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娶妻 - xp1024.com
《公公娶妻》


第一章

“我不答应!”

莫念慈慌张地自椅子站起,惊愕地说道。

“你有选择的余地吗?”她大嫂吴明珠冷冷的说道。

“我不嫁,说什么找也不嫁!”莫念慈坚持地说。“于员外都已经六十多岁了,而我……不,我绝不答应。”她绕着桌子踱步,一脸的坚决。

“你也快二十了,还不嫁人难道要你哥养你一辈子吗?”吴明珠敛眉怒目,看得莫念慈心惊胆战。

“我……我不会拖累大哥的。”莫念慈勉强反驳道。

“你还不知道你已经拖累我们了吗?”

“我没有。”莫念慈急忙辩道。

事实上,这个家除了大哥种田所得的微薄报酬,其余的开销都是她替人做针线活儿,以此来换取些微的温饱。只是大嫂这两年来又陆续生了两个娃儿,一个又一个的娃儿,已经把这个家给拖垮了,任她做再多,说不够一家的开销。没想到,现在大嫂居然把脑筋动到她身上,还说是她拖累了这个家?

“念慈,你都快二十了。”吴明珠软下了口气。“我们女孩子大都在及绊后就出嫁了,而你拖到现在还没嫁出去,再拖下去要嫁就难了。我也是为你好啊,难得有人来提亲,你就答应了吧。”

其实也不是没人来提亲,莫念慈在县内可是远近驰名的大美人,只是家世太差了些,家中贫穷到无立锥之地,连田都是向别人租来的,一些有钱人家是不可能娶她当正室的。当然,如果对方有钱,吴明珠也不介意让莫念慈当人家的续弦,只是让她满意的对象一直没出现,每次来提亲的都是和他们一样穷的年轻小伙子,真是气煞人也。

莫念慈的婚事,也就这样一年一年耽搁了下来。不过,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吴明珠对这于员外可满意极了。

这于员外名唤于太任,是去年才搬来县内的。一搬来就大手笔地买下了县内大半的土地,连他们现在耕种的土地都是于员外租给他们的。现在于员外看上了莫念慈,那不就表示他们家要开始走运了吗?

“大嫂,我可以一辈子不嫁。”莫念慈哀求着。“以后我也会更认真工作,绝不会拖累大家的。”

“你再怎么工作,能赚得了五百两白银吗?”

“五百两?”莫念慈惊呼出声。即使她一辈子不眠不休地努力工作,也赚不了这么多。“于员外答应给我们五百两聘金,而且连我们现在耕种的田地都送给我们。”吴明珠讲到这些,眼睛都发亮了。“这么好的人,你嫁给他也不冤枉了。”

“大哥怎么说?”莫念慈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他没有意见。”吴明珠不在意地挥挥手。“他当然也希望你能嫁个好丈夫。”她强调道。

有钱就是好丈夫吗?莫念慈悲哀地自问。如果爹娘还在就好了,他们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的。

几年前,她的父亲因病去世,撇下了他们孤儿寡母。原本学堂配置给夫子的房舍,也在父亲骤逝后收了回去,一家生活顿时陷入困境。

莫念慈凄然地回想,他们曾经是多么快乐啊!虽然不顶富有,但生活总还过得去。父亲去世之后,母亲的身体也日渐孱弱,没多久也撒手西归,留下她和哥哥相依为命。

原本寄望大哥能苦读诗书,将来光耀门楣,但那显然是个奢望,大哥根本不是读书的料,连在学堂当个夫子也没办法,只得当个出卖劳力的农人。

不过,当真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哥耕起田来,也差了别人一截,以致他们的生活每下愈况。自此后,性情温和的大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有时竟暴戾得令人难以相信。

原本就温和柔顺的莫念慈,在这种情况下,很快便觉悟到,只有温顺和服从,才是自保之道。而大嫂她也变了,原本善良的小妇人,如今被生活给逼急了,敦厚的天性已然消失,现在竟算计起她的婚姻来了。

“大嫂,我不想嫁。”她再次鼓起勇气拒绝。

其实她从不曾拒绝过任何事,只要是大哥、大嫂提出的事,她都尽量做到,但如今事关她的终身,她可不能再沉默了。

不过一向柔顺惯了的莫念慈,细细柔柔的声音丝毫没有任何威力,而吴明珠也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

“这事可由不得你!”吴明珠挑明道:“我已经收了人家的聘金,再过三日,与员外就会派人来迎娶了。”

“什么?”莫念慈如遭青天霹雳。“你现在才告诉我这件事,不是摆明了要逼我嫁吗?”

“你要这么想也行。”吴明珠可不管。“不过这件亲事并不会委屈你,事实上,你还算是高攀人家呢!”

“我宁可不高攀。”莫念慈低语着,然后又抬头看着吴明珠。“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吴明珠露出冷笑,莫念慈心中一颤。“那也成。反正你抢手得紧,除了于员外,还有人想要你。”

“谁?”莫念慈追问着,希望有个较能接受的结果。

“丽春院!”吴明珠满意地看到莫念慈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那徐嬷嬷跟找提过好几次了,她也愿意花五百两的银子买你。以一个二十岁的姑娘而言,你的身价是很高的了。怎样,你想去吗?”

莫念慈脚一软,跌坐在床榻上。

“你可以选择。”吴明珠撂下了话,“三月后,不上于员外的花轿,那就上丽香院的轿子吧!”说完,便出门去了。

莫念慈淌下了泪珠,她是被卖了吧,两种选择都不是她所能接受的。她的幸福必须就此断送吗?而她甚至不曾享受过幸福啊。

此刻,一向柔顺的莫念慈,心中生起了抗拒心。为什么她必须接受他们的安排?她一向服从,但瞧瞧她得到了什么下场?她被“卖”了,五百两白银!她该庆幸自己至少还有这么高的身价吧,她嘲讽地想着。

或许她该离开这个家不像家的地方,去自谋生计才是。莫念慈心中突然涌现这个念头,不过马上就打了退堂鼓。她不可能找到活儿的,而一个未婚女子要自立门户。也是不容许的。而且,即使哥哥如此待她,有时又暴躁易怒,但这分爱仍是不减的。

如果她的牺牲,能让大哥他们从此生活不虞匮乏。那……或许她该同意的。只是,那于员外已经六十多岁了,莫念慈怎么也无法想像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就是自己未来的丈夫啊!

唉!她该怎么办才好?

莫念慈毕竟是上了花轿。权衡之下,服侍一个白发苍苍、齿危发秃的老人,总比服侍丽香院来来往往的寻芳客来得好吧,所以她含悲忍辱地上了花轿,被送往于家来了。

值得庆幸的,她至少还是人家的正室,若是再帮于员外生个孩子,地位就牢不可破了。这些话都是大嫂在她上花轿前的殷殷叮咛,如果她的地位稳固了,那娘家的经济支援也就更牢固,这才是她大嫂的主要目的。

但这些都不是莫念慈所担忧的。此刻,她最担心的还是即将来临的洞房花烛夜。送入洞房后,于员外……不,说是老爷了,他又回到前厅敬酒。从他的声音听起来,他似乎很高兴,可她却紧张得很,真希望他永远也别进来。

当然,一如以往,她的愿望是不可能成真的。似乎才一会儿时间,老爷又回来了。

听到他摒退左右的命令,莫念慈的心简直要蹦出心口了、两手在衣袖下握得死紧的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

慢慢的,她的红盖头被掀开了,映入她眼帘的是个笑容满面、醉态可掬的老者。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于员外,不过眼前这个人该是她的夫婿吧。

此刻莫念慈有种想笑的冲动。她并不曾期待过自己未来的丈夫如同潘安再世一般俊美,但至少……至少不是个老头子啊!眼前这人,虽然和蔼慈祥的看着她,她的心仍是激不起一丝暖意。

“你不用怕呀,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于大任虽然喝了不少酒,但神智尚称清醒,也很了解她的想法。

“对不起。”见他往前站一步,莫念慈更往床里缩。

“好了,好了,你不用再缩了,我不会再前进了。”于大任心情并不因她的举动而沮丧,他蜇身走至桌前,吃起放在桌前的小甜点。

而莫念慈,只是惊疑不定地瞧着他。

“我想,要你跟我圆房也不太可能吧?”于大任轻松地问道。

“圆房?”莫念慈脸一白,这个其貌不扬,身长不到五尺,声音不似一般男人低沉,反显有些尖锐,一头白发加上细瘦如柴的身材,他要与她圆房!天啊!她要晕倒了,也许这样她才有办法忍受。

“干嘛吓成那样?”于大任有点受辱的感觉。“与我圆房有那么可怕吗?”

他知道自己的德性,不过这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也未免太不给他留面子了,关于这点,他们可得好好沟通;毕竟他娶妻子就是为了面子,否则他何必费心娶来全县最美的女人?

仔细一看,这女孩实在美得诱人,一点也不像个普通的农家女,那一股高雅婉约的气质是一般庄稼女所缺乏的,也许跟她的爹亲有关吧。听说她爹死前还是县内知名的学堂先生,所教育出的女儿果然不是,困顿的生活并未磨去她与生俱来的贵气。他相信,他这位夫人绝对傲视群雌。而他将成为通县最有面子的男人。

“对不起。”这句话成了莫念慈的口头禅。

“算了。”于大任摆摆手。“我们言归正传,谈谈你最担忧害怕的问题。”

莫念慈瞪大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等待他说出重点。

“别怕,我不会与你圆房的。”他惊人地宣布道。“不止是今天,以后也是一样。”

莫念慈大大地松口气,但……“为什么?”她并不期待与他洞房,但他的话实在太让人意外,她不得不问清楚。

“不必怀疑,并不是你的魅力不足,只是……”于大任略一犹豫,还是脱口而出,“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是吗?”莫念慈自己演绎出一套结论,他必定是上了年纪,所以才“不行”了,但……似乎还是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既然你……呃……为什么你还要娶我?”

于大任沉吟一番,决定实话实说。

“既然我们是夫妻了,我也就坦白告诉你,其实我是个太监。”

这句话更让莫念慈讶异,“太监!?但是你是太监的话,何必娶我?”从没听过太监娶妻的,而她居然成了一个太监的妻子!

“不必惊讶,我真的是太监。你总不去想要验明正身才肯相信吧?”

“不必了。”莫念慈窘得涨红脸。“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县里没有人知道我是太监,我也不汀算让他们知道。”于大任说明道,“男人是很爱面子的,我即使不是完整的男人,可也忍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

他接着说:“去年自宫中告老回乡,就在这儿落脚,一切都很顺利,我也成了县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不过,一个没有妻子的人,总是会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衷。我可不愿辛苦建立的名声就这么毁了。”

“所以你娶了我?”莫念慈接口道。

“是的。”于大人得意极了。“我派人调查过了,而你是评价最高的,不仅貌美如花,又克勤克俭、性情温顺,是个非常适当的人选。”

“原来是这样。”莫念慈不知该如何作答。“你跟我说了这些,不怕我泄漏出去吗?”

“我相信你对家人的忠诚。”于大任褒奖道。“你大哥那种家庭,你都能任劳任怨地待这么久,我相信你是不会背叛我的。”

莫念慈悲哀地无言以对。

“那么,我们已经知道彼此的立场了?”他问道。

“你希望我怎么做?”莫念慈问。

“我知道你嫁给我是委屈了些。”于大任怜悯的说。“但既然你已经嫁给我了,我希望你能看开些。私底下,我们不会同床共枕的,你不用担心。但是……”他眼光忽然凌厉起来。“我不喜欢有个红杏出墙的娘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莫念慈点点头。这不就是要她守活寡吗?

“那就好。”于大任欣慰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只要你扮演好妻子的角色,让我在外面抬得起头来,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会的。”莫念慈答应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戴着那凤冠也顶累的。”他体贴地说。“我到内室去睡,这儿就让你休息。”

待他走后,莫念慈浑身乏力地跌坐在床上。一会儿后,她才虚脱似的脱去了身上的大红新娘服,缓慢地将之折好。

她出神地轻抚着那火红的衣裳。这一生唯一次穿礼服的机会她己穿过了,但她却丝毫没有新嫁娘的喜悦。而她的新郎……唉!他也没有当新郎的自觉。

亏得附近的女孩都羡慕她嫁得如此富有的夫婿,聘金和礼品多得今人眼红,连迎亲队伍也是空前的庞大,让她们嫉羡得眼都红了。但这些外在的虚华又有何用,她的丈夫是个告老还乡的太监,而她即将当个活寡妇。

她的洞房花烛夜,在人单影只中度过,可以想见今后也将是如此,这种婚姻值得称羡吗?莫念慈掉下了隐忍已久的泪珠。

如果可以,她宁愿嫁个平民老百姓,虽不富足,但只要他们能相知相惜,再苦的日子她也能过。但如今,一切都已成泡影。莫念慈已经不知道生活中还有什么是值得她期待的了。

任靖杰,是位世袭爵位的侯爷。在尸位累餐的王族间,他算是十分与众不同,因为他并不以权位为重,反倒多次追随将军北征瓦刺,立下多次战功,却又坚不入宫受封,所以靖安侯的名称虽十分响亮,却极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正因如此,任靖杰反而能不受拘束地利用闲暇时间,到处游历名胜古幽,享受自由的生活。这日,他带着身边唯一的侍卫,也是与他情同手足的兄弟冷如风,来到了通县。

“如风,再过几日就得回京了。”任靖杰说道,言下颇有不甘心之意。

“已经出来两个月了,难道你还不满意吗?”冷如风一脸的警惕。“再不回去,老夫人会生气的。”

“别提娘了。”任靖杰一脸无趣,“先找间客栈歇一下,我饿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街上走去,远远地便看见一座富丽堂皇的高楼,那高楼红砖绿瓦,柱上雕刻了不少美丽的图案。门上的中央一块匾额,龙飞凤舞地写了庆升酒楼”四个大字。

“这酒楼可真不同凡响啊!”任靖杰惊诧道。走过大江南北,看过不少客栈旅舍,很少有装饰的如此美轮美奂的酒楼,那使连京城内都少见呢。

“是啊。”冷如风也大开眼界。

进了酒楼,两人还等了一会才有座位。这酒楼真是生意兴隆,到处人满为患。

吃饱喝足后,任靖杰传来了店小二,问道:“小二哥,连家牌楼的老板是谁啊?”他好奇地问道。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这酒楼的菜色,真有些神似宫中的御膳。

“是于员外。”小二骄傲地介绍道。“老爷子可是我们县内最出名的大善人,而这庆升酒楼也是远近弛名的地方,过往的旅客都要来一探究竟呢!客倌,您说这菜色还不错吧?”

“是啊。”任靖杰笑着同意。以-般平民百姓而言,这酒楼的菜色的确可属一流。“对了,你们这里什么地方最好玩?”

“嗯……应该是这附近的念慈园吧。”

“念慈园?”任靖杰沉吟一番。“请问那儿有什么特色吗?”

“三个月前,我们老爷娶了一房美丽的妻室,于夫人可是我们县内第一大美人呢。老爷疼她疼得不得了!”小二口沫横飞地说着,“才新婚不久,便斥资为夫人建了念慈园,以供夫人赏花游憩,园子就以夫人的闺名为名了。老爷待人极好,平日那园子也供大家入园欣赏,不过,太阳将落时,就不准再进入了。”

“为什么?”

“那之后,整座园子便只为夫人而备了。”小二一脸憧憬地说。“你们说,老爷是不是很疼夫人?”

“的确。”任靖杰毫无异议地同意。

就他而言,实在无法想像有哪一种女子,值得男人娇宠若此?活到二十六岁了,他也从末遇过一个他想珍惜疼爱的女子。这于员外可算是奇葩吧。

“如风,这念慈园可不能错过。”

“是。”冷如风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根据店小二所指示的路径,不一会儿任靖杰他们就找到了念慈园,朱红色的大们正敞开着,欢迎过往的人驻足欣赏。

两人信步走了进去。进门的一条道路,都用光滑的云石砌成,像镜子般如照映人面。走过了小径,路的尽头是一座亭子,四周松树环绕,凉风吹来更觉清爽。

转过亭子,便看见一座玲珑的假山,喷泉不断地涌出。上了山坡向下一望,假山的四面,一片汪洋的碧水,从四面流聚到中间来。

在这个大池子的上方,建造了一座大楼,也就是“念慈楼”。楼悬空在池中,睡莲浮在水面,一阵阵花香不断地飘散到楼上。

这念慈楼造得十分华丽精巧,游廊上更摆满了很多上等的花草盆景。楼内则摆满了名画、古董,都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这念慈楼果真建得富丽堂皇,楼外的花园也十分幽雅脱俗。”任靖杰赞叹道。

“我们侯府可不会输给它。”冷如风不表赞同。

“那怎么能相提并论。”任靖杰笑道,“一般的平民百姓,居然有这等手笔,可算难能可贵了。”

“少爷,园子也游过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太阳也快下山了。”冷如风催促道。

“急什么呢?”任靖杰还恋恋难舍。“这念慈楼内不知住着什么样的天仙佳人,能让她的夫婿娇宠若此?晋代有位石崇为他的爱妾建造了绿珠楼,照找看这念慈园可不输给石崇那美轮美奂的金谷园。这于员外和他的夫人必定是令人称羡的神仙眷侣。”言下之意似乎十分神往。

“何必羡慕?”冷如风浇了他一盆冷水。“只要你愿意,建一百座楼房也不是问题,而且多得是女子愿意让你金屋藏娇。”

“谢啦。”任靖杰敬谢不敏道。“我可不是汉武帝,建不了金屋的。不过,难道你对这园子的主人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对回客栈的兴趣还比较大些。”好奇一向不是冷如风的个性特质。

“真无趣。”任靖杰撇撇嘴,从善如流地回头在大门方向走。才走没几步,又不知不觉地回头往念慈楼看去。这一看,他的目光就定住了。

只见在念慈楼的二楼,突出水面的楼台上,坐着一位宫装孺裙打扮的女子,任靖杰和她尚有一段距离,自是看不清她的真实容貌,不过由她窈窕轻盈的体态,也可猜知容貌必定不俗。不知为何,见过无数美女的任靖杰,眼睛就是离不开她。

忽然,他脸色大变,身子一跃而上,施展绝顶轻功。将快落人水面的人儿捞了上来,几个起落后又重回楼台上,怀中的人儿惊魂未定地直瞅住他。

莫念慈愕然地睁大眼,看着这个抱住她的男人。

“你还好吧?”任靖杰关切地问着怀中的美人儿,上下地逡巡着,忘了把她放下。

“我很好。”莫念慈被他的眼光瞧得浑身不自在,挣扎着欲下地。

任靖杰这才发觉自己把人家抱得紧紧的,脸红燥热地放下她。“没事吧?”他呐呐地再次确定。

“是的,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一时间,两人只能无措地站着。

莫念慈惊魂甫定,不明白怎会发生这种事?前一刻,她还在欣赏着池中的莲花,下一刻,她便已在这个男人的怀中了。

“你怎么会掉下去的?”他好奇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她只记得看着那一池的莲花,觉得它们好美,也好自由,自在地吐露着芬芳,而她……不知不觉地愈靠愈近,就这样跌了下去。

深吸口气,她偷偷抬睫打量眼前这位素昧平生的救命恩人,他有一张瘦削的脸庞,挺直的鼻粱和方正的下已,浓浓的眉毛下有犀利的眼神,此刻他正拿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看着她,好似在研究着她落水的原因。

任靖杰自知无礼,不过还是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方才远远地看她就已觉得她十分美丽,此刻近距离一看,更是美得出奇,梳成发髻的头发因方才的意外而略微散乱,发丝在和风的吹拂下,在颊边微微飘动,衬得整个人更加柔美。

唉!她是如此的娇小,甚至还不到他的肩膀,不过整体看起来自是十分赏心悦目。瞧她不安地站在那儿,有一丝羞怯,似乎不知要如何来应付这种场面。在夕阳的余晕下,她有如一朵纯洁美丽的花朵,看来楚楚动人,让人忍不住呵护她。

“这位公子……”莫念慈被他瞧得燥热起来。“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脱口而出。

“啊!?”任靖杰未料到她会说出这番话,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对不起。”莫念慈为自己的无礼懊恼。“我不是不感激您的救命大恩,只是……这儿是不许外人上来的。”

于大任极好面子,斥资建了这座园子,名义上是为她而建,实际上只是为了炫耀他的多金罢了。尤其最近他的生意蒸蒸日上,财源广进,就更大手笔的为这座园子添购了许多古画古玩。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算贴心的为她建了念慈楼,只供她一人赏玩,外人是不得进入的,何况是救命恩人这样一个年轻男子,更是来宾止步。

“我了解。”任靖杰当然知道他们两人单独独处一室是极为失礼的,不过他就是舍不得走。“我马上就下去。不过在我下去之前,能请教姑娘的芳名吗?”他大胆地问出来,顾不得礼貌。

“我……”莫念慈稍犹豫一下。由他的眼神,她可以看出他对她十分感兴趣。不过如果她说出名字,他眼中那簇火花就会消失了吧;奇异的,莫念慈居然想要他这样看着自己,不想那簇火花消失。“我……”

不必她回答,已有人回答了他的问题。

“念慈!念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以略带高亢的嗓音,人未到声先至的由外奔了进来。“听说你掉到池子里去,没事吧?”

“老爷,我没事。”莫念慈急忙回答,边抬眼看了看救命恩人,只见他先是愕然,然后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那抹火光果然消失。

“念慈?”于大任纳闷地看着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任靖杰的存在。“这位是?”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就是这位公子救我上来的。”莫念慈介绍着。

“是这样啊!”于大任心无芥蒂地笑了,似乎不觉得他们两人单独在一起有什么不对,他向任靖杰笑道:“谢谢你救了内人,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任靖杰。”他的声音失去了些活力。

“任公子,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今晚不如在舍下用膳吧!”于大任热情的说道。

“不了,我回客栈就行了。”任靖杰不自在地拒绝了。方才他还对人家的妻子有非分之想,这会儿叫他怎么有脸去接受人家的招待?

“不用客气。”于大任不容拒绝的拉起他的手,往楼下走去:“舍下的菜色绝对比客栈好……”

莫念慈跟在后头,慢慢的下楼去。适才略曾激动的心湖已然逝去,她又回到那个心如止水的莫念慈。

第二章

“老爷,你说什么?”莫念慈声音提高,不置信地睁大眼。她应该是听错了吧?

“我想要个孩子。”于大任气定神闲的再次宣布。

“可是,老爷你是……你……不能啊!”莫念慈支支吾吾说道。“你是说从亲戚家过继一个吧?”

“不,我要你生。”他摇摇头说。

“可……我不能啊!”

“你可以的。”于大任坚定道。“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好人选了。不,该说是你挑上的。”

“什么意思?”她迷惑了。

“意思是——我要你跟任靖杰生一个孩子。”

“什么?”莫念慈被这突来的念头吓得站立不住,跌坐在椅子上。“我跟……任公子生?”这个念头让她羞窘不已,心狂跳不止。

“是的。”于大任肯定的点头。“我想过了,与其养一个不知来历的小孩,我宁愿要你的孩子,至少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而任靖杰看来不是个太差的男人,你们两个的孩子想必会十分出色。”

任公子何止是“不是太差”,他简直是十分优秀。莫念慈心中暗暗想着,但……

“这……太荒谬了。”她喃喃道。“我怎么能……跟他生孩子?我是老爷的妻子啊!”

“你知道我是个太监,这一辈子是注定无后,没有人来继承我于家的香火。”于大任使出哀兵政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我就这样去见我地下的爹娘,他们不会原谅我的。于家的香火不能断在我手上啊!”

“可是,过继一个孩子就行了啊。”她十分不解。“大嫂向我提过好多次,可以让小宝改姓于,明儿个我就去回复她。”

“念慈,我没有污蔑你的意思,不过……”他艰难地说道,“我是不会让那种唯利是图的女人,来染指我的家产的,她为了钱,都能把你这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我这六十开外的老头子,还有什么事不能做的?如果我死了,恐怕你在这个家会没有立足之地。”

“老爷……”她难堪地垂下头。他说的都是事实,她实在无言可反驳。“我并不后悔嫁给老爷,你待我很好。”

在妓院和于府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于府,原以为嫁进来的生活会苦不堪言,没想到与她料想地差了一大截。在这里不但衣丰食足,于员外待她就像女儿似的,和善又亲切,消失了她的不安。

他虽然不是自己梦想中的夫婿,但以她一介贫穷的农家女,己不能再祈求更好的际遇了。洞房花烛夜,她就已知道不能过寻常夫妻生活,虽然不该,但她的确暗自庆幸,不必与他同床共枕,她不能想像那双干枯的手抚在身上,她一定无法忍受的。

现在,两人为了避外人耳目,表面上是同居一室,但实际上,于大任都是睡在内室中,不曾与她同床共枕。莫念慈原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是这样了,没想到现在似乎要出现戏剧性的变化了。

“念慈,我老实踉你招了吧。”于大任坐到她身旁。“除了刚才那些因素外,我也是有些私心的。我知道我的要求是太荒谬了,但你想想,哪个男人愿意让自己老婆红杏出墙?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想出此下策啊,如果我自己能生育,绝不会将你拱手让人的。”

“老爷!”讨论如此私密的事情,莫念慈有些手足无措。

“你知道我为何选择此处落脚吗?”见莫念慈摇头,他又继续说道:“都是为了面子啊。从宫中告老还乡,我原本是打算返乡的,但想到乡里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太监,我就受不了,所以我才没回去,而选择了京城附近安居。在这通县,我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独身一人总是启人疑窦,为了面子,我又娶了你。不过我也太无真了,娶了你问题并未结束,迟迟未有子嗣,让我又变成笑柄。大家都说是我……”

“什么?”莫念慈关心地问。

“是我年老体衰,无法应付年轻貌美的妻子。”于大任想来仍是气怒唯平。

“怎会如此?”她同情的说。

“所以,如果你有了身孕,这些问题就会消失了。”他高兴地说,“你瞧,如果你有了身孕,不但于家有了香火,我的面子也顾全了。”

“可是如此荒谬的事情,任公子怎么会同意?”

“我有办法让他同意的。”于大任自信地说。

在他自宫里告老还乡时,偷侧搜刮了宫中一些珍奇秘宝,其中可有不少教人“情难自己”的秘药,只要给那任靖杰吃上几颗,包他乖乖就范。

“但……”莫念慈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即使他同意了,我们也不一定会有孩子吧?”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告诉我你同不同意?”他热切的看着她,衰老的身躯又仿佛有了活力。

“这个……”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要她答应这种事情,就跟要她的命一样。她也许没有高尚的家世,但父母仍健在时,也教了她不少做人之道,所以她这么做的话,不久成了失德败行的女子了吗?

“念慈,只要你同意了,以后我会好好补偿你的。”于大任加紧说服。“如果有了孩子,我可以……”他下定决心。“我可以让你自由。”

“自由?”莫念慈一震。“那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不快乐。”他说出她的心事。“即使我为你建再多的念慈园,你也不会快乐的。”他举手制止莫念慈的否认,“如果你待在这儿快乐的话,就不会有今日的溺水事件了吧?”

“我……”莫念慈有种被看破心事的心虚。

“你敢说今天你不是蓄意跳下池子的吗?”说到这,于大任也不免心痛,即使他再怎么掏心挖肺地为她付出,终究是不能给她幸福。

“我没有……”她自己也不敢肯定了。

“算了,今日的事也别再说。”于大任挥挥手。“只要你帮我生个孩子,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另觅你的幸福,如何?”

“可是……如此,我便是一个不守妇道的人,我……”莫念慈皱紧眉,咬紧下唇。道德的桎梏是她无法挣脱的束缚。

“你考虑清楚,我并不介意你的不守妇道。”于大任是想孩子想疯了。“是得到你梦寐以求的自由重要,还是道德的虚名重要?”

