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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郁春满》


第一章 重生

德诚六年,这一年的春天比往年来的都晚一些。

已进三月,本该渐渐和暖起来的天,却下起雪来,不过一夜的功夫至京都的官道上入目皆是一片白雪茫茫。

只见一片白茫茫中,缓慢奔驰着一架马车。

“母亲,妹妹自打病愈,就一直这样一个人呆呆的不说话,这可如何是好?”

车内一名俊秀少年,束着白玉冠,身着缟素,满脸焦急的与身旁同样一身缟素的年轻妇人说着话。

年轻妇人叹了口气道“索性饭食倒还是吃的,待到了你外祖父家好好请个大夫,给你妹妹医治医治。你们爹走了,娘就只有你们兄妹俩,宝姐儿若有个什么,你做哥哥的可要好好待她....”说着擦起泪来,一旁的丫鬟劝着,“夫人说的哪里话,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又有老爷在天之灵庇佑着,慢慢调理总会好起来的。您莫在伤心了。”

车里头坐着的满脸呆呆的小姑娘正任由丫鬟往手里塞着一个珐琅彩花蝶手炉,这正是几人口中的宝姐儿。此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半个月前,章宝之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没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低喊着,“母亲!妹妹醒了。”转而又低头对着宝之轻柔急促的说着“宝儿,宝儿,你觉得怎么样,身上可有哪里疼,渴不渴?饿不饿?”

“阿弥陀佛,我的儿,你可把娘吓死了,你若有个长短,叫娘日后怎么到地下和你爹交代!”边擦着眼泪,边带着哭腔朝身后说着,“玉桂,快去请大夫进来,姑娘醒了!”

睁开眼帘看到的竟是母亲和哥哥焦急的脸,母亲怎么这般年轻,哥哥的脸这般稚嫩,哥哥此时不是应该在流放的路上了吗?为何出现在此,自己竟没有死吗?心下愧然,怎生又让母亲为她着急了。

刚要张嘴问出心中的疑惑,却发现,自己此时身处一个陌生房间中。她不是在自己的闺房里自尽的吗?就算被救下也应该就近安置啊。她,难道在做梦吗?

可是头好疼啊,为何梦中还能感觉出疼....

费劲地抬起手按按欲裂的头,可抬起手却发现,这是一双白白胖胖的孩童的手,这是梦回自己小时候吗?这梦做的可真入微啊。她好想就停留在这梦中,母亲哥哥都安然在自己身边,这感觉真真是幸福啊。

想着,丫鬟撩帘领进来一个蓄着花白胡子,身着青石色直缀的老大夫,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药童。

“小姐发了汗,现下醒过来,再服一剂药将养将养应该就会痊愈了。夫人大可安心了。”老大夫诊过脉,伸手接过药童递来的笔,写着药方。

“如此,让您费心了。俊彦,送大夫。”女子,向大夫福了福转身又回到床前,爱怜的抚摸着宝之的头。

俊彦直送大夫出了客栈大门,差小厮随去抓药,就快步回返。

“夫人,姑娘醒了,您也歇歇去吧,这有老奴盯着,您这都两天未合眼了,别是姑娘好了,您却又倒了,可怎么得了,姑娘,少爷还都指着您了。”

恩,听这声音的应该是娘亲的乳娘宋嬷嬷,微微转头看看,这梦里宋嬷嬷也年轻了,嘴边,眼角深深的纹路不见了,人也透着精明,原来年轻的宋嬷嬷是这样的。

“宝姐儿才刚醒,我再守着她会儿,歇下看不见她,我这心里也是放心不下啊。”

宝之听着娘亲说话,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女儿不孝,给家里惹下这滔天大祸,害的哥哥一家,舅舅一家,男丁流放,女眷没入教坊,在这梦里还不叫您省心...

“太太,等咱们到了京都,哥儿姐儿自有老太爷老太太做主,日子就好过了,您且放宽心吧。”

等等,到京都?老太爷?老太太?自己还能感觉的到疼,母亲、哥哥、宋嬷嬷的音容笑貌。这,这些都太真实了,难道,宝之不敢再往下想。

接下来的几天,宝之渐渐大好了只是不说话说话,呆呆傻傻的坐在马车上任由丫鬟喂水吃饭。

她不是看不见娘亲和哥哥眼底的担心,不是听不见母亲背后的叹气,也不是感受不到丫鬟嬷嬷们服侍她时的小心翼翼,她只是一直弄不明白自己是重生了还是在做梦,如果是梦境不该一切都那么真实,如果不是梦境,那老天安排自己重生又是何意?难道老天真的听到了她的不甘,她的祈愿,她家族的冤屈,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宝之好像明白了,自己这是重生回到了六岁那年。

那一年父亲因病在任上去世,父亲的死仿佛平地惊雷,炸毁了这个原本幸福和美的家,祖母被姑姑挑唆的认为父亲的死都是母亲的错,连带着也不许她和哥哥回到祖宅,温柔单纯的母亲只好独自带着一双子女千里迢迢赶往京都的外祖家。

母亲是外祖母的老来女,自幼就是在外祖父肩头长大的,真正是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上有父母下有兄姐遮风挡雨,这样长大的女孩,自然是单纯不谙世事的。嫁人后,夫妻俩倒也琴瑟和鸣,第二年就生下个大胖小子,小姑虽然爱鸡蛋里挑骨头,可有夫婿护着啊,小姑煽风点火,婆婆耳根子软,哪边风硬哪边倒,可有夫婿护着怕什么。后来又随夫婿到了任上,府里她最大,谁敢和她做对?于是养成了母亲遇事就哭,没有主见的性子。可谁成想,夫婿就这样去了,留下她和一双年幼儿女,婆家又容不下她们娘几个,母亲就这样硬生生的被迫长大。

他们就这样在外祖家住下了,过起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如果这真的是老天给她的一次重生的机会,她章宝之发誓,这一次她决不会再像上一世那样浑噩度日,不能再让娘亲哥哥为她操心,她要让家族摆脱上一世厄运,她要保护她的家人。

她...不再见那个人....

娘亲,哥哥,咱们一家这一世一定好好,还有她一定会护住哥哥那个无缘的孩儿,那些害她之人且等着....

第二章 到达

越往京都天气越暖和,路途顺畅了,车夫挥起手中的马鞭也有劲道了,一路沿着官道直奔京都。

又在马车上颠簸了月余,刚到京都门口,便有外祖家的仆妇等着,换过府中车舆后,往赵府行去。

隔着车壁听着京都外面的繁盛,她的心不自觉紧了紧,又回到这个承载她快乐与悲伤的地方了。

京都这地方,权贵遍地,百官云集,不是有银子就能买到好宅院的,你不光要有银子还要有身份,士农工商,商贾这等职业不高尚的,就是有金山银山靠近皇城的好地段也是不能住的。而有身份的没银子也是官员们普遍现象,大多数贫寒子弟寒窗苦读十余年,考中进士苦熬资历好不容易来到京都做官,却还要租房度日,少数世家子弟能靠祖荫有个一席之地可落脚,也都不是豪宅大院的。

像宝之外祖家,外祖父赵瑞海的祖上本是商贾,靠着南货北卖发的家,到了他这代祖坟上冒了青烟出了个进士,这下有银子又有地位,但也同样不能太过张扬,只在京都里城靠外的彩霞胡同置下一处五进的院子,位置不好好在院子还算宽敞。

等到外祖父迎娶家道中落的阁老千金外祖母进门时,又买下了旁边一处宅子,这下外祖家宽敞的足可以气晕一干租屋同僚了。

“当年你外祖母父亲去世家道中落,如果不是你外祖父有情有义想着外祖母是老师之女求娶她的话,她恐怕只能是像你姨外祖母一样招赘了。”赵章氏见女儿渐渐有了精神,自己话也多了起来。

章俊彦自打进了京都就换到后面马车,自己读书去了。遂此刻车上只宝之与母亲两人,说话自然也便以起来。

“娘,咱们就不能不住在外祖家吗?城西燕子胡同不是有外祖母给您陪嫁宅子吗?咱们不能住那去吗?”前世哥哥议亲时她才知道其实母亲在京都还有一处宅子的,在外祖母家受了舅母那么多年的气为何就不能自去独住。

母亲叹了口气,轻抚着宝之的头道,“咱们孤儿寡母的,住在你外祖母家也方便些,你哥哥随着舅舅读书也是好的,就是你能在你外祖母膝下学学道理也极好的了。再说娘的宅子在....”

不等赵氏把话说完,外面一个婆子恭敬的道,“小姑太太,表小姐,到内院了。”

宝之与母亲由着丫鬟扶着下了马车,随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婆子穿过垂花门往正院走去。

这正院正是外祖父母所住之所,名曰安寿堂,外祖母喜花,遂院中花木繁多,各式花草四季不败,虽此时是初春,院中依然绿意盎然平添许多易趣。

进了正院就有几个大丫鬟迎了出来,一路太太小姐的叫着,“小姑太太您可到了,老太太那问了几次了。”更有那殷勤的跑去传话叫着“小姑太太,表少爷,表小姐来了。”

三四个丫鬟争相打着帘子,母子三人进房,只见一个人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迎了上来,宝之知道这是外祖母了,前世的外祖母在家中出事前就在睡梦中去世了,此刻能再见外祖母心中激动之情无语言表。

赵氏见了母亲低低的喊了一声“娘~”随后哇的哭了起来

老夫人一把搂住女儿,“心肝肉儿”的叫着哭起来。当下侍立众人无一不哭。赵老太太身边的李妈妈,掖掖眼角的泪缓缓劝解着老太太。老夫人拉了赵氏到身边坐着。

俊彦带着妹妹恭敬的给上座的外祖母磕了头。

老夫人对宝之兄妹指了一旁侍立的中年妇人道:“这是你们大舅母,快来拜见。”宝之兄妹对舅母行了礼。

孙氏立刻扶了兄妹二人起来,拉着宝之一双大眼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溜了几遍,不由赞赏道“这孩子生的可真好,只是命苦了些。”说着用手帕按了按眼角。

赵老夫人一个眼风撇了过去,孙氏只道没看见松开了拉着宝之的手,叫身后的丫鬟拿了两个荷包来递给俊彦兄妹,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赵老夫人悄不可闻地哼了一声,指着站在旁边的一个明艳美丽的女孩说“这是你们表姐洛华,长你几岁。你们大表哥去了学堂,现下还没下学,待晚饭时就见着了。”

