怪,你炖的鲤鱼鲜美之极,本王很喜欢的。快快请起,赐座!”

公输孟启听他语句凌乱惶恐,显然是误会自己找他的意思了。

韦妙韦肖兄弟一左一右把老头扶起来。

“啊!好吃啊!”

白老头一脸蒙圈“……”

“好吃!”三人同声。

“咚。”

白老头一屁股坐到地上,依旧埋着头念叨。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老头只会炖鱼,炖鱼。今个儿抓了条金色大鲤鱼炖了给神君……”

见韦妙韦肖还想把他扶上凳子,连连摆手双脚蹬地蜷缩着身子往后退。

“使不得,使不得!老头泥里来水里滚身上脏得很。不能坐,不能坐。”

见老头如此紧张,公输孟启也不再坚持。

“好吧,白老爷子,你别紧张。你炖的鱼本王也吃了,实在是人间美味。本王就想和你随便聊聊天,可好。”

“好,好好。”

白老头伸手抹了把满是沙土的脸,稍稍安定下来。

“老爷子是世代居住在这此吧,‘迷离津’也算是个有名的地,陈宋之间的交通要道,怎么突然间将十室九空,几十里地都罕见人烟了呢?”

“唉”白老头唉声长叹。

“都是纪军害的啊!他们把田里的庄稼毁了,把渔具渔船烧了,还把年轻男子都抓走了。”

“哦……即便如此,可据本王所知就在几天前这里也还有两三百人的。”

“他们逃难去江都了。”

“逃难江都?”

“唉,没法子啊!没有吃的,饿死的人太多了。听说江都有什么军团的在发粮,能走得动的都去了。”

公输孟启听完沉思不语,发粮赈济原是救急之策绝非长久之计,尤其像这样平民百姓四散流离不能安居乐业对陈国的恢复更是雪上加霜。

白老头见公输孟启良久不语,以为又是自己说错话了,悄悄抬头张望。

“神君,是不是老头说错……错了。”

“没有。白老爷子,本王想请你帮个忙。”

公输孟启起身向老头走过去。

“尽你所能去告诉更多乡邻,本王公输孟启郑重承诺:十日之内将赈济粮食发到所有郡县。请乡亲们回归故里,公输军团的士卒们会帮助他们一起修整沟渠,灌溉田地,自力更生重建家园。”

“神,神君,是,是要老头帮,帮……乡亲重建家园。”

公输孟启知道他听清楚了自己的话,只是一时间难以相信。现在再多解释反而会令他迷糊,挥挥手让亲兵送他回去。

白老头刚走,季殊、季子就抱着竹简进来。

叔侄俩奉命在军中讲解《立国论》的相关篇章,每日均讲至戌时末士卒歇息才归,正好听到公输孟启的承诺。

季殊赞道:

“陛下雄才伟略,陈国百姓可是大有福祉。”

公输孟启微微一笑。

“少卿辛苦了。本王也给少卿一个承诺,半月之后二位就不用抱负沉重的竹简了,纵有十部《立国论》也轻松携带。”

“陛下是要赐微臣锦帛吗,那很昂贵的。”

季子笑言。

“嘘”

公输孟启用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天机不可泄露,明君自有神机。”

季殊也笑了。

“陛下神机臣等鲁钝实难明白。不过陛下,陈国疆域四郡八县南北长有千余里,东西宽有余五百多里,若再加上宋地大名、大梁更是千里之远,即使手中有粮恐也难运至各郡各县,何况司空大人在岱国买粮并不是很顺利。”

“陛下乃神明之君一言九鼎……”

季殊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他是提醒公输孟启:

诺不轻许,轻诺必寡信。

公输孟启一怔,随即冲季殊竖起大拇指赞道:

“少卿所言极是!本王年少轻狂易失言,还望卿等多多提醒时时告诫。”

季殊,季子闻言郑重叩拜。

“自古先有明君方有贤臣。今陛下圣明,臣自不敢苟且,为国为民直言劝谏是臣本分。”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让人心生敬佩,韦氏兄弟就同时感慨。

“自古英雄出少年!神君年少,贤臣年少,我们兄弟老矣。”

公输孟启伸开双臂一左一右搭上韦氏兄弟的肩头。

“二位正当壮年,哪儿来那么多感慨。既然答应做本王的哼哈二将,就踏踏实实干事,少在那伤春悲秋的。”

韦妙:“额,微臣很感伤吗?微臣伤已经好呢,陛下有事尽管吩咐。”

韦肖:“对!微臣谨遵陛下吩咐!”

“好!”

公输孟启重重地拍了拍二人肩膀。

“本王命二位暂任户部长史,负责彻查陈国四郡八县及大名,大梁共十四郡县的人口,田地情况,务必在八日之内制定出详细的赈济重建计划上报。”

“你二人可自军中选拔二百士卒,马匹若干以供用度。本王也会将前期所有相关情报转交给你们。二位长史以为如何?”

韦妙:“请陛下放心,这鱼已经吃了,保证有头有尾!”

韦肖:“陛下请放心,鱼微臣也吃了,保证有头有尾!”

这任务和吃鱼有关系吗?还有头有尾的?季殊叔侄搞不懂三人打什么哑谜。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公输孟启已经决定要把赈济重建工作于十日内在所有郡县展开。

说干就干,当晚公输孟启就把十四个郡县所有的人口,田地情报转交给了韦氏兄弟。

这些情报来自于“影子”和军团斥侯,可由于当时针对的乃是作战需要而现在是搞民生建设,性质上完全不同,所以仅能作为参考,加上白老头所说的逃难因素,变数还是相当大的。

必须实地调查确认。

好在韦氏兄弟原就是掌管府库的,对于数据调查自有一套。

兄弟俩立马分工,韦妙负责东南的洛南、汝东、湖山、江南四郡及双河、柳河、江东三县。

韦肖负责西北的大名、大梁两郡及汾河、洛北、泾西、峡口、汝西五县。

第一九一章 风雷火山

公输孟启在紧锣密鼓地安排调度,元昊太子同样是废寝忘食。“傩门”的情报如雪片般纷沓至来:

公输军团三路齐发,北路“长身剑”集团已入大梁郡。

公输孟启于“迷离津”建起长达一千六百米的“龙门桥”,被奉为神明。

西路郭狩集团过“龙门桥”向西急进宋地,照此速度午时可达帝都。

韦妙韦肖任户部长史调查规划重建六郡八县。

公输孟启承诺十日之内十四郡县全部发粮赈济,号召百姓返乡重建家园。

“哼,奉为神明,奉为神明……”

元昊嗤鼻冷笑,笑了两声就戛然而止,脊梁骨已渐渐生寒。

一千六百米!是帝都王城中轴线的两倍。大桥似巨龙横卧汝河,两岸龙门高塔耸入云霄,是何等的巍峨壮观,而这一旷世工程公输孟启仅花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完成。

不是神明又是什么?

真的是细思恐极,冷汗湿透后背。

这“驯狼计划”中的狼崽可是本领通天,不好驯服啊。

还要十日之内于十四郡县全部发粮赈济。

元昊狠狠地咬咬牙,额头青筋蹦起老高。

粮食!是公输军团的唯一短板,绝不能让其如愿。岱王圆滑,居然通过民间交易哄抬粮价大发横财,留给公输军团一丝喘息之机。

元昊当即修书虞礼侯吴槎,请他差人前往岱国以商贩身份参与粮食收购,搅乱市场,提高市价,让公输军团无法,无力买粮。

而后元昊沐浴更衣准备迎接郭狩的西路集团军,公输孟启这只狼不好驯,郭狩未必就那么难搞定。

一步步拔掉狼牙,套住狼爪,到时候公输孟启这只狼没有了爪牙,也就是只哈巴狗了。

郭狩既然在公输孟启面前夸下海口按时到达曹国,便一刻不敢松懈,命全军抓紧时间早出晚宿,确保万无一失到达目的地。

巳时末,斥侯来报:

前方距帝都三十里,有帝国太子元昊率队迎接。

帝国太子元昊亲自出城三十里来迎接?

郭狩一愣随即喝令全军,整肃队伍,呼号行进,张扬公输军团威武雄姿。

耿晨眉头微蹙。

“郭将军,元帅让我们低调行事,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郭狩哈哈大笑道:

“我的副司令啊,这里是堂堂帝都!本司令就是要一展声威,让整个帝国都知道公输军团的强大。西路集团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精英中的精英。来呀!将士们!跟上本司令呼号。”

“嘿!嘿!嘿!”

帝都城,东门外,一舍之地,帝国太子元昊率帝国官员垂手肃立恭迎西路集团军的到来。

“嘿!嘿!”

五万将士浑厚的呼号如沉闷的雷声震天动地,黑压压的队伍犹如集聚的山峦从远方呼啸而来,林立的旌旗霸气侧漏抽打出啪啪风声,竖立的矛头枪尖在临近中天的日头下闪烁着赤练般的火舌。

迅疾如风,声威如雷,利器如火,气势如山。

风雷火山!

这就是元昊太子第一眼见到西路集团军的瞬间感觉。

公输军团的装备他也收集过不少,可当这些装备真正成建制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内心的战栗迅速扩散到全身,差点就要跪倒在大道上。

也让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那句名言:

让人甘愿屈服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令人畏惧的公输神器。

帝国的官员只是摄于太子的权威不得以而来的,在心底里根本瞧不上所谓匹夫之勇的野蛮军士。

可而今面对公输军团个个噤若寒蝉,双腿颤抖不已。

只听得元昊太子干涩地嘶吼:

“帝国太子元昊率百官恭迎西路集团军……”

话音未落,所有官员“噗哧噗通”已全部瘫软跪地。

元昊心中暗骂,一帮酒囊饭袋没一个长骨头的。幸而这是帝国援军,若是面对敌军怕是早屁尿失禁魂飞魄散了。

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在外强中干地竭力嘶吼,以掩饰内心的恐惧。

“恭迎郭将军!请将士们入城休整,本太子箪食壶浆为诸位接风洗尘。”

郭狩见帝国太子与百官在集团军军威震慑之下个个毕恭毕敬,心里很是得意,于是横槊拱手道。

“呵呵,多谢太子殿下。恕末将衣甲在身不便下马行礼,还望殿下理解。”

“啊,无妨无妨。元昊已在王城备好酒席还请郭将军赏光。”

元昊拱手回礼走到近前,就差为郭狩牵马坠蹬了。

耿晨冲郭狩连连眨眼,那意思是集团军要赶赴曹国,就别去中途赴宴耽搁了。

“这……”

郭狩也有些犹豫了,自己一直在催促全军行进,现在却要停留似乎确实有些自相矛盾。

元昊真的就抓住缰绳,诚恳相邀。

“郭将军为护卫帝国不惧艰辛日夜兼程率军赶来,元昊感激涕零仅备薄酒以尽地主之谊。望将军切勿嫌弃啊!”

郭狩见元昊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如果坚持不去也太不给帝国面子了吧。于是沉吟道:

“太子殿下,本司令已承诺元帅,西路集团军定会按时抵达目的地。所以这时间……”

“哦,原来郭司令是担心时间啊!这个郭司令尽管放一百个心,以郭司令麾下西路集团军的风雷火山之势,不过半日即可到达曹徐。”

元昊一口一个郭司令的,令郭狩心中无比舒坦,他其实也知道吃顿饭无非一两个时辰而已,对行军完全没有影响。

而且自己早就有先见之明,挤出了足够的时间以防意外,现在岂不正好。何况这是份美食的意外。

“太子殿下说的可是真的,此去曹徐只需半日。”

郭狩还要假意矜持一番。

“元昊以帝国太子的名誉保证!郭司令麾下大军迅疾如风,声威如雷,利器如火,气势如山。此去曹徐准确的说五个时辰足矣!”

哈哈哈!郭狩大笑。

“将士们!你们听到了吗,太子殿下称赞西路集团军是迅疾如风,声威如雷,利器如火,气势如山。所以太子殿下要在帝都,帝国的都城,犒劳犒劳西路集团军。你们说好不好!”

郭狩聪明地把选择权交给了麾下士卒,他知道在自己积极认同的语气诱导下,士卒们是不会拒绝帝都的诱惑的。

“好!”

士卒们欢声雷动。

帝都,多少人毕生都向往的地方,即使郭狩如是,而在帝都接受帝国太子的犒赏自然也是无上荣耀。

第一九二章 帝都之宴

元昊按捺住心中狂喜,仍谦恭地抓着缰绳,他知道自己抓住了机会。

一个拔掉狼牙的机会。

公输军团最精锐的五十个甲级大队正慢慢地走到自己麾下。

帝国的没落并不影响帝都的繁华,尤其是在王城之中,反而是奢靡更甚。殿堂之上钟鸣鼎食,歌舞助兴酒池肉林。

当然,西路集团军中能够有幸来到殿堂之上,享受太子恩宠的也仅有郭狩,耿晨,毛减三人而已。

元昊很会把握恩宠的尺度,他知道若是尺度放得太开,泛滥的恩宠就像兑了水的酒,让人觉得比廉价的杂酒都不如。

所以太子元昊为三人盛上了一坛帝国最好的酒

“少康琼浆”。

“少康琼浆”乃帝国第三任帝君少康独创秘方酿制,其发酵的酒窖也被视为帝国珍宝,名列帝国宝藏第九位。

仅在重大祭祀,典礼或招待重要的诸侯国君,政要时使用。

郭狩,耿晨,毛减或多或少都听过关于“少康琼浆”的传说,知道其珍贵,此刻绝世佳酿就在眼前,怎能不让人心动。

当内侍打开酒坛顿时香飘满堂,引得百官无不伸长脖子,眼中尽是贪婪的目光。

三殿下田石就曾许诺许洪福,若有机会定为他偷一盅“少康琼浆”,以致许洪福感恩戴德等了许多年仍未得偿夙愿。

内侍依次为三人斟满酒,就方下了酒坛连太子元昊也得不到半滴。

元昊微微一笑,说道:

“此佳酿乃元昊特为三位将军向帝君所乞,故元昊也不敢擅饮。来!诸位随本太子一起敬郭司令并二位将军。”

在众人举杯共敬之下,郭狩亦举杯尽饮。

而耿晨则举杯做了个饮酒的动作,滴酒未沾。

毛减浅尝即止抿了一小口。

元昊眼光何等犀利,见状微笑着看了看耿晨。

“耿副司令难道是信不过元昊吗?”

耿晨拱手作答:

“非也!末将感激太子殿下盛情,已作饮酒状。然末将军务在身尚未完结,依照军规不可饮酒。参军大人你说是吧。”

“咳,咳。”

毛减轻咳了两下尴尬地笑了笑,以点头方式默认。

“嘿嘿。”

元昊赔笑。

“都是元昊不懂军中规矩错在本太子,我自罚三杯向将军赔罪。诸位请随意,开怀尽兴。”

待元昊自罚之后,百官皆轮流向三人敬酒。

郭狩原本还有些顾忌,可在“少康琼浆”的诱惑及酒精作用之下渐渐飘飘欲仙,忘乎所以了。

酒宴自午时开始直到未时才结束,郭狩喝得是酩酊大醉连路都走不动了。

元昊命人将他扶上太子车辇亲自陪着他随西路集团军前往曹徐。

见此情形毛减觉得极为不妥又颇感无奈,再看看满脸严肃的耿晨,一丝忧虑在心底泛起:

西路集团军的“风雷火山”怕是真埋下了一颗雷。

看来公输孟启还是缺乏政治手腕,未能悟透军事乃是政治的延续。

公输孟启现在可没有精力来关心西路集团军的事情,他相信郭狩完全有能力把西路集团军按时带到目的地。

一大早他就和工兵百夫长赵良对其昨夜测量的数据进行分析比对。

而赵良表示,通过数据分析他估计原“石梁桥”旧址在“龙门桥”往南三米的地方。

赵良的依据是:

据各方情报证实,纪军破坏的只是“石梁桥”的水面之上的桥面和桥拱,其水下的桥墩还在河中。

这样通过“石梁桥”水下桥墩就能够确定河床山脉的位置,而寻找桥墩肯定比探测河床要容易得多。

测量出两岸坡度,对比平时河面与现在河面宽度即可计算出河水上涨的高度,定位在这个高度之下,赵良用浮漂定深测量法找到了原“石梁桥”桥墩。

公输孟启完全认可赵良的方法,和他一起再到河岸边复测,最终证实赵良的测量是准确的,原“石梁桥”桥墩或者说河床山脉就往向南三米之处。

现在公输孟启又要面临一个难题,若要大桥永久稳固,就必须将龙门双塔建立在稳固的山脉之上。

昨天为了让西路集团军赶紧渡河,“龙门桥”可以说只是公输孟启灵光闪现搭建的一座简易双塔悬索桥,连锚碇都是由步兵车和快船装填沙土做成的。

但在架桥的过程中他被意外的神化成天降神君,如果现在将大桥推到重建,对民众的信心将会是巨大的挫伤。

可如果不重建,“龙门桥”只能作为临时性的存在,无法满足汝河通航及联通大陆东西通道的作用。公输孟启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重建“龙门桥”。

重建!

赵良听到公输孟启的决定,惊愕地张大嘴巴以致巨大的巴掌都捂不住,漏出一声长长的惊呼。

“啊!唔”

季殊和季子则不同意现在就重建,最起码也要等到公输孟启在陈国民众心中地位稳固后再说。

公输孟启无奈地苦笑道:

“本王也不想重建啊,但为了长久使用和通航需要必须要立马重建。”

他忽然问道:

“赵良,你可是机关赵家的子弟。”

赵良一怔随即低声承认。

“赵将军不必有所芥蒂,虽传言赵家机关出自公输,因善于投机取巧而被世人鄙视。可本王认为凡事不可轻信传言,你看二位少卿,本王与其父辈曾在战场上生死搏杀,现在却能肝胆相照。”

虽然赵良仅为百夫长,可公输孟启依然称其为将军,足见对他的看中。

“这……”赵良依旧迟疑,好一阵子才抬起头来。

“陛下的龙门塔基座是否是依靠重力平置于沙土之中的?”

“是的。”

公输孟启知道他此问必有缘由,于是详情相告。

“龙门高塔的基座长十二米宽五米厚一米乃是钢铁材质重达三万钧,塔身高九十三米重一万钧。赵将军莫非有了良策?”

一座基座三万钧,塔身一万钧,这样算来两座龙门高塔总重就有八万钧。如此巨大的钢铁庞然大物被公输孟启在两个时辰内凭空安置在汝河两岸。

简直令人无法想象,说他是天降神君自带神力一点也不为过。

第一九三章 神龙摆尾

“陛下既有如此神奇,那末将也就抛砖引玉献一拙技。”

赵良说着,用木棍在沙地上画了起来。

“陛下可先在已查明确定的山脉之上建筑大桥基座高度至龙门高塔基座下沿,而后在大桥基座和高塔基座间铺设滑轨,将高塔整体滑移到大桥基座上则可永久稳固。”

公输孟启本就是机关高手,自然一眼就看明白了赵良的方案。称赞道:

“赵将军果然高明!照此方案今日即可完成‘龙门桥’的重建。”

“那也得倚仗陛下神功才行。‘龙门桥’长一千六百米,两座高塔重愈八万钧,即使是平移三米那也是惊世骇俗的神龙摆尾。世间凡人只能是痴人说梦,唯神君陛下方可为!”

赵良这话可不是恭维,虽然他的方案可行那也只限于公输孟启才行。

“好个‘神龙摆尾’!赵将军的宏图伟案本王不能及也。”

公输孟启拍打权杖击节叫好。

赵良吓得噗通跪地连连磕头。

“陛下恕罪!末将张狂,末将萤虫之光怎可与皓月争辉……”

公输孟启一把将他扶起,正色道:

“赵将军万不可如此说法,本王年少学浅,当广开言路纳百家之所长,才能百尺竿头有所进步。”

赵良激动得泪流满面,连连点头。

季殊,季子心中感慨,得遇明君不负此生。

公输孟启继续道:

“常言说‘智者千虑还有一失’。大桥重建之后本王会将现有缆绳都更换成钢缆方能坚固持久,因此重量会增加三成;桥底距离现在的河面要达到三十米,以保证汛期仍然能够通航;既已找到山脉的准确走向,则无需再用重力锚碇,可直接锚固到山脉之上。”

“所以赵将军请你依据上述条件计算下,重建之后大桥的长度,塔高,锚固点的位置。本王也同时计算,这样能相互比对结果,做到精准无误。建桥伟业,百年大计!不可不慎重啊!”

“好!”

赵良砰地坐到地上,抹掉泪水,手中木棍在沙地上龙飞凤舞起来。

公输孟启同样将权杖在沙地上勾画,线条,数字,密密麻麻。

看得季殊季子一片茫然,不只是隔行如隔山,只怕是隔着天差地别。

看来这里可没叔侄俩什么事了,二人还是回军营讲解《立国论》去,顺便通知工兵百夫长,千夫长来河边开会。

工兵百夫长,千夫长陆续来到河边观看公输孟启与赵良画图计算,偶尔有人能看懂一点图的,偶尔有人能看懂几个算法的,便远远的轻声交流起来。

虽然得不出最终结果但所有人都能感到这又将是一个超级庞大的工程。

临近午时,公输孟启与赵良几乎是同时停下手来,均往对方的身前沙地看去:

桥长一千七百米;塔高一百六十米;东西塔距一千米;锚固点距离塔基座五百六十米……

两人数据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赵良还在大桥两侧各设置了六根侧向钢缆及锚固点位。

这是他昨夜在桥上测量时发现的,当猛烈的河风吹过,会吹得索桥左右摇晃,若不控制摇晃会愈加厉害产生叠加效应。

解决方法就是在侧面相对应位置加上拉索。

公输孟启听完赵良说明侧面钢缆的作用后拍了拍他肩头道:

“实践出真知!赵将军,你不能再做百夫长了,本王即可擢升你为游击将军。”

说着亲自为赵良佩戴上银光闪闪的“双头马”徽章。

一众工兵百夫长,千夫长无不惊讶万分,工兵在军中的地位历来是最低的,如杂役一般,以前各国甚至都不把工兵列为单独的兵种。

直到公输军团成立,机关世家出身的公输孟启深知工兵的重要性,才始列工兵兵种。

即便这样工兵因不直接对敌,武力比不过其他兵种,公输军团的丙级大队全是工兵大队就足以说明问题。

工兵的千夫长很多都是以武力见长而非工技,就是为训练提高工兵的战场生存能力。

所以工兵能靠自身技艺擢升是相当困难的,而像赵良这样连升两级当上将军的,今天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公输孟启当然也知道这是公输军团的首位工兵将军,尽管他非常渴望麾下的工兵都能成为工匠,可现实之中技艺精湛的工匠非但人数极少,相互间的门户之见还很深。就是公输家也有诸多严苛的门规,限制了技艺的交流,提升和发展,公输孟启决定要对这些规矩进行变革。

赵良的例子应该是个好的开端。

“赵将军,现在工兵大队的百夫长,千夫长都在这里了,一切人员由你调度,按你的方案执行。”

“本王也给你打下手,先去把底下的基座夯实了。”

说完一甩袍袖,权杖在指间耍着花枪,踱步而去。

赵良手抚银质徽章,按压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虔诚的闭上双眼默默祈祷,这不单是公输军团身份的标识,更是一份来自机关第一世家公输家,公输族长赐予的荣耀,赵良显然是更看重后者。

十多分钟后赵良才平复好激动的心情,向一众等候的百夫长,千夫长详细讲解工作内容,分配具体工作任务。

如此巨大的工程牵一发而动全身,先后次序丝毫不能出错,每个环节必须衔接到位,任何的疏忽都有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经过近三个时辰的精心准备,原塔基座已经刨出,基座下架好滑轨,绑缚上了牵引绳。公输孟启也完成了稳固在山脉上的底座和锚固点。整个中央集团军也整装列队于汝河两岸,观看神龙摆尾这一旷世之举。

酉时正,战鼓响,一鼓作气士卒用力。

鼓声顿挫,赵良手举红旗指挥鼓手,敲击出不同频率的鼓点以调度两岸工兵协同一致。

公输孟启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龙门高塔顶上的风向标。

现在万事俱备只怕疾风。

鼓点声中,绑缚着钢铁基座的牵引绳在绞盘的带动下渐渐绷直,夕照下龙门高塔高耸的身躯微微一晃,引发所有缆绳一起颤动,一千六百米长的索桥如同睡醒的巨龙全身翻动起来。

这一动,全军将士仿佛全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住了脖子,心也被拽到了嗓子眼处。

“咚咚咚”鼓点还在敲响,回荡在两岸。

龙门高塔一丝一丝地随着鼓点移动,步兵车和快船上的缆绳一点一点的放松。

三米,两大步的距离,九十三米的塔高,八万钧的重量还有一条睡醒的巨龙,只需要移动两大步的距离,三米。

“咚咚咚”鼓点在赵良的红旗指挥下时长时短。

赵良的双眼一只看着公输孟启,一只盯着滑轨上的基座,红旗时起时落。

公输孟启身前的支架上架起两个长长的“千里镜”,左边对着西岸塔顶,右边对着东岸塔尖,左拳头右权杖比划出不同手势传递给赵良。

“咚咚咚!咚!咚!!”急骤的鼓声在一声清脆的金鸣中戛止。

两座龙门高塔应声就位。

第一九四章 锦鲤儿

公输孟启闭目垂首,双手合抱权杖高举头顶,怀着从未有过的虔诚,感激天地神灵给予了他风平浪静的幸运。

心中默念:

“感谢天地神灵!佑我公输孟启,佑我公输军团,佑我国中子民!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神灵有信,唯吾独幸运。”

眼见龙门高塔精准到位,公输孟启却摆出了个完全超出约定的姿势。

赵良一愣,指挥动作落下半拍,长长的巨龙立刻不安地躁动起来。赵良猛然回过神,双手红旗高高竖起而后双臂迅速向两边奋力展开。

“!!!”

急促的鸣金之声,所有士卒闻声疾动,无数绞盘高速转动,全力收紧各种缆绳。尤其是两侧六根侧向钢缆平行收紧之后,长长的巨龙最后摆动了一下尾巴就驯服地趴下了。

“啊哈!”“哦嘿!”“哟!”“呀!”

将士们终于挣脱脖子上紧张的束缚,各种呐喊,各种呼喊冲出喉咙。

“神龙摆尾!神龙摆尾!真的是神龙摆尾”

白老头合着十几个老翁老妪在河岸边是又叫又蹦,还真不怕折了老骨头。

“看!神君飞升!”

不知是谁又嚷了一声,

只见公输孟启伸长权杖横跨主缆,衣袂飘飘向上飞升。高塔已就位,高度还要再提升,从九十三米提升至一百六十米。

依旧是夕阳余晖,依旧是高塔之巅,潇洒的身姿在云端舞蹈,在天空挥毫。

“傩门”密探也急忙提笔绘画飞报元昊,因为此情此景已无法用文字来描述。

据说太子元昊在看了图画之后,长叹一声:

既生元昊何生孟启!

亥时三刻,西路集团军连夜急行军,抵达曹国都城许都。可算得上是提前到达。

参军毛减立马放出机关鸟向公输孟启报信。

郭狩的酒也差不多醒了,他揉了揉惺忪睡眼,见太子元昊正坐在对面眼神怪怪地看着自己。

郭狩连忙拱手,猛地发现胸膛有一团软软的东西压着,定睛一看竟是名娇小的女子睡在怀中。腾他想后退挪开,怎奈蜷缩了几个时辰身子早已麻木,更何况那女子如牛皮糖一般粘在怀里,蠕了两下反而贴得更紧。

被他这么一闹腾,女子也醒了嗲声道:

“郭司令,瞧你急得。怎么,刚到曹国就要抛开奴家不成。”

“啊……曹,曹国,到,到了?”

郭狩尴尬得说话都打结了。

元昊微微点头。

“是的,曹国许都。元昊可是以帝国太子的名誉保证的,一定不会耽误郭司令的行程。”

“是,是,是。多谢殿下!这位姑娘是……”

郭狩的酒算是全醒了。

“哦她是府中侍女锦鲤儿。元昊见郭司令醉得厉害,就让锦鲤儿一路随行照顾。这丫头年纪虽轻,倒是蛮会体贴人的,今后就留在郭司令身边吧。”

“这……”

郭狩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元昊哈哈大笑道:

“郭司令军务繁忙,身边也该有个人照应才是。这里是曹国世子的府邸,就暂且作为郭司令的司令部。赶了几百里路总算是到达目的地,本太子今晚就陪郭司令痛饮三百杯,一醉方休。走!锦鲤儿扶郭司令下车。”

走下华丽的太子车辇,再看看四周高墙大院的世子府还有手牵着手的美人儿。郭狩顿觉人生巅峰也不过如此,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噗通”跪地。

“太子殿下待郭某情深义重,郭某无以为报,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得了太子诸多好处,这忠心是一定要表一下的。

元昊急忙将他扶起。

“郭司令言重了!元昊今后还要多多仰仗司令呢。吾听闻公输元帅曾在廷尉大牢与‘长身剑’‘旭日弓’义结金兰。”

“如郭司令不弃,元昊愿与司令就在这世子府中把酒结拜,结为兄弟!”

“好!”

“好!”

元昊,郭狩携手而入。不过郭狩还牵着锦鲤儿,殊不知他自己都已成了别人的锦鲤。

“老头炖鱼去,为神君炖鱼去……”

白老头自言自语忙不迭地跑了。

晚风徐来,公输孟启完成了两座龙门高塔的拔升,整个大桥也已全部竣工。

他与“旭日弓”,季殊,季子,赵良,赖义等几位高层漫步“龙门桥”上,边聊天边感受大桥杰作,也探讨起陈国的明天。

“想我陈国江河密布,水网纵横,还不知道要建多少桥梁才能够让天堑变通途。今日得上天如此眷顾,风不疾、波不惊,本王方能顺利完成神龙摆尾。”

“赵将军,今后这修桥铺路,筑堤开渠之事你可就要多用心了。”

赵良忙道:

“这都是陛下神通广大,末将无……”

“不!”

公输孟启果断地打断他。

“赵将军,你也是精于机关建筑,尤其还能运用理论计算解析推演其架构原理。这点非常难得!乃是本王所见第一人,在这一点上即便是家兄也比不上。”

“赵将军既有如此境界就应当知道其实真正的机关之术并不存在投机取巧。所谓的‘巧’只是不懂实情、不知奥义的人见到的表象。”

此言一出,赵良顿时神情一暗陷入沉思,赵家机关立意之初就是为了追求华而不实的“精巧”,走了不少的弯路至今仍然未能跳出华丽的空壳,为世人所嘲笑,诟病。

“旭日弓”和赖义则是机关的直接受益者,经公输孟启改造后的兵器无论是契合度还是威力值都是几何倍增。

战场上生死搏杀可容不得丝毫的投机取巧,否则就是以生命为代价。

季殊,季子在一行人中是接触机关最少的,对机关术的认知也仅来自于民间传说。

不过公输孟启彻底颠覆了叔侄俩的认知,机关术绝对不是什么仅供嬉戏玩乐的奇技淫巧,而是开疆辟土保家卫国的立国重器。

众人已行至大桥中央,公输孟启驻足凭栏向南远眺,涛涛汝河,滚滚大江,江都依傍大江外。夜色起无边,江山在胸怀。

江山美好,人力渺小。

公输孟启之所以会如此感慨,是因为他已发现在长时间使用“黑装置”转换超巨大物体后,星灵还是会有损耗的,并不是像玛雅说的永远不损分毫。

经过这两天超巨大的物体转换,他手里的十微阿星灵就只剩下八微阿了,就算玛雅手中的十微阿完好无损,那也只剩下九成了。

星灵如此珍贵,可经不起消耗,在星灵矿石成功提炼出星灵之前公输孟启决定除非是性命攸关绝不再轻易使用。

尤其是体量成千上万的超级工程。经后机关建造就要靠踏踏实实的真本事,无需借助星灵的神奇力量。

第一九五章 昨夜梦境

公输孟启手握权杖轻轻敲击栏杆。

“众卿家,就像你们已见证的本王诸多神奇,确实是得到了天地神灵的恩赐,凭此恩赐神力创造出了神乎其神的奇迹。”

“此神力也是本王尚不解奥义的‘巧’,类似于上将军能操控旭日弓,却不能制作弓箭本身。”

“对于神灵的恩赐本王心存感激,也确是本王的幸运。”

“然天道恒常福祸相依,本王不能把军团的命运,国民的命运,都希冀于上天的幸运。”

“更要务实奋发与众卿齐心协力,方能把握命运、国运,立国、强国。众卿以为本王说的可对?可有对神灵不敬?”

公输孟启这番话不单把星灵的力量归结于神灵的恩赐,同时也表达出自己的坦荡和对众臣的倚重。

将神权,王权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以一种推心置腹的方式传递给众人。

季殊,季子当先跪下,郑重地叩拜。其余人等也跟着跪下叩拜。

季殊抬头之时已满含热泪。

“陛下乃真明君也!神灵必佑!臣等能追随陛下实属三生有幸,纵鞠躬尽瘁亦不足惜!”

“旭日弓”饱经沧桑的脸上也露出崇敬之色。

“陛下,正是您的赏识,让臣从无名无姓的屠夫到受人敬仰的上将军,此恩此德有如再造。臣不善言辞,臣会用行动来证实的。”

赖义:“末将会以上将军为榜样,为陛下赴汤蹈火永远跟随。”

赵良却忽然问道:

“陛下是否愿收末将为徒?陛下对机关术的理解博大精深,末将祈盼跟随陛下,日日侍奉左右……”

“哈哈哈,赵将军过谦了,本王与你在机关建筑上的造诣只是伯仲之间。说到拜师学艺,本王早就有创办机关学院的想法,赵将军倒不失为一位好教授。”

学院?教授?

众人又被公输孟启的跳跃性思维带到一个新的领域。

“众卿以为陈国所面临的最迫切的问题是什么呢?”

公输孟启自问自答。

“首先是粮食,也就是生存问题。”

“其次就是教化。陈宋之地历经战乱,田地荒芜,国度荒废,百姓流离失所,对本王新晋之事恐怕就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故而要通话教化民众让他们认可本王,从心底里拥戴本王。陈国的的基业才会稳固,天下才会长治久安。”

众人齐呼:

陛下圣明!

“很晚了,想必众卿都已饥肠辘辘了吧。走!回营用餐,解决生存问题。明日向江都进发。”

用餐之后公输孟启又开始批阅今天收到的情报文书。

朱有珠竟传书三道,一道比一道紧急,说的就一个问题:

粮食!

朱有珠于六月初八前往岱国买粮,至今日六月十三,短短五天时间岱国的粮价就从每石五百铜钱飞涨百倍,至每石五十贯也就是五万铜钱。

而正常的粮价是:

每石一百铜钱。

一贯等于一两银子,买一石粮食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没了。

公输军团每天最低的粮食消耗是五千石,仅花在买粮上的银子就需要二十五万两,朱家即使有百万家业也撑不住啊。

而且涨势还在继续,市场上但凡有粮食的商家都囤积居奇,没粮食的平民则怨声载道,咒骂公输孟启背叛岱国,推高粮价。

现实的教训让公输孟启甚至都不敢再有用“黑装置”转化银钱的想法了,因为那样真的会推高物价,引发更多危机。

当然,根据“影子”的情报,真正推高粮价的是岱国王室。

近日虞国也有投机商参与进来。

对此公输孟启也只能被动接受,岱国已民怨沸腾,若是现在和岱王翻脸,那他真的就落入二殿下的圈套,成为不忠不义的人。

会令岱国百姓怕恨他比当初的纪军还深。

虞国自然也无法施压,商人皆逐利而来,市场自有市场的法则。

而且田点点从“岱严关”传来消息,虞国进献的侍女中有人似已有身孕。

毛减发出的机关鸟也刚刚飞抵,西路集团军已到达曹国,目前势态还比较正常。太子元昊随同前往。

太子元昊居然也随西路集团军去往曹国!

他去交战前线干嘛?

按正常程序,这消息应该由郭狩发送啊,为何是毛减代劳?

公输孟启有些挠头。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卢克服的回复,老太守承诺在秋收之前每日为公输军团提供五十石粮食,分文不取。

这消息有点姗姗来迟,可见老太守是花费了大量心思,把事情落到实处后才回复的。

五十石粮食分量虽是杯水车薪,可这份情谊却是价值千金。

公输孟启首先给老太守回书表示由衷感谢,感谢他在危机之时对公输军团的信任和支持。

对于处于交战前线的西路集团军他迅速回复了四个字:

审慎自处。

然后回书朱有珠:

尽可能购买三日之粮,而后赶往江都汇合。

最后回书田点点,嘱咐二位夫人保重身体,但有需要请及时传书联系。

侍女怀孕的事待确认属实后再做安排。

处理完所有书信情报已是深夜时分,仰望满天星斗公输孟启又想到了玛雅,关键是他要告诉玛雅星灵损耗的情况,让她多多留意。

现在,星灵可以说就是公输孟启的心理支柱,如果这根支柱受损倒塌,他将无法支撑当下危机四伏的局面。

机关鸟抬手放出,飞到南海之滨最快也是明日午后了。

期待今夜能做个好梦吧,昨夜的梦里洪水滔天扑向无边的田野。

田地里偶尔有那么两三个人,全都衣衫褴褛枯瘦如柴,眼看洪水肆虐而至却只能无助地哭喊,无力逃脱。公输孟启想伸出权杖拯救他们,可权杖始终只有两尺长,无论怎样都不能启动,没有变化。

隐藏在袍袖中的“黑装置”也不见了,他就像个小丑,笨拙地挥舞着没有法力的魔杖……

梦醒之后,汗湿衣衫。

如果巫念在身边或许可以向她倾诉,请她破解梦境。

而今却只有压在心底,毕竟君王的一言一行,一梦一嗔都有可能会被人过度解读。

这个与圣明贤德无关,与人的本性有关。

人的本性究竟如何其实真的很难评述,或许在自我心中感觉良好,而在别人眼中却一无是处。

这也是人性,就像黑夜里的梦,自己都无法掌控。

第一九六章 骚动的江都

翌日卯时。

中央集团军点卯完毕,公输孟启正准备下达命令,刚拿起令旗就听见

“急报!”

声音未落,“怒十三”陆能归电射入营,将一只机关鸟塞到他手中。

陆能归作为统领斥侯的游击将军亲自递送情报,甚至不惜打断公输孟启调度发令,可见这份情报的紧急重要。

情报是亢褚良发的:

今晨有百姓以陛下回归故里的号令为由要求发放粮食以返乡。

然末将未得陛下发粮指令,故不同意发粮。

现有骚乱迹象,疑似有人暗中蛊惑,已准备镇压。

请陛下速决!

粮食紧张,亢褚良在江都发粮赈济是按公输孟启的要求严格进行的,根据灾民人数合理地设置多个赈济点,每日早晚按人头实际到现场领取当次口粮。

伤病严重,行动艰难的由士卒协助到赈济点附近集中,便于赈济和治疗。

可公输孟启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人暗中蛊惑百姓,利用他的号令打他的时间差。

如果真的因此而引发江都大规模的骚乱,岂不是让陈国百姓认为新晋国君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自己如何还能威服万民……

公输孟启顺手把情报交给了身旁的季殊,季子传阅。他的脑子也已飞速转动起来,立即下达命令:

令:陆能归火速向江都及江都附近百里范围之内的斥侯下令,严密监视、查探各赈济点的情况,第一时间直接把情报向亢褚良汇报,再报给本王。

陆能归再率五组斥侯快马加鞭赶往江都,在江都外围一百至一百五十里区间布控,若有可疑之人立即抓捕,能够传书的飞鸽之类亦尽量射杀。

令:“旭日弓”率两个甲级大队轻骑兵疾速奔赴江都,若无异动于江都城外三十里驻扎,随时支援亢褚良。

公输孟启下完两道命令,转头看了看季殊,季子。

“二位少卿,本王已做了应急调动,江都城内该如何处置?”

“隔离。”

“隔离?”

“对!隔离。蛊惑,煽动会像瘟疫一样,首要的处理就是隔离。陛下的应急调动做得相当好了,只要把蛊惑煽动的人隔离出来,骚乱自然就会平息。”

季殊说得很认真。

“高!”

公输孟启立刻亲笔书写命令:

亢褚良及胡氏兄弟,本王确实于前日口谕号令百姓返乡,现距本王承诺的郡县发粮时间尚有八天。

将军可将此号令公告江都全城,让百姓稍安勿躁。

本王今晚必到江都。

欲返乡百姓先在赈济点登记造册,明日午后开始发放返乡路途中的口粮。

据此分辨其是否是真心返乡的人,分别管理、严加监控。

为保证命令送达,公输孟启一口气放出了五只机关鸟。

处理完江都的突发骚乱,公输孟启继续下令:

令:赵良率十个工兵大队,一个重步大队,留驻“迷离津”。继续观测“龙门桥”,记录相关数据。将两岸挖沙取土后遗留的大坑改造成港口,码头,以便船只停靠,维修。

令:季殊,季子,清点二十艘快船,安排一个弓弩大队,三个工兵大队上船,随本王从水路向江都进发。

令:赖义率中央集团军余部走陆路向江都进发。

命令下达完毕,中央集团军有条不紊地迅速行动起来,半个时辰后公输孟启的船队已离开“迷离津”,扬帆破浪向江都疾进。

公输孟启挺立船头仰首长空,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权杖在船舷上敲打着节拍,引吭高歌:

“行路难,知路难,王侯路,今谁在?长风破浪正当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季殊,季子在两旁相陪,见他情绪高昂还兴致勃勃地吟诗高唱,心情完全不受江都骚乱的影响。

季子钦佩地对季殊道:

“我曾听说祖父当年以八千人镇守汾阳,被十万宋军围攻箭如雨下,祖父则在城楼上与人对弈,依旧谈笑自若。今日亲眼得见陛下气概,更不遑多让。”

公输孟启闻言回头道:

“季帅气概威震山河,本王自愧不如。若没有二位少卿的‘隔离’策略,说不定本王真的是愁眉苦脸忧心忡忡呢。”

季子摇头道:

“那可未必,陛下早成竹在胸,不过是借叔父之口印证下吧。”

季殊也摇头。

“好侄儿,你还是年轻。须知有些事看破不说破。陛下的神机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及的。”

说完,三人一起开怀大笑。

对于江都,公输孟启的确早有伏笔,自他启动“西行计划”同意接受帝国封赏之时,就已经派出“岱京三虎”,“笑面虎”蔡奇、“花面虎”武钢、“插翅虎”燕九,“鸳鸯刀”陈峰、陈立兄弟,“人肉包子”张庆,等数十名“影子”精锐潜入江都。

这些人都是从岱京保卫战就开始跟随他的老江湖,也曾作为“特战队”乔装进入“岱严关”令纪军防不胜防,让季魁也大伤脑筋。

有这样的一拨人在江都潜伏着,小小几处骚乱还翻不了天。

公输孟启甚至觉得骚乱有可能就是偶发事件,而亢褚良则是因为粮食太紧张把问题想得复杂了。

事实也正如公输孟启所料,原本“影子”在江都已发现了有关于“傩门”的一些蛛丝马迹,为避免打草惊蛇公输孟启让“影子”紧盯不放,按兵不动。

骚乱则是太傅姜虹灵机一动的独断之举,“傩门”既不知道,也没参与。

所以城中骚乱突起,令“傩门”“影子”这些隐秘高手事先都未能察觉。

姜虹之所以未通知元昊就擅自行动其实就是为了抢时间,打公输孟启的时间差让他措手不及。

姜虹仔细计算过时间:

如果飞鸽传书元昊再等其回书,来去往返至少得七八个时辰。要知道元昊现在可是在曹国,距离江都有千里之遥。

而公输孟启在“迷离津”与江都的直线距离仅两百多里,以公输军团的实力若得到骚乱消息,定会立即赶赴江都,最多只需五六个时辰。

所有姜虹不能等,虽然没元昊的命令他调动不了“傩门”,但他可以利用从帝都带来的陈国旧臣散步消息引发骚乱。

而且他还有一步棋,可以阻止,拖延公输军团,让其在天黑之前进不了江都。

只要天一黑,他将孤注一掷用尽各种手段把江都搅乱,搞得陈国人心涣散,让公输孟启无法收拾。

第一九七章 铁索横江

姜虹在发起骚乱之后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元昊,毕竟这么大的事情,纸是包不住火的,先斩后奏也得奏。

何况晚间的行动他需要“傩门”的支持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所以在卯时天刚亮,姜虹就飞鸽传书元昊告知自己的计划。

公输孟启在给亢褚良回信的时候放出了五只机关鸟,其中有两只就是给江都城中“影子”的,他让“影子”在暗中配合亢褚良,若情况特殊也可以廷尉身份公开。

有亢褚良,胡氏兄弟领兵在明,“岱京三虎”等“影子”在暗,加上陆能归的斥侯支援和“旭日弓”的外围震慑,别说是江都,元夏大陆任何一座城池都能掌控自如。

故而公输孟启能够谈笑风生,吟着诗唱着歌向江都轻松进发。

“傩门”既有触及不到的神秘,“影子”也有捕捉不到的瞬息。

正午的阳光垂直洒落,照在宽阔的江面上反射出粼粼耀斑。

公输孟启的信心恰如日中天,怡然自得的斜靠在躺椅之上,墨绿色的水晶镜片罩着双目过滤掉水天之间的耀光,看碧波万顷,几个黑点在起伏的波涛间时出时没。

“这几艘渔船的船把式不错!敢在此滔滔洪流之中劈波斩浪。前面是到哪了?水面如此广阔,都望不到岸际矣。”

公输孟启问。

“回陛下,前方乃是三江口,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达江都。”

三江口位于陈宋两国交界之处,大陆第一大河流大江在此进入左江段并与柳江交汇,形成三江汇流故得名。

三江口水面极为宽阔,平常水位时最宽处就有近两千米,值此汛期更是广阔无垠。

“报!前方数十艘船直冲我船队而来,看队形似有敌意。”

桅杆上的观察员发出警报。

公输孟启一跃而起,操起“千里镜”冲上船头,季殊叔侄紧跟其后。

“千里镜”中,原本那些个小黑点已清晰可见,根本不是什么渔船,而是和公输军团船队差不多大的快船,至少有十五六艘,当中一艘更是高达二十多米的楼船。

船头士卒皆着短衣水靠,手握钢刀映着烈日闪出寒光。在十几艘快船后面还跟着三四十艘小船,小船则如渔舟般大小,非常轻快灵活。

楼船居中,快船在前带着小船呈月牙阵型向公输孟启的船队包抄过来,攻击意图相当明显。

“命船队作三角阵型,准备迎敌。”

眼见来者不善,公输孟启下达了临战命令。让他感到困惑的是对面水军从何而来,事先竟没有丝毫消息,对方是否真要与公输军团开战。

既来之则安之,该面对的就必须面对。

公输孟启站立船头启用扩音回荡装置高声道:

“来船何人?这里是陈国国君船队!请速避让!”

洪钟般的声音在宽广的江面上扩散开来,两千米外的来船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来船没有任何减速或避让的意思,一如既往地继续前冲。

这就是姜虹计划的第二步,利用游龙寨河盗阻击公输军团。

大江作为元夏大陆第一大河流,其流域中游的元夏帝都,宋国东京,陈国江都,卫国南都,合称四都。

集中了大陆七成的人口,八成的财富。

随着帝国势力的衰落,各路盗匪蜂拥蚁聚,陆路水路匪患猖獗,目标都盯住了富庶的四都地带。

游龙寨,堪称河盗第一大水寨,其实力也最为强悍。

仅在“迷离津”以南就有游龙寨三十六处分舵,控制着大江,柳江,左江,右江等三十六水路。连四国都城的水路航运业也都被游龙寨所垄断。

不过随着纪军南侵,游龙寨遭遇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被纪军一路赶杀,三十六处分舵被捣毁三十一处,二十七名分舵主被斩杀。

游龙寨自此龟缩在卫国不敢再入陈宋之境。季魁之所以对游龙寨用兵还痛下狠手,是因为陈宋之地被他视作纪军的“米粮之仓”,当然不能容忍有匪患作乱,骚扰其后方。

而今纪军撤离,姜虹又以重金相邀,游龙寨才敢重出陈宋,前往三江口阻击公输军团。

对于游龙寨公输孟启是知道的,因为其总瓢把子“铁索横江”沈游龙就是“洛水淼淼”沈织柔的族叔。

不过公输孟启完全没想到游龙寨会突然出现在三江口并与他对敌。

作为游龙寨重出江湖的第一战,总瓢把子“铁索横江”沈游龙亲自带领了二当家“过江龙”沈滔,四当家“三爪蛟”江浪及六位分舵主一同出战。

当公输孟启洪钟般的喊声传来,直达沈游龙楼船主舱,声音在船舱中萦绕久久不绝。沈游龙还是吃了一惊。

“不是说公输军团的高手走的都是陆路吗,怎么船上还有内力如此浑厚的人。”

四当家江浪不屑地道:

“这多半就是那公输孟启在使用机关术传音,故弄玄虚吧。据说此子善使机关,我们只要不和他靠近作战,避开他的机关范围,他就无可奈何。等到水下的兄弟凿穿其座船把他弄到水里,那可就是咱们兄弟的天下了。”

沈游龙可不这么想,数月前被纪军痛打的经历他可是记忆犹新。

同时也让他明白,游龙寨的河盗毕只是乌合之众,不可能与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面对面对阵。

公输军团能够击败季魁率领的纪军,绝非是泛泛之辈。

此次三江口阻击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阻击就是拖延时间而已,犯不着非要刀刀见血,为游龙寨树下强敌。

于是名江浪前去传令:

所有船只升起游龙寨的旗号,既是陈国国君船队就让国君亲自出来说话。

沈游龙的如意算盘是:

既能拖住公输军团,完成和姜虹的交易,又不得罪公输孟启,慢慢地和这位新晋国君周旋,逐渐恢复游龙寨的元气。

很快一面面黑色河盗旗在游龙寨的船上升起,旗帜上绣着一条鲜红的锁链,曲折的锁链就像盘踞的赤龙。

上百名河盗喽齐声高喊:

江河湖海,顺水发财!游龙水寨,无所不在!

陈国已亡,何来国君,小儿冒充,投江喂鱼。

第一九八章 游龙寨

游龙寨?!

公输孟启瞬间记起,再通过“千里镜”确认,果然是黑底红锁链的游龙寨旗帜。

本王新晋入陈之事早已传遍大陆,连占领陈宋的纪军都要主动撤离,这帮河盗居然敢装聋作哑,竟然诅咒亡国,还要将本王投江喂鱼!

公输孟启心中愠怒,气得满脸通红。

抬起左手打出手语指令:

船队落帆,减速,稳定船身,保持三角战斗队形。

弓弩手,床弩准备第一波远程攻击。

“本王就是新晋陈国国君!游龙寨沈总瓢把子可在?请速调头回避!本王或看在沈将军与总瓢把子同族的份上宽恕今日游龙寨的大不敬之罪!否则,一千五百米攻击!”

公输孟启的扩音回荡提高音量,发出了攻击警告。

当沈游龙听见喽们喊出

“……陈国已亡,何来国君,小儿冒充,投江喂鱼。”

吓得从虎皮交椅上跳了起来。

“老四!你是怎么传令的,这不分明是挑逗公输军团吗!”

“老大,你现在是越来越小心了。对方不过二十艘快船,顶多才四千人,而且只有一千弓弩手。”

“咱们游龙寨可有七八千人,都是寨中精锐,这一仗一定能打出游龙寨重出江湖的威风。”

“三爪蛟”江浪的情报倒是很准确,分析得也头头是道。

游龙寨的船只还在乘风猛进,月牙阵型继续收缩。

公输孟启见游龙寨来势不减,马上就是冲破一千五百米的警戒线。

左手握拳果断下令:

抛锚!擂鼓!拉弓上箭!瞄准敌船!

公输孟启亲自走到床弩旁边,架起“千里镜”辅助瞄准,将沈游龙的楼船锁定在“千里镜”中。

正要下令发射,白老头颤颤巍巍地趋上前来。

“神君啊!这游龙寨的河盗个个都是凶神恶煞的魔鬼,惹不得啊!那虎狼一样的纪军可是用了几十万人才把他们赶跑的……”

不等他说完,公输孟启已挥手让人把他扶下去。早上船队出发之时老头就定要跟船同往,说是去江都寻找亲人,没想到此刻跑出来添乱。

现在是一鼓作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放!一声令下,二十艘船百箭齐发。直径一寸,长有七尺的巨箭顺着箭槽呼啸而出。这哪里还是弩箭,简直就是投枪,甚至比投枪更威猛。

“咔嚓!”一声响,沈游龙楼船上刚刚升起的游龙寨旗旗杆被巨箭射中,生生折断。

刚一交战,主帅旗帜就被折,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一架床弩需要五人操作,射速相对弓弩较慢。

但其超远的射程,巨大的威力和例不虚发的准度让游龙寨痛苦不堪。一千五百米远远超出游龙寨的攻击能力,所以他们只能被动挨揍。

七尺巨箭的威力足以穿墙裂石,本是攻城利器,用于水战也所向披靡。巨箭若是射中人,一下射穿四五个也是可能的,射中船只顿时洞穿斗大的窟窿,滔滔江水顷刻涌入。

游龙寨的众喽眼见楼船旗帜被折顿时怂包,再被一通巨箭秋风扫落叶般横扫,哪里还有半分斗志。几十条船立马慢了下来。

沈游龙这下算是见着公输军团的实力了,可这重出江湖第一战就此退缩……

他又开不了口。

“三爪蛟”江浪扯下身上长袍,露出紧身水靠,拔出短刀,狠狠地道:

“老大别慌!我这就带人去凿沉公输孟启的座船!公输小儿不过是仗着机关利器远攻,根本不敢与咱们近战。咱游龙寨干的都是刀头舔血的营生,可不怕那外强中干的机关贼!”

“额!你……”

沈游龙欲言又止,江浪早冲出舱去。

二当家“过江龙”沈滔也安慰道:

“老大,就让老四去吧,这水里的活就数他最行。只要那公输孟启落了水失了机关,还不任由咱兄弟摆布。”

公输孟启见游龙寨的船只逐渐缓慢下来,打怀里掏出“玉竹筚篥”用力吹响,三声哨响之后他再次喊话:

“此乃绿林道上总瓢把子胡老爷子的‘玉竹筚篥’,想必游龙寨也是知道的。今天哪位当家的在此站出来说话,本王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本王保证不出十日,元夏大陆将再无‘游龙寨’存在!”

“铁索横江”沈游龙再也绷不住了,硬着头皮走上船头,他可没扩音回荡装置,只得运足内力吼道:

“本座就是‘铁索横江’沈游龙!不料尊驾真的是新晋公输国君,实在是误会,误会!”

误会。好你个铁索横江,竟然是属乌龟的吗?不把你打疼你还不出来。

公输孟启打出手语,暂停攻击。现在双方的距离已拉近至一千米左右。

“嘿嘿!总瓢把子刚才是在午睡吧,是不是本王打搅了你的美梦呢?”

“额……”

沈游龙缓了口气,待风向转为顺风,喊起话来就轻松些了。

“午睡倒是没有,只是本座的船大舱深,听不清楚。况且这世道兵荒马乱的,什么人都有,也不知道谁是不是真的国君。”

沈游龙大刺刺地显摆,让公输孟启觉得这话异常刺耳。

这不还是在讽刺自己吗,就差说出阿猫阿狗之类的了。而且游龙寨的船只在转为顺风之后,依旧在朝己方船队飘来。

他打出手语:

准备!六百米攻击。

“好说,总瓢把子既然现在已经确认是本王船队那就速速调头回避吧!若是再进入六百米范围,本王就认为总瓢把子是故意发起挑衅。”

“那就不怪本王不客气,保证会全力攻击,只怕到时候投江喂鱼的都是游龙寨的呢!”

“额……唉……哦”

沈游龙口中期期艾艾,眼睛瞧着公输孟启的船队,判断着六百米距离位置,耳朵还没闲着。

二当家“过江龙”沈滔在附在他耳边低语:“老大,现在游龙寨可是和公输军团撕开了,即便是退也结下了梁子,想躲还能躲得过整个绿林。‘玉竹筚篥’的作用老大你是清楚的。还有,姜虹那边才收了一半定金,咱们不能拖到天黑以后就收不到全款。”

“再则,兄弟我可是听说有人出黄金十万要他手中权杖。到时候,若能得到权杖,咱们可就大发了!就不用再过这刀头舔血的日子,远走高飞隐居山林。也不怕他动用‘玉竹筚篥’,甚至还可以将‘玉竹筚篥’……”

沈滔做了个毁灭的手势。

“所以,老大你就和他绕绕口舌分散他的注意,让老四得手。”

第一九九章 一箭九发的赤阳箭

公输孟启见沈游龙期期艾艾的就是不做答复,也懒得再纠缠,直接将他的身影锁定在“千里镜”中。

六百米!公输孟启最后底线。

“额,这样啊……其实距离不是问题,问题是本座还是无法确定你国君的身份。听说公输国君的权杖变化多端具有神灵之力,不知可否扔过来瞧瞧。”

“呃……这个似乎有点为难,还是可以考虑考虑呗。还有公输军团的徽章,可就是隔着几百米距离也看不清吧……”

沈游龙东拉西扯喋喋不休。

眼看六百米的距离马上就到,沈游龙见公输孟启已不和他搭话,只得自找台阶。

“既然阁下吹响了‘玉竹筚篥’咱们就照江湖规矩,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国君,总得拿出点真章来。否则即使本座想相信你,下马的弟兄们也难信服不是。”

公输孟启只管瞄准,就是不搭理他。

公输孟启越是不搭理,沈游龙反倒越是心虚。

他知道这是真的遇上硬茬了,尴尬地笑道:

“嘿嘿,不管几百米,只要你能有一箭射中本座手中的铁锁链,本座就奉你为陈国国君,立刻率游龙寨的弟兄撤出陈国,永不进入!”

哗啦啦啦

沈游龙双手提着猩红的铁锁链傲立船头,俨然一派铁索横江的气势。那猩红斑驳的铁链就像条狡猾的赤链蛇,不时地吐出火红的信子。

沈游龙大话说得当当响,其实心里打着小九九。

公输孟启能在千米之外射断他的旗杆,那么现在射中他的铁链也完全是可能的。但旗杆是死的,铁链可是活的,尤其在他的手中那是非常的灵活。

公输孟启立刻用行动来回应他。

“六百米距离!齐射楼船!”

在本王面前耍滑头,臭显摆!

本王就把你射成刺猬,铁索横江,横江底去吧!

一千名弓弩手,两百张床弩,射出两百支巨箭直奔一个目标:

沈游龙。

操!

你他妈的这是国君风范吗!

一千零一人对一人!一千名弓弩手加上公输孟启共同对付沈游龙。

两百支巨箭聚集在一起呜呜呼号着,如同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露出两百颗尖牙利齿扑向楼船船头的沈游龙。

此刻的沈游龙就算真是条游龙也是首尾难顾,无法逃出生天。

一丈八尺的铁链舞得像风车般高速旋转,护住全身往后退却,已不知道有多少支箭射中铁链。

擒贼先擒王,射人也射船。丈八铁链虽然护住了他的身体,却护不住整个船头,“轰隆”一声巨响,十几米高的船头竟然被一百九十九支巨箭瞬间给轰得粉碎,剩下个残缺的大洞。

楼船失去平衡,先是往后一仰,然后随着江水猛灌,一头向前栽倒。

“混账!你他妈的还有没有江湖道义……”

沈游龙鹞子翻身,飞落楼船顶上,话还没骂完,脚也没站稳,第两百支巨箭才姗姗来迟。

这一箭是公输孟启亲自装填发射的:

赤阳箭。

炽烈的箭簇,火红的箭杆,喷焰的箭尾,在空中撕裂出一道炽亮的划痕。

连中天的烈日也吓得躲进云层里。

“你这屡次挑衅本王的贼寇,没有资格和本王讲什么道义!别说射中你的铁链,就是射断也是轻而易举的。这是本王的赤阳箭,一箭九发,看你那横行到几时。”

一箭九发的赤阳箭,沈游龙闻所未闻。

单看那箭的来势就知道难以躲避,只得抡起铁链硬抗。

“砰!”第一箭,七尺巨箭炸裂,炸起火焰尺许,首层剥落,露出内置六尺五寸箭杆。

拇指粗的铁链被划出深达三分的印痕,勉强抗住。

六尺五寸箭杆来势更猛,直插前胸。沈游龙大吼一声。

“开!”双手绷紧铁链挡向箭头。

“砰!”第二箭,六尺五寸箭杆炸裂,炸起赤焰两尺有余,次层剥落,露出内置六尺箭杆。规则的椭圆链环被炸得七拱八翘,几欲断裂。

六尺箭杆如霹雳闪电,钻向胸口。沈游龙的八卦无极罡全力爆发,丈八铁链收缩成团,双掌托住链团拼命抵挡。

“砰!”第三箭,六尺箭杆炸裂,炸起三尺烈焰,三层剥落,露出内置五尺五寸箭杆。

铁链崩裂成无数的链环,四散飞出。

公输孟启亲自装填发射的一箭九发赤阳箭和“旭日弓”的一箭九发赤阳箭可大不相同:

“旭日弓”九发就是九支箭同时射出。

而公输孟启的一箭九发只有一支箭。但却借鉴了路的火冲原理,融入动能能量。

说一箭九重更为准确。

九重箭层层相套,箭内置箭。每炸开一层直径缩小半分,箭杆长度便缩短五寸,威力却增加一倍。

若是到第九层,威力就是初始值的十倍。

可惜才到第三箭,沈游龙赖以成名的横江铁索就被炸成废铁渣子,根本无法抵御后面的六箭了。

眼看沈游龙的身体就要被赤阳箭洞穿,命丧当场。

二当家“过江龙”沈滔背着五六个盾牌飞身扑了上来。

早在巨箭轰掉船头之时,沈滔就逃入舱中。

听公输孟启说到赤阳箭是一箭九发便估计老大够呛,没想到瞬间的三声炸响就将沈游龙逼入绝境,完全无法摆脱赤阳箭的追杀。

沈滔来不及多想,把能抓到手的盾牌都背到背上,向老大扑了过去。他祈盼那一叠盾牌能将赤阳箭的攻击方向顶偏,扑倒老大避开绝杀。

公输孟启亲自装填的赤阳九重箭岂是那么容易被顶开的。

五六个盾牌仿佛豆腐一般被五尺五寸长的箭杆轻松穿过,去势未减半分,直没入沈滔体内。纵然“过江龙”一身钢筋铁骨,加上八卦无极罡护体也难以抵挡,顷刻间穿透。

“砰!”第四箭炸响在沈滔体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身体炸裂前将老大推开。

赤阳箭箭长仅剩五尺,从沈游龙头顶飞掠而过,炽烈的高温立刻把他的头发点燃。

而沈滔炸裂的身体已成碳化的碎片,飞溅在他身上,脸上,犹如燃烧的炭块,让他浑身包裹在烈火之中,如坠入炼狱。

五尺长的赤阳箭穿过残存的楼船。

“砰”第五箭炸响,二十多米高的楼船炸成碎片。

剩余的四尺五寸箭射入江中,“砰!砰!砰!砰!”连续的爆炸在江中响起,周边百米之内的快船震得都几乎散架。

沈游龙还真是命大,落入江中的他抱着块破木板呼天惨地痛嚎。

“他妈的有这么狠吗!老子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阻击!”

“姜虹,你他妈的害死老子啦!公输孟启!老子要和你拼个鱼死网破!老四!凿船!快凿沉船!”

江面上被炸死的鱼倒是不少,可就是没见着网破。

“三爪蛟”江浪已经潜到公输孟启的座船船底,开始凿船。

然而公输孟启的座船居然覆盖着铁甲,根本凿不动,反而引发了机关,箭矢如雨将“三爪蛟”射成个海胆。

江浪拼着最后一口气浮出水面,听见沈游龙的痛嚎,勉强挤出几个字来:

“老大,我尽力了!捞我上……”

第二百章 三江口

沈游龙彻底绝望了,他疯狂咆哮:

“公输孟启!老子和你拼了!哈哈哈天助我也!顺风,顺风来了!小的们!放芦苇船,点火!”

“狗杂种,老子不信烧不死你。嘿嘿嘿……”

沈游龙说的芦苇船就是那三四十艘如渔舟般大小,轻快灵活的小船。船上装载的就是干芦苇、灯油等易燃物,这可是游龙寨的杀手锏。

在茫茫大江之上,只要风向有利,点燃芦苇船冲向敌船那将是绝佳的攻击手段。

沈游龙原本就是打算以月牙阵型包围公输孟启的船队,寻机点火攻击。谁知游龙寨的船只在千米之外就被发现,根本无法靠近包抄。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趁着顺风之机发起最后一击。

喽们见二位当家的死状惨烈,总瓢把子也受伤洛水,一个个全都急红了眼。听得老大号令,立马跳上芦苇船,解开缆绳,趁着风势向公输孟启的船队猛冲过去。

当先两艘更是急不可耐的点着火,火焰瞬间腾起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

“起锚!本王座船前出阻挡火船,余船顺风撤退!”

公输孟启下令。

之所以如此调度,是因为公输孟启的座船经过特别改造,船上装有三十六处灭火水龙,自然能够应对火攻。

公输孟启也返回座舱,捧出一个木匣。对季殊叔侄道:

“二位少卿请带领所有人下到底舱,全都用布条塞住耳朵。本王会投下木牌指令,少卿按令指挥士卒即可。”

“这……”

季子搞不明白为何要塞住耳朵。

“少卿,这木匣中乃是夔牛腿骨。本王要用‘夔牛皮鼓’惩治这帮亡命之徒。”

“夔牛皮鼓”!

叔侄俩听过传说,懂了。连忙下到底舱吩咐士卒堵塞双耳,等候公输孟启的木牌指令。

乘着顺风之势芦苇船飞速逼近,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公输孟启投下木牌:

“划桨前进,目标正前方。”

座船迎着火船怼了上去。

沈游龙已被手下喽救上快船,见公输孟启竟然独领座船冲向火船不禁大为困惑:

咋的?狗杂种还真的是神灵下凡,水火不侵?

“小的们,稳住快船!本座要亲眼看着狗杂种葬身火海。”

“夔牛皮鼓”已制作完成,被安置在鼓架之上。公输孟启移动鼓架,将皮鼓喇叭状的扬声口对准扩音回荡。再次检查确定他自己的耳朵已塞得严丝合缝,才抡起夔牛腿骨,随时准备敲下致命一击。

两百米,一百米……

所有的芦苇船全都点燃,几十艘火船烧得江水都开始沸腾。

公输孟启已经能够感受到烈火的炙烤,发梢都几乎要焦黄卷曲了。

第二块木牌传到底舱:

“按压水龙,拦截火船。”

“哈哈哈!小的们你们看,那杂种快成烤猪啦!老二,老四!老大给你们报仇啦!抬酒来!倒江中,让二当家,四当家吃着烤猪肉下酒。”

沈游龙仰天狂笑。

游龙寨的酒还没倒出来,公输孟启的座船已经在开始喷射水柱了。三十六处水龙喷出三十六道水柱在座船四周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幕,狂躁的火船立马发怵。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沈游龙看傻了,所有的手段都用尽居然伤不到公输孟启分毫。

他真的是要奔溃了。

看着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沈游龙猛然意识到不对,公输孟启的座船独自靠近肯定不怀好意,说不定又是什么奇特的攻击手段。

“快!快退!掉转船头!”沈游龙惊慌失措地嘶喊。

这次沈游龙算是意识到了,可惜太晚。

公输孟启的攻击非但奇特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咚”

一声沉闷的鼓响。

扩音回荡机关顷刻间全部震碎,碎裂成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碎片还在继续颤动,然后化作绿豆状的颗粒,颗粒不停跳动,一颗一颗像爆米花一样炸开,最终炸成粉末。

座船四周的水幕在一瞬间纷飞出无数水花,水花迸裂成水珠,水珠被抽成丝,摧成沫,秒成烟雾在风中扩散开来。

从沈游龙开始,到游龙寨每一个喽,他们都听到一声低沉的闷响,然后就看到了对面一大蓬雾气慢慢地向自己飘来。

飘动的雾气像江面的波涛一般,一波一波的。

江水也跟着雾气荡漾起来,一波一波的,连江里的鱼儿都跃出水面,一波一波的跃动。

火船上的火焰似乎也受到感召,随着节奏一波一波的舞动,在水天之间荡漾出一波一波的红晕。

沈游龙喃喃地道:

“妖术!妖术奶奶的,他玩的是妖……”

话未说完,他发现鲜血正从他的七窍一波一波地往外涌动。

“这……这!”

沈游龙瞪大双眼,眼珠子“啪嗒”掉下来一个,“啪嗒”又掉一个。

然后是牙齿,一颗一颗一颗……松动,脱落。

“天……”

一个字在喉咙里含糊了老半天,吐出来满嘴的牙齿合着血水。

也吐尽了沈游龙最后一口气。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似乎也被引发,从遥远的天际传来,裹着层层乌云在当空聚集。

“嚓!”

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一道刺眼的亮光瞬间从鼓架上的“夔牛皮鼓”闪过,青铜的鼓腰“哧嗤”作响,继而裂成碎片。

公输孟启本能地将手中夔牛腿骨横在眼前抵挡那耀眼的亮光,只感觉夔牛腿骨微微颤抖,丝丝裂纹在光滑的骨面上漫延开来。

难道此举杀戮太重,有违天和。鼓腰,鼓槌竟被天雷劈裂。公输孟启看看掉落的青铜碎片,再瞧瞧手中撕裂的夔牛腿骨。

“并非本王刻意杀戮,实则是贼寇不除终究祸患。民心难安,社稷难定,君威难立!去吧!”

他抬手将夔牛腿骨抛大江中,连同皮鼓的青铜碎片也一并捡起扔出。

想先祖公输盘所著《盘书》三卷,尚要求缺失一门,天地灵运不可占尽。

想通此节公输孟启胸中郁积的戾气也随之一散而净。

集聚的乌云化作倾盆大雨倾泻而下,本就发怵的火船立马被浇得透心凉全熄灭。缕缕青烟随风飘逝,一场疾雨来得迅猛,收得突兀。

第三块木牌落入底舱:

“出舱”。

季殊季子当先拔下塞耳布条走了出来,虽说不过是片刻失聪,可回归天籁的感觉真好。

风声呼呼,江涛阵阵,就连江水拍打船身的响声都充满节奏感。

可转眼江面顿时大煞风景,江面上全是飘浮的死尸,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令人触目心惊。

沈游龙尚且经不起“夔牛皮鼓”的震荡,何况游龙寨的一众喽,自然是无一幸存。

流出的鲜血合着浑浊的江水呈现出猪肝一样的绛紫色,沾满了残破的船只又四散漂染,浓浓的血腥就像无形的蛛网粘黏到身上,挥之不去。

此时刚过午时,烈日却躲进阴郁的云层,也让人感觉到阵阵阴森。

季殊季子见公输孟启拄着权杖静立船头,原想说几句恭维的话也被这阴森的气息压抑得难以开口。

公输孟启也没说话,仅打了个加速前进的手势。

船队加速穿过密密麻麻的浮尸,翻起绛紫色的血浪,继续向江都进发。

所有士卒都默不作声,唯一能听见的就是阵阵干呕及“哇哇”的呕吐声音。

第二零一章 江都城

三江口到江都的直线距离不过两百多里,姜虹已从猎猎江风中嗅到了浓浓的血腥:

因为只有他心里清楚,是他唆使“游龙寨”前去阻击公输孟启的。

而游龙寨也很积极出动了八千余众。

只是顷刻间就没了一丝音信,从总瓢把子到小兵喽。

唯有江面上漂浮着成千上万的死尸,连深藏江底的龟鳖都被震翻了肚皮。

姜虹黯然慨叹:

一将功成万骨枯!公输孟启,你这国君之位又是踏着多少人头,牺牲多少性命登上的呢?

游龙寨肯定是完啦。他现在唯有祈盼元昊太子千万莫要回书,这件事情就让他姜虹一人扛下来吧。

姜虹让下人把自己捆了个严严实实去往亢褚良的军营自首。

作为江都临时行政的长官亢褚良在城中“影子”的配合下,已经按公输孟启的要求处理好百姓的骚乱事件。

收拾妥当,正集合队伍准备迎接新晋国君入城,就瞧见绑得像个粽子的姜虹跌跌撞撞来到营前。

姜虹也是今日才算是亲眼见到公输军团的方阵队列。

尽管只有五百士卒,个个精神抖擞,排列整齐严谨,衣甲鲜明熠熠生辉。枪立风中风生寒,刀在鞘里鞘有威。

与平日三三两两的散落状态竟完全不一样。

姜虹的心再次沉沦,只怪自己老眼昏花啊!与公输军团相处也有数日,居然连普通的士卒都会看走眼,更遑论其首脑人物。

亏得他还经常教导元昊太子“遇事要忍,下手要狠,善后要稳。”当事到临头他却没能做到,自己挖的坑,自己跳……

“噗通”姜虹跪倒在亢褚良面前哀嚎:

“亢将军,老朽糊涂!老朽有罪啊!”

当亢褚良见着姜虹自缚而来之时将已经猜到大致是怎么回事,“影子”的情报已显示是姜虹在暗中挑唆,不过碍于他帝国太傅的身份没有揭穿罢了。

亢褚良故作惊讶。

“额!太傅大人,你这是咋回事啊?”

姜虹头如捣蒜。

“亢将军,老朽道听途说,断章取义曲解公输国君的口谕,令人劝返各地百姓以致发生骚乱,给将军添乱,让百姓误会猜忌国君行事。岂不是罪过!”

“哦”

亢褚良拉长语音,并未立作定论。他确实在考虑该如何处置这位作茧自缚的太傅。游龙寨在三江口覆灭的消息他已经收到,沈游龙临死前曾大吼是受姜虹指使才阻击公输军团的。

如此重大的事情还是交给国君亲自处置的好。

“太傅,你可确定这事就是你自己一人所为?”

亢褚良追问道。

“啊是!”

姜虹微愕迅疾肯定作答。

“那好。末将马上就要去迎接国君入城,就且带你同往。此中事件的来龙去脉还是由太傅自己向国君讲述的好。”

亢褚良说着拍了拍腰间的牛耳尖刀。

“太傅既是自己主动请罪,就莫要再自作聪明玩什么自残、自尽的把戏。末将的‘庖丁刀法’保证会将其肢解得做鬼都找不到形骸。”

姜虹浑身打了个激灵,他还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承认挑唆之事,而后寻机自尽来个死无对证。

听亢褚良这么一说顿时觉得那一道道绳索仿佛都勒进肉里。

他妈的!这帮下人也捆得太紧啦!

姜虹为了元昊太子真的是不惜杀身成仁,奈何元昊在收到他的飞鸽传书后反倒是怒火冲天。

愚蠢!越老越糊涂,如果仅凭这点小伎俩就能打击到公输孟启,那他堂堂帝国太子何苦还卑躬屈膝地去巴结一个公输军团的司令。

当然,西路集团军司令郭狩还是有本事值得元昊去笼络的。

就在今天,西路集团军在曹国首战岳凉联军即大获全胜,令岳凉联军溃败百里,退回“白马关”。

岳凉联军于六月十二日就拿下位于曹国边境的“白马关”,原本打算修整三日,即十五日再攻打许都。没想到西路集团军进军神速,两日间竟行军一千余里,在十三日亥时就先于联军到达许都。

联军只得改变计划,趁西路集团军千里跋涉,全军疲惫立足未稳之际发动猛攻,给公输军团一个下马威。

联军多是游牧士卒,所谓的修整无非就是纵容士兵奸淫掳掠,烧杀抢夺。

而今三日期限未满,士卒醉酒的醉酒,滥赌的滥赌,还有很多趴在女人肚皮上的软脚蟹。不但难以聚齐,全军状态也是极其涣散。

六月十四日,辰时。岳国大将秦乙丙终于聚齐五万人马,凉国大将马巴巴也收拢兵卒四万,共计九万余众开赴许都。

按联军所想,即使今日攻不下许都,也会让西路集团军疲惫不堪,毕竟他们行军上千里,昨日深夜才赶到许都城,现在多半还在睡梦中吧。

可事实是,联军还未从“白马关”出发,郭狩就已收到斥侯情报。整个西路集团军早做好准备,信心满满地要打好出国之后的第一仗。

午后,当公输孟启在三江口遭遇游龙寨阻击的同时,岳凉联军正扑向西路集团军镇守的许都城。

未等大军集结,秦乙丙在路上就传令三军:

将士们!此次拿下许都,全军任意劫掠,不用上交所得。

联军士卒的积极性又被调动起来,一个个强打起精神准备大干一票。

距许都还有三里多地,探马来报:

前方有西路集团军人马活动。

嗯?秦乙丙与马巴巴立即催马上前望:

但见耿晨领着千余轻骑正懒洋洋地走出城外,估计西路集团军也发现了联军队伍,准备出城迎敌。

看着仅千余人的轻骑兵,还都是人困马乏的样子。秦乙丙哈哈大笑。

“原来威震天下的公输军团也不过尔尔。纵然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起千里折腾的,就这几匹瘦马送给联军也没人要啊。轻骑尚且如此,步兵怕是爬都爬不动了吧。哈哈……”

秦乙丙长枪高举,号令道:

“集结!准备……”

他那冲锋二字还未出口,被煽动得起火的联军士卒早一窝蜂乱哄哄地冲了出去。

所有的人都一个想法,不等西路集团军结好战阵就纵马冲杀,趁着城门大开一举杀入城中。

到那时,哈哈哈!想想都疯狂……

联军士卒瞬间像嗅到荤腥的蚁群,密密麻麻地冲向许都西门。

第二零二章 西路集团军的胜利

耿晨显然是被联军疯狂的冲锋吓坏了。

哪有这样打仗的!不是还要集结列阵,派出将领互通下名号,再比划几下吗……

“退!撤退!”

耿晨惊慌失色地叫嚷,指挥骑兵调转马头回撤。

怎奈里面的士兵并不清楚状况,仍旧懒洋洋地向外走,而吊桥狭窄根本容不下马匹来来往往。

耿晨只得策马右转向北落荒而逃。眼见主将跑路,士卒哪还有心应战,前不敢进,后难以退,只得学着耿晨的样子纷纷向南北两旁逃窜。

留下洞开的城门。

西门外,广阔的平原上就像摊开了张硕大无朋的银杏叶,联军集聚成叶片,顺着叶柄所指的方向,朝许都城做向心攻击。

此刻,许都全城的心都揪在郭狩郭司令手里了。

郭狩端庄西门城楼之上,手把“千里镜”,望着银杏叶片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元昊太子也在郭狩旁边,不过他却没郭狩那么沉稳,虽然脸上还强作微笑,心已经揪得快抽搐了。

元昊手里可还揪着曹国世子,世子被揪得疼痛难忍,终于忍不住了,奋力挣脱拔腿就跑。可惜世子的双腿早就抽筋,只是光感觉到手上的疼痛,没注意到双腿的僵硬,扑通跌倒在台阶下。

郭狩见状微微一笑道:

“太子殿下是否需要回避一下?末将可要下令攻击了,到时血肉横飞恐怕惊吓到殿下。”

“郭司令尽快下令。有郭司令在元昊很是放心。”

他本想说“尽管”,的哪知还是按捺不住心中所想,直接说出“尽快”来。

郭狩自然能体会到他这位太子兄弟现在的心情,他很喜欢别人对他的依赖。能够揪住别人的心,感觉真好。

手中红色令旗优雅抛出,作为太子的兄长,尽管是结义兄长,郭狩希望自己的指挥看起来能更优雅更高贵。

殊不知任何的显摆终究是谄媚。

红旗飘落城门下,架设在城门洞里的两列三弓床弩率先发射。

公输孟启对西路集团军真可谓是倾情投入,装备了三千张床弩,每架床弩都配备有带“千里镜”的瞄准仪,千米之外精度斐然。

霹雳惊弦声中,冲在前边的银杏叶柄当先折断。

城墙之上两千张床弩弦乐齐奏,这应该是元昊太子听过的最美乐章。银杏叶也随着乐曲层层起舞。

公输军团的床弩非但精度极高,距离掌控也是随心所欲。

前一波人马刚在弦乐中伏下,后一波就在五十米后扑倒,留下中间的人马继续表演纵马冲刺,人马叠加。

银杏叶就像在风中折叠,一波一波,把乐章推向**。

难道这就是战争的艺术。

元昊忍不住向郭狩讨要“千里镜”,他要仔细地观赏血花在黄土地上绽放,次第展开,绚丽入画。

联军从将军到士兵,没有人会想到在千米之外就遭到屠杀,七尺巨箭吹着死神的口哨,例不虚发,三个一串,五个一行把联军士卒带到望乡台上。

秦乙丙傻了,傻傻地望向马巴巴,马巴巴同样在傻傻地回望他,两人确认过眼神,都是傻傻地凝目。

疯狂的联军士卒似被前方的景象勾了魂,拼命地打马狂冲。

前方的景象确实迷人,没了“千里镜”的郭狩都趴到城墙垛上观望,他也未见过这般景象呢。

忠于职守的弓弩手训练有素地拨动弓弦,弹奏出串串迷人的音符。

而联军也极为配合,倾其所有血液,人血,马血,在黄土地上慢慢描绘。并用他们粗犷的嗓音嘶吼出最后的绝唱。

“真美!他们画的是红菊吧。黄土漫漫,热情澎湃。”

元昊紧握“千里镜”来回扫描。

“不对吧,殿下。末将咋看起来画的是墨菊呢,还大声高歌。比锦鲤儿叫得都欢……”

“郭司令,你有点皮哟。哈哈!”

元昊坏笑。他觉得如果这幅巨作的创作者能够为他所用,即使付出半个帝国都是值得的。

郭狩是这个作者吗,显然不是,他顶多只是个执笔者,而非真正的创作者。

真正的创作者在千里之外。

这时“傩门”密使悄悄递过姜虹的千里传书。

愚蠢!糊涂!越老越糊涂!

元昊险些骂出声来。

遇事不能忍,下手狠不够,让本太子如何善后。

元昊把传书丝绢在手里揉成乱麻。

三江口的阻击已经开始了吧,以游龙寨区区几千贼寇去阻击公输孟启!简直可笑之极。游龙寨的血只怕连墨菊都没地儿画,就葬身鱼腹了吧。

敢和公输军团正面对抗,他是该有十个胆呢,还是有八条腿……

秦乙丙和马巴巴也是这么想的,二人再次对上眼神,一个意思:

撤!

“!”联军急急鸣金,秦乙丙刚勒转马头,马头就被呼啸而来的巨箭射掉,同时掉落的还有他伸出长枪去隔档巨箭,被箭杆扫断的右手两根手指。

即使有十个胆子,八条腿……

有卵用!

弦乐未停,鼓乐又起。联军鸣金之声未歇,城头鼓声大作。

一鼓作气,两队人马分别从南北方向冲杀出来:

耿晨挥舞着双凤夺天戟在右,轻骑参谋骆倜升挺起长枪在左,各领一千轻骑纵马追杀。

中路则是司令郭狩手持紫焰八方槊,率千乘步兵车,每车十名弓弩手只管攒射,另有十名士卒奋力蹬踏驱车追击。

马蹄翻起黄土飞扬,车轮碾压血色菊花。

太子元昊在城头忘我振臂高呼:

“朕有战车千乘,猛士百万!谁敢一战!”

奶奶的,这辈子从未如此痛快!

至于姜虹,早抛到九霄云外。

千里之外的姜虹此时正规规矩矩地跟在亢褚良身后,静立在江都“东水门”前恭候新晋国君的到来。

姜虹几次想跪到地上都被亢褚良给拎了起来,国君有令,凡未定罪者则与平常一般,不得侮辱。还让士卒解开他的绳索,和自己并排等候。

姜虹无论如何不肯与亢褚良并排。他忽然生出了个幻想:

公输军团对依然自己以礼相待,莫不是游龙寨的人并未泄露是受他指使在三江口阻击船队,或者还未来得及说就被公输军团团灭了……

如果那样的话,他就没什么罪行可言。

虽说他已经承认挑唆之事,但那不过是误解圣意,把时间提前了一点。现在他已积极忏悔,说不定公输孟启会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放过自己也完全有可能。

姜虹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盯着柳江之上:

国君的船队就要出现了吧。

第二零三章 翘首企盼

和姜虹一起翘首企盼的除了亢褚良率领的公输军团士卒,还有全城百姓也都聚集在柳江两岸。

百姓之中既有隐藏的“影子”也有“傩门”密探,他们都朴实得比普通百姓还要朴实,绝不露一丝锋芒。

有朴实低调的就有热情奔放的。

珠珠商行就拉起五彩绸缎,带着锣鼓唢呐,邀约来各商行,店铺的老板,伙计紧跟在公输军团的士卒身后,随时准备敲锣打鼓舞彩绸。

比珠珠商行还要闪亮的就是柳江上那一溜排开的十几艘花船,所有花船皆装扮一新,花红柳绿甚是惹眼。船上的莺莺燕燕个个珠光宝气,打扮得花枝招展。

站立首船船头的乃是刚刚赶到江都,已换上一身盛装的司空大人朱有珠。

姜虹没想到朱有珠居然能召集来这么多的花船。

陈国历经战乱,百姓民不聊生,百业凋零。唯独这花船的生意似乎未受影响,依旧是春风荡漾,香飘柳江。

此时此刻,花船出现在此似乎并不合时宜,是纯粹为了粉饰太平呢,还是公输孟启独有癖好呢……

朱有珠当然是知道公输孟启的癖好,故而早就要求珠珠商行办妥此事,特地嘱咐一定要让花魁“百灵鸟”白涛登船亮嗓。

这“百灵鸟”白涛可不简单,虽为陈国王室庶出,那也是生在王侯之家。容颜比百花还娇艳,嗓音更胜过鸟中百灵。色艺双馨,名动三江。

多少王孙公子,商贾巨富纵挥洒万金,亦上不得其百鸟画舫。

隔船听百灵,垂帘望疏影。

令无数人倾倒,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而且近两年已几乎不见她踪影,据传言,卫公子风为她守候七年之后乃有幸踏足百鸟画舫,而后双双归隐。

也有传言说卫公子风乃卫国太子,论血统与帝国皇族同宗,甚至比元昊太子更为纯正。卫国作为是帝国宗室发祥地,宗族规矩在大陆最为严苛。公子风虽倾心白涛,但王室严令再三,公子卫风虽守候七年仍不敢越雷池半步……

这个版本多半是吃不到葡萄的人留给自己的安慰剂。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卫公子风卫风,是大陆第一美男子。六尺八寸身高,玉面无暇的容貌,令多少男儿自愧形秽。

元昊太子就曾坦言,最怕和卫风见面,见一次愧一次。

公输孟启自然不知道那么多的细节,马上就要到江都,他洗漱更衣换上了当初他接任族长仪式时穿的月白色长袍,金玉双头马徽章擦得铮亮,两尺长的金玉双色的权杖交映生辉。

经过精心梳理,一个玉树临风神采飞扬的少年国君傲立在乘风前行的船头。

“陈王国君驾到!恭迎陈王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亢褚良高声呼喊,随即带领士卒们跪拜行礼。他已从“千里镜”里望见船队,衣袂飘飘矗立船头的正是国君公输孟启。

“啊!到了!”

“到了吗……”

“是神君到了。”

“神君啥样啊……”

百姓人群骚动起来,尽皆踮脚眺望,果然有船队进港。

朱有珠也从“千里镜”中看得明白,急忙挥动手臂。

“敲起来,吹起了,舞起来!‘百灵鸟’呢,快去通知,让她准备!等国君座船交错之时就开唱。”

顿时,锣鼓喧天,唢呐吹奏,彩绸飞舞,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爆竿声,场面是相当的热闹。

船队徐徐前行。公输孟启面色随和,轻挥权杖算是对岸上军民的回应。

绚丽的花船和一身华服的朱有珠确实惹眼,让他眉头微蹙:

好你个朱老板,改不了商贾习气,非得这么花里胡哨吗,迎接便迎接呗。你自己穿得光鲜也就罢了,还搞什么花船。是要粉饰太平呢?天下太平可不是装扮出来的。

有银子多买些粮食不好吗,现在整个陈**民都面临着饿肚皮的威胁……

果然人群中已有人议论纷纷:

“额,国君原来这么年轻!”

“是个少年郎嘛!哪里是威武雄壮的神君。”

“嘘,小声点,也不怕治你个轻慢国君的罪。听说游龙寨的就是辱骂国君被……”

“咋啦,游龙寨又咋来的?”

“这少年神君还真是英俊的……”

“英俊能当饭吃啊!那花船上的娘们还漂亮呢,靠啥吃饭……”

朱有珠冷不丁地听得这句,脸色唰的白了,嚷嚷道:

“锣鼓!唢呐!使劲地敲!可劲地吹!热烈!热烈!”转头低声向老鸨催促。

“白涛呢?准备好了吗?快!快!让‘百灵鸟’的歌声飞起来。”

丝竹声中,一缕清音破空:

“风拂起了/涟漪层层/含苞的莲花/待朗朗艳阳映出别样娇红/涛声阵阵/歌颂君王的胸怀/画舫风铃/在江上脆鸣/鱼儿可曾听/尘世的繁花/本该在树下凋零/为何随风飘去/水墨丹青/留住红颜相思情/菱花镜里/描一笔眉飞疏影……”

“百灵鸟”的歌声的确非同凡响,歌声一起就将其他杂音压下,宛转悠扬萦绕两岸久久不绝于耳。

公输孟启不禁怀疑她是否也使用了扩音回荡之类的机关,只是这歌词可不咋地,无非是风花雪月。

婉转清啼的歌声,座船靠岸,公输孟启缓步踏上跳板正准备上岸。

蓦地,远处传来一妇人声嘶力竭地叫喊:

“嘿!你这新来的娃娃国君看着倒是清闲。可知道我们每天都吃不饱!我小女儿饿死了!二儿子饿死了!大儿子也……”

喊到后面全是抽泣呜咽。引发一大遍哭泣哀嚎之声。

公输孟启垂下权杖在跳板上轻点,跳板立马像折尺折起九十度,平地拔高三丈将他高高托举。

那哭喊的妇人就在五十步外的人群中,拿着根棍子顿足捶胸。

“人肉包子”张庆已悄悄地潜到她身旁,正要出手控制。

公输孟启高举权杖,杖头的双头马折射出一道光在张庆面前晃过,止住他出手。

“这位大婶说得对!本王深感愧疚!本王入陈是晚了些,在此向国民深表歉意。本王保证!从此刻起,陈国不会再饿死任何一位子民!粮食会有的!田地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此番话虽未使用扩音回荡机关,但公输孟启字字铿锵,句句中肯,直入人心。

军团士卒随即附和。

“粮食会有的!田地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陛下神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民众见他陡然间就拔高数丈,仰望的目光与跳板折出的倾角构成极具冲击力的视觉效应,犹如一尊威严的雕塑。月白色的长袍微微飘动,光闪闪的权杖照耀四方,真的似天神降临一般。

民众无不震撼。

“陛下神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虹也跟着跪倒,尽管他心里有亿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

公输孟启的机关神术确实了不得!

待公输孟启回到地面,亢褚良迎了上去。

“陛下,前陈国王城,宫殿尽已损毁,末将已命人把场地清理干净。陛下是否安排工匠立马重建,以陛下……”

亢褚良相信以公输孟启的本事,建一座寝宫最多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

“亢将军此言谬矣!现在陈国困顿,百姓饥寒交迫。本王怎能安睡!”

公输孟启面色严峻。下令:

“工兵安营扎寨。百姓一日不温饱,本王就一日不重建王城宫殿!只在军营中歇息。”

民众再次欢呼。

“神君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二零四章 银 币

公输孟启这才缓和语气。

“亢将军,本王今到江都,这欢迎晚宴还得劳烦将军。不过食材标准不能超过平日赈济百姓的水平,以水代酒。”

“相信以将军的厨艺定能化平凡为神奇,本王可是很思念将军的味道呢。”

说完,伸手亲昵地拍拍亢褚良的肩头,令他受宠若惊。

姜虹见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运用得炉火纯青不着一丝痕迹,玩弄权术丝毫不逊于掌控机关。心中已彻底绝望:

元昊啊元昊,你引来的哪里是一匹小狼崽啊!分明就是千年狼王,几近成妖……

亢褚良屁颠屁颠地跑开,姜虹就坦露出来了。

“阁下就是帝国太傅姜虹吧?”

公输孟启微笑问道。

“额”姜虹回过神来,急忙叩拜。

“罪臣……”

公输孟启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太傅大人快快请起。此处人多嘴杂,请到营中说话。”

他又调头看看季殊叔侄。

“少卿,司空大人是否还在船上应酬,让他速到本王营中议事!”

“来了,来了陛下,臣来迟呢。”

朱有珠气喘吁吁地跑着。心想:

坏啦,这次马屁排到马蹄上了。这小子不是好这口吗?难道当上国君就变呢,还真是圣意难测啊……

大帐之中,四人依次落座。

公输孟启坚持要姜虹坐在自己右侧首座,说太傅乃帝国重臣,而今前来帮助陈国已是委屈,不可再落人下。

搞得姜虹是如坐针毡。季殊叔侄则在左侧坐下。

见朱有珠进帐,公输孟启一指姜虹身旁道:

“司空大人近日买粮辛苦,请先坐下说话。”

朱有珠已碰了一鼻子灰,自不再多说,在姜虹身边坐下。

“近日买粮花费的都是司空家的私产,也真是难为爱卿了。本王在此先谢过司空。”

公输孟启的态度忽然一百八十度转变,极为诚恳地向朱有珠拱手致谢。

朱有珠连忙起身。

“陛下日理万机,为百姓操劳。微臣这点小事不足为道,不足……”

“司空不必客气,国家用度,财政开支必须清清楚楚!待会请司空将账目交与二位少卿审阅,本王再作批复。规矩不能乱,太傅你说是吧。”

“陛下。此乃陈国国事,老朽不便参与,请容老朽告辞……”

“是吗,太傅不是早已参与到陈国赈济,对本王的口谕理解得透彻得很嘛!”

这脸还没翻呢,一句冷讽就像利箭瞬间射穿姜虹原本就提着的心吊着的胆,让他哑口无言。

“本王也从不把太傅当外人。请太傅稍坐,一会还有要事与太傅商榷。”

姜虹哪里还敢言语,浑身的冷汗都已凝结成冰,直把他冻结成冰雕。

公输孟启不再理他,继续对朱有珠道:

“司空出身商贾,是否有过一个铜板掰八瓣的想法?”

“有啊!现在粮价这么高,一个铜板掰八瓣都不够!微臣……”

朱有珠真是被粮价折腾惨了,开口大倒苦水。

“呵呵,好!本王就为司空掰掰。铜板币值太低,掰着也累,司空你看掰掰银两如何?”

“银两?”

说到钱财朱有珠顿时精神十足。

“陛下打算要如何掰开银两。”

公输孟启打怀中掏出个四枚银币分别抛给四位。

“众卿请看这银币如何?”

“银币?”

纵然是大陆首富,朱有珠也没听说过。

金银这样的贵重之物向来都是论两,钱,分为单位,以天平衡量的。

季殊问:

“陛下的银币制作的确非常精良!咦这一面头像,一面山川河流寓意如何?”

“头像为正面,乃是公输先祖,一代巨匠公输盘。背面则是我陈国的大好河山。”

“众卿以为如何?”

“妙啊!陛下神机,将先贤与国度完美结合,奇思妙想令人称绝。陛下,可是要以此作为奖章激励群臣吗?”

季子问道。

公输孟启闻言微笑,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

“众卿认为此银币价值几何?”

“这……”

四人中朱有珠最谙熟金银器具价格,他掂了掂分量说:

“这银币约有二钱五分,造型如此精美。依微臣看可值五两银子。”

“哈哈哈!司空大人的算盘打得可真精,且不说没有哪位工匠能够打造出如此精美之作,即便是有,怎肯以五两银子贱卖。这个价值可不能单以银币本身的分量计算吧。依微臣看可值五十两。”

季殊笑道。

季子连连摇头说:

“若是陛下将此银币赐予微臣,那纵然是有人出百金,微臣也不会换。”

姜虹见众人的目光都转向自己,知道再装聋作哑可不行。急忙道:

“陛下所做皆属神品,乃无价之宝!”

哈哈哈。公输孟启听完哈哈大笑。

“看来还是司空会做生意。这银币今后就是陈国的制式钱币。一枚兑白银一两。”

钱币!一枚!白银一两!

众人瞬间石化僵硬。

“怎么啦,众卿认为本王的法子不可行?”

公输孟启对朱有珠眨眨眼睛。

“司空大人,本王这可是在替你掰银子呢。”

“不,不,不是……”

朱有珠完全跟不上节奏。

银子有这么掰的吗?二钱五分重的银币兑一两白银,理论上是掰成了四瓣。可市场会接受吗!制式钱币啊,大量流通,那可就不再是什么艺术品,什么无价神物。

这一掰四瓣陈国的财富就可以增加四倍,对其他国家不就是赤~裸~裸的经济战争吗……

姜虹很快也想到这点,凝结的冷汗瞬间汽化,骨髓都快要被抽空一般。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这一会儿冻一会儿烤的,简直就是堪比凌迟的煎熬啊。

季殊季子也隐隐觉着不妥,价值落差太大了,其他诸侯国怕是会群起而攻之吧。

公输孟启见众人皆不言语,他也不着急。

再掏出枚银币用手指一拧,银币在桌案上飞速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渐渐虚化成一团光影,这原本是很正常的。可神奇的情形马上出现,一道七彩的光晕自光影中缓缓升起,慢慢地将银币光影包裹起来。

“陛下这是……”朱有珠问道。

“防伪光彩。”

“防伪?”

朱有珠一愣,随即释然。

对!防伪,若没有这道屏障,那陈国银币就是个二钱五分的水货。发行出去只会让别人浑水摸鱼搞垮了自己。

有了神奇的防伪光彩,朱有珠也更有底气。

“陛下,依微臣看来,若要就银币作为陈国制式钱币,就要当作经济战略目标来实施!必须要做到以下五点。”

“其一,陈国政局必须稳固,坚如磐石。以陛下的神通,此条无虞。”

“其二,陈国的经济实力必须傲立诸侯各国。农,工,商各业繁荣,此条只待陈国农业恢复之后应该也没问题。公输家的工匠技艺和微臣的商业脉络足以将陈国经济推向繁荣巅峰。”

“其三,陈国的军事实力必须强悍,保证能够抵御任何外来侵袭,内部动荡。此条有公输军团的保障,无虑。”

“其四,陈国国内对等的价值体系。也就是说若要别国接受认可一枚银币兑一两白银,那陈国就必须首先在国内施行这样的价格政策。以今日粮价为例,每石粮需白银五十两,同理五十银币也能在陈国买到一石粮。现在陈国经济停滞,几乎都是赤贫的百姓,需要陛下救济,所以价格体系重建倒也容易。此条可控。”

“其五,需要一定数量的黄金储备来稳定前期市场信心。陛下应以开放的姿态来推行银币,即允许银币在官府指定点自由兑换。”

“微臣在此有一计,陛下在正式推出银币流通之前,可将银币交给珠珠商行。由珠珠商行去向各国上层及富有人群推荐,说此乃陛下为荣登大宝特制的银币,仅赏赐朝中大臣军团将士。是微臣利用职务之便,偷偷弄出变卖中饱私囊。只收黄金,一枚一两黄金。”

“收取的黄金都由国库储备起来,将来再以市价兑出。通常白银与黄金的兑换比是,三十比一。”

第二零五章 硬通货

朱有珠绝对有大陆第一的商业头脑,才能成为大陆第一富豪。

这些天为购买粮食受了不少的憋屈,此刻逮着个反击的机会立刻思如泉涌,滔滔不绝地将银币发行上升到战略高度。

而且他的观点确实具有战略意义。战争从来都不只是刀兵,不流血的战争更能摧毁国家意志。

听完他的一番论述,公输孟启反倒沉思起来。

很多事情确实不像想象中的简单。

士农工商。

姜虹原本是最瞧不上朱有珠的,在他看来朱有珠不过是公输孟启的临时金库,等榨干了油水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顶多在需要粉饰的时候拿出摆放的道具。

可事实颠覆了他的想象,陈国的司空比他这个帝国的太傅高出不止百倍,二人之间简直是不可以道里计。

坦白说,季子从心里也是排斥朱有珠的,一幅奸商嘴脸,溜须拍马,迎接国君这样的庄重盛典居然让花船出场站头排。

而今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季子不由得汗颜。虽然与叔叔合做《立国论》,可实际的市场经验临场处置与朱有珠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有个问题他还在困惑。

“请问司空大人,为何拿银币与别国交换只换黄金,而不是扩大范围,黄金白银都兑换,这样陈国的储备不是更多吗?”

朱有珠笑了。

“少卿大人问得好,因为黄金皆被各国富豪权贵视为顶级的硬通货。我们的银币让他们拿黄金来换一则抬高银币自身身价,二则,前期要尽量减少银币在市面流动,否则会对市场和普通民众抽血太狠,于经后正式流通不利。”

“就是!司空大人深谋远虑。达官贵人们损失点金子无所谓,普通民众今天三十两白银换了一枚银币,过几天就仅值一两银子。这个坎迈不过去啊!即便是别国民众,最终也会波及到陈国,何况……”

季殊说到此处,停下话头望向公输孟启。

“何况本王志在天下,陈国只是一个开始。”

公输孟启豪迈地接过话题。

“好!银币的事就按司空大人的意见办。本王还有一物,要交与众卿家,请众卿近前来取。”

说完,自权杖里抽出一卷丝绢般的白色之物,在桌面上轻轻铺开。

众人不知为何物,皆凑近观看。

连姜虹也不例外,都已经折腾麻木了,公输国君的宝贝还层出不穷,能多见识就多见识下吧。到了阴曹地府也有炫耀的。

“是白绢吗?”

季子用手触摸,感觉似乎不如丝绢光滑,四尺见方,又轻又薄如蝉翼一般。

“少卿当备有笔墨,可取一张挥毫一试。”

公输孟启揭起一张交给季子。

季子当即回到座位,从背囊中拿出笔墨,倒上清水磨墨挥毫。

“咦?陛下,此绢叫什么名字,书写流畅,着墨均匀,浸润适度,竟比丝绢还要清爽几分。”

季殊在旁看得手痒,夺过笔来。

“我也试试。”

唰唰唰龙飞凤舞,笔力雄浑,字迹刚健。

“叔我还没……”

季子兴致正浓,冷不防被季殊夺笔很是着急,情急之下也动手来抢。“嗤啦”形似白绢之物一下撕破。

叔侄俩面面相觑,坏啦!这可是陛下的物件啊!

陛下的东西不是一向都挺耐操的吗?咋就让咱叔侄摊上个破落货呢?

叔,你坑我吧。

啥,你坑叔吧……

公输孟启嘿嘿一笑。

“二位少卿不必介怀。这个东西名叫‘纸’,缺点是容易撕裂,若是正常使用其优点还是非常多的。”

“纸?”

四人齐声疑问。

“是的,纸。乃是公输家主玛雅提供的配方和工艺,由几名手艺高超的工匠试制成功的。也算是兑现了本王前几日对二位少卿的承诺,‘不用再抱负沉重的竹简,纵有十部《立国论》也轻松携带’。”

“!”叔侄俩兴奋地击掌。

朱有珠拿着纸抖了抖。

“陛下,造纸的成本如何,技术难度大吗?”

公输孟启反问道:

“司空认为这纸的售价在多少合适呢?”

朱有珠反复地将纸折叠,展开,再看看叔侄俩扯破的纸张。认真地问:

“这东西老朱不如二位少卿专业,二位觉得在什么价位比较适宜?”

“我可以给二位少卿一个参考作为对比,目前市面上一匹粗布要五贯铜钱,也就是五千铜钱,相当于五枚银币,面积大约等于这样的纸十张。一匹素绢则要五十贯即五十枚银币。”

叔侄俩抓耳挠腮好半天给出了不同价格。

季殊:六贯钱百张纸。

季子:十贯钱百张纸。

朱有珠摇头,伸出三个手指:三贯钱百张纸。多一个子儿都不行。

姜虹冲朱有珠竖起大拇指。

“司空大人厉害!知民情,懂行情。”

公输孟启长出一口气,刻意附到朱有珠耳边大声道:

“司空啊,这个纸在坊间制作完成的成本可是要五十文钱百张纸!就是五个铜钱哦!不知道朱家愿不愿意和本王合作造纸,利润五五分成!”

朱有珠的耳朵都快震聋了,笑得满脸桃花儿开,使劲地点头。五铜钱的成本三千铜钱的售价。六十倍毛利!朱有珠就是变成聋子也干。

“所以陛下此前要微臣从各商行抽调精干伙计到江都,就是为了造纸吧。”

“聪明!”

公输孟启也给他竖起大拇指。

“司空,你说以造纸术这独门绝技造出来的纸能否成为‘硬通货’呢?”

未等朱有珠开口,季子已抢先作答:

“能!一定能!制作同样面积的竹简起码也得花费五六贯,还携带不便,汗牛充栋也不过几部巨著。若是以纸写书,成本不到素绢一成,定能风靡大陆。”

“朝廷税赋尚且可以素绢缴纳,则纸当然可以作为‘硬通货’。”

“说得好!少卿高论。”

这次朱有珠向季子竖起了大拇指。

“如此说来本王发行银币的计划岂不是又多了三成保障。”

“岂止三成!微臣保守估计有五成。”

“好!”

公输孟启豪情万丈一声吼。

“要是有酒本王就与众卿家痛饮三百杯!亢将军的晚宴应该好了吧。”

“回禀陛下,晚宴已备好。这就上餐。”

亢褚良在帐外回应。随即,几名亲兵提着食盒送进帐来。

第二零六章 投 诚

食盒打开,香气扑鼻。众人此时才发现腹中早就空空如也了。

望着呈上的饭菜,公输孟启又皱起眉头。

“亢将军,本王在六月十二日就已传谕全军团,非作战士卒,口粮按定量六成供给。”

“是!末将知错。”

亢褚良恭恭敬敬地上前,将公输孟启的盘中饭菜分出四成。随即又走向姜虹。

“太傅大人不是军团中人,不受此令约束。”

公输孟启已拿起筷子。

“来来来,众爱卿请用餐。虽是粗茶淡饭,可经亢将军亲自下厨,滋味绝对**。”

“陛下与诸位大人皆缩食省减,老朽怎可例外。”

姜虹也就盘中饭菜分出部分来。

“太傅大人还是认真享用吧,或许这将是你最美味的一餐,也可能是你最后的一餐……”

公输孟启目不旁视缓缓进食,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悲伤。

“看太傅面相也是慈悲和蔼之像,心性亦非狠毒万恶之徒。却为何落井下石,煽动本就困苦不堪的百姓,欲使其颠沛流离雪上加霜。”

“勾结游龙寨贼寇阻击本王救民水火。若你计划得逞,陈国又有多少百姓将遭受荼毒?太傅可曾想过?”

“如此格局,实在是不如你的学生元昊太子。专权夺利,诸侯争霸乃至战场交锋,其间明争暗斗,勾心斗角各凭手段。”

“但若以普通民众为筹码则是本王最为不耻!太傅现在可知错哪了吗?”

姜虹早涕泪横流,跪倒在地。

“老朽该死!听神君明言,方知罪孽深重纵处以凌迟也不为过矣。”

“请陛下恩准,容老朽陪神君及诸位大贤共享晚宴。则是老朽毕生幸事,虽死而无憾。将死之人,其言也善。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虹三叩之后,挥袖擦干泪痕回到座位听公输孟启发落。

“太傅之言善也!请用餐吧。”

姜虹不再说话,静静地品味每一口饭,每一汤。每一粒米都是那么香弹,每一勺汤都那么鲜美,为何五十六年,六万多餐都没有今晚体验得丰富,深刻……

公输孟启看着姜虹把最后一粒米扒进嘴里,将最后一勺汤吞下腹中。才缓缓道:

“太傅感觉可好?”

“多谢陛下!这是老朽此生最美好的晚宴。有神君相伴,有贤德左右,有美味果腹。请陛下让老朽上路吧……”

“上路?啊对!该上路呢。胡来,胡去!二位将军进帐听令!”

公输孟启恍然醒悟,立马下达命令。

胡来,胡去,手按腰间钢刀,威风凛凛地大步走进营帐。

这!朱有珠,季殊,季子,皆站立起来,全都欲言又止。

姜虹也站起身来,整理好袍服衣带。向公输孟启深深鞠躬拱手行礼说道:

“陛下,老朽去矣。来生若有幸定追随陛下驰骋天下!”

说完潇洒转身,从容举步往外走。

“既然太傅大人心意已决,胡来,胡去,二位将军就陪太傅去游龙寨走一趟吧……”

“什么!游龙寨?……”

姜虹像只正撒腿奔跑的萨摩耶被狗链猛地一拽,身子陡然回转。

“陛下是说游龙寨!”

“是啊!太傅既愿追随本王,又何必等来生。来生太遥远,还是就在当下为陈国百姓做些实事吧。”

“这几日,胡将军业已查明,游龙寨存粮足够我陈**民三日所需。以太傅和游龙寨的交情,此去劝说‘三当家’沈洪投降,交出粮食,岂不是救国救民的大好事。”

“老朽……陛下真的就此信任老朽?老朽可是知道太多陛下的……”

“太傅与本王可有深仇大恨?”

“没有……”

“太傅是信不过本王的为人?”

“笃信不疑!”

“太傅是不愿为陈国百姓犯险?”

“万死之躯,不足为惜。”

“那太傅是挂念着元昊太子的事情吧?”

“……”

“太子元昊是在午时末,于许都西门城楼之上,收到太傅你的飞鸽传书。密报由‘傩门’密探递上,元昊看后揉捏成乱麻。”

“若有回书,现在应已达江都。据‘影子’情报,元昊太子并未回书。”

“陛下竟也知道‘傩门’!”

“元昊不也知道本王的‘影子’吗。大家彼此彼此。不过元昊太子已和西路集团军郭狩司令结义兄弟。对太傅你……本王也不挑唆,请太傅扪心自问。”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太傅或真的两难。本王也只能给太傅两个选择。”

公输孟启仰首长出口气。

“非是本王愿意杀戮,三江口之战游龙寨尽数被天雷轰毙。天意如此!本王亦不愿再见游龙寨余党血流成河,毕竟也是千余生灵。”

“可本王也向百姓承诺,不会再饿死任何一位子民。太傅你会让本王失信于民吗?”

姜虹一张用了五十六年的老脸,一会红,一会白,一会青,一会黑……噗通跪倒。“就算老朽能劝降游龙寨,那也只是三日之粮,加上司空大人在岱国购买的三日存粮亦不过六七日。不知陛下许下的十日所有郡县发粮从何而来?”

好个姜虹,这砂锅捣得够彻底的。

公输孟启面色微愠,掏出“玉竹筚篥”交与胡来。

“令,胡来、胡往、胡入、胡出、胡去五人各领一千士卒,前去城外与‘旭日弓’汇合。两部人马于今夜子时攻打游龙寨总舵。缴获粮食全部押运回江都!”

“可游龙寨总舵在卫国啊!”

姜虹惊呼:

“卫国乃帝国祖庙所在,任何诸侯不得用兵!纪军尚不敢……”

“多谢太傅提醒。苍生不在,何来社稷!”

“至于太傅刚才所问十日郡县发粮的事,本王就让你再多活几日。发粮之时让亢将军带你走遍陈宋六郡八县,每到一地便审你一次。煽动闹事之罪,勾结贼寇之罪,阴谋害国之罪……”

“陛下!请陛下收回成命!老朽这就与胡将军前往游龙寨,劝降沈洪,送回粮食。请陛下恩准!”

姜虹头如捣蒜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响头。

“太傅可是真心前往?”

“若有半分不忠,请胡将军立刻刀劈老朽,暴尸荒……”

“好!本王相信太傅定能马到成功。胡来,胡去,二位定要保护好本王的太傅!若有损伤定拿你兄弟问罪!”

“诺!陛下放心,绝不辱王命!”

姜虹已昂首阔步而出。胡来,胡去紧紧跟上。

待三人上马走远,公输孟启才放声大笑道:

“哈哈哈!老骨头,够硬!本王喜欢。”

季殊若有所悟。

“陛下对游龙寨归降之事早成竹在胸吧?”

公输孟启笑着比个手势。

“八成把握。”

他之所以敢说八成,乃是留守总舵的三当家“潜水龙”沈洪已回复沈织柔,表示愿意归顺公输军团,只是担心公输孟启对游龙寨成见太深,不肯放过余众。

而今姜虹这个始作俑者亲自前去劝降,自然能打消三当家的担忧。

第二零七章 玛雅岛

如果公输孟启连始作俑者姜虹都能放过,那作为枪手的游龙寨残余还有什么计较的呢。

而且公输孟启还答应,投诚后任命沈洪为水军统领,游龙寨余部可尽数加入公输军团,组建陈国水军。

“陛下的八成把握绝对是瓮中捉鳖。妥妥的!”

季子此言一出大家都乐了。

季殊背起背囊说道:

“陛下,微臣叔侄该去军营讲解《立国论》了。司空大人可要尽快造出纸来,也减轻下这肩上的分量。”

“哈哈,二位少卿,肩上的分量只会越来越重哦。”

公输孟启笑着看二人离去。

朱有珠却露出满面愁容。

“陛下,老臣也想知道郡县发粮的粮食从何而来。说真的,心里没底啊。”

“额,难道连司空大人也不相信本王……”

“老臣不敢。”

朱有珠嘴上虽说不敢,双眼却目光炯炯地盯着公输孟启。

那眼神就像匹在荒野觅食饿狼。

粮食!粮食到底在哪儿!别玩画饼充饥那套。

“唉”

公输孟启被他盯得发毛,轻声道:

“司空放一万个心,你可还记得‘蓝色计划’。粮食已有着落,来自南海。”

“哦”

朱有珠心中石头落地,总算松了口气。起身告退往外跑。

“陛下老臣告退。这就安排人手开始造纸和银币的事。”

“嘿!等等,今天唱歌那女子是谁?声音不错,让她来见……”

谁说他不惦记美女,只是朱有珠早跑得不见踪影。

公输孟启踱出营帐,信步向开阔之地走去。

十四的月亮也差不多圆啦,陈国的夜风中更多出几分水乡的湿润,夏夜的虫子发出各自的鸣响,彼此演绎夜色奏鸣曲。

耳边仿佛回响起他和玛雅在岱京郊外的歌声:

夜色如水,夜听如笙,如我所念,如我随行……

………………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一轮明月高悬南海之上,玛雅赤足踏在柔软的沙滩上。她已爱上这个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海岛,每晚都会来沙滩散步。

“蓝色计划”启动顺利,既有孙樵,石步,曲通,李木匠等高手相助,又有“黑装置”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还有朱家两万工人任劳任怨地工作,很快造出两艘巨大的海船:

蓝色号和蓝星号。

“蓝色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公输军团乃至整个陈国却陷入粮食危机。

玛雅比任何人都清楚粮食危机对公输孟启的压力。

在别人眼里,公输孟启几乎无所不能,公输军团的所向披靡也皆是他在前台幕后的操刀。

守岱京,灭纪军,收岱严,复齐门,封国君……

惊天动地,神君降临。

这一切都离不开“黑装置”的参与。小小的“黑装置”都被他玩成了黑魔法。

然而粮食不行!

“黑装置”并非万能。

星灵虽神奇,也敬畏生命。生,老,病,死,乃是生命的自然规律,星灵的作用不会参与其中。

星灵的灵力能将公输孟启推上巅峰,基础却必须由他自己来夯实。

如果他不能解决起码的生存问题,何言蓝色海洋,何言天下霸业。

玛雅不得不暂停“蓝色计划”,全力寻找收购粮食。

效果很不理想,岱国粮价飞涨,连偏远的南海滨城也受到波及。朱家的工人原本以采珍珠,捕鱼为主业,粮食尚不能自给。

为了公输军团,采取以物易物的方式,用海产品换粮食,东拼西凑凑了一万石粮食,不过是杯水车薪仅够公输军团和陈国百姓两日所需。

距离八月秋收还有近两个月五十多天,粮食缺口高达二十五万石。玛雅愁得眉毛都快和头发一样长了。

夏历1107年6月11日,一个普通的日子,却又是个幸运的日子。

幸运的倪友亮经过七天的探索航行,终于见到绿如翡翠的“玛雅岛”,他带着全程实测绘制的《江海水文图》登上“玛雅岛”。

同时也把幸运带到“玛雅岛”上,晨曦中,两只机关鸟正从东向西,朝着“玛雅岛”飞去。

玛雅岛的东边是东桑岛,也就是东桑国。

事情的经过是:

公输军团急需大量粮食的消息在采珠工人中传开,现在这些采珠工人都成了公输家的造船工人。有人就建议玛雅派船去东南方向七八百里外的东桑岛试试。据说东桑岛很大,还自称东桑国。

国中盛产粮食。

而且东桑人很乐意和岱国人交易。

只是从岱国南海的滨城到东桑最近的西港都有一千多里,海浪滔天,一般船只根本扛不住风浪,做买卖都得冒着生命的危险。

故交易量极为稀少,更不会是粮食这等寻常商品。

玛雅得知这一情况,立即让石步,曲通,挑选出两百多精壮的采珠工人做水手,驾驶蓝色号前往东桑岛核实,采购粮食。

蓝色号是六月九日离开“玛雅岛”前往东桑岛的。

因为海上风浪和距离的原因,机关鸟在海上的传递范围仅限两百里,超过这个距离就容易坠海。两天来一直没有蓝色号的信息,所以玛雅焦急万分。

在她看过倪友亮的《江海水文图》后又发现了新的问题:

像蓝色号这样的庞然大物是无法进入元夏大陆内河的。

蓝色号长一百三十六米宽四十二米,满载时吃水深六米,载重量达到二万五千石。

玛雅决定赶造一款载重在五千石左右的平底船,以保证能够通过渤皋大泽峡谷。

辰时,平底船刚刚架起第一根龙骨,两只机关鸟就带回了蓝色号的消息:

东桑国的确盛产粮食。而且国中竟有人知道公输军团,还能辨识公输军团的徽章。他们非常热衷于公输军团的装备,宁可要装备也不要白银。

一套公输孟启制作的岱国禁军标准装备即可换粮食五万石。

当石步,曲通确认这个价格后,半天没合拢嘴。

最后他们在西港和一家名为“大岛仓”商行谈妥:

以一套装备加一把玄铁刀的价格换五万石粮食,一百石咸鱼。

一百石咸鱼几乎就等于一百石食盐。

盐也是很精贵的。

因蓝色号只能装载二万五千石,东桑人负责把剩下的二万五千石运往“玛雅岛”。全部粮食交付完毕后在“玛雅岛”领取装备,完成交易。

玛雅觉得倪友亮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她欣喜万分立刻传书公输孟启:

粮食问题已找到解决途径。

根据《江海水文图》测算,从“玛雅岛”到渤皋大泽峡谷入海口大约有三千里。以蓝色号满载航速每个时辰六十里计算,需五十个时辰,也就是四天多时间。

考虑到海上天气等不确定因素,玛雅觉得八天的时间是很保守的估计,应该能够到达。

第二零八章 海外运粮

所以玛雅传书蓝色号。

令:石步,曲通,驾驶蓝色号直接北上,前往渤皋大泽峡谷入海口联络青峰寨。同时把倪友亮测绘的《江海水文图》也用“黑装置”复制后一起传过去一份。

石步,曲通接到命令立马改变航向北上渤皋大泽峡谷入海口。

回书玛雅:

《江海水文图》收到,正沿大陆海岸线北上。将尽快与青峰寨取得联系,安全快速把粮食运往陈国。

玛雅则加快制造平底船,夕阳偏西之时首批五艘平底船已全部完成:

长九十九米,宽四十米,方艏方尾就像个大胖小子的童床。

遍刷桐油的船身在夕阳的照射下映出厚重的古铜色。

五艘船分别命名为:

飞鱼号,两侧船舷被玛雅搞怪地画上了飞鱼鳍。

旗鱼号,两侧船舷画着高耸的旗鱼背鳍。

鳐鱼号,巨大的胸鳍从船艏扩展到两侧船舷。

剑鱼号,长长的上颌被玛雅画得比利剑还锋利,似乎快要刺穿船舷。

比目鱼号,两个大大的鱼眼挤在方方的船艏中央很是呆萌,船舷两侧画了两个鱼身。

据说比目鱼是成双成对贴着游的。于是玛雅跑到方方的船尾也画上两个大大的呆萌鱼眼,这不就凑成双凑成对了吗。

夕阳西下,辛苦了一天的造船工人正准备收工。

“呜”

东港望塔传来长长的螺号声。

有船进港?哪来的?蓝色号不是已经北上了吗?

玛雅登上港口望塔,凑近“千里镜”顺着望员手指方向,朝海面望去:

东南方向,一支船队正朝着“玛雅岛”驶来。海面的波涛反射着低垂的夕阳,晃得人眼花缭乱,一时看不清有多少只船。

“十二只船。满载。船帆上挂有龟壳标志。嗯,不对,更像是桑叶。”

“夜枭”倪友亮不知何时已跃上望塔,手搭凉棚眯缝起眼睛望着来船方向。

“难道是东桑人送粮食的船队……”

玛雅揣测道,偏过头看了看倪友亮

“呀!”她发现倪友亮聚睛凝望的瞳孔居然和她一样

竖起一条缝。

“怎么啦?”

倪友亮被她吓了一跳。

玛雅没说话,瞪着他的双瞳,调整双眸焦距,蓝色的瞳孔渐渐竖成一条缝。

有些沟通是不需要言语的,可以确认眼神。

倪友亮也瞪起双眼,调整双瞳焦距,深褐色的瞳孔慢慢竖成一条缝。

四目相对,眼波撞击,穿透瞳孔,瞳孔之后是星空的深邃,浩渺无垠。彗星拖着长长的慧尾一扫划过,散落的流星雨扑面而来。

“嚯!”

两人同时撤回目光,后退两步身子都撞到望塔的木栏杆上。倪友亮这才发现他傲视人群的八尺半身高居然还是比玛雅矮了七八寸。

当下正是东南风,船队乘风疾进又仅了几百米。

玛雅趁着云朵遮住阳光的瞬间确认船只数量与倪友亮说的相符。而那绿色的桑叶应该就是东桑国的标志,和采珠工人的描述一致。

“大家别慌!应该是东桑国运送粮食的船队。大家先去用餐吧,一会可能要忙着卸船呢。”

玛雅对望塔下聚集的工人们喊话。

工人们三三两两离去,就剩下孙樵,李木匠还带着五十名士卒守候在港口。防守意识时刻不能松懈。

大半个时辰后,挂着绿色桑叶标志的船队临近港口闸门。

首船船头,一个四十来岁,留着八字胡的男子双手垂于身旁,先恭敬地四十五度鞠躬,才抬起头高声道:

“公输家主好!在下大岛骏,是‘大岛仓’商行小掌柜。请多关照!此次前来是履行与公输军团石步将军的合约,船上是运送的粮食。请公输家主查验。”

玛雅把手一挥,倪友亮自五丈高的望塔飘飞而出。

“夜枭”原就有件百鸟衣宝贝,可从高处跃下御风滑行数里,经公输孟启改造之后成为飞翼更是随意翱翔。

从望塔到大岛骏的首船不过六百米,倪友亮逆风展翅轻松飞越。

当他飘落船头只见大岛骏早已呆若木鸡。机械地鞠躬。

“欢迎欢迎!阁下就是……”

他本想说“阁下就是公输家主”却瞧见倪友亮佩戴的是银质双头马徽章,分明就是位游击将军。

倪友亮也躬身回礼道:

“末将倪友亮,乃公输军团游击将军。依岛上规矩,所有进港船只均需查验。望掌柜的理解。”

“理解,理解。”

大岛骏忙不迭地点头,侧身在前面引路。“倪将军请。请查验。”

以倪友亮的身手,十二艘船很快便查验完毕。

“大岛仓”商行的船队乃是由七八家商行组成,从船身涂刷的标志就可看出来:“大岛仓”,“桑木会”,“平田仓”,“日满金”……

每艘船上约有三十名水手,装载量从一千石到三千石不等,除了粮食就是咸鱼。

查验完毕,倪友亮挥手向玛雅发出放行信号。

港口闸门缓缓打开,水中暗桩沉入海底。十二艘东桑船依次驶入港内。

大岛骏以前是到过“欧欧岛”的,即现在的“玛雅岛”。眼前的景象令他大为惊叹:

曾经茂密的原始丛林岛屿,现在已变成综合的海港城镇。

东桑的十二艘船只进港之后也不过才占据东港三分之一的泊位。

要知道“大岛仓”可是东桑国首屈一指的商行,大岛商行的船只是东桑最大,最多的,可以停泊满整个西港。

东港内居然还停泊着艘和蓝色号一样巨大的海船,蓝星号。大岛家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远处竟还有五艘刚完工的平底船分别搁置在巨大的壕沟里晾晒,待涂装干透。大岛骏不知道这些壕沟其实是干船坞,不过他已隐约能够揣摩到这巨大的壕沟是用来造船的。

因为五艘船旁边是一条更大的壕沟,里面已立起龙骨,旁龙骨,肋骨,虽然尚未完工,但从其龙骨构架看已能估计出大小。绝对比蓝色号还要大出一倍以上。

东桑岛国,历来崇拜海上力量。极尽全力发展海上力量,总以为自己就是大海的宠儿,可以在海上任意横行。

可当大岛骏第一眼见到蓝色号时,就完全超出他的想象,和西港的所有东桑人一样惊为神作。

直到蓝色号实实在在的装载上二万五千石粮食和六十石咸鱼扬帆离开,大岛骏都还有如在梦里一般,不敢相信世上竟能有如此先进的造船技艺。

他在东桑国也听过公输家是元夏大陆第一机关世家的传闻,可从未听说过公输家能制造海船啊!

元夏大陆虽辽阔,可元夏人几乎都不敢涉足大海,渤皋大泽峡谷将他们严实地封闭在内陆之中。最多能在海边采采珠子玩。

谁知公输家不造则已,一造惊人。

第二零九章 夜袭玛雅

更让大岛骏吃惊的还在后面。

他心中惶恐毕恭毕敬地跟着倪友亮走下商船,就看见孙樵,李木匠带领士卒簇拥着玛雅缓步而来。

倪友亮的身高就让够让大岛骏仰视的了,玛雅的出现顿时令他窒息。

高挑的身姿让人如仰望云中仙子,水蓝色的冰丝长裙芥绣着暗金色花纹,随着莲步轻移,就像夕照中波动的海浪,波光粼粼,蓝的通透明净,金的尊贵华丽。

镂空的处理隐约透出薄如蝉翼的里纱,里纱下如雪的肌肤偏生又有吹弹可破的晶蓝隐约浮现。

飘洒的银色长发映着金色的夕照泛出淡金微蓝相互辉映的光晕,深蓝的瞳孔与白色的眼仁反差强烈显得深邃神秘,睫毛与眉梢之巅浸润的蓝黛犹如挑起一丝海波,润泽的嘴唇恰似刚刚凝冻的蓝莓汁透出冷艳的紫蓝,修长的指甲宛如点缀着湛蓝的宝石。

胸前佩戴着蓝宝石双头马徽章,晶莹闪亮,每一分光芒都透着高贵典雅。

是公输孟启回报玛雅的倾心之作,独一无二冠绝天下。

蓝宝石双头马是公输军团的神级徽章吧!

大岛骏已窒息得喘不过气来,脸色煞白。

“公输……家主……”

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气息,他才寄出断续的四个字来,立马九十度鞠躬。如果不是倪友亮及时拉了他一把,那他就只有栽倒在玛雅脚下。

玛雅换上礼服无非是对远道而来的生意伙伴表示尊重和礼貌,没想到大岛骏的反应竟如此强烈几欲昏死过去。

她含笑轻声回答道:

“多谢掌柜的,多谢‘大岛仓’商行。如此迅速地履行合约送来粮食。希望我们今后可以继续合作……”

她也不知道东桑国的称呼礼仪,反正就照元夏的习惯称呼了。

大岛骏哪里还有心思去计较称谓。头像鸡啄米似的不停地点。

“一定的!一定的……能,能与公输家主合,合作,是大岛骏三生有幸!有幸!”结结巴巴地说。

“那不知掌柜的是否着急回东桑,如果不急的话就明早卸……”

大岛骏巴不得此生一辈子都留在岛上,没等她说出“卸船”就抢先道:

“不急,不急。何时卸船任由家主安排。”

而且他的大陆语言说得倒是挺标准的。

“嗯,那就多谢啦。只是‘玛雅岛’上没有那么多房间供贵船队人员歇息。要不我让工人们搭帐篷吧。”

大岛骏此刻才知道现在“欧欧岛”以改名“玛雅岛”。多好听的名字啊!女神也叫这名字吧。

想得愣神连玛雅的问题也不回答。

“大掌柜?你的意见?”玛雅追问。

“哦,哦哦!不用,不用!是小掌柜,大岛小掌柜。我们就住船上,食宿一应俱全。不劳烦女神家主。”

大岛骏终于说出女神二字,觉得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崇敬。

女神?玛雅微微一笑,当初公输孟启也以为她是神仙呢。

原来“大岛骏”是姓“大岛”啊,一会大一会小的,这个星球还蛮搞笑。

“既然大,大岛掌柜这么说那就这样吧。倪将军,孙将军你们就轮流陪同大岛掌柜吧,有什么需要及时提供就是。我回去处理下工人们的事。”

“诺!”倪友亮,孙樵齐声回答。

望着玛雅婀娜的背影渐渐远去大岛骏就像丢了魂似的,呆立原地。直到倪友亮连连咳嗽几声才回过神来。

“啊倪将军,孙将军二位请到大岛船上喝一杯如何?东桑国的清酒口感很不错的。”

倪友亮和孙樵相视一笑,点点头。三个人一起走上大岛骏的座船。

十一的月亮已变得胖胖的了。玛雅已习惯晚上一个人在沙滩上散步,遥望夜空那里曾经是她的家园。有家人,有童年……

忽然间她想起倪友亮的竖瞳来:

蓝色的竖瞳和深棕色竖瞳有关联吗?明天他就将带领平底船队北上追赶蓝色号,担当在渤皋大泽峡谷转运粮食的任务。都没有时间更多了解。

可我为什么要了解他呢……

玛雅的心忽然有点乱,胡乱地就走到丛林边缘,完全没注意到沙子中有一颗尖锐的海螺壳,被硌得好痛。

“哟!”

她一声痛呼,猛地后退两步。一道寒芒从她身前飞过,如果她还在刚才的位置,肯定已被击中。

即便这样玛雅仍然还未察觉,作为外星人的她实在是很难理解功夫,内力,之类的人体潜质修炼。

或许还是因为身体结构本身的差异太大,就像人类也很难注意蚂蚁的愤怒一样。

玛雅自顾自地躬下身去看脚上的痛处。

黑暗中的偷袭者却稍稍犹豫了:

她居然躲过了毫无征兆的偷袭?难道公输家的人个个都神通广大深不可测。她没逃离是在引诱我再次出手吗,可明显不像啊……

既然还在攻击范围之内,就再来一次。

世上的事很少有从来的机会,尽管第二次偷袭只间隔了两秒。

倪友亮心里惦记着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追赶蓝色号的事,酒也没多喝,三杯之后就告辞,留下孙樵陪着大岛骏。

第一次品味清酒这东西,感觉还可以,三杯下肚出来被凉凉的海风一吹,睡意全无整个人反倒更精神。

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似乎密林顶上更有风光。倪友亮振臂抖开飞翼起飞,轻轻松松就飞到密林之上。乘着海风不知不觉就飞向了玛雅那边,或许是竖瞳的感应吧。

听到玛雅一声痛呼,“夜枭”顿时激发所有感官,夜风中的那道寒芒没能逃过他的竖瞳。

倪友亮感觉自己从未飞得如此之快,破空的风声都被他落得身后很远很远。

当第二道寒芒飞来之时,他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寒光闪闪的八角星上有两颗汗珠,汗珠里面沾了五颗砂粒。

这暗器也飞得太慢呢。

黑暗中偷袭者眼看着自己的八角星正对准玛雅的腰部飞去,高速旋转带起的气流已经吹起了她的发丝,冰丝长裙也出现了一道凹痕。

他甚至已经听到了玛雅的惨呼,那是八角星刺破皮肤瞬间的感觉,然后……然后就不会有感觉,见血封喉。

玛雅一声惨呼,倪友亮虽然只是很温柔地拉了她一下,但她正在揉脚的手指抖了一下,指甲戳到了刚才被咯伤的地方。

雪上加霜能不惨呼吗。

黑暗中的偷袭者发现八角星越飞越快了,竟然是奔着自己飞了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他茫然地自然地伸手去接。等他豁然醒悟时,也豁然明了:

八角星上的毒真的很厉害。

然后……

然后就不会有感觉,见血封喉。

第二一零章 倪可以不走吗

玛雅对偷袭茫然不知。

“额?”

玛雅……

“额……”

倪友亮?

“末将,末将可是伤到了家主?”

“没有,我自己伤的。你,倪将军为啥拉我?”

“走,看看去。”

倪友亮拉着玛雅就走。见她一瘸一拐的,立马蹲下身来握住她的赤脚问:

“怎么?脚崴呢?”

玛雅摇摇头,感觉他修长的手指挠得自己整个足底都痒痒。

咯咯地笑了起来。

倪友亮忽觉脸上一热,手掌之中有一股异乎寻常的感觉:

柔柔的,滑滑的,凉凉的……

麻酥酥的感觉在心里。

赶紧松开,向树丛里跑去。

看到黑暗中的偷袭者被倪友亮拖出来,玛雅总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偷袭者面色漆黑已然断气,一身装束虽然和岛上工人差不多,但玛雅可以肯定,他不是岛上的人。

倪友亮仔细搜遍偷袭者全身,除了还有两枚八角星,再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这倒也在意料之中。既然是偷袭,怎可能携带有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

“家主打算怎么处置?”

玛雅竖起食指按住嘴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已陷入沉思……

倪友亮好像忽然想到什么,飞身向玛雅刚才遇袭的地方而去。不一会,他又拿着一枚八角星回来,是第一次偷袭落空的。

真是个细心的人。这话到嘴边刚要说出口。玛雅脑中另一思绪忽地闪过

“洗血映云绢”!来自东桑。公输孟启……

“倪将军,你速将这人身上的所有东西,包括衣物,全都送交族长。”

“族长?”

倪友亮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就是公输孟启。

“是!末将明天一早就出发。这事……”他指着地上尸体。

“不要声张,处理掉。你……倪可以不走吗?”

“嗯?”

倪友亮不知道玛雅怎么会突然冒出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再想问她,人却已匆匆离去。

玛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兀地说出:

倪可以不走吗?居然是倪不是你……

真的很混乱。

跑回她自己的木楼,玛雅第一时间放出了机关鸟,告知公输孟启这件事。还特意加了两个字:

小心!

躺倒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裹了裹被子。夏日的夜晚并不冷,玛雅缺乏的只是安全感。她又想起那句话来:

倪可以不走吗?

让李木匠去,不行!

“蓝色计划”还要继续,李木匠必须留下造船。

孙樵呢,老成稳重很合适。

不行!他不熟悉渤皋大泽峡谷的水情。即使有水文图和亲身经历绝对是两个概念。

何况公输孟启之所以派“夜枭”倪友亮查探江海水路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夜枭”生性机敏,绝境逃生的能力,整个军团除啦拥有“黑装置”的公输孟启可算第一,那倪友亮就要算第二。

给他一片天空就可以自由翱翔。

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善存者才有幸运相随。

如果说公输孟启是天下王者,那倪友亮绝对是最后的幸存者。

两人本是完全不同的轨迹,此刻却在玛雅的心里交汇,或许过了这个交点又永不再相遇……

“哒嘀嘀嘀……”

造船工人出工的螺号把玛雅惊醒。

天!居然睡过头啦。

玛雅跳下床,将长发挽了个发髻盘起。三两下洗漱完毕,抓过一套磨得发白的水蓝色帆布工作服套上就冲下木楼。

为赶时间跨上大青马就向东港飞奔。

东港,晨光和煦,海风轻拂。阵阵海鸥声中东桑水手都已开始工作,所有船只都打开船舱,等待卸船。

倪友亮,孙樵,陪着大岛骏和几位其他商行的负责人在码头闲聊。大岛骏老是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期盼着女神出现。

马蹄声响,玛雅女神踏着晨光迎着清风英姿飒爽地冲进东港。

玛雅第一眼就见到了倪友亮,她忽然也想像他那样潇洒地迎风飘落。

可她真的做不到,只得策马来到孙樵身旁,孙樵按部就班地稳扎马步伸出膝盖给她当下马石。

玛雅下马就向众人挥了挥手。

“对不起各位!我来晚啦。听我指挥马上转货。孙将军,安排启动一号吊机,二,三,四号准备。倪将军,请上蓝星号指挥装货。李将军!报告平底船状况。”

她向远处的李木匠喊道。

“涂装干透。可以下水!”李木匠回应。

“好!各位东桑掌柜请回到你们各自船上,协助转货。谢谢!”

说完,玛雅吹响口哨:

“嘘!嘘!嘘!”

三声短促的口哨之后,整个东港开始有条不紊的高效运作起来。

“哗”“哗”“哗”

次第的水流冲击声响起,大岛骏昨日所见的五道壕沟已灌入海水。五艘平底船轻轻晃动了下,就稳稳地飘在水面,加入到公输军团的“蓝色计划”,成为东港的新成员。

造船还可以这样啊!东桑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自己的船也开始轻轻晃动,一号吊机开始起吊货物。

大岛骏回头一看:

天啊!公输家的机关,是机械狂魔吧!

一号吊机正在工作。

整个吊机就像只硕大的钢铁长颈鹿矗立在码头上,大岛骏原来一直以为它是港口的防御武器,而不敢多问,现在看到它的作用又亮瞎了眼睛。

钢铁的四肢高达十八米呈八字形稳稳站立,身躯的位置是直径八米的圆形平台,有三十名训练有素的工人在平台上操作。

五人一组分列左右摇动曲柄带动轱辘卷起缆绳提升货物。作用于上下。

另有十人也分作两组分列左右摇动曲柄控制总长二十米的鹿脖子前趋后仰。作用于前后。

再有五人位于平台外沿五点,摇动曲柄驱动平台底座往复旋转。作用于左右。

孙樵在平台前端负责指挥调度着这只钢铁巨鹿。

另有五人作为机动轮换的后备力量。所有人各司其职,轻松驾驭。

这样:上下,前后,左右三维方向皆能操控。加上滑轮组,配重,制动等一些辅助机关,钢铁巨鹿高速灵活地运转起来。

大岛骏根据调运量和调运速度粗略估计:这样三十个人的作用绝对超过肩扛背驮的三百人。

有钢铁巨鹿的全方位动作,货物转运就变得简单迅速。鹿头下的缆绳底部系着个大网兜,从东桑船只到蓝星号每个往复一网兜就是二十石粮食,两个网兜交替往复不到一个时辰,一艘载重两千石的东桑船卸完,粮食全转运到了蓝星号上。

飞鱼号,旗鱼号等五艘平底船的海面检测也已完成,无任何问题。随即也加入到转运之中,二、三、四号吊机全部投入使用,东港内一片繁忙景象。

身着工作服的玛雅显得相当干练,像只蓝蝴蝶穿行在吊机和船只之间,指挥协调整个东港的工作。

在大岛骏的眼里,昨天的玛雅仿佛降临人间的女神,今天的玛雅就在缔造人间的神化。

他像个跟屁虫,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幻想着自己被她驱驰的样子:

大岛君,去把一号船移开……

大岛君,去把二号船调走……

大岛君,三号船装载木材……

第二一一章离别的唇语

东港。

所有工作已进入正常节奏,李木匠也带领着剩余的人手开始在干船坞制造“蓝色计划”中最大的一艘船近密双星号。

玛雅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东桑船只上来,昨晚自己差点就挂掉在密林边缘,能够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枉虚惊一场。

为了安全,她还命人替下孙樵,让他跟在身边。

很快玛雅就发现了问题:

“日满金”商行的粮食已经发霉变坏。还故意把咸鱼摆放在上面掩盖发霉的气味。

玛雅立即叫停对“日满金”船只的转运。

身旁的大岛骏面色就像发霉的大米一样,绿阴阴的。

他一个劲地赔不是,对不起!实在抱歉!是大岛失职。

“日满金”的负责人被叫了过来,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秃子,满嘴酒气醉醺醺地道:

“坏,坏了。呕不要!不要就,是……”

玛雅强着忍恶心呕吐的感觉,命人打开“日满金”所有麻袋,两船共三千石粮食,无一例外,全部都已霉烂。

玛雅怒斥:

“大岛掌柜!如果只是偶尔的几袋或几十袋,本主还可以原谅。但‘日满金’总共才两船,所有的都已霉烂**。若说不是故意,恐怕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她走上船头大声宣布:

“立刻将‘日满金’所以船只,人员逐出‘玛雅岛’!‘日满金’的船只,人员不得靠近‘玛雅岛’三十里范围!”

“今后公输家绝对禁止和‘日满金’有任何生意往来!凡与‘日满金’有往来的商行、商户,若想和公输家做生意,请自行断绝与其往来。否则一旦知晓,停止合作!”

最后一句说完,所以东桑人的脸色都变得煞白。公输家主今天心情极为不好,合该你们触霉头。

“不,不,不……”大岛骏着急得不知道怎样表达。

玛雅不知道“日满金”是东桑国王室的产业,可大岛骏知道啊!不往来怎么可能……

“靠!我操……”秃头醉鬼破口大骂冲向玛雅。

“砰!”一记直拳,“砰!”再一记直拳。孙樵挥出两记老拳,秃子吐出六颗牙齿。孙樵虽然听不懂东桑话,但秃头的动作就必须禁止。

“不够!”玛雅冷冷喝道。

她可听得懂秃头在爆粗口骂人。

孙樵又踢出一脚,“咔嚓”两声,秃子双腿膝盖碎裂,扑倒船舱爬都爬不动。

爬不动是因为倪友亮飞过来落下的时候双脚又分别跺在他的双腕上。四肢尽毁,爬得动才怪呢。

在东桑人的惊愕中,公输军团的将士们迅速执行公输家主的命令。

解缆,起锚,“日满金”的两艘船被不知道打哪儿冒出的拖船怼上,快速地向港外怼去。一直怼出“玛雅岛”海岸线三十里外才任其漂走,前后不过半小时就处理得干干净净。

公输孟启曾严令三军:

本帅的命令不理解可以提问。公输家主的命令,令行禁止不容任何质疑。

大岛骏哪知道那么多,浑身哆嗦双腿打颤,女神原来是女霸王。

玛雅可不会在乎他的想法,她之所以如此震怒乃是想到公输孟启现在面临着缺粮的巨大压力。

这些霉变腐烂的粮食如果未能发现而最终下发到百姓手中,定会引发轩然大波。肯定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大肆宣扬。

初入陈国的公输孟启一定会相当的被动。

这是玛雅绝不能容忍的。

直到转眼看到倪友亮,才悠悠地吐出郁闷之气。

挥手下令:

继续工作!午时之前必须转运完毕!

巳时五刻,二万二千石粮食,四十石咸鱼全部转运完毕。

玛雅拿出约定的价格:

一套公输孟启制作版本的岱国禁军标准装备和一把玄铁刀。

“大岛掌柜这是我们约定的价格。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但公输家是有诚意的,价钱一件不少。请大岛掌柜清点核实。”

“也希望我们两家的合作可以继续……当然,还请记住本主刚才的禁令。”

听玛雅说完,大岛骏深鞠一躬。良久才抬起头来。

“实在抱歉!对不起!公输家主,你的价格大岛不能接受。”

他拿起玄铁刀,紧紧地握住。

“大岛仅收下这把刀作为我们初次合作的见证。请公输家主谅解!”

大岛骏再次鞠躬道:

“至于家主的禁令还请家主三思。‘日满金’是东桑帝国王室的产业。不和其来往,大岛商行做不到,其他商行也不可能做到。所以……”

“没有所以!本主禁令绝不更改!如果大岛掌柜以为抬出个东桑王室就可以威胁公输军团,那是做梦!”

玛雅严厉回绝。

“不和东桑岛合作,本主还有的选择,毗北岛,爪哇岛,黄叶岛,摩南岛,多的是。本主的近密双星号能远涉重洋哪不能去……”

玛雅每说一个岛屿名称,大岛骏的心就被一记重锤,额头的汗珠啪啪地掉。

“实在抱歉!大岛尽力而为。公输家主,告辞。”

说出“告辞”二字,他的心又被狠狠揪了一把。抓紧玄铁刀步履艰难地回到船上,起锚离港。

没想到与公输军团的首次交易竟是如此收场。大岛抽出玄铁刀,劈向桌案:

“哧”桌案像豆腐一样分开,连脚下的舱板也被刀锋割裂。

大岛噗通掉落舱底,却是一阵狂喜。

“哈哈哈哈……王室的‘日满金’!大岛要向你发起挑战!”

“日满金”事件令玛雅很不开心,尤其倪友亮马上又要离开。

蓝色号已经先行出发一天,以每个时辰六十里计算,还需要三十八个时辰完成三千里航程。蓝星号是半载,速度能够达到每时辰八十里,同样的航程也需要近三十八个时辰。

刚好能在渤皋大泽峡谷外汇合。

玛雅精心计算了航程和时间,也对每艘船的装载量和水手进行了精心的调配。

五艘平底船速度其实更快,但抗击海上风浪的能力不如蓝星号,所以每艘船装载量为粮食两千石,还留有五百石的压舱石。配水手六十人。

蓝星号装载量为一万二千石,咸鱼增加到两百石,另外还装了五百石食盐。“玛雅岛”咸鱼和盐还是挺充足的。

而陈宋乃至整个内陆,食盐可是硬通货。蓝星号配水手两百二十人,比蓝色号多二十人。

还有船队每艘船的编组位置玛雅也是多次研究,最后决定:

飞鱼号,旗鱼号并排作先锋;蓝星号居中,鳐鱼号在左,剑鱼号在右,共同护卫蓝星号;成双成对的比目鱼号被安排殿后。

其实五艘平底船的设计,建造,材质都一样,性能也都一样。

唯一不同的就是个名号,可世事偏偏就是那么的作弄,孤单的比目鱼号从此的命运就是瞪着呆萌的双眼在茫茫大海望穿秋水。

望着排好队形就要远行的船队,玛雅挥挥手,她不能发出心里的声音,紫蓝的嘴唇微微翕动:

倪可以不走吗……

倪友亮也挥手告别,他看到玛雅的嘴唇在风中微微翕动,被吹成了紫蓝色。她冷吗?可惜他读不懂唇语,那是一句:

倪可以不走吗……

船队扬帆乘风驶出东港,遥遥望去就望见比目鱼号呆萌的眼睛在茫茫大海望穿秋水……

玛雅流下了来到塞蓝星球的第一滴泪。

第二一二章 夜听如声

倪友亮已经走远,机关鸟也传不来消息。

公输孟启的机关鸟却可以飞越千里万里,飞抵“玛雅岛”。不是因为他放出的机关鸟特殊,而是他为确保和玛雅的联系,设有多个中继点。

就像当初全程接力,给高公公送珠子一样。

当玛雅决定将“蓝色计划”的实施地点定在“玛雅岛”而不是滨城的时候,公输孟启没有反对,唯一的要求就是信息传递绝不能中断!

两人费尽心思也无法保证机关鸟能在海上持续飞行超过两百里后,玛雅想到只能在海上去寻找中继点。

滨城距离“玛雅岛”有三百五十里,近海的岛礁还是挺多的,只要在其中选出一个合适的岛礁就能建立中继点。

“鸟屿”常年露出海平面约一百平米,最**位时还有近二十平米露出海面。距离“玛雅岛”一百六十里,距离滨城最南端海岸中继点也是一百六十里。

“鸟屿”就这样被玛雅选中,当然名字也是她取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每周都要往“鸟屿”运送淡水,食物等补给。

公输孟启传来的消息令她颇为吃惊,星灵居然会有损耗!

卡罗德可从未提及。

经过仔细测量后她确定公输孟启说的正确。玛雅的“黑装置”星灵减少了零点六微阿,虽然数量极少,却是个很不幸的开始。

因为没有补充,坐食山空的不可逆消耗是难以承受的,毕竟他们俩手里的星灵都少得可怜。

没有办法,在星灵矿石炼化之前尽可能少用“黑装置”呗。还是去散散步吧,让自己放松放松。

十四的月亮虽然看上去差不多是圆了,可终究是差了些。

玛雅赤足踏在柔软的沙滩上。她还是爱着这个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海岛,还是沙滩散步能让她轻松。

夜色如水,夜听如笙,如我所念,如我随行……

玛雅轻轻吟唱,公输孟启,小屁孩你能感应到吗?小屁孩都快当父亲了,“岱严关”有两位夫人呢。

那公输家主究竟算什么角色呢……

………………

“夜色如水,夜听如声,如我所念,如我随行……”

婉转悠长的歌声,如幽谷黄鹂,似林中百灵。

“玛雅!”

公输孟启不禁叫出声来,随即醒悟,绝不可能!那这声音是……

难道自己太思念玛雅竟出现了幻听。

不对,公输孟启闭上眼睛屏住气息,排除一切干扰。

不是玛雅,和玛雅的声音还是有丝毫的差别。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入城之时,花船!

“何方奇人,能有如此婉转歌喉?可否现身相见,一睹尊容。在下公输孟启,陈国国君。”

公输孟启向前方茂密的芦苇荡朗声道。

柳江,右江都有支流流入江都城,城中水道如蛛网遍布。

公输军团扎营之地原是王城旧址,王城中曾也是重重楼台,次第水榭,有沟渠千转百相连相通。而今楼台尽毁,水榭残断,只剩蒌蒿满地,芦苇丛生。

歌声就是从芦苇荡里传出来的。

公输孟启跑到水泽边缘,脚下已无实地尽是密密的芦苇。

遇林莫入,四周皆是陌生。

“呵呵,是神君啊。我是白老头,这就出来拜见神君。”

但闻人语响,倒是像白老头的声音,可并不见人影。

哗哗

船桨划水的声音。

一叶小舟打芦苇丛中探出半个船身,船头昏暗的灯笼洒出如豆的微光。白老头放下船撸,站起身来冲公输孟启拱手作揖。

“神君在上,小老儿给您作揖呢。”

水面上笼着淡淡的雾气,如烟如尘,似散还聚。

借着月光,除去那一头白发,勉强能看见白老头模糊的身形。

白老头,可歌声总不可能是白老头吟唱的吧?

公输孟启正疑惑不解,一缕婉转清音飘出小舟,如珠玑碰弹入耳,轻叩耳蜗,在脑海里萦绕成声。若闭目凝神内视,似乎可看见玉色的文字。

听音成字,闻声如痴……

“不知陛下驾临,请恕民女身有不便,不能迎接陛下。”

“陛下。”

“啊。”

公输孟启楞了老半天,知道听见这一声呼唤才回过神来。“你既不便,那本王这就上船……”

“嗨!谁让你上船来者?”

轻声的呵斥怎阻止得了公输国君,权杖飞涨八尺支撑着他来了个撑杆跳,跳落船头。

小舟立即剧烈摇晃起来,白老头连忙抓起船撸来回摆动控制平衡。小舟随之飘向苇花深处,笼罩在雾气之中。

“风可以进,雨可以进,国君不可以进!难道陛下要恃强……”声音又高冷八度,一样的清脆,如鸣佩玉。

公输孟启微微迟疑,仍以权杖挑开船篷下垂着的青幔门帘。

船舱仅宽三尺,相当窄束。可船篷顶上竟挂着七颗夜明珠,似北斗七星,大的如鸡蛋,小的如鸽卵。颗颗明珠散发着柔和的珠光,让舱中充满温馨光明。

一颗夜明珠能值一座城,七颗夜明珠可敌一个国。饶是公输孟启见多识广也是暗暗一惊。

再看那披衣半躺的美人儿,顿时觉得莫说七颗,七十七颗,七百七十七颗也是值得。

三尺船舱皆做卧榻,卧榻之上铺开白狐裘。

美人儿年近双十,身披浅绿薄罗纱衣,侧身半躺似已困倦慵懒,玉容清丽未施脂粉,仅以焦柳枝儿淡扫娥眉。额前的刘海随着柳眉优雅的弧线修剪成两弯对称的新月,弯弯的新月把鼻梁儿的立体感显现得恰如其分,连脸颊也多出几分月色的留白。

云鬓微乱垂下几缕青丝秀发,衬托得脸蛋儿更白,娇人儿更柔。明眸中虽含着薄嗔微怒瞪向孟浪的闯入者,眼底却深藏着挥不去的愁绪,在长长的睫毛尖上挑出淡淡寂寥。

皓齿紧咬,恨不得再骂是几句,抿抿朱唇未发声,直把梨涡恼得胭脂红。

应该是怕惊醒身旁熟睡的婴儿吧。

强忍住怒气,酥胸起伏不停……

“这……本王,本王莽撞,确实不知船中竟有婴儿。”公输孟启连忙拱手致歉。

美人儿也不理会他,纤纤玉掌轻轻抚拍身前幼子。

白狐裘上粉妆玉琢的婴儿本睡得很香,或许是被公输孟启跳上船的震动惊吓到了,手儿脚儿一起动弹起来。在美人儿的抚慰,轻拍后又渐渐睡去。

公输孟启躬下身子压低声音,再次道歉:

“实在是对不住,吓到姑娘和小家伙呢。不知姑娘……”

美人儿调头横了她一眼,仍是不语。

白老头终于将小船儿摆平,气喘吁吁地回神君。

“她就是我外孙女儿,白涛。我就是来找她的。唉,老啦,就这两下累得不行……神君,小老儿打个盹……”

喘息片刻间就传来了呼噜声:

呼噜呼……

第二一三章 本王的儿子

白老头转眼熟睡。

白涛则下逐客令:

“陛下还不归去!”

声音虽低,却犹如百灵鸟的舌尖般犀利,直捣他耳蜗。震得他耳朵又麻又痒,反倒是舒坦。

公输孟启觉得很爽很受用,偏过头就想看看她那樱桃般的小嘴是怎么发声的,咋那么好听呢。

可目光却被那抹胸上几点儿微黄的奶渍所吸引,白绢抹胸上的奶渍并不明显,只是他凑得太近又太心细。

随着波涛起伏,奶渍印记微微浪起,仿佛激将泉涌而出。

这感觉,田点点的娇峰,巫念的丰满,都不一样。

至于玛雅……

那似乎完全不在这个范畴。

那是属于儿时的范畴,襁褓之中,乳臭未干……

脑海中,记忆回溯更加遥远,母亲的音容相貌浮现出来……

他甚至能想象自己在母亲怀里咿咿呀呀哭闹,撒娇,拉尿……

白涛的逐客令已下多时,见他仍毫无动静,抬头一看

积压的怒火如火山爆发,喷薄而出。

“登徒子!也配为王!”

“嘘”

公输孟启右手权杖竖起,迎向白涛玉掌,左手则指着白狐裘上的小家伙。

“他撒尿呢!”

嗯,白涛回头,果然,小家伙龙头高昂,水珠儿正连成线向上冲呢……

“乖乖!”

白涛回手抱起小家伙,已来不及下一步动作。

一个白玉盆恰到好处地递到,配合得妙到毫巅,没有让活奔乱跳的小水珠洒到白狐裘上。

“谢谢。”

白涛回头莞尔浅笑,漾出个梨涡把他的目光收揽了大半。

听着那大珠小珠落玉盆的声音,公输孟启喃喃道:

“本王的权杖法宝被你这家伙的水龙头恶搞,也不知今后还灵不灵呢……”

小家伙闻言睁开眼睛眨巴眨巴,撇撇小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额,本王又不怪你,不用装可怜……”

“咯咯咯……”

小家伙仿佛听懂他的话,撅起小嘴抽抽鼻子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小喜喜真乖,见着陛下就笑呢。”

那个“呢”字从白涛嘴里说出,就好像在百灵鸟的舌尖蹦了好几下,糅合得极致圆润后才弹出来。

“小喜喜?喜喜,小喜喜。”

公输孟启反复玩味着,不禁又回到刚才的童心泛滥。

“小喜喜多大呢?喜喜……”

“回陛下,六个月又十六天。喜喜只是乳名。”

每个母亲都深深记得孩子的降生,那年那月那天那一刻……

“乳名也好听。好可爱的!”

他实在忍不住了,伸出手轻捏小家伙的鼻梁。

“来提个高鼻梁,长成大帅哥……”

白涛暗暗撇嘴,那还用你说,我的儿子自然是全天下最帅的。

“额嗯咦”

公输孟启连连发出疑问之声,看小家伙已关了龙头,滴尽水珠,他竟然将白玉盆凑到鼻子底下使劲地嗅了嗅。

然后放下白玉盆,用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白涛被他怪异的举动吓坏了,可窄束的船舱又无处可躲,只得蜷缩起身子把小喜喜抱得紧紧的。

公输孟启再次伸出手来,左手捏着他自己的鼻梁,右手捏住小家伙的鼻梁,双手同时拿捏,神态极为虔诚,认真。

以致白涛都忘了躲避,其实根本也没地方躲避。

“这是我的儿子。是本王的儿子!”

公输孟启面色庄重,语气十分笃定,绝对不是胡言乱语或者嬉笑逗乐。

“怎么可能!喜喜是我的亲生儿子!”

白涛尖叫道,小家伙回头向母亲翻了个白眼:

我滴个娘额,我当然知道呢,可别叫这么凶好吗,会吓坏宝宝的。

白涛可不管,当母亲的怎么可能让别人抢走自己的孩子。

“去年腊月二十八日!子时,一刻!本姑娘记得清清楚楚!”

额,娃都生呢,似乎不能称姑娘了吧……

公输孟启完全没有和她抢孩子的意思。

“嘘,小点声,别吓着小喜喜。本王又不是要抢你的孩子……”

“额!你羞辱我!”

白涛惊怒交加,脑子又走岔道呢:

你不抢孩子抢当孩子的爹,这招可够狠,够阴的!想扇他两巴掌又空不出手来,真怕一松手他把孩子掳走。

外祖父咋睡得那么沉呢,这么大声都吵不醒。

“对不起。是本王太着急,没把话说清楚。姑……你莫生气。额,你先摸摸……”

公输孟启觉得她应该不算姑娘呢。为缓和气氛,他松开小喜喜,指了指自己的鼻梁。

“你先摸摸小喜喜的鼻梁,再摸摸本王的,我们俩的鼻梁骨上都有初九卦象。左侧三爻为上,右侧三爻在下,六爻结合。”

“小喜喜现在乃是巽上乾下的风天小畜初九卦象。即使他不是本王骨血,那也是本王的儿子!”

这话说的,不是一点两点的绕。

白涛的脑子里面满是糊糊,快烧坏呢……

为了让她冷静冷静,公输孟启端起白玉盆退出船舱,合着夜风再次嗅了嗅:

额,尿的气味都一样。

恋恋不舍地在船舷边把白玉盆倒掉,连清洗的想法也打消掉,直接还原成权杖。

还真有那么一丝淡淡的味道。

自己儿子的气味闻着倒也不怪。

公输孟启的退出让白涛压力顿时减轻。

难道真有这样的事?他被称作神君,还真是神灵下凡……

易经八卦她略知皮毛,懂得卦象。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摸向小喜喜的鼻梁骨:

本应该平直的鼻梁骨上还真有几道浅浅的凹印,再仔细触摸果然是左侧三道,右侧三道!

白涛的手指颤抖起来,小喜喜眨巴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瞧着她,完全很享受这种触摸。

她凝神静气,慢慢地慢慢地感触:

左侧三爻天下断为巽,右侧三爻无断绝是乾,六爻结合正是巽上乾下的风天小畜初九卦象。

按捺住心中激动,她又反复摸了摸她自己的鼻梁骨,光滑平直,没有任何异象。

良久。她才轻声道:

“陛下请进来吧。”

公输孟启慢慢走进船舱,在白狐裘上仰面躺下,把头靠近白涛身边,微笑着耸耸鼻子,好让鼻梁骨挺得更高。

白涛感觉手臂有些酸麻,把小喜喜放了下来,躺在公输孟启和她自己中间。活动活动手指,朝着他的鼻梁骨摸去。

不知是有了经验,还是公输孟启的凹印更深,触摸之下立即感应:

巽上震下,风雷益初九卦象!

“陛下的不一样!”

白涛的手闪电般弹回。

“自然是一样!也不一样。你既识得卦象当知易经之神妙全在一个‘易’字。手相,面相,骨相,相由心生,境由心转。”

“本王与王儿年龄,处境都不相同,故而有异。可是我们父子的根基不会改变,初九潜龙……”

这一口一个王儿,一口一个父子,还真是亲切呢。

他话未说完,小家伙的手竟然也捏到他鼻梁上,又是捏又是打,又是一阵咯咯咯地笑……

第二一四章 他不会抢的

看到小家伙的手捏到公输孟启的鼻梁上,又是捏又是打又是笑,白涛不禁莞尔,瞧着一大一小两个脑袋越靠越近,那面容轮廓竟也有八成相似。

难道这就是相由心生。

“我看你这是牵强附会的胡扯吧,糊弄妇道人家不懂易经玄学。”

她虽然好像还在生气,可语气中全然没有恼意,居然直言“妇道人家”也不怕把自个形容得老了。

“本王绝对没有胡说!知道本王鼻梁骨卦象这事的人当今世上原仅有两人本王及家母,你是第三个。”

公输孟启说得很是郑重。

“本王每逢重大决策之时,都会斋戒沐浴,静心凝神,悉心感觉鼻梁骨上卦象的变化,来应征所做决策是否妥当。”

“例如,本王于四月底收复‘齐门关’之后就曾收到帝国封赏陈国的圣旨。此等大事务必审慎,抹鼻卜卦,得鼻梁骨卦象为下乾上兑的泽天初九。”

“其寓意很明显,不可轻率急躁而往。纵然公输军团犀利勇猛,未必不会步‘无敌战神’季魁的后尘。”

其实公输孟启心中清楚,他转而进入“渤皋大泽”营救大哥和二殿下,依然遭遇巫家小人“黑袍怪人”,还怒斩其手臂,为此得罪巫家埋下隐患。

不过相较而言,比冒然入陈的后果不知道要轻松千百倍。

如果当初长驱直入陈国,将立即面对全军无粮的绝境。

兵无粮自败。

岱国买粮,“蓝色计划”均无从说起,最多是孤家寡人的“蓝色流浪”吧。他虽然很欣赏独居荒岛的种田生活,可终身体验绝对不行。

两害相较取其轻。真正的统帅必须要具有高度的战略眼光。

公输孟启的眼光瞟向白涛胸前堆得高高的粮食,心砰砰直跳。

这又是什么战略?

白涛还努力在分析泽天初九卦象,联系起诸多关于这位神君的传闻。

似乎还真如他说的那样,难道还真有神君,唬得外祖父成天嘴上念叨神君,心里膜拜神君。

还非要让自己来见识见识……

“那你此刻的卦象又作何解释,是什么来着?”

“风雷益初九卦象。”

公输孟启见她开始感兴趣,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解起来:

“《益》卦者,所往有利。渡大河有利。风雷同行。”

“今本王正是为救陈国百姓大义而来,此为天下最大之‘益’也!”

“本王乘船经汝河,左江,大江,柳江,条条江河而来。岂不是符合‘渡大河有利’。”

“即便游龙寨贼寇阻挡,也有天雷之威覆灭,风雨俱来,让烈火不伤本王分毫。”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气吞山河。

看到豪气干云的少年神君就睡倒在她的翠罗裙边,白涛心中荡起层层涟漪。

曾几何时,也有人对她说过类似话语,打动姑娘芳心,而今却如同他那飘逸的名字一般,带走落红,抓不住一缕微风……

仰看七颗明珠,不觉清凄自语。

“七年之期,九星汇聚,还有……”

“你怎么呢?”他关切地问。

“哦,没事。”她理了理鬓旁散落的青丝,却牵起更多愁。

“九星汇聚又有何难。看本王的”

公输孟启都不用起身,伸出权杖从船篷顶上划过,九颗珠光柔亮的夜明珠环绕篷顶,颗颗莹润,大小如一。

从听说他的神奇,到亲眼见证他的神奇。层层涟漪已翻起波澜。

“陛下送我如此珍贵的宝物,我可没什么回馈的呢……”

“有啊!”

“哪有?”

“卦象第二阴爻,柔中得正,被赐‘十朋之龟’。波涛儿你这般温柔,小喜喜成为本王儿子,日后继承王位也是可能的。此乃‘柔中得正’也……”

“去!我的儿子可不是乌龟。”

白涛轻啐,脸上却泛起红晕。这家伙怎么也和“他”一样叫自己“波涛儿”呢。

公输孟启撇了撇嘴显得很无奈的样子说:

“我的儿子被人代劳呢你说是不是有点‘龟’……”

“滚!”白涛抬腿朝他踢去。

无赖!混蛋!这种事情但凡有点素养的人多半会感慨一句“恨不相逢未嫁时”。本姑娘虽是未嫁生子,可你也不能颠倒秩序硬把帽子往自己头上扣吧!

公输孟启早料到她会反应激烈,见玉足飞来,一手托住纤细,圆润的足裸,一手趁机滑过丝绸般柔滑的小腿,继续到膝弯处才停住前进。

初次逗乐,适可而止。公输国君乃是有节制的流氓。

“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适用的手法,适当的力度,在适当的位置,让白涛竟感觉非常适用。

“嗯哼”

大大的眼眨巴眨巴,见两人在眼前推磨摇磨,自己还没粑粑吃。

小家伙不干啦:

“哇哇”地大哭起来。

白老头也被哭声吵醒,咳咳两下。

“都这个点了,该是饿的吧。神君,小老儿抽口烟。”说完,背过身去。抽出烟杆,裹上烟叶,拿着火镰子“啪嗒,啪嗒”地干上了。

白涛狠狠瞪了公输孟启一眼,抽回玉足,起身把后舱关好。然后对他努努嘴,意思是:

你也该走啦,妈妈要唯小宝宝。

白狐裘上躺着这么舒服,他才不想走呢。闭上双眼好好享受吧。

白涛一时竟不知如何办呢,无赖!混蛋!咬牙暗骂。

小家伙越闹越厉害,刚才撒了一大泡尿,又玩了恁久,肯定饿极了。

“咳咳,咋还哭呢?好外孙,你快点呗,闹得老头子心里怪难受……”被烟呛的吧。

“哼!这家伙还赖着没走呢!”白涛没好气地回到。

“神君哦,嗨!他又不会抢着吃。”

白涛满脸黑线。

公输孟启使劲捂着肚子,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没办法,白涛抱起小喜喜,背转身去,给小家伙喂食。小家伙大口大口地吸吮着,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小祖宗,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吃吗?这声音太刺耳呢!比为娘的歌喉也不逊色。

公输孟启很享受这“吧嗒吧嗒”的声音,心里合计:

王儿去年生的,属相是虎。还真是个虎虎生威的小家伙呢,母亲见到一定喜欢得不得了。

“波涛儿,等本王把陈国百姓安顿好之后带你们母子去见婆婆。”

“婆婆?”白涛一愣,反应过来。

这混蛋打蛇随棍上,够赖皮的。

只是这样的承诺她也曾听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得好听,她是出身王室。说得不好听,那就是奴婢的女儿,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而今更是所谓的残花败柳,还带着个拖油瓶……

世人的唾沫比大江的水还深!

“陛下这些话今晚在此船上说说也就是呢。民女深感宽慰!但若是传言出去对陛下的名誉,声威将是莫大的损害!民女母子可担当不起。”

公输孟启坐起身,又摸了摸鼻子,然后从背后抱住她把她紧紧搂入怀中。

“波涛儿,你放心!只要你能保守本王鼻梁骨上卦象的秘密,本王绝对会让公输家接纳你母子的!毕竟本王还是公输族长呢。”

“至于陈国……不过是小菜一碟,赐给王儿又何妨。”

“本王将会拥有整个帝国。”

第二一五章 妇孺保护法

授人以柄,以交心。慰人以宽,以希冀。

白涛终究是抵挡不住耳边的浓情蜜语,放松紧绷的身体,依偎在他怀里。

小喜喜睁大眼睛,眨巴眨巴。

咋呢?这么快就搞定了。可以嘛,老爸。

公输孟启眨眨眼回应小家伙。

确认过眼神,一对登徒子。

……

当白涛陪着公输孟启在苇花深处浓情蜜意之时,郭狩也在许都拥着锦鲤儿。几番折腾之后,锦鲤儿媚眼如丝地讨饶。

“司令真是厉害!今天杀得岳凉联军二十万人马抱头鼠窜。”

“是吗?本司令觉得还是锦鲤儿厉害哟。几次三番杀将下来全无惧怕……”

“怕,怕,怕,怕!奴家如此单薄,怎经得司令冲锋,奴家只有投降的份。听说司令还夸下海口,三日内收复‘白马关’。乖乖,当真是了不得!”

示弱未必是真弱。捧杀那才是真绝杀。

郭狩算是攥在自己手心里了。不过姜虹恐怕是保不住了。失之东隅虽收之桑榆,却让元昊的心里感觉不到平衡。

游龙寨于三江口被天雷轰毙的情报,让他对月慨叹。

他知道姜虹的计划不能成功,谁知竟然败得这般彻底。

大陆最为凶悍的河盗,水上第一的游龙寨,拥有三十六处分舵,遍布大江大河。堂堂总瓢把子亲自出马,施展出所有手段:凿船,火船……

居然!居然瞬间给天雷轰毙,被大雨浇灭。无一幸存!

公输孟启非但丝毫无损,反而增添无上天威。

帝国的先祖啊!怎么就不能给元昊一点偏爱,老是让公输孟启一帆风顺走得那么顺利。

莫不是他使用了帝国禁绝的“献祭魔法”。想到于此,元昊也不禁打个寒战,躲到墙角的阴影里,生怕明月映照出他脑中的闪念。

元昊决定增加这方面的关注。

事出反常必为妖,公输孟启干出这么多反常之事,若非妖孽,必违天理。明月啊!你就照不见吗!

明月偏西,小家伙睡得香甜。

“陛下还不回营吗,天就快亮呢。”

“嗯,可本王就是想多陪陪你和小喜喜。瞧你眼底的愁绪,就知道你过得也不容易。乱世的百灵鸟怎能唱出愉悦的歌谣。”

“陛下心细,对波涛儿理解体贴。可陛下国事繁忙,不能总把精力消耗在民女母子之上。天下还有多少母子都孤苦无依呢!”

“波涛儿,你说得很对!这才是本王考虑的问题……”

不是吧!难不成你还能把天下女人都收纳!

公输孟启接下去的话立马打消了她的嫉妒心。

“本王考虑必须通过发布发令,以律法制度来保护妇孺才是王道。”

“季少卿在《立国论》中言到,‘国民是一个国家最大的资源’。而妇孺则是这资源的本源。”

“陈国经此战乱,男丁被掳,妇孺被凌,所剩人口已不及以前三成。若再不加以保护,本王岂不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这番话听得白涛心潮澎湃,作为战乱中的孤儿寡吗她有着切身体会:

尽管有着“百灵鸟”的名头,有着公子卫风留下的金银财富,可却没有一个能够真心实意保护她母子的人。

也许公输孟启是垂涎她的美貌,然而他更有包容天下的情怀。

这也是卫风不能比肩的吧。

她猛然转身将他扑倒在白狐裘上,娇艳的朱唇对应在他丰满的双唇上。

久久盘桓。

“本王还未满十六,你这可是调戏少儿。本王定要办你!”

“哼!好个未满十六的少儿!要不要波涛儿喂你粮食,你瞧瞧波涛汹涌,充足得很呢……”

“罢了,罢了。那粮食还是留给王儿享用吧,本王不和他抢。开船,本王回营。”

“神君,这船就在岸边的哟。小老儿早上岸啦!”白老头在岸边回话。

额,公输孟启掀开青幔门帘,天色发白,岸上已有士卒走动的脚步声。

扒开芦苇就看见军营中升起袅袅炊烟。

公输孟启不敢再玩撑杆跳,惊动旁人可不好。推出船头跳板搭在岸边,才蹑手蹑脚地走上岸。

白老头从旁抢过来,三两步跑上船,收回跳板摇起船撸,小舟随即隐没在芦苇丛中。

“神君若要找小老儿,到湖边唱歌就是。”

本王找你干嘛,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推个勾心船,害得本王欠下风流债。

波涛儿怎么就能唱出本王心里的歌声呢……

“参见陛下!司空大人,太傅大人,二位少卿,还有数位将军均已在中军大帐等候陛下。正命属下四处寻找呢。”

一名亲兵跪到跟前,急匆匆地道。

“好!随本王回营。”

中军大帐就在十步之外了,公输孟启也没洗漱,伸手捋捋头发,拍拍脸颊,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焕发。

哈哈大笑着迈入大帐。

帐中众人已等候多时,见国君神采飞扬的走了进来,皆是心中一宽。

季子待他走近,竖起鼻子嗅了嗅。

“咦陛下今个儿好香!”

“额,是吗?本王咋不觉得呢。”

季殊笑道:

“陛下这是入兰芷之室,久而不觉其香。”

朱有珠也凑上前来。

“陛下,臣怎么觉得有股乳……”

“有股**味是吧。司空不必含蓄。本王昨晚确实见到一位奇女子,还找到了本王的儿子。众卿觉得有趣不?”

公输孟启直截了当就公布出来。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继续道:

“此事,待会再与众卿议。本王要先恭喜太傅大人,马到成功!凯旋归来!”

“不敢,不敢!这都是陛下运筹帷幄,早已成竹在胸。老朽只是跑跑腿而已。”

“太傅不必客气。本王待会再封赏于你。这位就是游龙寨三当家‘潜水龙’沈洪吧?幸会啊!”

沈洪噗通跪下,磕头礼拜。

“游龙余党,蒙陛下开恩收留,前来投诚!再也没有什么三当家,望陛下不计前嫌,宽恕我等罪……”

“哈哈哈!沈将军请起来说话吧。将军既已投诚公输军团所有前嫌自一笔勾销,何来罪责。况且本王曾允诺将军为军团操练水军,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将军呢。”

沈洪三叩之后才站起身来。

“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沈某山野粗人,不懂诸多规矩,只怕……”

“沈将军不用拘束。那‘双手鼎’武项不也是牛头山的当家吗,而今不也成了军团将军。他与沈将军可是……”

“回禀陛下,沈某认得他,是族妹夫。”

“对的嘛。令族妹、族妹夫皆已在公输军团升任将军之职。所以沈将军,只要你在军中尽心尽责,做出成绩,擢升为真正的将军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这次可还有人与将军同来呢?”公输孟启问。

“有有有。有五……”

沈洪想说还有五当家,六当家,七当家……可又一想不对,都到了国君面前,怎能再称当家的。一时语塞,憋得面红耳赤。

姜虹赶紧打圆场说:

“陛下。游龙寨投诚的还有四位朋友,及两千余手下已安顿在军营等候。夤夜运回粮食一万三千余石。”

他知道现在粮食危机,故而在提到粮食之时声音略高出几分。

公输孟启微微一笑。

“很好!沈将军与这四位朋友暂任千夫长之职。赐玄铁双头马徽章。着手制定计划,操练水军。”

“谢!陛下!”沈洪三呼万岁后,退到一旁。

第二一六章 血统与感情

见沈洪退开。

姜虹趁机把一本名册呈上。

“陛下,这是老朽从帝都带来协助发粮的官员名册。老朽已做了批注,有的人员还是可以留用的。”

“好!本王没想到的,太傅都替本王想到。”

“太傅实乃敬职心细!您老也别过谦,而今王儿尚幼,三年之后再行拜师仪式。”

“这太傅之职即从今日开始。姜大人您就是陈国太傅,本王先代王儿拱手拜谢啊。”

说着,向姜虹拱手行礼。

姜虹连忙跪倒。

“陛下使不得!老臣怎敢受陛下的礼拜。老臣必当尽心竭力辅佐小殿下,鞠躬尽瘁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这下是彻底脱离元昊转投公输了。

“很好!众卿可还有要事相奏。”公输孟启环视众人。

朱有珠本想提造纸和银币的是,但听他说要事才奏,那还是待会再说吧。

造纸,银币也没那突兀冒出的小殿下重要哦。

见众人皆无禀奏,公输孟启清清嗓子,正色道:

“本王昨晚所见的奇女子乃是人称‘百灵鸟’的白涛。此女出身陈国王室,在民间颇有名气。”

“以致司空大人还安排她来迎接本王。是吧?司空。”

朱有珠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是。”

众人同样不明所以,皆耐心听下去。

“去年腊月二十八日,白涛诞下一子,此子生父乃是卫国太子卫风。卫风消失近两年,无影无踪。”

“本王今已收此子为王儿。众卿以为如何?”

虽然中军大帐里只有姜虹,朱有珠,季殊,季子,亢褚良等八人,但公输孟启的话还是有如冷水泼如沸油锅,引发一片哗然声。

众人一番低语,这等事情他们也议不出一二三来。

姜虹站起身来,问道:

“敢问陛下,这些事情可都属实,而非江湖传言?”

“绝对属实。本王已经经过查验。”

“那依陛下的意思是要……”

还是姜虹老道,国君家事,当臣子的还是不要擅自议论的好。

“本王曾听太傅说过,卫国乃是帝国宗室所在,想必太傅对帝国宗室血脉也挺了解。那就请太傅给说道说道,尤其是这卫太子风和白涛。”

姜虹心中闪念,大概猜到了公输孟启的用意。于是,认真说道:

“陛下说的不错。帝国王室,陈国王室,卫国王室千年之前均是同一宗族。发祥地原在卫国。在帝国一统大陆之后,帝国将国都定于大陆核心位置,即今帝都所在。”

“帝国又将疆土分封各诸侯宗亲,方有卫,陈,宋,曹,徐等国,其国君,王室当年皆是同一宗族血脉。”

“元夏帝君本也是卫姓,‘元’姓乃是占卜所得的神灵天赐。”

“而后千百年,诸侯后裔也多以封地、国名更改姓氏。卫国王室卫姓从未中断,自然是以帝国正统血脉自居,其宗法族规也最为严苛。加之卫国仅一郡之地,便于管理。别国也不觊觎,未经战火袭扰。故而血脉传承最为纯正。”

“其他各国,或因其内部纷争,或因其外来战争,传承更替,血统传承反倒不如卫国。”

“故传言卫风比元昊血统更纯正也是有道理的。”

“至于‘百灵鸟’白涛老臣所知不详。民间传闻其母白菲菲为宫中侍女,因善歌舞被前陈王陈由兴看中,封为才人。”

“白菲菲在陈涛十二岁时亡故,然白涛歌舞造诣已尽得其母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年已十六岁卫太子风对年仅十二的陈涛一见倾心,不能自拔。曰‘必娶为妻也’。”

“遂带白涛回卫。卫国宗室因陈涛是庶出,坚决不允许立为太子妃。”

“卫风甚至放弃太子之位,离开卫国,自称公子风。陈国后宫对白菲菲嫉恨颇深,自然不会再接纳陈涛。”

“陈涛流落民间改随母姓,名‘白涛’。拜百鸟画舫花魁玉洁茹为师,继续修习歌舞。卫公子风为她护花守候达七年之久。”

“两年前却无端失踪,杳无音讯。成为江湖最神秘话题。”

“老臣所知已言无不尽,不知各位大人是否还有补充。”

朱有珠则叹息道:

“想那卫风也是痴情,大陆第一美男,翩翩公子,多少王公贵族的公主,郡主,巨贾土豪千金名媛为他如痴如狂,相思成疾。却为白涛一人,拒三千弱水于千里,弃江山社稷于不顾。唉……”

“原来司空的爱女也中情卫公子风吧。哈哈哈!”公输孟启大笑这调侃。

朱有珠也不争辩,拉回话题。

“情况应该就是太傅说的这样,不过陛下为何要将白涛与卫风之子收为义子。毕竟‘百灵鸟’流落花船画舫,这名声……”

公输孟启本以为对这门第之见最为敏感的应该是姜虹,季殊,季子这些名门政要,不曾想会是朱有珠最先提了出来。

转念一想随即释然,像朱有珠这样的人才体会最深。士农工商,商人历来被视为末流。比之花船,画舫也好不到哪儿去。偏生又要混迹于各政要间寻求商机,被讥讽,奚落,实属常事。

故而他会首先想到此节。

公输家何尝没有如此受讥讽、奚落的经历呢。

季殊几次向季子使眼色,让他切勿轻易开口,因为二人都太年轻,都没有感情经历,情感的微妙唯有那句俗话说得最好:

“鞋子适不适合只有脚知道”。

公输孟启谈的可不只是感情,他谈的是国事。

“司空的问题应该是众卿都想问的吧。好,本王一一作答。”

“其一,卫风是帝国同宗血脉,即使放弃太子位置,血统也不会改变。他的儿子自然也是帝国同宗。就血统传承而言,胜过本王。”

“其二,白涛即使是庶出那也是陈国血统,在陈国比本王亲近。而且她在民间的影响也是极大,能为本王助力。”

“本王虽也出身公输世家,平心而论在本王出道之前有多少人知道公输世家,在乎公输世家。本王绝不是妄自菲薄,乃是据实而论。”

“虽然得帝国赏赐陈宋之地,册封陈国公,不过是摄于公输军团武力之威罢了。难道就没人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甚至厉兵秣马,寻机异动。”

“若本王将卫风之子视若己出,善待白涛母子,不过是多供养两人,即便花费十倍,百倍亦不为多。用以镇抚陈国,至少可当两万精兵。司空曾说过,‘善使权者善亲近’。是这意思吧。”

朱有珠一愣:

这话是我说的吗?我说过这样的话吗?可这话说得真好!

善使权者善亲近。

“陛下远见卓识,胸怀博大!老臣词穷只能为陛下鼓掌颂扬。”说着,姜虹使劲鼓掌。

众人跟着拍响,大帐里是掌声雷动。

第二一六章 制定法令

季殊高声赞叹:

“妙!精妙绝伦!陛下高瞻远瞩着眼长远。陛下收下的不是白涛母子,收服的乃是陈国民心啊!”

“臣拜服神君!”

他是真佩服。

一边鼓掌一边偷偷冲季子眨眼:

大侄子。谈情说爱谈到如此高度的叔可是闻所未闻啊,咱叔侄要是不加快脚步跟上,那天下美女全都成了陈王妃呢。

公输孟启招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这件事无论谈血统也好,说传承也罢,终归就是政治手腕。一个国家的稳固最终还是要落实到民众基础。”

“二位少卿在《立国论》中言到,‘国民是国家的最大资源’。本王认同。而妇孺则是资源的本源。今陈国历经战乱,男丁被掳,妇孺被凌,所剩人口已不及战前三成。若再不加以保护,本王真的就成孤家寡人呢。众卿觉得呢?”

这是重点!这事关键!

朱有珠妻妾成群,儿子二十一个,女儿十二双。他认为这才是朱家最大的财富。当即符合:

“陛下圣明!依臣看来,现在偌大的陈宋,除了江都聚集有七八万老弱妇孺。六郡八县之地尽是良田荒芜,鸡犬不闻,廖无人烟。如此状况,国民生计堪忧,经济发展堪忧啊!”

“正是!陛下。”亢褚良等军中将领对生计可比政治感受真切。

“现在陈国的百姓别说是交税供养国家,军队,连自己都养不活,反倒是要靠赈济度日。长此以往恐怕神君陛下也难以支撑。”

“亢将军这话很实在!本王极为赞同。可人口不是庄稼,能够从地里种出来。每个孩子,无论男女都是母亲生养,心头血,身上肉。”

“在本王入城之时就有位母亲声嘶力竭地叫喊‘……我们每天都吃不饱!我小女儿饿死了!二儿子饿死了!大儿子也……’这呐喊声想必众卿也是听到的。这就是本王的子民啊!本王却没保护好他们……”

公输孟启声泪俱下,几欲痛哭。

“如果没有母亲,哪来孩子!没有孩子,何来人口!子民!众,众卿可知本王的心痛呼!”

“陛下!臣等无能!臣等惭愧!陛下切勿过度悲伤,开启神智,救百姓于水火,助万民脱苦海。”

“众卿家啊这可不是本王一己之力能为的。须众卿家齐心合力啊!”

“此等为国为民之事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等万死不辞!”

“是吗?”公输孟启擦擦眼泪,似乎看到了希望。

“苍天在上!神君在前!若有虚言……”

“停!本王与众卿家共同盟誓。”公输孟启大声喝道:

“天地神明共鉴,今陈国国君与众位文臣武将同心,只为庇佑我陈国百姓,特立律法以保护妇女幼子。”

提笔挥毫,陈王法令:

妇孺保护法

一,划分田亩,设立“女田”。所有陈国女子凡年满十五者,皆可于当地官府申领“女田”十亩。直至终老,方由当地官府收回。

二,“女田”不征税赋,品质优于当地田地平均品质。可出租不可转让,收益归“女田”所有人。

三,女子年满十五岁即可婚嫁。年至二十岁仍未婚嫁者,当地官媒催之。二十五岁后仍未婚嫁,每岁收回“女田”一亩。

四,丧偶孀妇守节一年即可再论婚嫁。

五,女子有孕,经官府弄婆验证后发放母子双份口粮补贴。直至产后一年,共计三年。

六,欺凌妇孺者,杖刑。奸**女者,宫刑。伤害孕妇者,极刑。

七,凡妇女有孕者无论所犯罪责大小,均不得使用刑罚,待其生产后论处。

八,年十五岁以下者皆为幼子。凡伤害幼子者以伤害成人同等刑罚之三倍以上加倍处罚。

“众卿家,这便是本王草拟的《妇孺保护法》纲要。请众卿修改完善吧。”

众人看完他一字一句地写完《妇孺保护法》,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每个人的滋味都不一样。

姜虹年岁已高,他自己也不至于作奸犯科。但对第四条却是难以接受,从一而终,终生孝节乃是女子的起码妇道。

朱有珠算了一下账,若照此法令执行,陈国田地,税赋的损失可是个惊人数字。司空怕是真要搞空啊。

季殊,季子心里咯噔一下,要是早娶了媳妇就好啦,能多分十亩地呢。这以后嘛,媳妇的身价涨了。

一众武将感应最为强烈。

“陛下。若执行此法令,末将怕只有将士卒们关在船舱里啦。军中士卒多是粗人,殴打婆娘都顺手了……”沈洪首先提出申辩。

公输孟启面色一肃,板着脸打断他的话。

“沈将军此话差矣!你那粗鲁的族妹夫可曾敢向你族妹动手!不错,世俗之中,多是男强女弱,打骂也很寻常。可谁人不是母亲所生?不能善待女人就是侮辱自己的母亲!”

“况且若此法令推行下去对军中士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嗯?陛下的意思送女人到军中……”胡来有些糊涂。

“送你个头!”公输孟启的权杖“笃”的敲了下他的头。

“诸位将军,你们好好想想,士卒们之所以习惯随意打骂女人还不是觉得女人无能,需要依靠男人养活。”

“法令执行之后女人终身都有田地,那就是财富,可以和男人分庭抗礼。你觉得你会打一个有财富的老婆吗?”

“也是啊!不过那今后女人岂不是很难娶到,本来就狼多肉少,女人再有了田地财产身价倍增呢。”

“嗯,现在陈国百姓不过七八万,就算全是女的也不够啊!公输军团有十五六万爷们吧。”胡去跟着搅和。

权杖又落到胡去头上“啵”了下。

“你们兄弟咋不开窍呢。若是陈国施行此法令,那得有多少其他国家的姑娘往陈国跑,难道公输军团的男儿还怕娶不到媳妇。”

“呵呵呵”兄弟俩摸着脑袋笑起来。

“陛下敲得好!犹如醍醐灌顶啊!”

“既然众卿家没什么意见就照本王……”

“陛下。这第四条能否修改下,毕竟世俗观念根深蒂固,就连很多女子自身都愿意守节的。”姜虹终于还是说出心中纠结的问题。

“第四条?守节一年即可婚嫁……”公输孟启摇摇头。

“太傅大人啊,这个问题本王等户部长史韦妙韦肖兄弟回来之后会给你一个震撼的解释。现在谁还有问题?”

武将们算是想通了,乐意执行。

朱有珠已扒拉出大致的损失数目,刚要开口就被公输孟启犀利的眼神噎了回去。

季殊,季子已经在着手修改完善。比如女子迁移流动,则交回原籍“女田”,再到落户之地凭原籍交回的凭证重新申领……

“好!那就劳烦众卿家了。本王先去洗漱更衣,午时之后就要开始发放口粮让百姓返乡。《妇孺保护法》正好借此机会颁布。”

“哎呀!末将差点忘了。陛下,末将告退。”亢褚良倒先跑了。

第二一七章 十五十六

午时初刻。

姜虹,朱有珠,季殊,季子,四大脑力超强的幕僚,以公输孟启的《妇孺保护法》八条为纲领,经过反复商讨,补充细化,整理出八大条款,十项细则的完整律法《妇孺保护法》。

公输孟启审阅后拍手赞同,令传抄军中,让公输军团的每位将士都知晓,遵守。

这下就得多亏当初许洪福带来的十几名孔目和季胜,季子每日讲解《立国论》,培养起来的一批军中能文能写之人。

这其中颜还彦和李于斯便是佼佼者。

否则就算四大幕僚磨秃了笔头也抄不了多少。何况他们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

韦妙韦肖的调查报告已陆续传来,需要整理汇总。结合亢褚良下面登记的返乡百姓进行区域分类。

按公输孟启的要求,先北后南,先远后近的原则,次第返回。

并根据百姓人数搭配军团士卒,一则保证路途安全,二则为今后屯田做准备。这可是件规模宏大,又必须细化的工作。

赖义率领的中央集团军余部也已抵达江都,陈国纵横交错的水网迟滞了行军速度。为此,赖义沿途留下五个工兵大队,继续修建维护桥梁道路。

赵良传来消息说,“迷离津”的港口已疏浚成型,船只修缮也已完成。

公输孟启令他留下二百工兵负责港口和“龙门桥”的日常维护,率领其余工兵驾船北上“东津沱”,汇合东路集团军的工兵,加快“东津沱”的港口的修缮,船只修整。

至少备齐二十艘快船,随时待命。

公输孟启之所以向赵良下此命令,是因他已收到蓝色号和蓝星号通过岸基中继点传来的消息:

蓝色号已航行四十五个时辰,领先后出发的蓝星号船队两百多里,但都已航程过半,近海的海况良好,航行顺利。

能够确保在六月十八日前齐会渤皋大泽峡谷入海口。

玛雅干得漂亮!

为防万一,公输孟启又传书青峰寨:

请丁当响安排人手准备在渤皋大泽峡谷接应运粮船队。

如果峡谷的水情不满足船只通行,就调动人力搬运,哪怕是翻山越岭,肩挑背驮,也要把粮食转运出来,送到陈、宋六郡八县。

同样,罗二蛋也收到命令,随时准备接应转运粮食。

“岱国王家学院”也于六月十五日就是今日辰时正式挂牌招生。二殿下田恒任学院院长,公输世祯任副院长兼教学主任。

这一次岱国可算是跑到了前面。公输孟启用力攥着权杖,心中呼喊:

加油!大哥!加油!公输孟启!要迎头赶上。

整个午时,各种信息如冬月的雪花飞舞。

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元昊倒是有暇面对满桌子的美食,却吃得食不甘味,如同嚼腊。他已收到“傩门”传来的消息:

姜虹出面招降了游龙寨,他自己也因此当上了陈国太傅。

元昊本以为公输孟启会借用姜虹的项上人头来平息民愤,缓解粮食危机。没想到竟降服了他。

而姜虹居然还积极行动,招安游龙寨,搞到上万石粮食。好你个公输孟启,敢挖本太子的人,今天你能做十五,就别怪本太子我做十六。

郭狩见他老是心不在焉的,不由问道:

“殿下何事烦恼?连吃饭都如此踌躇。”

“唉!”元昊一声叹息:

“不瞒大哥,昨日见大哥英勇杀敌,威风凛凛。元昊兴奋激动以致得意忘形竟口出狂言,犯下忤逆反叛之罪啦……昨夜辗转难眠,吓得汗湿衣衫。”

“额?殿不会这么冒失吧,说什么忤逆反叛……”

元昊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说:

“元昊当时曾大喊‘朕有战车千乘,猛士百万!谁敢一战!’大哥你说这不是忤逆反叛吗?”

“呀”郭狩也是一惊,好像当时元昊确实在城楼上大喊过这话。虽说是太子,叫喊出“朕”这罪名可就大啦。相当的大!

“帝君应该还不知道吧?当时杀声震天,也许没人注意到呢……”

“大哥啊!你是不知道这帝王之家的水有多深,元昊还有四五个兄弟呢。当时城楼之上就有上万人,他们全都没听清?都没注意?哥,你说这可能吗?元昊现在想来,真是心惊胆战,欲哭无泪啊!”

元昊的眼泪都堆积在眼角,随时会倾泻而下。

郭狩在纪军之时就已经是骁骑将军,当然知道帝王之家的权利争夺的惨烈。

想要封堵万人之口肯定不可能,如此重大的罪证足以让元昊立马从太子变狗屎。自己才傍上颗大树,看来靠不大住。这满桌的酒肉今后怕是吃不到啦,还有锦鲤儿……

还是趁眼前有酒有肉整个痛快。

元昊见他自顾自吃,居然不理会自己的痛苦陈词,心里非但不难过,反而窃喜。酒囊饭袋之徒,看来公输孟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大哥啊!你就不打算救救元昊吗?”泪水哗哗地奔涌而出。

“不是”郭狩嘴里塞得满满的,舌头有点捋不直。

“军中有规,规定,不,不可参与王室内部事务。”

刚把嘴里的咽下去,要抓起一支鸡腿。

“更何况末将是陈国公输军团的人,怎能干预帝国事务。嗝”

鸡腿就剩个鸡腿骨,吃撑呢。伸手一抹两干净。

“可如果大哥能救元昊也眼睁睁地不顾吗?”元昊几乎绝望了。

“殿下这话咋说的呢,末将若能帮助殿下自然是万死不辞!”吃饱喝足,大话还是要说的。

“只是帝国内务……”再打退堂鼓。

“大哥若是接受帝国封赏,做帝国的镇边元帅自然就能救得了元昊……”

“帝国元帅!”郭狩正喝茶呢,这头衔来得太猛烈,砸得他:

“噗”茶水喷了满桌,连最后咽下去的鸡腿都吐了出来。

“等,等等殿下说‘做帝国的镇边元帅’这话怎讲?”

元昊慢悠悠地收了泪水,缓缓道:

“大哥昨日一战,威震大陆。元昊已向帝君举荐大哥,希望帝君封大哥做帝国的镇边元帅,保护帝国……”

“不过刚才大哥的话倒是提醒了元昊,毕竟郭司令是公输军团西路集团军的司令,不是我帝国的……”

“嗨!公输孟启不也是帝国封的……”

情急之下竟然脱口直呼国君姓名,此乃大不敬也!郭狩急忙捂住嘴巴,抹了抹,装作擦嘴的样子。

他这等伎俩在元昊面前简直太小儿科。

元昊微微一笑。

“不错。本太子既然能让帝国册封公输孟启为陈国公,自然也能举荐郭司令当帝国大元帅。可关键还是得郭司令自己愿意吧。”

“不要像四月之时帝国就已经封赏公输孟启,可他却置之不理,让元昊碰了一鼻子灰。直到被岱国逼急了才……”

“唉,元昊纵然是获罪丧命,也不会连累郭司令的大好前程!罢,罢,罢!郭司令你我兄弟再饮一杯,就此别过。元昊自去帝都领罪!”

前程?帝国大元帅!郭狩心里翻江倒海。

在公输军团干一辈子也不可能当上元帅,那是公输孟启的位置。他自问也没那本事。

帝国的大元帅名头肯定比军团元帅更响亮,虽然帝国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郭狩能坐上帝国大元帅的宝座岂不威风八面,甚至有可能凭借自己的能力让帝国来个咸鱼翻身呢……

真是越想越兴奋。

第二一八章 金饭碗

元昊见郭狩脸色越来越兴奋,知道他已经动心,若是还能猜到他有让帝国咸鱼翻身的想法,那真的会和他一醉方休。

“殿下,末将愿意接受帝国册封!定会保证殿下此事无虞!”

“哦郭元帅已有解救元昊的办法?”

“是的!殿下。本帅立即吩咐参军毛减,将殿下昨日在城楼之上的话写下来传喻全军,让所有人都知道太子殿下为西路集团军所作的战歌:

真有战车千乘,猛士百万!谁敢一战!谁敢一战!莽莽荒野,唯有西路集团。

真有战车千乘,猛士百万!谁敢一战!谁敢一战!漫漫黄沙,不可阻拦。

真有战车千乘,猛士百万!谁敢一战!谁敢一战!天地苍茫,疆域无边……”

郭元帅豪迈的唱了起来。此等豪情壮志,的确配得上帝国大元帅。

“朕”与“真”,两字同音,意义千差万别,竟被郭狩嫁接得天衣无缝。

“哎呀!”元昊发自内心地惊呼,连忙拜倒。

“元昊参见大元帅!”

看来公输孟启用人确实是有眼光啊!这郭狩并非只是一介武夫嘛!

……

公输孟启眼望前方,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陈国百姓。

最大的赈济点就在军营边上。

现在,平日发粮的灶台旁边搭起了一个更高的台子。

台子正面高两丈,宽三丈,铺开严丝合缝的木板,木板上斗大的字,字字清晰,笔笔遒劲。乃是公输孟启亲笔书写的《妇孺保护法》全文。

今天公输孟启换了件金色的长袍,戴上金色的王冠,正午的阳光自头顶照耀,散出万道金光铺洒四方。

公输孟启双手合握金玉权杖,向苍天一拜,向大地一拜,向前方百姓深深一拜。

“苍天在上,大地其下。天地神灵共鉴:今陈国国君于此颁布《妇孺保护法》。第一条……”

整部法令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背诵,通过扩音回荡装置响彻整个江都。

数万百姓肃立静听。

芦苇丛中一叶小舟推开纱窗,让那顿挫的声音回荡在船舱,虽无百灵婉转,却有热血激昂。

小家伙瞪大双眼望向远方,也聆听着圣谕。白涛清丽的玉容垂下两行热泪,小喜喜!快长大吧,一步一步跟着你的父王威服四方。

“……众位臣民,本王的法令已宣读完毕。希望臣民们能善待身边的妇女,孩子,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陈国的明天!本王在此谢过!”说完,向台下万民深深鞠躬。

掌声,欢呼声,一呼百应,久久不绝。

三拜九叩,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输孟启向四方民众挥手回应。

“臣民们!你们之中有的人马上就要踏上返乡的路途,粮食可曾领着?包袱衣物,可别遗落。”

“你们放心,这一路之上都会有公输军团的战士们陪伴你们,保护你们!路途中还会有千千万万的军团战士为你们修桥铺路,披荆斩棘。”

“本王以先祖公输盘的名誉起誓!一定把你们平平安安地送归故里,重建家园!你们相信本王吗?”

“相信陛下!”

“我们相信!陛下!”

又是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

“很好!你们都是本王的好臣民!本王承诺的十日发粮之期还有六天。对此本王再次重申,这个时间只会提前,不会延后!”

“那时臣民们,你们家家都有足够的粮食,人人都能吃得饱饱的。好不好?”

好!好!太好啦!感谢神君!神君真是上天派来的万民救星啊!

“哈哈哈!可爱的臣民们,本王能看到你们吃饱,呵呵,才感觉自己也饿呢。”

可不是嘛,从早上忙到现在还粒米未进呢。

“哈哈哈,请陛下快去用膳吧。我们都吃过啦……”

“就是,陛下莫累坏呢!”

“亢将军,看你那粥桶里还剩了些,就给本王盛上来吧。本王就用……”

“不可!万万不可!”亢褚良噗通跪下。

“这仅是些残羹剩饭,怎可以给陛下!”

“不可啊!陛下!万万不可!”本欲离开的百姓齐刷刷跪倒在地,磕头阻止。

白老头也不管是否有人看得到,跪在船尾把船板磕得砰砰响。

白涛心都快碎呢!

冤家!波涛儿粮食充足,不怕你抢!恨不能马上塞到公输孟启嘴里去……

“亢将军!你要抗旨吗?本王是万民之王,也是万民之子!本王就是要用这碗饭为返乡的百姓送行!”

亢褚良泪水哗哗地爬起来,将粥桶倾斜,一勺半勺,一菜叶,一米糊……

把个粥桶直刮得精光,凑起大半土碗糊糊。颤颤巍巍地走上高台,毕恭毕敬地递过去。

还真饿啦,他接过土碗。呼呼啦啦,半碗糊糊就喝完。

公输孟启左手怀抱权杖,右手把土碗高高托起。

“臣民们!今天本王就用这半碗糊糊为你们送行啦!本王会牢记此刻,这只土碗今后就是陈国国库第一宝物!”

“它会时刻提醒本王,绝不再让所有臣民忍饥挨饿!”

这是一天中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公输孟启的金色长袍映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将他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金色之中:

土碗闪着金光,王冠闪着金光,权杖闪着金光,无数的金光,更加强烈的洒向四面八方。

小家伙挥着手指向窗外,咿呀蹦出个字

亮!

是的!亮。那是你父王光照天下的亮!

白涛匍匐在白狐裘上,虔诚跪拜祈祷:

感谢上苍,感谢陛下,感谢你

公输孟启!是你驱走我所有阴霾,给我光亮和希望。

陈国数万万百姓跪倒膜拜:

感谢上苍赐予陈国神君!

感谢神君赐予百姓金饭碗!

公输孟启托举金饭碗的形象很快被公输军团的工兵们自发地刻成雕像,琢成石像,塑成铜像。

瞬间就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大陆。

陈国百姓就像供奉神灵一样把雕像供奉。

朱有珠则铸造了一尊纯金雕像,当财神爷一样日日供奉。

首批银币已铸造出来,看着那银亮亮的银币折射出七彩光晕,朱有珠知道,尽管购买粮食几乎花光了朱家财产,但今后他依然是大陆首富。

因为他供奉着纯金的财神爷,还端着金饭碗。

公输孟启让他向岱王送去一万银币,作为暂借“岱严关”“齐门关”的岁贡。

这是当初承诺岱王的。

同时还有对二殿下的承诺,因为二殿下已经等不及了,他要追赶公输孟启。

于是,二殿下田恒得到一尊由公输孟启亲手以“錾金刻刀”镌刻着铭文的铜像。铭文是:

恭祝岱国世子田恒即太子位。

第二一九章 太子 太子 太子

岱京王城。

还在后宫打瞌睡的岱王就见到二殿下田恒拿着公输孟启的铜像匆匆走来。

有公输孟启的支持,岱王自然只得自找台阶下:

孤也是老啦,就在这后宫颐养天年吧。望太子发奋图强,振兴朝纲。

而后,田恒用一百银币换来岱王圣旨:

立田恒为岱国太子。钦此。

岱国有了新太子,权利蛮大的,说是新君也差不多吧。

元昊则是当仁不让的帝国太子,权利一直很大。迅速拟旨请帝君册封郭狩为帝国镇边元帅。

如果不是因为公输孟启的雕像,元昊太子是准备册封郭狩为帝国元帅的,以此来反击姜虹被策反。可惜公输孟启的雕像深深地挫败了他的想法。

元昊太子反反复复地观看摩挲雕像,那明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土碗,如果残破个口子,撕裂条裂痕就和大街上乞丐手里的一样了。

可惜,在公输孟启手里就牢不可破,还被尊为金饭碗!

他哪来的神奇力量!就靠一帮灾民吃剩的糊糊……

太子元昊一阵干呕,公输孟启!你个混蛋!

……

公输孟启,你个混蛋!田点点手握雕像,恨恨地骂道。引发身体不适,一阵干呕。沈织柔连忙为她拍拍背,递杯水。

“呀”田点点看见水更夸张的尖叫。

巫念皱皱眉头。

“你咋啦,以前没见你这么夸张啊,搞得我心里也发毛,想……”巫念用丝巾掩住嘴,别让自己也跟着干呕。

田点点捂着肚子,让沈织柔给她揉揉背缓解下。

“姐,你说公输孟启是不是太混蛋。咱姐妹俩在这替他辛辛苦苦地怀着孩子。他,他”

又狠狠拧了把公输孟启的雕像。

“他居然跑到花船上去搞什么百灵鸟!呕哎呀,不行啦。我怕是不能提什么船呀呕,水呀的呕。”瞧她那样还真是可怜。

巫念顿觉自己的胃里也在翻江倒海,把手中的雕像收进袍袖里面攥得更紧。

“点点,你也别太钻牛角尖啦。你知道他是个以大事为重的人,他这么做是自有他的目的,不是都已经传书向我们说明白了吗。”

“呸!我才不相信他。就他那德性,连府里的牡丹,芍药,还有什么来着……”

巫念,沈织柔一起摇头。

还有春兰。

就是公输孟启大婚时,虞国进献的十位美侍女其中三人。现在牡丹,芍药,都已经诊过脉,确认有喜。

春兰虽得宠幸,却未有动静。

巫念捏了捏雕像的鼻子,心中叹息。唉!冤家啊!你这一生还要犯多少桃花呢……嘴上却说道:

“那又怎地,难不成咱姐妹还跑到江都去,把他守着。”

“哼!”田点点重重地哼了下,偏着头道:

“那倒是美的他了,左拥右抱。冷不丁还冒出个鸟叫来,烦都烦死呢。嗨,说这么多话,口渴得很,又不能……”

沈织柔眼珠一转。

“公主,我去给你找些奶。”

田点点想了想,还好没反应。点点头。

“那就谢谢沈姐姐啦。”

沈织柔刚把奶找回来,就碰着牡丹,芍药,春兰前来向二位夫人问安。

这可是田点点定下的规矩,既然上了公输孟启的床,怎么也算是公输家的人,就得每天按时来拜见主母。

春兰侧身深施一礼,牡丹,芍药则腆着肚子,装模作样地轻轻扭了下腰,算是行礼了。

“给二位主母请安。”同样一句话也说得参差不齐。

田点点端起杯子喝奶,赖得搭理。

巫念挥挥丝巾。

“你们下去吧。保重身子。”

“是。谢主母。”三位侍女告退,转身各自也拿出雕像来。

“嘻嘻,你看我这个是不是最像陛下。”

“才不是呢,我这个最像,你瞧这鼻子,摸摸,就和真的一样。”

“还是我这个玉雕的最好,其中妙处你们都猜不到……”

“哟,春兰你干嘛摸我乃!”

“听说陛下也偷看他新收的义子喝乃呢……”

“噗”田点点闻言把喝下去的奶全喷了出来。

沈织柔抬手挥出“千羽飘”砰地把门关严,一边忙着递丝巾给田点点擦拭,一边替她收拾。

巫念再也忍不住了,背过身子一阵干呕。

“……我,我说你,这是何苦,呢,既然看着不顺眼,还非要搞什么问安,摆什么主母威仪。结果,结果让人家来示威吧。”

“这下好啦,怕是连,连什么都不敢喝了。”

田点点使劲憋了口气,腾地站起来。

“走!沈姐姐陪我们去江都!”

沈织柔一愣,还真要去啊!她其实倒真想去,虽说不能明里骂,也要旁敲侧击下,别以为当个国君就了不起啊!

还口口声声保护妇孺,连自己的老婆都在伤害!

“好!去去去!我们去江都。到了那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个什么鸟揪出来,然后挺起大肚子说‘你这狐狸鸟!干嘛打我们夫君的主意,看看!看看,咱们肚子里才是公输家真货色。你算哪根葱!’然后,你先来”

“我来干什么?”

“盘她啊!”

“你这不是妒妇骂街吗。学得真像!哈哈哈笑死我啦。”

田点点笑得弓着身子捂着肚子,一拳砸向桌上的公输孟启。

“唉哟!”手好疼。

沈织柔一看,得,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这气也撒啦,江都是去不成啦。

田点点慢慢地揉着肚子坐下来。

“宝宝乖,宝宝乖,没吓着宝宝吧,都是父王不乖!宝宝和母妃玩,咱不理父王”

说着说着,猛然想到件事,面色顿时黯然。

“姐,你说陛下会不会真的立那个,那个别人的种当陈国太子呢?”

“陈国太子?”

巫念楞了楞,握住田点点的手,轻声道:

“公主啊,我们现在还是注意养好身子,别去想那么多。陛下才入陈几天呢,就干得有声有色,说明他的想法,做法,都是正确的。即便他真立那个孩子做陈国太子,我们也没有办法。或许反倒是好事……”

“好事?”沈织柔都忍不住了。

“上将军怎会变得如此窝囊!上将军请恕末将直言冒犯。这陛下还是太年轻,经不起漂亮女人的诱惑。”

“末将,末将等二位夫人生下太子,就,就”她做了个阉割的动作。

乖乖!难怪武项这蛮牛被她制得服服帖帖的。

“不要!”田点点惊呼。

“沈将军万勿有此想法!首先你绝对不会成功!而且陛下还真不是花心,他只是情非得已。”

“我刚才说到,他立那孩子为陈国太子,只是为了稳固陈国,征服天下。”

“最终公输帝国的太子绝不会是那个孩子。”

雕像在巫念手中都捏得几乎快变形呢。她遥望窗外,目光已越过面面岱山,飞向江都。

公输帝国太子!

这完全超出了田点点,沈织柔的视野。一起跟着向窗外望去,窗外绵延的岱山雄伟壮美。

上天给了你窗户看风景,你还会出门去远行吗。

第二二零章 军营中的翠微帐

小舟的窗户也很小,但足以领略窗外的风景。

夕阳就要沉入大江,把江水映红大半,还有大半的碧蓝。天空也是,一半碧蓝一半金红。

苇花被照得羞红了脸,低下头看看青青的苇叶儿,苇叶似乎被瞧得不好意思,扭捏着转过身,又带起徐来的晚风。风儿调皮地把苇花,苇叶还有她纤细的身子推着一起摇摆,发出嘻嘻沙沙的笑声。

把藏在芦苇荡里的水鸟吵得喳喳飞起。

窗外的景致如此绚美,声音也是极为和协。仿佛正是渔歌唱晚的前奏,就等着百灵鸟一展歌喉。

百灵鸟静静地望着船舱里的俩人发呆呢。美景也好,天籁也罢,现在她的眼里只有白狐裘上的父子俩:

公输孟启也用黄杨木亲手给小家伙雕个雕像,“錾金刻刀”在手中飞舞,一刻一划,神出灵现。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看他“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

公输孟启还从未给他自己雕过像,这一大半的模样都参照着小家伙而来。或许这就是自己儿时的模样吧。

雕像很快完成,公输孟启实在太累了,他把黄杨木雕像交到小家伙手里,倒头就睡。小家伙接过雕像兴奋地玩了好一会然后也抱着雕像钻到他怀抱里睡着……

当夕阳余下最后一抹晚霞,公输孟启睁眼醒来,见白涛还在望着自己发呆。

“波涛儿,想啥呢?”

白涛回过神来,瞧了眼窗前宁静的芦苇丛,没有一丝风,平静的水面也不见波澜,只有暮色在慢慢笼起。

“波涛儿听说陛下已替小喜喜拜姜虹为师,年满三岁就跟他学习。”

这话经她深思熟虑方才说出,语气非常平和。却道出为人母亲的心声。

公输孟启听出了话中含义,坐起身来。眼见她昨夜白色的抹胸已换成粉红,那几滴奶渍却不见呢。

“是的。本王就是要小喜喜跟随太傅学**王之术。姜太傅是个好老师,难道波涛儿信不过。”

“怎么会,波涛儿肯定相信陛下的安排和太傅的本事。妾身是担心陛下惹上非议嘛……”

她轻抿娇唇,只盼他爽快地说一声“不怕”,亦或是给她一个骄傲果敢的眼神,那她就将如飞蛾扑火义无反顾地扑上去,把自己的一切都晋献给他……

公输孟启平静地向窗外望去,几只水鸟正落入芦苇丛里,那姿势就像乳燕归巢。

他在白涛的话中听到“妾身”两个字,他现在已经有两位夫人,当然听得懂是什么意思。

对着这绝色美人儿,他的感觉异常的复杂,甚至常泛起一丝母亲的影子。他很想就这样依恋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清丽脱俗的容颜,轻轻听她吟唱歌儿委婉百转。而不是像登徒子一样垂涎。

“本王心中澄明,自不怕什么非议。”

白涛的嘴唇咬得更紧了。心中澄明!简直比害怕非议更刺痛了她的心,难道自己在他心中就透明如水,竟没有一丝涟漪。

清莹的泪花儿不知不觉间在她眼角隐隐出现,为何一声波涛儿把她唤醒,就不怕烟波寂寥,沙洲孤寒……

“本王现在知道你为何在这六月天居然还铺着白狐裘呢。水面清凉,夜风更寒。嗯,这样可不行,小家伙受不了的。”

“走吧,随本王回营。本王能开天下‘女田’之先河,为你母子设一座‘女营’也是可以的。”

白涛很想倔强地拒绝,目光扫过小喜喜手中攥着的雕像,那根绷起的倔强神经,瞬间崩塌。

公输孟启不是陈由兴,定力或许高出百倍,但她有小喜喜,为了儿子母亲能够做任何牺牲。

三年!她为自己许下三年之期。三年后,小喜喜会有太傅教导,而她会当上成王后,即使当不了王后,也要当母后!

女人,尤其是母亲,都有着坚韧不拔的毅力!

轻裹白狐裘,怀抱小喜喜,白涛探出船舱,回眸一顾,那九颗夜明珠的光亮居然比不上一抹红霞。

风吹过了,她紧跟着公输孟启的步伐。上岸,原是她梦寐以求的想法。小舟漂泊去了,画舫遥远去了,再揽一世繁华。

搭一顶“女营”实在不费吹灰之力,片刻间,公输孟启的寝帐旁多出顶翠微的“女营”。

众臣不解为何国君把“女营”设为翠绿色。

朱有珠就私下悄悄问公输孟启。

司空啊,那是本王随时提醒自己,别沉迷,会绿的。

听得朱有珠满头黑线,这什么逻辑,要绿也是你绿了人家,可怜的卫公子风。

风可以进,雨可以进,国君不可以进!

白涛真后悔她当初说的这句话。

翠微的营帐豪华宽敞,所有物品一应俱全,连地上铺的都是整张的白狐裘。可她总觉得空荡荡的,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公输孟启呢,他在哪?他的寝帐还没亮灯,灯火明亮的是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灯火通明,左文臣,右武将。

文臣有:姜虹,朱有珠,季殊,季子,韦妙,韦肖,陈科,戴博等二十余人。

武将有:“旭日弓”,赖义,亢褚良,胡来,胡去五兄弟,沈洪,洪帆等十余人。

公输孟启向两旁同时招手。

“众爱卿请入座吧。你们一个个威风凛凛,人高马大的站着,本王压力很大呀,《妇孺保护法》刚刚实施,你们还是保护保护我这少年人呗。”

众臣被他诙谐的话逗乐,纷纷坐下,大帐中一派和谐气氛。

“本王话不多说,直接进入主题。今天十五,乃是军中发饷的日子。司空大人,你来安排吧。”

朱有珠站立起来。

“各位将军,因事有特殊,今日士卒们的月饷已全部以铜钱发放,倒是各位将军的饷银要在五日后才能发放。”

“此次之所以士卒们发的都是铜钱而非白银,乃是陛下已为陈国定下制式银币。银币于五日后正式发行流通。如果各位将军有急需用钱的,议事结束后可往钱粮司暂借。不知各位可有异议?”

仅仅五天时间而已,将军们当然不会有异议,反而对银币充满期待。

据说,银币制作相当精美,伴有七彩光芒。

公输军团买下“岱严,齐门”大片国土才用了一万银币,若是单轮两地的田地也要数千万银两吧。可见其币值之高。

珠珠商行的操盘能力也绝对一流,五日后元夏大陆将有无数权贵富豪捶胸顿足。

朱有珠见众将士并无异议,接着道:

“那好,将军们发饷的事就这么定了。”

“臣再提一句‘造纸’,今日未时已造出第一批白纸,品质比陛下的样品略差了点,成本也高出一个铜板。原因是想赶时间,搞得太仓促!”

“臣保证,三日后造出品质合格的纸张,批量投入市场。迈出陈国经济复苏第一步。”

“好!司空督办得力,众卿家为他鼓掌庆贺!”公输孟启首先拍起巴掌。

第二二一章 国之栋梁

公输国君继续道:

“下面有请风尘仆仆,跑遍了陈宋六郡八县,马不停蹄地赶到江都的二位户部长史大人。”

“请韦妙,韦肖”

韦妙韦肖兄弟二人一起站了起来,众人还真分不清谁是兄,谁是弟。兄弟俩互相看了看,同声道:

“那就按陛下的策略来吧,先北后南。”

韦妙;“你先来。”

韦肖:“我先来。”

韦肖拱拱手。

“奉陛下之命臣赶赴北地之后传讯老友旧部,仰仗陛下威名臣得数百人相助方能完成任务,方不负陛下信任。”

“所有详尽资料已运达江都,足以两大车呢。”

“臣无法赘述,仅着重一点,北地两郡五县虽庄稼损毁严重,然灌溉沟渠等损坏不多,似纪军刻意保留,以备日后图谋。望陛下定夺。”

“哈哈哈!看来高公公还是不死心啊。好,本王会让他长记性的!”

韦妙拱拱手接着道:

“陛下威名远扬,臣虽在江南,可熟识的江湖豪杰,曾经同僚,皆慕陛下圣名不远千里赶来,也有几百人,让臣得以多助完成任务。”

“所记录资料也已运抵军营,足有三大车呢。”

“臣要痛陈两点,自‘迷离津’以南,四郡三县赤地千里,不但庄稼田地尽毁,所有水利设施也无一幸存。”

“其次,桥梁道路房屋,尽化作碎片,齑粉,灰烬。还有,船只渡口港湾全都破坏。重建工作困难重重。请陛下决策。”

“嗯,江南的情况本王也是眼见不少,触目惊心啊!但,本王有万数工匠士卒,且已沿途展开。连同返乡百姓,军民合力齐心,定能在中秋之前修复家园共庆团圆!”

“陛下神明!无所不能!”众臣齐声高赞。

“众卿家别老给本王戴高帽子。陈国的重建与辉煌都是众卿家肩上的担子,都给本王挺直腰杆,担当起来踏踏实实向前走!”

“谨遵陛下圣谕!担当重任,踏实向前!”众臣又被打了针鸡血,抬头挺胸,坐得笔直。

“沈将军,若要将粮食运往陈宋六郡八县所有地域,是否水路最为合适?”

沈洪一愣,没想到话题一下就到他这儿来。

“回陛下,确实如此。唯有水路最为快捷。”

“好!若本王有五万石粮于‘东津沱’交与沈将军运送,不知将军需要多少船只,士卒,方能在三日之内抵达各郡县?”

沈洪掐指急算。

“回陛下,至少需要八十只快船,三千士卒。能有百只最好,毕竟正值汛期,风浪巨大不可装载太满。”

“那沈将军手里现在还有多少船只?”

“实在惭愧。陛下,游龙……末将手中能使用的快船只仅有十六艘,今晨已运粮到江都。还向卫国借了八艘快船。”

公输孟启也在迅速计算:

有玛雅的五条平底船为主力即可担当半数运量,沈洪的十六艘加上他自己带到江都的二十艘还有赵良在“东津沱”的修缮的二十艘,共计五十六艘承担剩余运量足矣。

“沈将军不必介怀,船只问题本王已有眉目,运送的事情就劳烦将军啦。”

“末将遵命!”

公输孟启点点头,让他坐下。

“太傅,本王现在不是难为太傅,让你做无米之炊了吧。”

姜虹急忙站起。

“陛下宏才大略,如日月之辉普照大地,老臣愿奋起萤虫之光,为陛下倾尽绵薄之力。”

“以老臣草拟名册和户部二位韦大人上报的人员,经过与司空大人,二位少卿共同探讨,遴选出陈科,戴博,韦大宝等三十六位忠于陛下,德才兼备的贤臣为陛下效力。”

“太傅的名册本王看了,这官员的选拔,委任的确颇费心思。三十六位官员的评语,履历非常详尽。就请太傅宣读任命,让众卿家都相互见见吧。”

姜虹朗声宣读:

任命,陈科为大名郡郡守,官阶七品。

任命,戴博为大梁郡郡守,官阶七品。

……

任命,韦大宝为汾河县县令,官阶八品。

任命,高知深为汾河县县尉,官阶九品。

……

“经后诸位就是陈宋六郡八县的郡守,县令,百姓的父母官,本王的手指尖。发粮,重建都是关乎百姓民生的大事,不可徇私,不可懈怠。本王可不想断指图存!”

陈科,戴博等十六人齐齐跪拜。

“臣等必尽忠职守,为国为民。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输孟启趁热打铁。

“众卿家听命。”

任命:姜虹为太傅兼吏部尚书职责,官阶一品。

任命:朱有珠为司空暂兼司农职责,官阶一品。

任命:上将军“旭日弓”“长身剑”保留集团军司令兼兵部尚书,官阶二品。

任命:韦妙韦肖同为户部尚书兼管陈国府库,官阶三品。

任命:季殊为礼部尚书兼江都太守,官阶三品。

任命:季子为刑部尚书兼江都京畿府尹,官阶三品。

公输军团将领则依照军衔对应其官阶

威武将军官阶四品。

游击将军官阶五品。

军中千夫长官阶六品。

军中百夫长官阶七品。

……

公输孟启逐渐打造出属于他自己的“体制。”

“众卿家,陈国重建需要大量的有识之士,无论文臣武将多有空缺,以致多人兼职,还望众卿多多举荐贤能。”

“在座众卿皆是国之栋梁,本王的肱股之臣。望众卿家不负百姓期待,不负本王重托,以三年为期,让陈国傲立于诸侯,让百姓富甲于天下。”

整个中军大帐一片沸腾,文臣们心驰神往,武将们摩拳擦掌。

“众卿家听令!”

令,胡来,胡去,胡氏五位将军并沈洪,洪帆,等五位水军将领率江都所有船只载水军士卒三千,工兵大队五个,前往陈国各地港口进行修缮,确保水路通畅。

令,户部尚书韦妙韦肖负责相关资料支持。

令,各郡守,郡丞,县令,县尉,主簿等地方官员随船队出发,到所属郡县赴任。

令,赖义组织剩余工兵配合司空,修建江都工坊,府库,民房,等基础设施。

令,胡氏五位将军并沈洪,洪帆,等五位水军将领完成工兵大队的运送后立即北上。于三日后,即六月十九日卯时与赵良将军在“东津沱”汇合。若有延误以军法论处!

令,季殊自军中选拔五百士卒,做太守府兵负责江都治安。

令,季子自军中选拔五百士卒,供京畿府调度使用。

令,“旭日弓”,亢褚良轮流值守,安排一千精兵负责护卫中军大营。其余空闲军士积极参与帮助江都百姓修建房屋,恢复生产。

六月十五戌时,公输孟启入主江都后第一次文武群臣朝政议事在中军大帐结束。

夜空的圆月露出满意的笑容。

加油吧!少年,还有三月你就满十六成年啦!

第二二二章 与子同袍

同样的月圆之夜,公输孟启在江都的群臣朝议取得了非常圆满的成功。

同样的月圆之夜,同样是在中军大帐,西路集团军这边就是乱糟糟一团。

事因郭狩接受帝国的册封后要求进军“白马关”而起。

元昊大权独揽,郭狩中午刚同意接受帝国封赏。

酉时初刻,元昊就拿到帝君圣旨,封郭狩为帝国镇边元帅。

公输孟启既做了十五,他又怎甘心做十六。

郭狩欣然接受,喜上眉梢。马上召集军事会议,商议进军“白马关”。

参会的有副司令耿晨,参军毛减,以及各兵种参谋:

轻骑兵参谋骆倜升,弓弩兵参谋谢要远,长枪兵参谋金瑞,重步兵参谋郭重光,辎重补给参谋马援。

共计八人。

“诸位将军,连夜召集大家前来是商议明日出兵收复‘白马关’……”

“等一下,郭将军是以什么身份和大家商议呢?”不等他说完,耿晨率先发难。

“是帝国元帅?还是公输军团的西路集团军司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郭狩怒目圆睁,随即发现大帐之中整个气氛都不对头了。只得缓和语气道:

“郭某自然还是公输军团的将军。之所以接受帝国的册封也纯粹是为了西路集团军啊。”

见众人脸色多是怀疑,轻蔑,愤怒,的表情。郭狩继续解释:

“诸位将军都知道,西路集团军自‘齐门关’出发,随军只有三日之粮,抵达曹徐以后军中粮食即由帝国供给。”

“可帝国窘迫,与元帅达成的协议是保证供应三万人马的粮食,可西路集团军有五万啊!元帅要咱们自己想法筹集粮食,怎么筹集?去抢?去偷吗。即使士卒们有这本事,那也不能怀了公输军团的名声。”

“当然,元帅也说了,非作战之时只发放六成口粮,那就是依据帝国的供应量做出的无奈之举呀!”

“可诸位将军,咱们是在前线啊,谁能说得准联军骑兵什么时候就冲杀过来呢,难道让士卒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本将军……”

“那意思是司令当上帝国就能有粮食”辎重参谋马援懒得听他嗦,直接问道。

“这是自然,帝国再窘迫也不致于让他的大元帅和士卒们饿肚子!”郭狩的信心来自元昊的保证。

元昊缺的是人材,从来都不缺粮食。

郭狩找到了突破口,立马又精神焕发。

“诸位将军,本司令身为公输军团的人,处处皆是从军团的整体利益出发,绝非为郭某个人考虑。此事也已传书元帅,虽尚未收到元帅回复,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毕竟元帅也说了,集团军要有独立处置问题的能力。”

“相信诸位将军都知道粮食在军中的重要性,得之必生,失之必死!兵无粮自败!难道西路集团军要毁在咱们手里吗?”

“元帅不也为了粮食,为了军团的发展而接受帝国的封赏吗?”

“帝国虽然没落,但陛下‘尊王攘夷’的策略确实高明。诸位将军以为呢?”

郭狩小心翼翼地环视,耿晨虽然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但其他将领已渐渐平静下来,他知道凭着粮食的保障,稳住了大家的心。

“既然帝国如此重视西路集团军,咱们也不能白拿白吃吧。所以本司令召集大家来商议收复‘白马关’的事。”

他也不提再明日就出兵,耿晨这个副司令还鲠在那呢,得慢慢悠着点来。

果然,发言的又是耿晨:

“虽然西路集团军有临战处置权,但公输元帅给西路集团军确定的是防守策略。而且我们仅有五万人马,依托坚固城墙防守才是上策。”

“副司令说的是不错,水无常势、兵无常形才是真正的用兵之道。你我都是带兵之人,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吧。岳凉联军新败,士气萎靡,正是一举歼灭,击溃的良机。”

“歼灭”确实托大了,郭狩立马改口“击溃”。

耿晨并不认同他的观点,摇头道:

“联军虽败,损失不过五六千人。对其总数三十万而言几乎没有影响,以两国的兵力储备立马就可以得到补充。至于士气确实有影响,但不至崩溃的程度。”

“从许都城到‘白马关’,二百三十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而且地势平坦,更利于联军骑兵冲击。岳凉骑兵的攻击力,司令应该是知道的,不逊于纪军……”

郭狩面色一黑,手按佩剑腾地立起,沉声道:

“耿晨!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毛减听耿晨说到“不逊于纪军”之时,心中也是一凛,这话说太过火了,怕是要火并啊!

连忙站起来打圆场。

“二位司令息怒,副司令乃是一时口误,口误。司令别见气,别见气……”

耿晨也知道是自己说得不对,低头拱手作揖道歉:

“对不起!司令,末将一时失言,说错话了,请司令责罚。末将也是宋……”

咳咳咳!毛减重重地咳了几声,制止耿晨画蛇添足。

他知道耿晨想说他也是宋国降将,当初被季魁所擒归降了纪军。但这话此时说出来岂不是火上浇油吗。

几位参谋中,骑兵参谋骆倜升,弓弩兵参谋谢要远,重步兵参谋郭重光,三人原也是纪军。

长枪兵参谋金瑞则是原陈国归降纪军的。辎重补给参谋马援虽是岱国人,但在季魁攻破“齐门关”后也归降过纪军。

显然大家都有着各自的过去,可而今皆已同在公输军团,若再去翻旧账,那岂不是牵扯不清啦。

郭狩真想趁此机会除掉耿晨这个鲠,然而毛减这一打岔,又让他冷静下来。

是啊,这样就干掉耿晨,公输孟启那儿怎么交代。即便有太子元昊做靠山,他也未必敢和公输孟启翻脸。

“耿将军,大家可都同在公输军团,你好歹还是西路集团军的副司令。与子同袍,与子同泽,是上战场都可以把后背托付给他的兄弟啊!”

郭狩借机表演,情真意切,差点落下男儿泪。

耿晨没想到郭狩会来这么一招,只怪自己口无遮拦,唉!心中叹息,单膝跪地。

“请司令治末将不敬之罪!”

郭狩连忙把他拉起来。

“额耿将军,你这就可折煞哥哥我啦!快快起来!你我既袍泽之交,当胜于手足啊。其实咱们都是粗人,也没那么些个弯弯肠子。哥哥我不也经常说错话吗,也没见兄弟你怪罪不是。”

郭狩狠狠下药,封堵住耿晨的口,今后别老是和本司令作对。

第二二三章 风雷火山袭白马

“唉”耿晨长叹一声。

“感谢司令大人大量,末将记下了。只是……”

“得!这事就此打住,经后谁也不提,谁也不准提!”

郭狩严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是!”众人皆是行伍出身,声音相当的雄壮。

“好!本司令收复‘白马关’的计划是这样的。”郭狩顿了顿,已经没人反对。加快语速道:

“本司令亲率,轻骑两千,长枪兵五千,重步兵四千,弓弩手二万五千,工兵三千,辎重兵一千。攻打‘白马关’。

耿副司令领重步兵一千,弓弩手五千,工兵两千轻坐镇许都城。骑兵参谋骆倜升领轻骑一千作机动策应。”

当郭狩摆出这点家底,众人不由得吸了口冷气。五万人马被他这么一分开,顿时显得异常单薄。

耿晨还是没能忍住,弱弱地问:

“司令,‘白马关’至少有八万联军,而司令以不足四万人马去攻城?所谓‘倍则攻之’,这完全搞反啦。”

郭狩哈哈一笑。

“副司令真是好兄弟啊,如此担心为兄的安危。实话说吧,本司令敢这么大胆的反其道而行之,乃是有奇兵的。”

奇兵!众将不明白。

“对!奇兵!来自帝国的支持。”

“首先,岳凉联军在许都城外被击溃,连岳国统帅秦乙丙的手指头都被射断两根,成了个‘三爪鳖’。联军士卒四散溃逃,‘白马关’里只剩不过五万人马。这个是本司令动用了五组斥侯才得到的准确情报。”

“其次,帝国太子元昊联络了黄沙堡的堡主,沙舵爷。答应将黄沙堡做西路集团军的策应点。”

“诸位将军请看,这就是黄沙堡的位置,距离许都城一百六十里,距离‘白马关’一百七十里。好位置啊!还有寨子土墙,既可依托固守,又可随时出击。平时看着不咋地,作战之时就是进退有据的根据点。”

众将围了过来,顺着郭狩所指,向桌案上铺开的作战地图看去。嗯,位置确实不错。

可毛减却感觉心里直发毛,是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凭着和郭狩同乡的关系,他觉得还是应该直言。

“额郭,司令。即便情况如司令所说,可万一‘白马关’久攻不下,这粮食运输补给也是个问题,仅一千辎重兵补给近五万人马,即便是使用元帅制造的步兵车运输,恐怕也坚持不了两三天啊。”

郭狩亲昵地拍拍他肩头。

“我的参军大人,西路集团军的底子你是知道的,公输军团精锐中的精锐,所有兵种全是甲级大队!是帝国太子也望而色变的‘风雷火山’。”

“当初公输元帅攻克季魁元帅镇守的‘岱严关’用了多少人马?多少时间?”

“人不足五千!时不过三天!这才是公输军团的实力所在。”

“‘白马关’没有‘岱严关’坚固吧,十个秦乙丙,马巴巴之流也比不上季帅吧,至于兵力对比基本就是一比一,和当初‘岱严关’之战简直是天差地别,不可以道里计。”

郭狩这番话说得他自己都情绪激昂起来,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复制公输元帅的奇迹。

“怎么样,诸位将军,当有信心与本司令一战复白马!”