“自由?”莫念慈的心动摇了,她从来也不敢想望的生活,现在突然在她面前展开,只要她抛下矜持……

“再说,女人的三从四德不是告诉你们要服从丈夫吗?现在就算为夫的求你吧,你就答应了吧。”

莫念慈知道事情不会如老爷所说的那么简单,不过……她真的想答应。看来不只老爷疯了,连她也染上这股疯劲。“好吧。”她艰难的回答道。

反正,只她同意也没用,任公子不同意的话,老爷也拿他没办法。照她看来,任公子那般骄傲自信的人,是不可能同意老爷荒谬至极的要求的,她何必现在就拒绝老爷,坏人就让任公子去当吧。

不过,想到老爷会向他提出这么大胆的要求,而他也势必会拒绝,莫念慈情不自禁地感到难堪。天哪!任公子会怎么看待她呢?想到这,莫念慈的脑中已充满懊恼。而自己会这么在意他的想法更让莫念慈生气。

手捧着老爷特地调制的酒,莫念慈来到客房外敲门,颤抖的手几乎使酒汁溅出来,惧意使她裹足不前,想打退堂鼓。但她知道,此刻老爷正站在某一处看着她的行动。

“进来。”

简洁有力的命令自客房内传出来,莫念慈徐徐地推开门走进去,她低下头不敢看他,但她知道他正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于夫人?”

任靖杰惊讶地从床上坐起。他原以为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冷如风来了,没想到会是她!

“有事吗?”他略微粗鲁地问道。

现在已经是就寝的时间了,她一个已婚妇女出现在男人房间,实在有些不合常理。任靖杰衣着凌乱,绝不适合接待女客,使他也顾不得礼数了。

“对不起。”莫念慈往门口退了一步,脸上的怯意让任靖杰心软了下来。

“于夫人,有什么事吗?”他起身加上外衣,语气和缓下来。

“老爷让我为贵客送来美酒一壶,这是我嫁过来时,老爷特地自外邦买进的葡萄酒,请您尝尝。”莫念慈因莫名的原因而红着脸低着头。

“是这样吗?”任靖杰皱结的眉头舒展开来,“多谢你了。”他为自己的多疑而不好意思。

“哪里!”莫念慈不安地动了动,眼睛东瞄西瞄,就是不敢看他。“我先告退了。”她怯懦地想逃跑,忘了于大任交代她必需看着任靖杰喝下那壶酒。

夜已深了,再留下来的话,只怕引起蜚长流短,莫念慈放下酒,转身便想往外走。

“于夫人?”任靖杰看她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不觉出声唤住她。

“什么?”她如惊弓之鸟地心惊了一下,抬眼看了他,马上又垂下眼光,白皙的脸上又一片酌红。

任靖杰顺着她的视线看来,才知道自己方才因准备就寝而解的扣子并未扣上,露出一小部分的肌肉,她可真是害羞,这样也能脸红,一点也不像已为人妇,倒像个未解人事的大姑娘。

“你不坐坐吗?”他不想让她离开。即使知道不该,他仍是情不自禁地想多与她相处一段时间。方才他居然会误以为她是来勾引他的,真是太荒谬了。

“夜深了,恐怕不太方便……”她迟疑地说道。“这酒就放在桌上,请公子慢慢享用。”

艰难地说完这些话,莫念慈像是落慌而逃地夺门而出。任公子眼中熠熠生辉,盯得她心儿乱跳,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会跌入他眼中那泓深潭。

老爷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居然想要一个孩子!?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生,但老爷子是绝不可能的。但他怎能把脑筋动到任公子头上,任公子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荒谬的事情?老爷自己也知道时,所以才会另想办法。

如果任公子知道她端给他的那壶酒中,掺有一些老爷独有的秘药,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莫念慈开始担心了。

看到莫念慈出来,于大任赶紧将她拉到角落。“怎么样?他喝了吗?”他兴奋的问。

“我……我不知道。”莫念慈支吾道。

“为什么不知道?我不是叮嘱你一定要确定他将酒喝下去吗?”他有点暴躁地问。

“可是……我总觉得这样不好。”她小心地说。“何况都这么晚了,我怎能留在他房里,万一给人撞见也不好吧?”莫念慈解释道。

于大任翻了翻白眼。一旦他的计划付诸实行,她还能顾忌到这些吗?“算了,我自己去看看。”

“老爷!”莫念慈唤住他。“我们还是别这样做吧。”

“别再劝了,我心意已决。念慈,你真不愿意帮我?”他恳求地看着她。

“我……”她低下头。“我帮。”这辈子她欠老爷的恩情恐怕是还不尽,又怎能说不呢?

“那太好了!”于大任兴奋极了。“来,我们去看看你未来的丈夫。”

“老爷,你怎么这么说?”莫念慈责怪道。

“无妨的,我知道你是好女人,嫁给我是委屈你了。如果可以,我会让那个任靖杰带你走的。”这也算是他对她的一点补偿吧。“不过孩子得留给我。”

莫念慈无言以对。一旦老爷的计划成功,她当真怀了身孕,她怎会舍得离开孩子身边?

蹑手蹑脚地,他们走到了客房的窗前,小心地戳破一个洞,偷偷向内观视。

“太好了!”于大任喜道。“他已经喝下酒了,我们快进去。”

喝下了那酒,任靖杰连床都来不及上去,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来!帮我将他搬进秘室去。”于大任撑起他,也要莫念慈来扶。

这任公子怎地一点戒心也没有?莫念慈边扶着他边暗自责怪道。亏他还是个练家子呢!白天救她时的英明神勇到哪去了?

莫念慈可没想到,就是因为她,任靖杰才会毫无戒心地喝下那些酒。

“好啦!”到了秘室,将任靖杰往早就准备好的床上一放,便转头对莫念慈说道:“接下来都得靠你了,念慈,别让我失望。”

他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吃下去。”

“是什么?”莫念慈有些迟疑。

“别担心,是个好东西,会帮助你更容易完成任务的。”他硬塞进她嘴里,看着她吞下去。“一会儿后,任靖杰就会醒来了,到时就劳烦你了。”

他向外走去。“这几天我会按时送食物进来,你不用担心,等他醒过来后,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老爷,”莫念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还妄想要他改变主意。“其实也不一定非我不可吧?其他的婢女……”

“只有你是我妻子啊。”

莫念慈语塞。是啊,她是人家的妻子啊!

趁着她发愣的时候,于大任将秘室的门重重地关上。“一切拜托你了!”

他愉快地走回他自己的卧房。这秘室就在他的房间里,地点十分隐密,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莫念慈知道。想到计划成功后,他就能有一个孩子,于大任不禁笑开了。

不知道老爷给自己吃了什么东西?莫念慈抚着喉头,有一股冲动想将那小药丸挖出来,不过终究是忍住了。

轻移莲步,她走到床前,凝视着躺在床上的俊俏身形。此刻四下无人,她才得以仔细地端详他,当然,她这么做是极为无礼的,不过既然她和他即将有那么亲密的行为,现在还顾虑礼节未免太过矫情了。

仔细算来,他们相识还不满一天呢。不知道老爷为何会突生这种荒谬的念头?任公子所生的孩儿,想必也会十分杰出俊秀,因为这位父亲就是如此啊,而老爷所相中的,大概就是这一点吧。

可是,莫念慈苦笑着,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她虽为人妇,但闺房之事她什么也不懂。出嫁之时,大嫂也只告诉她于老爷见多识广,这种事只要交给他就好了,她所要做的就是把衣服脱光,闭上眼睛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是老爷其实什么也没做啊。

想到这,莫念慈白皙的粉颊已布满红霞。难道她要照大嫂所说的把衣服脱光,躺在床上等任公子主动吗?万一任公子像柳下惠一样,碰也不敢碰她呢?那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在用晚膳时,他连正眼也不曾瞧她一眼,事实上,在获知她便是于夫人时,他就不再看她了;即使讲话,也只对着老爷说,她就像是不存在一样。而现在老爷用这种手段监禁了他,如果自己老实对他说,那……后果合如何实在难以预料,莫念慈心中真的打起寒颤。

在席间,她专注地倾听住公子与老爷的对话,知道他是京城人。由他的穿着打扮与谈吐看来,莫念慈知道他必是非富即贵,也许还是什么达官贵人,老爷子做了这等蠢事,等于是将自己往刀口上送,而自己也是帮凶、而且通县和北京城不过半日路程,他们怎能逃过任靖杰的狂烈怒火?

现在想这些是来不及了,莫念慈真后悔没及时将这些顾虑说出。而她现在也被关在里面,根本也来不及说了。她忍不住又低下头去看着任靖杰,既期盼他苏醒来解决自己的难题,又盼望他永远别醒来,省得自己羞愧欲死。

不过,该来的终究要来,任靖杰就在莫念慈的凝视下,呻吟地睁开眼来。

缓缓地,任靖杰睁开朦胧的双眼,在用力眨了几下后,眼中的焦距终于清明地对上了莫念慈,而莫念慈马上被那幽黑加深潭的眼眸给吸引住,不由自主地与他对望。

只见任靖杰的眉头愈皱愈紧,脸上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惊喜,变得越来越紧绷。他开始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果然,这并不是自己原来的寝房,这儿简朴了许多,除了床铺和仅有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就再无其它。唯一的摆饰品——如果算的话——大概就只有她了。她是这房中唯一项赏心悦目的精品。

甩甩头,任靖杰试着让脑中的混沌感消失,他是在作梦吧,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一定是太渴望和于夫人单独相处,才会作这种梦吧。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和她两人独处一室?不过,他从不曾对别人的妻子有过幻想,这次怎会如此把持不住呢?

当然,一会儿后任靖杰便知道自己不是在作梦了,因为莫念慈见他皱眉的痛苦状,忍不住便伸手探探他的额头。突然的冰凉让任靖杰整个清醒过来,不过,另外一股燥热也从身体内部涌上,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该死!”他猛地抓住莫念慈的手。“怎么回事?你给我喝了什么?”

任靖杰稍一回想,也大概知道问题一定出在那壶酒上。他的酒量一向不差,怎会一小壶酒就将他“解决”了?可想而知,其中必然有鬼。只是,他不懂为什么?捉了他有任何好处吗?他们应当不知道他的身分啊!

“我在哪里?”他边问边坐起身来,一面盯着她,一面调缓呼吸。不知怎地,愈接近她,闻到她身上独有的馨香,心跳益发急速起来。

他怎么愈来愈靠近?而且眼睛似乎明亮了起来,发出一种诡异的光芒。莫念慈不由得想起身后退,但还没起身,手就被他一把扯住。

“想逃吗?”任靖杰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虽然此刻的他看来似乎和善无伤,不过他的眼神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双风起云涌的眸子写满了怒气。她真的怕了,这一生中还没有人那样子瞧过她。

“我……我不知道。”她慑儒道。

“你不知道?”他起身靠近她,用手捧起她的脸庞,莫念慈感觉到他的睫毛似乎刷过她的脸,呼吸突然变成一件困难的事。“你真的不知道吗?”任靖杰温柔的问道。

“我……”在他那么靠近的情形下,莫念慈哪还能说出话来?她觉得身体也开始热了起来,一股热气由腹部升起。也许是老爷要她服的丹药己见效,或者是因为任靖杰的缘故,她已经分不清楚了。

任靖杰在四周瞄了瞄,果然这房间是没有出口的。

唯一的出口就是大门,不过由它紧闭的样子看来,也不必指望了。

“我们为什么会被关在一起?”他又转回视线盯住她。她到底是同谋或者是被害者呢?想不通啊!如果她是同谋者,就不该与他同关在一室。但她若是被害者,又怎会端那有问题的酒让他喝?

“说出来你会生气的。”莫念慈低声而无奈地说道。

“你不说我会更生气的。”任靖杰威胁道。

“你……你还好吧?身子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她不答反问道。拿那不知加什么料的酒让他喝,莫念慈一直担心,现在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应该最清楚才是。”任猜杰逼近她。“那酒是你拿给我喝的。”而他竟被她清纯的外表所骗,一点戒心也没有就喝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她支吾地承认。“是老爷让我拿给你的,其中有什么东西我也不清楚。”

“是于员外?”任靖杰对这答案并没有意外。“将你与我关在一起也是他的主意?”

“是的。”莫念慈被他的眼光瞧得快无地自容了。

“你们俩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重重的迷云让任靖杰摸不着头绪,他的好脾气已快被磨光了。“哪个正常的丈夫会把妻子和别的男人关在一起,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第一次初见这对夫妻,便察觉出他们之间有些古怪。除了两人的年龄悬殊之外,相处时的客气与生疏也让人生疑。但这次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一点也不奇怪呀。莫念慈在心中想着,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般正常的夫妻。

“你倒是说句话啊!”见她沉默不语,任靖杰可不高兴了,“你何必让他把你关进来:你应当清楚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你还有名节可言吗?”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见他怒火高涨,莫念慈手又被他钳制住,她吓得有些颤抖。原本充塞了四肢百骸的热气也消散了些。

“怎么可能?”任靖杰声音提高,不相信地问。

“是真的!”她缩缩手,想挣脱他的束缚。“我必须顺从老爷的意思。”

“那你说,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任靖杰凝着一张脸,冷肃地问道。

“你一定会生气的……”

“你如果再不说,我会更生气。”他保证着。

“老爷希望你……希望……你……帮忙……”莫念慈断断续续地说着言不及义的话,就是不敢吐实。

“帮什么忙?”任靖杰不耐地问道。“有人这样强迫别人吗?这样子谁肯帮忙?”

“老爷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才出此下策的,你别见怪!”

“我怎能不见怪?”任靖杰没好气道。“光是你说了半天,还没提到重点这件事就够让我生气了。”

“是吗?”莫念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她一向不是多话的人,没想到饶舌的功力居然颇佳。

她再次抬眼偷偷打量他。老爷不是说了,只要他醒过来,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但任公子醒来这么久了,为何没有动静,只是不停地质问她?这样下去,她可不知道如何帮老爷生个孩子了。想必老爷的仙丹妙药是失灵了。

但为何对她却很有效?莫念慈感觉自个儿的身体渐渐不对劲,浑身热得要命,适才冷却些的热度以更狂烈的姿态又狂炽了起来。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任靖杰再次催促。所谓“对牛弹琴”就是这样吧,这女人规避问题的本领高超,脸上不退的红云差点又害他分心。

反正他早晚会知道的,告诉他也无妨。这么告诉自己,莫念慈才勉强开口:“老爷说,请你……帮我们生个孩子!”她一鼓作气说出。

任靖杰一听差点气绝。“没弄错吧?我可是男人,如何帮你们生个孩子?生孩子该是你的工作啊?”

“是我的工作啊,所以我才会在这儿。”话虽小声,但任靖杰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的意思是!”他小心地找着措辞。“要我和你生个……孩子?”

见她低头不语的窘状,任靖杰知道自己猜对了。

“该死!”他倏地从床上一跃而下,冲到门前。“给我开门!”他用力地敲着门,不过门却是文风不动,倒是他的拳头痛得很。

“那是铁做的。”莫念慈好心地提醒,不过只换来他的怒目而视。

“你和你相公也是同样的想法,希望我帮你生个孩子吗?”任靖杰知道开门无望后,回过身到她面前质问她。

“我的意见向来不是顶重要。”莫念慈蹙眉道。他怎么又换个表情了?她真的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那你告诉我,你想要我的孩子吗?”他的声音更加的低沉悦耳,脸上甚至带着温柔笑意。

“我……”莫念慈说不出话来,当他这样看着她时,她说不出口,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为何啊!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对我一见钟情,才会设下这个陷阱?”任靖杰眼光锐利地盯住她。

依他推测,这可能有十之八九,他不是没遇过自动送上门的女人,如此怪异的说法他倒是第一次听闻,但他压根儿不信,有哪个男人会想做王八的?一定是她水性杨花,还编造了这些借口!真是人不可貌相,外表如此清丽高雅的人,骨子里却是放荡淫秽,真让人失望。

“我没有!”莫念慈急急地辩驳。“真的是老爷的意思,他自己没发生孩子,才把脑筋动到你身上。”

“是吗?”他又回到床上坐下。“我得想一想,你……离我远一点。”

第三章

早知道就不要答应老爷这件苦差事,莫念慈缩在椅子上懊悔地想,边偷眼觑着此时正盘腿坐在床上的人。

从刚才叫她离他远一点后,他就闭自调息,不再同她说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必然很生气。

莫念慈这才知道当猪八戒的滋味,两面不讨好的滋味可真难受;非但老爷那边她交代不了,而任公子这边又完全地鄙视她。天知道她做错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丈夫授意,出嫁得从夫,难道她能违抗吗?

这下可好了,看这个样子,她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

任靖杰盘膝而坐,怒力地调匀体内紊乱的气息,不过那股燥热仍然挥之不去。那该死的老家伙究竟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害他这么难过……

不行了,他得宣泄一番才行,但如此一来,岂不是中了这对夫妻的计了,他可不做“传种接代”的工具。可恶!为何偏偏挑上他?

“你还好吧?”莫念慈小心翼翼地接近他,想伸手为他拭去额际涔涔而下的汗水。“你看起来似乎不太好。”

可不是吗?此刻的他好像受了偌大的折磨似的,浑身抖个不停,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滚而下。难道……老爷下的药终于发挥功效了吗?不过她也吃了药啊,怎么没有那种模样?

莫念慈有所不知,因任靖杰急欲运气逼出体内药物,反倒加速药效的运行,才会弄得这般的狼狈模。

“不是叫你别靠过来吗?”他咬着牙嘶哑说道。而手却已违反他的意志,将她拉了过来。

“我……”莫念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退开,他的话和行动完全相反。“我只想帮忙……”

“这可是你自找的。”任靖杰顾不得先前所下的决心,他只知道再不宣泄一番,他大概要欲火焚身了。

微一用力拉扯,他就将莫念慈拉上床,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莫念慈反射性地挣扎一下,但任靖杰并不松手。

“别动!”他蹙眉命令道。

莫念慈听话地停止挣扎,她突然想起一个事实,这不正是她原先的目的吗?

“难道你从不为任何事反抗吗?”任靖杰挑衅地说。对于她如此听话,他有莫名的恼怒。“如果今天不是我雀屏中选,你也会乖乖地陪那人上床吗?”

任靖杰如此粗鲁而坦白的问话,让莫念慈有深深的屈辱感。

“也许吧。”她赌气道。再怎么否认也是无用,他大概早已认定她是怯懦无用的吧。

“那这样呢?”他俯身在她耳边呢喃。“如果我吻你,也不反抗吗?”

其实她是很想逃的,但又矛盾地想留在原地。莫念慈感到他的呼吸就在耳边,几乎想拔腿逃开。她又回想起他衣裳敞开的古铜色胸膛,心情慌乱的不能自己。当他的唇愈来愈靠近她时,她竟没想到要推拒。

任靖杰厚实而略粗糙的大手,捧住她鹅蛋型的小脸蛋,不客气地低头品尝。嗯!滋味果真好极了,他想不透自己先前为何要拼命压抑自己?

“你的嘴唇就如同花瓣一般柔软。”赞美的词句由他口中溢出,淹没在她甜蜜的唇中,手也顺势地抚上了那凹凸有致的身躯,慢慢探索着,有如按图索骥一般,不肯放过一处。

起初,莫念慈有一丝抗拒。即使她已成亲,却不曾有过任何男子如他一般,仿佛要把她全身都摸遍一样。哦!她好怕,但也更觉亢奋,体内的火越发狂烧,把她想抗拒的心全烧毁了,她甚至想更贴近他,清楚地感受他。

天啊!她怎会如此淫荡?难道都被任公子说对了,她天生就是个淫荡的女子,才会享受这种事?不,她绝不承认这种事。对了,一定是老爷给她服了药的关系,她才会变成这样的。是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替自己找到了完美的理由,莫念慈放心地投入自己,让任靖杰带领着她,老爷又有一项说对了,任公子的确知道该怎么做才会生孩子。

任靖杰抬起头凝视她,双眼半眯,在微暗的烛光下,细细地审视着。

此刻,她的长发已散落,如扇子脸披洒在蛋形的脸庞边,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凌乱的农裳下是吹弹可破的肌肤,嘴唇在经过一番热吻后,更显娇艳欲滴。

他的眼光更往下移,梭巡过盈盈可握的纤腰,线条优美的长腿,来到形状美丽的脚踝。

真美呀!任靖杰心不在焉的想道。

“我从没有看过这么美丽的杰作。”他没头没脑地说着。

在他灼热的目光注视下,莫念慈觉得自己似乎连脚趾头都红了,虽不清楚他所指为何,不过她知道他一定是在称赞她。不知为何,他的赞美令她十分高兴。

任靖杰凝视了她良久,黑色的眼珠中载满无限遐思。然后才又缓慢而温柔的以手指滑过她的肌肤,掠过她身下的每一道曲线,轻易的便使莫念慈年轻而纯洁的身躯颤动了起来。

“乖,坐起身来。”任靖杰嘶声低唤。他扶着莫念慈坐起身来,脱去自己的上衣,手也开始解着她的衣裳。

……

夜似乎还长得很,他勉强自己往一旁翻身,但仍将她锁在身边。而莫念慈也没有逃开的意思,适才一番激战,她已经倦极了,她合上双眼,靠在他肌肉结实的身躯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冷如风不愿相信,不过事实摆在眼前,他主子不见了!

可恶,原本预计今早起程回京的,没想到会被侯爷给溜了。原本这一路上,基于安全理由,他们下榻之处一直是相邻的,好方便他保护兼监视这个不知返乡省亲的侯爷。一切都很顺利的,眼看他们都要进京了,而侯爷却在这时候不见了。

冷如风苦着脸叹口气。他早知道不能太相信侯爷的。昨日于老爷盛情地留下他们过一宿,他原本也要求睡在侯爷隔壁房间,谁知那于老爷不知哪儿不对劲,硬把侯爷安排到偏远的厢房去。而侯爷在少个人碍手碍脚的情况下,自然是乐得答应。

现在可好了,叫他上哪儿找人去?侯爷不会抛下他,让他一人回京的。但是冷如风知道,他一定会拖个两三天才会出现,让他着急一番。

但冷如风下定决心,一定要把任靖杰给找出来,几天前,他才接到侯府里传来的消息,要他尽快催促侯爷回京,似乎有大事发生,老夫人急得要命呢!不过侯爷不以为意,仍是慢吞吞地赶路,而现在还跟他玩出失踪记,真令人气结!

“冷爷,怎么一大早就起床了?”于大任心情愉快地从卧房中步出,才到大厅就看到冷如风在厅中踱步,于是含笑上前招呼。

“于老爷!”冷如风高兴地迎了上前。“您看见我家少爷了吗?”

于大任的笑容有一会僵住,马上又恢复正常,快得让冷如风没有察觉。

“没啊!怎么,”于大任小心地问道:“任大爷不在房中吗?”

“是啊,一大早就找不到我家少爷了。”冷如风烦躁地回答。“我还以为于老爷知道少爷的下落呢。”

于大任的心跳漏了一拍。吓死了,他还以为这个精明的随从已经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了。

“我想任大爷不过是去外头逛逛罢了,也许待会儿就回来了。”于大任睁眼说瞎话。他还想把任靖杰关个好几天呢,怎么可能这么早放他出来?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冷如风不甚乐观地说。

“我到外面去找找,如果老爷子看见我家少爷,请告诉他别再出门了。”

“没问题的。”于大任的笑容在冷如风出门后便消失无踪。

这下可糟了,于大任暗呼不妙。他满脑子只想着逮住任靖杰,然后他就可以帮自己生个孩子。他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任靖杰还有个随从,而这个冷如风看来也不好惹,万一被他发现自己把任靖杰关起来,还设计要他……呃,这次他的计划是有些不周,真是百密一疏。

罢了,做都做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等那冷如风发现不对时,他再把任靖杰放出来吧。到那时,也许莫念慈肚子里已经有了也说不定。那任靖杰看来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吃了这种亏,应当不会宣扬才是,他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于大任的心中总有些不安,那任靖杰……他的名字怎么与靖安侯的名字一样呢?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如此多,也许只是巧合罢了!对的,一定是巧合而已。

一觉醒来,任靖杰并没觉得神清气爽,反而迷迷糊糊的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试着拾起身来,才发觉手臂沉甸甸的,似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低头一看,马上被眼前的美景吸住了目光,也慢慢回想起之前的事。

屋内没有阳光透进来,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他无从得知,不过那整支的蜡烛已燃烧成一小段的残蕊,眼看就快灭了,他赶紧起身去点亮另一根烛火。

这于员外果真是存心不良,连烛炬都准备的十分充足,不知道打算关他们多久?任靖杰苦笑着回到床前。

低头俯望着眼前的景象,他不禁为之屏息。

只见莫念慈全身裸露,身子曲成一团,不知道是惧寒还是不习惯裸身。她头上的浓密头发就像衣裳一般,将她整个包住。全身的曲线,从小巧精致的脸蛋,迄于足尖的可爱脚趾,无一处不美。在可容双人的大床上,她娇小的身躯更显得纤弱堪怜。

任靖杰的眼光在她两腿之间停了许久,半晌才拉起被褥的一角,为她拭去鲜明的血迹。

非常不巧,莫念慈就这时醒了过来。

“啊!”一睁眼便瞥见如此刺激的场面,莫念慈半是娇羞,半是赧然,连忙拉过一旁的被单遮住自己,反射性往后一退,直到抵住墙壁。

任靖杰直起身来,皱眉看着她。“我们都已经上过床了,现在才矜持未免太晚。所有该看的我都看光了,不该看的,”他意有所指地上下梭巡一遍。“自然也没错过。”

莫念慈感受到他的视线,仿佛又回到那时候。她还记得他把她全身上下都吻遍了,没有一处遗露。除了狂风暴雨还带点痛楚的第一次,再次苏醒了时,他又抓住自己来次更……更美妙、更热情的第二次,不知经过几次,她才倦极而眠。那么,自己的全身的确是被他看遍了.不过,在他面前她仍是害羞得不能自己。

可他怎么那么不知羞啊!莫念慈双颊酡红,眼睛东飘西飘,就是不敢看他。他可是一丝不挂呀!他怎么敢这样堂而皇之地站在她面前啊?甚至连遮也不遮一下。

“你……”莫念慈低低地提醒。“是不是该披上衣服,天气有些微凉呢!”

任靖杰现在才想到自己也是一丝不挂,不过他可不介意,大男人有什么好羞的?“我不冷呀!”他故意这样说。

“可是我不习惯!”她冲口而出。

“这种情况可不是我造成的。”任靖杰十分欣赏她的窘状。不可思议地,她的脸似乎更红了。“我们在这儿待多久,我就要维持这种状况多久。”

天呀!莫念慈觉得自己的呼吸快停了。老是面对一个全身赤裸,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美的男子,哪个女人受得了?事实上她的眼睛,早已不受控制地趁机偷瞄他好几眼了。

不过,莫念慈也知道他是故意要让她难堪的,她可不能示弱了。

“随你吧,如果受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任靖杰但笑不语。不过他随即面容一整,因为他想到了更重要的事。

“老实说,你成亲已有一段时日了吧?”见她点头,任靖杰又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还……没被开苞?”

莫念慈脸一白。“我不是妓女。”他为什么要用这么粗俗不堪的字眼来形容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为时已晚地补充道。他不是故意要这么说,只是话就这样说出口了。“不过,你的行为跟妓女有什么两样?”又脱口而出的话让任靖杰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像妓女一样,”莫念慈脸色苍白,不作任何辩解。谁知道她最终还是成了妓女,只不过她的恩客只有一位。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任靖杰催促道。

“我没有理由告诉你,那是我们的家事。”莫念慈倔强地说。老爷子的事是秘密,她怎能泄漏?万一他池漏出去,老爷的面子都没了。

“别忘了我现在‘鼎力协助’的,不就是你们的家事吗?我倒觉得自己很有资格管。”他讥讽道。

莫念慈不善说谎,干脆就低下头不理他。

一时,两人就这样僵持住。

突地,门外传来敲门声,并伴着“念慈”、“念慈”的呼唤声。

任靖杰的脸色一沉,冷冷的道:“看来是你那亲爱的相公来了。”

“你快把衣服穿好呀!”莫念慈急道。

“怕什么?”他讥讽地笑了。“这结果不是早在他意料中,我有什么好遮的?”

“你……莫念慈气结。决心不理他,她拿起丢在旁的衣服,想躲在被窝里穿上。

门上出现一个小洞口,接着露出于大任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念慈、任公子。”他笑容可掬地端上一个盘子,上面放置几碟小菜和两碗稀饭。“来,你们一定肚子饿了吧?我这儿有准备吃的,快来端去。”

莫念慈从被窝中钻出一颗头来,只见她双颊绯红,一脸的羞愧。虽然荒谬,不过她真的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而导致她如此窘迫的人,正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的窘然。

幸好他还有些微的羞耻心,不敢当真在老爷面前赤身露体,至少他拿了衣服遮住重要部位,莫念慈已经觉得很欣慰了。

“怎么?”任靖杰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亲爱的相公在呼唤你呢,还不赶紧去。”

“你去拿吧!”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这样离开被窝呢,羞都羞死人了。

任靖杰含笑起身,不过他的笑容在看到于大任后便消失无踪。他没有接过于大任手中的托盘,只是满脸不悦的盯着他。

“你还有胆出现啊?”