宝之拿眼睛去看那女孩,洛华姐姐年少时竟是这般美丽,宛若画中仙子般,头上挽了个百合髻,项上戴着赤金八宝璎珞,身上穿着湘色素面缂丝褙子。一双大眼顾盼飞扬,哪里像上一世面黄肌瘦,一脸的疲惫憔悴样。忙上前见了礼“洛华姐姐好。”

李妈妈忙让丫鬟搬了锦凳让兄妹坐下。赵老夫人又说到“去告诉老太爷、老爷他们,小姑太太到了。”一旁的大丫鬟答应一声,便转身出去吩咐了。

不一时,大丫鬟就来回禀了,“老太爷在书房,说晚饭时再见,让表少爷先过去书房。老爷上朝还没回来。”说完就垂手到一旁,显然是极有规矩的。

赵老夫人螓首,“彦哥儿,想来你外祖父是要考校你学问,且去罢。”说完摆了摆手示意俊彦去吧。

考校学问俊彦自是不怕的,可初见这个曾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外祖父,还是有些忐忑的。恭敬地行了礼便出去了。

赵老夫人又拉着宝之细细的端看,“好孩子,听说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罪,可大好了,一会儿去拿了帖子请个大夫来再细细诊诊才好。”拥着宝之。又问起宝之父亲的死,这一路的经历,赵章氏具都一一答了。

“我苦命的儿,你自幼娇生惯养怎生受得住如此霹雳。”赵老夫人不免又伤感起来。

舅母忙上前轻抚着赵老夫人的背“母亲您且放宽心,如今小姑太太回来了,有父亲有您看着又有她大哥,日后还能有什么不好的。”都笑着搂过宝之道“小姑太太闺中时住的院子都收拾妥当了,早前到的行礼箱笼的也都让随行的婆子抬进去了,这一路风尘仆仆的,看咱们表小姐这小脸都成花猫了,母亲还先让小姑太太表小姐回去收拾收拾吧。”

赵老夫人眼皮都没有抬,只管擦擦女儿脸上的泪水,淡淡的道“恩,你有心了。”

“母亲,那我先领小姑太太去院子了。”舅母站在下首笑盈盈冲老夫人说。

赵兰君拉着宝之对赵老夫人行礼告了退。

“兰君这次带孩子一回来,你看看把她忙的上窜下跳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家有个大归的姑奶奶。从得了信她就没消停,恐怕先下京城的官宦人家没有不知道兰君是死了丈夫带着两个孩儿的寡妇!哼!”人一走赵老太太就摔了茶碗,厉声对着李妈妈抱怨起来。

李妈妈忙指挥着丫鬟们收拾一地的碎磁水渍,“老夫人,您快消消气吧,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小姑太太,您也给太太留些脸吧。”

赵老夫人叹了口气,“这我如何不知,我和老太爷都上了年纪,这赵府早晚还不都是人家的。”垂下眼帘,“待我们百年以后,兰君还不是要靠着她哥哥嫂嫂的?偏她哥哥又是个怕媳妇的,哎....”

第三章 安置

东院正房里,舅母正歪在临窗的炕上和孙友家的说着话。“太太这几日受累了,自打得了信就里里外外的忙。老太太这回可放心把家交给您了。”

孙氏听了不由撇撇嘴道:“老太太眼里可不容沙子,我就是为了这个家忙的脚不沾地,也听不见她夸我一声好!就说今天他小姑大归回来,我又是陪哭又陪笑的,老太太连眼皮都没抬,就把我打发回来了。”

“太太心里这么想,当着老爷的面可千万一点别露,定要多说说老太太、姑太太的好话才是,老爷虽万事都听您的,但对老太太可是十分孝顺的,您可别忘了当初您和老爷说了老太太一句不是,老爷那是大发雷霆啊。”孙友家的见孙氏老毛病又犯了,连忙出言提醒。

“是啊,可不能乱说。”转转眼珠不无得意的说“今天我说小姑寡妇的话都到嘴边的,想起你说的了,又生生咽回去了。”

孙友家的听了正好转到正题了,便笑着提醒道:“幸亏您没提,方才您不过说了句表姑娘命苦,老太太就不高兴了,您以后这说话可要更小心些了。”

孙氏沮丧的看了眼孙友家的,“瞧着吧,小姑回来了,老太太那更容不下我了,改明儿我也带着华姐儿回娘家算了”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孙友家的见状连忙上前劝慰,心想:“你在老太太那落到如今地步还不是自己闹出来的。”

本来孙氏也是赵老夫人千挑万选出来十分满意的世家嫡女,本也想着能像自己闺女似的亲亲热热一块相处,谁知道嫁进来一瞧是个没眼的破落户,整日的尽做些自作聪明的蠢事。

就拿这次章宝之她们母子大归回来的事说,搁到谁家都是关起门来自家商议,她倒好今天杨阁老家串门说说,赵兰君在家时如何如何受宠如今好了做了寡妇,这人不是一生都能顺遂的。明天又跑到吏部侍郎家坐坐,这赵兰君做了寡妇,夫家不让回,只能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没办法,他们是做兄嫂的呢,既要养父母又要照顾妹妹。现在闹得满京都的官宦人家没有不知道的,都笑着看热闹呢。这样类似的事做得多了,让赵老夫人如何不恼她。

其实她闹得满城风雨也不是为了让赵兰君丢丑,赵兰君这个小姑闺中时和她也是要好的,孙氏只是想要大家知道她有多贤惠,多能干,让婆婆瞧瞧自己为了这个家做了多少贡献,早点把家里中馈交给她。关键是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甚至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

芷汀院里,丫鬟婆子进进出出有条不紊的往正房与东厢房搬着东西。

“小姑太太,您看看还有什么要添减的,我这就去回了老太太。”说话的正是赵老夫人身边的李妈妈。

赵氏眼里满含泪水,哽咽着:“不缺了,现下已是极好了,不用再添了。”

“小姑太太,您快别掉泪了。”李妈妈摇头,把身子往前挪了挪,“这都回家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哥儿姐儿都出落得这么出息,您可要快快立起来才是啊。别让老夫人再担心着急了。”

赵氏点头:“是啊,母亲年纪大了,不能再让母亲担心了。可,可我这算什么事啊,客不是客,主不是主的。”又吃吃的哭了起来。

“母亲咱们不能搬出去住吗?您不是有陪嫁的宅子吗?”宝之撩帘进来又提起在马车上说的事。

赵氏呆了呆与李妈妈面面相觑:“你这孩子从哪听来的话,娘是有陪嫁的宅子,可也不在京都啊。”

宝之傻了眼,没,没有宅子,那前世哥哥成亲的宅子又是从何来的?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哎呦,看我老糊涂了,光忙着在这饶舌,怎么把给表小姐请大夫事忘了。”李妈妈一拍额头,忙告了罪,三步并两步的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翠娟快,快回去拿名帖让管事去请吕大夫来。”

“宝儿,来到娘这边坐,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赵氏向宝之伸出手来,刚刚说到的宅子的事母亲全然当成是小孩子不知哪里听来的一耳朵,胡乱猜出来的,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宝之的身体。

“娘亲,孩儿没有不适了,您别为我担心了。”宝之决定宅子这事暂且按下,娘亲既然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的了,至于为何又出现了,等日后再探究。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在外祖家安顿下来,虽是外祖母当家,但舅母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正思忖着就听见娘亲的大丫鬟贞桂挑了帘子叫:“少爷过来了。”

俊彦神采奕奕大步进了房冲母亲拜了拜“母亲,外祖父说我已大了,叫我去外院与大表哥同住。”

宝之怔了神,多久没见过哥哥这般意气风发了。“好,好,娘的彦儿长大了,同你大表哥住一起不可顽皮,你大表哥一向稳重,你切不可同他玩闹,你妹妹还指着你呢。”赵氏边说着边招了玉桂使她去带人收拾俊彦的东西送到外院,“你跟去安置缺什么少什么快回来禀了。”

“知道了母亲。”转过头看见宝之在一旁坐着上前几步道“妹妹可还好,舟车劳顿的为何不去歇息,可是屋里还没收拾停当,你且在母亲这躺躺也好呀....”宝之抿了嘴笑,原来哥哥一直这样啰嗦,“哥哥,你快坐下吧,我早没事了,偏你时时念着,刻刻盯着的。没事也让你叨唠出事了。”不过有哥哥在一边关怀着真幸福啊。

俊彦笑道:“你个小丫头惯爱编排我,你可知道你这一病,我们有多担心,即使是好了,也要时时注意着,知道吗?”后一句还故意装作先生模样咳了咳沉着嗓音。

宝之见哥哥这幅模样童心被勾起,扭着矮矮胖胖的身体,学着哥哥的模样,摇头晃脑起来:“咳咳,哥哥一片心意,小妹在此先行谢过了。请受小妹一拜。”说着又像大人模样冲俊彦福了福。

赵氏被这兄妹俩逗的直笑,嬷嬷丫鬟俱都跟着笑了起来。屋内顷刻一扫往日的沉闷。

第四章 姨妈与表姐

当天下午,已经嫁人的大姨妈与二姨妈带着两个表姐也回了赵府。李妈妈忙叫丫鬟去芷汀院请赵氏母女。正巧刚送走来诊脉的吕大夫,听说宝之无碍了,赵氏心下大安坐在榻上喝茶,宝之一边由着丫鬟服侍整理衣裙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让母亲安心,自己没事了的话。

虽还没有除服,但属客居不好穿孝服,赵氏着牙色素花织锦褙子,堪堪挽了个坠马髻,戴了一支银簪子,宝之着月白缂丝襦裙,梳着双丫髻,显得分外娇俏可爱。

沿着抄手游廊拐了个弯,正巧碰上同样往正房赶的俊彦,一齐缓步朝安寿堂走去。

一个丫鬟守在门口打开帘子道:“小姑太太,表少爷,表姑娘到了。”宝之随母亲跨进门去,当中坐着外祖母,一侧坐着两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身后站着两个正在说笑的女孩。

宝之认出一个身形富态,双眼凌厉的女子应该就是大姨妈颜赵氏了,另一个白胖富态,一脸和气,相貌与母亲有七八分相似的应该是二姨妈何赵氏。

外祖母向宝之招手,“快来,见见你们姨妈。”指了颜姨妈:“这是你们大姨妈。”宝之与哥哥上前见礼,颜姨妈撇着一双大眼颔首,让丫鬟拿了两个荷包,说着“别让你们母亲操心。”外祖母又指了二姨妈让见礼,两人行了礼,何姨妈怜爱的摸摸宝之的小脸,“可怜见儿的,这么小个人儿,这般懂事乖巧,你表姐这般大时两个嬷嬷都看她不住。”让丫鬟拿了两个荷包递给二人,又褪下一个赤金绞丝镯子套到宝之手上,“好孩子,你戴着玩吧。”

颜姨妈见何姨妈褪了镯子给宝之,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又看看腕上孤零零的一个赤金镯子,闭闭眼没吭声。

外祖母笑呵呵的又道:“这是你两个表姐。”

颜姨妈身后站着的是一个身着鹅黄色罗纱,白白净净,一双大眼睛温温婉婉的是寄颖表姐,一旁身着烟水百花裙肤色微黑,一双丹凤眼的是何姨妈家的星辰表姐。与表姐们见了礼,俊彦虽年纪不大但到底是男子在内院不甚方便就先告退了。大舅母带着洛华表姐姗姗来迟。

颜姨妈见俊彦出去,指着赵氏劈头就是一顿骂:“你个没用的,丈夫死了不回婆家,就知道往娘家跑,那两个孩子不是他们家的?就是要回来也该把孩子给他们送去!”