耿晨想了想。

“司令再领多一千重步兵前去守护‘黄沙堡’吧,此处要点,不容有失!末将有五千弓弩手操控床弩守卫许都城足矣。”

“嗯好!本司令相信耿司令的能力。至于参军刚才提到的粮食运输补给问题,本司令还要补充说明下,太子元昊承诺帝国派遣五千士卒,曹国调派两千士卒共七千士卒负责运输补给。”

“帝国的士兵打仗不行,跑跑腿还是可以的吧。”

现在似乎一切问题皆已解决,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来!诸位将军,把酒倒上。咱们好好的喝个痛快!明日辰时发兵‘白马关’!”郭狩挥手让亲兵把酒送进大帐,正欲与众将豪饮。

不过耿晨的一句话又把郭狩给鲠住了。

“嗯,辰时元帅的回书应该会到吧。咱们还是看看元帅的回复再行动的好。”

郭狩想说的话都被鲠了回去,只得招呼众将。

“来,来来。喝酒,喝酒……”

耿晨拱手冲众人抱拳。

“诸位将军请慢饮。末将今晚当值,先去巡查巡查。”

“你”郭狩待要发作,被毛减一把摁住。

“副司令今晚确实当值。我先与你喝三杯。”

中军置酒壮行色,袭取白马谢帝君。

郭狩满怀豪情高歌,从此仕途光明。

月已偏西,十五的月亮似乎真要十六才满圆。

郭狩说的“此事也已传书元帅”乃是在他酒醒以后,也就是六月十六的卯时才放出机关鸟飞向江都。

他完全没想到他先斩后奏的行动几乎葬送掉整个西路集团军,虽然公输孟启赋予他临战处置权。

但权力滥用的后果是相当可怕的。

机关鸟的飞行速度每个时辰近四百里,许都到江都近两千里。

公输孟启收到郭狩的消息已是未时。郭狩的消息也极为简单:

帝国今执意册封末将为镇边元帅方供给全军粮食。

末将已接受不日将发兵白马。

帝国册封的事,公输孟启甚至比郭狩还先收到消息。因为元昊传书帝都之时,公输孟启就通过“影子”知道此事。

唯有郭狩积极出兵的想法倒是颇为出乎意料,难道岳凉联军真的不堪一击。

可事实并非如此。

秦乙丙,马巴巴兵败许都城,折损了五六千人马,秦乙丙还折了两根手指。令联军主帅岳国山阳公秦振大为震惊,急忙通知副帅凉国太子马迅召集众将士商议对策。

秦乙丙首先对许都兵败做出反省:

其一,冒然用兵。联军计划在“白马关”修整三天,十五日出兵许都。可得知西路集团军到达许都后,就仓促改变计划,以凌乱之师出战。

其二,敌情不明。虽然对公输军团有所耳闻,但并不清楚其行军方式。西路集团军奔行千里强行军本就不和常理,却臆度其疲惫不堪,不能出战。

殊不知,其真有战车千乘,千里之行如乘风而来,轻轻松松。其新式武器床弩更是颠覆战场,两里之外仍有杀伤力。

说到此处,他的手掌又是一阵剧痛,十指连心啊!

其三,混乱出击。许都城下,被敌军疲态欺骗,全军乱哄哄一拥而上,毫无章法。在受到攻击时自相践踏,不能秩序进退,令行禁止。

第二二四章 黄沙堡

秦乙丙对岳凉联军在许都城战败的分析让凉国太子马迅皱起眉头,面带愠怒。

“难道公输军团还真是不败之师,区区五万人的西路集团军也对付不了!”

“不,殿下。依末将看,西路集团军不日可破!”说话居然是一向温吞吞的马巴巴。

“哦”山阳公秦振凑近身子。

“请马将军仔细说来。”

“好。”马巴巴拱拱手,开始慢吞吞地分析:

帝国太子元昊为拉拢西路集团军司令郭狩,火速册封其为帝国镇边元帅,造成西路集团军内部不和。

尤其副帅耿晨反应最为激烈,认为郭狩既为公输军团的司令,就不该接受帝国册封。二人甚至因为一句言语之失差点动手火并。

如此将帅不和,再强大的集团都会瓦解。

西路集团军内有隐患,外无助力。

元昊太子虽把“黄沙堡”交给郭狩,可联军将领都知道,“黄沙堡”尽管号称西北第一堡,其堡主沙舵爷“铁胆雄鹰”名头响亮,也就是个墙头草。

“黄沙堡”位置是挺好,寨墙高垒,方圆五里。这些唬唬一般江湖人士倒还可以,绝对经不起联军战马冲击。

何况堡中有我凉国内应近百人,只怕岳国的也是不少吧。

山阳公秦振微笑不语,点头示意让他继续。

郭狩把“黄沙堡”作为进退“白马关”的战术支撑点,敌之要点即我之要点!

联军应当死死困住“黄沙堡”,就等于是卡住了西路集团军的脖子,让其进退失据,如鲠在喉。

太子马迅问道:

“若郭狩在此留下床弩防御,联军岂不只能望而兴叹。”

“殿下,西路集团军一共才五万人马,要守许都城,要攻‘白马关’,还要保卫‘黄沙堡’!

只怕是公输孟启亲临也未必能够吧,何况郭狩。

他倒是自比公输孟启夺取‘岱严关’的壮举,豪言壮志激励将士要袭取白马。”

“那咱们就让出‘白马关’,放他进来!”温吞的马巴巴突然提高音量:

“把郭狩困在‘白马关’。将整个西路集团军斩为三段,许都城,黄沙堡,白马关,首尾不顾,孤立无援。”

“不对呀!”太子马迅疑惑不解。

“公输军团的优势就是人少固守,联军的优势是铁骑冲击。现在完全倒置,授人以柄,让西路集团军凭借城池,寨堡有据而守。联军如何破敌?”

秦乙丙则已完全理解了马巴巴的意图。

“马将军此计妙!实在是妙!料敌意料之中,用兵意料之外。”

山阳关秦振也是拍手称赞:

“好!就依马将军之计,三分西路集团军,围而不歼钓大鱼。”

公输孟启厉害,公输军团强大。

不急,一点一点地敲,一口一口的吃。

郭狩显然不可能知道联军的商议结果。辰时已到,他正催促众将出兵。

耿晨,毛减都希望等公输元帅回复后再出发比较稳妥。毕竟西路集团军远离本土千里之外,就是机关鸟传信都需要四五个时辰。

而战场局势生死只在瞬息。

太子元昊抬着“少康琼浆”亲临军营为郭狩壮行。

郭狩把牙一咬,强势下令,出发!拿下白马,再饮少康!

“好!祝元帅马到功成!把‘少康琼浆’装上本太子车驾送往‘白马关’。”

元昊还弹出个只有郭狩才看得懂的手势,车驾里不单有“少康琼浆”还有条锦鲤儿。

郭狩率军西行,战旗飘飘,战马萧萧,战车辚辚,风雷火山之势。势侵红日,四散烟尘。

午时将至,“黄沙堡”已在眼前:

广袤的黄土平原之上,突兀地盘踞着一座庞大的寨堡。

“黄沙堡”呈正方形,“田”字布局,寨墙高有两丈余,纵横上千米。百米一碉楼,十米一垛口,防卫严密,俨然是座小城池,不愧为西北第一堡。

堡主沙舵爷已望见飞扬的帝国帅旗,上有一个大大的“郭”字。

开门,迎接郭元帅!沙舵爷策马迎出,两百壮汉分列左右跑步跟随。壮汉头扎红巾,上身穿红布短褂,下面黑色吊裆裤,黑色麻鞋,肩上扛着明晃晃的宽刃鬼头刀。仿佛两百刽子手。

郭狩见状哈哈大笑,对身旁的毛减道:

“参军大人,你看这‘黄沙堡’蛮彪悍的嘛,一个个庄丁都龙精虎猛。堡主‘铁胆雄鹰’沙舵爷可是威震西北武林的常青树,双手六枚铁蛋如流星追魂,百步外取人性命易如反掌。”

“日后你坐镇此堡尽管放心,当然,有你镇守,本帅才更放心!哈哈哈!”

“哈哈哈!”沙舵爷的笑声同样爽朗,六十多岁的老头子生的鹤发红颜,双目更是炯炯有神,绝对分得出孰优孰劣。

“哈哈哈!郭元帅啊,你可是想死老夫矣。元帅许都城一战威名远播,令人敬仰。今日得见实乃名不虚传啊!还是太子说得好啊‘风雷火山’,这西路集团军比风雷火山强势百倍嘛……”

那是。郭狩得意洋洋,风吹得很大,竟听不清他后面所说的话,催动胯下翔麟紫趾高气昂地向堡里走去。

沙舵爷在前引路,毛减跟在身后。穿过夹道欢迎的的庄丁时,毛减感觉自己背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直想调头就跑。堡中宽阔的场院上已摆好酒席,好酒好肉款待西路集团军。

郭狩自然不会客气,大马金刀地在主位坐下,招呼道:

“将士们大家吃饱喝足继续赶路,酉时之前赶到‘白马坡’扎营。明日拿下‘白马关’。”

仿佛“黄沙堡”“白马关”就是他的家一般,想来吃吃喝喝,想去拿了便是。

直接把沙舵爷那张老脸撂一边去。

毛减看不下去了,斟满酒向沙舵爷深鞠一躬。

“感谢沙老堡主盛情款待!毛减借老堡主的酒敬老堡主一杯。”

“好说,好说。参军大人客气。这些都是帝国太子破费的,老夫也是跟着西路集团军沾光呢。哈哈。”沙舵爷一脸堆笑。

郭狩见他俩一见如故,聊得甚欢。侧过身来说道:

“参军大人,一会本帅继续西进,你与辎重参谋马援留守这‘黄沙堡’。本帅给二位留下两队弓弩手,一队长枪兵,一队重步兵。你看可够用?”

毛减虽不善带兵,但也知道凭着三四千人守护这么大个寨堡有些够呛。不过郭狩的兵力是更拮据吧,怎敢说不够的话。只得微笑道:

“司令尽管放心,有沙老堡主相助,‘黄沙堡’固若金汤。”

沙舵爷手里的铁蛋转得溜圆,拍着胸脯道:

“郭元帅只管放一百个心,‘黄沙堡’屹立百年,无论官兵还是强盗从不敢打主意。就凭老夫堡中五千庄丁手里的鬼头刀,能让任何来犯之敌鬼哭狼嚎,有来无回。”

“好!那就多谢沙堡主。本帅这就去拿了‘白马关’再与你痛饮三百杯!”说完,郭狩上马率队直扑“白马坡”而去。

第二二五章 唾手而得

“白马坡”不过就是“白马关”外三里一段微微隆起不足三尺高的小土堆。

郭狩选择此地扎营就是为了逼近“白马关”,架起床弩直接威慑城中之敌,不给联军出城列阵,纵马驰骋的空间。

而且两三里的距离只有床弩的射程能够覆盖,其他任何武器都鞭长莫及。这就是公输军团的优势所在。

不过,当郭狩以“风雷火山”之势扑到“白马关”外五里之时,斥侯来报:

联军数万已逃出“白马关”作鸟兽散去。

嗯!郭狩的神经瞬间警觉,这是多年的军旅生涯积累养成的军事素养。

联军逃窜,白马空城……

此刻已是申时末,暮色四起,最多还有半小时就会笼罩四野。

“注意警戒!全速前进,冲进‘白马关’!”

郭狩高声下令,派出了手下所有斥侯,加强对周边的搜索。

踏进空空的“白马关”郭狩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堪比公输孟启收复“岱严关”的豪情。反倒是更像季魁全军冲进放弃防守的“岱严关”情形,结果……

他想起众将当时曾向季魁提出上、中、下,三策:

上策,向南攻击。中策,固守岱严。下策,向北伸冤。

夜色围城,他不能向西追击,黑暗中不知道有多少虎狼的眼睛盯着他这块瘦肉呢。

也不能向东撤回,一座空城就把帝国的镇边元帅吓退,那他还不如在纪国老老实实种地呢。

只能采取稳妥的中策。固守。以床弩的威力,固守绝对没有问题。

郭狩不再多想。命令,四门紧闭,全城戒严!所有将士分作两拨,轮流值守!今晚,他要亲自巡城。

抬手放出三只机关鸟:

报太子元昊,本帅威名吓退联军,收复白马。

报元帅,西路集团军高歌猛进,收复白马。

报毛减,天明之后,速往白马运送补给!本帅要固守白马。

毛减最先收到信息,一颗心如坠寒潭,仿佛季帅在“岱严关”的情景重现。

“岱严关”破,最早是从钱粮司开始的,他连忙去找辎重参谋兼西路集团军钱粮司司长马援。

刚一开门,一道寒光迎面劈来,他本能地抬手格挡,只觉得左臂一凉,半条胳膊飞到半空。趁着疼痛的感觉还未到来,毛减右手扬起,打出一支火箭厉啸升空。

鬼头刀斩飞胳膊,顺势抹向他头颈之间。可怜毛减不过三脚猫的功夫,全凭求生的本能收缩脖子往下蹲,狠命地向偷袭者踢出一脚。头顶又是一片清凉,三魂被剃去二魂,那一脚也踹好似在了铁板上,震得他往后便倒。

鬼头刀自头顶削落大片毛发,势头依然凶猛,看他后仰,就直直地当胸捅到。

“啊”

胳膊的剧痛,冒顶的惊魂,胸前的痛楚全都汇集到一起。

那一声惨叫,比踢出的一脚还厉害,让早已杀人如麻的偷袭者都心惊肉跳。

妈的,有那么夸张吗,比娘们还叫得凄厉。

厉啸的火箭是公输军团最高级别的报警讯号。

两千弓弩手,一千长枪兵,一千重步兵立刻闻讯而动。弓弩手率先冲向寨墙上的床弩,那可是他们最犀利的武器。

上百把鬼头刀正朝着床弩猛劈乱砍,弓弩手立刻反击,没有床弩他们还有手弩,有袖箭,再精壮的壮汉也抵挡不住公输军团的攻击。更何况狂怒之下的反击。

长枪兵的长枪长达一丈六尺,房间、营帐不是施展之地,皆已冲到宽阔的场院集结,瞬间成型。千夫长,百夫长皆已到场。

但最高长官毛减,马援都没有来。

重步兵的本职工作就是防御,在毛减和马援的小院外原有十名重步兵站岗,怎奈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偷袭者还是通过密道潜到他俩门前。

偷袭者固然没能逃脱,但马援已被斩首。而毛减……

毛减居然还活着。

他能够活下来一半是来自他进入“黄沙堡”时的警觉,把讯号火箭随时准备好的。另一半则是公输孟启制作的棉甲。

毛减后悔啊,若是穿戴整齐全套棉甲,何至于被斩断手臂。只为贪图夏日的凉爽,他仅穿着棉甲背心,才没有被鬼头刀捅个透明大窟窿。

被几名重步兵七手八脚搀扶起来之后他顾不得浑身剧痛,马上吩咐:

“弓弩手,登上,登上寨墙,点起松明火把,全力戒备。长枪兵保护辎重粮食。重步兵挨个搜查房间,注意密道,把沙舵爷那老贼给,给抓起来。所以黄沙堡的人都抓起来!额,额,唉哟!痛煞老夫啦!”

其实毛减才四十七岁,根本不算老。不过这一通折腾下来,看上去就好像已经苍老十几岁,比沙舵爷还要老出几岁来。

沙舵爷没有抓到,这老家伙早从密道逃出“黄沙堡”。

“黄沙堡”被抓获的老弱妇孺三百余人,悉数关押。

清理出尸体两百零五具,其中有一具是辎重参谋马援。

毛减发出撕心裂肺的的呐喊:

“将马将军的尸体入殓收好,待日后运回故里安葬。”

说到“日后”他脑中瞬间出现一个可怕的闪念。

“把其余尸体找大缸腌制起来,食其肉寝其皮!”说得咬牙切齿,浑身是血的样子让人毛骨悚然。

真要腌人肉,参军不会是受刺激太大,疯了吧。士卒们一时竟不知所措。

“怎么?本参军的话听不懂吗,找大缸腌制起来!”士卒们不再犹豫,急忙行动。

清理战损的工作也已结束:

西路集团军除马援被暗算,就是毛减重伤。四百具床弩被破坏了近三成,关键是“黄沙堡”没有工兵,无法修理。

要命的是“黄沙堡”里竟没有一粒粮食,显然是早有预谋。

难道真要“食其肉”!

四面的暗夜之中不时有战马嘶鸣,但厉啸的火箭和寨墙上的松明火把阻止了它们的冲动。

公输军团的应急反应速度大大超乎联军的预计,他们放弃突袭,执行稳妥的围困策略。

马巴巴知道,“黄沙堡”堡里的粮食早已清空。只需围困三五日,“黄沙堡”不攻自破。

毛减也放出了三只机关鸟:

报元帅,西路集团军辎重参谋马援被暗算阵亡,“黄沙堡”被困,参军毛减领四千士卒死守。

报司令,辎重参谋马援被暗算阵亡,毛减领四千士卒死守“黄沙堡。”望司令果断行事。

报副司令,辎重参谋马援被暗算阵亡,毛减领四千士卒死守“黄沙堡。”望副司令善守许都城,切勿出城!

第二二六章 三地围困

郭狩最先收到毛减传书,四千士卒死守“黄沙堡”!他震惊了。

联军并非是被他吓得作鸟兽散,而是他自己被关在了鸟笼子里。从他进入“白马关”的那一刻起,就被困得严严实实。

突围固然不行,固守待援有多少希望,谁来救自己呢?

毛减以四千人死守“黄沙堡,”显然是为他分担一点点压力,无力救援。多年的袍泽,同乡,所能做的就是流尽最后一滴血。

耿晨呢?郭狩立马否决。

倒不是因为一句失言的过节,他深知耿晨不是那样的人。耿晨会遵守公输孟启的指令。以公输孟启的决断,不可能让耿晨放弃许都城,带着五千弓弩手在广袤的黄土平原上游走。

联军又不是兔子。

即便是郭狩自己也不会这么做,他甚至最不希望耿晨来救援,那是唯一可能保留西路集团军种子的地方。

联军会围困“白马关”自然会伏击打援。

耿晨接到毛减传书,立即叫来轻骑参谋骆倜升。

毛减领四千士卒死守“黄沙堡”?

骆倜升几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情报是真实的。

良久,他对耿晨说道:

“末将不会出城救援郭司令。咱们是否考虑撤往陈国,保住西路集团军的种子。”

耿晨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能出城,也不能撤退。至少在得到公输元帅的命令前,咱们得守住许都城,不能抛弃郭司令,不能抛弃毛参军!”

“我马上去城头巡查,加强戒备。你现在就拿着参军发来的情报去找太子元昊……”

“找元昊?他还能下道圣旨让联军退兵?若是那样还要西路集团军千里迢迢赶来做什么……”

不过骆倜升话未说完,就知道自己的话不成立,耿晨让他去找元昊定有特殊缘由。

耿晨其实没什么特殊缘由,只是觉得从帝都城外见到元昊太子开始,元昊就对郭狩特别上心,希望在此危急时刻,他能想到更多,更好的办法,来解救郭司令。

耿晨登上许都城头,远处暗夜里已隐约有火光晃动,战马嘶鸣。

自郭狩率兵离开许都,耿晨已将防御提升到最高级别。城头当值的百夫长报告,已有几股袭扰之敌,皆被床弩射跑。

耿晨举起“千里镜”仔细观察后发现,火光摇曳之处人马并不聚集,反倒是一些阴暗之处有三三两两的骑兵借着月色在悄悄接近。

他叫过百夫长,耳语几句。百夫长立刻跑去制办。

半小时后,许都城上的床弩射出无数小腿粗的木桩,木桩削尖的一头插入黄土,另一头则裹着浸过灯油的麻布,分明就是个大火炬。

大火炬距离城墙只有半里地,借着月光通过“千里镜”能看得清清楚楚。

“弓弩手,改用火箭,点亮木桩!”

嗖嗖嗖,火箭齐射,大火炬被点燃,许都城外被照得通红透亮。一些趁着乌云蔽月偷偷靠近的联军士兵顿时暴露,立刻招来床弩巨箭射击。哀声一片。

不过耿晨发现联军士兵皆是三五个人一组,分散推进的,能将巨箭的伤害降低到最低。

这就是马巴巴针对床弩巨箭强大的威力而实行的“三五制散兵战术”。

他已得知公输军团的工兵每人每天能够制作巨箭三支,即使战事紧急,拼命赶造也不过能制作五支。

因为要想高精准度就必须精良的制作工艺,如果盲目赶造,只会大大降低精准度,浪费材料人工。

耿晨也看出联军用意,立即下令。

“瞄准面积较大的胸腹部射击,不求高难度爆头,只求每射必中。节约巨箭,尽量射击敌军的指挥将领。”

大火炬的亮光和床弩巨箭对于暗夜偷袭具有同样的威慑,联军在丢下四五百具尸体后,渐渐后撤。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联军在许都城外扎下营寨,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马巴巴现在确定耿晨不会出城救援,但他要消耗西路集团军。他知道他们的劣势就是缺粮,缺人,缺辎重物资。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毛减没有见到联军趁着月色发动攻击,但他知道联军就在暗夜之中。吹来的夜风都带着刀剑的凌厉,好几次都让他昏死过去。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锦鲤儿忽然觉得今晚的月色好凄寒,没有任何人在为收复“白马关”感到高兴,也没人打开“少康琼浆”庆祝。

元昊太子收到郭狩收复白马的消息后就急匆匆地赶往帝都,他也怕自己被困在许都城。回到帝都后才开启一坛“少康琼浆”,不是为了庆祝收复白马,而是庆祝他已经捏住了公输孟启。

西路集团军至少可以算是公输军团的一条胳膊吧,他在考虑要不要斩下这条胳膊。

太子元昊已经逃走,所以骆倜升找不到他。耿晨得知元昊已不在许都,只得放出两只机关鸟:

报元帅,西路集团军被三地围困。耿晨有五队弓弩手,一队轻骑兵。是战,是撤?

报上将军,西路集团军被三地围困。情况危急,北路集团军情况如何。

耿晨并不希望“长身剑”的北路集团军来救援,落入岳凉联军的泥潭。

何况北方的担子也不轻,纪军至少还有二十余万吧,而北路集团军仅有三万人马。

岳国、凉国、纪国,各路人马都在算计。

他觉得有必要提醒“长身剑”,做好应对策略。

毕竟许都距离大名郡只有五六百里,能更快地把消息传递到。若是等公输元帅收到消息再提醒北路集团军,岂不是要多耽搁三四个时辰。

耿晨的消息的确非常及时。

公输孟启在未时收到郭狩欲出兵“白马关”的消息后,立即传书“长身剑”,让北路集团军向曹国靠近,准备策应西路集团军。

六月十二日“长身剑”率北路集团军西进后,“长身剑”按照公输孟启尽量靠近洛河驻扎的要求,选择在大名与大梁之间的双碑镇驻扎下来。

戌时末,“长身剑”接到公输孟启传书,立即率北路集团军西行,赶到大名郡郡府所在地大名城。

大名城到许都城的距离和到“白马关”的距离差不多,都是五百八十里左右,三地之间就像是个等腰三角形,大名城是这个等腰三角形的顶点。

北路集团军的运动立即引起连锁反应,纪国的高公公看到的是“长身剑”身后长达九百余里的空当。

纪军可从汾阳,台城,双管齐下,向南出击,即使是掳掠也要报复一下,以解心头之恨。

而秦振立刻紧张起来,岳凉联军刚把西路集团军分割三地,如果再突兀地插入一柄“长身剑”事情恐怕不好办呢。

而马巴巴则有不同看法,北路集团军三万人马,骑兵更多,粮食消耗也就更大。可只配备了一千辎重,说明粮食严重不足。

奔袭作战跑上两个回合,人饿半死,马全饿死。所以他断定北路集团军不会跨出大名郡!

当然,如果“长身剑”要执意西进……

马巴巴问秦振,可否愿意以损失十万人马的代价,包圆西、北两路集团军。

十万联军换公输军团两路集团军八万!十比八,杀敌八千自损一万!秦振,马迅共同拍板:

换!

十五的月亮十六、大包圆。公输军团头顶的不败光环就要碎裂。

“长身剑”在接到耿晨的传书后立即下令,大名城戒严,提高警戒级别。

等待公输元帅命令。

第二二七章 银币战争

大军调度,牵一发而动全身。

情报传书的及时,准确与命令下达的准确,及时都非常关键。

和其他各国使用的飞鸽传书相比,机关鸟在速度上并不占优。所以公输孟启对西北战局的了解往往滞后,很难跟上战场瞬息万变的节奏。

临近子时,他连续收到来自耿晨,毛减,郭狩,“长身剑”的情报。

耿晨:报元帅,西路集团军被三地围困。耿晨有五队弓弩手,一队轻骑兵。是战,是撤?

毛减:报元帅,西路集团军辎重参谋马援被暗算阵亡,“黄沙堡”被困,参军毛减领四千士卒死守。

郭狩:报元帅,西路集团军高歌猛进,收复白马。

“长身剑”:报元帅,北路集团军已抵达大名城。获悉西路集团军被困三地。

中军大帐,公输孟启神情凝重的端坐着,身前的案桌上摆放着整理后的情报,依次是郭狩,毛减,耿晨,“长身剑”。此前,因为距离原因,机关鸟送达的次序和发出的次序并不一样。

太傅姜虹,季殊。季子,“旭日弓”,亢褚良,分列左右。

在公输孟启身后两侧是他的两名左右常侍。

左后侧:左常侍颜还彦。

右后侧:右常侍李于斯。

“众卿家,现在西路集团军危矣!众卿可有良策?”公输孟启发话打破沉闷。

姜虹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应该就是太子元昊,可他却不能言明。

虽然元昊放弃了他,而他也转投公输孟启,翻此前旧账已毫无意义。况且局势发展到这一步,即便元昊也不可能左右棋局。

战争的机器是以鲜血来运行的。己方的或是对手的,甚至是多方的……

季子忽然道:

“有详细的战事图吗?臣想看看。”

公输孟启挥挥右手,右常侍李于斯将一纸西北战事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许都城,黄沙堡,白马关,三个西路集团军所在的小红点被岳凉联军巨大的黑色圆圈所包围。还有一个孤零零的红点在大名城,那是“长身剑”的北路集团军。

季子自幼便喜欢跟着父亲季胜一起看战事图,看着图上关隘,道路,构想行军路径,仿佛万千人马涌动。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登台拜将,纵马天行。

“照此图看,西路集团军想凭自身力量脱困已回天乏术。除非有其他力量前去救援,但绝不是北路集团军!”

“哦为何?现在只有‘长身剑’北路集团军距离最近嘛。”

“旭日弓”虽然也觉得让北路集团军前去救援困难重重,但其他地方不是更遥远。

季子走到战事图前,伸手指向北边纪国。

“陛下,诸位大人请看,北路集团军现位于大名城,看似安全。可他若继续西进则前有‘山阳关’‘山**’两大雄关。‘山阳关’至少有岳凉联军十二万,‘山**’有纪军九万。”

“更为可怕的是在北路集团军身后有**百里的空当已经形成!台城,汾阳皆是纪国屯兵重镇,驻扎有二十万兵马,可随时出击。昨日韦肖韦大人还提醒说,纪军对陈虎视眈眈。”

“若北路集团军在西边稍有焦灼,僵持,谁来抵挡纪军南下突袭?东路集团军吗?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

季子说的也正是公输孟启所担心的。除非“长身剑”能闪击岳凉联军,一日之类解三地之围,并于当日返回原驻地,双碑镇。

显然这是一个连机关鸟都飞不过来的行程,更别提用兵。作战。

太傅姜虹沉思半晌,说出一个字。

“忍!”

“忍?”亢褚良忍不住重复了一遍,意思可完全不理解。

连公输孟启也忍不住了。

“太傅的意思是?”

姜虹手捋胡须看看左右,缓缓道:

“司空大人今晚没来可是在忙着银币发行的事情?”

公输孟启点头。

姜虹继续道:

“司空首批所铸五万银币,除一万送给了岱国,其余的应该都与其他诸侯各国换成黄金了。”

公输孟启颔首。

“司空的计划是在银币正式流通前向其他各国权贵,富豪换出十万银币吧。”

公输孟启回到:

“是。”

姜虹将话题拉回。

“也就是说六月二十日银币正式流通,市面上银币充足,各国权贵富豪手中的银币价值就会暴跌,财富必然大福缩水。”

“若是西路集团军固守坚持到六月二十日之后,陛下就可派使者去岳凉纪三国,以撤兵为条件,允许三国权贵用银币赎回黄金。”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超过三十倍的价差啊,谁不动心!

战争从来都不是以杀人为最终目的。只不过是政治的延伸,土地的掠夺,财富的攫取。

放走西路集团军可换回财富。覆灭西路集团军,打击公输军团只能使银币价值贬低更快。

公输孟启觉得这个策略在权利高层行得通,在军队之中呢?

军功不也终归是由财富来奖励的吗。当然,这可能和那些真正浴血奋战,埋骨沙场的士卒没有多大关系。

久久思索后,公输孟启深深呼吸。

“太傅这招后发制人乃是大招啊,可以考虑,先准备使者人选吧。众卿可还有法子?”

仗还有这么打的?亢褚良想不出来。

“旭日弓”觉得有可能这么打的。杀手,佣兵不就是靠金钱驱使的吗。

季殊明白这个道理,感觉很沉重。

季子也明白了。

“可关键是西路集团军还得固守到六月二十日之后!过了今晚才十七。”

“他们最缺的是粮食吧。”亢褚良负责发粮多日,已深深体会到粮食的重要。

公输孟启看了看颜还彦。

颜还彦翻开记录,口齿清晰地读道:

“六月十六日西路集团军司令郭狩率四万二千人离开许都城,带有三日之粮。副司令耿晨所部八千人马粮食由帝国供给,相对有保障。参军毛减四千人留驻‘黄沙堡’情况不明。”

颜还彦略微停顿,继续字正腔圆的读道:

“据最新情报郭狩司令已执行每日六成供给的规定。‘白马关’的粮食可坚持五天。参军毛减四千人留驻‘黄沙堡’没有粮食。腌制死尸为食……”

第二二八章 水军北上

腌制死尸为食!

所有人闻之色变!

颜还彦强忍不适,继续诵读:

“北路集团军三万人马六月十二日离开‘齐门关’带有五日粮食。按每日六成供给计算可坚持到六月十九日。若行军作战则需另行计算。”

待他读完,公输孟启既悲愤又沉痛地说道:

“众卿啊!西北危局皆因粮食而起,本王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太仓促啦?”

“旭日弓”摇头。

“此次危局乃是郭狩贪功冒进所致。不是陛下的策略有误!”

“若是西路集团军能根据自身实力出发,稳妥的在曹徐扎好根基,再逐次推进。必然能为陛下在西部建立起桥头堡,开辟一块根据地。”

他的话让公输孟启感到些许宽慰。

“还是上将军理解本王的心意啊!不过这也还是本王之错,识人不明,用人不当。以致损兵折将,处处煎熬,扎根西部的计划看来是夭折呢。唉”

季子昂然道:

“陛下青春年少,经历些许挫折依臣看来倒是好事。想两个月前臣听闻噩耗,痛彻心扉,直想,直想……”

“季尚书当时一直在骂本王,恨本王,恨不得与本王拼死一搏吧。”公输孟启苦笑道。

季子点头默认。随即抬起头正色道:

“臣当时就向爷爷请命,要求南下从军。爷爷回臣书到‘生得光明,败得磊落,莫问得失,勇于拼搏’。告诫臣面对挫折要敢于挺直脊梁,认准目标奋勇向前。”

“今陛下志在天下,小小的曹徐得失又有何妨。”

“自陛下的《妇孺保护法》颁布,百姓陆续返乡,更引来他国万民投奔,陈国的资源又增加了不少呢。户部二位韦大人现在还忙得不可开交吧。”

想到韦妙韦肖兄弟成天逗乐的样子,公输孟启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微笑。

“那依季尚书看来,西路集团军要如何应对才能把损失减小到最低呢?”

“刚才太傅大人已给出了固守待币的大策略,臣再补充下战术上的小细节。”

“首先,许都城必须固守。让全城、全曹国,都知道西路集团军有能力有信心守住许都,获得曹国上下的支持。”

“耿将军的压力很大呀,许都城最为危急,联军的攻击主要都会集中到他这里来。”

亢褚良又搞不懂了。

“为什么不是‘黄沙堡’最危急呢?既没有粮食,兵力也最少,有可能一波冲锋就踏平……”

“对不起!毛参军,末将不是那意思。呸呸呸!”

众人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季子则继续分析道:

“‘黄沙堡’现在是一具空壳包裹着的哀兵,西路集团军人人抱着决死拼命之心。攻之无所获,死伤还很大,联军不会这么傻。”

“毛参军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粮食。希望他们……”

这个坎对任何人都难以逾越。

“若‘黄沙堡’还在,‘白马关’的压力也会轻松些。郭将军自然会拿‘黄沙堡’为话题激励全军,拼死固守个六七天应该是能够的。”

“当然,为了减轻西路,北路两大集团军的压力,陛下也可以派出一支奇兵威慑岳凉纪三国。”

“哈哈!本王最后的底牌都被季尚书翻开啦。有众卿家为本王排忧解难,甚是欣慰啊。”

“本王这就传书胡来,令水军北上,断了高公公南下的念想。右常侍,水军现在到哪儿呢?”公输孟启侧身问道。

李于斯急忙回答:

“回陛下,水军今晚已到‘迷离津’明日赶到‘东津沱’没问题。”

公输孟启瞟了眼战事图,指着汝河与洛河交汇之处。

“不用去‘东津沱’,就驻扎在这‘双河口’。呈封堵汾阳,台城之势。”

传书耿晨:尽快与曹国朝野联络,军民齐心共守许都城。

传书毛减:对士卒多加安慰,坚守七日围困必解。

传书郭狩:谨慎坚守,援军七日可到。

传书“长身剑”:审时度势,量力而行,可以轻兵袭扰,务必保证根基稳固。

传书沈洪,胡来:水军北上,驻扎“双河口”,威慑纪军。

传书罗二蛋:轻骑出齐门北上汾河,洛北二县策应水军右翼。

“众卿家,本王这样安排可有疏漏?众卿是否还有补充?”

公输孟启在发出命令之前再次征询众臣意见。

太傅姜虹起身道:

“陛下,老臣与曹国国君有些交情,可书信一封传与耿将军,便于行事。”

“很好!”公输孟启点头称赞,看看季殊。

“季尚书今晚可是沉默得很,不知在作何考虑呢?”

季殊连忙起身回答。

“陛下今日上午要臣着手策划机关学院的事,故而臣心思一直放在这块上的……”

“嗨!”公输孟启一拍脑门。

“本王把还这事给忘啦。夜已深,众卿家都回去歇息吧。立国之初诸事繁忙,辛苦众卿啊!”

众臣躬身礼拜告退。

“陛下晚安!国事,军事,事事操心。”

走出中军大帐,一轮圆月还在当空。十六的月亮跨十七了,月色还是那样撩人。月色,景色,色色沉醉。

念想于此,他不禁转头向翠微的营帐望去,恰望见一双才去忧愁又添新愁的凝眸。

公输孟启怔了怔,现在回避也太过绝情了吧,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

“波涛儿,小喜喜睡了吧。”

“嗯。”

白涛抿着嘴回答,似乎有述不尽的心思,道不出的幽怨。

“哦。本王今天忙得都还没空抱抱王儿呢。额……明天吧,明天一早本王来看他。”

“哧”白涛掩口一笑。

“此时都已交子时,该算十七呢。陛下要不要……”

“哦,不,不,那就不用呢。让小家伙好好睡,别弄醒他。”公输孟启急忙回绝。

“陛下就这么怕波涛儿吗?也罢,陛下还是回营安歇把。虽是夏日,夜里风凉湿气也重,你且把这白狐裘带在身边吧。”

说着,她把白狐裘递了过来,露出莲藕般雪白的胳膊。瞧得公输孟启心里砰砰打鼓,接住白狐裘跑回国君的寝帐。

“夜色如水,夜听如声,如我所念,如我随行……”

夜色中又飘来婉转悠长的歌声,如幽谷黄鹂,似林中百灵。

“波涛儿啊,波涛儿,非是本王无情,只是不想让你陷得太深。你看似柔弱,内心却无比要强。本王不敢轻易驾驭你这匹胭脂马。”

公输孟启喃喃自语,脑海中又浮现出玛雅纤长的影子。

“等你满十六成年后我再告诉你,我们星球是怎么繁衍,生养孩子的。”

她的这句话深深地印证他心底。

十六岁。快呢!

第二二九章 百科学院

初升的朝阳总算带给人希望。

卯时,军中点卯。

郭狩,耿晨,毛减,“长身剑”均将公输元帅的命令传喻全军。

郭狩甚至扣除起始日期,宣称公输元帅承诺:

只需六日,六月二十二日之前,公输军团援军必解白马之围。

公输孟启何等威望,他的承诺立即令士卒们信心百倍士气高昂。

耿晨也是信心倍增,带着太傅姜虹的书信去见曹国国君

曹珍。

曹珍自然不想曹国也步陈国后尘,被联军灭国。

遂命世子曹干全程跟随与耿晨,一起发动民众,调度军队。把曹国仅有的三千兵士交给耿晨指挥。

曹干曾在城头见识过耿晨的能力,率兵诱敌,领军冲杀,种种手段无不强悍。

西路集团军置于城头的数百具床弩昂扬排列整整齐齐,七尺巨箭寒光闪闪蓄势待发。就连城外围绕的那圈大火炬也如同焦黑的怪兽,震慑着联军不敢抵进于两里之内。

有了曹**民的支持,耿晨迅速调整部署。

原五名弓弩手操控一组床弩,现调整为三名弓弩手搭配两名曹国士兵的组合。瞄准,激发,装填仍有公输军团的弓弩手执行,曹国士兵则负责转轮挽弦。

这样又能多装备六百余具床弩,威力增加几近一倍。

针对联军的“三五制散兵战术”,耿晨也同骆倜升商议出对策:

将一千轻骑兵同样分作五至十骑组合,若联军以“三五制战术”袭扰,则放其进入到一里之内用五至十骑组合冲杀。以散对散,以多打少。

若联军大举压上则床弩伺候。

曹国民众则负责为西路集团军运送物资,采伐树木,初级配料。这样工兵制作巨箭的速度可达每天六枝,若加工赶造则可达到每天九支。产量是之前的三倍,勉强能够满足需要。

每一支巨箭至少能死伤一名联军将士,不知道联军是否有勇气每天在许都城外扔下上万死尸。

以腌制的死尸为食的确需要相当大的勇气。毛减让士卒先拿去给抓获的“黄沙堡”俘虏食用。

“黄沙堡”的俘虏自是万般抵制,绝不肯吃。毛减就当着俘虏的面,抓起一条烤得外焦里嫩的胳膊(当然不是他自己那条),就“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一众俘虏尽皆呕吐不止。

吐吧吐吧。吐干净了饿得更快!饿了以后把这些吐出来的再吃下去。

你们也知道不是西路集团军故意要虐待你们,堡里确实没有粮食,咱都只能吃肉。人肉的滋味有点老,下次烤嫩点。

毛减一边啃,一边和俘虏们聊天。

“我呕,不!我,呕,呕,我有粮食!”一名妇人疯狂叫喊:

“我,呕,粮食……”

毛减听懂啦,让士卒放出妇人,跟着她去找粮食。“黄沙堡”的粮库在地底下。

毛减则冲到茅房,哇哇大吐。

吐得还真爽!

……

今天早上,长信宫的高公公感觉也很爽。

纪国的五万铁骑将以百骑为一队,从台城,汾阳出发向南突袭。目标:

大梁郡,汾河县,洛北县,泾西县。公输军团,看我纪国铁骑是如何搅得你不得安生,疲于奔命。

陈宋之地本就是纪国的粮库,猎场,纪军想来收割便来收割。

不过,高公公的好心情在辰时就戛然而止。

飞鸽传书:

台城南下的骑兵遭遇“长身剑”率部伏击,损失五六百人已溃退。

汾阳南下的骑兵在洛河北岸遭遇数十艘公输军团战船拦截,损失三四百人已逃窜。

突袭汾河县的一支五百骑偏师被东路集团军罗二蛋围歼,无一生还。

“靠!公输军团怎对纪军行动掌握如此巨细!难道纪国还有内奸?查!给咱家仔仔细细地查!”

驱逐了小珠子,赶走了珠珠商行,公输军团居然还能对纪国了如指掌。

看来公输小儿从来就没对咱家轻心嘛,连水军都冒出来啦。还有“长身剑”不是在大名城吗,干嘛没去救援西路集团军,反而杀个回马枪。

高公公对情报工作非常不满,他要清洗彻查。

“长身剑”仅带着三千轻骑和纪国打游击。大名城有副司令万丰坐镇守卫,自是无虞。水军还将五百石粮食送到了“双碑镇”,数量虽然不多,仅够北路集团军一日所需,但足令士气鼓舞。

而且胡来还告诉“长身剑”:

三日内,粮食必到!再无粮食危机。让“长身剑”仿佛已闻到缕缕米饭香。

……

公输孟启闻到的是缕缕**。

清晨的阳光在翠微的营帐透出嫩嫩的黄绿。小家伙吃着奶也不安分,小手儿拽着公输孟启不肯松开。

白涛非但不避讳,反倒巴不得他多看几眼,把抹胸掀得很开。

公输孟启心情特别的好,因为粮食就在眼前啦。当然不是小家伙的粮食,而是蓝色号,蓝星号运送的粮食。

卯时末,他收到蓝色号传书,由于昨晚顺风强劲,蓝色号和蓝星号已于寅时在渤皋大泽峡谷外的入海口汇合,开始往五艘平底船转运粮食。倪友亮已进入峡谷探查水情,今日午时正是大汐,平底船可满载而过。望陛下速派快船出海接应粮食,快船吃水浅不受潮汐影响。

公输孟启心里那个美呀那个乐,笑得比小家伙还灿烂可爱。

瞧他这副模样白涛心里更是高兴:

你这家伙,原来好这口。平日里装得道貌岸然,怕是难以启齿吧。这有什么,波涛儿不是白叫的,你要吃就吃,要摸就摸……

唉,她是完完全全误会了公输国君。

“小喜喜乖吃得饱饱的,父王带你上学去。父王要建一座大大的,很大很大的学院。让很多很多的小家伙和你一起学习,学……”

“很大的学院?一起学?不是有太傅吗?”事关儿子未来,白涛急急地一连串抛出三个问题。

“太傅自然是给王儿开小灶修**王之术。本王开很大的学院要包罗万象,天文地理,航海军事,奇门遁甲,机关器具……”

“多得很呢!本王要召集天下名师,共同教学。”

白涛听得出奇,心里痒痒,忍不住问道:

“那有没有歌舞声乐?”

公输孟启一愣,随即肯定道:

“有!这个必须有!不能埋没了波涛儿的才华。”

她若是参与教学,也能将心思开阔起来,不再一门心思地全放在自己身上。

“咯咯咯”百灵鸟一阵娇笑。

“你这是什么学院,世上哪有这样的学院。”

“本王让世上有世上就有!嗯,包罗万象……就叫‘百科学院’!”

百科学院!

白涛猛地一震抬起头来,再看公输孟启早跑呢。

留下小家伙噘着嘴望着她:

我的个娘额,你激动啥呢……

第二三〇章 百科筛选

百科学院!

百科学院!

公输孟启心中激动地念叨着,冲向中军大帐。

左右常侍,速去召集众卿家!本王有要事宣布。

姜虹,“旭日弓”,亢褚良就在军营附近,来得挺快。

朱有珠在铸币工坊,旁边就是造纸工坊。

此刻他正左盼右顾地看着雪白雪白的纸张翻起,如白花花的银子般迷人,亮闪闪的银币更是漾出炫目的光辉。

现在财富对他来说就是飞涨的数字,这种身临其境的刺激更让他陶醉:

公输孟启这小子真他妈太能干、太厉害!老朱我没看走眼……

想公输,公输到。

左常侍颜还彦传令,请司空大人到国君大帐议事!陛下有要事宣布。

要事?

我这就是要事嘛,白纸硬通货,银币发财货。

还有什么要事,西北危机本司空都可以不参会,难道是粮食到啦!这么快!他还真是神君啊!朱有珠恋恋不舍地望望堆起如雪山般的纸山,看看似流水样汇集的银币……

被颜还彦一把拽走。

还未进大帐,朱有珠就嚷嚷开来:

“陛下!可是粮食运到啦,这般火急火燎的。臣这边的事也挺多的,还有两天就……”

“是的!司空大人,粮食明日就到!”

“嘿!”

“啊!”

“好!”

“嗨!”

大帐之中一片惊叹之声。

“能,能,能到多少?”朱有珠尽量抑制住激动。

“四万七千石粮食,一千一百石咸鱼,五百石海盐。而且还会源源不断的运来,陈国从此再无粮食危机!”

“咕咚!”朱有珠木然地坐下。

乖乖!从哪儿凭空就冒出这么多粮食!还有咸鱼,海盐!还源源不断!

这下我这司空当的,那腰杆粗的,买百座豪宅,买万亩良田,买下整个帝国都可以!

众臣虽未像他一样想着买买买,心里的震撼和激动早洋溢出来。把中军大帐鼓荡得热情四溢。

公输孟启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热情,兴奋道:

“本王还有一事要告诉众卿家,本王要建一座‘百科学院’!”

百科学院?不是机关学院吗?

季殊一直在负责此事,这突然峰回路转的就变作了“百科学院”。

太跳跃啦!

韦肖:哥,你知道啥是百科学院?

韦妙:兄弟,哥这次真不知道。

兄弟俩难得如此认真说话,在箭如雨下的生死关头都没这么认真过。

其实不光他俩,众臣皆是不知。

公输国君神机千变,花样百出,总是有无穷的惊喜。

“众卿稍安勿躁,待本王仔细讲来。这个还是很好理解的。”

“所谓百科:就是包罗诸多的学识,各种的理论。如二位季尚书所倡导‘文以致用,文以载道’;又如司空大人的‘财富理论’;公输家的‘机关术’;上将军的骑射;‘百灵鸟’的歌舞;航海术,种植术,造纸术……”

“林林总总,依次数来怕不只百科呢。”

这个百科哦!

众臣明白了,学院自然能够理解。

只是这大千世界,论行业就有三百六十行之说,若都罗列教学,那得多大的地方才能容纳,得有多少师父来教导呢……

公输孟启显然已看出众臣心中的疑团,满怀信心地道:

“众卿家是否被这纷繁复杂的学科吓着呢?本王脑中闪念出百科学院的时候也是惊喜交加。深感倾尽整个大陆之力,恐也难以完成这所有百科。”

“故而召集众卿家来商议,通过筛选把必须的,实用的,作为主要学科,其他的可涉猎,可忽略。众卿以为如何?”

这个办法好。众臣赞同。

“那好。左右常侍,将白纸发到诸位大人手上,众卿家把自己认为是必须的,实用的,价值高的都在纸上罗列出来。”

“本王也写,与众卿家来个众意筛选。”

颜还彦,李于斯依次将白纸发到每人身前的案桌上。

亢褚良瞪大眼睛瞅了瞅,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末将虽识得几个字,可从未在这纸上写过。怕,怕是损坏了这金贵的白纸。”

“那也得写。写不好,找军中孔目,主簿乃至常侍学习。本王的将军不能只上战场不上学堂,你那一手冠绝天下的厨艺,就可列为厨艺学科,是要教导学生的。”

亢褚良只得握笔如握刀,笨拙地在纸上涂抹起来。

“旭日弓”本想偷懒让李于斯代劳,听公输孟启这么一说,也只得握起笔来。连颜还彦,李于斯也已奋笔疾书。

公输孟启又放出好几只机关鸟,把百科学院和学科筛选的事传书给玛雅,巫念,及集团军司令一级将领,还特地传书毛减。

有时候,参与也是一种激励。

果然,毛减收到公输孟启征询,设立百科的传书后感动得热泪纵横。手下军士莫不惊讶,刚才还伤痛得呲牙咧嘴的,咋转瞬就激动万分啦。

“神君圣明啊!毛减纵然埋骨这莽莽黄沙,也要为陛下树立起一座丰碑!”

“来吧,将士们!大声说出你们的喜好,所学所愿,让陛下做出圣明决断。为明日帝国现上一份光明,一份热血!”

元昊太子也很快收到“傩门”消息:

公输孟启为设立百科学院而向群臣征询意见,博采众意筛选学科的事情。

“啪”

手中棋子掉落,一片茫然。

“哈哈!太子哥哥,这次你输定啦!你你咋啦?”

三公主元春正与元昊下棋,眼见他接了密信就落下一子,瞬间将盘面占优的棋局变成败局。

还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哦哦哦,没什么。哥下子……”

“哼还下什么子啊,太子哥哥你就没看出来你已经输啦。还说是专门从曹国跑回来陪三妹,哼!你根本就是心不在焉忽悠我。”

三公主元春忿忿地撅起嘴吧,红袖一甩负气离去,留下个大红色的背影。

元昊看看盘面,还真是输啦

马巴巴既然在与西路集团军作战,自然会全力收集公输军团的相关消息。

当他接到公输军团水军北上在“双河口”一线成功阻击纪军,“东路集团军”在泾西县歼灭纪军偷袭的偏师,“长身剑”更是杀了个回马枪,杀得纪军望风而逃。

许都城也久攻不下。

马巴巴赶紧去找联军统帅秦振和马迅。

调集冲车,楼车等攻城器械,必须尽快攻下许都城。

现在公输军团正是强弩之末。

第二三一章 银币游戏

联军的统帅部设在“山阳关”。

马巴巴急匆匆地冲进帅府时,就瞧见马迅正抛出一枚银亮亮的银币,待他的银币落地,秦振也弹出银币对着地上的银币撞去。

“啪”撞个正着。

“哈哈哈!本帅又赢一枚。”

敢情两人在玩撞银币的游戏,博~彩头呢。

见马巴巴进来,秦振把一枚银币抛给他。

“马将军,辛苦!秦将军在养伤,前线的事情就靠你多担待了。”

“这是”马巴巴还不知道这精美的银币从何而来。

“嘘”秦振做了个禁声的表情,神秘兮兮地道:

“这银币可是公输军团发给将军们的奖章。本帅可是通过特殊渠道,以三两黄金一枚的价格弄到的。悄悄告诉马将军,本帅已经赢了太子六枚银币了。”

秦振的神情极为得意。“要不马将军也来一起玩。”

“就是,就是!来来来,本太子送你十枚,大家一起玩,也换换手气。”太子马迅塞过一叠银币。

搞得马巴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对。只得勉强接住,随即抢先开口道:

“正好二位元帅都在,末将此次赶来是请元帅调集冲车,楼车等攻城器械。末将要强攻许都城。”

秦振和马迅交换了一下眼神,问:“马将军已推进到许都城下啦?进展神速嘛。”

马巴巴摇头说:

“没有。所以才……”

“没有推进到城下一里之内?马将军难道不知道冲车的最佳冲击距离是两百米,而楼车也只能在三百米外攻击。”

“不然就是白白浪费,损毁器械。咱们联军可没公输军团那么多的能工巧匠,器械制造不容易啊!金贵着呢……”

秦振抛起一枚银币,泛起绚丽的七彩光晕。奶奶的!公输孟启造的玩意儿咋都这么精致呢。

马迅不耐烦地催促:

“嘿!到底玩不玩,本太子已经输了不少啦,要捞回来。”

秦振笑嘻嘻地说:

“来来,来。就怕太子输得心痛,这一抛可就是三两黄金哟。”

“咋地!本太子随时随地都能拿出万两黄金!”

秦振悠悠道:

“黄金万两容易,百枚银币可就不那么容易啦……”

马迅手中确实仅有六十枚银币,输掉六枚,送出十枚,就只……

“快来!输光了本太子出价黄金五两买你一枚。”

马巴巴见二人又开始抛掷银币,不由得暗暗叹息走出帅府。掂量着手中十一枚银币,喃喃道:

“精美是精美,这十一枚银币摞一起,怕是还不到三两银子呢……”

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顿时惊出满身冷汗。

他上马向许都城飞奔而去。

公输军团,公输孟启!太可怕了!只怕是拿下整个西路集团军,也抵不上岳凉两国的损失吧。

他知道自己劝说不了高层,只有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吧。

秦乙丙在“白马关”怎么样呢,不可能就因为两根手指就失去信心了吧……

……

元昊也在抛银币,一个人玩。心中默默念叨:

陈国我赢,公输盘归他。

银币高高抛起,落在手心迅速捂住。双手紧紧捂着,再次默念:

陈国我赢,公输盘归他。

翕开一丝缝,眯缝起眼睛仔细瞄去:

嗯,好像是陈国。

缝隙再翕开一点:

额,好像是公输盘。

不可能啊,是不是瞧错了。元昊咬咬牙,分开手掌:

靠!果然是公输盘。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嗯,想想,好好想想……

一道清冽的亮光闪过。对呀!公输盘才对嘛。公输盘对帝国忠心耿耿,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哪像公输孟启这狗崽子,送他个陈国还惺惺作态不理不睬,可稍受点压迫便猴急地称孤称王,连卫公子风的红尘孽子都一并收纳。

想到红尘孽子,元昊猛然记起自己在公输孟启大婚之时还送过他一幅三公主元春的画像呢。

三妹,看来该你出场了。那公输孟启可是个风流倜傥的登徒子哦

元昊立即洗漱更衣,让自己容光焕发,然后怀揣着二十枚银币去绮梦殿找元春。

午后的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

元春刚刚小睡了会,初醒无力慵懒地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无聊地摇晃着,红色的纱衣长裙在翠绿的花架下就像翡翠玉璧上结着个大红的穗子,正飘来飘去。

“嗯,三公主是越来越漂亮啦!你这大红穗子把哥的眼都晃花呢。”

元春瞟了他一眼,懒懒地说道:

“我说太子哥哥,你平日里不是都挺忙的吗,咋今儿就有空闲来找本公主玩,不会是输啦棋不开心要想扳回来吧。这回我可没精神陪你……哈”

元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元昊微笑着扶住她的秋千。

“当哥哥的怎会输不起。今儿是有点闲,所以嘛就给我的好妹子送个新鲜玩意儿来……”

元春撇撇嘴,懒得开口。

元昊已掏出枚银币,在阳光下轻轻摇晃,一圈一圈的七彩光晕随即漾起。

女孩子嘛对亮闪闪的东西总算特别感兴趣。

她一把抓过去,翻来覆去仔细瞧。

“额?这好像是枚银币吧,做得好精致,折射的光晕好梦幻。就是这老头子的头像老了点,要是……”

“要是个少年郎就好啦。”元昊替她把话说了出来。

元春撇嘴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少年郎就是比老头子漂亮嘛。”

“嗯,对!三公主说得对。少年郎漂亮。这银币就是少年郎制作的哟,上面的头像是他的先祖公输盘。”

元昊现在非常喜欢公输盘三个字,要是公输孟启能像公输盘一样对帝国忠心,便是封他个“一字并肩王”也是可以的。

“公输盘?”

三公主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印象,歪着头,挠挠脑袋。露出脖子左边一小块朱砂痣来。修长的指甲轻轻扒拉银币边缘的细齿,发出“”的轻响,连手心都抖痒痒啦。

“制作这银币的少年郎就是公输孟启……”

“哦!”三公主欣喜地叫了出来:

“这个人我知道,帝国新封的陈国国君。听说他很厉害的哟,还有一根神奇的魔杖。难怪能做出这般精美的银币,不错,不错!”

“那三公主想不想见见这位陈国国君呢?”元昊冲她眨眨眼。

三公主元春眼珠滴溜溜转,又撅起嘴来。

“我是帝国公主!不是该他来拜见本公主吗。”

元昊也跟着撇嘴。

“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那公输孟启新任国君,事情比较多,而且还很会搞事。最近又在搞什么‘百科学院’,好像听说还招女学生呢……”

这次元昊是真猜中了,公输孟启的百科学院确实要招女学生。为此公输孟启又与众臣讲了一番女权。

第二三二章 百科学院的告示

江都,中军大帐。

公输孟启要求众臣罗列学科的时间已过去半个时辰,有的已是满满一纸,有的是寥寥几行,还有图画……

朱有珠的最少:

机关术,经商之道,财富之道。

太傅姜虹,季殊,季子,均是满满一纸,所列学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韦妙韦肖兄弟俩写的完全一样,学科,次序,字体大小,公输孟启都怀疑他俩是用“黑装置”复制的。

“旭日弓”,歪歪扭扭写着:

机关术,骑射。然后大概是抄袭亢褚良的创意,画了几个人打坐练功。

亢褚良全程图画,本来想写几个字的,然而落笔就是一个黑泥潭,干脆用图画,画出:

机关鸟,一把牛耳尖刀对着头牛,雄雄烈火之上的大锅,满桌子的饭菜。

公输孟启看完众臣的罗列,不禁哈哈大笑,让他们轮流传阅。

众人均是笑声一片,“旭日弓”和亢褚良边笑边挠头。

“陛下,臣等回营定会勤加练习,学会写字。”

“很好嘛!”公输孟启拍手鼓励。

“常言道‘不耻下问’便是这个道理。刚才有爱卿提到先生,老师的问题。依本王看,这个问题好解决。”

“其一,根据学科面向整个大陆招聘先生、老师。但凡学有所长,学有所专均可为师。”

“其二,选拔在此学科上优秀的学生做小先生,小老师,互教互学。这种事情在公输家的工匠间就很常见,相互交流,相互学习。”

互教互学!众臣又是眼前一亮,脑洞大开呀。

是个好办法。

“学科筛选是项繁杂的工作,而且还有许多将领的消息尚未传回,最终选定可能还要两三天。”

“本王想今日把主要的学科先公布出来,发布招生告示,明日六月十八是个吉日,就举行学院开学大典。”

他话音刚落,季殊就站了起来。

“陛下。原机关学院的地址才刚刚选定,这校舍,住宿都没着落。现在开设百科学院规模更是大出不少,即便使用原来地址,也是空空如也啊。”

“季尚书所虑,本王也已经有所考虑。开学典礼只需在校址空地搭上木台,竖立起‘百科学院’的招牌。招来的学生按男女分区,入住营帐。本王现在不也还住在军营吗。”

“至于校舍,课堂的建设,所有学员一起动手,各尽所能。让学员们在建设中学习,边动手,边学习。这样不是更好吗?”

季殊还未回答,姜虹就已经站起行礼。

“陛下刚才可是言到男女分区,依照陛下的意思难道要招女学员吗?”

“正是。太傅对此有异议?”

“陛下。历来女子德行讲究未嫁居于深闺,出嫁相夫教子居于厅堂。凡有德之女子除祭祀,国事等重要礼仪,均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陛下不可破此规矩,令……”

姜虹劝谏道。

公输孟启微微一笑。

“太傅说的都是历来,本王要创立的是一个崭新的陈国,有些不合时宜的规矩,本王不会默守陈规。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学,不足以制今。本王既能施行‘女田’制度,也要赋予她们与男子等同的‘女权’。”

“对此太傅或者难以理解,本王可举例说明:玛雅,巫念。就是本王身边两位奇女子。”

“岱京保卫战,岱严关之战,收复齐门关,乃至进入洪荒之地渤皋大泽,甚至正运往陈国的粮食,诸位爱卿刚才书写的白纸,莫不与此二女相关。毫不夸张地说,没有此二女,本王的性命也早就没啦!”

“请太傅放宽心,这招收女学员的效果不出半年,最多一年就能见奇效。至于太傅顾虑的别国对本王的指责……”

“呵呵,请太傅想想现在哪一个诸侯国不是对本王急红了眼,元昊太子也是这样吧。本王上对天地,下对百姓,无愧于心!又何必在意别国的非议。”

姜虹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坐下。

季殊接口道:

“好。谨遵陛下吩咐,臣这就去起草招生告示。”

“那就辛苦季尚书啦。招生告示上可罗列几个必须的科目,立国理论,战略筹谋,财富之道,机关术,法术,航海术,厨艺,歌舞,图画等。学科难易搭配,雅俗皆备,以吸引更多学员。”

“这些热爱学识,积极上进之人将来才是陈国的栋梁之才。众卿家以为呢。”

众人皆是一阵沉默,良久方想明白,皆赞神君圣明。

公输孟启让季子,姜虹与季殊共同策划百科学院招生的事。

朱有珠,韦妙,韦肖,亢褚良准备接收,发放粮食。

午后未时,一纸百科学院告示贴遍陈宋六郡八县,包括岱国的岱严,齐门两地。先不说告示内容,单是那缮写告示的白纸也是世人未曾见过的稀罕物。

百科学院告示:

今陈国公输国君为招揽天下英才,强大国民素质,特设立百科学院。

百科学院者,设众多学科,包罗万千,上至天文地理,下有民生百业。诸如:国学言论,战争策略,财富经营,机关学术,奇门法术,技击骑射,航海术,诗词歌舞,美食图画等皆可修习。

公输国君亲任学院院长,兼任机关学术科目教学。

太傅姜虹任学院主任,兼任国学言论科目教学。

司空朱有珠任学院副院长,兼任财富经营科目教学。

尚书季殊任学院副主任,兼任国学言论科目教学。

尚书季子任学院副主任,兼任战争策略科目教学。

上将军巫念任女子分院院长,兼任奇门法术科目教学。

上将军“旭日弓”任军事分院院长,兼任技击骑射教学。

原陈国公主白涛任女子分院副院长,兼任歌舞学科教学。

现面向大陆各国招聘有学识,有能力,愿倾注精力与心血教导培育莘莘学子,弘扬自家学术所长者皆可于江都百科学院应聘。一经聘用,月津贴五枚国君亲制银币。才能特殊者重奖,最高可至五十银币。

同时面向大陆各国招收各科学员,男女不限,年龄不限。所谓雌雄共驰,朝闻夕死,凡有志奋进,出人头地,名扬天下者均可报名入学。报名不收取费用,报名后自选学科,初学一月后测试合格者,由学院负责食宿。成绩优异者可获奖学金。

告示一出,大陆各国从王孙贵胄到贫民百姓无不为之震动。尤其是各国十三四岁到十**岁阶段的青少年,既无家室拖累,又有雄心壮志,尽皆心驰神往。

可不是吗,公输孟启教学机关,姜虹教学国学,朱有珠讲财富……

这些人个个都是所在领域的翘楚。能够师从其人,那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而今还能免费学习,拿到奖学金。

如果不是众多家长以一句:陈国历经战乱,饿殍遍野,去!去了得饿死!恐吓阻止了许多人,只怕当晚江都就要人满为患呢。

第二三三章 马巴巴

从“山阳关”到“白马关”不过百里,马巴巴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就赶到。

秦乙丙率领的十万人马在“白马坡”外两里扎营,将“白马关”围得水泄不通。但马巴巴发现岳**队并没有展开攻城。这是为何?

秦乙丙也正在用三根手指把玩着银币,见马巴巴突兀地冲进来,忙扔下银币起身相迎。

“马将军,你这么风风火火地跑来可是告诉秦谋,你已拿下许都城的喜讯。”

马巴巴黑着脸。

“许都城虽尚未拿下,但凉国将士在奋勇冲杀。不知道秦将军这里为何没有动静?”

秦乙丙心中一哂,原来你没拿下许都城啊,那摆的哪门子谱。冷冷道:

“西路集团军像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城里不敢出来,那能有什么动静。末将已安排士卒前去骂阵,就等郭狩那乌龟爬出来呢,”

马巴巴听出他话中含义,他也无法命令秦乙丙攻城,即便催促恐也是白费口舌,只得悻悻地返回许都城外。

人垂头丧气,战马也是无精打采,回到营中已是满天星斗。

晚间,许都城外有大火炬照亮,进攻没有任何优势。马巴巴在未想出破解法子之前,停止了夜间行动。

士卒们乘着晚风习习,三五一堆的闲聊。

“奶奶的,老子在这和公输军团的西路集团军拼命,可那小兔崽子居然要跑去陈国百什么学院,学什么航海!老哥,你说这叫什么事啊?那航海是啥玩意,不就是个大水塘子吧。”

“唉,老哥我也不知道呢,听说海无边无际大得很。我兄弟也跑去陈国啦,是百科学院,他要学习做床弩,为他二舅报仇。”

“呀!这个可以有!不,不过,你兄弟不是在骁骑营吗,这样跑了可是要……”

说话的士卒压低声音,用手在脖子上比划比划。

若在平时马巴巴定然会冲上去,揪住二人审个水落石出。此刻却没了心情,他疾步奔回大帐,传斥侯询问百科学院的事。

斥侯塞给他一份密写的百科学院告示,同时告诉他,公输军团近五万石粮食运抵“东津沱”,其船只之巨大犹如重重楼宇。

斥侯本还想告诉他军中已有不少人逃离军营,偷偷跑去陈国。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因为马将军的脸色已经相当不好。

马巴巴看完告示,不禁心潮澎湃,走出大帐仰望星空,虽未曾谋面,但他掂量着银币,再看看戒备森严的许都城。顿时觉得只有像星空这样的宽广,才配得上公输孟启的胸怀。

一器成,往夫具,而天下无战心。二器成,惊夫具,而天下无守城。三器成,游夫具,而天下无聚众。

床弩之威,耿晨之勇。万石之粮,有如天降。百科之学,英才聚集。

马巴巴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江都看看。

当马巴巴决定去江都的时候,太子元昊和三公主元春已经乘船沿大江顺流而下到达卫国都城,南都。

南都的城中都张贴着百科学院的告示。尽管卫国王室,国君皆反对这种在他们看来大逆不道的告示,但却无法禁绝。

元昊猜度这多半是公输军团的“影子”所为。“傩门”与“影子”目前虽是对手,但就像他与公输孟启一样,明里礼尚往来,暗地各呈心机。既针锋相对,还能互不侵犯。

原本元昊是打算今晚直达江都的,不过“傩门”传来的消息说,公输军团近五万石粮食运抵“东津沱”,明晨即可运达江都。船只巨大犹如重重楼宇。

元昊可不想被拉去看那重重楼宇运粮进江都的盛况,他实在不能忍受公输孟启一次又一次的神来之笔。

元昊甚至也没通知卫国,和三公主一起仅带着两名侍从,悄悄下船入住帝国行宫。

行宫是供帝国皇室每年来南都祭祖时方便居住所建的,规模不大却很精致,平常也有宫女内侍打理,所以还是很整洁的。

“我说太子哥哥,不是说好到江都的吗,怎么在南都就停下来啦。”

“没想到才两月未出宫门这元夏大陆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到处都在传说那个公输孟启,传得神乎其神的。雕像是他,银币也有他,百科学院还是他,好像他还真成神了似的!哼!哼!”

元春满腹牢骚,把桌椅板凳掀得砰砰作响。

“太子哥哥,要不咱们再出去逛逛,我好像有点饿呢”元春改变态度,硬的不行来软的。

“不行!快下雨啦。”

“你骗人!刚刚还满天星斗……”说着,她推开房门就跨出门去。

“咔嚓!”闪电划过,雷声炸响。

“妈呀!”三公主吓得连蹦带跳退回屋里。

元昊却瞥见她脖子上那块朱砂痣瞬间被闪电映得透亮,透出火焰般的光芒。不禁喃喃道:

“我咋忘了帝国的复兴圣火……”

元春被这突兀的霹雳闪电吓得不轻,豆大的雨点也跟着密集地噼噼啪啪砸下来。没听清他念叨些啥。遂问:

“太子哥哥,你说啥呢,神神道道的。”

“哦,没事。就是这雨来得突兀,哥都说了会下雨吧。早些歇息吧,哥也回房休息去。”

看着元昊走出去,三公主冲他背影撇撇嘴。打雷下雨有啥可怕的,不过是突兀了些而已。

本公主才不怕呢。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雨点飘落进来。雷声轰隆隆,闪电一道道,元春真就还不在乎。

三公主不知道,此刻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脖子右侧的朱砂痣看。

朱砂痣在一道道闪电的映照下,逐渐扩散开来,向上经过耳根,沿着发际线直冲脑门。向前沿着下颌直到下巴颏。向下顺着脖子散如衣领之下。

整个形象就如同一只展开双翅的火凤凰。

“凤凰涅,浴火重生,圣火烈焰,帝国复兴”

元昊狠狠地拍了拍脑袋。哟!我怎么忘啦!十年前国师外出云游,留下的竹简中就有这句谶语啊。

宫中皆言三公主出生之时天有异象,红日当空起闪电,万里无云响惊雷。今日果然就在她身上出现啦,看来帝国复兴在望矣。

原本元昊在南都停留还有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想及的目的,那就是去找祖祠的大祭司,查询这些年是否有人动用“献祭魔法”。

不过现在看来是不用了。因为那魔法会给你金钱,魔力,杀戮却不会给与生命,感情,粮食。

公输孟启能从海外运来粮食,证明他没有使用,或者根本就不知道那魔法。

公输孟启对那魔法的确闻所未闻,但帝国宗祠的大祭司这些年却一直在为有人动用那魔法而忏悔!

白天如黑夜,黑夜如黑夜,夜夜夜夜地忏悔!

第二三四章 杨柳洲

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三公主元春竟然就坐在窗前睡着啦。直到一声鸡鸣,五声鼓响,把她惊醒。

“哟!五更天啦!”元春匆匆洗漱完毕,“砰砰砰”敲门把元昊吵醒。

“太子哥哥!五更天啦,快出发不然赶不上开学典礼呢!”

“哦”元昊哈欠连天,他其实真不想去参加什么开学典礼,那肯定是公输孟启的高光时刻。

“还早呢,告示都说了,百科学院筹备仓促,给出半月的报名时间。先去的还得住帐篷,自己动手建校舍。就你这金枝玉叶……”

“金枝玉叶是吧,本公主就是金枝玉叶。行,金枝玉叶现在发话,若是辰时开学典礼赶不到现场,那本公主就不去江都啦!就到祖祠上柱香回帝都。”

“哼!睡觉”

“别别别!”元昊还真怕她使性子回帝都去,这圣火复兴的端倪已现,怎可半途而废。

“哥哥我马上更衣出发。”

三公主知道元昊是不会轻易带她出门的,事实上他就没带她离开过帝都。

此次江都之行肯定有事情瞒着她,不会就是去什么百科学院。其实她对学什么的历来都不怎么上心,翰林院的大学士们提起她就头疼,谁都怕给她教课。

元昊换了套特别朴素的装束,三公主差点就把他当下人了。

“太子哥哥,你……”

元昊已掩住她的嘴。

“先说好,一会到了江都咱们就以兄妹相称,不能叫太子,公主的。不然咱们就回帝都。”

“可是为什么,太……太阳都快出来啦。”三公主反应很快。

“你想啊,咱们的身份何等荣耀,到了陈国这样的诸侯小国,个个像井底之蛙似的,恨不能把你里三层外三层的扒透了看。额,真恶心。”

“还有那公输孟启若是见到你这般美若天仙的公主,还不装得人模狗样的,你就看不到他的真面目。”

“哼哼哼!”元春连哼三声。元昊说那么一大堆她就觉得最后一句还有点道理,其他的全是胡扯。

上船后三公主还就想方设法地找了套船家女子的衣服换上。又沾些清水把胭脂水粉抹去大半,剩下的还不均匀,发髻也松开重新盘过,活脱脱一个船家女。

“嗨!太……太阳出来很好,这下咱俩更像兄妹了吧。”

“嗯,三妹今天的头发梳得很好。”元昊伸手替她捋起一缕发丝,顺势瞧瞧那朱砂痣仿佛竟比昨日大了不少。

太阳出来很好,经过昨夜倾盆大雨的洗礼,天空格外的蓝,云朵特别的白。晨风有点儿大,能让发丝飞扬。阳光有点儿亮,能映出万道金光。

公输孟启的心情也很好。

自昨日午时末五艘平底船与接应的顺利穿过渤皋大泽峡谷抵达“东津沱”,石步,曲通,倪友亮等人就按照他之前的要求就对所有船只做出详细部属:

曲通,赵良,沈洪领“飞鱼号”,“旗鱼号”并二十艘快船连夜驶往江都。

倪友亮,洪帆,胡往领“剑鱼号”并十二艘快船前往“双碑镇”,向北路集团军运粮。

胡来,胡去领“鳐鱼号”并十二艘快船前往“迷离津”,留驻,向中部郡县运粮。

胡出,胡入领“比目鱼号”并十二艘快船留驻“东津沱”,向东北郡县运粮。

石步与三位水军将领:沐波,汪海,沅洋率“蓝色号”,“蓝星号”返回“玛雅岛。”

原本公输孟启是安排石步与倪友亮率船返回的,但游龙寨投诚的将领在渤皋大泽峡谷入海口见到“蓝色号”,“蓝星号”停泊于茫茫之上大海,顿时如河伯见汪洋,震惊万分,发出望洋兴叹。没想到在水上混了半辈子,竟不知道大海是如此辽阔,船还能造得如此宏大。

纷纷要求做航海尝试。

公输孟启考虑到内河水军最终要走向外海水军,同意调整部署:让倪友亮北上支援“长身剑”。沈洪,洪帆仍留陈国,训练水军士卒,待下次运粮再做轮换。

机关鸟每个时辰都会传来船队行进状况,到达位置,公输孟启由此就能准确地计算出船队抵达江都的时间。

他要将开学典礼与船队进港完美的结合起来,令到场的每位学员都感到震撼,让他们对百科学院信心百倍,顶礼膜拜。

据机关鸟传来的消息:曲通,赵良,沈洪率领“飞鱼号”,“旗鱼号”船队已于寅时进入“三江口”,一切顺利。

百科学院的地址在江都城外东北方的杨柳洲,距江都城有一里地,是半岛状的沙洲。柳江及穿城而过的右江在此汇流,形成三面环江,两岸尽是垂杨柳的美丽江岸风景。

也是江都迎来第一缕阳光的地方。柳江在此汇入右江后,江面更加宽阔,涛涛江水继续向东奔流。

一袭月白长袍的公输孟启怀抱着小喜喜,冲他眨眨眼道:

“走吧,王儿。随父王一同去参加开学典礼。你们就是陈国的未来!”小家伙仿佛听懂他的话,眨眼点头。

白涛则是一身淡粉色装束,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青雅脱俗。作为女子分院的副院长,她将是今天校方出席开学典礼的唯一女性。

公输孟启抱着小喜喜跨上机关逾辉,权杖一头撑开遮阳伞替小家伙遮挡住刺眼阳光。

白涛则乘了顶小轿跟在后面。

“旭日弓”,亢褚良,一左一右,各领十名亲兵护卫两旁,向着杨柳洲徐徐而去。

太子元昊和三公主元春却在急急赶路。

元昊是知道杨柳洲位置的,只是没想到进入江都城后,整个右江之上各种船只如过江之鲫拥塞在江面,根本无法通行。

考虑到正值汛期,杨柳洲缺乏足够的泊位和运粮船队的通行需要,公输军团暂时封锁了江都城到杨柳洲这段水路。

所有人员出江都城东门,北门,从陆路前往杨柳洲。

“我说太,太阳可真够大的!这下惨了吧,船到不了,轿子雇不到,连马匹,毛驴都被人抢光啦!都是你害的,磨磨唧唧的……”

面对三公主的责备,元昊也是窝火,谁知道公输孟启临了会来这么一手。没好气地道:

“那算呢,不去啦……”

“不去!都到江都城啦,你说不去,拿本公,公姑娘寻开心是吧。”

“哼!你不去。我去。”

“不是说典礼时间延后一刻钟吗,就一里路,本公姑娘轻轻松松就走了去。”说是走,她脚下的步子可不慢,元昊也得小跑才能跟得上。

第二三五章 开学典礼

杨柳洲典礼整个会场呈圆形布置,核心区是半径二十米的圆形主席台。主席台高三米,在中心位置有八面水晶屏风围起来的是半径五米的正八边形后台。

将后台设置在主席台中央固然有其特殊的用途,这样的设计恐怕也只有公输孟启才想得出来。

八面一模一样的水晶屏风平如明镜,每面宽一丈六尺,高达九尺,恐怕除了玛雅,谁也没这么高,所以没人能看到里面的机关。

不过单是那亮晶晶的屏风就足以吸引人的目光,让人奇怪的是那亮晶晶的水晶屏风在阳光的照射下既看不透,也不反射刺眼的光芒,好像所以的光线都被屏风吸收了去。

核心区外是半径六十米的内区,每间隔两米就是一圈铺着木板的临时条凳,共有十八圈,能容纳四万余人。

专供报名入学的学员和家长入坐。

六十米内区外则是用栏杆一圈一圈围成的外区,没有座位可供更多的平民百姓观看。

八面水晶屏风刚好对应八个扇形区域,有两个区域是专门留给女生的,连木板条凳都是特别的粉色。

三公主元春赶到报名处时已是满头的汗珠,再用手一抹,差不多就是灰头土脸啦。以致负责记录的颜还彦边问姓名就边准备替她写上。

“本公……本姑娘,公元春,这白绢就是纸吗?我还没用过呢,让我自己来。”说着,她一把抢过颜还彦的笔,在白纸上落下“公元春”三个娟秀的小楷。

“呀!公姑娘可是写得一手好书法啊!”颜还彦自己就是楷书大家,论书法笔力不在姜虹等一干文臣之下,尤其楷书更胜一筹。

“公姑娘请留下籍贯地址,年龄。”

元春运笔如飞,刷刷写下:

“帝国帝都人氏”。

“一定要写年龄吗?告示可没强制要求呢。”

“哦哦”颜还彦脸上微微一红,籍贯、年龄都是可写可不写的,他无非是喜欢她那一手漂亮小楷,假公济私了一把。

“如果姑娘不方便也就算啦,确实不作要求。”

“哼哼哼。”元春连哼三声,挥毫写下:

“夏历一零九一辛未年庚寅月。”

“这样可以了吧。难不成还要生辰八字,又不是谈婚论嫁。”

“可以!可以。”颜还彦急忙回答。

心里已是非常满意,瞧这姑娘平平常常的,但这字迹确实漂亮,绝对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户人家,像这样的女子来报名的实在罕见。

元昊心里早对颜还彦不满,这样下去只怕三公主一会就露马脚啦。催促道:

“好啦,三妹别显摆啦,典礼马上就开始了。”

“额,这位公子也要报名吗?”颜还彦听元昊叫她三妹,若是他也报名,字迹一定也不错吧。

“我不报名。”元昊拉起三公主就往场中走。

“嗨,我送你们进去。”颜还彦朝李于斯挥挥手。

“兄弟,你照看着,我先去一下。”

虽然内区已是座无虚席,但有颜还彦带路,直接就把兄妹俩领到最前面一排的官员区。

“这是下官的位置,公公子与公姑娘就坐这吧。我到后边去。”

“公公子?”元昊一愣,心里直拧巴。这算什么称呼,和太监差不多。

谁让他妹子取名“公元春”呢,人家自然称他公公子。

辰时一刻,鼓乐声响,经过扩音回荡机关,别说杨柳洲,就是整个江都城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扇屏风滑开,公输孟启怀抱小喜喜走了出来,屏风随即合上,刹那间,八面屏风全都映出他飘逸的身影。

非但如此,半径百米之外还是六十四面同样大小的水晶屏风环绕外场,全都是同样的身影。

以现代的尺寸计算就是总量九百多平米的显示屏。

这是何等气派!

学员们欢呼鼓掌,百姓们欢声雷动。

马巴巴也忍不住跟着叫好,只是他混迹在外区的人群中,毫不惹眼。

三公主的尖叫就特别刺耳,至少身边的元昊就受不了。

这就是公输家的“传光照明”机关吧,难得他竟弄得如此排场。元昊猜得很对,心里更是嫉恨。

公输孟启左手抱着小家伙,右手挥动权杖向台下致意。

“欢迎各位学员!各位家长!各位来宾!今天公输孟启不以国君身份,不以元帅身份,今天我就是百科学院的院长。学员们,家长们,来宾们,你们好!”

“好!好!好”

“院长好!”

“神君好!”

“陛下万岁!”还是有人高喊陛下万岁。

人多势众,众人的呼喊声遏行云,势震三江。

“百科学院的宗旨就是让各位学员能够学得自己热爱的,真实有用的,学识,技能。将来学以致用,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

“学习是让人进步的最好方式,尤其是青少年们。所以,今天我把小王儿也带来报名啦,他算是百科学院最小的学员吧。”

“所以,学员们,本院长会待你们如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人一样。倾尽心血,倾尽全力,让你们学有所成,学有所长。不负青春,不负此生!”

三公主听得热血沸腾,她忽然发觉自己原来也是爱学习的嘛。多么期待能和身旁众多的女子一起走进同一学堂。

“哥,原来这公输孟启是真厉害啊,传言一点都不夸张。”

“他厉害的是那根无所不能的权杖,你……”元昊打住话头,低头四下瞟了瞟。这种场合还是要加倍小心,周围可都是公输孟启的高级官员们。

公输孟启的目光已落到三公主身上。

“百科学院还是一所不拘一格的学院。我们招收学员也招聘先生、老师,表现优异的学员本身就可以做小先生,小老师,把其所长教授给其他同学,甚至老师。”

“公输孟启也还是懵懂的少年郎,所学亦有限。听说这位公姑娘的楷书就极为飘逸,俊秀,值得我们全学院的师生一起向她学习!”

公姑娘?谁是公姑娘?三公主左右打望,却见公输孟启正向她躬身行礼,全场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七十二面水晶屏风里也全都是她的容貌。

“天啊!”三公主一声尖叫,我就是公元春,公姑娘!她兴奋得差点晕倒。

哼,哼,早知道就不换衣裳啦。我定要穿上十六岁成人礼上那炫彩夺目的鲜艳宫装,戴上凤冠,拖着三丈红裙……

元昊低着头躲在她身后,稳住她昏昏欲坠,翩翩欲仙的身子。压低声音道。

“回礼。注意形象。”

哼。三公主回过神来,向台上的公输孟启点头鞠躬,沾着尘土汗液的脸早红到脖子根去。

公输孟启已转移话题:

“当然,我也知道还有很多学员今天没有来报名。他们的父母亲人担心啦,担心陈国历经战乱,连饭都吃不饱。”

“是的!就在今天早上江都城还在发赈济粮。”

“但是!从此刻起,陈国六郡八县绝不会有任何地方缺粮。”

“大家请看”

七十二面水晶屏风上出现了“飞鱼号”、“旗鱼号”乘风破浪疾驰而来的影像。

阵阵涛声,层层巨浪,扑面而来,仿佛就拍打在每个人的身上,脸上。高昂的船头,猎猎的旗帜,满满的粮食,威武的将士,刹那间乘着飞鱼翅,旗鱼鳍,深深地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去。

第二三六章 自力更生建校园

三器成,游夫具,而天下无聚众啊!

马巴巴也是驰骋沙场,纵横于百万军中的上将,西部高原的辽阔天地常常让他觉得自己可以傲视群雄,俯瞰大地。

直到此刻方他知什么是井底之蛙,夏虫不可语冰。

元昊虽早已收到“傩门”情报,运粮船队今日到达。可他还是不肯信心自己的眼睛,莫不是公输孟启又在利用机关虚张声势。

“公输军团所有将士恭祝百科学院立百世丰碑!千秋万代,薪火相传!”声音就在耳边回荡,调头一望:

柳江之上,“飞鱼,旗鱼”近在咫尺之遥!

这次,元昊差点晕倒。

接着太傅姜虹登台的一句话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得元昊立马清醒过来。

“欢迎各位学员,各位家长,各位来宾!敝人姜虹,蒙公输院长委任暂且担当起百科学院主任之职。”

“说来惭愧,老朽也曾是帝国的太傅,自以为博学多才,殊不知在公输院长面前……”

“唉,那就是鼠目寸光啊!”

“院长作为国君愿赐陈国女子‘女田’,作为院长能为天下女子开设‘女学’。老朽迂腐,还自诩卫道,出言阻止,可一见今日之开学盛况,到场女学员竟是上万之数。其中更不乏像公姑娘这样的佼佼者!”

“老朽也不多说啦,愿将这把老骨头埋在陈国,愿把毕生心血倾注百科学院!”

三公主趁着全场鼓掌的瞬间,悄悄问道:

“还真是太傅呢。咋说话的口气完全变了,像换了个人似的,满嘴的之乎者也几乎都听不到啦。”

元昊铁青着脸,没理她。

朱有珠上台就是满脸喜庆,双手一抖,哗啦啦撒出百枚银币,其中一枚有意无意地就向着三公主飘来。

看来公输孟启送给他的羊皮卷筒“金钱镖”,已被他练得相当纯熟。

“欢迎各位学员,各位家长,各位来宾!这开场白嘛院长,主任都这么说,朱有珠也跟着学舌。我就是百科学院副院长,说是教学财富经营,其实就是让大家学会发财。”

“财富其实真是好东西,‘民为富财才发奋’‘财足粮丰国家盛’。”

“所以老朱我今日也先给大家伙发点小财,铜钱无脚走千家,今后百科学院的财神遍天下。”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各位学员有此喜好的就跟老朱一起琢磨琢磨这发财之道吧。”说完,又抖出近百枚银币。引发全场财富热潮。

马巴巴没有去哄抢银币,他捏了捏怀中的十一枚银币,想着朱有珠那句“铜钱无脚走千家”,几乎已完全印证了他那可怕的猜测,各国的财富都已经走到陈国来啦。

朱有珠是操盘高手,但公输孟启是创造财富的高手,高高手。

季殊,季子同时登场。

标准的开场白后,叔侄二人坦言曾与公输孟启有杀祖,杀父,杀兄之仇,但其博大的胸怀和卓越的才能更叔侄俩彻底拜服。

“……所谓‘生者寄也,死者归也’我们早抛却个人私愤,愿以天下大业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以百科学院为重,让我们的青春和学员们一起奋发,一起闪耀!”

三公主听得“天下大业”四个字,顿时明白元昊为什么会重视公输孟启的权杖,为什么会脸色铁青,甚至连他带自己来改头换面报名百科学院的目的也隐约猜出一二来。

唉,帝国当真是没落了,连太子哥哥这样雄心勃勃的人也要使用美人计……

我?哼哼哼

马巴巴早知道叔侄俩的事情,可亲耳听到那句发自内心的感慨“生者寄也,死者归也”,心境还是大不相同。

所以当“旭日弓”讲述从杀手到兵部尚书,展示出金光闪闪的公输军团“双头马”徽章时,马巴巴觉得自己找到了用武之地。

“百灵鸟”唱着歌,跳起舞出现在台上时,民众又是一阵沸腾。

百灵鸟的歌喉在扩音回荡中升华,绕过婀娜杨柳,杨柳闻声起舞,飘过宽阔江面,江水翻起涛声附和。

为了烘托她的舞姿,公输孟启启动了高台边沿状如莲花花瓣的一百零八瓣粉色水晶花瓣,随着她的舞姿,旋转,开合。与中央的八面玲珑水晶屏风辉映出无比的绚丽,传送到六十四面水晶屏风上展现出来,仿佛万千莲花同时绽放。

亭亭玉立,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元春忽然发现即便她是配合太子哥哥,恐怕也难有作为。

公输孟启才当国君几天,公输军团才进陈国几日,波澜壮阔的气势在元夏大陆已无一匹敌。

元昊也皱起眉头,画舫的风尘女子竟也能被公输孟启包装得天仙国色。复兴帝国的圣火啊,究竟能燃烧得如何……

反正不管元昊心里怎么想,杨柳洲头已经激情四射,如荼如火。

公输孟启再次登台,挥舞双手向激情的学员们,亢奋的家长们,沸腾的百姓们高呼:

“学员们!在你们的坐下都有一块木板,请你们把它拿起来。认认真真地在心中给自己,也给百科学院许上一个愿望,然后把这个愿望深埋在这片沙洲上。”

“聚沙成塔,这将是百科学院最稳固的奠基石,你们将用自己的双手,自力更生建立起一座足以让全天下为之骄傲的学院!”

“本院长也会和刚才发表就职演说的诸位同仁一起,把这八面水晶屏风一同埋在这里。见证你们的付出,见证你们的努力,看着你们成长,看着你们壮大。”

“许愿吧!”

公输孟启闭上双眼,双手按在水晶屏风之上,默默许愿:

愿百科学院万代传承!愿莘莘学子终成大器……

太傅姜虹任,百科学院主任,闭上双眼,手按水晶屏风,默默许愿。

司空朱有珠,百科学院副院长,闭上双眼,手按水晶屏风,默默许愿。

尚书季殊,百科学院副主任,闭上双眼,手按水晶屏风,默默许愿。

尚书季子,百科学院副主任,闭上双眼,手按水晶屏风,默默许愿。

上将军巫念,百科女子分院院长,因未到场由游击将军亢褚良代为许愿。

上将军“旭日弓”百科军事分院院长,闭上双眼,手按水晶屏风,默默许愿。

陈国公主白涛,百科学院女子分院副院长,闭上双眼,手按水晶屏风,默默许愿。

数万学员怀抱木板,闭上双眼,默默许愿。

数万民众怀抱木桩,栏杆,闭上双眼,默默许愿。

马巴巴紧握怀中银币默默许愿:

马巴巴愿为百科学院尽一份力,即使不能成为先生,也要成为学生!

元春怀抱木板,闭上双眼,默默许愿:

一定要在百科学院努力学习,为帝国复兴燃气雄雄烈焰!

元昊太尴尬啦,抱起木板,闭上双眼竟不敢睁开,默默许愿:

踏着百科学院的基石,做帝国复兴大事!

第二三七章 崭露头角的三公主

尽管不是所有的愿望都一样,但百科学院的建设势头不可阻挡。

擅长土工作业的“掘道通”曲通,和工兵将军赵良,两位土木系的专家夜以继日,吃住皆不离杨柳洲,与三万七千余名学员,老师一起建设百科学院。

两天后,一个边长六百多米的正八边形基础已勾勒出来,就像个巨大的八卦铺贴在杨柳洲上。

学院也就此分为八个区域,从北边开始顺时针排列,依次为:

东北方的白杨园,翠柳园;东南方的青江园,绿岛园;西南方的黄沙园,赤城园;西北方的金波园,碧浪园。这些名字都是学员们自己取的,可没依照什么乾坤震艮离坎兑巽。

公输孟启觉得这些名字自然随和,也挺应景的,适合学员们的爱好取向,不必过于苛求。

不过,百科学院作为大陆第一所招收女学员的学院,为避免少男少女们因为青春萌动和突然开放的猎奇心理,对男女学员的教学区域,生活区域,进行了严格的分区管理。

东北方向的白杨园,翠柳园,面向两江汇流之处风景绝佳,安全性、私密性更好,自然就作为了女子分院。

公输孟启每天都会亲临学院现场,参与建设施工。

今天上午因为参加银币正式发行流通的仪式,所以赶到学院时已经是午后了。他原想趁着午休时间找左右常侍了解下今天学院最新的师生情况,可帐篷中只有李于斯一人在整理文件,不见颜还彦。

李于斯见他到来,鞠躬称微臣拜见陛下。

公输孟启摆摆手,在学院还是叫院长随和些,不然走到哪儿都乌压压跪一大片,太多的繁文缛节会让学员们觉得落差太大,以致生出代沟来。

其实他比大多数的学员还要年轻呢。

李于斯赶紧向他汇报今天新来的师生人数,并分析道:

“经过前两天的报名,应聘高峰,现在新到的师生人数都在同步回落。经过三四天的宣传,加上开学典礼的轰动效应,但凡是愿意来的,能够来的都来得差不多了。至少已有八成。”

公输孟启点头,认可他的分析。又问道:

“近日师生中可有特别突出的人物出现?”

李于斯想了想说:

“有位应聘的老师,名叫‘马巴巴’四十二岁,来自凉国。据‘影子’资料确认,他是岳凉联军的一线将领,围攻许都城就是他在指挥。不知……”

听到“马巴巴”的名字,公输孟启就已经猜到三分,毕竟这名字很奇特,现在“影子”已确认那就肯定不会错。

“和其他应聘老师一视同仁!他愿意教什么学科都尊重其选择,不得提及联军和西路集团军的战事。他既然能放得下将军之职,本院长就全力助他成为一位好老师。”

“是!学员中还是那位公元春姑娘最为特别,本想让‘影子’去查,可左常侍说他再亲自观察两天,毕竟‘影子’的工作量也很大,随便一个女孩都查……”

公输孟启呵呵笑道:

“左常侍尚未娶妻吧,都二十多的人呢,也该成家啦。这百科学院的首例师生恋把握好了可成为典范吧。”

李于斯摇头道:

“这女孩子左常侍绝对把握不了!恐怕季尚书……”他忽然打住,季殊,季子虽然年轻,官阶可比他高出太多,这种事情怎敢胡乱品评。

“哦,那本院长去撮合撮合,看看是左常侍近水楼台先得月呢,还是二位尚书有机会抱得佳人归。”

李于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嘀咕道:

怕是只有你这位少年国君无需撮合就能把握。她不是姓公吗,你们是一家的……

公输孟启出帐篷之后就往东北方的沙洲头走去,因为李于斯告诉他颜还彦去翠柳园了。

虽然百科学院现在还是平面地基一块,但白杨园,翠柳园,赤城园这些名字早已在学院里叫开,师生们也都用这些名字来表述方位。

午后学员们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都在杨柳树荫下乘凉,午睡。不过白杨,翠柳园外的沙洲头却是女学员的专属领地。

当然专属领地对颜还彦这样的高层管理人员是没有约束的。此刻,他正和十七八个女学员围坐一圈,看公元春用杨柳枝在沙地上写字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三公主之前是不好学习,但作为帝国皇室成员,还是被强迫着灌输了不少,此刻展示出来,自然是唬得众学员一愣一愣的,仰慕不已。

颜还彦对她的才学都惊慕不已: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她怎么连这么前卫的诗句都知道,还当着我的面写出来,莫非她在对我暗示……

三公主的暗示肯定不是心仪颜还彦这个左常侍,她的目标是复兴帝国。

元昊太子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就离匆匆开江都,他坦言,作为皇室儿女皆应担负起复兴帝国的重任。他自是不会懈怠,望她也能见机行事。

元春虽还不知道自己身负异禀,是帝国的复兴圣火,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有所作为。尤其是以公输孟启这样的高手为对手,一定很刺激。

要想成为公输孟启的对手,她必须脱颖而出。

所以当她写下“心悦君兮君不知”时,公输孟启就出现了。

颜还彦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公输孟启在他耳边轻轻说到:

“写得不错,唯有这‘悦’字稍稍差了些……”

颜还彦居然点点头。

“她大约是不好意思吧……啊!”

她哪里是不好意思,是根本就没有那意思。境由心生,非为君悦。

颜还彦一声惊呼方发现是国君亲临,正欲跪拜却被公输孟启硬生生拽住肩头,权杖抵住后背让他挺胸抬头。

在自己心仪的姑娘面前定要像个男子汉,而非卑躬屈膝的奴才。

元春拄着柳枝盈盈万福。

“院长好。”那纤弱的身子仿佛失去柳枝的支撑就会跌倒一般。满眼的春水都映着公输孟启的影子,完全没颜还彦的存在。

公输孟启见没法继续隐在颜还彦身后,只得跨出半步,向一众学员含笑点头。

“大家好。公姑娘学识渊博,想来是出身书香之家吧。”

元春心道:

哼!本乃是帝国公主,出身不知道要比你这新晋的国君高了多少倍。哼哼哼……

口中却道:

“院长好眼力,学生家世居帝都,从小就识了些字读了些书,却谈不上什么渊博。就盼望着能跟着院长多学些有用的才学呢。”

她口齿清晰声如脆鸣,谈吐伶俐得让其他学员都自愧不如,众女生弱弱地回句“院长好。”也只在喉咙里打转,似蚊蝇嗡鸣。

“哦,看公姑娘国学功底深厚,左常侍的文采亦相当不错,多多交流定有裨益……”

“哼!舞文弄墨有什么意思。本宫,公,姑娘要学院长纵横沙场,君临天下!”

此言一出,颜还彦固然是大跌眼镜,连公输孟启也吃惊不小:

知道她非比寻常,却不想来得如此直截了当。

第二三八章 三公主的八卦

对于公元春学员的直截了当,公输孟启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耸耸肩说道:

“公姑娘志向远大,可知这天下间什么是最重要的吗?”

元春指着他的权杖,做了个把握的动作,又拍拍脑袋,回答:

“权力与智慧。”

公输孟启没有回答她。而是望着前方汇集的洪流滚滚东逝,想到西路集团军还在西部鏖战,这天下从来就没有太平的天下,战争在永恒的延续。权力,智慧,恐怕还不足以平定天下吧。

“院长?学生说得不对吗?”

“不完全对吧。”公输孟启悠悠道:

“公姑娘真乃巾帼不让须眉,如此见解本院长也不好评价,还是留待时间去验证吧。”

“那学生可不可以冒昧的问院长一个私人问题?”

“额公姑娘的意思是?”颜还彦忽然觉得自己这只萤虫正在与皓月争辉。

元春见公输孟启尚未回答,就当他是默许了。立马抢着问道:

“听说院长已有两位夫人,一位是岱国公主,一位是国师孙女。不知院长怎么看待二位夫人,也让我们这些女学员略知一二吧。省得她们老是八卦……”

敢八卦国君院长的非她三公主莫属,不过却被她冠以了女学员们的名义。于是,众多女学员也都露出八卦的眼神,目光灼灼地瞟向年轻,英俊,潇洒的国君院长。

颜还彦不自觉地挺挺身子,萤虫之光虽微小,却可以停留在掌指间。皓月纵明亮,但并非人人能及。

男人都应当有这种豪气,君子不夺人所好,男人也要自己有妻。

男人有豪气,女子有野心。

面对众多女学员的灼灼目光,公输孟启忽然开心地笑了,笑得很开心。

“说实话,二位夫人待我都很好。”

“七公主田点点呕心沥血负责处理公输军团情报,内务,使军团内有可用之人,外有可凭之据。上将军巫念更是随军奔波,出谋划策,上阵杀敌。若非是已怀有身孕,此刻定会在本院长身边对各位谆谆教诲。”

“正是得到她们信任和帮助,公输孟启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各位学员,各位女士,如果心中已有自己心仪的目标就努力地去争取。当然,情感是相互的,只有两情相悦才能终成眷属。”

“百科学院现在虽没有情感学科,但在你们眼前就有像左常侍这样的青年才俊,尚未婚配。更有二位季尚书才高八斗,相貌堂堂,绝对都是乘龙快婿的上佳人选。”

“你们若是有心,本院长甘愿做月下之人,牵牵红线还是可以的。”

“别看本院长年纪轻轻,那也是有过两段感情经历的人。说吧,哪位姑娘已有目标,第一个吃螃蟹,让本院长锻炼锻炼媒妁之言,为经后学院开设情感学科做教案。”说到后面,他反倒调侃起一众女学员来。

这帮女学员原本是在三公主的挑动下对他的个人情感世界产生了遐想,引发从众的盲动,经他这一番表白,推荐,调侃,哪里还敢有非分之想。

刚才的遐想就纯粹是瞎想。

三公主元春也感觉到很失落。

公输孟启很厉害,他的二位夫人同样不简单,复兴帝国任重道远啊。

公输孟启见一众女学员都低头不言语,就连出头鸟也打蔫啦。他正好趁此机会脱身,毕竟与一大群女学员大谈感情经历其实是很尴尬的事情。

“午休时间还有一刻钟。左常侍,你们继续谈论书法,诗词。本院长先告辞。”

你个小萤火虫就别老跟着皓月追,多在花丛里转转才能有所收获嘛。

颜还彦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也拾起一根柳枝来。

“院长说得好,咱们继续讨论书法。小生献丑,也写几行楷书试试。”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他还真是不死心呢。

迂腐的家伙,难怪单身呢。

公输孟启暗暗好笑,他准备去找朱有珠和他一起上江都城四处转转,看看市场对银币发行流通的实际反响如何。

他兴冲冲地穿过学院中心广场的空地,却碰到刚从绿岛园方向洗衣归来的马巴巴。

这粗犷的西北汉子已经喜欢上江南水乡的柔情,洗去仆仆风尘,络腮胡下已是一脸平和。端着洗衣用的木盆,哼着新学的江南小调,乐呵呵地迈着轻快的步伐。

就这样,两个人冷不丁的就碰面了。

马巴巴陡然一惊。一个闪念瞬间掠过:

把公输军团的元帅抓回凉国该是多大的功劳和荣耀……

公输孟启仅见过马巴巴的画像,如果不是李于斯提到他已经是学院老师,还真一时不敢相信,这位驰骋在辽阔高原之上,纵横于百万军中的猛将现在居然如此平和,端着木盆靠在腰间的样子就像个淳朴的民妇。

“马老师好。”公输孟启怀抱权杖拱手招呼。

马巴巴回过神来,立马放下木盆,拱手还礼。

“陛……院长好!”

“马老师喜欢喝酒吗,要不咱们去江都城逛逛,一起喝几杯。看到你这满脸的络腮胡就想起许大哥来。他可是很能喝的哟,三坛红高粱不在话下。”

“哦,好。哦,不!”凭着对公输军团的情报记忆,马巴巴已经想起许大哥是谁来。应该就是岱国廷尉掌管大牢的许洪福,现在的岱军副帅,也是公输孟启的忘年之交。

这一下想得太远,回答的话就有点颠三倒四了。

“哦,在下也能喝酒。只是马上就要上课了,修建校园都是力气活,马某五大三粗的汉子自当多出些力气,今天就不能陪院长喝酒啦。”马巴巴迅速调整节奏,把话捋顺。

“好!”公输孟启也很干脆。

“既然马老师喜欢喝酒,一会便让人送些好酒过来,待下次有空咱们一起喝一杯。告辞。”

“好!院长慢走。”马巴巴拱手恭送他离去,一个近在咫尺的立功机会就这样被他放弃了。

或许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差了那么一杯酒:

“一杯酒两角眼,三不五时嘛来凑阵,若要讲博感情,我是世界第一等,是缘份是注定,好汉剖腹来参见……”

朱有珠就在喝酒,和丁当响一起。

两人兴奋得不得了,走路都带风,喝酒都不醉。

因为今天的银币发行相当的顺利。

第二三九章 银币的胜利

今天陈国国君发行银币的诏令颁布

奉天承运国君诏曰:

陈国平定,民心思稳,百业俱兴。

今陛下亲制银币,以规币制快捷流通。

银币镌刻百业始祖,一代巨匠,公输盘。以开拓陈国兴旺之吉兆,以纪念国君之先祖。

银币又刻陈国大好河山,沃野千里国泰民安。

周边竖立无数国民,根植陈国沃土,团结同心,顶礼圣德。得五彩光辉,起七彩祥瑞,此国运兴隆也!

国君体恤,万民归心,唯珍爱不可污损。凡损伤而失祥瑞之光者需交回府衙辨认,折成收回。但有假冒伪造者,苛以重罪。

钦此

而今,公输国君的每一道诏令,律法,告示都能得到万民拥戴。

当陈国民众见到铸造精美绝伦,闪耀七彩祥瑞的银币居然兑换一两白银,无不奔走相告,各地府衙的兑换点是人山人海,趋之若鹜。

而朱有珠预料中的各国权贵,富豪,打压,挤兑银币的情况也没发生。他们完全被朱有珠玩懵圈了,只想着如何让银币的币值飞涨起来,达到他们期望的水平。

要想银币币值飞涨,最快的方法就是迅速放大其购买力,推动其升值。于是各国的粮食,丝绸,皮毛等物品向陈国蜂拥而至,价格则低廉到可怕。

以粮食为例,最高时一石粮食超过五十两白银,而今五十石粮食才要一枚银币。粮价狂跌二百五十倍!

仅有正常粮价的五分之一,正常粮价为十石粮食一两白银。

粮价跌破正常价位显然是受到两个因素的影响:

其一,银币价值被高估放大。

其二,之前各国为逼迫公输军团囤积了大量的粮食。

各国向陈国倾销粮食的另一个诱因则是玛雅凭空运来的五万石粮食,据说仅花了一把玄铁刀的价钱。一下子让囤积粮食的投机商奔溃啦。

按每把玄铁刀一千两白银的黑市价格计算,每石粮食价格就只有二十铜钱。

公输军团的大船还可以源源不断的运来粮食,想要多少就买多少。

而粮食则不可能无限期的囤积,不到两个月新粮就会上市,价格只会降低。囤积的粮食就是陈芝麻烂谷子,更不值钱。

所以市场粮价陡降,之前囤积居奇,有粮食也不卖给朱有珠的投机商,而今是哭爹喊娘地找朱有珠收粮,其割肉放血的惨状令朱有珠都无法惺惺作态,直接大笑开怀。

朱有珠的手段何其厉害,趁着银币人气高涨,悄然展开鲸吞蚕食,陈国府库的存粮瞬间变成正数,储备余粮近十万石。

丝绸,布匹,仓廪充实。

陈国百姓的温饱基本算是有了保障。

而丁当响能和朱有珠在一起喝酒则是公输孟启兑现之前和青峰寨许下的承诺:

丁当响提供洛河穿越渤皋大泽峡谷通达入海口的水道详图,公输孟启任命丁当响为盐务司总监,把陈国盐业交给青峰寨经营。免三年赋税。

此次青峰寨为粮食转运也做好了以防万一的准备,如果渤皋大泽峡谷水路不能满足通行,就由青峰寨的喽们翻山越岭,肩挑背驮经陆路转运。

幸而一切顺利,平底船队全程通畅。

公输孟启也不食言,他让丁当响随船队一起到江都担任盐务司总监这一肥缺。

他还让三当家“药葫芦”古朝风同行,因为古朝风医术高超,能够控制,解除,陈国战乱之后的疫病。

二当家“开山斧”于尚也想跟着跑来,公输孟启没同意,告诉他必须留守青峰寨!等待“三仙洞”炼化玄铁短斧。为此还赐予他一枚公输军团的银质“双头马”徽章,这才让二当家安心留在青峰山。

成为日后至关重要的一招棋。

丁当响贩运私盐的经营和朱有珠不同,全是凭着自己一刀一枪,一拳一脚拿命拼杀出来的,当然更加懂得把握好每个环节,让每一粒盐巴都体现出价值来。

朱有珠深知盐业历来都是各国官府垄断的行业,纯属暴利,也最容易引发民间走私贩私与官府对抗。而丁当响操控陈国盐业不过三日,已将一切捋得顺顺当当,全盘掌控。

蓝星号此次运来咸鱼一千一百石,海盐五百石,那都是杠杠的硬通货。有丁当响得心应手的运作,对银币币值又是强有力的支撑。

所以朱有珠一定要请丁当响喝酒。

现在陈国政局稳定,经济蒸蒸日上,军事上虽在西北小有挫折,但联军已无心恋战。核心人物马巴巴都跑到江都百科学院教学。

岳凉两国高层正在和陈国密使协商:

要价五万银币,联军撤出曹国。可笑他们还在要求银币,在他们眼里一枚银币价值三两黄金。甚至更多。

联军若撤出曹国,三地之围自然立解。

朱有珠仍在和岳凉两国讨价还价。

他现在总算又领悟到一层境界,当某种经济产物的价格一旦被炒作起来,其偏离实际价值越多,越容易让人疯狂。

就像吹起的五彩泡泡,泡泡越多越大就越迷人。而这时已没有人会去关心泡泡会不会破裂。每个人都会在潜意识中维护着这个美丽的泡泡,推波助澜让泡泡更多更大。

他觉得公输孟启的银币不光是七彩祥瑞的光晕迷人,更铸就了一个让世人痴迷的梦幻。

一两白银掰四份的梦幻银币。

取得的战果不亚于十个“岱严关”“齐门关”,乃至十个陈国!

朱有珠忽然放下酒杯,凑到丁当响耳边,说道:

“我发现自己做生意的手段完全比不上陛下。当初朱家为公输军团买粮,搞得几乎倾家荡产,结果,陛下就给了我一枚银币,一张白纸,说不出三月……”

“三月啊!就能让我重新富甲天下,富甲天下!”他的舌头有点捋不直啦。

“这才几天啊?算算……”朱有珠居然掰起手指头来。

“连头连尾也就七天。七天呢!老朱家又是天下首富啦!”他拍着胸脯,满脸得意。

丁当响白了他一眼。说:

“我可没司空大人那么宏大的愿望。陛下允诺我掌管盐务司,免三年税赋,说能让丁当响今后三辈子都不会穷得响叮当。”

“我看嘛……三辈子有点过了,至少能五辈子吃穿不愁!哈哈哈……”

朱有珠本来就开始晕乎的脑袋被他这么一搅和,差点就迷糊啦。

“小叮当,你很皮嘛!来!再走一个!”

“走,干!”丁当响喝酒可不含糊。突然脑洞大开,冒出个问题差点让朱有珠喷了满桌。

“司空啊,你说银币这么值钱,会不会有人假冒伪造呢?”

“噗哧”朱有珠一口酒全喷地上,额头上青筋蹦起老高。

“你!你,你……”

心说这种事情也就是你这等胆大包天的私盐贩子才敢想敢干。

“丁大当家,盐务司长大人!你也忒能想像啦!陛下的手艺何等精巧,‘指间动方寸,掌上弄乾坤’。岂是谁都能仿造的!”

“这样,谁要是造出一模一样的银币来,我!朱有珠,出三两黄金的价格收购,有多少算多少!”

“呵!是谁这么大口气,竟敢高价鼓励,资助,私下仿冒陈国银币之事。难道就不怕本王砍他脑袋……”

哎哟!妈呀

朱有珠“噗通”直接就瘫地上了,想磕头连身体都翻不过来。

“鼓励,资助,仿冒银币……”何况他还身兼银币督造之职,论起罪来那可是够诛九族的。

丁当响的问题直接把朱有珠带坑里,把他坑惨啦。

第二四〇章 单骑车

公输孟启没想到一句玩笑话就把朱有珠吓到桌子底下去了,拿权杖轻轻戳戳他。

“嗨,起来啦,司空大人,本王不过是一句玩笑罢了。”

“君无戏言。陛下这样会吓死老臣的。”

“好,本王给你道歉,吓着了司空大人。你要再不起来……”他调头转向丁当响说:

“盐务司的仓库还有空间吧,要不下次就全部采购海盐,五万石盐……”

“不要!陛下!”没等丁当响开口,朱有珠噌地从桌子下冲了起来,急忙道:

“陛下现在陈国虽然看似有了些余粮,可现在人口激增。有百科学院招来的学员,有投奔陈国的百姓,每天的粮食消耗高达八千到一万石啊!那点库存也就十来天的量。”

“而且陈国农田,庄稼被毁,今年收成基本无望。即便是岱严,齐门两地获得丰收,顶多能够供养三成人口。”

“整个粮食缺口还是非常之大,海外购粮万不能中断,也是平抑粮价的必要手段。”

公输孟启玩味笑道:

“看来司空大人并没被吓着嘛,似乎是在试探本王的底线呢。”

“咋没有,陛下,你瞧瞧这一脑门子的汗,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急的。老臣时时都在为陛下计,为百姓计啊!”朱有珠抹了抹脑门,果然是大把的油汗。

“嗯,算是吧。所以呢本王也就不追究你在岗饮酒之事。趁着盐务司长也在,咱们就商议下接下来的市场运作,还有银币的币值走向问题。”

额朱有珠又擦了把油汗。

丁当响借机插话道:

“陛下,司空大人说得对。粮食还是首要问题,海外采购不能中断。”

“至于盐业这块,根据臣掌握的数据,整个大陆每月盐的总消耗量约在二万五千到二万八千石之间。这其中有一半约一万五千石是产自内陆盐场、盐井,还有一半来自海盐,以岱国,虞国居多。”

“臣以前所贩私盐则来自‘毗北岛’,岛上的月产量有两三千石,主要是供给纪国。”

丁当响也是术业有专攻,谈到盐业所有数据无不详细,各种渠道相当清楚。

“陛下若能每月运来一千五百到两千石海盐或咸鱼,则足够陈国所需。当然多多益善,臣也能为陛下赚得钵满盆满。”

朱有珠暗暗瞪了他一眼,好你个小叮当,蛮会抢生意嘛。

其实丁当响比朱有珠也就小五六岁,都四十五六的汉子了,哪里还是小叮当。

“陛下,每月运送三五千石海盐倒也无妨,可粮食每月也得要二十万石才能保障陈国百姓及军团所需。以‘蓝色号’和‘蓝星号’的运量来算就是四个来回,任务还是相当重的。”

公输孟启认同朱有珠的说法。

“大海之上风云变幻莫测,不可能每次都是一帆风顺。每月两个来回算是比较合理的安排。”

“那么司空可就要考虑其他途径了,比如,从其他各国购买。”

“尽快恢复自产,老太守卢克服支援咱们的种植能手和豆类种子都已经到了各郡县,军团的工兵也在全力配合,修整农田。有种植能手就提出在左江以南,能够抢种出一季晚稻,收成虽少些但聊胜于无。”

“将来有机会定把老太守挖来做司农。”

朱有珠眼珠一转,试探着问:

“陛下的意思是打算休养生息吧。”

“司空大人觉得呢?或者趁此金融动荡之时发起攻城掠地,以战养战?以战强国?”

“嗯”朱有珠沉思半晌说:

“依臣所见还是休养生息的好。公输军团的士卒实际上多来自其他各国,自季魁三月出兵开始已征战近百日,行军数千里,皆已成强弩之末疲惫之师。”

“故而即便是像西路集团军这样的精锐,也,也困于危城。”

“说得好。不过若是公输军团休养生息,就需要司空,盐务司,等大力发展经济,支撑起新兴的陈国。不至如前朝一般,被列强觊觎,侵掠。”

“只要陈国银币币值能够稳定十个月,本王就能建立起北边稳固的防线,抵御纪国铁骑的骚扰,掠夺。待到明年春天,大陆将会遍开‘陈国银币之花’。”

公输孟启于不经意间就把经济目标,重任抛给了二位财神爷。

丁当响当先拍拍胸脯,承诺道:

“请陛下放心!,只要每月能有五千石海盐,盐务司绝对有能力为陈国经济支撑起半边天。”

朱有珠怎能让丁当响专美于前,他连条件也不开,直接保证道:

“陛下放心!臣只要把每日投入市场的银币控制在两千枚以内,其币值非但不会下跌,继续升高那也是可能的。”

“造纸的坊间成本现在也已降至六文钱百张纸,市面上则已达到预期的价格,三贯百张纸。随着百科学院的成立,岱国王家学院的成型,大陆正掀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学院风潮,纸张的价格销量绝对会同步上涨。”

“即便是工兵们在闲暇时制作的陛下雕像也非常畅销。还有根据陛下的步兵运输车而改造的‘单骑车’,那可是非常时髦的抢手货。”

“若是陛下有空到工坊指点优化下,臣保证,陈国银币即使走进大陆各家各户,币值都会稳定恒长。”

“还有‘单骑车’,是啥车车?本王咋不知道呢。”

公输孟启搓搓手,好久没制作新的机关没想到工兵们还有新创意。手不禁痒痒起来。

“走,司空,司长咱们去工坊。”

“现在?!”朱有珠,丁当响同时问道。

“当然。怎么呢?二位大人的酒未尽兴,还要继续?”

走!走,走。

朱有珠和丁当响本就在铸币工坊喝酒,旁边就是造纸工坊。

至于造单骑车的工坊其实就是工匠们休息的空地上搭了个简单的棚子,棚子中央有个大大的工作台。工作台上摆满了各种工具,斧子,锤子,凿子,锯子,锉刀……

而棚子旁边则堆放着各种大小不一的轮子,轮毂,辐条,轮轴,曲柄,链条等。

有几辆已初具雏形的单骑车东倒西歪的架在空地上,或两轮,或三轮,也有四轮的。有的前**,后轮小,有的前轮小,后**,也有前后轮一般大的。

现在工匠们都在工坊里忙碌,所有的作品都任由公输孟启搬弄。他试试这个,转转那个,神情是越来越愉悦,仿佛回到孩童时期的公输家作坊之中。

如果可以,做一个工匠是不是更好,无拘无束,发挥自己的创想。

现在坐着国君的位置,还要干工匠的活。

公输孟启乐意这样的生活。

很快他已整理出新的构思,抓过工作台上的一纸草稿,把转向叉臂,驱动飞轮等几个关键部位重新设计后画在图上。

“司空大人,工匠们干得不错!今后但凡有新的创意也通知下本王。”额,说道通知,还得赶紧通知玛雅加大力度购粮,运粮呢。

第二四一章 东桑国的决斗

不用公输孟启催促,玛雅也知道陈国虽然暂时渡过了粮食危机,但困境还远未解除。

然而因为玛雅对“日满金”的连带禁令,东桑国已经没有哪个商行敢与玛雅岛交易了。很显然,所有商行都不敢得罪,放弃,王室的代理商。

大岛骏是尊重本国王室的,他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甚至放弃了那套梦寐以求的公输装备。几乎就是以赠送的方式,送给玛雅四万七千石粮食,以求得到玛雅的原谅,然而玛雅不为所动。

大岛骏觉得这事错不在玛雅,是“日满金”下面办事的人太过分呢,居然在如此重大的跨国交易中玩弄低劣的,龌龊的手法。

即使是在东桑国内,这样的方式也会被视为刻意侮辱对方,甚至引发决斗。

“决斗”!

大岛骏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很好!就这么办,找“日满金”那个秃头酒鬼决斗。

借此向王室表达“大岛仓”的愤怒。同时能够引起王室的重视,广开海外贸易之路。

很快大岛骏就查到秃头酒鬼的名字酒仓熊二,是“日满金”西港店的店组长,也就是个管伙计仆人的。

连小掌柜都算不上。

东桑国的律法是允许决斗的。而且律法规定,只要是下了战书的公平决斗,在决斗中两人的身份是等同的,直到决斗结束。

胜者可以决定败者的生死。

酒仓熊二倒是不怂,接下了大岛骏的战书,不过他以伤势未愈为由,提出让他的兄长酒仓熊代为出战。

伤势未愈?哼,四条腿都被公输军团的人折断,这辈子怕是都好不了啦。

大岛骏接受酒仓熊代替酒仓熊二出战。

尽管大岛骏的剑术才三段,在他这个年龄算是比较低的水平。但大岛骏相信凭借手中的玄铁刀一定能够打败已是剑术五段的酒仓熊。

结果在大岛骏的意料之中,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当两人面对面拔出刀,然后高喊着举起刀冲向对方,意料之中的刀与刀撞击声没有出现,金铁交加的火花也没闪现,甚至刀与刀都仿佛没有接触到。

酒仓熊就分成了两片,一片在左,一片在右,中间是一把断成两截的刀。看来刀与刀还是有接触的,只不过酒仓熊的刀比豆腐还嫩罢了。

监督两人决斗有三人,其中就有来自东桑王室的剑术高手竹山冢,他还是酒仓熊的大姐夫。

为给小舅子报仇,竹山冢当场就向大岛骏发出决斗战书。本来这是不合规矩的,这种用车轮战法消耗对手体力的战术为东桑剑士所不耻。

不过大岛骏接受了战书,同意决斗。与酒仓熊一战让他更加清楚地看到玄铁刀的威力。

而竹山冢则认为大岛骏使用了妖术或者魔法,胜得并不公平。他将酒仓熊的血涂抹在自己身上,据说这样既可以破除妖术魔法,还能在三个时辰内添加上死者的力量。

也就是说和大岛骏决斗的将是竹山冢加上酒仓熊两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依照决斗律法,必须有三名以上剑士监督。现在身为监督者的竹山冢已经参战,只得临时从围观者中选拔一位。

幸好东桑岛西部身份最为高贵的直亲王,东桑国国君的弟弟桑木直,也来看热闹,顺便就担当起这空缺的监督者。

桑木直刚过三十,剑术造诣已达八段,是东桑王室第一剑术高手。

有他监督,任何妖术魔法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因为他不单是剑术高手,还会东桑特有的忍术。

据说他的忍术也达到八段。

但忍术不像剑术一样有可比性,那是综合妖术,魔法,巫术等多种神秘功夫混合而成的。包括“洗血映云绢”之类的密写术也在其中。

然后决斗开始,过程几乎就是复制酒仓熊的。唯一的区别就是竹山冢果然是高手,挥刀辟出凌厉的呼啸声,卷起的寒风还将大岛骏的刀带偏了些许。

结果就是竹山冢被劈开的两片不太均匀,右边三分多一点,左边七分少一点。小舅子的血既没能破除什么妖术魔法,似乎也没能增加功力。

桑木直非常清楚竹山冢的实力,堂堂七段剑术高手,曾与自己大战上百回合才勉强分胜负,此刻仅一个照面就被三段剑术的大岛骏给一劈两片……

大岛骏不等桑木直冲到跟前,就已经双手托举起玄铁刀大声道:

“大岛骏愿将此玄铁神刀送与直亲王。请允许大岛骏到直亲王府上详谈此事。”

桑木直闻言停住脚步,伸手摘下玄铁刀转身回府。说了句

马上来。

桑木直提着玄铁刀快步疾行,刀上竟不带半点血迹,只是被割裂的风泛出阵阵寒气。寒气接地,地面划出一道如冰川推移过的痕迹。

大岛骏是捧着刀鞘进入直亲王府的,桑木直将玄铁刀缓缓插入刀鞘,这才敢松了口气。让大岛骏必须把这玄铁刀的来历讲仔细。

于是,大岛骏就从“蓝色号”到东桑国买粮开始讲起,整套装备换五万石粮食。到“日满金”的腐烂粮食惹怒玛雅被驱逐出岛,还立下禁令。再到大岛骏回国之后下战书与酒仓熊决斗,到最后桑木直亲眼所见大岛骏刀劈竹山冢。

大岛骏讲得非常详细,包括玛雅岛上的港口,干船坞,平底船,建造中的超级巨船龙骨,像长颈鹿一样的吊机,还有突然出现的顶着“日满金”船只飞速离岛的神秘快船……

从中午讲到了傍晚。

听完大岛骏的讲述,桑木直立即决定上报王室:

彻底整治“日满金”商行,即使解散都在所不惜。

必须保证东桑国其他商行脱离与“日满金”的联系,使其能和玛雅岛继续交易。

桑木直之所以这么快决定,是因为他对公输军团,包括公输孟启的了解远远超过了大岛骏的想象。此时不过是想借用他通过交易方式再上玛雅岛而已。

送走大岛骏,桑木直打开密室,从隐秘的暗格里也抽出一把玄铁刀来:

同样的玄铁刀,同样的公输出品,难分轩轾。

桑木直突然有种冲动,用一把玄铁刀去劈砍另一把玄铁刀,结果会怎样呢?

他将一把刀在刀架上放好,举起另一把刀来,反复尝试了好几下,终究下不去手。

他承受不了无法预判的结果。

玛雅也没想到大岛骏突然就传来已经断绝与“日满金”的往来,愿意和玛雅岛继续交易的消息。

联想到上次遭遇的偷袭,公输孟启给她的回复是:

与东桑人交易须万分注意安全。不让东桑船只进港,只在海岸线外三十里交易。最好的方式是派船到东桑岛,所有交易均不与玛雅岛关联。

于是玛雅向“蓝色号”与“蓝星号”发出消息,不用返回玛雅岛,直接去东桑岛找大岛骏交易。

然而被动的防御始终逃不过贼人的惦记,玛雅岛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第二四二章 开辟新航线

石步是通过渤皋大泽最南端的岸基中继点收到玛雅传书的。

他当时和沐波驾驶着“蓝色号”,汪海,沅洋驾驶的“蓝星号”,两艘“蓝级”大船正结伴同行,从渤皋大泽峡谷的入海口返回玛雅岛,航程刚刚过半。

接到玛雅的传书后,石步就把这个消息通知到“蓝星号”:让汪海,沅洋与自己保持在五百米范围内,经过龙尾湾后再改变航向,转向东南方的东桑岛西港。

而汪海,沅洋在仔细分析过《江海水文图》后提出一个新的方案:

即在龙头嘴就将航向转向正南方,前往东桑岛第一大港海口港。这样做可节省近三百里航程,往返就是六百里,用时减少十个时辰,几乎少用一天时间。

更为重要的是可以开辟新航线,熟悉,了解,东桑国最大的港口情况。

“蓝星号”上就有水手曾到过海口港,那里也有“大岛仓”商行,还是总行。

开辟新航线事关重大,石步不能擅自决定,将新方案同时传书公输孟启和玛雅。

为等候公输孟启和玛雅的回复,船队还在龙头嘴外抛锚停泊了六个多时辰。

利用这段时间,石步又召集三位水军将领及两艘船上的船长,大副,二副,舵手,水手长等一起商议新方案的可行性。

超过七成的人同意新方案,开辟新航线。

公输孟启的回复也是同意新方案,开辟新航线。

而玛雅相对保守点,建议“蓝色号”执行原航线,“蓝星号”开辟新航线。

最后意见统一,开辟新航线。

更具冒险精神的男人们占了上风。

两艘“蓝级”大船拔锚向南进发,渐渐远离大陆海岸线,从湛蓝走向蔚蓝,海面上细小的浪花逐渐翻起波浪。

“蓝级”大船的结构与五艘“飞鱼”级平底船不同,采用的是尖底设计,船底形状就像个巨大的铁药碾子。水线以上的船身宽阔展开,仿佛河豚鼓起的肚皮,船艏如龙头高昂,船艉似龙尾倒卷,首尾皆高高在上。

“蓝级”大船的船帆采用纵向布局,硬帆式结构,桅杆没有固定的横桁。帆篷面上带着桁条,有很好的受风效果,能适应海上风云变换,转脚辅以机关轻便灵活,可以有效利用多面来风,逆风也能前行以提高船速。

新的航线带来新的刺激。

申时将过,红日西斜,风从东北来。九桅风帆展如翼乘风向青云,新月飞镰破浪行,搅碎落日影。

“蓝色”、“蓝星”齐头并进,在宽广无垠的海面上纵情驰骋,尽显万丈豪情。两船你追我赶,加速冲刺,“蓝星号”最高船速达到惊人的九十九里每个时辰。

距百里大关仅一步之遥,若是风力再大些,破百轻而易举。

酉时正,风向转北,大海上聚起茫茫夜色。石步与三位水军将领突然意识到他们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船入深海,无法抛锚,无岸停靠!

在没有航海图的暗夜中航行就如同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而大海绝对比深池可怕,暗礁,湍流,巨涛,无一不是致命的存在。

将领们飞快地下达命令:

落帆!

减速!

点亮船上所有灯火!

加派望员,加强观察望!

两船靠近到三百米以内,不得失散!

风浪越来越大了,尽管两艘船都已点亮通明灯火,但面对漆黑一片的茫茫大海就显得比夜空的孤星还要孤单。

孤单与黑暗天生就是人类恐惧的根源,所有的人都不例外。

远方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正是风暴来临的脚步。每一步都踹在人的心坎上,令人顿时骇然色变。

沐波忧心忡忡地问石步:

“石将军,你们之前在海上遇到过风暴吗?蓝色号能否扛得住呢?”

石步手持“千里镜”挺立船头,双目炯炯地望着电闪雷鸣的地方。

“之前也遭遇过雷雨风暴,那时离海岸线比较近,会立刻找避风的地方抛锚停靠躲避风雨。”

“如今既然选择了新航线,纵然是遭遇前所未有的风暴,咱们也必须挺过去!”

“曾听老水手说‘大海就是男人的游乐场,来了,就得痛快一把’。怎么,沐将军不会是后悔了吧……”

“说得好!大海就是男人的游乐场!今个儿算是遇上了,咱们好好玩玩!沐某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沐波说着,挽起衣袖露出胳膊展示他健硕的肌肉。

石步笑着点点头。

冰凉的雨点夹杂着咸腥的海水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沐波伸手抹去额头的雨水,不让它流到眼睛里。刚一松手,随着船身剧烈的摇晃颠簸,身子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再瞧石步正双手举着“千里镜”望前方,即使摇晃再厉害亦稳如泰山,真的就像个钉在船头的千年石猴一般。

“嗨!蓝星号船头右舷的照射灯怎么熄灭了!减速!再靠近!从蓝星号右侧插入,替蓝星号照射右舷。”石步高声号令。

沐波也发现不对,他飞速冲向船尾舵楼。

“我去掌舵!”

此时,蓝星号行驶在蓝色号右侧,领先半个船身,照理石步是看不到前面蓝星号右舷的照射灯的。

论其原因则是公输孟启和玛雅对船只的设计,建造,乃至使用中的细节都考虑得极为周详。

在船只的灯光方面,长一百三十六米,宽四十二米的船身,每隔一米就有一盏轮廓灯。三百三十六盏轮廓灯就像三百三十六颗明珠镶嵌在干舷上方,使用时只需点亮船艏、船艉两处光源,即可通过传光照明机关亮起所有轮廓灯。

和轮廓灯相似的是桅帆灯,布置在桅杆顶上,船帆的桁条上,以便夜间观察船帆的情况。

照射灯则是船上亮度最高,照射最远的灯,其结构、功能,就和现代的探照灯一样。

“蓝级”大船共装有六盏照射灯,分别位于高昂的船艏,高耸的船艉,在顶部中央和左右两侧。

另有两盏活动的照射灯应急备用。

与轮廓灯,桅帆灯不同,为保证足够的亮度,每盏照射灯需要单独点亮。

照射灯内径一米,后部是纯银的凹面反射镜打造得铮亮,被水手们称作“铮亮的银碗儿”。

在反射镜的聚焦点处有五个环形聚集的黄金喷头,喷头连着灯油管,点亮前需要对灯油进行摇泵加压,让高压灯油通过油管从黄金喷头细小的孔径形成雾状喷出。

再用火源点燃雾状灯油,喷射燃烧的蓝色火焰发出亮度极高的光芒。

光芒经“铮亮的银碗儿”反射,再穿过前端的水晶凸透镜,汇聚成一道雪亮的光柱直射向远方。三四里外可辨人影。

照射灯还可在十五度内上下左右转动,以扩大照射范围。

唯一的缺点就是点亮之后需要两名水手不断的摇动油泵对灯油进行加压,使灯油雾化燃烧。

由于蓝星号上一名水手的疏忽,在添加船艏右舷照射灯的灯油后未将锁销机关锁紧。在船只剧烈颠簸之后,锁销机关松开,造成灯油泄漏压力骤降燃烧熄灭。

整个右舷也就瞬间被黑暗包裹起来。

被黑暗包裹的还有一只海里巨兽,它一直潜伏在海中被雷声惊醒,悄无声息地露出半个狰狞的头角,收敛起贪婪的目光,却收不住嘴角的垂涎……

第二四三章 触礁

石步是通过“千里镜”观察,发现蓝星号右舷没有照射灯雪亮的光柱射出,从而判断其照射灯出了状况。

立即指挥蓝色号从其右侧插入替它照亮。

汪海,沅洋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右舷照射灯熄灭。

立刻左满舵转向左侧,腾出右侧空位让蓝色号从右侧靠近补位,用蓝色号的灯光驱走右侧的黑暗。

同时命水手立即点亮应急备用的照射灯。尽快恢复右舷照射灯。

二位将领的应激反应可以说是非常正确的,他们绝不希望蓝星号摸黑前行。

黑暗是可怕的,未知的黑暗则更可怕。

那巨大的怪兽已经在磨牙啦,发出渗人的咯咯声。

之前蓝星号的速度已经降到每时辰二十里,基本上就为了保证航向而不被海流带偏的最低速度。在此速度下,蓝星号每分钟依然会行进八十多米。

只是黑暗中的每分每秒都充满着未知的危险。怪兽见猎物越来越近,垂涎已化作泡沫横飞。

恢复右舷照射灯要添加灯油,擦干净泄漏部位重新密闭锁紧,再加压点亮。整个过程正常情况下只要五分钟。

可此刻风暴横行浪涛汹涌,水手们连站稳都很困难,照此情形,十分钟能恢复已是万幸。

应急备用的照射灯倒是一应俱全,可因为一直不曾使用,就存放在了船舱下面。此刻要搬到甲板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闪电撕裂夜空,飓风带起狂浪,正在海面肆虐。

正向两艘大船逼近。

与风暴和大海的自然原力相比,“蓝级”大船即使再大上万倍那也还只是蝼蚁。

沐波用力把稳舵轮,他瞥见蓝星号船艏突然偏左,已明白其用意,这样的交替换位战术游龙寨还是经常使用的。

叫做“前船虚晃诱敌,后船致命出击。”

即前船以一侧与敌船交战吸引敌船攻击,而后迅速调头偏离,躲避敌船攻击,这时蓄势已久的后船猛冲而上,给敌船以致命一击。

现在两艘“蓝级”大船的敌人可是无边的黑暗和狂暴的大海,他们能换位成功吗?

那海里的怪兽正张开黑乎乎的大嘴等着呢!

沐波发现换位战术可行,但此刻的两艘“蓝级”大船不行,因为他们靠得太近,而“蓝级”船身太长,不是游龙寨的快船。

幸好石步在下令减速的同时又立刻下了一道命令:

后退!

一百二十名水手已操起长撸,让蓝色号止住前进之势,而后,开始缓缓后退……

千钧一发之际,蓝星号的左艉擦过蓝色号的右艏,发出刺耳的嘎嘎声,眼看马上就要脱离,遮挡住的轮廓灯也已渐渐露了出来。

还有半米就要分开了……

石步心里默念着。“飞索灵爪”的钢爪已深深嵌入蓝色号船艏的外侧,飞索缠在腰间,他整个人就像只壁虎紧贴在蓝色号船舷外,夹在两艘“蓝级”大船交错的缝隙里。双手推着蓝星号,真想再加把劲将他一把推开。

二十多米的擦痕约有半寸深,不过这点擦痕对两艘大船来说完全没有影响。石步悬着的心慢慢放……

“轰!”

一声巨响,蓝星号猛地一扬,仿佛整条船都要飞了起来。

石步像个巨大的钟摆,嗖地抓着飞索荡上蓝星号。

并不是两艘“蓝级”大船碰撞,巨大的冲撞来自蓝星号船头。

巨大的怪兽终于咬到猎物:

蓝星号。

“退!退!退!”沐波嘶吼着下令,舵轮飞速转动。因为他在蓝星号擦身而过的瞬间,看到其右侧潜伏着一团巨大的黑影,照射灯雪亮的光柱也穿不过去。

“暗礁!”

对!就是暗礁,在大海中潜伏了千百万年的怪兽。无论狂浪怒涛,还是电闪雷劈都撼动不了的怪兽。

一百二十名水手已拼尽了吃奶的力气摇撸,右舷已有三十六支长撸在礁石上撞得粉碎。

同时粉碎的还有蓝星号的右侧船身,黑暗中的怪兽早就盯上蓝星号那肥美的腹部,狠狠一口,就咬出五米多宽,三米多高的大洞。

疼得蓝星号蹦起三尺高,发出凄惨的呼号。

冰冷的海水从大洞汹涌而入,蓝星号硕大的身躯也似乎扛不往剧痛,向右侧缓缓倒去。

暗礁怪兽在右侧等着呢。

“关闭受损船舱水密门!打开左侧通海阀!放水平衡船身!”石步冲上蓝星号,指挥惊呆发愣的水手们。因为他更熟悉蓝星号,现在每分每秒都至关生死。

“水密门?”“通海阀?”汪海,沅洋,完全没听说过的玩意儿。不过他们也曾身经百战,临危不乱的定力还是有的。

汪海就立即吩咐。

“抛锚!收紧锚链,贴紧礁石!”

现在只有任由那潜伏的怪兽继续在蓝星号的肚皮上磨牙,也不能让海浪一次又次地把蓝星号往怪兽嘴里推。

一旦蓝星号的主龙骨被反复的撕咬扯断,那可真的就要陨落了。

任凭风摧浪打,蓝星号就用自己的胸膛死死地堵在暗礁怪兽的嘴上,毫不放松。既然疼痛不可避免,那就硬撑到底。

是男人就撑过三十分钟!那才是公输孟启和玛雅的好儿郎。

随着左侧通海阀打开,汩汩海水被放进船舱。右侧的水密门关闭后,海水也被阻隔在几个有限的船舱里。历经阵痛的蓝星号渐渐平息下来。

蓝星号稳定下来,蓝色号也没闲着。

沐波,汪海,沅洋他们之前就是游龙寨的好兄弟。现在加入公输军团,就拥有了更多的袍泽。

至于两艘“蓝级”大船,他们则是公输孟启和玛雅共同的孩子。

谁也不会放弃谁。

“改变方向,向前划撸,慢慢靠近,咱们去救援蓝星号!”沐波下令。双手把稳好舵轮,驾驶蓝色号向蓝星号左侧轻轻靠近。

石步双眼盯着蓝色号的轮廓灯渐渐清晰,估摸着距离,待到两艘船相距还有百米之时,手中灵爪飞索抛出。

“笃”钢爪抓牢,石步飞身一跃,跃上飞索。

“石将军。”沅洋递过一条缆绳。

石步会意,接过缆绳踏上飞索,向蓝色号飘飞过去。

粗大的缆绳飞快地系上绞盘,转动绞盘,两艘“蓝级”大船被缆绳缓缓拉近。一根,两根,三根……数十根缆绳将两艘大船紧紧地绑在一起,连为一体。

闪电已将远方的夜空撕裂成无数碎片,飓风带起的狂浪像疯狗一样在海面扑腾。但这一切都在远离。

既然覆灭不了蓝色兄弟,风暴、狂浪,都只能远离。老天自会眷顾奋勇前行的意志。

“来!哥几个,喝!”石步的身形虽然瘦小,可气势却是那么豪迈。

四兄弟抱起四个酒坛子,仰天痛饮,醉卧岛礁。泼洒的酒把暗礁怪兽也灌醉啦,耷拉着脑袋睡去。

石步:天当被子,地当床。

沐波:雨作淋浴,海作缸。

汪海:泡上三天三夜。

沅洋:那是一个爽!

第二四四章 龙珠礁

经历过风暴的蹂躏,你才更能体会大海的美丽。

清晨的大海美丽宁静,仿佛待嫁的新娘。凤冠霞帔的云彩,大红的长裙铺洒海面,红红的日头是娇羞的脸蛋。

沐波指着蓝星号右舷的大洞说,老子若是娶新娘,就送进这么狂放的洞房。任她拳打脚踢,往肩上一扛……

汪海道,你奶奶的,你这是娶新娘?分明就是抢嘛!

哈哈哈……

所以人都笑了。劫后余生,心情总是特别舒畅。

战损清理基本结束,蓝星号二副沙小鱼将受损情况逐一汇报:

蓝星号船艏右舷触礁受损,船身破洞中心点位于水线下方一米,破洞直径七米,三个舱室直接受损,五个舱室进水,右舷披水板损伤,侧龙骨折断三根,主龙骨未受损伤。

船艉与蓝色号的擦挂无影响。

现船舱剩余海水重有六千石,可保持平衡继续行驶。以现在两艘船上的工匠人数计算,修复至少需要十天时间。

蓝色号二副潘勇汇报:

蓝色号十七名水手受伤,其中四名手臂骨折,其余为脱臼和肌肉拉伤。

船只无损伤,折断的三十六支长撸有备份。

石步等四位将领一边听取汇报,一边同两船的船长,大副,查看海图。

“石将军,根据航行日志的记录和《江海水文图》的对比,我们现在距离东桑岛的海口港还有不到八百里的航程,而去往玛雅岛则有一千三百余里。”

“现在蓝星号虽勉强能够航行,但必须有蓝色号护送,速度最多能到五十里每时辰。我的意见是继续驶往就近的东桑海口港,尽量减少海上航程。”蓝色号船长涂生浩建议道。

众人都同意涂生浩的建议,尽快赶往海口港,不用折返玛雅岛。

“好!现在虽没有材料修复破洞,但可以用备用的船帆做蒙皮,把破洞简单的蒙起来,以减少航行中的阻力。”

“还有,玛雅家主曾画过一种双体船结构草图,让工匠们按图把两艘船捆绑连接,速度至少能提升到六十里以上,行驶五六百里应该可以。”

“是!”涂生浩和其他船长,大副,二副赶紧去处理。

石步望着东升的旭日,忍不住打趣道:

“诸位同袍,咱们是不是得感谢下这处岛礁呢。没有它或许咱们就冲进了风暴中心,那还不知道是怎样的考验啊。”

沐波笑道:

“怎么感谢,还真要给它娶个媳妇。”

“娶媳妇就算啦,咱们可以给它取个名字,说不定经后还要经常从此路过呢。”沅洋接口道。

汪海:“对!路过是肯定的。都已经标记在海图上了。其实这岛礁做一个临时停泊点还是可以的,水位够深。”

“那就叫媳妇岛吧……”沐波还不死心。

石步围着小小的岛礁转了转。

“我看可以取名‘龙珠礁’。这里在龙头嘴外海,就像吐出的龙珠。”

龙珠礁。

好!大家一致通过。四人又去捡拾了许多蚌壳,放置在岛礁四周裸露的地方,反射出光亮提醒过往船只注意。

像是做被动的灯塔。

人类对自然的改造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的。

已经超过一天没有“蓝色号”“蓝星号”的消息,玛雅知道他们已改变航向在赶去东桑海口港的航程中。也知道公输孟启这样的安排是让玛雅岛尽量脱离东桑人的视线。

他还把“影子”中最擅长近身肉搏的三位高手派到了玛雅岛。以保护她的安全。

“岱京三虎”:

老大“笑面虎”蔡奇,老二“花面虎”武钢,老三“插翅虎”燕九。

现在玛雅一门心思就扑在“近密双星号”的建造上,她要为“蓝色计划”打造出最强大的硬件。

公输孟启同样收不到两艘“蓝级”大船的消息。但他相信石步他们能够战胜重重困难,开辟出新的海上航线。

东桑岛距离元夏大陆并不算遥远,公输孟启决定拿他作为“蓝色计划”的第一块试验田,早在回书之时就已给石步暗传密令,让他见机行事侦查东桑国。

“蓝星号”蒙上三层船帆后肚皮又挺了起来,在“蓝色号”的捆绑支撑下两艘船的速度已经能够达到每时辰六十二、三里。

一天之后,即六月二十三日午时,两艘“蓝级”大船携手并肩抵达东桑海口港。

“蓝色号”其明显的标识就是其方艏、方艉的中央都涂刷出一块边长十八米的蓝色正方形。仿佛摘下一片蓝天镶嵌于此,数十里外都能清楚辨识。

“蓝星号”的标识则是方艏、方艉的中央都涂刷着一颗每条对边都是十八米长的蓝色五角星。如同星空飞来的巨星映射着大海的波涛,光耀数十里。

两艘“蓝级”大船早已神话般的传遍整个东桑国,海口港的东桑人自然能够认得出。但亲眼所见的场面让他们全都目瞪口呆,尤其那携手并进的双体船方式完全颠覆了他们的想象。

船还可以这样行驶!

“大岛仓”商行的伙计立马飞报大掌柜:

大岛茂。

蓝色号!蓝星号!并列驶入海口港!

什么!大岛茂难以置信,直到他双腿战栗亲眼看见。虽然东桑王室尚未批准直亲王的报告,但大岛茂已敢鼓起勇气走向蓝色号。

“您好将军!敝人是‘大岛仓’的大岛茂,欢迎公输军团的船只来到海口港,真诚地邀请将军阁下到大岛家做客。请!”大岛茂毕恭毕敬地向石步深鞠一躬。

石步微笑回答:

“石某非常感谢大掌柜的邀请,只是在去贵府之前石某还有一些急需的物质需要向贵商行采购。我们的‘蓝星号’前天夜里在海上遭遇风暴触礁了,急需木材等修理材料……”

“触礁!前天晚上的风暴?”大岛茂又不相信了。

前晚的风暴有多厉害他已经听说了,据说仅海口港附近就损失了大小船只十七艘,死亡,失踪上百人。

石步见他不信,挥了挥手。蓝星号蒙着的帆布落下,巨大的洞口露了出来。

“啊!”大岛茂的嘴张得和那大洞差不多了。

这么大的洞居然还能在海上航行,不是应该早被海水灌沉没了吗!大岛家可是有着百年历史的造船世家,不光“大岛仓”的船只,整个东桑国近三成的船只都出自大岛家。

“石将军,你们触礁后航行了多远?”大岛茂现在大概能猜到蓝星号为什么要和蓝色号捆绑在一起了。

“七百六十六里。”

“……”大岛茂没法接话,他希望自己的脑袋也开个大洞,把蓝色、蓝星装进去。

“石将军尽管将所需要的物品罗列出来,‘大岛仓’保证全数供应,不收取任何费用。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上船查看蓝星号的受损情况。”

大岛茂想窥探“蓝级”大船神奇的内部结构。

第二四五章 大掌柜的心思

石步约莫猜到大掌柜的心思,笑道:

“呵呵,这受损情况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破洞嘛。大掌柜何必这么辛苦,不会是笑话我们不会驾船吧。”

“这个嘛,只因大岛家也是造船的。敝人对这方面有个人爱好。”

“个人爱好?大掌柜的是想学习公输家的造船技术啊”石步顿时确信,犹豫不决。

“这个……”

“若是石将军同意,‘大岛仓’也有造船工坊,我们还可以提供各种工具,把材料按你们的尺寸要求准备好。这样公输军团就能够节省许多人工和时间。”大岛茂的条件的确很诱人。

石步整了整衣甲,正色道:

“感谢大掌柜的坦诚。但此事事关公输家的机密,末将不敢擅自做主。需要禀报元帅和家主后方能答复大掌柜。”

“这样啊……海口港距离玛雅岛可是有近千里,消息来回得耽搁多久呢。”

“所以嘛,末将想到一个变通的法子。就是我们还是向大掌柜采购物品,该多少价钱就多少价钱。”

“等末将回去将大掌柜的要求禀报元帅,家主,若是他们同意,那么下次末将定会在蓝星号上设宴款待大掌柜,任由你随意观看。到时大掌柜愿意退还费用……”

未等石步说完,大岛茂已开始摇头。

“石将军,你这法子不妥,若是蓝星号修复之后,很多精妙之处便看不到呢。恕敝人不能接受这样的交易方式。”

石步也是挠头,焦急地在原地打转。

沐波见状忙道:

“石将军,咱们放出机关鸟传书元帅呀,明早前就能回复……”

“对呀!”一语惊醒梦中人,石步拍拍他肩头。

“沐将军你想得周到,我都把这事忘了。大掌柜,末将明早就能回复你。你看能否……”

“那就请几位将军先到家用餐吧,修船的事咱们明天再说。”大岛茂也是寸步不让。

这时,汪海、沅洋也走了过来,石步把他们拉到旁边低声耳语。

石步再次回来。

“大掌柜,能否再考虑下,先供应部分物质,价钱好商量。”

“不行!”大岛茂突然变得相当强硬,固执地偏着脑袋不再瞧他。

“如果将军不愿接受敝人条件大可率船队离开,等将军能够确定了再来海口港。”这话分明是要把船队逐出海口港。

是可忍孰不可忍。沐波,汪海,沅洋,手按腰间玄铁刀唰地围了上来。

“诸位将军这,这是,干什么!难道公输军团要打劫不成……”

石步忙伸开双臂把三人拦住。

“各位将军勿要冲动!我们没有时间……大掌柜,我们没有这个意思。”石步陪笑道。

大岛茂何等精明,煞白的脸色瞬间恢复,又板起脸来。

“‘大岛仓’做生意一向信守承诺。上次犬子与公输家主交易因为我们错误,放弃了约定的价格,几乎是将粮食白白地送给公输军团。这个我们没有任何怨言。”

“但是我们不能一直做亏本的买卖,请诸位将军不要为难在下,敝人只是一名普通的商人。”

“理解,理解。”石步连连赔笑。咬咬牙,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大掌柜,不瞒你说,我们时间紧迫,也就不去贵府上打扰啦……”

大岛茂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啊,真要走?

“不如就请大掌柜到蓝星号上将就着吃些,抓紧时间把物质备齐……”

嗨!大岛茂被他大喘气闹得,心都揪到嗓子眼呢。

“哈哈哈!石将军太客气啦。都到了海口港,敝人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嘛。这样,将军把物质清单给在下,敝人立刻让人送来。同时把酒菜也送到船上,敝人敬诸位将军。”

接过石步的纸质清单,大岛茂又忍不住啧啧称奇,眼中满是爱慕之色。

“石将军,这便是公输国君造的纸吧,不知价格如何?能否交易?”

石步眼珠一转。

“大掌柜,这次纸张携带不多,待会送一沓给大掌柜就是。交易的事嘛肯定没问题,价格一定让大掌柜满意。”

“那将东桑国的代理权交给‘大岛仓’商行如何?”

“没问题!”这个事石步敢拍胸脯。

“大岛仓”办事的效率相当的高。

大岛茂与诸位将领刚刚在蓝星号上坐下,首轮酒菜就已送到。后续的酒菜还在陆续送达,不单是几位将领,全船队五六百人的饮食都送上船来。

当诸位将领称赞东桑美食的时候,大岛茂也对“蓝级”大船由衷赞叹。

由于大家都忙着赶时间,所以午餐在半小时后就匆匆忙忙结束。席间石步拉着大岛茂再三叮嘱,切勿将他登上蓝星号的事宣扬出去,待公输元帅回复后再做计较。

大岛茂自然是满口答应。

工匠们的抢修工作已积极展开,尽管两艘船上只有五十名工匠,可大岛茂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过来,需要记忆的地方太多啦。

于是大岛茂向石步建议,让水手们上岸休息,这运送材料的事情就由“大岛仓”的伙计来完成。

石步掰起手指头算了算,确实,很多水手都在海上漂泊了半月,也该上岸放松放松啦。

他招来其他三位将领一合计,决定把水手们分作两拨,每人发放五枚银币,上岸之后须遵守东桑律法、习俗。所有交易、买卖,均需清楚价格,不得用强。

所有水手欢呼雀跃,男人的本性暴露无遗,呼啦啦就去了一半。沐波,沅洋也选择首轮上岸逛逛东桑国第一大港。

石步还是留在船上,不过他与大岛茂好像已宾主易位,大岛茂反客为主处处走在前面问这问那。

“水密门”、“通海阀”每一处装置都让大岛茂心中狂喜,狂跳。

“大岛仓”的伙计们也跑得飞快,排水,抽水,清理杂物,搬运木头,就像毛脚女婿初次上门挣表现一般,积极得很。

整个海口港的“大岛仓”人员都在为修复蓝星号奔忙,人手不够还从外地调度过来。

申时末,两个人四匹马,轮番换乘马不停蹄地赶到海口港。

两人并未直接冲进港口,而是打马来到可以俯瞰整个海港的山坡上。两人这才翻山下马,向港湾中的蓝色号,蓝星号望去。

这两人一个是桑木直,另一个是大岛骏。

上次蓝色号到西港购粮之时,桑木直正好在京城东都,所以他对蓝色号的认知都来自大岛骏的描述,他觉得作为商人,大岛骏的话多少有些浮夸。

此刻远远一望,东桑国第一大港,差点就被两艘大船占去大半。直亲王一直认为他自己是个开明的人,现在却有井底之蛙的感觉。

红日西偏,东桑的夜来得更早些。

“那是!”

桑木直一声惊呼。

为方便工匠们赶活,石步让水手们把蓝色号的船艏对着蓝星号的右舷破洞处,然后点亮五盏照射灯,将蓝星号的右舷照得比白昼还光亮。

两艘大船的轮廓灯,桅帆灯也次第亮起,整个海口港内顿时如群星闪耀一片灯火辉煌。

第二四六章 甲府红柚木

站在山坡上的直亲王都望船惊叹。

身处灯火辉煌中心的大岛茂,更是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有如登临仙境的感觉,眼前的景象令他目眩神迷。

直亲王拔出腰间长刀指向港湾中亮起璀璨灯光的蓝色号,蓝星号。一字一顿地说道:

“本王若有此两艘大船,必能征服整个大海!”

大岛骏瞅了他一眼,脑海中浮现出“近密双星号”的龙骨。心中默默念叨:

亲王殿下啊,你这话说得太早呢。

“大岛君!去!把本王存在贵商行的甲府红柚木全部送给蓝星号。”

“什么?”大岛骏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大岛君,你没有听清楚吗,把本王存在贵商行的甲府红柚木全部送给蓝星号。让本王的甲府红柚木为蓝星号镶嵌上一枚红色勋章!”

直亲王的刀尖已经快碰到大岛骏的鼻尖了。

“是,是是!亲王殿下。”大岛骏听清楚了,也听懂了。连滚带爬地爬上马背,策马向山坡下的港口跑去。

“甲府红柚木!”大岛茂见商行伙计竟然送来甲府红柚木,不由得惊叫起来。然后他就看到了儿子大岛骏。

大岛骏甚至没和他老子打招呼就直接跑向石步,深深地鞠躬道:

“石将军好!我们又见面啦。真是万分高兴!这是‘大岛仓’多年积攒的甲府红柚木,是东桑岛上最好的造船材料,被称作‘万木之王’。”

“请将军笑纳。”

石步瞧那甲府红柚木色泽金红,表面上竟如同抹了一层油脂似的,伸手触摸感觉极为润滑,细看之下其黑色纹理细腻丰富,果然是上好的木材。

大岛骏继续说道:

“石将军,这甲府红柚木还有个特性,就是其膨胀收缩是所有木材中最小的。就算是烈日暴晒,海水浸泡,那也是:不裂、不泡、不腐蚀。”

“用来修补蓝星号的破洞可以说是最佳选择。连麻丝扎缝,油灰填塞,都可省略,仅此两道工序就可为蓝星号早日重返大海节约两天时间吧。”

大岛骏说得头头是道,石步听得连连点头。

“二位掌柜的真是有心啊,末将感激不尽!如此看来蓝星号的修复已完全不是问题。此次末将仍是为购粮而来,有二位掌柜鼎力相助,想必也不……”

“哈哈哈!石将军别的‘大岛仓’不敢夸口,这粮食嘛,将军就是再派两艘蓝星号来也能让你满载而归。”大岛茂既然开口,自然比大岛骏更有分量。

“不过这价格嘛咱们可否重新商议下。”

石步一愣。

“咋,大掌柜的要坐地起价?”

“额!将军说哪里话。‘大岛仓’百年商行,岂会用如此卑鄙之道。”说着,大岛茂指了指照射灯,并竖起食指说:

“石将军,‘大岛仓’愿出这个数的粮食,换取一盏照射灯及其制作方法。”

“哦”石步忽然想起公输孟启说的那句话来:

“如果有人能够比本王看得更远,本王愿助他站得更高”,比如,倪友亮,不单站得高,还能飞得高。东桑人有了照射灯是否也会看得更远,更清晰呢……

“怎么?将军觉得价格不合适?那再加上一万石海盐如何?”大岛茂生怕他拒绝,立马补货。

石步回过神来。疑惑地问:

“大掌柜的意思是一盏照射灯加上制造技术换一万石粮食加一万石海盐?”

“不是一万石,是十万石粮食!”大岛茂又摇了摇食指。

十万石粮食!石步盯着他的食指,眼睛都直了,两颗眼珠子几乎重叠在一条线上。人也被他催眠了似的。喃喃道:

“大掌柜确定是这个价格。”

“确定!”大岛茂心里虽有点后悔自己补货太快,可语气十分肯定。

石步甩甩头,暗暗咬咬舌头,让自己从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

“照射灯交换倒是容易,只是这制造技术交换……”

“末将可不敢保证‘大岛仓’拥有了制造技术,就一定能造出同样的照射灯来。因为其工艺要求相当的高……”

大岛茂是仔细查看过照射灯的,知道石步所言不假。其中的凹面镜,凸透镜,包括黄金喷头的细孔等都是需要非常精良的工艺,才能达到其精度。

“多谢石将军提及这个问题。工艺问题自然是出在工匠们身上,敝人断不会因此责怪、埋怨将军的……”

大岛骏插话道:

“不知船上可有工匠能够制造这照射灯?‘大岛仓’愿出高价聘请。”

石步摇摇头道:

“船上手艺最好工匠也仅能装配而已。其中的‘银碗儿’,透镜,喷头,均是公输元帅亲手制作。旁人制作的亮度差了许多。”

“那样也行!成交”大岛茂伸出手掌。

石步与他击掌。

“成交!”

……

“成交!”沐波达成了上岸后的第一笔交易,他用一枚银币买下了两名东桑女子。两名女子年轻貌美,娇小玲珑,完全符合他心目中的媳妇儿标准。

他也想多买几人的,可要么是相貌差了点,要么是身材不够理想。

关键是语言,东桑岛上能够像“大岛仓”商行的掌柜一样能说一口流利大陆语言的人可不多,绝对非富即贵。

沐波可不清楚那么多,他受不了那嗨呀咿哟的东桑鸟语,所以挑来挑去就只挑选出两名会大陆语言的来。

他想的是自己留一个,送一个给石步,若石步不要就给汪海,沅洋。如果他们都不要……嘿嘿,自己就左拥右抱。

沐波心里美滋滋的,得意洋洋地领着两名东桑少女走出奴隶市场继续闲逛。两名少女踏着木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就像两只小鸡崽儿。

黑暗中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目送三人离去,嘴角漾起得意的笑:

公输军团的德性果然一脉相传啊,公输孟启三妻四妾,下面的军官也是偏好美色。可惜自己手下会大陆语言的女子太少,应该多教导些出来。

公输孟启不是搞了所百科学院吗,这倒是个好办法,本王也办一所“东桑学院。”

沐波见两名少女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身上的衣服太破烂,太邋遢。正好前面有家商铺,虽然店名他不认识,可幌儿上画的衣服还是看得懂的。

“嗯,你,你们两个,进去选几套衣服吧。”他知道两名少女一个叫美子,一个叫良子,只是两人好像都长得差不多,他一时半会还分不出来。

女人看到漂亮衣服都会双眼发亮。

美子和良子也不例外,店铺的名字沐波不认识,她们可认识“大岛制衣”,是“大岛仓”旗下的另一支柱产业,东桑国中超过两成的制衣,纺织,蚕桑,市场份额被其占据。

要知道,东桑国以桑为国名,其蚕桑,纺织,制衣等相关行业是相当强大的,国中从事此类行业的人口超过半数,各种缫丝作坊,纺织作坊,几乎遍地都是。

作为东桑国最大的商行,“大岛仓”赖以成名的就是造船和制衣。

至于粮食,在东桑几乎遍地都是,几乎就和杂草差不多,“大岛仓”基本都不经营。只是其拥有庞大的仓储能力,代为其他商行储存物资,其中就有直亲王的甲府红柚木。

第二四七章 蓝星号的荣耀之星

所谓店大欺客,这个事情在哪儿都可能发生。

“大岛制衣”作为东桑国最大,最有名气的商铺自然不会任由浑身邋遢的人进入,何况还是女人。

重男轻女的观念在武力至上的年代就是真理。

美子和良子被店铺伙计训斥得双手抱胸,佝偻着身子瑟瑟发抖。

嗯?沐波是听不懂东桑话,可那态度,语气,只要是个人都能感觉出来。

敢训斥老子的女人,是欺负本将军没钱吗!

他冲上前去,掏出一枚银币往柜台上一扔,银币滴溜溜直转,炫起七彩光晕。

店掌柜看得目光呆滞,两个眼珠子跟着银币一起转动。美子和良子,还有那名伙计也全都是一个样。

“怎么,不够吗?不够本将军还有!”他一声爆喝,随手又抓出一把来,在掌中掂了掂,发出“哗哗”的清脆声。身为水军将领,沐波肯定不止五枚银币,此刻在几名东桑人眼里绝对是财大气粗。

店掌柜被他爆喝惊醒,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连连鞠躬,忙不迭地道:

“#¥&公输¥#&……”

沐波就听懂了“公输”两个字,不过意思还是不全懂啦。

美子和良子当然听得懂,两人双眼发亮就往里走。店掌柜忙靠近二女,又是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美子回过头,向沐波鞠躬道:

“主人,掌柜的说让你进来一起选。店铺后面还有温泉,可以先沐浴再更衣。”

沐浴更衣?

沐波一听,不错嘛。

这样的安排挺会做买卖的,还是银币的威力大啊,这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呐。沐浴,可不可以和两个美娘子一起呢……

嗯,还是不要啦,得让石步他们先选了来,做兄弟的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美子和良子作为奴婢当然不会拒绝共浴,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共浴。

沐波自己一个人美美地泡在温暖的泉水里,幻想着是美子呢,还是良子,还是两个美娘子……

当他在脑子里幻想,在温水里冲动的时候,他脱下的那一身衣物已被人里里外外的“清洗”了一遍。

如果说“大岛仓”能拿得出一样手艺与公输孟启一较高下的话,那一定是针线活。

店掌柜亲自操刀,剪刀也是刀。挑开线缝,剪下一缕布条,拨开绳结,取下一片衣甲,绞一截衣带,剥一块内衬。飞针走线,行云流水,分分钟搞定。

然后,清洗,熨烫,收拾得整整齐齐,叠放得规规矩矩。

沐波沐浴之后换上了全套东桑人的衣服,感觉轻松,宽大,还很轻薄透气,丝绸的功能被“大岛仓”的裁缝发挥得淋漓尽致。

沐波感觉不错,就连换下的衣物也清洗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店掌柜亲自当着他的面把所有衣物一样不少的装进木匣,再用一方青幔包起打成包裹方便携带。

美子和良子也换好衣服出来。

呵!还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他想两个一起按。

乌黑秀丽的长发,白里透红的粉嫩肌肤,盈盈一握,怦怦俩兔……在宽松的丝滑的吴服里轻轻摩挲,滑动……

见二女手中也都提着个丝巾包裹的小木匣子,沐波皱皱眉。

“怎么不多选几套衣服,今后想要再买可没这么方便。”

美子轻启朱唇,微笑道:

“主人,这里边装的是奴婢的旧衣服……”

“旧衣服那就扔了呗。还有,今后别叫什么主人,要叫将军。也别称什么奴婢,嗯,就称小女子,小女都可以。”

二女这装扮,即使算不上大家闺秀,也绝对是清纯少女,介绍给石步他们才不掉价。若是一口一个主人,一口一个奴婢,感觉就是一枚银币买一送一,那多扫兴。

“是将军。不过这旧衣服都是小女母亲亲手做的,想留着做个纪念。不知将军可否应允。”良子银铃般的声音叫得他浑身都酥啦,哪里还会反对。只觉得二女真的是玲珑剔透,立马就学得乖巧啦。

他哪里知道二女学习大陆语言已有十年之功,语言文字的造诣可比他这个水寨将军强多了。

而且木匣中的旧衣服都是要命的玩意,能要他的命,也能要了她自己的命。

沐波倒是觉得“大岛制衣”大方得要命。三名伙计扛着三个大包裹,包裹里面全是衣物,怕是有上百套吧。

更要命的是店掌柜坚决不肯收下银币,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经良子翻译,他才明白:

“大岛仓”大掌柜早已吩咐,但凡是公输军团的相关人员,在“大岛仓”旗下的所有店铺,无论消费多少均记入帐上,不得收取一分一毫!

沐波觉得大岛茂这老头还蛮有趣的嘛。

不单是沐波,上岸的水手们乐子享受不少,东西买了不少,银币却没花出去几个。若不是公输军团军规约束,怕是一个个都会乐不思归。

整个海口港到处是欢歌笑语,即使语言不通,欢乐总是可以相通的。

已入子时,公输军团的人员还在岸上找乐子,东桑岛人依旧围着港口看盛况。

石步已经收到玛雅回复:

为答谢“大岛仓”为公输军团所做的努力和付出,同意对“大岛仓”的人开放蓝星号。

虽然公输元帅的回复还未到,但有公输家主的同意,石步已可以放心大胆地对“大岛仓”敞开一切。

蓝色号,蓝星号所有灯光点亮开启,把整个港口照耀得如同白昼。整个海口港也成了一座不夜城。

工匠们也是干劲十足,直干到子时末才收工,直径七米的破洞已修补好近两米的小半圆来。金红色的甲府红柚木在照射灯雪亮的光柱映照下,就如同初升的旭日,红光内蕴,金光四射。

“母妃你看!那是不是父王的金光红日勋章。”直亲王七岁的小王子桑木和指着蓝星号的右舷叫道。

直亲王妃搂住桑木和道:

“那可是来自西边大陆公输军团的蓝星号呢,不是你父王的……”

“才不是呢!母妃,那分明就是父王的甲府红柚木的金光,他们在打造父王的勋章。和儿长大了也要驾着这样的大船去征服大海!”

直亲王妃忍不住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王儿好志向!将来一定比你父王还要强。”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离直亲王妃马车不远的地方有两位头戴毡帽的渔夫也在遥望蓝星号,毡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不过桑木和与母妃的对话二位渔夫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二位渔夫暗中闪了个只有他们俩才能看得到的眼神,而后慢慢转身离去。

看来今晚太闹腾啦,出海也捕不到鱼,还是等下次捕条大鱼吧。

第二四八章 东桑内战

随着蓝星号上的工匠收工,水手们也按时回船。石步送走恋恋不舍的大岛父子,熄灭掉照射灯,整个港口才渐渐安静下来。

整个海口港也安静下来。

然而有一个地方是例外,那就是位于海口港西南,北流河东岸的“大岛仓”商行的总部。总部九百平米的大院灯火通明,上百人席地而坐,在桌案上忙碌而仔细地描绘着蓝星号的主体结构图。

穿过大院进入大堂,大堂中同样是描图绘图的工匠,他们绘制的则是蓝星号上的特殊装置:水密门,通海阀,升降机……

绘图所用的是“大岛仓”最好的丝绢,也是进贡东桑王室的贡品,东桑国王的圣旨就是用的此丝绢书写。

大岛茂肯下这么大的血本,可见其对蓝星号的痴迷,重视。也让工匠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连夜把初稿赶出来,明天尚有机会核对,否则充满神奇变数的公输军团有可能眨眼就已完工离港。

与前边大院和大堂的密集不同,后院的密室之中仅有三人:

桑木直,大岛茂和大岛骏。

直亲王爱抚着那一沓白纸,轻轻揭起最上边的一张,上面绘制着照射灯的结构详图。这是大岛茂用十万石粮食加一万石海盐换来的。

“干得不错!大掌柜很有眼光啊,技术远比实物重要。今后只要有机会,就要不惜一切代价,获取公输军团的技术!”

大岛父子同时点头。

大岛茂面色突然凝重,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

“今天亲王殿下将甲府红柚木用于蓝星号的修复,此举是不是太冒昧了。这……”

直亲王脸上开始浮现出笑意,越笑越夸张,到后来近乎是一阵狂笑。仿佛将心中积郁多年的憋闷都在笑声中发泄出来。

“哈哈哈哈哈!大掌柜的难道和我那老迈的王兄一样迂腐,你该不会去告发本王吧?将专供王室的甲府红柚木用于外夷,那本王这颗人头可就不保啦……”

“噗通。”大岛父子双双跪下。

大岛骏:“殿下,大岛可是按您的吩咐才……”

大岛茂:“殿下!草民万万不敢!只是……”

桑木直赶紧伸手把父子俩拉起来,真诚地说道:

“二位掌柜都是具有远见卓识的能人,本王尚有要事相托,不会责怪你们的。”

直亲王的语气愈发诚恳。

“桑木直受封关西王,关西两城三县的百姓都亲昵地称呼本王为‘直亲王’。想来本王的口碑还不算太差吧。不像我那迂腐的国君哥哥,和暴戾的关东王弟……”

“殿下说得没错。殿下开明贤德,关西原本仅三县,经殿下八年的苦心经营不懈努力,把海口港,西港,这两个小渔村硬是建设成了两座大城市。”

“海口港更是成为东桑国第一大港。”大岛茂既讲述了实情,又借机恭维了直亲王,这马屁拍得愈发老道。

果然,桑木直笑得很开心。

“还是大掌柜的城府深厚,能成大事。不像我和小掌柜的做事莽撞,容易冲动。”

大岛骏陪笑道:

“小的怎能和亲王殿下相提并论……”

“那你可曾查明缘由就向酒仓熊二发起决斗。你觉得就凭酒仓熊二那猪一样的家伙就能调度三千石陈粮,送往玛雅岛?”

“你知不知道竹山冢是酒仓熊的姐夫?而竹山冢的哥哥竹山上,乃是我那暴戾的关东王弟弟桑木柘手下的大将军。”

“你以为本王那天出现在决斗现场就是纯属巧合?仅凭一把锋利无匹的玄铁刀,你就想横行东桑?”

桑木直一连串严厉的喝问就像连珠箭,每一支都深深地穿透大岛骏的心脏。

未等他问完,大岛骏早汗湿全身跪在地上,就差剖腹谢罪了。

“起来吧,大岛君。”直亲王的语速变得舒缓。

“本王和你年纪相仿,能理解你这份冲动,放心吧!这些事本王都替你背了,谁叫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呢。”

大岛父子知道关键问题来了,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桑木直。

“待会你们就写一封密报,将上述种种事情都推到本王身上,是本王授意你和酒仓熊决斗,也是本王指使你利用玄铁刀劈了竹山冢,当然还有送甲府红柚木给蓝星号,因为桑木直勾结公输军团意图谋反!”

尽管大岛父子已做好充分准备,“意图谋反”四个字还是像四记大锤砸在头顶,父子俩跌倒在地,天旋地转脑子里嗡嗡直叫。

桑木直也不再说什么,端起茶杯慢慢品茶,看父子二人在地上晕乎乎地做慢动作。

这个时候,急不得。

这东桑国的积怨也非一年半载了,十三年前,大将军武田联合多地镇府司将军发动军事叛乱。武田从关西举兵,半年后突破“桑山关”兵锋直指国都东都。

桑木直极力劝说国君桑木本迁都关东暂避锋芒。而桑木本执意要在关中平原与武田大军决战,结果遭到惨败,桑木本也身受重伤。

桑木直率兵浴血奋战保护王室撤退至关东,后又亲自领三千死士从关东的南渡港乘船出发,历经海上千里航程到达西港。

因遭遇海上风暴,到达西港时,桑木直的三千死士仅剩一半。他就是凭借剩余的一千五百人,从西流河逆流而上,直捣武田后方迫使武田回兵救援。

拯救了桑木王室即将覆灭的命运。

“武田叛乱”持续四年多方得以平息,若论功绩自然是桑木直居功至伟。但经此叛乱桑木本已再无雄心,将军权收归中央,分封王室成员掌管地方。

桑木直则被封为关西王,美其名曰关西民众对直亲王最为信服。

实则是王室之中均忌惮桑木直的能力,把最为贫瘠,也是武田叛乱重灾区的关西烂摊子交给他打理。而且还安插了无数密探,时时监视。

这令桑木直很是不爽,可他是忍术八段,很能坚忍……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岛茂才慢慢捋出点头绪来,试探着问:

“殿下可是已经准备好啦?”

直亲王轻轻放下茶杯,缓缓道:

“八年,本王已经准备了八年……可是两艘大船改变了我的想法,本王不能再继续等下去!”

“或许再等两年本王就有百分百的把握,只是到那时,东桑国四周的海面上将全是蓝色号,蓝星号,蓝海号……东桑岛就是公输军团庭院里的盆景,或者是块粮食地。”

“大岛君,时不我待啊!”

大岛骏噌地站立起来,深鞠一躬道:

“陛下!大岛惭愧,刚才竟有剖腹谢罪的想法。大岛骏愿与陛下同舟共济,革除旧弊,让东桑国的旗帜插上每一块陆地!让东桑国的战船征服所有的海洋!”

大岛茂拉着儿子的手臂站起来。

“陛下既有此决心,‘大岛仓’上上下下八万三千七百人誓死追随!不知陛下要‘大岛仓’怎么做?”

父子俩都改口叫陛下了,桑木直这条船算是上定啦。

第二四九章 撤军协议与分期付款

得到东桑国第一大商行的支持,直亲王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

“很好,多谢二位掌柜的信任与支持。第一步就是按刚才说的办,揭发本王。”

“第二步,二位掌柜的明天一早就去蓝星号找为首的将领,将本王长子桑木和,王妃静香送上蓝星号前往陈国作为人质。请他转告公输元帅,本王欲谋大事,希望公输军团予以支援。大事若成,东桑国每年向公输军团供奉百万石粮食。”

“第三步,‘大岛仓’尽快安排人手接管关西王名下财产。今后本王的军费可就要靠二位掌柜啦,希望二位也能成为本王的朱有珠。”

说完,直亲王期盼的目光落在父子俩身上。

“陛下放心!‘大岛仓’一定胜过珠珠商行!”大岛父子信誓旦旦。既然直亲王向公输军团靠拢,“大岛仓”也要和珠珠商行看齐。

甚至超越。

“大岛仓”胜过珠珠商行,不知朱有珠听到会作何感想。

……

此刻,公输孟启就收到石步的传书,正召集朱有珠等一众大臣商议东桑之事。众臣之中除朱有珠外,其他人对东桑国几乎是一无所知。

所以朱有珠最有发言权。

他首先简述了一下“武田叛乱”,消息源自当年因战乱逃离东桑岛来到南海滨城,加入朱家的采珠行业东桑难民。而后朱有珠分析道:

“陛下,东桑岛土地肥沃,气候适宜,粮食种植可一年两熟,乃至三熟。蚕桑纺织业也是相当发达,是衣食富足之国。因其岛上林木茂密又四面环海,造船和航海技术亦是一流。十三年前就已经能够造出运兵千人的船只作海上航行。”

“故臣以为可纳东桑国为属国,接受其粮食,丝绸,木材等物品供奉。但最好能保持现状,任其关西,关中,关东,三分。”

公输孟启笑道:

“司空大人分析得很是透彻,这三分东桑的建议也是非常之好。可本王看那桑木直不是个等闲角色,他此次出手可是大手笔啊,所谓的谋事谋的是东桑岛大一统之事。以其人志向,成事之后未必会甘当属国。”

“可桑木直不是将长子,王妃都送来做人质了吗。岂敢反悔。”

公输孟启摇头。

“肯将妻儿做人质者,已将其妻儿视为物品了。司空大人为成大事,难道还会……”

他想到朱有珠当年曾让其子朱灼送南海珍珠给高公公的事,这后面的话就不好说得太直白。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朱有珠自然是心知肚明,小珠子就是个商业牺牲品。而作为一代枭雄的桑木直以牺牲妻儿的方式换取公输军团的支持完全是有可能的。

朱有珠默不作声。

太傅姜虹开口:

“依老臣所见,陛下可以接纳东桑母子,就如同扶持白涛母子一个道理。将来如若那桑木直反悔,陛下即可扶其子桑木和登基,掌控东桑国。”

公输孟启哈哈大笑。

“太傅啊,那你可是又要收一名学生啦。听说那七岁的桑木和志向不再其父之下,敢把蓝星号当作他家授勋的游船呢。”

“只是如此一来公输军团就得为跨海作战准备,这西路集团军的战事尚未完结,难道又要在东边海战。战线也够长的啊!”

“哦,陛下,臣正要回禀此事,岳凉两国的谈判已达成协议。陈国向两国支付两万银币,两百辆单骑车。联军即可撤出曹国。”

“臣出于保证银币币值考虑,答应每日支付两千银币,分十日付完。联军也同意了。只是……只是同意解除‘黄沙堡’和许都城的围困。每日向‘白马关’供应六百石粮食,收取十枚银币作为购粮资费。”

“直至,直至十日后陈国付清所有款项,方,方撤离白马。”朱有珠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

他估计公输孟启对此协议不是很满意。

果然,未等公输孟启表态,“旭日弓”就不同意了。

“司空大人的这个协议让人非常憋屈啊。虽然银币是陈国出的,可世人皆知陈国国君就是公输军团元帅。支付银币就像是公输军团割地求和一般,还做得这么扭扭捏捏的,这不是侮辱公输军团吗!”

“陛下。依臣所见,就趁联军撤离许都,‘黄沙堡’之机,让耿晨和毛减合兵一处趁势追击。同时令‘长身剑’,倪友亮率北路集团军出大名城突袭‘白马关’。郭狩再从城中杀出,三路人马齐聚白马。”

“现在公输军团粮食充足,士气高涨定能击败联军解除围困。也正好兑现了陛下‘七日’解围的承诺。”

公输孟启沉思良久,说道:

“上将军的策略在军事上可行。但于陈国现状却是不妥。日前本王与司空,盐务司长曾分析目前陈国情况,讨论的结果就是‘休养生息’。”

“司空与联军达成的协议对公输军团来说确实很憋屈,本王也很没面子。但这样会换来西部的宁静,至少是暂时的宁静。陈国也好,公输军团也好,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休养调整。”

“如果按上将军的策略,即使今日击溃岳凉联军,明日他们还会再来。甚至是岳凉纪三国联军都有可能。那么西线,北线皆无宁日。上将军可以算一算,即便将公输军团四个集团军全拉上去,那恐怕也是很勉强吧。”

“可是陛下承诺的‘七日’解围呢,岂不,岂不……”“旭日弓”急得,都想说有失军心了。

公输孟启知道他心中着急,安慰道:

“上将军的忧虑本王也是想到的,本王当然不希望军心有失。”

“照司空的做法,‘黄沙堡’,许都城的围困不是解了吗,还有凉国的大将军都到百科学院来当老师了。这只会让军心提振不会消极。”

“而且本王也确实向‘白马关’中派援军啦,虽然只有一人……”

“陛下让马巴巴去白马了!”“旭日弓”冲口而出,心想若是马巴巴去到“白马关”倒是的确能让军心大振。

公输孟启一愣,随即摇头。

“马巴巴既然自愿脱去戎装甘当老师,本王也不会勉强他从军,何况他去白马只会激化矛盾有违初衷。本王派去的是‘夜枭’倪友亮,他前日就已进入‘白马关’,莫非上将军不信。”

像“夜枭”倪友亮这样的高手,要想单独进出“白马关”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他去了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他还能每天背几百石粮食进去。

朱有珠恍然醒悟。

“哦!我说呢,怎么联军一下就降价啦,开价五万,成交两万。原来你已经派人去做买卖呢。”

一下省下三万银币,朱有珠激动得连君臣称呼都忘了。

第二五零章 东桑母子

倪友亮确实不能背几百石粮食,看背几百银币还是可以的。

他拿着银币,带着西路集团军的士卒就在白马坡摆摊设点做买卖,七彩光晕的银币晃得岳国将士眼都花啦。凉国的大将军能去陈国教书,岳国的将士自然能和公输军团做买卖。

联军高层在捞钱,对于底层的士卒也就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刀枪的威力最终被银币打败,协议成交的价码比朱有珠的心理价位还低了两成。

尽管“旭日弓”还在耿耿于怀,不过他知道公输孟启的决定不会更改。

西路集团军败给了联军,联军败给了银币,那战争还有必要吗?今后,将军士卒是不是都去做买卖算啦……

自己以前不也是看银子杀人吗,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战争是大规模的杀人,杀手是个体化的战争。

他很头疼。

西线的问题基本搞定,东来的母子也大致落实。

公输孟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

“众卿家,有谁会东桑的语言吗?”

众臣面面相觑,这个问题每个人的答案都一样:

不会!

于是,公输孟启回书石步:

将直亲王长子及王妃送往江都。另尽量收罗会大陆与东桑两种语言之人到百科学院教学,翻译。

沐波突然感觉很受伤,因为他的两位美娘子正好符合公输孟启的需要。国君要人,只得忍痛割爱。

他决定上岸再买几个,至少得四个,会说大陆语言的最好,实在不行鸟语也凑合,只要能叫唤就行。

可是沐波的心愿最终未能达成,第二天他轮值没法上岸。在船上工匠和“大岛仓”人手物资全力支持下,蓝星号的修复在当天下午完成,随即开始装载粮食。

蓝色号则完成装载。

第三天天刚亮,风云突变,东桑国君桑木本下旨讨伐叛臣贼子桑木直,东桑内战全面爆发。石步勒令全体船员不得上岸,加紧装载蓝星号。

卯时,蓝星号装载完毕,拔锚。

沐波看到离港的最后时刻,两名东桑女子带着个小男孩登上了蓝星号。那就是直亲王的嫡长子桑木和,直亲王妃桑木静香还有桑木和的乳母加代子。

沐波知道桑木和母子是去往江都做人质的事,只是为什么还要带乳母呢,难道七岁的桑木和还乳臭未干要吃奶?

只有桑木直知道,公输孟启对吃奶这事感兴趣。

蓝色号与蓝星号刚驶出港口,关东王桑木柘的战船已从东流港杀到。

船头两名渔夫的毡帽依然压得很低,即使面对着初升的朝阳还是看不清容貌。二人指着蓝星号高喊

看!那就镶着勋章的蓝星号!

满载的蓝星号和蓝色号在速度上处于劣势,跑不过桑木柘的关东战船。

而且作为纯粹的运载平台,玛雅也未在“蓝级”大船上配置武器。只是公输孟启在得知直亲王欲谋大事之后,让石步在分别船艏,船艉的顶层之上加设三具船弩,以防万一。

船弩就是放大尺寸的床弩,结构相同。一具船弩需十三人操作,有效射程可达三里,威力比床弩高出数倍。

七八艘关东战船对两艘“蓝级”大船紧追不舍,距离渐渐逼近三里之内。

石步,沐波,汪海,沅洋已分别登上蓝色号,蓝星号的船艉顶层,指挥士卒将三具船弩张弓装填,随时待发。

对于船帆这样的巨大目标,几乎不用“千里镜”的辅助都能瞄准。

“放!”石步一声令下,挥动红旗。

六枝巨箭呼啸而出,直射入关东战船主帆

“咔咔”“啵啵啵……”两声脆响,六声轻响。

“咔咔”脆响是有两根主桅杆被巨箭射断,“啵啵啵啵啵啵”轻响来自六枝巨箭箭头破裂,喷射出雄雄火焰将船帆点燃。

东桑水军何曾见过此等武器,能从三里之外发起攻击。他们的水战基本都是接舷战,即使使用弓箭也不过是在百米左右,因为海面风浪船只颠簸,弓箭的命中率相当的低。

至于火箭,东桑人根本就没见火焰,为何射中船帆之后就燃起火来。

火箭起火的奥秘隐藏在巨箭的箭杆前端。

平常火箭均是在箭头包裹浸透火油的棉麻之物,发射之前才点燃,密集攒射才能够引起一片火海。这样的火箭缺点也很明显,受箭头附着物影响,射速、射程、精度都会大幅度下降,只能用于百米内的近战。

这也就是草船借箭能够成立的原因。

船弩巨箭的要保证射程,精度,肯定不能采用传统着火方式。公输孟启的设计是“触发式”火箭:

把箭杆前端一尺做成中空,开无数通气小孔,从箭头开始往后依次布置:

火捻子,撞针,火油囊,浸透火油的棉麻纤维。

当触发火箭射出之后,高速流动的空气从小孔吹入,把火捻子引燃烧得通红,击中目标瞬间,箭杆受目标阻力减速,撞针因惯性继续前冲撞破火油囊,火油喷出被火捻子点燃同时引燃后面浸透火油的棉麻纤维。

中空箭杆在巨大的冲击下裂开,烈火焚烧漫延。

船帆本就是易燃之物,关东战船的船帆为追求轻便更是以丝绸制成,火势顷刻间漫延开。

没等船上的士卒反应过来,第二轮巨箭又呼啸而来。

“沅将军,左边那艘顶上有金色太阳旗的是关东旗舰!”小王子桑木和不知何时竟跑上顶层,遥指关东船队喊道。

沅洋瞅了他一眼,将“千里镜”递到他手里。

“来,小王子,把这头凑到眼前观看,确定你刚才说的。”

桑木和聪明睿智,刚才就见着二位将军使用“千里镜”,此刻凑近一瞧:

呵!好清晰!

“对!就是左边第三艘,是旗舰‘关东号’!”

于是蓝星号的第二轮三支巨箭全部命中有金色太阳旗的关东旗舰。见蓝星号集中攻击,蓝色号自然也能明白其用意,何况沅洋已经打出旗语信号。

第三轮攻击,“关东号”旗舰再中六枝巨箭,其中有三支还是带玄铁箭头的贯穿箭。

“关东号”哪里承受得了如此重击,烈火蔓延,樯倾楫摧,船身洞裂,整艘战船倾斜海面开始下沉,士卒纷纷落水跳海逃命。

“关东王”桑木柘也掉到了海里。

其余战船哪还敢再追,何况船帆被焚,失去风帆动力根本就追不上两艘“蓝级”大船。

第二五一章 桑木和的偶像

两艘“蓝级”大船三轮攻击共发射十八支巨箭,击沉关东战船旗舰一艘,击伤七艘。而对手连公输军团的人影都没看清,是被什么武器打败的亦是全无所知。

桑木和惊异得连连咂舌。

“乖乖!这是什么武器,片刻之间就能打败一支舰队。即使全歼也是轻而易举。”

汪海拍拍船弩,得意地说:

“国君元帅亲自设计的武器当然厉害!嗨你这小家伙胆子还不小,还拿着‘千里镜’观望,就不怕那残肢断臂的血腥场面。”

“不怕!”桑木和回答得斩钉截铁。

“桑木和是亲王的长子,男子汉就应当征战四方!”

“呵!口气不小嘛。”

“额,你们的国君元帅他的孩子多大啦?”

在桑木和的想象中这么厉害的国君应该比父王还大些吧,最好也别像桑木本那样老态龙钟,行将就木。

“国君元帅还不满十六呢,有个义子才半岁吧还在襁褓之中,还有两个孩子尚在王后的肚子里,不知道是王子呢,还是公主。”和小孩子聊天就是这么无拘无束。

“啊”桑木和这下可惊呆啦。

没满十六,那就是个大孩子啊!也仅仅是比他大七八岁而已。

天!他竟然可以造出这么强悍的武器,这么庞大的海船,统领这么多将军……又是国君,又是元帅,那是何等威风,何等气派!

桑木和调转“千里镜”向前方望去,他多么想立刻就能望见自己心目中神圣的偶像。

汪海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从怀中掏出一尊铜像递给桑木和。

“小家伙,看看吧,这就是国君元帅的塑像。当时陛下高举土碗,向陈国百姓承诺:‘绝不再让所有臣民忍饥挨饿’,所以公输军团的将士们不远千里万里,劈波斩浪也要把粮食运回陈国。”

“让百姓安心,让陛下放心!”

说完,汪海领着众将士向着江都方向深鞠一躬,高声呼喊:

“陛下!我们回来啦!”

桑木和把铜像攥得紧紧的,在他的记忆之中,父王也好,将军们也罢,他们的谈论都是土地,城池,财富……从未提及粮食。

粮食,这最平常的东西对他来说反而显得陌生,甚至可能会延伸出没有粮食就吃肉的言论吧。

公输军团不远万里而来,竟然只是为了让普通的百姓不挨饿……

他想不明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公输国君元帅的崇高威望令所有人敬仰。包括从未谋面的他自己。

前方,阳光照射在蓝星号右舷,甲府红柚木修复的地方一半在海面之下,一半在海面之上,就像一轮尚未跃出大海的朝阳。

公输国君元帅陛下,您就是高高升起的太阳,是桑木和心中的偶像。桑木和就是这刚刚初起的朝阳,必将追随着你,光耀天下。

蓝星号,不!你应该是桑木和的“日星号”。父王用他的甲府红柚木为你镶嵌上红日勋章,你就是桑木和腾飞的翅膀,承载着桑木和去觐见神圣的君王,承载着桑木和的远大理想。

他日,桑木和必定驾驶你,“日星号”征服整个海洋。

蓝色海洋,红色光芒……

从此,“日星号”这个名字就根植在桑木和的心底。以致他与公输孟启谈论时也经常提起,公输孟启原以为这只是他的儿时梦幻。

直到很久以后公输孟启见着蓝星号的右舷才豁然明白他的梦想有着真实的映照。

循着已知的航线返回,蓝色号与蓝星号就是识图的老马。随着三位水军将领对“蓝级”大船性能的熟悉,优秀的水上驾驶实力便真正展示出来。

操舵控帆捕风顺流,用完美的技术把设计的潜力尽数发挥。两艘船满载的昼夜平均航速都达到每小时四十里。

桑木和感觉自己正向着理想飞去,日夜不停。

为了自己的理想桑木和也在日夜不停的努力,而不是凭空想象或者一味等待。他在蓝星号上不停的跑动,跑遍了船上每一个角落,还跑得很快,甚至不亚于蓝星号前进的速度。

小孩子就是好奇,精力还挺旺盛的。汪海、沅洋自顾专心驾船不去理会,小孩子嘛,一会就会累的。

果然两三个时辰后,桑木和终于累了,刚进到直亲王妃的房间钻进母妃怀里倒头就睡,连乳母加代子宽衣解带准备喂食也没吃一口。

宽衣解带自然是要关好门窗的。尽管小王子睡下,但加代子还是借此把两个鼓鼓囊囊的粮仓倾泻到一个精致的银碗里。

或许是闻到熟悉的**,桑木和居然又醒了过来,直亲王妃端起银碗向他递过去。

桑木和并没接银碗,反而拿着一只毛笔蘸饱**。这种进食或者说饮奶方式也太怪癖了吧……

不过他真没进食,也没饮奶。

他提着蘸饱**的毛笔在加代子脱下的内衣上作画,乳白色的**画在乳白色的吴服内衣上竟显现出淡红的线条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干透,淡红色线条消失。

在红线消失前约莫可以看出那些线条描绘的乃是蓝星号的结构图。

加代子的粮食很充足,足足挤出两银碗,吴服内衣也很多层。桑木和在蘸完两银碗**后才把笔头在嘴巴末了抹,咂咂嘴仿佛吃得很满足。

吃饱喝足的孩子又精力满满的在船上四处奔跑,一个人也到狭小的地方玩捉迷藏。

蓝星号这么庞大可够他玩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蓝星号上每个人都这么想,还拿他逗乐。

桑木和倒很大方随和,丝毫没有王室贵族的骄横之气。常被众人逗得小脸红扑扑的,他仍毫不气垒地问这问那,一直打破砂锅问到底。

比如为什么逆风不落帆,还能跑得这么快,为什么船舵还能升起来又落下去呢……

实在累啦,他便又会跑回母妃的房间饮奶休息,出来时一股浓浓的乳臭之气。连乳母加代子也是。

其实桑木和用来作画的加代子的吴服内衣材质也是相当特殊,名为:

血乳~交融绢。

其复杂程度虽不如“饮血映云绢”,可却有着极强的附着力和多次显现特性。

东桑岛以桑闻名,桑树品种多达两千余种。有一种名为构叶桑,其上所生长的蚕因从头至尾长着五条花纹故称作五纹蚕。

五纹蚕体型较大,其蚕丝较粗且粘性、韧性极强,结的茧也比普通蚕茧大出几倍,表面比麦芽糖还粘黏,若粘上人的体肤,非揭下一层皮来。

将五纹蚕刚结好的茧子浸泡于女子血液之中,七日后捞出缫丝,与普通蚕丝混纺即可制成“血乳~交融绢。”

“血乳~交融绢”以母乳书写,待**干透后与平常织物一般不着痕迹,且随意洗涤亦不会掉,显影时用女子血液调合清水涂抹即可。

神奇之处是,血液浓度越大显影越清晰,血液干透后影像消失。但可再涂血液影像反复再现,几乎就是“隐形图册”。

在八天的航程中桑木和所获得的蓝星号,资料远远超过“大岛仓”上百人的巨作。所谓的天资聪颖也是一点一滴用心血积累起来的,甚至是很多人的心血。

八天后,七月初三。

桑木和母子随汪海,沐波到达心驰神往的圣地江都城。

第二五二章 情敌来啦

七月初三,沐波,沅洋分别指挥驾驶“飞鱼号”和“旗鱼号”驶抵江都。

被战火毁坏的江都城在公输孟启亲率大军入驻之后,经过全城军民齐心协力共同打造,而今已是焕然全新。

按照之前约定,沐波,沅洋与沈洪,洪帆轮换留在国内。鉴于东桑国动荡的局势和国内日趋稳定的局面,公输孟启决定向蓝色号和蓝星号增派了人手。

石步,洪帆,胡出,胡入统领蓝色号。加派一百工兵,一百弓弩手,一百重步兵。

沈洪,汪海,胡去,胡往统领蓝星号。加派一百工兵,一百弓弩手,一百重步兵。

两艘“蓝级”大船再向东桑岛乘风驶去。此次的任务将不只是运粮,更多是关于桑木直,直亲王。

而直亲王妃及其嫡长子桑木和则已乘坐“旗鱼号”进入柳江,通过“千里镜”能够望见江都城北的屋宇楼阁鳞次栉比层层叠叠,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大气恢弘。

“沅将军,那是国君元帅的王城吗,这么高大巍峨。”

沅洋手搭凉棚瞄了一眼,说:

“不是王城。是位于东北角的官府工坊。应该是造纸工坊和铸币工坊。王城在正北,陛下应该还住在军营吧,就是那一片芦苇茂密的空旷之地。”

国君元帅住在中军大帐的事桑木和在蓝星号上就已经听将士们谈过的,没想到现在工坊都已建成如此规模,国君的王城居然仍未动工,可见他对实业有多重视。

沅洋一声高呼又打断了他的沉思。

“小王子,你看前面就是‘百科学院’。都已经建起,一,二,三,三层啦!好快的速度!我离开的时候还没奠基呢……”

桑木和完全被眼前的庞大的八角建筑震惊了,沅洋后面的话他都没听见。

这就是百科学院!他曾经在船上见过工匠们画的想象图,因为船上的工匠都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他觉得那些想象图画得太夸张。

此刻已经建起三层,仅仅一半的规模就足以让人膜拜。尽管工匠们的想象图画的是全部六层建好的模样,可绝没有眼前的实体更具有生命力,冲击力,震撼力。

桑木和也在心中无数次临摹过想象图,能一眼就识别出每一边,每一面的名称。现在他看到的就是“赤城园”,然后靠近“金波园”。

“金波园”的飞檐挑得那么高,伸得那么远,都伸进柳江里了,仿佛他个子再高些,手臂再长些就能触摸到那高昂的龙头,摘到那叮叮当当的风铃。

转过“金波园”就是“碧浪园”,旗鱼号几乎是与其平行而过。桑木和看到八边形的内圈脚手架上有三个人正在手指东南方向讨论什么,居中的人背影竟然非常的熟悉。

是他!是他!就是他!桑木和紧握铜像举到视平线,让铜像与那背影慢慢重合在一起,激动的泪水汩汩涌出。

直亲王妃用双手轻轻扶住他的肩头,生怕他颤抖的身子会突然倒下去。

“王儿,你确定是他?”

“嗯!”桑木和紧咬嘴唇点点头。

“要不你大声呼喊,或许陛下能听见……”

“不!母妃,我要当面恭恭敬敬地拜见陛下,这样的呼喊太不礼貌。桑木和也是关西王的嫡长子。”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就像是用凿子在木板把这句话凿出来一般。

沅洋在旁边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受,脚下却退了半步。好强大的气场。

脚手架上的的确是公输孟启,他与赵良,曲通正在讨论楼层升高后,风向,风力对结构的影响。

却忽然感觉道身后似乎有一股急速上升的力量,他微微回头就瞥见身体挺立得笔直的小男孩桑木和,看见他举着的铜像和紧咬的嘴唇,还有坚毅的眼神。

其实公输孟启与桑木和至少相隔三十米之远,最多能看见那金光闪闪的铜像,不可能看见更多细节。但公输孟启确实看到啦,或者说是感受到啦一股新兴的朝气。

于是,他回应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直亲王妃应该也是感应到他的微笑,忙微笑着鞠躬,双手还轻轻摁了下桑木和,希望他也鞠躬致敬。

可小王子依旧把身子挺得笔直,他能看到公输国君的微笑,但他要在三米之内正式鞠躬行礼。

一定要这样!他暗暗道,牙咬得更紧。

曲通算是已经很熟悉旗鱼号了,联想到两艘“蓝级”大船,他有些兴奋地道:

“陛下,现在东桑岛的航线算是走顺了,粮食一波一波地运来,陈国再不会为粮食发愁呢。”

公输孟启笑而不语。

赵良却瞧出他笑得别有含义,究竟是什么,赵良不知道。

旗鱼号船过杨柳洲,调头入右江。

桑木和的目光始终保持着公输孟启,铜像,三点一线,绝不丢失他的目标。尽管他知道此时正对“白杨园”“翠柳园”,那是百科学院最靓丽的风景区。

沙洲头是午休时女学员们聚集的地方,这里已经被她们依照地形打造出一个形似三角锥的平台,在平台的三个角上还分别立起支架,支架上装着巨大的“千里镜”。

这个是优秀学员公元春姑娘提出的,理由是女学员们的活动范围有限,“千里镜”能拓展眼界。

公输孟启欣然应允。

此刻,三公主把持着正对两江汇流处的“千里镜”,将减速调头的两艘平底船尽收眼底:

哼,哼!竟然是两个漂亮少女,看服饰不像元夏大陆的难道这就是从东桑带来的语言老师。

哼!公输孟启人小鬼大,色心更是不小,偏偏招揽这般风骚的少女,难道就仅仅是为了教学……

旗鱼号上的女子好像要优雅点,还搂着个小屁孩,就像他母亲似的。哼!别又是白涛的成长版吧。

哼,这口味……

三公主眼中的风骚少女自然是“飞鱼号”上的美子和良子,沐波正指点风景,口若悬河地向她们介绍江都城的风情,二位少女听得咯咯娇笑。

至于直亲王妃桑木静香论气质倒是不输白涛多少,顶多是更成熟些,应该已有二十二、三。

成熟是不是更具有杀伤力,这就要看个人口味了。

白涛午后有声乐教学,所以就提早些到学院来,除了课堂其他地方都还在施工,于是她也来到沙洲头。

然后公元春便笑眯眯地把“千里镜”让给她,还指了指旗鱼号船头。

白涛忍不住就瞅了那么一眼:

情敌!

起码是个对手!来啦……

第二五三章 喜 帖

“陛下,好消息!好消息来啦……”

右常侍李于斯在学院中庭对脚手架上的公输孟启招手。

公输孟启微微摇头,这家伙一丁点的事就激动,都说了无数次,在学院就以院长称呼。

“走吧,下去看看是什么好消息。”三人进入升降机构,赵良拧动机关旋钮,升降机构缓缓下降至中庭地面。

百科学院能有如此高效的建设速度,不单是有三万多师生共同努力,还有柳江,右江源源不断的提供机械动力。

从金波园到白杨园,从绿岛园到翠柳园,两江沿岸密密麻麻排列着数百架水车,水车的叶轮被滚滚江流带动由此获得巨大的动力输出。

这样学院的建筑工地上的大部分力气活,如锯木,打桩,提升等都由机械,机关,来完成。同时学员们也能亲眼看到,亲手操作机械,机关,增强其原理领悟能力,动手实践能力。

比起呆板的课堂教学效果简直高出上百倍。

“说吧,什么消息咋咋呼呼的,老是记不住本院长的嘱咐。”

李于斯连连点头。

“是,是。院长,岱京城送来的喜帖,是院长的大哥‘七夕’成婚的喜帖。”说着,他把大红的帖子双手呈上。

哦!这倒是大事情。公输孟启连忙接过喜帖,打开一看:

公输族人子弟,公输世祯将于“七夕”佳节与佳人共渡鹊桥,缔结连理。望家族族长莅临,尊家规族礼,以为正维。

这也太正式了吧,像国家文书似的,完全不是大哥的风格嘛。还有这大嫂是谁可只字未提呢?

时间也有点仓促,今天就已经七月初三……

“右常侍,去安排下,马上就出发。顺便查查本院长的大嫂是哪家的名门闺秀。嗯,左常侍去哪儿呢,该不会又去沙洲头啦……”

“哦,这次倒没有,他去接东桑客人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吧。”李于斯赶紧解释。

“院长放心吧,左右常侍深知你心意,不会怠慢你尊贵美丽的客人。”白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冒出句酸溜溜的话来。

“院长!臣把东桑客人带来啦。”颜还彦刚踏进“赤城园”的通道就喊道:

“臣原本是安排他们在国宾馆住下的,可王子殿下急着要来觐见,所以……”

“也好。本院长正准备出远门,就不拘小节了,安排在‘赤城园’的迎宾厅吧。”公输孟启刚说完,就听见公元春在白涛耳边说了句:

哼,来者不拘哪儿有什么小节大节的。

她虽然凑得很近,可声音并不小,说完就调头跑了。分明是来煽风点火的。

白涛纵然是七窍玲珑,此时也急火攻心。

冲动的人是没有智商的,何况是冲动的女人。

她已经瞧见直亲王妃面带微笑,仪态雍容地穿过“赤城园”转进大堂。其实这还不是让她最受刺激的,给她刺激最大的是走在直亲王妃前面的那个眉清目秀,双目灼灼的小男孩。

公输孟启忽然觉得自己站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炽烈的高温炙烤着他的全身。他回头在白涛急剧起伏的胸口轻轻拍了拍,柔声说到:

“跟我来,你可是陈国之母,风度怎能输给外夷。”

我是陈国之母,他还,他还摸我……

白涛由怒转喜,这弯转得有点大,还有点猛,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就像个木偶被公输孟启拽着跟上了步伐。

桑木静香走进大堂的一瞬间也转头回眸,恰好看见公输孟启那温柔的一抚,然后炽烈的岩浆变成盈盈春波,向着她这边荡漾而来。她回应了一丝媚眼,就加快节奏跟上小王子的步伐进入“赤城园”迎宾厅。

谁也没注意到桑木静香那丝媚眼,只是小王子感觉母妃的节奏忽然变化,他回头一瞧,瞧见母妃眼角残留的笑意就像见到久违的父王。

尽管她现在仍带着微笑,可那绝对不是一样。

走进迎宾厅,桑木和才突然发现这里的确有多么的不一样。

百科学院的八个区域就是环绕中庭的八个正梯形。每个梯形外边(底边)长六百米,内边(底边)长三百米,面积达到十八万平米。

这个巨大的梯形被两条主通道垂直交叉,分成两大两小四个区域,每个区域再分为六个独立大厅。

迎宾厅紧靠内边中庭,面积三千六百平米算是最小的厅,层高超过十米。

厅中整体风格为金红色。苍松翠柏迎宾客,旭日东升出群山的背景墙高六米宽十米,红日浸云霞,软膜的吊顶被红日映照,光线随云层渐次变化。云开光照,烘托着日头上升,荡漾出万丈红霞。

桑木和抬头仰望简直就看呆啦,不知不觉间竟要触碰到迎客松伸展的松枝上,翠玉精雕的松针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看到露珠中映出他自己的身影,桑木和才猛地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其实迎客松并没有动,不过是有微风拂过,抖落几颗露珠罢了。

桑木和伸手把露珠接在手心里,凉津津的露珠滚了两下,嗖地不见踪影。手心还有凉意,仿佛那露珠浸入了手心里,肌肤中。

未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公输孟启已从云锦玉屏风后迎了出来。

桑木和瞬间挺挺身子,让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待公输孟启走到三米之内,噗通跪地朗声道:

“儿臣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望陛下能收桑木和为子,事事遵从陛下,孝顺陛下!”

这一见面就认爹啊。还好公输孟启已有心理准备,微笑不语看了看直亲王妃。

桑木静香也跟着桑木和跪拜。

“桑木静香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儿对陛下敬若神君,自登船之后便时时刻刻祈盼觐见陛下。请陛下收下王儿吧。”

说话间,她眼角的余光从白涛脸上掠过,却未见着想象中的怒意。

咦这少年国君当真是不简单,顷刻间就让愤怒的火山变作一池清泉。

公输孟启依然微笑道:

“桑木王子,你可知道本王前些日子才收了个义子,他现在尚不满周岁……”

“父王无须多虑。儿臣也是东桑国的王子,非但不会向父王索取,还会让东桑国成为陛下的属国。”桑木和听懂了公输孟启的话中含义,立马表明态度。

“哈哈。桑木王子只是关西王的长子,怎做得了整个东桑国的主。”

“这正是儿臣要拜陛下为父的缘由。有陛下作儿臣父王,儿臣定能征服东桑全境,乃至纵横四海,为父王开疆拓土。”

公输孟启把握权杖的手不由得一紧,好个厉害的桑木王子!看来本王不收下你还不行呢。

“桑木王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气魄,真是让本王自愧不如啊……”

“陛下才是雄才大略威服天下的神君呢!这是我儿进献给陛下的一点心意,请陛下笑纳。”桑木静香让身后跪着的加代子递过两个锦盒,双手先托举其中一个说道:

“盒中是静香亲手绣制的东桑国地图,进献给陛下,请陛下审阅。”

公输孟启示意曲通接下,打开。

这样的仪式下进献地图,就是代表臣服者进献国土,这份礼物当仁不让。

地图相当的大,足有三米长宽两米,曲通和赵良两人牵住四角方能全部展开。

尽管现在公输孟启还不能完全确定这幅地图的准确性,但那绣工却已是相当的精致,山川河流,周边海岛,甚至两百里内的航线都丝丝清晰地表现出来。

“陛下请看左上角的黑点,这就是‘龙珠礁’是静香在来陈国的途中才添加的。”桑木静香伸出春葱般的食指,轻轻指点,漾动了整幅锦绣。

她这一点也深深戳痛了白涛的心:

人家可是带着一国国土和聪明伶俐的儿子来的,而她自己呢?仅仅有个还在吃奶的婴儿。

“嗯,很好!”公输孟启让曲通把地图收入锦盒,顺手把锦盒塞给白涛,刹那间将她失落的心塞得满满的。

第二五四章 国器、、自器、宝器

进献上地图后,桑木静香看到公输孟启脸上满意的笑容她眼角的笑意也跟着变得兴奋,迷离。

呈上第二个锦盒。

“陛下,这幅绣品绣的是静香娘家东都城外东流川的初春景色。”

曲通,赵良再次配合展开“东流川春色绣”。

这幅绣品和刚才的东桑国地图大小差不多,看那薄如蝉翼的面料感觉应该比厚重的地图轻几分才对,可曲通,赵良的手感却是重了许多。

还是公输孟启心细,他通过旁边玉面屏风的反射,发现绣品两面的图案不一样。问道:

“这可是双面绣的技艺手法?”

“陛下果然目光如炬洞若观火,这确实是双面绣。一面是静香的东都京绣手法,一面是加代子的关东加贺绣手法……”

曲通难以置信,都薄得透明了还能绣出另一面来。他和赵良对了个眼神同时将绣品翻转过来。

“平田的德川家!”

曲通一眼就看见图案中一处建筑群的大门上的双竹雀徽记。

尽管那徽记不过米粒般大,绣得却十分精细,竹雀的羽毛,尖嘴,眼珠,无不活灵活现。

曲通之所以能认识那徽记,还是当初他和石步在西港寻找粮食时,被傲慢的“平田仓”拒之门外,心中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平田仓”的东家是东桑国赫赫有名的德川家族,德川家掌握着东桑国的军事大权。

加代子听得曲通开口就叫出“平田的德川”心猛然一跳,眉毛一挑,眼中精芒一闪而过。但这一切皆因她低头伏在桑木静香身后没人能够觉察到。

桑木静香也是心惊,没想到公输军团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游击将军竟然一眼就能识别出“平田的德川家”来。

难道他到过东都,甚至还去过德川家,可她完全没印象啊。她可没想到曲通能从徽记上认出来。

就连桑木直也是在观看绣品良久之后才注意到的,当时直亲王还责备加代子,不应当把德川家的徽记绣上。

静香还替加代子辩解说,那是加代子对将军府的崇敬之情已深入骨髓,用擅长的加贺绣手法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

这么小的细节,其他人未必能发现,更别说大陆的人根本就不认识德川家徽记。

可现在……

桑木静香只得又伸出她春葱的手指指着那一群建筑道:

“这位将军真是厉害,一眼就认出静香的娘家。将军可是到过东都,去过德川家?”

曲通摇头。

公输孟启则伸出权杖指着绣品下方几丛翠竹问道:

“这水上是什么鸟儿,五彩斑斓的羽毛挺漂亮的。”

曲通,赵良都愣住了,那明明是翠竹,哪来的鸟儿。

白涛却知道他问的是刚才满目春色那面,五彩斑斓的鸟儿似乎是鸳鸯吧。她长期待在画舫上,鸳鸯既是常见的水鸟,也是画舫中出现频率最高的鸟儿。

鸳鸯戏水。

桑木静香尚未答话,桑木和已经明白公输孟启所指,伸出小手指着图中鸳鸯回答:

“父王说的是这边的鸳鸯鸟儿呢,它们总算成双成对的出现在水面。就像父王和母后……”

说着,抬起小手画出一道线段把公输孟启和白涛连在一起。

“母后”的称呼险些让百灵鸟惊呼喜啼。

“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本宫倒是希望有你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孩子,只是……”

她两眼水汪汪的望着公输孟启。既然你愿意尊本宫为母后,那本宫就为你达个台阶,让小冤家能顺水推舟。

反正瞧这情形他终究是要收下这小王子的,暂且做个顺水人情。

公输孟启提起鸳鸯乃是因为他想到在“岱严关”与七公主大婚之日,所收礼物中有一幅饮血映云绢材质的“樱花鸳鸯戏水图”刺绣,二者的手法几乎同出一辙。

做机关讲究心灵手巧,刺绣同样要求兰心蕙质,巧手如织,精妙之处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涛眼中的盈盈水波把他从灵犀之境荡漾回来。

“呵呵,既然陈国的母后都发话,陈国的国君自然接受。本王就收下王儿啦。”

“谢父王!儿臣给父王磕头。”砰砰砰三个响头。

“谢母后!”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

“王儿今日进献了两份大礼,本王……”公输孟启话未说完,白涛忽然站起身来。

“哟!上课时间到了。院长,我可得上课去,回礼的事就请陛下全权代劳呢。”说完,百灵鸟已飞出了迎宾厅。

桑木和举起摩挲得铮亮的铜像。

“父王,这就是你给儿臣最好的回礼!儿臣要跟随父王好好学习,学习治国,强国之术。为东桑,为父王,成就国之重器!”

“很好!有此雄心壮志方不愧为本王的孩子。起来,到父王身边来。”公输孟启侧身拍拍座椅扶手,打开扩音回荡装置。

“学员们,你们都已经走进课堂,开始下午的学习了吧。本院长向你们宣布一件事情,刚刚来自东桑国的小王子桑木和进入到百科学院,他希望和你们一起学习。”

“来吧,王儿把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给同学们听听。”

桑木和虽然对四下回荡的声音感到惊奇,仍面不改色一点也不怯场大声重复刚才那句话。

“儿臣要跟随父王好好学习,学习治国,强国之术。为东桑,为父王,成就国之重器!”

他稚嫩尖锐的嗓音瞬间在百科学院里回荡起来,隐约还带着几分威严。

第一次身临其境体验到公输机关的奇妙,桑木和刹那间明白,要想威风凛凛高高在上必须,必须得有强大的支撑。

公输机关就可以做到。

“学员们,你们听到了吗。这就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的心愿和志向,像这样的孩子本王当然愿意让他成为自己的孩子。”

“同时也希望所有的学员都能成为本王的,孩子,兄弟,乃至师长,成为国家之大器。”

“像太傅姜虹,尚书叔侄,将军赵良等人才可谓陈国之国器,能够像本王一样夺天地之造化,造福于万民,则可称之为人器也!”

“今天你们在百科学院学习,所学的一切他日都是你们自己的成就。为国为家为自己,成家立业当自器。”

“好啦,本院长就要赴岱京之行,机关学科的教学就由赵良将军负责。各位学员,加油吧!”

他的讲话在百科学院的每个园区回响,学员们个个兴奋异常。

只是有个女学员忍不住悄悄问公元春。

“听说东桑小王子还是带着乳母呢,那不是妈宝吗?咋就……”

三公主没好气地回道:

“哼!那就是宝器!”

白涛听后暗下决心,今晚就给小喜喜断奶。

第二五五章 女人的战争

“父王即刻就要去岱京城吗?岱京城很远吧,不知父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小王子刚达成夙愿,马上就要分别,心中很是不舍。

“呵呵,岱京城你知道吗?很远的,有千多里地呢,来回怎么也得五六天吧。”

“怎么王儿舍不得本王,你在百科学院学习,住国宾馆有你母妃,乳母陪伴,不会孤单的……”

“父王,孩儿知道岱京城,那是父王的故里,更是父王一战成名的地方。孩儿就和学员们一起住百科学院,能时时揣摩父王的机关,建筑,不会孤单!”桑木和说得很坚决。

“哦”公输孟启抬眼看了看直亲王妃和乳母。

桑木静香平静地道:

“在陛下的百科学院臣妾当然十分放心。陛下不是还在招聘会东桑语言的人吗,加代子的语言能力可是相当不错的,可否也让她教学呢?”

“只是妾身喜欢清静,与陛下交流尚可,教学当老师却是做不到啦。”

呃……

这话说得,连曲通,赵良都准备立马告退,让他俩单独交流交流。

公输孟启向外边招招手。

“左常侍,此次招聘到几名东桑语言老师?”

颜还彦连忙跑了进来。

“回院长,就沐波将军带回来两名女,少女老师。另外还有十二名‘大岛仓’推荐的学员,想进入百科学院学习,只是他们都不会大陆语言。”

“额,这师资是欠缺了些。就让加、加代子老师也参与教学吧。东桑学员让他们自由选择学科,有时间和大陆学员多多交流,语言嘛多听、多说,学起来就容易。”

“小王子年纪尚幼,也可安排他住进‘白杨园’与三位东桑美女老师邻近方便照顾。”

桑木和本想说自己是男子汉可以独立,忽然嗅到加代子起身时飘来的淡淡**,立马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跟着颜还彦还有加代子一起出了迎宾厅朝东北方向的“白杨园”走去。

公输孟启这才回头看看曲通,赵良说:

“本王去岱京之后这百科学院的建设,教学,重任就交给二位了!建设中可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用赶工。”

“是!请陛下放心,末将一定谨遵吩咐注意安全!”二人急急退出,迎宾厅够亮堂的,不差他俩当灯泡。

不过公输孟启也没给桑木静香单独交流的机会,他让李于斯进来带上两个锦盒赶回中军大帐。

李于斯收拾起锦盒,多了句嘴:

“陛下,王妃呢?让她一个人在这有点尴尬吧。”

桑木静香已经站起,不知道是跟着他俩一起走呢,还是坐下等待,很是尴尬。三千六百平米的迎宾厅马上就空荡荡的啦。

公输孟启也觉得尴尬,颜还彦去安排美女老师和学员,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一起回军营吧。”说完他当先走出迎客厅。

李于斯让直亲王妃跟上,他落在最后。

桑木静香眼角扬起笑意,匆匆追上公输孟启的步伐。

还未出通道,李于斯又多嘴问道:

“王妃是骑马,乘船,还是坐轿?只是这轿子是,是陈国王后的……”李于斯忽然发现自己很多嘴,立马低头不再往下说。

桑木静香见公输孟启已经跨上逾辉,乘船自不会选择,骑马?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于是,轻轻道:

“静香听凭右常侍安排。只是连日乘船,胸中郁闷几欲呕吐,骑马,静香这身吴服也不太合适。你看……”

李于斯没想到自己一句废话换来她一大堆废话。怎么她就偏看上了陈国王后的轿子呢,那不过就是顶普普通通的小轿……

公输孟启见二人还在原地踟蹰不前,奇怪道:

“右常侍,咋呢?”

“坐轿。”李于斯这次回答倒非常干脆,见直亲王妃已掀开帘子钻进轿中,他又忍不住画蛇添足。

“王妃她要坐轿。”

桑木静香听他语气不对,明明是你说的“坐轿”啊,怎么还未落座这就要变……

“坐上走吧。”公输孟启策马前行,忽然想到什么,回头补充了句

“到了军营把轿子赶紧送回来。”不知道这算不算画蛇添足。

反正白涛下课出来得知自己的轿子被桑木静香坐着走了,气得顿时捶胸顿足。

待李于斯足不点地的领人抬着轿子返回时,陈国王后飞起玉足把小轿踢坏。

“右常侍,备船。本宫今天上课坐累呢,想躺着回去。”

李于斯知道这都是自己多嘴惹的祸,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嘴巴:

活该被折腾。女人之间的战争随时都会爆发,不分地域,不分国籍。哪儿还用多嘴。

上船之后白涛立即就后悔了。

从杨柳洲到王城旧址的军营水路曲折迂回全是逆水行舟,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这些她原是非常清楚的,却被恼怒气晕了头,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

一个时辰!小混蛋怕是都带着东桑婆娘赶赴岱京城了吧。他们走的水路还是陆路呢?若是走水路会不会重现当晚他赖在本宫身边的情景……

白涛心里那个乱啊,一起一落的船桨就仿佛在她心里搅动,心都搅碎呢,船却不动。如果不是公输孟启今天叫她陈国王后,她一定抢过船桨自己撸。

陈国王后就得有王后的风范,不可动粗。

好容易回到芦苇荡,未等船靠稳,白涛就飞身上岸姿势还是相当的飘逸优美,虽不会武功但也有舞功的功底。她刚立足站稳,一名亲兵就跑了过来递给她一张纸条,说这是陛下让交给陈国王后的。

王后便是王后,为何一定要冠名陈国。人都已经跑了,还留的什么纸条。

白涛把纸条揉作一团,扔向芦苇荡。等等,他怎么料定我会乘船回来。

“你站住!陛下就留下纸条就走呢?”

“陛下尚未离开,还在中军大帐和大臣们学,议事。”亲兵不想惹麻烦,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把异常的事情平常化。

他都成精呢,还用学议事……

学议事是个什么鬼?白涛敏锐地感觉不对,抬脚就要往中军大帐去。

亲兵竟然抬了下手臂,虚空做出个阻拦的动作。

“王后娘娘别让小的为难,陛下嘱咐过,王后请一定先看纸条。”

“纸条?纸条呢?”白涛早晕头呢。

亲兵忙替她把纸团找回来。还好,有点浸湿,至于能不能看清楚就不知道啦。他退过一旁,这种内容千万瞟不得。

皱巴巴的纸团打开:

在船上等,今晚本王与王后话别。

啊!

白涛兴奋异常地猛飙高音,吓得亲兵激灵打个哆嗦。

见此情景,她不好意思地把声音收回,尽量绕得委婉些,啊

等百灵鸟停止歌唱,亲兵的脸都有点发白啦。

她堆起笑容,柔声问道:

“陛下为何还没出发呢?”

“陛下原打算走临湖小道,可胡来将军说前日暴雨小道有可能冲损,不宜夜晚赶路。”

“那学议事是议什么事呢?”百灵鸟的声音很婉转,可亲兵感觉有点冷嗖嗖的。

“陛下和太傅,司空,尚书等人在学习东桑语言。”

“哦”

白涛明白啦,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大帐走去。

这次亲兵没拦着,他不敢。

距离中军大帐还有七八步,帐中传出一阵嗨呀咿哟的声音。白涛狠狠地跺足,然后跑向翠微的营帐。

翠微的营帐中两名侍女正在逗小家伙学语,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学得可认真呢。见白涛归来,侍女忙抱起小家伙递给她。

“王后,该喂奶啦。”

白涛摇头也不接手。

“放床上吧,该断奶呢。”

侍女一愣,只得又把小家伙放回床上。

小喜喜竟也不哭闹,望着母亲眨眨眼,陡然叫了声:

“妈母”

第二五六章 道别的夜晚

夕阳刚接触水面,白涛就包裹着白狐裘向芦苇荡走去。

国君的寝帐旁边又多出顶金红色的帐篷,她知道那是公输孟启为东桑王妃设置的,头也不回地登上小舟,浅浅地隐没在芦苇丛里。

尽管百灵鸟够轻盈,但桑木静香还是看到那白色的身影。夏天还裹着裘皮,感觉里边什么都没有,玩真空呢?这谁不会,她把手伸进自己宽松的吴服里。

直亲王妃幻想着依偎在直亲王的怀中,任由他抚摸。

桑木君,你真是个狠心的家伙!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静香不知道你为何突然就挑起了内战,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桑木柘可是个要命的狠角色,还有桑木本那老狐狸,看似朽木一块,心思可够毒辣的。哦,还有他儿子,也就是太子桑木栖,论年龄比你还大半岁吧。

这家伙成天喝酒,打闹,和德川家的关系打得火热,可他全是伪装的!我大哥从来就未相信他,彼此都是尔虞我诈。

静香在陈国与那公输国君也在虚与委蛇,他虽然很年轻,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年轻,不单是年龄更是心态,的确不容小视。

论威望,论能力,真不在桑木君之下,而且他更年轻。

静香还没来得及向他提起派兵增援的事情。但他好像对东桑的战事并不怎么关心。

他顶多是关心粮食的交易,加派了六百士兵。

六百士兵啊,呵呵。

关西的哪个村子里面没有桑木君豢养的上千战士,仅管他们看起来像农民,像渔夫,像作坊的小工……

要想让年轻的国君把公输军团派往东桑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可静香也隐隐觉察到他的弱点,和桑木君所判断的一样:

“此人有疾,此人好色”。

不知桑木君是怎么想的,竟然送静香入虎口。

只是,为了桑木君,为了王儿,静香宁愿牺牲一切,包括身体,包括感情……

桑木君你可一定要胜利啊!我们还有个更加厉害的桑木和,他一定会开创大和时代的!

桑木君,静香想你啦。

下次我会向年轻的国君要只机关鸟来……

……

“陛下倒是言而有信嘛,这漫天的云霞还未散尽就登上奴家的小舟,也不怕被人瞧见。”白涛懒懒地躺着白狐裘上,白狐裘摊开铺在船舱,将她整个身子都暴露出来。

她没挽发髻也没束发,任由青丝瀑撒,洗尽铅华连眉也没画,玉容更添清雅,倒也不是真空,披了层如烟如雾的轻纱。

公输孟启撩开青幔门帘就见着玉藕般的波涛儿半躺在白狐裘。他揉了揉鼻梁骨,咬了咬嘴唇,脱下长袍替她盖上。

“怎么,陈国国君就是这么对待陈国王后的吗?是嫌……”

公输孟启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百灵鸟的声音虽然动听,可就是言语过于激烈。

“本王刚刚去看过小喜喜呢,小家伙今晚吃的米糊糊,弄得满脸满身都是。本王就给他洗了个澡,然后一边给他讲故事一边给他刻了只机关鸟……”

“然后呢?”

“然后他就睡着呢,本王就上啦王后的小舟。”

白涛推开他的手。

“陛下就不去看看嫡长子呢,那才是陛下的宝器吧,能对全院学员豪言壮语高谈阔论……”

公输孟启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问道:

“波涛儿,你以为陈国和东桑国哪个对本王更重要。”

白涛心知肚明,但女人的妒忌让她偏偏要抬抬杠。

“哟!这个可不好说,东桑有锦绣河山海阔天空,有鸳鸯戏水你侬我侬。陈国不过是个烂摊子,连王后也一定要冠上这破烂摊子的头衔,哪比得上‘平田的德川家’将军幕府,豪门贵胄。”

“何况人家还有岱国公主,国师孙女,无一不是金枝玉叶的万般娇贵。”

百灵鸟终于爆发,连珠炮在舌尖开火,抑扬顿挫,损人都损得金贵,损得好听。

“照这么说,波涛儿是不打算让小喜喜日后接手陈国呢,那又何必断奶,让七个月的婴儿去和七岁的男孩较量。”

“你说什么!”

公输孟启那句“不打算让小喜喜日后接手陈国”直接触动到王后的逆鳞。伶俐的百灵鸟瞬间变成发狂的母老虎一跃而起,挥舞着长长的指甲向他扑过来。

公输孟启仰面倒下,手中权杖已抵在她细嫩的咽喉,森然道:

“波涛儿,你若再动半分,本王就送你去见卫公子风。”

“至于小家伙嘛,本王大可抹去他的全部记忆。嗯,就取名公输无记,让他永远永远都没有记忆,无记得他的生父,无记他的生母,因为正是他们的冲动和妒忌,摧毁了他本应该有的一切。”

百灵鸟的咽喉应该是她最敏感的部位,尽管权杖光滑玉润,但此刻传递过来的尽是森森寒意,将她生生地冻在那里。

七月流火日渐转凉,白涛忽然后悔穿得太少了点,是江心吹来的夜风吧,浑身激起无数的鸡皮疙瘩,更多的寒意在她心里泛开。

“现在有点冷是吧?”

公输孟启的问候同样没有温度。

她点点头。牙齿打架,咽喉被顶自然发不出声。

“要不还是躺下聊聊。这白狐裘是从那一整块上割下来的吧,本王不怪你。”

波涛儿听话地躺了下来,白狐裘果然是温暖的。

比白狐裘更温暖的是公输孟启的胸怀。只有理智顺服的百灵鸟才能享受这份温暖。

他已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白涛的泪水已落在了白狐裘上。

“知道吗?波涛儿,本王真的很想要你”

她点头承认。作为已为人母的女人,作为仅隔着层轻纱的女人,紧搂着她的男人也已脱去长袍,她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强壮,他的滚烫……

她甚至可以一把抓住,把寒意瞬间赶跑。

“可是本王不能!至少现在不能。”他停顿了下,在考虑有没有必要向她解释更多。

她只是点头,她似乎已不需要刨根问底,她能感觉到她的心和他的心贴在一起跳动。

“卫公子风给了你爱的全部,他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换来七星夜明珠,却没有换得卫国王室对你母子的认可。本王会替他完成这一切的,最多一年!让卫公子风的献祭不再留有缺憾。”

“所以在这份献祭最终完成之前,本王不能要你。”

公输孟启还是决定告诉她,虽然这是个相当恐怖的真相,他尽量表述得更简略些。

白涛似乎懂了,又似乎不完全懂。

她懂卫公子风对她的挚爱,但不懂献祭背后的交换。

“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呢,若非为了小家伙你不会这么急于闯进本王的心里。这就是你的心魔,你却当做自己的逆鳞。让你看不清自己,也误会了本王。”

“所以咱们彼此都还需要些时间,完成该完成的事情,直到彼此心中仅剩下彼此。”

现在她可以安然躺下,白狐裘真的很温暖,都是这小冤家弄的。

“而直亲王,直亲王妃他们的**则完全不同。”

“他们是为了东桑,为了威服四海,为了这个**,他们也准备好奉献全部。桑木永远是东桑的桑木。如果他们用委婉的方式不能得到,必然会采取极端的方式。”

公输孟启接触东桑是从陈贵妃的“洗血映云绢”开始的,包括他大婚之日所收贺礼中的“樱花鸳鸯戏水图”刺绣到现在仍未查到线索,还有玛雅在岛上遭遇的偷袭,几乎就是和死神擦肩而过……

这一切的一切尽管有明确的指向,可他却抓不到真相。东桑,已成为公输孟启的心病,必须想法祛除。

“波涛儿可知道‘卧薪尝胆’?”

白涛点头,这个她真知道。

南方的越吴本是兄弟同宗之国,却因纷争开战,越国战败。越王进献其臣子朱然心仪的美女沉鱼求和进而迷惑吴王,同时卧薪尝胆励精图治而后打败吴国。取得胜利后的越王却背弃朱然,越国王后甚至逼死沉鱼。

越王失去人心,朱然则暗中资助吴王重振旗鼓,再败越国。

越吴两国多番交战劳民伤财,引来凉国乘虚而入,几乎灭掉越吴两国。

幸得两**民齐心反击共抗凉国,方保全越吴不被吞并。而越吴两国冰释前嫌,取越吴之合音并称虞国。

进而凭借地缘优势发展成为元夏五雄之一。

卧薪尝胆的历史已过去上百年,但美女沉鱼的故事却被艺人们以歌舞的形式反复传扬,百灵鸟在画舫上几乎每天都能接触到,自然是耳熟能详。

“陛下把那桑木静香比作沉鱼美女吗?波涛儿倒是听说你的‘岱严关’帅府中可是有十位真正的虞国美人儿,不知陛下品味得如何呢?”

公输孟启忽然想起两个多月前对巫念说的“权势和生育”那番话来,只是现在这情形断然不能再对白涛说。

“这些女孩子不过是众多的小沉鱼罢了。”

“虞国偏安南方歌舞升平,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背地里出招毫不手软。前些日子在岱国与公输军团抢购粮食很是积极,把司空气得不要不要的。”

“额,还有这样的事呢。那到后来岂不是亏的要死。活该呢!”白涛有点报复成功的兴奋。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公输孟启的语气非但没有丝毫欢愉,反而有些沉重。

“自公输军团收岱严,复齐门,异军突起,便成为各国诸侯的眼中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粮食危机,岱国打压,纪国坚壁清野,帝国借兵,联军围困……”

“把这所有事情一一联系在一起分析,你就知道陈国面临的局面真的是波诡云谲。正如季氏叔侄在《立国论》中所言‘陈宋之地沃野千里,米粮之仓’,现在这块肥肉虽在本王的盘中,可你是否看到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眼睛。”

黑暗中似乎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孤零零的小舟。白涛不禁又往他身边挤了挤,寻求依赖和安全。

“陈国积贫积弱男丁流失,本王才会立《妇孺保护法》设女田以吸引,增加人口。银币策略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宁可让西路集团军屈辱解围,也不敢轻易用兵。”

“今陈国六郡八县形势如镰刀,剜在大陆中心地带,高悬各国诸侯头顶令他们不安心啊。当然他们也不会让本王省心。所以这东桑的外援还是需要的,波涛儿你说呢?”

“陛下这般英明神武,妾身正好大树底下好乘凉,一切自有陛下……”

“波涛儿这话又不对呢。一个篱笆三个桩,本王的天下还得依靠陈国这颗大树。”

“小喜喜毕竟太小,今后十年,或许十五年,你这位陈国王后可得挺住!这可是本王的天下粮仓。”

公输孟启搂着她的纤细的腰肢狠狠一挺,仿佛给她注入强大动力成为自己的坚实后盾。

白涛没有丝毫抗拒,反而挺起胸膛迎合他。

“陛下放心!小喜喜已经断奶,这粮食,粮仓全是你的。”

公输孟启吞了吞口水,拍拍她肩头。

“好啦,夜里风凉本王送你回去吧。”

啊!这就完事呢。百灵鸟已经喜欢上这温暖的小舟,她可不想挪窝。可公输孟启下一句话就让她急不可耐啦。

“今日已有陈国王后,自然得有王后宫室。本王之前让人修建‘百灵’已经完成,你就……”

“那赶快呢!”

百灵鸟一跃而起。

小家伙已在“百灵”中睡着,寝宫的地上铺着更大的白狐裘,百灵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金丝笼。可白涛清楚她不只是能歌善舞的百灵,还得担当陈国摄政。

“百灵”离国君的寝帐更远了,她得远离大树独自成长。

………………

又是一个公元帝国的清晨,巫念从公输帝君的梦里醒来。

从公输孟启离开“岱严关”北上“齐门关”再进入陈国,这是一段没有她陪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可以说他依然干得相当出色:

整顿公输军团划分出四个集团军;架起跨越千米的“龙门大桥”,成为让人膜拜的神君;平息骚乱以一个土碗树立起百姓心中的雕像;携手玛雅开辟出海上粮食通道;薪火相传建立百科学院。

一切都堪称壮举。

只是偏偏还弄出个“百灵鸟”来。

巫念很想让他俩离别的夜晚变成诀别的夜晚,但理智最终战胜情感。

她没有撕裂他的梦。

公输孟启的做法是对的,陈国需要一个属于陈国的国君,作为更广阔天地的基石。

白涛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也会是陈国的守护着。

但一定要想法子把她和他都约束起来,不能逾越最后的底线。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最柔软的地方,抓住孩子就抓住了母亲的心。公输孟启就是以“风雷益初九的《益》卦”将小喜喜变成了他的王儿。

巫念决定找机会也给白涛也算一卦,巫家的算法绝对更精妙。

至于公输孟启……

哼!还得多敲打敲打。

她抬手就往他脸上挥去

“你干嘛!”田点点轻喝道。

连安神医也吓了一跳。

巫念的巴掌终究是没落下去,她撇撇嘴说:

“他刚才和‘百灵鸟’亲热呢,我想给他两巴掌帮你出出气,顺便看看这打出来的是‘公’字还是‘母’字。”

田点点与安神医均是满脸黑线。

第二五七章 “主”

夕阳刚接触水面,白涛就包裹着白狐裘向芦苇荡走去。

国君的寝帐旁边又多出顶金红色的帐篷,她知道那是公输孟启为东桑王妃设置的,头也不回地登上小舟,浅浅地隐没在芦苇丛里。

“知道吗?波涛儿,本王真的很想要你”

公输孟启缓缓说道。

“可是本王不能!至少现在不能。”他停顿了下,在考虑有没有必要向她解释更多。

她只是点头,她似乎已不需要刨根问底,她能感觉到她的心和他的心贴在一起跳动。

“卫公子风给了你爱的全部,他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换来七星夜明珠,却没有换得卫国王室对你母子的认可。本王会替他完成这一切的,最多一年!让卫公子风的献祭不再留有缺憾。”

“所以在这份献祭最终完成之前,本王不能要你。”

公输孟启还是决定告诉她,虽然这是个相当恐怖的真相,他尽量表述得更简略些。

白涛似乎懂了,又似乎不完全懂。

她懂卫公子风对她的挚爱,但不懂献祭背后的交换。

“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呢,若非为了小家伙你不会这么急于闯进本王的心里。这就是你的心魔,你却当做自己的逆鳞。让你看不清自己,也误会了本王。”

“所以咱们彼此都还需要些时间,完成该完成的事情,直到彼此心中仅剩下彼此。”

“而直亲王,直亲王妃他们的**则完全不同。”

“他们是为了东桑,为了威服四海,为了这个**,他们也准备好奉献全部。桑木永远是东桑的桑木。如果他们用委婉的方式不能得到,必然会采取极端的方式。”

公输孟启接触东桑是从陈贵妃的“洗血映云绢”开始的,包括他大婚之日所收贺礼中的“樱花鸳鸯戏水图”刺绣到现在仍未查到线索,还有玛雅在岛上遭遇的偷袭,几乎就是和死神擦肩而过……

这一切的一切尽管有明确的指向,可他却抓不到真相。东桑,已成为公输孟启的心病,必须想法祛除。

“波涛儿可知道‘卧薪尝胆’?”

