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陪嫁 - xp1024.com
《公子陪嫁》


楔子:

凉夜,古色古香的闺房中弥漫着馥郁的香气。

好香啊……好像身入万花丛中,铺天盖地,芬芳馥郁,香的全身都懒洋洋的,好像要醉去。步曼舞纯粹是被这种高浓度的花香熏醒的,她皱了皱鼻子,懒洋洋的张开了眼睛。可是张开之后,周围仍是一片黑暗。

奇怪,怎么这么黑?小夜灯坏了?她一时有点儿摸不清状况,迷迷糊糊的想爬起来瞧瞧,但却全身酸软,连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只有脑袋火辣辣的涨痛。手足肌肤,触到的衣料都出奇的软滑,舒适的让人想要叹息。

这么黑,这么香……一定是梦吧?步曼舞张开嘴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正要重新闭上眼睛,忽然没来由的一个激灵,眼前飞快的掠过白天的零星片断,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又赶紧抑住呼吸,拼命眨眼睛东张西望。

眼睛慢慢的适应了那黑暗,可以依稀看到方方的窗子,房间中似乎还有些桌椅……躺着角度有限,能看到的地方也有限,正在努力的转着眼睛,忽然窗格极轻的吱哑一声,有人翻身跳了进来。

这居然是一个人,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目,身材却是修长挺拔。借了那半开的窗子透进的天光,依稀可以看到,他熟门熟路的移过木凳,把手里绸缎样的东西挂到房梁上,慢条斯理的打了一个结……然后,把下巴放进了那个绳圈,轻轻一绷。

这情形好像在哪儿见过?吊死鬼?啊!

步曼舞用力咬了唇,抑了那声惊喘。这是人,还是鬼?他想干什么?下一秒,他会不会就把头放进绳圈,哗啦啦垂下一条血淋淋的长舌头?

他又略微调节了一下绳子长度,似乎觉得满意,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落地轻悄无声。步曼舞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直到他缓步走到床边,似乎带过幽凉的风。

她本能的想要向里缩,却动弹不得,她挣扎着想说话,却发不出半个音节,那人的手臂抄过来,扶起了床上的她,步曼舞惊吓之下,全身发软。他的动作却始终从容优雅,弯了腰帮她穿好鞋子,甚至还细心的帮她整理头发衣襟,冰凉的指尖掠过她的鬓边……他把她抱了起来,怀抱带着天然的温存。

步曼舞微觉疑惑,忍不住想去看他的脸,他却轻巧的换了下手,将她转了个方向。下一秒,他抱着她踏上了凳子,一只冰凉光滑的手扶正了她的下巴,轻轻送出,然后步曼舞整个人,就这么悬在了房梁上…

第01章:掷果盈车今安在

“姐妹们,我好像失恋了……”

“呃?好像?”

步曼舞讪讪的合上手机,“是啊。”

闺蜜1号掩口打个哈欠,“没事没事,现在流行失恋,失恋比打喷嚏还平常。今天飞掉一个男人,明天就会有一打男人扑上来。来来来,喝杯咖啡,继续战斗。”一边说,一把随手把杯子推过来。

步曼舞有点儿苦笑,接过了杯子,微热,苦苦的香,几乎是自言自语,她轻声道:“分手也好……我真的累了,分手了,他回头,我同意了,然后再分手,再回头,我又同意了,然后……

闺蜜2号拍案而起,“什么!!!搞了半天原来还是那个败类!我说你怎么整天遮遮掩掩,让我说你什么好……气死我了,这种男人早该飞掉了!”

步曼舞只觉心里一抽,放开杯子倚回靠背,眼里迅速潮湿。为什么已经决定要放手,可是,这“败类”两个字,仍是让人觉得刺耳……她迅速垂下眼睫,努力吸气,然后耸耸肩:“算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闺蜜3号跳了起来,指头准确的指到她的鼻子:“幸个屁!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他就是看准了你好欺负,想要他就去拼去争,要不起就赶紧飞掉,大家都很忙,没人陪他玩爱情游戏……”

不是不明白,只不过做不到。在泪水掉下来之前,步曼舞推杯而出,几步跑到街上,迎面的风微凉,脸上竟是干干的,在大街上站定了,轻轻的闭上眼睛。想一想,那张曾让人魂牵梦萦的面容,原来也只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没啥了不起。

是真的,真的已经决定放弃,真的厌倦了,决定放手,否则,不会告诉任何人,原来我爱的,原来是这样的一个,败类……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却只收获伤心,幸好又被抛弃了,又自由了……这一次,不会再回头,绝不会……

步曼舞摔摔头,努力的挺直背,大步向前走,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心里习惯的给自己打气,我仍然是这般美貌,我的青春这般娇娆,我的脸蛋好像那路边的红苹果……完全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当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蹲下身,开始在路边的苹果摊儿上,无意识的挑肥拣瘦。

“哎哎,多买点水果吃,别老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句话,他常说,可是每次的水果,洗好削好切好,然后,全都被他吃掉……步曼舞正习惯性的走神,忽然听到有人尖叫了一声,转头时,一个女人正撕扯着另一个女人的头发,两人展开激烈PK。她正了无心绪,瞥了一眼,立刻回头再挑,那个卖水果的女人却充分发挥了女人的八卦本能,兴奋的站起身来,看的目不转晴,脸上的神情随战况变幻,投入之极。

步曼舞挑了几个,不耐烦再挑,叫了她两声,她都充耳不闻,她只得回过头来,恰好看到其中一个女人挣出身来,披头散发的哭,一边指着畏畏缩缩的躲在不远处的一个男人:“你自己说,多少次了?你一次一次,不是这个,就是那个,然后再跪着我哭,我原谅了你多少次……”随哭随数落,伤心至极。

步曼舞听的一怔。

一次一次,我原谅了你多少次?***,这个世界男人怎么都这样?忽然便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抄起一个最大的苹果就砸了过去,大声道:“这种男人就该死!”咣的一声,正中目标,那男人痛呼一声,捂着头怔怔看着步曼舞,不知为什么,这会儿她瞧见这种油头粉面的男人就来气,抄起苹果继续扔,左右开弓,噼里啪啦,扔的那叫个痛快。

有十几秒的时间内,所有人都傻眼,看着路见不平的步大侠咬牙切齿的扔苹果,若是被闺蜜们看到她这突来的强悍,大概也会大跌眼镜。卖苹果的女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叫,这尖叫唤醒了那个男人,那男人顿时骂骂咧咧,拣起苹果就扔了回来。

步曼舞看着那男人头上突生的大包,心里说不出的痛快,看那女人急慌慌的要收拾,赶紧把车子一扯,边扯边继续飞快的扔。另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加入扔苹果大军,然后是第三个,迅速形成几人混战的局面,她也顾不上看对面扔过来的是谁,只是本能的捞一个扔出,捞一个扔出,身上处处中弹,头脑也一片混乱……没来由的,眼前忽然一花……

……………………

用力摇头,摇掉那阵晕眩,定晴一看,人山人海,果山果海……

天哪,这JP男的同盟也太强大了吧!步曼舞瞠目结舌,第一反应居然是要抱头鼠窜,五颜六色的水果铺天盖地,几乎在她的面前组成一张果网,噼里啪啦的砸过来。她有点畏缩,可是转念之间,还是硬着头皮挺起了xiōng膛。在她终于忍无可忍的捡起一只掷出,恰巧砸中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后,场面趋于沸腾。

此时双方实力悬殊,步曼舞双拳难敌百手,可还是奋力的拣呀拣,扔呀扔,咬紧牙关气急败坏,每当砸中一个,她都会大声欢呼,却从来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反复数次之后,步曼舞这才发现,场外的欢呼声比她的声音大的多,简直就是欢声雷动,她渺小的欢呼,完全淹没在里面。

步曼舞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一点儿不对劲。这些人穿的衣服,好像都很绫罗绸缎,宽袍大袖,重重复重重……可这些人的脸上的神情,完全是粉丝追星,激动加亢奋……

她慢慢的停下了手,完全摸不着头脑,脑袋侧方,疼的发晕,上手摸摸,还没等挨到,就是嗖的一溜儿灼痛,她的腰腿,全被埋在水果堆里,动弹不得。步曼舞怔怔的东张西望,这是怎么回事啊,太诡异了。天哪天哪,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各色水果雨点儿般的落在她的脸上身上,把她迅速从遥想中砸醒。老虎不发威你们当我是病猫呀!我已经礼让三先你们还没完了是吧,步曼舞也来不及多想,嗖嗖嗖,继续反击,她的手忽然摸到了一个冷硬的苹果,却是重的出奇,一时竟没能拿住,飞快的滑到了车厢一角。

那哪是苹果啊,分明是个穿了苹果外衣的石头……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真苹果也能砸死个活人,何况是石头苹果……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儿。步曼舞的半边脑袋疼的直发蒙,思维也是一片空白,却勉强推开身周的水果,划浆似的向那个石头苹果走去,手指刚刚摸到那个苹果,额上忽然便飞来重重的一击,她只觉脑袋一涨一热,便身不由已的向那水果堆中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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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似此星辰非昨夜

步曼舞心里发出无声的呐喊……

不要,不要!我不要死!苹果大战被人丢了个石头,现在夜半人初醒,立刻被人毫不客气的挂在上吊绳上……

似乎全身的血脉一瞬间冲到了头上,连头发丝都充血爆破,喉口被用力抽紧,xiōng口的气息迅速排空……步曼舞的脸迅速红涨,然后慢慢变乌,咬紧牙关想让自己清醒,却早被自己的重量坠成昏沉的一团,徒劳的在空中摇摆,拼尽全力也够不到咫尺之隔的长绸。

不要不要,我不甘心,我不要死!

她拼尽全力挣扎,身体钟摆一样晃荡,却发现全身都动不了分毫,那绳圈迅速陷入她的肌肤,冷冷的深入,好像要把脑袋与身体生生分离。气息呼出了却吸不进,她难受的只想将自己撕碎,肩膀却像瘫痪了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手臂。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步曼舞的神志已经开始模糊,却仍是本能的用尽全力挣扎,大概是危险潜发了潜能,她居然挣扎出了一丁点力气,身子在空中剧烈摇晃了一下。本来就没有穿稳的鞋子,忽然离脚飞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静夜中,极是清脆。

遥遥的,似乎有人说了句什么,她却已经分辩不出。像是弦已经拉满,忽然便是一松……脑海中忽然滑过一个闪念,原来,死也并不会痛苦太久……那么,为何还要如此苦苦挣扎……

木窗被人一掌拍开,有人弹身进来,一眼看到,立刻挥掌斩出,然后轻啸出声。

绳圈断了,她重重的落到地上,犹存一线意识,手足四肢微微痉挛颤抖。不断有人冲进房来,她只觉耳边嘈杂,有人拼命摇晃她的身体,有人拼命拍她的xiōng口,拍她的背,步曼舞努力张大嘴巴,难受的只想呼出一口气,气息却像在喉口哽住,越是想要喘息,越是憋闷至极,挣扎良久,终于再度失去了意志。

……………………

幸好这一次,睡的并不太久。睁开眼睛时,居然是满室的阳光,满目的绮丽。有人趋近身来,轻声道:“小姐!”

步曼舞猛然张大了眼睛,忽然有了一点真实感,缓缓的吸了一口气,很努力,很努力的去看那丫环身上古色古香的衣裙,有很久,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睁眼见丫环,这是穿越的标准戏码……

可是……我没车祸没坠机没拣古董……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步曼舞喘了一声,再喘一声,眼睁睁的看着那丫环。她只觉心脏像是已经停跳,却不敢大吼,就算这是一个梦,也不敢在梦中吼出来……她舔了舔干枯的唇,艰难的开口,道:“你……”

这个字在她心里,也已经在她喉头,可是,她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步曼舞咽了咽唾沫,再度尝试着发出一个音节,却仍是发不出。她愣了许久,忽然想要苦笑,是谁跟我开这么残酷的玩笑?

那丫环神情温宛,柔柔的道:“小姐,你喝口茶吧!”

她下意识的瞬了瞬眼睛,丫环便继续问:“要不然喝点粥?”

步曼舞无奈,只好继续瞬眼睛,丫环研究她的脖子,很痛惜的继续自说自话:“粥也要稀点儿才行,肿成这样,咽的下去吗?”

汗啊……这句话放在这会儿,实在太有喜感,步曼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愣了愣,道:“小姐,你怎么了?”

平素敏捷的头脑像是生锈了一样。事实证明,再豁达的人,在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时,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做到冷静。步曼舞抿紧了唇,有些烦燥的对她眨眼睛,丫环傻傻的看着她,手足无措,犹豫了一下,便奔到门边,打开门对着外面叫:“听竹,快请大夫过来,小姐醒了。”

只不过是片刻之间,门便被人重新打开,一个穿着单薄长衫的老头急匆匆的进来,步曼舞急侧过目光看他,忽然从她的床边飞快的窜出一个青色劲装的男子,几步迎了上去。那老头很配合的张开手臂,那男子便在他的xiōng间腰间,袖中膝上,飞快的摸了一遍。

这是什么状况?搜身?步曼舞有些惊愕,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了自己的想法。

那劲装男子已经退身回来,那大夫微弯着腰,急急上前几步,在床前单膝跪了下来,把手指放在步曼舞的腕上。少顷,他缓缓的道:“大小姐身子已无大碍,只是经络窒滞,血脉不通,可用热水沐浴,活血通络,多则三日,少则两日,必能行动自如。”

晕,洗澡能治全身不遂,这倒是头一次听说。那丫环想来也觉得不靠谱,问道:“没有更好的法子么?”

那大夫始终低着头,声音也甚是恭敬,道:“若是想要快些恢复,小人可用针疚导引,最多两三个时辰,便可以痊愈。“

“针疚?”那丫环迟疑了一下,她傻傻的拿手指做出针刺的样子,问道:“这样么?”

那大夫点头,丫环的表情分明在说“这事儿有点悬”,她俯身向步曼舞请示,小小声的:“我去问问公子可好?”

公子?步曼舞还完全弄不清楚状况,又不能不答,只得含糊的哼了一声,那丫环视她这一声为同意,转身便去了。

室中瞬时便是一静,步曼舞略觉不安,想开口让那大夫起来,却开不得口,那刚刚动手搜身的劲装男子,似乎也正站在她的床头,室中一时鸦雀无声,步曼舞只觉头又疼了起来,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这一哼声,只不过是她下意识的抒发苦闷,谁知声音方起,身前青影一晃,那大夫已经破空飞出,撞在墙上,痛呼出来。步曼舞愣了一下,那劲装男子已经扑到床边,沉声道:“怎么了?”

这……警惕性也太高了吧!步曼舞有点儿发傻,怔怔的抬着眼,对面的目光是十足的冷,像一把出鞘的刀。她想说我没事,张了嘴,却只能啊啊两声,那男子皱了皱眉,目光迅速在她的身上滑过,目光犀利的几乎可以穿透薄被,然后回了身把那大夫拎了回来,道:“她不能说话。”

那大夫的神情安然认命,被踢飞似乎也没有什么怨怼,默默的重新跪好,听了这话,也不惊讶,又把手指放到步曼舞的腕上,略略眯起眼睛。

步曼舞抿了唇看他,她其实一直不认为把脉能把出什么门道来,却见那大夫略一挑眉,缓缓的跪高了一些,道:“请大小姐试着说一句话。”一边说着,便把目光略略移了上来,步曼舞于是:“啊……啊……”

他又跪回去,把手按在她的脉上,隔了一会儿,又换了一只手来把,轻轻重重的按了许久,才慢条斯理的道:“照理不应如此,小人也不太清楚究竟为何,要回去细细推详一下。”

我就知道……步曼舞无声的叹口气,她不能点头摇头,不能说话,只能嗯了一声,那大夫便收回手,放在自己膝上,端端正正的跪着。室中又安静起来。她沉默的转回目光,眼睛上方的纱帐是富丽堂皇的深粉,还饰着华美的金球翠线,似乎绕成一个凤凰的图样。

没有人能这么大手笔,开这么逼真的玩笑。先是掷果,后是上吊……这又是小姐,又是公子,又是看病,又是搜身……着实让人应接不暇,来不及去想……直到此时,这片刻的安静中,步曼舞才悲哀的相信,是真的穿越了……真的。

穿越,不符合科学,却符合真相……

第03章:此时此夜难为情

先前的丫环推开了门,喜道:“公子来了!”那口吻就好像在说某某终于有救了似的,步曼舞心里一动,赶紧侧目去看,门前已经缓步走进一个男子,修长的身影遮住了门外的阳光。

呃?她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床边那个劲装男子已经疾步迎上,却只是迎上,并没像对待老头一样伸手搜身。那男子便在门前,张了臂,略略转了一个圈,以示无它,拂了拂袖,走了过来。

步曼舞抬了眼看着他。

他并没有帅的惊天动地。这是她的第一感觉。幸好,她不是花痴,而且……俗话说,饱暖方思*。这会儿,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命还保不齐,她实在没心思关心这人的长相,只希望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跟现在这个身体有什么关系,等等……

他缓步走到床前,那大夫起身让开,他便把指按在了步曼舞的脉上,指尖微凉,按下去的力道不轻不重。

其实……这人长的还可以,眉宇秀挺,眼帘微垂,神情安宁沉静,薄薄的唇带着天然的弧度,含着一丝很大叔的亲切微笑,看起来很善良,很像好人……他略略沉吟,然后温言道:“你们先出去。”

他人虽斯文,倒似乎甚有威势,那大夫立刻躬身退出,那丫环本就站在门前,立刻也退了出去,那个青衣劲装的男子,在床前犹豫了一下,缓缓的倒退几步,也退了出去。

他便抬了眼,眸光十分清澄,温文尔雅的道:“小姐,失礼了。”

他的声音带着天然的温柔,简直余音绕梁……步曼舞顿时便觉得他顺眼了好些,嗯,她是美音控……不对不对,他叫她小姐?这到底是啥关系?这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仆人啊!

步曼舞正皱眉,却觉身上一凉,他已经伸手掀开了她身上的绵被,然后去解她身上的衣服,修长的手指十分灵活。她大吃了一惊,急抬眼看他,他的神情仍是宁定,绝对不似有什么邪念。好像现在做的事情,理所当然之极,这个时代,男女无别么?

裸露的颈窝似乎已经接触到了空气,他的手指仍是从从容容的向下,步曼舞背上忽然一凛,昨天晚上……昨天晚上那个人,也有一双这么修长的手指……她立刻惊喘了一下,他似乎觉的讶异,抬了眼看她,眸光真纯无辜,他温言道:“不用怕,很快就好了。”

他的指尖走下去,在堪堪到那个比较关键的位置前终于停住,xiōng口的肌肤停留着他冰凉的指尖,步曼舞咬紧了嘴唇,仍是不能不惊恐,却觉他用力的按了下去,周身忽然一阵奇酸,好像连骨头都酥了,她不由自主的呻吟了一声,下一秒,他已经收了手,随手掩好了她的衣襟,盖好被子,退了一步,道:“好了。”

步曼舞急速的喘了几口气,惊魂未定,他仍垂着眼帘,略提高了声音,道:“青梅!”

青衣劲装的男子飞快的闪身进来,那丫环也应声而入,急步走到床前,伸头问道:“小姐,可好了?”原来她的名字叫青梅。步曼舞瞪着她,她眨巴眨巴眼睛,又道:“还是不能动么?”

呃?步曼舞略略回神,试着活动手指,努力了一下,居然略略抬起了指尖,可是全身仍酸软不堪,就好像连轴加班好几天,累死累活连半根手指都不想动一样。可是不想动与不能动的感觉,毕竟不同,她心里一喜,赶紧艰难的向上爬,在青梅的帮助之下,终于坐直了身子。

那人的神情仍是温文尔雅,道:“小姐,要全然恢复,只怕还要略等两天。”

虽然有地心引力,点头仍是费力,步曼舞于是只嗯一声,他折了折袖,道:“若没有别的吩咐,公子泽告退了。”

哦?步曼舞眨一下眼睛,头脑飞速运转,汲取所有有用的材料。他自称公子泽?这好像是一个官衔?不不,不对,会不会像那种蔑片相公?门客?咳咳,面首?

青梅道:“小姐不能说话!”

公子泽点点头,神情波澜不惊:“咽喉淤血严重,自然是不能说的。假以时日,慢慢会好。”

那青衣劲装的男子沉声道:“要多久?”

公子泽的声音不疾不徐,道:“总须十几日。”

那男子立刻皱眉,道:“那怎么行?”

公子泽答道:“祭天祈福的仪式已经过了,小姐纵然行动不怎么灵便,不能说话,也于事无碍。”那男子沉吟了一下,便退了下去。

公子泽重又向步曼舞折袖,道:“小姐好好休息,公子泽告退了。”她嗯了一声,他便转身退了出去,轻轻的带上了门。

情况好像很纷乱……步曼舞有点儿头大,看看杵在床边的那个木桩子,再看看面前的青梅。青梅端过一碗水,拿勺子喂给她,居然还是加了糖的,一边喂,一边唠唠叨叨,身子先还是挨着,又慢慢变成倚靠,重的要命。

照常理推测,贴身丫环的唠叨,是收集材料的最有利方式,所以步曼舞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认认真真的听。

她说:“小姐你怎么可以想不开……你把青梅吓死了……”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青梅都要心疼死了……”

“小姐,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青梅也不想活了……”

“小姐,青梅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步曼舞极度无语,青梅大姐,I服了YOU!唠叨了这么久,居然连一丁点儿有用的信息也没透露出来,反反复复,颠三倒四,只有这几句话。总结出来,第一,我不该上吊;第二,我不该吓她;第三,死也不要选上吊嘛,上完会很难看;第四,我不管怎么死,一定要带着她去,她誓做我的鬼……

天哪!步曼舞的身体仍是酸的酸,痛的痛,耐心迅速消耗殆尽,用力的闭上眼睛,青梅居然仍在耳边魔音穿脑,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一定是超级好脾气,否则,怎么受得了这么长舌的丫环。

我需要时间思考,需要安静来细细理清这局面……青梅大姐,你就饶了我吧……步曼舞于是重重的哼了几声,有点儿抑不住的浮燥。可是青梅显然不是个识趣的丫环,她很快的俯过来:“小姐,要喝水?”

刚喝过好不好!抓狂,勉强的摇了摇头,她拿着帕子在步曼舞肿胀的脖子上东按西按,一边喃喃的道:“都要出嫁的人了,也不晓得自家保重些,唉……”

出嫁?步曼舞心头一惊,猛然张开了眼睛,她吓了一跳,赶紧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提不提……”一边说着,目光向床前方一瞥一收,不知看到了什么,人立刻便畏缩了些,道:“小姐,青梅帮你绞个热帕子来!”爬下床溜溜的去了。

她看到了谁?那个青衣劲装的男子?他就站在床头,却安静的像空气,连呼吸之声都听不到,在步曼舞的角度,完全看不到他的存在。他究竟是什么人?贴身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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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夜半佳宴自惊魂

后脑勺没长眼睛,看不到他在做什么,虽然步曼舞努力想让自己忘记有这么个人在,可是,心里总还是有点儿发毛。

这儿似乎就是昨晚那个房间,不过古代的房间,好像本来就都差不多。她心里仍旧后怕的要死,没胆子去看房梁,只好先穷尽视线所及,打量这个房间。

这房间并不小,可是,格局很奇怪,步曼舞所在的这张床,居然是正对着房门的,连个屏风都没有。从这几人出出进进的瞥眼中,那房门外分明就是院落,也没有什么内室外室之分。在房间的右边,能看到一个侧房的门,左边有没有房间,转不动脑袋,看不到,就不知道了。

青梅一直没进来,那人又十分安静,本来很适宜于思考,可是……步曼舞不安的扭了扭身子,脸孔涨红……她发现有件事情蛮糟糕,那就是……她想嘘嘘了,感觉还蛮强烈……囧极……步曼舞咬紧了唇,努力东想西想,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嗯,据了解武侠世界的美女们都是只吃喝不那啥的,可见这不是在武侠世界……

嗯,可是那个公子泽的治病方式倒是奇怪,治全身不遂顺便吃豆腐……不过指头一按就好了,感觉好像点穴哦!

嗯,还有什么?出嫁?嫁谁?

不行了不行了想不下去了,情形越是不利,感觉似乎就越急迫些,步曼舞简直欲哭无泪,犹豫着是不是叫一下那个青衣保镖,可是实在很囧,于是努力再想再想,习惯性的开始做白日梦……

(青梅从房门口冉冉而来,巧笑倩兮的问:小姐要喝水吗?嗯……嗯……青梅忽然吸吸鼻子,一掀被子,大叫一声,哇,小姐尿床啦!囧囧囧……史上无敌之囧。)

算了,豁出去了,总比当真在床上画了地图好些。步曼舞眼一闭心一横,哼哼了几声,青衣保镖嗖的一下就跳到了面前,道:“怎么了?”

步曼舞于是开始艰难的对他使眼色,挑眉毛,挤眼睛……她不知传说中“会说话的眼睛”是什么样子,不过,真的觉得自己已经很卖力了,面前的眼睛仍旧十足冷静,直直的看着她,脸上没有半丝表情,步曼舞简直想哭,他眼神中忽然一跳,了然似的点了点头,走到门口道:“青梅。”

青梅从不远处连跑带跳的赶过来,一迭声的道:“小姐怎么了怎么了?”

他镇定的说:“她内急。”

步曼舞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虽然人有三急,不过,为什么会让人感觉颜面尽失?尤其他说完之后,神色如常的站回床头,而青梅立刻跑过来,连扶带抱的把人弄到床后,床后有一个传说中的马桶,居然像一个椅子的样子。这儿小河流水哗啦啦,眼前站着一人眼睁睁看着,几步之外还杵着一人静悄悄听着……晕,从此没脸见人了。

被羞耻心一打压,步曼舞反觉得放开了些,既来之,则安之,好赖听天由命呗!这次躺回床上,再不胡思乱想,横下一条心,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时天居然已经黑了,她刚喘了一口气,已经有道风嗖的卷过来,道:“要叫青梅吗?”

黑暗中,他的身影模糊不清,步曼舞姑且在枕上摇头,眼前无声无息,他似乎已经退了下去。

保镖不用睡觉么?连晚上都在房间里杵着?那昨天晚上他去哪儿了?步曼舞摇摇头,摇掉自己无谓的猜想,试着活动手腕身体,似乎比白天略觉灵便,但距离活动自如,还差的远,努力抬了手,摸一摸自己的脸,摸到肿胀的一团,触手木木的痛,上吊果然不是一个寻死的好方式。

醒了,一时便睡不着,脑子里一片空白,连一丝头绪都抓不到。一天没吃什么,饥肠辘辘,叽叽咕咕的叫了几声,步曼舞正想要叹气,眼前忽然有个声音道:“要叫青梅么?”

呃?她吓了大大的一跳,他一直在面前么?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嗯了一声,他的脚步声走前几步,略略跌足,接着,便有一个女子声音嘤咛一声,含混不清。原来青梅就睡在床前的地面上。

极轻的嚓的一声响过,房间中亮起了一盏烛,接着,又是一盏,青衣保镖随即又站回床头,无声无息。青梅揉着眼睛走过来,一边打哈欠一边道:“小姐,内急么?”

步曼舞赶紧摇摇头,青梅又问:“哪里不舒服了?”

青梅好像只会问这一句……步曼舞于是无语,那青衣保镖淡淡的道:“她饿了。”

“哦!”青梅恍然大悟:“我下午熬了鸡汤,小火焖着呢,我去端。”

晕,不要喝汤,下午还没囧够么?步曼舞赶紧连眨眼睛带摇头,青梅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披衣就出去了,没多大会儿就捧进一个托盘,盘中四样,一碗鸡汤,一碗稀粥,一碗黄黄的参茶模样的东西,一碗小咸菜。

青衣保镖飞快的闪身过来,从袖子里拿出一根银针,在那四样中逐一插过,然后对着烛光细细看了一番,对青梅点点头,青梅就把托盘放到床上,捧了那碗鸡汤,凑到她的唇边:“小姐,趁热喝吧!”

不要,步曼舞坚定摇头,悄悄拿手按着胃。其实她这会儿,真的很口渴,嘴唇都干巴巴的,可是,在行动能自如之前,流质,一定要少沾。青梅了解似的哦一声,又去捧那稀粥,然后参茶……步曼舞不断摇头,然后对她比手势,指托盘,然后指她的地铺,意思就是,我不想吃这些东西,赶紧端走,然后回去睡吧。

艰难的比划了很久,青梅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哦了一声,便走过去把两根蜡烛都吹灭,然后摸索着回到自己的床位,吱嘎几声,躺了下来,舒服的吁出一口气。

她倒是躺下了,留下床上的步曼舞仰天长叹。天知道,那托盘还在床上放着,这床可不是那种一米八的大床……她难道以为我想自己摸黑偷偷吃不成?怎么让我摊上这么个无敌笨丫环!怨怼啊!鸡汤的味道,冲鼻的香,步曼舞咽了咽口水,小心的翻了个身,坚持了很久,直到天光微亮,才又迷迷糊糊的睡着。

迷糊中,似乎有人在身边说话,步曼舞此时正是惊弓之鸟,嗖的一下转了身……当然,在她的意念中,转身是非常之迅速的,可是身体仍是不听使唤,一转身之际,咣当咣当几声,床边的托盘终于全军覆没,青梅被吓的猛然坐了起来,直愣愣的看着她。

那青衣保镖早飞快跳了过来,许是发现只是小意外,正要退回,忽然惊咦了一声,迅速蹲身下来,步曼舞被他的神色所惊,本能的顺着他的眼睛向下一看,地面上的汤汤水水,正泛着诡异的气泡,他脸色一变,一把拎过青梅:“这鸡汤和粥是哪来的?”

青梅吓的直眨巴眼睛:“我……我自己熬的啊……”

“在哪?”

“小……小厨房……那儿不是有你们的人吗?”青衣保镖哼了一声,拎着青梅便冲了出去。

步曼舞愕然的看着房门在风中咣咣当当,又低头看着床前的汤汤水水,简直有点儿应接不暇,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上吊了,改投毒了?

第05章:瘦影自怜秋水照

等了很久很久,青衣保镖和青梅始终没有回来,外面起初还有隐约的喧嚷,后来便是无声无息。

步曼舞实在忍不住,扶着床艰难的爬了起来,在床前没看到鞋子,索性便光着脚,一步一挪的走到门前,看院中景物俱是寻常,人影更是半个也不见,便随手把那撞来撞去的门关好。然后扶着墙,再一步一挪的走回。

右边侧房的门口,挂着一个锦帘,上面绣着一株盛放的牡丹。手扶到那儿,难免便是一空,步曼舞侧头看去,心里怦然一动,只犹豫了一秒钟,就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迎门便是一面屏风,满屏的翠竹,古色古香,甚是清雅。却是无可攀扶,不扶什么时,走路就有些艰难,勉强的绕过屏风,一抬头之际,步曼舞惊喜的张大了眼睛。

这侧房中,居然有一面巨大的镜子,几乎占满了整面墙,镜中的容颜鲜艳润泽,全然没有想像中的苍白,神采飞扬,明眸如水,发丝流云,衣袂飘飘,简直美若天仙,话说步曼舞一直都非常向往这种千娇百媚的长相,这是他最喜欢的类型……不不,为什么又想起这个人?不想不想,总之,这个新身体,真的千娇百媚了,让自己都为之失神,忍不住想要搔首弄姿一下。

步曼舞真的搔首弄姿了,她想,这模样既然这么淑女,完全可以尝试一下含羞的表情,于是她勉强的站直,整理衣服,掂了衣角,跺脚,摆头,甩飞眼,做口型,说,讨厌……可是,镜中的影像,却是一动不动,仍旧仙姿飘渺的与她对视。

呀?这?步曼舞费力的举高手臂,面前的影像仍旧是这般仪态万方,呃……一动不动。

天哪,难道这不是镜子?神仙姐姐的玉像么?

步曼舞有几分茫然,缓缓的走上几步,抬了手,抚在上面,手感冰凉光滑,正是镜子的质感,可是手指从那裙角鞋边走过,种种迹象,又表明,这实在是一幅画。

天哪,这究竟是个什么时代啊,怎么会有比数码照片更传神的画技?且又有这种比水晶像框更鲜艳的物质来展现……而且,最关键的,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房间里?

落款落款,既然是画像总有落款的!步曼舞的脑袋几乎凑到画上,细细的找了许久,这幅奇怪的画像上,居然没有落款。她绕到画像后,仍旧是一片空白。终于还是不死心,又返回来,从东摸到西,从西摸到东,忽然眼前一亮,那女子的裙袂之上,像花纹一般,镶嵌细细的一行字:“公子诺致爱妻莲儿,一别yīn阳两隔,诺取百花汁液,历三年始成此像,睹像如生,思念殊殷,无时或忘……”以下便是一些思念之辞。

背上一寒,原来这女子已经死了……又多得到三个资料,第一,画像的人是公子诺,第二,画像上的女人叫甚么莲,第三,这两个是夫妻……

叹气,全然没有用处啊!公子诺,还有那个奇怪的公子泽,这是什么称呼?依旧是一团乱。步曼舞坐在地上,苦着脸,我是不是很倒霉,为啥没有人来跟我汇报前因后果,我是不是很没出息,为啥我穿越就是淡定不起来……

房门忽然吱哑一声,接着,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听起来不像是青梅,步曼舞心里莫名其妙的一凛,赶紧想爬起来,一时却爬不起。擅自进这侧房,不知有没有什么不妥,凭她现在的体力,要爬起来躺回床上,肯定来不及,反正现在是整个人半跪半趴在画像前,索性把眼睛一闭腿一松,来个装晕。

一帘之隔,听起来极是清晰,脚步声走进房中,微讶的声音道:“小姐?”这声音沉静温柔,原来是公子泽,步曼舞屏声息气的听着,他似在房中转了一圈,又轻柔的道:“小姐?”

步曼舞有点儿犹豫要不要回答,他扬声道:“小姐,你可在吗?”

如果找不到人,不知他会怎么样?步曼舞心里有点儿忐忑,只好嗯了一声,他的脚步声立刻折进来,一眼看到她蜷缩在地,便松了一口气,对那画像屈一膝施了个礼,然后俯身把她抱了起来,抱起的同时,对她微微一笑,温颜道:“小姐,失礼了。”

步曼舞忽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这个怀抱,很像那晚那个怀抱……可是他的眸光甚是温暖,似乎比昨天初见时还要温暖些,又实在不像有什么歹意。步曼舞苦笑,听天由命的闭上眼睛,他一直把她抱回床上,然后拿过被子来盖好,指尖随即按上她的手腕。动作中透着熟不拘礼的亲呢。

步曼舞用力闭着眼睛。这人究竟是谁?与这个身体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可以随便摸摸抱抱?这个身体,既然尚未出嫁,就应该是黄花闺女才对啊,为什么会跟一个男人如此亲密?

他的脸就在她的脸上方,眼帘微垂,神情专注,略略一停,便道:“小姐身子没什么大碍,多多休息就好。”一边说着,便要退开。步曼舞只觉心里莫名的一跳,也来不及多想,皱了眉呻吟一声,勉力的抬了臂,搭上他的肩,用自觉妩媚的眼光瞥了他一眼。

室中无人,又是如此亲密便利的角度,如果这两人,原本有什么暖昧,或者说有什么关系,他一定会吻过来吧?或者起码会有什么别的亲密的动作。

他看过来,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两人对视了几秒,他的眸里,始终干净的没有一丝情绪,但却并不冷淡,反而有绵软的温暖。步曼舞有点儿撑不住,手臂微滑,他便在床前半蹲了身,让她的手臂平平搭在自己肩上,和和缓缓的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步曼舞挑了眉,忽然发现不能说话也有一点儿好处,她含混的哼了几声,看着他,想这含义可以让他自己去猜,他的神情却不变,静静的等待下一步的表示。步曼舞只得把手臂撤回来,看看他,然后示意的看看地面上的汤水。

他略一凝眉:“这种毒甚是奇怪,银针居然试不出。不过小姐不必担心,这种事情不会再有。”

步曼舞忍不住扯扯嘴角,然后对他眨眼睛,他眼神流转,温文尔雅的道:“小姐不必多想,所谓步家受到诅咒,不过是无稽之谈,想来是相爷当年的仇家,不肯放过步家罢了。”

相爷?诅咒?仇家?步曼舞迅速垂下眼帘,消化刚刚听到的消息,却听房门吱哑一声,又有一人闪身进来。她侧头一看,立刻瞠目结舌。

第06章:万斛离愁尽耐担

门口,居然又是一个公子泽走了进来,衣衫发丝面貌神情,全然一模一样,看不出丝毫差别。难道这世上真的有易容术?面块泥巴堆在脸上,别人会瞧不出?

他已经迈步走到床前,折一折袖,“小姐受惊了,公子泽已经查过,毒是下在鸡汤里的,厨房里别的什么,都是无碍。”

步曼舞张大了眼睛。天,又是一个公子泽!看来这是一个类似门客的官衔了,那为何在此?不知我是这相爷的什么人?

他听不到回答,似乎微觉讶异,抬头看了她一眼,步曼舞急急转开目光,掩饰了自己的惊讶,先来的一号公子泽起身走过去,他们两人小声商量了几句,其中一个便道:“那便这样,我们也与东凌国使者一起,为小姐守护,饮食茶水,必先试过。”

步曼舞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竟不知开口的是谁,他们两人完全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听不出差别。她忽然没来由的烦燥,已经没心思再去总结那什么东凌国,什么使者,这么复杂的事情,太难为一个刚刚失恋刚刚穿越的女人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步曼舞于是大大方方嗯一声,其中一人便道:“那公子泽先退下了。”

她再嗯,他便退了出去,公子泽便站在床侧,隔了不多一会儿,门扇一开一合,那个青衣保镖已经无声无息的滑进门来,公子泽向他拱手,他也点一点头,两人便在床的两侧分别站定。

步曼舞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弄俩古人当床神,还一文一武,感觉自己真像武则天……她闭上眼睛试图睡觉,可是平时这种时候正是最亢奋,工作热情最高涨的时候,刚穿过来,生物钟一时还倒不过来,死活睡不着。

步曼舞于是嗯嗯嗯,青衣保镖弹身过来,公子泽也缓缓上前,她艰难的抬了手,对他们示意凳子,青衣保镖飞快的搬了一把过来,她实在觉的无力,索性支起身子,拉住了青衣保镖的袖子,然后用力向下,青衣保镖怔了一下,道:“多谢,不必!”手臂一错,闪了开来。

步曼舞黑线满头,只得再对公子泽伸手,他犹豫了一下,便坐了下来,做势要来把脉,温和的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步曼舞小幅度的摇头,他便要起身,步曼舞赶紧止住,他凝了眉,看着她的神情,温颜道:“小姐想说什么?”她再摇头,他便比一比自己,微微带着笑:“小姐,若说平日,这样也没什么,但此时已经尊卑有别,护国郡主的封诰,只怕这两日便要下了……”一言未落,遥遥的忽然喧哗起来,公子泽扬了眉,立刻起身,退到一边,随手把那椅子拖走,道:“瞧,这不是来了!”

有人急急的在门上叩了几下,步曼舞还不及应声,她早便冲进房来,其中一个便是青梅,捧过衣服,便把她从床上扯起来,一边急道:“小姐,快,快,国主的圣旨下了,要赶紧更衣去接旨呢!”

步曼舞这会儿正手软脚软,哪里快的起来,青梅也是手忙脚乱,忙了好半天也没把衣服套上,另一个赶紧过来帮手,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把个重重叠叠的裙子穿好,然后飞快的笼了几下头发,两人架上,便跌跌撞撞的向门外冲。

这儿离大门口足足穿了三个院落,门口似乎有人在敲着锣鼓,轰隆震天,越来越近,终于奔到时,步曼舞早已经喘成一片,她们往地上一跪,她便身不由已的伏跌下去。

有人飞快的挽住了她的手臂,是一个相貌清矍俊雅的中年男子,迅速对她上下打量,随即扶着她向前一步跪下,那宣旨的官员,身上穿的却是银袍,手中的圣旨,是明黄色滚着朱红的边,他的声音并不尖细,朗声道:“奉天承运,国主诏曰。昔日步相,躬耕为国,清廉刚正,其任可谓重,其功可谓高也…………今赐其孙步若飞之女小字曼舞者为护国郡主…………钦哉……”

圣旨极长,步曼舞跪伏在地,凝神倾听。她原本是想,这其中一定有不少有用的信息,可是,天知道,这文言文实在佶屈聱牙,晦涩艰深,明明每一句都听到了,偏偏半句也听不懂。步曼舞三个字倒是听明白了,弄了半天,原来这个身体,也叫步曼舞,这下可好,再没人取笑她的名字古风了……

他终于念完,合了圣旨,向前一步。步曼舞看他的靴子停留在自己膝前,略觉疑惑,侧头看跪在前面的只有两人,而身边那男子久久伏地不动,步曼舞于是试探着略略抬头举臂,那官员便把圣旨放在她的手上,步曼舞肚里暗叫侥幸,赶紧学电视上捧了圣旨,俯一俯身,却开不了口,身边的那男子轻声道:“臣代护国郡主拜谢圣恩……”

那官员急弯腰挽了他,道:“步兄快起吧!跟小弟何必这么客气?”他显然和这男子很熟,一边对丫环吩咐道:“还不把郡主扶起来?”

青梅两人在地上叩了三个头,然后才走上前来,步曼舞本就全身无力,又跪了许久,几乎连站起来的力道也无,那官员看了看她,轻叹道:“郡主凤体还未痊愈么?”

中年男子也回头看了过来,眸光极是温暖,轻叹道:“曼儿她……”又急改口道:“郡主这些日子,又哪得安生了……”步曼舞心里忽然一动,悄眼看着这人,他看起来四十许年纪,虽不年轻,却极是丰神俊朗,瞧这情形,他倒有九成是这圣旨中的步若飞,也便是这身体的父亲。

他的神情若有所思,挥手止了迎客的锣鼓,令人退下,挽了那官员的手向内,一边吩咐道:“还不快扶郡主回房?”

那官员轻声道:“步兄,郡主身子不适,事急从权,你便送她一趟罢!这礼法,也不外乎人情,一切有小弟担待。”

他愣了一下,略略犹豫,随即一言不发的向那官员拱了拱手,挥退丫环,走了过来,一转过回廊,他便压低声音急急的道:“曼儿,好孩子,爹知道你委屈,不过国主圣旨已下,也是无可奈何,况且东凌国挟国求亲,国主也是拒却不得……爹已经派人暗中查过,那凌望南文武双全,人品佳俊,性情也甚和悦,孩儿你只消谨言慎行,想来也不会有甚么事……”

他果然是步若飞,他说的又快又急,声音却压的极低,匆匆喘了一口气,又道:“我步家四代,自来未有女子能活的过十八岁,亦未有女子能嫁的出门,世皆说是诅咒,我瞧不过是人为……孩儿莫怕,爹爹便是拼尽全力,也要保的孩儿你周全……”

第07章:为他人做嫁衣裳

步曼舞只觉心惊胆战,好似前途一片暗淡。可是不知为什么,看着他温暖的眼眸,居然慢慢觉得温暖安心,虽然前途有一系列未可知,但一个慈爱的父亲,仍可以让人感觉踏实。步若飞一直用力握紧她的手,脚步不快不慢,这一番话说完,也已经到了小院门口,他沉声道:“曼儿,我把你安置在你太奶奶昔日的居处,便是要借你太***威望震慑这些屑小之徒!”

听他的口气,他似乎明知对方是谁,可既然知道,又为什么束手待毙?他忽然停住脚步,左右一顾,正色道:“孩儿,你我父女,再难有这般交谈之机,你一定要记得爹爹今日这番话,你太奶奶惊才绝艳,文可治国,武可定邦,远胜男儿,你自小便对她最是崇敬,你到了东凌国,切切记得,我西华国虽则势微,却也是一国之尊,万事以国为重,切莫堕了我西华国威!”

他目光极是中正坦荡,深深的看了她几眼,便扶起她,送入了院中,进门的一瞬间,步曼舞恰好抬了眼,目光掠过院门,那门楣上写着三个大字:“监国院”。

明知无谓,思维仍如电转。步曼舞皱起了眉,难道,那侧房中美人的画像,画的是我的太奶奶?她是相爷夫人?那那个公子诺,便是相爷了?这位太奶奶“惊才绝艳,文可治国,武可定邦,远胜男儿”……宰相又不是皇上,娶个这么历害的老婆,难道还垂帘听政不成?

步若飞一直把步曼舞送进房中,扶坐在床上,这才礼节性的躬身,道:“郡主保重身体,臣告退了。”步曼舞赶紧起身向他摆一下手,他不出声的叹口气,缓缓的退了下去。她的身上还穿着繁复的古装,可是实在太累,一侧身便躺了下来,张大眼睛细细的想,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可是偏偏脑海中一片空白。

身边的公子泽和那青衣使者都无声无息,忽然有人轻轻叩了几下门,步曼舞想的入神,虽然听到,却不想说话,只是张了眼睛发愣,右侧的公子泽开口道:“请进来。”

一个丫环推门进来,正是刚才跟青梅在一起的那个,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搭着大红的罩布。步曼舞一眼看到,微愣了一下,那青衣使者已经弹身跃上,公子泽温温和和的道:“使者,不必惊慌,这大约是郡主的喜服……雪梅,是不是?”

雪梅恭声道:“是!”

青衣使者略略躬身,然后掀开了罩布,轻手轻脚的翻拣了一番,退了开来,雪梅便把那托盘捧到床边,步曼舞只觉眼前一阵金光耀目,一时竟有点儿眼花缭乱,实在不知古代的嫁衣,竟是华贵到这种地步,那种红色红的正大堂皇,那嵌入的金色,却又是这般耀眼精致,明明是丝线,却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雪梅憨笑道:“小姐,可要雪梅帮你打开看看么?”

步曼舞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她便把托盘放在床上,将那衣服轻轻抖了开来,色彩斑斓,富丽华美,喜气盈人,从头到脚全是繁复至极的花样,可是不知为什么,步曼舞却很囧的想到了西游记里盗锦襕袈裟的金池长老,莫名其妙的有点儿想笑,雪梅笑道:“小姐的绣工真是天下第一,连裁缝都说从来没见过呢!”

步曼舞咧了咧嘴角。囧啊,这上面居然是我绣的么?难不成先绣再缝么?我单只是看,眼睛都要花了,别说绣了……雪梅笑道:“这婚期便在眼前了,小姐试试吧?”

要试衣服吗?这么贵重的衣服,还是算了吧。步曼舞摇摇头,如果没记错,自从来到这儿,就没洗过澡,也没换过衣服,不知脏成啥样了……雪梅讶然:“小姐不试了?”

“嗯。”

她显然很惊讶:“真的不试啦?小姐不是最喜欢精绣的衣服么?试一试吧,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合不合身呢?”

步曼舞犹豫了一下,无可不可的撑了撑身子,雪梅赶紧上前扶住,细细的帮她换好,大红嫁衣一穿在身上,整个人都是精神一振,雪梅退后一步看了一眼,惊叹的道:“小姐!好美啊!”

步曼舞不置可否的笑笑,脸肿成这样,就算当真是天仙,只怕也美不到哪儿去吧?雪梅接着又道:“小姐,我猜咱们相爷当年,只怕还没有小姐美貌呢!”

呀?步曼舞心里忽然一颤,顿时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原来相爷是女人,原来这位太奶奶自己,便是相爷,原来这个身体是女相爷的重孙女……

公子泽上前一步,温言道:“雪梅,护国郡主的封诰已经颁下,不可再做旧日称谓了!”

雪梅笑逐颜开的弯腰:“雪梅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郡主这生美法,将来附马爷一定喜欢。”

这个雪梅,口才便给,显然比那个青梅要伶俐的多,而且神情亲昵,可见也是素来熟惯了的,步曼舞心里忽然一动,于是对她比着自己身上。

雪梅眨巴眨巴眼睛,道:“哦,郡主,我帮你把喜服先脱下来吧。”一边说着,便帮她除了下来,又手脚利索的扶她上chuang,步曼舞歪在床角,又对她一通比划,雪梅愣了一下,转头道:“大公子,郡主的意思,似乎是想沐浴……”

这丫头果然聪明!可是公子泽却是一言不发,隔着床帐,也看不到他的神情,步曼舞正等的不耐,便听他轻言慢语的道:“使者,郡主浸浸热水,活血通脉,颈上的肿胀想来会消的快些,使者以为如何?”

那青衣使者不说话,雪梅眼巴巴的看着他,隔了良久,他似是点了点头,雪梅神情一喜,道:“那我吩咐他们准备热水!”步曼舞心里顿时便是一松,洗澡总能把这俩门神打发出去了吧?这西华国风气再开化,也不可能开化到大男人看着没嫁人的姑娘洗澡吧?

一念尚未转完,便见公子泽和那青衣使者两人走到床前,向她躬身一礼,然后退了下去,门扇随即合上,雪梅立时便松了口气,向那门口做个鬼脸,笑道:“可算是出去了,杵在这儿雪梅浑身都不自在……小姐,先帮你除了钗环可好?”

步曼舞也觉全身轻松,点了点头,想着要先问点儿什么,又要怎么比划,雪梅却直抱上来,抱着她的肩头,絮絮的道:“小姐,你看,这和亲旨意一下,大公子便避嫌避到这般,连话也不肯多说了……这东凌国大皇子忒也霸道了,说是求亲,连日子都是拟好的,这不摆明就是逼婚么?”

第08章:思郎恨郎郎不知

和亲嘛,从来都是为了政治,逼不逼婚,其实倒也无所谓。步曼舞抿抿唇角,看雪梅的神情幽婉中透着亲呢,于是也小小的回抱她一下,然后试着对她比划。

其实本来是想问问,究竟是什么人几次三番来加害,又是上吊,又是投毒的,所以步曼舞对她比比脖子,又比比嘴巴,雪梅侧了侧头,左看看,右看看,笑道:“小姐天生丽质,没事的!再说很快就好了。”

步曼舞有点儿无奈,指指门外,本意是想让她多少介绍下这相爷府,雪梅茫茫然的回头一看,却恰好看到公子泽修长的身影映在窗上,于是脸色一变:“小姐,我知道你心里喜欢大公子,可你千万不要存这个心思……你现在是护国郡主,马上就要送去和亲了……”

喜欢大公子?那个公子泽么?他好像对她没有那个意思啊……再说这种儿女情长的事儿,当她还烦不够么?步曼舞于是用力摇头摇头,雪梅轻轻叹气,鞠了水,帮她擦洗身上,一边柔声道:“小姐,雪梅跟了你这么久,你的心思,雪梅哪还有不明白的……你若是想在成亲前再跟大公子叙上一叙,雪梅一定拼死帮你办到……可是,可是小姐,你莫怪雪梅多嘴,你们万不可有行差踏错……小姐,女儿家的贞节,若是没了,这一辈子便算是毁了……”

这扯的也太长远了吧……步曼舞无语至极,瞪着雪梅。她真的真的很想说话,挣扎的嗓子都要冒烟了,仍是只能啊啊几声……苦笑着对她摇头,雪梅的眼中居然闪着泪光:“小姐,这一去山高水长,从此便跟老爷再不能见面……我跟青梅,从此就只有小姐了,小姐好,是我们命好,小姐若是……”

步曼舞愣了一下,有些不忍,轻轻拍拍她手背,青梅急笑道:“瞧我,大喜的日子就在眼前,我怎么说起这些来了!小姐美貌无双,又是兰心慧质,这一去,跟附马爷两个亲亲爱爱,东凌国与西华国自然会常来常往……那小姐比相爷当年还要了不起呢!”

步曼舞眨眨眼睛。什么意思?原来这两个什么国,本来并不常来常往么?听步若飞的意思,这西华国显然势微,难道她是战败国送给赢家的礼品?不对不对,她们说过,是“东凌国大皇子”亲自来求亲的,那,莫非她艳名四播,直达邻国?

好囧……

青梅手脚利索,已经帮她洗好了头发,又唤人进来添了热水,洗净身体,房间中丫环多了,步曼舞也不方便再问,只是低头细想。她一向喜欢简单的东西,讨厌抽丝剥茧,竭尽心智的推理。可是,事到临头,有心想要听天由命,却总还是忍不住想要掌握情况,争取主动……

直到洗完澡换好衣服放在床上,某公子和某保镖在各自位置上站好,步曼舞还是没想到什么好主意……仰头看天,心里大叹一声,没听说哪个穿越人士一穿就呜呼哀哉的,她也一定不会是第一个吧!

洗过澡,难免口渴。反正早晚有这么一出,索性也不再忍,步曼舞咂咂嘴角,轻哼一声,公子泽趋近身来,温颜叫:“郡主?”

步曼舞想,口渴要怎么表示呢?舔一下嘴角?舌尖刚卷一下,他居然立刻意会,哦了一声,便去倒了一杯茶来,然后扶她起来。青衣使者早走了过来,站的极近,眼睁睁的看着,脸上毫无表情,公子泽拿过杯子,步曼舞正略探身相迎,他却把杯子凑到了自己唇边。

呃?步曼舞愣了一下,看着他,他的唇瓣不厚不薄,弧度十分美好,沾了水的润泽,更是带了一丝轻诱。他呷了一小口,咽下去,略停了一息,对那青衣使者点一点头,送到她唇边,道:“可以喝了。”

这……步曼舞觉的别扭,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公子泽的眸光十分温和,停杯在她唇边,与她对视,他清澈的眸中似乎有一丝情绪闪过,快的像火花,步曼舞全然抓不住,然后,他轻垂了眼睫,柔和的道:“郡主,当真失礼了……只是郡主凤体金贵,再不能有丝毫闪失……”

哦,他在试毒。可是还是让人觉的别扭……步曼舞苦笑了一下,凑唇上去,喝了一口,本来很渴,却喝不下。她没有洁癖,就算有洁癖,也不至于嫌弃这么整洁的男子,可是这般亲呢的举动,会让她想到爱情……而这两个字,此时她避之唯恐不及。

步曼舞略别开脸,示意不喝了,公子泽微微抿唇,顺从的把杯子放下,扶她躺好,动作十分恭敬周到,手指的力道恰到好处。

步曼舞吁口气,苦中作乐的想,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不用做任何事,自然有人对你百依百顺,不管是为了什么。一边想着,闭上眼睛,耳边公子泽轻柔的问:“郡主要睡一会儿吗?”她嗯一声,略掀掀眼皮,他便点点头,退开身,合上了帐子。

周围一片静寂,床头床尾的两人,连呼吸之声都听不到。

这儿,是西华国,不属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西华国,有个美貌女相爷,是这个身体的太奶奶。而这儿,是这位太***监国院。怪不得一点都不像女子的闺房,床居然是冲着门的,难道还躺着处理公事不成?好暖昧哇,好囧哇……

老习惯发作,步曼舞又开始胡思乱想……

(风情万种的女相爷斜倚在床头上,香肩半露,玉腿交叠……敲门声响起,女相爷柔靡万端的嘤咛一声,进来……某黑衣人闪身进来,迅速反手关门,色眼一睁,扑向床上,于是开始滚床单嘿咻嘿咻……正在热火朝天之际,某白衣帅帅推门而入,两股小喷泉自眼中喷涌而出,悲泣一声,莲儿!你……)

白日梦嘎然而止!步曼舞猛然张了眼睛。

我怎么会知道女相爷叫莲儿?哦哦,那画像上的字:“公子诺致爱妻莲儿,一别yīn阳两隔,诺取百花汁液,历三年始成此像……”不对不对,关键不是这个,想像中的白衣帅帅,为什么长了一张公子泽的脸?哦,对对,相爷的相公,名字叫公子诺……

呀,是不是把本来简单的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公子诺,公子泽……难道这公子两个字,不是一个官衔,而是一个姓氏不成?如果是姓氏,那就不会有两个公子泽……只听说有姓公的,没听说有姓公子的啊……可是这种地方,一切皆有可能呀……

步曼舞想的脑袋都大了,虽然行动不便,仍是想要翻来覆去。不知是啥材料的枕头硬的惊人,这边枕的暖了,她费力的抬手翻过来,本来只想借借背面那丝凉气,借以清醒,谁知,事情就真有这么巧,枕头一翻,咕咚一声,帐外的公子泽立刻问道:“郡主?”

步曼舞正要嗯一声表示没事,眼睛却瞥到了枕头背面,好似花纹般,刻着一个“洛”字。

洛?洛什么?

她怔住,帐外的公子泽不闻应声,立刻轻咳一声,轻轻掀开了帐幔。他清澈的目光迅速在她的身上转了一圈,然后落在那枕上。他微愕,迅速抬眼看她,两人面面相觑,他的眸中滑过一丝伤痛与柔情……这是步曼舞第一次在他波澜不停的眸中看到情绪。

却只是一瞬,他迅速垂了睫,温言道:“郡主,失礼了……”合帐退了下去。

第09章:花红易衰似郎意

呀?步曼舞很灰太狼的眯起了眼睛……

难道说,这个洛字跟这位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他的名字叫公子洛?对,一定是!

典型的千金小姐跟穷书生的爱情哇,近水楼台,暗渡陈仓,亲亲我我,结果晴天一个霹雳,小姐要出嫁了,有色胆的两人私奔,没色胆的只好认命……哦呵呵呵,我好聪明哇……

步曼舞心里偷笑数声,然后觉的无聊,这有啥好高兴的?知道这人的名字又怎么样?她又不是这个步小姐,对这位又没啥兴趣。

步曼舞躺了下来,艰难的抬手摸一摸肿胀的脖子,触手麻麻痒痒的,忍不住想去挠,缓缓的挠了几下,更是痒的难受,心想莫不是快好了,别要挠破了相,于是强忍住不挠,可是越是想忍,越是觉得痒的钻心,几乎连头发丝都痒了,忍不住又抓了几下。

这个挠法,几下就要抓破了!于是又把手反过来拿手背蹭了两下。这一反手之间,手掌便在眼前掠过。这只手,肌理晶莹,白皙如玉,手形十分娇美,一望而知,绝对是千金大小姐,没干过半点活儿的手。

虽然举高手实在费力,还是忍不住又举起来,放在自己眼前细看,唉,真是漂亮啊,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长这么漂亮的手,放在现代,能当手模了……全身无力,举几秒手臂就酸了,然后歇一下,再举起来看呀看。

咦?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协调?步曼舞喘了几口气,第n次举起手来,这只手的肌肤十分白皙娇嫩,照这样看来,指甲的颜色,应该是粉红色,才整体符合美人手的标准,可是,这只手的指甲,却隐隐透着青紫色,看上去,未免美中不足。

人无完人呀……不知为什么,心理平衡了,放下手闭上眼睛。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步曼舞又张开眼睛细看,好像不只是指甲隐隐泛黑,就连掌心,也似乎有几分青气。

汗呀,毒?

哪有这么多毒呀毒的,是不是有点儿太草木皆兵了?可是,来这儿没几天,这种事儿还少么?黑暗中,还不知有多少人想取她的性命呢!步曼舞犹豫了一下,还是咳了两声,床前公子洛的声音立刻道:“郡主?”

她嗯了一声,公子洛便走过来,轻轻掀了帐子,面容仍是斯文和悦。不知为何,步曼舞竟觉得他有几分不可信,犹豫着看他,他似不解步曼舞的神情,略俯低些,询问的道:“郡主?什么地方不舒服?”

究竟谁才是可信的人?步曼舞略抬眼,恰好看到那青衣使者冷静的目光,也来不及多想,便向他略一示意。公子洛迅速察觉了她的用意,急垂了眼睫,轻轻退开一步,那青衣使者便上前一步,道:“怎么?”