看到任靖杰生气,于大任也不怎么在乎。“我怕你们饿着,所以特地为你们送吃的来。”

“如果你真的如此体贴,不如直接放我们出去,也不用这么麻烦送吃的来了。”他昂藏的身躯直立在门前,气势逼人地对着于大任说。不过由于门上的小洞只到他的颈子,所以他必须低着头说话。

那凌厉的眼神,逼得于大任不由自主地倒退几步。他在皇宫侍奉最有权势的皇太后时,也不曾有过如此心悸的感觉啊。他的直觉果然是对的,任靖杰不是好惹的人物,只是……

“我已经骑虎难下了。”于大任勉强站在任靖杰对面,意有所指地看着床铺上的人。“你们已经办过事了吧?我娘子已经被你给吃干抹净了,我如果此时罢手,这个亏可就吃大了。”

“我并非自愿要占你的便宜!”任靖杰冷酷道。“像她这种货色,妓院里多的是。”

莫念慈自然是听到他冷酷的评语,心中也不禁诅咒起他来。好歹她也是完壁之身给了他,他到底是嫌她寸么?亏她刚才还暗自认为他站在门前,后背肌肉纠结,一头长发披散而下,有力的手拉着围在腰间的衣裳,那画面真是美极了,害她转不开视线。

不过,现在她的赞叹已经消失,心中只剩怨怼。

“你不能这样污辱念慈!”于大任抱歉地瞥向她。“她都是为了我……”

这句话只是让任靖杰更生气,不过他不愿细究原因。

见他面色似乎更冷凝了,于大任住口不言。“总之我现在是不会放你出来的,饭拿去吧。”

“我能指望饭中没特别加料吗?”任靖杰讥诮地问。

“当然没有。”于大任很快地否认。事实上,盘中的每一样东西,他都加了东西,以防万一嘛!

任靖杰十分怀疑地睨着他。

莫念慈由他的眼神就知道答案了,那果然是加料的餐点,老爷可真是恶性不变。

“你到底要不要吃?”于大任将托盘送进去一些。

“我能说不吗?”任靖杰抚着肚皮。经过几次激烈的运动,他的确是饥肠辘辘,不过要他吃下明知有问题的食物,心中又极为不甘。

“如果你想饿肚子的话,也没有关系。”

“你不担心饿着你的夫人吗?”任靖杰咬着牙问。

“念慈会为我忍受这一点不便的。”于大任露出得意的笑容。

任靖杰一把抢下于大任手中的托盘,转回床前的桌子放下,一屁股坐在椅上。“你可以走了。”声音中隐含着明显可辨的怒气。

于大任眼睛微眯,审视任靖杰一番,又看看其身后的莫念慈,眼中有了然之色。他又是欢喜又是苦涩,默默退了出去。

“你不饿?”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任靖杰忍不住问道。

他的手早已蠢蠢欲动,准备端起碗。拿起筷子,要大吃一顿;而她却好似打算一辈子待在被子里,不准备出来了。

“喂!你到底要不要吃?”他不耐地问。

“不了。”她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莫念慈心中打定主意,绝不与他同桌共食。开什么玩笑,她可没忘了地方才说的话,句句像针般刺进她的心中。何况,椅子只有一张,她难道要站着吃吗?再者,她也绝不跟一个半裸的男人同桌。

此外,对于他老是“你”呀“你”的叫她也觉得刺耳,他不知道她是有名字的吗?当然她也不是要他喊她的名字,莫念慈对自己说道。只是从来没有人用这样语含轻蔑地叫过她。

“随你。”任靖杰低下头吃东西,当真不理会她。

莫念慈从被窝中探出头来。在方才那种令人羞窘的场面中,她趁着在棉被里的机会,将衣服穿上,不过衣着仍不整齐。莫念慈这才发现她的襦裙,此刻正围在任靖杰腰间,害她下半身怪怪的。

“你当真不吃?”任靖杰不一会儿功夫就吃掉了盘中大半食物,颇有良心地留下一些给她。

“你可吃饱了,”她恨恨地道,小巧的嘴唇微微嘟起。“衣裳还我!”

任靖杰眼角余光一瞥,才知自己还当真拿了她的衣裳,他露出恶意的笑容,眼中发出促狭的光芒。“要衣服可以自己来拿。”

真是奇怪,怎么他的下腹又热了起来?对了,一定是药效又发作了,他本身绝对对她没兴趣。任靖杰为自己找到绝佳借口。

他又用那种热切的眼光看着她了!莫念慈震颤地吞了口口水,身子不由自主往后缩,心儿也加速跳动。

不!她不能再让他碰了。当他拥她入怀时,她就变得不像她自己了;那种感觉无法言喻,她只想永远沉溺在他怀中,永远像那样被他抱着。但……

那是不对的!以她的身分是不该如此的。她就像个失德的女人,迷失在别的男人怀中,虽然经由老爷的同意,但也不仅失了身,连心也快失去了。

“怎么,衣裳不要吗?”任靖杰一步步逼近她,最后也坐上了床。

“别理我。”莫念慈拖着棉被往旁边移动,任靖杰也如影随形地附了上去。“我现在还不想穿。”

“哦?”他眼睛一亮。“那正好,我现在也不想穿,棉被分我一些。”

他用力一扯,莫念慈的整个人和被子都落入他的怀中。

“你……”莫念慈既羞又怕,“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送上门来的女人,我没有拒绝的道理。”

“我没有,”莫念慈委屈极了。“我哪有……”

“你的丈夫将你送到我手上。”任靖杰冷冷地强调。“我爱怎么处置你,都随我的意思,你丈夫不能有意见,而你……也不能有。”

“你想怎样?”莫念慈屏息地问。

“别说得你像个被害者似的。”任靖杰强压下心头的怜惜,提醒自己她做的好事。“既然我已入了你的瓮,不好好利用这个情况,未免太对不起我自己了。”

莫念慈实在很想当他的面将他的话丢回他脸上,只是——她没有立场。毕竟,他说的话虽偏激,却是完全正确。

任靖杰伸手一拉,莫念慈便躺在他身下。

“为什么?”他欲望勃发,却也怒气满腹。“为什么你总是不反抗?为什么你总是逆来顺受?”

任靖杰一向认为自己喜欢的女子,是属于柔顺温婉型的名门仕女,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看到莫念慈对她的丈夫如此顺从,甚至连这种事也听那老头子的!不知为何,他就是火大极了。

即使眼里、心中的都溢满了怒火,他的手却仍极端温柔地碰触她,生怕她受到伤害,不过这分体贴,任靖杰本人没有发觉,而沉溺在自怜情绪里的莫念慈也没发现。

“看着我!”他厚实的胸膛压住她,手攫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视线与他相遇。

莫念慈无奈地抬起眼,做好防范的心理准备,迎接他眼中必有的轻蔑嘲讽。然而在看清楚他的眼神后,她不禁愣住了。那并非戏侮和伤人的眼光,其中盈满的,只是单纯又渴切的热情。

莫念慈突然发觉,她又陷溺了——在他的两泓深潭里。

她无力抗拒他的拥抱和亲吻,而他自己,恐怕也是如此吧。莫念慈既惊又羞地想。

任靖杰可以感觉压在身下的她,此刻正呼吸加促,唇瓣微微颤抖着。由她嘴里发出的压抑低吟声,他可以确定她已完全迷失,全然臣服于他了。

这个想法让任靖杰兴奋起来。至少此刻,他可以确定她的反应,是出于自愿,而不是她必须这么做。

强烈的征服感,让他更加为所欲为。而莫念慈的确没有任何抗拒的念头。

第四章

冷如风一脸颓丧地回到于府。

真奇怪!到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而侯爷还是不见踪影,真令人心急。都快到家门口了,居然发生这种事,如果让老夫人知道了,他该如何交代?冷如风愈想愈不妙。

以往他和侯爷外出游历,每回要返家时,侯爷总会乐不思蜀,偶尔也抛下他自己去溜达一番,但从没像这次一样,一消失便是三天。

难道侯爷出事了吗?冷如风神色晦暗地猜测着。没错,侯爷绝对是出事了,否则他不可能不回来的。明知道老夫人在京城等着他们回去,侯爷怎么可能避不见面?这不合理啊!没错,侯爷是出事了。

那么,他该怎么办?在此地他人生地不熟的,该找人帮忙才是。但如果找上衙门,那侯爷失踪一事就无法保密,也许还会惊动京城中的老夫人。而老夫人是当今圣上之妹,惊动皇室是免不了的,那就表示他完了,连主人都无法保护,他只好自刎谢罪了。

如果不麻烦衙门,他还能找谁呢?冷如风暗忖道。

对了!这地方人面最广的,不就是于府的主人于员外吗?也许自己该拜托他帮忙才是。

不过,他总觉得这于员外怪怪的。于员外应该知道侯爷失踪才是,毕竟自己这两三天找人找得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他不应该不知道,怎么一点表示也没有?而且人还是在他们府上消失的!

也许,他应该向于员外透露身分,让他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于员外才会认真帮他找人。而且,若真如他所料,侯爷的失踪与他们有关,他们知道侯爷的身分后,应该会投鼠忌器,放了侯爷吧?

主意既定,冷如风走向厅堂,找到正端坐品茗的于大任,后者正一脸闲适喝着满室飘香的铁观音!

“冷爷,你回来啦。”于大任起身拱手为礼,邀请冷如风入座,“怎样?找到你家少爷了吗?”

“事实上,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冷如风审视着于大任一脸的真诚关怀,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我想麻烦您派些家丁帮我找我家少爷。”

“这是自然。”于大任忙不迭同意。“任爷还是内人的救命恩人,我自当尽力。”

于大任提到他夫人,冷如风才想起这些天似乎不曾见到她,她似跟侯爷一起失踪一样,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吗?侯爷虽然风流不羁,也不至于做出诱拐良家妇女这种事,即使第一次见面时有些失态,但冷如风

可以确定这种事不会发生。

“这些天似乎没见到夫人啊?”冷如风无意地问。

“哦!内人那日受了惊吓,这些天一直在房内歇息。”于大任流利地撒谎,神色自若。

其实他的心有如击鼓一般,他还以为冷如风发现了什么,不过见他的神色并无怪异之处,应当只是礼貌性的问候吧。

“是吗?”冷如风并不意外他的答案,自己胡乱臆测侯爷将人家妻子拐跑了才是突发奇想。

“关于少爷的事,还请于老爷多帮忙,您在地方上德高望重,人面又广,运用您的影响力,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少爷。”

“这是当然。”于大任满口承诺。

冷如风沉吟一会,终于下走决心开口道,“于老爷,既然有求于您,我也不再瞒您。少爷的身分非比寻常,一旦寻不着他,会有很多人要倒楣的。”

“此话怎讲?”于大任一阵心悸。

“少爷他……其实是当今的靖安侯,圣上最疼爱的人,而他的母亲更是圣上最宠爱的妹子。”冷如风看着于大任脸色泛白。“现在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如果找不到少爷,我们大家都要完蛋。”

“这……”于大任脸色死白,虽想强自镇定。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这么重大的事,不必……不必通报官府吗?”

“目前还不需要。”冷如风奇怪地看他一眼。“不过如果必要,还是得请官府协助。再一天,如果还是找不到少爷,就只能如此了。”

“我一定会尽力的。”于大任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得到满意的答覆,冷如风才转身离开,才走一步他又回过头来。“对了,侯爷的身分可不能泄漏,知道吗?”

“是的!”

待冷如风走后,于大任脚步不稳地站了起来,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脚步,要到秘室将任靖杰放出来了。

他早该知道的,一个普通人家怎能有那股逼人的气魄?而他,居然异想天开地关住了侯爷,还强迫人家“献种”!

这下完了!不只他,只怕莫念慈也得跟着他受累。都是他的错,妄想要一个孩子,而且还是一个优秀的孩子,所以才挑上任靖杰,只因他看来十分杰出。

是啊!他的眼光没有错,任靖杰是万中选一的人选,可他居然也是高高在上的靖安侯。父亲是将军,母亲是公主,而他又是靠自己挣来的爵位!

于大任忍不住诅咒自己的坏运道。常年在皇太后面前当差,见过了无数的王公贵族,怎么就是没见过任靖杰?他细想想,任靖杰之母圣年公主与当今圣上为一母所出,但并非皇太后亲生,自然与皇太后不亲近。

而圣年公主出嫁后,回宫的机会就减少了,而她也不顶喜爱宫庭生活,也就极少回宫。而他,也就没有机会见过任靖杰,才会犯下今天的大错。

如今错误已然造成,他该如何挽救?于大王想到任靖杰那气得发黑的脸,心就凉了一半。

乍然看见任靖杰出现在他原来寄居的客房中,冷如风惊喜掺半。没想到于员外的效率这么高,在一天的时间内,就将侯爷找了回来。

当于员外告诉自己,说已找到侯爷时,冷如风还不敢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少爷,这几日你上哪去了?”冷如风看到安适坐在椅上的任靖杰,冲口问道。方才一听于大任说找到人了,他就急匆匆地赶来,什么也来不及问。

甫被于大任恭恭敬敬自秘室中迎出,刚梳洗完自身的任靖杰,只是抬眼看着他,并不回答他的问题。

“少爷!”见他不答问,冷如风心中有气。平日任靖杰待他如兄弟般,所以他讲话也不客气,只见他气急败坏地问道:“明知道我们得赶回京,你怎么还来失踪这种把戏?若不是于员外帮忙,我根本就找不到你了。你这几日到底躲哪去了?”

原本冷如风还担心他出事了,不过他看来一根寒毛也没少,他根本是白操心了。“你又自己偷跑出去玩了?”

真搞不懂,侯爷已经老大不小,今年也二十有五了,为何玩性这么重?而上战场时又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他怎能变化如此快速呢?

“你看我像玩得很愉快的样子吗?”任靖杰脸上毫无笑容,冷冷地问道。

“是不像。”冷如风仔细端详,下了结论。这次他的脸上,的确没有往日那种计谋得逞的得意表情。“究竟发生什么事?你上哪去了?”

“你说是于员外找到我的?”任靖杰不理会他的问题,迳自问道,“你向他求助?”

“是啊!我找了你三天,连个影子也役看到,才麻烦于员外。没想到不到一天就找到人了。”冷如风得意地说,欣喜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哼!”任靖杰撇撇嘴。“他当然找得到我了。”始作俑者怎么可能不知他的去处。

“你不高兴他找到你?”冷如风看着他不悦的神色。“难道这几日玩得还不够?”

“玩?”任靖杰苦笑。“这次我是玩过头了。”

事实上,他从未试过跟一个女人关在同一间房里,做那些非他心甘情愿,却该死的令人心荡神驰的事。即使现在想起,他的身子仍是燥热不已。

“怎么了?”冷如风关心地问道。他从来不曾看过任靖杰这个样子,他是不懂反省、不知歉疚为何物的人,这次是怎么了?

“没什么!”任靖杰心烦地站起身来。“你下去准备准备,明儿一早我们就起程回京。”

“……”冷如风盯住他,极想探知他未说出口的话,但不一会儿便颓然放弃。“好吧,不过你可别又来失踪那一套,杏则我就交不了差啦!这次我急得差点惊动官府,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了。”

“不会的。”任靖杰哭笑不得地保证。“这次一定走得成功。”

“那就好。”得到他的保证,冷如风这才安心地离开他房间。

看到冷如风离开,任靖杰又沉溺在自己的心事里。

适才匆匆离开那间秘室,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只知道自己是自由了,而于大任则一反常态地待自己必恭必敬,只差没向自己下跪磕头。若他猜得不错,于大任是知道自己的身分了。

现在才知道未免太晚了!任靖杰俊帅的脸上泛起冷笑。想他堂堂一位侯爷,竟沦为传宗接代的工具,而且所奉献心力的,还不是他们家的香火,娘如果知道了,想必气个半死。

这几年来她一直努力想促成的事,不过是要他为任家传下香火,这次急召他回家,目的一定也只有一个。若她知道他为人卖力作嫁,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想到这,任靖杰才悚然而惊。万一莫念慈真的有了身孕,那该如何是好?他不能让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更不能让小家伙冠上“于”姓,那卑鄙小人不配有他的孩儿。

那于大任让自己遭受了生平未遇的耻辱,如果也还因此而送他一个小孩,那他如何能平心中之气?不行,任靖杰愈想愈不对劲……

如果有了小孩,他于情于理都该带回侯府,但……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爹娘怎会接受?而他,又怎有那个脸说明孩儿从何而来?

该死的于大任,该死的莫念慈,害他陷入这种窘境!而他还像哑巴吃黄莲似的,根本无法对任何人说出这种事,只怕笑掉别人大牙。他可以想像冷如风如果知道这件事,第一个反应必定是捧腹大笑。

不,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但他也不会放过他们夫妻俩的。该如何做他还不知道,不过他会想出办法来的。

最好的结果,是莫念慈根本没有身孕,让于大任白忙一场、心愿落空。只是,任靖杰忍不住猜测,万一莫念慈此次未能有孕,日后是不是会再重复这种戏码,一次又一次,直到她有孩子为止。

那么,莫念慈是不是又必须去陪别的男人,就像陪他一样?任靖杰知道她一定会继续的,只因她根本不会拒绝于大任的要求。

想到日后也会有人像他一般,得以抚遍她的身躯,品尝她的美妙滋味,任靖杰心头气闷极了。他虽不是她丈夫,却是第一个得到她的人,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使得他不愿想像那种场面。

他……仿佛感到被背叛了!

不行,他得想个办法阻止。

当然,他不是在乎她,更不管她将来要做什么,他只是想报复而已。对!就是要报复。

没有一个女人能这样待他,还能全身而退的。

“老爷?您怎么了?”

面对一个愁眉苦脸的人,莫念慈实在很难忽略。两人相对坐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念慈,”于大任蹙紧他稀疏的眉毛,忧心地说道:“这一次我们惨了。”

“为什么?”她讶异地问。

老爷指的一定是任公子的事,但他们已经把任公子给放出来了,而他也没说什么就回客房去了,为什么他们会“惨了”?

想起老爷去放他们出来的情形,莫念慈忍不住又是一阵羞窘。那时她和任公子正在……那个,突然敲门声敲醒了他们,老爷就带来了这个“好消息”。

从那时起,任公子就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忙不迭地推开了她,两人默默地下床着衣,他不再跟她说一句话。当然,在此之前,他的话也是少得可怜。

现在回想起,不知道这场梦能否留下些东西?她不自觉举起手抚着自己的肚子,也许这里面已经有什么东西孕育了呢!

在此之前,她从末想过拥有一个孩子,总以为这些事与她今生无缘。可如今,她竟也开始满怀期待了。也许,老爷的主意也不算太差。

“念慈?”于大任轻声唤醒沉思中的她。自从莫念慈从秘室出来,心思一直恍恍惚惚的,恐怕是迷上任靖杰了。

“老爷。”莫念慈惊醒过来,羞愧地低下头去。

“念慈,你收拾些东西,回娘家去吧。”于大任无奈地说道。

“老爷?”她惊惧地睁大眼。“您要……休了我?”

“也许吧。”只有如此,她才不会受牵连。

“为什么?念慈做错了什么?”她惊慌地问道。“是因为任公子吗?”

“是啊。”

“可——那是老爷您的意思,是您要我去接近他的,如今为何……”

“你别误会,”于大任安抚道。“我并不是责怪你红杏出墙,只是这件事一开始我就做错了。”

“现在说这些不是都来不及了吗?”她迷惑地说。“老爷何必再提?”

“不是我不提这件事,这件事就没发生啊!”于大任苦笑道。“只怕那位任公子不肯罢休。”

是啊!莫念慈想起他临出秘室前不发一语的模样,肯定气得不轻。

“也许,我们可以诚诚恳恳地向他道个歉。她天真地建议。

“念慈,”于大任无力极了。“没有用的,你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

“是圣上所封的靖安侯,也是圣上最宠爱的圣年公主之子。念慈,我们这一次是惹错人了。”讲到这儿,于大任几乎是欲哭无泪。

他也不过是想要个孩子,这难道是过分的要求吗?为什么他第一次为了自己而做的事,却捅了这么大的搂子,也许连这条老命也得完了。

“是靖安侯!”

莫念慈对一些王公贵族并没有什么概念,因为在她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这种人物。但靖安侯不一样,他所立下的彪炳战功,连她这身处穷乡僻壤的农家女也听过他的大名。只是,没想到他是这么年轻啊!

天哪!这位在普通人民心中的天神般人物,不仅出现在他们生活中,还被老爷给设计……莫念慈的脸色也发白了。

“老爷,您打算怎么办?”

“我做的事情我一人担,你是无辜的,也许靖安侯不会找你的麻烦,毕竟你也算是受害者。听我的话,回娘家去,赶紧跟我撇清关系。”于大任劝道。“我是保不住自己了,你自求多福吧。”

“老爷!”莫念慈摇摇头。“我不能让您自己去面对所有的责难,我们是夫妻啊!”

“只要我休了你就不是了。”他乐观地道。

“侯爷可能放过我吗?”她苦笑道。“何况,我的娘家哪有我容身之地?”

“这……”于大任倒忘了这个问题。“可是留下你只是害了你啊!”

“也许侯爷会宽宏大量地饶了我们的。”莫念慈抱着一丝希望。“他看来并非残酷不讲理的人。”

“傻瓜!”于大任对此不抱任何希望。“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我伤的是他的尊严,事情若传扬出去,他的脸往哪儿搁?”

“传扬出去?”莫念慈灵机一动。“我们可以向候爷保证绝不将此事泄漏给第三人知情。”

“这还用保证吗?”于大任笑他这个单纯的妻子。“事情若传扬出去,我们还有命吗?”

“可是他……怎么用这个罪名治我们?事情传扬开来,他也一样颜面尽失啊。”

“谁说他会用这个罪名治我们?”于大任摇摇头。“我在宫中看的太多了。这些达官贵人杀人的理由可多着呢!只要看你不顺眼,随便给安条罪名就行了。”

“侯爷不会这样的。”不知怎地,莫念慈就是相信他不是这种人。

“也许吧。”于大任从不曾见识过任靖杰的为人处事,实在无从判断起。“不管如何,你还是得走。”

“不!”莫念慈难得如此坚决。“我不会走的。这件事我们两个都有错,不能让老爷您一人承当所有罪责。”

“你何必这么傻?”于大任十分感动,他娶了个好妻子。见多了宫中勾心斗角的游戏,他已经没有见过如此善良的人了。“唉!都是我害了你。”

“结果我还是让你成为……”

他未竟的话莫念慈很清楚。“不,我不是妓女。只要老爷知道我不是就行了,我不在乎他人说什么。”她坚强地说道。虽然任靖杰的话让她心痛,不过她不能在乎。

“念慈,答应我!”于大任正色道。“如果我……有个万一,你要自己逃命去。”

“我不……”

“答应我!”他急切地要求着,“我错了这一次,绝不能再将你拖下水。”

“……好的。”屈服于他的权威,她嗫嚅地答应。

莫念慈心里虽震惊于任靖杰的身分,但她仍认为事情不至于像老爷说的那么严重,当然,任公子绝不是吃了亏还默不作声的那类人,不过他也不至于因此就要人的命啊!不知怎地,她就是这么相信,那个与她同床共枕三天的男人,一定会放过他们的。

夜阑人静,一条人影悄悄接近莫念慈的床前。

看到她的床上只有她一人,任靖杰的心情突然好了许多,他原本还以为会看到于大任和她睡在一起,没想到会只有她一人。

这也难怪,她和他一起时仍是完璧之身,没跟丈夫睡在一起也是正常的。只是,他们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夫妻?有哪一对夫妻是这种相处模式?这于大任算什么男人?!

如果他是她丈夫,一定会每天抱着她入眠,哪会放她一人独守空闺?

察觉自己的心思,任靖杰连忙镇定心神。瞧他在想什么?他可是来办正事的!

弯身掀开帘幕,她绝美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真该死,一个晚上没见她,她似乎变得更美了。说来荒谬.除了第一次见面时,他曾在太阳底下见过她,其余的相处时光都几乎是在烛火相伴的情形下。这几乎就是他们之间的情形,永远也不能光明正大。

一夜的担忧,莫念慈好不容易才合眼,不过并未熟睡。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在看着她,莫念慈自然而然地张开眼睛,果然有一双朗若流星的眸子注视着她。

“你?”尚来不及呼救,莫念慈就被点住哑穴。任靖杰并顺手连点她数个穴道,令她动弹不得,昏睡了过去。

得手之后,任靖杰弯身抱起她,悄悄自窗口跃走。

“你们要走了?”于大任尽量克制心中涌视的喜悦。“怎么不多留几天,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他硬着头皮说道,只敢看着冷如风,不敢抬头看站在其旁的任靖杰。

“不了,京里有事等着少爷回去处理。”见任靖杰没有开口的打算,冷如风只好出言婉谢。

“是这样吗?”于大任克制住自己,不让高兴表现得太明显,“有空欢迎两位再来玩。”最好是别再来了,他暗自祈许着。

可惜莫念慈一早就不知上哪去?如果她知道他们没事了,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你放心,我一定会再来,好答谢你们夫妇热诚的招待。”任靖杰面无表情地说道。

于大任一听,原来放松的心情倏地紧绷起来,想探知他的语意,但任靖杰脸上莫测高深的表情实在难测。

“多谢侯爷。”于大任讪讪道,“对了,不知侯爷对我准备的马车还满意吗?”

“很好,好极了。”任靖杰露出今早第一个笑容。

“那就好。”他的笑容并没有让于大任安心。

说到马车,于大任就觉得奇怪。“这两人到他府中时,各骑了匹神骏的黑马,可是今早却临时要他帮忙准备马车。坐马车也没什么,只是他实在不相信这两个看来武艺精湛的人会喜欢坐马车,还要求他将马车内部全部铺上软铺,真是太奇怪了。

果然,马车已准备好在大门口,也不见他们两人上车,只见侯爷抱了个用棉被包得紧紧的东西上去,便放下马车的帘幕,不让他人窥伺。

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于大任好奇地猜测着。“一定很珍贵,所以侯爷才会用棉被结结实实地包了好几层,车内垫了几层软被,生怕碰坏了那件珍宝。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让一个见惯奇珍异物的侯爷宝贝若此?

“少爷,我们走吧。”

冷如风不情不愿地跳上马车,充当马车夫,而任靖杰并未上马车,只是乘着马匹跟在一旁。而冷如风那匹骏马,则被拿来拉马车。

对于任靖杰如此委屈他的爱马,冷如风气闷极了。而他的爱马也闹着脾气,时快时慢地拖着车,极难驾驭。

冷如风实在不懂,他们两人一人一骑,正好快马回家,侯爷又何必多此一举弄来这辆马车,让他堂堂的侍卫,一下子便降级成了马车夫。而侯爷自己倒惬意地坐在马背上,悠然自得地欣赏沿路风光,时而掀开马车窗口上的小窗帘,探看马车内的情形。

不知道车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冷如风手痒痒的,很想一探究竟,可是侯爷是连他也不准看的,这下更让他好奇心旺盛。

“少爷?”

“怎么呢?”任靖杰策马驱近冷如风身旁。“什么事?马车夫。”他戏滤地叫道。

“少爷!”冷如风不平道。“你没事弄辆马车来干嘛?我们只有两个人,骑马就行了,何必还要我充当马车夫,你该不会是故意整我的吧?”他怀疑地问。

任靖杰早知道他会发飙,只是没想到他会忍这么久。从告别于府到现在,他们已经出了通县,正在往京城的郊道上,真难为他了。

“准备马车自然有我的用意,你几时见过我做些无意义的事?”任靖杰气定神闲地问。

“以前是没有,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冷如风咕哝着。“马车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猜猜。”

冷如风可没猜谜的兴致,何况他也猜不出来什么东西那么庞大,那么令侯爷宝贝。

“我猜不出来。”

“是个人。”任靖杰爽快地说道:“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我认识!”冷如风想了半天,什么也想不到。“究竟是谁?”

“莫念慈。”

“什么?”

冷如风握着缰绳的手用力一扯,马车倏地停了下来。他转身正视着任靖杰,后者也停下马看着他,似乎颇欣赏他惊愕的模样。

第五章

“香儿,夫人上哪去了?”