“大姐,兰君也是没法子,已经回来了,也不能把孩子送回去啊,没了爹再没了娘,还不让他姑姑生吞活剥了。”何姨妈连忙上来打圆场,挥手让嬷嬷带着宝之几个丫头到暖阁玩。

大姨妈哼了一声,斥道“所以我就说她是个没用的,就知道在娘家哭!”

赵老夫人搂着呜呜哭起来的赵氏厉声道“住嘴,住嘴,你回来就是为了数落你妹妹的?你们两个都嫁到我们跟前,有什么事难道我与你父亲没有照应过?现如今你妹妹遭了难,你们一个个到都嫌起她来了!”拿着帕子的手还指了指下面站着的三人。

舅母上前几步面皮笑肉不笑的说:“母亲,您消消气,我可从没嫌过小姑大归回来,小姑回家我与老爷是高兴的。再说小姑自己有嫁妆傍身,自己吃自己的,我们也没有什么为难。”哼,小姑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这吃喝嚼用,以后两个孩子成亲都是要银子的,就算是婆婆拿银子,那还不是把给霆哥儿的挪到她孩子身上了?这可不行!她要把话说在前面!

赵老夫人听了心中有气,这是又打上小算盘了,手里的茶盅重重往桌上一顿:“你心里高兴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怕我死了你更高兴些!”

舅母笑容脸上僵了僵,随即又笑着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您老人家长命百岁才是我们做儿孙的福气。儿媳这是欢迎小姑太太回来。”

赵氏边哭边说:“我一回来就惹得娘和姐姐嫂子伤心生气的,都怪我,自己命苦偏生还没用....”说着又掩面大哭起来。

何姨妈也跟着哭了起来,颜姨妈见状急急道:“我哪里是嫌弃你,我是气你窝囊,你从前日子过得好,天大的事有妹夫顶着,现在到了这般田地,你自己不自强起来,谁能帮你?”

赵老夫人听了,面色微霁,缓了缓对赵氏道:“你姐姐说的有理,你要自立起来,我与你父亲不能照管你一辈,彦哥儿还要娶亲,宝丫头以后也要嫁人,你总是这样哭哭啼啼的,对孩子也不好。”

赵氏听了心头委屈更甚,她也想自立自强,这一路上她还不够坚强吗?独自带着儿女走那么远的路,可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啊。她怎么命这么苦啊...

见赵氏痛哭,毕竟母女姊妹连心,一时间屋内女眷哭作一团,单大舅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用帕子挡面,哀哀假哭。

何姨母掩面“都快别哭了,兰君你就暂且安心在娘家住着,缺什么少什只管差人来找我。”

“姐姐放心,不差什么,嫂嫂准备的很齐全。”赵氏缓了缓气说道。

何姨母暗自翻了个白眼儿,得!这个傻妹妹这样一说,好像她嫌嫂嫂没给妹妹准备好似的,嫂嫂还不定怎么编排自己了。

舅母捋捋衣角缓缓的道“大姑奶奶、二姑奶放心,就是家道再艰难,我们短口吃,也不会短了小姑奶奶的。”

李妈妈见老夫人又要动怒,赶忙抚抚赵老夫人胸口,让丫鬟打水净面。又招呼重新端茶,上点心。

颜姨妈冷笑道:“家道艰难?哼!这满京城谁不知道工部赵侍郎家银子厚,父亲在翰林院时虽然清贫,但外祖留下的家业难不成你当家这几年就败光了?”

大舅母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她谁都不怕,就怕这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大姑子,俗话说的好,穷的怕横的,横怕不要命的,她们家大姑太太恐怕就是那不要命的。

为缓和气氛,何姨妈与姐妹二人叙起闲话,说着这几年的故事。

颜姨妈用眼撇着赵老夫人,拨了个橘子递过去,笑盈盈的说道:“母亲,我想着宝丫头刚来,只华姐儿一个姐妹作伴略显孤单,况华姐儿又比宝丫头年长许多,不如让颖姐儿过来一道伴着。一是我家就单颖姐儿一个女孩儿,她们姐妹一道也好有个伴,二来您也知道几个姐妹就我不识几个字,姐儿跟着您比跟着我强啊。”

大姨妈从小就是和祖母长大的,这祖母刘氏是商户之女没学过读书认字,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样带大的大姨妈就成了如今这直率冲动的模样。嫁人后,因这性格不得婆婆喜欢,颜姨夫出了名的孝子,奉母命为天音,夫妻俩感情也不甚和睦,成亲多年只育有一女,婆婆做主纳了房姨娘也是无子。颜家这几年也略有败落,大姨妈怎能不为女儿寻条后路。

赵老夫人素来与大姨妈脾气不相投,听大姨妈这么一说本想拒绝,可听了后半句想想又觉有些亏欠女儿,遂点头应了。让李妈妈把正院的西厢房收拾出来,等颜寄颖搬来住进去。

第五章 表姐

宝之怔怔的望着明艳动人的洛华表姐出神,脑子里全是刚刚大姨母数落母亲的话,大姨母每次见了母亲都满嘴的数落,宝之真的不喜欢外祖母家的这些亲戚。洛华表姐可真美啊!她记得前世的洛华表姐嫁入了侯府,都说是天赐良缘,但到她家出事那年听说洛华表姐被休弃,她也不知其中有什么原因,洛华表姐的品貌就是进宫做娘娘都是不为过的。

“宝之,还包子呢,我以后就叫你包子了!”宝之出神间听见二姨母家的星辰表姐的嘲讽声,这个豁牙的小姑娘,正用手捂着着嘴嗤嗤的笑。宝之已经是成年人的灵魂了,懒得理会这个小丫头的挑衅,只是自顾自的喝茶想事情。

“星辰,宝之是妹妹,你可不许欺负她,知道吗?”还是温柔的寄颖表姐知道护着她。

豁牙小姑娘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道:“寄颖姐姐快喝你的茶吧。成天就你事多,人家大姐姐都没说话呢。”

寄颖一窒,不再和星辰说话,把手上拨好橘子递到宝之跟前:“还是我们宝儿乖,不吵不闹的。宝儿真漂亮,像画里的娃娃似的。”后半句是对洛华说的。

“是呢,宝丫头今后你就住在这了,高兴不高兴。”洛华笑盈盈的用哄小孩子语气说。

“高兴的,宝儿从前只有哥哥,现在有姐姐了,自然是高兴的。”宝之努力学着小孩子的样子,嘟着嘴,眨着大大的眼睛。

“宝儿真是可爱,不像有的人,一点女孩儿样没有,成天招猫斗狗的。”寄颖表姐翻着白眼道。

何星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刚要回嘴对上颜寄颖,就有丫鬟进来打断了她的话,“大姑娘,老夫人让你带几位表小姐到园子里逛逛。”

“好,知道了。几位妹妹咱们走吧。”赵洛华落落大方的起身向外行去。

一行人沿着抄手游廊走去,赵家的园子虽然不大,不过因地处南边,水榭飞檐,亭台楼阁倒也精巧,加之时令花卉每季都换,这园子一年四季都少不了花团锦簇。

“寄颖,这么说你要来家里住了?这可真是太好了。”赵洛华与颜寄颖并肩走在前面说着话。

颜寄颖道:“娘是这么说,还不知道外祖母同不同意呢。”

赵洛华笑盈盈的到:“祖母是再好不过的了,你一定能来,就怕你到时候想大姑母哭鼻子。”

“哎呦!”正说着话,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一声惨叫。两人急忙转身一看,宝之狼狈的摔倒在地上。

“姑娘,你怎么样,没事吧!”玉桂急急的低叫,一把扶起跌倒在地上的宝之。

原来可怜的宝之正欣赏着久违的园子景色,突然被星辰表姐悄悄伸出的脚绊倒了,此时恶作剧的始作俑者正在一旁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哈哈哈,这下包子掉到地上,真成了脏包子了!哈哈哈!”