步曼舞静静的看着他,这人,好像从来都不称呼她什么,她的死活,估计他也不在乎,可是,他既然受命保护,那总该对他的主子负责罢?希望这个选择没错,真的不想莫名其妙死在穿越第一步……步曼舞于是艰难的抬手,示意他蹲下来,他略凝眉,却应命蹲下,道:“嗯?”

步曼舞于是试探着,把自己的手放在他面前,嗯嗯两声,他显然疑惑,抬眼看看她,她又把手向前放放,勉力拍拍。他的眼睛终于落在她的手背上,却是一触即离,别开脸,道:“请问有什么吩咐?”

呃?步曼舞有点儿讪讪的,难道是我看错了?他为啥没看到不对?她正想收回手,公子洛却忽然轻咦出来,急蹲身下来,拉过她的手,看了一眼,立刻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迅速起身,推开房门,然后拿了她的手,对正门外的阳光,凑眼细看。

那青衣使者被他的动作提醒,赶紧也凑眼上去,映着阳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青紫的颜色,自腕至指,虽然极浅,却看的分明。公子洛急把她的衣袖向上拂去,已经拂到了手肘,似乎方觉失礼,急道:“郡主,失礼了!”

他细看了一下,向外道:“听竹,请公子过来,快!”门外有人应声去了,公子洛仍是紧紧的把着她的手,掌心竟沁了汗,那公子泽须臾便到,迈步进来,公子洛急道:“快来看看。这是一种甚么毒?”

公子泽却仍是依足礼节,向步曼舞请安,和缓的道:“公子泽见过郡主。”

步曼舞嗯一声,他上前一步,略侧身去看,然后犹豫的道:“惭愧,公子泽对毒之一道,并不十分擅长,竟看不出这是一种甚么毒……这似乎是一种慢性毒,幸好时日甚浅,想来,当不难解救……”

步曼舞又急又气,既然不难,那就快解啊,瞧你这不急不燥的模样……

那青衣使者怒道:“有西华国两位公子在此,这天下甚么人能来此下毒?又有甚么毒能难倒公子泽?你这番话,实难取信!”

公子泽悠然道:“使者太抬举了……”他回身向步曼舞施礼:“郡主莫怕,公子泽立刻便去设法。”一边转身去了,步履仍是从容。

这边公子洛仍是捧着她的手,青衣使者忽然上前来,一掌便把公子洛推开,在步曼舞面前一站,一副卫护之状。公子洛有点儿苦笑,温言道:“使者且莫生疑,公子洛岂会无缘无故加害我西华国护国郡主?”

果然他的名字叫公子洛……

青衣使者森然道:“此时谁也信不得……公子洛,方才她喝茶,可是你亲自试的。”

公子洛一怔,立刻走到桌边去看那茶碗,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好像没看出什么。正要泼去那残茶,那青衣使者却道:“且慢!”一边冲过去夺过了茶碗,冷笑道:“你想要毁灭证物么?”

公子洛甚是无奈,摇了摇头,向门前退开几步,青衣使者又道:“慢着!”

他似想冲出,可回头看了步曼舞一眼,似乎心有顾虑,迅速收住脚,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圆筒状的东西,向外一掷,立刻响起极尖锐的破空之声。

随着这一声,屋里就像下饺子一样,噼哩啪啦跳进数个青衣人。步曼舞看的眼花缭乱,这情形,简直比电视剧还电视剧……便听那青衣使者沉声道:“公子洛,得罪了!”他手一挥,那几人便上前把公子洛捆成了个粽子,公子洛神情沉静,并不抵挡。

其中一人上前,压低声音道:“杀了他吗?”青衣使者似乎是个头头,闻言略一沉吟。

第10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汗啊,这西华国的“势”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微”啊,这人在西华国的地头上,不过是个外人,居然想杀人就杀人?那也欺人太甚了吧?

步曼舞颇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戚戚,咧咧嘴角,悄眼看看公子洛,他双目下帘,神情安然,好似听天由命,捆成粽子之后,反而比平时更显得斯文。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杀人凶手啊?可是,他既然之前与这个步曼舞两情相悦,这会儿看她要嫁别人,呐个……由爱生恨,也不是没有可能……

步曼舞只顾胡思乱想,却忽然觉得室中的气氛有点儿诡异,急转头时,那个青衣使者正眼睁睁的看着她,两人目光一对,他唇角提一提,要笑不笑的道:“此事,要请郡主示下……”

呃?问我?步曼舞微怔,他略移步与她正面相对,状似恭敬的压压下巴,道:“郡主冰雪聪明,想来定然明白。这分明是有人想要害你性命……而这个人,目前看来,倒有九成是他。我受命保护郡主周全,决不会容许这种人留在郡主身边,郡主,您看……”

什么意思?为什么把皮球踢到我面前?步曼舞怔怔看他,他又缓缓的续道:“郡主千金之体,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情,都远不及郡主你的性命重要,你说呢?”

这个青衣使者一直惜言如金,今天倒是破天荒说的这么多,而且言辞有度,颇有挑拨之效,倒令人刮目相看。步曼舞看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慢慢的道:“嗯……”

其实她只不过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又不能点头,所以先给自己一个过渡,谁料那青衣使者立刻道:“哦!郡主既然点头,这……”

呃?步曼舞微怔,那青衣使者早回了身,叹了一声,道:“公子洛,郡主虽要取你性命,只是……”公子洛缓缓的抬了眼看过来,温和的眸光中似有光影摇弋,那青衣使者嘴里说着,状似随意的轻轻挥手。

公子洛身边的青衣人手腕一翻,掌心银光一闪,便随手向下抹去。步曼舞倒没想到他说杀就杀,急啊啊两声,看公子洛引颈就戮,竟不抵挡,惊急之下,随手抄起玉枕便砸了出去。

玉枕沉重,步曼舞又是全身无力,本不能及远。不知是不是情急之下激发潜力,那玉枕居然直飞出去,恰恰砸中那人的刀柄,那人闷哼一声,似乎吃痛,刀子脱手掉落,扑的一声,刺入公子洛的腿,顿时血花飞溅。

步曼舞倒抽了一口凉气,猛抬头看着那青衣使者,这分明是借刀杀人……再看公子洛时,他脸色青白,身子摇摇晃晃,却居然一声不吭,勉强维持那个跪姿。

真是个懦弱的男人……步曼舞有点儿恼火,实在不明白死到临头,他为什么不抵抗,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那我急什么?

带一点儿恨铁不成钢,她倚回床架,那青衣使者正急急喝止,道:“住手!这是做什么!”

那人惶然道:“属下想斩断他的绳索,郡主忽然出手,属下一时失手……”

青衣使者似乎暴怒,道:“大皇子大婚在即,怎好多伤人……他纵有罪责,也该送到西华国主面前发落……”两人的眼神在空中迅速交汇,嚓嚓……

好假!

步曼舞嗓子里咕噜一声,幸好不能说话,不然怕早已脱口说了出来。这戏也演的太不专业了,真把我当成不通事务的千金小姐了?我算是看明白了,敢情这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下毒只不过是个幌子,他就是冲着公子洛来的……只是,公子洛碍到他什么事儿了?

莫非……莫非……

(某长衫飘飘美男子扑过来,抓紧步曼舞的肩,青筋暴跳,声嘶力竭:你听着!你身边的男人都要死,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琼版台词上自动配上了咆哮马的脸……囧啊……步曼舞成功被自己雷到,飞速从白日梦中回转,那青衣使者已经走到床前,屈一膝施个半礼,道:“还望郡主莫要见怪。”言下却是有恃无恐。

这不摆明是吃定我了吗?步曼舞还未及反应,便听有人在门上叩了几下,接着轻轻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正是公子泽。

步曼舞眼睁睁看他,他的目光在室中微一回旋,明明已经看到公子洛衣衫浴血跪在地上,却也没有什么表情,缓步走到床边,道:“郡主,请脉看看。”

步曼舞赶紧递上手腕,青衣使者在旁插口道:“你可找到了下毒之人?”

公子泽不答,分指按在脉上,略停了一息,才向门外道:“青梅!”

青梅应声而入,掌中一个托盘,托盘里有一只杯子。她显然有点儿怯生生的,绕过那些青衣人,走了过来,青衣使者摆手止住,急道:“这是什么?”

公子泽略抬了抬睫,悠然答道:“酒,使者可要尝尝么?”

青衣使者道:“取酒来做什么?”

公子泽早又垂了睫去把脉,似乎并没留意他在说些什么,忽然浅浅一笑,把步曼舞的手托了起来,向青梅略略摆手,青衣使者急晃身挡住,想说什么,看了公子泽一眼,却又咽下,向某个倒霉的青衣人一招手,那青衣人趋近身来,他打个手势,那青衣人有些迟疑,却还是端起杯子,小小的呷了一口,神色如常。青衣使者哼了一声,这才退身开去。

这个公子泽,似乎不大买他的帐呢……步曼舞忍不住去看他,他的神情一径淡然,微抿的唇角却似带了一丝凉凉的笑意,睫毛甚长,垂睫时,便投下一弧光影,看起来俊雅十分。

指上忽然一凉,有人轻咦出来,公子泽正拿帕子沾了酒,轻轻擦拭步曼舞的手指指甲,擦了一个,又是一个,步曼舞也有点儿傻眼,怔怔看着,却见公子泽停下手来,微笑道:“这不是便解了这‘毒’?”

呀?映着阳光,擦拭过的两只手指指甲,粉白微润,未擦拭过的,却仍是微青……步曼舞迅速想到那个NK掉色的笑话,顿时大囧,却见那使者神情甚是特异,公子泽含笑看他,他才一整辞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11章:卿须怜我我怜卿

公子泽偏偏头,目光从他面上一转即收,含笑道:“不知哪位,开郡主的玩笑,在洗澡水里动了点儿手脚……”

“洗澡水?”青衣使者目光闪烁,似乎惊讶,皱紧了眉,公子泽也不在意,继续拿帕子擦拭步曼舞的手,看起来耐心的过份,青衣使者有点儿下不来台,哼道:“公子好悠闲,既然问题出在洗澡水里,那你还不去查!”

“正是。”公子泽拂袖站了起来,微微抿唇,“我已经查过了,从井里打水的是观竹,烧水的是听竹,加上抬水进来的两个丫环,还有伺候的雪梅,最少要查五个人……哦!问题也未必是出在水上,也许是出在浴桶上,这种树的是谁?中间有谁施过肥,松过土,浇过水……”

他嗓音和悦,神情淡定悠然,口吻也是不紧不慢,说的好似正经之极。那青衣使者的脸早气的发白,偏偏插不得口,步曼舞悄悄的向床里缩了缩,掩饰了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身体是西华国的,看东凌国使者吃瘪居然很乐。

被酒涂过的指尖先是凉凉的,然后慢慢变热,这酒一定是超级烈酒吧,不然涂在肌肤上,为什么会热成这样?步曼舞悄悄甩甩手,仍是看着公子泽,他洋洋的说了一番,停了下来,负手站着,等那使者说话,那青衣使者慢慢的道:“为贵国郡主安全计,纵是查勘繁琐,也要一查到底……”

步曼舞再甩甩手,听他说的悻悻的,更觉心情愉快。指尖好像有烧灼之力,忍不住低头一看,情不自禁的啊了一声。

那使者立刻回头来看,步曼舞举起手指,方才还青郁郁的指甲,像变魔术一样,变的火红,那使者吃了一惊,急蹲身下来,道:“怎么!怎么?”

公子泽瞥眼看过,便走过来,那青衣使者回头看他,公子泽悠然道:“使者请让开。”

青衣使者怒,道,“你……”

公子泽也不生气,向步曼舞的手略一示意,做一个鞭长莫及的样子,那使者只说了一个字,不由噎住,咬着牙关起身让开,公子泽这才伸手按在步曼舞的腕上,他的身子遮住了身后众人的目光,他的手指,分明在她的腕上,极其轻松的敲了两下。

步曼舞看着他愉悦的手指,心里实在有点儿百感交集,咬了唇看他,他只把了一息,便略略挑眉,道:“当真高明!”

青衣使者问道:“怎么?”

公子泽转了身,就坐在床边,比一比托盘中的酒杯:“好快的动作,好快的手!这酒,我带进时,还是酒,但是此刻,却已经不是了。”

青衣使者道:“什么?”

公子泽的神情似乎若有所思,略略偏头,看了刚才尝酒的那青衣人一眼,青衣使者被他这一个眼色提醒,立刻向那人望去,那人显然愕然,急道:“属下……”

公子泽悠然叹道:“未雨绸缪,也是无可厚非……”

青衣使者的神情顿时恍然,怒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人急跪了下来,道:“属下……属下只是怕酒里……所以预先含了一枚朱玄丹……”

“这就是了!”公子泽略一击掌:“朱玄丹颇有辟毒之效……”

青衣使者截口道:“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公子泽淡淡道:“我说过,之前,郡主的洗澡水里被人动了手脚,加进了一味药材,我也不知加了什么,我本以为这药材不过让人肌肤青黑,虽不美观,也没什么……可是,今天恰好酒里有了朱玄丹,看郡主此时的反应,只怕,这药,是一味寒毒,现如今冷热互侵……”

他又停了下来,公子洛浴血躺在地上,步曼舞中毒躺在床上,可是他看起来并不着急……简直一点也不急,只是悠然的就事论事,那青衣使者沉不住气,急道:“那现在怎么办?”

公子泽淡定回答道:“总须查出下手之人,方能知道当时所用之药……”

步曼舞捏着拳,看着咫尺处他挺直的背影,柔软的黑发随他的动作轻轻拂动…他到底想说什么呀……忍不住从齿缝里吸吸冷气,好热啊,好疼啊,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公子泽略俯身看她,询问似的道:“郡主?”

他的眼睛安宁清澈,微微带笑,步曼舞却没来由的打了个寒噤,公子泽便再伸手过来,眉毛一皱,急急的道:“糟了,郡主身体太弱,现下两毒齐发,脉象紊乱……”

步曼舞有点儿发怔,其实除了手指头又涨又热之外,她并没觉得有多痛苦,可是听公子泽的意思,好像马上就要呜呼哀哉似的……她自然不知道这会儿,她的脸早已经红的像火……公子泽甩手道:“只怕……不太好,来不及了,我先去知会一下步大人!”一边说着,转身便向外走,那青衣使者急道:“且慢。”

公子泽道:“怎么?”

青衣使者道:“公子岐黄之术,名满天下,这区区小毒,公子怎会不能救治……”

公子泽摇头道:“有道是,对症下药,除非能知道当时那味寒毒,是什么毒,否则如何救治?若有时间,当可慢慢试验,可是此时……”

那青衣使者不虞有它,咬了咬牙,向那试酒的青衣人使了个眼色。那青衣人便上前一步,禀道:“大人,是属下擅做主张,在郡主的洗澡水里放了青渺烟……这味药,颇有提神辟毒之效,虽然不免心口疼痛,肌肤青黑……”

青衣使者呵斥道:“大胆!”

“哦?”公子泽却全未理会那青衣使者,略一挑眉:“原来如此,拿给我!”那人很听话的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公子泽接过一嗅,皱眉道:“这个?不像啊!”

那人急道:“确是此药。”

公子泽迟疑道,“不像……”

那青衣使者似乎对公子泽的能力颇为信任,插口道:“你是不是拿错了?”

那人急道:“怎么会?”一边从怀里又掏出几个瓶子,公子泽一一接过,随手放在桌上,忽然打开一个嗅了一下,道:“是它了!你们先出去。”

那人想说话,公子泽却已经转回身去,青衣使者一拂袖,便带着众人退出。

第12章:运筹帷幄君一笑

房门一关,公子泽便抬了头,目光一闪,唇边划过一个冷嘻嘻的笑。

步曼舞一向自认不怎么好色,可他这一笑,就在眼前,笑的灼人,一时竟是失神。其实公子泽样貌算不得上佳,五官中,最漂亮的反而是他的唇。看过吴版的花无缺,一直都认为嘴唇薄薄的男人才称的上美人,却不想今天见了公子泽,他的唇不厚不薄,美好圆润,柔婉的弧度无辜秀美,一言一笑之间,即似浓墨重彩,却又超尘脱俗……他的整个人,都是这般奇异的瑰丽。

只顾胡思乱想,连手指的痛都忘了,再抬头时,却见公子泽正俯身为公子洛包扎,所用的药,正是刚才那个青衣人的某个瓷瓶,药粉毫不吝啬的往公子洛伤口上狂倒一番,一直倾空了才罢。

公子洛的神情却是安然,几乎有点儿走神,似乎并不觉得痛,公子泽手脚利索的包好,随手又把他的袍角拉下来。抬了头似乎想说句什么,却不知为什么又没说,站起转身,步曼舞在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却听公子洛闷哼一声,似乎吃痛,抬头看他一眼,却是无奈。步曼舞急转头看时,恰好看到公子泽的脚正悠然从公子洛的腿上离开。

难道是公子洛某丝神情不对,惹到了他老人家么?步曼舞忍不住咧了咧嘴角,看着公子泽带着他淡定的微笑走过来。这个男人……真是看不懂,却让人莫名生惧……

他从袖角掏出一粒小小的药丸,放进步曼舞嘴里,步曼舞眼睁睁的看他,有点儿犹豫,他便略略挑眉,意示询问,无辜的眸光碧空如洗,两人的脸近的呼吸可闻,步曼舞赶紧一骨碌咽了下去,然后迅速闭上眼睛。

身前静的针落有声,步曼舞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喘,隔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悄悄眼睁一线,公子泽正背身站着,似乎在摆弄桌上的那些瓷瓶,动作却很迅速。步曼舞悄悄吐出一口气,感觉到侧方投来的注视,忍不住又向地上的公子洛望去,公子洛正目不转晴的看过来,眸光十分温柔,却在两人目光一触之后,迅速的垂下了眼睫。

桌边的公子泽转回了身,悠然负手,在室中踱了一圈,唇角始终含笑,然后坐回床边,笑道:“郡主可好些了?”

步曼舞眨了一下眼睛,这才发现手指早就不疼了,看上去也是粉白莹润,毫无异样,赶紧费力的点点头,嗯一声,犹怕不够恭敬,又瞬一瞬眼睛。

公子泽一笑,好似关怀,道:“那就好。”他随手翻开袍角,袍角下一排极细的金针,他随手拈了一枚,步曼舞眼睁睁看着,不由紧张的喘了一声,便听公子洛轻声道:“小泽!”

公子泽待看不看的略偏偏脸,手下却没迟疑,随意似的道:“那就少泽好了。”针扎下去,是步曼舞小指的指尖,他随即捻了几下,略略一拖。血沁出来,他便以杯相承,看滴了几滴,才移开杯子,向外扬声道:“使者请进。”

步曼舞虽然既没常识也没见识,不过看多了小说,也知道针灸刺穴,没有出血这一说,看着公子泽扬起的下巴,心里小风嗖嗖的冷……

那青衣使者已经带了人进来,道:“可好了?”

公子泽一笑,话里有话的道:“是。只是郡主身体太弱,这次侥幸脱险,下次却未必能这么幸运了。”

那青衣使者哼道:“我自会全力保护。”

公子泽扬扬眉:“那就好。”他向公子洛走去,大袖飘飘,袖角带倒了桌上的一枚瓷瓶,瓷瓶自桌角滚落,扫到一个青衣人,然后掉在地上,暗褐色的药粉洒了出来。那先前的青衣人赶紧蹲身去捡,却又不敢用手去碰,掏出帕子隔帕捏了,又把桌上的其它瓷瓶火速收起。

公子泽停步含笑,道:“不好意思,一时失手。”

那人赶紧垂手道:“不敢。”

公子泽略略颔首,走到公子洛身前,道:“家兄既然受了伤,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那我便带他下去了。”

青衣使者急道:“那贵国何人承担卫护之责?”

公子泽已经拖了人起身,要扶不扶的站定,含笑答道:“这些日子郡主虽迭遇波折,但想来,不过是诅咒使然,非干人力,此刻有东凌国使者在此,邪魔外道,岂敢近身?”青衣使者语塞,公子泽已经悠然踏出门去。

步曼舞看青衣使者脸色yīn郁,赶紧闭上眼睛,隔了好一会儿,才听那青衣使者冷冷发话道:“你们先下去。”

那几人齐声答应,退了出去,不知为什么,步曼舞有点儿忐忑,总觉还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室中无声无息,步曼舞不安的翻了个身,只觉遍身发痒,忍不住又翻过来,翻来覆去数次,便听那青衣使者忍耐的声音道:“怎么?”全不似以往的过度警觉。

步曼舞赶紧停住,努力深呼吸,刚呼吸到第三四次的样子,便听脚步纷乱,有人急急叩门,道:“大人,大人。”

那青衣使者显然着恼,走到门前,道:“怎么?”

那人急急禀道:“小阮中了毒……”

步曼舞正竖起了耳朵,心头咚的一跳,那青衣使者唰的一下拉开门,道:“怎么回事?”

门外那人正是刚才玩儿瓷瓶的那个青衣人,急急半跪下来,道:“是……是……”

那青衣使者怒道,“说!”

“是!是属下的灼肤焰……方才被公子泽不慎带翻,击到小阮身上,本来也没什么,可是小阮身上,恰好方才沾了血,诱发毒性,竟至入肤……”

他越说声音越低,那青衣使者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那要如何?”

那青衣人急道:“只怕……属下无能,只怕要斩去……斩去……”他惶然抬头,续道:“不然属下去求求那公子泽……”

那青衣使者不答,隔了良久,良久……他忽然冷笑出来,极轻的哼道:“不愧是公子泽……不用去求了,求也没有用……”带着一丝深思的表情,他缓缓的合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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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人到情多情转薄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尔虞我诈的……步曼舞用力闭上眼睛,那青衣使者的目光灼灼的放在她的脸上,要不是行动不便,真想起身把帐子拉上,剪断这目光。

现在想想,公子洛和公子泽,长的并没那么像……哦,他们长的是很像的,只不过,五官虽似,气质神韵,全然不同,公子洛斯文儒雅,谦谦有度,公子泽却是从容不迫,智珠在握。嗯,他是故意的吗……绝对是故意的……啧啧,好狠啊,不过,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无可厚非。这反攻,其实打的蛮漂亮……

眼前浮现公子泽洋洋的笑脸,眉眼唇角弯成美好的弧度……

(他长眉微挑,斜睨过来,闲闲凉凉的笑,声音仍旧天赖般悦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敢给我家兄长的大腿上来一刀,我就让你赔上一条腿!咚咚咚,掷地有声中……)

步曼舞从习惯性的白日梦中悠然张开眼睛,视线中已经看不到青衣使者的存在,不知又站在了床头,还是床尾。悄悄吁一口气,继续胡思乱想。

那公子泽早就备好了解毒的药丸,却还是要故弄玄虚,再让人多受一次罪,我的命就这么不值钱么……不过,若不是如此,又哪能逼得青衣使者自承下毒?

自承下毒?啊,原来一直要害我的就是他们!天哪!这不是引狼入室吗?步曼舞轻啊出声,那青衣使者移步过来,冷冷垂目看她,道:“怎么?”

步曼舞赶紧在枕上摇头,那青衣使者皱眉道:“睡不着?”她点头,青衣使者颇不耐烦,淡淡的道:“要不要帮忙?”

呃?睡觉还能帮忙?他的神情冷若冰霜,呐个……不怀好意?步曼舞紧张的咬了唇,雪梅青梅都不在,这真叫个死无对证,他想干什么?青衣使者等不到她的回答,更是皱眉,手指不由分说的戳下来,那种感觉像被打闷棍,头脑一晕,便睡了过去。

纵是在睡,仍是紧张,好像走进了一个yīn谋,风波多的来不及细想。朦胧间,好像又回到了初来时的那一晚,静夜中,那个长袍飘扬的男子,修指如玉,从容的指尖掠过她的鬓边……那是金属的凉意,一触冰冷,肌肤起粟……

步曼舞猛然惊醒,一时竟分不清是真是梦。眼前又是漆黑一团,那极凉的指仍在鬓边留连,她想叫救命,却只能呜呜两声,那人急掩了她的口,道:“是我。”

步曼舞惊恐的喘不过气来,那人却温柔的续道:“别怕,是我……”

公子洛?公子泽?

他翻身在床边,握了她的手,声音压的极低极低,却仍是缠mian温存:“雪梅说你想见我……我……我又何尝不想见你……”

原来是公子洛……步曼舞略略回神,他的手指正握紧她的手,尾指的指尖就扣在掌心,那似乎是一个金属的指环,却不像平常的戒指扣在指跟,而是嵌在指甲正中,细细冰凉的一圈。她悄悄回指抚mo,想摸的更仔细些,公子洛却会错了意,轻叹一声,缓缓的把她的手背贴在脸上,轻轻摩挲。

良宵旖ni,她却全无心思……那指环不知是何金属,握在两人掌中,仍是凉的侵肤。那奇异的凉意,绝对就是那晚,那个人……莫非那个人,真的是公子洛?究竟有几个人想害我?

公子洛轻柔的续道:“东凌迎亲的第一拨人马,明天就要到了,最晚后天,你便要动身……此一去山高水长,再无相见之日……我,我……”他噎住,说不下去,双手握了她手,放在唇上,深深一吻,又是一吻。

步曼舞只觉他的动作中满蕴情意,触动心事,鼻子一酸,居然掉了泪。黑暗中,不知他是如何看到,抬了手来帮她拭去,一边轻声道:“别伤心……公子洛哪值得你如此厚爱……”

黑暗中,有人咳了一声,公子洛吸了口气,抑了心潮起伏,声音慢慢恢复平时的斯文和悦,缓缓的道:“你我今日这一见,已经是于礼万般不和……小姐,你现在是护国郡主,代国出嫁,须谨言慎行,万勿以公子洛为念……”

一句话还没说完,黑暗中,有人长身而起,走了过来,道:“走罢。”

呃……公子泽?他也在?那青衣使者呢?公子洛用力握紧步曼舞的手,显然仍是不舍,公子泽已经转身向外,公子洛只得站起,喃喃道:“保重!保重啊……”

公子泽显然不以为然,冷哼一声,大大方方的推开了房门,公子洛一瘸一拐的跟上,微微迟疑,问道:“小泽?”公子泽毫不迟疑的举步便走,公子洛只好跟上,犹向房中投过一眼,反手合了房门。

那一瞬间,兄弟两人的身影映了月,一个步履飘扬,一个微微佝偻。房门一关,又是满室漆黑。不知为啥,会觉得公子洛很懦弱。也许深情,却很懦弱。可是,不懦弱又能怎么样?

忍不住叹口气。他说:“东凌迎亲的第一拨人马,明天就要到了,最晚后天,你便要动身……”真的要出嫁了?穿成皇亲国戚,听起来蛮风光,味道却是如人饮水。什么都还没弄清楚,就又要去一个陌生的国家,嫁给一个陌生的人,不知这人是好是坏,是圆是扁……

真是烦啊……翻来覆去,再睡不着,睁着眼等来了天光大亮。眼睁睁看着青梅走了进来,忽然心头一动,便向她比量,青梅这次倒是反应奇速,立刻帮她捧来了一面铜镜。

步曼舞居然有点儿忐忑,吸了口气,撑起了身子。借着晨光向镜中看去。镜中的面容乌发慷懒,眉目如画,标准的古典美人。却与那女相爷的画像全然不同。女相爷神采飞扬,千娇百媚,这张脸却显得温宛柔美,人淡如菊。

步曼舞有点儿苦笑,长的这么不倾国不祸水,居然要嫁给什么“东凌国皇子”玩宫斗了……哪像那块料啊,一念尚未转完,便听有人叩门,青梅放下了镜子,步曼舞对她点点头,她便向外道:“进来罢。”

第14章:天长路远辞国去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步曼舞本以为还会有个践行的酒宴,或者最起码有个送嫁的仪式,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有,迎亲的人马似乎组成了铜墙铁壁,把她一个人围在中间,不论向哪个方向抬眼,看到的都是人。那个步若飞一大早眼巴巴的跑来,伸头探脑,似乎想来个父女送别悄悄话什么的,居然也是不得其便。

梳洗打扮,整理行装,有人附了耳,悄悄说,东凌迎亲的足有三拨人马,仪仗周全,实在给足了西华国面子了……步曼舞点头点头。

有人大声说,国主特赐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竟不像嫁郡主,倒像是嫁公主了……步曼舞点头点头。勉强恢复了直立行走,在步若飞殷殷含泪的注视下,敛衣上了马车,听着身后的乐声与喧哗,心里多少有几分悲壮。身边伴着雪梅青梅,还有甚么素梅玉梅在另外的车里,四个陪嫁丫头,个个都是一脸凄惶。

本来很想安慰她们几句的,可惜还是发不出声音。于是三人在车里相对无言。在床上躺了几天,躺的腰酸背疼,只想起来坐坐,现在当真坐了,才发现还没有躺着舒服。人果然是不经惯的。在车里东摇西晃的坚持了一会儿,还是斜斜的倚上了车壁。马车摇摇晃晃,脑袋不断在车壁上磕磕碰碰,据说这段路程有十几天呢……现在连两个时辰都没到……

无聊的东张西望,这马车,好像有点儿眼熟哇……虽然现在车里没有果山果海,可是那车壁,那车帘,那富丽堂皇的车顶,分明就是那天那个马车!真不吉利呀!西华国虽小,难道只趁这一辆马车不成?

侧头时,青梅正定定的看她,神气颇为俨然。几时这个多嘴的丫头变的这么沉默了?背井离乡真有这么可怕吗?为什么我倒感觉像出国旅行?步曼舞安慰的拍拍她手背,她飞快的收回了手,似乎又觉的不妥,转头含笑道,“郡主,您可还记得祭天祈福那日?合国百姓,惊艳小姐容色,竟丢了满车的果子上来……我西华多少年没有这般的盛典了。到现在,车里似乎还有果香呢!”

呃,惊艳……步曼舞有点儿无语,原来那天的水果大战真的是掷果盈车……这西华国的风俗还真是特别,现在想想,当年潘安出游,那是冒了多大的风险啊,不定哪会儿就牺牲在果弹下了,锦衣下难保不是满身的乌青……

雪梅一直掀着车帘对外张望,微有拭泪之状,步曼舞虽然对这方水土这方人都没有多少感情,却似乎感染了雪梅的离愁,也掀了帘子向外看去。送亲的,迎亲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官道上尘土飞扬,尽力远望,似乎也有小桥流水人家,可惜却看不大清楚。

步曼舞忍不住把帘子掀的更大些,车轮卷起的尘土扑过来,迷了眼睛,赶紧拿袖子抹呀抹,忽听青梅轻声道:“雪梅!”

雪梅嗯了一声,喉中犹带哽咽,青梅向她微一示意,雪梅怔了一怔,立刻会意,急放下窗帘走过来,陪笑道:“是雪梅糊涂了,倒惹得郡主伤心……”步曼舞愣了一下,有点儿好笑,偏眼睛里的尘土弄的眼泪花花,抹也抹不完,只好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继续向外。

马车侧蹄声的的,有人正不远不近的跟着,青袍飘扬,却是公子泽。

为什么又是他!派个别的人来送亲不好吗?其实与公子泽也是初识,可是,不知为什么,一见他,便觉心里有点儿发毛……步曼舞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公子泽虽在马上,仪容仍是一派从容悠闲,乌发散在青色的长袍上,微微抿着唇角,似乎察觉了她的注视,略略侧头,正对上她红红的兔子眼。

公子泽微微一晒,也不多说,径自提缰向前。步曼舞兴致顿消,垂手放下了车帘。枯坐无聊,窗外又没啥好风景,雪梅在旁,嘘寒问暖,很是殷勤,殷勤的几乎有些讨好。颠颠簸簸,好不容易熬到入夜,身边没了那些监视的眼睛,饱睡一觉,活动活动筋骨,第二天上路,居然神情气爽。

再看窗外时,公子泽仍在马车旁不远不近的随行,姿态却似乎没昨天那么自得,一直微皱着眉。他显然不惯于骑马,昨天初上路还好些,歇过一晚,却难免有几分腰酸背痛。

一路无话,直到近午,在车上随便吃了点东西,步曼舞便倚了车壁打盹,马车摇摇晃晃,居然一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梦里口渴,这才醒了过来。雪梅倒过茶来,步曼舞便接了,睡的迷迷糊糊,头疼的要命,皱着眉揉来揉去。雪梅赶紧上来帮手,一边道:“郡主不舒服?”

步曼舞摇头,雪梅陪笑道:“赶路急,或者有点儿头痛,郡主身子不好,可要让公子过来看看么?”

又是公子……步曼舞正想阻止,雪梅已经飞快的探头出去,叫:“公子!公子!”

公子泽略略勒马回头,雪梅便道:“小姐不舒服,烦劳公子来看一下。”

公子泽的唇角立刻浮起一个颇愉悦的笑,点头道:“好。”

雪梅便张罗着打帘停车,整支队伍也是暂停,公子泽把马交给从人,便跳上车来。这马车为了便于坐卧,在一侧铺出了一张窄床的模样,剩余的空间就很是狭小,公子泽一进,雪梅青梅立刻识趣的退了出去。

公子泽一进了马车,便舒展身躯,活动胳膊,毫不掩饰,好一会儿才撩袍坐了下来,随手倒一杯茶给自己,悠然的呷了半杯,这才懒洋洋的伸手过来把脉。

步曼舞看他的手指浮浮的放在脉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睛居然还瞥眼窗外,不知想到了什么,长眉一挑,随手翻开袍角,露出了细细的金针。一看这针,就觉得手指生疼。步曼舞忍无可忍,叫:“公子泽。”

她本不指望能说的出声,只是实在生气,可是声音出口,微哑,却是清晰,公子泽也怔了一怔,回过头来看她,眼神一闪,微笑出来,道:“能说话了?”

第15章:疾风骤雨无归期

步曼舞愣了半天,捏着自己的脖子,是啊,居然能说话了……心里一喜,笑了出来,公子泽带笑道:“恭喜。”脸上神情,却连半点恭喜的味儿也没有。

步曼舞的笑又自动收了回去。没想到来这儿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叫的这个人的名字。这会儿事到临头,也来不及多想,看一眼他指尖的金针,迅速适应了一下自己的声音,问:“公子泽,骑马很累吧?”

他似微怔,挑了眉细细看她,忽然笑了出来,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是啊,很累。”

她习惯的浮起彬彬有礼的笑容,很好心的,“骑马累,那就坐车吧。”

他也笑:“好。”问题好像解决了,两边都没有新问题?可是,公子泽状似无奈的叹一声:“好像要下雨吧?”

呃,我就知道……步曼舞有点儿笑不出来,看着他,他始终微微带笑,湛亮的眸中好似波诡云谲,偏又一清到底……步曼舞咬着唇,看你这副样子,就知道你不怀好意。怪不得脉没把,就要拿针,敢情是要把个没病的人扎出点儿病来,好在车里多待会儿避避雨……真让人超级超级无语……

步曼舞终于还是苦笑出来,答他:“我一定会在下雨之前再请您进来。”

他呵呵一笑,再看她一眼,翻下了袍角,掸一掸衣襟:“那好。”

然后,他悠然看向窗外,看起来根本就没打算出去。步曼舞忽然有点儿后怕。这个公子泽,一看就是精明过份,视人命,嗯……视别人的命如草芥的人,一时情急,张嘴就说了,居然忘记去想自己像不像原版……可是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好像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门外的雪梅打了帘子探头探脑,公子泽摆摆手:“继续赶路罢,郡主没甚么大碍。”雪梅哦一声,也不敢再问,又把头缩了回去,马车继续隆隆向前,公子泽便倚了车壁闭上眼睛,看起来比步曼舞更象个主人。

步曼舞悄悄抬了头,看着他俊秀的长眉,闭上眼睛时,他整个人都像是敛去了尖牙利爪的小猫,意外的安静。难道这人,在以前的步曼舞面前,也是这副烂样子?那个公子洛,与步曼舞还多少有点儿私情,看起来礼数周全的过份,为啥他看起来却这么有恃无恐?

对了,我能说话了,终于能说话了。一定要找机会去问雪梅青梅才好……应该怎么开口才不会被怀疑呢?

雪梅呀,咳咳,旅途无聊,不如我们谈谈男人好了,嘿嘿嘿……话说公子泽这个姓也真是奇怪,若不是连名带姓叫他,简直无法称呼,难道叫公子公子?公子先生?公子哥?没有一个不囧。

正在想入非非,天空中忽然咔嚓一声,滚过一声雷,豆大的雨点,便迅速飞扑下来。

真的下雨了。步曼舞赶紧掀开车帘向外张望,这雨来的又快又急,毫无征兆,这下神俊非凡的人们个个全成了落汤鸡,而且放眼看去,百十里内,连半个能暂避的地方都没有,车队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众人的脚踩在泥泞的地上,咕吱咕吱的响。步曼舞忽然觉得公子泽蛮英明,他自己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看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了。

风大雨大,不时有雨星刮进来,沾湿了车里的毛毯,步曼舞看雪梅青梅都在帘外抱臂站着,显然畏冷,虽然有车盖遮着,仍是衣衫半湿。便当拉个人壮胆,她站起来,公子泽忽然叫:“哎!”

步曼舞愣了一下,看着他待抬不抬的眉眼:“嗯?”

“能说话,未必是件好事。若是你求我,我可以让你再做哑巴。”

他说的很悠然,很……理所当然。步曼舞算是好脾气的人,可是好脾气跟任人宰割毕竟不是同义词,她有点儿气不打一处来,一扬下巴:“凭什么?”

他哧一声,也不多说,重又闭上眼睛,步曼舞走到门边,很婆妈的叫:“哎,雪梅、青梅!进来避避雨!”

青梅飞快的回了身,讶然的瞪着她,雪梅正缩着脖子,似乎也觉的不对,飞快转身,然后扑回来:“郡主,你能说话了!太好了!太好了!公子果然是神医哇!”

什么破神医……她心里“切”一声,脸上却笑笑的:“是呀!”

雪梅喜笑颜开,抓了她手:“小姐脸色也好了许多呢,看来到拜堂的时候,就能全好了也说不定……”她倒是真心为步曼舞高兴,说个不停,步曼舞看她满脸喜色,没来由的感觉温暖,笑盈盈的听着。

雪梅身上衣服,早就湿透,女子衣裙本就绵长宽大,两人相扶相携,连步曼舞的衣袖也湿了大半,被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寒噤,赶紧把雪梅再往车里带一带。车内狭窄,一退再退,脚下一绊,险的踩到公子泽的袍角,公子泽便咳一声,淡淡的道:“够了,雪梅,车里不能有湿气。”

雪梅一怔,赶紧松了步曼舞的手,退开几步,乖顺的道:“那小姐多休息,雪梅先出去了。”一边退出去合起了车门,脸上仍是喜笑颜开。

这人怎么自私成这样啊!步曼舞有点儿恼,她一向xiōng无大志,从来没想过要在这儿消灭尊卑,跟丫环同甘共苦甚么的。可是,看着俩小姑娘淋雨,总该平生点儿怜香惜玉之心好不好!她试着找找千金小姐的感觉,对他晓之以理:“出门在外,理当同舟共济,她们的衣服都湿透了,大家挤一挤……”

“同舟共济?”公子泽看一眼她湿透的衣袖,哧笑:“那是不是要有雨同淋,有衣同湿?”

步曼舞语塞,他略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窗外,微笑道:“自此后风风雨雨的日子多的是,现在先熟悉一下也不错。”

什么意思?步曼舞不是没预备好要受冷遇,可是……“难道那东凌国,还会有人虐待我们不成?”

公子泽竟是莞尔,看她一眼:“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何况你奉旨和亲。”

步曼舞无言的看他,那你干么危言耸听……

第16章:拈指金针显奇功

有这么个人杵在这儿,腿伸长了都能踢到,这还真是不方便,坐的累了,想倚一会儿都不行,更别说躺一会儿了……难道现在不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么?为什么他可以堂而皇之的跟待嫁娘同车共乘?不避形迹?难道就没人来关心一下这位护国郡主的“清誉”什么的吗?

步曼舞缩在车里,听着窗外雨声唰唰,看他一直闭着眼睛,也悄悄靠在车壁上稍息,这一静下来,忽然想起了那个人,心里没来由的一酸。又忽然醒悟这些天以来,这居然是第一次想到。一直一直告诉自己既穿之则安之,原来毕竟还是紧张的,紧张到连那个人都想不起。曾经刻骨铭心的恋情,居然遥远的像前世了……

悄悄叹口气,张开眼睛看了公子泽一眼。他一直坐的这么端端正正,为啥不会手酸脚酸?悄悄直直腰,真想躺下来歇会儿,看窗外雨势稍歇,他似乎又浑不在意,于是又悄悄走到门口,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笑道:“雪梅,素梅玉梅她们,是不是在那辆车里?”一边指一指后面那个马车。雪梅赶紧答应。

惹不起,我躲还不行吗?步曼舞小小的窃喜了一下,然后很矜持的点点头:“那不如把这辆马车匀出来给公子泽,我们……”

车里的公子泽呵呵一笑,撩开车帘走了出来,悠然笑道:“多谢郡主厚爱……青梅雪梅,那你们就过去吧。”这马车前面的空间不算小,不过站了四个人,加一个车夫,也实在是挤到不行,雪梅青梅已经站到了最边缘,摇摇欲坠,巴不得这一声,赶紧答应了,车行略缓,她们便跳下去换乘,脚步十分迫切。

步曼舞有点儿恼,忍不住横了公子泽一眼,他正负手站着,青衫乌发,眉宇清朗,马车虽摇晃,他却站的笔直。神情仍是淡然。零星的雨点划过车盖,在他的青衫前织出薄薄的雨幕,风拂衣角,竟生倜傥。

美色当前,人都会异常宽容,于是步曼舞也生不起气来,转身回入车中坐好。公子泽却仍是站着,似乎贪看风景,东张西望。然后便听他很随意似的问:“快到边界了吧?”

那车夫答道:“再有大半日,便到边界……明日再行,脚下踏的,便是东凌国土了。”言下唏嘘。

公子泽笑笑,展目四顾,然后回进车里,神情颇有点儿若有所思,步曼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谁知公子泽恰于此时抬头,两人的目光便撞个正着,步曼舞赶紧向他笑笑,他便报以一笑,挑眉道:“你脸色……非常不好。”

“呃?”步曼舞摸摸脸,“……有吗?”

“有,非常不好。”他走过来,熟门熟路的把脉,似乎把的很是认真,垂着睫把了很久,然后缓缓抬眼:“我有个坏消息。”

呃?步曼舞看他脸上没了笑,心里便是一沉,吸了口气,慢慢的道:“你说吧,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公子泽似乎饶有兴味,问道:“不知这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这个身体好像一直多灾多难吧?于是她答的很溜,“病入膏盲?”

公子泽莞尔,“你是西华国的护国郡主,哪里是这么容易死的?当公子泽是摆着好看的不成?”

“那是什么?”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她,然后微笑:“我的坏消息就是,自今天起,一连两天,都会有雨。”他指一指脚下:“我都会待在这车里,寸步不离。”

那又怎么样呢?步曼舞想问,然后看到他掀开了袍角,含笑拈起了一枚金针。步曼舞吓了一跳,徒劳的摆手:“别……”他一挑眉,并不迟疑,笑吟吟的刺了过来。

只是一针,并不疼,像蚊蚋咬啮。步曼舞忽然觉得头重脚轻,他含着笑……他说,郡主,你好像是着凉了。

好吧……居然真的头晕晕,脸红红,全身发冷,十足的着凉症状。小小一枚金针,在公子泽手里,居然出神入化。来不及多想,步曼舞咬紧牙关,只觉晕眩,摇晃着倒下来,公子泽伸手相扶,然后缓缓的放下。即使在半晕半睡中,公子泽唇边那丝微笑,仍是看的分明。

……………

马车碌碌,不疾不徐,不快,也不慢。边关渐近,里许之外,便是城关,出了城关,便不复西华国土。

公子泽似乎心血来潮,坐去车夫的位置,捏着鞭子,悠然的看着前方。树高林密,四处寂然。斗然间,耳边滑过了金刃破空之声,公子泽并不抬头,唇边的微笑忽然深了些……

好似空穴来风,数十柄长枪忽然自两边的树林中飞出,飞快的袭向马车。众人惊呼声中,夺夺几声,马车车壁上,已经整整齐齐的嵌入了两排长枪。整齐的便像是高明的工匠精心雕琢上去一般。矮的不过半尺,高的却有三尺,密集的,足以把车里坐的人串成糖葫芦。

车队呼啸追击,周围一片叫嚣喧嚷,那车夫骤逢惊变,早吓的呆了,马车仍是哒哒向前,不疾不徐,不快不慢。

遥听到那青衣使者大叫道:“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嘴里叫着,气急败坏的回转来,一眼看到毫毛未损的公子泽,立刻松了口气,转头看一眼马车,脸色又是一变,急道:“郡主没事吧?”

公子泽笑一笑,略勒勒马,侧头做势回忆:“我好像没听到有惨叫?”摆明了是调侃,青衣使者略略放心,咬了咬牙,纵身跳上马车,朗声道:“郡主受惊了!”

马车里悄无声息,青衣使者急道:“郡主,可安好吗?”

仍是不闻应声,于是那青衣使者上前一步,便撩开了车帘,马车里的步曼舞身子半嵌在车底,只有身体的某些制高点略高于底面,正以一种十分舒服的姿势,呼呼大睡。身体上空两排齐崭崭的长枪,让她像只困在笼里的小白鼠……嗯,如果不算她衣襟上被长枪划破的那一线痕迹,她应该也算是毫发未损……

只不过,这划破的地方,也实在……青衣使者忽然面红耳赤,急甩手丢下了车帘,逃下似的下了马车,朗声叫道:“穷寇勿追,立刻出关!”

第17章:却道郎君不多情

这场小小的风波,步曼舞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醒来时,马车已经换了新的,公子泽也已经不在车中,反而重又去悠闲的骑马。虽然看着自己划破的衣服,心里实在有点儿嘀咕,不过要让她去向公子泽兴问罪之师,那还不如……认了吧。

自此后一路安静,昼夜兼程。东凌国虽远,也终于还是到了。在途中时只觉辛苦,恨不得早到一时,现在真的到了,洞房花烛就在眼前,却又有几分惶恐。在驿馆内停留下来,沐浴,焚香,换上大红的嫁衣。

盖头一蒙,不能看,只能听,拜堂的仪式十分的繁琐,身边的人一直在喋喋不休,步曼舞起先还有几分好奇,拼命想从盖头下预览下相公的手啦脚甚么的,可是触目所及,数个衣服下摆,直看的眼花缭乱,后来便只剩下了机械的动作,终于等到最后一步,送进房,坐在婚床上,已经只余下喘气的份儿了。刚偷闲倚上chuang架稍息,便听门外的丫环齐声道:“大皇子!”

步曼舞吓了一跳,赶紧坐直,听到有人轻嗯了一声,听起来甚为温雅。脚步声响,他迈了进来,不知青梅还是雪梅,紧张兮兮,咣当一声跪下,嗑嗑巴巴的叫:“郡马。”

他仍是嗯一声,却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插进来,吩咐道:“叫大皇子罢。”

雪梅的声音急急改口,叫:“大皇子。”

这位就是凌望南了吧?他的声音低柔,道:“你们都下去罢。”所有人齐声答应,脚步声窸窸窣窣,然后,门轻轻的关上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不知人怎么样?不紧张不紧张,我叫不紧张……他已经走到床前,大红的盖头缓缓掀起,他轻咳,唤一声:“郡主。”

步曼舞悄悄吸了口气,抬起头来。面前的凌望南略抬抬眼睫,对上她的注视,微微一笑。衬着大红的喜服,眼前人竟是佳郎如玉。

步曼舞微怔,最近运气当真好的异常,这位东凌国皇子,居然是个十分漂亮的人物,修长斜飞的眉,圆大清亮的眼,抿紧的薄唇微微带笑。哦……他的右颊,竟有一个深深的酒涡,在他的微笑中闪动。这让他的面容显得十分的生动。

他略略敛了睫,避开她的注视,微笑,再唤一声:“郡主?”这声唤,透着十足的斯文有礼,步曼舞赶紧答应一声,竟不知要怎么答,难道要回叫一句,皇子殿下?

他对她点点头,微笑,客客气气的:“郡主远来辛苦。”

呃?她只好按部就班的答:“哪里。”

“郡主初来乍到,或许不甚习惯……嗯,东凌的饭菜,可还吃的惯吗?”

呃?有区别吗?她答他:“还好。”

“那就好……”他笑笑,似乎不知再说些什么,略一沉吟。忽然咳了起来,他显然想要抑住,却咳个不停。步曼舞实在忍不住,还是站起来,从桌上找到了杯子,倒了杯茶给他,他犹豫了一下,轻道:“见笑……”一边接了,急饮了两口,勉强抑住那咳,转头正想说话,却又咳了起来。

步曼舞小声问:“你没事吧?”

他在咳嗽中摆摆手,道:“没事……老毛病了……”

他再喝一口,抬头一笑,道:“郡主远途跋涉,想来也累了,不如……”嘴里说着,已经站了起来,略略托住她的手臂,轻轻扶入床侧。

身当此境,实在不能不脸红心跳,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他的下巴正在上方,光泽如玉,步曼舞有点儿面红,也有点儿胆怯,正想提醒他要不要先喝交杯酒,却见他侧头一笑,续道:“……早些休息吧。”

他随即松了手,微笑,转身走了出去,门在他的背影中轻轻合拢……

他走出去好半天,步曼舞仍是维持着那个被他扶好的动作,傻傻的回不过神儿来。虽然不至于花痴到一见绝色就要哭着喊着去俯就,可是,这是洞房花烛不是吗?别说是郡主嫁皇子,就算是神仙嫁神仙,也没听说可以扔下新娘子自己在房里的,而且,他还该死的表现的如此理所当然,好像他来,就是为了打个招呼,问上两句,别的根本没他啥事儿……

有点没来由的悻悻,站起来脱下了累赘的嫁衣,随手丢到一边。至于么,稀罕么?早不咳晚不咳,偏偏这会儿咳个没完……摆明了是装蒜!

郁闷了一会儿,又忽然觉的好笑,不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吗,连严刑拷打都想到了,眼下人家和颜悦色,嘘寒问暖……只不过是没留下来共度良宵嘛,真要跟个陌生人嘿咻倒好了?偷偷笑出来,看看房间里,装设富丽堂皇,美伦美奂,不像是冷宫的样子,更是宽心大放,走过去噗噗两声吹灭了红烛,在黑暗中静悄悄的站了一会儿。

来这儿这么久,还是感觉像在做梦,眼下满身凌罗绸缎站在新房中,仍旧觉得恍惚。莫名其妙抛下一切穿了,又稀里糊涂的嫁了,枉为现代穿越女,居然都没想到玩儿个逃婚什么的……没准现在正有某个角落,正有个绝世美大侠正因错失此姻缘而扼腕咧!

抿了唇笑出声来,然后笑着摇头,有公子泽这么只老狐狸杵着,能逃的了婚才怪!幸好亲都成了,那只也该走人了。这位美相公,看起来比公子泽好对付的多了,政治婚姻嘛,又没啥感情,最好他就此消失,不闻不问,留下她自在一隅,养鱼种花什么的,嘿嘿嘿……

忽听窗外青梅的声音询问似的叫:“郡主?”

步曼舞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现在不比以前,几步外总有丫环晃悠,这么自说自笑,自得其乐,怕不让人家以为受了刺激……赶紧笑道:“我没事,你们去休息吧!”

略略一停,便听青梅应了一声,步曼舞赶紧回到床上躺好,拉好了帐子,本来还预备静悄悄多想一会儿,谁知这十几日旅途劳顿,身子一沾床,很快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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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了,不等零点之后了,这是周一的章节……

第18章:懵懂清晨闻叩门

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在叩门,叩的不紧不慢,嗒一声,隔几秒,又是嗒一声。

步曼舞恹恹的张开了眼睛,皱着眉看过去,描金饰凤的大红帐幕之间,熟悉的面容与神情,美好的唇边微微带笑,眸光既似淡泊,又似冷然……步曼舞只觉背上一凛,猛然张开了眼睛。

没错,不是梦。床前站的确实是公子泽,俊颜锦袍,正悠然的在床架上弹指,嗒嗒轻响。

她倒还没忘记这是她的洞房夜,可是洞房夜公子泽来干什么?难道新郎倌还有找人代替的不成?她猛然坐起身来,大声道:“你想做什么?”

公子泽倒是微愕,略略挑眉,道:“你说我要做什么?”

他的身后迅速闪出雪梅的脸,急道:“郡主,郡主!你睡迷了不成?这是公子啊!”

雪梅的口吻像足她做了啥大逆不道的事儿……步曼舞定定神,这才发现已经天光大亮,雪梅青梅都在房中,还有两个面生的丫环,公子泽一身华贵锦袍,光鲜亮丽的站在床前,所有人的目光都凝注在她的脸上。步曼舞有点儿摸不清状况,讪讪的道:“这是……”

公子泽懒懒的笑,压低了声音:“郡主的一人洞房夜,倒真是好睡。你们家大皇子要见我们,她们都叫不醒你,只好我自己来了。”

“我们?”

公子泽眼波一闪:“对,我们……我,和你!”

“哦……”也来不及多想,一掀被子跳下床来,急急向雪梅招手:“那赶紧帮我梳洗下啊。”

好一番忙忙乱乱,终于打扮好走出房门,一看太阳已经高高在上,顿时羞愧万分。跟着下人转过回廊,到了一间厅堂之中,凌望南正在椅中坐着,低了头不知在看些什么。

白天看来,这凌望南更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只是肤色极白,却白的晶莹剔透,并不似有甚么病容,妙在虽是白的这般,却并不显的柔弱,反觉的尊贵十分。

他一见两人,便迎了出来,温文尔雅的拱手道:“郡主,泽先生。”一边摆手让人搬过了椅子。

椅子只有一张。公子泽谢了一声,撩袍坐了,剩下步曼舞傻站在那儿,没人理会,这厅里虽有不少椅子,可是都离两人不近,又不知有什么规矩,讪讪了一会儿,看凌望南确实没有给自己搬椅子的意思,又不好站在当中不动,傻等着实在不是步曼舞的作风,咬了咬唇,便走去凌望南身后站了。

凌望南回望一眼,步曼舞赶紧给他一个老夫老妻心领意会的笑……他便又转回头去,神色如常。好像丫环都是站在这个位置的吧?就算夫人不应该跟丫环一个档次,那我天生谦逊点儿,总行了吧?

站定了,心虚的环顾左右,公子泽略挑眉,待瞥不瞥的看看她,神色似乎淡然,却似乎隐有嘲弄,端茶倒水的下人们,虽然都各安其位,可是偶尔投过来的目光,显然都有几分诧异。

难道站的不对?视线悄悄东转西转,看看哪只椅子,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不像是为皇子夫人特备的……总不好走来走去一个个试验,只好硬着头皮站定。

凌望南和公子泽正谈些西华国的风土人情,凌望南言辞中礼贤下士到不行,半点架子也不摆,两人言来语去,一个斯文,一个淡定,似乎颇为融洽,直到凌望南微咳起来,下人急捧过茶来,凌望南喝了一口,却抑不住那咳,再喝了半杯,仍是不成,只得略略招手,下人捧过一盏药汁,他便接过来饮下,这才勉强抑了。

公子泽在旁,淡定等待,不急不燥。凌望南又是茶又是药的咳完了,他也不去询问,凌望南只得开口道:“听闻泽先生歧黄之术,冠于天下……望南有小恙在身,可否请先生看视一下?”

公子泽淡然道:“不敢,自当效劳。”一边说着,略略抬手。

凌望南奉上手腕,公子泽便懒懒的把手放在他的脉上,略略垂睫,凌望南仍不住轻咳,一边定定的注视公子泽的神情。公子泽只把了一会儿,便收了手,微笑道:“郡马此症,看似是体质虚寒,寒气侵肺,所以郡马一直以温补圣药调理,实则却是不然……”

他停住,摆明了是卖关子,凌望南却不在意,殷切道:“那不知是……”

公子泽点点头,续道:“恕公子泽直言。想必是令堂怀胎时,不知何故受了外力撞击,因而未能足月,先天略有不足,后来寒气侵蚀,诱发此因,所以方有这咳嗽外症……其实倒也无妨,并不伤身,若强要求全,公子泽倒有一个方子。”凌望南向旁略一示意,便有人捧上纸笔,公子泽便拈了袖书写,凌望南也走去同看。

步曼舞有点儿犹豫要不要跟去,可是刚才已经站错了,这会儿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看着一对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忽然有点儿奇怪的感觉……这凌望南,对公子泽好像很在意哇,比对这个郡主在意的多了,难道他就是为了想让公子泽帮他治病,所以才一定要娶步曼舞?囧。

公子泽已经几笔写就,凌望南谢了,交给下人,仍向这边让客,那意思似乎是没谈够。

公子泽拂一拂袖角,忽然抬头一笑,带一丝调侃,道:“我西华郡主养尊处优,不想来了东凌国,居然甘为保镖之职,对郡马之深情,可见一斑。”

呀?啥意思?椅子后是保镖站的位置?凌望南似乎这才想起步曼舞在身后,回头看她一眼,轻咳道:“当真惭愧,望南体质不佳,倒要郡主忧心了。”一边说着,便站起身来,隔袖虚扶了步曼舞的手腕,轻轻扶进右侧一张屏风。

屏风后一张雕花椅,铺着锦垫,与外间似隔未隔,甚是隐秘,大概便是皇子夫人的专属坐椅,只不过也太隐秘了吧,找都找不到。步曼舞有点儿羞窘,讪讪的看了凌望南一眼,近看之下,凌望南的瞳仁竟似乎不是黑色,而是微微带蓝,衬着他极白的肤色,竟有几分异域风情,且他的瞳仁黑多白少,静下来看人时,似乎加倍的深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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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昨晚看到一本很欢乐的书,叫大龙门客栈,足足看到三点……真是高手哇,从头到尾都很流畅欢乐……忽然想,偶埋头码字这么久,究竟有米有人,看偶滴文也有熬夜滴兴致?唉……

第19章:对影两人真孰假

心里暗叫稀罕,不由细细看了几眼,他睫毛甚长,浓密漆黑,鼻子高且尖,衬着雪玉般的面容,当真有几分混血儿的味道……凌望南等了半晌,她仍是细细研究,凌望南便抬了睫,微笑道:“郡主少坐,望南出去了。”

步曼舞愕了一下,急低下头。他的神情仍是斯斯文文,并没带出哪怕一丝嫌弃之色,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知道他在不屑,估计在他眼里,步曼舞三个字要跟花痴划等号了吧……我看你的眼神明明并不是惊艳好不好!虽然你长的确实不错。

看来这婚姻生活,前景不容乐观呢……那你放我自在逍遥就好,何必大清早的召见我呢?悄悄横了他一眼,反正他也看不到。其实这屏风后,倒真是一个偷窥的好地方,看厅里虚情假意聊个没完的俩人,看的清清楚楚,静下来又听了一会儿两人谈论,实在漫无边际,不小心又有点儿分心。

(某凌白衣飘飘,玉树临风站在屋檐上,发丝飘呀飘,鱼池里的鱼沉了底,枝头上的雁落了地,月亮也闭了,花也羞了,他慢动作,慢慢慢慢回头,微微一笑,眼睛里的电光嚓的一声劈过来……然后幽怨吐语:生来倾城色,平生多烦恼。对我惊艳的人这么多,你算什么?)

叮咚!两人热火朝天的谈论忽然一停,打断了囧囧有神的步氏暇想,凌望南身边的下人走出又走入,凌望南便道:“进来罢。”有人急步进来,施了礼,凌望南道:“怎么?”