等了许久,仍不见莫念慈出现,于大任心中有不好预感,连忙叫来莫念慈的贴身丫鬓。

“奴婢不知道。”香儿一脸的茫然。“今早奴婢端洗脸水敲门时,夫人并没有回答,效婢以为夫人不需要奴婢服侍,所以就走开了。”

“是吗?”于大任皱紧眉头。今早他从内室走出时,莫念慈早已不见踪影。“你再仔细想想,夫人上哪儿去都带着你,你真的没看见夫人?”

“是啊。”香儿肯定地点头。“奴婢一直在外头等着夫人召唤,可是夫人一直没出房门。”而她们没有夫人的叫唤,从来不敢擅进老爷夫人的房间。

“怎么会这样?”于大任迷惑了,莫念慈从来不曾这样无故失踪,她要上哪都会先告诉他的啊。

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个可能祸害全家的灾难,正想与莫念慈分享这个好消息,谁知她居然不见了!

莫念慈该不会逃跑了吧?于大任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马上又否决掉。昨晚她是那么信誓旦旦地说要与他共患难,不可能一人走掉的。是的,她一向不说谎的。

“香儿!”于大任突然厉声喝道:“你再仔细想想,当真没有瞧见夫人?”

他的疾言厉色让小丫鬟吓破了胆。“老……老爷,奴婢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下去吧。”于大任揉揉抽痛的额际。“如果看到夫人,马上来向我报告。”

“是的。”香儿如遭大赦地退下。她从未见过老爷这么凶,一定是夫人做了什么错事吧?只是一向温婉的夫人做了什么事,会让老爷这般生气呢?

于大任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来莫念慈会去哪里?能找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就是看不到她,这究竟怎么回事?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任靖杰那件超大的行李,实在大得不像话,大得像……一个人。该死!该不会就是莫念慈吧?

可是,任靖杰胆子不会这么大吧?虽然他们是对不起他,他绝对有生气的权利,但……他总不能将人家的妻子给强行绑走啊!即使他贵为候爷,总有该做与不该做、能做与不能做的分际。如果莫念慈真是被他带走,那他也来免太胆大妄为了。

但……若是莫念慈自己跟他走的呢?于大任马上挥掉这个念头。莫念慈是个遵守传统妇德的女子,她的礼教让她无法做出逾矩之事,所以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不过,如果莫念慈真是被任靖杰给带走,那恐怕是找不回来了。于大任皱眉苦思,他总不能上门向人家讨老婆吧?非但他没有证据,而且即使他有证据,他真能这么做吗?靖安侯权大势大,岂是他所能得罪得起的?

唉!如果他猜测成真,那这几天的处心积虑,岂不是白忙一场?他不仅没有了梦寐以求的孩子,甚至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将自己贤德无方的妻子也给赔上了。

背啊!他的运气怎会这么背,偏偏碰上个候爷!?原本他还想,一个普通平民即使对他有所不满,但凭他在县城的地位与财富,又能奈他何?谁知……

但愿莫念慈不是失踪,也不是被候爷给掳走,只是出外散散心,就像平日一般,日落前一定会回来的。于大任如今也只能如此祈盼了。

“你说的是真的!?”冷如风惊呼道。

他稳住差点跌下马车的身子,脸上还是掩不住的惊诧。此刻的他,嘴巴大张,看来这个震撼不小,将他平日的冷静都给打散了。

“嘴巴合上吧。”任靖杰笑着他的呆样。

平日的冷如风已被他训练得任何事都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变色”,要看冷如风惊慌失色的模样可不容易。

就冲着这一点,他绑了莫念慈也算有代价了。

“你搞什么?”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冷如风怒吼出声,也不顾忌他们的主仆身分了。他回转过身,用力掀开马车门口的帘帐,出现在他眼前的果然是睡得香甜的莫念慈。不,该说是于夫人。

当下,冷如风马上决定掉转车头。不过手才触及缰绳,就被任靖杰阻止了。

“你要做什么?”他扯住冷如风握住的缰绳,阻止冷如风的意图。

“还用问吗?”冷如风无视于他的质问,仍是坚持道:“让我送她回去。她不是该出现在这的!”

该死,他早该知道不对劲的,侯爷出门一向力求简单,怎会自找麻烦的弄来这辆豪华舒适的马车?原来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车中的美人。

“不行!”任靖杰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坚决。“她是我千辛万苦弄来的,我可不准你把她送回去。”

“侯爷!”冷如风喝道:“你清醒点,她可是别人的妻子啊。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必为我操心。”

“如果你真的知道,就该让我送她回去。”冷如风的眼神告诉了任靖杰,他认为任靖杰是昏了头了。“即使你再怎么喜欢人家,也不能使出这种下流手段,将人家强掳来啊!”

刚才匆匆一瞥,冷如风还是看出她是被点了穴道,这一路才会悄然无声。

“你认为我是喜欢她,才将她掳来吗?”任靖杰语中带着寒意。

“难道不是吗?”冷如风丝毫不给他留情面。“我知道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喜欢上人家,不必否认。”他制止任靖杰欲辩驳的唇。“否则,你何必急匆匆地演出一场英雄救美,甚至还到人家的专属绣楼去。”

“当时四下无人,我当然只好出手相救,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看她淹死?”任靖杰辩称道。

“即使是这样,我可以救她啊!”冷如风扫他一眼。“以往有这种事发生,你少爷不都是动口救人,而动手救人的一向是我,何以这次却例外!”

“这……”任靖杰词穷了。

是啊!每次出门游玩,总会碰上这类事情,虽不能袖手旁观,但他可没兴趣扮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所以每次遇上这些事,都是让冷如风出马。

但当时,他第一个反射动作,就是要救人,哪想到要让他来救呢?

“我离她比较近。”任靖杰讪讪道。“所以我才会救她,这之中没有任何情愫在内。”

“当时也许没有。不过你能告诉我,为何把人家掳来?照这情形看来,人家并不是自愿跟你来的。”冷如风质问道,对于任靖杰的话,他是不太相信的。

“她当然不可能跟我来。”任靖杰嘲讽地笑了。她怎么可能呢?如果知道他的意图,只怕她逃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跟她走?

“既然如此,你还捉人家?”冷如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侯爷,你一向不缺女人,何必……何必定要一个有夫之妇?放人家回去吧!”

“不可能!”任靖杰一口拒绝。

“你考虑清楚好吗?”冷如风怒吼道。此刻的他跟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符。“别忘了自己的身分,你可是堂堂的候爷,是圣年公主的儿子,是老将军引以为傲的儿啊!你怎能如此率性而为?”

“正是如此,我才咽不下这口气啊。”任靖杰低低地说道。若不是冷如风全神贯注地倾听,恐怕就错失这句话了。

“什么意思?”他迷惑道。

“反正……我行事自有我的道理。”即使亲如兄弟冷如风,任靖杰也有说不出口的话。

“如果你今天不说出一番道理,我就要将她送回于家去。我绝不能让你干下糊涂事。”冷如风抛下这段话,冷眼看着任靖杰如何应付。

“何时起,轮到你来插手我的事了?”任靖杰有丝恼怒。“就如你说的,我是个侯爷,这个身分给了我特权,我爱怎样就怎样,谁能奈我?”

“侯爷。”冷如风按捺下自己的怒气,试图理性的发言。“即使您贵为‘侯爷’,还是有很多事不能做的,例如强抢民女。如果她还未成亲,那一切都还好谈,但今天莫念慈已经名花有主,什么都没得商量了。姑且不论她的相公愿不愿意放人,单是老夫人那关就过不了。你想想看,老夫人有可能答应一个曾是别人的妻的人入主侯府吗?这根本想都别想!”

“我说过我喜欢上莫念慈,或者说过要她入主候府这类的话吗?你也未免想得太多了吧!”任靖杰被他一阵抢白,心中极不是滋味。

“难道这不是你的打算吗?“”

“我的确是要带她回候府。”任靖杰不否认。“但我可没打算娶她进门。”

“你……”冷如风气结。“很高兴你还有理智,那么,我可以送她回家了?”他试探地问道。

“我说了我要带她回府的。”

“侯爷!”冷如风这回真的生气了。“你为何执意如此?这样一来,非但侯府的名誉有损,莫念慈的名节也毁了,你存心置她于死地吗?”

任靖杰心一颤。不。他没想过要置她于死地,否则他何必大费周章地带走她?但一股气梗在心头,不带走她好好折磨一番,又怎消他心头之愤?

“你说话啊!”冷如风见他不语,只当他理智回复了。“女人的名节是多重要的事,你不可以这样破坏人家闺誉。还是让找送她回家吧。”

“不!”任靖杰挥去心头的不安。他没有做错,一切是她咎由自取,谁教她要听她那相公的话。“她反正没什么闺誉可言,不需要你为她操心。”

冷如风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由他尊敬的侯爷口中说出。“你这么说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喽?”

“我曾经做过无理取闹或仗势欺人的事吗?”

“以前是没有。”冷如风加上一句。“除了这一次例外。这个女人让你失常。”

这莫念慈的确是美得出奇,虽已为人妇,却仍保有一股少女特有的娇羞和柔媚,一种我见犹怜的神韵让她更具魅力,侯爷会沦陷也不令他意外。但因此而不顾一切,甚至轻忽她本人的意愿而将人强行掳来,就远远超过冷如风的意料了。

“我说过我有很好的理由。”任靖来重申道。

“到底什么理由,你说呀!”

“如果我说了,你保证不再反对,而且从今以后,你必须替我守着她,如何?”

“我先听听理由再说。”冷如风小心警戒着。跟在侯爷身边多年,他学到了不能随便答应他任何事。

“你知道我这失踪的三天在哪儿吗?”

“我怎会知道?”冷如风没好气道。“大概是躲在哪间酒楼茶坊,或者是哪个美人窝里吧。”

“猜对了一半。”任清杰回想那三天,仍有种身在梦中的不实际感。“我的确是在美人窝中,不过并不是我自愿去,而是有人设计我。”

“有这种事?”冷如风怀疑地看着他。“有人设计你,还送了个美女陪你三天?”见他点头,冷如风有点不是滋味。“难怪你乐不思蜀,害我一直找你,怎么就没人来设计我呢?这种飞来艳福我也想要。”

任靖杰想像这种情形,心中莫名的不快,他赶快挥走这种不受欢迎的情绪。

“如果你被人家关了三天,这种艳福你还要吗?”他讥悄地反问……

“谁这么大胆敢关你?”冷如风震惊地问道。听到这儿,冷如风才想到其中的危险性。万一候爷出了什么意外,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谁帮你找到我的?”

“是于员外……是他?”冷如风后知后觉地察知。“我早就怀疑他了,没想到他居然真有胆……”

“现在才说这些太晚了吧?”任靖杰白他一眼。

“那老头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冷如风不解地问道。“照情形看来,他应该没有恶意才是,否则又何必放了你?”

“他是没什么恶意,只是要帮点小忙而已。”任靖杰轻描淡写说道。

“什么忙?”冷如风好奇道。“一定不是小忙,否则他何必大费周章地设计你?”

“相信我,那只是个小忙,连你也可以帮,只是他偏偏挑中我。”

“究竟是什么忙?”

“生孩子。”

“什么!?”冷如风以为自己听错了。“要你……生孩子,”见他点头,冷如风更是如坠五里雾中。“可你是个男人,要怎么生孩子?”

“不是我生。”任靖杰猛皱眉头,挥去脑中浮现的不愉快想像。“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蹦出个孩子来。”

“那……”

“是莫念慈要生的。”

“这么说来,这三天陪伴你的美女就是她?”冷如风总算有些头绪。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要带走她了吧?”

“你舍不得她只陪你三天,所以才想将她抓回府,永远陪着你?”

“胡说什么?”任靖杰恼怒不已。“你该知道惹恼我的人有何下场,我带莫念慈走也只有这个目的。”

“可是……”冷如风试图为她说情。“也许她也是个受害者啊,你不能……报复在她头上啊!”

“我能,而且我也打算这么做。”任靖杰一副没得商量的语气。

“你为何不找于员外算帐,却偏偏放过他,而把帐全记在莫念慈头上?”冷如风疑惑道。

“你要我弄得人尽皆知?”任靖杰没好气。“这件事是我的奇耻大辱,我该怎么算这笔帐?既然于老头这么爱当王八乌龟,那我就让他当一辈子的王八。”

“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冷如风总觉得他的理由不仅如此,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不是当事者,不懂侯爷的心情。但他知道候爷那种心高气傲的个性,受到这种侮辱,要他原谅实在很难。”

不过仔细想想,此事实在荒谬,也十分有趣。不过如果他此刻笑出声来,侯爷大概会马上翻脸。

转念一想,冷如风想到个更重要的问题。

“于员外得逞了吗?”

“什么?”任靖杰一时搞不懂他的意思。

“帮他生孩子的事啊。”冷如风急道。“你做了吗?那档事……”

任靖杰古铜色的脸庞浮起尴尬的红云,答案不言而喻。

“这可糟了,万一莫念慈真有孩子该怎么办?”冷如风想到就着急。“你的孩子就是候府的继承人,可是孩儿的母亲却是别人的妻子,这……该怎么向将军、公主交代?他们也许不会承认孩子的。”

“你太杞人忧天了。”任靖杰可没这些顾虑,眼下他只想着带回莫念慈,换她成为他的禁脔,尝尝被人桎梏的滋味如何。“也不一定有孩子啊!如果这么容易就有孩子,那我的小孩早就满府跑,娘也不必一天到晚逼我成亲了。”

“但愿如你所言。”

如果真有了孩子,那这孩子的命运是注定悲惨。因为照目前候爷对孩子母亲的报复心态,是不可能疼惜孩儿的,而老将军和公主不可能承认来路不明的孙儿,那没有孩子是最好的了。

“我把所有事情都说了,以后看守莫念慈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任清杰慎重交代。“你可不能把她看丢了。”

“你打算将她关起来?”冷如风讶然反问。

“我也会为她准备一座属于她的念慈楼,你不必担心我会亏待她,”对于冷如风一再为她求情,任靖杰有些怀疑。“你今天的保护欲很强,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这个猜测让任靖杰十分不痛快。

“我如果想保护人,那个人只可能是你。”冷如风没好气道。“谁教你如此不知轻重,说要让人操心,真不知道你战场上冷静聪明的脑袋上哪去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句话堵住冷如风还想滔滔不绝的舌头。“回府吧,马车夫。”

不待冷如风回话,任靖杰已驱马往前方奔驰,留下冷如风在飞扬的尘土间诅咒,驾着速度奇慢的马车跟了上去。

“靖安侯府”是当今圣上在任靖杰自战场上战胜归来时,除了加官晋爵外,而赏赐他的一座宅邪,就坐落在北京近郊。

而任靖杰的双亲,为了表示以子为荣的决心,舍弃了在城内的将军府,而宁愿搬到城外的“靖安侯府”。

当然,任靖杰梦想的自由生活是不存在了,而他也认清一点,除非他成亲,否则要有安宁日子过是不可能的。

“侯爷,你打算将莫念慈安置在哪儿?”将马车停在门口,冷如风解脱似的活动活动筋骨。

转过身,冷如风进入马车内抱出莫念慈。突兀地,马车内的人儿转而出现在任靖杰的手臂里。

“侯爷,还是由我来吧。”虽感意外,冷如风还是立即反应过来追上他。“你这样大摇大摆抱她进去,会引人非议的。”

“那又如何?”头也不回地,任靖杰就这样抱着莫念慈进门去。

靖安俱府占地甚广,所有建筑皆依附自然景观而建,浑然天成,毫无突兀之感。而每一幢楼阁又各行特色,依山傍水,景色十分秀丽。

为了让两位老人家“有自己的生活空间”,任靖杰斥资在前院为他们建了座富丽堂皇的小将军府,而他自己则住在后院。为避免日晒雨淋,每幢楼阁的走廊上都有遮盖的棚子,好方便两位老人家不时地探视。人建在其劳,专门招待外客的慕云楼。

“你要把她安置在慕云楼?”冷如风掩不住一脑震惊。“这不好吧?”

慕云楼虽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留宿之处,离将军、公主住的主屋也有一段距离,的确是很理想的地方。但慕云楼是专让那些留香院的姑娘们住的,好让她们招待留宿的贵客。

平日侯府并不常举办宴会招待宾客,但在一些重要节庆,还是不能免俗。尤其侯爷一家,满门尊贵,贺客也多半非王公即贵族,请些姑娘招待就成了惯例。在冷如风的印象中,这慕云楼实在不是什么圣洁之地。非但侯爷自己平日不曾去过,连冷如风自己也不想进去。

如今,侯爷居然要把莫念慈安置在慕云楼,这岂不是明示众人她的身分低贱吗?如此一来,她在府中的日子一定不好受。

“收起你多余的同情心吧。”任靖杰已经十分不耐冷如风的处处作对。他毫不迟疑地走进慕云楼。“帮我调个丫鬟过来服侍她。”

“难得你没有要她自己打点一切。”冷如风嘲讽道。他也知道侯爷不高兴了,不过想到莫念慈的遭遇,他又忍不住不说。“这就是你要送她的念慈楼吗?跟人家丈夫送的阁楼可有天壤之别呢!”

“我可不是接她来享福的。”任靖杰恼羞成怒。“而你,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就可以,我可不是要你当军师,你的金玉良言可以省省了。”

“你……随你吧。”劝不醒他,冷如风只得拂袖而去。哼!何时叫丫鬟的事也轮到他了?他的分内之事可不包括这些,安分守己?他会的!

让他自己去照顾莫念慈吧!

平日慕云楼并无人居,所以只有派人固定清理。此刻任靖杰抱着莫念慈长驱直入,竟碰不见一名佣人,所幸平日即勤于打扫,房间倒也干净舒适。只是屋内太过艳丽的陈设,让任靖杰猛蹩剑眉。

这么俗丽的房间,居然是他们招待客人之处,任靖杰忍不住汗颜。只因此处通常给那些留香院的姑娘们住,所以也就随她们喜好去摆设,到此的贵客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管屋内的环境如何,只要美人伺候得令他们满意即可。

天哪!床头大红的帷帐,加入大红的床单枕套,梳妆镜前散落的胭脂水粉,柜子上还有几件折叠好的女性服饰,质料轻盈而透明,一眼即知是留香院的姑娘们未带走的衣裳。

让莫念慈住这地方吗?任靖杰的心揣惴然。罢了、这地方正适合她!他硬着心在心道。

轻轻地,他将她放下来。算算时间,她也该醒来才是,都快到晚膳时刻了。

才这样想着,便看到莫念慈微微眨了贬眼睛,慢慢睁开。过了一会儿,茫然的视线才寻到他,凝住在他身上。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出乎她意料之外的香甜,只是,为何一觉醒来,任公子还在眼前?不,不是任公子,该说是侯爷,他怎会还在她的房间呢?听老爷说他一早就要走了啊。

难道她在作梦吗?会是梦吗?她怎么会梦见他呢?莫非她真是舍不得他,不可能的。

看见她猛烈地摇头,在靖杰伸出手攫住她的下巴,定住她的视线。

“你在干什么?”他莫名其妙地问道。

她的幻想未免过于真实,梦中人居然会说话,这其中有些不对劲。她将视线自他身上移开,转而打量起现在所处的房间。

这绝对不是她的房间,也不是两人之前共处的秘室。

“我不是在作梦?”她有丝惊骇。

见他摇头,似乎颇微欣赏她惊慌失措的模样,莫念慈强自镇定下来。“我们在哪儿?”

莫念慈第一个窜入脑海的想法,便是于大任又后悔了,所以又设计了他们,只是这一次似乎又换了囚禁地点。她皱眉看着这俗丽的房间,心中颇不苟同于大任的审美观。

瞧楼外的风景多美啊,一轮夕阳正淹没山后,余晕由任公子身后散发光芒,看来仿佛是他正闪闪发亮一般,灿烂得让人不敢逼视。只可惜房间摆设稍差了些。

“老爷又把我们关住了吗?”

她口中冒出的话让任靖杰愣了愣。

“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哪儿?”

“知道我还需要问吗?”他何时这么不干脆了?莫念慈不以为然地盯着他。

“那你听好,我们在北京城。”他强调道。“没有人能一而再地设计我,而不付出代价,不管是你,还是你那垂垂老矣的相公都一样。”

他的警告是白费了,莫念慈只听到前面一句话。

“我们怎么会在北京城?”莫念慈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老爷呢?他在哪里?”

对于她提起于大任的关心口吻,任靖杰心中莫名不快。“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他不是滋味道。“你的老爷不在这儿。”

“只有我?”莫念慈开始惴惴不安。“为什么?”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你付出代价。”他突然逼近她面前,眼中闪闪发亮。“你以为我会吃了亏,还闷声不响地任你们逍遥吗?”

“可……可是不是我设计你的啊!”她开始害怕,不住地往床里头缩。“你为何只找我?”

“是你执行任务的吧?”他嘴角动了动,扯出一抹邪笑。“不必再缩了,空出这么多床位是要让我睡的吗?”

“您……这儿究竟是哪儿?”

“靖安侯府。”

莫念慈再次惊喘。她进了侯府?抬头看着他,由他脸上的表情,她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你带我回侯府?”她再确定地问一次。

“是的。

“我是你的客人吗?”她不抱希望地问。

任靖杰笑了。“你是我的——娼妓。”他意犹未竟地加了一句:“不过你放心,目前为止,你还是专属于我一人的娼妓。”

第六章

“你是我的娼妓。”

抛下了这句话,任靖杰竟不再理她,任莫念慈一人在慕云楼度过一夜。而现在,夕阳又将西沉,还是不见他的身影。

听到他说这句话,莫念慈虽感难堪,却也不再那么心痛,也许是听惯了吧!她苦涩地想道。毕竟在那三天之中,他已经说过许多遍他对她的看法了。

不过,现在莫念慈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她快饿扁了。仔细想想,从昨儿一早她就未再进食。而昨晚,她是一个人在这楼上度过凄凉的一夜。

今天一早,虽然有个丫头进来打扫,但她也只是以略微轻蔑的眼神瞥瞥她,打扫完后又出去了,从头到尾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也许侯爷带她回府,并不是要她当他的娼妓,而是要活活饿死她吧。莫念慈无力地倚在楼台栏杆上,看着外面的风景,瞧瞧是否有人还记得她。

其实一个人也不错啊,她一向是这样过日子的,只是如果没有食物,她也撑不下去。瞧,她已经饿得有些头晕眼花了,连楼下的景物也看不清楚。

院内小径上似乎有个人漫步而来,莫念慈将头往外探了探,想看清来人是谁。一阵晕眩袭来,她来不及抓紧栏杆,整个人就这么倒栽葱地跌了下去。

任靖杰抬眼一看,只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双足一点,他施展绝顶轻功,及时将她抱个满怀。

“你搞什么?"一放下她,任靖杰便忍不住开骂。"你以为我整天闲着没事,就专门等着救你吗?”

万一他没有出现呢?万一他来不及接下她呢?那……她岂不是香消玉殒了。

“搞清楚,这下面是硬梆梆的地面,可不是池塘,你想跌得头破血流啊?”

莫念慈这一跌也吓得她直冒冷汗,任靖杰的怒吼更让她止不住颤抖。

“我不是故意的……”

“你该不会有跳楼的习惯吧?"他怀疑地看着她,忆及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与现在是如出一辙。

“谁会有这种习惯?"莫念慈想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不过任靖杰已直起身来,仍是将她抱得紧紧的,似乎怕她又去跳楼。

“你紧张什么?"莫念慈乖乖地任他抱着,经过方才那么一吓,她也没什么力气再走回楼上。"如果我摔死了,不是正好称你的心,你也不必再费心报复我了。”

“我可不许你破坏我的乐趣。"他半真半假地说道。"这儿是靖安侯府,即使你想死在这儿也不行,你不配。死在这儿,我还得帮你收尸,太费事了。”

他不提起,有时莫念慈还真会忘了他的身分呢!这回连死在这儿也不配。"可是你不是要我死吗?”她涩涩地问道。

“又是谁说的了?”任靖杰怒火勃发。

“你想饿死我,还敢不承认?"莫念慈虚弱地说……"你就是打定主意要饿死我,让我慢慢死掉。”

“胡说八道!"他气怒地否认,半晌才理解她话中之意。"你是说你一直没吃东西?”

“嗯,所以我才会头晕眼花地跌下楼去。”

“该死!"走到搂上,任靖杰在床上放下她。"难道没有丫鬟来服侍你。”

“只有今早一个小姑娘来打扫房子,就再也没人来过了。”她摇头说道。"与其要饿死,也许我还是跌死比较痛快些。”

“没人要你的命。"想到她两天未进食,任靖杰心有点痛。"你先躺好,一会儿我会命人送东西来给你吃,以后也会有个丫鬟伺候你。”

莫念慈惊异地看着他出去,每一步似乎都带着怒气。他一定很生气自己又给他添麻烦了。不过知道他不是存心要折磨她,莫念慈心情愉快多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纳闷。将她抓到京城来,理论上应该是要报复她的,而他口头上也一直这么强调,但为何她却没有被报复的感觉?

不仅如此,他还要拨个丫头来服侍她。那……她该算是个客人,而不是阶下囚喽?那他到底抓她来干嘛?她不懂,真的不懂。

还是,他真的要当她是"他的娼妓"?这是否意味着他还要继续与她做"那种事"?

莫念慈等着心中的排斥感涌上,但并没有。再与他做那种事她并不讨厌,也许……是有些喜欢吧,反正都做过好几次了,也不在乎再多几次。

不过,万一她真有身孕了该怎么办,也许现在她的腹中已经有了孩子,那该如何是好?孩子的爹身分如此宝贵,将来孩子生下来,怎么可能留得住?一定会被他抢走的;而她,不消说,一定是被赶出府。

运气好一点,也许老爷还愿意让她回去。如果不好,恐怕她只得流落街头。

不知道侯爷是怎么抓她来的?莫念慈在心中暗暗祈求他没有弄得人尽皆知。否则依老爷那种爱面子的个性,肯定将她休了,扫地出门去。

不知道老爷知不知道自己被人抓了?莫念慈猜测着,应该知道吧,不过即使老爷知道,也不会有胆子来要回她,那时知道任公子是靖安候时,他吓得脸色死白的模样,她印象十分深刻。

也许她这辈子会永远被拘禁在府中,直到侯爷厌倦了她为止。不过那也无妨,反正不过是由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罢了,只是看守人换了而已。

不过,真可惜啊!她难得生平第一次出远门,离开土生土长的故乡,到这繁华的京城来,却什么也没看到,一路上就这样昏睡过去,醒来人就在这房间内了。想想还真是可惜。

胡思乱想了一阵,任靖杰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手上各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有几碟小菜和饭。任靖杰坐在椅上,看着她们将所有东西都摆好,再打发她们出去。

该死的冷如风,昨天明明交代他要找个丫头过来的,居然没有下文。叫他以后来盯着莫念慈,也看不到他的人影,莫非他是真的生气了?任靖杰忿忿地想着。即使生气,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呀,差一点点,莫念慈就死了。如果她死了,他一定要找他算帐。

奇怪,丫鬟们都走了,他为什么还不走,莫念兹坐在床上,看着桌上的饭菜,突然觉得饥肠辘辘,直想大快朵颐一番。只是,他怎么不走呢?

“过来吃吧。"任靖杰走到桌前坐下,招呼莫念慈过去。

“你也要一起吃?"莫念慈讶异道。难怪桌上有两个碗和两双筷子。

“坐下吧。”

“可……你不必陪家人吗?”她不安地坐下。

莫念慈想起以前每次吃饭时,老爷总爱炫耀一番,不仅满满的一长桌菜,家中所有的管事都可一起共食,好显示他的好客。

“吃你的吧。”任靖杰拿起碗筷,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再不动筷,东西被我吃光可就没了。”

“侯府这么多东西,还小器的来跟我抢东西吃!”莫念慈小声地抱怨着,赶紧端起碗就口,小口小口地吃着。“也不想想把我饿了两天了。”

她小声的抱怨让任靖杰听到了,不由得露齿一笑。真难得,她居然也会表达自己的意见,虽然不是直接向他说,不过也算稍有长进吧。

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关系已经这么密切了,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他都了如指掌,没一处他没看过,也没一处他没摸遍。但是,她心中想些什么,他却是毫无所悉。

即使是被她丈夫强逼与他上床,即使是被他强掳回乏,他从未看过她有什么情绪波动,除了刚开始的惊慌失措,但马上她就调适了心情。到底对这事情她有什么感想呢?任靖杰很想问,却又自觉没立场开口。

即使莫念慈饿得要命,在吃了一碗饭后,她也有点吃不下了,何况又有人不停地打量她,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是她吃太多了吗?她不安地停下筷子。

“吃饱了?”任靖杰讶异地问道,“饿了两天的人才吃一碗饭够吗?我可不希望明儿一早发现床上多了具饿死的尸体。”

“我吃不下了。”莫念慈红着眼说道。他这么说,是代表要跟她睡在一起吗?不会吧,侯府这么多人,他不怕人家说闲话吗?

