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与阴影 - xp1024.com
《光辉与阴影》


能力阶段

超凡力量分为十个阶段:觉醒、转化、掌控、变幻、融合、升华、锐变、外放、领域、超神(踏入神明的阶位)。

初始阶段为能力觉醒:无论血脉继承,亦或诸神恩赐;初生婴儿心脏内的能力晶体通常只有一颗弹珠大小,就像玻璃一样透明易碎。

随着时间不断的推移,婴儿身体的增长和心智的发育,能力晶体同样会在汲取宿主血液的同时,以不规则形状逐渐增长,不断变化。

凡是体内蕴藏能力晶体的人类,通常会在6—8岁时候觉醒能力,也就是能力晶体得到充分的血液汲取,开始释放自身所蕴含的能量。

第一阶段为能量转化:能力觉醒后,接下来就需要通过意念的驱动,将体内血液中流通的晶体能量转化成超凡能力,瞬间释放出来。

能量转化是能量形式的变化,是指将能量变成另一种形式。比如拥有火元素能力的超凡者,他能够将能量转化成为火焰,释放出来。

第二阶段为掌控力量:掌控力量就是掌握、控制的意思。超凡者需要通过不断的训练和实践,来达到熟练的掌握、控制自身的力量。

首先,要分为能够掌控的力量和不能够掌控的力量。能够掌控的力量就是超凡者现在有的力量,而不能够掌控的力量应该叫做潜能。

如果超凡者强行用意念驱动自己不能够掌控的力量,那么将有可能发生释放出来的力量不受控制,甚至会引起体内能量晶体的迸裂。

第三阶段为变幻力量:变幻是指没有规律,难以揣测的变化。变幻力量就是超凡者将自身的能力,以不同的形态展现或者释放出来。

而在整个超凡能力体系当中,只有元素系的超凡者释放出来的力量是没有规律的、难以揣测的、眼花缭乱的、千奇百态的变化形态。

元素系超凡者在驱动意念释放超凡力量的同时,他还能够通过自身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将即将释放出来的超凡力量变化成各种形态。

超凡者在想象力和创造力下,将冰变化多种形态使用。比如:变化为‘冰箭’等形态用于攻击,或变化为‘冰盾’等形态用于防御。

第四阶段为融合力量:融合的意思就是熔成、或如熔化那样融成一体。换而言之,就是将能力渗透进入整个身体,融合为一个整体。

如某个超凡者拥有特质系能力‘铁手’,他就只能够通过意念驱动将能量转化为‘铁手’,而融合力量则能够将他整个身体金属化。

掌控力量和变幻力量,只需要超凡者经过不断的训练和实践,就能熟练掌握并轻松驾驭。而融合力量却需要突破力量和思维的限制。

能量是能力晶体的生命源泉,为了维持生命活力,能力晶体会强制设置一个安全界限,不让更多的能量流失,不让宿主继续的消耗。

能力晶体安全界限内的能量,属于超凡者不能够掌控的力量。而想要拥有融合力量的超凡者,就必须突破安全界限,掌控这些力量。

同时,超凡者还需要突破自身的思维限制,不让思维束缚自己的想象和意念,才能够将能力渗透进入整个身体,融合为一个整体。

第五阶段为升华力量:就是将能力由一种状态变化为另一种状态的过程。换种说法就是超凡者将自身能力提升到另一个更高的层次。

超凡力量的升华,与普通的超凡生物,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无论是体内蕴含的能量,还是对于力量的掌控,都达到了质的飞跃。

在超凡能量的升华过程中,如凶猛的火焰,能够转变成为炙热的熔岩;松软的沙土,能够凝固成坚硬的岩石等等,其原理如出一辙。

超凡能力的监管者们会把拥有这种另类天赋的超凡者,与普通的超凡者区分开来。并重新赋予他们另一个独特的名称——升华者。

第六阶段为锐变力量:锐变的意思就是事物发生形或质的改变。而如果将这个事物换成‘力量’,那么就是力量发生形或质的改变。

锐变力量与升华力量有着相似之处,同样是将能力从一种状态转变成为另一种状态。然而,这两者之间却具有明显的对比关系。

升华力量只是将自身的能力近一步的提升,而锐变力量却决然不同。锐变可以将自己的能力在某个特定的能力系中进行随意的转变。

比如,元素系的超凡者一旦进阶到第六阶段的锐变力量后,那么他就能够将自身的能力,转变成为元素系当中的任何一种元素能力。

第七阶段为能量外放:其意就是超凡者体内的能量不需要进行能量转化,而是直接驱动意念将体内蕴藏的能量以光束形态释放出来。

能量外放的体量大小,取决于超凡者自身的意念和掌控。可以将外放的能量环绕全身,也可以单独的缠绕于手掌,或着是其它部位。

超凡者将外放的能量环绕于自身时,就相当于穿戴了一层坚硬无比的防御护甲,而缠绕于掌心的能量,就如同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能量外放从另一种层面解释,其意就是凝聚能量。不但能够加强超凡者自身的战斗力和防御力,最重要是的其消耗的能量微乎其微。

然而那些没有突破限制,掌握能量外放的超凡者。在使用自身能力时,其体内所蕴藏的能量就会如同体力一样持续不断的被消耗着。

一旦触及了能量晶体在宿主体内设置的界限,超凡者就无法继续在战斗中使用超凡的能力。而接下来的战斗就只能够依靠格斗体术。

外放的能量光束其最为突出的特质——化形变物。就是能量光束能够在超凡者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意念下,变幻成任何物体的形态。

第八阶段为领域力量:暂且保密。

最终阶段为超神力量:自行脑补。

能量晶体

能量晶体:又被称为能力晶体。是拥有各种不同的奇异超凡力量、并蕴藏能量源泉、以及能够释放光芒的晶体(载体)。

最初始的能力晶体的形成,不得而知。据说是诸神的恩赐。对于每个拥有生命形体的物种来说,都是一种珍贵而不可复得的幸运。

而现今的能力晶体的形成,主要是通过拥有能力晶体的宿主进行交配繁衍、血脉继承的方式延续存在。诸神的恩赐仍是另一种途径。

能量晶体主要寄宿在拥有生命形体的物种心脏位置,主要通过汲取宿主体内循环流通的血液和养分,来维持自身蕴藏的生命能量。

能量是能力晶体的生命源泉,为了维持生命活力,能力晶体会强行设置一个安全界限,不让更多的能量流失,不让宿主继续的消耗。

任何拥有生命形体的物种,都有可能成为能量晶体的宿主。如人类、血精灵、昆虫、动物、海洋生物、植物、以及其他非人类种族。

一旦被剥离宿主,能量晶体就会慢慢失去原有的颜色,释放出的光芒也会逐渐的微弱,直到变成一颗坚硬冰凉、毫无光泽的石头。

能量晶体的主要颜色有十二种:红,橙,黄,绿,青,蓝,紫,灰,粉,黑,白,棕;每一种颜色,都代表着各种不同的生命形体。

人类体内寄宿的能量晶体,通常是蓝色的发光晶体,但也有少部分是其他颜色,甚至还有如金色和银色这两种比较十分罕见的颜色。

动物体内的多为紫色,植物体内的则为绿色,昆虫体内是黄色,海洋生物体内是青色,血精灵体内的褐色,非人类种族体其他颜色。

能量晶体的大小与形状同样迥然不同。最小的能量晶体可能只有人类的一颗牙齿般大小,而最大能量晶体甚至超过一个正常的人类。

这取决于宿主的生命形体,或者说是宿主心脏的大小和容量。如果宿主是一只昆虫,那么这颗能量晶体或许还没有人类牙齿那么大。

宿主体内能量晶体的体积容量越大,那么它能够蕴藏的超凡能量也就越多。宿主体内能量晶体的数量增多,同样能够蕴藏更多能量。

通常情况下宿主体内只有一颗能量晶体,只有通过血脉继承的新生宿主才有可能拥有两颗,三颗;甚至是五、六颗数量的能量晶体。

比如,父亲和母亲都是超凡者,那么他们结合而繁衍出来的新生婴儿,就有一定的几率能够同时继承父母双方的超凡能力。

当然,除了血脉继承以为,还有其他的方式获得能量晶体。从某个宿主的体内剥离能量晶体,然后通过手术植入另一个宿主的体内。

这种极端的方式存在着无法预估的风险。原本不属于宿主的能量晶体被植入后,可能会产生排斥,然后逐渐失去原有的颜色和光泽。

而这预示着这颗能量晶体蕴藏的能量正在流失,直到变成一颗坚硬冰凉、毫无光泽的石头。最坏的结果就是导致能量晶体发生爆裂。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被植入能量晶体的宿主和负责手术的医者,若是没有及时发现异常或是将其取出,那他们都将付出生命的代价。

凡是体内蕴藏着能量晶体的人类,都被统称为超凡者。同时超凡者还有另外一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特权地位和尊贵头衔:贵族。

超凡者是指拥有特殊的、常人所不具备的、超越自然存在的奇异能力的人类。比如操控火焰/雷电,飞行,隐身,变身,透视等等。

在这个充满超凡力量的、蒸汽朋克的奇妙神秘世界里,只有那些拥有各种奇异、特殊能力的超凡者,才有资格被赐予贵族的头衔。

能力体系

超凡力量的体系分类:强化系、元素系、控制系、变身系、特质系、神秘系、辅助系。

强化系:主要体现在能力者自身肉体上的强化、锐变和修复。主要分为肌肉骨骼强化、五官感知强化、细胞活性治愈能力。

肌肉骨骼强化:组织异变生成尖牙、利爪、尾巴、翅膀、骨刺、骨刃、骨甲、鳞甲、鳞刃、毒腺、酸腺、墨囊、毛发尖刺等锐变。

五官感知强化: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如视觉强化能力主要分为:透视、黑暗视觉、远视、洞察、预示、测距等能力。

细胞活性治愈:主要分类四种能力伤口自愈、抗毒体质、脏器修复、断肢再生。拥有强大自愈和防御能力的超凡者是最难缠的敌人。

元素系:拥有极为恐怖的瞬间杀伤力,以及范围攻击能力。首先需要能力者将自身拥有的元素力量具象化,然后再直接操控和释放。

自然的元素力量大致可以归类为:雨水、火焰、寒冰、熔岩、飓风、雷电、沙土、岩石、植物、烟雾、光束、影子等其他元素力量。

在能力者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结合下,元素系能力同时可以繁衍变幻出许多技能形态。如火球,火墙,火柱,火网,火烈鸟等形态。

若是元素系的超凡者实力进阶到‘超神’阶段,那么这位超凡者便可以将身体“元素化”,并自由操纵,免疫一切普通的物理攻击。

控制系:是指操控者通过自己的意念,在不接触任何外物的情况下,让物体按照操控者的思想移动或者做其他任何事情。

这一类能力比较庞杂、数量众多。如精神控制、物体控制、血液控制、毛发控制、金属控制、植物控制、天气控制、磁力控制等等。

精神控制,又称心灵控制。通过垄断、束缚目标人类(或其他生物种族)的思想,使之被限定在一定的框框、范围之内而无法突破。

这种改变通常会给被操纵者带来损害。操控者可以向被操纵者灌输自杀意识,或诱使被操纵者对其所误导的假想目标进行暴力伤害。

同时,操控者还可以灌输被操纵者新的价值观和世界观,从而使被操纵者依赖于自己,或者死心塌地的效命,成为自己手中的工具。

变身系:主要是指能力者变化身体外貌和形状,像年龄、性别、种族、外观、或是在人类与动物间变化、变成植物、无生命物体等。

其最具代表性的是能够变幻成某种特定的野兽形态,从而使自己变得更强;以及变化成任何人的模样,进行伪装、潜伏和暗杀目的。

通常情况下,变身系能力者的变身时间都是有限制的,当然也不排除有些变身能力没有时间限制,能力者可以无限保持变身后状态。

野兽形态、幽灵形态、恶魔形态、隐身、附身、分身、缩小化、巨大化等其它与身体变化有关联的能力,都被归类为变身系能力者。

特质系:特有的,特别的,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能力。如金属化、石像化、橡胶化、能力复制、能力掠夺、能力转移等稀有能力。

金属化和石像化是最为显著的两种特质系能力,这两种能力几乎拥有了无坚不摧的力量。可以将攻击和防守发挥到极致战斗的能力。

能力复制亦即对‘能力’进行复制的能力,也就是获得与被复制者相同的能力。复制者获得了对方的能力后,对方的能力依然存在。

复制可能是完全的复制,也可能是不完全的复制。复制类的能力,除了‘能力复制’之外,还有对物品(人类)进行复制的能力等。

缺陷:无法夺走被复制者的能力,复制后的能力不如原本的能力。需要接触对方身体才能复制能力,复制后的能力只是暂时的。

神秘系:是指难以捉摸的,高深莫测的,最诡异的能力。可分为三个分系:灵魂系,梦境系,时空系。

灵魂转移、灵魂吞噬、灵魂抽取、灵魂出窍;进入梦境、梦境相通、梦境吞噬;空间切割、空间折叠、瞬间移动、预知未来等能力。

灵魂转移:是指灵魂转移到别人身体中的诡异能力,并会取得身体的主权。灵魂转移通常会出现以下几种情况。

灵魂转移到没有灵魂的躯体;灵魂转移到有灵魂的躯体;原本的灵魂被排斥出躯体;某一方的灵魂被吞噬消失;两者灵魂同时存在。

进入梦境:是一种可以进入他人的梦中世界的能力。通过进入他人的梦境,能力者可以取得一些在现实世界难以取得的情报。

能力者自身也需要进入睡眠状态,才能进入正在睡眠的别人的梦境。进入梦境中后,能力者甚至可以与梦境中出现的人物发生互动。

空间切割:是一种特殊的切割能力,与一般的切割能力不同的是,该能力所切割的是较为抽象的空间概念。

空间切割,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切断空间的能力。将自己所在的空间进行切割或撕裂,使之成为局部的多个隔离的空间或错位的空间。

辅助系:所谓的辅助,意思就是从旁帮助,协助。不具备任何攻击伤害的能力系,主要以驱散攻击、禁锢敌人以及防御攻击为目的。

辅助系的能力主要有读心术、悬浮飞行、穿透物体、语言天赋、语言催眠、意识传音、快速记忆、记忆消除、记忆修改等其他能力。

辅助系里面最特别的能力当属读心术,这种能力可以读取他人心中的想法,能够得知被读取者心中当前所思考的事情。

一般读心术的使用都有一个默认的前提,也就是‘看’,读心术的使用者必须看到被读取者。

读心术虽然并非直接的攻击能力,但是在比较大型的团队合作中,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战略意义。

同时对于战斗型的人员,如果同时拥有了读心术,还可以在战斗中读取对手心中的想法,从而得知对手的下一步攻击,以做好应对。

地底城市:钢铁城

【钢铁城】——这是一座规模庞大的,且异常雄伟的,坚固无比的城市。

在这座充斥着蒸汽与机械的钢铁城市里,有成千上万座机械运转的工厂,有数之不尽硕大坚硬的齿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

巨大的蒸汽锅炉、旋转的齿轮、繁琐的轨道,密布的管道、轴承和螺旋桨等部件清晰可见,让这座城市充满了蒸汽朋克风格的美感。

自从工业蒸汽机的出现后,便解放了大量的劳动生产力,引起了第一次技术和工业革命的高潮,人类从此进入了机器和蒸汽的时代。

工业革命的齿轮已隆隆作响,蒸汽作为主要动力来源迅猛的推动着科技的发展,各种古怪理论和发明层出不穷,充满无穷的想象力。

以蒸汽机为动力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机器,从纺织业开始,逐渐被广泛应用于采矿、冶金、磨面、制造和交通运输等等各行各业当中。

而这座地下城市除了以蒸汽机械作为动力来源外,煤炭、石油、电力等能源形式并存,而无处不在的电力则是这个城市的生存之光。

在这个世界,蒸汽机是科学的最高级产物,它融合着人类的智慧与机械的狂想,是推动这个世界所有事物发展的最基本的科技力量。

庞大笨重的天空飞艇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飞行器,它能够在广阔无限的天空自由自在地飞翔,将人类乘载到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然而,对于生活在这座孤独冰冷的、阴暗潮湿的地底城市的所有居民而言,这座被钢铁城墙围绕的城市——便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天空,在这里根本就不存在。即使有,那也只是由无数根巨大粗壮的、钢铁结构的方柱无缝焊接而成的坚硬冰冷的——钢铁天棚。

在钢铁天棚的顶上盘旋着规范有序、排列整齐的金属管道及阀门仪表、支架等等,以及数于万计安装于供水支管上的下垂型喷淋头。

当巨型机械运转,管道阀门打开时,干净新鲜的空气会顺着那些管道吸收进来,浑浊污染的空气会被吸入管道排放出去。如此循环。

在这座被钢铁天棚完全覆盖的地下城市里,神秘的星辰与皎洁的月光从未照耀过这块土地,温暖的阳光和飘渺的白云也不得其入。

钢铁天棚顶上悬吊着密密集集的照明灯和那些像巨人一样在路边站立着的电灯杆,代替着日光和月亮对这座地底城市进行照射。

被掩埋的地底世界,如同封墓般的阴暗之地。残垣、断柱、灰土、火光。无一处不混乱,无一处不压抑。却又充满着顽强的生机。

平民为了在这座机械般运转的钢铁城市里生存下去,就必须拼尽全力。然而黑暗依旧笼罩着这座城市,光明与自由只存在于幻想中。

这座地底城市里的绝大多数的平民从出生起,就开始守护着这座孤独的、冰冷的、被光辉帝国所遗弃的、隔离的钢铁之城。

然而孤独的、冰冷的,被遗弃的、隔离的不只是这座钢铁城市,还有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所有的人——贵族、平民,执法者以及罪犯。

在这个被贵族们所统治的地下世界里,生活在下城区的所有平民们,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别招惹【黑玫瑰】和【血乌鸦】。

【黑玫瑰】是指高贵如斯的,冷若冰霜的,神秘莫测的,却又如玫瑰般美艳的奥莉丝·兰尼斯夫人。

【血乌鸦】则代表阴险狡诈的,歹毒凶残的,卑鄙贪婪的,利益熏心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维克多家族。

这两个贵族家族是唯一居住在下城区的,被放逐的高等贵族。他们几乎掌控着整个下城区所有的资源和财富,以及超凡的力量。

这些高傲自负的贵族所拥有的权力和力量,是卑微懦弱的平民根本无法触及的距离,也是他们永远不可跨越的障碍。

在傲慢的贵族面前,胆怯的平民宁愿丢弃掉所有的尊严,像条狗一样卑躬屈膝,也不敢像个人那样不卑不亢。

因为贵族的怒火,对于平民而言,是无法承受的代价。是鲜血和死亡,是折磨与伤痛。

那些鲁莽或愚蠢的平民,若是得罪了阴险及凶残贵族,那么他所要遭受的惩罚,可不只是忍受几下鞭打那么简单而已。

贵族所拥有的特殊权力和超凡力量,让他可以不需付出任何代价,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那些胆敢惹怒他的卑贱的平民。

在杀人之后,贵族只需在——代表正义和公正——执法者的询问下,随意的编织一个正当防卫的理由,即可获得法律的赦免。

这就是贵族即被平民所畏惧,又被他们憎恨的原因。‘夜幕下的阴影’这个决心推翻贵族残暴统治的盗贼组织,也是因此而诞生。

整个下城区成一个巨大的椭圆形状,它的直径全部由近百米高的钢铁城墙围绕而成,而这座城市的头顶同样是覆盖着钢铁天棚。

这座钢铁筑造的城市,一共被分割成九个区域,位于最中心区域的第一区是物资运送的中转站,直接由上城区派遣的守序者管辖。

从第二区一直到第四区,都完全处于兰尼斯家族的掌控之下,而靠近南边相连的第五区和第六区属于维克多家族占据的地盘。

第七区和第八区——同时也是整个下城区最混乱无序的区域——则由数十个黑帮团伙和猎人组织共同瓜分,且相互之间争斗不断。

位于最边缘的第九区,是穷人与盗贼们的聚集地,一共有三十二条相互贯通的街道,整个区域都属于‘夜幕下的阴影’的势力范围。

在‘夜幕下的阴影’的庇佑下,第九区的平民们除了需要忍受饥饿之外,不会像第七、八区的居民那样时常遭受暴力和犯罪的袭扰。

虽然在法律上,他们没有权利这么划分领地;但在事实上,超凡的力量、掌控的资源和雄厚的财力面前,他们拥有了这项特殊权利。

贵族在这里可以衣食无忧,肆意而为;平民则只能忍饥挨饿,卑微屈膝。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这个地下城市永恒不变的真理。

杀戮、破坏和占有,是贵族的欲望和特权。任何敢于违背贵族的意愿,或是招惹贵族的平民,都将会尝到恐惧、后悔和鲜血的滋味。

这座孤独冰冷的机械城市,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磁体,一面源源不断地接受着来自上城区被放逐的人类,一面又冷漠地排斥着他们。

这是一座机械巨兽般疯狂运转的地下城市。这里充斥着金钱与利益的相互争夺,这里弥漫着欲望和罪恶的浑浊气息。

然而,在这个被孤立的,亡命之徒的乐园里,仍有少数人为了尊严与执念,拒绝了与罪恶同污合流,坚持着自己心中的正义。

一群穿梭在‘夜幕下的阴影’,为了光明和自由,为了执着的梦想,凭借着智慧和勇敢,决定与贵族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

这个充斥着阴谋、悲伤、失望、背叛、杀戮、死亡与复仇的故事,将从这座孤独的,冰冷的钢铁城市开始上演第一章……

001孤独的身影(布兰特)



夜幕降临,灯影斑驳。

在这座孤独冰冷、阴暗潮湿的地底城市里,所有的欲望和恐惧、罪恶与堕落,即将上演。

因为资源的匮乏或者有限性、稀缺性,为了生存下去,人类的欲望和恐惧、罪恶与堕落在这里不断地滋生、蔓延。

欲望和恐惧,在这座地底之下的城市里就像是两条通往地狱的路,一条浸满了他人的鲜血,一条充斥着黑暗与虚无。

罪恶与堕落,一切赚钱的职业与生意中都有罪恶的踪迹;生活在这里的每个生命都在堕落,只是堕落的方式不同罢了。

这里充斥着金钱与利益的争夺。然而,在这个亡命之徒的乐园里,仍然有少数人坚持着自己的正义,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钢铁囚笼般的下城区,一条铅灰色的街道上,在周围路灯的照射下,布兰特拖着一个长长的影子,独自出现在第六区的街道上。

街边悬挂在电杆上的路灯,将他身后的影子不断拉伸,变淡,直到消失;又马上被下一个路灯投出新的影子,周而复始,驱之不去。

矗立的烟囱中,不断地排放出滚滚的浓烟直冲天棚,空气就像刚刚经过一场大地震一样黯淡无光,到处充斥着齿轮摩擦发出的热量。

在这座城市里,每一栋房屋的顶上都有一根矗立的烟囱。从早晨到午间、并一直持续到傍晚,每一根烟囱里面都会飘出袅袅的炊烟。

阴暗潮湿的街道,转动着巨大笨重、各式各样齿轮的蒸汽机械;以及错综复杂、锈迹斑斑、接口处间歇喷着热气的管道。随处可见。

冒着浓烟和蒸汽的街头,用沥青混合料铺筑的马路,行走着不同肤色与种族的身影,服装形形色色,打扮五花八门,脚步来去匆匆。

在这个充斥着蒸汽机的轰鸣、矗立成树林的烟囱的钢铁城市里,每个人都像一个永不停歇的钟摆,主动或被动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这座城市的每个人都在演戏,扮演着他们应该扮演的角色:穷人、贵族、工人、盗贼、歌者、姬女、黑帮、商贩、乞讨者、执法者。

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里的主角,是他人世界里的配角、路人、反派,或是主角。没有谁的存在,是这座钢铁城市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在这个巨大的牢笼里,时间即温柔又残酷,每个人都在不断融化过去的某一部分,膨胀出新的部分,主动或被动地塑造着新的自己。

布兰特就是一个典型的代表。曾经的他是一名从不失手、冷酷无情的顶尖刺客。如今的他却是一个劫富济贫、锄强扶弱的传奇盗贼。

他独自在走着第六区的街道上,朝着前方霓虹闪烁、人潮涌动的【火炉巷】走去。窸窸窣窣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带着警惕和戒备。

每一分钟都有很多人从他身边匆匆走过。迎面而来又擦肩而过。这种时候还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的,都是一些空虚而孤独的灵魂。

蒸汽奔腾的地下世界,充斥着造型奇异,体积庞大,结构复杂但又功能现代的机械装置、交通工具,甚至是刀剑与机械结合的武器。

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地下城市,布兰特只需微微的抬头,那些异常壮观且奇特的齿轮、轴承、线圈和冒着蒸汽的庞大机械,清晰可见。

劳作的工人们正在熟练的操作着巨大的冒着蒸汽的机器。那是一台直通上城区的升降机,里面装满了从矿区开采出的各种金属矿石。

这个巨大的升降机械是由一种特殊的材料,不会腐锈的合成金属制成。通过齿轮,曲轴,电动机,缆绳等机械的方式来实现其运动。

每个操作位前面有好几种控制杆或者控制轮,由熟练的工人们来操作和控制升降机的运行。其制造工艺的精致程度,让人叹为观止。

那座巨大的升降机不仅负责运载上城区所需的各种金属矿石,同样也会源源不断往下城区输送那些十恶不赦的罪犯和被放逐的贵族。

贵族即使被放逐在这座阴暗潮湿的地下城市,仍然是贵族。罪犯则会拖着笨重的由钢铁锻造而成的手链和脚链,被押赴到矿区干活。

在这个超凡力量统治的世界,万物的生命从来都是不平等的。超凡的贵族享受优越的生活与地位,普通的平民只能卑躬屈膝的活着。

布兰特即不是超凡的贵族,也不是普通的平民。因此他无法在这座孤独的城市里,获得优越的生活与地位,也不必卑躬屈膝的活着。

他是出没在夜幕下的阴影,是神出鬼没的盗贼,是伺机而动的刺客,时刻游走在死亡边缘。但是他的技艺,在这座城市里无人能及。

他最擅长是在幕后策划行动。按照他的意愿改变事件的联系和发展,在具备最大的优势时,才出击消灭敌人。这是他最拿手的手段。

凭借精心策划的计谋,无人能及的本领,以及优秀的欺骗和隐藏能力,他在从事偷窃,谋杀,间谍和暗杀方面的工作时,游刃有余。

即使他的敌人是超凡的贵族,他也不会胆怯,也能够坦然面对,充满自信。正是这种无所畏惧的性格,让他的身边聚集了一群同伴。

他们(她们)是一群不同身份,性格各异的同伴,但是他们却追逐着一个相同的梦想,并且彼此之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和默契。

所以,他并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只是他习惯了一个人孤独的脚步,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的冒险,习惯了一个人拿定主意和设想后果。

突兀,一辆灰色的蒸汽自动车从他身旁飞驰驶过,竖起的烟囱内冒出了浓浓的黑烟,而轰鸣的响声则是蒸汽动力机不停转动的声音。

这辆蒸汽自动车不仅造型奇特,嗓门儿也够大,轰隆隆响了几声,瞬间开出十几米远。还带起了风沙,吹得他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即使被轮胎刮起的风沙蒙蔽了眼睛,但他依然瞧见了在那辆灰色蒸汽自动车内,一个肥胖的男子稍显慵懒的背靠在后排的沙发座上。

那辆从他眼前飞驰驶过的蒸汽自动车朝着【火炉巷】的方向行驶而去。他可以确定今晚的独自行动不会落空,但却不一定能够成功。

在【火炉巷】的入口处,有着一座燃烧着炽热火焰的巨大锅炉。然而那些瑟瑟发抖的路人,却无人前来取暖,只是瞥见烟囱的一抹。

布兰特听见那座钢铁铸造的大锅炉里,燃烧的灰砾发出辟里啪啦的声音,大锅炉里面不止燃烧着黑色的石头,还有那些亡者的尸体。

此刻,几具亡者的尸体燃烧的焦臭味,正四处弥漫着。这座城市的空气,受到了严重的污染,闻起来就像是一头腐烂的巨兽在呕吐。

受到污染的空气将会导致很多疾病。然而却没有人在意。这里的人们已经习惯了被各种污染包裹的城市,比如那随处可闻的屎尿味。

滚滚的浓烟,密密沉沉的飘向高处,却在钢铁天棚底下的空中盘旋着,久久不能散去。那些缭绕的黑色烟雾,汇聚在灯光的照射下。

布兰特停下脚步,抬头凝望着从大锅炉里面冒出的烟雾,仿佛在烟雾中瞧见那些亡者的灵魂,在里面歇斯底里、肆无忌惮的嘶吼着。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呼吸,细细地聆听周围的声音。他听见了附近工厂的噪音混杂着地底的回响,如云层一般在城市的上空飘荡着。

「那些曾经被孤独与冰冷包裹的亡者,如今在拥挤和温暖的火炉里得以解脱。」他在心里如此遐想着,「也许那也将是我的归宿!」

他抬头看着空中缭绕的黑色烟雾,透过照射下来的灯光,他隐约的能够瞧见由无数根粗壮的金属支架构成的,紧密无缝的钢铁天棚。

在这个被遗忘的地下城市里,即使是被孤独和冰冷包裹着,被头顶的钢铁天棚囚禁着,却仍然存在着那些渴望自由和光明的幻想者。

被囚禁在这座阴暗潮湿的、暗无天日的下城区的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能够得到一张通往上城区的通行证。当然也包过布兰特在内。

为了光明和自由,为了改变命运,他们可以付出一切,且不计任何手段和代价。布兰特和他身边的同伴们也在为此努力着,筹划着。

“嘎嘎嘎嘎嘎嘎嘎……”几只黑漆漆的乌鸦,栖息在高处的电杆上,傲慢地俯视着出现在它们眼前的人类,并发出几声慎人的鸣叫。

这些喋喋不休、招人厌恶、象征恶兆的乌鸦,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每一个即将进入【火炉巷】的人类宣称:这里是乌鸦的领地。

无论布兰特从哪一种层面上来解读乌鸦的叫声,他都不可否认这里的确是属于‘乌鸦’的地盘。只不过,此‘乌鸦’非彼‘乌鸦’。

然而,对于光明和自由来说,无论是长着黑色翅膀的乌鸦,亦或是拥有超凡力量的‘血乌鸦’,它们(他们)什么也无法证明。

因为在这座被坚固无比的钢铁天棚所笼罩住的城市里,任何人或动物都无法逃脱。光明和自由意味着,即使是‘乌鸦’也无能为力。

被电杆上几只躁舌的乌鸦惊扰到的布兰特,摆脱了脑海里有些凌乱的思绪,然后在霓虹灯的指引下,他继续朝着这条巷子里面走去。

他的脚下横过了一条已然满溢的排水沟,那里面的颜色每天都不同。有时像鲜血一样红,有时像脓液一样绿,有时又像乌鸦一样黑。

狭长巷子的两边是安然矗立着的老屋子。一幢幢黑瓦灰墙的老旧房屋,看起来有些暗淡,仿佛这些屋舍是从地里面长出来的一般。

这条并不算是繁华的巷子里面,电杆上的路灯却异常的明亮。

布兰特偶尔还会碰到一些带着防身器具、急急匆匆、结伴而行的路人。

这些从他身旁经过的路人,牢牢遵循着下城区的生存法则:远离黑暗的角落,时刻保持着警惕,千万别独来独往,随身携带着武器。

这并不是全部的箴言,然而这些箴言却是永不更改的生存法则。如果你没有做到这点,那么等待你的将有可能是,在绝望中的后悔。

他看到一个头发凌乱的身影,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喝着一瓶劣质的烈酒,抽着不知从哪里拾起的烟头,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衣衫破烂的流浪汉正泣不成声的低着头,他好像经历了很多,好像受尽了折磨。看上去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悲伤,又那么的绝望。

行色匆匆的路人当中,没有人会去在意角落里的一个流浪汉的死活。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自顾不暇,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活着。

对于他们来说,流浪汉并不特别、也不会得到优待;他的苦楚,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笑话。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每个人都自私自利。

布兰特目睹了太多的罪恶与冰冷,在这座孤独的地下城市里暗暗滋生。那些曾经善良无知的人们,对与己无关的事情选择麻木不仁。

布兰特和那些冷漠高傲的贵族阶层不同,他们强取豪夺,无视平民的生命;然而他却正直善良,是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唯一的光亮。

他毫不犹豫的将脚步移到流浪汉身旁,轻轻地丢下两枚银色的硬币。身无分文的流浪汉抬头望去,给了施舍者一个感激零涕的目光。

流浪汉并没有立即拾起地上的两枚银币,而是抽了最后一口烟后,开口道:“这位好心大方的先生,我乞求的是善良,而非怜悯。”

布兰特瞧见这位落魄流浪汉的眼睛里好像满是悲伤,他斟酌用词的称呼道:“这位落魄孤独的男人,我给予的是帮助,而非同情。”

流浪汉随即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因为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别指望我报答你,”他郑重地声称,“但我还是会为你送上祝福。”

“我并不需要你回报什么,”布兰特欣然正色道,“我给予的同时就已获得了报酬,没有什么比心灵的轻松更加珍贵。”

“那么说,你倒应该感谢我咯。”流浪汉低低沉沉的嗓音里,带着些许玩笑似的调侃。

“确实应该这样,”布兰特耸耸肩,“如果乞讨者是善良的,那么他同时也一定是一个慷慨的给予者。”

“如果乞讨者是罪恶的人呢?”流浪汉不由自主地问道。

“那么他就会把施舍者变成不义的人,或者愚蠢的人,”布兰特沉声开口,“施舍的东西也会变成有毒的。”

流浪汉喝了一口劣质的酒后,将玻璃瓶子轻轻地放在地上,改用平静稳重地语调说:“看来施舍者比乞讨者难做啊!”

「这句话或许他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布兰特却露出坚毅的眼神说:“这就是为什么从乞讨者面前走过,有很多人不愿意施舍。”

“不是他们吝啬,也不是他们不希望品偿给予的欢乐,”他加重语气刻意的重复,“而是担心自己被变成不义的人,或愚蠢的人。”

流浪汉伸手去拾起地上的两枚银币,同时低着头说:“你不是一个不义的人,更不是一个愚蠢的人。”他说的话就像是做出的保证。

听到流浪汉口中说出的话后,布兰特的内心感到欣慰,随即轻言细语地说:“而你也不是一个罪恶的人,只是一个悲伤落魄的人。”

就在布兰特转身离去时,流浪送上了最真诚的祝福:“愿光明的照耀,离你近在咫尺之间;愿自由的通道,向你敞开禁闭的牢笼。”

布兰特感受着黑暗中吹来的微风,在明亮的街道上继续前行,路两旁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闪烁的霓虹灯则为夜色增添了几分妩媚。

这个城市夜晚的喧闹与闪烁的霓虹灯,从来都是不可分割的。从商店招牌、广告牌到装饰灯光凡是在夜晚营业的商店,都离不开它。

每当入夜之际,各种霓虹灯就迫不及待地闪闪烁烁、发出绚丽的颜色;深夜之后,更是争相辉映轰然出一派五彩缤纷的糜烂与堕落。

灯光下的人们或是奔走于下班回家的路上,或是继续经营着赖以生存的生意。整个街道并没有因夜色而沉寂,而是一如白天的喧嚣。

当布兰特经过一间门面的招牌上写着【嫖客的家】的灰色老旧楼房时,他瞧见门口站着几个穿着低胸上衣和露腿短裙的年轻女孩们。

这些漂亮年轻的女孩们涂抹着妖娆的眉妆,且熟练地吐着烟圈,她们正在人来人往的街边搔首弄姿,来回蹓跶着,伺机拉拽嫖客。

“这位俊朗的先生,需要特别的服务吗?”

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露出妖媚勾人的笑容,正在向他招手。女孩衣着性感暴露、领口开的很低,露着肚脐和小蛮腰,下面是超短裙。

不过布兰特却装做看不见。他不是来这里消遣放纵的,而是来找人办事的。他要找的那个人,就在前面不远的【吊死鬼酒吧】里面。

霓虹灯下的黑夜,孤独落寞的身影,喧闹繁华的街道,心底的孤独和叹息,找不到存在的意义。对于自由与光明他依旧充满着幻想。

002吊死鬼酒吧(布兰特)



昏暗的十字路口,在炫彩斑斓的霓虹灯下,【吊死鬼酒吧】向来都是门庭若市、宾客不断。

而这里生意兴隆的背后,却是暗藏玄机!

虽然在这座充满着黑暗混乱、堕落沉沦的地下城市里,像它这样的地方多的是。

但像它这样热闹和出名的酒吧,绝对找不出第二家。

每到入夜时分,头顶的照明灯光变得暗淡时,那些长期盘踞在第六区各色各样的职业者们,都会络绎不绝的聚集在【吊死鬼酒吧】。

职业者们聚集在一起喝酒聊天,打赌说笑,消磨漫漫长夜。

当然,在这间生意火爆的酒吧里面除了这些以外,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干。

他们可以在这里聆听诗人优美且下流的歌声,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着身体,在人群中打听热门的消息,又或者参加一些有趣的活动。

如果你是这间酒吧的常客,还可以要求一些特殊的、不可描述的服务。

至于大概是些什么服务,就只有尝过个中滋味的人才知道了。

布兰特以前也是【吊死鬼酒吧】的常客,但自从他与这里的老板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间生意火爆的酒吧。

他在路边瞧见了那辆灰色的蒸汽自动车。他从旁边走过,透过窗户看见驾驶座椅上仍然坐着司机,只不过后排的座位已经空无一人。

毫无疑问原先坐在后排座位上的肥胖男子已经进入了【吊死鬼酒吧】。他即是经营这间酒吧的老板,也是布兰特今晚要找的那个人。

酒吧门口的霓虹灯交替闪烁着温柔的光芒,各色各样装束的男女们,从闪耀的灯光下进进出出,这些人脸上的表情无疑都是兴奋的。

布兰特心想:如果没有门口巨大的霓虹灯闪耀着绚丽夺目的颜色,【吊死鬼酒吧】恐怕只是一幢毫不显眼的、肮脏陈旧的老宅而已。

他发现以前那扇颤颤巍巍的灰白木门,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张着大口的骷髅头颅,门口旁边还挂着一个‘骷髅架子’。

有人可能会误以为,这就是【吊死鬼酒吧】名字的由来。

不过稍微确切的说法是——这栋老宅还没有建起来之前,这里是用来处置死刑犯人的行刑场,原先的绞刑台就坐落在老宅的位置上。

维护秩序、执掌法令的执法者会将那些绞死的罪犯尸体一直悬挂在绞刑架上,仍由那些尸体腐烂、生蛆、发臭,直到只剩一堆白骨。

最初,在这里开设酒吧的黑帮头目,就以‘吊死鬼’,作为酒吧的名字。

此后,虽然这间酒吧几经易手。但这个即有些恐怖、又古怪的名字,却始终保留了下来。

布兰特踏上了酒吧门前用一根根骨头和水泥铺设而成的方形条台阶,穿过张着大口且布满牙齿的骷髅头颅,旋即踏入酒吧的内厅。

蓦然间,朝他迎面而来的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时刻都处于迷乱癫狂之中,游走于失控边缘,光怪陆离、扭曲变形的堕落世界。

不断变化的耀眼闪光,迷离陶醉的劲爆音乐,妖娆性感的洁白肌肤,疯狂扭动的腰肢翘臀。这就是映入布兰特眼前的另一个世界。

喧闹嘈杂、糜烂颓废的酒吧大厅,不停闪烁的霓虹灯光,璀璨而迷离,吸引着一个又一个饥渴而又需要安慰的孤独男女。

荡涤着富有磁性的歌声,缓缓地在大厅里环绕。觥筹交错间暧昧的色调,犹如那飘忽不定的魅影,侵蚀着那些堕落颓废男女的心灵。

布兰特觉得这里的空气似乎也弥漫着微醺似的醉意,还有那些不可或缺的汗臭味和浓烈劣质的香水味,以及各种麻醉剂的刺鼻香味。

不过这一切,显然与他没有多少直接关系,也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静静地站在酒吧大厅的进出口处,那双如鹰隼般犀利的目光,在不停闪烁着霓虹灯光的大厅里,迅速的扫视了一圈。

然后他做得第一件事儿,是解开了短大衣的最后一粒扣子,露出遍布肌肤的伤疤。这纯粹是出于习惯,而不是因为这里闷热的高温。

布兰特即不怕热,也不怕冷,对于这一点他身边的同伴们都觉得很奇怪。他们甚至认为他是一个——超凡者,或某个贵族的私生子。

或许有些人会就此认为他有些反应迟钝,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的反应其实相当超乎常人的敏锐,这种敏锐曾好几次救他于水火之中。

比如,刚才那看似随意的一瞥,就让他察觉到在他进来后,这间迷乱癫狂的酒吧大厅内有三个人一直注意着他。

酒吧大厅出入口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一个穿皮风衣的高瘦男子。在布兰特推门进入酒吧的那一刻,就将双眼的目光瞥向了他。

男子把领子立得高高的,遮住了几乎半张脸,手藏在衣服里,眼神里露出一丝惶恐,虽然刻意的四下张望,但留意最多的却是大门。

这位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地高瘦男子,不是个小偷,就是个药贩子,或者兼而有之。而这种人不会打扰到他,很快就会对他失去兴趣。

第二个是站在左侧一处窗户边上的一个性感娇艳的女人。女人那双犹如盯着猎物般的饥渴目光,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他。

女人穿着性感的红色短上装,诱人的短裙下面是两条修长的细腿,脚下穿着高根长筒皮靴子。

笔直的鲜艳红发垂在女人面孔两侧,浓重的腮红难以掩饰毫无血色的面孔,眼帘上涂着厚厚的金棕色眼影,长长的睫毛高高的挑起。

从这个女人这身性感妖娆的打扮,就能够知道她是干什么的。但布兰特对于这种女人向来没有兴趣。

至于最后一个,则是靠在吧台边上的一个魁梧男子。

魁梧男子高大健壮、肩膀宽阔,上身穿了件深灰色的衬衣,而且裁剪得很合身。说明这件衬衣绝不是那种减价店里面的便宜货。

要知道为他这种高大健壮的魁梧男人,做一件贴身得体的衣服,着实需要一副好手艺的裁缝。这就足以说明魁梧男子不是一般的人。

这个身材魁梧的陌生男人,布兰特以前从没有在这间酒吧里见过。但他知道这是他需要留意的人,于是他径直朝着吧台位置走去。

布兰特若无其事在吧台边上坐了下来,然后把两只手往桌上一搁,接着便开口道:“一杯艾尔啤酒,不加冰。”

“好的,马上就来,先生。”

年轻的调酒师从身后酒架上取下一瓶艾尔啤酒,然后从柜台里面拿出一个玻璃杯,接着打开瓶盖,将啤酒沿着酒杯的内壁倒入杯内。

布兰特瞧见除了杯壁上有一些小的气泡外,装满蓝色液体的杯子里面几乎没有气泡。旋即他抬头冲着调酒师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容。

就在他打算端起杯子时,一只纤细白嫩的小手,却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顺着这只小手往上瞧去,是一双蓝色的嘴唇和长长的睫毛。

性感娇艳的女人弯下腰肢、低头靠近,凑到离布兰特很近的时候,才开口说:“嘿,新来的?”她的动作里带着露骨的挑逗和暗示。

女人的声音轻细甜腻,叫人听得骨头发酥。布兰特心想:「新来的。这句话他很早以前就听过,现在听来感觉一如既往。」

“想找点乐子吗?”说着女人轻轻揪住男人的衣服领子,把对方拽到身边,“也许我们可以找个地方……”

这个女人身上带着一股特殊的奇异甜味,就像动物一样吸引雄性。但这独特的甜味,却让布兰特感到一阵头昏脑胀。

布兰特毫不迟疑地拒绝道:“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说完他拿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啤酒,想借此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点。

“可我有啊!我有全世界的时间!”

女人的蓝色嘴唇凑到布兰特的耳边,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吹得他的耳朵里酥麻的、痒痒的。

现在布兰特终于想起,那股来自面前女人呼吸的甜味,是吸食了销魂剂后特有的气味。也就是刚才差点让他意志溃散的原因所在。

这时,弯着腰肢的女人把胸前衣领拉的更低了,并在他的面前摆出一副妖媚勾人的姿态。

布兰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妖媚女人有着迷人的嘴唇,皮肤雪白微有色斑,体型凹凸有致,身材丰满诱人。但他仍旧不为所动。

“他现在没时间。”突然从女人身后传来的粗哑声音,像把榔头一样把先前的‘甜言蜜语’砸得粉碎。

性感妖艳的女人扭头撇了一眼,发现是先前靠在吧台一侧的魁梧男子,随后她又若无其事的把脸转了回来。

魁梧男子胸前被解开的领结松松垮垮的搭着,露出了里面结实的胸肌,这让他看上去更像心狠手辣的黑帮人物。

但是这位过于执着的女人,似乎不为所惧。

直到站在她身后的魁梧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硬币,并拍到她雪白的肩膀上,她才再次的回过头。

女人露出笑脸,懒洋洋的挺腰起身,把那枚银币塞进了敞开的上衣领子里,扭着腰肢重新融入了嘈杂的人群之中。

“抱歉打扰你们了,”魁梧男子挨着布兰特身旁坐了下来,也把手搁到吧台上,“我猜你不是来这里找乐子的吧?”

“当然不是。”布兰特拿起酒杯细细的抿了一口,“我要见达特·维克多,”旋即他直截了当地说,“就现在。”

魁梧男子立刻变得戒备起来,全神贯注的盯着身旁的男人。“达特现在不在酒吧里面。”他面不改色的扯谎道。

“他的车就停在外面。”布兰特刻意的强调。

“嘿,小子,现在不是时候。”魁梧男子粗暴地提醒道,“这里所有的人都很清楚,现在他谁都不见。”

“真的吗?”布兰特用挑衅的语气提出异议,“我可不这么认为,也许他应该适当的修改一下作息时间。”

“说话的时候最好小心点,”魁梧男子警告道,“识相的话赶紧滚,不然我就让人把你狠揍一顿,然后再从这里扔出去。”

“相信我,到时躺下的人只会是你和你的手下。”布兰特镇定自如地说。“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动手。否则的话,你会后悔的。”

“哈,你这个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魁梧男子立即嘲讽似的笑道,“这里可是维克多家族的地盘,还没人敢这么说话。”

“我可警告你,那些敢在这里惹麻烦的人,要么是被打断了一条腿,要么是彻底消失了。总之,这些家伙最后的结局都非常悲惨。”

“别误会,”布兰特耸耸肩,语气随意的说,“我不是来这里找麻烦的,带我去见达特。”

“你不想找麻烦,那么你想干什么?”魁梧男子语气轻蔑的鄙夷道,“他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得,知道吗?你这个愚蠢的傻瓜!”

“只有愚蠢的人才会骂别人愚蠢,”布兰特用轻描淡写地语气做出反击,“所有认为别人愚蠢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之人。”

魁梧男子脸色立即阴沉下来:“你这个狂妄的家伙,最好管住自己的舌头,不要让它掉在了外面!”说着便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衣领。

“显然你抓的不是我的舌头,”此时布兰特却显得颇为平静,“不过你最好快点放开,聪明的人可不会自找麻烦。”

“哈!”魁梧男子笑了一声,用嘲弄的语气接着说,“我到想看看,你说的那个麻烦能有多大。”

布兰特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抓住对方拽着他领子的右手,往后一扭,用手肘把那只粗壮的手牢牢地压在吧台上面。

紧接着,布兰特顺手把魁梧男子脖子上的领带使劲的往后一拽。魁梧男子的脑袋现在活像是块砧板上的肉,动弹不得。

这时,魁梧男子突然用另一只手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着对方刺去,但他现在的姿势根本就使不上多大的力气。

布兰特捏住魁梧男子的手腕一扭,就把匕首轻易的夺了下来,然后用这把匕首把魁梧男子的领带钉到了吧台内侧的柜台上。

只见,魁梧男子的脖子被领带勒得紧紧的,整个脸瞬间涨得通红,都快赶上酒吧门口的霓虹灯了。

布兰特凑到对方的耳边说:“你不该找我的麻烦,但你现在可以开始学着做个聪明人。”旋即他又立刻转过身,扫视着周围的身影。

他身上散发出那股强大的气势和冷厉的目光,压迫得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你的这些手下可比你聪明多了。”他还不忘调侃一句。

随即,布兰特松开了魁梧男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把杯子轻轻地放回桌子上。然后他说:“再来一杯。|”

被钉在吧台上的魁梧男子伸手想把匕首拔出来,但无论他怎么努力,他的手就是够不着那把匕首。

那个地方是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够得到,而他越努力,脖子就被勒的越紧。

站在吧台里面的调酒师被眼前发生的事给吓呆了。显然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暴力事件,因为没有人胆敢在【吊死鬼酒吧】闹事。

年轻的调酒师面色惨白,大气不敢出,机械般的走过来,颤颤微微地为客人又倒上了一杯,直到啤酒从杯子里溢出来。都没有停止。

布兰特抓住那个不停颤抖着的酒瓶,没想到这个随意的举动,却让胆小的调酒师吓得直接松开了手。

他索性拿起啤酒瓶子,喝了一杯后,又为自己满上一杯,然后对身旁的魁梧男子说:“这种姿势看来对你的大脑有好处。”

在魁梧男子的遭遇下,周围的人影都不敢轻举妄动,此刻魁梧男子涨红了脸,整张嘴只能勉强的一张一合发出些模糊的声音。

布兰特把他的脑袋往后推,勒在他脖子上的领带略为松开了些。“想好了就说。”他提醒对方。

“达特现在……现在没空,他……他不希望现在被人打扰。”

布兰特有些玩味地说:“看来还得多给你点时间想想。”说着他把嘞着对方的领带又收紧了些。

刹那间,魁梧男子的嘴巴张得老大,活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般,奄奄一息,等待着窒息的死亡。

等到布兰特再次松开,脖子被勒得粗红的魁梧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带你去……但他不一定愿意……”

布兰特有些不耐地打断道:“这是他的事,与你无关。快带我过去。”

“好吧,”魁梧男子最终妥协道,“不过你要先把我松开。我……我快要死了。”

“放心你死不了。”布兰特漫不经心地说,“我的一个朋友说过,多吃点苦头对灵魂有好处。”

布兰特把匕首拔了下来,戳在吧台上,然后对那个被吓坏的调酒师说:“把这个收好,别弄伤了人。”

魁梧男子把脑袋从吧台上抬起,最后警告道:“他不喜欢这个时候被人打扰,我再次奉劝你别给自己找麻烦,也别给我找麻烦!”

布兰特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我不在意麻烦,至于你的麻烦,”他正色道,“最好快点给我带路,不然我不介意再让你吃点苦头。”

在这个混乱城市里,如果你不给别人找麻烦,那么别人就会给你找麻烦。而对付麻烦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让别人知道你的厉害。

受到威胁的魁梧男子不再说话,而是直接转身在前面带路,布兰特立即跟在对方身后,绕过那些正在舞池里疯狂放纵的男人和女人。

舞池里的灯光迷离闪烁,亦幻亦真,时暗时明,恍恍惚惚,诡谲得让人眼神迷离。

形形色色的男女随着颓废的音乐,在舞池里疯狂扭动着腰肢和臀部,交错的琉璃杯,摇曳的舞裙,还有渐渐迷蒙的眼神。

装扮艳丽的女子混在男人堆里面扭动,用轻佻的语言挑逗着那些操纵不住自己的男人,妩媚的缩在男人的怀抱里面唧唧我我。

布兰特发现这间酒吧里的客人比以前更多了,在舞池中间里那些妖娆性感的少女不停的在随着震耳的音乐,疯狂的晃动自己的身躯。

那些白皙暴露的躯体,在摇曳的灯光里格外的引人注目,长长的头发在左右上下的来回摆动。霎时间暧昧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酒吧。

这时,有只纤细的小手,企图勾住他的脖子,想要把他拉进舞池。然而只是一个冷厉的眼神,就吓得那只纤细的小手立即缩了回去。

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烟酒和劣质香水的味道,以及销魂剂独特的甜味,四周散发着暧昧的气息,强烈地刺激着布兰特的所有感官。

夜色的寂寞袭入这个有些迷离的暗夜里,迷离晦暗的灯光,如同嗜血的恶魔一般,呲牙咧嘴;洒在喧嚣而疯狂的舞池中,更显萎靡。

然而,却没有人可以指责他们自甘堕落、放纵无度的生活,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放弃了对光明和自由的幻想。

布兰特跟着魁梧男子来到酒吧最里面的一处角落,一扇黑漆漆的铁门前。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甚至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一扇铁门。

这扇铁门没有明显的门框和锁孔,完全和两侧的墙壁融为一体。魁梧男子用手重重的敲了几下铁门,然后喊道:“我,开门!”

布兰特的听觉超出常人,十分敏锐。

他清晰的听见了机械金属齿轮在缓缓转动着铁门内的杠杆和锁芯,紧接着铁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豺狼人手里拿着一把铜质的、形状怪异的钥匙,半月状的钥匙上面还有凹凸不平的齿轮,齿轮的表面则闪烁着冷幽幽的光芒。

此刻,这头豺狼人正用疑惑的眼光,看了看狼狈的同伴,随即又将视线转向了一旁。“布兰特,你来干什么?”

满口獠牙,狰狞可怖的豺狼人上下打量着布兰特,询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他对这张熟悉的面孔一点儿都不放心。

铁门内的这个狰狞可怖的人形生物,看上去要比布兰特身旁的魁梧男子还要高出一些,而蓬松的灰绿色皮毛则完全复盖着他的身体。

从头颅来看,这头豺狼人活象一只直立行走的鬣狗,长着满口黄牙和一双血红的小眼睛。这双小眼睛却能够在黑暗里看清任何事物。

然而,豺狼人却拥有比鬣狗更加强壮的上、下颌和更锋利的牙齿,能够轻易地咬碎猎物坚硬的骨头。因此豺狼人被称为‘碎骨者’。

“不可以吗?”布兰特却冲着对方笑了笑。他英俊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笑容,语气里却充满了玩笑的意味,显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对面的豺狼人立刻警觉起来,他把湿漉的鼻子凑到布兰特的面前嗅了嗅,就像是在闻食物的味道那般,然后咂了咂嘴,像是在回味。

“喂,”布兰特皱眉道,“你这个野蛮的豺狼人,太没有礼貌了吧!”

“猎狗,这是怎么回事?”铁门里面的豺狼人没有理会布兰特,而是望向面前的魁梧男子。

“你别问那么多,达特还在里面吗?”魁梧男子岔开话题,显然他不想在豺狼人面前出丑。

“在,还在。”豺狼人应声回答,随即向他的同伴强调:“他说过不希望被打扰。”

“好了,我知道,你就别啰嗦了。”魁梧男子不耐烦的推开拦在身前的豺狼人。布兰特则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的通过铁门。

看门的豺狼人立马用钥匙关上了铁门,那张狰狞的绿皮脸上,却挂着一幅忧心忡忡的表情,似乎预感到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豺狼人没有跟着,而是继续守着铁门。

魁梧男子和布兰特往里面的窄道走着,他们来到一间挂着‘工具间,闲人免进’牌子的门口。

003我要我的钱(布兰特)



布兰特瞧着房门紧闭的把手上挂着的那块门牌,以他对达特习性的了解,在猜想着里面可能正在发生的事情。

他不由觉得有些好笑,嘴角那一抹不自觉地笑意浮现。然而,站在他身旁的魁梧男子却始终板着个脸,一声不吭。

在他冷厉目光的凝视下,魁梧男子极不情愿的敲响了面前紧闭的房门。

“砰!砰!砰!”

几下重重的敲门声过后,过了好一会儿,工具间里面才传来一阵暴躁的吼声:“该死的,是谁?”

“老板,有人……有人找你。”魁梧男子怯生生的答道,生怕惹怒到里面的人。

“快滚!你这个猪头,我说过不要打扰我!没听明白吗?”得到的回应,依然是对方粗暴的吼叫。

魁梧男子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慌乱,再次开口:“他说是……”

“闭嘴,是谁也不行。”房间里面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且更加暴躁,“我要用你下面的东西把你吊在门口三天。让你好好长长记性。”

魁梧男子听到后,立马吓得面色惨白,并将怨恨的目光瞥向一旁。而站在一旁的布兰特才不管对方的这套,一脚便踢开了面前的门。

房门里面可不是什么狭窄肮脏的工具间,而是一个宽敞的房间。而且装饰得尤为奢侈,但缺乏因有的高雅,全然是个暴发户在炫耀。

摆在靠近房间最里面墙壁的一张实木大桌子上,坐着一个上身没穿衣服的妖艳女人,雪白的后背朝着门,不断发出甜腻诱人的声音。

这个放浪不拘的妖艳女人发现有人进来后,也只是扭动着纤细雪白的身躯,微微的回头撇了一眼。

这时,达特·维克多那张恼怒不已的肥胖大脸,才从妖艳女人的后面露了出来。

这是张又圆又大的胖脸,脖子又粗又短。但布兰特看得出对方的这张脸上原来有的笑容,已经一扫而空。

这个肥胖的男子瞧见布兰特的身影后,直接用力的把桌上的妖艳女人推到一边,差点把她给扔到了桌子底下去。

“没想到你这种人,竟然会待在工作间里”布兰特调侃道,同时大步踏前,走进这间装饰的十分华丽的房间里面。

达特没有会理布兰特玩笑似的话,而是冲着缩在布兰特后面的手下喊道:“这是怎么搞的!猪头?”

“别发火,达特。是我叫他带我来的。”布兰特代替他身后惊慌失措的魁梧男子回答。

达特·维克多这才抬了抬有些松垮的眼皮,轻蔑的瞟了眼站在面前的熟悉面孔,嘴角勾着阴沉的弧度。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才咧开肥厚的大嘴,装模作样的高喊起来:“布兰特!好久不见了。”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问候一个十几年没见的老朋友一样。但是他却没有立即上前,如久别重逢的老友般拥抱布兰特。

而是打开桌上的雪茄盒,从里面摸出一支。三两下剥掉包装,直接用牙把雪茄的尾部咬了下来,并把嘴里的烟皮吐到布兰特的脚前。

布兰特的神色依旧平静,若无其事的略过对方这个轻蔑的举动。接着他面前的胖子向雪茄咬开的部分淬了口唾沫,再把它叼到嘴上。

这时,站在边上的妖艳女人立即从桌上拿起金闪闪的打火机,为胖子叼在嘴上的雪茄点上火。

满面油光的达特猛嘬上几口雪茄,吐出几缕烟雾后,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让我猜猜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布兰特随即指了指自己周围的两个人。“你最好让他们都出去,”他刻意强调,“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单独谈谈?”达特饶有兴致的重复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搭,需要单独谈谈的吗?”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布兰特语气也带着玩笑的意味,“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我不介意给你提个醒。”

“你这家伙还是那么麻烦。”达特弹掉了烟头上仅有的一抹烟灰,也不顾忌它们会弄脏干净的桌子和地板。

他又抽了几口雪茄后,瞧见对方没有出声回应,他又抬眼看了看布兰特坚定的目光,方才慵懒的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离开房间。

但那个妖艳的女人却不肯离去,而是伸手抚摸起达特下巴的肥肉来。达特随即从桌下的抽屉里掏出一小袋装着硬币的钱袋扔给她。

眉开眼笑的女人伸手敏捷的接住扔向她的钱袋,然后轻轻的捏了捏,脸上露出的表情显得并不满意,但还是安静地转身离开房间。

“站住。”衣着暴露的女人刚走了几步,达特就叫住了她。

达特伸出如肥香肠般粗厚的手指,对那个女人勾了勾,又敲了敲桌子说:“不属于你的东西,最好不要去碰。尤其是它属于贵族。”

女人望了眼达特露出凶色的胖脸,不情愿的把打火机扔到对方的面前,然后走到门口。她推开挡住门的家伙,扭动着腰肢走了出去。

达特一手抽着雪茄,一手把玩金属打火机,刺鼻的煤油味和浓浓的烟草味,瞬间在屋内弥漫开来,他的目光却一直停在布兰特脸上。

打火机正面覆盖着齿轮,表面镶嵌着一层金子,空心的铜制密封圈内装着煤油和一根铜管,上面焊接防滑片,连接着火石仓和弹簧。

金色的翻盖上镶着一颗蓝宝石。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工艺复杂,且价格昂贵的打火机。如果拿到黑市上去卖的话,至少值5枚金克朗。

衣着暴露的妖艳女人离开后,布兰特又瞟了眼站在他身后的魁梧男子,瞧见对方不为所动后,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对面坐着的达特。

达特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的表情,他放下打火机,随即招招手把手下叫到跟前:“确保那个女人把钱在我这里都花光,知道了吗!”

“是是是,我知道。”弯着腰身,附耳倾听的魁梧男子不停的点着头。

“知道了,还不快滚!”达特怒斥手下。

颜面尽失的魁梧男子用充满怨恨的眼神撇了布兰特一眼,然后重重的关上房门,把他所有的怒气都宣泄在那扇不会反抗的房门上。

当房间彻底安静下来后,达特又抓起雪茄使劲嘬了几口,即将熄灭的烟丝重新燃起,吐出来的烟,一下子把整个房间弄的烟雾腾腾。

“现在满意了吧,找我有什么事。”他说话的时候,那脖子上的肉一层盖一层,就像叠叠的浪潮,在不停的翻滚。

“你自己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布兰特的表情凝重而严肃。

“哈哈哈,”达特靠着椅背,翘着右腿,吐着烟圈,显得不动声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你还真的以为我什么都知道。”

既然对方想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布兰特也不再跟对方继续兜圈子,而是直入主题地说:“我的钱,我来要我的钱。”

达特立刻挑起眉毛,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抽了一半的雪茄直接摁在桌面上掐灭,随即空气里漂浮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你的钱?“他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细缝,油腻腻、厚厚的双唇蠕动着,从喉咙里发出懒洋洋的声音,“我记得不是都已经给你了吗?”

“老兄,你给我的那些东西不是钱。”布兰特努力的压制着情绪,声音尽可能变得平缓,“而且我也不需要,这可不是我们事先说好的。”

“我怎么不记得和你说过什么,”达特接上话茬,“再说那有什么不同吗?你要知道那东西可比我抽的雪茄还要贵。”

他又从盒子里拿起一支雪茄,在点燃之前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就像闻女人的内裤一样猥琐。露出满足的神色后,他才将雪茄点上。

他将雪茄叼在了口中,把身子舒适的靠在椅背上,仰头徐徐吐出一口烟圈,随即望着袅袅升起的烟圈,双眼微闭一副享受的模样。

“我们说好的,我和我的同伴们替你偷货,你付给我们现金。”布兰特提醒对面坐在椅子上仰头靠背的胖子,履行自己许下的承若。

“是这样吗?”达特用怪异的低沉腔调说,“要知道现在那玩意行情不错,你可以把它们卖掉。”

“我只要现金。”布兰特依然坚持。

达特那张肥硕的胖脸立刻横眉立竖,不耐烦地接口:“那玩意就是金币,足够变现成我之前答应你的那笔酬金。”

他睁开眼睛,慢慢的坐了起来,盯着对面固执己见的布兰特,并用手里的雪茄指了指他的脑袋:“好好动动你的小脑袋瓜。”

“你知道我从来不碰这东西。”布兰特向对方强调自己的底线。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降低自己的底线,无论是对于身边信赖的同伴,还是那些高傲的贵族都不行。

他很清楚一旦他降低了原本他视为原则性的底线,他就会发现能够放弃自己坚守的底线,那么以后就会放弃更多原则。

这就如同慢性毒药,有些东西在他第二、第三次降低自己底线的时候,就会彻底的发生改变。

对于布兰特而言,可怕的不是失去了自己坚守的底线,而是害怕背叛了自己定下的规则,背叛了同伴的信赖。

“瞪大眼睛看看这周围,你应该知道这是哪里。”达特回应道,“这里可不是你说了算,你想干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明白吗!”

说出这些带着明显的威胁话语时,达特的脸颊流露出了一种傲慢而又淡定的情绪,眉毛轻挑的轻蔑,以主人的姿态,宣誓着主权。

有些拥有权势和金钱的人,从骨子里就瞧不起那些给他服务的人。尤其是某些拥有超凡力量的贵族,骨子里本就充满了傲慢的天性。

“其实我这人真的很好说话的,”布兰特无可奈何的说,“可你为什么非要触及我的底线,那我就再告诉你一遍。”

“我的人不会帮你卖那玩意儿。”他眼神坚毅的提高声贝,再次声明,“我要现金,这是我们开始的时候就说好的!”

他看上去活像一只忿怒的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的狮子。如果对方试图一步步地试探他的底线,他不介意把底线摆的更向前一些。

“布兰特,你要的我已经给了你,”达特那副傲慢的大嘴里露出了阴沉,“就这些,明白了吗!”

“不要以为我一再的忍让,你就可以触碰我的底线了。”布兰特眼睛里燃烧着怒火,“即便是懦弱的兔子,受伤久了它也会咬人。”

“别说是一只懦弱的兔子,就是一头凶残的狮子若是敢来咬我,我都可以亲手宰了它。”达特也狠狠的皱眉,望着对面的布兰特。

这个胖子的声音由低而高,渐渐地吼叫起来,脸色涨红,颈子涨大得像要爆炸的样子。愤怒似乎像一股闪电要撕碎乌云。

达特语气中的威胁恐吓,并没有吓唬到站在他对面的布兰特。任何人的言语都吓唬不了他,即使那些威胁的话是出自贵族的口中。

布兰特眼中的怒火却渐渐褪去,他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还想说什么?”达特肥硕的脸颊上带着不耐烦的怒意,“说完就快滚吧,难道还要我叫人请你出去?”

“好吧,既然你非要把我当成个傻子的话,那我就只好撕破脸皮。”布兰特最后强调道,“我在问你一遍,这钱,你给是不给?”

“看来你还真是个傻子。”达特轻蔑讥讽的怒斥道,“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既然你这么快就给忘了,那我就在告诉你一遍。”

“你要的我已经给了你。就这些,明白了吗!”达特那副傲慢的大嘴里,再次露出了阴沉,但他的嘴角却带着嘲讽的笑容。

布兰特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个五颜六色的瓶子,冲对面的胖子晃了晃。“你还认得它吗?”他只说了一句。

背靠长椅躺着的达特根本没打算搭理他,只是继续抽着手中的雪茄,慵懒的喷吐着浓厚的烟圈,一圈又一圈。

“这里是你给我的那些销魂剂,我全都放在一起了。”布兰特自顾自地说,“当然这可能需要点小技巧,而且挺麻烦的。”

他把那个五颜六色的瓶子往空中抛了一下,然后接住。

“我在想如果我的手一滑,”他威胁道,“或者是稍微一不小心把它掉在上。你猜会发生什么?”

达特·维克多夹着雪茄回敬道:“别吓唬我,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他的话里透着烦躁,带有鼻音,散发出傲慢和轻蔑的臭气。

“也许应该试试?”布兰特把手中的瓶子举到了头顶。

“别威胁我,”达特看着布兰特,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因为威胁对我来说,从不管用。”而此时对方也注视着他。

“我从不威胁人。”布兰特眼神坚定、斩钉截铁地说,“因为,说到,我必会做到。”

“如果这么干,你也会死,那时候你得到的就只剩撒骨灰的钱了。”就算被威胁了,狡猾奸诈的达特也会采取相应的反威胁措施。

“也许这样最好,”布兰特的语气变得戏谑,姿态越发淡然,但说出来的话却更加直接:“不过你、我的命可大不一样,你说呢?”

他把那个瓶子在对方面前晃了晃。“我现在开始数到三,你就这点时间考虑。”他郑重其事的说,语气里带着一股强势的气息。

“一!”他缓缓开口。

“算了吧,你不会那么做的。”达特很紧张,着急,但是不想让布兰特看出来,装作很镇定,放松的样子。

“二!”

“你不敢的,别在跟我耍心眼。”达特脸色微微一变,他的语调听上去仍然显得很镇定。

但是夹在食指和中指尖的雪茄却微微颤抖起来,雪茄上累积的烟灰整段掉了下来,就如同一具腐烂的尸体般砸在桌子上。

这些都被布兰特看在眼里,他刚一动嘴唇,要数到三的时候,达特就连忙说:“够了,你知道这样不好玩,告诉我你要什么?”

达特怀疑瓶子里面装的根本就不是压缩过的销魂剂,但他更害怕万一是真的怎么办?他可不想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去冒这个风险。

贪生怕死是每个人的本性。

哪怕这个人有着一瞬间的舍生忘死,也只是情绪使然。本质上是不会改变的。

尤其是当这个人拥有了相当的财富、权势后,这个怕死的念头就会被无限的放大。对于地位超凡的贵族而言,更是如此。

“你知道我要什么。”布兰特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

“好吧,我会给你,”达特侃然正色的说,“但现在手头可没你要的数目,给我点时间,几天内就会准备好。到时候你来取。”

“别把我当傻瓜,我知道你的伎俩。”布兰特握紧了瓶子,语气变得有些激动,“打开保险箱,看看里面有什么是我正好需要的。”

“我现在就给你,别激动好吗,据说这对心脏不好。”达特急忙安抚道。生怕对方一时冲动,捏碎了手中的瓶子。

若是从他的头脑判断的话,他的确是个狡猾奸诈的乌鸦;可从他此刻的表现来分析,其实他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贵族。

达特拖着肥胖的身躯站起来,然后走到一旁,移开挂在墙上的一幅画,打开了藏在后面的保险箱,里面堆着整整齐齐的金币。

“这里有差不多500枚金克朗,比你想要的还差200枚。”达特不假思索的告诉对方。

“看起来,还真不少,你这儿快要赶上银行了吧,”布兰特掏出个口袋,扔到胖子的脚边,“把里面的金币全都装起来。”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达特质问。

“是啊,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老熟人了。”布兰特回敬道。

达特不情愿的把保险箱里面的金币全都装进袋子里面,然后说:“你先拿着这些,下次来拿剩下的。”

布兰特笑了笑说:“就按照你说得办,先把这些拿过来吧,”接着,他又刻意强调:“小心点,慢慢的,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达特那双尖细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也跟着笑了起来,只不过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随后,这位身材臃肿的胖子,将手中鼓得厚厚实实的钱袋子扔到了布兰特的脚前。

“归你了,拿走吧。”达特语气平淡的说,但那双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对方手中的瓶子。

布兰特刚弯腰捡起袋子,只见对面的胖子突然把手上的雪茄向他的脸弹来,特兰特连忙的躲开。

随后,达特庞大的身躯就扑了上去。但布兰特却灵活的抓起袋子,向旁边一滚,闪开了扑向他的肥硕身躯。

“接好了!”布兰特用大拇指把瓶子朝达特的胖脸弹了过去。

那个瓶子不偏不倚砸在胖子的额头上,并弹了起来,达特那两只小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一刻也不离开它。

他伸出两只肥胖的大手,在空中一阵乱挥,好不容易才在就要落地之前,把瓶子接住。

也就在达特惊魂未定之时,布兰特已经带着有些沉甸甸的钱袋夺门而出,穿过窄道,并夺过猎狗手中的钥匙,打开面前的铁门。

至于回到【吊死鬼酒吧】前厅的魁梧男子和其他的打手,根本就不知道铁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没有人阻拦布兰特的离去。

布兰特抱着钱袋,快速的飞奔在【火炉巷】的街头,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在达特反应过来之前,离开维克多家族的地盘,越快越好。

他沿着左侧的街道奔跑着,不时的回头张望,然而就在前面的路口处,一个裹着黑色长袍的身影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由于他奔跑的速度极快,又是突如其来,根本躲闪不及,就这样直接撞上了对方。原本应该在瞬间发生的那一幕,却并没有发生。

布兰特的身体并没有与裹着黑袍的身影发生猛烈的碰撞,而是毫无阻力、空如无物般的从对方的整个身体直接穿透过去。

那一瞬间,他感觉身体就像是穿过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幽灵。然而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幽灵,所以那只能是某种超凡的力量。

毫无疑问,这个裹着黑袍的身影是一个超凡者,布兰特虽然没有看清楚对方的脸,但黑色长袍上绣着的乌鸦图案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这无疑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布兰特没有回过头,更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奔跑着,然后宛如阴影一般消失在夜幕下。

黑袍身影并没有在意从他身体迅速穿过的布兰特,而是任由这位来自跳蚤街的盗贼飞奔离去,自己则继续朝着【吊死鬼酒吧】走去。

004燃烧的愤怒(达特·维克多)



在布兰特离开不久之后,那间装饰奢华的工具间里,就响起了暴躁如野猪般的声嘶力竭的怒吼声。

达特的眉头皱成了个疙瘩,脸色极不好看,嘴唇紧闭着,尤其是那眼睛射出严厉的光,一直盯着他的保险箱。

“该死的,布兰特。”

达特望着墙角下那个空荡荡的保险箱,抑制不住内心升腾的愤怒,这让他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脸红得好像憋过了气,太阳穴上青筋暴起,一副怒气在胸无法遏止的样子,嘴里不停地嘟哝:“噢,这个混蛋!这个混蛋!”

“你只是一个有些手段、会耍些小聪明的盗贼而已,”他咆哮怒吼着,“既然胆敢跑到我的地盘,侵犯我的利益,触碰我的底线。”

“该死的,盗贼。”达特露出狰狞的表情,继续着他的自言自语,“你给我造成的损失和羞辱,我会让你用鲜血和生命来偿还的。”

他自顾自的发泄着,两排泛黄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堆满肥肉的脸上是狂风暴雨的前奏,积压的怒气就像火山快要爆发一般。

对于任何人而言,发泄怒气是冷却怒火最糟糕的方式,这会使情绪中枢火上浇油,结果只会是更加愤怒,或使愤怒的情绪更加延长。

然而,在所有不愉快的情绪当中,愤怒似乎是最难摆脱的情绪,也是最难以控制的情绪,更是最具诱惑性的负面情绪。

愤怒的人,常常会在内心演绎出一套言之成理的独白,最后发展成发泄怒气的合理借口。就好比此时此刻、自言自语的达特。

“事实证明你不是一条好狗!”达特转而将恼怒的目光移向低着脑袋的手下,“猪头,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能消解我的愤怒?”

此刻,达特的眼睛瞪得滚圆,往外喷着愤怒的火焰;嘴里急促地喘着粗气,好像爬坡的火车;肥胖的圆脸被一种极度的愤怒扭曲了。

而他口中猪头却始终低垂着脑袋,瑟瑟发抖的不敢作声,心下慌乱一片。仍由面前暴怒的达特,对自己进行毫无尊严的辱骂和斥责。

在高傲且恼怒的贵族面前,即使是身材魁梧的男子也没有任何的尊严和骨气可言。他唯一能够表露出来的唯有张惶失措、俯首帖耳。

“立即找个画师把布兰特的长相给我画出来,然后拿到印刷厂刻印1000份,把他的悬赏通告给我张贴在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

这个脑袋浑圆的胖子怒睁着一双细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他发火的样子十分可怕,简直像头受伤的獠牙野猪。

其实对于狡猾阴险、脾气暴躁的达特而言,损失了的不单单只是一大笔的钱财而已,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容忍一名盗贼的欺骗和耍弄。

布兰特的行为,无疑已经让他高贵的尊严受到了羞辱。对于遭受的损失和羞辱,无论如何高贵傲慢的达特·维克多都不会就此罢休。

尽管在达特的印象里,布兰特和他身边的同伙并非一般的盗贼。但就整个下城区而言,有能力能够成为他们对手的人,也不在少数。

尤其是盘踞在第八区的血腥猎人团,那些善于布置陷阱的赏金猎人;以及隐匿在第七区的黑街兄弟会,一群行踪诡异的阴影刺客。

无论是猎人,还是刺客,他们都有资格成为盗贼旗鼓相当的对手。因为这几种职业都属于隐匿穿梭在夜幕下,与阴影为伴的潜行者。

在这座充满罪犯和杀戮、食人怪物与死尸的地底城市里,只要能够支付得起足够的酬金,赏金猎人和阴影刺客会替雇主解决掉麻烦。

“老板,”魁梧男子小心翼翼地抬着头,唯唯诺诺的说,“您说的每一个角落里,也包过兰尼斯家族的地盘吗?”

“你真是条蠢狗,这还用问吗?”达特气急败坏的怒斥,“你要是不敢去,就别在我的眼前出现。”

“是,我知道……”

不等魁梧男子把话说完,恼怒的达特便从桌子上抓起一个坚硬的东西,狠狠的砸了过去,顿时精准无比的砸中了魁梧男子的额头。

“咚!”的一声响,东西砸在魁梧男子额头之后,便掉在了地板上,还沾染上了一些血迹。那是一个大理石制成烟灰缸,坚硬无比。

“即使是一条狗,犯了错,也必须接受应有的惩罚。”达特愤怒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戏谑,“不然他永远都是一条学不乖的蠢狗。”

“是,老板。”魁梧男子忍着疼痛屈辱的回应。他抬起右手捂住右侧眼角上侧被砸破的额头,鲜血却从他的手指缝里不断的挤出来。

掌心下红色的液体已经跨过他的眼睛顺过脸颊往下流,害得他不得不闭上那侧的右眼。同时鲜血沿着下巴掉落,弄脏了衣服和地板。

“把它捡起来!”达特恼火的说。

就在魁梧男子弯下身躯、伸出左手去拾起地板上的烟灰缸时,达特却抬脚用力踩住了那只伸出来的手。“用你的嘴,你这只蠢狗。”

从达特口中吐出的这句充满嘲讽和戏弄的话,让魁梧男子倍感屈辱。但他还是遵从达特的指令,张开嘴用牙齿把烟灰缸从地上拾起。

就在达特再次扬起烟灰缸时,魁梧男子脸上出现了怯弱的讨饶的神情,就像一头急急地、但软弱地摇着下垂的尾巴时的猎狗的表情。

“你这条欺软怕硬的蠢狗,”达特旋即放下手中的烟灰缸,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给我滚出去。立刻从我的眼前消失。”

但紧接着,他一脚踹向了面前令他蒙受巨大损失的手下。而像狗一样跪着地上的魁梧男子被重重的踢翻在地,鼻子和脸上满是鲜血。

面色如土的魁梧男子立即捂着流血不止的额头,有些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脑袋一阵晕眩,身体摇晃了几下,总算站稳了步伐。

然后,看上去有些狼狈的他转过身去,落荒而逃似的让自己消失在达特的眼前。

此刻,这间装饰奢华的工具间里,只剩下他和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没有了可以发泄的对象,他心中的怒火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他从一旁的酒柜里取出一瓶威士忌和杯子,然后为自己倒上一杯。

他端着精致的玻璃酒杯,慵懒的坐到舒服的靠背椅子上,慢慢地品尝了一口,让酒在口齿和舌尖回荡,享受着柔和顺滑,甘美醇香。

随即,他又放下酒杯,从雪茄盒里拿出一支雪茄,将鼻子凑近棕色的雪茄狠狠吸一口气。

在满足了鼻子的贪婪后,他将雪茄夹在两根肥厚的手指内,然后用打火机将其点燃,并习惯性的狠狠啜了几口,重重的吐出烟雾。

他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带着浓郁的雪茄香味,在强烈的烟熏味中,咸涩感、甜橙和花蜜的口感逐渐蔓延,随着温度上升变得清晰。

这个体态慵懒的胖子,正啜着一杯高地威士忌,一边抽着一支博雷特雪茄。威士忌和雪茄的搭配,非常诱人。

手下刚离开没一会儿,紧闭的房门前,又再次被人重重的敲响,打断了他沉浸的享受。

“蠢狗,不要再来打搅我。”达特以为敲门的是他的手下,心中的怒火便再次燃起。

他抓起摆在面前的烟灰缸,毫不迟疑的直接朝着紧闭的大门扔了过去,而这时一个黑影竟然直径穿过房门,出现在房间里。

半空中飞速旋转的烟灰缸,在不停洒落着烟灰的同时,继续朝着对面出现的人影疾驰而去,只需数秒之内就能撞上它的目标。

而对面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根本就来不及躲闪避让,顷刻而至的烟灰缸,直接就朝着身披黑袍的男子额头重重砸去。

然而,烟灰缸却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黑袍男子的额头,重重的砸在了身后的房门上,从而发出“砰”的一声,接着便掉落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坐在办公桌前的达特看清了来者的面容,他豁然从舒服的坐姿变成了惊慌的站立,并露出一副神色失措的懊悔面容。

“抱歉,奥斯克大人,”达特语气谦卑、且面带歉疚的解释道,“我不是冲你发泄愤怒……我是说……我不知道出现的会是您。”

站在门口的黑袍男子缓缓地走进了屋内,将整个身体置于悬挂在头顶的灯光之下,让对面的达特能够更加仔细的看清楚他这张脸。

黑袍男子有着一张灰色的死人脸,且布满了狰狞的伤疤,左眼下是一条已经腐烂的肌肉,就像是未经妥善保存的一具僵尸。

“愤怒,往往都是弱者的象征。”黑袍男子的眼眸深邃,盯着达特瞧时目光更是阴冷,“在愤怒也不要大吼大叫,而是保持冷静。”

“愤怒,只会让你表现的更无能!”黑袍男子继续评述道,“因为你智慧不够,所以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让你愤怒的原因!”

“同样,愤怒也是你对自己无能的认可!”最后这句话带着明显的轻蔑和讽刺的训斥。却并未对达特刚才的行为有刻意的责怪之意。

来者是维克多家族的掌权者,血乌鸦的首领。尽管心生不满,但达特却不敢出言反驳对方的训诫,而是恭敬问道:“您有何吩咐?”

“据我所知你最近与跳蚤窝的一伙盗贼来往密切,”黑袍男子继而询问,“甚至雇佣他们偷窃了属于兰尼斯家族的一批贵重货物?”

“夜幕下的阴影,也许您听说过这个盗贼组织。”达特应声回答道,“他们的确偷了兰尼斯的货物,但没人知道他们是受雇于我。”

“‘无畏者’布兰特,”黑袍男子语气平淡叙述,“这伙盗贼在他的带领下击败了血腥猎人团,如今他们完全掌控着整个第九区。”

“这些罪犯团伙也就只能窝在几个贫民区里争夺地盘,”达特颇为不屑的说,“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伙盗贼击败了一群猎人而已。”

“然而你口中轻蔑不屑的盗贼,”黑袍男子随即将目光撇向角落,望了望空无一物的保险柜,“却搬空了你的保险柜。不是吗?”

“布兰特,这个该死的,喜欢耍小聪明的盗贼,”达特握着拳头,愤愤地嚷道,“就在十分钟前,他从我这里拿走了500金克朗。”

“想必是你亲手把藏在保险柜里的钱交到他手上的。”黑袍男子直接评论道,“我在火炉巷的路口处,正巧撞见了你口中的盗贼。”

“我多么希望您当时能够拦住他。”

“就因为他从你这里拿走了你的钱?”

“大人,是我们的钱。”达特立即强调。

“绝大多数都装进了你的口袋,”黑袍男子纠正道,“既然你雇佣了这伙盗贼为你办事,那么你就应该按照约定支付相应的酬劳。”

“我已经付过酬劳了。”达特再次不甘示弱的强调。

“你的确已经付过酬劳了。”黑袍男子带着几分嘲弄的语气说,“而且付了两次,第一次是用一箱销魂剂,第二次才是一袋金币。”

“您是来嘲讽我的”达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波澜起伏。

“我是来警告你的,不要再去招惹兰尼斯家族,”黑袍男子脸色阴沉地说,“我不希望这种事情再有第二次发生。”

“奥斯克大人,那件事我做的很隐秘,不会被兰尼斯家族查出来的。”有些惊惧的达特立即向黑袍男子做出保证。

黑袍男子阴冷的看着达特,“你把那些玩意儿藏在你的酒吧里面售卖,你管这叫隐秘?”这句话的语调中掺杂着斥责的味道。

面对黑袍男子的斥责,面红耳赤的达特一时间似乎很难找到正当理由去反驳。但以他桀骜不驯的个性,又不能默不作声的忍受下去。

“奥斯克大人,”他只能故作窘迫的解释道,“若是没有那些销魂剂,我们经营的酒吧和姬院恐怕难以维持下去。”

销魂剂是一种掺杂特殊物质的麻醉药水。当人喝下之后,会因过度刺激而神思茫然,仿佛魂将离体一般飘飘欲仙的感觉。

整个下城区就像是一个深埋在地底下巨大的钢铁囚笼,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永远都是千篇一律的重复,且枯燥无味的劳作。

酒吧和姬院是为数不多的能够让这些囚徒花钱买醉,堕落奢靡的去处。销魂剂则能够让他们的灵魂得到彻底的释放和激情。

“难道你的眼里就只有生意吗?”黑袍男子露出狰狞的齿龈和黄牙,像是在发出不满的警告。

“大人,若是我们的酒吧和姬院没有生意,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金币将流向其他的地方。”达特毫不迟疑的解释道。

“这就是你给出的理由吗?”黑袍男子以质问的目光冷厉的注视着他,“知不知道,你贪得无厌的嘴脸真的很丑?”

“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维克多家族的势力内,”他直接警告道,“我随时可以,不让你躲在我的荫蔽之下乘凉。”

这句警告直接就戳中了达特的软肋。那张满是肥肉的胖脸顿时僵硬起来,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面对黑袍男子对他的质疑和威胁,狡猾奸诈的他想到了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用事实来打消对方的疑虑。

“大人,兰尼斯家族的产业和财富远胜于我们,”达特刻意的强调道,“而她们用赚来的金币,去雇佣更多的人手继续扩展地盘。”

“这些不用你来提醒我,”黑袍男子的语气逐渐掺入威严的气势,“在这座地下城市里,没人比我更了解关于兰尼斯家族的动静。”

“是的,奥斯克大人。”达特随即露出一副恭维的嘴脸说道,“您的乌鸦无处不在,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不要恭维我,你那虚伪的嘴脸与言语,只会让我更加厌恶!”黑袍男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晴不定,嘴角若有若无的扯动着。

黑袍男子对于达特刻意摆出的恭维讨好嘴脸,并不待见。而是满怀戒心和猜测地盯着他瞧。

达特这种恭维人的方式,对于那些肤浅的人,会觉得很享受。然而像黑袍男子这样精细的人,却觉得是一种冒犯。

达特丝毫没有因为黑袍男子的羞辱而感到生气,反而更加躬身诚恳地说:“我只是在陈诉事实,尊贵的奥斯克大人。”

“你——达特·维克多——却仍旧瞒着我干了这么一件蠢事。”黑袍男子看够了对方虚伪的表演和丑恶的嘴脸。

“你是想要借此挑战我在家族的权力和地位吗?”他继而直接质问道,“还是打算趁机挑拨维克多家族与兰尼斯家族发动战争呢?”

黑袍男子突然睁大了眼睛,仿佛一切的阴谋与诡计都在他眼前显现,无处遁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藏着看不到尽头的幽暗。

达特藏着心里的秘密和想法,就这么三言两语的被对方揭穿了。这让他内心感到忐忑不安的惶恐,更多的则是莫名地紧张。

“奥斯克大人,”达特嘴唇微微颤抖,焦急地低声说,“我从未想过窥视您的权力和地位。”

他卑微的语气和惶恐的表情,将忠诚和胆怯的一面展现到了极致,为的就是让面前的黑袍男子放下对他的戒心和试探。

毫无疑问的是,他在撒谎。然而任何人在面对他畏惧的人和事的时候,都会克制不住地撒谎。

撒谎是一种逃避,一种自我保护,当你别无办法的时候你就会撒谎,即使事后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

“那就是想要挑拨战争咯?”黑袍男子的表情凝重而严肃,“在没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我们还不能跟兰尼斯家族开战。”

达特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或者说两者兼而有之。但这些话绝不能从他的口中吐出,尤其是在聆听的对象是奥斯克时。

达特认真的想了想,斟酌着言语,小心翼翼地说:“那个老巫婆一向小心谨慎,她不会为了十几箱货物就贸然与我们开战的。”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奥斯克脸色阴沉,“你雇了一群盗贼抢了黑玫瑰的贵重货物,还指望着她会为此忍气吞声?”

“大人,您的意思是……”达特眉头微皱,故作疑惑的说,“……老巫婆会因为此事与我们维克多家族彻底决裂?”

其实这正是达特一直想要的结果,但他不认为两个家族之间的战争,会因为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彻底爆发。

“她们无时无刻不在为此计划着,而我们也同样如此,”黑袍男子用那种跟傻瓜讲道理的口气说,“只不过她们比我们更具优势。”

超凡者所拥有的各种奇异能力,除了得益于与生俱来的觉醒之外——他们称之为诸神的恩赐。更多的是来源于贵族血脉的不断延续。

比如,贵族与平民一旦结合之后,他们繁衍生下的子嗣,有一定的几率会继承贵族的超凡血脉。不过这种可能性占据着很少的比例。

倘若是贵族与贵族之间结合之后,他们繁衍生下的子嗣,无论是继承父亲、亦或是母亲的血脉,新生婴儿的体内无疑拥有超凡血脉。

黑玫瑰夫人的情人们无一例外皆为贵族,所以她怀孕后,所生下的子女必然会继承其中一人的血脉,甚至两者皆有可能。

神秘莫测的黑玫瑰夫人拥有异于常人特殊的体质,与她的亡夫、以及众多的情人们一共生育了11个子女,而且她所生下的子女们无一例外都同时继承了父亲和母亲的超凡血脉(超凡能力)。

在这个超凡力量掌控的世界里,有一条永恒不变的定律:超凡者即是贵族,贵族皆为超凡者。

所以,判断一个贵族家族的实力强弱,最直观的方式,就是观察这个家族麾下聚集了多少位超凡者。

在这个充满着罪恶与杀戮的下城区,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即使是超凡者也需要同伴的守护,或者依附权贵的麾下。

而招揽超凡者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许诺与其实力相应的权力、财富和地位,甚至是赠予领地。当然,联姻也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现如今的维克多家族血脉凋零,所剩无几。奥斯克·维克多只能依靠笼络那些被上城区放逐的落魄贵族,来维持家族的稳定和势力。

然而,兰尼斯家族却截然不同。奥莉丝·兰尼斯夫人是通过不断的、大量的繁衍子嗣、血脉延续的方式,来壮大和扩充家族的实力。

这就是维克多家族与兰尼斯家族之间的实力差距,同时也是兰尼斯家族的优势所在。

005虚伪的面孔(达特·维克多)



“那个邪恶的老巫婆只不过个是一个私生活混乱的老女人,”达特毫不掩饰他心中的鄙夷,“她的那些私生女儿们和她一样下贱。”

“而你口中下贱的老女人,却是一个你招惹不起的人物。”黑袍男子提醒道,“即使是她的女儿们,你也不一定是她们的对手。”

“如果您指的是那方面的功夫,”达特耸耸肩,露出猥琐的笑容,怪腔怪调的说,“那么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不是她们的对手。”

随即,达特又摸了摸肚皮,换上了自信的语调:“但如果是让我跟她们真刀真枪的生死较量一番,我的回答则与上一句正好相反。”

“达特,”黑袍男子露出轻蔑的神色,“总会有那么一天,我会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

达特却毫不在意的迎上黑袍男子轻蔑的目光。“奥斯克大人,我只希望您别让我等太久了。”他的语气透露着更多的自信和期待。

奥斯克面不改色,更加深沉的声音说:“希望到时候我还能再次听见你的自信。”

“会的,我向您保证。”达特斩钉截铁地说,“黑玫瑰与血乌鸦的战争,最后赢家只能是我们。”

他的自信并非盲目自大,而是源于强者的实力。至少维克多家族有一半的几率能够成为赢家,而另外一半的几率则被他直接忽略掉。

“唯有赢家,才能拥有重新回到上城区的筹码。”奥斯克的语气渐渐地缓和了下来,“为了荣誉和自由,我们必须赢得这个筹码。”

“只要我们完全掌控了整个下城区,维克多家族就拥有了能够与上城区【元老众议院】谈判的筹码。反之,兰尼斯家族同样如此。”

达特再次阿谀奉承道:“在您的英明领导下,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维克多家族的荣誉和自由必将重现光辉之城,乃至整个帝国。”

“不用等太久,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奥斯克不温不火的回答。

“您是说……您已经有计划了?”达特那张布满赘肉的圆脸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奥斯克不可否认的轻微点头,接着便回应道:“从上面下来了一些老怪物,而他们的抉择将会是我们能否战胜兰尼斯家族的关键。”

“从上面下来的老怪物?”达特若有所思的重复道,“您是指上城区的贵族?”最后他面色疑惑的询问。

从某种意义上来解读,超凡者与怪物无异。在大多数普通平民的眼里,贵族就是强大的、危险的、可怕的怪物。

因为那些被赋予贵族头衔的超凡者,与被阻挡在【永尽城墙】之外的邪恶怪物一样,拥有着普通平民无法抵抗的恐怖力量。

“是的。”黑袍男子回应,“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笼络这些怪物,让他们站在我们这边,即使他们已经变得不再像人类。”

达特毫不犹豫的问道:“他们是被元老院驱逐下来的?”

“他们原本都是某些家族的大人物,”黑袍男子解释道,“但却因为变得不人不鬼的模样,无法在上城区继续待下去,通过某些特殊的手段下来的。”

不人不鬼的模样?这让达特有些诧异的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面容狰狞恐怖的奥斯克·维克多。

“如果你以为我这幅模样就是吓人怪物的话,那么当你瞧见那些真正丑陋可怖的怪物时,你会为此惊慌失措的。”

达特的想法被对方知道了,这让他为此有些懊恼。他居然忘记了,面前的奥斯克大人拥有窥探人心的特殊能力。

这让自己内心冒出的任何想法,都会彻底的裸露在对方的面前。达特赶紧收拢思绪,断绝心里的任何想法。

“抱歉,大人。”达特没作任何解释,提问道:“我只是有些疑惑,他们为何会变成您口中的怪物?”

“据我得到的消息所知,这些上城区的大人物之所以会变成怪物,是因为他们长期服用某种长生药剂,而导致身体发生的变异。”

黑袍男子毫无保留的回答。紧接着他又加重语气,刻意强调:“无论他们变成什么,我们都必须争取到他们站在我们的立场上。”

“您吩咐便是。”达特卑躬屈膝,语气诚恳地说,“我立即照办!”

对于达特此刻做出的回应和态度,黑袍男子终于稍微满意的点点头。

“我需要你派出手下的人找到他们的踪迹,”他随即吩咐道,“找到他们之后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之后的事便交由我处理即可。”

“您为何不派您的乌鸦……”

“有些地方即使是乌鸦也不愿意去的,”黑袍男子直接打断道,“所以这件危险的事情只能交给你的人去办!”

“奥斯克大人,您尽可放心,我这就派出所有的人手去寻找他们的踪影。”达特信誓旦旦的向其保证。

“记住,让你的手下不要过于接近他们,”奥斯克提醒道,“就如同我所说的,他们现在变得已经不再像人类,更像是怪物。”

待黑袍男子的身影和脚步完全消失后,达特原本早已平息的愤怒,再次窜了出来,那张肥肉横生的脸上抖了又抖。

他的脑子开始谋划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半个小时后,他便挺着肥胖的身躯,走出了闪烁在霓虹灯下的【吊死鬼酒吧】。

一辆灰色的蒸汽自动车停靠在了酒吧门口的路边,车头的两侧装有两盏铜质的大车灯,射出的灯光照亮着前方的道路。

这辆灰色蒸汽自动车的外表非常具有冲击感,严丝密合的齿轮结构,细致的做工,夸张的想象力,让该车更像是一件机械艺术品。

整个车身采用了灰色涂装,前脸直瀑式的进气格栅配合两侧的大灯,视觉上非常有冲击力,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张开大嘴的狰狞怪兽。

待达特·维克多走近这辆灰色蒸汽自动车时,车上下来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的驼背男子;走到他面前,略微颔首,上前为他打开车门。

达特慵懒的钻进了后排车厢内后,驼背男子则为他轻轻地关上车门,然后快速绕过车身,打开车前右门,坐在司机旁边。

车内装饰相当奢华。采用了双色调相搭配的内饰颜色,在方向盘、座椅等位置配有机械齿轮式的设计,完全将机械美学展现了出来。

司机向前推出制动杆,保持静止状态的机械齿轮便开始转动,紧接着‘轰隆隆’的机械声音响起,地面上的车轮随之缓缓滚动起来。

路上来往的行人听见身后的汽笛声响时,纷纷做出避让的举动,唯恐自己挡住了这辆蒸汽自动车的去路。

“老板,”坐在前排车厢的驼背男子开始汇报,“矿场那边最近几天出现了一件怪事,咱们有好几名矿工被不明怪物剖开了肠肚。”

这名男子的后背驼的很厉害,就像背着一个重重的壳,压得他直不起身来。而他光溜溜的脑袋上,留着两撇胡须,看上去很是滑稽。

如果脱掉身上这件裁缝师为他特别裁制的西装,你会发现他并非驼背,而且腰杆挺的笔直,只是他确实背着一个非常坚固的大背壳。

他的脑袋和四肢则与大背壳整个连为一体。他简直就是一个直立行走的大乌龟,就连他那颗滑稽的脑袋,看上去也跟乌龟极其相似。

毫无疑问,他也是一个被植入了基因改造药剂,并且成功存活的变种人。然而像他这种形貌超出异常的变种人,被人们称为畸形者。

主要是因为他体内所植入的基因改造药剂,远远超出了正常剂量的两倍,所以身体产生的变异程度更为严重。或者是说——畸形。

他所拥有的最显著的特征是身上长有非常坚固的大甲壳。而当他受袭击时,他可以把脑袋、短尾及四肢迅速的缩回坚固的龟壳内。

达特闻言面色一惊,有些疑惑的询问:“巴德罗,要知道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长相奇异的怪物,你应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怪物?”

巴德罗无奈地摇摇头:“那些瞧见怪物模样的矿工都已经变成了死人,就连我派过去负责监督矿工的豺狼人,也因此失踪了两个。”

任何人只要是在那些错综复杂的、像迷宫一般的矿洞隧道里面失踪,也就意味着这个人已经死亡。达特对此很清楚,并且从不怀疑。

然而,平白无故的损失了两名手下,这让心情本就糟糕的达特面色顿时变得有些难堪。更让他焦虑不安的是,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调头,去一区的执法厅。”达特开口向前头的司机吩咐道,“像这种异常棘手的麻烦,就应该交给那些贪婪的执法者去解决。”

达特·维克多口中所谓的执法者,其实就是负责维持整座钢铁城治安管理的警察。

但那是被遗忘的旧世界里的称呼。在这个被超凡力量掌控的新世界,根本就没有警察这个词语,只有执法者这个称呼。

在这座钢铁城市里,代表律法和正义的执法者有权逮捕、或是击毙任何拒捕的罪犯。但却没有执法者敢逮捕贵族,即使贵族犯了罪。

司机调转了车头,朝着执法厅所在的中央大道行驶着,车轮飞快的滚动着,碾压着地面上道路,车尾的排气孔内则飘起一缕缕黑烟。

达特向车窗外望去,一辆轮胎宽大的、黄铜质感的装甲摩托车则从对面飞驰而来,车头的螺旋风扇飞速旋转着,席卷着周围的灰尘。

它完全由蒸汽引擎提供动力,借助于巨大的曲轴,螺旋风扇的旋转,蒸汽引擎驱动后轮,同时推动前轮,从而带动整个摩托车前行。

镶嵌在风扇的中间是盏照路的车灯,大量的液压传动机关、铜质管线和奇行怪异的齿轮露在外面,竖直的几根烟筒直接从车尾翘起。

这辆金属构造的蒸汽摩托车只为驾驶者提供一个座位,骑车的男子戴着一副护目镜,铜管、铁环以及齿轮复杂的排列在镜片的周围。

而那极富创造力的灵感和科技,让这副护目镜的镜片和光圈叶片可以自动起色,并且左边的光圈叶片和右边的镜片还可以自动调换。

“罗姆,这家伙竟然骑着这辆改装摩托车,就这么招摇过市。”达特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摩托车,“他好像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他一向如此,几乎得罪了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坐在车厢前头的巴德罗客观的评论道,“就连奥斯克大人也拿他没办法。”

“那是因为罗姆从始至终只忠诚于奥斯克·维克多,”达特皮笑肉不笑地挤了挤脸颊,“所以那位大人才会放任罗姆的肆意妄为。”

“老板,我们只要抓住他的弱点,”巴德罗回过头,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也许我们就可以利用他的忠诚,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

在维克多家族的成员当中,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弱点。而他同样有弱点。达特知道巴德罗话里的意思,当然也十分清楚罗姆的弱点。

“我已经损失的够多了,你却要我从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钱,”达特抱怨道,“罗姆就是一只贪得无厌的乌鸦,我该拿什么喂饱他?”

巴德罗沉默下来,没有回应,作为老板一名忠心耿耿的心腹,他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见和建议。最终的决定权,还是掌握在达特手里。

“你的建议只会让我的钱变得越来越少,”达特面色不悦地皱起眉头,然而却妥协道,“就按你说的去做吧。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在他看来,人类的弱点有很多,贪婪、自私、妒嫉、好逸恶劳、优柔寡断、虚荣、胆小、刚愎自用、猜忌、悲观、膨胀……

人性中最可怕的两个弱点,就是贪婪与恐惧。而比这更可怕的是,这两个弱点被人所利用。所以他必须舍得钱财,利用对方的弱点。

“我会尽量为您节省。”巴德罗接着汇报道,“执法队长带着人搜查了我们经营的几家姬院,并带走了一群吸食过销魂剂的女孩。”

无论是在上城区,亦或是下城区,如长生药剂、销魂剂、缩小药剂,各种基因融合体液等这类危害极大的特殊药剂,都属于违禁品。

在帝国的律法中,即使是贵族都不准私自制造、购买、使用、持有或是储存这些违禁品。而执法者则有权利收缴及处置这些违禁品。

慵懒的靠在后座上达特闻言后,忍不住破口咒骂:“卢姆·巴迪——这个软硬不吃的,该死的混蛋。”

“这种小事情难道还用我教你怎么做吗?”达特有些恼怒的斥责道,“派人去趟看押所上下打点一番,然后把女孩们全都捞出来。”

“老板,几个小时前,我就已经亲自去过一趟看押所,”巴德罗急忙回答道,“可那里的监所长说根本没有女孩被送到他那儿去。”

「那些女孩居然没有按照以往的惯例被送到看押所?」达特皱眉思索着,「卢姆·巴迪那个该死的混蛋究竟在搞什么鬼?」

“看来他是诚心要跟维克多家族作对。”他沉默片刻后开口道,“那就让猎狗和豺狼带着人去到处搜寻,把那些女孩给我找出来!”

巴德罗立即提醒他的老板:“他们一个钟头之前,就已经听从您的命令前往各个街区张贴悬赏布兰特人头的通告去了。”

「那些女孩可是我赚钱的工具,而针对布兰特的悬赏,只会让我花掉更多的金币。」达特在心里思虑斟酌着。

他稍微思考了一会,便吩咐说:“那个家伙的脑袋暂时先留着,当务之急是让他们先给我把女孩们找出来。”

“恐怕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把悬赏布告张贴出去了。”巴德罗向坐在后头的老板解释道,“况且这个麻烦也不用我们的人动手。”

“那就两件事一起办吧!”达特声音中搀杂着一丝无奈的妥协。其实在达特的潜意识里,他并不想与‘夜幕下的阴影’的首领为敌。

因为布兰特是一个既有头脑、又有胆量的男人;是一名神出鬼没、令人难以捉摸的盗贼;亦是一位杀人无形、与黑暗共舞的刺客。

在他深刻的印象中,布兰特总是最擅长扮演那些不引人注意的角色,总是喜欢干些不讨人喜欢的事情,总是在优势尽现的时候反击。

像布兰特这种聪明狡诈、能力出众和并且熟练掌握各种隐蔽和伪装技巧的潜行者,无疑是充当盗贼、杀手、间谍和刺客的不二人选。

作为同时兼顾着致命刺客和潜行大师的布兰特,即使他得体内没有超凡力量,若是成为维克多家族的一员,同样能够占有一席之地。

达特曾经不止一次试着拉拢过布兰特,而拉拢的手段无外乎就那么几种:金钱,权利和女人。但布兰特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另外我得到一个消息,”巴德罗继续开口,“兰尼斯家族今晚将会在迷醉酒吧举办一场舞会,据说是比特·兰尼斯的生日舞会。”

“想必老巫婆和她生下的那群私生女儿也会出席,”达特轻蔑的笑道,“而这场所谓的生日舞会,恐怕又要变成一场交际派对吧!”

他毫不掩饰自己轻蔑和厌恶的情绪,且肆无忌惮的诋毁和侮辱他的死对头——兰尼斯家族。

“我们是不是要安排人混进去打探些消息。”巴德罗继续向他的老板请示。

达特思考了一会,而后低语道:“或许这件事应该交给罗姆。”紧接着他便吩咐道,“一个钟头后,你去找罗姆,带上足够的钱。”

这时,行驶中的蒸汽自动车缓缓地慢了下来,转动的机械齿轮和蒸汽液压机也慢慢的停止运转,接着便停靠在了执法厅的正门口。

006坚定的抉择(达特·维克多)



这时,行驶中的蒸汽自动车缓缓地慢了下来,转动的机械齿轮和蒸汽液压机也慢慢的停止运转。

紧接着,车子便停靠在了执法厅的正门口。坐在车厢前头的巴德罗急忙下车,为后座上斜躺着的身躯肥胖的老板打开车门。

只见达特·维克多低着头,挺着肚子,从车厢里面缓缓地钻了出来,然后踏上了面前向上延伸的台阶,朝着执法厅的大门挺肚而去。

屹立在他面前的执法厅是一栋庄严、古老的城堡,永远敞开的大门前两侧各自摆放着一座高大的石像——代表正义与公正的执法者。

当肥胖身躯的达特挺着大肚子,走到了两座执法者石像面前的时候,他满是油脂的圆脸上却做出了一副嗤之以鼻的嘲笑和轻蔑态度。

在他的眼里,所谓代为正义与公正的执法者,只不过是掌权者手中的暴力工具。换成通俗易懂的说法:执法者只是贵族的狗腿子而已。

偌大的执法大厅内人潮涌动,且充斥着各种嘈杂喧闹的暴力和声音,其中夹杂着粗暴的殴打声、痛苦的哀嚎声,以及低俗的辱骂声。

执法者和各种罪犯分别是这里的主人和常客。作为站在对立面的两个典型代表,他们是这座死气沉沉的地底城市内独有的一道风景。

混乱不堪的下城区内盘踞着几十个罪犯团伙,这里的每一天都会发生不少于数十起的抢劫、偷窃、强暴,或是杀人的犯罪行为。

而执法者和罪犯的抓捕游戏,就像野猫和老鼠一样,从不间断的在下城区各个区域的街头小巷内重复上演着。时时刻刻,日复一日。

当高贵且傲慢的达特·维克多拖着肥胖的身躯出现在喧嚣的执法大厅时,各种吵闹的声响截然而止,整个大厅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又矮又胖的达特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轻蔑的目光随意的扫过出现在他面前的每一个身影。就好像他才是这座执法厅的掌权者。

周围的执法者和罪犯纷纷为高贵的达特让出一条通道,步履懒散的达特则笔直的继续朝前移动着脚步,西装打领的巴德罗紧随身后。

“尊贵的达特·维克多先生,”一位身着制服的执法者立即凑上前,毕恭毕敬地称呼道,“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

“罗洛德,”达特直呼其名,用着平日对待手下的语气,向面前的执法者询问:“你们的执法队长在吗?”

罗洛德依旧言语谦卑回答道:“达特先生,卢姆长官此刻正在审讯室询问犯人。您有什么急事找他吗?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呢?”

“我的女孩们不见了,你能够帮我找到吗?”达特对着面前的执法者笑了笑,然后替对方回答道,“这件事只有卢姆能够办得到。”

听到这句话后,罗洛德原本满是期待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低落。“抱歉,达特先生,”他谦卑地说,“这件事我确实无能为力。”

对方给出的答案,显然在达特的预料之内。“这件事你办不到没关系,”他仍旧笑了笑,“我相信另外一件事你一定能够办到的。”

“什么事?”罗洛德下意识的问道。他充满期待的神色即显得有些激动,又有些疑惑。

达特随即吩咐道:“去告诉卢姆,我在他的办公室等他。”说着他便挺着肚子,朝通往二楼的台阶而去,直奔执法队长的办公室。

当高贵且傲慢的达特·维克多的身影消失于执法大厅后,嘈杂喧闹的声音再次死灰复燃,就像沸腾的水在一口大锅里,不停的翻滚。

达特随手推开了面前虚掩的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被钉在墙壁上的荣誉勋章,它们循着显示地位或职责的方式整齐排列着。

这是一间较为宽敞且庄重的办公室,房间里面有一张方形的黑色长桌,周边摆放着几张舒服的靠背椅,武器架上则摆设着各种枪械。

在百般无聊的等待中,达特走到武器架边上,取下一把有些奇形怪状的双铜管和双扣压扳机的手枪,且饶有兴致的拿在手中把玩着。

这把手枪的两根铜管左右并列成一排,中间横着一根三指宽的红色方木;两个扣压扳机则上下叠加着,只不过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这把双管的扣压手枪,分别都有制动的开关,也就是说可以两发同射,或者关闭另一个制动开关,达到单发射和双发射的不同要求。

作为一名贵族,达特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手枪,而且不只是一把。但他从不随身携带那些枪械。对于超凡者而言,杀人不需要子弹。

达特将这把古董式的双管手枪放回武器架上,然后又拿起一把齿轮手枪,整个枪身就是一根六寸长的铜管,枪把手则直接斜在下面。

枪管的左侧是一个蒸汽指南针,连接着另外一根较小的铜管,铜管的中间向上延伸接连着几个相互衔接的齿轮,末端则弯入枪管中。

只要扣压扳机按下,静止的蒸汽指南针就会立即跳动,然后那些齿轮跟着迅速的转动,最后通过气压直接将弹夹内的子弹冲压出去。

这把齿轮手枪是已经被毁灭的旧世界遗留下来的武器,但是它的威力却仍然不可小觑,而最大的缺点就是出弹的速度有些迟缓。

达特无聊的摆弄着这把齿轮手枪,试着退出底下的弹夹,瞧见里面居然装着几颗黑色的铁铅弹后,他又将弹夹重新装上去。

接着他慵懒的举起这把手枪,在空旷的房间内随意的寻找目标,然后他露出了邪恶的笑容,随即朝着一个铜制的勋章扣动扳机。

两秒钟过后,轰的一声枪响,墙壁上挂着的那枚太阳勋章直接被铁铅弹打穿,冒出了一个浑圆的黑洞,而铁铅弹则嵌入了墙壁里面。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虚掩的房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面色严肃及恼怒的卢姆·巴迪豁然出现在门口。

达特·维克多听见推门的声响后,缓慢地转过肥胖的身躯,看着面色严肃的执法队长,露出一副即无辜又带着歉意的虚伪表情。

“嘿,卢姆老弟,”他那张满是肥肉的脸,挤出一丝虚假的笑意,亲切的开口:“真是抱歉,我不知道这把枪里面居然装着子弹。”

这位来历不简单的执法队长,却根本没有给达特·维克多好脸色看,而是直接上前粗暴的从对方手中夺过那把冒着黑烟的齿轮手枪。

“我可比你大好几岁呢!达特老弟!”卢姆稍微平复下躁动的情绪,不禁反问对方:“怎么样,这把齿轮手枪的威力不小吧!”

卢姆粗暴的行为,让达特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并未恼怒发作,而是客观的评论道:“这把齿轮手枪威力是不小,但却不实用。”

执法队长突然抬枪指向达特的脑袋。“只需一颗子弹,我敢保证就算是超凡者,也得下地狱。”他的声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我最讨厌别人拿枪指着我的头,”达特面色骤变,皱着眉头提醒对方,“卢姆,我好意奉劝你一句,把枪挪开,当心擦枪走火。”

只见,达特满是肥肉的脑袋上突然冒着热气,鼻子尖上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

执法队长的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像是无奈,又像是鄙夷,他语气淡淡的说:“达特老弟,别担心。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达特气愤的哼了一声,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我知道是玩笑,但你的——”

“那你为什么生气?”卢姆打断道。随即将枪口放下,接着他走到武器架前,将握在手中的齿轮手枪放回原处。

“——这个玩笑是不是有些开过头了。”达特接上自己还未说完的话。

“这不过是个玩笑。”卢姆却耸耸肩,语气随意的说,“有什么好在意的呢!竟让你这样气恼!”

“我的父亲曾经告诫过我,”达特皱着眉头,冲卢姆怒目而视,“他说:‘如果你认真听,所有的玩笑,都带有认真的成分。’”

望着恼怒不已的达特,卢姆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旋即就转开了话题,侃然正色的询问:“说吧,特意来执法厅找我有什么事?”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达特气急败坏,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硬压着嗓门说话。

“我不喜欢揣测别人给我的暗示。”卢姆坐在椅子上,一边点着烟,一边说着话,“所以你想说什么,就直接一点。”

瞧见对方装糊涂后,达特便直接挑明了:“我的女孩们不见了,也许你可以帮我找回来?”

卢姆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缓缓地梦游般地将香烟送到嘴边,而后慢慢地吸一大口,吞进喉咙,白色的烟雾便从他鼻腔中喷吐出来。

“当然,这个忙不会让你白帮的。”达特用暗示的言语利诱道。跟着他满脸肥肉开始褶皱在一起,挤满笑容,看起来猥琐到了极致。

卢姆仍旧没有开口回应,又吸了一口,盯着旋转上升的烟圈,一个个烟圈从他口中喷出,在嘴的不远处扩散,再扩散,最后消失掉。

直到他掐灭了烟,吐出最后一个烟圈,望着那扩散开去的烟雾,严肃地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事来找我,那我劝你还是请回去吧!”

“你要是喜欢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我可以大方的送几个给你玩玩,”达特有些玩味地说,“但你不应该把我的女孩们给藏起来。”

“她们不是你的物品,也不属于任何人的物品。”卢姆尖锐的指出,紧接着转而反问达特:“你觉得我能够把女孩们藏到哪去呢?”

“那些女孩究竟犯了什么罪?”达特厉声质问道,“你有什么权利把她们从我的姬院里面带走?”他的话语中带有一丝挑衅的味道。

“她们没有犯罪,真正有罪的那个人是你。”卢姆脸色凝重地说,“你为了榨取那些女孩可观的收入,不惜强迫她们吸食销魂剂。”

“这不关你的事,”达特狠狠皱眉,口气生硬,言辞也变得激烈,“我的那些女孩们,你究竟把她们藏哪去了?”