那人环顾左右,似乎碍口,公子泽眉梢微微一跳,含笑起身,道:“郡马既然有事,那公子泽便告退了。”

凌望南道:“无妨,泽先生不必见外。”又向那人道:“尽管说。”

那人却仍是局促,摆着一脸严重的样子,凌望南皱皱眉,略略颔首,那人便附耳上来,嘀嘀咕咕。屏风后的步曼舞早竖起了耳朵,当然是一句也听不到。只看到凌望南讶然,道:“什么?”那人继续叽叽嚓嚓,还把什么东西放到凌望南的手里,他垂睫看了一眼,神色便凝重起来,只是聆听。

怎么好像嗅到了yīn谋的味道?步曼舞心中暗叫不妙,忍不住去看公子泽,他怎么也算是自己人吧?给点儿暗示好不好?公子泽却只低头饮茶,唇角挂一丝闲闲的笑,凌望南终于抬了头,摆手令那人下去,略一沉吟,温文尔雅的道:“门外有个女子求见,泽先生可要见见么?”

公子泽却不按牌理出牌,答他:“公子泽对无聊求见的女子通常没甚么兴趣。”

凌望南笑笑,向屏风后的步曼舞投过一眼:“哦!只是这名女子,却声称自己才是真正的西华国护国郡主……”

啥?!

他的言辞温文,听在步曼舞耳中,却是轰然一声,险些站了起来。自己虽然是冒牌货,可是这身体应该不假,那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西华郡主?

公子泽却仍是波澜不惊,蛮淡定的道:“公子泽自幼便在步府,倒从不知郡主有甚么双胞姐妹。”

凌望南笑笑,“是。泽先生既如此说,想来便是了,望南不敢多疑……只是这名女子,却要如何发落才好?”

公子泽笑笑,抬了眼对上凌望南的目光,笑道:“若此时有人叩门,说他才是正牌的大皇子,那不知郡马要如何处置?”

凌望南含笑道:“妄想冒名顶替,那自然是杀一儆百。”

步曼舞此时是典型的做贼心虚,屏风后听这两人言来语去,好像彬彬有礼,偏又刀光剑影,凌望南忽然轻掀薄唇来了这么一句,只听的心惊胆战。看来这凌望南也不像他的外表这么无害,估计也像那只公子泽一样,是个倒霉腹黑的家伙……比碰到一个美男更哈皮的事情,是碰到两个美男,比碰到一个腹黑更悲摧的事情,是碰到两个腹黑……

正在绞衣角想主意,眼前一黑,是凌望南站到了她的面前。

没事人的表情,步曼舞却是会的,不但会,而且非常精通。于是她抬了头,镇定自若的问:“大皇子?”

凌望南抿一抿薄唇,把手举到她面前,仍是斯斯文文的:“郡主可认得这个?”

他掌心是一个翡翠挂件,上面还带着一根泛白的红绳,色泽碧绿,晶莹剔透,步曼舞有点惶惑,心说这必是跟原步家小姐大有关系的一件饰物,可惜自己真的不认识。坐以待毙总之是错的,于是她学着恶人先告状,略寒了寒脸,她问:“大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凌望南笑了笑,声音仍是温柔,道:“这件饰物,郡主不认得吗?”

其实她真的不知道这一小团雕的是个什么,又不能拿过来细看。而且,如果真是很重要的东西,本来应该一眼就认出来,然后惊讶或惊喜就对了……可是这种戏码太高难了,她指定会演砸,公子泽呀公子泽,你就不能来解解围,救救命吗?

她忍不住看了公子泽一眼,公子泽倚坐在椅中,神情是饶有兴味,眼睛里看好戏的意味呼之欲出,看起来并没有英雄救美的打算。

叛徒……步曼舞这才发现,会说话,确实不是一件好事情。如果现在她还处在哑女状态,岂不是就可以只用悲愤的眼神看着对方,然后其它的事情,都交给别人?

可是现在凌望南问出了,她只能色厉内茬的站起身,拂袖道:“大皇子,身外之物,唯寄托情思方才珍贵,现在经了人手,沾了人衣,就算本来是至宝,现在也是瓦砾了。”

公子泽微笑,眼睛里分明在说“好一招避重就轻!”

为啥会感觉他在跟我同流合污?奸夫yín……咳咳,这时候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步曼舞已经一身冷汗,转了身,慢慢的开口:“大皇子,我西华国金车华盖,将我远嫁在此,我若不是西华国护国郡主,那不知还有谁是?”

凌望南略一挑眉,步曼舞借着凛然的表情,踱步踱步,一直踱到公子泽附近,公子泽含笑看她,步曼舞摆了矜持的神情,把手伸给他:“听闻东凌地大物博,人杰地灵,却不想竟是这般……我有点儿不舒服,你扶我一下。”

第20章:巧语嗔怪似故人

公子泽含笑,眼神分明在说“装病么?这招很烂……”

步曼舞却不敢有所回应,只是伸手过去,也不能露出求助的目光,只能很矜贵的昂起了下巴,以壮气势……狗血电视剧里的公主小姐们,一向都是这么乱拽乱拽的,看的时候很鄙视,学的时候倒不含糊。

时间过了……几秒,手掌没能着地,步曼舞只得略低低视线,看到刚才还在那个方位的手臂轻移了两寸,手臂的主人,微抬了脸,正非常之无辜的看着她。

啊,所托非人啊!步曼舞暗暗咬唇,原来是这两只在狼狈为奸,里应外合,把她这个郡主偷渡出来卡嚓害死,然后这两只再双宿双fei?美攻美受?

凌望南向这边走过来,公子泽笑着抬抬手臂,步曼舞心里想着三思三思,必有yīn谋,手却已经很热切的伸过去巴住他,公子泽很给面子的笑道:“郡主想来是途中太过劳碌……”一边扶了她转身。

凌望南终于还是很轻柔的阻止道:“两位留步。”嘴里说着,已经转到了面前,公子泽悠闲的晃晃手臂,步曼舞这才发觉,自己正在袖子里狠狠的掐着他,赶紧松开。

凌望南温颜道:“兹事体大……两国合亲,若有差失,失的不只是我东凌的体面。泽先生若是不忙,不如还是见见这位女子可好?若她是信口开河之徒,望南岂敢任她扰人?”

公子泽笑道:“郡马若是一定要见,我们一同见见也无妨。否则,岂不是辜负了郡马洞房之夜,‘独守书房’,好似早有预感一般。”

耶?这话什么意思?有点儿听不懂这番狐狸对狐狸的对答,权且冷了脸等着,凌望南也不多言,略一挥手,不一会儿,便有人带了一个女子进来。

步曼舞下意识的挺直了背,仍是觉的惶恐。其实来这儿本来就是个意外,真的身归原主也没什么,可是,被拆穿会有什么命运,刚才凌望南那句话,已经说的够清楚了,好死不如赖活……便见那女子垂首敛睫,提了裙,仪态万方的走上前来,掠一掠额前的碎发,微微茫然的转目四顾,一眼见到公子泽,顿时便是一喜,急扑过来擒了他手腕,道:“公子,公子,幸好你在,快救我啊!”

公子泽左拉右拽,微微一笑,步曼舞赶紧松了他的右手臂,那女子摇了公子泽两下,他只是含笑,那女子便转回头来,恨恨的看了她一眼,道:“就是她吧?”

无人回答,她又转回头问:“大公子呢?”

公子泽眸光流转,仍是微笑。室中两人,一个荆钗布裙,一个绫罗绸缎,却居然是一副身姿,同样面容,看不出丝毫差别。

步曼舞的原则就是,等待永远是错的,所以一定要做点儿什么,所以她端了端架子,吸了口气,准备先发制人,谁知还没等她发出气势十足的质问,对面的女人已经指着她,很利落的对公子泽吩咐道:“公子,我要这个人立刻从这里消失。”

呃?他们很熟哇?步曼舞气势顿失,公子泽斜斜眉,笑笑:“她?不知要如何消失?”

那女子姣好的面容上升起了半似任性,半似撒娇的神色:“我不管,你不是无所不能吗?”

“哦?”公子泽笑出来,折折袖:“原来如此。”

那女子已经又去扯他的衣袖:“快点呀!这女人胆大包大,居然敢冒充我来合亲,我要诛她满门……”

公子泽微笑,由她拉拉扯扯:“这个嘛,恕难从命。”

“怎么?”那女子神情顿时便是一凛:“你们公子家的人,居然敢不听我们步家人的话?”

步曼舞端稳了架子,冷眼旁观,看着面前女子忽嗔忽喜,忽然有点儿奇怪的感觉,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正牌的步曼舞?真是个颐指气使的千金小姐。可是……就算她的魂魄没消失,难道还有一个现成的一模一样的身体?

公子泽笑容不减,眸中却滑过莫测的光:“公子家的人,当然世代听从步相家族的命令……但是眼下身在东凌,东凌有西华护国郡主的夫君在,公子泽不敢逾越。”

皮球踢过去了,三双眼睛都放在了凌望南脸上,凌望南眉心微皱,正要开口,那女子已经娉娉婷婷的走上几步,福身下去,虽是礼数周全,却仍是带几分矜贵,娇声道:“曼儿见过相公。”

噗!步曼舞险些没喷了,这样就“相公”了啊……

公子泽笑道:“真是好眼色,我正要帮你引见呢……”语辞悠然,拖一个意味深长的尾韵,那意思却很明显,我还没说他就是大皇子呢,你咋会认识的?

被这么个桥段一扰,步曼舞反而镇定了几分,细想想,蹊跷处其实蛮多的。如果这女人真是正牌步曼舞,为什么会忽然在这儿出现,为什么不在西华认亲,反而跑到东凌来,要说她消失是被绑架啦,被挟持什么的,她看起来又是活蹦乱跳,毫发未损,难道无故消失,就是为了给别人匀空,再来玩真假郡主不成?

现在她说个不停,自己总不能一直一言不发,于是步曼舞找了找感觉,冷哼一声,道:“够了!这个女人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多人坐在这儿看她演戏,有意思吗?”

架子端的蛮足,却没有人来接茬,步曼舞不敢再指望公子泽,下意识的转个身,正与凌望南打了个照面,凌望南似在沉吟,缓缓的道:“望南实在想不到居然会有这种事。世间不可能有两个西华郡主,所以……泽先生与郡主朝夕相处,想必认的出孰真孰假。”

互相这么踢来踢去,有意思吗?步曼舞看回公子泽,公子泽微笑道:“兹事体大……公子泽怎敢妄断?”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扶过她的手臂,笑道:“郡主又何必生气?”

嘴里说不敢妄断,却一口一个郡主……他好像一直没叫那女子郡主哇,那是不是表示,他是站在这一边的?步曼舞忍不住再看他一眼,公子泽悄悄向她眨一下眼睛。

咦?他的眼睛好像在说“以退为进”?步曼舞有点儿不确定,可是这会儿也没时间等,抿了抿唇角,抿出一个笑,“不错,为这种事情生气,倒没来由显得我心虚了。若她真是西华郡主,又这么熟门熟路的孤身一人来此认亲。那倒好的很,便让她在这儿代国出嫁,侍奉夫君。我回西华国,奉养父亲,享我天伦,岂不是好?”

第21章:唇枪舌剑徒一笑

公子泽唇角微勾,似觉好笑,却慷慨的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两人很狼狈为奸的搭着手臂,眉来眼去。凌望南温言道:“说笑了……望南娶的是西华国护国郡主,并不是其它别的甚么人。现在,既然有此意外,谁也不知究竟孰真孰假……”

凌望南,好像也不叫自己郡主哦,他跟公子泽两人好像在打对台……步曼舞忽然觉得有点儿怪异,难道自己并不是主角,而是城门失火被泱及的那条池鱼?凌望南已经从容的续道:“唯今之计,不如请两位都想上一想,有甚么,是西华护国郡主独有的……”

汗呀……拼回忆,我可不是对手哇。步曼舞心里直叫救命,脸上还是端的四平八稳,淡淡的道:“大皇子,我西华虽是小国,这护国郡主的封诰也是千金之重,我为何要不顾身份,跟这么一个来历不明,心怀不轨的女子争辩?这不是笑话么?”说的当真爱国忠君,气势十足。真正的郡主,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女子却已经走上几步,冷笑道:“公子泽,你居然不帮我,帮这个女人?难不成你要叛国吗?”

好大一顶帽子!步曼舞决定不再跟她拼气势,改拼淡定好了……公子泽抬头瞥了那女子一眼,依旧笑笑的:“叛国?叛西华,还是叛东凌?”

“你……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公子泽悠然道,“公子泽既已随郡主远嫁东凌,何敢以西华为念?”

呃?等下等下,没听说哪国的郡主出嫁,陪送个大男人的……以为拜完堂就可以摆脱这个人,难道他会一直在这里?步曼舞不由自主的走神,那女子已经逼上身来:“公子泽,你不要拿这种话来压我,我自小便知,论口才智计,没人是你的对手……你是不是以为她才是真的步曼舞?所以这么维护她?我告诉你,你错了。”

他笑答:“何以见得?”

那女子似乎被他气到,脸色泛白,顿足道:“我……你我自小相识,朝夕相处,你又如此聪明绝顶,我不信你会认不出我……公子,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那天你跟大公子都穿了一身白衣服,漂亮的像神仙一般……”叽叽呱呱,一路说了下来,神情又是焦急,又是热切。

难道她真的是西华郡主?她的神情实在找不到甚么破绽,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步曼舞十分犹豫,凌望南已经温温和和的插言道:“泽先生,她说的,可是真的?”

公子泽正色道:“不错。”

“那……”凌望南看过来,微锁着眉,似乎疑惑。几乎是基于本能,步曼舞一昂下巴,冷然道:“此女用心,昭然若揭,连我一个没见识的小女子都一望而知,两位千万别说看不出。大皇子,莫非你能把你的童年往事,一桩桩,一件件,这么条理,这么清楚的背出来?又有谁会没事背诵这些?”

一口气说完,似乎耗尽了力气,腿居然有些发软,身子一晃。公子泽温柔道:“郡主,稍安勿燥,你身体尚未痊愈,实在不宜动怒……”一边说着,便站前一步,沉吟的道:“此事……”步曼舞忽然觉得腰间微微刺痛,头立刻便是一阵晕眩,脸色瞬间苍白,豆大的汗珠也滚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向地面倒去。

公子泽讶然回头,非礼勿接的叫一声:“郡主!”

在她扑向地面之前,名义上的相公凌望南,终于还是义不容辞的伸出了手,把她接在怀中,在晕迷前的一秒,她想,笑我装病很滥,你不是也在耍这手吗?只不过耍的稍稍高明一点点罢了……

………………

步曼舞醒来时,正安安全全的躺在她的新房,四周环境,看起来也很安全。天已经黑了下来,房中点着蜡烛,雪梅正倚在桌边,柱着头打磕睡。听到声音,急跳起来,扑到床边,一迭连声的叫道:“郡主!郡主!你醒了?”

青梅也急掀帘冲进来,步曼舞仍是微微头晕,扶着额问:“公子泽呢?”

雪梅道:“公子在院里等小姐呢……小姐你没事吗,究竟出了什么事呀,不是去见郡马……大皇子吗?怎么会忽然晕厥的呀?”

步曼舞有点苦笑,用力扯扯领子,深深吸几口气。看自己身上已经是内衣,便向青梅道:“青梅,帮我拿衣服来,我得去见公子泽。”

青梅便捧过衣服来,雪梅赶紧接过,帮她套在身上,步曼舞对这种繁复的古代服装实在不内行,微举了手由她帮穿,一边细细回想。雪梅帮她套上袖子,要去系那带子,却有点儿不就手,随口叫青梅道:“来帮下手。”

青梅充耳不闻,雪梅有点奇怪,看她一眼,也没多说,又绕过身去系好了,一边唠唠叨叨的问:“小姐,到底出了啥事儿,您跟我们说下,我们也好放心嘛!”

步曼舞犹豫了一下,还是感觉先打一下预防针比较好,于是摇头道:“你们想都想不到。今天,居然有个女人莫名其妙跑出来,说她才是西华国的护国郡主,而且还跟我长的一模一样……”

“什么!”青梅一把抓了她的手腕,居然握的死紧,铁钳一般,追问道:“什么?”

步曼舞失声哎哟,青梅这才会意,赶紧松开,步曼舞疼的甩了甩手,可是这会儿用人之际,也不好训她,苦笑看她一眼,续道:“而且这女人,居然对……嗯,对我的往事了如指掌,倒背如流,我哪里记的清这么多小时候的事啊!”

雪梅早吓的慌了,张大眼睛看她,青梅慢慢的道:“一定有yīn谋!”

这不是废话么!青梅的目光中寒芒闪动,捏着拳,续道:“东凌必定不怀好意,想要弄出一个假的西华郡主取而代之,好行其事。小姐,你千万要小心。”

看着青梅刀锋一样的目光,不知为什么,会觉的陌生,似乎跟初见时那个单纯多嘴的丫环面貌差的太远……嘴里却只能答:“是啊,我也觉得不对。所以才要去问问公子泽。”

“嗯,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莫要予人以隙,失了我西华国威。”

虽然说的不错,可怎么听,怎么怪怪的……自从出了家门,青梅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步曼舞下了床,讪讪的道:“我当然知道事情严重,我会小心的。你们先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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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多情只有闲庭月

打开门走出去,居然是大好的月色。公子泽正坐在院中石桌边,悠然的喝茶,见她出来,便露出一个在她看来很奸诈的笑:“聊聊?”

其实很想拉个同萌的,孤军奋战,实在没有把握。不过……步曼舞很讶异他的泰然自若,这是别人的地盘不是吗?而且刚刚发生了不小的风波?

公子泽似乎明知道她要说什么,搁了茶碗,悠然的看一眼天空:“放心吧,隔墙不会有耳的,他此刻要对我示好,不会让我捏到他什么把柄的。”

“示好……”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怪,好像很有奸情可以推敲的样子?

他有点儿不耐烦,手在空中拂一下,像拂开她探究的目光:“要聊吗?不聊我去睡了。”

你等了我大半晚,难道是为了喝茶啊?来不及多想,她庄容道:“公子泽。”

“嗯。”

“咳咳,我们既然同是西华国的人……”

公子泽微笑,漂亮的唇形仍旧那般美好:“西华?你确认?”

她实在不能不心虚,脸上却十分正经,眨着镇定的眼睛,像坐在谈判桌上,循循善诱:“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哧一声,站起来一甩袖:“你继续做梦,失陪。”

她气的牙痒痒:“你……等一下。你就放任那个假的步曼舞来鸠占鹊巢吗?你好歹也是西华国送亲的使臣,这样你面子上也不光彩。”

公子泽笑出来,月光下,他的眸子闪着诡异的光:“同样都是假的,又有什么不同?”

啊!你非得说的这么直接吗?苦守的底牌,就这么被掀开了……而她居然并没有太惊骇,只余下嘴里下意识的遮掩,“谁说我是假的,我……”

公子泽笑:“说你是真的,说给鬼听,鬼也不信的吧?”

好吧,你无所不知!步曼舞轻轻吸了一口气,很聪明的不再开口,抿了唇看他,公子泽笑了笑,坐回来,唇角笑的很漂亮,“我可以帮你。”

什么意思,要她说谢谢吗?步曼舞眨了眨眼睛,他居然没问她来自哪里,姓甚名谁,是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还是……早就了如指掌?再说了,他会是为了步曼舞伸手帮忙?心里想撇嘴,嘴里却训练有素的答:“是是,谢谢你。”

他显然觉得她不够真诚,斜睨过一眼:“怎么,觉得自己可以,不需要我?”

“不是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想你帮我。不过……”其实我真的xiōng无大志,只想舒舒服服的活下来而已……

“不过甚么?”

“其实那凌望南看起来,并不难对付啊……”虽然腹黑,可是黑的一望而知,不像你老人家老谋深算的……

公子泽微笑道:“这世上,就有人腹中机关算尽,外表却与世无争,是为伪君子。也有人不做坏事,也摆一脸做坏事的样子,比如我,是为真小人。”

噗!幸好没喝水,不然一定会喷掉……

他看她一眼,悠然自得的倚回椅背:“那好,我就问问你,凌望南其人,你觉得怎样?”

她很老实的从头想,照实答:“很漂亮……”看着对面挑起的眉毛,她又续道:“他的样子,跟我们不同,看起来很像来自异域,眸正神清,很像好人……”

他勾唇微笑,“好人会在新婚第一天,就送上这么一件好礼?”

我还没说完呢,表面善良,其实腹黑,你说的半点也没错……只不过实在摸不透他们俩的关系,于是她保持沉默。公子泽笑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在第一天就这么做么?”

她很配合的答:“不知道。”

“只因他明白,若是拖久了,绝对没有成功的理由。此时我初来乍到,诸事不齐,或许还有一线机会……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成功,只不过是给我出一道题,看看我会怎么走,却没想到,苦心设局,到头来,居然没我甚么事儿,都被你揽了过去,你表现的,也未免太聪明太江湖了些,他现在一定已经在怀疑……”

你呀我的,越听越不对劲,真的很有断袖龙阳的感觉啊……低下头,忍着不问,他却给了一个等待的停顿,于是她终于还是很温柔的问:“你是说,他真正想娶的人是你吗?”

公子泽长眉一轩。

他的神情并未有多冷,脸也并没板起来,唇角甚至还带着微笑的弧度,可是步曼舞真的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在这个原本暖融融的夜晚……可见气场这种东西,确实是存在的,并不能因为对方长的俊秀,就可以忽视。举一反三,长的像凌望南这么漂亮无害的男人,也未必没有城府没有yīn谋……他的沉默让她心惊胆战,咬了咬唇,她真心的,诚恳的说,“对不起。我失言了……我当时只是想要自保,所以装的气势足些。”

公子泽倒也不为已甚,凉笑道:“何止气势足,言辞也不让人呢。看在人眼里,活脱一句话,便叫做色厉内茬。”

步曼舞也不敢反驳,哼道,“那也比坐以待毙好吧?怎么说也顶着一个郡主的名头。”

公子泽笑出来:“你那模样,哪里像郡主,简直比皇太后还皇太后……就算东凌的公主嫁到了西华,也最多不过是这气势。”

好吧,好吧,宫斗片害的死人啊……步曼舞软下来,轻言慢语:“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笑吟吟的:“你说呢?”

实在有点受不了公子泽这种即使是小的不得了的小事,也一定要占尽上风,绝不肯吃半点亏的脾气……却只能苦笑道:“我哪儿知道。”

他点头:“那女人似乎没有易容,只是天生就与你容貌肖似,而且对步曼舞的过往,倒背如流,对步府的人脉,似乎也很了然……”

“那你为什么还让她进来?”你要是真有本事,拿话逼的凌望南不敢请人,不是一劳永逸?

公子泽低头一笑,慢慢饮一口茶……其实步曼舞一直都感觉,他只是在借这个姿势,表示他的悠然自得,不然有必要喝个没完吗?公子泽笑道:“他这般精心准备了,不看岂不可惜,而且我也正好想找个机会,看看你这颗棋子,好不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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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周六……如果米意外,仍有一更,假期再一起休息好了。嘿嘿。

第23章:月下公子傲风云

呃,被人家指着鼻子说是棋子,自己居然还有点儿沾沾自喜,宽心大放……这算不算是一种堕落啊!步曼舞心底大叹一声,摆着臭味相投的嘴脸凑过去,没甚么气节的陪着笑:“那,不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

他移移肩,看看她:“什么怎么办?”

她看他眸底带一丝嫌弃,实在有点儿恼,我贫贱不能移,我威武不能屈,不就是一条命么,我何必这么巴结你?抿了唇坐正,脸上的笑却仍是彬彬有礼,公子泽笑道:“其实这个女人,不过是一场戏,全然不必理会。”

她有点儿不以为然:“别人也当她是戏么?凌望南也是吗?”

他连答都懒答,随随便便点一个头给她,看起来笃定的很。可是,她实在不放心把自己的安危交给这种没理由的笃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今天我晕倒之后,凌望南还说什么了?有没有发生过别的什么事情?”

公子泽挑眉看她,道:“怎么,不相信我?”

她奉上亲切友好的微笑,流利的答:“哪里,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事情,免的事到临头时,会拖累你。”

公子泽浅浅的笑出来,悠然道:“他送你回房,吩咐下人照顾你,然后走了。就这样。”

“呃?”这么简单?

公子泽点头,她信了。开始细细思忖,公子泽显然不以为然,自顾倒了一杯茶来喝,看她一直皱了眉沉思,便再倒了一杯,递了给她,笑道:“‘郡主’,喝茶罢。”

他递出的杯子,就在眼前,步曼舞抬了手去接,目光瞥过,白亮的月光下,视线中似乎滑过一丝闪光,细细看了一眼,忽然便是一凛。公子泽的小指上,也像公子洛一样,在指甲中段,扣了一个小小的指环,却是透明的,好像琉璃一般,若是不注意,根本看不到。

公子泽迅速察觉了她的注视,笑道:“怎么?”

“没什么。”原来公子泽手上,也有这么一个凉凉的指环,想起他素日的从容不迫,淡定悠然……跟那晚那个人,简直一模一样。

公子泽似饶有兴味,挑挑眉:“说说?”

她一咬牙,就问了出来,“那天晚上,那个人是不是你?”

“哪天晚上?”公子泽目光略一流转,微笑出来:“哦……是我。”

步曼舞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心里也觉得差不多,不过听他亲口承认……实在让人心悸,公子泽举杯沾沾唇,悠闲的笑,缓缓的道:“怎么,不喜欢那种死法?”

他居然杀人……哦不,弑主!步曼舞一个弱女子,能有甚么得罪他的地方,居然要下杀手?她沉默,有点怕,更多的却是厌恶。公子泽淡然的瞥她一眼,笑道:“你怕我?”

她眉宇微凉:“并没有。”

两人于是相对无言,隔了片刻,公子泽居然笑出来,笑道:“你听好,我姑且解释一句。上吊虽然不舒服,总比在祭天祈福中死掉好些……何况,那个时候,你本来就已经是死人了,死人不论怎么折腾,都谈不上甚么痛苦……”

嗯?她似懂非懂。如果原本的步曼舞死去,那应该是在苹果大战中就死了,所以她才能来这儿,那,难道她在金车中的晕厥,又是一次死去?被苹果砸死,还是被上吊绳勒死,还不都是死,有什么不同?想不通,抬头看了公子泽一眼,试图转开话题,轻咳道:“那真正的步曼舞在哪儿?”

他回望她一眼,笑一笑:“你不知道吗?”

“……”原来她真的死了啊,“那你来这儿,是想做什么?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你能做什么呢?你只消做好你的西华郡主就好。至于我要做什么……要看你这位夫君的意思了……”公子泽微笑出来,忽然道,“你来了也好。我不喜欢姓步的人。”

“哦……”显然他不会想到,面前的人原本也叫步曼舞……

好像有秘密怕被他看穿,步曼舞咳了一声,便站了起来,在院中走来走去,这是一间单独的院落,占地虽然不大,却也处处精致。花圃中不知种了什么花,静夜中幽幽生香。步曼舞蹲下身来细看,花底有几丛白色的小花,倒像是满天星的模样,烂漫的围成一个小圈,越是靠近了,便越是香气扑鼻。

公子泽笑道:“那叫相思草,只有跟那绣球红在一起,才能存活,枝繁叶茂,香气浓郁。但是你看看,”他走过来,弯腰指手道:“有相思草的地方,绣球红的枝叶都是枯黄的,而且开不出花来,皆是相思之过。”

嘴里说着,站起身,脚状似无意的迈过,已经把那相思草辗碎在靴底。步曼舞正深呼吸嗅那香气,没想他会这样,恼火道:“你……”

公子泽正在身前,微微带笑。两人一蹲一站,她只觉他的青衫映着月色,居高临下,轻袍缓带,居然颇有几分睥睨天下,傲视苍穹的味道,他仰头看月,振了振衣襟,道:“行了,去睡罢!”

步曼舞应了一声,仍是仰面看他,微微怔忡,他似乎只是一时兴致,很是随意的略折身伸出手来,笑道:“走啊!”

他正居高临下,却俯身就她,袖角拂在手背上,愈显的手指修长美好,她大大的一怔,盯着他的手,像拨动了心里的一根弦,全身都是一颤,没来由的暖流弥漫开来……他竟似乎能洞察她的思绪,微微挑眉,含着笑:“怎么?”

步曼舞急垂下头,居然有几分狼狈,飞快答他:“没事没事。”也不敢借他的力,自己站起来,理理衣襟,又觉得有点儿好笑,咳道:“那就这样,晚安……”声音却终于还是带了一份没来由的温柔。

她一脸若无其事的向房间走去,身后的公子泽缓缓的低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唇角浅浅的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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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点改版了耶,撒花,群里都在叫嚣不习惯,偶倒还蛮喜欢滴,感觉处处清晰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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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文滔武略俱成空

步曼舞脚步不快不慢,进了房,反手合上了房门,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大概是因为白天晕厥的关系,这夜雪梅青梅并没离开,而是像以前一样在床前打了地铺,似乎早已经睡的沉了。步曼舞赶紧放轻脚步,轻手轻脚的脱衣上chuang。

躺下了,却睡不着,眼前晃来晃去,全是公子泽从容不迫的微笑。

这个人,究竟是谁?与步家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来这儿……想想全是疑团。可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又正闹着真假郡主,如果现在半夜不睡聊往事,而且还是聊步曼舞本来早就应该知道的往事,简直有点儿自取其祸嘛。

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又不敢翻来覆去……就这么熬上一夜,当然什么都不会发生,可是也不会有啥进展……咬一咬牙,索性行险,爬了起来,轻声叫:“青梅,青梅!”

青梅应一声,起身走过来,动作很是轻快利索,走到桌边想去点蜡烛,步曼舞赶紧说不必,她就又走到床前,叫一声:“郡主?”

步曼舞应一声,然后轻轻叹一口气,隔了一会儿,再叹一声,青梅果然问:“郡主,怎么?”

她的手在被子里紧张的捏拳,脸上却写着伤感:“青梅,我睡不着,我总觉得不安……你说,我们能在东凌安然无事的生存下来吗?”

青梅庄容道:“当然,我会拼死保你周全。”

“嗯……”听她说的郑重,有些感动,抿了唇向她一笑,青梅却撇开头去。她便幽幽的道:“幸好我们还有公子泽在,就算有甚么风波,想来也应该能安然度过罢……青梅,你讲他的往事,给我听听好不好?”

青梅有些发怔:“讲他?”

“是啊……嗯……其实,我从小一直在听,可是,从来没有人完完整整的帮我讲一次。青梅,你讲讲吧,我真的很想听。”

“他……”青梅叹了一声:“公子家的人,个个都是蛮出色的人物,而公子泽……”

雪梅早被两人吵醒,从地铺上爬了起来,趿着鞋到了床边,满脸都写着敬仰,眼睛闪闪发亮:“咱们公子是奇才啊,他上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嗯,琴棋书画、医卜星相、yīn阳八卦、兵法战阵,文词算数……无所不精,无所不通……”

晕……你确定你说的是人吗?步曼舞怒力忍住不翻白眼,轻柔的答道:“总之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就对了……”

“是啊是啊!”雪梅连连点头。

“……”早该知道追星族的喜爱是没有道理的,就算公子泽说月亮是方的,她们也一定会说,是哇是哇,细看看是有四个角儿……耐住性子听下去,可是下面的话,却实在让她意外。

西华国女相爷步生莲在世时,号称文可治国,武可定邦,远胜男子,又是天下素享盛名的美人,以女子之身,肩担宰相之职,权势威望,当真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相爷家族皆随女家姓氏,男男女女,都随相爷姓步。

而公子家,原本不姓公子。自从当年公子诺奉了皇命,以男子之身反嫁于女相爷,甘为附属,这才失了原本姓氏,成为“公子”姓氏。自此后,公子家族虽然世代都是文滔武略样样精通的才子,却为圣命所拘,不能求官求禄,只能世代为步家所用,隐身步氏家族之后,为奴为仆。

而且,步相临终前曾立下家规,步家女子若有婚嫁,公子家人必须指一人随嫁,终生相伴,扶持保护,不离不弃……

步曼舞惊喘出来,打断了雪梅的讲述。原来是这样,居然有这样的家规,当真是闻所未闻,怪不得公子泽一路随侍在侧,原来是身不由已。

想起画像上那句话:“公子诺致爱妻莲儿,一别yīn阳两隔,诺取百花汁液,历三年始成此像,睹像如生,思念殊殷,无时或忘……”公子诺对步生莲,显然真的情深意重,可是,男人出嫁,连自已的姓氏都没了,简直可以说是奇耻大辱,这还不算,子子孙孙还要做为附属品来陪嫁,这个公子诺,真可说是罪孽深重。

她心里唏嘘,脸上却不敢露出,其实还有一肚子问题想问,比如这步生莲是怎么死的……可是没理由连自己太奶奶怎么死都忘记吧,而且这种事情,也没法挂着怀念的幌子让人讲述。

既然问开了头,索性借机问个清楚。思绪电转,想起步若飞那句话,“步家四代,自来未有女子能活的过十八岁,亦未有女子能嫁的出门……”于是轻咳一声,幽柔的问道:“青梅,雪梅,说到这儿,你们相信那步家的诅咒吗?”

雪梅急上前来掩她口,急急的道:“郡主,郡主,别胡说,你现在不是已经嫁出了?”

青梅却定定的道:“相爷当年的死,本就蹊跷,想来必有内情。再说,相爷当年掌控朝政,手握生杀大权,仇家多着呢,谁知是谁下的黑手?但要说甚么诅咒,却是无稽之谈了。”

这一句话,不清不楚,等于什么也没说,步曼舞正想再套点儿辞,却听青梅微叹一声,不再多言,反而抬手帮她拉一下被角,道:“郡主,不早了,快睡罢。明早,还不知有什么事情呢。”

步曼舞只好应一声,躺平了,闭上眼睛。刚才本就睡不着,现在忽然知道了这么多事儿,更是思潮起伏。脑海里好像有一个活生生的公子泽负手微笑,从容淡然,他说:他此刻要对我示好,不会让我捏到他什么把柄的……他说,他根本就没打算成功,只不过是给我出一道题,看看我会怎么走……

凌望南娶步曼舞,想要的其实是这位陪嫁的公子……怪不得对公子泽如此礼遇,怪不得可以容忍新嫁娘跟一个男子如此接近……轻轻呼出一口气,既然是这样,人已经娶到了,陪嫁的公子也已经到了,又为什么要找一个假的郡主出来呢?

忽听青梅定定的道:“郡主,睡吧。多想无益。有公子泽在,万事无忧。他要你做什么,郡主你便乖乖听从就是。”

步曼舞倒没想到青梅居然也没有睡着,倒被她吓了一跳,赶紧嗯了一声,也不敢再多想,翻了个身,努力闭眼,居然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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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六的章节……承诺是懒惰的天敌……

第25章:无心仪态两肖似

醒的很早,梳洗已毕,再见公子泽时,他已经换上了平素的青袍,神情举止,仍是从容不迫。进了门,忽然略一偏头:“怎么这样看我?”

“嗯?”步曼舞站起来,全没觉得自己的表情跟平日有什么不同,公子泽已经略一凝眉,露出了然的神色,微微一晒,道:“你们下去吧。”雪梅青梅应命退下,公子泽走上几步,带笑道:“你还真是闲不住。”

他好像有点儿不满?步曼舞没吭声,他转目四顾,然后直走到她身前,随手拉了她一小缕头发,然后从桌上茶杯沾了一点儿水,拉过她手来,以那头发做笔,细细的涂在小手指甲上。

步曼舞怔怔看着,全然不解何意,看他慢条斯理涂个没完,终于忍不住向后缩手,一边讪讪的道:“你如果想讨好我,我感觉还是画眉比较浪漫些。”

他哧的一笑,从靴子里抽了小刀,把那一小缕头发削掉,步曼舞看自己指甲,似乎全无异样,不过明知他必定是弄了什么门道,张着手不敢蜷回,公子泽又抓过她手来,随手用小刀修了两下。

她终于忍不住问:“这做什么啊?”

他笑笑:“不做什么,‘讨好’你罢了。”一边说,一边随手拂上她的袖子,“你手腕怎么了?”

步曼舞也愣了愣,看了一眼:“哦,昨天被青梅捏了一下,居然青成这样……”

他神色中微微一怔:“青梅?”

“是啊!”

“哦。”公子泽的神情,是若有所思,目光流转,忽然一笑,道:“好的很。”

“……”不是捏你的手腕是吧?看他没啥别的话说,便站起来理理衣襟:“走吧?”

“去哪?”

“嗯?”难道不用去见凌望南和假郡主吗?

她只是心里嘀咕,并没问出声,却见公子泽笑一笑,走过去把门推的敞开,然后悠闲的倚回椅背:“自然不用,我们等他来见我们。”

呃?这样吗?步曼舞看看他唇边的笑,那笑很笃定很自信,似乎天下为棋,俱在算计。人家就真能这么乖乖听话?她有点儿不以为然,坐回来,皱着眉思忖,公子泽忽然道:“别动!”

“嗯?”步曼舞定住,怔怔看他,公子泽笑道:“你知道吗?你的神qing动作,真的有七八成像步曼舞,尤其是这个一有甚么事就绕头发的动作,简直像极了她。”

他发出一声十分不屑的哧笑,缓缓的续道:“她自小就对那个步生莲十分崇敬,所以有样学样,架子端的十足,有事没事一脸俨然,以为这样就像女相爷了……跟你倒很像,只不过她只是外表嚣张,腹中却是空空,你嘛……多少比她还强上这么一点点。”

步曼舞怔住,看着自己正绕头发的手,这个动作实在太经常太无意,所以连自己都不曾在意,现在看来,这颊边的头发都是略略弯曲的,这个年代当然不可能有卷发,所以结论就是,这个身体比她更喜欢没事绕头发。放下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坐的端端正正,公子泽已经挑了眉,笑道:“这个姿态也很像。”

“我……”能像她,也许是好事吧,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点儿别扭。

两人正对坐无话,忽见公子泽偏头看看天色,笑道:“也该来了罢?”嘴里说着,已经移坐到床头,把手放在步曼舞的手腕上,略略垂了睫。

他似乎当真料事如神,只不过是片刻之间,院门前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然后凌望南走了进来,直走到床边,温颜道:“郡主无恙吧?”

公子泽收了手,向他略折身为礼,一边答道:“没什么大碍,郡主身子娇贵,旅途劳累,虚弱些罢了。只消多休息几天,别再受什么刺激便好。”

步曼舞有点儿犹豫要不要也起来施个礼,却见凌望南微微苦笑,道:“是……只是泽先生,此事尚未明朗……”

公子泽略抬头看他,凌望南便续道:“昨天我已经细细问过,她说的似乎也不像假的,西华国不可能有两个护国郡主,有泽先生在此,若是望南娶的不是真正的西华郡主,岂不是笑话么?”

“过奖了……”公子泽笑道:“公子泽敢以身家性命担保,面前这位,才是我西华真正的护国郡主。”

他还真敢说……步曼舞在心中挑眉,脸上却不敢露出什么,凌望南轻叹道:“既然如此,那望南不敢不信,这便去把那女子……”

“且慢!”公子泽微笑,轻悠的道:“若是如此草草了事,只怕郡马心中,始终存疑。其实若要分清孰真孰假,也并不难。公子泽倒有个主意。”

凌望南眼睛一亮,道:“愿闻泽先生高见。”

公子泽微笑道:“我们此来东凌,尚有郡主的一位小友随行,名叫小公子,不知那位使者大人可向郡马提起过?”

凌望南恍然道:“你是说……”

公子泽点头,凌望南似乎欣喜,击掌道:“好主意。”一边略扬声吩咐外面道:“去请那位……那位姑娘过来。”

步曼舞真的很想知道下面要发生什么事,可是偏偏没半点机会来问,把那个女人请来之后,几人便向外走,院门外站着两小队侍卫,一见几人出来,便一齐弯腰施礼。步曼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并不见在西华时见过的那几个黑衣人,而且当时他们穿的俱是亮闪闪的黑衣,现在这些人,穿的衣服却似是粗布所制,黑衣上还滚着显眼的蓝边,实在不怎么漂亮。

几人一直走到一个小小的院落,还未走进,便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臭味里,又混着青草的香气,步曼舞心头一动,腿就有点儿发软,果然几人一进院门,绕院墙几个马廊,凌望南摆手止了马夫的见礼,问道:“郡主陪嫁的那匹宝马呢?”

那马夫果然牵了一匹黄马过来,长的甚为高大神俊,凌望南赞了一声,回头看步曼舞两人一眼,温言道:“松开缰绳罢。”

那马夫显然疑惑,却依言撒开了缰绳,那女子本站在步曼舞左近,却缓缓的退开了一步,步曼舞看着那黄马大大的鼻孔就在头顶,也是全身发毛,却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挤出一个笑,深情呼唤道:“小……”

第26章:王子温存浴桶香

其实这倒真的是个好主意,狗啦猫啦,或者马,都是凭味道来识别主人,不会去看衣服,或者听往事……当然也不会去辨别魂魄,实在很有利。

缰绳一开,那马儿显然比步曼舞更热情,两步踏了过来,低了头颈,在她身上挨挨蹭蹭,十分亲热,步曼舞僵着身子忍了一会儿,感觉好像没啥危险,于是也揽上马儿的脖子,着实的抱了两下。

凌望南轻咳道:“拉马儿下去罢。”

马夫上前打了躬,马儿又蹭了两下,这才被马夫拉走。步曼舞居然有几分恋恋不舍,眼巴巴跟了两步,回头时,凌望南正定定的看着那个女子,沉声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冒充西华国郡主?”

那女子低了头,良久不答,步曼舞正想着是不是大获全胜了,缓步走回公子泽身畔,她却忽然扑了过来,咬牙切齿的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妖女,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术!你占我的身份,骗我的相公,还骗了我的马儿……你不怕报应吗!”

啊?步曼舞猝不及防,赶紧双手推拒,修的极尖的小手指甲,在那女子手上脸上划出两道血痕,那女子却浑然不觉,边撕边骂。凌望南急喝止道:“住手!还不赶紧拉开!”

下人急急上前,把步曼舞从那女子手里解救出来,那女子被人架着不能上前,忽然一切齿,似乎是咬了舌头,喷出满口血沫,恨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凌望南急急的道:“还不拖下去!”下人赶紧把人拖走,步曼舞看自己手上身上都沾了血,只觉的十分惨烈,怔怔的站着,身边有人缓缓的搭过手来,略扶了她的手肘,淡淡的道:“郡主受惊了。”

步曼舞侧头,看公子泽的神色是不变的从容,心头略定,轻轻呼出一口气,凌望南也走上前来,温言道:“倒是望南的不是了,竟让这来历不明的女子惊扰了郡主。”

这人,变脸倒变的快哦!他的手伸过来,公子泽便收回了扶持的手,凌望南轻柔的道:“望南送郡主回房休息,以为陪罪,可好?”

步曼舞哪敢说不好,一时也不知应该做诚惶诚恐状,还是含羞状,只好迅速低头,正经道:“多谢大皇子。”

凌望南便扶了她转身,公子泽站在侧边,见她瞥过,似乎只是无意,缓缓的抬了手,掠过颊边的头发,小指微勾。步曼舞早忘了今天早上他不知拿了什么涂了她的手指,被他这么有意无意的一提醒,赶紧伸直了手,只觉全身都不舒服。

凌望南直把她送回房中,身上沾了数点血滴,倒把青梅雪梅吓了一跳,虽然碍着凌望南在,仍是问长问短,步曼舞挂念指甲上不知涂了什么,正要借此脱身,笑眯眯的道:“大皇子你若是有事就去忙吧,我想洗……沐浴一下,换身衣服。”

凌望南哦了一声,带笑道:“正该如此,我吩咐人送水过来。”

步曼舞赶紧点头,凌望南一出门,她三把两把就把外衣扯了下来,拿衣服在指甲上好一通蹭,雪梅上前帮忙,一边喜孜孜的道:“大皇子对郡主好温柔啊!”

“嗯。”继续低头蹭。

青梅问:“事情怎么样了?”

“哦,解决了。”还是不放心,又去水盆里洗了半天,看手指被自己洗的发白,就算涂了砒霜也该洗干净了,这才略略放下一点心。

热水不一会儿就送了进来,步曼舞便去解衣,青梅一直背身看着窗外,忽然轻咳道:“郡主,我去外边帮郡主守着。”

正好觉得洗澡有人看着怪怪的,赶紧点头道:“好。”

雪梅随手帮她拉了袖子,一边回头道:“我去守着吧,青梅你还是来帮郡主松松骨。”

耶?青梅还有这一手?正好我精神紧张,腰酸背痛呢!步曼舞便插一句:“也好。”

雪梅便向外走,青梅却似乎有点烦躁,甩手道:“好好的,松甚么骨!”再不打二话,掀帘就走了出去,留下室内两人面面相觑,隔了半天,雪梅才哼道:“青梅这些天也不知怎么了,跟她说话也爱搭不理的。”

“是啊……”难道青梅在家还有个私通的情郎?所以到了这儿才这么yīn阳怪气?一时也懒的多想,吸了口气浸进浴桶中,崭新的浴桶犹带木香,热气腾腾,说不出的舒服,正闭了眼睛泡的快要睡着,忽然冲鼻一阵花香,呛的差点要咳嗽,赶紧张开眼睛,雪梅正托着一个木盒,向水里投着什么东西,一粒一粒,好像小药丸。

步曼舞吓了一跳,赶紧挡开她手,问:“这是甚么啊?”

雪梅仍拿着木夹子在盒里拨来拨去,不知是想找个什么样子的来投,一边答道:“公子给咱的熏香啊,郡主不是最喜欢吗?”

一听是公子泽给的,顿时全身都发毛,脚一滑险些没溺在桶里,赶紧问:“熏香?”

“是啊,在家都是用花瓣的,现在在这儿,谁会帮咱预备啊,只好用这个了。”

这……简直香的冲鼻,忙不迭的伸手帮她把盖子合上,“弄这么香做什么啊?”

雪梅翘了翘嘴巴,放下盒子,撩了水浇在她的肩上,露出小姑娘害羞又狡黠的神情:“郡主,你跟大皇子……你不是说事情都解决了吗,大皇子又亲自送你回来,你们……难道不圆房呀?”

呃……步曼舞有点儿无语,苦笑道:“雪梅,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雪梅有点儿害羞,转到她身后,帮她浣发,一边柔柔的笑道:“一定会啦,郡主你这么美,大皇子他一定喜欢,而且你看大皇子这么漂亮,这么和气,一定会对郡主你很温柔体贴的……”

步曼舞忍不住笑出来,笑道:“你不是最喜欢公子泽吗,怎么又开始移情别恋了?”

雪梅的手一停,隔了好一会,才轻柔的道:“郡主,雪梅不敢,雪梅只是为郡主着想嘛,真的……”

步曼舞听她声音惶惶,这才会意,赶紧笑道:“我知道,我玩笑的。”雪梅轻轻嗯一声,这才又顺过手来帮她挽发,步曼舞只觉肌肤头发无处不香,忍不住笑道:“你把我弄的这么香,当心把别人熏醉了!”

雪梅笑道:“就要香才好哪,就要醉了才好哪,男人哪有不爱香的。”

步曼舞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雪梅,还真是小女孩,哦不,小女人,心思如此单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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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布衣皇子玉生香

洗过澡,立刻上chuang睡觉,一直到雪梅拍醒她,才发现居然又是傍晚了。这人还真是不经惯,这才来了几天,居然成了只会睡觉的懒虫。

饭暖在暖龛里,很清爽的粥,四色小菜,一天没吃什么,一看之下,胃口大开,一口气全都吃光,雪梅在旁边絮絮的汇报,大皇子派人来请你午饭,你在睡,派人来请你晚饭,你还在睡,大皇子就派人把饭送了过来……云云。

雪梅的着重点,显然是好男人的送饭行为,可是步曼舞比较惭愧的是……在睡……还在睡……我的一世英名哇……

风卷残云般把饭全都吃光,雪梅收了下去,步曼舞正抱了杯茶想心思,便听有人叩门,青梅雪梅福下身去,道:“大皇子。”

呀!步曼舞赶紧站起来,凌望南已经走了进来,烛光下笑涡闪动,温言道:“郡主可好些了?”

步曼舞很惭愧的陪着笑:“我本来就没事,只是不小心睡过了。”

凌望南微笑道:“郡主身子娇贵,是应该多休息的。”

“嗯……多谢大皇子体贴。”

两夫妻这么相敬如宾,客客气气还真是怪,可是门边的雪梅挑眉眨眼,一脸喜色,显然觉得很不错,步曼舞只好硬着头皮道:“大皇子请坐,要喝茶吗?”

凌望南坐了,步曼舞走上两步,斟上茶,凌望南正要说话,忽然嗓子里闷咳了一声,步曼舞心说又来了,赶紧把茶杯塞给他,凌望南抬眼看她,想说什么,却是咳个没完,喝了半盏茶,仍是抑不了,步曼舞在旁边站着,那叫一个难受,看他咳的说不出话来,索性很贤惠的说:“大皇子若是不舒服,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凌望南苦笑,放下茶杯,想说什么,偏是咳个不了,只好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这算不算故伎重施啊?切……小人……也没理雪梅的抱怨,推开门走了出去,睡了一天,正微微头晕,看着满天月色,心情奇异的好了起来,转头问道:“公子泽在哪儿?”

雪梅挟着衣服出来,帮她披在肩上,一边答道:“公子在侧院吧,郡主要找他?”

“嗯。”

“我去请他过来。”

“会不会睡了啊,不然我自己过去看看?”

雪梅白她一眼:“郡主,离了家门也不好任性啊……这都成了亲的人了,大晚上的,哪好去单身男人房里哇……”

“……”好吧好吧,步曼舞乖乖的不吭声……看看院门,带点儿恶意的想,公子泽你不是料事如神,无有不中吗,那你能不能料到我这会儿想见你哇……

一念尚未转完,院门前忽然有人朗声道:“公子泽求见郡主。”随即,便是青袍一晃,公子泽已经迈步进来,微微带笑。那一瞬间,简直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两下,怔怔看他……他真的是人吗,怎么越看,越觉得这是一只会读心的妖精?狐仙?汗啊……

公子泽已经有模有样的施礼,笑道:“公子泽见过郡主。”

步曼舞哼哈了两声,公子泽笑道:“看门前侍卫大人尚在,便知道郡主还未休息。所以来冒昧请见,郡主身子可好些了?请脉看看罢。”

哦?我说他怎么这么客气,原来是隔门有耳,于是步曼舞很上道的走到门边,客气道:“几位大人去休息吧,我这儿没甚么事儿了。”门前尚有四名侍卫,一齐躬身为礼,退了开去,脚步整整齐齐,夜色中,只看的到几道弯曲的蓝边在夜色中闪动。

步曼舞转回身来,公子泽早自动自发的坐入石桌,吩咐雪梅青梅送上茶来,又把她们打发回去,见她过来,嫌弃似的避一避,皱皱鼻子,道:“弄一身怪味做什么?”

步曼舞心说还不是你的东西……却只能转开话题,笑道:“这些侍卫的衣服,可真是奇怪。”

公子泽挑眉笑道:“这衣服是有讲究的,你当他们想穿这么难看吗?”

“哦?衣服还有讲究?”

“东凌西华,皆以明黄为王色,以朱红为贵色,以银色为辅色,以黑色为护色……”他侧头看看步曼舞微微茫然的神色,浅笑道:“总之,上至侍卫,下至护院,凡身兼护卫之职,都会穿黑色,但是皇族侍卫,以朱红镶边,王公大臣以银色镶边……像这种蓝色镶边的,便是布衣。”

“布衣?”她实在不能不惊讶。

公子泽淡淡的笑道:“正是,说白了,你这位夫君,除了是大皇子之外,什么都不是。没有半点官职,只是一介布衣。”

“……”无语了,居然有这种事,这皇子本身不是官职吗?咧了好半天嘴角,讪讪的续道:“怪不得亲都成了,也不用进宫见个驾什么的。”

公子泽笑道:“你想见东凌国主?”

“那倒不是……”

公子泽忽然一笑,微带调侃的续道:“布衣有甚么不好?不用上朝,不用管事,在家吟吟诗,陪陪娘子,岂不乐其所哉?”

“……”其实这种生活是没什么不好啦,可是公子泽笑的太可恶,啥意思呢,凌望南是个不怎么得宠的皇子?可是既然不得宠何必跨国成亲啊,随便从附近找个村姑不就行了,再说了,如果这位皇子只想养鱼种花,何必弄个人精的公子泽来做?公子泽呀公子泽,你就不能一次把事情说清楚啊,非得这么一点半点半掩半露的让人猜!

可是再问下去,公子泽却只是笑,再不肯多说,步曼舞忽然想起白天那个女人,急问道:“对了,白天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公子泽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无所不知吗?”脱口说完,才觉好笑,这真是被雪梅说惯了,居然连自己也来了这么一句,苦笑摇头,续道:“我总觉那个女人很像真的……你看她很悲愤的样子。”

公子泽哧笑,挑了眉看过来,略略压低声音:“蠢材蠢材,她当着这么多人演这么一出,好似不惜一死,就是为了让人心中有疑窦,觉得你这个郡主有那么点儿不牢靠,之后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才好交待。”

“嗯?”这样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拐弯抹角的心思……步曼舞哑然,叹了口气,又问:“你说,他会把那个女人怎么样?会不会杀了她?”

第28章:七巧玲珑做医者

公子泽笑道:“你放心,她不论死不死,都不会再出来跟你争郡主做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是什么呢?怕的是,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

公子泽看她一眼,凉笑出来,悠然道:“他千辛万苦的找了这么一个与你容貌肖似的女人来,又千辛万苦记忆你的往事,学西华的风俗人情,学你的神情气度……费诺大心力,哪可能只用这么一次?那岂不是太浪费了?”

“那要怎么样?”

他挑眉看她,摆出一幅懒的理你的模样,笑道:“郡主好好休息,公子泽告退了。”

“啊?”他已经转身走了出去,青袍飘扬,背影居然很是玉树临风……

步曼舞十分无语,谁能告诉我,他今天晚上来这儿,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就为了证明他自己料事如神,你想见我,我立刻就出现在你面前?

悻悻的回房,忽然想起忘了问他手指甲上是什么,赶紧回身时,公子泽当然是早就人影不见。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总不能大半夜的再把雪梅吵起来,再说,就算再叫他来,他不说也是没辙。他不是说我是“棋子”吗,一个死棋子总没啥用的……大概他只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吧?

回到房中,轻手轻脚的洗了把脸,重又躺在床上,睡了一天,实在睡不着,举着袖子抹抹脸,袖口往脸上一扑,夜里更觉得香气冲鼻,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还真是怪,居然会喜欢这种香的过份的味道,一闻之下鼻子嗓子全痒痒,只想打喷嚏。

床前的青梅翻了个身,问:“郡主?”

“哦,我没事没事,阿嚏!”

“郡主着凉了?”

“没有没有,阿嚏!阿嚏!帮我拿件没熏香的衣服来换吧。”

青梅应命,去箱里翻了半天,拎了一件过来给她,也不帮手,径去睡了,步曼舞便把小衣换了下来,把那件香衣远远丢开,大概是衣服掩了肌肤的香气,揉揉鼻尖,深呼吸两次,这才觉得好些。正心满意足的翻了个身,忽然心中一动。

这衣服香成这样,连自己都受不了,别人肯定也受不了啊。我打喷嚏,别人也可能会咳嗽嘛。凌望南咳嗽,公子泽也说只是外症,不伤身的,似乎只是刺激性的干咳,平时一点事儿也没有,一咳之下,就一发不可收拾。

嗯,细想想,第一次见他咳,是洞房花烛夜,不用说,自己是被熏的香喷喷的;第二次,是在厅中,自己往他身后这么一站,隔不一会,他就开始咳;之后见了都没事,可是刚才又没缘没故的咳了半天……这好像就是一种过敏性的咳嗽嘛,这香粉香料无疑就是过敏源……

越想越对,不管怎么说,试一下总没错的。朝夕相处,总不好一近身就咳的连话也说不成吧?

说做就做,大清早起来,雷厉风行,房中所有的香粉香囊香料全都包的严严密密进了箱子,从上到下三张清水脸,连眉都没画,雪梅不解何意,照了数次镜子,嘟着嘴巴看她,其实步曼舞也全不知有没有效,只是挂着很公子泽的笃定笑容坐等。

早餐同桌共食,平安无事,午餐,晚餐……话说这皇子府的饭菜还真是蛮简单的,不像电视剧上,动辄七盘八碗摆一桌,不过寥寥几样,却并不显得穷酸,反而十分朴素可口。

凌望南居然真的没咳过,一顿饭没咳是凑巧,三次总不会是凑巧了吧?大概真是瞎猫捉到死耗子了,运气好没办法啊……步曼舞忍不住的微笑,凌望南已经拿帕子拭了唇,微笑道:“郡主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啊?哦,我是看你一整天都没咳嗽,所以心情蛮不错。”步曼舞随口答,并没多想。虽然被公子泽强化教育过,可是与凌望南待了差不多一整天,只觉凌望南优雅闲宜,亲切无害,圆大的眼睛十分清澈,笑涡柔和,怎么看都不像有甚么机心的人,天生便让人乐于亲近。相貌俊秀真是太有利,这就好像长的漂亮的明星,做不了演技派,还可以做偶像派,一样粉丝一大堆……

凌望南微怔,看她说的真心,便弯唇笑出来,被步曼舞赶的远远的丫环绽出暖昧的微笑,只可惜得意中的步曼舞并没留心,直到凌望南离座扶了她手臂:“郡主,我们回房罢。”

她点了点头,紧急喝一口茶,随他站起来。看时机不错,于是走出友好邦交的第一步,微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没咳吗?”

“嗯?”凌望南微怔:“这两日事多,泽先生的药方,还没有服过。”

公子泽的药方呀,不服也罢……步曼舞笑道:“只因为我昨天忽然想到,有可能你的咳嗽,只不过是因为太敏感,被某些香气刺激到才会干咳,例如脂粉熏香之类,所以我一整天素衣素颜,又把丫环全遣开,所以,你看是不是没事?”

凌望南怔住,站定了细细思忖,良久才轻柔的道:“想来,倒真有几分道理……不想郡主竟也深通医理。”

“呃,不是,我半点不懂,我只是猜测,所以试了一下。”

凌望南笑道:“多谢郡主费心。”两人已经堪堪走到小院,凌望南随手召过一个下人,吩咐道:“自今天起,府中丫环,俱布衣素颜,禁了脂粉。”

那个人躬身应了,脸上虽然没甚么异样,却终于还是忍不住看了步曼舞一眼,眼神那叫个包罗万象,凌望南已经扶她进了院门,步曼舞很有礼貌的向他告别,道:“大皇子,谢谢你送我回来。”

凌望南微笑看她,仍是拥了她肩向内,指指侧边,道:“这边是我的书房,另一边是棋室,郡主闲了时,可以去看看。”

呀?原来凌望南本来就是住在这儿的。忍不住很大妈的问:“那我占了你的房间,你去哪儿?”

凌望南笑笑:“我这两天都宿在外书房。”

“哦!”步曼舞走出友好邦交的第二步,笑道,“我能不能不叫你大皇子?”