任靖杰皱眉,不满意地盯着她。不过才吃一碗饭,居然就饱了,女人的食量都这么小吗?不会吧,每次他娘都吃很多啊。

还有,她脸红个什么劲呢?吃不下就吃不下,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不过她吃这么少,难怪会弱不禁风的,幸好某些该长肉的地方还是有,否则抱起来就不舒服了。

一察觉自己的心思,任靖杰连忙将心思拉了回来“多吃一些吧,饿死你我可不负责。”

“我一向吃不多。”莫念慈摇摇头。“以前老爷总是吩咐丫头帮我备些糕点,肚子饿时就吃一些。”

“你现在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夫人了,记得吗?”任靖杰冷冷地提醒。“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于老头。”他不高兴地说道。

想到于大任就让他生气,由莫念慈口中说出,更是让他不快。

真糟糕,她都忘了自己的处境,莫念慈后悔地看着一脸臭臭的任靖杰,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还提起那罪魁祸首,害她落到这种地步的元凶,难怪他不高兴。

“为什么你放过老爷?”而只抓她受罪?莫念慈不解地问道。“你不太公平啊!”

“我放过他?”任靖杰笑了笑,笑容中毫无暖意。

“我有吗?抓了你,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你是他的夫人,也是他的心头肉,抓了你,他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梦想的儿子没有,连如花似玉的妻子也赔上了。你说,我这算是放过他了吗?”

“你错了。”莫念慈苦涩他说:“我不是老爷的心头肉。”她否认道。“这辈子,我从来不是谁的心头肉,我只不过是老爷用钱买来的新娘。没了我,他照样可以再买一个。”

这番话由她口中平平淡淡地说出口,却带有无限的辛涩和无奈。

“可……他为你盖了念慈楼,不是吗?”任靖杰满满的自信有了动摇,难道他失算了?

“攸关面子的事,老爷一向不遗余力。”莫念慈笑了笑。”念慈楼不是为我盖的,只是为了炫耀老爷的财富罢了。即使是生孩子,也是为了他要传宗接代。”

是这样吗?任靖杰不敢相信有人娶了这种如花美眷,竟会如此亏待她!但若非事实,于老头怎会将莫念慈双手奉送到他手上?

不过,如果于老头那么爱面子,他就有办法让于老头的面子丢尽,还有什么事情会比妻子红杏出墙更严重的呢?让整个通县的人都知道于老头的妻子跟人跑了,着他怎么出去见人?

对!明日就派人去通县散播谣言。

满心报复的任靖杰,管不了这么做会伤害谁,在他想来,没有要了于老头的命就算仁慈了,死罪可免,活罪休想逃。

至于莫念慈……任靖杰望着俏生生立在他眼前的人儿,虽然有些对不起她,但他会照顾她一辈子的,她应该没什么好怨的。

他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莫念慈惊异地站不住脚,跌坐在椅子上。

“你……要断了我的后路了”如此一来,将来她还有路可走吗?

“待在那种相公身边,还不如留在我身边。”任靖杰理所当然说道。

“待在这儿,我又算什么?”她欲哭无泪。“真要我当你的娼妓,直到你厌倦我吗?那时候,我又该往哪去,又去做别人的娼妓吗?”

“即使我厌倦你,我还是会照顾你一辈子衣食无虞。”他保证道,不爱想像她的话中之意。

“随你吧,反正找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的心意。”她就像颗棋子,一切都操控在别人手中;再说也没有意义。

又来了,她为何总是如此容易屈服?任靖杰不快地想着。今日换成别的男人,她也是如此轻易投降吗?莫名的,他的心情也恶劣极了。

见她不说话,他也不再说什么。夕阳已沉,丫鬟已经将烛火点上,只有他们的房间是黑暗一片,外面的烛光微微透进。

“等会儿沐浴更衣,丫鬟们会进来伺候你的。"说完,任靖杰就走了。

等她沐浴完,是不是他就会回来了?莫念慈猜测着。

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周遭全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忍不住地,她居然也有些害怕了。

他会来吗?

莫念慈沐浴时也问,梳发时也问,甚至穿衣时也自问着。当然,她并不是期盼他的到来,只是"害怕"他来,对!就是怕。

老实说,那几天跟他在一起时,那种感觉美得不像真的。也许那也不是真的,她不确定地想道。那时,两人都吃了老爷准备的药,所以才会……也许那一切都是假象。

那么今晚呢?他们都没有吃老爷特地准备的药,一切还会像在秘室时那样吗?也许一切都会变了。那样也好,她也可以变回原来的自己,解脱他在她身上所下的魔咒,

莫念慈眼光落在桌上的糕点上,嘴角不自觉地露出微笑。他不是才说过要她记清楚自己的身分吗?一转眼又拨了个丫鬟给她,还送上些甜点,怕她饿着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个丫鬟,叫明月吧?对于被派来服侍她的差使似乎极为不满,对她的态度总是冷冷的,不带有丝毫尊敬。当然,对这种待遇她是无关痛痒,人家当然没有尊敬她的理由,连她自己都无法看得起自己啊!

算了,多想无益,反正她在侯府不会待很久的。莫念慈非常有把握,等到侯爷对她厌倦了,就是她离开侯府的时候,那时候不会大远,一定很快就会到来。

眼下她所关注的,还是任靖杰究竟会不会来?她既希望他来,又希望他不来。但眼见玉兔东升,又渐渐西沉,他仍是不见踪影,看来他是不会来了。

耸耸肩,莫念慈死心地上床睡觉去。这床明显是为两人而设计的,一人躺在上面,是稍嫌大了些。曲起身子,她环抱着自己,模模糊糊地睡去。

斟酌许久,任靖杰还是来了。

其实他并不想来的,如此一来,好像显示他是一个好色之人,才刚掳人回来,就急巴巴地上了她的床,那岂不表示他掳人只为了……为了她迷人的娇躯。

不过昨晚他并没有来呀!这足以证明他的自制力仍在,不会为任何女人而破例,更不会为了这个毫无骨气没有贞节操守的女人。

看她缩成一团的睡姿,任靖杰不禁笑开了,不知是她习惯使然,亦或是天气的因素,在秘室的几天时,她也是这般地缩在他怀中,就像只猫儿一般,依附着他。

据他的了解,她并未与于大任同床共枕,否则他不可能逮人如此地顺遂;也就是说,只有他一人,曾经搂着她、抱着她,看过她如婴儿般毫无防备的模样,甚至她的完壁之身也是给了他,她的相公啥也没有。想到这,任靖杰不免有些骄傲自满。

伸出手,熟练的双掌推落她覆身的单衣,他一屁股坐到她身旁,弯身紧搂住她,让两副躯体紧贴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冰凉惊醒了莫念慈。她一睁眼,发现自己已在他怀中。她并未如任靖杰所料推他,反而露出笑容,伸出藕臂碰触他,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滑过他的胸膛。

她眼中的清明让任靖杰知道她并未将他错认成任何人,这般的主动令他高兴,却也有一丝纳闷,不过他向来是不会拒绝上门的好运道,马上化被动为主动,俯身侵袭这朵娇嫩的水仙。

她生嫩的挑逗技巧与任靖杰所碰过的其他女人相较,是差劲多了,但他却为这抚触动心,深深沉溺在其中。激情的魔力充斥在两人之间……

不知不觉地,两人已全身不着寸缕,纠缠着躺卧在床榻之中,投人渴望已久的激情之中。任靖杰以他的经验和熟练的技巧,带领莫念慈进人一波又一波的高潮之中。而她,只能娇喘吁吁地回应他,以温热的舌轻啃他的颈子,小手紧紧缠抱着他。

此刻,莫念慈证明了一件事,他们两人之间,即使没有药物的催化,仍可以激荡出火花,甚至比那三天的经验更加美好。

证实了这一点并末让莫念慈觉得高兴,事实上,她是更加不开心,但此时她无暇想这些,只得抛开烦心事,专心应付任靖杰在她身上所点燃的奇妙火焰。

骄阳当空,鸟叫虫鸣,莫念慈终于睁开疲惫的双眼,挣扎地坐起身来。

唉呀!痛死人了。她的四肢百骸无一处不酸疼的,好似被人痛打一顿过。看着自己赤裸的身子上红斑点点,证实了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

想起昨晚,莫念慈又不禁脸红。她怎会如此大胆呢?他们两人永不魇足的一次又一次,厮缠了一整夜。即使是在秘室中,在药力的牵引下,他们也没有如此。

那时,任靖杰总是在忍不住时才碰她,或者是在生老爷的气时,他就会报复性地抱她。不像昨夜,他是自愿性的抱她,没有任何外力强迫。这惊心动魄的欢爱让她无法遗忘,恐怕到她死时也不会忘的。

莫念慈缓缓下了床,拿起屏风上的衣服穿上。这些衣裳都不是她的,她也不会自以为是,认为是任靖杰特地为她准备的。不过这些衣裳的作工精细,布料极佳,应该所费不赀吧?给她穿还真是有些可惜呢!

桌上已备好餐点,想来该是明月端上来的。那么她一定看到了自己一丝不挂睡在床上,发生什么事也极容易推测。这么一来,自己的声誉是每下愈况了。

不过,奇怪的是,她已经不怎么在乎这些事了。

一直以来,莫念慈总以为自己是个最传统的女子,三从四德一样也不敢违背。即使所嫁非人,她仍是烙遵本分,做好妻子的责任。

但这一切在遇上任靖杰后就变了。突然之间;她似乎成了个离经叛道的女人。红杏出墙、水性杨花、背夫私奔的罪名一一加了上来,一个个的滔天大罪叫她不知所措,今后该如何走下去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如果别的女人在她这种处境,会如何是好?也许只有死路一条吧。社会舆论绝容不下她这种败德的女子,即使情非得已也一样。

可是她不愿就这样死了。如果莫念慈有什么人生信条的话,那就是要“生存”下去。她的人生一切由别人掌控,难道自己的生命也要由别人来决定生或死吗?

不!即使是死,她也得自己下决定。而眼前,她要找出一条适合她走的路。

也许,有一天当任靖杰愿意放了她时,她可以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到那时,应该没有人再能掌控她了吧?

这几日,莫念慈经常怀疑,为何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如果那时候,老爷挑的不是堂堂在上的靖安侯,而是个普通人,那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或者,老爷根本就没有想出那个馊主意,那么现在的她,仍然可以过着安稳、平淡的日子。

有时她也不免怀疑,她为什么要答应老爷这个荒诞无稽的要求呢?当时她该一口回绝才是,可她为什么同意了?其实她并不想要小孩的,可她却像着了魔似的同意了。

难道在当时,她就已经私心爱慕任公子,所以才会同意,好借机会接近他,为自己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会是这样吗?

她不能否认,在第一见到他时,她的芳心就寄托在他身上,只因他如同她平日心中所想望的那般出现,而且还救了她一命,仿若是带她脱离那种无望生活的侠士一般。如今他是这么做了,但只是陷自己落人另一个深渊而已,而狱卒换了人罢了。

可……她不能骗自己,待在任公子身边总比待在老爷身边好,她喜欢他,而他似乎并不讨厌她。这样也好,等到他不要自己后,她就可以了无遗憾的离开,因为男女情爱她也尝过了,她再无要求。

下定决心后,莫念慈脸上有着豁然开朗的心情。暂时,就将那些礼教规范抛一旁去吧,侯爷看来并不在乎这些,那她也不再拘泥。旁人说些什么,就由他们去吧,反正她不会久留的。

清晨才回房的任靖杰,一直立在窗前,视而不见地望着前庭的景色,直到烈日当空,姿势不曾稍变。

彻夜的恣情欢爱并未使他疲倦,他仍然早起,不曾倦怠,仿佛昨夜的事不曾存在。

虽然他外表文风不动,但其实内心激荡不已。要离开莫念慈诱人的身躯,竟耗费他极大的心力。昨夜的欢爱,在他心中投下一颗巨石,漾起阵阵波涛。

撇开那三日不似真实的激情,昨夜是他俩第一次神智、身体都清明的状态下在一起。他原以为魔力必然不再,他就可以从对她的迷恋中解放。

她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吧,所以才会主动配合他。没想到,两人却因此而激发出更强烈的火花。他从未如此投入过,也从未想过离开她的身边竟是如此困难。

除了那秘室的三天,他无可避免地与她同床共枕外,他从不曾在一个女人的床上消磨一夜,也从不曾一夜间抱她们超过两次以上。但昨夜,他破例了,非但一次、两次地抱她,甚至一整夜都没松开过她。

到最后,他还舍不得离开她,想搂着她一起入睡。所幸,残存的理智适时地冒出头来,他才找出力量离开她。

他已经偏离目标了。当初掳她回府,目的只为一个,就是要报复。他该做的不是与她在床上纠缠,而是让她难堪,让于大任难过才是。

而他,到底做了什么?为她特地选购的衣裳,为她特制的糕点,还特地拨了丫头给她使唤,这可不像是一个心存报复的男人。

不过他已经决定要照料她一辈子,做这些事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任靖杰安慰自己地想着。毕竟她的回头路已被自己断绝,如果他不照料她,她自己一人该如何生存呢?

是的,他只是同情她罢了。否则,她有什么值得他喜爱的?搜遍脑中所有的思绪,也找不到爱她的理由。

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他又何必在意呢?他有过女人太多了,她也不算特别。有没有她,对自己来说是没有影响的,少了她,随时有别的女人递补,她算得了什么?

充其量,她也不过比别的女人美丽了点、柔顺了点,较能激发他的热情罢了,其实跟别的女人没两样。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要站在窗前想着她呢?一思及此,任靖杰如大梦初醒般地离开窗前,暗自懊恼自己的行径。

也许是两人相遇的方式太特别,所以他才会一直将她放在心中吧。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那么,只要再过一阵子,一阵子就好了。那时,对莫念慈的新鲜感一过,他一定能将她抛诸脑后,像其他女人一样,成为生命中一名过客,如过眼云烟一般,不具有任何意义。

理清了头绪,任靖杰才惊觉时间的流逝,一整个早上居然在发呆中度过,没干半点正事。这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事,思及此,他的心又怔忡起来。

可恶!任何女人都不在他眼中,为何独独莫念慈是例外?看来事情已超乎他的预料,似乎非他所能控制了。

不,他得努力寻回属于他的冷静和理智。他绝不可能让一个女人进驻内心,更别提那个早已是为人妻的莫念慈,更是想都别想。

第七章

以莫念慈的身分而言,自然是不够资格与任家人同席用膳,即使是前院富丽堂皇的建筑,她也是不准去的。当然,任靖杰并未告诉她哪儿能去,哪儿不能去,不过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被他自作主张地掳来后,她顶多也只在这慕云楼中走动,或是到紧邻楼阁的小山坡去走走,从未涉足前院过。

想想,她到侯府也将近一个月了,除了任靖杰外,就只见过明月和冷如风。她相信候府中的其他人都看过她了,因为她经常会发现偷窥的眼神紧随着她,只是她不想理会罢了。

而至目前为止,她所接触过的三个人中,对她的态度都称不上友善。明月还好,碍于她是主子,虽不喜欢她,倒也不至口出恶言。

而冷如风,他的态度是一目了然的。他希望自己赶快离开侯府的企图十分明显,也不讳言常在她面前提起。对于任靖杰派他来"保护"她,他也是满腹牢骚。

其实任靖杰何必多此一举呢?她并没有逃跑的心啊,更何况,她能上哪去呢?身无分文又不识路途。即使真回去了,老爷也不会再收留她的,他实在是多虑了。

至于任靖杰对她,只能用"矛盾"二字来形容有些时候,他待她是很和善的,甚至可称得上"温柔";不过有时他又会莫名的生气,卯起来骂她是"娼妓",要她认清自己的身分。

真是笑话啊!她何时认不清自己的身分了?到了她这个处境,若是还认不清自己的地位和身分,岂不是太可悲、太可怜了。

所以,她是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的。不过在他口口声声的"娼妓"声中,连她自己也快认同这个身分了。仔细想想,她的确是任靖杰的私人娼妓。所以当他一再重复言明时,她的心早已武装好,不再被他所伤了。

在侯府的日子是优闲的,就跟以前在老爷身边一样,凡事都不必她操心,她的事只有在晚上陪伴任靖杰。不过最近他也没有天天来,也许是快厌倦她了。

不过看近日府中上下都动了起来,好似有什么庆典一般,人声鼎沸的,或许他是有正事要办,所以才没空来找她。莫念慈宁愿这么想,否则,要一个女人承认她的魅力只有一个月不到,可是件难堪的事。

看来,今晚他应该是不会来了。以往,在月娘东升之时,他就会出现在小径那端,踩着月色而来。而今玉兔早已高悬多时,他大概是不会再出现了。

“小姐,你准备就寝了吗?”明月在一旁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今晚小姐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在想侯爷吧。她脸上那种若有所失的表情,这几日明月已见了不少次,也许以后还会见过更多呢,明月恶意地想道。

看来侯爷对她已失去兴趣了,才会接连几大没有来这慕云楼,之前他可是天天报到,看得府中的丫鬟奴婢们都伤心死了,对莫念慈更是妒羡交加。因为候爷至今末娶,连侍妾也不曾纳过,所以府中的丫头是人人有希望,个个没把握。

而莫念慈不但在府中住了下来,更牢牢地捉住了侯爷的目光,这下子可引起大家的恐慌,生怕她会从此人主侯府,成为侯爷第一位诗妾。

不过拜冷侍卫所赐,大家很快便知道莫念慈的身分,原来她早已是有夫之妇,大家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她既已是有夫之妇,却又住在慕云楼,又跟侯爷有这种暧昧关系,免未太不检点了。

这几日侯爷疏远她,可不知有多少人额手称庆呢!

也许过不了多久,莫念慈就会被赶出王府了。

“小姐?”

莫念慈一回头,才知道自己又发愣了。”你不用侍候我就寝了,先下去吧。”

“是。"明月高兴地转身欲离去,又被莫念慈叫住。

“明月!"莫念慈唤住了她。"等一下。”

“什么事,小姐?"明月不耐烦地回过身来。她还想着要回去告诉姐妹们这边的情报呢。

“坐下吧。"她以眼神示意明月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你很不喜欢我,对吧?"也许是孤寂吧,一整天没跟人说话,莫念慈也有些耐不住寂寞。

“没……没有啊!”明月回答得十分心虚。

“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们大家都不喜欢我。"莫念慈笑了笑,笑容中带有凄凉与无奈。

明月不答话,只是低头默认。

“你这么不喜欢我,也许不该来服侍我才是。”

“这……"明月吃惊地看着莫念慈。"什么意思?”

“改天我就禀告侯爷,让你去做别的工作好了。”莫念慈好心地建议道。

“不,不用了。”明月忙不迭拒绝。侯爷最讨厌不能尽忠职守的人了。”明月喜欢侍候小姐,半点勉强之意也没有。”

“可是,你的表现不是这样的。"莫念慈怀疑地打量她。"我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

“不,侯爷去赶我出府的。"明月慌了。对于无法称职的人,侯爷绝不会留人。"求求小姐,不要把我换掉,我真的…真的喜欢小姐。”

“不用勉强自己。"看她说得吞吞吐吐,自己真是这么不得人缘吗?莫念慈苦涩地想道。"你很需要这份工作?”

“是的,家里的弟妹还要我拿回家呢。求求小姐别换掉我,明月会改的。”

听到她的话,莫念慈心有戚戚焉,自己不也是环境所迫而嫁人的吗?”听我说,明月。"她正色道:“如果你真是如此需要这份工作,就该认清自己的立场才是;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不该表现出来,为了家人、为了求温饱,你是不该有个人喜好的。”

“是。"明月所得一楞一楞的。

“你以为我真喜欢待在这儿吗?”莫念慈欲罢不能地说道"这儿有什么好的?每个人都瞧不起我。但是我知道自己是离不开的,至少目前是无法可想,那也只能尽力让自己适应了。你也是一样,我好歹也是你的主了,在我面前,你必须将自己的本分做好,私底下你如何说我无所谓,但在我面前,你怎能摆脸色给我看?”

“奴婢不敢了!"明月赶紧求饶。

“你记住,这才是生存之道,要懂得装模作样。一个丫鬟是没有权利对主子生气的。我说这些你懂吗?”

“懂了。”明月虚心受教。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完全把明月震慑住。

“那下去吧。"莫念慈说完,觉得稍吐闷气,也就住口不说了。

明月走到门口,便看到任靖杰站在那儿,看样子已经来了一会儿。

“候爷。"明月战战兢兢喊了一声,生怕他听到刚才小姐的一番训示,会让管事赶她出府。

任靖杰看也不看她,只是挥手让她下去。

听到明月喊人的声音,莫念慈惊讶地站起身来。

任靖杰走进来关上了门,眼神复杂地盯着她。

“你……来啦。"莫念慈呐呐地招呼道。

回到桌前,为他倒了杯茶,送到坐在床头的任靖杰手上。然后,莫念慈便无措地站在他身前,双手一抓一放地揪着衣袖,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今儿…怎么有空来?”

“你巴不得我别来,是吗?”端详她许久,任靖杰才干干地开口道。

“没那回事。"莫念慈否认得极快,仍因两人久未独处而紧张不已。

然而她的局促不安,都被任靖杰视为是一种心虚。

“方才你告诉明月的那番话,都是你的经验之谈吗?”他像谈大似地提起。

“你都听到了?”莫念慈声音提高了些,因尴尬而红了脸。"我只是…提醒她而已。明月她毕竟是帮人做事的,态度不能太倔傲才好。你不喜欢我说她?"她小心地看向他。

看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也许他是怪自己僭越了,不该教训他的奴仆,毕竟自己什么也不是。

“既然将她拨给你使唤,随你爱怎么说她都行。”

任靖杰不在乎地说道。"不过方才你向她说的都是真的吗?”他话题又转回原未的问题。

“我说了很多,你是指哪些?"她谨慎地问道。

“就是…你的'生存之道'论,那是你的真心话?”

“你都听到了?”难怪他脸色不太好看。

“是呀,一字不漏。"任靖杰眼中不再平静;"现在的你,在我眼前都是装模作样,让我以为你很喜欢待在这儿,好松懈我的戒心,然后你好趁机逃跑,回你丈夫身边去,是不是?”

“不,不是那样。"至少她没打算回老爷身边去。

“我没有装模作样。”

“还说没有?"任靖态逼近她。"你明明告诉明月,说你不喜欢待在这儿的,难道是我听错了?或者你要告诉我,说你要在这儿待一辈子?"他屏息地等待她的答案。

“我不可能待在这儿一辈子的。"避开他的视线,莫念慈低声说道。

有朝一日他厌倦了她时,她怎么还能待在这儿自取其辱?到那时,只怕他也不会要她留下。

“那你还说不是这样?”得不到他想听的答案,任靖杰暴怒了"在我面前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甚至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其实都是假的。”

“你期待我说什么?"在他的怒喝中,莫念慈并没有动摇,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何会生气。"难道我能说我很喜欢待在这儿,很高兴你掳我来;很高兴在你身边?"即使这些答案都是肯定的,她也无法这样理直气壮地说出口。"是你自己要我认清自己的身分,我只是遵照你的话做而已。难道你会留我一辈子吗?”

即使他原本有那个打算,任靖杰也不打算说出口了。

“如果我留你,你会留下来吗?”他脱口而出。

“我…"莫念慈惊讶极了,忍不住抬眼看着他。

只见他懊恼不已,似乎恨不得收回这句话。"我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她失望地说。

“很好,我也不需要你的答案。"任靖杰既放松又有点失望。"我高兴留你就留,不管你愿不愿意。”

“那我们也不必讨论这些了,毕竟我的意愿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中。"莫念慈情绪低落道。

“的确!"任靖杰硬声道。"现在,过来这儿。”

他坐回床上,招手唤莫念慈过去,那模样就像个帝王般,强硬而不容人拒绝。

莫念慈乖乖地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轻柔地为他除下鞋袜及外衣,一一将它们摆好,才又走回他怀中。

而任靖杰也不再说话,只是将她纳人胸膛,俯下头吻住她。

很快地,房中除了满室春意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除了偶尔传出的轻吟声。

激情过后的两人,并未如往常般相拥而眠。在完事之后,任靖杰便自顾自的背转过身,而莫念慈也只好依样画葫芦。

如果她再情不知耻地贴上他,只怕他又要骂她是装模作样,骨子里不知打什么坏主意?莫念慈苦笑着背过身去。

适才,她一直没有机会问,也不知该不该问。这几日他为什么没有来?她很想知道为什么在隔了几日后,他才又出现?她虽然消息不灵通,不过拜冷如风所赐,她也知道几日并未出府(冷如风很开心地告知她),但他就是没有过来。

到底是为什么?她本以为他对她的热度已然消散,但方才的拥抱又打消她的臆测,任靖杰热情依旧,只是他不再拥她入怀了。

唉!这个男人,她永远也不懂他。

方才他说过了,只要他想留,她就别想走。那么,只要他不留,她就得滚蛋了吧?一定是……

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任靖杰知道她已入睡。转回身来,他专注地盯着她瞧。不过当然啥也瞧不见,因为她也是背对着他。

真可恶,她怎么可以就这样睡着了?至少……至少她该像他一样辗转难眠才是!

最近这几日一直忙着筹备爹的生辰寿筵。今年适逢爹的六十大寿,所以娘决定扩大庆祝,这几日他光是忙着似客人名单就忙得晕头转向。而娘不知为何硬是坚持要请一大堆无关紧要的人,他也只能顺从。

也因此,他忙得没空过来。不过如果他想,其实还是可以挤出时间来见她,可是他不想让莫念慈变得太重要,所以硬是克制自己不往慕云楼跑。这一个月间,他来得次数已经太频繁,频繁得连娘和爹都关切起来了,看来不小心点是不行。

白天时,他很为自己的自制力自豪,但夜晚时就有些沉不住气,尤其里自己一人躺在床上时,更是怀念软玉温香在抱的感觉。

等了几天,他决定克制够了,才又再来找地,可她却好似不怎么欢迎他似的,还对着那小丫鬟说那些装模作样的生存之道。听了就让人生气,他不由自主便联想到她对付自己的方式,一定也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她才会如此乖顺。

瞧!这几日没来,她连问也不问一声,仿佛事不关己一样,即使他没抱着她,她还是一样能安然入睡。对她而言,他到底算什么呢?

而他,又期盼在她心中占有什么地位?