白涛点头,这个她真知道。

南方的越吴本是兄弟同宗之国,却因纷争开战,越国战败。越王进献其臣子朱然心仪的美女沉鱼求和进而迷惑吴王,同时卧薪尝胆励精图治而后打败吴国。取得胜利后的越王却背弃朱然,越国王后甚至逼死沉鱼。

越王失去人心,朱然则暗中资助吴王重振旗鼓,再败越国。

越吴两国多番交战劳民伤财,引来凉国乘虚而入,几乎灭掉越吴两国。

幸得两**民齐心反击共抗凉国,方保全越吴不被吞并。而越吴两国冰释前嫌,取越吴之合音并称虞国。

进而凭借地缘优势发展成为元夏五雄之一。

卧薪尝胆的历史已过去上百年,但美女沉鱼的故事却被艺人们以歌舞的形式反复传扬,百灵鸟在画舫上几乎每天都能接触到,自然是耳熟能详。

“陛下把那桑木静香比作沉鱼美女吗?波涛儿倒是听说你的‘岱严关’帅府中可是有十位真正的虞国美人儿,不知陛下……”

公输孟启忽然想起两个多月前对巫念说的“权势和生育”那番话来,只是现在这情形断然不能再对白涛说。

“这些女孩子不过是众多的小沉鱼罢了。”

“虞国偏安南方歌舞升平,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背地里出招毫不手软。前些日子在岱国与公输军团抢购粮食很是积极,把司空气得不要不要的。”

“额,还有这样的事呢。那到后来岂不是亏的要死。活该呢!”白涛有点报复成功的兴奋。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公输孟启的语气非但没有丝毫欢愉,反而有些沉重。

“自公输军团收岱严,复齐门,异军突起,便成为各国诸侯的眼中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粮食危机,岱国打压,纪国坚壁清野,帝国借兵,联军围困……”

“把这所有事情一一联系在一起分析,你就知道陈国面临的局面真的是波诡云谲。正如季氏叔侄在《立国论》中所言‘陈宋之地沃野千里,米粮之仓’,现在这块肥肉虽在本王的盘中,可你是否看到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眼睛。”

黑暗中似乎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孤零零的小舟。白涛不禁又往他身边挤了挤,寻求依赖和安全。

“陈国积贫积弱男丁流失,本王才会立《妇孺保护法》设女田以吸引,增加人口。银币策略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宁可让西路集团军屈辱解围,也不敢轻易用兵。”

“今陈国六郡八县形势如镰刀,剜在大陆中心地带,高悬各国诸侯头顶令他们不安心啊。当然他们也不会让本王省心。所以这东桑的外援还是需要的,波涛儿你说呢?”

“陛下这般英明神武,妾身正好大树底下好乘凉,一切自有陛下……”

“波涛儿这话又不对呢。一个篱笆三个桩,本王的天下还得依靠陈国这颗大树。”

“小喜喜毕竟太小,今后十年,或许十五年,你这位陈国王后可得挺住!这可是本王的天下粮仓。”

白涛没有丝毫抗拒,反而挺起胸膛说:

“陛下放心!”

公输孟启拍拍她肩头。

“好啦,夜里风凉本王送你回去吧。”

啊!这就完事呢。百灵鸟已经喜欢上这温暖的小舟,她可不想挪窝。可公输孟启下一句话就让她急不可耐啦。

“今日已有陈国王后,自然得有王后宫室。本王之前让人修建‘百灵’已经完成,你就……”

“那赶快呢!”

百灵鸟一跃而起。

小家伙已在“百灵”中睡着,寝宫的地上铺着更大的白狐裘,百灵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金丝笼。可白涛清楚她不只是能歌善舞的百灵,还得担当陈国摄政。

“百灵”离国君的寝帐更远了,她得远离大树独自成长。

………………

又是一个公元帝国的清晨,巫念从公输帝君的梦里醒来。

从公输孟启离开“岱严关”北上“齐门关”再进入陈国,这是一段没有她陪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可以说他依然干得相当出色:

整顿公输军团划分出四个集团军;架起跨越千米的“龙门大桥”,成为让人膜拜的神君;平息骚乱以一个土碗树立起百姓心中的雕像;携手玛雅开辟出海上粮食通道;薪火相传建立百科学院。

一切都堪称壮举。

只是偏偏还弄出个“百灵鸟”来。

巫念很想让他俩离别的夜晚变成诀别的夜晚,但理智最终战胜情感。

她没有撕裂他的梦。

公输孟启的做法是对的,陈国需要一个属于陈国的国君,作为更广阔天地的基石。

白涛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也会是陈国的守护着。

但一定要想法子把她和他都约束起来,不能逾越最后的底线。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最柔软的地方,抓住孩子就抓住了母亲的心。公输孟启就是以“风雷益初九的《益》卦”将小喜喜变成了他的王儿。

巫念决定找机会也给白涛也算一卦,巫家的算法绝对更精妙。

至于公输孟启……

哼!还得多敲打敲打。

她抬手就往他脸上挥去

“你干嘛!”田点点轻喝道。

连安神医也吓了一跳。

巫念的巴掌终究是没落下去,她撇撇嘴说:

“他刚才和‘百灵鸟’亲热呢,我想给他两巴掌帮你出出气,顺便看看这打出来的是‘公’字还是‘母’字。”

田点点与安神医均是满脸黑线。

虽然这段梦境在巫念的心里留下了个小疙瘩,但玛雅岛和西风口接连传来利好的消息。

特别是玛雅决定将玛雅岛的那份星灵矿石带到南洲摩南岛炼化,并以此在摩南岛建立起公元帝国的重工基地,全力发展矿产、橡胶、钢铁、舰船等产业。

南洲,位于南半球的南纬15°到60°之间,在东洲正南方,同在东经30°到150°区间。其陆地总面积1272万平方公里,仅次于东洲的1888万平方公里,是塞蓝星球第二大洲。

由亚南(430万平方公里),图南(480万平方公里)两个大陆板块和摩南岛(90万平方公里),沃南岛(72万平方公里)两个超大岛屿组成。

南洲是塞蓝星球上矿产最富集的地方,又是人口最为贫乏落后的地方。全洲人口总和还不到10万,基本上就是处于原始部落的状态。

同期的公元大陆人口已超过2000万,而面积160万平方公里的东桑岛人口更是达到300万以上。

整个东洲总人口有50万。

位于南洲最北端的摩南岛距离玛雅岛有1900公里,是当年公输孟启环球航行的第一站。

摩南岛是南洲第一大岛,东西长约1500公里,南北宽约600公里,像个朝向北的大元宝。岛上有三条主要河流,由东向西分别是:

摩南河,摩摩河,摩西河。其中摩南河由北向南贯穿全岛,可以在南北方各修建两个大型海港。

当时公输孟启就留下了两百工兵,开始在摩南河北端入海口修建“摩尔港”,作为经后在南洲发展的前哨站。

经过近三年的建设,“摩尔港”已完全建成,其余三个港口也初具规模。岛上的公输集团人员已发展到三万多人。还开辟出到亚南大陆和图南大陆的贸易航线。

所以,村上树的海外舰队在溃败后会选择前往摩南岛。这里可以说是公输集团的第二驻地。

与公输军团不同,公输集团虽也手握护航战舰,但以经营贸易为主,是被公输孟启刻意淡化军事形象的准军事化组织。

所以玛雅选择的摩南岛是具有相当的基础。

她同时要求巫念、田点点调配十个甲级工兵大队,即一万工兵,再加上三千到五千百科学院、岱国王家学院的优秀学员,还有赵良,路等具备特殊技能的将领前往摩南岛。

公输家主的要求自然是无条件执行。

帝国立即做出调动,从四个集团军中筛选出十个最精良的甲级工兵大队,交由赵良,路带领;百科学院、岱国王家学院共选出六千多优秀学员连同“黑虎掏心”成员组的百余名成员由约翰带领。

一万六千多人奔赴滨城,登上两艘“蓝级”驶往玛雅岛,与玛雅家主汇合后在雇佣军团的护航舰护送下前往摩南岛。

在这一万六千多人中有一个人令玛雅倾情备战的心思出现了一丝意外的波动:

“夜枭”倪友亮。

当然,倪友亮的心思很简单,他是来找玛雅家主修复飞翼的。同时替代“花面虎”武钢,保护玛雅家主的安全。

因为这一次公输帝君写出的既不是“公”字,也不是“母”字,而是一个“主”字。

无论这个“主”字是否是指玛雅家主,她现在都是帝国反击的核心。

现在“联合舰队”距离摩南岛只有3800公里,这是一个比玛雅岛更近的距离。而且他们还获悉玛雅是带着星灵矿石前往摩南岛的。

“联合舰队”司令官派瑞德立马向维利娅女王提出先行攻击摩南岛,夺取星灵矿石后再进攻玛雅岛。

尽管等待女王的回复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但派瑞德认为这很有必要。他和他的参谋们已经在着手准备摩南岛的资料。

他们甚至在想,如果是“红鬼费伦”只怕已经让“威斯特号”改变航向朝摩南岛冲去了吧。

“威斯特号”的确已改变航向:

从夏港返回雾港。

莱特亲王垂头丧气地呆在船舱里,这是“威斯特号”上最好的船舱,有着最好的服务,包括海盗上将费伦最恭敬的嘲讽。

“亲王殿下,其实也没什么。您回到伦特后最多休息一两周时间,西风口的冰雪就彻底融化啦。”

“到时候卑职一定会再次将您送到夏港。哦,也许下次融化的冰雪会让河水水位更深,‘威斯特号’的舰炮射程能够直接覆盖西风口呢……”

“那亲王殿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莱特真想抬脚把这该死的海盗踹海里去,但他不能用力抬腿,因为他的腿在从“铁柜”里甩出来时摔伤了。他坚持以此为借口辞去“三西联军”总司令的职务。

他发誓:再也不踏上公元大陆的土地。除非东洲大陆上插满女王的四色旗。

摔伤腿是莱特的借口,但和他一起返回伦特的还有二千七百三十七具“三西联军”的尸体却是货真价实。

这绝对是莱特的耻辱,也是联军的耻辱。

他们有钢铁堡垒,他们也机枪火炮,居然一枪未发,一炮未开,没有干掉公输军团一个人,就让西风口的三次爆炸埋葬掉近三千联军士兵。

这简直不可想象。

即便在联军占领东月国全境的战斗中,伤亡总数还不到三千。直接阵亡的联军只有一千二百二十一人。

仅管西洲有1100万平方公里的陆地,但人口总量并不算多,只有1160万人。

其中:

丹西国国土面积240万平方公里,总人口350万人;

恒西国国土面积480万平方公里,总人口400万人;

西月国国土面积195万平方公里,总人口210万人;

东月国国土面积185万平方公里,总人口200万人。

西风口的爆炸不单是让联军损失了百分之十的兵力,还损坏了三分之一的“铁柜”,更让联军百分百的吓破了胆。

所以,莱特亲王的因伤辞职是最体面的选择。

随着“三西联军”主帅辞职回国,西线的战事暂时停止下来。而东升海的“联合舰队”也在等待女王的决策,没有继续前进。

第二五八章 连环盾车

就在东西两线都暂时平静下来的时候,维克多的“发掘者”们在马归途的引领下还在继续疾进。虽然他们在夏河源头损失了十九人,在第三次爆炸引发的雪崩中又失去了五人,剩下的八十六人还是顺利地翻越了大安山。

离凉国都城西京不远了。

弗莱切的靴底都快磨掉了,脚指头长满了冻疮。

马归途本想和弗兄弟换双靴子的,可维克多不允许。在茫茫雪山间穿行,没有个好向导可不成。

于是,马归途答应到了西京送两双新靴子给弗兄弟。

他现在已经知道应该叫弗莱切兄弟,但叫习惯啦难改口;而弗莱切也觉得弗兄弟更有东方味道。

维克多还拒绝了马归途提出的让凉国太子马迅派人来接应“发掘者”的建议。他坚持要求“发掘者”们做到:

像黑夜里的黑暗,白天里的空气。

所以即便是马归途在带路,可路径的选择,行进的节奏全在维克多的掌握之中,就连他的老伙计梅德韦**师也不确定他们的下一站究竟是在哪儿。

三次爆炸不但炸跑了莱特亲王,也让维克多变得异常谨慎,他甚至在暗地里安排了三名骑士和两名法师监视马归途。

马归途很快就发现他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三名机械的骑士倒还罢了,两名法师法师却硬是把他盯得死死的,撒泡尿都能立马追寻出味道来。

监视马归途的两名法师均来自丹西国,对女王陛下绝对忠诚。

一名叫温斯特,是风系法师。他能在狂风呼啸中听出最大亦或是最小的雪花,然后把它们吹到马归途的大大耳窝里,弄得马归途又痒又凉。

对于温斯特的捉弄马归途只能隐忍,他知道即使是高山上的雪鹰在起飞的瞬间也逃不出温斯特的“旋风螺旋”。

至于另一名土系法师洛克虽然看上去有点木讷,可弗莱切说他就是块巨大的岩石,即使有“流星三号”也未必能飞得过去。

马归途觉得洛克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既然如此那就慢慢耗吧,马归途知道他每多消耗一分钟,帝国就多一分钟的时间准备。他可以带着“发掘者”们转遍广袤的西北高原。

也许不用公输军团,老天爷就会用冰雪,饥饿,伤病,收拾了他们。

马归途的愿望是美好的,可帝国的高层却很清楚:不能奢望仅凭老天就能赶走入侵者。

“三西联军”虽然在西风口遭到挫折但并未撤军。他们撤换掉一个懦弱亲王,很可能再派来一个强势的战将。

“联合舰队”依旧在东升海虎视眈眈,他们把矛头指向“摩南岛”说明其更具战略眼光。

公输帝君的“丨丨”字是给国民以鼓励,“主”字也让百姓相信帝君的神明和至高无上。

但只有巫念和田点点清楚,这都是她们在硬撑。如果公输孟启不能醒来,帝国的被动局面就不可能改变。

巫念决定把每天“入梦”的时间增加到二十小时。

既然你昏睡,本宫就陪你深睡。你不是要回“岱严关”吗,本宫可就在“岱严关”等你。

………………

“岱严关”离江都真的很远,有八百六十里,这还得走临湖小道的捷径。

公输孟启一行卯时即从江都出发,每人三匹马换乘片刻也不停歇,赶到“岱严关”已是酉时末。

帅府之中依然灯火明亮,数十双眼睛都盼望着他的到来。

与公输孟启同行的是胡来和亢褚良,仅带着十名亲兵相随。进到帅府他首先与罗二蛋,朱灼,武项,沈织柔,祁弘,马大毛,刘岗等几位将军见面,听取他们汇报东路集团军辖区内的情况。

岱严、齐门两地的粮食丰收在望,整个东路集团军已经做好秋收准备。

按照公输孟启的要求,根据老爷子公输图的“十二连环盾”车和“步战车”为蓝图改造的“连环盾车”现已造好百余辆。

“连环盾车”既可单独行驶,也可多车连环,能够瞬间结起坚固的堡垒。车上装备的小型床弩及长枪,专门抵御纪军骑兵的快速冲击。

公输孟启的首期目标是在秋收之前造出五百辆“连环盾车”,布置在从汾河县到大梁郡的六百余里防线上。而后在年底前再制造五百辆,把大名郡到“白马关”的七百多里地界也纳入到“连环盾车”的防御范围。

一改过去陈宋修建固定城墙的防御方式,采取灵活机动的防御,以应对纪军的快速袭扰。

公输军团做过模拟测试,每五辆“连环盾车”组成一个战斗小队,仅需十五至二十匹战马和百名士卒结成堡垒,就足以抵御三百至五百纪军铁骑。

罗二蛋最后汇报说制造“连环盾车”的材料中唯钢铁比较缺乏,现在钢铁的库存量最多还能够再打造两百盾车。

公输孟启交给他一张图纸,让工兵照图制作。

把原来六分(18mm)厚的铁甲盾减半改作三分厚,后面衬以多层纵横交错叠压紧实的毛竹片,这样制成的复合甲盾既能达到六分铁甲盾一样的防御效果,重量还能减轻三成,使用起来更加便捷。

以竹代铁,解决了困扰罗二蛋的钢铁不足问题,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秋收之前定能完成五百辆“连环盾车”的制造任务。

公输孟启相信罗二蛋的保证,但他非常清楚钢铁在机关制造中的作用将越来越大,需求量也会越来越多。钢铁会铸就一个国家的坚实基础,就像玛雅说的:

现在是塞蓝星球的铁器时代。

钢铁重要,情报就更重要。公输孟启向朱灼提出要求,将“影子”的总部迁往江都城,那里更接近大陆的核心。

朱灼仔细合计了一番,请求公输元帅给他七天时间并加派两百士卒。

公输孟启略微沉吟,对东路集团军的任务予以明确细化:

集团军司令罗二蛋全面统筹调度东路集团军资源,在秋收前完成五百“连环盾车”的制造。

集团军副司令关定负责“齐门关”东北从汾河县到大梁郡一线的防务。

朱灼,武项,胡来共同负责“影子”总部的搬迁工作,并增派三百士卒以供差遣。

祁弘,刘岗负责“岱严关”防务治安。

马大毛做应急机动。

“岱严关”作为公输军团的根本所在,不容有丝毫动摇。

第二五九章 沈姐姐

安排好公输军团的事务,回后堂的时候沈织柔向公输孟启简要地说了几句:

就是最近半月来七公主的状态不太好,孕辰反应相当厉害,都是因那百灵鸟而起。不但对水啊,奶啊,船起反应,连见到白色也会吐得厉害。

公输孟启一听,赶忙脱下白袍换了金红色身装束。感觉不怎么应景,便换做了黑色,黑色似乎有点压抑,再换成明黄色,嗯灯光下会偏白吧。绿色?太妖艳。蓝色,恐怕有人拿玛雅说事……

想不到自己身为堂堂一国之君三军元帅竟然会为衣服的颜色犯愁,他似乎是太过于执着权势和子嗣了吧。对于国家权利、战事交锋,他可以运用谋略出动大军,让公输军团行使他的意志。

但对于女人他可不能操纵她们的肚皮,唯有祈求上苍给予他更多子女。然而这种事情又不可避免的会牵扯进感情,他不想滥情,也不想把女人当做生育机器。

比如,巫念,点点,包括白涛,她们都应该是好妻子,好母亲,怎样的小心翼翼才能让她们不伤心……

换身衣服都快过去半个时辰,就是大姑娘的新娘妆也装扮好啦!沈织柔还没见过他这般拖沓,伸手拍了两下门就闯了进来。

“哟!元帅陛下,你这是脱衣服呢还是穿衣服啊。大姑娘也没你这么唆的。”

“沈姐姐,你……”

“我什么我,我儿子都比你大三岁啦。就是还没见过一个有正形的男人,一个个都是大猪蹄子,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对于沈织柔的秉性公输孟启是知道的,对此却无可奈何。感觉她既像一个严厉的母亲,更像一个呵护弟弟妹妹的大姐姐,泼辣,直率,风风火火。

他急忙抓起件藏青色长袍罩上就跑。

“走吧,姐。”

你这小子快起来也挺麻溜的嘛,刚才在搞什么鬼……沈织柔心中纳闷,又不便追问,随手挥出千羽飘

“啪”结结实实抽在他屁股上,虽未发力也让公输孟启感觉火辣辣的。

比小时候挨母亲的巴掌可疼多呢……

后堂之中有一大群即将成为母亲和渴望成为母亲的年轻女子,个个貌美如花的虞国美人儿。大概是等得太久,已按奈不住从低声私语逐渐变成嬉笑打闹。

没有沈织柔的弹压,巫念也懒得发威,拉着七公主去了自己房间,生怕这些花花草草又冒出些什么带刺的字眼,诱发点点剧烈的反应。

公输孟启一进后堂,花花草草瞬间跪倒成一大片,动作,姿势虽不整齐,声音倒是蛮一致的。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嗯,都起来吧。咦?二位夫人呢?”

“二位主母想是困啦,已经回房去了。”春兰回话。

“陛下,你……”牡丹,芍药挺着肚子走近前来,还不到两个月呢,即便是有了也不可能这么夸张吧。

随后跟进来的沈织柔美目冷扫制止了所有夸张的表演。

牡丹,芍药只得把“摸摸”等字眼全都咽了回去,双手摩挲着肚子改用明显的手势表演。

沈织柔你狠、你厉害,难不成你还敢碰妾身的肚子,就算是二位正房夫人也不敢。

沈织柔不敢,不代表公输孟启不敢。权杖一抖分作两头,同时落在牡丹和芍药的肚子上。严肃说道:

“本王可以收陈国王后的孩子为义子,也可收东桑王子为义子,还能收百科学院千千万万学员做孩子。”

“所以,即便是本王的孩子那也和平常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更不是后堂争斗的工具!身为人母如果不贤德,其子也难堪重任。”

“沈姐姐,今日本王便认你做亲姐姐。你可愿意?”

“愿意!”沈织柔想也不想,干脆回答。

“姐姐好!”公输孟启随即向她鞠躬行礼。

“今后这后宫之事便交给姐姐打理,若是姐姐觉得有言行不当者自可处之,不受任何约束,也不必请示本王。”

“只是看在都是女孩子的份上,你那千羽飘下手轻些便是。”

千羽飘轻轻一拍也是火辣辣的疼,他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他收回权杖,轻描淡写地吹了口气,吹出满屋子的寒意来。连沈织柔的千羽飘都轻轻颤抖。

牡丹,芍药更像是被两头蛇咬过一般,瑟瑟发抖。

“春兰你留下陪本王,其他的都各自歇息去吧。”公输孟启握着春兰微微发抖的玉手,牵着她向房间走去。

有扬有抑张驰有道,对后宫也得如此。

公输孟启牵着春兰既没有去她房间,也没去自己房间,而是跟着沈织柔去往巫念的房间。

春兰心中刚刚升起的欣喜瞬间熄灭,原来自己终究是个被人牵着的玩偶。

巫念正陪着七公主无聊的玩投壶。

沈织柔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嚷嚷道:

“二位夫人你们刚才是没看见,陛下可是把那两个张狂得意的女人修理惨啦……”她一进门就向巫念和七公主讲述后堂里发生的事情。

二人也听得津津有味,连公输孟启牵着春兰进来,春兰向二位王后施礼参拜也看见,没回应。

奇怪的是七公主听到她转述“本王可以收陈国王后的孩子为义子”时竟也没出现那剧烈的反应。

倒是巫念回头见着了公输孟启牵着春兰,心中百感交集双眼已是泪花盈盈。

“你,你,你……让姐想得好苦……”

春兰知趣地松开手退到一旁。

公输孟启则跨出一大步,把泪花盈盈的巫念和呆呆发愣的田点点一起揽在怀中。

七公主猛地在他身上狠狠地拧了几把,哇哇地大哭起来。

巫念收了泪花,幽幽道:

“你还挺得住吧,那么辛苦。看你这个几乎都没怎么长高,都快满十六啦还没七尺呢。”

公输孟启摸摸鼻子,耸耸肩苦笑道:

“没那么高也好嘛,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还轻松些呢。”

七公主被他搞笑的表情逗乐,破涕为笑。

“瞧你那出息,哪像个国君的样……”

沈织柔见屋里气氛已温暖和谐,自己就没必要杵着个灯笼照亮,她轻轻拉着春兰退到屋外。

“二位夫人别只顾着想夫君,就不想家吗。明日和夫君一起回岱京城省亲可好?”

离开岱京已快三个月了,想家那是肯定的。

“好啊!这次回岱京城你可不能离开我们。额,对啦,都快成亲了,嫂子是哪家的千金?”七公主问。

公输孟启摇头。

“这事也真是奇怪,满朝文武,各国诸侯都接到喜帖,却都不知新娘是谁。我就此还亲笔传书问大哥,他也不肯透露半点。甚至‘影子’也没消息……”

七公主点点头,她虽已有身孕,还是时常处理“影子”事务,可未来大嫂的神秘面纱却不曾揭开。

“二位夫人倒是可以搜罗一下,岱京城中哪些王公贵族豪门千金比较可能。”

“你怎么确定是岱京城中的千金,而非其他诸侯豪门。”

七公主话一出口,忽然就明白了。因为其他地方距离太远,今儿已经七月初四,居然毫无送亲的动静,那么嫂子的娘家自然是在岱京城。而且能把娶亲的动静闹得这么大,消息又封锁得“影子”都查不到,绝对是有相当实力的大家族。

巫念心中霍然闪过个人影,瞬间又把这个闪念强压下去,让公输孟启都没察觉。

“行啦,快子时呢,咱们也别猜啦。反正这大嫂也得见族长,也就两三天就揭晓。二位夫人可都怀着本王的龙种呢,还是早些安歇吧。”说完已明显是要离开的架势。

七公主看看巫念,再回头看看他。

“你这就要……”实在不忍说出那“走”字。

公输孟启低头吻了下二人脸颊,轻声道:

“本王得去给某人讲讲‘沉鱼’的故事。”

第二六零章 沉鱼的故事

沉鱼的故事发生在越吴之地,也就是现在的虞国。公输孟启当然要去找虞国的美人儿,还得找个比较听话的。

于是他把春兰牵到了他的房间。

“陛下这是……”

公输孟启邪邪地笑了笑,说到:

“本王刚刚可是说啦今夜让你留下的。怎么,忘啦,还是……”

“春兰不敢。只是陛下许久未曾见着二位主母,这,这小别胜新婚……”

“呵呵,春兰儿也知道小别胜新婚呢。本王不也是和你小别俩月了吗?”他躺倒床上,笑得更加邪性。

“陛下是六月初一春兰,到此时交子刚好一个月零三天。”春兰凑到床前,掰起纤细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数数,指尖一点一点地顺着他的肩头继续往下滑去。

公输孟启顺势扬起手臂把她拉上床来。尽管他没使多大的劲,春兰已像游鱼般滑到身边。

“兰儿是三月桃花开时出生吧,桃花流水鳜鱼肥,怕比鱼儿还滑呢。”公输孟启的手仿佛也能搅得春水荡漾桃花泛起。

“陛下可真会猜,连兰儿是几月出生的都能猜到……”

公输孟启似乎很配合。说:

“那本王就猜一猜,兰儿是夏历一零九一辛未年三月十三日子时一刻出生的,一刻钟后兰儿的双生妹妹也呱呱坠地。”

“兰儿的双生妹妹好像也在本王府中,是叫桃花吧。本王倒是没有留意,要不兰儿去把她也叫来和本王一起……”

“咦兰儿你的身子咋变得冷啦,还很僵硬呢,是不是冻着了……”

“陛下猜得太准啦,吓到兰儿了。”

春兰确实吓坏啦,声音变得比身体还要冷,她想和他贴到一起会不会暖和点。

不过公输孟启已经用权杖替她解开腰带,尽管那上面打着个复杂得要命的“兰花结”。

春兰只感觉更冷。

因为公输孟启凑近她耳边说道:

“兰儿知道‘沉鱼’的故事吗?”

作为虞国人,特别是虞国的女人,尤其是像她这样身份的虞国女人,沉鱼就是她们心目中的超级偶像。

沉默半晌,春兰终于默默点头,公输孟启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当然是懂的。

“春兰知道。春兰知道瞒不过陛下,请陛下放过贱妾姐妹吧。”

公输孟启没有理会,忽然对她腰带上的绳结产生了兴趣。

“兰儿你看,这‘兰花结’在我公输门中就有十三种结法。不知道你会几种?本王现在一一结给你看,第一种‘神府敛鸠尾:就是结在神府穴……”

为了演示得更清楚,他坐起身来扒开上衣,露出胸前的神府穴,开始结绳结……

春兰再也受不了了,吓得直接滚落地面连连磕头。

“求陛下开恩,放过贱妾姐妹。陛下既知道贱妾的来历,也定然知道贱妾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公输孟启停住打结。

“那你要本王如何放过你们姐妹呢?是你和桃花,还是你们十位虞美人儿?”

“就贱妾和妹妹桃花。”

“那你有没有想过,本王若放啦你们姐妹俩,是不是虞国其他的姐妹也会放过你们俩呢。”

“据说芍药的越女剑法很是厉害,牡丹的‘拍首舞’能轻易的拍碎脑袋,还有秋菊的‘含暴怒放能爆头……”

“那陛下打算怎样?”说完春兰毅然决然地昂起头牙齿紧咬舌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唉”

公输孟启放下绳结。

“兰儿啊,本王也算与你有过一丝情缘。你怎能这般决绝呢,要在本王的面前弄得一片血腥。”

“何况咬舌是不能自尽的,最多是让你口不能言而已。而且舌头咬断,声带会跟着萎缩,连带着脖颈塌陷,你的螓首就会耷拉着,玉颈也堆满褶皱。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很快就会比六十岁的老妪还苍老……”

“陛下,求求您别说呢!您要春兰做什么都可以……”

“本王早就说了的嘛,‘春兰你留下陪本王’,金口玉言难道你要本王反悔。”

“能让本王以‘你’相称的可不多,你就没觉察到本王的心思,亏的本王还特意牵着你去见二位夫人。”

说着,公输孟启伸出手去牵她。春兰已完全没有啦感觉,任由他牵起拉到身边坐下。

此刻的公输孟启不再是和蔼的国君,而是阴险的毒蛇。

“你好好想想吧,是选择做本王的侧妃呢,还是做虞国的弃子。”

“你听清楚啦,本王说的是弃子:就是那种暴露后毫无用处的棋子。”

“本王之所以会和你聊这么多,你应该感到庆幸,没做出和牡丹,芍药同样的选择,干出李代桃僵借风播种的事来。”

“虽然现在本王还不确定她二人怀的是狸猫还是太子,但本王有耐心。待到瓜熟蒂落自然会有分晓,你说到时候本王是留下孩子呢还是留下母亲,亦或是都不留下。”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让春兰心惊肉跳,浑身冰凉。

女人总是无可避免的被掺杂到战争之中,战争对女人的摧残都不能说是残忍,而是泯灭,是器具,摔了不可惜,碎了也不可惜。

“陛下该歇息呢。夜已经很深啦。”春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听起来依然是很软很柔的吴语侬音。

“妾身去擦擦身子,刚刚被陛下吓出一身的汗……”她似乎不好意思说出来,红着脸低下螓首弯着玉颈就往外走。

公输孟启心中暗暗叹息,多好的花季少女啊,何苦要把本王逼得这么绝情……

推开房门,走出房间就能看见花园的亭子,春兰时常会坐在那儿盯着亭子的横梁发呆。她曾仔细目测过横梁与地面的距离,幻想着可以挂上根绳子或者白绫在那儿荡秋千。

可花园里是有秋千的,为什么会选择亭子下的横梁呢……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啦。

因为她想在必要的时候把自己了结在横梁下。

用三尺白绫。

推开房门后,春兰看到了花园的亭子,还有……沈织柔和桃花……

然后她莲步轻移又款款地走回公输孟启床前。

“春兰还是先服侍陛下就寝吧,兰儿今夜就留在陛下身边。”吴语侬音果然柔若无骨。

“兰儿愿做陛下的沉鱼,永远游在陛下的池塘。”

“兰儿真乖!本王的池塘能让你看到更美的月色。”

“嗯呢”

今晚的月色很美吗?

至少桃花妹妹就和沈织柔就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月色,一弯新月就像玉钩挂在亭子的横梁间。

桃花仿佛看到春兰在门前晃了下,然后又仿佛听到池塘的水声。

池塘不是在花园另一边吗,刚才春兰应该是看到我的,她好像不太好……

第二六一章 《 盘 书 》

翌日清晨,公输孟启让二位夫人共乘马车,亢褚良,沈织柔左右护卫,领十名亲兵随从,出南门向岱京城而去。

出发之前他在后堂还宣布了一件事情:

册封春兰为兰妃。二位夫人及王姐沈织柔不在时管理后堂。

册封牡丹,芍药,桃花等九人为婕妤。

公输孟启册封后堂诸女既是向虞国也是向天下传递一个信号: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不过只有亲身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才清楚,事实并非是那样。

传递给后堂的信号同样明确,一切以本王好恶为尊,子嗣为次,即使未被临幸也可册封晋升。

“姐,你别说,咱夫君还真是个权术高手,三言两语就把十来个花花草草修理得服服帖帖的。今后这‘岱严关’算是消停多啦。”田点点边说边往嘴里塞零食,似乎要把前些日子亏欠的全补上。

巫念瞅了她一眼,淡淡道:

“你还想回‘岱严关’?”

“不,不回‘岱严关’难道呆在岱京城吗,这似乎不妥吧。”她抿出颗梅子核吐到身前的盂钵里。

“参加完大伯的婚礼后,陛下要我们随他去江都,你……”巫念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出现极端反应。

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任何异常,又塞了颗话梅到嘴里。

“对啊,你还要去百科学院教学呢。要不我给你当助教吧,巫家的法术我也会些呢。”

“你也去教学,就不怕……不怕碰到……”巫念故意吊她胃口,不一次把话说完。

“不怕,不怕,在夫君在身边,有什么好怕的。”

“你就不怕白涛也在学院!”巫念飞快地说完。

“你好啊,四丫头!死丫头!你故意恶心我……呕,不行啦,呕”点点摁住胸口作势欲吐。

巫念早有准备操起盂钵就凑上去。

“叮叮叮”点点一口气吐出三四颗梅子核来。

“哈哈哈!巫念丫头,你也有上当的时候哦!哈哈……”

公输孟启听得她二人在车里打闹嬉戏,不禁也莞尔一笑。人生若这是这般也挺好,只是他虽在回岱京的路上,却是回不到从前。

这未来的大嫂究竟是谁,大哥为何连自己都不告诉,莫非要动用族长的权利逼迫他说。随即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沈织柔见他摇头晃脑神情古怪,奇怪地问:

“元帅你这是咋呢,莫不是近乡情更怯。”

“姐姐说笑啦,本帅不过是去参加大哥的婚礼,哪会什么情怯。额,对了。‘岱国王家学院’就建在公输家旧址,不知姐姐可还有印象。”

公输孟启提起当初沈织柔和“千里不留”的杀手们围攻公输家的事来。

“嗨!印象可深啊,公输家的机关果然是厉害。当时我已是万分小心,以水上漂的轻功飘过院墙,居然还是触发了机关。躲过了三块假山石的夹攻,又避开了两处陷阱,还有六道绊索,哪知道头顶空旷的天空还能射下九支暗箭。”

“乖乖,太可怕啦,若不是旁边还有两个替死鬼,姐便栽在你公输家呢。即便我退得快,千羽飘还是被射了个窟窿眼。”

“额,你说你公输家是怎么能够凭空布置机关的。”

公输孟启笑了。

“姐姐是从西北角三棵松树那翻越院墙的吧,而且触发机关后就一直在后退。”

沈织柔点头承认,她知道他肯定熟知各种机关的位置,能判断出自己当时的状况。

“西边临近公输家祖祠,所布置的机关相对会简单些,只是阻止偷袭之人,还算不得杀着。”

“姐姐当时慌乱之中应该没有看仔细,绊索不是六道而是可再次分开的十二道‘子午索’。如果被‘子午索’缠住,只有公输族长的‘錾金刻刀’才能解机关,否则要等十二个时辰后才能解开。”

“若当时姐再前进一步陷阱就会有六个,那是‘落梅潭’,一片飘落的梅花花瓣就能触发机关,落入下面深潭。潭中没有水全是油泥,无人帮助估计以姐的轻功也难脱困。”

“而且半空还会有三张‘困龙网’从‘坤位’‘巽位’‘艮位’三面而来。‘困龙网’以天蚕丝,乌金丝,缚龙麻混编而成,若非用玄铁刀不能从里面破网而出。”

“至于天空中的九支暗箭,那是二哥用‘无影飞索’布置的‘无影弓’。并非公输先祖所布,先祖的机关都是以‘挡’‘困’‘捕’为目的,且留有退路,不会赶尽杀绝的。”

“哇”沈织柔听出一身冷汗。

当初若再多走半步,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难怪江湖传言,公输家的传家经典《盘书》之中机关暗器包罗万象,法术诅咒诡异万千。姐便是听信传言想趁岱京城破之机分一杯羹,呵呵,差点就万劫不复呢。”

“额,元帅。你身为公输族长应该能得到《盘书》吧,据说此书还有个诡异的诅咒不能全部修习,必须得‘缺一门’。元帅你学了多少?”她好奇地追问。

关于“缺一门”的诅咒传言公输孟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啦。刚要开口回答沈织柔的问题,脑子里一个闪念忽然晃过。问道:

“亢将军,本帅记得你杀牛之前会默念一段咒语是‘安魂咒’吧?”

“是啊。元帅这是要……”亢褚良调头四下张望,临近正午日头蛮大的,大道上赶路的人很少。别人可没他们这般上有遮阳伞蔽日,下有骏马乘骑,还有宽大的马车装载所需物资。

“那好,本帅写一段你且看看对不对。”说着,公输孟启便在逾辉背上挥动起权杖来。他虽然不会什么“安魂咒”但黑装置储存得有。

亢褚良笑了。

“元帅,这‘安魂咒’是庖丁一门口传心授的,从来就不外传,也没有文字版本。”

然而公输孟启已经递过一张写着字符的纸条。亢褚良一看,如果不是公输军团的马镫精巧稳固,他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惊问:

“陛下如何得知这‘安魂咒’,对呀!不对呀!”情急之下他直呼“陛下”,忘啦公输孟启要求在岱国以元帅相称的要求。还有些语无伦次。

他催马靠近公输孟启身边,平复下激动的心情,问:

“元帅,你也会念这咒语?”

“不会。这是转抄《盘书》中的,有很多怪异的字符本帅根本就不认识。”

亢褚良知道元帅断然不会骗自己,也完全没此必要。而且他自己根本就不相信有文字版的“安魂咒”,偏生那些从未见过古怪的字符他就能认识,能够念得出来。

他还有些不信邪,策马靠近马车从窗户把纸条递给巫念。

“上将军可认识这上面的字符?”

巫念仔细辨认了半晌,终是摇头道:

“我仅能认得十之一二,不能使用。这法术咒语各家各派的写法不一,非本派中人难以认得。”

咒语字符本就是各家各派独门秘密,当然不可能相通,这个道理谁都能想到。可为什么《盘书》中会有庖丁门中的“安魂咒”呢?亢褚良想不通。

“诸位,前面就是梓杉镇了,咱们到镇上再聊。也顺便让马儿歇歇。”公输孟启略略抬起权杖指指前方。

第二六二章 黑伞红煞

前方半里地已能见着些房舍,都比较低矮应该是个很小的镇子吧。

沈织柔回头看看马车,随口道:

“这么小的镇子元帅都能叫出名来……”

“本帅不但能叫出名,还知道来的人是谁。”说着他握紧权杖,翻身下马。

亢褚良,沈织柔这才猛地发现官道上突兀的出现两行打着青布黑伞的人,排着整齐的队列,迈着整齐的步伐迎面而来。就像突然腾起的黑云,云层底下隐约映出微微红光。

迎面而来的两列队伍每队十人皆是青衣短打,手中撑开的黑伞直径三尺三,领头一人亦是青色长袍,手中撑开的黑伞直径达六尺六,相当罕见。

二十一人的黑伞皆举得很低,完全遮住头部看不见面容。

亢褚良摁住牛耳尖刀,沈织柔的千羽飘已无风自飘。

公输孟启含笑越过他二人,径直走上前去。

“在下公输孟启,诸位可是我大姑奶奶庄上严家庄的?”

闻言,当先之人立马收了大伞,疾步向前以伞柱地单膝跪下。

“草民严牧之拜见陈王陛下,愿陛下万岁……”

公输孟启赶紧迎了上去,将他扶起。

“大伯,不可行此大礼!孟启侄儿乃是回家参加大哥的婚礼,怎敢受如此大礼参拜。大伯莫是要折煞侄儿啦!”

他扶起了严牧之,却止不住其身后二十人。那二十名精壮汉子早收了黑伞置于身前齐刷刷跪地三拜九叩。

“拜见陈王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田点点被这阵势搞懵啦,问巫念:

“姐,这是咋回事呢?”

“夫君叫他大伯,刚才又提到姑奶奶……我记得他以前倒是提起过有个姑奶奶出嫁到岱安府这边。应该就是这梓杉镇吧,看那领头的已经五十好几了,多半就是他姑奶奶的儿子,论起来是应当叫大伯的。”巫念边回想边说道。

“那咱俩也该下去拜见长辈吧。”田点点说着,放下零食拍拍手。巫念已撩开帘子,二人就要下车行礼。

严牧之见状忙道:

“二位王后,家主,侄儿媳妇,身子不便切勿下车,咱们马上回严家庄,见着姑奶奶再说话。走!前边带路。”他最后一句自然是吩咐那二十名家丁的。

二十名家丁,齐齐起身抓起黑伞一路小跑在前开路。

亢褚良则把他的坐骑牵了过来。

“请老人家上马。”

严牧之瞧了瞧他胸前徽章。

“哟,将军是……”

“大伯不用客气,孟启也想快些见到姑奶奶呢。”

严牧之不再推辞翻身上马在前引着,五十七八的老人身手竟相当的矫捷。

亢褚良则跃上马车,在车夫旁边坐下。他轻声问巫念:

“上将军,元帅的姑奶奶真是‘黑伞红煞’严家的人?”

“‘黑伞红煞’严家是什么东东?很厉害吗?”田点点问。

“‘遇见黑伞,莫惹红煞,见过红煞,阎王不怕’说的就是这‘黑伞红煞’严家。”沈织柔替田点点解答了这个问题。

“二位夫人刚才只见着青布黑伞,不知道那里面还有一层红布吧。”

“这么诡异?那又是为何?”田点点急忙追问。

巫念轻轻拉了她一下。

“想知道就别老打岔。”

沈织柔压低声音加快语速说道:

“这严家颇为神秘,一般少于江湖上走动,其标志性的黑伞却让人望而生畏。一旦黑伞翻面过来就是鲜红血红的红煞,如同翻脸,必定百步追魂见血方收。”

“非但其伞尖,伞把,伞沿,伞骨,皆是利器,还能发射钢针,钢钉,钢丝,钢网等暗器。无人能从严家红煞下逃脱。”

“还有一种说法,严家红煞可破解机关暗器。使用之前便以鲜红伞面在外,任其他暗器袭来皆可抵挡。是为保护~伞。也就是‘见过红煞,阎王不怕’。”

“难怪当初为围攻岱京的公输家,纪国无论花多大的价钱都未能请动严家出手,原来公输家是严家主母的娘家啊。”沈织柔忽然醒悟。

巫念也缓缓点头。

“这样就对上啦。相传这雨伞本就是公输先祖公输盘的妻子赵氏巧云发明的。此后公输家默许家族女子可研习雨伞机关,看来姑奶奶也是个中高手啊,把公输家的机关在严家发扬光大。”

“哇”点点听得只吐舌头。

“姐,姑奶奶的伞这么厉害,咱俩待会要不要一把呢……”

“不要!”巫念断然拒绝。没等点点继续问话,就听前面有人高喊:

“恭迎公输族长!”

严家庄到了。

一大片宅子皆面南背北,基本格局是四合院的结构,院落与院落相连,大院中套着小院,足有五六十亩之广。早已家丁备好马凳、车凳,伺候公输孟启一行人下马,下车。

严牧之待他们都安稳落地后才领着众人从东南巽位的金柱大门而入。

大门口乃是少有的“撇山影壁”,左边是“紫气东来”,右边是“天官赐福”。须弥座上的影壁竟是用萤石镶嵌、雕刻而成,萤石多为四方体或八面单晶结构,要想雕琢出理想的形状殊为不易。

大门左右的抱鼓石材质虽为常见的汉白玉,但石鼓上的瑞兽却是大象,这太平景象的寓意似乎更适合王侯之家。走进大门又瞧着道独立的影壁,“吉祥如意”的图案倒是颇为平常。

外院的游廊装饰着许多的雨伞,有挂着廊下的,有贴在墙上的,颜色比较单调多是黑色,灰色,棕色。

待行至垂花门,公输孟启对亢褚良使了个眼色。于是,亢褚良便与十名亲兵停下脚步,已有管家忙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去客房休息。

穿过垂花门就是内院了。只见内院之中的南北房门皆已全部打开,因其都在同一轴线之上,放眼望去但见重重房门一线开,庭院深深深几许。

严牧之已大声高喊:

“娘!族长莅临!国君驾临!”

中堂之上,一名年过八旬的老太太在两名中年妇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从太师椅上慢慢站起,双目虽极力张开,可眼中已是灰蒙蒙一片,她只能循着严牧之的声音,面朝着公输孟启的方向,干瘪的嘴唇抖了好几次,未等抖出字来已双膝弯曲似下下跪参拜。

搀扶的妇人瞅瞅严牧之,严牧之回应了个肯定的眼神,于是两名妇人便托着老太太就要跪下……

公输孟启这才猛然想起那条族规,扑通跪倒大声痛呼:

“姑奶奶不可!你这是要逼死孙儿啊!沈姐姐”

沈织柔早就留意着老太太,看出其的用意,虽然她不明白为何老太太会向孙儿下跪,但这确实太有违人伦。

所以未等他下令就悄悄靠近中堂,当公输孟启跪倒之时,她已飞身扑倒,抢先扑到老太太身前双手托住了老太太的身体,不让她跪下去。

第二六三章 公输族规

有了沈织柔稳妥的托护,老太太自然是怎么也跪不下去了。

沈织柔也终于听见她干瘪的嘴唇抖出的字眼:

“老,老身,有违,有违……族规,泄,泄露……公输,机关……请,请族……族长,责罚……”

公输孟启虽听不清老太太说什么,但他能从那条族规猜到姑奶奶说的话。他痛哭着,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向中堂挪去。

“姑奶奶!你不能这样啊!这族规也确有不妥之处,只怪孙儿一时疏忽竟未更改,害姑奶奶一直背负着这不合理愧疚……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的错啊!”

巫念和田点点完全搞不清这祖孙二人是怎么回事,但见公输孟启痛哭流涕声声认错,便也是双脚发软就要跟着夫君一起跪下。

严牧之在一旁见势不对,欲出手相扶又觉不妥,只得使出内力相托却又猛地想起二女有孕在身,又不知她俩是否会功夫,这力道可不好掌握,只得赶紧收回。忙道:

“王后保重身子,此乃公输家事……”话一出口顿觉不对,二位虽贵为王后但都是公输家的媳妇,公输家的事当然有关。

倒是扶着老太太的二位妇人反应机敏,见沈织柔已将姑奶奶托得稳稳的,于是便松手来帮老公严牧之。不过二位严夫人还是慢了半分,巫念扛住严牧之的内力,待他撤去力道就立即跪地磕头。

“姑奶奶,孙儿媳妇巫念给您请安。”

田点点可不会内功则差点被严牧之的内力掀翻,待他撤去力道便一个趔趄,扑了下去。

“姑,奶奶,孙儿,媳妇,田点点给您请安。”

只是她这一扑腾却为日后腹中的胎儿埋下了隐患。

原本祖孙相见是一件高高兴兴的事,却因为那条不合理的族规闹得哭哭啼啼。

公输族规第七条是这样规定的:

凡公输家族女性,无论娶进嫁出,其使用、研习机关仅限在“伞”的范围之内。若有越界必受族规严惩。

公输族长须严查监督,不得姑息。

姑奶奶公输媛打小就天资聪颖,而且挚爱机关之术对各种机关悟性奇高。十一岁那年便偷偷解开机关禁制,闯进机关阁偷学机关被曾祖公输策发现,顿觉此女不可再留在公输家,否则定会违反族规遭至严惩。

公输策决意将她出嫁。

那年,公输图才刚刚出生。四十七岁的公输策强忍内心痛楚,将十一岁的公输媛远嫁到千里之外的严家。

当时严家还在“齐门关”,严牧之的祖父严顾凯乃是齐门太守。公输策想那严家既远隔千里,又是官宦之家,他在得到亲家严顾凯的保证后相信女儿今生断不会再和机关扯上什么关系。

谁曾想有些事情就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似的。公输媛嫁入严家不到半年,严顾凯被仇家闯入府中刺杀身亡。

十五岁的儿子,公输媛的丈夫,严无进决定弃文从武为父报仇。公输媛为助夫君一臂之力,又开始研习机关之术,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毕竟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儿很难为了志趣和情感去遵守那模糊的族规。

十多年后,严无进终于凭借“黑伞红煞”诛杀仇家,并且让严家“黑伞红煞”的名头在江湖中越来越响亮。

这就引起了公输策的注意,稍加查探便发现女儿在机关上的成就已大大超越了第七条族规。这让身为公输族长的公输策痛苦不堪。几经挣扎之后他还是去了严家,执行族规家法。

那时严牧之已经四岁,突然到来的外公给他带来的是无尽的恐怖和梦魇。尽管他并未亲眼见到外公与爹娘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但他知道那一夜自己的家燃起了熊熊大火,红红的大火烧光了一切,父亲的双眼流下的是两行红红的血,母亲也流了很多很多红红的血,那红红的血还带走了他尚未出身的妹妹或者是弟弟……

公输策也没完全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的心也在流血。他几乎就是狼狈地逃回岱京城,从此绝口不提公输媛。直至弥留之际,族长之位传给了儿子公输图,才说出这段伤心往事,然后满含愧疚离去。

公输图曾听人隐约说起自己有个姐姐远嫁他乡,却不曾想其中竟全是亲人的血泪。后来他也暗中到过梓杉镇,遥遥地望一望严家庄,那里有自己的亲姐姐……

只是公输图也不敢去触碰彼此心底的伤疤。

“齐门关”严家被焚,严无进自剜双目发誓不再动公输机关,带着严牧之母子在梓杉小镇隐居。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江湖就是一张无形的网,曾经声名赫赫的“黑伞红煞”可不是小虾米,能够作落网之鱼。

该来的始终会来,梓杉镇的严家庄终究要面对风雨。

严无进眼盲,严牧之年幼,公输媛必须强忍失去腹中孩子的伤痛,重拾公输机关。即使严无进反对,可反对又如何,无论什么誓言,在面对生存与死亡之时都是苍白的。即便他夫妇俩不怕死,可他们的孩子呢?他们唯一的孩子,严牧之还不满五岁……

为了生存的妥协并不可耻。

何况公输媛始终迈不过那道坎,凭什么公输家的女人不能用公输机关!当然日后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一晃又是十年。

十年后公输媛的女儿,严牧之的妹妹小燕儿都三岁了。

那是一个春天的午后,院子里的花儿在阳光下,春风中摇曳着春色,散发着馨香。公输媛和严无进夫妇俩坐在中堂喝茶,看着兄妹俩在院子里玩耍,嬉闹。

那时院子两边的游廊还挂着,贴着各种颜色的雨伞,红色,黄色,绿色……

燕儿忽然躲到垂花门的抱鼓石后面:

哥,来找我呀,这次你看不见我了吧。

公输媛心中一紧,赶紧起身,一脚跨过中堂门槛就止住了脚步。

唉,真是自个吓唬自个,这大白天的又没有示警,院子里的机关都是关闭着的。

然而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她也许是被春色暖得有些困啦,也许是被馨香熏得醉啦,也许是看一双儿女玩耍看得痴啦……

那一瞬她就恍惚地靠着门楹打了个小盹。偏生此时她的生理期到了,鲜红的血滴一滴一滴地滴落门槛的缝隙。

缝隙中藏有操控院子机关的总弦。

院子机关是关闭的,需要引发总弦才起作用。没有人引发总弦,但鲜血可以,公输家人的鲜血一两滴就可以。

这是机关血噬……

第二六四章 《盘书》与诅咒

“娘!”这是燕儿今生最后短促的呼喊。

严牧之那一瞬间是傻掉的,空白的,全是燕儿的血……

公输媛的心在那一瞬间被各种机关撕裂成无数的碎片,她抽腿迈过门槛,看到上面滴落的几滴鲜血……

《盘书》记载:先主母赵氏巧云偷乘机关云鸢,突然身出污血损伤云鸢,云鸢坠落,先主母坠亡。

先祖公输盘诅咒《盘书》,立族规第七条……

那一瞬间,公输媛明白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她也坠入了黑暗。

那一瞬间,严无进眼前全是黑暗。与之前的黑暗不同,这一次是永无止境、永无希望的黑暗。

老爷子公输图当初把公输族长之位传给公输孟启之时对他仅提了句“姑奶奶在梓杉镇严家庄”,便没再多说半个字。

不过姑奶奶,梓杉镇,严家庄这些字眼都在公输孟启心里扎下了根。所以当严牧之带领庄丁突兀地出现在官道上之上时,心中的感应立刻呼之即出。

何况那伞面上还有公输家的暗影标记。

现在公输孟启总算明白老爷子为何要将姑奶奶的事情深埋起来,只字不提,其中竟全是伤心事。

“缺一门”的诅咒似乎又多出一份带血的佐证。

不!我要改变这一切!

公输孟启在心中呐喊。

“姑奶奶,请您相信孙儿,孙儿就是公输族长。这第七条族规孙儿一定要废除!”

公输孟启自怀中掏出“錾金刻刀”缓缓地塞到姑奶奶那满是皱纹,青筋曲张的手中。并紧紧握住。

“是,是!是……錾……金,刻刀……”姑奶奶干瘪的嘴急速地抖动,干枯的手指也紧紧地扣着他的双手。

公输孟启心念一动,以指代笔在姑奶奶手心比划起来。虽然姑奶奶眼睛看不见,口齿也不清,但手上的感觉还是很灵敏的。

祖孙都是公输家的机关手,机关高手能够“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

祖孙俩以这样的方式交流,旁人就有点看不懂啦。

巫念和田点点大眼瞪小眼,最后只能盯着祖孙俩的手板。

严牧之倒是松了口气,和二位严夫人陪在老太太身后。

沈织柔也得以解脱站起身来,原本是想退到巫念身后的,却见田点点的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靠近拉着她冰凉的小手,传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田点点轻轻摇头,表示没什么。

祖孙俩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公输孟启把巫念和田点点的手儿一起拉过来,同时放在姑奶奶手心。四个人八只手掌叠压在了一起。

老太太“咯咯咯”地笑出声来,虽然那声音并不好听,有点像破风箱发出的漏气声。可这是严牧之五十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母亲的笑声,还笑得这么开心。

公输族规和诅咒让母亲背负了太多太多的愧疚和自责,泪水把眼睛都泡瞎啦,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所以,严牧之娶媳妇时母亲没笑,媳妇添孙子、孙女时她也没笑。可此刻她笑了,笑得连双眼都仿佛透出亮光。

严牧之知道今天拦公输孟启的王驾算是拦对了,毕竟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不希望母亲把愧疚和自责的心结带到黄泉之下……

严牧之调头对二夫人道:

“去把碧儿叫来吧,让她见过族长,国君,也见见老太太,难得老太太这么开心。”

片刻,二夫人已领着个女孩来到跟前。沈织柔瞧那女孩大约十二三岁,身子看起来颇为娇弱,长发挽作垂挂髻贴在双鬓,让一张小小的瓜子显得更清瘦几分,脸面色略带着病态的苍白。

“来来来,大家都来拜见族长国君及二位王后。”严牧之拉着二位夫人转到公输孟启跟前就要跪拜。

这次公输孟启可是有了准备,权杖一横挡住严牧之及二位严夫人。

“大伯,伯母,今天咱们只论家事,孟启侄儿、侄媳都是晚辈,怎敢受尊长参拜……”

权杖挡住了大人们,那娇瘦的女孩却从爹娘的缝隙中穿过,跪到地上。

“民女严如碧拜见族长国君哥哥,拜见二位主母王后嫂嫂。”怯生生的声音在喉咙间打转,这样拗口的称呼也真是难为她了。

女孩又看了看老太太,声音更低了还微微颤抖。

“孙女,拜见祖,祖母。祖母万安。”

老太太仿佛压根就没听见,不见任何反应。

公输孟启用飞快地在她掌心划了几下,然后拉过严如碧的纤细小手放到老太太手中。

当公输孟启的手触碰到严如碧时,她感觉就像碰到烙铁,想要缩回却又不敢,此番落在老太太那枯木般的手掌中,不禁打了个激灵,感觉一道寒意传遍全身。

老太太握住孙女的手,居然清晰地抖出个字:

“好”。

然后头一偏,呼呼大睡起来。

公输孟启吓了一跳,伸手探探鼻息又摸摸脉门,鼻息稳定脉象平和是真睡着啦。

严牧之忙示意二位夫人把老太太推到后堂休息。

“族长此去参加大公子的婚礼,时间还是比较紧的。草民也不多嗦,请到膳房用餐,草民还有一事恳请族长帮忙。”

“好,大伯有事请直言。这称呼还是随意些好。”

膳房饭菜已经备好,虽算不上奢华也非常丰盛。

严牧之看看公输孟启又瞅瞅严如碧,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族长,小女如碧还有三月就年满十六,也学习了些机关之术。为防止出现意外自九岁开始就服用‘断香丸’……”

“啪。”巫念的筷子掉落。

“啪!”沈织柔的筷子折断。

严如碧仍低头扒饭,手中的筷子抖了两下。

公输孟启微微点头,他在听严牧之继续讲述:

“女孩子服用‘断香丸’后便不会再有生理周期也就无法再为人母不知族长能否解除?”

他低头一口气说完,生怕有丝毫的耽搁就失去继续的勇气。打当初决定让女儿服用这药丸起,严牧之的心无时无刻都处在煎熬之中,这也应该是他拦下公输孟启的另一个目的。

公输孟启将嘴里的一块藕片嚼碎,慢慢咽下去。

“先把那丸停了吧。侄儿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请大伯放心,如碧她就是孟启的亲妹妹。如果让如她跟随侄儿身边,侄儿一定竭尽所能治好如碧妹妹!”

“咕噜”

严如碧喝汤第一发出声音。

怎么会这么大声,整个屋子里就她一人的声音,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所有人的目光在盯着她看。

第二六五章 梦里飞红

严牧之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和他一起站起的还有二位严夫人都端着酒杯。夫妇三人冲公输孟启点点头,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这次公输孟启没有起身,右手端起酒杯回应,左手高举起“錾金刻刀”。虽然彼此都默不作声,但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以公输族长的名誉承诺了严牧之夫妇。

严如碧眼角闪过一丁点儿星星,随即就隐没在眼底。她依然没有抬头,别人都看不到吧。

公输孟启一行到达古驿镇时已是申时末,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古驿镇地处交通要道,算是个大镇子,设立驿站已有上千年历史故此得名。

因为是预计的住宿点,早有珠珠商行打理好一切,镇上最好的客栈,最好的客房,最好的服务,都已准备到最好。

所以即使多出个严如碧几乎也毫无影响。

严如碧也是这么想的,她在哪儿都可以隐藏到角落里,别人是不会注意到她的。照常理她都是个可以出嫁的大姑娘啦。

可惜她不是,连正常的小姑娘都不是。

刚上马车她便缩到靠枕后面,以致巫念上车后感觉车里不是多了一个人,而是多出几分冷清。

田点点自然也有同感,她搬出大堆零食招呼道:

“如碧妹妹,来挑你喜欢的,咱们边吃边聊。我今年也十六岁,生日是十月初七。你呢?”

“王后嫂嫂,民女是十月十九。”声音还是很细。

“额,叫嫂嫂就行,咱们姑嫂私下聊天不用叫得恁复杂别扭。你来挑嘛”点点说着一边推过零食盒子一边就去拉她。

“我来”巫念抬手去抓零食盒子顺便挡住田点点,暗暗使个眼色让她别去拉严如碧。

田点点看懂巫念眼神,借势撤回盒子用手按住。

“偏不给你,瞧你这块头还吃,便是我和如碧妹妹加在一起也没你壮实呐……”

巫念气得双手叉腰。

“那我不是比你们俩年龄都大嘛。”

“大?能大多少,就**个月吧。不用端架子唬人,谁怕……哟,如碧妹妹快帮忙!”

田点点大声呼叫救兵,因为巫念在动手挠她痒痒。

谁知严如碧弱弱地问了句:

“咦嫂子,你们这车上没有设置机关吗?”

田点点,巫念两人俱是满头黑线。

车外。公输孟启策马靠近沈织柔问:

“姐姐,你知道什么是‘断香丸’吧?”

“这,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凭揣测应该是‘女萎丸’或‘白婆纳’之类控制女子经血之类的药物。你大伯不是已将方子给你的吗。”

“嗯,只是这方子中女贞,小蓟,大蓟,等倒是寻常止血药物,可旱莲,封婆子,却不曾听闻。”

沈织柔脸色煞白,咬了咬嘴唇,才低声道:

“元帅可以想象下后宫之中嫔妃争宠,暗地里的下三滥手段。旱莲只见花开,无子无源,封婆子就是弄婆,喜婆都用不上……如此说来此方子应该是‘梦里飞红’!”

“梦里飞红……”公输孟启喃喃念叨不甚理解。

“梦里飞红!梦里飞红!”严如碧却厉声尖叫起来,把田点点和巫念都吓了一跳。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车顶棚上,嘴里不停地念叨。

巫念轻轻地搂过她的身子。

“如碧妹妹你要不要休息一会,来放松点,乖”

田点点瞥见巫念迷离的眼神赶紧掉过头去,她知道巫念在用催眠术。

严如碧的眼睛仍然盯着车顶,眼神已开始涣散,她看见车顶似乎越来越透明,透出外面的红日,把车顶染得通红通红的。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飘出片片飞红,向顶上,向天空飞去……

巫念从怀中掏出面菱形铜镜对着严如碧双眸照去,只见片片殷红的花瓣从她的眼中飞出。

巫念知道那些花瓣都是她的精血。

田点点识得巫念手中的菱形铜镜,那可是巫家的宝贝

菱花透心镜。

能照见灵异,诡异之物。

母妃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东西,没想到外公竟给了巫念。

借着“菱花透心镜”的照射,田点点也看到了严如碧眼中飞出的片片血花,轻轻感叹:

“原来这就是‘梦里飞红’,难怪她身子这么弱,精血都在睡梦中飞走了。她爹娘也忒狠心呢……”

巫念收好“菱花透心镜”,伸手将严如碧的眼皮合上,并指如飞封住她神庭,百会,本神,通天,目窗几处穴位。然后轻轻地把她放到靠枕上,让她安静的睡去。

“你是不是对‘菱花透心镜’很感兴趣,这个不是巫家的。你若是想要也可找夫君要去,不过你的内力、修行都不够,还是不要的好。”巫念这话自然是对田点点说的。

田点点点头,她懂得修为不够使用法器的危险。

“怎么样?她的情况还稳定吧,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公输孟启在车外问。

“危险?怎么说呢,若是这‘断香丸’的药力无法清除,她还是会坠入‘梦里飞红’,三五年内必定耗尽精血。为了你公输家的机关,她也是付出得太多啦。”

“唉到古驿镇再说吧。”公输孟启叹息道。

公输机关有错吗,错的无非是使用者,或者说是使用者没能完全理解机关的特性。

严如碧一觉睡到古驿镇才醒来。感觉还不错,没有一直“飞红”,就是头有点晕乎乎的。

头上五处穴位被封了两个多时辰,不晕才怪呢。

古驿镇镇子大,人口众多各业繁华,镇上最大的医馆是“百安堂”。“百安堂”是安家的产业,安家是医道世家,安道然就是安家传人,被誉为当世“第一神医”。

作为神医,安道然也是有原则的,他有三不诊:

病人不到“百安堂”不诊;辰时之前申时之后不诊;诊金不收金银钱财,只收合他眼缘之物,若无他看中的物件儿也不诊。

现在申时将过,刚好还来得及。

谁知严如碧见是医馆,面色瞬间煞白浑身战栗死活不肯下车。公输孟启只得让马车先去客栈,他自己走进了“百安堂。”

若非有珠珠商行预约在先,公输孟启估计他是见不到安道然。

“百安堂”的规模相当的大,仅临街的铺面就有百十米长,两层楼阁还有三进院的后堂。虽已到申末,医馆中人还不少人:求医的病人,家属医馆的大夫,伙计。

珠珠商行的掌柜的亲自在前边给公输孟启引路,介绍。

这楼下乃是安家年轻一代的大夫,诊金相对便宜些。安道然自然在楼上。当公输孟启跟着掌柜的走进二楼挂着安道然牌子的房间,正好是申时最后一颗砂粒穿过沙漏。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精,眯缝着眼靠在椅子上,捋着他精心梳理的山羊胡子,眼见那最后一颗砂粒穿过沙漏他就要起身离开。

公输孟启把权杖杵到了他身前的桌案上。

“神医慢走,我们有预约的。”

安道然眼睛仍眯缝着,似乎他天生就是小眼睛。

“尊驾是要以此权杖做诊金吗,在下可受不起,况且也不是尊驾要问诊吧。”

掌柜的在一旁正要解释,公输孟启摆摆手。

“神医就是神医,看得很准,也不准。”

“嗯?尊驾认为在下哪里不准呢?”

“因为问诊的人就是本帅,至于诊金嘛本帅还有很多好玩意儿可供神医选择,相信总会有让神医看上眼的。”

安道然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眼珠确实很小就像两颗绿豆。

“尊驾既是公输军团元帅,更是一国国君诊金固然是没问题。可问诊之人……”

公输孟启干脆坐了下来,伸出手臂搁到号脉枕上。

“神医请”

第二六六章 受伤的是她们

“这……”安道然沉吟中忽然出手如电,扣住了他的脉门。

“尊驾真的没……额,有。心中郁结,尊驾的病症在心上。”

“所以嘛,神医能够详查病因,也定能手到病除吧。”

“呃”安道然又开始捋他的山羊胡子。

“这个还不好说,在下得看到病根才好定论。”

“那诊金呢?神医可想好了?”

“这个没问题,尊驾的身份和为人在下信得过。”

“那就多谢神医。请!”

“尊驾请!”

掌柜的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两人就已经往楼下去了。呃,安神医不是不出诊的吗?而且现在都过了申时,还有诊金也没见到就……

其实原则也是可以变通的,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

安道然在为严如碧诊过脉后就感觉这个症状不好改变。他长长地叹息道:

“这位姑娘服药时间太长应该已超过五年,而且还是用的‘百安堂’的上好药材,若是在三月之内倒是好解。现在嘛……”他连连摇头。

严如碧听到“百安堂”三个字身子又是一哆嗦,看得安道然连连摇头嘴角反倒是浮起一丝冷笑来。

安道然的眼睛虽眯缝得小却仿佛看穿她心思。

“姑娘可莫怪‘百安堂’,这药材虽是从‘百安堂’购买的,但药方,配伍,绝非出自‘百安堂’!这点在下可以人格担保。”

公输孟启掏出方子默默地递给安道然。

他眯缝的小眼睛豁然睁开,尖叫道:

“毁了它!快毁了它!这等毒辣的方子万不可留在世间贻害无穷啊!贻害无穷”

公输孟启略微迟疑,问道:

“毁掉方子自然容易,神医可是记下了,也好对症下……”

安道然噌地站起,怒喝道:

“此等害人方子我记来做甚!尊驾这病无能为力!告辞!”转身就要走。

“神医且慢!”沈织柔挡住他的去路,手里捏着根带血的绣花针。

“怎么着?公输军团的元帅,陈国国君要用强吗?你道安某还怕了不成。”安道然气得绿豆眼瞪得溜圆,山羊胡须倒立起。

“请神医瞧瞧这绣花针上是何物的血液,若能识得即便是不治病,我家元帅的诊金也照付不误。”

“哼!安某不稀罕什么诊金……”他嘴上虽这么说,鼻子已抽动了两下,随即凑到针尖前,不自觉地伸手接过绣花针。

“呀!神物啊!这是……”

“难道神医不知?”

“不,不,不!太不可思议啦,难道世上真的有‘龙血藤’!”

“不愧是神医!这的确是从‘龙血藤’中吸取的龙血。”巫念说着与田点点一起凑上前来。

安道然瞟了眼二人,目光却落在田点点身上,绿豆眼珠又转了两圈。说道:

“今日尊驾怕是要给两份诊金才是。”

公输孟启随口道:

“只要神医开口,两份三份又如何……嗯!”他猛然发现安道然话里有话,莫非……

安道然的目光已回到绣花针上仔仔细细地端详,然后闭目深深嗅吸,最后用指甲在针尖上轻轻沾了下放进嘴里,满脸顿时涨得通红。半晌他才把手指从嘴里拿出来。

“有此神物这位姑娘的药性或许有希望可解,这绣花针可否容在下带回去研究研究,怕是要三五日才能配出药方。还有这一根针上沾的量恐怕不够。”

“无妨,只要有一丝希望还望神医尽百倍努力。至于诊金想必神医也……”

“无妨,无妨。能见到此神物配药已是三生有幸,诊金算得什么。”安道然说着,打袍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小心地把绣花针搁进去揣入胸前放好。

“倒是这位公主王后今日午间受到震动胎息已有紊乱之像,要及时服些汤药才是。”他捋顺山羊胡须,望着田点点。

午间?震动胎息?田点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沈织柔反应快。

“莫不是给老太太下跪之时?”

巫念也记起来了,当时严牧之以内力托住两人后又收了回去,点点就扑到了地上。她拉着点点的手便伸向安道然。

“请神医快给把把脉吧。”

“这等小恙何须把脉,公主王后金枝玉叶万金之躯在下也就不用啦……”安道然捻着胡须微笑道,却瞥见公输孟启一脸紧张的神情。

“尊驾以为真有必要?”

公输孟启认真地点点头说:

“神医请!不必拘于俗礼。”

安道然微微摇头,拈花一般轻轻把手指搭上田点点的脉门之处,想装模作样蜻蜓点水一沾而过。

“咦”绿豆眼珠瞬间定住,而后眉毛开始打结,跟着山羊胡子也打起卷来。

“不对呀!请王后张开嘴伸出舌头让在下看看……”

田点点的心都被他提到嗓子眼了,舌头飞快地就吐了出来。

安道然突然出手,手捏银针刺向她的舌尖。刹那间安道然觉得自己的肋骨都快要被勒断七八根,勒得他是连连咳嗽。可他却毫不在意,绿豆眼盯着银针针尖那滴血,一滴都被他盯成两滴来。

看成斗鸡眼呢。

沈织柔瞬间明白状况,赶紧撤回千羽飘,连声道歉:

“神医,对不起!末将太鲁莽呢。”

安道然仿佛根本就没听见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地从袍袖中掏出个小银碗,把银针放到银碗里。再从袍袖中摸出个红色小瓷瓶,想了想又掏出个黄色小瓷瓶,把两个瓷瓶在手中摇晃几下,拔开瓶塞各自滴了两滴药液到银针上。

红色瓶中的药液是红的,黄色瓶中药液是黄的。药液滴到银针上面,针尖上的血滴就慢慢溶解开来,混合着药液渐渐化作一滴清水,只是水中出现几缕极为细小的黑丝。

所有的人都看得呆啦。

巫念轻声问点点。

“你不疼吗?”

“啊怎么不疼,疼的要命。不信你试试……”猛然想起这种事情可随便试不得。

“二位王后若饮食起居都在一起,那还是试试的好。”安道然说得很认真,手中又捏起一根银针。

巫念默默地吐出舌头。

此番所有人都看得仔细了,安道然还是先用手指搭上她的脉门,神情又古怪了几分,然后才动手刺向她舌尖,刺出很大一滴血来。

“有碗吗?瓷碗也可以,要干净!”

公输孟启紧握的权杖在微微颤抖,缓缓地推出个小银碗。

“神医请用,绝对干净!”

又是相同的过程,红色、黄色瓷瓶摇晃倒出红色、黄色药液,血滴药液溶解化作清水,水中仅有两三个极小极小的黑点。

“还有谁和二位王后饮食起居一起的?”

公输孟启想了想,向前迈步。

“尊驾就不用啦。怪在下没说清楚,在下问的是女子。”

沈织柔伸出了手和舌头。

绿豆眼睛瞥了她一眼。

“女将军好身手,在下的肋骨差点就全折在将军手里啦。你没有身孕就不用号脉,不过舌头可挺直了,在下要报复报复。”

“来吧,甭客气。”她舌头伸在外面,吐词就不那么清晰了。

第二六七章 沉鱼蛊毒

安道然呵呵冷笑,银针已刺在沈织柔舌尖,只是并未有什么报复的动作,针尖的血滴比巫念的还小。

公输孟启的脸色变得铁青,又一个银碗推出。

还是相同的过程,红色、黄色瓷瓶摇晃倒出红色、黄色药液,血滴药液溶解化作清水,水中几缕黑丝极为细小。

公输孟启的脸色渐渐恢复平静,静得像三九极寒的冰面。严如碧打个寒战,躲到床角把被子裹得紧紧的。

“恕我等孤陋寡闻,神医能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吗?”巫念大概已能猜到这是被人下了蛊毒,只是自己也算是此中行家没想到竟也着了道。

安道然瞪着巫念,抓住山羊胡子,恨不能拽下几根来。

“这位王后是巫国师巫家的人吧,当今天下能下此‘沉鱼蛊毒’的恐怕就只有巫家……”

“不可能!”公输孟启,田点点,沈织柔,异口同声。

巫念则轻轻摇头。

“我还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夫君昨夜的故事怕是与此有关吧。”

公输孟启盯着三个银碗,沉声道:

“神医还是说说这‘沉鱼蛊毒’的来历和如何解除吧。”

安道然的绿豆眼珠转了几转,开口道:

“若巫王后真不知道,那在下便来解读解读这‘沉鱼蛊毒’。‘百安堂’祖传的《偏方杂记》中曾提到此蛊毒,在前朝也就是元夏帝国统一之前出现过,也是和刚才那害人的方子一样,出现在宫闱之中,原名‘王的变异’。”

他此话一出,众人便已猜到此蛊的用意了。严如碧也从被窝里探出头,难道二位王后嫂嫂竟也和自己有相同的遭遇。额,好像又不一样,她俩都怀有身孕呢……

安道然继续道:

“此蛊源于海外,是以水族鱼虫为原虫母体炼制的。你们看它的头部有个大大的吸盘,口器也隐藏在吸盘之中以吸食血液为生,尤其喜欢管壁,壁上凝结的血块和……”

“别说啦,神医。”田点点感觉浑身发麻,尤其是腹部似乎有无数的虫子将自己腹中的胎儿包裹起来,像嗜血的蚂蟥一样贴上去不停地吸吮,啃噬……

这比吸吮,啃噬她自己的身体还要恐怖,还要心痛!

点点痛苦地瘫坐到床上,一只小手轻轻伸到她冰凉的手中,把她的手紧紧握住。严如碧,田点点在她的眼底看到了坚强。

“神医,为何我和她俩好像不一样。”巫念问。

安道然捋捋胡须解释道:

“若有放大镜就能看得更清楚些,巫王后的是尚未孵化的虫卵。王后出身巫家,打小就服用过一些抵抗蛊虫的药物吧,而这‘王的变异’秉性还算平和,无法对抗巫家药物故而不能孵化。”

公输孟启的权杖依次点过,三个银碗上便覆盖上一块水晶凸透镜,将水滴中的蛊虫,虫卵放大得清晰可见。

“耶。”绿豆眼一亮。

“这个可作诊金。”

沈织柔看了看她自己血滴的银碗,四条黑线在缓缓游动,一端有个大大的椭圆吸盘,粗略一看就和蚂蟥差不多,仔细分辨才能看到有鱼鳍,背鳍和鱼尾。

“洛水淼淼”也算是见识过许多水族鱼类的,却不曾见过此物种。想到这黑黢黢的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游来游去还真是恶心恐怖。

“神医,它能长多大呢?”

安道然也在细细观察那蛊虫,闻言沉思半晌后道:

“据《偏方杂记》记载,此蛊虫在宿主体内两月即成熟繁殖,而后死去可随尿液排出。其生命周期也就在两三月之间。有控制得当者,适时用药可让蛊虫不再繁殖,仅一季已足矣。而令中蛊之人毫无察觉,事后亦无从查证。”

他没有说得更详尽,可是谁都清楚,只需一季蛊虫已足以吸吮,啃噬掉一个新生命。还完全不着痕迹。

“神医当有祛除蛊虫的法子。”这才是公输孟启关心的问题。

“嗯,看现在这蛊虫体型应该尚不足一月,祛除不是什么难事。此蛊毒的阴险之处便是性子极为平和,不易察觉,若使用得当反而是一剂良药。故后世有人将其比喻为‘沉鱼蛊毒’。”

“比如这位女将军不知你自己是否可有感觉,近来肤色光亮,色斑淡化,尤其早晚精力旺盛了许多……”

安道然话到最后已隐隐有些轻薄,他便打住不再说。

但沈织柔的感觉恰恰正是如此,虽然她已三十八岁,可女人终归是在意自己的容颜,近来她确实感觉自己容光焕发充满青春活力,还一直以为是吸吮过“龙血藤”的功效,不曾想竟是这“沉鱼蛊毒”清除了她血管中的淤积。

所以也未去体会他最后那句话中的更多含义。

“不过这位王后体内的蛊毒就……”安道然眯缝起小眼睛瞄了瞄田点点,那意思是要避开她谈论这话题。

公输孟启走到床边把点点的手握住。

“请神医直说无妨,本王与王后从来都是坦诚相见,共同面对,从不遮掩猜测。”

安道然的山羊胡子微微颤动了两下,说道:

“这蛊虫习性喜温暖怕寒凉,只需每日服用凉血之药,同时舌下含‘六阳丹’将蛊虫吸引过来,再以银针刺血将其排除。连续三日则可以祛除。”

“只是王后已动胎息,需要保胎安神断不可用寒凉之药。”

公输孟启明白了,巫念体内本身有抗体不惧蛊虫,沈织柔反而因祸得福,祛除也容易,偏偏就是点点比较难办。

巫念想了想说:

“现在蛊虫尚不足月,神医可否让点点妹妹先保胎,待胎息稳定后再祛除。这其间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点点虽然觉得那虫子在体内游走确实恶心恐怖,但首先保住腹中胎儿才是最重要的。

公输孟启轻轻拍拍她的小腹,柔声道:

“夫人我们都还很年轻,还是保护好夫人的身子要紧。这孩子嘛,有夫人的良田为夫多多耕耘,收获绝对是满满的……”

“去!这么多人在呢,亏你说得出口。可是陛下,臣妾真的很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这么多人在,就数安道然最尴尬了。他又眯缝起眼睛扬起头盯着天花板:

“万豪客栈”的装修真是豪华啊,那梁上富贵花开贴的都是真金箔吧,亮闪闪的刺得人眼都睁不开。

“神医可是在想其他法子,要不先拿末将来试药,或许能试出新方子。”沈织柔自告奋勇当小白鼠。

安道然昂首盯着天花板眼都没眨一下。

“换血!我和点点是姐妹,可以试试换血。”巫念知道祛除蛊毒的方法中就有通过换血解除的。

安道然昂首盯着天花板,山羊胡须抖动起来,因为他在开口说话。

“巫王后的法子恐怕只有请巫家人出手,这移花接木转嫁他人的‘移蛊之术’在下确实无能为力。巫家小姑或……”

他忽然觉得脖子冷嗖嗖的,仿佛连声带都被割断了,再也发不出声来。

第二六八章 巫家小姑

至少有六道目光盯在安道然的脖子上,他的脖子很长当然也很细,细到只需轻轻一拧就能折断。

巫念双目灼灼地盯着他细长的脖子,千万别折断了,点点还等着他解蛊毒呢。

田点点双目灼灼地盯着他细长的脖子,千万别折断啦,如碧妹妹还等着他配药呢。

公输孟启双目灼灼地盯着他细长的脖子,千万别折断了,本王的老婆,孩子,妹子都等着他医治呢。

他们都在为安神医担心,因为从没人敢轻易提及巫家小姑。

巫家小姑名叫巫丞尊。

原本巫家的女儿是不论字辈的,比如巫念,就是巫家“敬”字辈的。巫敬邦,巫敬武,巫敬山都是她兄长。

巫丞尊则是个例外,他是龙凤双生子。也就是龙凤胎,还是个连体龙凤胎。巫丞尊乃巫伯璩四夫人所生,出生之时正是辰时,当时天有异象,红日已升明月仍然不坠。

巫丞尊呱呱坠地本令巫家全族兴奋,巫伯璩当即以血灵卜卦,卦象未成天地色变,红日无踪风雨如磬。

巫伯璩心知有异,亲手打开襁褓方见到巫丞尊背后高高隆起,竟有层薄薄的肉膜,揭开肉膜瞧见一女婴与其背靠背相连相生。

肉膜揭开,女婴大吼大叫巫家满门皆有耳闻。

风霎时住,雨刹那停,天空日月皆不见。

巫家族人以为不祥之兆,龙凤双生仅留存一,族人欲留男婴。巫伯璩犹豫难决,他准备择日卜卦再论。

三日后,双生子中的男婴竟在睡梦中被女婴碾压于身下夭折,自此巫丞尊成为巫家唯一按男丁字辈录入家谱的女子。因为血灵卜卦,居然选中她为巫伯璩之后的下一代血灵传人。

巫家一向以血灵为尊,尤胜族长。当初巫伯璩排行老三被血灵选中,族人亦无任何异议。

自此巫丞尊成为巫家同辈之中最小的孩子。

尽管巫伯璩有二位兄长,六位弟弟,都是妻妾成群,可自巫丞尊出生后皆未再生育,即使有怀孕的也胎死腹中。

巫丞尊只比巫念大两岁,自打巫念记事起,仅在二大爷巫伯的葬礼结束那天见到小姑巫丞尊。

当时巫丞尊看着她说,我是巫家小姑。巫念那年十岁,甜甜地叫了声:小姑好!然后她就从小姑的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这本是很正常的,因为面对面离得很近。

可随即巫念就看见自己的影子上爬满火红的蝎子,无数的蝎子挥动着双螯击打出火焰燃烧起来,在巫丞尊的眼中燃烧!烧得她浑身发烫,而巫丞尊则在笑。

大笑,狂笑。

吓得巫念哇哇尖叫逃跑。

当时田点点也在巫念旁边,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回头看了眼巫丞尊,然后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被瞬间冻成冰雕,然后冰雕一片片碎裂,她的身子也一片片碎裂。

吓得田点点哇哇尖叫逃跑。

巫家人拿巫丞尊毫无办法,巫伯璩也束手无策,因为巫丞尊很少在巫家露面,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她要来时便来了,要走时便走了,她一般只高昂着头说一句话:

我是巫家小姑。

她要做什么也都由得她,有一次她要巫伯璩给她讲解“移蛊换魂”,适逢岱王派公公来招巫伯璩进见,那公公刚吐出一个字便断了声,巫伯璩连眉头都没敢皱一下继续讲解。

因为巫丞尊说,巫家小姑不喜欢被人打扰。

所以,任何人都不愿提及巫家小姑。即便是巫家人,即便是巫伯璩也对巫家小姑极为忌惮。

所以安道然提及巫家小姑,屋子里就立马就安静下来。

良久,还是安道然低下头,摸了摸脖子自说自话。

“在下得回去好好研究下,尽快想出法子。”他也没说是解田点点蛊毒的法子,还是解严如碧药性的法子。

他既不说,公输孟启也不问,将他送至客栈门口,还叫来亢褚良贴身保护安神医。

安道然也没拒绝。

回到房间,公输孟启看看四位女士,全都是满面愁容,一个个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怎么呢,你们一个是本王的姐姐,一个是本王的妹妹,还有两个是本王的夫人,这王者之气,大将之风都到哪去啦!区区几条鱼虫就把你们吓着呢?不至于嘛。”

“沈姐姐,你确实是容光焕发的啊,依本王看来姐姐确实年轻了不下十岁呢。这样你都不高兴?”

沈织柔苦笑道:

“元帅,末将是,是担心王后嘛……”

“王后?”他拍了拍巫念。

“瞧瞧,就这身板,王后壮实着呢……”

“是!我壮实,我结实,天生体质抗打击,皮粗肉厚还耐操。陛下满意了吧?”

“嗯,满意,满意,非常满意!”

夫妇俩一唱一和的荤笑话瞬间把人逗乐,最先笑出声的居然是严如碧,尽管声音很小“哧哧哧”的。

随着她的笑声响起,房间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怎么样,诸位女士,是本王太过锋芒毕露以致树大招风连累到你们,你们不后悔跟着本王吧。”不等众人回答,他已飞快地继续说道:

“本王知道你们不会后悔。因为后悔没有任何意义!你们,必须和本王一起面对。看来本王之前是对这些阴损的手段重视得还不够,你们放心,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有。沈姐姐,你说呢?”

“是!元帅既然将后院交给末将,末将定会竭尽全力,不容丝毫疏漏……”

“不,沈姐姐,你应当说‘王弟’,本王是将整个后宫都托付于姐姐你。姐姐有什么要求,需要尽管提出,这可不是客气的时候,需要姐姐极致用心。”

呃沈织柔感觉担子不轻,这王的后宫就比较大,比较复杂啦,肯定不会仅眼前这几人。沉思片刻她缓缓道:

“那姐姐可就要向陛下要人呢。”

“姐姐请讲”

“陛下至少得给末将五人,亢褚良,安道然,胡往,杜婉,春兰或是桃花其中一人即可。其余侍女,丫鬟末将自会选择。”

公输孟启微微一愕。

“春兰,桃花姐妹你只要一个?”

“嗯,只要一个!陛下懂的双生姐妹心意相通,有一个在手中足够……”

“嗯。”公输孟启懂了。

“杜婉又是谁?”

“杜婉,人称‘杜大娘’乃是闻名大陆的弄婆子。末将只知其名未见其人……”

田点点举起手发言:

“听母妃说,我就是杜大娘接生的。只是那杜大娘孤傲得很,不愿留在王宫之中,不知道去哪寻找。”

“我,我……知道”说话的居然是严如碧,声音还是有点小。

“我那方子就是她给的。她在严家庄,因为那方子每年都要调整。”

额众人不禁唏嘘。虽说得来全不费工夫,却是以摧残身心为代价。

公输孟启躬身拉着严如碧的手认真说道:

“好妹子,放心吧。你身上的药性安神医自有办法替你祛除。你更要坚强起来,哥知道你的机关手法不错,能在萤石上雕刻。今后保护嫂嫂的任务就交给你呢。”

“交给我!”严如碧显然大吃一惊,不过眼底却燃起了激情的火花。手中是公输孟启塞过来的“錾金刻刀”。

“这是”虽然没有精致的漆盒,但她还是立马就感觉出来。

“是什么不重要,包括机关之术,只要善于运用,彻底明白其原理奥义,就不存在什么可怕的诅咒。”

严如碧仿佛渐渐明白,她点点头握紧了“錾金刻刀”。

“好啦!女士们,请安歇吧。明天咱们就到岱京城,说不定能见着点点的小姨呢。”公输孟启狡黠地一笑,退出了女士们的房间。

点点的小姨不就是巫念的小姑吗,不就是巫家小……

第二六九章 巫家小姑与公输大嫂

万豪客栈的床榻很柔软舒适,公输孟启躺上去后不一会就睡着了。

微风吹过一个人影飘到床前,他迷迷糊糊地瞟了下问道:

“老婆你不好好休息,跑本王房间来干嘛?”他说的老婆是指巫念,田点点可没这么敏捷的身手。

巫念笑啦笑得风情万种。

“人家想你了呗”说着就往床上溜,大概是床边的权杖有些碍事,她想伸手推开。

嗯,权杖怎么这般粘手像麦芽糖似的,更像灵蛇缠绕顺着手臂直奔她面门袭来。

公输孟启竟然会进攻巫念!

巫念退,退得比来的时候还快,瞬间就飘出窗外。

“咯咯咯,你就是这样对你老婆的么……哟!你这玩意儿还挺粘人的,是送给你大嫂的见面礼吗。咯咯咯……”清脆的嗓音夹杂着银铃般的笑声从窗外传来。

万豪客栈的隔音效果很好,但即使再好十倍百倍也阻隔不了小姑的声音,特别是巫家小姑的声音。

公输孟启坐起身来,瞥见巫念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幽幽道:

“她竟然来呢”她当然是指小姑。

巫家小姑。

“可你还没走。”公输孟启把握着手中权杖。

“你的权杖也没丢啊。”

“你若想要拿去便是。”公输孟启把权杖递了过去。

“瞧你,你看我是想要你的权杖吗。”巫念一双明眸瞪得大大的满是笑意。

“哦。”他揉揉惺忪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的眼睛比巫念漂亮。”

“哦,因为我是巫家小姑。你居然对我施‘障眼法’班门弄斧,你觉得会有用吗?”

“可小姑的‘移魂幻影’不是也没有用吗。”

“那你说是巫念长得像小姑呢,还是小姑长得像巫念。要不我走近些你再仔细瞧瞧”

公输孟启伸出权杖制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小姑很漂亮,真的即将成为孟启的大嫂吗?”

巫家小姑一声叹息:

“原以为都是家中长子厉害,谁知还是幼子有才。要不你把小姑也一并娶了,姑姑,侄女,外侄女三个女人能演一台大戏呢。”

“如此说来小姑还真是大嫂啊,难怪大哥有些难为情不肯告诉我。嫂嫂好!兄弟见过嫂嫂。”说着,他认认真真地拱手作揖。

“哟哟哟!你这是害怕我呢还是讨厌我,一口一个嫂嫂,叫得都生分啦。”

“哪里的话,小姑嫁给我大哥大家就是一家人,只会更亲近嘛。”

“那我们便亲近亲近呗。”小姑站起身来,连走路的样子都和巫念一样。

“人总是在接近目标时感觉兴奋,在达成目的后患得患失……”

“你说什么?”小姑停下脚步,两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她马上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兄弟不是嫂嫂的目标。”

“你确定,整个大陆不是你公输军团最厉害吗。”

“公输军团有二十万人马呢……”

“那又如何,擒贼先擒王,擒住了你自然也就打败了公输军团。”

“嫂嫂的目的就是打败兄弟吗,那实在是太容易啦。别说嫂嫂,就是巫念也能轻而易举的打败我。”

“少偷换概念,巫伯璩的血灵都打不破你的保护罩。”小姑眨眨眼睛。

“所以我想试试。”

“你每一次试过之后就会索然无味是吧。何况这还不是我最强的时候。”

“这还不是你最强的时候?那你得多强大呢?”小姑退了半步,歪着脑袋重新打量起来。

“第一,我在睡梦之中,你突然袭击。这样的状态之下我肯定不会最强。”

小姑点点头。

“第二,小姑应该年满十六已经成年,而孟启还有两月才满十六,就年龄而言尚未达到成年的状态。未成年人是不是不算最强。”

小姑想想也对。

“第三,不知道小姑内功心法已炼至第几层,巫念倒是把‘聚气通灵’心法炼至五层呢。而孟启惭愧琐事繁忙竟未修炼任何的内功,若假以时日能修得五六层心法,实力必然更加强大。”

听到巫念的“聚气通灵”才修炼至五层,小姑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她去年就已修炼至八层,只差突破最后的第九层,那时就可让血灵居于百会之顶,随时将巫伯璩秒成渣渣。

所以巫丞佑才要时时刻刻专研巫家术术,防备小姑翻脸。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翻脸。

小姑霍然翻脸,森然道:

“你这无赖的家伙,说这么多的一二三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难道你一辈子不修习内功,小姑就等你一辈子……呸!”

“难道小姑是怕了吗?无须一辈子,只要三年!三年之后孟启绝对让小姑见识到本王一统天下后的真正实力。”

“三年,一统天下?野心倒是不小……”

“着啊。嫂嫂可愿助我。”

抓住机会迅速插入打断对手的思路语序,这个也是公输孟启的招数。

巫丞尊眼中寒芒闪过,食指已落在他的喉结之上。冰冷的指甲随时都可以割开他的喉咙。

“你这样调戏嫂嫂可是有悖伦理的,公输族长,军团元帅,陈国国君……”

公输孟启没有闪避,这时候闪避就意味着交手。他必须将巫丞尊引到他自己设定的轨道上来,而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当然这样得冒着被割喉的风险,但这样的风险必须得冒。

“你为何不说话?”

“我觉得可以给嫂嫂留点念想。”他平静的回答。因为指甲没割破喉咙前还能说话,也就是还未彻底翻脸。

他肯定不想翻脸,即便是让未过门的嫂嫂调戏一下。

“呵呵,呵,给我留点念想,亏你也想得出。嗯,是个有趣的人儿,小姑还真下不去手”

她说下不去手的时候,指甲已入肉两分,再深入丝毫公输孟启的气管定然会被戳穿漏气,再横切丝毫颈动脉就会割裂喷血。

“好!小姑给你一年时间,明年的七月初五就来吸干你的血,也好让叔叔能赶上七月十五的上元节,到时嫂嫂会多给你烧些祭品的……”

说着,她歪着头凑近他已经在流血的喉咙,伸出长长的舌头“簌”地舔过,冰冷冰冷的,血却止住了。

公输孟启浑身都炸开无数的鸡皮疙瘩,脑门上的冷汗啪嗒啪嗒地掉,不但浑身的衣服湿透,连床上都是大滩汗渍。

“小姑,你好厉害!”

“嘻嘻,是吗,得叫嫂嫂。”声音从窗外传来。

“明天叫好么?”

许久没有回应,这次是真走了吧。

第二七〇章 噬血舌~吻咒

万豪这样的高级客栈十二个时辰都是有热水的,公输孟启今晚已是第二洗澡,然后倒床就睡。

万豪的床很大能避开先前的汗渍,至于退房的时候会不会被人怀疑是尿渍而加收服务费那就是珠珠商行的事了。

公输孟启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特别沉,直到巫念敲门把他叫醒。

“元帅大人快起床,这要是在军中都已是误卯了。咦你咋还尿床呢?”

“她昨晚来过。”他打着哈欠伸伸懒腰。

“她?她是谁?”巫念已敏感地察觉到是个女人。

“大嫂小姑。”

“还大嫂小姑,你就扯犊子啊!”巫念终于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

“真的是她……”

公输孟启扬起头,露出脖子上的伤口,虽然没流血可伤口还在。

巫念凑近一看,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哆嗦着问道:

“她给了你多少时间?”

“嗯?你怎知道她和我约定了时间?”

“伤口上施的是‘噬血舌~吻咒’。到时,即便她不出现你这伤口也会崩裂,鲜血狂喷而,而……”

巫念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公输孟启已经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奶奶的,小姑也忒狠啦!

“你不能解?”

“我解,我解,这‘噬血舌~吻咒’必须下咒之人的亲吻才能解!你,都干了些什么啊!什么人都敢拉上床,还真是色胆包天不要命啊!连……”巫念有些失去理智了,纵身一跃飞扑上床就要盘他。

公输孟启张开双臂迎了上去,把她紧紧抱住,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你们俩是不是长得很像?”

“不像,不像,我们怎么可能,不像”巫念瞬间冷静下来。

“她用我,我的身份上,上了你的床!”冷得牙齿都在打架,脸也绿啦。

“是,也不是。”于是公输孟启便把昨夜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说:

“她给了我一年时间。”

巫念的脸色慢慢缓了过来。喃喃道:

“一年,一年?你竟敢答应她一年!你知不知道她,她是那种完全不可理喻的人,甚至都不是人!”

公输孟启摸摸鼻子,轻轻笑道:

“我都不确定现在的你是你,还是昨夜的她。”

“你”巫念将他摁倒床上,龇着牙凑近他的脖子。

“要不要再给你下一道‘噬血舌~吻咒’!”

“不用啦,老婆。快起来,沈姐姐来呢。”

“嗯。”巫念翻身跃起回头,哪里有沈织柔,分明是上当啦。再回头他正要开溜。“想跑!”她又扑了过去。

“额,你们夫妻要玩游戏咋也不关门呢?哟,我还是先告退吧。早餐已送到房间了。”沈织柔还真来啦。

巫念恨恨地松开手。

“走走走。咱们出发之前还得去趟‘百安堂’吧。”

“必须的!”

万豪客栈的服务不错,直接把早餐送到房间里。也经过了沈织柔的再三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用餐之后一行人就到了“百安堂”,经过昨日的鼓励严如碧也有勇气跨进“百安堂”的大门了。

安道然并未在二楼坐诊,他还在后院配药呢。

不过这对“百安堂”的生意倒没啥影响,没有安道然还有安道全,安道济,安道宁……都是名医圣手,而且规矩还没他多。

有珠珠商行的引荐,又是神医的病人,“百安堂”人伙计直接就把众人领到后院。

安道然见到众人前来,竟是十分高兴。大概是昨夜配药熬夜的缘故,绿豆眼熬成了红豆眼。连亢褚良也被传染了,双眼红红的肯定是盯着神医没眨眼。

安道然望着严如碧,兴奋地道:

“成了,成了,这位姑娘的方子成了!”山羊胡子熬了一宿似乎又长了几分,只是未经梳理有点拧巴。

“你过来,先把这‘凉血地黄汤’喝下去,半个时辰后再含‘六阳丹’。”

严如碧还是有点怕,怯生生地往前挪了挪脚步。

“额,不是你,你的药还没煎好呢。女将军过来。”

沈织柔没想到竟会是自己,她还是走上前去,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地喝下去。

安道然见她喝完药汤,又吩咐道:

“你且静坐休息,莫要运转内力就是。你们也都坐下休息会吧,等那两剂药煎好再说。哟,忙了一整夜,也该祭祭五脏庙了。”

“来啦!”亢褚良端着托盘就转了过来。

“神医请用餐。我刚才也去厨房找吃的,这粥和馒头都有点凉啦,就热了下。”

安道然的小眼睛翻了翻。

“有必要吗,阁下可是大将军呢。咦……今天这粥味道咋这么鲜?小六可没这手艺啊”

巫念微微一笑。

“安神医,这经过神厨加热的白粥味道自然是特别的鲜,你再尝尝馒头……”

不等她说完,安道然已经抓起馒头啃起来。

“唔嗯好”舌头都捋不过来啦。

这顿早餐吃得他是狼吞虎咽。

吃完早餐安道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扯开嗓子喊道:

“小六!药煎好了吗?”

“来啦。”伙计小六端着托盘跑了过来,步履沉稳身体协调,碗中汤药微微荡漾却不曾洒出半点。看来“百安堂”的伙计都不可小觑。

托盘中有两碗汤药,一个是白瓷碗,一个是红瓷碗。安道然先端起白瓷碗递给田点点。

“王后,这是给你的保胎药。待温度适合你的口感就喝下吧。”

田点点接过汤药,一股浓浓的药味道直冲口鼻,她撇撇嘴说:

“神医,这味道还可以温柔点不?”

安道然也撇撇嘴,小眼睛眨眨回了个无奈的表情。

“哎呀!零食盒子忘车上呢,我去拿。”

山羊胡子抖了两下。

“王后,服药一个时辰之后才可以喝水、吃东西。”

“不是吧!连水都不能喝!”

“若喝水,以后孩子很大都会尿床的。”

啊!有这种事情。所有人都傻啦。

巫念想起公输孟启床榻上的汗渍禁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公输孟启则是满脸黑线。

田点点瞄了瞄二人,必定有古怪。

“好啊!巫念你敢偷吃。”

巫念一愣,不知道她提的哪壶。

“还不承认,你看,你看,他的脖子”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公输孟启的脖子上。

“这不是偷吃!是!是”安道然惊叫道,只是他叫不出名来。

“是‘噬血舌~吻咒’。”巫念黯然道。

“巫家的‘噬血舌~吻咒’?”安道然抱着公输孟启,红豆眼放出灼灼眼光,似乎他也想来上一口。“解不了,解不了。奇怪,你们夫妻也玩得太出格吧。”

巫念紧咬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不是我!”

“是小姑。”公输孟启轻轻道。

“呃”安道然猛地缩脖子,把山羊胡子紧紧摁在脖子上,仿佛多加了层保护。他当然知道是哪个小姑。

第二七一章 挖神医

田点点的脸变得比汤药还要稠苦,喃喃念叨:

“她为何来啦,她为何要他……”

公输孟启从身后轻轻搂住点点。

“先喝药吧。还烫不,让为夫给你吹吹。”

田点点眼中已全是泪光,端起瓷碗扬起脖子“咕噜咕噜”喝得精光。

“夫君!咱们不怕!”

“可我怕啊”安道然想起昨晚就是他提及的小姑,没想到就真出现啦,心里顿时拔凉。整个人瞬间委顿蜷缩起身子恨不能藏到药箱里去。

公输孟启走过去扶住他的肩头。

“神医若是担心就和我们在一起吧。”

“和你们一起有屁用,你不还被她‘舌~吻’了吗?”

“那是因为本王现在不想和她冲突,她即将成为孟启的大嫂。其次,本王和她已达成一年的约定,本王有一年的时间来解决这件事情。”

“她就是你即将过门的大嫂?还一年约定?这是哪门子事……”

“小姑行事,不好猜度。但神医自可放心和我等一起,这点本王以人格担保。”

“人格担保”这话可是安道然对严如碧说的,现在公输孟启也给他担保一下。

“呃”安道然感觉有些不对,似乎要掉坑里,小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我再看看。”他站起来,歪着脑袋伸出舌头就朝公输孟启脖子上的伤口添去。

公输孟启觉得一股浓烈的药材味道直冲而来,只得屏住呼吸挺起脖子咬紧牙关忍出浑身鸡皮疙瘩。

小姑够恐怖,神医更恶心。

其他人都背过身去不忍直视。田点点更是“哇哇”干呕。

“唉哟!”安道然捂着嘴大叫,连忙冲进药房抓起十几个瓷瓶,大的、小的、红的、绿的、黄的、黑的、青花的,粉彩的……

然后倒出药丸,药片,药液,药膏,看清了数量,把匀了分量,调好了剂量,依次往嘴里塞去。或许是神医平常干出格的事情多了去,所以店里的大夫,伙计都各忙各的没人搭理他。

过了好一会,安神医就像暑天的狗一样,吐出五彩斑斓的舌头,舌尖上还有个大大的血泡。

“呼呼好厉害的毒咒!若不是‘百安堂’药材齐备,老夫怕是要壮士割舌才能保住性命啊。”

巫念幽幽道:

“神医亲自尝试,这下该是相信了吧。”

“相信,相信!即便是巫王后要用苦肉计诓老夫,也断不会使出这要命的法子。普天之下能把这舌~吻毒咒做得如此妙到毫巅的也只有她了。”

“只是尊驾要从‘百安堂’挖人这价格可是不菲啊!”

安道然开店坐诊,生意经是必须会的。

公输孟启拍拍权杖,坐了下来。

“神医不妨说来听听。”

山羊胡子捋了捋。

“老夫可是‘百安堂’的金字招牌……”

“亢将军记下‘金字招牌’一块。”

“诺!”亢褚良回应,随手用手指在托盘上画出块招牌的样子。

绿豆小眼珠子转转,继续要价:

“神医也得好药材,好器材。这些都得从‘百安堂’采购。”

“应该的。亢将军待会去柜台结账多加两成的小费。”

“诺!”亢褚良在托盘上画了个圆圈,圆圈里面写了个“二”。那意思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安道然整整衣巾挺直身子,轻咳两声清清嗓子。

“老夫今年四十有二,眼界颇高尚未娶妻……”说着目光落在沈织柔身上。

沈织柔吓了一跳,大叫道:

“本将军有老公,儿子都两个啦!”

“咳咳,老夫的意思是请女将军多帮忙留意下。要想留住男人,就得把根留住。”

沈织柔恨得牙痒痒,攥紧了千羽飘。

老娘把蛋蛋拍碎了给你留个萎缩的根。

“这个事情嘛,本王尽力而为,可没法保证啊。亢将军也记下吧。”

“额诺!”亢褚良在托盘上画了个叉腰的八婆。见沈织柔偏过头来看赶紧遮挡住,被她狠狠地怼了一眼。

“还有就是老夫希望至少每月能够享受到一次这位亢将军做的美食。实在是……”

“这个容易,今后咱俩可就是搭档。空闲的时候弄俩小炒喝点小酒也是平常。”这次亢褚良既没画圆也没画圈。

“真的!若是老夫也能有将军胸前的徽章……”

一枚玄铁质地“双头马”徽章交到他手中。

“这是‘千夫长’玄铁徽章。神医只需治愈任何一名公输军团的人即可立功,擢升为将军。”

握着沉甸甸的玄铁徽章,安道然喜不自胜。

“很好,很好!一定的!成交。”

成交!

沈织柔点名的五人组合配置完成。

至于杜大娘,公输孟启早就传书严牧之,既然严家庄能留住杜大娘,当然也能让她陪着严如碧。她本来就是为她而留下的。

“额,那位女将军赶快把‘六阳丹’含到舌下,吸引蛊虫,取血。”

沈织柔接过“六阳丹”说:

“本将沈织柔,以后你得称呼沈将军。”

“是是是!沈将军好,待会可要得罪啦。”安神医已经开始粘着胡须计时,手中的银针闪闪发亮。

半刻,“六阳丹”在口中含化。沈织柔吐出舌头。

“来吧,为本将军治疗不存在得罪。”

安道然大概是和她杠上了,嘿嘿一笑。

“末将取血可不是为治疗沈将军。”银针闪动,狠狠地刺在她舌尖,鲜红的血滴“啪嗒啪嗒”滴入亢褚良手中的红瓷碗。一连滴入十八滴后,他才递给沈织柔一块竹片。

“按压住金精,玉液两处穴位止血。啧啧啧,这么新鲜的血液,浪费了怪可惜的。”

沈织柔那个气啊,不过随即就释然啦,她看见亢褚良把红瓷药碗递给了严如碧。

尽管跟着公输孟启一行人还不到一天,严如碧已经变得开放许多,坚强了许多。

可当她看到那药汤之中竟有许多血红的丝线在游动,她知道那就是“沉鱼蛊毒”的蛊虫。怎么也不肯接药碗,还一点点地往后退。

“姑娘别怕,神医说了,这蛊虫用得好就是治病的良药呢。”亢褚良柔声劝导。

公输孟启也贴到她身后,轻声劝导:

“如碧妹妹别怕,要不哥先喝一口让你瞧瞧。”

“别!元帅,这可是用沈将军的精血调配而成的,也亏得她居然还吸吮过‘龙血藤’的龙血,把这蛊虫养得龙精虎猛,正好适合严姑娘。只是苦了沈将军,这取血的事恐怕要持续两三个月呢。”

“只要能治好如碧妹子,别说两三个月,就是两三年又何妨。”沈织柔取出竹片,竹片上有淡淡血迹但血已经止住了。

“谢谢沈姐姐!谢谢大家!谢谢哥!”严如碧已经不能也不再后退,依靠着公输孟启的身躯,她接过红瓷药碗屏住呼吸昂首一饮而尽。

一团暖洋洋的气息顿时从腹中散开,奔向四肢百骸,感觉身体中原本许多阻滞的地方似乎已开始松动,即将出现百蚁溃堤的征兆。

安道然的手指已搭上她的脉门。

“咦神物啊!果然是神物,已经在开化啦。严姑娘可会内功心法,如能辅以内息调理定能事半功倍。”

严如碧点点头,坐在田点点身旁开始运功调息。

巫念忽道:

“神医能不能再添加些龙血原液,这样……”

“不可!严姑娘体内药性积累多年导致体质虚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万不可直接使用龙血这般猛烈的虎狼之药!有沈将军的血滴做药引抽丝剥茧花上三两月时间那已是相当幸运的啦。”

病去如抽丝,久病需温养。这番话说来众人都已明白。

趁着严如碧,田点点服药调理的时候,亢褚良已在柜台结算完毕。“百安堂”的药价果然不菲,七七八八下来居然要三万两银子。不过掌柜的说,若以陈国银币付款就只需三百枚。

亢褚良乐呵呵的付了三百六十枚银币。看来银币的币值相当坚挺。

第二七二章 蜚短流长

从古驿镇到岱京城还有小三百里路程,不过全是平坦的官道,可以纵情驰骋。

公输孟启一行多出一个人一辆马车,人当然就是安道然,他一个人独占了一辆车,车上塞满了药材和器具。

安神医倒是恳请沈将军与他共乘,说女孩子还是不抛头露面的好。

沈织柔断然拒绝,说首先她是公输军团的将军早不是什么女孩子,其次她受不了那浓浓的药材味道。

不过沈织柔也很快感受到了抛头露面的不好。不好不是因为她是女孩子,而是因为他们是公输军团的人。

还有公输孟启。

岱京城渐渐临近,人烟也就渐渐密集,尽管他们没有打公输军团旗号,可路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公输孟启手中的权杖,每个人胸前的徽章无疑都是亮眼的标志。

何况公输孟启在岱京保卫战后形象早就家喻户晓。

现在岱国民众对公输孟启对公输军团虽说不上仇恨,却有相当的鄙视。皆在背后指指点点:

“看那不是公输军团的元帅吗,耀武扬威的样子。”

“哼,可不是什么好鸟,叛国出逃。”

“还霸占着岱严,齐门,不归还,又抬高粮价,还让不让岱国的百姓活啦。”

“就是,那小贼贼精贼精的,先是骗了岱王的七公主,嘿嘿又把国师的女儿给搞了……”

谈到女人后面的话就有点不堪入耳了。

严如碧耳朵灵,在车里也能听得清清楚楚,她看了看二位嫂嫂。

巫念和田点点自然也隐隐约约听到些,二人都是满脸漆黑,田点点一个劲的嚼零食,把梅子核都嚼碎了。

“夫君也是,他就不出手惩戒下这些刁民,没有公输军团的抵抗他们早做亡国奴啦。”

“你还是好好安生些吧,别把牙磕崩呢。夫君连她的‘噬血舌~吻咒’都能忍,还在乎这些闲言碎语。”

“元帅?”沈织柔肺都快气炸了,她向公输孟启请令。

“沈将军,不过是些鸦雀聒噪罢了,若是臭鸡蛋,烂白菜扔过来你还不得躲车上去。”公输孟启指了指安道然的马车。

“哼,便是杀了这些……”

“沈将军!本帅的话你听不懂吗?”

这下沈织柔懵圈了。

“元帅的意思是……”

“本王的意思就是脚下的土地终将是本王的国土,本王会宽恕这些无知的臣民,认真的教化他们。”

“哇我哥好厉害!哥哥加油,你一定行!”严如碧耳朵特灵,仅管公输孟启声音压得很低她却听得分明,在车上鼓起掌来。

田点点瞅瞅她,奇怪的问道:

“你哥他说啥呢,你这么激动。”

“我哥说我不告诉你。”严如碧突然想现在起岱国的主子还是这位嫂嫂的父王,那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好啊,现在公输家的小姑也变得这么厉害,要欺负人么。”

巫念莞尔,车厢里充满笑声,流言蜚语不再耳闻。

她们讲故事,讲述曾经发生在这条路上的故事:

枣树庄收编罗二蛋,沙柳河布机关,令八十万纪军不敢出岱严。越岱山,上磨盘,五颗珍珠千里接力搅乱纪国朝野,一百特战潜入混乱敌军关隘。《将进酒》,落敌酋,风流少年并蒂花开。

申时。公输孟启一行裹着落霞云裳,乘着轻车快马,昂然冲进岱京城。

七十余日征尘磨砺,六千里路高歌猛进,五百将士北上拓疆土,两代君王归家看娘亲。打马北大街,车行乌衣巷,乡邻相识拱手礼,家宅家门泪眼望。

“娘!孟启孩儿回来啦!”没想到母亲竟已迎出大门外,公输孟启飞身下马,跪地磕头。马车停帘掀开,田点点,巫念,严如碧,急急下车参拜,忙得沈织柔左右开弓,千羽飘既作扶拦又作护篼,不容丝毫疏忽。

覃夫人早泪眼婆娑,抚抚乖儿子搂住俩儿媳还有个小侄女,是说不出的高兴道不尽的思念。

从大门到中堂是笑中带着泪,泪中更多笑。二位媳妇正式拜见婆婆,而且都已身怀六甲公输家血脉传承人丁兴旺,乐得覃夫人张开的嘴就再也没合上。

严如碧的拜见又引发一阵唏嘘,覃夫人不禁又洒落几行眼泪,所幸得知公输媛尚好,心里才宽慰了许多。

母子重逢的重头戏反倒是排到了最后,仅仅两个月不见,覃夫人感觉儿子真的是彻彻底底地变了个人似的。不提风光荣耀,便是那双眼的目光不知道成熟了多少倍,让做母亲的心疼,欣慰。

一家人刚要入席晚餐,大哥公输世祯也恰好赶来,气氛更加热闹了。

公输孟启知道自打“岱国王家学院”成立,大哥便一心一意扑在学院,吃住都在学院。此时定是知道他回家才赶过来的。

兄弟俩陪坐在母亲左右,一家人其乐融融。

公输孟启见大哥右手举箸用筷和平常人一样,加上他还戴着手套,若不知实情谁也不能看出那是假肢。就凭他能自己单手完成假肢的制作来看,大哥的技艺又精进不少。

不知是事先有约定还是心中有默契,全家人对公输世祯明日的婚礼只字不提。晚餐结束大家又说了好一阵子话,亥时临近众女眷都已安歇,兄弟俩才到书房关起门来谈论正题。

“三弟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吧?”尽管公输世祯估计他已知情,但仍问了句。

公输孟启点头微笑。

“是巫家小姑吧。照理大哥和她难有交集不知是哪位月老牵的红线呢”

红线,公输世祯感觉自己头上都快冒黑线了。

“三弟对她似乎很熟悉,或许是因为弟妹吧。”

公输孟启摇头。

“巫念对她不熟悉。倒是大哥你,对嫂嫂了解多少呢?”

这次轮到公输世祯摇头啦。

“哥对她的了解可能还不如三弟你多,你知道的哥很少与这些豪门权贵交往,对江湖传闻也鲜有耳闻。”

“所以呢,我觉得给大哥牵红线的这个人不简单哟,是二殿下吧。”

“嗯,什么都瞒不过三弟,是二殿下,现在应该称太子殿下了。还有,还有帝国太子……”

“呵,对啊,现在田恒是岱国太子啦。元昊到岱京城没多久嘛,居然就忙活上大哥的婚事啦。看来帝国太子对咱哥俩挺上心的。”

“那是三弟的心胸也很大啊”

“大哥你这话的意思……”

“太子殿下给我看了你给国师的信,就是从渤皋大泽回来的时候你托太子田恒带的那封信。”

其实不用公输世祯解释那么多,公输孟启也知道他说的是哪封信。他猛然醒悟。

“大哥你!你不该牺牲自己的……”

“牺牲?三弟你说啥呢,娶巫家小姑就是牺牲吗?你不也娶了巫家四丫头吗,你是不是怕乱了辈分不好称呼。咱哥俩还是亲兄弟,你叫你的大嫂,我叫我的弟妹。至于她们巫家怎么称呼那也是她们的事。”

听着大哥东拉西扯的岔开话题,再联想起席间全家对明天的婚事只字不提,公输孟启肯定事情并非像大哥说的那么轻松。

而且大哥是知道巫家小姑的,至少知道部分。他觉得有必要让大哥了解更多。

于是,他扬起头露出脖子上那道“噬血舌~吻咒”的印痕。

第二七三章 公输家底

当公输孟启向大哥露出“噬血舌~吻咒”印痕时,公输世祯愣了愣。

“三弟,你这在咋呢,是你自己还是哪个弟妹挠的。”

“大哥,别装啦。的确,巫家小姑巫丞尊在巫家都是神秘的存在。旁人,包括即将成为她夫君的大哥你不了解也是正常,但也绝对不会毫不知情吧。”

“兄弟我倒是和她交过手了,这印痕就是她的指甲留下的……”

“啊!”公输世祯惊呼:

“她真的对你动手,她,她怎么可能对你动手。三弟,你忽悠大哥吧。你,你别开这样的玩笑,她毕竟是你未过门的嫂嫂呢。怎么说,怎么说也,也不会,不会吧。额……你……”

公输孟启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看着,看着大哥圆话看着他无法继续,直到他真的再无法继续。

“来,大哥先喝口茶,咱们接着聊。”

“三弟你?”公输世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弄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公输孟启一直沉默不语。

终于急得公输世祯大叫道:

“三弟!”

“大哥。你的心计可比机关技艺差多呢。当然更比不上大嫂。不过既然已经掺和进来就必须面对!你说呢?”

公输孟启这番话可够猛的,公输世祯愣了好半晌,端起茶杯的手都在颤抖。这可不是一个机关高手应有的表现。

“大嫂是见过大哥了吧,应该还告诉了大哥她见过我的……”

“没有!没”公输世祯明显底气不足,终于他重重地放下茶杯。

“三弟啊!你能不这么高调吗?现在你都是一国之君啦,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呢。”

公输孟启微微一笑。

“大哥终于教训兄弟啦,很好。我希望大哥有更大的魄力能做得了岱国的主。”

“什么!你小声点”公输世祯急急地站起来想捂住他的嘴。

“大哥!这是在咱家里,你怕啥。”

“咱家里,她可是无所不在……”公输世祯知道说漏话了,在这个精明的三弟面前想圆谎也圆不回来,干脆不说了。

公输孟启则开始滔滔不绝:

“大哥,在这个世上,怕是没有任何用的。自打兄弟我率五百将士挥师北上,心中就再无‘怕’字。”

“‘怕’是白担心。开弓没有回头箭,陈国不过是一块基石,帝国不过是几根柱子,四海无垠任泛舟,天下之大建屋宇,那才是公输家的真本事。”

“巫家小姑明日过门就是公输家的媳妇,就是你公输世祯的老婆。你可以爱她,宠她,由着她,就是不要怕她!”

“自先祖公输盘开创机关术之先河,公输家专注机关上千年,为元夏帝国建功立业,为岱国建起‘齐天王城’。”

“结果呢?公输家并不受待见,只是在需要的时候充当炮灰。‘齐门关’,‘岱严关’大哥你可是亲身经历的。”

“平日里公输家做得再好也是奇技淫巧,至于兵器之类的更是禁地。”

“统治者们宁可尊崇虚拟的神灵,因为那是可任由他们塑造、册封的,其实不过是为提升他们自家的身份罢。”

“而公输家不同,出色的制造本领让公输家在平民中备受尊崇,而且这些精巧的机关都是活生生的存在,比神灵更容易让人亲近。”

“这种亲近会削弱,甚至剥离统治者的神性。因为公输机关能够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这是任何统治者都不允许的。”

“所以,他们忌惮公输家,打压公输家,甚至《盘书》经典也被污蔑和诅咒。让世人皆以为公输家人机关算尽,必受鳏寡孤独之苦。”

“以致公输家族内部也缺乏信心,固步自封向世俗低头。大姑奶奶的事情就是……”

“我知道。”公输世祯居然低声回答,随即补充道:

“严家三位表兄弟都在‘王家学院’的。”

“哦?”严牧之告诉过公输孟启三位表兄弟进入“岱国王家学院”的事,不过他没提到公输世祯。

“大哥是怎么和三位表兄弟认识的?”

“他们私下来找我的。”

“也就是说旁人还不知道,或者说这层关系尚未公开?”

“是的,暂时没有公开。”

“那就不要公开,待会你回学院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见见他们。”

公输世祯奇怪道:

“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吗?”

“不是神秘,是秘密。表兄弟他们没有告诉姑奶奶的故事吧。”

“没有。他们什么都没说,就是展示了公输族人的标识,说他们是大姑奶奶的孙子,想学习公输家更核心的机关术。说真的,你不说我还不相信他们呢。”

公输孟启苦笑道:

“大哥可记得族规第七条?”

公输世祯想了半天。

“大概是限制公输家女眷的吧,具体的记不清了。”

于是,公输孟启把大姑奶奶充满血泪的故事完完整整地告诉了大哥。顺便也把巫家小姑的一年之约和“噬血舌~吻咒”的事也一并告诉他。

公输世祯听得惊心动魄,不经意间竟把檀木桌面抓出深深的指痕。看来大哥打造了只铁手啊。

“三弟!你真打算君临天下?”

公输孟启拿出装着“錾金刻刀”的漆盒和木简缓缓地交到公输世祯手中。说:

“大哥,这便是老爷子离开岱京城时传给我的。公输家族的命运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而不是灾祸临头被迫充当炮灰。老爷子,父亲,二哥,还有你的右手,公输家牺牲得还不够多吗!”

“可,可这是族长的信物啊!”公输世祯惊疑不定。

公输孟启又拿出一把“錾金刻刀”。

“这是一把非常好的刻刀,但还不是公输家的精髓。即便他是族长的信物那也仅仅只是件信物。”

“我更希望大哥,希望每一位公输传人都能担当起族长的责任,那样公输家族才能兴旺于天下,公输机关才能根植于世间。”

“那这木简?”公输世祯看得出木简上刻画的位置,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木简指示的位置是我留在密室里的星灵矿石,那是玛雅从星空带来的神秘灵力,正是因为得到星灵的灵力有兄弟崭露头角的机会。”他举起权杖继续道。

“只是目前我们塞蓝星球上还没有炼化矿石的技术。这也是我苦苦寻找的技术。”

“有了星灵的帮助,再配合公输机关的精妙才能发挥出此权杖的威力。不过这权杖中的星灵含量太少,尚不及矿石中的百分之一。”

公输世祯动容了,原来三弟的秘密来自外星之力啊。现在这份具有灵力的星灵矿石又交到了他手上。

公输孟启真挚地说道:

“大哥,公输家的家底都交到了你手中我也就放心啦。有大哥坐镇岱京城,保护母亲,保护家人,这样兄弟就可以义无反顾地去拼搏。”

“还有严家表兄弟也是公输家可以倚重的人,毕竟他们骨子里也有公输家族的血脉。”

公输世祯兴奋地抓起“錾金刻刀”和木简,顿觉豪情万丈。

“走!兄弟。大哥支持你。”

即使兄弟情谊也是需要实际的东西来激励的。

“大哥,再喝口茶呗。你挺激动的,就不口渴吗。”

第二七四章 严家兄弟

出发的时候公输孟启叫上了严如碧。

黑夜太长,可他的时间有限,家人就以家人的方式相见最能理解。

公输世祯让公输孟启和严如碧在公输祖祠旁边的森林等候,他去通知严家兄弟这样更隐秘。

虽然老宅建成了王家学院,但祖祠还是原样未动,而且也被列为学院禁地,只在祭祀等特殊的日子开放。

尽管是在黑夜中相见,严家兄弟还是眼前一亮。

让他们亮眼的就是严如碧:

她已不再是躲在角落里,让人看不到的寒意。

小妹的变化让三位哥哥惊喜不已。

有严如碧活生生的例子在这里,严家三兄弟:严传宗,严传志,严传旭,对公输孟启这位表弟立马佩服得五体投地,明白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绝非一时之侥幸。

公输孟启对三位表哥也直言不讳,希望他们能配合大哥公输世祯暗中控制“岱国王家学院”,保护好公输家人。

至于公输家的所有机关,核心技术都毫无保留全部倾囊相授。同时他带领严家兄妹进入祖祠参拜公输家先祖,在祖宗面前将公输族规第七条改为警示:

在女子生理周期时日内不得接触机关。千万谨记!

严家兄弟原已有机关技术基础,加上严家的武学修为在学员中自然就是领军人物,这暗中联络学员控制学院,的确不失为一着好棋。

抛开血缘关系不说,严家也绝对愿意攀上公输家这棵大树。因为有公输孟启神一样的存在,他还答应通过“影子”随时把他在机关术上的领悟传书给公输世祯及表兄弟们,比如最新的连环盾车,造船术等。

严家兄弟有着官宦之家的背景,比公输世祯更能领会公输孟启的含义。像连环盾车,航海大船这样的重器,早超越了保家护院,江湖纷争,乃是立国所需。

他们知道自己就是公输孟启潜伏在岱国的棋子,有朝一日他取得天下,严家兄弟自然就是封疆大吏。如能立下大功册封王侯都是可能的。

一个篱笆三个桩,公输天下严家帮。即使一半的血缘也是相当重要的。

一轮弦月已半弯,夜阑人静牵马还。

告别大哥和严家兄弟后公输孟启牵着马往回走,严如碧知道路程不远本想下马陪他一起走,公输孟启摆摆手用公输家族暗号告诉她:

若遇危险进入马腹。这是机关马。

会有危险吗?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严如碧还是相信孟启哥哥,因为巫念曾在马车上告诫她和田点点,无论公输孟启的要求是如何怪诞不经,都要照办不要有丝毫的犹豫。

除非你确实比他更厉害。

严如碧当然没公输孟启厉害。

可有人有,至少她觉得自己比公输孟启更厉害,比如巫家小姑。

微凉的夜风吹落一片树叶晃晃悠悠地飘向逾辉,逾辉乃是神驹似乎觉察到异样止步不前。落叶在逾辉前边三步远的地方落地,原来是一片挺大的梧桐树叶。

严如碧觉得那梧桐树叶也太大了,大得可以承载起一个人。还是个身姿美妙的女人。

严如碧差点就叫了声“巫念嫂嫂”,不过她瞬间意识到她不是巫念嫂嫂,尽管她浑身上下都像极了巫念,甚至连衣服都是一样的。

严如碧知道她哪里和巫念不一样了,那就是眼神。她看自己的眼神绝对不是巫念那种亲切关切的眼神,她的眼神好冷……

冷得严如碧直哆嗦,真想躲进马肚子里去,可是孟启哥哥没给任何信号。

没有信号就不能动,她咬紧牙不让牙齿发抖音。

“哟,孟启叔叔,你既如此怜香惜玉宁可走路也不共乘,可你的妹子都冷得打哆嗦了也不安慰安慰。”既然她叫公输孟启叔叔那便是自认大嫂身份呢。

“嫂嫂下次走路带风小些,如碧妹妹就不会冷了。是吧?”他看看严如碧。

严如碧点点头,牙齿好像不抖了,身子也没那么冷了。

“啧啧,还如碧妹妹,叫得好亲热呢。可怜我那两个痴情的侄女辛辛苦苦为你公输家孕育儿女,你却在月下漫步撩别的妹子。”

“你说我这做小姑的若不惩戒惩戒,岂不是让人觉得巫家都被公输家糟践得不成样子了。难怪有人嚼舌根说巫家四丫头……”

“不是的!我是孟启哥哥的亲妹妹。而且巫念嫂嫂点点嫂嫂和孟启哥哥都很恩爱,他们深入敌营共同战斗……”严如碧容不得别人误会,这样还会伤害到二位嫂嫂。

她是真真切切的把公输孟启当作自己的亲哥哥,和严传宗,严传志一样呵护自己的亲哥哥。

“哟哟!小丫头还会说‘恩爱’,孟启哥哥叫得好亲热呢。你还知道他们共同战斗,那你知不知道他们还斩了巫家人一条胳膊,打了巫家人的脸连牙都打掉……”

公输孟启觉得严如碧这小姑娘现在胆子可真够大的,面对巫家小姑也敢出言反驳,既然提到斩巫家人胳膊的事,就该他自己发言了。

“小姑应当早就知道孟启斩巫家人胳膊,打掉他牙齿的事吧,也知道孟启出手的原因吧:那位巫家人对巫念的言语侮辱和一巴掌,难道不也在打巫家的脸。”

“孟启不过是有着和小姑一样同仇敌忾的心情,做出合情合理的反击而已。”

“哟!好一张灵巧的嘴,还和小姑我同仇敌忾。若是今后嫁入公输家你大哥欺负我,你会不会也和小姑同仇敌忾呢?”说着她莲步轻移,向他走去。

“会啊!作为公输族长,孟启肯定会为嫂嫂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那你们刚才去公输家祖祠又是为谁公道哟。”小姑的手已扣住严如碧的脉门。

“小姑娘,你是不是和孟启哥哥偷偷去祖祠许下百年之约哟。”

“不是!”严如碧没有缩手,因为孟启哥哥没让她动。

“孟启带如碧妹妹去祖祠自然是为了治疗解除她的‘梦里飞红’药效。”

“你们不是把安神医都诓来了么,怎么还解不了‘梦里飞红’?”

“姑姑应该知道这‘梦里飞红’的根子在心里,就得从心里除去。安神医做的不过是调理她的身体。”

“如何从心里根除?”小姑追问。

公输孟启嘴角微微扬起得意道:

“自然是在祖祠焚香祭祖请先祖显灵,允许公输家族第二十七代传人,族长公输孟启修改族规第七条:‘公输家族女眷可以研习,使用,公输机关之术。然在女子生理周期时日内不得接触机关。千万谨记!’”

“这样嫂嫂嫁入公输家后也可以随意修习。只是这生理周期的铁律还是必须遵守的!”

第二七五章 开放的公输家

“生理周期的铁律”七个字让小姑心中猛地一震。尽管她未动声色,公输孟启却已觉察。

“你这家伙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没有欺骗小姑。”她松开了手,因为她已然从严如碧的心境中解读出公输孟启的话是真的。

公输孟启所言当然都是真的,他知道不能欺骗,因为巫念就曾对他使用过巫家的“入梦令”。

以严如碧的功力肯定不能抵御小姑的“入梦令”,就是他自己恐怕也不能。

“哟,这么说来你这个公输族长真是蛮厉害的嘛,祖宗定下的族规居然说改就能改。若是我巫家的族规也能改改该多好哟。”

不知道小姑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公输孟启觉得这是他和她交锋以来她说得最真挚的话。

“要不你也帮我改改巫家的族规。”小姑突然冒出一句。

公输孟启吓得退了一步。

“公输族长可不敢参与巫家的事情,你老爹对我成见很深的……”他说的可是大实话。

“那,那你知道巫觋吗?”小姑第一次出现说话卡顿的情况。

公输孟启听得出她说的也是大实话,但巫觋是谁?他有点卡壳了。

“这个孟启确实不知道是谁?小姑可否告知……”

小姑横了他一眼。

“巫觋不是一个人。”说完竟然调头往回走,回走就是公输家的大门口了。

“小姑刚才不是已经进去过公输家的吗,公输家即使再开放,你这样反反复复地进出不太好吧。”公输孟启紧赶上前两步,把她挡在大门外。

“你怎知道我进去过。”小姑停下脚步,逼视着他。

公输孟启掐指一算。

“两刻钟之前你便是从这大门进去的,你还很有礼貌的敲门,当时给你开门的是福伯。福伯今晚高兴怕是多喝了几杯,瞧见你是巫念的模样,也没多想就给你开了大门。”

“其实巫念在晚饭后根本就没出门。”

“进大门后你直接向东从屏门进的,给你开门的是张姨。张姨还给你道万福,说大奶奶好。”

“你在东厢的游廊晃了晃,大概是在找我吧,恰好三喜那丫头出来,你劈头就问族长呢。其实家里人平时是不会这么叫我的,估摸着三喜对巫念也不熟悉,就把你领到了书房。”

“可是那时我和大哥已经离开书房了,只是三喜在后厨帮忙并不知道。”

“你进入书房就把三喜打发走了,你自己却在书房仔细查看了十分钟。因为你发现檀木桌面上竟然是刚刚抓出的指痕,你用左右手都比划了下,应该已确认是我大哥的杰作吧。”

“你坐了下来,通过座椅,茶杯,抓痕,运用巫家‘灵幻入位’的方式分析孟启与大哥的谈话,究竟是什么让大哥如此激动,能在檀木桌面上入木三分……”

“是什么?”小姑双目灼灼地盯着他。

连严如碧的双眼也落在他身上一眨不眨,她一直就在他身边,可为什么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巫家小姑的一举一动。

难道他还会分身术不成。

公输孟启微微一笑。

“小姑今后还是不要再扮作巫念的样子好吗?毕竟你是她长辈呢。以致你走出书房时碰到二姨婆叫你声孙媳妇,你都不好搭理。”

“别给我东拉西扯的,就算你亲眼所见又如何,我还不是把公输家都逛了个遍,也没见着什么厉害的机关嘛。”

“快告诉我你和你大哥的谈话内容!否则我便再进一趟公输家宅直到找出答案为止。”

“别别别,小姑马上就是大嫂啦,告诉你也没什么。主要就是大哥担心孟启,劝我安于现状,好好的知足做个一国之君。”

“可小姑你也看出来啦不是,公输孟启是志在天下的人。无论岱国太子,还是帝国太子,都阻挡不了孟启前进的步伐。我绝不能再让公输家的人像老爷子,老爹,二哥那样去当炮灰,所以大哥劝不了孟启,反而……”

“反而怎样?别嗦,说重点!”

“反而答应替孟启看家护院,让孟启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拼搏,去战斗!”

“看家护院,你把你大哥当狗吗!”小姑嘴上说得凶,语气却很轻蔑颇为瞧不起公输世祯。

这令公输孟启暗暗叹息。

“大嫂说哪里话呢。孟启绝无此想法!毕竟公输家人丁单薄,还望大嫂早日……”

“滚!”

“好吧,为了以防万一孟启还将‘錾金刻刀’交给了大哥,让他一定担负起保护公输家人的重任。他日孟启夺得天下,大哥就是这岱国的君王。”

“然后,大哥就激动地起身和孟启去祖祠了。”

“你把‘錾金刻刀’给了你大哥,是否表示也交出族长之位呢?还有,你确定要让你大哥做岱国国君!”

“大嫂啊!公输家就咱哥俩,以大哥的能力统治他熟悉的岱国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公输族长嘛,孟启与大哥谁当都一样,都是为了公输家好。”

月光下巫丞尊的影子渐渐的落在了公输孟启脚下,然后那黑色的影子便像条怪莽一般,从他脚下缓缓升起,缠绕包裹住他全身。

严如碧屏住呼吸,她甚至都忘了呼吸,呆呆地看着一动不动的两个人。

夜阑人静的大道上三个人一匹马,还有一片梧桐树叶,全都石化一动不动,只有那怪莽的黑影在了无生息的扩张。越来越大,越爬越高把月亮都吞噬进去。

巫丞尊想要的答案公输孟启都如实告知,他知道在巫家小姑面前不能有任何谎言。那黑色的影子能将人包裹得严丝合缝,如果有一丁点的差池就前功尽弃,至少那噬血舌~吻就白白牺牲了。

半轮弦月重新露脸的时候黑影已经散去,巫家小姑也没了身影。

一句没影的话却凭空飘来。

“回去问问巫念,搞清楚什么是巫觋。明日婚礼之前我要得到答案。”她只提要求没说后果。

公输孟启知道她做事情从来不计后果。

“她真的走啦吗?”尽管已经进到院内,大门也已关得严实。严如碧仍禁不住四下望望,仿佛每一片落叶,每一处阴影,小姑都有可能突然地冒出来。

“小姐放心公输家的开放也是有针对性的。福伯虽然老了,可招子还是雪亮的。族长说开放那自然就是畅通无阻,族长说不开放,那就是只蚊子也只能在门外转悠。”

回话的是福伯,都快七十啦,老人家的话自然信得过。

第二七六章 巫觋是巫和觋

“巫觋!”

巫念睡得正香,陡然被公输孟启问起这个问题,瞬间睡意全无。

“她又来找你了?咦还用了‘影无余’真是够看得起你的。”

公输孟启点头,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裹住自己全身的黑影叫做“影无余”。

的确,被黑影包裹得严严实实,也就被黑影浸透得一览无余。巫家的法术还真不少。

“她说巫觋不是一个人,那巫觋和巫家又是怎样的关系?”

“这话说来就长啦。”巫念起床整理好衣裙,喝口茶润润嗓子才庄重说道:

“《国语》有云:‘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如是则明神降之,在女曰巫,在男曰觋。’”

“意思是说:在上古之时普通民众与神灵各自相处,不相混杂。但是民众之中亦有精神才智出类拔萃的人,能够通达神明洞察世间诸事,而且神灵也愿意赋予他们神识和灵力。这样的女人就是‘巫’,男人则是‘觋’。”

“这也是我巫家的由来,是神灵在人间的代言人。而且女巫在先,男觋是女巫的门生。”

听着她的讲述,公输孟启也在努力回想,脑海里渐渐地理出一些头绪来。

巫念则继续道:

“《国语》又云:‘及少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无有要质。’”

“意思是:等到少做帝君的时候,统治衰落爆发了与九黎各族的战争,普通民众与神界诸神皆纷纷卷入混战,人界神界混乱不清。每个人都随意举行祭祀,家家户户都自以为通晓巫史,其实根本不懂得神识灵信。”

“这其间巫家的作用被滥用,继而被漠视而大打折扣。”

公输孟启已经约莫有点印象了。

巫念知道他悟性极高,也不停留加快语速:

“《尚书》也云:‘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说的则是:到了颛顼帝时,又命令南正重司天职掌管神灵和火正黎司地职掌管民众,禁止神灵与民众互通往来。斩断昆仑通往神界的天梯,彻底阻隔神界与人界。”

“而我巫家的地位也逐渐得以恢复,成为人神两界的纽带。可惜”

巫念叹了口气。

“可惜元夏帝国崛起,元启帝君雄才伟略一统大陆,尊王权而轻神灵,同时也压制,削弱巫觋势力。”

“还将都城从其祖祠所在之地的南都迁往大陆中心,建立起规模宏大的帝都。这期间公输先祖公输盘可是劳苦功高啊!”

“我巫家先则祖愤而远离来到岱国,发展成为岱国朝臣世家。”

公输孟启听完她冗长的讲述,也听出了巫家的不甘心。只怕这也是巫伯璩嫉恨公输家的缘由吧。

延绵千年的恩怨。

就连巫念心中都有这份不甘,那心高气傲的巫丞尊的目标就很清晰了。

他沉吟半晌,缓缓抚过权杖。

“本王终于知道小姑想要什么了。她是想重塑神明,借此做这天下大巫。有志气,有勇气,也很有本事,本王可以成全她。不过她也得先助本王得到天下。”

“你这是与虎谋皮!”他能想到巫念自然也能想到,作为巫家最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她可没少受巫家教诲。

“放心吧,老婆。她吃不了本王。”

“那你大哥呢?投身饿虎。”

“嘿嘿,这夫妻之间的事嘛就不要去揣测啦。本王也很想投入姐的口中呢……”

“滚。小心我让‘沉鱼蛊毒’在你体内孵化出蛊虫来。”

额,会吗?

可安神医也没说不会啊……

不管是谁吃了谁,公输世祯与巫丞尊的婚礼都如期于“七夕”这个好日子在“岱国王家学院”,也就是公输家的老宅举行。

因为这里也有公输世祯新建的宅院。尽管他自己对这桩婚事不是很上心,可太子田恒这个大媒人却是积极得很,早把一切布置得妥妥帖帖。

公输孟启以公输族长的身份领着全家老小一大早就来到公输世祯的新宅。

田恒还在忙着张罗布置,见公输孟启到来赶紧迎了上去。

“公输族长不远千里赶到真是辛苦啦!”

公输孟启连忙下跪参拜。

“臣民拜见太子殿下!殿下才是真的辛苦啊,替公输家张罗了一门好亲事,又忙里忙外置办打理一切。臣民感激不尽!多谢殿下啊!”

“哟!快快请起三弟乃是一国之君,哥哥我可受不起如此大礼。瞧三弟这话说的,我等三人在渤皋大泽已结为兄弟,这兄弟之间哪来这般客套。”

“三弟你快来瞧瞧,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妥帖的,用你那神奇的权杖再现神来之笔也给你大哥锦上添花。”

公输孟启笑道:

“那小弟就先看看,估计殿下不会给小弟这个机会吧。”当下领着母亲覃氏和二位夫人还有严如碧跟随太子田恒从院子到中堂四下观看一番。

田恒还真是够用心,几乎就不给他见缝插针的机会。

回到中堂公输孟启有点失败的感觉,眼看吉时快到了,他心里清楚必须给巫丞尊一个关于巫觋的答复,否则这婚礼能否正常进行还真不好说。

“殿下的布置太齐全呢。作为公输族长总不能完全没表示吧。也罢,沈姐姐,就把那张挂毯铺到天地桌上吧。”

沈织柔取下背后的长长卷筒,抽出卷羊绒挂毯在天地桌上铺开。天地桌上原铺着大红绸缎,但羊绒挂毯也是极薄,铺上去之后就宛如红绸缎上多了层刺绣而已,搭配得相得益彰。

羊绒挂毯上织的乃是“伏羲女蜗图”。

伏羲女蜗二人上身相拥,伏羲左手持矩,女娲右手持规,下身蛇尾相交,交~合七段。背景则织出日月星辰仿佛整个天宇在不断运行。

看见“伏羲女蜗图”的挂毯,太子田恒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之色,当即“嘿嘿”干笑掩饰道:

“三弟果然充满奇思妙想,居然能织就二皇相拥相合,与今日的气氛真的是太契合啦!”

公输孟启瞧他笑得勉强随即再加上把火。

“可惜元昊太子这个大媒人不在,否则大哥的婚礼还要增色不少吧。”

田恒听得心头又是一跳,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啊。他加大笑声。

“哈哈哈!就是。若非帝君突然病倒,元昊太子定然是要喝杯喜酒的。”

“得喝三百杯!哈哈哈!”公输孟启就笑得痛快多了。

虽然这根本就是一桩政治婚姻,但他也要让其走向自己设定的方向。

吉时到!锣鼓喧天爆竿响,一对新人进中堂。

第二七七章 大嫂过门

尽管盖着红盖头,巫丞尊还是在跨过火盆之前就看到了“伏羲女蜗图”。

这就公输孟启的“巫觋”答案,他居然将自己比作女蜗娘娘,有意思。她曼妙的身姿飘然而过

公输大嫂过门呢。

只要她迈过这道门槛就是我公输家的人啦,公输孟启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不知为什么巫念却在后腰狠狠地拧了他一把,疼得差点就叫出声来。

接下来就是固定的新人流程,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一派喜气洋洋。

喜宴开始,公输族长自然和大媒人太子田恒同在首桌紧邻而坐。田恒握住公输孟启的手非常的亲密,不过已悄然间在他手心写下四个字:

拥立新君。

“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公输孟启自然感应得清清楚楚,微笑着一语双关的回应道:

“明日小弟送七公主回宫省亲,面见父王。”

田恒并不死心,继续在他掌心写下:

新人替旧臣,夫妻国师司空。

这步子可就跨得有点大啦,田恒也不怕扯着蛋。

不过看他的样子绝不是扯蛋。才当上太子不到一个月,就谋划着登基,连巫伯璩都要退场,公输家似乎是最大的受益者。田恒这橄榄枝抛的可够得上橄榄树啦。

“祝福新人,干!”公输孟启举杯与太子田恒相碰。

“为新人,干!”田恒的手把公输孟启拉得更紧。

“新人敬酒”司仪扯开喉咙把嗓音拉得很长。

“敬族长,敬太子”

公输世祯与巫丞尊夫妇俩携手并肩,他左手持杯,她右手持杯,与那伏羲女蜗的画面倒是极为相似。

“恭喜大哥!恭喜大嫂!”

巫丞尊一身大红的喜服,凤冠霞帔之后还挽了个高高的双螺发髻。揭去盖头的她真的生得和巫念一模一样,光嫩的鹅蛋脸,从发际线到手指尖的肤色都如雪洁白,柔美的雪线经额头到鼻尖再滑过下巴尖儿,垂落玉颈斜入香肩,锁骨轻凹酥胸起伏,自此隐没红罗莎中,待再见初雪已在皓腕流转,指间徘徊。

唯一不同的便是不能和巫念一样可以抚触那凝脂般的顺滑。

想到此处后腰那一阵猛烈地剧痛,比巫念刚才拧的时候还要疼,疼得公输孟启呲牙咧嘴直哼哼。

他回首侧目碰上巫念锥子般的眼神,疼痛反而缓解了。

再转回头又对上巫丞尊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猫眼一般的眼睛透出三分桃花五分凶煞一分如邪一分如魔,眨眼间又是万般变化。

后腰又是狠狠的拧痛。

公输孟启赶紧收回目光,疼痛立马消失。疼或者不疼,这下他分得清谁是小姑,谁是巫念了。

巫家下咒的手法还真多,这是什么咒呢?偏偏下在腰眼这薄弱位置。

其实不用巫念下咒,现在大家都分得清二人了。

首先二人的眼睛区别很大,巫念大大的眼睛如明珠寒星,而巫丞尊的却似猫眼深邃。最大的区别还在于巫丞尊的眉心有一点乌红乌红的印记:

天眼。

尽管巫念曾提醒过公输孟启,直到今天才亲眼目睹到她天眼的印记。

“下面由‘岱国王家学院’的学员表演机关玩偶为副院长献上新婚祝福。”司仪高亢的嗓音再次响起。

庭院中一个大大的平台显现出来,台上各式木偶登台表演。

首先表演的就是迎亲场景:

骑着机关木马的新郎带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来到新娘家门前,新娘依依不舍地告别娘家亲人坐上花轿。然后新郎骑马,新娘坐轿一路穿街过巷……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没想到六月十五才成立的“岱国王家学院”,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学员们竟能做出如此精湛的机关木偶。如果不是学员们都像严家兄弟一样有着相当的机关功底,那就是大哥倾注了全部心血。

“怎么样,公输族长。王家学院的学员制造的机关还过得去吧。”田恒得意地问。

公输孟启竖起拇指称赞道:

“相当不错,相当不错啊!殿下这院长定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吧。”

“哪里哪里,我这院长不过就是个虚名,真正辛苦的是副院长呢。不过这副院长也是太屈才了,所以嘛,还有做为国家栋梁才是人尽其用啊……”

田恒还在引申刚才的话题。

大嫂巫丞尊顺势插上一句:

“太子殿下说的是,夫家可是大柱国呢。”

看来这刚过门的大嫂早知道新人替旧臣,想来也正常得很,这桩婚姻本来就是这样设定的。何况她说的“夫家”听起来几乎就是“巫家”。

这权利的争斗从来都不缺乏女人,尤其像她这样野心巨大的女人。

“族长叔叔不也是什么‘百科学院’的院长吗?可否品评比较下两所学院呢?据说‘百科学院’不但招女学员还有女教员,还是陈国王后……”

没想到巫丞尊这样强势的女人也会玩挑唆的伎俩,公输世祯瞟了她一眼,立马感觉双眼一阵刺痛,本能地把目光转向了公输孟启。

似乎只有在三弟这才是最安全的。

公输孟启微笑道:

“嫂嫂问得好,孟启也是刚刚才看出问题所在。‘岱国王家学院’专注机关教学,成绩斐然。而‘百科学院’则因涉猎学科太多博而不精,所以不如‘岱国王家学院’啊。”

“三弟怕是太谦虚啦!‘百科学院’广招大陆精英,教员也是各界翘楚,再加上三弟你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成就不可限量啊。”

“两个大男人穷酸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比试比试呗。”

“好主意!”田恒一拍大腿。

“三弟,本院长就代表‘岱国王家学院’向‘百科学院’发出挑战,让学员们多多交流也是大有益处嘛。”

他二人三言两语便把公输兄弟给框进去了。

公输世祯看看三弟,眼底闪过一丝忧郁。

公输孟启则笑了。

“殿下说得真好,让学员们多多交流确实是大有裨益。‘百科学院’接受挑战。此次回去小弟就着手选拔学员,把这交流比赛的事情落实下来。”

“如此甚好!来来来,咱们再一起干一杯,为了咱们共同的大业。”田恒这话说得够露骨啊。

“干!”管他什么大业、造业,公输孟启知道都必须去面对。

第二七八章 拥立新君

因为时间匆忙,“七夕”又要参加大哥公输世祯的婚礼,所以七公主省亲的日子被安排到七月初八。

不过消息倒是早就传到宫里去了。

虽然巫念也给父亲巫丞佑联系了省亲的事,可巫丞佑冷冷地回复,一切凭族长做主。巫伯璩的回应则是,这门亲事既然是岱王下旨同意的,那便在宫里见见罢了。

显然巫家还是不认可她与公输孟启,这让巫念很无奈。

还好,巫伯璩把徐夫人带入了雍华,徐夫人是巫念生母,雍华则是巫贵妃寝宫。也是七公主回宫省亲的地方,现在是她和巫念一起省亲的地方。

尽管已有准备,巫念见着母亲仍然泪眼婆娑,闹得七公主更是眼泪汪汪的大哭起来。简单的客套后,两队母女挪到后堂说话,前厅就只留下了岱王,巫伯璩,公输孟启,还有个李公公。

岱王最近不用打理朝政,落得轻松身子也宽松了几分。他反复打量公输孟启,好半晌才开口:

“驸马爷是愈发成熟精进啦!怎么样,做国君的日子滋味如何,未必是想象中的风光吧。”

“父王说的是。孩儿现在可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做国君可不容易。做好一个国君更是艰难。”

“哦”岱王似乎遇到知音。也是,这辈子就没有哪个国君能够如此恭敬坦诚的和他敞开心扉聊天。

只是巫伯璩在一旁仍是板着脸,自顾自地喝茶。

“那驸马觉得这国君最难的地方在哪里呢?”

“沟通。”

“沟通?”岱王手捧茶碗,端到嘴边又停了下来。显然这两个字让他有所触动。

公输孟启则侃侃而谈:

“父王是否感觉,作为一国之君高高在上,当要把心中所想传达出来的时候,往往会被属下臣子解读得变了形,走了样。即便再三解释,反而会越来越离题……”

“对呀!”岱王深有同感,“笃”茶碗放下凑近身子,忽然发现自己已打断谈话,忙道:

“驸马继续。”

公输孟启也就接着道:

“其实所谓的圣意难测沟通困难,是君臣两方面都有问题。”

“先说君王,因为诸事繁多不可能面面具细,只能依靠臣子奏报上来的信息作出判断;然而臣子奏报很多皆是报喜不报忧避重就轻,这样就误导了君王,偏离了事情的本质。”

巫伯璩端着茶碗轻轻“嗯。”了声,算是认可他的说法。

公输孟启微微点头,感谢他的认可。

“可处在臣子的角度确实更难做到不偏不倚,如果不加斟酌,不加增减地上报实情可能就是灭顶之灾。”

岱王浅浅笑道:

“没那么夸张吧,说实话还会掉脑袋。”

巫伯璩已放下茶碗仰面唏嘘,他知道说实话掉脑袋的事情太多了。

“父王,孩儿说的可句句属实。以咱爷俩的关系,身份,真没必要绕花花肠子是吧。如果孩儿现在就向父王不偏不倚地禀报一件事情,只怕父王还真接受不了。”

公输孟启说得很认真一点也不夸张,他是岱国的附马,也是陈国的国君,有着对等的身份。不需要奴颜媚骨的讨好,也不害怕刀斧相向的威胁。

“那你说来听听,看看孤是否像陈王所言接受不了。”

公输孟启揭开自己的茶碗,用手指在茶船里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写到:

“新人替旧臣夫妻国师司空”

巫伯璩腾地站起,手掌距离公输孟启的头顶已不过三寸。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岱王也怔怔地望着二人。

“国师?驸马?你们……”

公输孟启微笑着缓缓抬起头来。

“父王,你看这实话还未说完,就有人要孩儿的脑袋啦。”

“爷爷,你也别急,孙女婿今天才叫你声爷爷呢,虽然你也没搭理。不过你且看看这是啥来着。”他仰起头,指着脖子上的“噬血舌~吻咒”印痕。

巫伯璩当然认得巫家的“噬血舌~吻咒”印痕,他也知道巫家谁会施此咒。悬在公输孟启头顶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才做新人就急不可耐啦……”

“呃。”岱王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能对国师构成威胁的新人一指可数。这巫家的事即便他身为岱王也不方便插手,只是国师,司空那可是岱国朝堂之事啊……

公输孟启端起茶碗轻轻抿了口润润喉。

“父王,爷爷,此事关系重大,是说呢还是不说,是说实话呢还是委婉酌减。”他不着急抿着茶慢慢等。

岱王和巫伯璩对了个眼神。

“驸马请据实讲来。”

公输孟启看看巫伯璩。

“你尽管讲,老夫还控制得住。”说着,他收回手掌。

“爷爷误会了,孙儿想请爷爷扶住父王。孙儿怕父王受不了。”

岱王笑道:

“孤坐得稳稳当当的,怎会受不了。”

巫伯璩听到“坐得稳稳当当”心中猛地一震,还真就坐到了岱王身边,手臂放在他身后。

公输孟启不再理会岱王的满脸狐疑,他知道自己一旦写出下面这四个字岱王绝对不会再疑惑。他又蘸着茶水在桌面写下:

“拥立新君”

“砰!”岱王身子没倒,有巫伯璩扶着呢,不过他把桌子掀翻了。

李公公手中拂尘抖开有如万千钢针刺向公输孟启。

不过公输孟启的权杖却猛长三尺领先一步抵住李公公的咽喉。

“公公请谨记,任何时候都要以保护岱王为先。切勿妄动!”

“呵!乱臣贼子。”李公公一声怒喝,震开公输孟启的权杖,奔到岱王身边捶背抚胸好一通忙活。

“陛下莫急,待老奴拿下这小贼。”

“不,不关,他事……你,你!说,这,这是谁,的……谁的主意……”岱王喘着粗气,差点就吐出血来。

“还是父王圣明!”公输孟启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请父王静心稍安,容孩儿细细分析。先说说先前的‘新人替旧臣夫妻国师司空’,想必父王和爷爷已经心知肚明,指的是孩儿的大哥大嫂取代朝中国师和司空。”

“其实若仅仅是他夫妻俩想做官孩儿完全没必要吃力不讨好地来惊扰父王和爷爷,陈国尚有大把的官职空缺,以他二人的才能,莫说国师,司空,便是要求更多职位也是可以。”

果然,岱王听他把话题扯远,心境稍稍平和下来。

巫伯璩也渐渐想通了,他作为新晋的陈国国君公输孟启各种事务纷繁复杂,实在没必要再掺和到岱国的纷争中来。况且这次巫家和公输家的联姻,幕后推手的主要针对的目标恰恰就是他公输孟启。

“父王,要不要李公公重新准备茶点,咱爷俩还要长谈。”

岱王听懂啦,于是挥挥手。李公公自然也听得懂,随着岱王的手势就退出前厅还把周边人员清退。

第二七九章 王权的交接

公输孟启这才正襟危坐问道:

“父王以为太子田恒如何?”

岱王知道现在进人问题核心,思忖良久回答道:

“尚可。”

“父王能更具体点吗?或者说三位业已成年的王兄中,父王更看中谁?”

岱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回头瞧了瞧巫伯璩。那是一个相当复杂的眼神。

“国师可为孤卜上一卦否。”

巫伯璩看看公输孟启,摇摇头。

“此子所中毒咒太过霸道,血灵无法在此卜卦。”

“那还不容易,孩儿先退下便是……”公输孟启选择回避。

“你不要走……”巫伯璩居然是用恳求的语气叫住他。而后颓然道:

“她已经来啦”

公输孟启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巫丞尊。她来了吗?

公输孟启没有感应到,可他从未见巫伯璩如此的苍老颓丧,忍不住伸手扶住他,说道:

“爷爷,孙儿听你的,不走。”

巫伯璩抓住他的手突然低声道:

“老夫若到陈国去,你可否封我为国师。”

“当然可以。”公输孟启想也不想脱口回答。

却听得岱王一声叹息:

“呵呵,难道孤也要随你去做陈国国君不成……”

“当然不成!”公输孟启的回答同样干脆,毫不犹豫地断了岱王的念想。

“呵呵呵”

“哈哈哈”岱王与巫伯璩两位老人相视而笑,笑得无比的沧桑,无比的凄凉,还有无尽的无奈。

“去吧!你这替人做枪手的孙子!”巫伯璩推开他的手。

公输孟启忽然感觉手心之中多出一物,通体柔软长约三寸,径粗不到一寸,似有四足。仿佛他的血灵,不过不是活物。

“你这孙子既然喜欢代劳,就把这‘血灵令符’也一并拿去转交给她,也能博得个好印象。老夫是不愿再见这等忤逆之女啦!”

巫伯璩仰天长叹。在他说到“印象”两字时特意瞪了公输孟启一眼。

公输孟启何等精明,他将“血灵令符”顺势在权杖上扫描,默默回应了爷爷一个肯定的眼神。唯唯诺诺地答应:

“爷爷,孙儿也是很无奈啊。放心吧,只要有机会孙儿会劝劝大嫂的。”

“那你能劝劝孤的太子吗,不要这么迫不及待,这岱国的王位都是受到诅咒的,一个逼迫一个……呵呵呵,一代逼迫一代。呵呵呵!”

岱王歇斯底里的狂笑。王冠滑落白发蓬乱。

“很好!很好……”

“父王!”公输孟启想到上代王位传承时的三声“很好”,连忙抱住岱王将他的话打断。公输孟启可不想他在自己面前咽气,那这个锅可就背大了。

“好女婿,驸马爷,放心,孤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去。”岱王拍了拍他怀中权杖。

“你这棒子倒是好玩,可孤老啦玩不动啦。交出去也好安享晚年是吧……”他满怀期待地望着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用力地点点头。

“是的!父亲!”

然后岱王轻轻推开他。

“去吧,也只有你能让为父安生啊。”

公输孟启听出他话中意思,也感觉到怀中被塞入一张锦帛。他站起身整整衣袍,便已将那锦帛收纳到权杖。

“公公,茶点可已备好。”还是巫伯璩中气十足喊了一嗓子。

“来啦,来啦”李公公领着三四名太监匆匆走了进来。

“哟!陛下你的头发咋白,乱了,冠也滑啦!待老奴为陛下梳理……”

“不用啦。都交给太子去吧。”

“啊”李公公当然听得懂这话,却呆在了当场。

一行人步履匆匆地从后堂转了出来,正是巫贵妃,徐夫人,还有巫念和田点点。

“这是怎么呢,这般闹腾?啊陛下!”巫贵妃一声惊叫。

刚才她们就是被李公公那尖锐的嗓音惊动的,谁曾想这前边已闹成这样:

桌子也掀翻了,茶水也洒了,岱王更是蓬头散发王冠滑落。

“不就是碰翻了桌子,洒了点茶水吗。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岱王余威尚在,轻声斥责道。

他缓和语气又道:

“点点女儿,巫念侄女,时候也差不多啦,都随驸马回去吧。”他接过李公公递过的茶碗,下了逐客令。

田点点与巫念完全搞不清状况,只得听命跟着公输孟启向岱王和巫伯璩告辞。

“父亲,孩儿告退。”

“爷爷,孙儿告退。”

“嗯。驸马啊,有机会再来雍华看为父吧。”岱王微笑挥挥手。

“好,照顾好老夫的孙女,外孙女。”巫伯璩含笑点点头。

一出雍华,田点点,巫念就连珠发炮。

“出什么事了?为何搞得乱七八糟的,父王的王冠都掉啦。”

“你居然叫‘父亲’?”

“爷爷居然回应你了,还冲你笑……”

公输孟启尚未开口,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太子田恒已领着十几名身手矫捷的禁军迎面冲来。巫丞尊紧跟在田恒身后。

“太子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带着禁军在后宫乱闯!”田点点厉声呵斥,就要冲上去阻拦。

公输孟启张开双臂拦着二位夫人,而后向田恒拱手施礼。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什么!?你叫他陛下!”田点点尖声惊叫完全不敢相信这称呼出自他的口中。

田恒也是一怔,止住了脚步。

李公公从雍华急急地干了出来,手中的托盘里摆放着岱王的王冠。

“陛下口谕,退隐雍华。将岱国王位传于太子田恒。”

“呵呵!”田恒欣喜万分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我是岱王!本太子,本王是岱王啦!哈哈哈”他冲上前来一把将王冠抓在手中,又是狂喜不止。

“哈哈哈”

巫丞尊冷冷地问了句:

“国师还在雍华吧。”

公输孟启伸手挡住她的去路。

“嫂嫂要的东西在这儿。”他手中握着殷红的“血灵令符”,果然是血灵的模样。

“可以啊!三弟,本王确实没看走眼。只要三弟出马,一切都办得妥妥的。”

巫丞尊食指一勾,“血灵令符”已化作一道红光飞入她手中。

“哼”她那眉心的天眼微微开合,然后身形一晃便没了影踪。

田恒撇撇嘴,说:

“本王去雍华瞧瞧。”

“陛下,那也是本王的岳父!本王希望他能安享晚年。还望陛下善待。”公输孟启举起权杖,给田恒一个警告。

“是,是,那也是本王的父亲嘛……”田恒说着,大步流星地向雍华走去。李公公连忙跟上。

“那是我的父王”田点点撕心裂肺地嘶喊,未等泪水涌出人竟昏死过去。

巫念一把搂住点点,满怀幽怨地瞪着公输孟启:

“你的交易是不是永无底线!”

第二八零章 回望岱京满泪痕

从王城出来公输孟启立即将二位夫人送上马车。

“陛下,田王后腹中胎儿已经被蛊虫折磨得够呛,勉强靠药物庇护着。而今悲伤过度对……”

公输孟启摆手让安道然不要再说,同时吩咐道:

“先用法子让她稳定下来吧。咱们得马上赶往南海龙尾湾。”

沈织柔一愣。

“这么匆忙,都不和老夫人告别吗?”

“不用啦,我已传书给大哥,让他代为向母亲解释。快走吧”说完,他放出机关鸟。

公输孟启之所以急着赶往龙尾湾是因为他刚刚收到石步放出的机关鸟。

七月初三,两艘“蓝级”大船从渤皋大泽峡谷入海口调头驶往东桑岛继续运粮。

鉴于上次夜航触礁的教训,即使是熟悉的航线船队也保持着正常的航速,于七月初六傍晚经过“龙珠礁”时发现有“大岛仓”船只在此等候。

原来是大岛骏亲自赶来报信,关东王桑木柘率关东战船九十八艘封锁了海口港,东桑国太子桑木栖率东桑战船一百余艘封锁了西港。

石步得到消息大为震惊,两艘“蓝级”大船本是运输船,即使在两侧船舷都加装上船弩,对付二三十艘东桑战船或许还有胜算。可如今对手拥有战船近百艘,而且坐拥港口之利以逸待劳,绝对不能强攻。

一旦被对手纠缠上七八天,没有淡水补给那将是致命的打击。石步立马命令船队改变航向前往玛雅岛,同时靠近海岸线放出机关鸟。

公输孟启收到传书,查看海图,回书石步:

战乱期间切不可前往玛雅岛,可在龙尾湾停泊等候。本帅即刻赶赴龙尾湾与之汇合。

从岱京城到龙尾湾有两百多里,公输孟启估计要十来个时辰吧。因为出岱京城南门三十里后往东南方就无官道,而且像龙尾湾这样的偏僻之地极有可能连路都没有。

故而他还传书“影子”,勘察从岱京城到龙尾湾的道路情况。

公输孟启是在马车是完成这一系列操作的,他把逾辉交给了严如碧。通过近两天的学习小姑娘已迷恋上了机关逾辉,凭着多年修习公输机关的底子,所有的操控她都能上手,就差实战运用啦。

田点点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已在马车上,正躺在公输孟启的怀中。

“嗯,夫君我们这是去哪里呢?”

“南海龙尾湾。”

南海龙尾湾?田点点都没听说过,感觉好偏僻好遥远。

“夫君我们为什么要去那么遥远的地方,父王他……你怎么能和二哥,田恒那家伙勾结起来逼迫父王啊”

说到此处她就来气,可偏偏浑身酥软提不起气来。

“夫人,别生气好吗?安神医已经给你施过针、用过药的,三个时辰内你莫要动气。至于父王的事我慢慢给二位夫人分析分析。”

“哼。”

巫念冷冷地哼了声,调头撩开窗帘向岱京城望去。岱京城只剩下模糊的影子,泪水已悄然滑落。

“夫君扶我也看看吧。”公输孟启扶起田点点,还替她支起“千里镜”。

“夫人不用那么难过,最多再过月余咱们还会来岱京城的。‘百科学院’与‘岱国王家学院’的比赛你还记得吧。”

“我看你对她的事情倒确实是放在心上的。”巫念语气非常的冷。

公输孟启拉过她的手,把“血灵令符”塞到她手中。

巫念正在气头上呢,看也不看抬手就要扔出窗外。

嗯?感觉不对,是“血灵令符”!

“你不是已经给她……”话说一半就打住了。这家伙用权杖复制了。可巫家的族长信物是有灵性的,复制的有效果吗?她咬手指……

“傻瓜,别咬手指咬破了疼。不管灵不灵为夫给你留下的当然是真的,不是复制品。你难道真的不理解爷爷的心思。”

“呃”巫念沉默不语,手指放在嘴里也没拿出来。

岱京城的影子终于从“千里镜”中消失。

公输孟启轻轻拭去点点的眼泪,柔声道:

“二位夫人,你们有没有想过,田恒觊觎王位已非一朝一夕,何况他还找到巫丞尊这个强大的帮手。”

“今天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咱们刚出雍华他便和巫丞尊带着禁军赶来。试想下,如果咱们出手阻挡,能有几成把握?即便是挡下了会不会血流成河?即便是挡下了今天,能不能保证今后?”

“有句话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田恒既然已经翻脸了,他不达目的是绝不会收手的。巫丞尊怕是更狠。”

巫念和田点点同时叹息,只是这心里上的坎还得慢慢自己慢慢迈。

“所以为夫把田恒他们的行动不偏不倚的告诉父王和爷爷后,他们做出了放弃权利的选择。”

“为夫觉得这样的选择是最好的,因为父王,爷爷都不希望父子相残,父女相残。流的都是心头血啊。”

公输孟启抚摸着权杖,他自己也已经走上了这条充满权欲和阴谋的道路,前面定然也是充满荆棘和坎坷吧。

巫念想得更远。

“所以咱们才要赶紧离开岱京城。只是离开了岱京,就离得开是非吗?众口悠悠,陛下这一路之上不可能没有耳闻吧。”

公输孟启瘪瘪嘴。

“没办法,本王在岱国民众眼中,口中,已经够黑啦。辩驳毫无意义,只能是尽快脱离是非之地,不落下真凭实据就是万幸。”

“而且本王离岱京城越远,田恒才越不敢放肆,父王,爷爷他们就越安全。”

田点点眨眨眼。

“夫君的意思是咱们脱离田恒的势力范围,就进入到咱们的势力范围,田恒就会摸不清虚实,他反而会顾忌。”

“对!夫人理解得非常正确!公输军团的实力可是响当当的摆在那里,田恒他自己会掂量的。毕竟岱国还有田茂,田石,军方领袖还有许洪福,许大哥嘛。”

田点点轻轻颔首,唯有在心中为父王默默祈祷。

公输孟启则把二位夫人的手拉过来,三个人六只手紧紧地重叠在一起,共同担当痛苦与荣耀。

“咦?点点的气息咋这么弱!快叫安神医!”巫念大声吼道。

安道然把过脉后满脸凝重地说道:

“陛下!下决心吧,否则母子皆危矣!”

公输孟启把田点点搂进怀中,贴着她的香腮长长的一个深吻。

“夫人,勇敢些!我们今后会有很多孩子的,相信本王,相信神医……”

“还有我呢,点点,你摸摸,这也是你的孩子”巫念也把脸贴到一起,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肚皮上。

点点没得选择,她知道只有自己活下去,才会有今后。

今后才是希望。

(第一卷完)

第一章 失去了腹中的孩子

既然公输孟启和田点点都做出了决定,安道然则只有尽快准备。

他取出三粒豌豆大的药丸,让沈织柔用银针沾取“龙血藤”的龙血涂抹到药丸上,迅速以蜜蜡封好给田点点服下。而后沈织柔双手一前一后贴在点点小腹和后腰,开始催动内力化开蜡丸。

一瞬间田点点觉得下腹中有如腾起雄雄烈火,她感觉自己的骨血在火中慢慢融化,化作滚滚热泪滴落下来。

公输孟启伸手接住每一滴热泪,他发誓一定要揪出下蛊之人,然后把他放在碾子下,碾成一滴一滴的……

蜡丸化开之后,龙血在下药力作用自腹中喷发而出,引得所有的蛊虫皆往下腹聚集。那里初生的胎体本就是蛊虫的最爱,再加龙血神物的刺激一条条蛊虫刹那间变得粗数十倍,向初生的胎体发动迅猛攻击。

柔弱的胎体哪里经得住,瞬间被啃食得干干净净。啃食后的蛊虫红得透亮,它们的生命也算是到头啦,纷纷爆裂开来。

龙血相当威猛,田点点已是面红耳赤,全身通红大汗淋漓。

安道然嘱咐沈织柔,她若是下腹坠胀有排便感觉强烈之时务必将排泄物尽数装进钵盂之中,不可撒漏。

果然,田点点一会就憋不住啦,排除满满一大钵盂鲜红浓稠的血液来。奇怪的是竟没有一丝血腥味,反而有屡屡兰麝之香。排晚后点点顿觉眼皮重愈千斤,倒头呼呼睡去。

巫念探手一试,发现她脉象从容平和沉缓有力,也就放下心来。任她靠着自己安然大睡。

沈织柔将那盛满血水的盂钵交给安道然时,他凑近鼻尖反复嗅了嗅,渐渐露出欣喜之色。他端着钵盂屁颠屁颠地跑回自己马车上,鼓捣了好一会儿才下车附到公输孟启耳边说道:

“陛下勿忧,半年之后即可与田王后圆房,保证能生个壮小子。”

公输孟启微微笑道:

“夫人身体无恙就是天大的幸事。至于生儿生女又有何妨。”

“真的是小子!龙血威力已深入王后血脉之中,日后怕是要生许多的王子呢。”安神医绝非胡乱吹嘘。

沈织柔也笑了。

“若是那样,神医岂不是很忙啦。”

“咦,你们不是找了杜大娘吗,这事归她管。哈哈”因为龙血的功效太让他兴奋了,连田点点的排泄物都具有神奇的效用,不过他没说出来,他怕很多人知道真相后心里接受不了。

其实真相很多时候都是可怕的。

“影子”传来两个消息,两个都是坏消息:

其一,太子田恒下旨,岱京全城戒严搜寻公输孟启。诏曰:公输孟启借入宫省亲之机重伤国师巫伯璩,岱王惊吓过度病倒特传位太子田恒。择吉日登基。

其二,岱京城往龙尾湾方向除三十里官道后几乎就没有路。“影子”也仅能提供一份地形图。

前边马上就要向东南方分路了,公输孟启把地形图交给严如碧,让她驱驰逾辉在前面开道,亢褚良领十名亲兵相配合。沈织柔负责拖后观察,兼顾安道然的马车。

安道然的身手虽然不错,可他的马车载重量却是最大的,全是珍稀的药材和器具,需要小心防护。

公输孟启又掏出岱王塞给自己的那卷锦帛,让巫念重抄一份发给公输世祯,由他拿着去见田恒,把司空的位置夺过来。位置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田恒给予公输家应有的待遇。

巫念顷刻间就将岱王密诏抄写完毕发往岱京城。

一个时辰后,小姑娘严如碧已累得汗流浃背仍乐此不疲,她居然开辟出二十多里路来。

“影子”又发来消息:

岱京城已解除戒严。

田恒下旨任命公输世祯为岱国司空,大力发展国内手工行业。

同时昭告天下:岱王与国师并未受伤,乃是因省亲之事兴奋过度而晕倒。考虑到年事已高,故国师也传位其女巫丞尊。

公输世祯夫妇共同辅佐新王,公输家再受封赏。

“影子”的另一条消息就值得深思了:

巫丞尊到“百安堂”采购了诸多药材。附有清单。

巫念看完药材清单也摸不着头脑,她只能大致猜测巫丞尊要用药物配合“血灵令符”修炼更加厉害的法术。

安道然同意巫念的猜测,补充说这法术应该和眼睛相关,因为有许多都是明目开窍的药材。

“天眼!”公输孟启和巫念同时惊叹。

“你们俩嚷嚷啥呢?把人家瞌睡都吵醒啦。”田点点撅起小嘴,脸蛋红扑扑的精神好多了。

巫念把“影子”传来的消息一一拿给她看。

“你看田恒这家伙蛮听话的,已经被陛下牵着鼻子走啦。”

点点看完消息搂着公输孟启狠狠亲了口。

“谢谢夫君!父王他们安全啦。”不知是不是龙血的缘故,点点觉得体内很骚动。

巫念不干啦,大叫道:

“我也要!”

公输孟启被二人闹腾得招架不住,欲火升腾偏偏二位夫人都碰不得。

“好啦,好啦。夫人啊,咱们还有一桩正事要办呢。你们看看海图,如何才能打破港口的封锁。”

他在车厢里摊开海图,用手指点各处向二位夫人解释道:

“你们看,这就是东桑岛第一大的海口港,是运粮最便捷,航程最短的港口。其次是西港,航程要远三百多里。”

“可现在两个港口都被封锁了,‘蓝级’大船无法进港。”

“那现在咱们的船队在哪里?”巫念问。

“这儿。”公输孟启指向东南,说道:

“这就是龙尾湾,咱们与船队汇合的地方。石步是初六发出的消息,照正常航速估计船队应该比咱们先到。”

田点点凝目半晌,指着滨城问:

“陛下为何不令船队在滨城汇合?到滨城的路程和龙尾湾应该差不多吧,还是官道比这新开辟道路快多呢。”

“夫人的建议本王也曾向石步提过。但水军将领沈洪,洪帆,汪海,还有‘大岛仓’的小掌柜大岛骏,一致认为此举有个弊端,船队会多出近八百里航程,增加被东桑战船发现的机会。”

“一旦被发现,东桑战船可从海口港、西港两路出发,在中途对‘蓝级’船队进行围追堵截,或者尾随船队在滨城港口关门打狗。”

“要知道咱们在滨城可没有人员准备和布置。”

“那玛雅岛呢,以玛雅岛的防御能力,根本不怕东桑战船吧。”田点点很自信。

公输孟启则摇头。

“玛雅岛固然可以抵御东桑战船的攻击,但本王不想把战火引向那里。那是整个‘蓝色计划’的根基,犯不着为了东桑的内战影响本王的计划。”

他还有个原因隐藏在心里未说出来,那就是玛雅对战事特别反感。她希望像卡罗德那样自由的遨游,自由的歌唱。

“这里是个要点。”巫念的手指摁在一个小点上说:

“如果东桑战船在此埋伏,‘蓝级’船队将很难通过,无论是去玛雅岛还是去滨城。包括去西港。”

“赤岩礁?”公输孟启眉头皱起。

第二章 赤岩礁 潟湖

赤岩礁,因岛礁岩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红色而得名。

在驶往南方玛雅岛和滨城的航线东侧,距离主航道不到百里。距离龙尾湾五百九十里,距离海口港七百八十里,距离西港六百四十里,到玛雅岛也则有七百二十里。

平日里没什么特别的,但如果现在把这些相关位置都联系起来看,那的确是个极为重要的核心战略位置。

赤岩礁是个有湖的岛礁。

所谓湖是指海水涌入海岛后,由于海浪带来的泥沙在海岸外堆积形成高出海水面的离岸坝,坝体将海水分割,在海岛内侧形成的半封闭或者封闭的湖泊。

在潮流作用下,海水又可以冲开堤坝,形成潮汐通道。

杭州的西湖就是因杭州湾潮汐形成的湖。连名称的发音都一样。

湖常常是渔船的避风港。

赤岩礁的湖水位到底有多深?东桑战船是否能够藏匿其中?这些公输孟启都不知道,他立马放出机关鸟要石步想法侦察。

最好大岛骏那家伙能知道,他应该知道吧。

大岛骏还确实知道赤岩礁的情况,因为“大岛仓”旗下的商船就曾多次进入过赤岩礁的湖躲避风暴。他将赤岩礁的详情一一告知石步:

整个赤岩礁呈椭圆形,东西长约五里,南北宽约四里。其湖三面环礁,开口在东南方,开口宽约百米。

潮汐高位时湖水深八到十米,低位则在五到六米,开口处还要低两三米。

东桑海鹞战船满载吃水也才三米,进出湖没有问题。且整个湖水域可容纳海鹞战船三四十艘。

石步忙将赤岩礁的详细情况传书公输孟启,此时“蓝级”船队已到达龙尾湾海域。只是龙尾湾并无港口,以“蓝级”大船的吃水深度只能停泊在离海岸一两百米之外的水域。

石步命放下舢板运送工兵上岸,开辟道路接应公输元帅,也顺便补充些淡水。

此前“蓝色号”就曾在龙尾湾停泊过,曲通还挖掘出两眼水井。将士们有条不紊的高效动作,大岛骏又一次感悟到公输军团之所以无敌天下的原因:

训练有素,效率极高。

距离海岸六百米之外是高高隆起的山脊,也就是龙尾湾的最高点,工兵们已越过山脊,道路向纵深挺进。

夜幕渐渐降临,石步令士卒们在新修建的道路沿途点起松明火把,夜色中犹如一条火龙在山岭间穿行。

黑暗中的火光数十里甚至上百里之外都能望见,尤其是在毫无阻隔的大海上。

此刻海面上就有一艘小渔船,船上的两名渔夫并不忙于撒网下钩,反倒是在望着火光思索。

“你说是山火吗?”

“不像。山火会漫延,这道火光是直直的有规律的深入内陆方向。”

“那就不是山火,是人为的。”

“是!”

“那是什么人干的?”

“那我们是干什么的。”

两名渔夫的对话很奇怪,他们不是捕鱼的吗。更奇怪的是他们在黑夜里都把毡帽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可他们想看清火光,渔船向着龙尾湾轻快地飞去。

半个时辰后,渔船突然停下瞬间还调了个头。

“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两条大鱼。”

“嗯,鱼太大,我们捕不了的。”

“放弃吗?”

“放弃?嗯,鱼太大,让上面决定吧。”

“好主意!”

渔船轻轻的飘走了,就像划过一条鲨鱼的背鳍。

“呃,二副,你看见鲨鱼了吗?”蓝色号上当值的望员问身旁的二副潘勇。

“别嚷嚷,我还在看,肯定不是鲨鱼。倒像是条船。”

“船?有这么快……”

“你小子是没见过家主的神龟船呢,这就算快了。”潘勇没好气地回到。

望员其实是见过神龟船的,因为他和二副就是奉命观察,等候神龟船的到来。

“那肯定不是家主的神龟船,若是家主的船自然认得蓝色号,不会调头就跑。”

“你小子这回聪明了!加强观察,我报告石将军去。”潘勇把自己的“千里镜”也交到望员手中,滑下桅杆找石步去。

公输孟启已能从“千里镜”中望见远方的火光了,他知道那是接应的队伍。此刻一行人正在享受亢褚良的烧烤晚宴。

从官道分路过来皆是荒僻的丘陵、山坡,草丛中、树林里多的是野兔、山鸡、松鸡、乌梢蛇、穿山甲……

因为忙于开路,亢褚良也没打这些野味的主意。不过安道然有空啊,他原本只是抓几条乌梢蛇,穿山甲做药材,顺带着搂了几窝兔子。

谁知这一发不可收拾,沈织柔也跟着加入进来,她知道有亢褚良在一会准能吃得某些人直吞舌头。

可怜的小动物们这辈子就没见过人类,几乎不知道害怕,呆萌的样子惹得田点点和巫念都手痒痒。公输孟启可不准二人下车撒野,就一人给了一个长柄网兜坐在车上下网也得大有收获。

田点点对网兜里的兔子说道,好可爱的小兔子哦!我可不会让人把你烤了……

不过当亢褚良把兔子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四溢之时,她第一个高喊:

亢将军多烤点!我一人就要吃两只!

公输孟启挑了只肥大的松鸡递给严如碧。

“好妹子,今天你最辛苦,来只烤鸡犒劳犒劳。”

严如碧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啃。

“嗯唔哥,我要吃三只!”她是真饿啦。

巫念直接给亢褚良下令,亢将军,我可是双身子,再怎么着也不能亏待腹中孩子吧,这分量嘛你可看着办。

安道然闷声不响,但凡有烤熟的就先下手为强,他可不怕吃撑着,他有消食药。

尽管有沈织柔打下手,亢褚良也忙得不亦乐乎。乖乖,这一行人比当初在渤皋大泽吃夔牛肉还抢得凶。

公输孟启能够望见接应的队伍,接应的队伍自然也能望见他们,胡往,胡去,胡出,胡入,兄弟四人高举火把向他们奔来。

胡家兄弟可不是胡乱奔跑,而是以他们混迹绿林的经验寻找出一条最合理的路径,引导工兵开进,引导火龙延伸。

望着越来越近的火光公输孟启忽然问道:

“你们说对付战船最好的攻击手段是什么?”

“火!”

所有人都举起手中的烤鸡,烤兔,烤肉串,虽然嘴里塞得满满的,口齿不太清晰,回答却很正确。

“那最佳的战果呢?”

“烧光,全军覆灭。”大家积极抢答,答案几乎都一样。

只有安道然冷冷地冒出一句:

“烧光了吃个屁啊。”

公输孟启拍手称赞:

“妙妙妙!神医的回答才是最准确的。”

巫念和田点点对望一眼,已大概明白他问话的含义。这家伙,又开始下套使坏呢。

可她俩偏偏就是喜欢下套使坏的他。

第三章 火烧赤岩礁(一)

尽管有工兵修路接应,公输孟启一行登上蓝色号的时候也已是七月九日的寅时,还是比原先预计的时间稍稍提前了些。

公输孟启也是第一次登上“蓝级”大船,为了一睹两艘大船的雄姿,他下令点亮所有船上灯火,连照射灯也亮起。

为夜色中的龙尾湾装饰上漫天星斗,彻夜到天明。

卯时,天色微明。大岛骏就无比兴奋地乘着“大岛仓”的商船向南疾驰,驶往西港。

“火烧赤岩礁”计划。

公输元帅国君真是太大胆,太有才啦,居然能想出如此奇谋妙计:

把“蓝级”大船困在赤岩礁的湖之中,引诱东桑战船前去发动火攻

“火烧赤岩礁”把公输军团的船队焚毁在湖之中。

相信任何一位东桑将领都不会拒绝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吧。

然而这只是“火烧赤岩礁”计划的第一步。

接下来“蓝级”大船上的将领们就会表现出面对东桑的火攻战术束手无策,水手们也会惊慌落水逃窜。

这时大岛骏再不失时机地提醒东桑将领,俘获两艘“蓝级”大船绝对比焚毁意义更为重大,收益更是不可估量。

因为“蓝级”大船本身就是个硕大的宝贝,何况船上还有无数的精妙机关,单是床弩就能让军方魂牵梦萦,夙寐以求。何况还有船上的工匠,个个都是活宝贝,用来为东桑国造船,威服四海的目标指日可待……

其实蓝色号和蓝星号就是公输军团借此机会潜入东桑港口的“机关马”。

至于为什么公输元帅会这么说,大岛骏已经不关心了,那也超出了他的任务范围。他的任务就是前去告密引诱东桑战船攻击,并献上“火烧赤岩礁”的“良计”。

这就是他大岛骏的重任。

如此重任,比起当初直亲王托付“大岛仓”打理他的资产来,超越的简直就是不可以道里计。能够在如此重大的战役中担当穿针引线的主要角色,大岛骏又掐了自己两下,确定不是梦。

何况公输军团的神医还给了他颗“灵窍安神丸”,能够让他神清气爽。他确实爽极了,酷毙了。

公输孟启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大海啊!睡在你的怀中真舒坦,就像儿时的摇篮。涛声啊!真柔软,仿佛母亲的摇篮曲,催人入眠。

这家伙,睡懒觉还睡出诗性来呢。巫念和田点点冲进房间直接把他拖下床。

“还磨叽啥呢!东桑人天刚亮就走了。”

“走就走呗,他要走两三天呢,咱们此去赤岩礁只需一天而已。”

“那你就不能陪你的夫人们多转转,咱们还没见着大海的壮美呢。”田点点撒娇道。

“行!通知石步,拔锚,驶往赤岩礁。”

二位夫人早冲向船头,看大船扬帆劈波斩浪。现在海面风和日丽,细浪逶迤,两艘“蓝级”大船均由各自的船长负责驾驶,沿着熟悉的航线前行。

公输孟启现在还没心思去看海上壮美的景色,他上到船艉顶层,也就是设在第四层的作战室。所有的将领也都在蓝色号的作战室聚齐,他要和众将再把凌晨制定的作战计划反复推演,以做到更加细致,周密。

这可是公输军团的第一场海战,对手有各种战船近两百艘,约六万水军士卒。而公输军团仅有两艘运输船,士卒、水手,仅有一千二百余人。

虽然“蓝级”大船块头大,同样目标也大。

而且海战最关键的问题,不是拼块头,不是比火力,比的是机动性,灵活性。在这点上“蓝级”大船可不占优势。

公输孟启首先发言:

“诸位将军,此次海战是本帅领兵以来最为重视的一场作战!也是一场要么不打,打就必胜的作战!不打,那就只有调头回渤皋大泽峡谷入海口钓鱼去,把整个东南海域拱手让给东桑人。”

“你们说,这是公输军团的作风吗?”

“此战必打!此战必胜!”众将异口同声表决心。

“很好!凌晨寅时本帅和诸位将军暂拟了一个‘火烧赤岩礁’的作战计划,希望诸位经过三个时辰的休息对该计划作出更详尽的补充,修改。”

“谋定而后动是取得最终胜利的关键。诸位,请畅所欲言。”

石步虽不是水军将领,但他从“蓝级”大船的制造开始,乃至每一次海上航行都全程参与,对东桑岛也是接触最多的,所以他第一个站起发言:

“元帅,各位将军,末将不是水军出身,对水战、海战策略也不甚知晓。可末将对敌方战船相对熟悉,也收集了很多敌船资料,现已制作成模型一一展示给大家。”说着他推出战船模型。东桑战船主要有三种:

其一是大楼船,又叫“六拍杆”。

全长八十八米,宽三十米,总高二十二米,甲板之上有三层楼台位于船身中段,无风帆靠划桨驱动。其主要攻击武器是长十八米的拍杆,拍竿以固定的立柱为支撑架,靠绳索和滑轮与立柱相连,其底部有横杆转角可以任意转动,控制攻击方向。

拍杆顶上是有棱角的大铁锤则是攻击利器用来砸击敌船,砸中即樯倾楫摧化为粉碎。攻击时由二十个人转动辘轳,牵引绳索拉起拍杆,提升至高处,然后猛地释放绳索拍向敌船,可往复操作循环攻击。

拍杆于船首船尾各两根,左右船舷各有一根,共六根。

全船配备水手桨手三百人,拍杆操作手两百人,弓弩手两百人,另有百人做后备机动。

这是唯一能直接对抗“蓝级”大船的东桑战船,可惜靠人力划桨,速度慢还难以持久。数量也不多,关东王桑木柘属下的关东舰队有三艘,东桑太子桑木栖属下的东桑舰队有五艘。

据说桑木栖有一艘大楼船相当巨大,拍杆达到了二十五米长。可以砸到“蓝级”大船的最顶上。

其二是海鹞战船。就是上次在海口港追击“蓝级”船队的战船。

海鹞战船前高后低前大后小,犹如头部高昂的海鹞子。左右船舷有披水浮板,就像鹞鹰展翅速度极快,非常适用于外海作战。

全长五十二米,宽十五米,三桅帆,主桅高三十米,首桅高二十三米,后桅高二十米。

海鹞战船攻击方式有两种:

其一,冲撞,船首的海鹞头相当尖锐,尤其是尖锐的鸟喙乃精钢打造,高速撞击可击穿敌船。

其二,接舷战,靠近后将船舷的浮板搭上敌船,士卒冲向敌船展开白刃肉搏,极为凶悍。弓弩挠钩,此作战方式主要是发射带挠钩的弓箭,弓箭后系有绳索羁绊住敌船,为接舷战做准备。

船上有士卒两三百人,皆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之师。

海鹞船为东桑战船主力,数量超过八成。也就是说有一百五六十艘。

只要三十艘以上的海鹞船贴近包围“蓝级”大船发动攻击,则情况危险之极。

其三是艨艟快船。

全长十五米,宽三米,水面高度不到两米,首尾皆尖锐,覆盖铁甲牛皮,不惧箭矢、火攻。

攻击方式以高速冲撞为主,也可放火偷袭。速度奇快,已接近玛雅家主的神龟船,极难应付。

船上有士卒三十至五十人,必须是三年以上的优秀士兵才有资格上艨艟快船。所幸其数量不是很多,还不到四十艘。

大岛骏猜测艨艟快船极有可能就是仿制的神龟船。

听完石步的讲述,众将不禁暗暗心惊,尤其是水军将领,没想到小小的东桑岛国,战船种类竟如此齐备大小兼有,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其实公输孟启心里更清楚,如果不是玛雅的积极努力,公输军团现在还在元夏大陆转圈圈,连出海的意识都不会有。

比起东桑人对大海的渴求来,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

第四章 火烧赤岩礁(二)

听完石步的介绍,公输孟启总结道:

“诸位,石将军的介绍你们都听清了,这桌上的模型也看到了。本帅还要再提醒诸位,东桑国还有无数的商船,渔船并未计入其中。”

“不知诸位想过没,公输军团的运输船可以改为战船,那东桑的这些民船是不是也可用于作战呢?”

“据本帅所知,东桑国民是颇为好战的。”

公输孟启突然又抛出个问题,就像瓢冷水泼进了热油锅。

啊众将全都变了脸色。

公输孟启哈哈一笑:

“怎么?诸位将军都被吓到了吗?”

沈洪挠挠头站了起来。

“元帅,对手实力确实强大,所以不能力敌,只能智取。还是坚持凌晨定下的策略,以赤岩礁为支撑点。要么诱敌出击,打伏击战‘火烧赤岩礁’。”

“要么以被对手封堵在赤岩礁湖中,害怕遭受‘火烧赤岩礁’的攻击为缘由,假装被迫‘投降’。实为诈降,任对手俘获‘蓝级’大船。借机让埋伏在湖外的士卒夺取对方火船,潜入船中,跟随对方返回港口,再施以‘火烧’……”

“沈将军你这不就是凌晨的‘火烧赤岩礁’计划吗,如此重复只是白白消磨大家的时间吧。”洪帆笑道。

沈洪又尴尬地挠挠头。

“是在重复哈,末将不过是强调除了这两个法子,就没得第三个选择……”

汪海也摇头道:

“得了吧,还强调呢。大家都仔细分析过了,打伏击肯定行不通,东桑人可比咱们更熟悉赤岩礁。咱们远离本土作战,耗不过他们的。”

“所以只有孤注一掷!利用东桑人对‘蓝级’大船的倾慕,把两艘大船拱手让出,也让对手牵着公输军团的鼻子走,把咱们牵到对手的眼皮底下来个‘灯下黑’。”

胡往还是用习惯绿林暗语,还顺带着在桌子下面比了个狠狠砍杀的手势,好让大家都听得懂,看得懂。

公输孟启一拍巴掌,赞同道:

“对‘灯下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只有这一条必胜之路,诸位必须要有这样的决心和信心。”

“本帅就是要和你们探讨‘灯下黑’的细节。”

“首先:大岛骏那边被拦截,引诱敌船前来‘火烧赤岩礁’问题应该不大,咱们只需适度配合即可。”

“关键的是在敌船把‘蓝级’大船堵在湖中之后,怎样才能让对手更放心,并且真正相信公输军团的人也会‘投降’。本帅虽然也看好大岛骏的口才和沈将军的演技,但始终觉得还差了那么一丁点……”

安道然忽然插话:

“元帅,末将倒有个法子或许能让对方相信,这也是今早给一个船员治病时想到的。”

“哦,神医快讲。”

安道然捋捋山羊胡须。

“今早老夫碰见一船员正擦拭鼻血,就叫住他问了几句,便确定他是患了‘坏血病’。此病虽不是什么重病绝症,可若是不注意也是会丧命的。”

“而且这‘坏血病’基本是都发生在长期不沾陆地的海船上。”

公输孟启眉头蹙起。

“神医,此病可好根治?”

“呵呵,容易。连药都不用,只需多进食些新鲜蔬菜和水果即可。”安道然说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公输孟启眼珠一转对上绿豆小眼,他已明白了安道然的法子。

“神医是要把大家都变得‘病恹恹’的吧。”

安道然的绿豆眼眨巴眨巴说道:

“有人可以不怕死,却没人能够不怕病……”

“妙啊!”汪海叫道:

“神医说的这‘坏血病’末将以前也曾患过,口鼻流血浑身没劲找大夫也没瞧出病因来,后来又莫名其妙的好了。原来这病还是这么个治法。”

“若是船上的将士皆装作此病症状,就是东桑人是猴精也想不到。”

公输孟启也笑了,竖起大拇指。

“神医妙计!请赶紧配药吧,记住是装病,可不是真下药啊”

哈哈哈。所有人都乐了。

“那接下去的问题就是‘蓝级’大船会去哪个港口?能否进港?据大岛骏说海口港和,西港都被战船塞满……”石步揣测。

公输孟启摆摆手。

“进哪个港口并不重要。对手的战船集中在港口之内恰恰是绝好的机会。咱们要把握的是到达港口的时间,一定要在晚上。‘灯下黑’才好搞事情。”

沈洪马上提出疑问。

“即使东桑人相信了咱们的‘归降’,也必定不会再让咱们掌控‘蓝级’大船。到那时掌舵的是对手的人,怎么才能控制航速,航程,恰好能够在夜里抵达呢?”

公输孟启把玩着权杖。

“这个嘛,到时本帅会留在船上,制造些小麻烦来控制抵达时间。当然这也需要留在船上的将士配合。”

“本帅还在推演,就是抵达目的地之后,东桑人会怎么处理‘蓝级’大船上的人员……”

“肯定赶到岸上看管起来。”洪帆想都不想,游龙寨抓了俘虏就是这么干的。把俘虏留在其熟悉的船上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你确定!”公输孟启追问。

沈洪,洪帆,汪海,一起点头,连胡家四兄弟也同时点头。

江湖行事还是安全第一。

公输孟启思忖道。

“那咱们的士卒就要调整下,把原定埋伏的弓弩手,重步兵调换过来留在船上,以便冲破看管发起攻击,用陆战的优势打海战……”

胡往急道:

“元帅,难道你要让末将带着一帮水手去夺船吗?”

“胡往将军,不是强夺,是悄悄地潜入。况且水手们潜入船上之后,控制船只应该更有优势吧。”

胡往搓了搓手,仍有疑虑。

“可毕竟不是一两艘船,难免上船的时候不会出现点状况。咱们仅一条绝胜道,任何一个环节出差错都会是致命的。”

“所以本帅把夺船潜入的重任交给你们胡家四兄弟,就是看中四位将军的默契配合。”

“你们应该有一天的时间对‘蓝级’大船的水手们进行火线培训。现在!立刻!就开始。本帅拜托啦。”

公输孟启对胡家四兄弟抱拳拱手。

胡家四兄弟立马拱手告辞,召集水手们火线培训去。胜利是从最底层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田点点和巫念陶醉在船头,张开双臂似欲乘风飞翔,辽阔的大海和天空都是她们展翅的地方。

“哈!嗨!嘿!哈!”甲板上传来水手们训练的吼声。

“咦?胡将军怎么在教水手们练习格斗擒拿之术?呃下手可够狠的。”田点点虽不会武功,但看还是能看懂的。

“因为元帅调整了部署,水手们将会在赤岩礁埋伏夺船,而公输军团的弓弩手和重步兵留在船上,用来夺取港口作战。”

沈织柔和严如碧一起登上船头,她向二位王后解释道。

“用临时训练的水手来夺船?”巫念觉得非常冒险。

“所以”沈织柔停顿了下。

“元帅要上将军加大幻术的力度配合夺船,务必做到万无一失。因为我们只有一条绝胜路。”

第五章 火烧赤岩礁(三)

巫念的面色凝重起来。

赤岩礁东西长有五里,南北宽四里,其湖水域超过三千万平米。何况对手不会把所有船只都驶入湖,而两艘“蓝级”大船也不能有任何的动作,除此之外就再无可以借助的障碍物。

对比当初岱京的瓮城,城中尚有街道,机关,鳞次栉比的建筑,飞扬的尘土,昏暗的夜色,“旭日弓”的射杀,“长身剑”的帮助。

要在如此广阔的区域施展幻术……

她真想对公输孟启大喊:

陛下!臣妾一人真的做不到啊!

“元帅也知道上将军很为难,所以让末将和严姑娘都来帮助上将军。”沈织柔确实想分担她的压力。

严如碧自然是同样的心情,她拉住巫念的手:

“嫂嫂,相信妹妹吧,我不是个娇弱的小女孩。”

巫念苦笑。

“我当然相信你们!可你们最多只能操作下道具,这湖一圈有十二三里地呢,没你们可不成。”

“但你们是无法施展幻术的,念咒施法必须得有一定的根基,万万急不得,念错一处就可能遭至反噬。不可能像他们一样火线急训。”

她指着甲板上训练的水手,摔倒了还可以爬起来。

田点点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跟前。

“她们不成,我能行。姐姐别忘啦,点点的母妃也是巫家姑姑,点点有巫家法术的基础。”

“你”巫念相信她的基础。

田点点抬手把鬓旁的几缕发丝理顺。

“姐,你们都在竭尽全力,难道要妹妹我就袖手旁观。虽然我的孩子没了,可我觉得自己就是已经做过母亲的人啦,不再是刁蛮任性的小公主。我要和你,和沈姐姐,还有如碧妹妹,还有夫君共同战斗。”

“我们不是来大海观赏风景的看客,我们是大海的征服者。”

巫念感觉自己的手都被她抓疼了。

“好好好。好妹子,你能捏轻点吗,手都被你抓疼呢。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怎么会!”田点点大声嚷道,随即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

“我感觉服用那龙血蜡丸后,身体一直热乎乎的,有股子骚动……”

“去!”巫念笑骂。

“那你找他去啊”

田点点吐吐舌头。

“安神医说了,得半年之后。我可记着日子呢。”

巫念道,小蹄子,挑逗姐呢。

“王后是在叫末将吗?”绿豆小眼仰望船头,安道然耳朵倒挺灵的,“蹭蹭蹭”窜上来。

沈织柔笑道:

“你来给二位王后瞧瞧吧,她俩都要上战场的。”

安道然连忙道:

“那必须的,必须的。”伸出双手左右开弓就搭上了二位夫人的脉门。

“嗯,还不错。你们俩也过来吧。”

严如碧早已习惯性的把手臂伸了过来。

沈织柔却愣了愣才伸出手臂,嘟囔道:

“取血就取血嘛,还用摸脉吗……”

安道然严肃地说道:

“末将身为公输军团的第一军医,值此大战来临之时,必须对所有参战将领的身体进行检查,将准确的身体报告提供给元帅,以评估其身体是否能够胜任当前的作战。”

“别说你们,就是元帅自己也同样要检查,就连那东桑的大岛骏老夫还给他把过脉。还给他服了颗……”

沈织柔撇撇嘴。

“别是‘三尸腐脑丸’吧……”

“嘿!亏你也是公输军团的将军,你觉得元帅会用下毒中蛊这等卑鄙手段!老夫给他服的是‘灵窍安神丸’,让他心机灵巧心神安稳,遇事情能够随机应变,不慌不乱。”

“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四位女士全都到船艉一楼的医官室来取药。这是军令。”说完他扬起手中令牌,得意洋洋地走下船头。

大岛骏今天也特别得意。他居然能和公输元帅国君合作进行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

“火烧赤岩礁”。

想想战斗的规模,对比下双方实力,大岛骏觉得非但他自己不敢想象,就算足智多谋,争霸东桑的直亲王也不敢有此惊天绝地的想法。

直亲王,桑木直在干什么呢?桑木栖和桑木柘都领兵抄他后路了,他居然毫无反应,甚至销声匿迹了。

这也不能怪他,他手中无兵如何应战。自打他在平定“武田叛乱”的战斗中表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后,就被东桑各种势力所忌惮,老狐狸桑木本更不敢有丝毫放松,密探时刻紧盯,绝不让他拥有一兵一卒。

当然直亲王没有军队并不表示他就士卒,他在关西经营了八年,隐忍了八年,把剑术和忍术都提升到了八段。论个人的战斗力可以说已是无敌关西。

于是他走入财阀之家,大户之家,地主之家,与他们切磋交流传授技艺,还暗地里输送钱财,把自己的势力与实力同步培养起来。

整个关西的私人武装九成九都是直亲王的个人武装。每个村子不下千人。

虽然国王桑木本盯得紧,也隐约探到些蛛丝马迹,可他还不想和桑木直闹翻,毕竟他年岁已高身体还不好,能拖就拖吧。

太子不是已成长起来了吗,与德川将军家关系还很好,今后的事情还是让太子自己去解决吧,因为那将是他自己的天下。

何况桑木本也并非坐以待毙,他也在暗中扶持关东王桑木柘,东流港的东桑水军名义上是国王的,实际上全是桑木柘的军队。桑木本知道他就是把充满暴戾的战刀,杀人还是挺有威力的,统治国家就算啦。

桑木本没想到战争的导火索还是在自己的风烛残年中点燃,来自东桑第一商家的“大岛仓”居然真凭实据地举报了直亲王。没等国王下旨桑木柘就已经率兵北上,搞得桑木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出兵讨逆,太子亲自率兵西进。

作为始作俑者的桑木直自然有他的应对之策,知道自己的优劣所在,他私下发展的武装战斗力虽然不错,却零星分散,无法与训练有素的军队对抗。

所以他让他们各自为战,采取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退的游击战略。

关西之地多山地丘陵,尤其桑山山脉纵贯关西,藏匿三五万人完全没有问题。只要能保存实力,等待机会突破桑山关,直取东都城。

所以直亲王就在东都城寻找机会,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支核心战队:

“抹杀”。

“抹杀”仅有千人,但个个都是五段以上的忍术高手。

其实桑木直完全可以凭借“抹杀”硬闯东都王宫,把桑木本斩于刀下。

可他没这么做,因为这样既不能积累政治资本,也不能消灭东桑军队。只会让全东桑人都知道他是个阴谋者,实在有辱剑士的荣誉。

即使当上国君也没人支持,长久不了的。

第六章 海鹞传书

还有一个原因也限制着桑木直的冲动。

虽然静香的娘家,德川将军府掌握着陆军军权,可东桑最精锐的水军在桑木栖和桑木柘手中。

如果桑木直以“抹杀”的方式干掉国王,立马坐实了叛逆的罪名,太子也能在军中合理的成为新的国君。

这种费力为他人做嫁衣的事情,直亲王肯定不会做。

他是忍术八段的高手很能隐忍,他也在等机会,等到桑木栖和桑木柘在关西的游击战中消磨锐气,消耗兵力。

最理想的状况是叔侄俩因为某些原因互怼起来,那时德川将军就有理由出兵镇压除掉二人。直亲王就可以在“抹杀”护卫下进入王宫,请老大哥退休啦。

直亲王桑木直的算盘打得精,东桑太子桑木栖也不傻啊。他知道自己的王叔是个狠角色,也知道他是忍术八段。所以他也在寻找王叔的弱点,桑木直要培养地方武装,光靠剑术、忍术的技艺唬人绝对是不够的。

何况他需要的是拉拢和收买,而不是把人吓跑。

拉拢和收买最快的方式是用金钱,最好的方式是给予希望。而桑木直的金钱和希望都来自海上。

所以桑木栖在占领西港后只做了一件事情封锁港口,断绝关西与海外的一切往来,断绝桑木直的希望以及他许诺给关西实力派的希望。

桑木栖没动,桑木柘自然也没怎么动,他虽然性情暴戾,可也不是一介莽夫啊。其实他原是动了下的,他亲自追击了蓝色号和蓝星号,但他的旗舰“赤阳号”被击沉了,冰凉的海水让他清醒了许多。

对付桑木直这种连老婆孩子都舍得送人的家伙要多长个心眼,得跟太子学学,先断了他与外界的联系。

所以,桑木柘也封锁起海口港,不再乱动。

不乱动并非完全不动。桑木柘也懂得运用忍术和密探,他还知道“大岛仓”欠着公输军团五万石粮食,而公输军团需要粮食,那么蓝色号,蓝星号总会来的,来了就别想再离开。

桑木柘恨极了这两艘“蓝级”大船,现在自己手下已聚集了近百艘战船,绝对能够对付两艘运输船。

因为他审问过“大岛仓”的工匠,知道“蓝级”大船的床弩是在海口港临时增设的,除此之外再无攻击手段。只怪自己运气太差,撞箭头上了。

为了更好的迎接“蓝级”大船,桑木柘派出了多艘侦察渔船。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有侦察渔船在龙尾湾发现了公输军团的“蓝级”船队。

得到两艘“蓝级”大船的准确位置桑木柘欣喜万分:

果然来了,公输军团对粮食该是有多看中呢。

然而欣喜之余他也产生了疑惑,为何公输军团船队不直接来海口港,而是改变航向贴近大陆海岸线向南行。难道他们已经得知海口港已被封锁的消息,转向西港。可是如果公输军团能知道海口港被封锁也应该知道西港同样进不去。

刚好点卯,桑木柘立马就把手下的将领,参谋招来开会,解开这个疑惑。集思广益的分析结果是:

公输军团应该已经得知两个港口都被封锁的消息,因为他们有机关鸟。蓝色号上的石步将军就曾经用机关鸟请示公输元帅让“大岛仓”的大掌柜上船,按当时回复消息的时间计算机关鸟的飞行速度跟信鸽差不多,约一个时辰四百里。

公输军团既到过海口港,也到过西港,留下、隐匿几个暗哨也是可能的。所以“蓝级”船队在得到消息后才会贴近大陆海岸线航线,其目的地最大的可能是玛雅岛,而后才是滨城。

桑木柘当即下令:

“放出海鹞子传书太子桑木栖,让他派战船拦截‘蓝级’大船。同时调集战船追击公输军团的船队。”

“放海鹞子回复昨夜发现‘蓝级’大船的侦察渔船,暗中监视公输军团船队,若无异状在每个时辰末放海鹞子联系。”

“奶奶的!公输军团有机关鸟,东桑国还有海鹞子呢,比机关鸟还能快出一半。”

桑木柘用来传信的海鹞子可不是战船,而是确确实实的海上猛禽,仅东桑王室才能驯养,飞行速度可达一个时辰六百里。速度确实比机关鸟快出一半。

作为猛禽海鹞子有着和鹰眼一样的敏锐视力,连缺点也如是,没有月光的暗夜无法飞行。

所以尽管两名渔夫在昨夜发出消息,可桑木柘是在破晓之后才收到的消息。

战场上分分秒秒的差异就能决定胜负,现在公输军团在信息传递的速度上又落后了。

不!岂止是落后,简直就是完败,因为机关鸟在茫茫大海上的有效飞行距离是两百里。而海鹞子的传信范围能够达到上千里。这可是天壤之别啊。

在一个多时辰后,即辰时两刻。

东桑太子桑木栖收到关东王桑木柘的海鹞子传书:

公输军团的“蓝级”船队已到龙尾湾,意图南下玛雅岛,请太子殿下派战船拦截。

关东大将军竹山上已率关东舰队海鹞船四十艘,艨艟快船十二艘往西追击。

最好能在赤岩礁附近海域合围“蓝级”大船。

“海图!命所有将领、参谋开会!”

太子桑木栖雷厉风行哪里还是东都的纨绔子弟。他知道若让“蓝级”船队回到玛雅岛,东桑战船也就失去歼灭这两艘大船的机会了。

因为关于玛雅岛,东桑国曾在军部专门召开战略推演会,结论是:

至少需要出动二百六十到三百艘海鹞战船,在损失三分之二甚至更多的情况下才能拿下。

东桑国可没有这么多战船,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所以桑木栖要趁此机会歼灭“蓝级”大船,虽然是两艘运输船,那也是为公输军团输血的动脉。

斩断这条动脉,也就斩断了公输军团和玛雅岛的联系,这也是对桑木直的一记重击,斩断他和公输军团的交易。

海图铺开,桑木栖一眼就找到了赤岩礁。在这里,他画上个红圈圈。关东王叔还是有眼光嘛,赤岩礁是个好地方。

“诸位将军,谁愿领兵前往拦截公输军团的船队?”太子问道。

“卑职愿往。”桑木栖话音刚落,众将还在盘算,犹豫,之时已有人高声回答。

只是……

回答之人位置太靠后了,身材也不高仅五尺出头,淹没在一众高大威猛的将领丛中几乎看不到人影。

一个三十**快四十,身子已开始发福的人挤了进来。

他是哪位将军?很多将领都不认识。

桑木栖还是认识他的。他是德川将军府的左卫门:

德川阔。

第七章 德川将军府的智囊

左、右卫门只是将军府内的官职与东桑国无关。

说是官职其实干的就是迎宾接待的活,没有实权更没军权。

当然,能当上将军府的卫门也是要点本事的,单凭德川阔的外表绝对是有损将军府的形象,但他很有内涵。

将军府的左、右卫门是遵从的左崇文、右宣武理论选拔的,作为左卫门的德川阔的军事理论素养可以说是德川家最强大的。

若是有人上将军府献上军事著作,典籍或者想宣扬军事论点,辩驳军事案例,那十有**会被左卫门德川阔品评得灰溜溜抱头鼠窜。德川家主大将军德川立就常夸赞:

“左卫门乃将军府第一智囊”。

可这第一智囊在将军府并不受人待见,因为他有才也有点傲,就是所谓的恃才傲物。偏偏他又是庶出,缺乏骄傲的本钱。

至于才能嘛,他在嘴上、理论上,倒是打败了许多人,可就是没有战场上的敌人。

德川阔知道没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是自己的最大短板,所以得知太子领兵出征当即投到奔桑木栖麾下。

桑木栖对德川阔不但熟悉,而且非常崇拜,他混迹于德川将军府时,与他相处最多的就是德川阔。德川阔用各种方式展示出他在军事领域的才能,就差在实战中验证了,现在机会来了他当然毫不犹豫地就高喊出来。

桑木栖却犹豫了,和许多东桑将领一样心有顾虑。

他们担心公输军团高超的制造能力,其先进的装备不但实用而且攻击性相当的强大。

虽然东桑战船可以凭借数量优势取胜,但运用怎样的战术布置,能够以最少的损失获取最大的战果,才能体现出一个优秀将领的指挥水平。

这牵涉的范围可就多了:

需要多少数量,哪些种类的战船?船上的兵力怎样配置?把主要战场设在哪里?海面天气会有多大的影响?以什么样的阵型对敌,在什么时候出击……

如此种种都必须做出预先计划,还要能够审时度势临场应变。

德川阔不紧不慢地把两艘大型船模放到海图上,胸有成竹地说道:

“诸位,这艘是‘蓝色号’,这是‘蓝星号’。”

“诸位请看,这样的宽体、深水,造型就已经从根本上决定了其用途只能是运输船,无论搭载什么装备,对船速都不可能有大的改变。”

“所以‘蓝级’大船最大的弱点就是,速度慢!机动性差!”

“还有就是,作为运输型船舶,其结构强度也不能和真正的战船相比。从其触礁受损的部位可以看到,船板的厚度仅有咱们东桑战船的一半,绝对扛不住海鹞子和艨艟快船的冲撞。”

说着他指向蓝星号的右舷。

模型做得非常逼真,蓝星号右舷修复后留下的金红色太阳相当博人眼球。

德川阔越说越兴奋,现在他才是所以目光的焦点。

“分析了‘蓝级’运输船的弱点,咱们也要看到其优势。船体大,水密舱多,即使遭受多次撞击也不会很快沉没。其船上增设的武器会向对手进行强有力的还击。”

说道此处德川阔忽然打住话头,卖起关子来,他举目环视。

“诸位,如果你们是‘蓝级’运输船的指挥官,面对数量占优的对手时会采取怎样的战术呢?”

太子桑木栖早习惯了他这套路,不过还是很欣赏他这种换位思考的模式。将领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大通,核心意见就是避免短兵相接,发挥火力优势远攻。

听到众将的反馈皆在他的意料之中,德川阔很是得意。

“诸位的选择都很正确。咱们知道‘蓝级’运输船上次离开海口港时在其船艏、船艉的顶层增设了三具船弩,船弩射程可达三里,这可是关东旗舰用沉没换来的数据。”

“就算现在‘蓝级’运输船的船舷都加装满船弩,根据其一百三十六米的长度,结合顶层船弩的间距来计算,两侧船舷最多能够增设十具,即左右各五具船弩。”

“那么问题来了,将军们,作为东桑优秀的指挥官,你们将以何种方式突破这两艘大船共三十二具船弩,长达三里火力纵深?”

“卑职再提醒诸位,公输军团的船弩精度是非常高的,三里之内百发百中,不过床弩的射速只能达到一分钟一发。”

“唯有速度是他们的短板,想跑是跑不掉的。那么怎样把这两条大鱼稳妥地吃到嘴里才是关键。”

“可别弄得都像这样,这是关东旗舰被射中十箭后的样子。”

德川阔又捧出一堆碎木片,所以的将领都认得出,那是一艘破碎的海鹞船。

看来这家伙是下足了功夫的,心里应该早就有成熟的想法,却偏偏要玩套路来贬低别人显摆自己。

桑木栖麾下将领已完全沉迷到战术分析,推演之中:

思索,迷茫,争论,辩驳……整个作战室闹哄哄一片。

“诸位,咱们还是听德川将军把谜底揭晓吧。公输军团的船队随时都可能出发,就别耽搁时间啦。”

太子桑木栖高声打断众将的议论,他确实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

德川阔知道太子后一句话完全是针对自己说的,不过“德川将军”的介绍却非常受用。已有人投来惊奇的目光,还真把他当德川将军府的将军啦。

“在下德川阔,来自平田的德川大将军府上。”他抓住有利时机介绍完自己,立即说道:

“末将只需四十艘海鹞船,三十艘艨艟快船即可击沉,甚至俘获两艘‘蓝级’运输船。自身的战损不超过五艘……”

“德川阔!”太子桑木栖觉得他这牛皮吹得有点太过了。

从卑职到在下又到末将,你怎么自封都可以,但击沉公输军团的船队,自身损失还不超过五艘……

等等,他好像还说到俘获。奶奶的,你还真是没上过战场啊,俘获战船,那比击沉还要困难得多呢!

众将这才知道这位德川将军的全名叫,德川阔。

德川阔正拽在兴头上,被桑木栖猛然喝止,心中极为不快,倔脾气噌地冲上来。他把头一昂,大声道:

“太子殿下听末将说完可好!末将还要三十至四十艘民船,商船,渔船都可以,船体最好比海鹞船略大,但速度要比‘蓝级’运输船快。”

太子一愣,隐约听出点门道,只得配合他的套路。

“德川将军要这么多民船何用?”

“炮灰。”德川阔昂着头翻了个白眼,轻蔑地道:

“给公输军团的船弩当箭靶子。”

桑木栖明白啦,所有的将领也都明白啦。有三四十艘民船当靶子做炮灰,为东桑战船遮挡攻击赢得时间,即使全部损失又有何妨。何况那些民船还都是关西的呢。

“好!”太子桑木栖拍手称赞。

“可是本帅手下只有二十五艘艨艟快船……”

“殿下放心,虽然少了几艘,影响不大。末将有把握!”德川阔信心十足。

桑木栖拿起令旗。

“传令!命德川阔任舰队总指挥,佐佐木、三浦健,任副指挥,即刻准备船只出发拦截公输军团船队。”

巳时,德川阔威风八面地率领东桑舰队北上赤岩礁。

开始他的军旅生涯第一战。

第八章 合影査距离

巳时,也差不多就是公输孟启下令船队拔锚的时候。

两艘“蓝级”大船刚一驶出龙尾湾,就有一只海鹞子从一艘东桑渔船里飞出,这艘渔船便是昨晚发现公输军团船队的关东王桑木柘派出的侦察渔船。

渔船在放出海鹞子后也悄悄地尾随上来,戴着毡帽的渔夫还爬到了桅杆顶上,这样渔船即使远离船队十二三里,也能够把“蓝级”大船留在视线以内。

这么远应该不会对方发现吧,渔夫对自己的视力和经验都很有信心,因为他们是修习的乃是忍术中的窥探术,专业中的专业还达到了七段。

潘勇不会忍术,但他有“千里镜”,而且蓝色号的桅杆更高。站得高看得远这是最朴素的道理。

和他在一起的还是昨晚的望员海亮,这小子今天得到了公输元帅的奖励,精铁“双头马”徽章擢升为百夫长。

得奖的原因不仅是因为他发现了特别的渔船,他还告诉公输元帅两个“千里镜”用双眼同时看,会有更好的效果。

公输孟启瞬间领悟,随即做出了双筒“千里镜”,也奖励给了他。海亮兴奋地差点整宿都睡不着,可公输孟启说了,如果他休息不好,就轮换下一位望员。

海亮硬是用头巾包住双眼强迫自己睡了两个时辰,船队一便登上了桅杆顶部的望台。

海亮换了新装备,作为二副的潘勇自然也有,现在双筒“千里镜”已经是公输军团的标配。

不过公输孟启受到的启发可不止双筒“千里镜”,“火烧赤岩礁”的作战计划刚刚讨论完,他就走上船艉,让船上工匠建起一个稳固的小平台。

平台片刻间完成,公输孟启就把一根两米多长直径三寸的大圆管子装到平台中央的支架上。圆管的两端各有一孔,装着水晶透镜,就像是个独立的“千里镜”,孔与孔相距两米,在同一轴线上朝着同一方向。圆筒中间位置还有一个大的观察孔,观察孔旁边有可以转动调节旋钮,还有带刻度的标尺。

潘勇兴冲冲地跑来报告他的发现,见元帅又鼓捣出一个奇怪的玩意儿,正在瞄着观察孔仔细查看呢。

“呃元帅,这难道也是用来观察的吗?”

公输孟启头也不抬,仍在调整旋钮,随口回答道:

“是的。这是‘合影距离’,用来精准查量距离的。平时海面上没有什么参照物,判断距离基本是靠经验估计吧。”

“是的!元帅。一个好的望员加上元帅的新款‘千里镜’就估测得更准啦。”

“那你再估测下那尾随的渔船有多远?”

潘勇端起双筒“千里镜”仔细瞄了瞄,还伸直手臂竖起拇指比划比划,说道:

“十二里至十三里之间,更靠近十三里。元帅。”

“不错!是个非常优秀的望员。本帅测出的距离是六千三百八十五米。”

“啊这!这?这么准……”潘勇肯定相信公输元帅,因为他是神君。

公输元帅随即指着标尺刻度说:

“你学会了同样准。很容易的。”

“只是今后要把这度量的单位统一起来,诸侯各国的尺度,说法都不一样是个难题。就从公输军团开始吧。”

潘勇的意识完全被那神奇的刻度吸引住了,哪里还听得进他后面的话啊。

“来吧,你过来本帅教你怎么使用,学会以后你今天得把两艘船上的所有将军,船长,大副,二副,望员,都把他们教会了。”

“好呢!”潘勇已凑到观察孔前。

“看好了,眼睛对着观察镜,用手调节旋钮把观察镜里上下两部分的影像合到一起。对!就这样。好,看标尺刻度,在这里,就能查到了距离。简单吧……”

“简单倒是简单,就是咋整出来的弄不懂。”潘勇说的大实话。

公输孟启拍拍他的肩头。

“先用熟练吧,其中的原理一时半会讲不清。这可是个好东西,平时得好好爱护。”

潘勇拍着胸脯说道:

“元帅放心!末将一定比爱护自己的眼睛还爱护……叫啥名来着?”

“合影距离。”

“对!合好目标影像就能查到目标距离!元帅,末将记住啦!”他为自己的理解能力倍感得意。

因为公输元帅都称赞他。

“就是这样理解的。马上教会其他人!”

合影距离:

运用的乃是和照相机调焦、聚焦相同的光学和三角函数原理。就像照相时使用手动调节光圈获得清晰影像一样,不同的是照相获得的是照片,合影距离获得的是距离。

这对直瞄射击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只是这样的道理确实不好给铁器时代的使用者解释。公输孟启已转下楼去,蓝色号有的,蓝星号也得装备,先让他们学会使用就行。

……

“合影距离”可以准确的测出目标物体的距离,却侦测不到此刻在大陆东南,以赤岩礁为中心半径八百里内海域有三支船队正从不同方向,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

若按三支舰队的航向和速度计算,他们都将在赤岩礁附近遭遇。

这三支舰队分别是:

由东向西航行的关东舰队:

关东舰队的司令是大将军竹山上,旗舰“赤桑号”。舰队由四十艘海鹞船,十二艘艨艟快船组成。

舰队于七月初九辰时从海口港出发,目标公输军团船队,预定集结地点,赤岩礁东面海域。

关东舰队全是快速战船,平均速度能达到每时辰七十里,预计十一个时辰后,即七月初十的寅时抵达赤岩礁海域。

由北向南航行的公输军团船队:

船队旗舰是公输孟启所在的“蓝色号”。

蓝色号和蓝星号是七月初九巳时从龙尾湾出发的,目的地赤岩礁湖。船队平均速度为每时辰六十里,预计在十个时辰后,即七月初十的寅时抵达赤岩礁进入湖。

由南向北航行的东桑舰队:

东桑舰队总指挥是德川阔,旗舰“日桑号”。

舰队由四十艘海鹞船,二十五艘艨艟快船,三十六艘民船组成。

舰队在七月初九巳时从西港出发,目标公输军团船队,预定集结地点,赤岩礁南面海域。

受民船速度影响,东桑舰队的速度每时辰在六十五里左右,预计十个时辰后,即七月初十的寅时抵达赤岩礁海域。

第九章 虎。虎。虎。

寅时属虎。

七月初十的赤岩礁海战也因此有个很特别的名称:“虎虎虎”。

申时,德川阔收到竹山上的海鹞传书:

公输军团的船队已于巳时从龙尾湾出发南下,船队速度六十里。关东舰队速度七十里,预计七个时辰后于七月初十的寅时抵达赤岩礁海域。未时发。

竹山上未时发,他申时收,德川阔知道东桑舰队与关东舰队的直线距离已在六百里内了。

他对照海图,仔细计算,然后回复竹山上:

请关东舰队保持航向,航速,务必于明日寅时抵达赤岩礁与东桑舰队汇合。东桑舰队总指挥德川阔,申时一刻回。

德川阔和竹山上是认识的,他知道这位城府极深的大将军并不怎么看好自己,借此机会把东桑舰队总指挥的名头炫耀一番心里很是痛快。

德川阔翻开作战纪要,在“七月初十,寅时”这行字下画上条横线更醒目。

寅时。

寅时属虎,德川阔在作战纪要右上角写下一个“虎”。

德川这家伙,终于有机会掌兵啦,总指挥的名头很拽嘛。竹山上收到他的回复微微一笑,看来这猥琐的家伙要迎来他今生的巅峰时刻了。

下令,海鹞传书跟踪公输军团的渔船,绝不能跟丢“蓝级”大船。若无特殊情况,保持每个时辰末放海鹞子联系。

现在已经酉时,怕是今天最后一波海鹞子了吧。再晚它就看不见了。

下完命令,竹山上在作战纪要中“七月初十,寅时”这行字下画上条横线作为重要提示。

寅时属虎,他在右上角写下一个“虎”。

申时末,跟踪的渔船遵照桑木柘的命令,已经放出了今天的第五波海鹞子:

一切如常,速度六十,航向正南方。

这是今天最后一波放飞了吧,夜里没有特殊情况也就不用再放。海鹞子可是暗探们的宝贝,长时间的飞行有可能累死的,尤其是夜里。

长时间的跟踪其实挺累的,可是两名渔夫觉得很值,钓大鱼肯定是要有所付出的。

只是,有时候钓鱼也会付出很大的。

比如,有鱼饵被吃光的,有鱼线被拽断的,也有鱼竿丢失的,甚至还有渔夫落水的……

申时末,太阳脱去五彩云霞的衣裳,跃入大海的浴缸,准备洗洗干净睡啦,脱光后的那一瞬间特别辣眼。

因为那光线几乎就是贴着海平面而来直送入眼底,毡帽已压得不能再低啦,再低就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渔夫很有经验地侧过头避开阳光,感觉桅杆好像摇晃了下。这是很正常吧,大海之上即使再怎么风平浪静也不是铁板一块,渔夫早已习惯这样的摇晃。

只是摇晃的时候居然有人扶着他的身子就不正常了。扶他的人在右侧渔夫知道,因为他现在头偏向的是左侧。

回头的过程居然很漫长。

这似乎是一句带有哲理性的话,回头已不再是以前的世界,失去的瞬间,一万次回头也换不回来。

渔夫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他也非常的想不通,他固执地回头一定要看看是谁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忍术七段的身体不会这么差吧,他曾在海上漂泊了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仍然一击搏杀了三名六段剑术高手。今天他和搭档可是轮换着上桅杆的,绝不至于浑身僵硬连回头也那么艰难。

搭档?

渔夫转动眼珠,头不能动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去搜寻,他可是专修的窥探术有着超越常人的视界,能够捕捉到三米之外跳蚤的动向。

渔夫的搭档就在三米之外的船尾,他可不是跳蚤,至少是

一个粽子。搭档被一条长长的有点像丝带又不是丝带的飘带捆绑着,绑绑得就像是个大粽子。

粽子旁边站着个长裙飘飘的女子,那女子似乎察觉到渔夫的目光,扬起螓首转过一对明眸。渔夫从此记住了这双明眸,因为他靠的就是一双招子的绝技才能成为关东王的王府密探。

那双明眸真亮,真美!渔夫自愧形秽,不,应该是自愧双眼。于是,他闭上眼睛放弃抵抗。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搭档的视力和他也许是在伯仲之间,但搏杀技能却比他高出许多。

渔夫的毡帽被摘掉了,他心中闪过一丝惶恐,随即做出绝死的决定。可浑身上下除了眼皮,眼珠还能缓慢动作外,身体其他部分全都麻木不知。可见他在眼睛的功夫确实达到了相当境界。

“呵呵,不错嘛,眼睛还能闭上,那就能够睁开的。你可以睁开眼睛看看,本帅就是公输军团的公输孟启。”

渔夫原本已不打算睁开眼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有什么好看的。也没见有人放过砧板上哭泣的鱼嘛。鱼会哭吗?反正渔夫是绝不会落泪的,何况人家说的他都听不懂。

也不是全部不懂,他至少听懂了“公输孟启”,这是一个不需要翻译的人名。

一个相当有名的名字。

能以这种自信,平和的语气说出这个名字只能是他本人吧。“公输孟启”这个名字他知道,眼皮微微张开了缝隙。

然后渔夫就看到对面坐着的白袍少年,手里握着一根据说是从不离手的玉色权杖,胸前佩戴着金玉双色的“双头马”徽章。

“双头马”徽章他在海口港可是见过的,而且他还见过画像、雕像,皆出自东桑王室御用画师、匠师之作,画得相当传神,凭他的眼光也绝对不会看错。

那么这个少年确实就是公输军团的元帅公输孟启。

渔夫的眼睛不期然地就睁开了。也听到旁边有东桑人在翻译刚才那句话,因为他听得出翻译者口中夹杂的关西口音。当然也听懂了话的意思。

公输孟启接着道: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已经听懂了本帅的话。本帅知道你是什么人,也尊重你们这种人的规矩,不揭开你脸上的面具。你说好不好?”

翻译显然是个二把刀,翻译得慢不说还有些结结巴巴的。

但渔夫还是听懂了,他眨眨眼,表示接受这种聊天方式。作为献身王室的忍者,面具是比生死更重要的禁忌。

只是面具真的还在吗?他不敢肯定,麻木得连紧贴在脸上的面具他也无法感知。

公输孟启看出了他眼中的猜疑,冲石步点点头。

石步托起渔夫的右手,就仿佛托起条死蛇,软绵绵的。然后用棉球在他食指尖上擦了擦,凉津津的感觉。手指竟已恢复了感觉,心中陡然窜起一丝希望。

然并卵,感觉仅在食指尖而已。

还是石步耐心,托起他死蛇般的手臂,还把他的食指摁到他脸上。

凭着指尖的感触,渔夫确信自己的面具还在,悬起的心放了下去,泛起虽死而无憾之感。

公输孟启自怀中掏出个丝绢的小册子,缓缓送到渔夫眼前,边说边翻开了册子:

“知道本帅为什么这么小心吗,因为你们的直亲王妃在册子里详细介绍了东桑忍术,说你们只需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让自己死去。本帅既不想滥杀,也不想你误杀了自己。”

渔夫看得懂一多半册子上的字,另一小部分是大陆文字。之所以是一多半,那是因为东桑文字中有不少的大陆文字。

册子上写着:“东桑风物志”

德川静香敬献公输国君。

渔夫心中懊丧不已,他当然知道德川静香就是桑木静香,就是直亲王妃。可是这王妃竟然以娘家姓氏向公输国君献礼,他不知道公输孟启是否懂得其中含义,反正他是很不耻。

绢绣的字迹绝对是桑木静香的亲笔,因为他见过。凡是他亲眼见过的东西绝对过目不忘,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看到册子上的介绍,渔夫觉得他不用听翻译也能明白公输孟启的意思,公输军团要自己的口供。哼,做梦!

公输孟启从渔夫翻起的眼白已明白他心中所想,快速地把册子翻到“忍术之剖心术”。让渔夫自己去看,因为他的眼睛比翻译的嘴厉害。

“忍术之剖心术”不是要剖开心脏,而是要掏出对方心里的话。渔夫知道这门功夫,也切身体验过,可他自己不会,因为这是忍术中最顶级的功夫,以他的身份这辈子都别想接触到。

所以公输孟启迅速地合上了册子,看着渔夫眼中升腾的欲~火。

就是看着,他不说话。

因为这种精妙的境界会被二把刀的翻译给破坏掉,大岛骏提供的翻译真不咋地。

升腾的欲~火让渔夫燃起了生的希望,因为他知道即使自己不开口,若公输孟启施以“剖心术”同样能够得到他的口供。

那过程……

渔夫打了个寒战,身体没有感觉,心却已经掉到冰窟里。

公输孟启会“剖心术”吗?渔夫不敢赌,因为他看见公输孟启手中拿着自己的面具。

食指还摁在脸上的,面具的每一个细节都能触及,绝对没错!

但公输孟启手中的面具也同样是自己的,世间绝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面具,那样岂不是就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渔夫不知道该相信自己的手指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流泪……

“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作书鲈与鲂,相教慎莫入。”

公输孟启挥动权杖把这四句诗写在“东桑风物志”的背后,他知道翻译肯定译不出诗中含义,所以他直接写了出来,而且尽量用上他会写的东桑文字。

他会的东桑文字可没几个,甚至把“枯鱼”写作了“咸鱼”。

渔夫真的掉泪了,连二把刀的翻译也陪着他落泪。

奇了怪啊!难道这俩家伙都能看得懂大陆文字?这文字的魅力不小啊!

公输孟启又冲石步点点头,石步把棉球塞进了渔夫的鼻孔,然后渔夫听到了自己抽泣的声音。头居然能动了,想要说话,可声音却堵在了喉咙处,他知道这回是他自己的原因,他还是怕开口。

公输孟启微笑着用权杖划过手中面具。

“你已经死了。”

这次翻译译得飞快,只是不等他译完,渔夫已懂了这个动作的意思。册子记载有:

“面具破,亡矣”

死亡是一种解脱,死人则无需再有更多顾忌。所以渔夫可以以死者的身份说话啦。

不过翻译丝毫没有和亡灵交流的感觉,相反他在把东桑话翻译成大陆语言时要轻松得多。

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他完全能听得渔夫的意思,至于他翻译出来的话是不是能完全表述清楚就要看公输孟启的理解能力了。

所幸公输孟启需要知道的内容并不复杂,很快就得到完整的答案:

关东大将军竹山上率领关东舰队于七月初九辰时已从海口港出发。

侦察渔船的任务是暗中监视公输军团船队,若无异状在每个时辰末放海鹞子联系。

公输孟启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他也明白仅仅作为一个侦察暗探,渔夫不可能知道关东舰队的更多情况。

公输孟启站起身来,前方蓝色号已传来信号,有新的重要情报。走出渔船船舱的时候他回头对渔夫说了句:

“你可以动了,不过你身上的麻药乃是公输军团的神医配制的,得三天后才能完全解除,所以这之前就不要用什么忍术,搏击的。用了也白用。该放鸟就放鸟吧。”

“哦”渔夫也站了起来,原来自己一直是和公输元帅面对面坐着的啊!

这时沈织柔提着大粽子从船尾穿舱而过。瞧着她的明眸在眼前闪过,渔夫忍不住问道:

“将军贵姓……”

沈织柔一愣,听不懂他说什么。翻译连忙解释道,他是问女将军的名字。

“洛水淼淼”沈织柔。

抛下这句话后她手提大粽子就跟着公输孟启跨上了渔船旁边的“波浪”,石步也跟了上去。

渔夫认识石步,在海口港见过。

船尾又走过来两个人,分别是洪帆和胡往。渔夫觉得自己眼神再好也没用,不是因为他不认识两人,而是他刚才居然就没看到他们。

现在渔船上就只剩下他和翻译了,只是他们俩还需要翻译吗……

咳咳。船尾有人轻咳两声。

渔夫差点晕倒,他这是当的什么暗探啊!船上这么多人他竟一个都未察觉。

孙樵从船尾走到船舱坐了下来,看样子是不打算走啦。也走不了啦,那道“波浪”已翻起波浪消失在大海的波浪中。

渔夫终于知道了,那道“波浪”是玛雅岛的神龟船。

可是孙樵和神龟船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向南的航线上呢?孙樵看看渔夫。

“你想知道吗?这翻译不咋地,咱们坐下慢慢聊。”

翻译似乎听得懂,老脸居然有些发烫。

希望下一个翻译会好点吧。公输孟启心中暗自道。

大岛骏给他留下了十个东桑人,吹嘘说都是“大岛仓”的精英,会大陆语言的也有两三个。于是公输孟启就随便带了个上渔船,没想到临场发挥确实有点不尽如人意啊。

只是不尽如人意的事情还多呢,大岛骏发来机关鸟:

关东舰队的司令是大将军竹山上,旗舰“赤桑号”。舰队由四十艘海鹞船,十二艘艨艟快船组成,于辰时从海口港出发向西航行。估计航速在七十至七十五里。

东桑舰队总指挥是德川阔,副指挥佐佐木和三浦健,旗舰“日桑号”。舰队由四十艘海鹞船,二十五艘艨艟快船,三十六艘民船组成,在巳时从西港出发向北航行。估计航速在六十至六十五里。

东桑舰队是桑木栖在收到桑木柘的海鹞传书后编队出发的。

今天凌晨,公输孟启让大岛骏的商船提早三个时辰出发,既是令他去引诱东桑战船,也是让他在前面打头阵刺探军情。

他还让“大岛仓”商船大摇大摆地开路,尽可能的暴露给暗中监视的东桑渔船。

公输孟启还教会了大岛骏用机关鸟传送情报。

“大岛仓”的商船空载的航速接近每时辰七十里,三个时辰的差距刚好在机关鸟的有效传递范围之内。也能把大岛骏的突前作用发挥到最大。

只是这消息来得太猛了,公输孟启“火烧赤岩礁”的诱敌计划是希望把海口港或者西港的对手一个个引来,分批次打击。

现在倒好,勉力而为准备下一桌饭,突然冒出两拨客人。

公输孟启立马回书大岛骏,让他想法了解更详细的情况。又急招众将领到作战室,商议解决这突发情况。

盯着海图,所有人都在计算,分析,推演,希望两支舰队不要同时到达,不过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桑木柘既然能通知桑木栖出兵,那么两支舰队之间肯定会有联系,能协调一致。因为东桑人的海鹞子飞得更快,更远。

计算,分析,推演的结果很令人心惊:

明日,寅时。

三支舰队将在赤岩礁遭遇。

寅时属虎,

公输孟启在每支舰队的后边都写下一个“虎”字。

虎。虎。虎。

第十章 我们可以更快一步

看着公输孟启写下的“虎。虎。虎。”巫念站起来,说道:

“元帅,末将去神堂卜一卦。”说完,就径直向三楼的神堂快步走去。

田点点看看公输孟启见他不置可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跟着道:

“陛下,臣妾也去神堂祈福。”

“还有我。元帅国君哥哥,我也去。”严如碧也跟了下去。

“诸位将军都暂时退下吧,本帅想一个人在这作战室里静静。”公输孟启终于发话,所有将领皆安安静静地退出了作战室。

作战室中央的长桌上铺着巨大的海图,仿佛就是辽阔的大海,可是现在这片辽阔的大海却令公输军团的两艘运输船陷入无路可去的境地。

南下玛雅岛显然会被堵截,寻觅新航线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到处是东桑的侦察船,“蓝级”船队没有东桑人熟悉海情,熟悉航线。

即使调头北上,很有可能就在龙珠礁被东桑战船追上,同样是一场遭遇战。

如果仅仅是为了逃跑,就只能返回龙尾湾,弃船登陆经岱京城逃回江都。或者这就是唯一的生路。从此抛却玛雅岛,不再入大海,蓝色计划无限期拖延……

“姐,你看咱们是不是劝陛下放弃……”田点点低声询问巫念。静谧的神堂中就只有她们姑嫂三人,连沈织柔也没跟来。

巫念没有马上回答,她抬头望望神台上供奉着的海龙王神像。海龙王怒目圆瞪,张牙舞爪俨然就是一尊愤怒之神。

巫念盘腿而坐,闭目合十渐渐进入空明之境。

严如碧也学着她的样子,认真的打坐祈祷,嘴唇微微翕动。

田点点只得静下心来,让自己去感受那袅袅香烟,平息心中翻腾的大海。

“走吧,去做咱们该做的事情。”巫念把坠入冥想的点点唤醒。

田点点睁开眼睛,发现沈织柔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身边,和巫念,严如碧,一起微笑着望着自己。

“我们?现在?”