凌望南一怔,笑出来:“当然,叫我望南便好。嗯……”

步曼舞会意,因为自己名字中有一个很不常用做名字的舞字,所以闺蜜们一直叫她舞女,难听的要命,于是很顺的续道:“那你叫我曼儿好了……嗯,父亲在家,便是这么叫我的。”儿呀儿的,好肉麻啊……

凌望南微笑起来,答道:“好,曼儿。”

第29章:夜凉枕畔佳人香

谁说女人就不好色?看他容颜俊朗,微蓝的瞳仁宝石般光芒流转,笑容亲切,眼波也是清澈见底,漂亮的酒涡在颊上闪动,一望之下,只觉心都暖了,忍不住要陪他一起笑起来似的。

从不知有人会笑的这么美这么有感染力。忍不住又想起公子泽,他的唇边倒是常常带笑,可是,他的笑,或闲或凉,或笃定或不屑,竟没有一次,是为了开心而笑……莫名其妙,忽然觉得他蛮可怜的,机关算尽累死人罢?

凌望南忽然侧了一下头,看向两人身后,步曼舞便随他转身,一眼望去,居然看到当日那青衣使者站在院门前,正躬身为礼,步曼舞忍不住咦了一声,凌望南便笑道:“还不见过了?”

青衣使者走上两步,竟似乎微微局促,匆匆见了一礼,也不抬眼,道:“夫人。”

没做惯夫人的人不知要怎么答:“呃,您好……您贵姓?”

青衣使者迟疑了一下,竟是不答,重又拱手:“大皇子,若是没有别的事,小唐便告退了。”

别的事?他们两个有说过什么事吗?凌望南笑着挥挥手,他便退开,凌望南浅笑道:“他姓唐,名叫知己,因为这名字太有意味,所以他总是不喜欢别人提及,呵呵……”

呀?这名字是够暧mei的……不想这么无趣的人,居然叫了这么一个有趣的名字。这家伙倒真是一身黑衣,倒没滚上什么颜色的边儿……

步曼舞正胡思乱想,凌望南已经轻轻推开了房门,一边笑续道:“说起来,小唐在朝中是有官职的,他是官,我是民,偏偏他要听我指挥……”

真的是布衣皇子呢!可是凌望南说的坦然,似乎毫不介意,步曼舞便也微笑,青梅雪梅上前见过了,凌望南便挥手道:“你们下去休息吧。”

两人对坐聊了一会儿,看天色渐晚,凌望南走到窗边,吹灭了那两枝蜡烛,只留了床前桌上这一枝烛台,走过来扶住她肩,步曼舞心说他终于要走了,正忍了一个哈欠,维持着笑容,却见凌望南扶她坐好,随手便脱去了外衣,挨着她坐了过来,微笑道:“曼儿,睡罢?”

呃?一起?

步曼舞顿时睡意全消,猛然转过头看他,凌望南伸手过来,细细的帮她脱掉外衣,步曼舞一时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只能化身木偶,任他伸手,凌望南微笑道:“曼儿,怎么了?”

“呃……”一时真的不知要怎么办,凌望南可是刚拜了堂的相公,夫妻同房,天经地义,总不能大叫非礼吧?忍不住看了凌望南一眼,他俊秀的面容映着雪白的内衣,更显的丰神俊朗,他的神情,十分理所当然,甚至是投桃报李的模样,真让人想不出理由来拒绝,可是,天晓得,今天她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基于职业女性与身边人尽量搞好关系的本能……多个朋友多条路,真的不是为了床弟之欢哇,真的没有求huan的意思!

想到这两个字,居然都有点儿脸红,凌望南显然会错了意,俯下身来吻吻她颊,轻柔的道:“别怕。”

被他一吻,颊都麻了,满心想要找点儿闲话来说,偏偏就是想不出。凌望南始终带着温柔款款的微笑,解了衣服,又去帮她细细的拆开发髻,拿掉珠花和发钗,长发散下来,柔软的披在肩上,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轻柔的笑道:“好香。”

她很煞风景的直冒冷汗,他带一丝玩笑,续道:“为什么曼儿这么香,我也不会咳?”

我们还没这么熟好不好,你怎么可以这么温柔款款,情话绵绵,好像对我情深似海的样子?前一天,你不是还很想弄个假郡主来把我取而代之吗?步曼舞实在忍不住,还是从他的怀抱中挤出来,陪着笑:“我……我有点事儿要出去一下。”

凌望南微怔,然后失笑出来,他的酒涡真的很深很漂亮……步曼舞怔怔的看他……好吧她得承认自己真的有酒涡情结,跟……跟那个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随身带一支铅笔,没事就捅他的颊,想着通过后天的努力来圆这个酒涡梦,弄的他总是嚷嚷,要酒涡不如换人得了。结果到最后真把人给换了……

凌望南微笑着迎视她的目光,手臂微微撑着床,漆黑的发散在衣上,因了他的动作,雪白的衣领微分,露出他极白的颈项,那柔软慷懒的姿势,那温柔含笑的神情,真的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词,叫做予取予求……

他终于笑开来,站起身走过来,笑着挽住她:“曼儿,真不知你是害羞还是大胆……”

呃……看入神了,祸水啊……她飞快的推开他:“我出去了。”

他说:“你……”

步曼舞已经毫不迟疑的拉开门走了出去。实在没地方可以去,在院子里兜了一个圈,又兜了一个圈,小风嗖嗖,有点儿冷,打了一个喷嚏,抱着肩。想想实在有点儿好笑,不就是个男人嘛,怕什么啊!可是不怕应该怎么办?

咳咳,相公呀,不如我们先……下棋?不会,弹琴?更不会……除了跑,还能做什么?就算最没技术含量的赏月吧?今天好像连月亮都没有啊!

有件衣服披在了肩头,回头时是凌望南含笑的脸,那笑,夜色中有如幽兰生香,像清澈见底的泉水,没有半分世俗和尘埃……如果谁说拥有这样纯净笑容的人,是居心叵测的伪君子,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凌望南拍拍她的颊,声音带着轻微的哄诱:“曼儿,夜里凉,回去了,好不好?”

呀,居然只穿了内衣,披头散发就出来了,被人撞见大概是有伤风化,再说也实在有点儿冷……只好半推半就随着他回去,忽然灵机一动,要不然,跟他说大姨妈来了?可是,好囧啊。

他的动作始终轻柔,反手关上了房门,然后把床前仅余的那支蜡烛也吹灭了,黑暗中,他轻轻拥一下她的肩,柔声道:“睡吧。”一边说着,便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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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完,请继续欣赏第二卷,谢谢诸位亲支持!

第二卷:心高凌云甘做嫁,满腹才华付敌邦

空负了满身才华,满腹筹谋,却将已身与人做嫁。心高凌云,岂甘做锦衣之花?

第01章:相思一夜情多少

同床共枕的一夜,可惜什么都没有发生……哦不不,不是可惜,是幸好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似乎睡的很好,呼吸始终不疾不徐,她紧张兮兮了大半晚,他却只是规规矩矩的躺着,甚至并没有试图抱抱她,于是她放了心,累极了,终于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枕边空空。

她很囧的想到那个过不过线的笑话,脸红了许久。匆匆洗濑,幸好还赶的及早餐,实在不习惯被人等,提着裙摆冲进门,凌望南抬头给了她一个笑,温言道:“曼儿,睡的好吗?”

睡的好才怪!可是她似乎只有一种回答,于是她答:“还好。”

下人端上粥来,她便一声不吭埋头猛吃,一勺一勺把粥吃光,对面的凌望南忽然移座过来,把菜都移到她的碗边,然后拉过她手,把筷子放进她的手中,含笑道:“慢慢吃,急什么!”

这样一个很亲昵,甚至可以说很宠溺的动作,竟是莫名的温暖……她心头咚的一声,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含笑看她,满眸俱是温柔。

她的小女人特性发作,红着脸握了筷子,轻声道:“谢谢你。”

凌望南微笑道:“你我还要客气?”说着,十分随意似的,把她的鬓边的头发掠了回去。

这个人,究竟是真是假,是好是坏,是纯良还是精明?为何一言一行,都像是可着她的心意。其实她想要的,从来就是这么简单,温暖的手,温柔的注视,自然的像与生俱来,却又是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

她竟有几分狼狈,挟了菜很腼腆的放进嘴巴,却不知道怎么嚼才会更优美,勉强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定了定神,给他一个礼貌的笑,轻声道:“我吃饱了。”

“嗯,”凌望南点点头,笑道:“那曼儿想四处走走,还是回房休息?”

她摆着认真的表情:“我还没想好,你有事就忙,不用理我。”

凌望南笑着挑眉,她已经点一下头,转身吱哑一声推开椅子,脚步匆匆走了出去,几乎想要抹汗。温柔攻势怎好这么施展呀,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样一个人趁虚直入,一不小心,真会爱上他耶……

皇子府并不大,这条路倒也走熟了,一进院门,见房门开着,心里就有点儿嘀咕,果然一开门,公子泽赫然在坐,笑道:“郡主早。”

“你也早。”

他挑眉:“恭喜郡主和郡马圆房啊……”

她很镇定的答:“虽然同床,倒没圆房,盖棉被纯睡觉而已……你还想知道的更细节一点儿吗?”

公子泽哧笑一声,似乎好笑,居然并没再往下问,她正悄悄松一口气,却听雪梅叽叽咕咕的道:“这么好的机会都不圆房,真是……”

郡主不急丫环急……公子泽微笑,看了雪梅一眼,雪梅立刻噤声,垂下了头,公子泽好像忽然对雪梅青梅有了兴趣,悠然的负了手,绕着她们转了一圈,雪梅脸都泛了红,公子泽却忽然一笑,道:“雪梅,你先出去吧。”

雪梅愣了一下,顺从的福身,退了出去,留下青梅,公子泽坐入椅中,笑吟吟的看她,青梅却仍是一张清水脸,波澜不惊。虽然公子泽的表情,并没有色迷迷,可是这样看人实在有点儿怪异,步曼舞正想开口打个岔,便听公子泽悠然道:“文暇迩。”

什么?步曼舞微怔的看他,公子泽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青梅,青梅神情微冷,一言不发,两人僵持许久,青梅忽然哼了一声,大跨步走了过来,一翻裙子,也坐入椅中,冷冷的道:“怎么?”

咣当!步曼舞险些摔倒,这绝不是青梅的声音,这声音虽然清朗,但绝对不清脆,这是男人的声音啊!公子泽抿了唇微笑出来:“不怎么,我随便问问,文大人请便。”

青梅抬了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虽然仍是女子的容貌,这一眼却是冷电一般,他缓缓的起身,冷冷的道:“公子泽,你固然才华惊世,只可惜终究欠了这点儿风度。”

公子泽哧笑道:“装糊涂便是风度么?”

“正是。”青梅冷冷的道:“你我殊途同归,你何必揭穿我的身份?”

“揭穿?”公子泽失笑道:“我也不想啊!只是,文大人固然武功惊世,只不过,也终究欠了点儿妩媚,当男人固然当的潇洒,扮女人却实在扮的差劲。”

再次领教公子泽不肯吃人半点亏的脾气,这话是典型的以牙还牙,青梅冷笑道:“你我心知肚明,有谁会在一个丫头身上多看几眼?又有谁知原本的青梅是什么样子?”

公子泽哧笑:“何须几眼?一眼便可看穿。”

青梅冷笑道:“我来此是要暗中保护郡主,当然是越隐秘越好,我既然不姓公子,就算做不来女人,也是常事,你不知助我掩饰,反而来卖弄聪明……当真是离了西华,公子家便终于捉到机会,可以耀武扬威了吗?”

这话似乎戳中了公子泽的痛脚,他连连冷笑,哼道:“好一个保护郡主,说的这般冠冕!我看,只怕是冲着我来的吧!步若飞还没这么大本事,请的动你文大人来保护,只怕是国主担心我为东凌效力,预做提防,才派你来的吧!”

青梅冷嘻嘻的道:“你既要如此说,我也无话可说。”神情傲然,言下竟是默认。

步曼舞终于喘匀了几口气,从惊讶中回过神儿来。怪不得总觉得这青梅怪怪的,全不像初见时那样饶舌,原来居然是个男人假扮的,上次自己居然还想让他伺候洗澡,汗呀……这些且不忙想,眼下这两人如果再这么吵下去,都不肯认输服软,就算吵上一天,公子泽也绝不会先停口的,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于是步曼舞用力咳了两声,把青梅的注视咳过来,然后对她飞一个连自己都不明白的眼色,庄容道:“青梅,你先下去休息吧。”

青梅愣了一下,咬了咬牙,站起身把裙子翻下来,整理一番。公子泽唇角立刻便泛上一丝嘲讽,幸好青梅并没抬头,略略颔首,便转身出去了。

第02章:才高哪甘蓬蒿人

公子泽捏着拳,瞪着房门,气的脸色发白,步曼舞见多了他yīn阳怪气,倒很少见他气到形诸于外,等了半天,看他始终不动,还是忍不住劝道:“都是自己人嘛,何必这么认真……”

公子泽怒道:“谁跟这家伙自己人!他是要来杀我的,这你都不明白吗!”

“呃,”有必要这么危言耸听么……

公子泽冷笑连连,白眼道:“量你也不明白。”

“……”这有什么可拽的,稀罕么!步曼舞十分无语,公子泽气了半天,却又冷冷的解释道:“拜你们家那位步相爷所赐,公子家素来无官无职,但自来什么太后皇妃的寿辰,便要召我们做诗贺寿,甚至大宴群臣时,召我们去舞剑……真把公子家当优伶了不成?像那个傻子公子洛,弹一手好琴,号称天下一绝,又怎么样呢?整日被这官那史呼来差去,纵是琴艺天下绝伦,也不过做了一道下酒菜罢了。所以我绝不要在这些花哨事情上用心,只以岐黄之术称誉天下,谁敢拿自己性命过不去?哪个敢对我有半点不敬?”

“……”这个,五十步和百步而已,表面上客气不客气,真有这么重要么?

公子泽仍是冷笑,续道:“说到公子洛,当真让人恨铁不成钢,巴巴的去讨你欢心也就罢了,千辛万苦求了那千里神驹来,居然还取个名字叫甚么小公子!”

“……”人家调情,人家愿意,碍着你啥事儿了……

公子泽咬紧牙关:“国主既不肯任用公子家的人,却又忌惮公子家的才能,生恐为别国所用……当初既然不敢拒了和亲,此时却又派了武官来未雨绸缪,想要有什么变故时取我性命!哪有这么容易!我若当真默默无闻,岂不愧对了他这番安排!既然来了,我倒真要做点儿什么,让他瞧瞧!”

他永远是这么自信,但愿不是盲目的自负才好!目前为止,除了料事如神这点儿小聪明,别的可还没看到。这些成王败寇的事情,真的很麻烦,很让人头痛……细细的想,细细的理顺,西华为啥不想让公子泽为别人干活儿?单纯为了两国争竞?还是防备着东凌若是强大了,就会吞并西华?难道区区一个公子泽,又没三头六臂,就能强大一个国家?这也太悬乎了点儿吧……

公子泽神情冷厉,负手看天,虽然这会儿在房中,大约只能看的到房梁,虽然仍是一领青袍,虽然他刚刚发了一通自说自话的小脾气……可是他这一肃容负手,气场强大,那种睥睨天下,傲视苍穹的感觉立刻就回来了,当真有几分运筹帷幄,绝胜千里的味道。

他的眼神微凝,想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唇角微勾,又露出他天下为棋的浅笑,悠然的弯弯腰:“哎,凌望南长的不错吧?”

“呀?”这话题转的也忒惊悚了点,她眨眨眼,本能的答:“是啊。”

他仍旧微笑,眉眼的弧度十分美好,眸光既似无辜,又似温柔。咳咳,其实你长的也不错,只不过总是这么yīn险外露,不免让人敬而远之。

公子泽悠然道:“女人总是会为皮相所惑……你喜欢他吧?”

她答,“还没有。”这叫什么回答……

公子泽笑笑,很笃定的断言:“大约不会太久。嗯,你究竟是东凌人还是西华人?”

“……”终于开始问了,可是你就算再怎么聪明绝顶,也不会懂得什么叫穿越吧?

她什么都没答,他却露出恍然的神色,点点头:“两边都不是,呵呵,我想也是……那倒也不错,毫无顾忌,若是有一日你爱上了凌望南,我今日所说的每句话,想来你都会告诉他吧?”他微凝着眉,好像在后悔自己发脾气,紧紧抿着好看的唇角,隔了好久,才续道:“你以为我会怕么?”

她汗颜,不怕你叽叽喳喳个什么劲儿……

公子泽继续叨叨叨:“我知道你心里想的话,与你说出的话永远不一样。”

步曼舞下意识的摸一摸脸,那张脸上正摆着习惯的彬彬有礼的职业微笑。我哪有说话,一直是你在叨叨叨好不好!话都被你说完了,别人还说什么!大男人这么能说,还吹嘘自己xiōng有丘壑,大谋士们有几个这么多嘴的?人家都是惜言如金!

只顾腹诽,却见公子泽眼神一凝,手便往袖中一顺,步曼舞忽然想起他神乎其神的金针,吃了一惊,急道:“公子泽!”

他挑眉,她本来只想岔开话题,免得他又拿金针出来乱刺,话到口边,居然冒出一句:“你从来都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是不是?”

“嗯?”他看看她,笑出来:“是,我只相信自己,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相信别人会对你怎样,岂不是很傻很被动?”

“是,”反正他什么都能看透,她索性直说:“只相信自己,是很保险,可是也很累。为什么你不试着去相信别人呢?”

他眼神一深,略敛睫不答,她赶紧又很大妈的继续说:“抛开人品问题不谈,这世上的人,本来就不相同,有人可以共享乐,有人可以共患难……”

他眼神一滑,转正过来,低头看她,笑吟吟的:“怎么,你想说我其实可以相信你?”

他离的实在有点儿近,极漂亮的唇就在眼前,她不自在的转了眼:“也不是,我只是想,我不会去害什么人,所以你没必要防备我。”

他笑笑:“哦?不会害人?为了自保呢?会不会?”

“……”她无言,如果真是为了保命,恐怕她也大公无私不起来的。像自己明明不是真的,可是揭穿那个假郡主时,也是不遗余力……一时怔忡,公子泽浅浅的笑出来,耳语似的道:“其实,你有什么心思,都无所谓。你不害我时,我自然会教你怎么安身保命……记住我一句话,凌望南,绝不像你看到的这么简单……”

他唇间的温暖吹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实在暖昧,虽然她一直想着镇定镇定,还是晕红了脸,他的话似乎并没说完,只笑一笑,便刷的一下退开身:“我走了。”

“……”他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走的这么突出其来……直到看着他背影消失,门咣当一下合上,才忽然想起,居然没问问之后要怎么办,就放个假青梅在身边晃悠?也没问问雪梅是不是真的……总之所有该问的都没问,只在这儿听他发了一通牢骚,然后表了一下忠心。怎么每次都会被他牵着思维走,莫非这就是色令智昏?汗啊……

第03章:故人重逢不多情

正站在室中发愣,门随即又被推开,雪梅走进来,后面跟着青梅。雪梅脸上是小女人的惴惴不安,做贼似的看一眼门外,急掩上门,走过来把她扶进椅中,一边絮絮的叨念:“郡主哇,公子虽说是自家人,可是现在不比以前做姑娘时啦,这俩人关起门来……”

这个雪梅大约是原版吧,那种亲昵与卫护似乎不是假的,步曼舞侧头看她,正想说话,便见青梅上前一步,手指随随便便的顺过来,在雪梅身上一戳,雪梅双眼翻白,应手而倒,青梅随即把她拖在椅中,转回身,轻声道:“小舞。”

坏了……步曼舞心里叫苦,紧张的抿抿唇。一听这个称呼,这俩人居然是素识,那就很糟糕。她含混的应了一声,低下头。

青梅,现在应该叫他文暇迩了,缓缓上前来,定定的看着她的脸。青梅比步曼舞略高一点,而这个文暇迩,又比青梅高一点,他的目光颇有几分感慨,柔声道:“好久不见了,小舞。”

敢情这俩人还是青梅竹马?汗啊……步曼舞哪敢随便说话,只好向他微笑,他抬了手,抚一抚她的脸,动作自然而然,一边笑道:“我们小舞也长成小美人了。”

怎么办怎么办?贴身丫环,祸福与共,其实不难对付,可是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大人,连怎么称呼都不知道,叫声文大哥吧,万一再是表哥甲,甚至表叔乙。文暇迩显然感慨,轻叹道:“小舞,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只当将来……唉,没想到时隔几年,居然是在这种情形下见面,脚踩着东凌的国土……”

看着我长大?难道不是竹马,是竹马他爹?晕……不过已经几年不见了,哦,哦……

文暇迩看她表情甚不自在,显然会错了意,笑道:“傻小舞,有文大哥在这儿,你怕什么!公子泽再怎么精明,也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他一向自诩料事如神,是不会来偷听的。就算想偷听,要瞒过我,也是绝无可能,你完全不必担心。”

谢天谢地!步曼舞赶紧叫声:“文大哥。”

“嗯!”他点一下头,微笑:“这么久不见,当真生份了。”

她很保险的答:“哪有,只是一时不太习惯……”

文暇迩愣了一下,看看自己身上的裙子,自嘲的叹一声:“是啊,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居然会穿这种衣服,是不是很好笑?”

步曼舞赶紧摇头,正想为他唱几句为国为民的颂歌,他却不等她答,就自顾自的续道:“小舞,你知道吗,国主派我来,自然是防备着公子泽,但是我若是不想来,其实不是无可推托的,我只是不放心你一人在此。”

哦!步曼舞居然有点儿感动,试着握了他手:“我知道的,文大哥,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自己说出来,居然没觉的肉麻,文暇迩随即反握了,含笑道:“小舞明白就好……其实我早想告诉你,又怕你沉不住气,会露了马脚……没想到还是被那个公子泽指出。这个人,真是从来不肯装一点儿糊涂。”

他长叹一声,看着她,然后振做了一下,笑道:“不说这些了,这时候说这个,徒增伤感。小舞,我告诉你……当初,我本来以为东凌是心羡小舞的美色,所以才忽然派人来求亲,虽然公子家必定会有人随行,可是论起长幼,应该是公子洛过来,公子洛淡泊懦弱,xiōng无大志,倒是无防。谁知,直到临行之前,我才听步大人说公子洛被东凌使者所伤,无法陪嫁。我就明白,这东凌皇子,只怕是冲着公子家来的。”

步曼舞想起当时情形,顿时有几分恍然,文暇迩续道:“这东凌十年间连吞了两国,当真是势如破竹,要不是这国主凌裕忽然病倒,只怕早就想挥师西华。小舞,其实此事,我有一点参详不透,据说凌裕已经病入膏盲,若他看重的是公子泽的医术,为何并没即时召他进宫?若是不肯信他,到时驾崩,任由太子即位……嗯,这西华太子,名叫凌安邦,据说十分暴虐鲁莽,野心勃勃,想来必会进军西华,实在不可不防。”

终于碰到个说话痛快,竹筒倒豆的了!步曼舞连连点头,文暇迩说的又低又快,道:“但是这凌望南……若说他亦有所图,其人却是默默无闻,在求亲之前,整个西华,居然都没人知道有这么一个大皇子。我见了他这几次,当真韬光养晦,深藏不露,只怕志不在小。只是凌望南此时无半点官职在身,又无半寸封地,想要做大,又谈何容易?”

文暇迩停下来,微微皱眉,步曼舞便试着问一句:“凌望南既然是大皇子,为什么不是太子?”

文暇迩怔一怔,然后安慰的拍拍她手背:“也难怪你不知道,我也是临时才查到的。据说他的母亲是亡国北澹边界某个岛屿的夷人,本来就是凌裕的战利品,无名无份的,所以凌望南原本连这个皇子的名头也是没有的,后来如何被承认,又如何能让凌裕为了他,遣人来西华求亲,连我也不知。”

步曼舞点了点头,怪不得嫁的好轻省,既不用见公公,又不用见婆婆,既不用宫斗,更不用家斗……文暇迩也不多说,匆匆道:“不相干的事儿,有机会慢慢说,总之,为今之计,且静观其变,公子泽要做什么,只管让他去做,他如果真有办法,能让凌望南崛起,那自然是好。他们两兄弟争竞起来,内乱不堪,自然无暇去侵略别国。最好能斗的两败俱伤,到时,我们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汗,人家不吞我们,我们就去吞人家……步曼舞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块蛋糕,被三个人拉拉扯扯,这个文暇迩,显然对步曼舞有点儿意思,或者说曾经有几分情意,不过好像意思不大……口气很郭靖味儿,一口一个国家怎么,倒好像比公子泽伟大几分……

第04章:前路风云有知已

凌望南,公子泽,文暇迩,这三个人,代表了三种势力,目前,最简单的方式,自然是向凌望南靠拢,最起码在这儿,他是地头蛇,又是正牌的相公,可是如果真这么做了,公子泽不知会不会抽冷子给她一针,让她悄无声息无疾而终……那公子泽?名义上是自己人,可这家伙分明就是为了雪公子家前耻,他那论调,完全就是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那就只余了一个文暇迩,有旧交,会功夫,代表着西华国……在凌望南眼里,是个无关紧要的丫环,在公子泽眼里,是个看不顺眼的大人,是不是相对安全?

正在思忖,忽见文暇迩眼神一凝,压低声音,急急的道:“有人来了!”

步曼舞被他严肃的眼色吓了一跳,瞪大眼看他,他已经迅速的退后,解了雪梅的穴道,一边用青梅的声音叫道:“雪梅,雪梅!”

步曼舞赶紧也过去帮忙,雪梅悠悠醒转,拜电视电影所赐,步曼舞十分之训练有素的抢问:“雪梅,你怎么忽然晕倒了?是不是休息不好?”

“哦……”雪梅茫然的揉着头:“哦……大概吧,可能是……”

文暇迩悄侧头给她一个赞许的浅笑,然后镇定的站开些:“还不起来侍候?”

话音未落,便听有人轻轻叩门,步曼舞看雪梅还有点儿迷糊,索性自己过去开了门,门外仆人打了一躬,道:“夫人好!大皇子吩咐,说今天有事在身,不能陪夫人用餐,问夫人午饭摆在前厅还是送来房中?”

“哦……”步曼舞悄悄松口气,笑眯眯的道:“那就送来这儿吃吧,谢谢你。”

那仆人连称不敢,唯唯的退下,步曼舞正满身轻松的东张西望,忽听侧门吱哑一声,居然是那个青衣使者,名字怪怪的唐知已的人走了出来,脚步匆匆,低着头向外走。

呀?他来这儿做什么?心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嘴里已经在叫:“哎……”

唐知已微怔了一下,急停住脚,略弯腰道:“夫人。”

步曼舞微笑问:“唐……”好险叫成唐先生,凌望南叫泽先生是以示尊重,可是唐知已显然不适合被“尊重”,于是改口叫:“唐公子,请问您在忙什么?”

唐知已答她:“没什么。”

步曼舞直觉他不讨厌她,而且怎么说这儿也是她的房间,他出出入入这么方便不好吧?于是大着胆子多问一句:“可是你看起来急匆匆的?哦……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唐知已犹豫了一下:“大皇子吩咐我来取药。”

“呃?药?”

“是。”

她讶然:“谁病了?”唐知已凝眉,步曼舞已经脱口而出:“凌望南?”唐知已无奈点头。

早上明明还好好的啊!步曼舞惊讶莫名,追问道:“什么病?咳嗽吗?”

“不是。”唐知已咳一声:“我得快点过去了……夫人若有什么事,回头还是直接问他吧。”

“……”

看着他脚步匆匆,实在不好不管不问,心里有一点点后悔多嘴,可是终于还是追上去:“我去看看他,成不成?”唐知已微怔,侧头看她,眼神甚为奇异,却只点一下头,两人便并肩而行。其实步曼舞很想多知道一点什么,可是看他脸上是一惯的面无表情,张了好几次嘴,还是咽了回去。

原来外书房就在前厅后面,两人急匆匆一进了门,步曼舞便吃了一惊,险些惊呼出来。

凌望南正独自坐在椅中,低着头,拿帕子按着额角。面颊,衣衫,地面都淋漓着血迹。虽然血并不多,可是衬着他极白的肤色,却是触目惊心,唐知已走上前,道:“大皇子,药拿来了。”

凌望南嗯了一声,略抬头,一眼看到步曼舞,立时便是一怔,轻声道:“曼儿?”

步曼舞赶紧定定神,应了一声,凌望南便转头道:“知已,不是说了不要惊动夫人吗?”

唐知已早已经熟门熟路开始包扎,也不吭声,步曼舞赶紧答道:“是我自己看到他,所以硬要跟来的……望南,你没事吗?”

凌望南略垂睫避开飘落的药粉,随即给她一个笑:“没事。”

这么漂亮的脸,实在不宜受伤,虽然对凌望南谈不上有什么情谊,可是看着惨兮兮,也有点儿唏嘘,终于还是小声问:“我可以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凌望南始终笑的温文尔雅,温言道:“今天有事情出门,不小心罢了。”

“哦!”步曼舞有些恍然,心里登时便轻松了,笑道:“我知道了,掷果盈车!”

“嗯?”凌望南略示询问的挑了眉,她便笑道:“这是好事啊!我在离开西华之前,有一个祭天祈福的仪式,当时坐在马车上,所有路人都向车上投掷水果……五颜六色,几乎装满了整辆车子,很热闹的,唐公子一定知道……当时我身上也被砸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过心里很高兴嘛!大家全都是好意,喜欢你才会这么做。你模样这么漂亮,那就是传说中的天之骄子,出门遭遇掷果盈车,这实在不稀奇嘛,如果大家都不投瓜果过来,才叫奇怪呢!据说有的地方的美男子出门,还会被投掷鲜花呢!”

她言笑炎炎,一边说,一边笑盈盈的看着凌望南的脸。受伤的人是弱者,而同情心泛滥是她改不了的老毛病,一旦发作起来,思维和嘴巴都要比平时利落数分,这次也是如此,自己一个人叽叽呱呱说完。

凌望南先还微讶,然后便抿了唇,保持他温文的笑容。一直等到她说完。凌望南与唐知已,迅速交换了一个注视,迅速到,若不是步曼舞正盯着他的脸,一定不会注意。

呃?难道我说的不对?步曼舞赶紧收起了笑,有点小小的尴尬,唐知已已经包扎完毕,退开一步,凌望南便站起来,轻轻搭上她肩,微笑道:“曼儿说的是。曼儿,天时也近午了,你若是饿了,就先去用饭,好不好?”

话说到这份上,再不识趣就是傻瓜了,步曼舞赶紧微笑,连连点头:“好,好。”一边退了出去。

凌望南沉吟了一下,淡淡的道:“你也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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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加了几天班,没来的及请假就断更了,不知有没有人在等,先说一声报歉,看能赶的出来,零点之后一定补一章。祝诸亲周末愉快~

第05章:颜如朝华祸天降

唐知已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看步曼舞正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懊恼的绞着手指,一直走到院门前,忽然回了身,唐知已正盯着她的背影,一时不防,急低下头。许久没有声音,他略略抬眼,却见她站在院门前向他招了招手。唐知已略一犹豫,还是慢慢的走了过去。

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安全,却是在原地踏步,总得试一下才好……她往门侧避避身,悄声问道:“你想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他讶异她的询问方式:“这个……”

她张大眼睛看他,眼神里写着诱导和鼓励,好像在说,乖乖,告诉姐姐,姐姐给你糖吃……唐知已有点好笑,侧侧头,淡然道:“我不便多说,时间久了,你自然会知道。”折一折袖,转身就走。

步曼舞黑线,虽然打定主意想要主动出击,可是强人所难的胆子,却是没有。唐知已当先而行,走的并不快,一直走出十几步,才回身道:“夫人,你跟着我也没有用啊!”

“呃……”天知道,步曼舞一直以为只是同路罢了,皇子府并不大,这条路也是走熟了的,可是巧就巧在,刚才往门侧这一避身,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南辕北辙了……她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唐知已凝着眉,淡淡的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哦?她汗颜,奉上自以为最无辜的笑:“我只是关心凌望南……我独自一人嫁到这儿来,将来,他就是我最亲近的人,自然应当关心一下的,呵呵呵……”

唐知已神色冷淡:“好,我可以告诉你。他的额头是被人丢石子打中的。”

“石头?”汗啊,果然是夫妻,同呼吸,共命运,他也被人丢了个石头水果不成?这么绝顶的美男子,这些人也下的去手,啧啧……

唐知已神色凝重,一字一顿的续道:“大皇子极少出门,皇子府的人,也极少出门,即使出门,也不会告诉别人自己是皇子府的人……在东凌,人皆说他是灾星,所以每每出门,都会遇到攻击,虽然只是些百姓,也不过丢些杂七杂八,但是群起而攻,也很麻烦。像今日,我只是略离开一下,大皇子便被飞石击中,幸好只伤了一点皮肉……”

什么!天哪,居然有这种事……步曼舞真的很惊讶,很惊讶,愣愣的看着唐知已没有表情的脸,隔了许久,才问出来:“为什么?”

唐知已冷冷的道:“百姓无知,没有甚么道理可讲。”

她的同情心泛滥成灾:“总有个起源吧,没道理无缘无故,就被人当灾星啊!”

唐知已皱皱眉,道:“就是这样。”

“哎!”某人已经激动义愤,忘记了要谨慎谨慎,低调低调……她一把拉住他的袖子:“话说一半不仗义啊!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啊!”

唐知已有点儿无语,扯开自己袖子:“夫人,”

她顿悟自己态度有点小恶劣,赶紧软下来:“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缓缓的转过目光,看她一眼:“你……”

“……”她陪着笑,唐知已终于还是答道:“详细的我也不知,我甚少管这些闲事。嗯,我们东凌有位高僧,法号法海,前年年终时,在对面的庙里做法事,谁料忽然转了风向,起了大火,烧死了数人,法海为此占卜问天,天……”他似有几分厌倦,声音复冷,淡淡的续道:“总之,自此便有了这灾星之说,大皇子的母亲本不是东凌人,大皇子又生的样貌特异,很容易被认出,所以……当真无妄之灾。”他说的很是简单,关节处却甚是分明。

这……叫法海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步曼舞只觉耳根火热,心里拼命叫收敛收敛,却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声音也高了起来:“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是什么烂高僧,明明是天灾,哪里会是**,凭什么推到凌望南头上!”

唐知已侧侧头,并不接她的话:“便是这样了,够了没?”

“等一下!”她又拽了他袖子:“你就任凭别人这样乱来,你都不想办法解决一下?”

唐知已无语的看着自己的衣袖:“夫人!请……自重。”

“好吧好吧,自重。”她赶紧收回手退开一步,重复问:“那你都不想办法解决一下?”

唐知已简直啼笑皆非:“法海禅师占卜,问的是上天,岂是我一个俗人能左右的?”

“不是吧?你也相信凌望南是灾星?”

唐知已默然,步曼舞于是无语,毕竟这是一个崇道信佛的朝代,跑这儿宣扬啥唯物主义,恐怕会被乱棍打飞。有几分懊恼,缓缓转了身,想起凌望南含笑无害的脸。

怎么说这个人也算是熟人,而且还是名义上的相公,那只法海,立马想起新白里的讨厌胖老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顺其自然,还是……唉,不顺其自然,又能怎么样?

恹恹的回到房间里,雪梅迎上来问长问短,步曼舞便答道:“没事,凌望南头上蹭破了一点儿。”

文暇迩显然早听到了临去前两人的对答,便问:“怎么回事?”

听文暇迩再发女声,感觉怪怪的。看他一眼,振做一点精神,约略解释了几句,文暇迩不屑的哼一声,淡淡的道:“这法海若不把罪名推出去,难道自己认了不成?怪只怪凌……郡马身世容貌都太过显眼,所以做了这替罪羊。”

雪梅立时便忧心忡忡,唠唠叨叨,说个不停。步曼舞敷衍了几句,雪梅却是没完没了,听的头大,索性推说困倦,连午饭也不吃,便爬去床上午睡。文暇迩难得的做出侍候的模样,扶着帐子等她脱了外衣,盖好被子,看雪梅不妨,便悄声道:“怎么了?为他难过?”

“哦!”步曼舞不知为啥心生警惕,悄声道:“不是,我只是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感觉这样子对我们不利罢了。”

文暇迩点点头,轻声道:“你……郡主这话,似乎颇有步相的味道。”一边说着,安慰的向她一笑,便放下了帐子。

帐幕一隔,便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步曼舞看文暇迩走去窗外站着,雪梅在房中拭拭抹抹。于是轻轻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06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究竟嫁了个什么人哇!怎一个悲摧了得!

躺着,却睡不着,摸摸自己的额头,差不多的位置,早已经不疼了。有点儿同病相怜,想着凌望南极白的皮肤,蓝宝石般光芒璀璨的眼瞳,他的模样,的确是与众不同。唐知已不是也说他样貌特异吗?

这啥法海,假借天意,实在蛮yīn险,可是用来欺骗百姓,却是再合适不过。唐知已显然有点儿半信半疑,文暇迩不至于是无神论者,可他说的倒很实在。忍不住撇撇嘴角,这东凌的皇帝不知长什么样儿,假如他也蓝眼白肤,是不是就得叫灾星二啊!

正胡思乱想,不知为何,莫名的心头一动,盘盘旋旋,都是文暇迩刚刚说的那句话“这法海若不把罪名推出去,难道自己认了不成?怪只怪郡马身世容貌都太过显眼,所以做了这替罪羊。”

咦!

忽然灵机一动,豁然开朗,刷的一下掀开了被子,便叫:“雪梅!雪梅!”雪梅应了一声,走到床前,步曼舞便吩咐她:“请公子泽过来。快些。”

雪梅奇怪道:“好好的睡着觉,请他做什么啊!”

“嗯,为了凌望南的事,快去。”

“哦哦!”雪梅立刻心领神会,飞也似的去了,步曼舞正有几分踌躇满志,转眸看文暇迩站在窗边,侧头看了过来,神情是若有所思,心里有点儿发毛,赶紧给他一个同流合污的微笑:“我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文暇迩道:“怎么?”

她自己穿鞋,整理衣服头发,一边答他,“到时你就知道了。”

…………

不过片刻之间,公子泽已经踏进门来,步曼舞转身叫:“公子泽。”

公子泽一脸波澜不惊,含笑点头:“嗯。”

她想着要怎么开口:“你的医术天下第一,可是有一种药,不知能不能配的出来。”

公子泽抿了唇笑出来,漆黑的眼瞳中却是精光闪烁:“恭维与激将,对我无用。郡主有什么吩咐不妨直说。”

汗啊,差点忘了这家伙的脾气,她赶紧陪笑道:“不是不是,我其实是想说,你一向无所不能,我现在需要一种药,不知你多久可以给我?”

公子泽显然仍是不爽,微勾着唇,却并没在笑:“若是郡主想要后悔药,公子泽无能为力。”

呃,一张嘴就惹的大少爷不高兴,她只好陪着笑,bababa交待前因后果,公子泽听到一半,已经恍然的挑了眉,末了点点头,笑问道:“那不知郡主想要什么药?”

她脱口便要说出,幸好及时收住,含笑道:“我知道你一定知道的,我只问你什么时候能给我。”

公子泽这才展颜一笑,扣扣掌:“半个时辰。”

她一喜,脱口道:“我就知道你最历害了!”

公子泽笑道:“过奖……郡主果然是能者多劳,公子泽又岂敢落人之后?”嘴里说着,略折袖为礼,转身走了出去。

啥意思,他是在怪她太不安份吗?她是不是又多事了?她似乎,真的永远学不会等待……真不知,这样好还是不好。

雪梅显然听的一头雾水,一句紧一句的追问,她正处于想到突破口的兴奋,想了一下,又吩咐她:“帮我叫唐公子过来?”

雪梅有点儿傻眼:“什么唐公子?”

“哦,就是那个使者!总之你随便叫住一个他们的人,然后说我想请唐公子过来,他们肯定认识的。”然后注一句:“这可是为了凌望南。”

“哦哦!”凌望南这个名字,对于目前的雪梅,显然颇具意义,她于是又风风火火的跑去了,文暇迩皱眉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跟公子泽要一种药,可以使人皮肤变白,眼睛变蓝。”

文暇迩不解,道:“这做什么?”

“有道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嘛,我也只是想试一试……”

正说着,雪梅已经又奔进来,说:“唐公子来了!”

好快!步曼舞紧着出门,果然看到唐知已站在院门前,赶紧迎上去,唐知已施了半礼,面无表情的叫:“夫人。”脸上却写着,你又有什么事啊……

她也无暇计较他的态度,凑前一点,问道:“我想知道,你的功夫是不是很好?”

他看看她:“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一定是很好了?”

“……差强人意。”

“……”跟无可奉告一样,简直就是标准答案,于是她换一种方式:“那我问你,这东凌,能及的上你的有多少?”

“不多。”

汗啊,这人是在说话,还是在挤牙膏,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的……她循循善诱:“那,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趁夜黑风高,跳上房顶做点什么吗?”

唐知已怔看了她半天,然后露出无语的表情:“你究竟想干什么?”

她向他招招手,他不动,脸莫名其妙的泛红,她只好看看左右,踮起脚,把嘴巴凑到他的耳边,如此这般。唐知已讶然,然后皱了眉:“那不成。”

“呃……为什么?”

“法海禅师乃是得天保佑的高僧。”

“高僧会嫁祸于人啊?”

唐知已显然对她的论调十分无语:“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对佛门高僧横加诽谤,真是……”

她决定给他一点压力,正色道:“哎,你究竟是哪边儿的人?懂不懂忠字怎么写?如果他真的得天保佑,那当然是谁都伤不了他,如果你能得手,说明他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总得试一下才知道啊!”

唐知已无言以对,停了许久,才退开一步:“夫人,若没有别的吩咐,小唐告退了。”

这?她扯他袖子几乎已经成了习惯,大概是因为他的袖子总是恰好举在手边,太好扯了:“唐知已,你信我一次,这法子一定有效的,要不然这样,你想办法把他弄出来,我来给他灌药,有什么罪责我来背好了!”

唐知已微凝着眉,不由自主的略抬了手臂,以免她扯的太过费力,“夫人……你为了大皇子这般……”

呀?唐知已的小眼神包罗万向,几乎竖立起了一座烈妇牌坊,其实她没想为凌望南做出啥伟大牺牲,她只是从来不相信什么佛什么神什么高僧罢了。她于是殷殷追问:“那你就是同意了?”

唐知已十分犹豫,低头看着她满怀期待的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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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伶仃娇躬掩阳光

院门外,有人轻咳了一声,唐知已迅速抽开衣袖,退开半步,公子泽缓步从他身后走过来,脸上写着我什么都没看到,一边像模像样的拱手道:“郡主,使者。”

她一喜:“这么快?”

公子泽看看她:“是,郡主要的药,公子泽已经配好了,放进茶里酒里饭菜里,都是无色无味,不会被察觉。”

“……”她双眼星星的看着他,深觉语言匮乏,一时居然组织不起成语来夸他,这也太神奇了吧!要不是身在其中,任谁说也不会相信的。

公子泽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晒,便从袖中取了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她,她转手就要递给唐知已,唐知已急要后退,她赶紧不容分说的硬塞过去,唐知已抖手不迭,被迫捏在手里,皱了眉看她,她只是陪笑。隔了好一会儿,唐知已方敛容施礼,淡淡的道:“夫人,小唐告退了。”

“嗯……那个,你辛苦了。”

他再看她一眼,显然无语,却居然并没多说什么,转身走开了,步曼舞看他走了,又有点儿不放心,问公子泽:“这药还有备份吗?”

公子泽答道:“用不着备份。”

“真的?那你的意思就是他肯定会去了?”

“嗯。”

“那我就放心了,”顺便恭惟一句:“……你说的一定没错的。”

公子泽抿着好看的唇,悠然道,“绝色郡主的色诱,并不是那么好抵挡的,何况……之前还朝夕相处了那么久。”

步曼舞怔了一怔,回看他永远看不清是多情抑或无情的眼晴,“我有什么过份的地方吗?”

“并不,有的时候,适当出卖些色相,是必要的。”

“……”大概每个人都会碰到让自己无语的人,比如唐知已碰到步曼舞,也比如步曼舞碰到公子泽。其实一直都以为这儿并不是十分重视男女之防的,毕竟连陪嫁都陪了个大男人,要是连文暇迩也算上,就是两只大男人,还整天出双入对……难免会给人这种错觉。若事实不是这样,以后真要注意些才行。

可是话虽然如此,只不过是手碰袖子而已,连真皮都没碰到,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吧?瞥眼看公子泽神色从容,终于还是心痒,轻声问:“你说我这个办法,能成吗?”

公子泽扬着眉,“成……当然成!怎么不成!”

“……”他这叫什么口气……步曼舞有点儿扫兴,扯了个笑出来:“那谢谢你的药,我回房了。”

公子泽看她耷拉着脑袋走过去,全不像之前的兴奋。他微抿了唇,负了手转过身,直等她走出好几步,才浅笑道:“你看起来并不象这么冲动行事的人。”

步曼舞停下来,看看左右,又走回来,悄声正经的答他,“我不是冲动,我有想过正反面,但是……就算我三思,就算我四思五思,我所知的情况,仍旧只有这些,我能做的决定,也还是只有那一个。”

看他显然不以为然,有点急,靠的更近些,续道:“哎,你不知道,我是那种爆发思维的人,一件事情,如果我没一下子想到办法,那就算再给我十天,我也还是想不到……”

他打断她:“你可以什么都不做。”

她有点儿不服气,轻声道:“其实我一直在试着谨慎低调,什么都不做,来保护自己,可是那样也并没能让我活的更好些,那不如……”

他再次打断她,哧笑:“你有试过什么都不做?我怎么没看到?”

她哑然……是啊,她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扔水果自卫反击,然后……然后要不是不能动,她还不知会做什么。就算动的很不利索时,还不是爬去看了步相玉照?就算不能说话,还动手动脚试图拉拢身边人,还装洗澡套情报……总之一直都没闲着……

一时无言以对,相对默然,步曼舞只觉芒刺在背,正要借故走开,忽听公子泽淡淡的道:“你……好像挡了我的阳光。”

“嗯?”

就这么淡的一句话,这么懒洋洋的口吻,话外却似含着不尽的杀机,竟让她在阳光中打了个寒噤,心里小小的得意一扫而空,急侧走两步,让阳光重又照在他俊秀的面容上,一边匆忙的答他:“没有,不可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何况,你的光彩,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哦?”公子泽眉梢微微一跳,侧头看她,含笑道:“你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她被他看的有些无措,几乎想要坦白从宽,他却并不追问下去,收回目光,懒洋洋,几乎有些吊二郎当的拱手道:“郡主自便,公子泽告退了。”

“呃?好的。”

这人还真是傲,明明想知道,偏偏总是不肯问下去……她站的端端正正,想等着他尽快消失,他却迈着四方步走的悠然,经过她身边时,忽然略略一停,凑在她的耳边,有些恶意的道:“哎,你就不怕,那高僧会反咬一口吗?”

“啊……”步曼舞吓了大大的一跳,这不是没有可能啊!简直太有可能了!若是真的被反咬一口,说,说凌望南这只灾星灾的历害,连他都灾到了,那无知百姓会不会来拆屋子哇!天哪,怎么办?怎么办?

步曼舞猛转身看他,公子泽轻轻一笑,袍袖轻扬,已经出门而去。

他在坏笑?步曼舞有点儿不确定,如果他在坏笑,那是不是,就是说,刚才他只不过是在吓人?可是,可是,如果好心办了坏事,让凌望南雪上加霜……步曼舞开始在院子里转磨,思前想后,要不要先阻止唐知已投毒,再想一想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或者先找文暇迩分析一下高僧的心理?或者……或者?可是她真的是那种瞬间灵感的人,一时如果想不到办法,那就再怎么脑力激荡也是没辄……

忽然有人在她颊边吹了一口气,一转眸间看到一张放大了的俊脸,步曼舞吃了一惊,嗖的一下跳开,险些撞到院门。凌望南失笑着上前两步,扶住她,笑道:“曼儿,老远就看到你走来走去,出出进进,又皱着眉发愣,在做什么?”

第08章:美人如星福瑞来

“啊,没有,我只是在……踏青,呵呵呵。”她尴尬的陪着笑,顺便点一点脚下的青石板以坚其信,凌望南浅浅一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曼儿是再踏一会,还是陪我一起回去?”

“那就一起回去吧。啊,你来做什么?”

凌望南蓝宝石般的眼瞳微微流转,似乎蕴着几分笑意,脸上却仍是温文尔雅:“我有点累了,所以回房间休息一下……另外,午餐没陪曼儿吃,所以过来陪曼儿吃晚餐,以为赔罪。”

汗,又要吃饭啊……最近好像没干别的,就是早中晚没事儿吃饭了。话虽如此,可是与凌望南对坐桌前,谈笑几句,其实还是蛮愉快的。

为了遮住额角的布,他今天戴了一个类似书生巾的帽子,直压到眉,更显的睫毛极长,眼瞳一清到底,加上肌理如玉,真有几分秋水为神玉为骨的感觉,尤其笑起来,这酒涡深的……真的让人很有捏一下的冲动,嗯,只是单纯花痴他的美色,不涉甚么情感。

他迅速察觉了她的狼子野心,垂了睫,抿一抿唇,问:“怎么不吃?”

“哦,马上吃。”她脸都红了,筷子飞快的挟肉挟菜,收进碗中,凌望南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挟,忽然含笑道:“曼儿。”

“呃,在。”

他很温柔,很温柔,几乎有些幽柔的说:“曼儿,多少给我留点儿……。”

她愣了很久,直到他忍不住笑出来。好吧,我错了,凌望南,其实真的不是乖宝宝,也是资深狐狸一只……可是看他逗她,居然有点儿开心,凌望南,有个皇帝爹,自己却是布衣;又被人当灾星打破头,居然还能保持这种轻松的精神状态,这真是……蛮赞的,蛮值得小朋友们学习的。

于是,这一晚终于还是没能抽出空闲,去阻止唐知已。于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

她在期待一个结果,可是却迟迟不曾等到,就这么,一直坐立不安忧心忡忡的等了好几天。

她已经忍不住第N次向唐知已询问投毒细节,虽然他一次也没正儿八经的答她,只在被她逼急了时,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确是没辱使命投毒成功。她也已经是第二次去问公子泽,那药是不是即时生效,会不会有人体质特别,不容易中毒,中了之后容不容易解等等的专业问题,收获了公子泽的白眼两枚,以及几句不咸不淡,小风嗖嗖的话。

难道是这老和尚发现不对,就去闭关了?汗啊,要是他一口气闭上个三年五载……

最近几天,凌望南常在身畔。闲职相公,果然很贴身。白天两人聊天谈心,院子里转转,看看花看看草,晚上就吹了烛火,盖棉被纯睡觉。公子泽住在隔院,心情好时,偶然会过来请个安什么的,即使他不来,凌望南也会着人去请,于是常来常往。

相较于公子泽的踌躇满志,凌望南却显得气度雍容,两人就算在一起谈天说地,下琴讲书,似乎也只是些风土人情,闲情逸致,从来不涉及什么国际风云变幻。凌望南始终显得脱俗,似乎毫无功名利禄之心,这常常会让她以为,一切,该不会只是公子泽在自说自话,叽叽歪歪……

今天又在下棋。她不懂围棋,所以这两人下棋的时候,是最无聊的,听起来,似乎每局的结果总是公子凌小胜,可是看着公子泽凝了眉严阵以待的神情,再看凌望南逸然微笑的脸,就总不免要想,凌望南真的下不过他吗?还是怕他输毛了有意让他?

正把目光从棋局上收回来,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唐知已忽然脚步匆匆的进了院,一眼看到三人,犹豫了一下,又匆匆退出,步曼舞的眼光追随而去,他便抬眼看了她一眼。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打了个眼色给她,因为这眼色实在够闷,远不及公子泽的鲜明精彩,正在心里嘀咕,一直低着头的凌望南却恰好抬了头,看她一眼,温文尔雅的道:“夫人若是累了,便自去休息,不用在这儿陪伴了。”

“哦,好的。”这不就是想磕睡有人递枕头么!她一喜,赶紧出去,鬼鬼祟祟的溜出院门,找到了唐知已,从他死板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啥征兆,只好开口问:“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啊?”

唐知已答:“有。”

这也叫回答啊?她几乎想翻下白眼:“那就说啊。”

唐知已咳了一声,然后如此这般……她越听越是惊讶,嘴巴张大了,合不拢来。等了好几天的结果真的来了,还有点儿不胜之喜。没想到这个法海,还真是个大忽悠,实在够能扯。

在他的口中,自己这个新嫁娘,居然成了啥景星转世,什么祥瑞吉庆之星,主富贵荣华,福寿双全,仁慈道德,好善乐贤云云……因为自己这颗大星星的到来,使得凌望南这颗灾星戾气尽去,福瑞渐生,咳咳,由灾星转为福星……于是高僧法海,做为有缘且接引等等之人,也荣耀十分的顶着白纸脸和蓝眼睛招摇过市,普度众生,宣扬佛法……

她打的如意算盘,本来是想,既然能称高僧,自己肯定会信这些神神道道,因果报应啥的东西,早上一照镜子,看自己忽然也白肤蓝瞳,当然会以为是自己信口开河的报应,所以自然会出来澄清,弥补罪责。自己散布的消息,自己澄清,人家当然就信了,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结果。

她傻了半天,然后,实在忍不住爆笑出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头一次笑的这么欢畅。虽然明知道这样确实不太淑女,奈何就是忍不住。

唐知已低着头,看她笑的开怀,也不由微微抿了唇,缓缓的续道:“我只当他是得道高僧,不想,真的是欺世盗名之徒。夫人真是慧眼。”

“那是,我……哦不是不是,那是多亏你嘛!”其实本来并不太喜欢这个唐知已,现在却觉得顺眼多了,毕竟那时大家各为其主,诸般做为,也是无可厚非。

唐知已答道:“不敢。”

感觉真的像在开庆功会,大杯倒香槟酒哗哗哗……她笑眯眯的,“那是不是以后凌望南出门,就可以大摇大摆着,横着,的瑟着走了?”

———*偶是加班回来困的不得了的分隔线*———

于是,不等零点了,更好就去睡觉……

第09章:眉眼交锋娓如歌

唐知已侧侧头,不大能理解她的词汇,却答她:“是。”

我果然很聪明哇!步曼舞兴奋的扬起眉,“那回头你可别忘记告诉他啊!没准他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到时你就说……”

正要面授机宜,唐知已又吭哧一下,缓缓的抬眼,目光犹豫的看向她身后,她摆一下手:“现在可不行,那两只在下棋呢,真不懂那东西有啥意思,一堆石子噼哩啪啦敲半天。哎,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你跟我讲讲……”

有人轻声的,略带不满的重复道:“只?两只?”

呃……步曼舞傻了眼,过日子不用这么戏剧化吧,说完话身后总是一个接一个的冒人,就算刚才笑的声音大了点儿,那你们下棋就不能专心些,心无旁骛些吗?

便听凌望南轻咳了一声,很厚道的忽略掉她的最后一句,笑道:“不用告诉了,我已经听到了。”声音很是温柔。

哎,偷听到和被汇报,不是一种感觉哇!凌小帅你确认你是在安慰我,而不是在威胁我吗?步曼舞苦笑的转了身,公子泽正背着手站在凌望南身后,见她看过来,便对她上打量下打量,眉毛挑一挑,唇边那意味深长的笑哇……虽然不说话,可是眸子里明明白白的写着:唉,当初我怎么就看走了眼……

她迅速领略了他精彩的眼神。好吧,我是小人,稍微有点儿小得意就会忘形那种……不是细致谨慎,服从命令听指挥的乖宝宝。有点儿无措,虽然看凌望南脸色还不错,还是选了个最安全的办法,很苦情的福福身,道:“对不起,是我擅做主张……”

话还没说完,就在公子泽眼里读出了“太假啦,何必这么装腔作势呀”的意思,于是卡住,说不下去。

讨厌,我为什么要去看他,于是把目光转到凌望南脸上,他的眼神温柔含笑,上前一步,握了她手,笑道:“不是擅做主张,是妙手回春……我竟不知,曼儿是这般聪明绝顶?”

耶?他的手好滑啊!不是女子那种软滑,而是一种竹一般的凉滑,她完全是下意识的,用力摸了两把,然后从公子泽眼里读到“啧啧,色狼啊”。

她立刻回神,幡然醒悟,定了定神,不去看那只,转头笑答道:“其实我还是有点儿后怕的,不过幸好……你运气比较好。”

凌望南颊上的酒涡深深的:“那也是托你这位景星转世的郡主之福啊!”

大白天的这么明目张胆的色诱不好吧……她转开眼,镇定一下,笑道:“其实你明知道我不是什么景星,你也明知道你自己不是什么灾星,那么……”话是随口说来为自己解围,说了一半,忽然一怔,回头看着他:“我是不是做错了?你自己肯定有办法解决的是不是?你一直不去解决,是不是有什么用意?我是不是太鲁莽了?”

凌望南微笑看她,目不转晴:“曼儿,你的妙计,轻解了我这莫须有的罪名。怎么你自己反倒怀疑起来了?”一边说着,轻轻吻一吻她的鬓角,笑道:“好曼儿,多谢你,这般心疼我。”

她被他吻蒙,飞转的思绪中途卡住,他含笑看她,然后扶了她肩向房里走,神qing动作,都是温柔款款。步曼舞后知后觉的发现公子泽和唐知已不知啥时已经人间蒸发,两人进了房,雪梅两人逃也似的避了出去,叫都叫不住。

步曼舞只好自己去摸茶壶倒茶,凌望南只是含笑,接了杯子,随手放在一边,转身扶她坐在床头,双手扶了她的肩,柔声笑道:“曼儿。”

“啊?”气氛怎么这么诡异哇……他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儿事就以身相许吧?

凌望南浅笑道:“曼儿,我想知道,你嫁给我,开心吗?”

他的眼瞳似乎脉脉,她却微怔,心生警惕,低着头:“呵呵……当然啦。”

他轻轻的抿了下唇,然后重又展开温柔的浅笑:“那就好。”他靠坐过来,轻声道:“曼儿,看看我好不好?”

不太好吧,这是赤果果的色诱……她紧张的双手交握,他微笑,缓缓的近一点,再近一点,她惊吓的抬了眼,凌望南在咫尺之隔处停住,停了一息,然后缓缓的微笑出来,道:“曼儿,饿了吧?”

“……”这转折……

“我们关起门来说悄悄话,不知她们会不会笑话……呵呵,还是出去吃晚饭吧。”

“呃……好的。”

他向外走,彬彬有礼,却并没拉着她的手。她亦步亦趋的跟着,不确定他是不是有点儿小生气,因为他的神情仍是一贯的温文尔雅,笑容也仍是美好,似乎一切都跟平日没啥不同。是不是自己做的真的不太对?不会影响他的什么大计小计之类吧?

…………

清晨起身,出奇的疲惫,从床上爬下来,没精打彩的洗脸,身后雪梅忽然一声欢呼,冲过来一把抓起步曼舞的手:“你们圆房啦?”

“啊?”步曼舞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雪梅手里沾血的白帕,这家伙每回铺床都悄悄放上这么个东西,自己也懒的去管她,可是这血?

雪梅兴奋不已的嚷嚷:“我就说吧,我就知道,我一看昨天大皇子那神情,就知道大皇子肯定爱上郡主了……”

文暇迩早被青梅嚷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步曼舞却是肚里叫苦,怪不得从昨天就一直感觉头重脚轻,全身发冷,早上还没起床,小腹就在隐隐做痛,原来是大姨妈要来了……天哪天哪,古代缺这少那的,这大婕妈来了,要怎么办呀……

雪梅自管乐呵,很八卦的向她问这问那,步曼舞已经觉得疼痛渐渐成形,苦笑道:“雪梅,你别嚷嚷了行吧……”

“哎呀这有什么啊!郡主哇,你只要能为大皇子生下一儿半女,咱们在这儿就……”

“雪梅姑奶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哎哟……”

文暇迩发觉不对,迅速上前扶了她的手臂:“郡主?你没事吧?”