“卢姆,别给自己找麻烦。”他真的生气了,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就像一个要爆炸的大气球。

“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他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脸涨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后,那样子就像是愤怒的獠牙野猪。

而那双原本的小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住对方,眼中喷出的一团火,仿佛烧掉面前的惹怒他的家伙。

“这里可是执法厅,不是你的地盘。”卢姆刻意提醒道,“不要摆出那副吓人的样子瞪着我,那样只会让你自己更加难看而已。”

“只要你把那些女孩交还给我,”达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张开肥厚的大嘴,“你可以尽管的开出任何条件,我都会尽量的满足你。”

“刚抓捕的一个犯人正等着我去审讯呢!”卢姆根本不会理达特,直接转开了话题,“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要说,我就只好失陪了。”

“既然你不打算告诉我,那我们就说说其他的事!”达特脸色阴沉地说。

“矿区那边近日遭到不明生物袭击,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矿工已经死了好几个,你身为下城区的执法队长,难道不该调查此事吗?”

“这件事确实应该派人去调查。”卢姆回应的语气听上去很认真,而他也的确有这个打算。

根据他所得知的消息,不只是维克多家族的矿场,遭受到所谓的不明生物袭击,兰尼斯家族以及其他贵族的矿场同样遭遇如此情况。

“很好,既然你有这个态度,”达特露出较为满意的表情,“那么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并将那些怪物消除干净。”

“你还有别的事吗?”望着那张令他厌恶的嘴脸,卢姆有些不耐烦的回应,“如果没有的话,我得下楼去审讯犯人。”

“跳蚤街的布兰特,”达特一边走到对方面前慵懒的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即使你不认识他,想必你也应该听说这个名字吧!”

瞧见卢姆没有回应后,他接着自顾自地说:“他从我的保险柜里拿走了一笔数额不菲的金币,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无疑是在抢劫!”

“你有证据吗?”执法队长简而直言的强调。

“难道从我口中说的话会是谎言吗?”达特用巴掌使劲的拍了下桌面,“你应该派出一队执法者前往跳蚤街,即刻对他进行抓捕。”

然而,他面前的执法队长却持怀疑态度,并用十分严谨地语调回敬他:“我不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胡乱抓捕安分守法的平民。”

“你是在开玩笑吗?”达特尖锐的指出,“布兰特和他的那些同伙可是整个下城区最出名的盗贼,你居然说他是安分守法的平民?”

胖子怒睁着小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以质问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执法队长。而这间屋里的紧张气氛急剧上升。

“代表‘正义’与‘公正’的执法队长,卢姆·巴迪,”达特刻意的试探道,“难道抓捕罪犯,不是你应该履行的职责吗?”

“仔细查证,不冤枉好人,不放走坏人,才是执法者需要履行的职责。”卢姆回应道,“为了以示法律的公正,我会派人去调查。”

达特能够听得出来,对方只是在敷衍他。但他不甘心的继续问道:“我倒是很疑惑,作为一名执法者,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站在光辉之下。”卢姆答非所问。

达特则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随后酸酸的说:“噢,我们现在可都站在光辉之下的阴暗之地,难不成你还想重回光辉的怀抱?”

卢姆没有回答对方,但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不会甘心永远被囚禁在这个钢铁环绕、不见天日的地下城市。

哪怕让他手握荆棘死在追寻光辉的路上,他也绝不卑微苟且地活在黑暗的坦途。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到上城区。

“想要重获光辉和自由,你就该做出抉择,”达特提醒他,“要么依附维克多家族,或者投靠兰尼斯家族,你只有这两条路可选。”

“作为一个曾经的失败者而言,我不会再次选择同为失败者的——血乌鸦或者黑玫瑰。”卢姆言语坚定的回答。

“你这个狂妄的家伙,迟早你会为此刻的抉择而后悔的。”说着恼怒不已的达特·维克多便摔门而去。

曾经有人对卢姆·巴迪说过这样一句简短的箴言: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后悔。

这位坚持维护正义和公正的执法队长,曾经有过悲痛欲绝的悔恨和自责,但此刻的他却无比坚定着自己的抉择。

007贵族的特权(卢姆·巴迪)



卢姆站在窗户前,俯瞰楼下的街道,瞧见达特·维克多钻入了一辆灰色的蒸汽自动车内,并从他的目光中缓缓驶离。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冷风,只见一团团浓密的灰尘和各种垃圾,从街头一阵阵卷过,街道上那些来往的行人便都背过身去。

玻璃窗户被风吹得直摇晃,沙沙作响;屋顶上的瓦片也发出嘎嘎的响声。即使在屋子里,卢姆也能闻到一股街上的恶臭味。

那些盘旋在钢铁天棚顶端的、密密集集的、整齐排列的喷淋头内,突兀洒下了密集的水珠。大量的雨水冲洗着肮脏的街道和行走的路人。

窗外,雨淅沥淅沥地下着,形成一幅如烟似雾的优美的水墨画。

雨,滴嗒滴嗒地掉在地上,像是在弹奏一首悦耳动听的小曲,拨动着他的心弦。

在关上窗户的时候,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手上,细细如丝,引起他的思绪万千。

冷风席卷着雨水,一同从窗外吹了进来,将桌上摊开的书页轻轻卷起,又缓缓落下。

只见翻开的那页纸张写着:尽管时代更替,制度交叠,权力流转,然而有些事却是不会变的——执法者永远站在制定法律的一方。

卢姆重重地合上书页,离开了办公室,安静地走出去后,又无声地将门关上。他一步一步地踏着台阶走下楼,感受着脚下的坚实感。

紧接着他来到了一楼的执法大厅,这里一如既往的充斥着执法者和各种罪犯的喧哗与吼叫,甚至是骚动及暴力。却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里,到处都是罪犯和恶徒,执法者不可能把所有的罪犯全部绳之以法。甚至有些执法者与罪犯同流合污。

卢姆·巴迪和大部分利欲熏心为了金钱可以放弃底线的执法者不同,他始终坚守着自己正义的准则,为小人物发声,绝不违背良心。

执法队长的出淤泥而不染,让其他的执法者们对他敬而远之,将其视作异类,然而卢姆却并不在意。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和信念。

作为执法者,若是守不住廉洁和公正的底线,那么必然引起腐败,带来黑暗。其实这座城市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无尽的黑暗。

卢姆快速的移动着步子,穿过狭长的走道,走进最里侧的一间审讯室。

他推门进入了审讯室后,里面关押的嫌疑人就主动开口说:“你已经把我关在这好几个时辰了,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审讯室的门是用厚重的铁板制成的,而审讯室里面也宛如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柜,四周的墙面和天花板,全部都是厚实的银光色钢板。

这是一间标准的审讯室,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手脚都被拷上了锁链,规矩的坐在一张方形的铁椅上,座椅下方有固定双脚的装置。

一些简单的金属审讯器材,在微弱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幽光,以及金属器材上一些难以消除的暗黑色痕迹,显得十分恐怖。

卢姆没有理会嫌疑人,而是低头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机械表,发现那颗细长的秒针已经停止运转了。时针则定格在7点左右。

“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我就是凶手,”嫌疑人的声音极其不满,“放我出去,听到了吗?”他的话音落下,审讯室内又恢复寂静。

嫌疑人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蓄着一头短发,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则泛着迷人的色泽。

以及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若不是满身的血迹,任谁也不会怀疑他会是一个杀人嫌犯。

嫌疑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沾染鲜血的领口微微敞开,遮盖着绣在领口处的一朵黑玫瑰。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同样满是鲜红。

卢姆没有说话,而是掏出打火机和香烟盒,他点燃了一根香烟,然后挪开椅子,隔着一张长条形的桌子,直径坐在了嫌疑人的对面。

“怎么,你变成哑巴了吗?”嫌疑人的脸上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心里却是异常的平静。就好像他不是这里的犯人,而是客人那般。

卢姆朝着对方吐了口烟圈,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你永远都出不去了。”他那严肃的口吻,残忍地如同法官宣判犯人死刑一样。

呛鼻的烟雾,扑面而来,嫌疑人下意识地皱眉,伸手挥了挥烟雾,随口嘟哝了一句:“永远?永远是多久?”

“先给你一个忠告——别抱不切实际的希望。”卢姆斩钉截铁地说,“你今后也不会受到审讯,因为我已经掌握了你的亲笔供词。”

“什么亲笔供词?”嫌疑犯人面露疑惑,语气像是很不确定,“你该不会是想要凭空捏造虚假的证据吧?”

卢姆寒声开口,他的嗓音有些变形,看着对方的眼神也变了:“对于你这种残忍至极的罪犯,我已经不想在浪费任何精力和时间了。”

“好吧,我承认。”嫌疑犯人正色道,“我的确认识那个女孩,并与她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但将她残忍杀害的凶手绝不是我。”

卢姆用鼻子吭声冷笑,语气轻蔑的回敬道:“所有的罪犯,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几乎都会为自己的犯罪行为进行百般狡辩和抵赖。”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罪犯。”嫌疑犯人用高亢嘹亮的声音反击道,“另外奉劝你一句,不要用对待罪犯的态度来对待我。”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事实。”卢姆短短的一句话,就已经判了坐在对面的嫌疑犯人的罪行。

“你看到的事实,未必是所有的事实。”

“我看到的事实,是你无法狡辩的事实。”

面对如此坚毅的眼神和立场,嫌疑人决定不再为自己辩解,而是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那你还等什么,直接把我关进监狱吧!”

既然坐在面前的执法队长已经认定了他就是杀人凶手,就算他在怎么冷静地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还是会被对方认为是在狡辩。

“在这上面签了字,你就可以住进监狱了。”卢姆将一份口供记录,以及一支银色的钢笔摆在罪犯的面前。

“如果我不签字呢?”嫌疑人两眼空洞的注视着天花板,仍由头顶刺眼的灯光射入眼中,对虎视眈眈的审讯官完全视而不见。

卢姆嘴里又吐了几口烟,烟雾很大也很浓,形成一圈一圈的白色烟圈,在审讯室里飘荡,而又很快的散去,只留下一股呛鼻的味道。

“瞧见没,这些金属器材上面还残留着血迹,”卢姆摆弄着一把钢丝钳,威胁道,“我不介意用它们逼迫你在这份供词上签字。”

“你不但捏造好了虚假的供词,现在还打算用暴力的手段逼迫我签字。”嫌疑人挤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法律只属于执法者吗?”

卢姆对于案犯现场记忆犹新,那是一间地板上铺着粉红色瓷砖的房间,充满放纵和堕落的情调。

全身袒露的女孩肚子被剥开地死在那里。她的咽喉被掏出了一个大洞,锋利的划痕从她左边的肚子一路切割到脸颊。

腹部的裂痕也一样,伤口从心窝直切到下腹部。像老旧床垫的外层帆布被切割开一样,内脏有如弹簧或棉絮般从肚子里翻出来。

女孩全身是血的躺在粉红色瓷砖上,而嫌疑犯却并不在房间里面,但很快几个执法者就抓住了嫌疑犯。或者说嫌疑犯是自投罗网。

卢姆却依靠自己的推断和获取的讯息,认定杀人凶手就是眼前的男人。所以他将一支钢笔和填好的认罪供词摆在了嫌疑犯的面前。

此刻,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因为无论他花多少时间审讯下去,都不会有任何的结果。所以他打算用自己的方法,给罪犯套上枷锁。

几个小时之前,几名被害者的遗属,带着几近绝望的愤怒向他抗诉,要求给犯罪者更重的刑罚,要求处以极刑。

要说为什么他们的愤怒会如此强烈,那是因为这个杀人凶手不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悔恨,反而一直辩解自己不是杀人凶手。

在卢姆的威胁下,嫌疑犯只是稍微的犹豫了一会,便很痛快的在那份伪造的供词上,签写了自己的名字:佛罗多·兰尼斯。

“怎么,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吗?”签好名字后,嫌疑犯再次开口道,“法律只属于执法者吗?”

“法律是帝国的法律,”卢姆郑重其事地说,“而帝国制定的法律,就是为了打击像你这样凶残的罪犯。”

“帝国已经抛弃你了,你却还要为帝国效力。”嫌疑犯浅浅一笑,戏谑的说,“我劝你应该认清眼前的事实,做出更好的选择。”

“只要是在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里,任何人都没有更好的选择。”卢姆平静地说,“就如同现在的你一样,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卢姆从杀人凶手的面前拿走了那份他亲手伪造的供词和钢笔,然后他从坐的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这间狭窄且烟雾续绕的审讯室。

“任何时候,任何情况,我都有选择的余地。”嫌疑人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表情,“正直的卢姆·巴迪,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是凶手。”

说出这句话后,原本被锁链牢牢铐住的佛罗多·兰尼斯便从这间审讯室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姆看着瞬间从他眼前消失的罪犯,又低头看了看供词上的签名,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瓜,从始至终一直都被对方耍弄着。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抗议的叽咕声,随后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涌了起来。仿佛胃要着火一般。不可遏制,并且越来越烈。

为了忙着审问各种罪犯,这位恪尽职守的执法队长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而现在饥肠辘辘的他,急需要去填饱自己的肚子。

卢姆拉开了审讯室厚重的铁门,穿过了来时的走道,登上了向上的台阶,又重新回到了那片充斥着喧闹与吼叫的执法大厅。

其实在这个异常拥挤且喧闹的,充斥着暴力和反抗的,塞满了各种罪犯的执法大厅里,有很多罪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恶人。

当他们触犯法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的时候,只是因为他们无法再继续忍受饥饿和贫寒,在死亡的逼近下不得不做出最后的选择。

“卢姆队长,”一副焦虑神态的罗洛德急忙走到他的面前,开口道:“你刚刚审问的那个嫌疑人,有可能是佛罗多·兰尼斯。”

“不是有可能,事实就是。”卢姆一把将凶手供词的档案拍到对方的身上,“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而不是现在。”

罗洛德接过档案,立即翻阅夹在里面的供词,在瞧见上面填写的签名后,随即露出委屈的表情说:“我也只是猜测,并不敢肯定。”

“我们是不是立即把他给放了?”罗洛德继而又向面前的上司提出建议,“毕竟他是兰尼斯家的人。”最后他刻意强调对方的身份。

卢姆面不改色的撒谎道:“他仍然被关在那间审讯室,”他决定耍弄一下面前的罗洛德,“现在就劳烦你亲自去把他放出来吧!”

罗洛德将档案搁在一旁的桌子上后,没有任何的迟疑,便朝着地下室的快步而去。对于他而言,这是巴结、讨好兰尼斯家族的机会。

在这座被贵族统治的城市里,根本就不存在公正无私的执法者,因为即使是代表正义的执法者,也不能对贵族行使法律赋予的权力。

法律只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贵族制订出来保护他们自己的,他们怎么会允许法律伤害到自己呢!在这里,只有因果与时间最公平!

即使在整个帝国,也是由有权势的人来决定什么叫做正义。也就是说,有权势的人享有任意制造正义的特权——和取消正义的特权。

正因为如此,罗洛德才会想要巴结投靠拥有权势的兰尼斯家族,以获取自身的富贵。但他并不是个例,而是大多数执法者都是如此。

然而,那间审讯室内并没有佛罗多·兰尼斯的身影,当被耍弄的罗洛德返回执法大厅寻找执法队长时,卢姆的身影早已经不知去向。

008酒瓶与利刃(卢姆·巴迪)



第一区,中央大道。

这条中央大道直通城外的矿区,每日每夜都会有装载着矿石的货运车往返通行,将矿区开采的各种金属矿石运送至仓储矿石的仓库。

卢姆独自走在夜晚的街道上,坡坡坎坎的石板路两侧,亮着几盏幽暗的路灯,耳边不时有汽笛声响起,偶尔还会有匆忙的人影经过。

他面前这条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坑洼、凹凸不平的道路上,一辆辆满载着矿石的铁皮货车,正接连不停的、摇摇晃晃的缓慢行驶着。

密布的细雨,被呼啸而过的风吹得摇摇晃晃。虽然他将浑身都裹在防雨斗篷下,但扰人的水珠,还是无孔不入的浸湿了大部分衣物。

他将斗篷的兜帽稍稍往上推了推,迎面而来的冷风,立刻将雨水从脸颊旁送了进去,落在光滑的脖子上,然后沿着皮肤滑到更深处。

更糟糕的是车轮驶过时,轮胎溅起的污水和淤泥,却弄脏了他的裤子和脚下的皮靴。同时也将他面前的这条道路变得更加泥泞肮脏。

这座地底城市的街道从来没有人清扫过。尘土飞扬,任其厚厚地积存下来。一下雨这些尘土就变成了泥浆,满街的泥浆,不堪涉足。

他抬头望去,瞧见了不远处的监管区域内,那台能够通往上城区的巨型升降机,在钢铁吊索和金属齿轮的运转下,缓缓地向上攀升。

当巨型升降机即将触及钢铁天棚顶端时,原本密封的钢铁天棚竟像活物般自动张开了一条通道,缓缓攀升地升降机便从通道内穿过。

当年,他就是被拷上由神罚石锻造而成的锁链,乘坐着那台从他眼前消失的巨型升降机,来到这座阴暗潮湿、永无天日的地底城市。

而他若是想要离开这座阴暗潮湿、永无天日的下城区,重新回到光辉照耀、风和日暖的上城区,同样也只有一种选择。

任何人想要离开这座钢铁牢笼般的地底城市,都必须从监管者那里得到一张通往上城区的通行证,然后才能像货物般被运往上城区。

然而,像他这样在争夺权力的游戏中,而失败的、被没收财产和领地的、被放逐的贵族,根本就不可能从监管者的手中得到通行证。

即使如今的卢姆·巴迪只是一个失败者,但他只要还活着,对于上城区的某些夺走他一切的贵族而言,他仍旧是个不可忽视的威胁。

那些夺走与瓜分他的财产和领地的贵族,绝对不会允许曾经那个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对手,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所以,作为一个权力游戏的失败者,一个被放逐的落魄贵族,他只能永远地留在这里,再也无法离开。

即使已经毫无希望,但他仍然没有放弃。

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放弃离开这座地底城市的希望。因为除了这个希望以外,他一无所有。

卢姆收拢思绪,低下脑袋,望着脚下被雨点浸湿、泥泞不堪的道路,继续前行。他每踩下去一脚,都会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他在前面不远的路口处,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扫了一眼路边一栋破旧二层楼房的木质招牌——它正“吱吱”在金属钩子上晃悠着。

卢姆怀疑这块招牌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下一阵狂风刮跑,眼前的这栋小破楼也是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突然袭来,悬在他头顶的招牌摇摇晃晃的掉落下来,似乎是为了应验他的预感。

卢姆躲避不及,只能抬起手臂挡住脑袋,任由破旧的招牌重重地砸在他手臂上。招牌砸中他的手臂后,就掉在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这家酒馆是该换块新的招牌了!」卢姆不禁心想着。然后便若无其事的推开面前的旧门,走进了这家名叫【酒瓶与利刃】的酒馆。

用来遮挡寒风的大门被猛的推开,粗布制的暖帘被卷的飞起,寒风和细雨在刮进来的瞬间,就在整个酒馆里面窜了个遍。

人群中立即出现了一阵不满的叫骂声。几个坐在酒馆靠门位置的倒霉家伙,顿时被灌进屋内的风雨淋了个半湿。

他们恼怒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准备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刚进门的冒失鬼。而酒馆内的其他客人似乎正期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一幕。

但是,刚好来得及看见这家伙脱下斗篷后露出来的制服——深蓝色的无袖外袍,在胸口处印着三道醒目的蓝色闪电——执法者纹章!

紧接着,这几个紧握拳头的倒霉家伙,一个个老老实实坐在了椅子上,那坐姿就像是被审讯的犯人一样,软弱无力。

卢姆费了些力气,才顶着狂风,关上大门,然后将脱下的不停滴水的斗篷,扔到墙上的挂钩上,用右手按着枪柄,走进了酒馆里面。

他紧皱的眉头下,是一双目光锐利的棕色眼眸,嘴唇上方和下巴围绕着胡须,脸上有几道明显是多年以前就已经愈合的伤疤。

他直径的向吧台走去,脚上是一双被路上污水弄脏的劣质长筒靴——此时它正在酒馆的木地板上,留下一连串脚印状的污迹。

【酒瓶与利刃】的老板叫戈登,大家都叫他‘胖酒桶’。瞧着这一幕后,戈登倒也毫不在意,因为他看上去似乎从不在意任何不快。

然而,这间酒馆的酒保看上去却很不高兴,两条棕色的眉毛立刻皱成了一团,又开始用那块脏兮兮的抹布擦抹着酒馆的木地板。

同时,这只矮小的侏儒还在不停地嘟嘟囔囔的、低声自言自语着些什么。而他的视线始终在卢姆抬起,又落下的双脚转来转去。

卢姆一边走向吧台,一边扫视了一圈整个大厅。昏昏暗暗的大厅里,几乎看不到有什么空位;吧台前的圆凳上,也已经坐满了客人。

这里的客人,不单单只是人类,还有其他被放逐的种族。

卢姆瞧见了一个体型巨大、拥有超强力量的牛头人独自霸占着一整张桌子,只见这张凌乱不堪的桌子上堆满了骨头和空空的酒瓶。

另一张桌子上几个脾气暴躁、强壮凶猛的绿皮兽人坐在一起吃肉喝酒,其中一个兽人甚至把自己的伴侣抱坐在腿上,吻的热火朝天。

这些被放逐者们来自帝国不同的省份,即使在下城区,他们仍旧继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把自己灌醉,然后在人群里惹是生非!

没错,就是这样。

这些站在刀锋上讨生活的家伙们,其实并不像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硬,他们太需要一种能够宣泄心中压力的活动了。

在这间酒馆的右侧角落里,卢姆扫视的目光瞥见了那个精明能干、狡猾聪明的地精。那即是一个机械工程师,又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在其他的桌子上,他还瞧见了一个长着蜻蜓翅膀、宛如精灵般的诺瑞恩姬女,以及一群个头只有老鼠般大小的、古灵精怪的狗头人。

在酒馆壁炉旁那个长条桌的边上,聚拢着一群喝的半醉的酒客,他们围绕着无家可归的乔伊,听着这个年轻人编织捏造出来的故事。

“那洞穴就像是恶魔的喉咙一样漆黑。”乔伊压低了声音,绘声绘色的编织、或者说捏造着最近在城外的矿区那边发生的诡异事件。

“我的照明灯只能照亮前面十几步远的距离,再远一些光线就完全被黑暗吞没了。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我确信里面有怪物。”

无家可归的乔伊的视线透过烟雾缭绕的空气和闪烁的火光,看着聚拢在周围的一张张脸孔,他和每一对紧盯着自己的眼睛一一对视。

以确保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不会被酒馆另外一边那个抱着七弦琴、唱着优雅又下流诗歌的诺瑞恩姬女所吸引走。

然而,当卢姆的脚步靠近的时候,这其中有不少酒客转过目光,盯着面前这位穿着蓝色制服、佩戴着铁链手铐和转轮手枪的执法者。

那些看向卢姆的目光里,有略带崇敬的、也有满怀憎恶的,他明白这与自己执法者的身份有关。

法律应当是公正无私的,每一具体案件中的执法者也应当是公正无私的。但是执法者只对平民公正无私,而对贵族却是包庇袒护。

卢姆直径走到右侧的角落里,坐在了地精的对面。“普罗德先生,”他颇有礼貌的称呼,“我的机械表坏了,需要你帮我修好它。”

“这里是酒馆,不是我的钟表店。”地精一边吃着面包和熏肉,一边望着卢姆说,“况且它总是坏,也许你该换块新的机械表。”

“你可以带回去修,”卢姆将戴在手腕上的机械表取下来,“确保它能够修好。”他强调,接着便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银色的硬币。

“这块机械表需要更换不少精细的零件,”精明的地精立马露出一副难为情的神色,“这一枚银币,恐怕不够支付维修它的费用。”

“确保它能够修好。”卢姆再次强调,随即他又郑重地做出承诺:“普罗德先生,请你放心。到时候我会支付你所需的额外费用。”

“这对你一定有很重要的意义。”地精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有些好奇的问道,“否则你不会将这块机械表一次又一次的维修。”

“也许,你该彻底的修好它。”卢姆并没有回答对方的好奇,而是直截了当地指出,“这样我就不需要一次又一次的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怎么会是麻烦呢!”地精的话语突然变得甜如蜜糖,“能够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让您满意是我的宗旨!”

卢姆真诚的冲着坐在对面的地精笑了笑。“普罗德先生,我就不打扰你用餐了。”说着他便起身,朝着酒馆的吧台位置走去。

越过这些餐桌就是一个宽大的吧台,吧台最里面靠墙砌着一个壁炉。明晃晃的火焰在石头上熊熊燃烧,上面是被铁钎穿起来的香肠。

以客人的目光望去,吧台右边的墙壁上挖出了几层的壁橱,最下面一层整齐的码放着一堆黄色的或长颈、或平底的陶罐。

上面的几层分别放着卷心菜、蘑菇、面包、干肉。熏鸡等食物。吧台的入口处,靠墙放着一把短木梯,用来取高处的食物。

在吧台最显眼的位置,张贴着几排画着各种人物画像的悬赏通告,那些画像底下分别是被通缉者的名字(绰号)和具体的悬赏金额。

卢姆在那些悬赏通告当中,随意的扫了一眼,却无意中瞧见一个非常熟悉的面孔,其中的一张悬赏通告上居然画着布兰特的头像。

“老一套?”吧台内的酒馆老板扔给卢姆一条干净的毛巾。

卢姆接住毛巾,点点头,走到吧台前坐下,然后略带疲倦的说:“再给我随便来点什么能够填饱肚子的。”

“没吃晚餐?”胖酒桶已经倒满了一大杯麦酒,且正钻在柜台里费劲的找着什么。

“还有早餐和午餐。”卢姆一边点燃香烟,一边回答。

“噢,可怜的孩子,”年过五旬的戈登询问道,“最近又在查什么案子?”

戈登终于找到了所需要的,站起身来后老脸都憋红了,只见他的手中多出来一个褐色瓶子,光滑的瓶身上印有一个骷髅股骨标志。

“等等——说到办案,今天还是别加烈酒了……”卢姆揉着太阳穴说,“我想我需要保持清醒。”

“如你所愿。”戈登试图耸耸肩,但是这个动作只是让他的浑身肥肉都为之一颤。

卢姆接过麦酒,大喝了一口,然后说道:“最近我接到报告说,有不少矿工在矿区失踪了。”

“这在矿区还不是家常便饭吗?”戈登先是反问道,继而又用宽慰的语气说:“你不该为此烦恼。”

“这次不太寻常,有目击者报告说,矿区里面似乎存在着……”

卢姆在脑子里搜寻着合适的字眼,但最后还是只能用目击者的原话来表达:“食人的怪物。”

“食人的怪物?这意味着什么?”戈登一边准备食物,一边低声的说着,“这座城市到处都是危险的怪物,而且他们也吃人肉。”

“这不一样。”卢姆面色沉重的回答。

“有什么不一样!”戈登试着想说句玩笑话,但却没有成功,反而还感到从脊背升起一股凉意。

戈登将一盘搭配好的食物递给了面前的卢姆,然后接着说道:“既然矿区出现了食人的怪物,那你是不是应该去矿区调查一下。”

卢姆用刀叉夹起一块冒着热气的烤肠,塞进嘴里狼吞虎咽下后,开口回应道:“等过了今晚,我就会带着一队人去矿区调查此事。”

“你应该去趟跳蚤街找霍克,让他陪着你一块去,”戈登建议道,“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些错综复杂的矿洞,只有他才不会迷路。”

卢姆需要调查的不仅仅是这件矿工失踪的案件,还有关于达特·维克多声称自己被抢劫的事件,需要他前往跳蚤街当面质问布兰特。

“我正有这个打算,”吃饱喝足后,他掏了掏口袋,半天只摸出一个铜板,然后又塞了回去。“这顿晚餐先欠着,下次一起结算。”

“这顿算我请的,”戈登一边收掉吧台上的空盘子和酒杯,一边说道,“下回来记得带钱就行。”

卢姆没有出声回应对方,只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便起身这家名叫【酒瓶与利刃】的小酒馆。

卢姆披着深灰色的斗篷,重新出现在安静地、充满屎尿味的街道上,现在他决定去趟位于城市边缘第九区的跳蚤街。

这场大雨来的急,停的也快,甚至算不上是一场雨。卢姆心下猜想:「很可能是从上城区的污水沟里排下来的脏水。」

刚进入市场区不久,一个与卢姆同样打扮的人看到了他,立刻骑着脚踏自行车向他这边行驶过来。

年轻的执法者冲他喊道:“卢姆队长,雷洛斯副队长正在找你。”卢姆认得这名执法者的脸,但记不清他的名字。

卢姆下意识的预感到又有新的案件发生了。「希望不是凶杀案。」他连忙问道:“他现在在哪?”

“在城墙区的监狱……”年轻的执法者回答。

“别告诉我他进监狱了。”卢姆脱口而出。

“长官,这是个不错的笑话,”执法者咧嘴一笑,随即正色道,“但那儿出了大问题。”

卢姆心想:「监狱能出什么大问题?除非是有罪犯越狱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他骑走了这位年轻的执法者用来巡逻的脚踏自行车,直奔东边的监狱而去。

这辆脚踏自行车由车架、轮胎、脚踏、刹车、链条、齿轮、轴承、车把、前叉、前轴、等20个复杂的部件组成。

其中,车架是这辆自行车的骨架和主体,它所承受的人和货物的重量最大。其他部件也都是直接或间接安装在车架上的。

卢姆扶着车把,双脚用力蹬在脚踏上,通过转动链接着的后轴、曲柄、齿轮,链条等部件,使后轮转动,从而使自行车不断前进。

此外,这辆脚踏自行车为了安全和美观,以及从实用出发,还装配了车灯,支架,车铃等一些部件。

要到监狱,卢姆需要穿过几乎整个市场区,幸好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使得他能够狂奔,且一路顺利的抵达了监狱。

009丑陋的怪物(卢姆·巴迪)



卢姆刚刚跳下脚踏自行车,还没来得及放下车架,就瞧见一个穿着深蓝色无袖短袍的高大男人正怒气冲冲的从监狱大门走出。

这个男人正是卢姆最信任的下属雷洛斯副队长——有如刀削般的面容和粗糙的胡渣,使得他显得十分果敢和严厉,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简直就是一群没用的饭桶,这是钢铁城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越狱!”雷洛斯看上去正暴跳如雷,情绪失控。

“该死的典狱长,居然还将卫兵增加了一倍!”他接着咒骂,“他还要看管什么玩意?地下室里的老鼠吗?所有的罪犯全都逃走了!”

卢姆听完大吃一惊,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座监狱里面所有的牢房都设在地底,每个房间的四壁,以及天花板和地板都是由坚硬的花岗岩砌成。牢不可破。

耍些小手段逃掉一两个罪犯,或许还有可能;要把全部的罪犯都救出去,即使是在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也是无法想象的。

“全跑了?所有的?”卢姆惊讶的问,这可不是什么小问题,钢铁城的监狱里关满了杀人不眨眼的凶残罪犯。

“是的,长官,”雷洛斯看着他,显然正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个也不剩!自己下去找线索吧,我可在那些屎尿当中待够了。”

卢姆不禁心想:「这下那帮财务部的该高兴了,一下少掉那么多张吃饭的嘴,该节省多少开支啊!」

然而,对于他们这些冲在最前线的执法者来说,这将是一个大麻烦。这些失踪的罪犯,很有可能会制造出更多的犯罪案件。

“现在必须在各个主要的街区加派人手巡逻,”卢姆立即向他最信任的下属吩咐道,“这辆脚踏车你骑回去。”

“你应该让这些监狱的守卫负责巡逻,是他们弄丢了这里的罪犯。”雷洛斯发着牢骚,骑着脚踏车离开了。

这座监狱由四面岩石砌成的围墙组成,地面上的房间主要都是供监狱守备部队使用和居住的,而犯人都被关在地底的牢房中。

这并不是下城区唯一的监狱,在其他的区域还有另外两座关押着犯人的监狱。但这座监狱里面却关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危险罪犯。

卢姆独自走进这座被围墙四面包裹着的监狱,瞧见了一群狱守正沮丧的聚在小广场上,挨着典狱长的怒骂。

卢姆摇摇头,自己找到了通向地下的楼梯。他穿过一间守卫室,进入了这个曾关押着大量歹徒恶棍的监狱的中心地带。

一只身躯肥大的老鼠停下他的脚步,瞪着豆大的眼睛看着这个牢房的来客。周围潮湿的墙壁上,还有几只小虫子正在匍匐爬行。

他沿着一条走廊向内走去,在道路两旁分布着一间间的肮脏牢房,从拇指粗的铁栏杆里,传出一股混合了粪便和尿液的刺鼻臭味。

卢姆叹了口气,一边心疼着自己的鼻子,一边忍着恶臭,走向最末尾的一间牢房。

铁门上的大锁,除了斑斑锈迹之外毫无损伤,那么被关在牢房里的犯人并非是撬锁而出。

他从腰带上抽出一段细铁丝,插入锁眼之中摆弄着,试图用这个简陋的盗贼工具打开铁门上的大锁。

但显然铸造这些铁锁的工匠拥有着高超的技巧,他费了半天功夫也没能打开它。毕竟他不是专业的盗贼。

正当卢姆满头大汗准备放弃时,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他大惊失色,一面责怪着自己太过专注于手头上的活计而放松了警惕;一面抓住这只手迅速转身,并且用力一扭。

“啊!住手……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那只手的主人惨叫起来。

卢姆看着对方身上的制服,应该是这儿的一名狱卒。“偷袭一名执法者,可是不明智的行为。”他稍微减轻了一些手上的力量。

“是典狱长让我下来看看您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被制服的家伙身体扭曲着解释道。

“是吗?”卢姆仍然有些怀疑,不过还是放开了对方,“那么帮我打开这道锁。”

这名可怜的狱卒连忙找出钥匙,打开铁门,然后站到一边揉着生疼的胳膊。

卢姆走进潮湿的牢室,然后借着走廊里的火盆所提供的跳动亮光,开始仔细的检查起这个狭窄的空间。

头顶低矮且坚硬的岩石墙壁,刚好足以让他勉强站直身躯,若是再高大些的人就只能佝偻着身子站立了。

牢房的地面上布满了潮湿破烂的地毯和令人作呕的秽物,即使是猪圈狗窝都要比这里舒适。

“我们已经仔细检查过了,这些该死的犯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刚才那名狱卒皱着眉头在门口说道。

“把你的右手手套扔过来。”卢姆好像发现了些什么,在栏杆边的一堆地毯前蹲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狱卒有些迟疑的摘下自己的皮手套。

“别担心,我用完会还给你的。”卢姆伸出右手扬了扬,示意对方赶快,于是一头雾水的狱卒只好将手套扔给他。

卢姆一把接住,然后戴在手上,接着伸到那堆发臭的地毯中去,与此同时手套的原主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惨叫,并带有一丝埋怨。

拨开已经发霉长毛的地毯之后,只见地上有一大滩黏稠的恶心秽物,这个充斥着屎尿的角落里,简直就是牢房主人的马桶和厕所。

卢姆皱紧了眉头,另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他注意到其中一根铁栏杆与地面断开了连接,并严重的向上弯折扭曲了。

即使失去了这小段栏杆的阻挡,这个毫不起眼的缺口最大也只能供一只猫狗之类的小动物出入。而人类完全不可能从这个洞钻出去。

卢姆思索了片刻,然后站起身,快步走到其它的牢房弯腰查看。狱卒跟在他的身后,但始终站在牢房的门口,不肯踏进一步。

执法队长发现几乎每一个牢室里面都有着类似的情况,遭锈蚀的铁栏杆不是撑开变形了、就是折断扭曲了,形成了一个个的小洞口。

“这些是什么该死的鬼玩意?”卢姆站起身大声的质问身后的狱卒。

“这……这很重要吗?不过就是些老鼠洞罢了。”狱卒试图给出一个轻松点的解释,但是他连自己都没能说服。

“哼!你们会因为渎职而付出代价的。”卢姆摘下手套,连同这句话一起丢给手套的主人。

在这些牢房里,他已经没法得到更多线索了,接着他便在狱卒沮丧目光的注视下,离开了恶臭难闻的地牢。

虽然铁栏杆上的那些缺口,并未大到足以让犯人逃出的程度。但直觉告诉他这次的大规模越狱,必然与其脱不开关系。

离开监狱后,他独自走在寂静的街道,两边房子的窗户都是暗的,暗窗后面有摇曳不定的微光,像是坟地里闪烁的最弱的萤火虫光。

有些窗户的窗帘还没拉开,在黑夜的映衬之下,灰色的鬼魅,似乎会在室内的墙上突然现形。但他知道其实那只不过是影子而已。

一些墓碑似的楼房上还有开着的窗户,里面会传出一阵阵呢喃低语。

他会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看两眼之后再继续前行。

他走在路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泥沙混着碎石的路上,穿着皮靴的脚下却没有发出声响,安静地就像一只游荡的幽灵那般。

卢姆将右手伸向了裤子的口袋,掏出装在里面的烟盒,打算点燃一支香烟,驱赶周围环绕的黑暗和寂寞,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在半个钟头前,他就已经吸完了最后一支香烟,但他却忘了把空烟盒给丢掉。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烟盒里面已经空了。

他继续走着,旁边略矮的烟囱冒着白烟,略高的烟囱则冒着黑烟。还有飘浮在空气中的悬浮粒子,使得户外一切都蒙上一层黑灰。

即使是洁白的衣物穿出门去,不一会儿便会成为灰色。红瓦白墙,绿草如茵的家园,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这里的一切都是灰色的。

导致这座钢铁城市环境恶化的主要原因,是能源结构以煤炭为主和产业结构以重化工业为主造成的。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上城区服务。

街头电杆上的路灯依旧亮着,灯光闪烁出了他的孤独。只有对妻子和儿子的思念,还能给他一点温暖。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在这样的夜晚,徘徊于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身后拖着的那道长长的影子,与他作伴。

卢姆独自穿行在这夜晚的城市中,就仿佛是在一条罪恶的河流中行舟。

这是个堕落的地方,墙上的每一块砖,地上的每一寸土,都有可能沾染着无辜者的鲜血。

抢劫、斗殴、强暴、杀戮……那些披着人皮的野兽们四处横行,使得善良正派的民众们沉浸在悲伤、痛苦的永夜之中。

这是一场永不终结的战争,而卢姆·巴迪,是立于前线的执法者。

作为一名秉持公正的——正直的执法者,他的职责,就是捍卫法律定下的边界,执行法律赋予的权利。

卢姆一边在安静地路道上走着,一边思考着那些令他头疼的问题,直到被前方巷内传来的激烈打斗声所打断。

如果是平常,卢姆也许会因为心情好而走进小巷,管管地痞流氓之间的闲事,但是今天他有自己的麻烦急着要去解决。

刚刚拐过巷子,卢姆就看见一辆眼熟的脚踏车躺在地上,他意识到在巷子里战斗的很可能就是骑着脚踏车离开的雷洛斯。

正当他要靠近时,只听一声凄惨的怒吼声响起,接着身后巷内的打斗声戛然而止,而这个吼声十分耳熟,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测。

卢姆立刻掏出转轮手枪,转身冲进巷道,但却惊讶的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巷内的两边堆积着废旧的纸箱和腐烂发霉的木板。

他小心的往巷子里面走去,只见巷子尽头一片凌乱,还散落着满地血肉模糊的尸块和内脏,他无法确认这些残骸究竟是谁身上的。

他有些诧异的环顾四周,雷洛斯是一个高大强壮的家伙,从未在街头斗殴中吃过亏,怎么会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一个小巷子里?

大致观察了一圈之后,一个隐藏在角落的下水道井盖引起了他的注意,似乎在这个死胡同里,它是雷洛斯唯一有可能的去向。

选定目标后,他将枪口往下压,走到井盖边上查看,只见地上有几道血迹直通向井口,然后在它的边缘处消失。

他在井口边蹲下,把手枪重新放回枪带内,然后伸手挪开生铁铸成的笨重井盖。

当他挪开井盖时,他却瞧见了满身血污的雷洛斯躺在下面,整个肚子里面的内脏已经被完全掏空了,手臂和右腿也各自缺失了一条。

在下意识的条件反射下,他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复杂的神色,惊讶、愕然、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更多的是悲伤。

卢姆可以确认自己最信任的属下——雷洛斯不惧危险,不惧死亡,只为心中的那份执着的坚守。

「但他一定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惨不忍睹的方式死去。而行凶者为何要用这么残忍至极的方式杀死一个人,一个执法者?」

然而,就在卢姆打算跳入面前的下水道时,一个硕大的黑影,突然从他头顶的房屋顶上掠过。

他警惕的抬头望去,瞧见那个诡异的黑影,正在高处的墙壁上行走自如的攀爬着,一条粗长的尾巴托着黑影的身后。

卢姆立即站起身,屏住呼吸,悄无声息的把手伸向腰间的枪带,就在他拔出转轮手枪,准备将枪头瞄准黑影的那一刻时。

攀爬在墙壁上的黑影突然击碎了一扇窗户,闯入了一户发出呢喃低语声的居民屋中。卢姆的心里顿时充满不祥的预感。

窗户被砸碎后,那些破碎的玻璃直接从高处坠落下来,紧随其后的是几声凄惨的尖叫声,屋内的声音比较痛苦,比较短暂。

卢姆立即跑到窗户底下,沿着墙壁寻找着能够上去的楼梯,不多时,他在前面发现一条了通往楼上的台阶。

他举着转轮手枪,在狭窄且阴暗的楼道内奔跑,竭尽全力的冲到黑影闯入的那户居民,并用钢铁拳头轰开面前的房门。

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浓浓的血腥味,以及一股酸腐的臭味扑鼻而来,这些恶心难闻的味道,几乎弥漫了整个漆黑的房间。

卢姆用打火机引燃了一颗照明石,他的周围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但也仅限十步之内的直径范围。

他那双警惕的目光在屋子里四处搜寻,周围除了那些简单的家具安静地陈列着,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在他的眼前晃动。

他微微的弯下身躯,将圆形的照明石轻轻的抛在地砖上,然后这颗带着光亮的石头,便一直朝着前面的黑暗滚动着,探索者。

在照明石的照射下,卢姆先是瞧见了地砖上出现了一滩鲜红的血液,顺着鲜血移动他的目光,然后是一具躺着的尸体映入他视线内。

直到他瞧见一个全身组织溃烂、皮肤变得灰白而且毫无血色的丑陋怪物时,那颗指引他的照明石,才被怪物用粗利的爪子碾得粉碎。

刹那间,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重新占据了整个屋子。

沉重的喘息声突然响起,一种凛冽的,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卢姆毫不迟疑的连续扣动扳机,子弹一颗接着一颗,争先恐后的从枪膛内飞出,带着呼啸声在黑暗中飞驰而去。

隐匿在黑暗中的怪物,发出了狰狞凄厉的嘶吼声,几颗子弹穿入了它的体内,致使它溃烂的血肉上不断流出浓稠的液体。

卢姆听见了怪物在冲他哀嚎怒吼,漆黑一片的屋子里,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感觉到脚下的地砖在微微颤动,怪物在朝他靠近。

那只受伤的怪物,拖着粗长的尾巴,迅速的朝他扑了过去。然后,卢姆隐约看到一条密布着刺刃的长舌向他的脑袋袭来。

他急忙躲闪避让,然而怪物那条猩红的舌头,瞬间便划过了他的脸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以及粘稠的唾液。

下一秒,怪物那颗丑陋的脑袋出现在他的面前,且正张开布满锋锐尖牙的大嘴,朝着他的颈脖扑咬下去。

卢姆直接挥出铁拳,重重地砸在怪物左侧的脑袋上,直接将这头丑陋至极的怪物砸到右边的墙角下,甚至能够听到砖头开裂的声音。

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隙,他又点燃了一颗菱形的照明石,扔在了自己的脚下,驱逐了四周的黑暗,同时也照亮了怪物。

只见,那只散发着腐臭味的怪物,就在他对面的墙角下,摇晃着有些晕眩的脑袋,却没有继续朝他扑过来,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他瞧见这只怪物拥有粗壮的四肢,看上去像只巨大的蜥蜴,长长的舌头从布满尖牙的大嘴里伸出,活像一只扭曲摆动身躯的毒蛇。

按照常识来判断,一般的生物若是被这样的强光照射都会下意识躲避,但是这个怪物的眼睛却完全退化了。或者说它根本没有眼睛。

那么它的听觉和嗅觉必然十分灵敏。卢姆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那个怪物正张开恶臭的大嘴,唾液流淌而下,让人恶心。

他仔细观察着这个怪物,它的尾巴和舌头都很长,在空气中缓慢挥舞着,而尾巴上时不时翻起一些尖锐的倒刺。

卢姆发现这只丑陋的怪物不会直立行走,但却可以依靠强有力的四肢和爪子,在竖立的墙壁上、甚至房顶上倒挂攀爬。

卢姆刚才几乎用尽全力挥出去的那一击重拳,足以击倒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却并没有对这只身躯庞大的怪物造成严重的伤害。

而之前射入它体内的几颗子弹,也被腐烂的皮肤和鲜红的肌肉从里面挤了出来,血淋漓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愈合。

由于眼前的这头怪物没有视觉,卢姆得出判断,它的行动完全是依靠敏锐的听觉和嗅觉,来辨别猎物所在的位置。

这时,失去了耐心的丑陋怪物,正步步朝他逼近,他担心是自己微弱的呼吸和颤抖的心跳声,吸引了这头怪物的警觉。

卢姆还不了解这头怪物的行动方式,不敢贸然移动身体。

丑陋的怪物,摇摆着那条长长的布满刺刃的舌头,并甩动着身后粗长的倒刺尾巴,然后移动四肢,缓缓地接近微弱的声音。

卢姆的右手就扣在扳机上,并瞄准着怪物的脑袋,随时准备开枪。他在等怪物继续朝他靠近,然后直接将子弹射入怪物的脑袋里。

但还没等怪物靠近他,那条像毒蛇一般摇摆的舌头,就已经贴近他的身体。他不得已做出了避让的动作,发出了一丝细微的声响。

可这已经足以引起怪物的攻击,就在怪物张开大嘴朝他扑来的瞬间,几颗子弹已经从枪膛内射出,直接通过张开的大嘴,穿过后脑。

那些恶心粘稠的液体,从怪物的脑袋里四溅而出,然而这头怪物却没有应声倒下,而是继续朝着它的猎物飞扑来去。

在情急之下的情况下,卢姆迅速的翻滚到一边,避让怪物凶猛的袭击,然后迅速的起身挥出一只铁拳,准备击倒怪物的身体。

就在他的钢铁拳头刚要触碰到怪物鲜红的身体时,却被一条粗长的尾巴重重的甩到了一边。幸好他及时用另一条胳膊护住胸口。

猛烈的撞击,压垮了卢姆身后的桌子,同时也发出了吸引怪物的响亮声音。

卢姆急忙从地面上爬起,然后闪避到一旁,侥幸的躲过这只怪物顷刻而至的利爪和尖牙。

他手中紧握的手枪对这只怪物似乎没有任何的杀伤力,现在他唯一能够利用的武器,只有他那双钢铁手臂。

卢姆屏住呼吸,警惕着面前的怪物,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然后拾起一个破碎的杯子,重重的扔向了他的左侧。

怪物循着声音,朝着杯子破碎的方向直接扑去,而卢姆则趁机挥出拳头,砸在了怪物的身躯上,直接将怪物砸到在地。

怪物倒在地上后,他迅速的扑上去,不等怪物从地上爬起,他的铁拳又一次的砸在怪物的身上,而这一次是砸在脑袋上。

一拳接着一拳,机械般的朝着怪物的脑袋重重砸去,每一拳都蕴含着他全部的力量。

即使是这头怪物拥有再坚硬强壮的肉体,它也无法与无坚不摧的钢铁对抗。

怪物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动静,但他的拳头却没有停下来,直到怪物的脑袋被他的拳头砸成稀碎的肉泥,方才停止。

就连地面上的石砖也被他砸出了一条清晰的裂痕。鲜血和脑浆溅满了卢姆的脸上,但他却毫不在意这些恶心的液体。

卢姆站起身,走到了房屋主人的尸体身旁,发现这两具尸体的肚子被怪物用利爪给刨出了个大洞,里面的内脏全都不见了。

「那些内脏一定是被这头丑陋的怪物给吞食了。」他不禁心想,「雷洛斯的死因或许也是这头凶残的怪物造成的。」

他杀死了残忍的行凶者,却无法让死者复活。生命就是这么脆弱,谁也不知道死亡,会在什么时候降临。

卢姆从窗户前扯下破旧的窗帘,将两具尸体遮盖住后,又折回到怪物的尸体旁,蹲下身子,仔细的观察着怪物的身体结构。

他从未见过这种丑陋的畸形怪物,应该说下城区从未出现过真正的怪物。除了狼人以外,他确实没有瞧见过其他的怪物。

「这头怪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会不会跟矿区那边发生的怪事有关联?」他的思绪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他习惯性伸手的摸向口袋,想要点燃一支香烟,然后静下心来思考问题。但他的烟盒已经空了,他又把这事给忘了。

卢姆从裤腿处掏出了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然后刺入怪物的体内,沿着肚子一直往下划去,里面的内脏全部滚落在石砖上。

他仔细的观察着这头怪物的内脏器官,却发现几乎和人类没有任何的差别,除了恐怖且丑陋的外表与人类有着天壤之别。

除此之外,卢姆没有任何的发现,仅凭一具畸形怪物的尸体,他也发现不了更多有用的线索。

酸腐的恶臭味和浓厚的血腥味,彻底充斥着整个屋子,卢姆开始有些忍受不了了,他填满食物的肠胃,泛起了呕吐的反应。

为了不让自己的晚餐从胃里吐出来,卢姆决定尽快的离开这间公寓。

他找来一块毛巾,把它放进水里泡湿再挤干,擦掉脸上的污渍,又将粘稠的匕首擦干净,然后藏回裤腿处的刃鞘内。

接着他又脱掉了身上沾满了怪物恶臭液体的执法者制服,在屋子里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换上。虽然有些破旧,穿在身上却很合身。

最后他吹响了警笛,直接下楼离开。

用不了多久,在附近巡逻的执法者就会出现,然后他们会将这些尸体全部处理干净,并且将这间公寓里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

在他下楼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异响,他迅速拔出手枪,转过身来,隐约可以见到台阶底下的阴影中。

狭窄阴暗的角落里码放着一堆物品,其中的一个木桶正在地面上打着转,刚才的动静显然就是它滚下来所发出的。

他保持警惕,小心的走过去查看,只见一群老鼠正在这堆物品的顶部活跃着,也许地上的那只木桶就是这些老鼠的杰作。

下城区素有老鼠窝之称,而且最近它们好像变得更加猖狂了。卢姆一边咒骂了几句,一边将手枪插回皮带中。

他重新回到了那条寂静的小巷内,又黑又长,

没有灯光。但他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因为他是夜幕下那个孤独的阴影。

就在他离开之后,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了那间躺着怪物尸体的公寓内,黑影的主人有着一双金色和血红色的特殊眼瞳。

010幽暗的小巷(布兰特)



刚下过的一场大雨,淋湿了这座城市。

灰雾色的空气里,弥漫着浑浊的血腥、香水和屎尿的混合气味。这才是属于下城区夜晚的气味。

这是一条僻静幽暗的小巷,行人罕见,高墙窄巷,似乎这个城市的繁华喧闹在这里被隔绝在了外边。

黑漆漆的夜晚,狭窄幽暗的小巷里,没有路灯的光线,只能辨认出个大概轮廓,好象这条小巷是被夹在黑沉沉的峡谷中。

狭窄的小巷里满是错综复杂的晾衣绳,垃圾箱和避火梯。一个湿漉漉的人影,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裹,急匆匆的走在这条僻静小巷中。

潮湿阴暗的角落里,可能潜伏着危险的猎人,那些充满恶意的眼神,像光线一样,不停的闪烁。他们随时准备狩猎无辜弱小的猎物。

那些躲藏在暗处的视线主人,在静静地等他们盯上的猎物上钩。

然后,会像嗅到血腥的豺狼,贪婪的攻击猎物,撕咬猎物,干掉猎物。

布兰特作为一名出色的潜行者,不仅善于偷袭、盗窃和刺探;同样能够很快察觉到周围的异样。这样的异样,会让他立刻警觉起来。

虽然最近需要思考的事情和应对的麻烦太多,以至于让他变得有些神经衰弱。但是除非在绝对安全的地方,他才会完全的放松警惕。

他眼前的这条不长不短的狭窄巷子,就像是条断裂的空间,前后皆是庸俗而繁华的街灯,唯独这里面漆黑一片,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但是布兰特却并不畏惧。他喜欢走在黑暗的地方,然后在黑暗里隐没身影;喜欢那种与黑色融入一体的感觉,感受它的沉静与深邃。

对于隐匿穿梭在夜幕下、与阴影为伴的布兰特而言,只有黑暗才能够真正隐藏他的身影。在无尽的黑暗中,他就是收割灵魂的阴影。

永无休止的黑暗,笼罩着这座孤独与冰冷的地底城市。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未见过温暖的光明,他的身边只有冰冷的黑暗。

即使他已经习惯了周围的黑暗,但他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放弃光明;即使他的前方充满着艰难险阻,他也会对温柔的光明无畏的追寻。

他拥有一颗永不放弃、向往光明的心。因为没有光明的世界是悲惨的,也是残缺的。他坚信自己的生命之路是不会永远暗淡无光的。

“英姿挺拔的先生,在这个孤独冰冷的夜里,你需要一个温暖幸福的缠绵吗?”

一句富有诗意的,温柔如水的,极具魅惑的声音,轻轻地吹到布兰特的耳边,并向他发出诱人的,不可抗拒的邀请。

在这条僻静幽暗的巷子里,最先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些躲藏在阴影下危险的猎人,而是一个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

每到夜晚,这座城市的每一处街头小巷内,都会有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站街女出现。为了生活,她们出卖身体,但不出卖灵魂。

当然除了她们之外,这些街头小巷内,还会有另一个尤为重要的角色出没——嫖客。而布兰特的出现,显然被站街女误以为是嫖客。

“相比于温暖幸福的缠绵,我更习惯孤独冰冷的陪伴。”布兰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女人诱人的邀请。

男人的拒绝,有些出乎了女人的意料。在她的潜意识里,若是换做其他的男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应诺了她甜美诱人的邀请。

“幸福离你这么近,你不应该冰冷的拒绝它。”女人继续用甜美的声音和撩人的红唇引诱着他,“让我用身体来温暖你的孤独吧!”

那双大眼睛似笑非笑,水雾朦胧一般带着一种清澈的感觉,却又深藏着浅浅的媚意,红唇微张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品尝它的味道。

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你所谓的幸福,只是一次肉体与金钱交易而已,那根本不是我想要的。”布兰特挣脱开女人酥软的纠缠,“至少现在还不需要。”

「幸福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布兰特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在这座钢铁天棚之下的冰冷城市里,绝对没有出现过真正的幸福。」

对于一个拥有执着信念的人而言,即使是让他拥有了整座城市的财富和权利,可却没有自由和光明的生活,永远都不会存在幸福。

“如果没有男女之间的幸福,那么这个被遗忘的世界,将会变得更加冰冷与危险。”女人温柔的声音很小,轻到风一吹就散了。

男人的确需要女人。对此布兰特不可否认。这座阴暗冰冷的城市里,如果没有女人带给男人的温暖,那么就只能剩下残忍的杀戮。

很多赏金猎人都没有女人,他们只好去找姬女。这是两个最古老的职业,一个是最危险的,一个是最低贱的。男人卖血,女人卖肉。

但布兰特心里却很清楚,其实他们并不想做犯法勾当,她们也并不愿意出卖身体,然而世事逼人。

为了生存,为了活着,他们(她们)不得不如此。

布兰特一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一边对身旁的女人说:“在这条僻静幽暗的街巷里,显然你的穿着打扮,更容易招来危险。”

女人却朝面前英气逼人的男人咯咯直笑。“我会给他们想要的幸福,所以危险对于我而言,不是什么值得考虑的事。”

“可你就不一样咯,他们会夺走你的一切。”女人温柔的提醒道,“留下来让我用幸福包裹你的孤独。”

即使这位风情万种的女人,竭尽全力地展示着自己的婀娜多姿,然而他面前意志坚毅的男人却始终无动于衷。

“漫长寂静的夜晚,你真的不该一个人孤独的游荡,”女人仍旧不甘心的提醒他,“那些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潜伏着可怕的危险。”

“凶残的猎人,他们随时准备狩猎,将那些无辜弱小的猎物撕碎,然后捕食,最后只留下一道道血迹,冰冷的消失在黑暗里面。”

尽管这位美丽妖媚、富有诗意的女人,没能够留下她今晚的第一个客人,但她还是轻声细语的好心提醒面前这位英姿挺拔的男人。

对于女人的好心提醒,布兰特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但他喜欢夜晚的黑暗。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最适合在夜幕的掩护下滋生上演。

布兰特从容不迫的回应:“经常暴露于危险的人,知道如何应对它的存在。”留下这句话后,他便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行。

女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再次从他的身后轻轻飘起,只是这一次却换了另一个男人,但那妩媚的声音依旧是温柔如水般的甜美诱人。

布兰特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朝着巷子的出口前行,轻快的脚步踏在松软的泥土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然而,他手里提着的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正随着他身体不停的摆动,袋子里面的金币同样在不安分的蹦跶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在这寂静幽暗的夜晚里,声音可是最好分辨的。猎人的耳朵就像狗一样灵敏,他们能够清晰的捕捉到声音的来源和特性。

金币在钱袋里面打架的声音,毫无意外的引来了那些贪婪的猎人。有人正从黑暗的角落中掏出利器,等待着猎物慢慢的靠近。

那些躲藏在阴暗角落里的猎人,早已在这条僻静狭窄的街巷内设下了陷阱,他们在静静地等待着,未知的猎物自投罗网。

但是在猎杀过程中,猎人与猎物之间的位置,总是瞬息万变。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猎物,任何人也有可能成为猎人。

布兰特敏锐的目光直逼发出轻微声响的黑暗,似乎想要从黑暗中看出点什么。当然了,其实他也没看出什么。

但静止不动的黑暗中,还有轻轻移动的脚步声,微弱的呼吸声,抖动的心跳声,不管是多么轻微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在向他靠近,一点点,小心翼翼。

他是夜幕下的阴影,随时准备着应对那些突然而来的袭击,随时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他的敌人。

只见,前面的路边,出现了一个面容消瘦的老人,他驮着背,拄着拐杖,行动起来十分缓慢。

老人拄着拐杖,朝着布兰特的方向缓缓走来,还不时的咳嗽几声,没走上几步,便停在路边休息一会儿。

对于布兰特来说,这是一个拙劣的伪装。但也可能是对方故意暴露在他面前的诱饵,或者说是猎人设下的陷阱。

无论他出不出手,他坚信伪装在面具下的老人都会在靠近他的时候,从拐杖里拔出一把尖锐的武器袭击他。

而当他给予反击之时,也就是陷阱生效那刻。周围那些黑暗的角落里,就会同时出现数把袭击他的杀人利器。

布兰特可以选择立马转头,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条危险的小巷,然后绕过其他比较安全的街道,返回自己的老巢。

但他已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了,想要从精明老练的猎人视线中逃跑,即使是对于他来说也很难做到。

即使他逃掉了,这些贪婪的猎人也只会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而猎人最擅长的两样技能其中之一就是——追踪。

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杀戮。

布兰特是最出色的潜行者,他善于利用夜幕的掩护,施展刺客的高超技艺,解决那些威胁他的敌人。

如果他变成了猎物,那么倒霉的猎人将会变成‘猎物’的猎物。在他的眼里,他们是猎物,他才是猎人!

想要捕猎他,就得尝尝变成猎物的感受。今晚会有人死去,一如既往。

没有任何的迟疑,布兰特动手了,在对面的老人靠近之前,冰冷嗜血的利器从他的手中闪现。

但他的目标并不是对面伪装在面具下的老人,而是那个离他最近的、躲在右侧黑暗角落的阴影。

011猎人与猎物(布兰特)



在灯光的折射下,黑暗的角落里,描绘出了两个阴影打斗的痕迹。只是那么一瞬间,便倒下了一个。

猎人与盗贼的区别在于:猎人习惯布置好陷阱,等待猎物上钩。而盗贼却善于积蓄力量,以求一击绝杀

眼睁睁看着猎物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眼前,伪装成老人的猎人立即露出了惊慌的神色,眼眸里更是充满了慌乱。

“他去哪儿了?”老人焦急的向躲藏在暗处的同伴们询问。

原本拄着拐杖的老人不再弯腰驼背,而是蜕变成了一副矫健挺拔的身姿;那根脱去了外壳的拐杖,同样变成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

“威特,他把黑德给干掉了。”某处不远的黑暗里,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威特的脸色陡然变得灰黄暗淡,仿佛魔鬼已经抓住他的一只脚似的。从同伴口中说出的这句话,这让他感到了一阵不寒而栗的恐怖。

还未开始狩猎,早已设下陷阱的猎人反倒被他们盯上的猎物干掉了一个同伴,而且还是在猎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发动致命的奇袭。

这意外的场景,完全超乎了威特的意料,超出他的想象。他用一双探索、恐惧的目光,在周围的黑暗中四处搜寻着任何移动的阴影。

“威特,这下该……该怎么办,这次咱…咱们碰到了个硬茬。”听得出来声音的主人非常紧张,紧张到声音发颤。

威特听了更觉气恼。“你这个傻瓜,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对于赏金猎人而言,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他们默认自己是猎杀的一方,而忽视了猎物是否危险。

猎人与猎物之间的位置,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转换。

只不过就是不知道,这番战斗,究竟是谁,方才能够笑到最后。

解决了一个猎人后,隐藏在黑暗中的布兰特循声而去,悄无声息的靠近那个威特口中的傻瓜。一出手便将其制住。

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猎人,僵硬地转过了头,浑身的肌肉都甭紧了,喉咙略显嘶哑地说:“威……威特……他…”

这个惊慌又恐惧的傻瓜,还来不及向他的同伴大声呼救,就被锋利的匕首抹断了他扬起的脖子,鲜红且温热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

“闭嘴,你这个蠢货。”威特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

“你喝斥的那个蠢货,就像你希望的那样安静的闭上了嘴巴。”布兰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最后刻意的强调:“而且是永远。”

威特淡绿色的双眼警惕又害怕的看着对方。“你们两个还躲在角落里干嘛,等着被他一个个的收拾吗?”他的叫嚷声近乎歇斯底里。

只见他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双脚微微地颤抖着,背上冒着丝丝寒气,仿佛有一阵凛冽的寒风,穿透了他有些僵硬的躯体。

从面前这个叫威特的猎人与同伴说话的口气中,布兰特大致能够判断出——面前这个善于伪装的猎人,是他们这个小团队的头儿。

那些静止不动的黑暗里,没有任何的回应。在这个寂静无风的偏僻小巷里,他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是同伴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快回来,你们这些混蛋。”他大声疾呼。仿佛自己已经被这个黑暗残酷的、孤独冰冷的世界抛弃了似的。

“统统去死吧,你们这些懦弱的胆小鬼。”他声音越高越细,简直成了困兽的哀号。

“别再喊了,他们已经将你丢下了。”

威特歇斯底里的呼唤终于得到了回应,只不过不是他所期待的声音。失望与无助的眼神,瞬间填满了他惊慌和害怕的眼眶。

这个被同伴抛弃的猎人情绪激动的说:“你以为你杀了我的两个同伴,我就会害怕吗?”其实满满的恐惧早已占据了他的整个内心。

害怕、战栗、无助、失落、后悔、绝望……一种种负面的情绪,如同凶猛的潮水般狂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此刻的心境彻底崩溃。

“你只是害怕他们抛弃你。”布兰特露出了些许同情和怜悯的神色。

那些在利益驱使下结成的同伴关系并不牢靠,更不值得信赖。背叛和抛弃会在利益纠纷和危难关头的场景下,轻易的重复上演。

他的身边同样有着一群以他为首的同伴,幸运的是他们一群值得信赖和依靠的同伴。他与同伴们之间的情谊坚如磐石般牢不可破。

绝望无助的猎人丝毫不掩饰他的失落,但仍然还是要面对现实:“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要想活命,就只能靠自己——”

“——所以不要去对任何人抱有期望与幻想,也不要祈求他们给你帮助。”布兰特似乎被这不屈的目光打动,他接下对方的话茬。

“动手吧!将要倒下的那个人,不一定是我。”威特将手中的那把长剑握得更紧,生怕因为颤抖的双手,而让它掉在地上。

“你已经对我没有任何的威胁,我不一定非要杀你。”布兰特察觉出了对方的恐惧,以及战斗的勇气。

作为这个罪恶混乱、黑暗残酷的地下世界的其中一员,布兰特时常与杀戮为伍,同鲜血作伴。但杀戮并非出于他的本意。

在这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世界里,不管他的慈悲心多么深厚,生存的必要条件就是活着,活着就要以牺牲其他的生命为代价。

杀戮!嗜血!那种暴力恐怖人吃人的生活。他感受的很清楚。他看见很多人缺手少脚,却依然想要成为强者,成为猎人。

是弱者,就要胆战心惊,步步涉险,就要被猎食、被宰杀。而那些侥幸成为食肉动物的强者,就是会毫无怜悯地分食猎物的血肉。

在这个充斥着孤独和冰冷、罪恶与堕落的城市,没有对与错,只有弱肉强食。没有一双沾满血腥的手,就会有一具沾满血腥的尸体。

布兰特若是想要保护身边的人,想要在这个黑暗残酷的世界活下去,就只有释放自己最阴暗的那一面。杀戮!反抗!

“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猎人固执地继续抗拒。

他根本就不相信对方说出的这句话。在他的眼里对方根本就是一个沾满鲜血的残忍刺客,一个正在狩猎的血腥猎人。

“动手吧!用你手中的武器来吞噬我的血肉,掠夺我的财产,”威特口气锐利地说,“但在那之前,我一定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我不一定非要杀你。”布兰特重复了一遍。「一个勇敢的猎人。」他心想。他从不歧视弱者,更不讽刺弱者,尤其是勇敢的弱者。

因为在这座充斥着杀戮与罪犯的地下城市里,你可以没有高超的本领,但如果你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难以继续生存下去。

“你真的打算放我走?不怕我报复?”威特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布兰特的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你再不走,我就要反悔了。”

猎人听了如释重负,但仍旧不免发抖。“我会记住你这张面孔的。”说着他便逃命似的飞快离去。

布兰特丝毫不在意对方留下的这句话,因为那些曾经用言语威胁恐吓过他的人,似乎都忘记了找他履行自己的诺言。

真正的强者不惧任何威胁,只有弱者才会害怕威胁。而只是言语上的、没有实际行动的威胁,根本对他造不成任何困扰。

所以,再多一个只是为了挽回一丝尊严,而在他面前逞口舌之快的弱者,又有何不可!

「也许,那句话并不是威胁,而是带着其它的含义。」他不禁心想。

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布兰特蹲在猎人尸体的旁边,伸出手在尸体身上仔细搜刮着,把两个猎人的装备和身上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

鲜红的血液和猎人的尸体,被留在了这条僻静幽暗的小巷,但用了不久这两具尸体就会被闻到血腥味的【拾荒者】发现,然后拖走。

在这座物资匮乏的地下城市里,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它的价值所在。即使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也不例外。

“布兰特!”

就在布兰特打算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叫住了他。

布兰特旋即转过身,抬头望向站在避火梯狭小平台上的黑影。“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他脱口便道。

“这条漆黑的巷子很僻静不是吗?”对面的黑影饶有趣味的说,“这里除了两具尸体以外,没有活人会偷听我们的对话。”

黑影从高处的避火梯平台上一跃而下,在身体即将落地的瞬间,双脚却悬浮于地面半尺高的距离,稍微停顿几秒后,方才轻轻落地。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布兰特疑惑的问道。

此时他完全卸下了以往的警惕,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就好像对面的黑影是值得他信赖和依靠的同伴那般。

他瞧见对方的白色衬衣上血迹斑斑,领口处一朵浓厚的黑红色花朵抢眼地怒放着,从中心到四周放射出诡异的鲜艳。

“我可没有特意到处找你,”佛罗多·兰尼斯漫不经心的解释道,“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而已。”

布兰特选择毫不犹豫的相信对方说的话,转而继续询问道:“你身上的血是从哪来的?”

“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孩的血。”佛罗多语气平静的回应道,“在她临死之前,一直都安静地躺在我的身旁。”

“是你杀了这个女孩?”布兰特下意识将这句话说出口,然而他的语气像是很不确定。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的。”佛罗多的神色略显失望,“我虽然喜欢玩弄女人的身体,但我从不伤害她们的身体。”

布兰特嘴角带着歉意地扭了扭,紧接着又侃然正色的问道:“既然女孩临死之前,一直躺在你的身旁,那么你一定知道是谁干的!”

“凶手是一只爬行怪物。”佛罗多微微一笑,笑容却颇有些无奈,“而我刚被正直的执法队长审讯完,且已经被认定为杀人凶手。”

“噢!那份伪造的口供上,除了杀人罪以外,还加上了一条强暴罪!”他饶富兴致的续道,“而且我已经那份口供上签了名字。”

“即使你已经签了名字,那份口供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布兰特的声音微微带有一丝愤怒,“这就是法律赋予贵族的特权!”

“而你之所以签上名字,只不过是为了耍弄那位正直的执法队长。”布兰特提醒对方,“卢姆是我们的同伴,你不应该这么做的。”

“卢姆是我们的同伴,”佛罗多刻意重复道,“但他却不知道我是他的同伴。”最后这句话就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无奈和不满。

“那是我没有告诉他,”布兰特立即向其解释道,“除了我和霍克以外,‘夜幕下的阴影’再也没有任何成员知道你的存在。”

“也许你该告诉这位正直的执法队长,”佛罗多提议,“或者告诉更多的人,让他们知道我的存在,以免造成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样会把你置于危险之中的。”布兰特尖锐地指出,“这个城市没有不透风的墙,一旦我告诉了他们,这个秘密就将不是秘密。”

“你不相信他们会保守秘密?”

“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秘密。”

“随你便吧!”佛罗多自觉说不过布兰特,便不再坚持,转而把目光瞥向他手上提着的袋子,“又是哪个倒霉的家伙被你盯上了?”

布兰特稍微迟疑了一会,随即反应过来,平静地说道:“达特·维克多。”

“那个阴险狡诈的胖子,”佛罗多脱口而出的评论道,“你偷了他的钱?”接着他便不由自主说出这句话。

“不是偷,”布兰特纠正道,“是他亲手交到我手上的。”

“我不相信达特会这么做,”佛罗多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紧接着面色疑惑地皱起眉头,“除非你用了什么威胁的手段强迫他。”

“被你猜对了。”布兰特语气里带着玩笑的意味。

“你该不威胁一个贵族,更不该拿走他的钱。”佛罗多却脸色凝重地说,“尤其是一只狡诈贪婪的,眦睚必报的黑心的乌鸦。”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应得的钱。”布兰特坚定的说。

“噢,该死的。”佛罗多脸色骤然一变,眉头紧皱,“你究竟是怎么了?是什么让你失去了理智?”

“半个月前,你带着人偷走了属于兰尼斯家族的一批贵重货物,而现在你又从视财如命的达特·维克多那里拿走了他一大笔钱。”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从来不是这样冲动鲁莽的人。”佛罗多盯着布兰特的眼睛,尖刻地说,“这次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

“我这么做不仅仅只是为了钱,”布兰特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解释道,“更主要的是为了制造黑玫瑰和血乌鸦之间的矛盾冲突。”

“但你这么做,却同时招惹了黑玫瑰和血乌鸦。”佛罗多却强调道,“这就等于你把维克多家族和兰尼斯家族都变成了你的敌人。”

“有人来了。”布兰特小声提醒道。

他敏锐的听见了这条僻静幽暗的巷子的另一头,传来了轻微移动的脚步声。他不禁心想:「也许是拾荒者,又或者是其他的猎人。」

“那么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佛罗多语气急促的说,“我得继续去搜寻那只怪物的踪影,以免更多的人遭受残忍的命运。”

布兰特甚至来不急追问佛罗多口中所说的怪物究竟长什么样?对方的身影就在瞬间消失在他的眼前,对面只留下一片漆黑的墙壁。

他抬头搜寻而去,只见一个黑影闪现在附近的屋檐顶上,短暂停留几秒后,黑影又瞬间消失,在虚无的黑洞中跳跃到更远的屋顶上。

012多余的怜悯(布兰特)



在夜幕的掩护下,布兰特熟练的穿过了一条又一条阴暗狭窄的小巷。

那些巷子里面只有破旧的几盏路灯,照射着昏黄的光亮,狭窄的小道阴冷潮湿,几乎无人经过。

当他经过一间亮着灯光的食品加工厂时,可以清晰的听见墙砖里面的机器正在运转,发出嘈杂的轰鸣声。

几个女工正在工厂里面悉心地烘制小面包,有两个声音似乎在争论着什么,他并没仔细的聆听。而他也没有偷听的癖好。

为了抄近路,他决定通过一处已经被荒弃的下水道,里面没有灯光,十分黑暗,想要下去还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狭窄的梯子。

他走到阴暗的角落里蹲下,然后挪开下水道的井盖,进去后,下水道的井盖又被他重新合上。这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布兰特的眼前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牢牢的抓住有些生锈的梯子,慢慢的往下爬,此时感觉自己在被黑色的空气慢慢淹没。

下水道里面的环境比较糟糕,不仅有污水垃圾和到处乱窜的老鼠,而且还存在腐蚀性气体,而下水道用的梯子一般都是用钢材制成。

所以梯子遭受的腐蚀十分严重,往往这些梯子使用时间不长就显得锈迹斑斑。好在这条钢铁梯子腐蚀的不算严重,不至于发生断裂。

在离下水道地面还有一米高的距离时,他直接双脚用力一蹬,从梯子上跳下去。同时提在他手中的钱袋,发出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

他沿着这条无止境地下走廊一直走下去,两侧的墙壁上可以发现一些用铁锤打出来的洞,有些洞因为曾经积水过里面还有污水。

前头不远一个左拐的通道被一堆瓦砾封堵住了,堆积的瓦砾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坐着的人,上面还可以看到诡异的涂鸦写着‘救命’。

接着他又穿过了一个厚重的钢门,诡异的是重量超过千磅的钢门竟然被直接拔了下来,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让他留下无限想象。

倒塌的钢门旁边墙上有出口指示,布兰特只需要跟着指示前行。前面冒出了一组钢管延伸到天花板上,这些钢管主要是用来通风的。

几个拾荒者的身影,出现在前面的不远处,他们头顶各自戴着一顶装有照明石的矿射灯,手里分别拿着捕鼠夹和用来装老鼠的铁笼。

因为布兰特的突然出现,其中一个拾荒者被吓到而尖叫,但是这样的景象并没有吓跑他们。因为他们很快就看清楚了对面的人影。

“布兰特。”那个发出尖叫声音的中年男人冲他喊道。

“嘿,查利。”布兰特有些歉疚地回应道,“很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是这个老小子的胆子比老鼠还要小,”另一个身材瘦小,面黄肌瘦的拾荒者插话道,“跟你可没一点关系。”

“今晚有收获吗?”布兰特谦和的笑着说,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些铁笼子里面都是空的。

“那些狡猾的老鼠,全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查利拉长着脸,语气失落的说,“到现在我们连老鼠的影子都没发现。”

“这里有些银迪姆和铜比索,”布兰特一边说着,一边将搜刮来的钱币交给对方,“等回到跳蚤街后,你在把这些钱分给大伙。”

“谢谢你,布兰特!”查利蜡黄的脸上带着喜悦的表情,并诚恳的感激道,“愿光明的照耀,离你近在咫尺之间;——”

“——愿自由的通道,向你敞开禁闭的牢笼。”另外几个拾荒者跟着附和道。他们原来充满焦虑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和感激的神色。

“我先回去了,”最后,布兰特微笑着说,“也祝你们好运!”对于这些朴实的平民,他的脸上总带着谦虚谨慎而又真诚的微笑。

布兰特与几名拾荒者分别后,继续朝前走着,前面不远有个凿在墙壁里面的房间,但是只能从洞口看,里面有一台巨大生锈的机器。

他在弯弯曲曲、迷宫一般的下水道里面绕来绕去,奇怪的是路上居然连一只老鼠都没有遇着,但却偶尔能够听见一种怪异的嘶吼声。

接连在下水道里面弯过了几条污水横流的通道后,他走到了面前这条通道的尽头,爬上了用螺帽和螺钉固定在墙壁上垂直的梯子。

黑暗重新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双脚不停的踏在金属梯的阶梯上,在这条狭窄、垂直的通道内,不断的发出金属碰撞的回响。

除了金属碰撞发出的回响外,他灵敏的耳朵还捕捉到了其它的声音,像是奔跑声。然而他却没有在意,因为出口就在他的面前。

布兰特小心翼翼地挪开了头顶的井盖,露出眼睛谨慎的环顾周围,紧接着便用力的把井盖推开,然后从里面爬了出来。

当他弯下腰挪动笨重的井盖,重新盖上下水通道的时候,一个拖着尾巴的黑影在这条垂直通道的底端驻足停留,但很快又一闪而过。

布兰特却没有发现这个奇怪的黑影,即使他的眼睛往通道里面望去,也发现不了那个黑影。因为从上面往下面望去,漆黑一片。

盖上下水道的井盖后,一条废旧的地铁长廊豁然出现在他面前,锈迹斑斑的铁轨上面趴着一辆被遗弃的、老式的蒸汽机火车头。

布兰特小时候曾经遐想着:如果有哪位机械修理工把这辆蒸汽机火车头修好的话,它或许能够重新焕发生机,继续在铁轨上驰骋。

在这条废旧的地铁长廊前行了一小段的路程后,他登上了一条通往上层的楼梯通道,紧接着第九区的【跳蚤街】便映入他的眼前。

【跳蚤街】是一个遍布狭窄小路的街巷。两旁的房屋破烂不堪、参差不齐。而这条街大多数的房屋,都是用泥浆和石块堆起来的。

蜗居在这里的大部分贫民,不是潜行者,就是拾荒者。即便少数有着正经职业者的居民,其实也都有着各自见不得光的一面。

【跳蚤街】属于城市秩序无法笼罩的地方。这里既没有配枪持棍的守卫者来回巡逻,更不会有苟且求安的执法者抓捕罪犯。

下城区的监管者,任由那些住在贫民窟内的‘老鼠们’自生自灭。即使是黑玫瑰和血乌鸦的势力,也极少渗透进那些混乱的贫民窟。

贫民窟,一词一直用来指最恶劣的住房条件、最不卫生的环境。是造成多种疾病的传染源。是暴力与罪犯的温床。是穷人的聚集地。

贫民窟里生存的不止是底层阶级挣扎的人类,还有其他生活贫穷困难的非人种族,同时也是各种罪犯组织和团伙的避难所、集中营。

在贫民窟的场地上,那些日益膨胀的简陋居所被称之为“城市的毒瘤”,被认为是城市灾难的根源,居住者通常被视为“违法者”。

不管城市的管理者是如何看待像跳蚤街这样的贫民窟,如何试图改造或清除。令人吃惊的是这些贫民窟似乎天生具有惊人的生命力。

灯光昏暗,街道狭隘,污水横流,低矮杂乱的房屋,满地脏臭的垃圾,面黄肌瘦的人群,这就是跳蚤街的现象。

布兰特面前的四周都是破瓦寒窑,混泥土跟砖块房子修建得十分简陋,偶尔也看到一些房子的外墙给刷上了一些颜色。

临时搭建的窝棚随处可见,且肆意蔓延。布兰特瞧见有些正在施工过程中:那些新来的居民正在用纸板、铁皮和塑料布搭建着窝棚。

乞讨者同样随处可见,一些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幼童在街上玩闹着,对面还坐着一个女人,恹恹地坐在石地上发神。

布兰特穿过唯一的主街道,钻进一条幽暗冷清的小巷,里面行人寥寥无几,只有道路两旁的几盏路灯,依旧浑然不动的屹立在那里。

在这一条狭长的小巷内,在昏暗的灯光照射下,在一栋低矮房屋的墙角处,布兰特发现了一个缩卷成一团的细小身影。

布兰特保持着警惕,小心翼翼,慢慢向前,试探着靠近,然后他瞧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捂住饥肠辘辘的肚子,缩卷在墙角下。

他心里不禁猜想:「也许无边的饥饿正在反复的折磨着,这个看上去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食物的小女孩。」

一件破破烂烂的灰色衣服,遮掩着小女孩那犹如干尸一般惨白的肌肤,她的脸上几乎没有肉,罩着一层饥饿的青黄色的薄皮。

这让布兰特回想起了八年前的某个场景,他在一处幽暗且肮脏的下水道内,发现的那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眼前的这个缩卷着身躯的小女孩需要帮助。但他已经不能再像当年那样,走上前去,抱起小女孩,带回自己的住处悉心照顾。

布兰特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比索,走到面前不远的一间面包铺子里,买了一个长条的黑面包。

他手里拿着的那块面包很大,也很厚实,足够一个成年男人吃饱。同样也能填饱小女孩饥肠辘辘的肚子。

然后,他又返回到小女孩的身边,慢慢地靠近女孩,蹲下身躯,轻轻地的将手中的黑面包放到小女孩的怀里。

轻微的触碰,惊醒了这个备受煎熬的小女孩,或者说瘦弱的小女孩并没有睡着。因为忍受饥饿的人是无法真正入眠的。

当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拿起面包的时候,细小的双手抖得非常厉害。以至于手中的面包,不小心滑落在了她脚下铅灰色的泥地上。

瘦弱的小女孩焦急的捡起了那块沾满灰色泥土的黑面包,生怕这来自不易的食物会遭到其他人的抢夺。

当小女孩把面包塞进嘴里时,忽然哽咽的哭了起来,两行大滴的泪珠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滴在了面包上。

咸咸的眼泪,为小女孩手中的这块口味平淡无奇的黑面包,添上了一种特别的调料。

“谢谢你,好心的先生。”可怜的小女孩吃着面包,留着眼泪,还在看着面前好心的大人。

小女孩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睛里,毫不保留的展露着纯洁天真,看上去是那么的真率诚挚。

她的啜泣声非常的细微,似乎为了维护自己最后的小小的自尊,不想让任何人听见自己此刻脆弱不堪的哭声,而竭力的忍耐着。

泪水顺着脸庞的轮廓滚落着,一滴又一滴的晶莹,布兰特伸手为小女孩擦掉眼泪,但这个怜悯的举动,反而弄得小女孩满脸是泪。

作为一个劫富济贫的盗贼,当他看到那些正在忍受饥饿和伤痛、孤独又无助的弱小身影时,他的内心就会滋生出那些多余的怜悯。

没错,就是多余的怜悯。

总有那么一些善良的人,心存对弱者多余的怜悯。布兰特就是其中一个。

对于弱者的怜悯,其实就是对自己的伤害。因为弱者善于用欺骗和伪装,来换取怜悯和生存。

他不应该被表面现象蒙蔽他的双眼,就算是听到的,乃至亲眼所见也未必是真!任何人都有可能在背后藏着一把‘杀猪刀’。

在这座弱肉强食、孤独冰冷、混乱且无秩序的地下城市,他应当时刻谨记着这里的每一条生存法则。然而他却总是忽略掉它们。

如果可以他不想怜悯,可怜悯却一直抓牢着他藏在角落里的善良。就像是一根粗壮的铁链,牢牢地拴着他的脖子,令他无法动弹。

013怜悯与欺骗(布兰特)



“你的家人呢?”布兰特蹲在小女孩面前,忍不住开口询问。

小女孩哭得更厉害了,细小的身躯无力的靠在墙壁上,紧紧拢着双肩,把头埋在双膝内,把眼泪藏起来,显得那么的委屈和无助。

泪水就像决了堤坝的洪水,汹涌而出,顺着小女孩悲伤的脸庞肆意流淌,潸潸落下,没有一点儿的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布兰特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有些多余。但他又不知道该对这个让人怜悯的小女孩说些什么。

「愿永远有人将你难能可贵的天真和诚挚小心翼翼地捧在心坎上,用热血温养,用诚挚善待。」布兰特心里如此想着。

“好心的先生,”这时,小女孩突然抬头望着他,哭泣的乞求道,“你能够带我回家吗?”

布兰特却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并没有这个打算。

“我什么都会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带我回家。”小女孩用棕色的双眼看着他,湿润的眼睛里装满了哀求。

“等我在长大一些,就可以用身体回报你,并且还可以为你赚好多好多的钱。”小女孩说出这些话几乎是低声耳语了。

这句话听起来是多么的残忍和讽刺啊。此时此刻布兰特的心情有种难以形容的复杂,也许是酸楚、难过,或者悲伤。

布兰特从小女孩哭泣的眼神之中,察觉到一丝丝的紧张和不安。那是因为她又有些害怕,好心的先生真的答应带她回家。

她也不确定好心的先生是不是真的好心,如果好心的先生没有把她带回家,而是带去了别的什么地方。那个她最害怕的地方。

“我不能带你回去。”布兰特没有多余的解释,“把这几枚银币藏好。”他轻声的对小女孩说。

他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银迪姆,并在不被周围路人察觉的情况下,交到小女孩枯枝般苍白的细手中。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他不可能给小女孩哪怕一枚金币。那样只会让她陷入危险,甚至这几枚银币都有可以为她招来麻烦。

可怜无助的小女孩,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几乎都遮挡不住她瘦小虚弱的身体,更藏不下那几枚异常显眼的银色硬币。

小女孩用拳头紧握着几枚银币,却突然转过身去,然后低头面对着墙角,他听见小女孩正用双手在灰色的泥土里不停的刨着。

布兰特大致猜到了,小女孩是想把那几枚银币藏在了墙角下的泥土里。而他也只好尽量的靠近,用自己宽厚的身体为小女孩遮挡。

「也许这是最安全的方法了。」布兰特心想,「希望你会遇见一个收留你的好心人。」

跳蚤街位于【钢铁城】最边缘的第九区,一群渴望自由与光明、反抗贵族和命运的盗贼,盘踞于此。

这里没有其他的黑帮组织聚集于此,更不存在猎人团伙暗中潜伏。只有夜幕下的阴影——掌控着一切。

但这并不代表着这里所有的人,都听从他的话。饥饿会驱使那些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做出任何疯狂的事情。

“好心的先生,既然你不愿意带我回家,”女孩一边刨着土,一边说着,“那你一定不介意把身上的钱都给我吧!”

多余的怜悯。已经被布兰特眼前的事实给应验了。

就好比此时此刻,他用一块黑面包和几枚银币,换来了一个欺骗他的小女孩,一把埋藏在泥土之下的黑色匕首。

小女孩把锋利的匕首指到他坦露的胸前:“我伪装了那么久,也没有一个人过来可怜我,你是那个唯一上当受骗的好心人。”

布兰特没有露出丝毫的慌乱和畏惧,平静地缓缓开口回应道:“我在选择相信你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欺骗的准备。只是——”

“只是什么?”小女孩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我不希望这是真的。”布兰特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和失望。

在黑暗的角落里,伪装是多么的容易。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把伪装演绎的那么自然,甚至是欺骗了他的眼睛。

布兰特已经习惯了面具下的伪装,更不害怕别人的欺骗,只是害怕自己最后的善良,会整个都垮下来的感觉。

面前的小女孩正满怀戒心地盯着他瞧,却发现他的视线根本不在她身上,而是打量着周围,可是周围什么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该呼叫你的同伴们了!”

在小女孩吹响的口哨下,前头的巷子里面,有两个同样穿着破烂、又很瘦弱的男孩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大男孩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上面绳子紧紧的捆绑着一把折断的剪刀,但刀刃那面却被磨得锋利无比。

此刻这个大男孩正用这把木棍和剪刀拼凑成的武器,对准布兰特的后背。但那双紧握武器的手,却在不停的颤抖着。

另一个小男孩则比他眼前的小女孩看上去还要稚嫩,小男孩的手里握着另外一半剪刀,刀刃同样锋利,只是没有绑在木棍上。

小男孩瞧见了角落里的那半块黑面包,尽管它已经很脏了,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捡起地上的面包,然后狼吞虎咽般的啃着面包。

“艾丽娅,没想到你居然成功了。”个头最高的大男孩发出即激动又有些紧张的声音。

然而,他那双饥饿的眼睛却瞥向了同伴手中的面包,干燥的喉咙正在不停的哽咽着口水。他想要那块面包。

“罗恩,快去搜他的口袋。”小女孩对最小的男孩喊道。并从同伴脸上的惊讶表情中,得到一丝满足。

小男孩将还剩小半块的面包递给了一旁的皮克,然后走到好心人的身旁,把他那双又脏又细的小手伸向了好心人的钱袋。

“你不会乱动的,对吗?”小女孩露出危险又自信的警告,“不然我可是真的会刺进去哦。”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一个小女孩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同样可以杀人。尤其是在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

“你就这样对待怜悯你的好心人吗?”布兰特提醒面前的小女孩。并用平淡的笑容,掩饰着自己悲伤的心情。

“也许你是真的出于好心可怜我,”小女孩却不以为然的反驳道,“但谁又知道你是不是在虚伪的面具下,隐藏着阴暗的本性。”

布兰特提在手上的钱袋,对于一个体格瘦弱的小男孩来说,很重很沉,小男孩用一只手根本提不动。

小男孩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剪刀,用双手去抱。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才把那个装满金币的钱袋牢牢的抱在胸口前。

另一个大男孩将手中的面包狼吞虎咽的塞进肚子里后,又使劲的舔了舔粘在手上的面包屑,然后才上前打开小男孩抱在怀里的钱袋。

打开的钱袋,露出了里面满满当当的金币。足有好几百枚之多。望着钱袋里面那些闪闪发光的金币,这两个男孩反而有些害怕起来。

“这……这下……怎么办啊!”皮克有些惊慌失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小女孩。

这个大男孩并没有因为钱袋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金币而感到喜悦、激动、或者兴奋;反而流露出更多的是害怕、战栗和惊慌。

“这么多的金币带着身上,”小女孩露出惊讶的神色,并质问面前的好心人,“你敢说你是一个双手从未沾染鲜血的好心人吗?”

小女孩除了惊讶之外,似乎并不害怕,反而变得更加的警觉起来。她将握在手中的黑色匕首,朝着好心人的胸口刺得更近了一点。

布兰特不愿回答小女孩的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想编造谎言来欺骗小女孩,更不想说出真相去惊吓小女孩。

“只要你们把它还给我,”布兰特语气诚恳的说,“我可以再分给你们一些银币,甚至是几枚金币。”

钱袋里面装着的那些沉甸甸的金币,他原本就打算用来分给跳蚤街的穷人们。但那些意料之外的意外,总是不停得纠缠着他。

“好心的先生,谢谢你的慷慨,”小女孩甜甜地说,“请原谅我欺骗了你的善良,但我还是要拿走你的钱袋。”

“艾丽娅,我们把钱袋还给他吧!”那个叫皮克的大男孩却有些害怕的说。

这么多的金币,大男孩真的不知道该把它们藏到哪去才算安全。那些隐藏在阴影下的贪婪目光,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现这些金币。

而眼前这个被他们欺骗的好心人,似乎根本不在意他们手上对准他的武器。就好像他有足够的信心,能够轻易的制服他们几个。

“罗恩,把钱袋还给他。”皮克站在那里焦急的喊道,心里充满了胆怯和恐惧。

“不要听皮克的。”小女孩和她的同伴之间产生了分歧。

就在他们的争执间,布兰特先是夺走了小女孩手中的匕首,又斩断了那根绑在木棍上的剪刀,并拿回了原本属于他的钱袋。

这一系列风驰电掣般的动作,几乎就在顷刻间完成。小女孩和她的两个同伴同时露出了惊讶和恐惧的神色,望着面前的好心人。

那个叫皮克的大男孩吓得立即丢掉手中只剩半截的木棍,慌乱的转身往前跑去。胆小害怕的他丢下了另外的两个同伴独自逃走。

小女孩并没有责怪丢下她逃跑的大男孩,而是冲着另一个小男孩大声呼喊:“罗恩,快跑。”

在短暂的犹豫中,年纪最小的那个男孩最终还是选择了逃跑,留下可怜的小女孩独自缩卷在墙角下。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单薄的身躯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她的眼神在害怕,担心面前的好心的先生会狠狠地惩罚她的欺骗。

布兰特的手握住了小女孩微微颤抖的双手,带着某种奇诡的温暖。“知道混乱女神酒馆在哪条街吗?”他小声的询问。

瞧见小女孩轻轻点头后,布兰特便接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去那里干点粗活,就跟酒馆的老板娘说是布兰特让你去的。”

小女孩满脸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犹犹豫豫地说:“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次换布兰特点头,为了取得小女孩的信任,他把匕首还给了小女孩。“当然,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我欺骗了你的善良,你为什么还要帮助我?”小女孩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抬头望着面前的好心人,“你有什么目的吗?”

布兰特微微摇了摇头,轻声细语地说:“因为我愿意相信你。”他的声音充满了真诚和真实。

对人真诚和真实终归是好的,别人当然不会都同样的对待你,但是慢慢的,他身边留下来的都会是真诚和真实的人。

蹲在墙角下的小女孩那颗纯洁的心,就算遇见恶魔也会坚强的无所畏惧,但却被面前的好心人语气中所流露的真诚和真实给打动。

“我能带着我的同伴们一起去吗?”她那双清澈明净的眼眸里,满是恳求的神色。

“他们丢下了你,不是吗?”布兰特静静地回答。

“他们没有丢下了我,他们只是害怕而已。”小女孩焦急地低声说,竭力为自己的同伴们辩解。

小女孩的同伴们的确丢下她逃跑了,但是他们却并没有跑远,而是躲在巷子前头不远的拐角处,并不时的探头探脑地向这边张望。

“去吧,去找你的同伴吧!”布兰特脸上带着一抹笑意,轻轻地说:“然后带着他们一起去混乱女神酒馆。”

“谢谢你的好心,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小女孩真诚的说,然后起身,飞快地跑开,奔去前面的巷口找她的同伴们。

014顺从的妥协(布兰特)



在迷宫一般的跳蚤街内,一处幽暗僻静小巷的尽头,一栋房屋内亮闪着微弱的灯光,在黑色的夜幕中格外显眼。

布兰特的身影出现在这条幽暗小巷内,并朝着尽头走去。那栋亮着微弱灯光的、静静伫立的老旧房屋就是‘夜幕下的阴影’的据点。

生活在第九区的大多数穷人和盘踞在周边区域的其他罪犯、以及帮派团伙,都知道这个盗贼组织的存在,也知道他们的领导者是谁。

盗贼又被称为潜行者,猎人与刺客同样如此。因为他们时常出没在寂静无声的夜幕下,与阴影同行,都是潜行方面的大师和专家。

然而区别在于他们的生存方式。盗贼从不轻易展示杀戮,猎人却一直遵循着丛林法则的残忍杀戮,刺客只遵从雇主的指示进行杀戮。

盗贼主要从事偷窃财物的工作。他们专注于从富有的贵族和商人处窃取财物,而后又将这些窃取的财物施舍于贫穷的平民和乞丐。

他们时常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握着黑色的匕首,戴着形状各异的黑色面具,然后在黑色的夜幕下,出没于贵族和富人的府邸宅院内。

他们凭借潜行的本领避开最警惕的守卫的耳目,运用熟练的开锁技巧打开繁琐复杂的铁门,最后悄无声息的窃取贵族和富人的财物。

不过,一旦这些技巧失败了;如果必要,他们在战斗中也会是可怕的对手。

‘夜幕下的阴影’信仰一套坚定的价值观,以此严格支配着他们的行为准则。每一个组织成员都必须遵守这三个原则。

1、绝对不会丢下、欺骗或背叛自己的同伴。

2、不持强凌弱,不欺负弱小,不滥杀无辜。

3、不偷窃穷人的财物,不强迫女人的意愿。

这三个原则是他们作为盗贼所坚守的信念。打破三个规则中的任何一个,意味着将会被驱逐出‘夜幕下的阴影’以及整个第九区。

布兰特走到幽暗小巷的尽头,驻足在这栋亮着微弱的灯光的老旧房屋门前,警惕地用眼睛观察了四周后,便直径走进了敞开的门内。

门外陈旧的木制招牌上,刻画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拿着一柄匕首、戴着一张面具的黑影,底下还刻着一行小字——阴影与你同行。

两排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沾满灰尘的物品,若是从外表上看去,这只是一间不会惹人注意的、毫不起眼的杂货铺。里面却暗藏玄机。

一个坐在高脚凳上的男孩双手趴伏在柜台前,露出的侧脸正流着湿哒哒的口水。男孩似乎是因为等得太久了,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布兰特毫无戒备的走上前去,伸手去拍趴在柜台上的男孩细瘦的肩膀,不料脚下却踩到了男孩设下的陷阱。

这一脚触发了一连串精巧的机关,几声轻微的机括弹簧声响过,最后却仅仅是扯动了一只挂在柜台边墙上的铜铃。

趴在柜台上睡觉的男孩瞬间被铃声惊醒,不知从哪变出来一把匕首抬手便刺,幸好布兰特早有准备,立刻抓住了男孩的手臂。

惊慌失措的男孩举目一望,嘴里不禁失声喊道:“布兰特!”

“你怎么睡在这里!”布兰特松开了男孩握着匕首的手臂。

“我再等你!”男孩脱口而出,并急忙用袖子擦掉嘴边的口水。

“把门关上!”布兰特对男孩说。

男孩立即收起握在手中的匕首,越过面前的柜台,从里面关上店铺老旧的木门。

随后,布兰特走到两列摆满物品的货架之间,弯下腰掀开一扇隐藏在地板上的活动门,露出了一条漆黑的通道。

这些向下的台阶和底下的密道,将会把布兰特和男孩送到另外一栋房屋。他拿起屋内的一盏照明灯,然后低头走下了狭窄的密道。

布兰特和男孩沿着潮湿阴暗的密道行进了几分钟后,布兰特在一处墙壁上的破洞前停下脚步,触动了一个机关,推开了一扇石门。

没走几步,地面就变得干燥起来,墙壁内的凹槽上也出现了闪耀着红焰的石头。紧接着一扇笨重的铁门,出现在这条密道的尽头。

没等布兰特靠近,一个阴影突然从角落的黑暗中跳出来,锋利的刀刃,在火光照耀下反射出金属特有的冷冽光芒。

“你们都喜欢用这种方式欢迎我回来的吗?”布兰特冲着对面的阴影说道,语气里带着调侃似的玩笑意味。

“布兰特,我们正担心你遇上什么麻烦呢!”说话的是霍克,一个皮肤黑黄,个头比布兰特高一个脑袋左右的男人。

棕色的披肩长发掩盖着男人缺了一边的右耳;炯炯有神的银色

眼睛下挂着一道伤疤;筋肉纠结的手臂上面有着烧灼和砍伤的疤痕。

作为一个勇敢的开拓者,霍克身上有不少因为战斗形成的伤疤,不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无非是他的手臂和脸。它们都是勇者的见证。

“在回来的路上耽误了点时间,但那都不重要。”布兰特回答道,“重要的是我把钱带回来了,把装着空气的瓶子留给了达特。”

他没有必要把在自己回来路上发生的那些意外告诉他们。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冰冷阴暗的下城区里,意外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霍克用钥匙打开铁门,布兰特和男孩跟着他的后面穿过了铁门,他们又穿过了一条楼梯,随即出现在了另一栋房屋的某个房间里面。

布兰特直径走上前,直接把沉甸甸地钱袋扔到面前的旧桌上。拿起桌上的陶制水罐,往一旁的水杯倒了满满一杯水,然后一饮而尽。

这时,霍克面色疑虑的开口问道:“难道那只阴险狡诈的乌鸦,就没有怀疑你只是在恫吓他?”

“达特当然怀疑过瓶子里面装的不是销魂剂,”布兰特立即回应道,“而且他当时还显得十分的镇定,只不过他最终选择了相信。”

“贵族们都贪生怕死,”站在霍克一旁的男孩豁然开口道,“面对威胁和恫吓,他们宁愿选择相信谎言,也不愿冒险揭破真相。”

男孩的话里充斥着对贵族的讥讽和仇视。因为男孩从心里面讨厌那些傲慢自私的贵族,或者说是嫉妒贵族拥有的特权和超凡的力量。

男孩大约有14岁。精瘦的小脸上,嵌着一个尖尖的翘鼻。长长的头发,好久都没理了。看上去乱蓬蓬的打扮,就像个脏乱的乞讨者。

邋遢的外表只是一种伪装。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男孩的腰间藏着一把弯月状武器,而他的裤脚处另外藏着一把锋利匕首。

在这个阴暗潮湿、孤独冰冷的城市里,几乎每个人都会用伪装来保护自己。区别在于,有的人在练习伪装,有的人已经在伪装。

就像男孩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脏乱不堪的乞讨者,只不过是一种用来保护自己、欺骗他人的伪装而已。

比如布兰特之前,在阴暗的墙角下发现的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如出一辙。只不过小女孩的伪装是真实现状的演绎。

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的确是被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而当布兰特递给她面包时,留下的眼泪同样是心灵最真诚的触动。

只是她跟其他人一样,遵循着下城区的生存法则:永远藏在一把杀猪刀。

“柯迪,没有人不怕死。”霍克用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说,“贪生怕死是每一个人都有的本能,我们能做的就是利用这个弱点。”

而布兰特正是牢牢的抓住了达特的这个弱点。他才能够利用欺骗威吓的手段,侥幸的从达特的保险箱里拿回原本属于他们的报酬。

“你错了,我就不怕死,”男孩眼神坚毅的说,“我说过,任何危险的任务,都可以交给我去执行。”

「那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真正的直面过死亡。」布兰特在心里对男孩说着,「当你知道了死亡的可怕,你就会真正的害怕。」

“没人否定你的勇敢,”霍克的态度依然严肃,语调冷静,“但也不能忽视危险的存在。”

当他变得严肃时,他可以显得比任何一个有理由严肃的人更为严肃。

而严肃的人希望自己的生活是有目的的,不是随波逐流的,不是及时行乐的,是能获得某种意义的。

霍克伸手拍着男孩的肩膀,继续严肃的说:“你应该懂得珍惜生命,即使是藏匿于阴沟之地的老鼠,也懂得苟活于世。”

倔强的男孩却有些气愤的甩开对方粗壮有力的大手,尖锐的质问:“像老鼠那样苟活于这肮脏的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宁愿勇敢的死去,也不愿卑微的活着。”男孩坚定的大声强调。他的语气里带着少年独有的叛逆和倔强。

一个成熟男子的标志,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然而一个幼稚男孩的标志,则是他愿意为某种事业英勇地死去。

“住嘴,”布兰特用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我不知道这些该死的蠢话,都是谁教你说的。但你要记住,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个充斥着罪犯的城市里,死亡是容易的,活着却是艰难的。人类除了要忍受饥饿和寒冷之外,还要牢记并遵守它的生存法则。

在孤独与冰冷的下城区生存的平民当中,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非常矛盾的箴言: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也没有比活着更艰难的事。

每当孤独的时候,独自一人的布兰特常常会在心里询问自己:「我是为什么活着?」

「为了反抗贵族阶级的残暴统治,为了逃离这座牢笼般的钢铁城市,为了获得光明和自由的生活,为了坚守的执着与幻想。」

刚开始时,他总是用这些慷慨激昂、热血沸腾的话来回答自己,激励自己。可后来慢慢的,他的内心深处又冒出了另外一个声音。

「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柯迪被布兰特的大声训斥给惊吓了,在短暂的惊愣几秒后,弱弱地回答:“没有人教我说这些话,是你给我的一本书里面写的。”

男孩说的那句话,其实是从一本书籍中的一首诗歌里学来的。而那创造那首诗歌的吟游诗人,正如诗歌的开头那般,勇敢的死去。

男孩朗读道:“与其卑微的活着,不如勇敢的死去;拿起手中的武器,撕开贵族的爪牙;敲碎钢铁的天棚,冲向自由的地面……”

“够了,我不想在听这些蠢话。”布兰特打断男孩的话,郑重其事地说,“如果你学着听从,我会考虑给你分配一些任务。”

“真的吗?是什么任务,什么时候?”柯迪的内心变得十分激动,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在他的肚子里不停的翻滚一样。

可他却从未见过大海,下城区除了随处可见的污水沟;就只有一条人工开凿的水渠日夜流淌着,那是直接从上城区流下来的水源。

“不是现在。”布兰特正色道。

“如果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柯迪有些气恼地追问。他生气是因为他重视的事情,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而气急败坏的表现。

无论是什么人,在内心深处都希望得到别人的肯定,都渴望获得重视,以及赞赏。男孩也不例外。他渴望获得布兰特的重视和肯定。

男孩觉得自己不被哥哥重视而感到气愤、失落、委屈不公。所以他才会用自己的言行,迫不及待的表现自己。为了获得哥哥的重视。

或许,只需布兰特一个信任的微笑,一个肯定的点头,一抹激励的眼神,一句鼓励的话语,都会给他带来快乐,增强他的信心。

“最近这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任何行动了,所有人都不许擅自行动。”布兰特的声音冷静平实,因而有格外的威严。

柯迪质问道:“是因为什么?你害怕他们会报复我们?”男孩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满,且比之前更加的激动,却带着愤怒的情绪。

布兰特语气严肃的说:“损失了这么一大笔钱,以狡猾阴险著称的乌鸦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威严的声音中似乎搀杂着一丝无奈。

其实他并不想与达特发生危险的冲突,只是想要拿回自己应得的报酬。然而傲慢、贪婪的达特却拒绝了他的要求,逼迫他别无选择。

“我们只是拿回应得的酬劳。”柯迪倔强的反驳。男孩的话与他哥哥的想法如出一辙,但却没有像哥哥那样考虑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那些黑心的乌鸦却不这么认为,”霍克在一旁尖锐的指出,“他们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的脸从来就严峻得像一片青石。

“如果他们敢来,我们就让他们尝尝流血的滋味,”柯迪低声的话语带着坚决地口气,“可不只是乌鸦才有尖牙利爪,我们也有。”

倘若真的能够像男孩说的那么轻巧,那么下城区就不会散播——不要招惹‘黑玫瑰’和‘血乌鸦’——这句平民与奴隶谨记的箴言。

维克多家族和兰尼斯家族都是来自上城区的高等贵族,他们家族成员是拥有各种异能的超凡者。而不是下城区那些随处可见的平民。

这两个家族之所以能够成为掌控下城区的贵族豪门,不仅是因为庞大的财富和高贵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们家族的成员皆为超凡者。

“那些黑心的乌鸦和恶毒的玫瑰一定会流血的,”布兰特语气平静而安然,“迟早我们会这么做的,但——”

“——不是现在。”柯迪毫不犹豫的抢夺布兰特接下来的台词,“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

“不是现在,”男孩再次刻意的重复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落,但绝非失望。“这是我听到从你口中,说出次数最多的一句话。”

布兰特和他的同伴可以让那些黑心的乌鸦和恶毒的玫瑰付出流血的代价。但绝不是现在,因为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之正面对抗。

“这里面有多少金币?”这时,站在一旁的霍克瞧见当下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后,连忙开口岔开话题:“还挺沉的,有好几百枚吧?”

接着,霍克便从破旧的方桌上,拾起了那袋鼓得厚实的钱袋,并提在手上掂量着有些沉甸甸的钱袋,想要借此来吸引男孩的注意力。

“500金克朗,达特保险箱里面全部的金币。”布兰特勉强的笑了笑,接着说道,“至于剩余的200金币,他说让我下次再去拿。”

半月前,布兰特和他的同伴们在【中转区】偷窃了一批贵重货物,这批货物是兰尼斯家族花费巨资从上城区购买的十五箱违禁药物。

偷窃属于兰尼斯家族的货物,光是这个想法就很危险。因为黑玫瑰要比血乌鸦更残忍。但为了生存下去,跳蚤街的盗贼们敢于冒险。

更何况他们的雇佣者,正是黑玫瑰的死对头血乌鸦。当时双方达成的交易价码是700金克朗,但事后布兰特得到的却是一箱销魂剂。

如果按照市面上的行情折算的话,绝对是物有所值。那一箱销魂剂若是放到酒吧和姬院里面售卖,大概能够换回1000金币的价值。

达特其实还是挺讲诚信的,毕竟贵族的颜面不能丢失。只不过他支付报酬的方式与其他雇主不同,凑巧的是布兰特不接受这种方式。

“他把咱们当傻子吗?”倔强的男孩又一次开口,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他以为我们都像他那么愚蠢,会相信他说的谎话?”

布兰特原本想要告诉男孩:「那只是一句玩笑话。而且那些黑心的乌鸦,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狡猾奸诈。」

可他最终说出口的却是:“柯迪,现在我就交给你一个任务,立刻去把大伙们都召集起来。”对于男孩的渴求,他最终做出了妥协。

“这算什么任务,无非就是让我去跑腿。”然而,站在他对面的男孩却语气不满的嘟囔道,“你完全可以派其他人去,而不是我。”

布兰特用极其严肃的眼神盯着男孩说:“记住学会听从。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快去吧。”而他的语调充斥着不可抗拒的命令口气。

柯迪则在布兰特威严气势的压迫下,最终做出了顺从的妥协。

只见,这个倔强的男孩踏着急躁的脚步,消失在暗淡潮湿的地下室内。

015死者的归宿(布兰特)



“他今天是怎么了?”男孩离开后,布兰特满脸疑惑的看向对面的霍克,“或许你知道答案?”

霍克犹豫了会,随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也许……他只是在发泄悲愤的情绪而已。”

“我不明白?”布兰特顿时眉头微皱,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填满了疑惑不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脸色旋即变得严肃起来。

“珊莎死了。”霍克平静地回答,强忍着内心其它复杂的情绪。因为他不是小孩,不能像柯迪那样,随意的放纵和宣泄自己的情绪。

“什么时候的事?”布兰特有些惊讶的追问。

他认识这个名字的主人,它属于波顿夫妇的女儿。「那女孩多大,14岁,还是15岁?总之女孩与柯迪一般大小。」他在心中猜想着。

他依稀的记得这个叫珊莎的小女孩,有着一头迷人的蓝色长发,一张俊俏的脸蛋,然而因为饥饿身材却有些细瘦,皮肤也显得苍白。

“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你离开的这段时间里。”

霍克的回答,让布兰特倍感意外,他继续追问:“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他下意识的把女孩的死因,归类为凶杀。

在跳蚤街,除了那些被法律赋予权力的执法者以外,任何人想要在这里杀人,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他就是这里的审判者。

“是因为吸食过多的销魂剂,导致的猝死。”霍克严肃的说。

这个答案让布兰特大吃一惊,他不假思索的脱口问道:“是谁给她的销魂剂?那东西可不便宜,她根本买不起。”

“不是从我们这拿的,我已经按你的意思全部销毁了。”霍克依然严肃地解释道,“据说那支销魂剂,是女孩出卖身体换来的。”

布兰特完全弄不明白,这个腐烂的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一个连肚子都填不饱的瘦弱女孩,却还追求着精神方面带给她的刺激和愉悦。

“女孩的尸体呢?是怎么处置的?”他有些焦急的问道,“波顿夫妇是把尸体送到火炉巷去火化了,还是在墓地挖个深坑埋葬了?”

“女孩的尸体被波顿夫妇给卖了。”霍克垂下目光,语气沉重地说,“至于卖给了谁,不用我说你也能够猜到。”

这是布兰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他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咬紧着牙,那握紧成拳的手死死握紧,手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所有生存在这座阴暗潮湿的、孤独冰冷的、土地匮乏的、拥挤不堪的、钢铁牢笼般的下城区的种族——死后,通常有三个归宿。

第一个归宿:是被直接扔进大锅炉里面与那些黑色的石头一样,燃烧成灰烬。当然这还需要死者的家属支付一笔额外的火葬费用。

第二个归宿:是在公共墓地买上一小块墓地,体面下葬,然后在立上一块墓碑。或者是找个没人的、隐秘的角落挖个坑,然后埋掉。

前者通常是贵族和富人的选择,因为下城区的墓地比房子还要贵。穷人或许买得起一间房子,但绝买不起只够躺下一个死人的墓地。

第三个归宿:是卖掉死人的尸体,价格为5—8枚银币。这些死人的尸体通常会卖给屠夫,然后屠夫又卖给豺狼人,或其他食肉种族。

“他们怎么能……那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愤怒的火焰,在布兰特的眼中炙热的燃烧,“难道你们就没有阻止波顿夫妇吗?”

“我们有什么权利阻止?”霍克用像撕裂棉布一样可怕的声音回应,“如果你瞧见他们饿成什么样了,你就不会去试图拦着他们。”

布兰特却不以为然,语气中提出尖锐的质疑:“难道卖掉女儿的尸体,就能够让波顿夫妻一家从此过上温饱的生活吗?”

“至少他们还能用女儿的命钱,在这个孤独冰冷的城市里继续坚持几个月。”

“那他们也只能活在痛苦和悔恨的煎熬当中。”布兰特说起话来声音都有些颤抖,他心中的困惑多过愤怒。

“就像你说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霍克实事求是地说,“哪怕能够多活一天,谁也不愿现在死去。”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他接着续道,“对于他们而言无论多么痛苦、多么悲伤,只要能够努力地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布兰特突然意识到继续这样争辩下去,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他不想因此伤害他们之间的友谊,他只能将有些想说的话,说给自己听。

「或许,在这个孤独冰冷、阴暗堕落的世界里,死了是一种解脱,活着反而是折磨。」他的脑海里又回忆起了火炉巷的那座大火炉。

“把袋子里的金币分成两份,”布兰特低头看着桌上装满金币的钱袋,“拿出一大半分给跳蚤街的那些穷人,剩下的分给兄弟们。”

“这些钱分到那些穷人手里,或许又能勉强坚持数月,”霍克语气沉重,且意味深长的说,“布兰特,这样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

“我会找到其他办法的,相信我。”布兰特始终低垂着头,声音低沉而疲倦地回应道,“再等等,总会有办法的,至少——”

“——不是现在。”霍克有些生硬地接口,“等待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霍克的口气中透着些许的失望,不只是对布兰特,更多的是对自己,以及对这个城市的失望。

但这些话,还是让布兰特的心里更加难受。「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要我承受这一切。」他在心里问自己。

“至少再给我点时间,”布兰特接上自己被打断的话,“你知道的,我在想办法解决这些困境,一直都在努力。”

“是的,我们都知道。”对于这一点,霍克不可否认,同时他又强调:“跳蚤街的所有穷人都把你当成英雄,当成救世主。”

“这是一件好事吗?”布兰特有些心疲力竭的说,“我宁愿告诉他们,谁爱当英雄,谁就去当吧!”