“对!就是现在。大海从来都不是温柔的小姑娘,他有汹涌的波涛,无尽的深渊,滔天的狂浪还无限宽广。蓝星号的伤疤不是让他更荣耀吗。”

巫念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

“走!水手们在甲板上训练呢,咱们去给他们降降温。”

胡家四兄弟原来分别在蓝色号和蓝星号上的,刚才公输元帅召集开会全都来了蓝色号。四兄弟稍有空闲就会到甲板上指导水手们的训练,落霞时分正是训练的好时机。

巫念,田点点,严如碧,沈织柔,四女齐齐走上甲板,沈织柔招手把胡家四兄弟叫了过来:

“光顾着训练别人,今天上午要你们练习的八卦走位,步伐转换可练习好啦?”

胡家兄弟齐声回应:

“上将军,末将都练习纯熟。”

巫念点点头。

“好!咱们现在就此演练。”然后抽出腾空剑。

好徒弟罗二蛋给她夺来的上古神兵派上用场。

胡家四兄弟微微一愕,随即抽出了上午巫念交给他们的法器。

胡往手持杏黄令旗走向南方乾位,胡出抱着葫芦站到东方离位,胡入举起皮鼓来到西北艮位,胡去提上金锣奔向东北震位。

巫念握着腾空剑主导北方坤位,田点点摇着铃铛踏入东南兑位,严如碧撑着黑伞立于西南巽位,沈织柔托着白玉瓶已在西方坎位。

亲兵已摆好香案,贡品。巫念口中念念有词,屈指弹出几点火星点燃香烛。田点点也念着口诀摇晃铃铛配合做法。

随着香烟升起,原本还是云霞漫天风平浪静的海天之间逐渐昏暗下来。

“仙师借法,呼风唤雨起!”

巫念高举腾空剑,迈开脚步带动整个阵法运行。

胡往挥动杏黄旗招来滚滚乌云,严如碧转动黑伞旋出阵阵狂风,胡去敲锣,胡入击鼓,瞬间电闪雷鸣,胡出扒开葫芦嘴乌云如墨,沈织柔倾洒白玉瓶万千水滴……

甲板之上早已伸手不辨五指,雾气黑云不但包裹住蓝色号,连两百米外的蓝星号也一起包裹到乌云之中,浪涛越来越猛,雨滴倾盆而下。

痛快!甲板上的水手们皆拔掉短衣,任雨水冲刷全身“哈!嘿!哈!嘿!”训练继续。

道道电光撕裂天空,滚滚雷声回荡海面。

十里之外的渔船已经看不见“蓝级”船队了,唯有一团黑影裹着电闪雷鸣。

渔夫抬眼望了望,便又回过头来说:

“孙将军请继续。”

孙樵心里纳闷,这东桑暗探倒是奇怪,不问船队,不问元帅,倒是对他们将军感兴趣。聊了石步,聊了洪帆,还有胡家兄弟和沈织柔,现在又聊到孙樵自己。不过孙樵还是隐约察觉,这家伙对沈织柔最上心。

“呵呵,也没什么继续的啦。老子一扁担拍死了那张大户的管家,被抓进廷尉大牢,后来的经历就和石步一样,跟着许洪福,跟着公输元帅参加了岱京保卫战。获岱王大赦,加入公输军团到现在。”

“好啦,说这么多老子也累了先去睡会儿。要不你们俩东桑人自己聊吧,省事!”孙樵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到船舱里边睡觉去咯。

翻译看看渔夫。

“还聊吗?”

“你是‘大岛仓’的?”

“嗯。”

“天黑,我要专心驾船,你自己想干啥就干啥吧。”渔夫说完把稳舵不再理他。

孙樵确实是累惨啦,立马就鼾声如雷。

昨日午时公输孟启传书石步命他领船队在龙尾湾汇合的同时,也向玛雅放出了机关鸟,让她马上派三艘神龟船北上支援,作为海上移动中继点,以弥补机关鸟飞行距离的缺陷。同时加强玛雅岛的戒备,以防东桑人的偷袭。

玛雅在七月初八未时收到的消息,她立马让孙樵带领三艘神龟船北上支援。

玛雅岛东港到龙尾湾有八百一十里,照计划孙樵应该在今天辰时之前就赶到龙尾湾的,因为神龟船的最快速度可以破百。

可是神龟船在驶出东港之后就遭遇多艘东桑侦察船,虽然凭借“千里镜”的优势率先发现对方,可为怕暴露行踪招来麻烦,神龟船只得放弃风帆改用半潜模式。

没有了风帆动力,神龟船就只能采用类似“大泽之舟”的驱动方式,以人力蹬踏曲柄转动飞轮,再通过链条带动水下叶轮旋转推进船只。

神龟船的设计初衷便是用在港口内当拖船,最多不过是往两百里以内的鸟屿运送补给,确实不适合长途远行。这下就苦了船员们的双腿了,开始的三四个时辰,还能保证每时辰八十里的速度,时间一长就无法再坚持。

孙樵立即对船队和船员进行了调整,把身体最强壮的船员集中到神龟二号,继续北上龙尾湾。

神龟一号和三号则驶向赤岩礁海域。这原本也是公输孟启的布置,一艘归入船队,另两艘在距赤岩礁百里的范围内担任前哨警戒。

孙樵此举不过是把分道的时间提前了。

神龟二号船剩下的航程就变得异常艰辛,仅在子时和丑时夜色最深之时张开风帆借力,其余全靠双腿。

孙樵全程都带头蹬踏,即便是吸吮过龙血的身子也累得够呛。神龟二号勉强在巳时赶到龙尾湾,八百多里航程一大半都是用双脚走过来的。

第十一章 加速前进

对于将士们的付出公输孟启时时铭记在心,所以他也必须对他们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窗外的风雨突然就停了,应该是巫念收了法术。

但她呼风唤雨的神奇法术无疑为大战前的将士们打满鸡血,激励起他们的斗志。

公输孟启首先召安道然单独相见。

“安神医,本帅要你对所有将领再进行一遍体检,检验结果有可能决定此次大战的走向。拜托!请从本帅开始吧。”

安道然立马伸手搭上他的脉门,用行动作出回答。

“陛下脉象稳定,心境平和,整体状态比之前的情况更好。”然后他就匆匆离去,完成公输元帅交待的任务,再做一遍检查。

除了孙樵在渔船上酣睡,所有将领都在作战室外候着,安道然一边体检,严如碧一边帮他写报告。

一刻钟后检查报告交到公输孟启手中,所有将领状态良好。

就是亢褚良略微有些疲惫,因为他不单要为将领们精心烹饪,还要负责指导两艘大船所有人的餐食。每餐都又乘坐舢板往返蓝色号与蓝星号,能不疲惫吗。

可结果是杠杠的,整个船队一千二百八十七人,每个人都精气十足。药补不如食补,这是安道然的评语。

公输孟启环顾众将,满怀信心地说道:

“既来之则战之!原定作战计划不变!加速前进,提前一分钟赶到赤岩礁就多一分胜利的保障。将士们,双马齐出,公输合力!战无不胜!”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战无不胜!”众人高亢的声音在作战室久久回荡。

蓝色号,蓝星号正加速前进。

亢褚良在厨房忙碌地准备食材,今日的晚餐已过,他要为明晨做一道大餐。

大岛骏又传来更多更详细的消息:

东桑舰队的三十六艘民船上装载的是柴草混合着新砍伐的树枝,杂草。

旗舰“日桑号”的标志是船帆上的绿色桑叶和红色太阳,船舷两侧也有同样的标志。总指挥德川阔是德川将军府的左卫门,此前从未带兵参战。

副指挥三浦健,佐佐木则都是东桑国水军名将,从军已二十余年,参加过桑木直当年突袭西港的海战,作战经验相当丰富。

三浦健更年长,还是太子桑木栖的军事老师。

佐佐木则更勇猛,二人都深受太子桑木栖重用。

关东旗舰“赤桑号”的标志是船帆上两片金红色的桑叶,船舷两侧有同样标志。

舰队司令竹山上是关东第一名将,老谋深算武力超强。武田叛军首领大将军武田高就是被他斩杀的。

大岛骏在最后还附上一句:

竹山上的弟弟竹山冢在决斗中被大岛骏以公输军团玄铁刀斩杀。

蓝色号的作战室灯火通明。

大岛骏的消息太重要,信息量是相当的大啊。公输孟启把消息告知所有将领之后就让他们各自回去休息,为明日大战养精蓄锐。

细节讨论也安排到明日凌晨抵达赤岩礁之后才进行,他希望经过一夜的酝酿,再结合战场的实地情况,讨论才更具有全面性和针对性,也更有实际意义。

可是公输孟启自己并未回房间,他又独自一人留在了作战室。

戌时已过,海面上越来越黑,海风也越来越疾,两艘“蓝级”大船灯火齐明,因为是熟悉的航线,又有神龟二号在前方开路指引,航速很快冲上了八十里,乘风破浪向南高速航行。

现在,航向,航线对双方指挥层而言都已不是秘密。两艘“蓝级”大船如星团般璀璨,自然吸引来不少东桑侦察船。他们皆以崇拜的眼神远远望公输军团船队:

天啊!黑夜里都能跑这么快!前方引导的是神龟船吧,几乎看不清模样就是个亮点。

不过东桑侦察船都不敢靠得太近,保持在十五里以外,他们害怕在照射灯雪亮的光柱下暴露影踪。进而招来公输军团的猎杀,因为已有侦察船从海上打捞到破碎的面具,这就意味着公输军团已经在捕杀东桑暗探,而且有所斩获。

茫茫大海能打捞到小小的面具碎片,那是因为公输孟启复制出上百的面具,劈开后散布在主航线上,自然很容易“被”发现。

大岛骏的商船已连续航行十余个时辰,航程超过七百多里。足足睡了三个时辰,大岛骏的精神恢复得相当的好,他问手下,现在是什么时辰,已过赤岩礁了吗?

手下笑嘻嘻地告诉他,掌柜的,现在七月初十的子时都已过了,都过赤岩礁百多里了。

大岛骏听完,蹭蹭噌冲上船头。

“照射灯,调高角度,照射远方。”这具照射灯可是大岛茂以十万石粮食从蓝星号上换来的公输军团原装货,比起“大岛仓”自己的仿制品来还是要亮得多。

雪亮的光柱抬高仰角,射向前方,前方七八里的海面上居然出现一排“大岛仓”的商船。

嗯?父亲派船来接应我吗,不对!难道是海市蜃楼?也不对!民船?对啦!是民船。

大岛骏拿出公输元帅送给他的“千里镜”再仔细望,的确,一大波的民船船队,其中大部分是“大岛仓”的。

妈的,算得还真准!公输元帅真是料事如神啊。

德川阔,你来得也够及时的。大岛骏知道自己已经遭遇东桑舰队。看样子,舰队也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商船,展开了包抄阵型。跑肯定是跑不掉的啦……

可我为什么要跑呢?我本就是来告密诱敌的。只是我马上得报告,去吧机关鸟,告诉公输元帅:

七月初十,丑时一刻。大岛骏航行至七百一十六里,业已遭遇东桑舰队。一切遵照元帅计划行事。

机关鸟就是好!白天黑夜都不影响。悄无声息地就飞走了。

公输孟启在丑时醒来,他趴在海图上睡了两个多时辰,都把整张海图装进脑子里了吧。

巫念亲自提着食盒走进作战室。

“先吃早餐吧,神医和亢将军已经开始布置‘病灶’了,下一餐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公输孟启自然是知道“病灶”的,他端起亢褚良精心熬制的鲍鱼粥,味道好极了。他慢慢地进食,细细品味,巫念则把当前各船准确位置一一报告给他听:

七月初十,丑时。

“蓝级”船队航行在赤岩礁以北,距离还有五十里。航速八十里。

神龟一号船位于赤岩礁以东百里,观察待命。尚未发现任何情况。

神龟三号船位于赤岩礁以南百里,观察待命。尚未发现任何情况。

公输孟启微笑着听完她的汇报,两碗鲍鱼粥也已经下肚。他咂咂嘴似乎意犹未尽,握住巫念的手柔声道:

“夫人啊,辛苦啦。待会进入赤岩礁湖之后为夫就要去蓝星号啦,你们留在蓝色号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第十二章 分兵对敌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分开!我没听错吧!”巫念瞬间已反应过来。

“是的!分开。”公输孟启回答得很坚决。

“因为对手有两支不同的舰队。”

巫念明白他的意思了,可大海之上一旦分开就是千里之外,而且……而且强敌环伺。

“一定要这样吗?咱们的兵力本就已经非常薄弱呢。”她知道公输孟启的决定不容拒绝,可……她终究是割舍不下啊,找到个兵力不足的借口。

“夫人啊,分开肯定不是为夫的意愿。但咱们必须有这样的准备,即使兵力严重不足也必须等到进入港口之后再暗地里动手。而且我估计蓝星号很有可能会被关东舰队掳走,所以为夫要去蓝星号。”

既然已经说开了,公输孟启也不再保留。

“蓝色号这边就全靠夫人你啦。若是万不得已之时也可联系玛雅,虽然‘近密双星号’尚未完工,但应急还是可以的。”

巫念紧咬嘴唇强忍泪水,她这边尚有玛雅可以接应支援,可他只能孤身奋战。

“夫君打算如何分配人手?”这个时候必须坚强,坚定,不折不扣地执行他的计划才有取胜的唯一机会。

“你和点点,如碧妹妹,沈姐姐,加上亢褚良,安神医,孙樵,石步,沈洪,胡去,胡往随蓝色号行动。为夫率其余将领随蓝星号行动。”

巫念摇头,认真道:

“不行!石步必须留在夫君身边。你没有任何功夫,必须要有一个轻功超强的人。别忘啦,东桑忍术中的轻功相当厉害。还有孙樵,他可以做做夫君最后一道屏障。”

公输孟启沉默半晌,他想起韦妙韦肖兄弟在“迷离津”接住他的情景,点头接受了夫人的建议。

巫念忽然掏出件黄罗衫。

“这个夫君也带上吧”

“这隐身的宝贝还是夫人留着吧。”他摸摸她的小腹。

“保护好咱们的孩子!而且这宝贝不能与机关合用,反而有碍为夫的发挥呢。”

巫念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能够给他更多安全,她靠到他怀里,其实她才是需要更多的安全。

公输孟启轻捋她的长发,吻过她的脸颊。

“夫人保重。让将领们进来吧,新的情报应该都到呢。”

“嗯。夫君保重,咱们的孩子可等着你呢。”

“诸位久等了,请入座。先汇总的情报吧,咱们应该已抢出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公输孟启招手让众将坐下。

除石步外,其余诸将都已坐下,石步则开始诵读情报:

现在,丑时三刻。“蓝级”船队距离赤岩礁还有二十里。

子时正二刻(24:30分)。

神龟三号船在位于赤岩礁以南百里处,通过“千里镜”发现了东桑战船编队,距离大约五十里。

神龟三号放出机关鸟传送消息,同时遵照元帅命令,保持五十里的间距退向赤岩礁。(此消息收到时间为丑时一刻,该舰队应为东桑舰队。)

丑时。

神龟一号船在位于赤岩礁以东百里处,通过“千里镜”发现东桑战船编队,距离大约五十里。

神龟一号放机关鸟传送消息,同时遵照元帅命令,保持五十里距离退向赤岩礁。(此消息收到时间为丑时二刻,该舰队应为关东舰队。)

丑时。

神龟三号船后退至赤岩礁以南八十五里处,见东桑舰队已发现大岛骏商船,并包抄堵截。

神龟三号船因事先得到通知,故只做暗中观察未做任何异动,仍与东桑舰队保持五十里距离。(此消息收到时间为丑时二刻)

石步话音刚落,二副潘勇又拿着只机关鸟跑到门口。

“报告元帅,又收到新消息。”

公输孟启点头回应:

“直接念吧。”

“是!丑时一刻。大岛骏航行从龙尾湾向南至七百一十六里处,业已遭遇东桑舰队。一切遵照元帅计划行事。”

潘勇念完把机关鸟交给石步,转身向自己的岗位跑去。

公输孟启站起身来,权杖指向前方赤岩礁。

“诸位所有的情报你们也全都知晓,本帅也不再做过多分析解读。因为对手挺配合,蛮默契的,送来三十六船柴草,他们既然想烟熏,那咱们也就无需再火烧。”

他狡黠的笑了笑,随即正色道:

“现在本帅宣布人员调整,船队进入湖之后,本帅与孙樵,石步,洪帆,胡出,胡入去蓝星号,其余诸将留在蓝色号。一切照原定计划的大原则执行,具体细节还望诸位临机处置。”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战无不胜!”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战无不胜!”

椭圆形赤岩礁已近在咫尺,朦胧的月光下湖的水面罩着一层灰蓝色,显得非常平静。还有三里就是湖入口,“蓝级”船队开始减速,转弯……

黑暗中的侦察船搞不清状况,皆不敢靠近,依旧保持在十五里外。连尾随得最近的那艘渔船也不见了。

蓝星号转进了赤岩礁湖。

所有的侦察船上都有视力极佳的暗探,他们看得相当清楚。因为蓝星号不单是船艏有蓝色五角星,右舷还有金红色的勋章。

甲府红柚木确实不寻常,即使在暗夜之中也能泛出微微金红。东桑人暗探对这金红色非常熟悉。

蓝色号跟随其后也转进了湖。下锚,收紧锚链,公输军团的船队在赤岩礁湖里妥妥地泊住。照射灯熄灭,轮廓灯熄灭,仅桅杆顶上的几盏灯还发出微弱的亮光。

丑时将过,经过**个时辰的近六百里航行,公输军团的水手们,船员们也不是铁打的吧,肯定也是累得不行啦。

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段也恰好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他们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或者能像昨日凌晨那样睡到日上三竿呢。

只是侦察船上的暗探们却毫无睡意,非但没有睡意,而且还兴奋异常。约有三成的侦察船已开始调头向自己的舰队全速奔去,报告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

公输军团船队自掘坟墓,掉坑里了!

“你们确信没有看错!公输军团的船队真的全部进了赤岩礁湖里?”德川阔知道凭这些暗探的眼神是绝不可能看错两艘“蓝级”大船的。

关键是有五艘侦察船的暗探站在他面前,关键是还有大岛骏这个“告密者”在身边。

而且他们所说的话是吻合的。

第十三章 告密者

大岛骏的商船被东桑舰队拦截下来之后,他就被带到了德川阔面前。

“在下‘大岛仓’小掌柜大岛骏。在龙尾湾与来自大陆的公输军团会面后正准备赶回西港向太子殿下报告呢。将军是……”他倒是毫无隐瞒,句句实情。

德川阔眉头微蹙。

“本将军是东桑舰队总指挥德川阔。你说你是准备去西港向太子殿下报告,报告什么呢?”

“当然是报告公输……总指挥可以代表太子殿下吗?”大岛骏左右瞄了瞄。

“可以。”佐佐木走进来。

“当然可以!”三浦健走进来。他是太子的剑术老师,说话更有分量。

德川阔抬手举起令旗。

“就算你是‘大岛仓’的掌柜,若是在本总指挥面前耍花样,便一刀斩了你太子殿下也不会有丝毫责备。说!把你和公输军团联系的事从头到尾的说来。”

“额,是,是是。总指挥大人,小的是六月二十九离开西港北上的,去往龙头嘴外的龙珠礁等候公输军团船队……”

“去等公输军团船队?你是想去告密吗。”佐佐木厉声喝问。

大岛骏身子一哆嗦,赶紧鞠了一躬。额头上的汗珠都冒出来了。

“将军息怒,请听小的说完。这桑木直与公输军团勾结想要造反的事还是‘大岛仓’向国君陛下告发的呢。小的怎会……”

德川阔把手一挥。

“别扯远了,说你等公输军团的事。诸位将军不要着急,听他说完再慢慢处置。”

“是,总指挥大人。小的等公输军团船队就是告诉他们海口港已经被封锁了,而小的商船刚刚驶出西港的时候就看到总指挥大人率领的舰队威风凛凛的来了。想必西港也很快就会封锁吧。”

大岛骏喘了口气,德川阔依然面沉似水,对他的恭维未表现出丝毫的欣喜。

“七月初六,公输军团的船队经过龙珠礁被小的叫停下来,告诉他们两个港口都已封锁,请他们打道回府返回大陆。”

“其实小的这么做纯粹是出于商业目的,想保持和公输军团的商业往来。毕竟他们的东西非常先进,很抢手的。尤其是纸张的代理权。”

大岛骏露出奸商的嘴脸“嘿嘿”奸笑两声。

见所有的将领皆横眉冷目对,对自己的话题不感兴趣。大岛骏只得加快语速说:

“谁知公输军团对粮食竟是相当的执著,坚持要交易。并且开始怀疑是不是‘大岛仓’有意要耍赖,因为上次谈好的价钱是十万石粮食加一万石海盐。由于运载量的原因,他们仅运走了一半,这次是来运剩下的一半。”

关于大岛茂用十万石粮食加一万石海盐换取公输军团的一具照射灯和制造技术的事情早传遍东桑国。

德川阔也见到过“大岛仓”仿制的照射灯,他觉得这个价钱相当划算,大岛茂这老家伙很会做买卖。

现在东桑舰队的战船上都开始装备照射灯,全是现银采购,还得先付款预定。订单总金额早超过百万石粮食的价值。

只是“大岛仓”的产量远远跟不上军方的需要。这种高精度产品催也是催不得的,“大岛仓”的工匠已经竭尽全力了,白花花的银子谁不想。

而且刚才他还亲眼所见,“大岛仓”的仿制品比起大岛骏商船上的那具公输军团原装货相差甚远。

看来这大岛骏还不能轻易杀掉。只是我心里为什么老是会冒出杀他的想法呢……

大岛骏见德川阔陷入沉思,当然不知道他是在思考照射灯的事,还以为他在寻找自己话中的漏洞。自己的话绝对都是实情没有半分漏洞。有安神医的“灵窍安神丸”大岛骏的思路还是相当清晰的。

大岛骏继续说道:

“公输军团也太小瞧‘大岛仓’呢,‘大岛仓’怎么可能为区区五万石粮食就毁了百年信誉。于是,小的就陪着他们南下……”

“等等,你说南下,为何公输军团的船队又去了龙尾湾,分明撒谎!”佐佐木还是激动,忍不住又质问他。

德川阔狠狠地瞪了佐佐木一眼。把玩着手中令旗,阴恻恻地笑着说道:

“佐佐木将军怎么老是记不住本总指挥的话呢,若是作战命令也这般丢三落四的,恐怕本总指挥要先维护下军纪才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佐佐木一愣,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差点就退出了船舱。

大岛骏微微一笑。

“因为公输军团的船员水手都得病了。”

“得病?什么病?”这次是德川阔自己追问打断了大岛骏。

“也不是啥大病。只是公输军团毕竟是内陆的人,不知道大海的厉害,得了‘坏血病’。他们把岱国‘百安堂’的神医都请来了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可这神医也是然并卵没招。”

德川阔摸了摸鼻孔下的八字胡,沉吟道:

“他们有多少人生病?有多严重?”

大岛骏也阴恻恻地笑了笑说:

“不算太严重,两艘船上共六百来人吧,已经死了七八个,另有一大半的都开始出现血疱,尿血的情况了……”

德川阔冷冷道:

“这还不严重,再过两三天,这一大半都要去见阎王啦。”东桑岛国,常年在海上活动,对“坏血病”已相当了解。故而他一听症状便可判断出病情的严重性。

“所以嘛”大岛骏忽然意味深长的打住话头。

德川阔眯缝起眼睛,射出针芒般的目光。

“你想玩什么花招?”

大岛骏突然非常夸张地张开大嘴狠狠地吞咽了下。

“在下想是否可以把公输军团的船队吃掉!”

“吃掉?就凭你?还是你的‘大岛仓’?”德川阔轻蔑地回应他的表演。心底却展开了盘算。

“在下固然不行,‘大岛仓’当然也不行。但是太子可以啊,哦不总指挥大人也是可以的。”

德川阔默默思忖他的话,招招手。

“你继续,继续说你的想法。”

“是。总指挥大人。在下想到了赤岩礁的湖,就告诉公输军团的人说。咱们可以在湖里继续完成交易。”

“虽然海口港和西港封锁了,但东桑国还有中南港,‘大岛仓’可以从中南港把粮食运往赤岩礁。顺便又要求他们增加了运费。嘿嘿嘿”

大岛骏解下腰间包裹,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然后伸手从包裹里抓出大把的银币。

德川阔倒是见过太子桑木栖把玩公输军团的银币,可他没有。

“你确定这是公输军团的银币,据说市面上有很多仿制品……”

大岛骏直接抓取一把银币递了过去。

德川阔知道怎么鉴别,他随手拿起一枚银币,曲起拇指一弹,银币旋转着抛飞起来拉出七彩光晕的弧线。他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贪婪。嘴上却问道:“你确定公输军团船队会进入赤岩礁湖?”

“确信无疑!”大岛骏信心满满地回答。因为这份自信是公输孟启亲口承诺的。

德川阔这下真的要深思啦。这奸诈的商人值得信任吗……

“报总指挥,有五艘侦察船返回,有重要情报禀报。”传令兵前来传信。

然后,暗探们向德川阔证实:

公输军团船队,蓝星号,蓝色号,全都驶入了赤岩礁湖。抛锚停泊,熄灯睡觉了。

德川阔忽然想起什么大声嚷道:“快!快联系关东舰队竹山上,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啊竹山上大将军也来了吗?”大岛骏一脸苦逼的样子。

“嗯那又咋啦?”

“我,在下,在下,在决斗中用公输军团的玄铁刀劈了竹山冢将军……”大岛骏弱弱地回答。

“呃。”是有这么回事。德川阔想起来了。

“你自求多福吧。哈哈哈”

他的笑声真像夜猫子,很人。

第十四章 新的搭档

渔夫早已熟悉了搭档那人的面具,所以当他突然出现在眼前也不以为然。可是,自己的搭档不是已经被公输军团的女将军沈织柔抓走了吗……

渔夫细思极恐,一粒粒鸡皮疙瘩慢慢在全身炸裂开。搭档的面具绝骗不过他的眼睛,连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自身汗臭的鱼腥味也是不差分毫。

“咳咳”搭档轻咳两声。

渔夫听出来了,他不是自己的搭档。他是孙樵。

这也许就是孙樵留下的原因吧。

公输孟启当时可是带着石步,沈织柔,亢褚良,沈洪,洪帆,胡往还有孙樵七位将领乘坐神龟二号船来偷袭侦察渔船的。

石步,沈织柔轻功超群身手迅捷,兵器也利于远攻偷袭,负责第一波攻击。如有漏网,亢褚良,胡往即会贴身补刀。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通过“千里镜”观察,公输孟启发现其中一名渔夫的身形和亢褚良,沈洪,洪帆,胡往,孙樵几人颇为相似。

最终擒获那名渔夫之后经过详细比较,还是孙樵最像。于是,孙樵留下睡觉,顺便换上那渔夫的脏衣裳,裹挟了一身汗臭和满身鱼腥味。

“刚才咱们聊了石将军,沈将军,还聊我自己,当然咱们也东一句西一句聊到你和你的搭档。你觉得我像吗?”孙樵伸出左手搭在了船舵上,和渔夫的搭档完全一样左撇子。

公输军团随随便便一个看上去大老粗的将领竟有如此缜密的心思,渔夫彻底无语了,把手中船舵交给了孙樵。

有的时候行动也可以代替语言。

这时,蓝星号已开始转进赤岩礁湖,孙樵调转船舵,侦察渔船转向东方。与此同时已有多艘侦察船开始调头,向自己的舰队队全速奔去报信。

和他们不一样的是,渔夫会有更多令人惊喜的报告。

汇报的人当然不会是孙樵,他不会东桑语言。

孙樵吞下颗安道然给他的药丸,喉咙立马像火烧过一样,肿得连喝水都难以下咽更别说说话了。

麻蛋!安神医的药丸咋这么厉害,刚才给渔夫吃的恢复他三成功力的药丸咋不见这般痛苦。只是这话已骂不出口,呵呵两嗓就疼得孙樵吐血,他咳了两下,真的咳出团脓血。

渔夫感觉自己的心子把把都紧了,被人捏得死死的。

公输军团的命令必须毫不犹豫地执行,何况他们还承诺

事成之后送他一艘神龟船。并介绍他加入“大岛仓”的雇佣军团。雇佣军团是怎么回事渔夫还不是很清楚,但神龟船的诱惑绝对足够大。

“蓝级”大船的诱惑不单对东桑舰队极大,对更多舰队同样极具诱惑。尤其是“蓝星号。”

德川阔叫嚷着联系关东舰队的时候他自己的东桑舰队在赤岩礁正南方,距离仅六十里,而关东舰队在赤岩礁正东,已逼近七十里之内,两支舰队间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九十里。

凭借着朦胧月色,这么近的距离海鹞子片刻就能飞抵。

竹山上看完德川阔的情报,眼前突然一亮随即恢复正常,速召海鹞船统领松下幸和艨艟快船统领山本枭商议。

传令兵又报:

有六艘侦察船赶回报信,公输军团的船队进入了赤岩礁湖。七号侦察渔船还带来一个落水的翻译。

竹山上当即下令。

令:所有侦察船抵进十里范围仔细侦察,不得惊扰公输军团船队。若有异动立即放海鹞子报信。

令:关东舰队向赤岩礁全速前进。所有船只做好战斗准备。

令:七号侦察渔船暗探带翻译进见。

山本枭是个急性子,急忙请战:

“司令,末将愿率艨艟快船冲进赤岩礁,把公输军团的船只撞沉在湖里。”

竹山上摆摆手,制止了住他的冲动。

渔夫和他的新搭档孙樵押着“大岛仓”的蹩脚翻译走了进来。

渔夫和孙樵同时脱去毡帽戴着面具,跪地行礼。

“参见大将军!”

传令兵取下渔夫手臂上的海鹞子,没错,正是关东舰队的。海鹞子的腿上还绑着桑木柘的传书。

“参见大将军为何只跪拜不说话!”传令兵责问孙樵,还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孙樵张大嘴巴“嗷嗷”想分辨,奈何根本发不出声来,又引发咳嗽,“咳咳”咳出口脓血。

不单传令兵看清楚了,连高高在上的竹山上大将军也看得清清楚楚。

渔夫连忙解释:

“他受风寒病得厉害,监视盯梢爬桅杆的事都是在下在坚持。这一天下来,手脚都不灵便了。”

竹山上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瑟瑟发抖的翻译身上。

翻译在三个时辰之前公输军团船队加速前进的时候被孙樵丢到海里泡了二十分钟才捞起来。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会被泡上二十分钟,因为那刚好是渔船驶过其和公输军团船队的之间相差的那十二里所需要的时间。

经过三个时辰,翻译的衣服虽然干了,可经海水浸泡的印渍已留在上面。而海水冰凉的寒意更是深入骨髓,想想,牙齿就打架。

“你是‘大岛仓’的人?又是怎么跑到渔船上去的?”竹山上问,同时摆手制止了渔夫的解释。

“我,我,大将军”“噗通”翻译跪地磕头。

“小的确实是‘大岛仓’西港分号的店组长,是小掌柜的让小的留在蓝星号上给公输军团当翻译。”

“其实是配合小掌柜的行动,因为小掌柜的已赶去西港禀报太子,等太子的舰队包围赤岩礁,小的便可作为内……内,应”

翻译忽然感到一股相当强大的气场压迫过来,牙齿抖得更厉害了。

竹山上看了看山本枭,微笑着对翻译说:

“别紧张,继续说。”

“是”翻译顿觉压力消失,长出一口气,接着道:

“大约在酉时,公输军团的船队遭遇到一场小的暴风雨。趁着混乱之机小的准备溜到船艉顶层,去看看那传言极为神奇的‘合影距离’……”

“等一下。你说的合,影,,距,离?”竹山上和颜悦色地叫停,一字一顿地问道。

因为翻译不懂“合影距离”的意思,采用的是音译,直接说出“合影距离”五个字。

翻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原来大将军也不懂大陆语言啊,心中顿时有几分得意,立即解释道:

“那是公输军团的神医带来的新玩意儿,相当神奇。据说‘合好目标的影像,就能查到目标的距离’。”

“就是说即便目标在十里八里之外,用那玩意儿一瞄就能知道自己和目标之间的准确距离。准确到一步之内……”

“一步之内!你说一步之内!”山本枭一把揪住翻译,他强大的气场令翻译无法喘气,差点就昏死过去。

竹山上冲山本枭摇摇头。

“山本将军别吓着他呢,听他把话说完。”

“哼。”山本枭一撒手,翻译就像烂泥般瘫软在地板上。

“这倒霉家伙,三个时辰前掉海里了吧,没出息才泡了二十分钟就软得像只章鱼。”

“将军真,真是,神人!小的掉海里,将军都知道。”翻译瘫了半天,吐出又长又软的舌头,还真像章鱼。

竹山上很有耐心,一直看着他表演。

第十五章 留下的孙樵

翻译的目光霍然触及竹山上平静而深邃的眼神,心中不由得猛的一跳。就像只兔子瞧见老虎的眼神。

虽然现在老虎看似去很平和,但老虎依然是老虎,兔子始终是兔子,这种畏惧感与生俱来。

尽管浑身瘫软的感觉并未好转,翻译也只得瘫坐在船板上,急忙道:

“那‘合影距离’的神奇是小的听公输军团的人说的,我可没见到,就是想去看看。”

“小掌柜的吩咐过,公输军团的玩意儿都很值钱的。小的偷偷爬上船艉顶层,见那有个新安装的平台,还用栏杆拦着挂着黄色警示牌。”

“那时暴风雨突然就停住了,当小的刚跨过栏杆,就听见有人上楼来,急忙退出栏杆。”

“谁知,谁知蓝星号迅猛加速,小的完全没有防备,身子一仰就往后摔倒,双手拼命去抓,楼顶边沿全是雨水,抓不住啊”

说到此处,翻译仍心有余悸,双手不自觉在船板上一通乱抓。

“小的就掉海里了。拼命挣扎也不见同伙来救我……”

竹山上看着他几乎绝望的眼神,自然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转向渔夫。

“是你们把他救起来的?”

“是的。大将军。”渔夫回答。

孙樵点点头。

“你知道你们的小掌柜在决斗中杀死了我的弟弟竹山冢吗?”

“知道。”

竹山上就是随口问道,他都没看瘫在地上的翻译。而且除了“竹山冢”是人名发音,其他的全是大陆语言,连口音都是标准的岱京腔。

而翻译居然瞬间秒懂,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渔夫完全听不懂,一片茫然之色,但是他却瞥见孙樵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很显然,孙樵也听得懂。

翻译一愕,随即连连磕头。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竹山上冷冷笑道:

“既是公平的决斗,生死各安天命。何况当事人又不是你,你害怕啥呢?”

“小的是,是担心小掌柜……”

竹山上瞟了他一眼。

“这个不是你能担心的。你刚才提到同伙救你,那么就是说在公输军团的船上还有你们的人是吧。”

“是的‘蓝星号’五个,不四个!小的掉海里了。‘蓝色号’有五个。”

山本枭看着竹山上,眼睛迅速地眨了眨。

竹山上却没有理会他,反而俯身趋近翻译。

“你们如何做内应?”

“小掌柜已经和公输军团达成协议,‘大岛仓’从中南港把粮食运往赤岩礁,在湖里完成粮食交易。也顺便替他们治病。”

“其实是把他们诓骗在赤岩礁,等太子的舰队到来一网打尽。”

“而我们十人的任务就是以叫他们东桑语言为由头,和他们混熟以后能够进入一些关键区域,在必要的时候破坏船上的机关。比如,起锚的绞盘,船舵,通海阀等,让‘蓝级’大船困在赤岩礁湖不能动弹。”

竹山上心中一怔,德川阔给自己情报中可没提到这事。随即追问:

“你们还能替公输军团治病?什么病?”

“‘坏血病’啊。公输军团的人都是大陆上的,没见过这种海上才有的病症,连岱京请来的神医夜没法子。已经死了十几个人了,全部都病恹恹的快不行呢……”

竹山上立即提笔在锦帛上飞快地写到:

德川总指挥,据报,大岛仓已诓骗公输军团在湖交易?且船上人员均患坏血病?请速速回复!共同行动。竹山上。

“传令兵!用最好的海鹞子速速发出!”待传令兵接过锦帛条,竹山上又补充道:

“三支!放三支海鹞子!”

传令兵当然懂得放三支海鹞子的意思,那就是确保万无一失。他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竹山上抬头看着山本枭。

“山本将军,你准备好了?”

“是的!大将军,山本的艨艟快船早就在等候您的命令了。”山本枭鞠躬行礼。

竹山上嘉许地点点头。

“很好。山本将军,让你的艨艟快船迅速的,悄悄的,抵进赤岩礁湖出口。埋伏在一里之外,随时听候我的号令。”

“呃?不是一鼓作气冲进去撞沉两艘‘蓝级’大船吗?”山本枭觉得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一个冲锋便能搞定公输军团整个船队。

“嗯山本将军莫要激动,如果能够俘获公输军团船队当然最好。尤其是船上的‘合影距离’依本将军看来应该是个好东西。”竹山上轻捻胡须冲他眨眨眼。

山本枭嘿嘿笑道:

“大将军放心,山本一定把那啥‘……距离’给你搬回来。”

“搬不得!动不得!”翻译忽然尖叫道:

“听公输军团的人说那玩意儿非常娇贵,全船仅有几个人会用,其余的人都不准进观察平台。违令者斩。这可是船上最严厉的规定。”

竹山上指着翻译和渔夫对山本枭道:

“把他们带在你身边,或许用得上。”

“是。”山本枭躬身回答。

渔夫一把将瘫坐的翻译揪了起来。

“走吧。别赖着啦。”

孙樵也跟着迈开脚步。

“慢你留下,留在船上好好养病。”竹山上指着孙樵。

“传令兵,带他去看军医。”

尽管孙樵听不懂竹山上的命令,但他能从渔夫复杂的眼神和翻译颤抖的双腿中感觉到危机。

传令兵走到他跟前。

“走吧。”

好在与渔夫和翻译共处了一段时间,这两个字孙樵还是听得懂的,他点点头跟着传令兵走了。

……

德川阔接过传令兵呈上的三根锦帛条,一眼就看出其中一根是竹山上的亲笔所书。

哟!大将军的亲笔啊,待会得留作私人珍藏。

他心中甚是欢喜。而且大将军还向他抛出两个问题:

湖交易和“坏血病”患。

说真的,这两个问题其实都出自大岛骏一人之口。德川阔心里也不能完全确定,他清楚地知道孤证莫轻信,但现在他却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求证。

如果是竹山上会怎么做,他一定会边求证边行动。大将军可是个绝不放过任何机会的人。

德川阔心里揣测着,关东舰队应该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赤岩礁了吧。

或者这根本就是竹山上的缓兵之计,不然大将军又是通过何种渠道知道“湖交易和“坏血病””这两个核心问题的呢?

然后故意用来迷惑他。

如果他还在这里犹犹豫豫地求证,说不定天亮的时候人家就返航东去,连关东舰队的尾灯都看不到。

关东舰队有尾灯吗?关东舰队没有,“蓝级”大船有啊。

真要是让竹山上把公输军团的船队全部掳走或是歼灭在赤岩礁,那他这个总指挥也算是做到头啦。太子面前也别待了,就是德川家都不会再要这个左卫门。

因为他就是个天大的笑话,无聊的吹嘘者,好不容易手握兵权,到头来却是给别人捧场的捧哏。

德川阔立即亲笔回书:

大将军,大岛骏确实在本总指挥的船上。然公输军团用兵历来狡诈不得不防!

本总指挥认为还是应按原计划行事让民船打头阵,冲入湖先把两艘“蓝级”运输船死死围困。咱们两支舰队再共同守住外围,定能确保万无一失!

切不可冲动!切忌!切记!

第十六章 登上蓝星号的关东将领

德川阔知道尽管自己的东桑舰队比竹山上的关东舰队离赤岩礁更近一些,但真要是放开了拼速度,东桑舰队是拼不赢的。

因为东桑舰队的编队前方全是民船,限制了整个舰队冲刺。即使调开民船也是需要时间的,且不说黑夜里是否好操作,是否会动静太大而惊动公输军团船队。

所以德川阔回信用了两个不同的切记,也放出了三支海鹞子。他真怕竹山上抢了所有功劳,亲自跑到“日桑号”船头督促舰队全速前进。

这也许是三支训练有素的海鹞子执行的最短距离任务。

寅时过半,东桑舰队距离赤岩礁仅有三十五里。而关东舰队的十二艘艨艟快船更是冲进赤岩礁三十里范围。

山本枭已经可以望见公输军团船队桅杆顶上的灯光了。

竹山上收到德川阔的回书后也立马回复:

同意德川总指挥的计划。关东舰队将在赤岩礁以东两里的海面做扇形编队展开,等候东桑舰队。

但竹山上并未给山本枭下令,他知道山本会在湖出入口等候命令。

望着两艘“蓝级”大船上的灯光,山本枭真想违抗一次竹山上的命令,率领艨艟快船冲进湖。

等待是最煎熬的时间,连海水都忍耐不住,缓缓地退出湖,海面上飘起淡淡的雾气来。山本枭心中更是高兴,他知道退朝了,湖的水在往外流,因为内外水温的差异而出现雾气升腾的现象。

天助我也!大将军不是希望俘获“蓝级”大船吗,待一会雾气再浓些便可率领艨艟快船趁着大雾潜入湖。

根本不用冲撞,直接抛掷绳钩爬上船去控制船只,连公输军团的人员也一并俘虏了。那帮病恹恹的家伙被“坏血病”折磨得够呛吧,在睡梦中束手就擒。

他将亲自驾驶着蓝星号迎着初升的太阳向东返航……

就在山本枭的幻想达到巅峰的时候,传令兵乘着舢板悄然传来竹山上的命令:

放东桑舰队的民船进入湖,先把公输军团船队困住。以防万一。

万一!这样严密封锁之下还有万一,难道赤岩礁的环礁是瓦罐,一敲就破。还是“蓝级”大船是飞鸟,能飞越两支舰队。

不行!山本枭决心违抗命令,他一定要赶在东桑舰队之前拿下“蓝星号”。

六月二十五日,山本枭就曾和桑木柘一起在海口港追击两艘“蓝级”大船。桑木柘的旗舰“关东号”被击沉后还是山本枭亲自跳入海中把关东王救起。

当时桑木柘就对着远去的“蓝星号”指天发誓

今生必毁此船!

如果能将“蓝星号”俘获交给关东王那该是多大的功劳啊,到时候竹山上也不会因为违抗命令而惩治自己的。想到此处,山本枭叫过艨艟快船副统领木村勇接替他指挥艨艟快船战队,而他自己则率领两艘艨艟快船混入民船之中,进入湖。

退朝已快要结束,雾气越来越浓密,几乎分不出哪边是大海哪边是湖。这时候别说低矮的艨艟快船,便是悄悄潜入的民船都被雾气笼罩得不辨影踪。

两艘艨艟快船夹杂在民船间穿过湖入口,径直奔“蓝星号”而去,“蓝星号”右舷巨大的金红勋章在浓雾中仍显出昏黄的暗影,很好辨识。

艨艟快船已贴上了金红色勋章。

山本枭打开舱盖,跃上船头,用手抚摸着甲府红柚木的细密纹理,鼻尖凑近像猎犬般反复嗅了嗅,确认无疑。

桑木直真是个傻瓜蛋,居然倾尽所以珍藏,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翻译也被揪上船头。

山本枭低音命令道:

“快,用你们的暗号联络。”

其实不用山本枭下令,翻译已经撮起嘴,然后双掌在嘴前合成喇叭状。

“咕咕呱”

“咕咕呱”

“咕咕呱”

片刻之后,有声音在头顶回应。

“咕咕呱”

“咕咕呱”

浓雾中声音定位可比眼睛更管用。四条绳索就像四条毒蛇悄无声息地从贴着船舷滑了下来,有了它的引导,蓝星号就将遭受灭顶之灾。

山本枭抓住绳索第一个往上攀爬。

渔夫接着跟上。

翻译被山本枭一脚踢在肩头,也急忙攀爬。

艨艟快船上的关东士卒自然是不甘落后,一个接一个地向上攀爬。

公输孟启呢?难道整个公输军团都睡熟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丑时末。

公输军团船队在进入湖之后立即下锚,收紧锚链,把两艘“蓝级”大船停稳,熄灭掉灯光,所以人立即按预定计划飞奔至各自位置行动起来。

作为唯一的机动兵力,神龟一号船被留在赤岩礁北面外。

神龟二号船和神龟三号船已退入湖,隐藏在“蓝级”大船的船尾下,准备转运巫念等人到环礁之上布置法阵。公输孟启则负责率领工兵在前边为他们开道掩护。

两艘“蓝级”头朝湖出口停泊,有着湖堤岸的阻隔即便是在出入口也看不到船尾的情况。

公输孟启领着众人来到船尾部的船舵检修口,打开检修口的密封门就瞧见在外等候的神龟船。

众人次序穿过检修口,快速登上神龟船,巫念辨识方位,指引神龟船疾速向环礁驶去,把众人送到相应方位展开法阵布置。

每艘神龟船一次可运载五十人。寅时三刻,两艘神龟船已经往返六次,近六百名水手,船员已全部运送到环礁之上。

巫念等人的法阵也已布置完成。

公输孟启则回到了蓝星号上,从此刻开始他就要和二位夫人分开作战了。

夫人啊保重!

现在两艘“蓝级”大船的人员配置也调换完成:

公输孟启,石步,洪帆,领一百工兵,一百弓弩手,一百重步兵,在蓝星号。

沈洪,汪海,安道然,领一百工兵,一百弓弩手,一百重步兵,在蓝色号。

两艘船的船长,大副,二副都坚持留了下来,毕竟船上仅留有十来名水手,万一要操控船只,人员会严重缺乏。

留在船上的士卒也全都换作水手,船员打扮,全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坏血病。一个个面色苍白精神萎靡,“病恹恹”的样子。

卯时将至,湖退朝。

巫念,田点点,沈织柔,严如碧,还有胡家四兄弟开始启动法阵,把法阵的运行和自然景象契合得天衣无缝。

巫念深深地凝望有着醒目勋章的蓝星号,心中默默祝福:

夫君,愿我们都能击败对手,早日重逢!

第十七章 俘获蓝星号

公输孟启是唯一没装病的,凭着手中权杖和对大船的熟悉,他可以随时在任何地方隐匿,也可以在任何地方出击。

现在公输孟启就隐匿在收拢的主帆下,看见山本枭从蓝星号右舷攀了上来。

之前他曾让大岛骏向公输军团诸位将领介绍过太子桑木栖和关东王桑木柘手下的主要将领,所以除了德川阔是个例外,其他的包括佐佐木,三浦健,竹山上,山本枭,松下幸,乃至木村勇都有相关描述。

山本枭额头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所以公输孟启一眼就认出了他。

山本枭翻身越过船舷,“大岛仓”的伙计急忙迎上去邀功,低声道:

“将军,船上的望员刚才呕吐得厉害,已被小的骗下来打晕在那了。你看”那伙计指了指主桅杆下。

山本枭疾行至桅杆下,望员沙仔鱼脸色惨白地靠着船帆,斜躺在甲板上,嘴角还挂着呕吐的残留物。山本枭扒开沙仔鱼的眼皮仔细瞧了瞧,瞳孔呆滞眼中布满血丝,再探呼吸竟已是十分微弱。

切!公输军团的人原来真的病得不轻,“大岛仓”的人下手也够狠。

收拢的主帆上也洒落着不少呕吐物,散发出阵阵腥臭。山本枭瞥了瞥,随即把目光转向船艉,那里有控制全船的驾驶舱和将领们的房间。

东桑人对“蓝级”大船同样了如指掌。

渔夫和翻译已经往那边去了。

“将军”接应山本枭的伙计指指船艏,那里是船员们的住所。

山本枭冲后续攀上的手下士卒打出手势,让他们包围船员们的住所。他自己却向船艉奔去,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必须牢记。

只是整个公输军团的灵魂与王者此刻就在他面前,二人之间相距不过两米。

山本枭错失了他今生最大的王者,也同样失去了俘获公输军团将领的机会。

渔夫已把石步,洪帆擒获。二人皆被床单包裹得严严实实,被渔夫和翻译推搡着走了出来。

翻译相当得意,嚷嚷道:

“山本将军,您瞧,他就是公输军团的高级将领石步,石将军。”

石步怒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渔夫心中才是最为得意,终于报了自己被偷袭就擒的仇,还是双份回报。他指着洪帆问道:

“这人是谁?”

“咳咳咳!”洪帆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从嘴角缓缓浸出。

翻译笑道:

“他叫洪帆,是首次出海的水军将领。哈哈,现在知道厉害了吧,你这内河里的小泥鳅,怎经得起海上大风大浪的折腾。”

经这一番闹腾,船员的房间亮起灯光,有人拖着病弱的身子开门查看情况。门外早已遍布虎狼般的东桑士卒,出来一个拿下一个,出来两个拿下一双。不一会儿,两三百人都被捆绑着推到甲板上,连昏迷的沙仔鱼也被绑了个结实。

即或有三五人想反抗,但软弱无力的身子怎敌得过凶悍的东桑士卒。

石步仰天长叹道:

罢了!你们病重不是人家的对手,留点精力养病吧。

说完,他自己已提不起精神,脖子一软,脑袋偏向一旁,鼻血像两条红色的蚯蚓从鼻孔里爬了出来……

山本枭鄙夷地瞟瞟他。

“哼,你就是一直统领船队的石步将军,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了吧,还真是辛苦啊。可惜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吧。”

“你,你,将军知道这病,怎么治?”洪帆等翻译话音一落就急忙问道。

石步只有长吁短叹。

有几名船员又咳嗽,呕吐,捆绑严实的洪帆就像僵尸般跳起躲向远处,眼中尽是恐惧之色。“噗通”他脚下发软,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倒下,滚到山本枭身边。

翻译已经译完洪帆的问题。山本枭蹲下身子,露出怜惜眼神。

“你的病本将军当然能治。不过治好之后你就是本将军的奴隶,得终身跟随本将军。你愿意吗?”

洪帆茫然地望着他,等候翻译解释。

翻译很快把山本枭的话转译出来,不过他把“奴隶”一词转译为“属下”。

洪帆听完立马点头。这个动作不需要翻译,是人都能懂。

翻译则趁势扯开喉咙向甲板上的船员们喊话:

“你们看看,你们的将军都已同意归降东桑了。只要你们也都愿意归降,山本将军保证能够治好你们的怪病绝症。”

船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不住点头的洪帆和沉默不语的石步,心中已开始动摇。

翻译则附在山本枭的耳边把自己刚才的喊话内容告诉他,山本枭听得连连点头。

“很好!你说的不错,本将军重重有赏。告诉他们,愿意归降的靠右舷去,不愿意的靠左舷。”

翻译立马将山本枭的话转译并喊了出来。

不一会儿,船员们都挪到了右舷,甲板上就剩下昏迷的沙仔鱼。还好沙仔鱼有个当二副的哥哥沙小鱼,见此情形沙小鱼赶忙来推兄弟。可是沙小鱼双手被捆着,只得伸脚轻轻地把兄弟往右舷扒拉。

翻译眼尖认出他来。

“山本将军,他是蓝星号的二副。会操作‘合影距离’!”

“很好!”山本枭对翻译越来越满意。

“带他过来,咱们一起去见识见识公输军团的神奇玩意儿,希望别像这些人一样怂包。”语气之中充满讥讽之意。

看着仍然昏迷的兄弟,沙小鱼无奈地摇摇头,泪花在眼角翻滚。

已有近百名东桑士卒登上了蓝星号,公输军团的船员,水手尽数被押解在甲板上,局面已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山本枭满意地扫视全场,带上翻译和沙小鱼,三人朝船艉的顶层走去。

沙小鱼轻轻抚摸“合影距离”面上罩着的防护衣,鲨鱼皮制作的防护衣相当精致。连山本枭也暗暗赞叹,作为水军将领自然是见识过太多的鲨鱼皮水靠,论质量,做工皆不能和这个简单的防护衣相比。

沙小鱼小心翼翼地打开防护衣,凑到“合影距离”圆筒中间的观察孔瞄了瞄,四周皆是浓雾茫茫,什么都看不到。

“你自己来瞧吧,现在周围全是雾气,难道要查这大雾的距离。”沙小鱼嘟囔着,退到一旁。

山本枭四下看了看,确实,雾气很浓什么都看不清,查哪里的距离呢。可他却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玩意儿不简单,是个宝贝疙瘩。嘴上仍轻蔑地说道:

“还以为公输军团的玩意儿有多神奇呢,原来连个雾气都穿不过啊!嘿嘿”

喧闹的声音却穿过雾气从湖出口传过来。

翻译惊叫一声:

“不好!山本将军,他们怕是要放火烧船了吧!”

第十八章 俘获“蓝色号”

随着翻译的一声惊叫。

山本枭一愣立即醒悟,在自己夺取蓝星号的这段时间东桑舰队应该把民船都已布置妥当了吧。

虽然计划是以“火烧赤岩礁”相威胁,但万一哪个环节出点纰漏,或者某个士卒失手掉落点火星,那不但到手的“蓝星号”会化为灰烬,连他自己也会变成烧焦的烤鱼。

“让他把这玩意儿看好了。本将军发信号去。”山本枭撂下句话就匆匆跑下楼去。

沙小鱼重新把鲨鱼皮防护衣套上,套的过程中勾起小指头在防护衣上来回划了三下。

翻译看懂了这个细小的动作,大声吼道:

“你哪也别去!就在这照看着。”然后大喊着追山本枭去。

“山本将军,小的来啦!”

其实,刚才沙小鱼打开防护衣凑到“合影距离”的观察孔前还是有所发现的:

在西北角有微微红光闪了三下,那是巫念发出的讯号,表示潜伏环礁的水手们已经夺船成功,全都登上了民船。

巫念他们能够顺利夺船那是因为三十六艘民船中有二十一艘都是“大岛仓”的。于是他们专挑“大岛仓”的商船下手,上去后便亮出“大岛仓”的联络信物,取得船上水手船员的帮助。

虽然每艘民船上都有十名东桑舰队的士卒,可偌大一艘船,十名士卒根本就掌控不过来。

况且士卒们的注意力都放在接收命令和监督航行上,根本想不到会有公输军团的人偷偷潜入,所以即便是擦肩而过,只要不开口说话,也不会露馅。

加上法阵制造的浓雾作掩护,夺船行动也就变成了纯粹的登船行动,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潜入到民船上,用时也比计划少了一大半。

德川阔虽然和竹山上约定两支舰队皆布置在湖出口两里之外,但他并不完全相信竹山上这只老狐狸,于是便让佐佐木率领二十艘艨艟快船趁着浓雾悄悄抵进湖出口。

艨艟快船速度快,也不怕火烧,即使万不得已发动“火烧赤岩礁”,艨艟快船也能退得回来。

何况民船上装载的乃是半干半湿的柴草,原以烟熏为主,目的是干扰公输军团的床弩视线。故而德川阔派出艨艟快船也是想寻找机会混入湖抢先登上“蓝级”运输船。

佐佐木本就是个急性子得令后即快速冲刺杀到湖口,但关东舰队的十艘艨艟快船已经领先一步堵在了湖出口。

木村勇执行竹山上的命令放过所有民船之后,坚决不放佐佐木的艨艟快船进入。

如果不是怕惊动公输军团船队,两支舰队很有可能就在湖出口打了起来。不得已,佐佐木和木村勇皆急忙向各自的总指挥,总司令报告。

而且佐佐木还收到从民船传来的消息,关东舰队已有两艘艨艟快船贴上了蓝星号,并且登船成功。领头的将军非常像是山本枭。

佐佐木瞬间炸毛,仗着东桑舰队船多、人多,硬生生挤压关东舰队的艨艟快船编队,想要挤开一个口子冲进湖去。

艨艟快船仅三米宽,木村勇现在仅有十艘快船,即便退朝后的湖出口不到百米,他也无法完全封堵得住,除非全都排成横排。

不过瞧佐佐木那架势,若是木村勇敢横加阻拦,他定会毫不犹豫地直接从中冲断。同样是艨艟快船,侧面肯定也经不住尖锐的船头撞击。

吵吵嚷嚷磕磕碰碰中,佐佐木的艨艟快船已冲过去五六艘。

收到报告的德川阔和竹山上也亲率旗舰赶到湖出口。

这时,山本枭在“蓝星号”船艏发出了信号

三支响箭呼啸着射向出口上空。

关东舰队所有将士都欢呼起来

“蓝星号!蓝星号!山本将军登上了蓝星号!”

“是啊!山本将军已俘获蓝星号!”

现在已是卯时三刻,雾气也已渐渐散去,山本枭挺立船艏,拉弓射箭的姿势保持得相当完美。

他当然听见了关东舰队的欢呼,他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欢呼。

只是这欢呼声让佐佐木感觉特别刺耳,气得满脸通红,催促艨艟快船飞速靠上蓝色号。他当先跃出船舱大吼道:

“全都给我上!”

现在已天光渐亮,蓝色号上的水手船员全都被呼喊声吵醒,往外一瞧全都傻眼了。赤岩礁湖内外密密麻麻的塞满了上百艘战船,蓝色号被挤得都快变形了吧。

无数的挠钩绳索已抛上船舷,佐佐木身先士卒第一个越过船舷飞落甲板。他扬起手中战刀,呃公输军团竟没有一个人上前迎战。

“哈哈哈!”佐佐木一阵狂笑,望着甲板上东倒西歪,一大半的人连站立起来都十分困难,更别说与人作战,与他这样威风凛凛的将军作战。

佐佐木也终于知道山本枭为什么能轻易俘获蓝星号了。如果自己能再快一步,岂不是两艘“蓝级”大船皆落入东桑舰队之手。

他恨恨地望着百米之外的山本枭在蓝星号船艏搔首弄姿,直想一箭把他射了下来。夺得蓝星号。

这样的念头同样在德川阔和竹山上脑中闪过,两人几乎是同时调头向对方望去。

德川阔的旗舰“日桑号”是一艘海鹞船,在湖出口南侧,竹山上的旗舰“赤桑号”同样是一艘海鹞船,在湖出口北侧。两艘船大小高矮都一样,相距仅有四十来米,中间虽然夹杂着四五艘低矮的艨艟快船,于双方的对望却没有丝毫的障碍。

“嘿嘿嘿”德川阔笑道:

“大将军,东桑舰队胜利了!”

“哈哈哈!”竹山上笑着回应:

“是啊!总指挥我们胜利了!”

“那大将军对这样的战果还满意吧,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会怎么想。太子殿下可是奉东桑国王之命出征的……”德川阔没把话说完,却抬出国王和太子的名头来压竹山上。

竹山上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吃到嘴里的肉肯定不会再吐出来给别人。

“总指挥说的也是。不过这公输军团船队乃是关东舰队发现的,围追堵截的策略也是关东王提出的,关东王的旗舰‘关东号’就是被这‘蓝星号’击沉的。”

“而今‘蓝星号’既被关东舰队的山本将军俘获,理应由关东舰队带回海口港,交关东王处置。”竹山上态度相当坚决寸步不让。

随着双方主帅隔船唇枪舌剑,夹在中间的,分布两边的将士可都听得出其中的刀剑相向,剑拔弩张。

第十九章 东桑内讧

佐佐木虽然离得远,听不清德川阔和竹山上的谈话,不过场中的态势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举目环视,发现了身着东桑装束的“大岛仓”伙计,低声道:“你们过来。”

“大岛仓”的伙计早就等着他召唤,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

“将军有何吩咐?小掌柜的早就安排俺们接应将军呢。”

佐佐木指指船艏顶上。

“那个,你们会用吗?”

伙计们看看船艏顶上,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一个伙计凑近佐佐木小声道:

“小的见过他们的教学练习,会倒是会一点。不过需要十三个人才能启动……”

佐佐木把手一招,叫来名小队长。

“你带二十个人跟着‘大岛仓’的伙计上去。”又贴近小队长耳边耳语几句,小队长脸色瞬间变了几遍,迅速地带人和“大岛仓”的伙计登上了蓝色号船艏顶层。那里装备着三具船弩。

佐佐木性子虽急,可脑子不傻。

他让“大岛仓”的人带头冲在前面是因为他想起了大岛骏刀劈竹山冢的事。大岛骏太害怕大将军啦,过分恐惧之下让下人们作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是完全有可能的。

本来这种事让公输军团的人去做更为合适,但瞧他们那“病恹恹”的样子,怕是没爬上顶层便摔了下来反而引起对方的警觉,坏了大事。

不过佐佐木的手下同样没操作过如此庞大的武器,尽管有“大岛仓”的伙计指导,可这个“导师”自己也没碰过,更谈不上经验。

“嘣”

巨大的弓弦声响在湖里回荡,箭却没能发射出去。

竹山上抬头一望,那巨大的船弩竟然是对着自己的方向,脑子顿时“嗡嗡”作响。饶是他身经百战,也经不起公输军团的船弩摧残,面色瞬间煞白,瞪大双眼。

“你,你,你!你们要干啥……”大将军也有舌头打结的时候。

山本枭正显摆在兴头上,巨大的弓弦声也把他吓了一跳。调头一看,竟是是佐佐木的手下在发射船弩,目标直指大将军竹山上!

山本枭身前也有一具船弩,恼怒之极的他想也不想,推过船弩就要射向佐佐木。

蓝星号停泊的位置是靠湖南边在蓝色号的右侧,船艏的船弩原本是对着船头正前方的,山本枭要反击蓝色号上的佐佐木自然要推动船弩转向左侧。

船弩巨大一般都需要四个人才能推动,可是气头上的山本枭力大无比。

他双手一使劲,船弩就动了,可并不是左转,而是箭槽中的赤阳箭电射而出

直奔德川阔。

德川阔傻眼啦,他究其根本就是个左卫门,彻底的文职人员。现在不管他有多少学识,多少计谋,都无法抵挡,无法闪避,迅猛而至的赤阳箭。

幸好三浦健老将军就在他身边,三浦健把德川阔往身后猛地一拽,同时拔刀隔档。在三浦健看来凭着自己手中的精钢战刀定能隔开来箭。

可惜三浦健太不了解公输孟启亲手装填的一箭九发的赤阳箭:

一箭九发的赤阳箭,层层相套,箭内有箭。每炸开一层直径缩小半分,箭杆便缩短五寸,威力却增加一倍。若是到第九层,威力可达初始值的十倍。

当日三江口一战,游龙寨寨主沈游龙凭着一大堆铁链也仅仅是接到第三箭,最终还是没能逃脱。

“砰!”第一箭,七尺巨箭炸裂,炸起火焰尺许,首层剥落,露出内置六尺五寸箭杆。

三浦健战刀断作两截,一截在手被震得倒退插向他自己胸前,入肉三寸,尚不致命。另一截断刃飞出掠过他的颈项,划拉出三寸长,两寸深的口子,半个脖子都斩断了,肯定活不成。

“哧”第二箭,瞬间贯穿德川阔的身体,箭杆在他体内炸裂,炸起赤焰两尺,第二层剥落,贯穿而过的箭杆还有六尺。

“砰!”第三箭,钻入海鹞船甲板,六尺箭杆炸裂,炸起三尺烈焰,第三层剥落。

“砰!砰!砰!砰!砰!砰!”连续的六次巨响,海鹞战船的隔板,舱板,底板全部洞穿,整个船身也被震得散了架,龙骨断裂,横梁碎裂,烈焰在船上四处漫延。

“日桑号”已开始下沉

德川阔曾说过,公输军团的船弩九箭即可摧毁海鹞战船。

他说的确实没错。

“天啊!我……我,我干了什么!”山本枭自己都不敢相信,双手僵直地抓着船弩不敢再动弹半分。

竹山上浑身已被冷汗湿透,如果,如果刚才佐佐木也给自己来这么一下

……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啊!

“日桑号”落水的士卒,着火的士卒呼天抢地的嚎叫,让两支舰队的将士都不寒而栗,全都呆愣着,傻站着……

还好竹山上被惨叫声惊醒,高声怒喝:

“山本!你要造反吗!给我拿下这个混账东西!”他下令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山本枭手中的船弩。

如果那混蛋再敢动分毫,他就一头栽进海里去,因为他已经仔细想过,这么威猛的攻击挡不住,逃不掉,唯有跳海或许还有一丝希望。

当时三浦健要是把德川阔往海里推或许局面就没这么糟糕……

只是竹山上并不知道,一箭九发的赤阳箭是公输孟启借鉴了“火焰尊者”路的“星星之火”创造出来的,威力虽然巨大,却因包含动态能量不能储存,只能战场临时现炒现卖。

而且必须动用“黑装置”的星灵之力。

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发射一箭九发的。今天恰逢佐佐木与山本枭争锋相对,他为了挑起东桑两支舰队内讧才临时制作了一支。

希望两支舰队真打起来才好。

竹山上当然不希望两支东桑舰队在此情此景下发生内讧,自相残杀。必须以霹雳手段在双方将士尚未冲动之前就把势态压制住。

“拿下山本枭!”大将军再次怒吼下令。

两道戴着面具的黑影已飞上蓝星号,将呆若木鸡的山本枭从船艏顶层直接拽到甲板上。直到此时他才醒悟过来,大声喊叫:

“大将军饶命啊!末将不知道那公输军团的机关……”

佐佐木闻言立马反击。

“不知道你也敢动!难道德川将军是东桑舰队的总指挥你也不知道!三浦老将军跟随太子多年,是太子的师父你也不知道!你……”

“够啦!”大将军心中恨不能立马将佐佐木碎尸万段,正是他的那一声“惊弓之弦”才引发的山本枭冲动、盲动,射杀了德川阔和三浦健,让两支舰队势成水火。

只是现在杀人者是关东舰队的山本枭,佐佐木那混蛋倒是躲过一劫。

“斩啦他双手。”竹山上冷冷道。

制住山本枭的两名面具人也愣住了,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大将军竹山上再次以冰冷的声音重复道:

“山本枭俘获敌船‘蓝星号’功不可没,当受重奖!失手触发机关误杀德川将军,三浦将军,当受重罚!本将军现在是战场最高指挥官,理应赏罚分明,所有将士必须遵从本将军号令!”

“斩山本枭双手。执行!”

“啊”山本枭双手被斩昏死过去。

第二十章 卡住的出口

竹山上轻咳一下,清清喉咙然后摆出大将军的架势,声威并重地道:

“现在无论关东舰队还是东桑舰队,各船将领统领各船,不得擅自越界。违令者斩立决!”

竹山上这道命令算是给目前状况定了性,关东舰队山本枭俘获掌控“蓝星号”,东桑舰队佐佐木俘获掌控“蓝色号”。

利益划分清楚后,纷争自然就没有了。

尽管佐佐木心里还有些不服气,但东桑舰队一下损失了两位统帅,气势上怎么也比不上关东舰队。而且接下来竹山上的话让佐佐木非常受用。

“本大将军宣布,由佐佐木将军统领东桑舰队,‘蓝色号’为旗舰。佐佐木将军你可有意见?”

“没有,没有!”幸福来得太突然,佐佐木差点没反应过来。

统领东桑舰队,蓝色号当旗舰……那多威风啊。

“末将接受大将军安排,统领东桑舰队。”

其实竹山上作为关东的大将军根本就无权任免东桑国将领,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一句说辞罢了,以便迅速稳定眼下的局面。

至于佐佐木能不能真正统领东桑舰队那真的和他这位大将军没有半毛钱关系。

听到佐佐木极为真诚的回答,竹山上心中已充满鄙视,脸上却带着微笑。

“很好。那佐佐木总指挥,咱们是不是应该打扫战场,赶回各自港口报捷呢。太子殿下可等着总指挥的好消息啊!”

“对啊!”佐佐木一拍脑门兴奋不已,早把两位同袍的阵亡抛到九霄云外。

“快快快,把这些俘虏都集中到甲板上严加看管。再……”

再什么,再也没什么需要清理的啦。

“拔锚!回西港。”他现在可是归心似箭,有点乱了方寸。

竹山上微笑着挥挥手。

“关东舰队听令,后队作前队,依次调头,退出赤岩礁湖,返航海口港。”

看到关东舰队的次序行动,佐佐木突然发现比起竹山上来,他确实还差了点。只得依葫芦画瓢,高声喝令:

“东桑舰队听令,后队作前队,依次调头,退出赤岩礁湖,返航回西港!”声音倒是比较大。

下令之后佐佐木反倒不着急了,因为他发现右侧的“蓝星号”在南边更靠近出口,“蓝色号”如果先行就必须贴着“蓝星号”左侧绕过去,再向南加入东桑舰队。

想到“蓝星号”随时都可能触发的船弩就抵在自己身后,佐佐木的腿就开始颤抖,他努力挺直身子,向竹山上高声喊道:

“海口港航程更远,请大将军的关东舰队先行一步。”

竹山上闻言,瞄了眼场中态势,顿时明白他的顾虑。笑着道:

“好。那就多谢佐佐木总指挥呢。你们四个可都清理干净了?总指挥让‘蓝星号’先行呢。”他把“清理”一词说得特别缓慢,显然是有所指。

竹山上的清理是说给四名面具人听的。

四名?拿下山本枭的不是两名面具人吗?

四名面具人乃是竹山上的四名暗卫,隐藏在他身边于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必要的时候也会出手替他解决一些麻烦。

比如刚才擒拿山本枭,下面的将士迟迟不出手,就有必要出动暗卫迅速解决问题。

之所以仅看到两名,那是因为还有两名更隐秘,只有渔夫和公输孟启发现其影踪。而且公输孟启知道那两人是冲自己来的。

在利用山本枭的恼怒之手触发船弩发射赤阳箭后,公输孟启知道自己此举虽然够隐秘但仍有可能引起怀疑,所以他迅速转移到了船艉。

还换上身关东士卒的装束,站到渔夫身边,和他交换了个友善的手势。

不管外边发生什么状况,渔夫觉得自己都应该坚守在驾驶舱掌握住舵轮,这样才能掌控“蓝星号”。

另外两名面具人就是从船尾隐秘登船的,所以他们一上船就见到了渔夫和关东士卒装束的公输孟启。面具人凌晨就在竹山上身边见到过渔夫,其实他们都应该算是同类人,相互之间更能沟通理解。

“你一直在这里的?”戴着黄纹面具的暗卫问渔夫。

渔夫点点头。

“是的。山本将军让在下坚守驾驶舱。”

“那他呢?”黄纹面具暗卫又问。

渔夫回答:

“他是山本将军给我安排的副手。我的搭档留在大将军船上治病。”他说的黄纹面具暗卫都知道。

“你?”黄纹面具暗卫仔细打量了下公输孟启。

这下渔夫不好替他回答了,总不能又一个咽喉肿痛的吧。

公输孟启躬身回话:

“嗨,小的宫崎术。”纯正的东都口音,因为他是跟德川静香学的。

“宫崎术”这个名字他不单会说还会写。

不过黄纹面具暗卫没有要求他写,他们还有整条船要清理。

暗卫们的清理工作做得非常仔细,甚至连之前桑木和小王子留在角落和缝隙里的标记都找了出来。

不过没有迹象表明山本枭触发船弩时还有其他人在暗中使坏,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公输军团的船弩可以张弓拔弩随时待发,结果就被山本枭那个倒霉蛋给碰上了。

竹山上对四名暗卫是绝对信任的,他的性命都是靠他们来守护。收到暗卫的清理结果,他只能扫兴地挥挥手下令,。

“蓝星号”上的水手船员已经“病入膏肓”走路都变得迟缓,所幸船上还有百多名关东水军士卒,起锚划桨都是水军士卒的基本技能。

“蓝星号”很快就动了起来,向湖出口驶去。

从“蓝星号”停泊的位置湖出口不到百米,几轮划桨就驶抵出口,关东、东桑,两支舰队早分别排列于东、南两个方向,空出出口航道。

“蓝星号”一百三十六米的船身已驶过三十米,突然微微一晃,停滞不前。任凭士卒们怎么用力划桨,船身也不再前进分毫,最多左右摇摆几下。

艨艟快船迅速赶往查看情况并迅速报告。

“现在是低潮水位,‘蓝星号’吃水太深,被出口礁石卡住了!”

大岛骏曾详细介绍过赤岩礁湖:

潮汐高位湖水深八到十米,低位则在五到六米,开口处比湖中水位还要低两三米。

也就是说现在的水位只有三四米,而“蓝级”大船的空载吃水深度就是四米。

“派蛙人,潜到水下查看详情!”竹山上可不想到嘴的肥肉被卡了脖子,吞不下去。

蛙人很快就查明情况:

开口处的礁石呈倒八字上宽下窄,“蓝星号”并未触底而是卡在两边。

所以只需上浮三五寸就能通过出口。解决办法也很简单,减载即可。

只是现在“蓝星号”已经是空船,能减的……

第二十一章 舰队凯旋

竹山上当即下令:

“向东桑舰队借用民船,把俘虏的公输军团人员转移到民船,如果不行再减去压舱物。”

向东桑舰队借用民船不过是给佐佐木一点薄面,佐佐木自然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欣然应允。

未等他吩咐,已有几艘“大岛仓”的商船主动靠拢“蓝星号”接应俘虏。

佐佐木也开始转移俘虏,因为“蓝级”大船船型,尺寸是一样的,“蓝星号”过不去,“蓝色号”同样过不了。

而且佐佐木发现这样处置俘虏更安全,把公输军团的人员留在“蓝色号”上始终会有不安定因素,万一看管稍有疏漏,让某人触碰到隐蔽的机关。

比如通海阀之类的,那岂不是要葬身海底。

人员转移进行得相当顺利,当“蓝星号”上还剩下二十余名俘虏时,船身已上浮了三寸多,开始向外缓缓移动。

最后,石步,翻译,船长浦广,大副大刚,二副沙小鱼,等十人留在了“蓝星号”上。

其余三百余人转移到了三艘商船,之所以这样安排,竹山上的目的就是要把公输军团的人员分散开来,避免集中在一起形成团结的力量。

当然公输孟启还留在“蓝星号”上,而斩断双手的山本枭则被送到竹山上的旗舰“赤桑号”治疗。

“蓝星号”脱困驶出赤岩礁湖之后就被编排至关东舰队前列,随同整个舰队飞速返航,向着东方的海口港疾驰。

有了“蓝星号”的前车之鉴,“蓝色号”则完全没有耽搁,驶出湖之后立即扬帆乘风,作为佐佐木的旗舰冲在东桑舰队的最前方。

两支舰队为炫耀自己的战果,在各自不同的航线上展开了竞速比赛。速度较慢的民船就被落在了后面,一些民船干脆扔掉柴草,干自己的事情去。

只有“大岛仓”的二十一艘商船还在,因为他们的船上运载着俘虏和很多“伙计”。

当然还有他们的小掌柜大岛骏。

大岛骏之前是在德川阔的旗舰“日桑号”上的,可他怕见到竹山上,躲在船舱不敢出来。

“日桑号”被赤阳箭击沉后,大岛骏被东桑水军救起来,在用两枚银币贿赂了一名小队长后把他送到了“大岛仓”的商船上。

大岛骏上船之后本想跟着公输孟启所在的蓝星号前往海口港,但公输孟启给他的信号却是要他去西港,由他出面在太子面前打圆场,为巫念他们创造更好的行动机会。

因为佐佐木和山本枭的争斗让公输孟启在瞬间有了个新的方案,可以让西港的行动胜率再提高三成。

而蓝星号这边有渔夫和翻译出面做代理人已完全足够。机会是需要自己去创造和把握的。

想到去海口港有可能遇上竹山上,大岛骏心里就发怵,完全没把握,于是领着十八艘“大岛仓”商船紧随东桑舰队向西港奔去。没有了其他民船,“大岛仓”的商船速度还是挺快的,能够跟上舰队的高速航行。

为了尽快把消息传到家,大岛骏放出了海鹞子。作为东桑王室才能驯养的海鹞子大岛骏肯定是没有的。可直亲王是王室成员,他既然把全部家当都交给了“大岛仓”自然不会吝惜几只海鹞子。

海鹞子的飞行速度每时辰六百里,传信范围可达千里,从赤岩礁到东桑国都东都的直线距离是九百七十里。

……

巳时过半,大岛茂在东都的商铺里收到儿子的传书:

关东舰队俘获蓝星号返航海口港,公输孟启随行前往。

东桑舰队俘获蓝色号返航西港,舰队总指挥德川阔,副指挥三浦健被关东将领山本枭触发船弩一箭射杀。

骏,随行返航西港。公输孟启今同意联系直亲王,望其配合下一步行动。

于是,大岛茂带着情报去找直亲王桑木直。

虽然桑木直在东都潜伏得极为隐秘,但大岛茂还是有办法联系上他的。

午时。大岛茂和直亲王在一处私密的温泉会所相见,两个大男人在午后时光泡泡温泉应该是件轻松惬意的事情。

桑木直看过大岛骏传来的情报后,一头雾水。

于是大岛茂从头到尾地把公输孟启策划的“火烧赤岩礁”计划,湖诱敌行动,而后成功让两支舰队分别俘获两艘“蓝级”大船,顺便假手于人轻松取走东桑舰队正副总指挥两颗人头。

一一向直亲王讲述。由此也就有了这份情报,希望直亲王配合公输军团行动,一举歼灭关东、东桑两支舰队。

虽然大岛茂的讲述并不生动,反而有些生意人的刻板,但直亲王却听得大汗淋漓,感觉自己不是泡在温泉中,完全是煮在油锅里。

太精妙!太大胆!太冒险!太疯狂!太可怕!直亲王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想出这样的计策,如果是有人向他献上这样的计策,他一定会立马劈了献计者。

能想出此计策的人他桑木直不敢用,也绝不会让其他人用!

只是公输孟启……

直亲王心中杀机顿起,此人不除,恐怕寝食难安。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只需把大岛骏的情报转交给桑木栖,给桑木柘,他们肯定会做得彻彻底底。这样做也许会牺牲嫡长子桑木和,牺牲爱妃静香,甚至会牺牲掉自己精心图谋的霸业。

但这样做能够实现一个更加宏大的目标,那就是为东桑帝国根除一个祸患。公输孟启,公输军团,日后必将成为东桑国最大的祸患!

为了国之大义,为了东桑一族,为了东桑桑木王室,桑木直决定牺牲自己。

大岛茂既不是政客,也不是军事家,可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同样会察言观色。直亲王的脸色时而惊奇,时而恐惧,时而欣喜,时而刚毅,现在更是显露出大义凛然的王者之气。

于是,大岛茂拍了个完全不合时宜的马屁。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今日之后整个东桑帝国皆会臣服于陛下。”

“嚓,嚓”桑木直那颗高高在上的爱国之心,民族之心,层层碎裂,最终凸显出一颗王者之心。

是啊!本王才是东桑国君的最佳人选,等本王掌握了整东桑帝国,未必就会输给公输孟启。

至少,至少本王已在他身边埋下伏笔。美子,良子,静香,你们都给本王使出浑身解数来,帮助本王一起对付公输孟启。

只是今天本王要不要帮助公输孟启呢……

帮助敌人打败自己的敌人,而成为自己更加强大的敌人……

桑木直一头扎进水里,他真希望憋死在水里,也不要思考这无解的难题。

第二十二章 你听见了吗

经过五六个时辰的航行,航程也已过半,返航的关东舰队离海口港是越来越近。

渔夫终于憋不住了,虽然现在他是“蓝星号”上的最高指挥官,却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你们究竟打算怎么做?海口港可有近百艘战船!”他问身旁东桑士卒装扮的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眨眨眼,又挠挠头,表示不怎么懂他的意思。

渔夫心里那个郁闷啊,他是真不懂呢还是装不懂啊……

……

经过五六个时辰的静养,山本枭悠悠转醒,大概是失血太多,面色十分苍白。他举起双手,手腕处裹着大团的白布,已被血液浸透。今后,他再不能举刀冲杀,再不能开弓射箭,再不能被人尊称山本将军。

这就是我俘获“蓝星号”的代价吗!

山本枭想质问竹山上。

门滑开,大将军竹山上微笑着走了进来,和他一同进来的还有士卒们畅饮的喧闹声。关东舰队不伤一兵一卒就俘获如此巨大的“蓝星号”当然应该彻夜狂欢,尽情庆祝。

“山本将军,真是对不住啊!实在抱歉!”原来大将军是来道歉的。

山本枭毫不领情,冷冷回应:

“大将军此役可是劳苦功高啊。不但俘获‘蓝星号’,还处置果断,平息了关东舰队与东桑舰队的内讧……”

“哦”竹山上笑得更开心了。

“山本将军能理解就好,不再记恨本将军。”

山本枭猛地打了个激灵,他突然明白竹山上来看自己的目的。

“你”

竹山上转眼就出了病房,没听见他说什么。

山本枭其实什么也说不出了,因为大将军的暗卫替他合上了双眼,永远地合上。

竹山上轻轻地叹息:

山本将军啊,你真不该记恨本将军,也不该太张扬,把“蓝星号”的功劳都记在自己头上。

解决了一桩心事,竹山上心里爽快多啦,正要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治疗室,忽然瞥见对面的病房还亮着灯。

呃是那位暗探吧,他的喉咙好些了吗。

其实在竹山上来的时候孙樵便已察觉,他刚要熄灯却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令他不得不将送到嘴唇边的那口气憋了回去。这时候吹灯反而会引起杀手的警觉,只得保持原状,然后闭目装睡。

可竹山上偏偏拉开了病房门,还凑到他身前来。如果这时候孙樵再装睡那就不是个合格的暗探了。

他睁开眼,平静地看着竹山上,慢慢张大嘴以便露出肿胀的咽喉,同时喷出浓烈的口臭。

竹山上不以为忤,仍微笑着凑近看了看。

“你听见了吗?”

孙樵确实听不懂,瞧他关切的神情,温和的语气,还有嘴唇抖动的次数。孙樵猜测他说的是

“你好些了吗?”

于是,孙樵微微点头回应。

竹山上抬起手来,拍拍他的肩头。然后微笑着退出病房,离开了。

孙樵心中一凉:

坏啦!这老家伙怀疑上自己了。老子已经够谨慎的了,就因为不懂东桑语言,治疗室不敢出,病房门不曾迈,结果老阎王还是找上门来。

嘿嘿

公输元帅,孙樵的铁扁担要开荤啦。

竹山上快速离开病房,孙樵的点头回应让他心中十分迷惑:

他是真听见了自己和山本枭的谈话吗?作为一名暗探,他应该具有这方面的能力。可他为何要有恃无恐的点头承认呢?照理说身为暗探应该懂得,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

他如果坚决否认,是不是就表明此事与他无关,大家都可相安无事。堂堂大将军自然不会刻意为难一个小小的暗探,凭他的身份也完全没必要掺和到将军之间的纷争里来。

那他又是何目的?有何居心?

他那么镇定,有没有可能是桑木柘特意安插在自己身边监视自己的呢?

不会的。

桑木柘要监视自己也要安排自己身边容易接触到的人才对。安排一个海上渔夫,得绕多大的圈子啊。如果不是公输军团的“蓝级”船队,他一辈子都未必能转到自己身边来……

等等,公输军团……

竹山上费劲心思,抽丝剥茧,似乎马上就要抓住那能够串联起整个事件的主线。只是他忽然有些胆怯,竟不敢去撩开那最后的一层面纱,或者说面具。

“报告大将军。”传令兵在门外打断了他的思绪。

“讲”

“刚才军医来报告说山本将军身亡了。”

“啊!”竹山上大吃一惊,噌地站起。

“快!看看去!”虽然这个消息早在意料之中,可他得装作意料之外。

更何况他现在突然非常想再见见那位不能说话的暗探。不能说话,应该能写字吧,他又不是山本枭,双手还在呢。

竹山上急匆匆地跑向治疗室,这份急切的心情可不是装的,他是真着急。

为了那位不能说话的暗探。

军医着急地在两个病房之间走来走去,今天真是够倒霉的,全船的将士都在喝酒庆祝,偏偏他要照顾两个病人。

可现在倒好,山本将军死了,暗探病人丢了……

“怎么回事?山本将军怎么呢?”竹山上人还未跨进治疗室,就急切的询问。

“呃?军医,你不抢救山本将军在门外转悠啥!”

大将军显然很生气,山本将军可是他多年的下属,最近表现得特别优异。率先赶到海口港,又在追击“蓝级”大船的时候救了关东王。关东王都夸赞他是大将军最合适的接班人呢。

可现在这接班人……

军医哭丧着脸道:

“大将军,山本将军在‘蓝星号’上中了毒,小的当时就忙着止血没发现,已经来不及啦”

“‘蓝星号’上有毒?”竹山上认真地问,他问得越认真心里自然就越清楚。

“应该是。小的在东桑还未见过这种毒……”

“你没见过的多了,呃?对面病房的门怎么开着的,不怕打扰人家吗?”竹山上随口应付军医,心思全在对面病房。

军医瘪瘪嘴说:

“他丢了……”

丢你老母也不能丢他!竹山上心里暗骂,人已经冲进了对面病房。

军医又傻了。

咋,大将军对那暗探比对山本将军还紧张,那是啥来头?难怪嘱咐自己要用最好的药,尽快把他治好。

第二十三章 病人失踪

“可他不配合啊……”军医大倒苦水,跟进病房,用手指着竹榻上的木台,木台上放着满满一碗汤药。

“大将军请看,他不喝药,还跑去喝酒……”

“老子看得见!”大将军咆哮道,抬手就是一巴掌把军医扇出去老远。

传令兵也傻了,从未见大将军发过如此粗俗的怒火。怒火有粗俗吗?反正传令兵挺怕,刚想抬脚溜走却被叫住。

“去把那暗探找回来。”

“是。”传令兵落脚就跑。他刚才已经抬脚呢。

“本将军叫你回来。”竹山上的语气瞬间平和下来。

传令兵却懵圈了,我这是走呢还是回呢……

我是抬脚呢还是落脚?娘额!跑了这么多年的腿今天咋不会走路了呢。

传令兵的疑惑是相当的大,因为接下去大将军又发话了。

“你还不走!去通知仵作处理山本将军后事。”

“咕咚”

传令兵摔倒在甲板上,路不好走啊。不好走也得走,他爬起来找人去。

军医还在老远的地方趴着,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爬起来呢还是就趴在甲板上,他只想告诉大将军,上火的时候千万别喝酒!

竹榻上的木台面有用汤药写的一行字:

“不好喝喝酒去”。

是竹山上非常不希望见到的东桑文字,而且他还仔细确认过笔迹。他见过这笔迹,和侦察船写的情报笔迹一模一样。

如果真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情报是用墨写在丝绢上,这几个字是用药汁写在木台上。

竹山上用手指蘸起那饱含药汁的笔画,放嘴里尝了尝。

药汁尚温,是没清酒好喝。

所以他改变命令,不让传令兵去找暗探。不让传令兵去让谁去呢?竹山上感觉脑子里太乱他需要静静。回自己房间去。这是他正确的决定,不然一会他可能也不会走路呢。

他会吗?军医觉得会,因为以他从医多年的经验看,大将军此刻走路相当不正常,即便是踩到军医的手指也毫无知觉,就这么匆匆地来匆匆地去。

呃?大将军刚才踩的是军医的手指啊,我就是军医啊,我咋毫无知觉呢?瞬间想明白后,军医的泪水就哗啦哗啦地冲洗甲板了。

大将军啊!你今晚是咋啦,像换了个人似的。

孙樵发觉大将军确实开始怀疑自己了,他的判断是有根据的。因为他生在猎人之家,名叫孙焦。九岁就跟着父辈们进山捕猎,学着下套子,放夹子,挖陷阱……

那时候他就是个机敏的小猎手,知道怎样根据猎物的习性,去寻找猎物的踪迹,找到猎物的踪迹还得分析判断猎物的大小、性别、喜好,才能对症下套,放夹,陷阱……

十七岁他就独自捕获过一只三百多斤的吊睛白额猛虎,从此可单独进山行动。

要知道猎物对猎人也是极其敏感的,人数过多会让那些修炼成精的猎物隐匿不出的。要想捕获这些几近成妖成精的猎物,就得有孤身深入的勇气和捕杀猎物保存自己的本事。

孙家从来不乏好猎手,可他们欠缺些自我保护意识,在莽莽丛林中任何细微的疏忽都会致命。所以孙家的规矩是进山绝不超过三百里。孙焦继承了家族粗犷的基因,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有点像傻大个,可他绝对不是傻大个。

非但不是,他还心细如发。凭着几个浅浅的脚印他追踪一只变异的三足黑豹七天七夜,深入岱山七百余里进到渤皋大泽边缘。

他父亲带了三位叔伯两个兄弟去寻找他,在寻找的路途中两个兄弟先后被毒蛇咬伤致死,小叔被雀撕碎,大伯二伯摔断了腿,父亲左脚扎了根刺,回家两天后归西。

从此,孙焦改名孙樵,进山砍柴不再狩猎。可丛林的危险依然,他必须观察入微保护好自己,支撑起三个家庭自己的和两位受伤伯父的。

细致入微的观察是个好习惯。

当竹山上探试完山本枭进入到孙樵的病房时,孙樵就看出他满脸的微笑下隐藏着威胁。然后竹山上关心他,问他,你听见了吗?

孙樵虽然微微点头,其实他的脸色也有微微变化,不过面具替他遮掩了,否则竹山上当场就瞧出端倪,不会离开。

不过离开之前竹山上还是拍拍孙樵的肩头,就是在试探他的反应。当时孙樵的大半个肩头都用毯子盖着,一个真正关心病人的人首先会想到把毯子给他带上去盖好。然而竹山上为了施加更大的压力,反而是把毯子往下扒了扒,拍向孙樵的肩贞,天宗,秉风,三处大穴。

见他沉得住气,竹山上心中反倒没了底,于是像个老太监毕恭毕敬地退出去。

竹山上当然不是对孙樵真恭敬,他是在防备,防备孙樵万一从背后突袭。本来作为一个大将军他大可转身就走,但潜在的防范意识让竹山上做出了改变。

这一切都落入孙樵眼中:

病房不能呆啦,如果不是怕影响公输元帅的计划,他至少有三种让“赤桑号”消失在大海上的办法。办法无需多,有用就好。

孙樵迅速行动,解开外衣翻开衣襟仔细寻找,衣襟内侧是渔夫写给他的上百条东桑常用短语。

如:“将军好”“你好”“现在去哪”“什么时候”“谢谢不用”“吃饭喝酒”……

这原是方便平时学习练习的,没想到现在却正好派上用场。恰好军医端着汤药进来,叽里咕噜几句,意思是要他赶紧喝药吧。

军医说完就去对面看山本枭了,真够他忙活的。

原本“赤桑号”是配备了三名军医还有六个助手的,不过其他人都被竹山上派去查看公输军团那帮俘虏去了。军医心里怨怼,但丝毫不敢表露,真够难为他的。

孙樵倒不为难,他很快组合成一句应景的短语,蘸着药汁写在木台上:

不好喝喝酒去

字迹嘛肯定是渔夫的。一个能够观察入微的人,模仿能力绝对超强。

“山本将军死啦!”军医惊叫着,狂奔去找传令兵报信。

趁着这个空档,孙樵整理好外衣,压实了面具,信步走出病房。

找酒喝去因为他会写“酒”字。

第二十四章 字 迹

竹山上知道自己踩到了军医的手指,可现在即使是踩扁军医的脑袋他都不会停下脚步。

回到房间,他立即遣出四名暗卫,去找那名渔夫暗探,带到我这里来。

然后大将军以茶代药,用手指蘸着茶水在身前的木台上写了十遍:

“不好喝喝酒去”

他写得很慢,甚至是闭着眼睛写的。

请不要怀疑大将军的能力,东桑第一书法家寅次郎曾受邀在关东王府当场挥毫写大陆诗文名篇《无衣》。

竹山上看完后立马铺开丝绢,黑布蒙眼,挥毫临摹寅次郎所写的《无衣》。寅次郎看过大将军的临帖后,当场哈哈哈大笑三声而去。

此后寅次郎逢人便夸竹山上,称赞他是东桑第一儒将,绝不再提自己书法第一。

竹山上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临写的第七遍效果最好,他又拿出昨日侦察渔船传书,认真对比字迹。

却瞧不出丝毫端倪。

木台上茶水的笔划倒映出竹山上焦虑的面容,高速航行的“赤桑号”随着波涛起伏微微晃动,晃动中倒映出的样子有几分变形,已不再是他自己的模样。

竹山上似有所悟,自己能仿写,那别人同样也可以啊。这个世上只要用心,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大将军感觉自己离真相更近一步了。

如果自己的怀疑成立,那么这个渔夫暗探就有问题,如果渔夫有问题,那么他的目的何在?桑木直派来的刺客?那自己拍他肩头的前后,应该是他最好的时机。暗卫都在忙于处理山本枭。

可他隐忍不动,应该就是背后有更大的阴谋。更大的敌人

公输军团!

冰冷的感觉从脊梁骨向全身扩散。

竹山上猛然发觉自和公输军团的船队接触以来,对方尚未损失一兵一卒,而关东舰队和东桑舰队已折损了三员将领,一艘旗舰。

即便山本枭是葬送在自己手中。

可这完全不合常理啊!自己一定是出问题了……

被绚丽的战利品“蓝星号”蒙蔽了双眼!

竹山上的冷汗“啪嗒,啪嗒”地落到木台上。

现在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一切正常,不过是出现了一些干扰项,让自己多虑啦。

第二,全是圈套,精妙绝伦的圈套,把自己绕晕了。

直觉告诉他,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他不可能凭直觉把一切都推翻。

怎么办?怎么办!大将军今晚真的特别焦虑。不管怎样绝对不能把“蓝星号”这个战利品冒然带进海口港,必须彻查清楚后再做决定。

竹山上知道自己不能再犯错误,他可不想步德川阔的后尘。

立马提笔挥毫:

关东王殿下,今山本枭将军身中“蓝星号”上奇毒身亡。具体中毒地点,方式尚未查明。为防止奇毒扩散,漫延,末将决定“蓝星号”暂不进入海口港,在港外停泊,调“六拍杆”大楼船将其三方钳制。给末将两天时间定能查明情况,给殿下一艘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蓝星号”。

写完,大将军亲自走上船头放出海鹞子。他瞥了眼身后不远的“蓝星号”:

七月初十啊,朗朗月色,关东王啊,你收到消息就安安稳稳的睡吧。“蓝星号”就在竹山上手心里攥着的,不管他玩什么把戏,都逃不出本大将军的手掌心。

不弄明白这事末将改名竹山下。

想到此处竹山上自己给自己比了个孬种的手势。

返航的关东舰队为双纵列编队,左右编队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两百米左右。旗舰“赤桑号”行进在右列第二的位置,蓝星号在左列第三的位置,从蓝星号船艉到“赤桑号”船头直线距离也就三百多米。

竹山上放出的海鹞子绕着“赤桑号”盘旋一周后趁着月色朗朗向东飞去。

海鹞子起飞降落都会绕目标盘旋一周,对于使用者来说是个相当不愿意的事情,这可是海鹞子的本性,任由驯养师怎么调教也改变不了。

蓝星号的舵轮依然掌握在渔夫的手里,虽然蓝星号船体巨大,但驾驶起来比渔船还要轻松。所以渔夫一点都不累,还可以悠然四顾,然后他就看见月色中海鹞子从“赤桑号”船头飞起。

渔夫用胳膊肘碰碰身边打瞌睡的公输孟启,暗暗道。

这少年心可真大啊,都快到对手老巢了还能在椅子上酣睡。

公输孟启睁开眼,海鹞子已完成盘旋飞向远方。大约半个时辰后就能飞到海口港吧。传递的什么消息呢?

他一时也猜不出来,那就不用猜了,再睡会儿。

船到港口自然停。

海口港的桑木柘兴奋无比,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怎么大将军的海鹞子又来了,不会是东桑舰队把“蓝色号”也送给本王吧。他打开丝绢:

呃,山本枭中毒死了?“蓝星号”上有奇毒?

桑木柘眉头紧锁,虽然山本枭的死比起得到的“蓝星号”来,简直就是微不足道的损失。桑木柘甚至愿意用半支关东舰队去换一艘完整的“蓝星号”。

可山本枭这样的死法让关东王心里很不舒服,感觉塞了块破抹布,堵得慌。

登上“蓝星号”的将士可是有百多个,为什么单单中毒的就是山本枭呢……

现在竹山上以此为由把“蓝星号”留在港口外,会不会有其他企图呢?

其实“蓝星号”在港口外呆上一两天也没什么的,那不同样还是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嘛,只是竹山上故弄玄虚的手法让他很不爽。

“蓝色号”上会不会也有这样的问题呢?是中毒,还是中机关呢?桑木柘急于知道答案,直接把竹山上的消息系上海鹞子发往西港,他相信桑木栖今晚也不会睡。

放出海鹞子后桑木柘立即吩咐传令兵前去港口传令,调度三艘大楼船到港口外等候,等“蓝星号”一到,立刻捆绑老实。就算国王桑木本来,没本王的命令也不松开!

下达完这条死命令后,桑木柘的心思才勉强安定下来。心中宁静,很多事情自然而然的就想了起来。

桑木柘想起六月二十九日,竹山上率后续舰队赶到海口港与他汇合。为提振整个舰队的士气,扫除旗舰“关东号”被公输军团船队击沉的阴霾。

他在海口港大宴众将领,席间他对山本枭是褒奖有加,甚至夸赞其是大将军最合适的接班人……

大将军竹山上则在一旁笑而不语。

坏啦!桑木柘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山本枭啊山本枭,是本王这张臭嘴害了你啊!

第二十五章 白色面具暗卫之死

太子桑木栖看过关东王桑木柘转来的竹山上亲笔后心里同样很不爽。

之前佐佐木传书就已经报告了他俘获“蓝色号”的事,更把东桑舰队的旗舰和正副总指挥都被山本枭一箭干掉的情形添油加醋地汇报给太子。

桑木栖从他的报告中瞧出了一些水分,但对于竹山上所谓的触碰机关导致误杀的说法也难以接受。

他的想法是等目前势态平息之后再找山本枭详查,可现在竹山上却来了个死无对证。大将军的心机太子还是知道的,看来这次东桑舰队的哑巴亏算是吃定了。

不过能够得到“蓝色号”也确实是天大的收获,就好比用两条狗换来一头牛。

只是竹山上执意要把“蓝星号”留在港口外的做法确实让人大惑不解。联想到他获得的另一条未经证实的情报:

“公输孟启一行七人于七月初九巳时出岱京城南门之后就再无人见过他们的行踪。”

桑木栖双目盯着海图,在脑海中勾画出公输孟启一行人的去向,线路。

“岱京城,龙尾湾,赤岩礁……”

这些关键节点在脑海中应该都能够联系起来,可从海图上看似乎又不太可能。

一个闪念从桑木栖脑中闪过,这正是公输孟启,公输军团的过人之处啊!别人做不到的,他们未必做不到。出其不意,出其不意啊!

如果这条未经证实的消息是真的,由此可推测公输孟启一行应该到了赤岩礁。

但两支舰队,上万双眼睛就没发现公输孟启七人?现在,这七人在哪里?肯定不会留在赤岩礁钓鱼。要么去了海口港,要么来了西港……

怎么来?乘坐“蓝色号”!太可怕啦。桑木栖的衣衫瞬间湿透,莫非竹山上已经察觉到什么呢?

要不要也询问下佐佐木?算了,这个鲁莽的家伙,干这种事情只会打草惊蛇,说不定和德川阔一样白白送命。

看来现在只要采用竹山上的法子,先把“蓝色号”隔离在港口外。

“传令兵!速速传达本帅命令,将五艘大楼船全部调至港口外,待‘蓝色号’到达立即钳制锁死!船上所有人员逐一盘查,全船彻底清查!”传令兵领命而去,心里却在嘀咕,不是俘获了个宝贝吗,搞得咋像是招来个煞神。

桑木栖心中不停祈祷,公输孟启大哥,公输孟启大爷,您要真来了就去海口港吧,那儿可是东桑第一大港口。

现在才亥时三刻,如果桑木栖马上把他那条未经证实的、关于公输孟启行踪的消息传书竹山上,应该还能为两支舰队挽回一线生机。

可桑木栖不想搭理竹山上大将军。他要赌一把自己的命运,七个人!不就是七个人吗,最好是去海口港,让关东王叔消灭干净,本太子也乐得清闲。

若真是来西港,本太子便是毁了“蓝色号”也要把公输军团连根拔净。

桑木栖要完善他的布置,即便是五五开的遭遇,他也要百分百的应对。当即呼喊道:

“暗卫”

……

竹山上的四名暗卫正在全船寻找渔夫暗探孙樵。

“赤桑号”是一艘标准的海鹞战船,全长五十二米,宽十五米。除了尾部的作战室和竹山上的房间,甲板之上便再无封闭建筑,连船舵也暴露在作战室外的平台上。

甲板之下倒是有三层,负一层主要是士卒们居住的地方,左右两条纵向主通道把整个负一层分为三个区域。两侧是普通士卒居住区,两条通道的中间区域出入更方便,则是军士、军曹、队长们的住所。

在中段位置留有四个房间作为治疗室。

由于中间区域仅有三米六宽,除治疗室外军士、军曹、队长们的房间都是背靠背的,门都面向着主通道。

而治疗室的四个病房虽然也是纵向两两并列,但中间有一条三米六长的横向通道与左右两条主通道垂直,四个病房的门都朝着横向通道,方便军医同时兼顾。

山本枭的病房在左前,竹榻靠左边主通道,木板墙上有个三尺长两尺高的窗户,坐在竹榻上就能看到左边主通道。

孙樵的病房在斜对面,也就是右后,竹榻靠右边主通道,木板墙上也有窗户,也能看到右边主通道。

孙樵就是从这离开的。

可他去了哪儿,木台上的留言倒是说喝酒去,难道他真喝酒去呢。

暗卫们不信,他肿胀的喉咙可假不了。酒喝下去会加重病情的,

一名戴着白色面具的暗卫像猎犬般趴到他的竹榻上,毯子上反复地嗅,其他三人已懒得等他,打个手势,三人分层逐层逐个房间查找。

黄纹面具暗卫上楼梯去往甲板之上。

楼梯口在两条通道中间,靠近主桅杆的地方。为了主桅杆的维护和上下楼梯的转换,楼梯口这里有一个纵向七米横向七米二(中间区域三米六加左右一米八的通道)的宽阔平台。

楼梯口距离治疗室有八米,不过因为楼梯在正中位置仅一米宽,所以站在楼梯口是看不到治疗室的。

见黄纹面具暗卫去了甲板上,红色面具和黑色面具暗卫则下楼梯:

红色面具暗卫负责搜寻负二层,负二层有厨房和酒窖。

黑色面具暗卫去了最底层,那里是最黑的地方。

白色面具暗卫嗅了半晌退出病房,对面山本枭的病房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军医候在门口等着传令兵叫仵作来处置。

见暗卫惨白着脸朝自己走来,军医心里得慌,捧着被大将军踩得又青又紫的手指,慢慢向走廊挪去,一直挪到楼梯口。终于望见传令兵回来了。

“你咋去了这么久?”军医心中十分怨怼,忍不住责问道。

传令兵虽然平时都是点头哈腰地跑腿,可打交道的都是军官将领,自然不把他一个小小的军医放在眼里。

何况他刚才还在大将军那受了一肚子的气,正找不到地方撒呢。

“嘿我跑上跑下不累是吧,那我还就不走呢。你能咋的。”说完,传令兵双手叉腰就杵在楼梯口不下来。

后边的仵作原本正和几位哥们喝得高兴,被传令兵通知来处理山本将军的后事,心里顿时老大的不痛快。磨磨唧唧半晌才来,现在瞧见传令兵和军医斗气,也正好瞧瞧热闹。

他仰起脖子灌下一大口酒,笑眯眯地坐在甲板上慢慢瞧。反正山本枭的尸体又不会跑。

山本枭的尸体是不会跑,可眼睛却睁半开。

白色面具暗卫四下瞄了瞄,嗅了嗅,血腥味还是太浓,大概是军医把山本枭手腕包裹的白布解开查看造成的吧。

山本这家伙,记恨心还挺重嘛,刚刚不是已经把眼睛给他合上了吗,居然还想睁开。

白色面具暗卫心里骂道,伸手摁到他双眼上暗暗加了几分力道,怕是把山本枭的眼珠子都捏碎了吧。

此时,白色面具暗卫就听见军医和传令兵在楼梯口拌嘴,他甚至还听见仵作灌酒的“汩汩”声。当然这都不是他最后听到的声音,他最后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脏被刺穿后鲜血在竹管中流动的“汩汩”声。

当白色面具暗卫俯下身子去摁山本枭的眼皮时,竹榻边沿一根寸径粗的竹管簌地插入了他的胸膛,竹管的锋利程度不亚于玄铁刀,穿过暗卫的胸甲就像用吸管插过奶皮,然后吸管就开始吸吮鲜血。

如果不是军医和传令兵的斗嘴让白色面具暗卫放松警惕,分了心,他应该能够迅速反应,即使避不开竹管,也不会让它插入心脏要害。现在即使竹管插入了心脏,他也挣扎,摘掉心脏的猎犬还可以奔跑出五十米。

白色面具暗卫已经嗅到渔夫暗探身上的鱼腥味,就在竹榻下面。他屏住呼吸凝聚起最后一口真气,挥出右掌向竹榻拍去。他知道濒死前最后的一击威力是相当巨大的,别说拍碎竹榻,连竹榻下隐藏的渔夫也会碎裂吧。

渔夫肯定想不到他既不叫喊,(那样会泄了真气)也不会退缩等死,(那不是暗卫的作风)他只会拼死一搏。

举起的右掌终究未能拍得下去,因为山本枭张口吐出一枚丧门钉,钉入了白色面具暗卫的眉心。眉心穿透,意识瞬间消散就算是只疯狗也会停止抽搐。

孙樵从顶上横梁的阴影中飘落,拔出山本枭嘴里发射丧门钉的机筒在白色面具暗卫身上擦干净,再掀开竹榻捞出自己的外衣,把暗卫的尸体扔进去,顺手把他脸上的白色面具揭了下来。至于那根竹管,也擦干净收回自己的衣袖中。

作为公输军团的将军,各种各样的机关暗器层出不穷。只要你想得到,公输元帅就能为你打造。

军医随口一句牢骚话就被传令兵奚落了一番,而且人家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气势上也占不到半分便宜,跺跺脚往治疗室走去。因为山本枭的病房靠左,他走的自然是左舷通道。

刚刚走出五六步,军医就看见白色面具暗卫那惨白的脸从横向通道左端探出头来望了他一眼。军医又是一怵,他老怕这张脸啦,在他的印象中这样的脸色是绝对活不成的。

还好惨白的脸望了他一眼后就缩了回去。至于他去哪儿,军医希望是越远越好。因为后面传来催促的声音。

戴着黄纹面具的暗卫低沉冰冷的声音催促道:

“该干啥干啥!别当道!”他应该是搜寻完甲板上面了,可惜一无所获又转了回来。

坐在楼梯入口处甲板上的仵作赶紧起身向下跑,他几乎就是滚下去的。大将军的暗卫等同他的替身,仵作能不怕吗。

虽然仵作滚得够快,可黄纹面具暗卫比他更快,早飘落负一层。立马从楼梯口顺着右边通道,从右向船头再往左以逆时针行进挨个房间搜寻。

他下意识地规划出这样的路线,是因为传令兵,军医此时都在往左边通道去。还有仵作看样子也会选择左边,不过瞧他那跌跌撞撞的狼狈样肯定会摔倒,黄纹面具暗卫相信自己的判断。

第二十六章 红色面具暗卫之死

只是黄纹面具暗卫没时间也没兴趣看仵作摔倒,他撩开右侧士卒房间的门帘,几个士卒横七竖八的倒在竹榻上喝酒胡扯。

“有其他人来过吗?”黄纹面具暗卫问。

所有人摇头,还有人大着舌头回话。

“唔……没……没有……”

士卒的房间都是粗布门帘,左侧军官们的房间则是木滑门。黄纹面具暗卫随便敲了两下门就伸手拉开房门,传出如雷的鼾声,竹榻上肥猪般的军曹睡得比猪还要死,猪至少不会喝醉。

黄纹面具暗卫上下左右瞄过,继续向前搜寻。

就像黄纹面具暗卫预料的那样,仵作刚踏上负一层的地板左转,就一个趔趄摔倒,手里的酒壶“咕咚咕咚”顺着楼梯滚下负二楼去。

眼见仵作摔倒,传令兵不能无动于衷,只得回身搀扶。谁让人家官阶比自己高了那么一丁点呢。

军医幸灾乐祸地看着,还假惺惺地说道:

“不严重吧,要不去病房躺会儿。”

传令兵狠狠地瞪了瞪军医,扶起仵作一瘸一拐地向治疗室走去。

军医等到他俩走到身边也假意搭把手,三个大男人并排着把个一米八宽主通道都塞得严严实实的。

等他们磨磨唧唧走到横向通道左端,黄纹面具暗卫已搜寻完右侧通道,转到船头的横向通道。

孙樵戴上惨白的面具,大摇大摆地从右边通道走到了楼梯口,仵作的酒壶已经滚落到负二层,酒洒满了楼梯。

洒洒完了吗?东桑清酒的口感不错,大岛骏请孙樵喝过。他现在又想来点,便顺着楼梯往下走。

红色面具暗卫搜寻的负二层船尾是厨房,厨房前边是分列左右的酒窖和粮仓。

早期的海鹞船是把酒窖和粮仓放在最后边的,可实战中发现如果防备薄弱的船尾受到攻击,食物被毁不说,酒窖被点燃是相当可怕的。

于是,改进后的海鹞船把宽大的厨房放到后边。末端还横向排列了十个蹲坑。

酒窖和粮仓往前就是桨手的住处和划桨的位置。与负一层不同的是负二层要窄得多,宽不到十米,因此除去两侧划桨平台,中间就是桨手的房间背靠着背,门朝向两侧划桨平台。

楼梯口的平台还是在对应的位置,纵向是一样的长度,横向窄了两米。

桨手是战船上最辛苦的职业,居住状况也很差,唯一的好处是离厨房和酒窖近,便于在划桨的高强度体能消耗后补充能量。厨房其实叫餐厅更准确,其功能就是分配食物和就餐。

因为战船都是木质结构,是不允许在船舱里用火的。

当然军官厨房除外。

酒窖对面是粮仓,储存着各种干粮:烙饼,锅巴,咸鱼,熏肉,咸菜,干菜等。厨房的空间相对较大,所以桨手们都把这当做餐厅。

在这用餐吃喝拉撒可全程搞定。

红色面具暗卫很快就把负二层搞定。因为下半夜风大,基本不用划桨,而且竹山上决定把“蓝星号”留在港口之外后,也就没了赶回去炫耀的必要,所以他下令停止划桨,养好精神以备明日所需。

所有的桨手就全都涌入了厨房。

故而前半段船舱空空如也,红色面具暗卫一眼扫清。酒窖和粮仓有专门的守卫全天看守,连只老鼠都混不进去。

因为船上有猫。

所以重点是厨房。

海鹞船有五组桨手,每组二十人,加上鼓手,组长,也就百多号人,红色面具暗卫只需简单瞄一下就清清楚楚,他们脸上全都没有面具,全都**着上身,全都相互认识。

最后就只剩下蹲坑了。蹲坑还是用木板简单分隔开的,虽然缝隙比较大,可所有的人都是同一性别,也就不必考虑偷窥的问题。何况门口还都挂着粗布门帘呢。

看完所有蹲坑红色面具暗卫很失望,也很生气。失望是没找到渔夫暗探,生气是因为有两个蹲坑的踏板破了,那窟窿大得两个人合抱着都能穿过去。

这帮愚蠢的奴隶,(因为做桨手太辛苦,基本都是由奴隶担任)掉海里淹死几个才会上心吧。

红色面具暗卫穿过厨房,骂骂咧咧地往回走,这时他就听见黄纹面具暗卫那冰冷的声音

“该干啥干啥!别当道!”从顶上顺着楼梯传导下来。

看来他们也还没找到渔夫呢。

红色面具暗卫甩甩头,他心里很清楚像渔夫暗探这样的人和他们基本可算作是同道忍者,如果他要是想刻意隐藏起来,就凭他们四名暗卫绝对是不好找的。

因为渔夫又不是鱼,他可是长得有脚。

“快抓住它”

喊声从背后传来,伴随着嘈杂的脚步声。同时一道疾速的黑影从红色面具暗卫的头顶飞掠而过,还带着浓浓的鱼腥味。

哼!这样的身手就想飞跃本尊头顶。红色面具暗卫脚步都懒得移动,头也不回,手臂突然伸出暴长五尺,都快摸到上层甲板了。

“咔嚓”黑影被他一把抓住,连骨头都捏碎了。

“嗯?”

红色面具暗卫感觉不对,收回手臂一看。原来是只猫,嘴里叼着条咸鱼。

“呸”

红色面具暗卫很讨厌猫,还是他最讨厌的黑猫。

“咕咚”他把黑猫扔给追出来的桨手,冷冷地说了个:

“滚!”

楼梯口又是一阵“咕咚”声传来,红色面具暗卫眉头一皱,因为他还同时听到有人摔倒的声音,闻到清酒的气味。

下来个醉鬼?他得去看看

孙樵顺着楼梯往下走,刚走过一半就见着红色面具暗卫匆匆奔楼梯口而来。

呃?原来每个暗卫的面具都不一样啊!他微微分神,楼梯板上可洒满清酒很滑的,脚底打滑他整个人就向前扑倒。

红色面具暗卫笑啦,他知道以白色面具暗卫的身手是不会摔倒的,不过出于同袍之谊还是有必要搀扶下。

很久都没拥抱了,他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抱就抱呗,都是老爷们,谁怕谁呀。孙樵也不客气,几乎是同样的姿势,两人四臂就拥抱到一起。

当胳膊接触的瞬间红色面具暗卫就惊觉不对,他不是同袍白色面具暗卫!可四条胳膊已经纠缠在一起,论功力似乎他完全处于下风。

孙樵可是在渤皋大泽吸吮过“龙血藤”的,那神物还是他认出来的呢。

让红色面具暗卫处于下风的不只是孙樵,还有一块楼梯板。

就是刚才让孙樵脚底打滑的楼梯板,此刻狠狠地撞在暗卫腰间。

然后红色面具暗卫的肋骨粉碎,脊柱粉碎,右肾破碎,还有好几个脏器也都破碎了。如果不是孙樵搀扶他,估计他早躺下了。

可他还未断气,他全力屏住最后一口气想大声呼喊报警,船上可全是他们的人。

孙樵可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直接嘴对着嘴怼上去。

红色面具暗卫至死都没想到五大三粗的孙樵还有这爱好,会这么玩,他双眼瞪得溜圆,完全不敢相信。

孙樵确实没这爱好,确实只是临敌需要,他张开嘴露出焦黄的板牙。

红色面具暗卫溜圆的双眼不但看见了板牙,还看见了一根丧门钉射向自己双眼之间,然后……

然后他看错了,丧门钉射向的不是双眼之间,而是双眉之间。

孙樵轻轻地,迅速地,把他放开,放进桨手的房间。房间没有门,只有粗布门帘,所以轻轻进出是不会有响声的。

尽管没发出任何声响,孙樵知道危险正在临近,因为底舱有一股特殊的气味冲了上来,令他红肿的咽喉非常难受,他差点就咳嗽出来。

急忙掏出安道然的药丸含到嘴里,瞬间清凉舒爽。他好想大声吼上一嗓。可他知道现在不能,因为底舱冲上来的是尿骚味。

和许多雄性动物一样,越是强壮的男人,那气息就越浓郁。

第二十七章 黑色面具暗卫

底舱的黑暗对黑色面具暗卫完全没有影响。

底舱比负二层更窄更短,结构也很简单,主要就是两侧长达二十米的划桨平台,一般在加速或浅滩时才会用到。

然后就是杂物仓,堆放着圆木,木板,麻布,麻丝,生石灰等用于抢修,堵漏的物资。再就是砂石等普通压舱物。

今晚底舱应该是不用划桨的,也就没有桨手,没有人。

不过底舱龙骨横梁纵横交错相互掩映,能够藏身的地方却是最多的。还有圆木堆,麻布堆都是藏身的好地方。

所以黑色面具暗卫搜寻得很慢,很仔细,结果却一无所获。他懊恼地对着生石灰堆撒了泡尿。

“哧哧”声响,尿液与生石灰发生反应,坚硬的生石灰蓬松开来,散发出的热量令尿骚味扩散得更猛烈,也扩散得更远。

黑色面具暗卫似乎对这种夹杂着呛人的石灰味,刺鼻的尿骚味,混合在一起形成的合成气味有特殊癖好,居然蹲下身子,慢慢享受。

黑色面具暗卫正在静静地享受自己的美味,头顶的甲板传来沉闷的脚步声。两个内力深厚的人拥抱在了一起……

什么情况?黑色面具暗卫觉得自己的“美味”癖好已经够奇葩的,居然还有人玩这爱好。

他疾速向楼梯口奔去,因为他已听出其中一人是红色面具暗卫,而且已落下风。同袍多年,这份感应还是有的。必须尽快去帮他。

楼梯口没人,酒壶里的清酒快洒完了,要间隔很久才“啪嗒”一滴,右侧的楼梯板怎么突出三尺来……

黑色面具暗卫调整呼吸内力遍布全身,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盯着那突出的楼梯板,慢慢地靠近,整个人立马就像一张拉满弦的长弓,因为他和孙樵一样高大。

突出的楼梯板并不是木板,好像是一根扁扁的铁扁担。

是杀器。

黑色面具暗卫知道这绝非“赤桑号”上的东西,它甚至不是属于关东舰队的。

因为它非常的耐看

耐看就是越看越有趣,越看越喜欢,越看越爱不释手。越看杀气越浓郁。

黑色面具暗卫已不敢用手去触碰,他的直觉忽然闪现:

这就是个陷阱。

山本枭就是落入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得到轰轰烈烈惊天动地再加上鲜血淋漓的教训。

一下就干掉两名顶级将领,不!是三名顶级将领。

包括山本枭自己。

难道渔夫来自公输军团?

黑色面具暗卫的心猛地抽搐起来,他发现那黑漆漆的铁扁担头已悄然对准自己。照理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啊,因为楼梯是直通的并且在他的右侧,他靠近的路线是和顺着下楼的方向,也就是和楼梯的走向是平行的。

突出的楼梯板和他行进的方向是呈直角,他应该看见铁扁担的侧面才对,而且刚才就是这样的啊。

还未眨眼就变了……

铁扁担竟然自己会动!

如果向右侧贴紧楼梯间的木板应该能够避开那黑漆漆,阴森森的扁担头吧。

可他已经预感到更大的危险似乎在身后出现,紧贴木板更缺乏回旋的空间。铁扁担仅仅是个诱饵?

他不敢动,一动就会暴露出三处空当。

高手过招稍有疏漏动作衔接不好,半个空当就能致命,何况是三个。

刚才要是不沉迷“美好的气味”就好了,那样他的嗅觉还能够让他辨别出对手的准确方位,而不是像此刻只有模糊的预感。

尽管预感很可能是对的。

黑色面具暗卫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迈不开腿,全身的关节都开始麻酥酥的。拉满的长弓绷得太久自然会变得僵硬,可他却不敢丝毫放松。

这样僵持下去,等麻酥酥的感觉转为刺痛,到那时一个普通的士卒都可以拿根长矛把自己捅翻。

他使劲地耸鼻子,希望尽快把嗅觉恢复到最佳状态。白色面具那家伙嗅觉不是最好吗?他咋没了动静?

……

黄纹面具暗卫也已隐隐觉着不对劲,约定好的一人负责一层,自己把甲板上搜寻完了,负一层也快搜寻完成,咋就不见白色面具的人影呢?莫非……

他瞥见前边治疗室有人影晃动,还不只一个。

仵作已经在收殓山本枭的尸体,他当然也验不出山本将军中的什么奇毒。

有一个现象令他十分疑惑,那就是山本将军流的血特别多,不但浸透白布还流到竹榻上,甲板上,四处流淌。可仔细翻看过全身上下,也就差了两手掌,血应该就是从手腕断口涌出来的。

其实军医也察觉到这个问题,可他今天的状况糟透了,不想多事。

若是在平时仵作也一定会再深入研究研究,可今天他却没这心情,简单地用白布把山本枭的尸体裹成个蚕茧就算完事。

“好啦,收工。你们谁愿意和我喝酒去?”

在一旁打瞌睡的传令兵一听,睡意全无。

“走吧。”

军医自然不想一个人在这守着具尸体,而且今晚的治疗室特别邪性。所以尽管他并不喜欢喝酒,也屁颠屁颠地凑过去。

“走。”

三人还未走出治疗室的横向通道,黄纹面具暗卫便堵住了去路,他指指自己的面具问道:

“你们有没有见过带白色面具的?”

“呃”军医挠挠头,他想起从楼梯口回转走到一半的时候见到的惨白脸色。于是,点点头。

“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你说‘该干啥干啥!别当道!’的时……”军医复述这句话时,又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说到后边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黄纹面具暗卫陷入沉思:

不对呀,如果军医在通道上能听见自己的话,那白色面具肯定也能听到。

他知道自己下负一层来,为何也不发信号就悄悄地走了。难道他已经找到渔夫,带去大将军那里了。

嗯,这倒有些像他特立独行的风格。

仵作暗暗地拉了下传令兵,使个眼色,意思是咱们走吧。

传令兵刚提起脚,就听黄纹面具暗卫指指他和军医道:

“你,你,和我一起去见大将军。”

仵作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偷偷一乐,耸耸肩转身向左边走去。

你们慢慢扯,老子喝酒去,堵着右边,俺还可以走左边。你们上去见大将军,俺下去捡酒壶。

对了,酒窖不是在负二层吗,正好去灌满。

跑步前进。

传令兵被黄纹面具暗卫指得心里发毛,见他已迈步前行,怎敢踟蹰犹豫。急忙举步跟上节奏,却忘了自己一只左脚早已经提起。

接收到大脑紊乱的指令,双脚自然就失去平衡,身体猛地一歪,向军医撞去。

军医早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股风都能把他吹倒,哪经得起传令兵慌乱的突然冲撞。

“砰”传令兵站稳了,军医摔倒了。

就算是摔倒,军医也只能是选择隐忍,被大将军踩到手指的时候他不也没吭声吗。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忍无可忍:

山本枭的尸体早裹得严严实实,手腕断口处更是用布带绞扎得死死的,就算是两股喷泉也冒不出血来。

可明明刚刚才清理干净的地板,上面又有一大滩鲜血。而且鲜血还在缓慢地浸出,从竹榻底下浸出,仿佛整个竹榻都在流血。

军医趴在地板上,鲜血离他是如此的亲近。作为一名军医,平日里鲜血淋漓的早司空见惯,他自己也不知道今晚为何会如此害怕。

或许是暗卫诡异的面具,或许是山本枭不明不白的死因和死不瞑目的眼睛……

刚才仵作包裹山本枭尸体的时候,破碎的眼珠子就跟着鲜血流了出来。现在那鲜血正冲自己的眼睛涌来……

军医奔溃,歇斯底里地狂叫。

“啊!啊”

第二十八章 黑色面具暗卫之死

仵作一路小跑到楼梯口,踏上楼梯板的时候他还回头望了望。

两个倒霉的家伙,跟暗卫打交道,不吓死你才怪。果然,军医的狂叫传来。

啊!啊

……

黑色面具暗卫已经僵硬得像尊冰雕,轻轻一碰就会摔碎。

匆匆跑来的脚步声让他顿时燃起希望,他知道“赤桑号”上就渔夫暗探一个人是外来者。

于是,把冲到喉咙管的呼唤又打住了。不管来的是白色面具还是黄纹面具,都能打破目前的僵局,把自己解救出去,用不着大呼小叫丢人现眼,也会惊扰到同袍的判断。

可黑色面具暗卫却犯了个错误,身体僵硬以后所有感官的敏感度皆会降低,他根本就听不出来者何人。

军医的狂叫确实惊扰,惊吓到了仵作。

妈呀!这是啥情况!心中一惊,脚下一滑,“咕咚咕咚”往下滚。

呃!楼梯板上怎么有根黑扁担?这不是给人使绊子让人摔跤吗。只是他已经跌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只是继续往下滚。

孙樵没拿回自己的铁扁担确实是留有后手的。

当他潜藏在山本枭的病房时就看到四名暗卫齐聚到自己的病房。现在既然已经暴露,要悄无声息的把四人一起干掉恐怕只有公输元帅才有可能做到。

反正他是做不到。

四人一起干不掉,一个一个来还是可以的。

于是,孙樵用沾满鱼腥味的外衣诱杀掉白色面具。

接着,用拥抱抱走了红色面具。

然后,黑色面具很警觉,很细心,找到了铁扁担诱饵。

要无声无息地干掉一个已经警觉的顶级暗卫是相当不容易的,即使安排了诱饵。何况孙樵的诱饵是针对黄纹面具的,他在负一层已经听到黄纹面具暗卫的声音,瞄到他左转进船头方向的背影。

同时孙樵发现黄纹面具暗卫是四个暗卫中身手最好的,所以他在负一层到负二层的楼梯上布下了七道机关杀着。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跑来的是仵作这个倒霉蛋。

黑色面具暗卫分辨不出来人,孙樵还是分得清的,他只得改变计划,暂不发动楼梯上的机关,全力搏杀黑色面具暗卫。

看到跌落下来的竟然是仵作,黑色面具暗卫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心理急剧变化的时候,也是人反应最为迟钝的时候。孙樵岂会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从主桅杆的阴影后飞扑向黑色面具暗卫。

主桅杆立在主龙骨上,逐层穿过甲板,直径逐渐减小。

这里是负二层,主桅杆直径一尺五寸,勉强能够遮挡住侧着身子的孙樵,所以尽管只有五米距离,黑色面具暗卫却一直不能确定他的准确位置。

五米的距离对于孙樵这样的高手是无法用时间来测算的,一瞬间、一刹那、一眨眼,都显得太长。他已经扑到黑色面具暗卫背后,后背是所有人的大空当。

黑色面具暗卫身体僵直,可他一直坚持在耸鼻子,十几次大剂量的呼吸已让他的嗅觉灵敏度恢复八成。

八成的灵敏度足以嗅到渔夫暗探身上浓浓的鱼腥味,他也就能够准确地判断出渔夫暗探的位置。

所以,黑色面具暗卫知道他扑向了自己的后背。后背是所有人的大空当,他也不例外。所以他需要一个转身,五米的距离再快也不会比他的转身更快。右侧的楼梯间木板仅有不到两尺的距离,所以他只能向左转身,转身的同时他还拔出了短刀。

他敏锐地察觉到偷袭的渔夫暗探就用了一双手掌,因为有掌风。渔夫的右掌从半空拍下,拍向他的天灵盖,左掌如手刀劈砍他的后颈。

左撇子?

电光火石之间黑色面具暗卫闪过一个片段,那是他在暗中不经意时看到的,渔夫暗探吃饭拿筷子用的左手自然流畅。

黑色面具暗卫已洞若观火,他甚至不需要睁开眼睛,转身的同时双脚像踩着西瓜皮似的滑向侧面的楼梯间,然后死死地钉在墙角跟,形成一个相当稳固的支撑。

身体瞬间绷直如同一支利箭,双手紧握两尺长的短刀举过头顶,短刀通体漆黑看不见光芒,更适合这昏暗的负二层船舱,可绝对是锋利的箭头。而他早就是一张蓄势待发的长弓。

有着墙角跟稳固的支撑,黑色面具暗卫利箭般的身子既不是竖直向上,也不是平飞射出。他就是一支利箭,一支与地面呈六十度夹角,蓄势不发的利箭。

最可怕的利箭不是它呼啸而来的时候,而是它对着你引而不发的状态。所以黑色面具暗卫保持这个状态,他知道半空中飞扑而来的渔夫暗探会自己送到箭头上来。

或许渔夫的右掌会落地自己背上,可他真正的杀招在左手手刀,将会从自己头顶划过,那时自己的黑色短刀已刺入了他的腰间,甚至可能将他腰斩。

“嗵哧”“嗵哧”两声轻响难分先后。

一声“嗵哧”,正如黑色面具暗卫预料的那样,黑色短刀不偏不倚刺入飞扑而来的人腰间,他居然没做任何闪避。

因为死人是不能闪避的,黑色面具暗卫刺中的是红色面具暗卫的尸体。尸体背上披着孙樵的外衣。更准确的说是渔夫搭档的外衣。

另一声“嗵哧”,黑色面具暗卫转身之后,作为诱饵的铁扁担就被他抛在脑后。在他看来,再诱人、再可怕的诱饵只有不去触碰,便不会有危险。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不过跌倒的仵作顺着楼梯一直在往下滚,铁扁担放在楼梯板上,自然就被触碰到。一道黑芒自扁担头电射而出。

“嗵哧”后背进去,前胸冒出。

黑色面具暗卫扑倒在地的时候也看到同时落地的红色面具暗卫尸体。

“是你”他挣扎着想发出怒吼,已被孙樵走过来拧断了脖子,最后一口在喉咙处打转的气息,仅发出几下低沉的“呵呵”。

仵作总算是滚到头啦,一头撞在酒壶上,“啊”地一声痛呼把黑色面具暗卫的“呵呵”声压下,仵作也昏死过去。

孙樵拾起自己的铁扁担,重新拨弄了下楼梯板,把满是鱼腥味的外衣披到黑色面具暗卫的尸体上,往腋下一夹,向黑暗的底舱而去。

就剩下黄纹面具暗卫了,他应该听到楼梯口的声音,马上就到了吧。

第二十九章 黄纹面具暗卫

负一层。

已经快到楼梯口的黄纹面具暗卫听见军医歇斯底里的“啊啊”狂叫,叫声中充满恐惧。

他楞了下,胆小愚蠢的家伙,真他娘的事多。终于还是掉转身往治疗室走去。转身的时候瞧见仵作面色得意一路小跑奔向楼梯口。

传令兵见黄纹面具暗卫去而复返,眼神就像两道冰锥直刺过来。

“见鬼啦!干嚎。”

黄纹面具暗卫喝问。

传令兵满脸堆笑。

“没有,没有。是小的不小心踩军医脚,把他绊倒摔疼了吧。喂,快起来,见大将军去。”他转过头,用脚轻轻踢了下军医。

“是吗”黄纹面具暗卫满是狐疑,因为军医刚才叫得太惊悚,现在都还没爬起来。

他抬手推开右前病房的窗户,这窗户刚才就没关严实,他通过缝隙看到山本枭裹着白布的膝盖以下部分。

现在窗户推开,全身裹满白布的山本枭依然直挺挺地摆在竹榻上,并无任何异状。

山本枭是左前病房,黄纹面具暗卫为何能从右前病房的窗户看到他呢。

这是因为左右病房都是纵向并排着的,中间就隔着道白布帘子。这样在需要急救的时候把帘子拉开就能有更大的空间,既方便多人操作,还可以在中间加病床。

刚才仵作处理山本枭的尸体需要军医帮忙,就拉开了帘子,所以黄纹面具暗卫能通过缝隙看到竹榻上的山本枭下肢。

黄纹面具暗卫之所以要推开窗户确认下,那是因为下手让山本枭闭眼的就是他。干了这种事情,心里终归不是那么踏实。

他还以为山本枭突然诈尸了呢,让军医发出如此恐怖的惊叫。

还好,山本枭完全没异常。黄纹面具暗卫相信自己的眼光,即使再多裹十层白布他也能确定里面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山本枭。

可他就是个子矮了点,如果他踮起脚尖就能看到竹榻下面,看到和军医眼中一样的流血恐怖。

传令兵同样看不到流血的情景,他在横向通道的右端。

他怀疑军医是因为刚才斗嘴输了借机碰瓷儿。于是低声道:

“好啦,别像个娘们似的,斗几句嘴也要耍无赖吗。将军大人还等着呢!”

传令兵说的将军是指黄纹面具暗卫,军医当然是知道的。

吼出几嗓后恐怖的感觉稍稍缓解,军医的思路也渐渐恢复正常,再这么躺下去,让黄纹面具暗卫发现流血不止的问题,那今夜就别想再离开这邪性的治疗室。

还是去大将军那吧,大将军的威严镇得住各路牛鬼蛇神。

军医挣扎着想爬起来,传令兵见他像只软脚蟹,挣扎了几下还未爬起,真是窝囊。就伸手拉了他一把。

“哦!啊”军医蹦了起来,仿佛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传令兵捏到他青肿的手指。十指连心那是真的疼啊!

看到黄纹面具暗卫瞪着自己,军医连忙竖起青肿的手指还傻傻地伸过去。

“大将军……疼”

偏偏那是根中指,就这么傻傻地竖立在黄纹面具暗卫眼前。

传令兵看得从头到脚都绿了,飞一般的跑开。

“小的禀报大将军去。”

黄纹面具暗卫都楞了好几秒,挥手一个大嘴巴子刮到军医脸上。

军医整张脸就被烈火熔化掉了,牙齿,鲜血四下飞溅。他豁然醒悟自己为何挨着一巴掌了,玩了命地向大将军房间跑去。

他知道以大将军的城府不会那么计较,最多斩了他的中指。可再多呆一秒,黄纹面具暗卫就可能砍了他的脑袋。

三人在治疗室这通闹腾,以引来不少士卒观望,虽然摄于黄纹面具暗卫的淫威不敢张扬,可看到军医竟然在他面前竖起中指,一个个都捂着嘴暗笑,背过身子打出和军医相同的手势。

黄纹面具暗卫怒喝一声

“睡觉!”然后铁青着脸向楼梯口走去,他估计其他三名暗卫都去大将军那了吧。

走到楼梯口时本应该往上去见大将军,可他忽然记起刚才军医竖起中指时,隐约听见负二层有奇怪的声音。

只是当时都气懵啦,完全没反应过来。

现在……

他躬下身子往下瞧了瞧,楼梯板上洒满清酒,是仵作那酒鬼干的。还有鼾声传来,应该也是仵作,醉倒在楼梯口呢。

怎么还有血腥味……

不会还是仵作把头摔破了吧。

黄纹面具暗卫心中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他闭上眼,定定神,抽回已经踏上上行楼梯的右脚,慢慢地转向下走去。

孙樵当然也不会在乎底舱的黑暗,他曾经无数次的在漆黑如墨的黑夜里捕获猎物。今夜的收获也不错,目前为止已进帐三个。

他甚至想抽两口旱烟犒劳犒劳自己,然后告诉公输元帅,他已把大将军的羽翼一一剪除。

底舱的尿骚味真他妈的浓重,要是在甲板上该多好。

在带着咸味的空气中自由的呼吸。

……

传令兵憋着一口气跑上甲板,长长地嘘出。甲板上到处是喝得烂醉的水手,东倒西歪的放荡形骸。

传令兵还在考虑是不是等黄纹面具暗卫和军医上来之后再一起去见大将军,狂飙的军医猛地冲过来,脚下不知是被绳索还是醉倒的水手绊了下,砰地撞到他身上,两人一起摔倒。

“兄弟别,别急酒,酒,还有……”被他俩压着的水手迷迷糊糊地举起半壶酒摇晃。

酒能镇痛。军医一把抓过酒壶,“咕咚咕咚”猛灌。

嘿!传令兵回头反复张望,黄纹面具暗卫居然没有跟来。凭啥你一个人喝,他夺过军医手里的酒壶,用醇厚的清酒安抚他受惊的心灵。

军医随手在甲板上薅了几下,又摸到几个酒壶,多少不一但总归是有的。喝着熟悉的味道,吹着咸咸的海风,熔化的脸皮慢慢也了点知觉。

奶奶的!喝吧,醉吧!管他什么大将军,喝醉啦砍头都不疼。

麻醉的原理军医懂。

军医都在麻醉自己,传令兵更是懒得再生事端,大家一起醉,一起睡。

……

黄纹面具暗卫已经下到了负二层,也看到了昏睡的仵作,当然还有红色面具暗卫的尸体。

黄纹面具暗卫对仵作是昏睡还是酣睡不感兴趣。他的目光像剃刀一样在红色面具暗卫的尸体上一分一分地剃过,他要把真相一丝一丝地剖析出来。

黑色短刀肯定是黑色面具暗卫,刺入的手法也分毫不差。他眼前甚至浮现出黑色面具暗卫如猛虎回头,陡然转身以六十度角蓄势一击,黑色短刀就像道闪电没入红色面具暗卫腰间。

红色面具暗卫为什么要攻击黑色面具暗卫?尽管他俩偶尔会有些争执,但绝不至于性命相搏。

而且红色面具暗卫的攻击方式明显不对,他不是左撇子。那他怎么突然就变成了左撇子呢?因为他在攻击之前就已经死了,变成个任人摆弄的傀儡。

红色面具暗卫当然不是任人摆弄的傀儡,摆弄他的肯定是功夫更高的人,应该比自己还要高出许多吧。

“赤桑号”除了大将军竹山上谁还有这样的功夫呢?

第三十章 黄纹面具暗卫之死

黄纹面具暗卫决定不再耽搁,必须立刻去禀报大将军,下令全船将士一起出动,查找杀害红色面具暗卫的凶手和黑色面具暗卫的去向。

这事他一个人真的做不到。

刚抬脚踏上第一步台阶,底舱的楼梯就传来动静。

是黑色面具暗卫吗?他的步履为何如此沉重,就像背负着和他同样重量的两个人。

难道他受伤啦?

刺鼻的尿骚味可比他人来得快,差点让黄纹面具暗卫起过敏反应,这也是他唯一不能接受黑色面具暗卫的地方。

可是,此时却不能抛弃他,说不定正是摆弄红色面具暗卫的凶手伤了他。凶手说不定也还在底舱……

“是你吗?黑四。”

孙樵没听懂后面俩字,可“是你吗”三个字他还是能听懂的,毕竟跟渔夫和翻译恶补了两个时辰的东桑语言。

安神医的药丸早已生效,他完全可以大声回应,不过他喘着粗气,弱弱地含糊地吐词。

“……是。”

最后一个字吐得还是很清楚的,那可是他学会说的第一个东桑字。

“是”可以是一个字,也可以是一个词,甚至是一句话,因为它能表达出很多很明确的意思。

黄纹面具暗卫也只听清了最后一个“是”。

这已经足够了,说明黑四的伤恢复得挺快嘛,很可能他就没受伤,只是内力消耗得厉害。他已走过十一级台阶了,每上一级脚步就轻松一些,都不用自己去接应他。那就等等呗,顺便再聊两句。

“是渔夫暗探攻击你的吗?他在下面吗?”

这次孙樵听懂了“渔夫”“你”“下面”,于是他将背上的尸体使劲抛了上去,同时回答:

“是……他……死……”

这三个字已经快到孙樵的极限了,他可不是巧舌如簧的百灵鸟。

内力尚未完全恢复,还强撑着抛出渔夫壮硕的身体,吐词难免就含混不清。

可黄纹面具暗卫还是听懂了,也看到了五步之外那裹着浓浓鱼腥味的,壮硕的渔夫暗探的尸体。

绝对是渔夫暗探,如假包换。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尸体上还插着黑色面具暗卫的黑色长刀。

黑色面具暗卫还是过于相信自己,为了向黄纹面具暗卫炫耀战果,把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内力都用来强行抛掷重达两百斤的渔夫暗探,结果迅速虚脱,瘫软在最后一级,第十三级台阶上。

黄纹面具暗卫才懒得管他,迅速朝渔夫的尸体奔去。

五步的距离对于他这样的高手来说不需眨眼间就可以赶到。可死去的渔夫咋还在眨眼,而且插在他腰间的黑色长刀竟然奔自己劈来,而且还不是左撇子……

黄纹面具暗卫心中之前所有的判断都被颠覆,他只有飞速后退。他后退的速速比向前还要快,以至于孙樵的长刀居然没有劈中他。

黄纹面具暗卫并没有被孙樵的黑色长刀劈中。因为他手中也有长刀,他挥刀迎击,他的长刀一击两截。

公输军团的玄铁刀!渔夫是公输军团的人!

黄纹面具暗卫确信自己的判断,半截断刀一抖,化作数十道寒星飞向孙樵。

孙樵毫不在乎这些寒星,他只需抡圆铁扁担就可以将所有寒星拍落。真正让他心寒的是那支并未向他射来的响箭。

黄纹面具暗卫的响箭一出手就向上负一层的楼梯口冲去,发出低沉的呜咽,马上就能转为高亢的厉啸,会把睡梦中,醉梦中的将士全部都唤醒,无需大将军下令就会集中到负二层的楼梯口来。

三五百号人一起涌到楼梯口,一定会把楼梯都压塌吧。而且还会堵塞住楼梯口的,因为那口子仅一米宽两米长。

孙樵不怕楼梯压塌砸伤自己,也不怕冲来千军万马。他只怕这响箭会暴露,破坏公输元帅的全盘计划。

绝对不能让响箭飞出负二层!

他放弃抡圆铁扁担拍开寒星,飞身扑向响箭。

即使所有的寒星都穿透自己的身体,他也要用身体堵住响箭的飞行,因为他懂得响箭的原理,空气通过高速飞行的空心箭头,让空心箭头中的哨子发出尖利的啸声。

如果挡住响箭,啸声自然也就发不出来。

黄纹面具暗卫的做法无疑是明智的,单打独斗公输军团的人他本来就缺乏信心,红三死了,黑四多半也遭遇不测。所以他需要报警,需要支援,最好是大将军这样的强援赶来。

自己的响箭打出一米后就能发出摄人心魄的尖利啸声,别说“赤桑号”就是整个关东舰队都能听到吧。

负二层的层高接近两米五,黄纹面具暗卫身高加上臂长约一米七,也就是说只要响箭飞出负二层的楼梯口,就会拉响“赤桑号”,乃至整个关东舰队的警报。

孙樵跃起的身子微微抖了下,因为至少有两点寒星打到他腿上。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两米五的层高对他一米九的个子是相当大的限制,如果在空旷的陆地,再多十倍的寒星也伤不到他。

他忽然明白为何身材矮小的黄纹面具暗卫在四名暗卫中功夫最好,矮小有时候也是优势啊。

孙樵手中黑色长刀还差两米就能斜刺响箭,黄纹面具暗卫的武器却已距离他不到一尺。

黄纹面具暗卫的武器很长,很多,鹅蛋大的流星锤,一来就是七个。孙樵必须招架,否则定会被砸出七个窟窿。

孙樵只得弃刀后撤,长刀继续向响箭飞去,飞得很稳、很准。

丢弃长刀后孙樵双手抡起了他乘手的铁扁担拍向流星锤,就像打板球。

可七个铁鹅蛋还不在同一个平面,令他拍打起来很是麻烦。要是石步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吧,他的“灵爪飞索”是这一路货。

可孙樵不是石步,黄纹面具暗卫这个类似“飞石索”的流星锤令他手忙脚乱步步后退,都快到下底舱的楼梯口了。黑色面具暗卫的尸体可还横在那里。

最要命的是黄纹面具暗卫仅用流星锤的一端就将他逼退,另一端流星锤的“飞石索”缠绕住他掷向响箭的长刀。长刀也就扎不到响箭。

孙樵绝望了,七尺长的铁扁担直接奔连接流星锤的绳索绞去,只要绞断绳索再多的锤头也会失去控制。铁扁担转动着,弹出好几道弯钩倒刺,瞬间把流星锤的绳索缠绕住。

“呵”孙樵轻喝一声,双臂猛地发力,便是有九头犟牛也能被他拉回头。

黄纹面具暗卫冷冷一笑撒开双手,十四个铁鹅蛋就奔孙樵飞去。十四个铁鹅蛋飞向十四个方位拉着十四条绳索,十四条绳索每条有十四个分枝,所有的分枝结成一张巨网。

黄纹面具暗卫瞥了眼呆若木鸡的渔夫,知道他再也逃不出巨网。

当初和大将军在宽敞的演武场比试,大将军都未能逃脱他的巨网,除非渔夫真能变成三寸长的小鲫鱼,否则绝不可能在狭小的船舱漏网。

黄纹面具暗卫对自己的武器同样确信无疑。

可是射出的响箭好像有点辜负他的期望,到此刻居然还没发出声响,甚至连刚出手时的呜咽也停止了。

他抬头望去,响箭已凝结在一米宽两米长楼梯口。

凝结?就像木棍插在冰里凝结成冰棍的样子。只是响箭插得还不够深也就插不稳,“啪嗒”掉落下来。

黄纹面具暗卫眼珠瞪得都快炸裂,不过他脚下的速度比炸裂的速度更快。双脚猛地一蹬,人就应该像道闪电射到负一层的下口,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挡住了响箭的去路。

那东西是公输孟启常用的保护罩,在昏暗的船舱确实不容易看清。

仅仅两米五的层高,不到四米的斜长,他全力以赴居然没能射上去。非但没射上去,还差点就掉下去。

全力蹬踏之下他脚下的木板竟然腐朽软化,身体如陷沼泽泥潭急速下坠。

公输机关:

“木石如泥”。

是孙樵布置在楼梯口的第一道坎。不会致命,但阻滞作用相当明显。

因为公输家的“木石如泥”不是一般泥,而是非常粘稠非常粘的胶泥。造船的时候可以把一层一层的木板粘合到一起,任凭海水浸泡,日晒雨淋也不会剥离。

黄纹面具暗卫反应奇快,右手迅速抖出根长长的衣带卷住了楼梯栏杆,双手抓住衣带把自己往上拽。

不得不说东桑人的丝织技艺相当高超,窄窄的衣带非常结实,一点一点地让他把自己往外拔。

“你?我,你?”这两个词分开来说孙樵还是可以的,如果连在一起就会比较生硬。

这两个词交叉的位置和语气已足够说明,黄纹面具暗卫完全能够理解孙樵的意思。

此刻孙樵右手提着铁扁担,左手提着巨网中的黑色面具暗卫和那十四个鹅蛋。

黄纹面具暗卫此刻已无心思去揣测孙樵是如何从他的巨网中脱困的,他拼命摇头意思是求孙樵不要杀他。

可孙樵的意思是想说,

你要不要我帮你。

见他这般摇头,明显是不要呗。就送出了铁扁担,扁担头插向黄纹面具暗卫的眉心。然后,然后等了一分钟,把他从凝固的胶泥里提了出来。

公输家的“木石如泥”真的不致命,只要你平心静气纹丝不动,一分钟后胶泥便会凝固变硬,变硬后的胶泥也就失去粘性,强度就和木板一样。

难道几层木板还困得住黄纹面具暗卫,真正困住他的是心中无法抑制的恐惧和对未知事物缺乏冷静的分析。

当然,真正能够做到这两点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公输孟启或许可以算一个,可他却不能制作“木石如泥”。

在公输家族的历代祖先中,能制作“木石如泥”的仅有公输盘的第五世孙公输石。而他也是“木石如泥”的首创者,自此之后这项神奇的技艺便仅存于公输家的典籍之中。

因为引发“木石如泥”需要极为高深的内力,同时还必需选择密实度较高的木材,(如黄花梨,鸡翅木,柚木,樱桃木,水曲柳,柞木等)以内力把溶解原液顺着木材的纹理,纤维的经络导入需要化作“如泥”的范围密闭起来。

静置一分钟后“木石”即成“如泥”。

这个情形有点像发面团中的饧面:

面团表面光滑,内部的淀粉颗粒充分吸收水分,形成又粘又密的面筋网。

但要在固态的木材中完成这一过程却非常的不容易,必须高深的内力和对木材习性的洞悉。

所以即便是公输孟启做不到,他内力不足,简直就是没有。

而孙樵则是在玛雅岛上学会的“木石如泥”。

设计建造“蓝级”大船之前,玛雅查询“黑装置”中存储的所有典籍,公输石记载的“木石如泥”技术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召集大家商议,结果孙樵和李木匠具备这样的条件。

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后,二人掌握了“木石如泥”的操作,孙樵比李木匠还更为精纯,因为他对木材生长的原生态更熟悉。

要让“木石如泥”发挥作用则很简单,只需打破薄薄的表层就是粘粘的胶泥。黄纹面具暗卫双脚猛蹬便是打破表层的一击,就像踏碎了一万个鸡蛋,瞬间泥足深陷。

现在,大将军的四名暗卫高手全部剪除。

孙樵这才觉着有点累,可以抽两口旱烟啦。

脚上那两点寒星还在,似乎有麻酥酥的感觉,这感觉很不好,它表明寒星上有毒。得尽快处理,还有这三具,不,四具尸体也得处理掉。

在公输元帅发动总攻之前不能暴露。

去治疗室。

去治疗室之前孙樵还去酒窖“咕噜咕噜”痛饮了两壶酒,又揣了两壶在怀中。抖开巨网中的黑色面具暗卫,拉着他继续和自己扮演起“二鬼摔跤”。

左边拉着红色面具暗卫,右边拽着黄纹面具暗卫,当然他自己是白色面具暗卫。

就这样四个人浑身酒气醉醺醺地,跌跌撞撞地走向负一层的治疗室。通道怎容得下四人并行,所以左边砰一下,右边幢一下。

子时换岗回房的两名军曹躺下不久尚未睡熟,听得房门被撞开甚为恼怒,翻身跃起喝问:

“这么晚啦!谁他妈……”

“你!是”白色面具暗卫回过头,双眼通红地瞪着他。

“没,没,没事……小的,小的说梦话……”军曹跳回竹榻蒙头装睡。

乖乖,这四个家伙都能醉成这样!看来俘获“蓝星号”的胜利让所有人都忘乎所以啦。

孙樵可没听懂他叽里咕噜说的梦话还是什么话,他只需要让人见着这四张吓人的面具就行。

表示竹山上大将军的四名暗卫全在船上,只是喝醉啦……

第三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配合

渔夫仍旧专心致志地驾驶着蓝星号。

雾气在海面袅袅升起,渐渐汇聚。

公输孟启还是靠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瞌睡。他居然还做梦呢:

梦见孙樵叼着长长的烟杆吧啦着旱烟,笑眯眯地说,元帅,末将这道屏障已把竹山上这边都清理干净啦,可以歇歇了吧……

“孙将军”公输孟启猛然惊醒,自己居然说梦话了。

渔夫也惊奇地望着他,问:

“你,知道?”他问得很慢,希望他能听懂。

公输孟启听懂了他的问话,却不懂他问话的含义。转身把后面的二把刀翻译叫醒。

渔夫告诉公输孟启,就在刚才有人从“赤桑号”负一层船尾的蹲坑小心翼翼地连续放了四包东西到海里。

公输孟启沉默半晌,望着渔夫,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更专业的解释。

渔夫期期艾艾支吾道:

“我,估计,有,有人在,抛,抛尸。四,四具,尸体……”

他说得累,翻译倒是转译得轻松,只是不明白他估计的依据从何而来。

公输孟启没有去揣测渔夫的依据和判断,他知道孙樵还在“赤桑号”上,就足以说明一切。

公输孟启向渔夫确认了下时间和位置。

“现在什么时辰?舰队到达什么位置?”

丑时一刻。关东舰队距离海口港还有一百五十三里。如果雾气持续变大,寅时末必能到。

蓝星号尾帆上的灯熄灭了两盏。

在雾气聚集之前,公输孟启提前发出了备战信号。

……

丑时一刻。东桑舰队已到西港十里之外,却被太子派出的信号船拦截。太子桑木栖命令:

勒令“蓝色号”停泊港口之外,以五艘大楼船钳制锁死。公输军团所有人员尽数押往岸上严加看守。

佐佐木闹不明白,太子为何会下达这道命令,居然不给自己驾驶“蓝色号”进港炫耀的机会。岸上应该已经有很多人在翘首以盼“蓝色号”吧。

巫念也不明白东桑太子这是唱的哪一出,她只能猜测是公输孟启临机处置做了手脚,所以太子才会下达不准蓝色号进港的命令。

可公输孟启根本就不知道这事,他临时下达的命令是让蓝星号提前进入战备状态。

而且这道命令无论如何也到不了西港。

大岛骏忍不住问道:

“王后娘娘,那咱们的行动计划要不要改变呢?怎么太子会下令配合公输元帅呢?”他问的是巫念为西港作战拟定的“灯塔行动”。

至于说“东桑太子配合公输元帅”。

大岛骏说出这话时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自大岛骏在赤岩礁湖登上自己的商船后就在船上打出信号,巫念便领着田点点,严如碧,沈织柔,亢褚良,沈洪,汪海,胡往,胡去,转移到大岛骏所在的商船,把这艘商船作为西港战斗的指挥中心。

在这里巫念已把大岛骏提供的详细的西港资料堆成沙盘,根据整个西港的地形,她拟定出“灯塔行动”。当然“灯塔行动”是以公输孟启总的战术设想为前提的。

按照公输孟启先前的战术设想,能把“蓝级”大船留在港口外,被“俘虏”的船员和秘密夺船的水手潜入港口内展开行动是最好的状况。

大岛骏则反驳,以东桑人对“蓝级”大船的狂热,能够俘获如蓝色号(蓝星号)这般重大的战利品定然会受到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除非国王桑木本下令禁止,否则蓝色号(蓝星号)必定会停泊在西港(海口港)内最显眼的位置供人欣赏。

公输孟启也知道这是“火烧赤岩礁”系列计划中最大的症结,若“蓝级”大船困在港口核心中央,对后续行动确实有投鼠忌器的影响。

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能见机行事。趁着舰队返航进港之际,也就是在距离港口三里左右,在蓝色号(蓝星号)上作些手脚让其不能进港,“俘虏”和潜藏的水手展开突袭,打东桑舰队(关东舰队)措手不及。

直亲王的武装力量同时在岸上展开攻击,相互配合行动。

现在西港对“蓝色号”翘首以盼的“观众”已达到**,连大岛茂都马不停蹄地赶到了。

上阵父子兵,他也想见识下公输军团神奇的战斗力呢。

胡往,胡去,集训的众水手已养精蓄锐十个时辰,就等待上将军的号令。

就连参会商议的田点点,严如碧,沈织柔,亢褚良等全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大岛骏那句“怎么太子会下令配合公输元帅的行动呢”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巫念想到蓝色号和蓝星号在赤岩礁湖分别时,公输孟启利用佐佐木和山本枭的争斗,让山本枭触发船弩挑起两支舰队的矛盾,同时也构思出一个新的方案并借助神龟船传递给她。

他曾说新方案可以让西港行动的胜率再提高三成。要执行新方案吗?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巫念觉得有必要把新方案再梳理一下,至少现在从表面上看局势对公输军团相当有利。因为“东桑太子在配合公输元帅”的行动。

公输孟启的新方案是:

在舰队进港之前,让被沈织柔擒获的渔夫搭档(前提是已倒向公输军团)现身,并由大岛骏带他去见太子,自曝关东王属下暗探的身份向太子投诚。

谎称“蓝色号”上有关东舰队的暗卫,和特殊机关,为保证安全暂不让“蓝色号”进港。而巫念她们在西港偷袭得手后也可隐晦的透露出“关东王属下”身份。

挑唆太子猜忌关东王。

新方案需要解决两个问题:

一,说服渔夫的搭档,百分百地和大岛骏配合。

二,震慑住佐佐木,让他先带大岛骏和渔夫搭档去见太子。必要时可让安神医对他下药。

为了说服渔夫搭档,大岛骏单独和他沟通了两个多时辰。

首先断其退路,因为孙樵已经冒名顶替他干了不少“好事”。

其次给他出路,加入由“大岛仓”操控的雇佣军团。该军团以东桑为基地,由“大岛仓”经营,由公输军团提供装备。他若同意将得到和渔夫相同的待遇,雇佣军统领和神龟船。

最终,渔夫搭档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武田校。

大岛骏知道第一关过了。

下面就看巫王后的决策了。

巫念其实只考虑了三分钟,她决定采用公输孟启的新方案。

不过太子既然已经在配合公输孟启,那就省略掉一些相同的步骤,去查查到底还有什么不同的内容,看看这位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应该是武田校的专长。

有了桑木栖的命令,安神医也不用配药了,佐佐木应该会遵从太子的命令吧。

太子的命令佐佐木当然得遵从。因为他现在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东桑舰队总指挥,他得好好表现,用行动把总指挥的位置坐实了。

佐佐木赶紧指挥士卒让“蓝色号”驶向港口外三里的五艘大楼船临时锚地,把“蓝色号”围困在中间紧锁起来。

把所有公输军团人员带往岸上,关押到“日满金”商行的仓库里。这些人可是大有用处,若是在监狱里折磨坏了可是巨大的损失。

何况西港也没这么大的监狱。

处理好这一切,已经是丑时过半。海面上飘浮起淡淡的雾气,一会雾气会聚集得更浓的。

佐佐木心里想到,得马上去见太子,为何会下这么奇怪的命令。

否则心中的迷雾挥之不去。

第三十二章 起雾的西港

太子原本是住在大楼船上的,可现在大楼船被调往港口外就极为不便了。太子帅府则临时设置在西港税务官的官邸。

税务官官邸在西流河南岸的山丘上,距离港口也就两里地,站在窗前就可以把港内的情况一览无余。

夤夜打扰太子,佐佐木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去比较好。

刚走出港口,隐隐薄雾中却突兀地转出个人来。

佐佐木手按长刀,双眼盯住雾里来人。

那人身材高大戴着毡帽,帽沿压得很低,加上雾气潆绕看不到面容。

佐佐木知道即使揭开毡帽,吹散雾气,见到的也将是张面具,他是名东桑暗探。是渔船上的吧,一股浓浓的鱼腥味。

“你不是东桑舰队的吧?”佐佐木问了个很废话的问题。

“在下是关东王属下的。”

“哦?关东王属下跑西港来干什么?”佐佐木不相信他的鬼话。

那暗探抛出一根布条,柔软的布条直直地奔佐佐木射来,力道掌控妙到毫巅。

佐佐木探手接住布条。布条上写着:

“暗中监视公输军团船队若无异状在每个时辰末放海鹞子联系”后面有关东舰队的标志,佐佐木认得这标志,假不了!

“你想怎样?”佐佐木问。

“在下想见太子。有重要情报禀告。”暗探道。

“你有什么情报告诉本总指挥也一样。”佐佐木很膨胀,他要行使总指挥的权利。

“将军要么杀了在下,要么带在下面见太子殿下。没有其他。”那暗探低头转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消失在迷雾里。

“等下”佐佐木很难得地冷静思虑半晌,太子奇怪的命令,关东王的暗探,这其中会不会有关联。

“交出身上所有武器,包括暗器!”言下之意已经同意带他去见太子了。

“嘿,总指挥!等下”大岛骏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瞧见佐佐木正在武田校身上摸摸搞搞的。

“咦你们这是?”他应该不认识暗探武田校。

“哦,这是向本总指挥投诚的关东舰队暗探。”为了显摆总指挥的威风,佐佐木完全口无遮拦。

他还装模作样地拍拍武田校的肩头,显示总指挥的派头,感觉蛮有大将风度。

可他接下去的行为就很没有风度,他拉着大岛骏的手附到他耳边恶狠狠地说道:

“本总指挥去见太子,你跟来干嘛?不会是想抢功,分一杯羹吧。”

大岛骏也凑近身子,笑道:

“总指挥放心,此次俘获‘蓝色号’功劳全是总指挥的。凭此大功当上东桑帝国的大将军怕也是绰绰有余呢。”

东桑帝国大将军。

大岛骏的话让佐佐木走起路来就飘了。难道他会乘雾而行,是武田校和大岛骏一左一右把他架起的。

太子知道佐佐木一定会来连夜赶来见自己,西港开始起雾了,窗口已看不清港内情形。不过佐佐木以遵照他的命令,完成船只调度。

所以太子端坐在帅案前静候他的到来,帅案上放着大将军竹山上的亲笔所书的锦帛。

只是桑木栖没想到来和佐佐木一起来的还有“大岛仓”的小掌柜和所谓的关东王属下暗探。三人勾肩搭背好像蛮亲热的样子。

桑木栖当先对佐佐木大加褒奖,极尽溢美之词,夸赞他勇猛直前一举俘获“蓝色号”为整个东桑舰队立下头功,堪当舰队总指挥之职。

将佐佐木好生称赞一番后,太子桑木栖的目光才落到大岛骏身上,趁着高兴劲他乐滋滋地问道:

“阁下就是‘大岛仓’的少掌柜啊!不错,不错!厉害,厉害!‘大岛仓’举报桑木直谋逆在先,诓骗公输军团船队入其后。”

“看来大岛君不只是个精明的商人,还是个高明的军事家,睿智的政治家啊!”

大岛骏被太子夸得多不好意思了,连连鞠躬致谢。

“太子殿下过誉啦。在下就是个商人,还望太子殿下多多关照,让‘大岛仓’生意兴旺……”

“商人?商人可是最奸诈的!公输孟启一行四女三男在龙尾湾与船队汇合的事你为何隐瞒不报!”

桑木栖突然话锋一转,仿佛谈笑正欢之时陡然突施冷箭,而后又穷追猛打,阴恻恻地问道:

“你隐瞒此事又是何居心啊”

如果不是有安神医的“灵窍安神丸”镇着,如果不是公输孟启早有预见性的警示,大岛骏此刻定会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公输孟启再三告诫他:

“火烧赤岩礁”的行动必须等到诱敌成功,“蓝级”大船“被俘”返航后才通知直亲王,切记不可过早走漏消息,令“大岛仓”与公输军团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大岛骏当时还心有疑虑,他觉得这样做留给直亲王的时间太少怕是准备不过来。

公输孟启的回答非常坚决,桑木直若肯合作三个时辰足矣,若不肯合作三天的时间就能把“大岛仓”从东桑岛上抹杀得干干净净。

于是大岛骏听从了公输孟启的安排,因为他知道直亲王的“抹杀”。可公输孟启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德川静香已对他毫无保留……

听到桑木栖把四女三男都说得这般详细,大岛骏反而笑了,笑得很狡黠,很谄媚。

“殿下真乃神人也,对整个事件洞若明火。在下这点小心思又怎瞒得过殿下的法眼……”

还真有这么回事啊!本太子不过随口一诈,这家伙就开招了。

桑木栖完全没有胜利者的喜悦,冷汗反倒是下来了。不经意间就打开折扇,扇面上画着东升旭日,向暗卫发出了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戒。

刚刚还喜气洋洋的气氛瞬间阴风嗖嗖。

武田校的感受最为明显,他已在心中感慨,还没轮到自己出场呢,这就要挂了吗?看大岛骏这家伙居然还在面不改色地夸夸其谈。是谁给他这么大的勇气啊。

大岛骏自然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连佐佐木脸上的兴奋劲都消失了,全是惊惧的表情。

但有公输元帅给予的强大支撑,大岛骏相信自己能迈过这道坎。所以语速未变,语气不改,狡黠的笑容中又多了两分奸猾,谄媚的笑容中又添了两分巴结。

“……那公输孟启带着二位王后,俩姐妹还有个厨子在岱京城参加了他大哥公输世祯的婚礼,然后又和二位王后去王宫省亲。”

“殿下你是知道的,他的大王后是岱国七公主,二王后是岱国国师的孙女……”

“嗯”桑木栖回应,随口说道:

“那是七月初八的事。”

大岛骏瞧他虽是随口一说,眼中闪过的神色却证明他是经过用心推算的,还推算得不够准确,然后又故意说得很随意,好像他全都知道似的。

他若真知道,定然会让自己直接说重点,而不是对这些零散琐事都感兴趣。

看来太子的情报很有限嘛,大岛骏更是信心大增。

第三十三章 暗探武田校

“……可公输孟启却借着省亲之机,连劝说带威逼,让岱王把王位传给了二殿下田恒。”说到此处大岛骏还停顿下来。“咳咳”两下。

桑木栖听得入迷,身子前趋,折扇也收了起来,捏得紧紧的。这种王室内斗的事情他最为关心。

鱼儿终于开始咬钩了。大岛骏趁热打铁。

“二殿下田恒尚未正式登基便封了公输孟启的大哥做司空,大嫂做国师,以回报公输家助他登上王位。”他说得有点口干舌燥,憋出点唾液润润喉。

桑木栖看到了。

“小掌柜的先喝口茶,本太子不着急。”

其实他心里恨不得大岛骏一口气把故事说完。

妈的,难道这公输孟启成天活得比故事还精彩。

太子的吩咐令大岛骏受宠若惊,连忙抿了两口茶,挑起大拇指不知是赞茶呢,还是赞太子。嘴里早开始继续说道:

“等到‘百安堂’的所谓神医到来后,公输孟启一行就出岱京城南门奔龙尾湾而来,与公输军团船队汇合,送神医上船治病……”

桑木栖知道重点来了,两只耳朵竖得比兔子耳朵还长。却不知道大岛骏已经摆了他一道,直到此时才提及安神医。

但桑木栖完全没察觉,他也无法察觉,他得到的情报可没这么详细。

“那神医到船上后对‘坏血病’同样束手无策。于是就有了在下诓骗公输军团船队去赤岩礁湖的事。想必这些殿下都是知道的,在下就说说那公输孟启的去向,是否与殿下掌握的情况相符合。”

大岛骏详略得当的处理令桑木栖非常满意地点点头。鱼儿上钩。

“公输孟启见粮食交割的事情有了着落,但对在下承诺的治病一事却不是十分相信。于是他决定去玛雅岛找女神商议,便带着个四女人和厨子乘坐神龟船跑了。依在下看来他是怕……”

“怕!公输孟启居然也会害怕?”桑木栖冷笑道。

“太子殿下,这世上有不怕苦的人,有不怕死的人,但没有不怕‘病’的人。”

“那公输孟启到龙尾湾后,就没敢上‘蓝级’大船,没喝船上一口水,没吃船上一口粮。即便他敢冒险,也不敢让他二位王后冒险,二位王后可都怀有身孕,那可是王室的血脉啊……”

这个道理说得通,谁也不敢把自己怀孕的老婆带到未知的病人堆里,何况贵为王后。

公输孟启也还没子嗣呢。

桑木栖已把注意力转移到玛雅岛的女神上来,他见过玛雅的画像,如果她真如画中模样,确实称得上女神。可女神也是公输家主,和公输孟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切的美好仿佛都被他独占,真是可恼、可气、可恨!

谁知他听得兴起,大岛骏却突然起竿收鱼。

“至于公输孟启去玛雅岛之后的事,在下确实就不知道呢。殿下神通,可否多告诉在下一些关于玛雅女神的事呢?”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相当虔诚,绝对发自肺腑。呛得桑木栖哼哼两声,不置可否。只得转移话题。

“那你为何不向德川总,德川将军汇报此事呢?”

大岛骏挠挠头,奸笑道:

“这不就是小人的生意经吗。公输军团确实是个大主顾,小人也不想过于揭短。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若非太子殿下问起,在下是绝对不会对他人说的。”

“在下也是。”武田校可能是憋得太久啦,终于忍不住突兀地冒出一句。

桑木栖斜斜地瞄瞄他,阴阳怪气地说道:

“关东王叔的属下,居然跑到本太子这里来,不知有何指教?”

武田校恭敬地鞠了一躬。

“小人身份卑微,只求托庇到太子麾下保住条小命而已。”

“若殿下真的讨厌在下就请赐小人个干脆吧,省得像山本将军那样,又是斩手又是折磨,最终,最终……”他心中激愤,说到后面已哽咽无声。

山本枭最终结果是怎样武田校并不知道,总归是不可能好。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忧伤已充斥心胸,几乎就要落泪了。

“哼哼!山本那家伙难道不该死!他一箭就干掉了东桑舰队的两位将军,三浦将军还是本太子的剑术老师。”

桑木栖提起此事就恨得牙痒痒,一点也不同情山本枭。

武田校却不卑不亢地回应:

“殿下可是知道山本将军和德川将军,三浦将军,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还是他胆大妄为敢挑衅整个东桑舰队?殿下就真的相信这件事是一个偶然触发的意外?”

武田校的反问一个接一个,问得桑木栖有些猝不及防。话到最后他还瞟了瞟佐佐木。

佐佐木回想起当时情景,真怕他把火烧到自己身上,连忙道:

“殿下,依末将看来此事确实不简单。那山本枭本就是个鲁莽的家伙,多半是被人当枪使啦。”

武田校白了他一眼。

“根本就是!因为那床弩是在下亲手调整过的……”

“嘿!原来幕后黑手是你”佐佐木长刀“唰”地劈砍过来。

武田校眉头都不皱一下,全然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叮”太子手中折扇飞出将佐佐木长刀磕开后又飞回他手里。

“总指挥,你就这么着急,要在本太子面前杀人……”

佐佐木本来就心虚,生怕太子说出“杀人灭口”来。扑通跪倒。

“末将鲁莽,末将知错!请太子殿下责罚。”

“滚一边去!”桑木栖呵斥道。

如果一个小小的暗探都能在幕后指使山本枭,那还要竹山上这个大将军干什么。

“……山本枭将军身中‘蓝星号’上奇毒身亡。具体中毒地点,方式尚未查明……”这才是竹山上亲笔,就摆在太子身前的帅案上。

大将军下了很大一招棋啊!

“佐佐木将军也委实看得起在下。就请太子殿下看在在下坦白交代的份上给小人个痛快吧。”武田校仰起脖子,太子的折扇一挥就可轻而易举地取他性命。

桑木栖收起折扇,慢悠悠地说道:

“想要痛快那也得坦白彻底,你确定全部都交代清楚了。”

“没有。”武田校回答得很干脆:

“小人的姓名,出身,都未向殿下坦白……”

“本太子指的不是这些。”桑木栖的语速仍然很慢,他知道暗探若是向自己报出姓名便可算向自己投诚,成为太子府的人。如果那样真要再杀他岂不是在杀自己的属下。

太子要杀几个下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以关东王属下的身份投诚过来就自己被杀掉……

这事传起来猜测可就丰富了,对本太子的声誉终归是不太好。

“本太子手下暂时也不缺暗探。继续你刚才的话题,说得详细点。”

第三十四章 武田校的坦白

桑木栖婉拒了关东暗探的投诚,但他迫切需要真相。

“好吧,希望太子殿下不要觉得实话刺耳。”武田校发现做暗探真的是太埋没自己了,原来他也有勇气在太子面前侃侃而谈。大概是公输军团这个话题太丰富,太吸引人吧。

“公输军团船队的踪迹就是在下和搭档在龙尾湾发现的,上报之后关东王要我们一直暗中尾随,所以公输军团船队就没离开过我们的视线。这些殿下应该都已知晓。”

“重要的是大将军在得知公输军团船队进入湖后立即下达了夺船命令……”

“夺船?”

竹山上竟然直接下令夺船,他对公输军团就这么有把握。桑木栖心中惊叹,不自觉地就说了出来。

“是的!大将军派出了所有十二艘艨艟快船全力加速疾进,要求山本枭冲进湖夺取两艘‘蓝级’大船。所以关东舰队能够赶在殿下的东桑舰队之前冲进赤岩礁湖。”

“论距离其实东桑舰队更近,本应该先到达才是。后来才知道德川总指挥是带着民船去装战利品的,难怪啊……”

桑木栖在努力分析竹山上的决策,以区区十二艘艨艟快船去夺取整个公输军团船队,如果竹山上不是疯了就一定是有更详细、更准确的情报。

竹山上肯定没疯,他非但没疯还很狡猾很有把握,他没把这关键的情报透露给东桑舰队。

就像桑木栖自己也没把公输孟启一行七人在龙尾湾与船队汇合的情报通知关东舰队一样,彼此都留有一手。

如果德川阔没能拦截到大岛骏,那岂不是两艘“蓝级”大船都被关东舰队收入囊中。想到此处他不禁瞥了眼大岛骏,还好这个奸商无意中帮了东桑舰队一把啊。

完全没在意武田校言语中对东桑舰队行动迟缓的调侃。

武田校依然在继续叙述“事实”,讲述事情进展:

“在下和搭档还有山本将军率先登上‘蓝星号’,有‘大岛仓’的人员接应一切进展顺利,正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蓝色号’。这时大将军的海鹞子突然传来命令,要我们暂停夺取‘蓝色号’,用艨艟快船封堵湖出口……”

“奶奶的!我说木村勇那小贼竟敢挡住本总指挥的道,原来是竹山上老家伙指使的。”佐佐木恨恨地骂道。

太子瞪了他一眼,转头问武田校。

“你们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海鹞子传令?”

武田校闭目回想了下回答说:

“寅卯相交的时候吧,前后不会差池十分钟。因为大将军还特地命令在下和搭档去处理两艘‘蓝级’大船上的船弩,忙乱之际没刻意观察时间。”

不过这个答案已经能够让桑木栖推算出封堵湖出口的命令正是竹山上和德川阔联系之后发出的。

竹山上肯定也知道东桑舰队已全速赶到,再想要独吞整个公输军团船队,必然会受到德川阔的阻挠。

看来德川阔这家伙还是够尽力的,只可惜谨慎了些,若是情报及时、准确,那东桑舰队绝对占尽先机。毕竟西港比海口港近一百四十里,两个时辰的航程啊。两个时辰可以干很多事情。

桑木栖忽然很懊丧,不知是因为失去了德川阔,还失去了俘获两艘“蓝级”大船的机会。

德川阔当时肯定也不甘心吧,所以……

桑木栖终于知道自己为何见到竹山上的亲笔会堵得慌了,老家伙步步机关,处处下套啊。

“竹山上让你们怎么处理两艘‘蓝级’大船的。”

武田校忽然跪下给太子磕了个头极为郑重地诚恳道:

“恳请太子殿下,若能让人把在下的遗体带回东都,顺东流河漂流入海。在下即感激不尽。”说着,有意无意地瞄了下大岛骏,似乎是说若太子不愿意那就只得麻烦小掌柜啦。

看来武田校已抱有必死之心。他要求的是一个忍者颇为荣耀的安葬法。

桑木栖楞了下,还是点头,算是应下他的请求。

“大将军还下令布置‘蓝星号’和‘蓝色号’上的船弩。‘蓝星号’开弓装箭,随时激发。‘蓝色号’则将箭槽垫高,即使扣动扳机也只能弹出空弦,射不出弩箭。”

“然后在下的搭档驾驶掌控‘蓝星号’,在下奉命潜伏于‘蓝色号’,待大将军的命令伺机而动……”

佐佐木感觉脊梁骨冷嗖嗖的:

奶奶的,老子是看到一名暗探在驾驶“蓝星号”,完全没想到还有暗探潜伏在“蓝色号”上。这家伙潜伏得够深的。若是竹山上命他给自己来上一刀……

桑木栖想的可不像佐佐木那样简单,要干掉佐佐木这个笨蛋,竹山上才不用这般大费周章。

竹山上首先除掉的是东桑舰队的头脑德川阔和老成稳重的三浦健,再把佐佐木捧得忘乎所以,简直就是对他言听计从,借船也好,转移人员也好,完全就是应声虫,跟屁虫。

这比杀了他更有用。

还要本太子把“蓝色号”留在港口外,他却在船上埋下伏笔。竹山上究竟要干什么?这投诚者也来得有些突兀,难道他知道山本枭已经……

“你说你向本太子投诚是不希望落得和山本枭一样的下场,那你可知道山本枭现在怎样了?他可是在大将军的旗舰上舒舒服服地养伤吧。”

桑木栖相信竹山上肯定不会把山本枭的死讯告诉潜伏的暗探,那他潜伏在“蓝色号”上又怎能得知山本枭的结果呢,这岂不是个大大的漏洞。

别说武田校,就是公输孟启现在也不知道山本枭已经死了。

但武田校的回答挺干脆,挺笃信。

“在下不知山本将军现在的情况如何,但他肯定会死在‘赤桑号’上。或许大将军会发慈悲,让他死得舒舒服服的吧。”

“呃”桑木栖纳闷呢。

“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六月二十九日,竹山上率部抵达海口港。关东王大宴众将,席间曾夸赞‘山本枭是大将军最合适的接班人’仅此一句话注定山本将军必死于大将军之手。只是大将军城府极深,他在等待合适机会而已……”

“哦”桑木栖恍然大悟,他想起这事来。

太子府同样有许多暗探收集各种情报,像桑木柘这种在公开场合的言论自然上报得一字不差。太子当时就让三浦健也看了这句话。

三浦健说,山本枭绝对接替不了竹山上。

这话倒是应验得快啊。

太子折扇轻轻扇动,帅案上的大将军亲笔锦帛飘向武田校。

“你瞧这可是大将军的亲笔?”这话听起来就像废话一般,但绝对是意味深长。

武田校接住锦帛,看完后仰面朝天,眼中尽是悲戚之色。如果能揭下那层面具定然也是满面戚容。

良久。武田校终于再次开口:

“谢太子殿下相信小人。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在下就把所知道的都告诉殿下吧。‘蓝色号’上还潜伏有四名暗卫……”

第三十五章 投诚的顾勇军

“嗷!”佐佐木一声怪叫,仿佛熔化的铁水溅到脚背上,腾地蹦起三尺高。

桑木栖打开折扇向身后扇了扇,四名暗卫是吧,本太子可以派出十名。

他继续看着武田校。问:

“就四名暗卫,其他没有啦?那奇毒又是怎么回事?”

“没有了。至于奇毒小人确实不知道,亦或是大将军不愿意让小人知道吧。请殿下命人动手吧。”

武田校摇摇头随即闭上双眼。他布置的机关一举干掉东桑舰队正副总指挥两名首脑,太子不杀他才怪呢。

桑木栖微笑道:

“本太子已经下令动手了。”

“呃”这下轮到武田校搞不懂啦。

“你们俩是怎么搞到一起的呢?”桑木栖突然指着大岛骏问。

这个奸商的运气似乎好得离谱,几乎又是恰到好处地出现。一次偶然是幸运,两次偶然呢?

三人同时开口回答,说的内容却是不同。

佐佐木:“他们不是一起的。”

武田校:“在下此前从未见过这人。小人找的是总指挥。”

大岛骏:“在下是在来见太子的路上遇着总指挥和这位,这位将军的。”

桑木栖心中暗骂:

妈的!佐佐木这个蠢货!明知道他们不是一起的还同时带来,还那么亲热,也不怕别人串通一气。

自己也是疏忽了,他们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可现在已经到这份上了,那就只有把心中疑团全都解开,尽快做出应对之策。

“哦,那好,你们一个一个说,怎么来的本太子这。”桑木栖眼中闪过一丝倦怠。

打前日即七月初九的辰时开始到此刻马上是七月十一的寅时了,近二十四个时辰,两天两夜,桑木栖就没睡过安稳觉。

第一天是紧张得睡不着,第二天是兴奋得睡不着,此时终于有困意袭来,可他还得强打精神撑住。

因为:

公输孟启走了,竹山上来了。

武田校和大岛骏互相怼了一眼。

大岛骏悻悻道:

“还是这位将军先说吧。在下就是个奸诈的商人怎敢与将军比。”

武田校也不客气,张口就来:

“返航的过程中是收不到大将军命令的,小人与四名暗卫都隐匿在‘蓝色号’上休息养精蓄锐。直到临近西港,殿下勒令‘蓝色号’不得进港,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四名暗卫与小人简单商量了下,决定分头查看下情况。分开之后小人发现此时舰队在调整位置,场面比较嘈杂又开始起雾,正是逃走的好时机。就跳到了一艘海鹞船上,上岸后小人才发现逃是逃出来了,天大地大却无处可去啊……”

“幸好,佐佐木总指挥走来,让小人看到一丝希望。偌大的东桑国,只有太子殿下才能给小人一处藏身之地,亦或者是干干脆脆地离去……”

桑木栖略微思忖。

“嗯,这样吧,你暂且跟在总指挥身边,熟悉下东桑舰队的情况。对了,你叫什么来着?”桑木栖觉得有必要收下他。

“顾勇军。”武田校欣喜地回答。太子非但不杀他,还把他留在总指挥身边,这幸福来得可够突然的。

巫念那小姑娘算得真准,说桑木栖必定会收留他,连名字都替他取好了:顾勇军。

一个奇怪的名字,有特殊的含义吗?

武田校不知道,但巫家的占卜术绝对灵验。

顾勇军?真是少见的姓氏,看来天生就是个见不得光的角色,连名字都这么奇怪。

桑木栖心中暗道,转向大岛骏。

“你找本太子又有啥事?”

大岛骏弱弱道:

“本来是两件事,现在看来只有一件事呢。殿下你是知道的,大将军从总指挥手里借了三艘商船。在下,‘大岛仓’这边不好讨要,本来想请太子殿下给大将军写封信说这事的,现在看来不……”

“你‘大岛仓’的船干嘛不自己去要。”桑木栖觉得这奸商真是烦人,这种事情居然跑来找本太子。

佐佐木笑道:

“他在决斗中劈了竹山冢……”

大岛骏无奈耸耸肩。

“还有就是西港好像出现了许多新面孔,还带着武器……”

“对呀!险些把这事忘啦。”桑木栖惊叫道。

之前已有斥侯报告此事,他怀疑是桑木直的乱党,现在看来更有可能是关东王的人。桑木直的乱党都是零散的小股队伍成不了啥气候,但若是桑木柘的人那可就不好说了。

可为什么?目的何在……

太子突然觉得缺乏睡眠的后果是严重的,头开始痛,思考也有些迟钝……

佐佐木轻声提醒说:

“殿下,如果是关东舰队的人那么他们的目标应该很明确,就是‘蓝色号’。”

关东王叔会在此时明火执仗来抢“蓝色号”?不!不!不!桑木栖否定了这个可怕的假设。

大岛骏忽然阴恻恻地说道:

“我若是大将军,就派出一支精兵,装扮成桑木直的小股民间武装混入港口,和之前的五名,不!四名暗卫一起行动,悄然劫走‘蓝色号’。”

“然后再出动关东舰队在海上与假扮的桑木直劫匪来一场真真假假的战斗,最终关东舰队获胜,俘获‘蓝色号’。而太子殿下也无法再向关东舰队讨要战利品……”

“你他娘的也是竹山上的卧底!”武田校吼道。

“你他娘的是竹山上的卧底!”佐佐木怒吼道。

两人一拥而上,“咔嚓”大岛骏的一条胳膊折了。痛得他哭爹喊娘的嚎叫。

“放开他!”太子怒喝道:

“你们长脑子没有!嗯?现在你们全都给本太子去港口。”

桑木栖把折扇“啪”地放下,抓起令旗下令:

令,佐佐木速速调集各战船士卒,每艘战船留一名小队长领五十名士卒看守船只,其余将领皆率士卒全部沿岸布防,任何人胆敢进入港口一律格杀勿论。

令,顾勇军领十五艘艨艟快船配合总指挥行动。尤其注意关东暗卫的行踪。

令,大岛骏通知港口所有民船立刻速速驶离西港三十里外。半个时辰后,三十里内若还有民船出现即刻击沉。

“这”大岛骏没想到自己领到的竟是这样一份差事。

太子哪容他分辨,呵斥道:

“滚!”

桑木栖早就把大批的军官、将领都派往大楼船等待接收“蓝色号”啦,身边已无人调度,连刚刚投诚的顾勇军都被委以重任,自然不会和大岛骏这奸商讨价还价。

佐佐木和武田校早跑了,大岛骏只得用右手托着折了的左臂极不协调地往外跑。

大岛茂心疼儿子受伤,他向公输孟启放出了海鹞子:

公输元帅,吾儿手臂受伤,请赔偿双倍银币。

这是一个信号,表示西港的行动开始了。

幸而他放得及时,雾气已从海港向岸上涌来。再晚上四五分钟,海鹞子也会迷失在浓雾里。

第三十六章 “灯塔行动”

“灯塔行动”已经开始。

七月十一日寅时,晨雾弥漫,本应出现的一点亮光也被浓雾给屏蔽了。

寅时二刻,雾气愈发浓郁,伸手不辨五指,口令成了最好的识别方式,可此时调动频繁,口令问答此起彼伏,已完全失去辨识的意义。

海鹞战船收拢靠近,民船驱离驶出,乱哄哄,闹喳喳,整个西港已乱成了一锅粥。

太子桑木栖虽已亲自赶到港口,见此茫茫雾景真是头疼欲裂。这时候就是下令停止也无济于事了,更多的命令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

他只能在心中祈祷,竹山上你可千万别添乱,否则本太子定将你碎尸万段。

可世上的事总是这样,怕啥就来啥。

一支穿云箭,呼啸声震天,上百点火星,射向港口中。

岸上有敌军!

正是佐佐木总指挥的咆哮。震得桑木栖耳朵嗡嗡作响,据说休息不好就会耳鸣,头晕,眼花,无力……

这些状况此刻全爆发出来,还有两行鼻血呢。

“竹山上!”桑木栖大吼一声,呛出口鲜血,晕倒过去。

太子昏倒,战斗才刚刚开始。

佐佐木好歹也是经历过多次战斗的将领,好勇斗狠可是他的天性,震天的杀声会令他无比兴奋。或许总指挥的名头还是有点作用的,难得此刻他还能保持镇定。

“将士们,向岸上推进三百米!不能让火箭射到港口里!冲啊”

他左手持火把,右手挥长刀,指挥着东桑将士背向港口三面出击。

“听本总指挥号令!保持队形,出港三百米结阵!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也别放任何人进港!”

“顾勇军!率艨艟快船寻找、扑灭着火点,务必保证港口内的安全!”

利用艨艟快船迅速灵活,还不怕火的特点,尽快扑灭已经着火的几艘战船也是当务之急,佐佐木临危不乱,调度很有章法。

还别说,佐佐木的策略非常有效。港口内的火很快被扑灭。近两万名东桑士卒依托西港地形,在港口外沿逐渐结成一个稳固的弦月形防御圈。

弦月的缺口倒是没有防御,因为那是西港出海口,幸好竹山上没派战船从海上袭来。

西港是一个天然良港,出海口朝向西方,整个形状就像一弯弦月。弦月的缺口宽七百多米,南北两端皆设有灯塔,花岗石砌筑的灯塔高三十三米,是整个西港的两个制高点。

这也是巫念把行动代号命名为“灯塔”的原因。

尽管还未有竹山上从海上袭来的迹象,佐佐木还是派出两名中尉各带一百人去往南北灯塔。一则加强防备、望,二则在灯塔顶上点燃大火,作为西港迷雾中的参照物。

今天这雾很邪性,浓得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防御圈形成后岸上的攻击明显弱了许多,火箭也换成了射速更快的普通箭矢。因为东桑弓箭的射程很难超过三百米,如果不能攻击港口里的战船,火箭也就失去了意义。

佐佐木已身中两箭,一箭插在左腿,一箭中在右腿。幸而都不是要害,他还能咬牙坚持。

咬牙不只是因为疼,更多的是恨。他恨不得率兵冲杀出去,斩落敌人的头颅,让喷溅的鲜血把浓雾染成血雾。可是他不能,作为总指挥,他有着更为重大的责任。

他不能,可有人愿意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顾勇军来了。

“总指挥,你瞧,敌人应该不是很多,估计就是小股精锐。末将愿带七八艘艨艟快船从西流河逆流而上,绕到他们背后进行攻击。定能将其一举击溃!”

佐佐木觉得此计非常好。只是……

“总指挥,别犹豫啦!有总指挥您坐镇防御圈,敌人固然是攻不进来。可马上天就要亮了,天一亮、雾一散,敌人肯定也跑没影了。”

“揪不出竹山上的尾巴,‘蓝色号’就始终被竹山上算计,处于危险之中。说句不好听的话,您也不想三天两头的就挨两箭吧。”

“行!”佐佐木一拍大腿,牵动箭伤,疼得龇牙咧嘴。

“你也要小心!能抓上几个活口就是胜利。切勿贪功冒进!这雾气很邪性。”

太子果然是独具慧眼,这家伙刚才在港口里的灭火行动表现得很不错,将来会是自己的好帮手。所以佐佐木对他刻意嘱咐再三。

佐佐木也是块当将军的料,只可惜留给他展露才华的时间太少。

七艘艨艟快船迅速出动,窜入西流河。西流河发源于关西与关中分界的桑山山脉,蜿蜒流淌八百余里进入西港,再汇入大海,是东桑岛第三大河。

艨艟快船出发不到半小时,对面浓雾中传来一阵骚动,一瞬间连箭矢的攻击都停滞了。

要不要趁势冲杀?就在佐佐木踟蹰之际,西流河南岸却腾起一团朦朦胧胧的红光,那是税务官官邸的位置。也是太子的临时住所。

佐佐木再也不敢犹豫。

“大雄!康夫!你二人各领两千士卒驰援太子府。记住!赴汤蹈火不得耽搁。路上遭遇拦截只管前冲不得恋战!”

派出两名偏将救援太子府后,佐佐木稍稍松了口气。他倒是想亲自表演下烈火之中勇救太子的壮举,奈何腿上中箭,跑不动啊。

唯一让他放心的是港口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虽然浓雾阻隔看不清具体情况,但他相信顾勇军留下的八艘艨艟快船仍然在港口内巡弋,清理各种隐患。

八艘艨艟快船确实在港口内巡弋,清理,不过领头的乃是戴着面具的沈洪,汪海,胡往,胡去。

四人分作四组,每组领两艘艨艟快船,每艘船上有三四十名公输军团的水手,每组都有三四名“大岛仓”的伙计,会不会大陆语言已不重要,能够应付下东桑人就行。

四人的面具和武田校的差不多,在这浓雾中更是分辨不出。

其实当武田校把八艘艨艟快船交到公输军团手中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很简单:

先是忙着灭火,借此机会登船全面检查,尤其是酒窖,厨房,这等禁火区域必须严格检查。偶尔有一两个犟驴看守不同意检查的立即拿下,带走审查。

“检查”完成后整个负一层就被“安全”的封闭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入,待战斗结束后再打开。

只是港口内有八十三艘海鹞船,够他们忙活好一阵的,多亏佐佐木这位总指挥,下令收拢了战船,省得他们少跑路。

可该跑的路还得跑,武田校就带着七艘艨艟快船跑去接应被俘的蓝色号船员。

三百余名船员乃是由一百弓弩手,一百重步兵,一百工兵组成,尽管被分别关押在“日满金”的三个仓库,但这普通的仓库又岂能困得住公输军团的士兵。

一支穿云箭,呼啸声震天。

当呼啸声响起,一群病恹恹的“俘虏”瞬间个个生龙活虎。而严加看守的看守们大多已倒在了安神医的迷烟里,雾这么大,哪里还分得清哪是烟,哪是雾。

跟随武田校前来抓俘虏的东桑士卒同样是在浓雾中没分得清东南西北,就被如狼似虎的公输军团士兵放到。

乘着浓雾,这支强大的生力军迅速回到港口内,展开了对八十三艘海鹞船最后一批幸存者的检查。

佐佐木还一直惦记着顾勇军呢,按时间推算他也应该回来了啊,怎么还没给信号呢?

有一座灯塔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就像个橘红色的火球,正一点一点地驱散开周边的浓雾。为何另一座灯塔还未点燃?仅凭一座灯塔可分不出南北。

岸上的攻击几乎停止了,偶尔稀稀疏疏的射出几箭根本造不成受害。佐佐木真的想领兵冲锋,一举破敌。

如果不是这邪性的浓雾……

在海上混了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浓雾还极少见,完全是敌军的天然屏障。屏蔽住了东桑舰队三万人马。

已经点燃的是南端灯塔。

北端的灯塔非但没有被点亮,还不停地喷出浓浓黑云、黑雾,犹如张牙舞爪的黑龙扑向西港之中,让迷雾更浓,让屏蔽更深。让原本是指引方向的灯塔,成为迷失目标的源泉。

“灯塔行动”的根本就在这里。

可是,天然的屏障不是全然天成的。

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

巫念和田点点已拼得大汗淋漓,两人四掌紧贴“烛龙法鼎”注入法力,法鼎中央有一颗鸽子蛋大的鲜红珠子,乃是夔牛神兽的“神元珠”。

巫家的“血灵令符”则围绕着“神元珠”疾速旋转,已化作个红色光环。

“烛龙法鼎”召唤的是烛龙,又名烛九阴。与帝江,玄冥,后土,共工,等同为十二祖巫之一。

烛龙:人面蛇身,全身为赤红,身长千里,光芒能照耀到北极的阴暗。睁眼为白昼闭眼为夜晚,吹气为冬呼气为夏,能吞云吐雾呼风唤雨。

召唤神兽原本是将其唤醒,可偏偏巫念和田点点要做的是让召来的烛龙梦游,得在睡梦中吞云吐雾。

想把烛龙神兽折腾得如此驯服,需要的法器,法力,咒语,配合得妙到毫巅。所以姐妹俩丝毫不敢分心,口中咒语片刻不敢停,双掌法力注入瞬息不敢歇。

替二人护法的就是严如碧这位小姑娘,还有公输孟启的十名亲兵。可现在能喘气的亲兵就只剩下三个了。

严如碧手中的“黑伞红煞”已被鲜血浸透。撑开,血雨从伞沿四周滴落,收拢,血水从伞尖流淌。

北端灯塔的防御圈是从百米之外就开始的,严如碧布置下三道机关:

“回旋道”,“绊子草”,“落脚石”。

“回旋道”:

利用东桑士卒迷雾中无法辨识方向,仅存在灯塔在山坡上的心理认知,于内侧取土突然降低高度,在外堆积出缓慢上升的回旋道路,诱导东桑士卒循着脚下上升的回旋道绕灯塔盘旋。

取土,铺路,垫高,夯实,全都是力气活,严如碧和十名亲兵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才弄出一百多米的回旋道,第一拨百余名东桑士卒冲了过来。

严如碧只得停止布置“回旋道”,让亲兵撤到内侧伺机攻击。

果然东桑士卒很快在浓雾中迷失方向,仅能凭着脚下的感觉往上冲,沿着“回旋道”绕着灯塔跑。

靠近内侧的要么被干掉,要么掉下坎来被干掉。第一拨倒是没费多大劲就被干掉**十人,剩下的逃回去搬救兵了。

严如碧让亲兵赶紧清理恢复“回旋道”,她自己则迅速布置“绊子草”和“落脚石”。

第二拨东桑舰队竟然派出了三个中队,三百多人在四名中尉带领下往上冲。

压力陡然增大。

严如碧让亲兵仍然在内侧捡漏攻击,她提着黑伞悄然冲向对方阵营,朝领头的中尉发起攻击。

鲜血不但浸透了黑伞,也浸透了严如碧的衣衫,浑身每一寸肌肤都浸泡在血水里,她感觉自己就是条在血海里游动的鱼。

现在,东桑舰队已付出了四名中尉及三百多士卒的性命,剩下的七八十人即将奔溃。

突然,锋利的长刀划出一泓清亮的锋芒,把浓浓迷雾撕开,合拢,映出两道朦胧的身影,正迅猛地冲杀上来。

一名使长刀,一名用短棍。

清亮的锋芒就来自长刀。

而短棍更可怕,他跟在长刀后面,用短棍在地上戳了几下就发现严如碧做的手脚,指挥东桑士卒冲向内侧。

短棍顺手一挥,就干掉公输孟启的两名亲兵。

如果不是还要更加重要的任务,严如碧定会提着黑伞迎上去,她不怕做一只精卫鸟。

可是巫念的“灯塔行动”还在继续,“精卫赴海”也必须她来引发,所以她只能撤退。退往灯塔下面,她希望“绊子草”,“落脚石”能迟滞住长刀和短棍。

此番冲上来的两人乃是太子桑木栖的两名暗卫:

长刀暗卫和短棍暗卫。

两名暗卫确实厉害,仅以伤亡三十二名东桑士卒的代价,就接连破掉“回旋道”,“绊子草”,“落脚石”。把严如碧布置的防御圈从一百米瞬间压迫到三十米之内。

此轮攻击又牺牲了五名亲兵。公输孟启身边的亲兵亦非寻常角色,不说以一敌百,以一当十是绝对能够的。

可这次五比三十二,亏得惨……

严如碧则已退到灯塔下不足五米,她不能再退。

直径三尺三的黑伞裹满血液后不但变得异常沉重,粘稠的血液也迟滞了开合的速度。

严如碧放下黑伞,从背后抽出了第二把伞:

直径二尺二的红伞。

红伞,红色的伞。

北端灯塔是浓雾根源,五米之内更是比浓墨还黑,空气中流动的都是黏人的黑乳胶液。

可这一切对长刀暗卫没有影响,他的长刀可以劈开飘落的雪花,也能劈开风中的尘埃。长刀一划,浓雾便如撕裂的幕布,青芒闪过,乳胶剥离,一层气、一层水、一层皮。

所以他可以很快的逼近。直到一朵红花在迷雾中展开……

二尺二的红花绽放开,轻轻转动推开层层雾霭,宛如猩红的山茶花。再浓的迷雾也掩盖不住它的色泽。

长刀暗卫缓下脚步,他仿佛看见一位妙龄的少女,倚靠着花岗岩的石壁,把肩头的红伞儿微斜撑起,寒星般的眼眸望着远方的天际。

若平日里,当是晨曦初露,云霞千里,怎奈何,迷雾里,长刀儿紧逼,引发了娥眉如聚,重重杀气。

有一族猩红指引,长刀不再挥舞,化作一条直线,对着那猩红的花蕊直直地刺了过去。与长刀一起刺出的还有长刀暗卫的身体,刀人合一,他的身体应该比长刀更长,更锋利。

连梦游中的烛龙似乎都被他这一刺刺痛,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是谁拨动了龙鳞。

巫念咬破舌尖向“烛龙法鼎”中喷出口鲜血,纯正的巫家血,蛰伏的蛊虫卵,瞬间发挥作用。

田点点紧闭双眼,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慌乱。

在进入北端灯塔召唤神兽烛龙之前,巫念把她和严如碧都叫到跟前,特地重申了一遍“精卫赴海”的执行条件:

如果召唤、控制神兽的过程中出现意外,或者是东桑人攻破了灯塔的防御。严如碧就立刻放出机关鸟,启动“精卫赴海”。

严如碧含着泪答应下来,她知道如果实施“精卫赴海”,就意味着“灯塔行动”失败,就意味着姑嫂三人被彻底放弃,她们要从迷雾中暴露出来,吸引东桑舰队的所有攻击。

而沈洪,汪海,胡往,胡去,率领的水手、船员,不管是否能够得到大岛骏、武田校的支持,不管支持是否完成布置,都必须立刻点燃海鹞船,冲出西港去与沈织柔、亢褚良汇合。

至于沈织柔,亢褚良相信他们拼命也会夺下蓝色号。也能够夺下蓝色号。因为他们有黄罗衫隐身衣,还有公输家的“轻身酥软香”。

他们需要的是决绝与果断,在与沈洪,汪海,胡往,胡去,率领的水手、船员汇合后毫无羁绊地全速奔向玛雅岛。

第三十七章 “精卫赴海”

蓝色号只有进入到玛雅岛两百里范围之内才算是安全的。

对于巫念的“精卫赴海”计划,除了田点点其他所有人都是反对的。但巫念的理由很简单:

如果灯塔法阵失控,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蓝色号如果不能在半个时辰逃离西港三十里外,必遭全军覆没。

半个公输军团的精锐尽毁。

不用一个时辰“蓝色号”覆灭的消息必定传遍东桑,对公输元帅在海口港的行动也会产生掣肘的严重后果。

最后,巫念与田点点手拉手,二人同心同声为“精卫赴海”做出注解:

夫有四海志,妾随风波里。

精卫发鸠山,日日复日日。

既已赴东海,痴心自不改。

航程万里远,灯塔伴君在。

诸位,没有人愿意“灯塔行动”变作“精卫赴海”,那样会牺牲众多公输军团的将士。唯有执行“精卫赴海”才能让公输军团的精神薪火相传。

公输军团不害怕失败,更要有面对失败的勇气。

和重塑的信心!

拜托啦!二位王后向众人鞠躬致谢。

所以,“精卫赴海”行动命令一旦发出必须执行!

军令如山。情深似海……

所以,田点点没有慌,她愿为公输孟启做一只精卫鸟。

严如碧却有一丝慌乱,她刚刚放在身边的三尺三黑伞不见了。单凭一把红伞,可不能对付两个强敌。

她也绝对不想发出“精卫赴海”。烛龙还在控制之中,黑雾还在继续喷出。虽然对手很强大,可只要她手中还有伞,不管红伞,黑伞,白伞……

三名重伤的亲兵知道,五米是最后的防御距离。

他们也知道“精卫赴海”的计划。

尽管黑伞能与黑雾混为一片,可还是触得到、摸得着,三人已摸索到严如碧放下的黑伞,共同撑起黑伞向长刀暗卫迎上去。

他们拼死也要为小姑娘挡住这惊龙的一刺。

严如碧知道亲兵不会用黑伞,只会白白牺牲。

她迅速催动红伞高速旋转,松开手让其悬浮在空中继续吸引长刀暗卫,却已伏下身子像敏捷的豹猫追上黑伞,抓住了黑伞伞柄,可带不回三名去意决绝的亲兵。

已有上百人丧生在黑伞之下,浓郁的杀气和血腥即使隐藏在黑雾中也能让长刀暗卫轻松地察觉到。他当然察觉到了,但没有收刀而是继续前冲还踢出一脚。

他知道黑伞的边沿是锋利的,可他不怕,他浑身上下都是刀,他相信自己靴子的边沿比黑伞边沿更锋利,而且更有力。

“嘭”他一脚踢在伞面上,既没破也没穿,而是踢得整个伞面翻转过来。

雨伞伞面翻转的经历相信所有人都有遇到过,翻转的伞面会把本应四散的雨水集聚在伞里面。

可“黑伞红煞”有点不同,黑色伞面翻过来是红色伞面,“黑伞”变“红煞”,集聚的是绝杀。

对于此种唐突的强行翻转方式,公输媛命名为自投罗网。除非他是大罗金仙,否则一切妖魔鬼怪、人模狗样、牛鬼蛇神统统拿下。

长刀暗卫不是神也不是鬼,他就是个人,自投罗网决计活不成。

严如碧当然相信奶奶的话,当“嘭”的一声响起她便撒手疾退,可巨大的力道仍震得虎口发麻。

不知道三名亲兵还能否幸存,她的注意力已回到二尺二的红伞。

红伞还悬浮在空中,它的目的就是吸引对手。可长刀暗卫既然注定活不成,严如碧为何还未收回。

因为短棍暗卫还在,而且一直没动。

只听见长刀暗卫的惨呼,只听到长刀脱手飞出,短棍暗卫知道他的搭档已使出“玉碎”。

“玉碎”是长刀暗卫临死的最后绝杀,他从未用过。因为用过此招的人都死了。

长刀暗卫刀人合一,人既身死,刀必玉碎。

碎裂的长刀化作漫天碎片,有雪花般的六角形,有尖锥样的三角形,有梅花瓣,有鱼鳞片,有的像狂风一样卷得飞快,有的如雪花般飘得舒缓。

方圆十五米全是“玉碎”的世界。所以短棍暗卫没有动,他若过去,必定和公输孟启的三名亲兵同样变成筛子。

严如碧没有变成筛子,是因为她已退入到灯塔里面。

“叮叮当当”的碎片撞击声就如同一场金属风暴,坚硬的花岗岩被撞得火花飞溅,坑洼遍布。

严如碧知道她的二尺二红伞和三名亲兵同时陨落在“玉碎”的金属风暴里。他们的诱杀计划虽然成功,付出的代价同样惨烈。

可那拿短棍的对手为何没被红伞吸引过来,如果不是红伞的魅力不够,那对手就是个瞎子。

奶奶公输媛说过,红伞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除非那人没有目光。

短棍暗卫确实是个瞎子,和长刀暗卫是一对相当合拍的搭档。他们是太子桑木栖派往“蓝色号”上搜寻四名关东暗卫的十名东桑暗卫的其中一对。

……

十名东桑暗卫奉太子桑木栖之命登上“蓝色号”搜寻四名关东暗卫潜伏者的工作还未进行到一半,西港之中就开始骚动起来:

大量的民船被驱离出来,紧接着穿云箭的呼啸,东桑士卒的呐喊,佐佐木的咆哮,震天的杀声。

还有税务官官邸的隐隐火光……

十名东桑暗卫瞬间面临两难选择,是继续留在“蓝色号”上搜寻,还是回撤保护太子。

要知道太子身边总共就十二名暗卫,这一下子就出来十名,若在平时自然没事,可现在战斗已经爆发。

“蓝色号”再重要那也没太子的性命重要啊。

十人一合计决定留下六人在“蓝色号”上继续搜寻、警戒,回撤四人保护太子。

分配人选的时候,短棍暗卫眼瞎的优势就凸显出来,因为外面的浓雾对他没有影响,而船上的灯光对他也没有增强。

所以短棍暗卫就成为回撤的第一人选,他的搭档长刀暗卫自然得同行。

四名回撤暗卫乘着信号船进入港口时正好南端灯塔燃起熊熊大火,而北端却毫无动静。也并非是完全毫无动静,短棍暗卫就听出隐约有打斗声,瞎子的耳朵特别灵。

其他三名暗卫再仔细分辨,就发现北端灯塔黑雾滚滚,正是西港浓雾的根源。

四名暗卫只得再次分兵,长刀、短棍暗卫去拔掉浓雾根源,破除笼罩在东桑舰队头顶上的迷雾。

其余两人继续驰援太子。

长刀暗卫还向“蓝色号”上的同袍发出信号,尽快增援北端灯塔。

在他看来能启动如此巨大的法阵吞云吐雾,护法也必定森严。可冲近灯塔八十米之后才发现护法的竟然只是个小姑娘,带领着十名士卒。

而反观东桑士卒的尸体都快堆成小山啦。

长刀、短棍暗卫的到来使战场形势立刻逆转,两人一前一后率领东桑士卒一波冲锋就把严如碧压迫至灯塔底下。尤其是瞎子短棍暗卫,浓雾对他不起作用,五尺短棍既是他的盲杖,也是他攻击的利器。

如果不是因为浓雾,严如碧早就会发现短棍暗卫是个瞎子。

可浓雾的屏蔽作用对交战双方都是同样的,唯短棍暗卫除外。

所以严如碧的红伞吸引住了长刀暗卫却吸引不了短棍暗卫。

不过红伞的出现还是震慑住了长刀暗卫,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攻破对手的红伞,在向短棍暗卫示警后他发起刀人合一试探性的攻击。

万一攻击不利短棍搭档还可以对他施以援手,这是他们多年以来达成的默契。

短棍暗卫果然没有跟进,但也没闲着。他在听风,从海面吹来的风经过灯塔一定会有细微的变化,别人听不到,他却听得出。

只要听出灯塔的准确位置,花岗岩的石壁也经不起他手中短棍三下。

摧毁灯塔,法阵自破。

可惜乳胶液般浓稠的黑雾不但能屏蔽光线,也能黏住海风。

除了长刀劈开迷雾撩动的一丝波纹,而这一丝波纹瞬间消失。长刀暗卫自投罗网,他知道这次短棍搭档救不了自己,只得发出“玉碎”诀别。

在金属风暴肆虐的最后时刻,短棍暗卫出手了。

因为当第一片金属碎片碰撞上花岗岩石壁,他就已经确定了灯塔位置,但他依然不敢动,没人可以穿越“玉碎”的金属风暴。

现在,雪花般飘落的碎片都已在两米以下,短棍暗卫可以从上面飞掠而过。早一秒摧毁灯塔就早一秒为东桑舰队带来光明。

光明的作用对双方也是同样的,唯短棍暗卫除外。

他是瞎子。

当严如碧想到短棍暗卫有可能是瞎子后,她调整了自己的战术。

“玉碎”的金属风暴是耀眼的,严如碧虽然躲进了灯塔里,可公输家的“传光照明”能让她看见短棍暗卫的位置,行动……

严如碧抽出了直径仅一尺一寸的白伞。

白伞,白色的伞。

白色是不祥之色、代表着死亡。

是公输媛当年为纪念爱女燕儿所做,也是她的封刀之作。

严牧之曾无数次想过毁掉白伞,可终究没能下得去手,最后把白伞交给了身为公输族长的公输孟启来处置。

公输孟启仔细研究过白伞后,对严如碧说:

这把白伞乃是当今世上制作最为精良的公输机关。你若是不忌讳白色,便留在身边关键时刻能救你性命;你若是忌讳白色,便替哥留在身边关键时刻能救我妹子。

于是严如碧把白伞留在了自己身边,现在就是关键时刻。

和红伞一样,白伞在浓墨的黑雾中宛如一朵洁白的山茶花。

不一样的是,白伞更低调,更安静,也更虚幻。仿佛就是一个由空气凝固而成的影子,或许是凝结了太多的哀婉,让人不忍直视。

如果瞎子不是瞎子,他只需轻轻侧身就能避开这朵白色的山茶花。

可是短棍暗卫他就是瞎子,他能听见最后一片“玉碎”的雪花落在灯塔墙根下的声音,却看不到近在咫尺的白伞。直到他的鼻尖都已触碰到山茶花的花蕊,那是白伞的伞尖。

半空的短棍暗卫瞬间变换了十九次身位,手中的镔铁短棍使出了九种招式,他所有的动作就像站在空旷的沙漠上,想要躲开头顶的日头,可无论怎样挣扎都处在阳光的照射下。

白伞就是一团照射他,切割他,穿刺他,捣碎他,绞杀他,的白光,除非他能比光快,否则越是挣扎越是割得更零碎。

跟上来的东桑士卒终于看见了光亮,可他们更宁愿自己都是瞎子,也不愿见到这骇人的屠杀光亮。宁愿是俩眼一抹黑,也不愿看到如此恐怖的画面。全都调头狂奔,向浓雾深处跑去。

画面里的短棍暗卫就像是聚光灯下的屠宰品,被犀利的光线剥去表皮,割裂眼皮,撕开头皮;切断短棍,切开肌肉,切削骨骼……

洒落的血迹也扬起优美的弧线,在白光与黑雾间描绘出灿烂。

白伞的剥离很迅速,切割也很精准。短棍暗卫每一次的挣扎就仿佛是在和白伞做亲密配合,完美地体现出屠杀的美感,血腥的绚丽。

“轰”港口内腾起冲天火光。八十三艘海鹞船熊熊燃烧。

“簌”烛龙惊醒,睁眼即为白昼。整个西港天光大亮。

“嗤”龙爪划过“血灵令符”,即便召唤来的是烛龙分身,龙爪也是凌厉的。

“啵”刚刚静止的“血灵令符”背上破开一道龙爪裂纹。

“啪”巫念一掌拍在“烛龙法鼎”上,将落入龙爪的“神元珠”拍飞。

“唔”飞出的“神元珠”落入田点点口中,她赶紧把嘴闭上。

“哇”卯时。正在运用“血灵令符”冲关的巫家小姑喷出一口鲜血。

“叭”“血灵令符”从巫丞尊额头落下,背上破开一道龙爪裂纹。

……

北端灯塔攻击受阻之时,领头的中尉一面调派人手加紧进攻,一面飞报总指挥佐佐木。

得知北端灯塔被人占据还在里面施展法术制造迷雾。佐佐木的心拔凉拔凉的,难怪这雾如此邪性,原来使的竟是妖术。

不等军医处理完箭伤,他裹紧绷带,带上一千精锐就冲向了北端灯塔。

然后就遇到惊叫着往回逃的士卒。

“妖怪!”

“白色的妖怪,在吃人!”

“快跑!”

然后,港内火光冲天。

然后,天光大亮。

然后,三名女子从灯塔飘了出来。红衣(巫念)黄衫(田点点),还有个浑身是血,(严如碧)她左手拿着把残破的红伞,右手拿着把收拢的白伞。

然后,一艘艨艟快船出现在出海口,接应三名女子。

领头的虽然戴着面具,但他就是化成灰佐佐木也认得出来

顾勇军!

“顾勇军!你在干什么!”佐佐木当然清楚他在干什么,只是盛怒之下再找不出其他词来。

武田校在用弓箭回应他的同时也回答道:

“我是雇佣军。”

这一箭穿透了佐佐木的咽喉。佐佐木至死都认定他就是竹山上的人,绝不是什么“雇佣军”。

东桑舰队又一次失去了总指挥,还失去了西港内的所有战船,连太子桑木栖也不知所踪。

三万士卒只得四散逃命,因为岸上零星的武装又凶悍地了冲杀回来,这次彼此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真刀真枪地明战。

西港内的所有战船已被烈火焚烧。港口外的五艘大楼船也正在下沉。他们是被来自东桑舰队的十四艘艨艟快船撞击后开始下沉的。

听到西港内杀声阵阵,大楼船上的士卒完全搞不清状况,茫然不知所措。

突然间,天光大亮,就见十四艘艨艟快船猛冲过来,原本还以为是来接应的救兵,谁知是来的全是煞星。

迷雾中,武田校率领的七艘艨艟快船从西流河返回,在与沈洪,汪海,胡往,胡去的八艘艨艟快船汇合后,留下一艘艨艟快船做最后的点火工作,其余十四艘则全部冲向了围困“蓝色号”的五艘大楼船。

点火的过程也很顺利,因为之前“检查”的时候就在船上埋下了火患,引火索都集中在船尾,而收拢在一起的舰队只要几个点同时点燃即可化作火海。

武田校率领三艘艨艟快船完成纵火工作后即接应巫念三人出港去往三里外的临时锚地。当他们抵达港外的临时锚地时,三层楼台的大楼船已就只剩下最后半层还露在海面。

东桑水军士卒的水性还不错,拼命地向岸边游去。

蓝色号还静静地停泊着。

沈洪,汪海,胡往,胡去,早已登船增援,蓝色号上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整个西港的战斗其实最先是从蓝色号上开始的。

蓝色号是东桑舰队的战利品,更是关乎公输军团的生命线。

为此巫念派出了手下战斗力最强的两名将军:

亢褚良,沈织柔。

还附上黄罗衫隐身衣和“轻身酥软香”。

在大岛骏和武田校出发去找佐佐木的时候,亢褚良和沈织柔就向港外的蓝色号出发了。

第三十八章 夺回蓝色号

亢褚良和沈织柔登上蓝色号的时候,十名暗卫还没来,蓝色号上有东桑舰队的军官、将领百余名。

太子桑木栖对“蓝色号”相当重视,这些军官、将领,都是东桑舰队的骨干和太子的心腹。派他们上船首先是确保绝对的安全,其次也是给他们观摩学习的机会。

所以,每个人都倍感荣幸,表现的尽心尽责。如果不是鉴于山本枭的教训,他们甚至会有把“蓝色号”拆开研究的冲动。

可是这些骨干的离开,让后来港口内的“检查”和纵火行动变得更加容易。在他们欣赏观摩战利品的时候,公输军团的将士们则在覆灭他们的舰队。

以亢褚良和沈织柔的身手潜上蓝色号实在是太容易。

上船之前他俩就商量好了,根据他们的功夫和武器特点,亢褚良的牛耳尖刀擅长贴身近战,而千羽飘太长,攻击的时候会超越隐身衣,反而会失去隐身的效果。所以,隐身衣由亢褚良使用,他隐身担任主攻,沈织柔则负责查探诱敌。

上船后他俩并未立刻展开行动,而是等待北端灯塔的信号。

灯塔上的信号还没传来,十名东桑暗卫就登上了“蓝色号”展开搜寻四名关东暗卫的行动。

太子的十名暗卫领头戴的也是黄纹面具,只是面具的花纹和竹山上的黄纹面具暗卫不一样。他首先找到“蓝色号”上的最高指挥官小笠原将军,向他转述了太子的命令,要求船上所有军官,将领,配合暗卫们的行动。

小笠原当然希望尽快清除隐患,不能让战利品成为潜伏的毒瘤。

经过与众将领的商议,暗卫们决定采取从底舱开始往上逐层搜寻的方式。

这样做首要目的就是保护好“蓝色号”,以防关东暗卫被逼得狗急跳墙窜入底舱,打开通海阀弄沉“蓝色号”。

这个方式确实很好。

只是“蓝色号”太大啦,仅甲板以下就有四层。尽管有军官、将领们的配合,到西港战斗打响之时,他们也不过才搜寻完底舱和负三层。

西港的战斗迫使东桑暗卫分兵,长刀、短棍与另两名暗卫被抽走,而搜寻过的地方还得留人封锁楼梯通道。“蓝色号”每层四条楼梯通道,每个楼梯通道五人也至少需要二十人把守才稳妥。

这样搜寻到负二层的时候就只有六名暗卫和六十余名军官、将领,而越往上船舱的空间越大,搜寻人手明显不足。

所以,黄纹面具暗卫在收到长刀暗卫发出的求援信号后非常无奈,因为他已经发现“蓝色号”上有潜伏者。

寅时三刻,西港战斗打响,严如碧就向蓝色号放出了机关鸟。再浓的黑雾对机关鸟也没影响,这点倒是和短棍暗卫一样。

三里的距离展翅滑翔即到。

沈织柔和亢褚良上船之后潜伏在船艉的顶层。虽然这里算不上是最隐蔽的地方,却是东桑舰队的禁地,因为这里有精贵的“合影距离”。

佐佐木曾在返航途中亲自让潘勇教会他使用,而后的测量结果震惊了舰队所有将领:

在能见度良好的情况下,十里以内的误差仅有一米。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观察者精确的调试,至于观测平台更是万万不能乱动。

故而对佐佐木把船艉顶层列为禁区的命令,东桑舰队全体将士无一反对都自觉遵守。

因为他们都明白,在茫茫大海之上能够精准的把握距离,对航行控制,编队调度,战术设计,都有着无比重大的意义。

沈织柔和亢褚良选择这里的意义就比较简单:

第一、好接收机关鸟,第二、他们要控制船艉的驾驶舱。

接到行动的信号后他俩并没有马上动手,为迷惑搜寻的东桑暗卫,沈织柔让机关鸟向甲板下的船舱钻去,钻到哪里算哪里。

就这样,黄纹面具暗卫在负二层逮住了机关鸟。

公输军团的机关鸟。

黄纹面具暗卫认识,上面没有附带任何用来传递情报的东西,或者它本身就是情报。竹山上使用公输军团的机关鸟是在混淆视听吗?

不管怎样,这只能说明“蓝色号”上是有潜伏者的,否则机关鸟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蓝色号”才是核心目标,其他吵吵嚷嚷的攻击,税务官官邸的火光不过都是烟雾弹,是调虎离山的疑兵之计。

小笠原非常赞同他的分析,而且听声音,港口内的事态逐渐平息,且南端的灯塔已经点燃,佐佐木总指挥明显是控制住了局面。

现在揪出“蓝色号”上的潜伏者才是关键。

小笠原提出从大楼船上抽调军官到“蓝色号”上协助搜寻工作,尽快清除毒瘤。

黄纹面具暗卫思索片刻后同意了小笠原的建议,毕竟上层军官都是经过多年接触的彼此间很熟悉,既不存在假冒的可能,也有专业的素养和相当的默契度。

随即,五艘大楼船上的七八十名军官被抽调到“蓝色号”上,负责对甲板之上搜寻工作。

抽调走军官后的大楼船看上去还是那么威猛,但已经是五具抽空灵魂的空壳。以至于当艨艟快船袭来时,全然没有处置能力。

可是黄纹面具暗卫和小笠原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甲板上的搜寻难度要比船舱里大得多。因为甲板上有浓雾,而船舱里有灯笼。

让普通军官留在甲板上搜寻就是给沈织柔和亢褚良上了道开胃菜。

见东桑人加快了搜寻进度,而甲板上的还都是临时抽调来的新手。沈织柔和亢褚良决定出手,半夜吃柿子专拣软的捏。

沈织柔掏出两个半寸的镂空香薰银球轻轻一磕,搁置熏香的钵盂里亮起点红色的火苗,她俯身把两个银球分别按在脚尖上,仿佛镶嵌上两颗红豆,散发出微微红光,只要留心三五丈内可以辨识。

两颗红豆飘动,亢褚良纵身跟上,沈织柔的红豆就是用来和他联系的。而罩上黄罗衫的亢褚良已雾化成雾,所以尽管沈织柔知道他在身边,可她就是无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黄罗衫的隐身效果可想而知。

亢褚良,沈织柔,首先从船艏开始,船艏是船员、水手的房间。已经有三十几名军官进入船艏,正一间一间地搜寻。

房间里的雾气倒是没那么重,偶尔有几个军官才感觉到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昏睡在床上了。

打晕的好处是既没有血腥味,杀气也没那么重,毕竟对方有近两百人,而且还有暗卫,将军之类的高手。真要全部涌上来,他俩还是难以招架的。

而且旁边还有大楼船的拍杆呢,真要启动拍打,损失的可是蓝色号。

船艏搞定就该穿过甲板去船艉了。于是就轮到甲板上的军官们挨揍啦,二十几人什么都没感觉到就被打晕放到。

桅杆顶上望塔的两个家伙倒是聪明,知道浓雾弥漫看不见,居然把长长的喇叭状听筒朝着西港方向,正竖起耳朵用心倾听呢。

沈织柔都飘到了二人头顶上。

咦你头顶咋有个红点?

呃你头顶也有颗红豆。

沈织柔双脚一跺,俩活宝就睡着呢。

她顺势抓过听筒凑上去听了一耳朵:

疾风暴雨般的金铁交加声从北端灯塔方向传来。

好妹子,挺住啊!沈织柔心中呼喊道,她知道守护灯塔的只有严如碧这个娇弱的小姑娘。

谁都不想接到“精卫赴海”命令,银牙一咬,她飞扑向船艉加快了下手的节奏。

两人之所以没有先从船艉下手,是因为小笠原将军带领两名副将,四、五名上尉,镇守在驾驶舱。

现在,船艏和甲板都已摆平,是该轮到船艉了。三缕指风隔靴弹过她的脚尖,沈织柔知道亢褚良已经把船艉上面三层搞定。此刻,两人汇合将共同进攻驾驶舱。

如果不是因为左眼在作战中被流失射伤,小笠原将军绝对能够成为东桑帝国的大将军,比起竹山上犹有过之。可他的眼伤累及大脑,时常令他头疼欲裂无法进行深度思考。

所以,他自动辞去一线指挥作战的工作,担当起军中顾问的角色。没有了军务缠身,小笠原将军的功夫倒日渐精进,剑术已升入八段。

现在眼伤又有点疼,小笠原揉揉戴着眼罩的左眼,干脆把右眼也闭上,反正外面啥都看不见。其实港口外的情形要比港口里边好很多,五步以内还是能隐约见着人影。

戴着牛角头盔的副将在小笠原将军右边,突然就瞧见门口仿佛有个影子晃动,一根白色的飘带已从他身前穿过直奔小笠原将军而去。

擒贼先擒王,千羽飘的目标就是小笠原。

小笠原左眼伤痛,右眼也闭着,自然看不见袭来的千羽飘。何况千羽飘还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快。

牛角头盔副将也不是吃素的,拔刀已来不及,可他早就提刀在手严阵以待。他的刀很锋利,割断一根飘带应该完全没有问题,但他仍十分谨慎,挥刀劈向飘带的同时侧身护住小笠原将军。

牛角头盔副将的刀再锋利也没割断千羽飘,反而是他整个人都被卷了起来。

他身后的五名上尉全都拔刀冲向沈织柔虚幻的身影。

小笠原霍然出手,他的刀刺向的却是左侧鹿角头盔副将身旁的虚空。

闭上右眼后的小笠原已接近瞎眼的状态,多年的眼伤也磨砺出他敏锐的听觉。虽然沈织柔的千羽飘令他有一丝走神,但他还有大将军的头脑,懂得声东击西的战术。

杀气来自左侧。

“叮”小笠原的战刀被荡开,东桑国王御赐的战刀已磕出个大豁口。

而鹿角头盔副将则两腿一蹬咽气了。

“敌袭!”

小笠原大吼示警。挥刀向舵轮劈去。他看不见亢褚良,单是凭着敏锐的听觉来寻找敌人始终是落后于人,并且他已经在兵器上处于下风。

但老将军深谙“攻敌之必救”的策略,摧毁舵轮“蓝色号”就会瘫痪在西港外,敌人将一无所获。

亢褚良肯定不会让小笠原毁坏舵轮,放倒鹿角头盔副将后就直接踏着他的尸体,揉身扑向小笠原。

听到小笠原的吼声,原本冲向沈织柔的五名上尉全都回头张望,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已经倒下的鹿角头盔副将,而小笠原将军正扑向舵轮。

谁杀了鹿角头盔副将?

五名上尉一愣神,牛角头盔副将的身体已横着砸了过来,五名上尉只得腾出左手接住他。牛角头盔副将还没咽气,不过全身的骨头已被千羽飘勒碎了大半软得像块五花肉。

五名上尉就让这块软软的五花肉撞得连连后退,有两个还跌坐在地。

千羽飘再次挥出,这次缚住的是小笠原。

亢褚良仍然是从左侧扑向小笠原的,牛耳尖刀直刺他耳根下。亢褚良已经发现这家伙耳朵比眼睛还好使,他也来一招攻其必保要点。

小笠原自然是听到耳旁疾速的风声,只得侧身往右侧后退,同时挥刀劈砍左侧风声袭来之处。

看不到的敌人终究是可怕的。

亢褚良乃是半蹲着攻击的,牛耳尖刀的风声完全是为了诱导小笠原,他真正的攻击在左手。

小笠原的战刀从亢褚良头顶划过。

亢褚良的左手已摁到老将军的胸腹之上方才吐出内力,就算小笠原是头草原上的牦牛也会被抛到八丈之外。

幸亏沈织柔用千羽飘把小笠原兜住,没有让他摔得太狼狈。战刀也还在他脖子旁边,刀柄在沈织柔手里。

亢褚良差点被五花肉砸翻在地的两名上尉绊倒,不过他借着那一绊也把两人办晕,估计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醒来。

剩下三名上尉还在晕头转向地寻找敌人,敌人于无形之中发出三记重击,他们也只有旋晕着倒下去。

未等三人倒下,亢褚良已射出驾驶舱回到甲板上,因为他知道小笠原的吼声定会把船舱里的暗卫招来。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沈织柔左手拎着小笠原,右手提着战刀架在他脖子上跟着掠出驾驶舱。身后才传来“咚咚咚”三声,是三名上尉倒在船板上的声音。

第三十九章 “西港之战”

黄纹面具暗卫率先冲上甲板,他是在负二层听见小笠原的吼声的。

他飞跃出楼梯口的瞬间,就看见了拎着小笠原的沈织柔,还有他脖子上的战刀,和他张开的大嘴。

为什么我能看见他的嘴张开却没听见声音?黄纹面具暗卫在他心里问完这个问题的时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多出一个窟窿,大量的气泡随着血液从窟窿眼奔涌出来。

亢褚良心中暗暗叹息:

这家伙果然是高手,自己潜伏在空气中陡然发出的雷霆一击,他竟然还能避开半寸,牛耳尖刀刺穿了胸膛却未刺穿心脏,倒是在肺上开了个对流孔。

这样死起来会很痛苦的,他默默地为黄纹面具暗卫念了段安魂咒。

黄纹面具暗卫长刀柱地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脑子在飞速转动,回放跃上甲板后发生的事情。

他必须搞清楚自己是怎么中招的,不然死得也太憋屈。

他跃上甲板的瞬间,瞬间天光大亮,瞬间就看见沈织柔手中的小笠原瞬间张开嘴,在光速与音速相差的瞬间他的胸膛瞬间被刺穿了个洞,只是那一瞬间自己的身体本能的动了下……

这七个瞬间叠加在一起的时间也只是极短暂的一瞬间,他才听见小笠原喊出的是

“小心!”

沈织柔收紧千羽飘,立马勒得小笠原喘不过气来。看来得有个翻译才行,不能让这老家伙乱说话。

至于黄纹面具暗卫,肯定气不成声,肺上的窟窿眼会让气流快速流逝,他现在只能像鱼一样用腮呼吸吧。

黄纹面具暗卫的确不敢出声,也不能出声,他仍然在摇晃身子。

摇晃身子和身子摇晃是不一样的,身子摇晃是被动的反应,摇晃身子是主动地传递信息。

比如某些人的搔首弄姿。

已经冲到楼梯口的绿色面具暗卫顿时弓起身子,四肢紧贴在台阶上,连耳朵都贴了上去。木板对声音的传导作用是很明显的,他可以籍此听见三百米外的脚步声。

脚步声没来,来的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劲风,一股足以穿透花岗岩石壁的劲风。

绿色面具暗卫忽然有种绝望的感觉,他抬起左臂上的龟壳手盾护在头顶,巴不得把全身都紧缩进一尺半宽的乌龟壳里。可惜不能,右手的鱼叉足有五尺长,寒光闪闪的鱼叉直直地对着劲风袭来的方向。

一对比安道然的绿豆眼还要小的眼珠躲藏在角质化的眼皮后,射出刀片般的目光,足以剔开风的外衣,气的内囊,刮到骨子里的骨膜。

亢褚良也被这剃刀般的目光吓了一跳,难道他的目光能剥离隐身衣,看得见自己的攻击,望着那厚厚的龟壳,电光火石间亢褚良将牛耳尖刀交到左手,右手则多出一把碎骨刀。

这却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在打造碎骨刀时公输孟启就曾问过亢褚良,你的刀法是以无厚入有间,完全不需要硬碰硬的。为何还要碎骨呢?