———*—偶是答谢赏银的分隔线—*———

加更,答谢梅公子打赏的钱钱,么么……

第10章:葵水污秽医者嫌

我有事,可是这事跟你咋说啊,你不管顶了什么梅的脸,可是骨子里还是个大男人好不好?她继续苦笑,文暇迩显然会错了意,皱皱眉,收回关心的神色,冷冷的道:“郡主……这女子的第一次,大约是不太舒服的,以后注意些就好了。”

她险的没喷了,啥第一次啊,我还第一夜呢!一时也顾不上害羞,一把扯过雪梅,“雪梅雪梅雪梅!”

“啊,郡主?”

她羞窘不堪,“哎,我大……哦不,我那个来了……”

“啊?”

她想想想,终于想起一个略有点儿学问的词:“我月事来了啦!”

雪梅脸上变幻变幻,终于恍然大悟,“啊,原来是这样,我说郡主你脸色坏成这样!你怎么不早说嘛,我马上去准备……”嘴里说着,急转过身,忽然想到,又扑回来:“天哪,这种时候你们圆房,怕不要做下病的啊,你说你们急什么啊,这么久都等了,偏就急在这一天了……”

步曼舞险的没吐血,捂着肚子,气急败坏:“圆个鬼啊!你整天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雪梅愣了一下,终于明白:“哦,哦,原来不是圆房……”

也不敢再多说,转身跑去翻箱倒柜,步曼舞早已经疼的额上见汗,以前就是这样,每当大姨妈来访,就会疼的死去活来,来这儿这么久,大姨妈一直没来光顾,一时也没想到,没想到换了个身体,这痛居然半点儿没减。

文暇迩终于弄明白了,很尴尬的跑去窗边站着,雪梅喊他去熬姜汤,他也装聋作哑。雪梅翻了半天,翻出一个类似袖子的布袋子,在里面装了棉花,步曼舞这会儿也没法挑三拣四,苦笑着把文暇迩支出去,入乡随俗。

痛呀痛,很不雅观的在床上弯成虾子,哼哼唧唧,爬了小半个时辰,疼的脸都白了,姜汤喝完全变成了冷汗。雪梅候在床边,期期艾艾的道:“要不,我去找公子要付药来吃……公子来时,我见他带了一大车呢……”

步曼舞还没说啥,她又自顾自的续道:“可是女儿家这种秽事,终归不太好,公子一定是不高兴的。唉,可惜以前的全都没往这儿带……”她皱着眉回忆,忽然露出害羞的神色,笑眯眯的道:“我还记得以前,有一次,郡主也是疼的受不了,我只好悄悄去找了大公子,然后……”

步曼舞真想掀桌暴走,如果这会儿她能有力气的话。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情讲公子洛的暖昧史,真的很找抽耶,于是她汗津津的转头:“你们都出去,不叫你们,不用进来。”

雪梅正回忆的小脸晕红,愣了一下,看她脸色不对,赶紧乖乖的站起来走出去,步曼舞看房门一关,把最后一点仪态也丢开,抱了枕头蜷在床上,脑袋顶着床架,全身都汗湿了。

有人在门口对答,然后雪梅敲敲门,问:“大皇子请郡主过去用餐?”

步曼舞无力,平时这丫头看着挺伶俐的啊……雪梅等了一息,终于伶俐了一回,却又嫌太伶俐了,絮絮的对那下人道:“我们郡主不太舒服。是真的不舒服,绝不是故意不陪大皇子的,其实我们郡主不知道有多想多见大皇子一面的,嗯……女儿家嘛,总是有身子不方便的时候……你明白的是不是?”

雪梅你这个八婆,你咋不直接拿大喇叭嚷啊……要疯了……那下人唯唯,显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步曼舞叫:“雪梅!”

雪梅应声而入,满眼期待,那眼色就好像要她强撑着去见那大皇子似的……步曼舞无力的看着她,小声说:“姑奶奶,你就饶了我吧!”

雪梅唯唯的退了下去,隔了不大一会儿,门又被刷的一声推开,步曼舞的耐心几乎用尽,怒道:“雪梅!”然后,看到凌望南匆匆而入。

呃?一吓之下,疼都忘了,赶紧想爬起来,可是那个虾米状态太紧密,一时居然爬不动,正手足并用往上撑,凌望南已经快步走到床前,掀开帐子,叫:“曼儿,你……”

大概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狼狈,愣了一下,步曼舞囧的只想找个地洞,凌望南已经伸手来扶,讶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

“没事会疼成这样?”他握她的手,全是凉凉的汗,立刻就皱了眉,轻轻掠开她颊边汗湿的发,回头吩咐道:“请泽先生过来。”

“……”步曼舞苦笑,她其实完全可以接受男医生,为了啥病找男医生都无所谓,可是不知为啥对公子泽却很有障碍……可是这会儿也没有别的选择,也没啥力气反抗,只好任凌望南把自己扶进臂弯,很伉俪情深的依偎着。

公子泽片刻即到,一眼看过来,便怔了一怔,凌望南温言道:“泽先生,曼儿她……”

公子泽皱了眉,嫌恶似的退开一步,淡淡的道:“郡马还是请个老婆婆过来看看吧。公子泽实在多有不便。”

凌望南愣了半天,回看步曼舞一眼,露出恍然的神色,然后歉然道:“对不住,泽先生,望南实在不知,并无半分轻辱之意……”唠唠叨叨,致歉许久。

步曼舞又疼又气,看看公子泽那张皱起来的脸!难道给女子看点儿女人病,对他还是莫大的折辱不成?怎么说自己还顶着这么个郡主的名头,说起来总算是他的上司吧?要是自己是皇太后,皇太后痛个经,御医还敢叽叽歪歪耍清高不治?

凌望南道歉半天,公子泽才说了句无妨,却仍是摆一脸不爽,负手去看窗外。凌望南于是吩咐下人备汤备药,正在忙乱,忽听门外有人急急的道:“大皇子!”

“怎么?”

那下人趋前两步,“太子殿下过来了!”

凌望南大大一怔:“太子?”

“是啊。”那下人似乎有些碍口,看了步曼舞一眼,才小声道:“太子说,请大皇子带夫人一同去见他,说……说想看看景星降世的女子是什么模样……”

第11章:佳人有疾是好色

步曼舞心里顿时就是一沉,一时连疼都顾不上了。看来那件事儿,果然是做的太鲁莽了,这不,后患就来了。而且一听这句话,这太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典型的飞扬跋扈,鱼肉百姓的人,而且,凌望南这只大皇子,还不是一般的没地位,兄弟找上门来看他媳妇,瞧这叫啥事啊……

正捂着肚子胡思乱想,凌望南却轻轻扶正她,抽开身,整整衣衫,柔声道:“曼儿,我过去瞧瞧。”

“等一下。”

“嗯?”

步曼舞吸气,忍着痛坐起来:“他说的那个人,好像是我?”

凌望南缓缓的垂了长睫,“是。”

“那我也去好了,免得他会为难你什么的。”这话倒说的很是真心,凌望南这样斯文柔弱的美人,真的很容易激发人的保护yu望。

凌望南温言道:“太子他年少轻狂,你还是不要露面的好,而且你现在有恙在身,也不方便见他,我自然会向他解释,你不必担心。”

“没关系,我最不怕的,就是见人。”

凌望南仍是摇头:“不成。”

步曼舞狼狈的爬起来,拉拉头发,有点摇晃:“我不是在逞强,只不过,那什么景星的事儿,本来就是我弄出来的,我的错让别人帮我背黑锅,我会惭愧。”

凌望南抬眼看她,眸里竟是错愕,隔了一息,才恢复温文的笑:“曼儿,你我夫妻一体,何必如此见外?你好好休息,我自己过去就好。”一边说着,略用了点力气,把她扶回床上,然后转身,走到门口,还不忘吩咐道:“好好伺候着!”

下人齐声应了,他这才脚步匆匆的去了。门口的下人请人的请人,熬姜汤的熬姜汤,四散去了,只余下公子泽一人。步曼舞当然不至于狗血的非要随行,只好抱着肚子倚回床上,皱了眉胡思乱想,公子泽在旁,闲闲的开口:“这夫妻情深的戏码,演的真不错。”

这时候哪有力气跟你吵架啊!步曼舞缩成一团看着他,公子泽笑眯眯的凑近些:“刚才在他面前不是精神百倍,抢着要身先士卒吗?现在却是怎么了?”

她无力的看他,他便啧啧两声:“瞧这幽怨的小眼神……”

她苦笑的吸口气,然后叫:“神医。”

他哧的一笑:“叫神医也没用,神医不医你这病!”

“好的,那么,神勇的,万能的,俊美无双的公子。”

他笑出来:“美貌的,喜欢没事找事的郡主娘娘,请问有何吩咐?”

“我问你,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他似乎没料到她居然是问这个,倒是微怔,敛了笑,皱起眉看了她许久,才淡淡的道:“让公子家翻身正名,我会没有办法吗?抛开这区区灾星之名,他会没有办法吗?”言下浅笑,瞥她一眼,悠然续道:“只不过是时机未到。”

“那我就是做错了?”

公子泽有点儿不耐烦:“做都做了,对错又怎么样?其实无所谓对错。唐知已做之前,必定是去请示过他的,你当他随随便便,谁的话都听?”

“嗯?”

“该来的总会来,你只不过给了他一个由头。”

“……”她沉默。

公子泽皱了眉看她,她下意识的捏着袖,显然十分懊恼,苍白的脸上汗津津的,头发全都湿漉漉的贴在颊边,明明十分狼狈,偏偏抿紧了唇若有所思。公子泽哼一声,手指一顺,指间便多了一枚金针。

她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一缩,赶紧声明:“好了好了,我不说话就是了。”

他哧一声,唇边竟浮了笑。金针在修长的指间轻轻一转,明明是一根,一错眼间,便成了三根,她还来不及惊呼,他已经缓缓的刺下去,刺的位置,十分十分的让人羞耻。

步曼舞怒瞪他一眼,他不耐的垂着睫,手指缓缓的捻动,针下又疼又酸又麻,她忍了半天,他仍是挨个的捻动,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叫:“公子泽!”

他理都不理,她咬着唇,看着他修长漂亮的指,指节指尖都十分精致漂亮,几乎带着珍珠的光泽,金针在指尖细微的闪。如果医生的手指都这么漂亮的过份,那么,就算隔着帘把脉,闺中秀女们也会想入非非吧?

忽听公子泽轻轻一笑,半带调侃:“看什么呢?”

“嗯?”

他一直没有抬头,却笑出来,悠然吟道:“佳人有疾,佳人好色……一个绝色美相公,还不够你看吗?还得这么东张西望的?”

好险没说我欲求不满……我疼成这样,你倒还有兴致在这儿歪解孟子!步曼舞又羞又气,索性向后一躺,横了心任他做为。隔了足有十分钟,公子泽忽然手一挥收了金针,淡淡的道:“这是我第一次为这种事下针,也是最后一次。”

步曼舞怔了一怔,这才发现,那种下坠般的痛,居然真的轻了,虽然并不是全都消失,可是却像被隔离了似的,木木钝钝的痛。她爬起来,讪讪的道:“原来扎针真的能治病。”

公子泽哧笑:“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在轻薄你?”

“呃……不敢当。”这叫什么回答……爬下床活动一下,有点惊喜,笑道:“能撑足两天吗?”

公子泽淡淡的道:“能罢!只不过,兴许,你用不到两天,就不必止痛了。”

什么意思?没事咒人呜呼?她愣了一下,回看他,公子泽悠然道:“不知太子来意如何……很可能会借题发挥……”

“那……那又怎么样?”

公子泽露出他天下为棋的浅笑,悠然的半转了身,几乎是在同时,门外脚步声响,仆人的声音道:“禀夫人,太子殿下说今日若见不到夫人,绝不离开……大皇子说,他尽量拦阻,但夫人最好也准备一下。”

这时间,拿捏的也太准了些……她莫名的有点儿恼,向外道:“知道了。”

咬着牙去抹了把脸,又去镜前略略整理仪容,最近为了凌望南的咳嗽,一直都是素颜,倒也省事,公子泽抱臂倚着床架,又笑眯眯的道:“据说太子年少风liu,兴许是为了美人儿来的呢?凌望南有的是法子保全自己,但是,未必会有兴致保全你……其实,他娶你回来,迟迟不圆房,也许本就是为了今日之事。你若是被太子看中了讨去,他也总有几日的清静,将来若有什么事,也算师出有名,呵呵……”

这人说话,还真是毫不避讳,她也顾不上气节,不耻下问:“那我应该怎么应付?”

———*—偶是唠唠叨叨的分隔线—*———

好像写每一本,都会很幸运的碰到常常跟偶说几句话的亲,支撑着偶每天的心情。比如苏小妹时的纠缠和丸子,比如这本的月满西楼,那种感觉,真的蛮温馨,好像两人对坐,斟一杯茶双手递出,然后满眼期待,等她说,嗯嗯,味道不错嘛……或者,噗哧,这也叫茶啊……于是微笑,想说谢谢

第12章:闲庭兰花王者香

公子泽笑的甚为轻松:“我又没见过太子,怎知怎么应付?总之我在这儿已经待的不舒服,不想跟你去太子府凑热闹,你如果不幸被太子看中……那么,你不如先说几句遗言下来罢!”

“……”什么不想去太子府凑热闹,太子当皇帝是顺理成章,到时能有你公子泽什么事儿了?怕显不出你的本事,才是真的吧?

她正无语,公子泽却又笑道,“不过,你是一员福将,我倒觉得你没准能全身而退。”

她忍不住翻一下白眼,这不摆明了让我自生自灭嘛!你整天吹嘘自己智计绝伦,可是事到临头,半点主意都不肯出!想想实在气不过,指指自己的鼻子,笑的假假的,声音嗲嗲的:“我有疾,我好色。你如果不想去太子府,那你就祈祷太子没有凌望南漂亮,别被我看中啊!”飞个不专业的媚眼,飞快转身,留下气结的公子泽。

沾到这么点儿口舌便宜,逃也似的出了院门,这才回过神儿来,凌望南还没派人叫我,说明这会儿他只怕还顶的住,我巴巴的跑去干嘛?这不是没事找事吗?可是东想西想,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心想我去偷听一下总没错吧?到时再看情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前院寂然无声,权且放轻了脚步过去,前脚刚刚踏进院门,便听有人低声道:“什么人?”

步曼舞吓了一跳,急急抬头,厅门两侧,居然整整齐齐的站了两排黑衣人,衣服上镶着朱红的边,显然并不是皇子府的人。自己面前也站了一位,虎视眈眈。有人急赶上前,陪笑道:“大人,这是我家夫人。”

那人一怔,徐徐后退,道:“原来是大皇子的夫人到了。”嘴里说着,向后略一示意,立刻便有人闪身进厅,少顷便出,向他略一点头。

那人便折袖道:“殿下请夫人进去。”

此时实在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向里走,还未进厅门,便听厅中茶杯哗啦一响,有个男子的声音冷嘻嘻的道:“连茶都是淡的,这就是大哥的待客之道么?”

凌望南温文尔雅的声音道:“若是这茶不合殿下的口味,臣便命人换过。”

这摆明了是刁难。步曼舞实在过意不去,做了一个深呼吸,慢慢的迈进去,没敢抬头,更没敢耍啥个性,很没气节的施了一个大礼,轻柔的道:“步曼舞见过太子殿下。”

膝盖挨到地面了,该莺莺呖呖的也莺莺呖呖的说了,太子却迟迟没有开口,步曼舞等了十秒,实在忍不住,慢慢的抬了头,不由微微怔了一怔。

在厅外听这太子说话颇有骄横之气,不想居然是个蛮清秀的少年,一身朱红锦袍,细长眼睛,肌肤白晳,样貌与凌望南却并无相似之处。他正略俯身下望,似乎微带惊艳之色。

其实自己也感觉这张脸很美,但是碰到的人,尤其这位绝色相公,都一脸淡定,所以看到这惊艳的表情,居然有点儿不适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别开眼去。凌望南就站在一旁,低着头,看似谦卑,神色却甚平静,见她进来,也不惊讶,只向她微微点一下头。

太子终于伸手相扶,缓缓的道:“郡主请起。”

太子可以不称嫂嫂吗?步曼舞赶紧谢了一声,站起身来,想抽回手,太子却捏着不放。太子几乎与她一般高,站的切近,实在别扭,步曼舞再用力抽手,仍是抽之不动。

看来古往今来那些半推半就的韵事,只怕都是些冤案,这么点儿大的小正太力气都这么大,那些唐某虎,吕某宾之类,肯定是犹有过之,很难抗拒。可是这情形也太诡异了吧,太子抓着她的手不放,而凌望南就在一个水平线处眼睁睁的看着……抽不动,难道拉开架势跟太子拔河?

她猛然回神,惊觉太子正在说话,下意识的答:“嗯?”

太子居然并没生气,再问一遍:“你就是那个景星转世的女子?”

呃……步曼舞正想着要怎么答,太子已经转头向凌望南道:“大哥,你费尽心思,要父皇做主这桩婚事,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凌望南温颜道:“臣实在不知竟会有此玄机。”

“当真?”太子轻哼一声,眯着眼对步曼舞上下打量,步曼舞被他看的背心发毛,轻声道:“外间虽然有此传言,但是,这种前世今生的事情,太过神秘虚渺,步曼舞也是不知。”

太子一挑眉,笑道:“也是,这种事,你们哪里会知道。法海禅师是我的挂名师父,他是当世神僧,自然可以窥知天机。”

她的手如果能得自由,不知会不会抹汗……太子不知为何生了兴味,笑嘻嘻的道:“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呃,不用了吧……”虽然很小人,可是真的很怀疑那老和尚不怀好意。

太子笑笑的拖着她手,半软半硬的:“去吧,我师父一定很喜欢你的。”

步曼舞十分无奈,声音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哄诱:“改天好不好……”

“不好,为什么要改天?”太子昂起下巴,半似撒娇:“我就要今天去。”

步曼舞哑然,太子转头向凌望南道:“哎,大哥,我要带郡主出去走走,你没意见吧?”

凌望南缓缓的抬眼,目光中喜怒难测,温颜道:“殿下,这……”

他还没说完,太子却充耳不闻,笑道:“咱们走吧。”步曼舞用力抽手,奈何抽之不动,几乎被他拉的踉跄,心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急急的道:“殿下,等等,我们这么忽然撞去,也不知法海大师有没有空……”

太子哈哈一笑:“我去了,岂会没空?走吧。”

步曼舞汗颜:“殿下,这样不太好吧。”

太子皱起了眉,“你推三阻四,敢是不想陪我?”

“呃……不敢……”

太子立时便是展颜一笑。

汗啊,变脸比翻书还快……步曼舞忽然心中一凛,就算是寻常十五六岁的少年,也不可能这么天真,何况是这种宫闱里长起来的孩子?他分明是有意在装模做样的耍笑,若自己真的就这么随去,对凌望南,不知是否算是一种折辱?

一分神之际,已经被太子拉出厅来,步曼舞情急之下,道:“殿下,等等。”

“怎么?”

步曼舞心念电转,飞快的道,“我……有一件东西送给殿下。”

太子微怔,步曼舞已经顺利的抽出手来,悄悄活动一下被攥麻了的手指,目光飞快的东张西望,一眼看到廊下一株兰花,咬了咬唇,走了过去。只可惜这花盆实在太大,于是没好没歹的折了一枝,含笑递了过去,太子显然不解何意,接了过来,微怔的看她。

步曼舞硬着头皮笑道:“殿下,人人都说兰花是王者之花,步曼舞自从来到东凌,今日方有幸得见王者,所以斗胆以兰花相赠,不知殿下会不会赏脸收下?”

第13章:名花倾国两相欢

太子回过神来,立刻便皱了眉,步曼舞不等他开口拒绝,又笑容可掬的道:“殿下今日这身锦袍,配上这株兰花,人花相得益彰,正和了一句,名花倾国两相欢……殿下是雅人,想必深解这意趣……”

“名花倾国两相欢?名花倾国两相欢……”太子显然是头一次听到这句诗,当然也不会明白这句诗放在这儿是如何的狗屁不通,略略咀嚼那意味,笑道:“既然你说的这么好听,那我就收下了。”

这么老大一枝,开的正盛,捧着几乎连脸都遮了,哪里还能空出手来拉人?步曼舞刚悄悄松了口气,太子却又道:“你既然说这花是王者之香,那大哥在自家正厅门前,种了这么一株‘王者’之花,不知是何意?”

这“王者”两个字,在这帝王之家,实在敏感的过份。这是真正的欲加之罪,自己只求脱身,却是弄巧成拙……气氛骤然便是一僵,步曼舞冷汗都冒了出来,下意识的去看凌望南,凌望南正垂首侍立,神情是不变的温文尔雅,目光却遥遥投在空处,似乎神游物外。

原来公子泽说的是对的,凌望南只怕随时都在准备着弃车保帅,看起来,他是指望不上了。太子捻动兰花的花瓣,眼睛却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哪里还是刚才那小孩子的模样?

步曼舞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缓缓的道:“殿下……”

“嗯?”

“……有道是红粉送佳人,宝剑赠英雄,之所以种这王者之花,自然是为了赠予王者。”

太子冷笑一声:“既然是为了赠我,那你把这‘王者’之花折断,又是何意?”

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步曼舞缓缓的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笑出来:“殿下说笑了,步曼舞虽然糊涂,却也明白……民为贵,社稷次之的道理,花为王者之花,这花下的土壤,自然便是万民。殿下与国主,得万民拥戴,自然会日日花好……不如明年今日,花儿盛放,殿下再来舍下,步曼舞便再取这王者之花,送与殿下可好?”

太子微微眯着眼睛,目光在凌望南与步曼舞之间打着转,缓缓的道:“不想我这淡泊名利的大哥,却娶了这么个心羡‘王者’的夫人……”说着,忽然一挑眉:“我把这花转赠于你,你替我好好照顾这花,让它四季长盛不衰。”一边说着,不由分说的递了过来。

这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折下来的花,哪可能长盛?这太子,也太yīn险了。步曼舞只觉汗湿衣襟,这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在这种千均一发的关头,居然好死不死的走神,飞快的滑过了一秒钟的步氏暇想……

(万能穿越人士白眼一翻,抢白一句,喂,小太子,我不过就说错了俩个字,有必要这么死咬着不放么,你懂不懂风度俩字怎么写啊[以下省略一百字]总之这破花我养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你看着办……花枝啪的一下扔回某太子脸上,某太子双手接住,双眼忽绽星光,哇这女子好特别,好个性,好可爱[省略一百字],就此一见钟情,一言倾心,甘当炮灰男配,从此予取予求,国将不国君将不君……)

在这手握生杀大权的少年面前,这种险招,实在没胆子试,可这雷人的暇想一起,却莫名的减了压,步曼舞淡然一笑,接了那花,道:“殿下有命……不敢不从。”

声音轻柔淡然,竟无一丝火气,太子微讶的抿唇,两人目光一对,忽听凌望南的声音含笑道:“殿下。”

太子的眸中立刻升起警惕,“怎么?”

凌望南悠然踱了过来,微笑道:“殿下找臣妻来养花,倒可说是找对了人,臣妻颇喜欢伺弄这花花草草,常常与人讲论,说道兰花之香之香,沛然高华,便是王者,ju花之香,艳丽妖娆,便是美人……如何这般,说的头头是道。”

太子沉吟道:“哦?”拂了拂袖,这才丢开此事,道:“好了,花的事儿咱们说完了,拜佛的事儿,是不是又得说说了?”

步曼舞真心佩服他头脑清醒,杂七杂八这么半天,他居然还没忘了这茬,咬了咬唇,笑道:“殿下,得见当世神僧,机会难得,幸何如之……步曼舞本来只是怕失礼,既然殿下见疑……”

正犹豫要不要点头,凌望南略瞥她一眼,含笑插言道:“恕臣直言,殿下若要约人拜佛,此番倒是约错了人。”

太子冷笑道:“大哥这位贤妻,乃是景星转世,景星乃福瑞之星,如何不能见佛?”

凌望南微笑道:“见佛自然可以,只是不宜陪伴殿下。殿下年少,想必还未习过这斗数之学。实则世人,皆有命宫主星,只是若其人一生默默无闻,自然显不出。”

太子微怔,挑眉道:“照你这么说,我是什么星?”

凌望南笑道:“殿下说笑了,殿下乃紫微星转世,天下皆知。这也正是臣方才为什么说殿下约错了人……”

太子默然,满眼怀疑之色,凌望南却悠然续道:“紫微星乃南北斗中天之帝王星……南北斗,化帝座,为官禄主。司督脉,取卦为干。主高贵。喜左辅、右弼为其辅佐,天相、文昌、文曲为之部从,天魁、天钺为之传令,日月为之分司,更喜会合禄存、天府,其威能制火铃为善,能降七杀为权……”

他含笑看了太子一眼,略略躬身,以示尊敬:“照这样看来,殿下若要见佛,天相、文昌、文曲陪伴皆妥,嗯,本来左辅、右弼最妥,只是此时……”

他略一沉吟,太子追问道:“此时怎么?”

凌望南一笑:“此时殿下尚未娶亲,这左辅、右弼又从何而来?”

“哦?”太子眼前一亮:“我若娶亲,当得左辅、右弼之星为妻么?”

“那是自然。”

“那左辅、右弼星宿转世的女子,现下在哪儿?”

凌望南含笑道:“殿下说笑,臣方才不是说过,殿下娶亲之后,自然会出现……殿下,左辅、右弼之星乃是应在太子妃身上,并非应在哪位待字闺中的女子身上……正如臣上应的星位,本来颇为不堪,但此时却已由灾厄转为福瑞……”

“那是为何?”

凌望南垂了睫,似乎有些不便,停了一息,却仍是轻声续道:“想必殿下年纪渐长……”

太子眸中滑过一丝恍然,凌望南已经中途住口,含笑道:“臣失礼了,只顾讲论,竟让殿下空站了这么久,不如还是去厅中就坐,慢慢再谈可好?”

太子摇头道:“不必了,改日吧。我要去见法海师父。”

凌望南折袖道:“那臣便恭送殿下。”

第14章:软语问花盼常开

步曼舞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凌望南不动声色bababa说个没完,而yīn险的小太子就这么一步一步,踩了进来,那啥……姜还是老的辣啊!太子那段数的,也就欺负个步曼舞还行……

此时旁观者清,勉强也能看出一点端倪。看来这忽悠,也是需要本事的,最起码得引经据典一下才好。其实凌望南虽然长篇大论,关键的却只有两点。第一,步曼舞爱花成癖,逮到谁都要卖弄一番,说王者二字,绝对言出无心;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景星转世的女子其实没啥稀奇,满大街的路人个个都是某某星,太子你是紫微帝星,你们家将来那太子妃更是贵之极也的星……狐狸出言,所向披靡,也就从此刻起,凌望南在步曼舞心中的狐狸形象,才算正式成形。

原来太子在意的是这个。也难怪,小太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得天独厚惯了,乍听到自己的兄长娶到了景星,听起来好稀罕,自己却没份,当然会不服气,找上门来叽歪一下……

太子上了马,前呼后拥的离开,步曼舞仍是低着头,胡思乱想。直到面前伸过一只手。

步曼舞吓了一跳,缘手上看,正是凌望南含笑的脸,赶紧报以一笑,扶着他手站起来,拍拍裙上的土。门口的台阶,还不是一般的硬,石子硌成这样,也不知道扫扫……这古代人为什么不握手不鞠躬偏要下跪呢?而且自己偏偏还是给人跪的那一个。

凌望南温言道:“曼儿,受惊了。”

这会儿看凌望南,俊美依旧,却似乎眉梢眼角都是心机,赶紧转开眼,“还好……谢谢你帮我解围。”

凌望南抿抿唇,似乎有一丝无奈,却也没说什么,扶着她的手转身。下人把刚才的兰花重又交回他的手中,凌望南接了,微微沉吟,步曼舞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大麻烦在,有些不自在的笑道:“这个,我去想办法吧。”

凌望南柔声道:“其实……”

步曼舞没等他说完,已经把那兰花抓回手中,两下一挣,兰花的花瓣顿时飘落了一瓣,步曼舞吓了一跳,手快的接在手中,一时有点儿哭笑不得。凌望南唇角微翘,咳了一声,笑道:“曼儿,这花……”

步曼舞轻声道:“你不用怕,我去想办法!”小心翼翼的用手拢着花瓣,转身飞也似的走开。

凌望南站在原地,哑然良久,才喃喃的道:“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

用什么可以让花枝保鲜?糖水泡?盐水浸?步曼舞脚步匆匆的回到房中,照花店的做法,把花枝斜剪了,清水插瓶,在花瓣上也细细的扑了水滴,又打发雪梅去找了白糖来倒进去。这么一折腾,花儿似乎确实水灵了些。

精神一松,才觉得腰腹又在沉甸甸的痛,虽然比往日要轻,总归是不舒服,把花移到阳光下,倒头往床上一躺,翻来覆去一番,又觉的不妥,起身把花瓶移回荫凉处,反复数次。凌望南着人送来了几样温补的汤羹,步曼舞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抱着被子,守着花,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一觉直睡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爬起来去看花瓶时,居然已经有点儿蔫蔫的。

这果然是个不可能达成的任务啊!幸好我还有第二手准备。步曼舞看雪梅青梅都不在房中,索性抱起花瓶,直跑到公子泽所住的院落,在院门外叫了两声,不闻应声,索性走了进去,东张西望,一眼看到西边厢房中,窗户敞开,公子泽正坐在窗前,神情甚为悠然自得,面容映着夕阳,极是清透俊美。

一见他这拽拽的表情,忽然觉得莫名的安心,步曼舞笑眯眯的走了过去,本以为他一定得调侃两句,谁知他只是一脸不爽的看她一眼,便继续去品他的茶,步曼舞这才想起自己临走前,似乎逞了一次口舌之利,悄悄咧一下嘴角,既往不咎的招招手:“嗨,公子泽!”

公子泽嫌恶的别开眼:“这是什么姿势?”

“呃……”步曼舞讪讪的收回手,其实很高兴他没有不理人,笑道:“打个招呼嘛。嗯,公子泽,你……”

公子泽打断她:“想不到凌望南居然会出面保住你……你的面子实在不小。”

好吧,你料事如神,明知道凭我自己,准没本事脱身……步曼舞陪着笑脸:“我有事情想要求你……”

公子泽早看到她双手捧着一个大花瓶,却只垂了睫笑笑,表情像在欣赏自己捏杯的手,看的人牙痒痒:“我没空。”

步曼舞径自捧着花想递过,他却选择无视,她只好继续陪笑:“你也不想我被太子抓走的不是吗?你看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一直在无条件执行你的命令啊,是吧……”

她说的有点儿可怜兮兮,公子泽失笑出来,“我的大小姐,这是欲加之罪么?你想见太子,倒是我的事儿了?我说不让你去,你会听吗?你看似细致慎密,其实永远都学不会静观其变,你呀,一向都是,不管对不对,先做了再说……”

“我……”步曼舞嗫嚅许久,放弃为自己辩解,垂头丧气的把花递过:“不管怎么样啦……你看这花,太子说道,要这花四季长盛,这哪可能啊,我实在没办法,所以才来求你……”

公子泽看她耷拉着脑袋,忍不住好笑,笑道:“你看我长的像花神?”

步曼舞很认真似的看看他:“眉目如画,风神俊朗,原来花神化身,是这般模样。”

公子泽笑出声来,别开脸去,她看风头不错,便再接再励:“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虽然我怎么想也想不出会有什么办法,但是我知道找你准没错。”

公子泽站起来,背过身去,脚尖悠然的轻点:“这时候想到我了?早上不知是谁拂袖就走,回来之后还美美的睡了一觉,睡到现在才出现……”

咦?这句话里,似乎有那么一丁点儿关心的味道?步曼舞自嘲的笑笑,“那你以后每次走都拂袖,还回来就是了。”

公子泽挑了眉看看她,隔了良久,忽然展颜一笑,打开门走出房来,笑道:“难得见你这般求人,你究竟是怕太子怪罪你,还是怕连累了凌望南?”

第15章:月华温柔掌心暖

两者皆是?两者皆非?步曼舞一时语塞,公子泽抓过那枝花,嗅了一嗅,笑道:“折断的花枝,我是没本事重生,但是花落不过是归入尘埃,这个我倒可以帮帮忙。”嘴里说着,手便一顺,花落,随即加上一脚。

步曼舞抢救不迭,讶然的张大了眼睛,公子泽笑的更是惬意,道:“我的郡主娘娘,你钻了牛角尖了!纵然这花还未离枝,也不可能日日常开,天下的兰花相似的多的是,你找不到,你家相公总不会找不到吧?”

步曼舞愕了一下,会意过来,讪讪的道:“拿一样的花充数?那不会是欺君之罪吧?”

“君?君在哪?”他哧笑着停住话头,做势东张西望,含笑的眼睛为他补足了后面的话“将来,谁是君还不一定呢!

是,太子还不能算真正的“君”,可是欺太子,就不是罪么?步曼舞苦笑,瞅一眼他脚下碾碎的花瓣,喃喃的道:“如果太子偏要追究,要怎么办?”

“那就让他追究好了。”公子泽悠然的摊摊手掌:“总归追究不到公子泽身上。”

这……你就非得这么毒舌么?步曼舞差点没被他这句话呛死,无语了许久许久。好吧……碎都碎了,这下彻底没想法了。长叹一声,她放下花瓶,东张西望的找凳子,公子泽道:“怎么?”

“我讲讲当时的情形给你听。”

“为什么?”公子泽挑眉,却不等她答,又笑道:“天也晚了……眉妩院有石桌石凳。”

“眉妩院?”

步曼舞正想这名字好像从哪儿见过,公子泽已经失笑出声:“你这安静细密的模样真不知骗了多少人……郡主娘娘,你住的小院,便是眉妩院。”

她很惭愧,一言不发的转回去,总算路还没走错。公子泽这次,总算给了她一点面子,状似谦卑的跟在后面,一边走,她便绘声绘色的向公子泽复述当时的情形,太子的话,太子的眼神,太子的动作……太子如何yīn险,如何骄横……

回到眉妩院,两人坐定,雪梅奉上茶来,又把她们打发下去,继续说。公子泽始终含笑倾听,一直等她说完,才笑道:“你说的这许多,倒有大半是想当然尔的猜测,有用的最多十之一二。”

“那也很多了……”她毫不惭愧,“总之我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你了。”

他微笑:“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你可以借由太子的神qing动作什么的,得知太子是何等样人。”

公子泽浅笑:“我为何要知道?”

“呃……”这只永不输口的小狐狸!我最近敢是走了狐狸运么!她心里哀叹一声,想翻翻白眼,又不敢,笑道:“好吧,是我的错,是我多事想告诉你,想让你知道。所谓……知已知彼,百战不贻,你知道太子多一点,下次我再去对付他时,总能不那么吃瘪罢。”

公子泽做势恍然,长长的哦了一声,她停下来休息,喝了几口茶,公子泽悠然看天,隔了半晌,忽然笑出来,回手像摸宠物一样,摸摸她的头发:“你做的很好。”

“嗯?”她一怔抬头,迅速从他眸中读懂,敢情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这家伙早就想混水摸鱼,哦不,乱世方显公子泽,他一定早就在盼着太子对凌望南生事,却没想到,好不容易杀上门来,却被凌望南四两拨千金的拨了开去,啧啧,该得多扫兴哇……

公子泽不爽的眯眼:“你笑什么?”

“啊?”步曼舞摸摸唇角,把那笑抹去。总不能答他,看两只狐狸勾心斗角很好玩吧……

他并不收回目光,看着她,悠然道:“坐壁上观很舒服?”

这人的眼也太毒了吧,心里想什么,他都会知道?她忽然来了兴致,看看左右,凑他近些,压低声音道:“你说,凌望南究竟在想什么?”

他略侧身避一避,笑的唇角弯弯,好像她这举动很傻似的:“你这个样子做什么?”

“……”

他笑吟吟的:“方才在我那琼台院,唐知已就在隔壁,你的声音大的能吓死人,现在左近又没有人,你倒小心起来了。”

“什么?”她无语的扶住额:“他在,你怎么不吱一声……”

“为什么?”他的神情分明在说:我们又没说什么……”

跟他说话多了,真不知要少活多少年,难道要俩人商量一起喀嚓凌望南,才去避讳么……陪他一起绕,很快就能被他气死,于是步曼舞很聪明的走回自己的话题:“我在想,其实他也很无奈吧,太子看起来,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儿,顶着这么一个大皇子的身份,当不了寻常百姓,却又不能当真实至名归……”

公子泽懒洋洋的坐着,待听不听。月华初升,天色渐晚,她还在絮絮叨叨。公子泽没来由的有些不快,缓缓的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掌,她今晚,好像说了很多次凌望南的名字了,这才短短几日而已……今后呢?想夫唱妇随?晾我在这儿?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负手看着初升的月华,良久,唇角忽然划过一丝极浅的笑,似乎完全是无意,他转身,向她伸出手,微笑,声音很自然,却是说不出的温柔:“起来。”

她如他所料的触动,忽然就停了口,张大眼怔怔看他,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总让她想起太多太多……公子泽略抬了睫,向她微笑示意,眸底似乎全是真诚。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把手交给他,他握了,将她带离那石凳,含笑道:“刚刚想起,石凳太凉。”

简单的一句话,却似韵味重重。她微怔了一下,脸都红了,他自然而然的握着她手,向假山攀上几步,站的高了,然后回眸一笑:“这样是不是月色近一些?”

呀?他是神医,应该没有吃错药的可能吧?她也忘记要抽手,悄悄瞥他,公子泽的侧颜,居然是意外的俊美,比那月色更养眼数分。她看了数眼,他却似乎全无觉察,注目那月华,神情恬淡,良久,他带一点感慨,道:“离国千里,看到的,仍是同一方月光。”

“是啊!”她不由也生了点儿感慨,随他去看那月,离开自己的时代总有千年吧?月亮还是那一个,并没有什么不同。

两人并肩,沐浴月华,气氛十分温馨,他适时的侧过头,轻柔的问:“曼儿……你在这里,会孤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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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色诱无敌秀色餐

“呀?”这么浪漫的情形,这么浪漫的一句话,却起了反效果,她从月亮中飞快回神,用“你是不是在发烧”的目光看了他数眼,看的他兴致全无。

其实这实在怪不得步曼舞,因为此情此景此语,实在太过于琼瑶味儿,很让人鸡皮。如果面前这位万能公子知道这种无敌甜言密语,在后世被用成了滥俗,真不知会做何想法。

公子泽早迅速察觉不对,却只是略低低头,自嘲般的笑笑:“我为什么要问你这个……”摇摇头,别开眼。

他的模样似乎有点儿感伤?嗯,她承认自己不厚道……可是,老狐狸也会有感伤的细胞么?步曼舞斜眼看了他许久,他总是yīn阳怪气的脸上,似乎确实有那么点儿忧伤,忍不住碰碰他:“哎,我说,不用这样吧?”

他给她一个颇温柔的浅笑,漂亮的过份的唇勾出浅浅的弧度,却是一闪而逝,她为之炫目,然后很有劲头的继续劝慰:“哎,你高兴点儿行不,男人伤春悲秋很怪耶!你想想,我这么举目无亲都没这么多愁善感,你,你起码还有我可以奴役啊!”

奴役……这两个毫不浪漫的字正式宣告了某人的色诱失败。公子泽嘴角有轻微的抽搐,微恼的看她一眼,然后摔了袖,像小孩子玩毛了:“我困了,走了!”

跳下假山,看她在上面提着裙子瞻前顾后,很不耐烦,抬手就扯她下来,步曼舞直撞入他的怀里,险的惊叫出声,扎手扎脚的维持平衡,公子泽忍不住弯弯唇,又恢复他淡定从容的模样:“郡主,你的脸红了。”

“呃……”她滞一下,然后流利的答:“有吗?现在天已经黑了,你不用这么卖弄你的眼神吧?”

很好,他眯起眼晴,瞧这口气!她好像越来越不怕他了,有靠山了?有恃无恐了?公子泽浅笑道:“我只不过想知道为什么。”

“好吧……因为天热。”

公子泽笑,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张了眼:“对了,郡主,你还没有吃晚饭吧?”

“呃,没有耶?”她摸摸肚子,别说晚餐了,午餐也没吃,居然也没饿,不会是这金针一扎之下,半个人都成木乃伊,没感觉了吧?

万能公子泽显然并没察觉她这毫不浪漫的想法,笑道:“莫非是秀色可餐?”

汗呀,这人还真敢说……再说了,你还不是没吃……她脸上一热,然后回手摸脸,十分镇定的:“谢谢夸奖。”

公子泽笑出声来,于是两人若无其事的分开,一个比一个淡定。他彬彬有礼的“祝福”她:“郡主,早些休息罢,再有什么太子皇子来找麻烦时,也好有精神应对。”

她也投桃报李:“你也早些休息哦,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睡的时候一定要多睡会儿,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得睡了哦。”

他气的抿唇,她飞快说完,很小人的退开数步,挂着一脸假笑,眼睛却盯着他的手,摆明了防备他拿金针。公子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索性把手背到身后,然后一步一步,直走到她面前,笑眯眯的道:“你当我只会玩针吗?”

她眨了一下求知若渴的眼睛:“那你还会玩什么?”

他轻轻笑出来:“这个嘛,慢慢你自然会知道。”

她仍是答的飞快,“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不如提前说一下啊。”

公子泽失笑,眉眼弯弯:“今天怎么答的这般快?你平时不是挺糊涂的吗?”一边说,一边靠的更近,脸贴脸的笑道:“那好,我下次如果要收拾你,一定提前跟你说一声。”

她怀疑的转了一下眼睛,笑道:“你会这么好心?”

他笑吟吟的向她点头,步曼舞想了想,笑眯眯的道:“我忽然想起一个很有趣的笑话,你想不想听?”

“不想。”

“为什么,听一下会怎么样?”她飞快的开始讲:“从前,有一只饿狼在外面觅食,经过一间房子里有个男人在训孩子,说‘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喂狼!’然后孩子哭了一夜,狼在门外痴痴等至天亮,离开时长叹一声:‘骗子,男人都是骗子!’”

公子泽偏偏脸,漆黑的眼瞳里也难得的含了笑,“怎知我就是骗人?我就算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

步曼舞一挑眉,正要说话,公子泽却忽然凝眉,微微侧头,她赶紧停下来,少顷,便有脚步声走近来,步曼舞急坐回石桌旁,整了整衣服,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谁知院门口人影一闪,却是文暇迩,步曼舞愕了一下,笑道:“青梅,不是让你们去休息吗,怎么又过来了?”

他便福了福身,淡淡的道:“青梅过来看看郡主……”略略迟疑,目光飞快的四处一扫,又缓缓的道:“这么晚了,郡主还不休息么?”

他的样子有点儿怪怪的,步曼舞微讶,答他道:“正要去呢……”

公子泽在旁,轻咳一声,淡淡的道:“青梅?”

文暇迩看他一眼,做势去扶步曼舞,公子泽踏上两步,微微含笑,三人这一凑之际,文暇迩终于还是极轻极快的道:“刚才有人趁夜潜入,看衣着应该是皇室的人。”

三人擦身而过,公子泽脚下不停,含笑道:“郡主,公子泽告退了。”

步曼舞应了一声,转身进房,文暇迩关了房门,又绕到窗前张望一番,才转回床前,轻声道:“不知来意如何……”

步曼舞轻声问:“会不会是太子的人呀?”

“想来就算不是太子,也与太子脱不了关系……他们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只是,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呢?”

步曼舞轻轻的咬了唇,文暇迩皱眉思忖,无意中瞥眼她的神情,便拍拍她肩,含笑道:“小舞莫怕,这些人未必有什么恶意。”

步曼舞苦笑,文暇迩轻声道:“凌望南来了……你看有机会,套套他的话。”

步曼舞一怔之际,文暇迩已经快步走到门前,凌望南似乎在与人交谈,渐行渐近,然后道:“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唐知已的声音道:“是。”房门吱哑一声,凌望南便走了进来,随手正要关门,文暇迩向他福身请安,倒把他吓了一跳,回头看步曼舞在镜前坐着,更是惊讶,道:“怎么还没睡?”

步曼舞吱唔了两声,凌望南急走近来,柔声道:“等我吗?曼儿?”

第17章:明珠珍奇蒙尘埃

这时候说不是,未免太煞风景,于是步曼舞顺水推舟的站起来,心虚的清清嗓子:“你在忙呀?”

“没有,”凌望南似乎很惭愧,手轻轻挽过来,扶着她的腰:“只是看书忘了时间……又跟小唐聊了几句,所以晚了,下次不会了。”

“呃,没关系。”

凌望南笑一笑,柔声道:“好些了没?送来的鸡汤有没喝?”她含混的嗯了一声,凌望南低头看看她,含笑道:“瞧你没精打彩的样子,快睡罢。”

她乖乖爬去床上睡觉,想着文暇迩的指示,要怎么开口“套”他的话,凌望南也吹了烛火躺过来,她正咽咽口水想说话,他却略略侧身,轻轻把她揽入怀中,手也伸过来,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

她一时不防,吓了大大的一跳,身子骤然绷紧,心说该不会这会儿他居然兴致大发,要跟她……圈叉吧?却听凌望南轻柔的道:“快睡罢。”

汗啊……虽然这两天也习惯了睡觉都有人陪,可是你手放这儿,这也实在太那个了些,哪儿睡的成……她吭哧了两声,不自在的扭扭身子,凌望南的脸略贴近些,似乎想说什么,唇碰到她的耳廓,居然烫热,他轻轻一笑,带着调弄,抬手揉了揉她的耳朵,又重新放回,笑道:“帮你暖着……你想什么啊……”

她在黑暗中面红过耳,一时情急,脱口便说了刚才预备要说的:“太子他……”说了一半忘了词,刚才打算好的是要怎么问呢?太子会放过我们吗?太子究竟是什么人,太子跟你关系咋样?

“这时候你还在想太子?”凌望南轻柔的续道:“太子,他只怕还会再来的。”

“呀,那怎么办?”

凌望南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一笑:“不必担心……”

说了等于没说嘛!好在他倒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没把握的事儿,不会虚言安抚。她想了一下,又问:“你有几个弟弟?”

这种问题,凌望南倒答的清爽,道:“三个……太子名讳安邦,俊王名讳定国,与太子年龄相仿,还有一个幼弟,今年十二岁,名叫平疆,尚无封号。”

凌安邦,凌定国,凌平疆,凌……望南……只听名字,就很别扭……步曼舞皱了眉细想,却觉凌望南的手轻轻摩挲,隔着薄衣,仍带着温柔的热度,下意识的拿手去拨,凌望南便道:“睡罢,多想……无益。”

他平静的语气似乎深藏无奈,听的她怔了一怔,她的手正放在他的手背上,于是握一下,轻声道:“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随口说完了,自觉好笑,咳了一声,闭上眼睛,身边的凌望南并不回答,只是回握一下她的手,仍是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那细微温柔的感觉,很是窝心。

好一会儿,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却听他在耳边,轻轻的道:“曼儿,明天带你出去走走……顺道去一趟四方寺,见见那位法海……”步曼舞立刻便是一喜,自从来这儿,一直都没出过门呢,就算去见老和尚,也总算是出门了。

有点小兴奋,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慢慢睡着,不知为什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两队面目不清的人,正汗流浃背的拔河,两边都很努力要取胜,红点系在中间,一下被拔到这边,一下被拔到那边,摇摇摆摆……摇摆的让人心神不宁……

整晚都在这怪梦里忙活,早上还挂着黑眼圈,却是精神百倍,吃过早餐,连同公子泽和唐知已,四人上了马车,时辰尚早,车外断断续续的响起鸡鸣人声,没走几步,凌望南已经拉开车窗,笑道:“曼儿,你看那儿。”

步曼舞正心痒,巴不得这么一声,赶紧凑眼去看,朝阳初升,官道两旁绿草如茵,偶有挑担赶车的行人走过,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垂发高束,看起来跟电视中也没多大不同。马车渐行渐上,连转了几道山弯,才看到一间青石庙宇,绕墙遍植树木,十分幽凉。

这庙宇并不大,看起来也并不富丽堂皇,车门一开,扑面便是一阵佛香,凌望南咳嗽起来,从袖中取了一方带着药香的帕子,掩了口鼻,好一会儿才抑住。这才下了马车,与迎客的僧人互施一礼,寒喧一句,便踏进门去。

唐知已一直站在庙外,似乎是卫护之意,凌望南两人在佛前叩了首,上了香,凌望南站起身,便对步曼舞道:“我去问问法海禅师肯不肯见客。”

步曼舞点头,他便走去旁边问讯。公子泽走上前来,略略躬身,并不跪拜,一边压低声音笑道:“说出来走走,怎么走到庙里来了?”

步曼舞虽然是唯物主义者,不过身在庙里,对神灵多少还是有点儿敬畏之心的,瞥他一眼不答,公子泽显然好笑,弯弯唇角,意犹未尽,一眼看到签筒,笑道:“来都来了,你还不求个签,问个家和,求个子什么的?”

步曼舞小声答道:“我不抽。”

“怎么?”

“抽到好的,也没什么用,万一抽到不好的,心里还要惦记着,还是不抽的好。”

公子泽晒然一笑,走上一步,略略躬身,似乎只是无可不可的摇摇签筒,竹签掉出来,他手很快的拣起,一看之下,便皱了眉心。

步曼舞伸头去看,签上写着“中平”,忍不住好笑,取笑道:“说不让你抽吧?你偏要抽。还好不是下下,知足常乐……走吧,我们出去等吧。”

走出两步,公子泽却不动,神色竟似乎有些yīn郁,步曼舞有点儿微怔,又走回来,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签文,签上四句诗:“宝剑锋锐掩木匣,锦衣华彩逢凉夜,明珠珍奇蒙尘埃,美人妖娆锁深闺。”

念了一遍,随口问道:“这什么意思啊。”

公子泽凉凉的道:“怀才不遇……”

步曼舞怔了一怔,他已经转过脸来,对上她的眼睛。他神情宁定之极,一无异样,她却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喃喃的道:“怀才不遇?”

他笑笑,一字一字的重复道:“是,怀,才,不,遇……难道我公子家,世代就得背着这四个字?甩也甩不脱?”

步曼舞愕然,勉强的清清嗓子,软了声音道:“这不过是凑巧罢了,你也不是当真笃信神佛的人,何必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公子泽只是冷笑,忽然一抬眼,道:“你也去抽抽看。”

“呃……”

步曼舞有点踌躇,公子泽却不容分说的扬了眉:“我倒要看看,这神佛批给你的签,究竟是什么?”

第18章:不识人间有绝色

步曼舞无语的咧咧嘴角。

哪有这种人啊,也不叩头,也不上香,好像没把神佛当回事儿,可抽个烂签就气成这样!瞧这家伙的神情,要是她不小心抽到个大展宏图之类,他的杀人金针估计就上来了……步曼舞偷偷去看凌望南,却见凌望南正跟旁边的和尚说着什么,慢条斯理的,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

公子泽负手站在旁边,仪态似乎闲雅,却抿紧了唇角虎视眈眈。看情势不容推托,步曼舞苦笑,蹭过去跪下来摇签筒,摇呀摇,摇呀摇,摇个没完……公子泽在旁磨牙,冷道:“你晃骰子么?”

步曼舞赶紧乱晃两下,用力过猛,唰唰连跳出来两支签,公子泽哼了一声,飞快的拣起一根,无巧不巧,居然真的是个“上上”签,签文批曰:花容月貌满庭芳,*无涯醉容妆,桃色芳菲明镜里,秋心无暇挂穹苍。

步曼舞真想抹汗,却一脸轻松的笑道:“我问的是健康呢……呐个,有你这个大神医在我身边,我当然是健康的不得了,怪不得是个上上签呢……呵呵呵……”

公子泽哼道:“健康?大小姐,你不见这签文芬芳馥郁,这是要走桃花运呢!”嘴里说着,早又拣起另一枝,步曼舞伸头想看,他却急掩在身后,挑眉道:“那么,这支问的又是什么?”

步曼舞看他的脸不像刚才那么臭,隐约带了丝笑,想来一定是个“下下”之类的签,要是答他求的是步曼舞的运势,他倒乐了,只是未免太不吉利,犹豫的哼道:“其实我……”

正好凌望南走了过来,看看两人,带笑道:“在求签么?”

步曼舞灵机一动,笑道:“我这支签,是想问法海会不会见我们。”

公子泽扯一下嘴角,拿过签来,凌望南瞥了一眼,是一支下签,便笑道:“这倒问的中了,法海禅师正要闭关参悟,不见客。”

步曼舞顿时松了口气,谁知松的早了些,面前两对眼睛,一齐看了过来,凌望南笑道:“原来曼儿并不想见他……那我们是在庙里四处走走,还是回去?”

步曼舞答道:“这风和日丽的……”

凌望南很识趣的笑道:“那便走走罢。”走上一步,自然而然的扶过她手臂,向公子泽点点头,便向外走,一边走,一边笑道:“这四方寺虽不大,名头却不小,寺中有一眼神井……本来井水都是冰冷,但这眼井,虽很深,却是温热的,所以树木生的这般繁茂,反倒是格外清凉……”

两人边说边走,已经堪堪迈进了侧院院门,忽听有人朗声笑道:“太子,最近怎么爱上逛庙了?”

汗啊,太子!这真的是冤家路窄了!凌望南微微一怔,急急回身,步曼舞更是暗暗叫苦,拉着他想往一旁避,凌望南却随即镇定,拍拍她手背,轻声道:“曼儿,避不开的,是太子和俊王。”

说话间,已经有人大踏步走了进来,除了太子,还有一个少年,一般的朱红锦袍,相貌也颇为相似,两人俱是神采飞扬。凌望南略上前一步,拱手为礼,道:“殿下,王爷。”

太子一昂下巴,嗯了一声,架子端的十足。俊王却是一扬眉,笑道:“真是巧,我们去大哥府上,扑了个空,倒在这儿碰上了。”

凌望南微笑,正要说话,俊王又道:“这位便是嫂夫人吧?”

步曼舞看地上全是黄土,实在不想跪拜,看凌望南也没跪,于是福一福身,笑道:“殿下,王爷安好。”

俊王上前两步,笑道:“最近这是怎么了,都往庙里跑,大哥今儿来做什么?”话虽是问凌望南,眼睛却直盯盯的放在步曼舞脸上。

凌望南轻咳道:“原本是想来拜见法海禅师,不想禅师要闭关参悟,不见客。”

俊王展颜一笑,道:“太子来了,禅师一准要见的……嫂夫人若是想见,小王带你进去就是。”一边说着,踏上两步,刷的一下就把袖子拂了下来,遮住手背,略略侧身,把手举到步曼舞面前。

步曼舞实在傻眼,看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似乎是习惯了的一个什么礼仪,可是自家相公就在身边,有手有脚,就算要扶,也用不着外人吧?正踌躇,却见俊王抬了眼看过来,笑吟吟的又把手臂推近些,步曼舞一时吃不准他眼光是什么意思,退无可退,只好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俊王立刻笑了开来,回头笑道:“太子,我带嫂夫人进去走走。”

太子笑骂道:“在这儿你也敢胡闹!”嘴里说着,已经快步随了过来,两人皆视凌望南有如无物。

前脚进院,俊王立刻便抓了步曼舞的手,步曼舞倒也猜着了几分,有点苦笑,心说这家人怎么都这德行啊……却见俊王挨近身来,喃喃的道:“我平生竟从未见如此绝色……”

步曼舞微怔,心说这是要吟诗么?我早起连脸都没好好洗,更别说脂粉未施了。却不知东凌风俗,女子本以艳妆为美,眉色漆黑,唇色艳丽,难得见到这般清水素容,自然透着格外的脱俗娟秀。

她正心里嘀咕,俊王的手已经训练有素的捏上来,扶正她的下巴,笑道:“你叫步曼舞?曼妙轻盈,蝶舞翩翩,当真人如其名……”

庐山瀑布汗……太子却一脸见惯不怪,在旁取笑道:“昨日我说了,你不是还不信么?下人查了回报,你不是还说未必么?”

俊王脸贴脸的笑道:“这般绝色,必得亲眼见着方好。”

步曼舞完全石化……太子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么,哪个新鲜,哪个便是好的。”

俊王不答,眼睛仍是盯着她,自眉到唇,一点一点看过来,像在欣赏一件上佳的瓷器,太子笑道:“佛门圣地,你也收敛些,别被我师父看到。”

俊王笑道:“不妨事,纵是撞到,我自下红粉窟,与太子无干。”

嘴里说着,略略侧头俯下来,步曼舞猛醒他居然要吻她,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急把他推开,抽身跳开,俊王笑出声来,便在阶下一撩袍坐了,侧头笑道:“逃的倒快……我跟大哥讨了你来,可好?”

———*—偶是小惭愧滴分隔线—*———

对不起啦,咿咿亲亲,不知道乃在等,上来晚了些……抱抱。

第19章:却是无处不相逢

太子和俊王,真不愧是兄弟,想法做法,都如出一辄,步曼舞看着面前两张年轻骄狂的脸,不由轻轻吸了口气,嗑嗑巴巴的道::“不敢当王爷错爱。”

“少来!”俊王哈哈一笑,道:“这般扭捏伎俩,小王见的多了。还不过来,让小王好好看看。”

步曼舞偷眼去看院门,却是寂然无声,就这么一墙之隔,几步之外,两人一搭一档,都并未敛声,凌望南怎可能听不到?又没人说过他不可以跟来,他居然到现在都人影不见。莫非这夫人娶回家,就是为了拱手相送的?简直就是宫闱倾轧的牺牲品嘛!

步曼舞再好脾气,也不能不恼火,可是看一眼面前两人华贵的锦袍,想想自己脖子只有一个,气势又矮几分,悻悻的道:“王爷刚才还没看清么?”

俊王失笑道:“哦?小王再看看不成么?你可愿跟了小王?”

步曼舞实在有点儿恼,笑笑的答:“不愿意。”

俊王倒是微怔,回头看了太子一眼,似乎有点儿下不来台,却仍是带笑,道:“答的这么干脆?嗯……听说你们西华有位女相爷,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太奶奶。”

俊王笑道:“这儿可不是西华,女子也当不了相爷……你千里迢迢来我东凌,不过是为了两国和睦,你若听话,我自然让你心愿得成……”

太子在旁,本来一直含笑,闻言却微凝了眉,步曼舞也是福至心灵,忽然想起昨天太子的别扭模样,于是微笑道:“王爷当真金口,可保两国和睦?”

俊王只当她意动,笑了开来,太子却哼道:“东凌西华,都是你俊王爷说了算了?”

俊王微怔,自悔失言,回头笑道:“太子哥哥,这种时候,我胡说几句,你还跟我计较啊……”

太子向外看了一眼,神色不豫,隔了一会,才微微抑声,道:“沾点儿便宜就算了,父皇还病着,若被他闹到父皇面前,又要抓着我叨唠个没完。”

俊王笑道:“不会的。你放心就是。”一边站了起来,向前一步,笑道:“小舞儿,来,小王带你去见法海禅师。”

见法海?才怪,还不是想换个更安全的地方调戏?步曼舞福身,轻柔的笑道:“那可多谢王爷了,请太子跟王爷先行。”

俊王只当她害羞,心领意会的一笑,遥遥点点她,道:“你呀!好,好!”