算啦,不要再想了。他向心中的渴望投降,将背对着他的莫念慈揽人怀中,而她在睡梦中也自动调整姿势,仿若专为他而生似的,完美地嵌入他怀中。不管如何,她是无处可去的,心中戒备这么森严,他也不用担心她会跑掉。这一辈子,她是注定要待在他身边,哪儿也去不了。

一想到这,任靖杰露出满意的笑容。

原来明日就是侯爷父亲的寿诞,难怪这几日大伙忙进忙出的。不过莫念慈仍像个局外人一样,冷眼看着一切。

自从对明月说了那一番话后,两人反倒交起朋友来了。明月对她不再流露敌视之意,反倒照料起她更殷勤了,许多府中的事情都是明月告诉她的,包含明日的宴会也是。

想当然尔,她是没有资格去参加这场盛会的,她凭什么呢?充其量也不过是侯爷路上抢回来的野女人罢了,难登大雅之堂啊。

明日的寿宴必定十分热闹,由明月的口中得知,已有许多达官贵客上门祝贺,贺礼盈满厅堂,而许多远道而来的贵客也陆续住进府中,连她住的慕云楼也不例外。

初时,莫念慈还以为住进慕云楼的女客们也是前来祝寿的,而且是什么高官贵人的女眷,不过后来她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她们的确是来祝寿的,而且是侯爷专程礼聘而来,要在宴会上献舞助兴,顺道伺候那些大老爷们。那些留香院的姑娘们,个个婀娜多娇,美艳无方,尤其是其中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在众花环伺之下,仍是艳冠群芳,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名女子名唤沈慕云,那是冷如风告诉她的,而这座慕云楼就是依她而命名。冷如风几乎是掩不住脸上的幸灾乐祸,努力地告诉她那沈慕云有多受侯爷宠爱,侯爷多为她着迷,甚至为她盖了这慕云楼。

言下之意,就是要自己别痴心妄想吧!莫念慈苦笑地摇摇头。这招的确很有用,如果在此之前,她还曾有过什么幻想,现在也全部烟消云散了。

莫念慈环顾着房间,原本她就不怎么喜欢房内的摆设,就只楼名还算差强人意,没想到…现在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楼的名字了。

想到这些,连桌上美味的佳肴都匀不起她的食欲,搁下手中的筷。这慕云楼真成了她的牢笼了!一想到这是住靖杰为别的女人所建的楼阁,莫念慈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那沈慕云是这么美,她哪点比得上人家?而且她不该也没资格跟人家比啊。这一个月来,她的心变了,变得爱幻想,也奢求起来,奢求着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侯爷…他为什么要安排她住进慕云楼呢?难道他不怕他心爱的慕云姑娘不高兴?而且她直到今天才知道,这慕云楼平日无人居住,会住进来的人都是女人,而且还是那些专门伺候客人的姑娘。

那么,侯爷安排她住进来,不就摆明了是把她归类为那种女人吗?平日他口头上老是说着她是他的娼妓,她本来总想成他是有口无心,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真的这么想。

天晓得,莫念慈现在也觉得自己就如他所言是个娼妓,毫无怨言地跟着他,换来的是什么呢?不过是轻蔑与更多的伤心。

如果冷如风告诉她这些话,只是为了让她扼杀自己不羁且泛滥成灾的感情,那么他是成功了,她会把自己的感情降温,做回原来的自己。

“喂!我有话跟你说。"悦耳的嗓音带着不容拒绝的霸气朝莫念慈嚷着。

莫念慈回过头去,看见沈慕云插腰站在门口,凌人的气势稍稍破坏了她的美貌。莫念慈不意外见到她,早在她们一群人浩浩荡荡进门时,她们俩就已打了照面,当时她的敌意便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

“有事吗?”莫念慈平静地问道。

“你在这儿住多久了?”沈慕云大刺刺地走了进来,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将近一个月了。”莫念慈有问必答,也不计较她无礼的刺探眼神。

沈慕云又站了起来,自己动手打开衣柜。"哎呀!原来在这!"她拿起一件粉紫的罗裙。"我一直找不到,还以为弄丢了,原来是丢在这儿了。

“原来是姐姐你的。"莫念慈心有些痛,脸上仍不动声色。"我还以为是谁的品味这么特殊,正打算让明月拿去扔了呢。既然是姐姐的,就请你带回去吧。”

“哎!你丢了也没关系,反正侯爷会再为我添购新装的你瞧!"沈慕云指着颈上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

“这就是他送我的,其它零零碎碎的一时也说不完。

而他却连好话也吝于对她说一句,莫念慈暗自恼怒地想着。这下她更确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

“你知道吗?这房间原本是专属于我的。每次来侯府,侯爷总是让我在这休息。”

“占了姐姐的房间真不好意思,可是…"莫念慈一脸无辜道。"可是侯爷就要我住这儿,我也没办法。”

“你…"沈慕云气结。"你别得意,再过不久候爷就会把你给撵出府的。而依照我的判断,那已经为期不远了。”

“何以见得?"莫念慈很好奇她的判断从何而来。"侯爷说要留我一辈子耶。”

“不可能!"沈慕云失声惊呼。为何侯爷从不对她说这种话?她强自镇定下来。"如果侯爷真这么迷恋你,那他为何在这一个月中还常到留香院来?”

其实任靖杰的确是去过留香院,不过每次都是陪朋友去,他没有一次久待,不过这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我没说过候爷迷恋我,他喜欢上哪去也是他的自由。"莫念慈试图平心静气地告诉她。"不过他的确是说过要永远留我。姐姐也知道侯爷是一言九鼎的人吧?”

莫念慈心想这个放浪形骸的男人!难怪他这几天都不来。

而沈慕云没想到这女人外表给人文文弱弱的感觉,居然也懂得反击,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她是低估这个莫念慈了。

“这么说来,我们日后就是姐妹喽?"沈慕云脸上堆满了假笑。"侯爷说等他娶了正室后,就会迎我进门。以后我们可得好好相处才行。”

这些话她应该不会找候爷求证吧?沈慕云有些不安。不过看这莫念慈脸色刷白,她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

“那可好,恭喜姐姐。"莫念慈勉强说道。"不知姐姐来'我的'房问有什么事?”

“哦!我只是来看看是谁借住了'我的'房间。”

既然是妹妹住的,那我也就算了。”沈慕云笑道。"候爷本来还要叫你搬出去呢,幸好我阻止了他。不过侯爷也真粗心,明知我一向住这儿的,居然还让别人住进去。”

“原来是我抢了姐姐的房间,那可真抱歉,就请姐姐原谅我年轻不懂事。”

“哪儿话,自家人就算了。”沈慕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妹妹明儿个参不参加侯府的寿筵呢?”

“不了,侯爷不喜欢我去抛头露面。"莫念慈说道。

“是吗?可是侯爷要我全程随待在侧呢!他可真是偏心,让妹妹如此清闲,我可累惨了。”沈慕云笑得脸都快僵了。

侯爷果然是偏心得紧。明日的寿筵,大家都得出席去伺候所有来宾,即使是红遍京城的花魁也得亲自下海为贵客们献曲娱宾,而这个莫念慈居然不必出去应付来宾,侯爷也未免对她太好了。

不知道这莫念慈是哪儿的姑娘?在来侯府之前,她连听也没听过她,应该不是京城的姑娘吧。不知候爷是打哪儿找来的,居然能长住在府中?

即使是她沈慕云,都只能偶尔留宿,承受候爷的恩泽,而且每次都在隔天就被送出府。真是大不公平了,她沈慕云自忖容貌、身材及才艺样样不输人,为何就是得不到侯爷专注的青睬?

为了侯爷,她甚至连名字都改了。自从得知侯府中有座慕云楼,为了暗示侯爷,她索性将名字也改成慕云,好让他接她进府,而侯爷得知,也只是晒然一笑,没有任何反应。

偏心!侯爷实在偏心啊!

“辛劳姐姐了,那群贵客们就得劳烦姐姐照料。”

莫念慈绝不让她知道这些话多让她生气。

一番虚情假意的话说下来,两人都累了。

“哪里!总得有人帮侯爷分忧嘛。”

“姐姐如果没事,念慈想休息了。”再和她说下去,莫念慈肯定自己会生病。

“那我就不打扰了,妹妹多休息吧!看你脸色不怎么好,还是多休养休养,侯爷那儿就由我伺候好了。”

“那就谢谢姐姐了。”

门一关上,门里门外的两人,脸同时垮了下来。

送走沈慕云,莫念慈没有休息的情绪,只好坐在窗台发怔,任一股气便在心头。

在窗台前坐不久,莫念慈漫无焦点的视线就集中在小径那端的人儿身上。

任靖杰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出现?太阳甚至还没下山呢。莫念慈几乎想出去迎接他了。

不过她站起的身子就像被点了穴一般,脸上浮现的笑容也顿时冻结住了,已有人早她一步出去接他了。

只见沈慕云莲步轻移,缓缓地走向任靖杰,两人不知谈些什么,任靖东轻扯嘴角,露出了邪气而魁惑人心的笑容。

也许是察觉了她的视线吧。任靖杰突然抬头往她的方向看来,两人视线交缠了一阵子,然后他又低头去看沈慕云,而那沈慕云的手则紧紧抓着他的。

旁若无人,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说话,一会后便相偕离去,沈慕云还回头向她示威性地笑了笑。

如果莫念慈之前曾对沈慕云的话有任何怀疑,现在也全盘相信了。心中那种空虚感是什么呢?心又为何揪痛得紧?

他是故意的吧?明知道她在看,还故意和别的女人走掉。对于伤害她,他可真是不遗余力。

不过,错的人是她,她不该给他伤害她的力量。她怎会突地发花痴,不过是翻云覆雨罢了,男人常做这种事的,她怎会傻得以为他对她有特殊的情感?

是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而已,而她对任靖杰的感觉也是一种错觉。也许她之所以对他动情,只是因为他是她第一个男人,只因她从没跟多少男人接触过,既然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理所当然成为一个特别的存在,所以她才会以为自己是喜欢他的。今日,如果老爷为她挑的人是其他的阿猫阿狗,她也会以为自己动情了,所以他根本就不算什么,对她也没有任何特殊意义。

从今儿起,她要在心中不停告诫自己,绝不让自己再有今日的心痛。

第八章

“如风,这趟回来,怎么你和靖杰都变得怪怪的?”纪蔚然好奇地问道。

他和任靖杰、冷如风两人相识于北征的途中,北伐胜利后,任靖杰成了侯爵,而他则一跃成为北方大关——山海关的守将。此次利用返京叙职之便,适逢侯府有庆,他也就来凑凑热闹,趁便会会两位好友。

不过这两位好友似乎不怎么友好,气氛不是很和谐,使他不禁纳闷,到底是何事会令这两人心生嫌隙?连冷如风这种忠心耿耿的忠仆,也会与他的主人斗气?

“说来话长。”冷如风苦着脸道。“侯爷他……脑袋不清楚。””

“为什么?”纪蔚然讶异极了。“你会这么说靖杰,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喽?”

“我不会无的放矢,不过侯爷的隐私我也不好说。”冷如风虽恼怒任靖杰的纵情恣意,倒也坚守家丑不外扬之道。

“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又不肯说明白,你该不会要我自己去问靖杰吧?”纪蔚然带笑问道,停下了脚步,两人正好停在慕云楼前。

“他不会肯说的。”冷如风情绪低落道。

自从候爷带回莫念慈,他就不知在候书面前提过多少次,要他尽早将她送走,而侯爷只是恼怒地要他闭嘴,到后来,甚至连提也不许提。

自小,冷如风就伺候着任靖杰,眼看着主子出类拔萃,一鸣惊人地打败北番,成为朝中最年轻的侯爵,他也觉得与有荣焉。而一越南游之旅,却可能将一切都给毁了。

冷如风不敢想像,万一莫念慈的丈夫上告朝廷该如何是好?侯爷会一夕间身败名裂的。如果他抢回来的女子尚是未婚,那也许还能说他是风流倜傥,情难自己。可今天他抢的是人家的老婆,那可就是强娶豪夺,没有道理可讲。可是侯爷一点也不在乎。

既然侯爷那方面不行,那他只好从莫念慈方面着手。冷如风简直不敢相信,她的韧性如此强。在府中所有人敌视的目光中,她还是能自在的生活。他真不知该称许她的适应能力极佳,亦或鄙视她的寡廉鲜耻?

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这件事会被揭穿,他该眼睁睁地看着侯爷毁了自己的名声、地位,也毁了莫念慈的一生吗?

不,他应该想想办法才行,只是目前他尚无法可想。

也许真到不得已时,还是得请老将军和公主出马,不过侯爷肯定不会原谅他的,如果他真胆敢请出他们的话。

“如风!”纪蔚然伸出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还没告诉我呢,别睡着了。”

“我不能说。”他摇头道。

“不能说?”纪蔚然大惊小怪地喊道。“我还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兄弟呢!”

“别作戏啦!”冷如风无趣地瞥他一眼。“爷的事得由他自己开口。我虽不喜欢这件事,小的总不能道主人的是非。”

“看来靖杰是做了件让你极不赞喽?”纪蔚然竟不再追问。“改天我再训训他好了,竟让他的忠仆这么担心、”

冷如风绽出一个无力的笑容。“我到今大才知道忠仆难为呢。”

他看看他们驻足之地,竟是慕云楼外,心中那把火又冒起。“我们往前走吧,后面有座小山,那儿的风景比这儿美多了。”

若非是纪蔚然来访,他恐怕还得待在慕云楼附近“保护”莫念慈,根本就无法分身。除非不得巳,否则他想尽量离慕云楼远远的。

“可是我倒觉得此处是府中最美的地方。”纪蔚然带些惋惜地跟上冷如风的脚步,频频回首看着慕云楼。

“怎么说?”冷如风不解。他从侯府建立时就住进来,此府还可说是在他监督下完工的,怎么他不这么觉得?

“所有的京城名花尽在其中,不是吗?”纪蔚然爱慕地说。“不瞒你说,我今早经过那儿时,还真以为自己看到了仙子呢!”

冷如风不以为慕云楼中会有仙子之类的人物,不过瞧他那副神魂颠倒的模样,似乎又是不假。但住进慕云楼的那些姑娘,应该都为了今晚的晚宴在做准备,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床的,他打哪儿看到仙子呢?难道……

“你是在哪个房间看到‘仙子’的?”

“就在最前面二楼的窗台上。”纪蔚然回想道。“那时她一个人坐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衣袂飘飘的模样,真像要乘风归去一般。”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若不是怕唐突佳人,我就跃上楼台去和她说说话了。”

早就有人做过了。冷如风讪讪地想起,侯爷第一次见人家时,不就把她单独留在念慈楼说话。没想到纪蔚然也看上她,莫念慈的魅力不容小觑啊。

不过,纪蔚然的话给了他一些灵感。

“你知道,慕云楼里住的都是花魁,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位仙子,可得先下手为强。否则过了今晚,也许会有别人看上她也说不定。”冷如风别有所图地说道。

“依她的条件,只怕很快就会被人看上。”这点纪蔚然很确定,除非今晚的宾客都瞎了眼睛。

不过她是不可能被别人看上的,因为侯爷根本不可能让她去见外客。这点冷如风虽清楚,但纪蔚然不必知道。

“既然你心动了,伺不趁此机会为她赎身。名花配英雄,正是天生一动。她既然是天仙般的人物,你就不应该留她在尘世打滚才是。”

是呀!纪蔚然想起她那般的娉婷丰姿,就益发不忍见到她去应付那些宾客。

“可是人家不见得愿意跟我啊!尤其我又常年居住山海关,那可不是个娇弱的姑娘能适应的地方。”纪蔚然更心动却也迟疑。

“就是山海关才好,那儿离京城很远。”冷如风冲口而出。“呃—一我的意思是,留在京城,也许她还得面对旁人指指点点,到陌生的地方,一切可以更新开始。”

“今天的你,热心的反常。”纪蔚然有些纳闷地看着他。“不过说的也是有道理。”

“那当然。”冷如风脸上堆满了笑。“我也是怕你一人在山海关寂寞无伴,身边多了朵解语花后,也许阁下的战功会更彪炳。”

“多谢啦!”纪蔚然对自己可没这么有信心,“不过我和她素昧平生,总不好就这样跑去告诉她,叫人家就这样跟我走吧?”

“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冷如风热情地将事情揽了下来。如果让纪蔚然去说,恐怕只有一种结果。而他,是不打算让莫念慈有选择的机会,就效法王爷那样,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侯府就行了。

“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突如其来的好运,让纪蔚然不得不怀疑起他的用心。

“如果你想自己去同她说,我也不反对。”冷如风没好气地说,心中捏了把冷汗。“好心想为你找个伴,你还怀疑我。”

“我作梦也没想到你会建议我做这种事。”纪蔚然惊奇地摇摇头。“这种事情,如果是以前的你一定是反对到底,而现在你居然还自告奋勇,要为我去赢得美人;你甚至还不知道我说的仙女长什么样子,这实在不像你的作风。”

“能让你看得上眼的女子,自然不会大差。”冷如风有些心虚。“你尽管放心吧,我不会搞错人的。”

“我知道。”纪蔚然释怀,坦然接受他的好意。“等我告诉靖杰,他一定也不敢置信。”

“不,别告诉侯爷。”冷如风连忙阻止。告诉了候爷,戏就没得唱了。

“为何?”

“因为……”冷如风词穷。“如果侯爷知道了,也发疯要我去帮他找一位仙子,我不是惨了吗?”

“随你。”纪蔚然耸耸肩。这其中的理由必定不是他说的那样,不过有人愿意为他出力,好让他抱得美人归,他又何乐而不为?

没想到这次回京,居然会有如此斩获,真是意科之外的惊喜。想到这,纪蔚然不禁笑开了。

而想到能就此将莫念慈这烫手山芋送出去,冷如风也满意地笑了。此刻,住靖杰的反应会如何,完全不在他的考量中。

也许侯爷会挂意一阵子,不过侯爷身边的女人那么多,应该不会在意少了一个莫念慈吧。而莫念慈去了关外,一切也可重新开始,纪蔚然也会好好照顾她的。这应该是最两全其美的安排了。

挥掉心中油然而生的愧疚,冷如风开始想着该怎么进行这个计划。

趁着前厅热闹喧腾之际,冷如风悄悄地到了莫念慈的房间。也许此举是有些无礼,不过他也顾不得了。明儿一早,纪蔚然就要出发回山海关,而照今晚候爷被灌酒的情形看来,他应该醉得没有力气再过来找她才对。

犹豫再三,冷如风仍不知该如何开口。

“什么事?”莫念慈主动问道。看他那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一定有重要的事吧?认识他以来,他从来都是有话直说的。

“你……想离开这儿吗?”斟酌再三,冷如风还是开口问了。如果她能答应是最好了,若不答应,他只好采强硬手段了。

“我能离开吗?莫念慈井未回答,只是冷静地反问。“侯爷答应让我走了?”

“嗯。”冷如风不看她,只是含糊地点头。

莫念慈将他的不忍看她视为同情的表现。那么,任靖杰真要她走嘤?她想起那个叫沈慕云的女子,他现在有人陪了,自然就不需要她了。

“我要去哪儿,能去哪儿呢?”莫念慈的神情茫然,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叹。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冷如风雀跃地说,至少这点他自忖对得起她。

“你安排?”莫念慈惊诧地看着他。“是侯爷让你安排的吧?”她带着一丝希求道。

任靖杰这么狠,要让她自生自灭吗?

“算是吧。问这阵子他撒的谎比一辈子都多,也不在乎再多说一些。

“我会去哪儿?”她没有异议,立刻接受了离开的念头。

“去关外。”

莫念慈眼神闪动,马上理解了他们的用心。“那儿离京城够远的了。”

“你别担心,会有人照顾你的。”冷如风忙不迭地保证。“纪蔚然是个好男人,你在那儿的一切,他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纪蔚然?”又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我的未来为什么要由他来照料?”

“关外不是一个女人能独自生存的地方。”

“既然如此,你们就不该将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莫念慈难得提出辩驳。“或者,你们是把我当成罪犯,必须流放到那么远的地方?”

“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冷如风好言说道。“这并不是流放。我不是说过了,会有人照顾你的。”

“那位纪蔚然吗?”她讽刺地说。“我该付出什么代价来感谢他的照顾?你们想得可真美,不要我了,就把我像烫手山芋般扔掉?”

“付出什么代价端由你自己决定。”冷如风一字一句地说着。“没有人能强迫你,蔚然不是那种人。其实,你何不换个方式想;我们提供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在那儿没人认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去,这对你不也是个好机会吗?”

“又是谁害得我身败名裂,有家归不得的?”莫念慈没好气地反问。

“若我说错请原谅我;不过,”他也不客气地说。

“这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吧?如果当初一开始时,你就拒绝你丈夫无理的要求,又怎么会有以后这些乌烟瘴气的事?”而他也不必伤这些脑筋了。

而且送走她后,他还得承受心灵的谴责呢,那又是招谁惹谁了?

他的话实在教人无可反驳,莫念慈只能无言以对。

“如果我自己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从此不再出现京城,我可以不去关外吗?”她带着希望问着。

既然任靖杰已经不要她了,又何必费心安排她的去路?莫念慈不希望自己连后半生也得让他牵着鼻子走。

“我不放心。”他不仅不放心一个女孩单独生活,也怕她又不经意出现在侯爷面前。

“不放心什么?”莫念慈纳闷着。“好好坏坏都是我的事,我不会牵连任何人。”

“一个女子要生存在社会上是很难的,她们没有谋生之道。除非……”要生存下去只有一种方法。“我不认为你会喜欢那种谋生方式。”

“你是说……像那些住进慕云楼的姑娘?”莫念慈倒也了解他并非危言耸听。

他点点头。“你要这样吗?”

莫念慈不回话,低头沉思半晌,她抬头看着他。“我何时出发?”

也许,到个新环境也好。时日一久,她就能忘了这一个月如梦般的日子。在陌生的地方,在专心地过生活时,她就会忘了他的。

对于她和任靖杰之间的关系,她其实想得非常透彻。即使再怎么相爱的人,也会有相配不相配的问题,而她和他,却什么也不是。一段基于报复而形成的关系,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如今,她能提早退场,未免不是件好事。

如果,当初他们没有相遇,就不会有以后这些事了。一场相遇,弄得她的人生天翻地覆,而她,只落得“咎由自取”,有家归不得的下场。

那个“家”,即使不是真正的家,至少提供了她蔽身的居所,而现在,她是永远回不去了。既然如此,去哪儿又有何差别?不如就顺了他们的心吧。

“天一亮就走。”

“你们可真迫不及待啊。”她苦笑道。

“那你收拾行李吧。”

莫念慈摇摇头,坚定道:“这儿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属于我的,我不会带走侯府的任何东西。”

“也好。”冷如风理解地点头。他愈来愈欣赏她的坚强勇敢了,如果不是她的身分实在惹人非议,她和侯爷其实是颇为相衬的一对佳侣。

“你放心,一切都有蔚然在。”他补充道。”不过,请你别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蔚然,他……是全然不知情的。”

“我哪有脸说这种事?”她挖苦着自己。“既已决定重新开始,又何必挖自己的疮疤?”

冷如风放心地点头。“蔚然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跟了他你不会后悔的。”

“他这么好,我怎么配得上人家?”她嘲讽地说。”

呃……”冷如风有丝难堪。“其实你也不差,只是……”

“只是配不起侯爷,是吧?”她替他说完,并没有半点生气的表情。“我很有自知之明的,你放心。侯爷也是这么认为,还常要我认清自己的身分。”

冷如风愈来愈觉得自己是个大坏蛋,不过他的主子也是混蛋一个,竟将一个弱女子逼到这种田地。幸好,依纪蔚然对她着迷的模样判断,必然不会亏待她。如此,他也可以稍弥补他的愧疚。

老实说,冷如风坚定反对她的心已经动摇。他以前只是认为她“不能”和侯爷在一起,但并非“不适合”侯爷。而现在,说什么似乎都晚了。

莫念慈看他似乎很内疚的样子,忍不住安慰他道:“其实我早想离开这儿了,既然侯爷要我离开,那正好称我的心,你又何必难过。”

“如此是最好了。”冷如风转身往外走。

此刻的慕云楼空无一人,连该伺候她的明月丫头也不知跑去哪里?如果她在侯府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实在不能怪她想离开。看来他这么做,其实对她才是好的。

如此一想,冷如风的脚步顿时轻快起来了。

没想到她真的做了!

莫念慈坐在马车上,边看着前面驾着车的纪蔚然,纳闷地问着自己,她怎么会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到一个未曾去过的远方?她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昨晚,她收拾了行李,就等着天亮好离开侯府。仔细环顾了她住了快一个月的房间,一点也没有令人留恋的地方。若是她敢诚实地面对自己,就会承认唯一令她牵挂的只有一人,不过那人并不稀罕她。

出乎她意料之外,昨夜,任靖杰居然还到她房里。带着满身酒气的他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倒头呼呼大睡。莫念慈原本以为他会到沈慕云的房间去,或是留在自己的月凌楼,可是他却来找她,真不知是何用意?

若她没听错,他应该是要赶她出府的,那为什么他又来了?或许是走错房了,亦成习惯使然?或者,是趁她还未出府前,再利用她一次?

若是如此,他也未免大卑劣了!她怎能再如此没有自尊地受人利用呢?幸好,这种日子也将结束了,以后,她就可以展开新生活。

不过,此刻看着马车外飞逝而过的景象,莫念慈心中有许多的不确定。其实就算她一个人生活,又不能回老家去,她也可以找一个地方随便安顿下来的,何必从一个男人身边到另一个男人身边?

“纪公子?”她支支吾吾地开口。

纪蔚然放缓车速,回头望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上午,她终于开口了。嗯,如同天籁般的声音,真悦耳呢!

“什么事?”他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想……”

“嗯?”他微抬剑眉。

“我想……休息。”支吾半天,莫念慈无法说出口,尤其在他热切的眼眸中,似乎有着真诚的欢迎,她居然说不出口要他送她回去。

“啊!是我疏忽了。”纪蔚然拍拍额头。“我们赶了一整天的路,你一定饿了吧?”

“还好。”这不是她想说的,不过她也的确是饿了。

纪蔚然将马车停在路旁,他跳下了车。

“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张罗些吃的。”

他们已经出了北京城,现正在往东北山海关的官道上,由于是坐马车,速度比骑马慢了许多。即使已走了一整天,走的路程却只有平日骑马的一半不到。照纪蔚然的估计,今晚大概只能到顺义了。这样看来,到山海关可还要一段时日。

既然还要走很久,纪蔚然也就不急着赶路,反正有美女相伴,游山玩水多惬意啊!而冷如风也真贴心,不仅为他赢得美人,连马车也帮他备好了。

不一会儿,纪蔚然已经弄来了一只山鸡,动手烤了起来,不久便香气四溢。

莫念慈吃着烤得金黄的鸡腿,边偷偷地打量着这个叫纪蔚然的男子。平心而论,他比起任靖杰来,可是毫不逊色。可是,看着他,她却没有任何心跳加速的感觉,有的,只是与陌生人相处的不安。

一整天下来,她就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胡乱地想着今后的归处。现在,可算是她第一次“正眼”瞧他。

纪蔚然知道她在打量他,眼中有着迷惘和不安,原本欲出口的调侃硬是吞入肚子,不忍加深她的困窘。

“我还不知你的名字呢。”他柔声道,以他自己也不知的温柔语气。

“莫念慈。”

“好名字。”他还以为她也像一般的姑娘们使用花名。“是你的真名吧?”

“是啊。”莫念慈有些疑惑地点头。“名字还有真假吗?”

“怎么没有?”他心直口快道。“你们院里的姑娘不是最爱用花名吗?”

话一出口,纪蔚然就后悔不已。人家姑娘跟他走,不就表示是下了决心要脱离那种生活,他怎么还旧事重提?

“花名?”莫念慈微愕,马上了解了他话中之意。

“我不是留香院的姑娘。”她平静地否认道。

“不是!?”纪蔚然提高了声音。“那你怎么会在慕云楼里?”

这个中原由又岂是三言两语能道尽呢?莫念慈苦涩地想着。“我不是那些姑娘们之中的一员。”她重申道。

“我相信,”纪蔚然说道。他如何能不信?她的气质风范远非那些庸脂俗粉所能比拟。只是……

“这其中是否有些误会?”他后知后觉地说。

“也许吧。”莫念慈无力道。再一次地,她想着自己怎会落人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

“既然你不是留香院的姑娘,怎么会让冷如风赎身,又跟着素未谋面的男人走?”

“我也很怀疑啊!”莫念慈苦笑着。“冷如风是这么告诉你的,他帮我赎了身?”

纪蔚然点点头。现在看来一切似乎不是冷如风说得那一回事了。冷如风究竟搞什么鬼?纪蔚然如今回想起他那热心的样子,益发觉得不妙。

“那就照他说的吧。”莫念慈不想再提那些改变了她一生的荒谬事,都已经过去了。“既然知道我是……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去?”

“如风没告诉你?”见她摇头,纪蔚然便大胆地开口:“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害羞可不是他的风格,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的直爽性子才是他的本色。

这是生平头一遭,有人这么大胆的对莫念慈说这些话,她的睑瞬间烧红。“可……可是我们并没见过啊!”

“我见过你。”纪蔚然直视她。“而且一见钟情。”

“即使在知道我是留香院里的姑娘后,你的感觉还是不变吗?”莫念慈羞涩地低问。

“我早有心理准备。”他坦然说道。“不过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何况你也说了你不是那些姑娘们中的一员。”

“就某方面而言,我跟她们也差不了多少,也许比她们更糟。”

这些没头没脑的话让纪蔚然摸不着头绪,所以他决定置之不理。“没有当面问你是我的疏失,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他郑重地说:“愿意跟我回山海关吗?”

“我……”她不是想跟他回去,不过她仍想知道。“如果我跟你回去,是以什么身分?”