亢褚良的回答是,食髓知味。

于是:

公输孟启为他打造出八寸长的碎骨刀,刀口圆钝无刃且有凸纹,以刀敲击骨头力道作用于内,骨头会由里向外破裂而无碎屑,犹如成熟的豆荚自动爆开。

公输孟启也曾提醒亢褚良他,碎骨刀其实叫裂骨刀更为切贴,加工食材确实更能保持原汁原味,若用于实战其效果如同鼓槌。

须格外谨慎。

公输孟启的意思是,以无厚入有间乃是避实击虚的手法,若陡然换做硬碰硬,实打实的功夫恐怕他适应不过来。当然,他对功夫之道乃是门外汉,也只是臆度罢了。

亢褚良明白公输元帅的意思。

可是眼前这乌龟壳太厚,而且楼梯又窄,被绿色面具暗卫完全阻挡住了去路。在狭小的空间作战,即使对手看不见他,但同样也最大程度地限制了隐身衣的优势发挥。

无论从哪个位置发起攻击,都能令对手看不见,想怼,怼不到;想防,也不胜防。这才是隐身衣最大的优势。

亢褚良冲入狭窄的船舱本身就是个错误的选择,为了尽快夺回蓝色号,完成“灯塔行动”,他也是有些着急了。

沈织柔也皱了皱眉头,她察觉到黄纹面具暗卫的摇晃是有目的的。

一跺脚把脚尖上的红豆踢飞出去。黄纹面具暗卫顿觉腰间一麻砰地倒在甲板上,再也不用摇晃啦。

胡往,胡去,安道然,搭乘艘艨艟快船,从大楼船的缝隙间撞了进去,立即转到蓝色号船尾部的船舵检修口,打开检修口领着三十余名士卒悄然潜入到蓝色号底舱。

因为沈织柔传来的消息说,东桑暗卫是从蓝色号底舱开始搜寻的。

亲自搜寻过的地方应该是最放心的。

于是,胡往他们选择了从底舱潜入,这样也能够尽快控制住通海阀。万一东桑人狗急跳墙打开通海阀让蓝色号沉没在西港外,那整个“灯塔行动”就功亏一篑啦。

胡往也把耳朵贴在舱壁上听了听,底舱果然够安静,看来东桑人在底舱的搜寻早就结束,负三层也没动静,搜寻应该已到负二层了。

还有楼梯通道都有人把守。

行动胡往打出手语,他与胡去各领十名弓弩手分作两队向四个楼梯通道摸去。四个楼梯通道在不同的舱室,对此他们就像熟悉自己的手指一样熟悉。

剩下的人则帮着安神医一起熏香,熏的是公输家的“轻身酥软香”。

玛雅家主的防毒面具虽然有点丑,但效果很好,都不用安神医配制“轻身酥软香”的解药。

经过安道然改良的“轻身酥软香”已无任何气味,仅为淡淡轻烟。此刻这些淡淡的轻烟正顺着船舱的通风管从底舱向上面各个舱室涌去。

为加快扩散速度,士卒们不停地按压皮囊鼓风加速熏香的流动。

熟悉的环境加上弓弩手们的袖箭、手弩配合,胡往,胡去很快清理掉底舱的二十名东桑舰队的军官,完全掌控了蓝色号底舱。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继续向上攻击,而是全都加入到熏香的工作。

不着急,现在胜券在握,耗耗剩下的小虾米,不用硬碰硬。用“轻身酥软香”,胡往,胡去,安神医都是这么想的。

为尽快进入船舱接应底舱的胡往,胡去,亢褚良对厚厚的乌龟壳挥出了碎骨刀。他知道在自己全力一击之下那龟壳必定破裂,躲在龟壳后面的暗卫只怕也会同时被击碎吧。

轻敌,是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这也是亢褚良犯下的第二个错误。

绿色面具暗卫的手盾看似乌龟壳,却不是普通的乌龟壳,而是“蒲牢”的躯壳。

蒲牢:龙生九子,九子不同,各有所好,蒲牢则是九子之一。“性好鸣”胆小好吼叫,受到惊吓、打击就会大声吼叫。

绿色面具暗卫终于发现自己扛不住那袭来的劲风,他明智地选择速退,飞速后退,扔下了乌龟壳,呃!是“蒲牢”的躯壳。

碎骨刀剁在蒲牢的躯壳上

“嗡翁嗡嗡嗡……”洪钟大吕振聋发聩荡人心魄,声震威力直追公输孟启在三仙洞敲响的夔牛皮鼓。

沈织柔脑子“嗡”地一下,天旋地转,手中的战刀和小笠原老将军都落到甲板上。

同样滚落甲板的还有亢褚良,他是离声源最近的,直接被震晕。顺着楼梯往下滚,连带着破裂的蒲牢破壳一起滚落到负一层船舱。

绿色面具暗卫虽然离声源也近,可他有准备,就像公输孟启敲响夔牛皮鼓前会塞上耳朵一样。

不过他的心理准备仍然不足,他的挚爱他的心肝宝贝近乎神物的蒲牢躯壳竟然在碎骨刀下破裂成几大块。

“啊!啊!啊”绿色面具暗卫愤怒地咆哮:

“我一定!一定,要把你撕成碎片!”他咬牙切齿地嚎道。双手合抱五尺鱼叉,向楼梯前的碎片堆猛扎下去。

确切地说黄罗衫的隐身效果真心不错,绿色面具暗卫直到现在仍然看不见亢褚良,但他能够通过蒲牢的破壳的振动来感知隐身者的存在。

震晕后的亢褚良肯定不能完全的控制自己的身体,至少在恢复知觉前不能。

绿色面具暗卫已经在脑子里勾勒出隐身攻击者的形态,他微微摇头制止了要来帮忙的黑色面具暗卫和蓝色面具暗卫,剃刀般的目光冲细如麻线的眼缝里射出,一分一寸地从破壳上刮过。

他要确定下哪是隐身者的头,哪是他的脚,别一叉下去就要了他的命,那样太便宜他啦。

还有这能隐身的宝贝应该不比蒲牢的躯壳差吧,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算是合理的补偿。

可自己这一叉子下去会不会在那隐身的宝贝上留下两个敞亮的窟窿眼呢?

绿色面具暗卫忽然发觉自己真是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伸手掀开不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吗。

人就是这样,想法太多,又太贪心,让很多稍纵即逝机会从指间溜走。

当绿色面具暗卫伸手去揭开真相的时候,负一层里已飘进来很多的烟雾。

这是最后残留的几缕雾气吧,黑色面具与蓝色面具暗卫也不在意,他们关注的焦点和绿色面具暗卫一样:

揭秘隐身者。

原来是这么轻薄的一层罗衫,绿色面具暗卫心中狂喜,他已触摸到那如纱如绢的材质。

可如此轻薄的一层咋感觉这般沉重,居然揭不起来。

船在摇晃吗?咋黑色面具与蓝色面具暗卫都晃倒啦,自己也昏呼呼的站不稳,上下眼皮间仅存的一丝眼缝也……

“嘿,大厨子!该醒啦。你说你砸的是啥玩意儿,搞得大家伙脑袋都嗡嗡的。还得多亏那绿毛龟拽着隐身衣,要不是搬弄他的同时把隐身宝衣带开,咱们还真找不着你。哈哈哈……”

胡往打趣地望着亢褚良。

亢褚良满脸懊丧,脑子里还在嗡嗡的响,鼻孔里黏糊糊的,居然是震出来的鼻血。

这次可真的是糗大啦。他猛然想起黄罗衫来。

“隐身衣没损伤吧,那可是公输元帅给上将军的宝贝。”

安神医刚刚给他把过脉,原来这家伙也是吸吮过龙血藤的,难怪扛得住这么近距离的震荡。

“巫王后已检查过了,隐身衣倒是没损伤。不过你把严姑娘震得掉海里去啦,就是不知道她待会饶不饶你……”

“严姑娘掉海里啦!”亢褚良噌地坐起来。

“我没事,正好洗去那一身的血污呢。不过嘛,你得做顿好吃的慰劳慰劳大家。咱们可都还饿着肚皮呢。”小姑娘在屋外嚷道。

“对!对对。我做早餐去。”亢褚良翻身下床,这手脚活动开,脑子反而不那么晕了。

“我帮你。”胡往。

“我也去。”安道然可是个长不胖的吃货。

“还有我。”严如碧等他们出来立马跟上,美食的诱惑在肚子饿的时候特别强烈。

沈织柔忽然出现在众人前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亢褚良吼道:

“亢厨子,一个时辰之内不把全船的饭菜都做好,本姑奶奶关你禁闭。”

她是公输孟启的姐姐自然可以称姑奶奶,而且还是后宫总管,恰恰这几位都归她管,当然要趁机耍耍威风。

听着外边热闹,大岛骏也走到门口瞧瞧,安神医已把胳膊给他复位拿夹板固定好,用绷带挂在胸前。

武田校也跟着他新的主子一起靠到门口,他虽听不懂外边的人在说啥,不过瞧神情都挺开心的。

以伤亡十人的代价覆灭整个东桑舰队,取得如此重大的胜利,岂止是开心可以形容的。

可至少还有两个人开心不起来,那就是巫念和田点点。

现在已卯时过半,西港的战斗彻底结束,蓝色号已驶离西港三十里外,咋还没收到夫君的消息呢……

再放三只机关鸟!

巫念决定。

田点点拉住她的手,摇摇头。

“姐,现在可是大白天。机关鸟虽小,可太多,太频繁的起落也是容易暴露的。没有消息或许正是好消息呢。我们不正赶往海口港吗。”

巫念坐了下来,大大的眼睛瞪着海图凝视半晌,大喊道:

“传令兵”

第四十章 醒来的大将军

“传令兵!”“赤桑号”上竹山上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作战室睡着了,而四名暗卫皆未回来。

只得呼叫传令兵,可传令兵居然也没反应。

“传令兵!”竹山上站起身来,这个情况可不太正常。

“大,大将军。”传令兵跌跌撞撞地跑进了,睡眼惺忪的样子,不是先前那个传令兵。

幸而大将军不止一个传令兵。

“现在什么时辰?暗卫可有回来?舰队可有异常情况?”

“回大将军,现在丑时一刻,距离海口港还有一百五十三里。海上已开始起雾。至于,至于暗卫的情况小的实在不知……昨晚,不是小的当值。”

传令兵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大将军的脸色越来越暗。

“去,把昨晚值日的传令兵和暗卫们找来。”说完,竹山上比传令兵的动作还快,他冲上了“赤桑号”船头。

雾气正在聚集,前面左列纵队首舰“飞鹰号”的信号灯笼还勉强看得见,而右列纵队首舰“海鹰号”的信号灯笼就非常朦胧了。

现在的航速应该在每时辰五十里左右吧,竹山上目测估计。

“命令……”

正要下达命令,他才发现身边竟然没有传令兵,甲板上横七竖八醉倒的士卒倒是不少。

混蛋!全都是酒囊饭袋,一场胜利就放纵成这样。战利品不就是艘“蓝星号”……

想到战利品,竹山上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全体警戒!减速!”大将军亲自拉动钟绳敲响警钟。

“、、!”三声急促的示警钟声立即传遍了大半个关东舰队,不但“赤桑号”甲板上的士卒惊醒,整个关东舰队都惊醒了。

因为听到旗舰警钟响起,各舰立马将讯号传递。

渔夫吓得险些跳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关东舰队发现了“蓝星号”发出的信号?还是公输军团的人惊扰到了“赤桑号”?

不用翻译公输孟启也能听出那三声急促的钟声是在示警,心中也是一惊。

不可能啊!“赤桑号”上是绝对看不到位于其左侧后方的“蓝星号”尾帆上细微的灯光变化。除非有人一直在刻意关注“蓝星号”尾帆的灯光,即便如此,也不可能看懂他发出的信号意图啊。

总不会是公输军团的人出了问题……

绝不会!

“旗舰发信号了‘大雾,减速,间距缩减到一百米’。”

渔夫盯着“赤桑号”的桅杆,解读信号灯笼的含义。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回去。

可公输孟启觉得这是个不好兆头,一百米的间距会把蓝星号的活动空间压迫得死死的。不只是因为蓝星号体型庞大,更要命的是至少有六艘艨艟快船夹在蓝星号左右。

因为蓝星号船体高大,桅杆上又没有关东舰队的信号灯笼布置,故而两侧的艨艟快船接替了信号传递。

渔夫瞟了瞟足足六点灯光分列左右,距离已不足百米,还在继续夹紧。竹山上命令间距百米是针对海鹞战船的,艨艟快船其纤细的身姿完全不用考虑。

可公输孟启知道,这可抵在蓝星号脖子上,胸膛上,背脊上的匕首,随时可以刺出,随时都能致命。而且绝对不止六把!

“元帅,关东舰队已经示警,咱们要不要马上动手。”石步悄然来到驾驶舱。

公输孟启点点头,又摇摇头。

“马上通知洪帆,胡出,胡入。让他们寻找机会,别闹出动静,先夺下一两艘艨艟快船,最好能再控制一艘海鹞战船。随时等候本帅信号。”

“至于蓝星号上还不到揭开底牌的时候,暂时不要动。还有!关东舰队战船编队的位置你们都记住了吧?”他特意追问了句。

石步点头。

“元帅放心!自昨日午后拿到编队位置图,末将已经传给各位将领大家早记得烂熟。包括各船的特征……”

“快去吧!现在各船正在减速、落帆、靠拢,是动手的好机会。”

该出手时就出手,公输孟启让石步速去传令。借着雾气掩护,正是放出机关鸟的好时机。

目送石步离开,公输孟启回头却瞥见翻译的嘴唇在快速翻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你这是……”

“公输元帅,小的在背诵关东舰队的战船编队位置呢,看看能否达到滚瓜烂熟。小的要同时熟记两种语言的船名,千万不能搞混呢。”

“对!千万别搞混!虽说是个二把刀,那也是本帅身边的参谋重臣。立刻说来听听,先用东桑语言,再用大陆语言。”

“好。”翻译立马熟练地叽里咕噜吐出串串东桑词组,公输孟启虽然基本上都听不懂,但渔夫在旁边微微点头,说明他还是记得挺准的。

然后就是考验他真功夫的时候了,深吸口气后翻译放缓语速以保证准确性。

关东舰队有海鹞战船四十艘,分为“鹰组”,“隼组”,“雕组”,“鹫组”四组。所有战船编为两个纵队:

左列纵队首舰为“海鹰号”,后面依次是“黑鹰号”“蓝星号”“苍鹰号”“山鹰号”“夜鹰号”“云雕号”“黑雕号”“飞雕号”“金雕号”“白雕号”“黑隼号”“猛隼号”“游隼号”“红隼号”“灰隼号”“狮鹫号”“兀鹫号”“秃鹫号”“王鹫号”“赤鹫号”。共有二十一艘。

右列纵队首舰为“飞鹰号”,后面依次是“赤桑号”“战鹰号”“雪鹰号”“怒鹰号”“小鹰号”“花雕号”“虎雕号”“大雕号”“海雕号”“鱼雕号”“白隼号”“战隼号”“黄隼号”“燕隼号”“海隼号”“虎鹫号”“黑鹫号”“海鹫号”“胡鹫号”“鹰鹫号”。也是二十一艘。

十二艘艨艟快船分为单双号两组:

单号在左列纵队左侧,双号在左列纵队右侧,也是夹在两列纵队中间。

三艘“大岛仓”商船装载着“俘虏”在最后面。

翻译的语速虽然很慢,但表述是准确的。

实际上除了整个舰队首尾各有两艘艨艟快船外,其余八艘都布置在“蓝星号”左右,只不过由于前后间距的原因,一般情况下只能看到左右各三艘。

第四十一章 大将军的新部署

现在,“赤桑号”作战室的长桌上用模型摆着一模一样的关东舰队战船编队位置。两艘捆绑在一起的海鹞船模型表示“蓝星号”,拔掉船帆的船模表示“大岛仓”商船。

四名暗卫全都没回来绝对不正常。尽管有军曹报告说一个时辰前还见到四人在一起,喝得醉醺醺的往治疗室去了。

可治疗室除了山本枭的尸体却什么都没有。

而且竹山上知道四名暗卫绝不可能在任务尚未完成的情况下喝酒,还喝醉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名咽喉肿痛的暗探有问题。而且不是孤立存在的问题。

所以大将军竹山上紧急召集“赤桑号”上的军官开会,他要宣布自己新的布置。

“诸位,鉴于‘赤桑号’上出现的一些突发情况,还有此次赤岩礁俘获‘蓝星号’后一些被胜利掩盖起来的谜团,本将军决定暂不回海口港。而是把‘蓝星号’带往黑石崖,待天明之后做一次彻彻底底的清查。”

对于大将军四名暗卫在“赤桑号”上集体失踪的事的确让人不可思议,可这和“蓝星号”有关联吗?

军官们不是很理解。

立马有名副将就站起来问道:

“大将军,为何要去黑石崖?如果怀疑‘蓝星号’有问题,咱们也可将其挟持到海口港外再做清查。现在这样的编队安排不是已经把‘蓝星号’困得死死的吗?”那副将指了指两艘海鹞船捆绑成的模型。

的确,大将军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四名暗卫悄无声息的消失让他改变了想法,对手比他想象的强大得多。

“相信很多人都有和原田(粟)将军一样的想法吧。请你们再看看海图,整个舰队离海口港还有近一百五十里。”

“现在,海面上已经开始起雾,即便是保持五十里的速度也需要在雾气里航行三个时辰。如果雾气加大则可能更慢,咱们将与‘蓝星号’在茫茫大海上消耗更多时间,也就是增加更多风险。”

“而黑石崖,诸位请看,去这里则只有三十里,即便把调整编队的时间都算上,那么咱们也仅需一个时辰左右。”

“可是,黑石崖水域地形复杂,岛礁、暗礁密布,若不是躲避风暴,船只是不会进入的。”原田粟继续抛出心中疑问。

竹山上伸手挪动模型。

“所以咱们要调整位置重新编队。把‘蓝星号’推到最前面,‘蓝星号’能通过的水域,关东战船自然能够通过。即使是发生触礁损伤,不是还有俘虏的船员、工匠吗,咱们虽没桑木直那么多的甲府红柚木,但上好的柚木还是有的嘛。”

“诸位!”大将军提高音量下达命令:

减速,落帆,收拢后舰队各船保持百米间距。整体航速保持在二十里。

第三、第五、第七、第九号艨艟快船保持原有位置,组成单号战队。贴近“蓝星号”左侧开始右转,航向由东转南,驶向黑石崖。同时引导“蓝星号”右转,若有异动立即撞击。

第四、第六、第八、第十号艨艟快船保持原有位置,组成双号战队。贴近“蓝星号”右侧同步右转,航向同步目标黑石崖。密切关注“蓝星号”,若有异动立即撞击。

第一、第二号艨艟快船向左转调头,绕过“海鹰号”和“黑鹰号”后靠近第七、第九号左侧,随时加入单号战队攻击。

右列纵队前四艘战船“飞鹰号”“赤桑号”“战鹰号”“雪鹰号”在见到“蓝星号”开始右转后加速到三十里并开始左转迂回。绕到“海鹰号”“黑鹰号”“山鹰号”左侧,形成对“蓝星号”的第三层包围。

右列纵队第五的“怒鹰号”在与第四的“雪鹰号”拉开两百米距离,待左转后的“蓝星号”航行转为南方黑石崖后,即刻与“小鹰号”“花雕号”一起左转,在双号艨艟快船右侧形成对“蓝星号”的第二层包围。

与此同时如果“蓝星号”上仍然没有异动,已在关东舰队的层层包围之中,则由第十一号艨艟快船引导三艘“大岛仓”商船间隔进入“怒鹰号”“小鹰号”之间,由“虎雕号”“大雕号”“海雕号”“鱼雕号”加上“燕隼号”“海隼号”形成第三层包围圈,把俘虏的公输军团人员严密控制起来,不给其在舰队队尾的活动空间。

右列纵队的“虎鹫号”“黑鹫号”“海鹫号”“胡鹫号”“鹰鹫号”作为右路预备队,游弋舰队右侧。

左列纵队“海鹰号”“黑鹰号”随单号艨艟快船同步右转,与后续插上的“山鹰号”“夜鹰号”在单号艨艟快船右侧形成对“蓝星号”的第二层包围。

“苍鹰号”就在“蓝星号”后边,因“蓝星号”船体巨大,不宜穿插可随同其一起右转,加入“怒鹰号”“小鹰号”的行列,加强对“大岛仓”商船的监视。

左列纵队的“云雕号”“黑雕号”“飞雕号”“金雕号”“白雕号”插到“蓝星号”身后右转,封堵住“蓝色号”后路。

左列纵队的“狮鹫号”“兀鹫号”“秃鹫号”“王鹫号”“赤鹫号”作为后续预备队,游弋在舰队后方。

左列纵队的“黑隼号”“猛隼号”“游隼号”“红隼号”“灰隼号”机动到舰队左侧,作为左路预备队。

机动性最强的“白隼号”“战隼号”“黄隼号”和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则作为游击兵力,自主攻击。

大将军在部署调度战船,参谋人员便在长桌上移动模型。等他部署完成,一众军官再看桌上模型:

天啊!这哪里是把“蓝星号”带往黑石崖啊,分明是想把它碾压成齑粉吧。

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大将军深谙此道。

他要的是稳妥的胜利,而不是带着毒瘤去冒险。他感觉“蓝星号”这颗毒瘤的威胁越来越大,已到了必须割除的时候。

作战部署已抄录完成,所有军官皆按部就班地去执行命令,指挥调度战船。

唯有副将原田粟问了句,大将军是否已将此行动报告关东王。

竹山上面色一寒,厉声训斥道:

“本将军乃是关东舰队司令,有权对舰队所有船只进行调度。是否向关东王报告也是本将军的事。”

原田粟碰了一鼻子灰,狼狈地跑出了作战室。

第四十二章 孙樵的编队图

作战室外有一双比鹰眼还敏锐的猎人之眼已洞悉桌上的一切调度,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竹山上的部署尽快传递到公输元帅手中。

他当然就是孙樵。

孙樵在负一层的船尾处理掉四名暗卫的尸体后发现头顶上应该就是作战室,他和渔夫还有翻译一起去过的,而通过作战室就能进到竹山上的房间。

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顺便把大将军干掉。

只是作战室虽然是在负一层船尾之上,但却是完全隔断的,中间还有大将军的专用厨房。

再厚的木板隔断也阻隔不了孙樵啊,何况他还跟玛雅学过造船呢。轻松的破除隔断木板后,他就进到竹山上的专用厨房。

呵,大将军的伙食的确与众不同,非常的精致,熏鱼,肉脯,还有清酒。

孙樵先是凑近让鼻子感受了下美好的气氛,最终未能经得住诱惑,美美地享受了美食,美酒。

却不小心睡着了。

他其实仔细地检查过,美食、美酒都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大将军。

大将军有失眠症,所以他的酒里添加了有助睡眠的药物,这可就不是孙樵能检查出来的啦。加上与四名暗卫斗智斗力,他已非常疲惫,喝了大将军的催眠清酒竟然在厨房里打了个盹。

他甚至还做了个梦,梦见公输元帅。于是他笑嘻嘻地说,元帅,末将这道屏障已把大将军这边都清理干净啦,可以歇歇了吧……

这一歇就歇了近半个时辰,竹山上大吼大叫“传令兵”的声音把他惊醒。孙樵有些后悔,他错过了刺杀大将军的最佳机会。

可他不想放弃,潜入到竹山上的房间,准备守株待兔。

竹山上可不是兔子,他是忙碌的大将军。敲响警钟之后,他命人布置模型,便召集军官开会,宣布他的最新部署。

作战室与竹山上的房间仅隔着一层木板,竹山上的命令,军官们的讨论都能传到房间里来。

孙樵听不懂东桑语言,可他看得懂桌上的模型编队。

大将军每调度一艘战船,他便标记出来。没有锦帛就撕下竹山上的床单,没有笔墨就刺破手指,所以当大将军的部署宣布完,孙樵的记录也同步完成。

现在,把关东舰队的最新部署图传递给公输元帅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刺杀大将军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孙樵是以渔船暗探的身份来到“赤桑号”上的,身上当然没带机关鸟,只有用最直接的方式吧。他把房间左侧的舷窗轻轻拉开条缝隙,随即就见到薄雾中蓝星号崔巍的身影。

编队收拢后从“赤桑号”船尾到蓝星号船艉已不到两百米。孙樵从铁扁担中抽出一支袖箭,再拉出段弓弦来,以铁扁担做弓臂,临时改造出一张铁弓。“嗖”平时射程五十米内的袖箭足以飞出三百米。

如果此刻大将军如果不是在对原田粟厉声训斥,他或许还能听见房间里传出的一丝弓弦声。

目送袖箭没入蓝星号船艉,孙樵觉得自己现在可以静下心来继续守株待兔,大将军啥时候回房间呢。

竹山上可没心思回房间休息,他要亲自看着“蓝星号”落入自己的铁壁合围。

“啵”一声轻响,袖箭钉在蓝星号船艉第四层的作战室外。渔夫抬头往声响的地方瞥了眼,什么都没看见。公输孟启虽已察觉,却纹丝不动,他知道有石步在。

果然,石步钻了进来把袖箭交到公输孟启手中。

“元帅,是孙樵的袖箭。”

公输孟启打开袖箭上系着的床单,上面赫然是关东舰队的战船编队部署。虽然孙樵不知道关东舰队各艘战船的名字,可他标注出了“蓝星号”的名字,这就足以让人看懂一切。

渔夫也终于知道这支袖箭来自留在“赤桑号”上的“搭档”。

看来,大将军把他留在“赤桑号”上上一个相当大的错误。

同时他也提醒公输孟启:

照这个布置,“蓝星号”最多一个时辰后就会被赶入黑石崖水域。那是一个暗礁遍布的水域,就在南边三十里。

公输孟启足足花了三分钟时间亲自临摹出两份孙樵传来的最新战船编队图,补充上各战船的名称,编号,还有即将前往的目的地

黑石崖。

他把临摹的编队图交给石步说:

“去,立刻将新的编队图发给洪帆、胡出、胡入!十一号艨艟快船是最佳夺取目标,三艘‘隼组’游击战船亦是重点夺取对象。注意!跟随整体部署行动将计就计,不要暴露!快!”

公输孟启“快”字出口,石步已没了踪影。

“赤桑号”上的信号灯笼已经升起,要求“蓝色号”向右转弯。

既然翻译已经传达了公输孟启的决定,将计就计。渔夫只得遵照信号灯笼的指令开始向右缓缓转舵。

他顺便问了句,你的水性好吗?

翻译转译在这句话时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他的水性可不咋地,顶多也是个二把刀。

公输孟启笑了笑。

“还行吧,在两丈深的‘大圆湖’里游过。”

天啊!公输元帅居然没下过海。翻译头很大,随口问道:

“你会用东桑语喊‘救命’吗?”

……

每艘“大岛仓”商船上有一百五十名关东舰队的士卒,看押着百余名病恹恹的“俘虏”。就这一百五十士卒也早被“大岛仓”的伙计们殷勤地劝酒灌倒,连当值的两个小队长也是迷迷糊糊的状态。

在收到石步发出的机关鸟后,洪帆,胡出,胡入,立即行动,一百五十名关东士卒没一个能喊出“救命”就被打晕,扒了衣服,捆绑成一串串粽子塞进底舱密封起来。

醉得迷迷糊糊的小队长倒是被留了下来,他们还要“指挥”已经换上关东士卒装束的公输军团士卒。

洪帆刚把收到的最新编队图和公输元帅将计就计的命令传递给胡出,胡入兄弟,前面的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就同时挂出信号灯笼:

三艘商船加速前进,进入战船编队。

“快!快加,加速,上去。十一号艨艟快船,引导商船进入编队。”即使醉得说话都含含糊糊,小队长还是催促商船遵照命令快速进入到舰队之中。

元帅还真是神机妙算啊,不但发来编队图,还能调度关东舰队配合公输军团的行动。刚想睡觉就送来枕头。看来别说拿下十一号,就是十一、十二号一起拿下也是轻而易举的。

三位将领打出信号,胡出在左拿下十一号,胡入在右拿下十二号,洪帆居中策应,用商船隔开十一、十二号。

第四十三章 将计就计

三艘商船齐头并进,涌起的浪花化作更多雾气,一团一团地向两艘艨艟快船扑上去。

混蛋!这帮愚蠢的家伙居然不落帆就冲过来,现在各战船间仅百米间距,这个速度会冲乱编队阵型的。

艨艟快船的上尉指挥官立即挥舞手中灯笼,高声大吼:

“落帆!减速!”

呃,商船上的小队长醒悟过来。

“快落帆!快,减速!快”商船这才开始落帆,减速,但已经追上艨艟快船与其并排行驶。

艨艟快船露出水面的部分长倒是有十五米,最宽的地方虽然有三米,可整体封闭的船舱顶部则不到两米还覆盖着铁甲,就像光溜溜的鲢鱼背脊。

十几名士卒还在收拾刚刚落下的船帆,被商船迫近掀起波浪冲击得不停摇摆,好几个士卒都差点掉落海里。

“快!快,快帮忙,忙,去”小队长生怕因为自己的鲁莽惹怒艨艟快船的上尉,下达了胡出迫切需要的命令。

于是二十几名士卒从商船上一跃而下,将艨艟快船上的士卒连同上尉一起拽住、摁住……

接着又跳下去十几二十个士卒。

用得着去这么多人吗。商船船头的小队长暗暗嘀咕。

旁边的“大岛仓”伙计塞过一个鸡腿,点头哈腰地说道:

“人多好办事嘛。来,再来个鸡腿。这都下半夜呢,队长也挺辛苦的。您瞧,前边的船又在挂灯笼啦……”

“唔那是让,呕,让商船,从‘狮鹫号’和‘兀鹫号’之间,穿、穿过去。”见小队长打嗝,旁边又一个伙计递上杯茶水。一个小队长身边竟有四五个伙计“服侍”着,让他感觉比大将军还受用。

有伙计还帮他传话来着。

“队长让你们搞快点,从‘狮鹫号’和‘兀鹫号’之间穿过去。”

“乒乒乓乓”几声轻响后,十一号艨艟快船已经提速,窜到商船前边领着商船向“狮鹫号”和“兀鹫号”留出的空档钻进去。

商船后边守在驾驶台旁的小队长伸长脖子瞥瞥海面,隐约见到一大团黑影向船后飘去。他撇撇嘴暗骂道。

艨艟快船咋把船帆都搞掉了。真是一帮没用的家伙。

如果不是黑夜,如果不是雾气,他应该看到墨黑的海水中伴着股股鲜红的血色。

胡出领人顺利地夺取了十一号艨艟快船,胡入那边也不慢,虽然小队长没有下令配合,不过行动依然取得成功。

洪帆放出机关鸟回复:

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尽在掌握。

“赤桑号”已加速左转,“黑鹰号”和“海鹰号”已完成右转,马上就要阻隔开“蓝星号”。

大将军最后望了望“蓝星号”,看着它顺从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右转,一切尽在掌握。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啦,“蓝星号”就是一个巨大的战利品而非毒瘤。

这也是竹山上今生最后一次欣赏自己的战利品。孙樵可是个很有耐心的猎人,这次他绝不会在大将军的床上打瞌睡。

“战隼号”的指挥官是竹山上的侄子竹山翠,军衔已至大尉,再进阶就是准将,也就是成为一名将军。

见到大将军新的部署,让“战隼号”作为自由行动的游击兵力,他觉得这是大将军给他的一次绝佳的立功进阶机会。将军的位置立马唾手可得,他竹山翠将成为竹山家又一名将军。

他今年才二十九,比叔叔当年获得准将军衔的年龄还小半岁吧。

于是,竹山翠下令挂出灯笼信号,“战隼号”将左转绕到“蓝星号”尾后。

竹山翠是仔细研究过“蓝级”大船的,知道其控制中枢在船艉,那里有船舵,驾驶舱,作战室,甚至还有“合影距离”。

如果真的发生战斗,他一定会率领“战隼号”冲撞“蓝星号”的船舵使其失去控制,再一举登上“蓝星号”重现山本枭的荣耀。他知道叔叔是绝对不会下令砍断自己的双手。

对于“战隼号”打出的信号,其他战船只得纷纷避让。谁让竹山翠是大将军争强好胜的侄子呢,而且大将军也下令赋予他自由行动的权利。

不过“战隼号”原本是在右列纵队第十三的位置,要想绕到已经右转的“蓝星号”尾后,就得必须左转穿过“雕组”战船再右转穿过“鹰组”战船。

在整个舰队尚未完全完成新的部署,都在按预定计划转弯时,“战隼号”要连续两次穿插其实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尤其是第一次穿过“大雕号”“海雕号”“鱼雕号”。

这三艘海鹞战船的任务是在“小鹰号”和“怒鹰号”之后做第三层包围圈,所以需要依次插上,再右转随整个向南方的黑石崖行进。

按照竹山上的战术设计,作为游击的“白隼号”“战隼号”“黄隼号”最主要的作用有两个:

其一,就是防备“蓝星号”趁关东舰队转变航向,由东转南,变双列纵队为多列纵队,战船衔接不够紧密,阵型尚未完成之时采取突围行动,那么作为游击的三艘机动性最强的“隼组”战船就要迅速弥补空当,阻挡住“蓝星号”的去路。

其二,就是在需要向“蓝星号”发起攻击时,其他战船又因为要负责钳制“蓝星号”位置过于靠近呈相持胶着状态,则利用游击战船发起突然冲击。

无论哪种情况担任游击任务的三艘“隼组”战船都应该保持在外围机动,而不是钻到包围圈以内发起强攻。

强攻是“鹰组”和“雕组”的优势。“鹰组”擅长接舷战,“雕组”具有超强的对攻抗打击防御能力。

而“鹫组”则主要负责打扫战场,清理残余,战斗力要稍逊一些。

位于“战隼号”前面的“白隼号”和后面的“黄隼号”都选择了靠右避让,驶向右侧更空旷的水域,以便获得更多的活动空间,同时也能让“燕隼号”“海隼号”压上构筑起“蓝星号”右侧的第三道包围圈。

偏偏竹山翠这家伙要独辟蹊径左转去穿插“蓝星号”的尾后,使得整个右侧包围圈的变阵出现滞后、混乱。

奉命前插右转配合“海雕号”“鱼雕号”构筑右侧包围圈的“燕隼号”“海隼号”见前面的“黄隼号”已靠右避让,便加速前进同时循着“鱼雕号”的轨迹开始转向右侧。

突然,“战隼号”挂着左转信号灯笼冷不丁地强行斜刺冲出。

竹山翠很清楚“战隼号”的穿插行动是非常危险的,但为了争取到第一时间攻击“蓝星号”的机会,他觉得有必要冒这个风险。

已经收拢的编队无法使用风帆,他让所有士卒都下到负二、负三层全力划桨,以最快的速度穿插,缩短时间降低风险。

第四十四章 莽撞的“战隼号”

“混蛋!竹山翠这混蛋又要显摆啥!”大家同在“隼组”,“燕隼号”的指挥官对竹山翠是很了解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在此时像根搅屎棍般突然就窜了出来。

还好“燕隼号”皆是以灵巧见长,也见识过竹山翠这种突如其来的神经质操作。急忙减速避让,同时加大右转幅度,堪堪从“战隼号”船尾划过。

“海隼号”在“燕隼号”之后,见不到“战隼号”的左转信号灯笼,反应又慢了半拍。尽管做出了应急反应,船首尖尖的海鹞头还是从“燕隼号”的舵叶和舵杆上扫过,以致“燕隼号”的舵杆不久就会断裂,让“燕隼号”失去控制。

这还不算什么,“战隼号”这根搅屎棍的破坏还在继续。

右列纵队的最后的两艘“鹫组”战船“胡鹫号”和“鹰鹫号”已放慢速度,拉开间距,让十二号艨艟快船引导“大岛仓”最右侧的商船前插。“胡鹫号”和“鹰鹫号”虽然没有重蹈前面“燕隼号”的覆辙,却遮挡住了“大岛仓”中间商船的视线。

中间商船的实际控制者是洪帆,见左右两艘商船均已在艨艟快船的引导下前插,前边的“虎鹫号”和“黑鹫号”也挂起信号灯笼,要求中间商船自两船留出的当中空位前插。

于是,中间商船趁着船帆尚未落完,依旧以接近五十里的速度,簌地直插进已经减速的右列纵队。

洪帆号称“快帆手”,起帆落帆绝对是他的强项,之所以磨磨唧唧地未将船帆落完,就是想当根添乱的搅屎棍,搅乱关东战船编队好趁机浑水摸鱼。

由于前面的“虎雕号”“大雕号”“海雕号”“鱼雕号”已右转船身构成右侧第三道包围,正朝着南方的黑石崖航行。

“战隼号”则是左转要向东北方前进,鉴于刚才“海隼号”和“燕隼号”的接触,竹山翠再不敢冒险从“雕组”战船的首尾之间穿插,因为第三道包围之内还有第二道包围的“小鹰号”“苍鹰号”等战船,同样在朝着南方的黑石崖航行。

“战隼号”既看不到它们的具体位置,它们也看不到“战隼号”的信号灯笼。而且作战手册里边就没有这样的信号组合,因为这样垂直穿插的行为是绝对禁止的。除非他是敌船。

所以,竹山翠即使有大将军当靠山也不敢把搅屎棍伸进两列编队中间去。他选择把航行转向正北方,让“战隼号”右舷与“虎雕号”“大雕号”“海雕号”“鱼雕号”的右舷保持平行,彼此相对行驶,绕过第二、第三道包围,绕到整个右侧舰队的最后边再右转回来,从封堵“蓝星号”后路的“飞雕号”“金雕号”“白雕号”之间插向其尾后。

竹山翠这一次的计划无疑是正确的,这样“战隼号”虽然会增加三倍的航程,但不会和其他战船交叉行驶。多出的航程可以用“战隼号”的速度优势来弥补,而他这根搅屎棍就不会再搅乱其他战船的行驶。

可编队中不止竹山翠一根搅屎棍,还有“快帆手”洪帆这根,当两根搅屎棍碰到一起会怎么样。

“轰!”一声巨响,高速行进的“战隼号”猛地撞上“大岛仓”的商船,幸好“大岛仓”的商船乃是自家工匠精心打造,否则早被拦腰撞断。

即便是这样,商船也被撞出巨大的窟窿,冰冷的海水汹涌而入,底舱里捆绑着的关东士卒瞬间葬送了性命。

底舱的送了命,船上的士卒,水手可要逃命,一窝蜂地涌向“战隼号”。

竹山翠犹豫了下,决定收下这些士卒和水手,或许在后面的战斗中用得上。没有风帆动力,船上正缺桨手呢,把这些人补充进去正好。

把两名醉醺醺的小队长狠狠训斥了一番后,竹山翠让他俩把这两百多士卒,水手带到负二负三层去替换出“战隼号”的士卒,让他们修整备战。

至于后续的救援工作就交给后面的“虎鹫号”和“黑鹫号”吧,他们本来就擅于善后。

两名小队长经竹山翠一番训斥,立马清醒了许多,带着一百五十名士卒往“战隼号”甲板下去。

两名小队长猛然发现不对劲啊,自己手下的士卒咋都是新面孔呢。没等两人想明白,就晕倒在负一层的楼梯口。

“虎鹫号”和“黑鹫号”的任务虽然是作为预备队,可这仗还没开打呢,就摊上这档子破事,替竹山翠收拾烂摊子。毕竟是大将军的侄子啊,惹不起。

只是“虎鹫号”和“黑鹫号”的救援非常的懈怠,毕竟夜黑雾浓不好操作,公输军团那些“病恹恹”的家伙活着是有用的,死啦就完全没必要打理。

趁着撞船的混乱之时,洪帆放出了机关鸟。

于是舰队队尾发生的事情公输孟启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胡出夺下了十一号艨艟快船。

胡入夺下了十二号艨艟快船。

洪帆随时能够拿下“战隼号”。

现在寅时过半,海面上吹来的应该是七月十一日的晨风啦,徐徐的晨风把雾气渐渐吹散。“赤桑号”已行驶在整个舰队的最左侧,处于独立的指挥位置。

竹山上看着关东舰队已完全按照自己的部署,全部调整到位的关东战船正把“蓝星号”层层包围住,赶往南边的黑石崖。

距离黑石崖不到二十里了吧,等舰队到那儿也该天光大亮啦。竹山上心里估算着,脸色渐渐浮出一丝微笑。他忽然想回到房间小睡一会儿。

望着渐渐散去的雾气,公输孟启已锁紧眉头,他此刻在考虑两个问题:

第一,西港的情况怎样呢?因为有三艘神龟船充当移动中继点,他和巫念的联系可以保证八百里内不中断。

巫念子时发出的消息说东桑舰队航速七十里,距离西港仅九十里。渔夫的搭档武田校已同意加入“大岛仓”的雇佣军,她暂拟实施“灯塔行动”。

后面还简述了下“灯塔行动”的梗概。

公输孟启是寅时收到的这条消息,说明他与巫念之间的距离已达到八百里的极限。下一次消息可能就需要三艘神龟船之间的快速移动来弥补机关鸟传送距离的不足,那么传送的时间则会更久。

抛开机关鸟传书的问题,按巫念的消息推算,东桑舰队应该在丑时三刻前进入西港。

如果实施“灯塔行动”则战斗必须在一个时辰内,也就是寅时三刻前打响,而且必须在卯时三刻前结束。因为升起的太阳会惊醒烛龙,灯塔不可能永远黑暗。

留给巫念他们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个时辰,时间确实相当短促。

此刻已经寅时过半,那么西港的“灯塔行动”至少已进行了一刻钟。

二位夫人啊,你们的行动顺利吗?

公输孟启的心揪得一阵阵的疼。如果他知道巫念后续的“精卫赴海”,一定会率领蓝星号冲往西港吧。

第四十五章 被截获的海鹞子

可现在的公输孟启已不能动弹。

即便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北端灯塔陷落也不会冲向西港,因为眼下的蓝星号除了向南进入黑石崖,不能往其他方向偏离丝毫。

因为周边所有战船的信号灯笼都一样:

保持航向,偏离航向杀无赦!

公输孟启不需要偏离航向,他只希望找到一处绝地。

所谓绝地,就是东南西北上下左右都没有退路。没有退路也就没有来路,蓝星号可以一面迎敌,即使面对整支关东舰队也无所畏惧。

关东王桑木柘派渔夫暗探监视关西王桑木直八年。

渔夫可以说是走遍了关西每一寸土地,驶过了关西每一处海岸,可真正要在黑石崖找到一处符合公输孟启要求的绝地却不容易。

因为蓝星号吃水深四米,它能去的地方关东战船都能去,它不能去的地方,关东战船也能去。

尽管黑石崖是因其海岸为高达百丈的黑色绝壁而得名,可遍布的礁石、暗礁,让蓝星号根本不可能背靠绝壁作战。艨艟快船,甚至海鹞战船都可以绕过狭窄水道从各个方向冲击蓝星号这个巨无霸。

除非蓝星号一直保持沉默,任由关东舰队做彻底清查,这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西港的战斗一打响,不出一个时辰海鹞子就会把消息送到海口港。而黑石崖与海口港的直线距离不到八十里,只是因为凸出的望北角增加了海上的航程。

“真的没有这样的‘绝地’?即使是搁浅,即使是触礁也不怕,蓝星号就是个坚固的堡垒,只要不四面受敌,就不怕关东舰队。”

公输孟启再次降低了要求,因为他已经能望见晨曦中的黑石崖了。

留给蓝星号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而大将军竹山上连绝地也不给蓝星号留下。

渔夫已竭尽所能,他把自己知道的岛屿,礁石,暗礁,已一一标注在孙樵发来的编队图上,确实找不到大将军的漏洞。

石步,船长浦广,大副大刚,二副沙小鱼,望员沙仔鱼都已来到驾驶舱,落帆后蓝星号上的关东士卒全都去负三层划桨了,他们对渔夫倒是唯命是从,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公输孟启举起双筒“千里镜”亲自寻找可以依托的“绝地”。

“那里如何?”他手中权杖指向黑石崖海岸西南方向。

渔夫的手指迅速落在编队图上。

“这里东面有四五个岛礁连成一线名叫‘连云礁’,其间可能仅有一两处可供海鹞战船穿行。但北面的‘黑石礁’,‘西礁’和‘东礁’之间至少有三处宽达三十米,海鹞战船可以通过。西北的海岸,‘棱礁’和‘五堡礁’之间有两个口子可供海鹞战船通行。”

“而蓝星号估计只能从西北的‘棱礁’和‘五堡礁’之间不到五十米的口子进入,进入之后还得立即左转,因为右前方有‘朵礁’阻挡,能否安然进入在下确实没有把握。”

“整个这片水域艨艟快船几乎就是无口不如。”

他边说边比划,生怕二把刀翻译出错,这个时候的错误绝对是致命的。

“就是这里!”

权杖果断地落在黑石崖西南角,连云礁西侧长五百米,宽两百多米的水域。

公输孟启迅速下达命令:

令,二副沙小鱼,望员沙仔鱼迅速启动“合影距离”测量“棱礁”,“五堡礁”,“朵礁”,三者之间的准确距离和方位,以确定蓝星号是否能够进入。

令,大副大刚即刻查勘海流,潮汐,浪高,汇总数据,以确定进入“连云礁”水域的船速和角度。

令,船长浦广和渔夫暗探通力合作,根据大副、二副的数据操控蓝星号进入“连云礁”水域。

令,石步传令洪帆夺取“战隼号”尾随蓝星号进入“连云礁”水域,将船上士卒、水手通过船尾检修口迅速转移至蓝星号。

令,石步传令胡出、胡入驾驶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引导两艘“大岛仓”商船驶向北面的“黑石礁”,“西礁”,“东礁”,凿沉商船封堵住其中最宽的两个缺口。商船上的人员由“战隼号”接应至蓝星号。

行动!

沙小鱼,沙仔鱼,大刚的数据迅速汇总:

“棱礁”在“五堡礁”西南五十度,间距四十九米,“朵礁”在“五堡礁”南五度,间距六十二米。

现在是**位,水深七到八米,近岸水流比较紊乱,涌浪一到两尺。

留给蓝星号的宽度和角度可没有一丝剩余量,得磨破皮肉,擦伤筋骨,挤扁了身子才钻得进去吧。

只是钻进去之后又如何,让关东舰队瓮中捉鳖吗?

浦广船长和渔夫对望片刻,向公输孟启点点头。

“元帅,蓝星号可以进入‘连云礁’水域,可是……”

“没有可是!自打开始‘火烧赤岩礁’计划,公输军团就只有一条绝胜路!”

公输孟启立马打断他,同时下令:

“浦广船长,你负责掌舵。沙仔鱼负责观察船艏,沙小鱼负责观察船艉。大刚下负三层指挥划桨。渔夫去发信号,告诉关东舰队,蓝星号将在‘五堡礁’抛锚停靠。”

渔夫发出的信号很快就传递到“赤桑号”上。

竹山上还没有回房间休息,他觉得早上的空气实在是太清心,正好可以练一练剑术。东桑的剑术其实使用的是长刀,劈砍,削斩,突入,刺杀,动作简单实用,效率极高。

而大将军的剑术已是九段,乃是剑术中的王者。

也是桑木直唯一惧怕的对手。

不过竹山上对“蓝星号”要求抛锚停泊的正常信号就有些看不懂了。一切都太正常不过啦,“蓝星号”前面就是百丈绝壁的黑石崖,三面全是关东战船。

它不抛锚难道还会起飞。

看来真的是自己杞人忧天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啦。

大将军当即下令:

准许“蓝星号”抛锚停泊。

各战船也就地停泊,开始早餐。半个时辰后各船指挥官随本将军登临“蓝星号”,好好观摩下这超级战利品。

下达命令后,大将军兴致愈发高涨,决定练完这套他自创的“东军流剑术”,再吃早餐然后沐浴更衣前往“蓝星号”。

公输孟启则矗立在蓝星号右舷,看着黑石崖下密布的礁石就如同一尊尊蹲守在地狱之门的怪兽,看似给了蓝星号一条窄逼通道,焉知这条路不是通往无尽的深渊。

何况四周敌船遍布,全都磨尖了牙齿和利爪,随时准备着扑向蓝星号。

第四十六章 执着的指挥官

竹山翠就是这样的心态,恨不得立马扑上“蓝星号”。

虽然大将军已经同意“蓝星号”抛锚停泊,让战船士卒进餐休息。

可竹山翠很不甘心,他冒着撞船和扰乱编队的风险,费尽心思大航程,大迂回,到头来就得到个登船观摩的机会。

而且这机会舰队所有指挥官都有,并非是他的特例。

就算是早餐,老子也要去“蓝星号”上吃。竹山翠下定决心,等“蓝星号”停下来,他就第一个冲上去。

“战隼号”对“蓝星号”紧盯不舍的行为,让关东舰队的官兵们哄笑不已,他们一边啃食着干粮,还不时灌几口清酒,一边欣赏“战隼号”执着的表演:

就像一只老鼠在紧追着一头大象。

大象会怕老鼠吗?据说会的。因为老鼠可能从大象的耳朵、鼻孔钻到脑子里面去。

细思极恐啊。但竹山翠盯的是“蓝星号”的船尾,难道他想从那儿进去。

“蓝星号”被“战隼号”逼得极为窘迫,先是向右偏向“五堡礁”的西边,“战隼号”在它后面。然后“蓝星号”又调头左转回还,回转半径已做到极致,想摆脱“战隼号”这个讨厌的家伙。

只是“蓝星号”庞大的身躯怎么也不可能比“战隼号”灵活,真的就如同只笨拙的大象,被尖嘴的老鼠戏弄得左支右拙。

一不小心竟然钻入到“棱礁”和“五堡礁”的狭缝里。

关东舰队的官兵们已笑得喷饭,还好他们吃的是干粮,喷得不太夸张。

连“大岛仓”的两艘商船也往前凑,想看“蓝星号”的窘相。

对于两艘商船的行径关东战船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商船越往前越是进入到包围圈的核心里,何况还有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形影不离地看守着呢。

关东舰队官兵们更关心的是“蓝星号”这只笨大象会不会被“棱礁”和“五堡礁”夹扁啦。

“棱礁”就是外形呈四棱或三棱的礁石,像这样的礁石在黑石崖水域有很多。而西南角这一块长棱形“棱礁”靠黑石崖海湾的最西端,也是最大的一块“棱礁”。东西长六十八米,南北宽三十七米,高有五、六米。

南边就是高耸的黑石崖绝壁,距离有上百米,不过除去七八十米的乱石滩,能通行的水道则有二十多米宽。

能让海鹞战船过得去。

“五堡礁”在“棱礁”东北偏北五十度的位置,二者间距仅有四十九米,比渔夫估计的五十多米还要窄。如果不是渔夫估计有误,便是受到潮汐水位的影响,水位高低不同礁石在水面露出的距离也不一样。

一两米的距离对于大海而言,根本就不是度量单位。但对于要在礁石间穿行的蓝星号而言,半尺的距离就可以把它卡死。

何况“五堡礁”还比较大。

“五堡礁”近似于五边形,高高耸立仿佛个五边形的城堡而得名。东西长六十七米,南北宽五十五米,最高处超过十米。

所以蓝星号必须得先向西拉出百米空间,然后再掉头东南,以五十度的角度插入

“棱礁”和“五堡礁”间的狭缝。尽管这两座礁石之间有四十九米宽,而“蓝星号”的宽度是四十二米,理论上两边还有三米多的空余。

可前边还有座“朵礁”呢,“蓝星号”不可能完全顺着狭缝行进,它还得左转。

紧贴着“五堡礁”礁石的棱角左转,以避开右前方的“朵礁”。

“朵礁”的外形就像椭圆的云朵飘在海面上七八米高的地方,云朵的直径有六十余米。

不过它可不像云朵那样蓬松柔软,经过海浪千百万年无数次地拍打和冲刷,仍然屹立的礁石又怎么可能蓬松柔软。

竹山翠已经听见“蓝星号”的右舷在“朵礁”的岩石上摩擦“咯吱,咯吱”的磨牙声令牙龈都得慌。

而左舷也在被“五堡礁”的棱角切割“呼哧,呼哧”那是用锯子锯木头的声音。

让竹山翠不能理解的是在如此狭窄的缝隙里,“蓝星号”竟然还能前进。

尽管速度很慢,可就是在前进。

划桨肯定不行,船舷都贴在礁石上了,船桨根本就伸不出来。即使有些位置能伸出几支船桨,顶多也就是两三米而已,会因距离礁石太近,没有入水的角度。

其实这也一直是困扰船长浦广和渔夫的问题:

蓝星号要穿过“棱礁”,“五堡礁”和“朵礁”的狭窄三角区域根本无法划桨,唯一能够凭借的就是海流的力量,可近岸紊乱的海流未必就会听从公输元帅的调度,顺顺当当的把“蓝星号”送进“连云礁”水域。

而且当蓝星号左右两侧都贴在礁石上时,得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够推动。

连竹山翠都走到“战隼号”船头,想伸手帮忙推它一把。

在没有风帆,也不能划桨的时候如何让蓝星号获得动力,这个难题公输孟启早有考虑,他采取的是在“迷离津”用绞盘牵引船只靠岸的办法。

不同的是这次绞盘是设置在负三层的船舱里。左右两侧各设置了五个串联的绞盘,连接绞盘的缆绳从船艏左右两角伸出。蓝星号就像多出两条长长的触须。

当需要靠左行进便转动左侧五个绞盘,需要靠右行进则便转动右侧五个绞盘,若是直行则可以两侧同时转动。

五个绞盘的串联设置,能够让百余名关东士卒在狭长的船舱里全部都能使上劲。

随着大刚敲响的鼓点,翻译喊着号子指挥士卒。这种行进方式下连船舵都已不起作用,最为关键的乃是是船外的两条牵引缆绳。

牵引缆绳附着点的选择和调整,关系着蓝星号的行进,石步和渔夫一左一右担当起了这个重任。选点锚固缆绳,换位再向前再锚固,凭借两条缆绳牵引着蓝星号一步步进入“连云礁”水域。

“连云礁”水域就像是黑石崖下凹进去的锅底,西边有“棱礁”,“五堡礁”,“朵礁”呈三角排列。北边的“五堡礁”,“黑石礁”,“西礁”,“东礁”则从西向东一字排开,大小与“五堡礁”差不多,只是形状各异。

除“五堡礁”与“黑石礁”间距在十米左右,其他礁石之间的距离都有二十来米。

遵照公输孟启的命令,胡出、胡入将率“大岛仓”的两艘商船自沉在“黑石礁”,“西礁”,“东礁”之间,封堵住其间两个口子,构筑起蓝星号北面的屏障。

至于东面,则是由北向南七八处礁石连成一串的“连云礁”,一个个礁石的形状都像极了漂浮的云朵,由此得名“连云礁。”

在海面上看一朵朵云朵间的距离倒是很宽,可水下却是连成一片的整体,吃水超过三米就无法通行。是蓝星号赖以依托的最稳固屏障。

这就是公输孟启把“连云礁”水域作为“绝地”的原因。三面皆有依托固然最好,实在没有两面也行,如果不够,那就自己打造。

两艘“大岛仓”的商船离北边的“黑石礁”,“西礁”,“东礁”越来越近,他们很想看看“战隼号”是否还执着地钉在蓝星号后面。

第四十七章 欢迎来到蓝星号

“战隼号”当然还在蓝星号后边,只不过是被“五堡礁”遮挡住了而已。

“战隼号”能跟进到“棱礁”与“五堡礁”之间,说明蓝星号已经通过大半,速度应该加快才对,可竹山翠发现它居然停顿下来。

难道卡住啦?

两名小队长也领着士卒们从船舱里跑出来,跑向船头看热闹。

“混蛋!谁让你们出来的……”竹山翠呵斥道,忽然感觉领头的小队长和先前醉醺醺的样子全然不同。

“你”

“你想进去吗?”洪帆问道,手中玄铁刀已经递出。

竹山翠瞬间懵了,他说的什么话,我咋听不懂呢?

身后又是平和的声音传来

“欢迎来到蓝星号。”

可惜他同样没听懂。他唯一能看懂的就是“快帆手”洪帆手里的玄铁刀。

平心而论竹山翠的功夫还是不错的。他虽然未能及时拔刀,可仍然迅捷地连刀带鞘挥出隔档,同时侧转身体,他想看看身后的声音是怎么来的。

平心而论竹山翠的功夫还要比洪帆略好一点,可他分心二用就太藐视“快帆手”啦。

何况洪帆手中是玄铁刀,他根本隔档不住,而且即使他隔档住了洪帆的玄铁刀,还有冲过来的近百名弓弩手,几十支袖箭,弩箭全插他身上。

竹山翠唯一听懂的是身后那句。

“我是公输孟启。”

他听懂了“公输孟启。”其他的傻子也能猜到。竹山翠不是傻子,他只是很执着,他还是大将军的侄子。

……

大将军的全套“东军流剑术”练完恰好是卯时,他的私人厨师已准备好早餐,按照他的吩咐放在了作战室的长桌上,而不是送到房间里。

竹山上正要走进作战室,头顶却传来海鹞子尖锐的唳声。

嗯?难道是关东王传来消息,可海鹞子为何已盘旋一周还不落下来。

在竹山上的注视下那海鹞子又盘旋了两周,仍然还在犹豫,似乎“赤桑号”并不是它送达的目的地。

大将军眼底已闪过一丝惊异,他掏出一个竹哨放嘴里吹响:

“嘘,嘘咻,咻哩,哩呜,呜”

海鹞子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落到了竹山上肩头。

可它真的落错了地方。

这只海鹞子是大岛茂在西港于寅时之前放出的,它从未见过“蓝星号”。

为此大岛茂特意制作了“蓝星号”的模型让它识别,尤其是“蓝星号”右舷的甲府红柚木勋章,能让它迅速识别出来。

可惜现在蓝星号卡在“棱礁”和“五堡礁”之间,右舷紧贴着“朵礁”,海鹞子的眼光再敏锐也见不到礁石遮挡住的金红色的勋章。

它倒是对“赤桑号”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毕竟这是关东舰队的旗舰,有着关东王印记也就东桑王室的印记,而海鹞子是王室的专属品。

更何况竹山上后来还用训练海鹞子的竹哨吹出了四种不同的哨音来召唤它。

大将军多才多艺,他可以吹出七种不同的哨音。他还认得出海鹞子上绑缚的绢帛出自“大岛仓”,也能识别绢帛上的笔迹是大掌柜大岛茂的亲笔:

公输元帅,吾儿手臂受伤,请赔偿双倍银币。

这看似平常的信息却有着绝不平常的意义:

其一,公输元帅,公输军团的元帅,也就是公输孟启,他在这里!在关东舰队里。否则海鹞子不会把消息送来此地。

公输孟启肯定不会在俘虏之中,那么他就只能在一个地方

“蓝星号”!

竹山上已大汗淋漓,这可不是练剑练的。

其二,“大岛仓”和公输军团合作紧密。否则大岛茂的儿子大岛骏受伤干嘛找公输元帅赔偿,还双倍!

竹山上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一地。

他没有杞人忧天!他的直觉一直都是对的!从“蓝级”大船一出现,到大岛骏的告密,到赤岩礁湖的围困,到“蓝星号”的俘获,到山本枭触发的船弩……

无一不是公输元帅的精心布局。

双倍赔偿,双倍赔偿!除了“蓝星号”还有“蓝色号”。

天啊!大将军牙关紧咬,这只海鹞子应该是一个时辰前放出的吧,说明什么?说明“蓝色号”在西港已经行动成功。照时间推算也完全合理。

“蓝色号”的成功就意味着东桑舰队的失败……

竹山上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眼眶里一片泪光。

如果大将军知道整个东桑舰队已全军覆没,仅剩的十五艘艨艟快船已全都成为了公输军团的战利品。恐怕会嚎啕大哭,晕倒在船吧。

“来人,来人!来人!”大将军怒吼道:

“击沉‘蓝星号’!击毁‘蓝星号’!”

一众赶着用过早餐的军官们正等着大将军下令上“蓝星号”观摩呢,没想到等来的竟是大将军暴跳如雷的怒号

“击沉‘蓝星号’!击毁‘蓝星号’!”

大家瞬间懵圈,大将军这是怎么啦?

“怎么!本将军的命令你们听不懂吗!去!去!去!击毁‘蓝星号’!”

“所有公输军团的俘虏一律斩断双脚!”

“‘大岛仓’的人员全都斩首!杀!杀!杀!”大将军已举起手中长刀。

“东军流剑术”第一式:

日出东方。

军官们好像看明白了,大将军的命令是真格的。可是……

“东军流剑术”第九式:

光寒东桑。

军官们看到大将军的私人厨师好像抖了下,然后就如同木桩一般,是斩断的木桩,斩成七段的木桩。

作为私人厨师,他的身材保养得还不错,非常标准的七头身比例,因为一段一段落下来的时候都一样高,整整齐齐的像七个梅花桩。

鲜红,血红,的梅花桩。

“东军流剑术”第……

“赤桑号”已没有观众了,全跑去传令、督战、参战、拼杀。

杀杀杀!

蓝星号自“棱礁”、“五堡礁”、“朵礁”猛地杀出,直窜入“连云礁”水域,船尾开了个巨大的窟窿,“战隼号”的大半个船头都伸了进去,船上的士卒、水手拼命向“蓝星号”船舱里冲去。

啥?竹山翠还真动手啦,直接撞穿了“蓝星号”的船尾,够狠的!谁给他的命令啊?

杀!

当然是大将军啊。

大将军下令击毁“蓝星号”!斩杀公输军团俘虏!斩杀“大岛仓”人员!

哇!有背景果然不一样,竹山翠这次可是立头功啦!

率先攻破“蓝星号”。

咦?

“战隼号”咋又退了出来。

呃!

“战隼号”迎击“大岛仓”商船去了,两艘商船正从“黑石礁”,“西礁”,“东礁”之间穿过,奔向“蓝星号”。

哟!

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已在后面紧追不舍。

“战隼号”靠在两艘商船中间,商船上的人员纷纷向“战隼号”上逃窜。

额……

关东舰队的官兵们看不懂,这是咋回事嘛?

当然,大将军的命令必须执行,谁也不想变成七段梅花桩。

第四十八章 黑石崖海战

第一波发起冲击的自然是艨艟快船。

艨艟快船首尾尖锐,宽仅三米,吃水两米,水面船舱整体封闭高度不到两米,均覆盖铁甲不惧箭矢、火攻。在“连云礁”水域来去迅速无孔不入。

处于第一包围圈的八艘艨艟快船船头原本就朝向南方,几乎不用调整姿态立即启动,加速钻入北面的“五堡礁”,“黑石礁”,“西礁”,“东礁”,“连云礁”五处礁石间的四个通道,向已进入“连云礁”西侧水域的“蓝星号”疾速冲来。

撞沉“蓝星号”!撞沉“蓝星号”!撞沉“蓝星号”!关东舰队的士卒们高声呐喊。

三号、五号艨艟快船自“东礁”两侧当先窜入。

四号、六号艨艟快船自“西礁”两侧同时疾进。

他们的目标都盯住了“蓝星号”。

对付艨艟快船的最好武器就是艨艟快船。关东舰队有,公输军团也有。

胡出控制的十一号艨艟快船在进入“连云礁”东侧水域后立即向西右转调头,迎着从“五堡礁”东侧进来的六号艨艟快船冲了上去。

胡入控制的十二号艨艟快船在进入“连云礁”东侧水域后立即向东左转调头,迎着从“连云礁”西侧窜入的五号艨艟快船冲了上去。

而向中路“西礁”两侧迎来的则是两艘“大岛仓”商船。

“轰!”两声巨响合在一起发出同一个声调,三号、四号同时撞上两艘商船,把商船撞出巨大的窟窿,迅速下沉在“西礁”两侧的通道里。

三号、四号艨艟快船的指挥官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他们捅了个大娄子,沉没的商船封堵住了两个进攻通道。

几乎是在三号、四号撞上商船的同时,五号、六号、十一号、十二号艨艟快船也撞在了一起。

论理五号、六号艨艟快船是直线加速,冲撞的力道比胡出、胡入刚刚调头的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要大得多,可五号、六号的官兵们看见迎面而来的竟然是十一、十二号同袍,势头瞬间减弱,甚至萌发出避让的想法。

结果硬碰硬地一撞居然被怼回去大半。

然而五号、六号艨艟快船的厄运才刚刚开始,当他们还在犹豫前进还是继续前进的时候,“蓝星号”左舷的船弩发射的巨箭已呼啸而至。

德川阔测算得很准确,蓝星号的两侧船舷最多能够增设十具船弩。

现在左舷的船弩已经完成了第一波发射,五具船弩仅发射出四支巨箭,两两一组分别射向五号、六号。

之所以没有发射更多,是因为公输孟启需要做测试,毕竟关东舰队数量众多,而蓝星号孤军作战,每一次攻击都力求精准有效,不能浪费材料。

东桑国的艨艟快船表面覆盖着近半分厚的铁甲,铁甲之下还有层牛皮,不惧箭矢。但那只是对普通箭矢而言,在不到两百米的距离内要扛住蓝星号发射的船弩巨箭,除非它的铁甲超过一寸半。

何况此轮射出的全是玄铁箭头。

“砰砰!”两声闷响,玄铁箭头不但锋锐,而且势大力沉,五号艨艟快船的水线附近立马出现两个直径一尺的窟窿,海水迅速灌入。

如果这还不算什么,玄铁箭头在从外穿进去后还会从里面穿出来,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窟窿却更大。

四个大窟窿同时对流,汹涌的海水顿时灌满艨艟快船狭小的船舱,船舱里的关东士卒还来不及打开舱盖逃命便呛水溺亡。

六号艨艟快船的结果也是一样。

即使有几个手脚灵活的士卒逃了出来,才发现撞击他们的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早调头奔东边去了。

东边是七八处礁石连成一串的“连云礁”,也是蓝星号最稳固的屏障,只是这道屏障是挡不住艨艟快船的。

尤其是一号艨艟快船,指挥官是艨艟快船副统领木村勇,山本枭极为信赖的关东水军将领新秀。

木村勇的一号艨艟快船在抵达黑石崖后位置在单号艨艟快船编队的左边,也就是更靠东边一点。

当大将军同意“蓝星号”在“五堡礁”停泊的命令发出后,木村勇也是松了口气,出舱站在舱外观望“战隼号”追逐“蓝星号”的表演。

可是,“蓝星号”在先向西偏转,转向“五堡礁”的西边,然后又迅速调头左转回还,将回转半径做到了极致。一连串的动作衔接得相当熟练,这反而让木村勇起了疑心:

首先,能做出如此精准极致的回转必须是对“蓝星号”的性能了如指掌的人。其次,这个人还必须熟知黑石崖水域的礁石,水流,水深,所有信息缺一不可。

木村勇也知道“蓝星号”的驾驶者应该就是在赤岩礁湖和山本枭一起登上“蓝星号”的渔夫暗探。

渔夫暗探一直负责监视关西王,熟悉黑石崖水域倒也正常,可他仅仅在正常驾驶“蓝星号”十多个时辰后就能对其性能了如指掌,这份能耐让人怀疑。

更大的疑问还在于渔夫暗探完全没必要和竹山翠较真,那他为何急于摆脱“战隼号”呢?

而且他若是真想摆脱“战隼号”就更不会选择插入“棱礁”与“五堡礁”之间的狭缝里,这岂非前后矛盾?

更有甚者,“蓝星号”在进入“棱礁”,“五堡礁”,“朵礁”的三角区域后,既没有风帆动力,亦不能划桨前行,那么它是如何前进的呢?

一个疑问可能是自己多疑,两个疑问或许纯属偶然,三个疑问就绝不简单。

所以,木村勇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去解开谜团,另一个角度就是东边。

“战隼号”在西、在“蓝星号”后,木村勇就去东、去“蓝星号”前。他还把二号艨艟快船也叫上,一起从“连云礁”东侧绕过去。

有时候要揭开真相就不能打草惊蛇,所以木村勇没有选择直接从中路插入,他把绝佳的机会让给了两艘“大岛仓”商船。

如果木村勇的格局再大上一点点,眼光再放远一点点,那么他就会留意到“大岛仓”商船的异动,他就能够在第一时间冲向商船,把两艘商船阻隔在“五堡礁”至“连云礁”以北水域,那样就能将公输军团的士卒和“蓝星号”分割开来。

没有“蓝星号”这个坚固的,设施完备的堡垒,几百名公输军团的士卒绝对干不过上万的关东士卒。

没有公输军团士卒的操作,“蓝星号”就是一具空壳,所有的设施也将成为摆设。

这样的状况绝对能给公输孟启以最大的威胁,比竹山上破解海鹞子的消息还要直接。

第四十九章 艨艟快船的统领

木村勇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做事总会有自己的想法,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作为艨艟快船的副统领,山本枭不在的时候他就行使着统领的职责,对于整个艨艟快船还是相当关注的。

他其实也察觉到“大岛仓”商船的动静,还向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发出严密监视的信号。

于是木村勇看到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紧紧地跟随在商船身边,用实际行动回应了他的指令,然后他才领着二号艨艟快船左转向“连云礁”东侧水域,去证实他自己的猜测。

在经过“白隼号”船头的时候,木村勇又故意扭动了几下船身,希望作为可以自主行动的“白隼号”能明白他的意图。

“白隼号”果然明白了木村勇的意图,跟着两艘艨艟快船驶入“连云礁”东侧水域。

“白隼号”也不希望“战隼号”独领风骚。

从远处看过去,“连云礁”东侧的水域要宽阔得多,海面上仅有的几处礁石也才一两米高。可驶近以后才发现眼睛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硬核全在水下面。

众多的暗礁,巨大的石盘,都潜藏在海中两三米的深度,令船防不胜防。

艨艟快船还好,船身小巧灵活可以进退自如,但“白隼号”就苦逼啦,如同进入雷区一般。虽然“白隼号”也是擅于灵巧机动,可那是相比同类的海鹞战船,而不是艨艟快船。

作为一个统领,尽管不是海鹞战船的统领,木村勇既然把“白隼号”勾引了来,当然不能放任不管。

于是,一号、二号艨艟快船同时担当起为“白隼号”勘察水情的任务。

结果就是,“连云礁”东侧的进攻不但比北边的三、四、五、六号艨艟快船要晚,甚至比西面的“燕隼号”,“怒鹰号”从“棱礁”两侧发起的攻击也要晚。

……

西面有两条通道,一条是“棱礁”外侧靠“五堡礁”这边宽达四十九米,蓝星号都能通行的大通道,另一条是“棱礁”内侧靠黑石崖海岸这边,能通行的水道有二十多米宽,十五米宽的海鹞战船过得去。

接到大将军的击毁“蓝星号”命令后,之前位于第二道包围圈最前边“怒鹰号”当仁不让地前冲出击。

刚刚它还奉命为“蓝星号”让开通道,以便其在“五堡礁”停靠,转眼间命令就变成了击沉、击毁。

大将军的命令让“怒鹰号”的官兵们手忙脚乱,然而没办法,谁让“怒鹰号”的位置是整个关东舰队最靠前的,也是最好的呢。

总不能退后让后面的“小鹰号”打头阵吧,那可是临阵脱逃杀头的罪。关东舰队是没有这样的指挥官的!

何况“怒鹰号”就是一只愤怒的雄鹰。

此刻这只愤怒的雄鹰展开两百只翅膀飞向三面受敌的“蓝星号”。两百只翅膀是两百支船桨,展开以后也只能独自在“棱礁”与“五堡礁”之间飞翔。

“怒鹰号”不怕,它身后的“小鹰号”也不怕,前赴后继鱼贯出击。

这样排队送人头的添油战术恰恰是公输孟启最喜欢的,谁让关东舰队战船多,官兵也奋勇呢。

蓝星号船艉顶上三弩齐发,三支拳头呼呼而出,黑漆漆的拳头揪着冰冷潮湿的海风砸向“怒鹰号”。

拳头?

这是公输孟启根据沈洪的建议,让工匠们特别制作的专门用于水战时攻击船只使用的钝头箭。

沈洪在训练水军时用过船弩,发现巨箭的威力太猛,一下就贯穿过去,虽然能将大多数船只一箭射穿俩窟窿。但窟窿的尺寸并不够大,不能让船只迅速沉没。

于是,公输孟启制作出加上铅坠的溃缩箭头。这种箭头在箭尖后三寸加有拳头大的铅坠,箭杆上也嵌入四根金属骨架。

测试中发现,当箭尖穿刺目标三寸之后巨大的冲击力会让质地较软的铅坠发生撞击变形,拳头大的铅坠会变作扁平的蒲扇拍打目标。

而箭杆上的四根金属骨架在箭杆的带动下从后往前推,就好像撑开雨伞,撑住相对较软的铅蒲扇继续对目标施以重压。

如果目标面不平整,压力不均匀的情况下箭杆还会发生扭曲、旋转,造成的伤害会更大。

实验结果是,在八百米的距离上,一支钝头箭能够将三寸厚的船板射出直径三到四尺的大窟窿。

看到这样的结果,水军将领们无不瞠目结舌,每个人都有如坠冰窟的感觉。

故而此次沈洪随“蓝级”大船出海不但为两艘船都配备了上百支钝头箭,还准备了充足的制作材料,要求每个工兵至少每两天制作一支钝头箭。

钝头箭看似简单,制作要求可是挺高的,仅箭杆上嵌入的金属骨架就分为三种材质:

熟铜,青铜,生铁。

针对不同硬度、密实度的木板,使用不同硬度的骨架才能达到最大的攻击效果。

“轰!”

三箭齐中,五百米外的“怒鹰号”的海鹞头猛地抖了下,仿佛断气那一瞬间的抽搐,然后海鹞头掉落水中,沉入海里。

失去头颅的怒鹰其实和没了头的苍蝇是一样一样的,左右乱窜了几下就“咕嘟咕嘟”的往下沉。

改进后的三支钝头箭就足矣击沉一艘海鹞战船,这可就与德川阔的估计相去甚远。不过他也早葬身鱼腹,不用再为任何一支舰队思考了。

“怒鹰号”正在下沉,为了避免更多的关东士卒葬身鱼腹,“小鹰号”只得停止冲击,尽力抢救落水的“怒鹰号”士卒。顺便也把“怒鹰号”的残骸系上缆绳往外拖拽,这条进攻的主通道可不能堵塞。

公输孟启也不急于攻击,他已经通过“千里镜”观察到三种不同材质箭杆骨架对“怒鹰号”造成的破坏效果。

“各船弩听令,攻击海鹞战船时,装填首选青铜骨架钝头箭。”

“棱礁”内侧通道攻击受阻,外侧还是畅通的,借着“朵礁”的遮挡“燕隼号”悄悄地潜入。

“燕隼号”之前处于右侧第三道包围圈的中间位置,本轮不到它出战。

只是整个关东舰队抵达黑石崖后,“燕隼号”发现自己船舵好像出现了问题,应该是在避让“战隼号”时被后面的“海隼号”划伤。

于是在“蓝星号”要求抛锚停泊的时候,“燕隼号”也发出信号要求靠岸检查船舵,这样它就靠到了右侧编队的最边上。

黑石崖下。

第五十章 同僚厮杀

黑石崖下的“燕隼号”还没来得及检查船舵,大将军“击毁‘蓝星号’”的命令就来啦。

靠!“燕隼号”指挥官气得蹦起三尺高。

奶奶的!大将军平常不是这样对待下属的啊,今天咋就对竹山翠这混蛋如此关照呢?真要特别关照就早说呗,有必要搞得这般心惊肉跳的吗。害得“燕隼号”也被同僚误伤。

这口气“燕隼号”指挥官咽不下,全体官兵也咽不下。现在,最内侧的通道就在船头,整个关东舰队最隐秘的攻击就将出自“燕隼号”。

出击!“燕隼号”!

紧贴黑石崖下的乱石滩,潜藏在“朵礁”身后,“燕隼号”不需要追求速度,它追求的是突袭。

论速度这世上没有哪一艘战船快得过“蓝星号”的船弩巨箭。

再隐秘的行动也有露头的时候,在发起最后冲刺之前“燕隼号”指挥官从“朵礁”的阴影里探出头来,他要再确定一下“蓝星号”的准确位置。

可眼前的一幕却令他目瞪口呆:

“战隼号”与“蓝星号”船尾连着船尾,数以百计的士卒,水手正从“战隼号”上向“蓝星号”的船舱里奔去。

这些人正是“战隼号”从两艘“大岛仓”商船上转运过来的。

这!这?这是什么作战模式!奶奶的!这分明是通敌,不是作战!竹山翠这混蛋是奸细!

指挥官脑洞豁然打开,这下“战隼号”所有出格的举动就都说得通啦:

突然转向变道制造混乱令关东舰队自相碰撞;假借碰撞之机转移“大岛仓”商船上的俘虏人员;看似穷追不舍,实际上是掩护“蓝星号”躲进“连云礁”水域,利用凌乱的礁石分割关东舰队,然后各个击破……

奶奶的,只怕在“棱礁”,“五堡礁”,“朵礁”的狭缝里也是“战隼号”推着“蓝星号”前进的吧。

一定是!不然“蓝星号”不可能进的来。大家都是水军将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不借助外力“蓝星号”绝对转不过狭窄的三角区域!

绝对!

“竹山翠!你这个奸细!冲啊!抓住竹山翠这个奸细!”指挥官挥舞战刀,指挥“燕隼号”猛地冲出,撞向竹山翠“战隼号”。

“咔嚓”清脆的响声来自“燕隼号”船尾,不过大家听到的都是指挥官的怒吼,咆哮:

冲啊!抓住竹山翠这个奸细

冲出“朵礁”的“燕隼号”忽然左摇右晃的乱摆起来,那一声清脆的响声乃是船舵舵杆的绝唱。

陡然看到“燕隼号”从“朵礁”背后冲出来,“战隼号”上的人吓了一跳,连“蓝星号”的船弩也来不及射击。

不过瞧它打摆子的前进方式,还真够搞笑,如此良机怎肯放过,“战隼号”立马冲杀过来。

“来啊!竹山翠!你个叛徒!败类!奸细!老子一定要劈了你”“燕隼号”的指挥官恐怕不满竹山翠已不是一年半载了,同僚之间难免会有嫌隙,何况竹山翠也够张狂。

之前有大将军强大的背景在,他只能隐忍,现在抓住了把柄,就是扯破了喉咙也要嘶吼出来。

借着黑石崖绝壁的回声效应,不但“连云礁”水域,就是整个黑石崖水域,整个关东舰队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竹山翠!你个叛徒!败类!奸细!老子一定要劈了你

如果在负三层指挥关东士卒的翻译算是个二把刀的话,大岛骏留下的其他几名所谓的翻译只能算四把刀、六把刀。

等他们连比划带瞎蒙地把“燕隼号”指挥官的吼叫解释给洪帆时,“战隼号”与“燕隼号”已近在咫尺。

“快帆手”就是快翻手,抬手扶起趴在船头的竹山翠,挥手抹去所有箭矢,趁着两艘碰撞的瞬间让竹山翠潇洒地飞向“燕隼号”,还在身后大喝一嗓

“嗨!”

这样的怒喝不需要翻译,整个蓝塞星球都一样。

“砰”

没有船舵控制的“燕隼号”怎敌得住“快帆手”掌控的“战隼号”,立马开始转圈圈。

竹山翠也大喝一嗓“嗨!”趁势飞扑过来。

指挥官想也不想,借着旋转之势战刀挥手斩出,乃是他苦练十年的一招“落叶回风斩”。

这一招可以斩断风中的柳絮,也可以劈开离人的泪滴,当然也劈断了空中的竹山翠,甚至还有他来不及出鞘的战刀。

“啪。”半截战刀掉在“燕隼号”的甲板上,“噗通”两截竹山翠的尸体掉海里。

“哈……”“燕隼号”指挥官刹那间惊愕,随即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

“战隼号”上的官兵则同仇敌忾,发起了再一次撞击。

“砰!”这一次撞在“燕隼号”船尾,撞得它犹如脱缰的野马向“棱礁”口冲去,指挥官也摔倒在甲板上,他抓住竹山翠的半截战刀得意地吼叫:

“大将军!我为关东舰队锄奸啦!劈了竹山翠这个混蛋!这个叛徒,奸细!哈哈哈……”

只是这样的欢呼换来的却是关东舰队官兵们满头黑线。

大将军的命令瞬间更改,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转已让人摸不着头脑;十一、十二号莫名其妙的反水又是谁在作祟?

而今“隼组”同僚相互厮杀,“燕隼号”的指挥官居然刀劈了“战隼号”的指挥官;大将军的侄子竹山翠竟然是叛徒,奸细……

这脑子是不是都得开“蓝星号”船尾那么大的洞,才能想明白。

就连跟在“燕隼号”身后已扎进半个船身的“虎雕号”也犹豫起来。

“燕隼号”的指挥官还在狂吼炫耀,“战隼号”上的士卒在高喊“复仇!”

这到底是怎样的罗生门啊!这仗打的是谁跟谁呢?

对于这个问题翻译则在负三层向划桨的关东士卒仔细讲解。现在不用划桨,他们全都静不下心来听翻译掰扯掰扯。

“眼前的情况你们也看到啦,听到啦,就是脑子里转不过弯来,乱糟糟的是吧。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事件的根源,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大将军竹山上。”

“呵,瞧你们那神情分明是不相信,不相信是吧,咱们慢慢掰扯。”

“赤岩礁湖最先登上‘蓝星号’的是山本将军和渔夫暗探对吧,那么渔夫暗探的搭档咋没一起呢?因为那搭档是公输军团的人。”

翻译对关东士卒全程飚的是东桑语,大刚听不懂,不过听到“公输”二字还是敏感地竖起了耳朵。

所有的士卒也和他一样,公输军团绝对提神醒脑。

第五十一章 煽动人心的翻译

翻译飚东桑语肯定是口若悬河的:

“竹山上勾结公输军团,污蔑直亲王谋反,其实他自己才是幕后主使。所以他早让公输军团的人在‘蓝星号’上布下机关,借山本将军的手除掉了东桑舰队的正副总指挥。”

“但这还只是竹山上的一小步,他的目标是先搞到东桑舰队的百艘战船。故而把佐佐木这个莽夫捧上东桑舰队总指挥的位置。”

“你们用脑子想想竹山上一个关东王手下的大将军凭什么去任命东桑帝国太子手下的总指挥?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僭越。额,僭越你们懂吗?”

士卒们摇摇头,这个词还确实不懂,意思倒是能隐约猜到点。

“僭越就是越权干自己不该干的事。也就是说竹山上直接把自己凌驾于太子之上。太子之上乃是未来国君啊!而且竹山上让佐佐木这个笨蛋带回西港的可不是俘获的战利品,而是潜藏着公输军团上千名高手的攻击战舰!”

翻译这牛皮吹得,让原本坐着的士卒呼啦啦惊起一大片。

大刚可是对“公输”二字敏感着的,见势立马一击重锤落在牛皮鼓上:

“咚”

“坐下,坐下。听我继续讲解。”翻译凑到大刚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

“我这是在劝他们投降,把公输军团形容得太厉害,吓坏他们呢。”

“所以,西港现在肯定已落入公输军团手中,也就是在竹山上手中。知道竹山上为什么会把关东舰队带来黑石崖,而不是回海口港吗?”

“因为山本将军无意中偷听到他与公输军团的人密谋……唉可惜山本将军也因此遭到毒手。”

山本枭在“赤桑号”上身亡的消息竹山上已向关东舰队公布,“赤桑号”上也已挂起写有山本枭名字的白灯笼,这些士卒是知道的。

“哦”士卒们跟着翻译一起叹息。竹山上大将军的形象瞬间崩塌。

“但山本将军临死之前还是竹山上勾结公输军团密谋造反的事写成血书,装入漂流瓶投入大海。幸得大海神灵庇佑我东桑,这个漂流瓶居然很快就被竹山翠将军见到。”

“竹山翠将军显然不相信他的叔叔会干这种事情,但种种迹象又让人不得不怀疑。于是,竹山翠一面发出紧急信号要求见大将军,一面想亲自登上‘蓝星号’求证。”

“所以,你们现在应该能理解‘战隼号’为何对‘蓝星号’穷追不舍了吧。”

所有的关东士卒都沉醉到翻译离奇的故事情节之中,完全忘了自己还身处在激烈的战斗中。

“竹山上是亲眼目睹山本将军拼死投下漂流瓶的,在他看来夜色茫茫的大海上根本不可能有人捡到漂流瓶,谁知竹山翠立马就向他发出了紧急信号。”

“也不知是不是山本将军的灵魂在起作用呢?因为换作其他任何一位将领捡到这漂流瓶都不敢告诉竹山上吧。”

“只要过了今天,竹山上就可能完全掌控关东所有战船,加上西港的东桑舰队,整个东桑国的水军都将落入他的手中。到那时,纵然拿出山本将军的血书又能把大将军如何呢?

“竹山上虽不确定侄子是否因为漂流瓶的事情找他,但为了稳妥起见他做出了关东舰队编队调整的决定。”

“想必诸位都知道,在迷雾茫茫的黑暗中突然改变整支舰队的编队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除非是发现敌情。”

“竹山翠将军肯定也会质疑调整编队的命令,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竹山上是有问题的,年轻忠勇的竹山翠将军决定抗命调查此事。”

“所以,‘战隼号’突然变道,冒着多次被撞的风险去追赶‘蓝星号’一探究竟,可途中还是撞上了‘大岛仓’的商船。”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商船被撞,船上的‘俘虏’都逃到了‘战隼号’上,竹山翠将军却看出了端倪,公输军团的人根本就没病!一个个龙精虎猛的。”

“现在诸位能猜到公输军团的上千高手是怎么去的西港了吧,因为‘大岛仓’在其中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

“你们就不怀疑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因为我就是‘大岛仓’的人,是‘大岛仓’负责和公输军团联系的人。我是一名非常厉害的翻译,所有的信息都得经过我这里。”

“你们现在是不是非常非常地想捏死我呢?瞧你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的样子。如果你们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在黑石崖下,就给我全都做好啦!”

翻译突然一声爆喝,让大刚都是一惊,手里的鼓锤又落到鼓上

“咚!”敲响。

“干什么!”一队重步兵奔下负三层,手里提着黑漆漆的玄铁刀,透出阴冷的杀气。

关东士卒现在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亲眼看着“战隼号”把他们从“大岛仓”商船上接应过来的,他们都是公输军团的高手啊。

那竹山翠将军为什么要接应配合公输军团的人呢?看来只有听非常厉害的翻译把谜底揭晓,否则带着这么多的谜团死掉,做鬼都头疼。

“你们此刻最想知道就是竹山翠将军为何会与公输军团的人走到一起的吧。”

“很简单,利益!”

“知道竹山上是凭什么打动公输军团的吗?粮食。”

“竹山上向公输军团的元帅承诺,他若统治东桑,东桑国每年向公输军团供奉百万石粮食。并将海口港,西港永久交给公输军团使用。”

公输军团对粮食的渴求在东桑国是众人皆知的,只是士卒们没想到就凭着普普通通的粮食就能和他们交换到东桑国的王权。

是竹山上会做生意呢,还是穿针引线的“大岛仓”会撮合买卖。

有政变必然就有纷争,有战争,这些混蛋的将军,奸诈的商人,为了权利和利益完全不在乎国家民族,士兵性命。

也是,德川阔不是死了吗,三浦健不是也死了吗,还有山本枭,竹山翠……

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将军,一眨眼就没了。自己这些小卒子还能活着,究竟是怎样的幸运呢。

翻译尽量给足时间让士卒们去思考,他们都是山本枭手下的精兵,至少都是三年以上的老兵,否则都上不了艨艟快船。

公输孟启让翻译来劝导这帮关东士卒前就对他说过:

老兵们的思想会比较成熟,他们经历过生死,懂得敬畏生命,也珍惜生命。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你可以的。

如果你能把这帮老兵拿下,今后做“大岛仓”雇佣军团的二把手绝对没问题。

如果“大岛仓”不给你二把手的位置,你就来做公输军团海外佣兵的二把手。

翻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啦

不管在哪儿他都是二把手,他倒是愿意担当这个风险小的角色。不管做谁的二把手,他都得先把这帮老兵搞定。

否则,他就永远是个二把刀。

第五十二章 改变命运的二把手

翻译静静地站着,默默地去感受这帮老兵的心跳,至于外边的战斗,有“蓝星号”这个坚固的堡垒还轮不到他这个未来的二把手关心。

公输孟启还说过,老兵们的心理堡垒就是在军队里日积月累积攒起来的同袍之谊,生死之交的信任,这让他们觉得军队里是安全的。

不过“战隼号”和竹山翠应该是个很好的反面案例,一将变节,全军陪葬。

翻译在静静地等着,逐渐领悟到老兵们的需要,虽然他们随时都可以面对生死,但骨子里是害怕的。只是被所谓的荣誉,气结,精神,貌似很神圣的东西感染,感动,麻木了内心的恐惧。

而他首先要唤醒他们的恐惧,人因为恐惧才会寻求依靠。

重步兵手里黑漆漆的玄铁刀,加上那阴冷的杀气已经让关东士卒噤若寒蝉,现在是时候再和他们谈谈心啦。

翻译挥挥手,重步兵带着肃杀之气离开了负三层,至于去了负二还是负一层就不得而知。

也就是说威胁从身边解除,但威慑还是在头顶。为了让翻译顺利当上二把手,公输孟启也花了不少的心思。

翻译也感觉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铺垫,是该收官啦。

“还是刚才那句话‘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机会来临时就看人怎样去选择、把握,不管是将军还是大将军,还是普通士兵。”

“竹山翠在见到商船上的公输军团人员后,立即明白山本枭血书都是真的,那么他就需要做出选择。”

“他可以选择跟着竹山上一起干,谋权篡位。只是他虽然是竹山上的侄子,可竹山上未必就把他当做心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向他透露半点,说明竹山上根本就没信任他。在他发出紧急信号后甚至还把他撇在外围做游击。”

“他现在撞破了大将军的秘密,很有可能步山本枭的后尘。大将军的四名暗卫不是在‘赤桑号’上失踪了吗?焉知不是去清除异己去啦。”

翻译的这个推测源自“赤桑号”的四具抛尸,也还算有根有据,是个二把手的料。

“所以,竹山翠选择跟着大将军风险其实蛮大的。因为相比起东桑帝国这个宏伟的目标,竹山翠这个侄子连个屁都算不上。”

“帝国王权的争斗便是亲兄弟也杀得你死我活的。你们不就是因为这从关东来到关西的吗?”

“桑木直、桑木柘、桑木本原是他们兄弟为王权相争,可真正在战场上鏖战、拼杀、牺牲的却是你们这些忠勇的战士。”

“你们听听、想想,外边的呐喊声,呼救声,惨叫声……砍断的四肢,飞溅的鲜血,斩落的头颅……他们都是你们的同袍,兄弟!”

“也只有你们知道他们,记得他们,至于大将军,关东王,关西王连个影都没有。”

翻译这番话说得一众老兵低头叹息。他更是兴致高涨,加快语速:

“所以,竹山翠不傻,他的选择是直接和公输军团合作。他可没大将军那么大的野心,他就想当个将军。”

“公输军团当然乐意有更多的合作者,况且竹山上老奸巨猾,过河拆桥。他想围困住‘蓝星号’,挟持公输元帅……”

“公输元帅在‘蓝星号’上!”有人惊呼。

翻译露出高深的微笑,点头道:

“当然!我就是公输元帅的首席翻译官。刚才竹山翠运送第一批公输军团人员上船时,公输元帅就曾亲自接待他,还对他说了句‘欢迎来到蓝星号’。”

“你们可曾有印象。”

啊!那便是鼎鼎大名的公输元帅,众人当时正在推动绞盘牵引蓝星号并未在意,原来发出那平和声音的人居然就是公输元帅。

他竟然孤身独处“蓝星号”,在关东舰队四五十艘战船,上万士卒的包围之中居然平静如常毫不慌张。

还把“蓝星号”引入“连云礁”绝地,任凭关东舰队从各个通道攻来皆能应对自如,显然早就成竹在胸有意而为。

这份胆识气度,谋略筹划比起大将军,关东王来,不知要高出多少倍啊!

而且,在牵引“蓝星号”进入“连云礁”水域的过程中,他们这帮老兵可是亲力亲为的。同时也让他们亲自体验到公输机关的神奇,这也是大将军等人做不到的。

“所以,现在你们也有两个选择!”翻译开始摊牌。

“第一,回关东舰队。估计结果和竹山翠一样吧,被当做奸细、叛徒,被斩成两段。”

“第二,加入‘大岛仓’的雇佣军团。配合公输军团作战,有‘蓝星号’做坚固堡垒,还有亮闪闪的银币。”

“哗啦啦啦”

翻译一把接一把地将银币抛到船舱的木板上,不但撞击出悦耳的声音还旋出七彩的光晕。

“加入‘大岛仓’雇佣军团!依托公输军团!这些银币就是你们自己的!今后咱们也会作战,但只为自己而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付出的鲜血和汗水所换来的都是我们自己的收益!”

“去他娘的关东舰队,去他娘的大将军,去他娘的关东关西王!”

“咱们只为银币、为自己战斗!”翻译的声音极具煽动性,将老兵们内心深处嗜血的贪欲激发出来。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为银币、为自己战斗!

“哗”

一众老兵突然发动,扑向舱板上的银币哄抢起来。为了抢到更多的银币,拳脚相加大得乒乒乓乓,哪里还有同袍之情,若是刀枪在手,只怕已躺下了不少尸体。

“够啦!”

翻译高声呵斥,摆出老大的架子叫停了混乱的场面。二把手很多时候比老大还会摆谱,训话:

“只要你们愿意跟着‘大岛仓’干,这银币大大的有!因为咱们是公输军团的战争代理人。现在,报告你们抢到的银币数量,开始报数”

作为“大岛仓”店长出身的翻译对数字是相当敏感的,很快一百零八名老兵报数完毕,多的抢到五六枚银币,少的则只有一两枚。

“你,你,你。你们三个是抢得最多的,干得不错!”

“报上你们的名字,今后你们就是‘大岛仓’雇佣军团的组长啦。”

“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每个组长各挑选三十五人组成自己的队伍,配合公输军团取得‘黑石崖海战’的胜利,每人奖励五十枚银币。”

一枚银币就可以在奴隶市场任意挑选两名奴隶,可以买到两亩上等田地,五十枚银币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报!在下北条赖。北条组三十六人已集合完毕。

报!在下山口鸿。山口组三十六人已集合完毕。

报!在下浅见隆。浅见组三十六人已集合完毕。

“很好。我就是你们的首任指挥官村上树。走!咱们去甲板上配合公输军团作战。”翻译村上树下达了他当上二把手后的第一道命令。

第五十三章 进退维谷的副统领

作为艨艟快船的副统领,木村勇可以说是个非常优秀的二把手。

他率领一号、二号艨艟快船穿行在礁石遍布的水域,一边前进一边标记,为身后的“白隼号”趟出条路径来。

标注的路径固然不只是为了“白隼号”,而是能够引导更多的海鹞战船从更多方向对“蓝星号”发起攻击。

因为此时大将军的攻击命令已经下达,木村勇甚至还听到“燕隼号”的指挥官在叫嚷:

竹山翠!你个叛徒!败类!奸细!老子一定要劈了你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竹山翠是奸细?一连串的问题容不得木村勇细想,他本就是来揭秘的,光靠猜想可解决不了问题。

前面就是由北向南连成一串的“连云礁”,一个个礁石的形状就像漂浮在海面的云朵。“蓝星号”高昂的船艏也已清晰可见。

木村勇冷静地挥手让二号艨艟快船从自己所在的一号艨艟快船左侧出击,于“连云礁”第三和第四朵礁石之间杀入。

而他自己则领着“白隼号”朝着看上去最宽的第二和第三朵礁石之间前进。

希望这里的水深能让海鹞战船通过,否则单凭两艘艨艟快船去冲击“蓝星号”力量还是太单薄。

“燕隼号”指挥官的狂笑再次传来

大将军!我为关东舰队锄奸啦!劈了竹山翠这个混蛋!这个叛徒,奸细!哈哈哈……

同为“隼组”的“白隼号”肯定比木村勇更想弄明白“战隼号”与“燕隼号”之间的罗生门,急急地往前冲,已完全不顾及尚在为它测量水深的一号艨艟快船,猛地一个右转就想从右侧超越过去。

一号艨艟快船只得下意识的避让,让“白隼号”超越过去。

这时木村勇就瞥见十二号艨艟快船正高速从北边冲来,来者不善,十二号艨艟快船意图攻击。

十二号艨艟快船为何会把自己当做攻击目标?难道关东舰队中真的有内奸?

仓促间,木村勇根本想不出答案,他绝不希望艨艟快船中出现类似“燕隼号”与“战隼号”一样的同僚厮杀。

可看十二号艨艟快船的迅猛来势,冲突已不可避免。

还好,从右侧超越上前的“白隼号”替木村勇挡住了北边冲来的十二号艨艟快船。

“轰!”十二号艨艟快船尖尖的船头狠狠地撞在“白隼号”右舷。

乱套了!乱套啦!关东舰队自己人攻击自己人,这算什么事啊!在“白隼号”完全懵圈的时候,“蓝星号”船艏顶上的船弩已发射出两支钝头箭。

即便“白隼号”没有被撞伤,也不可能在此狭窄水道中避开船弩的射击,何况此刻它还被十二号艨艟快船钳制着。

“砰砰”两声闷响,“白隼号”瞬间有了三个窟窿,一个是十二号艨艟快船幢的,两个是“蓝星号”射的。

所幸“连云礁”第二和第三朵礁石之间的水位浅,刚好能通过海鹞战船,因此“白隼号”进水后并未沉没,而是搁浅在此。

木村勇瞬间两难,是助“白隼号”脱困,还是继续前进攻击。他知道“蓝星号”船艏可是有三具船弩,现在只发射了两支箭,那么剩下的一支呢,只怕正瞄着自己的一号艨艟快船呢。

被公输军团的船弩瞄着绝对是件痛苦的事情。“日桑号”被一箭击沉的情景就发生在昨天,在赤岩礁湖出口,在木村勇眼前。

眼前的“蓝星号”也不过距离百多米,可他已没有勇气继续出击,他突袭的计划已经暴露,“蓝星号”为他还留有一箭,更有十二号艨艟快船这个混蛋在搅局。

十二号艨艟快船的指挥官不是羽田上尉吗,他又出了什么状况啊……

胡入可不知道被他干掉的上尉是羽田,在完成对“白隼号”的撞击之后,他立即回撤摆脱,一边瞄着一号艨艟快船,一边等待公输元帅的下一道命令。

他发现一号艨艟快船没有冲出来,而是躲到了“白隼号”的后边,开始在拖着“白隼号”后退。

狡猾的家伙。胡入不再管他,因为“连云礁”的第三和第四朵礁石之间又传来撞击声。是老四胡出得手了吧。

在第三和第四朵礁石之间伏击二号艨艟快船的当然是俘获十一号艨艟快船的胡出。

二号艨艟快船奉木村勇的命令绕到第三、第四朵礁石之间发起攻击,没想到迎来的是十一号艨艟快船,懵懂中就被狠狠地拦腰撞击,然后装着玄铁箭头的巨箭呼啸而至,穿透两个对流窟窿。对付艨艟快船,玄铁箭头的穿透作用更好。

木村勇知道“蓝星号”船艏三具船弩已完成一轮发射,可他更加没勇气现身,因为在他耽搁的时间已经超过一分钟,那么至少有两具船弩又装填完毕,就等着他出现呢。

危险系数增加一倍,他冲出去无异于送死。拖着“白隼号”的残骸做掩护,赶紧后撤吧。

翻译村上树正好带着他的三个佣兵小组登上甲板,望见后撤的一号艨艟快船对刚刚招募的属下说道:

“咦,一号艨艟快船是你们之前的统领吧,咋像个老鼠似的逃跑啦。你们和他打个招呼呗。”

打招呼?佣兵们一愣,随即明白了二把手的意思,立即扯开喉咙喊起来:

木村勇!你咋逃跑啊,我是山口鸿,我在“蓝星号”上等着你呢。来啊!快点来啊

木村将军,我是北条赖啊!你平时训导我们要勇往直前的,今儿个咋怂了哦。

木村!你是不是和竹山上一起密谋造反害死山本将军!还想在黑石崖下独吞“蓝星号”,控制整个关东舰队。

告诉你!你们的阴谋已经败露,我浅见隆决心誓死保卫“蓝星号”!

誓死保卫“蓝星号”!

誓死保卫“蓝星号”!

誓死保卫“蓝星号”!

山口鸿,北条赖,浅见隆,这些人都是关东舰队三、四年以上的老兵,北条赖和浅见隆还担任着小队长的职务,这一嚷嚷,大半个舰队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呀!这都是山本枭、木村勇的手下嘛,是艨艟快船上的人。

他们居然要誓死保卫“蓝星号”?

东桑的士卒保卫公输军团的船只与东桑人作战!

为什么?

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大将军还真是另有企图,那竹山翠是协助大将军呢还是背叛大将军,结果……

结果死无对证。

七、八、九、十号艨艟快船本欲发起攻击,可目标如此强悍不说,事态还如此扑朔迷离。

刚刚挣脱商船束缚的三号、四号艨艟快船也各自挨了两箭,在拼命退缩,垂死挣扎。

而山口,北条,他们口中的木村勇将军也确实在逃跑。那可是艨艟快船的副统领呢。

木村勇倒是不想后退,可整个战场形势逼迫他不得不后退。

二号、三号、四号、五号、六号,五艘艨艟快船已经被击毁,十一、十二号明显是在保护“蓝星号”。

艨艟快船损失过半。

能够对“蓝星号”发起攻击的仅剩东西两面三个分割开通道,进攻已不足以对“蓝星号”构成威胁,只能是让关东舰队的战船一艘艘去送死。

大将军呢?大将军在哪?

“赤桑号”为何迟迟不上前指挥……

第五十四章 谁动了大将军的早餐

竹山上盛怒之下挥刀使出“东军流剑术”第九式光寒东桑,把凑到身边的人斩作了七段,吓得手下的军官们全都四散逃跑,去传令攻击“蓝星号”。

他这才回过神来,瞧见被斩杀的原来是自己的私厨。

唉,可惜啦,他可是个手艺不错的厨子呢。大将军心里想到。

看来自己还是太冲动,不就是个公输元帅吗,既然已经被重重围困,又不可能飞出自己的手掌心去,待本将军用过早餐再来慢慢收拾你。

想到这里,竹山上觉得自己必须好好品味下今天的早餐,那可是厨子做的最后一道早餐。

味道应该不错吧,人们都说最后的是最好的。

早餐应该就放在作战室的。大将军记得自己吩咐过厨子。

竹山上缓步踱入作战室,他已经闻到鲷鱼汤混合着米饭的香味,应该还有一块熏肉和一小碟咸菜吧。

可是作战室已经有人在吃大将军的早餐了,戴着白色面具的暗卫。

“你不是白二。”竹山上手按长刀。

白色面具暗卫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喝完最后一口鲷鱼汤,大将军的私厨手艺果然不错,快赶上亢褚良啦。

“你虽然戴着白色面具,但你不是白二。”这次竹山上用的是大陆语言。

这下孙樵听懂了,咧开嘴笑道:

“那你喜欢哪个颜色?”说着抹了抹嘴,擦去嘴角的残汤。

白色面具换成了红色面具。仿佛戏台上的变脸一般。

竹山上摇摇头,继续说大陆语言:

“你也不是红三。”

孙樵则托着下巴点点头,点头之间红色面具又变成了黑色面具。的确是变脸的手法。

竹山上也露出了微笑,似乎很欣赏他的表演。

“黑四都出来了,就剩下黄纹了吧。”

“咯”孙樵伸伸懒腰打个嗝,撅起嘴一吹,黑色面具掉落露出里边的黄纹面具来。

竹山上的长刀已在不知不觉间出鞘。问:

“你好些了吗?”

“阿嚏”难得有人这么挂念自己,孙樵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我听见了的。”打完喷嚏,他扭扭脖子顺便把黄纹面具也扭没了。露出鱼头面具。

竹山上第一次见他时就是戴的这面具。

“这不是你本来的面目吧,你根本不是东桑人。”

孙樵点头,揭下最后一张面具。说:

“我是孙樵,公输军团的。樵是樵夫的樵。你知道樵夫是干什么的吗?”

竹山上点头,现在有没有面具,或者什么样的面具对他来说已不起作用。他知道公输军团有位游击将军叫孙樵,甚至还见过他的画像

“那就对啦。樵夫是在山上砍树,砍竹子的。遇见我说明你的命不好,我是你的克星,会砍光你山上所有的竹子。”

孙樵提起身旁的铁扁担,同时缓缓站起身来。

“竹子可是很有韧性的。你们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瓦罐不离井口破,樵夫总在山上亡’。”

“哈哈哈!‘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大将军是在给自己致悼词吧。”

孙樵开怀大笑。双手端起铁扁担严阵以待,等着大将军的雷霆一击。

“哈哈哈!”竹山上仰首大笑,长刀背负身后转身向甲板上走去,竟是对他不理不睬。

这恰恰是大将军高明的地方,孙樵已经占据了作战室,作为公输军团的将军,不知道已在里边布下了多少机关呢。

其实孙樵布下的机关也不多,就三处而已,不过随着竹山上的离去,三道机关就已形同虚设。

而孙樵不得不追出去,因为他瞧见一只海鹞子正在盘旋下落,落向竹山上。

刚才就是因为一只海鹞子让大将军下达了全面攻击的命令,这一次也未必就是好消息。

竹山上也看见了下落的海鹞子,他却不敢伸手去接。

虽然他看似闲庭信步负手而行,可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已布满真气,对手可是不动声色就干掉了他的四名暗卫,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必须全神贯注对敌,即使是东桑国王的命令也得先等着。

孙樵可不想等,他大踏步地奔向竹山上,同时铁扁担一抖,一支弩箭射向空中的海鹞子。

那海鹞子正在下落,不曾想竟有人攻击它,凭着掠食动物天生的敏感,猛扇翅膀疾速闪避,仍然被弩箭在胸腹间划过,掉落下来几根鸟毛,唳啸一声逃走了。

的亏孙樵要全力对付大将军弩箭只是随意而发,否则那扁毛畜生决计逃脱不了。

从竹山上返回作战室第一眼望见孙樵就开始了两人的对决,二人彼此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之间只有生与死的搏杀,没有任何缓和的可能。

所以,每分每秒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生死攸关。

孙樵击退海鹞子微微地一分神,大将军的“东军流剑术”便行云流水地展开,刀影如同滔滔不绝的海浪铺天盖地。

孙樵就像一根漂浮在大海里的木头,被海浪一次次的冲击,抛起、落下,落下、抛起……

那受伤的海鹞子早疾速地向东南方飞去。

……

看到奄奄一息的海鹞子胸腹间划出的长长血痕,关东王桑木柘感觉那伤痕仿佛是从自己的胸腹间划过一般。

竹山上,你个混蛋!究竟想干什么?

按关东舰队的航速计算,即使遭遇海上迷雾减速,也应该在卯时三刻左右达到海口港外的。可卯时过半,桑木柘接连收到的消息却令他震惊不已。

副将原田粟飞鸽传书:

大将军改变关东舰队航行,将舰队带往了黑石崖。并声称“本将军乃是关东舰队司令,有权对舰队所有船只进行调度。是否向关东王报告也是本将军的事。”

但大将军没有向关东王报告舰队去向。

而西港关东暗探放出的海鹞子传来的消息更为惊人:

据传大将军竹山上安排暗卫,将士在浓雾中突袭西港,除十五艘艨艟快船被俘获带走外,东桑舰队的所有八十三艘海鹞船尽数焚毁,五艘大楼船全部沉没。

太子晕倒不知所踪,舰队总指挥佐佐木被关东暗探所杀。战利品“蓝色号”则被大将军的暗卫夺走,向海口港驶去。

每一个字都看得桑木柘心惊肉跳,每一句话都像利刃般割开他的血脉,让他鲜血淋漓。

竹山上真的要造反吗!

桑木柘不信。他向黑石崖放出海鹞子询问,结果海鹞子重伤飞回,最终死在了关东王手里。

“备马!本王要去黑石崖!”

从海口港驾船去黑石崖需要绕行望北角有一百五十多里,就是艨艟快船也需要近两个时辰。而走陆路则不到六十里,快马加鞭半个时辰即到。

暴怒之下的关东王恨不得像海鹞子一样飞到竹山上面前,质问他到底要干什么,西港之事到底是不是他干的!

“蓝色号”固然重要,但也不至于赔上整支东桑舰队吧。竹山上是要把桑木柘也逼成桑木直吗!

第五十五章 竹山上与孙樵

竹山上倒是有过把桑木柘逼成桑木直的想法,但绝不是现在。

现在他只想逼迫孙樵倒在自己的刀下。

“东军流剑术”乃大将军毕生武学之精华,自打他九年前凭此剑术斩落叛乱的武田后,整个东桑国便再无对手。

整套“东军流剑术”大气磅礴,面对千军万马也有舍我其谁的王者之气,单打独斗更是凌厉无匹,一旦占据先机便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对手的每一寸肌肤都笼罩在他瀑布般倾泻的刀幕中。

孙樵知道他若不是在渤皋大泽吸吮过充足的“龙血藤”精华,早就扛不住竹山上攻击。

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经丢掉了最趁手的砍柴刀,然后换上曾经熟悉的猎刀,猎刀后来换作短斧。

其间还投掷出三四把飞刀,射出五六支袖箭,打出七八颗铁蒺藜,非但没能突破竹山上的刀幕,还把他自己搞得手忙脚乱的。

短斧也没抵得住竹山上的长刀,十分钟后短斧被磕飞,孙樵干脆将铁扁担猛地拧开两段,当做双节棍来使,避免一手持兵器一手持扁担。

既然花哨的器械变化敌不过,那就实打实的来。

但是拼实力,比内力,孙樵似乎还是处于下风。

毕竟他只是猎户出身,所修习的乃是在狩猎过程中逐渐摸索形成的粗浅功夫,他拥有狼的灵敏,鹿的迅捷,熊的力量,虎的威猛,凭借高超的悟性和不懈地努力已令他个人的修为已达到相当的境界。

可他始终还是差了点,差的是与真正的高手搏杀的历练。

差的是从狼的灵敏转为鹿的迅捷再到熊的力量进而虎的威猛这期间的承转过渡与无缝衔接,所以他请公输孟启把花样百出的机关融入铁扁担里,来弥补过渡、衔接时的不足。

然而这些花样百出的机关在竹山上面前却失去了作用。

与孙樵粗浅的内功心法和杂糅的招数不同,竹山上出身名门,竹山家乃是历经六代的将军世家。家传的内功心法乃是经数十位内功高手总结传承下来的。

“东军流剑术”虽是竹山上自创,却非凭空而来,乃是他悟性奇高,在借鉴前人的剑术基础之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而且大将军有磨砺剑术的资本,当他需要一百个陪练就有一百个陪练,当他需要斩杀五百颗人头就有五百颗人头给他斩杀。

尽管大将军今年才五十三岁,仅比孙樵大两岁,但他有四十多年都是在军队的杀伐中锻炼成长的。当孙樵十七岁独自捕获猛虎时,竹山上已在战场上杀人过百,是货真价实的敌人不是陪练。

在孙樵分析各种飞禽走兽的行为轨迹时,竹山上只研究人体的行为轨迹,生理极限,所以竹山上的杀人功夫与经验绝对比孙樵更丰富,更系统,更专业。

如果孙樵是顶尖的猎手,那竹山上就是超级杀人机器。

又过了不到一刻钟,孙樵的双节棍也无法抵挡竹山上的进攻,浑身已被长刀的刀锋割裂出上百道口子,幸而都是皮外伤不致命。但皮外伤也会流血,没有哪个人的血可以无限制的流下去。

孙樵觉得必须要保护好自己,不然他会遍体鳞伤血尽而亡。他抖动双节棍,手臂粗铁扁担化作无数条九节鞭,无数的九节鞭结成一张钢筋网。既然不能把狮子关进笼子里,那就把自己关进笼子里也是相对安全的。

虽然结网的钢筋只有筷子粗细,那也是公输孟启亲手打造的,竹山上的长刀是斩不断的,所以孙樵能够暂时托庇于钢筋网的保护之下。

可这样一来他几乎就只剩下被动的防御,没有还手之力了。

竹山上的反应相当迅速而且连贯,刀法瞬间从劈砍为主转为突刺进攻。还好孙樵没有密集恐惧症,否则四面八方刺来的刀芒就足以让他旋晕。

无法还击的孙樵只得迈开大长腿,在甲板上跑步躲闪,尤其是三根桅杆可以围着转圈圈。

开始的时候竹山上还有猫追老鼠的戏弄心情,不过追着追着他就感觉开始别扭起来,孙樵在乱扔垃圾,阻碍他追逐的步伐。

如果现在船上有下属在就好啦,哪怕是一两个普通士卒也可以,不需要他们干别的,只是把孙樵丢弃的诸如砍柴刀,猎刀,短斧,飞刀,铁蒺藜等清理干净,那孙樵这只大老鼠很快就会被自己捕获。

孙樵的垃圾绝对不是乱扔的,从第一把砍柴刀开始他就是按照自己的步幅、节奏来扔出的,这一招叫做“连环套”。看似失手掉落的砍柴刀,其掉落的位置,落入甲板的深度,刀刃的朝向,都是经过精心计算的。

尽管竹山上已隐约感觉出孙樵的布局,可他却不敢轻易地用脚踢开那些散落的垃圾。

竹山冢死于玄铁刀下的教训让他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陨铁长刀以对抗公输军团的利器,结果表明他的选择相当正确,如果他手中拿的是关东王赠送的战刀,怕是早就被劈成碎片了。

可惜他的脚上没有同样的陨铁靴,如果冒然去踢那些锋利的垃圾,很可能受伤的是自己的脚。伤脚的大将军很可能被对手击败,失败的大将军将无法指挥整个舰队。

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是一枚铁蒺藜伤到大将军的脚,伤脚的大将军被对手打败,而关东舰队输掉这场完全应该赢得的战争。

关东舰队迫切地需要他的指挥,战场上不幸的消息已接连传来:

竹山翠!你个叛徒!败类!奸细!老子一定要劈了你

大将军!我为关东舰队锄奸啦!劈了竹山翠这个混蛋!这个叛徒,奸细!哈哈哈……

对于竹山翠的死,竹山上可以不在乎,但这样的死法却会令整个关东舰队陷入迷茫,混乱。会让“蓝星号”上的公输军团有可趁之机。

果然,接下去的呐喊让他如坠深渊:

木村!你是不是和竹山上一起密谋造反害死山本将军!还想在黑石崖下独吞“蓝星号”,控制整个关东舰队。

告诉你!你们的阴谋已经败露,我浅见隆决心誓死保卫“蓝星号”!

誓死保卫“蓝星号”!

誓死保卫“蓝星号”!

誓死保卫“蓝星号”!

“密谋造反害死山本将军!誓死保卫“蓝星号”!”这些话从关东舰队士卒的口中自发地喊出来,端的是字字如惊雷,句句扎心窝。如果不是面前有孙樵这个狡猾的强敌,竹山上估计自己都会两眼一黑,晕倒过去。

有时候对手的刺激比任何支持都更加有效。

但竹山上不想再让孙樵凭借桅杆与自己周旋,他必须尽快结果掉这只狡猾的老鼠,去指挥他的关东舰队,不然关东王那个暴戾的家伙肯定会撕了自己的。

第五十六章 长刀与盾牌

随着竹山上疯狂的进攻,孙樵可以扔的东西越来越少,他只能把有限的东西扔在最大的障碍物周围,以迟滞大将军的攻势。

甲板上最大的障碍物就是主桅杆。

而且孙樵还发现竹山上的刀法的确如大海狂涛更适合在大空间施展,绕着主桅杆转圈也是限制其发挥的好办法。

二人已绕着主桅杆转了不下百圈。

竹山上紧盯着主桅杆,主桅杆直径一尺,他手中的长刀三尺六寸,穿过桅杆后仍然有足够的长度刺穿孙樵的身体,结束这该死的转圈圈。

于是他放缓追逐的脚步,精心计算刺入的时机和角度。他放缓节奏,孙樵也能借此机会靠着桅杆喘喘气,浑身早已被血水和汗水湿透。

大将军果然是厉害角色,恐怕四名暗卫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其实孙樵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也不是大将军的对手,但为了公输元帅,为了公输军团,他必须竭尽全力拖住竹山上。

不比输赢,不拼生死,拼消耗,多消耗一分钟公输孟启就多一分机会,公输军团就多一分胜算。

竹山上何等精明,一眼就看穿孙樵的伎俩,他消耗得起内力关东舰队却消耗不起时间。

竹山上陡然发动,陨铁长刀猛地突刺,人也化作刀芒后的白光。

这一招乃是“东军流剑术”中的一击绝杀“白虹贯日”。这一刺竹山上已倾尽自己全部的内力,这一刺足以令大海惊涛日月失色。

孙樵即使是躲到三层甲板之下也应该躲不过这气贯长虹的一刺,区区一尺的主桅杆也定会和他一样被刺个透心凉。

可孙樵还是得躲,有根桅杆挡着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何况他绕着桅杆转了那么久,怎么也得布置点东西吧。

比如“木石如泥”。

陨铁长刀刺入桅杆的瞬间竹山上就发现长刀上传递过来的感觉不对,本应当是坚硬的柚木怎么变得像泥团一样柔软,而且泥团的阻力相当巨大,尽管他已全力而为陨铁长刀穿过桅杆的速度仍比他预计的要慢半秒。

“白虹贯日”靠的就是无与伦比的速度才能造就无可匹敌的气势,而今速度慢了半秒,气势当然就不足,“白虹贯日”顶多是“白虹侵日”,威力差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儿。

半秒的时间足以让孙樵避开穿刺而出的长刀,他也算准胶泥的厚度和黏度不足以完全阻止竹山上的全力一击。可孙樵非但没有闪避躲开,反而是让竹山上的长刀刺中自己的胸膛,这样他自然不会放手,会连同他的整个身体继续前冲。

因为孙樵要借此发动全力反击,他要为公输元帅彻底屏蔽掉关东舰队的大将军。手中钢筋网收缩成两面盾牌,双掌摁住盾牌猛地拍向桅杆。

柔软的胶泥被两面盾牌拍成张巨大的饺子皮,向手握陨铁长刀奋力刺出的竹山上包裹拢去。

竹山上做梦也没想到坚实的柚木会变成柔软的面皮,全身的力道都已用作向前的突刺,收回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

即使是“白虹侵日”也不能像蜻蜓点水,一沾即跑的道理。

何况他的陨铁长刀已确确实实地刺入了孙樵的身体,这时候撒手后撤就不足以给对手致命一击,他绝不想继续纠缠下去。

那柔软的面皮应该没什么问题,倒是那两面盾牌蕴有巨力,被双击的感觉恐怕不妙。

但竹山上有信心领先一步把对手摧毁在陨铁长刀之下,剩下的力道不过就是强弩之末还是扛得住的,大不了再断几根肋骨,也要把对手的胸膛先绞出斗大的窟窿。

所以,竹山上没有撒手后退,而是双手旋转搅动陨铁长刀继续推进。

“木石如泥”的特性便是搅动得越充分黏稠度就越大。

孙樵肯定是熟知这一特性的,盾牌拍上胶泥后反而减小了力道,缓缓地擀着饺子皮包裹收紧。

竹山上的陨铁长刀确实已在他胸膛上绞出个窟窿,虽然没有斗那么大也超过了拳头。而人的心脏也就自己的拳头那么大,孙樵的心都被绞碎啦。

当然竹山上也没好哪去,甘当肉馅的他被整个的包裹进饺子皮。这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木石如泥”的胶泥也多可怕,浑身都被胶泥裹紧,没有任何的着力点,就好像陷入沼泽深渊越挣扎越沦陷。

以至于孙樵最后残存在两面盾牌上不过两成的力道也足以将他拍得闷死过去。

三十米高的主桅杆底部突然变软,再被这两大高手在中间拼死蹂躏,剧烈摇晃了几下后猛地从甲板根部断裂,带着孙樵和竹山上一起坠入大海。

樵夫砍断了竹子,竹子也崩伤了樵夫,彼此都裹在了胶泥之中。

若干年后有渔夫从海里打捞出一段奇异的柚木,柚木已化作阴沉木,只是木头里面竟然夹着一把长刀、两面盾牌,似乎有两人正做生死相博,最终同归于尽,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关东王桑木柘快马加鞭赶到黑石崖边,刚好看到“赤桑号”上,大将军长刀撩起,石破天惊地突刺飞出,正是“东军流剑术”中的一击绝杀“白虹贯日”。

虽然看不清容貌,但那熟悉的身形,那“白虹贯日”的招式能使得精纯于斯的只有大将军竹山上。

那大将军攻击的又是谁呢?看装束,身形像是两名渔夫暗探其中的一个。

他们俩为何会以死相拼……

桑木柘还没把这问题想完整,折断的桅杆已将两人拖入大海。

黑石崖下的关东舰队可没关东王这么高的视角,他们之中仅有最靠东边的战船上有人看见“赤桑号”的主桅杆突然折断落入海中,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则全然不知。

靠近大将军的私厨都被他斩成了七段,谁敢在这时候去触霉头。只得继续遵照大将军的命令向围困在“连云礁”水域的“蓝星号”发起犹犹豫豫的攻击。

桑木柘见状是惊怒交集,正要喝令停战,忽然一阵密集的箭雨袭来,至少有三十多支箭射入了关东王的身体。

中箭的桑木直摔落马下,滚落黑石崖,即使没被箭矢射死也摔得个粉身碎骨。

偷袭关东王桑木柘的乃是关西王桑木直的武装力量。

半个时辰之前,西港的消息加上副将原田粟的密报,还有竹山上拒不接收消息还击伤了关东王的海鹞子,令桑木柘暴跳如雷,当即下令命少将平田助剩余的四十二艘海鹞战船赶赴黑石崖阻止竹山上的行动。

他自己则率领二十余名护卫亲随快马轻骑奔向黑石崖去质问竹山上。

冲动的关东王却忘了他是在关西王的地盘上作战,虽然他的二十余名护卫亲随中有十名都是暗卫高手,但桑木直在关西的小股武装人数至少都在千人以上,而且绝不不止一两股。

第五十七章 关东王命丧黑石崖

昨日午后,桑木直权衡再三后同意调动自己的武装力量,在西港和海口港配合公输军团的行动。他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他也只有两个选择:

其一,以东桑国大局为重,把公输孟启的行动计划透露给桑木栖和桑木柘。

那样确实可能挽救东桑舰队和关东舰队,但桑木直自己的所有布置皆付之东流,失去嫡长子和王妃倒是其次,他自己将再无机会染指东桑王权,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闲人。

其二,就是配合公输军团的行动,彻底解决掉太子和关东王的势力,掌控东桑王权。

桑木直最终选择了第二个选项,与公输军团合作,他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于公输军团不过是锦上添花。

因为公输孟启直到两艘“蓝级”大船“被俘”返航时才和他探讨合作的事情必然也是考虑到他会泄密的可能,也就早有相应的对策。所以,即使就算他告诉桑木栖、桑木柘,公输孟启就在“蓝级”大船上,太子与关东王未必就能应对得了。

换作是他桑木直自己,面对面单挑公输孟启,他也是绝对不愿意的,因为那样毫无胜算。

尽管这样桑木直还是隐约向太子透露了点风声,暗示他公输孟启在公输军团船队中。

他向桑木栖透露消息并非是对太子有什么好感,而是大将军德川立曾多次告诫他,不要对太子赶尽杀绝。德川将军府是桑木直倚重的力量,说话还是管用的。

至于关东王桑木柘,和关西王积怨太深,未等国王下令就率兵杀向海口港,还亲自追杀直亲王妃及其嫡长子。所以一直是桑木直想要干掉的目标,现在能和公输军团合作,他估计除掉桑木柘的机会来啦。

而今桑木柘居然敢轻兵简出,自然给到直亲王手下绝佳的机会。黑石崖地势偏僻,山林茂密也是个绝佳的伏击偷袭之地。

故此,关东王桑木柘在黑石崖遭到三四股关西王的武装力量伏击。三四千人对二十多人,一阵箭矢如雨,便将关东王射落黑石崖下。

蓝星号在进入“连云礁”水域之后,黑石崖上就成了公输孟启关注的重点。黑石崖上距离蓝星号最近的地方只有五百多米,凭弓箭等普通攻击手段是对蓝星号构不成威胁的。

但公输孟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黑石崖对海面上的蓝星号有高达百丈的高度优势。若是换作他自己在上面进攻,分分钟就能让该水域的船只全都樯倾楫摧。

所以他一直在留意崖上的动静,桑木柘的出现给他带来巨大的冲击,以致淡化了另一份感应。

另一份感应是来自孙樵,直到桑木柘坠落黑石崖下,他才猛然觉得心中突然被掏空了似的,一阵怅然,一阵茫然。

公输孟启把“千里镜”交给翻译村上树,让其辨认桑木柘的身份。

而公输孟启自己则用双筒“千里镜”向东搜寻,他知道“赤桑号”在东边。空荡荡的感觉愈发强烈,双筒“千里镜”中出现的是折断了主桅杆的“赤桑号”。

游离在战场之外的“赤桑号”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就折断主桅杆,唯一的可能就是孙樵在动手,可甲板上却空无一人……

村上树很快过来报告,经过他的三名组长共同辨认,坠落崖下的九成九是关东王桑木柘。而且崖上有人打出了大将军竹山家的徽记旗号,挥动方式表明他们是直亲王的关西武装。

公输孟启这下就放心呢,他拍拍村上树的肩头。

“干得很好!非常棒的二把手。这个‘千里镜’就奖励给你啦。看来战斗的胜负已无悬念,就看‘蓝星号’怎样顺利的驶出黑石崖啦。”

“去吧,叫关东舰队的人伤伤心心地把他们的大王抬回去。”

作为一个非常棒的二把手,村上树完全能够领悟公输元帅的意思,他很乐意向关东舰队补刀撒盐。

三位组长又齐声高喊:

木村勇,别忙着跑!你看看黑石崖是不是你们的接应队伍,他们可是已经赶到啦!好像还把关东王赶到崖下,好狠毒的竹山上!好狠毒的大将军啊!

木村勇刚才仿佛是望见有物体从崖上坠落,他绝对不会相信是关东王。只是崖上挥舞的旗帜倒真是竹山家的徽记旗号。

“去崖下!”木村勇咬咬牙下达命令,一号艨艟快船扔下“白隼号”转向黑石崖下驶去。当初真不该做出揭秘的决定,这谜团是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更震撼。

摔落崖下的其实不止一个人,除了关东王还有三名暗卫两名亲随,一个个都令木村勇震惊万分。

尤其是关东王,在六月二十五日追击“蓝级”大船时,旗舰“关东号”被击沉,他自己的半边脸也被烧伤。烧伤的脸再从百丈悬崖摔下来,那就变得更加的狰狞恐怖。

“全部抬上船!找大将军去!”木村勇歇斯底里地嚎叫,他必须要去质问大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将军在“赤桑号”上,“赤桑号”在舰队最东边。木村勇不想声张关东王的死讯,让一号艨艟快船从“连云礁”东侧水域绕过整个关东舰队,直奔“赤桑号”。

村上树肯定不会让他就这么轻易地绕开如此严重的问题,于是,三位组长立即带头呼喊哭嚎:

关东王殿下!你死得好惨啊!你如此信任竹山上,他竟然这般狼子野心,把你赶下黑石崖……

关东舰队的兄弟们啊!竹山上的所作所为你们都看到了吧,咱们不能再被他当枪使啦。去!包围“赤桑号”!拿下竹山上,为关东王殿下报仇!

快去啊!拦住木村勇!他是竹山上一伙的吧,他们是要带着关东王殿下的遗体逃跑吗……

竹山上!你个阴谋诡计的家伙,滚出来给关东舰队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这一通哭喊叫骂,便是一号艨艟快船上的士卒都开始怀疑起木村勇来。

因为“蓝星号”的同袍们说的、喊的,无一例外都得到印证,关东王的遗体就摆在眼前,而大将军却迟迟不敢露面,他在躲避什么?

海鹞船的统领松下幸也看不下去了,下令其所在的“飞鹰号”调头向东和一号艨艟快船一起驶向“赤桑号”。

与此同时副将原田粟也令“夜鹰号”跟了过来,他原是传达竹山上攻击的命令顺便到该战船督战的。

此情此景,这仗已根本没法再继续下去,看看大将军又将如何决策吧。

第五十八章 黑石崖下的转机

随着关东舰队几位领军将领的离开,黑石崖下的战斗已完全停滞下来,只有三组“大岛仓”的雇佣兵还在时不时的喊话,叫骂,哭嚎,尽情表演。

凭着老兵的直觉,他们知道这次加入“大岛仓”雇佣军团的选择相当正确,还顺利地抱上了公输军团这条粗壮的大腿。

公输元帅还真是个人物,在蓝星号上闲庭信步就把整支关东舰队玩弄于股掌之间。关东王算是玩死啦,竹山上也被玩残了吧,根本不敢露面。

现在“战隼号”和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构筑起蓝星号的第二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是石步和渔夫暗探配合完成的。

他们俩划着小舢板在所有艨艟快船能够进入的通道和口子都撒下拦阻网,这些由无影飞索编织成拦阻网布置在水下一到两米的深度,能够缠绕艨艟快船蹬踏推进的桨轮。

即使关东士卒发现拦阻网,清除的时候也会触发机关,向蓝星号发出报警信号。

所以,关东舰队想要偷袭蓝星号已经是不可能的啦,公输孟启则准备好与关东舰队在黑石崖下打一天的持久战。

现在,卯时过半,西港的战斗无论如何都已经结束。公输孟启向巫念放出了机关鸟:

蓝星号安然稳居黑石崖。关东王身亡,关东舰队人心惶惶。胜利尚需一天时间。

当公输孟启与将领们开始在蓝星号上谋划胜利的时候,关东舰队的将领们则在“赤桑号”上乱作一团。

“赤桑号”主桅杆断裂坠海,甲板上一片狼藉,砍柴刀、猎刀、短斧、袖箭、铁蒺藜扔了一地。

私厨的七段血淋淋梅花桩还在,大将军的整个人却没了影踪。

作战室倒是有五张面具,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黄纹的,还有鱼头的。掉落的面具只能说明一件事情,竹山上的四名暗卫全都完蛋啦,包括鱼头面具暗探。

这一切再加上关东王一行的遗体,关东舰队的顶层就差不多全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尽管没找到竹山上,只是大将军即便此刻出现在“赤桑号”恐怕也是百口莫辩,难道他真要把整个关东舰队都斩成梅花桩不成。

为了解决关东舰队空前复杂的危机,现在军衔最高的两名准将原田粟和松下幸共同决定:

所有战船暂停攻击,退到“连云礁”以外水域。

以受损的“燕隼号”和“怒鹰号”残骸封堵住“棱礁”与“五堡礁”之间“蓝星号”唯一进出的通道,整个舰队也向该通道外集中,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蓝星号”冲出“连云礁”水域。

“赤桑号”继续担任旗舰,驶往舰队中央,召集各战船大尉以上军官将领到“赤桑号”商议对策。

原田粟还宣布了一条消息以稳定军心,据飞鸽传书:平田助少将已率海口港剩余的四十二艘战船奔赴黑石崖,将在午时左右到达。

关东王死了,关东舰队的家底全搬来啦。

应该是整个东桑国的水军家底都搬来了。

因为另一支东桑舰队覆灭的消息现在业已传遍整个东桑帝国。

老国王桑木本起初收到海鹞子时根本不相信太子桑木栖的传书:

东桑舰队战船尽数被焚,已全军覆没。十五艘艨艟快船被俘,连同战利品“蓝色号”也被带往海口港方向。

幕后主使疑为竹山上。

这怎么可能!昨天,对!就是昨天。

东桑全境不是捷报频传吗,东桑舰队俘获“蓝色号”返航西港。关东舰队俘获“蓝星号”返航海口港。

这一觉醒来事件完全翻转,东桑舰队百多艘战船眨眼就没啦!焚毁啦!连战利品也跑啦!

幕后主使疑为竹山上?竹山上不是关东王手下的大将军吗,也算得上是东桑国赫赫赫有名的将军。

这事是他干的吗?他这是要干嘛?和桑木柘一起造反!想到此处,桑木本突然感觉王座上冒出颗尖锐的铁钉,扎得他猛地跳了起来。

王座乃是由整块的甲府红柚木雕琢而成,当然不会有铁钉。否则,桑木直、桑木柘才不会稀罕呢,偏偏他们就是桑木本心中的铁钉和毒刺。

潜伏在东都的桑木直同样收到了同样的消息,唯一不同的是他知道干这事的是公输军团,不是竹山上,大将军还没那本事。

公输军团的确有惊天的本事,即便公输孟启本人不在西港,他的二位王后也能将东桑舰队抹杀得干干净净。相比于二位王后来的本事来,桑木直觉得自己的核心队伍都不配叫“抹杀”这名。

还有桑木栖那个笨蛋,蠢货!本王都已经给你透露了风声,你就不能有半点防备。

对方仅仅是怀着身孕的小丫头啊!咋就把你整治的没有丝毫的脾气,据说战斗一打响就晕倒啦,还真是出息!

其实,太子桑木栖并非是真晕倒,也不是像关西王想的那样没出息。

桑木栖的晕倒是他故意的,用来迷惑对手。

此次桑木栖作为主帅统领东桑舰队出兵关西,乃是他平生第一次手握军权,虽然表面上的敌人是谋反的关西王桑木直,可他知道自己潜在的对手有很多。

就算是东桑舰队之中的将领,恐怕也是早就分属各个阵营,未必会全心全意死心塌地的向着他桑木栖。

所以太子采取的是兼收并蓄的策略,不管是未经证实的情报,还是大岛骏的吹嘘以及顾勇军(武田校)的投诚,他都一并接纳。

就像他任用德川阔一样,只要是愿意为本太子效力,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给予机会,最终本太子会根据结果来确定谁才是效忠之人,可用之人。

东桑舰队的胜败并不是桑木栖特别关心的事情,舰队的存在度肯定不如对他的忠诚度。

道理很简单,凡是不忠诚于自己的军队都将是别人手中的刀子。玩弄刀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故而,战斗一打响,桑木栖就开始装晕,他开始潜藏在暗中观察:

佐佐木的表现很令他满意,顾勇军的行为也还合格,甚至大岛骏那个奸诈的商人都比较听话,但太子知道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

最终战局陡然反转,大火焚毁了所有海鹞战船,投诚的关东暗探射杀了佐佐木,东桑舰队瞬间溃败。

东桑舰队这把刀彻底废了,桑木栖也绝不留恋,他在四名暗卫的保护下马不停蹄地返回东都。

只是在返回之前他让暗卫出手抓了三名从岸上攻击港口的小卒子一并带走。

就是三名最底层,最普通的小卒子。

第六十章 摄政王桑木直

大将军目光灼灼地盯着桑木直。德川立当然知道这消息是真的,而且还是桑木直的人干的。

桑木栖则惊愕地张大嘴巴,不过他又迅速地快合上。作为一个王者应当有处变不惊的气度。

桑木直知道这事瞒不过德川立,只是现在大将军把一切罪责都推给了竹山上这个替罪羊,同时也算帮他洗了地。

于是他微微点头。

“本王确实收到海鹞子传书,关东王大约是在卯时三刻坠落黑石崖的。只是不知道竹山上这个幕后元凶藏哪去了,到处都没他的消息。大将军你这边可有……”

桑木直心里清楚,现在德川大将军手中的把柄已足以让他远离东桑帝国的王座,那关西王的头衔还是要争取的。桑木静香可也是德川静香嘛。

德川大将军早看出桑木直的心思,哈哈大笑。

“竹山上那混蛋,不管他是死了也好,藏身也罢,总之已不足为虑。倒是你们叔侄二人应当亲密合作,共同对付公输军团这个强大的对手。”

“依本将军看太子殿下虽然年长,但终究是缺乏历练,才会遭此西港兵败。若是荣登王座,直亲王你这当叔叔的可要担当起摄政王的辅佐责任啊!”

摄政王!

桑木直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明白了德川大将军的意图。摄政王的权利可比关西王要大多啦,自己已然是帝国的权利中心。

摄政王!

桑木栖心中突的一愣,德川立你个杂种,本王已将军权全部交给了你竟还不满足,还要把桑木直放到眼前来恶心人。

唉,实力啊,实力它不允许啊。

趁叔侄二人对摄政王这个角色喜怒交加之际,德川立起身示意去下茅厕。

当德川大将军回到饭桌后,接下去的话则令叔侄二人都开心起来。

“唉,不过话说回来,此次竹山上的阴谋虽未得逞,但对东桑帝国的打击还是相当的巨大。东桑舰队全军覆没,关东舰队现在恐怕也所剩无几了吧。”

“本将军对国王陛下很是担心啊,恐怕他年迈多病的身体受不起这番打击。待会殿下与摄政王回宫一定要好好安慰安慰陛下,不要太刺激,否则,否则……”

德川大将军声音哽咽,满脸沉痛的表情,仿佛老国王已经离世。

“来,干!”他举起了酒杯。

桑木直和桑木栖都听懂了德川大将军的意思:

是嘛,国王年迈体弱,帝国接连失去两支舰队,海上力量损失殆尽,连勇猛的关东王桑木柘也坠亡黑石崖,怎会不伤心气绝。

干!三只酒杯阴阴地碰到一起。在微弱的碰撞声中,东桑帝国将迎来新的国王与摄政王。失去年老的国王和已经受伤的关东舰队。

……

刚到午时,平田助少将率领的海口港剩余四十二艘海鹞战船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黑石崖水域时。

虽然关东舰队损失了七艘艨艟快船和四艘海鹞战船,但整体实力还是很强悍的,还有七十八艘海鹞战船和五艘艨艟快船。他们不缺战船,缺的是能统领整个舰队的指挥官。

随着平田助的到来,已吵吵嚷嚷了一个多时辰的军官们都希望这位帅气的少将能够尽快决策,不然在这里和“蓝星号”耗得越久心里就越发毛,整个舰队都搞得人心惶惶的。

平田助很快理清了众位军官的想法,其实也就两个方案:

其一,果断撤退,退回关东舰队母港

东流港。

这样做能够百分百的保存舰队的剩余力量,因为就算同时启航,“蓝星号”的速度也追不上关东舰队的战船,何况它要驶出“连云礁”水域也至少得花上大半个时辰。

而另一方案就是决战黑石崖,歼灭“蓝星号”。

具体行动就是发出海鹞子向东桑国王求救,派遣陆军从黑石崖上向“蓝星号”发起远程攻击,而关东舰队要做的只是封堵住西边“棱礁”与“五堡礁”之间这个唯一能让“蓝星号”出入的通道。

这个方案就是耗时会比较长,估计等国王派兵赶到黑石崖得三天左右。风险也不大,就看国王陛下有没有歼灭“蓝星号”的决心。

平田助肯定偏向于歼灭“蓝星号”的方案。为了它关东舰队可以说是损兵折将,连关东王都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还有不知去向的大将军竹山上。

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回东流港,那绝对是无颜见关东父老。

而且此次出兵乃是奉旨讨逆,现在虽然遭到挫折,但没有国王的命令,擅自撤兵那可是死罪。

平田助搬出国王旨意弹压住那些想打退堂鼓的军官,让他们积极行动起来,不管“蓝星号”上现在是什么状况,有没有关东舰队的士卒,都一律严阵以待,严密封堵。

上报军情,等到东桑国王新的命令到达之后再遵照执行。

东桑国王的命令还未来到,巫念发出的机关鸟已落到蓝星号上,得知西港完胜的消息公输孟启欣喜万分。望着周围密密麻麻的关东战船,他决定开始反击,既然给了机会让你们逃走,你们不走,那就别怪本帅赶尽杀绝。

命令:

蓝星号调转船头,做好随时冲出“连云礁”水域的态势,吸引关东舰队战船靠近。

八百米以内用钝头箭射击,超过八百米改用玄铁箭头巨箭以保证精度。如果有战船升起船帆则使用触发火箭攻击。

随着公输元帅的命令下达,蓝星号立刻活跃起来。有“战隼号”和十一、十二号艨艟快船的推拉配合,很快便调转过船头。

沙小鱼、沙仔鱼、大刚,早开始了精准测距,将关东舰队战船的方位、角度、距离,绘制成图,交给弓弩手们做射击参数。

关东舰队立马发现“蓝星号”的行动,它居然能够在“连云礁”狭小的水域里迅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原地调头。关东舰队以为它想要冲出来,连忙向“五堡礁”西侧集结。

调头后的蓝星号立即进行了第一轮钝头箭的发射。

右舷五具加上船艏三具和船艉右侧一具,共九具船弩,发射出九支钝头箭,分别射向“飞鹰号”、“苍鹰号”“战鹰号”等九艘最靠前的海鹞战船,将其一举重创。

因为公输元帅的要求就是,把更多的关东战船击伤在距离蓝星号较近的位置上。以吸引关东舰队前来救援,然后再攻击救援船只。

即便没有船来救援,受损的战船行动迟缓,也能给后续射击赢得时间。

对于公输孟启来说,船弩的射速还是慢了点,尤其钝头箭,最多能够做到三分钟两发,这样留给对手逃跑的时间就比较充裕。

可惜关东舰队的指挥官们第一时间并没有明白这个道理,见到有战船受伤,立马冲上前来救援。

特别是平田助从海口港带来的后续战船,因为没有落帆,趁着风势反而从后往前冲得最快。

第六十一章 重创关东舰队

公输元帅说过:

如果对方战船升起船帆则使用触发火箭攻击。

于是,触发火箭呼啸而出,随着“啵啵”闷响爆裂,火光顿时在舰队中燃起。

“后退!所有战船迅速后退!不要救援,不要救援!”尽管平田助当先反应过来,但已经有五艘战船的船帆着火漫延。

这还是因为受到射击角度的限制,船艏的三具船弩未能发射火箭,他们射出的是玄铁箭头,展开了远程攻击。

两轮船弩发射仅仅是两三分钟的时间,关东舰队已有十五六艘海鹞战船遭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关东舰队刚刚恢复起来的一点点信心再一次遭受重创。

连站在蓝星号上观摩的三组雇佣军都看傻了眼,双腿也禁不住打颤。

额滴个乖乖!难怪公输元帅敢把蓝星号驶入“绝地”,就这攻击手段,别说关东舰队有七八十艘战船,就是有七八百艘那也是不够公输军团屠杀的啊!

还好自己脱离了关东舰队加入“大岛仓”的雇佣兵团荣登蓝星号,否则此刻也和关东舰队的士卒一样掉进大海和鲨鱼搞游泳比赛吧。

平田助指挥舰队迅速撤离至船弩射程之外,借助“棱礁”、“朵礁”、“五堡礁”的阻挡,在西北方向组成一个楔形编队。

木村勇则领着五艘艨艟快船,偷偷摸摸地穿行在受损的战船间,营救转运士卒。

原打算利用艨艟快船把受损的海鹞战船也拖到三里之外脱离“蓝星号”的船弩射程,但七号、九号艨艟快船稍稍露出小半个船头,便被两支玄铁箭头巨箭射中,拖船不成反而又损伤了两艘艨艟快船。

“蓝星号”船弩的强大威力,让平田助很快否决了使用火船攻击“蓝星号”的方案。

凭借仅有的两三个通道根本无法让火船靠近到“蓝星号”五百米以内,谈何攻击。唯有守候住西北的出口,等待东桑国王的陆上援兵从黑石崖上打破僵局。

关东舰队稳守出口的策略是正确的,原本就狭窄的缝隙又塞入了两艘海鹞战船的残骸后,的确令蓝星号无法通行。

只是平田助完全不知道此刻的东桑帝国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国王的新老交替,援兵到来的时间将远远超过他的估计。

公输孟启也在等待援兵,他已根据巫念发来的消息计算出蓝色号能在明日寅时左右赶到黑石崖,也就是还有七个多时辰。

这段时间足以让他和二位夫人商议好歼灭关东舰队的行动计划。

公输孟启于卯时过半发出的机关鸟在巳时二刻就飞抵蓝色号。

巫念终于得到期盼已久的消息,并由此迅速计算出现在她与夫君的距离已不到七百里。

对于关东王的死讯她根本就不在乎,她关心的是为何公输孟启说蓝星号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取得胜利。

蓝色号赶到黑石崖不用一天,说明夫君需要帮助。

巫念立刻下令,所有将领到作战室商议军情。

同时告诉大岛骏,武田校必须到,因为他和渔夫熟知整个关西沿岸海域。

武田校在海图上指出黑石崖的位置,并一一解说其崖下礁石密布的情况,大岛骏则负责同声传译。听得众将领无不倒吸冷气,蓝星号的处境相当不妙啊,并非是公输元帅说的安然稳居。

唯有巫念信心满满。

“诸位,元帅说过,无论任何情况都必须相信他,照他的要求去做。既然元帅都说安然,那就一定是安然。难道你们还希望蓝星号遭遇危险吗?不过元帅也说了,需要一天的时间才能取得胜利。”

“这说明什么?说明蓝星号需要蓝色号的帮助。”

“刚才我已经回复元帅,请他给出更详细的计划,因为咱们现在不只有蓝色号,还有俘获的十五艘艨艟快船和一百多名东桑舰队的高级军官。”

“召集诸位前来商议就是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提出建议,不要一味沉浸在西港的胜利之中。”

“‘火烧赤岩礁’的计划尚未完成,只有当两艘‘蓝级’大船都取得胜利,那才是全面的、完美的胜利。”

巫念的话令众将领幡然醒悟,一个个摩拳擦掌把目光都投向了黑石崖。

亢褚良第一个站起来。

“报告上将军,末将马上去准备午餐,让大家伙都吃得好、精神好,以最佳状态赶到黑石崖。”

“我给你打下手。”严如碧知道自己不懂军事,但帮厨还是可以的。

安道然捋捋山羊胡须。

“上将军,末将也去做战前体检,一会儿将报告交给您。”

大岛骏挠挠头,虽然巫念没有要求他必须到,可能参加公输军团的军事会议绝对是一份荣耀。否则他都不知道还有战前体检一说。

武田校冲大岛骏眨眨眼,谁知他还在发愣根本就没看到。武田校倒是想毛遂自荐可惜不会大陆语言,只得轻咳两声。

“咳咳,小掌柜的,在下以为可以在俘获的东桑舰队军官上下点功夫,或许到了黑石崖用得上。”他这话可是发自内心,有切身体会的。

“对对对”大岛骏猛然醒悟过来,这些俘虏可都是高级军官,能收罗到“大岛仓”的雇佣军团里绝对是笔巨大的财富。

“王后娘娘,在下立刻去劝降俘获的东桑舰队军官,以备黑石崖需要。这事在下经验丰富一定办得妥妥的。”

巫念自然看得出他心里打的算盘,不过让大岛骏去劝说这些东桑俘虏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用东桑人管理东桑人,本身就是公输孟启的策略。又出银币又给装备,积极鼓励“大岛仓”成立雇佣军团,让其成为公输军团的战争代理人。

她点头同意。

“行啊,既然小掌柜的有心,公输军团自会积极配合。希望咱们的合作能够长期良好的持续下去。”

“一定的,一定的!”大岛骏连连鞠躬,同时示意武田校也鞠躬告退,一起去练嘴皮子。有武田校这个榜样带头,应当事半功倍吧。

田点点早计算出蓝色号到达黑石崖的时间,她问道:

“姐,咱们不会又要在寅时之前召唤烛龙吧?‘血灵令符’都划破呢……”

巫念摇头。

“不用,关键是不能。每次召唤至少得间隔三十六个时辰,神兽也是需要休息的。”

沈洪忽然道:

“上将军,末将觉得可以继续沿用西港放火烧船的法子。”

汪海立马反驳:

“西港的战船都是集中在港口之内,又有武田校做内应。而黑石崖的战船全散布在整个海湾,你以为关东舰队都是傻瓜啊,让咱一艘一艘地去点火。”

巫念则赞同沈洪的想法。

“黑石崖与西港是有很大的区别,但火攻也的确是最有效的战术。诸位都已是和东桑舰队交过手的,有实战经验可以各抒己见,把更多更好的构想提供给元帅。”

“好啦,大家先去午餐,顺便对士兵们做战前动员。”

“三个时辰后应该收到元帅的回书,咱们继续商议,一定能在到达黑石崖之前拟定出作战计划,让整个‘火烧赤岩礁’行动完美落幕。”

第六十二章 请记住你的誓言

临近未时,公输孟启收到巫念的回书:

蓝色号正高速赶往黑石崖,能够配合蓝星号作战,共同对付关东舰队。

不愧是本王背后的女人。

公输孟启心中暗赞。立刻回书:

关东舰队剩余海鹞战船已不足七十艘,艨艟快船仅五六艘,已不足为虑。

让大岛骏密切关注关西王那边及东桑国内的动向,若桑木直询问公输军团的情况,回复尽可能含糊、拖沓。

现在关东舰队的确已构不成威胁,威胁在黑石崖顶上。

石步也瞧出问题所在,他向公输孟启提议,登上崖顶去侦察。

以石步的轻功加上灵爪飞索攀上百丈悬崖倒不是问题。

问题是这一过程会被关东舰队发现,反而自曝怯懦,有可能让其加速实施崖上的攻击手段。

故而,公输孟启让他暂时勿动,即使要去也是待入夜之后。他可不希望再出现像孙樵那样杳无音信突然消失的情况。

孙樵究竟怎么呢?

根据关东舰队的混乱状况公输孟启揣测大将军竹山上应该也已不在舰队之中,那竹山上又去哪儿呢?难道二人都同时消失啦?联想到凌晨的梦境公输孟启不敢再多想。

每一位将领都公输军团的骨干,缺少了你们的支持本帅就是飘荡在半空的游魂。

……

申时。

众将领再度齐聚蓝色号作战室。巫念宣布公输元帅已经回书,并附有详图。整个关东舰队呈楔形编队守候在黑石崖西北水域,距离“连云礁”水域的蓝星号超过三里。

众人看过详图顿时觉得实施火攻的可能性大增。

汪海第一个乐了。

“唉哟我去,这东桑人咋都这么配合公输军团的行动呢。在西港把蓝色号留在港口外,在黑石崖又自觉地集中。”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战船都是公输元帅动用船弩强大的远程攻击给逼到一块去的。

而且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东桑人,大岛骏觉得此时也应该表现出自己的配合。

“王后娘娘,经过在下苦口婆心的劝说,除了小笠原那个老顽固和几名暗卫,东桑舰队的其他多数军官都愿意加入‘大岛仓’的雇佣军团,配合公输军团一起行动。甚至,甚至那个绿色面具暗卫说……”他欲言又止。

巫念已感觉到大岛骏得寸进尺的意味,冷冷道:

“他要怎样才肯投降?”

大岛骏眼珠转了转。

“那家伙竟然提到什么隐身宝贝,说如果能得到隐身宝贝,一定归降‘大岛仓’。在下不知道他说的是啥,不知道怎么回答,特地向王后娘娘请教。”

巫念笑了。

“亢将军,这件事你比较清楚,还是你去回答吧。顺便也问问其他几个,看看他们是不是也有什么特殊要求。”

“诺!”亢褚良听懂了上将军的意思,敢用蒲牢假冒龟壳来阴本将军,这次一定要你们好好体验下牛耳尖刀的功效。

虽然听不懂巫念的话,可望着亢褚良离去的背影,武田校心中一阵战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透脑门心。

大岛骏则傻傻地闭不上张开的嘴。

完啦!自己的贪婪触碰到公输军团的底线,绿色面具暗卫多半活不成。

亢褚良很快就回到作战室,还带回来五张面具。

黑色、白色、红色、蓝色,当然也有绿色。只是绿色那张被抓破了,扭曲得特别厉害。

“上将军,末将问过他们啦,他们的要求就是把自己的面具交给公输军团,以表示誓死效忠。绿色那位还特别激动,扒下来的时候好像还抓破了一丁点……”

武田校还戴着面具呢,他当然知道像他们这种人失去面具就等于失去性命。

绿色面具抓破的可不是一丁点,简直都撕成碎片扭曲得不成脸型,可想当时绿色面具暗卫的挣扎有多惨烈。

“哦”巫念瞅了瞅大岛骏,幽幽道:

“小掌柜的觉得他们的要求合理吗?”

“合理。不!不合理,不,合理……”大岛骏已是满头大汗,语无伦次地连连鞠躬。

在玛雅岛见识过玛雅的霸气,现在又见识到巫念的阴毒。

乖乖!公输孟启是怎样调教女人的啊,一个个貌美如花,却又心狠手辣。

巫念继续她的狠辣。

“小掌柜的,你这到底是合理呢还是不合理?莫不是刚才关西王又给你送来了好消息,他该不会是已经得到了东桑国王的位置,顺便把关西之地分封给了‘大岛仓’吧……”

“没有的事。王后娘娘!‘大岛仓’是一心一意与公输军团合作的!若有二心,天打雷劈……”大岛骏指天发誓都快哭出来啦。

“嗯,天打雷劈的事别人能否做到本宫不知道,但巫家绝对是做得到的。‘请记住你的誓言!’”

最后一句巫念是用东桑语言说的,连武田校都听懂了,与大岛骏一起九十度鞠躬,同声保证。

“是,是,是!‘大岛仓’绝对效忠公输军团!”

巫念和田点点交换了个眼神,那句“请记住你的誓言”可是沈织柔从东桑舰队的俘虏那淘来的,而今倒是用得恰如其分。

看来还是女人对誓言这东西更敏感。

“那你打算如何回复你的直亲王呢?”田点点的声音就温柔很多啦。

不过大岛骏知道公输孟启的女人都不是善茬,温柔的一刀可能更厉害。

“小的听王后娘娘的,娘娘说怎么回复小的就怎么回复。”

田点点笑了。

“那你就告诉桑木直,蓝色号正装模作样沿途散布着竹山上的蛛丝马迹,不紧不慢地向海口港去。大概明日午时能到海口港。”

“嗯。”大岛骏点头记下。

“呃王后娘娘,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难道你还要告诉桑木直,他根本就当不上东桑国王。那他怕是要扒了你的皮呢。”

田王后怎说直亲王当不上国王……

照目前的形势看东桑舰队覆灭太子失踪,关东舰队即将完蛋,关东王也已坠亡,只有直亲王的势力在迅速飙升,再加上德川将军府的支持,当上国王应该是指日可待的事嘛。

大岛骏心里盘算,嘴上则回应道:

“好的,小的这就去按娘娘的意思回复。”

田点点的意思其实是想说一个连自己的王妃都要送给别国的人是不配做一国之君的。

然而后来的事实则印证了她所说的。

以致大岛骏从此彻底心服口服,公输孟启的女人不是神仙就是妖孽,都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第六十三章 小笠原将军

公输孟启的二位王后三言两语就遏止了大岛骏膨胀的野心。

虽然“大岛仓”是此次“火烧赤岩礁”计划不可或缺的一环,也确实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但作为公输军团的战争代理人,就必须得听话。

武器越厉害就越要严加管控。不能掌控的神器很可能变成凶器。

人也一样。

沈织柔亲眼看着大岛骏一笔一划地写好给直亲王的回书,她一个字都不认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让大岛骏再一笔一划的重写了一遍,然后说道:

“小掌柜的愿意发哪份都可以,另一份留作‘大岛仓’与公输军团的合作备忘录,就像你们做生意的账本一样。这样秋后咱们也可以对对帐,希望不要亏欠小掌柜的才是。”

大岛骏知道有秋后算账这么一说,脑门子上的汗珠子又冒了出来。

“不会的,不会的!”

看着他放走海鹞子,沈织柔拿着另一份“回书”去找安道然。安道然当然也不认识东桑文字,但他的病人认识。

他的病人就是拒不投降的小笠原将军。

小笠原确实是个老顽固,大岛骏与武田校红脸白脸地威逼利诱了近两个时辰,他便捂着胸口哼哼了两个时辰。

其实他胸口的伤并不严重,不过就是被沈织柔的千羽飘给勒得有些拉伤罢了。

幸好安道然也被千羽飘勒过,有同病相怜的感受,便收下了这个病人。

经过神医把脉,才发现老顽固的病根在心眼上,心顽固、眼顽疾。于是安道然比划着告诉他可以治好他的眼疾,当然不是重见光明,是不再疼痛发作,也不连累大脑。

小笠原将军虽不像竹山上那样精通大陆语言,简单的日常用语还是会的,何况病人与医生很容易找到共同点。

经过安道然半个时辰的针灸、手术,祛除压迫神经的淤血,小笠原明显感觉跟随自己几十年的顽疾已溃逃,顽疾去了,心也就活泛多了。

连脑子甚至比三十年前还灵活。

他觉得首先应该感谢看不见的亢褚良,不是他那一掌他便不会遇到第二个恩人沈织柔。虽说这位女将军手是重了点,那也是战场需要啊。在战场上绝对不能对敌人心慈手软,他很会换位思考。

而且正是她让自己受伤才会遇到他的大恩人

神医安道然。

安道然则说,我是公输军团的。公输军团才是你最大的恩人。

这个环节小笠原转换起来还是比较困难,可能需要更多时间。不过他还是教会沈织柔学会那句

“请记住你的誓言”。

现在,美丽凶悍的女将军恩人又微笑着来找他了。

小笠原觉得自己应该头疼的,可偏偏就是痛不起来,或许恩人的微笑自带疗效。但他看到女将军给的丝绢立马就心痛起来。

丝绢可不止两三条,有七月十日的:

“丑时一刻。大岛骏航行至七百一十六里,业已遭遇东桑舰队。一切遵照元帅计划行事。”

也有最近的两条:

一条是桑木直发给大岛骏的,询问“蓝色号”近况;一条则是大岛骏按田点点的意思回复桑木直的。

本来这些丝绢都是存放在公输军团为“大岛仓”建立的备忘录里面的,不过沈织柔觉得可以先让小笠原看看。

小笠原心痛得厉害,脑子在疼痛的刺激下反而转得更快。他很快厘清整个事件:

关西王的叛乱是真的,勾结公输军团也是真的,在其中穿针引线的就是“大岛仓”。

内应高明,强敌凶悍,就连掮客也是奸诈无比。

所以东桑舰队会覆灭,关东王会坠亡,蓝色号继续前往海口港,到达之时也就是关东舰队灭亡之期……

良久,小笠原回过神来,他一手抓住一位恩人,双手抓住两位恩人。就像溺水者抓住了两根稻草。

“恩人啊!东桑舰队已经覆灭了,你们能放过关东舰队吗?求求你们啦……给,给东桑国留下几条船吧!”

安道然:

“你的恩人是公输军团。”

沈织柔:

“公输军团来东桑的目的就是公平交易购买粮食的,‘蓝级’大船本身就是运输船,是你们东桑人逼得我们加装船弩用于作战。”

“是,是,是。这事不是公输军团的错,二位恩人可否恳请公输元帅……”

小笠原差点就老泪纵横,幸亏安神医善意提醒,眼疾尚未痊愈,流泪加重病情。

沈织柔则摇摇头。

“这事将军最好自己去和王后说,末将可做不了主。不过我要提现将军,并非是公输军团要去消灭关东舰队,而是关东舰队包围着元帅的蓝星号。”

“王后?”

小笠原瞬间想起,公输军团的资料来。公输元帅名叫公输孟启,也是陈国国君,有两位王后。

看来此次西港之战就是公输孟启的两位王后挂帅,全盘操控。

小笠原将军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见一见二位王后一睹其风采。

或许本将军能够说服竹山上放过“蓝星号”双方握手言和呢……

沈织柔,安道然便陪着小笠原走向四层的作战室。

恰好遇见大岛骏和武田校从楼上下来。

大岛骏在放出海鹞子后感觉非常失落,公输军团的做法在他看来无异于过河拆桥。拆得还很认真,所有的消息记录均一丝不落地保存完好。

若是这些丝绢在东桑岛上公开,那“大岛仓”的百年老字号算是彻底砸了。

他与武田校一合计,还是和公输军团保持一定距离的好,否则走太近、话太多,必有失。赶紧地和二位王后告退,回去深入教导归顺的俘虏,把属于自己的财富攥紧啦。

虽然大岛骏自楼上居高临下往下看,却被小笠原一只独眼盯得浑身发毛,或许这也是卖国心虚吧。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老顽固会紧跟在沈织柔和安道然的身后,还一副感恩戴德唯命是从的样子。

难道这老顽固也被女将军降服了?唉,公输军团的女人啊

厉害!

如果军刀在手,小笠原定会立马劈了这两个奸细,即使赤手空拳也恨不得将其手撕两半。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关东舰队的存亡比这个卖国贼更重要。何况他也明白,这两个人对公输军团还有利用价值,肯定不会让他得逞。

他可不想再被美丽凶悍的女将军勒一次。

第六十四章 我们是来买粮食的

大岛骏走了,小笠原来了。

巫念看到沈织柔眼中闪过的眼神知道这老顽固开窍了,接下来就应该用适当的方式把公输军团的东西灌进他的脑子里。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自己主动接受,而不是填鸭喂食。

一时间,作战室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小笠原的身上。

小笠原反倒很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现在他的眼疾渐愈信心满满,仿佛又回到自己的巅峰状态,俨然就是帝国的大将军。

一目了然扫过全场,三位美少女,两位少年郎,三位壮年汉,即使再加上自己身边这两位恩人也不过才十人而已。

然而就是这样的公输军团,将不过十、兵不过千,凭借一艘运输船为诱饵,仅用一个时辰就挑落东桑舰队上百战船,上万将士……

自己这俘虏当得也实在是太冤。

得先把二位王后找出来,三位少女中穿翠绿衣衫的肯定不是,因为她看起来才不过十二三岁,还缺乏些成熟的气韵。

而红衣和黄杉女子虽然年少但已有女人的持重,尤其是红衣女子,英华内敛锋芒深藏,她就是巫王后啦。

巫念见小笠原一束独目如炬扫过全城,最后缓缓落在她的身上,是该自己发言的时候了,话语权总不能交到别人口里。

“小笠原将军,本将军巫念,公输军团的上将军。这个身份更方便咱们的谈话,是吧。听说将军的大陆语言还不错,那就不需要中间人转译了吧。”

小笠原知道她所说的中间人就是大岛骏那个奸诈狡猾的掮客,当然不需要!即便没听懂多问几次,也不要那混蛋从中搅局含糊歧义。

立即回答道:

“上将军的决定非常正确,相信以上将军的睿智咱们完全能够做到相互理解。”

“好。”巫念也不绕弯子。

“那本将军就先向将军介绍下在场的公输军团人员。”

田王后,公输国君元帅的首位夫人,也是本将军的表妹。西港之战中与本将军同在北端灯塔制造迷雾,掩护公输军团的行动。

亢褚良,公输军团游击将军,就是在你胸前拍了一掌而将军你却未见到的人。

沈织柔,公输军团游击将军,就是绑缚你的女将军。你们应该比较熟悉。

胡往、胡去兄弟俩,公输军团游击将军,西港之战负责在港口内放火的人。

沈洪、汪海,以前是“游龙寨”河盗,投诚公输军团刚好一个月,准确的说还未进阶军衔,但公输元帅允许他们以将军身份统领水军。西港之战负责在港口内放火。

安道然,安神医七月初六加入公输军团距今仅六天,暂为千夫长。西港之战中负责解救“被俘”的公输军团人员。

公输元帅曾承诺,只要他治愈军团中任意一名人员即可擢升将军。而今他医治好将军的眼疾,升级之事自然铁定。

最后这位小妹妹严如碧她是公输元帅的表妹,尚未在军中任职。

西港之战中就是她一人负责守护北端灯塔,抵挡住了四百多东桑士卒的进攻。四名中尉两名暗卫均折在她手中。

当巫念介绍亢褚良、沈织柔、胡往、胡去,时小笠原仅微微点头,心中不以为然,你们不过是倚仗二位王后的法术偷袭,也算不得什么嘛。

介绍到沈洪、汪海之时,他心中大为震惊,才投诚一个月的河盗公输元帅就把“蓝色号”交给他们纵横海上,这胆略……忒大!

而安神医非但医术精湛,功夫居然也不赖,能解救出被严密关押的俘虏。关键是他加入公输军团才六天?这位巫王后、上将军在骗我吧。

然而当他听到守护北端灯塔的仅仅是那个看上去才十二三的女孩时,小笠原将军坐不住啦,他走到严如碧跟前。

“小姑娘你确定你嫂嫂不是在骗我?”

严如碧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把残破的红伞,轻轻转动,红伞勉强还能歪歪扭扭地悬停空中。她又抽出一把白伞,握在手里,然后慢慢说道:

“将军,以你的身手我只需一把黑伞就足矣击败你。可惜黑伞被拿长刀的暗卫毁了,他也自投罗网死在其中。短棍暗卫死于白伞之下。将军若是不信,如碧便撑开让你看看……”

“不!不!不!”小笠原连连后退,空中悬停的红伞已让他头晕目眩,白伞的杀气更是压迫他喘不过气来。

“小笠原两眼一珠,门后面看人小瞧姑娘了。对不起!对不起!”他鞠躬道歉。

看来自己这俘虏当得还真不冤。

虽然他的语法表达不够准确,严如碧也不计较坦然受之。继续道:

“只是我要补充一点,守护北端灯塔的不只我一人,还有十名亲兵。他们全都阵亡,是公输军团唯一牺牲在西港的十名战士,我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若非神灵保佑,众将齐心,再多耽搁半分钟,我,我……便要发出‘精卫赴海’的指令……”

说到此处,小姑娘已泪花盈盈,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

众将领尽皆黯然。西港之战最惨烈的战斗竟全集中在了这小姑娘一人身上。

巫念接过话头。

“小笠原将军,本将军向你介绍这么多并非是要向你炫耀公输军团有多么强悍,而是要明确地告诉你此次‘火烧赤岩礁’行动我们是不得已而为,不得已而战!”

“不妨告诉你所谓‘精卫赴海’行动就是考虑到我们的偷袭有可能失败,而做出的最坏计划。

“牺牲我姑嫂三人,为公输军团更多的将士赢得一线生机。”

“同时牺牲可能还有公输元帅未出生的孩子……”

巫念的话没有说完,目光垂向自己的腹部。

“额”小笠原的脑子祛除了病痛折磨后转得飞快,看来公输军团确实是仓促应战。

如果当时自己在港口之中,又能有现在这般敏捷的思维,指挥东桑士卒强攻北端灯塔这个核心,逼迫公输军团实施“精卫赴海”那将是多么惨烈的场面啊。

小笠原向巫念深鞠一躬。

“尊敬的王后娘娘,在下知道精卫的传说,二位王后还有这位小姑娘的确令人敬佩。”

巫念把严如碧拉到身边。

“小笠原将军,你说这位小姑娘其实她也还有三月就满十六岁啦。我们姑嫂仨是差不多大的。之所以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是因为她身体长期被药物控制,未能得到发育。所以我们才会去找安神医。”

安道然点点头,发出一声叹息。

小笠原非常信任他最大的恩人,听得出他这一声叹息中的哀婉,再想想一个正常的孩子被药物抑制四五年的生长,确实是相当痛苦的事情。

“小笠原将军,想必也知道七月七日是元夏大陆的‘七夕节’吧。那可是公输元帅的大哥成婚的日子,这也是公输元帅国君千里迢迢从陈国江都赶赴岱京的目的。”

“翌日,也就是七月初八,本将军还和田王后进宫省亲。也就是在这天的午时,才收到‘蓝级’船队发来消息,东桑国内乱,西港、海口港皆被封锁。”

“要知道我们的‘蓝级’船队只是来买粮食的,‘大岛仓’还欠着我们五万石粮食呢!”

“战乱后的陈国饿殍满地,我们的国君和灾民同吃赈济粮,我们需要这些粮食!”

第六十五章 和平使者

“请问将军公输军团与东桑国买粮的公平交易可有过错,难道我们不应该运回已经付款的粮食?”巫念平静地问道,面色却是凛然不可侵犯的。

“咳咳。”小笠原轻咳两声缓解下尴尬。

“公输国君的陈国粮食就真的如此匮乏?”

田点点举起手中的雕像,就是公输孟启高举土碗的雕像。

“将军阁下在东桑国也是赫赫有名,定然也知道知己知彼的道理。”

“此次虽是东桑国内战,但一开始公输军团就被你们牵扯进去,如果小笠原将军说对公输国君一无所知恐怕有点自欺欺人了吧。”

小笠原沉吟半晌。

公输孟启的雕像他的确是见过的,其中的故事也大概听说过,只是现在若能从他的王后嘴里听到会不会又拔高不少呢。

“王后娘娘说得对,这雕像在下也确实见过,只是这寓意还不是特别清楚。”

“寓意!唉,哪来那么多的寓意。看来将军阁下也是个没挨过饿的人,而我那夫君也同样是个没挨过饿的少年,他不过是要亲口尝一尝百姓的疾苦,牢牢记赈灾口粮的味道。”

“希望百姓今后别再挨饿,别再饿死……”

“可你又是否知道,本宫腹中的孩儿却在颠簸的路途中失去……”

田点点狠狠地瞪着他。尽管点点公主刁蛮任性,但可爱的面容从来都唬不了人,但失去孩子的母亲就不一样了,怨毒的目光瞪得小笠原心中炸毛。

“可是对于东桑将士公输军团却保留了最大限度的克制。我们要的是公平交易,而非战争掠夺!”

“请将军阁下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由你率领指挥公输军团进行西港之战,会俘获多少?杀戮多少?”

小笠原无言以对,愣了半晌才开口道:

“那你们是否可以放过关东舰队……”

“可以!”巫念的回答干脆利落。

她把公输孟启绘制的黑石崖战船编队详图递给小笠原。

“将军请看,现在是关东舰队把公输元帅的蓝星号堵在‘连云礁’之中。说真的,以公输元帅的本事要解决掉整支关东舰队也绝对是可能的。”

“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就是不希望把公输军团和东桑国都拖入旷日持久的战争泥潭。”

“而陈国需要购买东桑的粮食。”

小笠原望着图中被困的“蓝星号”和躲在西北一隅的关东舰队,他知道巫念说的不假。

“蓝星号”若是冲杀而出,纵然关东舰队拼死阻挡也顶多就是两败俱伤。如果“蓝星号”隐忍不出,等待“蓝色号”赶到,那东桑舰队的悲剧就将重演,关东舰队必遭灭亡。

小笠原躬身九十度朝向巫念。

“请上将军给在下一个机会去说服竹山上,让关东舰队撤回东流港。东桑所有港口皆对公输军团开放,对于公输军团的交易绝不横加干涉。”

巫念轻轻一笑。

“将军阁下的话倒是说出了公输军团的心愿,我们自然是非常欢迎。”

“不过小笠原将军,你觉得你做得到吗?关西王的书信你可是看到的,他也曾对公输军团许下类似的承诺,还把嫡长子和王妃都送到陈国为人质。”

“结果呢?公输军团反倒成了他争夺权力的利器。我们总不能一次次的被人当枪使吧。”

小笠原涨得满脸通红,想到桑木直和大岛骏这帮家伙他就恨得牙痒痒。阴谋家、卖国贼、奸商、奸人、奸……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

“上将军,在下可马上写信给竹山上告知他事件的所有真相,如果他确实不肯撤兵那关东舰队就任由公输军团处置。”

“同时在下也要把所有真相报告给国王陛下,绝对不能让桑木直那帮混蛋得逞!请上将军相信在下,小笠原虽然退居二线,但自信在国中、军中说话还是有人相信的,能够管用的。”

“这么说老将军愿为和平使者,搭建起公输军团与东桑帝国之间的贸易之桥,沟通之桥,和平之桥,让我们和平共处友好往来。”巫念已在桌上铺开白纸。

“在下愿意当这和平使者!”小笠原抬起头,斩钉截铁地回答。

“老将军请”巫念抬手指向桌上的纸笔。

小笠原果然有大将风度,提笔挥毫唰唰唰两封信转眼间就写成。

“请将此信交与竹山上大将军。这封信交……”交给谁呢?他忽然卡壳啦。

巫念笑道:

“交到德川将军府上如何?”

“公输军团能联系德川将军府?”小笠原大为惊讶。

“联系谈不上,不过德川静香倒是告诉给德川将军府的地址。我们能够把信送到。”

德川静香?嗨就是桑木静香嘛。小笠原卡壳的脑子转了回来。

行!就送到德川将军府。提笔落款。

酉时末,小笠原将军的书信由机关鸟送达蓝星号。公输孟启让村上树把书信全文用大陆语言读出来:

敬呈竹山上大将军,今东桑舰队已在西港全军覆没。此事皆因桑木直、大岛骏之流阴谋夺权,卖国渔利所起。

公输军团虽参与其中,但其目的只为交易粮食非为主谋。故恳请大将军勿坚持与其对敌,暂将关东舰队撤回东流港以保存东桑帝国所剩无几的战船。

更多细节容小笠原与大将军面谈。请速速退兵为上,万勿再与公输军团对抗。

蓝色号天明之前即到黑石崖!速退!

“撕掉最后一句。把信给关东舰队送去。”公输孟启命令道。

撕掉?

村上树愣了下,随即醒悟,小心翼翼地折叠信纸,把最后一行文字全部撕了下来。

原来白纸作为书写材料还有这好处,比丝绢处理起来容易得多嘛。

如果知道白纸的书信可以轻易的撕掉,大岛骏真想这么干。

此刻,沈织柔也像公输孟启一样,把小笠原的书信拿给大岛骏,要他全文用大陆语言读出来:

敬呈德川大将军,今东桑舰队已在西港全军覆没。小笠原已掌握大量证据,证明此事皆因桑木直、大岛骏之流阴谋夺权,卖国渔利所起。

并栽赃给竹山上将军。

公输军团虽参与其中,但其目的只为交易粮食非为主谋。

望德川大将军能劝导竹山上带领关东舰队速速退回东流港,以保存实力。末将正随“蓝色号”去往黑石崖,希望能够阻止战争继续漫延。

再与大将军商议共同剪除卖国贼。

望德川大将军以东桑帝国大义为重,阻止桑木直夺权篡位。

拜托啦!小笠原。

读完书信大岛骏忽然明白田王后有底气说桑木直当不上东桑国王了,想不到小笠原这个老顽固对自己苦口婆心的劝导无动于衷,眨眼就倒向了公输军团。

难道公输军团就有那么大的魔力?

第六十六章 德川大将军的恐惧

其实公输军团的魔力大岛骏是非常清楚的,看来今后“大岛仓”得夹起尾巴做人啦,小笠原这老顽固在东桑国中、军中的影响还是很大。

关键是他所谓的证据真的很要命。

这些证据不都在公输军团备忘录里吗?

大岛骏磨磨牙,极不情愿地把书信还给沈织柔。再别招惹公输军团,还是专心致志地夯实“大岛仓”雇佣军团的实力吧,没有实力什么都做不到。

沈织柔对大岛骏的朗读能力还是满意的,也看出他心里的不痛快。

说了句,只要好好地跟着公输军团干,东桑国会有“大岛仓”的发展之地的。何况海外还有更大的空间。

沈织柔的这句话确实令大岛骏感到宽慰,不过却给玛雅岛埋下了危机。

因为大岛骏在想到海外空间时,玛雅岛的名字一下就跳了出来,连大岛骏自己都感到意外。

于是一丝怨毒的目光在他眼底闪过,实力!等“大岛仓”的雇佣军团有足够的实力,第一个目标就是玛雅岛!

公输军团,你们等着!

……

德川将军府上,三个人简单的晚餐进行得相当的不简单。

管家收到一封陌生人送来的书信,说是公输军团指名交给德川大将军。

德川大将军的书信管家当然不敢偷看,何况还是大名鼎鼎的公输军团的。

但他要检查,公输军团的机关闻名天下,如果里边夹带着暗器、毒药之类的危险品呢,万一到时伤到大将军,自己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可管家从未检查过白纸写的书信,尽管将军府有几张白纸,但被德川大将军视为珍宝,从来都舍不得使用。而今这雪白的纸卷落在自己手里,管家更是加倍小心。

咦?纸卷背后竟也能看到字迹。

那是当然,小笠原将军激愤之下,提笔挥毫力透纸背,背面字迹亦是清晰可见。

“……拜托啦!小笠原。”

这几个字比惊雷还要令人震撼。东桑舰队已经覆灭,小笠原将军生死不明,此刻竟然经由公输军团送来白纸书信……

管家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啦,再三检查之后没发现问题,倒又多看到了几个字。

“……竹山上……‘蓝色号’……东桑帝国……”

乖乖!看不得,看不得!再看下去脑袋也会掉。

急忙去见德川大将军。

德川大将军正对叔侄二人恩威并重呢,完全没注意到管家的暗示。直到他抛出摄政王这个特别角色,把叔侄二人唬得一惊一愣,才有暇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下四周。

管家擦窗户的暗示动作都快把窗户拆穿了。

于是,德川大将军起身示意去下茅厕。

公输军团能把书信送到东都平田的德川将军府上!仅凭这一点就足以令德川大将军吃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机关鸟能送信谁都知道,德川将军府的地址也容易找到,可关键的是最后一里路是谁接的棒。

看完小笠原书信的内容大将军更加震撼了。

小笠原,东桑帝国最忠实的老顽固,竟然会替公输军团开脱罪责,明确指出是桑木直与“大岛仓”官商合谋出卖东桑帝国。并且指出竹山上是被人栽赃的背锅侠。

看来这老家伙手中的确掌握着硬核的证据,否则怎会说出“共同剪除卖国贼”的话来。

看来自己扶持太子桑木栖的策略是对的,这份书信若早到片刻,恐怕自己就不会为桑木直安排摄政王的角色。

看来东都接机关鸟最后一棒的人绝不会是桑木直、“大岛仓”的人,也不会是太子桑木栖的人,那……

只能是公输军团的人!

德川大将军感觉脊梁骨发冷,似乎公输军团的人就在将军府中,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把书信交到你手中的人……”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知道以管家的严谨这些问题早就会去查了,现在还没有消息说明他还没有查到,也许根本就查不到。

人家都敢报上公输军团的大名,还怕你查找。

厉害啊!小笠原这头老倔驴被公输军团牵着鼻子走,难道本将军也要被他们牵着走。“管家,吩咐下去动用所有暗中力量,全力诛杀竹山上!记住只能是暗中力量!不问缘由立即诛杀!”

“是!那要不要从黑石崖上偷袭‘蓝星号’……”管家见大将军有些慌乱,想提醒下,哪知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管家,如果你觉得自己比德川阔还要聪明那马上就可以去试试。”

妈呀!去和德川阔比,比死得快吗。

管家滋溜没影了,为德川大将军办事跑得快。

桑木直的摄政王角色现在是收不回来啦,德川立决定只有加快老国王的生命进程,否则让桑木本和小笠原那老家伙连成一气又不知道要冒出多少顽固派。

他给了自己一巴掌,拍出满面沉痛,去劝说叔侄俩今夜就进宫刺激刺激老国王。

当三只酒杯阴阴地碰到一起,发出微弱的响声,德川大将军平生第一次找到了恐惧的感觉。

在平田的德川将军府他都不敢尽情碰杯欢饮,要知道在他的指导下,东桑帝国将按照他的意愿进行权利交替。这是多么只得庆祝的事情啊!

管家早就把歌妓都安排好的,现在又得忙活其他事情……

公输军团,你是怎么发展到东都来的!

公输军团向东桑国内纵深发展源自于上月,沐波、汪海、沅洋第一次驾驶“蓝级”大船开辟新航线之时。

既然开辟新航线,那么公输孟启就决定拿东桑岛作为海外第一块“试验田”,让石步挑选人员秘密侦察东桑国,并向纵深发展。

谁知战争的脚步来得如此迅速,石步播撒的种子还未生根发芽,桑木直就让战争爆发。公输孟启可不敢对刚撒下的种子揠苗助长,让他们参与到“火烧赤岩礁”的行动中来。

直到行动的最后阶段,公输军团已完全掌控局面,他才决定敲山震虎给整个东桑帝国制造点悬念。

送一封重要的书信给德川将军府,刷刷公输军团的存在感。

夜色中,公输孟启站在船艏遥望西南。

巫念、点点你们干得真棒!有小笠原这封书信,无论是桑木直还是德川立包括不知去向的竹山上,都不敢、也不会再从黑石崖上发起攻击。

因为硬核、倔强的证人在蓝色号上。

敢动蓝星号,你试试蓝色号的反应,公输军团在东都也是有人的。

漫天的星光璀璨,玛雅岛也在西南方。

玛雅,你还在星光闪耀下漫步沙滩吗?公输孟启要感谢你的“蓝色计划”,是你让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少年看到了更广阔的海洋和星空。

第六十七章 两条腿策略

对于平田助来说“蓝星号”的三百三十六盏轮廓灯就像三百三十六颗星,时时刻刻吸引着他的目光。

小笠原将军的书信他已经收到,对于书信的真伪他毫不怀疑,因为他与老将军都师承东桑书法名家寅次郎。

当年小笠原将军左眼受伤,就向竹山上借调平田助做副手,由他代为书写一些日常文件,二人的笔迹几乎可以达到韦妙韦肖兄弟的默契和神似。

但是信中的内容平田助就很难理解了。老将军的秉性他是知道的,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他是不会这么说的。

按照老将军的说法,勾结公输军团的是桑木直和大岛骏,这也一直是东桑国的官方论调;

公输军团的目的是粮食这也正确,最多就是把东桑岛变成陈国的粮食地。

唯一的问题在于老将军显然也不知道竹山上的去向,还要他尽快把关东舰队带回东流港。

这明显就和关东舰队获得的信息大相径庭。

还有,东桑舰队覆灭,那“蓝色号”会去哪儿呢?不管是竹山上还是公输军团掌控着这艘船,最大的可能就是来黑石崖与“蓝星号”汇合。

那样的话,关东舰队就会两面受敌。这也许就是老将军迫切希望关东舰队离开的原因吧。

不得不说小笠原的心思特别缜密,寥寥几句却包含着大量信息。即使公输孟启撕掉了结尾,也抹不掉关键。

关键是平田助的目光还离不开“蓝星号”的三百三十六颗星。

留下,还是离开?

这是一个关乎舰队生死的问题。

平田助真的很无助,他需要帮助。而关东舰队同样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士气。

暗中已传来消息,竹山上或许会永远的消失,那么关东舰队按理会交到自己手里。只是世事未必都是按理而行的,得靠自己去争取。

既然“蓝星号”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蓝色号”又要来救援,那为什么不可以看住一个,伏击一个呢……

看住一个!

伏击一个!

原田粟,松下幸和木村勇听完平田助的计划顿时兴奋异常。

少将就是少将!有勇有谋,果敢决断,即使处于逆境之中也敢大胆反击。此举定能歼灭两艘“蓝级大船”,打得公输军团望洋兴叹,今后再不敢进入大海。

要粮食,等着吧。咱东桑国可以送货上门,但价格嘛也得咱东桑人说了算。

平田助的大胆出击,埋伏“蓝色号”的计划从战术上讲,的确能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五十艘完好无损战力强盛的海鹞战船被选拔出来组成拦截舰队。

可惜,平田助的对手是强大的公输军团。关东舰队刚刚开始行动就搅碎了宁静的海面,海面倒映的星光也跟着闪动。

专注观察的望员沙仔鱼当然不会错过这异常的细节,他让哥哥沙小鱼去把这个异常的情况报告给公输元帅。

沙小鱼跑到船艏,见村上树也在公输孟启身边,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公输孟启笑道:

“村上君不是外人,今后很有可能是公输海外军团的二把手呢。”

“是。报告元帅,关东舰队调集五十艘海鹞战船往西南方去了,所有战船皆升起船帆。”

“好。加强望,随时报告。”

村上树心中一合计,立马得出结果。

“元帅,关东舰队是按照小笠原的书信撤离了吗?还留下十八艘海鹞战船,两艘艨艟快船断后。”

“村上君,你的计算很准确,可大方向却是错误的。如果不改掉这个坏习惯,今生恐怕就只能停留在二把手的位置,难以进步哦。”

大方向?哟!对啊关东舰队不论是退往海口港还是退回东流港堵应该往东北方向啊,那么他们去西南方向干嘛?当然不是去西港打扫战场,蓝色号都从西港赶来……

想到此处村上树豁然醒悟,惊叫道:

“元帅!关东舰队去拦截蓝色号啦!快放机关鸟通知王后她们吧。”

“哟!进步很快嘛,看来有一把手的潜质。”公输孟启调侃道。

“孺子可教也。谢谢你的提醒。海面闪闪的星光会通知蓝色号的。”

海面闪闪的星光会通知蓝色号?村上树想不明白,公输军团简直比大海还神秘,你永远猜不到下一朵浪花绽放在哪里。

“那蓝星号正好可趁此机会冲出去啊,在大海之上夹击关东舰队。在下马上去通知三组雇佣兵……”

公输孟启摆摆手阻止了他的冲动。

“还有十八艘海鹞战船,两艘艨艟快船看着蓝星号呢。通过‘棱礁’和‘五堡礁’之前还得清理通道,这是个相当危险的过程,没有必要拿士卒们的生命去做无谓的牺牲。”

“不管是公输军团的,还是雇佣军团的。”

“呃那王后她们应付得了吧……”

村上树其实担心的不是蓝色号能否应付的问题,他是担心自己的三组雇佣兵还没有投入真正的战斗呢。如果关东舰队的五十艘战船被干掉,留给他的可就没多少战利品啦。

公输孟启看出这个从商铺店长成长为雇佣兵团统领后的家伙,好战的野心也在急剧膨胀。

有野心是好事,不过得受控制。

“村上君完全不用担心,今后公输军团在东桑的利益大多需要你的雇佣兵团来维护,用武之地是大大的有!如果村上君愿意接受本帅从陈国调派的军事教员,那么升任一把手也是轻而易举的。”

“愿意!在下当然愿意。能够得到元帅的军事教员指导,村上树万分荣幸……”他连忙鞠躬致谢。

额?公输元帅给我派军事教员,那岂不是绕过“大岛仓”。他抬起头,看到公输孟启意味深长的微笑。

要想升任一把手,最终也是要跨过“大岛仓”这道坎的。有公输军团,公输元帅的支持,这个进程肯定会更快。

于是,村上树还以感激的微笑,深深地一百六十九度鞠躬。

据说这叫“要遛狗”(169)。

对于村上树的理解能力公输孟启倒不怀疑,对于东桑岛这块粮食地公输军团也一定会收入囊中。

“大岛仓”是个很好的代理,但两条腿走路肯定会更稳当。不管是像村上树这样的野心勃勃,还是像小笠原那样的固执己见,公输军团都可以接纳。

甚至处于交战状态的关东舰队,公输孟启也在考虑有必要为老将军留下点血本。

巫念,点点,为夫没有给你们发送消息,就是希望你们自行斟酌,自己看着办。

第六十八章 缓兵之计

公输孟启没有向蓝色号发送消息,木村勇倒是按平田助的吩咐,在关东拦截舰队出发一刻钟后向“蓝星号”回书一封:

敬呈小笠原老将军,由于竹山上大将军未在关东舰队,由末将平田助暂领舰队。因此次西征乃是奉东桑国王的旨意,故对于老将军的建议末将不敢擅作主张。

但末将愿率舰队在黑石崖恭候老将军,到时可把关东舰队交老将军指挥,任由去留。

“哟,这个平田助有意思啊,人都走啦还给本帅来个缓兵之计。一口一个老将军,这小笠原将军是有多老呢?”

“嗯,元帅。在下已调查清楚了,这小笠原已经五十五岁,他那只左眼就是当年武田叛乱之时,为救国王桑木本被射瞎的。只是桑木本当时也身受重伤,表面上虽未责怪小笠原保护不力,心中却很是埋怨。”

既然公输孟启说村上树有当一把手的潜质,得到激励的村上树工作就更加努力,他向公输元帅详细介绍小笠原将军的事迹。

“所以这才是小笠原以眼伤为借口退居二线的主要原因。”

“但东桑国中、军中皆知桑木本的伤是他自己刚愎自用造成的,若非小笠原、桑木直等拼死相救他早就死于乱军之中。而后来救驾的功臣都被冷落,国中大臣,军中将领深感不平,对小笠原、桑木直等颇为敬重。”

公输孟启懂啦,他将平田助的信原封不动地发往了蓝色号。却忘了提醒巫念关东舰队已经派出拦截舰队。

他没有说,并不表示巫念不知道关东舰队的动向。

正如公输孟启说的海面星光会通知蓝色号,通知蓝色号的不是星光,是像星光一样迅速流动的神龟船。

在蓝色号抵达西港,蓝星号临近海口港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就要超过八百里,这也是三艘神龟船作为中继点的一个极限。

幸而竹山上让舰队转向南方,而蓝色号在西港之战的硝烟尚未散去就疾速赶赴黑石崖,两艘“蓝级”大船之间的距离也就不断缩短越来越近。

午时之后,神龟一号船抵进关东舰队西南方十里外的水域,开始静默观察。

酉时之后,神龟二号船绕过关东舰队,在其东北方五里外的水域,开始静默观察。

平田助和松下幸是在戌时三刻率领五十艘海鹞战船前往西南方向的,刚驶出不到一里就被两艘神龟船瞧得清清楚楚。

在确认其动向后两艘神龟船都向蓝星号闪动了星光信号,而后负责西南方向的神龟一号船则向蓝色号放出了机关鸟,并开始伴随着平田助的拦截编队一路向西南方行进。

由于东北方向没有异动,神龟二号船则继续留在原地保持静默观察。

亥时一刻,蓝色号收到神龟一号船发来的机关鸟:

关东舰队五十艘海鹞战船已于戌时三刻出发,前往西南方向拦截蓝色号。航速七十里。

巫念一巴掌拍在田点点的屁股上。

“小懒猫,快起来。等东桑战事结束返航时让驸马爷陪你睡上三天三夜,广阔的大海上够你们浪的。”

“可现在你得给姐打起精神来,摆出二位王后的威严。”

田点点伸个懒腰飞快地追上去,狠狠地在她屁股上拧了把,笑眯眯地道:

“好的姐,到时候咱们仨一起浪。”

小笠原刚睡下不久也被叫了起来。

这么快就到黑石崖啦?“蓝色号”有恁快?

“不是。小笠原将军,看来竹山上大将军没有接受你的建议撤退,反而派出战船来拦截蓝色号了。”巫念将神龟一号船发来的消息递给他。

“这……上将军,会不会是公输军团的侦察船搞错了……”

小笠原知道,这话说得有点自欺欺人。五十艘海鹞战船那可是一支不小的舰队,以公输军团的能力会看错。

巫念也不辩驳,而是含笑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由老将军你率领拦截舰队的话,你会选择在哪儿伏击蓝色号?”她问得很诚恳。

小笠原凝神着桌上的海图,看了很一阵子突然冒出句:

“这海图很精准,公输军团看来用心很深嘛。”他没有说公输军团包藏祸心觊觎东桑国土就已经算是很克制的了,毕竟安神医治好了他的顽疾呢。

田点点冷冷道:

“老将军是没睡醒吧,你可好好看清楚。这海图的材质,还有图上的文字和标注方式。说真的除了图形其他的本宫可都看不懂,是不是本宫太孤陋寡闻呢。”

小笠原被呛得老脸微微发烫,还确实是习惯成自然,这海图的丝绢材质,文字,标注方式,全都是东桑国的,包括右下角的徽记分明就是那该死的“大岛仓”。

他左右瞅了瞅,大岛骏和武田校都不在。

巫念知道他在找谁,直接把话挑明。

“知道老将军不喜欢‘大岛仓’的人,所以本将军没让他们来添堵。请回到咱们刚才的话题,如果是你将会选择在哪儿伏击蓝色号?”

小笠原知道难以推脱,手指缓缓落在黑石崖西南方。

“这里是,海峡。是……马……”沈织柔从图形上看出有长长的岛礁,像是处狭长的海峡,然后认出了个“马”字。

“马尾海峡。距离黑石崖七十三里,在两侧海岛埋伏下四五十艘战船非常容易。”

“能否绕行避开?两败俱伤真的没有必要。”巫念问。

小笠原摇摇头。

“如果竹山上刻意埋伏,绕行是没用的。绕行会多出二十余里航程不说,只要任何一边的战船发现‘蓝色号’就会拖住‘蓝色号’,另一边的战船则从海峡两端首尾包抄。”

“因为,因为‘蓝色号’对海鹞战船没有速度优势。”

“啪!”田点点一拳擂在长桌上。

“那就做好强攻准备,杀出条血路接应元帅的蓝星号。西港整个东桑舰队都灭啦,还怕这五十艘破船不成!”

小笠原满脸黑线,没法应答。

二副潘勇急匆匆走了进来,把一只机关鸟交到巫念手中。

巫念打开一看全是东桑文字,只得默默地递给了小笠原。

小笠原接过一看:

嗯?怎么是他?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小笠原知道自己不念出来,他们也会去找大岛骏那奸商翻译的,那还指不定搬弄多少是非呢。

于是大声念道:

敬呈小笠原老将军,由于竹山上大将军未在关东舰队,由末将平田助暂领舰队。因此次西征乃是奉东桑国王的旨意,故对于老将军的建议末将不敢擅作主张。

但末将愿率舰队在黑石崖恭候老将军,到时可把关东舰队交老将军指挥,任由去留。

平田助这混小子,口口声声老将军,本将军真的已经老朽了吗。还假惺惺要把关东舰队交给我,无非是……

嗯,不对。这小子使诈,他多半知道公输军团中有人认识东桑文字,故意用的缓兵之计迷惑“蓝星号”的。

只怕此刻平田助已经赶到马尾海峡了吧。

第六十九章 马尾海峡

听小笠原读完平田助给他的书信,巫念松了口气,冲他微微点头。

“看来是我错怪老将军了,关东舰队根本就没派出什么拦截舰队。大家回去休息吧……”

“等等!”小笠原叫住众人。

“平田助肯定会在马尾海峡伏击‘蓝色号’的。个中缘由我也不清楚,只是凭着对平田助这家伙的了解所做出的论断。”

“那将军以为蓝色号该如何应对?强攻?还是……”巫念追问道。

“平田助,平田助这家伙,添乱……”小笠原来回踱步,不停地摩挲眼罩。

其实他的眼睛已经不疼了,可是许多年来已形成条件反射,每当思考问题之时便忍不住要揉一揉。

“上将军,要不我再给平田助写一封信,陈述事实真相,让他不要与公输军团为敌。到时候两败俱伤反倒让桑木直那帮家伙捡了便宜。”

巫念想了想,提醒道:

“将军,如果这个平田助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战,这封信不写也罢。他若是收到你的信反而会责怪你泄露军情,破坏他的计谋。对‘蓝色号’、对将军你,更是非赶尽杀绝不可。”

“唉”小笠原仰面长叹,他其实是想到过这一层的。只是他真的不愿意看到关东舰队与公输军团交战,结局肯定是关东舰队一败涂地,东桑帝国的战船无一幸存。

“要不将军也可以来个现身说法,阵前劝退这平田助。估计也未必能成……”

“现身说法?阵前劝退?”小笠原对巫念的提议感到新奇。

“嗯。”巫念点点头。

“待蓝色号接近马尾海峡四五里时,船上开启扩音回荡机关,由将军你对关东舰队喊话,让他们速速撤离。这也许就是最后的法子。”

“我的喊话能传到四五里之外?”小笠原可没这信心。

田点点冲他翻了个白眼。

“老将军你只管想好怎么说就行,公输元帅的机关保证能把你的声音送到四五里之外。”

“当然咯,他们若还是不听你的,老将军也知道三里之内就进入到船弩的射程之中。为了自身安全,公输军团将不得已而战!”

“好吧,就依王后娘娘所言。老朽一定好好想想该怎么说。”小笠原已经没了底气,完全是一副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态度。

巫念挥手让众人退出作战室。

“小笠原将军,你是留在作战室呢,还是回房间去思考?桌上有纸笔,你最好能写个演讲稿,这样更稳妥些。”

小笠原刚开始思考该怎么说,被她一打岔,思路又乱啦。随即道:

“哦,就在这里吧。”

他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参会的将领们咋都离开得这么快呢,而且他们都没发表下意见。就是二位王后在轮番发言,还有就是美丽凶悍的女将军问了句话。

还要写什么演讲稿,有必要吗……

算啦。还是考虑怎么劝退平田助这个愣头青吧。

小笠原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就是刚才参会的不单是大岛骏、武田校没来,还有胡往、胡去、汪海也没来。顶替他们三人的是弓弩手、重步兵、工兵的三名百夫长。

因为大岛骏,汪海等五人已经率领着十五艘艨艟快船前出突袭,去马尾海峡打关东舰队的反伏击。

马尾海峡位于黑石崖西南方,因上马尾岛和下马尾岛分列海峡东西两侧而得名。

东侧是下马尾岛,由五六个小岛屿连接而成,西侧是上马尾岛,由七八个小岛屿连接组成,两岛就像两条平行的岛链,又仿佛两缕并排弯曲的马尾。

海峡全长四十三里,南宽北窄,最窄处宽七里,最宽处有九里,水深在三十米至五十米,距离东桑岛海岸线有五十多里。

亥时过半,平田助率领的拦截舰队抵达马尾海峡,他与松下幸迅速按之前商议好的将舰队分为两个编队,继续沿用关东舰队的猛禽分组为战船进行分组、命名。

松下幸领“鹰组”、“鹫组”二十艘为左侧编队。旗舰是“海鹰号”,靠下马尾岛埋伏。

平田助领“雕组”、“隼组”、“鹞组”三十艘为右侧编队。旗舰为“金雕号”,靠上马尾岛埋伏。

考虑到“蓝色号”上有“大岛仓”的人,那么他们对马尾海峡就会有一定的防范,所以平田助反其道而行之,把整个拦截舰队的战船都集中海峡南端入口外,而不是潜藏于海峡之中。

虽然在狭窄的海峡之中作战更有利于海鹞战船,但如果“蓝色号”出于安全考虑选择绕行马尾海峡的话,即使海鹞战船速度更快、更灵活能够穿出海峡追击,但追击的线路会拉得更长。

散落的海鹞战船可经不起公输军团的船弩远程攻击。

所以,平田助并不是个冲动的愣头青,他选择在马尾海峡伏击“蓝色号”看重并不是地利优势,而是距离。

更准确的说是时间,一个时辰的时间。

平田助给拦截舰队设定的目标就是突袭“蓝色号”,在一个时辰内解决战斗。

能够取胜是最好。

如果做不到,那关东舰队也就没有留下的意义,一个时辰也可以返回黑石崖,带上所有战船直接逃回东流港去。

这一个时辰,就是拦截舰队,也是关东舰队的最后一搏。

平田助对留守黑石崖的关东战船要求就是:

阻击、迟滞、疲敌、扰敌,运用好“八字方针”保存好自己实力。

因为,一旦拦截“蓝色号”的战斗打响,以公输军团的手段“蓝星号”必定会收到消息,很可能会冲出“连云礁”水域去驰援“蓝色号”。

这时,留守的关东战船必须尽可能地阻击:

焚烧受损战船阻挡,利用岛礁遮掩偷袭……

即使不能毁伤“蓝星号”,也要最大程度的杀伤公输军团人员。

拖延一个时辰的时间。

一旦“蓝星号”冲出“连云礁”水域,不管它去哪儿留守的战船皆尾随其后,采取“苍蝇戏狮子”的游击骚扰战术。

打不了你恶心你。

而拦截舰队则要在一个时辰内重创乃至解决掉“蓝色号”,然后掉过头来再对付“蓝星号”。

最理想的状况就是:

“蓝色号”选择进入马尾海峡,被拦截舰队以损失十五到二十艘战船的代价,击沉在海峡之中。而赶来救援的“蓝星号”也跟着进入海峡,那么关东舰队就会在平田助少将的指挥下,全歼公输军团两艘“蓝级”大船,取得东桑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海战胜利。

到那时候,别说关东舰队,就是整个帝国的水军都要交给平田助将军吧。

嗯,那应该是平田助大将军。

所以平田助的拦截舰队左右分开,以逸待劳,就等“蓝色号”前来。

进海峡是最好,不进海峡也跑不了!

这将是关东舰队捍卫自身荣誉的最后一战。

第七十章 蓝色号的幻影

七月十二日,子时。

神龟二号船与大岛骏领衔的十五艘艨艟快船在马尾海峡以南三十里处汇合。

为了让“大岛仓”重获公输军团的信任,大岛骏可是卯足了劲,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武田校也不赖,得到上将军和田王后奖励的一千银币和一枚公输军团银质友情徽章,以表彰他在西港作战中的智勇表现。

当白花花亮晃晃的银币堆积在眼前,武田校才突然发现今生的意义就是金钱。

公输军团是个值得卖命的大金主。

得知平田助的拦截舰队已经部署在马尾海峡南端,大岛骏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就是率艨艟快船靠右侧海岸线绕过马尾海峡,再从调头返回从海峡内冲出直插拦截舰队的尾后,撞得它溃不成军。

其余四人都觉得此计可行,不过胡往觉得正面还是应该留下一组艨艟快船,保护蓝色号以防万一。

最终决定:

大岛骏,武田校,胡去,汪海,四人各率三艘艨艟快船为一组,共四组十二艘艨艟快船绕过海峡迂回到拦截舰队之后,配合蓝色号发起攻击。

胡往则领一组三艘艨艟快船在正面做机动策应。

神龟二号船则遵照巫念的吩咐继续留在原地等候蓝色号的到来。

临近丑时,实施灯火管制的蓝色号在神龟三号船引领之下与神龟二号船在马尾海峡以南三十里汇合。

严如碧,沈织柔带领所有工匠、工兵,来到两艘神龟船上迅速展开行动,他们要再造一艘“蓝色号”。

在漆黑的海面上,凭借两艘神龟船,造出一艘“蓝色号”。

玛雅肯定会说做不到。

就是公输孟启也会摇头,这样做怕是要消耗掉所有的星灵吧。

不行!

可巫念和田点点商议之后说:

一定行!

不但行,还很快。

有沈织柔挥舞千羽飘飞跃穿梭,有严如碧精湛的机关搭扣,再加上众工匠、工兵的预先已准备好的材料,只需要简单的现场施工,很快就以纵向连接的两艘神龟船为载体,搭建出一个一比四,也就是四分之一大的蓝色号轮廓框架。

对!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框架,就像用竹篾扎出的灯笼骨架。

这就够啦,当然还不够,还得挂上三百三十六盏轮廓灯。而后三百三十六盏轮廓灯全都点亮。

现在,四分之一大的“蓝色号”灯火璀璨闪耀在众人眼前,可在漆黑的夜里,漆黑的海面上,它看上去更像远在四里之外。

因为它仅有蓝色号的四分之一大。可它同样会随波荡漾,同样会乘风破浪,因为它承载在神龟船上。

现在,即使是打造蓝色号的玛雅看到它都不会怀疑,如果是公输孟启可能会发现端倪,但那也得是在进入到一里之内。

巫家善幻术,而所谓幻术其实是把人意识中真实的东西,以无限接近的方式虚幻出来。

真实恰恰是虚幻的根基。

平田助没见过“蓝色号”,可他见过三百三十六颗星光璀璨的“蓝星号”,作为姊妹舰的“蓝色号”应该差不多吧。

岂止是差不多,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松下幸在赤岩礁湖可是亲眼见过“蓝色号”的。如果非要说区别,那就“蓝星号”右舷有金红色的甲府红柚木徽章。

“蓝色号”没有。

所以只见三百三十六颗璀璨星光,不见一枚金红徽章。

所以,拦截舰队很快就发现了远在三十里外的“蓝色号”,看它的航向应该是直奔马尾海峡当中而来。

西港的胜利让公输军团太狂妄了吧,在漆黑的夜里灯火全开。

真是天助关东舰队,天助我平田。

平田助开始下达命令:

令,各战船,熄灭所有灯火!检查遮蔽反光物体,做好战斗准备!目标“蓝色号”将在半个时辰后进入伏击圈。

当关东舰队的指挥官们发现星光璀璨的“蓝色号”还在三十里外时,真实的蓝色号已经抵进下马尾岛南端三里之内。望着胡往在前方闪起的如豆星光,上将军巫念下令:

令,遮蔽反光物体,再次检查灯火管制!

请小笠原将军到船艏,准备发表阵前演讲,劝退关东舰队。

全员做好战斗准备: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

蓝色号船艏是船员和士卒们的房间,为了让小笠原将军能更好的发表演讲,巫念特地让人清扫布置出一间传音室。

传音室向着船头正前方开着扇窗户,可以看见漆黑的夜空和漆黑的海面。

窗户下是一张书桌,书桌中央立起根粗粗的管子。管子的一头是一个大大的喇叭口,大大的开口对着书桌前的宽敞的椅子,人坐在椅子上嘴刚好可以对着喇叭口讲话,如果愿意整个脑袋都可以埋进喇叭口里。

那粗粗的管子另一头一直延伸到房间外面,至于到了哪里,房间里面是看不到的。

小笠原一进入传音室就明白那宽敞的椅子是给自己准备的,因为椅子前边的书桌上摆放着他的演讲稿。旁边还很贴心的放着杯胖大海茶饮。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扩音回荡机关吧,大大的喇叭口,又粗又长的传音管子。只是自己的声音真能传出四五里去……

“将军只管尽情演说,劝退那平田助才是。至于公输机关的功能将军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不过末将倒是担心老将军的临阵演讲会与演讲稿出入太大,那样可是对关东舰队和公输军团都不好,将军也会落得个出尔反尔的名声。”

美丽凶悍的女将军沈织柔跟了进来。

女将军的提醒让小笠原想起昨日寅时他在“蓝色号”甲板上,向黄纹面具暗卫大呼“小心”示警的情景。

他微微一笑。

“女将军放心,今日不同昨日。可以开始了吗?”

“请吧。末将洗耳恭听,末将可能听不懂,但船上还有‘大岛仓’的人,他们可听得懂。希望老将军不要让人失望,真正能够消弭这场战争。”

小笠原不再和她斗嘴,轻咳两下又抿了口胖大海茶,“百安堂”的真材实料相当滋润。

“平田助将军!关东舰队的官兵们!我是小笠原,是从西港乘‘蓝色号’前来的。”

老将军浑厚的嗓音经扩音回荡装置传送出去,在广阔的海面上扩散、回荡,别说四五里,他感觉怕是六七里都有。

当下更是信心倍增,进行他此生覆盖范围最广的阵前演讲。

剑拔弩张的拦截舰队所有的目光都盯着三十里外的“蓝色号”,竖起耳朵等待平田助的号令。

陡然间,四面八方回响起的竟然是小笠原老将军浑厚的声音:

“平田助将军!关东舰队的官兵们!我是小笠原,是从西港乘‘蓝色号’前来的。”

真的是

小笠原!老将军的声音!可是!怎么可能!

平田助瞬间懵圈,“蓝色号”还在三十里外,声音就到了耳边。

关键是拦截舰队的行踪已经暴露……

不!等等

平田助的大脑疾速转动,据说公输元帅有一种神奇的机关,会让声音变强变大,在四方回荡。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蓝色号”就是在使用这机关,在用声音侦察、讹诈拦截舰队。

沉住气!沉住气

平田助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同时严令整个舰队:

沉住气!别冲动!

拦截舰队还真沉住气了,其实大部分人都已经吓傻啦,没力气冲动。

第七十一章 回声 光影 杀伐

拦截舰队已经吓得没了力气。

小笠原老将军可是中气十足,演讲继续。

“平田助将军,很惭愧的说我已经在西港被俘,是公输军团的俘虏。整个东桑舰队也覆灭在西港之中。”

“我写给竹山上大将军的信应该已由‘蓝星号’转交到你平田助将军的手中。因为我也收到了你的回信。”

“可是,平田助!你辜负了我的规劝!你应该把关东舰队带回东流港……”

“不!”

平田助嘶声力竭地怒吼,发出了攻击命令。

“杀!冲锋!全军出击!冲向前方‘蓝色号’!小笠原被俘变节,在这里妖言惑众!杀!杀!冲啊!”

平田助不能让小笠原再说下去,东桑舰队在西港覆灭的消息下层官兵并不知道,他这么一嚷嚷,关东舰队的军心只怕是一溃千里。

攻击的距离是太远了点,但绝不能坐以待毙。

五十艘海鹞战船早就绷紧了弦,随着平田助一声令下恰如离弦之箭,向着星光熠熠的“蓝色号”飞射而去。

漆黑的夜里,火光突然在眼前闪现,五十艘海鹞战船如奔腾燃烧的岩浆猛地喷薄而出。这情景还真把小笠原吓了一跳,从宽敞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瞬间的反应就是

呵!

平田助这家伙挺能耐的嘛,战船编队井然有序,高速冲击也能保持队形……

呃?

不对呀?整个舰队从眼前划过,咋没冲自己所在的蓝色号船头而来呢?

“平田助!你个混蛋!搞……”

沈织柔当然不会让他吼出“搞错方向的话”,也不会让他把头伸出窗外一目了然。

小笠原忽然明白座椅为什么会那么宽敞,这样美丽凶悍的女将军可以用她那长长的飘带把自己舒舒服服地捆在椅子上。

果然沈织柔恶狠狠地瞪着他,凶巴巴地说道:

“老将军!公输军团可没亏待你啊!咱们说好的讲演稿呢?你离题千里,难道真要出尔反尔?”

小笠原被她诘问得无言以对,老脸更是红一色儿、白一色儿地变换。

见他没有反抗,瞧那模样也像已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沈织柔松开了千羽飘。

“唉,就知道老将军终究是放不下东桑的将士、战船。行啦,公输军团也不勉强于人,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想看什么就看吧。”

“只是别怄得吐血。”

说完,千羽飘一抖把桌上的讲演稿卷走,该不会是又要存入公输军团的备忘录吧。

小笠原已不管这些,他再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胖大海茶,准备平复心情再度讲演。

只是这片刻之间,拦截舰队已经冲过黑暗中的蓝色号船头,战场局面完全由平田助在导演。

大岛骏,武田校,胡去,汪海,率四组十二艘艨艟快船早绕过马尾海峡,潜入到平田助拦截舰队的尾后。

但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

平田助下令冲锋,你们就冲锋。平田助不动,你们就不动。

把指挥权交给平田助!大岛骏百思不得其解。

可当他看见整个拦截舰队倾巢而冲时,明白自己也该冲锋啦。他可不像小笠原那样出尔反尔,讲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冲锋!追击!”大岛骏吼得特别凶。

小笠原的视角和大岛骏可不一样。真实的蓝色号是从拦截舰队的左侧切入的。

随着平田助一声令下,左侧编队的“鹰组”“鹫组”呈半圆弧展开,向正前方星光熠熠的“蓝色号”包抄过去。

也就是从蓝色号的左舷掠过。于是,再次探出头的小笠原看到的是“鹰组”“鹫组”的左舷和船尾,还有追击的艨艟快船,领衔冲锋的是奸商大岛骏。

小笠原恨不得从窗户跳出去把大岛骏这个奸商卡死、捏死、砸死……

全都不现实。

现实的做法就是让平田助带着舰队冲破前面的幻影,逃跑,快跑!他一头扎进喇叭口,怒吼道:

“平田助你个混蛋愣头青!就凭你那拙劣的伎俩就想螳臂当车,你早已中啦公输军团的埋伏!现在就是想逃都跑不掉啦!哈哈哈……”

小笠原的笑声充满悲伤,全是悲伤!

即便巫念听不懂他的怒吼,也听得出他的悲伤。

田点点冷冷一笑。

“老顽固。”

“铮”她拨动琴弦,蓝色号的船弩随之和鸣,钝头箭呼啸而出。

小笠原知道自己的阵前演讲已不起作用,现在他就是凑到平田助的耳朵边上呐喊,也唤不回这个愣头青。

在平田助布满红血丝的眼里只有“蓝色号”的幻影,在他看来五十艘海鹞战船碾压“蓝色号”是绰绰有余。

小笠原觉得自己有必要调整下角色,干脆自娱自乐做个战场解说吧,凭着自己多年积累的丰富的战场经验,应该足以胜任。

“现在,公输军团的反包围战术已经开始奏效,十二艘(他心中打了个突,不是应该十五艘吗)艨艟快船自马尾海峡内冲杀出来。”

“这些艨艟快船是公输军团在西港俘获的东桑舰队战利品,交给‘大岛仓’的人在使用。‘大岛仓’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一个以造船和纺织著称的商行。而今和公输军团亲密合作。”

“进攻的艨艟快船分作四组,每组三艘,就像十二把尖刀直奔平田助舰队的腚后捅去……”

平田助隐约听见:

“……螳臂当车……中啦公输军团的埋伏……想逃……不掉……”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老将军这分明是在暗示什么呀。

可“蓝色号”就在咫尺,拦截舰队高速冲锋,已距离“蓝色号”不过二十里了,本将军岂能让到嘴的肥肉溜走。

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不知道得了公输军团多少好处来扰乱军心。

“冲啊!关东舰队的将士们,‘蓝色号’就在眼前,今夜一战必定歼灭之,扬名东桑国!”

眼前,确实是一个很近的距离。星光熠熠的“蓝色号”其实与拦截舰队只有七八里的距离,只不过其一比四的大小在漆黑的夜里看上去就有三十多里远。

两艘神龟船几乎都不敢前进,因为他们每前进一里,给拦截舰队的感觉就是近了四里。

从平田助下令发起冲锋,两艘神龟船只缓缓前行了不到百米,但拦截舰队已冲出了一里多,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不到五里。

在对“蓝色号”的大小已形成固定形态的关东舰队官兵们的眼里,双方的距离一下就只有不到二十里了。

这么大跨度的距离跳跃,只要稍稍冷静地想一想就会发现其很不正常。只是此刻关东舰队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蓝色号”的闪闪星光杀红了眼,哪里还有冷静理智的分析。

即便是平田助听见小笠原的解说,有十二把尖刀在捅他的腚眼那也由得他去。先击沉、击毁“蓝色号”再来收拾那十二个小杂碎。

所以,舰队中即使已有战船受损,乃至沉没,他也不以为然。整个舰队也不以为然。

在他们熟知的战术演练中,同向行驶的艨艟快船对海鹞战船的伤害不怎么大,两三下追尾是撞不沉的。

除非运气很差,撞坏船舵。

第七十二章 最后三分钟

偏偏十二艘艨艟快船就是这样做的,专门对准海鹞战船的船舵撞击。不然怎么叫专捅他的腚眼呢。

击沉海鹞战船的则是蓝色号船弩发射的钝头箭。唯一的缺点就是公输孟启说的,射速比较慢。一轮射击只能击沉三、四艘海鹞战船,对拥有五十艘战船的庞大舰队损伤似乎并不大。

但这样的损失足以看得小笠原心如刀绞,他甚至宁愿那一支支箭都射在自己的身上,也别毁了东桑帝国的战船。

“平田助!你这样下去会让关东舰队绝种!让东桑帝国亡国!”

小笠原老将军泣血痛呼,右眼流泪,左眼流血……

“平田助啊老夫求你啦,把关东舰队带走吧!不要让老夫这唯一的眼睛看到的都是凄惨画面。”

“关东舰队的官兵们,赶快逃命去吧。看看你们沉没的战船,落水的同袍,再过半个时辰,你们的尸骸,船骸将塞满整个马尾海峡啊!”

“啪。”老将军碰翻了杯子,摔得粉碎。

“二位王后娘娘!上将军,求求你们!放过这些可怜的士卒吧!老朽给二位娘娘磕头啊”

老将军这句话乃是用大陆语言说的。说完,伏身就向杯子碎片磕去。

哟!老将军这是以死相谏啊。

沈织柔绝对不会让他死在自己面前,千羽飘挥出把他捆得结结实实的拉回到宽敞的椅子上。

安道然走了进来,看看他流血的左眼窝,沉声道:

“老将军,你若再流三滴血泪,老夫纵然是神医也保不住你的眼睛。你的右眼也将失明,眼疾会复发。而你的心痛老夫更加医治不了!”

“如果你觉得自己的存在价值还不如那个平田助,那你对公输军团也没有价值,对东桑帝国更是毫无意义。日后东桑人在提起你时则会说,嗨,小笠原那老东西俘虏,叛徒……”

“神医,你有药吗?”

“这有公输元帅的药方。你要吗?”

“要!”

“那你拿去读吧。”

沈织柔再次松开千羽飘,让他重新坐起来。

杯子已经摔碎。安道然抬手将一粒药丸塞进小笠原嘴里。

入口生津,提神醒脑,中气十足,老将军满血复活。

“公输军团的将士们!感谢你们的英勇奋战!浴血付出!从赤岩礁到西港,从黑石崖到马尾海峡,从东桑舰队到关东舰队。”

“你们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本帅为你们感到骄傲,无论在海上还是陆地,你们都英勇无敌!”

“关东舰队的将士们。从赤岩礁到黑石崖再到马尾海峡,你们已经失去了山本枭将军,竹山上大将军,还有你们的关东王桑木柘。”

“你们依然一无所获!现在!本帅,给你们最后三分钟时间,命令你们抛下武器就地投降!”

“计时开始!一分钟,‘蓝海号’现身!”

在小笠原用东桑语言高声朗读公输元帅的药方的同时,巫念也以她高亢明亮的嗓音用大陆语言同步诵读相同的内容。经过扩音回荡装置与小笠原的声音同时、同步在海面上回荡。

公输军团的将士们听得热血沸腾,齐声高呼:

“双马齐出,公输合力!胜利!胜利!”

西北三十里,璀璨星光陡然亮起,“蓝海号”闪耀现身。

关东舰队的官兵们则是异常震惊。

啊!这是什么情况?小笠原老将军和公输军团一个鼻孔出气,为公输军团高唱赞歌。可事实无可辩驳,公输军团确实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

尤其是在赤岩礁,一发赤阳箭就干掉了东桑舰队正副总指挥,击沉旗舰“日桑号”,是何等的威猛。

现在,公输军团将士们的欢呼呐喊在海面上四处都回荡。

天啊!

又一艘“蓝级”大船出现在西北方向!

“蓝海号”!

公输军团到底有几艘大船?

“铮、铮。”田点点弹出短促两声。

“两分钟,‘蓝天号’亮灯!”巫念、小笠原同时发声。

黑暗中的蓝色号刹那间灯火齐明,星光耀眼。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亮灯的蓝色号也可以是所谓的“蓝天号”。

“蓝天号”仿佛从天而降,降落在东南方向。

突兀地出现在拦截舰队左后方,距离不过两里!

不可能!

平田助惊慌失色,转身向左舷跑去。边跑边吼叫:

“照射灯!照射灯!左后方!”

虽然“大岛仓”已经获得照射灯的制造技术,但超高精度的制作工艺却制约着产量。

整个关东舰队目前拥有的照射灯也不过只有六盏,而平田助一下就带来了五盏。分别放置在右侧编队的旗舰“金雕号”、“游隼号”、“海鹞号”,左侧编队的旗舰“海鹰号”、“狮鹫号”上。

与“蓝级”大船在制造时就预先在固定位置安装照射灯不同,东桑的照射灯都是仿制的独立式应急照射灯。

这也符合他们的要求,因为东桑的战船都是早就造好的,再要对船体进行重新改造、加装照射灯反而相当复杂,“大岛仓”目前也没这个精力去研发。

倒是独立式的更简单实用,所有战船都能配备,还能在船上移动使用,以弥补数量上的不足。

拦截舰队的五盏照射灯迅速亮起,五道光柱集中到“蓝天号”船艏。方艏的中央涂刷着蓝白双色的正方形,上半部分漂浮着十八朵洁白的云朵,下半部分是白云背后湛蓝的天空。

这就是“蓝天号”!

面对拦截舰队的照射,“蓝天号”迅速做出回应,八道雪亮的光柱“唰”地刺破黑夜,仿佛张开八支翅膀,能让“蓝天号”翱翔天宇。

“蓝天号”没有飞起来,但却有五道光柱飞落拦截舰队的战船上。船艏固定位置的三道,左舷临时推出的应急照射灯两道。

公输元帅亲手打造的照射灯亮度比“大岛仓”的仿制品高出上百倍,刺得关东士卒都睁不开眼。

小笠原独目如炬,一下就发现了“金雕号”上的平田助。

“平田助!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铮!铮!铮!”

田点点三声霹雳弦惊。

巫念、小笠原同时、同步、同声怒喝。

“三分钟到!拒不投降者,杀!”

平田助惊恐万状,他已听见巨箭的呼啸。他知道自己躲不开、避不掉,因为那惊天一箭射向的根本就不是他自己。

目标不是平田助,所以他无从闪避。

这一箭的确不是射向的平田助,射向的是他身旁的独立式照射灯。

第七十三章 华丽的谢幕

照射灯点亮需要对灯油进行摇泵加压,让高压灯油通过油管输送至黄金喷头细小的孔径形成雾状喷出,喷射燃烧的蓝色火焰才能发出亮度极高的光芒。

而独立式照射灯的储油罐,加压泵都是集成在一起的,就在凹面镜银碗的后边。

因为工艺精度不够,“大岛仓”的工匠就通过加大加泵压来提高供油压力,以增加油耗的方式来提升亮度。

这样虽然会有一定作用,可油耗增加就意味着储油罐也要增大,但这对“大岛仓”的工匠们来说反而是很容易的。

巨大的储油罐,增加的高压,除了能作照射灯,还能做炸弹。

也许那个时候还没有炸弹的概念,但公输孟启会引领开启这扇恐怖的爆炸门径。

那惊天的一箭是一支装配玄铁箭头的触发火箭,射向的是平田助身旁的独立式照射灯。

玄铁箭头轻易地就碎裂了水晶透镜,穿过薄薄的银碗,插进厚厚的储油罐。

巨大的阻力触发箭杆里的撞针,撞针击破火油囊,火油喷出被火捻子点燃的同时引燃后面浸透火油的棉麻纤维,中空箭杆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也裂开。

“轰!”

炸裂开的还有加载高压的储油罐。

“轰!”

蓝塞星球历史上第一个炸弹在实战中爆炸。

“金雕号”化作巨大的火球,把大海都点燃。小笠原仿佛看到平田助也变成了火球的一部分,飞得老远,老远……

“轰!”

拦截舰队最左边的“狮鹫号”也响起了爆炸声。接着

“轰!”

来自“海鹰号”。还有

“轰!”

“游隼号”同样遭殃。

“海鹞号”庆幸自己在最右侧,玄铁箭头的触发火箭居然没有射正储油罐,只在罐体上划出道口子,擦出几颗火星。

还真是幸运啊。

连储油罐子都兴奋得跳跃起来,油气混合的高压气流推动着储油罐蹦起老高,老高。

借着那几颗火星,储油罐在半空中来了个华丽的谢幕

“轰”

火球映红夜空,火焰激情飞舞,火星散落大海……

哇卡!

大岛骏冲得太猛,感觉自己的头发、眉毛、胡须,都被烤焦。

“退!后退!”

妈呀!神龟船也受不了这烈焰烘烤,星光不与烈日争辉。

“三号、三号!我是二号,咱们撤吧!”

哟哈!烈火从东南烧到西北来,大海都被点燃。

“元帅,不好意思啊,胡往的‘蓝海号’也避避火头。”

“蓝海号”不过也是个竹篾、木棍扎就的空轮廓,调头抖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笠原双手扶着书桌,支撑住他颤颤巍巍的身体,如果双目全盲看不到这惨烈的场景该多好。

公输元帅的药方尽是虎狼之药啊!

“老将军是否在责怪公输元帅呢?难道不打算把药方念完?”安道然提醒道。

“哦,对对,念完。”小笠原坐回宽敞的椅子,感觉却束手束脚。

“铮……”

田点点的琴声低沉悠长。

巫念,小笠原又开始同时播音:

“公输军团的将士们,你们辛苦啦!请暂时停止攻击。关东舰队的官兵们请直面现实,放下武器,举起白旗投降吧。“

“公输军团自会放你们离开。”

“本将军命令你们投降!该结束了……”最后一句是小笠原发自肺腑的呐喊。

一个不能正视失败的军人永远不能成为一个勇敢的军人。

一个不能正视失败的国度永远不能成为一个强大的国家。

残存的十七艘海鹞战船全都举起了白旗。

“上将军,请允许老夫把这支失败的舰队带回东桑吧。”小笠原来到作战室,躬身向巫念请求。

“行!”巫念很爽快地答应。

“老将军可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公输军团都尽可能帮你。”

“额……还是不用啦。谢谢上将军!”小笠原鞠躬告退。他原本想要安神医帮忙救治伤员的,可救治身体容易,救治内心却必须靠自己。

那就靠自己吧。

望着小笠原离去的背影,田点点轻蔑道:

“倔老头这下怕是被治得服帖了,今后再不敢和公输军团作对。姐,咱们快赶去和夫君汇合吧,这冲天的火光说不定黑石崖那边都能看到,剩余的关东战船会不会进攻蓝星号哟。”

巫念白了她一眼。

“你这是太瞧不起自己的夫君了吧,整支关东舰队尚奈何不了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倒是在小笠原老将军身上看到了东桑人不屈的精神。唉,只怕日后公输军团与东桑人还会起不少的纷争呢。”

“日后?那是多久?”

“二十年后吧。这次的疼痛至少能让他们牢记二十年。启航!目标黑石崖。”巫念下达命令。

田点点调头向严如碧做了个鬼脸,心说:

瞧瞧,急着去黑石崖的可不是我一个呢。

冲天的火光映红漆黑夜空,足以令七十里外的关东战船看到,炸雷般的巨响也毫无阻隔地传到黑石崖下。

原田粟和木村勇皆不明所以,但心中已隐隐不安。因为关东舰队肯定没有这样的霹雳手段,唯一的可能就是公输军团啦。

他们总能不断地制造奇迹和恐惧。

望着冲天火光,听到阵阵雷声,公输孟启知道蓝色号又大获全胜。

以玄铁箭头搭配触发火箭的构思是在从赤岩礁返航的途中完成的。

航行中他就注意到“赤桑号”上“大岛仓”仿制的独立式照射灯,居然比自己的原作大出不少。

尤其是储油罐。

加压的储油罐存在怎样的风险他这个始作俑者当然明白。

于是,怎样引发这个风险的思考最终促使公输孟启想到了玄铁箭头和触发火箭的组合。

在后来在和巫念的联络时他还特让她意询问过大岛骏,关于“大岛仓”制造照射灯的详细数据。

大岛骏当然是列举得清清楚楚,他还希望得到公输元帅的指证和改进意见呢。

结果,公输孟启把“大岛仓”的储油罐改成了威力巨大的炸弹。

在马尾海峡“大岛仓”也是收获满满。

巫念对大岛骏的积极表现很是满意,一下就把西港俘获的十五艘艨艟快船拿出十艘送给他。还让他去受降、接受拦截舰队的武器和人员。

打了他两巴掌还是多给点甜头,把“大岛仓”训练成一个忠实的代理人。

大岛骏自然是感恩戴德,欣喜若狂。如果不是小笠原来到舰队之中,他甚至想把残存的十七艘海鹞战船都收到“大岛仓”旗下。

那他大岛骏就是东桑的“影子舰队”司令啦。

巫念自然是希望他们俩相互争斗,相互制衡,在找到个管用的人后就率领蓝色号向着黑石崖飞奔而去。

第七十四章 寻找孙樵

蓝色号走啦。

留下小笠原在收拢残存的战船,救助落水的士卒。

而大岛骏则领着武田校忙着收罗武器装备,还时不时地背着老将军引诱关东舰队的官兵加入“大岛仓”的雇佣兵团。

巫念找到管用的人就是松下幸。照射灯在“海鹰号”左舷爆炸时这家伙恰好在船头,幸运地躲过一劫,没像平田助那样被直接炸飞。不过还是溅了不少火油、火星,被烧得像只烤猪。

巫念让安道然赶紧给他医治,保证他在蓝色号到达黑石崖前别断气。

安神医的答复是,上将军请放心,这家伙壮实着呢,就是扒层皮也能活下去。

“很好。上天有好生之德,公输军团亦非嗜杀之师。就让这只烤猪去黑石崖讲讲马尾海峡的故事。”

“希望关东舰队那几艘破船还能有点理智,知道进退。‘火烧赤岩礁’的行动够火的啦,该结束了。”

寅时末,天光放亮。崔巍的蓝色号驶抵黑石崖下,前面还有五艘艨艟快船开道。引得残余的关东舰队一片慌乱。

这个情景平田助之前可没有交代应对之策。

原田粟与木村勇硬着头皮领着两艘艨艟快船迎上前来。接到的是浑身裹满纱布的松下幸。

半个时辰后,所有关东战船挂起了白旗。

这是全球通用的语言。

村上树顿时失落,感觉他这个首席翻译官还没过足瘾呢。还好公输孟启带着他一同去“赤桑号”上受降。

陪同公输孟启一起登上“赤桑号”的还有巫念,田点点,沈织柔,严如碧,石步,亢褚良,安道然,胡往,还有渔夫暗探。

公输孟启以嘉许的目光打量着从蓝色号走来的每一个人,微微颔首却没有说话。

巫念已隐约感觉气氛不对,虽然“火烧赤岩礁”的行动完美落幕,她却没有从公输孟启脸上看到愉悦,反而有几分深埋的牵挂。

田点点也有同感,她轻轻拉了下巫念的衣袖,用口型发出个名字

“孙樵。”

巫念暗暗点头,她其实也一直未能寻找到孙樵的身影,唯一的揣测就是他在和沈洪,洪帆,胡出他们几位在一起清理“棱礁”通道,把蓝星号从“连云礁”水域拉出来。

但公输孟启接下去的话彻底终止了她的这个揣测。

登上“赤桑号”公输孟启的目光就落在残存的主桅杆底座上,还有甲板上散落的砍柴刀,猎刀,短斧,飞刀,袖箭,铁蒺藜。

他面色凛然,对原田粟,松下幸,木村勇等一众关东舰队军官沉声道:

“本帅接受你们的投降。既不俘虏你们的人员,也不收缴你们的战船、武器。”

“本帅只要一个人!他是在七月十一日丑时,以七号侦察渔船暗探的身份带着‘大岛仓’的人登上‘赤桑号’的。”

渔夫暗探和翻译村上树一起出列,同声道:

“他当时是和我俩一起来的,后来因喉咙肿痛留在了船上。”

亢褚良戴上公输孟启递来的鱼头面具,更直观地和渔夫,村上树站成一排。

“小的见过这面具。”

“鱼头面具就在作战室。”

原田粟和木村勇争先恐后地回答。

作战室的长桌上,摆着五张面具,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黄纹的,鱼头的。旁边,竹山上大将军早餐的碗碟、木筷也在,吃得干干净净。

亢褚良拿起碗碟仔细地瞧了瞧,嗅了嗅,甚至还舔了舔,才缓缓点头。

“这是昨天的早餐,是孙樵吃的。还残留着他特殊的旱烟味道,估计他是故意留下的。”

公输孟启暗暗叹息,心中的感觉相当不好。

田点点在主桅杆的底座旁向他招手,旁边的严如碧正蹲在甲板上细心查看。

公输孟启步履沉重地走了过去,严如碧拾起几点碎木屑递给他。

“哥,你看,这木屑的形状非常奇怪,不是正常碎裂的片状,而且几乎没有毛刺,倒有些像水滴形。还有你看,甲板上散落的水滴形木屑是朝着同一方向的……”

公输孟启手捻木屑,听她仔细分析,脑子里在迅速地搜索。

“哥,我猜测有人运用了公输家的机关手法‘木石如泥’。”

“木石如泥?”公输孟启猛然醒悟。

“妹子,你会!”

严如碧摇头。

“我内力不够无法施为。只是在雕刻萤石影壁时揣摩过木石纹理脉络……”

“我知道了,孙樵会。”公输孟启转过身子,冲着原田粟,木村勇等人厉声喝问道:

“你们谁能告诉本帅这甲板上发生的更多事情,包括这七段人肉桩子。”

原田粟瑟瑟发抖地站了出来。

昨日卯时,竹山上练完剑术,正准备去作战室吃早餐忽然望见有海鹞子在头顶盘旋,就吹起哨子呼唤下来。

谁知竹山上看完海鹞子传书立即震怒,把刚刚才下达的早餐后观摩“蓝星号”的命令改为击沉“蓝星号”。当时大家都愣住了,大将军怒火中烧,挥刀就把身边的厨子劈,劈成了七段。

吓得所有军官都跑去传令,督战。

至于,后来甲板上发生的事情,确实、确实无人知晓。而且,而且,这之后再也没人见到过竹山上,找不到他的踪迹。

“把‘赤桑号’驶回昨天卯时的位置,‘赤桑号’上的人员暂且留下。其余船只,人员都可以离开啦。”

公输孟启挥手下令,心情异常沉重。孙樵多半是出事了,他想起那个奇怪的梦境:

孙樵叼着长长的烟杆,吧啦着旱烟,笑眯眯地说,元帅,末将这道屏障已把竹山上这边都清理干净啦,可以歇歇了吧……

竹山上这边都都清理干净啦:

黄纹面具暗卫,白色面具暗卫,红色面具暗卫,黑色面具暗卫,还有竹山上大将军,都被他一人清理干净,可他自己……

“赤桑号”回到了昨日卯时的位置,公输孟启举目四顾,四下搜寻,除了茫茫的大海就是茫茫的海水。

公输军团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在寻找什么,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沈织柔换了身紧身水靠,挥动着千羽飘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做最后的搜寻。

渔夫暗探走到公输孟启身前,脱去毡帽,揭下面具,用大陆语言一字一顿生硬地说道:

“我,姓,沈。”然后也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

在蓝色号的牵引下蓝星号已顺利驶出“连云礁”水域,连同“战隼号”和七艘艨艟快船全都汇合到“赤桑号”这里。

沈洪,洪帆,汪海等水性好的将领也都跃入海中加入搜寻的行列。

胡往,胡去,胡出,胡入等人则带领艨艟快船对更广阔的水域展开寻找。

村上树为了有所表现,也领着他的三组雇佣军积极配合公输军团的搜寻工作。

临近巳时,大岛骏笑逐颜开地带着十艘艨艟快船满载而来。

公输孟启手举金质“双头马”徽章,高声宣布:

“今孙樵将军孤身深入,勇斩四名暗卫,挫败关东舰队围歼蓝星号的计划,在整个‘火烧赤岩礁’的行动中荣立首功。特越级擢升为公输军团上将军,赐金质‘双头马’徽章。”

随即他的声音转为低沉。

“因孙将军暂时下落不明,此徽章将转交其家人保管,每月俸禄双倍发放。将孙樵的画像下发到东桑全境,若有寻获、知情者,重奖!”