一边转身,步曼舞直起身就往外走,心想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怎么说你还是我家挂名相公,想装没事人,没门……一念未完,已经走到了几步之外的院门前,一眼看过,才明白是错怪凌望南了。

刚刚太子与俊王进门时,明明只有两个人,现在门前却齐刷刷站了两排黑衣侍卫,而公子泽与凌望南正并肩站在门外,唐知已却站的略远些。

以凌望南与公子泽的脾气,是绝不会与人起什么无谓争执的,更不可能傻乎乎跟这些人讲道理,所以情形虽隐然对恃,却无半点声息。一见她逃也似的出来,公子泽便是一笑,给她一个“干的不错”的眼神。

大概这些侍卫只接到命令不许人进内,却不知人从里面出来应该如何。于是步曼舞顺利的排众而出,朗声笑道:“望南,王爷要带我们去见法海禅师呢,你还不快些。”

俊王与太子早折身回返,凌望南不动声色,只轻声答道:“是。”

步曼舞随即携了他手回身,笑道:“殿下,王爷,这便走罢。”

俊王显然有点儿恼火,可是他生性风liu,步曼舞虽然摆明了算计,却是巧笑倩兮,一时也发不出火来,只哼一声,目光向公子泽瞥一眼,道:“这是?”

公子泽虽然倨傲,可身当此境,也只得施礼,道:“公子泽见过殿下、王爷。”

俊王点点头,对他上下打量,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侧头,问一人道:“就是他吧?”那下人略略点头,俊王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陪嫁过来的公子,听说你昨夜与我这位嫂夫人,花前月下,不清不楚……”

步曼舞心中登时便是一震,公子泽却只笑笑,不紧不慢的道:“这话,公子泽不太明白,莫非不清不楚的事情,只宜光天化日才好?”

语含讥讽,俊王顿时变色,步曼舞一时真不知该佩服公子泽不肯吃亏的毒舌,还是该佩服他的胆气了……俊王正拧了眉要发作,却见公子泽抬了头看看两人,目光显的甚为奇异,却又迅速低下头不说话,隔了一息,似乎是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两眼。

凌望南八风不动,全当无知无识,步曼舞的道行却浅了点儿,忍不住就被他带着也多看几眼,俊王忍不住,喝道:“看什么?”

公子泽垂首敛眉,礼数周全,似乎被问的不是自己,俊王气的咬牙,又指着名字喝道:“公子泽,你刚才在看什么?”

公子泽讶然抬头,意外的表情十足逼真,迟疑的道:“既承见问,不敢不答……公子泽身在西华时,便常听人说东凌太子年少英俊,人物风雅,天资聪颖,学兼数门……又兼之生就异相,双耳垂珠,与佛结缘,实为东凌之福……”

太子与俊王一起时,倒略显的沉稳些,闻言唇边隐约带了丝笑,倒多看了他一眼,步曼舞生怕表情不对,深埋了头,果然公子泽悠悠然的说完,话峰一转:“不想今日得见王爷,竟与太子殿下的容貌,如此相似,这,这……且也生就这般异相……”

俊王见他说的郑重,倒也没多想,摸了摸脸,笑道:“我们都是母后所生,当然相貌相似了,你倒说说看,小王有甚异相?”

“这个嘛……”公子泽轻咳道:“据说法海禅师是当世神僧,居然并未提及?”

俊王有点儿不耐烦,哼道:“谁有闲心去见那老……”和尚俩字,在喉间化成一骨碌,复又笑道:“小王问的是你,赶紧说罢!”

公子泽略略躬身,笑道:“王爷双眉之中,各生一粒红痣……眉间有痣,本已大富大贵,何况双眉俱有?又何况居然色做朱红?这实在是贵之极也的面相,从所未见……”他似乎碍口,轻咳一声,不再说下去,转口又道:“公子泽对面相之学,所学甚浅……正好王爷要去见法海禅师,不如就便请教一下……”

俊王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一时未答,身边太子的脸,早成了黑脸,步曼舞在一旁,简直叹为观止,看凌望南忽悠太子很爽,看公子泽忽悠俊王,更是爽到不行……公子泽的挑拨,跟步曼舞的挑拨,完全不在一个段数上嘛……太子和俊王这俩倒霉孩子,咋就撞到这俩狐狸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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惭愧的跳上来补周六的章节……

第20章:取意语辞两心知

俊王生性风liu,放荡不羁,本无意大统,一时竟未在意,笑着追问道:“照你这么说,小王这面相倒好的很了?”

公子泽带笑道:“正是。”

俊王还要再问,太子早哼一声,拂袖道:“我不舒服,回去了。”

俊王怔了一怔,这才察觉不对,赶紧追上几步,笑道:“太子……太子哥哥,走这么急做什么,一起罢!”太子并不理会,脚下不停,俊王亦步亦趋的跟上,两队人脚步唰唰,飞也似的消失。

这实在还是两个孩子……不过这太子心xiōng可够狭窄的,虽然看起来这两兄弟关系蛮好,可是公子泽这话,无疑是根刺,哪次想起来都够太子烦一气的……

步曼舞看看左右,公子泽明明占了上风,却不知为何,带着郁郁之色。凌望南的目光却是投在空处,神色间若有所思。步曼舞这一侧头,凌望南立刻回神,向她一笑,道:“咱们也回去罢。”

回程竟是竟外的安静,几人一路无话。回到皇子府,凌望南与步曼舞一起回到眉妩院,雪梅送上茶来,凌望南接了,却只端在手中,仍是出神。

雪梅也觉得情形不对,悄悄向步曼舞使眼色询问,其实步曼舞总感觉这世上哪有啥事儿值得凌狐狸想这么久啊,这家伙没准只是在扮无辜,先开口的人就会被吃定,可是看他一径垂了长睫,抿着唇不发一语,神情十分纯良,看着也是心软,喝了口茶润润,侧头笑道:“嗯……望南?”

凌望南微怔,放下茶碗,在椅上略转正些,等她说话,步曼舞看他正襟危坐,像小学生一样,声音更是低了三分,轻言慢语:“干什么不高兴呀?”

凌望南笑一笑,漂亮的酒涡在颊上一现即隐:“我是在想今天的事。”

“今天?我们不是顺利过关了?”还大占上风了啊!

凌望南抿抿唇:“曼儿……”

“嗯?”拜托,千万别跟我说啥,让你受委屈了之类的,实在够俗,也够没用……

凌望南轻咳一声,似乎犹豫,却终于还是正色道:“虽则我并不想与太子和俊王正面冲突,但是,我能保证你的周全……曼儿,你可信我?”

美色当前,她毫不犹豫的点头:“信的。”

凌望南看着她,微微笑出来,轻声道:“那就好。”停一下,很温柔似的向她浅浅一笑:“我真怕你生气。”

她脱口而出,“没有啊,我习惯了。”

凌望南微怔。步曼舞明知失言,好在训练有素,仍是一脸镇定。实话嘛,这天之骄子的戏码,永远有人抢着演,剩余的戏分,不是逆境里的小草,就是悬崖上的小花,早就习惯了,囧。

步曼舞想了想,向雪梅摆手,示意她下去,偷听的正得意的雪梅向她求恳的翘嘴巴,她失笑着再摆手,雪梅只好蹭下去,心不甘情不愿的关好门。步曼舞于是站起来走到凌望南身前,他抬眼,眼瞳一清到底,就这么看着她,静静等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天哪,这凌望南认真起来真是迷死人,这眼瞳,这表情……真的很适合被蹂躏耶!意念中星星眼流口水跺脚,简直想要狼爪一张扑过去,咬咬咬……

步曼舞险的没咽咽口水,却终于还是很镇定的正正神色,甚至还很肉麻的去拉了人家的小手,握着:“凌望南,你听我说,是这样的……”

说开了头,又有点儿后悔,这是不是就是公子泽说的,不管对不对,先做了再说?可是可是……唉,一不做二不休!

她眨巴两下眼,流利的说下去:“其实我们认识并不太久,和亲嘛,也不过是政治联姻,我也并没有很期待你对我能有啥深情……我是说,深情到与太子正面冲突,所以就算没有人挡着,你不出现也是无可厚非,明哲保身是人的本能嘛,而且你情况特殊,你是布衣皇子,身不由已……大不了我孤军奋战,这个真的没关系。”

凌望南错愕的表情让她觉得自己很傻,明明是场从暧mei走向浪漫的戏码,被凌狐狸营造的如此完美,完美的几乎接近真实。可是被她一开口就变的这么现实,一字一句,现实的过份,实在大煞风景……她迅速别开眼,继续道:“我知道,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清楚,可是我真的很想说出来,如果我有交浅言深,你就无视好了……”

铺垫这么多,总够了吧?我也很懂三思的嘛,“我是想说,你是真正的聪明人,这富贵荣华……哦不是不是,我是说,大皇子的名头,对你而言,真的重要么?或者……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说错了你别见怪,或者……你只是想要一个父亲?”

凌望南哑然的看她,看的她几乎没了说下去的勇气,咬着唇背了身,仍然说的认真之极:“我不知道一个妻子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我知道太子和俊王的智商在你们眼里不算什么,你跟公子泽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可是,背后暗爽有啥用?表面还不是要跪拜啦恭恭敬敬?他们是你的弟弟啊,都没人想过要尊敬大哥么?皇帝的儿子就了不起了?就算不能亲昵友爱,也不能总是这样被当面轻辱,以常理而论,在今日这情形中,我,并不是最难堪的那一个,只可惜我不够聪明,自保尚不周全,所以也不知道要如何……”

她皱着眉想合适的词儿,来表述自己的心意,肩上却忽然一暖,凌望南从身后轻轻握了她肩,缓缓的,把额枕到她的发上,温热的呼吸吹在她的颈项,成功的把她一肚子的话赶走,她停下来,悄悄眨着眼睛,心说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僵着身子等了许久,他却一动不动,也不说话,她只觉得汗都要下来了,终于还是摇摇肩,试着叫:“望南?”

他不动,她只好又辛苦的忍了一会儿,又叫:“凌望南?哎哎,大皇子?”

他仍是不动,步曼舞侧着头,看自己肩头他修长的指,那指明明是在用力:“哎,你别跟我说你睡着了,不想听我就不说就是。”话尾颇悻悻,就差没说,切,有啥了不起……

凌望南不出声的轻笑,温柔的开口,声音低到听不清:“傻东西,你在意的,与我在意的不同,面子上占足了有甚么用处呢……”

她真的没听清:“哎,你在说话吗?”

第21章:不胜之喜是为卿

凌望南浅浅的笑出来,“没有。”他转正过来,揽她入怀,含笑看着她的脸,她的眼里闪着警惕与审慎的光,又徒劳的垂着睫想要掩饰,他略略弯弯唇,带一丝促狭,柔声道:“曼儿,忽然想问你,若没有这和亲,你可曾想过,要嫁给谁?”

她微怔,嫁谁?眼前不期然滑过一个久远的影子,曾经如此清晰,此时却远的像前世……其实就是前世了啊,此步曼舞,非彼步曼舞,纠纠缠缠的恋情,在这异国异世,生死之间,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淡了。

凌望南一直注目她的神情,看尽她那一丝神伤,惘然,之后化为自嘲般的一笑。

他若有所思的轻挑了眉,她在一秒钟之后迅速回神,十分之正经的回答:“和亲,对于我来说本来是无可推托的责任,但是嘛,和亲嫁到你,就是……呐个……不胜之喜,呵呵呵……”

虽然是假笑,可这笑也假的太过了些,他笑笑,声音轻柔:“哦?”

她表情无比认真的向他点头,他仍是询问般的看她,她十分无奈,只好续道:“就算凌望南是丑八怪,我不是也得嫁么?”

原来是这么个不胜之喜,凌望南轻叹,移目看着窗外,她揣测他的心意,迟疑了一下,迅速的注解道:“何况你除了相貌,还有这么多的优点……是吧?”

这声“是吧”好不心虚。他再看她,她仍是一脸镇定的向他点头,他其实很想问是什么优点,却忍住了不问,含笑放开她,在房间中踱了几步,笑道:“和亲,对于我来说,是无可推托的责任,可和亲娶到你,倒似是不胜之喜呢……”他一径笑吟吟的,似乎只是在重复她的话,可是这小小的改动,却让她的颊莫名其妙的热了起来……

凌望南沉吟着,想要回身,却又停住,决定放她一马,于是浅浅的笑出来,“算了,不聊了,曼儿,你休息一会吧。”

“呃,好的,谢谢。”她等他踏出门,才大大的松出那口气,听在凌望南耳中,他颊上那酒涡深深,深深的陷了进去……

…………

凌望南对人真好哦!虽然人很狐狸,可是神qing动作总是这么温柔,很让人想入非非耶!

她有点儿心不在焉,桌上的茶早已冷了,她却不知不觉喝光,然后再倒一杯,慢腾腾的连喝了两杯,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儿不舒服。

糟了!糟了!这时候居然喝了凉茶!

哦哦,没关系,有公子泽在,就算喝了砒霜,也一定没问题吧!这家伙还说金针止痛,能撑足两天,这还没到两天呢!捧着肚子站起来,叫:“雪梅!雪梅!”

门前却没人答应,步曼舞有点儿诧异,推开门,再叫:“雪梅!雪梅!青梅!青梅!”叫了半天,两人都是人影不见。这么大白天的,跑哪儿逛去了?

实在懒的出门找,又窝回去。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雪梅推门进来,眼红红的,倒好像刚哭过似的。步曼舞肚里的小牢骚立刻咽了回去,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雪梅眼圈立刻就红了,偎过来,抽泣着:“郡主,您帮雪梅评评理!您嫁到东凌,这是咱们国主的圣旨下的啊,又不是咱们哭着喊着硬要来的!来都来了,我当然希望大皇子跟郡主您相亲相爱,夫妻和睦,我们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不是吗……”

她一边说,步曼舞一边点头:“是啊……是啊……你说的没错啊。”

“可是青梅!我好心告诉她大皇子对郡主好,想她一块欢喜,她倒骂我!说我没骨头!还说我……”正捏着拳控诉,便见文暇迩闪身走了进来,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雪梅的话,顿时收了回去,化为一声呜咽。

其实雪梅刚说开了个头,步曼舞早约略想到了怎么回事,有点儿无奈,拍着雪梅的肩以示安慰,文暇迩站定了,看雪梅哭个不住,烦了起来,道:“行了,别哭了。”

步曼舞十分无语,他的声音虽还是青梅的声音,可这口气,简直就是命令。步曼舞眼见雪梅的泪颇有泛滥之势,赶紧搂搂她肩,宽慰的:“雪梅,你先下去休息,洗个脸睡一觉。”又转向青梅道:“青梅,你过来。”

雪梅只当她要为她出气,这才收了泪,狠狠白了文暇迩一眼,转身出去。门一关,步曼舞赶紧收起郡主的架子,小声道:“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文暇迩不答,冷眼看她,步曼舞无奈,只得苦笑道:“我说文大人,文大哥,西华还没亡国呢,你别整天如临大敌似的,行不?”

文暇迩冷笑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就算西华怎么样,你现在也不在乎了吧?我看你已经被那个凌望南迷住了,他真有这么好么?一个大男人,整天说话都没大声过,真好笑,一个你,一个丫头,都被他迷的七荤八素!”

步曼舞哑然,支起了额:“我说大爷,你哪只眼看到我被凌望南迷住了?还七荤八素……再说雪梅,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只求丰衣足食就满意了,在她眼里凌望南就是个衣食父母,你别牵三扯四的想太多……”

文暇迩皱眉道:“她整日念念叨叨,神魂颠倒,这……”

步曼舞倒怔了一怔,心说凌望南相貌可说风华绝代,又总是温柔款款,难道雪梅真爱上他了?这也不奇怪啊!汗……赶紧岔开话题,笑道:“不管怎么样,你不理她还不成么!你也不怕露了马脚!嗯……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成。你帮我叫公子泽来,好不好?”

文暇迩道:“叫他做什么?”

“有点儿小事啦。”她动作很大的捂着肚子,简直不是暗示,是明示了,可是某大人仍是非礼勿视的高昂着下巴:“我知道你们出门,又有事情发生,难道只有公子泽才是可以共商大事的人?小舞……我在你眼中,就如此不堪一用吗?”

步曼舞无言的抹汗,想了一想,多听几个人的意见,也没啥坏处啊……于是把遇到太子和俊王的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第22章:忽到窗前疑是君

忽然想起凌望南无辜纯良的眼睛,平生了一点儿负罪感,有点儿走神。文暇迩听的倒很认真,神情也静了下来,压低声音道:“我越来越觉得,也许东凌求亲,为的并不是公子泽……而是为了小舞你。”

步曼舞怔了一怔,他向她看过一眼,轻声续道:“公子家虽然代代皆是才子,公子泽也固然是才华横溢,可是,自当年公子诺反嫁步相……西华百官,其实没几个人当真觉得公子家有什么了不起,他们哪有机会一展所学?到如今,真正心知肚明的,不过数人而已。坦白说,我虽与步家熟识,也素知公子泽其人,但我若不是为此而来,只怕也一时想不到这儿去。既然我们自己都不清楚,而东凌势大,一向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又岂会知道西华有个公子家族?”

步曼舞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也不由哑然,轻声道,“那为了我什么呢?”

“我也不知,”文暇迩沉吟:“步相美貌,天下皆知,小舞你只怕比步相当年更美,可是怪就怪在,凌望南绝非好色之徒,那又是为了什么呢……小舞,听你这么说,这太子显然不是心xiōng宽广之人,这俊王,更是好色好事之徒,凌望南一介布衣,无半点官职在身,本来应该是谨言慎行,修身自好,以求独善其身,可是,他却这么大张旗鼓的和亲,娶一个这般的美人,行径实在招摇之至,他究竟是为什么要行此招摇之事?这与他又有何好处?我实在想不懂。”

忽听窗外有人悠然道:“文大人,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竟不懂么?”

文暇迩大吃了一惊,抢步过去,推开了窗子,后窗几步外,依假山之势,设了几个石凳,公子泽就坐在上面,仪态甚是悠闲,显然已经坐了很久。文暇迩本是习武之人,若有人走近,必定会听到,可是公子泽显然早就在坐,居然无所察觉。

文暇迩愣了半天,恼羞成怒,道:“公子泽,你枉称才子,却行此小人行径。”

公子泽哧笑,竖指唇上,笑道:“嘘,声音小些,隔墙有耳啊,文大人……”

文暇迩顿时便是一窒,环顾左右,空自恼恨,竟不敢再说,公子泽站起来,抖抖衣襟,笑道:“我教你一个乖。越是要行偷鸡摸狗之事,行径便越要光明正大才好,越是要说些鸡零狗碎,门窗越要开的正大堂皇,方不会启人疑窦……”

文暇迩恨恨的道:“果然是公子泽,连这种旁门左道,也是如此精通。”

公子泽笑道:“不敢。”

文暇迩终究还是忍不住气,冷笑道:“只不过,公子家在西华,世代在步家为奴为仆,抬不起头来。如今到了东凌,想要借此机会大展拳脚,却不想凌望南事事早就盘算得当,全用不着你,仍旧是个怀才不遇!”

公子泽脸色微变,敛了笑,道:“倒要请教,他是如何盘算得当?”

文暇迩语塞,停了一息,才冷笑道:“这还用说?若是他对你有倚重之心,也不会直到现在,半个字都不提,只是拉你闲谈下棋!你不过是件活嫁妆罢了,居然还妄想攀龙附凤……”

步曼舞连叫了两声文大哥,他仍是说完,公子泽负手站了,神情缓缓变的冷厉,倒也并不制止,文暇迩显然也是心存忌惮,退了一步,两人一个窗里,一个窗外,冷眼对恃。

步曼舞虽然觉得文暇迩说的太刻薄,可是更不想公子泽Cāo针杀人,赶紧站到两人之间,大声道:“……我说青梅啊,你先下去。”

文暇迩深思着再退一步,终于还是缓缓退了出去,步曼舞一直看着他顺利出门,才回过头来,公子泽早翻身越过了窗子,坐在椅中,步曼舞小心翼翼的挨过去,看看他的脸色,轻声道:“你不用理他,他也就逞逞口舌之利。”

公子泽并不抬头,冷笑道:“我若当真要理他,他焉能活到现在?学几手蠢拳脚,以为就有用了?他说的话,我不用猜也猜的出,何须偷听?分明自己失察,脚倒跳的高!这蠢材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哼一声,住口不说,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把玩自己的手指,隔了一会儿,才淡淡的道:“凌望南其人,xiōng有丘壑,当真小看不得。”

她答:“你也不差啊。”

公子泽自嘲的弯弯唇,看她一眼:“那蠢材文暇迩,倒说对了一点,和亲,美人,确是招摇,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错,皇室之中,最重血统,他有一个异族的母亲,连妃子都不是,两母子又在外流落数载,也难怪那太子和俊王轻蔑。他能得了这么个皇子的名头,入了宗室,实属难能,此时东凌国主卧病,他很难再得到什么……当此形势,他若是什么都不做,临到他老爹驾鹤西归,不过还是个布衣,太子即位,说不定连脑袋都安不稳,必得行非常之法,在这最后关头,扳回局势。”

不知为什么,不想听人谈论凌望南的母亲……本能的感觉,这与他,是一种伤害吧?步曼舞撑着头,“怎么扳回局势?他惹得太子和俊王不高兴,一起来对付他,有什么用意?”

公子泽缓缓的道:“这个,我虽然约略可以猜到他的想法,但详细做法,却也一时猜不出……”

步曼舞认识他这么久,倒是头一次听他示弱,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几眼,看他神情沉凝,有点儿不忍,含笑道:“你不知道他们父子的过往,一时猜不到,也不奇怪。”

公子泽不答,略抬头看看天,良久,才自言自语般的道:“我在离开西华时,曾用舍利算过自己的运势,算到我在东凌,将一展所学,雪公子家前耻……难道,竟不是应在凌望南身上?”

他神情竟有几分萧瑟之意,步曼舞柔声道:“别这样啊!我倒觉得,就算天下只有一个人了解公子泽的才干,那这个人,也一定是凌望南。他很明察秋毫,而且,你们看起来,臭……”

她险些脱口说出臭味相投,幸好及时收住,居然并没笑场,很流利的续道:“……惺惺相惜嘛,很多想法做法,都有共通之处。就算不说这些,就看他从一见面,就一直叫你泽先生,分明是对师长的称谓嘛……”

公子泽弯唇笑了出来,懒懒的瞥她:“如果你不是用错了那词儿,这几句话倒还说的中听……照你这么说,我与他倒是知已了?”

第23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人……生怕人家不知道你聪明是不是?她傻笑一声,继续扮演知心大姐:“是呀,一生很长,急什么呢。你想想,你这种人本来就是……不世出的奇才,老天既然把你放养到人类之中,不可能只是闲着没事瞎玩的,当然会安排了很多惊天动地,非你不可的大事儿让你做……有道是谋定而后动,耐心点吧!”

“耐心?嗯……”公子泽居然破天荒没去计较她四六不通的话,只选了自己爱听的部分,径自抿着唇想的惬意,她实在说的很累,看似乎是差不多了,松口气,悄悄把重量挤在椅背上,撑着额看他。

他想的美滋滋,眉眼舒展开来,难得的生出几分逗弄的兴致,凑她近些,挂着颇暧mei的浅笑:“听你的意思,我这种‘不世出的奇才’,只怕也得是甚么星宿转世了?你既然是星景,那我不如就做辰星陪你?”

她眨眨眼,无所谓的:“好啊,随便你。”

他愣了愣,有点扫兴,无奈的坐回来。如此高明高雅高段的调情,非“不世出的奇才”莫出……可惜碰到了一个全不知星宿为何物的人,这算不算对牛弹琴啊……他终于注意到了她弯腰弓背的虾米样:“你做什么这个样子?”

“呃……”步曼舞十分委屈:“还不都是你。”

公子泽失笑出来,有点儿吊二郎当的看天:“这种事也能怪我?”

“不知道是哪个神医,说能撑足两天的,现在才一天零一多半天,居然就失效了……”

他看她努力的翻了个白眼过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抿了唇想说什么,却终于只是失笑出来,瞥她一眼,慢吞吞的从袖里取了金针,她吓了一大跳,嗖的直起腰:“你干嘛?”

他懒洋洋提不起兴致的答:“看你可怜,给你止痛。”

“呀,真的?”她认真的看了他数眼,他好像曾经说过,这是他第一次为这种事下针,也是最后一次的…她终于信了他的大发善心,哦哦两声,非常迅速的爬到床上躺好等着。

他晃晃悠悠的走过来,神情是若有所思,她很想提醒他人命关天,好不好专心些撒!却又不敢得了便宜还卖乖,只好认命的闭了眼睛。谁知等了许久,他都不动,她疼的只想缩起来,实在忍不住眼睁一线。

两人的目光撞在空中,他迅速回神,一挑眉,给她一个“看什么看”的目光,她赶紧再闭上,公子泽便笑出来,缓缓的把针刺了下去。这次足足用了七八根针,约莫十几分钟,他起了针,随即拿过纸笔,写了一张方子,表情拽拽的扔给她,她如获至宝的双手接了,比接圣旨还敬畏些。

方子上字写的很多,似乎很高明。于是很感激的看了公子泽一眼,他垂着睫,一脸提不起兴致似的,她于是又精神百倍的指点江山,“哎,其实我们总是关在房间里,分析来分析去,有什么用?为什么不争取主动?”

“哟?”公子泽挑了眉:“请教,要如何争取主动?”

他眼睛里分明是取笑,她卡住,却不愿失场,索性玩笑,一把拉住他袖子,做昂首阔步状:“这有何难?我就这么抓着你,走到他面前,然后告诉他,小南,听着,这是我的人,我们西华的国宝!天文地理yīn阳五行全精通,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甚么的,看我的面子,你一定要罩着他,不然让他罩着你!”

公子泽被她逗的笑出声来,唇角弯弯,侧着头看她,等她洋洋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她倒是头一次见他笑的这么开心,不由得也有几分小得意,笑眯眯的看他。公子泽隔袖翻腕,反握了她的手,笑道:“我的小曼儿,你刚才说什么?你的人?谁?”

“呃,是啊!”她迅速展开一个没心没肺似的笑,“你跟雪梅……咱们几个祸福与共,不都是自己人吗?”

他笑出来:“你呢,一百次里,偶尔也聪明上一次半次。”

她有点儿不服气:“其实我面对对手时,从来都很聪明。”

他说:“哦?”

显然是不信,她便脱口而出的续道:“你看不到,是因为你的角度不同,此时身在异乡,你跟文暇迩,雪梅……你们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就算想法相左,我仍旧会把你们当做朋友……还有凌望南,有这样一个天下皆知的婚事在,他当然是我的良人,我就算有聪明心计,又为什么要拿来对付他?”

说完了,自己反而微怔,公子泽略略凝思,轻咳一声,转开话题,悠然道:“总之,和亲,是一步棋,你来这儿,引来了太子和俊王,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之后,他一定会有动作,很快!因为……就算他等的起,他的国主爹,却等不起了,所以,一定会很快!我们不用猜,不用想,只管张开眼睛看着就是了。”

他长长的吸一口气,缓步走到窗前,像平日一样,负了手,看着窗外的天空,“我在等……此时,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被他说的有点儿紧张,下意识的摸摸脖子,轻声道:“会怎么样?你刚才不是说过,你会算吗,那你为什么不算算,未雨绸缪?”

公子泽哧笑一声:“我的算法,是用舍利子来算,你知道舍利是什么吗?”

“听说过,好像是高僧的……佛珠还是木鱼?”

他再哧笑:“是高僧没错,高僧死后焚化的骨烬……要聚齐这二十四颗舍利子,实属不易。这舍利神算,是会折寿的,像现在这种小事,哪能动到舍利?”

她正点头,他却想到什么似的看她一眼:“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可以帮你算算,借重你几分寿数罢了。”

她愣住,心忽然便是一凉。两人刚刚还在言谈甚欢,好似融洽,他这句话,却说的自然之极,显然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简简单单一句话,竟透着意外的凉薄之意。他的寿,不可轻折,那她的寿算呢,就这么不值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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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真滴很奇怪,文暇迩滴票票咋会高过小泽和小南……难道是因为这只名字好听?郁闷。

第24章:调笑无心惹寒窗

忽然就没了兴致,翻身下床,穿好了鞋子,除了后腰有点儿重,几乎没啥不舒服的感觉。公子泽迅速察觉了她的情绪,却只是无可不可的掸掸袖,并不在意。

她觉的别扭,像是亲昵的抱起了小猫咪,却发现入怀的是条蛇……茫然的在房中转了一圈,不知要再说什么,索性推门出去,刚出了房门,便迎头碰到唐知已走进来。步曼舞笑着招呼,他却头也不抬的向她身后道:“大皇子请你过去。”

公子泽道:“好。多谢。”

唐知已略略侧身让开,他便从他身侧擦过,步履轻快的向前,发丝衣袂俱是轻扬。唐知已沉默的看一眼他的背影,便要转身离开,步曼舞赶紧叫:“喂!”

他犹豫了一下,停下来看她,她回身从桌上拎起那药方,追过去,正想开口,忽然又莫名觉的不安,想公子泽的方子,真的能用吗?正踌躇,唐知已已经等不及,重又转身。步曼舞看他神色冷淡,微微讶然,心想我们之前不是处的蛮不错嘛,这又是怎么了?难道今天是疗伤日,个个都心情不好需要安慰?

她无奈的戴上知心大姐的面具,可是对唐大侠实在没多少耐心:“我说这位大哥,谁惹你了?干嘛摆脸色给我啊?”

唐知已无语的看他一眼,她又打听:“凌望南叫公子泽去,做什么啊?”

他仍是不答,却也并不坚持要走,站的笔直,她于是走前一步:“你怎么了?凌望南没事吧?今天怎么让你跑腿?”

唐知已冷冷的道:“夫人……公子泽虽与夫人自幼相识,又一起自西华来我东凌,难免亲厚。但此一时,彼一时,夫人身在皇子府,还望谨言慎行。”

步曼舞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好在唐知已不是公子泽,于是直截了当的扯住他袖子:“你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一定有理由的,你说说看?”

唐知已停了一下,居然真的说出来:“我与大皇子方才过来,看到你与公子泽在房中,情形尴尬……大皇子站了一会儿,就退了回去,吩咐我来。”

步曼舞傻眼,刚才?刚才自己躺在床上,公子泽坐在床沿,两人谈笑风生,他的手还在那儿摸摸索索……虽然是在扎针没错啦,不过看起来真的是很暖昧很暧mei……冤假错案就是这么来的吧?

可是,这是贞洁大于天的古代,一个不守妇德的名头能把人压死,不是问心无愧就可以的。她的神情慢慢变的认真,放开抓他衣袖的手,退开两步,很认真的解释:“其实是我不舒服,公子泽帮我针灸。不过行止的确是失于检点了,对不起。”

唐知已微怔,转开脸:“我只是提醒你罢了。”

“是的,我知道你是好意,所以我才向你解释。”

他的神色缓和下来,“我没什么……你还是向大皇子解释一下吧。”

步曼舞微笑道:“他宽容,会让我很惭愧。不过,对他倒不用解释的,我相信所有事情,每个人怎么想,他心里都很明白。我道歉,正是因为被他之外的人看到了,会让他没面子,并不是我有甚么心虚。”

她看看唐知已的脸色,笑问道:“我能知道他叫公子泽,有什么事儿吗?”

唐知已有点儿犹豫,别开眼,好像自言自语:“后天是大皇子例行进宫见驾的日子,我不知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呀?进宫?步曼舞追问:“进宫要公子泽做什么?”

“详细情形,我也不知,大皇子好像向国主荐过公子泽。”

“医术吗?”

“嗯。”

“哦……”她长长的哦了一声,皱起眉细想,“他要公子泽去医治他爹,你们国主么?”

唐知已摇头,“我不知道。”

“哦……”步曼舞道了声谢,回进院中,正要进门,唐知已却在身后道:“夫人。”

她停步回身,“嗯?”

唐知已十分郑重的道:“此事我确是不知,不是有意欺瞒。”

这……她愣了一下,有些失笑,道:“是,我知道,其实你就算瞒着不说,也没什么。”摆摆手回了身,犹回眸一笑。

……

这晚凌望南回房并不迟,神情仍如平日一般温文尔雅。其实还是想向他解释几句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这种相敬如宾般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初相识,居然开不了口,只好糊里糊涂的睡了。

清晨两人还未起身,便听院中一阵喧哗,步曼舞刚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便见凌望南飞快的坐直了身子,竟已经醒的双眸炯炯。凌望南平日里一向温润如玉,波澜不惊,极少见到这种睿智机警的眼神,几乎判若两人。

步曼舞一怔之间,他已经翻身下床,极迅速的穿了外衣,略整头发,嘴里温和却迅速的道:“曼儿,有圣旨到,穿了衣服。”

步曼舞大吃一惊,跳下床飞快穿衣,古人衣裳本就繁复,这一急之下,更是手忙脚乱,凌望南本来神色微凝,看她东拉西扯,不由好笑,伸手过来,帮她系好了衣带,动作仍是不慌不忙。

说话间,人声已经到了院门前,下人急急报了上来,凌望南应了一声,回头看了步曼舞一眼,忽然向她一笑,抬手将她的发髻拉松些,笑道:“没关系,不用怕。”

步曼舞不解何意,只是侧头由他摆弄,凌望南随即携了她手,走了出去。房门一开,动作忽然变的急促,急急迎上,道:“草民凌望南听旨。”

院门前,只这一会儿,居然已经铺上了锦毯,宣旨的人正站在中间,居然是一个很精神的女子,看起来三十许年纪,手里也没拿着什么,扣了手站定,朗声道:“大皇子不必多礼。”

嘴上虽然说了,却并不动手相扶,坦然受了跪拜,续道:“皇后娘娘有旨,召您的新婚夫人进宫叙叙。”

步曼舞惊讶莫名,忍不住悄眼看看凌望南,他微微低头,温言道:“是,草民夫妇,立刻动身进宫。”

那女子笑道:“大皇子说笑了,皇后只召您的新婚夫人进见,不过是随意叙叙,大皇子事忙,就不必相陪了。”

凌望南迟疑了一下,缓缓的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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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章本来应该是加更,谢布衣草舍亲亲滴赏银~可是正常日更滴章节在哪里呀在哪里……捂脸,偶真滴不知道……

第25章:步步惊心入宫闱

女官儿走了,步曼舞埋着头,听身周无声无息,不知还有什么规矩,只好老老实实的跪着,等了一会儿好像没人理,于是悄悄去看凌望南。见他早站起身来,微微思忖,于是拉拉他衣摆,凌望南一怔,急伸手相扶,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步曼舞本来还有点儿紧张,可是看他这个样子,倒平生“怜香惜玉”之心,笑道:“没事的,见皇后嘛,小意思……”

凌望南摇头,给她一个安慰的浅笑,急吩咐道:“还不快点帮夫人更衣。”

雪梅早已经赶到,急步走过来,帮她换了衣服,又去挽发。公子泽恰于此时进门,这清晨合府忙乱,他的神色却仍好整以暇,走上前来,道:“郡主当真要进宫?”

凌望南道:“是,皇后单独召见曼儿。”

公子泽点头,淡淡的道:“是否,我们明日一行,便要做罢了?”

凌望南道:“也许……我只是在想,我的信函被截留,并不奇怪,我明天进宫不能见驾,也不奇怪……可是……”

“可是皇后今日召见郡主,便是始料未及?”公子泽顿一下,悠然道:“恕我直言,这皇后,是否平日,并不怎么得宠?”

凌望南点点头,公子泽哦了一声,缓缓的道:“所以,她既然……就说明……”他明明什么也没说,却挑眉对凌望南看过一眼,凌望南缓缓点头,显然心中亦是了然。

步曼舞听这两人打哑谜,偏自己就是听不懂,有点儿心烦意乱,无奈的对着镜子翻个白眼。只觉雪梅的动作也远不如平日麻利,回看了一眼,见雪梅两只眼哭的桃子一般,人也恹恹的,不由讶然,可是凌望南两人就站在几步外,又不好多问,只好狠狠的瞪了文暇迩一眼。文暇迩却也是心不在焉,居然毫无反应。

步曼舞无奈,只好吩咐雪梅:“来不及了,梳个最简单的吧。”雪梅嗯了一声,咬着唇将她的发挽起,执梳的右手手指,指节微现青紫。步曼舞有点儿恼火,心想文暇迩还敢动武不成?会功夫的大侠欺负个小丫环,算什么啊!

雪梅挽出一个回心髻,别上发扣,戴上发钗,仍在盒中翻拣,步曼舞等不及,摆手道:“算了,就这样吧。”站起转身,凌望南迎了上来,轻声道:“曼儿,万事小心。”

公子泽挑眉,显然感觉这句是废话,带笑道:“郡主乃有福之人,不会有事的。”

凌望南苦笑,回看了雪梅两人一眼,步曼舞看雪梅几乎有点儿神思不属,脸上哭过的幌子也实在明显,急抢口道:“我自己就好,青梅雪梅,你们留在这儿吧。”

两人应了,凌望南也没多说,扶了她手臂走出,又另外指了两个丫环随行。一直把她送入马车,才压低声音道:“不可莽撞,不要吃眼前亏,若是……实在不成,便向俊王求救。”

步曼舞愣了一愣,却没说什么的点点头,车门合拢在凌望南的注视中,忽然便是满怀惶惶,自觉可笑,于是笑出来,缓缓的深呼吸两次。

马车一程急驰,约摸一个时辰,便转了两个弯,停了下来。有人打起车帘,马车前站定一人,也是个女官儿,长发都塞进官帽,相貌颇为清秀,眼神灵动,看起来十分精明。扣手含笑道:“凌步氏,请下来罢。”

事到临头,反而镇定,想想皇后也不过就是个女人,没啥可怕的。步曼舞站起身跳下车来。离国之前,虽然恶补过各种礼仪,不过这种场合见这女官,却没学过,本着礼多人不怪的原则,权且福下身去,那人笑道:“不必多礼,请跟我来罢。”

她既然转回了身,步曼舞这个礼也就收住,急步跟上,沿途不断碰到宫人,大多是宫女,也有几个女官,竟无一个男人,都以“林尚仪”称呼那女官儿,执礼甚恭,这林尚仪只含笑点头,似乎地位甚高。

林尚仪脚步很快,毫无女子娇弱之态,一路走过了数个回廊,庭院重重,处处飞檐亭台,雕梁画栋,可是不知为何,房顶柱子,还有围墙,主体部分都是黑色,看起来十分庄严肃穆。走了好一会儿,才进了一间庭落,走的太急,也没去看门口的匾额。

厅门前齐崭崭的站着两排宫女,见两人过来,一齐福身问安,站前的宫女侧身推开厅门,林尚仪一直把她带进厅中,指手笑道:“凌步氏,请在此等候,皇后娘娘用过早膳,便会召见。”

步曼舞赶紧停住脚,站好了点头应了,她便转身出去,走出两步,又回身笑道:“宫里人多规矩多,你可不要乱走乱动,免得没来由惹上是非。”步曼舞赶紧称谢,她这才转身出去。

步曼舞直等她的脚步声消失,才悄悄松了口气,身后的宫女,足有几十个之多,却是鸦雀无声。没听到关门声,她于是站的笔直,不敢乱动,悄悄转了眼睛四处打量。

对面是一张富丽堂皇的椅子,极大极宽,几乎有点像一张小床,铺着明黄的锦缎,地上还铺着朱红的毯子,一直延伸到她的脚下,踩上去厚厚软软的。视线所及处,还有两根粗大的柱子,用朱红的锦缎缠了,四壁一人多高处,每隔几步,便是一个鹤形烛台,虽是白天,仍是点着蜡烛。

步曼舞一动不动的站了足有一个小时,皇后和那个“林尚仪”仍是人影不见,太阳渐升,这厅门又大又宽,阳光直射在背上,热的汗流浃背。步曼舞两餐没吃,连饿加累,腿都软了,却没奈何只能强撑。

这算什么?下马威?也太幼稚了点儿吧……再说都差了辈了,立威有啥用?很是怨怼的又等了半个小时,四周仍是静的针落可闻,步曼舞满额虚汗,实在撑不住那架势,悄悄松松腰背休息。

一低头之际,看到自己脚下,阳光与荫凉的分际线,恰好就在身侧。步曼舞实在热的不堪,咬了咬唇,听身后半点声音也无,于是极小极小的,向那荫凉处蹭了一丁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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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在补15号滴份量~

第26章: 口舌交锋素颜错

这一步,最多超不过十厘米,屏息听听身后,寂然无声。于是隔了三五分钟,再蹭出这么一丁点。连蹭了十来次,才终于顺利的移到了荫凉之中,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隔了不多会儿,忽听身后宫女齐声请安,几个声音一齐道:“皇后娘娘驾到!”

在这紧要关头,步曼舞惯性发作,惊险走神,耳边顿时响起了戏说乾隆里的咚咚咚音乐,黄袍加身的某郑极有派儿的那一转身……囧……只不过半秒钟时间,她迅速回神,转身低头,华贵的裙摆缓缓的从面前拖过,她随着转身转身,始终保持正面相对……一直等那人终于坐下,才无奈跪拜,口称:“民妇凌步氏叩见皇后娘娘。”

说完了,保持那个姿势,貌似恭敬的等待。她没抬头,所以也没看到,皇后与林尚仪,全都眼睁睁的注视着她的脚下,她正叠手低头,裙角搭在膝前,寸许之外,便是那朱红的锦毯。林尚仪的表情是讶然,皇后却沉下脸,狠狠的瞪了林尚仪一眼。

步曼舞哪里知道,自己本来只是贪凉,却是无意之中,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那朱红锦毯,本来是东凌国主打坐祈福所用,方位居于五行最中,据说可聚天地之福瑞,齐集一身。试问这种风水宝地,哪里容他人踩踏?岂不沾了天子福瑞?而女子属yīn,更是绝对禁止。

今日步曼舞入殿时,林尚仪指引本就是有意,等待见驾的过程中走动,又是逾礼之举。这一手算计,本来绝无差池,没想到步曼舞却小小的移开了些,就这么无巧不巧的移出了锦毯,而又移动的这么偷偷摸摸,殿外数只眼睛,竟未察觉……被她轻巧逃过,却又说不出,皇后如何不气?

步曼舞淡定的等着,心想这皇后为什么不坐那张大椅,反而坐在旁边?这下不知要让自己跪多久?好在不多一会儿,便听皇后缓缓的道:“免了。”

步曼舞赶紧谢了,有人搭过手来,她便借力站起,皇后的声音倒很雍容,淡淡的道:“好个美人儿……赐座罢。”

步曼舞再谢了,坐下来,屁股还没挨到椅子,皇后忽然道:“咦?”

步曼舞吓了一跳,无奈重又站起。虽然说今天来赴的就是琼门宴,不过能不能不要这么直奔主题啊?皇后好像才看清她似的,眼睁睁对她上下打量,林尚仪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斥道:“凌步氏,你怎么敢素颜来见娘娘?”

步曼舞当然不会傻到这时候把凌望南抬出来,微微咬了唇,皇后显然觉得林尚仪说的没重点,于是亲自上阵,伸了一根“凤爪”对着她,无限悲愤似的:“……陛下正卧病,御医束手,你不但不盛装为国主祈福,反而素衣素颜,连钗环也不多带几只……这岂非太不吉利?你这身打扮,竟直入祈福殿,怪不得陛下方才好好的,竟又晕厥!你……其心可诛!”她声音一冷,殿外立刻哗啦啦跪下了一片。

步曼舞一急,冲口便要说话。是的,这是欲加之罪,听到的人都明白。可是,她是皇后娘娘,可以用这莫须有的罪名杀人……凌望南说,不可莽撞,不要吃眼前亏……老狐狸的阵前叮嘱,一定是超精炼超有用的……她缓缓的沉静下来,微埋了头,心念电转。

皇后娘娘的小凤爪颤微微,表示着她的震惊与气愤:“你说,你有甚么居心?莫非,是你西华国主让你这么做的?我早知你远嫁而来,必有图谋!难道……凌望南居然跟西华合谋,害我陛下?”她忽然提高声音,带着哭腔:“我的陛下啊!”

余音那个绕梁啊,四壁那个回音啊……

汗啊,你家陛下还没死呢,不用这么悲壮吧……林尚仪早冲过来,抱着皇后的手臂,“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哇,保重凤体,陛下洪福齐天,哪里是这个居心叵测的妖女能害到的……”

宫廷真是一出戏,人人都在演……只不过,这皇后娘娘的演技实在不好,几句话,就暴露了她的居心。忽然明白了早上公子泽与凌望南打的哑谜……凌望南虽无官职,但国主显然对他甚是看重,所以才有和亲之事,而这个不得宠的皇后,之所以忽然有胆子敢动他,显然是这国主已经重病沉疴,时日无多,所以有恃无恐……皇后,似乎不怎么想让这国主好起来啊……太子和俊王都是她的儿子……

真是千头万绪……步曼舞一直没回答,头低着,看不到她的表情。皇后娘娘喘匀了气,给了林尚仪一个眼色,林尚仪急上前一步,喝道:“凌步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步曼舞仍是彷徨无计,却又不能不答,索性先装装糊涂,一咬牙抬起了头,温温柔柔的:“娘娘说话,民妇怎敢插言。”

林尚仪怒道:“我现在问你话,你何故素颜进宫?不知陛下正病着吗?”

步曼舞心里发急,却是茫然的张大了眼:“民妇知道,陛下龙体欠安,所以合国百姓,都在为陛下祈福。”

“那,那你既然知道,你为何素衣素颜,连脂粉都不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答怎么答?难道今天真要呜呼哀哉?心里莫名其妙的闪过一张拽拽的笑脸,言辞是事不关已的闲凉:郡主乃有福之人,不会有事的……

步曼舞心念一动,轻柔的道:“原来尚仪大人是问这个……莫非尚仪不知,咱们日常所用的脂粉是用花汁做成,又经日晒,虽然美艳妆容,却是气息燥热。对病人……对陛下龙体十分不宜。民妇今日进宫,生怕竟有天缘得见圣驾,故此才洗净了妆容,不留半点脂粉……”

林尚仪愣了愣,回看皇后一眼,斥道:“胡说!照你这么说,连娘娘也不能用脂粉了?”

她越是发急,步曼舞便越是笑的无辜:“尚仪大人又说笑了,娘娘是天下国母,所用的脂粉,自然也是极佳的上品,不是采自凡花,制炼中也必是去芜存菁,性质温和,所以娘娘才如此花容月貌,永葆青春……尚仪大人说是不是?”

林尚仪自然不敢说不是,否则不是等于在说她家娘娘并非花容月貌?只得哼了一声,看了一眼皇后,没得到什么新的眼色与指示,只好硬着头皮喝道:“你远嫁来此,可有什么图谋?”

“嗯……相公奉陛下旨意求亲,民妇奉西华国主旨意远来和亲,不知这图谋,尚仪大人指的是什么?”

第27章:杀机重重迷离处

其实她只是来不及多想,只好先把皮球踢回去,为自己争取一点儿时间。可听在林尚仪耳中,却无疑是一句抢白。她先前办事不力,这会儿急于夺回面子,提高声音斥道:“若无图谋,你在西华是郡主之尊,何必千里迢迢来这儿,嫁给一个平民!”

难道巴巴跑去求亲的不是你们啊!步曼舞无语,正咳了一声要答话,皇后娘娘身后,却有一个鹅蛋脸的宫女上前一步,略略低身在皇后耳边,轻轻柔柔的道:“娘娘,这和亲,是陛下的旨意呀……这人多口杂的……”一边轻咳两声,掩了后面的低语。

这女子钗环服色,与那林尚仪一般无二,显然也是一位尚仪,此言一出,皇后立时会意,生恐授人以柄,怒瞪了林尚仪一眼,道:“不错!陛下乃是好心,要为那凌望南寻一佳偶,谁料竟会如此!可见凌望南当初便是居心不良!”

不得不说,这皇后比这林尚仪略高段些,句句都扣死了这罪名,摆明了想要把凌望南小两口一锅端。步曼舞正飞快盘算要如何答她,却忽然听脚步声响,殿前又有一位服饰精美的女子急步而来,在厅外略略一顿,皇后点头,她便急步进来,施了礼,凑到皇后耳边,压低声音道:“娘娘大喜!那位……来了!”一边做了个手势。

皇后居然霍的一下站起来,喜形于色:“真的?居然这么快!太好了!太好了!”她连看都没再看步曼舞一眼,转身就要向外:“本宫马上去见!”

步曼舞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正暗道谢天谢地,谁知那林尚仪偏不甘心,急道:“娘娘!娘娘留步!”

此举甚为无礼,皇后脚下一顿,一怒回身,林尚仪急跪下叩了两个头,膝行到皇后身前,急急禀道:“奴婢失礼,奴婢斗胆!娘娘此时去不得。”她也没敢等皇后动问,压低声音,毫不停歇的续道:“娘娘!奴婢认为,此事既是为了太子,不若先让太子去见,更显尊重,而且不论有谁问起,都说的过去。娘娘毕竟是国母,冒冒然去见一个方外之人,实在不妥……不若先为太子扫除后顾之忧。”

她说的又快又急,声音又压的甚低,步曼舞虽然离的不远,也只听了个大概,这皇后显然有点儿耳根子软,听的意动,犹豫了一下,道:“不错!”回头道:“玉儿,你立刻去禀报太子殿下,便说是本宫吩咐,让他立刻就去迎接!”

那女子福身应了,急急转身而去。步曼舞虽然没抬头,也能感觉得到那皇后的目光又落回到自己身上,殿中一时无声,步曼舞跪的腿都麻了,心里暗暗叫苦。那先前说话的鹅蛋脸儿的尚仪又轻言慢语的道:“娘娘,此时情形未明,何必Cāo之过急?将来娘娘还怕没有机会吗……”

林尚仪急道:“娘娘,这种时候心软不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殿中极静,殿外数十宫女,便似泥塑木雕一般,无半点声息。这两个尚仪说话间,隐有争辩之意,字字句句倒听的清楚。步曼舞直紧张的口干舌燥,思绪转的头都在疼,却仍是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良策。

林尚仪最后这句话,显然打动了皇后,她神色甚冷,目露杀机。只是步曼舞答的,并没有能揪的住的错处,众目睽睽,总不能直接下令处置了她,一时沉吟未答。

林尚仪轻声道:“娘娘,既然这凌步氏不肯吐实,不若,去娘娘宫中那香堂中请上一卦,请神灵裁断可好?”一边使了个眼色。

皇后立刻会意,笑道:“不错!便请神灵代为裁决,最为公允!”一边略一抬手,那林尚仪甚是得意,急扬声道:“娘娘摆驾回宫!”小跑着跟上去,一边向人吩咐道:“带她过来!”

这皇后明对步曼舞,实际是冲着凌望南,杀意早已是呼之欲出,要寻一个理由,实在太简单了。那一瞬间,步曼舞居然冒出一个很狗血的想法……惨了,死定了,我要不要触个柱什么的,呐个,牺牲小我,顾全……

她被人拖起来,惨兮兮的抬头,却见那个鹅蛋脸儿的尚仪淡淡的盯了她一眼,随即转身跟了上去。步曼舞微微一怔,心想她为什么丢一个眼色给我?莫非……她是凌望南这边的人?女间谍?

一念未完,已经被人拖出,步曼舞看前后左右都是人,几步外还有侍卫,路也早转的眼花缭乱,总之是逃也逃不掉,反而镇定,平心静气的道:“有劳诸位姐姐,我自己走罢。”

那些宫女见多了眉高眼低,早知皇后有意下杀手,见她镇定自若,也不由讶然,放开了手,步曼舞自已走的倒端正,一直到了皇后寝宫,一行人还未进门,便听有个熟悉的声音笑道:“母后!您这是去哪儿啦?”

步曼舞心头一跳。俊王?

便听皇后的声音道:“俊儿,你怎么在这儿?”

俊王的声音笑道:“我刚才听有宫女说母后身体不适,所以赶过来看看。”

皇后啐道:“胡说什么!这不是好好的!”

说话间,步曼舞已经走近,俊王一眼看到,立刻双眼星光的窜过来:“哟!美人在啊……”一边说着,早凑过来挨挨擦擦。在这种地方,步曼舞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对他怎么样,虽然满心想给他一耳光,却只能淡然的抽开袖,简直就好像半推半就。

俊王的脸都要凑到她脸上了,一边头也不回的笑道:“母后召我的美人来,敢是要赐宴么?孩儿刚好也没用过,不如一起好了……”

皇后早皱紧了眉心:“俊儿,这是……”

俊王打断她:“我知道,嫂夫人嘛……这有什么……”

皇后沉了脸:“俊儿,母后这儿有事,你下去罢。”

俊王笑道:“哪有这个道理,请儿媳妇不请儿子的?就一起好了!”

虽然在这种情形下,步曼舞仍觉好笑,看俊王年少轻狂的脸,也觉顺眼了些,有心希望他胡搅蛮缠一番,事情能有转机,便向他淡淡一笑,俊王更是来劲儿,皇后恼羞成怒,怒道:“俊儿!不许胡闹,赶紧出去!”

俊王仍想纠缠,皇后提高了声音:“连母后的吩咐也不听了?日后再有什么事,看母后可还帮你搪塞?”

第28章:感君恩爱一回顾

俊王看皇后脸色都变了,微微讶然,不由消了兴致,无奈的松了手,步曼舞只觉他简直是救命稻草,不及多想,轻声道:“王爷……”

皇后却不等她说出来,厉声道:“出去!”

俊王不敢违抗,赶紧施了个礼,道:“孩儿告退。”一边急步向外,步曼舞有点儿发急,却又明知无谓,皱了眉看着他的背影,俊王快步出了门,却又回头,正碰上步曼舞的目光,赶紧向她眨眨眼睛,咧嘴挑眉笑一笑,然后做势潇洒的一拂长衫,走了出去。

步曼舞无言,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其实她本来只是在思忖,几乎是无意识的把目光投在了俊王身上,跟随着他走出门。可是俊王这一眨眼一笑,却显得两人默契十足,好似早有勾搭一般。

皇后看的黑了脸,怒道:“你是如何认识俊王的?你们究竟……”气恨恨的说不下去,步曼舞微微一怔:“民妇与王爷,只是泛泛之交。”

皇后问的急,她答的便快,全然本能,未加考虑,可是有道是越描越黑,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此地无银,于是皇后大怒:“你身为有夫之妇,居然不守妇道,勾引俊王爷!简直胆大包天!”

呀?方向转了,这很好……步曼舞心中忽然又见生路,迅速低头,将错就错的答:“这……承蒙王爷错爱……”

皇后气的说不出话来,“你……”

她继续谨慎的续道:“王爷他年少英俊……”

皇后怒气勃发,重重的一拍扶手,身后却有人及时递上手去,皇后这一下,拍到她手上,便没收到地动山摇的效果,怒冲冲回身,那鹅蛋脸儿的尚仪福了福身,温宛浅笑,道:“娘娘何必生气?莫要弄伤了手。”

说着,附耳过去:“娘娘,这么个女子,何足道哉?娘娘在意的,不过是那凌望南……她既然对王爷有心,我们不如……”

步曼舞看两人叽叽喳喳,皇后神色变幻,心里也颇忐忑,隔了良久,却见皇后脸色一转,对步曼舞上下打量数眼,然后微笑道:“凌步氏,我给你一条生路,你可要吗?”

步曼舞赶紧答一句:“多谢娘娘!”汗,这算不算奴颜婢膝啊……

皇后一笑,挥退众人,略倾身过来:“凌步氏,此时宫中无人,你大可对本宫直言,你可是爱慕俊王爷?”

对,就是这样!步曼舞简直想在那鹅蛋脸儿上啵一下,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含糊的:“王爷千金之躯,民妇……不敢……”

皇后满意的微笑,暗示似的:“俊王爷尚未娶妻,你可知道?”

她不答,做势绞着衣角,皇后笑的更是灿烂:“凌步氏,你是西华护国郡主,还不是千金之躯?又何必妄自菲薄?”

心里叹一声,这女人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啊……嘴里却轻柔的道:“谢娘娘抬爱,西华小国,何敢与东凌比肩?”

这话显然说的甚合皇后心意,皇后笑一笑,颇雍容的道:“凌步氏,你以郡主之尊,嫁给一个布衣男子,我知你也是迫不得已,心中委屈也是难免……那凌望南居心不良,妄图加害陛下,你与他朝夕相处,自然明白,是不是?”

这句要怎么答?再模棱两可却不行,却又不愿意真说凌望南不好。步曼舞有些无奈,小声道:“娘娘说是,自然就是了。”

“好!”皇后很满意:“你好好记得今日这番话!你若是为本宫办成此事,本宫有你的好处,俊王爷既然喜欢你,我自然有法子……你明白吗?”

“民妇明白,谢娘娘……”

皇后满意的一笑,步曼舞正想是不是逃过了一劫?却听那该死的林尚仪恰于此时开口,又道:“娘娘,这空口无凭……”

步曼舞捏着拳,几乎想骂人,我招你惹你了,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鹅蛋脸儿的尚仪朗声笑道:“娘娘不必担心,这人往高处走,想来这位西华郡主,也不是糊涂人……”

嘴里说着,暗从腰间取了一个小瓶,向皇后悄悄一现,皇后立刻心领意会,笑道:“不错,凌步氏,本宫且信你这一回,你却莫要让本宫失望。”

“民妇不敢……”

皇后笑道:“你进宫这一趟,担惊受怕,倒是本宫失礼了……如今陛下尚未痊愈,赐宴聚乐,于礼不合,不若本宫就赐你美酒一杯,也算是那么个意思。”

步曼舞口称不敢,那尚仪早已经走去倒了酒,捧了过来,用身子遮往了皇后的视线。

这皇后大概是生怕份量不够,居然弄了这么大一杯,酒气扑鼻,闻一下都会头晕。其实毒酒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别说这个间谍尚仪肯定不会真的放毒,就算真放了,家里还有个万能的公子泽呢……步曼舞谢了一声,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

皇后终于放了心,恩威并施的道:“凌步氏,你若听话,本宫重重赏你,你若有二心……本宫自然也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步曼舞只好再做诚惶诚恐状,皇后这才缓缓的道:“既如此,本宫也不留你了,你便回去罢,改日有暇,本宫与你好好聊聊。”步曼舞称谢辞出,自有宫女领了出去,一路担惊受怕,生怕再有什么事情,却居然顺顺当当的走了出来。

身在这重重宫门之内,无数侍卫宫女之中,王者手Cāo生杀大权,一言一行,不敢轻忽,当真是生死悬于一线。由此可见那些某公主,某格格,撒娇撒痴的戏份全是假的,那种气氛之下,再大条的人也绝对轻松不起来。自己怎么也算是见多识广,几万人的礼堂演讲都不结巴的,这次却实实在在的惊魂了一回。

紧张之下,早忘了累饿,这一松懈,手软脚软,几乎立刻便要晕厥,没好没歹的爬上马车,车门一关,便有人伸手过来,扶住她手臂,步曼舞吓的一哆嗦,他便叫了一声,“曼儿!”