“可你为跳蚤街所做的一切,让他们已经选定你,”霍克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成为他们心目中的救世主。”

“霍克,别把我当成救世主,”布兰特毫不迟疑的反驳道,“这个世界没有谁比谁可怜,我和那些我想帮助的人一样的凄惨。”

“我既不是他们口中的英雄,也不是他们所谓的救世主,如果要我给自己下一个定义的话,我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罪犯罢了。”

“是的,我是一个罪犯,”他自顾自的续说着,“从我第一次杀人,第一次选择走上这条路开始,我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

“在这个腐烂肮脏的下城区,从来就没有过救世主。”他冷静、坚定、沉着、严峻地宣称,“以前没有出现过,以后更不会出现。”

“也许这样的人从未真正存在过,也不可能存在。”霍克用低沉的声音说,“但即便如此,跳蚤街的人们还是需要一个救世主。”

“我不会变成救世主,你也不会。”布兰特口气锐利地说,“而我们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内心最后坚守的善良和怜悯而已。”

“即使你不想成为跳蚤街的穷人们所期望的救世主,”霍克强调道,“但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很多人把你当成了他们的救世主。”

“随他们怎么想,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怜悯和同情。”布兰特回应道,“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只是在尽量的扮演这个角色。”

“我竭尽所能的帮助跳蚤街的穷人们,只是因为我被善良和怜悯的锁链铐住了心灵,但这条锁链却在慢慢的腐锈,它迟早会断裂。”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感觉现在的我活得很累,真的很累。”布兰特的表情渐渐变得疲惫,“或许我还会变成从前的我。”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霍克正色道,“即使你抛弃了善良和怜悯,变得残酷和冰冷,我始终会站在你的身后。”

旋即,他向面前的布兰特投递了一个坚定不移的目光。随后,便拿起桌上装满金币的钱袋,转身离开了这间被四面墙壁封闭的密室。

布兰特毫不怀疑霍克永远都会站在他的身后,并支持和信任他做出的决定。但这对于他而言,同样是一个压在他双肩上沉重的责任。

密室里除了一张桌子,别无他物。有些疲惫的布兰特躺在了冰凉的地上,他将两只手掌张开贴实地面。但他却感觉不到地面的冰凉。

残酷的人只有在自身不受威胁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会向弱者施舍些许的怜悯,然而善良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给予弱者同情和帮助。

以前的布兰特是一个双手沾染鲜血和收割生命的——残酷的刺客,而现在的他却是一个同情弱者和帮助穷人的——善良的盗贼。

若要说一个在黑暗沉沦、越陷越深的人,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或许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始终幻想着对光明的渴望和向往。

他向往光明,追寻自由,渴望像正常人一样,活在温暖的阳光下,每天起来迎接晨曦,夜幕降临时,回到家,与家人为伴。

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够冲破这座钢铁囚笼的枷锁。他努力的创造机会,保持着心中最后一丝对光明的渴望。

即使身处黑暗,他也不曾放弃对光明的向往。他不止一次地安慰自己,坚持住,坚持住,机会就要来了,你不能就这样倒下。

016扮演的角色(柯迪)



布兰特和聚集在他身边的同伴们是一群出色的盗贼。

人们印象中的盗贼,似乎是一个注定与阴影为伴,与黑暗同行的职业;是出没在夜幕下那一道道,行色匆匆,动如疾风的诡秘背影。

没有人清楚他们的长相,也没有人了解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隐藏在下城区各个区域里的大街小巷内,同时扮演着各自不同的角色。

为了更好的隐藏和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夜幕下的阴影’每个成员都在扮演着两种角色。一种是真实的自己,一种是伪装的自己。

而为了融入到另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群体里,盗贼们在经过长时间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磨合之后,就会与该角色紧密地融为一体。

虽然只是扮演角色,但是因为过于投入,所以他们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演绎的淋漓尽致,令周围的人难于区分,无从怀疑。

以至于后来连他们本人都很难区分哪个是真正的自己,哪个是扮演的角色。有时他们甚至会忘了自己是穿梭于——夜幕下的阴影。

作为‘夜幕下的阴影’这个盗贼组织的主要成员之一,柯迪的潜行和伪装本领自然不差,甚至要比大多数同伴更优秀,且更具优势。

穿着脏乱破旧衣裤、头发蓬松凌乱不堪的男孩,正扮演着无家可归、饥肠辘辘的乞讨者。他将随身携带的武器隐藏在厚实的衣服里。

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来往穿梭的人群中,没有人会去多看他一眼。而男孩却可以明目张胆的观察着,从他身边经过的每一个身影。

那些匆匆忙忙的身影当中,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目的。因为在他们眼里,男孩只是一个衣衫褴褛、脏乱不堪、无家可归的乞讨者而已。

同样,没有人会可怜他,也没有人会施舍他。因为这个城市到处都是饥肠辘辘的乞讨者,而他们兜里的硬币也只够勉强的养活自己。

在这座孤独与冰冷的地底城市里,对于那些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乞讨者而言,没有比活着更美好的事,也没有比活着更艰难的事。

男孩只是在扮演这个角色,并非真的是无家可归、饥肠辘辘的乞讨者。所以他也不期待别人露出的怜悯,更不需要别人给予的施舍。

在幽暗的路灯下,柯迪穿过了好几条街道,喧哗的声音才逐渐远去。他拐入一条幽深的小径,废旧的地铁长廊入口便出现在他眼前。

除了那辆锈迹斑斑的蒸汽机火车头,孤零零地趴窝在早已荒废的轨枕上,这条幽暗寂静的地铁长廊里面,几乎空无一物。

在这座阴暗潮湿的钢铁城市里面,废弃已久的地铁长廊俨然成为一个神秘、黑暗的世界——什么离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在这里发生。

而其中,一个个废弃、封闭的地铁站台,更是为整个轨道漫长且蜿蜒的地铁长廊增添了诡异感。

因为它们处于幽僻的角落,现在只剩下些破体残肢,阴森而冷清,常年铁门深锁,无人问津——当然,那些渴望寻求刺激的人除外。

这些废弃且封闭的地铁站台内部非常的巨大,它们四通八达就像是一个静静躺在地下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地底之下的被遗忘的世界。

柯迪独自走在深邃而悠长的地下走廊内,到处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灰色的墙壁上满是各种涂鸦和斑驳字迹,且弥漫着悲伤的气息。

这条一望不到尽头的地铁走廊上,寂静无人,脚步的频率空荡地回响在柯迪的耳边,气氛诡异阴森。这个勇敢的大男孩却并不害怕。

面前这条不宽不窄的走廊,蜿蜒的向前延伸着。大概每隔100米的距离就亮着一盏过道灯,不是很亮,却足以照亮男孩脚下的路。

柯迪沿着漫长的走廊快步前行,没走多远,他便听见了前面传来的异响。似乎是金属和粗糙的地面相互摩擦碰撞,发出的刺耳声音。

前方一个下水道的井盖正在被一点点的慢慢挪开,柯迪小心地靠近,只见一颗面黄肌瘦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然后是肩膀和双手。

“嘿,柯迪。”

那颗从井盖里面露出来的脑袋瞧见了他,并笑着朝他打招呼。

柯迪立即放下警惕,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并快步的走上前去,礼貌的笑着回应对方:“查利大叔。”

紧接着,他又瞧见几个瘦弱的身影从漆黑的下水道里面爬了出来,最后出来的那个人则负责把那块笨重的井盖重新盖在通道上面。

“都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对方询问道。

“我打算去其他的街区到处逛逛。”柯迪随便编造了个理由。

“夜晚一个人出门,可是很危险的!”查利语带关切的提醒道,“尤其是那些黑暗的角落里,藏着可怕的眼睛。”

对于大多数胆怯、懦弱的平民来说,黑暗其实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可怕,真正让他们害怕的是那些躲藏在黑暗里面的赏金猎人。

因为这座钢铁铸造的城市里没有森林,更不存在野兽和动物,所以这些赏金猎人的猎物不是野兽和动物,而是他们的同类——人类。

“没事的,查利大叔!”柯迪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我知道黑暗里藏着什么,更知道如何应对他们。”

无需过多的言语去表达,查利和另外几个拾荒者都能从男孩的微笑里,感觉到那种真诚的亲近,以及坚定的自信。

“你可千万不要从下水道里面抄近路折返。”另一个拾荒者郑重其事地对他说。

柯迪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危险的警告。“乔里德大叔,你们不是刚从下水道里面爬上来吗?”他有些不知所以的说。

神色慌张的男人立马向他解释道:“我们在底下的通道里面听见了一种奇怪的诡异声音,然后就赶紧找到通道口的梯子爬上来。”

“是什么声音,让你们感到畏惧?”柯迪有些好奇的问道。

“就像是野兽、或者是怪物的嘶吼声,”耳朵最灵敏的拾荒者说,“其中似乎还夹杂着男人的哭喊声或惨叫声,听着都瘆得慌。”

“可我们从未在那些污水横流的通道里面见过野兽和怪物,不是吗?”柯迪用充满疑惑的语气说。

“也许是某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发出的怒吼声,”查利解释道,“而那些微弱的哭喊声和惨叫声说不定就是某个被害者发出的声音。”

“无论那是什么声音,都预示着危险的警告。”另一个拾荒者尖锐的指出。

“既然你们都这么确定,那我就听你们的。”

“我们就先回去了,你自己小心点。”查利再次叮嘱面前的男孩。

“嗯!我知道了!”柯迪冲着对方笑了笑。

男孩与几个熟悉的拾荒者分别后,继续沿着走廊延伸的方向前行,登上一段向上的台阶后,再穿过一扇两边敞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第二层的走廊变得宽阔了些,但地面到处都扔满了杂物,同时散发着一种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沉闷的空气,让男孩几乎难以忍受。

一群食肉蝇嗡嗡嗡的叫嚣着围了过来,柯迪赶紧用手捂着口鼻,快速的奔跑在这一层的走廊内,前方几只野猫,被吓得惊觉的跑开。

这种极具攻击性的食肉蝇,又叫螺旋蝇,它们会在任何动物的伤口上、鼻孔或耳朵里面产卵,而孵化后的蝇蛆会以动物肌体为食。

食肉蝇的幼虫可不是吃素的。它天生长着两颗又尖又利的门牙,通过自然口径传播进入哺乳动物(包括人类)体内喝血吃肉。

如果被这些食肉蝇叮咬后,不及时治疗的话,严重的可能会危害宿主动物,甚至导致其死亡。

黑夜里,即使是一只变异的苍蝇,都有可能带来一场致命的灾难。

柯迪跑到了走廊的尽头,一把拉开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大门,开门之后又是一段向上的台阶,他快步登上顶部,看到那里已是死路。

但在头顶上却有一块巨大的木板盖着。柯迪略略一推,那木板便被推开了。他从下一翻而上,只见他的周围是一间废旧幽暗的屋子。

他急忙用木板盖住缺口,防止那些食肉蝇从底下飞上来。然后他脚步轻盈地走到用破布遮挡住的窗户边上,观察着窗外四周的动静。

确定四周无人后,他便出打开窗户,双脚踩在窗台上,直接跳了下去。他的面前是一条漆黑的小巷,然而小巷的尽头却是灯光明亮。

此刻男孩已经完全脱离了第九区,出现在了与其相邻的第八区。这里同样是穷人聚集的区域,不同的是这里属于血腥猎人团的地盘。

整个第八区,一共有二十三条主要街巷和数百条背街小巷,最长有的397米,最短的只有78米。这其中有三条主要街巷,人尽皆知。

血腥猎人团的总部——【罪恶街】,通往更底层地下世界的入口——【地狱门】,以及到处都充斥着打铁声的——【铁匠巷】。

【铁匠巷】之所以人尽皆知,是因为这条巷子里的人都在忙着一种营生——打铁。

打铁是一门体力活,凭的是力气吃饭。铁匠首先会把毛坯铁放在熊熊燃烧的炉火中煅烧,等烧得通红以后,拿出来搁在铁砧上猛打。

随着铁锤的起落,铁屑四处飞溅,经过若干次的锤打,铁坯就在铁匠的敲打下变成各式各样的生产工具,以及各种形状的杀人利器。

下城区的铁匠一般都有一个自己的铁匠铺,有一座用来煅烧铁坯的火炉,火炉所用的燃料主要是煤炭。而矿区拥有取之不尽的煤矿。

“叮当!叮当!”

柯迪还没走进这条人尽皆知的【铁匠巷】,就已经能听到清脆且密集的敲击声,显然这条笔直的巷子里面有众多的铁匠正在忙碌着。

倔强的男孩瞧见靠近巷口位置的一家铁匠铺里面,炉火熊熊,红色和蓝色的火焰缠绕交织着,把两个打铁人黝黑的脸膛映得通红。

两个打铁人长长的身影,一直延伸到铁匠铺黑暗的角落里。只见一块红色的铁伏在砧上,一把大钳夹持,两把铁锤反复锻打。

男孩瞧见老铁匠的小锤轻敲上去,如浮光掠影,小铁匠的大锤紧跟上来,似巨雷轰顶。

大钳夹持的铁块,柔软的像面团般变着形状,灼烫的火星,在大锤落下的瞬间,如烟花般迸散绽放。

几点火光飞溅在老铁匠腰间的牛皮围裙上,又在霎时熄灭。泛黄的围裙就像黄褐色的天幕,黑色的星光点点。

此刻,小铁匠已经气喘吁吁,挥锤的胳膊渐渐变得沉重,表情也开始痛苦。一旁的老铁匠看看他,便停下手里的小锤。

一个铁匠师傅一般会带一到两个学徒,而学徒大多是铁匠的儿子,或者是亲戚。因为铁匠很少会将自己的精湛手艺传给外人。

学徒的主要工作是用一把比自己师傅大出五六倍的大铁锤,帮助师傅把用来制作工具的被炉火烧熟了的铁毛坯打成所需的形状。

柯迪将敬佩的目光撇向了与他年龄一般的小铁匠,心里不禁胡思乱想着:「如果换做是我,那把笨重的大锤能否挥的动呢?」

他摇了摇头,然后在小铁匠即将把目光转向他时,继续往巷子里面走去,接着他瞧见了隔壁的铺子里面,同样是如此忙碌的场景。

柯迪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这条巷子里面其中的一间铁匠铺内。门前的木牌上,刻着一个引人注目的招牌——【巨人铁匠铺】。

这间【巨人铁匠铺】的铁匠,的确是一个巨人,名副其实的巨人。即使是整个下城区内,也找不出比他更高大、粗壮的人类。

巨人铁匠的脑门是方方的,一簇乱蓬蓬浓黑的头发下面,生着一双深红色的大眼睛,两只眼睛亮得好象两块烧红了的煤块。

这位巨人铁匠有着粗壮的身躯,胳膊壮实如牛,两边的肩头长满了肌肉疙瘩,面孔和肩膀被炉火和锤子迸起的铁屑烘染得黝黑。

柯迪瞧见风箱里面燃烧着红红火焰,一个铁质的底座上,一把铁钳钳着一个烧得通红的铁棒,铁锤上下翻飞,当当作响,火星四溅。

他面前的这位巨人铁匠能举起绰号叫‘小姐’,重达100磅的铁锤,并挥舞着这厉害无比的姑娘,从早晨一直忙到夜晚。不分昼夜。

017巨人铁匠铺(柯迪)



“嘿,奥兹!”柯迪高昂着头,冲着忙碌中的巨大身影大声喊道,“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巨人铁匠的身形已能用巨大来形容,男孩的个头只到他的膝盖部位。即使是身材高大,体格强壮的牛头人,在他面前也只能仰望。

“你没瞧见我正忙着呢!”巨人铁匠听见熟悉的声音后,一边挥舞着笨重冰冷的‘小姐’敲打铁棒,一边开口回应着男孩的问话。

这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巨人,以一个老实本分的铁匠身份在下城区生活着。没有目的,没有理由,只是想度过剩下的那一大把时光。

但这只是一种伪装,‘巨人’奥兹——夜幕下的阴影——核心成员之一。他虽不是一名合格的盗贼,却是同伴们身边最坚实的后盾。

柯迪用玩笑的语气接着问道:“你的宝贝‘小姐’今天肯定为你赚了不少银币吧?”

“这个问题可真是愚蠢。”巨人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回应,“这把铁锤之所以叫‘小姐’,就是因为它和姬女一样能够赚很多的钱。”

柯迪也不生气,而是立刻针锋相对:“在我看来,没有愚蠢的问题,只有愚蠢的回答。”

“你根本就不知道一个姬女一晚上能赚多少钱!所以请不要拿你手上握着的笨重冰冷的‘小姐’与那些性感火热的姬女相提并论。”

“听你这口气,好像你比我还清楚似的。”巨人带着玩笑似的调侃,“难道会有姬女告诉你,她一个晚上接多少客人?赚多少钱?”

“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知道的事情要多得多。”柯迪耸耸肩,摆出一副充满自信的姿态,“而这才是我会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男孩说出的这几句话,让巨人意识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沉不住气的他开口催促道:“赶紧说吧!你来我这里干什么?”

“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柯迪不由地呐呐说道,“因为你刚才的口气太粗鲁了。”

“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巨人铁匠听了这话,立刻瞪起了眼,脸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装出一副恼怒的样子吓唬面前的男孩。

柯迪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摆出毫不畏惧的姿态,并且倔强的仰起头:“你要是再敢揍我,我就把你的小金库给偷走。”

“我可不是你的猎物,”巨人这下真的有些生气了,他垂下目光,瞪着男孩怒吼:“别想打我的主意,要偷去找那些有钱人下手。”

“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瞧把你给急的。”柯迪一脸嬉笑,并且趁机试探道,“我猜你的小金库里面一定存了不少钱吧?”

巨人根本就没有理会他,更不打算告诉他。柯迪却直接伸手说:“借我几个银币,我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男孩虽然是一个出色的盗贼,但若是没有得到布兰特的应允和同伴的陪同,他是不敢私自单独寻找猎物的。

行窃失败的盗贼一旦身份被暴露,除了会遭到执法者发布的悬赏通缉之外,还可能会招来其他更危险的麻烦。

毕竟在这个混乱、黑暗的城市里,永远都不缺少那些贪婪凶残的亡命之徒。一旦伪装被撕掉,你就将变成猎物。

巨人正满怀戒心地盯着他瞧。“你要来干什么?”

柯迪却有些不耐烦。“问那么多干嘛,你到底给不给我?”

巨人暂时停下手头上的活,犹豫了会说:“最多给你2个银币。”这已经是他最大的限度了。

尽管巨人铁匠铺是这条巷子里生意最好的那家。但一天十几个小时辛苦忙碌的敲打,也只能勉强为他换来2-5个银币左右的收入。

“行,2个就2个。”柯迪痛快的答应道。

巨人铁匠旋即放下手中笨重的‘小姐’,在铺子里面最顶端的一排货架上——只有他才够得着的地方——取下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

在火炉的照射下,柯迪瞧见巨人又从另外一边的货架上,摸出一把铜质的钥匙。钥匙上面刻着一朵黑玫瑰和一只血乌鸦交缠的图案。

高大壮实的巨人直接坐在了地上,然后当着男孩的面用那把钥匙打开了铁盒子,露出了里面满满当当的银币,以及少数的金币。

“这得有好几百枚银币吧,还有不少金币呢!”柯迪脸上瞬间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嘘!”坐在地上的巨人连忙用手势比划道,“小声点,小心让隔壁的铁匠给偷听了去。”

“你在担心什么,”柯迪站在巨人的面前,却仍旧需要昂着脑袋望着对方,“别忘了你可是巨人,有谁敢打你的主意。”

“这可说不准,万一就有那些个胆大的呢?”

柯迪看着铁盒子里面的钱币,不禁感慨道:“原来铁匠是这么赚钱的职业啊!可惜我这小身板没多少力气,干不了这个体力活。”

“小家伙,光靠力气可成不了铁匠。”

“那还需要什么?”柯迪下意识的说口出。

“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铁匠大师,不仅需要足够多的毅力、还有对火候的把控,精准的眼力,锤打的力度等等,经验性的东西。”

“听你这么说,想要成为一名铁匠还真是麻烦。”柯迪郑重其事地说,“但我相信,你是这条巷子里最厉害、最优秀的铁匠大师。”

巨人被男孩的夸赞和恭维弄得有些面红耳赤,不禁咧开嘴笑了起来,并摆出一副谦虚的神色说:“我不确定。但我精通我的手艺。”

紧接着,柯迪再次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并伸出他的右手摊开巴掌,笑嘻嘻地说:“这句赞扬,应该值2个银币吧!”

原本有些无所适从的巨人顿时拉下了脸,眉头皱起,有些不舍地从满满当当的铁盒子里面,摸出两枚银灿灿的钱币,递了过去。

“谢谢咯。”柯迪一脸笑嘻嘻地接过银币,并有些好奇的问,“奥兹,你是怎么攒下了这么多的银币?”

奥兹用玩笑似的语气回答道:“好像我把它们积累得越多,它们就越希望有更多的伙伴,一枚银币渴望着另一枚银币。”

巨人的话音刚刚落下,便重新用钥匙把铁盒子锁上,然后站起身来,把铁盒子放回原来的位置。就像它从来没有动过那样。

“银币是用来花的,不是攒来炫耀的。”

柯迪将其中一枚银币抛向空中,仍由它在蓝色的火光下不停的翻转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图案,则在银币的正反两面不停的变幻着。

那枚抛向空中银币的正面是一座城市的大致轮廓,毫无疑问那便是——【光辉城】;反面则属于统治者的头像——一个秃头老人。

“钱已经借给你了,现在是不是该告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巨人皱起眉头询问。

男孩将银币藏在衣袖上毫不起眼的口袋里。“天黑了,你也该回家了。”说完男孩就翘着二郎腿往后一靠,正好靠在门框上。

对于一天忙碌十几个小时的巨人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时间观念。除了睡觉和吃饭之外,巨人剩下的时间就是抱着他的‘小姐’度过。

“这座城市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天黑,”巨人纠正道,“我们的头顶只有钢铁铸成的天棚,而那些吊在电杆上的照光灯从未熄灭过。”

“难道你都不看时间的吗?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了。”柯迪再次提醒面前的巨人,“更何况那些密密麻麻的照光灯,也变暗了许多。”

在这座永不见天日的下城区,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主要依靠照明灯的光亮程度,以及沉闷的时钟,来区别出什么时候是白天和黑夜。

柯迪的手腕上虽然没有佩戴用来分辨时间的昂贵铜表,但在他来的路上,随处可见到那些高高悬挂在房屋顶上的巨型时钟。

那些永不停歇的齿轮时钟,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这座城市的人们当下的时间。而对于那些幻想光明的人,时间就是折磨和煎熬。

巨人面带愠色地问男孩:“白天和黑夜,对于这座城市来说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柯迪毫不迟疑的回应,“白天的时候灯光更加明亮,到了黑夜就变得幽暗。”

巨人却微微一笑,笑容却颇有些无奈:“你这个小傻瓜,根本没有理解我这句话里的含义。”

“你指的是什么,没有天空的白天和黑夜?”柯迪气愤的反驳,“奥兹,我敢打赌你一定没有瞧见过天空的模样。”

“不用打赌,你说的是事实。”巨人的语气不变,笑容不减,并将问题丢回给男孩:“即使我没有瞧见过,难道你瞧见过天空?”

“我知道天空长什么样,”柯迪的语气中透着强烈的自信,“不只是阳光和星辰,那些神秘的大海及森林,我迟早会拥抱它们的。”

虽是这么想着,但实际上男孩并没有真正瞧见过。只是小的时候,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听着母亲语调轻缓地讲着大海、森林和天空。

男孩虽然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却依然清晰的记得在那些安静的夜晚,母亲在他的耳旁讲述着一个又一个美丽而奇妙的世界。

大海是蓝的。波澜壮阔、变幻莫测,美丽又危险。里面有波浪、有鱼、有虾,还有船。或许还有其他东西,但是男孩只记得这些。

森林是绿的。深邃而沉默。是由数之不尽的树木构成的,散发着青草、鲜花和湿润的泥土的芳香,然后还有其它生命生活在森林里。

天空是蓝的,又是黑的。鸟儿会在那里翱翔,星星和月亮会在那里絮语。天空对男孩来说遥不可及,但他依旧幻想着能够见到天空。

男孩还记得母亲说,外面的世界广阔无垠,坦荡自由……男孩并不确定它是否也充满危险,只是一厢情愿的坚信它是光明与自由的。

“你不是第一个做这梦的傻瓜,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巨人粗暴的嘲弄声,打破了男孩美丽的幻想。

“你才是大傻瓜,”柯迪倔强的反驳道,“如果我能像你这样高大强壮,绝不会窝在这破地方打铁。”

男孩的话语中带有明显的嘲弄味道,这让巨人有些恼火。“赶快滚出去,别耽误我干活。”他粗暴的吼道。

每一个愤怒的背后,都隐藏着未被满足的深深的渴望。就像男孩所说的,他不该窝在这个破地方当个破铁匠。

其实巨人也是那个做梦——都想要看到钢铁天棚之外的世界——的傻瓜。只不过他没有勇气承认罢了。

只见奥兹手中的锤子一下一上。砧上的铁,闪作血液似的光,照见他额上淋淋的汗珠,和他裸着的,宽阔的胸膛。

“叮叮当当”的响声,有规律且稳定的重复着;而巨人发出的喘息声,就像他那巨大的风箱在狂欢和呼啸。

“是布兰特让我来的,”柯迪很不客气地回敬,“话我已经传到,至于回不回去就是你的事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奥兹满头的汗珠子,声音也极其不满,“难道你不打算现在告诉我吗?”拳头在门框上捶得砰砰响。

巨人判断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柯迪不会无缘无故的独自跑到铁匠巷来找他,尤其是在充满危险的黑夜。

“就冲你这个态度,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柯迪装腔作势的威吓道,“但你最好现在就把店铺关了,躲回到跳蚤街去。”

“小家伙,没人可以吓唬住我。”巨人自信的面容上掺杂着一丝怒意。

“是吗?”柯迪带着轻浅的笑意问,“那些黑心的乌鸦也不行吗?”

霎时间,巨人僵直不动,停下手头的工作,然后将手中笨重的‘小姐’轻轻放在一旁。

奥兹可不是柯迪口中的大傻瓜,他无需多想也明白男孩口中的那些乌鸦,指的是维克多家族的成员。

“你还不打算告诉我,究竟出什么事了吗?”巨人的语气急促且焦虑。

男孩却依旧嘻皮笑脸的说:“等你回到跳蚤街,你自然就知道了。”

巨人擦拭掉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并粗暴的将男孩赶出去,他把店铺关了,并迅速消失在铜匠街上。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个高大魁梧的身躯就消失在男孩的眼前。巨人的行动看似缓慢,但他每迈出一步就有好几码的范围。

柯迪继续干着布兰特指派给他的活儿,而这也是他唯一一次单独出没在跳蚤街以外的街区。以往他都是跟在布兰特或者霍克的身边。

但是,却没有人比男孩更清楚‘夜幕下的阴影’的盗贼们各自分散在哪些主街区,用何种身份伪装,又隐藏在何地。

除了那些开拓者挖掘的隐秘地下室和蚁穴般的地道外,男孩对下城区的每一条街区,每一个隧道,每一处长廊,都了如指掌。

018黑街兄弟会(柯迪)



与第八区隔着一条生命河的第七区,同样是穷人与罪犯的聚集区。

这里充满着贫穷、混乱、饥饿、疾病、污染、失业。它是整个下城区内最危险、最暴力的区域。

整个第七区一共有三十七条主要街巷,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黑帮组织立足于这片混乱区域。他们互相抢夺地盘,互相战争,互相杀戮。

在第七区唯有【黑街】和【糜烂街】是那些凶狠暴戾的黑帮组织不敢踏入和指染的街巷。因为这两个主要街巷都是黑街兄弟会的地盘。

这个黑街兄弟会并不是一般的黑帮组织,而是一个组织化的刺客团体。同时也是血腥猎人团的死敌,而与夜幕下的阴影也曾发生过冲突。

在黑街兄弟会的势力范围,即使是黑玫瑰和血乌鸦都需要向他们缴纳一笔庇护费后,才能够安全的、不受打扰的经营着赚钱的生意。

如果黑街兄弟会想要掌控更多的主要街巷的话,甚至是整个第七区都会在轻而易举间成为他们的地盘。然而黑街兄弟会似乎并没有这个打算。

刺客接受过的各种训练当中,最重要的是保持行踪隐秘。秘密行动是刺客最强大的武器,刺客生活中的一切都着重于对隐秘的投入。

刺客注重偷袭,伺机向丧失警惕的敌人发动最猛烈的攻击。且秉持着“一击必杀”的信念。所以保持隐秘,对于刺客而言尤为重要。

黑街兄弟会的刺客并不在意地盘,这些冷血的刺客只在乎有没有任务,以及如何顺利完成任务。刺客这个职业正是为了杀戮而存在。

其实刺客与盗贼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因为他们都擅长伪装,侦查和潜行。除此之外,刺客的看家本领则是格斗与暗杀,且行踪诡异。

无论是刺客、还是盗贼,他们都是夜幕下的阴影,非常出色的潜行者。所以他们才能够在这个充满罪犯与杀戮的阴暗之地生存下去。

然而,黑暗里的刺客永远是最危险的。他们是比猎人更有耐心的幽灵猎手,是比盗贼更会伪装的欺诈大师。

同时刺客还是使用毒药和暗器的专家,能够悄无声息的带走敌人的生命。即使是高傲自负的贵族也不愿意轻易的去招惹黑街兄弟会。

布兰特和缇娜在成为盗贼之前,也曾是黑街兄弟会的主要核心成员,他们是除了这个刺客团体的首领‘夜莺’之外,最顶尖的刺客。

就连年幼的柯迪从小就被教育去观察周围的环境,并提前做好计划。显然那个时候的小男孩并不懂事,还不知道这其中包含的深意。

然而,当刺客首领‘夜莺’想要将小男孩训练成一名刺客的时候,布兰特却不允许她这么做,并且强行带着柯迪离开了黑街兄弟会。

自从那以后,尚且年幼无知、天真懵懂的柯迪就彻底失去了有关于黑街兄弟会的那一部分记忆。或者说是被删除了那一部分的记忆。

布兰特用某种特制的药物,将柯迪那一部分的记忆给删除了。因为他认为只有将那一部分记忆给删除掉,他的弟弟才是真正安全的!

然而记忆总是不可割舍的一部分,它总会不知何时、猝不及防地从男孩的脑子里冒出来。但是这一切,男孩却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

七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在布兰特的极力阻止和庇佑下,柯迪最终没有成为一名冷血无情的刺客,然而却成为一名任性倔强的盗贼。

柯迪离开【铁匠巷】后,快速的穿过了第八区的好几条僻静街巷,经过了一座搭建在生命河上的石桥,来到了邻近第七区的【糜烂街】。

【糜烂街】,只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一个拥挤、肮脏、堕落、放纵,以及‘不可详细描绘’的街巷。

作为第七区、以及整个下城区最知名的红灯区,在这条不宽不窄、只有400米长的巷子里面,姬院和酒吧占据着绝大多数的店铺。

这里有浓浓的酒精味、迷人的香水味、呛人的香烟味、人体的汗臭味、以及销魂剂的甜腻味,总之是各种不同的味道混杂在一起。

下城区的每条街巷虽然不长,但条条巷子都有它的故事。

而男孩面前这条不宽不窄的街巷就如同它的名字那般,真是要多糜烂有多糜烂。

那些平民所忌讳的话题与认为的陋习,在这里,都会被打破。即使是平民,只要口袋里装着银币,在这里也可以很肆意,很快活。

一盏盏彩色的霓虹灯耸立在街道两旁,两侧邻街的商铺都是落地的大玻璃窗,玻璃窗里展示的是一个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孩。她们摆出各种暧昧挑逗的姿势,吸引过往的男人。

她们画着夸张又精致的妆容,由优雅、甜美、冷艳到可爱,几乎各种类型装扮的女孩都有,看起来的确很诱惑,但却感觉商品化。

这些女孩们不但年轻漂亮,还非常的可爱,并且会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而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则需要支付额外的费用。

任何要求和癖好,对于女孩们来说都不算什么。更让人不安的是这些女孩们大多都长期吸食销魂剂。这种人通常都活不长。

当然在这座被遗忘、被孤立的城市里,生命的价值并不是用时间去衡量的,而在于怎样利用它,维持生计。

这里谈生意不用张口,因为这些女孩明码实价,老少无欺。

最高档的那家姬院,毫无疑问是兰尼斯家族经营的【糜烂的低吟】。

当然,维克多家族在这条街巷内也经营着一家档次不低的姬院——【放纵的灵魂】。

此刻,脏乱不堪、头发蓬松的柯迪嘴里嚼着一块刚买的黑面包,从那些涂着鲜艳口红,带着项链耳环的女孩们身边走过。

眼前这个穿着破烂的男孩,丝毫不会引起这些年轻又可爱的女孩注意。女孩们甚至有些讨厌,这个妨碍她们招揽客人的乞讨者。

还没走多远,在一间熟悉的破旧屋舍下,柯迪瞧见一个老女人叼着一支烟,涂着劣质口红的唇,吐了口烟圈,等待着属于她的客人。

老女人此刻正盯着脏乱又邋遢的男孩瞧,而男孩也在看着她。他们互相认识,却又不熟悉。只因为他们之间曾有过许多次简短的交谈。

柯迪每次从这里经过的时候,老女人都是独自坐在那里等着客人上门。只不过那个时候,她看上去还不算太老,还不会抽烟喝酒。

老女人如今是烟酒不离手,也许是因为孤独,让她喜欢上了烟雾吸进肺里头有些晕眩的感觉,喜欢上了烈酒过喉烧到心底的沉醉。

在男孩的印象里面:老女人没有什么文化,没有什么悲惨的家事,没有什么出众的外貌,没有什么亲人的照顾,几乎什么都没有。

柯迪从老女人的身边缓慢地走过,并悄悄的将一枚银币塞到老女人布满茧子的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着。

神态自若的老女人则在男孩身后投递着些许的微笑,里面似乎掺杂着一丝慈爱。而那枚被男孩塞入她手里的银币,早已不知了去向。

老女人继续抽着烟,喝着酒,观察着周围的一切。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女人表面看上去是老姬女,其实是一个刺客,非同一般的刺客。

只不过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从这条街巷里面不停来往经过的行人们,只知道老女人是个又老又丑的姬女。

刺客若是想要长久的隐匿自己的身份,最好的方法就是用另一种职业伪装自己,并竭尽全力的扮演好这个角色。盗贼亦是同样如此。

在这个孤独与冰冷的钢铁城市里,每一个人都是观众,每一个人也都是演员,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所以不要轻易小看在这个街巷内的每一个人,越不起眼的人,往往会做些让人想不到的事。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身后的故事。

柯迪继续走着,在前面的不远处,他瞧见了几个穿着短袖上衣,露出胳膊上乌鸦纹身的男人,正围成一团将一个嫖客按在地上猛揍。

“没钱还敢来姬院,不知道这里是要收钱的吗?”

“我一时没忍住了,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饶了你?你也不抬头看看这家姬院是谁开的。”

那个光着身子的嫖客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打滚。那鬼哭狼嚎的凄惨叫喊声,似乎要把这条糜烂的巷子衬托的仿佛一座地狱般。

「这些黑心的乌鸦,迟早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柯迪心中愤慨的想着。

他双手紧握成拳头,尽力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他有预感,他要是冲上前去的话,一定会做出让周围人害怕的事情。

柯迪小心翼翼地避让这些黑心的乌鸦,尽管他们不会主动去找一个肮脏的乞讨者麻烦。但他厌恶这些乌鸦,只想离他们远远的。

019最后的归宿(柯迪)



柯迪一直往这条充满着糜烂和暧昧气息的巷子里面走着,走到巷口拐角处的一个僻静幽暗的小道,直到尽头。

这条被两边墙壁夹在中间的小道里面漆黑一片,一间毫不起眼的姬院藏在小道的尽头,斑驳的墙壁与腐烂的木门构成了破败景象。

悬挂在颤颤巍巍的门框顶部的招牌上写着:【最后的归宿】。这个名字被赋予了不寻常的深意,而且听起来更合适埋葬亡者的墓地。

男孩先是小心谨慎地观察了下身后的动静,再确定没有任何异常后,他才轻轻地推开了面前发出吱呀声的老旧木门,迈步走了进去。

幽暗的大厅里,直接映入柯迪眼帘的,是一对男女在微亮的烛火下……

在这里没有用来遮掩羞耻的布料,一切都是毫无掩饰、光明正大的坦露,没有人会为此而觉得羞耻。

其实这间姬院里面的客人寥寥无几,相比这条巷子里面的其它姬院显得尤为冷清。

女孩也不过只有四、五个。她们既不可爱,也不漂亮,更算不年轻。但这间隐匿在僻静角落里的姬院,却因为廉价一直维持着生计。

昏暗的火光下,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突然贴在柯迪身上,那酥软的感觉顿时让他有些难受,而女人的手正不安分在他身上四处游走。

女人身上散发着浓厚的香水味道,准确的说是一种香甜的味道。那只柔软的手已经滑向了……

“别这样…”他立即按住了女人的手。

“害羞啊!”女人涂满红唇的诱人小嘴,贴着他的耳朵娇笑道。

心跳加速、脸红耳赤的柯迪急忙推开了面前的女人,然后慌乱的穿过这个糜烂放纵的大厅,并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隐秘的地下室入口。

柯迪警惕的扫视着周围,随即轻轻地推开了面前墙壁的暗门。门后是一条通往地下室的破楼梯,一股像霉菌的潮湿臭味,扑鼻而来。

当他下到最底层的台阶下面时,还有一扇钝厚沉重的铁门拦在面前,但这扇铁门却已经生锈腐蚀出了一个大洞,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柯迪微微低下头穿过面前的铁门,阴冷狭小的地下室内,灯光昏暗,只有几个黑色的石头摇摇晃晃的悬挂着,并燃烧着蓝色的火焰。

就在他靠近时,却突然听见了对面漆黑的角落里,有一个男人发出绝望的呼救声,以及愤怒的咒骂声,其中还混合着痛苦的哀求声。

这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四面都是坚硬厚实的墙壁,能够彻底隔绝外面的声音,而外面的人同样也听不到这里发出的任何声音。

当柯迪慢慢走近时,他瞧见一双腿被从膝盖部砍掉的男人,正在痛苦的哀嚎着,大量的血沫涌出,白森森的骨头从皮肉里翻了出来。

而这残忍血腥的一幕,让他看着都觉得反胃,咽下肚里的面包不停的要往外吐。但是他又不服输,只能用嘴捂着,表情看着就难受。

“克雷斯,你在干什么?”柯迪终于忍不住了,发出质问的愤慨声:“为什么要做如此极其残忍的事情。”

周围微弱的火焰,无法照亮整个地下室,而他也没有瞧见克雷斯的身影。但他知道,她就藏在某个阴影的角落里,静静地注视着他。

“救救…我…孩子……”一个哀求的声音冲着他喊来。

柯迪瞧见男人那苍白的嘴唇不停的颤抖着,并用颤抖的右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皮囊袋子。

他刚想伸手去接,一个细长身影却突然抢先接了过去,然后从厚实的皮囊袋子里,捏起一个金币,并向嘴里塞去。

紧接着,回应那个男人的是一声金属嵌到牙齿里面发出的闷响,在这个封闭的地下室内,听起来格外的清脆而又低沉。

“孩子,只要你能救我出去,我可以给你更多的金币。”失去双腿的男人试图用他的谎言骗取男孩的帮助。

“虽然我喜欢那些让人疯狂的金币,”柯迪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可是我帮不了你。”

蓦然间,一个腰身苗条,腿脚伶俐,身子结实的高挑女孩带着粗野而优美的动作,悄无声息地从阴暗的角落里窜了出来。

柯迪对于出现在身旁的女孩,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或者说是他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这种行为。

“你们这两个该死的小鬼,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敢对维克多家族的人动手,你们这是在找死,那些黑心的乌鸦迟早会发现这里的。”

“放了我吧!我保证不会说出去,我可以给你们很多很多的金币。”

男人愤怒的咒骂声、威胁的尖叫声、以及绝望的哀求声再次交织在一起,并充斥着整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因为男人知道,这间毫不起眼的姬院将会成为他——最后的归宿。

其实并不是所有走进这间姬院的男人,都会落到这个下场。只有那些身上刻着乌鸦图案的男人,无法离开这里。

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一柄锋利无比的黑色匕首,以迅雷之势抹过了男人的颈脖。女孩的动作干净利落,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瞬时间,鲜红血液喷涌而出,溅了女孩满脸都是。可是她却毫不在意,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蕴含的是冰冷的寒意和无尽的憎恨。

瘦高个女孩右手握着的锋利无比、且沾满鲜红的匕首,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闪着摄人的寒光,显得格外的锃亮。

“看清楚了我刚才的动作吗?”那个熟悉的声音在柯迪的身旁问道。

“你是在教我怎么杀人吗?”柯迪直视着个头比他还要高出一截的女孩。

男孩的双手的确没有沾染过鲜血,但这不代表他不懂得如何杀人。只是他还没有机会去杀人,杀那些该死的乌鸦。

“你不能总是这么肆无忌惮的杀人,”柯迪警告身旁的女孩,“在这样下去迟早会被他们发现的,后果你很清楚。”

柯迪和女孩几乎是从小一起在跳蚤街长大的,小时候的他们是形影不离,无话不谈。在遇到烦恼和困惑时,他们愿意互相倾诉。

即使是有些时候,布兰特对于克雷斯的关心更胜过于他,他也从未因此而嫉妒过克雷斯。因为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和同伴。

“我只杀那些落单的乌鸦。”克雷斯回应道。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中带着冷冽和自信的目光。

虽然女孩嘴上不提,心里却很清楚男孩说的‘他们’指的是谁——那些真正拥有超凡力量的贵族,普通平民不可逾越的超凡者。

“你口中的那些乌鸦不可怕,真正危险的是那些黑心的乌鸦。”柯迪再次强调。

“你不用替我担心啦!”克雷斯迎上男孩关心的目光,“况且那些高傲的贵族,可不会降低身份出现在这种地方。”

维克多家族的徽章是一只血色的乌鸦,那些畏惧又憎恨维克多家族的平民们都在背后偷偷的管他们叫‘黑心的乌鸦’。

而那些想要加入维克多家族势力的人,都必须在身上的某个部位刻上一只黑色的乌鸦纹身图案,以显示他们的忠诚和身份。

只有极少数真正拥有超凡力量的核心成员,才有资格用鲜红的血液,在身体纹上一只血色的乌鸦。而那才是权利和地位的象征。

“这是你宰的第几只乌鸦?”柯迪突然好奇的问道。

克雷斯露出自信的笑容:“第九只,很快就能够凑足两只手。”她的回答带着一种坚决的口气。

只见女孩轻巧的跳上木板,接着她那双灵巧细长小手,在面前的尸体上迅速的翻找着——任何值钱的物品。

‘克雷斯’,大多数人在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会以为这个名字的主人应该是个男人,可它却被冠以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而这个女孩擅长使用匕首,不论投掷还是直刺;她更擅长攻击敌人的心脏和喉咙,而且喜欢在尸体上搜集钱袋和漂亮的饰品。

“恐怕你一时半会凑不齐了。”柯迪严肃的告诉女孩。「她杀了九只乌鸦,而我却一只都没有。」男孩的心底似有不甘的想着。

“我可不这么认为。”女孩脱口而出。

“布兰特让大伙都回跳蚤街去,”柯迪嚼了口面包,侃然正色的说,“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继续私下行动。”

“柯迪,你能不能别再啃那块平淡无味的面包了。”克雷斯从尸体削下一块肉,然后冲着男孩笑道,“瞧见没,我们今晚有肉吃。”

女孩在黑暗中仰起脸庞微笑,坦荡清澈的笑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做作。但是却充满了一股残忍的味道。

对于乌鸦,女孩会乐意割开他们的喉咙。然后慢慢地切下乌鸦身上的每一块肉,接着剁成一团团肉馅,最后做成一条条肉肠。

小小年纪的她就如此残忍,那是因为女孩明白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在这个已经腐烂的地下城市里,人肉其实是最美味的食物。

“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吃乌鸦肉。”柯迪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愤慨不已,“克雷斯,难道你就不觉得你现在的行为很残忍吗?”

在这个孤独与冰冷的世界里,最残忍的不是杀人,而是吃人。在这个吃人的城市里,即使是死亡,也不一定能够得到解脱和安息。

女孩残忍的行为,让柯迪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因吸食销魂剂而意外猝死的珊莎,女孩的父母则把她的尸体卖给了那些残忍的屠夫。

屠夫会先给尸体放血,之后将尸体肢解成大块,再剁成小块,放进大锅里煮,之后绞成肉馅。骨骼则用钳子夹碎,取出里面的骨髓。

下一步,屠夫会将肉馅做成肉肠或肉丸卖给酒馆,或者是直接卖给那些以肉食为生的豺狼人和绿皮兽人,以及一些想要吃肉的穷人。

柯迪只要想起屠夫将死人的尸体肢解、剁块、绞碎,然后做出肉肠和肉丸的不堪入目的残忍场面,就觉得心底的怒火在燃烧、炸裂。

“残忍吗?”柯迪听见女孩用细小的声音说,“或许吧!但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残忍。”

“这个世界本来就很残忍,有时候你必须接受这种残忍。”女孩继续阐述着自己所坚持的观念,“不是所有的事,都能依你所愿。”

已经习惯残忍的女孩,一边认真的把肉从乌鸦的尸体上一块一块的剃下来,一边开口质问男孩:“况且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柯迪的脸上仍旧带着一丝愤怒的表情,他没有开口回应女孩的质问,而是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他的选择。

他用力的拽紧手中还剩下的大半块黑面包,然后直接将面包塞进自己张口的嘴里,并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狼吞虎咽着。

其实,男孩原本打算把这半块面包留给面前的女孩。就像以前那样,把一块面包掰成两半,他和女孩,一人一半。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随你便吧!”女孩用毫不在乎的口气说,“你啃你的面包,我吃我的肉。”只是,她的心却很疼。

“你觉得那些黑心的乌鸦很卑鄙,很残忍,”柯迪的话语有些急促的阐述道,“所以你也想要变得残忍,卑鄙。是吗?”

“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也变成这样的话,那你跟它们还有什么区别?”柯迪以质问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女孩。

“区别在于,我只吃乌鸦的肉。”克雷斯却毫不示弱的回答道,“而那群黑心的乌鸦,他们会啄食所有的肉。”

“我们是人,不是野兽。”柯迪尖锐的指出。虽然他从未见过真正的野兽,但他知道野兽指的是什么。

“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只野兽,同时又有一只兔子。”克雷斯却依旧反驳道,“有时是软弱的兔子走出来,有时是凶残的野兽。”

女孩既希望自己强大,也希望自己一次又一次回到单纯善良的童年。没有野兽,也就没有兔子。

“可我不希望你把野兽释放出来,这很危险,也很残忍。”男孩丝毫不掩饰他的失落。或许是他根本就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

“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充斥着罪恶与暴力,狩猎与被狩猎,”女孩固执的说,“想要活着就必须学会残忍,变成狩猎的野兽。”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变成了野兽,就只会靠着伤害其他人而活下来。”柯迪仍旧做着最后的争辩,试图唤醒女孩曾经的善良。

“为了活着,我可以做任何事!”克雷斯还是毫不犹豫的坚持着自己的选择。即使不被认可,不被理解。

女孩觉得生存对于她而言,只是残忍和被残忍而已。所以早就不应该抱怨了不是吗?只有活下去,才是一种抗争。

这颗已经腐烂的心,就连她自己有时都会忍不住的作呕,谁又会来喜欢?

只是这颗正在腐烂的心,还能坚持多久?

「除了你自己,没人会认可你,理解你。」女孩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我从来没有对你隐瞒什么。”女孩接着说,“你是不是对我残忍的行为,以及坚持的选择感到很失望?”突然间她的样子像要哭。

“如果我真的对你失望了,你做任何事都与我无关。”柯迪立即回应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能为了活着,而变得冷酷和残忍。”

“为了你,我也可以做任何事。甚至付出我的一切,把我的心给你。”丢下这句承诺后,柯迪便飞快了离开了残忍的地下室。

男孩对于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不想再继续毫无意义的争执下去。既然女孩已经选择了残忍,那么他也只能选择默默的忍受。

克雷斯也不去管他,依旧蹲在男人的尸体旁,然后用手中的锋利匕首,从尸体上剃下一块又一块鲜红的血肉。

020孤独的灵魂(柯迪)



离开了第七区的【糜烂街】后,柯迪又绕过了许多条街巷,穿过了数个黑帮的地盘后,便出现在了第五区的【臭鼠街】。

整个第五区,都是维克多家族的地盘。无论你是谁,在血乌鸦的势力范围内,都必须小心谨慎,随时戒备,避免犯任何错误。

那些密布在钢铁天棚下的无数照明灯,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灯泡里面照射出来的光亮,再逐渐减弱,这预示着夜更深了。

即便你无法看到璀璨的星辰和明亮的月光在头顶出没,但那些幽暗的灯光和滴答滴答的时钟却会告诉你,这就是下城区的夜晚。

黑夜的降临,往往预示着混乱、血腥、堕落和糜烂的到来。

黑夜让一切变得无法无天。最深沉的黑暗,静静地潜伏在每个人的欲望之中。

在下城区的夜晚,尤其是深夜,很少有人会单独的出没在僻静的街道。因为孤独的身影,最容易被潜伏在阴影下的猎人盯着。

「夜深人静,天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男孩一边独自走着,一边这样胡思乱想着,「但我却连一只乌鸦也没有杀过。」

【臭鼠街】狭窄的街道内,破旧肮脏的楼房挨挨挤挤,柯迪走到其中,混着煤炭和旱便公厕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孔之内。

住在这里的是穷人并不是最穷的人,然而却是工资最低的工人,同时还掺杂着小偷、骗子、娼妓和那些无家可归的乞讨者。

这里没有【铁匠巷】叮当叮当的声响,也没有【糜烂街】能给他的扑面而来的暧昧与糜烂的气息,没有曲线、肉体和荷尔蒙的悸动。

这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三四层的高房子,街道狭窄、弯曲、肮脏,然而却十分的热闹。只有一点不同,就是这里看到的几乎全是工人。

这些房子从地下室到阁楼里面都塞满了在矿区工作的工人以及他们的家属,当然这些工人的房屋里面还堆满着从矿区拉回来的煤矿。

在【臭鼠街】几乎看不到一扇玻璃完整的窗子,就连墙壁都摇摇欲坠,快要坍塌的样子,门框和窗框都损坏了,勉勉强强地支撑着。

房屋的门是用旧木板钉成的,或者干脆就没有,而在这个小偷很多的区域里,门实际上是不必要的,因为没有什么可以给小偷去偷。

这些工人根本没有什么财产,他们全倚赖着维克多家族每个星期发放一次的周薪过活,而那点微薄的工资几乎总是只够勉强糊口。

这个孤独冰冷的,被遗忘的城市根本不关心他们的死亡,让他们自己去养家活口,但是又不给他们能够长期维持正常生活的手段。

因此,每一个工人,即使是最好的工人,也总有可能失业,因而就有可能饿死,确实也有许多人饿死了。

工人的住宅与贫民区的穷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差别,同样的破烂肮脏、且拥挤不堪。在大多数场合下是一间屋子至少住一整家人。

至于这些工人的屋子里有多少家具,那就随贫穷的程度不同而有所不同,最穷的工人屋子里甚至连最必需的家具都没有。

柯迪捂着鼻子继续走着,脚下到处是一堆堆恶臭的垃圾和煤灰,肮脏的地面,满地的便溺,从门口倒出来的污水就积存在臭水洼里。

阴暗狭窄的街道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恶臭气息,那是一具骨瘦如柴的腐烂尸体散发的味道,裸露的尸体上爬满了那些恶心的蛆虫。

这具尸体的主人是幸运的,至少他没有被卖给屠夫。柯迪心里如此想着:「也许是因为这具尸体瘦得只剩骨头,根本剃不出肉来。」

满街随处可以看见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无家可归者。而面黄肌瘦的男孩看上去就像他们中的一员,且漫无目的在街道上游荡着。

柯迪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满脸病态的中年男人疲软地靠在一堵墙上,他的眼睛微闭着,黧黑的脸扭曲如一截枯根,不知在忍受什么。

中年男人身上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脏衣服、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看上去就像是——离死亡不远的人。

男孩心想:「也许他只是饿了,需要一块充饥的面包;又或者是病了,需要得到治疗的药物。」

虽然这条拥挤的街道上人潮流动,但他们的眼睛里只有自己,没有人伫足望向中年男人一眼。

永恒无尽的黑暗,吞噬着这座城市里每一个人的良心,只有自私与冷漠才是他们最后仅剩的人性。

柯迪呆滞的站了一会儿,想过去扶起墙角下的中年男人,但这个城市到处都是虚假的伪装,让他不能不有所顾忌。

「如果他是在伪装,如果他的行动冒犯我。」——于是男孩扼杀了他的同情,让自己和别人一样漠然地离去。

同情和怜悯,犹如傲慢和自负一样,在这座城市里是最危险的存在。

即使有些可怜的人是真的需要帮助,但那些躲藏在周围不怀好意的眼睛,会立马盯上施舍者,并利用他的弱点让他陷入危险的处境。

「不要被这表面的现象蒙蔽双眼,不要觉得看见的都是真实的,更不要无视周围递来的目光。」男孩在心里不停的告诫着自己。

在冷漠和自私中挣扎求生,窒息的看着自己沉沦堕落,这就是孤独与冰冷的下城区最伟大而不灭的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柯迪穿过了行尸走肉般的人群,走在灰暗的碎石街道上,脚下投射出的扭曲阴影,就像是一头即将择人而噬的怪物。

在他即将穿过下一个街巷路口的时候,一辆黄铜质感的装甲摩托车从他的面前飞驰而过,他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车头的三叶螺旋风扇飞速旋转着,将周围的灰尘和纸屑都刮飞起来了,柯迪不得不用手遮住额头,不让漫天飞舞的灰尘吹入眼睛里。

轰鸣的响声,在他耳边一闪而过,几根竖立的排气孔内吐出的冒着热气的烟雾,扑向他的脸颊,随着渐行渐远的轰鸣声,慢慢消散。

当柯迪把手从额头位置放下的时候,那辆装甲摩托车早已经不知去向,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轮胎印记。

男孩不需要看清对方的长相,就已经知道骑车的那个家伙是谁。毫无疑问司机是一只黑心的乌鸦,真正的血乌鸦——罗姆·维克多。

柯迪几乎认识这座城市里面的每一个贵族。无论是黑玫瑰,还是血乌鸦。但那些贵族却不认识他,因为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他随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原本就肮脏的脸,然后继续穿过面前的路口,朝着对面的一间酒吧而去。

那刺眼夺目的霓虹灯,已经近在眼前——【孤独的灵魂】——一间酒吧,拢共就一个吧台和几张破旧桌凳。

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总有人在这里等你,都说晚睡的人有故事,这间深夜打烊的酒吧,大概是收容了所有不肯睡去的灵魂。

这间有些破旧的酒吧,是那些生活拮据的工人们为数不多的娱乐场所。它让那些未眠者在城市的酣睡中,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又一个‘孤独的灵魂’推门而进。一个蓄著一头短发的男人,正歪在柜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杯子。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年纪约摸三十五六岁了,男人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脸上有微微胡茬,眉毛浓黑而整齐。

吧台周围那些吊着的小彩灯,不甘寂寞地闪闪发亮,晃得男孩有些晕眩。他只得将望去短发男人的目光稍微的撇向一旁。

等男孩在吧椅上坐定,朝面前熟悉的中年男人打了个响指。“一杯苦艾酒,谢谢。”

“没有。”

“那来杯伏特加吧!”

“卖完了。”

“黑根大叔,你是故意的吧?”柯迪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满。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令他愉快的事情。

“抱歉,真的卖完了。”后者则咧开嘴冲男孩笑了笑,露出一口烂牙,肌肉牵动脸上的伤疤,看上去有点狰狞。

“那……来杯威士忌?算了,啤酒总有吧?”柯迪转动着身子,悠闲的打量着冷清的酒吧,“你这生意干的可真是清闲。”

男人晃了晃手上酒瓶。“瞧,这就是最后一瓶。”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男孩,而男孩只是摆了一个‘你看我干嘛’的夸张表情。

在这个孤独与冰冷的城市,那些孤苦无依的灵魂需要得到慰藉、安眠或沉醉,所以这个资源匮乏的城市可以没有肉,却不能没有酒。

然而整个下城区却只有两家酿制劣酒的简陋作坊,其余的如威士忌、伏特加、白兰地、香槟、金酒、朗姆酒等都是从上城区购买的。

如果说,上城区的执政官下令禁止往下城区贩卖酒水,那么下城区的居民就只能喝到劣质的黑色啤酒,那或许有会点些苦涩的味道。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喝完这杯酒,赶紧回去。”酒吧的老板拿出一个杯子,给男孩倒上一杯酒。

从中年男人训斥的口气中,男孩可以听得出对方关心的态度。但他却不以为然,认为对方是在小瞧他。

柯迪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后,一脸不悦地说:“你以为我乐意来,是布兰特让我来的。”

接着男孩便伸了个懒腰,衣领上的扣子突然松开了一个,而露在胸前的挂坠晃晃悠悠,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黄铜光泽。

“你这个傻瓜,”中年男人用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说,“快把挂坠藏进衣服里去,别给自己找麻烦。”

“别担心,这会没人看见。”柯迪耸耸肩,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沿。男孩是故意的,让挂坠露出来,让乌鸦发现他。

这条挂坠是方形的,上面刻着图案:一朵折断的——刺穿乌鸦心脏的——带刺玫瑰;而乌鸦则用它的尖嘴,将那朵玫瑰啄成两段。

挂坠上的图案寓意是指:贵族不是死于平民之手,而是死于他们之间的争斗中。另一种寓意是指:黑玫瑰和血乌鸦都是他们的敌人。

‘夜幕下的阴影’的主要核心成员都拥有一个代表身份的物件。可以是任何随身携带的物件,但唯一相同的是,上面刻着的图案。

“他就不该派你来,”黑根摆出一副教训男孩的架势,“你什么都不懂,更不知道危险是如何来临的。”

“我比所有盗贼都懂得如何在阴影下隐藏和伪装自己,”柯迪理直气壮地反驳,“不用你们任何人来教我该怎么做。”

“现在就照我说的做,”黑根斩钉截铁地说,“不然我就自己动手。”他的语调里掺入威严与压迫的气势,但这却让男孩更加反抗。

“你在害怕什么,”柯迪仍旧固执的顶撞对方,但就在下一刻,他又被迫的屈服道:“快放手,你弄疼我了,我听你的就是了。”

在男孩将露在胸前的挂坠藏在衣领下后,中年男人才松开了紧紧抓住男孩的右手,然后又拿出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回去告诉布兰特,”黑根喝了一口酒,方才接着说:“这间酒吧暂时不能关,这是打探消息的唯一捷径。”

“你都知道了?”柯迪有些惊讶。

“或许不比你晚。”中年男子旋即将目光撇向了贴在吧台墙壁上的一排悬赏通告。他在那些悬赏通告当中,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柯迪跟随对方的目光撇头望去,他瞬间就看见了一张画着布兰特头像的悬赏通告。因为那张悬赏通缉被贴在了墙壁上最显眼的位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柯迪盯着墙壁上布兰特的悬赏通缉问道,“纸张还是崭新的,但画的却很像。”最后,他做出评论。

“两个小时以前贴上去的。”对方口气认真的回答他,“这可是下城区有史以来公布的最高的悬赏金额。”

“那又如何?这种威胁对布兰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用处。”柯迪信誓旦旦地宣称,“即使有人敢这么做,他也绝不会得逞的。”

“这种实质的威胁将会一直存在。”黑根却尖刻地指出,“并且所有人都会知晓——那些隐匿身份的刺客,躲在黑暗角落的猎人。”

021羞愧与内疚(柯迪)



冷清的酒吧里,暂时陷入一阵短暂的沉寂。

柯迪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对方说的话让他无从反驳。

但是他却并不为布兰特担心,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人可以伤害他的哥哥。

「现在到底该说什么呢?我该说的话似乎都已经说完。」男孩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我问了他关于地面的世界,他会愿意回答我吗?」男孩的脑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念头。

“黑根大叔,天空……”柯迪有些焦急,又有些犹豫着启齿道,“……是什么样子的?”

男孩只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听母亲简单的讲述过一些关于天空、大海和森林的美丽,但母亲似乎也只是从一些书籍上翻阅得知的。

他想要从对方的口中了解更多关于地面的世界。因为面前的中年男人曾经居住在上城区,比他认识的任何人都了解那个神秘的世界。

问完这句话后,在寂静的等待中,时间似乎变得很慢,男孩甚至有些后悔。仿佛确信对方一定不会回答一样。他这样想着。

中年男人从男孩的问话中,听出了些许乞求的语调;但他撇过头时,又从男孩倔强的表情里,瞧见了期望的神色。

似乎是被这真诚的目光打动,他又喝了一口酒,然后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白天的话,一般会有云,白色的云。”

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滞涩,不流畅,却很是认真。同时流露着一些美好的,又悲伤的回忆。

听到对方突如其来的声音,柯迪怔了一下,却是想起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

“傍晚有晚霞……就是,各种不同的颜色铺在一起,有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淡粉色的它们各有所常,都很美。”

「不同的颜色?那是什么样的呢?」柯迪从未见过天空,更没看过晚霞。他瞪大了眼睛望着对方,感到迷惑和好奇,但他没有追问。

黑根继续描述那些美好的景象:“夜里会有皎洁的明月、闪烁的星辰,月亮时圆时缺,星辰则密密麻麻地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续道:“满天的星辰,就像黑夜里无数眨动的眼睛。而天空则像无边的海洋,海面上闪着点点银光。”

中年男人说出来的景象优美而又深刻的遐想,然而他的眼却不复之前的明亮。这唯美的回忆,似乎忆起了他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伤痛。

柯迪莫名觉得,空气似乎都沉重起来。但那点黯然一闪而逝。他好奇的问道:“那你瞧见过真正的大海吗?海洋真的没有尽头吗?”

“柯迪,你问得太多了,”黑根耸耸宽大的肩膀,将悲伤隐藏,侃然正色的说:“你若想知道答案,就该自己去寻找真相。”

“我会的,布兰特答应过我。”柯迪不假思索的回答。

「天空、大海、森林和高山,我一定会带着你找到这些神秘而美丽的地方。」这是布兰特曾经对他许下的承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黑根轻轻地放下酒杯,双目正视着面前的男孩,并刻意的强调:“你可以相信他,但你不应该完全指望他。”

“我从没有这样想过,”这句话让柯迪倍感羞耻,他迫不及待的回应道:“更不会想要躲在他的背后,我会尽我自己的一份力量。”

“当你无奈、无助,”中年男子的脸色忽然变得柔和忧伤,“在失望、乃至绝望中挣扎的时候,最后能够指望的往往就是你自己。”

“我能够保护自己。”男孩试着坐直身子,好让自己看起来更高大。

黑根用认同鼓励的态度,拍了拍男孩有些消瘦的肩膀。“柯迪,你想过改变命运吗?”他若有所思的问道。

他心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也将在那场变革之后,登上权力的更高峰。只要我愿意,从此就再没有什么可以牵制我的力量。」

「如今,我却像个孤独的灵魂守着这间破旧的酒吧。除了孤独和酒,我什么都没有——我失去了我的领地、爵位、财富以及妻子。」

失败和伤痛,让曾经的暴风港城主,角谷要塞的守备司令,黑根·菲利普伯爵懂得了一个道理。命运总是不如人意、充满着意外。

柯迪抬头望着对方,犹豫了一会,然后轻微的点点头。“我一直坚信命运是可以改变,即使我改变不了命运,但也绝不屈服命运。”

黑根一仰脖子,将杯中酒尽数吞了下去,然后又倒了一杯酒。他扯了扯嘴角,突然有些兴致索然:“你想要改变的命运是什么?”

“和你们一起推翻贵族残暴野蛮的统治,然后逃出这座永无天日的城市,寻找充满光明和自由的世界,这就是我所追寻的命运。”

柯迪毫不迟疑地说出口,就好像这句话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呈现出来的一样。也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让他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

黑根并没有因此训斥男孩,反而表示了对男孩的欣赏。“这本不该是你的命运,可这个早已腐烂的诡异世界,造就了不公的命运。”

其实男孩所追寻的命运,也是生活在这座孤独与冰冷的城市里面绝大多数居民的梦想。但真正敢于为此付诸行动的人,却少之又少。

弱小的人类,总是害怕那些比自己强大的同类、或是其他凶残的异类生物。所以他们现在贫苦艰难的生活,也是理所当然的状态。

而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害怕。因为那些统治他们的贵族,拥有各种超出他们想象的奇异力量,这足以让他们望而却步,不敢抗拒。

“有些人生来就是超凡者,注定凌驾他人之上,受人仰望。”黑根的嗓音变得有些深沉,看着男孩的眼神也变了,“这就是命运。”

“我明白。”柯迪点点头。

“命运赐予我的生命是不可违逆的。”男孩坚定的说,“但那之后的命运却是可以选择的,我必须努力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黑根耸耸宽大的肩膀,不置可否的回应:“你说得没错——命运的确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但我认为只有极少数人能够做的。”

他的嘴角苦涩地扭了扭,继续说着:“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仍旧在贵族的掌控下,所以你最好不要做傻事。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记住,无论身处何地,时刻保持警惕。”他郑重其事地提醒男孩。最后他用力按住男孩的肩膀,希望男孩能够将这句话谨记于心。

男孩听了却有些不悦,并执拗地说:“你们所有人都拔除过乌鸦的羽翼,折断过玫瑰的刺荆。却总是警告我小心行事,保持警惕。”

黑根松开按住男孩肩膀的右手,意味深长地审视面前的男孩,瞬间他似乎很难找到正当的理由,来回应男孩执拗的反驳。

坐在他面前的男孩,就像是曾经的自己,性格倔强、坚定,且总是对自己充满着自信,以及对于未知的事物充满着期待和幻想。

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再看看坐在对面的男孩不慌不忙的样子。旋即正色道:“你该回去了。”

“我还没去比恩和缇娜那里……”

“我会替你去的,”黑根不等男孩说完,便打断道,“你已经在我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若是回去晚了,布兰特会担心的。”

这句话让男孩听了更加不悦,他用倔强地口气说:“布兰特从来都是我把当成需要被人照看的小孩,任何行动都不让我参与其中。”

“他已经给你安排了任务,不是吗?”

“这算什么任务?”

“它比你想象中的危险,只是你没发现而已。”黑根正视着男孩质问的目光,再次强调,“记住,无论身处何地,时刻保持警惕。”

在对方严厉的注视下,倔强地柯迪选择将自己的脑袋撇下一旁,他看了看挂在灰色墙壁上的陈旧时钟,滴答滴答的不紧不慢地走着。

「的确已经很晚了。」男孩在心里遐想着,「但却是杀人放火、入室盗窃的好时候。」

“我得走了,你的话我会传达的。”柯迪不想再与对方继续争辩下去,那样只会耽误他更多的时间。

“路上小心,”黑根最后叮嘱道,“尽量避开那些穿着黑色西服的乌鸦,同时也要提防那些……”

“你真啰嗦。”这次换男孩打断对方,“你可以去缇娜那里,但我一定要去马戏团,我想看比恩表演魔术,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

黑根沉默几秒后,微微点头同意了,并给予建议:“记得换身干净的衣服,不然你会被那些看守者给轰出来的。”

“把马特的衣服借我穿穿。”柯迪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你得去问他,”黑根回答道,“他这会儿就在房间里面。”旋即他露出一排泛黄且不整齐的牙齿,给了男孩一个适度的笑容。

柯迪却觉得对方露出的微笑,就像温暖的春风可以化解严冬的冰冻。这让他为自己表现出的各种情绪,感到发自内心的羞愧和内疚。

022机械甲壳虫(柯迪)



柯迪立即起身,走向吧台后面狭窄的走道,然后通过楼梯口的暗门,进到了地下。里面很大,光线时暗时明,有好几个紧闭的房间。

他推开了其中一间房门,然后走了进去,明亮的灯光还在头顶亮着,明晃晃的,将整个屋内的场景照得甚是清晰。

一个看上去只比柯迪大一点的男孩正坐在一张凳子上,手里正在摆弄着一堆非常细小又精致的零件,齿轮、发条、活塞、钢片等等。

而灰色的桌子上则杂乱的排列着各种型号的铜丝、铜条、各种手工制作工具、各种型号的小钳子和镊子,还有一块被拆开的机械表。

柯迪直径朝着对方走过去,然后从左侧探过头,趴在桌子的边角上,饶有兴致地问道:“马特,你在干嘛呢?”

“你怎么来了?”

马特倍感意外的转过头望着柯迪,并露出些许的微笑,随即他又继续忙着摆弄面前的一堆细小又精致的金属零件。

“我来找你借一套干净的衣服!”柯迪笑着回应。

“我现在没空,”马特正在忙着组装齿轮和金属部件,头也不抬的说,“你自己在衣柜里面翻找吧!”

“哦!”柯迪起身,走到形状奇怪的衣柜旁,想要打开柜子,却发现柜子被卡得死死的,无论他如何使力,柜子都纹丝不动。

“怎么打不开?”柯迪回头过冲着马特的背影喊道。

“先把柜子上的把手打开,再将里面的一颗齿轮往左边转动,直到齿轮嵌入凹槽内,”对方回答道,“然后柜子就会自行打开。”

柯迪一边照着对方说的做,一边唠唠叨叨地说道:“搞得这么复杂,难道你在柜子里面藏了值钱的宝贝吗?”

“我哪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尽管马特依旧没有回头,却笑着道,“里面只是一堆各种废旧金属重新组合的奇行怪异的小物件。”

柯迪随意的拿了一套衣服,然后关上衣柜,走到马特的身旁,望着对方握着螺丝刀将一个又一个细小又精致的金属零件组装在一起。

“你在干嘛呢?”他再次好奇的询问道。

“等我弄好了,你就知道。”

“可我现在赶着去第二区,”柯迪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焦急地说道,“在不去的话,马戏团的表演就要结束了。”

“在等一分钟,我马上就组装好了。”

“那好吧,就一分钟。”

柯迪换好干净的衣服后,默不作声地盯着挂在墙壁上的布满齿轮的时钟,在几颗齿轮的带动下,时钟上的秒针正在匀速旋转着。

最长最细的那根指针,一秒一秒的转动着,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正在滴答滴答的响着,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一分钟似乎很快就会过去,柯迪开始期盼着一分钟之后,马特会给他制造怎样的惊喜。

马特组装完最后一个细小精致的金属零件后,将各种部件组成的齿轮传动装置和振翅装置覆盖在一对可以展开及收缩的金属外壳下。

他完成的金属物件具有甲虫形体外壳,内部设置了一个平置架板,架板中部又设置有主、从动轴,主动轴上设置发条和主动齿轮。

而从动轴上设置有从动齿轮,并在轴两端设置带偏心轴的扁形轮和带偏心轴的圆形轮。其两偏心轴分别与六只支脚和金属外壳相连。

柯迪仔细的观察着桌上分别拥有头、胸、腹三个部分组成的金属物件,头部有一对锯齿状的触角,胸部两侧各自伸出三只金属支脚。

“它怎么看起来像是一只甲虫?”

“准确的说,这是一只机械甲虫。”马特纠正道。

“它会动吗?”柯迪撇过头,用好奇的目光望着对方。

“它不仅会动,还可以飞呢!”马特十分自信的说,“这个可以向两侧打开的金属外壳,在展开之后,就是一双可以振动的翅膀。”

“那你让它飞起来我瞧瞧。”柯迪对于马特的自信表示怀疑。

马特将桌上的机械甲虫拿起,并翻过背面,露出底部的各种细小精致的齿轮、传动轴以及其它部件,然后用手轻轻地转动着传动轴。

大概持续了五六秒后,马特再次将机械甲虫放回桌子上,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机械甲虫的六只金属支脚开始缓缓地移动。

机械甲虫后背上的一对金属外壳也正在向两侧展开,并且开始由慢而快的振动着,接着便缓缓地飞离桌面,然后落在马特的肩膀上。

“马特,你真是个天才机械师。”柯迪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只不过这么丁点大的一只机械甲虫有什么用处呢?”

“就目前来说,它只是一个小玩具而已。”马特语气坚定地告诉柯迪,“但只需要增加一些细小零件,它就有可能变成杀人利器。”

“我相信你能够做到。”柯迪说,并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我得走了,在耽误下去的话,马戏团真的就要结束表演了。”

“你是要去找比恩吗?”

“嗯!”柯迪应道,“我走了,谢谢你借我的衣服,改天还你!”

“你从我这里借走的东西,从来就没有还过。”马特侃然正色的说。

“是吗?”柯迪脸色涨红,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可能是我给忘记了。这次我一定还你。”说着便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柯迪讨厌下城区的夜晚,就如同他憎恨贵族那般。

因为下城区的夜晚,除了照明的灯光,就只有无尽的黑暗。永远都不会出现黑根大叔口中提及的那璀璨夺目的星辰和月光。

贵族们眼中阴暗潮湿、混乱无序、散发着恶臭的下城区,有着无数洞穴、隧道和迂回交错的地下长廊,以及那些被困在里面的老鼠。

数以十万计被上城区的贵族老爷们称为‘老鼠’的人类和非人类,只能卑微苟且地活在黑暗的坦途,战战兢兢的挣扎在边缘中求生。

在这片暗灰色的土地上,生命就如一团松软的泥土,如果不做任何的反抗和挣扎,就可以随意的被蹂躏践踏。

钢铁天棚覆盖下的下城区,就像一个巨大的钢铁牢笼,而男孩就像被关在牢笼里的老鼠,却无法熄灭他渴望自由和天空的梦想。

柯迪穿过了几条斑驳的街巷,以及一段幽暗的地铁走廊,大概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到了富人居住的第二区。兰尼斯家族的领地。

这里的房屋五彩斑斓,色彩非常绚丽,充满着浓厚的高雅气质。每栋房屋的窗户大多都设计的十分小巧,主要作用是用来防备盗贼。

这片富人区域出奇的干净,街道规划井然有序,街面十分清洁,两边商铺林立,电轨车、脚踏车、铁皮车、蒸汽自动车等混杂通行。

柯迪时不时的能够遇见几名负责巡逻的执法者,而那些来往的路人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所有人脸上都容光焕发,尽是喜色。

即使是某个街巷的角落里,无人问津的、最颓唐的塌墙,也被富有的兰尼斯家族雇佣的工匠修缮、装饰得焕然如新。

而在这个封闭的城市里,除了酒吧和姬院以外,可供富人娱乐消遣的场所少之又少。所以马戏团剧院就成为富人们不可多得的去处。

柯迪在马戏团剧院里面瞧见了正在表演大变活人的‘魔术师’比恩。他高高的站在观众入口的通道处,俯视着对面舞台上的魔术师。

男孩依旧清晰的记得,比恩每次在变魔术的时候,总是穿着一件黑色皮衣,皮农上镶满铁质骷髅头和铆钉,一闪一闪的,很好看。

此刻他瞧见比恩手里的金属棒往空气中一扬,魔术就施展出来了,那动作真是太神奇了。马戏团里有近半数观众是冲着魔术师来的。

在观众席上那些富人眼里,台上的魔术师简直无所不能。他能把马戏团的那些姑娘变成老太婆,将胖子变成瘦子,男人变成女人。

柯迪却很清楚,这只不过是一些设计精巧的障眼法而已,根本就不是魔术。如果真的存在神奇的魔术,那也只能是超凡力量的展现。

接下来魔术的表演就是超凡力量的展现,他用手中的金属棒引入了一条不停跳跃的闪电,然后将闪电击向了对面摆成一排的电灯泡。

不可思议的一幕在转瞬间发生,那些电灯泡的玻璃纷纷碎裂四溅,发出清脆的响声,而里面的螺旋线圈灯丝却发出异常明亮的光芒。

紧接着,整个观众席都变成了一片闪烁光芒的灯海。那些闪耀的灯光,就像是五颜六色的焰火,又或是绽放着绚丽的宝石……

观众们纷纷起立,为魔术师精彩绝伦的表演送去了热烈的掌声。站在观众入口通道处的柯迪同样鼓起羡慕、崇拜和响亮的掌声。

当表演接近尾声时,魔术师变出了许多金色的长纸条,他一甩手,纸条被轻盈的甩到了空中,接着缓缓飘落,像黑夜中美丽的烟花。

魔术师表演完后,接下来就该小丑上场表演了,同时也是马戏团最后的压轴演出。而大多半的观众都是冲着滑稽搞笑的小丑而来的。

柯迪悄悄的溜到了马戏团演员的后台休息室,魔术师正在换下身上的衣服,听见有脚步声接近后,警觉的喊了一句:“谁在外面?”

“是我。”柯迪应声回答。

熟悉的声音,瞬间嵌入了换衣间里面魔术师的脑海里,并在他的记忆中迅速的翻找出了声音的主人。

“柯迪,你怎么来了。”隔着门板传来了一句有些惊讶地询问。

“是布兰特让我来的,”柯迪言简意赅地说,“他需要大家都回到跳蚤街。”

“他居然派你一个人出来。”魔术师一边穿着裤子,一边用意外的口气说着,“我需要点时间,安排一下马戏团的一些琐碎事情。”

尽管柯迪一直羡慕和崇拜着魔术师,但他却不喜欢对方此刻的语气。“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他有些闷闷不乐的说。

“如果你不着急的话,可以呆在这等我半个时辰,然后跟我一起回去。”魔术师的声音听上去平淡无奇,却透露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你是在担心我回去的路上会遇到躲在黑暗角落里的猎人,或者其他危险的人?”柯迪气恼的质问对方,“难道连你也小瞧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

“你骗不了我,你心里就这么想。”柯迪急切的打断他,“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我自己可以应对。”

“你生气了?”

“没错,我是生气了。”柯迪有些倔强的承认道,“那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被看扁了。”

当重新换好衣服和鞋子的魔术师,从换衣间里面出来的时候,男孩的踪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好像没有来过一样。

023锁链收割者(柯迪)



深夜的街道停止了喧嚣,充斥着危险。夜晚的可怕,在于它的孤寂。

无尽的黑暗中,那些孤单的灵魂已疲倦的沉睡,隐约飘荡的哭声是死亡的祭奠。

此刻,下城区的夜晚更深了,灯光也更暗了。整个城市的头顶,就像是覆盖上了一层灰暗的丝帘。

气愤的离开马戏团剧院后,柯迪就像一个在街边孤独游荡的灵魂,在房子与房子间狭窄僻静的夹道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无论身处何地,时刻保持警惕。」男孩虽然谨记这句话,却没真的把它当回事。

柯迪甚至希望能够遇上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乌鸦,或者是黑玫瑰手下的收割者,总之被小瞧的男孩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路边电杆上的灯光灰暗微弱,道路两边的大部分店铺已经关门,只有几处酒吧、姬院还闪着霓虹灯光,稀稀落落地伸向道路尽头。

那些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偶尔有几只窜动的老鼠从街道两旁下水道的入水口钻出来,拖着湿漉漉的身体,飞速地跑进漆黑的巷道内。

紧接着,他听见几声尖利的猫叫,仿佛在享受着有趣的捕猎。这或许是下城区仅有的几只野猫。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动物的踪影。

狭窄寂静的街道上,除了三两个酒鬼在路边走着歪歪斜斜的步子,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脏话,男孩再也找不到任何人形生物的身影。

男孩正要拐入另一个巷口时,忽然发现一个高大敦实的轮廓,于阴暗中迥然而出,抬起手臂,重重的砸向了他。

柯迪本能的迅速朝着一边打了个滚,只见一道沉重的铁链砸到之前的地面上。紧跟着,他旋身站起,从鞘中抽出弯刀。

而对面挥铁链的男人抬臂过头,用双手将锁链舞成圆盘形。柯迪则能更清晰地审视袭击者。结果正如他所之前期望的那样。

金色长发参差纠结的男人,拥有着高大的身躯、结实的肌肉;粗壮的右臂上纹着一支带刺的黑玫瑰;腰间用长索系住;脚下没穿鞋。

狰狞的伤疤在男人裸露的上臂及脸庞纵横交错,脸颊上一道疤仍结着暗痂。他的双肩肌肉凸显,手臂挥舞起铁链时,显得轻而易举。

柯迪发现对方的动作迅捷而审慎,手中的锁链在周身上下耍出链花,笨重的铁链竟如生长在藤蔓上柔弱的枝条一样被对方挥舞自如。

他手握弯刀,刀身反射的灯光先是投到对面漆黑的墙壁上,而在他的调整下,紧接着便折射在持链男人凶狠的眼睛上。

柯迪趁机引刀猛刺,只听得金属锵然之声,随后他的刀刃落地,他的手里仅剩下连着刀柄的半截弯刀,而铁链却仍旧飞快地旋舞。

链结间吱嘎的摩擦声,贯穿了柯迪的耳朵,接着他眼冒金星——下巴被打肿了,几颗牙齿飞溅了出去,还满嘴血腥。

而眼前的持链者好似变得更为高大,男孩发现原来自己倒在地上了。铁链于他耳边呼啸而过时,他急忙平躺躲闪。

慌乱中柯迪手脚并用往后退却,与金发男人拉开一段距离。

铁链再次敲打地面,溅了他一脸灰。借助后滚翻的惯性,他站直身子,立刀在手。

黑袍男人颔首欺近,手中的铁链左翻右甩,随着自己的陆续换手,铁链摆动的力量也在不断增强。

这一次,铁链扫向下盘。柯迪向前跃去,滞空的同时挥刀平斩。断裂的刀尖划破长袍,给男人的胸膛留下一记深创。

着地后,柯迪立即向后跨跳,惊险的避开了铁链瞄准他头部的一击。只见铁链的转速比先前更快,看上去好似一面铁墙。

柯迪旋即从裤脚下摸出一把锋利的黑色匕首,这是他保命用的防身武器。他左手一抖,用二指捻住匕刃,然后用断裂的弯刀佯攻。

金发男人见状防御性地摆动手中的铁链,缠住男孩刺向的刀柄,并小心防备着男孩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匕首。

柯迪坠手躲过,引臂准备投掷匕首。但是面前的挥链者太快了,他中途变向挥链,拖着男孩的持刀手,把他拉得失去平衡。

柯迪差点连脚都站不稳,不过仍需放低手臂才不至于摔倒。

呼啸的铁链作出了一记下劈,柯迪向前一扑,在躲避的同时,尽可能接近对方。弯刀刺入金发男子大腿时,鲜血喷到男孩的靴子上。

金发男子手中的铁链旋即转向,重击柯迪的后背,打得他直接撞进对方的身体。被这个男人刚劲的肌肉弹开的同时,他的弯刀脱手。

以此同时,地面在向他靠拢,柯迪第三次察觉自己趴在了乱石突兀、灰土层层的大街上。

「我可有点生气了。」爬起来的时候,他暗暗说道。

他没有太多机会,因为金发男子手中的铁链从半截击中了他,冰凉沉重的链条环住了他的身体,还和剩下的锁链互相纠缠。

粗壮冰冷的铁链在他的胃部同高处绕了一整圈,暗色的金属自身相扣之时,柯迪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正在被铁链从地面举起。

金发男子让面前的男孩双脚都离了地,柯迪因为空气被挤出了肺部,而咕咕呻吟。他挣扎着将握在手中的匕首,用力的刺出去。

他手中的匕首没有刺中金发男子的身体,但却迫使对方松开了紧紧勒住他的铁链。

柯迪在挥链者一抻之下,摔在对方的脚边,他艰难地保持神志的清醒,觉得铁链蹭过身子,松开了。

铁链完全脱离时,大个子金发男子的一拽带得男孩背朝下,翻了个个儿。

柯迪抬头时,金发男子蹙着眉头,怒视他。对方厚重的嘴唇紧抿,硕大的双眼迸发出凶狠的杀戮。

柯迪用尽全身的力气,瞬间甩手朝持链者掷出了匕首。金属刃毫不费力透过脖颈柔软的筋肉,刀柄在男人试图喘气时上下晃动。

鲜血沿着创口汨汨流淌。金发男人踉跄后退一步,用手捂住喉咙。怨恨与愤怒从他的眼中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难辨的恐惧和迷茫。

金发男子抓住匕首柄,将它从脖子里拔出来,大股鲜血立时喷出。

柯迪立即让到一边,缓缓地站起来。他四顾寻找自己断裂的弯刀,发现它落在几米外的土路上。

就在柯迪过去取刀时,持链者顺势跪倒,鲜红的血覆盖了双手,他的双眼此时只有无尽的怀疑。

还没等男孩拿到刀,男人便一头栽进尘土中。

柯迪长出一口气,而后举目四望。断裂的弯刀入鞘后,男孩走到金发男子旁边。他的匕首就挨着男人的指尖。

挥链者头朝下倒毙的地方,已经积聚了一滩血。柯迪用死去男人的黑袍将匕首擦拭干净。

柯迪的胸口被铁链击中造成的瘀伤已经转变成深紫色,他的尾椎骨及后背疼得不行,所幸还不影响活动。

“小家伙,假如非要我给个评价,我得说你打得漂亮。”一个由远而近的声音从阴暗中传来。

只见声音的主人身材伟岸,肤色古铜,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犹如古老的雕塑,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正气凛然。

柯迪认出了来人——卢姆·巴迪,绰号‘铁手’,执法者队长。一个从上城区调配下来的落魄贵族,同时也是一个超凡者。

谁也不愿独自面对一个超凡者,尤其是他还配着一把鉄弹手枪。幸运的是这位拥有多重身份的执法者,是‘夜幕下的阴影’的一员。

“卢姆长官,”柯迪调皮的回应对方,“你该不会是来抓捕我的吧?”

“我看见整个经过。我原以为你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卢姆客观的评论道,“但事实却出乎了我的意料。”

随即他掏出一包香烟,弹起一根,腾空划过一条弧线后,被他悠然地用嘴衔住,熟练地打火点着,猛抽一口。

他潇洒地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然后他很专注地盯着那些烟圈一点点慢慢地消散,就像在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

氤氲的烟雾不断上升,看上去显得是那么的朦胧和虚幻,令人难以捉摸当中又带着一丝的诡异。

“然而你却没有出手帮我,”男孩皱着眉头,有些责怪的望着对方,“任由我被这个持锁链的大家伙一顿痛揍。”

“永远不要指望他人,”卢姆认真地看着男孩身上的瘀伤和渗血的伤口,“只有自己努力的人,才能够在阴影中活下去。”

“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家伙,”柯迪愤愤不平地嚷道,“能不能别再我面前说教了,我今晚已经听得够多了。”

“可你却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不然也不至于发生这种事,”卢姆着重的强调道,“或许这些伤痛能够让你更快的成长。”

卢姆又抽了一口,烟雾缓缓弥漫开来。接着他走到死去的金发男子横尸之地。他踢了死人侧肋一脚,接着用脚把男子翻过来。

金发男子的脸无神地圆睁,他的嘴巴大开,似乎是竭力吸进最后一口空气,血水仍旧慢慢留下,但是已经开始凝固成血块了。

卢姆打量了一会这个死去金发男子,确定对方不会再活过来后,开口对男孩说道:“走吧,现在跟我一起回跳蚤街。”

“是布兰特让你来找我的?”柯迪紧跟着对方的脚步,低头瞅着匕首刃,心不在焉地用手指搓着它玩。

“是我正巧从这里经过。”卢姆加快了步伐,同时警惕着周围阴影的角落,“但你真的不该让他为你担心。”

024贵族的等级(柯迪)



黑暗在僻静的路上阴险地设置了包围。

卢姆无畏的笑声,却让黑暗中的阴影胆战心惊,那慌乱的脚步和阴影一起逃遁。

大部分隐藏在阴影下的罪犯,都不会蠢到冒险袭击一个配枪的执法者。但在这座混乱无秩序的下城区,永远存在着任何可能。

“你也瞧见了,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柯迪回答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和稚气。

他总想找机会表现自己,想向身边的同伴证明自己的能力。现在他终于做到了,而且还是在正直的执法队长卢姆·巴迪的见证下。

“这句话你不该对我说,等回到跳蚤街自己去跟布兰特解释吧!”卢姆随即做出回应。

出于对哥哥的了解,男孩确信自己回到跳蚤街后,免不了遭到一顿严厉的训斥。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证明了自己。

柯迪旋即换了个话题:“卢姆长官,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男孩心里原本藏着两个问题,但其中一个问题,黑根已经回答了。

走在男孩前头的卢姆吐口了烟圈,然后饶有兴致的调侃道:“你问吧,不耻下问是个好习惯!”

“我一直很好奇,”柯迪随即开口问道,“你和黑根大叔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上城区的那些贵族驱逐到这座阴暗潮湿的下城区?”

男孩急促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下,便加重语气,刻意强调接下来说出口的这句话:“你们不也是拥有超凡力量的贵族吗?”

卢姆将手中的香烟最后深吸一口,深深地吸进肺里,然而吐出的却是阵阵伤感。接着他将烟头直接掐灭,随意的扔在肮脏的地上。

每当他手中的香烟将要燃尽的那一刻,所有的眷恋与叹息,往往会留在最重的一口里,好像要尽情释放出内心所有的委屈与不甘。

“我们都犯了一个愚蠢又致命的错误。”他回答道,“在权力游戏的法则中,我们站错了队伍,且过于相信、并依靠他人的力量。”

“你指的队伍是什么?”满脸疑惑的柯迪继续追问,“你就不能说的再具体一些吗?”接着他有些吃痛的捂着脸,“噢哦,该死。”

卢姆听见身后男孩发出疼痛的叫喊声后,便再次掏出他装着口袋里的香烟盒和打火器。打火器的正面刻着和男孩挂坠上相同的图案。

他从烟盒里面取出一根烟,将其含在嘴里,然后点着手中的铜制打火器,一缕带着淡淡煤油气味的火焰,便从出火口瞬间蹿了出来。

在这个超凡力量与科技文明并存的世界里,煤油又被称“火油”,或者“火水”。因为它的颜色如同水一般的透明,却能够燃烧。

他深吸了一口香烟,然后递给了男孩。“吸上几口,这能缓解你脸上的伤痛。”他强调,“我特意让缇娜往这里面参了些止疼草。”

男孩伸手接过对方递给他的香烟,深吸一口后,开始抱怨:“那家伙把我的整边右脸都打肿了,更可恶的是他还打掉了我两颗牙。”

“你应该庆幸躺在地上的人不是你。”卢姆评价道,“那可是个身强力壮的收割者,如果不是他一时大意,躺在地上的人就不会是他。”

然而,柯迪却不这么认为,并且语气坚定地说:“即使我不是他的对手,我才不相信你会任由那个家伙杀死我。”

柯迪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感觉喉咙里有一股淡淡的味道。紧接着他又说:“咱们回到之前的问题,你和黑根大叔加入了什么队伍?”

“你的这个问题,回答起来就有点复杂了。”卢姆有些不耐烦地摇头接口,“这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柯迪死皮赖脸地央求道,“你可以从头到尾慢慢道来,反正我们回到跳蚤街还得穿过好些条街巷呢!”

卢姆清了清嗓子,表情从淡漠变成了严肃:“既然你这么好奇的想要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会对你有所帮助!”

“在这个王权陨落的帝国境内,贵族与平民都有着各自的等级划分,”卢姆语速不紧不慢的说道,“而贵族的等级又被分为五类。”

“在贵族中,公爵是第一等级,地位最高。”

“十三位公爵共同掌控着元老众议院,每一位公爵都拥有广袤的领地,割据一方,他们是整个光辉帝国名副其实的统治者们。”

“伯爵是第二等级,大概有百余位左右。伯爵的领地远远小于公爵,通常只有一郡之地,不像公爵那样动辄有一省或多省的领地。”

“每一位伯爵都有其所效忠的公爵,他们之间有着极其明确的封君封臣的关系。同时每一位伯爵也都拥有元老众议院的议会资格。”

柯迪一边抽着卢姆递给他的香烟,一边认真的听着对方讲诉着关于贵族的等级制度。当然他们脚下的步子,也是一刻不停向前走着。

“子爵和男爵,则分别应对第三、第四等级。他们的地位虽然在伯爵之下,但并不代表他们所拥有的超凡力量就不敌于那些伯爵。”

“子爵和男爵的爵位多数直接由某个公爵册封,为了笼络拥有奇异能力的超凡者,公爵们会大方的赏赐一块属于封臣的私属领地。”

“而这块私属领地,通常都是一座小镇,或是一栋城堡,又或一处村落。它们可能是富饶肥沃的土地,也可能是贫瘠偏远的边境。”

“这取决于超凡者的实力强弱,对吗?”柯迪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没错,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如此。”卢姆赞同道,“实力强的,得到富饶肥沃的土地;实力弱的,只能被施舍贫瘠偏远的边境。”

“那你呢?”柯迪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在帝国广袤无限的领土上,也曾拥有过自己的私属领地吗?

“当然,”卢姆说,“而且是一片富饶肥沃、物产丰富的土地,那里特别适宜种植果树、玉米、小麦、马铃薯和花生等等农作物。”

柯迪在脑海里不禁幻想着对方口中所描绘的景象:麦苗生机勃勃地生长,遍地都是绿油油的一片,一直延伸到遥远昏暗的地平线。

“那你曾经是子爵,还是男爵?”男孩抛开脑海里的幻想,回到现实,接着问道,“又或者你是一位伯爵?”

男孩所说的这些爵位,卢姆都曾经短暂的拥有过,甚至就连地位最高的第一等公爵,也仅仅只是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就可实现。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一名勋爵。”卢姆平心静气地叙述,“在光辉城内众多的贵族当中,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爵位。”

“勋爵是第五等级,任何人只要能够向监管者证明他是一名拥有奇异能力的超凡者,那么这位监管者就可以直接赐予其贵族头衔。”

“只要拥有贵族的头衔,即使是最低等的勋爵,也能够享受到帝国特殊的赠予,比如一处宽阔的公寓、每月一笔丰厚的津贴等等。”

卢姆把贵族能够在帝国享受到的特权和待遇说的越是详细,男孩心里的嫉妒心就越强烈。其实嫉妒是这个世界上最诚实的认可。

“但这些优厚的待遇都是有条件的,”卢姆接着说道,“在战争爆发时,他们就将成为一群必须听从命令、服从指挥的战斗贵族。”

“帝国也有敌人吗?”柯迪脱口而出问道。

“如今的光辉帝国已是夕阳西下、风雨飘渺,曾经的强盛与辉煌已不复存在。我们的帝国正处于四面皆敌、内忧外患的境况。”

“倘若是帝国没有敌人,”卢姆换上更加深沉的声音说,“恐怕这座孤独冰冷的、阴暗潮湿的地下城市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为什么这么说?”柯迪有些不确定的猜疑道,“是不是跟城外矿区所开采出的矿石有关联?那些矿石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那些矿石能够为帝国源源不断的制造出威力强悍的武器,”卢姆坚定地说,“帝国英勇的士兵们则会带着这些武器驰骋于战场。”

“战场对于我来说还很遥远,甚至是遥不可及。”柯迪有些失落的说,“因为它们发生在地面之上,而我只能生活在地表之下。”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宁愿成为一名帝国士兵,英勇无畏的奔赴战场,也不愿卑微的苟活在这阴暗之地。”男孩信誓旦旦的宣称。

“这世上没有如果,没有假如,没有早知道,”卢姆语重心沉地告诉男孩,“只有自食其果和无法选择的命运。”

“如果你活在自由与光明的土地上,就不会心甘情愿的背井离乡,然后奔赴偏远的边境与敌国的士兵厮杀。即使是作为一名贵族。”

如果时间可以倒退重来,卢姆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放弃对权力的渴望,假如可以再给他选择的机会,也许他现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你去过边境的战场吗?”柯迪的问题似乎没完没了,“那些普通的士兵怎么可能是贵族的对手呢?他们是被派去送死的吗?”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去打仗,除非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卢姆说,“我从未奔赴过战场,所以无法准确的回答你的后半句。”

“既然你接受了帝国赐予的爵位和优厚的待遇,”柯迪疑惑的问,“那些执掌权力的高等贵族,就没有命令你履行应尽的职责吗?”

“像我这样无权无势的底层小贵族,若是想要逃避兵役,就必须想方设法获得更高等级的爵位,或者依附在某个大贵族的庇护下。”

“所以,”柯迪有些不确定的说,“你口中提及站错了队伍,就是依附于某个大贵族?”

卢姆回应:“高等贵族之间充满着谎言、狡诈、虚伪和隐秘的权力争斗。像我这样势单力薄的小贵族,必须在他们之间做出选择。”

“这是每个贵族都必须做出的选择。无论是在光辉城,还是整个帝国,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卢姆沙哑的声音里搀杂着一丝无奈。

“高等贵族之间为了权力和利益的瓜分及竞争,他们会用尽各种阴谋诡计对付并消灭竞争对手。甚至是不惜在帝国境内发动内战。”

“不幸的是,我和黑根依附的大贵族,在权力的游戏中沦为了一名失败者。而在高等贵族之间的争斗中,失败意味着消亡和毁灭。”

“而我们这些受到牵连的小贵族,”他语不停歇的叙述,“幸运的话会被胜利者重新笼络麾下,又或者像我这样被放逐到下城区。”

“也有可能会被发配到帝国漫长边境线上的某座要塞,去守卫那里的城墙。而最坏的结果,则是被直接驱逐到永尽城墙的另一端。”

“永尽城墙?”柯迪好奇的念叨着,“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是隔绝另一个世界的…”他思索着最后的用词,“界限。”

“你理解的没错。”卢姆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悲伤,“它的确是分割另一个世界的界限,或者说是它一座永无尽头的钢铁城墙。”

“永尽城墙的另一端很可怕吗?”柯迪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永尽城墙’这个地方,似乎对于卢姆而言,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永尽城墙的另一端被称为禁忌之地。”他静静地答道,“它是否真的如传言般恐怖、可怕,也就只有去过那里的人才知道真相。”

“那是你想去的地方,对吗?”柯迪快步走到卢姆身旁,抬头望着对方,“即使那里被称为禁忌之地,你也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我要去那里寻找我的妻子,我的儿子。”卢姆不再掩饰内心踊跃的悲伤,而是让悲伤坦露无遗的挂着脸庞上。

“对不起!”柯迪一脸歉疚的说,“我不该……”

“这不是你的错。”卢姆打断道,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和难言的自责。

“我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柯迪坚定地说。

对此,卢姆从未怀疑过。“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他说的很慢,仿佛根本不愿意回忆,声音越发低沉了下去。

柯迪不再说话,而是低下头,安静地跟在这个满是悲伤的男人身后,只剩下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在他的面前响着。

025巨人的小姐(布兰特)



巨人奥兹扛着他厉害无比的‘小姐’回到了【跳蚤街】。

他的出现引起周围一些路人的注意,他们目光皆是有些好奇而惊讶地投射而来。

无论是巨人高大雄伟的身姿,还是扛在他肩膀上厉害无比的‘小姐’,毫无疑问都会引人注目。

至于巨人为什么要扛着他的‘小姐’一起回到跳蚤街,那是因为他的‘小姐’无比珍贵。在任何时候,巨人都不会丢下他的铁锤。

扛在巨人宽厚肩膀上的这把厉害无比的‘小姐’可不仅仅只是用来打铁的。在必要的时候,巨人将挥舞着笨重冰冷‘铁锤’砸碎敌人的脑袋。

巨人推开了密室的暗门,然后低着脑袋钻了进去,那双硕大明亮的眼睛在空旷房间里搜寻了一圈后,瞧见了躺在冰凉地上的布兰特。

此刻,布兰特仰面躺在地上,轻轻呼着气,微闭着眼睛。他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完全沉寂在睡梦中的人那般,安谧且宁静。

巨人打算在不惊醒布兰特的状况下,悄然离去。即使他转身的动作很轻很轻,可躺在地上的布兰特还是醒了。

布兰特先是睁开双眼,接着从地上蓦然站起身来,并轻声呼唤:“奥兹。”他的神情中仍然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正欲离开密室的巨人听见身后传来的轻呼声后,旋即又转过身来,带着歉意,咧着大嘴:“头儿,我可不是有意把你吵醒的。”

“我一直都是醒着的,只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而已。”布兰特语气平静的说。

他走到桌边,拿起摆在上面的陶罐和水杯,倒了满满一杯冷水。咕噜噜的灌下去之后,冰冷冽过心头。但他却喜欢这种冰冷的感觉。

他的特殊体质,致使他的身体完全感觉不到冰冷和炙热,以及物理伤害造成的疼痛感。但至少他的味觉能够让他体会到冰冷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巨人摸着脑袋,憨厚地朝布兰特笑了笑,“头儿,你的气色看上去有些疲惫,也许你该好好的睡一觉。”

“现在还不是时候。”布兰特回应道。

身心疲惫、思绪凌乱的他其实真的很想安安静静地、不受任何打扰的睡一觉,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个小时。缓解一下他的疲惫和压力。

可是每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浑浑噩噩的进入睡眠时,噩梦便会降临。他并不害怕做噩梦,只是害怕噩梦醒来时,他已失去了一切。

“铛铛铛!”那古老的报时钟悄然响起。明亮清脆的声音,在这封闭的房间里悠长的回荡。

布兰特旋即抬头,望了望那座挂在墙壁上的古旧时钟。细长的秒针正在滴答滴答的转动着,而这意味着时间也在永不停歇的前进着。

时间对于他而言,其实并不那么重要。

因为下城区的时间,永远都被无尽的黑暗侵占着,根本就不存在属于光明的时刻。所以时间,在这里只是时间而已。

然而,时间却会证明他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和决定,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他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必须交由时间来证明。

时间也会让这些都变得不重要。因为无论结果是如他所预想的,还是他无法接受的,他都无法阻止前进不停的时间停止、或倒退。

巨人觉得有些口渴了,便走到桌边,直接拿起桌上的陶罐,仰头大口的“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直到喝干陶罐里面的最后一滴水。

“我在回来的街道上,瞧见了霍克和其他人正在挨家挨户的给穷人们分钱。”巨人抹了抹嘴,接着询问道,“那些钱是从哪来的?”

“我去了趟吊死鬼酒吧,从达特的保险柜里拿回了属于我们的酬金。”布兰特轻描淡写地回答,仿若述说着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巨人,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后,那张原本挂着憨厚笑容的脸庞,刹那间消失。蓦然间转变成一副惊讶的神色。

“所有人都知道,达特·维克多是一只视财如命、阴险狡诈的乌鸦。他可不会心甘情愿的把酬金给你,即使那些钱是我们应得的。”

“所以,我使了一些威胁、恐吓手段。迫使他兑现承诺,付了酬金。”布兰特正色道,“当然,这件事很可能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恐怕不只是麻烦那么简单。”巨人掏出将一张画着布兰特头像的悬赏通告,搁在桌面上,“这是我在回来的路上随手撕下来的。”

“他已经采取行动了。”巨人用手在悬赏通告上指了指,“你瞧这上面写着500金克朗,这可是下城区有史以来最高的悬赏金额。”

“下城区所有的赏金猎人和阴影刺客都会把你当成狩猎的猎物,以及暗杀的目标。”巨人郑重其事地说,“头儿,你的处境很危险。”

布兰特却随意的耸了耸肩,很是淡定而冷静的说:“当危险的存在,变得普遍的时候,当你时刻身处危险之中,也就不觉得危险。”

“他们是你不可忽视的危险。”巨人的表情变得凝重而严肃。

“无论是猎人,亦或刺客,他们都是十分危险的潜行者。他们和你一样擅长伪装和偷袭,会耐心的潜伏在黑暗里,等待猎物上钩。”

巨人那双硕大明亮的眼眸中,露出了些许担忧的神色。因为即使是强壮无比的他,也畏惧那些静静地潜伏黑暗里,伺机而出的阴影。

“别担心,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擅长的手段和本领。”布兰特若无其事的说,“所以我知道如何应对那些潜伏于黑暗里的阴影。”

巨人仍旧不放心的叮嘱道:“即使你自信满满,但你不能毫不在意的忽略这些潜在的危险,而是应该重视他们可能会对你造成的威胁。”

“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对待的。”布兰特侃然正色的说。

其实他并不担心那些赏金猎人和阴影刺客会给他带来什么危险。真正让他担忧和顾虑的是‘黑玫瑰’和‘血乌鸦’接下来的行动。

他已经派人在各个街区的酒馆里散布了一些消息,兰尼斯家族很快就会查出偷走她们贵重货物的盗贼团伙,以及幕后的主使者。

按照通常和以往的惯例,兰尼斯家族会直接将矛头与怒火指向她们的死对头——维克多家族。而不是她们眼里微不足道的盗贼团伙。

这样一来,兰尼斯家族与维克多家族之间日益积存的矛盾,就会进一步的恶化,甚至可能引起械斗事件。这是他一直所期望的结果。

但很有可能会是另外一种情况,兰尼斯家族会直接把怒火发泄在偷窃者身上,而不是幕后的主使者。这才是他真正所担忧和顾虑的。

巨人看着有些出神的布兰特,轻声喊道:“头儿,你在想些什么?”

布兰特随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奥兹,”他正色道,“你的铁匠铺得搬到跳蚤街来,而我也需要巨人代替我时刻守护着跳蚤街。”

在整个下城区如果单纯论战斗力而言,巨人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他甚至可以轻易地推倒一面由钢筋、水泥和砖头砌筑而成的墙壁。

无论是牛头人、还是狼人,亦或其他强壮的非人种族,都不是巨人的对手。当然对于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贵族而言,就得另当别论。

“哈,跳蚤街的守护者。”巨人咧嘴笑着说,“我接受这个重要的使命。”他将扛在肩膀上的铁锤抡在手中,并肆意的挥舞了几下,来展示他的强悍实力。

“尽管我已经习惯了站在火炉旁边挥舞着厉害无比的‘小姐’敲打铁块,”他宣称,“但我同样能够用它轻易的敲碎敌人的头颅。”

布兰特微微笑了笑,表示认同。“走吧,赶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们先去混乱女神酒馆喝一杯。”说着他便朝着对面的暗门走去。

巨人重新将他厉害无比的‘小姐’扛在肩头,然后低着脑袋钻过面前的暗门,但高傲的‘小姐’却与头顶的墙壁,来了个亲密碰撞。

这厉害无比的‘小姐’似乎很是生气,瞬间将一大片坚硬的墙壁砸落在地。而它的主人也只是冲着前头的布兰特尴尬的憨笑几声。

当布兰特的身影出现在破烂不堪的街道上时,那些来往的行人无不朝着他露出感激的目光。而他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来自心灵的愉悦。

即使只是几道感激的目光,几句简单的道谢,他就很满足了。至少他的怜悯和施舍得到了些许回报,尽管这些回报看上去毫无价值。

布兰特和巨人穿过了几条幽暗僻静、泥泞不堪的小巷,在微风的陪伴下,以及灯光的指引下,来到了【混乱女神酒馆】的门前。

饥肠辘辘的巨人便迫不及待的推门而入,而他扛着肩上厉害无比的‘小姐’似乎并不高兴,险些把这间小酒馆的招牌给砸落下来。

酒馆里面暖暖烘烘,热闹非凡。巨人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然后将他厉害无比的‘小姐’轻轻地放在一旁,以免弄坏了酒馆的地板。

其实他不在意脚下已经被腐蚀严重的地板,但酒馆的老板娘却会因此敲诈他。所以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将他的铁锤轻放在地板上。

简陋破旧的大厅里,种族各异、不同职业的客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像往常一样闲聊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激烈讨论着自己的观点。

橘红色的火焰,在壁炉里面不断地跳动着,一群喝得半醉的酒客,围绕着一个长着蜻蜓翅膀、宛如精灵般美丽而迷人的诺瑞恩诗人。

娇小柔弱的吟游诗人怀里抱着一把断了好几根弦的古旧鲁特琴,几根细长的手指正轻轻地拨弄着琴弦,弹奏着一曲动人心魄的旋律。

她瞧见了布兰特英俊坚毅的身影,远远地冲着对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而那微微张合的细薄嘴唇,正轻声吟唱着悲凉忧伤的诗歌:

“光明的背后;是诡异叵测的阴影;”

“阴影的背后,是无人知晓的可怕;”

“笑容的背后;是肮脏虚伪的丑陋;”

“生命的尽头,是无法挣脱的死亡;”

“微弱的气息,在垂死挣扎的呼救;”

“过路的身影,却冷漠自私的离开;”

“只因为可怕,吞噬了善良的心灵;”

“孤独的灵魂,在暗夜中徘徊游荡;

“孤单的身影,在黑夜中寻寻觅觅。”

“真正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那光明背后的阴影,而是那人心背后的丑陋!”

这首令人心碎的诗歌。如泣如诉,哀婉动人,它勾起了往生者的思念,拨动了现世者的心弦,也牵绊住了布兰特那早已迷失的灵魂。

布兰特喜欢吟游诗人弹奏的这首动人心魄的曲子,因为它的旋律能够悄悄拨动他的心灵。尤其是她吟唱的这首名为‘心跳’的诗歌。

当动人心魄的旋律停止,悲凉忧伤的诗歌结束,布兰特走到柜台前,和酒馆的老板娘打招呼,俨然一副老熟人的样子。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啊!”

“可不是么!”浓妆艳抹,衣着性感的老板娘笑着回应道,“想要喝点什么?”

“来杯黑啤酒吧!”布兰特在柜台前的长凳上坐下,然后习惯性的将双手搁在桌面上,用指尖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另外在给坐在那边的奥兹来一桶啤酒,”他稍微犹豫了会,“再来几盘烤肉肠,一大锅蘑菇炖汤,配点洋葱和萝卜。”

老板娘从柜台里面取出一个杯子,一边往里面倒酒,一边说着:“不多点几样?”说着她将装满啤酒的杯子搁在布兰特面前的桌上。

布兰特没有开口回应,而是看着面前已经溢满的杯子,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其实里面的啤酒只有半杯多一点,上面全是漂浮的泡沫。

“要知道那家伙的饭量简直就是一座被掏空的小山,”老板娘继续说道,“就你刚才点的这几样食物,可远远不够填饱他的肚子。”

布兰特笑了笑,仍旧没有张口答应面前的老板娘。因为他一旦松口,也就意味着他要从口袋里掏出更多的银币,用来支付这顿饭钱。

他喝了酒,旋即转过身,在大厅里四处打量着,然后他瞧见了忙碌中的小女孩,以及另外两个小男孩。“他们没给你添麻烦吧?”

老板娘顺着布兰特的目光望去,不由地呐呐说道:“我这儿都快成为孤儿收容所了。这里是酒馆,你别老把那些孤儿往我这安置。”

“对于这件事我只能说声抱歉,没有事先征求你的允许。”布兰特略带歉意的说。

“不过呢,这几个小孩倒是蛮懂事,手脚也很勤快。”老板娘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尤其是那个小女孩,什么脏活都愿意干。”

布兰特注视着在右侧角落里正在擦桌子的小女孩,而小女孩也瞧见了坐在柜台前的他,然后小女孩就像小兔子一样欢快的跑了过来。

“好心的先生,”小女孩依然如此的称呼他,“你能把手给我吗?”她一边抬头恳切的望着对方,一边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口袋里面。

布兰特微微低头,望着面前小女孩露出的纯真和期待表情。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稍微了迟疑了下,便把布满茧子的右手伸了过去。

“这几枚银币还给你。”小女孩露出天真的笑容说,“泰茜雅大婶说以后每个星期都会给我们工钱,而且她还管我们吃的,住的。”

布兰特毫不犹豫的收下小女孩还给他的几枚银币,并且不忘在一旁称赞道:“这间酒馆的老板娘不仅性感美丽,而且心地善良。”

“好心的先生,等我赚到了这个星期的工钱,我想请你喝这里最贵的啤酒。”小女孩用乞求的语气轻声询问,“你可以答应我吗?”

“当然,”布兰特轻轻点了点头,“到时候我会准时赴约的。”

“艾丽娅,”老板娘用手肘撑着柜台,手掌拖着下巴,望着小女孩,轻声搭话道,“你现在可以去厨房帮忙切点洋葱和萝卜块吗?”

“噢,我这就去厨房帮忙。”小女孩立刻答应道。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泰茜雅望着小女孩奔向厨房的背影夸赞道,“也许你该把她留在身边,她或许比克雷斯更适合柯迪。”

布兰特猛得咳嗽一下,意料之外的话语,差点让他把喝进嘴里的啤酒给喷了出去。“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他无奈地笑了笑。

“柯迪,那小家伙呢?”泰茜雅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可是一整天没瞧见他了?”

“他还能去哪儿,无非就是在下城区到处转悠。”布兰特装作若无其事的说,“这会儿也应该快回来了。”但他的内心却有些担心。

这时,小酒馆的旧门再次被推开,身着怪异服装、脸上画着华丽色彩图案,以及有着巨大的、红通通的圆鼻子的小丑出现在大厅里。

小丑朝着大厅四周扫视了一圈后,便直接往柜台走去。“来杯黑啤酒。”他在布兰特的旁边坐下,并冲着柜台里面的老板娘笑了笑。

那张撕裂的嘴角微微上扬,在华丽的色彩下,勾勒着诡异的弧度,露出了夸张的笑容,以及一排黑色的牙龈,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泰茜雅从柜台里面取出一个大号的杯子,搁在小丑的面前,然后沿着杯壁往杯子里面倒酒,满满的一杯啤酒,只有少许的泡沫。

“布兰特,你还真是挺悠闲的。”小丑喝了一口酒后,接着开口续道,“喝完这杯酒,你最好还是去趟罐头工厂。”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布兰特一脸茫然,不知所以。但他知道面前的小丑从不开玩笑,所以废旧的罐头工厂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你该亲眼去瞧瞧,而不是从我口中得到答案。”小丑冲着布兰特笑了笑,并刻意的提醒道,“最好带上巨人一块去。”

“小丑的这杯酒算我的。”布兰特冲着身旁的小丑略微一笑,接着将一个银币搁在柜台上,然后便挪开凳子,起身离开。

他直接走到巨人的面前,并在其耳边低语几句,而后巨人便一脸不情愿的扛起摆在一旁的铁锤,跟在布兰特的身后离开了酒馆。

026鲜红的血肉(布兰特)



第九区,【跳蚤街】,罐头工厂。

原本早已荒废的罐头工厂里面,此刻却挤满了面黄肌瘦、饥肠辘辘的身影。

布兰特试着穿过拥挤的人群慢慢的向前靠近,却始终无法动弹;他想要将声音传达给周围的人群,却被喧闹的声音给淹没。

被淹没的他露着双眼,看着面前拥挤的人群,用耳朵听着人群的声音,防止他被淹没。但是他还是被淹没在人群里,淹没在声音里。

他瞧见了克雷斯的身影,女孩独自站在一个布满齿轮、轴承和链条的锈迹斑斑的蒸汽机械上面,而她的身旁还放着一个鼓鼓的麻袋。

麻袋里面装满了鲜红的血肉,衣衫褴褛的穷人们正围着女孩,确切的说是围着那些鲜红的血肉,他们都想要从麻袋里面分得一块肉。

穷人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肉了,连肉腥味都很少能够闻到,甚至已经忘记是什么味道了。但现在他们又记得那鲜美诱人的味道。

克雷斯从【糜烂街】回到【跳蚤街】后,就立即将她带回来的装着麻袋里面的鲜红血肉来到罐头工厂,打算将所有的鲜肉分给穷人。

在那些饥肠辘辘、面黄肌瘦的穷人眼中,这世上没有比这个女孩更善良的人了。谁又能说她是残忍的人呢?残忍的把肉分给穷人吗?