“现在,停止搜寻,船队驶往海口港。”

第七十五章 自由贸易条约

随着蓝色号和蓝星号在黑石崖会师共同驶往海口港,自此“火烧赤岩礁”行动全面结束。

东桑舰队覆灭,关东舰队重创,东桑帝国两百余艘战船仅残存三十来艘,其海上实力几乎被摧毁殆尽。

公输军团也失去了上将军孙樵。还有公输孟启的十名亲兵。

所以,公输孟启率领“蓝级”船队去往海口港,不但要运回属于公输军团的粮食,还要让东桑帝国签订条约,对公输军团永久性开放所有港口,允许公输军团在东桑国自由贸易。

公输孟启让大岛骏给桑木直联系,让他务必在明日午时之前落实这一切。

大岛骏觉得粮食和贸易都不是问题,只是“永久性开放所以港口”,恐怕……

公输孟启冷冷道:

“这不是小掌柜考虑的问题,桑木直他自然知道如何去办。如果你担心,就不妨再多加上一句。”

“如果他桑木直做不到,本帅就率公输军团去东都会会摄政王的‘抹杀’。也让东桑国知道怎么过‘中元节’。”

大岛骏是知道“中元节”的,东桑国也有同样的风俗。他哪敢耽搁,急忙把公输元帅的要求用海鹞子发往东都。

只是公输元帅说的“摄政王”是啥意思他不明白,顺便也提了下。

午时未到,大岛骏的海鹞子到了。

没曾想大岛骏这时会传来消息添乱。

至于关东舰队兵败马尾海峡,逃离黑石崖的消息,桑木直、桑木栖叔侄二人已经获得密报。

现在他们可无暇顾及关东舰队的生死,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

老国王桑木本已在丑时三刻因刺激过度薨殁。

叔侄俩正忙着权利交接与划分,平衡,调节各方势力,准备于午时宣布桑木本薨殁的消息。同时宣布太子桑木栖继位,册封关西王桑木直为摄政王辅佐朝政。

不过大岛骏的消息确实吓到他们啦:

公输孟启率公输军团来东都“抹杀”,他居然知道“摄政王”!这个称呼不是只有德川大将军和他们叔侄才知道吗。

叔侄俩急忙通知德川大将军。

德川大将军看到大岛骏的消息同样惊愕不已。公输军团的要求倒是并不为过,即便是开放所有港口也是可以接受。

唯有公输军团无孔不入的存在才让人恐惧,仿佛玄铁刀高悬头顶,机关鸟就在身边。

要命的是公输孟启要求的期限是在明日午时之前。

太子要登基,关西王要摄政,叔侄俩都不可能在此时间段前往海口港。德川立思考再三决定只有自己亲自去会会公输元帅。

回书公输元帅,明日午时之前德川立大将军将与他在海口港正式会面。

缔结开放港口自由贸易条约。

公输孟启收到德川立的回信时,“蓝级”船队已驶入海口港。

与上次东桑民众争相围观的情形不同,此次东桑人对于公输军团的到来表现出的是更多的恐惧。东桑舰队在西港覆灭的消息早传遍整个东桑岛,关东舰队的惨败也已让海口港空空荡荡。

不管民间流传的说法是直亲王勾结公输军团也好,还是竹山上联合公输军团也罢,总之,东桑人认为公输军团就是超级强悍的存在。

仅凭一艘运输船就可以干掉一支舰队。

公输孟启敏锐地觉察到东桑人的恐惧和敌视,进港之后对全体船员、水手、士卒,再次约法三章:

每艘船每次上岸人员不得超过百人,上岸后逗留时间不得超过三个时辰。上岸之后须遵守东桑律法、习俗。所有交易、买卖,均需财物两清,不得用强。

同时公输孟启也婉拒了大岛骏的邀请,未去“大岛仓”的总部。他盯上了关东舰队遗弃在港内的三艘大楼船,决定把临时帅府设在大楼船上,等待德川立前来签约。

因为他发现大楼船不但足够宽敞,还可以对其长长的拍杆加以改造,成为装卸货物的“浮吊船”。

巫念、田点点、沈织柔、严如碧四位女士倒是对东桑的丝绸和服饰挺有兴趣,成为首批下船人员。大岛骏则担当起全程导游、导购,毕竟“大岛仓”的丝织和制衣都是东桑国首屈一指的。

组织装运粮食的任务就落到村上树头上,在收编了三组雇佣军后,他基本上就没有得到发挥的机会。看着大岛骏得意洋洋地收获十艘艨艟快船,还有上百名军官,无数的武器,他感觉自己这二把手做得落差是相当的大,甚至不如归降的武田校。

所以,尽管他是“大岛仓”西港的店长,但为公输军团办事绝对不遗余力,积极组织指挥三组雇佣军和“大岛仓”的伙计,往港内运送粮食。

同样是做事情,用心和不用心的区别还是蛮大的。他还亲自把关粮食品质,运送的都是上等精粮。

村上树知道公输孟启是非常看重粮食的,也许会因此而看重他呢。

村上树的选择是正确的,紧跟公输孟启比大岛骏的讨好夫人,走曲线更直接有效。

一个时辰不到,公输孟启已经改造好一艘“六拍杆”大楼船。原来十八米的拍杆加固加粗延伸到二十八米,拍杆顶上用来砸船攻击的大铁锤换成了滑轮组和起重吊钩。

当村上树督促的第一批粮食送到港内,“浮吊船”就开始了吊装作业。效率比人工装卸至少高出五倍。

这下东桑人算是亲眼见证到公输元帅的神奇,转眼间就将废弃的战船变成高效的吊装机械。

敌视、恐惧的心情渐渐被崇敬所代替,皆趋近围观公输元帅对下一艘大楼船的改造。

石步,胡往,胡去,沈洪,都在协助公输孟启改造“六拍杆”,沈渔夫更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帮他完成力气活。

沈渔夫就是揭下面具的渔夫暗探,揭去面具的他尽管面色因面具长期遮盖而略显苍白,但脸型轮廓,眉眼之间竟真与沈洪、沈织柔有几分相似。

与公输孟启相处两日,也学会了几句简单的大陆话,虽然说出来是非常的生硬。

他对“沈”、“洛水”、“渤皋”几个字特别的敏感,除了这几个特殊的字眼,他儿时的回忆就是一片空白。

以致公输孟启和沈洪都猜测他很可能就是沈家的人,因为洛河边上的洛北沈家乃是个庞大的家族,人口众多,沈游龙、沈洪、沈织柔皆是洛北沈家的,整个洛北县有七成的人都姓沈。

而沈渔夫或是在儿时便遭遇到某种变故,顺着洛河通过渤皋大泽峡谷后流落到大海上,被东桑人收留训练成为忍术高手,然后成为了一名东桑暗探。

第七十六章 公输集团与公输军团

沈渔夫完全认同公输孟启的猜测。

因为他觉得公输元帅无所不能,元帅的判断肯定都是正确的。如果能够跟在元帅身边即使最终像孙樵一样离去,那也是莫大的荣幸。

而公输孟启想的则是。

如果儿时的沈渔夫都能有这样的奇遇,那么孙樵也应该会有类似的奇迹,并且孙樵还吸吮过“龙血藤”的龙血呢,那可是安神医说的能够起死回生的神物啊。

改造完两艘大楼船已临近傍晚时分,海口港内围观的东桑人已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一个海口港竟能聚集这么多人口,说明东桑国人口众多啊。

公输孟启突发奇想,他让村上树用东桑文字写下几条横幅挂在改造后的大楼船上。横幅的内容是:

公输机关,实现你心中的梦想。

公输机关,让工作变得更轻松,让人生变得更美好。

公输机关,公输神器。塞蓝世界,由我开辟。

同时还在其中一艘大楼船上打出“人员招募”招牌,招募东桑人士加入公输集团。可以去公输国君的陈国谋生定居,也可以在“蓝级”大船上干事。

招募细则及人员要求也一一罗列出来:

第一,必须是自愿加入,男女不限。但已有家室的人需征得家人的共同同意。

第二,必须是成年人。年龄十六至三十岁,不得虚报。

第三,身体健全健康。最好能有一技之长。

第四,符合上述条件的即可与公输集团签订合约,登船出发时预付五枚银币。

第五,凡在公输集团认真劳作者保证其每月收入在五枚银币之上。

村上树的文字功夫比嘴皮子更强,他只是奇怪为何要写作“公输集团”而非公输军团,那样不是更知名更霸气。

公输孟启的回答则是:

本王招人谋求的是自由发展,不是敌对作战。

他确实是为了淡化公输军团的武力威胁,想以经济或是其他的方式在东桑开展更多层面的合作。

因为东桑国有人口,有粮食,是一块很不错的试验田。

不过后来德川立在看到这块公输集团的“人员招募”牌子时,恨不得立马砸碎它。

这不过是公输孟启玩的文字游戏,无论是公输军团还是公输集团都是彻头彻尾的战争组织,而且后者是以更隐蔽,危害程度更深的方式在作战。

只是普通的东桑民众可没有德川大将军那样的深刻认识,他们眼中看到的就是白花花、亮闪闪的银币。

公输国君设计铸造的银币能旋转出七彩光晕。

银币是诱人的,公输机关也是诱人的。

夜色尚未聚拢,两艘“蓝级”大船已开启星光灿烂。四五盏照射灯的光柱齐聚“人员招募”的大楼船,照出一派高光辉煌的气势。

只见楼船前是人头攒动,观者如潮,可真正能有勇气迈开脚步,登上大楼船来的却还没有。

公输孟启也不着急,他让村上树和安道然一定要严格把关,宁缺毋滥。

年龄不符不要,身体染病不要,家人不同意的也不要。

在夜幕垂下之后,忽然有一大队衣衫褴褛之人排成两行向招募的楼船缓缓走来:一行男人,一行女人,大概有三百多人,每个人的双手都被绳子捆绑着连成一串。两旁还有十几个挥舞皮鞭,凶神恶煞的家伙催促着两行男女前行。

奴隶。

公输孟启皱起眉头。尽管他知道在东桑国买卖奴隶是合法的,大陆诸侯各国也都可以买卖奴隶,包括陈国。但他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开启公输集团在东桑的首次人员招募。

倒是村上树见来了大买卖,兴致一下高涨起来,正准备练练老本行和奴隶贩子砍砍价。

谁知公输元帅却下达命令,公输集团不招募奴隶。让已经和奴隶贩子开始讨价还价的村上树顿时尴尬。

亢褚良则领着一队士卒抬来粥桶,施粥给奴隶们,让他们吃了快走。

村上树见状顿时公输元帅的用意,大声吼道:

“行啦,行啦!人家公输集团仁义施粥,你们也别赖在这儿不走。瞧你们一个个可怜兮兮的,‘大岛仓’也发发慈悲把你们全都买下。走走走,去‘大岛仓’总店签订契约!”

他领着奴隶们走出去没几步忽然掉过头看看安道然。

“神医,刚才总店那边有个伙计搬运粮食摔伤了,要不您去给瞧瞧……”

安道然绿豆眼一转,已然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跟了上去。这个二把手当得好,能够用“大岛仓”的招牌替公输集团办事,

这时围观的人群中蹦出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嚷嚷道:

“奴隶不要,要啥有技术的,俺就一杀猪的单身狗要不要!”他原本不过是发发牢骚,吐词也有些含糊,估计就是东桑人也未必听得清楚。

“要!”沈渔夫听清楚的,他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那杀猪的汉子寻声望去,沈渔夫苍白的脸没有任何表情。那汉子伸手从背上的背篓里抽出把杀猪刀,认真地比划了几下杀猪的动作。

“这个你们也要?”

哟,同行啊。亢褚良走上前去,拔出牛耳尖刀也比划了几下,嘴里还嘀咕了几句。对于这种行业内部交流,旁人是听不懂的。

杀猪汉子眼睛突然一亮,接过亢褚良的牛耳尖刀和自己的杀猪刀做对比,轻轻触碰之下,杀猪刀立马折成两段。

亢褚良微微一笑,收回牛耳尖刀就往回走。

“唉!”杀猪汉子紧追不舍。

沈渔夫伸手把他拦住,面无表情机械地说到:

“上船先签约。姓名,年龄,家人……”

“嗨!俺不会写字。叫大郎,二十八还是二十九,反正没三十,也没家人。”杀猪汉子急得跺足道,生怕亢褚良跑远了找不到。

还好亢褚良已停下来等他。沈渔夫也很快,固定的格式填写上姓名,年龄,连家人一栏都可忽略。

不会写字就摁了个大大的手印,流程就这么简单。

额,不对!还有五枚银币。

虽说银币本是启航离港之时才发,但亢褚良和沈渔夫都知道,杀猪大郎他绝不会携款潜逃。他也舍不得逃。

杀猪也算一技之长啊!

围观的人仿佛茅塞顿开,纷纷上前询问。

尽管沈渔夫面色呆板,但他的解释很切贴,捕鱼,织网,种地,劈柴,只要认真干事就都可以算作技能,立马引得报名签约的人数量猛增。

公输孟启忽然明白,村上树那家伙将技能二字写得太专业,把这些朴实的东桑人都吓住啦。

沈渔夫的解释让招募的进度大为加快,而且他填写签约的速度也不慢。

体检筛查的就只能由亢褚良,胡往,胡出,胡入,先做简单观察,等安道然回来后再甄别。

安道然还没回来,德川立大将军就赶到了。

第七十七章 协商条约

德川立原本是计划明日早上到海口港与公输孟启缔结条约的。

可小笠原那个老家伙率领关东舰队的残兵败将在退回东流港的途中,一路散布桑木直、大岛骏,勾结公输军团阴谋夺权的消息。

加之午时老国王薨殁的消息宣布,太子继位,桑木直任摄政王,这一连串的变故,怎能不令东桑国国中朝臣猜测,军中将士疑心。

纷纷要求发兵征讨公输军团,要求公输军团给东桑国一个明确的交代。

到底竹山上和桑木直谁才是真正的内奸,卖国贼。

这个时候还敢发兵向公输军团讨要说法,简直是痴人说梦。

德川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只有先送走公输军团这尊瘟神,再想法平定国内的猜疑吧。所以,德川大将军当着朝中众臣,在老国王灵前发誓,他即刻就去向公输军团查询真相,给东桑国一个明确的答案。

窝了一肚子火的德川立马不停蹄地赶到海口港,但见港内灯火辉煌,两艘星光璀璨的“蓝级”大船同样令他震撼。

还有两艘大楼船竟然在用大楼船的拍杆为“蓝级”大船吊装粮食。用来攻击敌人的武器变成了敌人的工具,还真是绝妙的讽刺啊。

而最令德川立受不了的是,公输集团大张旗鼓地挂着“人员招募”的牌子,光明正大地掠夺东桑帝国的人口资源。

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战争啊!

德川大将军真想纵马上前砸碎那招募的牌子,砍了那些趋之若鹜的愚民脑袋,死在自己的战刀下,也比成为公输集团的劳动力要好。

妈的!什么公输集团,和公输军团根本就是一个字号!都是伸向东桑国的黑手!

德川大将军感觉自己的战刀都将自行破鞘而出,他手按刀柄硬生生地把战刀压回鞘中。他固然不想找死,也不想东桑帝国遭罪。

德川立心中激愤,连派人通报的环节也省略了。策马冲到招募人员的楼船前,中气十足的高声喝道:

“东桑帝国大将军德川立在此!闲杂人等一律闪开!请公输军团元帅出来说话!”

大岛骏正陪着四位女士完成大采购返回港内,猛然被德川大将军这一声厉喝吓得浑身直哆嗦。喃喃道:

“德川大将军这么快就到啦,不是说要明天吗。难道传闻是真的,老国王已经薨殁,德川大将军前来质问公输元帅谁是内奸、卖国贼。那自己岂不是……”

巫念她们自然是不怕什么大将军,撇下瑟瑟发抖的大岛骏径直往大楼船走去。

东桑民众对德川大将军还是相当敬畏的,听得他炸雷般的厉喝,顿时四散逃窜。

村上树与安道然正把以“大岛仓”名义买下的三百一十二名奴隶陆续送上蓝色号,听得德川大将军亲临也是一愣。

不过村上树反应很,快撂下句:

“神医,这边你先看着点。在下去给公输元帅当翻译去。”

楼船上的公输孟启早在德川立策马进入港口时就已经留意到他,此刻听他自报名号也不着急。

因为他就听懂了“德川立”这个名字,正想着怎么应对呢,就听见沈渔夫在下边回应:

“德川大将军,你应该是赶来和公输国君缔结合约的吧。”

“如果大将军会大陆语言,就请用大陆语言报上名号。如果不会就请你的随行翻译报上名号。如果德川大将军连随行翻译都没有,那就请稍等,待小的前去通报。”

“哈哈哈!”德川立气极反笑。

“你是什么东西?德川立乃东桑帝国堂堂大将军,在东桑的土地上当然是要说东桑语言。”

沈渔夫也冷冷笑道:

“小的是人,的确不是什么东西。如果大将军觉得自己真是个东西那小的无话可说。”

“不过大将军说得也对,你脚下现在是东桑的土地,但这大楼船可是公输国君的战利品。你既然是觐见公输国君就自然得依照大陆陈国的规矩,想来大将军不是这么不懂规矩的东西吧。”

沈渔夫话未说完,德川立的战刀已出鞘大半,可是等他说完之后德川大将军反而张开双臂挡住身后拔刀出鞘的四名暗卫。

“将军说的是。德川立一时情急忘了待客之道。像公输元帅这样尊贵的客人,本大将军自当用大陆语言。”

他的大陆话说得字正腔圆,可惜这次轮到沈渔夫听不懂呢。

德川大将军不再和一个连徽章都没有的小卒子纠缠,下马拱手向楼船之上朗声道:

“在下东桑帝国大将军德川立。今特来拜见公输元帅,商议、缔结双方贸易合约。”

公输孟启虽听不懂沈渔夫和德川立说了些什么,但却令大将军气焰顿减变得恭恭敬敬。

而东桑的大将军也着实不简单,听说竹山上的大陆话说得很流利可惜未曾见识,现在德川大将军一开口就绝对胜过二把刀翻译村上树。

看来自己这个国君元帅得尽快把这短板补上。当即回应道:

“哈哈!原来是德川大将军到啦。胡往将军,快去请德川大将军上船一叙。本王在江都之时就听静香说过,哥哥德川大将军仪表堂堂,威风凛凛,乃是东桑帝国国柱之才。”

德川立听公输孟启在大庭广众之下提起静香,不由得眉头微蹙。

桑木直这个蠢货,什么都往别人那送,结果羊肉没吃到反而惹得一身骚。看来他这摄政王也做不了几日呢。

等德川大将军跟着胡往上了大楼船,村上树也悄悄地溜了近去。在经过沈渔夫身边时对他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德川大将军早把公输孟启的画像在脑子里幻化成鲜活的面容,一个英俊潇洒的十六岁少年元帅国君。

可见面之后他又有了新的感悟:

内敛,精明,稳重,甚至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城府。德川大将军觉得面对这样的对手,多余的客套已没有必要。直截了当地尽快把问题解决才是目的。

“公输元帅,既然静香已经向你提起过德川立,那么咱们也就直接进入主题吧。想必你也知道,东桑帝国老国王今日薨殁,本将军也是忙得脚不点地。”

“可既然公输元帅事务繁忙,需要尽快缔结合约,赶回陈国处理国事,所以德川立也就只要连夜赶来。”

“请公输元帅相信德川立,相信东桑帝国是诚心诚意地愿意缔结自由贸易合约的。”

大将军就是大将军,果然会说话,明明是他迫切希望缔结条约,好让公输军团尽快离开。经他一番话说来,倒成了公输孟启急于脱身似的。

他则可以把主动权争取到自己手中来。

第七十八章 缔结条约

公输孟启当然清楚德川立的想法,当下故作惊讶道:

“啊!大将军此话当真!老国王他,他怎走得如此突然。唉,本王也是难得来一次东桑,既然遇上这等大事,于情于理都应该亲自前往东都悼念才是。”

我去!小杂种你还真会装啊。你去东都悼念,那怕是东桑帝国又要掀起一场内战吧。

虽然明知公输孟启不会去东都,但德川立还是不敢再把话题扯远。

现在是在公输军团的战利品上谈判,用的是大陆语言,话语权在人家那边。

德川立勉强堆起满脸笑容。

“公输国君陛下不愧是来自礼仪之邦,事事皆替他人考虑。只是公输军团与东桑舰队和关东舰队发生了点小小的摩擦后,东桑国人对国君误会颇深,所以暂时还是回避下的好。”

“国君的心意德川立定会在适当的时机向国人转达。”

这家伙终于不敢再对抗,东桑舰队覆灭,关东舰队重创也被他说成是小小摩擦。如果公输军团真要摩擦东桑,那得多惨啊,还是委婉地劝公输军团返航吧。

“对于陛下提出的自由贸易条约,德川立代表东桑国人是完全赞成。通过贸易交流东桑国还能得到公输军团更多、更好的宝贝呢。”他这话倒是实情。

“至于对公输军团开放港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东桑国作为一个海岛国家,与他国往来肯定是要依靠船舶的,有船舶自然需要进港靠岸不是。”

“只是东流港临近东桑国都,所以作为一种礼仪形式,还希望公输军团的船只在进入时接受必要的……形式……”

德川大将军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抵触情绪,把话说得非常委婉。

看着德川立渐渐僵硬的笑容,知道他心中正备受煎熬。公输孟启调头问村上树:

“本王让你拟定的条约已经拟好了吧。把两种文字的版本都给大将军看看吧。”

“是的陛下。在下这就把条约文本交给大将军。”村上树上前将两种文字版本的条约送到德川立身前的桌面上。

兹因陈国国王,东桑国王,近来因东桑国内变故,误与陈国公输军团船队发生摩擦,互有损伤。今已和解,为此特设立永久和约。

第一,元夏大陆陈国与东桑国缔结友好,和平往来。

第二,陈国公输军团与东桑国舰队因误会引发摩擦,造成的俘获损失等后果均各自承担,自合约签订生效后皆不再追究,追讨。

第三,陈国公输军团、公输集团,船队均为运输贸易民用性质,可与东桑国所有商行、个人进行自由贸易,待遇等同东桑国商行,团体。

第四,东桑国所有港口均对陈国公输军团、公输集团永久性开放,公输军团、公输集团可使用港口所有设施,进行停泊,修理,装运等操作。

第五,陈国与东桑国均可在对方国内互相开设商行,作坊等民间业务,待遇等同本国商行,团体,个人。

第六,此合约以大陆文字与东桑文字两个版本各两份,加盖两国国王印信生效并施行。陈国与东桑国分别执不同文字版本各一份。

夏历一一七年七月十二日。东桑国海口港。

德川立对比两个文字版本仔细看完,除第三条想坚持自己的意见,把东流港排除在外,其他应该都在之前的要求范围之内,并没有过分之处。

公输孟启不等德川立开口,挥手让左右人等都退下。才强硬地说道:

“德川大将军,其实你我都明白这一纸条约的分量最终是要依靠实力来说话的。纸面上的东西不过是本王给新的东桑政权一个借口。”

“或者说是给大将军你一个台阶下。”

“本王也知道你担心小笠原老将军的倔强,不过你放心,老将军看到的证据确实存在,但只在公输军团手里。希望你懂本王的意思。”

哦德川立心中释然,虽然心有不甘,可而今却奈何不得公输军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本大将军暂且忍下这口气,日后定然要公输军团加倍偿还。

他掏出印信就要加盖,一根权杖却挡住了他手中玉玺。

“大将军,老国王薨殁之后东桑国执政的除了新国王,是否还有一位摄政王?不知大将军是否也带有摄政王的印信呢?”

德川立一下呆住啦,这倒是个非常大的疏漏。足矣让桑木直狗急跳墙。

“给,本王替大将军准备好啦,你瞧如何?”

德川立接过印信一瞧:

东桑帝国摄政王桑木直印

嗯,没问题呀。

等等!

印上篆刻的居然是:

东桑帝国摄政王桑木和印

“这……”德川立蹭的站起来,面色惊疑不定。

“陛下这是何意?”

“大将军觉得呢?外甥比妹夫是否要亲近些呢?这也是静香的意思。”

“陛下和静香……”德川立懂啦。

可德川立真懂了吗,事实未必就是他想的那样。

“在你们东桑文字中这‘直’与‘和’的差别还真是微乎其微啊,就连本王也要端详半天才瞧得出端倪。大将军不会把这条约给人研究大半天吧。”

德川立缓缓点头。

“陛下高明!”然后重重地盖上两个印信。

公输孟启这才收回权杖,掏出自己的陈国印信来

啪啪啪啪。

两种文字版本,四份相同条约。

“哈哈哈!大将军够爽快!陈国与东桑国的《海口条约》签订之后,两国就是友邦了。本王知道你还有诸多要事,也就不挽留耽搁。”

“静香她向本王要了这个,本王觉得大将军很有可能也需要。”公输孟启把一个小小的朱漆木匣交给了德川立。

德川立接过木匣鞠躬致谢:

“谢谢陛下的礼物!德川立告辞啦。静香就拜托陛下啦,女人永远是政治的牺牲品。”

“放心吧,哥哥,静香她会很好的。”这是公输孟启说的第二句东桑话,标准的德川静香口音。

上马之后德川立才打开朱漆木匣,里面乃是一只公输军团的机关鸟。

我去!难道本大将军还会向你这鸟王通风报信。

等一下,好像本将军又着了公输小儿的道了。

德川立仔细触摸那方“东桑帝国摄政王桑木和印”,一笔一划、一撇一捺、一勾一点,结果是:

“东桑帝国摄政王桑木禾印”。

是“禾”不是“和”更不是“直”这三个字在东桑文字篆刻中太他妈像啦!这公输国君对东桑文字有多精通呢,才会做到这样心细如发。

怎么又凭空多出来一个“桑木禾”?谁是“桑木禾”?

难不成还是与桑木和一母所生……

“……这也是静香的意思”公输孟启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那静香究竟是什么意思?临别之时公输孟启还叫自己“哥哥”,叫得和静香一样亲切。他若真是自己的妹夫,那可是要比桑木直这个家伙强过百倍。

他若是真想成为自己的妹夫,不也很容易吗。“静香的意思……”

公输孟启,你够狠!

别国用女人和亲联姻维系关系。你直接自己翻地播种更替!

德川立忽然发现自己还真用得上机关鸟。

德川家又攀上了门好亲戚,

第七十九章 一、二把手

德川立匆匆签订完合约就跑啦,翻译村上树则第一时间跑出来拍马屁。

“元帅国君端的厉害霸气,丝毫不给帝国大将军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买卖做得,那是真叫一个棒!”

“嗯本王很霸气,很过分吗?”

“霸气。但不过分,不过分……”村上树哪敢指责公输元帅国君过分,他巴结还来不及呢。

“元帅,那批奴……那批经过安神医在‘大岛仓’筛选的人员共有三百一十二名,其中男性一百三十名,女性一百八十二名。全都符合招募条件。”

公输孟启当然知道他这三百一十二人是从哪儿来,他也知道人口资源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季殊,季子就经常借讲解《立国论》之机在他耳边反复强调此事,而今东桑国就有丰富的人口和粮食资源,恰恰能够弥补战乱之后的陈国短板。

如果要将此事长期延续下去,仅靠“大岛仓”一家难免会有所欠缺,得两条腿走路才行。

“嗯,村上君干得很好。去石步将军那里去领取银币吧。”

村上树迟疑了一下。

“元帅国君,小的想用银币换其他东西,不知可不可以?”

“哦。”公输孟启笑了。

“你想换什么?”

“小的想换公输军团的友情徽章,据说武田校因为在西港之战中表现出色就获得了一名银质徽章。”

公输孟启见他眼中目光闪烁不定,想要的肯定不止这些。

“村上君,以你的能力当一个二把手是没有问题的,想没想过再努力一点,进步一点呢?”

“陛下的意思是”村上树激动的声音有些颤抖。

公输孟启没有直接回答他,有些人吊吊胃口才能收得服服帖帖。他扯开话题问道:

“粮食装载得差不多啦吧,不知王后她们回来没有?”

村上树赶紧回答道:

“回禀陛下,此次小的调运的都是上好的精粮,所以速度稍微慢了点,但绝对保证能在明日午时前装载完毕。”

“同时小的还联络了一些熟悉的商行,朋友,收罗了些精品丝绸,珍珠玛瑙。这些东西都是东桑岛的土产,也不值钱,就是送给陛下和王后娘娘们的一点心意……”

“心意?村上君不会拿‘大岛仓’的东西假公济私,以表心意吧。哈哈哈……”

公输孟启知道他说的这些东西其实挺值钱的。他想在公输军团得到更多的回报。

“不会,绝不会!小的在商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还有些朋友故交。不会一味依赖‘大岛仓’的。”

“哦,村上君多大年龄呢?这人脉圈子还挺广的嘛。”一个能把陌生的大陆语言练到二把刀的店长,不是个简单的店长。

“回禀陛下,村上今年已经二十六岁。有四个孩子呢……”

“四个孩子!”公输孟启觉得他挺高产的。

“村上君,你有几位夫人啊?都有四个孩子了。”

村上树没想到元帅国君会对孩子这么感兴趣,想来也是,他自己还没孩子呢。而且听说因为此次的“火烧赤岩礁”行动,田王后连腹中的孩子都牺牲掉了。

传闻元帅国君在陈国就收了个义子,连直亲王的嫡长子桑木和也认他做父王。嗯,看来元帅国君很看重孩子和夫人呢。

“陛下,小的只有一位夫人……”

“哟哟哟,国君陛下!你该是有多迷恋女色呢?听说这位村上君已经送了一百八十多名女子上蓝色号,你居然还在打听人家有几位夫人!”

”陈国有陈国王后,东桑有直亲王妃,你这个后宫太乱了!太多了!算啦,我也别当你姐。你这是要累死姐姐、还气死姐姐的节奏。”

沈织柔进来就对公输孟启劈头盖脑一通叱责。

巫念,田点点,严如碧姑嫂三人在一旁捂着嘴笑。

公输孟启摸了摸鼻子,委屈地道:

“姐,那些人都是为公输集团招募的。你还是瞧瞧那招募的牌子和细则吧。”

“看不懂。”

沈织柔昂起头双手叉腰,完全不能和他讲道理。

讲道理谁能讲过公输国君啊。

“我,懂,看。”沈渔夫硬生生地冒出句。

“你懂屁”

沈织柔好不容易有机会耍回横,没想到被他一杆子戳出老远去。

“你还看,你是沈家人吗!”

沈渔夫面不改色心不跳。

“是,我,沈。”

“咯咯咯……”田点点和严如碧捂都捂不住,率先笑场。所有人都跟着开怀大笑起来。

村上树一看,有门,俺不送夫人,送俩孩子来,跟着这帮人长大将来定然大有作为。

“好啊你们一个个的,我叫你们笑!姑奶奶我这就去通知亢厨子,安道然,明天的早餐全放黄连不放盐,看你们一个个的还笑得出来……”

沈织柔边说边走想趁此下台。

“沈将军,请通知所有将领来此开会,本帅把此次‘火烧赤岩礁’行动做一个总结。”公输孟启给了姐姐一个更合理、充分的理由离开。

“大岛君,村上君,此次行动你们都立了大功,也一起参加吧。公输军团是不会亏待合作伙伴的。”

“是是是。”二人感激不尽,退到一旁等候。

以沈织柔的轻功,自无需等候多久,片刻间所有将领齐聚大楼船上。

公输孟启环顾众人,挥手让大家都坐下。

“首先,感谢诸位同心合力,带领公输军团取得了‘火烧赤岩礁’行动的胜利!但是公输军团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十名亲兵牺牲,孙樵上将军失踪。”

“通过此次战斗知道咱们的弱点在哪儿吗?”

“语言!”

“语言不通,文字不懂,是此次公输军团作战的最大障碍。坦白地讲如果没有大岛君,村上君,沈渔夫,武田校等人的帮助,公输军团将很难取得胜利。”

“而且,孙樵上将军的遭遇就是一个惨痛的实例。装聋作哑不可能骗过所有人。今后,公输军团要向海外发展,为了‘蓝色计划’诸位都得想法子多学习各国语言。”

“说了全面的大问题,本帅也要指出个人的小问题。亢褚良将军,贪功冒进差点令西港之战遭遇重大挫折。”

亢褚良满脸通红,回想当时情景,若非其他诸将行动及时,被东桑暗卫夺了隐身衣,控制住蓝色号,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公输孟启继续道:

“本帅曾在军中三令五申,行军作战必先立于不败之地!西路集团军出了个郭狩,而今蓝色号上又有亢褚良的失误。今本帅再次重申,再有下次定严加处置!”

“是!末将知错,请元帅责罚。”亢褚良站起来,低头认错。

第八十章 军 功 勋 章

公输孟启招手让他坐下。

“亢将军虽然有错,但本帅此次不责罚你。因为你的错误本帅要承担大半的责任,是本帅的公输神器误导了你。”

“在你们所有人的心中是否都有这样的观念,‘公输神器,天下无匹’这是相当危险的!任何武器的使用都有其局限性。”

“比如,钝头箭,就是沈将军等水军将领们提出来的。玄铁箭头和触发火箭的搭配也是有大岛君提供的数据支持。所以,审时度势地使用武器,采取战术、战略才是取得胜利的关键。”

“不能一味地仗着武器犀利猛打猛冲。”

“要说勇猛,山本枭,佐佐木都是勇冠三军的将军,结果却遭至失败。而竹山上不动声色地就将本帅的蓝星号困在了黑石崖,凭的是脑子。”

“用兵作战勇猛固然重要,但要加上脑子才能取胜。就像二位王后的‘灯塔行动’,既有勇气深入要点,也有谋略统筹全局,更有果敢决绝的‘精卫赴海’。”

说到此处他向二位夫人鞠躬致敬。

“这才是公输军团能够取胜的根本!如果公输军团的每一位将士都有勇气,有谋略,有决断,再加上本帅的神器,则天下无敌也!”

“好啦,本帅宣布‘火烧赤岩礁’行动胜利结束!现对所有参战人员给予擢升和奖励!”

奖励,巫念、田点点“金凤翎”勋章各一枚。

任命,严如碧为公输军团近卫军统领,赐玄铁“双头马”徽章,奖“金凤翎”勋章一枚。

擢升,沈织柔为威武将军,赐金银质“双头马”徽章。奖“飞凤翎”勋章一枚。

擢升,石步为威武将军,赐金银质“双头马”徽章。奖“飞龙鳞”勋章一枚。

擢升,胡往、胡去、胡出、胡入为威武将军,赐金银质“双头马”徽章。各奖“飞龙鳞”勋章一枚。

擢升,安道然、沈洪、洪帆、汪海、沈渔夫,为游击将军,赐银质“双头马”徽章。各奖“飞龙鳞”勋章一枚。

奖励,亢褚良“飞龙鳞”勋章一枚。

“蓝级”大船的船长,大副,二副,望员,每人奖励“黑龙鳞”勋章一枚。

此次参战的所有士卒,船员,水手,每人奖励“青龙鳞”勋章一枚。

公输孟启此次增设的“龙鳞”“凤翎”(女)勋章与厚重的“双头马”徽章不同,造型更立体,更写意,也更加的犀利。夸张的长宽比,强烈的凹凸感,得一片“龙鳞”,仿佛龙腾四海,插一根“凤翎”,势如凤翔九天。

性质也有区别,“双头马”乃是军衔标志,而“龙鳞”“凤翎”(女)则是军功勋章。分为四个等级:

特等金质勋章:“金龙鳞”(金凤翎)

一等银质勋章:“飞龙鳞”(飞凤翎)

二等玄铁勋章:“黑龙鳞”(黑凤翎)

三等青铜勋章:“青龙鳞”(青凤翎)

军功勋章是根据个人在作战中的表现来评定的,与军衔无关。也就是说普通士卒若机缘巧合,超常发挥立下特大功劳也能获得“金龙鳞”(金凤翎)勋章。

望着公输军团一个个将领胸前都是光闪闪,亮晶晶的,让大岛骏和村上树是羡慕不已,眼睛都看直了。

公输孟启一连叫了两声才让二人回过神来。

“大岛君,村上君,此次‘火烧赤岩礁’的行动你们俩功不可没,所以本帅决定授予你们公输军团的金质‘双头马’友情徽章……”

“金质徽章!”未等公输孟启说完,二人已尖叫起来。

“想必二位有所耳闻,获得公输军团金质友情徽章的人屈指可数,第一个便是珠珠商行的朱有珠朱老板。不过他现在已经是我陈国的司空大人了。希望二位的表现不要令本帅失望才是。”

“大岛骏誓死效忠公输军团!”

“村上树誓死效忠公输军团!”

“很好。雇佣军团只是本帅灵机一动的想法,二位不但彻底领悟,还迅速地组建起队伍,在实战中得以发展壮大。算得上公输军团的得力助手。大岛骏,村上君这位二把手不错吧。你们……”

村上君,二把手!这大大出乎大岛骏的意料,在他的心目中武田校才是他最合适的二把手。公输元帅让自己组建雇佣兵团,怎么突然横插一手,这手也伸得太长了些吧。

他情急之下喊出声来。

“元帅国君……”

“怎么啦,大岛君有其他想法?”

“这……”大岛骏犹豫了,武田校的军事能力绝对强过村上树,肯定也强过自己。这雇佣兵团是要用来打仗的,可不是在店里做生意,稍有闪失那是要亏得血本无归的。

咬咬牙也要争取一回。

“元帅国君陛下,在下觉得武田校的军事能力才是雇佣军团二把手的最佳人选。所以……”

“哦”公输孟启恍然大悟。

“大岛君提醒得对,本帅还真是把武田将军给忘啦。行!‘大岛仓’雇佣兵团的是就由大岛君全权处置,本帅不能把手伸得太长咯……”

哦嚯!村上树的心顿时沉入大海,这眼看着已经到手的二把手,眨眼就没啦!

“额,大岛君,本帅顺便问下,你打算把‘大岛仓’雇佣军团的总部设在哪里呢?”公输孟启可没在乎村上树的心里感受,顺便问了句。

“当然是在海口港。‘大岛仓’的总部也在这边的。”

大岛骏见公输元帅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心中自是无比高兴,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其实他内心早就是这么想的。

公输孟启冲他竖起大拇指。

“大岛君有眼光,今后海口港的发展定会无可限量!你也看到了公输集团挂出人员招募的牌子,可东桑的事务毕竟不熟悉。可否直接从‘大岛仓’招募三五人……”

“元帅太客气啦,‘大岛仓’的人任凭元帅选用,便是大岛父子也甘愿为元帅效力。”

大岛骏可不是夸海口,若以“大岛仓”的名号招募人员,那是分分钟爆满。

“行。那本帅就不客气啦,就让村上树带两三个伙计加入公输集团吧。”

说着公输孟启冲村上树眨眨眼。怎么样,本帅说过,如果大岛骏不让你做二把手,你就来做本帅的二把手。

哟!村上树心里乐得,如果不是大岛骏尚未表态,他早就一百六十九度“要遛狗”连连鞠躬。

大岛骏刚才已经夸下海口,现在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那也得答应啊。还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也竖起大拇指。

“元帅好眼光啊!村上君可是‘大岛仓’西港最出色的店长。”

“哦,是吗?那村上君你去西港可要好好干哟,本王把西港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你啦。”

公输孟启冲他点点头,那意思就是,公输集团在西港的一把手就是你呢。

啪啪。

村上树连连一百六十九度鞠躬。

“元帅国君放心,村上一定以大岛君为榜样,让西港紧跟海口港的步伐,共同为公输集团竭尽犬马之劳。”

二把刀升为一把手,语言造诣也大有进步,犬马之劳这词用得很好,把大岛骏也一块拉上了。

第八十一章 返航

“愿为公输集团竭尽犬马之劳!”表忠心,大岛骏此时肯定不能被落下啊。

“好!二位今后就是本帅在东桑的左膀右臂,公输集团的事可就拜托二位啦。时间也不早了,明日午后‘蓝级’船队就要启航返回,二位先请回去安排下吧。”

公输孟启向二人拱手致谢。

待二人感恩戴德地离开后,公输孟启才回头对众将领吩咐道:

“诸位也请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吧。本帅要提醒下诸位,公输军团虽然是取得了胜利,但咱们现在还是在东桑的土地上。”

“东桑人未必就肯轻易屈服,你们要时时刻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捍卫胜利的果实。去吧!”

“诺!”众将领齐声回应,领命而去。

公输孟启这才瞧了瞧巫念,又瞧了瞧田点点,邪邪笑道:

“听说有人愿意和本王在船上浪一浪,是你吗田王后?还是你呢,巫王后?”

四位女士对望一下,眨眼抛出个肯定的眼神。

巫念,田点点左拥右上,摁住他双手和权杖,沈织柔的千羽飘就缠到他腰上,严如碧举起红伞摇啊摇:

哥你瞧,我把红伞修好啦。

可怜的公输孟启已被千羽飘拽起来,扔到长桌上。

“陛下!你慢慢浪”四女一起高喊,把他放倒之后一眨眼全都没影了。

孤的王姐撺掇后宫亲自动手,孤的亲妹才做近卫就渎职,就连二位王后也一起下手……

唉,孤家寡人被弃长桌,独自品味胜利的艰辛。

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到天亮。

天亮之后,海口港,乃至整个东桑国都沸腾起来。

太子桑木栖宣布继位,半月后即七月二十八日举行登基大典。同时册封关西王桑木直为东桑摄政王,将于同日正式加冕。

关于公输军团,东桑国官方也给出正式的,明确的说法:

罪魁祸首是竹山上。

他炮制假证据栽赃关西王引发东桑内乱,然后唆使“大岛仓”以粮食诱使公输军团前来交易,并撺掇关东王和太子发兵赤岩礁拦截俘获公输军团船队,最终酿成与公输军团的摩擦。

而今东桑国与陈国公输军团已签订《海口条约》冰释前嫌结为友邦,望全体国民善待友邻和平共处。

后面附有《海口条约》全文。

虽然东桑国民对这戏剧化的结局感到颇为费解,但对公输集团的银币接受度却大增。

巳时,招募的人数就累计超过千人。

公输孟启宣布首批招募截止,其余想加入公输集团的人可在“长宁号”登记,待下次再随“蓝级”大船前往。

“长宁号”是他昨晚睡了一夜长桌后给这艘大楼船取的名字,另外两艘分别命名为“长海号”和“长港号”。

按照公输孟启的意图“长宁号”和“长海号”留驻海口港,交给大岛骏经营管理,而“长港号”则让村上树带去西港经营管理。

村上树自然是万分乐意,因为公输孟启还将俘获的“战隼号”和十一、十二号等七艘艨艟快船也一起交给他,作为公输集团在西港的家底。

村上树还把九岁的女儿村上叶和八岁的儿子村上夫送到蓝色号上,恳请公输元帅和二位王后将他们带到百科学院学习。

村上树的一对儿女长得很是水灵,大约是恶补了一宿的大陆语言,小嘴儿叫起“元帅,国君,王后,娘娘,将军”特别的甜,一下就赢得了大家的欢心。尤其是四位女士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七月十三日午时。

两艘“蓝级”大船扬帆,一起同行的还有“赤桑号”。“赤桑号”的主桅杆已经修复,公输孟启决定把这艘孙樵曾经战斗过的东桑战船带回江都,作为珍贵的战利品保存起来。

也保存起对孙樵深深的思念。

返航的日子,公输孟启都是在“赤桑号”上渡过的,因为他要抽丝剥茧,细化出孙樵在这艘船上的战斗历程。“赤桑号”上凡是见过孙樵的人都被留了下来,军医,传令兵,仵作,军曹,包括一众桨手。

没有二把刀翻译,就由沈渔夫来代替孙樵,他完全可以根据“赤桑号”的目击者的描述来重现孙樵当时的情景。

这点他绝对能够做得比二把刀翻译更为准确有效。

严如碧是公输孟启要求她留在“赤桑号”的,因为他需要一个机关高手来配合自己对一些机关进行设置和重置。严如碧就是这样的机关高手,而且她还很细心。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孙樵布置的机关痕迹,从治疗室到负二层的楼梯口都有。而最集中的地方则是负一层与负二层之间这段楼梯,孙樵在这里布置了十多道机关,其中还使用了“木石如泥”。

可以想象当时战斗是多么的激烈无声。

激烈也就罢了,这无声确实相当相当的难以做到,可孙樵做到了。他的行动恰如其分地惊吓到了竹山上,令竹山上做出不让“蓝级”大船进港的决定。

这个决定恰恰成为西港之战和黑石崖战斗取胜的关键,让公输军团是行动事半功倍,可以说这个环节在整个“火烧赤岩礁”中居功至伟。

公输孟启几乎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复原出孙樵在“赤桑号”上的整个战斗过程,从他登上“赤桑号”开始,期间剪除四名暗卫到带着竹山上消失。

并在作战室的沙盘上罗列出整个“火烧赤岩礁”行动的各个时间段交战各方的战船,舰队位置,各方首脑、将领收到的消息,做出的决策。然后还他亲自雕刻出孙樵在“赤桑号”上对敌的各个场景模拟雕像,把“赤桑号”打造成以孙樵的战斗经历为主线的“火烧赤岩礁”战役博物馆。

他要让全公输军团的将士们都要以孙樵为楷模,智勇双全用头脑、用机关,用一切手段来对敌作战。

只有这样才算是一个真正合格的公输军团将士。

两日之后,“蓝级”船队经过龙珠礁,靠近元夏大陆海岸线,公输孟启收到了由岸基中继点转来的玛雅回复的机关鸟。

在“火烧赤岩礁”行动彻底结束后,他把整个行动过程详细地记录下来,并加上自己的品评意见让神龟船带回去交给玛雅共同研究,作为“蓝色计划”的中枢,玛雅必须要熟知大海上的各种船只和面临的状况。

公输孟启特别提到了储油罐的“爆炸”和木质船体的结构问题。

因为他发现玛雅正在建造的“近密双星号”过于庞大的船体结构可能扛不住海面波涛的冲击。

第八十二章 毗北岛

其实玛雅也早已发现“近密双星号”的问题,长达两百六十米,宽七十二米的船体在风平浪静的东港之内倒是没什么,一旦驶出东港,在海浪超过一米之后,船体就会出现结构性损伤。

这也使得“近密双星号”迟迟不能完工,看来确实超过了是木材的材质极限强度。

除非把木质改为钢铁材料,那样钢铁的消耗将达到上万吨。即使消耗完手中仅有的一点星灵也未必能够做到。

没想到自己冒进的设想竟然让“近密双星号”成为一艘烂尾船,只能泊在港内做替代备料。

至于“爆炸”的储油罐,玛雅感觉这应该是冷兵器到热兵器之间的一个飞跃。

虽然以玛雅自身的文明程度来看,早已超越了热兵器的时代,进入到粒子武器,质能武器的范畴。但她仅仅是一个采矿工的女儿,或许能够勉强说出这些武器的原理,以蓝塞星球现在的科技水平是根本做不到的。

反倒是热兵器,对来说她是久远的历史,但她知道那也是可能带来大规模杀伤的。她不希望由自己来扮演“潘多拉”的角色,以公输孟启的才智稍加点拨就能开启“潘多拉魔盒”。

她同样不希望他开启,他可是个相当有野心的家伙。

玛雅不希望任何人开启热兵器的“潘多拉魔盒”。

于是玛雅回复他:

木材的质地确实不足以支持“近密双星号”,已经放弃。

现决定打造四至六艘类似海鹞战船的战舰,优化、强化船身结构,安装上更多的船弩和弩炮,形成航速快,机动灵活,攻击强大的护航舰。

为“蓝级”船队提供航行保护。

至于储油罐的“爆炸”,或许是燃烧猛烈吧,这个不是很清楚。玛雅含糊其词的回答。

她又补充了一句,在丹西、恒西大陆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在研究蒸汽动力,如果可能可以去学习借鉴。

玛雅想把他的注意力从“爆炸”上引开,去开发更具实际意义的蒸汽动力。

蒸汽动力?

公输孟启的确被这个词吸引住啦。脑子里冒出热气升腾的画面,蒸汽能成为动力?他没有深入研究,在公输家的机关中运用最多的是机簧动力,准确地说是利用机簧蓄积的外加动力。也运用水流的势能,重力势能,这些都是比较直接直观的能量。

蒸汽?会不会太缥缈了……

丹西,恒西,即使从元夏大陆最西端过去也有六七千里的航程,而从东南部海域过去则有两万多近三万里,那可是相当遥远的航程,简直就是缥缈而不可及的海外仙山。

但为了“蓝色计划”公输孟启认为非常有必要开启万里航程,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到强化“蓝级”大船和打造远洋舰队上来。

“蓝级”大船主体结构已经定型,无论是风帆动力还是航行操控表现都很相当的不错,而且也历经了近两万里航程的实际考验。

蓝星号甚至还有触礁、碰撞的体验,仍然顽强地坚持下来继续航行。证明其设计,建造都是相当完美的,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对其水线以下的船体外壳进行维护和加强。

而玛雅提到的“护航舰”公输孟启觉得是远洋舰队必不可少的配置。

虽然“蓝级”大船在加装船弩后有一定的攻击防御能力,但其过于庞大的船体使得机动性大打折扣,攻击手段也比较单一,无法应对多方位的突袭。

如果遭遇像德川阔所设计的,以牺牲炮灰的方式强攻,那还是非常危险的。

关于新“护航舰”的设计,公输孟启与玛雅的分歧还是很大的。玛雅的意见是参照海鹞战船来,在首尾各增加一具船弩,全舰设置船弩(弩炮)十到十二具。

可公输孟启希望新的“护航舰”能布置下三十具以上的船弩(弩炮),并且最高速度能达到每时辰一百里。而海鹞战船的结构明显不行。

最后二人决定制作模型以在海里的实际测试来优化设计,通过测试发现船身的长宽比为八比一的情况下速度快,稳定性,操控性,能够达到最佳效果,尖艏方艉的造型更适合破浪前行。

尤其是将海鹞战船船头尖锐的鸟喙隐没到水线位置,既能做隐蔽的冲撞利器,还能消减海浪阻力提高船速。

最终“护航舰”的尺寸确定为长九十六米,宽十二米,满载吃水深三米。三桅,主桅高三十米,首桅高二十五米,后桅高二十三米。

舰载武器为首尾各一具船弩,船舷安装十二具船弩,每四具船弩之间设置一具弩炮,两舷共二十四具船弩,六具弩炮。

一艘“护航舰”的火力足以匹敌两艘“蓝级”大船,着实令玛雅咂舌。

公输孟启,你该是有多大的进攻**啊!若真有这样四到六艘“护航舰”与两艘“蓝级”组成舰队,在冷兵器时代绝对可以纵横四海。

“蓝色计划”将进入到一个飞跃的时代。

只是公输孟启并无冷热兵器的概念,他计算推演结果是六艘“护航舰”加上两艘“蓝级”大船组成的舰队足以对抗两百艘海鹞战船的围攻。

两百艘战船相当于整个东桑国的战力,遥远的大海彼岸会不会有比东桑国更强大的对手,他现在还不确定,只能以此作为参照。

他手举“千里镜”屹立船头四下望,波澜壮阔的大海啊,本王何时才能让你彻底地臣服于脚下。就像左侧那曲折漫长的大陆海岸线,即使是神秘莫测的渤皋大泽,也阻挡不了本王的脚步。

咦?右侧的黑点是……

石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元帅,那就是毗北岛。”

“毗北岛,就是盛产海盐的地方。”

“是的。末将曾经去岛上寻找过粮食,可岛上除了海盐粮食产量很低,岛上六七千人口近三成的粮食需要从岛外交易获得。主要是来自纪国的牛羊肉。”

“哦,那他们为何不发展捕鱼业呢?他们有着和东桑人差不多的条件,完全可以依靠大海生存。”

石步苦笑着摇摇头。

“恰恰是东桑人的袭扰,禁止他们向海上发展。”

一旁的沈渔夫似乎也听懂了二人的谈话,点头道:

“是,东桑,不,他们,出海。”

公输孟启眼珠一转,吩咐道:

“船队暂停前进。转运五百石粮食到‘赤桑号’来,咱们去拜访下毗北岛,如果愿意纳入我公输集团麾下,这辽阔的大海也有他们的一份。”

第八十三章 大交小收

插入两艘“蓝级”大船之间的“赤桑号”很快便接受了五百石粮食。

公输孟启让巫念带领“蓝级”船队继续前往渤皋大泽峡谷入海口,与前来接应的五艘平底船汇合,完成粮食转运。

他则和石步,胡出,胡入,沈渔夫去给毗北岛送粮食,以实现自己的“大交小收”策略。

公输孟启之所以会打毗北岛的主意,是因为该岛的位置相当重要,既能扼守大陆通往大海的门户,还能做为今后北方航线的枢纽。

比如去往丹西,恒西,即使是从元夏大陆的最西端过去也有六七千里的航程,若是从东南部海域过去则有两万多近三万里,但如果从毗北岛往北走靠近北溟海的海域过去,航程将会缩短近一半,只有一万六千多里。

因为塞蓝星球是圆的,越往南北两端航程就越短。只是通航的时间可能只有盛夏的一两个月吧。

而所谓“大交小收”策略则类似于元夏诸侯国间的“远交近攻”:

收服弱小的海岛,纳入公输集团囊中;实力强大暂时不能吞并的大的板块就采取贸易往来的形式结交,留待日后图谋。

巫念则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这就是鲸吞蚕食。

公输孟启笑而不语,率领“赤桑号”就奔毗北岛驶去。要收买人家总得面带笑容,和颜悦色吧。

可毗北岛上的人完全不这么看。

他们看到的是一艘东桑战船正向港口高速驶来,“叮叮咚咚”示警的钟鼓响彻全岛。

其实毗北岛并不小,其形状就像一只趴在大海里的绵羊,头朝西北腚向东南。

胖乎乎的身子,长三百余里,宽有一百四五十里,面积和形状几乎就同陈国的汾河县与峡口县加在一起差不多。

岛中央隆起的青岭不高,却很绵长犹如绵羊的脊梁,从西北延伸至东南。岛上唯一的河流是双流河,发源于青岭西部之上,分别向南北两个方向流去,形成南港和北港。

而双流河以东二十余里土地就开始盐碱化,也就成为了毗北岛的晒盐场,面积占到全岛面积的五分之三。

岛上的人口多来自元夏大陆北方,曾是前朝北地流放人犯的地方。元夏帝国统一大陆之后,这里就成了被遗落海外的蛮荒之地。

岛上约八成人口都居住在南港附近,因为青岭能够抵挡部分北方吹来的寒流,在双流河南端的两岸是岛上最适合耕种的土地。虽然北端河流两岸也有土地,但八月开始,呼啸的北风就能将河流与土地冻成坚冰。

“赤桑号”自然是奔着南港而来。

南港虽然是毗北岛最大的港口,宽不过五十米,水深也仅有四五米。

随着警钟敲响,港口两岸已聚集起上千人,可所有的人都没有拿起防御的武器,反倒是惶恐不安地恭候在岸边。就像陈列在集市上的奴隶,顺从地等待着挑选或是遗弃。

石步指着人丛前面一位须发灰白的老头说道:

“元帅,那就是毗北岛的岛主郑远方……”

“就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居然叫郑远方!咦”看得公输孟启连连摇头。

沈渔夫的嘴角也扬起轻蔑的笑意,作为东桑曾经的暗探,他非常清楚毗北岛人对东桑的畏惧。简直就是畏如虎狼,敬如神明。

东桑的奴隶贩子们经常会到岛上来掳掠人口,贩卖到东桑国。

他缓缓地从嘴里挤出两个词。

“全是,奴隶。”

公输孟启深有同感,看来毗北岛的策略得调整一下,把收纳改为训练。

“石将军,你也是公输军团的元老级将领啦,本帅现在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用一年左右的时间,把毗北岛这些胆小怯懦的人训练成公输军团勇猛坚强的战士。你愿意吗?”

“嗯!这……”石步为难了,他觉得这确实是个相当艰巨的任务,把一群绵羊训练成猛虎,比击败他们,奴役他们,那可是要难上千百倍。

公输孟启当然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在他内心之中早就对奴隶体制的存在非常地不满,认为那是对人灵性极大的束缚与摧残,但要从根本上改变过来却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尽管他在陈国极力推崇女权,也没有解除、废除奴隶的陈规。

“赤桑号”已经驶入南港,恭候的人群也已跪倒在地。只有那所谓的岛主郑远方还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着。

他之所以没有跪下去,是看见船头的旗号居然是两个大大的大陆文字“公输”。还有挺立旗下的人也不像东桑人那么凶神恶煞,而且有一个人还认识,是什么公输军团的将军,应该是石将军吧……

“是石将军吗?小老儿郑远方恭迎将军。不知将军有何吩咐,敬请说来。地里的粮食还有大半个月才能收呢……”

石步挥挥手让他停止嗦。转向公输孟启说道。

“元帅要末将训练毗北岛上的人,末将遵命。只是末将确实需要元帅的支持。”

“石将军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本帅会尽一切办法满足你的。”

公输孟启觉得改变可以从毗北岛这个特殊的环境开始,在这里岛上的人没能力,没想法逃亡外界。而公输军团有能力排除外来干扰,垄断一切,控制一切。

所以他才会让石步勉为其难,当然也会全力支持。

“多谢元帅!首先末将需要保证随时能够联系上元帅,其次要保证岛上的粮食供给,最好再给末将一些工兵和老兵。”石步提出了三点要求。

公输孟启哈哈一笑。

“石将军的这些要求本帅早就考虑到了。第一,保证毗北岛的消息传递和玛雅岛一样畅通。其二,‘蓝级’船队每次运粮都优先供给毗北岛。其三,本帅会调集三五百工兵到毗北岛修建港口等设施,把这里打造成水军训练基地。”

“如果石将军觉得有必要也可将毗北岛改名为‘石步岛’。”

“啊!”石步一惊,连连摆手道:

“改名就不用啦。元帅深谋远虑,早计划得如此周详。末将一定尽心尽力把岛上的人训练出来。”

“对!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若确有冥顽不化的,就直接送往陈国做奴隶,还省得去东桑招募。”

公输孟启拍拍石步肩头。

“这里就交给石将军了。在他们没有达到公输军团战士的标准前,本帅也就不和他们打招呼了。省得他们一惊一乍的,更没了主意。”

对于缺乏主见的人就不能给他更多选择,越选择越迷茫。简单粗暴反而才能更高效。

第八十四章 强大的水军

为了让石步更快、更好地在毗北岛开展训练工作,公输孟启当即放出机关鸟传达命令:

令,汪海率十艘内河快船领一千水军赴毗北岛开始近海作战训练。

令,罗二蛋抽调五百工兵交与汪海带往毗北岛带领岛上原住民修建港口等设施。

令,蓝色号余下粮食三千石,转运至毗北岛。

令,丁当响前往毗北岛建立盐务司机管理构,与纪国交易仅限以战马换海盐。

令,胡出,胡入暂时接替掌管水军,屯住双河口训练水军。

令,洪帆,沐波,统领蓝色号,轮换士卒水手船员继续前往东桑岛。

令,沈洪,沅洋,统领蓝星号,轮换士卒水手船员继续前往东桑岛。

自打公输孟启建立水军开始便是全力投入,即便整个公输军团都在休养生息,水军却是唯一在积极扩招,积极训练的兵种。

“蓝级”大船源源不断地从海外向国内输送进来的不只是粮食,还有东桑王妃、王子,更有辽阔海洋的无限畅想。这也让无数热血青年立志要冲出大陆奔向海洋。

位于双河口的水军基地已有水军两万多人,内河快船近百艘。日夜操练,声震洛河、汝河两岸,巡弋范围上至“山阳关”附近,下到渤皋大泽峡谷口。

将沿途的“山阳关”,“山**”,大名城,大梁城,东京,台城,汾阳,齐门,等雄关重镇皆纳入控制范围之内。如果有必要,上溯至岳国的都城岳都也是可能的。

凭着洛河、汝河纵贯东西南北,公输军团水军成为安置在元夏大陆之上最犀利的镰刀,刀锋所向随时收割。

航海学也成为了百科学院最热门的学科。航海学科教材的编撰来自隐身幕后的玛雅,玛雅的教材不但把学员们带入到神秘海洋世界,就连教员也常常沉迷于各种各样的蓝色之间不能自拔。

而公输孟启带回的“赤桑号”又将给航海教学增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赤桑号”抵达江都是在七月二十五日之后,从毗北岛到江都不过两日航程,公输孟启却用的七天时间。因为他让“赤桑号”驶往各路集团军驻扎之地,命集团军所有军官上船观摩学习。

从东路集团军的“东津沱”到北路集团军的大名城,再到西路集团军的许都城,在水军基地双河口更是停留了两天。

公输孟启亲自在作战室的沙盘上讲解“火烧赤岩礁”战役的全过程,而沈渔夫则扮演孙樵演绎其在“赤桑号”上的战斗经历。

短短七天时间,公输孟启不但完成了对军团所有一线队伍情况的了解、掌握,更利用“赤桑号”进行了一次智慧,勇气,忠诚,融合机关术,技战术,的教学。

在军团之中深入开展讨论,演练,让公输军团成为敢打仗,会打仗,打胜仗的威武雄师。

“赤桑号”对公输军团的影响是深远的,对于元夏大陆各国的认知也是颠覆性的。原来陈国的粮食竟是来自海外,公输军团还有巨大的海船纵横海上,难怪他们的水军能在大陆河流任意往来,直入无人之境。

帝国太子元昊终于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和无奈,当初他居然把公输孟启当做一匹懵懂无知的狼崽,希望凭借陈国这个破烂的藩篱把他圈养成帝国的猛犬。

谁知他天生就是只狡猾的狮子,现在当他露出利爪和牙齿的时候,整个帝国都已在他的盘中。

难道就没有翻盘的机会?元昊细细清理手中的筹码:

岱国应该是能够给予公输军团最直接威胁的,公输孟启的海外基地不是在玛雅岛吗,距离岱国南端的滨城只有三百多里,可惜岱国根本就没有水军。而且公输孟启在帮助田恒得到王位之后,田恒与他的关系已经变得融洽了,至少比公输世祯与巫丞尊的政治婚姻效果要好。

岱国这个筹码算是基本丧失了,自己又白白地替公输家做了件嫁衣。

和公输军团积怨最深的自然是纪国,数十万纪军葬送在其手中,听说最近又控制了毗北岛,控制了纪国最大的食盐来源。

高公公恨不得把公输孟启碎尸万段吧。只是他有心无力,水路无法对抗,陆上的袭扰也被连环盾车阻挡得严丝合缝。

要说现在唯一在陆地上还能和公输军团抗衡的就只有岳凉联军啦。

不过这帮西北蛮子已被陈国的银币晃得眼花缭乱,能不能让三地围困的局面再现还很难说。“傩门”的情报显示,当初的战术策划者马巴巴都跑去陈国的百科学院当教员了。

原本元夏大陆之上擅长水面作战的乃是吴越两国,也就是现在的虞国。

从虞国的渝河港前往玛雅岛距离是有些远,有七百多里。如果虞国能派出战船以佯攻玛雅岛的方式把公输军团的兵力吸引到东南海外,而岳凉联军加上纪军同时从西北出击,或许才能够重创公输军团。

在秋收之前重伤这头狮子,让他熬不过寒冷的冬天。

元昊觉得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他必须赶快行动。

从帝都前往虞国的都城虞京有两条路:

一条是走水路经大江向东顺流而下到江都,再经陆路到临湖,然后转向南过“岱严关”再折返西南从“石虎关”进入虞国直奔虞京。

另一条则是走陆路,向西穿过徐国进入凉国,而后向南去往“飞沙关”,过“飞沙关”后则可乘船顺着沙河转进渝河抵达虞京。

两条路径都非常的迂回曲折,路程皆在两千六七百里以上。

如果飞鸽传书直线距离倒是不到千余里,直接飞越乌素沙漠即可。不过元昊觉得这样重大的事情还是得自己亲自前往,单凭吴槎的力量恐怕不足以让虞国出兵进攻玛雅岛。

此去也可顺道去见见三公主元春,让她在百科学院寻机捣捣乱。

元昊是七月二十二日路过江都的,他还是一身便装,很低调地以兄长的身份去百科学院探望公元春姑娘。元春对他的到来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公输孟启带着“赤桑号”从东桑国轰轰烈烈的回来了,正在元夏大陆巡回展示呢。

如果帝国太子没有点反应那的确够窝囊,够无能的。

不过元春在听完太子哥哥东南佯攻,西北出击的策略之后感觉计谋虽好,但主动权始终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假手于人风险固然是小,但收效同样也不会大,其中的变数倒是会很大。

她忽然体会到,元昊的悲哀就是帝国的悲哀,纵然还有一点机智的头脑,可惜已没有能够强力执行下去的手脚。

不像公输孟启,他有公输军团,还有忠勇的将士。

所以,好妹子,你可得尽心尽力地帮哥哥复兴帝国。

元昊双手落在元春的双肩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借机看看她脖子后边的朱砂痣。

朱砂痣居然没有继续扩大,还是和开学典礼的时候差不多,难道是没受到刺激的缘故。

第八十五章 三股势力

元昊的探望很快就结束了,他还有太远的行程。

元春则在考虑她的帮助该从哪里开始,太子哥哥说过她最好能够挑起三股势力的纷争,搅得公输孟启不得安宁。

能让公输孟启头痛的三股势力自然都非同小可,元春需要好好分析分析。

巫念和田点点当然是最强大最稳固的一股势力。

西港之战独当一面,灯塔行动召唤烛龙,精卫赴海意志决绝,二位王后不但令公输军团三军敬仰,陈国百官也是顶礼膜拜,百般恭敬。

陈国的妇女们更是深信,国君之所以极力推崇女权,定是受到了二位王后的影响。

排在第二的应该就是白涛母子了。

凭着原陈国公主和国君义子再加上她在陈国民间的影响力,安分守己地保住母子俩在陈国的地位应该还是可以的。毕竟公输孟启已认可了她陈国王后的身份,还住进了“百灵”。

相比之下来自东桑的母子似乎就显得势单力薄,尽管小王子的表现不错,抢着认公输国君为父,可他的根基毕竟不在陈国,甚至整个元夏大陆都找不到支持者。

唯一的支持恐怕就是来自东桑的粮食,不过三公主知道陈国本就是帝国粮仓,有公输孟启这样圣明的国君治理,不出三年陈国必定仓禀充足,富甲天下。

那时东桑母子只能是卷起被子回东桑吧。

可眼下三股势力暂时都还相安无事,巫念和田点点既没有强势排挤,高傲的百灵鸟也低眉伏首,东桑王妃更是足不出户,彼此之间几乎都没有交集,又何来冲突与纷争呢。

没有纷争就挑起纷争,没有交集就制造交集。

巫念不是百科学院女子分院院长吗,现在学院都快建设完成了,她这个院长也该亲自莅临授课吧。嗯,就讲讲她们是如何召唤烛龙吞云吐雾笼罩西港,让东桑舰队全军覆没,到时候全院的师生都会听得入迷吧。

最好能让百灵鸟为此高歌一曲,强力刺激下东桑母子的神经……

等公输孟启回到江都时,三股势力只怕已闹得不可开交了吧。

构思好计划框架,三公主就决定马上开始实施,她自己可不方便带头,她知道有人更适合干这事朱家的“巾帼英豪”们。

朱家的“巾帼英豪”是司空朱有珠的女儿们。

朱有珠有十**个儿子,女儿也不少啊,除了已经出嫁的,已订婚的,未出阁的也还有八个呢。百科学院开学之初,朱家的千金们便嚷嚷着要去上学,却被朱有珠极力阻拦下来。

他的顾虑是少年男女混杂在一起学习、劳作(建校园),难免会对名声有影响,朱家现在已经不是普通商户,而是官宦之家。他对曾经遭人白眼的日子记忆犹新,而今自然是要抬高身价。

但随着时间推移,百科学院的建设管理日趋完善,朱有珠也逐渐抵挡不住千金们的软磨硬泡,不单是八位未出阁的朱家千金,就是已经订婚尚未过门的准媳妇也有三位,一股脑地全都跑去了百科学院。

现在的朱家在陈国那就是第一名门望族,夫家自不敢多言,何况国君也在极力推崇女权呢。

就这样百科学院第一个社团诞生了

“巾帼英豪”。

有司空家十一位千金为骨干,“巾帼英豪”呼啦啦就聚集起四五十位女学员,连公元春这样优秀的学员也加入到其中。

当然三公主加入“巾帼英豪”是有其自身的目的,她要想尽一切办法接近陈国的权利顶层。

午休时间,“巾帼英豪”的女学员们齐聚沙洲头,公元春不失时机地抛出她的问题。

“‘巾帼英豪’的姐妹们,你们说谁才是陈国最厉害的巾帼英雄?”

她的问题招来一片嘘声。

这还用问吗,当然二位王后啊。

尤其是巫王后,授上将军衔,佩金质“双头马”徽章,又获“金凤翎”勋章。岱京城里掩护布置瓮城,一举歼灭三万纪军,“岱严关”前更是一曲“将进酒”悲杀“无敌战神”季魁,击溃敌军数十万。

如果说这些战绩都有公输元帅在旁边引领,那么这次的西港之战巫王后可是独当一面,“灯塔行动”“精卫赴海”足以令无数男儿汗颜,马尾海峡的幻影之船更是“火烧赤岩礁”的完美收官。

待众学员七嘴八舌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公元春突然问道:

“姐妹们,你们想不想见巫王后呢?二位王后可都到江都两三天……”

“嗨!你说见就见啊。别以为国君院长表扬过你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这两三天来我爹也才见过二位王后一面呢。”

朱纭纭一下就打断了三公主的话,作为司空大人娇惯的小女儿,她说话向来不怎么客气。

公元春强忍怒意,哼,一个陈国司空就了不起吗,本宫还是帝国三公主呢。

心里虽然不满,可她脸上却露出狡黠的笑容。

“纭纭将军(社团自封的)说得对,二位王后连日作战操劳,又千里航程奔波,初到江都是要好好休养休养。不过呢……”

“不过什么?公主簿(社团内自封)你快说别吊胃口。”朱红红在“巾帼英豪”社团中可是威风将军,说起话来更有分量。

公元春眨眨眼。

“你们别忘啦巫王后还是百科学院女子分院的院长呢。只要咱们全体女学员同时呼吁要求院长与学员见面,想来巫院长是不会拒绝的。”

朱红红一拍巴掌。

“好!公主簿这个主意很好。待会咱们‘巾帼英豪’就向学院发起请愿,请巫院长莅临指导进行巫术教学。顺便讲解‘西港之战’。”

公元春趁机提醒道。

“下午就有白涛副院长的课,咱们直接向她提出是不是更好呢……”她说得意味深长,把女人的八卦情怀彻底勾了起来。

于是“巾帼英豪”们和所有的女人一样,一起会心地哈哈哈大笑。如果在聆听战斗讲解的过程中又感受到后宫不同势力的碰撞,那岂不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不知道作为交战对手方的东桑直亲王妃会不会也到场,如果她也能出席,那局面将会变得更加微妙。

据说这位直亲王妃第一次到百科学院就给了白涛副院长一个下马威:

抢走了白涛的轿子。

这事元春可清楚得很,但她从来不宣扬,只是偶尔会不经意间透露一丁点儿,就足以引发女学员们的无限想象。

第八十六章 罢课风波

可以说“巾帼英豪”们的力量还是强大的。

下午。

白涛刚刚进入女子学院的白杨园就受到女学员们的夹道欢迎:

“白院长好!”

“白院长精神真好!”

“白院长今天好漂亮!”

“白院长今天太美啦!”

“……”

各种溢美之词都让白涛感觉快要飘起来了,她的心里也确实高兴因为公输孟启就要回江都啦。

“好,好,好。学员们都好!大家都快回课堂吧,马上上课呢。”

白涛满面春风声音婉转回应学员们。

突然不知是谁冷不丁地问了句

“白院长,我们女子学院是不是还有一位巫院长呢?”

“百灵鸟”满面春风忽然遭遇倒春寒瞬间僵滞,但她反应很快随即和风送暖,脆生生地回答道:

“当然是有的。巫院长可是王后,身份高贵着呢。”

“那又如何白院长也是陈国王后呢。”

“王后又怎么啦。院长还是国君呢,不一样给我们上课。”

“就是。莫非巫院长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你说是吗,白院长?”

七嘴八舌的议论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尖刻。

像这样的问题白涛可不敢回答,可即便她不回答是不是就算默认了呢。

白涛觉得温度上升得非常快,眨眼就从春天到了盛夏。盯着她的目光都是火辣辣的。

“好啦!你们都别胡乱说话呢!回去上课!”

她想摆出院长的威严把这帮丫头轰进课堂安静下来。

不过丫头们今天是存心的,对于她的发威立马就有人出来撒泼。

“哟!白副院长够威风。看来副院长是想独霸百科学院吧。不想让我们见到巫院长。”

说话的人是朱红红,她直接站到白涛的对面,一点也不发怵。继续道:

“我可知道巫王后凭的是真本事在岱京城里掩护布置瓮城,一举歼灭三万纪军,“岱严关”前更是一曲“将进酒”悲杀“无敌战神”季魁,击溃敌军数十万。”

“万马军中来去自如授公输军团上将军衔众人皆敬佩。收个山里的放牛娃做徒弟都能教导成公输军团的威武将军。”

“为什么就不能教导教导我们这些女学员?难道女子真的不如男吗?”

“可巫院长在西港之战中独当一面,‘灯塔行动’,‘精卫赴海’多么轰轰烈烈,足以令无数男儿汗颜,马尾海峡的幻影之船更是‘火烧赤岩礁’的完美收官。”

“连国君陛下都为之惊叹。”

“你们说,是不是?”

“是!”

所有女学员都被朱红红煽动起来,齐声高呼。

可朱红红竟被潮涌般的呼声吓着了,一时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

不元春为了让朱红红背下这些话已花了不少功夫,没想到她还是临场卡壳。不得不笑声提示

“继续,羡慕嫉妒恨。”

朱红红想了起来,大声道:

“我继续,羡慕嫉妒恨……”

元春差点就被她气晕过去。

还好朱缤缤反应快,立马接过话头道:

“我姐很生气!她想说的是:有人对巫院长羡慕嫉妒恨,不想让我们见到巫院长。”

“对!”朱红红反应过来。

“姑娘们,姐妹们!我们一定要见巫院长!不然”

“不然我们就不上课!”

“对!我们就不上课!”

“我们要见巫院长!”

丫头们的声音都很尖锐,情绪也很激动。

仿佛她们的体内都带着巫院长的基因,只需要巫院长激发一下个个都是“巾帼英豪。”

白涛算是看出来了,就算她“百灵鸟”的歌喉能够把所有的声音压下去,那只会落得更被动更糟糕。

她莞尔笑道:

“你们想要见巫院长现在正是好机会呀!把你们的请求告诉左常侍右常侍他们自然便奏请王后娘娘了……”

“百灵鸟”对声音有超强的驾驭能力,即便是数百个女学员在嚷嚷,她的声音依然能清晰的凸显出来。

学员们一听,好像副院长说的也对啊。我们好像没提出过这要求啊。

“我向左常侍提出过的。”元春大声回应,走上前来。

这个时候只有她才有底气发话了,即使颜还彦在场也不会当面驳斥她。

“白院长,学生已向左常侍提起过两次。可他总是说王后娘娘身体不便,直接就拒绝了学生。”

“其实我们都是女孩子,也知道王后娘娘怀有身孕。但我们都是万分敬仰巫院长,所以恳请白院长能出面帮忙代我们请巫院长一见。”

“百科学院的女学员总不至于比东桑舰队还可怕吧。”

“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白院长。你就帮帮忙吧。”

白涛终于知道丫头们的幕后推手是谁了,公元春微笑的样子令她无法拒绝。而且她知道事已至此,根本拒绝不了。

果然,公元春微笑着放出大招。

“白院长,怎么说百科学院也是在陈国地界。作为陈国王后您应该大度,不要真让学员们误会啦……”

“你这丫头还真会说话。可我要是真请不来巫院长那还不得被学员们误会得更深。”

白涛也笑着回应。

“不回的。”公元春都凑到白涛跟前儿了,轻声道:

“巫王后就算会拒绝所有人,也不会拒绝陈国王后。那样会让陈国国君很尴尬的。”

“尤其是百科学院都闹得罢课啦……”

“罢课!”

白涛环顾四周,以朱家丫头的“巾帼英豪”为核心,所有的女学员是全都聚集了过来。

“对啊。这是要是传到国君耳朵里,对二位院长都不好吧。”

公元春的声音倒是越来越温柔。

可白涛感觉压力越来越大。

“好吧。我试试。”

“嘿!姐妹们白院长答应让巫院长来学院啦!”元春扯开嗓子喊道。

白涛知道自己不马上去都不行,就在她刚转过身的时候又听见公元春小声说了句:

如果让东桑王妃一起来听听巫院长讲述“西港之战”定会很精彩。

呵!

看来这公元春不单是个优秀学员,而且还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呢。她来百科学院怕不知是为学习的吗?

难道她的目标也是公输孟启。

白涛的心狠狠地跳了两下。

好!本宫就把巫王后、田王后、东桑王妃全都请来,看看这百科学院里藏了多少金娇娃。

第八十七章 三王后会面

白涛返回王城去请巫王后、田王后和东桑王妃。

不过她可不会把所有的锅都一个人背,问询亲兵得知左右常侍都回军营去了,今天下午男学员的课程是马巴巴的军事和季子讲解《立国论》。

很好。不管男学员上什么课,反正她得拉着颜还彦和李于斯这俩家伙。

大家都在军营倒是更方便。

自从白涛住进“百灵”后翠微的营帐便撤掉了。不过直亲王妃的金红色的营帐还在。而巫念和田点点到江都后,军营里又多了座大大的红色营帐。

因为不单有二位王后,还有沈织柔,严如碧和两个小家伙:

村上树九岁的女儿村上叶和八岁的儿子村上夫。

白涛急匆匆直奔中军大帐,她要先找到二位常侍做见证才好展开后续的手段,否则真的要被一帮丫头片子给污了。

她刚要撩开帐帘就听见一个稚嫩的童音在问:

“你也是一位美丽的王后吗?”

听声调语气不像是大陆口音。

白涛寻声望去,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双手抓着帐篷的转角遮掩着身子,偷偷露出个小脑袋张望她。

好可爱的小男孩,还扎着个冲天炮。

白涛立刻展示出“百灵鸟”委婉细腻的声音,充满诱人的甜蜜:

“我是陈国王后。你是谁呢?”

“王后好!我是村上夫,他们叫我村夫。”

“哦村夫啊。我家也有个小弟弟,要不我一会带你去玩。”说着,她冲小村夫招招手。

“百灵鸟”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对所以人都有魔力,小村夫也不例外蹑手蹑脚地从帐篷后边转了出来。

“陈国王后,你的小弟弟在哪儿呢?”

“这个嘛,我得先找几个人……额,要不村夫帮我一起找,那咱们很快就可以和小弟弟一起玩呢。”

白涛当然知道小村夫的来历,有这么个小家伙在身边很多话就好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出来了。

“王后娘娘,你是要找里面画画的叔叔吗?”小村夫指着大帐里面说。

没等白涛回答,门帘撩起李于斯走了出来。

他和颜还彦在中军大帐整理文件听到帐外有人低声细语,便出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陈国王后和小村夫。

“白院长,您下午不是有课吗,咋这么快回来啦?有事吗?”

“就是。出事啦。”既然右常侍把话都递嘴边了,白涛装作惊慌的样子说道:

“女学员们都罢课呢!”

“罢课!”

颜还彦在大帐里面都听到了她惊慌的声音。和李于斯同时惊呼。

“是的。她们想要见巫院长。”

“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好巫院长也在江都。可那个公元春公姑娘说向左常侍提起过两次,都没……”

颜还彦心里那个冤啊:

她啥时候跟我提了。

只是这话反驳不出口,急得直跺脚。

李于斯约莫看出点门道,说:

“我马上过去瞧瞧。”

他边向马厩跑边回头对小家伙喊道:

“小村夫,快回去,不然一会沈姑姑又拿飘带绑你。”

小家伙显然对沈姑姑很忌惮,脖子一缩就想跑。

白涛一把将他搂住:

“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沈姑姑。她是不是和巫王后、田王后在一起的?”

“嗯!”

小村夫一个劲的点头。

“走吧,左常侍。咱们一起去请巫院长。百科学院都开学这么久啦,她这位正牌院长不出面,我这副院长可摆不平今天这事。”

颜还彦知道公元春不是个寻常角色,恐怕只有巫王后才搞得定。

中军大帐到红色大帐不过几十米距离,“百灵鸟”独特的魅力瞬间就征服了小村夫,亲昵地和她依偎在一起。

颜还彦还在纠结一会儿怎样解释公元春谎称向他提起过见巫院长的事,红色大帐就已经到了。

白涛示意小村夫前去通禀。

小家伙居然整整衣襟,抬头挺胸煞有介事地大声道:

“陈国王后拜见巫王后,田王后!”

响亮的童音让颜还彦猛地惊醒过来,跟着道:

“属下颜还彦拜见二位王后娘娘。”

沈织柔动作飞快,在颜还彦尚未出声时就已飘到帐外,正要叉腰训斥小家伙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白涛垂手恭候在帐前。

呵!还真是个美人胚子:

玉容清丽淡施脂粉,梨涡深处方能觅到一点胭脂红。焦柳枝儿浅扫娥眉,睫毛尖上挑着丝丝寂寥。

如同月中仙子的愁绪。

额前刘海随柳眉优雅的弧线修剪成两弯新月,弯弯的新月把鼻梁儿的立体感显现得恰如其分。明眸如寒潭净水般澄澈,把几缕春波都藏在了眼角。

轻抿的朱唇无需浓抹自是天然的润泽,虽不见贝齿,但就凭“百灵鸟”的名头就可以想象她的贝齿是多么的整齐,雀舌是多么的灵活。

长长的秀发分成几股,像拧麻花一般把发蟠曲扭转盘结于头顶,随着她婀娜的身姿如轻盈的灵蛇旋动。

一袭轻丝白色长裙织入少许淡金色丝线,在微风中摇曳出几丝浅浅的光晕。仿佛一朵白莲绽放在金色的池塘。

她的肌肤或许没巫念那般雪白,却有玉藕般的浸润更能挑动心弦。

沈织柔从来都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而今见着“百灵鸟”不禁生出几分惭愧来。

难怪会让公输孟启入迷。

“你……”

沈织柔这是明知故问,心中对她的隐隐恨意竟化作几丝怜悯;

原来她是个孤单的可怜儿。

“民女白涛。蒙国君赏识让民女在百科学院教授声乐歌舞。尊驾可是沈将军?”

白涛也明知故问。

“别。你是陈国王后,直呼沈织柔就可以啦。至于什么尊驾,那我可驾驭不了。”

“沈将军说话真有趣。”

“‘百灵鸟’的声音才真动听,难怪那家伙会入迷。”

沈织柔口中的“那家伙”自然是指公输孟启。

但敢这样称呼公输国君也算是出奇,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几人。可见沈织柔在公输孟启心中的分量不轻。

白涛感觉自己又想多啦,她知道沈织柔的俩儿子都比公输孟启还大呢。

巫念已听到帐外的对话,知道是谁在那。她看了看田点点:

田点点撇撇嘴,她现在可没孕辰反应,不会呕吐啥的。

倒是旁边的直亲王妃微微皱了皱眉。

巫念一行到江都也有两三天了,金红色营帐虽说与红色大帐就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但桑木静香却不好主动前去拜会二位王后。

她倒是很想认识下二位王后,两个弱女子是怎样打败了东桑两支舰队。

可是她怕:

怕公输孟启不在,而二位王后误会她有非分之心。若是二位王后趁此机会对她下手,那可就让桑木直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啦。

她确实有非分之心,所以才会胆怯。

因为她已敏锐地察觉到公输孟启对“百灵鸟”的**,尽管他在刻意压制深埋心底,但逃不过她的眼睛。

德川静香可是个成熟的女人,加上家族的培养她非常懂得男人的心思。

更懂得如何利用这份心思。

和公输孟启初次见面她就感觉到,年轻的国君并不避讳和她在一起,这就是机会。

他甚至还特意询问到“东流川春色绣”里的鸳鸯鸟。

桑木王儿那句“成双成对的鸳鸯鸟就像父王和母后……”虽然被白涛自认为是“母后”。

可她却瞧见公输孟启当时的眼角余光落在她身上,而她才是桑木王儿真正的母后。德川静香若是那只鸳鸯鸟,岂不是能让大陆与东桑联姻,大海才是他们俩双双畅游的地方。

这样的诱惑对公输孟启足够大吧。

恰恰今天就有两个东桑小孩闯进她的营帐,她才有机会进入到红色大帐和二位王后聊聊东桑轶事。

谁曾想她前脚刚进帐,白涛这位陈国王后后脚就赶到。

这世上的事奇妙,还是女人的心微妙啊。

巫念自然不会去揣摩东桑王妃的心意,她就田点点没有特别的反感就准备会一会这位让公输国君入迷的陈国王后。

虽然到江都已有两三天,她也知道“百灵”就在不远。

但心里一直避讳这事。

毕竟公输孟启不在,她和田点点去见白涛一则自贬身份,二则颇有些后宫争斗的意味。

巫念自视她还犯不上和一个小小的陈国王后争风吃醋。她是相信公输孟启的。

若真要拜会,也应该是白涛来拜会她们。

现在,“百灵鸟”就在帐外呢。

巫念一见之下同样也被白涛的容颜惊艳。

巫家讲究相面之术,她一眼看出白涛面相的缺陷:

日月有损主父母早亡;泪堂微凹主命里孤单;耳廓狭小主心性过激。但无可否认的是“百灵鸟”的五官确实精致,搭配出婉约之美而婉约中多出几分凄婉的伶惜。

或许这份伶惜让公输孟启动了心。

但“百灵鸟”真正打动公输孟启的是她的母性和那份浓浓的舐犊之情。

或许这在今后巫念成为母亲会有所感悟,而此刻她却没有看到。

第八十八章 一箭三雕(上)

对于陈国王后的要求亦或说是百科学院女学员们的要求,巫念欣然允诺。

公输孟启都忙于在各个集团军巡回演讲“赤岩礁之战”,那么她也应该去百科学院讲讲。

她可是女子学院的院长呢。

也好趁着今天白涛打破了眼下微妙的局面,那就索性把这一档子事全都解决了,省得今天来个陈国王后,明天来个东桑王妃,那算什么事。

“左常侍准备车马吧,我们全都去百科学院。”

“陛下的百科学院轰动了整个大陆,我们还不曾一见呢。”

三位王后娘娘都没追问公元春是否向他提出见巫院长的事,这让颜还彦顿感轻松急忙跑去准备车马。

其实颜还彦完全是庸人自扰,任何一位王后都不会对他刨根问底,因为无论是谁提出的去百科学院现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去干什么。

巫念既已说了“全都去百科学院”,就表示整个大帐的人一个也不能落下。

田点点看出巫念的意思,反正她俩始终是同一战线,永远都共同进退。而沈织柔,严如碧自然会紧紧跟随。

东桑王妃略微迟疑,可巫念说借此机会也把村上叶和村上夫姐弟俩送到百科学院去。好好学习知识,别成天乱跑辜负了村上树所托。

有直亲王妃一道会更妥帖些,毕竟俩孩子会的大陆语言太少。

桑木静香知道这不过是巫王后的说词,想一举解开目前还笼罩着的那层面纱,让彼此都可以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来。

所以她必须去。

巫念望着白涛问道:

“王后娘娘,您是乘车呢还是坐轿?”

“哟”

“百灵鸟”连忙侧身参拜。

“娘娘,您才是尊贵的王后。民女的陈国王后在您面前只不过是个好听名称罢了。不算数的。”

“回娘娘,民女是骑马来的。”

田点点忍不住搭话道:

“原因为‘百灵鸟’是声音好听,没想到说出来的话也是这般谦恭,该不会是尽拣好听的说忽悠我们吧。”

白涛连忙向田点点侧身参拜,说道:

“娘娘称民女‘百灵鸟’就是对民女最好的夸奖,民女又怎敢忽悠娘娘呢。二位娘娘的本事不但闻名元夏大陆,更是威震东桑岛国啊。”

巫念可不想在这儿斗嘴,发话道:

“那好。点点你就和王妃娘娘乘车先行吧。我陪白,白姐姐骑马过去。”

“左常侍,备马。”

……

右常侍李于斯赶到百科学院果然如白副院长所说:女学员们在罢课。都冲出白杨园,翠柳园,涌到学院中央的庭院里来了。

中庭的形状和百科学院整体的八卦造型相对应,是一个边长2400米面积36万平米的正八边形。

涌入中庭的女学员们像上万只蜜蜂在“嗡嗡”吵吵,连男学员的教学也无法正常进行。

尤其是学员们得知巫院长即将莅临学院,内心的躁动比女学员们还要强烈。

季子和马巴巴的课程再难继续,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把男学员挡在室内,不要和女学员搅和到一起。

李于斯见此情景哪敢怠慢,冲进督导室打开扩音回荡向全体学员喊话:

“学员们!请回到你们各自的课堂里去。这里是百科学院,不是集市,也不是广场!”

“百科学院是一个讲规矩,守纪律的地方!”

扩音回荡声威浩荡,响彻学院的每一个角落。强大的震慑力瞬间将学员们的骚动压下去不少。

“我们就是在这里等巫院长。能有什么错!”

“巾帼英豪”的朱家丫头们在公元春同学的鼓动下还在抗争。

“不管你们是等巫院长还是等公输院长,在百科学院任何人没有特权!”

“学员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这是绝大多数学员的回答。同样在扩音回荡中传了出来。

李于斯的声音变得更加严厉。继续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有三分钟的时间回到课堂。三分钟之后仍未回到课堂的一律勒令退出百科学院!”

“永不录用!”

“勒令退出!”“永不录用!”这两句话犹如两枚重磅炸弹立即把学员们炸蒙啦。

男学员直接在课堂里安静下来;众多女学员也开始往课堂里退。

朱红红见势不对心里也开始打起退堂鼓。她拉拉公元春的衣袖说:

“公主簿,我们还是回课堂里去等吧。”

元春的倔脾气一下被拉了出来,她甩开朱红红的手。怒斥道:

“还‘巾帼英豪’呢!你可见过公输军团有逃兵!”

不但叱责的声音洪亮,那愤怒的一甩更是甩出帝国三公主的气势来。

唬得朱红红连连后退。

旁边碧浪园的季子也被元春的气势吸引,不禁向中庭走了两步。

此女绝非普通人家的女孩。在开学典礼上就曾得到陛下的表扬,她叫什么来着……

公元春,对就是公元春公姑娘。

督导室在三楼居高临下,对中庭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李于斯沉声道:

“曲通将军,赵良将军,你们跟随公输元帅南征北战,可曾见过如此不听号令的公输军团将士?”

曲通:“没有!”

赵良:“没有!不听号令,不守军纪,不配为公输军团士兵。”

“还有两分钟。”

“百科学院希望每个学员都学有所成,在你们的脚底下还埋藏着你们入学时许下的心愿。”

“如果谁不珍惜,那就是他(她)放弃了他(她)自己。对此百科学院也只能深表遗憾”

“巾帼英豪”团的人早散得没啦影子,全都跑回了课堂。

元春一个人孤零零的立在中庭。她当然还记得许下的心愿:

一定要在百科学院努力学习,为帝国复兴燃气雄雄烈焰!

可她现在做的就是复兴帝国之事。

她坚信白涛一定会把巫念请来。即使请不来她的计划也是成功的。

所以当季子走到身边对她柔声相劝,她也仅能回报一个歉意的微笑。

她是元夏帝国的三公主,应该为元夏帝国尽力,尽忠……

季子没想到公元春竟然是这样一位倔强的姑娘,立在中庭的水晶屏风映出她孑然凄立的身影。

这身影也在刹那间闯进了季子的心扉。

“右常侍,现在学员们都已经回到课堂啦。咱们是不是都多等一会儿,也许巫院长马上就到呢。”

元春本已感觉自己就像站在绞刑架下的死囚,她闭上双眼等待最后一分钟的来临。没想到身为刑部尚书的季子居然会为她求情。

季子的话虽未说得直接但其中的意思谁都会明白。

谁知李于斯不为所动坚持道:

“还有一分钟。”

“所有学员请回课堂。”

随着李于斯冰冷的话音落下,整个百科学院的空气都在这最后一分钟凝结住了。

“嘿等一下!”

季子一声高呼打破寂静飞跑进碧浪园,然后抓着纸笔飞跑到公元春面前。

“公元春学员,你能说说你姓氏的这个‘公’字和陛下姓氏的‘公’字有什么联系和区别吗?”

季子语速极快但非常清晰,寂静的百科学院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同时他还奋笔挥毫写下“公输”二字和一个“公”字。

然后冲着三楼的李于斯喊道:

“右常侍,你对姓氏的研究也颇有造诣,咱们一起和公姑娘探讨探讨。”

“就在这儿。”

季子的意思已经相当直白:

他一定要袒护公元春,甚至搬出来“公输”国君的姓氏来。

而且他也给了李于斯台阶下

现在他和公元春是在学术探讨,不是罢课。

元春看着季子写下的斗大两个姓氏,回想起当初报名时着急之下差点暴露身份,说出“本公(主)……”即兴在姓名前加了个“公”字。

没想到季尚书为了她可是想尽办法,把国君的姓氏都扯到一起。

唉,也真是难为他啦。

可偏生我们是两个不同的阵营……

第八十九章 ?一箭三雕(中)

在元春看来季子就是公输孟启的死忠粉。

一个能够抛开杀父之仇,杀祖之仇,死心塌地为公输孟启效力的家伙。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争取到元夏帝国的阵营里来的。

如果……

元春想到太子哥哥元昊曾讲过的,差点就让公输军团折翅西北的西路集团军司令郭狩,就被帝国拉拢还成为了帝国的元帅。

季子肯定比郭狩更睿智,更忠诚,他在情急之下写的都是“公输”。

但未必不可以尝试,因为元春在季子的眼中看到了另一种情愫,一种与忠诚类似却又更狂热的情愫,一种在青春最美好的时候爆发出来的情愫。

元春知道那是一种叫做“爱”的情愫。

虽然元昊希望的是让公输孟启对她产生这样的感觉,而不是季子亦或是其他人。

可公输孟启身边环绕着太多的爱的情愫……

……

“陈国王后对陈国国君很依恋吧。”

巫念和白涛策马并行,速度不快也不慢。她轻笑着问道。

白涛对她的问题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如果巫念不问反而说明心机太深难以捉摸。

白涛轻点螓首,回头看了看跟得很远的沈织柔,确信她听不见二人谈话。然后很平和很温情地回答道:

“陛下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巫王后放心,白涛绝没有和您还有田王后争宠的意思。”

“我也知道在你们面前不会有任何的机会。”

“我只是想王儿……小喜喜能有个能托庇的父亲。”

白涛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明显的激动起来,梨涡红了,连音调也高了。

双手把缰绳捏得死死的。

她骑的是一匹机关马。

巫念不由得轻轻抚摸小腹,这里面才是国君真正的孩子。可她没有向白涛炫耀的意思,因为她记得公输孟启说过的话

“权势”。

“生育”。

他接受虞国的侍女并非是出于贪恋美色,而是为其生衍繁殖;他接纳白涛母子只是为了稳固陈国这块“米粮之地”。

白涛的悲哀已在她的面相中显现。

不过巫念明白:不能。也不用对她同情,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的王儿,她的小喜喜永远是她的逆鳞。

公输孟启不过是她的长矛、她的护盾。

她当然会紧抓不舍。

用尽她所有的一切去抓取。

这也是一位母亲的本能,她已经失去了卫公子风,现在有一个更强大的庇护就在眼前怎会不全力争取。

白涛已瞧见巫念轻抚小腹的动作,作为一个母亲她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激动的情绪稍有缓解,她轻轻问道:

“田王后的孩子听说是被人下蛊害掉的,现在查到幕后元凶了吗?”

巫念没回答她这个问题,缓缓叹息:

“身在帝王家相当的不容易啊。”

这话直接捅到白涛心窝子里,庶出的身份曾让她在陈国后宫饱尝辛酸。

“所以我会让我的孩子,让国君的孩子们有个安稳的环境远离纷争。”

白涛极为认同连连点头。

巫念忽然伸手握住白涛的手认真地说:

“你是个很好的母亲是吧?”

白涛一怔,突然明白她要说什么,浑身不由得激动得颤抖起来。

沈织柔不明白前面的二人为何突然停下,看情形是相当的亲昵,她赶紧勒住马头还后退了几步。

巫念继续道:

“白姐姐,你应该清楚:陛下乃是胸怀天下的人,不会止步于陈国一地。而妹妹也想趁着年轻多帮帮陛下。”

“偏生女人还得担当母亲的责任:生,养。”

“妹妹不能拒绝‘生’的责任,却想把‘养’的重担托付给姐姐你。”

“请姐姐不要拒绝妹妹的请求。”

当巫念叫她姐姐的时候,白涛就多次想开口却被巫念一次次阻止。等到巫念说出“请姐姐不要拒绝妹妹的请求。”时,白涛知道她已不能拒绝。

天啊,她真的是如此信任我吗?把她亲生的孩子交给我抚养。这……

一时间,白涛心潮澎湃,不知如何回答。

尽管巫念还是一个准妈妈,但她也要为自己的孩子做全面的考虑:

她是公输孟启不能分割的影子,各种战事,国事,事事操心。如果再带上孩子虽说也不是不可能,但分心是肯定的。

可很多事情必须专注不能分心。

后果就是孩子得不到全心的照顾,事情还会受到拖累。

她也曾考虑把孩子托付给婆婆,公输家的照料固然是没有问题,但距离小姑太近是一个相当不稳定的因素。

谁知道巫丞尊不会像当初吓唬她和田点点一样吓唬孩子。

以前还考虑过虞国的侍女,可“沉鱼蛊毒”的事情彻底断了她的想法。

思来想去反倒是白涛最合适:

因为陈国必将是公输孟启的根基,他会不遗余力地夯实稳固。外部条件全然没有问题。

而白涛是个护犊心特别强的母亲。

虽然现在她一心呵护的是她的王儿。但如果她不能保护好巫念和公输孟启的孩子,那她的王儿恐怕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她会对巫念的孩子视如己出还更用心。

世界是平衡的:公输孟启强占了卫公子风的儿子,巫念还给白涛一个孩子。

这样还有一个附带的好处:有公输孟启的孩子在手中,会让白涛有足够的安全感不用再腾出手来抓孩子他爹。

“百灵鸟”也是兰心蕙质,经过一番紧张激动之后,逐渐厘清了巫念的心思。平心而论,这也是所有母亲的心思。

女人与女人或许难以沟通,母亲和母亲则容易认同。

“请王后娘娘放心,白涛会竭尽所能养育好王后娘娘和陛下的孩子!”白涛的声音没有经过任何的修饰,听起来同样铿锵有力。

或许是顺风的原因,沈织柔也远远的听见了她的承诺。

嘿,巫念妹子果然厉害,一见面就搞定啦“百灵鸟”。

“那就拜托姐姐啦!”

巫念再次握紧白涛的柔胰打趣道:

“姐姐的手真软,我要是个男人一定舍不得放开。”

“去,娘娘别拿白涛寻开心。我虽姓白可没你白呢。更谈不上整个学院对你的崇拜……”

“对啦!学员们还在翘首企盼你这个巫院长呢!”

“我们不都是院长吗?一起携手并肩吧!”

“驾!”

“驾!”

二位绝色美女打马向杨柳洲的百科学院飞奔。

第九十章 一箭三雕(下)

尽管巫念和白涛策马飞奔,但由于二人在路上的相互倾述中耽搁了许多时间,让百科学院已闹得几乎下不来台。

幸好巫念还有田点点这个好帮手。

李于斯望着中庭的浪漫故事不忍打断,可眼看沙漏里最后一粒沙子即将滑落,那是百科学院的尊严。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及时赶到的田点点解开了这个难题:

“季主任你的问题可难不倒三公主,因为她也是公输家的人。”

“三公主”,“公输家的人”田点点的话让百科学院就像蓄积得满满的水库瞬间溃堤,滔天巨浪奔腾而下。

三公主!她竟然识破我的身份,叫我三公主。可“公输家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啊!

三公主元春惊疑不定。

三公主?哪国的公主?还是“公输家的人”这也是怎么回事啊?

季子彻底糊涂。

公元春是三公主,还是“公输家的人”!

李于斯觉得计时已没有意义,公元春此后肯定不会以学员身份留在百科学院了。那她会叫“公输元春”吗?或者是像巫王后、田王后一样成为公输家的人。

早在百科学院的开学典礼上公元春姑娘的优异表现就引起了公输孟启的注意,他吩咐“影子”调查下这位“公姑娘”的背景。

才发现“公元春姑娘”就是元夏帝国三公主:

元春。

其实帝国三公主化名进入百科学院学习也没什么奇怪的,这样的确可省去不少的麻烦。所以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公输孟启觉得也没必要拆穿。

但今天发生的事情令田点点决定披露三公主的身份:

首先是元春撺掇挑唆女学员们罢课。

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像其他学员那样想见仰慕已久的巫院长,而是想挑起公输孟启后宫的宫斗。

这是田点点最不能容忍的,她的孩子就是间接宫斗的牺牲品。

再有就是季子对公元春表现出的爱慕也促使田点点揭开元春的身份。

如果季子知道公元春是元夏帝国三公主,仍然看重这份情感,田点点会为他们祝福。

可怕就怕元春隐瞒身份利用季子的感情。

就像当初潜伏在岱国宫廷的陈贵妃,差点就里应外合灭亡岱国。

还有一点就是元春确实也是“公输家的人”,只是这个渊源太久远得慢慢道来,但也到了必须挑明的时候,否则三公主跟着元昊越走越远,越错越多,就再难回归公输家了。

“右常侍,本宫可是第一次到百科学院,怎么就没有欢迎的掌声呢?”

“看来本宫也应该开一门学科……”

“好啊!”

“好!什么学科,我报名!”

“我也报名!”

爆发的掌声和无数的叫喊顿时将田点点的话打断。

虽然田点点的名声不如巫念响亮,可也是公输孟启明媒正娶的七公主。“西港之战”,“精卫赴海”她和巫念共同战斗不分轩轾,甚至付出、牺牲更多。

在百科学院同样有“影子”的存在,他们自然会在暗中给与领导者更多掌声。

李于斯已忙不迭地跑下楼来,陪笑道:

“王后娘娘,您听,这掌声热烈着呢。要是娘娘您开学科我李于斯第一个报名。”

田点点瞪了她一眼,说:

“少拍马屁。先找间清净的房间,本宫想和三公主先聊聊家事。”

“好好好。”李于斯急忙在前边领路。

田点点向四下挥手致意说道:

“学员们,你们的巫院长马上就到。把你们的掌声和激情都晋献给她吧。”

“哟,田王后你还真是会暖场啊,看来百科学院少了你这位院长可不行。”

巫念和白涛携手并肩走了进来。

“学员们,欢呼吧!你们的二位院长同时闪亮登场”

正主来啦,田点点马上开溜。

元春完全没想到巫念和白涛能携手并肩走在一起,而且那份发自内心的亲昵绝不是临时装出来。

她还想再仔细观察观察,严如碧已在她耳边催促道:

“姐,走吧。王后嫂嫂等着呢。”

“你的耳后是不是有只红色凤凰鸟?”

耳后的朱砂痣确实像只凤凰鸟。可这个小丫头是怎么知道的呢……

元春完全被搞晕啦,木然地跟随着严如碧走去。

和田点点一同乘车而来的还有桑木静香和两个东桑小孩。

村上叶和村上夫倒是喜欢这热闹的场面。

桑木静香的感觉和元春一样:

巫念和白涛那是真亲密:情同姐妹。

这令静香很失落,她们仨团结在一起留给自己的机会还有吗?

大海上的鸳鸯鸟。

同样失落的还有季子。元春离开后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尽管耳边传来阵阵热烈的欢呼,但似乎都与他无关。

公元春是“公输家的人”?难道又被陛下捷足先登呢?

不对啊,他明显感觉到田点点对公元春怀有敌意。

田王后会怎样对待公姑娘呢?

季子向西南方的黄沙园悄悄走去,他知道那边有两个房间是可以隔音的。

此刻巫院长正在讲述“赤岩礁之战”,学员们都听得入神。

李于斯把田点点带到隔音房后就退了出来,作为公输孟启的近臣,事关“公输家的人”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他还是远离的好。

任何的近都是有尺度的。

看到季子追来,李于斯很你理解他的心情,善意的提醒道:

“季主任,田王后负责的家事都挺重要的。”

“哦。”季子应了声,失神地停下脚步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李于斯无奈地摇摇头走开,心中暗暗叹息:

看来这公元春姑娘确实不简单,先是迷住了颜还彦,现在连尚书大人也坠入情网。唉

快到通道尽头,有人猛地从拐角出窜出来一把拽住李于斯将他拖进一个空房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制止了他的反抗。

“嘘,别怕是我。”颜还彦的声音。

李于斯没好气的道:

“你干嘛,神秘兮兮的。若是曲通跟在我身边早一拳打断你丫几根肋骨。”

“别呀,小声点。我想问问田王后对公元春公姑娘怎么啦。”

“你觉得你还有有戏吗……”

或许是感觉这话太伤颜还彦的自尊,李于斯随即转入正题说:

“我确实不知道田王后会对公姑娘做什么,总之感觉不太对劲。田王后似乎从来都没这么严厉过。”

“你知道的咱俩既是近臣,更要懂得分寸。有些……”

“我知道……”颜还彦的语气不无沮丧,“我原是配不上公姑娘的。她居然是三公主。”

“她是元夏帝国三公主。”李于斯补充道,这是他从公元春的名字里边找到的线索。

“哦!难怪”颜还彦赶紧用手捂住自己夸张的惊呼,然后压低声音说:

“我一直感觉似曾在哪里见过这位公姑娘,原以为是梦里的倩影……”

“现在想起来是在陛下的文卷中:就是陛下大婚之时帝国太子元昊的贺礼那幅宫装美人图,是三公主的自画像。”

李于斯拍拍他肩头,安慰道:

“兄弟,梦该醒啦。”

“西路集团军司令郭狩严重失职后,帝国与陈国的关系就一直很紧张。而三公主进入百科学院还在之前……”颜还彦喃喃念叨。

李于斯白了他一眼说:

“元昊给陛下发出那一纸空文的圣旨时就没安好心,帝国的如意算盘是把公输军团驯养……驯养成,成一把听使唤的快刀。”

“怎知陛下棋高一着,令元昊处处缚手缚脚。”

两人经常能接触到一些机密文件,对元昊的所谓“驯狼计划”还是清楚的,不过是不方便说出口罢了。

颜还彦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句话其实宣泄出他更多的情感,公姑娘此生注定与他无缘,连梦都不沾边。

第九十一章 ?狐 缘

隔音室里只有三人:田点点,元春和严如碧。

田点点冷着脸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她没打算先说话,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越是沉稳越能给对方压力。

先开口的人往往是绷不住的人,心理上就已经输了一大截。

元春也不打算说话。她知道田点点也是出自岱国王室的公主,但岱国焉能与帝国相提并论,所以她的心理优势还是很明显的。

现在唯一那对她造成困扰的便是那句“公输家的人”。

我是公输家什么人呢?

太子哥哥倒是希望我成为公输家的人,可平心而论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进入公输孟启的圈内。

否则田点点不会这样敌视。这不是后宫争风吃醋的敌视,而是把她当做对手当做敌人的敌视。

或许今天的挑唆是过于急躁太激进了。

元春在反省自己的行为,但这并不表示她会向田点点低头。

“你会梦见红色的凤凰鸟飞起来吗?”严如碧突兀的问话打破了隔音室里的沉寂。

红色的凤凰鸟飞起来?

田点点不明白严如碧怎么会突然的冒出这么句话,应该不是她的“梦里飞红”吧。

元春的发育看起来很正常的,身高和巫念差不多,身材也凹凸有致全然就是美人的标准。

但元春的内心是无比的震撼。

耳后的朱砂痣虽然隐秘总会有被人看到的可能。可梦里的红色凤凰飞舞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她怎么可能知道呢?诈我的吧。

严如碧,公输孟启大姑奶奶的孙女,也就是他的表妹。

据说是身体被药物损伤发育迟缓,但在“西港之战”中却表现出惊人的战斗力。如果论及直接面对面交战的杀伤人数,她绝对是第一的。

元春不由得仔细打量起这位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

严如碧则从见到元春开始目光就没有离开过。

两人四目相对刹那间闪过无数细如牛毛的微光:短促,疾速,红丝,碧影……

田点点不禁骇然,双手攥紧两把金针。

要是巫念在就好了,她应该能确定这种异象,是“灵视”吧。

田点点仅知道“灵视”是一种特殊异能,能够看见正常感官之外的东西。巫丞尊修炼的天眼也属于此类。

元春和严如碧肯定不是修炼的天眼,天眼在眉心。

是第三只眼睛。

她们俩好像和可以相互交流……

如果可以形容的话那就是

眉来眼去……

不,应该是眼来眼去尽在眼波里。

更诡异的还在后边,两人突然同时像月夜狼人般仰天长啸:

呜嗷

像狼嚎却不是狼嚎的声音,更像是狐狸。

田点点吓得腾地跳起来,金针高举大吼一声:

“嘿!”

如果不是因为严如碧是公输孟启的妹子,如果不是因为元春是“公输家的人”,田点点早飞出三百六十根金针把她俩扎成刺猬。

田点点的吼声如当头棒喝,两人同时打了个激灵然后晃晃悠悠的回过神来。

“王后嫂嫂,你拿的啥?亮晶晶的。”严如碧迷迷糊糊地问。

“田王后,你拿着这么多针是要做女红吗?”元春浑浑噩噩地问。

那一瞬间田点点的想法就是去把巫念抓进来,看看她俩是中了什么邪。

她猛地拉开门:

嗯,季子差点就一头撞了进来。

“季主任!你……”

季子是一脸的尴尬,连忙鞠躬行礼。目光却落在浑浑噩噩的元春身上。

“王后娘娘,对不起。你,你把她,她、她们怎么呢……”他的反应不算快,可总算是看出个大概。

“唉。”田点点叹息道:

“她们俩对视之后就这样啦,像是中邪了。”

“中邪?待微臣看看。微臣家传的‘战雷破’对付邪术很有效的。”这下季子终于找到借口,闪身跃进屋里。

田点点暗暗摇头:唉,爱情的魔力“战雷破”也是破不了的。

听扩音回荡的声音,巫念正讲述到“西港之战”中穿云箭升空,战斗已经打响。这时候把她抓走,百科学院怕是要全体罢课吧。

还好,有季子这个搅局者在一旁吼两声“战雷破”或许能够镇住场面,看看这俩丫头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照理严如碧和元春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啊。

唯一的关联则要追溯到千年之前,难道公输血脉中真的隐含灵异。

为何公输孟启身上没有显现,亦或者是深入骨髓未能激发出来。不然他怎么会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鬼点子。

想到此处田点点不禁缩着脖子打了个激灵,脑子里闪过隐身衣的故事:

阿朱,阿碧,青冢,老爷子公输图提起的先祖公输盘与云霞公主,还有先祖的小女月儿……

莫非这俩丫头是阿朱,阿碧,灵狐转世……

田点点用金针疾刺自己的风池,百会,神庭三处穴位,好让思绪转得更快些把整个事情捋清晰。

季子忽然觉得公元春浑浑噩噩的样子也不错,至少她不反对自己拉她的手。他拉着元春的柔胰又是把脉又是掐穴,无非是装模作样的占便宜。

当然,以真心为前提的占便宜不是耍流氓。

“你干嘛拉着阿朱姐姐?”严如碧迷迷糊糊地问。

阿朱!?

季子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

“是啊,阿朱姐姐,阿碧姐姐。你们……”田点点也跟着柔声道。

不是吧!

季子惊恐地瞪大双眼:难道田王后也跟着中邪啦!

他连忙聚气准备来一嗓子“战雷破”。

耳边却传来田点点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别乱嚷嚷,你会把她俩都吓傻的。”

额……

季子彻底凌乱啦,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等她俩自己慢慢醒过来。”还是田王后的声音。

季子只有等待。

有的等待即使只有一分钟也是漫长的。

何况有田王后在旁边盯着,他只能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如老僧入定一般。

季子不知道过了多少个一分钟,意识都快在等待中消磨掉啦。

“咦”

“你怎么在这儿?”

这一次首先出声的是元春,她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立马就看清是季子站在她跟前。

田点点依然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和季子二人。

“嫂嫂,我……”严如碧这才发现季子也在屋里。

尽管之前听说过季殊、季子叔侄俩的名字,知道他是陈国尚书,但初次见面还是让严如碧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打住话头靠近田点点。

屋里世界已从混沌恢复清晰,可清晰的世界让季子同样迷茫。

“王后娘娘既要谈家事,微臣还是先告退的好。”他嘴上说告退,脚下却没有迈步的意思。

元春瞟了眼田点点,冷冷道:

“我恐怕没什么家事要和王后娘娘谈的。告退。”说着她靠向季子,似乎想跟着他一起离开,谁知季子竟然没动两人差点就撞到一起。

季子急忙伸出双手,不知是该挡呢还是该迎。

田点点莞尔笑道:

“季卿,你也别着急嘛,等本宫问完话你们有的是时间卿卿我我搂搂抱抱。”

“噗哧”严如碧掩嘴笑出声来。

季子涨得满脸绯红连连摆手说道:

“不,不不……”

“哼!”重重的怒气从元春的鼻孔喷发出来。

“田点点,即便你是陈王后,本宫乃是帝国的三公主,论礼数你应当向本宫行礼参拜才是!”

“哟原来公元春公姑娘是帝国的三公主啊!哎呀,那是应该行礼参拜……”田点点急忙站起身来,眼珠一转说道:

“额,不对呀,你是叫公元春。帝国三公主名叫元春呢,这恐怕”

季子开始有那么一点头绪了:

学员公元春,元夏帝国三公主元春,这分明就是一个人。

难怪田王后会对她怀有敌意,会装模作样戏弄她,皆因帝国处处都在打压公输军团,时时刻刻都想把公输孟启圈养起来成为帝国的……

如果公元春是化名的元春公主,那她的种种作为和表现就说得通啦。

她敢傲立中庭孤身对抗百科学院那是帝国的重任给予她的勇气,她要把陈国的后宫搅得翻天覆地。

可笑自己竟然很欣赏她的这份勇气。

仅仅是欣赏吗?

想到此处季子原本清晰的思路又变得凌乱:

剪不断,理还乱,只一瞬,已是万千滋味难分辨。

元春此时可没闲工夫去体会季子的凌乱,她傲然地回怼田点点:

“本宫不需要你相信。”

“田王后身为公输军团‘影子’的掌门人,自然能够罗列出上万个是与非的理由。本宫身为火凤凰,今日敢在百科学院做锵锵之鸣就不怕烈火焚身!”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烈火焚身,涅重生”如此的慷慨激昂,令季子的心中爱焰高涨。他目光灼灼地向田点点望去。

严如碧心生警觉,不由得伸手探向背后的白伞。

田点点轻舒玉臂将她摁住,避免白伞杀气外泄刺激元春。

“三公主言重啦。田点点拜见公主殿下。”

她侧身恭恭敬敬向元春施礼参拜。说道:

“点点身为公输家的人,又怎会编排‘公输家的人’的是非呢。”

这话都快让元春耳朵生出茧子啦,但她依然不明白其含义。

还好田点点在继续解释:

“千年之前帝国初创,公输家先祖‘盘’凭着精湛的机关术帮助启宗皇帝南征北战立下不朽功勋。启宗皇帝因而赐姓‘公输’,其寓意:天下为公,全心输出……”

元春冷冷回应:

“公输先祖对帝国是何等中心,当受此殊荣。其后代却是狼子野心,有辱先祖圣明。”

田点点并不和她争辩,只管解释:

“启宗皇帝还将其皇妹云霞公主赐婚先祖公输盘。婚后先祖与云霞公主甚是恩爱,还育有一子二女,可数年后云霞公主染疾薨殁……”

隔音室里又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田点点讲述。

“先祖公输盘呆在帝都常常睹物思人触发感伤,欲携子女回归岱国故里。然云霞公主的母后也是思念爱女,就留下了先祖的小女月儿。”

“同时留下的还有三件公输神器之一的:‘慈玉墨斗’。”

“现在‘慈玉墨斗’都还在帝都的宝库之中吧,可惜已于八百年前损坏。”

“在陛下和本宫的大婚之日,太子元昊还将残存的‘慈玉墨斗’绘制成图送与陛下。不知三公主是否知情?”

元昊的贺礼还有三公主的自画像呢,但田点点没提,那将会扯得太复杂啦。

但元昊在元春进入百科学院后告诉过她这事的:他已为三公主在公输孟启心中打下伏笔,让她伺机利用。

哼哼,现在把柄全抓在了田点点的手里。

在人家大婚之日进献自己的妹子,元昊也真是做得出来。

难怪田点点会恨死自己。

若照此说,莫非我这“公输家的人”就是从那留在帝都的公输月儿而来……

果然,田点点说道:

“公输月儿就是公输家遗留在元夏帝都的血脉,传承千年之后也是人丁稀少,所幸还有你”

“元春公主。”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可元春还是难以接受,大声反驳道:

“不!这不过是你胡编乱造之词。你‘影子’资料众多,手段高明想编想造皆有可能……”

“那血脉呢?元春公主可有人能够改变你的血脉?你敢不敢让安神医用‘滴血认亲’来验证你的”

“公,输,血,脉!”

田点点一字一顿,犹如一记记重拳,将三公主击溃。

“不,不,不是,真的……”

元春的辩驳已软弱无力,身子也摇摇晃晃。

季子也不避嫌将她一把扶住。

田点点微微一笑:

“公输血脉也是世家之传。你身兼公输、元夏,两氏血脉应当感到幸运才是。”

“说不定这正是公元帝国的初启呢”

公元帝国!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词。

田点点也不知道这词是怎么从她嘴里蹦出来的。

第九十二章 备战“中秋之约”

7月25日,申时末。“赤桑号”抵达江都。

公输孟启下令将“赤桑号”停泊在右江北岸的沙洲头,即百科学院旁边。这里将是“赤桑号”最佳的展示点。

不但百科学院的学员们能够近水楼台亲近“赤桑号”,位于右江上新落成的东虹桥也正对泊位,站在桥上就可以将其一览无余。

果然,江都城内是万人空巷前往右江两岸,东虹桥上观赏公输国君的战利品。

以致公输军团不得不派兵驻守东虹桥南北桥头,以控制过多的流量避免发生拥挤踩踏。

百科学院的学员们已经听巫院长讲述过精彩纷呈的“火烧赤岩礁”系列战事,而今真实的战利品就在眼前,莫不想登上“赤桑号”亲身体验一番。

可是,百科学院有四万多名学员,总不能一拥而上吧。

公输孟启与学院管理层商议后贴出布告:

自7月26日起“赤桑号”对百科学院开放。

开放时间从辰时(7:00)起至酉时末(19:00)。每半个时辰为一轮,每轮限三百学员且必须由教员带领。

同时各科教员选拔成绩优秀的学员五十名,以备战八月十五和岱国王家学院的“中秋之约”。

表现优异的将随公输院长一起乘坐“蓝级”大船做环球航行。

布告贴出,其产生的震撼效果丝毫不亚于百科学院的开学典礼。

和公输院长一起乘坐“蓝级”大船做环球航行!

那就是多么精彩、神奇的旅程啊!

只怕是登上“蓝级”大船,眺望大海翻腾的浪花就足以让人如痴如狂。

前日有巫院长激动人心的演讲,而今公输院长给出了更大的希望。怎不叫人摩拳擦掌,怎不叫人血脉喷张。

战败方东桑国的教员和学员非但没有被歧视、贬低,反而成了香饽饽。

道理很简单,因为公输院长说了,要想走出海外必须学会一门海外语言。

百科学院能够接触到的最多的海外语言就是东桑语言。

桑木和,加代子,美子,良子,还有“大岛仓”的学员,除啦躺在床上睡觉的时间,其他时候都被众学员簇拥得满满的。

公输孟启回到营中,文武百官也早把中军大帐塞得满满的啦。因为这是一次扩大会议。

不但江都的朝中官员尽数到场,还有地方上的官员,集团军的将领,“影子”的负责人,百科学院的代表,甚至元夏三公主元春,陈国王后白涛,岱国恭亲王田石(田恒当上国君后三殿下已成为亲王),东桑直亲王妃桑木静香,也都参加。

至于巫念、田点点、沈织柔和严如碧四位必须在身后做他的坚实后盾。

当然公输孟启召集众人前来不是为自己锦上添花高唱赞歌的,他要趁热打铁把“蓝色计划”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首先,感谢诸位在本王不在陈国期间尽心尽职的付出和努力,把陈国的方方面面打理得井然有序。”

“让战后的陈国迅速复苏,让百姓安居乐业心怀希望,让本王倍感欣慰!”

说话间,他摆手止住了众人的恭贺和朝拜。继续道:

“此次出海让本王亲身感受到大海的宽广,塞蓝世界的博大。同时也深感自身的不足,时间的紧迫。”

“今后,咱们君臣之间的繁文缛节能减就减,诸如‘万岁万万岁’之类的虚无之言就不要再提。”

“诸位若真是心中有我公输孟启,愿意奉本王为尊,大可把更多的心思、精力放在为陈国办实事,为本王增实效。就像大将军孙樵……”

公输孟启手抚权杖,眼含热泪竟然哽咽无语。

“是!”

众人齐声回应。

“很好!感谢诸君。本王就不再赘述,直接提出几件大事与众卿商议。事关重大请左右常侍做好记录,待本王说完再一一讨论。”

“其一,本王决定正式立陈喜(小喜喜)为陈国太子。不日带陈涛(白涛)母子前往南都认祖归宗。”

如果不是沈织柔手快将白涛的嘴死死捂住,只怕中军大帐已被“百灵鸟”的欢叫声掀开。

“其二,陈国与东桑国已缔结《海口条约》,经后将优先展开与东桑国的贸易往来。人口与粮食是东桑最丰富的资源。”

朱有珠连连点头。

“其三,帝国太子殿下对陈国的发展趋势似乎有不同看法,可他应该和本王商议才是。犯不着去联络虞国、凉国、岳国千里奔波。本王就此给公输军团的各路集团军提个醒:陈国仍以元夏帝国为尊,无意图谋。但也要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侵犯。”

公输孟启这话算是把元夏帝国和陈国的矛盾公开啦。元春只觉得身上忽冷忽热说不出的难受。

“其四,秋收在即。虽说今年陈国的收成遭受破坏,但丝毫不能松懈,不落下一粒粮食。同时为明年的夏粮早做准备。”

“其五,人才选拔。本王的朝臣们也是辛苦啊。你们大多身兼数职重建陈国,是该让更多的贤能加入到本王麾下,大展宏图。”

“其六,本王将在下月十五之前赴岱京的‘中秋之约’,同时还将展开首次环球航行。这往返估计至少得要三四个月吧……”

“哗”

这次众人再也无法平静啦,全都炸开了锅。

朱有珠当先发言:

“陛下万万不可以身犯险!据老臣所知,那大海之上随时风云变幻狂涛万丈,海中怪兽硕大无朋,皆可令船只樯倾楫摧。”

“非人力可以抗拒的啊!”

朱家经营南海数十年也只能在海边转悠,所以朱有珠的话是有根据的。

公输孟启高举权杖微笑道:

“司空大人,本王可是神君啊,自然能够降魔除怪。况且有巫王后同行,风云变幻也早在她掐指一算中。”

巫念和田点点二人对了对眼神,同时撇撇嘴。心说:

咱们的夫君还真是脸皮厚,什么话都说得出。

公输孟启还在继续,不过他转移了话题:

“倒是司空大人有那么多的优秀儿女,仅朱灼将军一人在陈国任职。是否应该举内不避亲,为本王多多举荐呢。”

“这……”朱有珠语塞,随即跺脚说道:

“既然陛下有如此胸襟,老臣就彻彻底底地举内不避亲,也不怕别人说什么裙带、朋党,向陛下举荐朱炯、朱炼、朱烟等十二个儿子,欧阳仲等三位姻亲。”

“瞧瞧,这才是大陆首富的实力。”公输孟启拍手称赞。

“众卿家还有谁要举荐的,都报上名来,交与本王和吏部仔细参详。”

话音刚落,顿时如泄洪闸打开在大帐中掀起万顷波涛。

第九十三章 王者无战

从六月公输军团进入陈国算起,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公输孟启就把一个被战争蹂躏得破败不堪,饿殍遍野的陈国打造成了大陆第一强国。

这让不少有识之士看到机会,陈国需要人才;也让他们看到希望,跟着公输孟启干,绝对能辉煌。

因为他肯用自己的肩膀让每个人都站得更高。每个人都能得到公输神器的荣耀。

前往江都的能人志士确实有如过江之鲫,大多投靠在姜虹,朱有珠,季殊季子,韦妙韦肖等人门下等待公输国君召见。

而今朱有珠已开先河,众人莫不踊跃推荐。

身为礼毕尚书姜虹之前还稍有顾虑,此刻也完全放开了所有举荐照单收纳,他知道公输孟启自会有筛选的方式。

唯有立储之事感觉还是太仓促了。莫非是为国君环球航行做的最坏打算……

“陛下,诸位大人们的举荐老臣都已收下,可以和陛下细细筛选。只是这立储之事可否也暂缓一缓。毕竟陛下都还青春年少,王后腹中的胎儿还尚未出生呢。”

姜虹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整个中军大帐除了严如碧就没谁比公输孟启更年少,他都还没满十六岁呢。这陈国国君的位置也没坐两月,就想着立储啦。

公输孟启笑道:

“太傅大人可是笑本王嘴上无毛,一个尚未成年的娃娃拿国君之位当过家家的游戏。”

“关于立储的缘由其实在本王收小喜喜做义子之时便向众卿家讲过,众卿也是理解的,而今不过是将其明确下来罢了。”

“本王认为早日明确此事于陈国更有利。”

“是的。陛下此举让陈国人心更稳,让天下人皆知陛下的坦荡胸怀。”巫念和田点点同声符合。

二位王后都极力支持,众臣再也无话可说。

三公主元春的心却如坠冰窟:

好你个公输孟启,这分明是以退为进,放弃陈国图谋天下啊!

“旭日弓”已开口谈及此话题:

“陛下刚才说到‘要保证自身的利益不受侵犯’,那如果……”

“没有如果!”公输孟启斩钉截铁的回答。

他望着田石语气缓和下来说:

“岱国是本王的母国,也是唇齿相依的友邦。三殿下和虞方有着深厚的血缘关系,相信通过三殿下这座友谊的桥梁能够让陈国和虞国做到相互沟通、相互信任,永无纷争。”

“而西路集团军也会有前车之鉴,绝不再重蹈覆辙。”

“是的!”毛减高举右臂大声回答。

公输孟启看着他空荡荡的左肩沉声道:

“毛主簿,你原该留在本王身边的,为了西进你和西路集团军的将士们都付出了太多。”

“‘旭日弓’将军,请你转达公输军团所有将士:本帅不想屠戮天下,但任何想针对公输军团的行动都必将会遭到还击!”

“所以,元春妹子……”

沈织柔拍了拍发愣的三公主提醒她。

“元春妹子,论实际年龄你要比本王略大几个月,可在本王眼里你和如碧妹妹一样,都是本王的好妹子。请你转告元昊太子,他若是真想帝国强盛就认认真真的干实事,不要东奔西走的去撺掇、挑唆,战争绝对不是复兴帝国的方式。”

“我,我……”元春不想承认她是公输孟启的妹子,却认同他的论断。

战争确实不能复兴帝国。没落的帝国根本就无力发起战争,假手于人永远不能掌握主动权。

她之前就告诫过元昊的。

公输孟启还在继续:

“战争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从岱京保卫战开始到‘火烧赤岩礁’,公输军团也经历过不少,即使取得了胜利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本帅的父兄,孩子,孙樵将军都因为战争而离开。如果可以我们是不是能够谋求其他方式来解决纷争。”

“恐怕没那么容易……”元春叹息道。她知道元昊是很固执的。

“所以,好妹子你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和元昊太子捆绑在一起。”

公输孟启走到她身边,轻轻捋起她耳边的发丝,看到殷红的朱砂痣。

“你将是公元帝国的长公主,凤凰鸟在公元帝国的圣火中涅重生。”轻柔的声音几乎是凑在她耳边发出的,极为诱人,让她的心痒痒的。

当元春还在仔细品味他话中的含义时,公输孟启已转身提高音量:

“所以,诸位可以认真思考下是否能够找到更好的方式来替代战争。”

“本王倒是收集了东桑的大岛骏,村上树,小笠原等人对此次‘火烧赤岩礁’的诸多看法和分析,现已汇编成册待直亲王妃,哦,应该是摄政王妃翻译校对后发给众卿家参阅。”

说完,他望着直亲王妃,希望她能答应此事。

直亲王妃一直是毕恭毕敬在站在白涛旁边的,闻言立马一百六十九度鞠躬。

“嗨,静香乐于为陛下做一切事情。翻译校对的事就交给静香吧。”她的声音比绵羊还要温柔,她的态度比小猫还要驯服。

可沈织柔知道这样的温柔和驯服能够让许多男人臣服,她真想一脚把什么直亲王妃,摄政王妃,统统踢飞。

尤其公输孟启还回应直亲王妃一个暧昧的微笑,在沈织柔看来两人简直就是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

没等沈织柔发作,巫念和田点点已转到桑木静香面前同样微笑着鞠躬道:

“那就辛苦静香姐姐啦。”

一份东桑温柔怎比得双双倩影,女人可以以更女人的方式化解战争。

公输孟启很识趣地扯开话题:

“待王妃翻译校对之后本王打算将其命名为《灼热的赤岩礁》,其用意就是要让大家在战争来临时能够更冷静地思考,是否一定要战争,是否还有别的解决办法。”

“这个问题也值得百科学院去研究,深思。就像二位季尚书在《立国论》中所提到的‘兵为国之刃,勿以轻举,易于两伤。’”

季殊忽然感慨道:

“陛下乃是真正的王者,境界无人能及,心中无战事胜过百万兵。”

“旭日弓”能够理解这句话,就是以无招胜有招呗。

元帅早就能达到这境界吧,不然顾老头是怎么烤焦的,“落日钩剑”是怎么败的,直到现在他依然还是不会武功呢,可收拾起人来一样一样的厉害。

朱有珠更认可公输孟启的想法,纷争确实是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解决,只是不流血未必不残忍。

姜虹知道公输国君不是仁者,他不会宣扬“仁者无敌”,因为他是手握利剑的王者,任何的战争都会摄于他的利剑之威而俯首称臣。

所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公输孟启不需要战争,他可以冷静的推倒一切。

第九十四章 ?认祖归宗

陈国的江都到卫国的南都,从右江入大江全程溯江而上有五百八十里。

八月已是初秋时节,江水碧绿碧绿的平静得像翡翠的镜面,如果不是船头翻起的浪花,几乎感觉不到快船在行进。

一共三艘快船,公输孟启和白涛母子的座船居中,胡来,胡往各领一艘快船护卫左右。

如果不是元春和严如碧两个小姑子在身边,白涛真想依偎到他的怀里,和他共披一块白狐裘,抵御猎猎江风。

一家三口暖暖和和其乐融融。这将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可惜世事不能那么完美,她现在是陈国王后,可不是陈国国君的王后,但她的儿子是陈国太子,将来的陈国国君。

她应该知足了。

南都曾是她无限向往的地方。

南都本是元春熟悉的地方,可此刻她却感觉到迷茫。

虽然她并未和公输孟启滴血认亲,但“影子”提供的资料完全能够证实她就是公输月儿的后代。

尽管这其中的传承曲折离奇。

历经千年,帝国还是清晰的记录着王室血脉的渊源。如果到了南都还会更透彻吧,那里可是元夏帝国的宗庙所在。

千年未改。

和公输孟启靠得最近的是严如碧,小姑娘在看族长哥哥用“錾金刻刀”篆刻。

公输孟启刻的是一块玉牌。“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他有些日子没这么专心致志的沉浸在单纯篆刻中了。

玉牌不大,长两寸宽寸半厚三分,是温润的羊脂玉,雪白的玉质中隐隐透出朱砂红。极像元春耳后的朱砂痣。

他就刻了两个字,因为是极少用的甲骨文,所以严如碧认出来第一个字是“元”字。第二个字却异常复杂,类似于“器”字的结构,四个角上是相同的“屮”字,中心刻着颗冒出嫩芽的种子。

“族长哥哥你刻的是元春姐姐的名字吗?这‘春’字咋这么复杂呢,我都不认识。”

听到严如碧说刻的是自己的名字,元春忍不住凑了过来。

连小喜喜也在一旁含含糊糊地叫道:

“姑,姑,姑姑……”

元春是认识甲骨文的这个“春”字的。

他果然是篆刻的她的名字,为什么呢?还要用这么复杂的甲骨文。

刻好中间的文字,四周的云纹就简单啦,公输孟启片刻间已雕琢完成,然后塞到元春手中说:

“就算是哥哥给你的见面礼吧。”

看在他亲手篆刻的份上,元春收下了羊脂玉牌,手指感触之下猛地发现

“字会动!”

“当然。”严如碧眨眨眼睛,得意地说:

“公输族长以公输神器篆刻出来的岂是凡品。”

元春小心翼翼地把玉牌托在手心里,仔细观瞧:

“元”字最上边的‘-’刻作一个圆点,紧贴在第二“一”上,下边的“人”身子也刻得特别紧凑,也和第二“一”相连,就像攒足了劲在奔跑的样子。

用指尖轻轻拨动最上边的圆点,下边的人就奔跑起来;但若是不接触最上边的圆点,无论怎么扒拉下边的笔画,都不会动更别说奔跑。

四个角上是“屮”的“春”字更为奇妙,中心发芽的种子“∮”刚好刻在隐隐透出朱砂红的地方。

用指尖轻轻转动中心的“∮”,四个角上的“屮”字便跟着转动起来,朱砂红就一晕一晕地漾开,将红晕慢慢扩散,整个玉牌就变成通透的红玉。

同样的,若是不接触中心的“∮”,无论怎么扒拉四个角上的“屮”字,“春”字也不会动起来。

元春已大概能揣摩到公输孟启的用意,仍忍不住问道:

“陛下的意思是……”

公输孟启微笑着指了指脑袋说:

“元春妹子冰雪聪明,自然是已领会其中含义。”

“‘元’字的圆点就是机关中枢,可以控制下边的机关;更像人的大脑指挥着身体前行奔跑。而不是让手脚来束缚大脑。”

“同样的,‘春’字中心的‘∮’是机关的主轴,主轴动就带动四周的齿轮一起转动,四季则由春伊始,春夏秋冬往复循环让火红春光洒满帝国。”

元春紧握玉牌凝视良久,方才缓缓说道:

“那公输家的大脑,主心骨都应该是陛下才对啊。”

公输孟启将双手稳稳地放在元春双肩上,双目直视点着头说:

“是的。哥是这个大脑和主心骨。但哥更需要每一个人的支持,尤其是公输家的人!”

“而你就是公输家的长公主。公元帝国的开启者。”

元春抬头触及他的目光,顿时一阵旋晕,仿佛和他拥抱在一起,不停地转着圈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清风从脚下拂过,行云从身边流过。

“我们好像以前就见过的……”

“是的。阿朱妹妹。”

“阿朱?”

“是的,阿朱。青丘的阿朱。”

“那你是……公输元帅。”

“也是孟启哥哥。”

“孟启,哥哥?”

“对,哥哥。”

“哥哥。”

“姑姑!”小家伙这一声叫得特别响亮,特别清楚。

把元春一下从迷茫中唤醒,她抬头眺望遥指前方:

鼋山到了。

鼋山,南都圣山,帝国圣地。

孤峰耸立,立于大江右岸;危崖百丈,百丈之上巨石突兀而出似鼋头高昂伸向大江。

据传元夏先祖“密”受天帝之命疏浚天下河道,“密”发现此处仅有一孤山阻挡大江东流。虽经多次疏浚,河道仍然淤塞,以致江水四溢泛滥。

更有甚者,辛苦劳碌了一整天之后,疏浚通畅的河道中江水已经变得澄澈透明,可到过一晚上又是浊浪滔天堰塞成湖,江水四处泛滥。

“密”推测这孤山之上恐有古怪,便手持耒锸神器埋伏在孤山上守候。

守候三天三夜之后,果然见一庞然大鼋自半山腰的山洞探出头来。那大鼋探出的头就有十余丈粗,尚未见其身,至少也有七八十丈阔吧。

“密”知晓这大鼋来历定是非凡,乃是天地间的神兽,介虫(带壳的物种)之元首:

天地之初,介潭生先龙,先龙生元(玄)鼋,元(玄)鼋生灵龟,灵龟生庶龟。凡介者生於庶龟,然则鼋介虫之元也。

谁知这神物却是个孽障,只见它扭扭头牵动全身,将半个孤山都掀落大江,顿时洪滔狂卷浊浪排空,宽阔的河道瞬间阻塞,向四面八方泛滥开来。

“密”怒不可遏,高高跃起手中耒锸神器奋力拍向大鼋头顶,纵然那大鼋是只神兽,也抵不住“密”的惊天一拍,被拍死在孤山顶上。

“密”原本以为拍死大鼋本乃是除去一害,殊不知那大鼋虽死,孤山却在长高。

原来孤山是混沌初开之时用来支撑天宇的天柱掉落的灵石碎屑。

后来天地已分,四维巩固,这灵石的碎屑反倒成为祸端,若是任由其疯长,指不定哪天就会把天捅个大窟窿。

于是,女蜗娘娘命大鼋神兽伏于孤山,以大江鱼虾为食,每当孤山生长至百丈高时将其驮运到东海丢弃。

最初大鼋还是谨遵女蜗娘娘的吩咐,任劳任怨的驮运了三千年。

可天长日久大鼋的惰性劣根又犯了,再懒得往东海驮运。先是弃置在渤皋大泽,而后又置于岱山,越丢越近。到后来干脆用身子一拱,直接将半座孤山掀入大江。

违抗女蜗娘娘的神兽劣性不改,终于被“密”拍死在孤山顶上。

那大鼋身死,光滑平坦的背甲上居然出现了大陆河图。

河图既出,“密”知是神灵指引,平息洪水疏浚河道也就指日可待。但他却不能任由孤山疯长,经过虔心卜卦“密”得一“元”字。

于是“密”以“元”为姓,建元氏宗祠于孤山之上。

一则,镇压灵石生长。

二则,汲取灵石之灵气让元氏宗族兴旺发达。

而后才有元启开辟的元夏帝国。元氏宗祠成为了元氏宗庙。

孤山也被后世称作鼋山。

元春公主对先祖的传说当然深信不疑,而且元氏宗庙的袅袅香烟已在鼋山顶上萦绕千余年从未改变。

她很想知道公输孟启将如何进入元氏宗庙,虽然帝国已赐封他为陈国公,但没有帝君的旨意他是进不去的。

现今帝君的旨意都掌控在元昊手中,元昊是绝不会让公输孟启染指到帝国的灵气。

至于小喜喜,如果由卫公子风亲自带着去恳求大祭司或许会有一丝希望,可白涛也依然是进不去的。

庶出的陈国公主,这样的身份在卫国就是耻辱和笑话。

即便是元春这个正统的元夏帝国三公主,元氏宗庙也不是想进就进的。只有在祭祀典礼的时候才能和后宫的帝后、公主们一起进入。

公输孟启和白涛都知道这些规矩,尽管帝国没落了,可元氏宗庙在帝国还是有着至高无上的尊严。

望着那突兀的鼋头越来越近,白涛的心中已莫名的惶恐起来:

他真的能带王儿进到宗庙认祖归宗吗?

而公输孟启呢,他正支起“千里镜”在对孤山进行仔细观察,尤其是那突兀的鼋头。

元春的心狂跳:

他想干什么?独占鳌头吗。不!是独占鼋头。

公输孟启的命令很快就为她揭晓答案。

“靠岸!”

“就停靠在这鼋头之下。”

看来他真的要染指元夏帝国的灵气啊。

第九十五章 独占鼋头

鼋头之下是百丈绝壁,绝壁之下是碧绿的江水。

这里根本就没有停泊的码头,但公输孟启就有本事让三艘快船稳稳的靠在了绝壁之下,鼋头之下。

元春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不安问道:

“你,你是,打算飞上绝壁闯入宗庙吗?”

严如碧抬头仰望着百丈绝壁,现在已是卯时三刻,以她的身手再使用“錾金刻刀”和“无影飞索”,攀爬到山顶怕也要四五个时辰吧。

而国君哥哥,元春姐姐,白涛姐姐,他们都不会功夫,再加上个小喜喜可怎么上得去。

“百灵鸟”也傻了眼:

小冤家,你不是在测试姐的恐高症吧。

“就算是吧。元昊太子都不辞辛劳千里跋涉想牵制陈国,那本王也飞一飞这百丈鼋山染指下帝国灵气。”

“是不是啊,小喜喜。父王带你祭祖去。”

“你们瞧,小家伙笑得好开心呢。”

小喜喜确实笑得很开心。

“你真要从这里上去!”尽管猜中了答案,元春还是忍不住惊呼。

白涛嘴唇哆嗦了几下,元春的惊呼正是她想说的。既然三公主已经叫出来了,她总不能再跟着打退堂鼓吧。

在白涛的心里,离开和上去的愿望是同样的强烈。

“难道元春妹妹能够以帝国三公主的身份让我们进入宗庙?如果那样倒真省事呢。”

他嘴上说着,手里的权杖却没有停下。

元春显然不能,就算是元夏帝君也不能随意编排大祭司。她只能无奈地摇头,望着他调动魔杖,施展开他的魔法。

严如碧看出族长哥哥用的不完全是魔法,还有公输机关。他在升管子,很特别的管子。

直径三寸的银白色管子不断在公输孟启的权杖下升长,一端向下穿过船头深入江中,一端向上直奔百丈高的鼋头。

公输孟启右手执权杖,左手执木棍蘸着江水在甲板上画出管子的相关结构:

中空的管子内部是均匀凸起的螺纹。

严如碧知道这些螺纹不但能够增加管子的强度,还能引导物体上升。因为族长哥哥在管子的底部还设置了叶轮,流动的江水带动叶轮旋转,将推动物体随着螺纹的纹路升高,直至管子顶端。

银白色的管子已经升高百丈,直抵突兀的鼋头。

公输孟启挥动权杖环绕着银白色的管子画出个同心圆,一个莲台瞬间出现。

“来吧,姐姐妹妹们:请进莲花台,直上鼋山巅。绝壁高百丈,鼋头非独专。”

元春一愣,回敬他一句道:

“陛下何须如此谦恭,以陛下的本事独占鼋头也是轻而易举的,犯不着拉着姐妹们去做陪衬。”

公输孟启揉揉鼻梁,颇为委屈地说:

“元春妹妹,天下是有德之人的天下,万民才会幸福。鼋山,原是大鼋神兽的居所,只因其渎职懈怠方被元氏取代。”

“本王以真诚待民,以智慧教化,以敦厚治国。同样可开启公元盛世。”

“四季循环,万物更新。元春妹妹已经领悟到‘春’的含义,就不用再挤兑哥哥啦。”

“请进莲台吧。”

白涛见他揉着鼻梁说到“……以真诚待民,以智慧教化,以敦厚治国……”猛然想起这似乎是“临卦”爻辞。

(“地泽临初九”:坤上兑下。倒数第四阴爻:用真诚政策治民,没有害处。倒数第三阴爻:用智慧去治民,是一国之君必需,吉利。最上阴爻:用敦厚态度治民,吉利。)

他还在摸鼻梁骨……她也顺手摸了摸小喜喜的鼻梁:

左侧三爻天下断为巽,右侧三爻无断绝是乾,六爻结合还是巽上乾下的风天小畜初九卦象。

只是那凹印变得更深触感更明显了。

元春见他二人的动作似乎很有默契,也伸手摸向小家伙的鼻梁,不由得露出惊疑的神色来。

“姑姑。”小家伙叫得很亲热。

“你们……”元春捏着小喜喜的鼻梁不放,公输孟启也把头伸过去,鼻梁挺得高高的。

元春也不客气同时将父子俩的鼻梁一起捏住

良久,她才松开。

“你们俩的不一样。”

“那是自然。本王和王儿境遇不同,卦象肯定不同。小喜喜尚未满周岁,承袭的乃是卫公子风的巽上乾下的风天小畜屯初九。”

公输孟启的解释很合理。

“这么说陛下的就是坤上兑下的地泽临初九。还真是应景啊,元氏宗庙的鼋山灵石厚土在上,大江深泽在下……”

白涛不等元春说完,已抱着小喜喜跨进莲台。严如碧也跟着跨了进去,她虽不懂那么复杂的易经卦象,但她懂坤的含义,更会遵从国君哥哥的吩咐。

元春不再说话,跨上莲台。既然马上就到宗庙,还是让大祭司来驳斥他烧脑的谬论吧。

公输孟启最后一个进入莲台,权杖一挑将张开的莲花瓣全都收拢,把所有人都包裹在白莲花瓣之中。

白莲花顺着银白色的管子缓缓上升。

这下即便是“百灵鸟”有恐高症也不再害怕。小喜喜更是兴奋地拍起胖乎乎的小手儿。

“王儿来,让父王抱抱。”公输孟启将权杖夹在腋下伸出双手,小家伙一下就扑到他怀里。

“唔,王儿乖,父王让莲台旋转起来更好玩,你怕不怕?”

小喜喜眨眨大眼睛,使劲点头。

见小家伙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白涛朱唇紧咬硬生生地把“不要”两字咽了回去。严如碧和元春已一左一右将她簇拥在当中。

洁白的莲花转动起来,越升越高。

脚下碧蓝的江水,头顶突兀的岩石,远方升起的红日,身旁苍翠的绝壁,走马灯似的旋转。

严如碧仿佛看到慈祥的奶奶正撑开伞儿,轻轻转动:来,乖孙女,跟奶奶一起学做一把好伞。

元春闭上双眼,脑子里满是在临河边上,公输元帅搂着她越飞越高的画面:她青丝飞扬,露出耳后殷红的朱砂痣。

白涛的耳中全是父子俩的欢笑声,眼中全是父子俩的身影。公输孟启的身影越来越高大,小喜喜的身影也在渐渐长大:抱着,牵着,并肩……

大江在脚下,红日在脚下,连鼋头也已在脚下。

“你,你们,终于还是来了……”

不用睁眼看,元春都能听出这是大祭司的声音。

大祭司的声音竟然很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出现似的。当然他的声音中也带着几分悲凉,几分沧桑,还有些许的无奈和深深的愧疚亦或是忧伤,夹杂着一丝解脱的轻松和一丝希望的阳光。

第九十六章 点“主”

大祭司竟然没有生气,似乎也没有族人护卫。

元春惊讶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身材伟岸的大祭司站在鼋头的脖颈处,面无表情双眼空洞地望着他们。

现在临近辰时,日头还不是很高,大祭司正对着东南阳光将他的整张脸都照亮。他的脸像木雕面具般刻板、肃穆,双眼却是空洞无神……

好像,好像已经失明。

“大祭司,你的眼睛”元春先发出尖叫,才想起应该行礼。赶紧的躬身施礼。

公输孟启一行也跟着躬身施礼。

大祭司轻轻点头回应,叹息道:

“三公主不用惊慌,老夫这眼睛已瞎了快两年啦,其实也早该瞎的。”

“前几日太子殿下匆匆路过南都,还来宗庙进香的。想不到陈国公的脚程也是这般快捷,直接登临鼋山之巅。”

大祭司这话明显是针对公输孟启的僭越之举,但似乎并没有太大的责备意思,也就是和元昊太子匆匆路过进香差不多,对宗庙的敬意不够虔诚。

公输孟启双手怀抱权杖,再次向大祭司深深鞠躬说道:

“大祭司,小王登临鼋山之举确实颇为冒昧。皆因陈国已拥立陈喜为太子,还望大祭司能成全公子风的夙愿,让小喜喜认祖归宗以正名分。”

大祭司身子微微晃动,他缓缓伸出手中的拐杖亦或是法杖轻轻和公输孟启的权杖上磕了下,簌地收了回去。

“陈国公的权杖好生厉害。公输神器已不逊于大密神君的耒锸神器,天下也该交替……。”

“孟启也是‘启’啊……”

“但愿……”

大祭司接连几句话都没有说完,看他的样子根本就没打算说完。

公输孟启依旧躬着身子,恭敬的说:

“大祭司神明,即使双眼失明却能看得很清晰。”

“陈国公不用给老夫戴高帽子。老夫眼睛虽然瞎可心还是敞亮的。这话老夫也对元昊太子说过,希望他也能早日明白吧。”

“这些年老夫一直生活在黑夜里。白天如黑夜,黑夜如黑夜,日日夜夜不见光明。今天总算是感觉到一丝阳光。”

“来吧,小家伙。你是叫小喜喜,是吧。”

大祭司的手臂很长,像干枯的树干伸了出来。

白涛木然地把小喜喜递了过去。虽然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太辛苦,可当这一刻来临之时她却茫然无措。

也许公输孟启会给她更多主意和支持,但这样的场合下他的出现本就令人尴尬,难道非事事亲为让卫国颜面尽失。

这也不是公输孟启的作风。

该自己面对的事情还得自己面对。

小喜喜就很自然,很大方,他对大祭司眨眨眼,就像和老熟人打招呼似的挥了挥手。

大祭司并没有接过他的意思,只是伸出用两根长长的手指捏住了小家伙的鼻梁。随即喃喃道:

“风天小畜,风天小畜啊。公子之后,王者之储。”

大祭司干涸的眼窝居然浸出两滴滚烫的泪水,空洞的眼神似乎也焕发出一丝生机。

“既然是认祖归宗,还是要进去点‘主’的。”

“都过来吧,地泽临卦已出,鼋山的土地终究会踏上新的足迹。由春伊始,万物更新。”

元春听明白了大祭司的话,跨出莲台登临鼋山。

“《彖》曰:临,刚浸而长,说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消不久也。而今八月已到,陈国公还是当谨慎的好。”

公输孟启深深地向大祭司一揖到底。

“多谢大祭司提醒,小王一定谨记。绝不怨天尤人迁怒无辜。”

“如此甚好,万民甚幸。”

大祭司转身前行。

公输孟启跨出莲台登临鼋山,稍稍驻足向三丈之外的鼋头上望去

鼋头上有一所很小的庙宇,供奉着手握耒锸神器的大密真身。

严如碧也已扶着白涛走下莲台,跟着大祭司向平坝中央的宗庙走去。

平整的地面上是一幅天成的河图。

元氏宗庙并没有想象中的巍峨高大,但处处透出古朴庄重。

公输孟启的目光落在“元氏宗庙”的牌匾上,那四个字的雕刻手法非常的熟悉。

是公输家的手法,怀中的“錾金刻刀”似乎也有了感应……

“哥,‘錾金刻刀’在动。”严如碧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还未等公输孟启回答,大祭司已经开口解答:

“元氏宗庙的牌匾确实出自公输盘之手。这也是元氏与公输氏的渊源吧。”

“一日之间就有三位身具公输血脉之人同时进入元氏宗庙。这也是奇缘啊。”

元春知道大祭司说的三位身具公输血脉之人其中肯定包括她自己,原本应是姐姐的长公主,今后就只能做妹子呢。

因为公输国君就叫她元春妹妹。是因为她的心智还不够成熟吗?

“今天老夫也太多话啦,还是请正主到前边来吧。”

白涛明白大祭司这话是对她说的,抱着小喜喜来到前面俯首跪下。

面前正中是元密头戴冕冠,手持耒锸庄严端坐的塑像。元夏帝国立国之后追封大密为元密神君。开国帝君元启的塑像端坐于元密的左侧,右侧是第三任帝君少康(元康)的塑像。

三尊塑像之前是第一阶神龛,长长的神龛与塑像的底部持平,分作三级供奉着元氏列祖列宗考妣神主。

在第一阶神龛之下还有第二阶神龛,也分作三级供奉着卫氏列祖列宗考妣神主。

虽然卫氏和元氏同宗同源,分封诸侯之后便不再享用帝国姓氏,但其纯正的血统卫国王室成员仍得以进入元氏宗庙。只是要在牌位上添加“元门”二字。

透过袅袅香烟,元春赫然发现在第一阶第二级上有块牌位上写着:

“先妣元母公输孺人闺名月儿神主位……孝男元少康奉祀”

“影子”的情报是正确的,只是她之前竟完全没有注意到。元春赶紧跪下叩头。

公输孟启自然也找到了先祖牌位,跪下叩头。

严如碧一切跟随族长哥哥行事,几乎就是同步跪下叩头。

大祭司新添上一炷香,低沉而缓慢地说到:

“少主年幼三叩九拜的大礼就免了吧。何况,何况……”

他喘息了好一阵子才继续道:

“公子风未能大婚,且偷,擅自使用‘献祭魔法’已被贬为庶人,不能进入宗庙。老夫身为大祭司在这其中亦有看管不严的过错。”

“今日特为少主破例,望列祖列宗体恤。”

大祭司将一件麻衣披到小喜喜身上,思虑再三又把一件麻衣披到了白涛身上。

白涛心中猛地一颤,但她怀抱小喜喜继续俯身叩头。

大祭司终于请出“神主”

一块高约一尺宽约三寸厚约半寸的木牌,木牌安在长方体的木座上。木牌外面包裹着红绸,系着七彩丝线。

大祭司轻轻地解开七彩丝线,再慢慢地揭开红绸。他做得很小心,因为经他亲手打开的牌位不是国君就是王侯,场面是极其庄重、隆重的,不可能有丝毫马虎。

而这一次没有隆重的礼乐,没有盛大的场面,他却做得更加仔细,从来没像今天这么认真。

因为正是他的失误和纵容才让公子风能够盗用“献祭魔法”,最终断送了公子风美好的一生。

这些年却他一直在为此事而忏悔,白天如黑夜,黑夜如黑夜,夜夜夜夜地忏悔!

以致偷偷地流干眼泪,渐渐的双目失明。这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幸而今天公输孟启带着小喜喜登临鼋山认祖归宗,也算是对公子风的一点点报偿吧。

他的儿子现在是陈国的储君,将来的国君。

必须认可小喜喜的身份,那是真正的王室血脉。能够让他名正言顺的君临天下。

大祭司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自己的罪孽。

红绸一点一点的揭开,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小喜喜没有哭也没有闹,一直趴着身子。白涛只感觉两股热乎乎的暖流从他的小脸蛋上滑落过她的手臂。

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任由其滚滚奔涌。

湿了衣襟,湿了麻衣,湿了宗庙的地面,也湿了宗庙的香烟。

红绸终于揭开:

先父元门卫公讳风老大人之神主位

其中的“神”字少写了最后一“丨”,“主”字少写了最先一“丶”。

这缺少的一“丨”一“丶”必须由孝子的鲜血来完成。

这就是点“主”仪式。

大祭司忽地抓住小喜喜的中指,干枯的手掌一抹就将小喜喜的中指刺出血来。

小喜喜浑身颤抖了下,止住了泪水,任由大祭司牵着他的手指以指代笔,以血带墨填上“神”字最后的“丨”,点上“主”字最先的“丶”。

这时,白涛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小喜喜抱得更紧,让他完成点“主”仪式。

当然,完整的点“主”仪式,还要补充完成“卒于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寿终”。其中的“年”字会少写最后一“丨”,“月”字会少写最后一“一”,“日”字会少写中间一“一”,“时”字则少写最后一“丶”。

可大祭司知道遭“献祭魔法”反噬的人是没有死期的。

永无死期,永无转世……

第九十七章 “大陆铁计划”

公元3年4月21日。

这一觉巫念在公输孟启的梦里直睡到巳时才醒来,过多的睡眠似乎并不是件好事,感觉整个人都是昏沉沉软绵绵的。

“怎么样?安神医,帝君的身体还受得了吧。”

安道然的面色有些凝重,一只手搭着公输孟启的脉门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已扒拉开帝君的眼皮,瞪起绿豆小眼骨碌碌地仔细观瞧。

“帝后娘娘请用金针刺陛下头额后面的风池穴,刺入三分即可。”

田点点闻言,两枚金针已迅速准确地刺入公输孟启的风池穴中。

“嗯。”

昏迷中的公输孟启短促的呻吟了声。然后又继续昏睡。

二位帝后皆惊疑不定地望着安道然,不知这声呻吟是喜是忧。

安道然松开公输孟启,捋捋山羊胡子慢慢说道:

“帝后娘娘,看来用增加睡眠时间加快陛下回忆的法子也不是不行,但不能增加得太多,不宜超过八个时辰。最好是晚间六个时辰加午后两个时辰的方式。”

“啊!难道这次长时间的回忆影响到陛下的身体了吗?”巫念着急地问。

安道然连忙摇头,说:

“哦,没有。陛下就是有点累。”

“那一声‘嗯’的呻吟是怎么回事啊,陛下很久没有发声了吧。”田点点问。

“哦,陛下长时间卧床,体内气血循环终归是要慢些。刚才帝后娘娘金针刺穴激励陛下气血涌动,发出声音乃是正常反应。”

巫念略微思忖问道:

“陛下的身体护理保健平时一直是神医和兰妃在负责吧。”

“是的。兰妃的‘兰花指’和‘兰花结’用于推拿调理效果不错对陛下的气血运行很有裨益。”

“尤其近日,西路集团军送回的伤员较多,末将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啊。”

“那神医的意思是可以将陛下的护理保健全部交给兰妃负责。”

“可以。而且还可以适当增加推拿的力度。陛下毕竟是吸吮过龙血神物的。”

田点点瞟了眼巫念,说:

“难道姐还是不放心兰妃。那就让沈姐姐在旁边看着呗。就怕沈姐姐若是看到他俩弄出啥花样来,忍不住会……”说着她坏笑着比划了个切除的手势

“咔嚓。”

巫念也笑了。

“好。陛下的护理就交给兰妃和沈姐姐。安神医也有更多的精力治疗受伤的将士。”

唉,刚刚才在梦里摆平了三只鸟,一定不能再让春兰、桃花弄出新花样。

既然增加睡眠时间的办法行不通,巫念也适应了梦境和现实的转换,就抽出多余的时间关注下公元帝国最近的战况吧。

“影子”发回的情报显示西洲三国东征的决心并未动摇,反而变得更加积极。

他们选拔出新的联军统帅:

古利特。

虽然古利特只是丹西陆军的一名准将,但他提出的“铁柜”突袭战术得到了军方的一致认可。在他参与指挥的全歼七万东月队的“蒙桑特战役”中,联军只付出了阵亡五百余人的代价。

连一向高傲的“红鬼费伦”都对古利特赞不绝口。

因为他们都是强调机械化火力打击战术的积极推动者。他们推崇的战术核心就是:

机动!火力!

快速的机动!凶猛的火力!

为此,古利特提议新式的“铁柜”前方装备105火炮,将之前的60火炮拆除,拆掉内部的手动转管机枪,只留一挺机枪放到指挥塔上。

为提高机动能力,将全部装甲钢板都换成6厚以减轻重量。

改装后的新式“铁柜”全车只需8人,战斗全重降低到15吨。速度增加到40公里/小时,行驶里程基数也增加到120公里。

105的火炮有效射程达3公里,炮火覆盖面积更大。

6厚的装甲虽然很薄,但在重点部位加装有10厚的附装甲,防护能力并未降低。

关键是公输军团根本就没有射程达到3公里的武器。

预埋的炸药似乎可以不受距离限制,才能在西风口给予“三西联军”重创。

古利特认为这纯粹是指挥官战场指挥太保守所致,联军本就应该在进入峡谷之前进行火力清扫。

即使是60的火炮射程也有2公里。既然预料到雪崩的可能,完全可以让工兵堆起临时挡墙,挖出壕沟,消除雪崩的影响。

炮弹虽然金贵,可士兵的生命更宝贵。完全没必要鲁莽冒进。

这点“红鬼费伦”就做得很好。

针对公元大陆西部地广人稀缺乏补给的情况,古利特向维利娅女王呈上联军稳步推进,铁轨机车同步跟进的:

“大陆铁(路)计划。”

联军每天正常的推进速度保持在100至120公里,横向展开至少50公里。用20到30天的时间推进到公元帝国帝都。

铁轨的铺设跟进的速度起码要达到每天50公里。甚至更多。

这样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三西联军”就将贯穿公元大陆。同时铁轨也将在这个夏季完成大陆西部的铺设,避开寒冷的冬季。

而在接下来的半年乃至一年的时间里,西洲的铁轨将遍布整个东方大陆,全面完成“大陆铁计划”。

东方大陆就是西洲的乐土,女王陛下的乐土。

古利特的“大陆铁计划”很快获得了西洲三国的认同,尤其是丹西国。

维利娅女王承诺:

丹西国愿意提供“大陆铁计划”中70的铁轨和机车,只占有50的股份。恒西国,西月国自然是非常欢迎。

虽然最终的利益分配方案还在讨论之中,可计划付诸实施却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西洲的钢铁产量和军火生产能够支撑古利特的“大陆铁计划。”

真正欠缺的应该就是人力,是劳工。

因为铁轨是铺设在稳固的路基上的,有的地方可能还有架设桥梁,开凿遂道。整个“大陆铁计划”至少需要三百万至五百万人工。

西洲三国生产钢铁和军火也需要大量的人工,不可能有多余的人工来铺设这条铁路。

古利特也给出了解决方案:

大陆西部的岳凉两国,包括北部的纪国对公元帝国并不是真心实意的诚服,他们都是元夏帝国传承下来的老牌诸侯强国,不过是迫于公输军团的淫威不得已而签订了《丁酉协议》。

而今,“三西联军”可以解放者的身份将岳凉纪等国从公元帝国的控制下解脱出来,让他们站在西洲三国一边。

东方大陆有两千多万人口,仅岳凉纪三国就能贡献百万劳工。只要“胡萝卜大棒”的策略得当,实施“大陆铁计划”的人工完全可以在大陆上解决。

用东方大陆很通俗的话来说就是:

将他们的骨头榨他们的油。

第九十八章 ?“元”

这个古利特不简单啊!

如果按照他的这个“大陆铁计划”稳步推进,大安山的防御将失去作用。公输军团根本无法抵挡“铁柜”集群的进攻。

巫念皱起眉头凝望着田点点,问:

“你的三个参谋部对此可有良策?”

“良策?”田点点摇头苦笑说:

“现在公输军团的火炮有效射程最远只能达到2公里,而且数量还很少。赵良、路还有最精良的工匠都调去玛雅家主的摩南岛,火器的制造能力严重下滑。”

“硬碰硬公输军团是绝对扛不住‘三西联军’的。”

巫念曲起手指轻叩桌面,轻轻点头。

“联军火力强悍还稳扎稳打,辎重补给也采取铁路机车运送。看来咱们是该搬家啦。”

“你估计这个古利特什么时候能够兵临帝都?”

田点点嘴噘起老高,很不甘心的说到:

“‘影子’的情报说西洲三国已经在制造新式‘铁柜’,好像还改名叫‘铁甲’了。首批‘铁甲’应该在八到十天运抵夏港,按照古利特计划的速度,最多还有一个月就将兵临帝都。”

“咱们撤退到‘岱严关’需要多久?”巫念补充了句:

“我是说全部,从曹国、徐国开始,包括全部百姓一起撤离。”

田点点的忧虑已全部写在脸上。

“照军棋推演的速度二十天是没有问题的。可百姓的撤离存在很大的变数,百姓们深信公输军团是不败之师,公输帝君更是一代神君,所以……”

巫念明白田点点的忧虑,拉过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元”字。

田点点很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被巫念握得紧紧的。

“你确定要让她来背这个锅。”

巫念坚决地点点头。

“这样,元昊那边也更好实施‘狐假虎威’,把‘大陆铁’修得坚不可摧。”

“唉,就是不知道陛下会怎么想,他能知道咱们这些女人的付出吗……”

“他会知道的!他若是不知道我便在梦里告诉他。”巫念非常肯定地回答。

“还有,你把‘大陆铁计划’已经发给玛雅家主了吧?”

“嗯。玛雅家主的担子可不轻啊。‘联合舰队’最多只要十天就能抵达摩南岛。她要忙着应对。”

“还要炼化星灵矿石,建立起公元帝国的重工基地,全力发展矿产、橡胶、钢铁、舰船等产业。还要指导‘黑虎掏心’行动成员。”

“摩南岛就像个‘磨难岛’。”

巫念听着都头疼,随口大发牢骚:

“都怪陛下,非要依从当地土著的发音‘摩南’来给这岛命名。‘摩南’,‘摩南’,就真的那么重要。”

其实她心里明白,“摩南”确实很重要。因为当地土著人所说的“摩南”就是橡胶。

一种具有战略价值的自然资源。

正是利用橡胶作为密封材料,公输孟启造出的“蒸汽二号”才能成为当下最快的蒸汽船。

田点点没理会巫念的牢骚,她已经在第一时间将“大陆铁计划”发给了玛雅。

在玛雅去到摩南岛后,帝都与摩南岛两地之间的直线距离也已超过3500公里,其中近一半是在茫茫大海之上,即便是机关鸟也要近40小时才能将消息送到。途中要经过二十多个中继点。

“陛下该写字了是吧。”田点点轻声提醒道。

巫念恨恨地站起来,向后殿而去。

……

公元3年4月21日午后,昏迷中的公输帝君在继前几日写出“念(多两‘丶’)”,“岱”,“丨丨”,“主”后,今日写了个:

“元”

对于这个“元”字二位帝后未做过多解读,仅由长公主元春向朝中几位重臣做了简单展示。

但到了傍晚的时候,整个帝国的风向标就起了变化。

无数的小道消息趁着昏暗的夜色笼罩在大陆之上:

“据说帝君今天直到午后才迟迟写出个‘元’字,情况似乎不对劲。”

“‘元’字?元夏的‘元’?”

“可真是聪明人啊!听说是‘元’字立马就想到元夏。”

“听这话的意思,元夏还有点戏……”

“岂止有点,‘元’字拆开可是‘二儿’,有两个呢。”

“两个,元昊、元春。”

“尤其是元春,趁二位帝后一个忙于召唤帝君,一个忙于东西战事,她以长公主的身份已完全把持着朝政。连,连季尚书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嘿嘿……”

“这事可千真万确,前日二人就当着帝君,当着众臣,在乾元大殿上手拉手呢。”

“元昊太子也不错啊。守住卫国宗庙根基,听说已经悄悄去了西边,联络岳凉等元夏旧部。”

“西边不是在打仗吗,公输军团好像还胜利啦。”

“胜利?拉倒吧。公输军团的西路集团军差点就全军覆没,参谋都死啦好几个,没死的也全跑呢。”

“司令耿晨都逃回帝都了,两条腿能不能保住还难说。”

“乖乖,公输军团以前不是很厉害吗!”

“厉害。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吧。”

“也不是啊,西路集团军三年前就打过败仗,那时的司令叫郭狩好像。”

“就是。听说郭狩现在又在西部活动,和元昊暗中联系上啦。”

“还有最最神秘的公输家主的老巢玛雅岛都被攻破啦,狼狈地逃去了什么磨难岛。树倒猢狲散咯。”

“看来元夏的千年根基还是深厚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公输家祖宗十八代都是元夏的臣民,偏偏要投机取巧仗着机关之术僭越夺权,都忘了老祖宗的诅咒:机关术再厉害也必缺一门!”

“有道理啊,不然怎会被天雷所劈至今昏迷。”

“昏迷,怕是已经……”

“那咋办?”

“听说二位帝后都准备逃离帝都啦。”

“逃离?”

“是啊,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消息可靠吗?”

“嘿嘿,别忘啦帝君的后宫可不止二位帝后,消息可是宫里传出来的。”

“不出三日。公输孟启必定逃离帝都。嘴上莫位不牢啊……”

各种传言不胫而走,传播的速度可不比机关鸟慢。

……

维克多的“发掘者”们刚刚临近西京就听到此类传言。

马归途躬着身子恭敬的望着维克多,拉了拉他那对大大的招风耳,问:

“院长爵士,马上就到西京城啦。咱们要不要联系太子确认下这些传言?”

他现在学乖了,知道一切行动都得听维克多院长爵士的,不然全都是废话。废话说得越多越让维克多怀疑他。

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他的西洲语言更流利些。

“我们赶路,不惊扰任何人。”

维克多说得底气十足低沉威严。

他至少能确定传言之中关于玛雅和玛雅岛那部分。

玛雅岛是被攻破,可又被玛雅带人夺了回去,她还带着星灵矿石去往摩南岛了。

这消息可不是传言,是西洲的间谍组织传来的确切情报。

这说明公输孟启果然还藏有星灵矿石,可惜玛雅那份他是赶不上呢,多半已是“联合舰队”的囊中之物。

派瑞德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可是“红鬼费伦”的推荐人。

如果玛雅岛存有星灵矿石,公输孟启的帝都也应该有吧。维克多可不想再失去机会。

他看到马归途正冲着弗莱切用兽皮包裹着的双脚非常无奈地耸耸肩,眼里全是歉意:

弗兄弟,没法子啊。看来你这脚还得包几天,不是哥不兑现承诺,是维老大不允许啊!

“这附近能买到靴子吗?”维克多终于发话了。

“能啊!”马归途兴奋地蹦起来。

这都到西京城边上啦,全都是他熟悉的地方,别说买靴子就是买鞋子、孩子,他也能找到卖家。

维克多将一枚金币抛给马归途说:

“去吧,就买两双。”

“不用吧,我答应……”马归途本想说他答应送弗兄弟两双靴子的,但院长爵士凌厉的目光让他把后面的话都掐住了。

“可,可这金子能买二十双都不止呢”马归途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下院长爵士。

咱凉国的东西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这是女王陛下发行的金币。就买两双!你们俩一起去。”

“哦。”马归途明白不能违抗院长爵士,带着弗莱切向前边的一处毡房走去。

温斯特和洛克紧随其后。

马归途现在才明白维克多说的“你们俩”原来是他们俩。

阴魂不散的家伙。

都快到毡房门口了,弗莱切也没见着陈列靴子的橱窗或者货架,哪怕是一个地摊也行啊。

可毡房前就是大片的草地,旁边拴着几匹马还有几头牛。

如果不是有一位大婶在挤牛奶,有两个淘气的小男孩在旁边打闹,弗莱切估计他和马归途将会被洛克这块岩石挡住去路。

当然,还有温斯特的旋风。

马归途径直向毡房门口走去,他指着门帘上悬着的一条兽皮对弗莱切说:

“瞧,这家就是卖皮货的。”

哦,弗莱切明白啦,原来这里的人是在家里做买卖。

门帘上的兽皮子条就像是个门把手摩挲得铮亮,下边还有两个小铜铃。

马归途抓着兽皮子条叮叮当当摇了几下,就听见屋里有咳嗽的声音,于是,撩开门帘就走了进去。

弗莱切稍稍迟疑,已被巨大的岩石带着旋风推进了毡房。

屋里的空间不大,一把年纪的老爹戴着个皮帽子坐在地毯上,正专心致志地制作皮靴。见有人进来略微抬头瞄了下,又继续手里的活计。

老爹身前的地毯上摆着十几双大小各一款式不同的靴子,墙上还挂着皮帽子、皮袍、皮囊等皮货。

“来吧,弗兄弟,找两双合适的喜欢的靴子。”马归途热情地招呼,仿佛这就是他自己的家一般。

见马归途这般热情,弗莱切也不再拘束,挑选了双靴子坐下来除去脚上包裹的兽皮准备试试。

老爹瞄了眼弗莱切生满冻疮的双脚,苍老的目光中透出几分伶惜,他在身旁摸索了一阵子找出一只羊角,又翻出两块柔软的麂子皮递给弗莱切说:

“拿去吧孩子,把羊角里边的药膏涂抹在脚上再包上麂子皮,冻疮很快就会好的。天气已经开始暖和啦。”

“谢谢!”弗莱切接过羊角和麂子皮,浑身上下摸了摸却找不到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

马归途把维克多给的金币交到老爹手里说到:

“就是。天气开始暖和啦,马儿们都会跑去更远的地方。这是丹西女王的金币,我们要买两双靴子。”

老爹接过金币掂了掂,沉甸甸的感觉。他再次抬头望了望四人:

马归途是熟悉的凉国人装束;弗莱切的面罩摔掉后也没再蒙面,露出一张略显稚气的脸;而温斯特和洛克依旧裹着斗篷蒙着脸。

弗莱切很快挑选好了两双靴子,因为老爹的手艺太好啦,只要能把脚塞进去就特别的舒服。他依照老爹的吩咐,抹上药膏包上麂子皮,穿好靴子站起来向老人家深鞠一躬表示感谢。

然后转身快步走出毡房。

他觉得冰冷的岩石和凛冽的旋风杵在那里是对老爹极大的不尊重,甚至是一种威胁。

望着弗莱切穿着新靴子踏着轻快的步伐跑来,维克多老远就感受到小伙子那份愉悦的心情。

“嘿,年轻人,感觉不错吧。”

“是的。院长爵士。那老爹还给了我这个”

弗莱切把装满药膏的羊角和一张柔软的麂子皮递给维克多。

虽然老爹给了弗莱切两张麂子皮,可他舍不得全用一分为二包在脚上,也就还剩下一张。

“嗯。”

维克多把药膏凑到鼻尖前嗅了下,然后把羊角和麂子皮还给弗莱切说:

“好。现在可以赶路啦。到渡口还有多远?”

他后面一句话显然是问马归途的。

“阁下若是急于走水路渡口倒是不远,也就四五十里路。但这段河道水位较浅只能乘坐羊皮筏子,一个羊皮筏子能做七八个人速度也不快。小的建议到白川口再坐船,能直达帝都的。”

“你说的白川口还有多远?”

“有五百多接近六百里的样子。”

即使知道准确的距离马归途也说得含糊些,有机会再绕下道。

“那就去白川口。你马上带布莱顿队长去买马,每人一匹。”

凉国有辽阔的草原,也有无数的骏马。这个布莱顿队长是知道的,他把腰间的袋子拍得哗哗响。

马归途听出那是金币的声音。

院长爵士咋突然开始显摆呢?

维克多的显摆是有想法的,他开始刷存在感,就是要让大陆的百姓知道:

西洲人来了!他们是带着女王的金币来的,他们将带来新的希望。

公元帝国已经开始颤抖啦,越是害怕隐藏的东西就越容易暴露出来。“元”字只是导火索,它将引起一系列的爆发。

传言并不都是空穴来风。

第九十九章 摩南岛

90万平方公里的摩南岛是南洲第一大岛,就像个朝向北的大元宝。公输孟启任命朱有珠的三个儿子:朱烟,朱灶,朱炼,分别为摩东、摩中、摩西三地郡守,负责经营管理摩南岛。

朱家的人对海外一直抱有浓厚的兴趣。

经过公输集团三年的建设,已将摩南河北端的“摩尔港”建成一个巨大的海港。岛上的总人口已超过七万,一半是南洲的腊索人人,另一半则是公输集团的人。

而公输集团的人中有超过三分之二是来自东桑,其他的则来自玛雅岛或是公元大陆。

最近,摩南岛上人口是大量涌入。先是村上树带来的东月国流亡人员两千余人。而后“蓝级”船队一下送来两万六千多人。

玛雅,巫丞尊,倪友亮,赵良,路,约翰,包括被俘的迈斯洛和苏特,都一起抵达了摩南岛。

岛上的人口迅速达到十万。

这其中最为兴奋的依然是百科学院的六千多优秀学员,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经过两千多公里的航行颠簸居然不感觉到疲惫。

既然如此,玛雅也就立即展开工作:

炼化星灵矿石。

让这些优秀的学员亲眼见证公输帝君的神奇之源,魔法之源。

时间紧迫,玛雅已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研究更先进的炼化方法,她只能使用西洲人粗放的提炼方式:

生铁浇铸剥离法。

这个办法最先是“金石仙尊”金磊鑫想到的。

为了缩短熔化玄铁疙瘩的时间,“金石仙尊”建议公输孟启将玄铁疙瘩变成细小的颗粒或者粉末,使其受热更快是缩短熔化时间的最好办法。

可“金石仙尊”奈何不了玄铁疙瘩,不能把它弄成颗粒或是粉末。于是,公输孟启便让人送去一包玄铁粉末。

“金石仙尊”与“火龙仙尊”试了几次,时间虽有缩短但不尽如人意。

最后“金石仙尊”在玄铁粉末中添加了更容易燃烧的硫磺、硝石等粉末,希望以内外夹攻,同时燃烧的方式来加速熔化。

结果

多种粉末在金石鼎中剧烈燃烧发生爆炸。

“金石仙尊”金磊鑫,“火龙仙尊”符祝融在爆炸中牺牲。

“火焰尊者”路重伤,幸而得到青峰寨的抢救才保住性命,失去了两根手指。

“三仙洞”未能炼化星灵矿石,却无意中造出了火药。

但公输孟启认为先将矿石粉碎再炼化的思路是对的。玛雅也同意这个办法。

可星灵矿石是个顽皮的家伙,一个个矿石西瓜感觉有些柔软,可玄铁刀也没法切开;金刚锤也不能砸破。

真的是软硬不吃。

想想也是,当初玛雅把它们从几百米的高空扔下来把采石场都砸成了养鱼塘,但矿石西瓜全都完好无损。

星灵矿石的破碎方法几乎让公输孟启走入了死胡同。

直到在玛雅岛上熔铸火炮炮管进行精加工,他才突发灵感想到粗暴的熔铸剥离法。

处于铁器时代的公输孟启能想到的最高温度就是冶炼生铁的温度,高温有可能让星灵从矿石中析出。如果不能,就用熔化的生铁熔液把星灵矿石包裹起来,冷却后再把矿石球表面的生铁剥离下来,粉碎、提纯,最终获得纯净的星灵。

公输孟启和路在摩南岛试验了这个办法,证明生铁熔液确实能够剥离星灵矿石。

但玛雅否定了他的做法。

她认为这绝对不是星灵矿石正确的炼化方式。这种粗放的方式对星灵矿石就是一种亵渎。

但后来西洲人在盗取公输孟启的星灵矿石后就是用的这个办法提炼出星灵的。

西洲人能够获得火药和“生铁浇铸剥离法”都全靠一名叫“美杜莎”的女法师。正是因为她和路的凄美情缘让西洲人得偿所愿。

西洲人唯一的贡献就是利用离心原理,将剥离下来的沾有星灵矿石的生铁破碎成极其细微的粉尘,在最后的炼化中提高了星灵的获得率。

达到:

千分之二。

即,一千克矿石提纯两克星灵。也就是两微阿的水平。

可卡罗德对玛雅说过,这批矿石的纯度在百分之三十以上。

也就是说如果是在基地那帮老家伙手中炼化,获得率就应该达到:

千分之三百。

一百五十倍的差距让玛雅不能接受。

可现在“影子”传来的消息是:

维利娅女王已经同意“联合舰队”司令官派瑞德改变计划,先进攻摩南岛夺取星灵矿石。

“联合舰队”所在的泥煤岛距离摩南岛只有3800公里,即便他们传递信息的速度比机关鸟慢一点,也最多就是差个一两天的时间。

那么不到十天,“联合舰队”的炮弹就能落到摩南岛上。

玛雅不得不用亵渎的方式来炼化星灵矿石。

千分之二的获得率总比百分之百地落入敌手要好,而且还要搭上摩南岛十万人的性命。

她非常清楚热武器的恐怖。

要用“生铁浇铸剥离法”炼化星灵矿石先得炼出生铁。还好这项工作早在公输孟启第一次航海时就在摩南岛开始,因为摩南岛,还有周边的图南,亚南都有品位很高的铁矿石。

只是土法炼制的效率不高,炼出的钢铁基本上都用在了南洲的建设中。

不过当玛雅决定将帝国的工业基地设在摩南岛开始,朱烟就已为公输家主准备好百吨生铁,足够她用来剥离星灵矿石的。

想到要用剥离这种粗放而残忍的方式来炼化星灵,玛雅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在从玛雅岛来摩南岛的航程中她就和赵良、严传旭等几位顶尖的机关高手反复讨论,怎样才能提高星灵的获得率。

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

密闭。

摩南岛有的是橡胶,它们是最好的密封材料。可以把从熔液包裹,剥离粉碎,熔化提纯的整个流程都密闭起来。

玛雅知道这样会有一些效果,但不会有根本性的改变,也只能无奈的接受。

不过赵良等人根据玛雅讲述的原理,经过反复试验精雕细琢,在航行途中就制作出了离心粉粹机,密闭箱等模型。

到达摩南岛后,玛雅只需动用“黑装置”把模型转化放大到实用大小就立马可以开始星灵矿石的炼化。

经过十个小时紧张、谨慎的操作后,一个三十千克的矿石西瓜炼化完成,提纯得到一百五十克纯净的星灵。

获得率达到:

千分之五。

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成绩,因为西洲人直到炼化后期也只能达到千分之三的获得率。

玛雅勉强算是得到一丝安慰,她让严传旭带着“黑虎行动”成员负责接下来的炼化工作,而她还要指导赵良,路等人开始建造新式的炼铁高炉,试制威力更大的硝化炸药……

玛雅和公输孟启不同。

公输孟启可以把成熟的理论,奇妙的构思,直接付诸行动,通过试验通过“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做出成品。

比如:机关马。

而玛雅只能提供理论支持。她更像一名智者,一名导师或者是超时代百科全书,拥有无穷的仙术科技,可动手操作则必须由赵良,路等人来完成。

这也要求赵良,路等人要有像公输孟启一样高超的悟性才能够和玛雅形成相当的默契。

事实证明每个人的悟性还是有差异的。

幸而现在玛雅手中有比公输孟启多出十倍甚至百倍的星灵,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弥补设计和制造中的不足。

在这一点上西洲人就做很得不错,他们非常珍惜星灵的使用。绝不把用星灵来制造或复制已知的,成熟的产品,而是用在设计和探索的最前沿。

比如:

舰炮,火炮的炮管对钢材的材质,制造的工艺都有极高的要求,成品的优质率最多在百分之十左右。

如果能够挑选出一根优质炮管再用星灵复制,那么优质率肯定是百分百的。

可西洲人绝不这么干。

他们宁可花更多的星灵去分析优质品的成因,去改造冶炼高炉,去改进加工机械。因为他们明白一个道理:

工业化的优势就是量产。

星灵不是工业品,无法量产得到。

西洲人先进的工业意识促成了他们先进的科技意识。

在他们眼中星灵是科技的超级助推剂,但还不能取代科技的位置。科技只需进步一点点,工业就能将其无限放大。

虽然星灵的作用让西洲三国从弱小变为强大,甚至凌驾于公输军团之上。但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要想永远压制公输军团,不能光靠星灵,得靠科技。

用先进科技制造的武器就能打败公输神器。进而征服公输军团,征服东方大陆。

玛雅曾天真的以为西洲能够借助星灵的作用,让塞蓝星球跨越工业扩张、殖民扩张,没有战争,没有污染,直接进入到理想的现代文明。

他们叫嚣的“平等,博爱”都是虚伪的面具,骨子里都是嗜血的怪兽。造出的都是钢铁堡垒,铁甲怪兽。

逼迫她也要以近乎亵渎的方式粗暴地炼化星灵。

公输孟启说过,仙术科技是一把双刃剑:

不能控制的神器很可能成为凶器。

玛雅现在要把真正的神器控制在公输军团的手中,对抗、打败仗着船坚炮利肆意横行的侵略者。

让“大陆铁计划”见鬼去吧!

从帝都到玛雅岛,从玛雅岛到摩南岛,巫丞尊几乎无时无刻都陪在玛雅身边,亲眼见证到玛雅家主的神奇之举:

缩地成寸,日行千里的神仙之术;变身智慧与战争女神,披坚执锐圣光闪耀,左手挽盾右手持矛,让恶龙俯首脚下;一展歌喉唤醒雇佣军团直接击败西洲魔法师;还有比肩女蜗娘娘的造人之术。

而今更在摩南岛上大显身手,炼化神奇星灵,指挥建设冲天高炉,发出天雷怒吼……

玛雅家主的仙术绝对可以超越公输神君,这几乎就是所有人的共识。

如果公输孟启可以称为神君,那玛雅同样可以成为神灵。

就从摩南岛开始,我巫丞尊将竭尽全力把玛雅推上神坛!塑立玛雅神像,建起玛雅神庙。

而我巫丞尊则是玛雅女神的首席大祭司。

……

对于巫丞尊的这一想法从二位帝后到朝中群臣,全都无一例外地表示赞成,极力支持。

巫念甚至想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睡梦中的公输孟启。

他们又开始“入梦”啦……

第一百章 古 不 从

回溯的梦境在元夏大陆继续:

公输孟启将不满周岁的陈喜(小喜喜)立为陈国储君,并带陈涛(白涛)母子登临鼋山,进入元氏宗庙认祖归宗。

这事瞬间传遍元夏大陆。

尽管卫国王室发声极力否认此事,但大祭司却坦言:

陈喜确实是卫公子风的儿子,已在宗庙完成点“主”仪式,将其父牌位请回陈国供奉。

言外之意此举并不违制,孝子为先父点“主”天经地义,卫公子风虽被贬为庶人,但依然是元门卫氏血脉,其子陈喜当然可以传承。而陈喜将其父牌位请回陈国供奉也符合情理,公子风入不得宗庙,由儿子在陈国供奉与卫国可以说毫无瓜葛。

说一千道一万,有陈国、卫国的万民认同,有公输孟启这个强大的义父做后盾,没人能把小喜喜怎么样。

这样的结果却令刚刚在虞国展开游说的元昊极为尴尬、极为被动。任凭元昊许下多大的承诺,任由他哭天喊地大呼“礼乐崩坏”,虞国朝廷皆无动于衷。

何况公输孟启还通过岱国兵马大元帅恭亲王田石传话虞方:

若虞国船只进入玛雅岛百里范围之内即视为挑战。必以护航舰攻击!

护航舰是什么虞国人还不清楚,但他们不敢向公输军团挑战。

元昊在虞国的挑唆彻底失败只能灰溜溜的返回帝都。

返回帝都有两条路径:

一是向东原路返回经“石虎关”进入岱国往临湖过江都回帝都。这条路有一半都是在公输军团的范围内,他可不想去触霉头。

还有一条路就是向西过“飞沙关”进入凉国再经徐国回到帝都。这条路一来可以避开公输军团,二来还可以去凉国碰碰运气,看看凉国对公输孟启是怎样的态度。

这也是他之期计划的路线。

于是,元昊太子带着仅有的两名随从马不停蹄地向凉国前进。

不懈的努力终究会带来收获,元昊在进入凉国后得到一个不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凉国国师二驸马古不从打西洲云游回来啦。

古不从还带来了西洲的马戏团,在西京城表演引得围观人群水泄不通。

马戏团有什么特别的吗?元昊决定去见识下西洲的马戏。顺便探探古不从的口风。

元昊和古不从是认识的,也仅仅是认识而已。

他觉得古不从是一个很难相处,怪异得让人可怕的家伙,会神经质地发作,干出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来。

而古不从的“离魑邪术”更是恐怖的根源。

这或许是对付公输孟启的一个法子。

元昊早已没了驯服公输孟启的想法,可他给予公输孟启那么多把小狼崽养成了白眼狼。

狼子野心还在继续膨胀,把陈国轻易地就送给一个私生子,而觊觎着帝国的权力。

想要正面打败这只恶狼是不可能的。

暗算呢……

元昊清楚的记得上一次来凉国在四王子府中做客,其间还有几位王子也在。大家喝到酒酣耳热之际,四王子突然蘸着酒水在托盘上写下:

古不从

三个字。然后挥刀将托盘劈成两半。

元昊当时就吓尿啦,赶紧跑去茅房。然后就听见堂上惨呼声不断传来。然后他在茅房躲了半宿,挨到天明才被侍卫给拽出来。

而后狼狈不堪地逃回了帝都。

元昊当时就发誓再也不到西京城,再也不进凉国去。

可而今他还是来了。

因为元昊发现自己手中已没有任何资源,现在别说是和公输孟启对,就算是曹国世子也比他腰杆硬。人家是西路集团军司令耿晨的朋友。

曾经的西路集团军郭司令倒是和他结义金兰。结果呢,那混蛋兵败“白马关”,被公输孟启撤职之后竟然带着锦鲤儿跑啦。

有消息说是跑去凉国贩马了。也有消息说是逃回了纪国。甚至有消息说是藏匿在帝都。

但元昊已无心去核实这些消息,也难以核实。

公输孟启发起的银币战争席卷了帝国大量的财富,“傩门”的开支已捉襟见肘,他可不想再花冤枉钱去找一个酒囊饭袋。

元昊忽然感到很孤独。

孤独不是因为你身边的人少,而是了解你的人很少。亦或是你了解的人也少。

古不从也应该是孤独的吧,元昊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

古不从本名胡从,是绿林道上总瓢把子胡庆爷的长孙。却也是个无法无天的混账。竟干出杀父弑母之事,被胡庆爷逮住后废去武功关押在凉国东南的乌素沙漠之中的流沙谷。

那时胡从才二十岁。胡庆爷也是念他年轻冲动,希望他能浪子回头。谁知这家伙死性不改,花言巧语诓骗守卫得以逃出流沙谷,遇到一名西洲法师练成“离魑邪术”。

此后,胡从更名为古不从,投入凉中屡立战功,晋升为百夫长。后率百人小队袭击曾经关押他的流沙谷沙匪老巢大获全胜,还救出了凉国国君的妹妹长公主:马伊莎。

马伊莎公主对古不从颇为赏识,委身下嫁让古不从青云直上成为凉国驸马。

然而其暴戾的本性又再次爆发,十年前杀掉马伊莎公主继而强娶国君之女,也是马伊莎公主的侄女马格曼。因为古不从的“离魑邪术”相当恐怖,凉国王室根本奈何不得他。

从此古不从自命二驸马,还被授予国师的头衔。不过他这个国师也仅仅是个头衔,凉国不敢把更多的权力交到他手中。

幸好古不从对权力的不是很强烈,他更醉心于将西洲的法术和东方的功夫结合起来,运用到“离魑邪术”中。

据传他的“离魑邪术”施展之时能将自身化为虚无,于无形无影之中杀人百步之外。

反正那次在四王子府上元昊没见着古不从,但有消息说四王子为了对付古不从厉兵秣马在府中潜伏着上百名高手。

其中“千里不留”排名前五的杀手就有三人。

结果,连古不从的影子都没看见,在座的五名王子全部被斩首,潜伏的高手也损失不少。

尤其“千里不留”的三名顶尖高手也没砍了脑袋。

以致原本排名第五的顾老头,上升成为数一数二的领军人物。

第一零一章 马戏团

西京城与其他诸侯国的城池有很大的不同,除开核心部分的王城外是没有城墙的。而凉国的王城更像巨大的城堡。

游牧民族自由奔放的天性使得所有的建筑都比较分散,加上他们把交易买卖都放在家里的传统,所以道路就显得特别的宽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广场。

最大的广场就是王城东边的日出广场。

日出广场大致呈圆形,直径超过三里,广场的中央立着一根高十五丈,直径丈许的石柱。使得整个广场看起来就像是巨大的日晷。

事实上这就是日出广场的作用之一。

石柱上雕刻着游牧民族的图腾:奔马和雄鹰。还有各种祭祀的场面。

马戏团就在日出广场上表演,用木头栅栏围着中心的石柱圈出一个半径十丈的圆圈。圆圈内侧首先是各种帐篷和马厩、兽笼,形成一个深度约五米的圆环阻挡着外部的视线。要想观看里边的表演,得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通道进去。

当然,要收费的。

一个时辰五十个铜钱的门票价格还是相当昂贵的,可观看的人却不少。称得上人山人海。

每个收费口不但有西洲人还有一两个凉国人,因为他们不但收铜钱,也收实物,比如皮货,铁器,甚至奶酪,茶叶等。这其中就会牵扯到价值评估,市场行情等因素。

总之无论是马戏团,还是这些代理者目的都是敛财。

元昊整整衣衫掏出枚陈国银币也随着人群走进场内。他不确定古不从是否会在,先瞧瞧其带来的西洲马戏团或许见面时能够多些话题。

想到那个不好打交道的家伙,元昊很头疼。

陈国的银币可是传说中的稀罕物,尤其元昊出手时还故意抛出了七彩光晕。这是陈国银币最大的亮点,任何国家和个人都无法仿造。

“哟!尊贵的客人,您这……”收费的汉子可没打算找补,面上露出既恭敬又为难还透出贪婪的神情。

元昊本也没想过要他找补,以甚为亲切的口吻问道:

“听说这马戏团是二附马从西洲带来的新鲜乐子,不知道附马爷是否也常来观看呢?”

“哦”收费的汉子懂啦:这主不是来看戏的是来找人的。恭敬的神情变得傲慢起来。

“这个嘛……”

元昊自然听得出汉子的话外之音,这是个贪婪的家伙。

现在陈国银币的价值依然坚挺,一枚银币可以买到两头肥牛或是一匹不错的战马,也足够一个普通人家全年的生活开销。

没必要和这等小人纠缠也不能任由其伸手,元昊又掏出来一枚银币重重地砸到那汉子手里。

“这银币不是谁都玩得起的!你不想得罪二驸马的客人吧。”

这句话比重重的一砸还管用,那强壮的汉子也瞧出元昊是个人物,立马点头哈腰的说道:

“好的,小的这就带尊驾过去。不过您知道的,驸马爷的脾气……小的可不敢保证……”

“走吧。”元昊催促道。

旁边两个高大的西洲人早被银币七彩的光晕晃得眼珠子都直了,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他呢。瞪得元昊直发毛。

那汉子领着元昊及两名随从来到一座金色的帐篷前,低声道:

“驸马爷就在这里面。”然后转眼就溜走啦。

元昊也没有上前撩门的勇气,只得徘徊在帐篷外,顺便瞧了瞧场内的表演。

场内正在表演的是骑术。

在马背上长大的凉国人,个个都有着精良的骑术。可马戏团的表演则更具观赏性:

一男一女驾驭着四匹无鞍无蹬也无缰绳的马在圈内驰骋,在马背上站立,翻滚,跳跃,交叉换位。

西洲人敢于班门弄斧的精彩表演博得阵阵掌声和欢呼声。

骏马飞奔推起一的之后,一只大狗熊带着两只小熊仔滚了出来。

人立而起的大狗熊近乎九尺高,庞大的身躯更是吓人,随着它肥大的熊掌挥舞,扇得两只熊仔像圆球般滚动。

两只熊仔一旦滚出大家伙的双掌范围立马就站起来似乎要做出反抗,但在大狗熊的咆哮和吼叫中无奈地耸耸肩,缩缩头,憨态可掬地逃窜。引得观众哄然大笑。

元昊也不禁笑出声来。

“太子也觉得很好笑吗?”一个声音不冷不热不高不低不远不近的在元昊耳边响起。

元昊闻声几乎已可以确定说话就是古不从,忙不迭地转过身来满脸堆笑道:

“好看!很精彩。”

古不从的装束也很精彩:

黑色圆顶硬礼帽,黑色的燕尾服里面套着紧身的白色马夹和衬衣,黑色长裤配着黑色的长靴,加上手中的黑色手杖,看上去就是名彻彻底底的西洲绅士。

这一身打扮让他显得特别的精神,顶多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

而元昊更在意古不从手中的黑色手杖,两尺多长,顶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墨绿色多棱体晶石。这让他一下就想到了公输孟启的权杖,不由得轻嘘一声:

“咦”

古不从显然是察觉到元昊的目光所向,手杖一抖手杖顿作三米长直指太子眉心。

“太子好像对本尊的手杖很感兴趣啊。”

此时元昊的心中是又兴奋又恐惧,他舔舔干燥的嘴唇,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说:

“驸马爷,您,您这神奇的手杖让,让元昊想,想到另一件宝物,那宝物的神奇恐怕,恐怕不在驸马爷这手杖之下……”

古不从的手没有动,但元昊感觉到那手杖已从眉心刺入,整个脑袋都要炸裂开似的。

“驸马爷,元昊说的可都是真的!那是公输孟启的权杖!”他惊恐万状地吼道。

“公输孟启的权杖”这句话很管用,古不从的手杖嗖的缩了回去。

元昊身子一软,如果不是两名随从扶着早瘫地上去了。

“你说的这位公输孟启就是太子当日极力举荐的陈国公吧。”

古不从似笑非笑的说:

“他的关系应该和太子不错吧,要不也让他来西京看看本尊的马戏表演。”

元昊咬牙切齿地说道:

“陈国公现在可是大陆第一号人物,我可请不动……”说到此处猛然想起面前这位也是个煞神,元昊嘴型都出来了可声音咽了回去。

可这次古不从竟然没有动怒,淡淡说了句:

“那咱们里边聊聊这位人物。”

元昊把心一横,他很清楚古不从有五位堂弟都是公输孟启属下的将军,但自打古不从(胡从)弑父杀母后就和胡家彻底决裂成为对头。或许能从这条线上把火点起来,让古不从的手杖去挑战公输孟启的权杖。

第一零二章 “美杜莎”

进去。和古不从联手,干掉公输孟启!

元昊下定决心,也许这将是他最后的机会。仅管这样的做法已经脱离权力纷争的范畴变成为个人私仇,可他就是放不下啊。

这是一座金色的帐篷,里面也应该是金色的吧。大多数人都会这么想,元昊也不例外。

只是在他走进去的一刹那,才发现里面碧波荡漾,这也仅仅是瞬间的感觉,而后他就瞬间石化。

仿佛沉入碧波潭底的石像,四周都是柔柔的春波。

“你就是元夏帝国的太子?”

已经变成了石像,但他居然听得见声音。而且是女人的声音,充满了原始的诱惑,如果元昊的身体能动,他一定会下跪在这声音面前。

“是的。我就是元夏太子元昊。”

他的嘴分明没有张开,连喉结都没有抖动,可声音却发出去了,确确实实是他自己的声音。

“你说的那个公输孟启很厉害是吧,并且他还有一根厉害的权杖?”听得出来,那声音中带着无限的向往。

就好像发声的女人躺在他的怀里,却渴求着另一个男人的权杖。同时也说明那声音是知道公输孟启的。

元昊感觉自己的胸腔快要被怒火炸开。

“是的!那是一根无所不能的魔杖!魔杖”

“哟别激动。太子殿下,慢慢来。我乐意做一个倾听者,听殿下慢慢倾诉……”声音很柔,像柔软的丝线在飘荡,一丝一缕地飘到元昊的心里轻轻地抚慰,让他即将炸裂的心脏得以舒缓。

元昊知道这是一种魔法,能够触及到内心深处的魔法。可谁又能拒绝春波深处的温柔呢。他很愿意享受这种轻柔的抚触,愿意向春波流淌的倾听者敞开心扉:

“公输孟启原本只是公输家一个手艺不错的孩子,直到有一天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坠落在他家林子里……”

“……他家里突然就多出一位蓝色女神玛雅,银蓝色头发,湛蓝的皮肤,深蓝的眼睛还是竖瞳……”

“然后,他就开始变得神奇,公输家的机关就变成为神器。在岱京城一举歼灭三万纪军无一幸存。”

“……五百人的公输军团北上‘岱严关’对付八十万纪军。纪军,纪国的钱粮库里突然就出现了上千斤的‘假银钱’全都黑了心。”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公输孟启一行三人潜进纪军钱粮库之后。确实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魔法。”

“……而他更是在一夜之间造出五十个钢铁堡垒,每一个都大如山丘,重达三万斤,还能行动自如结成‘阴阳五行阵’。让‘无敌战神’的八十万纪军溃不成军……”

“而后他神奇的权杖诞生。要啥有啥……哦,除啦粮食。”

“那位蓝色女神玛雅更是将一座海岛变成玛雅岛。造出长达一百三十六米的海上巨无霸,从东桑国源源不断地给公输军团运来粮食。”

“……这也让岳凉联军三地围困西路集团军的战略,在闪耀着七彩光晕的银币面前失败。凉国的马巴巴将军竟然经不起诱惑,跑去陈国的百科学院当教员……”

“在百科学院的开学典礼上,七十二面水晶屏风环绕在杨柳洲头形成超过九百多平米的显示屏,可以将一个人的身影同时展现在七十二面水晶屏风上显现出来……”

帐篷里的碧波瞬间波动了下,不过身在其中的元昊并未察觉,仍然继续倾述:

“……公输孟启的权杖已所向无敌,凭借着两艘‘蓝级’大船就敢两支东桑舰队。直接干掉一支,干残一支……”

“而今在元夏大陆已然是第一强者。”

“……”

“太子殿下说完了吗?那公输孟启应该还登上鼋山,染指了元夏帝国的灵气吧。”倾听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已不再温柔。

“太子说的都是实情,可还是遗漏了一些情节吧。比如:‘傩门’还有巫家小姑。”

“唉。”元昊叹息道:

“可这些都不能打败公输孟启。尽管巫丞尊在他身上施下了‘噬血舌~吻咒’,可一年的期限足以让公输孟启有通天彻地的变化,最终未必会达到效果。”

“那么太子认为公输孟启的魔法魔力是来自那个蓝色的玛雅,而不是他夫人的巫家?”

“是的!”

元昊回答得相当肯定。

“而这个蓝色的玛雅很有可能是从天而降,也就是你说的女神。”

“是的!”

元昊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么你看我像不像女神……”

荡漾的碧波在刹那间升华,连一丝水汽也没有留下,或者说全都吸入到碧波的深渊。

元昊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能够转动,第一时间便寻声而去:

他看到的是两汪深不见底的碧波,好像是一双碧绿的眼眸。

可世间怎会有如此吸引的眼眸,仿佛三千弱水尽皆倾泻进这两处无底深渊的旋涡,如果他不是已石化成石雕,一定会变成旋涡中的碎屑,只需一两次旋转就会彻底地消亡在旋涡里。

元昊没见过玛雅,他只是听说玛雅女神的眼眸像蓝色的大海。

可这旋涡的威力足以吸尽江河湖海,吸干血液骨髓。让这世间不再剩下一滴水,全都成为干涸的石像,然后碎裂成石块,石渣,石粉。

元昊感觉自己就在碎裂,沙化……

“你说这帝国的太子还有用吗?”女人的声音从两个旋涡底下传来。

古不从随意地挥了挥手杖说:

“我无所谓。反正被你‘美杜莎’石化沙化的男人多的是。如果你嫌清理沙子麻烦,我乐意刮个小龙卷,让太子永远的化作大地的尘埃。”

“那你确信的手杖能打败公输孟启的权杖吗?”被称作“美杜莎”的女人问,她的声音确实很有磁性,让人无法拒绝她的问题。

“呵呵,没有人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抵挡住‘离魑邪术’的攻击……”

“神呢?”“美杜莎”追问道。

“他可是被称作神君。而且他的权杖也好像真有魔力,未必就在你的‘墨日风暴’之下。”

古不从的右手已按住手杖顶上的墨绿色多棱体晶石,发出凄厉的呼啸声。

“他不是神!”

“唉,算啦。你老是这么自以为是,还是谨慎点的好。你别忘啦梅德韦师交待的任务:我们不是来杀人的。你要配合我……”

“美杜莎”闭上双眼,仿佛是在回想师临别时的交待:

“‘美杜莎’去吧,用你迷人的声音和双眼寻找出那个公输孟启权杖的秘密。”

随着“美杜莎”闭上眼睛,元昊就像一堆烂泥瘫软到地上。

“或许这太子还有点用呢,毕竟他对公输孟启的了解比我们都多。而且会毫无保留的倾诉出来。”

“你是‘美杜莎’你说了算。”古不从松开了握在墨绿色多棱体晶石上的手。

“‘美杜莎’只是我的代号,你想知道我的真名吗?”磁性的声音中原始的诱惑意味相当浓烈。

“不想。”古不从回答得很干脆,似乎对她颇为忌惮。

古不从居然也会有害怕的人,看来这个“美杜莎”不简单呢。

第一零三章 “美杜莎”的任务

“美杜莎”确实不简单,她是西月国师兼西洲法师协会会长梅德韦的亲传弟子。如果不是因为女性魔法师不能成为师和协会会长,梅德韦甚至会让“美杜莎”继位。

“美杜莎”天生就是海妖之女拥有最强大的水系魔法根基,水生木,进而衍生出木系魔法顽强的生命力,这还不算,跟着梅德韦后她的木系魔法竟然得到火系的传承:

因为木能生火。

从来没有人能够同时兼修三系魔法,但“美杜莎”天生的特质和超高的悟性使她得以采撷木系的“绿色生命之光”与火系的“幽冥冷焰之光”,全都融入其碧海深渊之中,创造出:

“幻海碧波光之旋”。

如果再配上她自带魔幻的“海妖之音”,普天之下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抵挡。尤其是对付像公输孟启这种“此人有疾,此人好色”的人。

梅德韦之所以会派“美杜莎”前往遥远的东方大陆去探寻公输孟启的权杖秘密,实在是迫于西月国越来越衰退的国力。

曾经西洲的文明古国在丹西、恒西依靠新兴科技崛起之后,已沦落到最边缘,都快成上述两国的殖民地了。

在数万年前整个西洲是连在一起的大陆,可后来地壳运动,最大的恒西版块向北漂移,从西月和东月的中间脱离出去。剩下西月、东月呈v字型的存在,中间的空档也变成了幻月海。

幻月海其实是西洲的内海,平均深度在1200米左右,合抱在西月和东月之间的v字中央。

地处西洲西南的西月国位于北纬12°到南纬30°之间,整个版图南北长东西窄,就像一支伸向北方的宣威火腿。其国土最南端到最北端的距离超过3000公里,可东西最窄处宽度仅有280公里。

西月国这支火腿的猪蹄指向北边的恒西版块,中间隔着约200公里宽的北湾海峡;西边是火腿的前方面朝西海,(也就是公输孟启命名的东升海)有超过4500公里的漫长海岸线。

南端是火腿的一角,名叫塞恩角;过塞恩角沿海岸线从东南往东北1500公里就是幻月河的入海口,1000公里长的幻月河也是西月国与东月国的界河;火腿内侧则是东北方幻月海,有1800公里的海岸线。

幻月海沿岸曾经是西洲文明的发源地。

而西月国更是源头所在。

西月的法师协会亦曾拥有西洲最广泛最伟大的统治权。各国的国王登基都要由法师协会的师来加冕。

可科技的发展改变了这一切。

随着铁矿、煤矿、蒸汽机和皇家科学院的出现,法师的作用越来越被民众所忽视。低级的法师甚至要靠街头卖艺为生。

梅德韦为此颇为焦虑,他渴望得到更强大的魔法来强化法师协会,继续用魔法控制西洲大陆。

公输孟启,公输军团,在东方大陆突兀地崛起引起了法师协会的注意,事出平常即为妖。而且这事还发生在天降异象坠入公输家之后,所以,不管公输孟启使的是妖术还是魔法,梅德韦觉得都有必要一探究竟。

为此他派出了“美杜莎”,她是所有男性的毒药。

而古不从也是个强有力的助手,这个性情乖戾的家伙在乌素沙漠被西洲魔法师解救后,修习了西洲的风系魔法,又故作神秘地取了个恐怖的东方名字:

“离魑邪术。”

还真就混出名堂来,让凉国王室对他是又怕又恨又无可奈何。但从根本上说他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西洲人。

西洲魔法师。

“美杜莎”沉思片刻说道:

“我看我们应该赶去江都,先接触下这位拥有魔法权杖的国王。”

古不从接口道:

“那正好啊,听说他要率百科学院的学员去岱京城,在八月十五和岱国的王家机关学院学员比试。而且比试之后还要做所谓的环球航行,就可以顺道回西月国呢。”

“古,你这算是逐客令吗?”“美杜莎”冷冷地向他瞟去。

“对于此次任务你根本就不上心一味的拖沓,在西京城一呆就是三天,说什么收集情报,现在连帝国的太子都收集来啦。”

“怎么着,你还有等那个公输孟启把权杖给你送到西京来。恐怕你没那本……”

“噌。”古不从窜起来提着手杖就往外走。

“你等着,老子这就去把那权杖给你抢来。”

“古你别急嘛。要去也得咱们一起走,你不能把我扔下,人家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

“美杜莎”软软的一句话就让古不从停下了脚步,这在之前是完全不可想象的。即使他对她有那么一点忌惮,可也不至于到如此言听计从的地步。

只是古不从心中确实有种莫名的惶恐,这感觉是他此次回到大陆就产生的。

作为一名修行了近二十年的风系魔法师,古不从也已进入到高级魔法师的境界。而风系魔法师不但有敏捷的攻击,还有超强的感知。

他神经质的特性似乎让这种感知变得尤为强烈。

古不从(胡从)的心理疾病其实是在娘胎里就落下的病根。他娘怀他之时才十五岁,父亲胡海十七岁,就是胡庆爷也只有三十七岁。全家人混迹绿林之中,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所受的惊吓其实不言而喻。

就在他出生的那段日子,胡家还在躲避仇家的追杀。

故而胡从的幼年,少年,都在刀光剑影中渡过的。他其实很害怕,但爷爷,父亲,乃至母亲都拿着刀剑告诉他:

不要怕!你是男子汉,拿起武器跟他们干!

就这样胡从也养成了枕戈待旦的习惯,他甚至在睡梦中挥舞钢刀把自己的衣服,被褥,全都绞成了碎片。

直到这时,胡海夫妇才发现儿子是有问题的。

可惜太晚啦。

胡从对他在发狂之中杀死父母的举动其实是充满自责的。但爷爷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或者根本就不会相信他的解释。

在荒凉的乌素沙漠中,只有心魔与病魔与胡从为伴,每一粒沙子都成为他的敌人。当他开始修习风系魔法之时就发誓,要卷走每一粒飘向他的沙子。

“离魑邪术”就像在梦中杀人一般,你看不见我,我却能杀你

杀,杀,杀!

七年前,他就感知到四王子的用心,潜入其府中将一众王子,杀手,干掉大半然后去了西洲。

古不从知道即使他贵为驸马,贵为国师,但憎恶他的大有人在,他也不可能杀光所有人。反倒是在西洲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虽然法师协会的高层有几个人知道也不会去打扰他,于是他便隐居到丹西国去。

直到梅德韦派“美杜莎”来找他,去探寻一个叫公输孟启的人。

第一零四章 到达江都的马戏团

一回到凉国,古不从就得知这公输孟启是个相当扎手的人物。他同时还了解到岳凉联军曾把公输军团的西路集团军分割包围,完全有能力将其消灭,谁知最后却败给了陈国的银币。

陈国的银币铸造得确实精美,随时都铮亮如新,随时都能焕发七彩光晕。

古不从久居丹西,丹西国使用金币、银币多年,可打造工艺绝对比不上陈国银币。

他还知道老爷子胡庆爷已经亡故,临终以“玉竹筚篥”相托,让胡家五兄弟加入公输军团,现在全都是赫赫有名的将军。

对于胡家兄弟,也是自家兄弟,古不从谈不上什么感情,也没有多大的仇恨。事情已经过去近二十年啦,岁月让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时常记起的是自己在丹西的三个孩子:

古里亚,古里安,古里尔,他们现在……

“怎么,古大叔,你好像又走神啦。”“美杜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甚至还撮起嘴一口气吹向他的后脑勺。

古不从没有理会她的挑逗,“美杜莎”是所有男人的噩梦。谈谈地说道:

“可以把这家伙带上,他知道很多细节。”

这次“美杜莎”没有反对,她早已从元昊的倾诉中听出他对公输孟启的怨恨,他是公输孟启的敌人。

而敌人是最了解对手的人。

……

八月初五,“蓝级”大船又从东桑运回大量的粮食,盐,丝绸还有三千多招募人员,而陈国与之交易的则是纸张。

现在仅东桑向陈国输送的人口就接近五千,至于大陆其他诸侯国跑到江都来的人则不下十万。

能够不远千里前往江都的大多是激情澎湃的青年人,因为这里有最好的学院,有最好的作坊,有最好的手艺,有最厉害的国君。无论是求学还是淘金,江都都是理想之地。

而且经过公输军团和江都百姓两个月来的努力建设,将一座被战火毁坏的江都变成了繁华美丽的大都市。

在古不从的记忆中帝都应该是元夏大陆最繁华的都市,马戏团从白川口乘船沿大江顺流而下,在经过帝都时依然可以望见高高的城墙,巍峨的宫殿乌压压的绵延大片。

“美杜莎”由衷地感叹道

古,这元夏的帝都真够雄伟的,比西月国的都城西尔班和丹西国的都城伦特加在一起还要大!

她的声音充满敬畏和庄严。

古不从默默点头,只是感觉帝都的人气已大不如前,就像暮色中的老宅。

元昊则垂头丧气没有出声,他在想象若是到了江都,这位“美杜莎”会用怎样的声音惊叫。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这个女人怎么会发出那么多不同语气的声音:

魅惑,庄严,清纯,妖冶,迷茫,嘹亮,婉转,铿锵……

她的相貌也非常的美艳:

白色的肌肤将西洲人的特征表现得非常突出,以至于鼻尖上的淡淡雀斑都显露出来。栗色的头发用金色的丝线扎成许多的小辫子,在阳光摇晃起来就像满头的金蛇:

美得惊艳吓人。

五官的立体感很强,高高的鼻梁让眼窝深看起来更深。但元昊不敢触及那碧绿的深潭,只在侧面偷偷地窥视一下让人心悸的余波,也会有瞬间僵滞的感觉。

如果不是一件宽大的披风包裹着她曼妙的身姿,元昊估计自己早就沦陷在她的裙底。那是很短的短裙,配着长靴。

东方的女孩绝不会穿成这样的。

“美杜莎”是女孩吗?元昊不敢确定她的年龄。也许十五岁或者十八岁,甚至二十五岁。青涩、清纯、成熟都可能在她身上展现。

而她的声音则能囊括三岁到三十岁的区间,亦或更多。

行船顺着右江从西南方进入江都,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河道之中沿河两岸呼喊声吆喝声不断

“珠珠商行上新货啦!东桑岛的丝绸,丝绢,欲购从速!”

“新款的马镫,铁器,请到‘隆昌号’预订……”

“国君塑像,‘赤桑号’船模,火爆销售……”

“哟,王老板,动作够快的。昨儿才到,今儿又出发呢。这次赶的啥鲜货啊?”

“嘿嘿,全是好东西呢:单骑车,盐,还有铁农具。”

“哇!单骑车都能搞到,王老板挺能耐啊!”

“嘻嘻,排了十几天的号呢……”

“”是官府巡河船敲锣的声音:

“要入城的船只靠右排队,还有十分钟就到升桥放行时间。排队,排队!莫要拥挤!”

“入城还要排队?”古不从搞不明白。

元昊连忙解释道:

“是的驸马爷,陈国新近在前边建起座‘赵良桥’,超过三丈高的大船就无法从桥下通过,得等到每个正时桥面收起才能通行。”

“咱,驸马爷的座船就超过三丈,所以要排队等候。”

古不从闻言皱皱眉头,说到:

“这右江至少也有五六百米宽,能架桥已不容易,还能把桥面收起来?”

“是的。驸马爷马上就能亲眼见到。”

“是吗,看来这公输孟启的机关建造也还有些本事……”古不从随口说道。

“不,驸马爷。入陈这两个月来公输孟启主要忙于陈国朝政,还去东桑国打了一仗,江都所有的建设都是公输军团的工兵们在干。这‘赵良桥’就是以建造者‘赵良’将军的名字命名的。”

古不从的手杖抖动了下,杖头墨绿色的晶石闪过一丝墨影。

一直没说话的“美杜莎”终于缓缓地冒出句:

“那就是‘赵良桥’吧。看来这位公输国君不只会魔法,还会用奇人嘛。”

元昊非常认同她的看法。

“”的锣声中,“赵良桥”中段的桥面正在张开立起。

“赵良桥”呈南北走向横跨右江,跨度达到六百米。南北两岸是对称的三孔石桥,各长二百四十米,而中间段的一百二十米则是可以向两边收起的吊桥结构。

此刻,南北各六十米的吊桥正在拉起,就像个巨大的“八”字,上行下行的船只皆井然有序列队通行。

当古不从的座船从桥下经过时,仰望着高高立起的桥面心中也不由得升起几分崇敬。

“美杜莎”问道:

“这是进王城了吗?好像没有城墙。”

元昊轻轻摇头又点头说:

“这才刚刚进入江都城。之前的城墙,王城都在战争中毁掉了,公输孟启来到江都后下令拆除城墙,将砖石用于民房,桥梁,河堤的修建。”

“至于王城嘛,现在也仅建起了‘百灵’和中和殿。公输孟启还住在军营呢。”

“这或许是个好机会。”说着他看了看古不从。

古不从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机会,开阔的军营未必就比严密的王城好下手,他的隐身术反而是要借助各种藏身遮蔽之物才有最佳效果。

“美杜莎”也微微一愣,军营的杀气是对魔法有着天然的抑制力。

杀气越强抑制作用越大。

第一零五章 “离魑邪术”

作为此次任务的领导核心“美杜莎”当然要做出决策:

“古,我们还是先上岸表演马戏吧。先增加亲和力,机会总会有的。”

元昊很想说,你的声音就是最好的亲和力。

还有他似乎没必要露面吧,堂堂帝国太子沦落到与江湖卖艺的为伍……

“美杜莎”仿佛看穿元昊的心思,柔声道:

“来,我给你装扮一下,保证别人认不出你的。”

装扮?是易容吧。难不成西洲的魔法还真能把人变成蛤蟆,成为蛤蟆太子。

尽管元昊有十万个不愿意,可他早就是“美杜莎”手中的木偶,怎么摆弄可由不得他啦。

经过近两个月的建设,江都城的功能区域划分已相当明确:

北边中央临近柳江的位置是曾经的王城,而今依然是新陈国的权力核心,“百灵”,“中和殿”包括公输国君的中军大帐都在这里。

在“百灵”的左侧是陈国的宗庙,再往左西北方就是朝臣们的宅邸。“中和殿”的右边是“禁军营”,再往右东北方是工部和其属下的工坊,包括铸币坊、造纸坊、织造坊和器具坊等。

在工部的一众作坊的南边是曾经的东水门,两个月前公输孟启就是从这里进入江都城的。现在这里是陈国的府库和港口。

跨过右江上的“青龙桥”就是国宾馆,吏部,户部,礼部也都在此区域。这里也被成为东市区。

再往南从城东南到西南的“赵良桥”这一片是江都百姓的居所,也就是居民区。而“赵良桥”所在的西南方,右江及其支流从江纵横交错水网密布,有众多的码头、仓库、商铺,是江都城的商业区也称西市区。

过“赵良桥”向北则是刑部,兵部,廷尉,盐务司,还有校场,营房,军马场等。与东边“青龙桥”遥相对应的“白虎桥”在此横跨右江支流从江。

在上述所有建筑的中心区域是圆形的“双鱼广场”。

虽然右江,从江,还有柳江的支流枝河将这一区域分割成诸多碎片,但经公输国君规划再由公输军团打造,筑堤修坝硬是建成一个直径长达六里的“双鱼广场”。

由于这广场很像太极图,所以也叫“太极广场”。

双鱼的鱼眼处是两个湖泊,北边的多与柳江、枝河相连是翠柳湖;南边的和右江、从江相通是白沙湖。

其实整个江都城的水系都是相通的。

公输孟启之所以要打造这样一个圆形广场是借鉴岱京保卫战的经验,为不设防的江都隐藏下一座流动的瓮城。

巨大的“双鱼广场”自然是马戏团表演的上好场所,尤其是翠柳湖和白沙湖都是人流如织的地方。

元昊更希望古不从能够选择白沙湖,因为这里靠近居民区离军营要远两里多路,心理上感觉把稳些。

可“美杜莎”最终选择的是翠柳湖。很简单,他们就是冲着公输孟启来的。

西洲人的马戏表演确实挺新奇挺精彩的,一个时辰的暖场演出就在江都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同时也让“美杜莎”领略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消费实力:每个时辰一个银币的收费比起西京的五十个铜钱价格高出至少二十倍。可对陈国的百姓们来说却根本算不得什么高价,人们在看到高兴之时还不停地向场内扔银币呢。

无数的七彩光晕让表演者也兴奋异常,尽情投入表演也就更加精彩。

还好“美杜莎”只是将元昊装扮成普通平民的样子在通道口收费,这令他多少好受点。要是像古不从一般作西洲人装束,估计他早就露了馅。

看着白花花,光闪闪的银币像流水般收入囊中,元昊突发奇想:

要是本太子能有几个这样的马戏团在陈国各地表演,岂不是能让帝国赚得盆满钵满,那帝国也能很快繁荣起来。

就连古不从、“美杜莎”都有了类似的想法,这要是在陈国巡回演出一年,回到西洲个个都要成为大富豪吧。

要知道精美的陈国银币价值丝毫不逊于女王的金币,甚至更高。因为他们造不出那闪耀的七彩光晕。

公输孟启则是另外一种想法,看来陈国民众很有娱乐需求嘛,简直到了挥金如土的地步。既然有如此轰动的表演,那本王也去观赏观赏算是与民同乐。

当然公输孟启此去也不纯粹是为了观赏马戏,因为已有“影子”的情报证实,这个马戏团是凉国二驸马古不从由西洲带来的。

也就是说人家已经找上门挑衅来啦。

不管“离魑邪术”有多厉害,他都必须应战。况且他还有对付“离魑邪术”的底牌,那就是:

胡往,胡来,胡家兄弟都能感应到古不从的出现。

在流沙谷的沙匪被古不从(胡从)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干掉之后,胡庆爷也着实吓坏啦。他遍访大陆各家各派不管巫术邪术法术,只求破解“离魑邪术”,最终获得一个被动的法子:

血缘感应。

人与人之间的感应有许多,诸如失散的母子、父子;又如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有发自情缘的,也有出自血缘的。

而血缘感应则是生命中无法抹去的印记。

所以,出于对胡从“离魑邪术”的担心,胡庆爷请术士在胡家兄弟身上施下法术,加强兄弟间的“血缘感应”以便能够在三百步内感应到相互的出现。从而做到提前防备。

有胡往,胡来,兄弟俩打头阵,还有严如碧小姑娘的近卫队护驾,公输孟启自然也信心前往“双鱼广场”看一场精彩的马戏。

严如碧的近卫队是来自大姑奶奶严家庄。

在“火烧赤岩礁”的战役结束后,严牧之就接到严如碧机关鸟传书,要父亲从庄里精选十二名功夫顶尖的女子交由杜大娘杜婉带领前往江都城,她这个近卫队长要为国君哥哥组建一支近卫队。

严牧之早已得知小女在“西港之战”中的杰出表现,一个严重自闭的女孩在公输孟启身边不过几天就有了惊天转变,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是高兴得不亦乐乎。如果不是老太太需要人照顾,他都想率二位夫人到江都加入近卫队。

酉时,“双鱼广场”上开始点起灯笼火把,将整个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

公输国君怀抱太子陈喜,领着二位王后巫念、田点点,元春公主,陈国王后白涛,东桑王妃桑木静香,在沈织柔,严如碧,胡往,胡来等人的簇拥下来到翠柳湖畔观赏西洲的马戏表演。

第一零六章 菱花镜

对于公输孟启的来到元昊并不感到意外,只是他居然敢抱着小喜喜一起出现就有些出乎意料。以“影子”的能力肯定早已获悉马戏团是古不从带来的,可公输孟启丝毫不以为然,难道他就真的不怕古不从的“离魑邪术”。

对于国君的到来,陈国百姓全都报以热烈的欢呼,并主动让出前排的座位。

公输孟启一手抱着小喜喜,一手高举权杖向百姓、向场内表演者挥动致谢。

古不从在外圈的帐篷中死死地盯住那金玉双色的权杖,实在瞧不出什么端倪。

“古,去吧。试试这位国君的权杖,但不要下狠手。他身边的人可个个都不简单。”“美杜莎”同样在帐篷中观察着场内动静,她向古不从发出了命令。

场中正在表演的是大狗熊和两只小熊仔。

和西京的表演不同,这次大狗熊表现得像个慈祥的熊爸爸,和小熊仔在玩滚木球。笨拙的熊爸爸好几次都从滚动的木球上摔了下来,两个小熊仔趁机爬上木球,没心没肺地踩着木球从熊爸爸身上碾压过去。

滑稽的表演引得全场观众捧腹大笑。

小喜喜高兴得在公输孟启怀里又蹦又跳,拍着小手儿“咯咯咯”的笑。

白涛看着有些过意不去,轻声道:

“陛下,还是把小喜喜交给妾身吧。不然百姓们还以为这表演是在影射陛下呢。”

“哈哈哈。”公输孟启笑道:

“陈国王后多虑啦。即使小喜喜踏着本王的双肩登上王位那也是应该的,他本就是陈国未来的国君。本……”

听他说得如此肉麻,巫念和田点点一左一右皆伸出手来在他后腰上狠狠一拧,疼得公输孟启龇牙咧嘴不再吭声。

白涛坐在三人身后,二位王后的小动作她固然是看得清楚,抿紧嘴唇不再开口。倒是她身旁的元春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在观众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中,熊爸爸带着两只小熊仔退场了,出现在场中的是头戴黑色圆顶硬礼帽,身着黑色燕尾服,手中拿着黑色手杖的古不从。

胡往,胡来,悄然地靠到公输孟启身前;巫念和田点点两人手中各多出一面能照见灵异、诡异之物的“菱花镜”;沈织柔已经握紧了“千羽飘”;严如碧左手抽出了红伞,右手则握住了白伞;十二名近卫队队员全都将黑伞提在身前。

公输孟启仍旧面带微笑望着古不从,让小喜喜坐到自己怀里,双手把玩着权杖挡在小家伙身前。

场内的空气似乎在刹那间凝滞,元昊猛然发现场中的观众大半都透出杀气,他们可不是普通观众。

看来公输孟启并未轻视古不从。

现在,古不从就像只聚光灯下的老鼠,上千道凌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就算是他施展出“离魑邪术”恐怕也难以隐身攻击到百步之外。

古不从当然也感受到了如芒似剑的目光,他可以不在乎这些目光,一旦“离魑邪术”施展出来,这些目光是看不见他的。但他能感受公输孟启身前还有一道他看不见的屏障,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穿透,只有遵照“美杜莎”的命令,先试探一下。

古不从脱帽鞠躬,开始像一个专业的魔术师一样表演:

黑色圆顶礼帽里里外外完完全全地向四周的观众展示一番,然后倒立在左手,右手伸进去好一阵摸索,猛地提出一只兔子来。

“好!”

公输孟启带头鼓掌,全场顿时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

古不从放下兔子继续倾情演出。

来回走动中,以类似的手法又揪出来四五只兔子,还拉出来两只小狗。小狗“汪汪”的叫着追得兔子满场飞奔,一下子将所有观众的目光吸引过去。

圆顶礼帽里面还不停地有东西冒出来,五光十色闪耀着金属光芒的碎片像喷泉般冲向空中,碰撞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挥舞的手杖也挥洒出无数闪亮的火花,如同火树银花让人眼花缭乱。

金属的碎片和闪亮的火花在场中绽放,有些已飞溅到观众席上,当然也不可避免的飞向了公输孟启

在五光十色的金属光芒碎片闪耀而出之时,公输孟启便为小喜喜戴上了个类似防毒面具的头罩,而且眼眶处镶嵌的是墨绿色的水晶片。这样就不会伤到小家伙的眼睛。

当更多的碎片和火花飞溅过来时,公输孟启挥动权杖,已在身前竖起一道透明的屏障。那是“星空蛋”的材质,抵挡这些碎屑绰绰有余。

古不从知道这是他发起攻击的最好时机,可他却没有把握突破公输孟启身前的屏障。

而“美杜莎”已款款出场,脱去披风的她身材是相当的火爆,尤其是绿色的短裙完全颠覆了东方人的尺度,引得全场雄性荷尔蒙爆棚,无数的尖叫声响彻江都城。

“美杜莎”走过古不从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圆顶礼帽继续向公输孟启走去……

她要亲自动手啦?

说实话,古不从也没见她出手过。但他非常清楚,“美杜莎”的实力绝对在他之上。

“美杜莎”迈开大长腿优雅地走向公输孟启,直到他身前三米的地方才停下脚步,她知道只要自己弯腰伸手就可以就权杖从公输孟启手中夺过来,可却没有勇气那么去做。

因为她看到有一把红伞在公输孟启的身后撑开,那红伞在慢慢的旋转,旋出微微的红晕却是异常的妖艳,丝毫不逊于她的碧波荡漾。

“美杜莎”甜甜的一笑,笑容足以倾人城,玉臂捧着圆顶礼帽高高举起,露出光洁的腋窝,尖叫声更加响亮。纤纤十指拎着礼帽猛地抛向空中:

“扑啦啦”飞出一群鸽子。

鸽子们向观众席上飞去,有的落在观众头顶,有的落在观众肩上。

有三四只鸽子也同时向公输孟启的头顶、肩上落去。

长长的“千羽飘”挥出丈外,别说三四只鸽子,就算是三十只鸽子也会被赶走。如果不是公输国君又继续看演出,这些鸽子恐怕早就血溅当场。

“美杜莎”微笑着望着鸽子被驱离,双眸的碧波向公输孟启的眼中垂落。可两面“菱花镜”挡在他眼前,将两束绿光反射回来。

“美杜莎”一个劈叉降低身子躲过反射的绿光,同时抬手接住缓缓落下的礼帽向四周展示,动作优雅连贯仿佛那两束绿光就是表演的一部分。

她就是一个表演者。

但“美杜莎”清楚,有这帮人在公输孟启身边,她和古不从联手也不能夺下公输孟启的权杖。

而那权杖确实很神奇,施展的应该不是魔法。

第一零七章 收 买

场中的表演还在继续,换作了小狗钻火圈。

而古不从和“美杜莎”则双双在掌声中退场。

元昊算是看出来了,就在刚才精彩纷呈的表演中古不从和“美杜莎”已相继出手,可惜他俩皆不是公输孟启的对手。虽然表演中没有撕破脸皮,但真要翻脸那马戏团这几十号人可不够公输军团塞牙缝的。

还好没动手,否则他很可能都会不明不白的夹在中间葬送掉。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元昊决定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还是回到帝都当个安分守己的帝国太子算啦,吃吃喝喝得过且过吧。

想着想着,元昊的身体已不知不觉间挪到了通道之外。

“这么精彩的表演还没看完呢,太子殿下就要走了吗?只是这身装扮可有失帝国的威严。”

元昊大惊,他已装扮成这样就连自己的随从都未必认得出来,怎会还有人认识他呢。定睛一瞧,哟!说话的人他认识,还一起在帝都喝过酒的。

说话之人乃是西路集团军的主簿毛减。

毛减继续说道:

“太子殿下既已到陈国,理应通知下国君的,也好让陈国好好招待殿下才是。要不去小的先陪殿下去国君的大帐坐坐,待国君看完演出回来设宴为殿下接风。”

毛减虽然说得很委婉,但元昊知道这不去是不行的。毛减身旁站着的可是威风凛凛的中央集团军副司令赖义。

古不从和“美杜莎”很快就得知元昊被公输军团带走的消息。

“怎么办?公输孟启显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要不就立马动手……”

“动手?古,你认为我们有几成胜算。别的不说,公输孟启身边的两位王后加上那个拿红伞的女子就足以对付我的。”

“美杜莎”很清楚,她刚才发出的“幻海碧波光之旋”虽然未尽全力,可二位王后手中的镜子却是她天然的克星。而拿红伞的女孩更可怕似乎根本就不受魔法影响。

“美杜莎”的魅惑都是针对男人的,偏偏公输孟启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令她束手束脚。她反问道:

“你有把握对付其余的人吗?”

古不从摇头,公输孟启身前的屏障一直是他无法参透的障碍,刚才表演的时候他已经用碎片和火花进行了试探,结果根本没探出那透明屏障是何种物质,居然在碎片划过,火星烧过之后毫发无损。

连那怀里的小孩子都没吓到。

“所以”“美杜莎”放慢了语速,她在认真分析。

“所以,我想我们的任务还是完成了一半。至少我们知道公输孟启的权杖确实是神奇的,而且不像是魔法法术之类的路子。”

“他的两位王后倒是会法术,那反射绿光的镜子就有法力,能破解我的‘幻海碧波光之旋’。”

“那你的意思是……放弃?”古不从试探着问。

他倒是很想马上就回西洲,刚才见着胡往,胡来,凭着二人的身形相貌他也能猜到他们就是胡家兄弟,看年龄其中一个应该是胡往,至于另一个是胡来还是胡去则不确定。

只是不管他们谁是谁,古不从的心中已没有杀意,反而是公输孟启怀抱中的小家伙让他想起自己的小儿子古里尔。那也是一个尚未满周岁的小家伙。

一个男人不管他曾经是多么的狂妄,经过岁月、家庭、孩子的磨砺后都会变得平淡。

“美杜莎”清楚古不从的现状,故而能够很容易就揣测到他心中的想法,但她又不想就这么放弃。

“古,你说那公输孟启已经清楚我们的身份后为何没有翻脸,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把我们团灭在这‘双鱼广场’上。”

她的问题也是古不从困惑的问题:

是啊。通过刚才的试探,彼此都已清楚的知道对方的实力。公输军团完全有消灭马戏团的实力,可他们明显没有动手的意思,对马戏团的试探行为保持了相当的克制。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据说公输孟启曾答应胡庆爷,给自己三次机会。难道就是这原因……

“不知道……”

“不知道?莫非是因为你的兄弟……”“美杜莎”没有说下去,因为古不从的脸已变得比锅底还要黑。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意思她还是懂的,她也绝对没有挑唆古不从的意思,真要动手那岂不是把自个也撂在陈国啦。

“美杜莎”和古不从久久不能决断。这时场内已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他俩都知道这是马戏团今晚表演的最后一个节目。

公输孟启会在看完节目有所行动吗?

公输孟启也知道马术表演是今晚的压轴节目,临近结束之前他终于起身做出行动:

向场中扔出一大把银币。

顿时,无数的银币从观众席上飞出像雨点般洒落场中,划出无数道七色的彩虹。

马戏团所有的表演者都激动万分,冲到场内鞠躬谢幕。

“美杜莎”喃喃念叨:

“难道?难道,公输孟启想收买我们……”

……

“是的。不瞒太子殿下,小王确有收买西洲马戏团的打算。”

中军大帐之中,公输孟启正与元昊太子把酒夜谈。

“太子殿下应该也已看到,陈国百姓还是很喜欢此类表演的。而且他们的演出也的确精彩。”

“是,只是,咳咳……”元昊期期艾艾地难以作答,他真的捉摸不透公输孟启,不知其心中是何打算。

公输孟启知道他顾忌的是古不从的事情,于是直截了当挑破话题:

“太子殿下是担心有人挑唆:‘是殿下把古不从带到江都以对付小王的’吧……”

“啪”元昊吓得面如土色,筷子也掉啦,酒杯也倒啦。结结巴巴道:

“不,不不,我也是,被,被逼的……”

“太子殿下多虑啦。小王自然不会听信那些道听途说的传言。”公输孟启微笑着把身子向前凑了凑,轻声说:

“何况你也左右不了那位‘美杜莎’姑娘,胁迫太子的也是这位‘美杜莎’吧。”

“额,是”元昊冲口而出,随即发现他在公输孟启面前简直就是透明的。

“那太子殿下对西洲人又了解多少呢?他们为何突然会对小王感兴趣,难道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马戏表演?殿下想过这些问题吗?”