“何家表小姐,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我家姑娘才刚来如何就惹到你,你怎如此欺负她!我要告诉老夫人去。”玉桂气急败坏地和星辰理论,一边查看宝之有没有摔伤哪里一边拍着宝之身上的土。

“好大胆的丫头,还敢教训我,不过是让小包子在地上滚一滚,有什么的?”何星辰生气的叫嚣着。

“宝儿,可有哪里疼吗?”洛华蹲下来拦着宝之,转头对星辰厉声道,“星辰!你这次确实是做错了。”

颜寄颖一手拉着何星辰一边到:“星辰,宝儿是咱们小姨妈的孩子啊,不是你家的小丫鬟,你怎能如此不懂事。”

“好好好,姐姐妹妹们我知错了,以后大不了不绊她了。”何星辰不耐烦的说,后半句说完撇嘴笑了笑。

宝之暗暗叹了口气,她最不喜欢和这个星辰表姐一起了,每次在一起她不是作弄她就是打她,也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她,有一次她竟然把她推到湖里,被丫鬟救起来后她感了风寒,躺了大半个月才好,二姨母对星辰表姐禁了足,但听说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何星辰是何姨夫最疼爱的小女儿,从小到大都是要星星连月亮都给的,谁让人家有爹爹呢。宝之心里酸酸地,如果她爹爹还在,她就不用寄人篱下了,她不记得爹爹的样子了,只记得爹爹在时每天下衙都会抱着她,笑笑地问她今天有没有听娘的话,有没有乖乖吃饭。她好想爹爹。宝之流下泪来,如果老天让她重新活一次,为什么不能让她回到爹爹还在时,哪怕看上爹爹一眼也好,好叫她记住爹爹的样子。

玉桂见宝之哭了,赶忙抱起她,“姑娘你是不是哪里疼,洛华小姐,寄颖小姐,我们姑娘很少这样哭,咱们还是赶快禀了我们太太,请个大夫来给我们姑娘看看吧。”

洛华和寄颖也是皱着眉头,毕竟她们两个最大,带着两个小的出来,没看好出了事她们也有责任,不由点了点头,几人抱着宝之就要往正院去。

宝之不想母亲跟着担心,而且自己跌这一跤确实没什么事,擦擦泪水挣扎着道:“姐姐们别担心,宝儿没事,不用看大夫,咱们接着逛园子吧,宝儿在家时听说这园子当中有个湖心亭,景色最是美丽,很想去看看呢。”

赵洛华也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见宝之也不哭了,说话又极有条理便也顺水推舟的又关怀的问了几句,几人就往湖心亭去了。

玉桂这次可不敢再叫自家姑娘和星辰走的那么近了,牵着宝之慢慢的坠在队伍末尾,小声说着:“姑娘若哪里不好别忍着,咱们还是赶紧请大夫看看的好。姑娘以后离何家表小姐远些,奴婢看连洛华表小姐和颜家表小姐都让她三分,想来平常便是个极厉害的人。姑娘您可不是她的对手。”

宝之听了点了点头,这倒是,以后确实要离她远些,她可不想把重生之后这个机会浪费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她要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你想离这人远远的,人家偏不让你如愿,回去后何星辰听说颜寄颖要住到赵府,立刻坐不住了,大伙都住到外祖母家,单单落下她一个人这哪行,她也要去,不让去就大闹何府,砸东西绝食没有她干不出来的,何姨妈向她讲道理“家里有父母哥哥姐姐,去人家家做什么”“不行,颜寄颖脏包子都住那,她凭什么不能去住,她就是要去!”哥哥买来新鲜玩意哄她,东西留下,哥哥出去,外祖母家她去定了。姐姐给她送吃的,不要不要,绝食呢!最后还是爹爹好,让娘去给她说项,哈哈,又可以欺负小包子了。

话说何星辰这一走,何府的小丫鬟们私下偷偷庆祝了一番,混世魔王终于走了。

第六章 外祖父

送走了姨妈表姐们,宝之和赵氏也回了芷汀院。

“太太都怪奴婢没看好姑娘,您罚奴婢吧。”一回院玉桂就和赵氏说了今天在园子里的事。赵氏一边心疼的查看着女儿身上又没伤,一边擦着眼泪说:“也不能怪你,这星辰从小就是个混世魔王,阖府上下都拿她没辙,罢了,索性宝儿这次也没伤到,我把你指给姑娘就是看着最稳重指着你看顾好她的,以后星辰再来你一定看好姑娘才是。”

“太太您放心吧,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姑娘。”玉桂不住的点头。

“太太,玉桂到底年岁大了些,姑娘屋里也该再添两个人了。”宋嬷嬷躬身凑在赵氏跟前悄悄说。

赵氏点头到“是该回了母亲找个人牙子买几个丫头了,不光宝姐儿房里要添人,彦哥儿房里也要添几个人了。”

院里一个丫鬟进来禀道:“少爷回来了。”

赵氏忙道:“快叫进来。”丫鬟打了帘子章俊彦快步进来,给母亲问过安后,就拉着宝之左看右看。

“听说宝儿摔了,有没有伤到哪,怎么好好的摔了,哪个丫鬟看着的?不若是换个有能力的来照顾宝儿的好!”愤愤的叫着。

“哥哥,我没事,也不怪玉桂姐姐。你快别发脾气了。”宝之安抚着哥哥。

赵氏接口道:“彦哥儿,娘知道你惦记我与你妹妹,这不比咱们自己家,你外祖父既让你住在外院,你无事就不要总往内院跑。”

章俊彦点了点头:“儿子知道了。”

“哥哥走的挺累的,快喝口水润润嗓吧。”宝之小心翼翼端了杯茶递到俊彦跟前。

俊彦赶快接过来,温声道:“当心烫到了。宝儿今日累了吧,明日哥哥来教你习字,好不好?”

宝之重重的点头:“好,我一定认真学。”

前世的宝之遇到那个人后,她为了配得上他努力练字,学习吟诗作对,琴棋书画,只是她学会了却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展示过,见到他仿佛整个人都傻傻的了,只是一味的懦弱退缩,自怜自哀。

赵氏搂过宝之轻轻地拍着笑呵呵地说“我们宝之这般聪明若是认真念书还不给娘考个女状元回来!”

宋妈妈在一旁也凑趣的说道:“咱们彦哥儿倒是考个状元老爷,宝姑娘再考个女状元,太太您可就有大福气了。”话说完屋里几个丫鬟也都跟着躬身道起“恭喜”来,把赵氏笑的露齿不露眼。

“母亲放心,儿子一定勤勉学业,将来搏个功名回来光耀门楣。”说话间目露坚毅。赵俊彦年纪虽不大却因这一年家里的巨变比同龄人成熟了不少。

赵氏笑着柔柔的说:“我只盼着你们兄妹健康快乐就好,余的娘是不强求的。”

宝之身子一僵,不对!她记得哥哥来了外祖家不久就被舅舅介绍到国子监读书,然后不知道怎么和楚曜相识,后来哥哥和霆钧表哥在外祖家办诗会把他请了来,她就是那次和他相识,不行,她不能再让哥哥和那个祸害了自己家的人结识,她也不要再见到他。

“娘亲,既然这样就别叫哥哥去学堂了,读书怪累人的,别把哥哥身子累坏了。”宝之努力装着童稚的语气说着,只怕现在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的,当小孩太麻烦了。

“这傻孩子,知道心疼哥哥了。”赵氏摸摸宝之的头。

俊彦听了妹妹的话脸上红扑扑的,得了妹妹的关心激动不已:“宝儿,哥哥读书不累,不用担心哥哥。”

赵氏见自己的一双儿女都如此懂事,心里高兴,连上宋嬷嬷几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赵氏的大丫鬟贞桂缓步走来禀说:“正院老太爷让摆饭了,叫太太还少爷姑娘一道去用饭。”

赵氏招了丫鬟给她和宝之整理衣饰,忙吸了鞋带着儿女往正院走去。

丫鬟打帘迎进去,只见上座坐着外祖母与一个高高瘦瘦,虽头发花白,但依旧精神矍铄,目光如炬。任谁也想不到这样精神的一个老人几个月就会在夜里去世吧,宝之盯着外祖父愣愣想,随着外祖父的去世,外祖母便不大管内院的事了,舅母当家暗中对他们各种克扣,她们母子三人的日子过得愈发艰难起来,要怎么避免外祖父去世呢?可她也不记得外祖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就是知道她又如何挽救外祖父的生命呢?

正想着宝之已随母亲走到中间给外祖父母请安。

“这就是宝丫头吧?恩,倒比彦哥儿像她父亲,以后就随你娘踏踏实实在这住下,同你表姐一道念书识字吧。”赵老太爷亲切和善的对宝之笑着,又满是爱怜的对立在一旁的赵氏道,“兰君,你切莫再自怜自哀,一切有我与你母亲。”

赵氏双目含泪点了点头。

此时大舅母等人还没到,赵老夫人叫她们先坐下,转头对赵老太爷说:“老爷,上午叫彦哥儿到书房,可是考校功课了,这孩子怎么样?”

赵老太爷满意的点点头,不过嘴上还是严厉的道:“不足良多,还需更加努力才行。”

赵老夫人听了撇撇嘴,瞪了赵老太爷一眼没说话。

“咳咳,不过这个年纪已算不错了。”赵老太爷接收到赵老夫人的眼神赶忙接口道。赵氏对于自己父母的举动似是习以为常,没什么反应。

倒是宝之想不到外祖父竟是怕外祖母的,“噗嗤”笑出声来,外祖父被小外孙女小的老脸一红,只能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赵氏拦过宝之嗔道:“瞧这孩子。”

“好了,小孩子懂什么,彦哥儿啊,你外祖父想着让你舅舅过些日子给你问个学堂,这来了京都学业可不能荒废了。”赵老夫人说道。

“是。”俊彦听了眼神犹豫了一下,嘴张了张,终究没说出来。他其实想求求外祖父能不能让舅舅把他送去国子监,可想想那里除了皇亲国戚就是极有学识的,哪是随便就能进得去的,所以没能说出口。

宝之接了话:“外祖父,别让哥哥去学堂了,把哥哥累坏了,伤了身体,娘又该伤心了,宝儿之前生病了,娘就一直哭一直哭。”

宝之一番童言无忌把赵老夫人老太爷逗得呵呵笑,转念一想女儿这一路的艰辛又有些心疼。

第七章 舅舅其人

舅舅和舅母并霆钧表哥和洛华表姐到了,赵舅舅已近换下官服,身着蓝色云锦长袍,一张千年不化的冰山脸上蓄着现下京都时兴的文官胡须,宝之很怕这个不苟言笑的舅舅,每次宝之见了舅舅都是小心谨慎的,在她的记忆里舅舅几乎没笑过,舅舅从来话都不多,见了她都是板着脸斜睨着眼问她最近又读书了吗,仿佛她是个及其顽劣,可舅舅见了寄颖表姐星辰表姐就不是这般,虽也没什么表情,但宝之就是能感觉的出舅舅对她和别人是不同。

和舅舅他们见了礼,外祖父发了话,没有外人今天就在这里摆饭,分摆两桌,一桌在正房男人们吃,在次间摆一桌女人们一起吃。

舅母侍立在一旁帮赵老夫人布菜,没一会儿赵老夫人就叫她坐下了,宝之挨着洛华一处,大户人家用饭都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下来只闻调羹筷子轻动声。

待众人吃完饭,外祖父留了舅舅说话,舅妈回了自己院子,霆钧和俊彦也一道走了,洛华表姐被自己乳母接走,宝之和母亲也回了芷汀院。

“娘亲,舅舅从前就这样不爱说话吗?”宝之仰着拉着赵氏问。

赵氏沉思了良久,回忆着道:“我小时候你舅舅已经到任上做官了,后来他回到京都,也是常在外院呆着,我记得他一直就是稳重寡言的。”

“舅母倒是很爱说话的。”宝之小声嘟囔。

赵氏笑道:“你舅母确实是个话多的。不过你小孩子不要议论长者,这样不好。”