即使真相是残忍的,但真正残忍的却是说出真相的人。

所以没有穷人会询问克雷斯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肉,他们根本就不在乎那是猪肉,或者是乌鸦的肉。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分到肉。

女孩正在不停的从麻袋里面拿出一块又一块早已分割好的鲜红血肉,然后将手中一块块鲜肉分给一个又一个把手伸向她面前的穷人。

隔着拥挤的人群,霍克用他灵敏的鼻子,在充斥着各种复杂气味的空气中嗅了嗅,并在布兰特耳旁低语:“我闻到了人肉的味道。”

对于霍克口中低声吐露的这句话,布兰特没有任何的怀疑。他撇过头向身旁的霍克轻声询问:“你知道她是从哪弄来的这些肉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霍克判断道,“那些鲜红的血肉,是她从某个乌鸦的尸体上剃下来的。但她只带回了血肉,没有骨头。”

“她一直都很善良的,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变得这么残忍。”布兰特说出口的这句话,不像是在询问一旁的霍克,而是在问他自己。

然而,站在布兰特身旁的霍克,看着女孩此刻的所作所为,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他神色担忧的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我们必须过去阻止她将那些肉分给这些穷人。”布兰特愤怒道,“这种残忍的事情,我们绝不能让它继续发生下去,这很危险。”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霍克依旧严肃,且语气深沉的说,“我们甚至无法穿过这些拥挤的身影,更不可能阻止她即将分完的肉。”

“我们的身后站着一个巨人。”布兰特用命令的口吻说,“奥兹,过去把克雷斯抓住,然后强行给我带回去,并把她关进地下室。”

“真的要这么做吗?”站在他身后的巨人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巨人似乎并不想这么做,甚至也想要挤上前去,分得一块鲜美的肉。

“现在,立刻。”布兰特大声吼道。

他这几个词语说得重极了,好像掉在地上都能把地砸个坑。就连拥挤在周边的身影都被他的吼声吓着了。

巨人不再犹豫,直接用他那粗壮如牛的手臂,推开了那些阻挡在他身前的身影,然后伸出巨大的手掌将女孩抓在手中,并强行带离。

“奥兹,你在干什么,”克雷斯一脸不悦的冲着面前的巨人叫嚷道,“快放我下来,那些肉还没分完呢。”

“是布兰特让我这么做的。”巨人立即窘迫的解释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我不能放你下来,我得把你带回去。”

“他在哪儿?”克雷斯下意识的脱口问道,并试图挣脱巨人的手掌,但却无济于事。

女孩那双锐敏的目光,在拥挤且喧闹的人群中搜寻着布兰特的身影。她很快便找到了他,但却只瞧见了对方渐渐消失的背影。

奥兹驱赶着周围那些围住他的弱小身影,这些穷人试图用自己的身体,阻止巨人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将善良的女孩从他们的面前带走。

“放开她,不要那么粗暴的对她。”一个瘦弱不堪的小男孩在冲着巨人扔出一块小石头。

“快放开她,听见没有,你这个愚蠢的大块头。”而另一个面黄肌瘦的妇女试图抱住巨人粗壮的大腿,不让其离去。

巨人只好用粗壮的右臂小心翼翼地推开那些拦住去路他的身影,并开口向握在掌心的女孩抱怨道:“你不应该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并不是我想要引起这么大的动静,而是这些饥饿难耐的穷人都闻到了鲜肉的味道。”克雷斯为自己辩驳道,“他们都想要吃肉。”

尽管穷人们设法阻止巨人这种粗暴的行为,但是女孩仍旧被巨人强行带离了罐头工厂,并按照布兰特的命令,把女孩关进了地下室。

狭窄幽暗的走道内,几盏烛火高悬在两侧墙壁的顶端,闪着微弱的火光。在这条走道的尽头,一个巨大的身影守在地下室的入口处。

不多时,两个移动的影子,在烛火的照耀下先行闯入了这条狭窄幽暗走道内,然后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两个影子的主人随之出现。

霍克一边走着,一边严肃地说:“如果这种残忍的事情,一旦被所有人接受。那么它必将会朝着更大规模、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布兰特沉重地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要制止这种事情发生。”他义正辞严的说,“这种残忍的事情,绝不能再次出现在跳蚤街。”

“想要制止这种事情发生,”霍克语气坚定地告诉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让跳蚤街的穷人们过着饥寒交迫、忍饥挨饿的日子。”

“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出办法的。”布兰特回应道,“至少现在他们不用继续忍饥挨饿,分给他们的那些钱,足够支撑好几个月。”

霍克突然停下脚步,旋即开口询问道:“布兰特,克雷斯犯下的错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们需要先跟克雷斯谈谈。”布兰特语气沉重地说,“然后在决定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是你单独去和她谈谈。”霍克先是纠正,随后刻意强调,“她把你和柯迪当成最亲的人,所以这件事必须由你单独去和她谈谈。”

“我从没想过她会变得如此残忍。”布兰特有些自责的说,“我只教会了她杀人的本领,却没有教她分区怜悯与残忍之间的界限。”

“这并不是你的错。”霍克轻拍布兰特的肩膀宽慰道,“一个人的成长,会因为许多事物而发生改变,这是谁都无法预想的变化。”

“我先去外面等着,你去和她谈谈。”霍克续道,“如果比恩和缇娜他们回来了,我会和他们一起在楼上等你。”他旋即转身离去。

布兰特独自走到巨人的身旁,抬头仰望了对方一眼后,他便推开石门,门后是通往地下室的楼梯,然后踏下了冗长阶梯的最后一级。

这是一间位于一栋房屋底层的地下室,室内四周都是岩石墙壁,十分坚固。而这栋房屋里面像这样的地下室,还有好几间。

在这座孤独冰冷的,却人潮拥挤的城市里,几乎每一栋房屋底下都有着类似的一间(或者几间)地下室,尤其是穷人的房子底下。

因为这座城市的面积无法近一步的扩建,它的四周被坚硬且冰冷的钢铁墙壁所围绕着,而头顶又是同样坚硬冰冷的钢铁天棚覆盖着。

所以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只能另辟蹊径,富人尽量把房子建的高一点,而穷人则在各自的房屋底下尽可能的挖掘容纳更多人的地下室。

隐秘、潮湿的地下室内,光线昏暗,即使点着许多的油灯,也驱散不了里面阴冷潮湿的寒气。因为这是地下世界的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不算大,里面却玲琅满目。匕首、铁锤、盾牌、长弓、铁剑、转轮手弩、弹射倒勾锥等等;各种武器摆放在这个空间内。

其中更是有一面巨大且笨重的钢铁盾牌立在地下室的角落里,看上去足有六尺高。毋庸置疑的是那面盾牌只有巨人才能够将它举起。

这个地下室里面摆设的所有钢铁锻造而成的武器,全部都是由‘巨人铁匠’奥兹挥舞着他的‘小姐’一锤接着一锤敲打出来的成果。

而一些设计小巧且复杂的蒸汽朋克风格的机械武器,是‘机械师’马特用齿轮、轴承、弹簧、铜管、螺栓等各种零部件组装而成的。

此刻,布兰特坐在地下室一角的椅子上,油灯的光线照射不到他,他就仿佛躲藏在一个阴影里,而他现在的心情也和这个阴影一样。

他的心情之所以会变得如此糟糕,那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他无法容忍的,残忍而血腥的一幕。

027自责和焦虑(布兰特)

布兰特的心情变得十分糟糕与复杂,甚至变得自责和焦虑。

因为他无法容忍的事情,又一次发生在【跳蚤街】内。他不能让这样残忍的事情,继续发生下去,因为这很危险。

当他上前想要制止这种残忍的行为时,却无法穿过那些饥饿的身影。这种残忍至极的事情,似乎已经被跳蚤街的穷人们慢慢的接纳。

尽管他从未品尝过人肉的味道,但他不并认为那是美味。

「没有人会去细细品尝这些肉,而那些狼吞虎咽的食用者,也只是为了填饱饥饿难耐的肚子而已。」

布兰特在心里这样宽慰着自己,努力让自己的内心慢慢平复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下却有些不安与忐忑。

其实有些事情对于他来说,知道要比不知道要好得多,因为知道后,他就会有更多的疑惑、猜测、迷茫、不安与忐忑……

他真正所担心的,是那些忍饥挨饿的穷人们一旦适应了人肉的味道,并渴望着人肉,那么他们就有可能会想方设法的去获得人肉。

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预想的继续发展下去,那么即使是他也无法阻止和改变那些已经变得残忍嗜血的穷人。这是他最不希望发生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坐在他对面的瘦高个头的女孩。

这显然不是女孩第一次这么干,也绝非第二次,他甚至不知道女孩究竟瞒着他干了几次这样残忍的事情。

他甚至觉得这个孤独冰冷的城市已经腐烂、堕落到无可救药。而这个城市从来没有主动给已经陷入黑暗的人,重新触摸光明的权利。

那些傲慢的贵族永远高高在上,掌控着一切生杀大权,任何违背他们意志的人,都会遭受惩罚。而穷人只能苟延喘息的艰难的活着。

而那群自诩代表着正义和公正的执法者,却从未真正使用过法律赋予他们的职责和权利。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群贵族圈养的看门狗。

在贵族与富人面前,执法者们会装成一只摇尾乞怜的乖狗,取悦主人;而对待平民,他们立马变成一条趾高气扬的恶犬。扑咬上去。

没有光明照耀的世界,黑暗便有可能在每一个人的心中滋生邪恶与罪犯。他们堕落成了明目张胆的掠夺者,以及为钱卖命的收割者。

为了在这个阴暗冰冷的钢铁城市生存下去,他也被迫成为了一名夜幕下的阴影。即使他双手沾染杀戮,但他仍然坚守着怜悯与同情。

他答应过柯迪和克雷斯,也对所有的同伴们许下过同样的诺言:要推翻贵族残暴的统治,要在阳光与星辰下活着,要一起去看大海。

布兰特安静地目视着对面的女孩,却不知该如何对待沉沦堕落的女孩?他知道是这个阴暗之地把女孩变成了像野兽一样残忍的人。

然而他却不能因为女孩的残忍行经,驱逐女孩。因为如果没有了‘夜幕下的阴影’的庇护,正直的卢姆队长或许会将她绳之于法。

卢姆·巴迪是执法者队伍当中仅存的‘正义’,但他绝不‘公正’。布兰特知道,即使卢姆有这个想法,他也无法做到绝对的公正。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无论他说什么,对于女孩都是一种伤害。

“克雷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最终还是开口斥责道,“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残忍至极的事情呢?”

其实,残忍的并不是这个女孩,而是这个孤独冰冷的城市。

因为在这个钢铁牢笼般的城市里,对于那些卑微且无助的穷人而言,活着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活着甚至比死更艰难。

这个城市的穷人不仅要忍受孤独和冰冷的生活,还要面对恐惧和病痛的威胁,更重要的是他们还需战胜饥饿和寒冷的折磨。

所以活着是一份艰难。克雷斯深深的体会过那份艰难,甚至还差点因此而死掉。

因此,她坚信只有将自己变得残忍,她才能够继续活下去。

况且,这个充满着罪恶和堕落、饥饿与寒冷的城市本来就很残忍,有时候你必须接受这种残忍。你若不吃人,人就会吃你。

对于布兰特的斥责,女孩只是若无其事的耸耸肩。“如果你认为这是残忍,那么就是这样残忍了。”她不以为然的回应对方。

女孩的声音没有掺杂任何情感,只有冷漠。可是女孩的冷漠并不是无情,只是一种避免被伤害的伪装而已。

曾经善良的、坚强的、纯真的女孩已经变得越来越像自己当初憎恨的那些——冷漠的、轻蔑的、自私的、阴险的、残忍的人。

“我只是宰了一只黑心的乌鸦,”女孩平静地续道,“并把乌鸦身上的肉剃了下来,然后把肉分给了跳蚤街那些快要饿死的穷人。”

「她居然能够把自己残忍的行径,描绘的如此轻而易举,理所当然。」布兰特愤愤地对自己说,按捺着心中即将燃起的愤怒。

“他们不会被饿死,”他尖锐的向女孩强调,“至少现在不会。”

“跳蚤街的每一个穷人,都从霍克的手中拿到了数十枚不等的银币,而这些银币已经足够他们的家庭购买能够支撑数月的食物。”

其实布兰特并不能够保证跳蚤街的每一个需要帮助的穷人,都得到了‘夜幕下的阴影’的施舍和照顾。至少大多数的穷人是如此。

但他和身边的同伴已经竭尽所能的帮助那些处境最孤独的,最悲惨的穷人、病人、孤儿、受欺负的弱者、无家可归者和垂死临终者。

“可是他们也想要吃乌鸦的肉啊!”女孩却脱口而出。

「杀了他!吃他的肉!别忘了那些黑心的乌鸦都干过什么!」布兰特的耳旁好像听到了那些忍受饥饿的人们,正在高声的朝他呼吼。

“你口中的乌鸦,并不是真正的乌鸦,”布兰特继续呵斥道,“你可以杀了他,但绝不能吃他的肉,更不应该把他的肉分给穷人。”

“那些饥饿的身影都争抢着要分得一块肉,”女孩故意朝他伸出舌头,挑衅的舔了舔下嘴唇,“你也该尝尝,那味道非常的甜美。”

布兰特愤怒的脸瞬间扭曲起来。温文尔雅惯了的面庞,燃起火来隔外地可怖,就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那般凶猛。

他担心自己的愤怒会伤害到女孩。为了不伤害女孩,他必须控制自己的愤怒。‘控制’这个词有些不够准确,确切说就是他要忍住。

压抑住心中窜起的怒火之后,他才继续说:“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堕落到——如此疯狂的程度?竟然会迷恋这样残忍的暴行?”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残忍,我只知道我做了我认为应该做的和不得不做的事情。”克雷斯倔强的回应。

但她的心里却承认,这的确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可即使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因为她觉得她应该这么做,或者是不得不做。

“你认为那是你应该做的,”布兰特则尖锐的评判道,“可我却认为那根本就不是人该干的事情。”

“我们还算人吗?”克雷斯却反而质问他。

可女孩却不等布兰特开口,自己就给出了答案:“那些贵族管我们叫什么?老鼠。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生活在臭水沟里的老鼠。”

布兰特知道老鼠的生存方式,它们常出没于下水道、厨房、杂物间、垃圾堆放处。任何肮脏恶臭的地方,都能够找到老鼠的身影。

在这座被遗弃的地下城里,穷人们生活的方式与老鼠无异。拾荒者时常与老鼠为伍,在肮脏恶臭的垃圾堆里搜刮任何有用的东西。

几乎所有的穷人都翻过肮脏恶臭的垃圾堆,住过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吃过令人恶心的老鼠肉。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

“你这样做,跟那些乌鸦又有什么区别?”布兰特提高音调,提醒女孩,“我们是人,不是野兽。即使是野兽也不会残食同类。”

布兰特的这句话让女孩想起了几个小时以前,柯迪也曾对她说过几乎同样的话。伤心的她冷笑道:“没有人强迫你们吃乌鸦的肉。”

“但我也决不允许,我身边的人变成残忍嗜血的猎食者。”

“你在向我暗示什么?”克雷斯的言语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牙齿紧咬着单薄的下嘴唇,甚至渗出了丝丝血迹。

女孩最怕的就是自己在乎的人,说话的口气突然变得充满了威胁。那种感觉就像是全世界都不要她了。

“是想要把我从跳蚤街赶出去吗?”女孩大声质问她最信赖的,最依靠的布兰特,“又或者打算把我从‘夜幕下的阴影’中除名?”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没有过。”布兰特的声音低而急切。他从来没有想过女孩会说出这样的话,更没有想到女孩会变成如此残忍。

女孩质问的话语以及她残忍的行为,犹如一根尖锐无比的寒冰利刃,狠狠地刺进他的心口,将他那颗并不温热的心,刺成透心凉。

028囚禁的公主(布兰特)



女孩质问的话语以及她残忍的行为,犹如一根尖锐无比的寒冰利刃,狠狠地刺进他的心口。将他那颗并不温热的心,刺成透心凉。

“可你有这个权力啊!就连巨人都唯你是从!”女孩口气尖锐地质问,“难道我被关进这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不是你的命令吗?”

女孩一点一点刺痛着他的心,但是他却说不出口。他躲在阴影下,捂着胸口,感觉心都要被自己吐出来了。这到底是有多么难过!

如果有谁能够剥开他的心,就会看到一层又一层,重叠又重叠的失落、难过和伤心。

他在心里不断地告诫自己:「只要心够狠,就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你难过。」

可是他根本做不到。女孩对于他而言,就像是自己的亲人,是一种责任。这种责任,是即使面对恐惧的时候,他也无法放弃的责任。

有些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不觉就被扣上了责任的重担,也许是来自身边的同伴,但往往更多的是亲人给予的寄托更多一些。

是他因为怜悯和同情,把当时躺在污水横流的下水道里面——已经奄奄一息的——骨肉如柴的小女孩抱回了跳蚤街。

是他像亲人那般一直照顾着孤独可怜的小女孩,不再让她忍受孤独和绝望,不再让她面对恐惧和病痛,不再让她担心饥饿和寒冷。

是他悉心教会小女孩潜行和伪装的本领,当然也包过了杀人的格斗技艺。但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女孩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但绝不是他把女孩变成冷漠的、残忍的猎食者。是这个充满犯罪、鲜血、尸体、绝望、腐烂和黑暗的世界,彻底改变了最初的女孩。

瞧见对面的阴影没有任何回应后,克雷斯再次发出尖刻地质问声:“如果我不按照你说的那么做呢?你会如何行使你手中的权力?”

「别把我当成那些自私自利的贵族。」布兰特在心里愤怒的呐喊着。

“即使我现在拥有某些权力,”他掩饰真实的情绪,坚定地说,“那也是同伴们出于对我的信任,我绝不会把它滥用在同伴身上。”

“那你把我关在这间地下室,又对我说这些话我不喜欢听的话,有什么用处呢?”女孩反问他。

布兰特做出了决定。“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离开这间地下室。”他想不出其它更好的办法,但他必须阻止这种残忍的行为再次发生。

女孩却仍然以质问的目光注视着他。“这就是你处理事情的方法吗?”她问道,“难道你打算一直把我关在这间密封的地下室吗?”

“直到你认清自己的错误为此。”布兰特严肃地回应女孩,“我可以选择原谅你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但再也不会继续容忍下去。”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克雷斯用冷冰冰的语气说,“有些事情,一旦选择开始,那便无法停止。”她的神色看上去是无比的坚定。

当自诩公正的执法者以正义的权力,释放了那些谋杀她父母的凶手时,女孩就对法律彻底失望。她选择用自己的方法惩罚那些罪犯。

而且杀人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女孩再尝过了那些黑心的乌鸦鲜美的味道后,杀人吃肉的欲望,便在她的内心更加无法自拔的滋生。

当女孩第一次因为仇恨杀人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但是她的残忍,她的猎物,只针对于那些黑心的乌鸦。

“克雷斯,你可以做出任何选择。”布兰特郑重其事地说,“但只有这一条路绝不能选择,我绝不会允许你变成残忍的猎食者。”

女孩却并不认为这是残忍的。她只不过是将那些黑心的乌鸦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残忍,还给他们而已。她管这叫‘正义的惩戒’。

如果这也叫残忍,那她便选择默认。

在她坚定恪守的意志里,这个孤独与冰冷的世界就是这样,别人如何残忍的对待你,你就应该想尽一切办法将残忍还给对方。

“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女孩坚毅的眼睛只有绝望,“只要这座腐烂的城市仍然被贵族掌控着,任何人都不会有希望的出路。”

女孩有很多路可以选择吗?就像此刻她所处的这间地下室,阴暗潮湿、四周都是墙壁。其实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放弃的路。

“一定会有希望的,我一直都在努力寻找出路,”布兰特向女孩保证,“只需再忍耐一些时间,我们迟早会推翻贵族残暴的统治。”

「真的会有希望吗?」他的内心深处不止一次这样询问自己,「那个希望究竟在哪里?我又该如何去寻找这个希望呢?」

他也曾迷茫过,但他从未想过要放弃。既然他已经做出了承诺,那么无论如何他都会去履行。绝不会轻易地辜负同伴的信任和期待。

在微弱火光的照射下,女孩那张漂亮的脸颊挤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这话你已经说过许多遍了,可一直都没有真正的付诸行动。”

“你已经在实施行动了,不是吗?”布兰特加重语气,提醒对面的女孩,“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按照计划行事。”

布兰特和他的同伴们一直都在计划着,如何清除掉盘踞在下城区的‘黑玫瑰’兰尼斯家族和‘血乌鸦’维克多家族。

可是仅仅依靠‘夜幕下的阴影’现有的力量,是根本无法实现这个危险而又疯狂的计划。他们不可能有任何的胜算和希望。

他们只能借助背后的阴谋诡计,让这些贵族自相残杀。但这个计划需要一步步的谨慎实施,任何差错都可能导致计划付诸失败。

“那些贵族走狗死的再多也无济于事,我们真正需要战胜的敌人,是拥有维克多和兰尼斯姓氏的贵族。而他们的数量从未减少过。”

对于女孩用尖锐的语气,刻意说出的这些话。布兰特不可否认的承认事实的确如此。他们从未付诸行动,冒险袭击过任何一名贵族。

而他曾有过数次机会,杀死某个身材肥胖的贵族。但他却没有那么做,因为他知道杀死一个贵族后,他将要承受的后果和报复。

“至少我们加深了他们之间的猜忌和矛盾,”他回应道,“只要再继续添把火,他们之间就有可能爆发真正的冲突,甚至是战争。”

“贵族与贵族之间的战争。”克雷斯言语激烈的回敬道,“即使一方赢了,另一方输了,那又如何,最终的胜利者,仍然是贵族。”

对于兰尼斯家族和维克多家族而言,几乎任何财物和人员的损失都是可以容忍,并弥补。唯有贵族的损失,才能够给他们造成重创。

贵族家族之间的战争,必然会造成贵族的伤亡,而这正是布兰特所期望的结果。正如那句古老的箴言:贵族死于贵族之手。

布兰特重复女孩的话:“贵族之间的战争,胜利者仍是贵族,”他顿了顿,然后坚定的续道:“但最终的胜利者,绝不会是贵族。”

“一旦维克多家族与兰尼斯家族之间的战争分出了胜负,那么即使赢得这场战争的一方,所付出的代价也只能是惨烈的。”

“而那个时候,”布兰特提高音量,大声的宣示道,“我们将会再次发起针对贵族的战争,并彻底将剩余的贵族一举击溃。”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接下来便是一阵短暂的寂静,女孩沉默不语的望着对面阴影下的那个宽阔的身影。她开始相信这种可能性。

女孩不再开口反驳,并收起自己的任性和冷漠,她决定选择相信布兰特。她的内心甚至有些懊悔,自己不该说出那些过激的言语。

“等你真正冷静下来,做出正确选择的时候,就能离开这间地下室。”布兰特的声音再次恢复到平静。

“在那之前,”他刻意的提醒女孩,“不要幻想着会有人放你出去,我会让奥兹一直在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能把你放出去。”

“巨人做守卫,或许连贵族都不敢奢望。”克雷斯有些自嘲地说,“你却把这个待遇给了一个低贱的——”

“在这里,你就是公主。”布兰特立即打断道,不让女孩说出最后那个词语。

“被囚禁的公主吗?”克雷斯冲着离去的身影喊道。

“这完全取决于你的选择。”踏上台阶的布兰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直到台阶上那个宽厚的阴影消失不见,女孩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而这间幽暗潮湿的地下室,又重新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究竟是选择继续用残忍的方式报复那些黑心的乌鸦,还是选择相信布兰特说出的信誓旦旦地承诺。女孩需要作出最后的抉择。

此刻的女孩,站在分岔路口,不知该如何选择。

错误的决定会使她无法到达梦想的终点,或许内心的选择就是梦想的终点,但是内心的选择真的正确吗?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女孩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看着墙壁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转动,回想着自己的过去,云烟般飘渺,梦幻般的回忆,围绕着心头。

一阵阵的痛苦冲刷着女孩的心灵深处,曾经的欢乐、恼怒,不甘和失落都犹如沙粒般的分散在各处的角落里。

029身边的同伴(布兰特)



当布兰特推开面前的暗门,出现在亮着幽暗火光的走道上时,他听见了巨人迫不及待的声音。

“克雷斯只是犯了一点点错而已。”守在地下室入口的巨人,低头望着布兰特:“你不该把她一个人关在下面,那里又黑又冷。”

奥兹拥有超乎寻常人类的体魄和力量,这足以让他拥有能够媲敌超凡者的实力。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超凡的存在。

然而,巨人奥兹却并非是天生的巨人种族,而是利用基因实验制造出来的变种人。所谓的变种人是指基因突变而产生变异的人种。

早在五年前,‘药剂师’缇娜就在他的血液里注射了一支基因改造液体——巨人化药剂。且这种特殊药剂的成功几率仅为万分之一。

巨人化药剂主要是强行改造人类身体的(或其他物种)细胞结构,从而达到被实验者体内细胞急速增多,刺激肌肉和骨骼迅速增长。

奥兹并非‘夜幕下的阴影’众多成员当中第一个被自愿注射基因改造液体的实验对象,但无疑他是仅有的几个幸运者及幸存者之一。

“她犯的可不是一点点错。”布兰特回应。「况且,聪明自信的克雷斯,几乎从不会认为自己错了。」他将这句话说给自己听。

“我不喜欢犯错。”奥兹客观的评论道,“因为受伤害最深的往往是犯错的那个人。可又有谁能不犯错呢!”

“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从来没有否定过什么。”布兰特正色道,“犯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重复错误,我必须纠正她的错误。”

“可你不能因为她犯错,就把她关进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巨人争辩道,“她害怕孤独,害怕寒冷,你应该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

「我别无选择,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我已经这么做了。”布兰特头也不抬的说。从他们之间的第一句对话开始,他们的视线就没有交汇过。

并非布兰特故意摆出一副傲慢自负的姿态,而是他无法在与一个超过9尺高的巨人对话时候,一直保持昂着脑袋的难受姿势。

“你可以改变主意。”巨人不露声色的提议。

“这不是一个好的建议。”他终于高高的昂起头,仰望着面前的巨人,却用命令的口吻说,“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能放她出去。”

巨人脸上原本的平静地表情,突兀变得有些不满,但最终还是不得已的咧开大嘴,笑了一下。“你是跳蚤街的老大,你说了算咯。”

这句话说得怪腔怪调,布兰特并不习惯他的同伴称呼他为老大。就好像他跟那些凶残暴力的黑帮团伙头目一样趾高气昂、嚣张跋扈。

布兰特已经猜到了巨人奥兹的真实想法,他并不想待在地下室入口当一名守卫,他想要去混乱女神酒馆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如果你不愿意守在这里,我可以找其他人来替你。”布兰特虽然这么说,但话里毫无怨怼之意。

巨人却变得严肃起来。“还有人比我更合适做守卫吗?没有!”接着他又提醒道,“缇娜和比恩回来了,他们正在楼上等着你呢!”

“柯迪也回来了吗?”布兰特尤为关心的问道。

如果说在这个孤独与冰冷的地下城市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或者某个人,是他唯一不能失去的,那么就是他刚刚所念出的那个名字。

布兰特原本可以成为【黑街兄弟会】的刺客首领,但他之所以会选择离开这个即使是贵族都畏惧三分的刺客组织,是为了保护柯迪。

因为柯迪是他唯一的弟弟,所以他必须保护倔强又叛逆的弟弟不受任何伤害。即使是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绝不会有丝毫迟疑。

“柯迪是跟着卢姆一起回来的,”巨人应声回答,“不过那个倔强的小家伙受了点皮外伤。”

布兰特的面色顿时骤变,脱口便问:“严重吗?”极为简短的言语中,却透露着明显的忧虑和关切。

“头脑清醒,四肢健全。”巨人先是打消他的担忧,随后咧嘴笑道:“但也被揍得不轻,右脸有些肿胀,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他。”

布兰特脸上焦急不安的心情,瞬间又平复了下来,但同时他的内心又充满着自责。“克雷斯就辛苦你看着。”说着他便要起步离开。

“头儿,”奥兹早已饿的按捺不住,捂着饿得咕咕直响的肚子,急忙喊道,“能让我先把肚子填饱吗?”

“过一会儿,我让柯迪给你送吃的过来。”布兰特头也不回的说,“或许,还能给你捎带几瓶黑啤酒。”

“那可一定不能少了下酒的烤肉。”巨人憨笑着脱口而出。

布兰特停下脚步,转过身,玩笑似的调侃道:“我可以从拾荒者那里给你弄些老鼠肉,如果你想要的话。”

为了能够生存下去,一些饥饿难耐的拾荒者被迫以烤熟的老鼠肉为食。然而聪明又灵活的老鼠,并不是那么容易捕获的。

它们来无影去无踪,从来不与人类打照面。且它们的嗅觉很灵敏,尤其对人类的气味更是熟悉。只要一闻到便远远地避开。

如果说老鼠是狡猾的猎物,那么拾荒者便是精明的猎人。既是猎物,便能卖钱。一只又肥又大的老鼠,通常能够卖到5枚铜币。

“我没有别的选择吗?”巨人心有不甘的问。

“任何时候你都有选择的权利。”布兰特回应。对于他而言,重视同伴就是重视自己,所以他永远不会忽视同伴的要求和建议。

“既然你不想要老鼠肉的话,”随即他又给出了另外一个不可抗拒的建议,“那么我让柯迪去混乱女神酒馆给你弄点黑猪肉如何?”

“我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巨人咧嘴笑道,“黑猪肉配上大蒜,如果能够再加点洋葱和胡萝卜烤在一起,那就更好不过了。”

“这顿饭钱必须你自己付。”布兰特强调道,“要知道即使是一小盘黑猪肉就需要好几枚银迪姆,更何况要填满你这个巨人的胃。”

“你还真是一个抠门的头儿。”巨人在布兰特的身后嘟嚷道。

布兰特没有回应巨人的抱怨,而是快步穿过面前狭长的走廊,登上楼道内的台阶,来到最顶层的三楼,并推开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

当他推开房门的那刻,他的眼睛便瞧见了房间里面那些熟悉的身影,而那双深邃的目光,则从对面最信任的同伴们的身上依次扫过。

在他的眼眶里,霍克的面孔依旧严肃,简直就像生铁铸成的冰冷面具一样。即使在忍俊不禁的时候,他的脸上也从来没出现过笑容。

卢姆还是那副老样子,摆出一副潇洒不羁的坐姿,嘴里叼着根永远都不会消失的香烟,好像一直都是这一根,永远都不会抽完一样。

缇娜静静地站在窗前,凌风而立,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杂质。其实她内心热血沸腾,但表现出来的给人感觉就是不易亲近的样子。

比恩则依旧是一个爱卖弄显摆的魔术师,正舞动着指尖上那道不停跳跃的迷你闪电,吸引着坐在他身边的男孩那崇拜又羡慕的目光。

最后他将视线移向坐在比恩旁边的柯迪,蓝色的衣服沾满了干涸的鲜血和灰色的泥土,就像是为了证明他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但房间里面却少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布兰特没有瞧见那个蓄着络腮胡须、一张口便露出满口黄牙、头发稀疏的有些秃顶的黑根。

布兰特信任同伴,重视同伴,依靠同伴,且从不忽视同伴。所以他了解他身边的每一个同伴,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执着,这是他们活着的理由。亦是一种坚定的信念。

他们每个人都有要守护的人,这是他们战斗的理由。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们每个人都有共同的梦想,这是他们凝聚的理由。或许在别人看来是浪费时间,但在他们看来,却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

他们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这是他们拥有的自由。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而布兰特自身也有着不愿启齿的秘密。

走进房间后,布兰特关上房门,走到同伴们的身边,没等其他人开口,他便冲着右脸青肿的男孩问道:“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

魔术师立马停止了他那独一无二的戏法,随即男孩那副崇拜和羡慕的神色,就如同那道瞬间消失在他眼前的迷你闪电,黯晦消沉。

柯迪抬头望去,刻意提及:“克雷斯被你关在地下室,奥兹在门口看守她,除了我不知道的那位神秘人物,其余的人都在你面前。”

从男孩的表情和语气中,布兰特可以察觉到男孩对他的不满和责怪。或许是因为自己把克雷斯关在地下室的缘故。但他却并不在意。

“黑根呢?”隔着一张圆桌,布兰特继续询问站在对面的男孩,“你没有去臭鼠街通知他吗?”

“差点忘了。”柯迪小声嘀咕着,随即大声的补充道,“黑根大叔让我转告你,酒吧暂时不能关掉,他需要用来打探贵族的消息。”

「那个固执的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听从自己的意愿,而他也从未让自己的同伴失望过。」布兰特心想着。

短暂的沉默后,布兰特再次开口:“你不打算解释一下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语气里夹杂着明显的责备,心里面却流露着自责。

男孩正要张口回答时。“这还需要解释吗?肯定是被人揍的咯。”只见坐在一旁的执法队长吐着烟圈,玩笑似的接下布兰特的话茬。

“柯迪,揍你的那个人是谁?”布兰特没有理会卢姆有些玩味的调侃,而是继续用严肃的语气,询问着正抬头看着他的男孩。

“一个持锁链的收割者,不过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在男孩即将开口吐出第一个字之前,卢姆又一次替有些惊慌失措的男孩回答。

“你杀了他?”布兰特再次询问的同时,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摆出一副潇洒不羁坐姿的‘执法队长’卢姆·巴迪。

030兄弟的争执(布兰特)

“是我杀死了那个强壮如牛的家伙。”

然而这次回答布兰特的,反而却是柯迪的声音。那回应的声音急促又坚定,且充斥着自信。

布兰特那双锐利的黑色眼眸,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男孩。他能够从对方坚毅的且透出执着的眼神中,得到他想要获得的答案。

毫无疑问,站在他对面的倔强又固执的柯迪,是在迫不及待的向这间屋子里的所有同伴证明自己的能力——杀人的本领。

在他的眼里,很多时候柯迪都会为了向同伴证明自己,而不顾一切,推动理智,最终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甚至让自己陷入危境。

“就为了证明你的能力,而急于去杀人?甚至不惜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布兰特平静简短的语调里,充斥着严厉的责问。

这样严肃的表情,是柯迪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在他的记忆里,布兰特从未对他如此严厉过,更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大声训斥他。

尽管内心有些畏惧和胆怯,但倔强又固执的男孩最终还是鼓足勇气,大声的说了出来:“我杀的是坏人,况且是他先对我出手的。”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知道该怎样去应对危险,知道发生危险时该如何撤离危险地带、如何保护自己。而且我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男孩急于证明自己。是因为内心深处,有一种自卑,也有着一种不服输的倔强,在叫嚣在怒吼。然而,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弱小。

“你想要证明给谁看呢?”布兰特声色俱厉地质问男孩,“是我?还是这房间里面的所有人?”

“我就是想要证明自己。”对于布兰特严厉的责问,男孩毅然的选择强烈的反击,“难道我这样做有错吗?我不该证明自己吗?”

布兰特一脸怒容,厉声喝道:“你什么也证明不了,更得不到我的认同。”语气是遮掩不住的怒火,屋里的紧张气氛瞬间急剧上升。

“你不认同我的能力,不代表其他人也是如此。”柯迪的目光旋即撇向了周围。当男孩得不到认同时,他就会变得更焦虑,更倔强。

“指望别人对你的认同,就是你对自己最大的不认同。”布兰特说,“只有内心弱小的人,才会迫切的想要在别人面前证明自己。”

“嘿!布兰特!”卢姆立即掐灭手中的香烟,瞧着氛围不对劲后,急忙打岔道:“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再训斥他也无事于补。”

“既然你让柯迪把大伙都叫回来了,”不苟言笑的霍克也在一旁搭上一句,“那么我们是不是该商讨一下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麻烦?”

其实布兰特并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训斥柯迪,只是他不希望男孩的手上背负着杀人的罪责,更不希望男孩把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

即使男孩的双手迟早会沾染敌人的鲜血,总归是要独自面对危险的敌人,但他绝不希望是现在,而是等到男孩真正成熟及强大以后。

在他的愿景里,原本像柯迪这般年纪的男孩,应该待在某个铁匠铺、理发店、裁缝店,机械工厂又或是面包铺,跟着师傅学门手艺。

而非跟着他学习偷盗的手段、伪装的技巧以及杀人的本领。其实他并不想把男孩培养成一个令人不齿的盗贼,或者冰冷残酷的刺客。

布兰特用命令的口吻对男孩说:“你现在就去混乱女神酒馆给奥兹带些吃的回来。”随即他又补充道,“另外再给他带几瓶啤酒。”

接下来他要和其他几位同伴共同商议重要的计划。而计划的内容需要绝对保密,他并不打算让倔强又叛逆的男孩参与其中。

布兰特之所以这么决定,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男孩,而是出于保护他的弟弟。因为那些知道更多秘密的人,往往承担着更多的风险。

“非要在这个时候吗?”柯迪却愤愤不平地冲他大声叫嚷,“我就不能留下来参与你们的计划吗?”男孩压抑不住内心愤满的声调。

每一次商议计划的时候,布兰特总是用各种理由把倔强的男孩支开。这让男孩心中压抑已久的不满、抱怨以及愤懑一下子被触发了。

只见房间里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望着男孩,布兰特也不例外。或许男孩在他们的记忆中,从未有过如此怨愤、暴躁的言行。

这间宽敞的房间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望着男孩,尴尬的气氛瞬间充满整个屋子。压抑的气氛让男孩有些透不过气来。

“瞧瞧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你要我怎么放心你?”最终布兰特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那只是个意外。”柯迪却不服气的瞪了他的哥哥一眼。

“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布兰特也毫不客气的回敬。

“既然你不想让我杀人,那你又为什么要教我杀人的本领呢”

“我是要教你如何生存下去。”布兰特语气生硬地说,“记住,你必须学会保护好自己,就像你的皮肤必须保护好你的血肉。”

“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男孩下意识地回击道,“你不能因为我受了点皮外伤,流了点血,就否认我从你那里所学会的本领。”

对于布兰特和其他人而言,男孩总是被保护的对象。可是男孩也想变得和他们一样强大,和他们并肩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城市里战斗。

男孩坚信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够保护像他现在一样弱小的身躯,独立的灵魂、敏感的尊严和遥远的梦想。

“不要把自己伪装成刺猬,去对抗危险的敌人。”布兰特强硬道,“那样不仅保护不了自己,还会伤害那些原本想要保护你的人。”

“我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也不需要其他人的保护。”固执的男孩语气坚定的回应道,“我说了,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妄想,”布兰特立即驳斥道,“当你遇到真正危险的敌人时,你根本保护不了你自己。”

柯迪倔强地抬头看着他的哥哥,叫喊道:“我有我自己的计划,不一定非要参与你们的计划。”他愤然的踢开座椅,向着房门冲去。

“别忘了给奥兹送吃的。”布兰特对着男孩离去的背影喊去。

“你别想在命令我。”倔强的柯迪却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去。

哥哥刚才的那番话伤害到了男孩脆弱的自尊,他害怕自己再待下去的话,委屈的眼泪会不受控制的流出来,所以他懦弱的选择逃跑。

男孩不想让眼泪当着布兰特和其他人的面前流下来,因为他们也从不在他的面前流下眼泪。眼泪解决不了问题,眼泪是弱者的记号。

宽敞的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争吵也熄灭了引擎。

只是悬挂在墙顶的灯光,还是那样闪烁着,破坏这夜的沉静。

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像一支出笼的野兽在咆哮,从敞开的窗户外凶猛的闯了进来,吹得缇娜乌黑的发丝随风自由地狂舞。

寒风残酷地吹打在缇娜的脸上,而她似乎感觉不到任何寒冷一般,依旧站在窗前,往外面看,任由呼啸而过的寒风刮过她的脸颊。

强大、猛烈、干燥、持续不断的冷风,刮起地上细小的尘土、刮起地上遍布的垃圾废物、刮倒了广告牌、刮得敞开的窗户嘎嘎作响。

这久刮不熄的冷风,让缇娜不得不明白什么是风声。原来风是有声音的,只是这声音不美妙、不愉悦、不受欢迎而已。

靠在窗边位置的比恩立即起身,关上了身后的窗户,将冷风从地上刮起的尘土和垃圾,彻底的阻挡在窗户外。却留下了浓厚的烟雾。

这位幽默又风趣的魔术师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他率先开口:“这小家伙的脾气倔着呢,难道你就不担心他真的搞出什么计划来?”

比恩有着一贯温和的好脾气和幽默风趣的性格。他的脸比较瘦长,皮肤微黄,长相平平。但却有着能够吸引周围目光的独特之处。

因为他有着一头像猪鬃一样又粗又硬的金黄色头发,怎么也弄不倒。所以他只好留个寸头,任它们像鞋刷子毛一样立在他的脑袋上。

瞧见对面的布兰特没有回答的意思,魔术师继续张开嘟囔道:“我到是觉得咱们接下来商议的事情,没必要瞒着他。”

“还不到时候,至少现在不能让他参与进来。”布兰特终于做出了回应。

卢姆将目光瞥向布兰特:“你不能一直把他当成男孩看待,而是相信他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他直接揭穿了对方内心的想法和顾虑。

“没有谁可以永远保护谁,他不可能永远都是男孩。“卢姆掐灭了烟头,”他迟早会长大的,或者就像他所说的,他已经长大了。”

香烟熄灭,卢姆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顺手摸出只打火机,打火机上串出的绿色火焰,触碰着纯白的烟纸,点燃了他的悲伤和孤独。

他深吸一口,然后吐出,随着雾霭的烟气逐渐缭绕开,那张深邃的五官在烟雾萦绕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似带着忧郁和深沉。

「可他真的长大了吗?」布兰特在心里默默地询问自己,并同时给出了答案:「不,他没有,他仍然只是个男孩。倔强又固执。」

“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吗?如果柯迪真的弄出个什么计划呢?”比恩仍然有些顾虑。他同样关心男孩,并且关心着每一个同伴。

布兰特的确有些担心,但现在不是担心的时候。他开口回应道:“等我们商议好接下来的计划之后,我会去找他谈谈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比恩无奈的撇了撇嘴,接着又刻意强调道:“但你一定别忘了,找他谈谈。”他看起来的确很担心。

一直沉默寡言的缇娜开口道:“柯迪的事情暂时先搁置一边,我们有更大的麻烦要应对!”她的长相比较特别,有着类似猫的特征。

这是因为她在自己的体内同样注入了基因改造液体——动物融合药剂。而这让她拥有了如猫那般的独特技能、感官能力和灵巧手段。

透过反复锻炼不可思议的技能,她如今可以轻松越过屋顶、攀爬墙壁、伸缩利爪;运用无与伦比的‘猫感官能力’躲避飞速的子弹。

在获得力量的同时,她原本的身体和样貌也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她的耳朵变得尖锐且竖立,她挺翘的后臀长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基因改造药剂就是将一个、或多个物种的优质基因移植到另一个物种的体内,从而让两种、或多种基因碰撞后,产生变异、融合。

首先需要对基因进行分离、分析、改造、转移、重组、表达和检测等等操作,然后提取特定的优质基因,用于研制各种特殊的药剂。

那些疯狂的医学家和药剂师们为了打破现有的力量体系和等级制度,他们秘密的研究着各种动物、植物、海洋生物以及昆虫的基因。

每一种序列的基因提取成功后,他们就会将其植入到另一个物种体内进行复数的实验和观察,实验的对象则通常以人类和动物居多。

这些基因改造药剂有着极为致命的缺陷,注入此类特殊药剂的人类或者其他物种,不仅需要承受身体上的伤害,甚至是威胁到生命。

一旦特殊药剂内蕴含的特定基因与实验者体内的基因载体融合失败后,被实验者的体内将会产生恐怖变异,严重的会直接暴毙而亡。

‘猫女’缇娜和‘巨人’奥兹是通过注入基因改造药剂,强行增长自身力量的变种人,他们通常被下城区的平民们称作——伪贵族。

伪贵族——其寓意是拥有、或者接近超凡者的实力,却并没有获得贵族的头衔。简单来说,就是他们是不被监管者所承认或接受的。

“布兰特。”霍克将目光撇向对方,依旧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就像一头猛兽准备扑向猎物时的那副神态。然而这里没有他的猎物。

然而,此刻的布兰特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根本就没有听见霍克的呼唤声。

一个疯狂而又极为危险的计划,已经他的脑海里不断编织、缠绕着,而他正在斟酌酝酿着如何向他的同伴们启齿这个计划。

瞧见布兰特没有半点反应后,霍克顿时觉得对方似乎在想着些什么,久久未动。霍克只好伸手轻拍他的肩膀,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布兰特立刻回过神,嘴角露出一丝略带歉意的微笑,并望向坐在一旁的霍克:“抱歉,刚刚掉进了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布兰特,你是不是在谋划什么危险的事?”比恩饶有兴致地询问道。

“危险?”布兰特带着玩笑的语气,回应对方的问话:“比恩,你又在说奇怪的话了。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做危险的事吗?”

“但我觉得这次和以往不同。”

“这次也会熬过去的,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031该死的眼泪(柯迪)



柯迪沿着楼梯往下跑,跑得很快,像风一样快,一直冲到楼下狭长的走道内。

昏暗潮湿的走道内,几盏昏黄的壁灯随风摇摆,两边的墙皮早已脱落,墙上凹凸不平。

柯迪将自己的拳头疯狂砸向左侧的墙壁,发出梆梆的声响。他用这种简单粗暴地行为去发泄内心难以诉说的情绪。

墙壁上的石灰哗哗而落,接连不停的打在地上。男孩的拳头在墙壁上面砸出了一个小坑,里面的砖块都露了出来。

“柯迪,你在干嘛?”男孩制造出的声响,惊醒了守在地下室门口沉睡的巨人。

原本奥兹正靠在墙壁上打着瞌睡,做着美梦。然而这个美梦才刚刚开始不久,就被男孩的拳头给瞬间打碎了。

睡梦中,巨人正搂着一个与他身材一般高大的女巨人,一桌丰盛美味的食物摆放在他的面前,另外还有一大桶冒着气泡的冰镇啤酒。

他一直幻想着以后能够过上这样美好幸福的生活,也许是因为脑海里幻想的次数多了,所以他对于未来的幻想在睡梦中得以实现了。

巨人瞪大眼睛望着对面那个可恨的家伙,握紧着粗壮的双拳,做出一副很凶的模样,用行动告诉男孩,自己恨不得狠狠地揍他一顿。

“别来烦我,奥兹。”柯迪冲着对面的巨人吼去,将压抑的情绪发泄出来。

“怎么刚回来就那么大火气?谁又惹着你了。”这让原本摆出一副气势汹汹的巨人,感到颇为意外。

“不关你的事!”柯迪不耐烦的回应。满脸的委屈却挂在他执拗的脸上,其实这个时候男孩是想表达内心的孤独。

男孩握成拳头的手指关节擦破了表皮,鲜血从破损的皮肤表面不停渗出,然后一滴一滴地淌到地上。但他却全然不顾。

“可你把我吵醒了,打搅了我的美梦。”奥兹眉头微皱,怒火在燃烧,却又忍住了。

尽管这条走道两侧的壁灯并不明亮,但是巨人拥有一双像钢一样明亮的大眼睛,他瞧见了泪水正从男孩委屈的眼瞳里夺眶而出。

“你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奥兹不禁关心的问道。

“没有。”柯迪矢口否认,并用手背使劲的擦掉——代表着他情绪的发泄和无言的抗议的——眼泪。

倔强的男孩不喜欢眼泪。因为他很久很久以前就明白了,在这个孤独与冰冷的城市里,眼泪毫无用处,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眼泪是给弱者博取同情的物质,是请求怜悯的工具,是懦弱无能的象征,是卑微乞求的代名词。只有失败者,才会选择哭泣。

男孩想把眼泪贮藏在眼角,弥留在心间。可这该死的眼泪总是缠着他,并且根本不听他使唤,总想着要从他的眼睛里夺眶而出。

很多时候男孩都想坚强的不掉下眼泪,事实上,眼泪确实停在了眼眶里。但是一听到他们安慰他的语言,眼泪便止不住的掉落下来。

如果,戴上面具就可以止住眼泪的话,男孩甚至愿意一生戴着面具,让眼泪不再掉落下来。让眼泪流回到他的眼眶中,一辈子。

“那一定是你又挨训了。”巨人口气坚定。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掩饰不住的是关心的神色。他正低着头,俯视着对面倔强的男孩。

“我很抱歉,奥兹。”柯迪面带歉疚,眼神朝下说,“我不会在打搅你了,你现在可以接着睡了。也许你还能继续做个美梦。”

男孩意识到自己不该把心里的怨愤和委屈发泄到其他人的身上。尤其是关心和信赖自己的同伴。这让他觉得自己很自私,很可恶。

“是被头儿训斥了一顿,对吗?”巨人先是询问,接着用确定的口气续道:“只有他,能够让我面前固执又倔强的男孩掉下眼泪。”

柯迪没有开口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巨人脸色微微一变,用醇厚而低沉的声音说:“柯迪,当我告诉头儿,你受伤的时候,你知道他当时有多担心与焦急吗?”

柯迪依旧低着头,默不作声。既没答应,也没反驳。

巨人也没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说:“哥哥始终会保护着弟弟。他不容许任何事物伤害你。他为了保护你,可以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在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在乎我。”柯迪倔强的开口,“可是我不需要他的保护,我想要得到他的认同。”

巨人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满,他提醒对面的男孩:“你总是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同,原因是你在意别人的看法。这是自卑的心理。”

“布兰特不是你口中的别人。”柯迪尖锐的回应,“我不会在意别人对我的看法。但布兰特和你们不同,你们是我的亲人和同伴。”

“得不到亲人和同伴的认同,你体会过那种好像被孤单,被抛弃,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感觉吗?”男孩发泄、释放着藏在内心的委屈。

“我当然体会过这种糟糕的感觉。”巨人语气坚定的回应男孩,“准确的说,在我变成巨人之前,我的内心一直都藏着这种感觉。”

“如果你坚持想要证明自己,那就只有变得真正的强大起来,才能够得到——亲人和同伴,亦或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认同。”

“我会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男孩似乎很有怨气,喋喋不休地说:“强大到你们无法想象的地步,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强大到不受约束,强大到不被欺负,强大到不需要安慰,强大到能保护身边的人,强大到能拥有自由,强大到能掌握一切。”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兴奋和激动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哗哗啦啦地从他的内心倾泻出来。男孩再也无法隐藏他的真实想法了。

“总有一天,我会变得强大,强大到成为我身边的同伴们最可靠的依靠。”最后,他紧握着拳头,激动的向面前的巨人宣誓。

巨人保持着沉默,倾听着男孩内心真实的想法和发泄的情绪。他尊重男孩的想法和意愿——他甚至觉着热血沸腾,内心悲喜交加。

~咕噜~咕噜~的声音却打破了此刻的情境,只听巨人的肚子饿得咕咕乱叫,如有一团烈火在他的胃里翻滚燃烧着,让他直不起身子。

“嘿!柯迪!”巨人有些尴尬的捂着肚子,咧着大嘴,憨笑着说:“我的肚子正在向我抗议,你能帮我弄些吃的让我填饱肚子吗?”

得到了发泄的柯迪,重新恢复了冷静。“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呢?”他认真的提出建议,“我可以待在这里替你守一会。”

“我这会已经饿得走不动了。”巨人张开嘴巴,露出满口结实的大牙齿,朝着对面的男孩嘿嘿直笑。

其实他是担心男孩会趁他离开之际,偷偷打开地下室暗门把女孩放出来。巨人了解男孩倔强又叛逆的性格,这种事情极有可能发生。

柯迪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会,便愉快地回以微笑。“我可以去给你弄些食物,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他很认真的提出条件。

“什么要求?”巨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吐出这几个字。

“让我下去和克雷斯单独待会,我有些话想要跟她说。”男孩说出自己的条件。

布兰特的命令立即在巨人的脑海里浮现,这令他犹豫不决。巨人在做着斗争,是选择答应男孩的条件,还是坚持服从布兰特的命令。

然而,只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终于还是‘饥饿’占据了上风。“你得先让我填饱肚子,我才能让你下去。”巨人作出最后的妥协。

“成交!”柯迪爽快的应道。

男孩飞奔离去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后,昏暗的走道内,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跳蚤街】里面那些狭窄的街道和小巷就像迷宫一般,路面蜿蜒变幻,好似有生命一般。但柯迪却是了如指掌。

柯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跳蚤街安静地街道上,头顶依旧是那片模糊不清的钢铁天棚,望着像是近在咫尺,其实却又遥不可及。

钢铁天棚的另一面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这个朦朦胧胧、充满好奇的幻想,一次又一次在男孩的脑海里出现。在睡梦里出现。

男孩喜欢幻想,就像在漆黑的夜里摸索着寻找光明,不断地幻想中才会有希望。他幻想着自由,幻想着天空,幻想着变得强大……

在幽暗路灯的指引下,在身后影子的跟随中,柯迪走过一个拐角,他看到左手边多了一条小巷,很黑很长。

他驻足下来,因为小巷另一边似乎隐约有声音传来。好奇与害怕开始像滴入沸水中的墨汁一般,迅速在他身体里升腾,扩散。

他站在小巷口处,不断思虑着要不要进去。他站在原地,一双黑色的眼瞳望着小巷深邃的黑暗,那里面的声音似乎在召唤他过去。

柯迪静静地站在漆黑的——几乎再也看不到一丝光泽的——小巷入口,充斥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而小巷的另一边,有笑声,有哭声,有低语,有吵闹。各种声音被搅拌进一个大锅里,升温,沸腾,散发着热乎乎的诱惑。

好奇最终战胜了恐惧。柯迪决定走进那条小巷。至于奥兹所需要的烤肉和啤酒,被他暂时搁置在了脑后。

他脚步一转,直直往那条小巷走进去。路两旁堆着垃圾和碎木板,在夜色下就像一团团潜伏的怪兽。

污臭的脏水,在道路的坑洼缝隙间横流,不时有老鼠飞快地从他脚步窜过,更遥远的地方传来凄厉的野猫叫声,瘆人至极。

衣衫褴褛从未受过教育的平民,一有机会就在暗巷里随地大小便,大街小巷屎尿横流。排水沟里老鼠和婴儿的尸体一起腐烂。

紧接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扑鼻而来,柯迪瞧见墙角下缩卷成一团病入膏肓的拾荒者,旁边还躺着一具饿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躯体。

但这一切都没有让男孩畏缩后退。寂静的夜晚,危险确实存在。但未知的恐惧,不会打垮他。

小巷很长,他在黑暗中不知摸索着走了多久,才终于看到了尽头。

石头围起的壁炉旁,橙红色的火焰,像是庆典上的舞者,在不停的跳跃。

一口黝黑的铁锅被架在了火焰上,火舌轻舔着锅底,让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很显然,大铁锅内在炖着什么东西,阵阵食物的香气弥散开来。柯迪用鼻子嗅了嗅,然后慢慢的靠近。

大铁锅的周围挤满了无家可归的拾荒者和那些饥饿难耐的穷人。他在饥饿的人群中,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波顿夫妇。

汹涌的火焰,包裹着黑色的石头,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铁锅飘起了浓郁的香气。而这诱人的香味,搅动了男孩干扁饥饿的肚子。

“孩子,你饿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柯迪抬头望去,声音的主人正是他熟悉的波顿大叔。「那个亲手将自己女儿尸体卖给屠夫的父亲。这个男人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

当他瞧见波顿大叔饱经风霜的面容上布满悲伤,破旧不堪的衣服勉强遮住病态身体,他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被饥饿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我不饿。”柯迪撒谎道。

因为他知道冒着热气的大铁锅里有一种‘神秘’的炖汤,里面包含来自脏脏的老鼠和黑心乌鸦的肉,可能还有一些其他奇怪的东西。

他接受不了这种‘神秘’的炖汤,即使它浓郁的香味是如此的垂涎欲滴。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把他带到这里来。

只有一句简短的关切,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彻底安静了下来。他口中的波顿大叔也不再关心他饿不饿了,而是转身离去,靠近大铁锅。

因为在这座食物极度匮乏的城市里,没有人会强迫一个不饿的人,或者假装不饿的人,与他们这些饥饿的人分享来之不易的食物。

就在柯迪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周围那些面瘦肌黄的身影,再也按耐不住饥肠辘辘的肚子,开始争抢着大铁锅里面汹涌翻滚的炖汤。

柯迪知道这些肉是从哪里来的。毫无疑问是克雷斯带回来的,是她把乌鸦的肉分给了这些穷人,而布兰特则因此把她关进了地下室。

「布兰特一定也认为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男孩心想。

「人类不应该残食同类,那是极其阴暗、可怕的行为。只有野兽才会因为饥饿而残食同类。」

可是当男孩看见这些穷人因为长久的饥饿,而被折磨的面黄肌瘦时,他甚至开始觉得克雷斯并不是那个残忍的人,反而是善良的人。

只是用另外一种残忍的方式施舍的善良并不会被他理解。如果穷人胆怯的思维被改变的话,那么这个城市将会变成人吃人的狩猎场。

柯迪摸黑回到了原来的街道,不远处是一片用帆布搭建的窝棚,紧挨着的是间粗陋的酒馆。在那间酒馆里,他能够买到啤酒和面包。

032意外的消息(柯迪)



柯迪摸黑回到了原来的街道,不远处是一片用帆布搭建的窝棚,紧挨着的是间粗陋的酒馆。在那间酒馆里,他能够买到啤酒和面包。

男孩朝着酒馆的方向快步走去,在周围根本就没点过灯的建筑物中,灯火通明的酒馆犹如是一盏黑暗中独亮的明灯,指引着他前进。

一盏被风吹得晃来晃去的幽暗灯光,已足够唤起过客的注意,把他们吸引到的这间酒馆的门口来。

‘混乱女神’酒馆的牌子都已经出现了许多裂缝,甚至木头里面都生出了虫子,但酒馆的主人却没有更换招牌的意思。

在这条最偏僻、最狭窄而且最污秽的街道上,这家酒馆之所以起这样的一个名字,大概是跟它附近的地段有关系的。

以这家酒馆为中心的几条街巷,是跳蚤街内有名的盗贼聚集地。因为肮脏与混乱,维持治安的执法者从不肯踏进这里一步。

“嘿!柯迪!”一个抱着酒瓶似乎喝得醉醺醺的小丑,正朝着他迎面走来,并用夸张的笑容跟他打招呼。显得既热情又乐观。

“小丑先生,你又喝醉了!”柯迪瞧见对方走路的步子左晃右晃,踉踉跄跄。开始担心他随时可能会摔倒在这片泥泞的道路上。

“喝醉了才没有烦恼,没有悲伤。”

这句话虽然是从一个小丑口中吐露出来,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内心装满悲伤的男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落和痛苦的一种表现或宣泄。

小丑摸了摸自己的大红鼻子,又晃了晃五颜六色的脑袋。他的这个醉意醺醺的举动,似乎是为了验证男孩说出的话——你又喝醉了。

“需要我扶你回去吗?”柯迪关心的问道。

然而,就在他这句话刚说出口时,对面恍恍惚惚的小丑,整个身体往左边倾斜倒下。男孩见状急忙伸手上去搀扶住即将摔倒的小丑。

“不用,”小丑推开男孩伸过来的手臂,“就这么几步路,我一抬脚就到家了。”

“那好吧!”柯迪颇为无奈的说,“你自己当心点脚下,小心别掉到污水沟里去了。”

小丑先生乐得哈哈大笑,他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声音和蔼的说:“都这么长了,你该剪头了。哪天有空去我那,我给你理理头发。”

对方有些站立不稳的姿势,虽然给柯迪一种醉意绵绵的感觉,但对方说出来的话,使他听了之后,能够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小丑留下这句话后,便丢下面前的男孩,继续摇摇晃晃的迈着步子,朝着自己的理发店走去,时不时的提起手中的酒瓶喝上一口。

走到酒馆门口的柯迪回头撇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小丑,短暂的持续了几秒后,他便转过身,推门而入。

出现在他眼前的这间拥挤、脏乱的小酒馆里面,已是人满为患,烟雾弥漫,人声嘈杂。

一盏盏巨大的挂灯,堆满了黑色的石头,正在墙壁的四角和天花板上熊熊燃烧着,整个酒馆一片温柔的光亮。

三五成群地矿工聚在一起喝着苦涩的黑啤酒,啃着无味的黑面包,哼着下流的小曲,抽着廉价的烟卷,聊着女人,吹着牛皮。

柯迪一进门,就看见酒馆尽头的高台上坐在熟悉的身影,正襟危坐的光头男子正在像吟游诗人那般吟唱着一曲盗贼的诗歌:

“我像夜幕下的盗贼一样,悄悄隐匿在人群中;”

“披着人畜无害的外表,干着令人不齿的勾当;”

“生活就像一根带血的骨头,刺痛了我的喉咙。”

“夜半三更的时分,我习惯于从睡梦中醒来;”

“翻越高深的院墙,爬进向我扇敞开的窗户;”

“孤独寂寞的少妇,似乎正期盼着我的到来。”

“她就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外表光鲜亮丽,但难掩内心空虚;”

“黑色单薄的长裙,优雅温婉的气息,衬托出无法抵抗的诱惑。”

“我的脑海里不禁心想:这是多么与众不同的一次盗窃啊!”

只是这首诗歌还未结束,柯迪就已瞧见落座在酒馆大厅四周的酒客们,都被高台上的光头男子所吟唱的诗歌逗得哈哈大笑。

唯独只有他没有露出丝毫的笑意。因为他并不觉得这首诗歌有什么值得有趣的好笑的地方。他甚至觉得这首诗歌写的有些下流无耻。

颤颤巍巍的酒馆大门右侧的里屋是一间拥挤的小厨房,明晃晃的火焰在灶下熊熊燃烧,灶上煮着各种盛在金属制的器皿中的食物。

在这些食物中间,有该店的传统名莱肉灌肠和永不变换的风干肉;肉灌肠和风干肉的原料究竟是些什么,那是谁也不愿意知道的。

而烹调这些食物的厨师,就是这家酒馆的老板娘——‘毒妇’泰茜雅。

光听这个绰号,就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阴险狠毒的女人。但其实这间酒馆的老板娘是一个性感妖媚的女人。

或许是美味才刚刚出锅,厨房的灶台上面一些金属制的小器皿里,正散发着一阵阵诱人的香气。即使隔着老远的客人都能够闻得到。

「那是肉的味道。」柯迪用鼻子嗅了嗅,同时在心里猜想着,「也许是老鼠肉,又或者是黑猪肉,但也有可能包含着其他的肉。」

厨房炉灶里的那堆黑色石头正在熊熊燃烧着,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正在酒馆的大厅里跑前跑后、忙碌的张罗着。

看到熟悉的身影进来后,打扮性感、热情风骚的老板娘赶紧腾出空闲,给男孩布置好餐具,并殷勤的摆放着小凳子。

“一瓶啤酒,一碟面包,谢谢。”柯迪礼貌的说。他打算先填饱自己的肚子,然后在给奥兹和克雷斯带吃的回去。

“不想再要点别的什么吗?”老板娘开始向男孩推荐自家的招牌菜,“刚出炉的烤肠和浓稠的炖汤,不尝尝吗?”

柯迪旋即撇过头,望了望厨房内烤架上滴着油脂的肉串,最后还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吃肉了。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枚银迪姆搁在桌上。“我可以再要几串烤肉,”他刻意的强调,“必须是黑猪肉,或者老鼠肉。”

男孩掏出的那枚银币,瞬间吸引了坐在角落里的几个贪婪的目光。紧接着,此起彼落的低级言语,充斥在他的四周。

这里是城市的边缘,混乱无序的跳蚤窝,‘夜幕下的阴影’的地盘,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认识他,所以柯迪并不担心有谁会盯上他。

没过一会儿,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就将啤酒、面包和烤肉摆在了柯迪的眼前。而他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的把烤肉塞进嘴巴吃了起来。

烤肉的味道稍显淡了些。或许是因为厨师不舍得往烤肉里面添加盐巴。但男孩并不介意这些,毕竟盐巴在下城区是非常昂贵的调料。

直到男孩把最后一串冒着热气的烤肉塞进嘴里咀嚼,那些盯着他瞧的贪婪目光,始终没有付诸行动。

他们即不是猎人,也不是掠夺者,没有那个胆量。

柯迪随意的向四周张望,瞧见有几个陌生的小孩,在这间拥挤的小酒馆里面窜来窜去的,似乎是在忙着收拾那些结过账的桌子。

很显然这几个小孩的个头还太小,不得不爬到凳子上面,才能够拿走摆在桌子上的盘子和杯子,然后用抹布将脏乱的桌子擦干净。

“嘿,柯迪。”就在这时,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冲他喊道,“能不能也请我喝一杯啤酒。”

柯迪顺着声音,撇头望去,他瞧见了无家可归的乔伊出现酒馆的门口,正露出满口的烂牙冲他微笑。

乔伊虽然无家可归,但他并不像那些游荡在城市街道上的乞讨者,而是经常混迹在各个区的苍蝇酒馆里聆听着各种小道消息。

然后,他会利用这些道听途说、或者编织乱造的消息,从另外一些想要打探消息的客人那里换取一杯啤酒,或是一块充饥的面包。

“有什么消息吗?”待对方走近后,柯迪开口询问。

“当然有,但我现在有些口渴。”乔伊嬉皮笑脸的说。他和柯迪一样,是这间酒馆的常客。或者说他是下城区所有酒馆的常客。

柯迪随手朝着老板娘兼厨师的女人招呼:“泰茜雅大婶,给无家可归的乔伊也来一杯啤酒。”接着他又补充道:“再来几串烤肉。”

“柯迪,你真是个好人。”接着乔伊虔诚的祝愿道,“愿照耀的光明,就在你的咫尺之间;愿自由的通道,向你敞开禁闭的牢笼。”

烤肉其实是柯迪给他自己点的,但这个有些欣喜过头的男子,似乎以为是男孩给他准备的下酒肉。

“乔伊,你这个家伙,居然连祝福语都念错词了。”柯迪立即纠正道,“应该是这样念:愿光明的照耀,离你近在咫尺之间。”

“只是一句祝福语,你何必那么较真呢!”乔伊露出满口烂牙,嬉笑着说,“况且意思相同不就行了。”

“这说明你还不够虔诚,”柯迪带着玩笑似的调侃道,“也可以理解为你只是在敷衍我的好意,并不是诚心的感谢我。”

“噢,该死的祝福语。”乔伊忍不住抱怨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较真了。”他望着男孩逗弄他的表情,然后似乎发现了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的右脸看起来有些轻微的浮肿。”乔伊有些诧异,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男孩的整张脸,“你又跟别人打架了?”

柯迪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毫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在这个充斥着罪犯与暴力的城市,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时,一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啤酒和一碟烤肉走到他们的面前。“小哥哥,你能帮下忙吗?”小女孩礼貌乖巧的说。

无家可归的乔伊听见后,立即伸手接过装满啤酒的杯子,且迫不及待的咕噜起来。而柯迪则将装着烤肉的碟子放到自己的面前。

“艾丽娅,快过来。”一个稚嫩又夹杂着喜悦的声音,在附近呼唤着小女孩。

站在柯迪面前的小女孩立即转过头,朝着她的同伴大声喊去:“罗恩,我不饿,你吃吧!”

有些好奇的柯迪跟着撇头望去,瞧见了一个年纪更小的男孩正站在一张凳子上面,单薄的小手紧握着某个客人吃剩下的一小块面包。

“艾丽娅,”柯迪轻声细语的叫道,小女孩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后,旋即转过身。“这个面包给你。”他将面包递给面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后,便伸手接过了对方手中的面包。“好心的小哥哥,谢谢你。”说着小女孩便拿着面包,转身向她的同伴跑去。

乔伊在喝了几口啤酒后,便将他的屁股挪到了柯迪身边,细长的胳膊几乎贴着男孩,紧接着他便把轻声细语的秘密传入男孩的耳中。

“你听说了吗?那些深埋地底的洞穴里,沉睡着非常可怕的怪物……”

“乔伊,你是在跟我讲故事吗?”柯迪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对方,他将搁在乔伊面前的那杯啤酒挪到了自己的身边。

“我说的都是真的,”乔伊急忙解释道,“城外的矿区那边最近接连有人无故的失踪,一定是被那些可怕的怪物给抓走了。”

“这根本就证明不了什么!”柯迪仍旧持有怀疑的态度,“那些纵横交错的洞穴就像迷宫一样复杂,即使是再熟练的矿工也有可能在里面迷失方向。”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吗?”乔伊用暗示的眼神撇了撇那些聚在一起的矿工。柯迪的目光随之移动,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你瞧那些正在低头私语的矿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们的神色带着惊恐和疲惫。而这些矿工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去矿区工作了。”

不等柯迪开口,他便自顾自的续述道:“因为他们害怕被可怕的怪物给抓走,就连那些持枪的执法者都不敢下到矿洞去调查真假。”

“你口中的那些执法者,只不过是贵族的一群走狗。”柯迪毫不犹豫的做出评论,“怎么可能会为了穷人以身犯险下到矿洞里去。”

对于男孩违犯禁令的评论,无家可归的乔伊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他可不想被一些不怀好意的告密者,偷听到他污蔑执法者的言论。

无家可归的乔伊那双露出饥饿的眼睛,此刻正贪婪的盯着面前那盘刚刚被端上桌的碟子,那些油滋滋的烤肉正在冒着香腾腾的热气。

“这烤肉闻着可真香。”哈喇子几乎就要从他满口烂牙的臭嘴里流出来,他赶紧吞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咕的响声。

柯迪却装作没有听到,继续问道:“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乔伊将一张被他折成小方块的纸,从裤子口袋里摸了出来,然后搁到男孩面前。“这是布兰特的悬赏通告。”他靠近男孩轻声的说。

柯迪伸手拿起桌上那张小方块形状的纸,直接用力拧成一团,然后丢在地下。他直接了当地问道:“有没有一些关于贵族的消息?”

乔伊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兰尼斯家族今晚会在迷醉酒吧举办一场奢华容重的舞会,好像是为比特·兰尼斯庆祝三十岁生日。”

“这些烤肉都归你了。”柯迪将装着几串烤肉的碟子推到了无家可归的乔伊面前。

乔伊一边吃着油滋滋的烤肉,一边好意提醒身旁的男孩:“柯迪,你可别打歪主意,要是被他们给抓住了,谁也救不了你。”

“你也太小瞧我了。”柯迪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别忘了我可是一名夜幕下的阴影,我最擅长的就是伪装、欺骗和隐匿、潜行。”

“我知道你的本事很大,我可从来没有小瞧过你。”乔伊的嘴角苦涩地扭了扭说,“你别那么激动,我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你一下。”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

“瞧你说的,不用那么客套。”

“泰茜雅大婶,”柯迪突然站起来,朝着厨房大声喊去:“一盘烤肉、五根灌肠、一碟面包再加一份炸土豆,另外再来两瓶啤酒。”

“不用,柯迪,不用这么多。”无家可归的乔伊虽然嘴推辞着,脸上已露出了那遮不住的笑容,喉咙更是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柯迪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继续把他故意没说完的话说下去:“泰茜雅大婶,帮我把刚才点的这些食物都装在保温盒里我带回去。”

无家可归的乔伊那张满是笑容的脸瞬间僵住了,他扯了扯嘴角,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然后才发出声音:“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看着吧!我不会让任何人小瞧我!”柯迪俯视着坐在身旁的乔伊,“我会靠自己的力量与努力,做一个有实力和有价值的人。”

“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乔伊不得不抬头看着对方。

当他抬头望着面前的男孩时,他发现对方那双漆黑却明亮的眼睛,似乎永远充满着坚定和执着,似乎永远那么有自信和底气。

柯迪再次冲着正在厨房忙碌的老板娘大声喊去:“在来一瓶啤酒和一盘烤肉。”接着他低下头,笑着对乔伊说:“这次不是玩笑。”

尽管如此,无家可归的乔伊仍旧有些尴尬,他抬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用真诚和感激的笑容,回应着男孩的热情与大方。

柯迪挪开了身后的板凳,走到酒馆大门右边位置的厨房时,酒馆的老板娘已经将他需要的食物都装进了保温盒里,并算好了账单。

“加上一瓶啤酒和一盘烤肉,在扣除你之前预付的1枚银迪姆。”老板娘热情的说着,“你还需要支付4枚银迪姆,17枚大铜比索。”

柯迪冲着老板娘咧嘴笑道:“记在奥兹的账上。”接着他便将装满食物的保温盒用力提起,然后便离开了这间熟悉的酒馆。

033熟悉的名字(柯迪)



夜已被添上了神秘的黑色,每一处角落、每一丝空气,仿佛要吞没一切。

路道两旁连一家正在营业的商店都没有,所有的广告牌都是灯光熄灭的状态,照明只能依靠光线昏暗的路灯。

街道幽暗阴沉,寂静无声。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刮在男孩的脸上,发出猖狂的笑声,并肆无忌惮的吹乱了男孩乌黑的头发。

寂静在狰狞着,冷风在呼啸着,路灯在闪烁着,男孩独自走在幽暗僻静地小路上。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来回地响着。

空荡荡的街上,除了他的影子,他看不到任何的身影,甚至连老鼠都不见踪影。只有他的影子跟随着他,静静地守护着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男孩独自走夜路的时候,身后有了影子的陪伴,他便一点儿都不害怕。

从那以后,影子就成了他最不可缺少的心灵伙伴。影子虽然不能陪他说话,却总是会默默的守护着他。就像是缄默寡言的黑暗骑士。

看到影子,男孩就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每当他潜入夜幕下的阴影之中,仿佛他就是那个角落里,没有人在意的、默默无闻的影子。

在影子的陪伴下,男孩继续向前走,不知不觉陷入沉思,不安分的脑海里开始浮想联翩。一个即胆大又危险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时,男孩正巧遇到了从【糜烂街】回来的老女人。老女人正朝着他这边走来,出于礼貌男孩打算问候一下对方。

然而……男孩却不知道如何启齿,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老女人的名字。

即使他们之间有过许多次短暂的交集,但每次都是老女人先开口,男孩根本没有机会问老女人的名字,而老女人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我该怎么开口称呼她呢?」男孩在心里问自己。但他没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这时,满脸皱纹的老女人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并且停下了脚步,用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他。而这双眼睛里面却隐藏着浓浓的慈爱。

老女人走到男孩的面前,将一枚银币放在手中轻轻颠了颠,突然开口道:“柯迪,谢谢你的施舍,但你忘了问过我,我需要它吗?”

柯迪被老女人的这一句话,突然问愣住了。“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他有些不知所措的问,“如果你不需要的话,那你为什么…”

他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下来,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毕竟接下来想要说出那个词,可能会伤及老女人内心的自尊。

“我不是一个好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和怜悯。”老女人将手中的银币抛向了男孩,“而你也不应该施舍和怜悯那些陌生的人。”

柯迪看着银币在半空中翻转的正反面,当银币即将落下的那刻,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然后把这枚原本就属于他的银币揣进口袋里。

“我不认为你是一个陌生的人。”柯迪立即反驳道,“我们有过很多次的交谈不是吗?尽管每次都很短暂,但我们至少彼此认识。”

“你说我们彼此认识?”老女人先是饶有其事道,而后又尖锐的指出,“你错了,你根本不了解我,你只是认识我的外表而已。”

从老女人口中说出的这些奇怪的话,让柯迪倍感迷茫,如同在雾里的感觉。“你到底想要对我说些什么?”他困惑地看着老女人。

“记住,不要对一个陌生人轻易放松警惕,”老女人用长辈训斥晚辈的语调说,“更不要在充满危险的黑夜里独自闲散游荡。”

老女人一口长辈训斥晚辈的口气,虽然听着很重,没有夹带一丝情感,但却莫名的让柯迪感觉到满满的都是关切之意。

因为老女人的声音像极了他的母亲,但老女人的长相却与他的母亲天差地别。可他却忽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母亲也会变老。

即使柯迪没有忽略了这点,他也不会把眼前这个老女人和他的母亲联系在一起。因为布兰特曾亲口对他说过,他们的母亲已经死了。

尽管他不想相信,但他却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他的哥哥。更何况这么些年母亲也从来出现过,所以他选择了相信,母亲是真的死了。

至于‘父亲’这个词语,他的哥哥从未提及过。

“夜晚才是属于我的时间。”柯迪不假思索的回答,“只有在黑夜里,我才能够找回属于我的本领和自信。”他的语气里充满自信。

“偷盗的本领和伪装的自信吗?”老女人直言不讳的指出,“如果只是依靠这些,你是无法在危险的黑夜里畅通无阻的任意穿梭。”

“那你认为还需要什么?”柯迪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口出。

“高超的暗杀技巧和时刻的保持警觉。”老女人毫不迟疑地回答他。

此话一出,原本松懈的柯迪瞬间变得警觉起来。“你说的这些话,让我觉得你像是一个伪装成老姬女的刺客?”他小心翼翼地说。

同时立即后退几步,与面前的老女人拉开距离,将右手摸向藏在腰下的匕首,并随时准备将左手提着的装满食物的保温盒扔向对方。

“看来,你已经学会了其中的一条。”老女人没有回答他的质问,而是自顾自地说,“你现在所欠缺的只剩在黑夜里的暗杀技巧。”

柯迪紧握着腰下的匕首,却紧张的有些微微颤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再次尖锐的询问,“你究竟是不是一个刺客?”

老女人望着男孩紧绷的神色,以及有些颤抖的右手,立即安抚道:“别紧张,也别害怕,无论我是不是刺客,我都不会伤害你的。”

“既然你不想回答,”柯迪始终保持警惕,“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他的声音有些慌乱,“我是说……我该如何称呼你。”

他开始相信对方。因为对面的老女人倘若是真的想要伤害他的话,那么她只需潜伏在黑暗中,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对他下手即可。

刺客身为黑暗的舞者,绝不会轻易的暴露自己。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和追求瞬间的爆击,刺客不惜长期在黑暗中默默地隐匿和忍耐。

刺客向来是神出鬼没的,在大部分情况下,他们不会正面跟敌人交手。他们喜欢先稳定住局势,然后在相持中、或黑暗中寻找机会。

往往在对手看到刺客的时候,刺客瞬间显现出来的强大力量,就足以将对手杀死。而对面的老女人并没有这么做。所以他不在害怕。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得向我保证,不会告诉任何人。”最后老女人望着男孩的眼睛,刻意地强调道,“包过你最信任的人。”

“我向诸神起誓,绝不会对任何人说起。”柯迪同样望着对方的眼睛。而他们的眼睛何其相像,黑色的眼瞳里藏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莱安娜!”老女人轻轻地念出了一个名字,仿佛想要唤醒男孩失去的记忆。

「莱安娜!」柯迪在心里小声默念,只觉得这个名字是高贵优雅的。它应该属于某个年轻漂亮的贵族女孩,而非满脸皱纹的老女人。

「莱安娜!」男孩再次轻声默念着,感觉那么的亲切。「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熟悉,似乎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便扎根于记忆中。」

就在他沉浸幻想时,面前的老女人却突然消失不见。如同一道鬼魅的阴影一般,与黑夜融为一体。但她的影子却诡异的留在了原地。

柯迪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突然从他眼前消失的老女人,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刺客。而且还是一个拥有某种黑暗类的超凡力量的刺客。

然而让男孩疑惑不解的是:为什么老女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她以姬女的身份潜伏在跳蚤街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无论他怎么埋头思索和大胆猜测,他始终找不到一个能够让自己信服的答案。而他答应了要替对方保密,所以他不能够告诉任何人。

既然找不到答案,柯迪决定先把对老女人的猜疑搁置在一边。至少在目前为止,这个隐藏在跳蚤街的刺客,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

柯迪突然加快了脚步,经过一条弯曲的小路,穿过一条窄窄的小巷,跨过一条肮脏的污水沟,最后走进一栋石砖砌成的三层楼房。

男孩快速穿过宽阔的大厅,狭长幽暗的过道内,燃烧着蓝色的火焰,将周围的黑暗驱逐,将潮湿的空气温暖,将他的影子照亮。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奥兹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瞪着出现在他面前的男孩。

柯迪则冲着巨人嘿嘿笑道:“我不得先填饱自己的肚子嘛。”

紧接着,他将提在手上的饭盒轻轻地搁在地上,这是一个四层的保温饭盒,他打开盖子,把最上面的两层拿了出来。

摆在最上面的是两瓶啤酒,以及一盘满满的烤肉串;第二层是一碟油滋滋的香煎肉肠,旁边配着几片炸得酥脆的洋葱圈和胡萝卜。

那些冒着热气的烤肉串和香煎肉肠是用黑猪肉做的。至于里面是否掺杂了老鼠肉,或一些其他的肉,那就只要负责烹饪的厨师清楚。

奥兹望着眼前的这些食物,却有些语气不满的发着牢骚:“就只有这么点食物吗?你要知道巨人的胃口就像一座被挖空的小山。”

柯迪瞧见巨人似乎想要将底下两层的食物占为己有。“剩下的面包和炸土豆,是我为克雷斯准备的。”他立即强调道。

“嘿,小家伙,对女孩子还真是体贴。”巨人咧嘴笑了笑,并提醒面前的男孩:“可你好像忘了,克雷斯跟我一样喜欢吃肉。”

“那要不调换一下,面包和烤土豆给你?”柯迪故意调侃道。无需奥兹的提醒,男孩比任何人都了解克雷斯。

“就当我没说过,”奥兹一本正经地回应,“你快下去吧,估计她这会也该饿了。”说着他便拧开啤酒盖子,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柯迪重新盖上盒子,将保温盒提起,走到地下室的入口前,用力的推开面前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石门。

034男孩与女孩(柯迪)

柯迪重新盖上盒子,将保温盒提起,走到地下室的入口前,用力的推开面前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石门。

通往地下室的台阶一共十九阶,凿在墙壁上的那些凹槽内,跳跃着一团团幽蓝色的火焰。照亮了柯迪脚下的台阶。

陡峭而又细窄的台阶,有着光滑潮湿的外表,男孩小心翼翼地踏上去,然后一步一个台阶的往下走,以防脚下打滑,直接摔下去。

黑色的影子,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下,被拉得老长,然而它却始终紧紧地跟随在男孩的脚下,像忠诚的黑暗骑士那般守卫着他的王子。

柯迪瞧见面前幽暗潮湿的地下室内,寂静无声,只有那些摇摆不停的微弱光亮,仍在努力的驱逐着黑暗的侵袭。

整个地下室内除了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武器外,还有一张破旧的方桌,周围摆着几张凳子,阴暗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小木板床。

此刻,克雷斯正双手环抱着膝盖坐在那张小床上,静静地发着呆,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曾经的一切好像只是昨天的情景一样。

孤单的时候,女孩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甚至有些杞人忧天的去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想着想着,暗自落泪。

女孩想起曾经活泼的自己,真的很怀念那天真爽朗的笑容。可是,那些失去的东西,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即使再找回来,也已经变了味道,不再是最初的样子。

“克雷斯,我给带了点吃的。”柯迪朝着女孩喊去。影子跟在他的身后,形影不离。

他打开饭盒,将两个装有食物的碟子,放在陈旧的桌子上,分别是几片涂了酱汁的黑面包和几块炸得焦黄的土豆。

呆坐在木板床上的克雷斯,在听见柯迪的声音后,立马擦去眼角处的几滴泪珠,重新披上坚强的伪装,然后将悲伤丢在角落。

“是布兰特让你送来的吗?”女孩走到男孩的面前问道,却没有将手伸向桌上的食物。

柯迪轻轻地摇摇头,脚下的影子也跟着摇摇头,但他却没有注意到它。“你不想吃点吗?”他轻声对女孩说。

克雷斯伸手在其中一个盘子里,拨弄了几下后,拿起一片涂了酱汁的黑面包尝了尝,然后她又把那块黑面包扔了回去。

“柯迪,”女孩有些责怪的看着男孩说,“你知道我喜欢吃肉的,可盘子里面却连一块肉都没有。”

“那我把它端走……”说着柯迪就要伸手把食物重新装回饭盒里去。

“你生气了?”克雷斯急忙打断了他的话,并阻止他这么做。

女孩又拿起那片缺了一角的黑面包,重新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她不想辜负男孩的心意。

“我早就提醒过你,那种残忍的事情布兰特是不会容忍的。”柯迪果断的开口,“而你迟早会被关在这间阴暗的地下室禁闭思过。”

克雷斯却并不在意的说:“我不认为自己很善良,但是残忍只是我保护自己的方法,为了生存,无论怎样我都要活下来!”

“难道你认为自己就是自由的吗?”女孩续道,“别忘了我们所有人都被囚禁在孤独冰冷的、阴暗潮湿的、钢铁筑造的地下牢笼。”

“你的自由,只不过比我现在待的这间地下室要大的多而已。”女孩用事实为自己的主观价值辩论,“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吗?”

柯迪承认她说的没错。所有居住在下城区的居民——无论是贵族,亦或是平民——都被困在了这座孤独冰冷、阴暗潮湿的地下城市。

可是,将一座巨大无比的钢铁城市和他们现在所处的这间并不宽敞的地下室相比。真的没有什么区别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至少,那是一座能够容纳十几万人口的巨型城市。而他眼前这间位于一栋楼房底下的地下室。甚至连一百个人都装不下去。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柯迪告诉女孩。

“现在不是还有你吗?”女孩露出笑容,用调侃的语气说着,“只要你陪着我,哪怕是被黑暗和寒冷包裹着,我也不会觉得孤独。”

“你别指望我会待在这里一直陪着你。”柯迪倔强的说。把自己的心里话藏起来,不敢对女孩说出来,但无论怎样他都会陪着女孩。

小时候的男孩与女孩亲密无间,充满童稚和快乐。他们几乎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亲密更加浓厚。

在难过的时候,他们会互相安慰对方;在饥饿的时候,他们会分享同一块面包;在寒冷的夜晚,他们会依偎着躲在被窝里相互取暖。

童年的那份纯真和快乐,却总是随着时间在不经间如流水消逝。不知不觉中男孩和女孩都已经长大,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

因为不论男孩、或是女孩,在身体内外都发生许多巨大而奇妙的变化。尤其是女孩的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变得更像一个女人。

对于男孩没有回应的表白,克雷斯扬起淡淡的微笑,将失落悄悄掩藏在心底。“既然你不是来陪我的,又何必下来打扰我。”

「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即便去了地狱,我也陪着你,绝不会让你孤单一个人。」女孩多么希望他面前的男孩这样对他说。

“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放我出去?”克雷斯一脸疑惑的望着男孩。

“布兰特和其他人这会儿正在楼上商议着如何对付贵族,”柯迪斩钉截铁地说,“而这个计划的参与者里面没有我,也没有你。”

克雷斯却并没有因为柯迪说出口的话而感到意外。她知道布兰特为什么不让他们参与进去,布兰特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柯迪和自己。

女孩直直的盯着面前的男孩,然后用试探性的口气问道:“所以你就打算自己弄出个计划来?而你一个人又完成不了这个计划?”

柯迪毫不否认的点点头。“怎么样,你要不要参与我的计划?”男孩满怀希望的看着面前个头比他还要高的女孩。

克雷斯并不排斥,但她也不打算轻易的答应。“我想先听听你的计划,”她不露声色的提出,“或许你还没计划好?”

“我当然已经计划好了,而且还不只一个计划。”柯迪的声音充满了坚定和自信。但他说的一半是真话,一半是虚张声势的假话。

男孩的脑袋里像是埋了一颗不安分的炸弹,他确实已经想出了如何对付贵族的计划。但他的计划只有一个,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

“那就说说你的计划,最好不是什么愚蠢的自杀计划。”克雷斯提醒男孩。

和拥有超凡力量的贵族抗衡,原本就是十分愚蠢的事情。可女孩还是想要冒险试试。因为她同样坚信着,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贵族之所以可以凌驾众人之上,可不只是因为超凡力量的存在,还有那些任由他们掌控命运的卑微者。

因为这些懦弱的卑微者不敢反抗,他们没有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勇气。从出生到死亡,他们都相信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除了接受命运之外,卑微者们从不相信自己、或者其他人能够改变些什么。他们只相信贵族是不可违背的,并且是不可抵抗的。

懦弱胆怯的卑微者们永远在等待贵族告诉他们,做什么和不许做什么。他们也曾经做梦,并且很轻易的就把这些梦放弃、忘记了。

当灾祸降临的时候,这些顺从的卑微者,只会怨恨自己的命运不好,而忘记了自己从来没有做过选择。但坚强的女孩和他们不一样。

“只要你说的计划确实可行,我愿意加入进来。”克雷斯刻意强调,“但我绝不会蠢到去送死,至少在我见到光明之前是这样。”

这里只有无尽的黑暗,但是外面有光明的照耀,有璀璨的星空,有茂密的森林和深蓝的大海,有真正自由的生活。有她向往的一切。

也许在那个光明与自由的世界里,可能也会有苦难,但是不管前面埋伏着什么命运,那种尘世的光辉,女孩想用自己的双眼去看看。

“没人想去送死,克雷斯。”柯迪毫不迟疑地回应,“我和你一样,想要去看看光明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只要是针对贵族的暗杀,”他正色道,“无论我们这个计划制定的如何严密周详,只要实施起来都会伴随着可不预测的风险。”

男孩的话语中带了坚持,让女孩觉得顾虑是可笑肤浅的。“计划,告诉我你的计划。”她再次提醒男孩,但其实心里已经做了决定。

“第一步先是伪装,首先我们得混进迷醉酒吧,然后……”柯迪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女孩。

倘若是让他与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贵族单打独斗,他当然不是贵族的对手。但想要杀死一个人,哪怕是贵族,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比如潜伏在阴影中伺机偷袭、在伪装的面具下暗下杀手、在其毫无防备的时候借机下毒、又或在他必经之地布下致命陷阱等等手段。

但当他真正面对那些超凡者的时候,他的选择其实并不多。因为贪生怕死的贵族一向小心谨慎。不过他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计划。

“这就是你的计划?”克雷斯将异样的目光瞥向了他。柯迪说出来的计划,着实让她有些惊讶,因为这个计划把她推入危险的境地。

在幽暗的灯光下,柯迪与克雷斯面面相觑,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只是静静地互相望着,谁都不说话。

僵持了好一会后,柯迪微微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很是歉疚地说着:“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可以想出其他的计划。”

克雷斯似乎是被这真诚的目光打动,她愿意冒险相信男孩的计划。她眼神坚毅的说:“就用你说的这个计划。”

柯迪嘴角微微上扬,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努力掩饰自己的忧虑,眉头却还是紧锁着。“把这些食物吃完,然后我们就出去。”

“我们怎么出去?奥兹守在门外呢!”

“他这会应该已经睡着了。”

“你给他下药了?”

“你总是这么聪明!”

柯迪在给奥兹的食物里,掺入了一定剂量的昏迷药水,在没有外力的强行惊扰的情况下,那些药剂足以让巨人昏睡一整夜。

“给你。”克雷斯拿起一片面包递给柯迪,然后自己也拿起一片面包,撕下一小块,往嘴里塞去。

尽管柯迪的肚子已经被啤酒、面包和烤肉塞得严严实实,但他还是笑着从女孩的手中接过面包,然后大口吞咽入肚。

记住,若是有人愿意和你分享食物,代表着愿意让你加入他的人生。在食物极度匮乏的下城区,唯有这点不用有任何怀疑。

“柯迪,我已经决定了。”克雷斯突然开口,并说出一句有些奇怪的话。

柯迪一边咀嚼着面包,一边面带疑惑地看着女孩,皱眉问道:“你做了什么决定?”

“从此刻起,我再也不会吃乌鸦的肉。”

女孩平淡无奇的语气里,却透着让柯迪无法怀疑的坚定。他有些迟疑的问道:“这是你对我的承诺吗?”

“你了解我的,对吗?”女孩向男孩保证,“我会坚守许下的每一个承诺。尽管这是我的第一个承诺。”

“我当然相信你。”男孩回以女孩坚定的眼神。

“但你为什么会突然放弃自己所坚持的……”柯迪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跳到下一句:“是不是因为布兰特对你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们讨厌。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女孩细声细气地说,就像清泉潺潺地流淌。

“我从没有讨厌你,不论你之前做过什么。”柯迪有些含蓄的回答,“我只是不希望你那么做,毕竟那是一件很……”

“很残忍的事情。”女孩替男孩说出口,并问男孩:“对吗?”

柯迪不可否认的点点头。“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够做出这个决定。”他变得有些激动,脸上绽开的喜悦,就像在黑夜里闪亮的星辰。

“如果你把对我说的这些话,在当着布兰特的面前重新讲述一遍,我相信他会毫不犹豫的把你放出去。”男孩迫不及待的告诉女孩。

其实克雷斯原本就打算这么做。她却对柯迪说:“除非你现在就去替我把这些话告诉他,但很有可能你的计划,会被他所察觉到。”

“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的计划,”柯迪立即摇摇头,“就像他不让我们参与他们的计划那样。”

不多时,盘子里的面包和烤土豆都装进了肚子里后,克雷斯心情复杂的跟着柯迪的脚步,踏上了通往地下室出口的台阶。

柯迪用双手使劲推开了面前的厚重石门,守在门外一旁的奥兹安静地靠着墙壁打着瞌睡,没有半点被这声响惊动了迹象。

克雷斯靠上前去,瞅了瞅沉睡中的巨人。“睡得还挺沉的,你给他下了多少剂量的迷昏药?”

“也没多少剂量,”柯迪催促道,“快走吧!先离开这儿!”他担心会被其他的人发现。

035神秘的微笑(柯迪)



柯迪和克雷斯悄悄地离开了【跳蚤街】,他们就像夜幕下的阴影一般穿梭在阴暗静寂、满目疮痍的街道上。

在离开之前,男孩换上了一套干净亮丽的礼服。他将自己打扮精致得体,看上去就像个教养优良的富家小少爷。

男孩很早就学会了如何伪装自己,他可以利用各种不同的服装、饰品以及道具,每天都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比如肮脏的乞讨者……

此刻正直深夜,坑坑洼洼的混凝土和砖石街道上显有人影出没,金属棚顶之下的照明射灯,也被电机师调到了最弱的光线。

不知何时,一个诡异的黑影,就像是幽灵般凭空出现,且悄无声息的跟随在男孩和女孩的身后。

一向警觉的他们之所以没有发现身后的黑影,那是因为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只是一个倒映在地上的影子而已。

就跟他们脚下的影子一样,拖得长长的,且跟随他们的脚步快速移动着,却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不会引起任何的警觉。

所以,步履匆匆的柯迪和克雷斯无法察觉到——在他们身后多出来的一个影子。

每一个影子都是主人的投影,源于主人。影子没有思想、没有表情、没有声音,只是一个轮廓,所以它只是主人的陪衬。

而令人诡异的是,这是个没有主人的影子,或者说它没有跟在主人的身边。可它又为什么会跟着柯迪和克雷斯的身后呢?

如果从这个影子高高隆起的部位来判断的话,可以分辨出这个影子——或者它的主人——是个女人。

男孩和女孩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破旧肮脏的穷人街区,直径朝着光鲜亮丽的富人街区而去。

对于整个下城区而言,只有在富人街区你才能看见几条干净整洁的街道,那些衣着体面的身影,以及井井有条的秩序。

运气好的话,你还能在这里听见几声犬叫,或者是鸡鸣声。在这个世界,后者比前者更加珍贵,鸡能生下蛋,能带来创收。

这里的贵族及富人能够享用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当然也会有少量的含有高蛋白的肉类食材。但他们也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

在完全封闭的下城区,没有阳光、真正的雨露和优质土壤,若不是借助超凡力量的灌输,即使是土豆和小麦几乎都无法耕种生长。

下城区居民所需的蔬菜、水果和肉食都是由上城区负责供应,并通过升降机运输下来。再由那些依附贵族的富人们进行分销及售卖。

除了这些用来填饱肚子的食物以外,还包过制作服装的布料、家具用品的木材、治病救人的药品等等这些人类耐以生存的各种物资。

上城区的执权者们掌控着下城区所有种族的命运。无论他们是谁——贵族亦或平民——只能按照命运的安排,完成执权者的使命。

下城区唯一的使命,就是日以继夜的从那些深埋在地底的矿洞里,开采出上城区所需的各种矿石,并用来换取赖以生存的各种物资。

第二区,【玫瑰街】。

不知何时,男孩和女孩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兰尼斯家族的领地。

他们面前林立一排排着错落有致、红墙碧瓦的建筑物,一盏盏霓虹灯把街道照得亮如白昼。流光溢彩的霓虹灯,让柯迪有片刻目眩。

干净整洁的街道,不少衣着光鲜华丽的身影正在穿行其中。一辆辆冒着黑烟的蒸汽自动车从他们面前驶过,仿佛是呼啸而过的猛兽。

这些驶过的车辆和路上的身影,大多都是前往【迷醉酒吧】参加舞会的富人。柯迪和克雷斯同样如此,只不过他们的身份是伪装的。

柯迪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那些正在欢声笑语的脸孔,那些外表光鲜亮丽的男女,他开始在这些身影中寻找适合下手的目标。

就在他寻找目标的时候,一位体态臃肿矮胖的富人,挽着身姿妖媚的舞伴,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姿,正巧从他的身边经过。

柯迪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悄无声息的掏出藏在袖角里的锋利刀片,轻轻地划开了富人稍微鼓起的口袋,顺走了里面装着金币的钱袋。

从开始到结束,都在顷刻间发生。步履匆匆的富人和他的舞伴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连走在男孩身旁的女孩也没有惊觉到丝毫的异样。

柯迪小心翼翼地将钱袋藏进了他自个的口袋里,然后露出得意的笑容,若无其事的拉着女孩的手,继续走在这条干净整洁的街道上。

克雷斯没有丝毫的抗拒,仍由柯迪拉着他的手。因为女孩和男孩以前总是手拉着手,肩并着肩,欢乐地哼着小歌,轻快地四处奔跑。

“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变得高兴了?”克雷斯察觉到了柯迪的情绪发生了微妙变化。

“有吗?也许吧!”柯迪笑着回应。

富人区宽阔的街道两旁商店林立。那一个个精心布置的橱窗,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就像一幅幅美丽的画,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男孩牵着女孩的手一边前行着,一边打量街道两边的店铺。一家家店铺鳞次栉比,所有的门都敞开着,各种各样商品都在这里展销。

最初吸引柯迪目光的是玻璃橱窗上的那一层白纱,让店里的陈设变得隐约可见,多了一层朦胧,多了一分温馨,还多了几许妙曼。

透过橱窗旁边的玻璃门,他可以将整个小店一览无余。只见小屋的上方垂着几盏别致的吊灯,橘黄色的光笼罩着,柔和而温暖。

但此刻,柯迪却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这番景象。他领着女孩直径走进了一间专为贵族和富人服务的高档服装店。影子则止步在门外。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克雷斯冲着身旁的柯迪紧瞪了两眼。

柯迪先是回以女孩一个俏皮的表情,接着他便把那颗古灵精怪的脑袋,凑到女孩的耳根前窃窃私语。

“难道你以为你穿着这样,就能引起贵族的注视和青睐?”他小声的说,“美丽是天生的,但高贵优雅却需要华丽的服饰来衬托。”

克雷斯扫视着店铺内,那些悬挂在衣架上的精致庄重、高贵华丽服饰。“可这里的衣服你买的起吗?”她持怀疑的神色望着柯迪。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柯迪得意的笑着,随手拿出一个精致的钱袋,托在手中随意的掂量了几下。接着他便抬起胳膊,招了招手。

紧接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售衣员立马走上前来,并礼貌的微微弯了下腰,甜甜的询问:“这位尊贵的小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柯迪用手拖着下巴,斟酌着接下来的用词:“我需要你为我推荐一款能让这位美丽的女孩变得更优雅高贵、且性感迷人的晚礼服!”

“好的,小先生。”年轻的售衣员先是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男孩身旁的美丽女孩,然后拿出一把裁衣尺子上前开始丈量女孩的三围。

丈量完女孩三围后,售衣员毫不吝啬的夸赞:“这位小姐拥有一副完美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就差配上一身彰显气质的精致服饰。”

“那就有劳你现在就帮她挑选一套合适的。”柯迪绅士的回应,并面不改色的撒谎道,“我们还有一个贵族舞会需要赶着去参加。”

“是兰尼斯家族在迷醉酒吧举办的舞会吗?”售衣员不等顾客回答,便接着续道:“你们不是第一对来我们这里挑选服饰的情侣。”

柯迪只是礼貌的笑了笑,没有出声回答。他知道说的越多,就越容易露出的破绽。说不定这间服装店背后的老板就是兰尼斯家族。

店内礼服的样式不多,且多以红色为主;还有一些其它的颜色,黑色、粉紫色、蓝色和白色;样式多是吊带,抹胸,细腰,大拖尾。

售衣员为美丽的女孩精心挑选了一套黑色的哥特式露肩长裙,随后售衣员便抱着这套黑色长裙,领着女孩前往里面的试衣间换上。

这时,一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的男人走了进来,柯迪瞧见那些附在白色衬衫上的血渍已经凝固成为陈迹。

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蓄着一头短发,拥有着光洁白皙的脸庞,并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而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则泛着迷人的色泽。

柯迪认得这个身上满是血渍的男人,并瞧见了衬衫领口上绣着的黑色玫瑰。他心想:「也许那个计划,不如眼前这个更好的选择。」

男人同样也将目光转向了男孩,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色彩。似乎也有些意外这个男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是这身装扮?

但很快,男人又恢复了平静。他一边解开衬衫上面的一排金色扣子,一边走到挂满衬衫的衣架旁,他脱下身上的衬衫,换上干净的。

“看你的这身着装打扮,”佛罗多·兰尼斯背对着男孩开口询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准备去参加迷醉酒吧的舞会。”

柯迪根本没想到对方会突然主动与自己交谈。但他并没有显得慌乱,而是礼貌的说:“您猜得没错。尊贵的佛罗多·兰尼斯阁下。”

他把藏在衣袖里的锋利刀片贴合在掌心上,藏在看不见的角度。但他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在等待更有把握‘一击必杀’的时机。

“是在等你的舞伴吗?”换好衣服后的佛罗多·兰尼斯旋即转过身,冲着男孩露出温尔的微笑,“她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能这样被您称赞,是我的荣幸。”柯迪用恭维的言语,竭力讨好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稍等片刻,她将会成为您的舞伴。”

“里面正在换礼服的女孩,是你的舞伴,你不该把她拱手让人。”佛罗多微微摇头笑着说,“更何况我并不会去参加今晚的舞会。”

柯迪藏好刀片,往前靠近几步,并阿谀奉承的说:“尊贵的佛罗多·兰尼斯阁下,请允许我亲吻您的手背,以表达我对您的敬意。”

佛罗多拒绝的建议道:“你可以请求亲吻比特的手背,我想他会欣然接受。”最后,他提醒男孩:“但最好让你的舞伴离他远点。”

柯迪意识到自己不可能等待更好的时机,但他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正当他犹豫之际,站在他对面的佛罗多·兰尼斯却消失不见了。

他的目光迅速向四周移动,在店内搜寻,却毫无发现。而当他转过身,望向玻璃橱窗外的街道时,他瞧见了佛罗多·兰尼斯的身影。

只见,街道上的佛罗多冲着他露出了‘神秘的微笑’,那笑容就好像是在说:「我已知晓你的一切。」随即再次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在就他错愕惊愣之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声唤道:柯迪,你在看什么呢?”

当柯迪再次转过身时,穿着一袭露肩高叉黑色晚礼服的女孩便出现在他面前,女孩裙摆下白皙迷人的长腿在黑色中绽放无声的诱惑。

一袭黑色,加以明亮的装饰,裙摆上的镂空蕾丝,面料上暗花的点缀,显尽高雅时尚!瞬间带给柯迪一种冷艳、神秘、高贵的感觉。

对于男女之事仍处于懵懂之中的柯迪,却在望着面前焕然一新的克雷斯同时,不禁流露出有些失魂落魄的着迷神色。

“你真美。”这句赞美的话,下意识的从柯迪微微张启的嘴里吐露出来。然而声音却轻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得清楚。

克雷斯走到他身旁,小声询问:“柯迪,这身行不行?”瞧见对方半天没有反应,她愤怒地抿嘴道:“喂!你这家伙发什么愣呢?”

女孩粗暴的声音,彻底唤醒了柯迪美好的幻想。“挺好的,就这身黑色长裙了。”他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向面前的售衣员询问价格。

“小先生,这件黑色蕾丝长裙标价为5枚金克朗。”售衣员依旧笑着报出价格,但笑得比之前更加真切,更加由衷。

柯迪动作娴熟的从手中的钱袋里,挑出5枚金色硬币递给面前的售衣员,随后便拉着宛如公主般美丽高贵的女孩离开了这家服装店。

036迷醉的酒吧(柯迪)

在前方不远的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身影正在不停的涌向同一个方向,那些光鲜亮丽的男女,带着欢声笑语,相互问候和攀谈着。

同样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男孩和女孩融入其中,女孩微微撇头向身旁的男孩问道:“我进去换衣服的时候,你刚才在外面跟谁说话?”

“一个满身是血渍的兰尼斯。”柯迪一边拉着女孩的手继续走着,一边低声回应女孩,“他在店里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便离开了。”

“那个兰尼斯是谁?”克雷斯有些好奇的问。

“佛罗多·兰尼斯。”柯迪立即回答。

“你们之间都说了些什么?”

“只是几句简单的问候而已。”

“是你主动的?”

柯迪轻微地摇了摇头。“这都不重要。不是吗?”他被女孩没完没了的问题,弄得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认为就这样简单。”

无奈之下,柯迪低声吐露道:“我原本打算对他下手,但我却没有任何的把握和时机。”他把当时的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女孩。

女孩美丽洁白的脸颊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讶之色,旋即轻声细语地说:“如果当时我没有在换衣间里……”

“即使是我们两个人,”柯迪不等女孩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道,并给出坚定的答案:“结果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女孩侧过半边脸颊,静静地注视着柯迪坚定的眼神,不再开口争执,而是安静了下来。因为她知道他的眼睛,永远都不会对她撒谎。

在柯迪的印象和认知当中,美丽高贵的女孩既然穿着一套华丽高雅的黑色晚礼服,又怎能缺少一条晶莹剔透的宝石项链,完美搭配。

随即,他又领着女孩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高档珠宝店。映入他们眼前的那些玻璃展柜内,陈列着琳琅满目的戒指、耳环、项链和胸针。

珠宝店里摆设着那些华美精致的首饰,在成为令人惊艳耀眼的珠宝之前,其实它们都是丑陋的石头,在经过精雕细琢后才变成宝石。

其实这就好比一个美丽却普通的女孩,需要用一套昂贵精致的服饰和一条绚丽夺目的项链,来衬托出原本就不属于她的高贵和优雅。

只有在高贵与优雅的完美搭配下,美丽迷人的女孩才能够在迷醉酒吧举办的奢华舞会上,成功的吸引住那些贵族男人的目光和亲睐。

“这位尊贵的客人,”柜台里面的珠宝商人立即卑谦礼貌的问候道,“您是想要为您身边这位美丽而高贵的女孩挑选首饰吗?”

“她需要一条参加舞会的项链,”柯迪诚恳地说,“也许您可以给我一点建议。毕竟珠宝商人更懂得如何凸显首饰的气质和价值。”

珠宝商人从玻璃柜台里面挑选出一条白金色的项链,并向他称赞道:“这条宝石项链,是灵魂的晶体,凝聚着璀璨,晶莹,透亮。”

“既然您能够对这条宝石项链不惜词汇、如此称赞,那它一定是货真价实的……”柯迪借用珠宝商人的词汇,“灵魂的晶体。”

在珠宝商人的极力推荐下,柯迪一下掏空了原本鼓鼓的钱袋,买下了珠宝店里最昂贵的一条宝石项链,以及一对镶金银边钻石耳环。

那白金色的项链镶嵌着深蓝色的宝石,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戴在穿着黑色露肩长裙的女孩光洁的脖子上,显的她更加高贵。

离开珠宝店后,为了更加真实的扮演角色,美丽高贵的女孩亲密的挽着柯迪的手臂,此刻他们看上去就像一对参加贵族舞会的恋人。

“柯迪,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克雷斯忍不住开口问道。

“当然是偷的咯。”柯迪毫不掩饰的小声回答,脸上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洁白整齐的牙齿分外好看。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呢?”克雷斯转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柯迪微抬着头,一副高傲的样子,神气的说道:“别忘了我可是‘夜幕下的阴影’里最顶尖的盗贼。”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却很小。

作为‘夜幕下的阴影’最顶尖的盗贼之一,男孩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因为失败很可能就意味着牢狱之灾,甚至有可能比这更糟糕。

“不要觉得自己稍微有点能耐,就开始得意忘形了。”女孩对此嗤之以鼻的警告。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虽然柯迪口中说着没有,但是嘴角那扬起的笑容,实则很明显的说明了他的想法。

“别装了,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如果我得意忘形了,那就让我暂时得意忘形一会吧。”柯迪幽默的回应。

“现在就得意忘形的话,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女孩笑着责备道。

即使是在柯迪有些得意忘形的时候,克雷斯也不会露出反感的表情,而是带着微笑提醒他。

男孩和女孩是互相信赖的同伴,有困难的时候互相帮助,有烦恼的时候互相倾听,在得意的时候彼此高兴,在失意的时候彼此安慰。

随着人群的拥挤,前方那幢涂抹着浓浓奶白色的哥特式建筑,闪耀着急促的霓虹灯光,吸引着一个又一个饥渴而又需要安慰的心灵。

柯迪瞧见【迷醉酒吧】那扇半掩的金色大门,已经离他近在咫尺,从里面透出来扑朔迷离的灯光,掺杂着令人疯狂且陶醉的音乐声。

当高贵美丽的女孩挽着光鲜亮丽的男孩走近时,门口一位年轻的侍者为他们推开进入酒吧的金色大门,上流社会的气息迎面而来。

堂皇富丽的大厅里,七彩的霓虹灯不时地在闪烁,微微的流苏,把大厅里点缀的花红酒绿,宛如梦境。给柯迪一种迷离恍惚的感觉。

眼前的夜景,诡谲得让男孩眼神迷离,就好像那种细细地,浅浅地,滴落在盛着五光十色液体的酒杯中,慢慢的,沉下去的感觉。

仿佛自己置身于另一个世界。虽然身处其中,但他的内心和这个世界却隔着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屏障,觉得这一切都不属于自己。

爵士音乐抑扬地疾缓不同地响起时,在暗淡温柔的光线中,一群珠光宝气的艳装贵妇,开始搂在一群绅士老爷的胳膊,走向舞池。

香槟红酒与美食甜点都是点缀,真正的主角,是这些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女们。

美妙的舞曲,在装饰奢华的大厅中尽情飘扬;优美的舞步,配合着华丽优雅的晚礼服在空中荡漾;到处弥漫着女人身上的诱人香水。

这里是贵族和富人贪图享乐的糜烂场所。卑微的平民只能扮演侍者的角色,小心翼翼地服侍他们,任何的差错都可能会受到惩罚。

贵族的舞会永远不会停止,就算他们昨日打断了一个平民的腿,今日也一样可以穿着华丽的衣服,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翩翩起舞。

在柯迪的眼中,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的优雅、高贵。这不是他第一次光临【迷醉酒吧】,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究竟出入了这里多少次。

然而每一次他都是穿戴着不同的服饰,扮演着不同的角色,然后悄悄的卸下伪装,高兴的满载而归。但这一次男孩的目的不是偷盗。

“瞧见没,那个外表俊朗的金发男人,”柯迪抬起右手,朝着金色绸帐围绕的舞池中央指去,“就是我们今晚的目标。”

在所有人都陶醉于音乐与舞蹈的快乐之中,七彩的霓虹灯光悄然间变成淡黄色的光束,轻轻地将舞池中央那对年轻的男女笼罩其中。

英俊妖媚、身材高挑的比特·兰尼斯身着一套黑色暗纹西服,胸前的口袋精妙的点缀着一朵红色玫瑰,衬托着他尽显优雅、高贵。

兰尼斯少爷的舞伴穿着一袭纯白色的露肩长裙,女孩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裙子的衣料白得仿佛透明,微微反光,就像天使的翅膀。

裙子的下摆,是由高到低的弧线,优雅地微蓬起来,露出了少女那双如玉般洁白修长的美腿,裙角坠满钻石,恍如无数美丽的晨露。

舞池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这对兰尼斯兄妹的舞蹈而移动。

他们的舞蹈是有节拍的步调,就像诗歌是有韵律的文体一样优雅。他们的舞步就如同他们的高贵身份,尽显张扬。

男人英俊妖媚的脸上,挂着不可明其意的微笑,为周围的年轻女士留下了无限美好的遐想。

女孩跳着舞像美丽的蝴蝶般飞舞着,像婀娜多姿的柳条样扭动着,美的让人陶醉。牢牢地吸引住了周围男士倾心爱慕的目光。

“那女孩是谁?”克雷斯向舞池中央的女孩投去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是他的妹妹,玛莉·兰尼斯。”柯迪毫不迟疑的回答。

“你知道的还挺多。”克雷斯小声的说。

“那是当然,”男孩故作深沉的回应,“若是想要战胜对手,首先就必须了解对手。”

柯迪善于把自己伪装成邋遢的拾荒者、富家小少爷、或者酒吧服务生等。然后利用这些扮演的角色,打听任何有关贵族的消息。

“光是了解对手可不行哦。”克雷斯轻声反驳道,“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她顿了顿后,加重语气:“是实力和坚定的意志。”

“还有各种阴谋手段。”柯迪不甘示弱的补充道。

紧接着他又提醒女孩:“这支舞马上就跳完了,你得想办法过去接近他。”他强调,“记得保持高贵,举指要优雅,说话要温柔。”

“这个时候,我比你更清楚该怎么做。”克雷斯不作犹豫的说。

女孩除了擅长使用匕首割破黑心的乌鸦喉咙以外,更懂得如何利用女人得天独厚的优势,诱惑那些沉迷美色的猎物。

精致的妆容、优雅的礼仪、高贵的气质融汇在一起,就会散发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她有信心能够赢得目标的青睐。

这时,柯迪突然伸手把女孩身上的低胸长裙稍微往下拉了一点,并一脸坏笑的说:“这样才能更加吸引到他的注意。”

只见,女孩的胸前立即露出一大片雪白娇嫩的肌肤与深邃诱人的深沟。“不能再往下拉了……”女孩立即用手扯住。

“可别被他英俊妖媚的外貌给迷惑住,”柯迪最后提醒女孩,“尽量不要直视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有某种不可思议的能力。”

“你是说他会读心术?”女孩有些疑惑的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柯迪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他从没有正视过那双眼睛。

“我还以为你已经了解清楚了你的对手。”

柯迪并没有反驳女孩,而是担忧的叮嘱道:“记住一定小心行事,不要露出任何马脚。”

他的心里很清楚,任何针对贵族的阴谋诡计,不论计划的多么紧密周详,负责引诱和刺杀任务的人,都伴随着无法预估的危险。

“柯迪,你是不是心里有些害怕了?”克雷斯敏锐的察觉到了男孩的异样。

柯迪微微低着头,小声的承认道:“我害怕自己即将把你推入火炕。”

说出这句话后,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顾虑重重。而他原本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且意志坚定;可现在却突然有些彷徨,又不知所措。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就好像置身于可怖的噩梦之中,遍历种种的幻像。成功、失败、鲜血、死亡以及绝望,在他脑海里一一闪过。

“现在可不是害怕的时候,你不会是想要放弃你的计划吧?”