元昊忽然语塞,公输孟启的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上来,而且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些问题。

西洲,是个遥远且模糊的概念。

第一零八章 ?同 ?行

颜还彦和李于斯两人共同展开一幅巨大的塞蓝世界地图,呈现在元昊眼前。

公输孟启的权杖首先指向了元夏大陆,说道:

“太子殿下对这块还是熟悉的吧:元夏大陆,塞蓝星球最大的陆地。可在塞蓝星球的陆地面积中也就只占三成多点,如果放眼整个塞蓝世界,不过是十分之一的地界。”

“在我们大陆的西边是西洲,有三大板块四个主要的国家,分别是恒西国,丹西国,西月国,东月国。”

公输孟启的权杖继续移动。

“东边就是东桑国。这个想必殿下已有所耳闻,如果殿下想了解更多,小王这里还有东桑王妃进献的东桑地图。”

元昊没有表态,他早已被巨幅的地图所震撼,目光只能是尽可能地跟上公输孟启的权杖。

“南边是南洲。由亚南,图南,两个大陆板块和摩南岛,沃南岛,两个超大岛屿组成。那里虽然没有国家的存在却是物产丰富之地,将来会大有作为。”

“殿下也看到了,咱们的塞蓝世界超过七成都是蓝色的海洋。东升海,西望海,北溟海,南离海,这些都是小王的命名。”

“也是‘蓝色计划’的范围……”

“咣当!”

元昊直接从凳子上摔到地上。

“傩门”的情报中曾提到过公输军团的“蓝色计划”,但具体内容不甚清晰。通过“蓝级”大船从海外运粮和“火烧赤岩礁”战事,元昊判断“蓝色计划”也就是从东桑岛的运粮行动。

可,可今天公输孟启向他展示出一幅无边无际的画卷,即使他坐拥整个元夏帝国,恐怕也只是一只井底之蛙而已。

不!这不是真的。是公输孟启忽悠他的。

如果不是和“美杜莎”古不从相处几日,听到他们谈起万里之外的西洲,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太子哥哥,你咋这么激动。陛下说的可都是真的,这地图可是玛雅家主和陛下共同绘制的。”

元春边说边扶元昊起来:

“哥,你想想看仅一个月的时间就有五千多东桑人来到江都,还有几十万石的粮食,盐,丝绸,这些可都是真真切切的存在。我还跟着东桑王妃学会了许多东桑语言呢。”

“还有你自己不也和西洲的马戏团相处了四五天,他们不可能是凭空掉下来的吧。”

“陛下早已让百科学院发出告示,在八月十五和岱国王家学院比试之后就要做环球航海呢。要不你和我们同行吧……”

陛下,环球航海,同行……

元昊的脑子瞬间被大量的信息塞得满满的,几乎就要爆炸开来。任由元春把他拉起来,茫然地坐在凳子上望着公输孟启发呆发傻。至于元春后面在说什么全然听不进去。

公输孟启见状摆手让元春暂停说话,等元昊回过神好好消化下这些信息再和他交流。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元昊才慢慢有了反应,两眼不停地在塞蓝世界地图上扫来扫去,从熟悉的帝都到庞大的帝国,从每一处山脉到每一条江河……

最终他长长地叹息,原来他熟悉的,知道的疆域是那么的狭小,就这样的格局怎么可能和公输孟启较量。如果公输孟启要图谋帝国,不过是举手之功。

元春刚才说啥来着?

环球航海,同行?与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瞧见元昊探寻的目光,举起酒杯说道:

“来,太子殿下咱们先干一个。提提神,再接着聊。”

元昊忙举杯应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精的作用应该会让人兴奋起来吧。

“说真的,太子殿下咱们还真没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喝酒,也没有畅所欲言的沟通过。彼此之间确实存在一些,或者说是很大的误会。”

公输孟启的态度相当的诚恳,他站起身亲自替元昊把酒斟满,接着说:

“殿下请看地图:‘美杜莎’是在四月底从西月国的国都西尔班出发渡过幻月海,经亚特海沿西西海峡到达丹西国的斯科顿,然后和古不从汇合,再从雾港启程横渡西望海到达夏港进入凉国直抵西京。”

“这可是一个历经三个多月,长达两万里的漫长行程。他们出发的时候咱们应该还不曾相识,所以不可能是殿下把他们带来的。”

元昊被公输孟启的分析惊得瞠目结舌:

他是妖孽吗?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就仿佛亲眼目睹,亲身同行似的。

公输孟启随即回答了元昊的疑问。

“殿下不用为此感到惊讶,这些消息是‘影子’花一百个银币从‘收费口’那儿买来的。”

哦,元昊懂啦。

“不过西洲人的用心倒是细思极恐啊。仅仅是一场岱京保卫战,就惊动他们不远万里而来,可见他们对元夏大陆关注之深。可咱们彼此之间却在算计彼此……”

元春对元昊撇撇嘴,那意思是:

算计得最多的就是太子哥哥你呢。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公输孟启没有理会兄妹俩的小动作,继续他的分析:

“所以,咱们应该携起手来,共同面对西洲人才是。西洲人在很多方面已经领先咱们了,比如:‘蒸汽机’不知你们可曾听说?”

“蒸汽鸡”?

元昊的第一反应就是一种鸡的做法,随即明白公输孟启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吃的。

果然,公输孟启解释道:

“‘蒸汽机’据说是一种利用烧开的水汽做动力的机械,小王也只是耳闻,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

这世上居然有公输家不知道的机关,元昊、元春都来了兴趣,竖起耳朵听他讲解。

“诸子百家各有所长,这原本是好事,相互交流共同进步才能发扬光大。可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听说西洲那边倒是可以讨价还价买卖交易各种手艺、技术、机械的,这点比元夏大陆好多啦。就算是小王要与手下不同门派的工匠交流有时也是很难的。什么独家法门,不传之秘啊,各种壁垒多了去。”

元春眨眨眼说:

“陛下的百科学院不是正在打破这些壁垒吗?学员们相互之间的学习交流也很多的。”

公输孟启点头道:

“百科学院是一个好的开始,本王更希望这种学习交流能够扩大、持续,所以要和岱国的王家学院比赛。目的不是为了输赢,而是促进这种交流的意识。”

“本王还要带着学员们去环球航行,去南洲,去西洲,学习更多实际实用的本事。不知殿下是否愿意同行呢?”

“额……”元昊犯难了。

公输孟启的邀请的确充满诱惑,可与之同行又感觉随时都笼罩在他的光环之下,堂堂帝国太子还不如一个诸侯公爵。

所以尽管元春公主极力劝说,元昊也没明确表态。

公输孟启也不勉强,说:

“这环球航行少则三四月,多则五六月,其中不可预料的因素亦很多。殿下有所顾虑也很正常。”

“不过,小王想请太子殿下帮个忙不知可否?”

“你请我帮忙?”元昊有些不解。

“是的。请太子帮忙去和古不从的马戏团谈谈价钱,让他们给‘蓝级’船队做向导前往西洲。”

“这……有必要吗?”元昊其实挺怵古不从和“美杜莎”的。

公输孟启点点头。

“确实有必要。如果公输军团或者陈国的人直接出面都会令古不从无法接受,个中原因想必殿下是知道的。”

元昊明白啦。

“我可以去试试,但不能保证成功。”

“太子殿下一定可以的。请告诉他们:本王后天出发。他们也可以在‘蓝级’大船上继续表演,继续捞金。”

第一零九章 向 导

向导!

古不从和“美杜莎”对公输孟启的要求大惑不解,也大为惊讶。

如果不是元昊的转达,完全就是被人戏弄的感觉,而他不会,也不敢。

至少“美杜莎”有办法让元昊把他和公输孟启之间所有的谈话都坦白。事实上她就是这么做的。

碧波荡漾中,他们确认了元昊和公输孟启的全部谈话内容包括元春的劝导,还有塞蓝世界和“蓝色计划”。

听到有人竟然因为一百枚银币就出卖了自己所有人的行程,古不从怒火中烧立马就要去揪出这个混蛋泄密者。

“美杜莎”将他拦住,说:

“现在谁是泄密者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应对,要不要做这个向导。”

“亦或是你还有其他想法?”

古不从的想法就是尽快回到斯科顿的家里,但他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急切,焉知“美杜莎”不是在给他下套。

“你是此次任务的负责人,有最终的决策权。若是依照本尊的性子,怎么也要亲自会会那个公输孟启,看看他的权杖到底有多厉害。”

“美杜莎”抬头望着他凝眸半晌,最终还是垂下头来,说道:

“算啦。我们也别逞能。趁着还有两天时间把已知的消息传回西尔班,我们就去给公输军团当向导。让师有充分的时间来准备迎接东方的‘客人’。”

“即便真要动手今后任何一个地方都会比在江都合适。做向导或许还能赚更多的银币不是,西洲现在还造不出这么精美的银币来。”

既然她都这么说,古不从自然不再反驳,面带忿忿之色走出了“美杜莎”的帐篷。但他的心中却是喜悦的。

古不从前脚刚走,一个灰色影子像狡猾的老鼠溜进“美杜莎”的帐篷。

“哦,美丽的‘美杜莎’女王,您忠实的仆人尼克前来向您复命。”猥琐的老鼠单膝跪在了“美杜莎”身前。

这个叫尼克的人约莫三十多岁头顶已开始斑秃,以西洲人的标准来衡量绝对是个小个子。瞧他那不停闪烁的眼神就知道这是个不安分的小个子。

小个子尼克谄媚地笑着说:

“美丽的女王,一切都在您的预料之中:公输军团的人果然找到尼克打听西洲的事情。尼克按照您的吩咐一一作答,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还……还给了尼克不少的银币。”

“不少是多少?”

“美杜莎”的态度非常高冷,她知道不能给尼克这种贪婪的人尺度放得太开,否则就完全没有底线。

“八十枚银币呢……”大概是见“美杜莎”的面色越来越冷,尼克忙从身后拿出个包裹双手捧着献上:

“还有二十银币尼克用来给主人买了件礼物,来自神秘东方的丝绸服装。要不尼克服侍主人换上……”

“美杜莎”看着他越来越猥琐的目光感到一阵恶心,冷喝道:

“去!把下面的人都盯紧些。过两天我们就要返回西洲,出了乱子我拔了你的皮。”

“是。”尼克放下包裹灰溜溜地走了。他很想看看价值二十个银币的丝绸服装是什么样子,也顺便看看“美杜莎”换装的样子……

其实包裹里的丝绸服装可不止二十银币,而是两千银币都不止的顶级奢侈品。

当朱灼亲自出面收买尼克时就看出这家伙的贪婪。不过贪婪是好事情,只要他敢伸手要,买卖就做得成。朱家人都是谈生意的高手。

最终朱灼获得的实际情报是:

“美杜莎”一行人是在五月十二日才从西尔班出发的,而古不从则是从斯科顿出发与她在雾港汇合然后横渡西望海经夏港抵达西京。

也就是说尼克之前按“美杜莎”要求透露的情报是故意增加了半个月的时间。是示弱,还是另有原因,这个需要朱灼去进一步核查。

包括甄别、核实尼克和“美杜莎”谁在说谎。

“影子”的行动是高效的,可这次显然是落后了,西洲人都已抵达江都城,他们才刚刚在西洲展开布局。

但公输孟启并没有责怪谁,因为情报工作也要服从公输军团整体的战略格局。只有在元夏大陆局面稳定之后,才有可能把精力投向东洲以外的地方。

公输孟启从来都不是个狂妄的人,他可不想作死。

只是关于“美杜莎”的情报确实少得可怜,几乎就是空白。所以投资大点也很有必要。

“美杜莎”对尼克的包裹可不感兴趣,想想衣服很可能被那家伙龌龊的双手触摸过,她甚至有些厌恶,长长的指甲一挑便划破包裹外层的丝绢。

咦。

里边是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盒子的开启处还封着火漆。

瞧这精美的木盒包装,“美杜莎”便可揣测里边的服装肯定不止二十银币,多半是公输军团的人贿赂尼克的吧。封印的火漆完好无损,应该没有被那龌龊的家伙污染。

她小心地开启封印,慢慢将木盒揭开:

一套绿色的东方风格女装长裙,感觉像薄雾一样轻,像蝉翼一样薄,而那份绿色就像碧波在其间流淌,荡漾。

不管这长裙的款式如何,反正她已经喜欢上了这颜色,她决定穿上试试。抖落身上的斗篷,“美杜莎”轻轻提起长裙,顺滑的真丝贴着她的肌肤就套在了身上。

那是一种温柔的抚触,是一抹柔情的包裹。“美杜莎”感觉这就是她的第二层皮肤,随着她的身姿摇动,荡漾出一波又一波的碧波。

让她的魅惑如同经历了一次蜕变,变得更柔美更迷人。

因为在长裙的领口,裙边,腰带,褶皱,等处镶嵌着晶亮的钻石,这些钻石像芝麻粒般细小,却如同碧波中的气泡,荡出梦幻,漾出灵动。使得长裙的绿色能够随着光线的明暗变换颜色的深浅:墨如渊,碧如蓝,翠如烟……

灯影下的幻境让“美杜莎”自己也难以自拔,良久之后她才慢慢清醒过来:

这长裙肯定是公输军团为拉拢她特制的,上面没有魔法却能增添她的魔法效果。价值绝对不止二十银币,只怕是两千银币也买不到的。

尼克那个混蛋到底收受公输军团多少贿赂,肯定是不止一百银币。那么他有没有透露出真实的情报呢……

必须给公输孟启当向导,尽快把他带到西尔班交给师。否则自己真的无法把控。

第一一零章 临湖客栈

八月十日,卯时。

公输孟启率领着百科学院选拔出来的六百多名优秀学员组成浩荡的队伍,踏上了前往岱京的行程。

这也将是他首次环球航行的开始。

玛雅传来的消息说四艘护航舰的主体业已完成,经过测试完全满足远航需要,就只有舰上的船弩,弩炮等他自己来装配。

蓝色号与蓝星号也驶过龙尾湾,按公输元帅的要求此次“蓝级”大船不去东桑,而是前往玛雅岛进行检修维护,然后一起组成环球航行编队。

公输院长把这些消息告诉学员后,学员们欢呼雀跃将脚下的单骑车踩得飞快,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那是因为没有橡胶做轮胎,工匠们便在轮圈装上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弹簧,再在外面罩上一层细密的钢丝网,做成钢丝弹簧带以达到减震的效果。

这样的钢丝弹簧减震带效果是不错,就是工艺太复杂以致造价不菲,一辆单骑车的成本至少得十枚银币。

而且在高速转动的时候就是像一群蜜蜂在扇动翅膀“嗡嗡嗡”的响。六百多辆单骑车的队伍不但像巨龙前行,声威也如同龙吟虎啸。

以至于“美杜莎”都想弄一辆来骑骑,而马戏团的人更是跃跃欲试。

公输孟启的答复很简单:

可以,五十银币一辆。

这个价格对马戏团来说完全可以接受,这两三天他们可是在江都赚得盆满钵满的。一下就将备用的十辆单骑车全买了去。

第一天六百余里的行程就是在欢快的骑行中渡过的,傍晚时分队伍抵达临湖镇。一时间不但临湖客栈,连整个临湖镇都立马被塞得满满的。

尽管已过去了二十多年,而且这么多年来胡庆爷也一直让临湖客栈保留着当年的格局。古不从依稀还记得客栈的样子,那引入中庭的半湖水,湖边青青柳……

就在古不从望着中庭发呆的时候,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他想当然地以为是“美杜莎”,于是用西洲语说:

“进来吧。”

话音未落猛地感觉来人不是“美杜莎”,因为脚步声不对。他握紧手杖,墨绿色的晶石光芒大炽。

“古驸马勿要惊慌,就小王一人而已。”进来的居然是公输孟启。确确实实只有他一人。

“你来干什么?”古不从稍稍平静了些,改说大陆语言。但手杖上的光芒并未减弱依旧是绿芒闪动。

公输孟启先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才慢慢说道: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相互多了解……”

“我们没什么可谈的!”古不从迅速地打断公输孟启。

公输孟启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完全不在乎被打断,继续说道:

“古驸马都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呢。而小王有两个义子,也即将有自己的孩子。咱们就聊聊孩子好吗。”

“咱们就从最小的聊起吧,最小的就是小喜喜和古里尔啦,他俩差不多大吧……”

古不从感觉他已触碰到自己心中最敏感的神经,瞳孔急剧收缩目光聚集得像两支寒芒向公输孟启射过去,手中的手杖也抬了起来直指他的眉心。

公输孟启放下茶杯摆弄了下手中的权杖,说:

“你其实不是个嗜杀的人,在丹西国你就没杀人,在斯科顿的乡下生活得也很平静……”

“杀你还是绰绰有余!”古不从的手杖“嗖”地就刺了过去,刺向他的眉心。

现在,公输孟启身前可没有神秘的屏障,即使有也未必就能挡住古不从凌厉的这一刺。

古不从的手杖最终没能刺入公输孟启的眉心,因为一张画像出现在他的额头前:

那是古里尔的画像。

小家伙正挥着胖乎乎的胳膊冲着父亲打招呼呢

“嗨。”

古不从仿佛听见了儿子的声音,手杖颤抖几下绿芒瞬间黯淡了许多。

古里尔身上穿着件手工编织的羊毛衫,那是古不从离家的时候妻子格瑞斯才开始织的,她说要给小家伙也织一件亲子装。因为古不从,古里亚,古里安,都有一件这样的羊毛衫。

“你,你们……不能砰我的孩子!”古不从咬牙切齿地说。

“我想你误会啦。本王也是失去过孩子的父亲,怎么可能去……”公输孟启说得很真诚。

“我们真的可以好好谈谈。本王前几天才带着小喜喜去卫国认祖归宗,这其中的感触确实颇深。”

“古里尔的画像是你的西洲朋友提供的,还有古里亚,古里安和你妻子格瑞斯的。”说着,公输孟启将另一张画像放到桌上。

格瑞斯抱着古里尔,旁边是五岁的古里亚和四岁的古里安。

古不从再也无法用手杖指着公输孟启,他伸手抓过两张画像捏得紧紧的。

“古驸马可别用劲啊,这画像是画在纸上的,没羊皮卷结实会扯坏的。”公输孟启轻声提醒道。

“哦,哦哦。”古不从连连回应,赶紧把画像放在桌上,端坐身子用手把已经揉皱的地方轻轻抚平。仿佛在抚摸他的妻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公输孟启已为他倒上一杯茶时古不从猛然惊觉,他警惕地望着公输孟启问:

“是谁向你提供的这些画像?”

“这很重要吗?”公输孟启反问道。

“你的妻儿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你希望陪伴他们,保护他们,不是吗?”

古不从冷冷道:

“这个不需要你来提醒。倒是你自己根本就是个没有任何功夫,法术的家伙,还需要一大堆女人来保护。”

公输孟启笑了:

“呵呵,是啊。本王对你不能形成任何威胁,所以你完全不必紧张。咱们就喝喝茶随便聊聊。”

“你恐怕不能从我这儿得到你想要的信息。”古不从依然很固执。

公输孟启依然在笑:

“本王想要西洲的信息大可花费点银币就能得到,即便是‘美杜莎’也是能够收买的。”

“而你不同。你是东方大陆的人,你的根在东方。”

古不从无法反驳他的观点。西洲人的金钱观念的确很强,几乎一切都可以用金钱来衡量,进而达成交易。而陈国的银币也确实具有这样的魔力。

至于自己的根……

古不从望了望窗外深深的暮霭,或许只是曾经东方大陆上飘过的一片浮萍,只有淡淡的隐约。斯科顿呢?那是美好的七年,但好像也不是全部,毕竟自己已年近四十各种经历各种回忆,苦辣酸甜都是有的。

他端起茶杯深深地喝下一大口,醇厚的苦涩之后是悠长的回甘,他知道这是青丘秀芽的味道。

青丘就在临湖附近,如果不是夜色笼罩,凭窗就能眺望。

“……如果父辈没有能够给予我们传承,独自的摸索将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其中不乏阴暗的黑暗的经历,甚至永远不能自拔都有可能。”

“就像卫公子风,风流俊朗的大陆第一美男子曾令无数人倾慕,最终沦却为献祭,无生无死永坠黑暗。如果小喜喜不能认祖归宗,完成点‘主’,那么这段孽缘还将延续。”

古不从瞥了他一眼回应道:

“所以你觉得自己像个圣人,能够登临鼋山能够进入宗庙完成认祖归宗。你究竟想怎样?”

公输孟启摇摇头,说:

“我可不是什么圣人,我只是个过客。我想做的就是毁了这‘玉竹筚篥’。”说着,他掏出三寸洁白冰润的“玉竹筚篥”,心中似有无限感慨。

“在一个秩序正常的国度,绿林是不应该存在的。虽然这东西有那么一点价值,可却有更多的弊端。”

古不从惊愕地望着他,没想到他竟然会对这号令天下绿林的信物是这般敌视的态度。当然从一个国君的立场出发,肯定是反感绿林的。

但绿林中人不是帮助过公输军团很多吗?青峰寨,游龙寨,武项夫妇,胡家兄弟,丁当响,古朝风,沈洪,洪帆……他们可都是出自绿林的。

难道这就所谓的王道,既得利益就要卸磨杀驴。

公输孟启见古不从脸色惊疑不定,自然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话题直接深入核心:

“因为本王不希望自己的下一代继续身受杀伐与血腥。”

“在三江口,本王亲眼所见,亲手而为,游龙寨数千人一击丧命无一幸存。风云变色江河尽血。若论杀伐,岱京瓮城,‘岱严关’前‘七里坡’,哪一次不是上万甚至上十万。本王权杖所沾染的血腥不会比你那手杖少吧。”

古不从无语了,这个的确没得比。

“本王也知道,纷争将会永恒的存在,这也是战争的诱因。可本王想要寻求的是解决纷争的其他法子,让下一代乃至更多子孙远离战争。”

“你,你想‘不战而屈人之兵’?”古不从试探着问。

公输孟启点头:

“这是其中一个手段,但还不是全部。比如:金钱,粮食都可以制约战争……”

“你怎么不说它们也能挑起战争。”古不从犀利的反击。

公输孟启竖起大拇指说:

“对!你说得很对。任何东西都具有双面性:粮食让人生存,为抢夺粮食也会杀人。我们要做的就是控制和平衡,掌握其中的主动权。”

“你看咱们很快就有了共同的话题,可以继续聊下去……”

“陈王的话题太过宏大,也太过深奥。古不从恐怕难以深聊。”

“嗯,好吧。”公输孟启也不再纠缠:

“至少我们彼此之间已没有敌意,而且在很多方面是有共同点的……”

“打住。”古不从站起身来,做出个送客的手势,说:

“陈王陛下还是请回吧,我们不是同类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共同点。”

公输孟启含笑退出了他的房间,却把“玉竹筚篥”留在了桌上。

古不从赶紧关好房门,一颗心噗通噗通的狂跳:

我这是怎么啦,怎么有种臣服的感觉。即使对师,对自己的师父都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不可否认,这个公输孟启确实厉害,他真的干过一击杀数千人,一战灭万人的实例。

可他心中的愿望却是止杀,“不战而屈人之兵”。他能做到吗?至少他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

古不从回头去看桌上的画像,才发现“玉竹筚篥”也在那儿。

庞大的绿林势力似乎已经被那个少年国君所驯化,要么成为了他手下的将军,要么付诸了江水。

曾经的临湖客栈变成了公输军团的驿站,曾经号令大陆绿林的信物已没有了价值……

古不从的手杖轻轻点在“玉竹筚篥”上,将它化作一摊尘埃,然后卷起风来吹散在夜色中。露出格瑞斯,古里亚,古里安,古里尔的画像。

如果带他们来临湖客栈会怎么样……

格瑞斯,古里亚,古里安,古里尔,你们会来吗?

第一一一章 海妖之声

第二天依旧是卯时准点出发。

经过第一天兴奋的骑行,近三分之二的学员都出现了体能下降的情况。尤其是女学员下降得更为明显。

公输孟启觉得有必要为女学员们鼓鼓劲,他打开机关逾辉上的“扩音回荡”机关大声道:

“学员们,今天你们的体力下降了很多啊。现在你们骑行的道路是经过公输军团修整过的官道,路面平整宽敞可比昨日要好上许多的。”

“你们要学会合理的分配体力,男学员在前边骑行的时候多兼顾下女学员。女学员们,用歌声给自己加油鼓劲吧。像你们的白院长一样歌唱!”

“哼!”马车上的田点点重重地哼了下说:

“幸亏那‘百灵鸟’没来,否则怕是要扯破喉咙吧。”

巫念撇撇嘴没顺着她的话延伸,元春把头都伸出到车窗外正准备引吭高歌被她这么一说也缩了回来。姑嫂之间还是要和谐的。

“嘿!最前边那个穿黑衣的小伙子,说的就是你。你就不能绅士点,照顾下身后的同学,用你强壮的身体为他们开道但也别拉得太远。好好琢磨下怎样配合。”

在“扩音回荡”中吼完,公输孟启正准备问下领头的是谁,就听见沈织柔在大声呵斥:

“武先进你个兔崽子!你没听见公输院长的话吗!让你别出风头别逞能,要领着大家一起前进。”

“是!院长,娘俺已经减速呢”

“同学们加把劲!俺武家兄弟给你们领头。”又一个壮实的家伙骑行到武先进身边并排领骑,让身后的学员感觉阻力顿时小了不少。

他是武先行,武先进的弟弟,武项和沈织柔的二儿子。

公输孟启拍手称赞:

“武家兄弟好样的!沈,沈将军你有一双好儿郎啊!”这时候叫沈姐姐就不太好啦,毕竟人家两个儿子比自己年龄还大呢。

“额,女学员们,你们的歌声呢,唱起来吧!”

“最前面的那位女”

骑行在最前面的女子是“美杜莎”。

尽管宽大的斗篷造成极大的风阻,但并不影响她的速度。如果有必要超过武家兄弟都是可能的。

现在听到公输孟启点到她的名字,回眸轻笑道:

“陛下,我可不是你的学员呢”“美杜莎”的嗓音丝毫不输于“百灵鸟”的圆润,更具有低沉原始的诱惑。

“正好‘美杜莎’姑娘的歌声也是冠绝天下的。就请你领头给学员们高歌一曲吧,让他们领略下什么是‘海洋之声’。”

“哟!尊敬的陈王陛下,我可不会东方的歌曲呢。”

“没事。都说音乐是相通的,姑娘的歌声可以飘荡整个幻月海,也可以唱响东方大陆嘛。就来几首曲调轻快的吧,我们大家都洗耳恭听。”

哼,洗耳恭听是吧,待会可别都被西洲神曲洗了脑。

声音的魅惑可是“美杜莎”与生俱来的优势,“海妖之声”足以迷倒众生。

“哆-来-咪哆-来-咪-哆嗦拉哆西哆-来咪-发嗦拉西-哆嗦哆……”

当“美杜莎”的歌声响起,公输孟启策马赶到她的身边,让她的歌声同样可以通过“扩音回荡”传遍出来。

“美杜莎”没想到她轻声的哼唱前奏就能在六百多人的队伍中回荡,东方的机关确实有神奇的地方。她开始放开歌喉纵情歌唱,她要把公输孟启的学员都带到西洲的幻月海上,让他们迷失在烟波浩渺的波涛里。

“美杜莎”的歌声越来越嘹亮,古不从都能揣摩到她的用意,但他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当“美杜莎”的歌声把整个队伍的速度都带起来之后,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尽管在很多的时候她想减缓节奏,但庞大的队伍自身就会用高亢的龙吟推动着她不由自主的加速。

音乐是相通的,沈织柔同样能歌善舞,她挥出的千羽飘在队伍的最后作为强大的助推,在“美杜莎”减缓的时候她立马高亢地拉起来。

音乐是相通的,元春很快明白国君哥哥的用意,这是一场东西方的节奏较量,她自然会在适当的时候也贡献一份助力。

音乐是相通的,巫念能以一曲将进酒悲杀“无敌战神”,当然懂得和田点点一起为夫君压住阵脚。

音乐是相通的,女性对音乐的节拍有着天生的敏感。严如碧率领的近卫队全都是女性,她们纵马驰骋维系着整个队伍需要的节拍。

姑娘们加把劲,跟上!

姑娘们在努力跟上领头的第一梯队就相当的重要。

领头的是马巴巴。

作为一名优秀的将军,马巴巴当然懂得行军布阵,也懂得节奏的控制。有武先进,武先行,蔡虎(蔡奇的儿子)等血气方刚的青年生力军做他的左膀右臂,自然能将整个队伍带得如云龙出海气冲霄汉。

九天龙吟的声势来自六百多辆飞驰的单骑车,一千多个高速旋转的车轮,上万的弹簧带着钢网撞击地面。

声威直达数十里外。

本想用西洲音乐为学员们洗脑的“美杜莎”发现她已完全不能控制节奏,甚至根本停不下来。任何魔法都存在反噬的弊端,“海妖之声”也不例外,即使她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对抗六百多人的节奏。

何况这里面还有巫念,田点点,沈织柔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关键是公输孟启的机关逾辉紧贴在她的身边,即便“美杜莎”想减速停车都不可能。

“你真是个好向导!”在巨大的“嗡嗡”声中,公输孟启的权杖延伸到她耳边,把这句赞扬塞进她的耳朵里。

看来即使离开江都城他也是无懈可击的,唯有把他带到西尔班。我就是个好向导。

“美杜莎”发出亢奋的高音,就像滔天的海啸。

但经过“扩音回荡”之后,声音并没有她预期的那样激昂。鉴于三江口一战夔牛皮鼓将“扩音回荡”震为齑粉的教训,公输孟启对“扩音回荡”机关加装了调节限制。只有能掌控的机关才能够成为手中的利器,神器。

“美杜莎”的“海妖之声”可不能持续太久,两个时辰后她几乎都快声嘶力竭,可公输孟启似乎并没有减速的意思。

“末将罗二蛋率岱严三十六铁骑恭迎元帅驾临‘岱严关’!”

罗二蛋可是用尽平生力气吼出的这一嗓,因为骑行队伍的声威太雄浑高亢,他若是声音不够响亮公输元帅肯定听不到。

他这一嗓犹如平地惊雷在前方炸响,令“美杜莎”强弩之末的“海妖之声”戛然而止。她感觉自己的声带都快震断了,双耳更是“嗡嗡”作响。

是声音的反噬吗?公输军团到底有多少厉害的人物和手段啊。

高速行进的队伍可没因罗二蛋这一嗓停下来,也根本停不下来。公输孟启将“扩音回荡”的音量调到最大,大吼道:

“罗将军请前面带路!今天中午就在‘岱严关’用餐。”

“诺!”罗二蛋高声回应,率领岱严三十六铁骑拨转马头冲向“岱严关”。

岱严三十六铁骑,马是罗二蛋精心挑选的马,骑师是罗二蛋精心训练的骑师。拨转马头的动作整齐划一,纵马冲出的步调都与罗二蛋胯下的狮子骢一致,三十七匹骏马踏出同一个节奏。

这样的声音又是另一种震撼。

西洲马戏团不乏马术高手,他们也可以做得三五匹马同一步调,同一节奏,但三十七匹同步就不是被甩下几条街的差距了。

马巴巴对罗二蛋也是只闻其名,此番的确生出百闻不如一见的感慨来:一个牧马的山野娃子,能够在不到四个月的时间里成为公输军团独当一面的集团军司令,恐怕不只是天分啊。

第一一二章 取 水

已见巍峨岱山,又见雄伟“岱严关”,第一梯队开始放缓节奏,整条长龙的速度也慢慢降下来。

公输孟启拍拍逾辉的马头,大声说道:

“学员们,你们的表现相当不错!但你们也要感谢‘美杜莎’姑娘的歌声,来吧!用掌声表达你们的谢意。”

六百多双手拍打出雷鸣般的掌声。

“美杜莎”的脸居然微微泛红。公输孟启就一颗药丸塞到她手中说:

“这是‘百安堂’的响声丸,服下去润润嗓子吧。”

“美杜莎”没有拒绝,因为那药丸的清凉气息已让她干涩撕裂的嗓子有了润泽的反应。刚放进嘴里一下就滑到咽喉处,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在咽喉处化开,整个嗓子有说不出的清凉舒爽。

“啊”

这是“美杜莎”发自内心的呼喊。

沈织柔眉头一皱:

这娘们叫得这么浪该不会又牵扯上一笔风流债吧。

……

如果说江都城是繁华的都市,四通八达的水路航运引来各国商贾云集;那么“岱严关”就是繁华的城市,长年的稳定让居民安居乐业。

四个月前的战争影响早已消除殆尽,倒是公输军团在农田水利上的大量投入换来了秋收的喜悦。连同分发给投诚纪军的十多万亩田地,“岱严关”周边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的大丰收。

百姓们得知公输元帅莅临,早把城里城外街巷道路清扫得干干净净,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望着高耸的城墙,整齐干净的街道,古不从真的无法想象公输孟启是有着多大的勇气敢以五百人北上,又是通过怎样的手段能从“无敌战神”手中夺回有八十万纪军镇守的“岱严关”。转眼间还将其建设得比战前更加繁华。

难道他真的就是百姓传颂的神君,有着神灵赐予的灵力。

“美杜莎”也有着同样的震惊,同样疑惑,入城之后她几乎就像膏药一样,贴到公输孟启身上,不愿错过每分每秒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状况让沈织柔完全受不了,就想冲上去把这海妖之女直接干翻,“洛水淼淼”生来就是清除水上妖孽的。

巫念和田点点则极力劝阻:

这是陛下特意物色的向导,不能动手。何况“百灵鸟”有小喜喜的优势都未能将陛下俘获,西洲的小妖精又怎么玩得过东方的“机关鸟”。

二位嫂嫂居然把国君哥哥比作“机关鸟”,元春都不知道该不该去告一状。

不过来自青峰寨的机关鸟却带来一个突兀的坏消息:

“三仙洞”发生剧烈震动,整个溶洞全部崩塌,“金石仙尊”与“火龙仙尊”皆已丧命,“火焰尊者”路一息尚存,正火速送往“岱严关”救治。

啊!怎么会这样!

公输孟启立马下令:

“罗二蛋驾驶安神医的药材马车随本帅前往青峰寨接应重伤的路。祁弘,马大毛领岱严三十六铁骑随行护卫。”

“出发!”

“国王陛下,‘美杜莎’希望与你同行!”

“嗯”公输孟启回头望了望巫念。

巫念点头默许。

在沈织柔跺足捶胸之际,公输孟启一行早已踪影全无。还好,“美杜莎”骑的是单骑车,没和公输孟启共乘逾辉。

一个多时辰后,狂奔的公输孟启一行与疾行的青峰寨二当家于尚在一处松岗下相遇。浑身血肉模糊的路躺在块门板上,如果不是事先知情公输孟启都不能认出门板上的人就是路。

安道然飞身跃下马车手指立马搭在路的脉门上,绿豆眼珠微微一转,说道:

“震荡!高温!”

“陛下,请准备一间干净的房间还有大量的净水,末将要为伤者清理伤口,降低体温。”

“好!”公输孟启挥出权杖,一间小木屋顷刻落成,接着又从袍袖中抖落出一个白玉瓶。问:

“二当家,这附近可有水源。”

“美杜莎”刚把目光从遍体鳞伤的路身上收回来,就见由柏木木板拼接而成的小木屋已在身旁落成。不但门窗俱全,屋内还有张木板床,地面也是拼接得严丝合缝的木地板,光亮如新一尘不染。

木系魔法吗?她也会的,但直觉告诉她公输孟启用的不是木系魔法,那又是什么法术呢?

他要水源,“美杜莎”蹲下身子双手摁地使用她强大的水系魔法开始探测。

“这里有水!”她疾走两步指着长满苔藓的青石地面说。

“这里会有水源?”于尚从未见过长相、装束如此奇异的西洲人,对她的话也难以相信,因为据他所知在一里之外才有溪流,而这分明是块石头。

公输孟启冲祁弘和马大毛挥挥手,二人立即走到“美杜莎”身边问:

“有多深?”

“美杜莎”伸出玉藕般的胳膊握拳曲肘,比划道:

“从手腕到胳膊肘这么深。”

祁弘,马大毛瞧了眼她的胳膊肘,拧动双股钢叉,原本八寸长的叉头长到一尺多,朝着她手指的地方猛地插了下去

“哧”一尺多长的叉头全没入青石中,待把钢叉往上提出四股清泉汩汩涌出。二人再次将钢叉插入像拧圆规一样转动一圈就挖出两眼水井来。

公输孟启将白玉瓶递给“美杜莎”说:

“谢谢。你的水系魔法果然厉害,可以帮忙打下水吗?”

“美杜莎”眯眼一瞄立刻发现这白玉瓶非同寻常,心中不禁暗暗惊叹:

天啊!这公输孟启到底有多少宝贝呢?他手下的人也个个身怀神器,难道东方真的是神灵的国度,人人都得到神灵的眷顾。

等她把盛满水的白玉瓶交还给公输孟启后又再次被震撼。

公输孟启在玉瓶底部轻轻一拧,竟然从白玉瓶底脱出一个七八寸长的白玉壶来。玉壶中的水显得特别的晶莹。

凭着“美杜莎”对水的精准感觉就知道这玉壶中的水比平常的水精纯许多,水面漾起的细小波纹折射出水晶般纯粹晶芒,表面似乎有如凝脂的润滑却绝无凝脂的油腻。

路此时已躺在小木屋里的床上,其他人皆退到屋外就只剩下安道然在床边忙碌着。

公输孟启的权杖再次转化出一个玉盆和一个木桶。玉盆用来盛净水,木桶用来装污物。

这下“美杜莎”看清楚啦,所有的神奇均出自他的权杖之下。

如果我能把握这权杖该有多好啊……

“以姑娘对水的操控应该可以直接把水灌进白玉瓶中吧,那就不用每次打水这么麻烦,净水的过程也快些。”

公输孟启的要求让“美杜莎”从梦幻中醒来。

“好的。陛下。”说完,她两支玉藕般的手臂伸出斗篷,左手掌心向上一股清泉就从水井冒出凌空飞渡落入白玉瓶中。看到瓶里的水从瓶底垂落玉壶即将把玉壶灌满之时,她右手食指轻轻弹出,玉壶里的净水划出一道弧线落入玉盆。

整个过程滴水不漏。

公输孟启只需一手握白玉瓶,一手持玉壶保持好姿势,从泉水到净水源源不断地就涌入到玉盆里。

午后的阳光照射到两道水流上,折射出七色的彩虹,尤其是那道净水的弧线,映射出的彩虹竟形成了七色光环。于尚等人看得都痴了。

第一一三章 爆 火

唯有安神医在专心致志地清理路的伤口,对七色彩虹视而不见。很快路的身体就清洗干净,他干瘪的嘴唇艰难地抖出一个字来:

“水”

安道然松了口气,对公输孟启说:

“陛下,伤者已无大碍。只是这高温的伤害恢复起来……”

“我的‘碧水清波’水系疗法或许能够帮助到他。”“美杜莎”插话道。

安道然看了看公输孟启,后者点点头,说:

“那就劳烦姑娘啦。”

“美杜莎”右手食指轻轻一勾,落入玉盆的净水全都淋到她身上,却没有一滴洒落到地上。不一会儿,她宽大的斗篷就已湿透,斗篷也变得像春水般清透,透出曼妙的身姿。

于尚感觉自己一定是在救路的时候被灼伤了,鼻血像泉水般往外涌。“唔”他连忙捂着鼻子跑开。

“美杜莎”则走进小木屋,脱下湿透的斗篷盖在路身上。双手同时搭在他的双肩上,开始施展她的“碧水清波”水系疗法。

片刻间,路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安道然再次搭上他的脉门,绿豆小眼放出欣喜的目光。

“陛下,伤者恢复很快,可以回‘岱严关’啦。末将得再去配几副药。”说完他就奔自己的药材马车跑去。

公输孟启抬头看看天色也不早啦,载着伤重的路回程肯定不能太快。他走到还在擦鼻血的于尚身边,说:

“二当家的是否需要安神医检查下,你……”

“不用,不用!”于尚连连摆手,他很清楚自己的鼻血因何而流,神医也是止不住的。

“那好吧。时间仓促本帅可能来不及处理‘三仙洞’的后事啦。二位仙尊的仙体也就只有拜托二当家的和青峰寨的兄弟了,还望二当家的多多费心……”

“陛下放心。俺于尚虽是个粗人,但丧葬习俗还是知道的。俺会请法师来做法事,好好安葬二位仙尊的。”

公输孟启点点头,又拍拍于尚的臂膀说:

“此事所有花费你直接向大当家的支取便是,他现在掌管着盐务司银币天天数得是丁当响。”

“诺。”于尚没有客气,因为他确实需要用大把的银币将二位仙尊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好,拜托啦!”公输孟启拱手告别。

于尚单膝跪地郑重地接受国君元帅的重托。

回程的速度就要慢得多啦,足足走了四个时辰。

为了让路能够更好的静养,公输孟启直接在小木屋下加上一对车轮变成一辆宽大的马车,由罗二蛋从安道然的马车上分出两匹马来套上并亲自驾驶。

这期间安道然原本给路配好了两剂药,但“美杜莎”的水疗效果出奇的好,以致在服过一次药后安神医也不再去打扰,交给“美杜莎”全权照料。

在返程一个时辰后,路就悠悠转醒,只觉得浑身如同浸泡在清泉之中,疼痛和灼烧的感觉大为缓解。他慢慢地睁开眼:

一个全身白皙近乎赤衣果的女孩子竟然把他搂在怀里!

脱下斗篷的“美杜莎”装束就像个美少女战士:短袖,短裙。这样的装束本是西洲舞台表演的风格,可在路眼里简直就如同赤衣果一般。

而“美杜莎”俯身双手搭在他双肩上施展法术的举动,也被他误以为是被她搂在怀中。

天啊!我这是到哪儿呢?身子浸泡在清泉里很是清凉舒爽,赤衣果衣果的女孩美得像仙子一样:

她的皮肤是那么的雪白,脖子的线条伸展得非常的优雅,头发居然是栗色的,用金色的丝线扎成许多可爱的小辫子,她的鼻尖好挺,上边几点淡淡的雀斑都显得俏皮,鼻梁也很有立体感,眼眸竟然像两潭碧波。

那是清凉的源泉吧。

让人着迷,让人忘却了痛苦……

“你?”路想问她是不是碧波仙子,完全不像大陆人家的女孩。

“嘘”碧波仙子轻启朱唇吐气如兰:

“你不要动,我在为你疗伤呢。”

她的声音带着磁性的魔力,让路笃定她就是来拯救自己的仙子。因为他感觉到了从她春葱般的指尖透出丝丝清凉正顺着双肩向四肢百骸散开,将先前的灼热驱走。

“你不要激动,我叫‘美杜莎’是国王陛下让我替你疗伤的。”

“美杜莎”?国王陛下?

路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嗯,就是你们的公输孟启国王啊”

青峰寨往“岱严关”可不是宽敞平整的官道,能让这辆宽大的“房车”通行就很不错啦。尽管罗二蛋这名老司机的驾驶水平超一流,但还是免不了会将路面的颠簸反馈到车内。

颠簸的幅度虽不大,可路与她的距离太近,反馈的作用一下打破了这极短的距离,“美杜莎”的朱唇印在了路的脸上。

“腾!”

一团烈火在路的胸中爆燃,别看他是年近四十的中年汉子,可他十五岁开始就跟着二位仙尊隐居在“三仙洞”,很少在外面走动至今还保持着童身。

而今,外伤的灼烧尚未退去,内心的烈火又被点燃,这内外夹攻的火焰令“火焰尊者”完全无法驾驭。浑身像刚出炉的钢锭一般,滚烫,坚实,将覆盖在身上的斗篷烤得水汽升腾。

把小木屋变成了桑拿房。

这样轻微的接触在“美杜莎”看来实属正常,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而且这也超出高温灼伤的范围。

“美杜莎”微微一笑:

公输孟启周围花团锦簇环绕难有见缝插针的机会,可他的属下并不都是成双结对啊。这路竟然还是个童身,根本抵挡不住自己的诱惑。

他应该对公输孟启很重要吧,不吃不喝狂奔三四百里来接应。

想到这里,她就明白该怎么做呢,把手伸进了斗篷里……

安道然将路身上的伤口清洗干净之后,就由“美杜莎”接手盖上斗篷使用水系魔法治疗,所以斗篷下的他才是真正的赤衣果衣果。

内外燥热的“火焰尊者”感觉有两条清凉顺滑的鱼儿游进了他的身体,又仿佛两条光滑的蟒蛇缠绕到身上,带来的却是无比的爽滑冰凉。然后他浑身震颤了下便沉沉睡去。

第一一四章 爆 炸

回到“岱严关”帅府已是亥时。现在,这里都变成陈国国君的行宫啦。

当路见到公输孟启时才彻底清醒过来,他不过是做了个美丽的梦。

可“美杜莎”的倩影又适时地飘过来,用带着磁性的声音对公输孟启说:

“国王陛下,路先生的高温灼伤没什么问题呢,只是皮肤的恢复可能还要些时日。这个你们的神医应该很清楚,我恐怕就帮不上忙啦。”

“多谢‘美杜莎’姑娘的帮助,这是公输军团的银质双头马友情徽章还请姑娘收下,以表达本帅的感激之情。”

“夜已深,姑娘请早些安歇吧。”

“好的。国王陛下。‘美杜莎’告退。”

美丽的倩影从眼角消失,可路的心里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美杜莎”,我的“碧波仙子”。

公输孟启也已回过头来说:

“怎么样,路兄弟,感觉好些了吗?”

“安神医,路兄弟的情况还好吧?”

“嗯”路挣扎着在安道然的帮助下坐了起来。

安道然捋捋山羊胡须说:

“这高温的灼烧确实消除得很快,可震荡的伤害还是不轻,还有手指……”

手指?手指怎么啦……

路闻言才感觉左手钻心的痛,左手的小指和无名指已经没有了。

“咱们到屋里边吃边谈吧……”公输孟启也颇为伤感的说。

帅府膳房,亢褚良已准备好一大桌子佳肴,只是几个人的胃口都不好。

“元帅……陛下……”虽然有两个丫鬟在服侍路用餐,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这是到了‘岱严关’吧,不,不知道,二位,师尊……”

公输孟启放下碗筷面带戚容说道:

“路兄弟,‘三仙洞’已全部崩塌,是青峰寨的兄弟把你从碎石坑里刨出来的。”

“二位仙尊的后事本帅业已吩咐青峰寨务必办得妥帖、风光……”

“死者归也,生者寄也。来吧,咱们都为二位仙尊举杯送行”说着,他举起酒杯,向着“三仙洞”方向站立起来。

路在丫鬟的搀扶下也举杯站起。

巫念,田点点一众在旁相陪的人全都举杯站起向着“三仙洞”的方向,鞠躬行礼将酒缓缓倾倒地上。

良久,公输孟启才招手让大家坐下。问:

“路兄弟可清楚这次的崩塌是如何造成的吗?据青峰寨的兄弟说应该不是火山活动岩浆喷发……”

路点点头说:

“不是火山。是玄铁粉发生,发生了爆炸。”

玄铁粉,爆炸!

公输孟启不明白,只记得从东桑返航回到“东津沱”时他收到“三仙洞”发来的机关鸟:

为了缩短熔化玄铁的时间,“金石仙尊”建议将玄铁疙瘩变成细小的颗粒或者粉末,使其受热更快或是是缩短熔化时间的最佳办法。

可“金石仙尊”奈何不了玄铁疙瘩,不能把它弄碎。于是,公输孟启便让人送去一大包的玄铁粉末。

可玄铁粉末怎么会爆炸呢?

路看出他的疑惑,继续解释道:

“二位师尊将玄铁粉末放入‘金石鼎’熔炼,熔化的时间的确大为缩短,不过还不尽如人意。这次,‘金石师尊’在玄铁粉末中添加了更容易燃烧的硫磺粉、硝石粉等粉末,希望以内外夹攻,同时燃烧的方式来加速……”

“啊!”

没等路说完,安道然就瞪着绿豆眼发出一声惊叫。

沈织柔狠狠瞪着他说:

“你叫啥呢!”

安道然满脸惶恐,连连摇头说:

“这个做法要不得,要不得,非常危险啊!”

公输孟启也是一愣,问:

“神医知道玄铁粉不能和硫磺粉、硝石粉等混合吗?”

“玄铁粉能不能和硫磺粉、硝石粉等混合末将不清楚,但仅是硫磺粉、硝石粉混合后加热就极其危险,很容易引发爆炸。”安道然的绿豆眼一边说一边转:

“巫家的典籍之中应该也有这样的记载吧。”

巫念轻点螓首说:

“这些极易燃烧的粉末混在一起确实很危险。‘磷火弹’中就有少许的此类粉末,但万万多不得,且不能受热。以二位仙尊多年炼丹的经历他们应该是清楚的吧……”

“难怪”路眼含热泪说:

“这次熔炼师尊不让我参与,还要我去青峰寨等候。只是我感觉不大对劲,就悄悄在洞口等候……”

“谁曾想,没想到……竟然会这样……”

“唉”公输孟启慨然长叹:

“吾不杀伯仁,但伯仁却为我而死。他日本王必为二位仙尊建庙宇塑金身享世人香火供奉。”

“多谢陛下!”路行动不便,就在桌前向国君元帅深深低头致谢。

公输孟启却突兀地问道:

“路兄弟可知道二位仙尊此次用了多少粉末?”

听到他这问题巫念心中猛地一颤。

路倒是浑然不觉,仔细回想了下回答道:

“玄铁粉,硫磺粉,硝石粉各有四五斤的样子,其他诸如朱砂粉、木炭粉等还要多一些,将‘金石鼎’都快塞满啦。”

听到此处,安道然捋着山羊胡子的手不由得猛拽了下,至少拔下来四五根胡须,他居然忍住没哼哼出来。

田点点倒是瞧见夫君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安神医……安神医。”公输孟启连叫了两声,才把失神的安道然唤回来。

“啊,陛下是说?”

“本帅想知道路兄弟现在的状况能否跟随同行,毕竟此行将是万里远航相当的远。”

安道然抓住路的手臂,号了号脉点头说:

“没问题。末将可以保证只需半月路将军就能恢复如初。”

“这,小的还,还不是公输军团的呢。”路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即使恢复如初,这两根手指也是永远的失去了。

公输孟启也看了看他的左手说:

“公输军团十分需要路兄弟这样的人才加入。至于你受伤的手指本帅自会想法弥补。‘旭日弓’将军也曾失去过双足的,现在依然能够行动自如。”

“谢元帅!谢陛下!路愿意加入公输军团。”他再次深深低头致谢。

“好!”公输孟启将一枚玄铁“双头马”徽章推向路,说:

“路将军今日身受重伤,就请在帅府安歇吧,安神医多费心好生照料。兰妃,你也加派人手,任何时候都必须有人陪伴。”

“是。陛下。”春兰连忙回答。

“诺。”安道然郑重点头。

散席之后,趁着公输孟启回到后堂之际,沈织柔把罗二蛋拉到一旁问道:

“你们这一去来回竟用了六个时辰,那西洲娘们回来之后更是显得心满意足的样子。你说,陛下都和她干什么呢?”

“陛下和她……”罗二蛋愣了愣说:

“陛下都没和她单独说话。不过西洲娘们的水系魔法厉害,能找水,控水,还能用水系魔法疗伤,为路将军退去高温灼伤。”

“哦。”沈织柔放心呢,喃喃自语道:

“这祸水原来是退的‘火焰尊者’的火啊。”

罗二蛋可不憨,他的老婆都怀上小蛋蛋啦,自然听懂了沈织柔的意思。

难怪“房车”会异常的震动了下。

老司机的感觉就是清晰,分得出各种震动。

第一一五章 火药的雏形

回到后堂的公输孟启还不能休息,巫念,田点点还有春兰正向他汇报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沉鱼蛊毒”的调查结果:

“岱严关”帅府的女子皆被下蛊。“牡丹”、“芍药”腹中的孩子已经没了。而且现在她们体内已经找不到蛊虫。

之所以能够查出来还是因为春兰收到公输孟启机关鸟传书,按安神医的吩咐,及时的收集,保存好每个人的尿液。

刚才安道然一一检查过才确定的。

这样的结果让人细思极恐:

下蛊之人多半不是虞国的。因为他们在想方设法不惜借助一切手段让公输孟启的女人们怀孕,自然不会又将其已有的陈果抹杀在腹中。

如果不是虞国方面下的蛊,整个事情反倒更加扑朔迷离。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公输孟启心中都泛出了寒意。

“春兰,这事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回陛下,妾身连桃花妹妹都不敢告诉,多一个人知道妾身就多一分危险。”

“嗯。兰儿说得对。”公输孟启的目光转向田点点。

田点点忧心忡忡道:

“妾身只安排了三个‘影子’在独立调查此事,连朱灼都未参与。可目前没有任何进展。”

“而且关于妾身失去腹中孩子的原因一直宣称的是:父王突然传位的刺激和赶赴东海路途颠簸造成的。所以……”

“所以,这事只能不动声色,继续调查。本王觉得可以把那幅神秘的‘鸳鸯戏水图’合并一起暗中调查。因为它们都发生在‘岱严关’。”

田点点和春兰皆对他的意见表示同意。

待三人确定下应对“沉鱼盅毒”的策略,巫念忽然对田点点和春兰说:

“你们俩先去休息吧,我还有件事问陛下。”

三人皆是一怔,但瞧巫念的态度极为郑重,田点点和春兰立马退了出去。

巫念这才附到他耳边问:

“你是不是对路说的爆炸动了心思。”

公输孟启握住她的手用力点头。

“你是否想过后果,这可能是一个万劫不复的开始。”巫念的脸色非常凝重。

公输孟启同样正色道:

“你想下,这个操作你知道,安神医知道,路知道,那么小姑会不会知道,其他人的呢?”

“从你们的描述来看,这操作的过程还不需要长期的修为,大多数人都可以进行门槛是很低的。”

“如果本王不开启这扇万劫不复的门,是否世上就没人去开启。与其让这种恐怖的力量掌握在他人手中,是敌是友都会有太多的不确定性,那么掌握在为夫手中是不是更安全可靠。”

巫念沉默半晌,说:

“这东西叫‘猛火药’被巫家列为禁忌,预言说:‘猛火出,天地崩;尸骨垒,血如河;万物摧,不复国。’或许终归有一天是会出现,但由夫君来推出就不怕有违天和,遭到……”

虽然她没敢说出“天谴”二字,但公输孟启又怎能不明白。他搂着她的身子,轻轻抚摸她微微凸起的腹部,说:

“放心,咱们的孩子有坚强的母亲,还有敢于担当的父亲。天地神灵都会青睐他(她)、庇护他(她),他(她)也会传承父母的勇气,骄傲地面对一切。”

“去”巫念轻啐他一口,却将他的手紧紧地摁在肚皮上。说:

“这世上所有人的脸皮加起来只怕也没你厚,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信心,说得自己就像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似的。”

“当然。”公输孟启傲然道:

“即便为夫算不得天底下伟大的人,但却有这样宏大的愿望。努力成为天底下伟大的人。”

“如果你觉得‘猛火药’过于霸道,有违天和那么咱们可以不用取这么凶猛的名字,就叫‘火药’好啦。其实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的,‘火药’可以崩塌‘三仙洞’,那是不是也可以按照咱们的需要去除一些以前难以去除的障碍呢。”

“比如,渤皋大泽峡谷的礁石如果能够用‘火药’崩除,‘蓝级’大船就能到达‘东津沱’,到达‘迷离津’。”

“青丘的断崖把右江拦截成百丈瀑布,为夫和曲通勘测过,如能凿通阻碍的断崖就可以开辟出从‘岱严关’到江都的航线。还有大江的下游被岱山山脉所阻,全涌入地下阴河至渤皋大泽才冒出来转为甘渊,如果打通所有障碍则能让航船顺着大江直入东海。”

“到那时,大陆条条江河的船只皆可与海上往来,‘蓝色计划’将深入大陆核心,江都,南都,东京,许都,帝都,处处畅通。”

巫念觉得公输孟启就是勇往直前的大船,可以载着她乘风破浪,到达一个个新的彼岸。

“你可真会吹牛,什么东西一到你手中就仿佛都成了神器。”

“额,为夫可是个用于实践的人,化腐朽为神器的本事你也见得多啦,不用吹也是很牛的。是吧,宝贝儿”他忽然躬下身子,把嘴靠近她的肚皮喊道。

巫念一把将他推开,笑骂道:

“你呀,没个正形!都快当爹啦,还是个熊孩子德性!”

“夫人说得对,为夫还就是个孩子,但绝对不熊。哈哈哈……”

……

第二天,即八月十三日卯时。

公输孟启率领着学员队伍继续向岱京城进发。

经过在“岱严关”的半天修整,学员们不但体能得到了恢复,而且还在城里切身感受到四个月前的“岱严关”系列战斗经历:

从最初二殿下率兵驰援“齐门关”开始,公输院长即很有预见的提出“放弃齐门,固守岱严”策略。可惜岱国未能采纳,以致“齐门关”丢啦,还搭上了三十多万人马。

然后,“无敌战神”率八十万纪军攻打“岱严关”,其间又出现了季胜突袭岱京城,子峙扼守“板桥坡”,使得岱军守不住,退不回,最终丢掉“岱严关”。

才有公输军团异军突起,以五百对八十万的雄心壮志北上。翻越岱山,深入磨盘山,结阵“七里坡”,混入“岱严关”,三日时间,夺回岱严,击溃纪军,悲杀“无敌战神”……

在“岱严关”中无论学员们走到哪里:茶楼,酒肆,地摊,作坊……都能听到公输元帅的神奇,公输军团的传奇。即便是三尺孩童,七旬老妪讲起公输军团在“岱严关”的故事来,那都是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学员们沸腾的热血在上路之后不用动员就爆发出来,队形的编排和保持也日臻化境,大道上巨龙神行,公输军团,百科学院的旗帜在高亢的龙吟声中猎猎飘扬。

第一一六章 昨日重现

昨日,罗二蛋已命东路集团军沿途发出告示,让百姓们暂避路旁,又派出岱严三十六铁骑在前方开道。浩荡声威足以让十里八乡的百姓都驻足路旁观望。

“嘿!听说这些还是公输军团的娃娃呢,咋一个个比轻骑冲锋还迅猛。”

“你不识字吧,东路集团军的告示上说他们是百科学院的学员。是去岱京城与王家学院比赛的。”

“哇!学员都这么威风。”

“就是。公输军团后继有人潜力无限啊。”

“他们骑的那个据说叫‘单骑车’,至少得五十枚陈国银币。乖乖!这些学员都是富豪子弟吗。”

“才不是呢。在百科学院学习,吃住行都不花分毫。成绩好的还有奖学金拿。”

“有这么好的事?那咱们也去噻。”

“我就是在等结果呢。等这次两个学院的比赛结果出来,只要百科学院有几分真本事,那我们就去江都。”

“好!”

……

哟!学员们今天的表现不错嘛,都能自发的奋勇向前。

公输孟启见状大为高兴,因为路的“房车”速度不是很快,所以他也落到了最后边。不过落在后边的可不止他一个,还有“美杜莎”。

今天“美杜莎”换上了具有东方风格的绿色长裙,出发前一刻还特意来看望了下路。她莞尔的一笑,硬生生的让后者发呆三分钟。

此刻她不紧不慢地骑行在“房车”前边,随风拂起的长裙在金秋的色泽中漾起层层碧波。路半躺在木床上透过前边的窗户,目不转睛地收揽这秋天里的春光。

公输孟启觉得这是个好事,可以火上浇油。

“‘美杜莎’姑娘,继续展示你动人的歌声吧。让大家多了解西洲的风情,熟悉西洲的语言。”

“哟国王陛下,您饶了我吧。昨天就被大家追得喘不过气来,再要献丑那我可要趴地上呢。”

“额,今天不会。你随意发挥,听说轻松的音乐能帮助受伤的人康复嘛。”

“美杜莎”眼波轻荡,说:

“好,那就献丑啦”

“问-爱-我是-养爱-丽神-吐热-瑟尔夫(当我年轻时候听着涛声)/未听-否-每-非为-尚思(等最爱的歌响起)/问-热-扑雷-爱-的-啊郎(当我和他一起唱)/一次-美-迷-思麦偶(我心情舒畅)……”(引用“昨日重现”略有改动)

“柔思-我-尔-舌-柴-嗨比-泰门-安咯-也似-他的。(昨日那段快乐的时光)”

“好-爱-问的-我尔-热的-雷-根。(正疑惑它的去向)”

“……”

音乐是相通的,无需更多的语言表白。

女学员们首先跟着“美杜莎”唱响,顷刻间整个队伍都自发地吟唱起来。巨龙低吟作和,风儿四散传播。

公输孟启没有开启“扩音回荡”,但小木屋里全是“美杜莎”的声浪在萦绕。路这个在洞府之中渡过大半时光的中年汉子像三岁蒙童,嗯嗯啊啊开始进入音乐的课堂:

“巴-热儿-拜-个甘-假使-来个-郎-那是-丰润的。(又像老朋友回到我身旁)”

“……”

唱着唱着路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能够与“美杜莎”合拍,不知不觉间“美杜莎”又一次迷失,忘我地跟着路一起唱。

六百多名学员跟着节拍为他俩做和声:

爱为-沙拉拉……爱瑞-噢喔噢喔……

爱为-沙拉拉……爱瑞-噢喔噢喔……

优美的旋律洒满了大道,飘向了田野,痴迷了所有的听众。

“啊,多么神奇的公输军团,百科学院,他们唱的是什么啊,这么好听!”

“是啊,这歌声让我想起了我的老伴,他都走了十年啦,感觉他又回到了我身边,就在我耳边歌唱:爱为-沙拉拉……”

“老婆,你记住这歌吧。如果我走的时候你能为我唱起,我会走得很开心的。”

“滚!难道老娘一把年纪还要去江都学唱歌不成。再说,就算老娘会唱,你听得懂吗。乡巴佬。”

至少古不从是每个字每个词每句话听得懂的。

失败啊,失败!梅德韦师啊,你确定是派“美杜莎”来东方大陆探寻公输孟启秘密的。我们怕是要跟着他做一次环球旅行,顺便收获一份爱情。

为什么我年轻的时候就没有发现生活是这般的美好,在风中骑行,在风中歌唱。拉着心爱的人儿,无论春夏,无论秋冬,永远都:

假使-来-比福儿。(就像以前一样)

公输孟启的魔力恐怕不止是在他的权杖上,你看他悄然无声就掀起了爱的波澜,于无声处听情歌。

元春把头伸出车窗外跟着大伙唱得起劲,她觉着这样比巫念和田点点在车里哼唱要爽快多啦。

田点点见大姑子唱得如此投入,忽然打趣道:

“额,长公主,你知道‘假使-来-比福儿’是啥意思吗?”

元春回头眨眨眼睛望着田点点说:

“哼,我不知道,但很好听。”

“这句话的意思是:就像那日一样。不知长公主可是记得那日在百科学院做‘锵锵之鸣’引得季尚书也‘和鸣锵锵’……”

“啊”元春的脸腾的绯红,刚才脑海中确实模糊的出现个影子,被田点点一提立马就清晰起来,还真是他。脸也就发烫啦。

“哎呀!嫂嫂你这分明是张冠李戴胡乱解释,根本是没影的事。”

巫念突然帮腔说:

“有影没影长公主心里自然明白。不过嘛你点点嫂嫂可没张冠李戴,她每天要收到七八只来自西洲的机关鸟,咱们这帮人里啊就数她最懂西洲语言了。”

“哼!那,那就是你们俩,两个嫂嫂一起断章取义欺负小姑子。”元春争辩着,脸却愈发红了。

沈织柔也把头凑到窗口瞧热闹,趁机问道:

“田王后真的懂西洲语言?”

“怎么,沈姐姐也想姐夫啦。你是要翻译哪一句呢?”田点点狡黠地问。

“去”一抹红晕从沈织柔脸上飞掠而过,姜是老的辣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说:

“我的意思是:聋子都听得出来路那个老处男对那‘美莎莎’动了心,听歌声俩人也都有点意思。如果田王后能叫路几句西洲情话……”

“哈哈哈”

沈织柔的话尚未说完,姑嫂三人就笑翻在车里啦。

田点点捂着肚子努力回答沈织柔的问题:

“我的姑奶奶呀,这种事情怕是不需要翻译的哟。难道姐夫当年也是唱着歌追姐的……哈哈哈”

巫念捧着肚子不敢笑得太夸张,也说道:

“昨天你不是瞪着眼要干翻她吗,咋转眼就要当红娘啦。再说,人家是叫‘美杜莎’不是‘美莎莎’。唉哟,不行啦,再笑,小家伙都要踢我啦。”

“哦,是‘美杜莎’啊。”沈织柔板起脸:

“不就说错个名嘛,至于笑成那样。我这可都是为你们着想,那老处男若是动了情一定是个认死理的货,会时时刻刻守着小妖精,让她再没机会接近我那多情风流的国君陛下。”

“我的个姐啊,看来真正应该学西洲话的是你呢。你若是学会了西洲话,才能听懂那小妖精的悄悄话,不给她机会。”元春尽量控制住笑意,装着认真的样子说。

沈织柔一想,好像有点道理;再一想,不对呀那自己岂不成了听墙根的了吗。

“好你个小姑子,要护短还拿老姐我开涮。气死人啦,不管啦!”

沈织柔调头昂首跟上节拍狂飙高音:

“嗷-麦-百事-门茂瑞丝-康柏-克-来利-途弥(最美丽的回忆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这一嗓高得让六百多人的队伍来了个急刹车。

因为领头的武先进、武先行兄弟俩从小就对老娘的高音形成了条件反射,自然地就捏紧车闸。水曲柳做的刹车片瞬间摩擦得冒出了轻烟。

还好学员们训练有素,在高音飙起时几乎是同样的反应:

急刹车。

神行巨龙出现了瞬间的停滞,连带着后边的马车也连忙减速:

“吁”

安道然正坐在马车上一边为路抹制膏药,一边跟着节奏哼哼:

“嗷-麦……啪,嗷!”

急刹车太猛太突然,他身子往前栽倒,本能得抬手后仰调节身体平衡。

结果:

“啪。”一尺见方的膏药全贴他瘦小的脸上,然后嚎出“嗷!”的一声。还好耳朵没被封盖,听出来是沈织柔的高飙。

沈织柔!老夫和你有仇吗,几次三番作弄我!

可惜嘴封住啦,想叫还叫不出来。

憋屈啊!

第一一七章 拥 抱

整个队伍就严如碧警惕性最高,她就在沈织柔旁边,听见她骂完之后就知道要发飙所以早有准备,在众学员刹车的同时她立马高声喝道:

“前方松闸!注意距离!”

就是严如碧这一声高呼,把迷恋中的“美杜莎”惊醒,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路,那可是个行动不便的伤者。

“美杜莎”从单骑车上飞身而起,她已瞥见因为急刹车“房车”里半躺着的路顺着木床疾速地往前冲。伤重的路全身还缠着纱布呢,他可没法像安道然那样调节控制。

半空中的“美杜莎”一招“剑鱼如海”纤细的身子“嗖”地从窗户窜了进去,一把将前冲的路抱在怀里。

“砰!”“美杜莎”的后背幢在窗棂上,瞬间的剧痛令她忍不住轻哼了声。

公输孟启的小木屋是结实的,可“美杜莎”的身子是柔软的。

路的感觉是拥抱,拥抱这满满的温柔还带着春波的轻弹和丝绸的顺滑。就像沈织柔说的那样,这个老处男所有的坚强、坚实都在此刻被拥抱所熔化。

巨龙的停滞不过是电光火石的瞬间,继而又恢复前行。

可路的拥抱是永恒的,他就像一张狗皮膏药死死地贴在“美杜莎”身上,绝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弄得“美杜莎”反倒是尴尬啦。

沈织柔这一嗓子飚出去之后也立马发现不对,队伍的后边还有个重伤员呢。她火速勒转马头,去挽救自己的过失。

公输孟启之前差不多是和“美杜莎”并行的,但队伍的停滞瞬间反馈到队尾的时候,他也想到了路同时也瞧见“乳燕投林”窜入“房车”的“美杜莎”。

公输孟启放心啦,勒住逾辉握紧权杖且看是否需要下一步的救助。看到沈织柔回转过来生气的瞪了她两眼:

王姐啊,你这是抽的啥风呢。这么搅和高速行进的队伍,万一控制不当得有多少学员遭受冲撞伤害啊。

沈织柔自知干了糗事,不敢面对国君元帅的目光,转而向“房车”望去:

蜘蛛抱蛋。

长手长脚的“美杜莎”张开四肢封堵住窗户,活像只绿色的大蜘蛛,裹满白色纱布的路就仿佛怀里抱的大蛋蛋。

不过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蛋抱蜘蛛。

路双臂穿过“美杜莎”的腋下紧紧搂住,双腿则蜷在她腰间像白莽一般把她死死缠住。

这个姿势绝对不雅,甚至非常粗俗。

即便是武项那个蛮牛若敢对沈织柔做出这种姿势,怕早被千羽飘勒断了牛脖子。

“美杜莎”倒是不以为忤,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四肢上,不让自己掉下来砸到怀里的蛋蛋。

还好“房车”的门在开在侧面,很方便沈织柔救援。她策马靠近门边对路道:

“路将军,你现在可以松开啦,我接应你下来。”

千羽飘已托住路的后背,他只需松开手脚自然就能被稳妥地接住放到床上。

可路充耳不闻,即使背上已传来千羽飘柔和的支撑感觉。

哼,你个彪悍的女土匪哪有怀中的温香软玉抱着舒坦。我就是不放,你那鸟毛大不了挠痒痒,还能咬我啊……

沈织柔又加了半分力道,见他仍然没反应反而是抱得更紧啦。顿时明白他的想法,你个老处男,还真是没碰过女人呢,一粘上就被迷惑得五迷三道的。不想分开是吧,老娘正好成全你俩。

“那,那‘美莎莎’不‘美杜莎’姑娘,路将军怕是吓得不行啦,不敢松开。就只有劳烦你配合下,我把你们俩一块接下来。”

“嗯。”“美杜莎”轻声回应。

被路壮实的一百多斤贴在身上,时间长了她还真有些吃不消,尤其是他带着的强烈雄性荷尔蒙的呼吸像滚滚热流喷在她身上,令她浑身酥软魔法和力道都使不出来。

灵蛇般的千羽飘“嗖嗖”地把两人绑在一起,沈织柔再次加力:

我让你们俩紧,爽,贴,祝你们俩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如果不是刚才沈织柔那句“……不行”太伤一个男人的自尊,路一定会对她感激不尽,捆绑在一起的感觉真好。“美杜莎”姑娘也喜欢这种感觉吧,表现得那么的柔顺,真像咱的小媳妇。

“美杜莎”的确很享受这种感觉,尽管这样的拥抱看上去很是粗俗,却很真挚。她能感受到路完全敞开的心扉,向她迸发出炽热而强烈的心跳。这是一个可以为她奉献一切的男人,从开始直到永远。

沈织柔实在受不了这二人烈火交织的热度,将二人放到木床上后赶紧的把千羽飘撤回来,迎风连连抖动将那股子燥热抖落干净。如果国君元帅现在心情好,她都想把这条千羽飘扔了,请他重新再打造一条。

公输孟启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这边路和“美杜莎”在滚木床尚未分开,那边安道然扒开车门,一张膏药包住了整个脸,只在嘴的位置露出个黑乎乎的窟窿,发出“嗷嗷”的呼号,谁也听不清他说的啥,看样子是在呼救吧。

安道然的确是在求救,黏糊糊的膏药猛地贴到脸上,眼睛,鼻子,嘴巴全都封住了,连呼吸都无法进行。好不容易把嘴弄开,一开口黑乎乎的药膏就灌进嘴里,勉强换了口气,使劲的挥手求救。

唉哟我去!这是啥装扮,要唱大戏吗……

沈织柔差点就要笑得从马上滚下来,只是一脸寒霜的国君元帅就在跟前,她纵然再大胆此刻也不敢笑出来。

“亢,亢将军”沈织柔叫贯了亢厨子,但这个时候不能这么叫,她有求于人想让亢褚良把安道然脸上的膏药剃下来。

亢褚良跃上马车,抽出牛耳尖刀比划了下,摇摇头:

如此黏稠的药膏贴合得亲密无间,“以无厚入有间”也完全没有下手的空隙啊。

“亢将军,你扶好神医,让我来试试。”说话的是严如碧。

小姑娘抽出红伞轻轻转动起来,红伞越转越快旋出的红光像流淌的红色汁液。

“安神医,你别怕,也别动。我是严如碧,这就为你把膏药洗下来。”

洗下来?怎么洗下来?

安道然的耳朵是露在外面的,严如碧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连连点头。虽然他不知道是怎么个洗法,但他相信公输家的小姑娘一定有细腻的办法,不会让他这张勉强及格的脸再降低颜值。

不然就真的找不到媳妇啦。

第一一八章 洗 脸

经过急刹车后再重新启动的队伍速度慢了许多,但公输院长并未下令叫停,所以仍在“嗡嗡”前行。

严如碧一手转动红伞贴近安道然的脸,一手操控着胯下机关马,显得相当的从容给人的感觉就是游刃有余。

红伞旋出的红光太过强烈,亢褚良的眼都被射花啦,赶紧别过头去。

荡漾的红光还飘进了小木屋里,“美杜莎”心中一惊:怎么可能有人不用魔法就旋出如此强烈的光波。她滑下木床,眯缝双眼聚集起两点绿芒向光源处望去。

红伞的边缘原来是一圈寸许长的密密的红色流苏穗子,高速旋转中已切入药膏之中,将药膏一点一点地拔起带走。至于带起的药膏去哪儿啦“美杜莎”没看到,总之没四处乱飞。

红伞旋出的红光同样带有迷人的梦幻,不过转动的速度不同,迷幻的效果也不一样。越慢越迷人。

这个小姑娘的手法好精妙,看似一个简单的旋转竟控制得妙到毫巅。

因为人脸可不是一块平坦的木板,尤其是头发、眉毛、睫毛这些可是被药膏黏得死死的,稍稍用力不当就可能眉毛头发一起拔,待药膏除去安道然也就变成一个光秃秃的剥壳鸡蛋。

可安道然的毛发全都完好无损,因为红伞已旋过双眼,把眼睑,眼角都已清除干净。

“美杜莎”忽然发现这旋转的红光恰好能克制自己的绝杀“幻海碧波光之旋”,而且严如碧还是女孩子,甚至是一个非常镇定的女孩子,海妖之声的魅惑对她几乎也没有作用。

嗯,可千万别与这小姑娘交手,她绝对是自己的克星。当她的红伞旋转到足够快的时候……

“美杜莎”觉得脖子凉津津的。

只能说“美杜莎”的第六感很不错,她若是见到严如碧的白伞所有的感觉都将随着头颅一起消失。

这一幕不久之后将会在幻月海上出现。

红伞旋转得非常快,带走药膏的速度也同样迅速。安道然很享受这种拔起带走的方式,仿佛又回到儿时母亲给他洗脸的时候:轻柔,细心,每一次擦拭都充满浓浓的爱意。

在清理到鼻孔的时候,安道然再也忍受不住那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齐齐颤抖发出的奇痒

“阿嚏!”他打出个大大的喷嚏,一尺见方的膏药随着喷嚏强大的气流飞啦出去。

整张脸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还白皙了许多。一白遮百丑,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乖乖!安老头,你是有多久没洗脸啦!如碧妹子这一清理出来居然发现你还有几分青春的颜值。”沈织柔忍不住调侃道。

“你”安道然心里早就对她憋着火呢,只是随着膏药飞走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齐齐打开,憋着的怒火随之释放出去,有的只是无比的舒爽。

想发火都无从发起。

特别是沈织柔还夸他的颜值呢。

“我真的还有几分青春的颜值。”

他伸手一摸:脸蛋还真的如同剥了壳的鸡蛋,光滑细腻,须发之上也没有任何的药膏。

亢褚良在旁边点点头,说:

“嗯,有颜值。证明你以前确实没洗脸,那次在陪你在‘百安堂’熬夜配药我就发现……”

“你”

安道然没想到连亢褚良也跟着沈织柔挤对他,不过亢褚良举起的牛耳尖刀刀身上映照出他白皙的面庞,妥妥的颜值在现。

“哈哈,俺家的膏药还有这功效。那今后可以天天贴……”

“得,你以为如碧妹子每次都会为你拔膏药呢。要不找亢厨子吧,他那牛耳尖刀也刮得挺干净的。”

沈织柔又狠狠的打击他。亢褚良很配合地把牛耳尖刀在安道然面前晃了晃。

“拿开!”安道然捂着脸惊叫:

“你要敢伤到老夫青春的颜值,老子就给你下泻药。”

亢褚良飞快的收起刀子跃下马车,大吼道:

“老子怕了你的泻药躲远些行不。再也不和你一块吃饭啦!”

再也不和我一块吃饭,谁怕谁……

想到亢褚良的美食,安道然立马屈服了,招手道:

“别呀,老亢,我就是随口胡说的。就咱哥俩的感情,你怎么舍得拿刀子伤害小弟的颜值呢。我也不敢给哥哥下什么药的……”

安道然的话未说完,亢褚良差点一个跟头摔地上:老家伙你比我大五六岁呢,哥哥叫得人腮帮子都快掉啦……

“啊哈哈哈”

沈织柔再也憋不住啦,笑声传遍了整个队伍。

武先进,武先行哥俩这次有经验啦,没有受到干扰。兄弟俩对了个眼神:

俺娘今儿是咋的呢,一惊一乍的好像开心得很嘛。

安道然还更开心呢:

亢厨子的刀子肯定是不能往脸上刮的,可严如碧小姑娘的红伞儿就不同啦,要是能时不时的转转洗次脸,那颜值不得“嗖嗖”的上升。想要小姑娘经常为自己服务最妥当的办法就是……把她娶回家。

望着严如碧端坐在马背上纤细的背影,老家伙打起了坏主意:

小姑娘可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我得在她的方子里多加点补品,把她的身子调理得棒棒的,该大的大该细的细。

还有膏药的配方也得改一改,做一款专门贴在脸上的膏药。额,贴在脸上肯定不能再叫膏药,得取个新的名字。

绿豆小眼不停地转悠,脸上,面上,涂抹……

面膜。

这名字不错。很讨人喜欢,能赚不少银币吧,说不定还能像白纸一样成为硬通货呢。那是陛下还得说一句:多谢爱卿吧。

咦,我若是娶了严如碧小姑娘,陛下岂不就是“大舅子”……

想到兴奋出安道然不禁“嘻”地笑出声来。

公输孟启却在前边打了个喷嚏:“阿嚏”

他回过头就瞧见安道然正在怪异的傻笑。

安道然陡然碰上国君元帅的目光,吓得身子一晃借机跃下马车向“房车”冲去,还嚷嚷道:

“陛下,末将瞧瞧路将军去。”

笑笑闹闹中队伍继续前进,不知不觉间已临近午时,就听见前边锣鼓喧天鼓乐齐鸣。

梓杉镇到啦。

第一一九章 “火”药

严家庄在梓杉镇,在梓杉镇迎候公输孟启的是严牧之带领的严家人。小小的梓杉镇顿时热闹非凡。

与父母重逢严如碧自然是很高兴,更高兴的是严牧之,一个多月来女儿的成长变化可谓天翻地覆。公输家现在有一个伟大的族长,不但能制作机关更能改变人生。

最兴奋的人其实是安道然,这家伙通过对严牧之夫妇旁敲侧击确定严如碧未有婚约,心里的算盘扒拉得比小眼珠子转得还快。

沈织柔很快就洞察到这一情况,悄悄地向二位王后透露:老蛤蟆刚洗出点青蛙样就幻想自己是王子,打起了天鹅肉的主意。

巫念和田点点差点笑得喷饭,元春则回怼她说:你这个婆婆这么八卦,咋不介绍下准媳妇呢。我可看见兄弟俩和东桑美娘子很亲热哟。

啥?婆婆,准媳妇,东桑美娘子……

沈织柔半晌才反应过来:哎哟我去!小兔崽子敢和东桑娘们搞到一块,那将来若有争执用东桑话骂老娘,老娘听不懂岂不是要吃亏……

“洛水淼淼”翩若惊鸿飞逝,留下姑嫂三人笑喷了一地。

梓杉镇的午餐是欢快的,考虑到再往前已进入岱国境内,公输孟启让岱严三十六铁骑返回“岱严关”。此去古驿镇不过二百里,轻轻松松就能在酉时前抵达。

他把安道然叫到一旁说:

“安神医,今晚咱们就驻扎古驿镇,本帅想在‘百安堂’大量采购一批药材,主要是治疗像路将军这种高温和震荡伤的。”

安道然愣了下,说:

“陛下放心,治愈路将军的药材基本够用,无需采购多少。”

“神医没领悟本帅的意思,本帅要大量采购不只是为路将军一人,而是今后会大量用到。”

额……

安道然大概懂了,试探着问:

“陛下是否还需要招募一些人手?”

“当然可以。愿意加入公输军团的给予其原收入三倍的饷银,人员、药材、器械,多多益善。咱们这次可是要出海四五个月甚至更久。”

“是。末将尽力而为。”

“本帅让近卫队护送你先行前往,多些时间准备,然后直接运往南海滨城……”

“!好!多谢陛下!”绿豆小眼大放光芒:陛下啊,大舅哥你可真是神人啊!

望着安道然活蹦乱跳的背影,他鼻子一痒,又打了个喷嚏:“阿嚏”

公输孟启揉揉鼻子,大概猜到问题是出在谁身上啦。

……

这一晚,古驿镇可热闹啦,不单是一下涌入了六百多百科学院的学员,还有镇上最大的商家“百安堂”在通宵忙碌。

作为百年老店“百安堂”当然有分布各地的分店和自己的药材采购渠道,安道然要做的就是把人员招募和药材种类的消息下发出去,然后珠珠商行的人就会照单收货付款,安排调运。

一项庞大的采购工作衔接得有条不紊,完全不用公输孟启操心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此刻,公输孟启把自己关在万豪客栈的房间里独自琢磨巫念给他的“猛火药”方子:

“阴君”(硝石),“阳侯”(硫磺),掺入草药、油脂、蜂蜜之类于丹鼎中相遭遇,一起加热极易“炸鼎”……

硝石不可合三黄(硫磺、雄黄和雌黄)等烧,立见祸事(爆炸)……

可见其中硝石和硫磺乃是关键的成分,其他草药、油脂不过是辅助材料,但这些成分是怎样组合,比例各占多少,方子中没有明确记载或者出入很大。这对出自公输家的他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他昨天就向玛雅岛发出了机关鸟,希望能从仙女媳妇那里得到些启示,谁知玛雅的回复和上次油罐爆炸一样含糊其辞:或许是燃烧猛烈吧。

公输孟启揣测她多半是知道的,但有着和巫念同样的担忧,不肯让他开启所谓的恐怖祸端。不过精明的他还是抓到了核心:

爆炸就是从猛烈燃烧开始的。

围绕这一核心原理,他将展开深入研究。

至少他身边还有个控火高手“火焰尊者”呢。只是现在谁都看得出路与“美杜莎”打得火热,不是打扰的时候。公输孟启干脆把照料的下人都撤走,有“美杜莎”在比谁都照顾得妥帖。

在同“火焰尊者”的“斗火”比试中也曾出现过爆发的情形,一点一点的星星之火在碰撞时炸出阵阵雷鸣。而路集聚在火冲中的十八点“火星”同时激发还把花岗岩山体炸出个大窟窿。

还有在“齐门关”校场比武时他为解救“长身剑”也发射过一粒弹丸,运用的也是动能集聚原理。这一原理还被他运用到“一箭九发的赤阳箭”上,在三江口在赤岩礁都大显神威。

只是,使用星灵集聚的动能不能长久储存,必须马上发射出去,使用的范围也不能普及。如果硝石、硫磺配制的“猛火药”能产生类似爆炸的强大动能,他就有办法调节控制。

不能控制的爆炸是祸端,能够驾驭的动能是神器。

这一夜,古驿镇的夜空中炸响了七八个惊雷,绽放出七八朵色彩各异的烟花。

巫念自然清楚是谁在捣鬼,她让沈姐姐去告诫那家伙:让他小声点,别吓着肚子里的孩子。每一声炸响,孩子都在踢脚。

路也听出点门道来:

这动静是从国君元帅的房间发出的,原理应该和火冲差不多。可惜他的火冲在“三仙洞”的崩塌时丢掉啦,不知道国君元帅能否为他再打造一支。

“美杜莎”看出路的心思,怂恿道:

“要不我扶你去问问国王陛下呗。”

路当然想再次依偎那温香软玉的身体,而“美杜莎”则想更深层次地洞察国王的权杖。二人亲昵地依偎着走进了公输孟启的房间。

公输孟启的房间里满是硝烟的味道,沈织柔严厉地告诫他一番后捂着鼻子退出来,正好碰着路和“美杜莎”,沈织柔挥挥手让他俩进去她自己却跑开啦。

路对硝烟的气味熟悉又难忘,“三仙洞”就是毁在浓浓的硝烟中的。

对于路提出的要求公输孟启满口答应说:

路将军放心,等你伤好以后本帅还要和你好好研究火药之事。到时别说火冲就是火炮也会有的。

路当然相信国君元帅所言不虚,而火炮一词则在“美杜莎”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凭着她超凡的感知力,可以想象那将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

第一二零章 ?岱国王家学院

岱国王家学院是在公输家的旧址上建立起来的,论规模不如百科学院大,学员也不过六七千人。所幸有足够的房间接纳到访的百科学院学员。

今天已八月十四,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也是两个学院比赛的日子。虽说是比赛,可两个学院都与公输家有着极深的渊源,彼此之间没有剑拔弩张的对抗,反倒是相互交流的气息更浓。

将学员们安顿好以后公输孟启就有暇和大哥公输世祯一起回家看望母亲了。

公输世祯现在虽然担当着岱国司空的职务但他几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院这边,官场上的事依旧由前司空钱木子负责处理。而钱木子早就是朱有珠的人,所以司空府的职位更替很是和谐。

中秋节也是个和谐团聚的节日,所以尽管大嫂巫丞尊没有出现谁也没主动问起,不想被巫家小姑的风格破坏了和谐的气氛。

直到临近家门的时候公输世祯才凑到公输孟启耳边轻声道:

“她前些日子练功出了点意外险些走火入魔,受伤挺重的快一个月没露面啦。”

“哦。”公输孟启随口回应,对于小姑大嫂他也是抱着宁可少见,甚至不见更好的态度。因为他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妥善的办法来应对巫丞尊这种人,行事诡异,法术高强,关键是身份还很复杂。

小姑加大嫂,都是至亲的家人啊。

家里的节日气氛是浓郁的,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公输家可以说是经历了从地狱到人家的轮回。公输图,公输业青,公输世成,三代人连同众多的工匠门徒都在战争中牺牲,所幸公输孟启在逆境中崛起,将公输家推到前所未有的的高度,迎娶了巫念和田点点,带回来元春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小家伙。

公输世祯也已成家立业,不管将来会怎样,有公输孟启的鼎力支持,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公输家都会越来越兴旺。

一家人推杯换盏举杯望月,不知不觉间就聊到了明天的比赛。

公输世祯首先谦虚地说:

“三弟呀,你带这么多人来该不会是要哥哥输得很惨吧。”

“不会不会。哥,百科学院来的人虽然多,但有十多个学科呢。明天比试的主要是机关之术,到时候输得惨的怕是百科学院吧。”

“说真的,小弟事务缠身还重来没认认真真教学过一堂课。若是学员们输啦,我这个当院长的可是要承担大半的责任啊。”

“哟,三弟,你真要这么客气那当哥哥可就当仁不让啦。”

“本该如此。咱们的比赛目的不在输赢,只为了交流促进。”

“那,这可是你说的啊,弟妹,妹妹可都听见的,你这个国君元帅输了可别下不来台。”

“对!咱们娘家人就该在主场大展神威取得胜利!”田点点振臂高呼。

公输孟启瞪了她一眼,心道:

合着你没有在百科学院担当职务,就一心偏向娘家哦。

谁知巫念也立马补刀:

“对!比试机关自然是大伯的学院技高一筹。”

“嗯,我在百科学院学习过,机关学科的教学是最少的。赵良老师的精力都花在诸多建设上,教课的时间远不如其他学科。至于这位公输院长嘛,哼,就没完完整整地上过课。”

元春这老底揭得,公输孟启揉着鼻子没话说,最后只得撒泼耍赖道:

“不和你们斗嘴,咱们明天赛场上见。”

……

八月十五,秋高气爽。

岱国王家学院的广场上早已搭建好高台供两所学院比赛表演。

照理作为王家学院院长的田恒是应该到场的,毕竟人家陈国百科学院的院长都不远千里而来啦。田恒不来主要是受巫丞尊的影响,在他看来尽管巫家小姑已嫁入公输家,但还是会偏向岱国朝廷也就是偏向于他这边。

可她居然练功走火不愿露面。

这一下子就让田恒势单力薄了。虽然这是在岱京城是主场,可他很清楚自己即使摆出岱王的架子也唬不住公输孟启。何况还有个亲哥哥,就算公输世祯表面上向着自己,骨子里还是兄弟俩更亲,那他何必去捧公输家的场。

所以两所学院的比赛还就真成了兄弟之间的友谊赛。

首先进行的就是机关表演,抽签的结果是:

岱国王家学院先出场。

表演的节目是:

“八仙过海”。

八仙过海的传说在民间早已耳熟能详,尤其岱国临近东海无论何种庆典演出八仙必会以各种形式出场。

岱国王家学院的八仙就是以彩绘木偶的方式出现在高台上的。彩绘木偶制作得相当精美活灵活现,如果不是大小只有真人的一半,都让人怀疑这些木偶是由人扮演的:

喝得面红耳赤的铁拐李摇摇晃晃拄着铁杖背着葫芦;天生怕热的汉钟离坦露胸腹还不停地扇着芭蕉扇;吕洞宾潇洒地把玩长剑;张果老倒骑着毛驴;韩湘子的横笛吹出婉转旋律;何仙姑在莲花台上起舞;蓝采和托花篮;曹国舅抱玉板……

八仙各显神通在海面上翻起万顷波涛,引得东海龙王率虾兵蟹将展开一场大战。旋转,跳跃,搏击,打斗,各种动作衔接有序,惟妙惟肖。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是受人操控的木偶,但精妙之处就在于看不到操控的痕迹。

既不是半空中的提线操控,也不是在身后的杖头联动,更不是掌中五指乾坤。令观众啧啧称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公输孟启自然是看出其中门道:磁控。每个木偶身上有五个磁控点,分布于腰部和四肢。只是磁铁仅有两个磁极,要想精准控制不同的五个点确实相当的不容易。

尤其是场中的何仙姑,居然在双膝还多出两个磁控点,将女性的柔美身姿体现得更加完美。这样的熟稔度没有五年以上的机关操作功底是做不到的。

未等表演结束,公输孟启就向身旁的大哥认输呢:

“大哥,你的心血没白费。王家学院的表演的确功力深厚,小弟甘拜下风。”

“呵呵,三弟不但眼光独到,这话里也是暗藏玄机啊。的确,如果王家学院在这一场生出,凭的可不是学院的教学,而是学员自身的功底。”

巫念笑道:

“你们兄弟俩打的啥哑谜呢?怎么百科学院还未出场就认输啦。”

公输孟启指着台上的“铁拐李”,“何仙姑”,“东海龙王”说:

“如果小弟没猜错的话这三位的操控者应该是严家三兄弟吧。这样的对手百科学院的学员自然是要甘拜下风的。”

田点点撇撇嘴:

“输啦便是输啦,还找啥借口。难道严家三兄弟不是岱国王家学院的学员吗?人家可没作弊。”

有七公主撑腰,公输世祯也信心十足,笑道:

“三弟,哥若是每场比赛都让严家三兄弟出场,百科学院是不是完全没机会呢?”

“未必”公输孟启狡黠地笑道:

“大哥尽管派出最强阵容,小弟总归有法子赢得一局。”

“好!”

第一二一章 火器出场

岱国王家学院的“八仙过海”表演结束,赢得无数热烈的掌声。

轮到百科学院的学员登场,他们表演的是:

“赤桑号上的战斗”。

讲述的乃是孙樵在“赤桑号”上狙杀四名东桑暗卫,最后力战大将军竹山上坠海失踪的故事。

同样是二分之一的真人版木偶,不同的是百科学院用的是透明蚕丝操控,也就是提线木偶的手法。但设置更为精巧,让人几乎看不出痕迹。

与“八仙过海”不同,孙樵在“赤桑号”的战斗中可是使用了大量的机关布置的,除了“木石如泥”学员们弄不出来,其他的可做得有模有样。为了让故事表现得更清楚,还专门安排了两个人念旁白,其中不乏东桑语言的插入。

观众们迅速被带入到故事之中,忽而惊恐万状忽而紧张万分忽而畅快淋漓忽而扼腕叹息。有人沉醉在表演的精彩,更多人则看到了机关术在实战中的价值及运用,切切实实地明白:

机关术绝不只是奇技淫巧,而是取胜法宝。

西洲的马戏团也在观众席上观看两个学院的表演,木偶戏也可以说是马戏团的表演项目之一,虽然这次他们没带到东方大陆来。也幸亏是没带来,否则和两个学院的表演手法相比,那就粗糙得只能哄小孩儿。

首轮比赛结束,胜负的评判由观众团体投票和教员评委投票各取百分之五十相加决出。若出现平局再由公输世祯,公输孟启,巫念,田点点组成的裁判团裁定。

观众投票也很简单,喜欢“八仙过海”的起立清点人数:

六千五百八十九人。

喜欢“赤桑号上的战斗”的起立清点人数:

六千五百八十二人。

得票非常接近,而六名教员评委的投票则更是:

三比三平分秋色。

公输孟启见状立马高声宣布:

“第一轮比赛‘岱国王家学院’胜出!”

公输世祯本想解释说这观众投票差距才七票,而且王家学院人数明显占优势,完全有必要进行裁判团裁定。可场中已是欢声雷动,双方的学员都被对方的表演折服,他们要的就是快乐的比赛过程。

“怎么样,大哥该你宣布下进程,否则学员们都玩疯啦。”

“对对。”经公输孟启提醒,公输世祯打开“扩音回荡”高声宣布:

“学员们!现在已临近午时,上午的比赛到此结束,大家都回到膳房用餐。未时开始下午的比赛。”

“下午的比赛是机关制作和机关对战,在西边的森林边上进行。实打实的对抗赛,将会更加精彩!”

“哇塞,对战啊!”

“!刺激!”

“好啊”

“……”

六七千青年的呼喊声,震动了整个岱京城。

机关制作和机关对战的比赛总体来说可以算作一场比赛。

双方学院各派出五十名学员参赛,用一个时辰来制作机关。

时辰到结束制作,由教员评委检查评判,给出一个初评分数,然后就用这些机关进行接下来的对抗赛。未完成的不予计分也不能参加对抗赛。

当然为保证学员的安全,所有的攻击性武器锋锐部分都要去除,取而代之的是蘸满墨汁的棉球。

为此公输世祯还笑公输孟启说:三弟你的学员们不会像你小时候一样作弊吧,数点数的时候还偷偷地往别人身上补刀。

公输孟启满脸委屈地捏着鼻子无言反驳。心里却暗暗道:

嘻嘻,大哥待会你就知道啦,就是想作弊想补刀,王家学院的学员都全身尽墨没地方补。

未时,西边森林边缘用石灰粉画出两个直径百米的圆圈,两个圆圈相距百米。五十名学员进入各自的圆圈中待命。

一声哨响比赛开始,在观战学员的加油呐喊声中,一百名参赛学员像兔子一样飞快地窜入森林,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伐木,做防护栅栏。

所有的教员都得到公输孟启送出的“千里镜”,可以更清楚地观看比赛。

严家兄弟,武家兄弟等人的优势立马体现出来,连沈织柔都忍不住自夸:

“俩兔崽子,在山林里转悠了十多年要是连砍树的本事都不如人,老娘就把你们全绑树上狠狠地抽一顿。”

一根根原木密密匝匝地沿着石灰粉立起面向对方的半圆形栅栏,栅栏的高度超过两米,这样双方就都看不到对方的布置啦。

不过高台上的观众却能将两边的操作尽收眼底。

而双方的操作也大相径庭。

王家学院的学员在制作弩炮,弓弩,等抛投器具。

百科学院的学员在刨空树干,做出一根根空心“管子”。这就让人看不懂啦,别说学员,连百科学院的教员都不知道他们要干嘛。

有一点双方学员干的都差不多:搓泥丸。

不过王家学院的泥丸大得多直径有六七寸,用来做弩炮的“炮弹”。

百科学院的泥丸直径则不过三四寸,而且他们根本就没弩炮,难道用手投掷吗?即便是武家兄弟也难以扔出百米之外吧。

路看着看着猛然想起公输孟启说的那句话:别说火冲就是火炮也会有的。他终于明白百科学院的学员们在干什么啦。

很快十根刨成空心的树干就被安装到支架上,支架是一层又一层的木板叠压起来的,将空心的树干包裹得相当牢实。然后学员们又在栅栏上挖出十个圆孔,把支架上的空心树干伸出去,对准王家学院的方向。

现在所有的观众算是看出来了,百科学院打算通过空心的树干把泥丸抛向对方。可是这样能行吗?难道他们做的叫“树弩”?可也没有弦啊!

尽管没有弦,但百科学院的学员还是用布把蘸满墨汁的棉球包裹在泥丸上塞进刨得溜圆的空心树干里。完成十根空心树干的装填后,他们又开始搓更小的泥丸,才寸径大小,然后合着墨汁棉球一起包裹成一个大泥丸放在一旁备用。

“三弟,你这是什么机关?大哥我可从来没见过,难道这就算布置完成啦?”公输世祯见百科学院的学员一个个轻松悠闲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公输孟启眨眨眼狡黠地笑道:

“快了,装上药就算完成啦。”

“装药?”公输世祯依然不懂。

不过巫念的脸色却瞬间变换了下,田点点见状悄声问道:

“他又出的啥幺蛾子?”

巫念悠悠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啦。要不你陪我走远些,我可不想吓着孩子。”

二位王后悄悄退场然后直接去了祖祠。

二人朝公输盘的塑像磕头参拜,巫念在心中默默祈祷:

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孟启夫婿吧。他是个胸怀宽广志向远大的人。若是他做错了什么,身为公输家的媳妇,我愿意为夫婿承担过错。

田点点虽听不见她心中的祈祷,却能够感受到她的心情,也跟着默默祈祷:

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孟启夫婿和公输家的骨血。点点没用,已经犯下一次过错,请祖宗保佑悲剧莫再重演。

二人刚刚祈祷完,“轰隆隆”的雷鸣声从森林那边传来,巫念竟然双腿发软努力依靠在田点点身上,问:

“是响了十下吗?十下雷鸣?”

田点点紧紧的保住她,点头回答:

“是的。十下。”

“走!我们快过去看看”巫念惊慌地说,可她却迈不开脚步。

田点点搂住她安慰道:

“别怕。你听那十下响过之后并无异样,说明一切正常……”

“若出意外,同样没……”巫念不敢再说,望着浓浓的黑烟从森林边缘升起,拉着田点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

第一二二章 校 正 弹

森林边缘,硝烟滚滚。

王家学院立起的栅栏被打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五十名学员全都被墨汁溅满变成了一根根墨条。全都傻啦,呆啦,立在当场。

同样发傻,发呆,立在当场的还有对面百科学院的学员和所有的观众。

公输孟启也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在他的计算中,第一轮轰击最多是打出十个窟窿,却忽略了谐振与共振的威力。十枚泥丸同时作用之下威力可不是单纯的叠加。

“停!”他挥舞权杖奔向百科学院的圆圈。

沈织柔更快,早飞抵圆圈中挥出千羽飘把五十名学员全捆成了一堆红甘蔗。

公输孟启跑进圆圈大声吼道:

“熄灭所有火源!退到观众席去!”

沈织柔这才松开千羽飘放学员们离开,惊魂不定地问:

“元帅,你,你让他们使的啥机关,比炸雷还厉害。”

公输孟启没有说话,伸出权杖将场中剩余的火药全部转换处理掉要跑到对面王家学院的圆圈问:

“学员们,有没有人受伤?快回答!”

“我没受伤。”严传宗回答。

“我没受伤。”严传志回答。

“我也没受伤。”严传旭回答。

“我也没受伤。”

“有块木屑插我,我腿上啦”有人回答。

“……”

“快!仔细检查,有受伤的马上救……”

公输孟启话音未落,公输世祯终于反应过来边跑边吼:

“三弟啊!你这还是公输机关吗!”

公输孟启将大哥一把拉住凑近他耳边说道:

“是不是公输机关咱哥俩稍后再说,先救治受伤的学员要紧。”

还好,经过仔细检查仅有三人被飞溅的木屑所伤,都是些皮肉伤没有大碍。

最大的伤害反倒是惊吓,不但参赛的学员包括在场的所有学员,教员全都吓得够呛。

“火焰尊者”路也喃喃道:

“火炮。这就是公输元帅说的火炮。威力惊人无与伦比,无以匹敌啊”

“美杜莎”同样吓得不轻,凭直觉她觉得就算是师的火系魔法也难以抵挡这“火炮”的轰击。公输孟启还真是可怕,路似乎知道一些火炮的事情,一定要从他嘴里套出这个秘密来。

搞清楚了学员们的伤情,公输孟启也就放心啦。他登上高台开启“扩音回荡”高声道:

“学员们,今天的比赛你们都已看到,仅机关术一门学科终究是有限的。只有不断的学习,涉猎更多学科才能更加强大。”

“在结束今天的比赛交流之后,本院长还要带着百科学院的学员做环球航海,去往南洲,西洲,甚至更远的地方。”

“听说在西洲已经有人使用蒸汽为动力推动机关、机械做不间断的运行。那是一项很了不起的技术。就和刚才你们看到的对抗赛一样,百科学院使用的火药也很厉害。”

“关于火药技术,本院长还会和同僚们一起做更多的研究。必定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相当的危险。请学员们勿要轻易尝试。对于今天受伤的学员,本院长更是十分抱歉。在这里我向你们致以真诚的道歉!”

公输孟启向台下的学员弯腰鞠躬。

学员们深受感动:

公输国君,他是一国之君,还是公输元帅,率领着强大的公输军团!他居然,居然向我们这些普通学员道歉。还弯腰鞠躬……

“他是个伟大的人。”“美杜莎”喃喃自语。她知道在西洲的传说中,真正伟大的国王都会正视自己的错误,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

“是的。他是个伟大的国君。”路重复道。进而高呼:

“伟大的国君陛下万岁!”

“美杜莎”则跟着呼喊:

“伟大的国王陛下万岁!”

学员们全都跟着高呼:

“伟大的国君陛下万岁!”

“伟大的国王陛下万岁!”

没想到自己的道歉换来学员们如此热烈的欢呼,公输孟启只得挥动权杖回应致意:

“感谢学员们的理解,本院长无以为谢,这样吧,就请你们观看来自西洲的马戏表演。也算是庆祝下中秋佳节。”

好!

又是一片叫好声。

哟!咋最后一棒交到自己手里来啦。

“美杜莎”一愣,随即释然:演就演。总不能让你们东方人的机关占尽风头,也要展示下咱们西洲人的风采。让年轻人知道,天外有天,西洲也有很多精湛的技艺。

等二位王后赶回学院时,马戏团已扯开圈子马上开演。

田点点长出一口气:

“嘘我说没事嘛,你非要自己吓自己。”

这一夜,两个学院的学员在岱国王家学院共同度过了一个激情四溢的中秋节。

这一夜,公输孟启送巫念和田点点进到雍华陪着父母过了个宁静的中秋节。田恒一直没有出现,没有人来打扰。

八月十六日,公输孟启拜别母亲,拜别大哥,率领百科学院的学员们继续南行前往滨城。

沿途碰到许多马车,大车,全都是“百安堂”往滨城送药材的。看来安道然对大舅子的吩咐是百分百的尽心。

闻着那股子药材的味道,公输孟启又突然打起喷嚏来,连带着身旁的严传旭也跟着打了两个喷嚏才完事。昨日“八仙过海”表演中“何仙姑”就是严传旭操控的,公输孟启特意把他从大哥手上要了过来,以加强百科学院的机关术教学。

从岱京城到南海滨城只有五百多里,自公输世祯上任后就对这段路进行了修缮。田恒也清楚,公输军团是岱国必须仰仗的势力,维护好岱国的出海通道就是维系好与公输军团的纽带。

所以通往龙尾湾的道路修建都已纳入计划。其实打开出海通道这事还是给岱国带来不少好处,那就是与海外的贸易迅猛的增长,税收也呈同步增长的势头。

这是个很好的势头。

马上就能见到渴望已久的大海,学员们群情激昂不到五个时辰就轻松骑行抵达滨城港口。

现在,辽阔的大海正敞开胸怀迎接落日,也迎接飞奔而来的学员。此刻,大海的边际就在他们脚下,还有经过整装维护的蓝星号在港口敲响欢快的鼓点,催促学员们迈出征服海洋的步伐。

尽管已是第二次登临蓝星号,静香的心情却是更加激动,望着甲府红柚木金红色的勋章,她的心朝向东方:

桑木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蓝星号即将带着咱们的甲府红柚木环球远航,让金色的光芒照耀四方。公输孟启是伟大的,咱们可以搭乘他的伟大展现自身的存在,静香可以骄傲地说:

东桑的甲府红柚木是蓝星号的金色勋章。

“美杜莎”是海妖的女儿,在她的心目中大海就像自己的家一样熟悉,她也看到过“赤桑号”,原来东方也有和西洲差不多的战船。

可是!蓝星号给了她完全不一样的震撼:

天,怎么可能呢?这么大的船!莫非我又坠入了公输孟启的幻觉……

“嘿!武家兄弟,过来帮忙。”公输孟启在叫武先进兄弟俩,“来,把车上的东西装到吊篮里。”

兄弟俩飞快地跑过来和严传旭一起搬运车上的星灵矿石。

“额,公输院长,你怎么搬这些石疙瘩上船呢?”武先进奇怪地问。

公输孟启的权杖已在他头顶“啵”的轻敲了下,说:

“让你做事就好好干。这可都是本院长的宝贝疙瘩,是用来校正弩炮的‘校正弹’。若是弄掉一颗你们兄弟俩呀,都别出海啦会江都上课去。”

武先行急啦,大叫道:

“院长放心!我哥掉海里也不会把您的‘校正弹’弄掉。咦”他还想说这石疙瘩咋有点软,却被严传旭轻踢了下说,别多话认真干。

武先进也横了自家兄弟一眼:哼!哥就是掉海里又咋啦,别忘了咱娘可是“洛水淼淼”。

第一二三章 关 禁 闭

酉时末,蓝星号在玛雅岛北港停靠,让学员们先行登岛休息。北港太小,不适合蓝星号停泊,沈渔夫还要继续驾船驶往东港。

无论桑木静香还是“美杜莎”,古不从,包括所有的学员,在见到玛雅的瞬间都感觉是见到了女神蓝色的海洋女神亦或是蔚蓝的天空女神。

只是女神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在安顿好学员们后她就对公输孟启发火啦。

“你居然在昨天的比赛中使用火炮对着无辜的学员开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屠杀!屠杀!”

玛雅显然非常激动,声音变得异常亢奋,尽管隔着厚厚的门板巫念,田点点和元春都要捂住耳朵,即便这样仍然被震得双耳“嗡嗡”作响。屋里的瓷器,陶器,纷纷碎裂。

沈织柔也捂着耳朵,冲二位王后做了个苦逼加无奈的表情

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再厉害的公输国君元帅遇到公输家主同样被教训得哑口无言。

公输孟启从未见玛雅发怒,更别说如此盛怒。他也理解她发怒的原因,只能是默不作声任由她责骂。

玛雅的怒火并不因为他的隐忍而消退,只是乒乒乓乓的碎裂声让她收敛了音高

“你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疯子,为了获得更大的力量不择手段。你不配拥有星灵的力量,把它交出来”

公输孟启愣愣地望着玛雅,她修长的手臂已伸到跟前。

“怎么?你准备向我动手吗?那我可真不是你的对手……”

“不是,仙女媳妇这事……”

“你不用解释,要么交出来,要么用你的手段打败我,赶走我。”玛雅的话说得相当决绝。

她的声音虽然低了许多,可邻屋的四人还是听得见的。事情闹到这份上恐怕难有回旋的余地。

田点点看了看巫念用眼神说我们要不要过去缓和下气氛。

巫念轻轻摇头同样用眼神回复他们俩之间的事情别人插不上手。

公输孟启苦笑着点点头说

“你是对的。”他把权杖递了过去并挽起袖子开始解下缚在手臂上的“黑装置。”

玛雅没有接他的权杖,冷冷道

“我可不稀罕什么权力,把‘黑匣子’给我就行。”

“唉。”公输孟启轻轻叹息,解下“黑装置”并切断其与权杖的连接,交到她手中。

“仙女媳妇,在比赛中对着学员开炮这事我确实做错啦。也向学员们做出了真诚的道歉。可火药之事……”

元春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哦,老天!我的国君哥哥,国君弟弟,你咋就这么固执呢?非要在气头上提这事,就算公输家主她是神仙肚量,可这也是她的逆鳞啊!

果然,未等公输孟启说完,就传来玛雅又拔高的声音

“呵呵!你倒还真不死心啊。是不是要等到炸得尸横遍野才后悔没……对了,你这种疯子不懂得什么是后悔,草菅人命……”

“难道在仙女媳妇眼中火药只能用来杀人吗!”公输孟启同样大声反问。

“我可曾记得你说过,火是人类文明的开始。世上的动物都畏惧火的力量,是人类勇敢的接触火,了解火,用火照亮了黑暗,用火开启了人类的文明。”

“没有第一个勇敢的举起火把的人,我,还有你,所有的人,都还是茹毛饮血的动物!”

“说得好!”元春大声赞同,直接跑过去敲门说

“公输家主,国君哥哥,我可以参加你们的讨论吗?”

“你不行!”没想到拒绝她的竟然是公输孟启,但他的话并未结束。

“关于火药的话题应该让更多的人参与讨论。因为这件事会影响更多的人,甚至改变这个世界。”

“我希望每个参与者都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支持或不支持甚至更多想法、建议。”

“因为它已经在世间炸响,不同的配方在不同的地方存在着,使用着,如果不能形成强权的管理,泛滥的结果只会葬送更多生命。”

玛雅的竖瞳瞪得溜圆,两束蓝光把他从头到脚扫描一遍。然后严肃,非常严肃地说

“你想要投票表决?”

“是的。同意或不同意乃至弃权。就在玛雅岛上为人类今后的命运做一次认真的表决。”

“可以!”玛雅的回答斩钉截铁

“但你这个疯子不能参与!”

“啊”公输孟启的嘴张得可以塞进个鹅蛋。

“这不公平!”田点点,元春,沈织柔三人同时叫嚷起来。

玛雅怒喝道

“这很公平!从他心中有了向学员们开炮的想法开始,就不再配谈及公平,他的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了人性!”

巫念站起身来,沉声回应

“家主说得对!他不能参与。就请家主主持这次表决,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不然真的会有泛滥的可能。”

忽然之间,公输孟启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很多“黑装置”,星灵,巫念的支持,玛雅的信任,似乎都被他一炮轰走啦。

他才是那个被墨汁喷的漆黑的人。

可他根本就没有伤害学员的想法,他只是想让学员们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拥有更无垠的思想。

他精心计算过分量,谁知还是出现了疏漏。

不过他知道自己确实是错啦!永远永远不应该拿人的生命去冒险。《盘书》中已有太多这样的先例,鳏寡孤独残,都是以生命为代价的付出。

经过长时间的静默,他重新抬起头望着玛雅真诚地说

“家主,我可以旁听吗?”

玛雅想了想,回答道

“可以。但要约法三章不许出声。不许暗示。不许出场。”

“啊?不许出场怎么旁听呢?”

“你可以垂帘嘛,我可以给你立一块厚厚的木板。”玛雅坚决的语气表明她绝不会再让步。

“好吧。”公输孟启点头答应

“家主的命令必须令行禁止。”

“好。从此刻起你便只能待在这个房间,我会封闭所有的门窗。无论是你自己亦或是你的属下,将军,姐妹,夫人,但凡有一人与你联系即视为表决作弊。”

“你们都听清楚了吗?”玛雅提高音量。

“是。”巫念领头回答。

所有的门窗在玛雅转身出门之际都关闭得严严实实。

看元春还守在门口,玛雅冷冷一笑

“元春妹子,你要进去看看国君哥哥吗?”

元春连连后退,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不不……”

玛雅走到巫念跟前,平复了下心中怒气,说

“参加表决的人员先由你选拔,今晚就把名单弄出来吧。明天辰时正式开始表决。”

“最好有更多不同地域的人参与,这样会更公平些。这次不是有西洲的,东桑的人与你们同行吗。”

“好的,家主。”巫念答应下来。

玛雅的面色终于舒缓了许多,她伸手摸了摸巫念微微凸起的腹部说

“世界上要是没有战争该多好啊。生命是那么短暂而漫长,脆弱又顽强,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最美好的。”

“是的。”巫念和田点点同时回答。

玛雅拍拍她俩的肩头,调头走啦。她的步履相当沉重。

“沈姐姐,去把严姑娘和她的近卫队找来,你们一起守住陛下的房间。一定不能让外面的人打扰。”巫念吩咐道。

外面的人打扰?

沈织柔懂啦,飞身而去。

元春回到屋里看着二位嫂嫂说

“我来执笔吧,尽快把名单整理出来。公输家主的命令必须令行禁止。”

第一二四章 关于火药的表决

八月十七日。

学员们一觉醒来发现岛上气氛突然变得很严肃,公输家主玛雅发布命令让学员们前往东港熟悉海上航行事宜,乘坐“蓝级”大船在近海体验海上生活。

待火药的表决结果出来之后才开始环球远航。

玛雅的决定让学员们难以理解,公输院长不是已经就此事真诚道歉了吗,为何公输家主还要揪着不放。

但公输家主的命令必须令行禁止。无任何条件可讲。

而参与表决的人也为数不少,早早的就聚集到玛雅的木楼前。坐在临时铺设的木板上等候表决开始。

玛雅的木楼和许多热带丛林的竹楼一样属于干栏式建筑,是在几根竖立的柱子上建起的木屋。

公输家主昨晚就得到名单,感觉人员的选择足够面,并且还备注有每个人的简介。现在既然大家都已提起到齐,那就提前开始吧。

玛雅站在木楼的走廊上,单手扶着栏杆身子微微前倾用卡罗德赋予她的高亢嗓音大声道

“欢迎大家来到玛雅岛。今天有一件非常特殊的事情需要你们做出认真的思考,进而做出认真负责的判断。因为这件事情既关乎你们的今生,还关系到你们的未来你们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世世代代。”

“玛雅所言绝非危言耸听,因为你们都知道今天讨论的将是关于‘火药’的问题。你们中有的人或许已见证过火药的威力,我在这里再一次说明火药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恐怖力量。任何血肉之躯都无法抵挡。”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会功夫,会法术,会魔法,但不管你们曾经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都将无法与火药的爆炸相比。它将是你们面前的雷霆之威,霹雳之怒。”

“不知我说的你们是否相信,或者认为我在夸大其词。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只要有足够多的火药,就可以将你们脚下的土地乃至整个玛雅岛在瞬间炸成灰烬。岛上三万多人将无一幸存瞬间化为尘埃。”

“这是战争中的真实场景,不是我故意编造来吓唬你们的。”

她的另一只手也搭在了栏杆上,身子却向后退了几分。继续说道

“火药的力量就是传说中潘多拉的魔盒,黑色烟雾中尽是疾病、疯狂、灾难、罪恶、贪婪等各种各样的祸害。你们伟大的公输国君已经深受其害,他竟然向毫无防备的学员们开炮……”

“不完是这样的。再说公输院长也向学员们道歉啦!”旁边围观的人群中有学员发出抗议的声音。

玛雅没有与他辩驳,而重申了一遍纪律

“这次关于火药的表决是开放性的,虽然选拔出一部分人作为投票代表,但我也不拒绝大家旁听,旁观,因为这都和你们每个人相关。可是,我希望每个人都应当得到尊重,不要打断别人的讲话。要发言请先举手征得同意。”

“如果因为混乱使得表决难以进行,那我将终止表决请诸位退出玛雅岛,进而终止‘蓝色计划’。你们选择吧!”

公输家主的话掷地有声,场再没人敢吱声。

“还有没有人不相信火药的威力,认为玛雅是在胡编乱造的?”她环视场竖瞳的凌厉目光足以令每个人都低头回避。

“你们不回答,是因为你们中绝大多数人是不相信的。路,请你说说你的亲身经历吧。”

路没想到话题一下就转到他身上,站起身来期期艾艾半天开不了口。

“你亲身的经历是怎么的就怎么说呗。加油。”“美杜莎”轻声鼓励他。

“哦,那天,那天二位师尊为了尽快熔化玄铁粉就在‘金石鼎’中加入硫磺粉,硝石粉各有四五斤的样子,其他诸如朱砂粉、木炭粉等还要多一些。然后师尊就把我支开。”

“我,我不放心,走到洞口后就躲在那没有离开。结果,结果天崩地裂的爆炸从地底下传来,‘三仙洞’瞬间崩塌,我也被震晕。还是青峰寨的兄弟把我从坑里刨出来的,如果不是公输元帅,安神医还有,还有‘美杜莎’,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

“二位师尊尽已仙逝……”路回想起当时情景,又热泪盈盈声音哽咽。

玛雅沉声道

“路将军,我并非有意触及你的伤痛。作为参与表决的一员,可以表明你的意愿吗?同意,不同意,或者弃权。”

“我,我,我原本是想选择不同意的,但我还是没有想清楚到底需不需要火药。家主,我可以选择弃权吗?”

“当然可以。”玛雅肯定的答复。

“我希望每个参与表决的人都能说出自己的理由,做出自己的选择。”

“元春公主,你记下了吗?”

担任记录的元春立即清晰地回答

“是的。家主。路已弃权,理由是‘不清楚到底需不需要火药’。”

“很好。路将军已经表决了,下一位是谁,请举手发言。”玛雅平静的环视。

巫念举起了手。

玛雅点头示意请她发言。

巫念起身向四周看了看,说

“首先我很抱歉,没有在第一时间向学员们道歉。因为陛下的火药配方正是我提供的。巫家典籍早有记载阴君,阳侯,掺入草药、油脂、蜂蜜之类于丹鼎中相遭遇,一起加热极易炸鼎。”

“但这并不表示我是支持陛下的。我曾再三劝阻陛下说,这是巫家的禁忌被称作‘猛火药’,曾造成过很大的伤害。”

“可陛下则说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的,‘火药’炸塌‘三仙洞’造成二位仙尊故去是灾难;若是用‘火药’崩除渤皋大泽峡谷的礁石‘蓝级’大船就能直达‘东津沱’,到达‘迷离津’,进入大陆江河。”

“陛下还列举出许多数据,比如炸掉青丘断崖让右江流经临湖镇流过‘岱严关’,开辟出新的航线。又比如打通岱山阻隔,扩展渤皋大泽甘渊,让大江航道直入东海。要完成这一系列壮举,正如家主刚才所说,需要有足够多的火药。”

“就这样,我把火药的方子给到陛下。可如果让我选择,那我的表决是弃权。因为配制火药实在太过容易,泛滥开来将遍地洪水猛兽,真的难以把控。我讲完呢。”

元春立即清晰回答

“巫念弃权。理由是‘火药易于配制,容易泛滥难以把控。’”

玛雅点点头,说

“知道为什么记录上写的都是你们的真实姓名,而没有任何的头衔吗?因为这份记录最后会复制成千上万份,然后装在密闭的瓶中抛入大海成为无数的漂流瓶。你们的选择也会被世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人看到。”

“也许几百年,上千年后,你们的子孙后代也会捡到这样的漂流瓶。那么他们又会怎样看待你们今日的表决呢。所以,请你们真的要认真作答,无愧于心。”

田点点举起了手,但严如碧比她快了半拍,她看看嫂子却没有放下的意思。

玛雅将一丝银蓝色的长发捋到耳后,对严如碧说

“你可是个坚强的小姑娘。来吧,你先说。”

“谢家主!严如碧支持公输哥哥,同意研发火药。在比赛中对学员使用火药就是公输哥哥的错。我也不过多解释。”严如碧的语速很快

“正是因为火药的威力巨大,才更应该掌控在公输哥哥和家主这样明白事理胸怀苍生的人手中。力量越强大越需要克制。我说完啦。”

元春立即清晰回答

“严如碧同意研发火药。理由是‘力量越强大越需要克制。’”

玛雅暗暗轻嘘了下,抬手指向田点点

“该你啦。”

田点点起身向四周点头致意,说道

“田点点支持研发火药。理由很简单,要让具有正义的人占领先机,不让祸端泛滥。谢谢,我的观点就是这样。”

玛雅很想反问她一句公输孟启向学员开炮也是正义的吗?可现在反复纠结这个问题会偏离表决的主题。

元春也已记录完田点点的选择

田点点同意研发火药。理由是“让正义占领先机。”

趁田点点还未坐下,桑木静香就抢先举手啦。得到玛雅的首肯后她也起身向玛雅向四周鞠躬行礼。

“德川静香同意研发火药。这是一种先进的力量。就像钢铁,虽然被制作成刀枪在战场上杀伐,但同样也可以打造成农具在田间耕作。”

“东桑国自此有了铁制农具后就没有发生过饥荒,我们的粮食,人口,就相同地域面积来比较是很多的。谢谢。”她再次鞠躬后坐下。

元春飞快的记录

德川静香同意研发火药。理由是“这是一种先进的力量。”

“美杜莎”的发言延续了德川静香的观点。

同意研发火药。理由是“火药可以让人类更强大,去征服更辽阔的海洋。”

她甚至提到海洋中有许多超级庞大的生物,单凭弓箭,长矛,可战胜不了。

玛雅很清楚她说的是真的,但征服海洋就要征服海里的超级生物吗?这是个相当矛盾的问题。

剩下的表决几乎是同意的声音。安道然甚至表示要把火药造成的高温震荡伤害单独列为一个分类来研究,做到防患于未然,把火药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玛雅长叹一声,道

“元春公主,请记录吧玛雅反对火药研发。理由是‘它将给人类带来巨大的伤害。’”

第一二五章 沙滩夜话

对于意料之中的表决结果公输孟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欢愉,反而显得颇为伤感。

玛雅仔细地观察了他半晌,感觉他不像是在假装。

“怎么,表决得到你想要的结果还不满意。现在你又可以开始继续研发你的火药啦。”

公输孟启点点头又摇头说

“火药我肯定是要研发的。但你说的那句话‘它将给人类带来巨大的伤害’却让我的心难以平静。”

“难道灾难真的不能避免?”

玛雅闭目冥思,良久才睁开眼睛道

“当初救生艇坠落的速度太快,我没有时间查看塞蓝星球的更多资料,所以对坠落以后的事情无法预知。但因火药而发展起来的‘热兵器’给人类文明造成的巨大创伤在所有人类发展的历史上都曾出现。”

“也包括你们的星球是吧?”他问。

玛雅点头

“你无法想象,当‘热兵器’发展到极致时,人类这种智慧生物其实是非常的愚蠢的。很多星球甚至出现了部生命体的集体灭亡。”

“你是说无法控制,同归于尽。”

“是的,有时候就是一个意外的偶然事件,然后一发而不可收拾……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公输孟启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感觉心中相当的压抑。

“我先出去走走,晚点再聊好吗?仙女媳妇。”

玛雅横了她一眼,然后才说道

“我也很矛盾,晚饭在西边的沙滩见吧。”

“嗯。”他起身向屋外走去。

“嘿!你的权杖。”玛雅提醒道。

公输孟启撇撇嘴

“失去星灵的权杖就是一根没有灵魂的棍子。”

“那是你自找的。星灵可比你的灵魂纯洁高贵。”说完,她抢先走出了房间。

公输孟启无奈地拿起权杖,心中泛起的确实无尽的虚空。这就是失去的感觉吧。

踏着虚浮的步伐走下木楼,远远的就瞧见巫念田点点等人正躺在椰树下享受秋日的暖阳。看日头业已过午他都不确定自己是否吃过午饭,总之心里是空荡荡的。却没有一丁点食欲。

巫念等人用树叶盖在脸上小憩,谁也没发现公输孟启靠近,他轻轻拉揭开巫念脸上的树叶,同时做出个禁声的手势。

巫念睁开眼,被他拉着慢慢走远。

前方已经能望见大海,柔柔的海风吹来湿润的气息。沙滩上有一段枯木,公输孟启拉着巫念在枯木上坐下来。

“怎么,公输家主这么快就解除你的禁闭啦?你程旁听现在已知道表决结果,咋一点都不高兴呢?莫不是在责怪我选择了弃权?”巫念发出一连串的问题。

公输孟启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

“你的选择很负责很公平。正是由于你的公平引导,所以大家也都认真负责地做出了表决。我也受到了公平的对待。”

“是吗?你好像很欣赏这种表决方式嘛。”

“是的。这是一种很不错的方式,能够体现更多的意愿和公平。”他肯定的回答。

“那你还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因为玛雅说火药会把战争推向一个极致的高度,最终造成世上所有人的灭亡。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巫念盯着他的双眼,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你就是那个最先躁动的雪球。你真没想过放弃?”

公输孟启缓缓摇头道

“我不会放弃。即使我是最先的雪球,但不是躁动的。我会屹立巅峰,保持着对所有雪花的震慑,不让任何一片雪花乱动。纵然是凶器我也要将它变成神器。”

他骄傲地挥起权杖,那空荡荡的感觉忽然又不期而至,骄傲瞬间变成失落。

巫念察觉到他的变化,说

“玛雅家主收回了你的魔法?”

公输孟启点点头

“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都难以改变她的想法。”

她眨眨眼说

“中秋节那晚爷爷不是给了一些你坠落的物件。”

“对啊!我咋把这事忘啦,这或许是个突破口呢。老婆,谢谢你。我这就去港口给学员们打打气,然后,然后回去美美的小睡会儿,养足精神和伟大的公输家主谈谈心。”

“去吧,你个小混蛋。但愿有你这样努力的爹今后孩子们的道路会平坦些。”巫念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独自叹息。

……

八月十七的月色是清朗的,脚下的沙滩是熟悉的,可公输孟启还是第一次陪玛雅在她熟悉的沙滩散布。

“你觉得自己可以屹立巅峰,震慑所有雪花,不让任何其乱动崩塌。还要将凶器变成神器。”玛雅凝望着他,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

“是啊。仙女媳妇,我之前不是就做得很好吗,以五百人为班底创建起强大的公输军团,把破败不堪的陈国建设得兴旺繁荣。为夫的能力有目共睹,也不是星灵的力量吧。”

“平心而论你的确很能干,确实比我厉害。但你的太强烈啦,要知道这世上是没有人可以永远无敌的。你不可能一直屹立巅峰。”

“仙女媳妇,我可从未想过要与谁为敌,更不可能无敌于天下,那都是骗人的、唬人的。我是希望建立一种不断完善的‘体制’,就像今天的表决那样,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形成共同的观念。”

“让所有人明白火药的威力就像恶魔在头顶盘旋,任何一点火星都能毁灭一切……”

“那你还”玛雅冲口而出的话立马被他堵回去。

“我还要所有人知道火药的威力更像神圣的阳光,能够带领我们走向浩瀚的星空。这才是正确的方向。”

“你怎么知道这些?”玛雅仿佛忽然不认识他了,用疑惑的目光仔细察看他的变化。

公输孟启被看得有些发窘,揉着鼻子说

“仙女媳妇,你别这样看我好吗。我其实不懂那些仙术科技,是爷爷,就是巫家老爷子前日给我看了一些‘圆筒’上的物件,然后做出的揣测。”

“你知道的,救生艇坠落之后巫家老爷子就凶巴巴地赶来把‘圆筒’拉走呢。我从那些物件上发现了高温烧灼的痕迹,而且是从里向外吐出火来。噗”

“噗哧。”玛雅被他嘟着嘴吐气的样子逗乐啦,伸出手指在他额头狠狠一点,说

“笨蛋。那叫‘喷射’。‘圆筒’是救生艇的推进器,里面的燃料可比你的火药厉害多啦……”玛雅猛然发现自己掉进了笨蛋的陷阱,立马闭嘴不说话啦。

“哦”公输孟启很有意味地把声音拉得很长。

玛雅恨恨地道

“你这坏蛋!就是心术不正,好好的东西都被你玷污啦。仅管你没有恶意,但当你把炮口朝向学员的时候,就把火药变成了屠戮的凶器。”

“我也认真地想过,火药的出现是必然的事情,它的作用也是利大于弊。可惜你却让它有了一个相当恶劣的开始。确实让人寒心啊……”

“对不起,仙女媳妇。这是为夫今生最大的错误,我恐怕要用一生来弥补。”他紧紧地搂住玛雅,低声倾诉。

用一生来弥补

这几个字深深地触及到玛雅内心的恐惧,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

公输孟启的身高本来就和她差着大半截,步幅自然也没她大,她突然后退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人立马就不同步啦。踉踉跄跄晃了几下,两人同时滚落在沙滩上。

“你这坏蛋!快起去,压着人家啦。”玛雅嚷嚷道。

公输孟启赖在她柔软的身体上,完没起来的意思

“你可是我的仙女媳妇,咱们夫妻之间不就应该这样吗。比如……”他忽然想起这种事情是不能拿巫念和田点点来做比较的。

玛雅当然知道他没有说出来的比如是什么,只是这混蛋真的压得自己浑身发软,呼吸急促起来。

“快下去,我和她们不一样。”

可公输孟启的感觉好像是一样的啊,柔柔的软软的,还有……

越来越强烈的压迫感让玛雅都快出现幻觉啦,她仿佛听见卡罗德的笑声

玛雅,你也长大啦,可以找个男孩子“种”一波啦……哈哈哈

“你马上就满十六岁啦,是吧。”

她忽然温情脉脉的问话,反倒让公输孟启一怔,说

“是啊,还有十几天来着……”他正准备算出个准确数字,却瞧见玛雅的目光异常的柔和,仿佛蓝丝绒般将他包裹。

等你十六岁成年啦我就告诉你我们的星球是怎样……

那是仙女媳妇给他的承诺,怎么到处都是温暖,柔软的蓝色,那一丝丝蓝色仿佛流动的海水,又好像漂浮的空气,浸透他身的每一个细胞。

如果他清楚细胞的概念一定会这样想,可惜他已经完迷失在蓝色中,所有的细胞皆被蓝色控制着,流露出的也是蓝色的迷恋。

卡罗德,你这混蛋!我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说得轻松,母亲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玛雅仰首向深邃的夜空发出无声的咆哮,如果卡罗德的灵魂听到一定会哈哈大笑的。

海浪就在轻轻的笑。

第一二六章 ?科学与配方

海岛的清晨不但有阳光,清风,涛声,还有好心情。

公输孟启的心情就特别的好,因为玛雅告诉了他三件大好事

其一让学员们在玛雅岛周边再适应两天,八月二十日启航开始环球航海。

其二交给他最佳的火药配方。同时还有一本厚厚的《理化理论》,要他多学习科学知识少走弯路,以减少研发过程中的风险和伤害。

其三他之前“黑匣子”里的星灵都用来建“瓜房”呢。已经为他“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最后,玛雅希望他能够认认真真的学习《理化理论》,建立起完善的体制真正屹立巅峰,尽可能锁住每一片雪花,最好是可以跨越“热兵器”的时代,进入更先进的文明。

因为他将会有很多的孩子,他肩负着一个好父亲的责任。

公输孟启差点就欣喜到发狂

航海出发,最科学的火药配方和书籍,还有“瓜房”,我的孩子居然可以在房间里“种”出来!

还好打开那厚厚的《理化理论》,天书般的符号和公式让他顿时懵圈。

不怕,不怕,我可是百科学院的院长呢,找教员、学员一起琢磨,实在不懂的还可以向仙女媳妇求教。

仙女媳妇一直都是很讲理的,不然她的仙术秘笈咋叫《理化理论》呢。

不过当他真正开始懂得“理化”二字后才知道这书里边的道理和嘴上讲的道理是有区别的。

……

昨天下午,公输院长打过气,今天早晨就宣布两天后出发,学员们的激情简直达到沸点,都积极努力地投入到适应性强化训练中来。

控帆,划桨,游泳,这些基本技能虽然在江都经过培训,但还要进一步强化。洪帆,汪海,沈渔夫,则负责现场督导。因为有许多女学员的缘故,沈织柔和“美杜莎”也在一旁监护。

公输院长的要求就是无论男女学员都要把他们训练成优秀的水手。大海可不会同情弱者。

而公输孟启则亲自动手对四艘护航舰进行武器配置。

没有啦“黑装置”他还有“錾金刻刀”呢。

玛雅也亲临护航舰上指导。她不会工艺制作,但却有着高超的理论知识。

在她从“幸运号”逃离之时设定的目标本是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所以她详细查看过地球的资料。都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

结果却鬼使神差坠落到铁器时代的塞蓝星球,那就只有参照地球的历史来改造塞蓝世界。

还好除了二千多年的文明差异,这两个星球的相似度还是极高的。

如果能够炼化星灵矿石,用星灵引导科技文明飞速发展,从铁器时代直接跨入共享时代。跨过世界战争的灾难。

“蓝色计划”将是这一切的开始,将玛雅的理想文明之光传播到整个塞蓝世界。而护航舰则要为此保驾护航。

长九十六米,宽十二米,满载吃水深三米的护航舰原本计划的配置是

首尾各装一具船弩。船舷安装十二具船弩,每四具船弩之间设置一具弩炮。两舷共二十四具船弩,六具弩炮。

现在有了威力更大的火药,公输孟启和玛雅商议后决定改变配置

首尾各装一门火炮,船舷安装十二门火炮,期间保留两具船弩和一具弩炮。这样舰就共有二十六门火炮,四具船弩和两具弩炮。

玛雅之所以允许他配置这么多火炮主要是因为“美杜莎”曾提及的海中怪兽。玛雅虽未亲眼见过,但她相信大海中确有超级怪兽存在的可能。

为尽量降低火药在战争中的作用和安性,玛雅选择制造较为原始的“子母炮”。

与记忆中地球人的佛朗机炮相似,不过她对公输孟启提出了相当苛刻的要求和操作规范

炮管必须是高强度的钢质材料,炮膛的圆度、加工精度必须精确到头发丝以内,母铳和子铳必须紧密配合,利用爆炸产生的废气缓解后坐力冲击,火药必须精确定量制作成标准的药包,导火索必须达到规定长度,弹药必须专人管理……

整整一个上午公输孟启在严传旭、李木匠和十几名工匠的帮助下才做出来一个让玛雅满意的木质模型。

炮身前面有一对负重轮支撑,以减震弹簧和钢板连接;后座带有水平滑轨可以引导缓冲后坐力并借助复位弹簧快速复位。

炮管的口径为150,长度为20倍口径即3因为子母铳采用的是螺口连接,模拟发射速度只能达到每分钟5发。

有了这个模型公输军团的首批炮兵就可以进行模拟训练啦。

这其中关键的步骤就是子铳和母铳的快速准确对接。

必须对接得严丝合缝才能发挥出火炮的最大威力。

为此公输孟启设计使用了螺口连接的方式。还在子铳的后边设置了旋拧拉索。操作时只需将子铳的螺纹与母铳对准,然后顺着螺纹方向拉动拉索即可快速旋拧到位。退出时则逆向拉索就行。

玛雅在夸赞他的设计时又同时说道,如果有橡胶圈做密封材料,你这螺纹就可省略啦。射速也可以提高。

橡胶圈是什么东西,公输孟启觉得自己太孤陋寡闻啦。

玛雅的理论天书也太深奥,反正路和安道然忙活了一上午也没配制出合格的火药来。安道然第一次发现“配药”是那么的难

75,10,15的比例不难,难的是硝石和硫磺的提纯。

只有工匠们早早的完成了四艘护航舰的船弩和弩炮装配。

下午开始的炮身浇铸对公输孟启的体能是巨大的考验,尽管龙血的作用让他拥有了成年人的力量,但面对重达千斤的炮身他还是很发怵。

还好有胡来,胡往,武家兄弟,“岱京三虎”等人在,公输孟启一声令下让他们都参与进来成为铸造的主力军。而他负责操作指挥。

这个时候他的作用就凸显出来,而玛雅就没有这样的实作经验,她仅仅是知道一个“失蜡法”的名词而已。

其中具体操作的细节可是多了去,尤其“开浇道”的处理,稍有欠缺就可能导致浇铸过程中排气不畅,结果就是铸件里面会形成气泡,大大降低炮管强度,为经后的使用埋下隐患。

公输孟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残次品出现,因为优质的钢铁可是非常宝贵的资源。而且玛雅岛上储存的钢铁不多,仅够铸造出五具炮身和配套的子铳。

也幸而是只铸造出五具来,因为接下去的炮管和螺纹的精加工就只能由公输孟启一人来完成。这个可没人能替他代劳。

望着放在身边的权杖,他只能暗暗叹息

要是还有“黑装置”该多好啊,别说五门炮就是五十门炮也早就完成。

玛雅那儿倒是还有一套“黑装置”,不过她肯定是不会给他用来制造凶器的。

因为在她看来,无论是向谁开炮,火炮都是凶器。

严如碧看国君哥哥累得汗流浃背,也掏出“錾金刻刀”和他一起进行精加工。这把刻刀还是上次在万豪客栈公输孟启给她的,只是公输孟启都把这事忘啦。

多一个人帮助就多一份力量,进度就快上许多。

望着“錾金刻刀”下一点一点刨出的金属碎屑,公输孟启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炼化星灵矿石的法子。虽然现在还不确定此方法是否可行,但至少值得一试。

玛雅不会又反对吧,她一直板着脸呢。因为这法子施行起来连公输孟启自己都觉得很粗暴。

他决定偷偷的试验,还得找一个合作伙伴。毕竟很多粗活他真的干不动。

第一二七章 火炮首发

挑灯夜干到酉时末,仅有的五门火炮被安装到四艘护航舰的舰首。只有“海安号”首尾得以各装一门。其余三艘的名字分别是“海定号”,“海宁号”,“海静号”。

望着威风凛凛寒光熠熠的火炮,公输孟启真想冲着夜色中的深海来上一炮,让炮声震撼大海,让闪亮划破黑暗。

玛雅瞧着他眼中不断闪耀的狂热目光,冷冷道

“请记住你是镇定的巅峰,不是疯狂的暴君。”

公输孟启连忙点头称是,赶紧让人给火炮罩上炮衣,仿佛多看一眼都有可能诱发罪恶感。

这一夜他几乎是彻夜未眠,不只是因为兴奋还要和路、安道然一起配制火药。想要达到理论中的精纯,没有星灵的帮助就只有靠《理化理论》的指引和一次次的动手实践。

不可否认,玛雅的《理化理论》真的是一部神圣的天书,既指明了方向目标又划定了安红线。不管过程有多么的艰辛,安始终能够得到保证。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木屋,也带来了对努力者的奖励

第一份符合标准的火药配制成功。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三人再也没有一丝力气挪动脚步,趴在工作台上就睡着啦。

玛雅没有叫醒他们,反倒是让巫念选一个吉时进行首发测试。

吉时?公输家主的要求倒是出乎巫念的意料,她立马掐指一算,今日正午就是个好时刻。

玛雅立即吩咐下去今日正午举行火炮首发仪式。人员、舰船开始准备,扎制简易木筏做靶船。

她同时发布任命任命沈渔夫为“海安号”舰长,洪帆为“海定号”舰长,汪海为“海宁号”舰长,胡来为“海静号”舰长。

实行舰长负责制。

等公输孟启一觉醒来,发现一切均已准备妥当,就等吉时开炮。

临近午时公输孟启,玛雅等人登上蓝色号,携同蓝星号率领四艘护航舰陆续驶出东港,面向南方一字排开。

神龟船也已将靶船拖拽到位。

玛雅看了看公输孟启,说

“时辰快到啦,公输元帅准备发号施令吧。”

“是!谨遵家主命令。”

他已举起权杖,打开“扩音回荡”朗声道

“观察员就位,报告参数。”

“风向东北,风力轻微。目标正南方,一号目标距离2008米,二号目标距离2005米,三号目标距离2010米,四号目标距离2007米。报告完毕。”

“很好。”公输孟启权杖缓缓指向前方

“各舰注意!海安,海定,海宁,海静,瞄准各自目标装填弹药,待命”

沙漏在一粒一粒地滑落,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数万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四艘护航舰上,数万颗心都紧绷着,等待惊心动魄的那一刻来临,等待那惊天动地的轰鸣。

“‘海安号’开炮!”

“轰!”

“‘海定号’开炮!”

“轰!”

“‘海宁号’开炮!”

“轰!”

“‘海静号’开炮!”

“轰”

随着公输孟启手中的权杖一次次挥出,一门门火炮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观众们已经忘啦捂住耳朵,即使何况捂住耳朵也挡不住一次次的冲击声、震荡声,只能是张大嘴巴把心中的震撼发泄出来

啊!

公输孟启再次竖立权杖,高高举起

“观察员报告情况!”

“一号目标,消失!二号目标,消失!三号目标,消失!四号目标,消失!部命中!报告完毕。”

观察员的声音都在颤抖。

“各舰清洁炮管,检查火炮,报告情况!”公输孟启权杖平举,发出命令。

沈渔夫“‘海安号’清洁完毕。经检查火炮一切正常。报告完毕。”

洪帆“‘海定号’清洁完毕。经检查火炮一切正常。报告完毕。”

汪海“‘海宁号’清洁完毕。经检查火炮一切正常。报告完毕。”

胡来“‘海静号’清洁完毕。经检查火炮一切正常。报告完毕。”

公输孟启看了看玛雅见她点头默许后,下令

“传令兵,打出旗语令神龟船将靶船拖拽至3000米。”

3000米!就是六里远啊!靶船不过是三十米长的木筏上立着三根十五米高的木杆,在这么远的距离上能有多大点啊。

能否看见都成问题吧。

不管船上还是岸上的人皆手搭凉棚极目远眺,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寻找有三根木杆的黑点。

“报告元帅,目标距离3009米。风向东北,风力急。报告完毕。”

“哦。”公输孟启这才注意到头巾在风中猎猎飘荡。他望着“海安号”大声道

“沈将军,现在风力已急你是否可以继续?”

“元帅,末将沈渔夫愿意一试。”他对自己的视力很有信心,更对公输元帅的火炮有信心。

“好!‘海安号’装填中程弹药。你们有三次试射机会,命中即为优秀。”

“报告元帅,‘海安号’装填完毕请元帅发令。”

玛雅眯缝起竖瞳举起“千里镜”仔细地锁定目标,心中却在打鼓

这可是滑膛炮啊,能命中吗……

“‘海安号’开炮!”

“轰!”

“呼”

“轰”

“打中啦!打中啦!报,报告,元帅!‘海安号’命中目标他们真的打中啦!”观察员兴奋得都忘啦正常的报告程序。

“观察员,请注意你的报告规范。”公输孟启向他竖起了权杖。他转向“海安号”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恭喜你们!‘海安号’的官兵们,你们是优秀的水军将士。本帅将授予‘海安号’体官兵‘黑龙鳞’勋章。”

“!”“海安号”上爆发出一片欢腾之声。

公输孟启已挥动权杖继续下令

“传令兵,打出旗语令神龟船继续设置3000米靶船。”

……

“海定号”三发一中。体官兵获“黑龙鳞”勋章。

“海宁号”三发一中。体官兵获“黑龙鳞”勋章。

“海静号”两发一中。体官兵获“黑龙鳞”勋章。

“水军官兵们,你们在今天的火炮首发仪式上,在疾风大浪中,表现得非常优秀,非常出色!本帅要为你们摆酒庆功。”

公输孟启权杖频频挥动,让船上,岸上,的欢呼声暂时停下,接着道

“玛雅家主说过火药的威力是巨大的,火炮是战争之神。神灵给予众生的是大爱,是庇护。所以我们不会滥杀,我们每一次开炮都将是尊崇神灵的旨意,用强大的力量施以大爱,庇护更多需要庇护的生灵。”

“我们是神灵的守护者,我们尊崇神灵的旨意走向广阔的大海,走向塞蓝世界的每一片土地。去告诉他们”

“玛雅女神万岁!塞蓝世界万岁!”

即使权杖已没有星灵的力量,公输孟启他也是个天生的鼓动者。

玛雅无法拒绝他的颂扬,若以塞蓝星球的时间计算,她真的不止万岁呢。何况他还以神灵的名义约束众将士施大爱、不滥杀。

蓝色女神只能屹立在蓝色号的船艏,接受欢呼,接受膜拜。

“玛雅女神万岁!”

“塞蓝世界万岁!”

“国君万岁!”

“国王万岁!”

“……”

第一二八章 扬 帆 起 航

夏历1107年8月20日早上8:00时远航船队从玛雅岛东港扬帆。

远航船队由两艘“蓝级”大船,四艘护航舰,四艘神龟船组成。

旗舰为蓝色号,由玛雅负责统领。巫念,田点点,元春,沈织柔,严如碧一众女眷和女学员都在蓝色号上。

公输孟启则与严传旭,安道然,胡往,路等人和男学员在蓝星号。“美杜莎”的西洲马戏团和来自东桑的武田校,浅见隆也在该船上。

武田校和浅见隆是分别代表大岛骏的雇佣军团与村上树的公输(海外)集团为远航船队运用粮食补给于昨天下午抵达玛雅岛的。

之前公输孟启就传书大岛骏和村上树,让他们各派一名将领率百名精锐骨干一同参与环球远航。

大岛骏和村上树当然乐意,如果不是雇佣军团和公输(海外)集团皆处于初创阶段,他俩都争先恐后的要去呢。

公输孟启向他二人承诺一年之内带他俩远航。

这样,整个远航船队的总人数就超过七千人。

其中原“蓝级”船队有士卒、水手一千二百余人,百科学院的师生有六百多人,东桑雇佣军团和公输(海外)集团有两百人,西洲的马戏团也有近百人。

而且玛雅还从玛雅岛上挑选出五千人随行,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去开发资源丰富的南洲。

李木匠和“岱京三虎”则留守玛雅岛。特别是李木匠,他要负责守护“瓜房”。

七千人的总数虽不多,但却来自不同的地域,语言是第一大问题,其次是计量单位。时间,重量,距离……诸多计量单位然不同,在语言沟通都很困难的情况下该问题造成了许多的误解和纷争。

还好公输孟启未雨绸缪,昨日连夜依照《理化理论》编写出统一计量单位对照表。比如时间单位以24小时制时分秒计时;距离单位毫米()厘米(米(千米(k。

顺带附上大陆,东桑,西洲,三地的日常用语翻译对照。

玛雅觉得这个对照表非常不错,“黑匣子”一扫就出来上千份来,虽不是人手一份却也足够。

因为像护航舰上的官兵和百科学院的学员团体便是数百人一份也好传抄推行。

环球远航的第一站是位于南洲最北端的摩南岛,其直线距离就有1900千米。

经过维护加强的“蓝级”大船现在已能保持20千米/小时的航速,与方艏方艉的“蓝级”大船不同,飞剪舰首的护航舰最高航速则可以达到30千米/小时以上。但由于“短板理论”的限制,远航船队的正常速度不会高于20千米/小时。

这样,即使一刻不停也需要整整四天时间才能抵达摩南岛。

而实际所需的时间肯定会更多,因为大海可不是温情脉脉的小姑娘,天气、风向、洋流的变化,都会增加航行的难度,航程和时间。

百科学院的学员们也正好利用这些时间,真真切切地体验学习航海技术。因为他们有个超级理论大师玛雅做指导,理论加实践同步进行是最好、最快的学习方法。

比如“打水……托”。

打水……托,可不是从水井里把水打上来,而是用绳子系着铅锤测量大海的深度和海床地质。

“托”就是成年人双臂展开的长度,大约在16到18米左右。虽然现在使用统一规范的计量单位,但有一条原则还是很重要的,那就是深度超过300米且无泥沙的水域,不能下锚停泊。

因为没有泥沙淤积说明此海域水下有强大的湍流,在此停泊就是立于危墙之下。

要想知道海底的地质情况,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给“打水……托”的铅锤涂抹上厚厚的牛油,让粘粘的牛油粘黏起海底的泥沙。通过泥沙的粗细,颜色,成分,含泥量的多少就能大致分析出此处水流的缓急,与相邻水域的关系,进而推测出海洋的洋流规律。

如果能够找到适合的洋流,那么船队的航速将倍增。

所以一个简单的“打水……托”就可以引发出许多的海洋知识,而且一但涉及洋流那季风,潮汐,引力,自转,磁场……大堆的知识立马就像饕盛宴摆上桌面,别说学员们眼馋,就是水军将士也如饥似渴的向玛雅女神请教。

元春首先成为了玛雅的第一助教,跟着巫念和田点点也加入进来,巫家的星象术和气象观测都能够和航海产生交集。

蓝色号就是一个海上移动教学中心,无数的问题和解答通过机关鸟的双翅往复穿梭。

公输孟启也没闲着,他召集路,安道然等一帮人在重新编辑玛雅的《理化理论》,玛雅的原著几乎就是将她查看过的储存在她脑子里的地球资料原封不动地下载打印出来的。

这就好像抱着套《大英百科书》穿越到两千年前,照本宣科肯定会雷死人。

公输孟启要做的工作就是筛选出目前实用的部分,再以当下人们能够理解的文字语言表述出来。而过于深奥的,具有高度战略价值的部分,如火药等则不会涉及。

重新编辑后的《理化学本》变得通俗易懂,厚度也仅有原来的十分之一,所以即使它从摇晃的船舱顶上掉下来砸到人头上也不会受伤。

玛雅特地抽出半天的时间来对《理化学本》进行最后的校对,以确保公输孟启在编辑的过程中没有误解、歧义,作为教学课本,万不可误人子弟,然后她再以“黑匣子”复制上百本,交到百科学院的师生们手中。

玛雅终于开始理解当初公输孟启向学员开炮的用意那就是以石破天惊的方式打破学员们的传统观念,逼迫她们接受新兴科技。

只是手段确实够极端的。

而内心深处他是迫切地希望学员们能够跟上他的脚步,把大陆向海洋延伸,把思维向星空拓展。

其实学员们也算是够勤奋的,从抵达玛雅岛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在拼命的学习、训练。而且从出海开始每位学员都向船长学习,开始自发的写航海日志。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不间断航行,远航船队已行驶出410千米,来到第二天的黎明。

忽然,前方的神龟三号发出信号

陆地!右前方有陆地。

第一二九章 云 豆 岛

在茫茫大海上发现陆地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情,因为在这之前公输军团可没有人知道那块陆地的存在。尽管那可能只是一个很小的岛礁,也将会载入公输孟启征服世界的新版图。

这的确是一个很小的岛屿

南北长不到4千米,东西宽仅有1千米,呈南北走向略微往东弯曲就像一片狭长的豆荚。

因为远航船队一直是朝南方航行,所以不存在跨时区的问题,以玛雅岛所在的时区(东六区)计时,现在刚好是8月21日的早上6:00点整。

学员们听闻发现新的岛屿立马从被窝里蹦了起来,涌上甲板向西南方眺望。

公输孟启宣布船队将环岛一周让大家观察得更仔细,同时选出十名学员和二十名士卒组成探险队,由安道然,严传旭,武田校带领登岛查勘。

远航船队转为单列纵队,两艘“蓝级”大船在四艘护航舰前呼后拥下开始围绕这豆荚状的小岛转圈。距离最近的时候不过百米,最远也就三百米。

学员们一边观察一边测量,很快确定其位置为

东经89°38′25″、北纬9°30′17″。整个岛被茂密的绿色植物所覆盖着,地势颇为平缓高度在海平面上30至50米之间。

玛雅推测这多半是一个珊瑚岛。

很快,探险队传回的消息证实了她的判断,因为岛上覆盖着大量的珊瑚粉末

珊瑚砂和珊瑚泥。

安道然感兴趣的可不是什么珊瑚砂和珊瑚泥,他渴望的是在海外仙山上找到传说中的奇珍异宝。就像公输孟启他们在渤皋大泽发现“龙血藤”一样。

因为严如碧的缘故,“龙血藤”都成了安道然的心结,成天在公输孟启耳边念叨。

于是,公输孟启让武项,祁弘,马大毛,古朝风四人一起拿着当初大泽之舟记录的线路图按图索骥去查找“龙血藤”。结果“龙血藤”是找到了,但是经过上次众人的吸吮后,“龙血藤”居然像收割后的稻茬在重新抽芽,需要一定的恢复期,估计得到八月底才能少量采集。

公输孟启告诫他们千万可别竭泽而渔。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登岛查勘,探险队采摘回来大量的香蕉、菠萝、椰子、柠檬等热带水果。安道然的收获也不错,他挖到了三十多千克的三七,最大的一头三七王足有六百多克重。乐得绿豆眼就只剩条细缝啦。

亢褚良的收获更大,刚开始的时候他用鱼竿钓鱼,鱼儿连连上钩忙得他不亦乐乎。后来浅见隆说这里的鱼群如此密集,应该是有鱼汛可以直接下网捕鱼。玛雅岛的采珠人也深谙此道,他们还携带着网具呢。

于是公输孟启引导他们开启船艉的检修口,“蓝级”大船就变身成为拖网渔船,每一网下去都捕捞的满满的。

巨大的收获让人兴奋不已,蓝色号也依样画葫芦撒网捕捞。还和蓝星号展开了捕鱼比赛。

这环岛一周下来,两艘“蓝级”大船捕获的金枪鱼,大黄鱼,鳕鱼,梭子蟹,对虾等鱼虾蟹很快超过百吨。集中在甲板上,甲板都快压塌啦。玛雅紧急叫停了捕捞作业。

以至于整个船队的人都不得不动手参与处理起这批数量庞大的海产,他们将要吃两三天的海鲜大餐啦。

最后还是把近二十吨的收获又放归大海。实在是存放不下啊。

因为所有的舰船上都盛满啦欢笑。

望着蓝天白云映衬下的小岛,尽管它就像一片小小的豆荚却拥有无数的宝藏。

公输孟启在地图上记录下它的名字

云豆岛。

因为探险队在岛上没有发现任何前人留下的印记,于是他们插上了公输集团的旗帜。还立起一块石碑,用大陆文字,西洲文字,东桑文字,同时刻下公输集团的名字和该岛的名字,坐标

公输集团南海之云豆岛。于东经89°38′25″、北纬9°30′17″。

从此这里就是公输集团的领地,也是机关鸟在南海上的一个中继点。来自玛雅岛的湛有福夫妇和淡生财夫妇,四人留在了云豆岛上,成为该岛的第一代原住民。他们将在此繁衍生息,为公输集团照料万里海疆。

远航船队再次启航之时已快到10:00点,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万道金光。成群的海豚出现在船队周围,这些神奇的灰蓝色海洋精灵跳跃着,发出高亢而欢快的鸣叫。学员们与它们唱歌相和,一起奔向南方。

欢声笑语随着浪花飘荡在无垠的大海上。

随着赤道临近气温越来越高,正午的阳光足以将暴露在甲板上的鱼肉晒熟。但东北风却很强劲将洋流都带动起来,远航船队乘着这个劲风顺着洋流航速很快接近50千米/小时。

这是一个相当令人振奋的速度。

唯有玛雅高兴不起来,她让船员们抓紧时间休息因为照这个速度再过个小时船队就会进入“赤道无风带”。那时可就要靠人力划桨啦。

“赤道无风带”?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新名词。尤其是东桑人包括在东桑生活了几十年的沈渔夫对此现象早已熟悉,可就是不明白其中缘由。

因为东桑岛最南端的南渡港就处于赤道上,终年无风是东桑五大港口中最为宁静的。若是从南渡港去往西边1000千米外的爪哇岛得程划桨,是一段超级漫长的航程。

玛雅的解释是赤道附近阳光直射气温恒定,大气气压也就十分稳定,稳定的气压就不能形成空气流动也就无法产生风。

“赤道无风带”覆盖着赤道南北约200千米,也就是有400千米的宽度。现在距离无风带还有400千米左右,船员们必须养足精神,在未来的二三十个小时里只有靠他们的双臂把船队划出无风带,这可是件相当繁重的体力活。

这也让公输孟启对蒸汽机的期盼变得更加强烈。《理化理论》中虽然对蒸汽机有所提及,但仅对其原理进行了简单的描述。如果有更多的时间,他应该也能慢慢摸索出来。只是这个过程会比较漫长。

如果有“黑装置”肯定会快些,只是里边的星灵都变成养育孩子们的“瓜房”。他就是再怎么渴求也不会去和孩子们争的。据玛雅所说,一次可以“种”出好几个孩子呢。

不过随着摩南岛的临近,他炼化星灵的想法倒是越来越成为可能。因为玛雅说摩南岛上有大量的铁矿石,将在那里停留一段时间冶炼钢铁,完成所有护航舰的火炮装备。

同时摩南岛上还有橡胶树,割取的橡胶将是优质的密封材料,能够简化火炮的制造。还有蒸汽机也是需要大量的密封材料。

仙女媳妇实在懂得太多的仙术科技啦,就是太仁慈,不懂得用仙术科技去驾驭这个蒙昧的世界。

要知道这世界上愿意跟着别人走的人永远比自己去探索的人要多许多倍。

第一三〇章 宁静的赤道无风带

受塞蓝星球自转的影响加上强劲的东北风和洋流的共同作用,远航船队的航线已向西偏出5°,在东经85°左右。玛雅决定继续顺风航行,进入无风带之后再修正航向。那样既节省时间体力消耗也不会增加多少。

对于玛雅如此精准的数据和应对方案“美杜莎”的心里除啦惊叹就是佩服,彻底的佩服。作为海妖的女儿,她对大海有着天生的熟悉,可她感觉自己对大海航行的驾驭能力完比不上玛雅。

当初她从西尔班出发的时候可自认为天下最厉害的航海家呢。可当她见到玛雅的“塞蓝世界地图”时,自信心就受到了极大的挫伤。

西洲已经有人在开始使用与玛雅类似的经纬坐标定位法,但绝没有玛雅的详细精准,更别提什么“赤道无风带”,星球自转,磁偏角,大气压之类太多太多的东西。

之前“美杜莎”一直认为法术是无敌的,如果修炼到梅德韦师那样的级别,就可以傲视天下。可公输孟启的一声火炮轰鸣击碎了她的认知,她在私下和古不从,尼克等人分析过,得出的结论是师抵挡不住火炮的轰击。

“美杜莎”忽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变得好沉重,公输军团的每个人都是那么强悍,而公输孟启更将他们调配得恰到好处。而玛雅真的就是一位无所不知的女神。

她原本的想法是要把远航船队带入梅德韦的彀中,但如果带去的是四艘护航舰一百多门火炮,那西尔班岂不是要化作齑粉。

现在,路是她手中唯一的棋子。他的伤已基本痊愈,除去吃饭睡觉其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理化小组的学习研究上。

这个理化小组由公输孟启亲自任组长,成员有路,安道然,严传旭,李由直,杨可昂,苏能顺。后面三位还是通过测试从百科学院的学员中选拔出来的,玛雅觉得他们三人在这方面大有潜力。

“美杜莎”也看过测试的题目,说真的她几乎就是一窍不通,但她总是会皆各种机会接近路让他给自己解释。可惜路不是一个好教员,他的解释让她似懂非懂。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她的百依百顺。

为此她甚至不惜逾越男女之间最后的红线,这令路非常惊喜,他提出马上在船上举行婚礼。可“美杜莎”说,婚礼等回到西尔班再举行,航行途中一定要保守秘密。

路当然对她言听计从,她可是他的碧波仙子。

……

一切都像玛雅预料的那样,经过九个小时的高速航行远航船队驶过420千米,来到东经84°48′;北纬3°58′水域。风向已彻底转为东风,洋流也随之转向西方。

“落帆!左满舵!划桨!”沈渔夫遵照蓝色号打出的旗语高声下令。

位于船队左前方的“海安号”率先改变航线,“嗖”地脱离强风和洋流的控制进入到宁静的无风带。

相比之下两艘“蓝级”大船的转身就要慢得多,桨手们奋力划桨以凭借惯性尽快冲出向西的洋流。

位于右侧的“海宁号”和“海静号”虽已落帆转舵,但划桨的频率并不是很高,一来他们可以借助“蓝级”大船搅碎的余波省些力气,二来有他们在侧面的阻隔可以减缓西流的速度。

位于左后的“海定号”同样是落帆转舵低频率划桨,他的作用同样是减缓西流对“蓝级”大船的冲击。

经过半个小时的高频率划桨,两艘“蓝级”终于彻底冲出西流,进入到宁静无风的海面,桨手们进行了第一波轮换。

这样的轮换也是玛雅特意要求的,在平静或是顺水的情况下划桨可三小时轮换,而逆水或高频率状态下必须半小时轮换。而且像跨越无风带这种上百千米的划桨,至少得准备四波桨手。

还好玛雅岛的工人都善于划桨,玛雅则安排了六波人轮换,这样可以减轻疲劳让桨手们随时都能保持充沛的体能。

现在,不光是学员们,即便是擅长航海的东桑人和经过万里航程的西洲马戏团都对玛雅的安排赞叹不已她真的是女神啊!

无风的海面宁静得仿佛内陆的湖泊,落日收起最后一丝炽热,气温一下子就缓和了许多。学员们纷纷涌上甲板观望大海最平和的时候。

玛雅也登上船艉的顶层,来欣赏暮色余光中北半球海洋的最南端。

公输孟启见状迅速地跑到蓝星号船艏的顶层,还挥舞权杖指挥蓝星号很快靠近到蓝色号百米之内。

此刻海面非常平静,只有桨手们荡起一排排有节奏的浪花。可玛雅还是不希望他胡乱指挥,万一两艘“蓝级”大船发生一点小磕碰也会是大损失。

她双手捧成喇叭状靠近嘴边冲着他大声喊道

“别靠近啦!保持距离”

玛雅是声音越来越高,她感觉可以在辽阔的海面上传播很远很远。

公输孟启被震得双耳发麻,他哈哈大笑来缓解这种麻酥酥的感觉。

“嗯昂”低沉浑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似乎在回应玛雅的呼唤。

尽管巫念和“美杜莎”并不在同一条船上却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海中巨兽!

“唔”长长的鸣响声中一股十几米的水柱冲天而起,在平静的海面上显得蔚为壮观。喷出巨大的水柱后,那巨兽冲着远航船队游了过来。

天啊!那真的是海中怪兽吗!

学员们发出阵阵惊叫。

“安静!安静!学员们。那不是什么怪兽,它应该是蓝鲸。”玛雅大声安抚学员们。

“既然它被我的声音吸引,就让我和它对话试试。”

玛雅家主能够和海里巨兽对话?田点点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巫念,希望她能给个说法。

巫念摇摇头,指着那正向远航船队游过来的巨兽没有说话。

“美杜莎”曾经听过这巨兽的声音,可她从不知道怎么和它对话。如果来的是海妖她倒或许可以试试。

玛雅却已经展开喉咙,发出她奇特的高音

“蓝色的生命生活在蓝色的海洋,这是你永恒的家园,我们不会对你有所侵犯。如果我的歌声打扰到你,我向你道歉。”

“请你不要对我们怀有敌意,你应该有大海一样博大的胸怀。”

“卡罗德,用你的灵魂唤醒这巨大的生灵吧。我爱你,我爱大海,我爱蓝色世界!”

第一三一章 爱的信号

听到玛雅的呼唤,公输孟启本已举起的权杖缓缓放下,他停止了炮火准备的命令,期待玛雅的呼唤能够带来奇迹。

“唔呼唔”

巨兽发出一连串的长音,然后跃出海面打了个滚,正对着船队的冲来的头调转了方向,朝向船队的前方。庞大的身躯长度超过五十米,像一座浮在海面上的蓝色山丘。

它在和船队并排游出三四百米后,感觉这些水面上的庞然大物确实没有敌意,然后才一个猛子扎进海里,宽阔而平扁的尾巴拍打出十多米高的浪花。

就在所有人惊愕不定的时候,陆续又有十几头巨兽跃出海面打着滚,改变方向伴着船队一起前行。扎进海里的时候宽阔的尾巴拍打出更多的浪花,同时发出悠悠长鸣

唔唔嗯

天!公输孟启暗暗心惊,幸亏没有鲁莽行事若不是玛雅只怕他已下令开炮。如果真的触怒这帮巨兽,护航舰那几门火炮根本就应付不过来。

“仙女媳妇你真棒!”公输孟启竖起大拇指,恨不能飞过船艏去给玛雅一个热烈的拥抱。

沈织柔撇了撇嘴,说

“这家伙,要是有‘夜枭’的本事怕是会飞过来跪倒在家主脚下吧。”

巫念正色道

“我们都应该跪拜家主。”说着她领先就跪了下去

“家主神通,万物顺从!”

她这一跪,公输孟启也跟着单膝跪下,所有的人都齐齐跪拜

“家主神通,万物顺从!”

玛雅吓了一跳正茫然无措之际,公输孟启已给她打出一个保持镇定的手势,同时继续朗声道

“万物皆有灵性。无论星空还是海洋,我们都会尊崇家主的声音博大胸怀,世界大爱。”

博大胸怀,世界大爱。

这正是玛雅希望的蓝色世界。

她仰首星空夜幕已悄然垂落,卡罗德,你的灵魂肯定在看着我吧。总有一天我会带着绚丽的蓝色来拥抱你。

朦胧的夜色中,身处顶层的玛雅犹如一尊神像高高耸立,浑身都飘散出蓝色的魅力。

就在众人对玛雅女神表现出无限崇敬之时,路再也抑制不住他心中的爱意膨胀,他一把挽住“美杜莎”的胳膊大声道

“玛雅女神!请为我们祝福吧,我爱我的碧波仙子。”

他这一声发自内心的呼喊就像集聚的岩浆在瞬间喷发出来,让每个人都感到那份真挚的炽热。

“好!”公输孟启当先站起,高声道

“我们大家一起为他们祝福!”

“欧耶”玛雅的高音引领起所有人的欢呼。

“路将军拥抱你的爱人吧。本帅让船队为你们打出爱的信号,让天空和大海同时留下最闪亮的记忆。”

“咻”“咻”“咻”

一枚接一枚的烟花信号从每一艘舰船上打出,飞向夜空飞向大海,绽放出无数爱的信号,照亮了夜空,照亮了大海,也照亮了每个人的心。

路紧紧地抱着他的碧波仙子,共同见证每一个闪亮的信号,这将是他们今生最美好的记忆。

“美杜莎”几乎被他拥抱得透不过气来,可她却很享受这种激情的拥抱,那是他强烈而执着的爱意。在她的脑海深处似乎有个拒绝的声音,可她的心已经被路的炽热所融化,和他一起迷失在漫天的烟花里,迷失在绚丽的火焰中。

只有一双灰色的鼠目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发出怨毒的诅咒

“美杜莎”你若背叛法师协会,必将遭受万蛇反噬。

……

平静的海面对桨手的体能是最大的考验。还好远航船队有两千多人可以轮换划桨,而像武家兄弟这样强壮的男学员也有幸体验了一轮。结果,经过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划桨,船队居然前进了350千米。

8月22日19:00时,神龟一号船发出信号左前方出现陆地。

玛雅估计前方应该就是“黄叶岛”。因为根据观察员的描述,出现在“千里镜”里的是一片黄色的沙滩,东西长度约在150千米,是一个不小的岛屿。

远航船队望见的正是黄叶岛。

黄叶岛位于东经88°27′,南纬3°22′。东西宽约在150千米,南北长约200千米,像一片椭圆形的树叶。最早发现该岛的人是从北方而来,因为其北部大片的黄沙,故取名“黄叶岛”。

黄叶岛也就北部的一小部分在“赤道无风带”范围内,是黄沙遍地的沙漠,中部和南部都是肥沃的土地,千百年以前就有来自北方大陆的人在岛上定居,生活。不过由于无风带的阻隔,他们很难返回北方的故土,顶多是顺着洋流飘向东边的爪哇岛,甚至东桑岛。

一个小时后,远航船队驶抵这个黄沙遍地的海岛。玛雅和公输孟启商议之后决定今晚就在该岛下锚停泊,让桨手们好好休息。

根据采珠工人和东桑人的说法,黄叶岛上是有大量居民的。为保证安公输孟启没派人在夜间登岛,船队停泊在北边离岸两三百米的海上,所有舰船均点亮轮廓灯,加派观察哨。

不管岛上居民作何想法,他决定给人一个敞亮的态度,希望岛上的人能够发现船队并友好接触。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观察哨就发出警报有二三十条船正从东西两侧向船队靠近。

公输孟启来到蓝色号和玛雅,巫念等人一起登上船艏顶层查看情况

两侧靠近的船只看上去很像是渔船,只有十来米长形状与东桑暗探们驾驶的渔船差不多,但明显没暗探们的渔船快。这些渔船都小心翼翼的行驶慢慢靠近。

西边的渔船要多出三五艘,领头的一艘倒是有三十米长,米宽,船艏也高高昂起有三米多。竟然还立着一面黄色的旗帜,旗帜上是一个大大的“林”字。

旗帜下五六名壮汉簇拥着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通过“千里镜”可以清晰地看见几名壮汉的腰间均佩带着短剑。

对方应该也已看清远航船队旗帜上的“公输”二字,速度变得更慢几乎是准备停船的节奏。

一名壮汉走到最前边大声喊道

“喂!你们是从北边大陆来的吗?是姓‘公’吗?”他的大陆话发音挺准的,可居然不知道“公输”这个复姓。

几根黑线垂落公输孟启额头,他揉了揉鼻子,大声回答道

“我们是从北边大陆而来。在下复姓‘公输’名‘孟启’。尊驾何人是‘林’姓首领?”

他的声音经“扩音回荡”传播出去,气势可是强大多啦,震得所有的船只立马停了下来。

第一三二章 海外林家(上)

旗杆下的六旬老者上前两步,抬头挺胸高声道

“听阁下嗓音乃是位青年才俊,老朽痴长几岁可称贤弟否?听说大陆如今称元夏帝国,其下分封多个诸侯,不知贤弟来自哪国呢?”

公输孟启略微思忖,朗声回答

“老人家说得不错,现今的确是称元夏帝国。在下是陈国公。敢问老人家尊称?”

“哎呀那岂不是国君吗!”老者惊叫道,连忙躬身作揖说

“老朽林知根给国君作揖啦。可否请国君上岛慢慢叙谈?”

“老人家客气啦。请前边领路。”

“公输国君,这里登岛需走七八十里沙地颇为缓慢,不如将船驶往‘碧西港’更为快捷。”

“老人家是这里的主人,公输孟启远来是客,当然客随主便。”

“既如此,老朽就带国君前往。”说完林知根挥挥手,黄叶岛所有船只便开始调头。因其船身短小调头很快就调转船身划桨前行。

虽然远航船队起锚稍有耽搁,不过划桨之后很快便追上了黄叶岛的渔船。公输孟启不得不令桨手们减缓划桨频率,慢悠悠的跟着林知根的座船前行。

黄叶岛上的人虽身处海岛,却从未见过像蓝色号这般的庞然大物,而且一来就是两艘。即便是小一号的护航舰也完超乎他们的想象。

并且这么大的船划起桨来动作竟相当协调整齐,速度更是随时随地都可以超越他们的小渔船。

两个小时之后,所有船只驶出了无风带。黄叶岛的船只率先升起船帆,他们更是惊讶地发现公输国君的船队只需升起主帆就能够轻轻松松的跟上来。

有渔船就靠近外侧的护航舰问,你们最快的速度是多少里啊。

有学员高声回答说,我们的护航舰最快可到40千米每小时,也就是你们说的一个时辰160里。

“……”渔船上问话的人差点一个跟斗摔到海里。还好他不知道隐藏在视线外的神龟船,否则真的会惊得掉海里去。

沿着黄叶岛西海岸继续航行一个小时后,公输孟启望见了林知根说的“碧西港”,也就猜到了这个名字的由来。碧绿的森林,碧绿的田野,还有碧绿的河流流入蔚蓝的大海,在河水与海水的交汇处,碧绿化作黛绿,蔚蓝染成碧蓝。

所有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哇!好漂亮的海港!

只可惜这个港口对“蓝级”大船来说太小了点。即便是护航舰也有些为难。

林知根显然也看到啦这个问题,可这是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公输孟启倒是不介意这个问题,整个远航船队就停泊在了港口外。各船纷纷放下舢板,接应人员往返。

林知根见还有如此操作,忙命人把座船渔船都靠拢舰船,接应船上的人员。

考虑到人员太多和安保障等诸多问题,公输孟启首批只带了五百人下船。

当林知根得知远航船队竟有七千多人时,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他说整个黄叶岛也才一千八百九十五人。并且都是林氏宗亲,九成九的都姓林。

林知根的话令玛雅颇为震惊,不由得面色凝重的大量起岛上的人群来

与元夏大陆的人相比,黄叶岛上的人皮肤显得更加黝黑身材偏瘦身高也较矮。林知根身边的几名壮汉算是岛上最魁梧的啦,但和武先进等人相比又差出一大截。

林知根倒是非常健谈,领着众人穿过绿荫掩映的道路,一路上他的问题就没停过

北边的大陆现在怎么样啦,国君为何要出海远航呢,你们的大船是怎么造出来的,怎么和你们同行的还有东桑人啊……

公输孟启都一一作答,只是有些问题却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明白的。同时他也问了林知根一个问题

你们是怎么来到黄叶岛的。

林知根抬手做出邀请的手势道

“前边就到家啦,咱们坐下来慢慢聊。”

果然,走上一段缓坡就看见一排用原木密密匝匝构筑起来的防护栅栏。粗大的原木直径大多在四五十厘米,高度则在三米以上,形成一堵高大的寨墙。栅栏上长满了苔藓还缠绕着不少的藤蔓植物。

敞开的寨门倒是有五六米宽,两旁都立着“林”字大旗。大旗下是排列整齐的欢迎队伍。大概是事出突然,欢迎的人群都穿着日常的衣服,款式比元夏大陆的更简洁、简单。

林老爷子恭敬而热情地挽着公输孟启大踏步地向寨子里走去。一进寨门就望见一个大大的三合院

居中的连排木楼有三层,高度在十五六米,排面宽约十七八米;东西两厢的木楼相对应,长约二十米但只有两层,高度在十来米庭院当中则是铺满黑色石板的坝子。

当然也可以说它是广场,因为在中央还立着一根旗杆。旗杆上飘扬着“林”字大旗。

这里的木楼和玛雅岛上的差不多,也是楼底透空的干栏式结构。在大大的三合院四周则散布着密密麻麻的独立木楼,怕是有上千座。高度基本都在三五米左右而且要小很多,应该是普通的民居吧。

大概是岛上少有外人前来,而且也绝不会像今天这样成百上千的涌来。寨子里的居民都跑了出来,然后在距离二三十米的地方又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这些长得和自己差不多的陌生人。

“听说他们是从北方大陆来的。”

“他们的船可大啦,有四五十丈长,十五六丈宽,水面上就有七八丈高,不论是划桨还是用帆都比我们的船快多啦!”

“听林海说,和族长手挽手的那个人还是国君呢。他可真年轻真俊俏啊……”

“你就发花痴吧,你就没看见他身旁的女子一个个美艳绝伦。还有那个”

“就是最高的那个,怕是有一丈高吧。身都是蓝莹莹的,简直就像海里的女神。”

“……”

有几个胆大的孩子直接跑到公输孟启身边,七嘴八舌地问

“我是叫你哥哥呢还是叔叔还是叔公?”

“你们那里离这儿有多远啊?”

“你们怎么这么多人啊……”

“去去去,一边玩去。国君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林知根挥手驱赶这些个调皮鬼,不过语气可一点都不凶。

公输孟启正要开口,林知根又紧紧地拉了他一把,说

“日头都快到顶啦,外边热。公输国君请到屋里坐。”

第一三三章 海外林家(下)

屋里果然很凉爽,也很宽敞至少有三百多平米,空荡荡的四周都是敞开的窗户,除了主位有两张矮凳再没有多余的陈设,木地板上倒是放着的许多蒲团坐垫。

这大概就是岛上林姓族人集体议事的会堂吧。

公输孟启看看木地板上的蒲团,再回头看看一众女眷特别是腹部已凸起的巫念,神情立马变得不太自然。

林知根也觉察到这个问题,忙吩咐道

“林海,林雨,林秋,你们带人去搬几根木头进来给娘娘们看座。快!”

巫念进屋之后目光就落在主位那两张矮凳后面

矮凳后面的蒲团上端坐着一个双目失明的盲者,听见众人进屋也未动分毫,待听到林知根吩咐人去搬木头,嘴里叽里咕噜念叨了几句。

巫念一听径直冲他走了过去。

林知根一愣,通过先前的介绍他已知道巫念是公输国君的王后,但瞧她怒冲冲地冲盲者而去急忙跟上去解释道

“王后娘娘,这是本族的大巫已失明几十年……”

巫念没有理睬林知根,而是冲着那盲者也叽里咕噜说了几句。那盲者大巫立马匍匐在地,恭恭敬敬地向巫念拜了三拜,然后才握着巫念伸出的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林知根这才豁然醒悟

“王后原来也是巫家人啊!”

巫念点头默认,又向田点点招手示意让她也过去。

田点点过去后也在盲者大巫耳边嘀咕了几句,大巫的神情愈发激动,又向田点点拜了三拜。而后大声说道

“族长,你一定要盛情款待尊贵的客人!我要向二位尊长单独请教。”说完他双手拉着二位王后朝后堂走去。

巫念向沈织柔比了个手势,让她放心不用跟着。

公输孟启正目送二位夫人离开,冷不防林知根竟噗通跪地向他磕头参拜

“草民林知根拜见国君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海等人抬着圆木刚好回屋,见此情景也忙放下圆木磕头参拜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更多的林氏族人也都跪地磕头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输孟启赶紧将林知根扶起来,说道

“老人家不可行此大礼。此乃海外岛屿并非陈国国土……”

“陛下,老朽一家皆是从北方大陆而来,虽流落此岛已有上千年,但从未敢忘祖宗根本。凡我林家族长必以‘根’为名,这都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啊。”

“那好,那好。咱们坐下慢慢说。”

林知根拉着他在主位坐了下来,林海等人也已抬进来三四根光生的圆木,放稳当之后再铺上蒲团请玛雅,元春等女眷入座。

林老爷子才开始讲述林家扎根黄叶岛的由来

一千两百多年前北方大陆并未一统,散布着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族群。林家的先祖则是居于南方的一个部族首领。随着元氏部族越来越强盛,其他的部族要么被元氏打败征服,要么归顺降服。

而林氏先祖知道自己不是元氏部族的对手又不愿降服,便想出走海外另觅生存之所。经过简单的准备,林氏先祖兄弟五人带着父老妻儿以及愿意跟随的族人共计一百一十二人,乘坐两艘木船扬帆出海。

在历经千难万险之后,剩下的一艘破船载着六十七名林氏先祖流落到这个像椭圆树叶的岛屿,而后发现该岛土地广袤森林茂密还有淡水河流,且没有其他族群居住,是非常适宜生存的沃土。

于是,六十七名林氏先祖便决定在此定居。

千年的时光是漫长的,林氏家族在黄叶岛上也曾有过繁衍到五千多人的高光时刻,他们制作船只试图返回北方大陆,结果一次次的努力都遭遇失败。他们去到了爪哇岛,东桑岛,甚至是摩南岛,但终究未能返回北方大陆。

只是打听到一些零星消息

元氏部族统一了大陆,建立起元夏帝国,还分封了许多的诸侯国。

就在林氏族人准备发起更大一次向北方大陆的航行时,灾难突然降临大量的青壮男子莫名其妙的离世。五千人锐减至三千,两千……

尤其男性的寿命变得更加短暂,三十岁,四十岁,就突发怪病而亡,很少有活到五十的,能上六十简直就是奇迹。

数百年来无人知道病因。

族里大巫说这病在“根”上,需要北方大陆的“根”……

玛雅忽然长身而起她注视着林知根,说

“老族长,大巫的话有一定道理。只是……”

公输孟启轻咳了两下,示意她不宜在此公开场合谈论此话题。

林知根却毫不介意,起身说道

“仙女家主请直说无妨,老朽随时皆有可能一命呜呼,倘若能知道真相也好对先辈有所交代。”他听见公输孟启叫玛雅仙女媳妇,也有人叫她家主,于是合并称呼“仙女家主。”

玛雅想了想,说

“老族长,林家到黄叶岛后应该是很少与外界通婚交往吧?”

林知根苦笑道

“仙女家主,黄叶岛就是茫茫大海中的孤岛,去往其他任何岛屿都有上千里,况且即使能够前去也未必有人烟啊!所以,这通婚都是在族内……能,能避免下直系就,就算是……”老脸微微变色,说话也结巴起来。

“所以,这问题是出在‘根’上。”为避免他过于尴尬玛雅直接作出结论“近亲通婚会令……”

她忽然想到“基因”一词太过深奥,转而说道

“每个人的身体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缺陷,有的在外表能看见,有的在内部看不见。这些缺陷会像相貌一样遗传给下一代。”

“近亲之间这些缺陷很相似,会叠加起来遗传下去,到爆发出来的时候无法控制啦。”

林知根听后久久无语,整个大屋也鸦雀无声。

过了很久,老族长才带着颤抖的嗓音问道

“仙女家主,这遗传下来的病根可有法缓解,林家……”

玛雅安慰道

“老族长不用担心,这病根完可以祛除,林家也会繁荣昌盛。”

“啊”老族长瞪大双眼望着玛雅。

“嗯。”公输孟启也轻哼一声,仙女媳妇说有办法就一定会有的。

“是的。”玛雅非常肯定地说

“只需革除近亲通婚的弊端,就能够阻断缺陷遗传。”

老族长听懂啦默默地点头,其实黄叶岛上也有这样特殊的个案,他自己的母亲就是父亲当年从摩南岛带回来的异族女子。只是这样的个案太少啦,母亲在他三岁的时候还撇下他逃走了呢。

“仙女家主果然神明,令老朽茅塞顿开。这也到午饭时间啦,咱们先吃饭,老朽还有很多问题向仙女家主,国君陛下请教呢。”

第一三四章 海外领土

东西两旁的厢房总体面积比居中的大屋还要大,恰好适合做五百人的食堂。长长的木板铺成饭桌,长长的圆木作为长凳。

土陶大碗盛满香喷喷的白米饭,浓浓的鱼肉粥,一碟咸肉两个煎蛋三盘青菜,还有嵌满珍珠的棒子,红彤彤软绵绵的果子,白如玉圆溜溜的丸子,一盅散发着甜香的饮品。

这是每个人的标配。如果要添加数量管够。

安道然这个吃货一上桌就开始下狠手,拿起嵌满珍珠的棒子一口下去连珍珠带棒子咬下一大截,嚼到嘴里才发现珍珠又粘又糯,棒子则是像木屑。看到岛上的人在捂着嘴偷笑,他知道自己糗大啦。

只得就着甜香的饮品囫囵强咽下去。咦?这饮品像蜜汁一样甜。红彤彤的果子也是甜甜的,白玉丸子又别有一番味道。论厨艺这些食物固然赶不上亢褚良的手艺,但却有一股非常纯正天然的口味。安神医虽未尝百草可食材天然的品质还是感觉得出来的。

亢褚良也没见过珍珠棒子,红绵果子,白玉丸子,他每次只放一丁点到嘴里慢慢咀嚼、品味,寻找到食材最本真的原始味道,才好考虑其配伍的食材和烹调方法。

玛雅看着公输孟启对新奇的食物发愣,笑道

“这几样食物大陆还没有呢,你不妨带些种子回去可以大大补充百姓们的粮食所需。你瞧这珍珠棒子上边一颗一颗的是不是像朱玉,你也可以称之为‘玉米’;这红绵果子味道很甜是‘甘薯’;还有这白玉丸子它的花就像骏马的铃铛,所以叫‘马铃薯’。”

林知根可不知道北方大陆没这些食材,听玛雅这么一说她仿佛什么都知道,不由得惊叹道

“仙女家主果真是神仙!我们岛上一直都叫它们棒子,地瓜,土豆呢。”

公输孟启也笑道

“老族长过的才是神仙日子呢,吃玉米,喝蜜汁……”

“噗哧”玛雅笑喷啦

“国君陛下,那不是蜜汁,是甘蔗汁。”

“甘蔗?”老族长也是第一次听说这名字,忍不住重复出来。

“那你们叫什么?”玛雅反问道。

“我们叫甜棒”哈哈哈老族长大笑起来,引得所有人都发出欢快的笑声。

巫念,田点点和大巫也在笑声中来到老族长身边,大巫的眼睛已能感觉到朦胧的光影。多年前他施用巫术却念错咒语遭到反噬,现在巫念帮他找出病因再由田点点的金针渡劫,让他拥有重见光明的可能。

大巫对这帮贵客视若神明,他当着众人的面恳请族长一定要挽留贵客多盘桓几日。因为他们还指出了林家的“病根”。

午饭后,公输孟启难以拒绝老族长的盛情,让更多的人登岛参观。同时也让学员们多长些见识,别再傻傻的分不出甘蔗汁和蜜汁。

玛雅立马就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不单是学员们连岛上的居民都对她敬若神明,围着她问这问那。玛雅脑子里海量的储存现在可是大放光芒。

老族长和大巫却领着公输孟启及二位王后来到林氏宗祠。

焚香跪拜之后,老族长向公输孟启提出了一个颇为尴尬的问题

希望国君陛下能够留下五十名青壮男子在黄叶岛,以改变岛上的通婚状况,治愈林家的“病根”。

因为现在黄叶岛的女性超过七成。林知根甚至提出用两百名女子和国君交换。

公输孟启觉得这不失为解决林家“病根”的一个法子,而且人员最好是从玛雅岛的采珠工人中选拔,因为他们更能适应海岛生活。但他没有马上答应,说这事得和仙女家主商量。

能得到这个答复林知根已是感激不尽,兴奋地领着公输孟启及二位王后参观岛上的要地。如橡胶林,甘蔗林。

公输孟启第一次见到了橡胶这种神奇的物质。黄叶岛的人将割取的橡胶乳液倒入印有足样的泥模,放在阴凉处晾干水分后一双弹力十足的胶鞋就做成啦。

林知根找到双尺码适合的新鞋送给公输国君,让他穿上试试。

公输孟启一下便喜欢上了这种轻弹柔软的材质。

在密密的甘蔗林,林知根将随手砍下的甘蔗段交到每个人手中直接咀嚼时,所有人都被那甜蜜的味道所征服。

公输孟启决定立马去找玛雅,商议人员交流问题。相互交流不是交换。

玛雅很爽快的就同意了他的人员交流。还特别补充说,交流的主要目的不只是简单地解决林家的“病根”,而是要把黄叶岛的造船技术发展起来,让他们能够往来于东桑,大陆,乃至其他更多地方。这样自然而然的就解除了“病根”。

要把黄叶岛的技术发展起来五十个人可不够,两人商量测算之后决定留下两百人,其中还包括五十名工兵。

当林知根得知这个决定后激动得老泪纵横,待要磕头谢恩却被公输孟启拦住了。最后老族长把心一横,大声道

“陛下,老朽想再向陛下要点东西,请陛下一定要应允。老朽愿将此黄叶岛献给陛下,愿为陛下殚精竭虑经营此岛。”

对于这样的要求公输孟启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当即册封林知根为“黄叶伯”;称黄叶岛为“黄叶郡”;任命林知根为首任郡守。其伯爵之位可世代承袭。

“臣林知根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次磕头是行君臣之礼,公输孟启手持权杖坦然接受。然后再将老族长扶起好生安抚一番,并嘱咐他在选拔交流的女子要能够经得起海上风浪,最好是熟悉周边岛屿、海况。

这样的女子黄叶岛还确实不少,因为岛上缺少男丁下地出海这些粗活累活都是女人们在干。

林知根愣了下,说

“符合陛下要求的女人倒是不少,只是都已成年容貌也……”

公输孟启哈哈笑道

“郡守大人啊,本王是带她们去远航的,又不是选后妃。再说本王已有一位仙女媳妇和二位王后,此生足矣!”

闻听此言,玛雅,巫念,田点点三双妙目六道目光狠狠地瞪着他,让他立马收起笑声装出一副严肃而无奈的表情。

老婆真的不能太多啊!

8月23日夜,是黄叶岛的狂欢夜,不但迎来了公输国君的册封,还有西洲马戏团的表演。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有新鲜的血液融入进来。

第一三五章 双 足 岛

8月24日晨。

公输孟启婉拒了老族长的再三挽留,率领远航船队继续向南方前进。通过已学到的地理知识,学员们知道越过赤道以后就进入到南半球,越往南春天的气息将越浓郁。

让公输孟启吃惊的是黄叶岛上的妇女们不但吃苦耐劳,文化根底还很不错,每个人都能读写大陆文字,与学员们的交流几乎没有什么障碍。

在这方面林知根的三个女儿表现得尤为突出。

这是件很好的事情,说明这次的交流非常值得,更何况还为陈国收下了一片富饶的海外领地。

春季是一个多风的季节,风对远航船队来说就如同天使之翼,不管横风还是逆风都能让船队乘风破浪高速行进。

在确定船队的速度有25千米/小时后,林知根最小的女儿林六丫指着地图告诉玛雅,二十个小时后船队就能抵达“双柱岛”。

而玛雅的地图上标注的名称是“双足岛”。位置是同一位置,名称出现了小小的差异。

玛雅很想知道差异出现在哪里。

林六丫解释说

“‘双柱岛’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岛屿,不过中间有一条狭窄的水道将两个岛屿分开。两个岛屿都耸立着高高的柱子因此而得名。据说多年以前柱子还会喷出烈火,黑烟和岩浆。”

“不过嘛,瞧仙女家主这图上画的倒是很像一双大足,所以叫‘双足岛’也不错。”林四丫已经二十岁啦,更懂得说乖巧话。

“哦”玛雅若有所悟,随口说道

“这应该是从天空俯瞰的角度。你们觉得那岛屿像一双大足吗?”

她完是以星际观察者的角度问话,让林家三姐妹顿时懵圈。

林三丫比较实在,弱弱地回答道

“因为不知道那两根柱子什么时候会喷火,我们都不敢靠近到百里,嗯就是五十千米以内。据说有时候即使没有喷火,靠得太近也会丧命的。至于像不像大足还真看不出来。”

四丫狠狠瞪了三丫一眼,说

“你当然看不出来。仙女家主能在天上飞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是一双大足。”

玛雅莞尔一笑,没想到一个简单的视角问题又延伸到神灵的高度,就算解释说是星际飞船,她们也会把那当做神仙的道具或是法器。

田点点也笑道

“你们姐妹的名字真有趣,是不是顺着大丫,二丫,三丫……往下数?”

“是啊。”三丫立马回答。

“那要是五丫岂不是不雅?”

“五哥是男孩子,叫五壮。”六丫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长得也像学院的武家兄弟一般壮实。”

林五壮一直是林家的骄傲,六丫也经常以五哥为荣,所以不经意地就拿来和武家兄弟比较。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织柔心里一下子就炸毛啦

乖乖,这小丫头难道看上我儿子呢,瞧那兴奋的劲。不正常,很不正常!

玛雅的思绪比沈织柔还要飞得远

喷火的柱子,靠近会丧命。说明这是两个火山岛啊,很可能还是活火山,会喷发出有毒气体。

“你们能确定那两根柱子最近的喷火时间吗?或者是确切的有人丧命的时间?”

对于玛雅的这个问题所有的丫头们都无法回答。

现在是24日的10:20分,二十小时后就是25日的6:20分。那么提前到5:20分就得做好准备。

玛雅向前方的神龟船和公输孟启发出机关鸟,通知他们密切关注500千米外的双足岛,那很可能是两座活火山。

万一火山爆发影响的范围可以达到数百千米。

公输孟启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双足岛的位置东经79°32′;南纬8°16′。

火山岛?需要避开吗?

可《理化理论》上说火山喷发会带来许多的矿物质,最常见的就是硫磺。那可是火药的主要成分。现在整个远航船队才有几十千克硫磺,如果在摩南岛将一百多门火炮铸造配齐,这点硫磺还不够一次齐射呢。

如果双足岛的火山喷发出来的物质中有硫磺那岂不是个天然的仓库。

还有个问题也很关键,那就是玛雅会不会同意派人上双足岛。公输孟启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不能表现得太积极,否则玛雅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用意。

只是火山岛确实有风险,尤其是还会喷发看不见的有毒气体。嗯,玛雅的防毒面具挺有效的,可没有了“黑装置”他也转化不出来啊。

一切权力都集中在了仙女媳妇手里。

必须得想法子尽快改交这种局面。

现在,只有听仙女媳妇的加派观察员,密切观注西南方的双足岛。期待她会大发善心,让为夫得偿所愿。

祈祷归祈祷,该努力还得努力。他把安道然,路,严传旭,李由直,杨可昂,苏能顺,理化小组的六名成员部召集起来,参照玛雅的《理化理论》和《地理航海常识》详细研究探秘火山的方案。

他知道只有把问题考虑得越周详,应对方法越充分,才能说服玛雅派人登上双足岛。

直到傍晚时分,一份详细到公输孟启已觉得无懈可击的方案才弄了出来。他用机关鸟发给玛雅,心里却立马忐忑起来,吃晚饭时也心不在焉。

玛雅的回复很简单,一个字

等。

公输孟启彻底无语啦,只得蒙头大睡听天由命。

睡梦中猛听得警钟骤响,他翻身下床手持权杖冲出船舱大声问道

“何事报警!”

话音未落,浓浓的粉尘像巨浪迎面扑来,眼耳鼻口都塞满。

他连忙捂住口鼻,眯缝起双眼望去,四下已尽是弥漫的粉尘伸手不见五指,船舷上的轮廓灯也瞬间被大团大团的粉尘掩埋。回身也摸不到舱门,挥舞的权杖和密集的粉尘撞击出“噗噗噗”的声音。

这也是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火山爆发!火山灰掩埋!

这是他心中想到的最可怕的答案。

蓝星号似乎已被火山灰压得不堪重负,正在缓缓下沉。而他也仿佛陷在齐腰深的积雪中,根本迈不开腿。但火山灰的掩埋远比积雪更可怕,无孔不入,高温灼热……

他感觉自己都要熔化掉啦我会凝固成一尊火山石雕像吗?

不!

公输孟启把权杖塞进嘴里,中空的权杖里面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空气。

我一定要坚持下去,坚持到底。玛雅,巫念,点点,如碧她们都会来救我的……

我得放出机关鸟……

他没能摸到机关鸟,不过权杖中倒是真透过一丝气来,让浑身的压力有所缓解。

温度好像降低了些,是开始凝固了吗,还是沉入到大海,咋这么多水?有点冰凉的感觉……

第一三六章 探寻双足岛

冰凉的感觉总是容易让人清醒。

公输孟启渐渐清醒过来,他没有被火山灰掩埋,没有变成火山石雕像,也没有沉入大海。他依然在船舱里,在自己的床上,只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恶梦,衣服、被单让冷汗湿透啦。

他命人把安神医请来。

安道然仔细地为国君元帅把过脉,又嗅了嗅他汗湿的衣衫,顺便听他讲完刚才的恶梦。

“陛下无须把所有的压力都扛在肩上,这梦境也可告诉二位王后,巫家可是很擅长解梦的。陛下的身体也无大碍,末将这里也配些方子简单调理下即可。”

公输孟启点点头,说

“好。那就劳烦神医啦。”

安道然走后,公输孟启并未把惊悚的梦境分享给二位夫人,而是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走到甲板上眺望西南方。

现在才凌晨三点多,夜空是出奇的黑,星星也眨累了眼,有下没下的耷拉着眼皮。海风很大吹得船帆呼啦啦作响,与之相和的是海浪的拍打船体的声音。

双足岛能不能也像这凌晨的夜空一样宁静,而不要像波涛一样翻腾。

公输孟启知道不能太一厢情愿,自然界的威力是无穷的,人类很难与之匹敌。有时候仅仅是为了摸索出一些规律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就连仙女媳妇也不能预测火山的爆发……

3:30分玛雅发来机关鸟

同意派出探险队登上双足岛。但远航船队必须留在50千米之外。

公输孟启非常理解玛雅的慎重,这事也必须慎重。

依照玛雅的布置,4:20分以后船队就将改变航向,在50千米之外绕双足岛航行。由神龟二号和三号搭在探险队员靠近双足岛。

玛雅甚至还同意他可以随神龟船抵进指挥,但绝不允许上岛。

这不仅仅是顾虑他的个人安,而是她确信若是这位国君元帅万一被困在岛上,整支远航船队也将裹足不前。若他真出现意外,那刚刚开始的“蓝色计划”就会夭折。

神龟二号、三号已闪烁着灯光靠近蓝星号,船上不但有最精悍的水手还有“洛水淼淼”沈织柔。

公输孟启也按计划清点人员

安道然等理化小组的六名成员部到位,武田校,浅见隆作为接应也将跟随神龟船行动。

安道然首先将登岛人员的身体状况检测表交给公输元帅让他审核。

所有人的状况都很好。但公输孟启忽然想到一个人,说

“路将军,你也没有将登临火山岛的事告诉‘美杜莎’?”

路一愣,随即回答

“回禀元帅,末将没有告诉她。因为……”

“因为怕她担心是吗?那就请你即刻去告诉她。作为你最爱的人她有权知道,并决定你是否可以上岛。”

“这……”路一下子纠结起来。

他当然明白公输元帅是为他好,登岛的风险是巨大的,丝毫不亚于二位师尊把火药放在金石鼎里加热。真要是遇上火山爆发,他恐怕不会再有上次那么幸运。

“不用他告诉。国王陛下,‘美杜莎’愿意和路将军一同前往。”“美杜莎”急冲冲的跑了过来。

“你?‘美杜莎’姑娘请不要感情用事。本王请你理智的做出审慎的选择,包括一个能够说服本王的理由。”公输孟启严肃地说。

“美杜莎”深深地吸了口气,很认真地说

“首先,我在恒西见过火山喷发,知道喷发前的征兆。比如震动,冒烟,怪味等。”

“其次,我的水系魔法能够在紧急时刻救助大家。”

公输孟启点头认可

“‘美杜莎’姑娘,你的理由很充分,本王同意你的要求。路将军,本帅给你一个特别的任务请你务必保护好你的爱人!”

“她可是本王的贵宾。”

“是!”路响亮的回答道。

“美杜莎”立马大大方方地把手交到神医手中。安神医的手指也大大方方地搭上她的脉门,然后冲公输元帅点点头,表示她的状态很好。

“好。”公输孟启抬起“美杜莎”的手臂交到路手中,郑重其事地说

“走吧,本王为你们祝福!”

一行人登上神龟船后,公输孟启才发现增援的不止沈织柔,还有林三丫和另外两名黄叶岛的女子林清水,林丽水。她俩曾经登上过双足岛,这点非常重要。

4:10分,神龟二号,三号离开蓝星号,直奔双足岛而去。七千多双眼睛目送他们离去,远航船队也调头向西准备沿逆时针方向在50千米以外绕双足岛航行。

双足岛东经79°32′;南纬8°16′。左岛在东南长约160千米,宽约50千米;右岛在西北长约170千米,宽约55千米。中间有一道狭窄的地峡,最宽处有2千米,最窄处仅有米。从空中俯瞰就像并排的双足。

而从海面上看两个岛屿更像平地拔起的两根大烟囱,高度在300米以上。两根大烟囱的底部直径约在40千米,皆靠近岛的东端就仿佛立起的半截小腿。

岛的西端也很像并拢的脚趾和脚背比较平坦,也是距离海平面最低的地方,高度在50到60米左右。是最便于登岛的地方。

岛上的确有许多的硫磺。

林清水和林丽水曾冒死登岛就是为了采集硫磺以供黄叶岛驱除蛇虫。因为黄叶岛上的热带丛林有大量的毒蛇、毒虫,经常会侵入到人们的居住区。光凭木头栅栏可挡不住它们。

所有关于双足岛的资料已深深地根植在每个探险队员的脑子里,而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强迫自己安静的休息,神龟船也还需要两小时左右才能抵达双足岛西海岸。

6:30分,天色已渐渐发白,两艘神龟船靠近了左岛的西南,林清水和林丽水之前就是从这里登岛的。

距离岸边还有200米,公输孟启已经戴上防毒面具第一个跃出船舱,他手里拿着巫念给的巫家符木开始检测空气。尽管符木没有异常的变化,但所有出舱的人都必须佩戴防毒面具,这是玛雅的强制要求。

现在,公输孟启的目光所及一半是灰蓝色的海水,一半是灰黄色的岛屿。

神龟船缓缓靠岸,穿着紧身水靠的沈织柔和林三丫首先下船,她们不是上岸而是慢慢的带着橡胶管潜入到海里。

橡胶管是黄叶岛的潜水用具,一般有两丈长,以便将空气通到水下供潜水者呼吸。

玛雅要求他们先观察海岛附近的生物,在确定没有异常的情况下才可以登岛。

双足岛上硫磺遍布可没有什么生物,有的只是海里的鱼类。所以沈织柔和林三丫要潜水观察。

半小时后,沈织柔发出信号一切正常。海里鱼群没有任何异常。

于是,林清水、林丽水在前领着探险队踏上了双足岛的左岛。

公输孟启望着举步就能跨过的警戒线,心里着实挣扎了三分钟,最终还是握紧权杖盯紧符木,未越雷池半步。

又过了半小时,严传旭发回机关鸟

十个检测震动的机关装置已按预定方案安装到位,无异常震动。探险队已探寻半径3千米的范围,从登陆点向东700米开始铺满高纯度的硫磺结晶体,平均厚度超过一米,而且越往东越厚。还附带回一小块结晶硫磺样品。

公输孟启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回书严传旭

注意安!严密监测!探寻范围控制在半径5千米以内,不要冒进!

他同时将严传旭的消息及样品转发给玛雅,并附言

请玛雅家主考虑安排船只,人员,登岛采集硫磺。

第一三七章 采 集 硫 磺

武田校和浅见隆下水替换下了沈织柔和林三丫,这也是玛雅的规定

水下观察必不可少,但要每小时轮换。

林三丫一边甩着长发一边笑着对公输孟启说

“陛下,仙女家主也太小心了吧。以她的神仙本事完可以保证不让火山爆发的啊。”

公输孟启连连摆手

“不是的,不是的。小心点好,小心驶得万年船。”

“我可听说陛下曾经只身深入几十万敌军之中都不会害怕的,怎么在海上就胆小啦。”

“不一样的。这火山爆发的威力绝非人力可以抗拒,必须要小心。”

他忽然想到若是“黑装置”仍在,他大可权杖一挥造出一条密闭的通道将“蓝级”大船和双足岛连接起来,就可以放心大胆地采集,几十吨几百吨的硫磺都能够安安稳稳地送到船上。

但玛雅不让他走这样的捷径也算是对他能力的培养吧。毕竟星灵的灵力太稀缺,如果他事事都依赖“黑装置”,自身的能力反而会越来越降低。人都是有惰性的,拐杖柱久啦走路都不会。

如果他这个院长国君不能以身作则,又如何教导好百科学院的学员呢。仙女媳妇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玛雅的回复很快就到了

加强监测。同意采集。请为护航舰指明泊位。

“!”公输孟启振臂欢呼,只顾着符木连权杖都脱手飞出。还好沈织柔动作快,抖出千羽飘给他卷了回来。

“沈姐姐,快测试水深让护航舰靠岸采集硫磺。”

沈织柔撇撇嘴,说

“至于这么兴奋吗,连你的权力棒子都扔啦。水深也不用测啦,老姐我在下边都潜成乌龟呢,还能不知道水深水浅。”

她从神龟船上拿起两面旗帜飞身上岸把适合的泊位标示出来。

“海安号”已快速驶来。

玛雅依然是谨慎的,“蓝级”大船始终是保持在50千米以外,每次只派出一艘护航舰靠岸登岛,轮流穿梭往返于船队和双足岛之间。

这已令公输孟启非常满意。

因为岛上的硫磺采集实在是太容易啦!探险队早已划出纯度高,易采掘的范围,剩下的工作对于公输军团的工兵来说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何况还有玛雅岛的数千人打下手,负责搬运,转运工作。

而公输孟启也没闲着,他不能上岸但可以在船上动手,镌刻下两块石碑

用大陆文字,西洲文字,东桑文字,同时标明

公输集团南海之双足岛。于东经79°32′、南纬8°16′。

两块石碑很大,一块立在左岛,一块立在右岛。这可是战略资源,必须占领。

采掘工作一直进行到下午六点钟才结束。两艘“蓝级”大船都将压舱物减少到最低,共装载上六百吨的硫磺,每艘护航舰也装载上了一百吨,远航船队就成啦一个上千吨的火药桶。

为此玛雅在每艘船上都成立了专门管理小组。易燃物品可千万大意不得,到下一站必须进行加工处理。

下一站就是摩南岛。

从双足岛到摩南岛还有530千米,至少还得航行一整天。

而双足岛收获的不仅仅是上千吨的硫磺,还有设置好的监测震动机关和配套的机关鸟报警系统。一旦出现异常震动,就会飞向黄叶岛报警。

虽然这其中会需要几个中继点,但黄叶岛却可以凭此报警系统进行常态化采掘。产生的价值不可估量。

并且今后摩南岛同样可以使用这套报警系统,无非是多增加一两个中继点而已。

现在,远航船队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摩南岛了。黄叶岛的女子们则是最切实的消息来源。

数百年前黄叶岛的人为解决“病根”问题就曾去过摩南岛,但收效甚微。因为摩南岛上的土著人太原始,封闭。有的甚至还保留着吃人的风俗。

吃异族人,吃战俘。

玛雅推测这主要还是因为认知问题,其实像摩南岛这样的地方根本就不会缺乏粮食。当地人应该是缺乏对粮食的认知,不知道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而林四丫则提出来另外一种可能

示威。

以吃人这种极端恐怖的方式恫吓、震慑异族,同时也向族人显示其勇猛强悍。

巫念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见巫念赞同自己的观点,四丫更来劲啦。她说,这些土著人都是很原始的部落,而且部落都比较小,很少有超过千人的。一般是以酋长为尊,但真正的权力掌握在巫师手里。

他们相信巫师,崇拜神灵。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就集中到玛雅和巫念身上

一个赛神仙,一个擅巫术。

玛雅不禁乐了,咯咯笑道

“唉,你们呀,都上公输孟启的当啦,我的‘神仙之术’都写在书上呢,多看看就明白的。倒是巫念妹子的巫术那才是真本事。”

“不过呢我建议大家向黄叶岛的姑娘们多学习些摩南岛的土著语言,哪怕是简单的交流也是很重要的。四丫,你愿意教大家吗?”

她直接点名林四丫。因为这丫头口齿伶俐反应机敏,很适合语言教学。

就这样远航船队又开启了边航行边教学的模式。

21:40分,突前的神龟二号船发来讯号

前方风急浪高云层低垂似乎有风暴降临。

巫念与林家姐妹及沈渔夫,武田校共同观察后确定风暴中心在前南偏西方向,其范围正在扩大。为保证安船队须改变航向避开风暴。

林六丫飞快地指着地图说

“这里是中南暗沙,低潮位时会有三四十千米的沙滩露出海面,并且没有礁石可以暂时泊船躲避风暴。”

玛雅立刻下令

航向左转,驶往东经87°;南纬10°区域,寻找到中南暗沙。

船队刚刚调转航向,狂风暴雨就席卷而来,借助闪电的亮光可以看到海面上升起一道道水龙卷直冲天际。此刻的天是那么的低,浓云几乎是压在了浪尖上。如果远航船队还在原来的位置,怕是要被压成木屑吧。

所有的桨手都卯足了劲拼命划桨,飞溅的浪花像粘粘的泡沫,直飞到船艏的顶层,飞到桅杆巅上。

尽管经过强化训练,可还是有不少的学员抵抗不住风暴的淫威开始晕船啦。

沈渔夫和武田校这对搭档算得上是船队中经历风浪最多的人,他们已在暗暗庆幸

幸亏发现及时躲避迅速,虽然现在仍处于风暴的边缘但无论是“蓝级”大船还是护航舰都能够扛得住目前的风浪。

只是前方的神龟船呢?它们的位置可是按机关鸟50千米的有效飞行距离前出布置的。尤其是距离风暴最近的神龟二号,能够避开这场劫难吗?

23:05分,东南方的神龟三号船发来信号

已接触到长长的沙滩。

第一三八章 中南暗沙

风暴直到午夜后才渐渐远去,船队也已抵达林家姐妹说的中南暗沙,并在此下锚停泊。

除二号神龟船外,其余三艘都已取得联系,确认未受风暴影响。

公输孟启与玛雅商议后决定就在此处停泊到天亮,以等待神龟二号的消息。

风暴就像是暴力清洗机,经过一夜的清洗之后天空变得更加透明,海水也变得更加澄净。海里的鱼儿游在沙滩上就仿佛是游在透明的空气里。

经过昨晚的奋力划桨,桨手们可是累得大汗淋漓,趁着缕缕阳光洒下的暖意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尽情享受阳光沙滩海水浴。

玛雅也禁不住这透明澄澈的诱惑,大叫一声

“卡罗德,让这明净的海水洗去我的疲惫吧。”

她修长的身体划出道美妙的弧线像只蓝色的海豚簌地钻入水中,直到百多米后才冒出头来甩动长发撒下无数的水珠就像闪亮的晶蓝钻石。

仙女家主的这一举动无疑是震惊了整个船队

哦!天啊!仙女家主真是上天入海无所不能啊

受此感召,学员们,船员们,将士们纷纷鱼跃入海尽情畅游。

公输孟启也下到海里,他依然本着开疆拓土多多益善的原则,凡是无主之地尽皆收入囊中。

没有石碑就扎下玄铁杆子。沈渔夫,武先进,武先行,舅舅外甥齐上阵硬是将一根长长的玄铁杆子深深地打入暗沙深处。用大陆文字,西洲文字,东桑文字,同时镌刻上

公输集团南海之中南暗沙。于东经87°11′;南纬10°09′。

然后公输孟启一手扶着玄铁标杆,一手高举权杖以胜利者的口吻高声宣布

“学员们,将士们,臣民们!看来你们都是坚强的,乐观的,没有被昨日的风暴吓倒,那么我们当然有理由获得大海的奖励,神灵的恩赐!”

“你们脚下的暗沙,你们畅游的海域从此就是公输集团的疆域!也是我们大家共同的疆域,共同的荣誉。”

“今天,本王在这里立下标杆,从此以后还要靠你们来守护,来捍卫。所以必须拿出你们的真本事来,永远保卫我们的疆域!捍卫我们的荣誉!”

“永远保卫我们的疆域!捍卫我们的荣誉!”所有人齐声应和。

“很好!这里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刚刚收到神龟二号船发来的机关鸟,他们勇敢地闯过了昨夜的风暴中心,现在正顺风顺水接近摩南岛。”

“你们说,远航船队要不要马上奋起直追,进入南洲,登上摩南岛。”

“进入南洲!登上摩南岛!”所有的人高声呼喊着,浑身地就往船上跑,恨不能插上翅膀立马就向南飞翔。

8月26日早上8:20分远航船队离开中南暗沙继续向南前进。

由于躲避风暴昨晚走了140千米的大斜线,现在船队距离摩南岛还有460千米。虽然这是个不短的距离,但神龟二号船发来的消息相当利好,激励着大家一鼓作气奔向摩南岛。

航行之事已无需担心,公输集团的高层们已把目光锁定在摩南岛这个金元宝上。此时他们面前铺开的就是摩南岛详图

岛上有三条主要河流,由东向西分别是

摩南河,摩摩河,摩西河。其中摩南河由北向南贯穿岛,把这个90万平方公里的岛屿分成了四块。

公输孟启把摩南河以东定义为东部版块;摩南河与摩摩河之间是金元宝的核心区域,定义为中部版块;摩摩河以西与摩西河之间的狭长区域定义为西南版块;摩西河以西则是西北版块。

公输集团决定优先发展中部版块

首先在摩南河的北端入海口修建“摩尔港”,然后派船沿该河流南进争取实现流域通航。前期至少要把航段推进到摩南河与摩摩河交汇的摩砂。

在建设“摩尔港”的同时,建立起永久居住地,包括城镇和造船厂,炼铁厂,橡胶厂等。而摩南河东岸肥沃的平原则适合农产品种植。

中部版块的南部和西南部都是茂密的丛林,是橡胶和木材的原产地也是当地土著人生活的区域,需要逐步把他们引导出来,共同参与到岛的建设中来。

为此,公输孟启将从玛雅岛带来的采珠工人中选出两千人留在摩南岛,由朱有珠的两个儿子朱烟,朱灶,负责管理该岛。

朱家的人一直对海外发展抱有浓厚的兴趣,此次正好可以大显身手。将来公输集团在摩南岛的收益绝对比当年朱家在南海之滨采几颗珠子要强上百倍。

朱烟,朱灶,能被老子朱有珠举荐来南洲独当一面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在接触到“蓝色计划”之时就向玛雅家主索取了大量的资料,也做出来好几套发展方案。此次在玛雅岛汇合后更是进行了当面沟通、调整,将方案优化。

就等上岛结合实地实施。

8月27日8:30分迎着南半球和煦的春风,在柔柔的春光中远航船队与美丽的摩南岛相遇啦。地图上的金元宝此刻呈现在人们眼前的却是无垠的翡翠盘。即使还没有靠岸,就已经能够呼吸到岛上绿意盎然的春天气息。

为了这一片翡翠,船队在茫茫大海航行了二千四百多公里,但公输孟启觉得很值得。所有人都觉得非常值得。

先行赶到的神龟二号、一号、三号,已经完成对摩南河北端入海口水域的测量

平均水深在20米以上,多是冲积而成的沙滩。摩南河口宽度达到600米,水流平缓,主河道深约15米。探测距离为5千米。

为避免惊扰当地土著居民神龟船没有深入更远。但这些数据已足够让远航船队部进驻入海口停泊。

在三艘神龟船的帮助下船队仅用半个小时就部停靠完毕。

9:00正。辰巳相交龙蛇共腾乃是今日吉时。

五门火炮同时对空鸣响礼炮,这是公输集团扎根南洲的宣言。震天动地的炮声整整齐齐地响过九轮,以九五之数奠定公输集团在南洲不可动摇的至尊根基。

礼炮声中公输孟启亲手立起从数千里之外的北方大陆带来的石碑。石碑上早已用大陆文字,西洲文字,同时镌刻着

公输集团南洲之摩南岛。于东经80°06′;南纬18°05′。

无数的飞鸟从密林里惊飞,无数的游鱼在大海中吓跑,无数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无数的欢呼在天地之间回荡

南洲我们来啦!我们登上了摩南岛!

第一三九章 原始的接触

登上摩南岛后建设任务立马展开,无论是玛雅岛的工人,还是公输军团的士卒包括百科学院的学员,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工人们伐木造房,士卒们修建海港,学员们实地测量。朱烟,朱灶抱着规划图纸分派具体任务,玛雅则手持指挥棒盘督导。

玛雅的指挥棒呈半透明的蓝玉质地,有九十厘米长这样才符合她的身材比例。指挥棒的顶端浮雕着深蓝的星云,据说那是基地的样子。她只在指挥棒里设置了个简单的“扩音回荡”,方便她在思念的时候向遥远的星空呼唤卡罗德的灵魂。

公输孟启已带着二位王后,三位姐妹,理化小组还有林四丫登上了“海安号”,由神龟一号船在前开道继续向摩南河深处进发。

摩南岛的平均海拔高度在160米左右,岛上的高地位于摩南河与摩摩河交汇的摩砂,那一片的山地在220米以上,但没有超过300米。当然这些都是玛雅提供的理论数据,实际情况还需要实地核实。

但就入海口的前几十千米来看,两岸都是广袤的平原,被茂密的林木覆盖着,很多林木高达四五十米,是只有热带地区才有的常绿树和落叶阔叶树。

远远望去,成片的橡胶林映出浓厚的墨绿色乃至深蓝色。许多板根植物的气生根可以伸向河中几十米,上面又缠着各种藤蔓。偶尔还能看到海红豆和可可树。

由于树木太密集,很难有靠岸的地方,少数几处有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却聚集着大量的鳄鱼。这些恐怖的冷血动物必须等到把身子晒热乎啦才能行动,幸好亢褚良没在船上,否则这些张着大嘴的家伙就是今天的午餐啦。

河面的风很大,神龟船和护航舰都是以速度见长,如果不是公输孟启要求保持在25千米/小时的速度,他们还可以更快些。

公输孟启可不想走马观花,他至少想要达到三个目的

首先是勘察河道,确定适航河段;其次地质测量,寻找矿产资源;再有就是和当地人接触,寻求沟通的方式。

可沿着摩南河向南航行了三个多小时,航程已有七八十千米仍然为见着一个当地人。在一个小河汊他们倒是看到有两条小小的独木舟,公输孟启甚至还让“海安号”停留了一会儿,可惜望穿“千里镜”也没个人影。

河里的鱼倒是比较多,随便捞两网起来就足够中午吃的。玛雅说得不错,岛上不会缺乏食物。本地人已经能造独木舟,不至于不会织网吧。

午饭之后,神龟一号和“海安号”继续前行,公输孟启相信该来的始终会来,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么原始的岛上会有桥吗。

别说,还真有。

如果不是桥上的有人挥舞着长矛高声呐喊,神龟一号都快要撞上去啦。

这一段河流相对比较窄树木又特别的密,很多树干都横卧在河面上或是倒在了河里面,可都顽强的生存着。

巨大的藤蔓通过树枝树干拼命地向对岸延伸,即使垂落水中也会一次次上昂起头,一寸寸向前伸展,不管是攀附上树枝还是藤蔓就仿佛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竭尽力使用浑身解数往前攀爬。

其实对岸都是差不多的风景,完不能理解这些植物的想法。

结果就是树枝,树干,藤蔓,共同协作,在河道上结成了网,结起了桥

一座天然的树藤桥。

武田校和浅见隆正挥舞着长刀斩断树藤开辟通道呢,完没注意到有人忽然就从枝叶的掩映中呐喊着跳了出来。很明显,他们的呐喊充满了敌意,而且手中的长矛则是最直接的表态。

武田校急忙下令减速!落帆。同时向“海安号”发出了信号。

落帆减速后逆水行舟的神龟一号立马慢下来已不再向前进,武田校和浅见隆也把长刀收进船舱。因为公输元帅有命令若遭遇当地土著人切勿先展示武力。

两人挥舞起空空的双手用林四丫教的土著语言向对方打招呼

嗨!你们好!

就是不知道对方能否听懂他俩的话。

当然,他俩也准备好啦,如果有必要完可以瞬间就钻进船舱合上舱盖,凭借神龟船坚固的钢铁外壳足以抵挡长矛的攻击。而且“海安号”就在千米之内,眨眼就会赶到。

树藤桥上的土著人应该是听懂啦他俩的话,不再狂躁地挥舞长矛,也不再高声呐喊。其中一个头上盘着辫子还插着漂亮羽毛的人大声问道

你们是谁?

我们的,北方,来的。

武田校和浅见隆的右手同时指向了北边。

北边,海上?

头上插着漂亮羽毛的人继续问道。看样子他应该是个领头的。他说话的时候,其他六个人都握着长矛表现得很恭敬。

这些人都赤衣果着身子,只在腰间围了圈简单的草叶或是树皮。勉强可称作草裙或者树裙吧。他们的皮肤呈油亮的橄榄色,脸上却涂满了厚厚的矿物颜料,特别是脸颊上对称的画着红白棕三色竖条。不知道是否是部族的识别标识。

因为脸上涂抹着颜料不易看出准确的年龄,但从那健硕的身体来看应该都在青壮年。

是的。北边,海上。

两人同时回答。

头上插着漂亮羽毛的人似乎陷入了沉思,在他的印象中完没有见过这种像海龟般造型的船。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船上立起的船帆,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一只大海龟。

就在他抓破脑袋百思不解的时候,巨大的护航舰已缓缓地靠上前来。

树藤桥上的人都惊恐万状吓坏啦,转身向右岸跑去。他们在树藤间的穿行像猴子一样灵活。

“你们不要怕……”

林四丫站在舰首第一次通过“扩音回荡”喊话,刚一开口居然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天!我的声音咋这么大,简直可以直达丛林深处。

公输孟启示意她继续。

“站住!你们”

林四丫的大声呵斥确实把七个土著人怔在了原地不敢动弹。

四丫吐了吐舌头,用缓和的语气说道

“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北方来的。我们不会伤害你们,还给你们带来了礼物。”

林四丫的话提醒了武田校和浅见隆,两人从口袋里抓出大把的火山玻璃抖出哗啦啦的响声。

这些火山玻璃是在双足岛上收集的。当时林三丫就说,南洲的土著人非常喜欢这玩意儿。

第一四〇章 良好的接触

五彩斑斓的火山玻璃立刻吸引住了呆在原地的七人。

头上插着漂亮羽毛的领头者冲其他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于是,两名土著人放下长矛,小心翼翼地走了回来慢慢地攀着树藤向武田校和浅见隆靠近。

神龟船也慢慢地向两名土著人靠近。

插着羽毛的领头者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眼神,他完不明白为何手握五彩玻璃的两人根本就没有动,而他们脚下的“大海龟”却在移动。

两名土著人很快就拿到了武田校两人手中的火山玻璃,欣喜地一颗颗拿起来对着太阳光观看。那眼神就像是在品鉴神奇的瑰宝。

“嘿!”插着羽毛的领头者发出颇为不满的吼声,因为他的属下竟然忘啦他这个老大的存在。

两名领取礼物的土著人听到老大不满的吼声,立即忙不迭地回转身子就要离开。

林四丫的声音再度传来

“依照你们的习俗收下礼物要么成为朋友,要么用东西交换……我们更愿意成为你们的朋友。在入海口我们还有更大的船,更多的礼物。”

插着羽毛的领头者已无法冷静地思考,他大声道

“我叫班克斯,愿意和你们成为朋友。”

公输孟启凑到“扩音回荡”前朗声道

“你好,班克斯!我是公输国君,是北方帝国的王。很高兴能够和你成为朋友。你现在就可以到我们的船上来,我可以给你礼物,你可以带着我游览你熟悉的岛屿。”

上朋友的船?有礼物,还能和他一起乘船……这真的是一条很不错的船,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威风。

班克斯心动啦。他放下手中长矛攀着树藤向神龟船走过来。在经过两名属下的时候顺手挑出块红色的火山玻璃,又对他们嘀咕了几句才跳到神龟船上。

武田校和浅见隆一左一右热情地扶住班克斯,神龟船又缓缓地挪向“海安号”。

“海安号”早已放下绳梯迎候首位来自南洲的朋友。

只有元春无法面对浑身光溜溜的新朋友,拉着田点点躲到船舱里去啦。虽然巫念也觉着很尴尬,可她的身份是大巫必须要直面这种场景。放得最开的反倒是严如碧这个小姑娘,她的信念是国君哥哥在哪她就在哪。其他的皆可视若不见。

班克斯敏捷地攀上了护航舰,公输孟启伸出右掌与他击掌。

这是林四丫说的土著人的礼仪。

班克斯很高兴与新朋友击掌,因为新朋友竟然懂得他们的礼仪。不过他还不理解国君和王的定义。

直到林四丫再次向他介绍这是北方大陆的首领和他的大巫王后……

这下班克斯听懂啦,分别向公输孟启和巫念单膝下跪行大礼。

公输孟启赐给班克斯一枚用红色火山玻璃雕刻的“双头马”徽章,而巫念则把手放在班克斯头顶念了几句咒语。

手捧红色“双头马”徽章的班克斯激动得浑身颤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公输孟启拉着他走向舰首,说

“走吧,我们继续前进。你给我们仔细说说这个美丽的摩南岛。”

树藤桥被班克斯的六名属下奋力扯起,水手们也爬上桅杆托举才让护航舰得以勉强通过。

班克斯赞叹道

“公输王,你们的船太大啦!恐怕只有在摩砂才能靠岸。”

“我们也有很小的船啦。”公输孟启笑着指了指神龟船说

“那是神龟船,在哪儿都能靠岸的。当然我们还有更大的船在‘摩尔港’……”

“摩尔港”?

班克斯一脸茫然,他完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巫念递过来一份摩南岛专用地图,指着摩南河北端入海口说

“这里就是‘摩尔港’。可以停泊很多大船。”

“来,看看你们的居住地在哪儿呢?”

班克斯把食指摁在厚厚的嘴唇上反反复复地看了半天,总算是看明白啦。

“大巫你真厉害,能把整个摩南岛都画出来。”他的手指落在了“摩尔港”说

“你们就是从这里登岛的。然后我们在这里认识”

他的手指已移动到了树藤桥的位置。

公输孟启和巫念同时点头。

“那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这里。”看到公输王和大巫赞同的眼神班克斯很快自信起来。指着摩南河西岸的一处丛林说

“这里就是我们居住的地方。”

巫念递给班克斯一根蘸着朱砂的木棍,让他在那里点了一下做上标记。

班克斯显然很喜欢红色,在公输王和大巫的鼓励下很快把摩南岛上的土著居民点都标记出来。

可以看到在摩砂周边的摩南河东岸红点是最多的有十二三个;西岸有三个。摩摩河的中游有三个,摩西河也有三四个。

最近的一个土著居民点就在树藤桥西岸,如果班克斯标记得够准确的话,绕过一个三角洲就能看见。也就是班克斯族群的居民点。

公输孟启很快发现土著人所有的居住地都在内河两岸,没有靠近海边的。这很令人奇怪。于是他指着地图问道

“你们不去海边吗?”

一丝恐惧的神色从班克斯脸上闪过,他摆动双手说

“海里有吃人的鱼!”

“是鲨鱼。”林四丫补充道。随即又问

“你们现在还吃人吗?”

班克斯愣了愣,说

“这个得族里的大巫说了才算。我们平时是不吃的。”说完,他冲四丫眨眨眼龇龇牙,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吓唬她。似乎对她有种更亲近的感觉。

或许他能够从林四丫身上感受到某种血缘的联系呢。

有强大的国王陛下在身边,林四丫自然不会怕他,同样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龇龇牙回敬他。

“海安号”很快就绕过了三角洲,只见十几艘独木舟飞快地从西岸冲了出来。如果不是当先的两人一直在招手喊着

你好!你们好!

武田校和浅见隆都很难分辨出来他俩就是刚才从自己手中接过火山玻璃礼物的人。这些家伙把脸都涂抹成了一个样。

班克斯把红色的“双头马”徽章挂在脖子上,得意地向公输孟启介绍道

“看!那里就是我们居住的村寨班腊索。”

第一四一章 腊索人与班腊索

班克斯的村寨也有许多木楼,但比黄叶岛和玛雅岛的都低矮很多,基本上都在两米左右。村寨里大概有五百多人。

上岸的时候公输孟启看到村寨四周有很多高大的“面包树”,这个名字还是玛雅告诉他的。

起初公输孟启以为“班腊索”是这个村寨的名字或者是这里的地名,后来才知道岛上的土著人把自己居住的地方都叫做班腊索。而他们称自己为腊索人,意思就是丛林人或者树林里的人。

整个摩南岛约有一万腊索人。

班克斯是酋长祖巴的大儿子,也是他的继承人。

祖巴的头上也插着漂亮的羽毛,不过他的头发已经白啦。老酋长也很喜欢花花绿绿的火山玻璃,于是公输孟启又给了他几块。

老酋长高兴地招呼北方的王和大巫,请他们品尝当地的水果。大笑中他缺失了三颗牙齿的空洞都暴露出来。

公输孟启对烤得香喷喷的“面包果”很感兴趣,觉得这东西可以当做主食,以解决公输集团人员前期在摩南岛上的粮食问题。

巫念则喜欢上了甜甜的香蕉。

正当所有人相谈甚欢之际,有人跑来告诉老酋长说,大巫来啦。

来的是腊索人的大巫卢塔斯。

卢塔斯得到消息北方来的王和大巫乘坐巨大的船到了祖巴的班腊索。还带来啦许多礼物。

他也想知道北方来的王和大巫是什么样,带来了怎样的礼物。

和其他腊索人相比卢塔斯显得更为高大,他身上披了件剑麻或是苎麻纤维编织的长袍。只是编织的手艺不怎么样,感觉像是套了个麻袋。

巫念曾听黄叶岛的盲眼巫师提到过卢塔斯,巫者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所以一见到卢塔斯巫念便用巫者的语言和他交谈,高傲的腊索大巫立马变得谦和起来。

大巫在腊索人心目中具有极高的地位,是近乎半神的存在。看到大巫对北方来的朋友如此崇敬,老酋长的态度也愈发恭敬啦。

卢塔斯见到五彩斑斓的火山玻璃,就问巫念是从哪儿得到的。巫念如实回答说是从双足岛上采集的。这令腊索人非常惊讶,因为双足岛在他们眼中就是喷火的地域,很多冒险前往双足岛的人几乎都是有去无回。

巫念则说我们有玛雅女神保佑。

卢塔斯还是不大相信,于是公输孟启带着腊索人登上“海安号”让他们看到堆积如山的硫磺。包括卢塔斯在内的所有腊索人震惊得难以言表。

最后,卢塔斯恳求公输王能够分给他一些硫磺用来配药。腊索人愿意用他们的食物,牲畜甚至奴隶来交换。

卢塔斯要的不多,也就是一百千克的样子。公输孟启大大方方地给啦他们五百千克。这让大巫感激不尽。

然后公输孟启拿出硝石和铁矿石的样品询问卢塔斯,摩南岛上是否有这些东西。

卢塔斯一眼就认出了硝石,因为他也用这个来配药的。他指着地图说,在摩摩河的入海口东岸有很大的一片鸟类栖息地,腊索人称之为“鸟湖”。在那里硝石堆积如山。

班克斯知道“鸟湖”那地方,他说可以给公输王带路。

至于铁矿石,卢塔斯笑了,这个东西岛上太多啦,腊索人脸上涂抹的红色颜料就来自于此。不过相较而言摩南岛的东西两端则更多。

公输孟启也笑啦,因为卢塔斯还告诉他一个好消息摩南岛上的三条主要河流都比腊索人的长矛还要深。

腊索人的长矛大多有三米长。这个水深可以让护航舰程巡航。

天色渐晚,公输孟启还让巫念邀请卢塔斯前往“摩尔港”观看公输集团的建设,同时让腊索人共同参与到建设中来。

卢塔斯接受了巫念的邀请,他决定先将硫磺运回摩砂的班腊索,然后再去“摩尔港”。

老酋长则挽留公输王一行今晚就在他的村寨歇息。

可机关鸟突然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一名工兵在水下工作时遭到鲨鱼的袭击,被咬掉了一条腿。急需安神医回去治疗。

被鲨鱼咬掉退的人还能救治?班克斯不太相信,他决定去看一看。

公输孟启当然希望腊索人去得越多越好,能够让彼此的了解,融合更快些。

班克斯很快召集来三十个腊索人跟着公输王前往“摩尔港”。

为了尽快赶回去救人,神龟一号和“海安号”都速行进,加上又是顺水而下速度像飞一样。一路上就听见班克斯和一帮腊索人在舰首尖叫、惊叹。

受伤的工兵叫李敦,才十九岁。当时他正和其他工兵一道在将一根根木桩打入海底修建港口的栈桥。在所有人都干得热火朝天之际,七八条虎鲨却悄然袭来。待“海宁号”上的观察员发现鲨鱼敲响警钟时,虎鲨群已经展开了攻击。

李敦为掩护其他工兵落在了最后,被生生咬去了一条腿。另外还有四名工兵受伤,但伤势轻微并无大碍。

“百安堂”的医疗小组已对李敦进行了急救处理,亢褚良还亲自操刀做为他做了截肢手术。一条右腿从膝盖以下已部截去,因为失血太多还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安道然见状赶紧配制了一剂急救汤药灌入伤者口中,般小时后李敦蜡黄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在发出一声痛呼后又沉沉睡去。

安神医说,没问题,命肯定是保住啦,至于腿能不能重新长出来就要看造化了。

班克斯从未听说被鲨鱼咬掉腿还能活下来的,至于重新长出腿来那更是绝对不可能。

玛雅也不相信重新长出腿来的说法,她对此次鲨鱼袭击事件感到非常痛心和自责。因为公输孟启在从班克斯口中得知海里有吃人的鲨鱼后,发出过机关鸟通知她。

玛雅第一时间就去安排人布置防鲨网去啦,没想到防鲨网尚未布置完成就发生了伤人事件。

尽管在神龟船和护航舰的协同下有七条虎鲨被捕获,而且部处以极刑。一条被解剖得七零八碎给学员们上了堂生动的生物课,其余的则由亢褚良加工后让工兵们食肉泄恨。

公输孟启对此事也感到扼腕痛惜,不过他对安神医说的重新长腿倒是很感兴趣。私下询问之后安道然才悄悄告诉他

那一剂急救汤药中不单有“龙血藤”成分,还有陛下和田王后的骨血精华。如果李敦自身的血脉能够和陛下与田王后皆有缘,重新长出腿的几率会很大。

公输孟启明白啦。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

如果失去的王儿真的能够再生出士卒的肢体那将是莫大的宽慰。本王一定收他做义子。

第一四二章 全面开工

第二天一大早公输孟启去看望李敦时,年轻的工兵已经醒来。

“安心养伤吧。安神医说啦你有可能重新长出腿来的。即使不能长出来,本帅也能为你造出一条腿。‘旭日弓’将军的双腿都是本帅造的呢。”

李敦当然对公输元帅的承诺万分感激。

探视过李敦之后公输孟启和玛雅等人协商了下人员的分配,因为腊索人的帮助他们可以展开更多的工作层面。

首先可以安排黄叶岛的两百名女子进入三公里范围内的橡胶林开始割胶,因为割胶、收胶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必须先行。加派两百名玛雅岛的工人给她们打下手,顺便学习割胶技术。

再以五十名弓弩手做护卫,以防意外。同时让十名腊索人做向导,腊索人的主要任务其实是避免公输集团的人与其他不知情的腊索人发生冲突。

港口的修建必须坚持。沈织柔,沈渔夫,武田校带人负责海上,海中的安。

理化小组的人员分成两拨严传旭,李由直,杨可昂,苏能顺,还有武家兄弟以十名腊索人为向导,带领神龟二号和“海定号”前往较近的东部版块寻找铁矿石。

公输孟启则带着严如碧,路,班克斯,浅见隆领神龟一号和“海宁号”前往摩摩河入海口东岸的“鸟湖”寻找硝石。

巫念,田点点等人留在“摩尔港”协助玛雅,安道然也留下照顾李敦。剩下的十名腊索人让他们参与见证港口的建设。

安排完毕,所有的人都从昨日鲨鱼袭击事件的阴霾中走出来,力投入到新的一天工作。

“海宁号”和“海定号”上装载的硫磺已在昨日卸货入港,今天两舰部轻装上阵出港后即分赴东西。据班克斯在地图上标记出的“鸟湖”看,航程约有400多千米;而东部铁矿的位置则要近一些还不到300千米。

出港之后“海宁号”沿着摩南岛北海岸向西疾行,班克斯对护航舰的航行产生出浓厚的兴趣。公输孟启让汪海对这位未来的腊索酋长进行面仔细的教导,包括使用船弩和弩炮。

只是当班克斯问起罩着炮衣的火炮时,公输孟启的神情变得异常神秘和庄重,他告诉腊索人要想解开罩着的炮衣必须首先成为公输集团的人。得在大巫面前对神灵发誓。

班克斯闻言,表示要再考虑考虑。公输孟启笑而不语,他对未来的酋长很有信心。

日落时分,经过十多个小时航行的“海宁号”已使出410千米,公输孟启终于从“千里镜”中发现左前方海岸上有一大片白茫茫的地方。他把“千里镜”递给班克斯让后者确认。

“嘿!就是这里!公输王使的什么法术,这么远都能看清楚。”

“这是‘千里镜’等你加入公输集团就发一个给你。”

又是公输集团,这个族群好像很神奇很强大啊。

班克斯暗暗嘀咕。

因为公输集团的汪海胸前就挂着个“千里镜”,相当的神气。

确定这里就是他们所寻找的目的地“鸟湖”护航舰便开始减速靠岸,神龟一号在前边仔细测量水深,寻找适合的停靠点。终于找到一个外湾型天然泊位。

待护航舰停稳公输孟启便指挥水手们伸出吊臂,将一匹匹马吊运到岸上。

班克斯只在亚南和图南大陆上见到过马这种动物,那可是大酋长才拥有的高贵坐骑。没想到公输王竟把它带到摩南岛上来啦,更让腊索人吃惊的是公输王告诉他这马还不吃草料。

机关马是非常容易驾驭的,至少它不会像真正的牲口那样尥蹶子。身手灵活的腊索人很快就学会了“骑马”,他小心地问公输王

“加入公输集团这个族群后是不是还会发给他一匹‘马’。”

公输孟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所有的人都被班克斯的问题逗乐啦。然后公输王告诉腊索人说

“加入公输集团他依然是腊索人,依然可以继承酋长的位置。公输集团只是个在一起工作一起战斗,共同维护的组织。有点类似于结盟。”

班克斯瞬间秒懂,高声呼喊

“我要加入公输集团!”