步曼舞定晴一看,居然是凌望南,一瞬间的感觉,简直像劫后重生,一时也不知要哭还是要笑,眼眶一热,想也不想的投身过去,紧紧的揽住了他的颈项。凌望南一声不吭的反拥住她,抱的紧紧的,隔了良久,才轻轻拍拍她的背,柔声道:“没事了。”

她却死死抱着,不肯松开,凌望南也便不动,由她抱着,隔了许久,车里忽然有个闲闲凉凉的声音道:“我说郡马啊,她好像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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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相思本是无凭语

凌望南一怔,侧头看了公子泽一眼,把她从身上摘下来,她的目光果然有些迷离,微微茫然的看他,明明醉意朦胧,却仍在强自撑持。宫中美酒,本是绝品佳酿,她向来不沾酒,这会儿两餐没吃,胃中空空如也,又与这皇后斗智斗勇,迭遇惊险,此一番脱身出来,精神一松,不醉才怪。

凌望南便俯身向她微笑,轻柔的道:“曼儿,没事了。”

他笑的温柔,那酒涡便陷进去,眼瞳中光华流转,她茫然的盯了好一会儿,眼晴忽然一亮,伸手过来,好歹捞着了似的,用力掐两把,啧啧的笑道:“美人啊……”

这动作,这神情,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轻薄”,凌望南无奈,略侧脸想要避开,她却捏着不放,凌望南只好扶了她手腕,哄道:“好了。曼儿,乖,松开……”

她居然真的听话放开,凌望南刚松了一口气,她却又看到什么似的,抬起身子,眼泪汪汪的看他,深情的叫:“妈妈……”

凌望南怔了一怔,她看住他永远温存的眼睛,攀上来,靠近,抓他的头发,拉他的衣服,甚至想要凑过来啃他的脸:“妈妈……”

凌望南被她扑的身子后仰,用手臂撑住她东倒西歪的身子,神情竟有几分狼狈,想侧脸,她却双手捧住,他只好苦笑着闭上眼睛,忍受她的狼吻。

她的脸,是迷醉的酡红,神情却像看到了最亲的亲人,抽了抽鼻子,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马上就要痛哭失声,却忽然又皱了眉:“不……不对……”试着把他的脸捏圆,却捏不平那俊美无极的棱角……她于是再摇头:“不,不对……”

凌望南十分无奈,伸手相扶,她却推开他手,用力看了他两眼,手足并用的爬开,用力靠上了车壁,又不放心似的对他再看两眼,失望的埋下头去。

她从未将这般软弱,示于人前……

公子泽端坐车中,一言不发,凌望南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她抱了膝坐的端正,好像清醒的不得了,只好也坐正了不去管她,被她咬的满脸口水,也忘记要擦。

她一直在念念有词,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一直回到皇子府,凌望南抱她回了房,放在床上,她仍是半似清醒,半似睡着,闭着眼睛叽叽咕咕,凌望南实在有点儿奇怪,几乎是自言自语,喃喃的道:“她在说什么?”

公子泽随行过来,也一直在略俯身看她,闻言急直起身,定了定神,淡淡答:“她在唱歌。”

凌望南讶然,“唱歌?”

公子泽不答,一拱手:“郡马,公子泽先出去了。”

“嗯?”凌望南微怔,却仍是答:“好,那泽先生在外稍待。”

公子泽转身出去,步履十分从容,青色衣袍在阳光下划出灿烂的弧,凌望南一直望着他的背影在门前消失,这才回过头来,看着怀里佳人憨态可掬的睡容,顽皮的碎发遮了她的眼睛,她一直在小小的叽叽咕咕,一时皱眉,一时微笑。凌望南缓缓的贴近身去。

她居然,真的是在唱一首歌,反反复复,不断的唱:“两只狐狸,两只狐狸,都很乖,都很乖,一只叫做公子,一只叫做皇子,都很乖,都很乖。

两只狐狸,两只狐狸,都很坏,都很坏,一只叫做小泽,一只叫做小南,都很坏,都很坏……”

这……凌望南好笑的看她一眼,笑着摇摇头,忍不住伸出一支手指,指尖轻轻滑过她晕红的颊,看她不满的皱起了脸,忍不住轻笑出声,缓缓的直起了腰,垂着睫想了许久,想着想着,脸上的微笑,忽然慢慢的消失。

狐狸就狐狸好了,可……为什么是一只叫做公子,一只叫做皇子,为什么是一只叫做小泽,一只叫做小南?为什么不是一只叫做小南,一只叫做小泽?

这排名让他纠结,抿了抿唇,随手把她放在床上,大步向外走去,开门出去,却又忍不住回眸,终于还是浅浅的吩咐道:“雪梅,照顾好曼儿,吩咐人熬好粥,醒来好喝。”

雪梅赶紧答应了,文暇迩在旁,也跟着略一福身。凌望南便转身出去,公子泽就坐在院中石凳上,凌望南轻咳了一声,道:“幸好曼儿平安脱身。”

公子泽笑道:“郡马不知派了几拨人马去打岔,该用不该用的路数都用上了,若再不能平安回来,也真说不过去了。”

他说的极是直截了当,凌望南并不否认,撩袍坐了下来,公子泽微微沉吟,忽然淡淡的道:“这皇后,还真是没把我西华当回事儿,我们堂堂的和亲郡主,说动手就动手了……看来这太子即位第一步,便是攻我西华!”

这话题,让凌望南有点儿尴尬,轻咳一声,沉吟不答,公子泽凝着眉想了半晌,又道:“郡马,你还在犹豫什么?此时情形还不够明白?明日见驾之日,便是你最后的机会,若再有迟疑,必将一败涂地……你就这么喜欢坐以待毙?”

凌望南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的道:“不错……”他转向他:“泽先生,你可有良药,能紧急吊命,神情还要足够清醒……”

他还未说完,公子泽手腕一翻,指尖已经多了一个小瓶,笑道:“此药公子泽配好已久。”

凌望南目光流转,轻声道:“多谢!”拿过了那瓷瓶,站起身来,便要向外,公子泽笑道:“郡马,请留步。”

凌望南停步转身,公子泽并不抬头,指尖把玩一个瓷瓶,悠然笑道:“我这儿还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在三个月后无疾而终,绝无半分破绽,不知郡马可需要吗?”

凌望南凝起了眉,沉吟一下,答道:“不要了。”

公子泽悠然道:“养虎贻患!与其亡羊补牢,不若未雨绸缪……郡马当真不要?”

凌望南摇头,公子泽笑道:“也好,不想郡马对这位陌路兄弟,居然尚有几分情谊呢,只不知他……呵呵……”

他并不说完,言下却隐含讥俏,凌望南只做未闻,道一声多谢,转身大踏步出院,公子泽看着他走出去,唇边忽然划过一丝浅浅的冷笑,缓缓的打开瓷瓶,游戏似的倒立起来,瓶中竟无任何东西倾出,这瓶子竟是空的。

公子泽凝视自己修长的手指,忽然一挑眉,懒洋洋的笑出来,自言自语般的道:“凌望南啊凌望南,我便是看死了你,用不上这个……”

他冷笑一声,站起身,负了手,悠然在院中踱步,神情闲雅的只似在赏花,走到房门前时,淡淡的向房中瞥了一眼,雪梅正在房中,拧了帕子帮步曼舞拭脸,文暇迩仍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袖手站在壁角边。步曼舞的脸染了酒意,红扑扑的,唇角却带着一丝笑。

公子泽的眉目略略舒展开来,唇角微勾,却猛然一拂袖,转身向琼台院快步走了回去。

第30章:逍遥南郡福是祸

见驾?步曼舞猛然惊醒,触目是黑压压的帐顶,耳边好像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一时也分不清是梦是真。眨了眨眼睛适应那黑暗,环顾四周,这似乎的确是自己的房间。

难道是幻听?步曼舞小心翼翼的拂开床帐,天已经黑了,不远处的桌边,凌望南正在灯下独坐,低头翻着一卷书,烛火摇曳,眉目如画,神情静谧,看起来十分温馨。

其实,若有这样一个人,常伴身边,美好,温存,真的很好,可是为什么,总感觉像隔着烟,隔着雾,抓都抓不住呢?

步曼舞正瞧着他出神,忽听文暇迩镇定的声音道:“雪梅,郡主醒了。”

凌望南立刻放下书侧过头来,雪梅就站在凌望南身侧,闻声回头,顿时便是一喜,急步过来,步曼舞正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微笑道:“雪梅,你这一动,便破坏了情境,方才你们那样子,让我想起一句诗,叫做红袖添香夜读书,蛮美的。”

雪梅愣了愣,一时脸都红了,一言不发的低头点起了烛台,轻声道:“郡主饿了吧,喝点粥吧?”

步曼舞这才觉的饥肠辘辘,笑应了一声,雪梅赶紧扶她起身净手净脸,随手帮她把头发挽紧,拿茶濑了一漱。步曼舞看雪梅笑笑的,不是早上凄惨的小模样,不由微微一笑。

凌望南早站起身,打开门不知吩咐了什么,少停,有人送进一个托盘,文暇迩就在门边,却站的木木的,并不理会,雪梅急咳一声,使了个眼色,他这才会意,急上前接了过来,雪梅一看之下,便喜滋滋的笑道:“郡主,有燕窝吃呢!”

步曼舞赶紧坐正,雪梅接过托盘,笑道:“郡主快看,你最喜欢的冰糖燕窝呢!这时候吃点燕窝最是养胃润燥了,看大皇子想的多周到……”一边捧过来,拿勺子盛了吹着。

步曼舞咽了咽口水,笑道:“我自己来吧,饿死了。”雪梅赶紧把碗交给他,又颇周到的端过烛台来,她已经接过边吹边吃,三口两口,一小碗燕窝下肚,这才恢复了一点精神,凌望南一言不发的坐在一边,看着她吃,一直等她吃完了,才笑道:“曼儿,再休息一会儿,约摸五更天,我带你进宫见驾。”

步曼舞吃了一惊,心想刚才莫非不是幻听:“又见?”

凌望南笑笑:“是,见见我们东凌的国主。”

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何况有凌狐狸随行,怕啥,她于是哦一声:“好。”

………………

凌狐狸也是一般的料事如神。果然在五更时来了圣旨,东凌国主凌裕,已经卧病罢朝许久,此番半夜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召见他这个儿子,似乎意义非凡,所以宣旨的官儿,态度竟是异样的恭敬。

天色仍黑,寝宫中药气弥漫,诺大的宫殿,竟无一名宫人,凌步两人携手进殿,便见龙床上的人影一动,缓缓的坐起身来,似乎全身无力,起的颇为费力。烛光中映着他摇晃的剪影,竟有几分莫名的悲怆。

凌望南却只遥遥站着,一言不发,也并不上前搀扶,直到他端坐了,才带着步曼舞一起施礼,淡淡的道:“父亲。”

步曼舞讶然,他叫的是父亲?居然不是父皇?凌裕却似乎并不在意,点头道:“南儿,你来了。”他身上虽是便装,仍是富丽堂皇,相貌跟太子和俊王十分肖似,一望而知,便是父子,只是瘦的两颊都凹了进去,眼眶青郁郁的,病容虽不堪,却仍带着王者的威严之色。

凌望南应一声,他的目光,却紧紧的盯在他的脸上,看了许久,才轻叹道:“南儿,孤病了这些日子,你为何也不入宫见孤?”

凌望南神情举止,彬彬有礼,却透着十足的淡然:“父亲,我既然应了你,自然会依例入宫,只不过见不见得到,却非我所能掌控。”

凌裕便轻叹一声,“哦,这些日子,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凌望南不答,凌裕想来心中了然,也不追问,缓缓的咳一声,目光在步曼舞身上一转,又道:“南儿,孤做主的这婚事,占尽合国风光……我瞧这位西华郡主,相貌也甚佳,你可满意了?”

占尽合国风光?他是好意?还是有意?却听凌望南温颜道:“此事,正要多谢父亲。”

凌裕似是满意,微笑道:“你喜欢便好,孤一直想给你多些好处……”他停了一息,轻声道:“南儿,你走近些。”

凌望南微不可察的皱一下眉,却仍是依言走近床榻,凌裕伸手过来,抓住他的手,将他拖到身边,细细看他的面容,从眉到唇,一点点,一丝丝,细细看过,良久良久,才叹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

像谁?他的母亲?步曼舞在旁,始终一言不发,曾听文暇迩说道,凌望南的母亲是亡国北澹边界某个岛屿的夷人,始终无名无份,默默无闻。可是看凌裕的样子,竟似乎对她情深意重……凌望南本就俊美无极,莫非他的母亲,竟是倾城倾国之美?

凌望南不答,别开脸去,毫不掩饰脸上的厌恶之色,凌裕便叹了一声,松开他,缓缓的道:“南儿,孤只怕是命不久矣……你想要什么,便与孤明说了罢!”

凌望南淡淡的道:“父亲不是一直想与母亲相聚?此番定可如愿。”

这话说的简直大逆不道,凌裕却笑出来,双目中精光乍现:“不错!孤这一生,什么事都经过,什么福都享过,什么宝物都得到过,随心所欲,无往不利!东凌的一草一木,一天一地,俱在孤手中!”他狠狠的看了凌望南一眼,咬着牙:“你母亲生是孤的人,死是孤的鬼!孤便算是到了幽冥,也必是万鬼之宗!”

凌望南淡淡的道:“是。”

凌裕大笑出声,虽是大笑,声音仍是低哑。他忽然一抬头,指着几步外的龙椅,大声道,“南儿,那个位子,孤给了你,你要不要?”

凌望南神色不变:“不要。”

凌裕用力拍着手边的床架,脸孔泛红,干裂的唇几乎有几分狰狞:“孤说给你,便是你的!看谁敢说半个不字?”

凌望南头也不抬:“我不要。”

凌裕表情愕然:“那个位子,有谁不想,有谁不盼?你为何不要?”

凌望南淡然道:“凌望南不想要,也要不起。凌望南从来不是天家的人,只不过是凌裕和南青也的儿子,只不过是山间的劲竹,天边的浮云,从不动念与日月争辉。”

凌裕笑道:“好,好!你既然想的如此通达,孤也就放心了!南儿,你是孤的儿子,孤是天下之主,南儿当真没什么想要的?”

凌望南抬了眼:“好,我要……平静,平安。”

凌裕笑道:“好!南儿要什么,孤便给什么!”他微微侧头沉吟,然后一笑:“南儿,你母亲出身南郡,她为你取名望南,便是思归之意。我便把南郡赐了你,成全了她的心意,可好?”

凌望南躬身一礼道:“多谢父亲。”

凌裕一笑,手指向床架边轻轻一划,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一阵极清脆的铃声响过,门前便络绎的走入了十几个宫人,当先一名宫人,向前一站,道:“大皇子接旨。”

凌望南跪了,那宫人便宣旨道:“奉天承运,国主诏曰。今赐封大皇子凌望南为逍遥王,赐居南郡………”

步曼舞随凌望南跪拜在地,只觉遍体生凉,这皇室中人口是心非,尔虞我诈,虽是父子之亲亦然。凌裕方才说传位,果然只是试探,而这南郡之议,似乎只是临时起意,却居然连圣旨都是早已写就,而且,谁不知一字王号为亲王,两字王号为郡王,虽然把“南郡”做了封地,可是凌望南毕竟是皇子,居然赐了个“逍遥王”,这不是摆明了让他偏居一方,逍遥自在,莫涉国事么?而且还让他“即日赶赴南郡”,哪啥……都不能等这凌裕驾崩掉再去么?

可是凌望南的神色不喜不怒,坦然接过了圣旨,转身向凌裕跪拜下去,和和缓缓的:“多谢国主。”

此一去,再无相见之日了吧?这中间,哪里有半分父子之情?有人在侧,凌裕的神qing动作便十分庄严,抬一抬手,道:“南郡虽荒僻,仍是我东凌国土,南儿,孤把此交予你了!孤知你必不会让孤失望。”

凌望南却似乎是演够了,并不配合着表述忠心,只道:“凌望南就此拜别,望国主龙体圣安。”

凌裕嘴角一抽,却庄容点头,凌望南便携了步曼舞的手,飘然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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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完,请继续欣赏第三卷,谢谢支持!呼唤收藏收藏……

第三卷:山高水长桃源处,吐气扬眉别洞天

偏居一隅,xiōng怀大志,皇子执手佳人,无情抑或有情?

公子才华惊世,拈子天下为棋,败则万劫不复,虽成亦得骂名……世事从来两难,却要何去何从?

第01章:山重水复疑无路

指引宫人的态度,简直就是180度的大转弯,照理说,进宫的是个布衣,出宫的,怎么也是个挂名王爷了,宫人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白眼不用翻的这么彻底,脸不用撇的这么嫌弃吧?

步曼舞本来并不知南郡是什么地方,可是每个人都用脸色告诉她,“南郡”这块地儿,不是一般的荒僻,送都送不出手的那种……凌裕表面上说的如此大方,如此冠冕,如此周全……赐下的,却只是个让人轻视的王爷,一块没人要的封地。

步曼舞咬了唇,有些愤愤不平,凌望南却始终神情如常,步履从容。宫人的态度,不论是之前的恭敬,还是此时的轻贱,他全似没有看到一般。

大概这样,便叫做宠辱不惊吧……一直到上了马车,凌望南才微笑出来,笑着捏捏她的脸:“曼儿,什么事气鼓鼓的?”

他的笑颜一如平日,没有半分勉强。难道他一直都是这样逆来顺受?她不知为什么有点儿心疼,悄悄伸手过去,握了他手,脸上绽开一个轻松的笑:“你哪只眼看到我气?我正庆幸,从此山高皇帝远,自由自在呢!”

“哦?”凌望南由着她握紧,对她挑挑眉:“那儿可是荒山野岭哦!”

“那有什么!”她想词儿逗他开心,眨一下眼睛:“江山如画自然是不错,总不及眉目如画来的风雅,有道‘万里江山不如你的笑涡’……”她哼唱两句,笑盈盈的看他。

凌望南很配合的给她一个酒涡深深的笑,“你真的喜欢?”

“当然。”

凌望南沉吟了一下,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曼儿,你当真明白,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她也不由认真起来,正色道:“我不知道,可是,我不认为环境能有多可怕,可怕的,从来只是人罢了……”又忽悟自己说的太过沉重,看一眼凌望南的神色,放柔了声音笑道:“那是你母亲的家乡,不管那儿是什么样,我相信我都会很喜欢。”

凌望南微微一怔,隔了良久,才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颊,柔声道:“曼儿,在那儿,绝不会有人让你屈膝跪拜,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步曼舞愣了一下,用“发现了你的小秘密”的眼神看他一眼,笑道:“这样呀?”很高兴的摸摸他手背:“扬眉吐气的感觉蛮不错的!也不用每天想很多事这么麻烦。”

凌望南笑着摇头:“你呀!”

他的眼瞳含着笑,光华流转,借着车身的一点摇晃,他靠过来,用额头抵着她的额。不说,也不动,只是这么静静的靠近。掌心在她的颊上温暖柔软。良久,她终于还是略微不自在的偏了脸。

身边这个人,很好,很喜欢,可是不知为什么,太亲昵了,就会觉得有点儿别扭。

……

圣旨一下,即日离京。连初来乍到的步曼舞都有点儿手忙脚乱,跟雪梅忙着包着包那,一边随口敷衍着文暇迩气急败坏的询问。可不知为什么,皇子府其它人,却是平静的过份。

凌望南近午时过来,看房间中已经全是大包小包,不由失笑。步曼舞打理时并没留意,静下来一看,也有点儿心虚,笑道:“我已经尽量少带了。”

凌望南笑道:“没关系,随你。”看雪梅两人走了出去,才温言道:“曼儿,我只能带十个人离开,现在有你,我,泽先生。小唐我也会带着……还有六个。你带过来有四个丫环,你想要带谁?”

呀?步曼舞微微心惊。当时自己是带过来四个陪嫁丫环,可是一直都只有两个在身边。虽然放另外两个在这儿,自生自灭实在不好,可是,带着去那儿,前路未知,又何尝好了?步曼舞犹豫良久,还是轻声道:“留下的人,会怎么样?”

凌望南笑道:“不过是去别个府上,再做下人,难道还有谁会难为这些人不成?”

步曼舞点点头,略略放心,轻声道:“带雪梅和青梅去,可以吗?”

凌望南微笑道:“都带吗?”

呃?她心里一沉:“可以吗?”

凌望南笑出来,随手拂拂她的头发:“当然可以。你想带谁都好。我没有什么要带的人。”

步曼舞沉默的点点头,不知为什么,总感觉他话里有话,十个人,真的是少,可是要说连雪梅两个都不带,那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凌望南居然真的一个别人都没带。所有家当,不过是两辆马车。车夫不算外,最后启程的,居然只有六个人,余外六匹高头大马。

步曼舞早忘了这儿还有个自己的所谓“爱马”,一见那匹神俊非凡的“小公子”,腿便有点儿发软,可是马车上全载着东西,终不能硬把自己塞进去。正硬着头皮想要上前,便被雪梅拉拉袖子,道:“郡主,我不会骑马啊……”

步曼舞正要说话,凌望南已经带马过来,笑道:“青梅跟雪梅一骑吧……曼儿,我带你骑骑这宝马,可好?留两匹沿途换乘。”步曼舞赶紧应了,几人这才上路,一路疾驰,离了皇城。

自此到南郡尚路途遥遥,跋山涉水。途中前些日子,颇似游山玩水,顺便学学骑马,倒也轻松自在。之后,便越走越是荒芜凋敝,人烟也变的稀稀落落。等终于到了南郡,已经是满目荒芜。

南郡本来便是东凌与亡国北澹的边界,后来凌裕攻陷北澹,这关卡外也成了东凌国土,可是前方山水地域,着实破败不堪,且据说有烟瘴之气,倒是个人兽难闯的天然屏障,所以镇守的兵丁,仍是只在这儿驻留,并未向前,虽然一向乏人管理,得过且过,却也仍有千许人之数。

眼前关卡已在眼前,凌望南忽然带了带马,急纵几步,绕到了众人之前。步曼舞近日来已经可以自己驭马,急急扣住缰绳。凌望南含笑道:“关卡内外两样天,诸位,可当真想好了?”

这句话说的突出其来,神情却颇认真。不知为什么,步曼舞总觉他的目光,在文暇迩身上多转了几下,心里忍不住嘀咕,又想是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几人都不答话,凌望南便浅浅一笑,道:“好,既来之,且安之,切莫后悔。”

第02章:峰回路转桃源处

凌望南停留了两日,打发了几个看不顺眼的官儿卸任回京,略做安排,状似随意的指了几个人留驻,约束兵将,几人便继续上路。

出了关卡,路越走越是荒凉,绝少人烟和村落,本来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可大约此处太过空旷,风便十分凛冽,吹的脸都皱了。这哪里是荒山野岭,简直就是穷山恶水啊!

正按缰徐行,公子泽忽然轻咦了一声,挥手止住众人,细看前方,步曼舞不明所以,看前面仍是杂草丛生,绝无人迹,不知有什么地方不对。

凌望南显然深知,带笑道:“泽先生好本事!”一边回头向唐知已召手,唐知已便从包袱里取出几块厚帕,正要分给几人,公子泽却摆手止住,从行囊里拿出一囊酒,又取了不知什么药粉混入酒中,摇匀了浇在帕上,唐知已这才把帕子分给诸人。

步曼舞把布帕蒙在脸上,只觉酒气药气冲鼻,皱了眉忍着,凌望南却不系帕,略驭马靠她近些,微笑道:“没关系,再往前走,便是有名的断魂谷。地上会有很多五彩毒蕈,那蕈盖上流一种白色的汁水,气味是有毒的,人嗅了会晕厥,身子弱的人,待久了甚至会丧命。但正午时最甚,这会儿是清晨,还不要紧。”

步曼舞说话不便,只是点头,公子泽侧头过来,道:“不知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儿远不远?”

凌望南笑道:“还好,怎么?”

公子泽的声音在帕中嗡嗡的:“这毒蕈汁液,取来制炼,可是上好的麻醉剂呢。”

“哦?”凌望南失笑道:“若是泽先生感兴趣,那我们便在这儿住上一晚,等泽先生取些也没什么。”

雪梅坐在文暇迩身前,略落后诸人几步。双手捂在帕上,吓的缩着脖子,一听这话简直要哭出来了,步曼舞看的好笑,笑了几声,再走一程,果然地面上俱是腐木草堆,遍生着五彩艳丽的蘑菇,都有半个蓝球大小,伞面上微渗着牛奶样的汁液。

步曼舞赶紧向凌望南打手势,凌望南一笑,随随便便的用帕子掩了口鼻,看她仍是坚持,便笑着把帕子系好,眨眼笑道:“我自小习惯了,没事的。”

步曼舞看他言笑如常,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是一酸,把缰绳合在一只手中,分了右手握住他:“望南,你不用担心,不管这儿现在是什么样,我们既然来了,一定会有不同的,大不了,从一棵树,一株花栽起!”

话说的很大女人,凌望南倒怔了一怔,看她一眼,却又长叹了一口气,轻声自语般的道:“傻瓜!”她没听清,正要再问,凌望南已经缰绳一甩,驱马上前,笑道:“大家快些,莫在这儿多待!”

唐知已拨马跟上,文暇迩本是武人出身,许是技痒,也催马上前。步曼舞努力的指挥她的“小公子”,仍是时快时慢,公子泽自她身边擦过,笑道:“笨蛋!凌望南看起来,有这么没用吗?何况,公子泽是盲从的人吗?”

“嗯?”一分神之际,险的被甩下马背,赶紧全神驾马上前。这片土地极是松软,树木虽不多,天空却是黑蒙蒙的,看不到阳光。待的久了眼睛都酸涩不已。足足跑了小半个时辰,天空才慢慢明朗,再跑一程,眼前竟是一座极高的山峰,直入云端,直上直下,无可攀援。凌望南带着几人绕山而行,荆棘遍布,艰难向前,一直走了里许,才停了下来。

树木掩饰之间,山壁上一道石缝,深有几尺,极是狭窄,大约只能容一个中等身材的人侧身而过。大约年深日久,遍布杂草泥垢。凌望南把马系在树上,回身挽了步曼舞的手,带一丝调笑,道:“我们回家了,我的新娘。”

步曼舞正腰酸背痛,很没情趣的瞥一眼他的笑脸,有些疑惑。凌望南只是微笑,拉着她走向那道石缝。步曼舞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可是看他笑的轻松之极,索性由他拉着,两人携手,侧了身子,慢慢从那儿通过,石壁窄的几乎可以碰到鼻尖。几尺外,似乎已经无路,可是走进了,才发现尚有转折。

步曼舞又惊又喜,回看石缝外,几个人正呆呆的看着,连那个臭拽的公子泽都一脸讶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洋洋笑道:“哎,没想到吧!我们过去了!”

公子泽挑了眉,步曼舞侧脸向他招手,他便微微一晒,随行过去,随手握了她的手。步曼舞向他一笑,忽然问:“呀,马车怎么办?”

凌望南在左手边笑道:“不用担心,我们进去了,再派人过来。”

几人连成串儿,转转折折,足足绕了半个山,眼前忽然豁然开朗,两山之前的空隙,忽然变的足有四尺多宽。几个虽都不胖,也是挤的灰头土脸,嘻嘻哈哈的拍打一番,继续向前,又走了许久,方出了山道,石壁离地约有两尺。

凌望南跳了下去,似乎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发出鸟鸣般的一串声韵。他却并不理会,脚尖刚一着地,便深深的吸了口气,略仰首望着晴空,展颜一笑,清澈的眼瞳碧空如洗。

步曼舞也不由感染了他的好心情,一拎裙子就跳了下来,转目四顾,又惊又喜,笑道:“青山绿水,简直像画儿一样。”

公子泽也随之跃下,舒展身躯,哼道:“我说郡马,你莫要告诉我,进这儿只有这一条路。”

凌望南显然心情极好,玩笑似的答道:“若你曾走过其它的,你便知这条路方是捷径。”

说话间,有几个提箭背弓,装束奇异的男子跑了过来,一见凌望南,便是又惊又喜,冲过来行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礼,笑道:“少主,您回来啦?”

凌望南含笑点头,道:“是,大家可好?”

这几个男人虽然装束奇特,身子健壮,肌肤也是晒的黑红,可是眼瞳中,却也是微微泛着蓝色,甚至比凌望南的眼瞳更蓝一些,凌望南的眼睛,不细看,只觉异样的明澈流丽,看不出有什么不同,这些人的瞳仁,却是一望即知。

凌望南吩咐了几句,那几个便四散开来,却仍有几个人伴行身侧,凌望南只是微笑,松松的托着步曼舞的手臂。神情似乎仍如平日,温文尔雅,可是,真的感觉他的面容上多了光彩,一举手,一投足,一转眸,那种不经意的贵气,在在显示,他是这儿的王者。

这儿初入,似乎只是个小小的山谷,谁知越向前走,便越是明朗开阔,直是无边无际一般,处处景色如画,鸟语花香,所经处水碧如玉,简直有如人间仙境一般。

步曼舞时时驻足,不住赞叹,凌望南忽然附耳笑道:“曼儿,江山如画与眉目如画兼得,可满意了么?”

步曼舞脸上一红,凌望南大笑出声,俊秀的眉目音俱是光采,扬手笑道:“天下何处能比我南郡风光?无知东凌,只道南郡只有个断魂谷,当真大错特错了!”

第03章:山野奇人金九公

当真想不到,一向温润如玉的凌望南,也有这样豪气的时候,像是名花抽开了枝叶,像是古树舒展了身躯,不必收敛,不必顾忌,整个人都似在绽放。阳光映着他的发丝衣袍,在他异样俊秀的眉目间镀下了金色的光影,几令人目眩神迷……步曼舞仰头望他,感觉居然是……欣慰?

囧……他又不是小朋友……

男男女女簇拥而来,络绎不绝,个个脸上都是惊喜万分的神色,围了凌望南问长问短,余下几人,被人隔离开来,只能遥遥看着凌望南微笑的脸。

步曼舞被人冲撞的不断退开,一脚不知踩到了谁,赶紧道了声歉,回过头来,却是唐知已。他却浑然未觉,只是遥遥注视着凌望南,眼神里写着崇敬。步曼舞忍不住碰碰他,问:“你本来也是这儿的人吗?”

唐知已看了她一眼:“当然了。”

然后又去远目,步曼舞看凌望南身畔围满了肤白妖娆的女子,个个美貌非凡。心里居然滑过一丝轻快的醋意,又自觉好笑,摇了摇头,很坏心的拖着唐知已半转了身,不让他再看,笑道:“多说一点啊!”

唐知已无奈,笑答道:“我比少主早离开几年,先设法去了宫中,谁知后来少主去皇城时,凌裕恰好点到我,便又到了少主身边……我已经足有四年多没回过这里了……”

她讶然,细看他的眼睛,唐知已会意,笑道:“这儿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蓝瞳的,大多还是跟我们一样。”他笑着看一眼凌望南:“少主只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的,我还是先去见师父吧。”

说着转身走开,步曼舞看公子泽遥遥倚在一棵树边,相距甚远,而文暇迩和青梅居然是人影不见,凌望南又被淹没在人潮里,只余下自己没着没落。索性回头追上唐知已,笑道:“我也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唐知已讶然道:“你?”他回头看看凌望南,笑道:“也好……其实少主他……”想解释句什么,却又不知要如何解释。

步曼舞早拍拍他手背,笑道:“没关系,他难得这么开心,我也蛮开心的。”

唐知已便在前引领,芳草茵茵,石子铺路,桥梁精致,鸟鸣宛然,几乎是走入了画卷一般。走走停停,一直走到一间圆圆的小院,院墙外种了一圈参天大树,几乎将院子包在树荫之中。唐知已回头悄声道:“我师父脾气很怪的,若有得罪,你莫生气。”

步曼舞点头,唐知已这才走到院门前,还未推门,便大声道:“师父,徒儿回来了!”

树上忽然白影一闪,下一秒,唐知已便成粽子状被吊在了树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无奈的在半空中晃晃荡荡,而且,最搞的是,连嘴巴上都勒上了一根麻绳……

变生不测,步曼舞大吃一惊,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眼花,急向前跑了两步,又猛醒不妥,飞快的收住脚,大声道:“是谁?”

院门紧闭,院中小屋紧闭,四周寂寂……步曼舞直觉有些不对,谨慎的退开一步,当机立断,朗声道:“不管你是谁,我警告你,不要伤害唐知已和他的师父,否则我保证你会后悔的!我说到做到!”嘴里说着,向唐知已使个眼色,极迅速的掉头就跑。

歌词有云,路见不平人单力薄,找到了帮手再拔刀……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逞一时意气,把两人都陷进去,还不如赶紧找凌狐狸报讯,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儿。可是……她跑了十几步,身后半点声音也无,她便停下,慢慢走回。

撩了话没人露面?逃跑了也没人管?这不对呀。那是不是说明唐知已只是误触了机关?毕竟他已经几年没回来了呀……

她拣了几个拳头大的石头,噼里啪啦的扔过去,打在唐知已脚下的地面上,滚来滚去,毫无异状……于是她放心的走近,不放心的看一眼四周,然后费力的从唐知已腰间抽出了剑,踮高脚去割那绳索。

剑很重,小唐很高,又怕割伤了他,小心翼翼,满头大汗……可是小唐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总是无巧不巧的,堪堪避开剑尖,只举的手臂都酸了,脖子也是梗的难受。努力了许久,每次都是恰好就差这么点儿。

步曼舞生怕再有意外发生,心急起来,松开手臂歇了歇劲,然后看准了猛力一刺。剑尖刺到了绳索,啪的一下弹开,脱手倒翻了回来,步曼舞尖叫一声,退后不迭。

眼见长剑要砍到小西瓜,便见唐知已双手双脚一撑,身上绳索啪啪齐断,落下的同时,伸手就捞回了自己的剑,着地又顺手扶稳了步曼舞,动作快的电光火石一般。

这?原来他自己能脱困?步曼舞愕然,唐知已急回手拉断嘴上的麻绳,活动一下嘴唇,急道:“我师父他……”一言未毕,绳影一晃,他又飞回树上,原模原样的捆着,万般无奈的向她眨眼。

呃,这当真是叹为观止,这下总算明白了唐知已说的“脾气很怪”是啥意思,这个见面礼,可够特别的……转了个圈,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正在迟疑,忽见那两扇院门无风自开,露出敞亮亮的一条石子路,那意思似乎是想让自己进去。步曼舞不怎么敢进,却更不敢不进……小心翼翼的迈了一步,转念一想反正自己又不是对手,索性大大方方,长驱直入。

一路走到小屋门口,门扇吱哑一声开了,步曼舞只觉面前人影一晃,赶紧福下身去,口称:“前辈好,步曼舞多所打扰,还望您老人家大人大量……”

拉拉杂杂说了几句,那人却始终不答,眼前粉粉的裙摆迎风招展……哇咧咧!难道小唐的师父居然是个女人?女人耶!莫非他们之间有点儿那啥啥?然后一别数载,独留美人望穿秋水,锁尽闺怨……

正在想入非非,忽听有人哼道:“还不进来?”

呀?男人的声音?还是个老男人?面前的粉粉裙摆嗖的一下移开,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穿着粗布裤子的长腿。一抬眼,见这人身躯高大,白须白发,双目神光乍现,步曼舞只觉熟悉过份,猛然想到83射雕,脱口叫道:“洪七公?”

那老人白眉一挑:“什么洪七公!我是金九公!”

第04章:史上最帅的老头

可是真的很像啊,雪一般的白须白眉白发,那种威风凛凛,那种神采奕奕,那机警睿智的眼睛,哇,好帅的老头啊!史上最帅老头!

步曼舞没想到自己对着个老头儿,也能星星眼,来这儿别的没学,花痴倒是无师自通,天天向上……赶紧很淑女的低下头,彬彬有礼的:“金九公,您老人家好。”

金九公捻着胡须:“好!你这小娃娃姓步?”

“嗯,晚辈步曼舞。”

金九公点头,让开身,“小娃娃随便坐。”

“谢……”她的道谢噎在喉口,愕然的张大了嘴巴。

天哪……这,这是什么地方?玩具总动员?变形金刚?机器猫小叮当?触目所见,这房子是异样的高,异样的宽大,触目所见,从上到下,从地面到四臂,全是数不清的木架子,木柱子,木台子……东一个,西一个,上一堆,下一堆,五颜六色,奇形怪状……我在做梦吗吗吗吗……

金九公不知啥时,已经坐在了半空中的一张椅上,犹自左摇右摆,一边满脸若无其事摆摆手,道:“随便坐啊!”

“呃……好好。”步曼舞欲哭无泪,让我坐哪儿啊……四顾无平面,索性一拉裙子,就往地上一坐,金九公咳嗽一声:“上茶。”

不知从哪儿响起哗哗的水声,接着,粉粉裙人儿嗖的一下飞了过来,玩了一手漂亮的移形换位。要不是大白天,真能被它吓的惊叫……妙的是,它手里的茶,居然是热腾腾,香喷喷的。步曼舞接过,道了声谢,它又嗖的一下退了开来。

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居然也是个木人儿,只不过穿上了人类的衣服,脸上也不知涂了什么,粉粉白白,琉璃眼珠外居然还粘出了眉毛睫毛,乍一看,足以乱真。步曼舞慢慢喝一口茶,正寻思着要怎么帮唐知已求求情,却听金九公问道:“娃娃,路上累了吧?”

“呃,还好啦……”

话音未落,肩背上忽然就是几下重击,猝不及防之下,向前一倾,茶杯哗的一下扔了出去。便见某粉裙木人电奔而来,九十度折腰一抄,把茶杯抄在手中,重又端回她手上。

步曼舞惊魂未定,接在手里捏稳了,战战兢兢一回头,身后一个木头人,正瞠着琉璃眼,捏着两只圆圆的木拳此起彼落……金九公咳了两声,十足一本正经的声音道:“让他们帮你捶捶背,松松骨。”

庐山瀑布汗……

虽然的确惊悚,可它居然捶的轻重得宜,十分舒服,步曼舞刚收了收惊,金九公又道:“哎,腿也走酸了吧?”

这老头摆明了是要卖弄……于是步曼舞赶紧应是,很不雅观的舒开腿,果然便有一个木人电奔而来,咣咣捶腿……这次早有防备,细看了一下,木人之所以行动快捷,是因为他们并不是在走,而是在滑,脚上俩轮子,上了弦似的滚的飞快飞快。

太神奇了啊!诸葛亮弄了个木牛流马,已经是流芳百世,而这些比之木牛流马,何止先进一百倍?步曼舞啧啧赞叹,看不远处一个木人贴壁而立,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于是试探着道:“九公,我有点儿热耶!”

话音未落,扇子木人儿已经到了眼前,一下一下又一下,哎哟那个春风拂面啊……真是爽歪歪哦……金九公得意的胡子都翘了起来,却硬要装的一脸正经,若无其事,好像弄这么一屋子会走会动的木人儿只不过是小的不得了的小事……步曼舞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声道:“我究竟是不是在做梦啊!”

金九公很不屑似的摆摆手:“哎,小娃娃真没见过世面……”

“九公你真的是人吧?我不信!”

“嘿嘿……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明知他是卖弄,可是这一切,真的太过匪夷所思,步曼舞爬起来,双眼星星的仰望他:“九公,这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超级了不起!世上绝对没有人能做的到!呃,当然除了九公您老人家之外……”

金九公哈哈大笑,道:“小娃娃,你拍我马屁,是想让我放了小唐么?”

汗呀,居然早忘了这茬,好没良心哇……步曼舞陪个笑脸:“您老人家的确了不起,我是真心赞叹!只不过唐知已吊在外面,我在这儿喝茶享受,似乎有点儿不仗义。”

“仗义?”金九公垂下两条腿,悠闲的晃荡,一边笑道:“那好,你若是自己吊上去,就可以换小唐下来。”

步曼舞一愣,金九公的眉毛挑的高高的,跃跃欲试。看样子她只要一点头,他就会立刻让木人儿把她扔出去……其实被吊树上的经历从所未有,尝试一下也蛮不错,不过想想唐知已那个脾气……汗,他怕不得对自己以身相许?

于是她看看天,不说话。金九公鼻孔朝天的哼一声,道:“世风日下啊,跟我老人家唠唠叨叨这么半天,原来也不过是装模做样……”

步曼舞答道:“那倒不是,只不过,若是一定得吊一个人玩儿,唐知已的身体总好过我……可是,若是世风不日下,是不是应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咳咳,树不吊人?”

金九公哼道:“我老人家出手,自然有出手的道理……”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前一亮,看过来:“傻小子身体比你好,那你脑筋比他灵不?”

“呃……”

“不如这样,不拘什么,你能胜了,我便放了他。”金九公耸着长眉,兴致勃勃:“咱们下盘棋?”

“呃……”最讨厌玩石子了……

“算筹?”

步曼舞眼前一亮,“我会九宫图!”

金九公噗哧一声,念道:“九宫之义,法以灵龟,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一边得意洋洋的向她飞个眼花儿……又道:“小女娃都会什么?对个诗?”

步曼舞真的觉得万分惭愧……金九公仍是不厌其烦,笑眯眯的追问:“不然你会什么?你说什么就比什么!”

比什么,比什么?就连穿衣梳头描眉画眼这种女子必胜之技,自己都不会……而且你看那木人儿整齐的发髻,栩栩如生的眉眼!呜呜呜,原来我这么一无是处啊……

———*—偶是闲聊分隔线—*———

这两章的章节名,好白话啊……望天,这是为啥涅,为啥涅……

第05章:张冠李戴错闯关

步曼舞咬着唇,有点儿恼羞成怒,意念中扭腰顿足,我什么都不会,不如我们就比“笨”好了!只不过,也实在太无赖了吧……瞥一眼树上的唐知已,仍在随风摇摆。其实就算自己不理他,他也未必会怎么样,是不是?所以,不要急不要急……

两人大眼瞪小眼,其实这金九公鹤发童颜,心如赤子,实在是个很可爱的人物。他这神奇的机械世界,将来,只怕也会成为自己的乐土,真的真的很想跟他做朋友啊……于是,步曼舞会什么?什么可以试一试?

大不了输了,也没啥损失,怕啥!她缓缓的静下来,心里飞速盘算,然后笑眯眯的眨一下眼睛:“九公,不如这样,我考您老人家三个很简单的问题,这三个问题呢,只要有一个答不出或是答错了,就算您输了,您就要放小唐下来……如果是两个,自此后您这儿,我想来就来,您不能为难我……三个,您……您就欠我个人情,我什么时候想讨就得讨。”

她笑盈盈的晃着三根手指,从金九公脸前飞飞飞,金九公脸色一变,眉毛竖起来:“想算计我老人家?门儿也没有!滚出去!”

她笑容满面的道:“哦!”转身就走,不紧不慢的直走到院门前。

金九公一直没开口叫她,她只好抬了头,对唐知已笑一笑,唐知已幽怨的看着她……步曼舞已经悠然离开,虽然不知道凌望南这会儿在哪,不过,随便碰到谁,问一下总可以吧?

脚下不紧不慢,走了总有十来分钟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抬头看时,居然又回到了小院前。步曼舞有点好笑,于是对唐知已点点头:“这么巧?”

唐知已满眼幽怨……嗖的一声响过,两人的视线变的平齐,开始同频率晃动,幸好嘴巴倒没缚,于是对唐知已道:“哎,这儿凉快不?”

唐知已瞪圆了眼睛,她正想说话,绳子便是一甩,风拂衣角,人已经被抛回了房中,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下。金九公正居高临下的看她,哼道:“有什么问题,赶紧问。”

好吧,其实还是有点儿小得意的……她爬起来,揉揉屁股,笑道:“其实我的问题很简单。第一个,草地上,有一头牛,本来是头朝北的,后来,它向东原地转了三圈,然后向后原地又转三圈,接着再往南转两圈,再往北转一圈………请问九公,这时候它的尾巴朝哪?”

金九公听的全神贯注,眼睛都没眨,飞快的答:“朝西!”

她一笑,摇头道:“不对。”

金九公怒道:“怎么不对,它……”

她摆摆手:“别急别急,我现在问第二个……”毫不迟疑的问下去:“现在,我这儿有一块宝石,圆形,色泽纯黑,半透明,边角有龙纹,左上角还有神秘的符号……在七月初七这一天,我焚香祈祷,然后用红布包了,把它扔到水里,会有什么现象发生”

金九公显然有点儿疑惑:“这是什么宝石啊?”

她微笑着摇手指:“故意拖时间,也算错吧?”

金九公哼了一声,她数道:“1,2……”一口气数到十,然后眨眼睛,金九公摊手,却毕竟还是有点儿悻悻:“那便算我输了。”

脑筋急转弯,无疑是现代人的一项伟大发明。可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跟平时思维全然不同的规律,初次接触的人,没有不被绕晕的,做多了就没意思了,尤其金九公这种高智商的,所以,她有多快说多快的续道:“第三个来了!有一对长的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不论相貌、声音、学识、脾气……总之样样全都一模一样,没有半分的差别。只有一点,哥哥的屁股有黑痣,而弟弟没有。但是,即使这对双胞胎穿着相同的服饰,仍然有人可以立刻知道谁是哥哥,谁是弟弟。这个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金九公很恼,翻着白眼看她:“裤子破了洞?”

“不对。”

“做了记号?”

“不对。”

金九公看天,不再回答,于是她又从一数到十,好整以暇的端过茶来,公布答案:“九公您真是关爱晚辈哦……这第一题,牛的尾巴,不管怎么转,当然还是朝地呀?这第二题么,石头不管啥时丢,怎么丢,还不是沉到水底?第三题,这双胞胎再怎么一样,别人再怎么认不出,他们自己肯定知道啊,嘿嘿,是不是?”

她笑的很狐狸,金九公憋气许久,终于一翘胡子:“小丫头也有点儿小聪明!”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便见吊着唐知已的绳子忽然向下一坠,然后灵蛇一般缩了回去。

唐知已落地一顿,赶紧急步进来,施了个礼,十分之训练有素的迅速开口:“徒儿不该在背后议论师父,说错一句,吊一个时辰……徒儿不该挣断师父的绳索,挣断一根,吊两个时辰……多谢师父提前释放,若有再犯,加罚一个时辰……”飞也似的说完了,低下头,却又轻轻的咕哝了一句:“您老人家还好吗,徒儿很想念您……”

金九公笑道:“好好,你这个媳妇儿,师父挺满意!”

步曼舞一口茶噗哧了,唐知已的脸也泛了红:“师父,您误会了,这位是……”

金九公一瞪眼:“怎么?”

唐知已好像想起了什么,顿时露出吃到黄莲的神色:“师父,徒儿临去时,确曾答应师父带媳妇儿回来,可是一时忘……呃,一时没找到……”

金九公吹胡子瞪眼:“现成的这个就不错,你小子若不是动了心,怎么会为她挣断绳索?别以为我老人家看不出来……”

唐知已抹汗,连眼睛都不敢看向步曼舞:“师父,这位是少主的夫人。”

这次轮到金九公喷茶了,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步曼舞一大圈,用看到插鲜花的牛粪的目光看了她数眼,才指着她:“小南的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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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例行不更……本来收到梅公子的赏赐应该加更滴,不过恰好偶要出门玩儿,于是只好拖一下啦,诸位亲周末愉快!

第06章:惜卿逢君未嫁时

他什么意思啊!那眼神,那表情,摆明了说自己也就配个唐知已,是绝对绝对配不上凌狐狸的……不是说武林高人的眼光都胜过X光么,难道就看不出自己其实是一待雕琢的美玉?再说了,凌狐狸有啥了不起的,不过就是长的漂亮点儿,多才多艺点儿,老谋深算点儿……

呃……这很多点儿,配步曼舞的一无是处点儿,是多少有些不搭啊!

于是她认命的解释:“其实,我们只是……”

金九公意味深长的:“哦?”

她有点儿不服气,坐正了,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九公,是这样,我的确是凌望南明媒正娶的妻子,这是半点儿也没错的。”

他于是露出同情的神色,幽幽的眨一下白眉下的眼睛……这老头还真是有办法让人生气啊……步曼舞愤愤的抿了下唇,然后绽开一个看似愉悦的笑:“九公呀,您老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凌望南?”

“嗯……”金九公深以为然的点头点头。

步曼舞笑眯眯的道:“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九公认为什么样的女子才配的上凌望南?”

金九公庄容道:“起码要像我女儿那样。”

步曼舞大大一怔,气势顿消。看着金九公忽然严肃的脸。怪不得他方才会有这样的神情,原来……原来竟是这样?想想也不奇怪啊,看这些异族女子对凌望南的神情,简直个个都随时预备以身相许……那女人有这么实力超强的慈父团,举目无亲的步曼舞,简直摆明了就冷宫一条路嘛……

金九公正一本正经的捏着胡子:“我女儿不单是容貌倾城倾国,而且能歌善舞!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精,精通女红针黹,又做的一手好菜,会医术,懂yīn阳……”他摇头晃脑的说了许久,得意洋洋的看她一眼,总结道:“总得是这样的女子,才配的了小南啊……”

步曼舞听的晕头转向。若是这话是别人说的,那是肯定不信,可是这话是金九公说的,看看这满屋子的高科技……有这么个高智商的爹,再有这么个全才全能的女儿,也不是没可能……心里暗叹一声,多少有点儿惆怅,终于还是又问道:“九公,那不知凌望南……”

金九公横她一眼,露出一个不屑置答的神情,两眼望天,哼道:“小南那只老狐狸,心思灵着呢,有啥好东西,能逃过他小子的盘算?”

说的也是啊!步曼舞咬着唇别开脸,忽然扫到身边的唐知已,正迅速垂下头去。步曼舞微微一愣,想去看他的表情,却看不到。忽然觉得有一点儿怪,金九公,该不会是在有意气人吧?报刚才答题不中的一箭之仇?正转了眼睛盘算,却听金九公庄容道:“你不信吗?”

“我……”是有点儿半信半疑……

金九公忽然弹身跃了出去,高高的跃入壁上一个平台,平台自动向左滑动,速度极快,眼见就要撞在壁上,壁上却忽然打开一个方方的洞口,金九公便跳了进去。步曼舞看的正眼花缭乱,却见人影一晃,他已经又跳了出来,把手里的托盘咣当一放,一脸悲愤“看,我连我女儿的嫁衣都预备好了,等小南出门回来立刻成亲!没想到,他居然带着老婆回来!”

面前的衣服首饰虽然不是大红色,却也是十分的精致华美,处处缀锦流苏,显然不是家常衣服……异族的嫁衣啊!步曼舞静了下来,轻声道:“那不知令爱现在在哪?”

金九公白眼一翻,连答都不答了。步曼舞顿时觉得头顶压上了小三的帽子,低头想了想,认认真真的道:“九公,其实我跟凌望南,不过是两国邦交的工具,一场政治联姻,做给大家看而已……凌望南虽然精明,却不是坏人,对令爱既有承诺,我相信他自有安排。至于我,只要对西华无涉,我自然会坦然承受。”

金九公倒是微怔,然后哈哈大笑:“我老人家活了这么久,倒没见过这么傻的丫头。好好的相公,拱手让人?不信不信哪!”

“您不信我,也没什么。”步曼舞正色道:“凌望南机智过人,算无遗策……他决定的事情,自然会有法子达成,不是一个步曼舞就能改变的,您老人家放心就是。”

金九公笑道:“难说!男人哪有不花心的?若是小南没变心,早在进南郡之前,就把事儿处理完了,哪会把你带回这儿来?”

“我……”步曼舞实在有点儿郁闷,好好的绝色相公,说飞就飞了,还得在这儿解释又解释。不过,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一念及此,心意立平,反而加倍的温和,道:“我自来东凌,一直与凌望南患难与共,虽无夫妻之情,却有朋友之谊……凌望南诚挚善良,大约不忍我一人流落在外吧!”

金九公哈哈大笑,道:“小南?善良?哈哈……”毫无征兆的,他忽然抓起了托盘中的衣服:“来,丫头,穿上给我老人家瞅瞅!”

“呃?”步曼舞傻眼:“您别开玩笑了,这个……金姑娘知道了,还不气死啊!”

金九公笑道:“甚么金姑娘……嗯,金姑娘也得听金九公的!赶紧穿上。”

步曼舞汗都下来了,双手乱摇,金九公忽然敛了笑,长吸了一口气,白眉耷拉的道:“丫头,你就不能让我老人家,看看这衣服穿上是什么样子吗?”

呀?步曼舞愕然,难道?难道?难道金姑娘那啥啥?她看金九公神情沉凝,不敢多说,只得接过了衣服,金九公打开门,指着侧边一间小屋,笑道:“去那儿,从头到脚都换过,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来给我老人家看看。”

步曼舞哭笑不得,只好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进去。这儿居然是一间浴室,那水不知是从哪儿加热,居然是温水,且不断流淌。这连日来餐风宿露,看水清见底,连侧方的石子都圆润可爱,一时没忍住诱惑,跳下去匆匆的洗了一洗,又急急的套上衣服,内衣的腰与袖都甚窄,实在穿不上,没奈何只好仍穿了自己的,中间的夹肩中裙,还有外裙,却甚是合身。

衣服是穿上了,头发却不会弄,看托盘中流苏璎珞,金环金带,圈圈绕绕,实在不知要怎么用,耽误的时间已经太久,索性直接取了一只银环扣紧顶髻,散开长发,缓缓走出。

天光一映,她微微眯了眼,却又喜欢那明亮的感觉,缓缓仰面,微微一笑。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温柔的唤道:“曼儿。”

第07章:谁将良机尽让人

咦,他也来了?转头时,凌望南已经含笑走了过来,自然而然的握了她的手,神qing动作,十分温柔,低语似的道:“好美。”

这人的眼睛里也会有惊艳的神情吗?难得啊!他的身上也已经换好了一件衣服,同样的精致华美,倒与这件风格十分相似,更显的郎颜如玉……哎?不对,她紧急解释道:“对不起,是九公硬要我穿上给他看看。”

凌望南微怔,敛了笑看她一眼,抿抿唇角,一言不发的拖着她进房间,步曼舞又问:“对了,你忙完了?”

凌望南的声音半似无奈:“我正想向人介绍一下我的夫人,却发现我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把夫人给丢了。”

“对不起,我看你难得这么高兴,所以不想打扰你。”

他回眸看她一眼,眼瞳里说不出是什么神情,悠然道:“不打扰,坐视我被莺燕环绕?”

她倒是愣了一下,有点儿好笑。回到南郡的凌望南,神情远较平日自然自在,却仍旧不失温润。可这句话,却多少显的有几分孩子气。看看已经到了房门前,便不答话,由他拉着进了房,一眼瞥到金九公正站在门前相迎,又赶紧抽回了手,金九公顿时哈哈大笑,凌望南回过头来,无奈又无语的看她:“曼儿!夫人……九公连妻子都没有,哪来的女儿?”

呃?步曼舞一听话头,就知道又做了件蠢事,这金九公神qing动作活灵活现,却毕竟还是在骗人……居然还有个现成的道具衣服,真服了他了,该不是把自己当木头衣架了吧……

金九公早接茬笑道:“谁说没老婆的,就没有女儿?谁说有老婆的就准有女儿?像你俩这样的夫妻,生的出女儿才怪!”

汗啊,瞧这话说的,这老头……为老不尊……步曼舞有点儿脸红,只装听不懂,凌望南也只含笑,金九公打量两人,啧啧的笑道:“这衣服一穿,倒透着般配了……”

她也生不起气来,笑道:“那是!”一边做势得意洋洋的甩一下头发,凌望南已经拉着她迈进门去。这么一转眼的时间,房中布置居然又有变化,正中一桌四椅,几个木人伺立,像模像样的摆起了一桌酒席来。

她赞叹了一声,凌望南拉着她入座,一边笑道:“很神奇吧?九公可是不世出的奇人!如果说我是南郡的脸,那九公就是南郡的魂,南郡可以没有凌望南,却不能没有九公啊!”

金九公显然得意,笑的眼睛都眯了,做势斥道:“小子胡说什么,难道南郡就能没有脸?”

凌望南一笑,也不多说,笑向步曼舞道:“饿了吧?快吃吧。”

步曼舞哪等他让,早埋头开吃,金九公没想到她这么不见外,本来扬起手想说点儿什么,一看之下,也不说了,赶紧坐定了开抢。

凌望南仍是细嚼慢咽,唐知已也仍是一言不发,专心吃饭,一时满室无声。一直到几人都吃的七七八八,凌望南才搁了筷笑道:“九公啊,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如此周到了?连我夫人的衣服都帮我准备了?”

金九公嗯嗯两声,专心吃饭,凌望南笑道:“瞧我这记性,这衣服,是您为您的女儿准备的啊,倒被曼儿拣了个便宜……”步曼舞其实早吃的差不多了,只不过菜肴实在美味,所以还捏着筷子恋恋不舍,闻言心中一动。

凌望南的意思,分明是暗示自己,借机认金九公做义父……虽然金九公性情可爱,而又神通广大,倘若当真认了,包赚不赔……可是,今日不过初识,此举是否有点儿交浅言深?况且,自己本就举目无亲,金九公在南郡却是地位超然,此举也实在太过势利了!

可是有一点她却忘的一干二净,这会儿她可是“少主”夫人,跟全南郡最有势利的人沾亲带故,这也叫举目无亲吗?真要认亲,谁高攀谁,还真说不准……

步曼舞有片刻的犹豫,然后继续挟菜,假装什么都没听懂。凌望南也不再多说,金九公继续咔咔大嚼,隔了好一会儿,金九公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凌望南一言不发的别开脸,满脸无奈,金九公笑道:“步丫头,我老人家想问问你,你们西华那国主,怎么会想到让你来和亲的?”

这……他的口气,明明白白就在说,就不能找个聪明点儿的?步曼舞很想白他一眼,却又不行,只好郁闷的丢下筷子:“因为……因为傻人有傻福啊,我虽然没某些人聪明,但是我一向遇难呈祥。”

金九公笑道:“咋个遇难呈祥法?”

“嗯,多多烧香拜佛,自然……”

金九公笑道:“神佛……不靠谱啊不靠谱啊……”

步曼舞也有点儿好笑,索性正正辞色:“九公您这话错了,这求神拜佛,最有学问,一定要会拜才行!嗯……话说我小时候很贪财,于是跑去求佛祖赐我黄金万两,可是等呀等,等呀等,神佛一直都没赐。我后来一想,这样不行啊……于是我就自个儿去偷了黄金万两,然后再去求佛祖饶恕……”

金九公哈哈大笑,凌望南也不由好笑,笑道:“谁说曼儿傻了?嗯……就算是,又何必说出来?九公您老人家一世英明,还不是被曼儿问倒?”

步曼舞笑道:“九公心疼徒弟,有意让我赢罢了。”

凌望南也笑道:“说到徒弟,小唐一向无心这些机关消息,九公这绝学,倒不可无人传承,我最近倒识得一个朋友,腹有经天纬地之才。”

公子泽?对,一定是!步曼舞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既是紧张,又是欣喜。凌望南侧首看了她一眼,瞳中闪过莫测的光,却仍是续道:“……九公可要见见么?”

金九公笑道:“经天纬地之才?好好好,我老人家倒要见见,是怎么个经天纬地法。不过收徒弟嘛,还是免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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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谢梅公子赏银~~

第08章:不如怜取眼前人

几人谈谈说说,其乐融融,离开时天色已晚,一出了院门,步曼舞便悄问:“你说九公肯收公子泽为徒么?”

凌望南温颜道:“九公脾气很怪,我也不太清楚。”

她白他一眼,“你不清楚?那还会有谁清楚?”

凌望南便不答,走了几步,才慢慢的道:“也许会吧,要看机缘。”

“哦!”走几步,她又撇一下嘴角:“那家伙就会臭拽,九公肯收,他也不一定肯拜啊!”

他缓缓的应一声:“嗯。”

“可是这木人机关,真是神乎其技,不学实在太可惜了!而且,这木头人看起来如此复杂,一般人也肯定学不会的……”她自顾自的唠叨,忽然一顿足:“这机缘千载难逢,我得好好劝劝公子泽,让他不要错过这机会……”

凌望南忽然驻足回身,伸手握了她手,微微展开一个笑:“曼儿,你既说这机缘千载难逢,那么你为何要放过?”

“呃,”她犹豫要不要顾左右而言它,可是他的瞳仁在月光下美的如此无暇……于是她老老实实的答:“我怕金九公拒绝,何况,这么高难的东西,哪里是我能学的会?”