“也许我们该离开这里。”柯迪犹豫地说。而有些动摇的他试图伸出手去抓住女孩的手,然后带着女孩离开这间酒吧。

他的内心藏着恐惧,且正在不断的蔓延。他害怕如果计划失败了,克雷斯将会落入兰尼斯的手中。他无法接受这种可能的存在。

“不!”克雷斯眼神坚毅的回应,“我们得将这个计划实施下去。”说着她便丢下犹豫不决的男孩,独自朝着舞池中央优雅的走去。

柯迪静静地望着克雷斯的背影,如此近的距离,他多想冲上去拽住对方,然后逃离这个富丽堂皇的大厅,放弃那疯狂又危险的计划。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身着黑色礼服长裙的克雷斯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且毫无违和感的融入了一众贵妇小姐当中,半点不露怯意。

在这间酒吧的另一处,幽亮的灯光下,调酒师悄悄地摆动着身体,极其优雅的调配一杯五彩的鸡尾酒,递给吧台前气质高贵的女人。

女人一头墨黑色长发,异色的眼神迷离中似乎又带着锐利,嘴唇上抹着鲜艳的红色,仿佛一朵绽放的妖艳红瑰,霓虹灯下若梦若实。

一只手优雅的擎着精致的高脚酒杯,递于若鲜血般的红唇间,微微抿了一口。随后,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随意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一处幽暗的角落里,那个干净漂亮的男孩吸引了她的目光。表面上看去那个男孩就像个富家少爷,可妮娜·兰尼斯凝视的眼睛太多。

当她看向角落里那个男孩的眼睛深处时,她看见的是一条平静的河流,但河流底部沉积着无数的刀剑,刀剑表面流淌着寒冷的清光。

那个男孩跟她一样,目光游离在大厅四周。注视的目光应该是宁静而安然的,可她发现男孩看谁的目光都是警惕,还有寒冷和憎恨。

时钟的秒针和分针,在她金色的左眼飞速不停的转动着,而她脑海里瞬间呈现出了一幅即将在这间酒吧发生的现象——混乱和鲜血。

而在这间酒吧里面即将发生的混乱和鲜血,皆因那个躲藏在幽暗角落里的男孩引起。所以她决定去接近那个男孩,制止混乱的发生。

然而就在这时,她同母异父的姐妹迈着优雅从容的步伐,朝着她的位置走了过来,并开口询问道:“妮娜,你在看什么呢?”

站在吧台内年轻的调酒师立马用他灵巧的双手,为面前出现的这位高傲、而又拥有美丽容貌的莉迪亚·兰尼斯调配一杯专属饮料。

“我看见了一个眼里藏着寒冷和憎恨的男孩,”妮娜将她预见的现象毫无保留地告诉她的姐妹,“以及混乱的场面和鲜红的血液。”

“那个男孩在哪?”莉迪亚循着妮娜的目光望去,但却一无所获。因为她不能从表面现象中,察觉到任何的异样。她没有这种能力。

拥有奇异的预示能力的妮娜,暂且收回注视男孩的目光,饮尽杯中剩余的五彩斑斓的液体,然后将手中的高脚杯轻轻的搁在吧台上。

就在她优美高雅的起身,打算去接近那个她预感会带来麻烦的男孩时,原本躲在幽暗角落里的那个孤独的男孩,却已经不见了身影。

“怎么了?”莉迪亚从妮娜的异色双瞳中察觉到了一丝异常的变化。

“那个男孩消失了。”妮娜的目光一边在大厅搜寻着,一边说着,“但我可以肯定他没有离开,只是将自己藏到更隐秘的角落里。”

“既然男孩在你的眼前消失了,那我们就继续喝酒吧!”莉迪亚毫不在意的说,并端起调酒师为她特别调制的饮料,放在嘴边轻饮。

“那个男孩会给我们带来麻烦和混乱,”妮娜刻意的向她的姐妹强调,最后她加重语气:“还有鲜血,从兰尼斯体内流出的鲜血。”

莉迪亚却并不在意,反而指出:“男孩已经察觉到了你,如果你就这样冒然的在大厅里搜寻他,那么他一定会彻底的消失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后,妮娜脸上表情开始变得不满。“难道你忘了我有隐身能力吗?”她提醒她的姐妹,“我随时可以隐匿自己的身形。”

“我想那个男孩也一定清楚这一点。”莉迪亚却说,“所以他才会在你发现他时突然消失,此刻他一定躲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你。”

她啜了口饮料,便接着开口:“如果那个男孩真如你预示的,将会在这里制造混乱和鲜血,那么他迟早还会出现在你的视线当中。”

妮娜重新坐到吧台的座位上,既然她的姐妹希望混乱和鲜血,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发生。那么她也不打算去阻止它的即将发生。

时刻警觉的柯迪,能够躲过所有凝视的目光,却躲不过那些出其不意投来的尖锐目光。只有尖锐的目光,才能看透虚假之下的真相!

在拥有异色双瞳的兰尼斯女孩打算接近他之前,他便将自己隐藏到更为隐秘的阴影里。

037魅惑的眼睛(克雷斯)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满是衣着华丽的贵宾,四下却一点不显得拥挤。

那些身着燕尾服的侍者穿梭其间,在不打扰贵宾的同时,他们会恰到好处地端上红酒饮料和美食甜点。

穿着黑色露肩长裙的克雷斯,学着贵族少女的模样露出甜美的笑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婀娜的身姿,一步一步地靠近她的目标。

她的周围有许多双眼睛正在盯着她瞧,脸上的神情各异:有羡慕的、嫉妒的、以及青睐的。而那些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将她包围。

她甚至瞧见一个同样穿着黑色低胸长裙,看上去很傲慢的女孩转身朝她看,那女孩带着嫌弃的神色撇了她一眼,然后视线转向别处。

克雷斯可以确信那是一个兰尼斯女孩。也只有她们才会用傲慢轻蔑的眼神去打量或审视其他人。因为只有高贵的她们才有这个资格。

她讨厌且憎恨任何人用傲慢轻蔑的眼神审视着她。尤其是那些不管是外表和内心,甚至从灵魂里都把自己当成一个高人一等的贵族。

但此时此刻,女孩还是努力的让自己镇定自如的展开笑颜,因为她不能够在兰尼斯女孩的注视下,暴露自己真正的情绪。

幸好,她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无论是在谁的面前,她都不会全部暴露自己的情绪。

她就像是个在舞台剧上表演的演员似的,用华丽耀眼的衣着打扮,来伪装原来的自己;用甜美迷人的笑容,来欺骗着周围人的眼睛。

紧接着,又有几个名媛贵妇装扮、浓妆艳抹的女人在看她。但是,感觉她们根本又不在看她。她们在审视着她的礼服、耳坠和项链。

克雷斯瞧见这些名媛贵妇也是采用华丽性感的打扮,清一色的低胸晚礼服,佩戴着用金、银吊坠的宝石项链,钻石耳坠等珠宝装饰。

但是这掩盖不了一些贵妇们的人老珠黄,以及大部分贵妇们长期的养尊处优、平时缺乏了一些运动锻炼,导致身体长出多余的赘肉。

所以,别看这些贵妇们现在艳光四射,脱去了这身光鲜亮丽的外表后,剩下的骨子里是什么样的?每个男性贵族都是知根知底呢!

毕竟到了床上,就无法再遮掩了,即使再浓厚的化妆,再华丽的衣服都没有用处。

这也难怪在贵族圈子内会流行找情人的风潮,天天守着自己的黄脸婆,任谁都无法忍受下去。

越多个女伴,就越显的贵族有魅力,漂亮时尚的情人,在贵族之间是一种得意的炫耀,是一种高雅的浪漫,是值得吹嘘的趣事。

倘若是一个贵族身边没有几个情人,都不好意思开口同别人交谈。情人,是贵族圈内默认的潜规则。贵族奢靡的生活由此可见一斑。

宛如公主般高贵的克雷斯看向另一边,那里也有几个年轻女孩正在看她。她们看见了项链、耳坠和漂亮衣服,以及那张美丽的脸庞。

在舞会上,女人们在一起喜欢比较各自的容貌和配饰,其次就是比较各自的男伴是否年轻英俊,是否有身份地位,是否有权势财富。

胜出的女人将会感到很有面子,也会成为舞会的焦点。总之,抛开舞会的表面不谈,这些女人们暗自的较量才是这种舞会的重头戏。

在克雷斯的正对面有一只管弦乐队,在富丽堂皇的平台上演奏美妙动人的乐曲,为一对对在大厅舞池中央跳舞的情侣伴奏。

衣着华丽的男人和女人们优雅地移动,以看上去轻松的动作,配合着柔和的音乐翩翩起舞。许多人甚至在跳舞时互相聊天。

跳舞的人和高雅的背景很匹配,甚至比背景更光彩照人。克雷斯注意到,她们当中有个兰尼斯女孩正有意无意的将目光撇向她。

“美丽的小姐,”这时一个年轻男人走过来问道,微微地鞠躬。他那长长的深色礼服里穿着绿色的背心,“请问你愿意跳个舞吗?”

“抱歉,”克雷斯说着,并露出带着歉意的真诚的笑容,“你很友好,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舞会,我担心我会在舞池里紧张的绊倒。也许,下一次……”

“当然,我的小姐。”年轻男人有礼貌地点点头,然后退下了。

克雷斯继续朝着目标走去,在她的右边,长条的铺着绸缎的服务台上堆满了一碟又一碟的食物,等着那些穿白衣服的侍者端给客人。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看上去即可口美味又十分精致的各种食物。她打算走上前去,准备一一品尝这些精致的食物是否真的可口美味。

女孩的内心对那些摆在她眼前的,从未品尝过的精致食物的渴望是强烈的,有时甚至是无法抗拒的。但她抑制住那股想要吃的冲动。

“嗨!”她听见招呼声回过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倚在墙角边露出笑容,“美丽的女士,你一个人?”

男人迈步向她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酒。“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士,是不应该没有伴的。”男人故作优雅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克雷斯有些反感面前这个男人的油腻,但还是礼貌地笑着回答道:“他说有点事情,一会就回来。”她打算用谎言驱赶面前的男人。

“哦!”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很快又找到话题,“那么在他回来之前,我很愿意在这陪你聊聊天!”

男人不等她拒绝,便继续开口:“你戴的这根项链真是漂亮极了。”他开始提出要求,“能让我仔细瞧瞧吗?”并自觉的凑近几步。

克雷斯心里充满了对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的厌恶,但她旋即露出歉意的表情,继续扯谎道:“抱歉,他就坐在那里。我得过去了。”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撇头望去,比特·兰尼斯的身影被装进了他的视线内。他有些怀疑,但还是笑着退让到一边,让面前的女孩离开。

此刻,英俊的兰尼斯少爷这会儿正端起一杯红酒,在手中轻微的晃了晃,深邃的紫色眼睛看着晃动的液体,如同一幅完美的画一般。

兰尼斯少爷一身复古的王子装扮,穿着黑色晚礼服、搭配着两排金色纽扣,胸前佩戴着金色玫瑰勋章,脚下一双黑色金边的长靴。

克雷斯望着对面那张帅气俊美的外表,以及那张面孔流露出的优雅和高贵的气质,不禁有些痴迷起来。但这只是她的角色表演而已。

兰尼斯少爷同样注意到了正向他走来的陌生女孩,深紫色的眼眸中,露出着对身着黑色晚礼服女孩的欣赏,同时还有着一丝丝意外。

「这个美丽优雅的女孩,究竟是哪位贵族的掌上明珠?亦或是某个富人的千金小姐?」兰尼斯少爷在心里默默猜想着。

然而,他却始终没有找到答案。

因为在这位贵族少爷的印象中,以往的贵族舞会里,并没有出现过面前这位正向他走来的美丽女孩。

“我能坐在这吗?”优雅美丽的女孩露出违心的笑容,装出高雅的姿态,礼貌的问候道。

“请便。”兰尼斯少爷做出一个绅士的欢迎手势。

兰尼斯少爷淡淡的神情里,有一丝骄傲,有一丝温和。黑色的晚礼服,则衬托出了他的高贵,他的优雅。

尤其引入注目的是他的那双看上去很漂亮的、深紫的、毫不掩饰的眼睛。仿佛唯有这双眼睛不能听从他任意摆布。

但他的目光仿佛具有两重性,在温和骄傲的目光之中,也闪劫着邪恶的、不信任的、寻根究底的、居心不良的神情……

“谢谢!”克雷斯妆容精致的美丽脸庞始终保持着温柔的微笑,整个人看起来气质端庄优雅又不失迷人。

“这是我的荣幸。”兰尼斯少爷回以真挚的笑容。

克雷斯举止优雅的坐在了贵族少爷的对面。“我还是第一次来参加这样的舞会,”接着她便开口说,“不过我知道你是谁!”

美丽女孩说出口的话,并未让比特·兰尼斯感到意外。他身上的华丽装束和衣领前佩戴的家族徽章,无不彰显着他高贵的身份。

“美丽的女士,”比特·兰尼斯温尔有礼的问道,“你想要喝点什么?”他对每一个能够吸引他的女孩,都是用这样一句开场白。

这只不过是一个客套的开场,或者是习以为常的礼貌问候,女孩通常都不会拒绝他。因为在酒吧里不喝点什么,才是不正常的行为。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来杯红果酒。”克雷斯不紧不慢地回答。

不少贵族少妇及小姐都对此酒情有独钟,不仅是因为红果酒不易迷醉,且口感好,最主要的原因是此酒具有养颜驻容之效。

男侍者用极为标准的优雅手法,为面前美丽的女孩倒上一杯红果酒后,兰尼斯少爷便将身边的人驱散,只留下他和面前美丽的女孩。

兰尼斯少爷的举动,惹来了坐在周边的一些年轻女孩向克雷斯投递过来的羡慕且嫉妒的目光。但她却装着没有看见一样,漠不关心。

俊俏迷人的兰尼斯少爷优雅从容的缓缓起身,举杯向面前美丽而高贵的女孩致意,并微笑的摆出手势,示意女孩站起来,与他碰杯。

克雷斯只好同样站起身来,优雅的抬手举杯,后将酒杯轻轻的与对方酒杯触碰,并将自己的酒杯口碰在对方酒杯的三分之一处略低。

她虽然并非生于贵族家庭,但作为一名善于伪装的潜行者,贵族那些繁琐复杂的礼仪,她已了若指掌,并能够轻松驾驭。

就在双方酒杯的轻微碰撞之间,一些如灰粒般大小的粉末,悄然飘入了克雷斯的红色酒杯之内,可她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兰尼斯少爷将杯中剩余不多的红酒一饮而尽,而克雷斯则只是轻抿一口,含在嘴里细细品味。完美演绎着优雅而甜美的少女形象。

随后,原本温尔有礼的兰尼斯少爷露出了一张得逞的邪魅笑容。是那种带有邪气,但很有魅惑的笑容。

克雷斯的目光,正停留在对方那张英俊帅气的面孔上,突然变得有些迷离的眼神,则被对方那双拥有非凡魅力的紫瞳吸引着。

此刻的克雷斯看上去就像是被催眠的状态,右手举着酒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迷离的眼神,一直定格在对方的紫瞳之中。

“美丽的女士,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兰尼斯少爷开始了他习以为常的问答游戏。

然而在这个游戏结束之后,他将会抱着面前令他着迷的女孩,进入酒吧的某个豪华包间内,然后进行一场不可描述的激烈运动。

这位兰尼斯少爷已经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方法,玩弄了许多富裕商人家庭出生的年轻女孩,少数女孩甚至还为兰尼斯少爷生下了私生子。

“当然。”克雷斯目光呆滞,且毫不迟疑的回答。

“你会如实回答吗?”兰尼斯少爷接着问道。

“是的。”克雷斯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被人操纵的木偶娃娃。

兰尼斯少爷露出了有些得意的表情,随后便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的真名叫什么?”

他并非怀疑面前美丽的女孩,恰巧是他对这位女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又急迫的想要了解对方,所以他才决定先问女孩的名字。

“克雷斯。”完全失去自我意识的女孩没有丝毫的犹豫,更没有半点的谎言。

当听到女孩回答后,兰尼斯少爷感到些许的意外。“这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个男孩。”他有些疑惑的问,“是谁为你取的这个名字?”

“是我的父亲。”木偶般的克雷斯望着对方的魅惑之眼如实回答。

“你的父亲为何要给你取男孩的名字?”兰尼斯少爷饶有兴致的问道。

“因为我父亲一直希望有一个男孩,尽管我的出生让他有些失望,”克雷斯回答,“但他还是给我取了一个本该属于男孩的名字。”

“你父亲是贵族吗?或者他是一位富人?”兰尼斯少爷继续开口询问,“他有跟你一起来吗?”这是关键,他得弄清楚女孩的陪伴。

“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位富人,但现在他已经是个死人。”

“那么你的父亲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去的?”兰尼斯少爷的兴致仍未有丝毫的减少,而且问题越来越多,“那你的母亲呢?”

“我父亲是被一群黑心的乌鸦给杀死的,”克雷斯的声音毫无感情犹如机械般说着,“他们抢走了属于他的一切,包过我的母亲。”

“那么你如今的职业又是什么?”兰尼斯少爷在询问女孩的同时,那双紫瞳色的眼睛,一直锁定着女孩的眼睛。

“我是一名夜幕下的盗贼。”克雷斯如实回答。

“你是说你是盗贼?”兰尼斯少爷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眉头微皱,语气有些严肃的问:“那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偷窃?”

“不是。”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兰尼斯少爷下意识的追问。

“我们的目的是暗杀你。”

兰尼斯少爷的嘴巴张得像箱子口那么大,一下子就愣住了,接着他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里发干似的。

不过很快这位兰尼斯家族的首选继承人便回过神来。他没有直接把面前的女孩制服,而是打算将这个游戏继续下去。

“暗杀我?”他先是简单的重复道,随后又继续询问,“你说的我们是指你还有同伙,对吗?”

“是的。”克雷斯简单明确的回答。

“那你的同伙是不是也在这间酒吧里面?”

“是的。”

“告诉我他在哪?”兰尼斯少爷急切的追问。

就在他快要从女孩的口中得到答案之时,一柄锋利的刀刃,突兀抵住了他坚挺的后背,一股冰冷的凉意,从他的后背瞬间传遍全身。

038诡异的形势(柯迪)

就在他快要从女孩的口中得到答案之时,一柄锋利的刀刃,突兀抵住了他坚挺的后背,一股冰冷的凉意,从他的后背瞬间传遍全身。

“我就在你身后。”突然,一个听上去有些稚嫩的声音,给出了兰尼斯少爷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简短的语气中,同时透露出着自信和嘲讽之意。过于专注问答游戏的比特·兰尼斯,丝毫没有察觉到悄然靠近他的危险。

然而,这却给了伪装成侍者——伺机而动的柯迪一次不可错失的可乘之机。

“别动,千万别乱动。”柯迪威胁般的警告对方,“小心我一刀戳进你的心脏。”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杀意。

“你就是她口中的同伙?”身陷险境的兰尼斯少爷故作镇定的询问,“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应该还只是个13,4岁的男孩吧?”

柯迪没有理会对方多余的问题,而是用尖刻的言语胁迫对方:“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办法把她给催眠的,但我要她立刻清醒过来。”

他原本打算直接将匕首刺入兰尼斯少爷的心脏,但当他瞧见克雷斯那双迷离的眼神和定格的身体后,他迟疑了,并放弃了这个决定。

兰尼斯少爷没有答应男孩的要求,反而给出建议:“也许你该放下手中刀子,你从背后贴得我这么近,很容易被其他人发现异常。”

柯迪的确担心会被周围的人察觉,但他现在顾忌不了那些多。他故意试探道:“我可以一刀了结了你,这样她自然就会清醒过来。”

“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但结果绝不会像你说的那样简单。”比特提醒身后的男孩,“如果你现在杀死我,她就永远都醒不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谎话吗?”柯迪小声地说着,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和警惕。而他瞥向克雷斯的神色中,却充满着担忧和关心。

“当一个人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会害怕谎言被对方拆穿,而因此丢掉性命。”比特示弱道,“所以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实的。”

“你们这些贵族,”柯迪的语调带着鄙夷和厌恶,“为了活命,可以满嘴虚假谎言,可以背叛兄弟姐妹,甚至可以不惜跪地求饶。”

“你说的不是高贵的贵族,而是那些卑微的平民。”兰尼斯少爷毫不认同地反驳,“只有平民,才会如此的虚伪、无耻和懦弱。”

“你尽管去鄙夷和嘲笑卑微的平民吧!”柯迪仍旧冷声讥讽道,“到了这时,你再辩解,又能换回什么呢?”但他的心里却不畅快。

男孩知道面前傲慢的贵族,不会接受别人的指责和批评,总是认为自己永远是对的,总喜欢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我说的都是事实,是真相。”比特·兰尼斯脱口而出。

“与你争辩,我不是对手。”柯迪将匕首轻轻前往顶了顶,再次威胁道:“但我手中的匕首却不一样。它随时可以结束你的生命。”

他紧握着手中的匕首犹豫不决,他没有十分的把握,也不确定自己这一刀下去,克雷斯是否真的会清醒过来。万一她没有醒过来呢?

等待他的结果将是什么,男孩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因为他无法承受另外一种结果,他知道他在意什么,他害怕失去什么,是她。

“如果你真的决定动手了,”比特再次警告身后男孩,“那么你手中的这把匕首,将会同时杀死两个人。”他的语气里充满着坚定。

“即使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必须杀死你。”柯迪最后一次试探道。

如果他仍旧无法从对方接下来的言语中找出他想要的答案,那么他只能选择放弃这次计划。并试着与对方达成某种平等互利的协商。

“那你还在等什么呢?”兰尼斯少爷知道自己抓住了男孩的软肋,“动手吧,把我和你的同伴一起杀死。”他刻意的强调最后一句。

“你就这么急着下地狱吗?”柯迪的声音中带上了威胁的语调。

“这里本就是地狱。”兰尼斯少爷给出的回答,却让男孩感到很意外。

但柯迪却不认同对方的回答。“对于我们底层的平民来说或许是,但对于你们这些非凡的贵族却不是。”

“贵族、平民有什么区别吗?我们都被囚禁在这永无天日的下城区。”兰尼斯少爷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拥有超凡力量的你们即使是在地底之下也能够享受贵族的待遇,”柯迪反驳道,“而我们这些平民却只能卑微艰难的苟延求生。”

然而,柯迪反驳的话其实并不全对。因为即使是那些平凡的职业者,他们也拥有能够通往上城区的资格,也就是所谓的通行证。

但是,数于万计的职业者想要获得一张通往上城区的通行证,所需要必备的技能和自身条件也是极为苛刻的,还得经过重重的筛选。

“我们之间有过什么深仇大恨吗?”兰尼斯少爷询问男孩,“以至于你和你的同伴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这间酒吧来暗杀我?”

“我和你并无任何仇恨,暗杀你只是受命行事而已。”柯迪的前半句透着无比的真诚,后半句却虚假编造的谎言。

“受了谁的命令?”

“无可奉告。”

柯迪没有回答,而是留下一些毫无头绪的线索,让兰尼斯少爷自己去凭空猜测和判断。因为谎言如果说的太多,就容易被对方识破。

兰尼斯少爷冷静且诚恳地提出建议:“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只要你现在把刀子放下,我保证你们可以安全的离开这里。”

“也许你该拿出一点诚意来。”

“诚意是互相的。”比特·兰尼斯平静地说,“对待有诚意的合作,我从来都是以诚相待。”

“你想要我怎么做?”柯迪立即询问道,并强调自己的底线:“如果你想让我现在就把匕首放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仍然可以用匕首挟持我,”对于这一点兰尼斯少爷做出妥协,但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只需要你把匕首稍微往旁边挪一点。”

柯迪照做了,他将匕首避开了对方的致命部位。但他仍然有把握能够在对方施展超凡力量之前,用这柄锋利的匕首刺穿对方的心脏。

兰尼斯少爷也履行了自己的诚意,只见他微微抬手打了个响指,站在他面前的美丽女孩,便瞬间从迷离呆滞的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

“柯迪。”

清醒过来的克雷斯瞧见眼前的一幕情景后,露出了惊讶不已的神色,眼中也带着几分担忧,并险些将握在手中的酒杯滑落。

“克雷斯,你还好吗?”柯迪有些关心的问道。

“发生了什么?”克雷斯满脸的疑惑和惊讶,愣愣地看着柯迪,“怎么你会出现在……为什么…这中间…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忘了我之前对你的警告,你中了这家伙的催眠术。”柯迪立即向面前的克雷斯解释道,“但也正是如此,才给我可趁之机。”

“你要求的,我都做到了。”比特·兰尼斯轻轻地说。

他朝对面女孩露出充满歉意的表情,却又藏着没有得到女孩的不甘心和失落感。这次失败,令他很失落。但迟早他会找回这份失落。

此刻,被各种复杂神色包裹的女孩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柯迪身上,并没有瞧见比特·兰尼斯少爷那张俊俏脸庞上所露出的表情。

“你真的认为我会就此罢休?”柯迪将抵住对方后背的匕首,稍稍用力往前顶了顶,让面前的兰尼斯少爷深刻的体会到死亡的威胁。

“柯迪,”克雷斯在一旁催促道,“你还在等什么,用你的匕首杀了他。”女孩冰冷且焦急的声音里,隐含着压抑的愤怒和杀意。

“杀了我,你们就无法离开这里。”兰尼斯少爷祭出危险的温和语气,“除非你们真的做好了瓦砖俱碎的决心。”

“你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兰尼斯少爷催促着提醒对方,“我的那些姐妹们可不像我这么友好。”他说的是实话,但却又不全是。

音乐和歌舞,仍然在炫彩夺目的霓虹灯光下继续舞动,但柯迪却隐约的察觉到,那些兰尼斯女孩正从不同的方向悄悄的朝他们靠近。

在愿望没有实现之前,男孩还不想死,他相信身边的女孩也是同样如此。但若要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无功而返,心中又似有不甘。



此刻,两个兰尼斯女孩侧坐在霓虹灯闪耀下的吧台座椅上,并同时将目光转向了她们的哥哥,以及那个即将让兰尼斯流血的男孩。

她们期待着男孩结束比特的生命,然后在由她们亲手结束男孩的生命。但她们会带着诚挚的感谢,会不让男孩承受任何痛苦的死去。

这时,调酒师递了一杯橙黄色的液体,摆在莉迪亚的面前,透明的高脚杯里散发出清澈的果香味。她满意的抬头冲着调酒师笑了笑。

“现在你已经得偿所愿了。”妮娜将她的异色双瞳瞥向了身旁的姐妹,“那个男孩用匕首挟持了比特,而比特必然会因此而流血。”

“被一个男孩从后背悄无声息的给挟持住,这只能说明他是个蠢货。”莉迪亚评判道,“他根本就不配成为兰尼斯家族的继承人。”

“那么你是希望他死在手持匕首的男孩手上咯?”妮娜语气里带着很深的讽刺,“别忘了比特可是和你拥有同一个父亲的亲哥哥。”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莉迪亚头也不回的说,“他可是我众多兄弟姐妹当中,唯一与我同父同母的哥哥。”她露出了厌恶的笑容。

“可是我的亲哥哥却悄悄钻进了我的被窝,强行侵犯了他的亲妹妹。”她那双带着期望的目光,始终紧紧的盯着男孩持匕首的右手。

“所以,”妮娜说出来的话更加直接,“你才会如此厌恶他,憎恨他,甚至想要杀死他。即使他是你唯一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比特可不只是钻进过了我的被窝。”莉迪亚却反而在她耳边低声怂恿道,“你若是想要过去救比特的话,我是绝不会阻拦你的。”

“现在冒然冲上去,无疑就等于亲手杀死比恩。”妮娜回应道,“即使其他姐妹们都希望比恩去死,但她们绝不会犯愚蠢的错误。”

“所以,”这次话换莉迪亚说出这个词语,“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那个持匕首的男孩。”她此刻的神色和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期待。

妮娜凝视着身旁的莉迪亚那双幽蓝深邃的装满期待的眼眸,心想着:「平常她过于遮掩自己的内心,现在却又期待的如此明显。」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为什么要等别人去帮你实现呢?”妮娜平铺直叙的言语中带着劝告,“只有你自己才能帮你做到你想要的。”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却还要故意装作不知道一样。”莉迪亚却微微一笑,“既然你想听我亲口说出来,那我就全都告诉你好了。”

“因为比特是母亲最疼爱的儿子,因为我想要继承母亲的地位,”莉迪亚轻言细语地说,“所以,我不能亲手去杀死我的哥哥。”

“比恩可是母亲选定的继承人。”妮娜同样用轻声细语的声音提醒道,“如果我们的哥哥没有被杀死,那你永远都没有那个机会。”

“我们的母亲,她已经老了,而且还会变得更老。”莉迪亚却告诉她的妹妹,“随着年龄不停的增长,她的力量也会持续的减弱。”

“这些话若是被母亲听了去,”妮娜有些尖锐的问,“你觉得母亲会怎么惩罚你呢?”

“你会是那个告密者吗?”莉迪亚的语气里带着玩笑般的威胁。

妮娜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异色的双瞳撇向了吧台内神色稍显慌张的调酒师。“我可不是唯一听见这些话的知情人。”

她双瞳的神色变得格外柔和,眼神带着怜悯和同情之意。而莉迪亚脸上表情却瞬间变得冰冷和残忍,目光也随即宛如一把冰冷锋利的长剑。

站在吧台内侧年轻的调酒师露出了惊恐的面色,他还来不及张口发出声音,就已经捂着喉咙倒下去了。但却没有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你还真是残忍。连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妮娜有些失落的发出了无声的叹息:“唉!他可是迷醉酒吧最好的调酒师噢!”

“我相信还会有更好的。”莉迪亚的脸上同样闪过一丝失落,“况且他可是你杀死的。”因为她和调酒师之间发生过几次温暖的缠绵。

妮娜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满,她提醒莉迪亚:“明明是你动手的,你却把他的死归咎于我。”而她的嘴角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并不一定动手杀人的,是最终的凶手。”莉迪亚语气也带着玩笑的意味,“不是只有拿刀的才是凶手,异样的目光也可以杀人。”

“你的这句话,”妮娜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嘲讽之意:“就好像是在说,是我指使你杀了他,我才是那个幕后的主使者。”

“谁才是幕后的主使者,这不重要。”莉迪亚毫不在意的说,“动手的,没动手的……我们都是杀人凶手。”

“但却不会是杀死比特的凶手。”妮娜语气里带着很深的讽刺,“即使我们有这个实力,也没有那个胆量,或者说是没有决心和魄力。”

莉迪亚没有回答她无法辩驳的事实,而是将那双幽蓝深邃的眼睛,再次瞥向了左侧靠近舞池位置的比特和那个被她寄予期望的男孩。

“他们似乎在互相交谈着些什么。”莉迪亚自言自语的说着,“而他们身旁那个装扮得即高贵又优雅的美丽女孩,也被牵扯其中。”

“恐怕我们要失望了。”妮娜的异色双瞳已经预示到了事情即将发生转变,“那个原本想要杀死比特的男孩,似乎又改变了主意。”

“这个时候,应该出现个人,冲上去帮助那个男孩一把,”莉迪亚脸色变得焦虑,“只要杀死身旁的女孩,就能够将他逼入绝境。”

“那个人是你,还是我?”妮娜脱口而出。虽然并不是很了解自己的姐妹,但她能够从莉迪亚的神色中察觉到隐藏着的渴望和冲动。

她将目光从莉迪亚身上收回,旋即又扫向了四周,异色双瞳从她的姐妹们身上一一扫过——拉莫娜、茉莉、莫妮卡、阿妮妲、玛莉。

她的姐妹们就和此刻她身旁的莉迪亚一样,都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冲上去帮助那个男孩一把。只有真正爱着哥哥的玛莉没有这个想法。

“你和我都有这个实力和把握,”莉迪亚冷笑着说,“可惜的是,就像你之前说的那句话——我们都没有那个胆量、决心和魄力。”

“那个男孩将会顺利的逃走,”妮娜将她所预见的景象告诉了身旁的姐妹,“而我们的哥哥仍旧会付出鲜血的代价。”

“流血不代表死亡,所以他今晚不会死。”莉迪亚倍感失落,“除非有谁现在就冲上去。”很显然那个人不会是她,也不会是妮娜。

“你所看见的这一幕,原本就只是个不该发生的意外。”妮娜提醒她的姐妹,“你何必又抱着不该有的期望。”

在莉迪亚锁定的目光下,比特和那个挟持他的男孩正在慢慢的朝着酒吧出口的位置移动。他们之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默认的共识。

为了能够活着离开。在艰难的抉择中,柯迪最终选择放弃杀死比特·兰尼斯的计划,而条件就是对方必须保证他们安全的离开这里。

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出现了。柯迪从周围那些行为举止异常的人群当中,发现了一个异类的身影——伪装成侍者的——罗姆·维克多。

这激发了柯迪的一些想法,他胁迫着比特·兰尼斯往罗姆·维克多的位置走去。克雷斯并没有跟上他们,而是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中。

伪装成侍者身份的罗姆瞧见向他靠近的比特·兰尼斯时,意外的神色中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疑惑和惊慌。他正担心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这时,男孩却凑到他的跟前,并轻声低语道:“罗姆,我们被发现了。”这轻微的声音恰好能够让一旁被他挟持的兰尼斯少爷听见。

然而,有些不知所措的罗姆疑惑的望着面前的陌生男孩。巴德罗没有告诉他——还安排了其他人潜入兰尼斯家族举办的这场舞会。

罗姆·维克多甚至对面前陌生的男孩没有丝毫的印象,但对方却能轻易地叫出他的名字。接着再就他张口欲言询问时,意外发生了。

兰尼斯少爷感觉到抵在后背的匕首有些偏移,就迅速做出一个反身,锋利的匕首瞬间划过他衣裳,并留下一道血痕,却避过了要害。

“快跑,罗姆。”故作惊慌的柯迪又一次冲着面前的男人喊道。

而这一次,罗姆·维克多根本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转身朝着酒吧的出口狂奔而去。柯迪则紧随其后。

比特·兰尼斯并未追赶男孩,就像他之前承诺过的,保证他们安全离去。可让他有些疑惑不解的是——男孩为何要暴露另一个同伴。

然而,他的那些姐妹们立即追了出去,丝毫不顾及他后背正在流血的伤口。只有他最喜欢的妹妹——玛莉·兰尼斯选择留在他身边。

039混乱的人群(克雷斯)



比特·兰尼斯并未追赶男孩,就像他之前承诺过的,保证他们安全离去。可让他有些疑惑不解的是——男孩为何要暴露另一个同伴。

然而,他的那些姐妹们立即追了出去,丝毫不顾及他后背正在流血的伤口。只有他最喜欢的妹妹——玛莉·兰尼斯选择留在他身边。

奢华高雅的迷醉酒吧大厅,迷离的灯光依旧幽暗的暧昧,美妙的音乐仍在尽情的演奏,惊叫的恐慌却已肆意的蔓延开来。

惊慌失措的人群,难以掌控的混乱,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有的人在呼喊,有的人在尖叫,有人的在怒骂,更多的人在四处逃命。

桌椅被混乱的人群冲撞打翻在地,那些可口美味的精致食物被肆意的践踏着,原本装着昂贵酒水饮料的玻璃酒杯也被摔得遍地可见。

那些喝得迷迷糊糊的身影,甚至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事情,但恐惧已经在他们的心底滋生,并迫使着他们想要逃离这里。

比特·兰尼斯在混乱的人群中,掏出了藏在裤腿下的手枪,并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所有意图靠近他的身影都被视为威胁。

他毫不犹豫地开枪放到了几个靠近他、或是从他身边跑过的身影,这些当中有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有企图向他寻求帮助的女孩……

“杀人了,杀人了。”

响起的枪声和倒下的身影,在混乱的金色大厅里,引发了更大的恐慌和混乱。

“是比特·兰尼斯,是他开枪杀死了我的姐姐。”一个女孩的声音尖叫着,同时充满了惊慌、畏惧、悲伤以及憎恨。

比特已经因为之前的疏忽大意,让自己受了伤。他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即使要把这里所有人杀光,他也不会让任何的威胁靠近他。

除了唯一关心他的妹妹,任何人都不被允许靠近他,即使是那些想要保护他手下。他最爱的妹妹正安静地为他治疗着后背上的伤口。

兰尼斯少爷那双深紫色的目光,正在幽暗且混乱的酒吧里面四处搜寻着,他瞧见了企图刺杀他的帮凶——那个叫克雷斯的美丽女孩。

他想要靠近那个女孩,但周围混乱且恐慌的人群,却成为了他最大的阻碍。他只能无可奈何的看着女孩的身影,从他眼前迅速消失。

打扮得高贵且优雅的美丽女孩,混入了那些慌乱逃窜的人群中,离开了身后那个根本就不属于她的糜烂奢华的世界。

逃出迷醉酒吧后,克雷斯却并没有急着离开这个已经变得十分危险的街区,而是试图在拥挤混乱的人群中,寻找柯迪的身影。

她焦急且担忧的目光在四处搜寻,她瞧见了远处飞奔的柯迪,同时也瞧见了一群兰尼斯女孩,分别从半空中和地面在身后追逐着他。

此刻,没有人去关心这个身着黑色露肩长裙的女孩是否美丽高贵,更不会有人会怀疑她就是那个企图刺杀比特·兰尼斯少爷的帮凶。

只要她不去自投罗网的,撞向那些正在追赶柯迪的兰尼斯女孩,她便可以从容的离开这片已经乱成一团的玫瑰街,然后回到跳蚤街。

克雷斯身上的连衣长裙和脚下的高跟鞋,让她的行动十分不便。在这种庄重华丽的穿着搭配下,她根本无法迈开脚步奔跑。

情急之下,她只好脱掉了脚下那双昂贵的高跟鞋,取下了藏在鞋底的锋利刀片,这原本是她准备用来刺杀兰尼斯少爷的暗器。

但现在,她只能用它来割断那些过长的裙摆,然后露出洁白的长腿、打着赤脚、迈开步伐,拼尽全力的向前追赶。

比特·兰尼斯少爷遇刺受伤的消息,很快便从迷醉酒吧里面传播到了外面的街道上,而恐慌和混乱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在人群中蔓延。

原本宽阔干净的街道上,慌乱且惊恐的人们,不停的互相推搡着,用力的向前拥挤着,且拼命似的想要逃离这片拥挤又混乱的街道。

而屹立在街道周围的那些商铺都已经关闭店门,合上窗户,熄灭灯光,然后静静地躲在里面,祈求兰尼斯的怒火不要牵连于他们。

在奔跑时,克雷斯裸露的双脚,被地上的那些碎石子扎了好几下。但她却忍着脚底下的疼痛,拼命的追赶那些在她头顶飞行的身影。

此时,柯迪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用尽全力的克雷斯仍然追不上他,更无法追上那些直接在半空中飞行的兰尼斯女孩。

克雷斯焦急的内心突然幻想着自己如果能够变成只鸟儿,多出一双翅膀那该多好啊!这样她就能够毫不费力的追上柯迪和那些女孩。

偌大的地下城,几乎挤满了人类和老鼠,却唯独没有鸟类的栖息地。而她也只见过一种黑色的鸟儿,那就是食腐乌鸦。

但她却不想变成一只阴险狡诈的乌鸦,她只是想要一双翅膀,即使它是黑色的。

就在这时,一个慌乱受惊的身影,从克雷斯的身旁飞奔而过,险些摔倒在她的面前,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她回头望了望。

她瞧见了一群身强力壮,且统一着装的男人。那些人是从最危险暴力的监狱中释放的无比凶残的罪犯,兰尼斯家族麾下的尖牙利爪。

这些凶残的罪犯,被赐予收割者的称号。他们将迷醉酒吧的出入口团团围住,任何想要从酒吧里面出来的身影,都被强行拦了回去。

即使是某些衣着华丽的小贵族、及富人也无法从里面出来。在没有彻底的排除嫌疑之前,他们都被暂定为行迹可疑的帮凶。

克雷斯无疑是幸运的,她赶在了收割者彻底封锁迷醉酒吧之前,离开了身后那个奢华糜烂的堕落之地。

克雷斯并不担心身后那些兰尼斯家族的爪牙会追上她,他们当中谁也没见过凶手的模样,况且凶手是个男孩,不是女孩。

但若是她一直被堵在拥挤的人群中,停滞不前的话,极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遭受皮鞭毒打的受害者。

残暴的收割者们正在用极为粗暴蛮横的手段,驱赶着街道上那些混乱惊恐的人群,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将整条街道全部清空。

克雷斯无需动用脑筋猜想,她也知道那些收割者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清除这条街道上的所有隐患。

比特·兰尼斯已经受伤了,急需离开迷醉酒吧,返回家族的城堡。但绝不是在不安全的情况下,出现在这条已经混乱一团的街道上。

既然兰尼斯的人已经怀疑凶手可能是维克多家族派来的人,那么街道上混乱的人群中,依然可能还隐藏着更多伺机而动的乌鸦。

几十个暴力凶残的收割者排成两排,他们将街道上所有的人都往一个方向驱赶,并用手中的皮鞭不停的抽打着那些落后的身影。

人群中很快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那些不幸被皮鞭抽打的平民,更加疯狂的往前挤去,他们甚至开始用暴力拽倒前面的身影。

克雷斯眼前的事实已经证明,弱者永远只会欺负弱者,面对强者总是选择逃避。这就是他们无法变成强者的原因所在。

前面的人,在疯狂逃离;后面的人,则拼命驱赶。女孩心想:「这简直就像一群惊慌失措的绵羊,被一伙凶猛的恶狼驱赶的情景。」

这个时候,几辆鸣着汽笛的铁皮车终于来了,起码有不下五十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持枪配棍的执法者,从铁笼一般的车厢内钻出来。

“快!快!”领头的执法者面色镇定的说道,心中却是无比的焦急。

他担心的不是那些平民的安全,而是自己的出现是否及时,能不能讨好到兰尼斯家族。

公平、正义是一个执法者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但他们却为了金币,把责任和义务完全出卖给了贵族。

克雷斯瞧见这些负责维护治安的执法者,非但没有制止那群收割者的暴力行为,反而在一旁协助他们。

在她的价值观念里,这些所谓代表着公平、正义的执法者,只不过是贵族用金钱圈养的一群走狗而已。用一群恶犬来形容更合适。

只不过正直的卢姆·巴迪却被女孩排除在外。她多么希望此刻出现的是卢姆队长,而他则会尽力履行一个执法者应尽的职责和正义。

混乱拥挤的人群中,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被一个惊慌的男人撞倒了,而她的妈妈却被拥挤的人潮强行推向了前方。

“呜呜呜呜呜母亲,我要母亲。”女孩趴在地上哭喊着。

克雷斯毫不犹豫的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然后把摔倒在地上的小女孩抱起。就像当初布兰特将她抱起的情景有些相似。

不过那时候的她不是被人从身后撞倒在地上,而是饿得没有力气躺在地上。但她的记忆里,仍然记得自己被人抱起的情景。

“我要母亲,母亲。”被克雷斯抱在怀里的小女孩仍旧哭喊着。

“别怕,我这就带你去找你的母亲。”克雷斯轻轻地抹掉了小女孩脸上的泪珠,然后抱着小女孩寻找她的母亲。

在克雷斯的承诺和安慰下,乖巧懂事的小女孩慢慢的止住了害怕的眼泪,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抱着她的大姐姐。

克雷斯则冲着面前的小女孩露出了一丝笑容,那不是因为高兴而展现出的笑容,而是有些无可奈何的安抚表现。

她几乎无法从拥挤的人潮中脱身,她已经追不上柯迪,更帮不了他,但现在她只能尽力帮助怀中的小女孩找到妈妈。

“姐姐,你为什么光着脚,不疼吗?”小女孩突然开口问道。

“不疼。”克雷斯摇摇头。她的脚板都被石子扎出了血渍,究竟疼不疼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但她根本不在乎这点疼痛,她只希望能够尽快在人群中找到小女孩的母亲,更希望那些兰尼斯女孩没有追上柯迪。

幸运的是小女孩的母亲,并没有被人群推得太远,而被克雷斯高高抱起的小女孩,很快便从前面的人群中找到她的母亲。

“母亲,母亲。”小女孩大声的呼喊着她的母亲。

当克雷斯抱在小女孩靠近的时候,小女孩的母亲急忙从克雷斯的手中抱回了自己的孩子。“谢谢,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

这位母亲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她那副担惊受怕的神色中,流露出了真诚的感激之意,然后便抱着女儿转身离去。

面对小女孩母亲留下的感激,克雷斯反而觉得有些羞愧。这条原本安静地街道上,所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和柯迪所造成的。

慢慢的,在那些握着警棍的执法者暴力的驱散下,街道上惊慌失措的身影,不在像之前那样混乱拥挤,人们开始疏散。

克雷斯也从容不迫的从拥挤中摆脱。她一直跑到了【玫瑰街】的尽头,脚步却停留在前面的十字路口。

她就像一颗倔强的野草,在这座孤独和冰冷的城市里迎风生长。但现在她坚强的内心,都被害怕所占据着。

眼泪从脸颊上落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冰凉、剔透,从高空直直滑下去,仿佛听得见眼泪摔落在地上,肆碎的声音。

她害怕失去柯迪,她想要追上她们,可她却不知自己该往哪个方向,继续追逐下去。

克雷斯的正前方是【面粉巷】,沿街有许多的面包坊。街道下方则有许多错综复杂的小巷和更多的十字路口。

而她左右两边是则一条笔直宽阔的中央大道。这条道路贯穿着整个下城区的南北直径,一直延伸到城墙的尽头。

克雷斯往左拐,是整个地下城最热闹繁华的【贸易街】,下城区的居民们日常采购的生活用品,几乎全部来自于这里。

她若是靠右去,则是珠光宝气的【珠宝街】,在这里各种金银器具应有尽有。越往里面走,商铺的里卖得商品就越奢侈。

柯迪的计划里面,完全没有考虑到计划失败后的逃跑路线,而克雷斯自己同样遗忘了这至关重要的部分。她开始后悔和自责。

她正在犹豫着自己该往哪个方向继续追逐。可是在三选一的情况下,她最终选择的路线,只有三之一的正确概率。

一旦路线判断失误,她直接朝着错误的方向追逐下去的话,也就意味着她根本不可能瞧见柯迪的身影。

可即使是被她幸运的追上了那些兰尼斯女孩,追上了柯迪,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仅凭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去正面对抗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兰尼斯女孩吗?她确信无论是自己,还是柯迪都做不到。

在艰难的抉择面前,克雷斯最终放弃了继续追逐。她转而飞奔前往临近第五区的【臭鼠街】,向黑根·菲利普寻求帮助。

下城区的夜晚,从来都不平静。尤其是那些阴暗的角落,有可能潜伏着可怕的危险。

但此刻,克雷斯顾忌不了那么多,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臭鼠街】,她只能穿梭于那些狭窄阴暗的小巷内。

毫不意外的状况发生了,两个虎视眈眈的身影,在前面拦住了克雷斯的去路。但她并不想停下脚步,更不想耽误时间。

她毫不犹豫的朝着那两个看似凶狠的猎人奔跑而去,将更残忍的目光还给对方,将锋利无比的刀片藏在手中,将死亡带给其中一人。

几乎没有任何的激烈打斗,锋利的刀片,便在转瞬间,轻易的割破其中一个凶狠身影的颈喉。鲜血沁出,溅到了另一个家伙的身上。

当那个露出凶残面目的猎人,从恐惧中缓过神的时候,被他盯上的猎物早已经从他的眼前消失了。而他的同伴却倒在了他的脚下。

克雷斯没有杀死另外一个将她当成猎物的猎人,并不是因为她心存仁慈,而是她只想尽快的出现在【臭鼠街】。

040争执与分歧(布兰特)



第九区,【跳蚤街】。

路灯照亮了黑夜,却照不透人心的黑暗。

寂静无声的街道——阴森可怕,潜伏夜幕下的阴影——伺机而动。

在商讨计划之前,执法队长摆出一副严肃、深沉的样子,然后开口说:“达特·维克多到执法厅报案,并且直接找到我的办公室。”

卢姆掏出了一包还没开封的香烟,撕着透明塑料薄膜和烟盒上蓝色的封签。剥开银白锡纸,15支橘黄色的烟屁股便齐刷刷的对着他。

他抽出其中一根烟,然后衔进嘴里,用打火机点燃,并嘬着烟嘴让火星燃烧到烟草内部,灰白色的烟雾渐渐从顶端腾起,烟点着了。

烟雾从他嘴里吐出来,在空气里画了个圈儿。接着便将目光瞥向布兰特:“他看上去很恼怒,说你从他的保险箱里抢走他的金币。”

“500金币。”布兰特脱口而出,“与我们之前跟他约定的酬金少了200。”他笑了笑接着续道,“他还说让我下次再去拿剩下的。”

“这个死胖子倒是挺有趣的。”比恩的唇角露出嘲弄的笑声,“下次记得叫上我一块去,说不准咱们可以带回一只烤焦的大肥猪。”

布兰特没有回应比恩的低趣玩笑,他不认为还有下次的机会。对于遭受到的损失和耻辱,他确信达特·维克多不会轻易的就此罢休。

“达特要求我派人逮捕你。”卢姆直截了当地说,“也许他现在不知道我们是一伙的。但他迟早会知道,又或者他只是在试探我。”

“他是耍了我们,但你直接找上门去,从他那里抢走了一大笔钱,就没想过后果吗?”卢姆的口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掺杂着责问。

“我当然考虑过后果。”布兰特面色丛容坚定的回答,“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把大家都召集起来,商议接下来的对策和计划。”

维克多家族对那些找他们麻烦的人,从来就不会心慈手软。谁要是和他们成为敌对关系,那就注定了需要承受他们更加强势的报复。

哪怕伤人,一向谨慎地达特也不会大张旗鼓的硬碰硬,反而懂得用阴谋手段达到目的。阴森恶毒的心思让人根本没机会反抗和预防。

布兰特从不怀疑维克多家族的强悍实力和阴险手段。只要他们愿意,就随时能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让你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当维克多家族开始实施报复的时候,产生的后果,你无法想象。”卢姆激动的说,“布兰特,你迟早会为今天的行为而后悔的。”

他内心的激动难以平复,雀跃的心跳,叮咚叮咚。就像一滴雨水滴进湖面,缓缓扩散。究竟是激动,还是惧怕,他自己都无法确定。

在这间屋子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贵族的残忍,狂妄、野心和贪婪。尤其是那些掌控着绝对力量的贵族。因为他也是贵族中的一员。

为了权力和利益的争夺,为了挽回遭受的羞辱和损失,他们会用不惜一切手段将对手置于死地。令人不寒而栗的血腥与残忍的手段。

卢姆扔掉了手中的烟头,狠狠的踩在脚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卷成一团的树纸,直接丢在了桌子上:“瞧,达特已经行动了。”

一支烟的时间如此短暂,他还未来得及细细体会便消耗殆尽。他再抽出一根,重复了点燃的动作,娴熟的吐出一个烟圈,久久不散。

那团树纸在桌子上打着滚,比恩伸手抓住并摊开,上面印着布兰特的头像,底下写着:“500个金币悬赏捉拿布兰特,无论死活。”

比恩将视线移向了布兰特,然后又看了看树纸上面刻印出来的头像。“画得还挺像的。”他评价道,“你以后出门可得当心点咯!”

“无论后果有多糟糕,我都不会因为做过什么事情而后悔。”布兰特口气生硬,言辞也变得激烈,“而会因为没做什么而遗憾。”

“即便时光倒流,事件重新发生,我还是会做出一样的决定。”此刻的他,就和他的弟弟一样倔强、固执,坚持自己的选择和执念。

布兰特在心里默默的告诫自己:「既然下定决心,就必须果断行动,并承担后果。在这个残忍的世界,犹豫不决成就不了任何事。」

“达特这件事,我也参与了。”霍克在旁边突兀插上一句,像是在表面自己的立场。那张黝黑宽阔的脸颊上,依然是严肃而又认真。

缇娜依旧静静地倚在窗前,望着窗外浓重如墨的夜色,眸子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屋内布兰特和卢姆的争执声,她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比恩却摆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看着他们互相争执着。他并不担心这两个人之间的争执和分歧,会影响到他们彼此的相信和依靠。

即使在信任和依靠的同伴之间,争执和分歧也是无法避免。当面的争执,分歧并不可怕;没有矛盾,没有分歧,慢慢疏远才最可怕。

“不要去招惹黑玫瑰和血乌鸦。”卢姆突然加重语气,刻意提醒他面前的同伴们,“难道你们都忘了下城区的生存法则吗?”

“没有人可以忘记。”布兰特脱口而出,并在自己的心底默念着这句:「布兰特,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去招惹黑玫瑰和血乌鸦。」

自从他懂事的那天起,这句话就是在他耳边听到过最多次数的劝告和叮嘱。他当然不会忘记这句警告的箴言。这辈子恐怕也忘不了。

这句警告的箴言已经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无论如何都抹不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听从那些曾经出于关心、好意的劝告和叮嘱。

如果有人问他,是什么给了他勇气和自信,让他敢于挑衅、或者直面挑战这句下城区的所有平民们都时刻谨记、且自觉遵守的箴言。

那么他的回答则是:第一,无所畏惧;第二,无所畏惧;第三,还是无所畏惧。因为只有无所畏惧,方可一往无前。

“可你却愚蠢的同时招惹了这两个强大且危险的家族。”卢姆的责问,直截了当,眉头紧锁,“你把我们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这位正直的执法者总是在劝诫自己的同伴们‘不要去招惹黑玫瑰和血乌鸦’。但却忽略了自己在执法的过程中,招惹过他们多少次。

其实最愚蠢的那个人是他。只是他装作不是。他本可置身事外,却偏偏涉身其中;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却愚蠢的选择与盗贼为伍。

卢姆的这番话,让布兰特有压力、感觉很差、被动、沮丧、焦虑、困惑,如果这个责问的过程再长一点,他甚至会想方设法逃避……

负面的情绪就像一股妖火,煽动着布兰特焦灼的内心,催促他要么抗拒,找出借口来反驳;要么赶紧结束这场会面,然后逃之夭夭。

“在这座包裹着孤独与冰冷的,充满着暴力和罪犯的,弱肉强食的城市里,”布兰特最终选择了反驳,“一切事物都是危险的。”

“对于那些害怕危险的人,危险无处不在。”他说,接着又不甘示弱地加上一句:“我不怕危险。我这种人,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最后他吐露无奈的语气续道:“跳蚤街的穷人们都快要饿死了,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必须拿回那笔本该属于我们的酬金。”

在这个等级制度分明的世界,以上议院为核心的贵族几乎控制着一切资源:机器、食物、木材、药品、矿石等等任何有价值的物品。

然而,对于这座位于钢铁天棚底下阴暗的下城区而言,食物是最稀缺的资源。谁控制了食物,谁就掌控着生命,谁就拥有了权力。

水果、牛奶、鸡蛋和牛肉等等高蛋白质的食物,对于那些被永远囚禁在下城区的平民们来说,是极度的奢望。因为他们根本买不起。

或许有些为贵族服务的穷人瞧见过这些昂贵的食材,却从未真正品尝过它们的味道。只有贵族和富人才有资格享用这些美味的食物。

下城区的潮湿土地上,永远只生长着三种农作物——黑土豆、黑蘑菇和黑麦。同时也是所有居住在下城区的平民们赖以生存的食物。

可即使是这几种食物的售卖价格也不便宜。而那些没有工作的穷人根本买不起食物。罪犯和反抗随之诞生,但更多的是饥饿与死亡。

“我们可以尽最大的能力,救助尽可能多的穷人。”卢姆对着布兰特说,“但有时候我们无法帮助所有人,希望你能够认清事实。”

“我知道。但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布兰特又想起了饥肠辘辘的波顿夫妇,想起了那个缩卷在墙角下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卢姆用像撕裂棉布一样可怕的声音,吼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可能会害死更多的人。”他话语激昂的仿佛在参加雄辩。

“那些黑心的乌鸦会加倍讨回他们所失去的财产。”他再次提醒对方,“而狠毒冰冷的玫瑰们则有可能会烧毁这里的一切,包过生命。”

卢姆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无论是维克多家族,还是兰尼斯家族,他们都有这个实力将跳蚤街、甚至整个第九区从这座城市中抹去。

“这就是我召集你们回来的原因。”布兰特接下话茬,“在他们来找我们麻烦之前,我们得想办法在这两个家族之间制造出冲突。”

在这个孤独冰冷的城市里,最普遍的、重要的和危险的冲突。不是富人和穷人之间的差距、或者执法者与罪犯之间的对立。

而是贵族与贵族之间为了权力和利益的争夺。‘夜幕下的阴影’的诞生和存在,就是不断的在黑玫瑰和血乌鸦之间制造更多的冲突。

作为下城区仅有的两大贵族,维克多家族和兰尼斯家族明面上保持着和平共处的姿态,但暗地里互相伤害的阴谋诡计,绝不在少数。

黑玫瑰和血乌鸦都想要成为下城区的独裁统治者,而他们谁也不愿意分享这个权利。所以他们之间迟早会爆发一场争夺权利的战争。

布兰特之所以会接受达特的雇佣,带着同伴们去偷窃兰尼斯家族的货物。即是为了丰厚的酬金,亦是想要制造两个家族之间的冲突。

然而他的计划并没有达到他预想的目标,至少从现在的局势来判断,贵重的货物被盗窃后,兰尼斯家族至今都没有任何的异常举动。

布兰特心想:也许是因为神秘莫测的黑玫瑰夫人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战胜阴险狡诈的乌鸦们。所以这一次的损失,她选择了隐忍。

但他依然坚信着,兰尼斯家族和维克多家族之间,迟早有一战。贵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与他人分享权力,这就如同王座只能有一个。

缇娜回到屋内坐下,挥手驱赶着飘向她的烟雾,忍不住抱怨道:“卢姆,你就不能少抽几根,这满屋子的烟味,你是想呛死我们?”

“说不定他真就这么想的呢?”比恩口不择言地打岔道,“我怀疑这家伙就是贵族派来的间谍。”他试着转移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卢姆旋即露出一副瞠目结舌的神色。“都出这么大的事了,你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这位执法队长的态度依然严肃。

可当他瞧见几乎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后,而缇娜确实被这些烟雾呛的难受时,他便用手指掐灭手中的还未燃尽的那根香烟。

“我们已经利用各种手段,在他们之间制造了不少的损失,”霍克开口道,“但喽啰即使是死的再多,对于贵族而言,无足轻重。”

布兰特却并不完全认同霍克的后半句。没有可以指使的喽啰,贵族就必须亲力亲为。若是黑玫瑰和血乌鸦面碰面,其结果可想而知。

“不要小瞧任何人,也许其很弱小,但也能让你送命。”布兰特强调,“能够成为贵族手底下的喽啰,就足以证明他们有些能耐。”

霍克则更加坚定地说:“在那些高傲的贵族眼里,无足轻重的喽啰就好比蚂蚁,根本就不会引起这两个家族的重视,更别提冲突。”

“我认为霍克说得一点没错。”比恩立即赞同的附和道,“那些高傲的贵族根本就不会在意蝼蚁的死活,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

“所以我们若是不弄死几个狗娘养的贵族,黑玫瑰和血乌鸦是不会互相报复的,更谈不上让这群小心谨慎的贵族彻底爆发战争。”

比恩爆着粗秽的言语,直接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这个肆无忌惮、胆大妄为的想法,却并没有引起他的同伴们过多的惊讶表情。

在‘夜幕下的阴影’所有成员的印象当中,比恩不仅是一个幽默风趣的魔术师;还是一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口无遮拦的家伙。

“我真该把你丢进监狱里,让你好好尝尝里面的苦头。”卢姆装腔作势的威吓道,“或许只有这样你才会谨记下城区的生存法则。”

“我们应该成为生存法则的制定者,而不是遵守者。”比恩则傲慢的回应道,“况且你休想在我这滥用职权,我可是有特权的人。”

魔术师口中所谓的特权,是平民永远都享受不到的特别权利。而‘免受牢狱之灾’这种特别的权利,只有真正的贵族才有资格享受。

平民痛恨贵族,痛恨他们拥有的特权与奢华的生活,却不是痛恨特权本身。他们不满真正根由,是为什么特权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个长相平平,有些幽默的年轻人,虽然不曾真正拥有贵族的头衔,但他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超凡者,真正拥有、且享受特权的人。

对于超凡者来说,他们所拥有奇特的异能,不仅代表着超凡存在,还有因为超凡力量而获得的荣耀、地位、土地、财富和特权等等。

【超凡者暨是贵族,贵族皆为超凡者。】在‘元老众议院’统治下的光辉帝国境内,这是一条永恒不变的定律。

其意是指:凡是拥有异能的超凡者,就是名副其实的贵族;而贵族的头衔,也只能赋予拥有异能的超凡者。绝无例外。

即使比恩没有正式的贵族头衔,但他却拥有实际的贵族特权。因为只要他愿意,他随时能够成为一名真正的贵族。一名勋爵。

他有资格成为贵族,只要他向监管者展示自己的超凡力量,帝国律法将会赐予他贵族的身份和姓氏,以及前往上城区居住的通行证。

至于比恩为什么没有选择温暖的光明和自由的生活,布兰特也曾因为这个困扰着他的疑问,与比恩私下有过一次简单、真诚的交谈。

比恩当时给予他的回答同样是简单、真诚的一句话。「没有同伴的光明与自由,是最孤独与冰冷的生活。」这就是比恩给予的回答。

041追逐的梦想(布兰特)

“你们瞧瞧,他真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卢姆眉头紧皱,“也许我该给他一些教训,让他学会谦卑,最重要的是管好嘴巴。”

“得了吧!正直的卢姆长官!”比恩油滑的笑着说:“在你教训别人前,应该先去照照镜子,看清自己是不是那个你想教训的人。”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又开始板着脸,摆出一副当父亲的架势教训孩子。”魔术师的语气里充斥着调侃的味道,也透着浓浓的酸味。

“你就是喜欢捉弄人对不对?”卢姆使劲捶了下桌面,“我可是不喜欢别人取笑我,我现在要教训教训你。”说着他就要摆开架势。

“好啊!指不定是谁教训谁呢!”比恩一副胜券在握的口气。

狂妄与谦卑,是相互矛盾、又互相依存的两种人生态度,很难说哪种好、哪种不好。

事实上,看似狂妄自大的人实际很谦卑谨慎,看似谦卑谨慎的人骨子里却很狂妄自大。在布兰特的认知当中,比恩无疑属于前者。

在某些时刻和场合,比恩说话的语气的确会变得口无遮拦,也就是狂妄;而在更重要的关键时刻,他又极其安静严谨,比谁都谦卑。

“比恩,你能不能少贫几句。”缇娜突然不冷不热的语气插上一句,“你要真把我们的执法队长给惹急眼了,他可不会惯着你。”

“我的女神既然张口了,那我就老老实实的闭嘴咯。”比恩嘻皮笑脸的说。

缇娜微微一笑,笑容却颇有些无奈,随即她撇过头,望向了对面脸色沉重的布兰特。“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她直截了当地询问。

布兰特沉默的低下头,似在思索着,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不动声色地说:“这个计划虽然充满着危险与坎坷,但也不是不可能。”

“你已经有计划了?”卢姆面色疑惑的盯着布兰特。正如这间房子里其他人一样,全部都将露出疑惑以及期待的目光转向了布兰特。

“就如比恩所言,”布兰特郑重其事地说,“要想让黑玫瑰和血乌鸦真正的爆发冲突和厮杀,就必须暗杀他们家族中重要的成员。”

“而且还必须要让他们怀疑……”比恩立马接下话茬,说到一半,他又改口道:“是必须要让他们相信杀人凶手,就是对方的人。”

对于这个突然从布兰特口中吐露的疯狂计划。除了一向小心谨慎地卢姆之外,霍克和缇娜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露出过多的惊讶之色。

或许在他们的脑海里面,也曾滋生过这个危险的想法。然而身为贵族的卢姆·巴迪,或许是因为曾经的惨痛失败,抹灭了他的勇气。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这很可能直接引发两个家族的战争。”霍克严肃地说,“贵族的伤亡,是他们任何一方都不愿忍受的损失。”

卢姆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语气尖锐地反驳:“这可真是个胆大妄为到极致的疯狂又愚蠢的计划,我认为想要完成它几乎不可能。”

布兰特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眼神坚毅、语气坚定的说:“只要我们计划周详,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提前考虑到,这个计划值得一试。”

“布兰特,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吗?”

卢姆先是质问对方,而后提醒这个计划的策划者,“我可以替你回答,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若是你的这个暗杀计划失败了,身份暴露了,那么我们所有人都将没有活路。”卢姆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正视着一旁的布兰特。

“那就让我们好好计划一番,以确保这个暗杀计划能够顺利完成。”无论卢姆如何劝诫,布兰特都已经做出了一副势在必行的决心。

“你真是个固执的疯子。”卢姆高声叫道,随即环视着屋内其他的同伴,并从他们的眼神得到了答案。“你们所有人都是疯子。”

“卢姆,难道你就不想再次回到上城区吗?”布兰特直截了当地问道,“不想重获自由的生活?不想得到光明的照耀?”

在这个被阴暗和冰冷包裹的城市里,布兰特早就忘了他是个意识错乱的疯子,还是个徒留躯壳的尸体。

他唯一的梦想,就是推翻贵族残暴的统治,冲破钢铁牢笼的囚禁,在光辉和星辰照耀的土地上,由自的生活。

当布兰特下定决心为了梦想,开始战斗的时候,他以为他的人生,

就是要独自走过这条注定充满荆棘和危险的道路。

但他也没想到,即使是在这个充斥着孤独、冰冷、自私和冷漠的世界里,他的身边仍然会凝聚着这么多的值得信赖和依靠的同伴。

身边有了同伴的支持和信任后,布兰特更加坚定了他想要实现梦想的决心。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们能够冲破这黑暗与牢笼的枷锁。

“当然想,我做梦都想。”卢姆语气坚定地告诉他。比起布兰特说的这些,他更想前往【永尽城墙】的另一端,去寻找他的妻儿。

“那就为了你梦想,”布兰特用最真诚的目光望着卢姆,“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梦想,协助我实施你口中这个疯狂又愚蠢的计划。”

通往光明和自由的路,即使是一条充满艰难险阻的曲折之路,即使是需要用鲜血和尸体堆起来的,布兰特也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因为如果他放弃了,那么他就会让以前为此付出生命的同伴白白而牺牲了。况且他对同伴许下过的承诺,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实现的。

“我还有别的选择?”卢姆语气带着玩笑的意味。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别无选择’的表情。

“我相信在任何时候,你都有选择的权力。”布兰特平静地说,“没有人能够强迫你的意愿,除非是你自己的选择。”

“可是…我们是互相扶助,互相依靠,互相信任的同伴。”卢姆给予坚定不移的回答,“所以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即使我并不认同。”

其实在这位恪尽职守,坚持正义的执法队长,选择加入到‘夜幕下的阴影’这个盗贼组织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生活在下城区的人类,只要活着,就必须一直做出选择。从某种意义上说就算死去了,他们也要继续做出选择。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在这个孤独冰冷、阴暗潮湿的城市有三种选择:一种是知道了自己没有能力去反抗命运就去接受;一种是从一开始就不去反抗命运。

坚持梦想的布兰特和他的同伴们选择了最后一种:就算知道了自己没有能力反抗命运,也拼死拼活地、不顾一切地去反抗,去斗争。

“既然卢姆做出了选择。”比恩直接询问布兰特,“那么我们第一个暗杀的目标是谁?是先对兰尼斯家族下手,还是维克多家族?”

“达特·维克多。”布兰特脱口而出,“即使我们不首先除掉他,他也会主动找我们的麻烦。所以我们第一个暗杀的目标就是他。”

“达特的能力,随时能够将他的本体变化成黑色烟雾。”卢姆刻意提醒道,“如果我们做不到一击必杀,那么就不会有第二机会。”

“每一个人都有弱点,即使是超凡者也不例外。”布兰特自信的说,“而我们只需要掌握达特的弱点,然后抓住机会,一击必杀。”

“贪婪、好色就是乌鸦的弱点。”比恩接下话茬,“我们可以让缇娜伪装成姬女,用美色引诱他上钩,然后步入我们设下的陷阱。”

“弱点虽然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卢姆再次强调,“但达特可是维克多家族的群鸦中,最阴险狡诈、且谨慎小心的那只乌鸦。”

“那么我们就变得比他更阴险,更狡诈。”布兰特站起身来,语气坚定的说,“同时我们会将这个计划布置的更加谨慎、且细密。”

“只要缇娜不露出破绽,”说着他便将目光瞥向了那张绝美的脸,“即使是再谨慎小心地乌鸦,在美色的诱惑下,也会变得松懈。”

“你们好像都还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吧?”缇娜微乎可微地轻笑了下,“就已经开始商议着如何实施这个利用美色诱敌的暗杀计划。”

“那是因为我们都了解你呀!”比恩冲着身旁的缇娜撇了撇嘴,嬉笑着说,“所以我们就直接忽略掉你的意见。”

缇娜很鄙视地斜了他一眼。“也就只有你这个家伙,才能够想出这个卑鄙阴险的计划。”

“对付那些黑心的乌鸦,还管什么卑鄙不卑鄙的。”比恩反驳的语调带着坚定,“更何况在这个城市里卑鄙和阴险的人到处可见。”

“我喜欢某个吟游诗人说过的一句话,”他若有所思的不紧不慢地续道,“宁可活得卑鄙阴险,不要死得善良高尚。”

“在这座孤独与冰冷的城市里,”魔术师露出一副失落的表情笑了笑,“已经有太多善良的人为了活着,把自己变成了卑鄙的人。”

“我认为卑鄙阴险的手段,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霍克面色严肃的客观评论道,“利用他人的弱点,原本就是最卑鄙阴险的行为。”

“与贵族的战争没有公平可言。”布兰特却给出了不同的见解,“不管是多么卑鄙阴险的手段,这都不重要。只有胜利才是一切。”

比恩嬉皮笑脸的大声说:“我们是不是该听听正直的执法队长,对于卑鄙的见解。”说着他便将目光转向卢姆,眼神中充满了趣味。

紧接着布兰特、霍克和缇娜也一同将目光瞥向了正直高尚、公正无私的执法队长,并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等待着对方给出回复。

卢姆清了清嗓子,表情立即变得严肃:“如果‘罪恶’逍遥于‘正义’的漏洞之外,我会用同样‘卑鄙’的手段去惩戒‘罪恶’。”

接下来他们好像在准备攻打一座城堡似的,作了详细而周密的计划。

每一个人都接受了自己将要扮演的角色,都非常明了自己将要承担的责任,都接受了自己将要执行的工作。

计划只是执行的前提,而行动才是执行的真谛,如果计划不能通过行动去实践,任何完美的计划都只能是一个永不能实现的幻想。

所以,他们决定天一亮,就开始实施整个计划的第一步。然而,这个计划的策划者想要为这个疯狂的计划,再增加一些额外的筹码。

“卢姆,”布兰特开口询问道,“你被升任为执法队长也有快两年了吧?”

在卢姆还没有被流放到下城区之前,执法队长和执法厅长这两个重要的职位,一直都是被维克多家族和兰尼斯家族各自牢牢把控着。

然而上一任的执法厅长,在竭力维护兰尼斯家族的利益时,不小心得罪了上城区的某个豪门贵族。因此丢掉了他来之不易的铁饭碗。

这个倒霉鬼已经在数月前就被调离职位,新任的执法厅长暂时还没有确认人选。正直的卢姆·巴迪极有可能成为这个位置的继任者。

执法厅长就相当于这个城市的执政官。上城区的那些豪门贵族们不再希望是由维克多家族的人,或是兰尼斯家族的人坐上这个位置。

卢姆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表情望着布兰特。“你不要对我抱有太大期望,我可不想给你的只有失望。”他刻意的提醒对方。

“有时我会对这个被遗忘的城市感到失望,”布兰特语气坚定的说,“然而,我绝不会对你们任何人失望,也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反抗者之路,注定充满着杀戮、愤怒、陷阱、残忍、鲜血、恐惧和悲伤,但是只要我们的意志足够坚定,就可以克服任何困难。”

“只要我们团结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他露出坚毅眼神,“只要我们还相信梦想,就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们退缩。”

梦想就在他前方,即使再大的风浪,他也要冒险启航

;梦想是注定义无反顾的征程,即使遍体鳞伤,他也要勇往直前,决不放弃。

他无法改变他的出生(身份),却可以选择他要走的路。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实现自己的梦想,就算为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

他不是靠一个人,走到这一步的。有同伴,才能将目光和梦想投向相同的地方;有他们的信任和支持,他才不会孤单,不会绝望。

“他又开始给我们灌输一些锐意进取的思想了。”比恩撇过头、凑到霍克的耳边小声嘀咕着:“我都能够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霍克没有吭声,端端正正地坐着,黝黑宽阔的脸庞上,仍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就像是一座木讷的雕像一般矗立在那,一动不动。

“有人说命运是诸神赐予的,出生与死亡没有人能够改变。我不相信这种说法。命运就掌握在我们手里,只有勇敢的人才能领会。”

“就算是命运,也阻挡不了我们,因为梦想就在前方!”最后,布兰特将不可动摇的、坚如磐石般坚定的意志,投向了每一个同伴。

“就算是命运,也阻挡不了我们,因为梦想就在前方!”比恩饶有兴致的模仿着布兰特的声调、语速,与他保持同步,且一字不差。

“你已经具有领袖人物的超凡魅力。”旋即,比恩露出崇拜的眼神,开口称赞着:“你激情的演讲也特别的扣人心弦,鼓舞士气。”

“但你没必要、翻来覆去总是这一套说辞吧!”他随意的耸耸肩,语气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这些话听得我的耳朵都快起茧了。”

布兰特却被比恩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面露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对方。他悄悄地低下头,生怕周围的同伴们看到自己微红的脸。

“说吧,布兰特,”卢姆满脸平静地问,“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他大概已经猜测了布兰特的想法,但他还是决定由对方说口出。

布兰特侃然正色,直截了当地说:“那栋屹立在中央大道上的执法厅里,有多少执法者是完全忠诚于你的?是你能够绝对相信的?”

他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以显示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并特别着重强调接下来这句话:“甚至是让他们不惜与贵族为敌?”

卢姆稍微犹豫了一会,然后给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我想不会超过十个。”

“究竟是几个咯?”比恩却刨根问底的追问他。

即使比恩不追问卢姆具体的数字,布兰特也会开口询问,因为这件事情很重要。只不过比恩看上去更急切,而布兰特显得更沉稳。

卢姆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打火器,转动着轮齿,重新点了一根香烟,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满心的忧虑,接着便像大地一般沉默。

042出动的阴影(布兰特)



卢姆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打火器,转动着轮齿,重新点了一根香烟,用力吸了一口,然后吐出满心的忧虑,接着便像大地一般沉默。

白色的烟雾,在这间闭不透风的房间里,开始四处飘散,环绕,并向整个空间弥漫。直到香烟在卢姆的手中燃尽,也没有人打搅他。

他已经沉默了好久,看了看手中几乎燃到头的香烟,自嘲的笑了笑。他终于缓缓地说:“我能够相信的只有两个人,但现在……”

“才两个人?你还真是个不合群的家伙啊!”比恩不等卢姆的话说完,就急于中途插嘴。但他的语气并非失望,更像是一句调侃。

对于从卢姆口中说出的这个数字,布兰特并没有像比恩那样感到意外,更谈不上失望。卢姆给出的答案,甚至有些在他意料之中。

因为在这座孤独冰冷的、弱肉强食的城市里,根本就不存在绝对的忠诚。对于执法者而言同样如此,他们绝不会愚蠢到与贵族为敌。

在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或者当你的决定威胁到他人利益的时候,那些忠诚于你的人会冷酷无情地背叛你。执法者也不例外。

大部分执法者都是为一份薪水和一个职位活着,忠诚和荣誉已经贬值的不值一提,它的价值远没有利益与欲望带给他们的刺激更大。

在布兰特的内心深处,这是一个没有未来,更没有希望的城市。人们为了存活可以肆意欺骗和背叛,为了利益可以持枪火拼和犯罪。

但是他却坚信着,即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他的同伴们也不会背叛他。而他同样也绝不会背叛他们。

因为身处黑暗,所以他们都向往光明,也知道背叛的代价和后果,所以一旦付出信任和忠诚,就绝对不会改变。

“现在只剩下一个,”卢姆抽了口烟,接着说下去:“因为另一个已经死在了下水道里。”他的声音略微沉重,且带着莫名的悲伤。

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微微的灼痛从他的指尖传来,却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刺痛,又像是故意要忍耐。

布兰特只是伸手轻拍卢姆的肩膀,没有开口说出一些安慰的言语,他能够体会到失去了同伴的悲伤。他不想将卢姆内心的悲伤扩大。

“死了?他是谁?”比恩不由自主地问道,“是被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给杀死的吗?”他的语气中带着意外和一丝同情。

卢姆掩饰着自己悲伤,低声吐露道:“是一只丑陋凶残的怪物杀死了他。”他没有说出逝者的名字。仅仅是对逝者的一种尊重而已。

“一头丑陋凶残的怪物?这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啊!”比恩嘴里不禁念叨着,“那你一定知道这只丑陋凶残怪物长什么样咯?”

其实,在这间屋子里所有人的潜意思里,那些肮脏恶臭的下水道里面永远只有老鼠和拾荒者,当然偶尔还会有几只到处乱窜的野猫。

“它长着一颗看上去跟我们一样的脑袋,但又有些不一样。”卢姆开始描述着,“狰狞的大嘴里面,能够伸出一根长长的尖舌头。”

“它还有一条布满倒刺的粗长尾巴,以及粗壮有力的四肢,而锋利弯钩的爪子能够让它像壁虎一样轻松自如的在墙壁上攀爬奔跑。”

“这只怪物会不会是因为注射了基因改造液体的变异者?”比恩面带惊讶阐述自己的观点,“但无论它是什么,这只怪物很危险。”

“我用拳头砸烂了它的脑袋。”卢姆回应道,“在我杀死这只怪物之前,它却已经夺走了三条人命,包过我最信任的属下和朋友。”

“既然怪物已经被你杀死了,那也算是为逝者报仇了。”缇娜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对于悲伤的卢姆而言,勉强算是一种安慰的方式。

【怪物】这个稀奇的词汇,同样钻进了布兰特的脑海里。佛罗多之前与他说过的一句话,忽然浮现了出来:凶手是一只爬行怪物。

他的思绪涌了上来,心里不禁猜想:「也许佛罗多当时所追逐的那只爬行怪物,就是此刻卢姆口中所描述的这只丑陋凶残的怪物。」

“卢姆,”布兰特继续开口问道,“负责管理弹药库的执法者,是你信任的人吗?”对于这件事,他几乎不抱希望,但又不想放弃。

“弹药库监察长,德兰·维多。”卢姆直接念出一个名字,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自信,而俊挺深邃的面部上,轮廓冷硬里夹杂着坚定。

下城区的弹药库主要是用来储藏旧世界的各种武器与弹药。执法者和守序者们所配备的枪械和弹药,有一部分是从弹药库内领取的。

弹药库直接归执法厅管辖,但却又是一个独立的部分,有着细致和繁琐的等级划分和职位体系。在这个部门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

“德兰和我一样都是被放逐的贵族,”卢姆斩钉截铁地说,“在上城区时,我们就是值得互相信赖和依靠的同伴。至今未曾改变。”

布兰特听了如释重负,于是他接着开口道:“卢姆,我需要你那位值得信赖的同伴,为我们弄一些枪械和手雷,还有充足的子弹。”

“你要用它们去对付那些贵族?”卢姆有些顾虑的问道,“平民私自非法持有枪械弹药,一旦被发现的话,可是要被处于绞刑的。”

在下城区除了代表正义的执法者与秩序的守序者以外,只有拥有特权的贵族能够合法持枪,富人和平民若是持有枪械一律视为非法。

“这里是最边缘的第九区,”布兰特却强调道,“帝国的律法在这里没有丝毫的用处,就连代表律法的执法者都不愿意踏入半步。”

“可你想要的那些枪支,并不是为了把它们私藏起来,”卢姆神情极为认真的说,“而是打算用它们去对付黑玫瑰和血乌鸦。”

“第九区除了盗贼,就只剩下穷人,而那些贵族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你要的枪械只会出现在第二区,第三区,或是其他区域。”

布兰特对此毫不否认,语气坚定地说:“我们的敌人不仅仅只是贵族,还有那些为他们效力的人,所以我们也必须武装更多的人。”

卢姆并不打算反对,但他却担心那些封存多年的老旧枪械,能否对贵族造成真正威胁。仅凭几颗子弹的威力,无法战胜超凡的力量。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就照你的意愿去做。”卢姆沉重的声音中,搀杂着一丝无奈的妥协。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为了不让布兰特和其他人失望,这位正直的执法者硬生生的把自己逼向了无路可退的地步。但这也许只是另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始。

卢姆的目光依次扫过这间屋里的每一个人,然后对他的同伴们说:“在实施暗杀贵族的计划之前,我还有一件案子需要调查清楚。”

“你是指矿区那边最近发生的怪事吗?”霍克语气严肃的问。他的脸庞从来都是严肃的,不曾有过丝毫的笑容。

“霍克,”卢姆撇过头,回应道,“也许,你比我更清楚那片矿区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近会发生矿工接连无故的失踪事件?”

霍克却朝他摇摇头,接着便说:“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矿区了,但我听几个矿工提及过,那片矿区里似乎出现了可怕的怪物。”

“怎么又是怪物?从哪冒出来的这么多怪物?”比恩下意识的搭上一句,“那片矿区是属于贵族的财产,就让他们自己去保护吧!”

“可那些失踪的矿工,不是贵族的财产。”卢姆尖锐的指出,“如果不及时制止这种恐慌的蔓延,那么将没有人愿意去矿区工作。”

“一旦所有的矿区停止采矿,你们每一个人都清楚那将意味着什么。”执法队长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而严肃。

他们当然清楚那将意味着什么。城外的那片矿区若是开采不出上城区所需要的各种矿石,也就意味着下城区将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

“意味着我们所有人都将要饿肚子了。”比恩却笑着回应道,“可我现在就很饿了。我们是不是该起身前往酒馆,填饱肚子要紧?”

“就让霍克陪你一块去趟矿区。”布兰特立即作出决定,“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些错综复杂、蜿蜒崎岖、且到处延伸的岩石隧道。”

“我正有这个想法。”卢姆接下话茬,旋即将寻求帮助的目光瞥向了坐在他对面的霍克。

“乐意之至。”霍克不经考虑,随口说出。

同伴是亲密的永久伙伴。能够被同伴信任,被同伴需要,或是能够帮助到同伴。对于不苟言笑的霍克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各位伙计,我是真的饿了啊!”比恩嘴里稍显不耐烦的嘟嚷道,“要不咱们去混乱女神酒馆吧,我们可以坐在那里边吃边聊。”

“你这家伙,说话怎么不经脑子。”坐在比恩身旁的缇娜直接白了他一眼,“执法者和盗贼能够光明正大的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吗?”

“那就偷偷摸摸的呗!”比恩嬉笑着说,然后又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都这么晚了,我想那间小酒馆里面应该也没几个人了吧!”

“要是让其他人瞧见了执法队长跟着一伙盗贼坐在一块喝酒聊天,”缇娜反问道,“你觉得卢姆在执法厅的职位还能够保得住?”

比恩一时理屈词穷,张大着嘴巴,却像个哑巴一样说不出话来。

“你们去吧。”卢姆开口说,“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在楼下找间屋子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和霍克前往矿区调查矿工失踪的事件。”

“用不用我给你带些吃的回来?”布兰特问道,“或者给你带瓶啤酒?”

“我看还是算了吧!”卢姆脸上露出了一个适当的笑容,“等你们从酒馆回来,我都已经睡着了。我可不想被人从睡梦中吵醒。”

“要知道最近我一直做着美梦。”接着他强调道,“所以当我睡觉的时候,你们最好都别来打搅我。”他的话里带着玩笑的味道。

“你这个固执古板的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幽默了。”比恩调侃了一句,“你这么介意被打搅,指定是做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美梦。”

“我可以让柯迪给你带回来。”布兰特忍不住笑着提议道,“保证不会打搅你的……”他故意的停顿了一下,“不可描述的美梦。”

“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睡了,也许他正在做着你们想象中的美梦,”卢姆一副坏笑的样子拒绝道,“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搅他!”

“他可还是个孩子。”缇娜忍不住抱怨道,“你们这些家伙,迟早会把他给带坏了。”

“嘿,霍克,”兴致盎然的比恩换了一个调侃的对象,“你平常睡着的时候,会不会做那些不可描述的美梦?”

不苟言笑的霍克却根本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起身挪开椅子,身子笔挺的朝着房门走去。

“诶,别走啊!”比恩急忙冲着霍克的背影喊去。

就在比恩将目光无意间瞥向屋子里唯一的女士时,一脸鄙夷地缇娜蹬了他一眼,傲然挺胸道:“你最好别问我这种下流的问题。”

比恩态度庄重严肃地说:“我可没有下流,下流的另有其人。”说着他便将目光瞥向了对面的卢姆,“再说了我从来都不做美梦。”

“我真是受不了你这个家伙了。”缇娜捂住嘴,忍不住笑了起来,紧接着她急忙起身,带着笑声离开了这间变得污秽下流的屋子。

当比恩的目光转向布兰特时,他立即开口为自己澄清:“别看我,我也从来不做美梦。”但他也不做其它的梦,他的梦全都是噩梦。

“布兰特,快下来。”这时,打开的房门外传来了霍克非常着急的声音。

布兰特与卢姆只是短暂的对视一眼后,便立即起身,朝着楼下飞奔而去,有些不知所措的比恩只得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当他们出现在一楼走道内的地下室入口时,布兰特只瞧见一面敞开着的密室暗门,以及守在门口昏睡不醒的巨人。

这让布兰特原本平静的神色突然变得恼火,却又显得有些焦虑,他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强烈的滋生。

情急之下,布兰特用力推了推巨人那宽厚结实的肩膀,背靠墙壁躺着的巨人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反应。

“奥兹,快醒醒!”他只好冲着奥兹的耳根,大声的叫喊,试图唤醒对方。可是沉睡中的巨人,依然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一旁的比恩瞧见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尴尬情景后,脑筋灵活的他立马想到了一个或许能够叫醒奥兹的法子。

他先是用意念驱动体内的蓝光能量,然后专注的将一道电流引导在指尖,只见那如针线般细小的微电流,在他的指尖闪烁着光线。

随即,比恩将带着微电流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在巨人粗厚的皮肤上,酥麻的电流,不停地划过结实的肌肤,传递着强烈的身体感知。

这种微弱的电流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但会在短暂的几秒钟内,让人瞬间感觉到有一种针刺般的疼痛感。

一秒,两秒几十秒钟过去后,奥兹仍然没有醒过来。这反到是让原本自信满满的比恩有些窘迫,面色尴尬的望着大家。

就在比恩决定加大电流,再试一下的时候,缇娜掏出了一个玻璃药剂瓶,然后轻轻地拧开瓶盖,将瓶口放在了奥兹的鼻孔下。

只见,一缕白色的烟雾状气体,从瓶口飘了出来,然后被打着呼噜的奥兹全部吸入了粗大的鼻子里面。

下一秒,奥兹猛然的睁开了他那双硕大如牛的眼睛,接着晃了晃晕乎乎的大脑袋,然后有些木楞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大伙儿。

“你们都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干嘛?”奥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他是犯了什么错误的大孩子。

“干嘛?”比恩率先开口,“你自个转过身,瞧瞧就知道咯。”

奥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转过身瞧了瞧一旁的暗室。“这,这门怎么开了,”他急忙把头伸进里面瞧了瞧,“克雷斯也不见了。”

比恩用他那种跟傻瓜蛋讲道理的口气说:“既然这门都开着,里面的人自然是跑了。”

“奥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布兰特询问道。

奥兹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他思考了半天,才窘迫的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啊!”

“柯迪是不是给你送过吃的。”细心的缇娜瞧见了角落里的几个空碟子和酒瓶子。

“嗯,”奥兹点头应道,“他还给克雷斯也送了一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缇娜接着说,“是柯迪在食物里下药迷晕了奥兹,然后把克雷斯给放了出来。”

“除了他,也没有别人了。”比恩赞同缇娜的判断。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柯迪就是一个既倔强又叛逆的小男孩。

其他人也都没有持反对态度,也就是说大伙都默认了:是柯迪下药迷晕了奥兹,然后把克雷斯给放了出来。

可是让众人有些疑惑的是,柯迪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都已经这么晚了,他和克雷斯这会儿又跑去哪儿呢?

“柯迪和克雷斯这两个小家伙,会不会是跑到血乌鸦或是黑玫瑰的地盘去了?”

就在众人思虑头绪的时候,霍克急忙将心中的疑虑脱口而出。

“的确有这种可能!”卢姆开口应道,“柯迪这个倔强的小家伙之前不是说了吗,他有他自己的计划。”他刻意在大家面前提及这一句。

卢姆依照他对柯迪性格的了解,猜测男孩极有可能做出这种疯狂又愚蠢的事情。更何况就在几小时前,他还亲手杀死了一名收割者。

“难道你以为就凭他和克雷斯两个人,就能对付那些贵族?”这次比恩却持不同意见。

世人皆知,贵族皆为超凡者,超凡者即是贵族。超凡者的力量,怎么可能是两个潜行者能够对抗的。

比恩的怀疑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他猜想柯迪和克雷斯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愚蠢又疯狂的行为。

“也许他就是这么想的呢?”卢姆毫不迟疑的反驳,“如果他真的制定了所谓的计划呢?”

「我知道如何对付超凡者。所有人都有弱点,即使他是贵族。」

卢姆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柯迪几个小时以前,对他说过的这句话。这更加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执法队长将自己沉重和忧虑的目光,直径撇向了一旁正陷入思虑中的布兰特。他把最后的抉择权交给对方。

「他们或许只是出去逛逛了。」布兰特心想。但他却不敢保证倔强的柯迪和自信的克雷斯会不会真的去做傻事。

布兰特收回脑中的思绪,脸色凝重地说:“不管柯迪和克雷斯去哪了,我们都应该把他们安全的带回来。”

“卢姆,”布兰特把目光转向他的朋友,“你和比恩、缇娜去第二区到第四区沿路寻找,霍克和我去一趟乌鸦的地盘。”

“那我呢?”巨人发现只有自己是被布兰特遗漏的那个。

“你负责守卫跳蚤街。”布兰特说,“如果柯迪和克雷斯回来了,就立即给我们发送信号弹。”

对于这个安排,巨人显然有些不服气,他吼着大嗓门强调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强壮,且充满力量。”

“对此我从不怀疑。”比恩抬着脑袋,望着面前的巨人,一板正经的反驳:“可你同样比我们所有人都要缓慢,且更容易被发现。”

“奥兹,”布兰特拍了拍巨人的手臂,“我需要你待在这里替我们守护第九区。”他原本想要拍对方的肩膀,但奈何他的手够不着。

“好吧!”奥兹低下脑袋看着布兰特,最终妥协道,“这里就交给我来守护,你们负责去把他们安全的带回来!”

布兰特和他的同伴们换上了黑色夜行衣,戴着属于各自的面具,装备着杀人利器后,分成两个小组各自朝着南北方向飞驰而去。

043惊慌的男孩(柯迪)



夜幕下的街道上,灯光幽暗、人影稀疏、寂静无声。仿佛黑暗的尽头,就是生命的终点。

几只黑色的乌鸦,一动不动的栖息在电杆上,而那些不停转动的漆黑明亮的眼睛,就像监视者一般,凝视着街道上稀疏来往的行人。

然而,就在这样幽暗寂静的街道上,两个拼命狂奔的身影,从电杆上那些漆黑明亮的视线中飞驰而过,瞬间引起了这些乌鸦的警觉。

但很快这几只乌鸦就像受到惊吓般,发出“嘎嘎”的声音,它们张开黑色的羽翼,“扑拉”一声飞向空中,却在空中叫得格外凄惨。

几簇蓝色的火焰,瞬间点燃了这些黑色的鸟儿。它们在空中拍打着被蓝色火焰包裹的羽翼,并不断发出渗人的凄惨叫声,直到坠落。

一群兰尼斯女孩们的身影,从乌鸦坠落的空中飞翔而过,其中一个女孩低头望了望那些被烧焦的尸体。是她释放出火焰烧死了乌鸦。

即使那些负责监视这条街道的乌鸦都已经被烧死了,但是这些乌鸦所看见的事物,都已经清晰的映入了它们主人洞察一切的眼睛里。

当罗姆在这条街道上拼命狂奔的景象——出现在裹着黑袍的奥斯克·维克多的眼睛里时,那张恐怖狰狞的脸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色。

维克多家族的掌权者,之所以能够洞悉一切,是因为他的‘眼睛’和‘耳朵’遍布整个下城区。它们是一群裹着黑色羽翼的侦察兵。

他能够控制并驱使这些聪明的乌鸦,追踪目标、传递情报,同时那些漆黑明亮的‘眼睛’负责监视着整个下城区的每一条街道小巷。

站在金字塔城堡最高处的黑袍男子,正在俯视着他面前这座深处黑暗的城市,漆黑的眼睛甚至能够看见在街道上飞奔逃跑的罗姆。

「罗恩,奥克。来一趟塔顶。」黑袍男子将自己的意识,强行灌入(传递)这两个名字的主人的脑海中。

不多时,两个漆黑的身影,便蓦然出现在黑袍男子的身后。旋即他转过身,将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庞,以及深邃漆黑的目光对着他们。

身形高大,体格健壮,像一尊石像般坚硬结实的牛头人罗恩微鞠一躬,语气恭敬地询问:“不知奥斯克大人,您有何吩咐于我们?”

他粗大的鼻子挂着金环,头颅两旁是闪烁着微光的一对黑色犄角,向上方弯曲延伸,戴有钢制角套的角尖几乎在头顶上碰到了一起。

深色、卷曲的毛发覆盖着他的整个身躯,但是几乎完全没有掩藏住他壮硕的肌肉。只见一柄巨大、满是锯齿的斧头悬挂在他的身侧。

站在牛头人身边的黑影则显得低矮许多,他整个人都裹着一层黑色,包过他那张奇形怪状的脸,也都被黑色的皮肤(外衣)包裹着。

在黑暗的夜色下,若不是这张黑色脸庞上,睁开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张开着一对钳子般的大嘴,任谁也发现不了这里站在一个人影。

“我需要你们去一趟第二区,把罗姆带回来。”黑袍男子狰狞可怖的面孔仍旧毫无表情,“一群兰尼斯女孩此刻正在追逐着他。”

作为维克多家族的掌权者,他深知这个家族中每一个成员的实力和特殊能力,以及他们的秉性和野心。并邃晓如何利用和掌控他们。

牛头人不仅拥有强悍无比的破坏力和坚如磐石的防御力,同时他还拥有超过30米的黑暗视觉,并能够依靠灵敏的嗅觉来追踪对手。

同时拥有‘毒蜘蛛’和‘杀人蜂’两种昆虫能力的奥克,无论是逃跑,或追踪的能力,整个下城区没有任何人能够追赶上他的速度。

他们两个人的组合,无疑是目前最合适出动的人选。也只有他们能够从那些兰尼斯女孩的追逐和包围中,将罗姆安全的带回堕落街。

“他怎么会出现在兰尼斯家族的地盘?”牛头人皱着眉头,露出一脸疑惑,“居然能够被一群兰尼斯女孩追逐,他是怎么做到的?”

“把罗姆安全的带回来。”黑袍男子再次强调,并回应牛头人口中吐露的疑问:“然后让他亲自来解答你此刻的疑惑。”

牛头人露出无奈的表情:“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那我们现在就行动了。”紧接着他便直接从面前的金字塔城堡的最高处跳了下去。

直径坠落在地面上的牛头人,制造出了巨大轰鸣的声响,他的牛蹄将脚下厚重完整的石砖震裂的撕碎,并在周围扬起了弥散的灰尘。

他不仅仅只是一个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的牛头人,他还拥有着能够将自己的身躯石像化的超凡能力。这让他拥有了更强大的破坏力。

牛头人重重的喷出一道气息,似乎是在驱赶着周围的灰尘,接着摆出一副奔跑的姿势,然后脚下双蹄用力一蹬,瞬间消失于黑暗中。

“尽量避免与那些兰尼斯女孩发生激烈打斗,”黑袍男子最后叮嘱道,“你们只需要摆脱掉她们,然后带着罗姆返回堕落街即可。”

“遵从您的吩咐。”完全被黑色包裹着的奥克微微鞠躬。

他做出了和牛头人同样野蛮粗暴的举动,但他并没有直接坠落下去,而是在半空中从身后伸展出一双黑色的带着透明感的昆虫翅膀。

在浓重如墨的夜色下,站在金字塔城堡顶端的黑袍男子,依旧静静地立着,俯视着脚下的城市,狰狞可怖的脸上没有露出毫无表情。



此刻在灯光幽暗、人影稀疏的街道上,拼命狂奔的柯迪和罗姆·维克多——就像是两个吃了败仗、落荒而逃的士兵一样,狼狈不堪。

那些从天而降的一簇簇火球,仿佛一枚枚炮弹,不间断的轰击着地面,溅起了大量的火焰和碎石,追着他们的屁股后面不停的落下。

柯迪紧跟在罗姆·维克多的身后,逃进了一条阴暗狭长的小巷里。那些分别在空中和地面同时追逐他们的兰尼斯女孩们,紧随其后。

这条幽暗小巷里面的宽度不足两米,长度却已超过数百米。两边的房屋紧紧密密,且都是四五层高的石砖房,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

巷子狭窄幽暗,到处都是被污水占据的坑洼,还有那些混合着屎尿和垃圾的恶臭气味,角落里几只老鼠正在一堆垃圾里翻找啮咬着。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黑影,在这条狭长巷子的里奋力奔跑着,另一个瘦弱的身影则拼命地跟在他的身后,倾泻着所有的体力。

然而,他们身后追逐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此时,柯迪的体力正在严重的消耗,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似乎快要停止了。

柯迪突然感到害怕,害怕自己即将陷入一场难以对抗、却又无法逃避的险境之中。而他只是个还未成年的男孩,害怕是理所然当的。

不只是男孩的心里在害怕,即使是他面前的乌鸦,同样如此。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藏着恐惧。害怕冒险和失败,害怕受伤与死亡。

柯迪没有信心能够逃脱这次的险境,因为追逐他的那些身影不是兰尼斯家族雇佣的收割者,而是那位兰尼斯少爷口中危险的姐妹们。

在【迷醉酒吧】的那刻,他原本有机会将匕首刺入兰尼斯少爷的心脏。那是即使某些拥有自愈能力的超凡者也无法修复的致命伤害。

他相信自己只要结束比特·兰尼斯的生命,在留下一些虚假的证据,就可能引发兰尼斯家族与维克多家族更大的矛盾,或者是战争。

但他必须为此而牺牲掉克雷斯的生命,当然就连他自己也无法从中逃脱。就如同被他挟持的兰尼斯少爷所说的:玉石俱焚的代价。

在梦想没有实现之前,他还不想死去,更不希望克雷斯因此送命。生命毕竟只有一次,死亡意味永远消失,就像水消失在水中那般。

那些追逐的身影,越来越近,他拼命的向前奔跑着,刀剑似乎就贴在他的后背。而他那瘦小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的软弱,无助。

这个倔强固执的男孩开始在心里愤愤自责:「为何要到全然没有退路的时候,才会感觉到自己盲目的自信,只不过是愚蠢的自杀?」

这很可能是将会男孩犯下的最后一个错误,一个愚蠢至极的错误,一个无法挽救的错误,一个注定结局的错误。

此刻,男孩恐惧的内心,在不停的懊悔和自责中失去了信心。

兰尼斯姐妹们各个身手矫捷,动作利落,很快就封堵住了这条小巷的尽头,直接将她们追逐的目标围堵在狭窄阴暗小巷的中间位置。

这让柯迪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诧的神色。此刻他和面前的乌鸦,就好像是被一群经验丰富的猎人围捕的猎物。无处可逃,任人宰割。

“你们还想往哪儿逃?”

柯迪顺着声音的来源仔细瞧去,发现对面悬浮于半空的小女孩瘦弱稚嫩,就像刚出土的豆芽儿。但却是一个非常美丽可爱的小女孩。

这个兰尼斯家族的小女孩,在柯迪那片犹如汪洋大海般的存储记忆里居然是一片空白。「一个陌生的兰尼斯小女孩。」他心想着。

最危险的敌人,往往不是以可怕的面目出现的,而是在你面对她的时候,你却对这个敌人的能力一无所知。

柯迪无法判断面前的这个兰尼斯小女孩,是不是她们当中最危险的女孩。对于弱小的他而言,这些兰尼斯女孩全都是最危险的敌人。

“罗姆,我们被包围了。”柯迪冲着前头离他仅有几步距离的西装革履的男子大声喊去。

瘦弱的男孩把最后的一丝希望寄托在罗姆·维克多的身上。即使他的内心憎恨厌恶着面前的乌鸦,但他已经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因为在拥有绝对实力的兰尼斯女孩们的面前,瘦弱的男孩就是一个彻彻底底、无法反抗的弱者,一个需要依靠强者才能生存的弱者。

在这个孤独冰冷的城市里,若是按照最简单方式的划分等级,那么这个城市就只有两种人。贵族和平民,超凡与平凡,强者及弱者。

尽管倔强的男孩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卑微的平民,是个平凡的弱者,但摆在他眼前的事实,或许就是如此的残忍,让他无法辩驳。

044傲慢的姐妹(柯迪)

“罗姆,我们被包围了。”柯迪冲着前头离他仅有几步距离的西装革履的男子大声喊去。

“我知道,我知道。”焦躁不安的罗姆·维克多回复道,并质问身后的陌生男孩:“你究竟对那位兰尼斯少爷做了什么?”

“我趁他懈怠的时候用匕首从后面劫持了他,我原本打算把他作为人质带回去交给达特。却一时疏忽大意被那个家伙给挣脱掉了。”

柯迪毫不犹豫的编造着谎话回应对方的质问,急促的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失落和自责。就好像面前的乌鸦,真的是他的同伴那般。

男孩的回答,让本就焦躁不安的罗姆·维克多顿时面色骤变。他的神色更加难看,眼睛里燃烧着怒火,鬓角有一条青筋轻轻跳动。

「一向行事谨慎的巴德罗不可能会策划这么危险的计划。但如果这是达特的命令?」这只惊慌焦躁的乌鸦在心里胡乱的猜想着。

“是巴德罗吩咐你这么做的?还是达特的命令?”罗姆再次质问男孩,并强忍着压住心中的怒火,因为现在不是应该愤怒的时候。

然而,柯迪还没来得及用谎言去堵住对方的问题。下一个同样裹着质问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从对方焦急且惊慌的语气中吐露出来。

“这么危险的计划,为什么要隐瞒我?”

“还有,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罗姆一连抛出好几个疑问。

柯迪却不打算回答对方其中的任何一个问题。因为谎言终究是虚假的,若是编造的越多,就越容易被猜疑,被识破。

反而,这只乌鸦问的问题越多,就说明了他已经处于半信半疑的地步。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转移话题,暂时打消对方的疑问。

“罗姆,你的问题太多了。”柯迪继续直呼其名,并侃然正色的回应:“就现在这种处境而言,你觉得我有时间回答你吗?”

“我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相信你说的话。”罗姆仍旧不死心,用怀疑的目光盯着男孩:“想要让我相信你,就回答我的疑问。”

“时间会给你的疑问一个合理解释。”柯迪扬起头,丝毫不胆怯地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最后他口气坚定地说:“但绝不是现在。”

罗姆将信将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一旁不足他肩头高的男孩。而男孩那双漆黑的眼瞳却坚毅如磐石,像一柄钝剑一般锋芒内敛。

这让他满是疑问的思绪里,又冒出一个更加可信的猜测:「难道这个陌生的男孩,是达特那个死胖子和某个姬女生下的私生子?」

“你是达特的私生子?”罗姆将自己的猜测迅速的抛了出来。他迫切的想要从男孩口中知道答案。即使是谎言,他也希望得到回应。

在他曾经过往的印象里,与达特上过床的那些姬女和少妇多得他几乎数不清,生下几个不为人知的私生子,在他看来也就不足为奇。

「贵族的私生子?」在柯迪童年的脑海里,曾经的确有过这种荒唐可耻的幻想。

即使,他真的是某个贵族与姬女生下的私生子,他也不会以此为耻。因为这样他就有可能从身为贵族的父亲那里,继承超凡的血脉。

不仅仅只是柯迪如此幻想。这座城市里大多数孤儿,都幻想过自己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然后在突然的某一天,觉醒了超凡的力量。

柯迪回避了这个敏感的问题。“我是维克多家族的人,是你的同伴,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他编造的谎言,带着坚决的口气。

男孩坚定的语气,暂时打消了罗姆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此时此刻的境况,即使是他心中仍然充满着疑虑,他也必须暂且搁置一边。

他心中所有的疑问和猜测,只能等到脱离目前的险境,安全的返回【堕落街】之后,再向巴德罗,或者达特本人,问清此事的真假。

“喂!”蓦然间,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傲慢和轻蔑:“你们这两只卑鄙阴险的乌鸦,站在那里叽叽歪歪的说些什么?”

莉迪亚·兰尼斯嘴角上扬,带着张狂的语气:“难道你们不应该先担心一下,此刻的处境吗?”那双幽蓝的眼睛里露出冰冷的杀意。

此刻,她的眼睛深深地陷进了眼眶里,无一丝一毫光彩,嘴唇看不到一点血色,配合上那道清晰可见的疤痕,让人感觉异常的冰冷。

莉迪亚在黑玫瑰夫人的所有子女中排行第二。是唯一一个与比特·兰尼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同时也是兰尼斯伯爵的第二继承人选。

“你们这些乌鸦的胆子可真够大的,尽然胆敢潜入兰尼斯家族的地盘,”她刻意加重语气强调,“意图暗杀我母亲最疼爱的儿子。”

莉迪亚·兰尼斯冷笑着嘲讽,然而冷厉的表情中,却隐约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而那个让她失望的男孩,就站在她的对面。

其实,这对亲兄妹之间的关系,并非那么的亲密无间。她甚至希望自己的哥哥死去,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继承母亲的爵位和领地。

她原本可以在【迷醉酒吧】就将男孩生擒住。但她却没有这么做,她的姐妹们同样如此。只不过她们当时的想法和顾虑,各有不同。

莉迪亚当时希望男孩能够将匕首直接刺入比恩的胸膛。但男孩的表现却让她的期望,最终变成了失望。甚至已经转变成愤怒的杀意。

柯迪能够从对方那张冰冷至极的笑容里面,感觉到满满的杀意。兰尼斯杀人不用愤怒,而用笑容。因为没有人值得她们真正的生气。

他迅速的掏出了藏在裤腿下的匕首。他没有信心让这把锋利的匕首,沾染上对方的鲜血,但除了拔刀相向,全力以赴,他别无选择。

此刻,他多么希望自己掏出的是一把装满子弹的手枪。这个距离他只需要瞄准对方的脑袋,轻轻的扣动扳机,回应对方的冷笑嘲讽。

柯迪的这个举动很快引起了莉迪亚·兰尼斯的注意。“小家伙,你不用害怕,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会给你个痛快的!不然——”

“不然怎样?”柯迪毫不客气的打断对方轻蔑的语气。

“——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莉迪亚眼光一寒,迸发出凛人的杀气。

柯迪望着兰尼斯女孩那双幽蓝的眼睛,它们平静得就像一面湖。而他却感觉湖里藏着嗜血的恶魔,即将要把周围的一切生物给吞噬。

“想杀我?你得先叫上你的姐妹们一起。”柯迪用傲慢不屑和虚张声势来武装自己内心的恐惧。

「记住当你身处危险,请不要放弃抵抗。展现出你尖锐的獠牙,即使可能只是虚张声势。」男孩的脑海里忆起了布兰特曾经的教导。

“你不怕死吗?”莉迪亚脸上露出轻蔑地一笑。对面男孩此刻的表现,在她的眼里,就像是一个可笑的小丑,在表演滑稽的舞台剧。

「当然怕啊。」柯迪在心里默念着,「那些说自己不怕死的人,不是欺骗他人,就是在骗自己。」

即使是在这座孤独冰冷的,被遗忘的地底城市里,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就算真的想去死的人,在死亡面前还是会觉得恐惧。

因为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那么不是这个孤独冰冷的地底城市放弃了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放弃了这个被遗忘的地底城市。

但是,男孩的本能告诉他:如果因为害怕死亡,害怕血腥,就不敢面对强敌,那么当血腥和死亡来临时,他就越没有求生的机会。

柯迪直视着那双冰冷幽蓝的双眼。“

死亡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极力掩饰内心的恐惧,将虚张声势的勇敢展现在对方的面前。

“蠢货,是无药可治的!”莉迪亚·兰尼斯嗤之以鼻,“我会让你在死亡之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死亡带来的孤独与恐惧。”

“我亲爱的姐姐,你跟一个小孩子废什么话,”拉莫娜·兰尼斯在一旁插上一句,“速战速决,直接动手吧!”

紧握匕首的柯迪立即将戒备的目光,稍稍撇向另外一个美丽又傲慢的兰尼斯女孩。而那副傲慢轻蔑的神色中又透着优雅和冷漠。

傲慢源于自视甚高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更重要的是源于体内超凡的力量。傲慢自负是大多数贵族的秉性,同样也是他们暴露的弱点。

即使这些兰尼斯女孩将弱点暴露在他的面前,他也无法利用这个弱点击溃对方。因为实力巨大的差距,不是一个弱点就能够弥补的。

“用不着你多嘴。什么时候——”莉迪亚脸色一变,微微的撇头看去。眼神装满了鄙夷,就连说出的话都是充满着明显的厌恶。

“先把他们两个抓回去再说,到时候有的是时间让他们开口。”

莉迪亚·兰尼斯的话音未落,那个令她讨厌的声音接踵而来,丝毫不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这让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和羞辱。

“你给我闭嘴!”莉迪亚面色骤变,她有些恼怒的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发号施令了?”

“叫你一声姐姐,那是给你一点脸面,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拉莫娜说话的语气和露出的表情,将傲慢与轻蔑展现的淋漓尽致。

冰冷的视线,交汇成轻蔑与嘲弄。高贵的身份,超凡的力量,傲慢的资本,或许这就是兰尼斯女孩之间,不顾一切轻蔑嘲弄的根源。

若不是碍于母亲的训诫,恪守兰尼斯家族的规矩,高傲自负的拉莫娜·兰尼斯才懒得搭理她眼前这个同母异父,自以为是的姐姐。

愤怒的寒冰,在莉迪亚的眼中结霜。“既然你这么看不惯我,那你还舔着脸站在我面前?”她质问的声音中带上了浓重的嫌恶语调。

拉莫娜则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选择无视对方愤怒的眼神和厌恶的态度,她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是为了抓住伤害比特的凶手。”

其实拉莫娜与她周围那些同母异父的姐妹们一样,根本就不关心比特的死活。只不过她想要亲自捉住凶手,然后带回去向母亲邀功。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伎俩?这里有我和其他姐妹就够了。”莉迪亚刻意提醒,“要是待会儿动起手来,误伤了可就不好。”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拉莫娜原本平静的脸上也带着丝丝怒意。

莉迪亚却故意摆出一副轻蔑的神色,冷笑道:“我只是给你提个醒,免得待会儿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又跑到母亲那里去告状。”

“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我也就省点力气咯。”拉莫娜冷笑着作出妥协,“妮娜,我们回去。”她轻声呼唤着她最亲密的姐妹。

妮娜·兰尼斯——那个在迷醉酒吧里面就注意到他的,且拥有异色双瞳的兰尼斯女孩。柯迪甚至不敢去正视那双金色和红色的眼睛。

然而,对方的异色双瞳却始终注视着他,以及他身后的两个影子。只有她发现了男孩身后多出了一个诡异的影子,一个女人的影子。

拥有异色双瞳的妮娜·兰尼斯并不打算将这离奇、诡异的一幕,告诉身旁其他的姐妹。而是安静地跟着拉莫娜飞离这条狭长的小巷。



在钢铁天棚照射下的天空中,悬空飞行的拉莫娜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妮娜:“你也发现了是吗?”