宝之抱着赵氏的胳膊撒娇的摇了摇,母女俩缓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鹤鸣居正房堂屋里,赵老太爷与赵老夫人坐在上首,下首坐着“面瘫”赵大舅。

“这么说彦哥儿能去国子监了?”赵老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是,之前得了信,我就托了同僚去问,说是这二日就可以去了。”赵大舅语气缓慢的说道。

“恩,彦哥儿这孩子不错,小小年纪已是熟读四书五经了,国子监也是上得的。”找老太爷点头说道,“我本想着国子监不是那么好去的,让你给找个好学堂先他去读书,这次你做的很好,以后对你妹妹他们也要如此上心才是。”

赵大舅恭敬的说道:“是。”多一个字都不说。

赵老夫人念了声佛:“亏你如此上心,你妹妹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没了父亲,你做舅舅的当多多照料。”

“儿子谨记。”

赵老夫人手里拨着念珠又道:“华姐儿这及笄礼也过了,你媳妇是不是也该操心操心孩子的亲事了?宫里选秀你们就不要等了,我看还是找个好人家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好。”

孙氏一直想让女儿进宫,某个荣华富贵的出身。奈何皇帝迟迟不选秀。

赵大舅见老夫人把话题转到女儿亲事上,沉声道:“选秀肯定是等不到了,如今圣上取消了四年一选的规矩,下次选秀还不知是何时,她娘那里也在为她物色合适的人选。”

赵老夫人听了心下微霁,点点头,便端了茶。

赵大舅恭敬起身告了罪步出鹤鸣居,回到东院,孙氏已沐浴完毕,披散着绞了半干的头发穿着家居常服坐在临窗大炕上等着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赵大舅一见妻子这样就头大,每次孙氏对他有话说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听说今天大妹她们来了,要么两人又对上了,要么就是小妹这次回来她又有什么不满,或者母亲又给她没脸了,总之都是不好解决的硬仗啊。

孙氏一见赵大舅进来就屏退了仆妇,两人在内室说话,孙氏粉面含怒:“这霆哥儿的亲事老太太一个她心里有数,我做娘的就不能插手了,现今华姐儿的亲事我也不能做主了?”原来是早前赵老夫人和孙氏提起了华姐儿的婚事,孙氏吃了味。

“太太这是哪里话,母亲何时要插手华姐儿的事,当年要把华姐儿送到老太太跟前教养你不乐意,母亲不是也没强求吗,母亲不是那种强势的人。”赵大舅在哄老婆和稀泥这方面很在行。

孙氏哼了声,接着道:“再说你妹妹,现如今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咱们家就住下了,这吃喝嚼用依母亲的意思是咱们出银子,你妹妹的嫁妆和她家从前的积蓄将来要留给孩子,不能动。你一个月的俸禄才多少,要养这一大家子,咱们大哥儿还躺在床上不能动,霆哥儿,华姐儿将来成亲都是要银子的地方,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当家不知道这家道的艰难,咱们家如今也不比从前了。”

原来赵大舅与舅母除了霆钧与洛华外还有一个头大的儿子,唤霖钧,生下来就有病,是个痴儿,先今只能躺在床上,由专人抱着,这也是赵老夫人厌恶孙氏的一个原因。

赵大舅一听孙氏这是心疼银子了,便道:“母亲既如此说定是有她的道理的,太太你最是宽和大度的,何况你又是当家的好手,这点事还能难道你不成?”说着还给孙氏倒了杯茶递到手里。

孙氏被说的心里熨帖,脸上也渐露笑容,“说到华姐儿的亲事,前日我回娘家时,我娘倒是给提了个不错的,忠义侯府的独子,说是人品相貌都是不错的。”

赵大舅皱了眉头,“忠义侯府是不是门第太高了些,依母亲的意思给华姐儿找个读书人家就极好,这公侯之家虽然富贵,终究门庭深锁,何况这忠义侯在圣上面前也是极有脸面的,咱们家门第如何及得上。华儿天性稳重老实,嫁到那家未必如意啊。”

孙氏不乐意了,“你男人家懂什么,母亲年纪大了遇事总想着平淡就好,依我看着忠义侯府倒是极好的,这忠义侯既然在圣上面前有脸面,请封世子还不是迟早的事,华儿到时就是有诰命的。”喝了口茶又道,“你不知道咱们家大姑太太这二日就要把寄颖送到母亲身边教养了,她打的什么主意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们颜家眼看着就不行了,这是想借着咱们家给颖姐儿找个好婆家。人家个个都想让孩子高嫁,偏偏就你不懂。”

赵大舅平时见谁都是冰山一样的脸,唯独在孙氏面前会笑,“好好好,太太莫急,我这几日再去打听打听,若是好,咱们再定。”

见妻子脸上有了笑容,赵大舅才放下心来。

第八章 洛华的亲事(上)

第二天请安时孙氏对赵老夫人提了洛华的婚事,赵老夫人不太乐意,但念及自己到底只是祖母,婚姻大事还是由父母做主,赵老夫人也没有反对,只是沉声提醒了几句,“你以为进了公侯人家就到了富贵乡,现如今这些勋贵之家大多是空有其表,讲排场讲面子,内里实际早已蛀空了,贪媳妇嫁妆的也不是没有,你刚才又说这孩子是忠义侯的独子,本来勋贵子弟就大多蒙祖荫,不思进取,不爱读书,这又是独子必然就更是娇生惯养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等你老爷打听来这家孩子的人品再说,别听风就是雨的。”

“忠义侯府岂是那些空有其表的公侯人家能比的,听老爷说人家忠义侯可是圣眷正隆,这样的人家怎么可能算计媳妇嫁妆。”孙氏心里直撇嘴,她这个婆婆每次都和她唱反调。

赵老夫人皱着眉:“那就更有问题了,不是说咱们华儿不好,只是这京里像你老爷这样的三品官多如牛毛,就是公侯子爵也是多的是,人家圣眷正隆的侯府好端端的怎么想和咱们结亲?”

孙氏又道:“这也是我娘和我提起的,人家也没指定是咱们家,只是对外放出口风,我娘也是想着咱们华姐儿正是适龄。母亲华姐儿是咱们家长女,这将来必定是要高嫁的,若能嫁到侯府,以后咱们家的女孩便都能得姐姐的济了。”

赵老夫人见她听不进去,也懒得管她的事,“罢了罢了,孩子是你的,最终还是要你们做爹娘的做主,今日你既同我说了,我也提醒了你几句,你自己回去也再好好想想,别让富贵迷花了眼才好。”说完端了茶。

孙氏脑子里盘算着给洛华的嫁妆,洛华是长女又是赵府唯一的女孩,若是再嫁入侯府这嫁妆就是给的再多也是不为过得,何况这银子不花在自家女儿身上难道留到以后便宜了旁人。说到旁人,孙氏眼睛看向了走在前面的赵氏身上,一道灵光席上心头,对呀,与其让她们娘仨在赵府吃自己喝自己,倒不如给这个寡妇再找户人家,孙氏越想心里越乐,越想越觉得可行,哎呀,这样一来烫手的山芋一下就转手了。

不由加快脚步,让丫鬟去马房备马车,她要回趟娘家,这事她要找她娘拿拿主意才行。

宝之跟在母亲身后,总觉得背后有道视线盯着她们,回头看只看到舅母快步往外院方向走,虽觉奇怪但也没当回事转头继续缓步跟着母亲。

到了掌灯十分孙氏春风得意的回来了,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赵大舅,赵大舅带来的消息就不那么好了,原来这忠义侯的独子名唤崔绍杰,相貌虽是极俊俏,但不喜读书,成日与一班纨绔走鸡斗狗的,实在不是良配。

这边大家本以为此事就告吹了,谁知孙氏下午回到娘家来听了娘家母亲与弟媳的话,已是和侯府那边通了消息,定下这月十五一起到法源寺两家相看,赵老夫人也无可奈何,只说:“既已与那家说了,到时一齐去相看相看就是了,到时只道两个孩子无缘推了就是。”

孙氏见自己自做主张,丈夫婆母面上略有不喜之色,嘴上也只得是微微应诺,心里却是不屑,想着这侯府金山银山,子孙挥霍些也是无碍的,那穷人家想挥霍还没有那实力呢。

宝之听了此事心里却是明镜似的,上一世洛华表姐这门亲事结成了,最后落得个被侯门休弃的命运,这一世要不要帮帮她,可她人小力微,说什么也没人信啊,就拿哥哥去学堂的事来说,她左挡右拦哥哥还是去了国子监。这重活一世自己还一件事都没办成呢。可是她不能明知前面是火坑还眼睁睁的看洛华表姐往里跳啊,这法源寺她怎么也要想办法一起跟去才行。

当天晚上宝之装作发噩梦,一晚胡说八道,折腾了大半夜,赵氏心里着急,宋嬷嬷给出主意恐是邪祟作怪,要不好端端的怎么发起噩梦,是不是让姐儿到寺里去烧柱香,赵氏略一思忖,“过几天就是十五让宝姐儿跟着老太太一起去法源寺倒是再合适不过了,不过这是给华姐儿相看婆家,我一个孀居之人是万不能去的,姐儿独个儿和老太太去是不是太过劳累母亲了。”

宋嬷嬷坐在小杌子上笑呵呵的道:“夫人放心,玉桂几个都是妥帖的,倒时候让玉桂跟着去,您若还不安心,老奴也跟了姑娘去,一准没问题。”

赵氏觉得可行,点点头,哽咽道:“有劳嬷嬷了,现如今也就只有您是我的知心人了。”

宝之对善良的母亲耍小聪明心里暗暗自责,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小雀跃。

得了外祖母的同意,十五这日宝之早早起来收拾,玉桂给宝之梳了乖巧的双平髻,两边系鹅黄色嵌珍珠的发带,身穿同色如意云纹衫,下着白绡翠纹裙,整个人精灵可爱,待用过早饭去给外祖母请安,赵老夫人见了搂到身边亲了又亲,甚是喜爱。

外院早就备好了马车,众人俱都收拾妥当,赵老夫人由李妈妈伺候着和孙氏一乘,宝之与洛华表姐一乘,余下的丫鬟婆子一乘,宝之看着洛华表姐出神,今日的洛华分外出众,身上穿着月白绣花褙子,头上挽着随云髻,簪上一支赤金嵌宝石蝴蝶步摇,下身着湘妃色绣花六幅裙,仿若春日阳光下的花朵娇艳欲滴。