“自然是我的夫人。”纪蔚然毫不迟疑地回答。

“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而且我也不会再有其他的侍妾。”他可没那么多时间去应忖女人哪!镇守天下第一关并非易事,军务繁忙时连休息时间也没有,更别提成家了,这一次好不容易遇上个让自己心动的女人,他才会冲动地带她回家。

“你……是个好人。”莫念慈感动也心动,只是……

“但,我恐怕不能当你的夫人。”

“为什么?”

“我没资格。”莫念慈低语。“即使我想跟你回去,也没办法做你的妻子。”

“为什么?”纪蔚然迷糊了。“难不成你比较喜欢名不正言不顺吗?”

“我……”莫念慈蹙紧眉头。所以她才不能跟他回去啊!不过这句话她似乎漏提了,他才会误会她的意思。

“她没办法做你的妻子,是因为她早已是别人的妻子了。”突地一道冷冷的声音插人,让两人讶异地抬头。只见任靖杰自他的黑马一跃而下,如复仇者般耸立在他们面前,眼中燃烧着的是一股无可错认的怒火。

而他身后跟着的,还有气急败坏的冷如风。

第九章

他为什么在这儿出现呢?

莫念慈纳闷极了。她边猜测着他的目的,边偷偷打量他,此刻的任靖杰还真像只暴怒的狮子,高大的身影充满了威胁性,不知是谁惹恼了他?应该不是她吧,她都已经顺着他的意走了,他还想怎样呢?

任靖杰眉头紧皱,冷冽的目光扫过了纪蔚然,然后停留在莫念慈身上,愤愤狠狠的暴戾似要对着她喷将而出。

这个该死的女人,甚至没有半点该有的心虚。任靖杰看着她一脸的无辜样,再思及方才听到两人谈话的语尾,满腔怒火几乎压抑不住。

他早该知道这个胆小如鼠的女人,即使想走也没胆量当面告知,只敢偷偷摸摸地溜走。如果她是一个人走也就算了,至少他不会那么生气的。可她,却是跟着一个男人走的,偏偏纪蔚然还是他的拜把好兄弟,而他却连两人何时相识也不知道。

该死!纪蔚然到府中也不过一日,就这么一日就可以让她逃离侯府,跟着纪蔚然回去那鸟不拉屎的东北吗?那他到底算什么?他们在一起也有个把月了,难道比不上纪蔚然的一天吗?昨夜她还是在他怀中入睡,今夜就要转投纪蔚然的怀抱了。女人哪!根本不值得信任。

“靖杰,你说的是真的?”纪蔚然为他的话震撼不已,连忙追问。

只可惜任靖杰并没有理会他的打算。一想起他一来就拐跑了莫念慈,任靖杰不由得意恶怒地瞪他一眼,又转头盯着莫念慈。

“你没什么话要说吗?”任靖杰几近和颜悦色地问道,只可惜眼中的怒火破坏了他的努力。

“要说什么?”他的问话明显地是针对自己,不回答似乎不怎么礼貌,莫念慈只得勉强开口,但她实在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他都已经叫她走了啊!

“说什么?”任靖杰往前跨一步,急促起伏的胸膛逼近她。“你又故态复萌了是吧?”

“故态复萌?莫念慈终于正眼看他。“什么意思?”

“还装傻!”任靖杰脸色铁青。“若不是你水性杨花的性子又发作,怎么会演出这幕与情夫私奔的戏码?”

“我没有。”莫念慈直觉地否认,但望进他充满偏执的眼中,知道说什么也是多余。“至少这种与情夫私奔的戏码我是第一次演,称不上又发作吧!”她挖苦地自嘲着。

任靖杰脸色益发狰狞,这女人是要气死他,才离开他不到一日的光阴,就学会跟他顶嘴了。

任靖杰的拳头紧握,似乎快忍不住自己的怒气。一旁的两个男人不由得担起心来。尤其是冷如风,从小和侯爷一起长大,从没见过如此失控的他。

今天一早,送走了莫念慈,以为心中大石可以从此放下。但没多久,他就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一看到侯爷自莫念慈的房中出来,冷如风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诡计已被拆穿,谁知侯爷只是若无其事地到书房去处理一些堆积的公事。他还高兴的以为侯爷已经知道她走了,而且毫不在乎。

当然,他是高兴得太早了。用午膳时,候爷居然想到莫念慈的房间去,他这才知道大事不妙,原来侯爷啥事也不知道。

如果他坚持不透露她的行踪给侯爷知道,侯爷是拿他没办法的。但当冷如风看到侯爷知道莫念慈走了的表情时,却巴不得自己从没做过拆散他们两人的事。那时,侯爷眼中出现的,居然是伤心莫名和无法掩饰的痛楚。

而一切的情绪,在得知莫念慈是跟着纪蔚然走后,全换成了不可思议的狂怒,书房内的东四,可摔可砸的无一幸免,全成了一堆破烂。至此,冷如风终于肯定了莫念慈在侯爷心中的地位。

之后,连饭也没吃,他们就风尘仆仆地上路了。一路上侯爷没开口说半句话。除了一心一意拼命追赶的因素外,也责怪他的逾矩干涉,所以才一直不肯开口。

“如风,”纪蔚然凑近他。“那两人怎么回事?好像不大对劲。你该不是故意陷害我的吧?”

“你还说呢!”冷如风也低声埋怨。“为什么你不走快一点,还让我们追上了?”

“你帮我准备那么好的马车,上头还有那么美的美女,我怎能不把握机会游山玩水一番?”

“这下子可是玩完了。”冷如风哀嚎着。

“念慈她……真是别人的妻子吗?”纪蔚然求证道。他可以不介意莫念慈的身世和过往的一切,但若她真是别人的妻子,那他也只能放手。

“是啊!”

“那你居然还让她跟我走?”纪蔚然猛瞪他。

“这个中原因我慢慢再告诉你。”冷如风看看尚对峙着的两人,叹口气拉着纪蔚然到一旁去,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等他们谈完了,大概就知道一切都是他在搞鬼了。冷如风在心中哀叹自己的坏运道,大概不会有人感激他的用心良苦。这回他真成了猪八戒,里外都不是人,不仅开罪了侯爷,连纪蔚然也得罪了。

“谁准你离开侯府的?”任靖杰质着莫念慈,想起她突然消失仍有些心悸。这该死的女人,竟然如此对待他!“我说过,除非我同意,否则你永远也走不了的,你忘了吗?还是一个男人就让你把我的话当成马耳东风?”

莫念慈讶然抬头。“侯爷的记性可真差,是您要我走的,不是吗?”

“我何时说过这种话?”他不耐地否认。“你欠我的帐还没偿清,这么简单就想溜了?”

“可是冷爷说……”莫念慈的话倏地止住,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来冷如风是真的要她离开,不惜瞒着自己的主子。知道任靖杰不要自己走,莫念慈不知该作何感想。为何他还要留住她呢?在他身旁已经有那么多的红粉知已,根本就不差她一个。也许真如他所言,她欠的尚未还清,他才会不辞辛劳地追寻她而来。

“如风说什么?”

“没什么。”莫念慈摇摇头。他也只是尽忠职守罢了,有什么错呢?她又何必让他们主仆心生嫌隙。反正任靖杰对她的印象已坏到极点,她没什么可损失的。

“要怎样……”莫念慈迟疑地问道。“怎样我的债才算偿尽,我何时能离开侯府?”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走?”任靖杰眯起了眼,心中一痛。怎么了,他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再待下去,也不过是不断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厮混,重复着不属于她的伤痛。这种生活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这些话在莫念慈心中盘桓着,就是说不出口。

“我已经身败名裂,再也回不了家,这样的代价还不够大吗?”她静静地问道。

“即使已经身败名裂,你也不必就这样跟着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走啊!”他气忿地说。

“我之前并不认识纪公子,今早是第一次见面。”莫念慈澄清道。

“你……”任靖杰呼吸一窒,怒火熊熊燃烧。“这样你还跟他走?你不怕他是个坏蛋吗?还是只要他是个男人就好了?”

“回不了家,去哪儿都无所谓。”她耸耸肩,不打算告诉他在半途她就后悔了。“而且,纪公子说过,他要我,他不在乎我有什么过去。”

这些话让任靖杰的理智完全丧失。“你忘了自己的身分了吗?使君有归的人还妄想什么?”

“使君有妇的身分也没有使你却步啊1”莫念慈不怕死地说道。

任靖杰一把攫住她。“搞清楚!”他以低沉而冷冽的声音说道。“我并不‘要’你,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欠我的!”

“即使欠你,也应该还清了。”她无力地道。“不过是一天的时光,难道我得用一辈子来偿吗?”

“不错,你的下半辈子都得跟我耗在一起。”任靖杰冲口而出。“你是我的。”

莫念慈闻言一震。“我不是你的。”她虚弱地否认。“我有丈夫的,记得吗?你不能留我一辈子。”

“那老头!”任靖杰嗤之以鼻。“在他将你和我送作堆后,他再也没有任何权利了。”

“别人不会这么想的。”至少冷如风就不这么想,否则也不会处心积虑要她走。

“别人的想法于我屁事!”他率直地道。

“可我很在乎。”莫念慈直视着他。“你何必硬留住我?多得是女人愿意待在你身边,不差我一个呀!”

“她们之中没有一个伤过我的尊严。”他更猛力地抓紧莫念慈。“你以为自己特别吗?别自抬身价了、我留下你就是为了报复,你逃不了的。即使到关外,我还是能把你给追回来。”

“如果我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吧?”莫念慈悲哀地道。“到了阴曹地府。找就不再欠你了。”

她的话让任靖杰心惊胆战,光只是发现她不见了,他就茫然无措,若是她死了……若是她死了……

“别想。”他猛地出声。“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找到你。”

这些话可直接近爱的告自呀!如果他不是用那么凶恶的口气就好了。莫念慈苦中作乐地想着。

“听到了没?”他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盯着她,似乎想把这念头植进她脑海。

“知道了。”屈服于淫威之下,莫念慈不情不愿地开口。“这意思是不是我去不成关外了?”

“你还敢提?”任靖杰怒目圆睁。“马上跟我回去。”也不待她反应过来,他便一把将她抱上马去。

“我坐马车的。”莫念慈小声地说道。这么高大的畜牲她从没坐过,难免有些惧意。

“马车留给你的纪公子坐,省得他夜宿野地。”任靖杰没好气地说。

他知道纪蔚然最讨厌坐马车了,这次若不是为了莫念慈,绝不会委屈自己做个马车夫。将马车留给纪蔚然,也算是他一点小小的报复吧!谁让他居然有胆带走他的女人。

“至少该跟纪公子说一声……”

“说了一天还嫌不够吗?”他酸溜溜地说道。双腿一夹马腹,任靖杰策马离开。

他骑得飞快,莫念慈不得不紧靠着他,以免掉下马去。她不自觉的依赖让任靖杰心情愉快了些,他慢慢放缓速度,在落日余晖中漫步着。

“你的行李呢?在车上吗?”骑了一会儿,任靖杰才发觉少了些什么。

“我没有行李。”莫念慈小声地说。

“你是说——你猴急到连行李也来不及收拾,就连忙跟人家跑了?”任靖杰声音提高,生气地说。

“我没有行李好收拾。属于我的东西,只有身上这套衣裳而已。”其它的都是任靖杰买的,她怎能带走?

她这一说,任靖杰才发现她身上穿的,正是她被他带回来时的衣裳。不知为何,这让他心中一痛。

“我给了你许多东西,你居然连一项也不肯要?”

他的声音有些怪,莫念慈由他的怀中抬起头。“我没有资格要呀,我是什么身分,怎能拿侯爷的东西?”

他的手圈紧了她。“你是我的。”他再一次强调。

“什么东西也不带,到了关外你又怎么办?”

“纪公子他会……”

“够了!”任靖杰怒喝一声。“别再提他。”他再也受不厂由她口中提到纪蔚然或其他男人了。她不肯拿他的东西,却愿意受纪蔚然照顾,这代表什么?难道纪蔚然在她心中的地位比他高,她才会了无顾惜地说走就走?

“你喜欢上他了?”才说不提,任靖杰忍个住又开口问道。

“喜欢纪公子?”讶然于他的问题,莫念慈并未马上作答。沉吟一会,她才说道:“他是好人。”只是她早已喜欢上那个强硬又霸道的男人了。

“所以你喜欢他?”任靖杰追问着。

“我是有丈夫的人,没有资格谈这些。”

她不肯回答,任靖杰恨恨地揣测她的心意。这样看来,她一定是爱上纪蔚然了,否则怎会跟他走?自己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却得使出强硬手段才能留住她,在她心中怎会有好评价?可恶!可恶透了!于大任是她丈夫,理所当然能得到她。而纪蔚然是她心之所爱的入,自然也在她心中占了一席之地。那么他呢?名不正言不顺,又得不到她的感情,又能留住她多久?终有一天,他会失去她的,他就是有这个预感。想到这,任靖杰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抱紧了她。

被这么用力抱着,莫念慈不禁有些吃痛。“侯爷?会痛哪。”她轻声提醒。

“你回答我的话!”他不理会她,只是一迳要着答案。“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我喜欢他。”莫念慈承认道。谁能不喜欢那个有着阳光般灿烂笑容的男人.何况他又说过对她一见钟情。不过,喜欢并不等于是爱啊。

任靖杰倏地松开对她的钳制。他的心很痛,而他甚至不知为何会如此,就因为她喜欢别的男人吗?他并不爱她啊,他甚至称不上喜欢她。

他讨厌她怯懦的个性,逆来顺受的模样,更恨她的水性杨花、人尽可夫,今天她甚至演了一出私奔记。她的喜怒不形于色,他永远得猜测她的心事。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为何他会为她而心痛?不懂,他真的不懂。

但,痛楚却是真实的存在。

“如果你真喜欢他,又何必跟我回来?”心思百转千折,末了任靖杰才问了这个问题。

“我欠你啊!这不是你一向告诉我的吗?”莫念慈回答的没有半点犹豫。

其实这只是其中之一的原因,只是其它的原因她说不出口,说出来也只是落得被嘲讽的下场而已。

“如果……”他艰难地开口。“如果让你选择,你……会留下或……或跟纪蔚然走?”

莫念慈仔细地搜索他的表情,不知他的用意为何?只见他似乎很怕听见她的答案。既是如此,他又何必问呢?

“何必说这些假设的问题?我已经跟你回来了,不是吗?难道我说要跟纪公子走,你就会让我如愿吗?”莫念慈随口应付地说道。如果将她真实的心意说出来,以后她就没脸见人了。

那就是表示她其实是想跟纪蔚然走的唆?任靖杰自以为是地猜测着,而这个猜测让他的心情坏到极点。

“说的也是,今生你是别想离开我身旁。”

话虽这么说,但两人心中却都知道这不是真的。莫念慈知道,等他气消了,不再想报复她,一定会尽其所能地送走她。而任靖杰心中,也对能否留她一辈子感到怀疑。

“原来是这么回事。”

问了半天,纪蔚然终于搞清楚状况。“所以,你是故意陷害我的喽?”

“也不能这么说。”冷如风困窘地红了脸。“是你自己说喜欢她,又没人逼你。”

“是啊!我自己笨得送上门去。”纪蔚然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该告诉我她和靖杰的关系的,你不是嫌我活太久了吧?”

“没那么严重的。”冷如风安慰他道。“你马上就回关外去了,而我还得面对侯爷呢,你听到我有任何抱怨了吗?”

“你是罪有应得,我可是完全无辜耶!”纪蔚然完全不同情他。“靖杰的怒气完全针对我,方才好像要吃了我似的狠狠瞪我,而你却完全置身事外。”

“等他们谈完话,你就知道侯爷真正生气是什么样子。”冷如风对自己可能的遭遇不甚乐观。

“靖杰还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好事?”纪蔚然挑挑眉。“也许我该留下来看看好戏。”

“你还是快滚回关外去吧!”冷如风了然地问瞪他。“别忘了你可是有军务在身的人,快驾着那辆豪华马车回去。”他恶意地说道。

“别想。”要再多驾那马车一天,纪蔚然就头痛。

“你已经把我拉进这趟浑水中,我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脱身。”他宣布道。“我要跟你回府去。”

“你不怕侯爷的怒火扫到你?”冷如风恐吓道。

“不怕。”纪蔚然嘻皮笑睑地拍拍他的肩。“反正你一定会死在我之前。”

“而且一定是被你害死的。”冷如风哀叹着。“你不能跟我回去。”

“就当回去作客好了。”纪蔚然自作主张。“你害我损失了一位美人,连戏也不让我看就太过分了。”

“你真以为这出戏好看吗?”冷如风撇撇嘴。“你想想,这出戏该如何落幕?他们不会有好结局的。”

纪蔚然沉思良久;懂了他的意思。“如果真到那种地步,我就带念慈回关外去。”

“别在候爷面前这样叫莫姑娘。”冷如风警告着。“侯爷会不高兴的。”

“看他生气也满有意思的。”纪蔚然笑道。“他突然冒出来抢了我未来的妻子,我这样做不为过吧?”

“你真喜欢她?”冷如风认真地问他。

“相遇恨晚哪!她不仅有老公,还有靖杰在一旁虎视眈眈,恐怕是轮不到我了。”

“你好像真的很惋惜啊。”冷如风不解地说。“不过见人家一次面而已,怎么有这么多感触?”

“见面次数多寡都不是问题,念慈就是对我的胃口。”纪蔚然耸肩。“也许我还有机会。靖杰不可能永远霸着她的,我可以等。”

冷如风只是不可思议地瞧着他,不予置评。

“侯爷和莫姑娘已经离开了,我也要走了。”冷如风转身不打算理会他。

“我要跟你回去。”纪蔚然连忙跟上。

“自己驾马车回去。”如风用下巴指着不远处的豪华大马车。

“你得陪我坐才行,”纪蔚然死皮赖脸扯住他。

“否则我就要与你共乘一骑。”

衡量一番后,冷如风决定两人一起坐马车,跟个男人挤在一匹马上可不是他的嗜好。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皇宫里,当今的皇太后蹙紧秀眉,问着跪在眼前的于大任。“靖安侯当真抢了你老婆?”

“是啊!”于大任连连叩首。“求太后为奴才作主,为奴才讨回公道。”

“可你是个太监,做什么学人家讨老婆?”太后慢条斯理地说道。

“回太后,”于大任支支吾吾地道。“奴才孤家寡人一个,也想有个家,所以……”

“那你怎地不安分些,偏去惹到靖安侯?”

“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靖安侯见内人貌美,便强行夺去,即使奴才抬出太后的名号,侯爷仍是恃强凌弱,一点也不理会奴才。老奴这才进宫来求大后为奴才作主。”于大任胡说一通,就盼说动太后相助。

原本他是想就此作罢,莫念慈就当赔罪送给侯爷算了,可是不知为何,竟有流言传出莫念慈是与人私奔去了,叫他一张老脸不知往哪儿摆?即使告诉别人她是探亲去了,但举目无亲的莫念慈能上哪探亲?

弄到最后,他成了众人的笑柄,这口气叫他如何咽下?不得已,他只好进京来讨救兵了。只要他能把莫念慈带回去,流言自然就慢慢平息了。

哼!靖安侯大概不知道他还有太后这个靠山吧。

太后眼中精光一闪。这靖安侯和他娘一向不把她放在眼里,平日也极少进宫请安,这口气也叫她气闷不已。

“你想怎么做?”她开口问道。“即使把你老婆要回来,这王八乌龟你是当定了。这种妻子你还要吗?”

“这……”于大任倒没想过这层问题。“念慈是无辜的,我不会嫌弃她。”若不是他,莫念慈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他怎能嫌弃她呢?

“看来这莫念慈必是个特别的女子,才会让靖安侯看上,也让你对她如此情深意重。”太后沉思着,这靖安侯是京城名闻遐迩的美男子;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居然会动手去抢女人,可见这莫念慈在他心中地位不低。

“太后作主。”于大任又低头求情。

“哀家就下一道懿旨,让你找回妻子吧。不过尽量别惊动太多人,别让侯爷太丢睑。”太后嘱咐着。

虽然她很想借此机会教训那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浑小子,但皇上如此宠爱他们一家,她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既然那女子是浑小子的心头肉,把她夺走也算是教训了他。

“如果侯爷抗旨呢?”于大任担心道。

“他敢?哀家可是当朝太后,连圣上都得敬哀家三分,他区区一个靖安侯算得了什么?”太后凤眉倒竖,威风凛凛道。

“谢太后娘娘!”于大任连忙叩头谢恩,宛如吃了一颗定心丹。

事情似乎不太妙呀!

莫念慈暗暗着急。算算时间,她的月事早该来了,但现在已晚了半个多月,该不会……一定是的,她是有了身孕。

自从跟着任靖杰回到侯府,除了沈慕云到府里那几天外,两人可说是夜夜春宵;尤其私奔事件后,纪公子也跟着他们回来;任靖杰便每夜守着她,即使是白天,也常会抽空回来看她。

这种情况下,不怀孕也很难。

怎么办?如果真的有了,对她来说不亚于雪上加霜。妾身未明的境况对她来说已经够惨了,她不能让孩子也落得像她一般的下场。

“在想什么?”任靖杰的声音响起,人也出现在她眼前。“怎么都没吃东西?”他望着桌前一堆动都没动的食物,皱着眉头问道。

“我等候爷回来。”莫念慈急忙起身伺候他人座。

“以后不必等我,我也不一定回来吃。”对于自己的举动被猜透,任靖杰有些不自在,只见他粗着声音说着这些违反心意的话。

“是的。”莫念慈乖巧地回答,不愿让他难为情。

自她再回到侯府,就从慕云楼搬到了任靖杰住的月凌楼。对此,他从不说理由,只是要她照着做,而她当然也不会自抬身价地认为自己的地位高了一层。

只是由明月那丫头私下告诉她的看来,府中的人似乎以此肯定了她将来的地位、每次她去散步时,遇到的人已不敢再用轻视的眼神看她,反而带了些敬畏,

任靖杰坐下后,也示意她坐下,不耐似的挟了许多莱在她碗里。

“刚才在发什么呆?”他不死心地问道。

那件事能告诉他吗?莫念慈犹豫不决。是不是真的有孕她自己也不确定,还是等真确定了再说。不过如果她真有了,他会如何处置?

不消说,他一定不会要她的孩子的。以他的身分地位,将来的孩子是要继承大统的,她的孩子怎么配呢?也许……也许他会杀了她的孩子。

想到这,莫念慈眼中出现怒色,仿佛任靖杰已经做了这件事地瞪住他。

突然得到她的白眼伺候,任靖杰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醒悟自己的荒谬,莫念慈不安地欠欠身子。

“有事瞒我?”任靖杰全身警戒了起来。“还是你又在计划什么了?”

也许她是该计划计划了,从未有过的逃跑念头在莫念慈的脑海成形。“没什么。”她无说服力地向他否认道。

任靖杰可以肯定在她脑海中一定转着什么念头,只是她一向不肯说出心里话,他无从得知,这让他愤慨又无奈。守着她的人,怎么就是得不到她的心?

气死人了,他已经这么用心,怎么她一点也感受不到他的心意,不懂他要她永远留下的决心。他都已经让她登堂人室了,不是吗?只有他的妻子才有资格人主月凌楼,而他已经让她住进来了,除了名分不能给之外,所有该给、能给的宠幸他至给了她,为何她还是那副淡漠的模样,不曾问过他的改变?

难道真得当她的面,大声吼出他的感情,她才会懂?

还是,她仍是等着纪蔚然带她走?难道她这几日的愁眉不展,为的是纪蔚然不久便要离开?

想到此,任靖杰真是既妒又恼。不,他不会放她离开的。自从醒悟到自己放不开她后,任靖杰便下了决心,要永远地留住她,不仅留人,他还要留心。只是,怎样才能留住她的心,不再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只是,一道来自宫中的懿旨,彻底地粉碎了任靖杰所有的计划,也解决了莫念慈所有的烦恼。

第十第章

“那老太婆管什么闲事?”

怒吼声在侯府书房响起,接着便是花瓶碎裂声,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前去一探究竟。

任靖杰愈想愈气,太后做什么来管他的闲事?连皇上或他爹娘都不过问莫念慈的事,那老太婆干嘛来捣蛋?居然要他将莫念慈送回夫家?

“侯爷…"冷如风小心地开口。自从上次他"失职",没有将莫念慈看好,侯爷已经一阵子不理他,不过忠仆难为,他还是要劝劝侯爷。"你不觉得该是送走莫姑娘的时候了吗?”

任靖杰怒目掠过他"多事!”

“靖杰,"纪蔚然也跟着进言。"你总不好拂逆太后的懿旨吧?”

“我知道你们巴不得我送走念慈。"任靖杰怀疑地看着他们。"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你也不懂?"冷如风一急便口无遮栏,没了主仆的分际。"人家是有丈夫的人,既已使君有妇,便不该与你有私情。”

“是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纪蔚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十分赞成冷如风的意见。"人家又不像卓文君已经死了相公,怎能和你在一起琴瑟和吗?”

“这不是难事!"任靖杰恶狠狠道。

冷如风倒抽口气,他知道候爷是认真的。

“你是怎么回事?"冷如风不禁大声吼了出来。

“这阵子,你一向自栩的聪明才智上哪去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这种强娶豪夺之事你能做吗?你可是个堂堂的靖安侯,不是个低三下四的土匪头。”

“靖杰,"纪蔚然语重心长。"你不能霸着人家一辈子不放,她是属于别人的。”

“胡说。"任靖杰反驳。"是她丈夫亲手将她送到我手上的,所以她是我的。"他执着道。

“他一定是后悔了。”冷如风冷冷道。

“你何必为了一名女子而犯上抗旨罪名?"纪蔚然不解道。"两个月的时间了,还不够你完成你所谓的'报复'吗?念慈即使真有什么大错,也已付上了身败名裂的代价,该够了吧?难得她的丈夫情深入重,不嫌弃她,你何不做做好事放了她?”

“能放我早放了。”任靖杰前南自语着。就是因为放不开,他才会这么生气啊!

“说得好听——报复?"冷如风嗤鼻道。"他早就爱上人家了,只是以报复为借口霸着人家而已。”

“是又怎样?”任靖杰爽快地承认。

料不到他会承认,冷如风和纪蔚然都得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一旦开了口,任靖杰便滔滔不绝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能爱上她,但感情这种事有什么道理可讲?我甚至不知道她有什么优点值得我爱的?

“也不必这么损人嘛。"纪蔚然小声地驳斥。他自己也曾对莫念慈一见钟情,他可是很相信自己的眼光呢!

“既没有值得爱的,你又何必虚掷时光?"死硬派的冷如风不解地问。

任靖杰倒不意外冷如风这么问,他早知冷如风是无法了解的。"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不过摆在眼前的,是你再也留不住她了。”超现实的冷如风提醒着。对于他不理解的问题,他不愿深究,只有略过不提。"你总不会问顾太后的旨意吧?

这的确是一大难事。任靖杰恨恨地道:“这个多事的老太婆!皇上的风流韵事那么多,也不见她管上一笔,为何偏偏插手我的事?

“圣上的风流帐再多,也不见他和有夫之妇厮混过,最差也不过是个酒家女而已。"冷如风不留情地说。

“有夫之妇又如何?"任靖杰恼火。"她和我在一起时仍是完壁之身,我才是她名副其实的夫婿。

这番话又令两人一惊,个中缘由偏猜不着。良久,纪蔚然才问道:“你总不会想跟太后作对吧?”

“真逼急了,我就带她远走高飞。”

“你这么待莫姑娘,她也是这般待你吗?”冷如风泼了冷水。"就我看来,她倒是比你冷静多了,了解什么才是对她最好的。”

一句话敲醒了任靖杰。是啊,他们之间的确是他单方面一头热,她不曾有过任何热络的反应,除了在耳鬓厮磨之时会有不自禁的热情,其它时间的她几乎可说是淡漠的。究竟她对他是抱持什么看法呢?唉!他没勇气问,更怕她可能的答案,会令他大失所望。

即使在冷如风他们面前,他可以用力吼出对她的感情,但到了她面前,基于草名的自尊,却硬是开不了口。

“她会随我走的,念慈一向听我的话。"任靖杰仍是逞强言道。

“你有胆告诉她实情,让她作选择吗?”冷如风逼间。

极力撇开袭上心头的慌乱,任靖杰自信满满地说:“她会跟着我。”

纪蔚然看着他,眼睛浮现出同情之色。这可怜的家伙爱得毫无信心,真亏他曾掳获那么多女人的心,却看不透莫念慈那颗早已向着他的心。

不过,纪蔚然知道,不管莫念慈再怎么爱他,也绝不会留下来的;尤其是如果她一旦知道了她留下来,将给靖杰带来多大的困扰时,恐怕她会飞奔出府的。任靖杰这种毫无根据的信心究竟来自何处?或许他根本不了解莫念慈。

仔细想想,他们不可能有未来的,精明如任靖杰怎会盲目地看不出?或者他只是不想面对吧。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任老将军和公主一定也知道了,迟迟还不出面干涉并不代表默许,只是认为任靖杰能处理好吧?