“发现什么?”妮娜下意识的回答。

“我以为你是和我最亲密的姐妹,”拉莫娜的表情明显有些失落,但她依旧保持着微笑,“现在看来,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妮娜的脸上反而带着一丝好笑的神色。那样子看上去,就好像她听到了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一样。但这种嘲讽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

“那个诡异的影子。”拉莫娜的表情从失落瞬间变成严肃,“不属于我们当中任何人的影子,然而她却一直跟在那个男孩的身后。”

“我确实发现了男孩的身后多出了一个女人的影子。”妮娜毫不否认地回应道,语气平静而安然。

“这座城市的黑夜里,总是充满着离奇、诡异的事物。”拉莫娜说,“无论那个诡异的影子的主人是谁,那都是属于黑暗的力量。”

“而那个男孩就像是一把隐藏着黑暗力量的钥匙!”她面露惊讶和喜悦的复杂神色续道,“如果伤害他,就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妮娜脸色微微一变,露出一副些许疑惑的表情,“你是因为那个诡异的影子,才向莉迪亚做出妥协的?”

那个诡异的影子,拥有着用言语都无法描述的黑暗力量,即使是世界最邪恶的怪物都无法比拟,就算是最可怕的诅咒也不过如此。

妮娜知道那个诡异的影子的主人是谁。但她却不打算开口告诉面前的姐妹,她也不会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包过最信任她的母亲。

“难道你以为我会害怕莉迪亚的威胁吗?”拉莫娜语气里带着很深的讽刺说,“除了我们的母亲,我不会害怕你们任何人的威胁。”

“然而……”她傲慢自信的声音顿了顿,想了想又朝着妮娜接着续道,“那个诡异的影子,却让我莫名的产生了一丝畏惧和胆怯。”

“这是从你口中说出的第一句,我能相信的话。”妮娜不露声色地回应。因为她同样畏惧男孩身后那个诡异的影子,以及它的主人。

“是吗?”拉莫娜的嘴角扬起一个适当的笑容,“那我就继续在你的面前做个诚实的人,确保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你能够相信。”

妮娜没有回应她的笑容,也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撇过头俯视着身后那条狭窄幽暗的巷子,凝视着那个男孩,以及他身后诡异的影子。

045最后的勇气(柯迪)



此时,阴暗狭长的小巷里,变得异常的安静。

柯迪一脸迷茫的目光,同样仰头望向了半空中——两个兰尼斯女孩渐渐离去的背影。他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兰尼斯家族的弱点。

就在两个兰尼斯女孩只言片语的——充斥着嘲讽与傲慢——短暂争执中,原本一同追逐他的兰尼斯六姐妹,转眼就只剩下了四姐妹。

兰尼斯女孩们之间的关系,比他原本通过情报了解中的还要糟糕。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相互对立和厌恶的地步,就差实际性的伤害。

傲慢、嫉妒、自负、狂妄、自私、骄横、且内心充满野心,几乎每一个兰尼斯女孩都拥有这些性格。她们似乎有着太多太多的弱点。

尊贵的身份地位和所拥有的超凡力量给她们带来的傲慢自负,漠视一切,高高在上,让她们从一开始就藐视这个圈子以外的所有人。

可即使这些兰尼斯女孩们在柯迪的面前,暴露了太多太多的弱点,而他却仍旧无法利用这些弱点去战胜她们。

利用弱点击败对手的前提,是他的实力和对手处在同一水平。显然他的实力还没有达到这个水平。准确的说:他的实力还差的很远。

尽管,柯迪现在所需要面对的兰尼斯女孩有所减少,但是剩余的兰尼斯女孩无论是人数上,还是战斗力,依然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即使是在任何一个兰尼斯女孩的面前,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只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弱者,毫无战斗力可言,没有一丝胜算的可能。

“可怜的小家伙,”莉迪亚脸上露出了同情,“原本我还对你抱有期望。”随即又蒙上了愤怒的阴影,“但结果你却令我失望了。”

柯迪神情呆滞的望着对方,感到奇怪,根本就听不懂在对方说什么?他露出迷惑不解的样子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她在期望什么?又是什么让她失望?」他心想着,「这之间,一定是有原因的。」但他毫无头绪,「所以,究竟是什么原因?」

“你想知道答案?”

“答案?”柯迪下意识的说,“当然。”

“在你临近死亡的那一刻,或许我会告诉你答案。”莉迪亚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残忍和嘲弄。

“她对你的期望和失望,是因为你挟持了比特·兰尼斯,却没有杀死他。”罗姆拍着男孩的肩膀说,“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是希望我杀死比特·兰尼斯,杀死她的哥哥?”柯迪抬头望向站在身旁的乌鸦,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充满疑惑,并想要寻求答案。

“你一定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吧!”罗姆正色道,“贵族之间的利益争斗就是如此残忍,在权力的面前,即使是亲情也将不堪一击。”

“看来你比这个男孩更了解贵族。”对面再次传来傲慢轻蔑的声音,“也许你也是个贵族。即使如此你和他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

莉迪亚·兰尼斯那双冷厉的蓝眸像是严冬的雪粒,寒冷彻骨。残忍的杀意不断地喷涌而出,但是跟刚才的感觉,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原本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亡,但你却让我失望。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生吃了你,让你在死亡之前,感受到真正的恐惧。”

“可怜的小家伙,”她冷冷地说,“我会让你切身实际的体验一下,当你身上的血肉被一片一片撕咬下来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柯迪发现对面这个脸上有一道疤痕的兰尼斯女孩,似乎并不急于发动攻势,倒是颇有兴致的与他交谈起来。虽然充满着轻蔑和残忍。

“她们也跟你一样残忍吗?”柯迪强颜欢笑的吐露道,“可是我的肉一点也不好吃,况且我这么瘦,你就不怕把你牙齿给咯坏了。”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莉迪亚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回应男孩,“我的牙齿硬得很,硬到可以连你的骨头都可以轻易的啃碎。”

“我忍不住的想要品尝你那鲜美的血液,我喜欢听你被痛苦折磨的声音。”

那双无论是形状,还是色彩都完美到极致,明明冰冷高傲,却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深蓝眼眸。

使柯迪在与之对上的一瞬间,只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沸腾的感受,简直恐怖得令人战栗。

冷厉的杀气,危险的气息,陡然在周围的空气中弥漫开来,对方那无与伦比的气势,强大傲慢的杀意,令柯迪不禁感到心寒胆颤。

柯迪和站在他身边的乌鸦暂时处在同一战线,他们即将可能面临四个超凡者发起的攻势。但他发现对方并没有像他那般畏惧、胆怯。

敢于战胜内心的恐惧,面对强大的对手,需要的只是勇气;而面对强大的敌人却不知道畏惧,需要的则是坚定的自信和真正的实力。

此刻虚张声势、坚守勇气的柯迪勉强能够算得上是前者,而镇定自若、且毫无畏惧之色的罗姆·维克多毫无疑问的属于后者。

莉迪亚·兰尼斯不再有多余的废话,直接朝着对面的两只乌鸦飞扑而去,只见她双脚蓦然离地,整个身影一跃而起,直接飞了起来。

飞行的能力——兰尼斯家族血脉传承的超凡力量。

根据他所掌握的情报得知,每个兰尼斯女孩至少拥有两种或以上的能力。也就是说除了飞行能力以外,她们还有另一种超凡的能力。

黑玫瑰夫人是一个拥有特殊体质的女人,不仅在身体恢复和生育方面有着超强的自治和繁殖能力,还包过血脉融合和容颜永驻等等。

所以每个兰尼斯女孩都能够同时继承父亲和母亲的超凡血脉。而女孩们所拥有的另一种超凡能力,都是继承于她们各自父亲的血脉。

“达特的私生子,注意你的脚下。”就在柯迪走神之际,罗姆·维克多在一旁大声提醒他。

突兀间,柯迪脚下周围地面坑洼的污水中,串出密集的小水珠斜射而上,就像是一连串黑色的子弹珠,突突的射向它们的目标。

莉迪亚·兰尼斯拥有能够随心所欲的变幻和操纵水的超凡能力,能够将水变幻成她脑海中想象的任何形状,然后凭借着意念操纵水。

而这突如其来的,悄无声息的巨变,让有些惊慌失色的柯迪差点躲闪不及。幸好在身旁乌鸦及时提醒下,他做出了正确的避让动作。

那些像子弹一般威力凶猛的水珠,迅速从他右肩飞驰而过,打湿他干净漂亮衣服的同时,并在结实耐磨的布料上,划开了一道细缝。

柯迪若不是在一旁乌鸦的警告下,及时避让,险些被那些黑色的水珠击中要害。而那些水珠的威力,似乎并不亚于真正的钢铁子弹。

一切发生得这样突然和意外,这让柯迪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片可怜无助的小纸片,任凭狂风随便的吹打和蹂埔,自己却无法反击。

一次落空的突袭之后,莉迪亚再次运用她能够操控水的能力,将更多形状如子弹般的黑色水珠,从一处处肮脏的污水中分离出来。

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水珠,在莉迪亚意念的操控下,迅速的变幻成一颗颗子弹般尖锐的形状,并将尖锐弹头对准着它们的目标。

在最初觉醒超凡力量时,她只能将那些捧在掌中的水变幻成一些最简单的东西,比如一朵花,一条鱼,又或者一只在空中飞翔的鸟。

只要是她脑海里想象出的东西,她就可以用水幻化出它的样子来。后来随着慢慢长大,她操纵水的能力也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自如。

此刻柯迪脸色惨白,茫然失措,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他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就像个泥塑木雕的假人。

他不只一次见识过‘魔术师’比恩使用那些超越自然规则的神秘力量。但像这种匪夷所思的操控水的能力,他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此刻的场景,就好像周围有无数把手枪瞄准着自己,只待它们的主人一声令下,那些子弹便全部朝着他,以及一旁的乌鸦倾泻而来。

被密集的黑色水珠子弹包围的感觉,让柯迪的心口紧张的无法呼吸,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紧紧压着,那种感觉就像是接近死亡的绝望。

柯迪感觉自己的勇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面对超凡的力量,他毫无抵抗之力,他害怕的想要逃跑,可是却怎么都没办法挪动脚步。

“你害怕吗?”乌鸦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悄然飘起。

“害怕什么?”柯迪抬起头有些紧张地回应。那些黑色水珠不会让他感到害怕,令他害怕的是里面隐藏的超凡力量。这似乎很矛盾。

“害怕下一秒就要迎接死亡。”罗姆·维克多言简意赅的说。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柯迪将这句话下意识的说出口,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即使是在乌鸦面前,他也已经没有撒谎的必要了。

他之所以害怕死亡,是因为他还没有真正地生活过。他一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底之下,没有光明与星辰,没有大海与森林的世界。

就连他所拥有的自由,也仅仅只限于在一座被孤独与冰冷包裹着的钢铁城市里面,这根本就不是真实的世界,不是他所幻想的世界。

因为他梦想中的生活,还没有真正的实现。所以他害怕死亡,他不想在梦想还没有实现之前,就彻底的消失。

罗姆耸耸肩,语气随意的说:“害怕就躲在我的身后。”

这句话,从柯迪憎恨的乌鸦嘴里说出口后,让他羞愧的变得满脸通红,双脚不知道该往哪移动,握着匕首的手心不停的微微颤抖。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柯迪驱赶内心的恐惧,鼓起最后的勇气,倔强的回应:“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可以保护好自己。”

小时侯,男孩总是害怕的躲在布兰特的身后,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角,生怯怯地望着这个充斥着血腥暴力、残忍、危险和杀戮的世界。

但是眼前这个同样高大结实的身影,却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身影,而是他一直憎恨敌视的乌鸦。所以他绝不会懦弱的躲在乌鸦的身后。

即使这个被他用谎言欺骗、利用的乌鸦从未伤害过他,但憎恨就是憎恨,他无法抹灭那种深藏于心底的憎恨。除此之外,还有嫉妒。

“真是一个勇敢的私生子。”罗姆不吝称赞道,“可惜你没有继承达特的血脉,无法成为一个超凡者,也就无法保护好自己。”

柯迪没有选择继续的反驳,而是反问身旁高大的乌鸦:“那你呢?你害怕死亡吗?”

“当然咯!”罗姆咧嘴一笑,却一本正经地回应道,“作为人类,无论他是贵族,还是平民,没有不害怕死亡的。”

“但是,”他顿了顿,突然加重语气:“默默无闻地死去,对于贵族来说是一种羞耻,贵族总要在活着的时候,猛烈地燃烧一把!”

046绝望的绝望(柯迪)

就在这时,密集的水珠子弹就如同柯迪预想的那般,分别朝着他和身旁的乌鸦飞驰而来,那移动的速度几乎用肉眼无法捕捉住。

铺天盖地的绝望向柯迪席卷而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往哪躲。因为在这条狭窄幽暗的小巷里,他已经被对方逼入绝境、无处可藏。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他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色弹珠。面对如此强大的超凡力量,弱小卑微的他几乎没有抵抗的能力和勇气。

就在死亡逼近时,柯迪瞧见他身旁高大的乌鸦却突然朝着面前的空气,猛地用力挥出了一击空拳。

霎那间,周围的空气变得膨胀、震动,气压发生剧烈的变化,且高速向周围扩散,就像一颗炮弹爆炸瞬间产生巨大狂暴的冲击波。

冲击波的形成和传播通常需要通过物质的媒介。可以是挤压膨胀的空气,可以是剧烈爆炸的物体,也可以是翻滚的海啸巨浪等等。

而拥有超凡力量的罗姆,却不需要凭借任何物质的媒介,因为这就是所他拥有的异能。或者可以说,他本身就是产生冲击波的媒介。

柯迪切身感觉到,一道凌厉强横的能量,似无形,贴着自己的身体而过。片刻之后,剧烈膨胀的空气猛然炸响,无形涟漪扩散开来。

剧烈的空气冲击波以超音速的速度,以拳头为中心点向周围冲击,具有很大的破坏力。只见附近的瓦砾、石块和门窗玻璃碎片飞散。

威力强劲的空气冲击波在四周震荡开来,就好像疯狂肆虐的龙卷飓风,那股无形的强大的气浪,吹打在柯迪脸上就像针刺一般疼痛。

悬浮在低空中的莉迪亚,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轰在了她的全身各处,将她整个人直接打飞了三四米的距离,险些撞在墙壁上。

“原来还真是个超凡者。”她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惊愕之色,只觉得体内的五脏六腑像是受到挤压一般难受。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紧接着她冷冷地说,“你就是‘空气杀手’罗姆·维克多。”语气里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罗姆·维克多没有理会对方冰冷的质问,而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戒状态,因为他必须时刻防备着另外几个兰尼斯女孩突如其来的攻击。

“茉莉,那个男孩就交给你处置了。”莉迪亚向她的姐妹们发号施令道,“阿妮妲和我一起对付这只乌鸦,莫妮卡负责守住出口。”

那些悬浮在这条小巷四周的兰尼斯女孩们,没有做出任何的反驳和质疑的举动,全都积极的配合,并按照她下达的命令各自行事。

柯迪的脑海这才想起来,原来这个有着一头金色长发、可爱的脸蛋、声音甜美的女孩,是黑玫瑰夫人最小的女儿——茉莉·兰尼斯。

他随意地打量了一番对面的金发小女孩,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裙子,让她看上去显得那么的纯洁而又可爱,宛若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但是他心里却很清楚,这个看上去脸蛋比他还要稚嫩的,个头比他还要矮小的金发小女孩,却可以不费力气的、轻而易举的杀死他。

因为对面的小女孩毫无疑问是一个拥有特殊的、常人所不具备的、超越自然存在的神奇能力的超凡者。而且同时拥有两种超凡能力。

而他只是一个擅长偷窃和伪装的盗贼而已。他拥有良好的身体素质,能够设计巧妙杀人的陷阱,当然他也学会了各种杀人的技巧。

但他目前所拥有的那些引以为傲的本领,只能够帮助他击败那些像他体质普通的平民,而在拥有超凡力量的贵族面前其实不堪一击。

“勇敢的私生子,”罗姆侃然正色的说,“从现在开始你只能依靠你自己。”接着他便冲向了对面的兰尼斯女孩,主动发起了攻势。

他双臂挥舞,密集的拳头有如风暴般,对着兰尼斯女孩疯狂的压了过去。攻势未至,强劲的空气波便将周遭大地撕裂出一道道深痕。

“我从没想过依靠任何人。”柯迪倔强的冲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喊去,“即使我是弱者,也会拿出最大的勇气去战斗、无论败或胜。”

男孩稳稳地站在原来的位置,紧握着手中的匕首,摆出迎接战斗的姿势。他已经无法再依靠乌鸦的保护,需要独自面对强大的对手。

但他却没有丝毫的信心,能够战胜他的对手。他努力不让自己的肩膀显得瘦削,将畏惧和胆怯统统藏在心底,证明自己战斗的勇气。

“每个人都有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而你似乎一直在用嘴,不是用行动。”充斥着轻蔑嘲讽的声音,从柯迪对面不远的半空中传来。

柯迪昂着脑袋,紧张的注视着悬浮在半空中的兰尼斯女孩,对方与他直接的距离其实并不远,但女孩却与他保持着绝对的安全距离。

此刻,他手中只有一把沾染过兰尼斯少爷鲜血的匕首,若是把它当做投掷武器直接抛向对方的话,他没有把握能够击中对方的要害。

昂头仰望对方的柯迪,几乎拿悬浮在他头顶上空的兰尼斯小女孩没有丝毫的办法,他完全处于一个被动防守的不利境地。

兰尼斯小女孩原本随风飘逸的金色长发,却在遽然之间,变得如针尖般直立,且摆成一个奇怪的形状,这让柯迪看得有些头皮发麻。

「操控自己的头发,让它们变成坚硬且尖锐的武器。」他不禁心下猜疑着,「难道这就是这个兰尼斯小女孩的另一种超凡能力?」

柯迪始终昂着头望着对方,只见一大撮针尖般的金色长发,突兀从兰尼斯女孩的身上断裂开,并迅速的朝着他的位置笔直坠落而来。

那些细雨朦胧般密集尖细的发丝,若不是闪烁着耀眼的金色光芒,柯迪几乎无法察觉到这致命般的危险,正从头顶朝着他急速坠落。

在这岌岌可危的形势之下,他动作迅速的向别处闪避,做出准确的躲避动作,甚至连抵挡的念头都没有。

“沙沙,沙,沙……”密密集集、急速坠落的金色发丝就像落叶一样轻,像针尖一样细,像钢丝一样硬,同时又像金丝一样亮。

针尖一样细长且坚硬的金色发丝,接连不断的掉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柯迪却瞧见那些金色头发竟然都笔直的挺立在石砖的表面上。

若是这些坚硬无比的金色发丝扎进了柯迪的血肉之躯,其结果可想而知。而就在他迟疑的片刻,又有一大撮金色发丝急速坠落下来。

在这条狭窄又幽暗的小巷子里面,柯迪几乎只有前进和后退这两种选择,若是想要向左右移动身体,他也只能勉强的跨出几步而已。

面对高空而坠的、坚硬无比的、且密集如细雨般的金色头发,除了后退以外,他几乎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就像一只被狼驱赶的羊。

前面那些之前落下的金色针尖直钉在地面上,柯迪若是直接用脚踩上去的话,必然会被刺穿脚趾。这就无形中封堵了他前进的去路。

那么他剩下的选择,只有不停的向后退去,可是在他身后不足五十米的距离,还有另外一个负责封堵小巷出口的兰尼斯女孩把守着。

接连不停的袭扰,无法反击的处境,不仅消耗着他大量的体力,更消磨着他战斗的意志。

在一次躲避不及间,数百根从天而降的针尖般金色发丝中,有数十根又细又尖的金发直接刺入了柯迪的左肩,一半长度没入了血肉。

柯迪几乎就要忍不住大声的叫喊出来。虽然那股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并非十分的剧烈,但却犹如十几只蚂蚁在啃食他的血肉和骨头。

一次中招后,让他躲避的动作和速度变得稍稍有些迟缓,紧接着他便尝受到第二次的伤害。

而这一次,那些针尖般坚硬的金色发丝刺入了他的右脚趾,好几根笔直且细长的针尖金发,直接把他的鞋子连同地面串连在了一起。

柯迪仍然紧咬着牙,忍着疼痛,将自己的右脚硬生生的从地上拔出来,而钉在地上的那些细长的金色发丝瞬间被鲜血染成了金红色。

此刻,胜券在握的兰尼斯女孩那张可爱的脸上挂满了胜利者的笑容,并朝着地面上已经被她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男孩缓缓地降落而去。

披散在兰尼斯女孩两侧肩头的金色长发,就像是在不停生长的、散发金色光芒的植物体,瞬间便没过了女孩脚下的鞋跟。

密集且闪耀着金光的细长发丝,在女孩的意念操控下,将她整个身躯紧紧缠绕着,包裹着。只留下那张美丽稚嫩的脸蛋露在外面。

但在这种充满杀意的形势下,柯迪并不觉得对面兰尼斯女孩的那张精致小巧的脸庞依然是美丽的,可爱的;而是恐怖的,诡异的。

满是伤痕的柯迪不停后退,被金色发丝包裹的兰尼斯女孩则步步紧逼,但却并没有急于发起攻势,似乎是在玩弄着无处可逃的猎物。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强弩之末的男孩,很快便将沦为她的俘虏。但最终却不会是她的俘虏,而是属于她的姐姐——莉迪亚的俘虏。

“你是逃不掉的。”茉莉·兰尼斯露出自信且夹杂着一丝同情的面色劝诫道,“如果你扔到手中的武器,我保证不会继续伤害你。”

这甜美清纯的声音如般,只是冷得让柯迪发抖。“你想要我扔掉手中的匕首,除非你能够掰开握着它的拳头。”他倔强的回应。

谁都知道在战斗时,丢掉武器意味着什么。想要让他束手就擒,丢掉最后尊严,仍由对方处置。无论如何倔强的男孩都做不到这点。

柯迪用尽全身的力气,就好像灌注自己的灵魂一般,把握在掌心的匕首迅速的刺了出去,却被对面的兰尼斯小女孩轻易的抵挡开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竟然还不屈服、不投降。”茉莉·兰尼斯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并轻声质问:“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你们这些傲慢自负的兰尼斯女孩,都喜欢问对手这个问题吗?”柯迪的嘴角苦涩地扭了扭说,“你不觉得你的问题有些多余吗?”

紧接着,他露出轻浅的笑意,反问对面朝他步步逼近的兰尼斯小女孩:“我要是告诉你,我害怕,难道你就会因此放我一条活路?”

“不能。”兰尼斯女孩认真地回答。

“你必须要为之前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兰尼斯家族的地位和荣耀,岂能因你这样卑微的贱民而遭到质疑和玷污。”

甜美的话音还未落尽,一大撮针尖般的金丝长发互相缠绕着,犹如一条扭动的藤蔓般从女孩的身上悬浮而起,且迅速地扑向男孩。

仓促间,柯迪急忙的做出应对措施,他用力的挥动着手中那把锋锐的匕首,迅捷的砍断了一小截即将戳入他眼眶内的金色针尖发丝。

锋利的刀刃,在割断一簇坚硬发丝时,两者之间的摩擦产生了沙沙的刺耳声响。而这条意味着失败的信号,让对面的女孩有些生气。

“你是想要戳瞎我的眼睛吗?”柯迪紧瞪的两眼,怒视着对方。然而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却无视他的愤怒。

“做一个瞎子,总比死人好。”茉莉·兰尼斯轻描淡写地回应他,“你真的不怕死吗”她再次不厌其烦的提及这个问题。

就在柯迪即将张口时,看守在小巷东侧入口的莫妮卡·兰尼斯大声催促道:“茉莉,你跟这个小贱民废什么话,赶紧送他上路。”

下一秒钟,有些不耐烦的莫妮卡突兀将其随身佩戴的几把锋利的武器,从对面用力的抛了过来,直接抛向了她的妹妹茉莉·兰尼斯。

那些缠绕在女孩全身的金色长发则迅速分散开来,只见一簇簇的发丝迅速的相互缠绕着,变化着,直到形成一只只人形手掌的模样。

半空中,那些即将在兰尼斯女孩面前掉落的尖锐利器,却在转瞬间被这些由金色发丝变化而成的一只只金色手掌紧握在其中。

茉莉·兰尼斯用意念操控着她那些握着利器的金色手掌,紧接着那些挥砍自如的利器,朝着对面的细瘦男孩发起了猛烈狠厉的攻势。

在这狭窄、阴暗的深巷内,柯迪几乎无处可避,唯一的选择就是不停的向后躲闪,抵挡退让。但他的体力已经跟不上对方的攻势。

一把匕首似的利刃,先是划破了他的左肩膀;然后另一把锋利短剑,又在他右下腿部位划了一下,至始狼狈不堪的他差点摔倒在地。

而他只能依靠手中的匕首勉强的抵挡着。可就在接下来的短暂交锋中,他紧紧握在手中的匕首被击落了,掉在了一旁的污水沟边上。

此刻的他,就如同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除了无谓的挣扎和最后的绝望,等待着他的只有屠夫的宰割。但他绝不会懦弱的哀求对方。

深处绝境和绝望的他,没有人依靠,没有人可怜,没有人安慰,更没有人帮助。而他或许也将为这个愚蠢的计划,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那只用来握着匕首的右手,也被兰尼斯女孩的武器给划出了一条细痕。鲜红的血液,不断的从伤口处顺着手指头,直流而下。

狼狈不堪的男孩紧紧握着血流不止的拳头,他丢弃了所谓的自信和坚强,诺诺的在心里对自己说:「真是狼狈啊!好想逃跑啊!」

「可是我还是在这里。无处可逃。」在毫无希望的绝望中,那个原本倔强又自信的男孩就要快放弃了,决定面对死亡了。

「布兰特、卢姆、霍克……」可他还不想死,近乎绝望的男孩在心里大声的呐喊着,「你们怎么还不出现啊?快来救我啊?」

「我就要死了吗?可我真的还不想死啊!」只有当死亡正在向他靠近的时候,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原来死亡,是如此的令人畏惧。

047死亡的感觉(柯迪)

死亡,离他如此的近。

他感觉死亡已经差不多蔓延到他脚下了。那种无法言语的感觉,好像是失去的,被剥夺的,冰冷的、窒息的……

此刻,原本倔强又固执的男孩终于体会到了在面临着死亡边缘时,内心的焦虑,孤独时的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

那种失落感、孤独感就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把他吞没——所带给他的窒息的恐惧与死亡的气息。

他似乎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恐惧,身体颤抖着向后退缩,他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好害怕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

「我居然听到了你声嘶力竭的呐喊,看到了你悲凉绝望的眼神。那个曾经倔强又自信的男孩,你的勇气和自尊都被丢到哪去了?」

「你的对手只是一个兰尼斯女孩而已,你究竟在害怕什么。」

「你不该害怕任何人,真正该害怕的,是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

一个有些熟悉的女人声音,就这么直接的闯入了柯迪的脑海里面。他瞬间忆起了声音的主人,那个伪装成姬女的老女人——莱安娜。

「莱安娜女士?是你吗?」已经被恐惧完全包裹的柯迪带着疑惑和敬语,在脑海里面轻声且急促的呼唤着老女人的名字。

「莱安娜女士?你能够听见吗?」男孩甚至希望这个非同一般的刺客,能够立即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从绝望的处境中解救出来。

老女人突然间在他脑海里说过的那些话,只是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的脑海里掠过。因为害怕和紧张,他甚至都不记得对方说过了什么。

柯迪只是隐约的记得老女人说的其中一句话:「你究竟在害怕什么。」而他现在可以毫不迟疑的回答老女人:「我在害怕死亡啊!」

「莱安娜女士?我需要你的帮助。」他仍然不愿放弃最后的救命稻草,在心里默默的乞求着,期望着对方能够听见他的乞求和呼唤。

柯迪希望对方能够听到他内心的呼唤,并帮助他。然而他急切的呼唤和内心的期待,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而那个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声音,似乎只是为了嘲笑他。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执意寻死。”

最终,他得到的回应,只是对面傲慢自信的兰尼斯女孩一句平淡无奇地忠告。他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死亡的宣判。

茉莉·兰尼斯露出有些无奈的表情,似乎在说:我不想这么做。然而她却操控着那些锋利的武器,向着对面的男孩使出致命的一击。

这个孤独冰冷的世界是冷酷的、残忍的,只有强者才能生存,弱者只能等待死亡。柯迪带着恐惧的心跳,闭上了双眼,放弃了抵抗。

像他这种弱小的平民,在拥有超凡力量的贵族面前,能抵抗什么?能保护什么?什么也不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被掠夺和死亡。

柯迪在恐惧中颤栗着,他的思想飘动的就像一条链接死亡的纽带,随时准备在地狱的门口,迎接恶魔的审判。

就在柯迪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的那一刻,兰尼斯女孩用意念操控金色手掌刺出去的短剑,却偏移了原本瞄准的致命部位。

在处境绝望,毫无希望的时候,大多数人的本能总是选择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然而,柯迪预期的死亡,却没有来临。

坚韧的短剑,被一颗突如其来的子弹猛烈的击中,子弹瞬间撞上金属剑刃后,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音,细碎的火花,一闪即逝。

被金色手掌握住的剑刃在受到巨力的冲击后,偏移了原来的位置,恰好从男孩右边的耳根下飞驰掠过,只是切断了些许过长的发丝。

惊魂未定、险象环生的柯迪瞧见那把掉落在地面的剑刃上,出现了一个凹进去的弹孔,而正是那颗嵌在剑刃上面的子弹救了他的命。

他从那颗子弹飞射而来的轨道就能够判断出,击中剑刃的子弹是从他右侧的屋顶上斜射下来的。他甚至能够确认屋顶上的人影是谁。

然而,他却无法察觉到,躲藏在他身后地面上的那个漆黑的、安静的、诡异的、女人的影子,已经张开了恐怖的大嘴和尖锐的爪牙。

不仅仅只是他没有察觉到这个异常诡异的恐怖景象,站在他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同样没有发现。因为没有谁会去在意一个影子的变化。

幽暗且满是污水的地面上,男孩身后那个原本发生异常变化的诡异影子,却又在转瞬间恢复到了之前的形态。安静的潜伏男孩身后。

对于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子弹,顿时让处于地面上的茉莉·兰尼斯有些大惊失色。而兰尼斯女孩的另外一位姐妹同样露出如此反应。

但仅在下一秒后,兰尼斯女孩迅速的转过身,那充满杀气的凌厉目光,从她晶莹剔透的眼睛里,朝着屋顶上戴着的面具黑影射去。

“又来一只送死的乌鸦。”茉莉·兰尼斯的语气里充斥着对于偷袭者的鄙夷和厌恶。

兰尼斯女孩用意念驱动着金发变化而成的手掌,将其中两柄握着的短制武器,朝着右侧屋顶上那个戴着面具的黑影,直接投掷而去。

而站在高处屋顶上的黑影,面对两柄由下而上、飞驰而来的锋锐利器时,并没有做出任何躲闪的举动,而是站立不动的抬起手枪。

那个黑影只是朝下方开了两枪,便精准无误的将飞向他的两柄利器击中。在子弹强劲的冲击力下,两柄武器瞬间朝着地面掉落而去。

不待地面上的兰尼斯女孩做出任何反应,只见屋顶上的黑影又一次连续的扣动了扳机,然而这次手枪瞄准的目标,却是兰尼斯女孩。

没有听见任何的枪击声响起,子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手枪的金属管道内飞射了出来。一共是两发子弹,分别朝着不同的轨道射去。

两颗尖锐的子弹,像狂风一样席卷着空气,朝着地面呼啸而去,它们分别朝着女孩那张可爱的脸蛋,以及跳动的心脏位置飞驰而去。

顷刻间,密集细长的金色发丝变得犹如钢丝般坚硬,且一层覆盖着一层,将兰尼斯女孩严严实实的包裹其中,没有留出丝毫的缝隙。

下一秒,两颗古铜色的子弹,击中了完全包裹着女孩的钢丝般坚硬的金发,这两颗飞速旋转的子弹,就像电动钻头般疯狂的转动着。

缠绕着兰尼斯小女孩的金色钢丝长发,被疯狂旋转的子弹一根根的削成两段。但这些威力不逊的子弹,不可能一直不停的转动下去。

最终,两颗子弹并没有完全穿透钢铁般坚硬的金发,只是将其削落了一些。而那些掉落的金发,很快就又从断截处迅速的生长出来。

兰尼斯小女孩可以控制头发增长速度,坚韧程度,可任意延伸或铺张开来;她也可以使用意念操控头发移动,可攻击或捆绑目标。

如果她的掌控能力更强一些,在能量晶体的加持下,那么就算头发断掉了,她也可以操控断发,变成坚韧武器,继续攻击她的敌人。

“莫妮卡,该轮到你出手了。”隐隐感觉到形势有些不妙的兰尼斯小女孩,急忙向守在小巷出口处的姐妹寻求帮助。

而兰尼斯小女孩口中同母异父的姐妹莫妮卡·兰尼斯,再听到她的妹妹急切的呼唤声后,立刻做出了回应的动作。

“把那个男孩解决掉,别在失手了。”莫妮卡·兰尼斯叮嘱道,随即她的身影犹如一道闪过的风驰电掣,从地面上飞射而上。

她的双腿就像两条弹簧一样,在经过不断的挤压和蓄势之后,爆发出强大的推动力,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般,朝着屋顶弹射而去。

只是短暂的呼吸间,柯迪就瞧见那个叫莫妮卡的兰尼斯女孩就出现在五层楼高的屋顶上,并已经与屋顶上的黑影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茉莉,扔把武器给我。」莫妮卡用意念传音呼唤道。在超凡者之间的近身格斗中,一柄锋利的匕刃,绝对是其绝佳的助攻武器。

地面的茉莉听见后,便甩动着一缕缠绕着短剑的金发,那柄短剑便由下而上迅驰的飞向了高空,并最终回到了它原来的主人手中。

柯迪则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隙,迅速地上前两步,想要捡起地面上那把属于他的匕首。但对面的兰尼斯小女孩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那些金色耀眼的长发,迅速将柯迪的双脚紧紧缠住,然后像蔓藤一样,一圈一圈的将他身体缠绕着,直到将他整个人悬空吊了起来。

手脚被完全束缚住的柯迪几乎无法动弹,只能靠他仅有的微薄力量,拼命的争执着,妄想着能够从那些缠绕他的金发中挣脱出来。

“放开我,你这个怪物,”柯迪愤怒地喊道,“你的死期到了。”他的语气不像是绝望的呐喊,反倒充满着自信。

这时,另一侧的屋顶上,闪耀的光芒凭空而现,这引起了兰尼斯小女孩的警觉。只见一道疾光电影般的闪电,直接朝着她劈了下来。

兰尼斯小女孩急忙向后倒退几步,躲闪避让从天而降的闪电。顷刻间,闪电落在了她原来的位置,并在地上留下了一片焦黑的坑洼。

048艰难的选择(柯迪)

这时,另一侧的屋顶上,闪耀的光芒凭空而现,这引起了兰尼斯小女孩的警觉。只见一道疾光电影般的闪电,直接朝着她劈了下来。

兰尼斯小女孩急忙向后倒退几步,躲闪避让从天而降的闪电。顷刻间,闪电落在了她原来的位置,并在地上留下了一片焦黑的坑洼。

可就在这惊险之余时,一个像夜猫一样敏锐且迅捷的苗条黑影,瞬间闪现在兰尼斯小女孩的面前。

一把泛着银光的匕首,直接朝着她的脖子刺去,惊慌之中的她连忙后撤几步,但那锋利的匕首,仍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道细细浅痕。

“你们这些卑劣的乌鸦,只会用些无耻的手段偷袭对手。”茉莉·兰尼斯紧瞪着充满鄙夷的两眼,怒视着对面戴着黑猫面具的黑影。

险些一击将女孩必杀的黑影,并没有继续的趁势追击,而是用手中的匕首划断了那些缠绕着男孩的金发。紧接着柯迪便掉落在地上。

尽管这些黑影都带着不同形状的黑色面具,但柯迪可以肯定面前这个戴着黑猫面具的黑影,无疑就是‘猫女’缇娜。

而那个站在左侧屋顶上操控闪电的黑影,则是他一直崇拜且羡慕的,幽默搞笑的,总是口无遮拦的‘魔术师’比恩。

最先在右侧屋顶上开枪的一定是正直的执法队长‘铁手’卢姆。在男孩的记忆里,也只有卢姆·巴迪才有这么精准的枪法。

“柯迪,你还能行吗?”戴着黑猫面具的缇娜小声询问。

重获自由的柯迪立即捡起地上那把属于他的匕首,并强忍着伤口处带来的疼痛回应道:“你瞧,我还挥得动它。”

男孩朝着面前的空气随意的挥了几下匕首,向藏在面具下的缇娜女士证明自己还有战斗的力气。因为有了同伴,他不在害怕了。

然而,隐藏面具下的缇娜却朝着他摇摇头。“现在由我来对付这个兰尼斯家的小女孩,而你只需头也不回的往巷子的出口跑去。”

“你要我逃跑?”柯迪有些气愤地质问对方。但他却似乎忘了,在这之前,他一直都是逃跑来着。

“我要你活着。”缇娜严肃的回应。对于一名顶尖的刺客而言,若是身边有了需要保护的羁绊,那么她挥出去的匕首便会变慢。

“可我不能丢下同伴。”柯迪倔强又固执的说,“更何况你们是来救我的,我怎么可以丢下你们,独自逃跑。”

「我不能逃跑,我不能当没用的人,没用的人会被丢下。」他的心里却是另外一种声音。这是一种极其自卑的表现。

缇娜却毫不客气地指出:“你若是坚持留在这里的话,不仅帮不了我们,反而会迫使我们分心保护你,所以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尽管这句话可能会触碰到男孩脆弱的自尊,但此刻她无法顾忌这些。因为超凡者之间的战斗,绝非是一个普通盗贼能够参与的战斗。

“可是……”欲言又止的柯迪似有不甘心。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在同伴们的面前懦弱的逃跑,对于倔强又固执的男孩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这会让他坚强的内心,感到无地自容的羞耻。

而让男孩自卑的内心更加顾虑不安的是,前来营救他的同伴们会因为他而陷入危险可怕的境地之中。这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其实,并不是柯迪不相信同伴们的实力,只是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留下来和他们并肩战斗,因为他们是互相信赖,互相依靠的同伴。

缇娜知道男孩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一边警惕着对面的兰尼斯女孩,一边向男孩保证:“别担心,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会不有事的。”

以此同时,对面的兰尼斯女孩操控着钢针般的金色发起了如同狂风骤雨一样的攻击,刺,斩,缠,网,简直厉害到没有边际的地步。

缇娜挥舞着手中锋利无比的匕首,不停的斩断那坚韧如金属的金色发丝,同时又施展灵巧敏捷的身法,躲避那些绕过她身后的攻势。

对于缇娜女士给出的承诺,男孩很想要去相信。“可是,我想要,我想要留下来,勇敢的战斗。”他紧张颤抖的将这句话说出口。

接着,他便紧握着匕首,猛地朝着兰尼斯女孩飞扑而去。然而却被兰尼斯女孩操控的一只由金色发丝变化的手掌给重重的拍到一边。

“这无疑是一个愚蠢的选择。”兰尼斯女孩用戏谑的语气,以及尖锐无比的金发刺向摔倒在地上的男孩,“你的勇敢会杀死你的。”

几十根金色钢针般的发丝瞬间扎进了柯迪的手臂和后背,他却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仍旧不死心的咬牙道:“我还可以战斗。”

顷刻间,双方陷入了‘对峙状态’。

兰尼斯小女孩深色的薄唇微微一挑,露出一副轻蔑的神情,嘲笑着对面的男孩:“你这根本就不是战斗,而是纯粹送死。”

对面兰尼斯小女孩的嘲笑和轻蔑,就犹如那些已经扎进柯迪血肉里面的金色钢针,一样的疼痛。以及难以启齿的耻辱和自卑。

“这不是属于你的战斗,这是超凡者之间的战斗。”缇娜用无可辩驳的事实,狠狠地砸向了倔强的男孩,“逃跑是你唯一的选择。”

在这种危险的形势下,如果非要让柯迪在战斗(死亡)和逃跑(活着),这两者之间做出一个选择的话,那一定是无比艰难的选择。

男孩依旧可以倔强的选择留下来,与同伴们一起战斗,但弱小的他或许真的会被对方杀死。另一种选择是头也不回的独自转身逃跑。

此刻对于男孩而言,最艰难的事是什么?无疑便是在这两者之间做出最后的选择。究竟是勇敢的战斗下去,还是懦弱的转身逃跑。

「又要逃跑吗?」柯迪在心里默默的询问自己。

「是啊!」在他的心里另一个声音回答道:「战斗,也许我就会死。逃跑,我就会活下去。至少暂时是这样。」

男孩心底最真切的想法,在最艰难的选择下暴露无遗。

几个短暂的呼吸过后,柯迪难以言喻、极其矛盾的复杂内心,最终做出了艰难的选择。他决定听从缇娜的话。转身逃跑。

“你们一定都要活着回来。”说着柯迪便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去,不让自卑且懦弱的眼泪,当着缇娜女士的面前掉落下来。

男孩的眼泪像一只逃跑的鱼,毫无防备地越出眼眶。然而最艰难的选择,需要最坚强的意志。

所以他任泪水在脸上哗哗流淌,头也不回地拼命奔跑着,用力全身最后的力气,逃离身后那片阴暗狭窄的、充斥着危险的巷子。

他像一只焦躁不安的兔子,不知所然的奔跑着,奔跑着,不知道在要跑向哪,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只是很害怕,停下来的感觉。

男孩身后那片污水横流的地面上,那个一直跟随着男孩的诡异影子,在短暂的犹豫了几秒之后,便迅速的跟上了男孩奔跑的脚步。

「逃跑的时候绝对不要回头。」柯迪在心里告诫自己。因为一旦选择回头,他就无法再转身逃跑。

他逃了,很像弱者的行为。

然而恰恰相反,逃跑不只是为了活下去,更是为了让同伴们毫无顾虑的战斗。所以他选择了逃跑。

懂得在适当的时候,选择做出退让、或者逃跑的人,要比在障碍、或者强者面前苦苦坚持的人,更加的聪明与内心坚定。

因为他能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不足,并不断对自身作出调整,他会谋求一切可能的出路,义无反顾地达到最终的目的。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浑身漆黑的身影正在静静地潜伏着,耐心的等待着适合的时机。但突然出现的几个面具黑影,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将目光瞥向了奔跑中的男孩,那几个面具黑影似乎是为了救他而出现的。这个男孩肯定对他们很重要,所以才会冒着危险来救他。

至于是男孩本身很重要,还是男孩手里的什么很重要,又抑或是男孩知道些什么很重要。奥克就不得而知了。但很快他就会知道了。

他决定追上男孩,然后抓住男孩。至于奥斯克大人交代的事情,他可以在抓住男孩之后,在返回来完成。只要那个时候罗姆还活着。

或者,强悍无比的牛头人可以独自从兰尼斯女孩们的包围中将罗姆解救出来。而这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他还有那些意料之外的帮手。

隐藏在阴影下的奥克张开了身后的黑色翅膀,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飞离了面前这条充斥着激烈打斗的幽暗巷子。

他笔直的飞向了空中,用高空俯视的角度,搜寻着在地面上奔跑的男孩。很快,他便在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发现了男孩飞奔的身影。

奥克收拢黑色翅膀,朝着地面上男孩的背影俯冲而去,同时张开长着一对大钳的嘴巴,吐出一张黑色的毒网,罩向了男孩的背影。

若是被这张黑色毒网罩住,奔跑中的男孩首先被会绊倒,接着就会产生严重的肌肉痉挛症状,然后还会出现暂时的脊髓或大脑麻痹。

柯迪拼命的向前奔跑着,丝毫就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常。但紧紧跟随在他身后的那个诡异的影子,却早已摆开了戒备和反击的架势。

就在黑色的毒网即将完全罩住男孩时,黑色的影子瞬间张开大口将其吞噬。低空俯冲的奥克则被这眼前诡异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

黑色的影子并没有停止那离奇诡异的扩张,而是在男孩的身后,将那张被它吞噬的黑色毒网吐出,并朝着对面俯冲而来的黑影罩去。

奥克迅速拔出身侧佩戴的黑色短剑,直径砍向迎面而来的黑色毒网,张开的黑网被锋利的剑刃瞬间切成了两半,然后朝着地面坠落。

这时,柯迪终于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他感觉自己似乎听见了武器出鞘的声音。但当他警惕的回过头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满脸不解和面色震惊的奥克静静地站在一处屋檐顶上,低头俯视着地面上身形瘦弱的男孩,以及男孩身后那个诡异可怖的影子。

只是一个短暂的交锋,他便放弃了抓住男孩的计划。因为男孩身后那个诡异可怖的影子,根本就不是他能够独自应对的黑暗力量。

他不禁思虑:「整个下城区,或许只有同样拥有黑暗力量的奥斯克·维克多大人,以及那位神秘莫测的黑玫瑰夫人才有这个实力。」

待男孩的身影渐渐远去后,奥恩重新挥舞着翅膀,飞向了被黑暗和浓烟包裹着的高空,然后静静地跟随在男孩的身后。

049超凡的战斗(罗姆·维克多)



超凡者之间的互相厮杀战斗,诠释着超凡力量淋漓尽致的展现与猛烈狂暴的碰撞。

超凡力量的释放和倾尽全力的打斗,将会展示出一幅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景象;将会给这条僻静的小巷,造成毁灭性的破坏。

在这条狭窄幽暗小巷的另一头,罗姆·维克多被两个兰尼斯女孩前后两面夹击,一直处于被动的防守状态,暂时没有机会进行反击。

莉迪亚从地面上的污水坑中,变幻出了数十个拟人形状的水傀儡,这些水傀儡手中分别握着同样由污水变幻而成的各种形状的兵器。

这些水傀儡无需莉迪亚使用意念操纵它们。因为在她制造出这些拟人形状的水傀儡时,她就已经将自主攻击的简单指令灌输于其中。

水傀儡是一个伤害较低,且毫无抵抗力,容易被力量瞬间击溃的元素物质。所以需要很多的数量,才能够对其敌人造成一定的威胁。

尽管在进攻上没有多大的作用,然而有了这些水傀儡,莉迪亚自身的安全就可以得到一定的保障。相当于一个非常有力的防御伙伴。

围绕在罗姆周围的黑色水傀儡集体发动了攻势,一只即将冲到罗姆面前的水傀儡挥舞着镰刀状的武器,朝着他的脑袋直接砍了过来。

罗姆身形向右一晃,避过了污水变化而成的黑色镰刀,然后迅速的挥出一击重拳,击在了水傀儡的身上,瞬间发生爆裂,污水四溅。

只是简单的一击,这只由一滩污水变化而成的黑色水傀儡,便被轻易地击溃成一滩污水,并散落在罗姆脚下的地面上。

三只爬到高处的黑色水傀儡手里分别拿着一把黑色长弓,而从长弓表面分离出来的黑色水滴则缓缓拉升变长,形成一支箭矢的模样。

这几只黑色水傀儡将黑色长弓分离出来的黑色箭矢搭在弓弦上,然后只听见一连串清脆的水滴声响,几支杀人的黑色水箭飞射而去。

这些黑色水箭虽然十分脆弱,遭到攻击就会化成一滩污水,可它们对人体的穿透力很强,稍有不慎被射中的话,就可能会受到重创。

罗姆小心翼翼地避过几支飞驰而来的黑色水箭,随即接踵而来的又是一轮黑色箭矢——从不同的方向朝着他致命的部位,呼啸而至。

以此同时,另外几只手握兵器的黑色水傀儡一同冲到了罗姆的面前。这几只黑色水傀儡分别从多个不同的方向,朝着目标挥砍而去。

情急之下,罗姆将体内的超凡能量凝聚于脚掌,然后抬起右腿朝着地面猛然砸去,瞬间产生的超压冲击波,以超音速向着四周扩散。

冲击波在传播扩散的过程中,对目标的杀伤破坏效应有直接和间接两类,也就是能够产生两种不同的压力形势:超压和动压。

冲击波的超压和动压作用,可以造成武器装备、建筑物和各种物体的破坏。超压能使其变形、压坏,动压能把物体抛移、摔坏。

超压对人类拥有直接杀伤,比如通过挤压人类的腹壁、胸腔,使心肺中血容量急剧增加,造成心、肺从里向外爆裂导致死亡。

动压则能够造成间接杀伤,指冲击波破坏的物体或抛射的物体对目标人类造成的间接伤害,如建筑物倒塌使人体受到伤害等等。

威力强劲的超压冲击波,直接横扫四周的地面,顷刻间便将周围的黑色水傀儡,以及那些朝他飞射而来的黑色水箭击溃的一败涂地。

一道水幕凭空拔地而起,又在眨眼间变幻成了一道冰墙,将莉迪亚保护起来。席卷而来的冲击波猛烈的撞上了冰墙,然后瞬间爆裂。

此刻,莉迪亚深蓝色的眼眸中,酝酿着无法融化的冰冷,美丽的相貌配上这样一双眼睛,这样的女人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成为焦点。

“如果我的实力没有得到提升,你还真是一只难缠的乌鸦。”她傲慢的说,“但现在,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更深层次的超凡力量。”

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她的体内冒了出来,以她的脚下为中心,寒冰迅速地蔓延出去,地面上的那些污水坑全部凝结成坚硬光滑冰面。

紧接着她又用意念从那些坚硬光滑的冰面中,突出一根根锋利无比的黑色冰刺。她将超凡力量提升到更高层次的阶段——水凝成冰。

这就如同凶猛的火焰,能够在超凡能量的提升下转变成炙热的熔岩;松软的沙土,能够凝固成坚硬的岩石等等,其原理如出一辙。

通常超凡力量的监管者会把拥有这种另类天赋的超凡者,与普通的超凡者区分开来。并重新赋予他们另一个独特的名称——升华者。

超凡力量的升华,与普通的超凡生物,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无论是体内蕴含的能量,还是对于力量的掌控,都达到了质的飞跃。

然而,却只有极少数觉醒异能的超凡者,能够凭借自身的领域天赋踏入更高层次的阶段。如进阶为升华者,融合者,吞噬者等等。

此刻,罗姆·维克多周围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污水坑凝结而成的冰面。

只要他脚下的靴子一踩下去,那些看似表面黝黑、光滑的冰面,便会在瞬间突出数十根尖细锐利的黑色冰刺。

即使他小心翼翼地避让,也不可能完全躲避掉那些他无法预知,突兀窜出的黑色冰刺。但这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

因为他脚下的皮靴底部垫了两块坚硬厚实的钢板。若没有这两块钢板,恐怕这会儿他早就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等待着死亡。

“你们这些阴险狡猾的乌鸦,还真是小心谨慎啊!”莉迪亚·兰尼斯丝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她的失落。

然而,罗姆可没有功夫搭理对方的嘲弄。因为就在他的背后,另外一个兰尼斯女孩已将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向了他的后背。

阿妮妲·兰尼斯握在手中的这根鞭子足有十余米长,上面扎满了一根根如尖针一样的刺,而鞭子的尽头处还绑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罗姆头也不回的急忙侧身避让,锋利的匕首连带着长鞭挨着他的肩膀飞驰掠过,却在前方突然来了个急转头,又重新向他正面扑来。

就在罗姆再次想要做出避让的举动时,他脚下由污水凝结而成的冰面上,突兀串起了一大片寒冷的冰霜,并迅速从他脚下往上蔓延。

不到短短的三秒钟,那些由污水凝结而成的黑色冰霜,就已蔓延覆盖到了他膝盖的位置,并将他的双脚牢牢的冻住,令他动弹不得。

正在此时,那把系在长鞭上的锋利匕首已经掉转方向,朝着他的胸口扑了过来,且近在咫尺之间。也许下一秒,就将刺入他的胸口。

情急之下的罗姆已别无他法,只好用右手强行抓住那柄锋利的匕首。匕首割裂了他的手掌,鲜红的血液,瞬间便从他的掌心内流出。

尽管这把锋利的匕首,在罗姆的掌心和手指上留下了伤口,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而是紧握着匕首将捆绑着匕首的鞭子给割断。

锋利的匕首脱离了长鞭的掌控后,罗姆才将沾染着自己鲜血的匕首,换到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中紧握着。

随即,他从自己那身崭新的黑色西服的衣角下,用这把匕首割断一片布料,迅速的在手心的伤口上,缠绕了几圈,止住鲜血。

“血的味道,真美妙啊!”阿妮妲·兰尼斯有些玩味地说,“尤其是从黑心的乌鸦体内流出来的鲜血,我都差点忘了这种味道了!”

那条失去了匕刃的长鞭,在兰尼斯女孩的挥动下,就像一条无头的毒蛇一样肆意的飞舞着,并朝着罗姆宽阔的胸膛狠厉的抽了过去。

罗姆的双脚却仍然被那坚硬厚实的冰霜冻住,整个下半身几乎动弹不得。但这一次他有足够的时间,用力的朝着地面挥出一击重拳。

那只包裹着黑色布料、沾染着鲜血的拳头,猛烈的击中了他脚下的地面,瞬间便在他周围引发了一阵强烈的晃动和飓风般的冲击波。

顷刻间,冻住他双脚的坚硬冰霜爆裂破碎,四周地面上的那些黑色冰面同样破碎。就连周围房屋的墙壁都被这股力量震得有些颤动。

早已防备的莉迪亚已经变幻出一面厚重的冰盾,拦在她的身前。下一秒,眼前这厚重的冰盾仿佛一面镜子一样,被瞬间击了个粉碎。

即使冰盾被冲击波击碎,但在冰盾的保护和抵御下,莉迪亚并没有受到冲击波的多大伤害。然而,她的姐妹阿妮妲却没有这么幸运。

强劲的冲击波,疯狂的撕裂着阻挡着它们的一切物质,猛烈的挤压着阿妮妲美丽而洁白的脸颊,肆意的吹打着她身上的长发和裙摆。

阿妮妲的红色长发被吹得飞舞起来,身下的红色裙摆则同样被高高的扬起,并露出了里面红色的***,以及那若隐若现的……

然而,此刻的罗姆却无暇欣赏这美好诱人的风景。他必须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冲到兰尼斯女孩的面前,然后给予致命的一击。

这股猛烈的冲击波,险些将阿妮妲整个人都吹了起来。而毫无防备的她整个身躯几乎都被向四周扩散的超压冲击波挤压着,冲击着。

顿时间,阿妮妲只觉得体内的五脏六腑一阵气血翻涌,胸口仿佛受到压迫般难受至极;而脑袋就像是被重锤锤击了一般,嗡嗡作响。

脱离冰霜束缚的罗姆迅速向前冲去,挥动着手中的匕首,将再次袭向他的长鞭一刀割断,并朝对面握着长鞭的兰尼斯女孩突袭而去。

有些惊慌的阿妮妲见状后,急忙收回落空的长鞭,接着又用力将鞭子朝着对面甩了出去,却又一次被对面的乌鸦用匕首割断了一截。

就在他们之间相隔不足五米的距离时,奔跑中的罗姆却突然挥出了一击重拳,可是他伸出去的拳头,却无法触碰到对方的身体分毫。

然而罗姆在空气中挥出的拳头,却将面前虚无缥缈的空气,压缩转化成为空气拳头,就像一道强劲的冲击波那般,向前继续冲击着。

050冰与火融合(罗姆·维克多)

就在他们之间相隔不足五米的距离时,奔跑中的罗姆却突然挥出了一击重拳,可是他伸出去的拳头,却无法触碰到对方的身体分毫。

然而罗姆在空气中挥出的拳头,却将面前虚无缥缈的空气,压缩转化成为空气拳头,就像一道强劲的冲击波那般,向前继续冲击着。

刹那间,一道坚硬厚实的黑色冰盾,从他们之间的污水沟里面瞬间拔地而起,挡住了空气拳头的去路。

就在下一个瞬间,猛烈的碰撞声豁然响起,那块坚硬厚实的冰盾表面,立即出现了一个巨大且凹陷进去的拳印。

那块护在阿妮妲面前的冰盾仅在两秒后,便接连出现了一条又一条裂痕,且迅速的开裂变成数百块碎冰,最后散落在阿妮妲的脚下。

阿妮妲却并没有感谢莉迪亚的出手相助,而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和实力,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但她却不敢怪罪到她的姐姐身上。

“该死的乌鸦,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蓝色的火焰,在阿妮妲火红色的双眼中愤怒的燃烧,在她妖娆绽放的身体上如潮水般扑腾。转瞬间便将她整个人吞噬、包裹在其中。

操控与制造火焰。这就是阿妮妲·兰尼斯拥有的超凡能力。这是一种威力极其强大且危险的元素力量。因为火焰能够吞噬世间万物。

阿妮妲能够将身体的任何部分变成火焰,并凭借着意念制造出的火焰能自由的变化成任何形状,例如形成火炎网或是火拳攻击等等。

她即能够操纵火焰进行攻击,亦能够在爆炸或是火海之中,操控那些汹涌的火焰,或者开辟一条火焰通道,让里面的人不受到伤害。

汹涌的火焰,烧灼了阿妮妲身上穿着的华丽服饰,以及那些精美的金银饰品,却丝毫没有伤及她光滑洁白的皮肤和亮丽柔软的发丝。

罗姆瞧见了一个被火焰完全包裹的绝美胴体,展现在他的面前。但他却依旧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幅美丽诱人的、燃烧火焰的绝美胴体。

“阿妮妲,”莉迪亚裂开性感嘴唇,顽皮的笑道,“你还真是放荡啊!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胴体,展现在一个男人的面前?”

若不是阿妮妲的超凡能力,完全被莉迪亚所压制住。此刻怒目切齿的她,绝不会继续忍受着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嘴里嘲弄戏谑的言语。

已经完全变成‘火女’的阿妮妲,不在刻意与对面的乌鸦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而是直接冲到对方的面前,挥出那灼热且汹涌的拳头。

无尽燃烧的蓝色烈焰,缠绕着女孩身体的每一处肌肤,罗姆与对方任何的肢体接触,都有可以会引火烧身,然后被火焰彻底吞噬。

近在咫尺间的距离,让罗姆瞬间感受到那灼热的火焰,正朝着他扑面而来。他深知被火焰烧灼皮肤的滋味可不好受。

情急之下,他赶紧向后退让,躲避兰尼斯女孩挥来的拳头,并与对方拉开一定的距离。

瞧见对面的乌鸦退缩后,阿妮妲并没有着急追上前去,而是露出自信且嘲讽的笑容:“你这只可怜的乌鸦,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吗?”

在高傲且自负的阿妮妲使用念力的操控下,一团团球形状的火焰,从她身体表面脱离,然后又在她的控制下,连续不停的飞向目标。

那些熊熊燃烧的蓝色火球,已经吞没了小巷周围近乎数十米的范围,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沿着罗姆后退的方向,继续的推进着。

那炽热的气浪和凶猛的火焰,已经填满了他们中间相隔的地面,甚至连地上碎裂的冰块和肮脏的污水,都因为那炽热的温度而蒸发。

罗姆已被火焰逼进了一条没有出口的过道内,一股股更为浓郁的垃圾燃烧的腥臭味,弥漫在这过道里面,越发的如同那地狱般可怖。

炽热的气浪,继续朝着过道延伸冲去,凶猛的火焰,也快速堙没着周围的空气。

一颗颗飞驰的火球,呼啸着追上了罗姆的脚步,他先是尽量的做出躲闪的动作,然后不停的往后退去。但是,很快他便会无路可退。

几颗避让不及的火球,罗姆则直接朝它们挥出拳头,用空虚无形的空气拳头,将它们彻底扑灭。

那熊熊大火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包过角落里那些恶臭的屎尿和垃圾,以及来不及逃跑的老鼠。

汹涌如火海般的火焰,在兰尼斯女孩的操控下,朝着目标延伸,追逐。似乎想要把这只乌鸦彻底逼入过道的死角,然后疯狂的吞噬。

竭力躲避火球的同时,罗姆在体内蓄积着更多的能量,爆发出威力更加强大的空气冲击波。试图扑灭面前不停朝他逼近的凶猛火海。

只见,他扔掉了握在手中的匕首,同时握紧着两个拳头,坚硬结实的肌肉上青筋暴起,蓝色的光芒在微微凸起的血管内壁若隐若现。

他将那些在血液中流通的绝大部分的超凡能量——都凝聚于拳头之中,然后使出浑身解数,朝着脚下被火影吞噬的地面猛烈的砸下。

猛然间,他脚下的地面被砸成了四分五裂,只见一股无形的空气波顷刻间震荡扩散而开,就像狂暴的海浪一样扑向了那凶猛的火焰。

凶猛如潮的火焰被强劲狂暴的冲击波瞬间吞噬一空,火焰只在周围墙壁和地面留下了一片焦黑和干裂的痕迹,以及那些焦臭的老鼠。

地面的火海被冲击波的气浪扑灭了,然而一颗巨大的燃烧的冰块拖着长长的火焰,犹如从天而降的陨石,朝着罗姆的位置直坠而下。

冰与火的融合,就像是把白天和黑夜强行糅合在一起。若火占优势的话,冰就会被融化蒸发,而冰占优势的话,火就会被吞噬熄灭。

这两种完全相反的元素力量,是冰与火的极端。然而此刻它们却在超凡力量的掌控下融合为一体,并即将爆发出摧枯拉朽般的威力。

「该死的,看来得拼尽全力了。」罗姆不得不再次凝聚体内的超凡能量,将拳头上汇聚起来的全身的力量以防护罩的方式释放出来。

只见,一个透明的球形气压罩覆盖在他紧握的拳头上,然后在能量不停的释放下,气压罩不断的扩大,直到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冰与火融合的陨石,从他的头顶坠落了下来,并与包裹着他全身的气压罩发生了剧烈无比的碰撞,地表之上,烈焰翻腾,碎冰四溅。

那些受到殃及的房屋里面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叫喊声,以及孩童的哭喊声,甚至还有拼命挣扎的求救声……总之一切都被火焰吞噬着。

这就是超凡贵族所能够造成的破坏,是普通平民不可逾越的力量。即使他们的心里充满了愤恨,他们也不敢发泄出来,更不敢反抗。

“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悬浮于半空中的莉迪亚低头俯视着地面上——那只顽强抵抗的乌鸦,“不过,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只见一道寒冰铸造而成的冰笼,突兀从天而降。不待躲在防护气压罩里面的罗姆做出任何反应,冰笼便重重的盖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来不及躲闪的罗姆,被囚禁在了坚硬厚实的冰笼里面,而冰笼的直径却不足两米,内部的空间更是狭窄,寒冷的气息令他瑟瑟发抖。

更加致命的是封闭的冰笼,彻底断绝了周围空气的流通。而被困在里面的罗姆第一反应就是挥出重拳,想要击碎面前困住他的冰笼。

当他的拳头重重地击打在坚硬厚实的冰面上时,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洼便立即显现,而在这道坑洼的周围同时裂开了几条细长的裂痕。

这让他信心倍增,他相信只要在继续挥出几击重拳,便能够将困住他的冰笼彻底击碎。

但就在他挥出第二拳的时候,之前的坑洼又变回了完好无损的光滑冰面。罗姆仍旧毫不犹豫地挥出了拳头,因为他已经别无选择。

在莉迪亚的意念操控下,困住乌鸦的那座冰笼不仅仅只是在修复破损而已,同时它还在不断的向周围扩伸面积,增加冰层的厚度。

在如此狭窄封闭的空间里,罗姆挥出去的每一击拳头,根本就无法施展出冲击波真正强劲的威力。

此刻,他就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慌乱焦躁的乌鸦,即使他竭尽全力的拼命挣扎,却始终逃不出笼子的囚禁。

莉迪亚朝着阿妮妲露出一副高傲的笑容:“这只乌鸦已经被我困住了,用不了几分钟他就会窒息而亡,然后变成一个冰雕艺术品。”

“也许,你该让我把他活活的烧死。”阿妮妲将火红的眼睛瞥向她的姐妹,并有些不满的发泄道,“而不是让他这么痛快的死去。”

“你实在是太残忍了。”莉迪亚却并不认同的反驳,“我的耳朵可受不了一只乌鸦发出那种凄惨渗人的哀嚎声,我可不想做噩梦。”

此刻,冰笼里面的空气正在急剧的稀薄,罗姆甚至开始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就连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他不停颤抖的身体,也开始因为寒冷,而变得有些僵硬。而那颗微微跳动的心脏,几乎就快要失去活力了。

「看来我的生命即将结束了!」

已经奄奄一息、呼吸困难,甚至无法保持站立姿势的罗姆——缓缓地闭上了充满着悲哀与绝望的眼睛。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这条小巷右侧的屋顶上,一道炫目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像是把黑夜划了一条大口子,笔直的光束直落而下。

这道散发着耀眼光芒的闪电,劈中了地面上的冰笼,恐怖的威力瞬间便将坚硬厚实的冰笼一分为二,却没有伤及被困在里面的罗姆。

断裂开的冰笼,分别向两边倒下,即将窒息的罗姆重新呼吸到了空气,胸前那颗冰冷的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又缓慢的活跃了起来。

他从绝望中复活。只是他仍然没有脱离危险的处境,他依旧有可能会再次陷入绝望的包围。但至少他又有了活着的希望。

051逃离的乌鸦(罗姆·维克多)

罗姆知道是谁——在他的生命即将结束的危难时刻——救了他。是那个幽默风趣的、总是以魔术师自称的比恩。

他们曾经最亲密无间的、无话不谈的同伴,但他们却因为不同的执着和分歧,做出了各自的选择,加入了对立的阵营。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跟他一起出现的另外两个面具黑影又会是谁?」罗姆下意识的在脑海里思索着这个问题。

「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是比恩现在的同伴。」他确定的告诉自己。而他那张被寒冷冻得苍白的脸颊,流露出了些许对以往的怀念。

他多么希望他们仍然是最亲密的同伴。他甚至想过要放弃自己最重要的梦想,去保护同伴,用自己宝贵的生命,去换取同伴的生命!

但那些已经死去的同伴,再也不可能从墓地里爬起来。所以他做出了与比恩截然不同的选择,他们为此发生了激烈争执,直至决裂。

因为他选择了加入维克多家族,成为一只黑心的乌鸦。但这仅仅只是为了能够继续的活着,也为了他所追寻的梦想——光明与自由。

罗姆坚信只有维克多家族才能实现他的梦想。而他最亲密的同伴比恩却憎恨维克多家族,毅然选择了加入盘踞在跳蚤街的盗贼组织。

但此刻,他必须甩掉这些混乱的思绪。既然比恩将他从绝望中复活,那么他必须竭尽全力的战斗下去,坚持下去,继续的活下去。

对于这突如其来、坠落而下的闪电,着实将站在附近的莉迪亚吓得有些心惊胆战,而她的姐妹阿妮妲反而没有她那么显得惊慌失色。

“我亲爱的姐姐,”阿妮妲漫不经心,且饶有兴致的说,“你的冰雕艺术品被毁了。”

“阿妮妲,你当我是瞎子吗?”莉迪亚语气生硬地接口。

“毁掉你冰雕艺术品的罪魁祸首就在屋顶上,”阿妮妲刻意的提醒她的姐姐,“也许你该上去那个家伙算账,而不是冲着我发火。”

莉迪亚嘴角旋即露出一丝微笑,像是无奈,又像是妥协,最后她淡淡的说:“既然你想单独对付这只乌鸦,那么我就遂了你的意。”

这位身着白色长裙的兰尼斯女孩,先是驱动念力让自己的双脚再次悬空了起来,然后整个身体便朝着右侧的一栋楼房屋顶飞速上升。

阿妮妲则一步一步靠近对面的乌鸦,并嘲弄道:“瞧你那瑟瑟发抖的样子,是不是整个身体都给冻僵了?要不要我给你暖暖身子?”

她用戏谑的言语将对方调侃一番后,还不待对方张口给出回应,她便迅速的移动身体,直接朝着对面有些僵硬颤抖的乌鸦飞扑而去。

凶猛咆哮的火焰,在兰尼斯女孩的周身起伏跳跃,在黑暗中嚣张狂舞,肆无忌惮,无遮无碍。仿佛要把这周围的一切事物吞噬殆尽。

但兰尼斯女孩发动的突袭,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般得偿所愿。面对凶猛咆哮的火焰,罗姆毅然决然、且毫不退缩地挥出了他的拳头。

冲击波的威力还未来得及扩散,罗姆的拳头尚未真正触及火焰,便已经感觉到了火焰那炙热的温度,在顷刻间蔓延在他的身体各处。

一条汹涌的火焰宛如火蛇一样缠上他的西装,并疯狂的吞噬着,燃烧着。这让罗姆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的乌鸦,无处着落。

就在火焰即将完全吞噬他时,他挥出去的冲击波拳头所释放出的强劲冲压,直接将对面被火焰完全包裹的兰尼斯女孩震得后退数米。

紧接着,被冲击波震退的兰尼斯女孩只是随意的挥动手指,轻轻比划几下,罗姆就瞧见一把火焰十字弓便蓦然出现在女孩的手掌心。

既然有了火焰十字弓,便会有火焰箭矢。

只见一小团跳跃的火焰,从包裹着阿妮妲周身的熊熊烈焰之中分裂出来,而后又变化成一支火焰箭矢,附在火焰十字弓的弓弦之上。

阿妮妲只是象征性的做出了一个松弦的动作,那支火焰箭矢便从弓弦内飞射出去,并在漆黑的低空中划出一道耀眼夺目的火红光线。

那支快若流星的火焰箭矢,从罗姆的侧身一闪而过,然后击中了他身后的墙壁,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但注定只是匆匆而过。

就在罗姆转过身时,第二波耀眼夺目的两支火焰箭矢,顷刻而至。这两波火焰箭矢中间的间隙之短,可以说是连续不停的射出来的。

似乎对面的兰尼斯女孩一早就判断出第一波箭矢是不足以击中目标的,然而第二波的接踵而至的两支箭矢,仍旧只是试探性的进攻。

但是那几支火焰箭矢的威力同样不可小觑。虽然它们却并非固体状态。可这几支疾驰而来的火焰箭矢,同样可以穿透进入罗姆体内。

即使,火焰箭矢无法在击中罗姆的瞬间给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是被凶猛火焰击中的烧灼伤害,同样会带来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感。

罗姆迅疾挥出去的空气波拳头,扑灭了几支呼啸而至的火焰箭矢,但在速度上却无法追赶那些连续不断的朝他飞驰而来的火焰箭矢。

他挥出去的拳头不再充斥着强劲的冲击波,因为在他血液里流通的能量几乎已经枯竭。而蕴藏在能量晶体里面的能量被设置了界限。

他能够掌控的超凡能量,已经被他转化成为了冲击波释放出来。而心脏里面的那颗能量晶体所蕴藏着能量源泉,是他不能够掌控的。

如果战斗持续下去,那么他只能凭借灵敏的身手,来躲避飞驰而来的火焰箭矢。当然在对手露出破绽的机会下,他会毅然选择逃跑。

在这条狭窄的巷子里,罗姆的超凡能力其实具有一定的优势。然而对面的兰尼斯女孩不仅能够操控火焰,还能够自由的在空中飞行。

在超凡者当中兼具多种超凡能力的贵族并不在少数。就以兰尼斯家族举例,几乎每一个家族成员都拥有两种,甚至更多的超凡能力。

因为贵族与贵族之间,交合繁衍的下一代,在血脉交融的过程当中,有一定的几率会诞生出拥有两种,甚至是多种超凡能力的子嗣。

而罗姆只是某个贵族和姬女,或者是与情人生下的私生子,所以他只能从血脉中继承父亲所拥有的能力。即使如此,他也是幸运的。

更何况,这里属于兰尼斯家族的地盘。在这种极为不利于自身的情形下,他不能与对方继续战斗下去,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设法逃脱。

“赶快给我闪开,罗姆。”

这时,在罗姆的身后,这条幽暗狭长巷子另一头的出口处,传来了牛头人野蛮粗暴的吼叫声,这声音极为高亢而雄浑。

即便位于巷口的牛头人与他相隔着数百米之远的距离,但那嘹亮而隐隐透着无尽怒气的巨吼声,依然能够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罗姆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让开一条通道。只见顶着一对牛角、野蛮狂奔的牛头人从他身旁飞驰掠过,朝着对面兰尼斯女孩冲撞而去。

被火焰包裹着的阿妮妲却并不慌张,只见一颗巨大的火球,燃烧着熊熊烈焰,仿若一颗炙热的日光,无端地降临在了这漆黑的夜幕。

这颗巨大炙热的火球,在阿妮妲的面前腾空而起,然后她只是轻轻的挥手一推,这颗巨大的火球便朝着对面狂奔而来的牛头人砸去。

顷刻之间,野蛮狂奔的牛头人与轰然落下的巨大火球发生了碰撞。熊熊烈焰瞬间吞噬了他的整个身躯,燃烧着他身上的衣服和毛发。

却无法烧灼他的皮肤,因为牛头人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皮肤,都已经变得像石头一样坚硬。他此刻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个石像牛头人。

牛头人没有停住自己的狂奔脚步,继续朝着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冲撞而去,身侧悬挂的巨斧,早已被他握在石头般坚硬粗壮的大手中。

“野蛮粗暴的牛头人,居然也是个超凡者。”有些惊讶的阿妮妲旋即飞向空中,躲避朝他冲撞而来的牛头人。

强悍无比的牛头人见状,立即摆出投掷的姿势,用尽全力丢出手中笨重的巨斧,朝着悬浮半空中被火焰包裹的兰尼斯女孩投掷而去。

只见,雪亮的巨斧在空中飞速地旋转着,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弧线,斧刃就像风车的叶片一般,将周遭的空气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

阿妮妲只是轻轻地随手一挥,一道交织错横的火网,瞬间出现在她的面前,盖住了朝她飞驰而来的巨斧,却无法阻挡推动它的力量。

飞速旋转的巨斧突破了火网的包裹,直径朝着它的目标飞驰而去。却被一道横空出现的、坚硬无比的、晶莹剔透的冰盾拦住了去路。

巨斧深深的嵌入坚硬厚实的冰盾上,紧接着冰盾的表面就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并向着周围四分五裂的扩散,然后破碎、爆裂。

巨斧与冰块一同朝地面坠落而去。牛头人昂着脑袋,盯着眼前的半空中,抬起一只粗壮的手臂,准备接住那柄即将掉落下来的巨斧。

然而,那些破碎的冰块,却在半空中发生了的肉眼可见的变化,它们的形状正在不停的变化着,直到变成一根根尖锐细长的冰刺。

一根根尖锐细长的冰刺,接连不断的从半空中落在了石像化的牛头人身上,接着这些冰刺便因为受到强大的阻力,而瞬间产生碎裂。

「你真是越来越蠢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为你挡住致命的威胁。」莉迪亚羞辱嘲讽的声音,直接灌进了阿妮妲的脑海里。

阿妮妲那双火红色的眼瞳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两排洁白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好似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狮子。

随之,阿妮妲的怒火无法压制的升腾而起,这种羞辱让她无法压制内心的暴怒了。环绕她周身的蓝色火焰瞬间变得更加炙热和凝实。

牛头人重新将他的巨斧悬挂在身侧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巷子的出口狂奔而去,而罗姆早已经先他一步逃离了这条幽暗狭长的巷子。

怒气冲天的阿妮妲完全没有意料到这些有了帮手的乌鸦,居然会选择丢下其他的同伴逃跑。这就是毫无荣誉可言的维克多家族!

兰尼斯女孩旋即将那双火红的目光瞥向了她的姐妹们,她瞧见了她们正在各自对付着一名戴着面具的黑影,却没有占到丝毫的上风。

阿妮妲开始怀疑这些戴着面具的黑影并不是维克多家族的人。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强悍的牛头人又为什么要丢下他们逃跑?

052钢与铁交锋(卢姆·巴迪)



超凡的战斗,依然在进行。

幽暗小巷左侧的一栋房屋顶上,‘弹簧腿’莫妮卡·兰尼斯和‘铁手’卢姆·巴迪——钢与铁——的战斗正在进行着。

‘弹簧腿’和‘铁手’这两种势均力敌的超凡能力,有着相同的属性——金属元素。其表面的硬度坚如磐石,牢不可破。

但是这两者的区别在于:轻巧灵活、跨跳如飞的弹簧腿的爆发力和攻击速度快如闪电;而沉重坚硬的铁手的攻击力量重似千斤大石。

莫妮卡·兰尼斯的异能——就是她脚下那双强力的弹簧腿。且这种弹跳力量能够在瞬间爆发出来,而速度就像是闪电那般难以捕捉。

这种先是向中心挤压,然后瞬间向两侧爆发的弹簧力量,不仅在速度上占据优势,并能够让她的双腿发挥出超强的攻击力和爆发力。

只见,她双腿微曲下蹲,脚下就像安装了强力弹簧一样,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弹射而起。手中锋锐的剑尖,瞬间便出现在黑影的面前。

在弹簧的冲击力度下,她的攻击速度就像一条喷吐毒液的眼镜蛇,快到它的猎物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清楚。

但是即使是面对这种恐怖的攻击速度,‘铁手’卢姆也能够游刃有余的从容应对。因为他的一双铜墙铁臂拥有坚不可摧的防御力。

在处于被动防御的时候,卢姆那双粗壮的钢铁手臂,能够轻易的抵挡任何攻势。即使是坚硬的子弹和锋利的刀刃,也无法伤其分毫。

陡峭狭窄的屋顶上,对方手中的锋锐剑刃和脚下的弹簧腿不停的发动猛烈且迅疾的攻势,但都被他那双护在胸前坚硬铁手给格挡住。

“卢姆·巴迪,”莫妮卡·兰尼斯突然直呼其名,“没想到我的对手居然会是正直的执法队长。”她的剑仍在持续不停的展开攻势。

即使对方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但她依然能够断定对方的身份。因为超凡者的能力只要展示过一次,很快就会被其他超凡者所知晓。

隐藏在面具之下的执法队长,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对于莫妮卡·兰尼斯能够毫无疑虑的喊出他的名字,卢姆并没感到丝毫的意外。

“怎么你不敢承认吗?”莫妮卡继续质问道,“选择投靠阴险狡诈的维克多家族?难道这就是你一直拒绝加入兰尼斯家族的原因?”

沉默胜过于争辩。卢姆任由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对他的质问和猜疑。他知道自己说出的答案,对方未必会相信,即使他说的都是真话。

莫妮卡却仍旧不甘心的试探道:“你怎么会看得上那些卑劣阴险的乌鸦,他们给你许下了什么好处,让你连高贵的玫瑰都瞧不上?”

她将手中的短剑刺向卢姆的左肩,锋利无比的剑尖泛着森森寒光、腾腾杀气,却被卢姆挥出的钢铁拳头挡了回去,险些被折成两断。

“我的母亲曾许诺过,你可以迎娶她任何一个女儿。”她接着质问道,“难道这份高贵的荣誉,还抵不过乌鸦给你许下的承诺吗?”

贵族的联姻不仅是出于对某种从属关系的认同,更是高等贵族用来笼络低等贵族必要手段。最重要的是为了超凡力量的延续和扩张。

兰尼斯家族利用贵族联姻的手段,将下城区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落魄贵族笼络在其麾下。尤其是黑玫瑰夫人,将其运用的淋漓尽致。

“我是已婚男士,有一位贤惠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儿子。”卢姆打破沉默,不温不火的开口,“所以,高贵的黑玫瑰并不适合我。”

三十六岁的卢姆·巴迪早已娶妻生子,而他的妻子也就是他曾经投靠的罗曼蒂克家族的长女,同时也是罗曼蒂克公爵的第一继承人。

但是随着罗曼蒂克家族在权力的争斗中落败,他的妻儿已经被其他几大得势的家族驱赶出铁壁之外。而他则被独自放逐到地底之下。

“我了解你的一切,卢姆。”莫妮卡语气尖刻的说,“都已经是遥远过去的事,我们要活在当下。现在的你只是一个孤独的男人。”

“不,”卢姆坚定地辩驳道,“我是深爱妻子的丈夫,是疼爱儿子的父亲,所以我并不是孤独的男人,因为我一直思念着她们。”

这个思念着妻儿的男人,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愿望就是重新回到上城区,然后前往【永尽之城】的铁壁之外,去寻找妻儿的下落。

“难道你还固执的相信她们还活着吗?卢姆,你别在自欺欺人了。”莫妮卡质问面前藏在面具下的卢姆,但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没有人能够在永尽城墙的另一端生存下去,即使他是超凡者,也绝不可能。”最后,她刻意加重坚定的语气,好让对方彻底死心。

“除非是我亲眼瞧见她们的尸体,”卢姆尖锐的强调,“不然我永远都相信她们还活着,并一定会去永尽城墙的另一端寻找她们。”

这样的信念支撑着他,使他不甘就此放弃,而是化悲痛为力量,继续坚强地活下去。但他仍然能感受到灵魂中渗透出来的浓浓哀伤。

下城区的执法队长并不知道永尽城墙另一端的世界,究竟是如何的可怕和凶险,他未曾亲眼瞧见过将这个世界分成两半的永尽城墙。

他只是知道永尽城墙的存在。那几乎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钢铁铸造的城墙,整个光辉帝国最精锐的铁甲战士和超凡者大多驻守在那里。

因为自从卢姆成功攀附上众议院——十三个元老家族之一——罗曼蒂克家族后,他就被免去了兵役,陷进了权利的游戏中无法脱身。

直到罗曼蒂克家族在权利的游戏中沦为失败者,被彻底的驱逐到永尽城墙之外的世界。而他也因此被流放这座孤独又冰冷的下城区。

“她们是生是死,与我无关。但你的生死,就很难说了。”兰尼斯女孩快要失去耐心了,她换上了充斥着威胁的冰冷语气。

对于兰尼斯女孩言语上的威胁恐吓,卢姆根本毫不畏惧。真正的强者从来都是用绝对实力去打败对手,而不是只凭口舌去威胁对手。

瞧见躲藏在面具下的卢姆,仍旧不为所动后,莫妮卡不露声色的提议道:“当然,我也可以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这位正直的执法队长不再开口回应——对面有些执着的兰尼斯女孩。而是用他那双坚如磐石的铁拳,给予了实际的回答。

“既然你执意站在乌鸦那边,那我也就只好送你下地狱。”莫妮卡的口气多了几分杀意,但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想要杀死面前的男人。

莫妮卡决定给对面的卢姆来个出其不意的佯攻。她的弹簧腿避开了卢姆的铁手,转而攻击他薄弱的下盘,然后再伺机攻击他的上盘。

显然卢姆无法用他的双腿与莫妮卡的弹簧腿硬碰硬,而他的铁手也无法伸展到下腿部位,只能依靠自身的反应尽量的做出躲避动作。

超凡者所拥有的各种奇异的能力,大多都是与生俱来的觉醒。但高超和精湛的格斗技巧,却需要经过长度数年的强加苦练方能达到。

倘若是在拥有超凡力量的同时,并掌握精湛高超的格斗技能,且做到超凡力量与格斗技能的互相配合。这才是强者应有的真正实力。

莫妮卡·兰尼斯在格斗的杀人技巧上,与身为执法队长的卢姆·巴迪相比较而言,则显得要稍逊一筹,而这也让她的攻势毫无进展。

兰尼斯女孩踢出去的每一脚弹簧腿,总是能够被卢姆轻易的避开,却同时又要小心翼翼地躲避,对面的卢姆朝着她挥过来的铁拳头。

莫妮卡就像一个弹簧人一样,在卢姆的周围不停地来回弹跳。然后,卢姆就紧紧地盯着面前跳来跳去的兰尼斯女孩,一刻不敢松懈。

兰尼斯女孩一直保持着高速弹跳的状态,这样可以让她即使在处境危险时,能够瞬间将自己弹射到几米,甚至十几米外的安全距离。

但她却没有将自己弹跳的过高,而是与屋顶上的地面维持半米左右的距离。这样的距离,能够让她的弹簧腿在瞬间蹦发出弹跳力量。

倘若她将自己的弹簧腿压得越紧,反弹的力量就越激烈,弹跳的高度也就越高。这样反而会将她置于险境,因为她总是要落下来的。

卢姆试着靠近对面的兰尼斯女孩,但只要他的脚步往前迈去,兰尼斯女孩就将自己弹射到更远的地方,与他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

“你为什么不选择逃跑,反而要与我继续僵持下去呢?”卢姆皱着眉头,提醒对方。

“卢姆,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莫妮卡有些生硬地回答,“但你想要击败我,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让一个原本高傲自负的兰尼斯女孩,亲口说出这样一句话抬高他人、贬低自己的话语,的确是一件很难启齿的事情。

然而,有时候承认对手的强大,并不意味着耻辱。因为只有与强者的对决,才能够让她深刻地认知到差距所在,并迎头赶上。

“我赢不了你,并不代表我的姐妹们也会输给你的两个同伴。”

虽然在战斗的开始,就遇到了不可战胜的对手。但莫妮卡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心中早已想好的应对之策。

首先,她会随机应变的展开攻势、或者小心防守。然后她会竭尽全力的拖延时间,能拖多久是多久。这便是她此刻唯一的信条。

直到姐妹们解决掉其他的黑衣人,前来支援她为止。只有在迫不得已、危机生命的险峻形势下,她才会选择最后一条出路——逃跑。

“所以,你是想要拖延时间?”卢姆质问对面的兰尼斯女孩。

“世界上那些最容易的事情中,拖延时间是最不费力的。”莫妮卡露出了狡黠的笑容,“所以,聪明的人懂得善用其时。”

“也许你会失望的。”卢姆把手伸向了别在腰间的枪带,准备拔出扣在里面的转轮手枪。

“我只对自己失望过,对于姐妹们从未有过失望。”兰尼斯女孩正满怀戒心地盯着卢姆伸向腰间的右手。

053我别无选择(卢姆·巴迪)

既然拳头够不着他的对手,那么卢姆只好继续掏出他的转轮手枪,重新充填子弹,然后瞄准他的对手。

然而,执法队长的对手,似乎并不打算就此坐以待毙。兰尼斯女孩不会让卢姆轻易的装填上子弹,然后朝她开枪。

莫妮卡趁着卢姆装弹的这个空隙,瞬间将自己弹射到执法队长的面前,并挥动着手中的锋利短剑,刺向了她真心爱慕的男人。

如果她还想活着离开这里,那么她已经别无选择,只能将手中锋利的短剑刺向卢姆,然后尽可能的拖延对方,等待姐妹的支援。

“砰!”只听一声轰然巨响,犹如战鼓一般的拳头,重重的砸在兰尼斯女孩身后灰色墙壁上,险些击中了她那对傲然挺立的雄峰。

莫妮卡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只拳头,从她的肩膀擦过后,传来的力量,带给她的恐惧。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没有躲过这一击的后果。

卢姆·巴迪的双手已经不在由是血肉和骨头组成,而是在血液里流通的超凡能量的转换下,转变成一双坚不可摧、威力无穷的铁手。

再看莫妮卡的身后那面坚硬厚实的灰色墙壁上,居然被卢姆的铁拳头,硬生生地轰出了一道足有一米多长,将近两个手指宽的裂痕!

“卢姆,你是想要杀死我吗?”莫妮卡开口质问对面戴着面具的男人,同时她俊俏的脸庞显露出的表情凝重而严肃,又夹杂着失落。

黑色面具下的卢姆深吸口气,满脸平静地反问对方:“这种场合下碰面,难道不是你死我活的结局吗?也可能两个人都活不下来。”

执法队长一直都知道莫妮卡·兰尼斯爱慕着自己,不相信自己会对她痛下杀手。但他的心里只有自己的妻子,根本容不下其他女人。

“你想过后果吗?”莫妮卡掩饰自己悲伤失落的心情,刻意警告对方:“杀死黑玫瑰夫人的女儿,你真的就不害怕我母亲的报复?”

「你想过后果吗?」这句简短的警告,恰好戳中了卢姆藏在内心的痛处。悲痛欲绝的过往,再次回忆在他的被悲伤占据的脑海里面。

如果,他当年就意识到这句话的严重性,那么他就不会冒险参与到权力争斗的游戏中。他的妻子和儿子也就不会被那些掌权者驱逐。

曾经犯下的错误,他又要再犯一次。但这一次他绝不会为此而后悔,因为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他只能更加坚定的前行。与同伴一起。

这一次的冒险,不是为了权力的争夺,而是为了能够重回光辉照耀下的地面,为了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妻儿。所以他必须坚定前行。

“在这座原本就不属于我的钢铁牢笼里,我没有任何可以被人威胁的牵挂。”卢姆语气坚定的回应。“所以你的威胁,毫无用处。”

他继续朝着兰尼斯女孩挥舞拳头,同时不紧不慢地续道:“你口中的报复,也只能针对我个人而已。而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死亡。”

「也许死亡对于我来说,才算是真正的解脱。」他在心里面如此悲观的想着,「也许在另一个世界,我可以找到我所失去的一切。」

“死亡?那绝不是最坏的结果。”莫妮卡冰冷的语气里,没有一丝生气,“最坏的结果是生不如死的折磨。”她曾体会过这种感觉。

「生不如死的折磨?」卢姆已经对此深有体会。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还有什么痛苦,会比失去挚爱的妻儿,更令人生不如死的折磨?

“对于我而言,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的煎熬。”他口气生硬,言辞也变得激烈且悲伤,“所以我不会惧任何威胁和报复。”

“你是一个好男人,卢姆。”兰尼斯女孩的嘴角划过了一丝同情的悲伤,语气却突然变得有些激动,“但你也是一个固执的傻瓜。”

卢姆沉默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说的实在太多了。他不在开口回应对面的兰尼斯女孩,而是疯狂的挥出他的铁拳。每一拳都竭尽全力。

当卢姆挥出去的拳头被兰尼斯女孩躲避,砸在屋顶上的烟筒时,便会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窟窿。甚至有一拳更是直接砸穿了坚硬石砖。

完全处于劣势的莫妮卡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她爱慕的男人挥向她的每一次拳头,同时她也抓住反击的机会,将手中锋利武器刺向他。

蓦然间,她握在手中锋利的剑刃,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就这么直接刺在卢姆的胸口上。莫妮卡的面色,瞬间变得惊悚起来。

前一秒,她还以为对方毫不避让的举动,是在自寻死路;而后一秒,结果却是完全出乎她的想象之外。

原本应该直接刺入血肉之躯的剑刃,却被硬生生被顶住了。就像是撞上了坚硬的物体,寸步不得分毫的前进。

就在惊悚不已的莫妮卡想要收回剑锋,转刺卢姆身体的其他部位时,对面挥来的重拳,瞬间将她向后砸飞数米之远。

在千钧一发的危险之际,莫妮卡迅速收回剑刃,并将其挡在了胸前。但铁拳巨大的威力,岂是一把锋利短剑能够抵挡的住。

莫妮卡手中看起来坚韧的短剑却被铁拳给砸弯了,而她那颗脆弱的心脏,若不是由一座软绵厚实的山峰覆盖着,恐怕就岌岌可危了。

几乎是弹指一瞬间,莫妮卡受到重创的胸口,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但她却紧咬着牙齿,挺住没有发出疼痛的叫喊声。因为那是屈辱。

她的胸口一阵起伏之后,紧接着一股腥甜奔涌而出,性感妖娆的红唇内吐出一口鲜血,而她粉嫩的脸颊一下子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为什么我的剑刺不进去?你是怎么做到的?”莫妮卡满目骇色,一颗心不住的颤抖着。此刻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打算。

尽管这么做,会让她高贵的荣誉和尊严受损,会让她的姐妹们鄙夷或嘲讽,会遭到母亲的责问与惩罚。但她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她更想活下去,而不是死于高傲的虚荣和尊严。

“铁手只是我的绰号而已,”卢姆静静地回答她,“我真正的实力,是可以让身体的任何部位,都变得像钢铁般坚硬无比。”

卢姆毫不脸红的撒谎,他的超凡能力并没觉醒更高层次的融合阶段。其实他只是在心脏的部位,装置了一块十分坚硬的铁板而已。

无论是对于平民,或是贵族而言,心脏和大脑都是最致命的部位。身为执法者的卢姆·巴迪只是更加小心谨慎地防备致命的弱点。

“你进阶成了融合者?”莫妮卡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对面的卢姆,但她只能透过面具的细缝,瞧见对方那双充盈着坚毅的眼睛。

“你已经见识到了,不是吗?”卢姆没有直接回答兰尼斯女孩的疑惑,而是把问题抛了回去。

倘若超凡者觉醒进阶了融合能力,那么他便能够将自身拥有的异能与自己的身体融化汇合,合成一体。自身实力大幅度的跨越提升。

如果卢姆的异能一旦觉醒了融合能力,便能够把全身组织都转化为坚硬无比的钢铁之躯,从而得到钢铁一样的超强防御力和攻击力。

“那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展现出这种强大的力量?”莫妮卡有些质疑的盯着面具下的眼睛,试图从那双坚毅的神色中寻找答案。

“如果我不隐藏实力,你又怎么会轻易冒进!”卢姆继续扯谎,试图借此吓退对方,然后驰援其他的同伴。

“你真当我好糊弄是不是?”莫妮卡半信半疑的说。

此刻,她唯一能够验证卢姆是否真的进阶成了融合者的办法,就是用利器再一次刺中对方身体其它的部位。

可是她手中的锋利短剑,已经完全弯折了,她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武器了,只有一双如白玉般皙白的纤细手臂。

尽管她的弹簧腿爆发力极强,可若是手中没有一把锋利的武器助攻,那么她几乎无法给对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拖住对面的卢姆,并尽可能的与他爱慕的男人保持较为安全距离,以免在承受一次铁手的重击。

弹簧腿的优势在于移动速度极快,且反应敏锐,她只需小心避让对方挥向她的拳头即可。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尽量与对方保持距离。可她却似乎遗漏了‘铁手’卢姆的另一个身份——执法者。

卢姆瞧见莫妮卡不断的向后退让,并刻意与他保护距离时,他再次掏出了别在皮质枪套里面的转轮手枪,并快速的装填子弹。

子弹的体积虽然很小,但它爆发出的威力却一点也不比铁拳弱。而优势在于子弹飞行的速度,达到了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地步。

况且,卢姆这次往转轮手枪弹孔里面装填的不是普通的金属子弹,而是六颗‘机械师’马特为他精心特制的玻璃子弹。

玻璃子弹,顾名思义,就是通体采用玻璃制成的一种子弹,从外观看上去如同制造精巧的水晶工艺品一般。

然而在战场上的它却不那么美好了,反而成为如同‘魔鬼’一般的存在。在帝国与周边邻国的战争中,玻璃子弹被士兵广泛的使用。

为了增加可靠性,让子弹在击中目标后才破碎,细心的马特还在玻璃子弹内部设计有一枚磨得尖锐的钢钉。

当玻璃子弹击中人体后,玻璃就会破碎,而破碎产生的很多玻璃碎片就会散布到人体,所以威力其实要比一般子弹大得多。

钢钉则会直接钉入血肉内,到时一旦形成内伤,就算当场打不死人,用不了多长时间,中枪者也会因为体内大量出血而造成死亡。

“卢姆,你真的要杀死我吗?”莫妮卡再次以质问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并已经做好了时刻逃跑的准备。

“我别无选择。”

“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吗?让你能够轻易的说出,这么残酷无情的话?”

面具下的卢姆摇摇头,短暂的沉默几秒后,终于说道:“是这个腐烂的世界,让我别无选择。”

莫妮卡·兰尼斯露出一脸无辜的惹人怜爱的表情,望着躲藏在面具底下的卢姆,可这并没有打消对方下定的决心。

失落且失望的兰尼斯女孩,不确定自己能否躲过那些射向她的玻璃子弹。若是立即转身逃跑的话,无疑就会让她成为一个活靶子。

「茉莉,我需要你的帮助。」莫妮卡通过意念传音,将自己想要说的话转达给了她的姐妹。

所谓的意念传音——简单来说就是可以把自己想说的话,直接塞进对方的脑袋里,而不用动一下嘴唇。

但是这种传递信息的特殊途径,提前是对方没有关闭自己的精神意念,否则想要传递的信息无法进入对方的脑子里面。

这是一种普遍的意念能力,几乎每个贵族都拥有这种能力。而且这种传递信息的特殊又隐秘的途径,一直在贵族之间广泛的使用。

此刻,进退两难的莫妮卡·兰尼斯,最终决定向她的姐妹求助,但对方给出的回复却是——无法脱身。

装弹完毕后,卢姆毫不犹豫地举枪瞄准,在他扣动扳机的同时,透明的玻璃子弹,从弹孔内一颗颗的飞射出去。

莫妮卡根本无法用她的眼睛捕捉到那些朝她飞射而来的玻璃子弹,她唯一能够确定就是不能呆在原地,等待子弹的到来。

她迅速的压缩弹簧腿,将自己弹射到另一栋屋顶上,以此来躲避那些玻璃子弹。就在她移动的瞬间,卢姆手中的手枪也跟着移动。

最先射出去的三颗玻璃子弹,打在了坚硬的墙壁上,并在瞬间碎裂,一堆锋利的玻璃渣子,纷纷掉落在屋顶的地面上。

而藏在玻璃里面的那颗尖锐的钢钉,则直接嵌入了石头砌筑而成的墙壁内,只留下了一小节露在外面。可见其威力非同一般。

执法队长再次举枪瞄准目标,然后扣动扳机,这次他只开了一枪,然后接下来的几枪,却是朝着自己预判的轨道射去。

对面的兰尼斯女孩果然不出他所料,直接朝着他预判的方向弹射而去。一颗玻璃子弹,直接击中了快速移动中兰尼斯女孩。

那颗玻璃子弹击中了莫妮卡的右手臂,钻进了她的体内,玻璃子弹在钻入皮肤血肉的那一刻,就碎裂成了数十块尖锐的碎玻璃。

只见莫妮卡的手臂在哗哗的流血,鲜红的血肉被翻开,里面残留的碎玻璃和钢钉扎的她很疼,是真的很疼,但更疼的是她的心。

除了她的哥哥以外,兰尼斯女孩没有受到过任何身体上的伤害。而这一次伤害她的人,却是自己真心爱慕,想要生活在一起的男人。

“你是个混蛋。”莫妮卡强忍着撕裂般疼痛喊道,“我是真心喜欢你,我知道你心里早就知道了。可你现在却想要置我于死地。”

对于兰尼斯女孩而言,不管对方的身份是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好承认的。然而她喜欢的人,却并不喜欢她。

卢姆·巴迪似乎是被这真诚的目光打动,露出无奈又怜悯的苦笑:“我别无选择。”他不知道除了这句话以外,该说些什么。

听到对方给出的答复后,莫妮卡终于做出了决定,她要逃离这里。

「我亲爱的姐妹们,我的右臂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不能再留下来和你们并肩战斗了。」

莫妮卡用意念传音,将自己此刻的处境和逃离的打算,告诉了其他姐妹们,让她的姐妹们做好应对的准备。

意念传音结束后,莫妮卡用她的弹簧腿直接将自己弹射到空中,然后使用兰尼斯家族血脉传承的飞行能力,朝着小巷的出口逃离。

然而屋顶上的卢姆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又一次朝着空中爱慕自己的兰尼斯女孩扣动了扳机。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一连串的玻璃子弹,从枪管内倾卸而出。这些玻璃子弹以雷鸣电疾般的速度,在空气中飞速的穿梭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面凭空而现的冰盾,挡住了这些玻璃子弹最终的去路,身负重伤的莫妮卡才得以顺利的逃走。

那些玻璃子弹无一例外全部打中了阻挡它们去路的冰盾表面,留下了一连串的细小的白点,以及几颗嵌入坚硬冰盾里面的钢钉。

卢姆抬头望着莫妮卡逃离的身影,他并没有因为没能杀死对方,而感到失望。甚至在他矛盾的内心,有些期许这种结局。

054实力的差别(卢姆·巴迪)



莉迪亚·兰尼斯悬空漂浮着,她的瞳孔可怕地抽缩着,并用充满杀意的冰冷目光,注视着对面持枪的面具男人。

‘魔术师’比恩也紧随其后出现在卢姆的身旁,面具下的他有些幽默的说:“抱歉伙计,我可不会飞哦,所以根本拦不住她。”

“你们这些阴险可恶的乌鸦,”莉迪亚语气轻蔑的嘲弄道,“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吗?难道你们个个都长着一张丑恶吓人的嘴脸?”

莉迪亚没有与戴着面具的持枪男子交过手,暂时还不知道对方就是执法厅的二号人物,卢姆·巴迪。但接下来,她很快就会知道。

“如果你们维克多家族想要开战的话,尽管集结人手便是。我们兰尼斯家族乐意奉陪,用这些卑劣阴险的手段,只会让人不耻。”

莉迪亚那双幽蓝色的眼睛里透彻着冰冷,眸底泛起一层晶莹的冰霜,周围的温度也仿佛在此刻开始结冰,连半分的温暖都挤不进来。

隐藏在面具之下的卢姆和比恩,却一丁点也不生气,因为他们不是对面兰尼斯女孩口中可恶的乌鸦,维克多家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眼前的兰尼斯女孩误以为他们是维克多家族的人。既然对方已经认定他们就是卑鄙阴险的乌鸦,那他们也就只有配合着演下去。

“噢,这位可爱的女士,”比恩用调侃、嘲弄的语气回复道,“卑劣、阴险、狡诈、残忍,这原本就是乌鸦的生存之道啊!”

“作为一名贵族,你居然能够说出这种无耻至极的话,真是让人笑掉大牙。”莉迪亚反驳的语调中,带上了浓重的嫌恶和鄙视。

比恩却毫不在意,仍旧摆出一副嘻皮笑脸的表情,继续回应道:“既然你觉得这么好笑,那你倒是笑掉几颗大牙,让我瞧瞧啊!”

“你这个长着丑恶嘴脸、厚颜无耻的无赖,”莉迪亚嫌恶地说,“我发誓一定要把你变成一座冰雕,让你永远的闭上那张臭嘴。”

怒火燃烧着她的心,她的喉咙,她的全身。兰尼斯女孩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笑,很勉强,紧绷绷的,一看就知道是气得很厉害。

她的身体以及周遭的空气,慢慢地变得异常的寒冷。空气中,那些肉眼无可分辨的水分,在超凡力量的掌控下,不停的凝聚成形。

寒冷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只见屋顶的上空,蓦然的凭空出现了一粒粒冰豆,一颗颗冰球,直到变成一根根冰刺,方才停止。

那些尖锐细长、晶莹剔透、密密集集的冰刺,就在卢姆和比恩的头顶悬空挂着,与他们相隔的距离绝不会超过二十米以外。

比恩看到头顶悬挂着密集且尖锐的冰刺时,他就忍不住开口嚷嚷道:“这个狠毒残忍的女人,她是想要把我们变成刺猬吗?”

“通晓万物、无所不能的魔术师先生,”卢姆装模作样的称呼道,“请立即施展你的魔术,释放出一道屏障,筑起坚固的防御。”

“你这个一向正直古板的家伙,居然也学会了幽默。”比恩忍不住失声笑道,“虽然并不怎么好笑,但还不赖。”

悬浮于屋顶上空的莉迪亚,只是抬手轻轻的一挥,那些尖锐细长的冰刺,便像坠落的箭雨一般,朝着屋顶上的两个黑影直径落下。

比恩立即从左边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布袋,然后用力的抛向他头顶的空中,直到那个布袋快要触及到下坠的冰刺时。布袋瞬间破裂。

卢姆在比恩抛出那个布袋的瞬间就一直瞄准着它,然后在恰当的时机开枪。布袋破裂的瞬间,银白色的粉末,便在空中四散洒落。

而蓄势待发的比恩,则朝着那些银白色的粉末发射了一道闪电,然后那些银白色的粉末,将这道闪电瞬间变成一道密密麻麻的电网。

那些直坠而下的冰刺,接连不断的落在拦截它们的电网上,发出‘嘶嘶’的声音,碎裂成一块块碎冰,透过电网的缝隙继续往下落。

“这可是我在马戏团剧院表演时,最拿手的魔术之一。”比恩有些得意的望着在他头顶铺开的密集电网,“有没有觉得很厉害。”

“现在可不是你得意忘形的时候,”卢姆侃然正色的说,“把你最拿手的魔术全都使出来,让轻视你的兰尼斯女孩瞧瞧你的本事。”

莉迪亚·兰尼斯的进攻,才刚刚开始。

“轰隆隆——”原本平静、幽暗的地面上,忽然撕裂出一道道可怕的裂缝,那些裂缝下面竟然冒出锐利寒冷的气息。

一根根粗壮的冰霜蔓藤,猛然间从地面的裂缝里钻了出来,就像一条条冰霜巨蛇一样缠绕着墙壁,并迅速爬上了五层楼高的屋顶上。

在一种莫名的激动和战栗中,比恩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口中低声嘟囔着:“突然感觉好冷啊!”

冷冽透骨的空气,瞬间冲进了他的口鼻之中,直抵肺部。莫名的寒冷,让他的手脚有些不听使唤的颤抖着,就连牙齿也开始打颤了。

这不是比恩的心理作用,而是真正的寒冷。周围的温度一直在下降,空气中充斥着刺骨的寒冷,像无数钢针一样全部穿透他的身体。

一条条布满荆棘的冰霜蔓藤,闪烁着耀眼的光泽。在莉迪亚的意念操控下,这些冰霜蔓藤像有了生命一般,疯狂的舞动着,缭绕着。

这些疯狂舞动的冰霜蔓藤犹如一条条灵活的游蛇缠绕过来。瞧见如此危险情景的比恩很自觉的退后几步,躲到身强力壮的卢姆身后。

卢姆则毫不犹豫的直接挥出他无坚不摧的铁拳,顺势挥动迎向冰霜蔓藤。将一条又一条冲到他面前的冰霜蔓藤,一次又一次的击碎。

‘冰霜’怎么可能是‘钢铁’的对手。卢姆对此十分自信,即使在坚硬顽固的冰霜蔓藤,也无法与他无坚不摧的钢铁手臂相提并论。

然而令他头疼的是,那些被他用铁拳击碎的冰霜蔓藤,很快就又在对面的兰尼斯女孩的意念操控下,重新长出了新的一节冰霜蔓藤。

面对那些生生不息的冰霜蔓藤,卢姆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挥出铁拳,同时还要躲避那些布满荆棘的、从其他方向袭击他的冰霜蔓藤。

比恩虽然不能够像卢姆那样,直接用坚硬的拳头将冰霜蔓藤击碎,但他却可以唤出一道道威力可怖的闪电,将那些冰霜蔓藤劈碎。

“你这个笨蛋,”卢姆终于忍不住叫骂道,“赶紧用闪电劈对面的兰尼斯女孩,阻断她的意念,这些冰霜蔓藤自然就会碎裂。”

“你才是笨蛋,我正打算这么干呢!”比恩不服气的反驳。

这位魔术师先是将手掌摊开,然后在他意念的推动下,掌心之中,凝聚出了一颗蓝色的能量球体。这颗能量球体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几乎可以用肉眼看到一道闪电在球体里面肆意的跳跃着,这道极度不安分的迷你小闪电,似乎急于挣脱球体的束缚,展示它的威力。

紧接着,比恩用拳头握住这颗闪着电光的能量球体,将它瞄准对面那位悬着空中的——被一层冰霜包裹着的——兰尼斯女孩。

遽然间,一道雷鸣电疾般的闪电,仿如挣脱牢笼的野兽,划破了寒冷的空气,就在瞬间的功夫,从比恩手中发光的球体内飞射而出。

那道闪耀着光芒的闪电,就像一支离弦之箭直射天空,在钢铁天棚下的夜空里勾画出一道美丽的折线。同时它的威力也异常的恐怖。

悬空中的莉迪亚不得不转变意念,释放更多的超凡力量,在自己的面前构筑出数道厚实的冰墙,用于阻挡那道朝她飞驰而来的闪电。

而屋顶上那些原本活蹦乱跳的冰霜蔓藤,却在瞬间内静止不动,紧接着不到三秒功夫,那些凝固住的冰霜蔓藤便全部碎裂开来。

那道飞驰而去的、利斧般锋利的闪电,转瞬间便击穿了一道又一道阻碍它前行的坚硬冰墙,但却最终还是没能击中它原本的目标。

闪电射出的耀眼光芒,在转瞬间便消失一空,屋顶又重新回到了黑暗的魔爪中。

此刻,卢姆和比恩不用在费力的对付那些冰霜蔓藤的纠缠和袭击,可他们还没得到喘息的机会,新的麻烦就接踵而至。

那些被闪电击碎的冰块向着地面坠落而去,但就在这些冰块向下坠落的途中,一块块冰块却突然变成了一根根尖锐的冰锥。

数以百计的冰锥,在莉迪亚的意念操控下,又重新改变了它们坠落的轨迹,并形成一个斜下坡的角度,暴风骤雨般的落下。

这个倾斜的角度,正好对准了站在屋顶上稍微得到一丝喘息的卢姆和比恩两人。

比恩紧皱着眉头,仰头望着那些从天而降的密集的冰锥,每一根冰锥都闪烁着锋利的寒芒。

“该死的!这个女人还真是难对付啊!”他忍不住出声抱怨。

面对那些朝他们坠落而来的密集冰锥,即使是卢姆也无法做到全身而退,他只是拥有一双无坚不摧的铁手而已,并非钢铁之躯。

卢姆不可能用他的那双铁手护住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而狭窄的屋顶上并没有多余的空间,能够他避让数以百计的密集冰锥。

“你还在发什么愣?”卢姆用催促的语气对比恩说道,“赶紧表演吧,现在轮到你尽情展示魔术的时候了。”

“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魔术师一本正经的炫耀道,“充斥着超凡力量的、神奇而又华丽的魔术表演吧!”

只见,比恩从一个布袋子里面再次摸出一把银白色的粉末,然后直接用力的散向了屋顶的上空,紧接着他将一道闪电,射入其中。

蓦然间,空气中张开了一道电网。网格状的电网,一出现便密密麻麻的占据了比恩头顶上方的整片空间。挡住了那些坠落的冰锥。

几乎是在电网刚刚张开的那一刻,上面便传来“噼里啪啦”的爆裂声响,无数火花与碎冰四处乱窜,电弧跳跃,闪烁着恐怖的威能。

一颗颗尖锐的冰锥,接连不断的撞在了电网上,却无法穿透阻挡它们的电网。当冰锥触碰到电网后,瞬间就溶解成了一滩又一滩水。

悬浮空中的莉迪亚·兰尼斯俯视着眼前出现的这华丽炫彩的一幕,深蓝色的眸光变得灰暗阴沉,并夹杂着些许吃惊的神色。

【闪电】这种超凡能力,原本就属于十分危险、恐怖的自然元素力量。更让她惊讶的是对方竟然能够想出利用道具来施展各种技巧。

“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们这些阴险的乌鸦。确实有些本事。”就在莉迪亚开口说话的同时,她用意念传音向她的姐妹阿妮妲寻求帮助。

“那是自然,”面具下的比恩得意的抬起一边眉毛,带着轻浅的笑意说,“我倒是没觉得你有多厉害。”

“别着急,我会让你见识到你我之间的差距。”说着莉迪亚便飞向了屋顶上,并轻巧的落在了两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对面。

卢姆则在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双脚即将落在屋顶上的空隙间,就直接飞奔冲了过去。他拼尽全力,将自己奔跑的速度提到最高。

不管对方接下来有什么阴谋手段,又会使出哪些难以预测的招数,他都决定抓住这一次绝佳的进攻机会。

055魔术师表情(比恩)

被寒冷气息包裹着的莉迪亚·兰尼斯,却丝毫没有畏惧朝她飞奔过来的强壮身影,反而露出一张轻蔑且充满自信的笑容。

她倏地张开涂满口红的性感嘴唇,从鲜红的口中瞬间喷出急速的超高压水波柱,攻击对面朝她冲过来的、戴着黑色面具的强壮身影。

犹如瀑布般的水波柱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急促的水流猛烈的冲到屋顶地面上,冲向了对面的强壮身影。其威力和水压都极其强悍。

这是一道如同瀑布般巨大的水波柱,攻击距离远、范围广;并且威力强劲。水波柱的攻击范围会随着莉迪亚的意念操控而发生改变。

急湍似箭的汹涌水波,飞奔不停的扑向了卢姆,以至于他再也无法向前迈出脚步,反倒是整个身体被这股水流冲击得有些站立不稳。

卢姆被急湍的水波重新冲回了比恩的身旁,而他们的背后,若不是有石砖切成的墙壁挡住,恐怕这会儿他们就被水波给冲下屋顶了。

倘若就这么直接的从十几米高的屋顶坠下地面,即使是对于超凡者而言,也有可能造成较为严重的伤害,甚至是致命的死亡。

而那些居住在这栋公寓里面倒霉的居民们,不仅要忍受着超凡者之间的战斗,带给他们内心深层的不安和恐惧。

现在还要担心着他们所居住的这栋公寓能否承受住超凡力量的折腾和破坏,会不会就在下一刻发生垮塌,或者是被淹没。

“她该不会是想要用水淹死我们吧?”比恩带着玩笑似的调侃道,“但她好像忘了这里是屋顶,而她喷吐出的水会顺势往下流淌。”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面具下的卢姆皱着眉头,露出一副略带责备的神色。

从莉迪亚口中喷涌而出的持续不断的水波,瞬间侵占了整个屋顶,并顺着屋顶往下直流,那哗哗向下流淌的场面,与瀑布如出一辙。

然而就在那些急湍似箭、猛浪若奔的水流里面,却突然冒出了一条又一条凶猛残暴的水鲨鱼,以及一个又一个拟人形态的水傀儡。

那些前仆后继的朝着他们扑了过来的水鲨鱼,纷纷张开尖牙利齿,在急湍的水流中跃起,而后又直直坠下,激起一道道起伏的波浪。

比恩甚至感觉到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尽管这些水鲨鱼并没有真正的尖牙利齿,但它们的猛烈撞击和撕咬仍然可以造成实质的伤害。

而那些拿着各种透明武器的水傀儡,它们的形态看上去跟人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不具备什么强大的战斗力,但却可以起到牵制作用。

卢姆掏出手枪,将子弹射向了那些不停跳跃翻滚的水鲨鱼,一颗子弹以惊人速度洞穿蓬蓬水浪,精准的击中了一条水鲨鱼的脑袋。

“噗嗤!”子弹当场将这条水鲨鱼给轰击的瞬间爆裂,水花四溅。且这颗子弹威力不减的继续前行,又将另外两条水鲨鱼给消灭掉。

几只已经冲了卢姆面前的水鲨鱼猛然从水里跳出来,张开尖牙利齿,朝着他扑咬而来。卢姆迅速的挥出拳头,将其击成四溅的水浪。

而那些握着各种形状兵器的水傀儡,则在浪潮急湍的水面上如履平地,飞奔疾走,而且速度惊人,身后踏起的浪花像白色的云雾。

一道道绽放着炽热光彩的闪电,犹如一把把闪耀光束的利箭,迅疾的飞过浪潮般汹涌的水面,射向了那些在水面上飞奔的水傀儡。

顷刻间,一个又一个被闪电击中的水傀儡瞬间爆裂开来,化为一滩滩四溅的水花,掉落进湍急的水流中,没有丝毫的声响传出。

然而,在莉迪亚释放的超凡能量和意念的操控下,更多数量的水鲨鱼和水傀儡,从屋顶上不停流淌的湍急水流当中冒了出来。

卢姆立即从随身携带的战术背包里面掏出了一枚特制的钢珠手雷,光从外表上就可以看到有很多细小的钢珠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

这枚钢珠手雷的杀伤力半径可以达到10米,而且一旦爆炸,就可以在瞬间爆发出3000颗钢珠,犹如倾泻而下的暴雨一样。

它不仅杀伤力大,而且造成的破坏也很强,如果在近距离之下接触到人体可直接贯穿,同时也有可能被直接打成马蜂窝,非常恐怖。

卢姆先是做了个向前投掷的姿势,然后拉开铁环,用尽全力将这枚钢珠手雷抛向了对面急湍的水流中,以免爆炸的威力波及到自己。

只见,冒着黑烟的手雷像是一颗黑色流星一样,疾飞而去,砰的一声掉进了急湍的水流中,然后轰的一声瞬间炸开。

钢珠手雷在水中爆炸的那刻,并没有如卢姆所预想的那般——瞬间爆发出向四周高速飞溅的无数钢珠。

相对空气来说,水是一种高密度的流体,阻力是空气的800倍。所以钢珠的杀伤力被水的阻力减弱和消耗,杀伤半径可能不到半米。

但是钢珠手雷爆炸所产生的水体冲击波,却以超音速的速度从爆炸中心向周围冲击、扩散,具有威力很强的破坏力。

冲击波的形成,主要依赖于爆炸所形成的轰爆波在空气的传播,由于空气具有可压缩性的特质,轰爆波传播的越远。

同时也就会因为空气被压缩,而被吸收的越多,因此爆炸的冲击波威力会以爆心为半径向四周呈不断降低的趋势,直至消失。

然而,水体和空气不同,水是一种不可压缩的物质,因此水体对于冲击波不仅不会吸收,而且还会成为冲击波的良好载体。

在一定范围内,水体冲击波只要不遇到地形的阻挡,就会一直传播下去,波及很大的范围。

因此钢珠手雷在水中爆炸所形成的冲击波效应也会直接倍增,杀伤范围也会成倍增加,这就是所谓的水体冲击波倍增效应!