“姐姐可真美,就是画里的仙女走出来,都比不过你。”宝之一脸花痴样,只差流口水了。

洛华被小妹妹直白的赞美逗笑了,又想起这两天让丫鬟打听来,今日其实是要给她相看未来婆家,又低头轻轻抚了抚衣角,害起羞来,“小丫头,你也打趣起姐姐来了。”又拿起桌上的小茶壶给宝之倒了杯温茶,“今日早早就用过饭,你饿不饿,不若再用几块糕点,垫一垫。”

“早上母亲怕我路上会饿让我吃的饱饱的,现下还不饿。”宝之摇头接过茶盅,心里更加笃定了要搅乱这场婚事,不能让这么美丽善良的姐姐落入那个贼窝。

“一会儿咱们到了法源寺,你就跟着我,身边的丫鬟婆子也要跟着自己认识的,千万不要自己一个人乱走,陌生人若是领你一定不可以跟着走知道吗?”洛华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宝之一个劲地点头,为了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还附赠一个真挚的眼神。

第九章 洛华的亲事(下)

实际宝之此刻心里正盘算着如何将这门亲事搅黄了。她应该先从哪下手呢,忠义侯府的事她真是一点都不清楚,她只知道上一世洛华表姐嫁过去之后开始日子过得非常好,寄颖表姐非常羡慕,后来好端端的就突然说洛华表姐被休弃回家,她当时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心他顾,再后来她们全家都遭了难。

这婆媳关系自古以来就最是难为,对,就先从忠义侯夫人这里下手,如果外祖母和舅母看出她为人不好,应该就不会让洛华表姐嫁了,如果这里行不通,那就从崔绍杰这下手,能在共同育有一子的情况下休弃结发多年妻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宝之越想心里越气愤。

在车内渐渐听着外头热闹,多是妇人孩童之声,还夹杂些叫卖声,似乎不少人家来进香,淡淡的檀香味满进车来,终于在宝之快被马车颠簸的昏昏欲睡时,到达了法源寺,

位于京郊的法源寺,是京都三大名寺,虽算不上是最大的寺庙,却绝对算得上京都最为精致的一座寺庙。寺内殿堂辉煌,精致宜人,由以斋菜闻名。分有天王殿,大佛殿,大雄殿,接引殿,毗卢阁,五个大殿,西侧有片碑林,本朝又新建了一座钟鼓楼,加之法源寺比其他两座大寺距离京都近些,平日往来的法源寺的富贵人家极多,若到佛教节日香客更是不知凡几,像她们这样的三品官家属没有安排是进不去的。

好在今日她们是同忠义侯夫人约好来的,忠义侯府在京中颇有地位,早已安排好今日入寺之事,孙氏心里对这门亲事又添了几分满意,有知客僧引进了大殿,就见到主持德结亲来迎接,双方一阵寒暄,赵老夫人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孙氏也都跟着捐了些,然后女眷们随着知客僧由正殿开始,依着佛像一处处燃香磕头,祝祷心愿,宝之因是做恶梦才来此进香,所以赵老夫人特别和主持提了,宝之由丫鬟陪着被知客僧领到一边去求签。

宝之虔诚的跪在蒲团上,自己这次来骗了大家说是做恶梦,她只是不想上一世的悲剧重演,希望菩萨原谅,小心翼翼的摇晃签筒,掉出了一支中下签,宝之内心忐忑拿着签,走到一个圆圆脸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处解签。原本玉桂应该跟在宝之身边的,但宝之看到是中下签时怕她回去乱说,就打发她站到能看到却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地方。

老和尚接过签,待要解签,抬头细看了看宝之,原本笑眯眯的脸,逐渐转为凝肃,有些吃惊,皱着眉头严肃的道:“阿弥陀佛,姑娘须知天机不可泄露,莫管他人事,先顾自己身。”说罢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宝之听的有些迷糊,正待要多问几句,老和尚就挥手要她离开“去罢去罢,莫再多问,你与他人不同莫再求签。”

宝之心里似懂非懂的,玉桂见宝之解完签低头不语,心下便紧张起来,“姑娘可是签不好?”

“没事,说是挺好的,只是有几句没听懂,我再想想。”玉桂听了觉得也是姑娘再早慧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佛语深奥,姑娘不能一下就弄明白其中意思。自己应该跟在姑娘身边帮着听听的,就是自己也弄不明白记下了回去告诉太太也是好的,想着心中甚是懊悔。

赵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过来领宝之回去,宝之被带入一间有耳房的厢房里,里头坐着赵老夫人、孙氏、洛华还有主持,还坐着一个身后站着几个丫鬟婆子穿着银红色烟纱撒花褙子,头戴赤金镶红宝累丝簪,身形富态,圆圆的杏眼透着精明的妇人,想来这就是忠义侯夫人了,此时主持正在给众人讲经。

主持走后,众人寒暄,宝之被带到忠义侯夫人跟前行礼问安,忠义侯夫人让丫鬟递给宝之一个荷包,宝之道谢接过在手里捏了捏大致猜出是个玉牌之类的。听这侯夫人说话客气有礼丝毫半点公侯之家的傲气,大量洛华的眼神也是诚挚满意的,宝之挑剔地观察了半天愣是一点毛病没找出来。

众人用过斋菜,外面丫鬟进来通禀忠义侯夫人少爷来了,忠义侯夫人笑着向赵老夫人说道:“今日我家那孽障陪我来的,现下不如叫进来,让他给老夫人问安。”

赵老夫人笑笑点头,宝之心下明了这是进入正题了,因是未出阁姑娘,所以洛华退到屏风后面,宝之原应随着洛华一道的,可宝之此刻正想看看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什么样子呢,遂就仗着自己年纪小装傻站在外祖母身边,赵老夫人等人觉得她年纪还小倒不用避讳,也就没管她。

丫鬟挑了帘,崔绍杰头戴赤金冠,身着紫棠色暗纹长袍,系一条镶蓝宝玉石腰带,带着白玉鸣蝉禁步,一派世家子的气派,长相俊朗,向赵老夫人孙氏问安也是进退谦和有礼,任由孙氏打量的眼光在他身上打转,赵老夫人也很满意,这人与外界传闻不同,宝之心下也纳闷原来负心汉都是这样的吗。

崔绍杰说明来意,原来是碰到了几个朋友,想到寺里碑林转转,又怕母亲到时找不到自己,遂跑来告知,赵老夫人暗自赞赏,这孩子还是个心细的,忠义侯夫人点头同意又嘱咐了几句,不可贪玩之类的话,就让他下去了。看得出来两家对这门亲事都是满意的,众人又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赵老夫人就命孙氏准备回府了。

宝之这趟出来什么毛命都没挑出来,眼看又要回去了,心下大急,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脑中闪过解签和尚的话,“莫管他人事,先顾自己身。”难道天意就是自己不该管这事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人都陷入绝境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就像今天一样千方百计跟来却什么都没做。宝之失魂落魄的回了府,又怕母亲担心回府后又打起精神来陪着母亲。

赵老夫人此次回来也对这门亲事甚为满意,忠义侯夫人对洛华也表现出了高度尊重,回去后没两天就请了齐国公夫人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妹妹柔福长公主来提亲,两家换过庚帖后发现,赵洛华和崔绍杰二人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洛华只比崔绍杰早两个时辰,这下众人更是对这门亲事满意加满意,忠义侯更亲自向圣上请了旨赐婚,外界更是盛传赵家嫡女与忠义侯府独子是天赐良缘,命中注定的良配。只有宝之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暗自垂泪。

第十章 不同

因有了圣旨赐婚,两家对这门亲事愈发重视,忠义侯府没过多久就来下了小定,原是想着两家孩子还小先不急着成亲,可赵老太爷却突然病倒了,这天赵老太爷本来好端端的在书房练字,突然觉得半边身子发麻,也没当回事,可没过多久,人便昏了过去,大夫看过说了一堆玄之又玄让人听不懂的话最后结论是得了风瘫,这次醒来除了不能动弹以外没有什么大碍,可若是再犯恐就有性命之忧了。赵老太爷醒来后,果不其然半边身子麻痹动弹不得,嘴也歪斜了,说话口齿也不利落,好在脑子还是清醒的,赵老夫人和赵氏兄妹在一旁衣不解带的照顾着,渐渐的倒也有些好转,赵老夫人想着赵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若是有个万一,孩子们就要守孝,这样一来岂不耽误了孩子,便与老太爷商议之后,决定让洛华的婚事提前,遂洛华和崔绍杰的婚事定在了转年的三月。

赵老太爷一天一天的好转,众人心里的乌云也渐渐散去了大半,宝之也逐渐想通了和尚的话,既然不能管别人的事,那她就应该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才对,遂每天除了早晚请安之外,上午就和宋嬷嬷学女红,下午习字读书,赵氏看在眼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的,这样过了月余,颜姨妈家的寄颖表姐搬过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何姨妈家的星辰表姐,赵老太太一看,女孩子多了,就请了个出自书香世家女先生来每天给几个女孩讲讲书,不求能成才女,只要能知道些做人道理也是好的,几个女孩开始每天上午在家里的学堂跟着简娘子读书,下午宝之继续和宋嬷嬷学女红。

孙氏忙着给洛华张罗嫁妆的同时也没闲着,这日她从娘家回来也带回一个消息,她要给赵氏说门亲,她娘家哥哥,这孙氏的娘家哥哥,一把年纪了一直没娶亲。

赵老夫人这次再也不想忍耐这个媳妇了,拿起茶盅照着孙氏就摔了过去,溅得孙氏衣裙湿了大片,赵老夫人伸手指着孙氏骂道:“你盘算着我和老太爷老了不中用了,就算计到兰君头上了,莫说兰君不会再嫁,就是再嫁也不会嫁你娘家那个哥哥,你那哥哥是个傻子,你打量着我不知道!你这个黑了心肝坏了肠子的,死了这条心。”

赵氏站在一旁低着头咬着唇一双手用力的攥着帕子,嫂子这是容不下她,才会着急给自己找婆家再嫁出去,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赵氏也有自己的小执拗,她认为这是她的娘家,有爹娘在,这就是她的家,她哪都不会去的。

孙氏一张脸涨得通红,皱着眉张口辩解:“母亲,我那哥哥只是心肠实了些,哪里就是傻了,我娘家阖府的下人都知道他是再和善不过的了。”