只是,这次任靖杰恐怕会让他们失望了。

离开她"作客"近两个月的侯府,莫念慈心中满是不舍;尤其不舍的,是以恶狠狠的视线在她背后烧灼着的男人,只是,她却不能回头。

一出了侯府,她不再是他豢养的宠物,而是于大任的夫人,不能再失态了。

门口的马车上,等着的人是她的丈夫,莫念慈却提不起半点欲望走向他。这两个月来,她一点儿也没想过他,也许她真是个不守妇道之人。

离开这儿也好,让所有的事情归于原点。任侯爷可以远离危险,免于身败名裂的难堪;而她,也可以保住腹中的胎儿。

“念慈,你不想离开吗?”马车已经慢慢驶离侯府,向着她的故乡前进。于大任才开口道。

她摇摇头。"我曾以为再也回不来的。"莫念慈露出笑容。"没想到还能回家去。”

“我只是没告诉过你,其实我也有靠山的。"于大任得意地笑了。”即使是靖安侯也不能一手遮天,一山总还有一山高,还是有人能治得了他,你不必担心了。

“我知道。"她温婉地说。就是因为知道,她才没有反抗地跟他回来。

“你变了。”于大任仔细地打量她,下了评语。以前的莫念慈美则美矣,却似没有魂一样。而现今的她,眼中多了抹忧伤,看来更令人怜爱。"候府的日子好过吗?”他内疚地问道。"我应该更早进京来的。”

想到他还曾打算让事情就此打住,不再寻她回来,于大任就满心愧疚。莫念慈的日子一定很难熬,否则眼中怎会有伤痛?而且他们离开时,靖安侯还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们,一定嫌报复得不过瘾,真是太恶劣了。幸亏他来了,否则莫念慈不知道还要吃多少亏呢!

“侯府没有亏待我。"莫念慈失笑道。"老爷不必自责,一切也都是我们自作自受。”

“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异想天开,又何致招来这场灾难。"于大任想来仍是懊恼,当初真不知他是被什么蒙了心智?"幸好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可以过回以前的日子。”

又要过那种无爱无恨的日子吗?莫念慈心头沉甸甸地。不过……"老爷,事情是不会过去的。”

“为什么?"于大任惊跳一下。"难道靖安候还会来找麻烦?"他可没办法三不五时进宫跟太后告状啊!

“不是的。"他那种高傲的人,怎么可能再回头找她?尤其在她已作了选择后。"老爷,我……我有了身孕。”

“你有……身孕?"于大任差点跌下马车。"侯爷知道吗?”

“我不敢让他知道。”

“那好。"在短暂地惊愕过后,于大任又回复脑筋运转。"这下子可达到我当初的构想了。”他甚至露出了笑容。"侯爷不知道孩子的存在,自然也不会来抢,那我就有后代了。”

“真的可以吗?”莫念慈不太放心。"这毕竟不是老爷的孩子啊。”

“难道你想打掉孩子?”

“不。"她反射性地按住自己的小腹。自从意识到孩子的存在,她已经开始想像孩子可爱的模样,怎能杀掉他?

“那就这样决定了,你安心待产就是。”

可能会有些辈长流短的谣言出现,毕竟他才对外宣布莫念慈到外地探亲,这么巧回来就有了,难免启人疑窦。不过这些跟孩子一比就算不了什么了。于大任现在就可以想像含饴弄孙的乐趣,而且那孩子将会冠他的姓,拜他于家的香火。

想到这,于大任不禁眉飞色舞。尤其当他想到这一切全是拜任靖杰所赐,而他却一点也不知情,于大任就笑得更开心了。

相较于于大任的喜形于色,莫念慈则收敛许多。一想到从此不能再见到孩子的爹,她感到莫名的伤心。由于她一运保持着往日的内敛沉稳,于大任并没有觉察她的心思。

她居然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伫立在门口眼睁睁地看莫念慈上车,任靖杰还是不敢相信她就这样走了。她竟敢!

在月凌楼中,才刚告诉她事情的原委,还来不及告诉她他的感情,也在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时,她已经作下了决定,坚定地到门口去见她的丈夫。

一如以往,在离开他时,她从不曾想过带走他的任何一样馈赠,就这样毫无眷恋地走了,连回头看他一眼也不曾。

“靖杰,进去了吧。人都走远了,再依依不舍也没有用。"纪蔚然软语劝道。此刻的他真像只战败的狮子,迥异于之前的自信满满。

“谁依依不舍了?”任靖杰骛猛的眼神转向他,受不了纪蔚然眼中的同情。"我是要确定她真的离开,不要再回来骚扰,这样我才会安心。”

“怎么说都行。"纪蔚然顺着他的话。跟一头自尊受损的动物是不能讲道理的。"这样也好。"对他们双方都好。

冷如风在一旁默默无语。他的立场始终不曾改变,但这井不代表他真乐见侯爷变成这副德性,看侯爷伤心难过,他也不好过啊。

“如果念慈没有丈夫就好了。”纪蔚然叹道。身分地位都还好办,但事关礼教名节,一切是没得谈了。

“你对她仍没死心?"虽然莫念慈已不在,任靖杰仍感到一股妒意。

“不死心也不行了。”纪蔚然一副惋惜状。

“我知道。"任靖杰懂得他的暗示。"时间,我需要时间。"他真的需要时间来忘了她的一切。

“跟我去关外如何?"纪蔚然突然想起。"你一向喜爱军旅生涯,不如跟我去重温一番,如何?”

“我也去。"冷如风抢着说道。"我还没说要去呢!"任靖杰没好气地说。

“就当你已经说了。”纪蔚然自下决定。"明儿个就出发,不过,我们可不坐马车。"他不忘提醒道。

世事难料,经历过官庭中无数的权利斗争,都能全身而退的于大任,却难逃病痛的摧残,在一场热病的侵袭下了却了残生,而他生前热切期待的孩子,连一眼也来不及看。不禁让人感叹世事的无常。

自于大任死后,他的庞大家产全遗留给莫念慈和她的孩子。生活虽然不虞匾乏,并不代表她的日子就此安适。

对于她所产下的孩儿,不少人是持着怀疑和轻视的眼光着她,只是碍于她身后的庞大家产而有所顾忌,不过背后仍是议论纷纷。谁叫老爷死得这么早,连为她声援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她自己的兄嫂也是如此,理所当然地边打理着她继承的家产,边嫌弃着她的败坏门风。但是,人哪!再怎么瞧不起她,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一想到这些事,莫念慈也只能摇头苦笑。说来可笑,她的生活仍跟成亲之初一样,不因夫丧而有所改变。老爷之死,她是难过的,却不曾真正伤心。而兄嫂因老爷的骤逝,成了最直接的受益者,高兴都来不及了,又怎会难过?

只要想到没人为了老爷的死而哀伤,莫念慈便一阵内疚,莫怪老爷生前会汲汲于香火的传承,他一定是怕别人就此忘了他吧。

日后小杰长大了,她一定会让他继承于家的香火的,也算是报答老爷对她们母子的恩情;至于小杰那个无缘的爹,就当是南柯一梦吧。

一年多了,他不曾再出现,一定是早忘了她这个人了,也许他已成亲,也有了自己的儿女。其实这样也好,她也不必担心他会来抢走小杰。

今后,她的生活重心,该是抚养小杰安心长大,好继承老爷留下的一切。不过前提是,她必须留意大哥、大嫂,以免他们将所有一切都中饱私囊,到时小杰啥也没有。偏偏她没有做生意的才能和手腕,如此庞大的家业也不是她一个女流之辈能挑得起的。所以即使知道兄嫂他们正吞并着老爷留下的资产,她也人计可施。

也许,她还该庆幸兄嫂他们愿意供养她们母子呢!至少还把念慈楼留给她们母子住,而主屋则在他们怕地触景伤情的"好意"之下,让兄嫂一家人住了进去。

现在的她,活动范围不出念慈楼,几乎像是被软禁似的。其实住在念慈楼也没什么,但她可不能让小杰也过这种生活。

看来她得想些办法才行。才想着,她烦恼的源头又来了。

“念慈!"她大嫂笑吟吟地开口,边伸手去逗弄莫念慈的婴儿。"怎么这么好兴致出来看风景,这儿你还看不腻啊?”吴明珠妒羡地看着念慈楼豪华的摆设,酸溜溜地问道。

“偶尔也得出来看看属于我的产业嘛。"莫念慈话中有话地暗示着。

“哎哟!"吴明珠装作没听到她的话。"这你就别操心了,交给你大哥一切都可以放心。”

“希望如此,否则将来我和小杰要怎么办呢?”

“别担心,你大哥会打点好一切的。"吴明珠趁机提出此行的目的。"说到你和小杰,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守着于家、守着小杰而已。"莫念慈警戒地回答。

“其实你还这么年轻,就这样守着于老爷的灵位也大不近人情了,不如…”

“怎样?”莫念慈有不好的预感。

“其实最近又有人来跟我提亲了。”吴明珠宣布道。她有些不甘心地看着她的小姑,即使才生了个孩子,仍然娇美如昔,甚至更添娇艳,果然不负通县第一美人的称号。难怪才一死了丈夫,又有狂蜂浪蝶前仆后继而来。

“老爷才死了一年多啊!”莫念慈失声惊呼。

“这没什么关系的,对方不介意这些小细节的。”

“礼不可废,我还在守丧期。"莫念慈一口回绝。

“请大嫂替我谢谢对方的抬爱,我不能接受。”

“谈什么礼节?"吴明珠满脸不屑。"大家都知道你去拜访远亲的事情,你还有立场谈礼吗?”

“就算这样,"莫念慈倒抽口气。"我也不会再嫁人,请大嫂以后别再提这种事。”

“我也是为你好啊,你还这么年轻,小杰也这么小,一定需要个男人的。”

“所以我才请大哥来帮我,不是吗?虽然是他们主动上门,不过她也默许。

“大哥跟丈夫是不同的。"吴明珠强笑道。

“如果我嫁人了,于家的产业怎么办?”

“我和你大哥会帮你看着的,你别操这个心了。”

说到重点了,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找能知道提亲的人是谁吗?'

“哦,是于老爷生前的好友万老爷,他想为好朋友尽分心力,所以想照顾你们母子。”

照吴明珠的如意算盘,等莫念慈嫁过去后,于家的财产就由他们接手。而莫念慈所嫁的那位万老爷年纪不小,说不定何时又会去地府报到,到时连万家的财也一并进袋。

那个色鬼老头!这种人怎配称得是老爷的好朋友?居然觊觎好朋友的未亡人?

“有于家的产业,我和小杰会过得很好,不需要万老爷子的好心。"莫念慈坚决道。"如果大嫂个相信我能照顾自己和小杰,也许我该收回于家的经济大权,亲自做给你们看。”

“你……"吴明珠气结。"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她气恼地走了。

唉!果如她所料,嫂子开始个安分了。看来日子真的愈来愈难过了。莫念慈不禁懊丧地摇摇头。

“侯爷,你要上哪去?"冷如风拦下着一身轻便夜行服的任靖杰,不赞成地猛皱眉。

任靖杰推开他。"何时起我的事也轮到你插嘴了?”

冷如风不理会他不悦的口气。"穿成这样,该不会是想去夜探香闺吧?”

从关外回来后,候爷又借口顺道游山玩水,这一'顺便'就顺到了莫念慈的家来。而这一趟来,人事已全非,平日敞开大门迎佳宾的念慈楼铜门深锁,外人不其门而入、这一来,侯爷可就急了,居然想来夜探香闺这一招。堂堂一个靖安侯成这副模样,真令人痛心哪!

“那是我的事。"任靖杰不悦道"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又不是犯了什么滔天罪!

“要看什么?你们早就八竿子打不着,彼此早没关连了,又何必去打扰人家?”

“我就是想看!"任靖杰坚持着。

一年多不见她,想见她的欲望愈来愈强烈,在终于管不住自己后,他来了。离他之后,她不知过得如何?

“莫姑娘现在不适宜见客。"冷如风蓦然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任靖杰急问。

冷如风不知该不该告诉他,其实刚才他已私下跟客栈的店小二打听过了莫念慈的消息;但是,对侯爷而言,应该是个好消息吧。

“人家还在守丧期,冒然去打扰人家不太好吧?”

“守丧期?"任靖杰眼睛一亮。"于老头死了?”

“你猜得可真准。"冷如风讪讪道。不知道侯爷心中是不是转过几百次要于大任死掉的念头?而这次老天爷可遂了他的心愿了"。

“他真死了?”任靖杰自上眉梢。"那你为何还阻止我去找念慈?”

“找到她之后,你是不是要带她回府?”

“是啊!

“老将军和公主不会同意的。"冷如风提醒道。"你的爹娘可不会答应你接个寡妇进门。”

“这些事以后再说。"眼前他才不理会这许多事。"我只想见见念慈。”

“不是跟你说了,人家现在不适于见客。"所以找才偷偷去啊。”任靖杰理所当然道。

“没想到你的武功是用在这里。"冷如风讥讽道。

“别跟来。"他才不理会如风说什么呢!

冷如风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倒也不是真的想阻止他。一年多来,他已经看够了侯爷郁郁寡欢的模样,难得侯爷如此精神,他也没啥可说了。

未几,任靖杰便到了念慈楼。虽然只来过一次,但他对此地的景物却出乎意料的记忆深刻,尤其是初次见到莫念慈的地方,就在那楼阁之中。

想到这,他不自觉地抬头望向初次相会的楼台。在那儿,就站着他想念的人儿。

任靖杰才露出的微笑不一会儿便冻结了,因为那个笨蛋"居然"又跳楼了!

不过与上回不同的是,此次跳楼非她所愿,而是有人在背后推了她一把。

推她的人一见居然有人在半空中接走了莫念慈,吃惊之下急忙逃进房里,不一会儿便逃之夭夭。而任靖杰也无心追赶,只是把莫念慈放在池塘边的大石上。

“谢谢……"莫念慈抬头看见他,吃惊地住了口。

“侯爷,你怎么、怎么……"乍然见到他,心情激荡之下,莫念慈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悦。

“谁推你下来的?"任靖杰森冷着语气问。原本喜悦的心情在见到她被人推下楼后顿时消失,有的是雷霆万丈的怒气。

莫念慈眸中的热切也因而黯然了下来。"没事就好了,谁推的也不必追究。”

“怎能不追究?"他怒道:“万一我没有及时赶到呢?那岂不是……”

“你来了,不是吗?”她带点甜蜜的笑开了。”我原以为这辈子大概没机会再见你了。”

“我会缠你一辈子的。"他粗声粗气地掩饰羞赧。

“别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

“她也不是有心,只是一时失手才会……"莫念慈支吾道。

要她如何说出自己的大嫂居然想谋害她呢?一想到她以前为了莫家如此牺牲,而兄嫂竟是如此回报她,莫念慈就难过不已。为了她不肯改嫁,又说了要收回经营权的话,他们就狠下心要毁了她,这种丑事她有何面目说出口?

“她究竟是谁"'任靖杰锲而不舍地问道。

“别问了。”莫念慈凝视着他。"你怎么会来?”

这回换他语塞。来之前他有千言万语想告诉她,现在人在眼前,他却说不出口,支吾了半天,他终于冒出一句:“我救了你三次,对吧?”

“是啊。”莫念慈警戒地直起身来。"我无以为报,只好大恩不言谢。

“你可以的。"任靖杰突兀地笑了,"我要你的一生。

莫念慈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我的一生?"她屏息地问道:“可……可是……为什么?"都一年多了,而且他也报复过了,难道气还没消吗"是你自个儿让我走的,不足吗”

“你当真以为我会放手吗?”他霸道地摇摇头,笑看她的不知所措。"这辈子我会紧紧地抓住你,你是别想离开我身边,除非我放手。”

“可是……你已经放手了呀!"这人怎如如此莫名其妙,在阔别一年多后,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着她宣示着他的所有权?

“我没有。"任靖杰耸耸肩。"是你自己走掉的。”

“我必须走,是老爷来接我了。”

“所以你就飞也似的离开了!"他极不是滋味道。

“我能怎么办?"莫念慈烦躁起来。"难道真要我赖在侯府不走?”

“离开又如何?如今你相公也死了,还有人想谋杀你,这儿恐怕容不下你了吧?这儿的生活会比侯府好吗?”

“再不好也是我的命。"莫念慈不欲与他争辩。

“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她坚定地说。

“别忘了你欠了我三次救命之恩。"任清杰狡诈地提醒道。"而且你的相公也对我不起。”

“我的贞节毁在你手上,这还不够吗?”她回嘴道"一切就此打住吧,别再彼此纠缠不清了。”

任靖杰急了,她怎地不懂他的心意呢?或者他该换个方式,不该用威胁的语气。

“如果我说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十分想你,你怎么说?"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莫念慈闻言,眼神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

“我不想和你一起生活。"她坚定地开口,心中却隐隐作痛。"你专制又冷酷,一点也不曾关心过我,谁会信你的话?”

“看来我的缺点不少。"他耸耸肩。这没良心的女人,许久不见了,却只记得他的缺点。"不过一个男人总得有些缺点,才会有吸引力。"他瞟了她一眼,脸色又柔和下来。"你变漂亮了。”

这突兀地称赞让她红了脸。"奉承也不会让我忘记你的行为的。而且,我再漂亮也比不上你的慕云姑娘,你何不去找她,别再来烦我。”

他早不记得慕云是谁了,不过不一会儿他便想了起来,只见他的脸上散发出光芒。"何必提她?你不喜欢她?”

“是她不喜欢我吧?"莫念慈撇撇嘴。"如果我跟你回去,她一定不高兴的。"莫念慈还记得他们两人携手而去的景象,她才不要回去自找苦吃,那时她可是心痛得很啊!

“可是我和她根本没任何关系啊。”他喜上眉梢地宣布着,"所以你瞧,你根本没有不跟我走的理由。”

莫念慈低下了头,不敢注视他热切的眼睛。他错了,她有绝对的理由不能跟他回去!

“我们的开始不太顺利。"他直率地说道,眼光深深地凝视着她。"我的脾气坏,一气之下就会昏了头,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这些你得学着去适应,因为我改不了。但我保证,以后我会好好待你的。”

问题是她并不是一个人啊!莫念慈是很感动硬派的他竟能说出这番话,但感动归感动,她不能不为小杰着想。毕竟侯门一人深似海,凭她这种出身,小杰是不可能得到什么好待遇的,她不能让小杰过着让人轻视的日子,或者必须为自己的将来而勾心斗角。

“你想什么?"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为何默不作声?难道她还是不肯跟他走?

“我不会跟你走的。"果然,莫念慈说出他预期的话。

“为什么?"他怒火开始酝酿。

“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我想不出我们有在一起的理由。你想要我,也不过是基于报复的心态,为什么我得傻傻地跟你走?

听到她如此直率的拒绝,任靖杰简直怒火狂炽。

“你不爱我也无所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了。尤其是现在,再也没有人可以抢走你了。

“你何必一定要我?"莫念慈困惑道。难道他真喜欢她吗?”如果你说你爱上我,那我就跟你回去。否则,从今后别来烦我。”

他不会说的,因为他根本就不爱她。

“我爱你。"他毫不犹豫地说了。不止是说,他还身体力行地抱住她。"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放你走的。"他柔声道。

因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莫念慈楞在当场。一会儿后,她在他怀中嚷着:“你何必说出来?别以为这样我就会跟你回去,你一定是骗人的。

任靖杰俯下身用嘴堵住她的,给了她一个柔情的吻。"我会终其一生疼爱你的,终我一生呵护你,所以……你是不是该礼尚往来?”

“我才不会爱你呢!"她兀自嚷着。"你这么霸道,又对我那么坏,我为什么要爱你?即便我爱你,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那是说你其实是爱我的,只是不想说而已?"任靖杰自作主张地诠释她的话。"既然如此,你当然得跟我回府去。”

“我才不要和那么多的女人分享你。"她脱口而出说出真心话。

“不会再有别人了。”他柔声保证道"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我的心已经被你牢牢地捆绑住了,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

“你总会娶妻的。”

“当然。"他理所当然地赞同道。在她还来不及伤心时,他马上接着说:“娶你啊!”

“我不配。"她黯然地低下头。"我再无知,也知道一个寡妇进不了侯府大门。”

“这些让我来烦恼。"他抬起她的头来。"只要告诉我愿不愿意跟我走?”

“你……已经不在意以前的事了?”

“在意的话我就不会来了。”他语气真挚道。的确,现在他只在乎着往后能否和她在一起。仔细想,他还满感谢于大任设计他呢;至少他挑中的是自己,而不是其他该死的男人。"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是莫念慈衷心同意的一句话。不过她还有件事尚未对他说,不知道他会有何反应?

“我们会有段艰难的路得走。"他拉住她的手。

“不过,我会在你身边的。说你愿意跟我走。"他催促道。

“好。"在他火热的眼光下,她不由自主地吐出这个字。

既然兄嫂容不下她,莫念慈在多方考量之后,终于决定带着小杰跟任靖杰回候府去。

“不后悔吗?”任靖杰开玩笑地问着。"你放弃的这些家产是够你舒服过下半辈子。”

“怕什么?"莫念慈也玩笑回应。"我巴到了更大的财主,你侯爷的财富够我花到下辈子,而不会有别的女人来跟我抢。”

“知道就好。"任靖杰笑道。他知道莫念慈并不是当真的。别的女人会为了他的身分和地位而接近他,而她对财富并不热中。每当他接近她时,她就像花朵般地,只为他一人而绽放,这真是奇特而令人感动的经验。

而小杰,则是另一项奇迹。任靖杰简直无法相信,在他那样恶劣地对待她的情形下,她还愿意生下他的孩子。那胖嘟嘟的小可人儿,真是人见人爱。

心爱的女人和可爱的儿子都有了,他真是幸福啊!不过,回京后的日子并不如他所想的如此惬意。爹娘的反对本在任靖杰的预料之中;但未料到会如此激烈。

“人人都知道她还是别人的妻子前,就已经和你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你才接她进门。"任靖杰的母亲鄙夷地说道。"这种随便的女人也只有你拿她当宝!”

“是啊,儿子。"任父也猛蹙眉。"想清楚呀,这种女人当个侍妾就算了,怎么可以娶进门当元配夫人?你会成为别人的笑柄的。

“你不知道别人说的多难听吗?”任母接着道:“堂堂的靖安侯,却娶了个克夫又行止不端的女人。”

听到这些,任靖杰变了脸色,他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别再让我听到这类抵毁的话,让我知道是谁造谣,我就要他们好看。

“凭你一人想堵住悠悠众口未免太难了吧?"任母不屑道。"想要别人个说话,就得先检点自己的行为。

任靖杰从不像此刻如此后悔他以前的所作所为。如果他不是为了伤害莫念慈而做了那些蠢事,莫念慈不会像今日一样,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她的清白。

他无比挫折地回到自己的房问,莫念慈正为小杰缝制新衣裳。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念慈,如果我不再是个候爷了,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他突兀问道。"你在侯府里并不快乐,对不对?尤其现在的你没名没分的,流言伤你极深,是吧?”

莫念慈含笑地凝睇他。他现在十分重视她的感觉,让她十分受用。"怎么这么问?我不怕恶毒的批评。”

“那就是有人批评你喽?"他眼中燃起忿怒的火花"怎么不告诉我?”

她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我不介意的。"她早已习惯那些眼神了。

他审视着她的表情,为她的美丽和优雅倾心不已。他的妻子就该是如此,如此雍容的气度和风范,如果她不配当他的妻子,那他今生也不会再娶别的女子。他是何其幸运能遇上她。

“即使你不介意,我还是要尽全力保护你。"他如同立誓般说道。

“是不是将军和公主反对我,要赶我出府?"莫念慈一针见血问道。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任靖杰发怒道"惹火了我;我就带着你和小杰离开。”

莫念慈在心中也暗下决心,真到那种地步时,她也只能自己带着小杰走了。

然而.上天毕竟眷顾着他们。事情在不久后便获得了圆满的解决。

当小杰大到会说话后,嘴巴真是甜得腻人,成天"爷爷"、"奶奶"的叫个不停,两老的心都被他给叫得融化了,整天争着要抱抱他、亲亲他。

为了让心爱的孙子有名正言顺的身分,将来可以继承爵位,即使再不甘愿,也只得向现实妥快,让任靖杰娶了莫念慈,好让小杰成为嫡子。

“我们的儿子还真能干呢!"任靖杰骄傲地对莫念慈说道。"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办到了我们努力了这么久的事,真棒啊!

“可你不后悔吗?”真要成亲了,莫念慈反倒犹豫起来"其实我们这样就很好了,我不在乎名分的。

“可是我想要给你。"他柔声道。"让你没名没分地跟着我,对你是种伤害,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此体贴的地真令人上法抗拒。"找对你说过吗?我是如此爱你。”

任靖杰拥她入怀,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终究是说了。”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不过你还是该早点说的。”

即使是这时候,他还是一样骄傲,不过她就是爱这样的他。少了这分霸气,他就不是他了。

“早知道你已经知道,那我就不说了。”她故作懊恼状。

“不行!"他急道。"你应该要更早说才对。为了惩罚你,以后每天你都得对我说'我爱你'这三个宇才行。”

“礼尚往来才是有礼貌的人吧?"莫念慈讨价还价。"我为什么要说呢?你也很少对我说啊!”

“那有什么问题?"任靖杰马上答应。害羞可不在他的辞典中。"我爱你!

莫念慈露出幸福的微笑"我也爱你。"在他露出笑容后,她又补了几句:“虽然你的脾气坏,对我也不好,既骄傲又自大,长得只是差强人意…不过大体上而言,我还是很爱你的。”

“你的爱包容力可真大。”

“当然喽。"她得意地说。"如果包容力不大,早在你口口声声称我为娼妓时,我就会逃跑了,哪还会傻傻留下来。还有你污蔑我跟人私奔时,我也是很大方的不辩驳。”

任靖杰聪明地在这段话中捉住重点。"那是说,其实你在那时就已经爱上我了吧?”

“这么说也行。"她酡红的脸说明了一切。

“你这小坏蛋!"他轻吟道"那时你还骗我你喜欢蔚然。”

“'我现在还是很喜欢他啊。”莫念慈不怕死地接口。见他似乎又有发火的迹象,她才澄清道:“他是个好人,而且……他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他是好人,而我是坏蛋,这是你的意思吧?"他撇撇嘴接口道。

“你不止坏,而且还很色呢。"莫念慈皱皱眉道。

今儿个怎么成了清算日了?任靖杰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是努力辩驳道;"我哪儿色了?从遇上你后,我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了。”

“骗人!"她醋意极浓、"那时你还当着我的面就和那个沈慕云走掉了,还手牵着手呢!”

“有吗?他极力装出无辜样。"那只是想气气你而已,谁你老是一副事不关已的冷淡样,所以我才……”

“那你说,好好一宅院,为什么要叫慕云楼?难道没别的名字好取了吗?”

“那是她自作多情硬是跟着院子改名,我有什么办法?总不好一直替宅院更名吧?"他困扰地说。

“那……"莫念慈一时词穷。"还有还有……还有很多事,怎地一时想不起来?”

再让她想下去,今天的日子就难过了。任靖杰急忙搂过她,柔声道:“好啦,我们的日子多得很,要算帐还怕没机会吗?”

“不行,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你。"难得他今天稍有反省,怎可放过机会?

“好啦!"他好脾气地哄着。"对于今天,我可还有别的计划。”

“什么?"她略带警戒地问:“我可没听说哦。”

“这才叫惊喜嘛!"他眼中的热烈光芒已充分说明了他的计划。莫念慈不必他开口说明,便自他身旁跑开。

“今儿不行,我很累了。”

“没关系,你只要躺着休息就行,其它的事我自会处理。"他邪邪地笑了。

“不要……"莫念慈还来不及逃就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其实在秘室中那三天还真不错,至少完全没人打扰,而且那时的你可是热情得很。”

“讨厌…"她的娇嗔淹没在他嘴里。

一会儿后,房里再也没有争吵声,只有偶尔传来令人脸红的细碎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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