喊声惊飞一大群飞鸟。

摩南岛的“鸟湖”到了。虽然它的名字叫“鸟湖”可实际上是个早已干涸的大盆地。

公输孟启和路翻身下马,在这里随便抓起一把土都带着大量的硝石。白茫茫的“鸟湖”足有上百公里长,至于深度嘛……

浅见隆用玄铁刀在边上挖出近两米深的坑,下面仍是精纯的硝石。而且越往下结晶度越高。

据卢塔斯大巫说,这个“鸟湖”已经过了数千年的积淀。

虽然湖边不时飘来鸟粪的味道,公输孟启却没有丝毫想离开的意思。他已经下令

争取在天色漆黑之前修建出“鸟湖”到泊位这一千米的简易道路,以便明日装船。

护航舰和神龟船上的四百多人立马迅速行动起来,近卫队的姑娘们在严如碧的带领下也都加入到修路的工作之中来。

公输孟启权杖一指说道

“看,这就是公输集团的工作。令行禁止,力而为。”

“班克斯来啦”腊索人大吼一声加入到修路大军。

望着白茫茫的“鸟湖”给路的感觉就是成千上万吨的火药,想到那惊天动地的爆炸他眼中闪过一丝隐忧。轻声说道

“陛下不会是想把这里的硝石都挖走吧……”

听到这个问题,公输孟启很严肃地看着他,认真地说

“路将军,你也许还未走出‘三仙洞’的阴影。火药的力量是巨大的,所以我们要学习更精妙的控制方式方法,让每一粒火药都按照我们需要的方式去工作。”

“知道为什么本帅到现在都还未替你重新打造‘火冲’吗?其实火药的出现完可以让每个战士人手一支‘火冲’,那公输军团的战斗力都无法用恐怖来形容。”

“但这不是本帅需要的。本帅的火炮必须遵从更高的意愿,就如同神灵的意愿。这绝不是糊弄人的谎言,而是我们需要实现的目标。”

“路将军,你是否想过火药的力量可以把一朵烟花送上半空绽放,那更大、更多的火药是不是可以把人送上天空遨游。至少本帅在‘迷离津’是亲身体验过的,用床弩把人射上河岸。”

星星已在夜空中闪烁,美丽的星空总是带给人无限的遐想。人真的可以飞上星空吗……

《理化理论》的知识告诉路可以的。力量足够大,人类就能够飞得足够远。飞上星空,从一颗星到另一颗星。

公输孟启走了。

路仍在仰望星空,每一颗星星都在给他启迪,给他光明。

“他真的是一个伟大的王。”“美杜莎”握着路的手说。自从那天爱的信号绽放后,他俩就没分开过。

路用力点头

“是的。陛下就像太阳一样伟大光芒万丈。但我也会‘星星之火’,我的星星也会闪亮的。”

“美杜莎”柔柔的碧波倾洒在眼前的男人身上,轻轻地说

“会的。你会有很多的小星星……”

第一四三章 初 具 规 模

翌日清晨,早起的鸟儿刚刚睁眼,公输集团的人已经在忙碌啦。

东边飞来的机关鸟更是陆续带来许多振奋人心的消息

严传旭“海定号”在东边196千米处一个叫“赤崖”的地方即发现了品位极高的铁矿。开采及装运条件也很好,现在已满载上百吨铁矿石返航。

玛雅第一批橡胶乳液已经收获。“蓝色号”已出发前往“赤崖铁矿”进行大规模开采。港口建设进度神速,从玛雅岛带来的两台吊机业已安装到位,装卸工作非常迅捷。

巫念卢塔斯大巫带着一百腊索人到了“摩尔港”,他们皆以为玛雅家主是神灵。因为只有在神灵的指引下才能发生这样神奇的变化。大巫还遵从玛雅女神的要求带着神龟三号和“海静号”前往图南寻找煤矿去啦。

田点点拖后的神龟四号已完成从玛雅岛到摩南岛程的中继点设置。从江都发出的机关鸟已经能够飞抵摩南岛。

然后是转来的消息

大岛骏的雇佣军团和村上树的海外军团共同组成的运输船队已于8月24日辰时从东桑国的南渡港出发,运送两千三百名招募人员和粮食前往摩南岛而来,望陛下派人接应。

朱有珠,姜虹,“旭日弓”,季殊,季子,白涛等人的嘘寒问暖思念牵挂……

公输孟启一看哟!都是好消息嘛。当即一一回复

朝中众卿,本王已安抵达摩南岛,建设工作面展开。陈国之事还望众卿多费心。

命沈渔夫领神龟二号前去接应东桑运输船队。

如果“摩尔港”防鲨力量不够可调回武家兄弟。

本帅将于明日中午前满载硝石而归。

随后公输孟启把所有信息在“海宁号”舰首大声宣布,让勤奋劳作的公输集团人员知道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强大的国君元帅都能够给予他们最大的支持。让他们开心的工作,让他们的工作变得很有价值。

硝石的采掘工作比预想的还要顺利,而简易道路也足以让机关马拉车飞驰。中午12点刚过,上百吨硝石就已装载完成。“海宁号”即将返航。

公输孟启决定留下三百人和足够三天的补给,让他们继续在此采掘、转运,因为他已发出机关鸟通知胡往暂代沈渔夫驾驶“海安号”前来继续装运。

留驻“鸟湖”的人就交给班克斯和浅见隆统领。公输孟启以开玩笑的口气对腊索人说

“嘿,未来的酋长,我把公输集团的人交给你啦。你可得把他们照顾好了,否则你可加入不了公输集团哟。”

班克斯拍了拍机关马又把“千里镜”举得高高的说

“陛下放心。腊索人对您绝对是忠诚的!”他很聪明已经学会了“陛下”的用法。

“海宁号”回到“摩尔港”时已是子夜,宁静的海港还闪亮着许多灯火。

第一座炼铁炉已经建成,刚开始点火烘炉。烘炉就是把新建的炉窑以缓慢加热的方式将建筑材料里面的水分蒸发出去。这个过程一点也急不得。

公输孟启及时的返回正好赶上这一关键过程,毕竟玛雅只是个理论家。在经过仔细查看后,公输孟启对炼铁炉提出了几个小的改动。

总体来说工匠们干得很不错。烘炉的过程需要持续三天,只要保持稳定的温度就行啦。

接下来还有两项重要的工作必须玛雅和公输孟启共同督导参与。那就是火药的大规模配制和天然橡胶的硫化改性。

玛雅不希望公输孟启过于急躁,要他好好歇息等天明后再作商议。

可第二天公输孟启刚起床就被巫念,田点点,元春,严如碧四人给围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他不解地问。

元春提醒道

“国君哥哥,你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嗯?这又是什么套路,他记得在今年春天在岱京城的北门楼上巫念也问过类似的问题。这一晃到了摩南岛的春天咋还问呢……

不过这次他没想那么多,直接说道

“今天不就是8月30日吗。咋啦?”

“嗯,对呀。也是8月的最后一天。”元春的重复好像很无聊额。可她还在继续说

“所以呢,你不能碰火药,不能出海,不能接近……”

“不是!这是为啥呢?”公输孟启可真急啦,外边可是一大堆的事情,自己却被老婆妹子们包围着胡扯。他掀开元春就想往外走……

“你,你”元春也是急啦,随手抓过一条胳膊管她是嫂嫂的还是小姑的先把他拦住再说。

元春抓住的是巫念的胳膊。有巫念挺着凸起的肚子挡着,公输孟启也只得停下脚步。

元春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

“哼!大祭司的话你忘了吗?《彖》曰临,刚浸而长,说而顺,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道也;至于八月有凶……”

嗨!原来是这档子事啊

公输孟启无奈地揉了揉鼻子,说

“好妹子,你记性可真好!这八月的凶事呢说来也有几件江都对阵古不从和西洲马戏团,岱京城两个学院机关对战误伤学员,双足岛上采掘硫磺,大海之上躲避风暴……”

“可这些事不都过去了吗。哥哥我吉人自有天相,没事呢。”

“过了今天才算是没事。”巫念挺着肚子板着脸,明显是不会放行。

看来这事没得商量。公输孟启眼珠一转,说

“那本帅去看看伤员,就是那个李敦,总可以吧。”

“可以。我们和陛下一起去。总之今天陛下上哪儿我们就陪你到哪儿,不能去的地方就是不能去!所以你也别动啥歪心思。”巫念说得很坚决,那意思就算你想借口上茅房都不行。俩妹子去不了的地方还有俩老婆呢。

“好吧。先去看看李敦。”公输孟启摩挲着空空的权杖,此刻即便是有“黑装置”在也不敢对这几位女士施展吧。这套路怕是子夜从玛雅那就开始啦,仙女媳妇也会信周易八卦吗?估计是的,不然她们怎么会合谋算计孤呢……

第一四四章 大 格 局

治疗所在“摩尔港”的居民区内,是刚刚建成的木楼但盖得很宽敞很漂亮。

李敦恢复得也很好,面色红润已经可以拄着拐杖下地啦。有安神医天天照料着果然是不一样。

当公输孟启一行人探试完转身离开的时候,安道然却突兀地冒出句

“这小子不知哪世修来的福分得蒙陛下三天两头的来看望,连模样居然也变得和陛下有几分相似呢。”他说得很小声,可大家却都听清楚了。

额安神医这话里有话啊,难道李敦真的能长出腿来。

公输孟启愣了下,可他没有回头。这种事还是等确定了再说吧,一国之君可不能妄言。

四位女士可不明白是咋回事,但她们已经察觉到公输孟启的异常反应,可他既然没有停步那也就只有跟出去再问。

从治疗所出来公输孟启刚要向右边的炼铁炉方向迈步,严如碧妹妹已抢先挡住了去路。宽阔的道路对面是正在施工的北岸深水海港,延绵六千米长。挂着“施工重地注意安”的牌子,估计也是不让去的。

他只得左转向西边的空地走去。

空地的面积很大,东西长三千米,南北深两千米。按照规划这里将来是军营,军营的正前方是临海的北方也是规划中的军港。与在北半球不同,“摩尔港”的建筑均是坐南朝北,这既符合地理特征也能让人心向北方,因为公输王是来自北方的王。

沿着军营和军港之间宽达百米的道路再往西两千米有一块向北凸出的高地,这就是规划中的火药厂厂址。只是现在还光秃秃的,工人们在做最后的场地平整,看进度最快也得到下午才开始搭建厂房。

反正今天是没法生产配制火药的。

心里就像有七八只猫爪挠得难受,他忽然大吼道

“那橡胶厂,木材厂,造船厂总可以去看看吧!”

巫念不紧不慢地回答说

“那就去看看呗。”

从居民区出来急急忙忙奔啦七八千米来到光秃秃的西北角,话说又要去往十几公里的东南边看看。这一上午的时间都浪费在了跑步上,是玩步步多呢?

公输孟启“……”

“怎么,陛下又不想去了吗?”巫念打趣道。

“去”他无精打采地回应,去木材厂锯几段木头,去橡胶厂做双拖鞋,去造船厂装一根龙骨……总之比被女人们“保护”着好。

巫念忽然拍了拍腿,说

“唉,我倒是走得有些个乏啦。如碧妹妹,让近卫队把车带过来吧。”

车?

公输孟启立马就看见他的近卫队骑着单骑车飞驰而来。

只是巫念这身子骑车合适吗?

很快队尾的一辆三轮车解开了他的疑惑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哦。

巫念也不客气径直登上了三轮车,见公输孟启还在发愣嗔怒道

“你这国君越来越像孤家寡人啦,难得有一点时间也不愿和自己的孩子亲近亲近。倒是瞅着别人家的孩子都像自个儿的……”

“……”公输孟启被她呛得无话可说,赶紧地爬上三轮车靠着她坐下来把手放到自家孩子他娘的肚子上。

“咦?”他感觉大为惊讶。

“又咋啦?咱家孩子踢你啦?”巫念奇怪地问。

“不是,这坐垫,靠背……”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抖动前后移动。

巫念“噗哧”笑出声来

“土包子,不知道了吧,这就是橡胶厂生产的天然乳胶垫。”

“不错啊!走,虎妞,看看去。”

虎妞就是蹬三轮的近卫队员。

十二名近卫队员被严如碧冠以十二生肖的代号鼠妞,牛妞,虎妞……

听到国君一声令下,虎妞发出沉沉的虎啸虎虎生威,三轮车如猛虎下山飞奔向前。

十二名近卫队员带来的可不止一辆三轮车,还有多余的单骑车。田点点,元春,严如碧也早跨上车,与近卫队员们一起在后面紧紧追随。

公输孟启忽然发现不对劲,刚才他就是因为这个事发呆,结果被巫念岔开啦。

他此刻才明白过来不对劲的地方是单骑车轮圈外的钢丝弹簧减震带不见啦,连同那“嗡嗡”的龙吟声也变成了耳边呼啸的风声。

可乘坐的感觉却是更加的平稳舒适。

看来钢丝弹簧减震带已被橡胶圈替换……他拍拍弹力十足的坐垫,看来橡胶确实是个好东西。

骑行的车队从西北角的火药厂向东出发很快经过军营和军港,再经过五千米的待开发缓冲区就进入到居民区与深水港间的路段,车队的速度也放慢了些。虽然道路仍然有百米宽,可往来的行人,单骑车,三轮车要多得多啦。

公输孟启暗自后悔为何他刚才要去军营和火药厂那边,那将是摩南岛的下一步计划远不如东边热闹。

左边六千米长三千米宽的深水港区在三千多工人的忙碌中已显现出清晰的轮廓,远远地就能望见两台高高的吊机正在卸载货物。

右边的居民区东西宽虽然只有四千米,可南北深却有十五千米,直抵林区边缘。林区里边就大得很啦,那是摩南河与摩摩河之间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原始丛林。也包括橡胶林。

从居民区往东经过两千米的缓冲区就是摩南河西岸的工业区。工业区和居民区一样是东西宽四千米,南北深十五千米的纵深排列,依次是

钢铁厂,机械厂,建材厂,橡胶厂。而木材厂虽然也在此列可已深入林区五六千米。

在工业区东边是顺着摩南河西岸延伸的内河港区,南北长八千米东西宽约两千米。在内河港的南端就是紧邻木材厂的造船厂,南北深六千米东西宽两千米。

这仅仅是摩南河的西岸,总面积就达到六百平方公里。相当于十座江都城啊!

在造船厂和木材厂之间正在修建跨越摩南河的大桥。过桥就是摩南河东岸,也是规划中的粮食和农作物产区以及畜牧区。总面积超过六百平方公里。

将来还可以继续向东部版块延伸,仅是一个摩南岛就足以匹敌整个陈国。

朱烟,朱灶的管理方式不错,在各个区域,路口,都竖立着巨大的木牌,上面不但有总体规划图,还有各区域的详细图。让工人们随时都能看到总体的大目标和每个人具体小目标,工作起来可带劲啦。

第一四五章 第一,第一 ,第一

公输孟启兴奋地望着一处处工地热火朝天,一幢幢厂房拔地而起,整个“摩尔港”的建设如火如荼已初具规模。如果能够再多些人手就好啦。十倍,百倍都容得下。

他轻轻拍着巫念的肚子,说

“小宝贝,你可要长得壮壮的。出来以后跟着父王好好干,无论是伐木还是搬砖都能干。”

“去”巫念轻啐道

“你就这么忍心让自己的孩子去干这些粗活……”

“粗活怎么啦,不干粗活磨砺下心志如何能定下心来修习机关绝学。”

“那,那若是个女孩子呢?”

“女孩子也要像她娘她小姑一样。”

“偏心!小喜喜没听你这么说。桑木和没见你这么教。就连李敦……对啦,安神医说的那句话究竟啥意思?”

“嗯……李敦用的药里边有为夫和点点的骨血成分,血缘相和的话很有可能长出王儿的一条腿来。”

“啊!”巫念惊呼,仅管做出捂嘴的动作却没能捂得住。

虎妞听得王后在身后惊呼急忙捏紧车闸,橡胶垫的刹车效果很好,三轮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她问

“巫王后有何吩咐?”

公输孟启代巫念回答道

“没事。这是到哪儿呢?”

虎妞白了他一眼,指着旁边大大的木牌说

“陛下,橡胶厂啊”

唉,人如其名,很虎的女人啊。

“那就去看看。”他只能很低调的说。

虎妞车把左转,三轮车就带着车队转进了橡胶厂。

橡胶厂里边是一个个连成片的木棚。这些木棚用五六米高的柱子支撑着,上面铺开木板,木板上盖着厚厚的棕榈树叶子。既防雨又防晒,

林三丫是橡胶厂的负责人,现在可管理着四百多号人呢。她领着公输国君、王后等人参观橡胶厂的一条条流水线。当然,“流水线”这个词出自仙女家主。

三丫详细地向国君介绍单骑车轮的生产过程

割取的橡胶乳液经收集,过滤,分馏,以管道输送到配料厂房;然后改性,融胶,传送带送来模具,把融化的橡胶液注入模具,再脱模成型。

“仙女家主说这是摩南岛上的第一条流水线。甚至是塞蓝星球的第一条流水线呢。”林三丫很得意的说。

公输孟启当然相信仙女媳妇说的。

公输家在批量制作器物时也曾有过类似的操作,把复杂的工序分解开,每位工匠专心完成某一道工序,一个接一个直到最后完成部操作。这样可以分工合作效率倍增。

橡胶厂只有一条轮胎流水线,有两条管道密封圈和两条火炮密封圈流水线。严传旭还在对第三条火炮流水线的模具进行最后的修整。三表哥眼睛都敖红啦,状态却很兴奋。他举起手中的“錾金刻刀”说

“陛下,这是公输家主给我的。我还是第一次用此神器,感觉好棒!”

公输孟启冲表哥感激地点点头,说

“注意保重身体,咱们还有很多的活要干呢。”

“就是。过两天就会铸造出第一批炮管啦,到时咱们就有三把‘錾金刻刀’进行精加工。我和小妹两个人一定比你一人快。”

严如碧比了个羞羞的手势,说

“不害臊。两人比一人对国君哥哥不公平。”

哈哈哈,两位哥哥一起大笑。

公输孟启看了看身边的十二名近卫队员,问

“你们有没有信心也尝试下公输神器,一百多根炮管的加工量可不小,都帮着分担分担呗。”

鼠妞“我们可没用过呢,万一……”

虎妞“不怕。试两下就知道,谁还没个第一次呢,本姑娘的第一次……”

“咳咳咳……”公输孟启连连咳嗽,制止她离题千里的演讲。

虎妞虎眼一瞪,说

“陛下,这事和你又没关系,你咋呼啥。”

所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公输孟启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啊,捡个冤大头来当人家还不领情。

……

木材厂里居然有三四十名腊索人,他们是跟随卢塔斯来到“摩尔港”的。腊索人对很多工作都感到新奇,可最终发现适合他们的只有伐木。他们对公输集团的工具羡慕得不得了

锋利的斧子,带齿的锯子,平整的刨子,钻孔的钻,打眼的凿……

用水车带动的龙门锯。

更神奇的是工匠们做出的榫卯结构物件,腊索人翻来覆去也拆不开,第一次知道木头还可以这样玩,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学习起木匠活来。

……

造船厂也能看到腊索人的身影,他们总算知道公输集团的巨无霸船只是怎么一点一点装配出来的。

腊索人对造船是非常的专注,因为第一批船就是专门为他们量身打造的渔船。他们的独木舟稳定性差,以至捕鱼的效率不高,更别提出海与鲨鱼对抗。

而公输集团的人每天都能轻松捕获鲨鱼这种可怕的动物。他们从船上射出带着绳索的巨箭,命中之后再凶猛的鲨鱼也无法挣脱,只需收回绳索便把鲨鱼从海里拖了起来。他们的箭射得又远又准,绝对是鲨鱼的噩梦。

能够捕获鲨鱼是每一个腊索男人的梦想,他们期待公输集团的渔船能够让他们实现这一梦想,成为腊索人心目中的英雄。

……

连接摩南河东西两岸的大桥是一座木拱桥,才刚刚打下两岸的基础。不过立在岸边的木牌吸引了很多腊索人围观,木牌上是大桥的效果图,像一道彩虹。

北方人能建成吗?他们能把彩虹固定在摩南河上?还能让人通行……

尽管腊索人有无数的疑问,但他们相信来自北方的公输王能够创造神奇。一定会建起彩虹一样的桥。

公输孟启发现在“摩尔港”的腊索人肯定不止一两百,因为不断有独木舟顺流而来。腊索人的独木舟上装满了各种水果,偶尔还有鸡和猪等禽畜。他们用这些和公输集团的人换火山玻璃,换小刀,换鲨鱼的牙齿……

有了第一次交易的成功,后续的交易就像摩南河的河水连绵不断地涌来。

据说参与交易的还有西洲马戏团的人。

西洲人一般不用陈国银币直接和腊索人交易,因为他们发现腊索人对银币的喜爱程度还不如一些实用的物品。于是,西洲人便向公输集团的人购买各种铁器工具,然后再与腊索人交易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

总之,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一切都是从第一次开始的。

第一四五章 东桑运输船队

捱过了八月的最后一天,就迎来九月的第一天。

公输孟启的感觉就像是得到了彻底的解放。子时归来的蓝色号更给了他冲向港口的理由。

满载的蓝色号运回来1250吨优质的铁矿石,因为船舶的装载量能够很直观地从船舷的标尺上看到。即使按五成的获得率计算那也是六七百吨钢铁,若部用来制造火炮那上千门都是足够的。

但无论公输孟启还是玛雅,他们主要的目的都不在火炮。而是要构建更加先进的文明社会,钢铁是文明社会必须的脊梁。

公输孟启安排蓝色号连夜卸货,因为“海安号”在6小时后也将进港。

随后机关鸟又带来沈渔夫的消息已经接应到东桑运输船队,大约12小时后能够到达“摩尔港”。两千三百名招募人员将又是一支建设生力军。

公输孟启都快乐得合不拢嘴啦。

“海静号”再次锦上添花,胡来发回消息说已从图南满载煤炭返航,大约13小时后回到“摩尔港。”

公输孟启和玛雅一合计决定立马派出“海宁号”和“海定号”前往图南胡来湾采掘装载煤炭。

安顿好一切,玛雅催促他尽快去休息,天亮以后需要专注精神配制火药。胡来为开采煤炭已用完“海静号”上的火药,在图南炸出来个“胡来湾”。事实证明在保证安的前提下,火药确实是个好东西。

看到玛雅的态度有所松动,他趁机提出要给十二近卫队员配备“錾金刻刀”的事。玛雅爽快地同意了,答应刻刀的事由她负责安排,丝毫没有要把“黑匣子”给他的意思。

唉,公输孟启倒在床上仍摇头叹息,看来想从仙女媳妇手中获得星灵的途径算是堵死啦。只有铤而走险试试粗暴的办法。

六小时后定时的沙漏将公输孟启唤醒,在确认“海安号”已经进港后他也懒得再去港口,直接跨上单骑车往西北的火药厂奔去。昨日光秃秃的情形已完变样,不但高高的木棚厂房已经立起,连岗哨都设置到了千米之外。是公输军团精锐的弓弩手。

能够进入火药厂的除了理化小组的六名成员就是从百科学院精选出的百名理化优秀学员。这些学员都经过严格筛选特别培训,安意识和专业知识都必须合格。

待公输孟启进厂一看呵,一百零六人早已在各自的区域忙碌着。他问过路才知道昨日午后厂房就部建好,原料提纯的工作也在下午就开始的。现在做的就是配制,分包。

公输孟启暗自惭愧,堂堂国君居然被一帮女子架空。玛雅,巫念,田点点……你们这是联合起来“欺君”啊。

算啦,还是静下心来集中精神配制吧。本王绝不是个光会练嘴皮子的人。

十点刚过,最后一道哨位通过传声器传声进来

玛雅家主请陛下前去港口,东桑运输船队和“海静号”马上就要进港。

哇塞!所有的人都在和本王打埋伏是吧,突然就搞个惊喜出来。你们最好多搞些,本王神经大条再大的惊喜也照单收。

公输孟启赶到港口的时候,东桑运输船队已在神龟船的引导下进入摩南河西岸的内河港口。运输船队由八艘清一色的“大岛仓”商船组成,大岛骏和村上树亲自带队。尽管他二人已见证过公输国君的诸多神奇,但此刻依然被眼前的大手笔所震撼。

二人心中那个感慨啊

论航海,数百年来东桑人占有绝对的优势。他们完可以比公输集团先到南洲,先到摩南岛。可惜他们却缺乏远见,一直打着元夏大陆的算盘。结果当公输军团异军突起之后,他们连追赶的勇气都没啦。

在看到公输国君,玛雅家主,二位王后等人之后,大岛骏和村上树在船头就连连鞠躬行礼啦。

公输孟启也不客气坦然受之,他已非常清楚二人为的是火炮技术而来。不管是机关鸟传书还是向沈渔夫旁敲侧击,目的早暴露无遗。

其实大岛骏和村上树心里雪亮,玩心机根本就不是公输国君的菜,只有踏踏实实办事毕恭毕敬恳请反而才有可能。

之前就是因为办事得力得到了神龟船和护航舰的图纸,技术。仅此两项“大岛仓”就获得了东桑帝国二十艘护航舰的订单,而村上树的公输(海外)集团也得到三十艘神龟船订单。

这次帝国在得知公输军团拥有威力无匹的火炮之后,向他二人承诺

帝国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装备火炮!

在火炮首发成功的当晚,德川静香就向公输孟启表示了私下购买的意愿。她甚至做出很露骨的表示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公输孟启知道东桑人的野心,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他要彻底地磨灭他们的野心,把东桑这块“试验田”永远地控制住,才会给出一丝甜头。

就像给出的护航舰和神龟船技术也不是无偿的,公输集团要抽取八成的纯利。但大岛骏和村上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他们很清楚即便公输国君给他们留下一成的利润也足以赚得盆满钵满。

因为他们有定价权。而东桑王室有刚需。

如果利润不够就加价,由得东桑人自己去算计。完不用公输孟启操心。

当然,如果他们胆敢联合起来蒙骗公输集团,那国君元帅自然会有凌厉的后手。比如火炮。

那么要不要把火炮技术给东桑人呢?怎样才能留有后手呢?

公输孟启就此问题和玛雅,巫念,田点点三人展开过细致的讨论。最终,他说服三位媳妇在适当的时候,以适当的方式,进行适当的转让。

现在是适当的时候吗?

巫念看着船头点头哈腰的大岛骏和村上树,还有不用看都能感觉得到的正在积极向公输孟启靠拢的德川静香。这位东桑王妃借着迎接东桑运输船队的机会,正风情万种地对公输国君献媚呢。

要是沈姐姐在这,只怕是早勒断了东桑婆娘的细腰吧。

第一四六章 适当转让

大岛骏和村上树上岸之后再次向公输孟启和玛雅,巫念,田点点,四人一六九深深鞠躬之后,立马就呈上此次运输船队送来的人员和补给物品清单。

人员清单显示

“大岛仓”招募人员一千名,其中女性四百名。工匠三百名。

公输(海外)集团招募一千名,其中女性四百二十名。

补给品则主要是粮食,清酒,熏肉和咸鱼等。

公输孟启自然对人员清单更感兴趣,他笑道

“哟,小掌柜的,你把‘大岛仓’的工匠都送来啦,本帅怕是付不起他们的高薪呢。”

“陛下说笑啦,所有两千三百人均按招募人员的标准交给陛下安排使用。从此他们都是陛下公输集团的人。”

“哦,小掌柜的说得这么坦诚,那本帅就不客气啦。现在岛上分分秒秒都缺人手……”

“那陛下可以马上安排工作。”大岛骏难得打断国君元帅一次,他知道这时候积极的打断就是积极地表现。

“很好。二位郡守(朱烟、朱灶)这人员名单就交给你们去分配。本王简单提醒一句东桑人的种植技术不错,是时候把东岸的土地开垦出来了。‘摩尔港’的人口都快上万了吧,总不能天天等着有人送补给来,得靠自己呢。”

“是。”

朱烟、朱灶拿着名单安排去了。

公输孟启看看大岛骏和村上树,说

“你二位现在都是独当一面的一把手啦,此次不辞辛劳千里而来不只是为运送人员和补给这么简单吧。”

“行,趁着烘炉的空隙本帅就带你们了解下‘摩尔港’。本帅在此倾注的心血可是不下于陈国,还望二位能够多多费心。”

大岛骏“陛下放心!小的一定尽心尽力。”

村上树“元帅请放心!卑职一定竭尽力。”

玛雅也道

“那我就不陪诸位了。我得赶去海港工地那边盯着,元春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

她这一走巫念,田点点也跟着去了。

德川静香倒是留了下来,她说想顺便和二位东桑一把手聊聊东桑国内的新鲜事。

公输孟启倒是不在乎被东桑人包围着,正准备带他们从钢铁厂开始逛呢,一帮黑不溜秋的家伙急匆匆地朝他走来,嘴里叽里咕噜说的是东桑人听不懂的语言。

东桑人听不懂,公输孟启可听得懂,他已经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是腊索人的大巫卢塔斯。只是大巫咋变得这么黑呢,腊索人脸上的涂抹的颜料和红白棕三色竖条也都变成了黑色。

他们刚刚跟着“海静号”从图南运煤回来。可公输孟启感觉他们更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的。

卢塔斯大巫说

他已经把北方大陆来的公输王在“摩尔港”的神奇之举告诉了图南和亚南的大巫。图南、亚南的大巫也想过来看看,拜见玛雅女神和巫念大巫。不过他们不敢乘独木舟出海,希望北方的公输王能派船接一下。

公输孟启拿出地图和卢塔斯确认了接人的位置,再计算了下时间,六十个小时即可正常往返。当即决定让胡来陪同卢塔斯驾一艘“大岛仓”的商船前往图南;让沈渔夫和班克斯一道也驾一艘商船穿过摩南河前往亚南。

未来的酋长从“鸟湖”回来之后就把玛雅和巫念吵醒,发誓要加入公输集团。现在也该他正式上岗啦。

公输孟启顺便还提醒大巫是否要把脸洗一下。

谁知卢塔斯用手在裹满煤粉的长袍上又抖落出许多煤粉往脸上补补妆。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啦。

也许这就是腊索人亲近自然的方式吧。

东桑人完不理解国君元帅和土著人交流的内容,尤其是最后土著人补妆的动作。还好接下来的参观能够让他们如痴如醉。

内河港旁边就是造船厂,“大岛仓”的三百工匠大多被分派在这里,造船的进度明显快了许多。他们也有些在大桥工地上,涉猎更多公输集团的工作是他们的主要目的,至于工钱肯定不如技术重要。

站在桥头可以望见东岸的劳作。不可否认的是东桑人无论男女,干农活确实是把好手。近两千东桑人挥舞着镰刀,锄头等农具,很快就祛除杂草树木开辟出大片的田地。灌溉的沟渠也在同步挖掘,顺便还收获了不少的野味。

村上树笑着说,陛下走到哪里哪里就成为宝地。说点石成金一点也不为过。

公输孟启摩挲着权杖微笑不语。

木材厂自然也是“大岛仓”工匠喜欢的地方,他们在这里发现了许多新奇的树种,材质相当不错。而公输家的水力运转机关更让他们看得眼红。

随着午饭时间临近,一行人就没进入橡胶林而是直接往回走来到橡胶厂。

德川静香一眼就认出了流水线上的单骑车车轮,原来是这样制造出来的啊。自己几乎天天都在公输国君身边,怎么就没发现呢。只是他身上的神奇怕是穷尽一生都难以部看清。但静香决定力以赴,这是一个女人对崇拜者的决心。

大岛骏对停靠在厂门口的单骑车大感兴趣,试着骑了下居然很快就会啦。他凭着商人敏锐的直觉,这车若投放到东桑国的市场上必定大卖大赚。当即向国君元帅提出要独家代理。

村上树自然不干。

最后,公输孟启拍板说供货量两人平等,至于市场怎么运作公输集团一概不管。

反正都是公输集团赚钱。

经他二人这么一闹,公输孟启正好借机将东桑人带出橡胶厂,直接转到旁边的建材厂。没让他们看到火炮密封圈的流水线。

老实说,公输孟启最初都不理解玛雅为何要特别建立一座建材厂。按照他的想法完没此必要,采石就开采石场,大不了再弄几个石灰窑。可当建材厂生产出“水泥”这种东西并运用在港口施工中形成坚固的“混凝土”后,他把五十名学员赶进了建材厂认真学习。

能够让国君元帅重视的东西东桑人岂会放过。尽管建材厂里灰尘飞扬,但他们在看到学员们在认真地配制材料做测试,而用来测试的混凝土块强度居然不亚于花岗石。关键是这个混凝土可以很容易的按照需要浇铸成任意形状,成本看起来还不算高。

这一次大岛骏和村上树没有争执,一人伸出一个巴掌五五开。

公输大佬笑着立即拍板转让。公输集团只收五成纯利。

第一四七章 公输静香

钢铁厂的两座炼铁炉还在烘干的过程中,但却抑制不住东桑人一探究竟的冲动,就连德川静香也不停地往前凑。

暖暖的春日,炎热的炉温,还有躁动的心情很快让东桑人面红耳赤大汗淋漓。

德川静香宽松的吴服不经意间敞得更开,如雪的肌肤透出微醺的红晕,浸出的香汗散发出令人迷醉的气息。尤其对男性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大岛骏和村上树都是成熟的男人,成熟的心智告诫他俩这是一份能够令王者降服的杀伤力,他们两个渣渣是经受不起的。这里的王者只有

公输孟启。

“嗯,我好像闻到了蒸鱼的味道。”村上树朝着居民区的方向使劲地嗅了嗅,用美食的诱惑来淡化迷醉的气息。

公输孟启权杖一指西边,说

“走,到饭点啦,咱们到食堂吃饭去。”

食堂在工业区和居民区之间的过渡地段,有近两千米的路程。不知道是饿得心慌还是想尽快逃离,大岛骏和村上树跨上厂门口的共享单骑车就飞奔而去。临走还抛下句赞美之词

陛下,食堂的香味太诱人啦!我们两个吃货应该能找到路。

呵!这明显是有了美食就撇下本王嘛,经不住诱惑的家伙。

公输孟启恨恨地朝两个猥琐的背影翻个白眼。

被撇下的可不止他一个,还有娇弱的德川静香。看着公输国君推过来的单骑车,静香低头柔声细语

“陛下,妾身这吴服没法骑车呢……”

望着她娇小玲珑的身子,公输孟启暗暗叹息本是乘宝马雕车的命,何苦要往单骑车上凑呢。

德川静香还真就侧身坐到单骑车的后架上,眼巴巴地等着他出发。

如果骑车的人魅力足够,还是有女人愿意舍弃宝马雕车跟随单骑的。

……

食堂就是简陋的木棚但是足够大,一张张木板铺成的桌子,一排排木板铺成的凳子,可以容纳上千人同时就餐。就餐者自己拿着托盘到各个供应点取餐,想吃啥就拿啥,想吃多少拿多少。

浪费是会被所有人鄙视的。

因为所有的餐食皆是在亢大厨的督导下出锅的。这个世界上喜欢美食的人不少,所以亢大厨在百科学院还是调教出了上百名优秀的厨艺精英带到岛上,加上摩南岛新鲜丰富的食材每道菜都足以令味蕾跳跃。

如果这样的美食还有人挑剔、浪费,说鄙视那都是轻微的,被众人扔进海里喂鲨鱼都有可能。

看着各种各样的美食,大岛骏和村上树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但也得拿着托盘规规矩矩地排队取餐。因为后来的公输国君还排在队尾呢。这家伙居然没有惜香怜玉替静香拿托盘。

大岛骏和村上树还发现有许多的三轮车载着层层叠叠的食盒快速地往返于港口和各厂区之间,这些三轮车骑手都穿着统一的服装,背后写着大大的两个字“送餐”,下面还有一个数字编号。

“嘿,别只顾着看,往前走。抓紧吃啦好干活。”

“就是,今天仙女家主和王后都在港口守着呢,混凝土的浇铸要一气呵成。”

后边的人催促道。

大岛骏村上树二人赶紧的取餐、就餐,匆匆填饱肚子就与国君元帅打了个招呼说要去港口看看。

公输孟启打个哈欠说行啊。

静香见状轻声说道

“陛下定是太操劳呢,昨晚蓝色号很晚才回港,今早‘海安号’又回来得早……如此多的事情都让陛下没休息好。要不吃完后静香送陛下回去歇会儿……”

“嗯,这南半球的春天也是令人发困啦。”公输孟启又打了个哈欠说。看来昨晚真的没睡好。

德川静香可是个成熟到透的女人,她知道人在身体困倦的时候,心理的抗拒也会降低。

将公输孟启扶到床上后,她附到他耳边呢喃低语说

“刚才陪陛下去建材厂落了不少的灰尘,在炼铁炉又烘出一身的汗,妾身先去洗洗再来陪陛下……”

没等她说完,公输孟启居然已发出了呼噜声。

女人,尤其是像德川静香这样经过家族严格培养的女人非常清楚

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不会凭空而来,必须要有所付出。锲而不舍的付出。女人在这方面还很有优势。

泡在温暖的热水里,静香不但要洗净她的身体,更要洗净她的心里。

别啦,桑木君。今生今世无论你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成为东桑国君,摄政王也不过是德川家给你的施舍。现在,这份施舍已变得毫无意义,当断则断,该清洗就得清洗。

静香还很年轻也还很有资本,必须要趁此机会抓住他。他就在身边,唾手可得。

公输,这是个伟大的姓氏。公输静香,我喜欢这个名字。

“公输静香,咯咯……”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公输静香?

公输孟启迷迷糊糊中忽然听到有轻柔的声音在说出这个名字。嗯,这是个很不错的名字,很有女人味,还很温柔呢。

“你确定你愿意叫‘公输静香’?”

是公输孟启的声音,静香确定自己没听错。她的心突然砰砰砰地急跳,将木桶里的水荡出一道道涟漪。她本该是很有经验,很镇定才是啊,德川家族的培养怎么因这家伙的一句话就碎了一地。

“陛,陛下,下我,我马上,就好……”她竟然会语无伦次,完慌乱啦。她不是应该装着受到惊吓趁机扑到他怀里吗,这本是预设的场景,可忽然间身发软没有力气也没了勇气。

“你不要动。也不要着急。请认认真真听我把话说完,否则……”他没有说出否则的结果,或许他俩都不希望那样的结果。

“嗨!”静香用力点头,坐在木桶里一动不动。公输孟启的话一定要听,这是成为公输家女人的必要前提。

可木桶里的涟漪都翻起了波浪。

“那直亲王怎么办?”

“陛下,东桑国已经没有直亲王啦。即便是摄政王也不过是大哥临时安置的,现在看来不论是德川家还是东桑朝廷都觉得这个虚衔没什么必要。”

“还有桑木和呢?”

“陛下不是已经想好另一个‘桑木禾’吗。禾苗的禾。其实叫‘公输禾’更好听。”静香觉得这样安静地坐着回答他的问题思路特别清晰。这个小坏蛋可真能摆弄人。

“静香,你知道本王已经有二位王后,还有仙女媳妇。”

“是的。静香不会奢求什么名分、地位,甚至,甚至不能叫公输静香……”

“你当然可以叫‘公输静香’,但是得远离权力,远离东桑,甚至远离德川家。你舍得吗?”他说得很慢,给到她足够的时间来思考。

“静香舍得!”她双手握得紧紧的,随时等待他说,来吧,我的好静香。那时她就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把他扑倒!

“真的吗?”他追问道。

“静香对天发誓,如果……”

“不用。本王相信你。你知道本王的大哥大嫂吧?”

嗯?这是啥意思,这个时候谈论这个话题很不适合啊。

“静香知道。大哥是个很好的人,大嫂确实凶了点。”她知道在他面前实话实说效果才好。

“嗯。你说的很对。他们俩的婚姻确实是一次失败的权利交易。”

“不过本王希望大哥的生活能好一点,公输家的后代更多一点。德川家的血统还是很高贵的。所以,静香,你能帮帮本王吗?”

静香感觉天旋地转,耳边传来“嚓嚓嚓”的声音,不知道是她的手指骨节发出的,还是木桶里的水在结冰,亦或是木桶被冻裂啦……

“……本王要求你远离权力和东桑是想你能够身心的照料大哥,你们可以有一个安稳的、快乐的家庭,有很多的孩子……叫‘公输禾’,‘公输苗’都可以。”

“至于桑木和本王会支持他成为东桑国君。本王也会把火炮转让给德川家,给东桑……”

“你,慢慢考虑吧。公输静香。”

静香已经没法考虑,泪水像两道冰凉彻骨的寒泉无声地涌入木桶,流遍身。德川家的女人从小受的就是这样的培养

用泪水洗去身体的懦弱,用坚强的心去承担。

从德川家到桑木家再到公输家,这就是她努力想要的结果。

“静香遵从陛下的旨意。陛下,你就……”她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想要奋力跃出水面,想要扑向……

“嫂嫂,虽然这个决定多少也带着交易的色彩,但公输孟启真的希望嫂嫂能够陪伴大哥白头偕老。这也是公输家的根基。”

“请嫂嫂体谅公输孟启对您的尊重!”

……

公输孟启什么时候走的静香不知道,等她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时日已西偏。借着明亮的阳光她再次审视自己

要有德川家的大家风范,要有东桑国王室的气质,要有公输家长媳的威严。

她是公输静香,她是公输孟启的嫂嫂,她是王嫂。

第一四八章 钢铁的熔炼

亢褚良得到公输元帅的命令晚上安排晚宴,以庆祝公输集团在“摩尔港”旗开得胜同时欢迎东桑对公输集团的大力支持。

玛雅也觉得今晚有必要庆祝下,因为深水港首期上万方混凝土基座浇铸完成。这在铁器时代可是个了不起的工程。

下一步就是等待钢铁的熔炼啦,混凝土也是需要钢铁筋骨支撑的。

晚宴就设在大食堂内,几张长长的木板桌前后左右往中间一靠就是一张超长的长桌。长桌虽然简单但座次还是需要分个主次的,面向北方的中央位置自然是公输国君的。主位的左边是女眷,右边是来宾。

可入席的时候公输孟启竟然把静香安排在玛雅的左边,然后才是巫念、田点点和元春、严如碧等人。这样的座次令所有人都惊愕不已。

偏偏静香却心安理得的稳如泰山。

沈织柔的千羽飘像条阴险的毒蛇缓缓地绕过严如碧,元春,田点点……却被巫念一把给揪住啦。

公输孟启长身而起高举酒杯向众人朗声说道

“这是本王首次在‘摩尔港’举行晚宴,条件虽然是简陋点但我们的食物是丰盛的,大家的心情更是激动的。因为我们在摩南岛的建设取得了很好的开端和重大的成功!”

“为摩南岛干杯!”

“为摩南岛干杯!”

所有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摩尔港’的建设是‘蓝色计划’的重要基石。摩南岛的成功让‘蓝色计划’迈进了一大步!仙女家主功不可没!”

“为仙女家主干杯!”

“为仙女家主干杯!”

所有人举起酒杯再饮而尽。

公输孟启看了看右手边的大岛骏和村上树,继续说道

“在‘摩尔港’的建设中公输集团的将士们、学员们,每个人都力以赴,他们甚至流血受伤。我们还得到了腊索人的支持,东桑人的支持,他们是我们永远的朋友。”

“为友谊和奉献干杯!”

“为友谊和奉献干杯!”

所有人举起酒杯跟上国君元帅的节奏。

宴会的气氛逐渐达到,沈织柔只得恨恨地把千羽飘收了回来。就听见公输孟启又开启了嗓门

“借此机会本王还有一件家事,也是一件喜事要和大家分享东桑的德川静香姑娘愿意永远留在公输家。此前的种种已是过眼云烟,今后德川静香就是公输静香……”

哎哟我去!你们都可忍我沈织柔不能忍!

她一个后空翻直接翻出圈外拉出空当,然后向东桑婆娘扑去

“……也就是公输孟启的大嫂!”

沈织柔的玉掌离公输静香的脖子也就不到三寸的距离,猛然听见“大嫂”二字浑身顿时有如被雷电击中,从嗓子眼里崩裂出三个字

“敬大嫂”

这诡异的声音令所有人炸毛。

她可顾不了那么多劈手从公输孟启手里夺过酒杯,向公输静香深深一揖

“沈织柔敬大嫂。”

这一声中饱含着无限的歉意和同情,因为她从公输静香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兴奋,而是无尽的心酸,那是女人心中最大的悲哀。

沈织柔觉得这是她今生吞下的最苦涩的一杯酒。而静香,不管是德川静香,桑木静香还是公输静香,却还要比这杯酒苦上百倍、千倍……

居民区前面的广场燃放起烟花,西洲马戏团的表演就要开始啦。

晚宴还在继续,杯光交错间,所有的努力都会有收获。

武家兄弟俩远远地望着老娘不敢过去招呼,他们知道娘今晚的心情不太好。

沈织柔自己也搞不明白,照说这是一个很好结果啊,公输国君的后宫将又少了一个隐患,她的责任又轻松了很多。今后还多出一条经验公输家可不是公输孟启一个人的家,他还有个大哥……

唉,头越想越痛。

她狠狠地踹了脚身前的椰子树,真希望掉下个椰子来砸在头上或许才会开窍。

“谢谢你。”耳边传来公输静香的声音。

“你是个勇敢直率的女人。如果我能有你的勇气或许早就‘公输静香’啦。”

啥?啥意思?

沈织柔又懵啦,望着公输静香远去的背影发呆。

“呼”

武先进,武先行同时痛苦地捂脸不忍直视他们的老娘被踹落的椰子砸中了脑袋。

……

田点点挠着脑袋问巫念

“你说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巫念假装糊涂,说

“她?沈姐姐吗,她头会很疼的。”

“巫念,你可别装糊涂,你知道我说的是那个人”

(远在岱京城的巫丞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掐指一算问题出在南方有数千里之远。那是什么鬼。)

“她才不屑于这种事情呢。这世上就没有男人能入她的眼。”巫念揉揉腹部,安抚下躁动的小家伙,接着说

“公输家也算是静香一个安稳的归宿吧。至少她今后不用再操心什么啦,东桑国对火炮的需求也有了着落。为了这块‘试验田’夫君他也是把公输家所有的资源都耗上啦。”

“可我感觉就凭公输静香还不能成其为火炮的后手,一个连自己命运都掌控不了的女人怎强得过火炮。”

“你也别用这眼神看我,我早就是掌控不了自己命运的小点点。是沾你巫家的光跟着瞎混呗。”田点点难得发发牢骚。

“哟哟哟,七公主,你今晚喝的是柠檬汁吗?”

“我就酸,怎么啦!不管你将来生儿生女得先叫我一声‘娘’。”

“额,这事你完不用酸,难道他没告诉你你们的儿子都生出一条腿来啦。李敦”

“李敦!”田点点发现巫念不像是在说笑,立马追问

“究竟是怎回事?”

于是,巫念就把安神医用含有公输孟启和点点孩子骨血的成分给李敦配药,有可能长出腿的事说了出来。

田点点听后久久不语。

足足过去半个小时后她才缓缓说道

“巫念,你不应该告诉我这事的,万一血缘不合腿生长不出来,我岂不是更痛苦。”

巫念握紧她的手说

“其实公输集团,公输军团,都是两座炼铁炉。每个人都要在其中熔炼,最终才能成为坚强的钢铁。”

“公输静香就是块精致的寒铁。”

“那沈姐姐呢?是块弹簧钢吧。”

沈织柔摸了摸脑袋,头上弹出一个大青包。

第一四九章 钢 水 出 炉

9月2日清晨,“海宁号”和“海定号”满载煤炭从胡来湾返回“摩尔港”,护航舰上是一个个黑不溜秋的家伙,大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公输孟启摇头苦笑,决定安排专门的船只来运输煤炭,再不能这么胡乱掺和。“海静号”到现在都还没有清洗干净呢。

两艘“大岛仓”的商船从昨天中午就进行改装并连夜完成,今后它们就是摩南岛的专业运煤船。船名分别是“乌金号”和“乌碳号”。

此刻两艘运煤船在洪帆和村上树的带领下驶出“摩尔港”正式开启它们的职业航程。

汪海,大岛骏则带领剩下的四艘商船前往东部的“赤崖”采掘铁矿石。

大岛骏和村上树之所以如此积极地出海就是因为采矿会使用火药,他们想亲身体验下那份震撼的感觉。当然,顺便确定下矿产的位置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两天是港口混凝土的养护期,也就可以腾出大量的工人来钢铁厂和建材厂工作。在没有蒸汽机,没有电能的情况下,要想满足从熔炼生铁到百炼成钢的联合生产就只有依靠水能。

在百科学院的建设中水能就被大量运用,所以学员们也早有经验。当初把钢铁厂的位置设置在靠近入海口的最北端,也是为了更好的利用水能。

巨大的蓄水池修建在木材厂的上游河岸边,是“摩尔港”地理位置最高的建筑,担负着向整个港区提供饮用水和能量的功能。从蓄水池到钢铁厂有六十米的落差,木材厂,橡胶厂,建材厂直至都可以从中获得源源不断的动力。

因为地处热带雨林的摩南岛重来都不缺乏水资源。

而公输集团的工匠们、学员们需要做的就是调节控制好这个庞大的水力机关系统,让每一滴水珠都汇聚成巨大的力量。

玛雅对公输孟启的这套水力机关系统也大为称道,毫不吝惜地启用“黑匣子”对关键部位使用星灵转换。

为保证炼铁炉的正常点火冶炼,公输孟启带领工匠、学员对整套水力系统进行了面彻底的检查测试。一切正常,就等烘炉完成。

铁矿粉拌石灰石,烧结破碎后的炼铁原料也已备好数十吨。炼焦的土窑也一直冒着烟,随时准备着向炼铁炉里喷发激情。

腊索人甚至把面包果放到土窑上烘烤,巫念施展出小小的法术用浓烟卷走了他们的面包果才制止了这种危险的行为。

子夜时分烘炉完成,经过仔细检查后两座炼铁炉都达到标准。

公输孟启权杖一挥

“启动!”

首先动起来的不是炼铁炉里的火苗,而是密如蛛网的水力机关

传送带转了起来,皮囊鼓风鼓了起来,土窑里的煤气窜了出来,炼铁炉里的火苗冒了起来。

烧结破碎的铁矿原料伴着焦炭向炉中坠落,炉底的火苗化作烈焰向上飞舞,它们在半空中相遇,瞬间绽放出激情。

皮囊鼓风的起伏越来越快如狂风般呼啸,炉中的烈火越来越旺仿佛烈日般红亮,炉顶的烟囱窜出冲天的火光。夜空被照亮了,大海也被映红了。

坚硬的钢铁化作了如水的柔情,一点一滴汇聚成炽烈的洪流奔腾而出。就像条雄伟的火龙。

在所有的工匠乃至公输孟启的眼中,壮观的景象应该到此停留,待桀骜不驯的火龙慢慢冷却就是一堆堆的钢铁。

而玛雅说联合冶炼才进行到一半,冷却下来的只能算粗糙的生铁,远未能达到百炼成钢的境界。

狂躁的火龙被一个旋转的大桶包围起来,开始高速旋转。火龙大概是被转晕了,想赖着不动,可皮囊鼓风却厉啸而来吹得火龙不停的在大桶中翻腾,发出阵阵暴躁的咆哮。

即使它是条神龙也会有疲惫的时候,当火龙不再喧闹,盘踞在大桶之中的身体已变得通体透亮像纯净的红玉。就迎来了升腾的机会。

大桶渐渐倾斜让火龙像驯服的长蛇乖乖地流淌进事先准备好的一个个钵盂里。高高的天车垂下长长的铁链将一个个钵盂提到不同的位置,然后倾倒出来。

有的长蛇被挤压成方块,有的被挤成长条,有的被拔拉成细丝,有的更是被压成薄片,有的薄片还被卷成管。

当它们完没有火气的时候,就成了钢锭,钢条,钢丝,钢板和钢管。

这只是一个流程,炉火还在燃烧,同样的流程周而复始。

玛雅轻轻敲响一根钢管,发出悠长的声音回荡在“摩尔港”的夜空。

卡罗德,我在塞蓝星球炼出啦第一炉钢铁,你听到它优美的歌声了吗?

公输孟启高举权杖,大声宣布

“我们成功啦!”

“我们成功啦!”

“我们成功啦!”

无论是工匠还是学员,无论是男人还女人,无论大陆人,东桑人还是腊索人,他们都在高声呐喊尽情宣泄。

工业化的成功带来的效率是惊人的

摩南河水不停奔流,水力机关连续运转,炉中烈焰熊熊燃烧,炉顶的烟囱昼夜放光。

二十四小时工作制是必须的,甚至还要建立相应的应急机制,但这些都是值得的。因为钢锭,钢条,钢丝,钢板和钢管就像永远收割不完的庄稼地,只要努力收割一茬又一茬的硕果就会堆成山。

而且工匠们很快发现用这种联合方法冶炼出来的钢材几乎可以和玄铁媲美韧性,弹性,刚性,皆胜出之前的钢铁许多倍。他们之前所谓的钢铁不过是冰冷沉重心理脆弱的银样蜡头枪。

玛雅的联合冶炼系统直接把塞蓝星球的黑铁时代提升到钢铁时代。

除安道然外,理化小组的其他五名成员都要分别带领一个三十人组成的骨干小组,建立测验室、分析室,轮流对整套冶炼系统进行监管,研究。

因为仙女家主说了,这还只是钢铁时代的初启,面的钢铁时代尚未到来。未来的钢铁会承载着人们上天入海,星际遨游海底探秘都将得以实现。

所有人对玛雅女神的话坚信不疑,工作的激情变得比炼铁炉里的熔液还要炽烈。

公输孟启首先冷静下来,他把套系统画成图整编成册,用机关鸟送往江都。让赵良、曲通,百科学院的所有师生都了解学习,共同推进钢铁事业的发展。

这同样是一项浩繁的工程,需要缜密的逻辑准确的数据详实的资料。而且还必须使用浅显易懂的白话文,大量的整理抄写工作令元春在吃饭时拿起筷子手发抖。

玛雅看着心疼,说,让你哥给做几支炭笔、钢笔吧,这样书写更快,字体更小,也便于机关鸟输送。

就这样炭笔、钢笔的运用在公输集团,百科学院普及开来。最直接的结果就是书写速度更快,同样一张纸上容纳的内容更多。

尤其是炭笔在描图,画图,中表现出的优势相当明显。

第一五零章 王 冠

公输孟启的勤奋和悟性令玛雅非常欣赏,可又不便于对他过于称道,否则这家伙张狂起来会无法无天的。他的生日快到啦,可以适当庆祝下就算是对他的奖励吧,但具体哪天却不确定。当时激动之下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啦。

她把这事和巫念、田点点一说,二人立马赞同确实有必要庆祝下,这可是他的十六岁成人礼。巫念是知道他生日的九月初五。而且心中早就在考虑此事,只是尚未想到适当的方式。

玛雅思忖道

“他的生日是九月初五,那岂不是你们常说的九五之尊,天生就该当国王。”

巫念一愣尚未说话,田点点已抢先回答说

“哪有这么简单。若真是这样,只怕天下九月初五的人早就被杀光呢。”

玛雅瞬间明白了田点点的意思王权是不容轻易挑战的。想到此处她脑子里倒是蹦出个念头来,笑着说

“好在他已经是国王了。要不我们一起送他一顶王冠作为生日礼物。”

“王冠?”巫念和田点点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玛雅知道她说的王冠和巫念她们理解的有点偏差也不好解释,索性拿起炭笔勾勒出一个草图

“喏,就是这样的。”

“这是西洲王室的风格啊。”田点点是通过“影子”的情报描述知道西洲王冠模样的,一下就叫嚷出来。

玛雅点头说

“嗯,大概是吧。我也没见过西洲的王冠,不过我觉得这个造型比你们朝廷上戴的那个冠冕要简洁。方便他日常穿戴。”

田点点微微颔首。

巫念还在沉默,她隐隐觉得不太妥当在民间俚语中老婆给老公“戴帽子”可不是个好词。

玛雅肯定是不知道这些说法。如果抛开这层含义以加冕的方式庆祝成年还的确是个好主意。

玛雅看出巫念的犹豫,问

“怎么呢?这个方式不好吗?”

巫念笑道

“好是很好,可怎么制作我和点点都不会呢。”

“这个好办,只要我们共同设计,看看需要添加哪些元素……”说着,她手里的炭笔就开始勾画起来,三人一起趴在桌上共同构思。

……

9月4日上午胡来和卢塔斯带着图南大巫图索姆和三百个图南腊索人族人返回“摩尔港”。

商船驶入西岸的内河港停泊,图南大巫图索姆和他的族人望着炼铁炉烟囱喷出的熊熊火焰感到十分震惊,久久不肯上岸。岸边围观的摩南岛腊索人越来越多,其中还有许多小孩子,他们朝图南的同族招手还不停地嬉笑。

图索姆才在卢塔斯的劝说下带着族人走向岸边迎候的公输王。

公输孟启热情地举手和图索姆击掌并给了他好几块漂亮的火山玻璃,图南大巫的感觉顿时好了许多。

腊索大巫仿佛是通过神秘方式约定过的,图南人刚上岸,亚南的大巫亚索克也在沈渔夫和班克斯的引领下乘船抵达。

因为班克斯的积极鼓动,亚索克大巫带来了五百族人。显然亚索克也被冲天的火焰下到啦,不过看到如此多的同族在此他还是大胆的向公输王走去。

公输孟启同样热情地举手和亚索克击掌给了他同样漂亮的火山玻璃。所有的腊索人都大笑起来。

然后公输王就领着刚刚认识的腊索人朋友去看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喷出火焰的地方钢铁厂。

卢塔斯和班克斯虽然也没有见过喷火的炼铁炉,但凭着他们对公输王的信任,一点也没有胆怯。

看到钢铁厂生产的过程,包括已经加入公输集团的班克斯,所以的腊索人都惊呆啦。

平常的石头在这里竟然变成可怕的熔液,然后又被揉捏成人们需要的样子。

还好钢铁厂里有十几个腊索族工人,他们眉飞色舞地向族人讲述他们的工作,炫耀他们亲手打造的小刀,铁链等物件。同时还告诉族人公输王承诺的在这里工作的人,每过十天就可以获得这些物件作为他们工作的报酬。

腊索工人的讲述令族人羡慕不已,就连他们身上统一穿着的防护服也招来无数爱慕的目光。柔软的棉布看上去都比大巫们穿的“麻袋”高级。事实上也确实舒服得多,这将逐渐改变腊索人赤身露体的习惯。

由于源源不断的钢铁产出,“摩尔港”投放的共享单骑车达到上千辆,不管会不会骑总归是有尝试的机会。当然摔倒了得自己爬起来。不过来自丛林的腊索人天生敏捷而且拥有良好的协调性,只要有勇气尝试很快就能骑得像风一样。顺便还能捎带上三两个孩子。单骑车成了他们最喜爱的交通方式和娱乐工具。

腊索大巫们将这些新奇的东西看作是神灵的赐予,公输王则是奉神灵的旨意将其带到了这里。

公输孟启很高兴他们这样的理解方式,于是带着腊索大巫们去海港,去膜拜真正的神灵。

玛雅正在海港指挥安装新建的第三台吊机。

新建的吊机比之前的两台更大更高。固定的底座和旋转的平台现已安装到位,玛雅站在高高的平台上挥动着蓝色指挥棒指挥协调其他两台吊机吊装最后的吊臂。

她开启扩音回荡,高亢的嗓音发出简洁的号令响彻整个海港

一号吊机起臂!

二号吊机左转!

地面缆绳松!

一号吊机停!

二号吊机起!

船上缆绳拉!

数百人遵照她的号令行事,跟着她的指挥棒调度。她是所有目光的焦点,也是众人仰望的中心。沈织柔和严如碧更是她的左右护法。

好!

蓝色指挥棒定格在高空,干脆利落的一个好字让所有人悬在半空的心回归原地。

回禀仙女家主紧固完成!

安装工匠举起了手中的小红旗。

第一次试吊2000千克。

随着蓝色指挥棒平举向前,长长的吊臂伸向停泊在码头的商船,巨大的网兜被轻松的吊了起来,平台旋转将网兜稳稳地放到货场。

第二次试吊3000千克。

腊索大巫们虽然不明白2000或是3000千克的意思,但他们的族人已经在对网兜里的麻袋进行尝试

一麻袋铁矿石200千克,需要四个人同时用力才能抬上三轮车。然后三轮车飞一般的奔向钢铁厂。

当第三次试吊完成后,玛雅高声宣布

“三号吊机安装成功!”

海潮般的欢呼声顿时从“摩尔港”冲向无边的大海,冲上高高的云霄。

巫念,田点点带头领着三位腊索大巫一起用巫的语言祈祷祝福。

沈织柔挥出千羽飘,严如碧转动红伞,二人托着玛雅从高高的平台飘然而下

“恭贺仙女家主大展神威!神灵保佑公输集团繁荣昌盛!”

所有人在公输国君的带领下向玛雅鞠躬参拜。

玛雅知道这又是公输孟启的安排,但为了摩南岛的发展,也为了和南洲人和谐共处,这样的安排是很有必要的。不管以何种方式,能够建立起互信才能够有将来。

第一五一章 粗暴的剥离法

中午的欢迎宴会自然还是安排在大食堂。

腊索人凭着对美食的热爱几乎已把大食堂当做了神赐予的殿堂,到了饭点都会准时赶到。

让公输孟启难以接受的就是他们的卫生习惯,仅管有很方便的“自来水”洗净点,他们却总是忘记洗手,而且对筷子、勺子皆熟视无睹,直接上手。

后来还是安道然想出个法子,在饮水系统中加入一种叫“香桂”的溶液,这样洗手后会有淡淡的清凉香气。腊索人很喜欢这种清凉的香气。

巫念又派出人监督并告诉腊索人进入美食神殿必须清洗干净,而且要用筷子和勺子进食。否则是对神灵的不敬,将不能享用神赐予的食物。

这个办法很有效。

大巫们在洗手之后对“香桂”的气息更是迷恋。巫念用巫的语言告诉他们玛雅女神可以赐给他们这种芬芳的药液,不但可以用来洗浴还能够防止蚊虫叮咬。

大巫们对玛雅更为崇敬。

午饭后,玛雅把腊索大巫们带到“百安堂”的药材室,在这里安道然和大巫们进行了真材实料更加深入的交流。腊索大巫拿出了各自的生平绝学,安神医也教会了他们配制“香桂”药液。

这对腊索人可是大有裨益,在热带丛林里,因蚊虫叮咬传播的瘟疫几乎夺走了三分之二的腊索人口。

在腊索大巫们与安神医深入研究各种药材药方之时,公输孟启则和严传旭、路在西北方进行火炮测试。

测试发现不能将护航舰上的火炮直接照搬到岸上。没有浮力的缓冲,则需要更稳固的基座来承载强大的后坐力。解决的方案有两个使用混凝土浇筑庞大的基座或减小火炮口径。

而在护航舰上的测试表明炮管加长之后能够提高射程和精准度。尤其是用带螺旋线炮管发射尖锥形炮弹时,射程和精度比滑膛炮高出数倍甚至十倍。

公输孟启觉得这可以成为向东桑转让火炮的后手。

他当即对严传旭和路发出铁令

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今天的测试结果。包括玛雅家主和二位王后。

今后研发陆上火炮的口径不得超过70,有效射程不得超过2000米。

这条铁律也通过机关鸟发往了江都。火炮的配属只能到游击将军一级,每位游击将军配属的火炮不能超过十门。

公输军团不是靠火炮的威力争霸天下,火炮的存在更在于震慑之威。

玛雅在得知他对火炮的限制后非常高兴,同意他开始批量生产。

首批生产的依然是150口径的护航舰火炮,不过由于钢材材质的提升,炮管的壁厚得以降低,整体重量也坚强了100千克。而橡胶密封圈的使用可以让子铳和母铳直接紧密连接,取消螺口、螺纹更是简化了工艺。铸造速度大大加快。

十二名近卫队员都得到了玛雅家主赐予的“錾金刻刀”,部投入到炮管的精加工工作中来。

大岛骏和村上树对号称公输神器的“錾金刻刀”闻名已久,现在算是见到尊容。

公输孟启在第一时间打消了他俩对“錾金刻刀”的念头公输神器绝不外传!

东桑国需要的火炮,弹药,可以通过“大岛仓”和公输(海外)集团下单,统一由“摩尔港”的钢铁厂生产。公输集团只收取两成纯利,绝不转让技术。

大岛骏和村上树听到后公输国君的决定后欣喜若狂,连连一六九鞠躬。他们仿佛已经看到真金白银从炼铁炉里滚滚而来,一大半都进了他们的口袋。

大岛骏更是打起长远算盘用上三五年的时间把“摩尔港”这套联合冶炼系统琢磨透彻,再让直亲王妃,不!是公输静香努力为公输家添子添孙,公输神器自然可得。

公输世祯手中也是有“錾金刻刀”的。

公输孟启曾和三位媳妇深入地讨论分析过东桑人,他们对大陆觊觎久矣。静香为进入公输家就坦言

大婚时送出“樱花鸳鸯戏水图”和“沉鱼蛊毒”皆是出自直亲王的手笔。在百科学院的美子、良子还有加代子都是桑木直悉心培养的忍者。

所以在对东桑人实施压制的同时还是要给点念想的,免得他们狗急跳墙。虽然疯狗也能够打,但失心疯不太好治。

战争毕竟不是唯一的手段。

玛雅是在晚餐时得知公输孟启对东桑人的转让方式的,她高兴地举起蓝色指挥棒大声宣布

“各位,明天就是公输国君的十六岁生日。为庆祝这个美好的日子,所有人明天放假半天,从午餐开始举行庆典直至午夜。”

掌声,欢呼声接连响起。三位腊索大巫和两位东桑商人更是频频向公输王敬酒祝贺,不一会就把他灌醉啦。

因为“酒醉”公输国君被送回房间休息。喧闹的“摩尔港”也渐渐安静下来。

两小时后,公输孟启灵敏地从床上翻了起来,他竖起耳朵像只老鼠似的四下听听没有异常响动,才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跨上辆单骑车飞快地向钢铁厂奔去。

钢铁厂的理化分析室里,严传旭和路已经在此等候。见公输孟启赶到,严传旭才捧出个石球说

“陛下,按你的吩咐把学员们都已支开,‘校正弹’也取来了一个。下面……”

“嘘”公输孟启比着手势,低声说

“这事千万保密不能让玛雅家主知道。我打算用‘生铁浇铸剥离法’来炼化星灵矿石。说起来太复杂,你们谁去取些铁水来,温度要高……”

路拿起分析室里的陶瓷坩埚说

“我去。”

“一定要生铁铁水。”公输孟启特地嘱咐道。

“火焰尊者”对于高温物体还是有自己独到的处理方式的,很快就弄回满满一坩埚炽烈的铁水。

公输孟启将石球放入另一个空的坩埚,让路小心地把铁水倒进装着石球的坩埚,直到把石球完淹没包裹。然后拉过皮囊鼓风的喷嘴对着包裹石球的铁水一阵猛吹,令其迅速降温冷却。

路轻声问

“这石球就是星灵矿石吧?”

公输孟启点点头,恨不得铁水立马冷却、凝固。

严传旭这次明白所谓的“校正弹”纯粹就是国君元帅放的烟幕弹。

在冷却的同时,公输孟启让路点燃焦炭炉把剩余的铁水继续加热,等待下次继续包裹星灵矿石。

严传旭不解地问

“为何不将星灵矿石放入炼铁炉中熔炼呢?”

“有两个问题首先我无法将星灵矿石粉碎,这么大个的石球炼铁炉也未必能够炼化得了;还有就是炼铁炉太大,即使炼化出来也根本无法收集。”

“星灵若同时遭遇空气和光亮就会即刻湮灭。”

“恁神奇!”严传旭和路皆感惊讶。

公输孟启认真地点头说

“所以,我让你做收集的‘黑匣子’一定要达到要求。”

严传旭拍着胸脯说

“严家的手艺也是出自公输家,绝对保证不会透露一丝光!”

公输孟启拍拍他肩头说

“我当然相信三哥。嗯差不多啦,这生铁应该能剥离破碎不过得放‘黑匣子’里进行。”

“我帮你。”这次严传旭没抢先,他得在暗箱里跟着表弟慢慢摸索、学习。

冷却后的生铁很容易剥离粉粹,在两把“錾金刻刀”的飞舞下石球表面的凝固的生铁被很快剥离干净。

公输孟启再次把石球交到严传旭手中,说

“快称量下,看有没有变化。”

称量的结果是比之前轻了60克。

公输孟启兴奋地说

“有门!这说明我们已成功的剥离、粉碎了星灵矿石。继续”

严传旭没想到就这么个看似普通的石疙瘩居然要经历如此复杂的过程才能一点一点的像敲牛皮糖般层层剥离。而且一次才剥下来60克,随着石球的表面积越来越小,到后边会更慢吧。

今晚怕是要忙个通宵吧。

……

玛雅,巫念和田点点的也在忙碌着,三人经过反复讨论,王冠的款式逐渐确定下来。

玛雅突然问道

“咦,你们俩谁知道他头部的尺寸,若是大小不合适可就白费心思啦。”

巫念和田点点面面相觑,她俩谁也没注意过这个问题呢。

田点点道

“这好办,我马上去量一下。这家伙此时定然睡得像猪一样啦。”

“那我帮你。真要睡得像猪一样反倒不好摆弄。”玛雅接着道。

巫念也站起身说

“那一起呗。我也想走走,坐久了小家伙老是踢我。”

三人笑嘻嘻地就来到公输孟启的房间,结果

公输孟启,人不见啦!

田点点伸手摸了摸被窝,凉凉的。

“奇怪,他不是喝醉了吗?咋会消失呢?莫不是又……”想到德川静香都成为了公输大嫂,她这话就说不下去呢。

巫念眼珠一转,大声叫道

“如碧妹妹,你快出来!”

严如碧从屋外闪身而入,弱弱问道

“嫂嫂有什么事吗?”

“你的国君哥哥去哪儿啦。别跟我说你这个近卫队长不知道。”

“他去钢铁厂了。狗妞、猪妞暗中跟着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和路将军还有三哥三个人待在钢铁厂的分析室里一直没出来。”

“就他们三人?”玛雅追问。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家伙又在别出心裁干坏事吧。

严如碧点点头,因为玛雅家主的脸色很不好。

“他去了多久啦……”巫念还在问话的时候玛雅已抢出门外,跨上单骑车朝钢铁厂而去。

巫念摇头苦笑

“走吧,如碧妹妹,我们也过去。现在可是已过十二点,你的国君哥哥不能再享受未成年保护啦。”

第一五二章 ?成功的尝试

分析室里,公输孟启已干得满头大汗。

“三哥这次星灵矿石还剩下多少?”

“还剩下……”

严传旭忽然瞥见玛雅家主怒容满面地站在门口,手里的石球差点就吓得砸自己脚上啦。

“你……你,仙女媳妇,你怎么来啦。”

公输孟启也看到了玛雅,讪讪道

“我醉梦中忽然想到个炼化星灵的法子,就把他俩叫来试试……”

“你确定是你在‘醉梦中’,而不是把我们蒙在‘醉梦中’。”玛雅的怒容丝毫不减。继续道

“炼化星灵矿石乃是大事,无论成功与否我是不是都应该知道。”

公输孟启低下头像做错事情的孩子。说

“是我不对。不应该瞒着家主您……”

玛雅伸出指挥棒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直接发问

“你是怎样操作的?消耗了多少矿石?炼化出多少星灵?”

于是,公输孟启将整个过程告诉了她,最后说

“现在剥离下来的带着矿石成分的生铁还都在‘黑匣子’里,本想再剥离一次就开始炼化。”

严传旭赶紧补充道

“禀告家主,星灵矿石还剩25千克。”

玛雅点点头

“也就是说你们已经剥离下来5千克星灵矿石。现在,停止剥离,立刻炼化。我想知道能否炼化成功。如果能,有多少的获得率。”

“开始吧,我的公输国君。你已经是成年人啦,希望你能够证明自己成熟的心智。”她说得很诚恳。

巫念和田点点也已赶到,听见玛雅这么说二人便止住脚步不再靠近。

公输孟启想了想说

“我有一件事情想请家主帮忙,我不确定待会在炼化过程中星灵逸出的速度有多快。如果太快会令收集的‘黑匣子’膨胀,虽然我设计有过载阀,但那样可能会造成星灵泄漏……”

玛雅眨眨眼,说

“你需要我在收集的‘黑匣子’出现膨胀时对其放大扩张。对吧。”

公输孟启点头默认。

“行。”玛雅拿出装有星灵的小“黑匣子”摁在了收集炼化的大“黑匣子”上,指挥棒一挑

“开始吧。”

大“黑匣子”里的焦炭炉点燃,皮囊鼓风进气加快,盛着剥离生铁的坩埚温度渐渐升高。

虽然无法观察到大“黑匣子”里面的情况,但公输孟启在坩埚外设置了一个导流槽,里面放着一块重5千克裹有星灵矿石的生铁。如果导流槽的生铁都熔化流出,说明坩埚里的生铁早已熔化成铁水,其中的星灵矿石也应该炼化。

否则他的这个炼化设计就有问题,或者是需要更高的炼化温度。那就需要熔点更高的物质来剥离星灵矿石……

公输孟启的心就像在被皮囊鼓风鼓荡着,简直快要炸裂开。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其实,整个分析室的人感觉都和他是一样的对于黑暗中的未知探索需要极大的勇气。

导流槽开始有铁水流出,大“黑匣子”果然开始出现膨胀的迹象,气流通过过载阀发出“嘶嘶”的响声。

玛雅拧动了小“黑匣子”,严传旭和路也亲眼目睹了星灵灵力的神奇。

原本长宽高皆为一米的大“黑匣子”转瞬间膨大为两米,其内部体积则增加了三倍。

过载阀的“嘶嘶”声停了下来。

但严传旭和路都在担心,若下一次过载阀再响,是不是整个分析室都会被撑破呢。

幸好在过载阀再次响起之前,导流槽的铁水已部流了出来。

“快!称量铁水重量!”

不等公输孟启话音落地,路已完成称量并报出结果

“4999克。”

惊喜的感觉从公输孟启脸上一闪而过,仅仅只有1克的差别也太小啦。他不敢确定是否成功还是存在称量的系统误差。

他不敢去看玛雅的反应。

既然生铁已完熔化,该做的就是熄火,降温,等待收集。能够收集到星灵吗?

公输孟启心里真没底。

“不要怕!你是个勇敢的男人,既然付出了努力就要有勇气面对结果。”玛雅的双手搭在他肩上,很温柔地对他说。

一瞬间公输孟启感觉她真的好高,自己几乎是被她搂在怀里。

她真的就是女神,一个伟大的女神。

有伟大的女神在身后,公输孟启的心逐渐变得平静。大“黑匣子”里的温度也已经降下来,是时候揭晓答案啦。

公输孟启把手缓缓伸进去,去探寻那久违的感觉。星灵像个顽皮的孩子,他会动但比海水还重许多,所以如果炼化成功他们会聚集在底部的凹槽里。

“他们在呢!”公输孟启抑制着激动的心情,说

“但是,但是好像不多……”

玛雅将小“黑匣子”递过去

“把他们导入进去吧,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你亲手炼化的。他们就像你的孩子。”

导入很快完成,公输孟启把“黑匣子”交回玛雅手中,顿觉如释重负顺手拉过张凳子坐了下来。

玛雅凝视着手中的“黑匣子”,经过测试星灵的数量增加了9克。星灵矿石的消耗量是5千克,获得率是千分之一点八。

卡罗德说过这批星灵矿石的品位在三成以上,也就是说以基地先进的炼化方式5千克这样的矿石能够获得1500克星灵。

相差一百六十六倍。

这的确不是一个正确的方法,“生铁浇铸剥离”这对星灵来说相当的残忍啊!

可玛雅没有责怪他,也没有告诉他基地的获得率。相差了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科技文明是没有可比性的。

但这样的错误不能再犯。

她平静地总结道

“通过这次炼化,说明炼化的温度我们是完能够满足的。恭喜你,伟大的王。你的尝试炼化出了纯净的星灵。”

“但这样的方式显然是错误的,甚至是粗暴的。所得到的结果差距相当的大。我们还要,也必须去寻找更接近正确的方法。”

“加油吧!伟大的王。开启你无穷的智慧去探寻!”她抚摸着他的脑袋,用一条蓝丝带测量出他的头部尺寸。然后低下头在他脸颊上印下深深一吻。

严传旭和路顿时尴尬了,飞快地跑了出去连招呼也没法打。

公输孟启顺势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说道

“谢谢你的鼓励。好媳妇,我会努力的!”

“快回去休息吧,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巫念和点点都还在等着呢。我们仨会送同一个生日礼物给你的。”

第一五三章 ?生日加冕

这一觉公输孟启睡得很香,完睡到自然醒。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沈织柔也赶来忙着帮他梳洗,让他别延误正午的生日宴会。还告诉他林知根都从黄叶岛赶到啦。

嗯?这倒是很出乎他的意料,玛雅昨天才宣布举行生日宴会,老族长今天就到啦,这完不可能啊。

沈织柔解释说,才不是呢。在9月1日三位媳妇商量生日礼物时就被林四丫就偷听到,央求田王后给老族长发送出机关鸟。

还有陈国的朝臣,岱国的家人,元夏太子等人或直接或转达都发来了生日的祝福。

古朝风他们也发来消息说在渤皋大泽采集到两千克的龙血。问是否要送过来。

公输孟启已穿戴整齐,说

“走,去治疗所问问安神医,估计那东西机关鸟是没法送的。”

其实,他是想去看看李敦,有几天没去治疗所了心里居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牵挂来,难道那“药”真就这么神奇。

远远地就看见李敦在治疗所外面靠着石台“压腿”。他左脚支撑,失去小腿的右脚搁在石台上正不停地下压,按摩。

上午的阳光在他身上照射出一股蓬勃的朝气。

“嘿!你好,年轻人。”公输孟启微笑着向李敦挥手。

沈织柔别了他一眼

一个刚满十六的家伙把一个已十九岁的大小伙子称作“年轻人”,这也是够奇葩的。不过好像这样也没毛病,难不成非得老气横秋地说本王来看你啦。

其实单就流露出的气质而言,公输元帅确实要比他的小兵成熟,尤其是配上那根权杖,连沈织柔自己都觉得没他稳重。

李敦听声音就知道是公输元帅来了,急忙把伤腿撤下来抓起拐杖支撑住平衡鞠躬行礼

“元帅,我很好。您,您又……”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

安道然闻声也从治疗所里跑出来,边跑边说

“我就说陛下今天准会来看这小子嘛。末将参见元帅。”

公输孟启倒也不在乎他一会陛下,一会元帅的,直接问道

“神医,他的腿恢复得不错吧?”

李敦欣喜地说

“很好!神医的药真神奇,真的长出新腿来啦!”

安道然小眼珠子一转,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将李敦的裤管卷了起来,露出伤口的位置。

“哦”公输孟启忍不住弯下腰来仔细查看。

膝关节下方原本凹凸不平的断口现在已变得较为齐整,长出的嫩肉约有一厘米左右,红润细嫩像婴儿的皮肤。与之前的肤色竟完不一样。

公输孟启突然十分冷静地盯着安道然,问

“确定是长出的腿。据本帅所知,很多伤口愈合后会长出息肉看起来也像这样子的。”

安神医用手拍了拍李敦断肢的下端,认真地说

“元帅请放心,末将断不会拿此事欺瞒陛下。息肉松软无力又无骨,而他这里骨骼,经络,肌肉都在同步生长。若不是恰好处于关节位置消耗了太多的营养,生长的长度会更明显。”

公输孟启点点头

“很好。本帅自是相信神医。只是这是关系重大,本王不希望出现二次伤心啊。”

沈织柔和李敦在旁边都听懵了,“二次伤心”是啥意思。

安道然则从他“本帅”、“本王”变换的称谓中听出其中含义,拍着胸脯道

“陛下请放心,虽然末将还不确定这条腿最终会长成什么样,但肯定会长出来。如果,陛下确实担心,末将还有个法子可以验证。只是……”

公输孟启听懂了他的意思,跟着他走进了治疗所。

不一会儿,两人又高高兴兴地走出来。

公输孟启挽起李敦的胳膊说

“走,参加本帅的生日宴会去。”

这个亲昵地举动顿时让年轻人不知所措,像个发呆的孩子似的被公输元帅拉着走。

沈织柔也呆住了,喃喃道

“山羊胡子,你给他俩下药了吧……”

安道然嘿嘿一笑

“咋可能。不过我倒是听说武将军借着传递龙血消息的机会,给沈将军传了不少相思之词呢。”

“相思之词?”沈织柔一愣,等她反应过来安道然早踏着单骑车飚远啦。

“老娘要拔光你的山羊胡子!”

大食堂与居民区就隔着几排高大的椰子树,欢闹的声音早把沈织柔的咆哮压制下去。

公输王的生日宴会马上就要开始啦。

组合的长桌从食堂向外不断延伸,各种美食已摆上桌面,摆出万人同庆的盛大场景。

吉时到!

十六朵烟花同时在天空绽放。十六响礼炮在战舰上轰鸣。一道道喷泉从会场四周喷射而出,送来丝丝清凉缕缕清香袅袅薄雾更折射出道道彩虹,整个宴会仿佛在云中仙境。

玛雅,巫念,田点点,三人共同托举着铺着洁白丝绢的玉盘,玉盘中是一顶金光闪闪的王冠。王冠的正前方镶嵌有红、蓝、黄三块宝石。

三人走到公输孟启面前,玛雅举起指挥棒让场的欢呼安静下来。说道

“今天,是我们伟大的公输王十六岁的生日。也是他真正成熟的标志。”

“我将以公输家主的身份,为他戴上这顶代表着信任,责任和权力的王冠。”

说完,她放下指挥棒双手把王冠举起,凭着她特殊的身高、臂长将王冠托举到足以让所有人仰视的高度。

玛雅仰首苍穹让最闪亮的光束照耀在王冠上

闪亮的金冠,闪亮的宝石与四周的彩虹交相辉映。

“宇宙的神灵,星际的灵魂,将你们的爱心与力量赐予伟大的公输王!”

“让他带领塞蓝星球走出蒙昧,走向文明。心中永远充满圣洁的光辉。”

顺着那束最亮的光芒,王冠缓缓落向公输孟启的头顶。

巫念和田点点也已腾出手来搭在王冠上和玛雅一起为他祝福

“宇宙的神灵,星际的灵魂,请将爱心与力量赐予伟大的公输王!”

“我们将与他共同守护光明,直至奉献我们的爱和生命,忠贞不渝!”

玛雅“蓝色,是大海对天空的信任,包容一切;蓝色,是天空对大海的信任,澄澈透明。”

巫念“红色,是以热血担当的责任,义无反顾;红色,是温暖人世间的大爱,永葆赤诚。”

田点点“黄色,是光芒万丈的权力,普照众生;黄色,是苍茫厚土的根基,万物同生。”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在海潮般的欢呼声中,闪耀的光芒和无数的祝福都集中在了公输孟启的身上。

他虔诚而郑重地许下心愿

不负信任,担当责任,善用权力。

第一五四章 前 方 大 潮

在一祝福的浪潮中,公输孟启终于觅得一丝空隙,他站起来把李敦拉到身边高声道

“感谢诸位的盛情!借此机会本王还要告诉大家的一个喜讯他,李敦,公输集团勇敢的年轻人,在遭到鲨鱼袭击的时候他为掩护同伴而失去了一条腿。”

“而今,经过安神医的妙手回春,加上本王与田王后的骨血做药引,他失去的腿又开始重新长出来了!”

李敦喜极而泣,他还不知道国君元帅接下去会说什么,一个劲地点头不停地重复

“是的,长出来了……”

公输孟启又将田点点拉到身边,继续道

“今天本王就和田王后在此收李敦为义子。因为本王和田王后失去的孩子已在他身上重生!”

“啊”

“哦”

“哇!”

“……”

各种的惊讶惊奇惊诧表情加上各种的惊叹惊呼惊叫声音在宴会上呈现出来。

巫念轻轻推了下李敦,说

“傻孩子,还不跪下磕头。”

李敦当然不是傻孩子,只是这惊喜一个接一个来得太突然

“噗通”晕晕乎乎地跪在地上

“孩,儿臣,给父王,母后磕头……孩,儿……”

公输孟启将他扶了起来

“你还不怎么适应吧。不着急,等你的腿完长好之后就会习惯的。”

田点点也抓住他的手臂仔细打量眼中竟泛起啦泪花,女人一旦进入到母亲的角色成熟与慈爱立马显现出来。她哽咽道

“真的……真的吗!我瞧着这孩子,隐约变得,变得……像陛下的模样。”

巫念在一旁打趣道

“这下好啦,等我腹中的孩儿出来就有这么大个大哥哥陪他玩呢。”

玛雅更是语出惊人

“很好啊!我也为他‘种’了六个孩子呢。”

“种”了六个孩子!

所有人雷倒,欢笑如潮。

……

9月6日,凌晨的时候下过一场阵雨,雨后红日东升蓝天碧海展示出南半球无限的春色。

远航船队即将再次启航。

公输孟启将理化小组的李由直,杨可昂,苏能顺,还有近百名学员,三千多玛雅岛工人和招募的两千三百名东桑人留在了摩南岛。让他们和腊索人一起在摩东郡守朱烟,摩中郡守朱灶的带领下把摩南岛建设得繁荣昌盛。

黄叶郡守林知根为公输国君祝寿也还带着两百林家女子来交流的,老族长对医治“病根”很是积极。

公输孟启安慰他,这种事情要看缘分,急不得的。黄叶岛地处东南两大洲的中心枢纽有的是机会。同将一艘商船暂借给黄叶岛,以便于他们走向更广阔的海域。

首批六艘为腊索人打造的船只也已经完成,三艘载重量为300吨的商船;三艘100吨级的渔船。这些船平均分给了摩南岛,图南和亚南的腊索族人。

图南大巫图索姆和亚南大巫亚索克都承诺各自送五千腊索人到摩南岛来工作、学习,共同建设图南、亚南,乃至整个南洲。

二位大巫也愿意将公输集团的石碑带回去竖立在各自的集居地,也就是两大版块的核心区域图南的图拉;亚南的亚荷亚。

图拉的石碑上用大陆文字,西洲文字,腊索符号,同时镌刻着

公输集团与图南腊索联盟之图南。于东经105°;南纬30°。

亚荷亚的石碑上用大陆文字,西洲文字,腊索符号,同时镌刻着

公输集团与亚南腊索联盟之亚南。于东经50°12′;南纬36°25′。

班克斯舍不得离开“摩尔港”,但他把自己十二岁的儿子蒂姆送到蓝星号上,跟着公输王去远航。

林四丫和林六丫也赖在蓝色号不肯下船。

就这样蓝色号,蓝星号,四艘护航舰四艘神龟船与摩南岛依依惜别,于9:30分驶出“摩尔港”继续“蓝色计划”的航程。

出港之后船队即转向东航行,他们将沿着摩南岛东北和图南版块的北边航行,会经过海马岛,海鲸岛,长尾礁等岛礁,会穿行海马海峡,海鲸海峡,长尾海峡……

大潮,前方有大潮!

神龟一号、二号、三号同时发来信号。

公输孟启挺立船艏举起“千里镜”眺望远方,滚滚大潮正迎面而来。

是春潮吧。

前进!向着大潮前进

得到国君元帅的命令,神龟船当先劈波斩浪。它们可是在“摩尔港”才加强的钢筋铁骨加上钢铁外壳,即使惊涛骇浪也对它们无可奈何。因为橡胶密封件的广泛应用,它们现在甚至可以下潜到水下五六米的深度继续遨游。

这确实是一股春潮,潮头有五六米高,根本不能阻挡远航船队前进的节奏。

三小时后船队碰到两艘从“赤崖”铁矿返航的商船,商船满载着铁矿石向远航船队发出问好的信号。

远航船队礼貌回应并告诉他们前方有大潮。

不过商船是顺潮前行,对他们反而是好事。

东桑人对钢铁的热情极为高涨,大岛骏向国君元帅提出申请

“大岛仓”和公输(海外)集团再组织二十艘商船,招募五千至一万人前往“摩尔港”。开辟从“摩尔港”到东桑“南渡港”的长期航线。

公输孟启将此权限下放给朱烟、朱灶,让他们根据岛上的实际情况定夺。必要时可以用公输集团的机关鸟代为东桑人传递信息。

朱烟、朱灶和老爹朱有珠商量后决定

首批赴“摩尔港”的商船在十艘以内,招募人员不超过五千。

保证另有六到十艘商船经东桑岛转运物资前往渤皋大泽峡谷入海口,每月向陈国运送的招募人员不得少于一千人。

大岛茂、大岛骏父子乐得心花怒放,别的不说就这南北两个方向的航行运输和东桑岛的转口贸易就能让“大岛仓”的营业额增加十倍以上。

“长海号”浮吊船也被调往了“南渡港”装卸货物。但明显是不够的。

村上树想尽一切办法和“大岛仓”在东桑国内展开抢购船只,招募人员,雇佣工匠的竞赛。价码是越推越高,令小笠原组建东桑水军的工作困难重重,不是缺人就是缺船,到后来是啥都缺啦。

而陈国的情况就截然不同,朱有珠忙得连数钱的时间都没有。“岱严关”、大名城都建起了钢铁厂;东津沱、双河口建起了造船厂;造纸厂更是遍布大江、柳江、右江沿岸。

陈国输出的每一张纸换回的都是真金白银。

玉米,马铃薯,甘薯等农作物的引入也让陈国的粮食得到更稳固的保障。

第一五五章 连续的海峡

强劲的季风使得远航船队可以在近海海域高速行进,胡来、汪海等人还曾往返过该段航程对航线相当的熟悉。

下午14:45分,船队经过“赤崖”铁矿并在此停留下来。

公输孟启率领着大队人马上岸,对铁矿进行深入了解。

一名叫李大里的工兵百夫长在此管理,他手下有十名工兵,主要是负责火药的管控和铁矿的爆破。

在这里采矿也实在是太容易啦,是露天矿场。打孔,装药,爆破,装车,运抵码头,码头上现在已安装上一台吊机大大提高了装船效率。

公输孟启对李大里团队的表现很满意,向他们颁发了“青龙鳞”勋章。

这次玛雅都亲自加入到探险队里来,组成了一支超过百人的探矿队。作为星际矿工的女儿她自然拥有更加敏锐的探测力。何况她已经从采集的矿石中发现有钒钛等伴生的稀有金属。

现场勘查的结果更加证实了玛雅的发现“赤崖”铁矿拥有钒钛等多种伴生稀有金属。

这些稀有金属将是未来重返星际的基础。

天色渐晚,玛雅决定在“赤崖”铁矿多停留几天,扩大勘查范围探明矿床结构及成分。

众人在“赤崖”铁矿一待就是两天,勘查半径达到百公里。结果越来越令人兴奋。最后,玛雅划出普通铁矿区域以满足前期开采需要,其余稀有金属矿区留待条件成熟以后再开采。

她向公输孟启提议,将来在此修建高炉进行特殊金属冶炼。

能被星际矿工称为特殊金属那自然具有非同凡响的意义。公输孟启岂敢不从,立马牢牢地记在心间。

9月9日午饭后,船队才离开“赤崖”铁矿后继续向东,晚上十点过的时候在摩东海峡北端遇到“乌金号”和“乌碳号”。船队通过灯语和运煤船取得联系,公输孟启故意让信号员发出一段长句

近日会有十艘东桑商船到达“摩尔港”将再从其中改装出两艘运煤船。

两艘运煤船的回复是

多多益善。

把整个船队都逗乐啦。

按最初的计划远航船队是要向南穿过摩东海峡再进入亚南图南之间的亚图海峡,沿图南版块的西海岸航行,绕过整个图南再转向东前往西洲。得益于腊索人的友好合作,他们可以缩短近三千公里的航程。

不过公输孟启还是要求胡来向大家介绍了下“胡来湾”的情况和他当初使用火药爆破的想法。

胡来介绍说

“胡来湾”的煤矿和“赤崖”差不多也是露天开采的。就是相当的大比“赤崖”还要大很多。

当初工兵们一镐一镐的挖掘非常辛苦,想到巫王后在火药的表决大会上说过的,火药可以炸开阻塞开辟航道。于是他就让工兵开始打孔,将火炮药包十分之一的火药装进去,结果,效果出奇的好。经爆破震裂后的煤矿直接就可以用铲子装车,效率提高近十倍。

为此公输孟启特别擢升胡来为威武将军,颁发“黑龙鳞”勋章。

于是,错过“火烧赤岩礁”战役的胡来得以追赶上其他四位胡家兄弟的军衔。

当然,公输孟启这样做并不是刻意为了平衡关系,而是胡来大胆正确的尝试让火药发挥出它应有的功效。

继续沿图南版块北端海岸线东进,下一站就应该是海马岛了。

天亮的时候,船队进入到海马海峡。海马岛出现在船队的左侧,右侧是图南大陆。海峡宽约50千米,长约60千米。

海马岛的西南和南端都是林立的礁石,没有适合靠岸的地方。神龟一号在穿过海峡后于海马岛的东南角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海湾,让船队得以停靠。

公输孟启照例派出了以严传旭,安道然为首的探险队。而他自己也和一众女眷们来到海马岛的沙滩上享受亢褚良亲自主厨的海鲜烧烤。

海马岛的测量很快完成

这只“海马”头朝北尾朝南,南北约有300千米长;嘴向东,东西有80千米宽。岛上是茂密的原始丛林,有淡水资源。

这个位置可以建成“摩尔港”和东桑“南渡港”之间优良的补给站,沈渔夫就是在海马岛西北海域接应到东桑运输船队的。

为此公输孟启决定留下二十人在岛上,并联系朱烟、朱灶,让他们安排名人员轮流驻守此岛,修建灯塔航标为今后的主航线保驾护航。

宣示主权的石碑是必须的。上用大陆文字,西洲文字,东桑文字,腊索符号,同时镌刻着

公输集团南洲之海马岛。于东经93°13′;南纬10°19′。

……

9月11日14:30分,远航船队来到海鲸岛西南的鲸尾角,即将进入该岛和图南版块之间的海鲸海峡。

海鲸海峡的宽度也在50千米左右,长度则超过300千米。

因为这头“海鲸”头朝向东方,东西长超过300千米,南北宽也有上百千米。

是一个肥硕的大家伙。

公输孟启当然很愿意笑纳这样的大家伙,他在海鲸岛留下了三十人。

宣示主权的石碑上用大陆文字,西洲文字,东桑文字,腊索符号,同时镌刻着

公输集团南洲之海鲸岛。于东经107°19′;南纬11°7′。

船队于9月12日凌晨五点后才驶出海鲸海峡,靠近大陆架航行固然平稳快捷唯一担心的就是暗礁会比较多。前方开道的神龟一二三号船都遭遇到暗礁的碰撞,不过并未造成大的伤害。

但正是因为有它们的存在,才消除了整个船队的潜在危险。

……

接下来的长尾礁就是充满危险的区域。

四艘神龟船部加入到前方查勘航线。

图南版块的北端海岸线长达1700千米,无需为机关鸟设置海上中继点它们也能借助大陆版块飞越海峡。

长尾礁在图南版块北边从西南向东北延伸,礁石群长达620千米,由两千多个岛礁组成。其西南端距离图南版块北海岸最近约30千米,逐渐向北偏离,东北端距离图南北岸达到350千米。

远航船队在小心翼翼地通过长尾海峡西端的200千米后,海面才变得开阔起来。神龟船勉强找到个水域能够让船队停靠。

长尾礁的岛礁大多是珊瑚礁,上面几乎没有高大的树木,顶多是一些灌木和水生植物。但这里却是玛雅岛采珠工人喜欢的地方,因为这里的环礁很适合贝类生长。是贝类的天堂。

现在是9月13日的下午13:30分,公输孟启决定在此停留三小时,以满足采珠工人的愿望。当然也是满足味蕾的愿望,因为贝类是世界上最鲜美的食物。

四艘神龟船与数十艘舢板穿行在岛礁之间,三个小时里收获的喜悦和尖叫就从未间断。

鲍鱼,生蚝,扇贝……成吨成吨的贝类被捕捞上船,馋得亢褚良都直流口水。只有真正懂得美食的人才会欣赏食材的美。

珍珠也是成筐成筐的采摘,三个小时的收获足足超过朱家当年在南海滨城的三年。

这都不算什么,国君元帅权杖一挥当即圈下了这块地盘,无论是岛礁还是海域,今后公输集团可以随时来采摘。

在一座高出海平面五米多,面积约三平方千米的岛礁上公输集团立起宣示主权的石碑,上面用大陆文字,西洲文字,东桑文字,腊索符号,同时镌刻着

公输集团南洲之长尾礁。于东经110°28′;南纬12°22′。

穿过长尾海峡再往东320千米就是图南版块的东北角,远航船队将转向东南行驶,沿图南大陆东海岸南下进入东升海。

那又是一个新的海域。

第一五六章 泥煤岛

9月14日22:20分,远航船队转过图南大陆的东北角,已跨过东经135°。

玛雅下令将船队的计时在原玛雅岛时间的基础上加快3小时,因为从玛雅岛的东经90°到现在已经跨越了三个时区,若再不调整会让人感觉每天时间越来越少,最终白天黑夜颠倒。

调整后的时间则进入到当地时间的9月15日1:20分。

当地时间(东经135°)9月16日7:30分,远航船队已沿图南大陆东海岸南向行驶至南纬20°附近,遭遇到一股强劲的西风和往东的洋流,立即改变航向往东疾驰。

在这股劲风和洋流的帮助下,船队的平均速度高达30千米/小时,连续航行五十小时后航程达到1500千米,进入到东经165°区域,当地时间是9月18日的11:30分。

越过东经165°东升海的航程便去了三分之一,到西月国直布港的直线距离也就还有4900千米左右。以保守的航速计算也就是十一二天的航程。

船队携带的淡水有半个月的量,还是9月12日在海鲸岛补充的。理论上勉强还能满足需要。但公输孟启和玛雅都不希望凭借理论数据去冒险,毕竟茫茫大海上会有太多的意外。

何况神秘的泥煤岛就在东南500千米的地方。

泥煤岛这个名字是星际矿工取的。据说岛上覆盖着厚厚的泥煤,但又不完是泥炭,具体有些什么成分玛雅却没有印象。她对塞蓝星球的资料了解得本来就不面。

所以,玛雅决定绕行四五百公里前往泥煤岛。

泥煤岛就像张开翅膀的蝴蝶,头向着北方。东西180°经线在东升海重合,从理论上将其分为东西两半。同时也精准地把泥煤岛这只“蝴蝶”分为了两半一半在东半球,一半在西半球。

二十四小时后,9月19日11:30分远航船队抵达泥煤岛。玛雅要求船队将计时改为西洲时间的9月18日11:30分。尽管有许多人不理解这样的改动,但百科学院的学员们是清楚的,并担当起解释的工作直到让每个人都明白

我们穿过了日期变更线,而不是穿越到从前。

泥煤岛可是只“大蝴蝶”张开的翅膀从东到西有620千米,从北到南更是达到900千米,总面积近55万平方千米。

泥煤岛的平均高度只有二十来米,其蝴蝶形状的头部倒是天然的港湾。

岛上没有茂密的植被,覆盖着的泥煤呈现出深褐色,就像烤焦了的面包。脚踏上去的时候地面也像面包一样松软,若是原地踏步不一会儿就会泥足深陷。而且很多地方就是沼泽地。

与一般的沼泽地不同,这里的泥沼仿佛比麦芽糖还要粘稠,一旦陷入之后是很难拔出来的。就算是拔出来也会扯掉一层皮。

这样的境况令公输孟启也感到作难,即便是用“黑装置”转换出大泽之舟恐怕也难以行进。唯一沈织柔的千羽飘可以不受影响,但那也得有她那一身超凡的轻功配合才敢深入。

玛雅依然保持着很谨慎的态度,她直接先在岸边取样分析。深蓝竖瞳的扫描分析显示样品中七成是泥炭,另有三成竟然是稀土。

稀土的发现令她倍感欣喜,这将使得电子、航天等科技水平出现飞跃。重返星际或许真的不用太久。

难怪星际矿工们会把泥煤岛做特别标注,那稀土的含量应该不止三成的。

玛雅决定把勘查向纵深推进,顺便寻找淡水。

对付泥沼玛雅不能说比公输孟启更有办法,但她可以借鉴更多的经验。比如,一种叫做“漂浮滚筒”的娱乐设施。

在家主嫂嫂的指导下,严如碧很快制作出一个直径两米、长两米的空心圆柱橡胶滚筒。在充气之后中空的筒内塞进四五个人都没问题。当然,玛雅只允许两人进入,以保证足够的安余量。

公输孟启觉得这样的“漂浮滚筒”在茫茫大海上漂泊也是没有问题的。

五个“漂浮滚筒”制作完成。玛雅和沈织柔就占据一个作为指挥和救援,指挥其他四个交替前进。

这样的前进方式肯定不会很快,整整一天才推进了三十公里。可玛雅却很满意首先,探寻的结果证实了她的判断越靠近岛的中心稀土的含量越高。而且岛上不但有淡水,水里面也含有微量的稀土元素。

适当饮用这样的淡水对人体是有益处的。

可这样的探索方式令绝大多数人感到乏味,因为能够登岛的人屈指可数,他们只能在附近海域展开捕捞作业,用美食来打发日子。

而马巴巴则在这段时间完成了他对海战的基本构想

《帝国海洋》论海岛,岛链,到战略支撑点。

这部《帝国海洋》主要从岛屿的地理位置上分析其在未来海洋战争中能够发挥的作用。马巴巴自南海滨城登上蓝星号就开始构思,他搜集了六百多名学员的航海日志,从水军将领到普通士卒他都与他们进行讨论,最终得以完成。

公输孟启在看过《帝国海洋》之后立马让元春整理传抄发往江都,作为公输军团和百科学院军事学科的教材。他同时向马巴巴发出邀请,希望后者能够出任公输军团的参谋总长。

公输孟启知道这个游牧民族的汉子有着射猎四方的雄心和韬略,可惜凉国没能给他足够的舞台。但公输军团可以。

当初三地围困仍未能拿下西路集团军曾一度让马巴巴感到迷茫和困惑,在他看来战争已经成为金钱的奴隶,军队不过是权贵们捞钱的工具。可是在公输军团,公输集团,包括百科学院,他又看到了很多的不一样。

在国君元帅麾下,军队是捍卫帝国巅峰不可动摇的基石。

所以,马巴巴在考虑了十分钟后接受了公输元帅的邀请

出任公输军团参谋总长。

……

三天后,也就是西洲时间的9月21日下午,神龟一号船从五百公里以外通过神龟二号、三号的接力传来消息

在西经160°;南纬20°附近海域发现有西洲船只航行。

拖后的神龟四号船的到来也将机关鸟的传递线路从摩南岛延伸至泥煤岛。

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辽阔的图南大陆和与泥煤岛邻近的沃南岛,让神龟四号省去了在茫茫大海上寻找中继点的麻烦。

现在综合“影子”传来的情报分析西洲人已经知道远航船队的动向,他们似乎也在寻找远航船队。

西洲人的目的是寻求友好的接触吗?就像他们的马戏团一样。可马戏团的任务似乎并不那么友好,甚至还很麻烦。

公输孟启和玛雅商议后决定暂时停止向泥煤岛纵深探索,立即补充满淡水主动去往西洲。

一块巨大的宣示主权的石碑被平置在泥煤岛这只“蝴蝶”的头部,上面用大陆文字,西洲文字,东桑文字,腊索符号,同时镌刻着

公输集团东升海之泥煤岛。于东(西)经180°;南纬25°20′。

第一五七章 西月国**师

西洲时间的9月22日7:30分,远航船队拔锚起航前往2700千米外的西月国直布港。

对于已经航行了7200千米的远航船队来说,2700千米的距离已经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五六天,顶多也就是天的航程。

西洲马戏团的人变得尤为活跃,他们即将回归故里。可“美杜莎”却感到近乡情更怯。虽然她已遵照梅德韦师的命令,将公输孟启带往西月国,可她并没有成功的喜悦,反倒是莫名地生出一丝悔意来。

她非常清楚师的意图,也渐渐明白公输国王的目的。她真心希望他们能够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可他们俩终归不是一类人,估计很难谈到一块去。如果他们发生冲突,自己该作何抉择呢?

这事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师一边,因为她本来就是西月国的法师。可现在情况却有了很大的转变,她见识到公输国王强大的实力和他更为强大的胸襟。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是路焜的妻子,甚至有了他的孩子。

而路焜是公输集团的重要人物。

这将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她不敢告诉路焜她怀孕的消息,她甚至希望就这样一直漂泊在海上,不停地航行永不靠岸。至少不在西月国靠岸。

可她知道这仅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公输国王的船队正乘风破浪向西月国的直布港疾驰。

公输孟启很快觉察到“美杜莎”的情怯,派人把她单独找来谈话。

“‘美杜莎’姑娘,我们就要到达西洲啦。不过瞧你的表情似乎并不高兴,你能说说原因吗?”

“美杜莎”笑得颇为勉强,说

“没有啊。国王陛下,能跟随陛下的船队回到西洲是我的荣幸呢。”

“真的吗,据本王所知姑娘你可是肩负法师协会的任务去陈国的。难道你就不想本王和师多多交流沟通,以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发生……”

“陛下你!你……真的——真的,是这么想的。”

公输孟启微笑道

“本王一直是这么做的啊。在摩南岛,在南洲,姑娘应该已亲眼所见,公输集团与腊索人友好沟通和谐发展。”

“美杜莎”默然无语。她心里很清楚公输国王的做法,也非常清楚梅德韦的目的。

师可不是用几块火山玻璃就能够糊弄的。

公输孟启看出她的忧虑,继续道

“虽然每个人的目的都会不一样,但你可以搭建起双方交流和沟通的桥梁,这可是项相当重要的任务。”

“美杜莎”思忖良久缓缓道

“陛下的意思是要‘美杜莎’向法师协会转达您的……”

“不是本王的。是把姑娘你自己的所见所闻,客观公正地转达过去。”

“这可以吗?”

“可以的!”公输孟启肯定地答复。

于是,“美杜莎”给师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讲述她在接触公输国王,公输集团后的种种所见所闻。希望法师协会能够和公输集团展开友好合作。

然后公输孟启将她的信件连同一本《理化学本》一起用机关鸟发往西尔班。

……

两天后,9月24日12:20分,“美杜莎”的长信和《理化学本》被送到了师梅德韦的手上。

尽管此时师正在法师协会和他的朋友共进午餐,侍者仍然把这封特殊的纸质信件呈了上去。因为那上面有“美杜莎”的封印。

师看到“美杜莎”的封印立马双眼放光,扔下手中的餐具就迫不及待地开启封印。

他的朋友来自丹西皇家科学院的副院长维克多爵士也只得放下刀叉,冷冷地说道

“梅德韦,法师协会在你的领导下发展得很壮大嘛。瞧这信纸是来自遥远的东洲吧。可惜咱们西洲还不能生产……”

“是的。他们的船队已经在我们西边不远啦!”梅德韦兴奋地回答,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信纸。不过他脸上的神情慢慢地冷淡下来,最后“啪”的一声将信纸拍到桌上。忿忿说道

“太令人失望啦!‘美杜莎’我要的是法术和魔法,你却给我整来这些个没用的东西。还想要我和什么公输国王合作……哼!痴人说梦。”

维克多瞥了眼怒气冲冲的师,目光却落在了《理化学本》上,淡淡地问道

“老朋友,是什么惹你生气呢,可否让我也看看。”

梅德韦把信纸连同《理化学本》一起推了过去,说

“对啦,这些东西可能适合你的胃口。”说完,他抓起桌上的啤酒杯狠狠地灌了口来压制胸中的怒火。

维克多先拿起《理化学本》简单翻阅起来,可他立马坐不住啦,也顾不得绅士风度长身而起大声朗读道

“空气是混合物,它的成分是很复杂的。空气的成分以氮气、氧气为主,并包含其他稀有气体,这些成分所以几乎不变,主要是自然界各种变化相互补偿的结果……氮占76%,氧占21%,氩占093%,二氧化碳占003%,还有微量的惰性气体,如氦、氖、氪、氙等。臭氧、氧化氮、二氧化氮……”

维克多的声音逐渐颤抖起来

“这么精确的分析,这么多的气体二氧化碳、氩、氦、氖、氪、氙……他们,他们是怎样分析出来的啊!”

梅德韦白了爵士一眼,轻蔑道

“怎么,博学多才的院长爵士也不知道吗?‘美杜莎’还在信中炫耀东洲人的火炮呢,吹得比本座的‘地狱烈火’还厉害……”

“哦——”维克多又抓起“美杜莎”的长信开始浏览,看着看着已是满头大汗

惊天动地的火药!射程远、威力大的火炮!纵横大海的护航舰!烈火冲天的炼铁炉!弹力十足的橡胶!骑行轻快的单骑车……还有精准的塞蓝世界地图,等等。

无一不让维克多感到震撼。

爵士院长努力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用低沉的声音认真地对老朋友说道

“尊敬的梅德韦师,请您将这封长信和这本《理化学本》送给你的老朋友维克多吧。实在不行让我誊抄一遍也可以。”

梅德韦早已看出爵士院长的渴求,只是他不明白老朋友为何会对“美杜莎”的长信和东洲人的书本反应会如此强烈,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第一五八章 信息的价值

梅德韦其实是非常了解他这位老朋友的。

他俩都出生在西月国的贵族家庭从小就在一起学习礼仪、文化、骑术……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不过后来维克多迷恋上了新兴的自然科学,而梅德韦选择了传统的法术修炼。

后来维克多去往了丹西国,因为他杰出的学术成就被聘为丹西皇家科学院的副院长。还被丹西国王室册封为子爵。

虽然梅德韦在西月国同样享有子爵的封号,但丹西国在西洲是如日中天,比起没落的西月国不知道要强盛多少倍。所以丹西国的爵位无形中比西月国的含金量要高得多。

以致梅德韦从来不提自己的子爵身份,甚至也反感别人提及。他更看重的是师的称号,这可是他凭真本事得来的。他的梦想就是凭借法力让西月国重现昔日辉煌,夺回西洲的领袖地位。

而这个目标似乎变得越来越遥不可及。

丹西的科技越来越先进,国力也越来越强盛。这次维克多就是来劝他,希望师能够和皇家科学院合作,以科学的方式来研究法术。

师显然不会同意。

而此刻维克多竟然提出要“美杜莎”的信件和东洲人的书本。本来这些东西在梅德韦的眼中毫无价值,但既然老朋友如此看重……顺便敲上一笔也是可以的。

“这个嘛……老朋友,你知道的东洲可是个遥远的地方。为了此次东洲之行法师协会可是付出了巨大的人力、财力,所以我才会对‘美杜莎’的结果感到生气,甚至失望……”

“嗯,你知道的现在法师协会也很不容易,很多法师连新型的魔法棒都无力购买。尤其是丹西的法师,地位和收入简直是江河日下。”

维克多听出了师的意思,直接说道

“开个价吧,老朋友。”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啦。一百个金币。”梅德韦盯着老朋友的神情变化,如果实在不行他还可以降低一点。所以语气极为缓和

“这些也仅仅是弥补下协会的费用……”

维克多的回答很干脆

“我出一百五十个金币买下这些书信。但要附加一个条件我要给‘美杜莎’回信,约东洲人的船队在因奈特岛相见。”

梅德韦急忙站起身来,说到

“回信的事恐怕有点难办。这书信是个孩子接受了路人一先令的报酬送来的,那孩子对路人根本没什么印象。”

维克多却笑道

“老朋友啊,人家既然能把书信送到,自然就有办法看到你的回复。你只需要把回信张贴在法师协会的门口就行。”

就这么简单就能多拿五十金币。

梅德韦忽然明白过来,公输集团的人已经深入到西尔班啦。但还有个问题令他困扰,那就是维克多为什么要在因奈特岛去见东洲人。

维克多看出师的困惑,继续笑道

“我可不想西月国的国民被东洲人的火炮吓着。因为我也曾是西月人。”说完他掏出一袋金币扔到桌上,把书信抓在手中向门口走去。临走时又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子,道

“老朋友,尽快回信吧。我想东洲人收到回复后还会来信的。我愿意为此支付更多的金币。”

爵士院长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的,令师很是羡慕,可还不能表露出来。

不过师的回信立马在法师协会门口张贴出来

西洲师愿意与公输集团在因奈特岛会晤。届时丹西皇家学院维克多爵士也将陪同前往。

三天后,9月27日清晨,“美杜莎”的回信再次送达

很高兴师能够接受公输集团的请求。期待因奈特岛会面愉快。远航船队距离因奈特岛还有730千米,预计会在29日到达。

维克多看完“美杜莎”,准确地说应该是公输国王的回信后兴奋异常,立马塞给师五十个金币。说

“走!出发去因奈特岛。”

“现在?”

“是的现在!别以为东洲人的船队还在七百千米之外。西尔班距离因奈特岛也有近三百千米吧,可能我们还要迟到呢。”

梅德韦对老朋友的话表示怀疑,从西尔班到直布港有一百三十千米,是顺着大月河而出速度会很快的。剩下的一百五十千米也不过是东洲船队航程的五分之一,怎么也不可能落在东洲人的后边。

可事实却很打脸。

29日早晨,当梅德韦的座船“幻月号”刚抵达直布港时就有人送来消息说,公输集团的远航船队已经抵达因奈特岛。

这次可是西月人自己送来的消息。昨日傍晚就有两艘西月国的船只陪同东洲人的船队到达了因奈特岛。他们同时也证实了“美杜莎”说的

东洲人的船只硕大无朋,航速超快。

对此,师自然已无可辩驳730千米完胜280千米。

如果魔法的力量不能够做到,那就是爵士院长说的所谓科学的力量。对此梅德韦不再争执,决定让维克多出面与东洲人会晤,而他自己则隐退在爵士院长身后甘当陪同。

梅德韦的这个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日落时分“幻月号”赶到因奈特岛,远航船队所有舰船已开启璨若星河的轮廓灯,令师根本无处躲藏,只得硬着头皮和爵士院长一同站在“幻月号”船头向船队旗舰蓝色号靠拢。

望着蓝色号上的欢迎人群,维克多当先鞠躬行礼道

“欢迎你们!来自东方的王和您的远航船队。作为迟到的赴约者,维克多深感歉意和不安,请伟大的王接受我真诚的道歉和热烈的欢迎。”

蓝色号的船舷比“幻月号”高出十多米,维克多说得很慢并以肢体语言相配合,希望公输王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师在旁边跟着鹦鹉学舌,所不同的是就是把名字换成了“梅德韦”。

公输孟启自然是听得懂二人的话,他放平权杖欠身作答

“爵士院长和师太客气啦。只要我们能够彼此真诚相待就永远不会迟到。”说着,一道金属舷梯缓缓放下。

“请爵士院长和师登临蓝色号,让我们友好的交流与沟通就此开始。”公输王的西洲话说得相当的流利。

一朵朵的烟花从所有舰船上绽放开来,把欢迎仪式装扮得更加绚丽多彩。

第一五九章 黑暗中的目标

公输孟启不但搞出绚丽的欢迎仪式,还在甲板上摆下了丰盛的欢迎晚宴。看情形还真有点反客为主的意味。

不过维克多和梅德韦却没有任何发反感,反倒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桌上的食材都是他们熟悉的,是因奈特岛周边海域捕捞的海产品,但东洲人的做法则赋予了这些海鲜更美的味道。

美食与美酒的作用让双方的交谈变得非常愉快,何况在品尝美味的同时还能欣赏到马戏团的表演。

马戏团的表演是在蓝星号的甲板上进行的。两艘“蓝级”大船并排在一起,使得晚宴上的人在享用美食的同时也能享受到视听的盛宴。

为了让师和爵士院长有更新的体验,马戏团把表演集中在单骑车、独轮车、三轮车等新奇的道具上。加上照射灯雪亮的光柱营造出的主次分明的灯光效果,看得二人大声惊叹,大呼过瘾。

维克多更是从运动力学的角度提出了许多的问题。

这些问题涉及到很多专业的学术词语,公输孟启也难以用西洲语言表述,但玛雅可以。她可以从理论逻辑上给与爵士院长详细而专业的解释惯性,离心力,支点、重心、与平衡……

玛雅的解释令爵士院长像个虚心的学生在认真地听课。

师听不懂那些深奥的学术讲解,他对马戏团的表演倾注了更多的目光。尤其是大狗熊和两只小熊仔的出场,它们把原本的木球换做了弹力十足的橡胶球,蹦跳卖萌的演出引得整个船队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梅德韦也忍不住向场中抛出了几个火球来助兴,师精准地控制着火球与橡胶球一起碰撞、跳跃,逗得大熊小熊不停的翻滚蹦跳,既要躲避火球又想抢到橡胶球,各种萌姿展现得层出不穷,将晚宴的气氛推向了。

师趁此机会向公输孟启大声说道

“国王陛下,听说你的火炮能够击中三千米外的目标。可否也让爵士院长和我开开眼界呢?”

公输孟启手持酒杯略微迟疑了下才说

“师,这样不好吧。我们来到西洲既不是炫耀武力,也不是发起战争……”

“可是,西月国正在遭受东月国的欺凌!他们占领了幻月河两岸,这原本是两国的分界线;他们还派出大量战船在幻月海里对西月国的国民进行烧杀掳掠。”

“国王陛下如果愿意成为我们的朋友,就请帮助我们打败东月侵略者拯救西月国……”

田点点看看巫念,然后二位王后一起把目光投向公输孟启,给到他一个否定的眼神。

梅德韦一手托着一个火球,熊熊燃烧的火球就仿佛是胸中的怒火。他还在义愤填膺的讲述

“就在前天,东月国的战船就突袭了大月河东边的东月湾,杀死了六个西月国人烧毁了他们的房屋和船只。如果不是为迎接陛下的到来,此刻我应该战斗在东月湾,守护西月的国民……”

师声如洪钟,激昂的面部表情在手中火球的映照下显得非常激动和狰狞。

维克多也不得不暂时停下了和玛雅关于学术的讨论,轻轻叹息道

“唉,这西月东月的纷争怕是有上千年的历史啦,孰是孰非也难以评说。若是他们能够像丹西、恒西一样放下纷争力进行科学发展岂不是更好。”

心情激动的师似乎并未听到维克多的叹息,亦或是爵士院长的叹息无助于解决西月东月的千年纷争。他继续道

“当然,陛下没有帮助西月国的义务,或许你们的船队也难以对抗东月法师约翰的‘怒海风暴’。人最终得靠自己——”

师的神情黯淡下来,他手中的两个火球也瞬间熄灭,在明亮的光影中留下个巨大的黑洞。

公输孟启知道这个黑洞是留给自己的坑,就像当初的桑木直一样,想把公输军团吸入无边的黑暗。他完可以选择避开,选择不干涉他国事务。但“蓝色计划”是一个完整的面的体系,不管这个黑洞有多深他都有必要探探底。

“师请不要过于激动。本王愿意成为西月国的朋友,也希望化解西月东月的纷争。让大家都和谐相处。”

“至于我们的船队能否扛得住‘怒海风暴’本王现在也不会夸下海口,不过若是师一定要见识下火炮的威力只需等到明日天明,本王……”

“陛下的火炮真的能够达到三千米外!那也不用等明日啦,此刻就让我们开开眼界吧。”梅德韦面露喜色,急匆匆地打断了公输国王的话。

公输孟启微笑道

“师何必心急,这茫茫大海一片漆黑根本没有目标,冒然开炮恐会造成误伤的。”

话音刚落,梅德韦立马跟上说

“不会的!陛下。我可以把火球放到三千米外的海上作为目标,四周都照得透亮也不会误伤他人的。”

把火球放到三千米外的海上!

路焜也是控火的高手,虽然操控的手法不一样,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啊。

梅德韦显然是看出了所有人的疑惑,他双手平胸缓缓推出

师抛出的火球的确让人震惊,直径尺余的火球被他推入海中,那火球坠落海面后立马开始膨胀并飞快地径直向远处滚去。火球在海面上越滚越快,而且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径很快就超过十米。

距离则很快达到三千米。将四周空荡荡的海面照得透亮。

公输孟启知道这是师在示威,人家已经划出道来逼着公输军团接招呢。他缓缓举起权杖

“观察员就位,报告参数。”

“风向东南,风力轻微。目标火球正南方,直径15米,距离3007米。报告完毕。”

“‘海安号’准备,一发开花弹。”公输国王的声音通过“扩音回荡”之后变得相当浑厚响彻整个船队。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正南方3007米的火球上,反馈的是沈渔夫的声音

“一发开花弹装填完毕。‘海安号’请求发射!”

公输孟启回头看了看三位媳妇。

玛雅,巫念,田点点,三人同时长身而起,六道目光仰视夜空,以不同的语言发出相同的祈祷

“神灵在上,请赐予我们圣明的力量平息西月东月的纷争。”

大家都听懂了玛雅的大陆语言,而巫念和田点点的巫语则只有极少的人能懂,不知道梅德韦是否能懂。

公输孟启的权杖已挥向前方

“开炮——”

“放!”

“轰!”

“呼——”

“轰!哗——”

开花弹命中火球,在火球中炸裂,炸得火球四散,炸得海浪滔天。然后火球熄灭,黑暗重新吞噬大海。

仅管这样的场景早已被梅德韦和维克多想象,但最终的结局却仍然大大超出了他俩的意料。维克多知道师抵挡不住火炮的轰击;师也终于明白他不可能挡得住火炮的威力。

第一六零章 幻月海(一)

临近子夜晚宴结束,师满怀期待和无奈向公输国王告别。

师的心情十分复杂,尽管他已多次表露出希望国王能够率领船队帮助他们击败东月国的意愿,但公输国王每次都岔开话题没有给他确切的答复。

梅德韦只得悻悻而去。

维克多也只好恋恋不舍的向玛雅与国王等人告别,并邀请远航船队前往丹西,他将游说维利娅女王亲自到伦特港来迎接东方的国王。还将带领学员们去皇家学院参观蒸汽机模型。

公输孟启高兴地接受了爵士院长的邀请。

送走梅德韦和维克多后,公输孟启让“美杜莎”到蓝色号上参会详细介绍西月东月两国的千年纷争。虽然他没有给师明确的答复,但他必须要了解千年纷争的真相。

对于西月和东月的千年纷争,别说“美杜莎”就是梅德韦也很难一下子述说清楚。

这两个国家原本同宗同源并且都信奉月神,不知是因为王室的争斗还是地理的差别,西月东月突然就从民间到王室充满了敌对。即便还有相同的主神,也分裂成两个不同的流派,变得势同水火难以弥合。

现在两国唯一遵守的铁律就是不在月明期间也就是每月的初七、八到二十二、三之间发起争战。因为那样杀戮就会暴露在月神面前,是对神灵的亵渎。

而月底到月初前后的无月日子则成为争战的高峰期。

听完“美杜莎”的解释,再望着地图上如“v”字分列东西的两国,公输孟启把双手一摊,说

“人口,王室,地理,信仰,都颇具渊源,隔着条七百多千米的幻月河就分割成了对立的两派。半个月的和平半个月的纷争,却没有形成大规模的战争,就此延续了上千年。”

“或许只需要一点来自外部的压力才能够让这左右两只手能握到一块……”

玛雅“你又想插上一脚?”

“美杜莎”“还有一个幻月海。”

“是啊。还有一个幻月海——”公输孟启拾起权杖,围绕着幻月海画出个大大的圆圈。

“我想远航船队应该去里面实地看看。”

在数十万年前整个西洲是连在一起的大陆,可后来地壳运动板块漂移,最大的恒西版块北漂从西月和东月的中间脱离出去。中间的空档被海水淹没,形成一个直径约1200千米的不规则圆形海盆。

这就是幻月海。

它其实是西洲的内海,合抱在西月和东月之间的v字中央。北端则是恒西大陆。

“美杜莎”看看公输国王,嘴唇微微抖动了两下像是准备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声来。

田点点却留意到“美杜莎”的细微举动,问道

“‘美杜莎’姑娘应该是还有什么要说的吧。敬请直言。”

“美杜莎”咬咬嘴唇,慢吞吞地说

“幻月海里有很多妖兽。比如海妖,沧龙,海龙等……”

巫念的眉毛拧成了结,问道

“你的意思是这些海里的妖兽已被法师炼化,能够被法师驱使。”

“美杜莎”默默点头。她其实还想说师的火球就是靠海妖的帮助才推到3千米之外的。不过转念一想二位王后都是巫术高手,她们没问说明已经看出端倪了吧。

巫念的眉毛拧得更紧啦,她知道单就妖兽本身而言并不怎么可怕,可怕的是被法师炼化,受法师操控。

公输孟启也听懂了她俩的对话,权杖摁着地图中的幻月海陷入了沉思。

……

夜已深,“幻月号”上维克多还在翻阅他与玛雅的交谈笔记,每一条辩证理论每一个计算公式都令他兴奋得完没有倦意。

但梅德韦的抛出的话题彻底打乱了爵士院长的思路。

“维克多,你确定我们在蓝色号看到的都是真的,而不是幻术或者法术?”

维克多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奇怪,幻术、法术本是师的强项,他一个外行怎能看得出破绽。不过他却给与了肯定的回答

“是的。我认为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玛雅王后还向我讲解了‘合影査距离’的原理,我都记录下来啦等回到皇家科学院一定要把它研发出来。这东西太有价值啦。”

“你叫那个神秘的女人王后?我可听见东洲人都叫她家主或是仙女。”

“叫什么都无所谓啦,总之她确实学识渊博配得上仙女的称呼。老朋友,你该不是来和我讨论称谓的吧。”维克多忽然反应过来。

梅德韦将茶杯推到维克多面前,说

“当然不是。我发现那位公输国王虽然有两位精通巫术的王后,但他们确实没有使用巫术或者法术,而是用的你所谓的‘科技’。对吧?”

维克多端起茶杯点点头

“东洲人送的茶叶?气味真不错。”

“是啊。东洲人的东西都很不错,不知院长阁下有没有兴趣得到……”梅德韦也端起茶杯,意味深长的望着他的老朋友。

维克多轻轻抿了口茶,听出师的弦外之音,心底的立马被撩了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老朋友。他知道师已经有了想法,会继续说下去的。

果然,梅德韦继续说道

“那位神秘的玛雅家主可是整个船队的核心,连公输国王对她也是毕恭毕敬。据法师协会的可靠情报,这位神秘的玛雅很可能来自四月八日申时岱京城的异象——天外流星坠落事件。”

“天外流星坠落!”尽管维克多已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可还是惊出声来。他赶紧喝下一大口茶水控制激动的心情,挥手让师继续。

梅德韦不紧不慢地道

“院长阁下你是个严谨的学者,我的讲述也是很严谨的。连时间都使用的是东洲人的计时方式。所以法师协会综合各种情报做出一个很严谨的推测这位神秘的玛雅是随着坠落的流星到达岱京城的。”

“正是由于她的出现才让公输孟启从一个少年工匠成为了无所不能的公输国王。关于公输国王的事我们28日从西尔班出发就有过详细分析,这里就不再赘述啦。我也是在亲自见到这位玛雅后才更加确信法师协会的推断。老朋友,你觉得呢?”

维克多端着茶杯没有说话,他以赞同和期待的眼神作为回应。

只有这样玛雅的渊博学识才有最合理的解释。

第一六一章 幻月海(二)

能够得到爵士院长的赞同和期待令梅德韦很有成就感,这样可以缩小他与老朋友之间的差距。说真的,这些年来在他的内心深处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两人的差距是越来越大了。

“不知院长阁下有没有注意到这位玛雅仙女的动手能力实际上是很差的。无论是她手指的关节还是手臂的肌肉完就和普通女子一样,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单凭她恐怕造不出远航船队的船只,更别说公输军团与公输集团的辉煌成绩。”

“你不是说这些都出自公输国王的权杖吗?还派‘美杜莎’去查探详情。”维克多反问道。

“确实如此。”梅德韦没有反驳。

“不过查探的结果似乎出现了一些变化。公输国王是个相当狡猾的家伙,他把所有的玄妙都集中在权杖上不过是转移视线的幌子。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维克多放下茶杯屏息凝神就像虔诚的信徒聆听主神的教诲。

“在公输国王的权杖里有一种非常神秘的物质。这神秘的物质可以幻化万物瓮城,银钱,战车,各种公输神器。而且这神秘的物质就来自神秘的玛雅。”

梅德韦说到此处忽然打住,端起茶杯慢慢地品起茶来。

相交几十年维克多自然懂得老朋友的意思,他微微一笑,道

“说说你的条件吧,老朋友。”

梅德韦放下茶杯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老朋友,你说得对,我们是应该携手合作啦法术加科技能够让我们共同进步。就像玛雅仙女指挥公输国王打造公输神器一样。”

“所以,如果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平等合作共同付出共享利益。一旦获得那神秘的物质也必须五五。”

师的条件相当公平,维克多立马同意

“好!老朋友,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们需要共同谋划。”梅德韦深深地吸了口气,语速放得很缓慢

“他们把那神秘物质叫做‘星灵’,即便是在公输集团内部也仅有最核心的四五个人知道。公输国王的权杖中拥有的数量极少的星灵应该是玛雅在坠落前随身携带的,但现在都交到了玛雅手里……”

“你的意思是想对玛雅下手?”维克多忍不住追问道。

梅德韦眨眨眼

“院长阁下认为我们有多大把握呢?”

维克多摇摇头

“很难!那公输国王看似开放实则相当精明,把他的仙女家主呵护得可以说是滴水不漏。除非你能把蓝色号掀翻。”

“只怕掀翻蓝色号也未必能把玛雅仙女弄到手,即使把她弄到手如果她不肯和我们合作也是个难题吧。”

维克多默默点头,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因为他在师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执著。

“幸好他们还有大量的星灵矿石,只是他们也还没有掌握炼化的方法。”

“额——”维克多感到颇为惊讶。

梅德韦把手一挥,说

“这没什么奇怪的。这些星灵矿石也应该是玛雅带来的,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他们能够在摩南岛上搞出联合冶炼钢铁来也没能炼化星灵矿石。公输国王倒是偷偷地做过尝试,在消耗了部分矿石后被玛雅阻止了。说明他们的尝试是失败的。”

“而且我猜测他们来西洲学习所谓的蒸汽机技术也不过是个幌子,其真正的目的是寻找炼化星灵的办法。”

维克多对老朋友竖起了大拇指。凭着他和玛雅的探讨,感觉以玛雅的能力是能够绘制出蒸汽机的原理图的。至于制造嘛,对于公输国王则完不是事。

于是他试探着问

“那你说的这些星灵矿石在哪儿呢?”

梅德韦呵呵一笑

“就在蓝星号上。公输国王称它们为‘校正弹’,大模大样的放在船舱里。他的心也真够大的!”

“殊不知早被我们的师洞悉一切。”维克多赶紧的拍了个马屁。接着道

“看来这次‘美杜莎’的行动在你的指挥下进行得相当成功。”

梅德韦本来对上一句感觉颇为受用,但听到“美杜莎”的名字顿时皱起眉头来。

维克多一愣,咋,拍马蹄子上呢?

师挠了挠头,目光中透出几分凶狠,说道

“‘美杜莎’的目标本应该是公输国王,她却和一个名叫路焜的搞到了一块。就是那个负责研发火药的家伙。这原本也没啥,算是发挥出她的特长,可她居然动了真情……”

这次维克多没接话,他不想品评法师们的做派和情感。

“不过她的小辫子可还是拽在我手里的呢!”梅德韦狠狠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眼中的凶光令维克多都感到害怕。

“还有那个古不从,不知道被公输国王施用了何种手段,居然变得像个娘们毫无脾气。可恶!”

“也就是说马戏团这张牌在远航船队中变得透明啦?”维克多皱起眉头问。

师露出诡异的笑容摆摆手说

“不不不,只是‘美杜莎’和古不从这两张牌变得比较透明,马戏团可是法师协会的底牌,不到最后时刻谁都不知道牌面。”

“再说啦,即使是明牌我们也要打出让对手慌乱的效果来。”梅德韦双手飞快地搓动仿佛立马就会迸发出炽烈的火球。

“你是说‘慌乱’?”维克多重复了一遍师的核心词。

“对!‘慌乱’!”师端起茶杯,手掌的高温让茶杯里的茶水瞬间沸腾起来。

“等东洲人的船队进入波涛翻滚的幻月海,他们的血液就会像这茶水一样沸腾,在慌乱中失去理智。然后我们才好下手——”

维克多把身子凑到师跟前,十分配合地说道

“首要目标是星灵矿石。如果有机会就拿下玛雅甚至整个船队!”然后他又问道

“我们在哪里动手?”

梅德韦的手指指向桌上的地图,羊皮卷上一个菱形的小岛被炙烤得透出红亮的火光。

维克多知道那里是——月沙岛。

月沙岛是个菱形的珊瑚岛,在幻月海的北边。东西长约70千米南北宽约40千米。如果依照玛雅所绘制的塞蓝世界地图来标注其位置坐标应该是

西经110°32′;北纬12°15′。

月沙岛北邻恒西的对月湾,中间隔着长约80千米宽60千米的对月海峡。西端距离西月国东北海岸约380千米。东端距离东月国的小月半岛约300千米。

基本上就是个三不管的地方。

第一六二章 幻月海(三)

维克多盯着月沙岛看了半晌以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

“是个好地方。”

“可我需要你的配合。”师指着地图的手指虚空画圆,大大的火圈把月沙岛,对月海峡,对月湾都囊括其中,火焰的边际甚至扩散到西月国东北海岸和东月国的小月半岛。

维克多吓了一跳,这是一个近三十万平方公里的范围啊,即使把西洲各国的战船都集中起来也无法完成合围。何况没有哪一艘战船能够抵挡得了东洲人的火炮。

梅德韦显然看出维克多的紧张,他大笑道

“院长阁下,我们肯定不能和东洲人正面对抗。得用脑子。何况我们还有两张明牌不是吗。”

维克多部的注意力又集中起来,仔细听师讲解。

“第一张牌古不从。他的妻儿都在斯科顿,那是个很小的乡村。希望你能说服女王陛下让我们把她的国民——古不从的妻儿都接到对月湾来。而不至于触怒丹西国的人权。”

“斯科顿?嗯,我知道那地方。”维克多点着头说

“那古不从的妻子叫什么来着?不会是贵族吧?”

“格瑞斯。格瑞斯·柯恩。乡巴佬的姓氏,可不是什么贵族。他的三个孩子的名字更是古怪古里亚,古里安,古里尔。”

“那很好办的。人权,这么高尚的词乡巴佬是不配享用的。不过你为何要把他们接到对月湾呢?那可是在恒西国境内。你该不是……”

“是的!我就是要把恒西国也拉进来。水越浑才越好办事。”梅德韦的语气很坚决。

“所以恒西这边也要劳烦院长阁下出面。他们的骑兵战斗力很不错,必要的时候能够在陆地上狙击东洲人。”

维克多感觉师的野心相当的大,西洲各国都将被拖入这潭浑水。他眉头紧锁说道

“你知道的,恒西和丹西的关系并不好,尽管他们名义上是接受女王的册封,可总算想摆脱丹西的控制。”

“呵呵,那是你们丹西的贵族太霸道啦吧,在丹西国内讲人权走到其他地方就随时想着行使‘初夜权’。”梅德韦借此也发泄下心中的不满。

维克多撇撇嘴,说

“老朋友,这个问题可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我恐怕不能说服恒西人派出他们的骑兵……”

梅德韦一点也不气馁

“院长阁下请别忙着拒绝。据我所知皇家科学院和恒西国南方的贵族们关系相当的好。而我让人把古不从的妻儿接到对月湾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分化东洲人的力量。你也知道,整个西洲也没法对抗远航船队的。”

“这……”维克多陷入深层次的思考,问道

“你确定公输国王会因为一个古不从分散力量?”

梅德韦的手指已移向恒西版块,轻轻点了点说

“我想会的。不只是因为古不从,这里还有他们需要的东西恒南河的淡水和怒马火山。”

“远航船队的淡水已经不多啦,因奈特岛上的淡水根本不够三千多人的消耗。公输国王想做西月国和东月国的和事佬,所以在接触到东月国之前他们是不会与西月国走得太近的。而且他们对所有的火山都抱有浓厚的兴趣。至于原因嘛,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维克多当然知道玛雅和公输国王对火山的兴趣源于探索新的物质,他是打心底里钦佩这样的探索的。如果可能他都愿意留在对月湾和他们一起向怒马火山进发。

“怎么样,动心了吧。你可以留在对月湾等他们的。”梅德韦调侃道。

该死!又被这老家伙看穿了心思。维克多暗骂道。不过他的脸上却堆起了笑容

“那恒西人那份怎么算,南方的贵族可都精明着呢。”

梅德韦两眼一翻

“嘿!老朋友我们可是说好的啊——五五分!至于什么南方人,丹西人那可都是你范围之内的事。甭打我的主意!”

维克多怪叫道

“还丹西人!你该不是让我把皇家海军也调来吧!”

“对啊!”梅德韦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不愧是皇家科学院的院长,一语中的。皇家海军的任务就是前出亚特海进入幻月海,在小月半岛附近把东洲人的船队和东月国隔开。”

“而且,在西西海峡还有一股力量可以利用。那可是一股不逊于皇家海军的力量……”

维克多气坏啦,他冷笑道

“师,你该不会让我和‘红鬼费伦’去谈合作吧。那可是个疯狂的海盗。”

“不不不,老朋友,你别激动。我们都是高尚的贵族,怎么可能和海盗合作呢。不过嘛——东洲人船上有很多的好东西上千辆的单骑车,每一辆可值五十金币呢;还有堆成山的珍珠,一颗颗比鸡蛋还大,那又是多少钱啊……”

维克多盯着老朋友,一字一顿地说

“梅德韦,你简直比‘红鬼费伦’还要疯狂!”

“谢谢夸奖。”梅德韦凑到爵士院长耳边用低沉而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

“我亲爱的老朋友,你想想东洲人的成就吧。从东洲到南洲再到西洲,他们已经收纳了数十个岛屿,甚至包括大陆。用不到十天的时间建起了橡胶厂,造船厂,联合冶炼厂……把一个摩南岛建设得比丹西国还要强大。”

“那么再过几年,不!最多三年,他们的势力就可以吞并整个西洲。到那时候我这个法师可能依旧是一钱不值。但院长阁下,你呢?恐怕是比我还要落魄吧。”

“东洲人凭的是什么,不就是星灵和玛雅吗。现在,机会就在身边,如果不竭尽一切手段……呵呵,你我都不是公输国王的对手。你觉得呢?”

维克多闭上双目颓然瘫倒在椅子上远航船队灿若星河的灯火,灵活飞驰的单骑车,还有轰鸣的火炮,都在脑海里迸发出来——闪耀,旋转,呼啸……

“快!赶回西尔班!我要和女王陛下联系——”他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歇斯底里的吼叫。

师微微一笑

“老朋友,我们已经到达西尔班啦。你去忙你的吧,我也该布置我的啦。”

嗯?到了!这么快?

维克多冲出船舱,外面确实是凌晨的西尔班,淡淡的薄雾灰蒙蒙的天色。

师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快去吧!科技做不到的事情,法术未必做不到。我们去因奈特岛或许要三四十个小时,但回到西尔班只需要三个小时。”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三小时280千米航程。

公输孟启和玛雅也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第一六三章 幻月海(四)

望着维克多远去的背影梅德韦兴奋地在船舱里转了好几圈,然后跺跺脚念出一长串咒语。

一个修长的身影从水里鱼跃而出“嗖”的窜入船舱。

修长的身影抖开蜷缩的鱼尾慢慢的从甲板上站起身来,竟是一个容貌绝美的妇人。美妇人起身之后立马向梅德韦鞠躬行礼

“您好,尊敬的师。”

“嗯。”师威严得坐在椅子上冷冷地回应。

“那个被火炮轰击的倒霉蛋怎么样啦?”

美妇人仍然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估计是活不成啦。那倒霉的家伙就不应该露出眼睛来偷看,不然也不会完蛋。”

“额,你是说如果不击中眼睛就能够存活。那可是火药呢,难道没有毒?”梅德韦大惑不解。

美妇人点点头

“没有毒。主要是爆炸的冲击和高温。您知道的,像八爪这样的软体家伙,浑身没有一块骨头,抗冲击能力是最强的。至于高温嘛,对咱们水族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哼!”梅德韦重重地哼了声,说

“也就是说本尊的火系魔法对你们没什么作用是吧……”

“不——”美妇人惊恐地尖叫,身子已开始抽搐起来,佝偻得像只虾米。

“尊敬的师,赛若口不择言说错话啦。请师饶恕赛若吧!”

梅德韦挥了挥手不再和她计较

“你或许是口误,可‘美杜莎’却是背叛。你看出来了吗?”

“是的。师我能看出来,她已经怀孕啦。能不能让我去劝劝她……”

“不用!”梅德韦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只需要按本尊的要求去做,不要和马戏团的人有任何接触或者暗示!听清楚了吗!”

“是的。”美妇人躬着身子退出船舱,“嗖”地跃入水中不见了身影。

梅德韦看着桌面上烙下的掌印,不由得喃喃自语

“‘美杜莎’你愿意回头吗?本尊是否要再给你一次机会……”

……

从因奈特岛沿西月国西海岸北上再穿过西月与恒西之间的北湾海峡就进入到幻月海。航程约1500千米,这其中还得穿越赤道无风带。

如果远航船队为彰显公平而不在西月国境内停靠补给淡水,那么就只有再继续前进350千米,前往恒西的对月湾。那里是恒南河的入海口,也是辽阔的南方草原。

恒南河西边是帕加索郡,东边是高洛普郡,翻译成东方大陆语言则分别是飞马和驰骋的意思。那里有恒西乃至世界上最好的马匹。

已经进入西洲地界,“美杜莎”的介绍比地图更详细准确。

1850千米,接近四天的航程,船队的淡水储备还有七八天的量,即使偶尔耽搁也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公输孟启和玛雅决定下一站就到对月湾。

恒西,那可是西洲最大的陆地版块,超过五个摩南岛,相当于三个东桑岛。而且这还不包括其北方的永久冻土带。

位于帕加索郡的怒马火山距离对月湾只有不到十五千米的路程,正好可以顺道探测一下。

当地时间10月1日早上6点整远航船队从因奈特岛启航北上,目标恒西国的对月湾。

南半球的季风和洋流大多由西向东,在受到西月国狭长的陆地阻挡后会沿海岸线形成向北的回流。远航船队正好利用这股回流一路向北航行。

西月国这只大火腿的外侧还是很平滑,船队北上的途中时常可以看到大量的渔船在近岸进行捕捞作业。其中使用拖网捕鱼的船只吨位在100到200吨之间,算是大块头啦。

不过当“蓝级”大船出现时,西月的渔船都躲避得远远的,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庞然大物居然能在海上高速航行。有的甚至怀疑远航船队是来自东月国,因为每个月的月底到月初的这段时间是两国的交战期。

公输孟启开启“扩音回荡”让马戏团的人向渔民们喊话解释

这是东洲公输国王的远航船队。我们为探索与发展而来,希望彼此能够和谐共处。

船队还放出了许多“蓝级”大船的模型,这些一比一百的船模也算是大物件很快被渔民们接受并开始疯抢。船模上用大陆文字和西洲文字镌刻着同一句话

和谐共处,我们为探索与发展而来。

10月3日下午16:40分,一座高耸的白色灯塔出现在远航船队的东北方。“美杜莎”介绍说那就是“自由角”灯塔,高达三十九米部由白色的大理石建成,天气晴好的日子站在灯塔顶上可以眺望到北湾海峡对面的恒西大陆。

可惜今天是个阴天,灰蒙蒙的云层压得很低,即使桅杆顶上的观察员用“千里镜”也无法望见北边大陆的轮廓。

但“自由角”灯塔却向船队发来灯语信号

致伟大的公输国王陛下近日西月东月冲突激烈,梅德韦已赶往南边的幻月河。提醒“美杜莎”一定要当好远航船队的向导,小心东月国的偷袭。据悉,东月国已经知道远航船队的行踪。

公输孟启当即命信号兵回复

致师收到提示。“美杜莎”已带领船队转入北湾海峡,即将进入幻月海。船队将在对月湾进行补给。感谢师的提醒,本王将尽力调解西月东月的纷争,让幻月海永有月色般的宁静。

……

当远航船队刚刚转让北湾海峡的时候,梅德韦就已经收到公输孟启的回复,因为他就在月沙岛西南120千米的月牙岛上,根本没有去千里之外的幻月河。甚至连这一次的纷争也是他在得知远航船队越过西经180°线后,自编自导主动向东月国挑起的一场苦肉计。

在收到公输孟启回复同时,梅德韦就将此消息转给已经在帕加索郡的维克多。

后者借助众多西月法师的帮助加之西月国这只大火腿内侧航程更短的优势,已于10月2日就已抵达对月湾,联络上帕加索郡和高洛普郡的贵族领主,要他们配合师的行动共同抵御东洲入侵者。

维克多以皇家科学院院长的身份向恒西的贵族领主严谨地描述了远航船队火炮的战斗力以及公输国王伟大的野心。如果恒西人不能联手控制远航船队沿恒南河进入恒西内地,那么他们的草原,牛羊马匹,甚至“初夜特权”都将被公输国王夺取。

因为美色是公输国王的最大癖好。二位王后,三个媳妇,陈国王后,东桑王妃来者不拒统统收纳。

第一六四章 幻月海(五)

远航船队转入北湾海峡即将进入幻月海的消息确实也已被东月国得到。

作为互相敌视的两国,东月当然会对西月有更多的关注,他们得到的消息也更多。在东月国远航船队又被演绎成另外一个版本

西月师梅德韦派出妖艳的“美杜莎”去往东方大陆引诱实力超群的公输国王已经他的公输军团,目的当然是针对东月国。

东月人当然知道“美杜莎”对男人的诱惑力,何况公输国王本就是个好色之徒。结果“美杜莎”不但成功地吸引到了公输国王,还和其属下一个叫路焜的将军搞得如胶似漆,甚至怀孕。

“美杜莎”之所以选择路焜,乃是因为此人擅长火药,是“金石仙尊”和“火龙仙尊”的弟子。为试制火药二位师尊都已在爆炸中丧命。

远航船队的火炮确实厉害,在因奈特岛的演示中一炮就将梅德韦放置于三千米外的火球炸得粉碎。

但东月师约翰表示

无论梅德韦找来的帮凶有多厉害,东月法师都将誓死捍卫东月国。“怒海风暴”将从小月半岛席卷而起,将所有胆敢入侵东月国的船只都埋葬在幻月海。

对于东月师约翰的“怒海风暴”不单梅德韦有所顾忌,即便是丹西的皇家海军也不敢招惹。因为“怒海风暴”不只是由约翰一个人发出的,他还可以引领着其他法师加上他们的风暴鸟坐骑共同发起“怒海风暴”法阵。

“怒海风暴”法阵按参与人数可分为十个等级。第一级由三十六名法师加三十六只风暴鸟发出,可以轻易地将十里外的百吨级船只掀翻;第二级由七十二名法师加七十二只风暴鸟发出,可掀翻三十里范围内的两百吨级船只……

以此类推,三百六十名法师加上三百六十只风暴鸟发起的第十级即顶级“怒海风暴”法阵可以在整个幻月海掀起狂涛,将海上船只部埋葬。

东月国发起的“怒海风暴”法阵历史上最大曾达到过第五级,因为三百六十名风系法师勉强可以凑齐,但三百六十只风暴鸟则是无法企及的梦想。

成年风暴鸟的翼展超过二十米,能够载着法师飞到五十米高的空中盘旋滑翔。但这种巨大的生物繁殖力却相当低下,驯养的过程更是极其艰难。现在东月国内驯养成功能够和法师同上战场的不过一百五十只,战斗力可以说是每况愈下。

为拱卫国都约翰将所有的风暴鸟都集中到了小月半岛,因为东月的国都——东户川就在小月半岛以东480千米东月河与小月河交汇之处。

如果远航船队绕过小月半岛就能从亚特港沿东月河南进150千米攻击东户川。甚至还可以分出两艘吃水较浅的护航舰沿小月河东进,双管齐下发起进攻。所以,小月半岛是东月国的防御核心。

并且约翰知道梅德韦就在月牙岛,估计是给远航船队探路,到时候合兵一处发起攻击。至于西月师去幻月河的说法不过是施放的烟雾,想迷惑东月人而已。

而丹西皇家海军则向东月国王发来另外一条迷惑人的消息说

公输国王的远航船队打着科学探索与和谐发展的幌子想吞并整个塞蓝星球。他们已经把东桑岛,摩南岛,直至整个南洲都变成了东方陈国的殖民地,西洲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现在皇家海军要经过亚特海前往对月海峡阻击远航船队,希望东月国也能派出战船同往。

丹西皇家海军是西洲最强大的海上力量,但他们似乎和西月国走得更近。

东月朝廷经过紧急商议,象征性的派出两艘老旧战船和三艘补给船加入丹西皇家海军舰队前往对月海峡阻击东方侵略者。

约翰师依然率人坚守小月半岛,布置“怒海风暴”法阵,以应对一切来犯之敌。他发下重誓

“无论哪国船队、舰队,只要不是东月国的,胆敢靠近东月海岸三十里内必发出‘怒海风暴’将其摧毁!”

与此同时“红鬼费伦”也在“红色飓风号”上慷慨发言

“妈的,我把你们召集起来就是要干一票大的!大的!想必你们都已得到消息东方的远航船队从幻月海西边进来了。他们的船上装满了新奇的玩意儿,比金子还值钱的单骑车,比鸡蛋还大的珍珠……”

“当然,还有他妈的火炮——‘轰’!”

“就一炮!你,比尔,你的‘恶龙号’;还有你,汤姆,你的‘冥王号’;包括老子的‘红色飓风号’也都会——‘咣当’炸飞球,毛都不剩。”

费伦双手夸张地比划着,火红的头发像跳跃的火苗正四处煽风点火。

“西月的杂毛(法师)已经在东方船队里埋下了钉子,不过他们吞不下这块肥肉——哈哈!他们吞不下!我们是不是也该干一票!大的!”

“听说恒西的骑兵,还有皇家海军的舰队都出动啦……”是比尔的声音。

“别他妈打岔!比尔。老子当然知道,西月东月恒西丹西他妈的西洲所有的国家都出动了。所以,这才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就在幻月海和亚特海的交界处守株待兔,等他们干得精疲力尽的时候再突然把刀子捅进去——哎嘿!”

“哎嘿!”

海盗们吼叫着,挥舞起手中的刀剑。

“恶龙号”,“冥王号”,“海狼号”……整个西洲的海盗船都跟着“红色飓风号”向亚特海的西边幻月海的东北集结。

……

如果不是远航船队行进的速度太快,迫使“影子”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到机关鸟的传输网络建设;如果不是今年北半球的冬天特别寒冷,还来得特别的早,那么公输孟启就应该很快得到更多的,关于西洲的情报。

就会知道恒西骑兵在集结,丹西舰队在集结,连海盗们都在集结。

可从10月3日开始远航船队收到的情报都来自遥远的江都

9月26日,元夏大陆北纬40°以北的大部分区域就已经开始雪花飘飘。

“齐门关”,双河口,大梁郡,大名郡,提前入冬,而岳国,纪国更是直接进入到寒冬模式。洛河,汝河北段已出现浮冰。

9月29日起连日大雪纷飞,洛河,汝河“迷离津”以北开始大面积的结冰。封冻是迟早的事。毗北岛的水军已南迁至玛雅岛,双河口、东津沱的水军则退往江都。

东桑与陈国的物资只能在岱国的南海滨城进行交易,陆路运输无论是数量还是速度都要慢许多。

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的是严寒中的纪国首先熬不住啦,因为上半年的战争纪国的粮仓早就空空如也,饥寒交迫的纪国民众已发动多次暴乱。迫不得已纪王和高公公决定联合岳国向陈国发起掠夺性进攻——抢粮!生存!

公输孟启知道人在极度饥寒的逼迫下为了生存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的。很简单,饿死、冻死横竖是死,拼了命去抢劫、去战斗或许还有活下来的机会。那时,军队已不再是单纯的军队,他们都是狂躁的暴民,是饥饿的狼群。

仅仅一个纪国就可以放出数百万的饿狼,无论活人还是死尸,他们将会把一切可以嚼碎的东西都撕烂、咬碎,吞进肚子里充饥。

现在,因为天气原因陈国在北方已经失去水军这一重要的机动兵力,单凭北路,东路两个集团军有限的轻骑兵根本不可能在广袤无垠的冰天雪地里和纪国、岳国骑兵展开面作战。那可是超过三千公里的漫长防线。

何况如果岳国真的和纪国联合出兵,那岳国的铁杆盟友凉国不可能不动。那时,陈国就将三面受敌。

而陈国国君,公输军团的元帅此刻还在万里海疆之外,这恐怕更容易让潜在的敌人都浮出水面,趁机落井下石。

公输孟启当即发出多条指令

首先,珠珠商行在岳国,凉国开始平价卖粮,分化稳定此两国民间情绪。“影子”要加强配合。

其次,鼓励其他商行向纪国卖粮。凡向纪国贩运粮食的商贩都给予暗中支持,当然也要加强监视绝不允许囤积居奇。这点“影子”要多下功夫。

其三,将所有“连环盾车”部署到前线,加紧操练让士兵们熟练运用。试制成功的火炮也可向洛河沿线部署,配合火药使用在必要的时候炸开冰封的河面阻止纪军南下。

再有,命大岛骏,村上树加紧向滨城运粮,保证陈国有充足的粮食储备。

最后就是加快船队的航行速度,查看规划回程航线随时准备返航。

第一六五章 幻月海(六)

10月5日下午16:40分,远航船队临近对月湾。神龟三号船从前方发来消息

情况不对!恒南河入海口布置有许多阻拦桩,岸上竖立着禁止外国船只靠岸的牌子,还有成群结队的骑兵在巡逻。

公输孟启对此感到颇为震惊,他立即下令所有神龟船隐藏起来,船队则继续向对月湾靠近,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半小时后船队进入到对月湾两千米以内,公输孟启从“千里镜”里看到了岸上的一个个木牌,上面用红色颜料写着巨大的标语

恒西国不欢迎东方船队!

侵略者滚出幻月海!滚出西洲,滚回东方去!

保卫帕加索!

保卫高洛普!

保卫我们的领地!

岸上的骑兵显然是发现了远航船队,不断地摇旗呐喊。他们甚至推出了弩炮,向船队瞄准。

公输孟启当然不会在乎这些弩炮,如果有必要他一声令下护航舰一轮齐射就可以把他们炸成齑粉。但是他肯定不会下这样的命令,那才是彻头彻尾的侵略者。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我们怎么就成了侵略者呢。得好好沟通沟通。”说着,他打开了“扩音回荡”

“来,‘美杜莎’姑娘,你先和他们沟通下。”

“美杜莎”轻轻调整了下,温和圆润的嗓音经“扩音回荡”向岸上传播

“恒西的朋友们,你们好!我们的船队不远万里而来绝不是为了掠夺你们的领地和权力。我们是为了探索这个充满蓝色魅力的世界,与你们共同发展和谐共处……”

“别相信她!她是‘美杜莎’,海妖的女儿,充满邪恶和诱惑!”

“对!约翰师说啦,就是她把东方侵略者引来的!”

“用羊毛把你们的耳朵都塞起来,别听这妖女蛊惑。”

“……”

岸上的喊声此起彼伏。

约翰师?那不是东月国的师吗。难道是东月人在从中作梗……

想到此处“美杜莎”竟无法继续播音。

公输孟启径直上前,对着喇叭口朗声道

“岸上的恒西人听着我就是东方的公输国王。本王的船队自东洲而来,经过南洲到达西洲,万里航程中尚未杀过一人!本王不是嗜杀的征服者,但也绝不是畏首畏尾的软弱者。”

“如果恒西不欢迎本王的船队,很好——本王也绝不勉强于人,但绝不容忍你们的诽谤!本王完有能力将你们都轰成碎末。今天就给你们一个响亮的警告切勿道听途说轻信谣传!一切要有真凭实据。”

“开炮!”

四艘护航舰舰首火炮一起对空发射,在朦胧的黄昏中喷发出满腔怒火,震耳欲聋的轰鸣吓得岸上战马狂奔乱窜许多骑手被掀落马下。

“这就是本王给你们的警告!”

“所有舰船调头向东前往东户川,咱们去会会东月师约翰。”

就在岸上一片哄乱,远航船队已调转船头准备继续东进之际,两条小船缓慢地从恒南河朦胧的水雾中冒出头来。

一位满头金色卷发,穿着红色外套的男人站在船头对船队高声喊道

“尊敬的公输国王,在下是帕加索郡的兰斯特子爵——皮特·兰斯特。在下无意冒犯伟大的公输国王,对于之前的行为皮特深感抱歉。”

皮特弯下腰向船队深鞠一躬。然后继续道

“但兰斯特是女王陛下的臣民,必须遵照女王的旨意行事,还望公输国王理解体谅。”

对于这种在火炮下的卑躬屈膝,公输孟启不会有什么好感,当然也犯不着与其斤斤计较。冷冷地回答道

“是吗,哦——本王还真是忘啦,恒西的贵族都是由丹西的女王册封的。那你们刚才所说的东月师约翰又是怎么回事?”

“是的。尊敬公输国王,在下是遵从女王陛下的旨意行事。而女王陛下正是得到东月的约翰提供的消息,说陛下的船队在因奈特岛炮击西月师的船只,连带击伤了船上的维克多爵士。您知道吗,维克多爵士可是丹西皇家科学院的院长。所以,女王陛下非常震怒,因此……”

呵呵,想不到其中还有这么颠倒黑白曲折离奇的故事。公输孟启也懒得向一个每句话都拿女王旨意做借口的人解释,直接回答说

“本王没有向任何人或者船只开炮。维克多院长和梅德韦法师应该都安然无恙。皮特爵士也无需再解释,事实和时间终将证明这一切。告辞!”

“额,等等。请等一下,尊敬的公输国王。”皮特连声呼喊道

“如果陛下的船队需要补给食物和淡水,皮特乐意交换。还有……”

“交换?”公输孟启一愣,没等皮特说完就问道

“你想怎样交换?”

“听说陛下的单骑车不错,十辆单骑车换一艘船的补给,不论大小。但只能留下一艘船进行交易,其他船只需要退离对月湾三十公里以外。没办法,陛下,皮特是个胆小的人。”

“哼哼,敢和本王讲条件,你可一点也不胆小。不过本王对这个交换不怎么敢兴趣。”

“公输国王陛下,请别忙着拒绝。据我所知,皇家海军的舰队已在对月海峡出口集结,东月师约翰更是在小月半岛布下‘怒海风暴’法阵。陛下的船队恐怕在西洲其他地方再难得到补给。”

公输孟启知道皮特说的是真的,因为神龟一号船已经发来消息证实丹西舰队已堵在对月海峡东边。他并不害怕丹西舰队,但要考虑是否值得开战。

皮特还在继续说

“何况我叔叔丹尼还让我顺便捎带点东西给陛下的船队,即使陛下不感兴趣,船队中也有人会感兴趣的。丹尼叔叔的领地在丹西的北边,其中有个小镇叫‘斯科顿’……”

斯科顿。好熟悉的名字。公输孟启还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地名,就听见蓝星号上有人在嘶吼

“格瑞斯!是你吗!”是古不从的声音。

公输孟启已经知道斯科顿是哪儿呢,那是古不从的第二故乡,也是他的家。格瑞斯是他的妻子。如果格瑞斯在小船上,那她的孩子们也在吧。

皮特·兰斯特,这个杂碎,居然敢玩这一手。

公输孟启握着权杖的关节已紧绷得发白。

“古,我是格瑞斯。孩子们也在这里。他们把我们驱逐啦,说你勾结入侵者……”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小船上传来,隔得太远蒙蒙水雾中看不清容貌。

但古不从明显已听出她就是格瑞斯,他怒吼道

“兰斯特的杂碎,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皮特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道

“不不,古先生,请你不要误会。作为有着优良血统的贵族,兰斯特家族的人是不会伤害妇女和儿童的。驱逐他们是经过当地法官公开审理后做出的判决,并且得到了下议院的批准。”

“一切合理合法。”

“古先生,皮特以家族的名誉担保,你的夫人和孩子在你把他们接走之前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但是皮特真的是一个胆小的人,我的手下比我更胆小。如果因为你的激动和粗鲁吓得这帮胆小的家伙弄翻了小船或者其他什么的,皮特只能深表遗憾……”

“狗崽子——杂碎!”古不从紧紧攥着手杖上的墨绿色多棱晶石,打牙缝里迸出这几个字来。他飞奔至船舷向公输孟启恳请道

“陛下……”

公输孟启举起权杖止住古不从,向皮特说道

“既然子爵如此有心那本王就接受交换。这可是本王在西洲的第一笔买卖,希望子爵先生不要弄砸了。”

“不敢,不敢。那就请陛下按照约定只留下一艘船进行交易,其他的暂时回避下。陛下的船队实在是太威风,让皮特既崇拜又害怕。陛下您可别留下火炮啊,那东西真让人颤抖!”

第一六六章 幻月海(七)

公输孟启不再搭理小丑一样的皮特,留下蓝星号在原地带领着其他船只离开了对月湾向月沙岛驶去。

夜幕已慢慢降临。他可不希望远航船队无依无靠地赖在对月湾。南边就是月沙岛,必须先抢占一个稳定的停泊地把船队安顿下来才能面对眼下扑朔迷离的局面。不管是谁在搞鬼,这个结必须一点点的解开。

对月湾就是第一个结,他可不怕恒西人有什么猫腻,一旦抓住他们的把柄远航船队就即刻杀个回马枪,把营寨扎到帕加索郡的兰斯特城堡里去。

为此,在离开的时候公输孟启让胡往悄悄潜入到蓝星号上配合古不从接人,因为他们兄弟俩的相貌有七分相似。神龟三号也隐蔽在对月湾呢,监视着岸上的一举一动。

而且马戏团的人都被召集到蓝色号上来啦。特殊时刻每个人都得放着点,陪在“美杜莎”身边的不止有路焜,还有严如碧。

月沙岛位于西经110°32′;北纬12°15′,在对月湾南边60千米处,神龟二号已经探测好泊位就等船队前往。如果一切正常,船队今晚就在此岛停泊,明日再前往海峡东边直面丹西舰队。

公输孟启让船队点亮轮廓灯以15千米/小时的速度缓慢行进,以便让恒西人看到船队的位置,开始正常的交易。如果三个小时后交易仍未完成,那船队就直接杀回对月湾。

玛雅认为公输孟启的安排不错,确实没有必要和恒西人发生冲突。或许西洲人真的是误会了远航船队的目的呢。

但巫念和田点点都感觉到不对劲,二位王后同时吩咐沈织柔让她传令下去蓝色号的警戒提升到最高级别。

“美杜莎”心中十分矛盾,凭她的直觉这八成是梅德韦的设计,是他通过维克多向丹西女王传达了某种信息,才能调动恒西人和丹西舰队。因为东月国与丹西关系并不融洽,约翰师不可能游说女王派兵和远航船队对敌。

但她没有勇气向公输国王坦诚这一切,毕竟她是一个西洲人。还是梅德韦师的亲传弟子。

二位王后显然是察觉到“美杜莎”的异常心理,她们一左一右把路焜的“碧波仙子”夹在中间拉家常。一个劲地询问西洲的风土人情法术奥妙,把路焜凉在甲板上吹着幻月海的海风。

路焜这才发现在他的心中“碧波仙子”的位置已无任何人可以替代,就连亢褚良亲手做的晚餐吃到嘴里也是毫无滋味。

此刻,蓝星号上的古不从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蓝星号已经抵近恒南河入海口,两只小船就在前面三百米的地方。古里尔可伶巴巴地向大船上张望,一声声呼唤着——“爸爸”,“爸爸”。叫得古不从胃部痉挛肝肠寸断。

格瑞斯则不停安抚小家伙,古里亚和古里安虽然没有喊叫,可期盼的眼神足以让人感动得落泪。

胡往不止一次的安慰大哥

别冲动!这就是个陷阱,想陷害整个远航船队。至于那该死的小丑暂时让他多活几分钟,他逃不掉的。

古不从恨恨的道

“你是说可以干掉那兰斯特的杂碎。”

“管他难撕不难撕,总之待会你手法干净点,别把血溅到蓝星号上就行。”

“陛下他同意啦?”

“干掉这种小丑不需要陛下同意。他是伟大的人,肮脏的事咱兄弟看着办就是。”

“好兄弟!”

“好大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船队越走越远,皮特还不时地问观察员,嘿,公输国王的船队到三十公里外了吗。

古不从暗暗发誓杂碎!我满足你的愿望,一定让你死在三十公里之外。

严传旭和安道然也站在船艏等待着交换的时刻。

尽管有胡往在暗中与古不从配合,但公输孟启依然留下严传旭掌控局以防万一。而安道然的任务自然是检查淡水和食物等补给品。

可以说这样的安排是绝对万无一失的,没有人能够高出花样来。但公输孟启还是出现了疏漏,因为蓝星号是还有一类不是人的人,它们才是梅德韦真正的潜伏者

——马戏团的动物。

马戏团的动物有六匹马,三只熊,十五只鸽子,八条狗和两只山羊,这其中就潜伏着两个兽人——那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熊仔。

这两只小熊仔原本是一对双胞胎侏儒托克和托尔,十三年前就被梅德韦披上熊皮加以兽化,其身份除了师本人已无人知晓。超过十年的兽化后,托克托尔兄弟都几乎完忘记了人类的身份,把自己彻底的当做了兽类。

可他们听得懂人类的语言,甚至会梅德韦教授的法术,当然还会遵从师的命令。在马戏团里,他俩才是真正的老大,其他人都是在配合马戏团的行动。

现在他俩也在等待时机展开行动。他俩的任务就是盗取星灵矿石十四个石球。

还有一个在被粗暴的剥离后让玛雅留在了蓝色号上,或许算是幸运吧。

19:40分星光熠熠的远航船队已驶出对月湾三十公里外,皮特装模作样地掏出手帕擦擦手说,可以啦。开始交换吧。

说完他弃船登陆,跃上马背随时准备逃跑。

古不从放下金属舷梯向格瑞斯母子的小船飞奔而去,格瑞斯抱着古里尔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古里亚和古里安都抱着父亲大哭起来。

古不从安慰道

“好啦,格瑞斯。好啦,孩子们。爸爸回来啦,别怕!走,咱们上大船去东洲老家……”

格瑞斯似乎楞了下,一个极细微的声音已钻入她的耳蜗

格瑞斯,亲爱的。快带孩子们跟着二弟上船。我得去把兰斯特的混蛋干掉替你们出这口恶气。

“哦……”格瑞斯还想抬头张望,却被胡往搂得紧紧的连同孩子们一起向蓝星号上走去。

严传旭指挥着水手们推出吊臂,将装着单骑车的吊篮放到岸上。

望着一辆辆闪闪发亮的单骑车,皮特·兰斯特的鼠眼也放出亮光来,他挥手让士兵把单骑车出吊篮里推出来,再把装有淡水的橡木桶和装着食物的篮子放进吊篮。

不到半小时,六十辆单骑车部放到岸上,补给品也吊运了大半。已有恒西士兵开始在尝试着骑单骑车,在摔倒几次后士兵们渐渐琢磨出方法,轻快地骑行起来。

严传旭笑着大声道

“嘿!子爵,你不来尝试一下吗?兰斯特家族可是骑士家族啊——”

皮特犹犹豫豫地拨转马头,照射灯雪亮的光柱突然就落在他身上,他立马被强光射得睁不开眼。那马仿佛也被雪亮的光柱刺激到了,撒开四条腿向内陆跑去,引来所有人的哄笑。

跑吧,快跑!跑出三十公里之外去。

鬼魅般的声音在皮特的耳边响起吓得他浑身战栗,他想要勒住战马双手用力一拉缰绳竟毫不着力,身子倒栽下马背双脚却还在马镫里。而战马早被人狠狠地抽了两鞭子,发疯似的狂奔起来。

可怜的皮特·兰斯特的腰再也没能挺起来,头一次次地撞击在地上或者马蹄上,一头金色的卷发转眼就变得血肉模糊。兰斯特家的成员很少有死得像他这样窝囊的

被自己的战马拖着摩擦了三十公里而亡。

第一六七章 幻月海(八)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照射灯向内陆延伸的时候,几根长长的腕足伸进了蓝星号的舷窗,托克托尔兄弟将一个个石球塞到这些长长的腕足里,腕足上的吸盘立刻将石球抱得紧紧的缩回到海里。

去吧!胆敢丢失一个梅德韦师就会将你们族都烤啦,洒上盐和胡椒粉、辣椒粉,那才是美味呢。

别废话啦,托尔。快放鸽子给师报信,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

托克,你——我们都完啦……

……

月牙岛上师再也按奈不住狂喜的心情,仰首夜空发出阵阵狂笑。

维克多很不喜欢这种失态的表现方式,问道

“你确定都到手啦。”

“哈哈哈,放心吧,大章鱼手里的东西是不会掉的。院长阁下,从此刻起你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炼化星灵矿石。其他的你完不用担心!”

“说到担心我还真有一点,如果公输国王发现他的宝贝矿石丢啦肯定会迁怒整个西洲,只怕皇家海军的舰队首先就触霉头。”

“那又怎样,反正那些破船都是应该淘汰的废物。再说啦,远航船队能否见到明天的太阳还不一定呢。今晚真是天赐良机,初五了都还不见月色,那就让幻月海里所有的宝贝都活动起来吧——”

师梅德韦挥动法杖念起咒语,夜幕沉沉的幻月海立马骚动起来。

……

不好!有人触动校正弹的吊篮!

严传旭撂下一句紧急戒备!发疯似的向船舱里面冲去。

安道然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从严传旭的神色中已看出大大的不妙。

“所有人赶快行动!船紧急戒备!”

水手们,士兵们都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岗位,该干嘛干嘛做好了应急准备。

胡往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问

“怎么啦?神医。古不从回来了吗?”

古不从浑身的从船舷上翻进来,大声说道

“情况不对!水里有古怪。”

胡往把手杖交还给大哥,说

“大嫂和孩子们都没事。你……”

“马上起锚!向船队靠拢!海里有许多海妖,妖兽!”古不从双眼盯着手杖上的墨绿色多棱体晶石说。

“这应该是个圈套,船队被分割开了!”

安道然当即下令

“拔锚起航!向陛下发出信号,要求靠拢!”

“啊——”船舱里传来严传旭的惊呼声,他绝不是个胆小的人。

胡往和安道然闻声就向船舱冲去,胡往忽然回过头来

“古……大哥,你——”

“二弟,你也可以叫我胡从。去吧,大哥在这先顶一会。”胡从笑着举起手杖。

胡往刚下到船舱,一条比水桶还粗的腕足“啪”地搭上船舷,紧接着又一条同样粗的腕足带着黏糊糊的粘液奔胡从扫来。

“没长骨头的畜生也敢猖狂!”胡从挥动手杖大声喝道“‘风刀霜剑’斩——”凌厉的寒风随着手杖挥出,瞬间幻化出一片片的冰刀向那粗壮的腕足斩去。

“哧——哧——”声响,横扫而来的腕足被斩断,船舷上的也被斩落。但更多的腕足正挥舞着从四面八方向蓝星号卷来,这些粗壮的腕足伸展开后几乎和蓝星号的桅杆一样高,仿佛可以把整艘船都卷起来然后撕成碎片。

“士兵们!还击啊!难道公输元帅没教过你们战斗吗!”胡从怒吼道,强劲的旋风从手杖上呼啸席卷,无数的冰刀冲着一条条腕足飞去。

公输军团的士兵们确实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怪兽,是粗壮的腕足上面布满了一个个坑坑洼洼的吸盘还带着浓浓的粘液,既丑陋又恶心。但他们不会畏惧,照射灯开,船弩已在发射——还击!

“士兵们,不要怕!这些章鱼不过就是比你们之前烤着吃的大了些,对准它们的眼睛,狠狠地射击吧!”

妈的!大章鱼哦,看来还真是,这要都烤来吃怕是够亢将军忙活的吧。

士兵们不停地忙活着,甲板上已经掉落了十几根粗大的腕足,滑滑的粘液更是飞溅得到处都是。

船舱里也到处是飞溅的鲜血。大狗熊死了,为开启装载星灵矿石的吊篮,它被当做挡箭牌是第一个牺牲品。托克托尔兄弟也已断气,尽管兄弟俩会法术但仍然免不了命丧公输机关之下。

但这帮熊崽子拼上性命还是把星灵矿石给弄走了。

安道然检查过三具熊的尸体后说

“无一活口。先把这些尸体弄上去让古不从看看,现在外面激战正酣,我们不能在这浪费时间。”

胡往立马拖起大狗熊的尸体就往外走,同时纠正道

“他现在叫胡从!是胡家的老大。”

当三人拖着三具熊的尸体来到甲板上时,甲板上已经被鲜血和粘液铺满,无数斩断的腕足还在不停地蠕动。其中不少还卷着士兵的身体,有的士兵已经窒息而亡,有的则被扯断胳膊扯断腿……

“战斗——”胡从高举手杖,要发出无数的“风刀霜剑”,但他的身上已缠满斩断的腕足。

“大哥!”胡往挥舞着玄铁双刀冲了过去,将胡从身上的腕足剔得干干净净,然后兄弟俩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大哥,我们一起战斗!”

“对!一起战斗。”

“额,你咋不用离魑……隐身术。”

“没用。这帮不长骨头的畜生根本不用眼睛看,就知道挥舞腕足乱抓,碰上啥抓啥。”

“重步兵掩护弓弩手!组成混合战斗小组互相依靠!不要单独靠近边沿!”严传旭大吼道,手中已抖开黑伞旋即翻作红煞旋出夺目的红光。

“大家注意!打开照射灯遮光板,看准机会突然开合,用灯光突袭配合船弩攻击。”

尽管严传旭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但他却具备这样的潜质,所以公输孟启才会把蓝星号交给他统领。上一秒他还在为失去星灵矿石自责,下一秒已走出阴影果断下令

“安神医,救人!观察员,报告船队位置!”

“报……报告,船队……在南——三十千米,以……外……”沙小鱼的断断续续地在桅杆顶上汇报,看来他也受伤不轻。

三十千米!

那就是说蓝星号与船队之间的距离根本没有缩短。

严传旭当然明白这事个可怕的事实,蓝星号被困住也就罢了。但船队没有靠近说明他们也同样被困,究竟是什么原因难道仅仅是这些变异的大章鱼吗。

或许还不止,远方电光闪闪阵阵密集的火炮轰鸣声传来。可以想象四艘护航舰定是火力开。

“大家加把劲!我们要向船队靠拢!我们必须归队和元帅一起战斗!”吼声中大伞旋落两条腕足,大量的粘液如倾泻的雨水从伞沿落下来。

混乱的场面在严传旭的指挥下已逐渐得到控制,尽管战斗还在继续,还有士兵在流血,在牺牲……

胡从忽然大吼“把这些熊崽子扔进海里去喂海妖!还有斩断的腕足。”

安道然神补刀说

“加上点硫磺粉如何?”

“那就加吧。反正又不烤着吃。”难得胡从也会说笑。

学员们很快带着硫磺粉冲上甲板,熊的尸体和断腕不断被抛入海中。不知道是硫磺粉的作用还是那些妖兽在吞噬断腕,攻击略微缓了缓。

安道然一边救治伤员一边问道

“胡老大,你说这幻月海里有多少妖兽?不会是大章鱼吧。”

“呵呵,大章鱼不过是海妖的‘骑兵’。真正的主力应该都在围攻元帅的船队吧。”

啊!海妖,究竟是什么妖兽!

第一六八章 幻月海(九)

海妖。

“美杜莎”经不住二位王后的软磨硬泡,终于说出海妖的名字来。

巫念和田点点隐约知道一些关于海妖的传说,甚至知道“美杜莎”就是海妖的女儿,但真实的海妖究竟是何模样她们并没有确切的答案。

19:40分,船队已经驶离对月湾三十公里,公输孟启下令让船队暂缓行进,在此等待蓝星号的信号。

“美杜莎”愈发变得不安,她从二位王后中间抢身而出径直奔到船舷边面色煞白地望着夜色茫茫的幻月海,喃喃道

“她们来了,她们来了!一大群的海妖,还有她们的士兵——”

她霍地转过身双眼放出绿幽幽的光芒,对跟来的巫念,田点点还有路焜和严如碧等人厉声道

“你们都跑不了啦!整个船队都得覆灭!”

“你说的或许是对的。”公输孟启站在船艏顶层,权杖指向海面。海面上卷起巨大的旋涡,把整个船队都包围起来。

“‘美杜莎’姑娘,可以告诉我们是为什么吗?”

“因为你有无所不能的权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们东方人说的话很有道理。”“美杜莎”眼中的绿光越来越亮,连路焜也感到发毛。

“哦——”公输孟启点点头,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好,我现在就把权杖交给你——接着。”说着,权杖已脱手飞出直奔“美杜莎”飞来。

路焜飞身跃起一把将权杖抢在手里,他双目炯炯地盯着“美杜莎”说

“你真的只是为了权杖而来,眼里就只有这根棒子?”

“美杜莎”愣了愣,她好像无法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沈织柔拿住了权杖的另一头,然而她并没有用力争抢,只是轻轻说道

“路将军,别这么凶巴巴的,对女孩子要温柔点。何况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啊——”路焜整个人瞬间石化,权杖从他僵硬的手中滑落。

让路焜石化的当然不是“美杜莎”,她此刻的心情就像波涛翻滚的幻月海,绿色的长裙漾出一圈圈的碧波青翠,浅绿,墨绿……

沈织柔把权杖向“美杜莎”递过去,说

“这东西只有在公输国王的手里才能千变万化,体现出权力的价值。真不知道别人拿去会有什么用。”

“美杜莎”没有接受权杖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她的目光锁定在公输孟启和他身旁的玛雅身上,然后慢慢地跪了下去,以忏悔的口吻说道

“伟大的国王,尊敬的女神,请原谅‘美杜莎’吧。不我的名字应该叫‘赛拉’,我是海妖的女儿,也是梅德韦的弟子。此次我前往东洲的任务就是查探盗取公输国王的权杖。”

“陛下胸怀博大,女神善良睿智,与梅德韦毫无隐瞒坦诚合作,可他却想着吞并整个远航船队……”

公输孟启豁然醒悟,当即下令

“调头!向蓝星号靠拢!”

“陛下!来不及啦。我已经感知到至少有不下二十名海妖带着她们的士兵将船队包围得密不透风。”

“美杜莎”,不,是赛拉的脸上已浮现出两行泪痕

“我的母亲赛若也来啦,她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你可以回去。”公输孟启和玛雅都伸开手臂,做出放行的手势。沈织柔极不情愿地把权杖塞到赛拉怀里。

赛拉怀抱权杖靠着船舷俯视旋涡层层的海面,一滴滴泪水垂落海里

“妈妈,我不能抛下我的爱人离开。问-爱-我是-养爱-丽神-吐热-瑟尔夫(当我年轻时候听着涛声)/未听-否-每-非为-尚思(等最爱的歌响起)/问-热-扑雷-爱-的-啊郎(当我和他一起唱)/一次-美-迷-思麦偶(我心情舒畅)……”

歌声中赛拉回过头来,她将权杖扔还给公输国王和发呆的路焜拥抱在一起。

“不!你这个笨娘们,你愚蠢的爱情会让我们都陪葬的!”小个子尼克从马戏团的人群中跳了出来。

公输孟启接住权杖大声道

“住口!现在本王给你们十分钟,所有想离开的人都可以离开。”

“公输军团的将士们,准备战斗吧。无论何时何地,你们都是英勇的战士;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能取得胜利!”

“战斗!胜利!”船队发出整齐的呐喊。已经调转船头向北挺进。

尼克带着七八个人翻过船舷爬进舢板里,并不是所有马戏团的人都愿意跟他走。

沈织柔指着尼克怒喝道

“你站起来!”

“干嘛?是陛下答应放我们走的。”尼克畏畏缩缩的站了起来。

“是的,陛下答应放你们走。但有人得为刚才的污言秽语付出代价。”千羽飘“啪”地落在尼克脸上,顿时打掉了四五颗牙。

“如果你再敢把肮脏的血液沾染到蓝色号上,我一定拍碎你那颗小脑袋。”沈织柔叉着腰说。

尼克闻言立刻把身子蜷缩进舢板里,掉落的牙齿和着污血呛得他难受“噗”地喷到海里。长长的腕足突兀地从海里冒出来卷住尼克将他拽入了翻滚的波涛。

“啊!海妖来啦!章鱼骑兵来啦!”

舢板上的人惊恐地尖叫,但已没人能救得了他们,瞬息之间就被一条条腕足拖入海里。

“陛下!快让所有人把耳朵都堵起来,海妖的歌声充满诱惑不能听的。”赛拉催促道。

玛雅则沉着回应

“不用!陛下,开启‘扩音回荡’吧,用我们的歌声压制海妖的诱惑。让昨日重现。”

公输孟启权杖高举,威严地下令

“好!大家齐声高歌。护航舰准备火炮伴奏!”

问-爱-我是-养爱-丽神-吐热-瑟尔夫(当我年轻时候听着涛声)/未听-否-每-非为-尚思(等最爱的歌响起)/问-热-扑雷-爱-的-啊郎(当我和他一起唱)/一次-美-迷-思麦偶(我心情舒畅)……

卡罗德,你听见了吗?这真是一首美妙的歌曲,玛雅和他们一起歌唱,希望能唤起所有生灵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巴-热儿-拜-个甘-假使-来个-郎-那是-丰润的(又像老朋友回到我身旁)……

由于玛雅嗓音的特质,使得公输孟启必须为她专门制作了一套“扩音回荡”才能经受得起她超高的音频与音量,此刻恰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海妖的诱惑非但不能对船队进行干扰,反而是被压迫在千米之外。但海妖的士兵们大章鱼和大王乌贼则挥舞着腕足向船队发起了围攻。

而真正的幕后主使梅德韦师也从百公里外的月牙岛赶来督战。

第一六九章 幻月海(十)

与攻击蓝星号不同,梅德韦把九成的兵力投入到了对船队的围攻中,而且采取的是缠绕消耗战术

大章鱼和大王乌贼联手围绕着船队在海里卷起巨大的旋涡,使得船只无法行进甚至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失去控制,发生侧翻倾覆。在旋转的同时,大章鱼和大王乌贼还不停地伸出粗壮的腕足进行偷袭,目标主要针对桅杆和火炮。

桅杆受损船只就会失去机动性,火炮丢失则将减弱攻击力。

公输孟启见状很快采取了应对策越

蓝色号居中以庞大坚实的船体坐镇旋涡中心,以我为主不与海中妖兽拼消耗,四艘护航舰环绕在四周随着旋涡转动并发起炮击。

“攻击它们的眼睛。”

这是赛拉指出的海妖士兵的弱点。

于是蓝色号和护航舰便通过照射灯遮光板的开合控制形成照射的突然性来吸引大章鱼和大王乌贼的目光,引导火炮轰击。

“它们还有什么缺点?”

公输孟启问赛拉。他知道这样消耗下去对远航船队极为不利,因为玛雅不可能彻夜高歌,而战士们的体能消耗肯定比这些妖兽要快。

“可惜,今夜没有一丁点儿月光。千百年来,幻月海的妖兽也遵从月神的感召,皎洁的月光会让它们安静下来。”

“好!那就让我们来造一轮圆月,发出圣洁的月光。”

公输孟启收起权杖,手握“錾金刻刀”很快雕刻出一只只银光闪闪的机关鸟。

赛拉眼睛一亮,她忽然明白了公输国王的用意,只是这样能成功吗?

她倒是感觉蓝色号在不断下沉,四周的海浪越来越高,都快高过船舷了。

那是因为梅德韦已经率领大批西月法师抵近远航船队。法师们与海妖和她们的士兵一起掀起了更高的狂涛,旋转出更强烈的旋涡。

海水在狂涛和高速旋转之下把蓝色号拉到旋涡的底部。照射灯的光柱变得越来越短,因为四周是旋转环绕的水墙,水墙的高度已经超过蓝色号的桅杆。四艘护航舰的船身与蓝色号不再是平行的,夹角越来越大,几乎达到了90°。

“将士们!别害怕!它们旋转得越快我们就越安。高歌吧,尽情地将你们的歌声释放,在旋涡中激荡,让敌人不敢上前!”

吼叫既能释放出内心的恐惧也能震慑对手。

公输元帅的鼓励令将士们士气大振,他们高声呐喊,抬头仰视毕生难得的壮观景象

这是一个直径超过五百米,高度超过五十米的超级旋涡。无数的大章鱼,大王乌贼在高高的水墙中喷水、挥腕足,推动着海水高速旋转。护航舰也随之旋转在三四十米的高空,瞄准那些妖兽的眼睛开炮,丝毫不用担心下面的蓝色号。

护航舰上的士兵们甚至要探头俯视才能看见下边蓝色号的甲板,他们很奇怪自己在半空中为何不会掉落。或许是公输元帅在下面给与他们支撑吧。

赛拉也被这奇妙壮观的景象吸引住了,她拉着路焜的手仰望高高的狂涛之巅不再有丝毫的恐惧。

只有伟大的王才能有如此伟大的壮举。让我们高声吧。

爱为-沙拉拉……爱瑞-噢喔噢喔……

爱为-沙拉拉……爱瑞-噢喔噢喔……

“混蛋!‘美杜莎’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那为师也就不再手下留情啦。原本还指望从你口中得到更多信息呢。唉……爱情,那可是一切妖兽的毒药啊。”

梅德韦从法杖里面放出一条翠绿色的小蛇,让它咬破自己的手指,吸食自己的血液。嘴里开始念道咒语

“以我法力无边的鲜血进献神灵,开启‘万蛇反噬’惩罚可恶的背叛者。”

赛拉携手路焜忘情的歌唱,路焜也紧紧地挽着她的手完不在乎甲板上的其他人羡慕的眼神,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碧波仙子”。

忽然“碧波仙子”头上栗色的小辫子扭动起来,扎头发的金色丝线都窜入到发辫之中,扭动的小辫子眨眼变成满头的金蛇。

赛拉非常清楚发生的状况,她松开了紧紧挽着的手,微笑着一步步退开,歌声还在继续

——假使-来-比福儿……

可她已经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满头的金蛇正在啃噬她的光滑的额头,秀丽的面颊,高挺的鼻梁……

“不!”

路焜发出惊恐的吼叫,他向赛拉扑过去希望能够掐死那些该死的毒蛇。

“路,亲爱的。不要过来,没用的!这就是我的宿命。我是海妖的女儿,与你相爱本身就违反了神的旨意,注定要受到反噬。”

柔思-我-尔-舌-柴-嗨比-泰门-安咯-也似-他的……

“我永远记得昨日那段快乐的时光……”

严如碧和沈织柔几乎是同时出手

黑伞高速旋转将一条条金色斩落下来,但她每斩落一条,赛拉的头皮下立刻又冒出两条来,这个过程应该是极其痛苦的,赛拉脸上的微笑已扭曲得狰狞。

千羽飘牢牢地捆住了路焜的身体,但却撕裂了他的心

“不——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陛下——女神家主——巫王后——田王后——求求你们!救救赛拉——”

路焜扑倒在甲板上苦苦哀求。

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錾金刻刀”在公输孟启手中分秒未停,这一瞬间刻刀却划破了手指,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无法回答路焜的呼喊,只有将手中的动作变得更快。再快。

玛雅也惊恐地瞪大双眼,她真的无法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巫念和田点点含泪拨动七弦断纹古琴,她俩非常清楚法术的反噬却无力为赛拉解除,她俩更清楚这个时候歌声绝对不能停

路焜-百钢-爱-我-我醒-嘢是-告-白/(回首以前时间的流淌)

元春早泪流满面,只能用歌声为这段惨烈的爱情唱响

爱-热—固得-深似-幻月海/(那段快乐的时光)

……

赛拉艰难的继续歌唱

手-麻吃—还是-纯/(真让人难忘)……

被严如碧斩落在甲板上的金蛇居然还能动弹,有两条竟然咬到了路焜的手臂。他倒是希望所有的噬咬都发生在自己身上

“陛下!救救她吧——她还有我们的孩子啊……”

严如碧不敢再斩落赛拉头上的金蛇,因为那样会越来越多。她只能将所有的悲痛、愤怒发泄在甲板上,把甲板上的金蛇斩成肉泥。

“严姑娘,请你旋下我的头颅,这样或许还能保住我的残躯。玛雅女神,请救救我们的孩子!”

赛拉向严如碧和玛雅发出了最后的请求

“快啊!我坚持不住啦!这些金蛇吞噬完我的头颅后会变得更加强大,一旦吞噬掉我的,我的……身体,那——孩子,就,就真没……”

她的声音变得相当虚弱,生长的金蛇已开始啃噬她修长的玉颈。她猛然挥起双臂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拔开脸上的蛇群,将碧如春水的双眸剜了出来如同两颗晶莹剔透的绿珠,轻轻地抛向路焜……

玛雅缓缓向赛拉走去。

“不不不,你们不能听她的,她……”

沈织柔挥手将路焜劈晕,让这可怜的男人不再见到那肝肠尽断的一幕。

严如碧看到公输哥哥坚决的眼神,咬着牙以最快的速度撑开白伞——

白色的伞,洁白无瑕。

刺眼的亮光闪过,所有的金蛇也在赛拉高贵的头颅离开她躯体的那一刻灭亡。

“嗷——”梅德韦发出痛苦的嚎叫,被翠绿色小蛇咬过的手指瞬间变得漆黑,而且那黑色继续向手掌、手臂扩散。

“不——赛拉你这个狠毒的女人竟然敢反噬师尊。”

师其实很清楚这并非是赛拉的反噬,而是他自己种下的因。

“天啊!怎么会这样!”

梅德韦惊恐万状地望着天空。

天空中悬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是那么的光亮,银色的月光照亮了整个幻月海。

主神!主神降临!

师再也无心恋战,他甚至不敢再看一眼天上的明月,已经遭到法术的反噬,如果再把丑恶的行径暴露在主神面前……

那他的日子也算是到头啦。

“快撤!撤回西尔班。”梅德韦躲在船舱里发出颤抖的叫声。

师跑了,虾兵蟹将自然不再猖狂。

……

月亮!看——初五的夜空居然会出现满月。

严传旭收起大伞,因为在月亮升起之后所有的妖兽都不见了影踪。

“快!起帆——向船队靠拢。月亮升起的地方应该就是远航船队的位置。”

那月亮该不是元帅老表升起的吧。严传旭心中暗道。恐怕也只有他才有这样的神来之笔。

月亮就是公输孟启升起的,他放出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纯银机关鸟,在三百米的高空拼出一轮满月,然后远航船队把所有的灯光都集中射向了这轮圆月。尤其是照射灯雪亮的光柱经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纯银机关鸟反射出来,就像月光洒满幻月海。

如果仔细看还能隐约见到一缕血丝,那可是公输国王的鲜血,洒在了幻月海的夜空。

蓝星号正要扬帆加速,船舷外却有人高喊

“等,等,一下,等,咱们上来。”

四个浑身水淋淋的家伙爬过船舷摔倒在甲板上,大概是拼尽了身力气连玄铁刀也拿不稳啦,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

仔细一瞧原来是武先进,武先行,武田校和浅见隆。严传旭明白啦,这四个家伙肯定是跳到海里在和大章鱼等妖兽拼杀。

胡从问了句,海里再没人了吧。

武先进喘着粗气摇摇头

“没……”

胡从走到船尾举起手杖——西北风。

西北风呼啸而至,蓝星号如离弦之箭向着南方的满月飞驰而去。

第一七〇章 东月国

东月师约翰感觉今晚的幻月海注定不会平静,大量的妖兽在往月沙岛方向集结。梅德韦难道想动用他所有的力量,联合东洲船队向东月国发起进攻。

可事态的发展又完出乎约翰的预料,妖兽的攻击集中在了月沙岛附近海域,根本就没有超出对月海峡。但战况却是空前的激烈。

根据约翰的感知,战斗核心区域的海浪高度最高时应该超过百米,因为余波扩散至300千米外的小月半岛都有十几米高。那该是怎样惊心动魄的战斗啊?西洲可没有任何船只能够扛得住如此高的浪头。

即便是东方的远航船队也扛不住吧,约翰手里有“蓝级”大船的模型,上面还镌刻着

和谐共处,我们为探索与发展而来。

真的是这样吗?

最后当一轮满月照亮幻月海时,约翰和所有的东月法师都对月跪拜

主神啊!究竟发生了什么?您竟然在初五的夜晚展现出圣洁的貌。东月国可没有做任何冒犯神灵的举动。

明亮的满月足足映照了一个小时才消失,但约翰师整晚都惴惴不安,望着西边的幻月海不敢合眼。

集结在对月海峡东边的丹西皇家海军舰队同样遭受了狂涛的冲击,尽管他们距离战斗的核心区域超过80千米,但高达二三十米的涌浪令皇家海军损失惨重

五艘战舰被掀翻倾覆,十三艘战舰主龙骨折断,至于碰撞漏水的那就太多啦。

当然这还不算东月国那两艘老旧战船和三艘补给船。

东月国就一艘补给船硕果仅存,看到一轮满月升起吓得连夜逃回了亚特港。

丹西皇家海军舰队同样没敢停留,狼狈地向丹佛港逃去。

不过这倒是便宜了“红鬼费伦”这群海盗,他们在亚特海和幻月海交汇处的霍尔姆湾守株待兔,捡到不少皇家海军丢弃的物资还有落水的水兵和将领。其中就有海军中将派瑞德。

……

对月海峡的战斗也给远航船队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牺牲和失踪的人员共计三百七十七名;重伤的三百一十一名,基本都是缺胳膊断腿或是躯干骨折。他们中有士兵,水手和学员,伤亡人数超过五分之一。

更为关键的是十四个星灵矿石石球部丢失。

还有路焜最心爱的“碧波仙子”赛拉也香消玉殒。

10月6日,远航船队整天都待在月沙岛,公输孟启命船队降半旗向在昨晚的战斗中牺牲的士兵,水手,学员致哀。将他们的名字一一铭刻在高高的石碑上,树立在月沙岛。

公输孟启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雪恨!

但在综合分析船队目前的情况后国君元帅不得不做出暂时搁置对西洲各国发起攻击的决定。

首先,顷刻间放出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纯银机关鸟和为保存赛拉的残躯而设置的临时营养舱都消耗了不少的星灵。现在,玛雅手中仅存的星灵已难以支持战斗中的突发意外。

其次,战斗人员严重不足。远航船队的初衷是以探索发现和谐发展为目的,军团士兵只有六百人,其中还有三分之一的工兵,即便没有昨晚的战斗也无法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现在根本没有星灵矿石的线索。尽管梅德韦很有可能是整个事件的主谋,但星灵矿石未必就在他手中。维克多就和他走得很近,从理论上讲爵士院长会对矿石更感兴趣。而恒西也是昨日战斗的导火索。

在目标不确定的情况下,远航船队不可能在整个西洲面开战吧。

玛雅决定先和维克多院长联系,询问昨日发生的战事。如此重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玛雅对爵士院长仍抱有好感,觉得他能够开明的给出公正的答案。

下午四点过,维克多的答案没来,东月师约翰带着三艘补给船来啦。

最先发现东月船只的不是观察员,而是胡从。身为风系魔法的佼佼者,他在第一时间就感知到约翰的到来,因为东月人的风暴鸟在西洲是唯一的存在,它们浑身都散发出强烈的风元素,是风系法师的最爱。

公输孟启得知东月船只前来虽然敌我不明,但至少其是未参与昨晚战事的唯一国度,故而远航船队还是摆出了友好欢迎的态度。

因为同是风系法师,胡从与约翰虽无深交却彼此认识。约翰对古不从出现在东洲人的将领队列中感到极为惊讶,在东月师看来西洲马戏团的人都是梅德韦的属下,经过昨夜一战早已和东洲人势不两立。

可事实是马戏团仍然有人留在蓝色号上,并没有成为公输国王的阶下囚。

胡从先向约翰介绍了自己新的名字——“胡从”和新的身份——公输集团西洲负责人。然后再详细地讲述了昨晚的战斗历程。

约翰师听得是瞠目结舌,无比钦佩地向公输国王单膝下跪行大礼。

当他见到营养舱里浸泡着的“美杜莎”——赛拉时也是唏嘘不已,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马戏团会有人选择继续留在公输集团。因为公输国王能够给与他们更好的待遇和尊重,让他们明白战士和奴隶的区别。

路焜还在昏迷之中,安神医虽然控制住了金蛇的毒性但还没有找到针对性的解药,对此约翰倒是帮了大忙,他不单提供了金蛇的解药,三艘东月补给船还给远航船队送来了大量急需的药品,食物和淡水。

因为约翰从唯一一艘逃回亚特港的补给船上得到消息正是梅德韦邀约维克多联合丹西恒西共同对付东洲人的船队,因为他们的船上有火炮,单骑车等数不清的宝贝。至于公输国王用火炮征服西洲的野心,不过是梅德韦捏造的谎言,以唤起西洲各国同仇敌忾对抗侵略者。

约翰师对自己的愚昧和无知向公输国王表达了真诚的歉意,因为他确实曾相信了梅德韦散布的谎言,严阵以待准备抗击入侵者。

公输孟启接受了约翰的道歉,也再次重申了远航船队的目的

和谐共处,我们为探索与发展而来。

与约翰师的会见是愉快的,大大缓解了昨夜战事造成的忧伤情绪。约翰还承诺尽一切力量帮助公输国王搜寻失踪人员,这可是一项长时间的任务。同时约翰还表达出东月国与陈国结盟的意愿。

两国结盟可是大事,公输孟启没有立刻答复。毕竟才经历了一场惨烈而诡异的战斗,在陌生的地域与完陌生的妖兽。

不过在遥远的西洲能有个可靠的盟友是相当不错的选择,公输孟启表示会认真考虑结盟之事。

对于约翰提出的访问东月国都东户川的邀请公输孟启同意明天早上就前往。约翰非常高兴,决定留下来明天陪远航船队同行。

第一七一章 头颅的价值

这一夜东月师和公输国王进行了相当深入的交流,聊着聊着约翰忽然问起

“赛拉的身体在船上,那她的头颅去哪儿呢?”

巫念回答说

“遭到反噬的头颅太邪恶,当时就被抛入到幻月海里啦。”

约翰愣了下,他可以想像当时那惨烈的状况,抛入大海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有什么不对的吗?师。”巫念看出约翰的隐忧。

“哦,应该没什么,茫茫幻月海被梅德韦得到的可能性很渺茫的。”

“如果梅德韦得到会怎样?”巫念追问。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她对和梅德韦相关的事都很上心。

“额……如果梅德韦得到,我估计他会用水晶球把赛拉脑子里留存的东西部榨取出来。”

玛雅的竖瞳瞪得溜圆,她不相信塞蓝星球上能有这样的操作——从斩落的头颅里读取信息。

巫念却知道西洲法师很擅长水晶球的操作。

田点点愤愤地道

“早知道当时就……”她忽然说不下去了,在当时的情景下谁也不会想到把赛拉的头颅化作灰烬,即便想到也下不去手吧。

公输孟启沉声道

“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他也不知道赛拉的脑子里有多少关于公输集团的秘密。

……

就在公输孟启与东月师约翰讨论赛拉头颅的时候,维克多也在和梅德韦讨论星灵矿石的炼化。

“老朋友,这些石球确实很难处理,仅管我已经做了很多尝试,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甚至……甚至无法将它们剖开。”

听到维克多的诉苦,梅德韦不由得心中冷笑

连圣明的公输国王,睿智的玛雅女神都无法炼化的矿石当然不好办。若是好炼化哪里还轮得到你呢。

可脸上还得堆起笑容,以奉承的口吻说道

“哦,是有些困难啊。但应该难不倒充满智慧的院长阁下,何况皇家科学院还要那么多的优秀人才。等我的手好些就和阁下一起去伦特,共同研究炼化方法。”

现在还真的只能依靠维克多,因为他已经尝试过使用法术,但石球毫无反应。

维克多看着左手缠满绷带的梅德韦,心里很不是滋味。

昨晚的行动已令兰斯特·皮特子爵蹊跷丧命,皇家海军更是损失了二十多艘战船,连深得维利娅女王信赖和倚重的海军中将派瑞德也在混乱中失踪。女王大为震怒,对维克多撂下狠话

半个月内拿出切实可见的成果,否则就去幻月海底把皇家海军的损失捞回来。

皇家海军的损失是无论如何也捞不回来的。维克多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星灵矿石的炼化上,这得靠梅德韦的帮助,他们可是一丘之貉。

梅德韦当然也想尽快炼化矿石,原本“美杜莎”是他最好的一张牌,现在却没啦。尼克也是个胆小鬼居然想逃跑,如果此时还留在远航船队中多少也能得到些消息。比如,“美杜莎”的尸体,尤其是脑袋。

正在此时,侍卫进来通报说,赛若求见。

这个蠢娘们把昨晚的行动搞得一团糟,她来干什么。梅德韦本想挥手叫侍卫把她撵走,可忽然想到她是赛拉的母亲,她手里或许有赛拉遗留的特殊物品。

“让她进来吧。”

赛若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战败和失去女儿的双重打击让她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见维克多在场略微迟疑了下还是立马磕头觐见

“赛若拜见尊敬的师。赛若有重要的事情向师禀报。”

“你直接说吧。维克多院长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不必避嫌。”

“是。院长好。”赛若又向维克多鞠躬,然后说道

“师,昨晚的战事不利让海妖们感觉自身非常无能,所以恳请和师解除契约……”

“什么!”梅德韦腾地站立起来举起手中的法杖厉声道

“呵呵,怎么见到你女儿的反噬弄伤本尊的胳膊就想翻天了是吧。有本事你也自行了断,看看会不会令本尊受伤!”

“师请息怒。赛若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我,我们,是想用赛拉的头颅,换,换回海妖的自,自由……”赛若战战兢兢地回答。

“一颗被斩落的头颅,还……”梅德韦昂起头,轻蔑瞟了瞟跪在地上的海妖,却瞥见维克多急切的眼神,立马转变口气说

“你确定‘美杜莎’的头颅在你那儿?”

“师可以先看看再说,赛拉的脑子里或许有您需要的东西。您也知道,若是超过三十六小时那就什么都没啦。”

说完,赛若抬起头把眼睛瞪到最大,那也是一双碧波盈盈的美眸,此刻却渐渐虚化。

梅德韦凑上前去,他的神识已进入虚化的境界

……路,亲爱的。明天就是公输国王的生日啦,你们怎么这么晚还在忙活。

嗨,别提啦。嘘——这事可不能说,陛下偷偷提炼星灵矿石,被玛雅家主发现啦。

哦?陛下失败了吗?

也不算完失败,只是方法不够正确,获得率太低……

赛若闭上了双眼,梅德韦恨恨地收回神识,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赛若低下头,恭敬地回答说

“海妖们知道师本领高强,特意从赛拉的脑子里读取了这一段来晋献给师。如果师感兴趣就请解除契约吧,海妖已经没什么价值啦,我们的士兵在昨晚的战斗中几乎损失殆尽……”

“好啦!别装得可伶兮兮的。拿去吧——”梅德韦抬起法杖,从法杖的下端流出一段蓝莹莹的粘液。

赛若立马爬过去将蓝莹莹的粘液吸进嘴里,然后趴在地上画出一幅地图。她指着地图说

“尊敬的法师,赛拉的头颅就在这里。赛若告辞。”

梅德韦厌恶地挥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

“滚!”

等赛若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梅德韦爆发出喋喋怪笑

“嘿嘿哈哈,得来不费工夫。”法杖伸出将地上的地图吸了进去。

维克多仍面带疑虑问道

“你确定海妖不会耍花招?”

“那除非她们都不想活啦!幻月海永远都是我梅德韦说了算。走吧,院长阁下。让我们看看公输国王炼化星灵矿石的方式有多低劣,居然被他的仙女媳妇叫停啦。嘿嘿哈哈——”

……

第一七二章 “红鬼费伦”

10月7日早上6:30分公输孟启开启“扩音回荡”向远航船队发表了简短的演讲

“学员们,船员们,士兵们!早上好!这里是幻月海中的月沙岛,就在一天之前我们的远航船队在这片海域进行了一场堪称惨烈的战斗。”

“有的同学,朋友,兄弟,袍泽乃至爱人离我们而去,他们永远的留在了幻月海里,埋葬在了月沙岛上。让我们永远铭记他们的名字和这场战斗。”

“今天,我们要继续远航去完成既定的目标,也是逝者的目标。今后我们会带着他们的灵魂和理想一起航行!他们不会消逝,他们一直都是‘蓝色计划’的践行者。”

“现在,升起我们的旗帜,起航!”

“昂——”玛雅吹响螺号悠长的号声回荡在浩瀚的海面上,荡开薄雾迎来东方的朝阳。这只螺号是约翰师赠送给玛雅女神的礼物,据说可以驱除海上的阴霾,驱走海里的妖兽。

“红鬼费伦”可不是妖兽,他是凶悍的海盗。得知远航船队出发的消息他跃上“红色飓风号”船头,用极具煽动性的嗓音高喊道

“哎嘿!我说什么来着,东方的船队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们想通过亚特海逃回东方去。你们说——凶残的海盗会不会让他们过去?”

“不会!”

“当然不会!”

“我们是凶残的海盗啊——”

“抢光他们!扒光他们!”

“哎嘿——”

“那还愣着干嘛!都给老子干活去,谁敢慢吞吞的老子就踢他的屁股,直到把他踢到海里去!”费伦大吼道,得意地摘下头上的三角帽露出他标志性的一头红发。

这顶三角帽是皇家海军中将派瑞德的,现在已经成了费伦的战利品。派瑞德甚至把家族的徽章都送给了费伦,并以此承诺会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与他最大的帮助。

派瑞德可是和维利娅女王同族,费伦觉得这个承诺还有点意义,出来混的谁能保证没个意外呢。说不定哪天他醉倒在某个女人家里,而她该死的丈夫不是选择和他决斗而跑去通知皇家海军……

当然,这样的情况或许永远都不会发生。他的“红色飓风号”会一直纵横在西西海峡,在亚特海,幻月海,甚至去往遥远的东方。

临近中午,幻月海上的阳光变得耀眼而。远航船队已穿过对月海峡,即将驶出幻月海进入亚特海。

由于幻月海被西月和东月包围呈v字型封闭,而且处于赤道两侧高温令海水蒸发旺盛水中的盐度也较高,故幻月海水面低于西边的东升海和东边的亚特海,因此表层洋流从东西两侧流入幻月海,幻月海底层的密度流则沿着恒西版块向北流入东升海和西西海峡。

这样,当远航船队自西向东绕过“自由角”穿过北湾海峡时是顺风顺水,而现在要进入亚特海却是逆流而行。

费伦混迹此海域多年,自然对幻月海的洋流特性谙熟于胸。

他让比尔的“恶龙号”,汤姆的“冥王号”,带领着二十多艘海盗船散布在霍尔姆湾的北边,佯装成渔船打捞皇家海军破损的战船丢弃的物资。而他自己则率领“红色飓风号”,“海狼号”带领着二十多艘海盗船散布在霍尔姆湾的南边做着同样的事情。

就等着东方人的船队来到霍尔姆湾逆流减速之时,海盗船顺流冲出将其包围绞杀。费伦知道东方人的护航舰上有火炮,他要求所以的海盗船快速避开东方人船头的火炮,从侧面攻击展开接舷战。

这是一个致命的战术错误,费伦不知道护航舰的两舷是火炮比舰首要多十几倍呢。

约翰师当然也知道幻月海和亚特海交汇处的洋流特性,他向公输国王建议使用法术加上风暴鸟的作用让船队快速通过霍尔姆湾,因为两侧的渔船看上去都不像是善茬,更像是埋伏的海盗。

很有可能是凶悍的“红鬼费伦”。他们可是很擅长突袭,发起凶狠的接舷战。

公输孟启笑道

“那就让他们来吧!本王正需要一场胜利来提振船队的信心,同时也给那些觊觎远航船队的国家或是个人一记猛烈的回击。”

“至于接舷战嘛……呵呵,护航舰的两舷是火炮,一侧就有十二门火炮,还有两具船弩和一具弩炮。”

玛雅听说是海盗,立马就想起“幸运号”的遭遇来——干掉这帮混蛋!她早早地就以神灵的名义下令攻击。

由于是逆流而行,风也是逆风,进入霍尔姆湾后远航船队的船帆侧转到最大角度呈“z”字形航行,将两侧长时间的暴露出来。

费伦一看真乃天助我也!当即升起海盗旗率领所有海盗船冲杀出来,直扑远航船队两侧。“红色飓风”冲在了最前面,海盗旗上那一撮耀眼的红发和骷髅眼眶中喷出慑人的血光。

“是他——‘红鬼费伦’!”约翰大吼道,师此刻也露出慌乱的神色,因为他身边无论是法师还是风暴鸟都太少。而海盗船太多,密密麻麻的至少有五六十艘。

公输国王的决定更是人约翰肝颤——

落帆,抛锚,炮火准备,进入一千米内才开炮!

一千米!海盗船顺风顺水两三分钟就能突破,那还来得及吗!约翰焦急地望着公输国王,可后者却笑嘻嘻地蓝星号喊道

“三表哥,射落红毛海盗旗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好的!元帅。”严传旭高声回答,挺身立于蓝星号船艏亲自掌控船弩瞄准。

“1200米……1100米……”观察员在不停地报告海盗船距离。

“1000米——”

“嗖——”严传旭发射的触发火箭呼啸而出,四艘护航舰的舰首火炮也喷出满腔怒火,巨大的轰鸣响彻霍尔姆湾一直扩散到幻月海、亚特海。

“切!”费伦侧身回望他的红毛海盗旗已经变成了燃烧的破布。他挥起长刀朝向前方

“冲——额!”

前方护航舰干舷上的护板已打开,露出一排黑洞洞的炮口。

费伦终于看到死神的目光在黑洞洞的炮口凝视着他,“混蛋!”他发出惊恐的嚎叫。可他的叫喊在火炮的轰鸣中是那么的孱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空中飞舞

是要去天堂吗?我可没那份荣幸。最多是在天堂门口被狠狠的揍一顿,再打下地狱。妈的,额头还真的很疼,挨揍了吧。

他居然伸手摸了摸额头,帅气的红发少了一大片,手里满是红红的血液。

“混蛋!真他妈的厉害。我可怜的红毛,还有‘红色飓风号’都他妈的没啦……”

护航舰的子母炮可以每分钟5发,经过三轮轰击之后,冲得最靠近的海盗船也在四五百米之外被炸成了碎片。所有的海盗船无一幸存。

“呀——”

约翰师看得目瞪口呆,连他的风暴鸟也举起双翅掩着眼睛做出目不忍睹的表情。

至于吗,你可是风暴鸟中的王者——风暴之王。

“师,那个满头红毛的就是费伦吧。要不派出你的风暴之王把他抓起来。这家伙或许还有些用处,至少应该受到审判。”公输孟启一手拿着“千里镜”瞭望,一手用权杖指向前方。

约翰眯缝着眼仔细瞧了瞧,说

“对!就是这个混蛋。去吧,风暴之王,把那个红毛鬼抓住!”

风暴之王似乎很喜欢在这样的氛围中一显身手,高亢的唳啸声中巨大的双翅已经展开直奔那撮红毛飞去。

如果不是看到黑洞洞的炮口还散发出死神的目光,费伦还想挣扎一番,现在,只有乖乖地高举双手,任由暴风之王把他提拎到船上。

“你好,费伦船长。听说你很喜欢这个称呼,是吧。”

费伦打量着眼前这个手持权杖的少年他肯定就是传说中伟大的公输国王。

“扑通”费伦跪倒在地

“伟大的公输国王,能够成为您的俘虏是费伦的荣幸。其实我也是个喜欢大海和挑战的人,当然在挑战陛下的虎威中遭到惨败。我想伟大的国王可以饶恕像我这样的卑鄙之人,更显得您的宽厚和仁慈……”

公输孟启笑啦

“和豺狼讲仁慈那可是对自己的残忍。费伦船长,看来你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不不不,尊敬的国王,请您原谅一个卑鄙的偷袭者吧,他对您并未造成任何的伤害,而且他还可以把您的威名传播四海。”

“陛下,请不要相信这个卑鄙狡猾的家伙,他对待俘虏可不会仁慈。”约翰忍不住揭穿费伦的老底

“就在半个月前,他还在西西海峡劫持了‘约克号’商船,杀掉了十三个船员……”

“师说得对。可‘约克号’上有三百七十九人呢,那些听话的或是愿意交出赎金的人最后都得以存活。”费伦诡辩道。接着又眨眨眼睛说

“尊敬的国王陛下,费伦愿意向您支付赎金——高额的……或者是整个西洲最详细的航海图。”

“哈哈哈——”公输孟启大笑起来,心想这真是个有趣的海盗,如果他不是那么狡猾倒是可以考虑收降他。

“来人,先把这个红毛鬼关起来。本王想听听西洲人更多的声音,再来处置……”

“国王陛下,根据古老的海盗法则,作为俘虏可以有三天的谈判时间。”费伦开始耍无赖,拼命的高喊。

“是吗,那是海盗的法则。不是本王的法则。”公输孟启已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这个无赖。他问约翰

“师,这家伙对东月国祸害深吗?”

约翰一愣,仔细想了想说

“说真的,东月国比较贫穷,‘红鬼费伦’主要在西西海峡对丹西和恒西的贵族下手。但手段是很残忍的。”

“唔——”公输孟启点点头,说

“那就把消息放出去,说远航船队抓住了‘红鬼费伦’看看西洲人都有什么反应。本王也做一次开明的审判。”

第一七三章 赎 金

霍尔姆湾的战斗前后耽搁也就不到两个小时,压倒性的胜利令所有人信心倍增。

10月9日9:50分远航船队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持续航行终于抵达了东月国最大最繁华的港口——亚特港。

亚特港位于西经92°11′;北纬15°7′,距离东月国都东户川仅90公里,国王约瑟昨日就接到师约翰传来的消息,亲率王室成员,朝中群臣赶到亚特港恭迎东方的国王和他的船队。

船队则以绚丽的烟花和轰鸣的礼炮回应。暴风之王对空中绽放的烟花颇感兴趣,竟不听师的劝阻展翅飞了上去,结果被晃得眼花缭乱还烤焦了几处羽毛狼狈地坠落下来。

这情景引得吕蓓卡公主“咯咯”大笑,美丽的公主曾经的梦想就是能够拥有一只风暴鸟带着她飞上高空,可惜她缺乏法师的天分学不会风系法术也就无法得到风暴鸟。此刻看到暴风之王出糗,那是无比的开心。

整个东月国从国王到臣民也都非常开心。

因为公输国王赠送给他们大量的单骑车,三轮车,还有珍珠,可可粉等各种稀奇的礼物。更为重要的是

公输国王答应和东月国结盟。留下六百名公输集团的人帮助东月人建立钢铁厂,造船厂,建材厂等工业化工厂,这将让东月改变贫穷走向富裕。

约瑟国王对此感激不尽,他下令从东月王室到民间首批选拔一千名优秀人员跟随远航船队前往东方去学习工作。由此可见约瑟还是个开明的君主。

师约翰是第一个报名的,吕蓓卡公主也积极踊跃,她抓住负责接受名单的长公主元春就再也不肯撒手。两位年龄相近,身份相当的公主很快就达成默契的约定去东方,去陈国。

下午三点左右两条接踵而至的消息让公输孟启被迫取消了前往东月国都东户川的行程。

第一条消息来自丹西皇家海军——

致尊敬的公输国王据悉英明神武的国王陛下已在霍尔姆湾擒获罪大恶极的海盗头目——“红鬼费伦”。对此皇家海军乃至整个西洲都对陛下感激不尽,请允许我们向您表达崇高的敬意。维利娅女王也向您表示感谢。

鉴于海盗费伦曾对丹西国犯下的严重罪行,我们希望国王陛下能够将其交给皇家海军带到伦特进行审判。这也是女王陛下的意思。丹西民众都希望看到这个罪犯被送上绞刑架。

陛下您或许也想处置这个罪犯,但我们确实有着更加迫切的心情和愿望,为此特奉上一份皇家科学院最先进的蒸汽机结构及原理图献与陛下。

望陛下笑纳,请陛下理解并满足丹西国民的愿望。

丹西国民愿为陛下的远航船队祈福。祝陛下与王后幸福安康!

附带的《蒸汽机结构及原理图》画得很详细,尽管公输孟启还不能完懂得那些特殊的专用词汇,但凭着图画就已经能够明白八成以上。

图肯定是没问题的,现在的问题是他愿不愿意和皇家海军交换。

第二条消息是来自江都

仅管珠珠商行尽最大努力通过各种渠道向纪国,岳国输送粮食,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纪国群臣四处抱怨陈国的猪吃得都比纪国的官员们要好。他们的意图就是以粮食匮乏为借口,想趁公输国君远离大陆之机煽动民众发起对陈国的攻击。

陈国众臣都希望国君元帅尽快回去主持大局。毕竟这是元夏大陆遭遇的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各国的日子都很艰难。

穷则易变。

就这样,返航的问题成为远航船队的最大最紧迫的问题。

公输孟启与玛雅、巫念等核心人员商议后作出最终决定

同意和皇家海军交换,把海盗费伦交给丹西人。

成立公输海外(东月)集团,由胡从负责,朱红红、朱缤缤两位精明的朱家丫头协助他打理。将远航船队所有的工业品、商业品都卸在亚特港,交公输海外(东月)集团经营。

船队在亚特港进行面的检查维护添加食物和淡水补给,完成后即返航东洲。

费伦得知自己将被交给丹西皇家海军,脸上立马露出绝望的表情。不过他心里却已经打起算盘该动用派瑞德的承诺了。只是没想到竟来得这么快。

其实费伦不知道,皇家海军之所以愿意拿出套的《蒸汽机结构及原理图》与公输国王交换绝不是为了要审判他这个十恶不赦的海盗。

是因为维克多已经通过梅德韦对赛拉脑子的读取得到了火药和火炮的相关信息,爵士院长觉得这东西对皇家海军用处最大,但还需要一个胆大包天的实验者。而“红鬼费伦”被公输国王擒获的消息让皇家海军立马确定海盗费伦就是那个不错的“实验者”。因为曾他“勇敢”地向远航船队的火炮发起了冲锋。

派瑞德则极力支持这个交换,这正好可以兑现他给费伦的承诺。也免得日后“红鬼费伦”那混蛋再叽叽歪歪提出不可预知的荒唐的要求。

当然,公输孟启无法知道皇家海军的真实意图,蒸汽机才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标。不过他还是要求费伦交出一半的掠夺所得交给东月国作为赎金。

费伦对此大为不解,甚至表露出拒绝的意思反正到丹西也是要上绞刑架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很好。那就剜出费伦船长的一只眼睛,再斩掉一只胳膊,这样才更像海盗的样子。说不定丹西人会因此更加感谢本王。”公输孟启笑道。

“红鬼费伦”彻底屈服啦,他说出藏宝地点,向东月国支付了三万金币的赎金。

三万金币,在西洲可是笔巨大的财富,足足相当于东月国两年的财政收入。

公输孟启敲诈费伦的目的并非是贪恋金钱,他主要是想通过此举来测算西洲各国的贸易水平与财政实力,同时也不希望海盗的宝藏都落入到丹西人的手里。

因为一个愿意向胜利者支付赎金的俘虏同样也会贿赂丹西的审判者。

公输孟启觉得对费伦的敲诈还是太轻了,剩下的一半金帀很可能足够海盗船长行贿的。但没办法,东方国君金口玉言话已出口不能言而无信,与海盗交易也是要讲国际法则的。

而丹西人给公输孟启的印象非常不好,他们是和梅德韦沆瀣一气的家伙。

东月国王约瑟倒是个很识趣的人,公输国王给了他这么多的好处,甚至把十分之一的也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只银色机关鸟也送给了他。使得东月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升起主神的化身——银月亮。

约瑟当然会把最好的补给以最快的方式送到亚特港。至于装船的事就完不用约瑟国王操心,远航船队的每艘舰船上都有吊装设备,其速度远比东月人运送的速度要快许多。

第一七四章 “玛 雅”

10月12日9:00整,远航船队在国王约瑟和上万东月民众的欢送下驶出亚特港,开始了返回东方大陆的航程。

从8月20日于玛雅岛出发到10月12日离开亚特港,船队已经过了五十一天,航程一万三千多公里。

万里航程中收获颇丰云豆岛,黄叶岛,双足岛,泥煤岛等诸多岛屿将陈国的疆域从内陆拓展到天南海北跨越洲际。钢铁厂,橡胶厂,造船厂,“赤崖”铁矿等工业厂矿的建立也让陈国有了雄厚的经济基础。

当然,船队也经历了对月湾战斗,霍尔姆湾战斗,有惨烈的也有完胜的。这些都将成为每一个人的宝贵经历。

在船队驶出亚特港不久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赛拉的母亲赛若与其他多名海妖在海上向蓝色号发出呼唤,请求公输国王归还赛拉的残躯。

海妖们表示正是赛拉的头颅让她们得以摆脱梅德韦的控制。她们同时承诺半年后即可让赛拉的孩子出生,到时可以把孩子送还给孩子的父亲。

公输孟启当然不希望路焜每日面对着赛拉的残躯以泪洗面,经过耐心劝解路焜终于同意就赛拉和她腹中的孩子交给赛若。在路焜手里就只剩下两颗碧绿的翡翠心,还有心里的“碧波仙子”。

现在公输孟启终于确定星灵矿石落入到梅德韦和维克多手中,他们甚至能够压榨出赛拉记忆深处的东西。这真是最坏的结果。

可惜他却无暇去追回,并且玛雅也禁止他使用武力向西洲人追索星灵矿石。因为玛雅相信西洲人会以更先进的方式去炼化星灵,更文明地使用星灵的灵力,让塞蓝星球出现跨越式发展。

公输孟启无法认同玛雅的观点。以掠夺和盗窃得到的东西很难洗清罪恶的根本,放纵的神器很可能成为凶器。

因为他俩的分歧,回程由此而变得相当的乏味,远航船队几乎未做任何停留一味地向东航行。

船队唯一要做的两件事情就是每越过一个时区便将计时提前一小时;每发现一座岛屿便立上一块公输集团的石碑。

飞沙岛,阿良岛,三角岛,吴越岛,这些分布在北纬20°附近的无名岛屿都被远航船队测定方位给予命名,纳入公输集团囊中。

公输孟启的这一做法也被玛雅诟病,说他的占有过于强烈。星际矿工们虽然也标注命名新发现的区域,但他们从来不会把这些区域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公输孟启则回应要想屹立于雪山之巅把每一片雪花都掌控在手中就必须对每一片雪花打上烙印。

玛雅恨恨地骂他——奴隶主。

公输孟启笑道,那我也是你的奴隶。你才是真正的公输家主。

玛雅对他的冷笑话毫无反应,表情更加冰冷。

他俩的冷战连巫念和田点点都插不上话,因为两人的骨子里都是相当的执著,尤其在重大问题上的立场绝不会轻易改变。

一个月后即11月11日中午,远航船队终于在玛雅岛以西100公里的海域分道扬镳玛雅独自率蓝色号在“海安号”和“海定号”的护卫下向东回归玛雅岛;公输孟启则率领大队人马乘蓝星号携“海宁号”和“海静号”北上岱国滨城。

首次环球航行算不上完美,获得了《蒸汽机结构及原理图》也失去了星灵矿石;建立起摩南岛基地,但和玛雅闹得很不愉快。

总之,这是一次喜忧参半的行程,而且颇为漫长以致巫念从梦里醒来时显得非常疲惫和惆怅。

“怎么啦?”田点点握着巫念的手问。

巫念看看身边躺着的公输孟启,微微摇头说

“没事,就是感觉有点郁闷。你知道我可不喜欢把事情憋在心里,可这家伙倒好从西洲回来的途中一直和玛雅家主冷战。即使分别的时候也没个积极的表现。”

田点点也瞅着公输孟启瘪瘪嘴,她当时也在旁边很清楚状况,可惜真插不上嘴啊。

巫念拿过一个枕头让自己靠得舒服点,继续说

“这两人心里应该都窝着火吧。就连‘小姑’堵在滨城质问他‘为何带回个东桑嫂嫂’也被他劈头盖脑地凶回去啦。”

田点点一听这事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得笑出声来

“呵呵——那时他可凶啦,疾风暴雨似的。估计‘小姑’压根就没想到会遭遇如此情况,立马吃瘪仅抛下句‘我要休了公输世祯’就落荒而逃。”

“可她到现在也没休了大哥。倒是大哥和公输静香生了俩胖小子。唉——女人啊,真的挺难……”巫念发出长长的叹息。

田点点看着她凝视了半晌岔开话题说

“都快中午啦,这次该写个啥字呢?我都快抓破脑袋呢。”

巫念努力瞪了瞪眼,睡得太久眼皮好像变得愈发沉重。她果断地说道

“两个字——‘玛雅’!”

“玛雅?”田点点疑惑的重复了遍。

“对!就是‘玛雅’。她现在可是帝国的核心,‘小姑’都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要在摩南岛建玛雅神庙呢。”

田点点想了下,露出一丝苦笑。心道现在只怕也就这个名字才镇得住场啦。

“嗯,不错。辛苦你们啦……”

“你说什么?”巫念噌地坐起来望着田点点。

田点点一脸茫然望着巫念,问

“我没说话啊,明明是你在说‘嗯,不错。辛苦你们啦……’。对啦,你为什么要说‘你们’。”

巫念腾地跳了起来,大声道

“这话不是我说的!”她四下张望,后殿的这个房间不是谁都可以进得来的,安神医也早就出去了。

田点点也跟着站起身来,和巫念一样四下张望。她们俩都听到同一句话,肯定不可能是幻听。

“二位夫人啊,难道为夫的声音你们都听不出来吗……”

“啊——”田点点和巫念同时尖叫,叫声中两分惊诧七分惊喜更有一分是心酸。

然后两人猛地扑到床上

“混蛋!说你醒啦多久,却闷声不响害得别人担心!”

“你说你是不是一直在装睡,只有装睡的人才叫不醒!”

“你为什么要这样?”

“你知不知道每个人都操碎了心……”

“你骗我们……”

“你骗我们……”

可怜公输孟启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机会,被二位帝后摁在床上狂虐。

“天!你们俩疯啦吗!”沈织柔和严如碧听到二位帝后的尖叫声冲进来却瞧见她俩在——狂虐帝君!

“你们先出去,等我们教训完啦再叫你们!”巫念和田点点同时对沈织柔和严如碧下驱逐令。

沈、严二人看到已经坐起来的公输帝君衣衫不整正冲她俩挤眉弄眼呢。

妈呀——

沈、严二人吓得扭头就跑。

“他醒啦!”

“他真的醒啦吗!”

沈、严二人相互狠狠地掐了下,然后疼得呲牙咧嘴地傻笑。

安道然远远地看见后,像猫一样悄悄地转身准备溜走,这个时候可千万别惹这二位。以前就沈织柔一个克星,现在严如碧也算上啦。

“山羊胡子——你站住!”沈织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完啦,完啦。安道然心中暗暗叫苦,已不敢再挪动脚步否则沈织柔的千羽飘真的可能勒断他几块肋骨。

“你说,陛下什么时候醒来的?”

“就这一两天……”

“到底是一天还是两天!”

“两天。”

“很好。去吩咐亢厨子做最好的。”

“额!”安道然如释重负跑得比兔子还快,然后“砰”摔得绿豆眼骨碌碌转了大半天。跤是自己摔的,但沈织柔肯定是源头,这就是天生的克星。

“老实说,你什么时候醒的!或者根本就是装的!”巫念和田点点也在审问公输孟启。

“就这一两天……”

“到底是一天还是两天!”

“两天。准确地说是一天半,就是在你们俩决定写‘元’字之后。”

“你确定?”

“嗯,因为点点用金针刺了我的脖子。”

田点点又摸出两根金针来,得意地说

“那是刺的风府穴,要不再来一下,让你更清醒些。”

公输孟启连忙惊叫

“不用,不用啦!老婆……”

巫念横了他一眼,看样子不像是假装的。一脸严肃地追问道

“那你为何还要继续假装?”

公输孟启挠挠头,说

“那时还确实有点儿晕乎乎的,感觉有必要再把思绪整理下。我应该是昏迷了一个多月吧。”

“整整三十七天。不,算上今天是第三十八天!”田点点拿着金针比划道。

巫念忽然正色道

“好啦,别扯多了。说正事,你想了一整天应该清楚目前的情况吧,帝国的处境非常危急。”

公输孟启点点头

“所以,‘玛雅’这两个字还得写。只有让玛雅家主亲自参与到战争中来,从而摒弃她想跨越战争直接跃进高级文明的观念,我们才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田点点反复了好几次才把他这句拗口的话捋顺,搞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巫念沉思半晌,幽幽道

“你真是个残忍的家伙,非得把她拉下水。那你呢?还继续装睡?”

“当然不!我们要一起战斗!”公输孟启将二位夫人紧紧搂住。夸赞道

“二位夫人确实高明!从多出‘点点’的‘念’字开始,到‘玛雅’二字压轴收官,能得三位媳妇如此贤德睿智,为夫这一辈子真乃三生有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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