赵老夫人气红了眼,话都说到这份上这个没脸的还敢胡说,她那傻哥哥若是真如她说的那样能至今还未娶亲吗,大声说道:“你那哥哥只是心肠实了些吗,你当我老糊涂了不成,连句整话都说不明白,当然是和善了,旁的我也不与你说了,到祠堂跪着去,等到你老爷下了衙,让他来分辨。”

赵老夫人指了身边的大丫鬟翠喜看着孙氏去罚跪,这次赵老夫人是真给气着了,让一个管家太太到祠堂罚跪,那可是一点脸面都没给留啊。孙氏跪在祠堂里是有气又羞,心里对赵氏又添了几分恨意,若不是她回来,自己怎么会受这份罪。

宝之听说这件事时正在自己房里写简娘子布下的功课,学堂学的她早就都会了,简娘子见她学的快也只道是家里有人教导倒也不疑有他,也就没有再继续教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启蒙幼学,现在宝之和寄颖星辰三人开始学一些吟诗作对,这位简娘子也颇有些才情,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平日也都教些,加之宝之刻苦,三人里倒是她学的又快又好,其实宝之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她想学的就都能学的好,星辰就每每都会找她的茬。

星辰的到来已经是这世的变数了,舅母要母亲再嫁这事上一世也是闻所未闻,今世怎的竟有这许多的不同,宝之的小脑袋怎么想也是不明白。她上一世是个没怎么出过门甚至有些自闭的少女,即便是重生了,遇到事同样还是不知该如何解决,只能是一点一点改变自己,不再懦弱罢了,这会儿子她想马上跑到鹤鸣居守在母亲身边,可又明显知道这事她断然是不能参与的,苦于想不出个为何贸然前去的说辞,只能一个人在房里干着急。

洛华定亲之后就被拘在闺房绣嫁妆收收性,这会儿听说母亲被罚跪祠堂什么也不顾就跑去了鹤鸣居,一进正房就又是求又跪的给孙氏求情,赵老夫人只是板着脸教训道:“你是快出嫁的人了,你母亲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等你父亲回来我自会让她出来,现在你快回房去,这里你做小辈的不要管。”

洛华只是不肯,依旧替孙氏求饶,下学听说此事的赵霆钧也来了鹤鸣居,看着跪在地上的洛华,他也是撩袍一跪,对着赵老夫人磕头道:“祖母,孙子读圣贤书知道这孝道二字,今日您罚母亲您是长辈我等本不该来,但母亲到底年纪也不小了,祠堂阴冷,望您念在母亲往日的操劳,先让她出来吧。”

赵老夫人看着跪在下面的孙子孙女,再想想在暖阁的小女儿,自己和老头子百年以后女儿还不是要靠着他们一家,若是得罪狠了,女儿怎么办,想了想便让人去把孙氏领来:“你们两个也起来吧,等你老子回来一道听听你母亲到底做了什么事,我为何要罚她。”

赵霆钧和洛华二人又磕了头才叫丫鬟扶起。

等到掌灯十分赵大舅回来了,路上听小厮说了些大概,只知道自己妻子不知为何惹了自己老娘大怒一把年纪被罚跪,心里叹气,真是没有一天消停的。

进到正院就看见妻子由丫鬟扶着脸色蜡黄的站在屋外廊下,心下又是一声叹气,孙氏闻得脚步声回头见是自己丈夫,黯然的眼睛一亮,狠狠的剜了一眼赵大舅,赵大舅脚步顿了一瞬,又大步往屋里走去。

第十一章 惩戒

赵大舅给母亲请过安就被晾在原地,赵老夫人眼皮都不抬的只顾喝茶,她心里有气就是要他们夫妻立立规矩,一个在外头站着,一个在屋里站着,还是李嬷嬷深谙老太太的心上前给老太太找台阶:“老太太,还是把太太请进来吧,老爷也回来了,有什么事一家人怎么不能说。”

赵老夫人看了赵大舅一眼,放下茶盏让丫鬟把孙氏叫了进来。

孙氏由丫鬟扶着走进来,赵老夫人让她自己和赵大舅说今日是因何罚她,孙氏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个明白,最后还是李嬷嬷站出来把前因后果说了分明,赵大舅这回也觉得妻子做的有些过分了,父亲的病才刚有些起色,妹妹回来也没多久,她就这么急切的想把人打发出去,而且还找了她家那个傻哥哥,难怪母亲脾气这般好的人也动了这么大的气,当场也对孙氏瞪起眼来。

在一旁站着的赵霆钧兄妹俩对视一眼决定再不发声,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喘的站在一旁。

赵老夫人哽咽着缓缓的道:“我和你父亲如今还活着,你媳妇就已经容不下兰君母子了,若是我们去了,这个府里可还有兰君的活路?今日我想了良久,过两日我就和你父亲带着她们母女住到庄子上去,你媳妇也不用千方百计的想着怎么把她弄走了。”

赵大舅一听急了,若是父亲母亲一把年纪和大归的妹妹住到庄子上,御史言官参他的本子还不把内阁淹了,就是洛华的婚事只怕也要泡汤了,噗通一声就给赵老夫人跪下了,孙氏和赵霆钧兄妹见他跪下也紧跟着跪下,赵大舅本没有表情的脸这一急之下也有了些微起伏:“母亲,这可万万使不得啊,今日之事都是儿子儿媳的不是,您千万不要动气,儿子保证此后再不会发生,您老消消气。”又指着孙氏叫道:“你这蠢妇竟想出如此愚蠢之事,若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今日定要将你休回家去。”

孙氏被丈夫的话说的一愣成亲这么些年还从没如今日般受气,顿时哭的死去活来,赵大舅本是为了让母亲消气才对妻子说了狠话,见妻子哭起来心下大痛,又不能在母亲面前表现出来以免老太太更气,只好忍下来待到回去再劝,现下还是先把老太太安抚好最为要紧,忙又道:“母亲,孙氏平日对您和父亲最是孝顺对几位妹妹也是多有照顾的,孙氏的为人您最为了解这次她定是听了不知哪个下人的胡言乱语,也是好心办了傻事,您不要再和她生气。”

赵老夫人冷眼看着儿子,心里明镜似的,儿子这是做戏给自己看呢,其实还是向他媳妇的,哼了声,打定主意对着这夫妻二人道:“也罢,今日我也不与你再计较,只记住别再打兰君再嫁的主意。我现在把话先给你们说明白,日后兰君在这府里的吃喝嚼用不用你们两口子出一文,我的嫁妆今后就给了兰君。”

孙氏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瞪大了眼睛,咬着唇,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让老太太名正言顺的把嫁妆给了人家,真真是气煞人也。

赵老夫人折腾了一下午疲惫的很,加上想说的也都说了,便挥手让他们一家下去了。

孙氏回到房里就卧在榻上呜呜的哭起来,指着赵大舅的脸就骂道:“你个没有良心的,今日竟然还要休我,我早就知道这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可今日算是真正了解了这其中的涵义,咱们也不用看往日的情分了,今日就是你不休我,我也要跟你和离!”

赵大舅就知道回来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听着孙氏恶人先告状心里也是气了:“你也莫要在此激我,这事你做得确实是不对,怎么能把大舅哥说给兰君,再说兰君才来你就这样急不可耐的要把她嫁人,你要我在官场上如何做人?”

孙氏见一向依着自己的丈夫今天也教训起自己来,心下也明白自己此事做的确实有些过了,揪着帕子“那母亲也不能不顾我的面子就罚我去跪祠堂啊,我今后在这个家还怎么待,母亲还把嫁妆给了你妹妹,我知道她一向不待见我,可钧哥儿难道就不是她的孙子了,这心也太偏了些。”

赵大舅道:“娘那是被你气狠了,兰君本就是娇养大的,如今落了难大归回来,咱们自是应该高看她一眼,你这般行事,娘能不气你吗?这是告诉咱们她的立场。再说那嫁妆是娘的,她想给谁就给谁,你也别惦记。”

孙氏哭道:“我就知道到底你们是亲人,我是外人,你们是一头的,我不管怎么都是错。我看咱们和离了,我回了娘家倒也清净。”

赵大舅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妻子,忍不住愣了愣,心也软了下来,但也知道这事的严重性,虽不再出言教训,但也不再言语,只留孙氏在榻上,自己独去洗漱更衣,孙氏见一向自己说什么都听的丈夫如此,也了然不能再说了,但面子还是过不去,自己坐在榻上也不去服侍丈夫更衣。

赵霆钧回去后觉得自己母亲这事做的实在过分,对俊彦满含歉意,俊彦脾气温和,闻得此事觉得也不关兄长的事,也没说什么,两兄弟搭肩小酌起来,此后兄弟二人感情倒也增进了不少。

赵霆钧自幼便长在祖父跟前,脾气性情不像赵大舅反倒很像赵老太爷,为人豪爽大方,小小年纪交友广阔,只有一点很让人挠头就是不喜读书,志愿考上武举人,能够带兵打仗,书香门第倒出了个爱习武的,这让赵大舅很是头疼,赵老太爷倒是觉得不拘是文官武官只要是为了国家效力的就都是好官。而赵老夫人自霆钧小时起就发了话,这个孙儿的婚事她自有主张,孙氏对此也是耿耿于怀,她知道老太太是想把寄颖嫁给霆钧,可奈何这个大姑太太不知老太太的好意,还这山望着那山高,一心想把寄颖高嫁,而孙氏也正不想和大姑太太结亲家对这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只等着老太太甩手不管了,她把弟弟家的柔姐儿说给儿子,所以现在比霆钧小的洛华也定了亲,他的婚事却还没有着落。

第十二章 吵架

赵氏回去后什么也没对宝之说,只是一双红肿的眼睛透露出了她哭过的事实,贞桂香桂几个大丫鬟带着几个小的打了水给赵氏净面,宝之站在一边琢磨着怎么让母亲开心点,蹬蹬蹬的跑回自己房间挑了几件做的不好的绣活又蹬蹬蹬的跑回去,“娘~娘~你看看宝儿这几日绣的可是又有进益啦?”