“哦?”凌望南挑眉,沉默的看了她很久,才缓缓的道:“我既然开口,当然不会是空谈;九公既然出手,也绝不可能毫无来由;而且,你一向最擅抓住时机,从不妄自菲薄……曼儿,我想问你一句,你究竟是怕九公不答应,还是怕九公答应?”

她愕然,这是什么话,为什么这样看我?我当然……我当然不可能怕他答应啦……这是多爽的美事,金九公既得义女又得贤徒,只不过哪有这种好事啊,九公收了一个已经是破例,哪可能一收再收,不然也不会老成这样,就唐知已一个老实头徒弟了……

像金针一刺,没来由的,心头一酸,缓缓的张大了眼睛……原来,从一起初,看到这神奇的金九公,就在想,唯有这般神仙似的人物,才会是公子泽的契机,这会是公子泽的良师,有这样一个人在,他的才华,必能尽情绽放,多一个这样的支持,“怀才不遇”四字,才会与他永无缘。

怎会这样?怎么会?这些日子几人同舟共济,一切不过是顺其自然,从未想过孰重孰轻,可是,此时,却似乎有人把选择摆到面前。心中像有一架天平,刻度精准的权衡。初恋总要傻一次,重生就是要改掉前生的错!决不要重蹈覆辙!

她拧起了眉,定定的看着凌望南俊美出尘的脸。他才是我的相公,我的选择,我的良人……其实一直都很喜欢他啊,从一见面,就喜欢,喜欢他的酒涡,喜欢他的成竹在xiōng,喜欢他温文尔雅的谈吐,喜欢他不紧不慢的举止……他的清雅,他的内敛,他的宽容,他的周到……他的一切,都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完美,这一点,毫无疑问!

至于公子泽,他是一个奇异存在,他明明才华超然,本该壮志凌云,偏偏地位极低,处处受人轻辱,又生不逢时,时时风波重重……这个人,是这样的矛盾,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总想要帮助他,不想看他活的这么累……

凌望南始终定定的迎视她的目光,目光清透的似乎没有一丝情绪,偏又安定的让人想要靠近,全身全心的靠过去……她缓缓的抿紧了唇,这么好的凌望南,不要的人才是傻瓜呢!她不由昂起头,表情像在挑衅:“凌望南,你聪明,可是,你错过吗?”

凌望南目光一闪,微微弯起唇角:“当然。”

“……”她气势顿失,自觉好笑,低下头。凌望南也不多说什么,重又拉紧她的手,悠然向前。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她下意识的握紧他的手,换来他温柔的一瞥。

她小小声的叫,“凌望南?”

他应声停住,含笑看她。她忽然觉得他是这样的好,于是毫不迟疑的揽上他的头颈,很粗鲁的用力抱紧,把脸颊贴上去,感受他凉玉般的温柔。他似洞悉她所想,沉默的回臂抱稳她,也由着她抱紧。良久,莫名其妙的,她说:“这个地方,美女如云,不知可有什么……”

他无语的叹一声,却仍答她:“有媳妇的人了,谁还肯要?”

此时此地,这话竟出奇的窝心。她不出声的笑笑,忽然什么问题都不想再问,只是这样,守着异乡的月华,相依相偎。喃喃的,她念:“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声音低的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他却也不问,轻抬了手抚她的发。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美人在怀,心情渐好,忽然就起了一点坏心,略略偏头,在他颈项边津津有味的咬了一下。

他一怔,本能的想要退身,她却巴的死紧,然后惩罚似的咬第二口,。他便乖乖的不动,任她蹂躏……很喜欢这样,可以予取予求,不管做的事情有多离谱,也不用担心会被拒绝。真的很想看看他的表情啊!她忍着笑,觉得自己像色狼,可是,为什么不呢?这是我的人,不是吗?

凌望南终于咳了一声,轻柔的问:“夫人,你刚刚,没吃饱吗?”

她肚里失笑,却坚定的咬紧:“嗯。”

“那,我们回家再吃,好不好?”

她舌尖好像接近了他的锁骨,试着去品尝那性感的凹凸,他终于还是轻轻吸了口气,缩一缩,小声道:“好曼儿,饶了我吧。”

她略退后,张着无辜的眼睛:“那摸摸可不可以?”

凌望南的表情百味杂陈,精彩的难描难画,她坏笑着伸手指进去,指尖滑过那玉润的骨节……尤物啊!她双眼发亮的深入,他赶紧把住她手,颊上泛着异样的羞赧,急的声音都忘记要收敛:“大小姐,别玩了。九公还在楼上看着我们呢!”

啥?她大吃了一惊,手嗖的一下就收了回来,下意识的想要抬头,又硬生生的收回来,瞪着眼睛看他,凌望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退开两步,喘匀了几口气,万分无奈的拉好衣服,看到她的窘态,却又好笑,拱手笑道:“我的大小姐,走罢。”

第09章:良宵苦短日高起

她逃也似的被他牵着回家,连左近的景色都没心情欣赏。拉着手冲进院子,院里三人齐刷刷的站起来,却是公子泽、文暇迩和雪梅三个。

原来人家都已经归队了……她脱口而出的想说话,又赶紧收住,一时居然不知说什么好,一副刚刚做过“坏事”的模样,心虚的退了半步,而凌望南随后而入,便恰恰扶过她腰,倒似是默契十足。

公子泽只挑挑眉,一言不发,雪梅本来迎的热切,一见之下,退的也不慢,陪笑道:“郡主回来就好。”

“嗯,”她定定神,“天这么晚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几人于是应命退下,她看着公子泽擦过身边,心痒痒的想说句什么,公子泽似也有所觉察,略抬了睫,待看不看的停顿一下。可是凌望南不开口,她便忍住了不说。公子泽也便走了开去。

人一走,忽然觉得满身轻松,看看这院落,较之皇子府,全然不同,围墙、房屋、假山都是以青石砌成,而地板却是白色,夜色中微泛银光。正东张西望,凌望南却笑道:“还不累么?白天再看吧。早点休息。”

他不说倒还不觉得,一说之下,简直眼皮都在打架。她笑着答应,两人携手回房,凌望南去点蜡烛,她眯着眼睛,借着那一点光找到了床,立刻舒展身躯,凌望南只来的及哎了一声,她早一头扑了下去,然后吃痛,惊叫一声。

凌望南抢救不及,有些失笑,端着烛台来扶,步曼舞已经从身子底下摸出一个石头,讶然道:“这什么?”

他笑答:“双生石。”

她无语,借着烛光看了一眼,这似乎是一种鹅卵石,色泽莹白,却生着一种奇异的花纹,向两边成旋涡状,倒很对称,无怪叫做双生石。想来这是一种奇怪的风俗吧……她无奈的叹一声,把石子放在枕边,正要再躺下去,凌望南已经随手拉住,笑道:“小心。”

“不会是还有吧?”

他失笑着点了点头。

于是小两口来南郡的第一晚,就在一个撑烛,一个摸石中漫漫度过……等最后躺下时,她已经累的全身酸软,连半句话都没说,就睡了过去。

…………

枕头好软呀……恒温,柔软……

于是没福气的步曼舞醒了,朦胧的张开眼睛,面前便是凌望南俊美无极的侧颜,他的神情静的像画儿一般……她缓缓的眯起眼睛,静静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一直到他睫毛一颤,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她等着他转头,看过来,展开一个柔软的笑,叫:“曼儿?”

“小南,你会医术么?”

他微怔,然后笑笑:“不会。”

“九公会么?”

他失笑:“不会罢。”

凌望南就是这点可爱,基本上,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问题,他都会无条件的配合,从不问为什么,于是她笑:“总有人会的,我想学点穴,就学两个,一个可以让人睡着,一个可以让人不能动。”

他微讶的看看她,然后一挑眉,笑道:“哦?”闭上眼睛,放松身躯,一本正经的,“就这样吗?”

她实在忍不住要笑,他真的很好很完美很可爱,我找不到理由不爱他啊……于是她笑:“小南真乖。”很色狼的俯过去,在他的下巴上,咬下一个牙印,然后向上移……只是沾一沾,得意洋洋,他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舔一舔嘴唇,叹气似的道:“有些人真无良。”

这话似乎意含双关,她刚挑了眉,他已经略向上一抬身,准确的找到他想要的,然后翻身压过来……唇舌纠缠,柔软,芬芳……本来只似调笑,却不由自主的投进更多,更多的热情……身在异世的初吻啊!他竟似乎比她还要青涩……

……

于是,等两人出房时,房里房外,站着一屋子的下人,个个屏声息气。

想培养一下夫妻感情,总是被抓包……这让步曼舞不自在了好一阵儿。那些异族女子,却似乎毫不意外,个个都喜笑颜开。吃过早餐,凌望南交待了一句,出门处理些琐碎事务,步曼舞忍不住,便把人遣出去,先把金九公的本事和家当,绘声绘色的对公子泽讲了一遍。

公子泽先还爱搭不理,却慢慢的认真起来,末了讶然道:“竟有这种事?”

“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有什么奇怪的?”

公子泽笑笑:“不过是小巧信息之学。”

步曼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哼道:“我说公子爷,三人行,必有我师,夸人一句就这么难么?再说九公本来就很了不起,值得一夸的。”

公子泽淡淡道:“那也得见了才知道。”

“等凌望南回来,肯定会带你去见的。他说,你有‘经天纬地’之才,想劝九公收你为徒。”

“能教我的人,只怕不多……”他冷笑,“何况,经天纬地之才,就是用来做这些游戏物什么?”

她无语了,放弃看天:“算了,不说了,你真是别扭。”

他笑笑:“别扭?要说别扭,我总别扭不过有便宜干爹不认的步大小姐吧?”

这对老狐狸!在他们面前,就不能犯一丁点儿错,露一丁点儿马脚!她愤愤的看他一眼,索性也不去争辩,反换来他哧笑一声,径自去拈袖举杯,就这么随随便便的一个动作,却似乎骨子里都透着从容优雅,指挥若定。

步曼舞忍不住去看他,他似乎也不在意,茶杯停在唇边,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的沾沾唇,微微一笑,道:“看够了没?”

“呃?”步曼舞微怔,急别开脸,他把杯子放下,悠然笑道:“我难道比你家美相公还好看?居然看了这么久?”

“……”其实,从来没感觉公子泽有多绝色,可是,不知为什么会越看越顺眼,连他yīn阳怪气的说话,连他淡定的浅笑,连他微微的一挑眉,都似乎别具魅力,这种感觉,就算能骗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

公子泽始终微笑,盯牢她的脸,笑道:“你很喜欢我吧?”

她轻咳一声,镇定的道:“你……”他哧笑出声,漂亮的唇角扬着促狭的弧,她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心虚,于是声音大一点,“哎,老兄,你还没睡醒吧?”

———*—某废柴爱有感而发—*———

将薪比薪的想一想,算了,不活了。

将文比文的看一看,算了,不更了……

呵呵,话说这是27号的章节,某人看文忘掉了时间……

第10章:得陇望蜀宜回首

公子泽轻轻笑出了声,略略凑前些,促狭的眼瞳星光流转,悠然道:“没有人的心思,能瞒的过我,即使她连自己都能瞒过……”

你……步曼舞怔住,不由自主的抬头对上他漂亮的眼睛。完全莫明其妙的,想起黛玉说宝玉的那句话,你真真是我命里的天魔星!她迅速的低了头,居然有几分仓惶,公子泽笑出来,悠然道:“我说的对吗?”

公子泽,他从来便是这样,不给人留丝毫的余地……他就是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的人………她始终不答,公子泽倒也不强求,随手拿过茶壶,又斟了一杯,慢慢的呷,笑吟吟的道:“这茶,当真香的很。”

他的得意就扬在眉间,他的眸里,天下为棋的笑甚是分明。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棋子吧,用的着,就拉过来顺顺毛,用不着便弃去,弃的时候,绝对不会眨眼睛……那么,他此时说这些,是为什么?是否是因为,察觉了她有心意浮动?

她轻轻的开口,似乎只是说给自己,温温和和的,“知过能改,善莫大焉。如果说昨天之前,我尚懵懂,但今天,我心中却是分明……幸好我的相公,及时拉了我一把,点醒了我。”

他一怔,停下来,看着她。她的模样,带着一丝孩子般的倔强。他挑眉,比比自己,“知过能改,我是‘过’?”

“得陇望蜀,还不是‘过’吗?”

他便笑出来,道:“是吗?”

她迅速的抬眸看了他一眼,迅速到,他完全看不清她眼睛里的神情,然后她笑一笑,正色的答道:“是的。”

公子泽摇头,不紧不慢的道:“你呀,要你装傻的时候,你比谁都聪明,要你聪明时,你偏又犯傻……”

他习惯的转着手里的杯子,修长的指尖十分灵巧:“凌望南容颜纵是俊美,却失之yīn柔,你却从一开始,就觉得他美若天人,不过是因为他恰好是你相公,是你‘该’去喜欢的人……还有,其实说起来,我与凌望南,都不能算是好人,而且,也都曾对你不利,你却始终以诚相待,真心真意,不过是因为,我们是你在这儿最亲近的两个人,不得不亲近,所以索性让自己喜欢……此时,你自觉动心,用错了情,所以铁了心去对凌望南亲昵示好,是不是?呵呵……只可惜,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事儿,这人生一世,‘应该’与‘想要’本就矛盾。凌望南再好,在步曼舞心中,不过父兄……”

是,他说的对,步曼舞的理智,永远大于情感,或者说,步曼舞,一直努力,让情感服从理智。认为是对的事情,就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他说的半点也不错,只不过,忽然很讨厌,这样被人分析。她站起来,平心静气的:“公子泽,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子,都很少在男女之情上花什么心思,不过顺其自然。你既然自诩xiōng怀天下,何必在这种事情上费诺大算计?”

微微一笑,敛了袖,站起身来,公子泽掌中杯子一凝,本能的一抬手,抓住她的衣袖,却又自觉此举有些丢面子,随即松开。她的动作并没受他的影响,站起,推门离开,再没有说半个字。

昂首挺xiōng,气势十足。出了门,却又有几分好笑。凌狐狸和泽狐狸,都太擅长见微知著,本来没什么事呢,被他们左敲打右点晴的,反而好像怎么着了似的。舒一口气,悠然看着四周,这院落仍是不大,左侧借地面的起伏铸起一个假山,流水潺潺,看上去错落有致。

门前不时有异族的女子走过,并不向她施礼,可是目光相撞时,却会给她一个真心的微笑。这种“家”的感觉,真的很好。索性走出去,站在大门口,自己今天穿的衣服,正是昨天金九公的那件,倒跟这些人很是相似,只不过她们大多皮肤白皙,五官线条深遂,眼波灵动,衬着这浓墨重彩色异域服色,实在美不胜收。

正东张西望,忽有一个女子,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的从自己袖上解下一缕彩线,步曼舞不明所以,只是微笑,她已经拉过她手臂,绑了上去,抬了眼看她,笑盈盈的。步曼舞这才发现,这衣服手臂外侧,有一溜儿绣出的孔洞,自腕至肘,全都绑着一条条五彩的丝线,最腕处却空着几个。一时不解何意,看她的眼神隐有期待,于是试着也抽一根,回赠过去,她便笑了开来。

自此一发不可收,不断有女子走上前来,与她交换彩线,彼此又非言语不通,却都只笑不语,她换的心虚起来,正想退回去问清楚再说,却见唐知已走了过来,笑道:“夫人,少主吩咐我过来,带你和公子泽去见我师父。”

她应一声,唐知已便去房中约了公子泽,路上问起,才知这不过是女子之间意欲结交的见面礼,感觉上,类似于“手帕交”的意思。她听的沾沾自喜,笑道:“这是不是表示,我很讨人喜欢哇?”

唐知已咳了一声,别开脸不答。步曼舞便继续向他打听本地的风俗,两人谈谈说说,不一会儿已经到了树下,步曼舞忽然想起,急停下来,回头去看公子泽,心说以这家伙那臭脾气,金九公要是玩笑把他吊树上一次,他不得记恨老人家一辈子啊!

正想提醒他几句,却见他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的向左走开,走了四步,折而向右。便这么忽左忽右,忽前忽后,一直走到院墙边,眼前明明是矮墙,他却伸手一推,居然便当真在壁上打开了一道门,从从容容的走了进去。整套动作,竟无丝毫迟疑,好似早已熟知一般。

步曼舞只看的咋舌,唐知已却甚沉凝,淡淡的道:“这公子泽当真聪明绝顶,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这么轻松的闯过我师父的阵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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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事,所以提前更今天的章节

第11章:抱拳为礼易还难

那一瞬间的感觉,居然是与有荣焉……然后迅速回神,小声道:“九公不会生气吧?”

唐知已已经在向前走,回头讶笑道:“怎么会?我师父他……”

话音未落,绳子已经无声无息的甩了过来,飞也似的缚了她的腰,步曼舞只来的及低呼了一声,已经被直掷进门,有个画着凶脸的木人儿拿着鞭子过来,啪啪的在她屁股上抽了两下,然后嗖嗖滑开。

看来是刚才那句话说的不对,这两鞭子只是小惩。步曼舞抿抿唇,也没敢吭声,看房中时,公子泽就在几步外,低着头,一本正经的……她眨眼睛又眨眼睛,公子泽捧着那个女木人上下其手,宽衣解带的样子,看上去为毛这么色狼啊……

长发飘飘的美女哇!外衣解开了,裙子解开了,内衣也……手伸进去……袭xiōng!!?

她终于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神色俨然的公子泽侧头横过一眼,她赶紧垂下头。

虽然知道是假的,可是金九公的木人儿,若不去细看脸,真的惟妙惟肖,活脱脱一个曲线玲珑的大姑娘,他倒好,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登堂入室,坐在人家的小蛮腰和长裙上,拆人家的上半身!·好吧,就算拆,就不能从后背拆起么?啧啧,色狼哦……

忽然心里一激灵,又去看金九公,金九公正坐在他离地丈许的专属高台上,饶有兴趣的俯身下望,白眉白须成一个角度翘起,双眼放光,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步曼舞松了口气,悄悄走前两步,去看公子泽,这木人儿衣服一剥,原形毕露,里面当真是机关重重,公子泽显然在研究这些东西的走向,偶然用手微微碰触,神色十分专注。

男人专心做事时,神态真的很迷人……步曼舞飞快的移开眼,也去看那些内部构造。其实所谓术业有专精,公子泽虽然聪明,但毕竟从未在这此事情上花过心思,乍然要去研究,并不容易。而步曼舞身在现代,怎么也是拆过十件八件玩具,坐过十回八回过山车的,对这些齿轮之类,并不陌生,嗯……起码见到了,知道这玩意儿可以当齿轮用。

唐知已早悄悄走近,看了一眼,便走去一边坐了。两人仍是对着女木人的美xiōng研究,时辰越久,金九公神态便越是得意,甚至还召了木人送过茶来,步曼舞属于观战者,心情毕竟轻松,端了杯茶慢慢喝,公子泽却一直抿着唇角,推着木人缓缓转动。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步曼舞看那些圈圈线线,看的头都大了,忍不住又看了公子泽一眼,却见他神情虽然平淡,眸里却升起了他独有的天下为棋的浅笑,不由心中一动,心说他该不是已经看出门道了,却隐忍未答,给金九公留点儿面子?这小子居然也懂谦虚?

一言未完,金九公又召了木人过来打扇,此举颇有调侃之意,公子泽长眉一轩,忽然抬了手,解下其中一条银链,转搭过去,就这么反复调整,足足调了七八条线路,然后随手帮木人儿掩上衣襟,回头安回她自己的下半shen,拱手笑道:“晚辈献丑了。”

金九公嘿嘿一笑,公子泽已经推动那木人儿转身,然后在肘上轻轻一拍,那木人儿立刻拱手,竟是抱拳施了个礼。

步曼舞忍不住挑眉,差点儿脱口赞上一声。金九公的木人儿虽然神奇,但毕竟不是机器人,一种木人儿,只能做一种简单的动作,她早看到地面有个托盘,显然这木人儿本来是端茶的,但是公子泽,却在这短短的时间,改变了她手臂手指的线路,改为抱拳。说起来改动虽然不大,但这抱拳一礼,隐有尊敬长者之意,却显得极是得体。没想到这臭家伙也会拍马屁哦!

金九公早乐的哈哈大笑,跳下地来大力拍着他的肩:“了不起!了不起!你小子真是聪明绝顶!”

公子泽微笑折身,道:“前辈过奖。”

步曼舞看他笑的笃定,忍不住也笑出来,金九公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公子泽。”

“公子泽?公子泽?你姓公么?”

公子泽淡淡的道:“晚辈姓公子……名泽……”

金九公笑道:“我老人家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有人姓公子!这叫什么姓儿?回头还是改了,陪我老人家姓金的好!”

公子泽浅浅一笑,目光中幽芒一闪,悠然道:“前辈说的对,这姓儿,是非改不可的……”

步曼舞知道这是公子泽的心结,生怕两人纠结于此,惹的大少爷脾气发作,坏了好事儿,忍不住插话道:“九公,你这院子,叫什么名字啊!”

金九公笑眯眯的看她一眼,笑道:“人人都知道这是我金九公的院子,何必费事儿起什么名字啊!”

步曼舞索性以小卖小,笑道:“九公哇,您老这一碗水端不平哦!小唐进门吊树上,我进门挨鞭子,为什么有人进门,一点事儿也没有啊?不如叫偏心院算了。”

金九公哈哈大笑,伸手过来,状似亲昵的揉搓她的头发,直揉的乱蓬蓬的:“小丫头,你要是有人家这份儿本事,我老人家哪用的着上鞭子?”

步曼舞狼狈的理理自己的乱发,不知为什么,会感觉这老顽童似的金九公,长了一对人老成精的狐狸眼……他这看起来十足疼爱小辈的动作,也怪怪的……呃?莫不是自己帮公子泽说话,老人家不高兴了?汗……还真是偏心,就知道他的小南……

金九公撇开她,在房中打了个圈,笑道:“今儿人多,玩点儿什么呢?”

步曼舞心说看样子这拜师的事儿有门儿,老爷子这是要出题呢……低了头不答,金九公随手取了一个水盂过来,顶在指尖转动,一边笑道:“不如来射覆吧!”

射覆?好像在红楼梦里见过,用水盂之类覆盖东西,然后让人来猜。感觉有点儿像小孩子的把戏,便听公子泽微笑道:“谨尊台命。”

金九公便笑道:“那我先来?”

公子泽坐下来,优雅的掸掸衣袖:“自然,晚辈怎敢占先?”

第12章:公子射覆动占卜

金九公大生兴味,笑道:“那好,我老人家可来了,先玩三局罢!”

公子泽这次倒是大方到底,也不争多论少,微微一笑,闭上眼睛,金九公很小人的直凑到他脸上,看了又看,然后还是不放心,索性跑到他身后,召过木人拿了桌子过来,在房中东转西转,忽然回头对步曼舞道:“哎哎,你看什么啊!”

步曼舞无奈,只好转过身去,悄悄对唐知已做个鬼脸,唐知已急低了头,便听金九公嚷嚷道:“好了!”

公子泽并不站起,亦不回身,沉吟了一下,缓缓的道:“玄木冬荣叶养仙,寒泉涌流烦忧断……晚辈猜是前辈发上的玄木簪。”

步曼舞急去看金九公时,他头发乱蓬蓬的,发上本来对插着两根玄木发簪,此时果然只留了一根,心里顿时一喜,心想必是猜对了。却见金九公也是微微讶然,笑道:“小子当真聪明,我老人家确是想放簪子进去的,只不过一试之下,簪子太长,水盂差那么一点儿放不进……所以,嘿嘿,里面是我老人家一截指甲。”

公子泽也是微怔,然后从容一笑,“原来如此,那便是晚辈输了一局。”

金九公笑道:“好好好,那再来一局。”他在房中东走西逛,上窜下跳,装腔作势许久,才把水盂啪的一合:“来吧!”

公子泽微微抿唇,仍是不紧不慢,答道:“天地成于元气,万物成于天地……前辈所存,只是一股混沌之气。”换言之,盂里什么都没有。

金九公哈哈一笑,一摊手:“小子哇,你还真是聪明过人,可是这次还是没射着!”

公子泽脸色微变,却仍不回身,金九公一抬盂,得意洋洋的笑道:“我这盂下,可罩着一只飞蚊呢!哈哈!”

公子泽抿紧了唇,点点头,道:“前辈行事神来之笔,晚辈难以妄测。”

步曼舞有点儿发急,心说这射覆全然没有规律可循,各人全凭运气,就算绝顶聪明,在这种事情上也顶不了什么用。照这样下去岂非一败涂地?有点儿犹豫要不要打岔,可是又隐隐觉的不妥。

连猜两次不中,公子泽的眼神便凝了起来,他一向极是好胜,自份所料必中,哪能容自己出这种错误?金九公兴致勃勃的再把水盂拿起来,满屋转悠,嘴里笑道:“这回可藏点儿什么呢?什么呢?”

公子泽忽然站起,躬身一礼:“晚辈出去等,前辈什么时候放好了,唤一声就成。”也不等金九公答应,便转身走了出去,金九公撇撇嘴,对步曼舞挤挤眼,东看西看一番,弄的满房间叮当乱响,忽然咳嗽一声,呸的一下吐了一口口水在盘中,然后啪的盖住,便叫:“小子,进来罢。”

公子泽应声而入,金九公笑道:“猜猜?”

公子泽xiōng有成竹的道:“白玉齿边华池潺,金津玉液寿延年。”这次却不解释,只是负手含笑相望,金九公愣了一下,才笑道:“这次倒是射着了!”

公子泽折折身:“承让。”

金九公笑道:“不容易啊!小子,你是怎么猜的?”

公子泽微笑道:“晚辈不过是凭着运气。”

金九公笑道:“那你小子运气倒好!”他白眉下的眼珠骨碌碌的转:“那你小子再猜一猜,我老人家今年多大岁数,若是猜中了,我必有好处给你。”

公子泽眼神微微一凝,略略挑眉,却不答话,步曼舞心里一动,笑嘻嘻的代他问道:“九公,不知是什么好处啊,先说说看?”

金九公笑骂道:“丫头少管闲事!”然后转向公子泽:“小子,我老人家既说了,难道还能让你小子吃亏不成?必是个合你心意的大大好处。怎么样,猜不猜?”

公子泽微一抿唇,展颜笑道:“前辈既有兴致,晚辈怎敢不应?只不过,晚辈占卜时,不得有外人在身前。”

金九公满口答应,公子泽便仍转身出去,不一刻便即回转,笑道:“古往今来,第一位长寿之人乃是彭祖,人道彭祖寿为八百八十岁,实则不过是一百四十四个春秋……前辈寿算,尚比彭祖长三载。”他浅浅一笑,续道:“不知晚辈说的可对么?”

哇咧!金九公有一百四十七岁!不知为何,看着公子泽这样的笑容,就知道他说的一定是对的,果然,金九公击掌道:“好,好,好!我老人家活的太久,早就糊里糊涂,今个终于知道自己多少岁了!”

公子泽只是微笑,金九公赞叹几句,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神情一凝,盯着公子泽的脸:“小子,你究竟是用什么算的?”与方才同样的一句话,却不知为什么语意森然。

便听公子泽淡淡的道:“这是晚辈的小小末技,何劳前辈动问?”

金九公却收起了嘻皮笑脸的神色,冷冷的道:“舍利子,对不对?”

公子泽眉梢微微一跳,并不回答,金九公忽然跃上几步,袍袖在公子泽身上略略一拂,回身时,已经握了满把晶莹剔透的物什,形状各异,每一个都有指甲大小,大多是半透明的,却也有几枚,色泽怪异,竟似乎微渗血丝。

步曼舞心头一跳,忽然想起公子泽很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舍利子,是高僧死后焚化的骨烬,要聚齐这二十四颗舍利子,实属不易。舍利神算,会折人寿数……”

公子泽神色间已经见了恼意,微微捏紧了手掌,却见金九公细细翻拣那些舍利子,终于抬头,冷冷的道:“这舍利子,你从何处得来?”

公子泽亦冷然道:“不告而取是为盗,前辈还请自重。”

金九公哼道:“舍利算法,太过霸道,且极损元气,你年纪轻轻,为何工于此道?你为了得这许多舍利子,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吧?为了一已之利不择手段,岂是为人之道?”

公子泽冷笑道:“妄自揣测,欲加之罪,当真可笑。”

金九公哼道:“你纵是不认,亦难推托!我这儿不留心术不正之人,你请吧!”嘴里说着,一扬手,那舍利子全都掷在桌上,纷纷跳跃打转,却居然并不掉下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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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霓的新书~现代言情《何夜入春风》书号1289895。某爱有幸预睹过一点儿,很精彩哦~教主声称会一天三更,呵呵……以下为文案:

爱人死了,她重生了。

重生之后,什么都可以改变,好像就是不能找回以前的爱情。可是迎接新的人生的同时,她总是念念不忘拿回之前的那盘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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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舍利无辜拂袖去

公子泽只气的脸色都变了,他性子本来极傲,又自恃才华惊世,虽然时时做伪,处处机心,但这种时候却是不同。冷笑一声,也不去拣那些舍利子,拂袖便走。

步曼舞眼见事出意外,只急的顿足,偏偏一句话也插不进,看金九公一扫嘻笑之态,正气凛然,又替公子泽觉的惭愧,犹豫了许久,还是向金九公施了一礼,转身欲追,想了一想,又回身把那些舍利子收在帕中,这才追了出去。

受了气的公子泽走的很快,但毕竟不是大侠们的飞檐走壁,步曼舞连跑带颠,终于追到,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哎!”

他也不甩开,冷冷看她,步曼舞喘息未定,把那绢包给他,他理都不理,步曼舞只好塞到他手里,公子泽冷笑一声,扬手欲掷,她赶紧双手抓牢,怕他再扔,索性不避嫌的拉开他衣服,硬塞进他的怀里,又拉着他的袖子,不准他再拿。

公子泽抬了眼看她,一言不发,两人便在街上打架似的站着,僵持许久,步曼舞还是忍不住抱怨道:“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好胜了,这甚么射覆,不过就是赌个运气,猜不中又怎么样?你偏偏就是要较真儿!”

公子泽冷哼道:“你没出息惯了,所以才……”

“是,我一向没用,所以不介意失败,可是,你处处占先,就不能偶尔韬光养晦一次吗?”

公子泽抿紧了唇角看她,眼神凝着,忽然勾唇一笑:“哦?步大小姐,我就算为了得到舍利子杀人,你也觉得我是对的?”

这时候她其实应该说,我相信你,人不是你杀的……可是话到嘴边,她说:“杀人不对,不过,人死不能复生,这时候再来计较,也没有啥用处了……”

这叫什么回答……公子泽气结的别开脸,她发誓她只是想安慰他,话出口,却仍是莫名其妙:“何况,我知道你绝不会亲自动手杀人、害人的,你这么聪明,这么独善其身,怎么会让自己沾上这种事?但若是有什么高僧总也不死,你这儿舍利子总是缺一个半个,那么,你就算明知某高僧有什么事情,也一定不会出手救人,说不定还会少少的推波助澜,加速他西归之路……所谓你不杀伯仁,伯仁为你而死……同样难辞其咎……”

公子泽被她气笑出来,咬着牙笑道:“郡主娘娘果然料事如神……”

她小心翼翼的放开手,咳一声,“那现在怎么办?”

公子泽冷笑道:“什么怎么办?那些小巧技艺,又有何难?我就算弄出百来个木人,难道还能让他们冲锋陷阵不成?”

“好啦好啦……”她哄小孩子一样拍拍他手背:“不学就不学,反正你肚里的东西本来也够用,算计谁也不用别人帮忙……”

公子泽又气又笑:“步曼舞,你能不能像个女人一样,偶尔可爱上一回半回?”

“我……”步曼舞无语,看着他yīn晴不定的脸,想了一想,终于还是做最可爱状点一下头,用童话音笑眯眯的道:“哥哥~~你以为你会被埋没吗?这是不可能的!象你这样的男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像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那样的引人注目……”

公子泽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唇边明明带了笑,却又慢慢隐去,直到她改头换面的把这段星爷的经典台词说完,他才缓缓的别开脸,笑道:“我没受什么打击,用不着这么逗我开心。”

她悄眼看他神情,然后松口气,“那就好。我也不过是偶尔温习一下怎么扮可爱。”

公子泽挑挑眉,微笑道:“算了,我们回去吧。”一边伸手过来,洋洋带笑,步曼舞微一犹豫,他的眼神立刻就冷了回去,盯她一眼,转身就走。步曼舞有点儿无奈,这又不是主角无敌真爱无敌的琼氏世界,我一个有夫之妇,大街上跟你手牵手,那也忒离谱了点儿吧?

左右一顾,在路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这儿是去见金九公院落的必经之地。不知是不是太阳照的太热,总觉今天有点儿晕晕沉沉,支着头等着,昏昏欲睡。

幸好也并没有等太久,便见凌望南走了过来,一眼看到她,微讶道:“曼儿?”

她站起来,“嗯。”

凌望南扶住她,笑道:“等我吗?怎么在这儿坐着了?脸色这么差?”

步曼舞笑道:“我得罪了九公,怕他骂,不敢进,可是又想要去道歉,所以在这儿等你,沾光你的面子。”

凌望南摇头笑笑,侧过脸,沾沾她额:“怎么了,不舒服?”

“还好,不知为什么很想睡……”她只觉全身都懒洋洋的,身不由已的倚在凌望南身上。

凌望南挽了她腰,一眼看到她袖上的彩线,讶然了一下,扶过她胳膊嗅了一嗅,笑道:“怪不得快要睡着了,这是谁送你的?”

她虽觉困倦,神志却仍清醒,微愣了一下,心想这彩线还有问题?敢情还能催眠?又一连串的想到始乱终弃啦,郎情妾意等等故事,然后再努力回忆送她彩线的女子哪个长的像悲情女主角……凌望南被她包罗万象的目光盯的又气又笑,随手把下面几根彩线全都解下来,包进手帕,收进怀中,一边笑道:“本地女子喜欢在衣服饰物中添些药香,本来只是清凉驱邪,防备蚊虫,但是外人到此,不适应这香气,闻久了难免渴睡……你呀,想什么呢!”

步曼舞这才恍然,倒有点儿不好意思,陪笑一下,便把今天之事约略一说,凌望南只点点头。说话间已经进了金九公的机械屋,凌望南一进门便笑道:“九公,讨杯青叶茶给曼儿喝。”

金九公答应一声,引导木人,果然泡来一杯碧青的茶叶,步曼舞喝了几口,便觉神志渐清,那边凌望南与金九公言来语去,谈笑风生。

既然人家一脸失忆的样子,步曼舞当然也不会傻到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悄悄松口气,金九公却忽然啪的一敲桌子:“丫头!”

步曼舞险的跳了起来,“啊!”

第14章:香冢寂寞锁空悲

金九公和颜悦色的道:“茶都喝了,人也该明白点了吧?”

步曼舞无奈:“九公,我一直都很明白是非黑白,我只是觉得,公子泽聪明绝顶,偏又性情偏激,若是走错了路,必是大奸大恶,所以很想您老人家看着他点儿……”

金九公双眼一瞪:“他是你儿子?”

“……”

“他是我儿子?”

步曼舞继续无言。金九公哼道:“他既不是你儿子,也不是我儿子,理他做甚?你还是好好看着你相公,这也是个不省心的!”想了一想,又续一句:“女人们个个都爱的香饽饽,你不看好了,一不留神就被人咬的毛都不剩!”

步曼舞无言许久,苦笑道:“您老人家……懂的可真多。”

唉,懂的可真多,管的可真宽……

金九公哼了一声,凌望南在旁,忽然微微一笑,插口道:“其实,曼儿说的对……”

金九公白眉一抬,似乎就要发作,却又缩回去,白眼一翻,哼哼道:“那又如何?难道我老人家还怕他不成?”凌望南只笑一笑,低头饮茶,不再说话。

步曼舞看一眼凌狐狸莫测高深的表情,再看一眼金九公一肚子话想说不得说的表情,心里忽然莫名其妙的跳出来一句话,孙猴子再历害,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轻咳一声,尽量自然的站起来,笑道:“九公,我闷的很,在您这院里走走,可不可以?”

金九公笑眯眯的点头儿:“好,好……”

步曼舞向前走,唐知已便站起身来:“夫人,我陪你走走……免得你误触机关。”

哦?身后究竟是谁,给了唐知已一个眼色?她忽然觉得疲惫,点点头:“那可多谢了。”

…………

凌望南一直看着她走出去,很周到的掩好门,不由微微一叹,回过头来,金九公悠然道:“真是个可怜的小娃娃。”

凌望南低头不语,良久,忽然抬头,正色道:“九公,公子泽若领兵,可好么?”

金九公哼一声,眯起人老成精的眼:“你说呢?此人聪明绝顶,见微知著,以之练兵,必成精兵……但此人寸铢必较,轻贱人命,若为将领,必不能统观全局,明了取舍,只怕到头来,机关算计,却功亏一篑!”

凌望南悠然道:“不错……我只是可惜他一身才华……”

金九公抬抬白眉,显然有点儿不以为然,却也懒的多说什么,瞥眼窗外,哼哼唧唧的捻着胡须:“我说小南,天下人都被你算计了去,就放过自己身边的人罢!”

凌望南失笑:“曼儿说的对,您老人家,懂的可真多,管的可真宽!”

金九公懒洋洋的挂在台子上,架着腿晃晃悠悠:“小子,这丫头冷静明皙,万事看的太透,你这么步步为营,走到头的那一天,只怕你就算以天下为聘,她也未必肯要罢!何况……哼哼……就算你真是神仙,这世上不如意事,也是十之常居**呀**……”

凌望南微怔,垂下了眼睫,良久无语,金九公忽然咦一声,坐正了细听。这房间本就是核心。金九公的平台,更是核心的核心。院内院外,风吹草动,尽收眼底,尽入耳中,他必是听到了什么。

凌望南微微一怔,走到门边,推开一点门扇,侧头看去。

她正坐在不远处的矮树上,不知两人如何说起,她居然在唱一首歌:“……情有几分爱有几分,情爱一生只不过是贪恋痴嗔。怨有几分恨有几分,恩怨一生只不过是互相矛盾。天大地大何处是我家,大江南北什么都不怕,天大地大留下什么话,好名照青史人走天涯……注定一生与天争,注定一生假假真真,成功的门谁是输赢,我逃不开名利缠身……

声音轻柔,本该豪气的歌儿,却透着深切的无奈之意,凌望南瞑目细听,忽然想起了“两只狐狸”。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忽然双手推开房门。院中两人被他惊动,一齐转头,凌望南已经含笑走到她面前,笑道:“曼儿,在聊什么?”

步曼舞搭着他手跳下树来,笑道:“没什么。”

“嗯,曼儿,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她微微一怔,点点头,“好。”

凌望南回头一笑,便挽了她手,带着她慢慢向前,沿途不住向她介绍道路风物,一直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一个极清静的小山洼,身处群山之中,虽是白日,光线仍是幽暗。

山洼里一座小木屋,极小,却极精致。这谷中步步有水,处处有花,这儿却是一任自然,只有绿草铺地,厚厚松软,有如锦毯,木屋旁,却是遍植着极细极韧的竹子。

凌望南松开了步曼舞的手,向里走了几步,闭上眼睛,深深呼吸,隔了许久,才似乎忽然回神,走过去推开小屋的门,细看房中处处,良久,才坐了下来,轻声道:“曼儿,你知道这儿有什么吗?”

步曼舞站在一旁,始终安静,直到他开口问,才答道:“我想,这儿盛着您对……娘的怀念。”

凌望南淡淡一笑,轻声道:“是啊!娘的骨植,是被凌裕收殓的,可其实在这里,南青也,就已经死去了。”

他自嘲般的笑一笑,伸手抚mo身边的桌椅,微喟道:“倘若娘还在这儿,看到你,一定会很喜欢。她自己脾气很烈,却一直都喜欢知书达礼的温婉女子……”

步曼舞忍不住走上一步,用手轻覆了他的手,凌望南回头对她一笑,伸手挽过她腰,揽入怀中,步曼舞总觉这房中异样的孤寂清冷,虽在他怀中,仍是没来由的神伤,于是回握了他手,轻声道:“我们出去走走?”

他也不答,却拥着她走出,一直走出小竹林,站在漫漫草毯中,他忽然一笑,拉着她躺了下来,身下松软如绵。他仰首天光,轻柔的开口:“我喜欢这个地方,只有在这里,才觉得整颗心都是安静的。”

她乖巧的嗯一声。他侧头一笑,眼瞳一清到底,无暇的像初生的孩童。他忽然翻过身,深深凝视她的眼睛:“曼儿,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她答,“会的,小南,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言出由衷,并无一丝勉强。他目不转晴的看着她,微笑,抬了手,轻轻整理她的头发,细细的,一丝一缕,手势至为温柔,她有些面红,别开脸去,他轻轻笑出了声,柔声道:“曼儿,你在我身边,这真好。”

她还没来的及回答,他的吻便落了下来,吻入她的樱唇,带着不尽的缠mian与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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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历史上和亲的公主

王昭君

昭君,名嫱,汉时为与匈奴通好,被选出嫁塞外。古诗中有“欲饮琵琶马上催”即指昭君出塞一事。其夫呼韩邪单于得昭君十分喜欢,上书汉元帝:“愿意保证上谷至敦煌一带的安全,世代传下去,永远如此。”至此,汉匈边境真正出现一派和平景象。

呼韩邪单于死后,其子雕陶莫皋即位,复收昭君为妻,育二女。王昭君为汉匈和解、边境安宁作出了很大贡献。她的事迹直到今天还在汉蒙两族人民中传颂。

文成公主

贞观十五年,唐太宗将文成公主嫁与吐蕃英主松赞干布。礼部尚书江夏郡王道宗负责护送公主到吐蕃。文成公主从长安大明宫出发后,沿丝绸之路西行至西宁,折而向南,过黄河源,至拉萨,这是丝绸之路的一条新的支线。此后不少人通过这条线前往尼泊尔、印度。

文成公主入藏时,带去了大批谷物种子、书籍和能工巧匠,把先进的生产技术带到了西藏高原,为西藏的经济文化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沿丝路直到西藏拉萨,至今仍留传着许多关于文成公主的传说和遗迹。如日月山、拉萨大昭寺等。据统计,在文成公主进藏的丝绸之路上有关文成公主的遗迹约有200处之多。

弘化公主

弘化公主,唐宗室女,贞观十四年,奉唐太宗李世民之命,入吐谷浑与国王诺曷钵完婚。这次合亲促进了唐与吐谷挥人民的友好关系,后弘化公主又鼓励自己的儿子与唐联姻,结成世代亲戚关系。

公元663年(唐龙朔三年),吐谷浑被吐善所灭,诺曷钵携弘化公主,率数千帐牧民,越过祁连山,投奔凉州。唐王朝又在凉州、灵州一带设置“安乐州”。武则天曾封弘化公主为“大周西平公主”,希望她在平定西域中发挥重要作用。据武威出士的《大周故西乎公主墓志》记载,弘化公主曾活到76岁,死后葬在灵州南阳辉谷冶城山岗(今武威南营青嘴湾)。

金城公主

唐高宗永徽元年(公元650年),唐宗室女金城公主入西域,与苏度摸末完婚。苏度摸末乃弘化公主与土谷浑王诺曷钵长子,此后,唐高宗封苏度摸末为左领军卫大将军。

金明公主

苏度摸末死后,弘化公主次子闼卢摸末来唐朝求婚,高宗又将宗室女金明公主下嫁给他,并封闼卢摸末为左武卫大将军梁汉王。多次联姻维持了丝绸之路河西走廊这一段的畅通,唐与吐谷浑的关系也得到进一步发展,这对于唐王朝西北边疆的安全,具有极其重要意义。

江都公主

张骞出使乌孙之后10年,即公元前109年,当时居住在新疆伊犁河流域一带的乌孙王昆莫为了结好汉朝,以良马千匹为聘,迎娶西汉江都王刘建之女细君。不几年,乌孙王昆莫老去,又将江都公主,即细君嫁与其孙岑为妻,这虽不合汉习俗,但为了民族团结的大义,公主最终与岑结成夫妻。两国继续保持友好关系。

解忧公主

江都公主病故后,楚王戊的女儿解忧公主赴孙乌,与岑结合。解忧公主的长女后来成为龟兹王绛宾的夫人,曾数次进中原学习先进科技文化。两位公主的联姻,使汉与乌孙的关系日趋亲密。

公元前72年冬,匈奴进攻乌孙,汉王朝派出15万骑兵北渡大漠,与乌孙5万骑兵联合,夹击匈奴。匈奴遭到出其不意的突袭,大败北徙,丝路复现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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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公告

好吧,有一章没一章的晃到现在,又要上架了,8月1号。

别拍别拍,其实偶也很郁闷~上架了,就意昧着偷工减料的日子结束了,从此不能断更,没有休息日,每天加料更……好像有人拿鞭子在后面抽呀抽,懒惰爱只好泪流满面的爬爬爬……

闲言少叙,按流程,先让偶煽情一下下。

那么,感谢起点,给了偶这个舞台;感谢几位编编,尤其是偶家双双美人,一路指引;感谢几位闺密,常伴身边;最最最重要的,感谢读者亲亲,一步一步的支持,一点一收一票一评……至于国家人民,CCTV什么的,就算了~

起点的充值方式,页面上都有,手机啦,网银啦很方便。好像淘宝网上还可以打折,搜索一下就可以,偶很电白,细节就不敢卖弄了。如果以上架字数20万来算,初级VIP用户,需要6元钱,高级VIP用户,看完只需要4元钱~~细想想,一支冰棍的价,让懒惰爱每天老老实实敲字几个小时,蛮合算是不是?呵呵,前提是您老人家感觉这支冰棍味道尚可~

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废话。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众口难调,大神的文还会有人拍砖,何况偶这只废柴。

那么,如果不喜欢,请转身走开,还有很多很好的文文可以看,一不小心就会看的很哈皮(某爱深有体会);如果喜欢,某爱会努力更努力,让您撒欢儿的看……不要去支持盗版网站……就这一个要求~

么之~

再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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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入洞房……

哦哦!对不起,说错了……送入包房……

想啥呢!VIP包房啦,米有特殊服务!什么,暧mei戏?拍xiōng膛,没问题没问题!呐个,H……H戏?这个嘛?也许,大概,可能……

《烟波钓叟歌》

yīn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乡一九宫。若能了达yīn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

轩辕黄帝战蚩尤,逐鹿经年苦未休。偶梦天神授符诀,登坛致祭谨虔修。

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凤衔书碧云里。因命风后演成文,遁甲奇门从此始。

一千八十当时制,太公删成七十二。逮于汉代张子房,一十八局为精艺。

先须掌上排九宫,纵横十五在其中。次将八卦论八节,一气统三为正宗。

yīn阳二遁分顺逆,一气三元人莫测。五日都来换一元,超神接气为准的。

认取九宫为九星,八门又逐九宫行。九宫逢甲为直符,八门值使自分明。

符上之门为直使,十时一位堪凭据。直符常遣加时干,直使逆顺遁宫去。

六甲元号六仪名,三奇即是乙丙丁。阳遁顺仪奇逆布,yīn遁逆仪奇顺行。

吉门偶尔合三奇,值此须云百事宜。更合从旁加检点,余宫不可有微疵。

三奇得使诚堪使,六甲遇之非小补。乙逢犬马丙鼠猴,六丁玉女骑龙虎。

又有三奇游六仪,号为玉女守门扉。若作yīn私和合事,请君但向此中推。

天三门兮地四户,问君此法如何处?太冲小吉与从魁,此是天门私出路。

地户除危定与开,举事皆从此中去。**太yīn太常君,三辰元是地私门。

更得奇门相照耀,出门百事总欣欣。太冲天马最为贵,卒然有难宜逃避。

但当乘取天马行,剑戟如山不足畏。三为生气五为死,胜在三兮衰在五。

能识游三避五时,造化真机须记取。就中伏吟最为凶,天蓬加着地天蓬。

天蓬若到天英上,须知即是反吟宫。八门反复皆如此,生在生兮死在死。

假令吉宿得奇门。万事皆凶不堪使。六仪击刑何太凶,甲子直符愁向东。

戌刑在未申刑虎,寅巳辰辰午刑午。三奇入墓好思推,甲日那堪见未宫。

丙奇属火火墓戌,此时诸事不须为。更加天乙来临六,月奇临六亦同论。

又有时干入墓宫,课中时下忌相逢。戊戌壬辰兼丙戌,癸未丁丑一同凶。

五不遇时龙不精,号为日月损光明。时干来克日干上,甲日须知时忌庚。

奇与门兮共太yīn,三般难得总加临。若还得二亦为吉,举措行藏必遂心。

更得值符值使利,兵家用事最为贵。常从此地击其冲,百战百胜君须记。

天乙之神所在宫,大将宜居击对冲。假令直符居离九,天英坐取击天篷。

甲乙丙丁戊阳时,神居天上要君知。坐击须凭天上奇,yīn时地下亦如之。

若见三奇在五阳,偏宜为客自高强;忽然逢着五yīn位,又宜为主好裁详。

直符前三**位,太yīn之神在前二,后一宫中为九天,后二之神为九地。

九天之上好扬兵,九地潜藏可立营,伏兵但向太yīn位,若逢**利逃形。

天地人分三遁名,天遁月精华盖临,地遁日精紫云蔽,人遁当知是太yīn。

生们六丙合六丁,此为天遁自分明。开门六乙合六己,地遁如斯而已矣。

休门六丁共太yīn,欲求人遁无过此。要知三遁何所宜,藏形遁迹斯为美。

庚为太白丙荧惑,庚丙相加谁会得?六庚加丙白入荧,六丙加庚荧如白。

白入荧兮贼即来,荧入白兮贼须灭。丙为悖兮庚为格,格则不通悖乱逆。

丙为勃兮庚为格,格则不通勃乱逆。丙加天乙为直符,天乙加丙为飞悖。

庚加日干为伏干,日干加庚飞干格。加一宫兮战在野,同一宫兮战于国。

庚加直符天乙伏,直符加庚天乙飞。庚加癸兮为大格,加壬之时为上格。

又嫌岁月日时逢,加己为刑最不宜。更有一般奇格者,六庚谨勿加三奇。

此时若也行兵去,匹马只轮无返期。六癸加丁蛇夭矫,六丁加癸雀入江,

六乙加辛龙逃走,六辛加乙虎猖狂。请观四者是凶神,百事逢之莫措手。

丙加甲兮鸟跌穴,甲加丙兮龙返首。只此二者是吉神,为事如意十**。

八门若遇开休生,诸事逢之总称情。伤宜捕猎终须获,杜好邀遮及隐形。

景上投书并破阵,惊能擒讼有声名。若问死门何所主,只宜吊死与行刑。

篷任冲辅禽阳星,英芮柱心yīn宿名。辅禽心星为上吉,冲任小吉未全亨。

大凶篷芮不堪使,小凶英柱不精明。大凶无气变为吉,小凶无气亦同之。

吉宿更能逢旺相,万举万全功必成。若遇休囚并废没,劝君不必进前程。

要识九星配五行,各随八卦考羲经:坎篷星水离英火,中宫坤艮土为营,

乾兑为金震巽木,旺相休囚看重轻。与我同行即为相,我生之月诚为旺。

废于父母休于财,囚于鬼兮真不妄。假令水宿号天篷,相在初冬与仲冬,

旺于正二休四五,其余仿此自研穷。急则从神缓从门,三五反复天道亨。

十干加伏若加错,入库休囚吉事危。十精为使用为贵,起官天乙用无遗。

天目为客地为主,六甲推兮无差理。劝君莫失此玄机,洞彻九宫扶明主。

宫制其门不为迫,门制其宫是迫雄。天网四张无路走,一二网低有路通,

三至四宫行入墓,**高强任西东。天网四张不可挡,此时用事有灾殃,

若是有人独出者,立便身躺见而光,虫禽尚自避于网,事忙匍匐出门墙。

假令立分丙辛日,事用禺中另四张。节气推移时候定,yīn阳顺逆要精通。

三元积数成六纪,天地未成有一理。请观歌里精微诀,非是贤人莫传与。

一辈子需要安定的爱情--ぬ嗳伱

ぬ嗳伱的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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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第一次写评论,有点乱,可是就是想说了。看到现在,觉得小步其实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很冷静,她好像不但不期待轰轰烈烈的爱情,而且千方百计的逃避这个,很谨慎,很理智,小心翼翼的自保,不干出格的事。所以南青如说,她们家的爱就是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喜欢就抢到手。小步当时听了,可能会羡慕,但是她又会想到对方的妻子,所以不赞同这种观点。她一直都觉得,两情相悦行,但是不能伤害到别人,所以她一到山里,就问小南,有没有旧情人什么的,搞的很保险。

瓦有时候看着,觉得小步在两个美男之间摇摆,后来想想,也不是。小步就是特能忍,一般人受不了的,她还是能忍下来。一直忍到最后,才爆发。其实从第一章开始。作者就写了。她那个男朋友,一次一次的出轨,可是只要回头,她就接纳他。这种事换了别人哪里受的了,她还是喜欢他喜欢的要命。但是到最后,她一转头,就不要他了,而且看到跟他一样行径的男人,当场就不顾形象的发飚,扔苹果砸。那就是逼到极点了。所以爆发了。

公子泽就是那种很激烈的人,他这种,就是压力太大,压抑的时间也太久了,所以到能不压的时候,表现出来,就有点变态,恨不得一下子就翻身成皇帘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他明明喜欢小步,但是说话就冷嘲热讽的,从来不好说一句。就算对她好,也是有机心的算计,看出小步对伸出援手的动作很有反应,就故意对她伸出手来。他就希望小步很喜欢他,喜欢的可以为他命都不要,但是却不想自己也喜欢回去。一点都不想付出

他肯定不会为任何人放弃出人头地的理想,他晚上在水里对小步做的,与其说是嫉妒,倒不如说是恨,他以前就说,他不相信任何人,不会让人有机会发现自己的弱点什么的,所以他发现自己喜欢小步,就会觉得她就成了自己的弱点,说不定有人会利用她来要挟他,所以他恨自己会动心,表现出来,就发泄到小步身上,折磨她,自己看着又难受。

公子泽就是个悲剧,他不相信任何人,不对任何人露出真心。别人对他好他也还是怀疑。他一辈子就不能放放心心的睡一个觉,吃饭的时候肯定也得拿针试毒什么的。其实他肯定也是很喜欢小步的,但是他注定不能给小步幸福,因为他自己都不能给自己幸福,聪明全都用到算计人上去了。

而小南,就是一个完全符合传统的形象,而且他们已经有了成亲的事实。小南很完美,对小步无微不至,就算他不喜欢小步,也会一辈子对她好,何况他很明显是最早掉进去的那一个,早就对她很深情了。而且小南这种人,就算小步要跟公子泽走,他也绝对不会伤害她,不会阻止,就只会转回头来伤害自己,很可怜。

所以小步吧,就算一开始被公子泽吸引了,但是与小南相处的久了,就会发现小南的好。而且她跟小南这种温馨的爱情,才是她一直都向往的。其实她一直都挺主动的,调戏小南,想让小南生米做成熟饭,然后自己也就不用有别的想法了。但是到最后也没办成事,可能就是因为,她觉得小南心里已经就她自己,她心里还有别人。再说小南好像也很喜欢灵肉结合。

小南到最后会不会当皇帝,然后只立小步一个皇后。瓦觉得小步的脾气还是很适合当皇后的,小南的脾气也很适合当皇帝,到时可以让公子泽当个国师,国师已经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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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偶的回复:

对小步的分析,可谓丝丝入扣,字字珠矶……只不过,偶家小泽也并不是那么悲摧啦。

他不是压抑久了变态,他之前的隐忍,只是因为时机未到,所以韬光养晦,他始终很从容,静静的等待,并不着急,但是他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也绝对不会放手。他的确是万能的,偶借雪梅的口,说过,他上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晓人和。琴棋书画、医卜星相、yīn阳八卦、兵法战阵,文词算数。无所不精,无所不通……所以他有理由自负。

他就是太自负了,他认为只要他出手,就可以把任何事都握在手中,似乎连太阳都会照着他设定的轨迹走,而事实也确是如此。和亲来到东凌,是公子泽等待和行动的分界线,他也许会观察,但是他只要开口就所料必中,只要出手就是有的放矢。就因为他从来没真正失败过,所以他认为做到他想要的一切,只是迟早的问题。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在窗外看到小步和小泽的互动,好像双方都有情,才会如此愤怒。因为他一直感觉,之前已经成功的抓到了小步的心,他这么得意洋洋的对小步宣布。他认为小步不是见异思迁的人,而他又如此自负,自负到,他认为即使步和小南两人同床共枕,即使小步会失身,但是她的心,还是会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就会立于不败之地。

关于他的愤怒,亲有的说的很对,他不是感情上受伤害,更多的是感觉受到背叛。

有些东西,偶写的很隐,细看才会发现。

就比如从小草屋离开,两人上青龙峰之前,偶特意写了小步和小南两人的互动,小南的的笑声,肯定是听入了公子泽的耳中。所以,如此惜命的公子泽,才会觉得不安,才会又去动用舍利神算,才会宁可暴露自己隐藏了这么久的武功。否则,他怎么会知道小步有生命危险,恰好赶到?呵呵。

一个骄傲的人,很难爱上什么人,所以吧……也许,大概,要从挫折开始。细细想想,在小步生病这段时间,小泽会想些什么?他的心意若没有改变,哪里会这么纡尊降贵,亲自熬药,亲自端来?莫要忘记,在开篇时,步家守着这么个当世神医,却是另外请的老头儿治病的……直到有状况,大架子的某人才珊珊而来……呵呵。

附:三位主角的星相设置

凌望南---木星:又名岁星,是东方木之精华,色青,性质本为仁厚,应在东方青龙之位,其主生生不息之权力,行度有迟、有快、有顺、有逆、有伏、有留,当其顺行轨道时有福力,逆行轨道之时会生祸患。当与太阳会局,叫做文昌大会,主出状元、宰相等。又主秀拔,青出于蓝。

步曼舞---气星:叫做紫气星也,是木星之余气,追随木星在东方青龙位处,又名景星。故有「紫气东来」之美号,祥瑞吉庆之星,性质善良,如果立命或小限宫度化曜,又没有凶星,定主富贵荣华,福寿双全,仁慈道德,好善乐贤。

公子泽---水星:名叫辰星,乃北方水之精英,主黑色,性主智、聪明,应在北玄武之位,深藏不露,行度有迟、疾、伏、退,顺行时有福力,迟、留,福力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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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文案:

床上躺着夜叉,锅里蒸着男人??

娘花钱,爹侍寝,吃生的美容,跟自己嘿咻?老天啊!这穿越还能再混乱点儿吗?

………………

(=^_^=)当穿越版巨大食人族美少女邂逅袖珍美少年,是清蒸他,油炸他,还是啃咬他,咳咳……玩玩他?

不准乱想,主人对食物滴感情是粉cj滴,她最多只不过想要吃掉他而已……具体怎么吃,不如都来参观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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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把男人做玩物,无限春光在掌心,拈指亲昵,随心所欲,于是这个世界妙不可言……

大概,可能,也许……会写成一个系列,叫做《食人族掌上情缘》系列。这是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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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如……下

乌龙重生,求香得香,

望辽地云起,看宋土风流,

乱世迷局,真情假意,机关算尽,何去何从?

夜来醉挑琉璃灯,枕畔笑问少年人,

销魂处,谁识佳人辽身宋魂……

…………声☆明…………

文中宋辽,非历史之宋辽,纯属重名,请勿较真。

女主无良,恩或偿,怨必报;闲暇花采贼,偶尔凰压凤。文中SL出没,NP王道,特此广而告之,不喜者请出门右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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