所有的水鲨鱼和水傀儡全部都在顷刻间被这威力强劲的冲击波轰的瞬间爆裂,水花四溅。就连靠着墙壁的卢姆和比恩也差点被掀翻。

解决掉面前的这些麻烦后,卢姆语调急促的低吼道:“你这个笨蛋,快释放闪电射她,阻断她的意念。”

就在比恩准备抬手释放闪电时,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却突然停止了喷吐瀑布般的水波柱,并朝着他露出了一副阴谋得逞的笑容。

莉迪亚·兰尼斯毫无节制的释放出体内更多的超凡能量,将淹没整个屋顶的哗哗流淌的水流,瞬间凝结成一片光滑坚硬的冰面。

反应不及的比恩和卢姆,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瞬间凝结的冰面束缚住了,他们膝盖以下的部位都被厚实坚硬的冰块冻得严严实实。

动弹不得的卢姆在第一时间内便将钢铁拳头,重重的砸向了脚下坚硬的冰面。他试图将冰面砸碎,然后将自己的双脚从里面拔出来。

铁拳砸在冰面上确实造成不小的破坏,但厚度超过半米的冰面,即使是卢姆用那双钢铁拳头使命的砸,也需要些时间才能完全砸碎。

阴谋得逞的莉迪亚瞧见她的两个对手的下身都被凝固的冰面完全冻住后,便将自己的身体微微的悬空在屋顶的冰面之上。

她先是露出了一副胜利者的高傲姿态,然后朝着对面两个戴着面具的黑影飞驰而去,同时她的双手多了两柄寒冰幻化的锋利剑刃。

比恩瞧见眼下的形势不妙后,讯速将他的手掌贴在寒冷光滑的冰面上,将超凡能量凝聚于掌心,只见一道电光出现在他的掌心之下。

那道肆意跳跃的闪电就像一条正在蠕动的蚯蚓,钻进了一片松软肥沃的泥土一般,轻而易举的就钻入了坚硬寒冷的冰霜里面。

然后,这道闪电又在比恩的意念操控下,瞬间四分五裂成数道闪电,它们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在冰层里面疯狂的搅动着,切割着。

那些疯狂蠕动的闪电,胜过任何锋利的武器,它们在坚硬的冰层里面,切割出一条又一条细长的裂痕。

一道道清晰的裂痕,顺着那些闪电切割的轨迹不停的延伸,将原本完完整整的冰面,切割成一块又一块的巨大冰块。

而一旁的卢姆则将铁拳狠狠地砸向了冰面上那些开裂的豁口,紧接着那些碎裂的冰块四溅而起,露出一个巨大的冰坑。

比恩和卢姆脚下的冰霜瞬间碎了一大片,但离他们的双脚能够彻底的从里面拔出还差那么一点点。

然而,莉迪亚的身影却已经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并将握在手中的两柄寒冰剑刃,对着他们的咽喉直刺而来。

以此同时,比恩急忙摊开自己的掌心对准近在咫尺的兰尼斯女孩,将一道火蛇一般飞舞的闪电瞬间击向了对方。

可是从比恩掌心击出去的那道疾驰的闪电,却并没有成功的击中目标,而是被早已戒备的莉迪亚轻易的侧身躲过。

而兰尼斯女孩刺向他的寒冰剑刃,已经近在咫尺之间,情急之下的比恩只好又唤出一道闪电,并将其直接的握着手中。

锋利的寒冰剑刃朝他的胸口刺了过来,而他则将化作长矛的雷鸣闪电迎了上去。

在这咫尺之间的距离,比恩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身体散发着一股寒冷刺骨的气息,就像是一个冰女。

寒冰与闪电的猛烈碰撞,只在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比恩手中的闪电长矛,轻易间便将莉迪亚的那柄寒冰剑刃切成两段。

就在比恩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时,莉迪亚手中断了一节的寒冰剑刃又迅速的重新长出了一节。

锋利且尖锐的冰刃再次朝着比恩的咽喉直刺而去,而这一次有些大意的比恩试图再次击碎刺向他的冰刃。

但他原本握在手中的闪电长矛,却已消失不见。他想要再次唤出闪电,抵挡刺向他的冰刃已经是来不及了。

此时,比恩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直接用手去握住那根刺向他的锋利冰刃。

忽而间,比恩的右侧有一只粗壮的铁拳,迅速的挥了过来。

坚不可摧的钢铁拳头,直接将莉迪亚手中那柄寒冰剑刃彻底击得粉碎。

莉迪亚本人也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得右手发麻,预感不妙的她急忙后侧几步,同时不忘唤出一道冰盾,护在自己的面前。

就如同她所预料的那般,在卢姆击碎寒冰剑刃的同时,另一道铁拳朝她猛烈的挥了过来,瞬间便击碎了护在她面前的冰盾。

碎裂的冰盾瞬间四溅,甚至有些尖锐的碎冰直接砸在了莉迪亚华丽的服饰上,她那俊俏的脸蛋上,也被碎冰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此刻的莉迪亚根本无暇顾及这道细微的伤口,她的两个对手又重新恢复了自由,而她这次又离得他们这么近。这对于她来说很危险。

“真是多亏有你在呀。”面具下的比恩撇过头,向他的同伴投去感激的目光。

“那就帮我个忙,”卢姆平静地回应道,“从侧面不停的释放闪电牵制住她,而我直接从正面进攻。”他的语调中掺入威严的气势。

“我会替你牢牢的牵制住她的。”比恩用手拍着胸脯保证,最后砸了砸舌头,“只是你可得当心点,别让我释放的闪电给误伤了。”

卢姆耸耸肩,语气随意的说:“别担心,我没你那么笨!”说着他便直接朝对面的兰尼斯女孩飞扑而去。

比恩瞧见他的同伴已经行动了,便急忙摊开手掌,将闪电凝聚在掌心之中,然后射出一道又一道闪电,击向对面的兰尼斯女孩。

面对一道接着一道飞驰而来的闪电,莉迪亚则不得不做出紧急避让的动作,又或者是瞬间唤出数道冰盾,阻挡那些朝她袭来的闪电。

从正面攻击的卢姆则趁此机会,将他的钢铁拳头直接挥向了对面的兰尼斯女孩。他的拳头击碎了一块又一块凭空出现的坚硬冰盾。

莉迪亚的防守并非无懈可击,即使她能够凭借意念,在瞬间唤出坚硬的冰盾保护自己,但她还需精准的判断出,对方攻击的方向。

在比恩不停释放闪电助攻和干扰的同时,卢姆则连续不停的从正面朝着兰尼斯女孩挥出拳头,不让她有任何踹息和拉开距离的机会。

在这种被动情形下,莉迪亚的生命时刻都处于危险之中,她或许不得不做出抉择了。因为在这种一对二的劣势下,她几乎无法取胜。

但是,阿妮妲和茉莉还在这条巷子里面与其他乌鸦战斗着,作为她们的姐姐,她不能像莫妮卡那样抛下其他姐妹,独自逃离。

即使她根本就不在乎其他姐妹们的死活。但她却不能丢下高傲的尊严,狼狈的逃跑。这样不仅会让母亲失望,也会被姐妹们嘲笑。

遭受到——闪电和铁拳——远近夹击的莉迪亚已经完全处于被动的防守状态,且被对方死死的缠住,无法拉开距离。

超凡力量的对决,任何一次意外的失误,都有可能会让她遭受到严重的伤害。

所以她的处境十分的危险,她需要其他姐妹的帮助。

尽管她并不想向任何姐妹寻求帮助,但此刻她别无选择。

056火女阿妮妲(比恩)

屋顶上,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浪,从比恩的后背袭来,让他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待在一个火炉里面烤着。

只见一名浑身被火焰包裹着红发兰尼斯少女,气势汹汹地悬浮于屋顶上空,手中握着一把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长弓。

蓝色火焰在阿妮妲的眼睛里绽放,愤怒的气息熊熊燃烧:“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你们这些卑劣阴险的乌鸦就这么无耻吗?”

尽管她已经怀疑这几个戴着面具、穿着黑衣、实力强劲的对手并非维克多家族的人。但在遮掩的面具下,她又无法确认他们的身份。

所以她决定暂时把这几个戴着面具,隐藏身份的对手当成乌鸦。同时也能够迷惑她的对手,让她的对手相信她已经把他们当成乌鸦。

比恩听见身后传来女人愤怒和厌恶的声音时,下意识的停下手中攻势,旋即转过身抬眼望去,他发现对面漂浮着一个火红色的女孩。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兰尼斯女孩简直太惊艳了,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他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的美,火红色的美。

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全身都被熊熊的火焰包裹着,如同燃烧的红色火炬,扭曲的火光肆意的咆哮着,仿佛某种野兽的怒吼声。

比恩觉得女孩的皮肤在红色火焰的反衬下,反而更加的白皙,晶莹剔透,仿佛美玉一般。

而女孩的身材非常火爆,白玉般的长腿,修长笔直。堪堪一握的小蛮腰,仿佛带着一股魔力,让他忍不住口干舌燥。

比恩的目光继续往上撇去,兰尼斯女孩那对波涛汹涌的火焰峰,就像两团肥硕的大火球,上面点缀着两颗红樱桃,极其诱人。

女孩的头发是红色的,艳红的颜色,犹如鲜血一样;同样燃烧着红色烈焰,像瀑布一般,一直绵延到小腿,波浪起伏,金光闪闪。

生活作风一向正派、严谨的魔术师比恩,还是第一次瞧见一个女孩一丝不挂的裸体模样,尤其是一个被火红色包裹着的兰尼斯女孩。

‘火女’阿妮妲有些鄙夷看着他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裸露的身体吗?”

比恩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道德的事情似的,可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没见过,”比恩一脸老实的回答,并反问对方:“光着身子出现在一个男人的面前,你都不害臊吗?”

阿妮妲并不觉得尴尬,反而饶有兴致地回应:“女人的身体和肌肤,难道不就是为了博得男人爱慕的眼神与占有的欲/望吗?”

比恩嘿嘿一笑,油腔滑调的说着:“那你肯定不介意,我凑近一点欣赏你那火红妖艳的娇躯吧!”

“只要你敢靠近我,我当然不介意。”阿妮妲非但不生气,反而朝着对面戴着面具的家伙露出诱惑迷人地笑容。

比恩试探性的往前方迈出脚步,并观察对面的兰尼斯女孩会做何反应,然而对方却用非常温柔地语气对他说:“我的身体好看吗?”

“恩。”比恩不可否认的点点头。

“想一直看下去吗?”兰尼斯女孩妩媚的冲他笑着。

比恩难以置信地点点头,并继续向前慢慢的移动着脚步,他并没有真的想要靠近女孩,那对于他来说,可是很危险的愚蠢行为。

“太慢了,快一点,在靠近一点。”

“身上有点儿热,你呢?”阿妮妲吐露出的暧昧言语,释放着炽热的气息,就像她燃烧的身体一样,炽热无比。

熊熊烈焰,在兰尼斯女孩身体的周围环绕着,构成一道屏障。而当夜风吹过时,那些鲜红的火焰,便会肆意的翩翩起舞。

“我还行。”比恩嬉笑着告诉对面尽显妖媚的女孩:“只要不是离你太近,就没那么热。”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你不是喜欢我的身体吗?那你就应该靠近一点,这样才能够欣赏到她的美丽。”兰尼斯女孩继续用暧昧的言语引诱着对方。

比恩笑着咧了咧嘴角,旋即摊开一直握成拳头的掌心,只见一道跳跃的闪电如同一头张开利齿的野兽,直接朝着对面女孩呼啸而去。

对面被熊熊火焰包裹的阿妮妲顿时脸色一变,露出一副恼怒和轻蔑的神色,只见芊芊玉手随意的拉弓一射,一支火焰箭便冲击而来。

耀眼夺目的闪电和炙热凶猛的火焰,毫不意外的在半空中交汇出绚丽夺目的光彩来,将这并不算明亮的空间,照的一片通亮。

钢铁天棚下的半空中,闪电缠绕着火焰,火焰包裹着闪电,就好像两头撕扯扭打在一起的怪兽,火焰竟然隐隐有被闪电突围的迹象。

红红的火焰,耀眼的闪电,吞噬着宁静幽暗的黑夜。闪电发出阵阵轻微的雷鸣声,在火焰灼烧的声音中,显得格外刺耳。

旋即猛烈的爆炸声响,两头怪兽的撕扯扭打已经分出了胜负,疾驰雷鸣的闪电最终没能够突破熊熊火焰的重重包围,被彻底吞噬。

【火焰】与【闪电】同属于自然元素类的超凡力量,并拥有着相当恐怖可怕的杀伤力和破坏力。甚至能够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熊熊的烈火可以将它的目标烧成一片灰烬,可以吞噬世间万物。雷鸣的闪电同样可以让它的目标变成一堆焦炭,并释放恐怖的能量。

比恩的掌心凝聚着蓝色的光能,并不断的释放出一道又一道闪电,每一道闪电的速度都很快,但它们的威力却没有之前那么的高能。

从他掌心释放出的闪电能量其实也并不强大,比起天地雷电,差的太远。而他所释放出的闪电威力,取决于他自身体内的能量极限。

面对那些飞驰而来、绚丽夺目的闪电,阿妮妲操控着环绕自身熊熊奔腾的火焰,分裂出一条又一条火蛇似的长鞭。

一条条蜿蜒舞动的火焰长鞭,在与雷鸣疾驰的闪电即将发生碰撞的瞬间,便像火蛇一般迅速的缠绕上去,直到将闪电完全包裹住。

那些像毒蛇一样凶猛的火焰长鞭,瞬间便吞噬了挣扎的闪电,接着它们又在阿妮妲意念的驱使下,继续的向前飞奔疾驰,疯狂舞动。

比恩瞧见自己释放的那些闪电都被汹涌的火焰吞噬后,旋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晶球,紧握在手中,并将自身的能量灌入球体内。

旋即,他将这颗散发蓝色光芒的水晶球体,重重的扔向了对面的高空,在钢铁天棚下的空中瞬间破碎,产生出一道明亮夺目的闪光。

一道明亮的蓝色线形闪电从天而降,它很像地图上的一条分支很多的河流,又好像悬挂在天空中的一棵蜿蜒曲折、枝杈纵横的大树。

这道‘枝繁叶茂’分岔成多头线条状的枝状闪电,瞬间照亮了钢铁天棚下的夜空,也照亮了整个屋顶和幽暗的地面。

就在这道枝状闪电即将落在屋顶上时,一道夹杂着无比愤怒、而暴虐力量的火柱冲天而起,火浪一层叠着一层,直冲天际。

那已不仅仅是一个火球或者一条火蛇,而是一道在黑夜中贯穿天地的巨大火柱。如同一条直冲天际的火龙,在展示着它威武的雄姿。

“轰!轰!轰!”

巨大的火柱与枝状的闪电瞬间发生雷鸣爆裂般的碰撞。闪电凶猛的撞击在冲天的火柱上,使得火柱一片震颤,火苗飞溅,跳动不止。

冲天直上的巨大火柱,被从天而降的枝状闪电切割成了许多蜿蜒弯曲、大小不一的火块形状,然后在半空中四散分离、且坠落直下。

枝状闪电同样因为遭受火柱的强劲阻力,而变得威力大减。周围分岔出来的那些蜿蜒曲折、枝杈纵横的闪电全部被火柱吸干了能量。

唯有这道从天而降的枝状闪电的‘躯干’突破了巨大火柱的层层壁垒,并直击屋顶上被红色火焰包裹着的兰尼斯女孩。

就在瞬息间,一道凭空出现的火焰盾牌悬浮横列在阿妮妲的头顶上空,阻挡着那道即将落下的蓝色闪电。

只见,这面火焰盾牌的表面不停的翻滚着,跳跃着;就好像一头烈焰缠身的地狱恶魔,滚烫的烈焰从它大嘴里不停的喷吐而出。

直落而下的闪电,没有泛起丝毫的涟漪波澜,瞬间就被这头烈焰缠身、张开大嘴的地狱恶魔吞噬入肚,消失殆尽。

而这时,比恩又从他的魔术口袋里掏出一把弹弓,一个瓶罐,里面装满了指甲盖大小的金属颗粒。他拧开盖子,取出一颗金属颗粒。

然后,他又将盖子重新拧上,并将瓶罐放置在弹弓用来包裹弹丸的皮块上;紧接着他便用力拉扯着皮筋,将皮块上的瓶罐投掷出去。

瓶罐在飞出不远的距离后,被迎头赶上的一颗金属颗粒瞬间击碎,破碎的玻璃直坠而下,然而里面的金属颗粒去继续前行、并扩散。

这些摆开阵型的金属颗粒继续朝着对面的兰尼斯女孩飞驰而去。只见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瞬间将它们编织成一道交错纵横的电网。

银色的电网编织成形,迸发出霹雳雷霆的声音,荡起阵阵的涟漪波澜,这股可怕的能量,席卷而去,将兰尼斯女孩整个人笼罩其中。

阿妮妲瞧见后,立即用意念继续驱动着那头烈焰缠身、张开大嘴的地狱恶魔。只见这面火焰盾牌肆意的扩张,变成了一面火焰墙壁。

绚丽夺目、电闪雷鸣的电网直径撞上了腾腾跳跃、熊熊燃烧的火网,闪电与火焰相互冲撞交织,一连串炸响声震天动地,不绝于耳。

电网和火网逐渐相互融合,吞噬。不时迸发出的火焰和闪电射到屋顶的地面上,坚硬的石砖立马出现一个小洞,可想而知其中威力。

057火焰与闪电(比恩)

“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悬浮于屋顶上的阿妮妲耸耸肩,语气随意的说:“没想到你居然能够释放出威力这么强大的闪电。”

“你不仅懂得利用各种道具和器具来蕴藏和增长自身的能量,并擅长如何释放这些威力更强的能量用来攻击对手,或是防卫自己。”

“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只很聪明的乌鸦。”阿妮妲丛容自信的说,“不过就凭你的实力依然与我相差了许多,蹂躏你轻而易举。”

兰尼斯女孩看似娇弱的身体,却蕴藏着非常恐怖的超凡力量,而她所施展出的那些火焰技能,很强大,很暴力,很危险。

作为同样觉醒超凡力量的比恩,他的力量仍旧处于第二阶段——掌控,对于第三阶段——变幻,他目前还处于摸索和学习的状态。

他的对手兰尼斯女孩却已经进阶成为——融合者。她除了能够掌控火焰的力量和变幻火焰的形体外,还能将火焰与自身融为一体。

换而言之,虽然他们两个人都属于自然元素系能力的超凡者,但他们之间在实力上的距离,却相差了好几个级别。

“你的进攻都被我挡下了。接下来,该轮到我了。”阿妮妲决定释放更多的力量,直接将对手彻底压制住,不再给对手任何的机会。

炙热的高温,烧灼着屋顶的空气。一条条火焰长鞭,在超凡力量的尽情释放下,不停的增长,仿佛它们会没有尽头的一直延伸下去。

空荡荡的屋顶上,除了一个高出屋顶不足两米的、方方正正的烟筒以外,几乎没有能够让比恩躲避的隐体。

比恩再次伸手掏了掏他的魔术口袋,他将一把没有利刃的剑柄握在手中,然后从掌心内唤出一道笔直的蓝色闪电,置于剑柄之上。

已经想不出更好办法的他,只好将握在手中的闪电利剑,当做一把用来切割火焰长鞭的武器,不停的斩向那些扑向他的火焰长鞭。

然而,他只需轻轻地挥动几下,那柄凝聚着耀眼光束的闪电利剑,便能够轻而易举的将那些扑向他的火焰长鞭切成两段。

但是双拳终归难敌四手。比恩面对的是几十条火焰长鞭从各个方向发动的袭击,即使他的身手在敏捷,也不可能做到毫发无损。

由于躲避不及,一条火焰长鞭舔舐上了他的右手臂,瞬间便烧焦了他的衣袖,形成一个一字型的伤口,并露出了里面被烧灼的皮肤。

比恩疼得皱了皱眉,却是不动声的从口袋里迅速掏出一个小瓶罐,拔掉塞子,将里面的黑色粉末全部倾洒在被火焰烧灼的右手臂上。

“很烫吧。对不起喔!”阿妮妲温柔的戏谑道。

那些腾腾跳跃的火焰长鞭,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整个屋顶的地方,全部覆盖在它的统治之下。

“你这个蛇毒心肠的女人,用的着下手这么狠吗?”比恩已经预感到形势有些不妙,他的处境变得越来越危险。

“我喜欢看着乌鸦被烧死的感觉,这能比我与男人上床时的心情更加愉悦和兴奋。”阿妮妲嘲弄的语气里夹杂着几许放荡不羁。

“有哪个男人敢跟你上床啊!”比恩不客气地指出,“难道他们都不怕与你那个的时候,突然被你体内窜出的火焰活活烧死。”

阿妮妲则露出一脸炫耀的表情说道:“我睡过很多很多男人,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也烧死过不少男人,但那都是些没用的废物。”

比恩的脑海中一联想到男人在与女人那个,且最激情的时候,突然被一团熊熊烈火包裹住的残忍又滑稽场面,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但我却没有睡过一只乌鸦,我一直幻想着与一只乌鸦在床上翻滚,在最愉悦的时候,用火焰完全包裹住他,聆听他凄惨的叫声。”

被红色火焰包裹着的,全身裸露着的兰尼斯女孩居然朝他摆了一个妩媚妖艳的姿势。这对于比恩来说,那几乎就是赤裸裸的勾引啊!

「这个放荡的兰尼斯女孩把我当成乌鸦了,现在居然还想要睡我。」比恩心里感到一阵厌恶反感,却又抱有些许的幻想和憧憬。

“你这个恶毒残忍的女人,做你的美梦去吧!”比恩信誓旦旦的喊道。

“我可没说这只乌鸦就是你。”阿妮妲却咯咯直笑。「况且你根本就不是维克多家族的人。但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烧焦的死人。」

“不过此时此刻我更想亲手烧死一只乌鸦,”阿妮妲换上了危险的柔声细语,“我想要在这寂静的夜晚,听到乌鸦惨烈的哀嚎声。”

就在他们对话的同时,那些疯狂扩张肆虐的火焰长鞭,已经在比恩的四周环绕成一个个圆形的火圈,且一层一层的将他包围在其中。

纵使比恩此刻能够使出‘蛙人’的跳跃本事,他也无法逃出那些熊熊烈火的层层包围,因为他的头顶同样被密集的火圈覆盖着。

“你已经无路可逃了,黄毛乌鸦。”阿妮妲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便随意给他取了个外号。但说出口后却觉得有些怪怪的。

“看来你是打算把我活活烧死啊!”比恩察觉到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冰冷且残忍的杀意,他可不喜欢这种冰冷又炽热的感觉。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快,我会让火焰像毒蛇一样慢慢的缠上你,一层层的将你包裹住,然后慢慢的吞噬你身体上的每一处肌肤。”

比恩有些不敢置信这些残忍至极的恶毒话语,居然是从一个美丽年轻的女孩口中说出来的。

其实他并不担心自己无法脱身这些火圈的包围,因为他早就想好了逃离的办法,只不过他是在等待同伴们“撤退”的信号。

比恩和他的同伴们之所以出现在兰尼斯家族的地盘,出现在这条狭长幽暗的小巷里,目的最先只有一个,就是寻找可能惹祸的柯迪。

但是随着与兰尼斯女孩发生激烈交战后,在他和卢姆配合下的强势进攻中,他们试着想要趁此机会截杀一个,或是两个兰尼斯女孩。

比恩自知自己的实力与对面兰尼斯女孩相比较的话,还有着不小的差距。自己想要凭借几道闪电就杀死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他的同伴‘铁手’卢姆再失去了他的远程攻击协助后,恐怕也无法再次靠近那个狡猾谨慎、并已经进阶成为升华者的兰尼斯女孩。

至于他的女神‘猫女’缇娜,他也只能把能否成功截杀兰尼斯女孩的希望寄托于她。为此他必须与对面的兰尼斯女孩继续僵持下去。

一层层环绕在比恩四周的连环火圈,正在逐渐的缩小范围,比恩为了能够拖延更多的时间,释放出一道又一道闪电将那些火圈切断。

但就在他用闪电切断火圈之间的连接点时,那些被闪电切断隔开的空隙,会在三秒钟之内,又重新融合在一起,恢复成原样。

这会儿,比恩感觉身体周围的气息更加的炎热,一道道高温热浪席卷而来,让他突然有了一种被架在火上烘烤的感觉。

比恩额头上冒出的一颗颗汗珠,就像是被炙热的火焰烤出来蒸汽一般。牢笼般的火圈在不断的缩小,他瞬间觉得自己撑不了多久。

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仿佛一个狂妄的漆工,发了疯似的,肆无忌惮的,用手中的刷子,将所到之处都漆成了黑色。

从上到下,一圈一圈的火焰圆环,几乎罩住了整个屋顶,就连另一头正在与莉迪亚·兰尼斯缠斗的卢姆也受到了殃及。

面对熊熊的火焰,即使是卢姆也根本无法应对,在迫不得已的形势下,他毫不迟疑地做出了逃离的决定,并释放出了信号。

执法队长抬起手枪瞄准,朝着对面的莉迪亚·兰尼斯连续不停的扣动扳机,直到将弹夹里面剩余的子弹,全部倾泻一空为止。

就在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唤出一面冰盾阻挡那些射向她的子弹时,卢姆则趁着这个机会,将铁拳重重的砸向了脚下的石砖地面上。

一拳,两拳,就在卢姆朝着脚下坚硬的石砖挥出第三拳的时候,一连串的尖利冰锥骤然出现,正对准着他的脑袋飞驰而来。

而就在这岌岌可危的时刻,卢姆脚下的屋顶终于裂开了,接着便在顷刻间往下掉落,而卢姆也跟着那些碎石一起掉了下去。

比恩瞧见自己的同伴先一步撤离后,也不在有丝毫的犹豫。他伸出手对准屋顶的地面释放出一道闪电,然后在自己的周围画了一圈。

那道耀眼的闪电就像一把正在切瓜的菜刀,轻易的切开了比恩脚下的石砖,他整个人连带着那块圆形的石砖一同掉进了屋顶的下方。

原本胜券在握的阿妮妲·兰尼斯瞧见对方成功逃离自己设下的包围圈后,那有些得意的笑容,瞬间转变成愤怒的失落。

瞧见这一幕后,另一头的莉迪亚飞了过来,而她所经过的那一层层凶猛狂热的火焰圆环,都被她释放出了寒冰气息给瞬间熄灭。

冰代表极寒,火代表炽热。冰与火是两种相生相克的自然力量。寒冰可以熄灭烈火,烈火亦能熔化寒冰。

俗话说冰火两重天。冰与火是两个极端,很难说谁更厉害。

对于拥有这两种自然元素系能力的超凡者而言,力量的进阶和意念的掌控,才是她们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阿妮妲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追赶时,寒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旋即她抬头望去,把目光瞥向莉迪亚,将最后的决策权交给对方。

莉迪亚微微低头,望了望底下漆黑一片的房间,站在一旁的阿妮妲立即扔了一个火球下去,瞬间驱赶了黑暗,照亮了底下的房间。

除了一些碎裂的石块和布置在房间周围的家具以外,她们没有任何的发现。但隐约的能够听到了下面有人发出的惊慌失措的声音。

无需半点猜疑,她也知道声音的主人——那些原本居住在里面的居民。而那两个乌鸦应该已经逃离了房间,也有可以就埋伏在下面。

“别管他们了,我们去茉莉那里。”莉迪亚短暂的思虑了几秒后,便立即做出决定。她旋即转过身,朝着地面幽暗的巷子飞去。

其实她很清楚,如果在下面那块狭窄的空间里,与对手发生正面交战的话,这会让她和阿妮妲所拥有的先天优势,荡然无存。

尽管莉迪亚的决定并非如阿妮妲所想的那般。但她也不会愚蠢到独自以身犯险,去追击那两个戴着面具的、实力不可小觑的男人。

058灵魂收割者(缇娜)



幽暗狭窄的深巷内,如暴风骤雨般激烈的打斗仍在继续上演。

此时,缇娜已经完全处于上风。她的动作像猫一样灵巧、诡异且神秘,让她的对手难以捕捉和做出预判。

她的脸上戴着一张黑猫面具,只露出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紧身连衣裤,这让她的动作能够更加轻盈,敏捷自如。

同时,这套黑色的紧身连衣裤,也将她那丰满圆润、凹凸有致的性感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这使得隐藏在面具下的猫女更显迷人。

瀑布般的头发高高束起,黑曜石般的眼睛,在面具的遮掩下像一个无底洞,冰冷的没有一丝情感,却有着摄人心魂的魅力。

令人遗憾的是,拥有这个完美身材的主人,并非一个动作优美的性感舞者,而是一名身手敏捷的顶级刺客,行走在黑暗中的幽灵。

暗夜里的幽灵刺客正在狩猎。

那锐利的匕首随风起舞,化作一道刀光,仿佛闪电一般,暴斩而出。

在路灯的照射下,缇娜手中的匕首如同乌鸦血石一样亮黑,不带一丝杂色。从表面上看细腻光滑,无裂无纹。像墨玉一般晶莹通透。

她挥舞着冰冷且泛着寒光的匕首,刀锋轻巧地切断了兰尼斯女孩金色的发丝,割破了她手臂上的衣服,里面的皮肤也一并撕裂而开。

茉莉·兰尼斯的胳膊被划了道深口子,瞬间感觉到手腕麻麻酥酥的,紧跟着是阵刺痛,手臂湿滑了一片,泛着蓝光的鲜血涓涓流出。

一簇金色的长发,宛如环绕的绷带般迅速的缠上了女孩受伤的手臂,一圈一圈的细长发丝将整个伤痕紧紧缠绕住,鲜血瞬间被止住。

“你是迄今为止,唯一让我受伤流血的对手。”兰尼斯女孩将沾满鲜血的手指优雅地伸到红润的嘴唇边,漫不经心似地舔舐。

面具下的缇娜没有任何的回应,而是继续挥舞着自己手中沾染鲜血的匕首。她移动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缠绕在兰尼斯女孩的周围。

兰尼斯女孩则用意念驱使着一只只握着锋利刀刃的金色手掌,不停的朝着对面袭来的黑影挥砍而去,企图扰乱与阻止对方的进攻。

缇娜就像是一只猫一样迅疾灵巧的跃起、落地,脚步轻盈的避开了所有的危险。同时挥舞着匕首,斩断了那些握着刀刃的金色手掌。

兰尼斯女孩稚嫩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惊慌和不安的面色。她迅速的后撤几步,想要与对面的黑影保持距离,然而对方却立即跟上脚步。

环绕在兰尼斯女孩周身的金色长发,瞬间变得像刺猬的毛发一样炸开,阻止了对面的黑影靠近她,却无法阻挡对方手中锋利的匕首。

“没想到你竟然能够完全掌控战斗的节奏,取得了绝对优势。”兰尼斯女孩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极其冰冷,夹杂着不甘落败的情绪。

“而你手中的匕首,是用乌金黑曜石锻造的吧?”她双目紧盯着那柄黑色的匕首,“如果没有它,你根本就占据不了任何的优势。”

缇娜不可否认。她手中挥舞的黑色匕首——的确是巨人奥兹用一块极为稀有的乌金黑曜石,锻造而成的杀人利器——灵魂收割者。

黑曜石属于火成岩的一种,黑曜石是火山溶岩迅速冷却后形成的一种天然玻璃,属于非纯晶质的水晶宝石。也被称为‘火山琉璃’。

黑曜石有许多的种类和颜色。纯黑色的黑曜石能量是最强的,非常刚烈、强劲;有助于快速恢复精神、体力;增长身体灵敏与耐力。

缇娜只需轻轻的舞动手中的匕刃,便能够轻易的斩断那些钢针般坚韧的金色发丝。这柄乌金黑曜石匕刃虽然非常锋利,但同样易碎。

她手中的匕首若是碰撞到坚硬程度胜过它的物体,便会在发生碰撞的位置瞬间出现豁口,甚至是完全碎裂。

缇娜却丝毫不在意这一点。对于她而言,匕首碎了,可以在换一把新的匕首。只要它能够在碎裂之前,割开敌人的喉咙。

“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是哑巴吗?”茉莉·兰尼斯依旧絮絮叨叨着,只是她的眼中却带着一抹深沉的笑意。

缇娜那双冰冷的眼神如刀刃一般,锋利而森寒。在她的眼里,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已经是个死人。所以她没必要与一个死人多费口舌。

对面一簇簇的金色发丝,犹如一条条蔓藤般迅速的缠绕过来。缇娜双脚一蹬,整个身躯便轻盈跃起,随即侧身闪避,然后回旋落地。

当她双脚踩在地面上的瞬间,被她闪避躲过的一簇簇金色发丝便重新调转方向,呼啸而来,犹如鞭笞。

她一个闪身躲开,手腕一转,匕首一挥,迅速斩断了一簇朝她胸口袭来的金色发丝。随即又接连斩断了袭击她其他部位的金色发丝。

缇娜手里泛着寒光的匕首,在夜幕下肆意的飞舞着,而她舞动的身躯轻盈优雅、从容不迫,难度再大的闪避动作做出来也行云流水。

如果没有鲜血的衬托,也许此刻会有人认为她不是挥舞利器、发动攻势的幽灵刺客,而更加像一位在表演着精美舞曲的舞蹈演员。

兰尼斯女孩将环绕披散于两侧的金色头发变化成一条条蠕动的金色的蛇,那些张开的嘴巴上,露出两根同样由金色发丝变成的獠牙。

在兰尼斯女孩意念的驱使下,环绕她周身的一条条金蛇张开獠牙、蜿蜒出击,前仆后继地扑向对面戴着面具、身形矫健的黑影。

全身被黑色包裹着的缇娜挥动着黑色匕首,像黑暗精灵一样起舞。那些飞扑而来的金蛇,无一例外,皆被她斩成两截、跌落在地面。

那些被锋利匕刃斩断的金色蛇头,瞬间散开成一团金色发丝,并在布满污渍和漆黑的地面上,绽放着一丝丝微弱的金色光芒。

缇娜再次贴近对面兰尼斯女孩,毫不停歇的发动着凌厉的攻势,迫使着她的对手不停的向后退却,直到对方退让到她预想的角落里。

从此刻起,在没有消灭敌人之前,只要她还有最后一丝力量,就绝不会停下如同疾风骤雨的攻势,不会给对手任何反击的余地。

刀光锯影,蓦然起舞。她的步伐变得像幽灵般飘忽不定,她的身形快的像阴影般模糊不清,她的攻势猛地像狂风暴雨般势不可挡。

从现在开始,她不在是她,她是黑暗中行走的幽灵,她是夜幕下穿梭的阴影,她是灵魂收割的利刃,她是从未失手的‘暗影刺客’。

手中陪伴她多年的‘灵魂收割者’,曾无数次沾染鲜血、反复标记死亡,幻影突袭的凄利刀锋让人窒息。

她渴望收割,莅临战场再次带来死亡;她尊敬对手,恩赐他们解脱。就算鲜血浸透了每一寸肌肤,她也只会不动如山的战斗下去。

缇娜倾泻所有的力量,发挥出最强的攻击,步步紧逼兰尼斯女孩。被她用黑曜石匕首斩断的钢丝金发,已经在她的脚下掉落了一地。

被松散杂乱的金色长发环绕、包裹着的茉莉·兰尼斯已经丧失了进攻的能力,更多的是用意念驱动她的超凡力量进行着被动的防御。

即使兰尼斯女孩拥有着操控头发的超凡力量,可在应对攻势凌厉、毫无破绽的对手时,她没有任何的机会,她只能被动的步步后撤。

这个年仅十三岁的金发小女孩,她的超凡力量尚处于第二阶段‘掌控’。对于第三阶段‘变幻’,也仅仅只是在慢慢的摸索当中。

她是兰尼斯姐妹当中实力最弱小的那个。因为她对于超凡力量更深层次的形体变化,以及更多的施展技能,远不如她的那些姐姐们。

她的对手也不再是之前那个弱小的、任她蹂躏的男孩——柯迪,而是在黑暗中宛如幽灵般无声无息的,神出鬼没的‘暗影刺客’。

缇娜已经成为了这场战斗的主宰者。她继续以灵活迅疾的身手,向对面的女孩施以暴风骤雨般的打击,将她的敌人带入毁灭的深渊。

她会毫不松懈地压制住对面的兰尼斯女孩,让她感受到巨大的压力,然后在对方露出破绽的时候,挥出匕首,给出最致命的一击。

在美丽的外表下,缇娜拥有聪明绝顶的头脑和强大的战斗技巧,是整个下城区最恐怖的刺客之一。只要被她锁定的目标,从不失手。

在缇娜的刺客生涯中,也从没有失手过。因为在‘黑街兄弟会’这个隐秘的刺客组织里有着一条铁的定律:这里不需要失败的刺客。

更何况刺客一旦失手,不是被擒住,就是赔上自己的生命。即使侥幸逃脱掉,在这种情况之下,一个失败的刺客也不可能活得长久。

黑街兄弟会,之所以能够成为下城区令人敬畏,也令人绝望的刺客组织,就是因为他们的刺客,从不失手,从不失信,从不放弃。

暗影刺客的名字,就是死亡的代名词。每一个知道暗影刺客存在的人,都知道它所蕴涵的意义。都无一例外的到死神那里去报到了。

“我劝你别白费劲了,就这样收手吧。然后逃离这里。”茉莉恫吓道,“你根本突破不了我的防御,而我的姐姐们随时可能出现。”

兰尼斯女孩在不停退让、躲避对方进攻的同时,继续用意念驱使着她身体周围那似瀑布般铺展的金色长发,阻挡刺向她的锋利匕首。

“你的姐姐们恐怕暂时还脱不了身,我的另外两个同伴会替我尽量拖着她们的。”缇娜开口,“而孤立无援的你,已经在害怕了。”

即使她已经倾泻全部的力量,却仍然无法突破对面兰尼斯女孩的防御。所以她决定试着从心灵上,彻底的击溃对方的最后一道防线。

“害怕?”茉莉·兰尼斯反驳的语气里带着轻蔑,眼里闪过一抹嘲讽:“除了我的母亲,还从来没有人让我害怕过,从没有过。”

“你说的越多,越证明你害怕。”缇娜低声的回答带着坚决的口气,“尽管你不承认,但我却已知晓。”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兰尼斯女孩脸色涨红,却努力让反驳的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你只是在虚张声势,在试探我而已。”

“只有底气不足、处境被动的人才会用傲慢和虚张声势来武装自己,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和不安。”缇娜语气从容坚定、且不容置疑。

“我怎么可能会害怕?”茉莉仍旧一脸倔强且傲慢地反驳,“我是一个兰尼斯。”但她已感到有些理屈词穷,而她的心已经在颤抖。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心也在噗通颤抖,她在害怕,害怕对面的黑影会将匕首刺入她的身体内。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是第一次。

因为害怕,所以她在想着要不要向她的姐姐们寻求帮助。但是高傲的兰尼斯女孩从来就不擅长寻求帮助。这是在承认自己不够强大。

在内心短暂的挣扎与纠结过后,她放弃了寻求帮助的这个想法,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对面的黑影。尽管对手很强,自己也不弱。

059可怜的乞求(缇娜)

狭长的深巷,无尽的黑夜,黑色匕首与金色发丝的交缠碰撞,一场华丽而又精彩的激烈交锋。

宛如幽灵般起舞的缇娜,一次次的挥舞着黑色锋刃,一次次的收割着那些阻挡在她与兰尼斯女孩之间的金色发丝。

茉莉·兰尼斯的红色连衣长裙,她的金色长发,在一个被遗漏的照明灯的射影下,闪闪发光,及像黑暗中一副鲜艳的怪异景象。

面具下的缇娜,以黑夜为自己华丽的外衣,以匕首作为手中的利器,那双像猫一样漆黑明亮的眼瞳,则在黑夜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在这无尽幽暗的黑夜里,兰尼斯女孩就是黑夜中那颗闪耀亮眼的明珠,缇娜则是夜幕下那个黯淡无光的阴影。

黑暗是刺客最好的伪装。而她这个黯淡无光的阴影,在黑暗的包裹和掩饰下,疯狂的吞噬着,对面那颗闪耀亮眼的明珠。

也正如她之前预想的那样,她的对手——茉莉·兰尼斯——已经在她狂风暴雨般的凌厉攻势下,被逼退到了墙角下,无处可退。

缇娜从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双手沾满无辜者鲜血的刽子手,所以她不会在意即将要死在她匕刃之下的敌人是谁。

无论她是小女孩,还是老人。

尽管这该死的腐烂之城根本就不会有老人。

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有。没有人能活到那个岁数。而她也没有想过要活到那个岁数。

她从来没后悔让自己双手沾染鲜血,想要在这个孤独冰冷的、弱肉强食的城市里生存下去,不是狩猎,就是被狩猎。

对面的兰尼斯女孩止住了后撤的脚步,她已经无法继续在向后退让,因为她的整个身子都紧紧地贴在了冰冷、坚硬的墙壁上。

冰冷的墙壁让她微微一抖,脸上旋即露出一丝惊恐神色。可她真正在意的并非是此刻的处境,而是她的精神意志逐渐变得有些虚弱。

这种情况的发生,主要是由于她频繁的驱动意念,然后在意念的驱使下,不停的释放超凡力量导致的结果。

这种毫无节制的挥霍、滥用超凡力量,会加速消耗超凡者体内自身蕴含的蓝光能量。

而当超凡者失去体内蕴藏的最后一丝蓝光能量之后,也就意味着他将无法依靠蓝光能量驱动意念,从而不能释放出强大的超凡力量。

兰尼斯女孩已经无法保证环绕着她身体的无数根钢丝般的金发,是否会突然间变回原本柔软顺滑的细丝柔发。她不敢想象这种可能。

在这个世界的自然法则中,任何力量的释放达到极致之后,都会受到定律的限制。

简单意义上的理解就是:当超凡者将自身体内蕴含的蓝光能量消耗殆尽后,他将在一定时间内无法使用超凡力量。

超凡力量的拥有者,并非可以无限制的使用自身的超凡能力。身为超凡者的茉莉·兰尼斯自然明白这个——微不足道的缺陷。

兰尼斯女孩却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除了持续不停的维持自身的超凡力量之外,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根本无法抵挡最强刺客的攻势。

此刻,茉莉·兰尼斯体内蕴藏的蓝光能量即将枯竭殆尽,而她所拥有的超凡能力也将无法释放出来。

兰尼斯女孩身上的金发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在其中,而那些被匕首切断了金发也不再重新长出来。

对于兰尼斯女孩来说,她一旦失去了自身所依赖的超凡力量,就将没有任何反击和抵抗的能力。甚至连逃跑她也做不到。

缇娜作为‘夜幕下的阴影’的核心成员,她不仅是一个异常冷静的顶级刺客,且擅长利用她的优势击败强大对手。

她凭借自身敏捷的思维和矫健的身手,毫无间断的发动淋漓尽致的攻势,从而迫使兰尼斯女孩持续不停的消耗掉蓝光能量。

而在她持续不停攻击对方的同时,又设法封住对方其他的退路,逼迫对方只能按照她的意愿不停的往后退去,直到被她逼到死角。

茉莉·兰尼斯此刻的情况,就是因为她频繁的驱动意念使用超凡力量,导致体内的蓝光能量被过快的消耗掉。

而‘猫女’缇娜所拥有的能力则与兰尼斯女孩截然不同。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跳跃,都不需依靠任何的精神能量。

她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超凡者,体内也不会存在某种特定的超凡能量,或能量晶体。

她的每一个敏捷且精巧的动作,都完全来源于猫科动物的天性,在加上自身熟练的格斗技巧。

她所拥有的能力,是通过在身体的血液中注射一种特定物种的基因融合药剂,从而达到拥有了接近于超凡者的实力。

当然,在持续不断的强势进攻下,缇娜也不可能没有任何消耗。只不过她消耗掉的不是超凡能量,而是随时可以补充的体力。

往往在生死对决的时候,你的敌人是不可能给你丝毫喘息的机会。

任何的迟疑和犹豫,都有可能将已有的优势变成劣势。甚至是造成失败的结局。

作为一名最顶级的刺客,缇娜自然不会在这个紧要的关头,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她持续不断的进攻,在对面那道密集的金色钢丝长发的阻拦下,一次又一次无功而返。

但是她仍旧毫不犹豫的继续挥舞着匕首,而在她的坚持不懈下,匕首终于突破了那些钢针般长发的最后防线。

黑曜石匕首划破了对面金发小女孩的红色连衣裙,露出了里面洁白无瑕、光滑细致的肌肤。

唯一让缇娜有些失落的是,她手中的匕首只要在往里靠近那么一点点,黑亮的匕刃上就能够沾染上鲜红的血液。

就在这一瞬间,兰尼斯女孩僵直了身体,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双脚微微地颤抖着,心在嶙峋的胸腔里面扑扑乱跳。

兰尼斯女孩惊吓得几乎要晕倒、恐惧和疲乏同时缠绕着她。她甚至打算用哭泣声,软弱地哀求对方不要伤害她。

撇去兰尼斯的姓氏和超凡者的头衔,她只是一个十三四岁小女孩,她会表现出害怕和软弱,完全出自于本能的反应。

茉莉·兰尼斯并没有开口哀求对方,兰尼斯家族的荣誉和贵族的身份都不允许她这么做。

但她那张稚嫩的脸颊上,所流露出的一副‘可怜的乞求’表情却已经出卖了她高傲的尊严。

“如果你要显露自尊心就彻底一些,要乞求于别人也要彻底一些。”

这一句话,顿时就让小女孩原本可怜乞求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启齿的羞愧和耻辱。

对于贵族来说,除了生命以外,最最重要的东西是尊严。

「我该维护自己的尊严吗?」茉莉·兰尼斯正在犹豫和挣扎中。而留给她思考的时间,只有短暂的几秒钟,甚至更少。

卑微的乞求,或许可以为她换来活着的希望,而高傲的反驳,必将会让她迎来死亡的后果。

正当小女孩即将开口的时候,根本不想知道答案的缇娜,却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匕首,刺向了面前的金发小女孩。

她就像隐忍蛰伏如同冬眠之蛇,一旦出手便惊若雷霆万钧。

缇娜对自己的同伴毫无怀疑,对自己的敌人也从不手软,具有铜墙铁壁一般毫无破绽的信念。

兰尼斯女孩根本就来不及躲闪,而已经失去了超凡力量保护的女孩,根本无法抵挡锋利的匕首向她袭来。

黑曜石匕首,就这么毫无阻碍的刺进了女孩的胸膛,而女孩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匕首穿透她的肌肤,钻入血肉之中。

鲜红的血液,在刹那间便从伤口处直接溢出来,然后顺着红色裙摆往下不停的流淌着,直到滴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兰尼斯女孩身上那套红色的连衣裙,被重新染上了一层红色,而这个颜色却比红色连衣裙更加深红且鲜艳,并散发着蓝色光束。

就在缇娜打算拔出那柄沾染鲜血的黑色匕首,结束这一切的时候,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却用双手突然紧紧抓住了她握着匕首的右手。

“不要把它拔出来,求你了。”兰尼斯女孩放弃了最后的尊严,哭泣的乞求对方。

“求求你别杀我!

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湿润的泪液,带着彻骨的寒彻,僵凝了她的血液。

死亡带来的冰冷感觉,一丝一点的自她皮肤上面的毛孔里渗进皮肉里,又凉又冷,冷的她直打寒颤。

心中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海啸一般淹没了兰尼斯女孩,眼泪无声的在她可爱稚嫩的脸颊上肆虐着,并顺着面颊横流浸润到脖颈处。

望着面前的金发小女孩,缇娜却突然愣着了,甚至有点慌乱和犹豫。而她那只握着匕首的右手,也有些微微颤抖,甚至想要松开。

她瞧见金发小女孩那张惨白的脸颊上,展现出十分疼痛且绝望的表情。同时那双挂着泪珠的眼睛,又夹杂着可怜和哀求的神色。

她有些动摇了。这种动摇会让她变得软弱,但是大多数人不能抵抗这种动摇。

因为思想本身就容易被影响和怀疑,所以人类都不可避免有软弱无能和怜悯同情的一面。

但事实上,这点是可以克服的。

只需要把道德和良心揉成一团抛在脑后,用任何残忍的手段对待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杀了她,不要被她这幅可怜的外表所蒙蔽,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兰尼斯。」缇娜在心里告诉自己。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不停的命令着她,而她也彻底的抹杀了那丝动摇。

她握在手中的这把匕首,已经沾满了受害人的鲜血和生命,即使此刻她松开手,也不会赎清她的罪愆。

最终,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即便脚踏万丈尸骨,也不会再怀疑自己选择的路。

“愿死亡给你带来平静,安息吧。”缇娜毫无退缩的正视着面前的兰尼斯女孩。

那不是什么充满着毁灭杀意的冰冷眼神,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里依然平静,平静地没有半点波澜。

深黑的色泽,好象吸收了所有的黑暗,拒绝一切的光明,没有光可以照亮那黑暗的色彩,那纯粹的黑暗,宁静至极。

它们仿佛看到了如同死亡般的永恒宁静。那是只有见过无数的死亡,不畏惧死亡,会带来死亡的人,才可以拥有的眼神。

“不,不要这么做,求你了。”

被恐惧和绝望包裹着兰尼斯女孩做着最后的乞求,娇柔的身躯瑟瑟颤抖着,鲜红的血液不停流淌着。

060死亡在接近(缇娜)

对于此刻被黑色匕首刺入胸口,被鲜红血液侵染身体的兰尼斯女孩来说:死亡正在接近,绝望同样如此。

就在她们头顶上方的半空中,数十根尖锐细长的冰锥骤然出现,那些急速坠落的冰锥,正对着缇娜所在的位置。

利箭般锋利的冰锥,一簇簇的击打着地面上的污水坑里,溅起了圈圈涟漪,周围的空气中,瞬间都弥漫着一丝寒冷的气息。

缇娜为了躲避那些从天而降的尖锐冰锥,情急之下急忙向后做出躲闪的动作,而她那握着黑曜石匕首的右手,下意识的顺势收回。

也许只有在被逼无奈之下,杀人才能够像呼吸那么简单,轻而易举。她在顷刻间拔出了刺入女孩胸口的匕首,同时也带去了死亡。

鲜红的血液,就像喷泉一样从兰尼斯女孩的胸口处喷涌出来,女孩柔弱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身后冰冷坚硬的墙壁,慢慢的倒下

喷涌的鲜血,直接飞溅在缇娜的黑色紧身衣上,并透过面具上的缝隙,沾染在了她那双如夜猫一般明亮的黑色眼瞳上。

隐藏面具下的缇娜神色平静地望着对面的金发小女孩,望着手中那柄沾满鲜血的黑色匕首。她又一次守住了刺客的荣誉:从不失手。

她优雅神秘,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一如在狩猎的时候她会花费漫长的时间,来等待最适合的狩猎对象和狩猎时间,从不失手。

她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和生命,她对杀死面前的兰尼斯女孩不会感到丝毫的愧疚,当然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愉悦。唯有平静和从容。

她不是因为仇恨而想要杀死面前的兰尼斯女孩,更不是因为某个雇主的意愿,而是为了她和所有同伴们共同追寻和憧憬的梦想。

此刻,对面兰尼斯女孩那双绝望无助的眼神,同样注视着她。仿佛在对她说:为什么要把它拔出来,我已经放下尊严哀求你了。

如果放下尊严哀求能够换来敌人的宽恕仁慈,那么这个被遗忘的世界,就不会变得如此的孤独冰冷和阴暗残忍。

茉莉·兰尼斯靠坐在墙角下,撕心裂肺的疼着,全身颤抖。这无力的感觉让女孩好难受。即便如此,她还是扶着墙壁,缓缓爬起。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鲜红的血液不停的流淌出来,她用微微颤抖的小手捂住,并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忽然痛苦地微微闭上了双眼。

不过片刻,她又紧紧咬住惨白的嘴唇,却没能阻止胸腔中不断外冲的液体。

只见,一口鲜血猛地从她小嘴中喷涌而出,喷溅到白色的墙壁上,片片血迹,宛如殷红的花瓣,娇艳怒放。

此刻,莉迪亚·兰尼斯的身影已经从半空中直落下来,那双幽蓝冰冷的眼睛望着几乎被鲜血染红了的茉莉,愤怒和悲伤瞬间涌出。

鲜红血液仍在不断地从金发小女孩的胸口往出涌出,湿润了薄薄的红色长裙,胸口的鲜血有犹如妖冶怒放的彼岸花,炽热而诡异。

莉迪亚一只手用力地架住妹妹的身躯,另一只手则使劲捂住她的胸口,她明显感觉到鲜血在一股一股地向外涌出,就像生命的流逝。

茉莉的身体缓缓地滑了下去,小女孩的胸口也在随着鲜血的涌动而颤抖。莉迪亚立即释放超凡力量直接冰冻住那道流血不止的伤口。

一层晶莹剔透的寒冰,瞬间覆盖在了小女孩胸前的伤口处,寒冷至极的冰霜,暂时止住了鲜血的流淌,但同时也会阻止血液的流通。

倘若是血液在茉莉体内血管中凝固,同样会有生命危险。但除了眼前这个办法,莉迪亚没有更好的选择,阻止妹妹的伤口流血。

莉迪亚的蓝色双眸变得就如同大海一般深沉,寒冰刺骨的深海,深之入骨的冷厉,就像时针暂停了一个世纪。

在她冰冷的怒火下,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一根根冰刺从地面破土而出,且迅速生长并蔓延,如同遍地的荆棘突向了对面的黑影。

地面的石砖不断发生破裂崩碎,尖锐的冰刺不停钻出拔地而起,层层递进,密密麻麻,就连周围的空气都响起了被刺穿的哀嚎声。

一根尖锐的冰刺,骤然从缇娜脚下的地面上钻出,身手灵敏、早有防备的她迅捷向后跃去。另一个根冰刺,又从她的右侧突刺而来。

她的右腿险些被刺中,好在她眼疾手快,躲过了这根突如其来的冰刺,而这根冰刺却如同荆棘一般,瞬间绽放出更多尖锐的小冰刺。

黑色的匕首,在缇娜手中随之起舞,刀光一闪,凌空劈下,那些突袭而来的更细更尖的小冰刺,被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的斩断落地。

而于此同时,又有几根尖利的冰刺,从她身体周围的地面破土而出,这些冰刺成倾卸的角度向上延伸,从不同的方向刺向她的腹部。

被四面合围的缇娜瞬身闪避,迅疾的速度和动作犹如疾风闪电。冰刺却越来越多,弄得她狼狈不堪,身上甚至出现了几道细长伤痕。

在周围地面不断突起的冰刺袭扰下,为了闪避这些从不同方向、突如奇袭的冰刺,她的体力正在快速的消耗,动作也变得稍稍迟缓。

若是这些尖锐的冰刺,持续不停的从地面破土而出,她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因为体力消耗而败落。而冰刺却遽然止住了蔓延的势头。

缇娜将探究的目光射向对面,发现释放这股恐怖力量的兰尼斯女孩脸色变得异常的苍白,似乎是因为消耗了体内太多能量的缘故。

“莉迪亚,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头发有些蓬乱的小女孩,软弱无力的依靠在姐姐冰冷的怀里,仿佛一阵风就会把她那虚弱的身体给吹倒。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莉迪亚愤怒冰冷的眼眶里,突然流下了悲伤难过的泪水。然而泪水还未滴落,就在她的脸颊凝结成冰珠。

“可我好冷啊!为什么会这么冷!”兰尼斯女孩面庞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鲜红的小手自然的垂落下来,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这种冰冷彻骨的感觉,一直刺穿到骨髓里,仿佛死神随时会来召唤她一般。泪水淹没了她稚嫩的脸颊,恐惧占据了她整个的内心。

“我好害怕!莉迪亚,救救我吧!”气血虚弱、濒临死亡的小女孩无助地哀求她的姐姐。

“别怕,我……”

“我还没有瞧见白云和阳光的色彩,我真的好想好想看看它们长什么样子。还有广阔无限的大海和森林……”

兰尼斯女孩惨白的脸上有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

而此刻这两颗美丽的眼睛,正在默默地流着充满幻想的眼泪。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下苍白的面颊。

这世上最痛苦的哭泣,或许不是嚎淘大哭,而是无声的落泪。

兰尼斯女孩其实是不愿意让她同母异父的姐姐看到自己哭泣。她曾经是多么的高傲且坚强,可现在她却如此的害怕和无助。

然而,她同母异父的姐姐同样心疼得像刀绞一样,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却在划过她脸颊的时候瞬间凝结住,不让它们掉在地上。

“不甘心,不甘心,”兰尼斯小女孩颤颤地说,“莉迪亚,我真的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但我却只能静静地等待死亡。”

“我马上就带你回去,”莉迪亚下意识地说,“母亲会治好你的伤口,你不会有事的。”她的语气里夹杂着满满的着急和害怕。

她不想失去这个妹妹,也害怕失去这个妹妹。毕竟小时候她们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她好害怕,真的特别害怕,害怕失去唯一的爱。

体力得到恢复的缇娜与兰尼斯姐妹的距离相隔不远,她只需要避开那些突起冰刺,完全可以趁机袭击对方,但她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她只是禁止不动的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令人悲伤感动的、似曾相识的一幕,同时也触动了她深埋在记忆中悲痛难愈的伤口。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怒不可竭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嘶吼,从缇娜头顶的上空传来,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斥着无边的杀意。

阿妮妲·兰尼斯发狂般咆哮、悲愤的怒吼声,就如同环绕着兰尼斯女孩身体的那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凶猛狂暴。

她的双眼迸出血红的怒火,她的周身环绕着熊熊燃烧的烈焰,她的背后伸展着一双橘红色的羽翼,绚丽交织的化为复仇的烈焰魔女。

被彻底激怒的阿妮妲·兰尼斯,是最危险的怪物。缇娜甚至不敢抬头去正视对方那狰狞可怖、焚烧一切的愤怒。

只见,一簇簇腾腾跳跃的火焰,一颗颗从天而降的火球,在阿妮妲愤怒的情绪下急速暴涨,仿佛随时可能发生爆裂的危险。

那些代表着毁灭的、熊熊燃烧的大火球,肆无忌惮的盛放着、扩张着。红火的光亮占据了整条狭窄的路道,将所有的黑暗驱逐一空。

巷子里狭窄的路道,缇娜无论是向左右躲闪,还是往前后避让,都不能逃脱那些大火球的伤害范围。火焰似乎就要坠落在她的身上。

为了躲避那些铺天盖地、直坠而下的大火球,缇娜只好将手中被鲜血侵占的匕首收回刀鞘,然后伸出尖钩利爪,纵身跃向左侧墙壁。

她的十根手指就像猫一样,瞬间伸出了弯曲尖细的利钩,这些爪子嵌入了一面坚硬的墙壁表面,将她的整个身体挂在竖立的墙壁上。

不仅仅只是她的十根手指,就连她脚下的十根脚趾,也同样伸出了弯曲尖细的利钩,并直接穿破了布料织成的袜子和皮质的靴子。

那些锋利的钩爪,能够牢牢的抓住任何地方。这让缇娜能够像猫一样在坚硬的墙壁上灵敏自如的移动、奔跑。

一颗颗熊熊燃烧的大火球,拖着浓烟形成的‘黑色尾巴’,向着地面坠落下来,在这条巷子里接连不断的迸发出猛烈的爆炸声响。

燃烧的大火球,在遍布污水坑洼的地面上,炸出了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大土坑,同时点燃了那些散落在各处角落里充满恶臭味的垃圾。

一团团跳跃的红色火焰,继续肆意的燃烧着,一缕缕飘散的黑色烟雾,便从这些火焰的头顶飘起,红色和黑色瞬间占据了整个巷子。

地面上腾腾燃烧的红色火焰,照亮了攀附在墙壁上的黑色身影,而那些四处飘散的黑色烟雾,却又时不时的遮掩着、庇护着她。

“她在那儿,”阿妮妲愤怒的红色眼睛里露出了意外和惊讶的神色,“别让她跑了。”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莉迪亚身旁急促响起。

莉迪亚顺着阿妮妲指引的方向望去,在一面竖立的墙壁上,瞧见了紧紧贴伏在上面的黑色身影,她旋即释放出超凡的力量。

数十根尖锐细长的冰锥,骤然出现在莉迪亚的面前,她抬起左手一挥,这些冰锥如同疾驰的箭矢般,直径朝着对面的黑影飞射而去。

缇娜甚至不需要回头观望,就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她不仅能够像猫一样用四肢在墙壁上爬行,还拥有像猫一样灵敏的嗅觉和听力。

只见,一根接连一根的冰锥飞驰而来,并接连不断射中了缇娜身后的墙壁,那些看似极易碎裂的锋利冰锥,居然穿进了坚硬的墙面。

为了躲避那些从身后突如袭来的尖锐冰锥,缇娜迅捷灵敏的动作配合瞬间爆发的力量,像猫一样在墙壁上奔跑着,跳跃着,躲闪着。

在敌人间接性释放出的黑色烟雾的掩护下,她能够像只黑猫一样悄悄的出现,而当红色火焰照射到她时,又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她并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借助自身的黑色束装,将自己小心翼翼的隐匿在黑色烟雾之中,并避开那些红色火焰照射到的地方。

对于一名刺客来说,最常用的手段就是先将自己隐藏在阴暗或人群中,然后在目标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发动袭击、一击致命。

阿妮妲失去了她倾泻怒火的目标,但她脸上的神色却并未露出惊慌。即使是在完全阴暗的角落里,她也可以将明亮的火焰照射进去。

她露出轻蔑笑容,将手掌摊开,随手一托,便将一颗火球高高升起。那颗硕大的火球,就像一颗初升的朝阳,照射出火红色的日光。

熊熊燃烧的大火球,静止不动的悬浮在半空中,照亮了整个小巷,将所有阴暗的角落彻底驱除干净,让一切事物都暴露在她的面前。

在那颗通红的火球照耀下,缇娜还未来得及靠近对方,发动一次突袭,就彻底失去了隐匿身影的优势,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

就在她暴露身形的那刻,若干个烈焰汹涌的火球,便朝着她所在的位置接连不断的砸了过来,仿佛一群狰狞咆哮的野兽般凶狠无比。

缇娜如猫一般在墙壁和地面之间上串下跳,而那些凶猛的火球,近乎贴着她的身影飞驰而过,一个个重击在她周围的墙壁或地面上。

凶猛的火焰烧灼了石砖铺筑而成的墙壁,并在坚硬厚实的墙面上留下了一个个烧焦的火坑,同时冒出了一缕缕气味刺鼻的黑烟。

那些火球没有击中缇娜的身体,但那些从墙壁和地面上四溅而起的一串串火星,却烧灼了她身上的黑色紧身衣,留下了一个个黑洞。

然而,袭击她的敌人却并不止一个。身手敏捷的缇娜虽然躲掉了那些炽热的火焰,却没能避开一根直接从墙壁上绽放出来尖锐冰锥。

瞬息之间,缇娜的右手臂被墙壁上这根细长的冰锥刺中,有将近三分之一的长度贯穿了她的手掌,那一截冰锥则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从墙壁突刺而出的冰锥,似乎无法承受缇娜的重量,突然发生了断裂,而她抓牢在墙壁上的右手,疼痛的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她整个身躯贴着墙壁直接掉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她脸贴在地面剧烈的呼吸了起来,就连吸进嘴里大口的灰土也毫不在意。

她失去了右手的力量,一种撕心裂肺的阵痛刺穿她的心房。她的处境十分险峻,但幸好她的搭档‘魔术师’比恩及时出现在她身旁。

从屋顶赶下来的比恩虽然来晚了一步,没有赶在缇娜从墙壁上掉下来之前接住她,但却能够让她从容不迫的从地面上爬起来。

“哟!你受伤啦!”比恩小心防备的同时,开口打趣,“这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顶级刺客啊!”他的语气里还夹杂着一些幸灾乐祸。

“是你的增援不够及时,”缇娜毫不示弱的反驳,“这可都是你的过错!”

她随即将刺入右手掌内的冰锥用力的拔了出来,鲜血瞬间飞射,她却忍着疼痛,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哪怕嘴里已经有了腥甜的味道。

“这怎么能怪我呢?”比恩果断的开口为自己辩解,“这些兰尼斯女孩可都是会飞的,我可是拼劲力气从屋顶上面跑下来的。”

“你应该努力让自己的速度变得像闪电一样飞快,这样你就能够赶在兰尼斯女孩之前出现在我面前,而不是在我受伤之后才出现。”

这一句话虽然带着谴责的口吻,但缇娜望着比恩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笑意,透露出她对搭档的真情实意。

“放心吧,我会努力的!”比恩言之凿凿地向对方保证,接着转而询问道:“你的右手被刺出了一个窟窿,看样子伤的不轻啊!”

“呃,我想了解一下,你还能不能继续战斗下去……”比恩问得很纠结,他认为自己应该给同伴更多的鼓励,而不是丧气的打击。

“这次的战斗,就让它到此为止吧!”缇娜平静地回应道,“况且这里可是兰尼斯家族的地盘,其他的兰尼斯女孩随时可能出现。”

她剩余的体力,不足以继续支撑一场激烈的战斗。更何况现在她的右手掌又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她已经无法发挥出最强的实力。

“那你的意思就是准备撤退咯!”比恩立即心领神会,“‘撤退’这两个字,就这么难说出口?”这句话的语气也带着玩笑的意味。

“在没有击败对手之前,刺客从不轻言撤退。”缇娜表情从平静变成严肃,“在刺客的信条里,撤退就同等于失败。”

“撤退,并不等于是失败。”比恩立即反驳道,“而是为了能够活着,为了蓄积力量,然后在下一次战斗中,展开更强大的攻势。”

“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甚至已经超出了预想。”他继续强调道,“别去在意眼前的撤退。更何况你已经击败了一个对手。”

比恩的目光射向了对面的几个兰尼斯女孩,她们暂时停止了进攻,围在了那个满身鲜红的金发小女孩身边,小女孩的生命即将终结。

缇娜没有争辩,她并不擅长跟人争辩,尤其是和自己的同伴。在她的价值观念里,与其吃力不讨好的去争辩,还不如用实力来还击。

然而,她的实力无法击败对面的敌人。更何况结束这场与兰尼斯女孩的战斗,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只不过是没有说的更直白而已。

“那个烟鬼呢?”缇娜旋即询问。

“还在那栋公寓里面呢!”比恩撇了撇头,望向右侧的一栋楼房,“应该很快就下来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下时,砰然一声巨响,右侧的一面房屋墙壁,突然向着他们的方向轰然倒塌,那些破裂的石砖则混乱的掉落在周围。

而在那面坍塌的墙壁之中,比恩和缇娜瞧见了他们的同伴卢姆。也许是墙面砸得太多了的缘故,卢姆的身上布满了灰尘和碎石渣子。

“看样子你这是一路砸穿墙壁跳下来的呀!”比恩有些惊讶望着对方说,“我还以为你会跟我一样从楼梯上跑下来呢!”

卢姆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应比恩,对面的兰尼斯女孩又继续开始释放出好些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球,并且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飞驰而来。

“我们是不是该撤了?”卢姆眼见形势不妙,立即向他的同伴们小声询问。

“难道你想还留在这里被那些火球烤成一具焦尸啊?”比恩一脸坏笑的调侃。

在得到同伴的答复后,卢姆旋即侧过身,面对着坚硬的墙壁,然后用尽全力挥出铁拳,砰的一声巨响,面前的墙壁瞬间被砸倒一片。

青灰色的石砖,轰轰的在他的脚边掉落了一地,而就在那些火球即将顷刻而至的瞬间,他们匆忙的从那面墙壁的缺口处逃离了小巷。

061兰尼斯家族(黑玫瑰夫人)

在得到同伴的答复后,卢姆旋即侧过身,面对着坚硬的墙壁,然后用尽全力挥出铁拳,砰的一声巨响,面前的墙壁瞬间被砸倒一片。

青灰色的石砖,轰轰的在他的脚边掉落了一地,而就在那些火球即将顷刻而至的瞬间,他们匆忙的从那面墙壁的缺口处逃离了小巷。

已经被悲愤和怒火冲昏头脑阿妮妲·兰尼斯立即追上去,她要追上去杀了那些卑劣阴险的、戴着面具的黑影。却无视了自己的危险。

“阿妮妲,别追了。”莉迪亚立即出声制止她同母异父的妹妹鲁莽行为,“当务之急是先把茉莉送回去要紧,她就快没有呼吸了。”

莉迪亚微微的弯下身子,双手用力的抱起最小的妹妹,然后用释放力量将自己慢慢升向空中,直到她的身体超过了周围房顶的高度。

她抱着已经昏厥过去的茉莉,朝着兰尼斯家族的府邸飞去。她抬头望了眼那片几乎触手可及的钢铁天棚,脑海里联想起妹妹说的话。

「我还没有瞧见白云和阳光的色彩,我真的好想好想看看它们长什么样子。还有广阔无限的大海和森林……」

妹妹那虚弱且充满幻想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不停的重复着,而她又何尝不幻想着离开这座被黑暗和钢铁完全包裹住的地下城市。

其实她也想抬头看见的是那片拥有白云和烈日、星辰与月光的无尽天空,而不是头顶那片无数根钢铁和照射灯构建而成的钢铁天棚。

可是,兰尼斯家族是被帝国的掌权者永远放逐的失败者。这个家族所有的成员从出生那刻起,就已经被剥夺了贵族应有的最高荣誉。

命运赐予了她高贵的身份和超凡的力量,却剥夺了她的自由,将她囚禁在这座阴暗的钢铁监狱。并同时将孤独与冰冷一并馈赠于她。

即使拥有超凡的力量,却无法获得光明与自由。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情。



第二区,兰尼斯城堡。

这是一座恢弘庄严、金碧辉煌的城堡。这座高耸雄伟的建筑物代表一个后盾,以及一个居高临下的权力象征。

整个城堡的外墙都被刷成了金色,最耀眼夺目的颜色,这让整栋建筑显得更加壮丽挺拔。仿佛是为了衬托兰尼斯家族的高贵和富有。

这座城堡四周的墙壁全部是由最坚硬的火山熔岩修葺而成,它们全都是用大块的打磨平整的火山熔岩堆砌成的,并且没有使用灰浆。

中心的主楼是最重要的建筑,这里是兰尼斯家族平时起居的住所,还建有高塔,是城堡的最高点,在这里可以观察城堡内外的动静。

城堡的每一面墙上都有两排圆孔,能够很好地进行枪弹射击防御,每个塔楼的顶端都有一颗硕大的照明石、并架设着一门铁管大炮。

四个高耸巨大的塔楼横立在金色城墙之间,分别是守卫塔、巨兽塔、盾兵塔,玫瑰堡。城堡的边界就是这些刚刚超越围墙线的塔楼。

除此之外,这座城堡还有高挑的门厅和气派的大门,美丽的亭台楼阁和晶莹透亮的玻璃窗户,尽显雍容与华贵,浪漫与庄严的气质。

阴暗的房间里,摆着一张风格典雅的长桌,外面的光线被厚厚的窗帘挡住,只通过缝隙射入一丝光线进来,恰好印在艳红的桌布上。

在几乎被黑暗包裹的房间内,透过那丝射入微弱的光束,可以隐隐约约看见红木长桌前,坐着一个衣着暴露、红艳夺目的纤细身影。

仔细一看,却是一个身穿红色低胸连衣裙的成熟女人,包裹着肉色透明水晶丝袜,乳白色镶钻的高根鞋,一切都显得那么高贵优雅。

女人丰盈圆润的双胸、白皙细嫩的颈脖和冰肌玉骨的双肩,呈现出匀称的美丽的线条。这种线条是只有充分发展的女人才会具有的。

她的头发是红色的波浪长卷发,整齐的纹理,颜色的晕染,发色的光泽与卷发线条完美结合。看起来十分妩媚可人、充满魅力。

但如果在仔细的观察,能够清晰的看到她那张精致美丽的脸蛋显得有些苍白,一双乳白色的眼瞳,给人一种诡异而森然的感觉。

白皙细嫩的颈脖上佩戴着一条纯金项链,垂挂的吊坠是一朵黑玫瑰,右手大母指上戴着一枚金色戒指,上面同样雕刻着一朵黑玫瑰。

女人身上佩戴的这些耀眼夺目的首饰,即是一种高贵的装饰工艺品,同时也是身份的象征。毫无疑问她就是神秘莫测的黑玫瑰夫人。

此刻,黑玫瑰夫人正拿着纯金色的刀叉优雅地进餐,如果忽略掉她所吃的食物的话,这个画面算得上是非常赏心悦目的。

但若是走近一看,便会惊愕地发现黑玫瑰夫人用叉子叉起的根本不是什么美味的食物,而是一块鲜红的血肉。

她优雅的将那块鲜肉喂入口中,细嚼慢咽。这时,你会发现那殷红的嘴唇,原来是沾满了猩红的鲜血,才显得这般鲜红欲滴。

用餐时,她会花上几个时间,慢慢的咀嚼,那一块块跳动的鲜肉;细细的品尝,那一滴滴腥甜的血液。安静地享受她今晚的美食。

她并不是嗜血之人,但这能够使她的肌肤柔滑光亮,令肌肤疾速回复最佳形态,让美丽容颜长驻永葆。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不会老,但却会死。

她只是容貌不会变老,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的各项器官功能仍旧会慢慢的老化、衰弱,抵抗力变差,逐渐失去了它原有的功能。

体内血管也会遭受岁月的影响。动脉血管内膜会逐渐增厚、狭窄、硬化,失去弹性,它们无法再以年轻的活力与热情来收缩与舒张。

「母亲。」

一个带着浓浓敬意的呼喊声,在黑玫瑰夫人平静地脑海里突兀的响起。

「莉迪亚。」黑玫瑰夫人用略带责备的声音回应她的女儿,「你不该在这个时候打扰我用餐,影响我享受美食的胃口。」

「是茉莉,她被一把匕首刺入了胸口,她现在几乎没有了心跳。」那个呼喊的声音,再次进入她的脑海里,且充斥着悲伤和焦急。

黑玫瑰夫人苍白的脸颊顿时变得十分凝重,她拿起桌边绣着玫瑰图案的红色丝巾,抬手擦掉嘴角鲜红旳痕迹,然后便消失在餐桌前。

当她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已是在茉莉·兰尼斯的房间内。这是一间宽敞且明亮的房间,窗户旁的巨型落地扇,“呜呜呜”的吹着风。

房间的每个角落都弥漫着粉红色的少女心。粉红色的墙壁、各种可爱的饰品、搭配碎花的粉红色窗帘,让这个居室看起来活力俏皮。

茉莉安静地躺着,闭着双眼,稚嫩的脸颊惨白的可怕,全身上下都侵染了鲜血,一片冰晶覆盖在女孩胸口的位置,冒着丝丝的寒气。

“母亲。”莉迪亚·兰尼斯轻声呼唤,紧接着却突然跪在了厚厚的羊绒地毯上,哭着哀求:“茉莉,她需要你。”全身颤栗如筛糠。

此刻,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悲伤、无助、卑微以及内疚。冰冷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晶莹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下她的面颊。

“只有你能救了她,母亲。”阿妮妲跪在一旁,同样抬头望着她的母亲,那姿势就像是趴在母亲膝盖上似的,眼泪模糊了她的眼睛。

“收起你们的眼泪和乞求吧!”黑玫瑰夫人冰冷的语气中带着温暖,“茉莉和你们一样,都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允许她离开我的。”

跪在地毯上的莉迪亚和阿妮妲不敢违背母亲的命令,连忙用手擦拭掉那些悲伤的眼泪,并匆忙地站起身来,退让到她们母亲的身后。

蓝色的能量在黑玫瑰夫人身体内升华、聚集,然后化作线条一样的光束,流入每一处经脉内。就像血管传送血液,经脉会传送能量。

从本质上来说,对于拥有超凡能力的贵族而言,能量就是一切。当其体内的能量消耗一空时,其所拥有的超凡能力便失去了驱动者。

当然,超凡生命体内用来蕴藏能量的晶体再消耗过度后,只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睡眠、休息或通过补充营养,就可以重新得到恢复。

黑玫瑰夫人直接释放出来的能量切开了覆盖在茉莉胸前被鲜血染红的冰晶,然后将凝聚能量的右手从伤口处伸入女儿冰冷的身体内。

像这种将自身体内血管经脉中流通的蓝光能量直接释放出来、并凝聚于手掌中(或包裹于周身)的现象,被称之为‘能量实体化’。

能量实体化,也被称为能量武装。是一种极致的攻击和防御手段。同时还能够将自身的伤口进行缝合,拥有超乎想象的医疗作用。

在进攻时,超凡者能够将凝聚掌心的蓝光能量直接以光束射线、或者用拳头轰击;在防御时,只需将能量包裹于周身形成护盾即可。

只有极少数的超凡者能够将能量实体化释放出来。这代表着黑玫瑰夫人已经将超凡力量进阶、领悟到极高的层次——“外放”阶段。

将能量实体化,并且保持这种状态的情况下,会迅速的消耗掉黑玫瑰夫人体内流通的能量。但她体内却蕴藏着超乎寻常的蓝光能量。

黑玫瑰夫人体内能够释放出来的蓝光能量,甚至可以将整个房间瞬间填满。同时一旦能量实体化之后,能够进一步将其‘具象化’。

所谓的具象化,就是把抽象的东西,表现得很具体。

简单地说,就是创造。或者说,可以从无到有,产生一种思想,并将其具象化。

也就说超凡者能够在思想和意念的控制下,将实体化能量变幻成任何形状的能量形态,如铁链、勾爪、刀剑、枪斧、矛盾等等形态。

莉迪亚和阿妮妲静静地站在母亲的身后,望着凝聚于母亲右手表层的蓝色能量,而她们原本悲伤的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敬畏和羡慕。

那只被蓝色光束缠绕的手,握住了茉莉受损严重的心脏,然后轻轻地挤压,直到那颗平静地心脏,开始缓缓地跳动起来,方才停止

躺在床上的茉莉生命体征逐渐有了细微的变化,恢复颈动脉的搏动,微弱的呼吸渐渐稳定。但是因为失血过多,仍是处于昏迷状态。

能量疗法是一种不可思议的生命自愈力。以蓝光能量为基础,然后从蓝光能量的层面来处理身体的伤害,从而进行治疗和修复能力。

“你们随我出来,我需要一个解释。”黑玫瑰夫人语气平静地说,随即她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女儿的房间里。

062全都是谎话(黑玫瑰夫人)

“你们随我出来,我需要一个解释。”黑玫瑰夫人语气平静地说,随即她的身影便瞬间消失在女儿的房间里。

母亲的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虽然不带丝毫的威严,但是却如同鬼魅一样,让屋里的莉迪亚和阿妮妲觉得不寒而栗。

阿妮妲站在原地,深深地望了一眼,安静地平躺在床上的茉莉,突然觉得很安心。随即她转过身,先一步离开妹妹的房间。

莉迪亚在离开之前,走到床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脸颊,已经不再冰冷了,气息也变得平稳,她一直微蹙起的眉逐渐舒展开来。

她们的母亲已经在一楼暗厅等着她们。而不能瞬息转移的她们,为了不让母亲久等,只能加快脚步,在二楼的过道上悬空飞了起来。

城堡的二楼以卧室和客房为主。一共有十二间。其中八间是兰尼斯女孩们的卧室,每间卧室均配有衣帽间、独立浴室、厕所和阳台。

而另外四间,则为独立的卧室。一间为棋牌室、一间为储藏室、一间书房、一间佣人大房。居住在佣人大房里的所有佣人都是女的。

城堡一楼则以大厅主,分为主大厅、偏厅、侧厅、暗厅等,当然它们的用途也各有不同。暗厅是兰尼斯家族用来商议事情的地方。

城堡的主大厅沉稳大气、高雅别致、富丽堂皇;高大的穹顶,古典庄严、优美神秘;四面墙壁的雕像立柱、彩窗装饰显得异常华美。

各种精美的石刻家具、铜雕、玉器、钟表、古漆器、灯饰、雕刻品;以及油画和挂毯等上千个品种,装饰着这座主大厅的各个角落。

莉迪亚和阿妮妲前后从二楼飞到一楼的主大厅,旋即穿过右侧的偏厅,随后钻进一条通往暗厅的狭窄隧道,里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一路安静地穿过黑暗的隧道后,她们便出现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内。大厅的中央位置悬挂着一盏特别耀眼的吊灯,看起来很高贵。

这座暗厅的周围,到处都雕刻着各种造型典雅的装饰图案,墙壁上挂着许多富有神韵的人物油画,地上铺着图案华美的深红色地毯。

两尊超过十尺高的黑色石像,蹲伏在大厅尽头的高台两侧,黑玫瑰夫人则坐在高台上唯一的座椅中。就像一位高高在上的阴森女王。

传说地狱石像鬼是一种守门、庇护圣灵的一种生物,并不是邪恶的,但会驱除任何正义和邪恶力量的存在。仅仅是一种守护的生物。

地狱石像鬼的四爪如黑色利刃,深深嵌进地面,黑色的背脊上是一排狰狞的倒刺,仰头咆哮的巨嘴,露出四根如刀剑般锋利的獠牙。

这两尊黑色石像雕刻的地狱石像鬼,看上去要比面目狰狞的魔鬼还要凶残和可怕,它们看上去就像是阴森女王的忠诚守卫。

坐在高台上的黑玫瑰夫人,直接出声向站在大厅的两个女儿询问:“伤害茉莉的凶手是谁?”

“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刺客。”阿妮妲率先开口回应道。

“只有这么简单的回答吗?”黑玫瑰夫人用不满的语气责问道,“还是你只能判断出刺客是个女的?”

莉迪亚抬头望着母亲。“刺客拥有着像猫一样的爪子和眼睛,”她立即补充道,“如猫一般灵敏的动作和速度,以及洞察力。”

这个回答却并不能够让黑玫瑰夫人感到满意,听了反而更觉气恼。自己的女儿险些被一个女刺客给杀死了,这是她难以平息的愤怒。

“你们可都是超凡者,难道连一个猫女刺客都对付不了吗?”她怒斥站在大厅里的两个女儿,冰冷的声音就像狰狞的野兽一样可怕。

“我们的敌人不只一个。”面对母亲汹涌而至的无端斥责,莉迪亚听见从自己口中吐出辩解的声音。

“这不是理由,更不是借口。”黑玫瑰夫人的语调逐渐掺入威严与压迫的气势,“既然你想要为自己辩解,那就继续把话说完吧!”

“敌人起先只有两个,”莉迪亚说,“但在追逐和打斗的过程中,又有三个戴着面具的黑影和一个能够石像化的牛头人加入战斗。”

她只是简单的叙述了她们所面对和遭遇的敌人,而却将之前在【迷醉酒吧】里面发生的一切,闭口不提。但这却是整个事情的起因。

黑玫瑰夫人将审视的目光凝视着高台下的女儿,仿佛要看到对方的心里去,那双乳白色的眼瞳直到把女儿盯得心发慌,低下头为止。

“莉迪亚,”她呼喊女儿的名字,面带愠色地说,“你想为自己的失败辩解,却又刻意的省略掉那些你不想说的事情起因。”

“阿妮妲,”黑玫瑰夫人随即将锐利的目光移向另一个女儿,“把整个事情发生的原委,详细讲述一遍,记住不要有任何的遗漏。”

“母亲,”阿妮妲应声开口,接着提高嗓音,“我从未对您有过任何的隐瞒和欺骗。”她极力在母亲的面前表达出自己的忠诚。

“表现忠诚这种事情,从来没有这么简单。”母亲依旧语气冰冷,“真正的忠诚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行为才是忠诚的最好说明。”

阿妮妲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然后在她的思绪里整理了一下整件事情的起因后,便从头到尾的详细说给高台上的母亲倾听。

“一个伪装成富家少爷的男孩混入了酒吧里,他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比特,并用一柄匕首挟持住了比特。”

“比特和挟持他的男孩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她不紧不慢地讲述,“男孩迅速的逃离了酒吧,我们姐妹几个就追了出去……”

听完整件事情的原委后,黑玫瑰夫人冰冷地陈诉道:“兰尼斯家族的继承人,居然会在自家经营的酒吧里,被一个男孩给挟持了。”

“而你们姐妹几个却无动于衷看着这一幕发生,然后又让这个男孩轻易的逃跑了?”她盯着大厅的两个女儿质问,“是这样的吗?”

“我们是担心比特的安全,所以才没有在酒吧里面动手。”莉迪亚焦急地再次开口解释道。却始终不敢抬头望着坐在高台上的母亲。

“莉迪亚,你撒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我的眼睛。”母亲口气尖锐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藏着的、那些自私自利的想法。”

“我知道你冷漠无情,没心没肝。而且自私自利到了言语无法描述的地步。你总是谎话连篇,卑劣可鄙。而可悲的是——”

黑玫瑰夫人苍白的脸颊,因痛苦而骤然扭曲了起来:“——我还在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就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其实大多数贵族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自利的,没有例外。即使有人反驳这点,但毕竟是少数人,因为这是贵族的本性使然。

“我也爱你,母亲。”莉迪亚焦急地低声说。她始终低垂着目光,不敢抬头去正视自己的母亲,尤其是那双可以看穿她心灵的眼睛。

“聪明伶俐的你,一旦被自私自利的乌云遮住,你心灵的便会装满酸雨。容易变得心胸狭窄和嫉妒,并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

莉迪亚小声地说着:“我没有,母亲,我爱着你,爱着茉莉,爱着……”除此之外,她张开的嘴里再也念不出任何一个姐妹的名字。

“自私自利的人,不会爱别人。”黑玫瑰夫人斩钉截铁地说,“即使是她的兄弟姐妹,她的母亲。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莉迪亚不再开口为自己辩解了,因为这毫无意义。她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眼中只有自己的人。

在她的观念里,自私自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如果她在乎的人越多,她就会变得越脆弱。为此她早已舍弃了爱情、友情与亲情。

“你们每个人都应该为家族尽一些责任,尽一份自己的力量,”黑玫瑰夫人正色道,“家族因为有了你们的支持,才会不断壮大。”

“兰尼斯家族之所以能够强大,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存在,而是包过你们每一个人的力量。”最后,她刻意强调,“团结的力量。”

莉迪亚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吭。身旁的阿妮妲也安静地低垂目光,不敢出声,生怕高台上的母亲会将怒火和斥责转移到她的头上。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谁也没有再说什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一种极度尴尬的气氛当中。

对于莉迪亚和阿妮妲而言,沉默是为了在母亲的面前摆低自己的姿态,沉默可以最好的诠释她们此刻的态度。

沉默,不是默认,而是隐忍。换言之就是,隐藏她们的聪明。越聪明的人,越懂得沉默,就像成熟的稻子,垂下稻穗。

黑玫瑰夫人心里很清楚,她的女儿们都想继承她的地位,获得她的权力。认为权力可以掌控一切。得到了权力,似乎就得到了一切。

她无法责怪她女儿们的自私自利,谁让权力的诱惑是如此之大,它甚至可以吞噬人性和亲情。让一个母亲动手扼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黑玫瑰夫人同样不愿意放下手中掌握的权力,把它放心地交给“她的继承人”。即使她已经变得越来越老,可她仍然想控制着权力。

对于绝大多数拥有超凡力量的贵族而言,尤其是那些掌控权势的高等贵族,任何东西在权力的诱惑面前,都可以被他们轻易的践踏。

但其实他们当中很多人并不明白,在权力游戏中,你没有休息的机会,一旦参加进来,就必须一直玩儿下去,直到你失败或是死亡。

“兰尼斯家族的荣誉即使已经消失于光辉的上城区,”黑玫瑰夫人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但也绝不能在这阴暗的下城区遭受欺辱。”

“母亲,您是说我们将要向那群卑鄙阴险的乌鸦开战?”阿妮妲怯生生地询问,生怕自己自作聪明,说错了话。

“一个王国绝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国王。”黑玫瑰夫人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即使是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同样容不下两个统治者。”

对于权力欲望非常强烈的黑玫瑰夫人而言,她若是想要成为这座城市真正的女王,就必须将兰尼斯家族的对手维克多家族消灭殆尽。

阿妮妲听了母亲的这番话如释重负,大声宣称:“这座城市必须由兰尼斯家族来统治。”但身体仍旧不免有些发抖,或者说是激动。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燃烧体内那团——根本无法浇灭的——熊熊烈火,烧死那些阴险狡诈的乌鸦,让他们陷入绝望无边的痛苦中。

“别着急我的女儿,”黑玫瑰夫人安抚道,“在开战之前,我们得先暗中消弱掉维克多家族的实力,并尽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实力。”

“我们该怎么处置那些胆敢挑衅兰尼斯的凶手?”莉迪亚按耐不住的开口,“若是放任不管的话,兰尼斯的地位必将会受到损害。”

“找一个画师将男孩的长相画出来,”黑玫瑰夫人祭出危险的温和语气,“然后将其刻印成悬赏通缉,10000金克朗取他的人头。”

她决定先从挟持比特的男孩下手,然后就是‘空气杀手’的罗姆·维克多,而另外三名戴着面具、不明身份的黑影,暂且搁在后头。

“至于那只乌鸦,”她若有所思了一会,方才开口:“那些赏金猎人是没有胆子接下这个悬赏的,所以只有你们亲自去解决掉他。”

阿妮妲抬头迎上母亲的目光,信誓旦旦的说:“母亲,这只卑劣的乌鸦交给我一个人处置就行。我绝不会再让他从我的手中逃走。”

莉迪亚对于急着在母亲面前展现实力与自信的——同母异父——妹妹,并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满,或是意外的表情。

在她众多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当中,从来没有人会对她真心的相待,因为她们都是虚伪的。

她们所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利用她。

而唯一爱着她的母亲,却是人生中最大的一个谎言。

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和地位,她的母亲甚至不惜与不同的贵族生下十一个子女。

这个世界上,一切…一切都是虚迷,在这里的享受,是灵魂的堕落;在这里的追逐,是灵魂的放逐;在这里的坚强,是灵魂的束缚。

因为这里就是一座没有自由的牢笼,在头顶那片钢铁天棚的笼罩下,她永远都看不见光辉与星辰,唯有残忍的杀戮与孤独同她作伴。

“阿妮妲,”黑玫瑰夫人双目凝视着女儿,并用严肃的语气回应道,“永远不要轻视你的敌人。尤其是他从你的手中逃脱过一次。”

“你们两个一起去对付这只狡诈的乌鸦,一定要在乌鸦落单的时候动手。”最后,她提醒两个女儿,“记住把乌鸦的心脏带回来。”

“知道了,母亲。”莉迪亚轻言细语地回应。

“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照办。”阿妮妲却义正言辞的保证。

“去吧,回你们的房间休息。”

063母亲的失望(黑玫瑰夫人)



金碧辉煌的空旷暗厅,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莉迪亚和阿妮妲的身影消失后,她们的母亲随即也从高台的领主座椅上消失不见。

只有高台上两尊撕牙咧嘴、面目狰狞的石像,安静地蹲伏在雕刻着黑玫瑰的领主座椅两旁。忠诚的守卫着,黑玫瑰夫人的权力宝座。

神秘莫测的黑玫瑰夫人,瞬息移动到另一个女儿的房间里。此刻,她瞧见玛莉正在用镊子为莫妮卡取出胳膊里面的玻璃碎片和钢钉。

瞬息移动,指的是能力者在意念的引导和精准化控制下,将自身瞬间移动到另一个地点的能力。可以理解为“瞬间的空间跳跃”。

这种跳跃空间、瞬息移动的特殊能力。简单来讲,就是能力者从空间的一个点,不经由这个空间中的任何一点,直接到达另一个点。

瞬息移动,最初只能够用作能力者自身。但在超凡力量的进阶提升之后,还能够作用其他人。但能力者自身必须达到‘升华’阶段。

玛莉和莫妮卡还没有发现母亲出现在房间里面。但随着脚步声渐渐的接近,以及一股香水味的弥漫,她们很快察觉了母亲就在身后。

“母亲。”玛莉抬起头,轻声呼喊了一声。

莫妮卡随即转过身,胳膊上的伤口还在不停的流着鲜红的血液,可是她却没有理会,看着突然出现的母亲,面露羞愧和畏惧之色。

她之所以会感到羞愧,是因为在与卢姆的战斗中,她丢下了其余仍在战斗的姐妹们,胆怯的独自逃离。畏惧是害怕会因此受到惩罚。

房间的墙壁上,定格的时针,协调着压抑的气氛,不停息的钟摆,对钟声还充满期待,而惊慌的女孩,未曾做好准备。

“玛莉,回你的房间休息去吧。”黑玫瑰夫人温和的轻言细语。

而她口中的女儿就像那种温柔善良、乖巧懂事的女孩,安静地听从母亲的话,离开了莫妮卡的房间,并轻轻地把门关上。

黑玫瑰夫人旋即坐到莫妮卡的身边,只是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女儿的胳膊,那些藏在血肉里的玻璃碎片和一颗钢钉便全部挤露了出来。

破裂碎片全部掉落在了绒绒的地毯上,黑玫瑰夫人松开手掌,然后又覆盖在了鲜血淋漓的伤口处,只见一道蓝色的光束缠绕在其中。

墙壁上的秒针,大概只移动了十余次,莫妮卡胳膊上的枪伤便已经消失不见。原本洁白无瑕的肌肤,又重新恢复到完好如初的白嫩。

“母亲,对不起,我让您失望了。”莫妮卡轻轻地低语。

“你不需要跟我道歉的,因为道歉根本没有用处。”黑玫瑰夫人回应道,“道歉并不能让时间倒转,也不能让发生的事情过去。”

这一次,她并没有严厉的斥责面前的女儿,她知道高傲的女儿们不喜欢被别人斥责。一旦遭到斥责,她们都会竭尽全力为自己辩护。

“即使您没有斥责我,但我知道我已经让您失望了。”莫妮卡小声地说着,“母亲,您知道吗?其实我最怕的就是您对我失望。”

“那你就应该更努力,努力不让我失望。”黑玫瑰夫人语气变得温和,却掺入威严的气势。

“我一直在努力,从未放弃。”莫妮卡脱口而出,“只是希望不让母亲失望。”

黑玫瑰夫人稍微迟疑了一会,便回应道:“你要知道,如果你的努力没有得到回报,那就说明你还不够努力。”

“努力和拼尽全力的努力,区别在于当你努力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已拼尽全力;可当你拼尽全力时,你会觉得你还不够努力。”

“莉迪亚、阿妮妲,妮娜,拉莫娜,她们的实力都比你强。”黑玫瑰夫人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那是因为她们拼尽全力的努力。”

「她们之所以拼尽全力的努力,是因为她们贪恋您的权力和地位。」莫妮卡在心里对母亲说,「难道您希望我也变得和她们一样?」

她不敢把这句话,当着母亲的面说出来。可她一脸委屈、欲言又止:“母亲,我……”

黑玫瑰夫人静静地望着她的女儿,等待着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可她的等待并没有得到回应,而是沉默。时间仿若静止了一般。

“莫妮卡,你想说什么?”在短暂的寂静之后,黑玫瑰夫人旋即开口询问女儿。

“母亲,”莫妮卡微微低着头,“我有很多想要对您说的话,都藏在心里不敢对您说。”

“母亲就坐在你的面前,”黑玫瑰夫人很温和,很平静地说,“现在就对着母亲说出口吧,我想听听你藏在心里的真实想法。”

黑玫瑰夫人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莫妮卡的头,她抬头望着母亲,母亲那鼓励的眼神,让她紧张和委屈的心情,得到了些许的平复。

于是莫妮卡就将自己藏在的想法,说了出来:“在这个世界上,您是我最尊敬、最崇拜的人,我一直希望可以成为像您那样的人。”

“虽然我知道我不能。”她有些沮丧,“在我心中您是无所不能,在任何时候都充满着智慧。我不要您对我失望,然而我失败了。”

“我也很想把自己变的更强,更厉害。”她突然激动起来,“可是我不知道我该怎样去做?您说我生活的很安逸,其实你错了。”

“每一天我都在担心,我会不会做错了什么,惹您不快,让您失望。”她垂下眼睛低语,“我不想在您脸上看到您对我的失望。”

“每天我都在想,我应该怎样去做才是最正确的,所以我的每一天都是在紧张中度过,尤其是在您心情不好的时候。”

黑玫瑰夫人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好一会儿,才语气平静温和地说:“莫妮卡,你想要说的,都说完了吗?”

莫妮卡没有出声,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想要说的话并没有说完。可她知道应该适可而止,说的太多会引起母亲的反感。

“你所说的这些话就是你对母亲的怨言。”黑玫瑰夫人开口,“母亲也许有对你过激行为,但是都掩饰不了内心对你的爱和期望。”

莫妮卡没有做出回应,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低下头,心下只是一片慌乱,怀里像揣着一只小兔,怦怦地跳个不停。

“母亲也有一些话,想要对你说。”黑玫瑰夫人望着女儿,并征求她的意见,“如果你不愿意听,你可以摇头,我不会生气。”

母亲的这句话,这让莫妮卡很意外。因为在任何事情上,母亲从未征求过她的意见,而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只有接受和服从的义务。

莫妮卡再次轻轻地点点头,并轻声低语:“我想听。”即使母亲真的不会为此生气,她也不会拒绝,因为她已经习惯了接受和服从。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伤害到你的自尊。”黑玫瑰夫人开口,“但你要记住,母亲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并不是为了羞辱你。”

母亲平静地看着她,声音很轻细,很平静。可莫妮卡却知道,这是母亲不高兴的表现。但她相信母亲仍然是在心中爱着她的。

看着母亲如此平静地面庞,平静地不能再平静地语言,从母亲檀口中缓缓流淌出来。被慌乱占据了心扉的莫妮卡,羞愧地低下了头。

“任何辉煌成就的取得,都离不开非凡的努力。”母亲的语气始终平静,“你想要变得像我一样。你就必须付出拼尽全力的努力。”

“如果你不够努力,你的实力就无法得到提升。而你那些拼尽全力的姐妹,甚至是你将要面对的敌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击败。”

“反复受挫,只会让你认为自己无能、无所作为,一无是处;只会消磨你的意志,耗费你的青春,侵蚀你的斗志,摧毁你的勇气。”

黑玫瑰夫人凝视着她的女儿,并刻意的提及:“你说,‘你不想看到我脸上对你的失望’。”

紧接着,她又着重的强调:“可你做的每件事,从来没有让我满意、如愿过,每次都是认认真真地、毫无意外地让我失望。”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一把伤人的利剑,刺向她的女儿。

莫妮卡羞愧的望着母亲的眼睛,那双眼睛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感情:有生气、有伤心、还有更多失望。但她看到了期望也同样存在着。

那双乳白色的眼睛,就那样看着她。可她,却比任何一次受到斥责都感到惭愧和羞耻。她真希望着地上有个洞,能让她一头钻进去。

她羞愧的脸变得通红,立刻低下了头,内心也砰砰直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脚下的地毯,不知所措。任由母亲击垮她薄弱的自尊心。

“你丢下其他姐妹独自逃离的行为,虽然这只是求生的一种本能。但却会让你的姐妹们从此轻视你,让你的荣誉和自尊受到损伤。”

“你不该抛下你的姐妹们独自逃跑,”黑玫瑰夫人严肃地说,“她们仍然在与那些戴着面具的黑影战斗着,如果你没有逃跑……”

“母亲,我真的后悔了。”不等母亲把话说完,莫妮卡一脸羞愧的低声吐露,“我该如何做,才能挽回我失去的荣誉和自尊?”

对于大多数高傲的贵族而言,荣誉与权力胜过一切,是比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宁愿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放弃荣誉与权力。

权力在莫妮卡的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而荣誉和尊严固然是很重要的两样东西,但同样远没有生命珍贵。

已经损伤的荣誉,她还可以试着挽救;想要获得的尊严,她仍有机会继续证明;倘若是失去了生命,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后悔是没有意义的,”黑玫瑰夫人则尽量掩饰自己的失望,“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失去的荣誉同样难以挽回。”

黑玫瑰夫人对于女儿们之间的亲情和信任总是过于的高估。有时她很失望,有时她佯装不知这些失望,并最终忘记这些失望。

“我会尽我所能,挽回我的荣誉。”莫妮卡语气坚定地告诉母亲,“我会付出更多的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让您不再对我失望。”

黑玫瑰夫人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多了,不想再与女儿纠缠下去。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询问面前的女儿。

“莉迪亚告诉我,用枪打伤你的人可能是卢姆·巴迪,”她话题一转,“我想你应该比她更清楚,自己的对手究竟是谁?”

“莉迪亚判断的没有错,”莫妮卡毫不犹豫的承认,并作出评论:“他一定是被乌鸦给收买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黑玫瑰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被收买利用,也不是所有的贵族都会选择趋炎附势。

像卢姆这种执着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他的一生,只有一个目标,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可以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他无法被收买,无法被威逼,他不要钱,不要女色,甚至不要权势和名声。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重新回到光辉城。

“你觉得乌鸦是用什么收买正直的卢姆·巴迪?”她知道答案,却反问女儿,“金钱、女人、或者因为荣誉,还是用恐吓的手段?”

莫妮卡并没有急于开口,因为她觉得母亲说的这些因素都不可能,却又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母亲。

在她对于卢姆的了解中,金钱和女人,卢姆都不在乎。他也绝不会因为荣誉,而加入阴险狡诈的乌鸦,更会被畏惧乌鸦的恐吓威胁。

她的脑子里想不出原因,却必须为自己做出评论的言行,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母亲的面前,妄作评论。

她知道这是母亲在考验她的能力,如果她无法回答母亲的这个问题,那么在母亲的心里,她的地位只会变得越来越低,越来越失望。

“我想只有一个可能,”她犹豫地开口道,“卢姆是为了重新回到光辉城,为了前往铁壁之外的永尽城墙寻找他的妻儿。”

即使她已经得出了答案,但她的心中仍然有些疑惑。卢姆为什么要再拒绝了兰尼斯家族的邀请之后,却选择了加入维克多家族。

她的回答其实并没有错,正直的卢姆确实只有一个目的。但卢姆并没有加入乌鸦的阵营,在这件事情上,她的判断又是错误的。

“你坚持认为他被乌鸦给收买了?”黑玫瑰夫人继续询问。那张冰冷苍白的面孔仍旧保持着平静。

“如果卢姆没有加入乌鸦的阵营,”莫妮卡提出异议,“那他为什么要从我们手中救走罗姆·维克多?”

“卢姆要救得并不是那只乌鸦,”黑玫瑰夫人立即纠正道,“而是那个在迷醉酒吧里挟持你哥哥的男孩。”

“那个男孩跟罗姆是一伙的,”莫妮卡刻意提醒她的母亲,“他们潜入迷醉酒吧意图挟持比特,在计划失败后一同逃离了酒吧。”

“如果只是从你看到的事实上来判断,的确是这么回事。”黑玫瑰夫人却并不这么认同,“但这件事情并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她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在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里,除了维克多家族以外,一定还隐藏着其他能够威胁到兰尼斯家族的势力存在。

执法厅的掌权者‘铁手’卢姆·巴迪,拥有不凡实力的‘猫女’刺客,还有一个能够释放闪电的超凡者,这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也许卢姆之所以不选择加入黑玫瑰和血乌鸦的任何一方,是因为他加入了另外一个强大的势力,又或者他就是那个势力的领头者。

黑玫瑰夫人剪断了脑海中的思虑,并凝视着面前的女儿。“不论卢姆是否加入乌鸦的阵营,”她强调,“他都已经是我们的敌人。”

“母亲,您的意思是要对他狠下杀手?”莫妮卡迟疑的问道。她瞬间心如鹿撞,砰砰的跳。因为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黑玫瑰夫人察觉到了女儿有些慌乱的神色。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女儿倾慕于卢姆·巴迪,而她也从未干扰过女儿的选择。

她原本也期望通过联姻的手段,将卢姆·巴迪拉拢到兰尼斯家族的阵营中。但他不仅是位正直的执法者,还是个忠诚的丈夫。

“他的行为已经等于向兰尼斯家族宣战了,”黑玫瑰夫人斩钉截铁地说,“对于那些胆敢与我们为敌的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可他是执法厅的掌权者,是身份不一般的贵族,”莫妮卡试着劝阻母亲的决定,“若是他死于下城区,上城区的那些……”

“我明白这种感觉,”黑玫瑰夫人突兀语气变得温和、且带着慈祥的母爱打断道,“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母亲,您可不可以改变主意。”莫妮卡带着哀求的语气解释,“他当时并不是真的想要开枪杀死我,他只是想要让我知难而退。”

对于高傲的兰尼斯女孩来说,自从喜欢上卢姆之后,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如此可怕,如此遥不可及,如此卑微。

哪怕对方心里边没有她的位子,她也不在乎,她觉得只要能够在他身边就好,只要能够看见他,她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阳光。

“兰尼斯家族的箴言只有一句:言出必行。”黑玫瑰夫人提醒她的女儿,“我不会因为你的一厢情愿,而改变我做出的决定。”

面对母亲严肃的眼神和做出的决定,莫妮卡意识到已经无法挽回,她只有接受和服从的义务。她默默地低下了头,静静地看着脚下。

若是抛开兰尼斯家族的身份,莫妮卡只不过是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孩,情窦初开的年龄,对于爱情自然是有所期待和憧憬的。

这个时候,莫妮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这个时候,只有沉默才能代表一切。她的母亲就静静地看着她,什么话都没说。

沉默笼罩了房间,挂在墙壁上的时钟,那根细长的秒针,滴答、滴答的不停转动着,默默地带动了分针,一分一秒缓慢地流淌过去。

每一个时间间隙却像是钢针,刺进了莫妮卡的心窝。她低着头,沉默了许久,当她抬起头时,却发现母亲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蔷薇与藤蔓纠缠着城堡爬向顶端,被牢笼囚禁的城堡上空盘旋着黑色的乌鸦,华贵的礼服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鲜红。

神秘莫测的黑玫瑰夫人,站在城堡最高处的塔楼顶上,抬头仰望着那些永不熄灭的灯光,头顶的钢铁天棚是她目光所及的尽头。

她那双乳白色的深邃眼眸,仿佛想要穿透银白色的钢铁天棚;那张苍白的绝美面孔,依旧是那副冰冷的表情,却藏在一颗炙热的心。

压抑浑浊的空气,回绕闭塞在城堡周围,孤独寂寞的身影,只有沉闷的钟声陪伴,敲进了城堡,却敲不进她的心。

屹立在她脚下的这座金碧辉煌的城堡,似乎年代已经很久远了,高高的金色城墙上,爬满了暗绿色的蔓藤。

无论是在光辉照耀的上城区,还是阴暗潮湿的下城区,城堡从来都是象征着一个贵族家族的权力、财富、威信和地位的基础。

兰尼斯家族的城堡,位于二区的【金色街】。没人知道这座古老的城堡修建于何时,就如同无人知晓这座钢铁城市存在了多久。

在下城区,几乎所有的豪宅都是城堡式的建筑——那些落魄贵族的独特品位。但没有一座城堡建筑的规模,超过兰尼斯家族的城堡。

事实上,这座钢铁城市本身就拥有庞大而坚固的城防体系,如果敌人可以从外部攻入城内,那么这些石砖砌成的城堡将毫无作用。

「妮娜,我的孩子,到我这来。」黑玫瑰夫人在脑海的意识里,轻声呼唤着。

正直的执法队长,卢姆·巴迪。对于兰尼斯家族来说是个潜在威胁,必须除掉。执法厅长这个掌控权力的职位,绝不能落在他头上。

他若是坐上这个位置,就等于拥有了掌控这个城市的权力。而唯一能够阻止这种情况发生的办法,就是将他从这个城市彻底的抹灭。

由于这有可能是项极为危险的任务,她决定交给最信任的女儿去完成。因为拥有异色双瞳的妮娜——是她手中那把最锋利的武器。

就在黑玫瑰夫人静心思考时,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蓦然落地,悄无声息的站在她的身旁,墨黑色的身影,隐秘在夜色下。

妮娜将自己靓丽的黑色长发扎成了两根漂亮的马尾,墨染般的黛眉微弯,两片玫瑰般的薄唇弯起狂傲,勾起了狰狞的笑容。

黑色的哥特式长裙、黑色的长筒丝袜,衬托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材,雪白的肌肤如同被抹上了一层羊脂一般光洁亮丽。

妮娜拥有着一双异色的双瞳,金色的左眼,如同钟表般的眼瞳——时针与分针正在“咔咔”的转动着。

右眼眸子的颜色慢慢变幻着,被血色染的通红,瞳仁无法再见一丝墨,就连眼白也迅速窜上血丝,缠缠绕绕,像是复杂的血色图腾。

就连她的身上都散发出了一种暗黑的气息,如同一座凋零古堡里的魅影,优雅、诡异,阴冷仇视……

“母亲,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妮娜轻声细语地说。黑色的衣裙随风起舞,头顶射下的光线透过黑纱,在白皙的腿上投下层层阴影。

黑玫瑰夫人略微一顿,声音微微压低了些,音律低沉:“正直的执法队长,‘铁手’卢姆·巴迪,替我除掉这个人。”

“我会让他从这个城市消失的。”妮娜那双诡异的双瞳,透露出强大的自信,而那张阴冷的笑容,还带着一种从容的态度。

“你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黑玫瑰夫人面色严谨、沉声命令,“不过在你除掉他之前,先查清楚他背后隐藏的势力。”

她站在塔楼的边缘,风吹起她及肩的长发,散乱的发丝模糊了视线,但还是能够看到,面前的女儿朝她笑了一下。

“这次也不例外。”鲜红的唇轻轻拭过,含笑的眼眸轻轻扫过,黑色神秘的、危险的颜色映着这个含笑的少女。

064寂静堕落街(布兰特)



无论是下城区的‘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你抬头仰望,你就会发现钢铁天棚底下的天空中总是灰蒙蒙的,布满着铅灰色的烟雾。

那些从工厂屋顶内伸出竖立的烟囱,从早到晚喷着浓黑的烟雾,把这个城市的天空熏染得像一块发黑的擦桌布,又像铅块一样沉重。

第五区,幽幽阴暗的【堕落街】。

金字塔城堡的顶端,一个黑影静静地立在尖塔的边缘,犹如鬼魅幽灵一般。他的周围只有无尽的黑夜,孤独的包裹着他的身躯。

除了神明,没有人喜欢孤独的感觉,但是当他想从自己那充斥着孤独的圈子里逃出去时,却格外的举步维艰。孤独已将他完全包裹。

寂静的寒风,似无禁忌的吹着,好像没有什么能与之对抗。然而他的身体已经麻木了,狰狞可怕的一张脸仿佛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他总是独自站在这座尖塔的顶端,静静地俯视着面前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仍由刺骨的冷风肆意的吹打着他的长袍,亲吻着他的脸。

对于像他这样处于权力顶峰的人,不再向上看,而是向下看。因为整座城市都已经踩在他的脚下,而他的头顶只有钢铁铸造的天棚。

这时,一团黑色的烟雾,不断的袅袅升腾而起,随后飘落在他的身旁,旋即只见一个肥胖的身影缓缓地从这团黑色烟雾中显现出来。

“奥斯克大人,”达特尊敬的称呼,随即他又带着有些玩味的语气请示:“有两位带着面具的客人来访了,需要我去欢迎一下吗?”

全身裹着黑袍的奥斯克·维克多独自站在尖塔的边缘,狰狞面孔露出了意外的神色,那双像墨一样漆黑的眼睛,正盯着脚下的街道。

“暂时先不要惊动他们,也不要跟踪他们。”奥斯克面无表情的吩咐道,“让他们更深入一些,我的乌鸦们会监视他们一举一动。”

达特尽量摆出卑躬屈膝的姿态:“谨遵您的吩咐。”紧接着他便再次将自己的躯体变化成一团黑色的烟雾,然后随意的飘向了他处。



黑夜侵蚀着这条寂寞阴冷的街道,昏黄幽暗的街灯仍微弱地闪着,刺骨寒风吹断了街上的人烟。

两个匆忙奔走的黑影,出现在这条阴暗又斜长街道上。在路灯照射下,你会发现他们都将自己本来的面貌,隐藏在可怕的面具之下。

其实,面具并不可怕,那只是伪装、保护自己的道具。

可怕的是,戴得太久,面具摘下时,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和面具一模一样了。

在这条上坡的道路上,几乎没有来往行走的人影,两侧的房屋也只剩下墙壁,没有一扇窗户,因为那些窗户都被石砖封的严严实实。

堕落街的深处有一个小岔路口,拐进去是一条狭长的、不断上坡的街,它有个很怪异的名字——‘象鼻嘴’。

布兰特和霍克已经进入了‘象鼻嘴’,进入了堕落街的腹地。在这座小山坡上有数不清的石屋,里头住着很多行踪诡秘的乌鸦。

主要是因为那些穿着黑色服饰的乌鸦们喜欢居高临下的感觉,所以他们要住在城市的最顶端。但他们仍旧被困在这座钢铁囚笼里面。

其实,不只是这座被钢铁环绕的城市像囚笼。

这座城市中那些或大或小、或粗糙或精美的东西的构造及框架也像囚笼;不止形体像,性质也像,囚住那些有生命或无生命的东西。

无论是被流放至此的落魄贵族,亦或长存于此的卑贱平民,他们能做的也许只是在这座巨大的囚笼里,寻找一个舒适点的‘囚笼’。

唯有那些渴望逃离这座钢铁囚笼的生命,仍然追寻着光辉的日照,梦想着自由的生活,不甘被枷锁所束缚,在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

对于生活在这座钢铁城市的所有囚徒来说,梦想即是一个天真的词,又是一个被嘲笑的词,想要实现梦想则是一个残酷与妄想的词。

即使是对于贵族而言,也同样如此。

“这里阴暗静寂的让人有些不安。”霍克沉重的声音透过面具传递出来。面无表情的面具之下,隐藏着带有一丝恐惧和忧虑的面孔。

在路灯的照射中,他身姿高大挺拔,一枚黑色面具将整个脸遮住,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此刻他所有的表情,都掩藏在面具之下。

毫无声息的街道,没有窗户的房屋,只有一扇朝街的窄门。这种阴森怪异的景象,确实容易使人产生莫名的恐惧、战栗之感。

同样隐藏在面具下的布兰特,反到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条堕落街是血乌鸦的老巢,阴暗和诡异则是他们最擅长的把戏。

“我以为你已经习惯这一切。”布兰特低声回应。面具下,是一张永远都不会放松警惕的面孔。

那些阴暗寂静的角落里,总是潜伏着伺机而出的猎人。危机,也许就在他放松警惕的那一瞬间造访。所以他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刺客的戒律第七条,让他学会永远不要低估他的敌人,还有永远不要放松警惕。因为一旦放松警惕,很可能就是死亡的开始。

“我是已经习惯了在夜幕下出没,”霍克不置可否的应道,“但这可不代表我会出没在那些不该去的地方。”

在这座被孤独和冰冷包裹的钢铁城市里,最最危险的地方,不是那些偏僻小巷里的阴暗角落,而是‘血乌鸦’维克多家族的老巢。

那些黑心的乌鸦会用尽卑劣阴险的手段,对待那些胆敢与他们为敌的对手。对于他们而言,残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下城区的平民害怕血乌鸦,胜过黑玫瑰,不仅仅是因为乌鸦吃人肉。而是他们曾经以更为残忍的手段,对付过那些背叛他们的叛徒。

黑心的乌鸦会先剥掉背叛者的皮囊、抽出里面的筋骨、放干体内的鲜血、最后吃掉他的肉,背叛者身上任何部分,他们都不会放过。

“我真不希望柯迪和克雷斯来过这里。”霍克忧心忡忡地说,心里装满了忐忑不安的担忧。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布兰特同样担忧的重复道。有个爱闯祸的弟弟,哥哥总是要特别担心。

布兰特毫不畏惧死亡,只是很担心,担心如果没有他在身边守护着的话,那个脾气倔强又固执的男孩,能不能独自生存下去。

“我有些甚至后悔,跟你一块出现在这个诡异地方。”霍克毫不隐藏的将最真实的自己,坦露在布兰特的面前。

布兰特并不意外。每个人的内心都藏着对——超凡力量——贵族的恐惧,即使是勇敢的‘开拓者’霍克也不例外。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想冒这个风险。”布兰特用毋庸置疑的语气,来回应他最亲密的同伴。

可既然他们选择了要与贵族为敌,就已经将自己变成危险的人物。

那就得冒着风险,随时可能遇上比自己厉害的超凡者。

“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你说这样的话。”霍克更加深沉的声音回答。

“在我们离开之前,我们必须确定柯迪和克雷斯没有来过这里。”布兰特毫不掩饰自己担忧的心情。

可是他的心里岂止是担心,而是害怕。他害怕失去他们两个。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害怕就占据了他整个身体。

透过面具狭窄的缝隙,霍克用关切的眼神看着布兰特,开口宽慰道:“没问题的,别担心。他们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布兰特低声回答。担忧的神色,被隐藏在面具之下,但声音却可以分辨出那些不易察觉的情绪。

他们继续沿着上坡的小道上搜寻着线索,两侧的电杆上亮着微弱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照着身后。

身后的影子,在灯光照耀之下,有些扭曲,透着几分恐怖的味道。

就像两个黑暗的幽灵亡魂,如影随形,静谧而恐怖。

“这一路上,我丝毫没有闻到他们身上的气味。”霍克语气严肃的说,“或许他们两个人没有来过这里,而是去了黑玫瑰的地盘。”

“现在的情况来判断,这种可能性更大。”布兰特强调,“但在没有得到信号之前,我们只能继续在堕落街继续探寻他们的踪迹。”

在这样寂静的深巷里,一只黑色的野猫轻轻的叫着,叼着老鼠轻轻迈步。那双琥珀色的猫眼,被电杆上射下来的灯光衬得有些骇人。

这只黑猫凶猛的盯着面具下的两个身影,但很快它又逃之夭夭,且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那般。

一条弯曲的坡道蜿蜒而上,让这条巷子显得更深,似乎没有尽头。他们越往堕落街的深处前行,危险也就离他们越来越近。

堕落街有十多条深巷,而巷子与巷子之间还有曲曲折折的小巷。就像个大迷宫,让人感到畏惧而神秘。

在这座被饥饿和阴暗笼罩的城市里,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哪里都一样,只要想活着,总归要拼命。

几只黑色的乌鸦,安静的栖息在一根电线杆上,瞧见有人出现后,它们便张开大嘴,“呱呱”的叫个不停。

这些象征死亡的黑暗之鸟,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栖息在电线杆上,红色的眼睛就如同恶魔的注视一般,看着下方出现的人影。

瞬间,阴暗的街道让成群的乌鸦发出的渗人的叫声冲破了寂静,仿佛整个空间都骚动起来,从四面八方送来响应的声音。

成百上千只乌鸦‘嘎嘎嘎嘎’的尖叫声,渐渐地凝结在一起,愈凝念厚,那尖叫刺耳的声音,几乎可以将沉眠于地下的死者给唤醒。

霍克抬头望去,闷闷地发着牢骚道:“这些令人厌恶的乌鸦,它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无处不在。”

可人们并不讨厌那些肮脏污秽的老鼠。即使它们会偷吃食物、传播疾病。因为它们同样也为忍受饥饿的人们,带去了生存的希望。

而乌鸦却总是追随着死亡,代表着厄运和诅咒。人们见到乌鸦就像躲避瘟疫一样避之不迭。

“至少老鼠的肉可以用来烤着吃,”布兰特回应道,“却没有人想要吃乌鸦的肉,即使是让他们忍饥挨饿。”

“人们不是不想吃乌鸦的肉,而是不敢。”霍克立马纠正道,“还有你得把跳蚤街的拾荒者和穷人,从这里面排除掉。”

这句话让布兰特又想起了克雷斯的残忍行为,想起了跳蚤街那些饥不择食的身影。既疯狂,又可怕。

“霍克,”布兰特轻描淡写地问道,“你该不会也尝过乌鸦的肉吧?”

“我跟其他人一样憎恨那些黑心的乌鸦,”霍克语气严肃的回答,“但这不代表我会吃他们的肉。”

霍克听懂了布兰特的话里藏着另外的一层意思。他也毫无隐瞒的回答对方这个问题。

“我希望你能做的不仅如此,”布兰特一边上着斜坡,一边说道,“而是尽可能的去阻止跳蚤街的穷人——”

“——阻止他们吃乌鸦的肉吗?”霍克不让他说完,便接下话茬。

“布兰特,我做不到。”他丝毫不掩饰他低落的情绪,“你知道那些穷人把克雷斯当成什么吗?”

霍克说话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会,他在等待,等待着布兰特告诉他最后的答案。

但布兰特只是转过那张带着面具的脸颊,将所有的表情都藏在里面,并静静地看着他。

“救赎女神,”霍克自己回答道,“就因为她分给他们肉吃,那些忍饥挨饿的穷人,才不管那是不是乌鸦的肉。”

“如果真的把他们饿疯了,他们甚至连自己身上的肉,都可以切下来当做食物吞咽下肚。”

布兰特依旧保持着沉默,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人吃人的事实。

即使是伤痛和恐惧,也不能使人忘记身体的饥饿。但是食物却可以让他们变得疯狂和可怕。甚至是让他们忘记畏惧。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你没有能力,没有特长,就生存不了。即使活着,也只能在忍受饥饿与恐惧的阴影下,痛苦挣扎。

面对沉默不语的布兰特,霍克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你的那个疯狂的计划,其实我的内心是拒绝的,不赞同的。”

“即使我们能够在某个设定好的地点内,同时干掉好几名贵族。但我相信我们所要遭受的损失,将同样会是难以承受的惨烈。”

“贵族岂是那么容易能够被击败的。在超凡力量的体系内,虽然也有着强弱之分,但他们若是聚集在一起,就不存在这种可能。”

“那你为什么当时不……”布兰特想要说的话还未说完,就再次被他最亲密的同伴给打断了。

“我们还能想出别的更好的计划吗?”霍克摇摇头,自言自语地续道,“不能。根本就不存在更好的计划。”

“可即使这个疯狂的计划,注定要以失败而告终,但却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和希望。”最后,他把目光移向了布兰特,“不是吗?”

布兰特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应对方,并语带苦涩的说:“在血乌鸦的地盘上,谈论这些危险的话题,你不觉得有些疯狂吗?”

“没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除了头顶上那些燥人的乌鸦。”霍克把头昂起,望着电杆上那漆黑一片的身影。

“不论如何,这个疯狂的计划必须实施下去。”布兰特语气坚定地说,“即使它会为我们所有人都带来难以预料的危险。”

065疯狂的乌鸦(布兰特)

此时,街道路边那些电杆上的乌鸦越聚越多,它们的叫声也越来越密。

这些黑色的鸟儿,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呼唤着什么。也许是在呼唤它们的主人。

乌鸦的啼叫被下城区的人们称为‘死亡的降临’。因为乌鸦的嗅觉敏锐,能感受到腐败死亡的气味。

“难道你就不觉得这些乌鸦的叫声,令人有些烦躁不安吗?”霍克忍不住抱怨。

霍克害怕的不是头顶上的那些烦人的乌鸦,而是担心这些呱呱不停的叫声,会把那些身上纹着乌鸦图案的维克多引来。

“让它们尽情的叫吧,”布兰特无可奈何的说,“况且我们也无法阻止它们。”

其实他恨不得扑上去堵住那一群乌鸦的嘴巴,可他拿什么堵住成百上千只乌鸦的尖叫?

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能够堵住乌鸦尖叫不停的嘴巴,那就是让它的嘴里永远叼满食物。但显然他不想成为这些乌鸦的食物。

“那些乌鸦的叫声,迟早会把它们的主人引来。”霍克提醒他的同伴。

布兰特却拍拍霍克的肩膀,轻声地告诉他:“从我们踏进堕落街的第一个脚印,我们的行踪就已经处于乌鸦的监视之下。”

“那他们还在等什么?”

“在等我们更深入一些,这样他们就不担心我们逃跑了。”

“布兰特,”霍克轻声低语道,“我讨厌被监视。”

霍克那双锐利的目光,透过面具的缝隙,在四周的阴影下搜寻着——布兰特口中所指的‘乌鸦’。但却一无所获。

“没人喜欢那种感觉,但谁都无法逃避乌鸦的监视。”布兰特斩钉截铁地说,“就像你所说的,它们无处不在。”

布兰特开始变得异常警觉,他预感到危险在接近。甚至是近在眉睫,却不被他看到。

不知道哪里串出了巨大的火焰,它一下子就燃烧起来,愈燃愈亮,于是整个街道,整个夜都亮起来了。

屋檐顶上的幽蓝火焰,电线杆上的暗黄灯光,它们努力的驱尽周围的黑暗,照亮了整条街道,以及那些黑色的乌鸦。

隐藏在面具下的两个黑影,同样彻底的暴露在火与光的照耀下,而栖息在电杆上的乌鸦们则凶恶地盯着它们今晚将要狩猎的猎物。

离布兰特和霍克最近的一根电线杆上,原本栖息在上面的一只乌鸦蓦然飞了过来,这只乌鸦的后面,紧紧跟着的是另外一只乌鸦。

紧接着,密密集集的乌鸦们成群结队展翅飞舞起来,无数的黑色翅膀,形成层层叠叠,汇成一片黑色的大网,扑向了它们的猎物。

那些黑色乌鸦起飞的动作,让电线不停的承受着它们的重力,从而不停的晃动。布兰特说不清那些电线杆上到底栖息着多少只乌鸦。

他只知道眼前的光亮,又一次被黑暗给遮挡。而头顶上那些黑色的身影,已经露出凶恶的眼神,张开尖利的爪子,朝着他飞扑而来。

布兰特完全没有意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搜寻的目光向四周的屋顶上眺望,像是在寻找什么一般。但眼前却被一片黑暗给遮挡着。

面具下的霍克瞧见这幕后,脸色微微一变,话语有些急促的说:“布兰特,这些该死的乌鸦朝我们扑来了,我们该怎么对付它们?”

很显然霍克并不擅长对付这些乌鸦,而这些乌鸦啄起人来可是很疼的。它们的尖牙利嘴会从猎物的身上扯下一块又一块鲜美的血肉。

“一定有幕后的操控者隐藏在这附近,”布兰特回应道,“用某种超凡力量驱使这些乌鸦攻击我们。我们必须把操控者找出来。”

这些乌鸦十分聪慧、且性情凶猛,但它们却很少主动攻击人类。除非是人类招惹到它们,又或者是它们受到某种超凡力量的驱使。

显而易见的是他们都没有去招惹,那些栖息在树杆上的乌鸦。也就是说这些乌鸦主动攻击他们是被某个维克多用超凡力量操控的。

霍克一边驱赶着乌鸦,一边毫无头绪的说:“从我们进入堕落街到现在连一个影子都没有发现,我们去哪里找那个幕后的操控者?”

“他一定就隐匿在某个高处监视着我们。”布兰特语气坚定的说,“你只需要在那些屋檐的房顶上,去寻找乌鸦的身影即可。”

霍克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而严肃:“终于要面对面的与乌鸦较量一番了啊!”但那张隐藏在面具下的脸庞,还是闪过一丝畏惧之色。

布兰特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霍克,”他说,“现在重要的是,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他们并非不可战胜。”

“那么,”霍克语气低沉的说,“这些乌鸦就交给你应付了,希望你别再我之前倒下。”这话一出,压抑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我们谁也不会在这里倒下。”布兰特立即回以坚定的一句话。

霍克并不擅长对付这些难缠的乌鸦。但若是让他负责追寻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目标,或是逃跑的猎物。那么毫无疑问这都是他的强项。

因为他是一头狼人,拥有着和狼一样灵敏的嗅觉、洞察力和攻击力;而他奔跑的动作更是如狼一样狂野、迅疾,快得让人无从捕捉。

霍克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乌鸦的重重包围,那些狂躁凶残的乌鸦旋即掉头追赶,可它们根本就追不上霍克飞奔离去的速度。

但是在幕后操纵者的驱使下,仍然有一小部分乌鸦奋力挥舞着翅膀,追赶着早已不见踪迹的猎物。但它们可以飞得更高,看得更远。

剩余的大多数乌鸦都围绕着布兰特不停旋转,火焰和灯光被黑色的乌鸦阻隔在他周围,他整个人已经完全被这些狂躁的乌鸦包裹住。

黑色的翅膀,血色的双眼,尖锐的爪子,疯狂的群舞。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持续不断的交错盘旋,形成一堵不停旋转的黑色围墙。

面对成百上千只乌鸦的持续不断袭扰,布兰特无法避开那些狂躁且凶残的乌鸦们用尖嘴和利爪撕咬他。无处可逃的他只能选择承受。

一只只尖嘴利爪不停的啄食着他的皮肤,撕扯着他的衬衣,然而这些血肉模糊的抓伤和咬痕,却不会给布兰特带来丝毫疼痛的感觉。

这些变得狂躁不安、且凶残嗜血的黑色乌鸦,无法给予布兰特造成任何的疼痛感,顶多只会在他身上留下许许多多狰狞不堪的伤口。

而这对于布兰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的身上早已布满了被生存摧残的伤疤。那些肉眼看得到的伤疤,就算再多几道,他也不在乎!

布兰特虽然不是超凡者,但他的体质却比较特殊。

因为他即不怕热,也不怕冷,即使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受伤流血,他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就像一个没有任何知觉的木偶。

所以即使身上千疮百孔,他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已经用身上无数道的伤痕,验证了这一点。甚至是死亡的感觉,他也体会不到。

那些疯狂的乌鸦,肆无忌惮的飞扑在布兰特的身上,一层层黑色的身影将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包裹着,几乎不留任何的空隙露在外面。

紧紧贴在他身上的黑色夜行衣已经被这些乌鸦的尖牙利爪撕扯的稀碎,并且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狰狞可怖的划痕和啄痕。

幸运的是用来遮挡布兰特脸部的面具材质比较坚硬,身下穿着的黑色皮裤同样也很厚实,没有被那些乌鸦的利爪和尖嘴给撕成破烂。

面对着密密麻麻缠绕在他身上的黑色乌鸦,布兰特根本就不需要去刻意的寻找目标,他随便一伸手就能抓住好几只又黑又大的乌鸦。

他甚至不需任何的利器,直接用手扭断了一只又一只乌鸦的脖子,此时在他的脚边已经堆积了好几十只断了气的乌鸦。

这些变得极度疯狂且凶残的乌鸦形成了一堵黑色的围墙,将他围困住。它们的叫声也从未停止,这让他既烦躁不安,又无可奈何。

乌鸦们前仆后继的疯狂扑向它们面前的人类,直接将它们的爪子钳在人类的身上,然后用它们的尖嘴不停的啄食人类的血肉。

布兰特的身上不断的被这些缠绕着他的乌鸦给抓伤或啄伤,而从那些伤口处溢出的鲜血,让这些疯狂的乌鸦们更加兴奋了起来。

此刻,倘若换做是任何一个普通人忍受这种食肉之痛,恐怕早已是狼狈不堪的在地上翻滚着,鬼哭狼嚎般的叫喊着。

这些完全被某种力量操控的乌鸦们丝毫不惧人类,即使是一只又一只同伴在它们的面前发出凄惨的喳喳的叫声,也无法阻止它们。

这些乌鸦既不能对布兰特造成致命的伤害,他也无法仅凭一双拳头驱赶这些疯狂的乌鸦。他和乌鸦们陷入了一个死循环的僵持中。

布兰特无法像某些超凡者那样直接释放出一颗巨大的火球,或者是漫天飞舞的冰刺,然后将这些乌鸦彻底、全部、干净地消灭掉!

他所能依赖的只有一双充满力量的拳头,可对于成百上千只缠绕、袭扰着他的乌鸦来说,这双拳头即使充满力量,却显得力不能及。

那些血红的双眼,以及粗厉的叫声,让布兰特心生厌恶和困扰,但是他却又无法驱逐这些狂躁不安的,不畏生死的乌鸦。

布兰特根本没有意料到,他在堕落街遭遇的第一个敌人,居然会是一群乌鸦。

在乌鸦的地盘上对付乌鸦,这原本就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也是必然要发生的状况。

但是布兰特心中所指的‘乌鸦’并非这些黑色的鸟儿,而是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维克多贵族。

在这座城市里,乌鸦不仅是灾难和诅咒的征兆,更是某种力量和权势的象征。所以平民们都讨厌和憎恨‘乌鸦’,因为他们是异类。

那些卑劣残忍、阴险狡诈的维克多贵族,为了将他们与乌鸦之间区分开,他们将自己称之为‘血乌鸦’。

在这个充斥着超凡力量和蒸汽朋克的世界里,生存栖息着各种各类的、奇行怪异的种族和生物,但却并没有像鲜血一样颜色的乌鸦。

‘血乌鸦’这个词汇,这个称号,只是一个荣耀与血统的象征,一个贵族家族的徽章图案,一个让人听起来畏惧的称呼。仅此而已。

乌鸦就是乌鸦,维克多家族却非要给这些黑色鸟儿添上另一种颜色。就像玫瑰原本是红色的,而兰尼斯家族偏要将玫瑰变成黑色的。

高贵傲慢的贵族们不止是在超凡力量上体现他们的强大和特殊,家族徽章的图案和名称所蕴含的寓意,同样是力量上另一种的诠释。

‘夜幕下的阴影’这个为了推翻贵族残暴的统治,为了实现自由的梦想而存在的盗贼组织。同样有着能够代表他们身份的徽章图案。

【一支被折断的、布满荆棘的黑玫瑰刺穿了一只血乌鸦的身体,而这只血乌鸦的尖嘴又叼着这支黑玫瑰残缺枯萎的花瓣。】

这个徽章图案的寓意是指:夜幕下的阴影必须制造和利用一切手段,引发血乌鸦与黑玫瑰之间的互相争斗残杀,来赢得最终的胜利。

布兰特和他的同伴们深知,无论是黑玫瑰——兰尼斯家族,或是血乌鸦——维克多家族。都不是夜幕下的阴影能够单独战胜的强敌。

就在他的脑海里沉寂在胡思遐想的片刻,不远处的一个匆忙奔跑的脚步声,蓦然在他的耳边响起,瞬间引起了他的警觉。

深夜里的脚步声,总是那么的清晰。那个急促的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能够清晰的听见对方厚重的呼吸声。

但慢慢的,脚步声在离他不远的距离突然消失了。而原本厚重的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轻,直到被乌鸦们疯狂的尖叫声淹没为止。

围绕着他盘旋的那些乌鸦没有丝毫的减少,这就说明那个靠近的脚步声,没有遭受到乌鸦的攻击。那么毫无疑问他也是只‘乌鸦’。

布兰特努力的驱赶那些阻挡在他面前的黑色乌鸦,他想要透过面具的细缝,看清那个脚步声的主人,究竟是谁。

他拼命的挥动双臂驱赶面前的乌鸦,在不懈的努力下,终于拨开了眼前的黑色,又在火光的指引下,寻找那个没有任何举动的乌鸦。

透过面具的狭窄细缝,他依稀的看见对面出现了一个挺拔的身躯,一身黑色的西服,还有那条被鲜红染上颜色的衣袖。

他的右手受伤了。这是布兰特得到的最重要的信息。但同时让他疑惑的是:是谁击伤了他?

布兰特把他的同伴霍克排除在外。因为脚步声是从坡下往上靠近他的。也就是说这只受伤的乌鸦,是从外面的街区返回堕落街。

066黑暗的钥匙(布兰特)

“真是一个充满意外的夜晚啊!”罗姆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开口,“被成百上千只乌鸦疯狂的攻击,却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

“我的眼前居然站在一只受伤的乌鸦。”布兰特故作惊讶,随后酸酸的说,“即使是任何人瞧见这一幕,都会觉得有些意外吧!”

“这与你无关。”罗姆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与对方争执起来:“你的胆子可真够大啊!竟然胆敢潜入维克多家族的领地。”

“你要是在不逃跑的话,这些嗜血食肉的乌鸦会将你身上的血肉啃食殆尽。”他振振有词的说,“到时候你就只能剩下一堆骨头。”

“如果我想要离开这里,这些乌鸦是困不住我的。”布兰特特意提醒对方,试图激起对方足够的兴趣或好奇心,使他能够继续交谈。

罗姆的眼瞳中的确露出了些许的好奇之意,他不禁继续开口:“但你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许是因为你还没有达到此行的目的。”

透过一些的缝隙,布兰特隐约的瞧见对面受伤的男人,正满怀戒心地盯着他,但却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或许是因为身上的伤口。

布兰特没作任何的解释,只是故意试探道:“对于闯入堕落街不明身份的敌人,你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你不打算对我动手吗?”

布兰特希望他的对手,由一群疯狂嗜血的乌鸦,变成面前这只‘乌鸦’。如果可能的话,他会抓住机会在这里杀死这只受伤的乌鸦。

“你就这么迫切的想要与超凡力量对抗吗?”罗姆祭出危险的温和语气,“连一群乌鸦都对付不了,你觉得你会是我的对手吗?”

“只要能让我摆脱这些烦人的乌鸦,我不介意当你的对手。”布兰特的口气多了几分尖锐的锋芒,“至于是不是对手,较量便知。”

但罗姆却不为所动,脸上只有冷笑:“不管你究竟什么来头,实力如何,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出现在堕落街。你的对手都不会是我。”

他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的轻蔑或不屑,只有着浓浓的疑问和探询。就在这个充满意外的夜晚,他的脑海里装满了需要被解答的疑问。

“你是在害怕吗?”布兰特故意讥讽道。

“害怕什么?”罗姆脱口而出。

“害怕不是我的对手,”布兰特语气轻蔑的指出,“害怕被我杀死在这里!”用嚣张的话语低视和挑衅对面的乌鸦。

然而,这段有些似曾相识的对话,让罗姆的脑海里蓦然间忆想起那条狭长幽暗的小巷里发生的,某个令他记忆犹新的片段。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一会儿,方才开口:“害怕,怎么可能不害怕呢!”随即他又补充道,“这句话是一个倔强的男孩对我说的话。”

“但我觉得这句话,适合每一个人,所有活着的人类,所有活着的生命,都应该害怕死亡。”

“因为害怕死亡,才是我们活着的理由!”他说的这些话语里,仿佛充满了对生命的认知和理解。

布兰特不知道乌鸦口中说的那个男孩是谁,但他却从对方的语气中,得到他并不想要的答案。“贵族也会畏惧吗?”他再次讥讽道。

“超凡力量并非无所不能的存在,心存畏惧的人才能活得更长久。”罗姆毫不犹豫地反驳,“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懂吗?”

若不是被这些变得疯狂嗜血的乌鸦所束缚住,布兰特绝不会继续与对面乌鸦多费口舌,用他并不擅长的语言激怒对方向他发起进攻。

布兰特的语气里仍旧充斥轻蔑的态度:“这只不过是你为自己的胆怯,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原来你只是一个卑劣的胆小鬼。”

“如果你想要让一个受伤的人做你的对手,”罗姆冷笑一声,并很不客气地回敬他,“那么我只能说真正卑劣胆怯的那个人是你。”

布兰特的激将法对于能言善辩的罗姆没有起到任何用处。更何况几个小时以前,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他的手臂也受伤了。

“如果你不着急离开,就让这些乌鸦在陪你一会儿吧!”紧接着,他又宽慰道:“别着急,用不了多久,它们的主人就会出现的。”

就在这只受伤的乌鸦离开没一会,一个高大强壮的牛头人从布兰特的面前奔驰而过,而他的头顶同样飞驰掠过挥舞黑色翅膀的身影。

他们迅速移动的身影没有丝毫的停留,完全不把布兰特当成一个威胁的存在。而是仍由他与那些密密集集的乌鸦纠缠在一起。

毫无疑问这两个从他面前一闪而过的身影,都是维克多家族的主要成员,并且他们都是从外面的街区返回【堕落街】。

这让布兰特心生疑虑,这些阴险狡诈的乌鸦通常不会轻易地离开自己的领地,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金字塔城堡,尖塔的顶端。

裹着黑色长袍的奥斯克·维克多依然静静地站在尖塔的边缘,俯视着脚下像迷宫一样蜿蜒盘旋、纵横交错的街道。

那些升起的火焰和点亮的灯光,照亮了堕落街的各个角落,能够让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更清晰的看到地面上发生的事物。

罗姆从一处旋梯内登上了尖塔的顶端,然后走到了奥斯克·维克多的身后。“奥斯克大人,给您添麻烦了。”他卑躬屈膝的说。

“我需要一个解释。”奥斯克头也不回的说。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眸,始终注视着脚下地面上被密密集集的乌鸦层层包裹住的黑影。

“几个小时前,我混入了兰尼斯家族在迷醉酒吧举办的舞会。”罗姆随即解释道,“我原本只是想借此机会打探一些有用的情报。”

接着他简略地续道:“但因为突发的意外状况,被兰尼斯女孩发现了身份。然后我就和一个自称乌鸦的男孩一起逃离了迷醉酒吧!”

“你说的意外是指什么?”奥斯克抓住重点询问。

“那个自称乌鸦的男孩用一柄匕首从身后挟持了比特·兰尼斯。”罗姆毫无隐瞒的回答,“但却因为疏忽大意又被对方给挣脱了。”

“那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逃回来了?”奥斯克像是在嘲笑,显露出无尽的阴沉,嘴角弯起,又带着讽刺:“那个自称乌鸦的男孩呢?”

“我只看见他逃走了。”罗姆回答道。

这时,一个挥舞着黑色翅膀的黑影从他们头顶的上空飞驰掠过,随即这个黑影在尖塔顶端的空中调转方向,然后轻轻地落了下来。

“奥斯克大人,”奥恩收起翅膀,站在罗姆的左侧位置,更靠近尖塔的边缘,“罗姆口中的男孩似乎和您一样,拥有黑暗的力量。”

“似乎?”一个冰冷的声音蓦然响起,“我不喜欢听到这个词。”对于奥恩带回来的这个消息,奥斯克原本平静地内心泛起了波澜。

“大人,我不确定那个能够吞噬物体的影子,是不是属于男孩的力量。”奥恩立即解释道,“但毫无疑问,那绝对是黑暗的力量。”

“那个男孩呢?”奥斯克旋即转过身,露出那张狰狞可怖的脸,注视着面前的奥恩:“你没把他给抓回来吗?”他的语气像是责问。

“那股黑暗的力量,我无法战胜。”奥恩回答道,“但我一直跟踪男孩到第九区的跳蚤街,直到他进入了一栋破旧隐秘的屋子里。”

“这根本不可能。”罗姆坚定地反驳道,“那个男孩,如果不是被几个突然冒出的黑影救下,他甚至已经死在了兰尼斯女孩手中。”

“罗姆,那只是你的判断而已。”奥斯克面无表情的指出,“或者你是说奥恩在撒谎?他刚刚所说的话全都是编造出来欺骗我的?”

“大人,我不是这个意思。”罗姆意识到自己犯了愚蠢的错误,他紧张地说:“但我确实没有在那个男孩的身上发现任何的异常。”

“你察觉不到的异常,只是你没看见,不代表没有。”奥恩口气锐利地说,“男孩的身后跟着两个影子,其中一个是女人的影子。”

“两个影子?女人的影子?”罗姆嘴里低声念叨着,“男孩一直都是跟在我身后……况且谁会去注意脚下的影子。”他为自己辩解。

“你们口中争执的男孩,是隐藏着黑暗力量的钥匙。”奥斯克开口,“他受到了某个拥有黑暗力量、却隐藏在幕后的女人的保护。”

这句话勾起了罗姆心里的好奇心,他一脸疑惑的问:“除了您和凯瑟琳以外,整个下城区还有谁拥有能够吞噬万物的黑暗力量?”

“在这个城市里,只有继承维克多家族血脉的人才能够拥有黑暗力量。”奥斯克面无表情的回应道,“除此之外不会在有任何人。”

“您是说,那个男孩身后跟着的女人的影子——”罗姆短暂的停顿数秒,然后仿似下意识的说一句:“——它的主人是凯瑟琳?”

“罗姆,”奥斯克嘴边的弧度轻轻扬起,像是在嘲笑,“你知道你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他注视着对方,冷声询问。

“是贪婪。”罗姆毫不迟疑地回答。面对奥斯克大人突如其来的刻意询问,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一瞬间露出懊恼的表情。

“人都是贪婪的动物。”奥斯克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戏谑,“这既可以是被别人利用的弱点,同时也是能够达成目的的优点。”

“你最大的弱点,是自以为是的聪明。”他的声音变得尖锐,“在说出任何话,做出任何决定之前,你都该好好动动脑子想一想。”

“谨遵您的教诲!”罗姆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

奥斯克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庞立时偏移一旁,同时那双深邃如墨的目光旋即射去,并沉声吩咐道:“那个男孩就交由你负责监视。”

“另外查清楚男孩的身份和他身边的人。”接着他的刻意强调道,“若是发现了值得重视的情报,就立刻差遣乌鸦把消息带回来。”

“遵命,大人。”奥恩倏忽间展开翅膀,冲天而去,消失在黑暗与浓雾中。

奥斯克·维克多再次转过身,立在尖塔的边缘,俯视着脚下灯火闪烁的街巷,以及密密集集的一群乌鸦汇聚而成一片的黑色大网。

他凝视着脚下的地面上那个被乌鸦缠绕、包裹住的渺小黑影,心里自言自语的说着:「无畏者,布兰特,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旋即他跃下了尖塔的顶端,裹在身上的黑袍随风起舞,身后的影子瞬间变化成一对展开的黑色羽翼,利箭一般的朝着地面俯冲而去。

罗姆瞧见这一幕后,立即上前几步,站在奥斯克大人之前的位置——尖塔的边缘,随即向下俯视而去。

“你受伤了。”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紧身皮裤的女人遽然出现在他身旁,女人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显得性感而又迷人。

“凯瑟琳,你能不能别每次都这么突然的出现。”罗姆撇头望去,并抱怨道,“要不是我心脏承受能力够强的话,早被你吓死了。”

“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凯瑟琳漆黑的头发有着自然的起伏弧度搭在肩上,白皙无瑕的皮肤在黑夜里透出淡淡红粉。

凯瑟琳解开了两颗衣扣的胸前,露出大半的两座山峰,立即跳入了罗姆的眼帘。他的目光有些被吸引住了,但是很快就回过了神来。

“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不然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罗姆的语气里带着玩笑的意味,又似乎是认真的。

“你还真是个爱惹麻烦的家伙啊!”凯瑟琳慢悠悠地,转开了话题:“居然独自跑到兰尼斯家族的地盘,并混入她们举办的舞会。”

“谁让达特给我开了一个好价钱呢!”罗姆耸耸肩,语气随意的说,“但这次险些让我丢了小命。”

“你还真是贪婪啊!”凯瑟琳评论道,旋即转过身,轻移脚步,“我要回去睡觉了,你可以安静地待在这欣赏即将展开的战斗!”

“那两个戴着面具的黑影,看上去实力都不弱哦,”罗姆饶有兴致的提议道,“你不打算下去帮衬达特对付他将要面对的敌人吗?”

“若是以多敌少,那将会变成一场不公平的战斗。”凯瑟琳性感红艳的嘴角,轻轻地向上扬起,“或者说,根本就是一场屠杀。”

“你们可以一起冲上去以多敌少,”最后她转过身,朝他轻蔑地一笑,“但真正的维克多,从来都是以一对一,与敌人公平战斗。”

“你还真是高傲啊!”罗姆学着对方的语调说道。

067暴走的狼人(霍克)



霍克在坡道上疾驰奔跑的同时,揭下了遮掩脸庞的面具,并随意的将它丢在地上。

突然间,他的身体被撕裂了。整个世界在他的眼里变成了血红色,他的面容也因为意识的侵蚀,而变得丑陋及可怖!

接着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和力量!他全身的骨头像是被硬生生拧开一般,他的手掌炸开伸出黑色的利爪,浑身冒出了粗硬的刚毛。

他的骨骼开始暴涨,高高隆起,变得粗大且坚硬,他伸出双手,无比尖利。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随即这夜也在他的眼中变得明亮。

霍克的脑袋变成了一只狰狞可怖的硕大狼头,双目血红,残忍而疯狂地发出一声刺耳长啸。他的体型也变得比一般人高大强壮许多。

他原本就足有一米九的身高,再次拔高了不少,竟然超越了两米的高度;他的手和脚变得粗长弯曲,锋利的爪子从他的指甲里突出。

一口锋锐的獠牙闪着令人心寒的光泽,一双血红的眼睛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戮,变身后的霍克残暴且凶猛,是非常难缠且强大的狼人。

因为他的攻击力量变得更加强悍无比,奔跑速度同样变得迅疾如风,再加上灵敏的嗅觉和听觉,就使得他变得更加危险。

所以,现在就是杀戮的时刻了!

伴随着狂野的咆哮声,霍克发动了一往无前的疯狂冲锋。在狼人众多的优点之中,尤以耐力见长,最擅长的就是持久的奔跑。

变身后的霍克直接用锋利的爪子攀上了一面坚硬且竖立的墙壁,墙壁上的他竟如壁虎般灵活矫健,很快他就爬上一座钟楼的制高点。

他在充斥着铅和铁的空气里,嗅到了香烟和乌鸦的味道。他抬头望去,瞧见一个黑影就站在对面屋顶上,比他所在的钟楼还要更高。

狼人天生具有优秀的夜视能力,即使是在漆黑一片的夜里,他也能够清晰的看到事物。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出霍克的眼睛。

霍克那双赤红如火的眼睛,闪烁着森然的狰狞,怒视着对面屋顶上披着黑色斗篷的‘乌鸦’。对方同样用一种俯视的目光注视着他。

在周围篝火与灯光的照耀下,只见夜幕中的乌鸦,将披在身上的黑色斗篷抛向空中,露出了满是轻蔑的脸庞,以及臃肿肥胖的身躯。

旋即,那件在夜空中随风飘荡的黑色斗篷,化成了一团浓厚的黑烟,扭曲翻滚着缓缓飘散,且不断的往四周扩散开来。

屋顶周围的环境中,渐渐地浓雾弥漫,瞬间被黑色浓雾包裹着的空气中,似乎游荡着恐怖幽灵的气息,充满了令人畏惧的力量。

达特能够将身体任何部分,以及握在手中的物品变成烟雾。而能够制造的烟雾基数,以及扩张的范围则是根据能力者的实力成正比。

‘狼人’霍克毫无畏惧,两只血红色哥的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凶光。只见他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向前俯冲的架势。

他在钟楼的屋顶上飞快的奔跑起来,并且向前跳跃而去。蓦然间,他整个身体都腾空在十几米的高度中,就像一只奔向死亡的野兽。

然而,就在他的身体即将撞上对面一栋楼房的墙壁时,四只锋利的勾爪牢牢的钳进了坚硬的墙壁内,瞬间托举着他整个庞大的身体。

而那个释放出黑烟的‘乌鸦’,就站在这栋房屋的顶端俯视着他。霍克只要顺着这面墙壁一直往上攀爬,就能够出现在乌鸦的面前。

脱掉黑色斗篷后的乌鸦,挺着一个大肚子,穿着一身非常合身的西装,嘴里边还叼着一根粗长的雪茄,口中不断的翻云吐雾。

那一脸隆起的肥肉中,生着一双小眼睛,一只短而粗的鼻子,鼻孔微微向上,肥厚的嘴唇向左撇着,充斥着鄙视、轻蔑的味道。

这个胖子不是别人,正是【吊死鬼酒吧】的老板——达特·维克多。此刻,他正兴致盎然的低头俯视着,下方不断往上攀爬的野兽。

顷刻之间,一头身躯高大、牙齿外露、面目狰狞的狼人,便出现在达特·维克多的面前。而对于面前出现的狼人,他并不感到意外。

甚至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座阴暗潮湿的、孤独冰冷的下城区,就是一个巨大的收容所,接纳着那些被上城区放逐的所有种族。

狼人很少出没在光辉帝国境内,他们的族群盘踞在西边的血色沼泽,常年陷入与兽人部落、牛头人部落和蜥蜴人族群的土地争斗中。

狼人生存的世界是个充满着梦魇的黑暗之地。如果你要问那个世界上有什么样的堡垒,可以不被这些狼人肆虐破坏,答案是:没有。

其实,只要想一想狼人这种生物是多么的凶残与强大,就知道那种地方是不可能存在的。即使是兽人与牛头人,都是不他们的对手。

尽管凶残与强大的狼人族群当中,有一部分成员掌握着超凡力量,但狼人却从无法向人类城市展开肆虐,因为他们的周围全是敌人。

但却仍有少部分的对人类世界充满幻想的狼人,选择冒险变成人类的形态,搭乘商贸船,穿越‘狭海’,登陆人类统治的光辉帝国。

霍克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的命运,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顺遂。

因为他所搭乘的并非是商贸船,而是一艘海盗船。更糟糕的是这艘海盗船在航行至‘美人岛’海域附近时,被巡航的海军舰队发现。

七艘钢铁军舰编制而成的海军舰队一路追击,数百门钢铁大炮狂轰滥炸,将霍克所搭乘的海盗船轰成碎片,而他也被当成海盗抓住。

对于霍克来说,唯一幸运的是他还活着。但是他的手脚却被拴着粗壮且结实的铁链,并与其他幸存的海盗一同关进了拥挤的铁笼里。

经过长途跋涉的奔波后,霍克被当成商品卖给了光辉城的贵族,然后又被贵族丢进了这座阴暗潮湿的地下城市,以矿工的身份活着。

在长达七年的时间里,他的手脚一直都被烤着粗壮结实的铁链,直到布兰特发现了他,卸下了束缚他的铁链,结束了他的矿工生涯。

从那以后,霍克就成为了一名‘夜幕下的阴影’,成为了布兰特身边最忠诚、最可靠、最勇敢、最信赖的同伴和朋友。

此刻的霍克,不再是以前那个在矿区里面日夜不停挖掘隧道、采集矿石的‘开拓者’矿工,而是一名残忍、嗜血的‘狼人’战士。

变成狼人的霍克张开狰狞的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血红色的双眼紧盯着他的猎物,看上去凶猛至极,且带着强烈的怨恨。

达特肥胖的身形微动,做出一个戒备的姿态,警惕地注视着对面身躯高大、凶狠狰狞的狼人。他瞧见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充满怨恨。

「对面的狼人为什么会这样恨我?」达特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个。好像跟他有仇似的,但可笑的是他却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眼前的狼人足有两米多高,却像人一样站立着,身体上布满灰黑色的长毛,满嘴都是锋利的牙齿,给他的危险感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更糟糕的是,狼人对他所展露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摆在他的面前。

“真是讨厌的眼神啊!”达特阴狠地眯起双眼,吐出一口烟圈,“这种被野兽当成猎物一样的感觉……明明猎物应该是你才对吧?”

狼人与乌鸦,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只有猎人和猎物。至于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谜底只有等待时间揭晓。时间和这场战斗。

“我要掏出你这只乌鸦的心脏,看看它究竟是不是黑的。”狼人霍克怒吼道,他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牙齿呲的好像就要爆出了嘴唇。

达特忽然惊得目瞪口呆,却有些兴奋的说:“变身成为狼人后,居然还能够保持如此清醒的状态,这可真是让我有些意外啊!”

绝大多数的狼人在变身后,都会被兽性支配意志,变得不会思考,不会后退;欲望却会被无限放大,血液里燃烧着对杀戮的渴望。

鲜血和生肉,是他们眼中的饕餮盛宴,只有极少数的狼人能摆脱这份野蛮的力量。霍克是狼人族群当中变身后极少数的‘清醒者’。

“你不该感到意外,而是恐惧才对。”霍克难以掩饰心中的厌恶。

“你能吓唬胆小鬼,可吓唬不了我。”达特露出轻蔑的笑容,“在我的眼里,即使是凶残嗜血的狼人,也只不过是一头野兽而已。”

“那我这头野兽现在就让你尝尝被狩猎的滋味。”霍克下意识地说。

“还真是一头不知死活的野兽,”达特冷笑道,“在超凡力量的面前,你跟那些靠啃食残羹剩菜、苟延残喘的老鼠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语气里带着傲慢和轻蔑的态度,还有一丝戏谑的玩味。就像是已经把对面高大强壮的狼人掌玩于手心之中,戏弄于唇齿之间。

变成狼人形态的霍克只觉火往上冒,露出凶残尖锐的獠牙,双目紧盯着对方。他微微拱起脊背,身体下伏,像一张弓一样紧紧绷起!

只听“嗖”一声轻响,四肢一划,身形闪掠间,血红色的双眼闪过一丝光晕,流畅的肌肉遽然发力,整个身躯箭矢一样弹射了出去!

已经陷入暴走状态的狼人霍克,直接朝着对面的乌鸦发动了犹如暴风骤雨、迅雷疾驰般凶猛、狂暴的攻势。

达特却不急不慢的将一直叼在嘴里的雪茄,又猛的吸入一口后,还不待他吐出烟圈,霎时间,匪夷所思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他臃肿肥胖的身体,突兀化成了一团黑色烟雾,就如同之前披在他身上的黑色斗篷一模一样。狼人扑向他的利爪,瞬间便扑了个空。

狼人霍克的尖牙利齿、锋利无比,它们能够轻而易举地撕碎敌人的脑袋,或者掏出敌人的心脏,但却无法撕毁这些虚无飘渺的烟雾。

黑色的烟雾,在这栋楼房的屋顶周围慢慢的浓厚起来,它们就像浓稠的液体一样,缓缓地移动着,将狼人和乌鸦完全包裹在其中。

霍克无法确认这些黑色烟雾是否只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又或者它们本身含有某种致命的毒性,但他已经无可避免的吸入了不少。

他的鼻孔里吸入一些黑烟之后,整个脑袋有些晕晕沉沉,他用力晃了晃几下脑袋,并发出几声狂暴的怒吼声,来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然而就在这个短暂的空隙,达特肥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狼人霍克的身后,他将一把握在手中的匕首,朝着狼人的后背直刺而去。

察觉到异样的‘狼人’霍克还未做出躲避的动作,就被锋利冰冷的匕首从后背刺进了胸膛,险些伤到了他致命的心脏。

暴怒的狼人霍克扭过身躯,将同样锋利的爪子挥向了面前又矮又胖的乌鸦,但却被这个矮胖子轻易的躲闪过去。

匕首从狼人体内拔出的瞬间,温热鲜红的液体,便顺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血腥暴力的味道,在这黑色的空气中渐渐的弥漫开来。

对于天生拥有强悍生命力和瞬间自愈能力的狼人而言,这点伤痛根本就无关紧要。只是短短的几秒钟,那道流血的伤口就完全愈合。

除了血液留下的痕迹,那片新生的肌肤完好无损。但狼人并非不死之身。

狼人的致命伤害是心脏,这一点与人类并无差别。而另一个能够杀死狼人的方法,就是直接用暴力的方式割下、或着轰碎他的头颅。

“狼人天生的超强自愈再生能力,还真是让人羡慕啊!”达特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看来得多花点时间,才能解决你这头野兽。”

当狼人的利爪再次扑向他时,他的身躯再次化作一团黑烟,随即散去。整个屋顶都被黑色烟雾所笼罩住,他则与黑色浓雾融为一体。

即使狼人拥有绝佳的夜视能力,也不可能从浓厚弥漫的黑烟中,清晰的分辨出另一团由达特·维克多变化而成的黑烟。

达特能够从身体的任何一处制造出大量的黑色烟雾。同时在他的意念驱使下,他还可以将制造出来的黑色烟雾任意伸长以及实体化。

处于狂暴状态下的狼人不停的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在浓烟中疯狂的撕扯,企图将那些环绕在他周围的烟雾驱散开,然而却徒劳无功。

在黑色的浓烟中,只见一道银光瞬间闪光,锋利而冰冷的匕首,又一次悄无声息的从侧面刺入了狼人的体内,鲜血随之从伤口溢出。

当霍克反应过来,挥动着利爪想要还以颜色的时候,达特那矮小肥胖的身影,再次化作一团黑色烟雾,从他的眼前消失不见。

蓦然间,那只阴险狡诈的乌鸦又转移到了他的身后,从黑色的烟雾中变化出自己的本体,并将握在手中锋利的匕首刺入他的后背。

霍克闻到了乌鸦身上的气味,他迅速的转过身,挥舞着锋利的爪子朝着乌鸦的脑袋抓去,但结果他的爪子只能在虚无的烟雾中撕扯。

鲜红的血液在他的脚下淌了一地,灰色的毛发也已经被染红了一片。然而他身上新添的两道伤口,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狼人变得更加凶狠,血红的眼睛似乎要燃烧起来,利爪狂舞之下,如刀一样的劲风,将黑色的烟雾一片片的撕开,却无法驱散它们。

这时周围的黑色浓雾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条由烟雾变化而成的黑色蔓藤,它们宛如灵活迅驰的毒蛇一般,在地面上快速滑动着身躯。

在达特意念的掌控下,很快这些实体化的烟雾蔓藤便缠上了狼人,它们就像是一根根粗厚的绳索,一圈缠绕着一圈,而且越缠越紧。

强壮高大的狼人充满了狂暴的力量,这些由烟雾变化而成的黑色蔓藤根本就束缚不了他的身躯。顷刻间就被他用力量强行的挣脱开。

隐藏在烟雾下的达特,又将周围的一团烟雾实体化,并将这些烟雾变幻成一排箭矢,然后用意念驱动这些黑色箭矢射向对面的狼人。

烟雾实体化后,在能力者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思想下,虚无缥缈的烟雾同样能够变幻成不同的物体形状,借此进行各式各样的攻击。

数支疾驰而去的黑色箭矢瞬间射中了狼人强壮的身躯,随即箭矢化成了一团烟雾钻入血肉内,搅动着狼人体内血管里面流通的血液。

一股晕眩的感觉,蓦然冲向了霍克的大脑。他立即掐紧自己的喉咙,然后在脸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只见一团黑色烟雾随之串出。

“你这只卑劣阴险的乌鸦,是要跟我玩捉迷藏吗?”霍克故意用言语挑衅对方,“难道你就这么惧怕我这头野兽吗?”

这句话飘在被黑色浓雾包裹的空气中,就像是一句玩笑,但又好似夹杂着浓浓的嘲讽之意。

若是换做平常的场合下,依照达特的脾气,恐怕早已是暴跳如雷、予以回击。但此刻的他却不打算与一头即危险又凶残的野兽置气。

以阴险狡诈著称的达特,向来不会冒险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更不会愚蠢自大到,独自与拥有自愈能力和强悍身躯的狼人正面交锋。

但他也不期望会有其他维克多家族的成员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都是一群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人,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除非奥斯克·维克多亲自下令,不然他绝不会得到任何的援助。但他已经猜到了那位大人的心思,所以对面的狼人只有他一人对抗。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也就只好尽量扮演好这个角色咯!”达特扬起肥厚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这只狡诈阴险的乌鸦,再次将自己的身躯完全隐藏在浓浓的黑色烟雾之中,然后再趁狼人防备有所松懈之时,发动突然袭击。

“黑心的乌鸦,你最好祈祷不要被我捉到,”霍克咬牙切齿、气势汹汹的说,“不然我会直接把你的心掏出来,然后一口吃掉。”

“还真是一头残暴嗜血的野兽啊。”达特酸酸的说。

068黑色的石头(霍克)

低微的破风声响起,赫然是身后的匕首再次袭来。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这一幕后,高大强壮的身体一个扭转,挥动利爪顺势横扫而去。

乌鸦的身躯蓦然间化成黑烟,利爪在浓雾中划出细长且扭曲的几条线痕,但瞬间又消失不见,被弥漫在周围的黑色烟雾给吞噬一空。

慢慢的,霍克似乎了解到了对手的烟雾能力的某些规律,这只阴险狡猾的乌鸦只有在变化成本体的时候,才能够发动有效的攻击。

也就是说,他只要在这只阴险狡猾的乌鸦攻击他的那一瞬间,同时朝着乌鸦发动攻势,那么他的利爪就极有可能撕裂乌鸦的血肉。

浓厚的黑色烟雾像散在屋顶的墨汁一般,将达特肥胖的身影隐藏在其中,但却无法阻隔声音的传递,也不能掩盖他身上散发的气味。

霍克则试图通过对付说话的声音,以及身体上所散发出雪茄浓厚的烟味,来辨别出对方的具体位置。

狼人可不只是拥有出色的夜视能力,同时还能够凭借着敏锐的听觉和极其精确的嗅觉,毫不费力的锁定了正在亡命奔逃的猎物。

“你又何尝不是一只阴险狡猾的乌鸦。”霍克反驳的声音中带上了浓重的嫌恶语调。

隐藏在浓雾中的达特旋即发出一声嘲弄的冷笑,语气随意的说:“只有阴险狡猾的人,才能够在这个人心难测的城市活着。”

这座钢铁囚笼就像是一个残酷的斗兽场,要想舒服惬意的生存只有拥有狮子般强大的实力、乌鸦般狡猾的智慧和毒蛇般冷酷的阴险。

毫无疑问,达特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这只阴险狡猾的乌鸦,尽管躲着吧!”霍克不无讥讽地说,“猎物即使在狡猾,也敌不过聪明的猎手,我迟早会抓住你的。”

猎物即使藏的再深,他都必须把它找出来;猎物即使再过狡猾,他都必须把它逮到。这就是永远不服输、不放弃、越挫越勇的狼人。

达特的眼睛变暗了,突然闪烁了一下,又变得漆黑,接着姗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你只是一头野兽而已,你才是被狩猎的猎物。”

“我们之间究竟谁是猎物,谁是猎人,”霍克警觉的目光在四周搜寻着,“很快就会见分晓。”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自信和坚决。

在周围黑色烟雾所包裹着的空气中,他闻到了雪茄的味道,他知道了乌鸦的位置,然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

黑色浓厚的烟雾遮挡了一切事物,你无法看清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又或是正在发生着什么,却能够清晰的听见豪猪般的哀嚎声。

遽然间,一个肥胖的人影在这片浓雾之中若隐若现,他正在快速的移动着,若是扒开浓雾,仔细瞧去,你会发现那人只有一条手臂。

在毫无征兆、猝不及防的瞬间,达特丢掉了一条手臂。他的整只右臂都被狼人给撕了下来,鲜血就像喷泉涌出来,看上去恐怖无比。

在发出几声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后,达特忍着剧烈的疼痛,又一次使用超凡的力量,将自己化成一团黑色烟雾,向更远的地方飘去。

烟雾能力被超凡力量的监管者们归类为元素系能力,但同时它又有着变身系能力的特质。因为它能够在本体和烟雾之间来回的转换。

但是烟雾能力却有特殊的限制,或者说是一个定律。这个限制就是能力者无法一直保持烟雾状态,会在一定时间内强行转换为本体。

这个特殊限制可以说是烟雾能力的一个弱点。当然烟雾能力还有其他的弱点,比如烟雾碰到风会被吹散,遇到火焰便化为水汽消散。

在整个庞大繁杂的超凡能力体系当中,任何一种超凡能力都有属于它的特殊限制(定律),以及对抗它的能力。也可以说成是弱点。

狼人的速度非常快,不需多久便是追了上来,达特好似知道他是快不过狼人的速度。

徒然间,他一个转身,身形一闪,迎着狼人的方向急略而去。在烟雾与本体之间,不停的转换着。

就在要和狼人接触的同时,他猛地跳起,紧接着那握着匕首的左手,便是朝着狼人的胸口挥舞而去。

达特看似肥胖的身躯,却在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速度非常快。但这一切全都依赖着他的烟雾能力。

几乎是眨眼间,便已经完成了动作。狼人霍克反应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那匕首刺向了他。

狼人霍克被匕首刺中一刀,正中胸前。但他却无视这个伤害,直接一爪拍过去,达特直接被打了个正着。

达特这次没有来得及将他的本体化成一团烟雾,而是被狼人的利爪,在胸口抓出几道狰狞且鲜红的血痕。

达特此刻的处境,似乎有些不容乐观,他不仅丢掉了一条手臂,胸口处又增添了几道粗犷的伤痕。

但若是细心的观察,你会发现那条断臂处不再继续流血,而是被一团实体化的烟雾环绕包裹着。他胸前的几处抓痕同样如此。

霍克同样无惧乌鸦给他造成的伤害。他直接用右爪将那柄刺在胸口上的黑色匕首拔出,且毫不在意那些随之喷洒而出的鲜红液体。

“乌鸦,捉迷藏的游戏结束了。”霍克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告结果。

“但你还没有掏出我的心。”脸色苍白的达特却不以为然的反驳。

黑色海浪层层交叠的浓浓烟雾,渐渐的变得有些稀薄起来,也许是因为一阵凛冽的寒风席卷而过,吹撒了些许浓烟。

虽然整个屋顶仍然被黑色的烟雾所笼罩着,但却并没有之前那么浓厚,周围的景象朦胧可辨,甚至隐约渗透着微弱的篝火与灯光。

但即使是这轻微的变化,却足以能够让霍克锐利的眼睛清楚的分辨出,一团黑色的烟雾状的东西,宛如一个人影上下轻微摆动着。

狼人霍克张开血盆大口,锋锐的獠牙与利爪绽放着寒光,就在他正要扑向面前那团黑色的人影时,意料之外的情况却突兀发生了。

灰暗的钢铁天棚之下,只见黑压压的一片黑色的鸟儿,好像一朵乌云那般,以狼人为中心的盘旋着,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压了下来。

那些狂躁嗜血的乌鸦,前赴后继地、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霍克,它们嘴中不停的发生喳喳的尖叫着,用爪子和尖嘴疯狂的攻击着他。

霍克用锋利的獠牙和利爪给予回击,将一只又一只乌鸦撕碎咬断,凶猛的攻击犹如疾风骤雨般恐怖,然而狂躁的乌鸦们却死战不退。

乌鸦们不屈不挠地冲上来,啄的啄,抓的抓。这些疯狂的乌鸦用坚硬的鸟喙从狼人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叼下一块块血淋淋的肉来。

霍克的身躯被这群乌鸦完全包裹着,浑身鲜血淋漓。然而那些血淋漓、遍布全身的伤口,对于拥有自愈能力的狼人而言,不足畏惧。

这群极度狂躁的乌鸦好像发了疯似的拼命的纠缠他,持续不停的袭扰他,导致他眼前的视线和听力,都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与干扰。

霍克血红色的双眼隐约的瞧见,那个阴险狡猾的身影又一次化作一团黑色的烟雾,且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半点可以察觉的迹象。

他的脑海里不禁猜想:「或许,这只受伤的乌鸦,已经逃离了这栋楼房的屋顶,但也可能仍然隐匿在这片弥漫的黑色烟雾之中。」

“狩猎者会像野兽那样到处找寻猎物,”霍克的声音由低而高,渐渐地吼叫起来,“而你就是那只受到惊吓、四处躲藏的猎物。”

“闭嘴,你这只该死的野兽。”达特情绪激动,有些急促的吼道,“你以为你还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吗?”他的语气像是在宣判死亡。

霍克为了防备随时可能从周围烟雾中偷袭他的对手,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但是这些疯狂又难缠的乌鸦,着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为了摆脱这些疯狂的鸦群和面前环绕的黑雾,霍克在屋顶上奔跑着,当视线变得些许清晰时,他猛地一跃朝着对面的楼房跳跃而去。

就在狼人腾空而起的瞬间,四肢的利爪就像钩子一般迅速撑开,然后嵌入那面坚硬竖立的墙壁,尖锐钩爪托起他了整个沉重的身躯。

爪子和墙壁剧烈的摩擦碰撞,迸发出的火星四溅。攀附在墙壁上的狼人,此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壁虎,在竖立的墙壁上飞奔、跳跃。

只见,那片黑色的浓烟,已经被霍克远远甩在身后。

但是,那群狂躁的乌鸦,却仍旧追逐着狼人的身影。

狂躁嗜血的乌鸦们不停地发出凄厉叫声,利用它们的叫声来召集其它的乌鸦。

它们一边不停尖叫着,一边前赴后继的扑向了狼人攀附的那面墙壁。只见一只又一只乌鸦缠上了狼人皮糙肉厚、毛发浓密的后背。

乌鸦们的利爪紧紧抓在狼人的皮肉或毛发上,然后用它们的尖嘴疯狂啄食着狼人后背上的皮肉,撕下一块块沾染着粗长毛发的血肉。

此刻,狼人霍克的后背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完全被这群黑色的乌鸦给包裹了起来。撕裂般的疼痛,瞬间传遍了霍克的整个后背。

除了需要忍受这些乌鸦对他肉体上造成的伤害和疼痛以外,更糟糕的是这些密密集集的乌鸦压在他的后背上,使他的力量顿时锐减。

霍克立即松开一只嵌入墙壁的利爪,在自己的后背反手用力一拍,数只乌鸦还来不及吞咽口中的血肉,就已经被利爪拍成一团肉泥。

他不停拍打着后背,驱赶或是减灭那些紧紧抓在他后背上的乌鸦。这些极度疯狂、失去理智的乌鸦,为它们自己带来了死亡的命运。

当后背上的重量得到一定程度的减轻后,霍克迅速的攀上了屋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堆熊熊再燃的篝火,光华四射,冒着徐徐烟雾。

在火光的照耀下,狼人那双赤红的瞳孔散发着寒厉的锋芒,高大的身躯就像座不可撼动的大山。

霍克瞧见四周的那些屋檐顶上,像这样明亮通透的篝火,几乎随处可见。就好像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而特意点燃的。

这些熊熊再燃的篝火全都是由一堆形状不规则的、有着黝黑丑陋外表的石头堆积而成。可以燃烧的黑石头,它另一个名字:煤矿石。

下城区的居民们需要燃烧黑石头取暖烧饭,工厂的工人们需要燃烧黑石头运转机器,铁匠铺的铁匠们需要燃烧黑石头锻造工具。

钢铁天棚顶上悬挂着的密密集集的照射灯,以及整个城市各处街道上笔直竖立的路灯,同样需要燃烧大量的黑石头用来火力发电。

就连那些被扔进大锅炉里焚烧的尸体,也需要燃烧黑石头才能焚毁殆尽。整个城市的生产和居民的生活都离不开可以燃烧的黑石头。

黑石头提供的能量维持着这座地下城市的‘生命线’能够正常运行。同时也给这座城市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霾,带来了严重的污染。

望着眼前这些燃烧的黑石头,霍克的脑海里不禁回想起这样一幅凄凉的图景:

穿着破烂的窑衣,浑身裹着煤灰的海盗囚犯,在幽暗狭窄的矿井里,乘着颤抖的罐笼,背着沉重的工具,沉入到几百米深的井底。

然后在监工皮鞭的鞭笞和驱赶下,拖着沉重的脚步和铁链,在狭长漆黑的隧道里,汗流浃背,拼命地用铁锄向着煤壁一上一下地掘。

囚犯日复一日、昼复一昼的佝偻着身子,挥舞着手中的铁锄,一镐一镐地开采着煤炭。不经意间,他已经待在矿井里面工作了七年。

那些燥人的乌鸦又跟来了,它们拍打着黑色的翅膀,尖嘴里不断发出凄厉的叫声。乌鸦们的出现,打断了霍克脑海里呈现出的回忆。

霍克疯狂的挥动着他的利爪,驱赶着那些盘旋在他头顶上的乌鸦,却几乎毫无用处。因为这些极度疯狂、失去理智的乌鸦不畏生死。

069追逐的游戏(霍克)

霍克疯狂的挥动着他的利爪,驱赶着那些盘旋在他头顶上的乌鸦,却几乎毫无用处。因为这些极度疯狂、失去理智的乌鸦不畏生死。

蓦然间,一只握着锋利匕首的肥手,从旺盛的篝火中伸了出来。这只缓缓向前移动的肥手,安静而柔和,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锋利的匕首迅疾而去,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毫无征兆的从霍克的背后刺了进去,又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

温热的血液,倏地从后背的窟窿喷溅出来,满地都是,溅得那些燃烧的黑石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霍克和普通人一样,会受伤,也会流血,但他绝对不会喊疼,更不会发出痛苦的哀嚎。即使他发出了咆哮声,那也只是愤怒的嘶吼。

对于变身狼人的霍克而言,只有银质武器才能够阻止伤口的细胞再生。普通的钢铁武器造成的伤口,通常会在五秒之内,完全愈合。

但这是狼人形态下,并且不是针对致命伤。在恢复到人类形态后,霍克同样有可能会因为之前受的那些伤害,失血过多而死亡!

肉体上的伤害,可以得到迅速的恢复;但流失的血液,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同时过量的消耗体内的血液,会使得狼人变得虚弱。

寂静的屋顶上,唯有狼人愤怒的咆哮声在回荡,抹灭着他流血不止的伤口。

他用强壮的身躯,推到了面前那堆隐藏着危险的篝火;用锋利的爪子,将那些燃烧的黑石头扫到更远的距离。

原本堆积在一起的黑石头,瞬间散落一地。但通红的火焰仍然包裹着它们,呼呼地燃烧着,充满激情。好像在嘲笑狼人的笨手笨脚。

只见一缕缕黑色的烟雾,从一颗颗燃烧的黑石头的顶端向上飘起,并在徐徐微风的吹打下,不停的扭动着摇摇欲散的歪曲身躯。

霍克那双敏锐而机警的眼睛,四处搜寻着隐藏在烟雾中的乌鸦。他瞧见了一团浓浓的黑烟,从那些黑石头当中飘起,然后越飘越远。

烟雾缭绕,飘向半空,微风拂过,却无法吹散这团烟雾。飘动的烟,隐隐约约,若有若无,一个人影的轮廓在其中显现。

霍克毫不迟疑地追上了那团诡异的烟雾,他在屋顶上飞速的奔跑着、跳跃着、追逐着。而那些极度疯狂的乌鸦同样追逐着他的身影。

烟雾飘至另一处屋顶时,达特显现身形。狼人却寻着烟雾的踪迹和血腥的气味追了上来,他不得不又一次变幻成一团烟雾再次飘走。

黑色的烟雾无声无息的在钢铁天棚下缭绕飘荡;暴怒的狼人急骤狂奔的在高低不平的建筑屋顶上跳跃攀爬;狂躁的乌鸦们紧随其后。

这就像一场追逐的游戏。狼人拼命的追逐着在半空中四处漂移的烟雾,乌鸦又疯狂的追逐着在屋顶上奔跑跳跃的狼人。

狼人追逐着烟雾,又攀爬跳跃上了另一座屋檐顶上,这里同样燃着一堆旺盛的篝火。那些黑色的烟雾,便在这熊熊火焰中随风飘起。

但是,这一次霍克变得更加谨慎小心,他用强悍的身躯直接把那堆冒着黑烟的篝火掀翻推倒,任由那些黑石头,在屋顶上四处翻滚。

他那只灵敏的鼻子,闻到了那种令他印象深刻的味道。他没有瞧见乌鸦的影子,但他却能够凭借着嗅觉,察觉出乌鸦就藏在他身后。

狼人的身后,只见一团黑色的烟雾,悄无声息的从竖立的烟筒里面往上飘荡,一直飘到烟筒的顶端,直到整个肥胖的身躯完全显现。

达特又一次从狼人的背后发动了奇袭,他敛声息语的从烟筒顶上蓦然跳了下去,握在手中的锋利匕首,正对着狼人凸起的后颈。

早已有所警觉的狼人猛然转过身,并将锋利的爪子朝着对方的脑袋横扫而去。就在这危在旦夕之间,达特蓦然变幻成一团黑色烟雾。

锋利的爪子横扫而来,黑色的烟雾顿时四散,原本是一大团的烟雾瞬间变成了一股一股,一缕一缕。

那些飘散的烟雾,很快又像抽丝剥茧一样缠绕了起来,就似是一条条黑色的飘带,然后重新凝聚成一团。

达特的能力处于第四阶段——融合。能够将身体任何部分变成黑色烟雾,即使被物理攻击击溃了,也能瞬间将烟雾重新凝聚在一起。

霍克瞳孔当中布满血丝,冲着眼前那团缭绕的黑色烟雾,凶狠的咆哮道:“你这只卑鄙阴险的乌鸦,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我可不是什么胆小鬼。”达特并不生气,嗤笑一声,接着毫不客气的纠正道:“而是一个隐藏在烟雾之中的阴影杀手。”

以阴险狡猾、精于算计著称的达特·维克多可不会愚蠢到——

像个英勇无畏的骑士那样身披战甲、左手持盾、右手握剑、然后喊着‘为荣誉而战’的口号,与一头危险的野兽来场正面的对决。

——只有真正的傻瓜才会做出这种选择。

“阴影杀手?”霍克唾弃道,“你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个魔鬼般可怖的称号。”

“配与不配,不是你这头野兽能够评头论脚的。”达特阴沉的声音从浓厚的烟雾里飘出来。

浓浓的黑色烟雾,在夜幕的掩护下快速的漂移着,试图甩掉紧追不舍的狼人。同时烟雾的体积,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缩小。

狼人追踪猎物的能力极强,不仅拥有夜视能力,还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和听觉。甚至连躲在十分偏僻处的猎物,狼人都能够追踪到。

更重要的是狼人有着充分的耐力和超乎寻常的狩猎本能,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下仍然可以保持高昂的斗志,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紧追不舍的霍克跃上了又一处屋顶上,并冲着缭绕的烟雾怒吼而去:“即使我是一头凶残的野兽,而你却只能是一只逃跑的乌鸦。”

面对狼人的羞辱,一张阴沉无比的胖脸从烟雾中显现:“没有人敢把危险的乌鸦当成猎物来追捕,只有你这头凶残又愚蠢的野兽。”

如果他的对手不是一头拥有超强再生能力的狼人,那么他早已凭借手中的锋利匕首,杀死对方好几次了。根本不至于若得如此狼狈。

或者,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把银质匕首,而不是钢铁铸造的。那么他绝不会忍受一头野兽对他的嘲讽,更不会像这样屈辱的落荒而逃。

在微弱路灯的照射下,只见一团浓浓的黑色烟雾,在那些狭长幽暗、僻静无人的街巷内,漫无目的的漂移着,显得格外的狰狞诡异。

一头手脚并用、四肢着地、飞速狂奔的狼人像是一阵风一般,紧紧追逐着那团黑色烟雾,而狼人的头顶又有一群狂躁的乌鸦围绕着。

霍克一边追逐着黑色烟雾,一边用言语讥讽嘲笑着:“一只逃跑的乌鸦,若是传出去,只会让人耻笑。”

对于狼人而言,捕捉猎物,重要的就是享受其中的过程。如果猎物太容易得到,反而失去了追捕的意义。

变身为狼人后的霍克最喜欢黑夜。因为只有在黑夜,狼人才能更容易扑杀猎物!对于乌鸦而言,同样如此。

狼人咆哮的声音空鸣而悠长,撕扯着黑夜。霍克喜欢这种追逐猎物的感觉,尤其当他的猎物是一只黑心的乌鸦时。

追逐的游戏仍在继续,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拼,只有猎人和猎物。至于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谜底只有等待时间揭晓。

“这不是逃跑,而是一场游戏。”飞速移动的烟雾中,飘起了达特的声音,“你只不过是一头被我耍的团团转的狼人。”

在狼人锲而不舍的疯狂追逐下,达特根本没有多余的选择,他除了短暂的几次显身以外,几乎是一直在维持着烟雾形态。

然而,这种毫无节制的使用超凡能力,会迅速的消耗掉他的心脏内能量晶体所蕴藏的能量,会导致他的身体出现剧烈的排斥反应。

超凡能力并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若是消耗过多的能量,他体内的能量晶体就会设置壁垒。而他也就无法变幻成烟雾。

曲折纵横的街巷里,毫无声息,唯有失去理智、极度疯狂的鸦群与他们作伴。

那些听到激烈打斗动静的居民们,早已房门紧闭,灯光熄灭,生怕厄运降临于斯。

达特试图利用这些七拐八弯的巷子,甩掉身后那头对他紧追不舍的狼人,他甚至计划着在某个隐秘的角落,再次设下陷阱伏击狼人。

但是身后的那头狼人追得太紧,根本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他所谓的设想和计划,只能是存在于脑海里的幻想。

更糟糕的是他心脏内的能量晶体蕴含的能量正在持续不停的被他消耗掉,而他所能够掌控的那部分能量,几乎快要到达最终的界限。

黑色的烟雾,紧贴着地面漂移,急速转向,然后加速,甩开后面穷追不舍的狼人,烟雾在前面一处狭长的街巷路口,迅速的转弯。

烟雾透过门框底下的一丝细缝,迅速的钻入了巷子里面的一栋民宅内。达特的身影从烟雾中显现,随即屏住呼吸,躲藏在黑暗中。

但是他的出现却惊吓到了恐惧不安的主人。屋主僵直了身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双脚不停地颤抖着,背上冒着丝丝寒气。

仿佛有一阵凛冽的寒风,穿透了房屋主人的躯体。他僵硬地转过了头,浑身的肌肉都甭紧了,喉咙略显嘶哑地说:“你你是……”

面色阴冷的达特来不及掏出锋利匕首,让眼前这个被恐惧包裹着的平民闭上嘴巴,那个身躯强壮的狼人就直接撞门而入,木屑飞溅。

对于突然闯入的面目狰狞的狼头怪物,惊恐万状的房屋主人竟然被吓晕过去。但这个让他畏惧的怪物,却无形之中挽救了他的生命。

这一次霍克没有给对方使用超凡能力的机会。他直接甩出锋利的爪子,将对面那个肥胖的身躯重重的拍到了一面坚硬厚实的墙壁上。

达特的喉咙瞬间涌上了一股腥甜,一坨一坨鲜红的血污,从他那张肥厚的大嘴里吐出。

他吃力的从地上爬起,眼前阵阵发黑,身子就是一晃,差点摔倒。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背脊挺直。

对面的狼人张裂着大嘴,露出凶残的獠牙,并朝着他的满是肥肉的颈间扑咬过来。

岌岌可危之际,达特下意识的提起身旁那个晕倒的平民,然后直接扔向了朝他扑来的狼人。

霎时间,鲜血四溅,肢断体残,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房屋的主人就已经失去了生命。

达特则趁着这个空隙,又一次用意念驱动体内几乎消耗殆尽的能量,将自身变幻成一团黑色烟雾,然后朝着面前唯一的出口飘去。

狼人的利爪横扫而来,裹胁着一股锐利的劲风,黑色烟雾瞬间变成四分五裂的形状,而利爪则顺势从虚无缥缈的烟雾当中穿行而过。

当狼人的利爪完全穿过时,四分五裂的黑色烟雾再次汇聚在一起,只见一张阴沉狰狞的人脸影隐约在其中显现,随即又消失不见。

就在黑色烟雾穿过那扇被狼人强行撞破的房门时,只见,一团烟雾突然从本体中分离出来,并直径飞向了只剩下门框的房门最顶端。

然后,这团黑色烟雾就像一道直落而下的黑色瀑布般,罩住了整个出口。随即这道瀑布般的烟雾,又在转瞬间变成了一堵黑色的墙。

转过身形的狼人以势不可挡姿态,朝着身前阻挠的黑墙冲撞而去。由烟雾实体化而转变的黑色墙壁瞬间被撞得粉碎,随之消散一空。

然而,当狼人的身影出现在狭长而弯曲的巷子里时,他所追逐的猎物早已不知去向,眼前只有一片静止不动的、冷硬竖立的墙壁。

霍克只是在周围的空气中轻轻嗅了几下,便立刻朝着左侧巷道飞奔而去。

追逐的游戏,继续上演着。

位于堕落街最高处的金字塔城堡的塔顶上,几个黑影正静静地站在高处,俯视着在这条街巷内所发生的一切。

这几个黑影毫无疑问都是维克多家族的成员,罗姆·维克多赫然站立在其中,他们也算得上是达特·维克多的同伴。

然而,这些自私自利的乌鸦却放任着达特·维克多被一头凶残的狼人追逐,没有丝毫想要干涉,或者掺和进入这场追逐的游戏。

070强者的力量(布兰特)



带来死亡、恐惧和厄运的鸦群,在留下了一大片黑色的尸体后,终于扇动着翅膀飞走了。

可是那些丧失理智的、极度疯狂的乌鸦们,却在布兰特的身上留下了密密麻麻、深深浅浅的抓痕和啄咬。

他浑身的衣衫已经被撕扯的破烂不堪,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血肉淋漓,新旧伤口交错着遍布他的全身,几乎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

然而,布兰特却对遍布全身的、狰狞可怖的伤痕血口视若无睹。因为他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丝毫不在意那些缓缓流血的伤口。

如果一个活着的人,感觉不到身体的冷暖和伤痛;那么他也就体会不到死亡来临时,带来的威胁和恐惧。

这种奇异特性的能力,让他在每次战斗的时候变得无所畏惧、勇往直前,也让每个面对他的对手感到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既然乌鸦们飞走了,」布兰特暗自心想,「那也就预示着霍克找到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操控者。」

「那么,」他继续猜想下去,「我只要跟着这些乌鸦飞去的方向,就能够找到霍克和那个幕后操控者所在的位置。」

可他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这里是维克多家族的地盘。

“在疯狂嗜血的乌鸦们尖牙利爪的袭击下,你是第一个还活着的人。”阴冷而低沉的声音,从不远的高处传来。

布兰特顺着声音传递的轨迹,旋即昂头望去,面前陡峭的斜坡上,一个拥有着狞狰可怖脸庞的黑袍男子,正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自己。

他就像一尊雕像那般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里只有冰冷和威严,黑色长袍在风中放肆地飞舞,将他的身材衬托得异常高大挺拔。

他穿着一身墨黑色长袍,宽大的衣袖上刺绣着一只血红的乌鸦,一双犀利慑人的眼神仿佛是活的那般,倒钩似的尖嘴则闪烁着寒芒。

他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唯有那张恐怖似恶魔般的脸庞,便是黑暗,也无法掩去他半分光彩。布满寒气的墨色双眸,更是令人畏惧。

借助着头顶电灯杆上,照射下来的微弱光亮,布兰特隐约的瞧见至少有四条狭长的伤痕——歪歪斜斜的刻画在黑袍男子的整张脸庞。

其中有一条疤痕从右边眉心至鼻梁一直延伸到左脸腮边,将这张可怕的脸庞几乎一分为二。以至于任何人都看不清他本来是什么样。

布兰特从来没看过这么恐怖的脸庞,黑暗的眼睛,野兽的牙齿,狰狞的伤疤,裹在连身的黑色长袍里面,仿佛这就是真正的恶魔。

但是,布兰特却十分清楚这张恐怖如斯的脸庞属于谁——维克多家族的掌权者——‘黑暗吞噬者’——奥斯克·维克多。

黑袍男子那可怕的目光,冰冷凛冽得像两把利剑,深深刺进布兰特滚烫的心脏,让他竟然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从他成为一名刺客的那天起,死亡的阴影,就已经时时笼罩着他,但他无所畏惧。这种莫名的恐惧,同样无法击溃他的无畏、无惧。

“‘无畏者’布兰特。”黑袍男子缓缓开口,阴沉冰冷地神色中露出些许的称赞:“黑街兄弟会曾经的首席刺客,当然现在也是。”

“在黑街兄弟会的信条和戒律里面,只有杀掉上一届的首席刺客,才有资格获得这个荣誉称号,所以首席刺客自始自终只有一个!”

“即使你已经自行脱离了黑街兄弟会,但你却仍是首席刺客。现在的你是一名盘踞在第九区的盗贼,‘夜幕下的阴影’的创始者。”

黑袍男子阐述着他所知道的关于对方的一切,但他的语气里却掺入了威严的气势,强者的高傲。幽深的眼眸里,过于阴沉以及冷酷。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对面的黑袍男子揭穿伪装,这让隐藏在面具下的布兰特感到错愕惊诧。毫无疑问他的身份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他将自己的真容隐藏在面具之下,就是不想在乌鸦的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却没料到对方居然就这么轻易地就揭穿了他的身份。

面具之下的布兰特满脸惊诧地问道:“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发现我的身份?”

“用面具隐藏着自己真实的容貌,用另一副面孔面对着自己的敌人而战。这就是你们这些出没在夜色下的潜行者善用的伎俩吧!”

“你以为将自己的真实面貌隐藏在面具之下,”黑袍男子面无表情的嘲弄道,“就能够欺骗所有人的眼睛,是吗?”

“你可以在某些时刻欺骗某个人,也可以在一段时间欺骗所有人;但你不可能永远都戴着面具,所以你不可能永远欺骗所有人。”

听闻此话,布兰特毫不示弱地回应:“在这座孤独冰冷的囚笼里,每个活着的人都戴着伪装的面具,我只不过是自制了一副而已。”

话音落尽,布兰特深吸口气,平复自己沉重的情绪,然后摘掉用来隐藏真容的面具,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透着坚定无畏的意志。

对于无畏无惧的布兰特而言,被敌人揭下面具是一种失败,自己揭下面具却是一种胜利。即使不是胜利,那也是自信。

而且这份坚定不移的自信好似在说,不管如何强大的敌人,不管有什么艰难险阻,在他面前都会迎刃而解,不值一提。

自信是挺直地矗立在强者面前的牢固基石,如果他缺乏自信,那么他就注定会被强者击败,而拥有自信却能让他昂首挺立。

“布兰特,”黑袍男子直呼其名,“我了解你过去曾经在黑街兄弟会所做的那些事情,同样我也清楚你正在做的和想要做的事情。”

“别自以掌控一切。”布兰特反驳的口气多了几分锋芒,“即使你已经了解我真实的身份,但这不并不代表你知道我隐藏的秘密。”

在阵阵寒风的袭扰中,黑袍男子却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地下城市,没有什么秘密,是可以瞒过乌鸦的眼睛。”

下城区的乌鸦,就跟满大街乱窜的老鼠一样,随处可见。

但那些长着黑色翅膀的乌鸦,却要比狡猾的老鼠聪明许多。其中一些更加聪明的乌鸦,甚至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乌鸦们栖息在下城区各个街巷路边的电线杆上,每时每刻地注视着道路上的一举一动,毫不松懈地监视着来来往往的所有人。

那些聪明伶俐的乌鸦,还会安静地栖息在某个隐秘角落里,用眼睛去观察,用耳朵去聆听,然后在将这些消息传递给它们的主人。

布兰特立刻语调尖锐地提醒对方:“即使你将整座城市都掌控在你的监视下,但你又何尝不是活在上城区监管者的监视下呢?”

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黑袍男子并没有被激怒,或者想要为此辩驳,反倒是阴冷地笑了笑:“这是我们的宿命,不可更改。”

容易被激怒的,大多是弱者。弱者才会逞强,强者往往懂得示弱。如果有谁真的能够激怒他的情绪,或许就只有神秘莫测的黑玫瑰。

黑袍男子那双似乎能够穿透人心的眼睛直盯着他,用极其平静地口吻说:“我到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以这套装扮出现在堕落街?”

“当然是来讨债的,达特那家伙可还欠我200金克朗呢!”布兰特随口编造了个听上去还算合情合理的借口。

但是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糟糕愚蠢的谎言。可情急之下他也想不出别的什么理由,便随便扯了一个。

“不,你不是来讨债的。”听上去就像钝刀刮过玻璃的沙哑嗓音说,“你看上去就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想要迫切的找回。”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猜猜,你究竟丢失了什么,”黑袍男子突然变得饶有兴致,“竟然能够让你不惜冒险潜入维克多家族的地盘。”

他始终盯着布兰特的眼睛,试探性地开口说:“你是不是丢失了一个脾气有点倔强的小男孩。”实则说出口的话语,却是十分肯定。

“你把他怎么了?”布兰特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焦虑与愤懑的情绪让他瞬间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和理智。

“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他愤怒的脸瞬间扭曲成暴怒的狮子,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似乎就要扑上去。

“果然被我猜中了。”黑袍男子毫不在意对方的愤怒与咆哮,而是略微耸耸肩,语气随意的说,“那个小男孩一定对你很重要吧?”

“还给我!把柯迪还给我!”布兰特发出一种受伤的狮子般的怒吼声。

他的瞳仁可怕地抽缩着,全身每一根微细的血管都变得像怒狮的筋骨一样坚硬,活像一只忿怒的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的凶残野兽。

“柯迪,柯迪。”黑袍男子连续地重复念道,“这就是你想要找回的那个男孩的名字吧!”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和阴沉。

“还真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啊!”他的语气突兀变得有些温和及伤感,“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想要认识这个与他名字相同的男孩。”

“我再说一次,把他还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你。”布兰特怒不可遏地吼叫着,这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动着,传得很远很远。

“呵呵!”黑袍男子的笑声醇厚而低沉:“在维克多家族地盘,威胁这个家族的掌权者,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很可笑吗?”

就在控制不住愤怒情绪的布兰特即将动手搏命时,黑袍男子再次开口:“男孩没有来过这里,但我却可以告诉你,他现在很安全。”

情绪激动、愤怒不已的布兰特被黑袍男子说出口的这句话,拽回了失去的理智和冷静。他深吸了口气,压制着内心燃起的狂暴愤怒。

“他现在很安全,或许已经回到跳蚤街了。”黑袍男子再次向他强调,“你可以相信我,因为我没有理由编造谎言来欺骗你。”

布兰特瞧见那张恐怖如斯的脸孔,居然朝他露出一丝平淡地微笑。他没有看到丝毫轻蔑的嘲弄,反而是一种认可的欣赏。

“布兰特,”黑袍男子的语气有些失望地说,“毫无疑问你是个内心充满梦想的男人,可你却愚蠢的同时招惹了黑玫瑰和血乌鸦。”

「可你却愚蠢的同时招惹了黑玫瑰和血乌鸦。」这已经不是布兰特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出这样一句话,他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尽管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们的语气却近乎相同。这一次,他决定给出另一种声音,来回答对方的失望。

“或许在你的眼里,我的行为是有些愚蠢,”布兰特语速不紧不慢地回应道,“可不这样我又怎么配得上‘无畏者’这个头衔呢?”

布兰特的声音冷静且平实,因而显得有格外的自信。只有真正的冷静,才会临危不惧。

而那坚定的自信,将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力量。

“你这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冒险!鲁莽的行为往往以勇敢无畏的名义出现,但实际是愚蠢与自负的体现。”黑袍男子直接做出了评断。

布兰特却毫不认同地大声反驳道:“一个勇敢无畏的人,才能驱逐那些意图靠近他的危险。”

“那些畏怯的、懦弱的人,他们虽然没有身临其境的危险,但只要一听到恐吓言语,就已吓得不知所措。”

“试问这样的人,如何能够在这弱肉强食的下城区生存下去?”布兰特同样以质问的语气,注视着对方。

黑袍男子那张恐怖扭曲的丑陋脸孔上,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同时还带着些许的赞赏目光。

“看来你不光是勇气可嘉,就连意志也十分的坚定。”

真正的强者,从不畏惧对手的强势,更不会急于朝他的对手发动攻势。除非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当布兰特和霍克的身影踏入堕落街的那刻,黑袍男子就可以对擅自闯入维克多家族领地的潜行者展开袭击。

但黑袍男子并不打算这么做。他选择在暗处静静地观察和试探。充分的了解对手的能力,是为了更轻易的击垮对手。

“就如你所说,这是一个弱者难于生存下去的弱肉强食的城市。但仅凭一颗勇敢无畏的心,同样是远远不够的——”

“——弱者从来都是需要和依赖强者。”

“我很欣赏你。也愿意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黑袍男子毫不吝啬坦露自己的诚意,“维克多家族的荣誉和头衔,正式向你敞开。”

强者恒强,可以让身边的人感觉有依靠。但强者也是需要依靠弱者的拥戴,甚至需要为弱者服务,从而让他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在强者与弱者界限之间,唯有一点是不会改变的,那就是强者才有仁慈和宽恕的权利,而弱者只能听从强者的命令,去争夺与厮杀。

在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里,大多数聪明的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接受维克多家族的招揽。但那是弱者的选择,因为弱者需要依附强者。

“让我依附于强者,不如自己变成强者。”布兰特毅然决然的选择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因为他从未把自己当成一个需要依附的弱者。

“过于的坚持与自负,只会让你最后无路可走。”黑袍男子仍旧摆出诚意的姿态,“布兰特,做出你最后的选择吧!正确的选择!”

这句话传入布兰特的耳朵时,听上去就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审判官,在宣布绞死罪犯之前,决定给予死刑犯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仿佛他就是这座孤独冰冷的钢铁城市真正的掌权者,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仿佛所有的人在他面前都只能卑微地低下头去。

布兰特很清楚维克多家族招揽家族成员的手段。凡是被维克多家族认可的、想要招揽的人,不是同类,就是敌人,没有折中的余地。

而敌人就必须被消灭。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强者,要么就成为掠夺者,要么就成为守护者……这是作为强者必须面对的抉择。

“我不会接受别人给予我的选择,尤其这句话是从黑心的乌鸦口中吐出。”布兰特回应的话语中带有明显的挑衅味道。

黑袍男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下来,话语尖锐的强调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只有强者和无法分清事实的弱者。”

“我给了你两次机会,既然你选择无视,那我也没必要再继续和你多费口舌。”黑袍男子用像撕裂棉布一样可怕的声音正式宣战。

黑袍男子狰狞恐怖的脸庞终于蒙上了愤怒的阴影,漆黑的眼睛里更是蹦出一抹犀利的寒芒,赤手空拳的他直接朝着布兰特俯冲而下。

在黑袍男子展开攻势的同时,身下的长袍也随风起舞,带起了一阵寒风凛凛,衬得那背影和身姿愈发硬朗与强势。

而处于下坡位置的布兰特同样毫不示弱地紧握拳头,如同一只冲出监牢的猛兽,朝着对面飞扑而来的黑袍男子迎刃而上。

强者是不会再与对手还未交锋之时,就选择懦弱的逃跑,而是正面迎敌而上。即使敌不过对手,也会奋力一搏,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071力量的碰撞(布兰特)



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黑一红。

拳头与拳头的碰撞,是力量与力量之间最直接对抗。

布兰特对自己充满了信心,在力量方面他甚至不弱于‘巨人’奥兹。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对面黑袍男子挥过来的拳头,竟然毫无阻滞的穿透了他用尽全力挥出去的拳头。

顷刻之间,黑袍男子的拳头犹如空气般穿过了他整条右臂,却狠狠的砸中了他的右肩头,那力量好似要将他右臂的肩胛骨整个敲碎。

在重力的推动下,他整个身子瞬间向后倒飞而去,他的身体在街道上划出一个长长的痕迹,撞在一面房屋墙壁上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黑袍男子这一拳的力道凶猛无比,即使布兰特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但这一重击对于他的身体却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布兰特毫不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低下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了看右肩处的伤口,一个黑色的印记,赫然出现在他肩骨的皮肤上。

然而那个黑色的印记就像硫酸一样,不停的腐蚀着他的皮肤,烧灼着肩骨上的血肉,直到穿透到里面的骨头,才逐渐地消失殆尽。

若是换做普通人,恐怖无法忍受这种撕心裂肺的、难以言表的伤害和疼痛。而是早已躺在地上来回翻滚着,鬼哭狼嚎般地喊叫着。

但布兰特却唯独是一个例外,因为他对‘疼痛’没有任何知觉。他的敌人能够给他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却无法给他带来相应的疼痛。

所以,即使他的身体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也体会不到那种剧烈疼痛的感觉。他可以从容不迫地站起来,继续与他的敌人战斗下去。

“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黑袍男子微微垂下眼睫,盖住眸里的惊涛骇浪,“但这不代表你不会死亡。”

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情报,维克多家族几乎完全掌握了下城区每一个超凡者所拥有的能力,甚至包过这些超凡者进阶到了哪个阶段。

布兰特虽然没有被下城区的监管者承认,没有被赐予超凡者的头衔,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特殊体质,不被下城区其他贵族势力所知晓。

“在这个被超凡力量统治的世界,或许唯有死亡,才是公平的。”布兰特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我会死,你也会死。谁都会死。”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公平,”黑袍男子却并不这么认同,“即使是在死亡面前,亦是如此。”

“我们都会死。”布兰特神情极为认真的说,“死亡是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所有生灵唯一可以获得的最公平的礼物。是永恒的安宁。”

“我们都会死。”黑袍男子重复,话语中带有嘲讽的味道,“然而强者却拥有选择如何死亡的权力,而弱者只有接受死亡的命运。”

“最重要的是,强者可以活得更久。而当弱者面对强者杀戮的时候,死亡就是弱者的命运。”黑袍男子的语调带着不容质疑的强势。

“我承认你是一个真正的强者,”布兰特毫不示弱地继续反驳,“但这不代表我就是弱者。我们都会死,最先死去的不一定是我。”

此刻,如果非要用一些词汇来形容,他在战斗时表现出的状态,那就是——无畏无惧,从容不迫。

“过度的自信,必然会失败。”黑袍男子用轻蔑的语气回应布兰特。

黑袍男子的话音刚落,身形便猛然弹起,飞扑向布兰特,速度虽然不是很快,但却偏偏给人一种无法避开的压迫感。

布兰特这会儿却不退反进,目光一抬,直射入黑袍男子眼底,他坚定的眼神在黑袍男子杀气森凉的目光面前毫无退避。

他将拳头轰向了黑袍男子的胸膛,然而他用尽全力挥出去的拳头,以及他的身体,却再次毫无阻碍的穿透了奔向他的黑袍男子。

当布兰特的身体完全穿过时,黑袍男子的身体旋即实体化,直接一个回旋踢,击中了布兰特的侧腰部位,并将其整个人都踢飞出去。

“哐当!”一声巨响,布兰特重重地撞击在一面坚硬厚实的墙壁上,当他的身体掉落在地面上时,坚硬的墙壁上留下蛛网般的痕迹。

可怕的撞击力,让受到重创的布兰特猛地吐了一口殷红的鲜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他却立即爬起身来,狠狠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布兰特拥有着无畏、无惧的力量,任何的伤害,都无法将他彻底击倒。那些没有彻底击倒他的敌人,只会让他的内心变得更加坚强。

唯有死亡,才能让他永远躺下。

布兰特再次大步冲向对面的黑袍男子,紧握的拳头蓄势待发。但是这一次他进攻的策略做出了些许改变,这一拳只是试探性的诱饵。

他已经大致了解了黑袍男子的能力,可以自由的将自己身体在实体化和虚体化之间来回转换。而且转换的速度极快,仿佛没有间隙。

在处于防守的时候,黑袍男子能够在瞬间将自身虚体化,制造一种无敌的状态。但却不能够直接攻击敌人,只能用来防御。

在进行攻击的时候,为了产生物理接触,虚体化的黑袍男子就必须将自己的身体立即实体化。从而对敌人发动意料之外的奇袭。

也就是说,他要瞄准黑袍男子在攻击时,将身体实体化的时机。但是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只要被黑袍男子察觉到,就会立刻失效。

黑袍男子毫不避让的迎上了布兰特挥出去的拳头,冷冽如刀般的目光紧盯着拳头,直到这只拳头完全穿过了他的身体,才予以反击。

已有防备的布兰特,在黑袍男子抬腿侧踢时迅速侧身躲避,并同时抓住了这个反击的时机,立即挥出了另一只早已蓄势待发的拳头。

低沉的嘶吼声中,布兰特眼底的红芒,已经亮到了耀眼的程度,全力挥拳击向黑袍男子,拳锋撕裂空气,竟然发出了刺耳的破空声。

轰……

沉闷的撞击声中,还伴随着骨骼折断的脆响。猛烈的碰撞过后,两人的身影各自向后退去。

布兰特的手臂垂在身侧,方才那次猛烈的撞击导致他的指骨折弯了三根,手臂处的骨骼似乎也出现了裂缝,但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将扭曲的几根手指掰直,并试着抬了抬右边的胳膊,却无法抬起。就像是被一块重石压着的感觉,使他的整条胳膊丝毫不能动弹。

仅仅只是一次短暂的交锋,黑袍男子强大的力量就让他失去了一条手臂。不可想象的是,如果继续与其战斗下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在布兰特的全力一击下,黑袍男子同样受了伤。他整个拳头上面的骨头己经支离破碎,不断有鲜血涌出,滴滴答答的掉落在地面上。

不过,黑袍男子阴沉冰冷的神色中却露出了些许诡异的笑容。就好像是在说:这点伤害对于他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他丝毫不在乎。

诡异的笑容收起时,奥斯克·维克多的眼睛突然变得空洞起来,黑色的长袍上溅到的血渍,一点点的被黑雾吸允着,最后没了踪影。

“布兰特,你已经被我废了一只右手,还要继续与我战斗下去吗?”黑袍男子看着他的对手,冰冷的面孔,仍旧毫无表情。

“这点伤对于我来说,算不上什么。况且我还有另外一只左手,能够继续战斗下去。”布兰特眼神坚毅,语气更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啧啧……你还真是个嘴硬的家伙啊。”黑袍男子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戏谑,“那就继续挥舞你的拳头,疯狂的砸向我吧!”

然而,布兰特却并没有按照黑袍男子说的那么做。而是从他随身携带的战术背包里,取出了一个机关重重、布满齿轮的神秘盒子。

在他短暂的摆弄几下后,那个长条状的铁盒子,就像机械一样不停的变幻着语言描述不出的形状,直到它变成一把精致小巧的弩弓。

这把长相怪异、造型独特、极具创意的弩弓,具有发射速度高,杀伤威力大,发射命中度高等优点。最重要的是一次能发射十支箭。

这把机械弩弓与普通弩弓最大的区别在于,它没有用来弹射弩箭的弓弦,而是在箭槽后端装置了一个压缩弹簧,代替弓弦弹射弩箭。

箭槽后端的压缩弹簧用来承受弩箭的压力。弹簧的圈与圈之间有一定的间隙,当弹簧受到弩箭的挤压时,就会收缩变形,蓄积力量。

布兰特旋即又从战术背包里面取出一个箭匣,并将其装置在机械弩弓中间的凹槽内。箭匣里面一共整齐排列着十支短小尖锐的弩箭。

只需打开箭匣扣,里面的弩箭就会依次落进空心的钢管内,扣动链接弹簧的扳机时,后端受到挤压的弹簧就会瞬间将弩箭弹射出去。

制作这把机械弩弓的马特,为了提高瞄准速度、精度和射击命中率,还特意在钢管的上面装置了一个高倍的瞄准镜。

“这么极具创意、充满奇思妙想的机械弩弓,我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黑袍男子毫不吝啬的给予极高评价。

布兰特却毫不犹豫地连续扣动扳机,一支支飞速旋转的箭矢,在弹簧的推力下,前仆后继的从钢管内弹射而出,带着厉啸寒光。

“嗖嗖嗖!”这几支箭矢在低空划过一条笔直的线,它们的生命一闪即息,支撑它们的唯有方向与目的,那就是对面的黑袍男子。

黑袍男子丝毫没有做出躲闪的动作,而是仍由那些呼啸而至的箭矢射穿他的身体,几支箭矢先后穿过了他的心脏和那张恐怖的脸孔。

布兰特并没有指望几支箭矢就能够伤到黑袍男子。他这么做不仅可以消耗对方体内的能量,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与对方有直接接触。

黑袍男子的能力,对于布兰特来说,简直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即使他侥幸抓住了对方露出的破绽,但在力量方面仍旧实力悬殊。

所以,他决定与黑袍男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并利用手中的机械弩弓主动攻击。他这么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牵制和干扰对方的行动。

“既然你不打算用拳头继续战斗下去,而是选择使用武器来代替,”黑袍男子郑重的宣布,“那么我也就只好掏出我的武器咯!”

黑袍男子朝他轻蔑一笑,旋即掏出了一把手枪,那黑洞洞的枪口,冒出夺命的火花,像死神的微笑一般,嘲讽着布兰特的不自量力。

“咔!”一声微弱的脆响、扳机松开了绷簧。

在绷簧有力的复进中连杆被牵动,而后带动蓄势待发的撞针猛然一松。接着以极高的速度,狠狠地撞向子弹的底火。

“呯!”

子弹在冰冷的枪膛中,爆发出一声悲鸣,紧接着一颗尖锐的弹头,在瞬间产生的高压下,顺着膛线瞬间高速旋转。

而后,在绽放开一朵凄美的死亡之花的同时,冲膛而出的子弹、带起了响亮的音爆,冲破了厚重的夜色,穿过了黏稠的空气。

飞速旋转的子弹犹如闪电般,带着夺命的呼啸声,在空气中闪耀而过,又瞬间消失不见,最后毫无阻挡地穿透了布兰特的身体。

布兰特低头看向胸前不断渗出的鲜血,自己明明做出了闪避的动作,这个动作甚至幅度还很大!怎么可能还会被子弹射中呢?

他的嘴里不时地呕出大量的鲜血,紧接着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猛地跌倒在地上;握在手中的机械弩箭也在重重的掉在了地上。

布兰特那张布满诧异的脸上已经满是鲜血,他觉得力量正在从他的体内流失,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无力地倒下。

他不甘失败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他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像是一只濒死的鱼儿,嘴巴一张一合的,混合着血液和气泡。

但是现在,在他还能继续战斗的这一刻,他不想停下来,

为了守护身边的人,为了并肩作战的伙伴,他也要继续战斗下去。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不过瞬间又倒下了,似乎体力已经透支了。可是他又接着从地上爬起来,直到他不在倒下为止。

见到这一幕,黑袍男子恐怖的脸庞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满目惊骇。“明明知道不可能战胜我,为什么跌倒了,还要继续爬起来?”

“现在的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你现在的状况,就已经证明你已经输了。我若是想要杀死你,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

“为什么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呢?”黑袍男子冰冷的强调,“

不是已经知道结果了吗?

即使不甘失败,

但却又在意料之中。不是吗?”

布兰特面无血色,双脚正在不断颤抖,仿佛随时可能倒下。“战斗并非意味着去死,而是为了继续活下去。活着就必须战斗下去。”

“活着的方式有很多种,一定要与维克多家族为敌吗?”黑袍男子提醒布兰特,“我仍然愿意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做我的爪牙吧!”

“你以为你现在就是胜利者了吗?”布兰特的声音很低、很沉,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难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嘛!”黑袍男子仍旧面无表情的嘲讽。

布兰特露出坚定的神色,重重地吐出一个字:“不!”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和你之间的战斗,还没有结束,现在才刚刚开始。”

“现在的你受了重伤,还怎么战斗下去?”黑袍男子狰狞丑陋的嘴角带着蔑视的冷笑,“放弃抵抗吧!安静地躺下,并向我求饶。”

布兰特浑身颤抖,坚定的说:“只要我还活着,还能够站起来,就会一直继续战斗下去。”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他几乎没有力气了。

“那么,”黑袍男子皱起眉头,脸色阴沉的说,“接下来我就把你直接钉死在地上,让你动弹不得。这样你就再也无法站起来。”

在手指扣动扳机的那刻,几颗黑色的子弹,子弹瞬间穿过枪膛,迸发出金属撞击的响声,同一个动作,在短短的一秒内,三弹齐发。

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三颗急速飞驰的黑色子弹,在空气中拖曳出正常人难以察觉的致命火星,仿佛犹如一辆高速列车呼啸而过一般。

布兰特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出闪避的动作,所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几颗黑色的子弹穿透自己的身体,而他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在子弹击中他的瞬间,他的身体便向后倒去。而那几颗黑色子弹就像钉子一样,把他紧紧地钉在了地面上。他就这么仰面朝天躺着。

平躺在地上的布兰特仍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但是身上的几处伤口却在不断的往外流出鲜血,一滴滴的顺着他的身子向地面滴落。

072无畏(的挣扎(布兰特)

黑袍男子把枪收了起来,他现在只需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就行。因为用不了多久,躺在地上的对手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心跳停止。

“我给过你三次机会。但你却拒绝了我的好意。”黑袍男子冷眼望着躺在地上流血不止的布兰特,“现在该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候。”

“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看着地上蠕动的身躯,他发出了无声的失望叹息,“就这么安静地死去吧!然后成为乌鸦们的食物!

躺在地上的布兰特抬起左手,掏出了一支注射器,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液体。那是霍克的血液,里面充满了暴戾的气息,野兽的力量。

他毫无顾忌地将注射器扎进了自己已经满是鲜血的胸口,将注射器里面那些鲜红的液体,全部注入自己的血管内。等待力量的爆发。

狼人的狂暴血液,在布兰特的体内肆意流窜奔腾,他的身体犹如万虫撕咬,跟着又仿佛万箭穿心,疼痛如潮水一样渗满他全身各处。

布兰特只有将自己变成狼人的时候,他的身体才会给他带来疼痛的感觉。然而这对于他而言,这并非是折磨,而是一种久违的幸福。

一股狂暴野蛮的意念,直冲布兰特的脑海深处,如洪水猛兽一样汹涌而至,将他的脑海团团笼罩住,让他的意识瞬间产生混乱。

但是他的身体原本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再加上他的意志力也要比一般人坚定许多。所以他竭力地压制住脑海里狂暴野蛮的意识。

布兰特体内的血液,正在和狼人的血液进行融合,以此来改变他体内的血脉基因。

身体和思想带来的双重反应,使得体内那股野蛮而凶悍的力量,正在不停地冲撞着、吞噬着布兰特的躯体。

最开始是狼人基因如大海一样扑向他体内的血脉,让他体内的血脉产生变异。

混有狼人基因的血液跟着进入他的各个器官、流遍全身,让他身体内的细胞融合、跟着分解。

血液紧跟着流进他的大脑,渗入到他的脑细胞,残忍噬杀的意识如浪潮一样向他的脑海扑去,他坚守的阵地瞬间被冲得支离破碎。

布兰特原本坚定的意识,又变得混乱且模糊起来;原本清亮的眼珠瞬间变得赤红骇人,且带着恐怖杀意和残忍嗜血的狂暴意念。

他体内的器官正在被改造和强化,连带着肌肉也变得非常强壮。整个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一样,发生着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和暴涨。

伴随着怒吼声,他的身体开始变得肿胀,一下子变得块垒分明。原本流血不止的伤口很快止住了,几颗黑色的子弹也被挤压出体内。

布兰特的身体正在开始突变,狂暴野蛮的气息突然散发出来,他的骨骼在发生极度的扭曲和变形,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响。

他的鼻腔中传出粗重的喘息声,接着他的身体开始暴涨,穿着身上的衬衣被他硕大的身躯撑破,他的四肢变得弯曲粗长,利爪锋利。

一簇簇浓厚的毛发,从他布满伤痕的皮肤里面长出来。那张原本英俊刚毅的面孔,转眼间便变成了令人恐惧、面目狰狞的狼头。

黑袍男子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的发生。“为了继续战斗下去,你居然不惜把自己变成一头野兽。”他站在原地评价道,静观其变。

布兰特像一头被惹怒的狼人那般发出充满饥饿和杀意的咆哮声,旋即一跃而起,快速的在半空中掠过,凌空扑向对面的黑袍男子。

他猩红双眼之中弥漫着无尽的凶戾,散发着摄人的光芒,血盆大嘴徒然张开,露出里面的一颗颗尖牙利齿,像一把把锋利尖刀。

就在布兰特将锋利的獠牙伸向黑袍男子的喉咙处时,一只黑色的大手凭空出现在他的头顶,瞬间将他整个身躯重重的拍倒在地面上。

那只黑色的大手爆发出强烈的波动,携带着重重压迫,再次对着布兰特笼罩而来。恐怖无比的气势,浩荡而开,有种遮天蔽日之感。

当黑色的大手再次向他袭来时,他迅速的在地下翻身而起,避过黑色大手,再次挥舞着利爪,张开凶狠的獠牙扑向对面的黑袍男子。

那只黑色的大手就像一面巨大的盾牌,稳稳地抵挡住了冲撞而来的狼人。并再次将身躯高大强壮的狼人,重重地拍飞了数十米之远。

黑袍男子身后的黑色大手,并非是由血肉组成。而是他脚下的影子变幻而成,它的形体几乎与变身成狼人后的布兰特身躯大小相近。

黑袍男子能够将自身的影子实体化,使其能够触碰到实物。同时他还能够将实体化的影子变幻成各种形状,成为战斗时的绝对力量。

影子能力是一种极为特殊的能力。具有辅助和攻击的双重性。能力者可以将影子实体化,可以改变影子的形态,凭借意念操控影子。

影子可以变化各种形态如触手、利刃、尖齿、翅膀等进行攻击,但因为受到限制,只有在有光照形成影子的时候,才可发挥其能力。

同时,影子能力者还可以斩断、或是夺取他人的影子,以及通过控制自己(他人)的影子,达到控制目标行动等等,一系列的能力。

影子不具有物质性,也没有生命,不属于自然元素,只属于一种自然现象。有光的地方才能产生影子,因此影子能力与光密不可分。

在整个超凡能力的体系当中,任何的超凡能力都有暴露的弱点和限制的极限,以及能够克制它的另一种(或多种)超凡能力存在。

影子能力的弱点:在圣光无死角的照射下,或在完全被黑暗包裹的环境下,影子就不会存在。那么能力者就无法使用他的影子能力。

影子能力——是维克多家族世代血脉传承下来的能力。也就是说,只有拥有维克多家族血脉的人,才有可能拥有这种特殊的能力。

在布兰特连续不停的猛烈冲击和迅速攻势下,黑色的大手犹如一面坚固的屏障,一次又一次的将变身成为狼人后的他重重拍倒在地。

变身成为狼人后,布兰特在耐力、速度和力量方面呈几倍增长,更为惊人的是,他的身体还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自愈伤口。

刚下的那几下重击,对于现在的布兰特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伤害。更何况即使变身狼人后,他的身体仍就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你还真是个固执的对手。”黑袍男子毫不吝啬自己的敬佩与称赞的语言,“即使明知没有任何的胜算,却仍然坚持战斗下去。”

其实布兰特已经别无选择。如果他不选择继续战斗下去的话,就等于已经认输了。那么是生是死,就完全掌握在黑袍男子的手中。

可是他若是继续战斗下去,同样可能也会被黑袍男子杀死,但也有可能活下来。为了活下去的那丝希望,他只有继续坚持战斗下去。

那只黑色的大手,狠狠地朝着布兰特连续不停地拍打过来。每一次躲避之后,地面上的石砖都变得四分五裂,其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你以为你的速度变快了,就能够躲得掉吗?”一声阴桀的吼声,只见那只黑色的大手,倏然而动,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快速移动。

瞬间绕到布兰特身后的黑色大手,快的还不待他做出任何的反应,就感觉眼前虚影一晃,整个身躯已经被重重地拍飞好几米之远。

然而,那只黑色的大手并未就此罢休。而是握成拳头的形状,继续朝着布兰特的坠落位置,轰了下去。狠狠的砸在了布兰特的身上。

剧烈的碰撞声,轰然响起。布兰特的身躯被这只黑色的拳头拍进了已经开裂凹陷的地面之中。鲜血直接从他狰狞的狼嘴里喷吐而出。

就在黑色的拳头准备再次朝着躺在凹陷地面上的狼人轰下时,另一头狼人却从附近一栋屋顶上跳跃而下,直接落在了黑袍男子身后。

霍克试图用他的利爪,从后面偷袭黑袍男子。但是那只黑色的大手瞬间回到了黑袍男子身后,并直接将强壮的狼人远远的拍到一边。

布兰特则趁此机会从地面上爬起来,并迅速的扑向了背对着的黑袍男子。可是,他的整个身躯既然直接从黑袍男子的后背贯穿而过。

然而就在布兰特的整个身躯完全穿透黑袍男子的身体时,黑色大手居然掐住他的喉咙,将他的整个身躯悬空提起,然后紧紧地掐住。

黑袍男子的意念操控下,黑色大手用力量强行将身躯强壮的狼人紧紧掐住。布兰特则趁机用他锋利的爪子,挥向了面前的黑袍男子。

黑色的长袍被利爪划开了三道鲜明的口子,同时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被利爪撕开的血肉鲜血如注,狂飙而出。但又在瞬间止住。

布兰特继续挥舞着利爪,在黑袍男子身上造成新的伤口。但对面那张犹如恶魔般狰狞恐怖的脸孔上,却没有展露出任何愤怒的神色。

就在布兰特奄奄一息,喘不上气的时候,那只紧紧掐住他喉咙不放的黑色大手,却突然松开些许。然后直接将他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这时,另一头狼人再次凶猛的冲撞过来,张开着血盆大口,露出了锋利牙齿,义无反顾的咬向了那只紧紧掐住布兰特的黑色大手。

黑袍男子瞧见另一头朝他冲撞而来的狼人后,先是用意念操控着黑色大手将布兰特重重地扔出去,然后又狠狠地拍飞了另一头狼人。

霍克迅速翻身站起来,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他非常的气愤,嘴角露出骇人的尖牙,前爪刨地,准备蓄积力量,再次发动攻势。

而布兰特的状况显然变得有些糟糕。在疯狂运动的消耗中,他之前注射的那支特殊基因转变的药剂,正在他的体内迅速的失去药效。

他强壮的狼人身躯,正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先是他身上的浓厚茂盛的毛发在逐渐褪去,然后他强壮的身躯也在缓慢地缩小和变形。

最后布兰特变回原来的自己,但是他身上的那些伤口依旧还在。他面色变得更加苍白,看上去很虚弱。但是他还能够继续战斗下去。

忽然间,钢铁天棚的穹顶之下,出现了一道十分耀眼夺目的烟火。

夜空中绽放的火花,变成了一道闪耀的瀑布,犹如银河般流泻下来,仿佛真的瀑布冲下来的水一般。

布兰特瞧见了这道瀑布般垂落的火花,这是‘夜幕下的阴影’其他成员发射的集结信号弹。

对面的黑袍男子自然也清楚瞧见了。“你的其他同伴在召唤你,”他不露声色的提议,“也许你该带着你的狼人同伴离开这里了。”

对于黑袍男子释放出的善意信号,布兰特没有放下丝毫的戒备,而是有些诧异的反问对方:“难道你不打算留下我们的尸体?”

“我只是不想为此付出不必要的代价。”黑袍男子回答,接着停顿了下,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更何况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作为维克多家族的掌权者,他除了要时刻防备死对头——兰尼斯家族。他还必须清楚的了解,那些潜在的、构成威胁的势力组织。

‘夜幕下的阴影’毫无疑问就是这么一个存在。尽管‘无畏者’布兰特是这个盗贼组织的创始者及领导者,但他的实力并不是最强。

当然,在维克多家族的强大实力面前,整个下城区除了兰尼斯家族以外,任何组织和势力都无法与他们单独抗衡。

黑袍男子拥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彻底地击垮这个盘踞在第九区的盗贼组织。但他为此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却存在着无法估量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任何损失,都会拉开维克多家族与兰尼斯家族的实力差距。同时他也怀疑布兰特与‘黑街兄弟会’仍然存在着某种关联。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结成盟友,面对共同的敌人。”黑袍男子突然说出一句,让人意料之外的话语。

这个提议的确吓了布兰特一跳。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回应对方,而是带着同伴静静地离去。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