赵氏看着女儿跑来跑去渐渐收起郁郁的心绪打起精神来让丫鬟看着点别摔了,仔细看了看宝之小肉手里拿的绣活,指着上面胖滚滚圆乎乎的一团笑道:“你这只小猪绣的倒是比前两日像了些。”

“娘,宝儿明明绣的是只小狗,你让宋嬷嬷看看,是她教我的。”宝之娇嗔的摇着赵氏的袖子,她其实就是绣的小猪,为了逗娘开心硬是说自己绣了只狗,不过虽是绣的小猪,可这只猪其实就是一团黑乎乎的球。

宋嬷嬷也过来凑趣道:“太太我看姑娘这只小狗绣的不错,生动活泼的打滚呢。”赵氏知道大伙这是在逗她呢,用帕子捂着嘴笑了起来,宝之又献宝似的拿了几样俱是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赵氏看着女儿彩衣娱亲的样,深感欣慰,那么小的孩子都这么懂事,自己更应该坚强才是,自此以后孙氏说的话做的事都留了个心眼儿。

第二天去学堂寄颖和星辰看宝之的目光都带有深意,寄颖看宝之是同情可怜的,星辰就是看热闹的成分居多,简娘子还没到,星辰冲着坐在旁边的宝之挤眉弄眼:“包子,你知道拖油瓶是什么吗?”宝之对于星辰的挑衅早已司空见惯,每天她不来上几回就难受,像往常一样不理她过一会儿她觉得没趣就会自己一边玩去了,可这次她却不依不饶的还将椅子往宝之身边凑了凑,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对宝之说着“悄悄话”:“拖油瓶就是娘改嫁带着那个孩子,到了人家家里这个孩子就是多余的碍事的,大家看见就讨厌,下次再有人问你可别说不知道。”

宝之从上一世就一直活在被星辰表姐的阴影下,一直到长大对于星辰表姐都是从心底里惧怕的,这一世她一直努力摆脱她对她的影响,她一直想不通的就是一个出自书香门第的小姐为何会什么恶毒的话都能从她嘴里说出来,自己又是何处惹到了她,为什么一直都要欺负她,自己难道就这么惹人讨厌吗?星辰表姐讨厌她!大舅母讨厌她!楚曜讨厌她!不,楚曜看都没看过她一眼又怎么谈得上讨厌呢,不,不,她怎么又想起他了,那个坏人!

寄颖见星辰闹得有些不像话,有些急了,洛华自从定了亲就在闺房绣嫁妆,这里就属寄颖最大,要是出什么事她首当其冲要负责的:“星辰你不要总是逗宝之!”

星辰翻了个标准的白眼:“行,不逗她逗你吧,你们家是不是过不下去了,大姨妈才把你送外祖母这来的?少你一张嘴你们家能省下不少开销吧。”说完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寄颖被她一噎,一张俏脸霎时通红,缓了半天气才勉强说了句:“你不要胡说!”

颜姨妈家的日子近年来愈发的困难了,颜姨妈泼辣又不识字,婚后就一直被婆母不喜,颜姨夫又愚孝,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反驳,加之颜姨妈成亲后多年只生了寄颖一个女孩,颜母做主给颜姨夫娶了个良妾,不久就有孕生了庶长子,颜姨夫虽不是好色之人,但到底还是听母亲的话,渐渐和颜姨妈疏远了,颜家还有个深得颜母宠爱游手好闲的小叔子,颜姨夫那点俸禄都被颜母拿去贴补小儿子了,颜姨妈这些年搭进去的嫁妆不知凡几,奈何自己脾气强硬在娘家这边半点苦都不诉,寄颖从小便知道母亲的难处,所以对自己要求严格,事事要强,对他人却很温柔善良,不太会与人争辩。

宝之从刚才就隐隐约约记得好像哥哥好像昨天晚上请安时说过什么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这会儿突然想起来哥哥说简娘子请他和霆钧表哥今天到她们学堂讲讲见闻,她计上心来,努力克服对星辰的惧怕,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对着星辰大喊道:“我才不是多余的,你才是最讨人厌的那个!”她知道星辰最容不得她的不服从,曾经就因为反驳星辰而挨打,当时星辰打完她还恐吓说不许告诉别人如果说了她还会再打她,她吓得只敢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哭。

星辰瞪大了眼,从小到大还从没有人和她这么说话,爹娘哥哥姐姐都不曾这样说过她,一直都只有她欺负人的份,今天这个小包子胆子大了竟然敢这么大声对她说话,岂有此理,看来今天不教训教训她是不行了!

寄颖见星辰怒气冲冲伸手就要打宝之,赶紧上前几步拦住,谁知星辰人虽不大但从小像男孩子一样上树、打架都是做熟了的,自有一股力气,寄颖这一拦正被星辰一把推到一旁,宝之看情况不好,从前经常被星辰打已经知道她接下来的动作,早有准备在她一巴掌拍下之前蹲下身,星辰这一下扑了个空,更是咬牙切齿,在家时她打丫鬟可是没人敢躲的,站稳脚步欲待再出一击,就听到一声大喝:“住手!”三人转头一看竟然是霆钧表哥,简先生,霆钧和俊彦三人一进院就看到星辰的丫鬟训练有素的把寄颖和宝之带来的丫鬟团团围住,又听见屋里吵闹声桌椅碰撞声,霆钧和俊彦对视一眼,赶紧快步进屋,霆钧毕竟学了几年武先一步进到屋里,就看到室内桌椅乱七八糟寄颖倒在地上,星辰满脸通红正伸手欲打蹲在地上手抱头鼠窜的宝之,赶紧大喝住手,三步并两步上前去用不伤人的力道拖住星辰,这时俊彦和简娘子也进来了,俊彦一把抱起宝之,满脸的愤怒的瞪着星辰,随后跟进来的丫鬟匆匆把寄颖扶起。

简娘子傻了眼,这些日子也听了些星辰对宝之的挑衅逗弄,和孙氏派来问情况的孙友家的说了,那边只道小孩子家哪有不拌嘴吵架的,何况几人又是表姐们,女孩子间能有什么事,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做理会,没想到自己的放任竟险些惹下大祸。自己虽说是几个姑娘的先生,可到底人家是正头官家小姐,自己不比教公子少爷的正经先生,又得罪的起哪个,这下可如何是好,家里自从夫婿病逝后还欠着债,儿子念书科考也需要银子,自己实在是很需要这份束脩的。

第十三章 热闹

简娘子正暗自苦恼,接下来该怎么解决,孙氏就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风风火火的赶来了,这要是走在街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正室太太带人去打外面勾引丈夫的狐狸精呢。

孙氏本来正靠在榻上,头上箍着暖帽腿上搭着剪绒小盖毯在屋里称病,盘算着怎么把前一天丢了的脸面找回来,这下一听说姑娘们在学堂闹起来,心里大乐,这几个人里也没有她孩子,就是三个在她家吃闲饭的,事闹大了毁的也不是她的名声,就算她们闹得不大,她也要去把事给搅大了,哼,正好让老太太打消撮合颜寄颖和霆钧的念头,那个何星辰自打来了就把府里弄到鸡飞狗跳的,她打不得说不得的,这回正好有说辞让她回家,至于章宝之...想到她就脑仁疼,不过听说是她挨打了,老太太这次又该心疼了,她现做做好人,给她撑撑腰,等把那两个弄走了,再整治她也不迟。也顾不得装病了,立刻就叫了人分别去颜府和何府把两个姑太太叫来,又让人拿了名帖去请大夫,她得赶在赵氏和老太太到之前先过去把事闹起来,叫丫鬟好歹整了整衣饰钗环就往小学堂赶,人逢喜事精神爽啊,连吹在脸上的风都觉得是香的。

等赶到那看到赵霆钧,孙氏有一刻愣住了,怎么儿子也卷进去了?这几个小狐狸精真真是可恨,还有章俊彦那个臭小子,恐怕是故意想带坏霆钧。

孙氏威严的坐在正座上,慢条斯理的呷着茶,半闭着眼睨着底下站着的几个孩子,刚才她楞过之后也不问谁是谁非立刻就叫婆子将三个姑娘的丫鬟绑了,压在院里。然后她就一言不发的坐在座上,晾着她们。

霆钧看母亲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绑人,绑了之后又什么都不说,有些不解,大步上前刚喊了声母亲就被何星辰的大嗓门打断了:“舅母,人是我打的,您绑丫鬟干什么?”

孙氏没想到这个野丫头闯了祸非但不怕,还敢大声和自己争辩,刚想立起眼来教训几句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帮别人教育孩子,一会儿正好说她顶撞长辈,让她娘领走,撇了撇嘴悠悠道:“我已经派人去叫你娘了,等长辈们都到了自有定论。”又爱怜的朝宝之伸手,“好孩子,舅母知道你没有错,可被你星辰姐姐打到哪了,一会儿叫大夫给瞧瞧。”

宝之看着皮笑肉不笑假惺惺的舅母,汗毛都竖起来了,自己这次算计星辰姐姐是不是又错了,不过希望这次之后星辰姐姐能有所收敛别再欺负她了,低着头怯怯的说了句:“姐姐,姐姐其实也没打到我。”

星辰看她那样就来气,送了宝之一个漂亮的白眼,她欺负宝之其实也并不是讨厌她,只是不喜欢她们这种装模作样柔柔弱弱的样子,加上几姐妹只有她长得最不出挑,也不是说她不漂亮,她在外面和哪家小姐比都是她漂亮,唯独到了这,洛华姐姐美得像仙女,颜寄颖虽及不上洛华美但也是杏眼桃腮说起话来温温婉婉的,家里哥哥姐姐也都是挑着爹娘优点长得,只有她皮肤黑,丹凤眼,男孩子气了些,硬生生被这些哥哥姐姐给比下去了,没想到小姨妈带回来这个小妹妹又生的粉雕玉琢的和洛华姐姐有八九分相像,活脱脱是个小美人,哥哥姐姐不能欺负,她只能拿这个小包子出气了,而且她发现这个小包子逗起来格外好玩。

孙氏看宝之这窝囊样也有气,自己好不容易拿着回错,可不能坏在她手上啊,便笑眯眯的诱导着:“宝丫头,不怕,你姐姐打你哪了只管说,今天有舅母给你做主。”又对低着头寄颖说道:“颖丫头,这里就你最大,两个妹妹吵嘴你不劝着怎么还帮着欺负宝丫头啊。”

寄颖揉着刚刚摔倒碰到的手臂正发愁呢,娘每天为了家里的事就够烦的了,自己今天还给她添乱了,她本不想来外祖母家,但娘觉得她在外祖母这比颜家好,她一向听娘的话,娘说这里好她来就是了,哎!舅母今天一看就是要将事情闹大,从她一来又是绑丫头又是请大夫的,现在又问也不问就给她扣了帮凶的帽子,给星辰定了罪,舅母这是要做什么?

“母亲,不是这样的,我们来时寄颖倒在地上,具体发生什么事大家谁都没有看到,先不能断大家的错才是。”霆钧道。

孙氏气呀,瞪着霆钧,示意他别说话,这个傻儿子是不是吃了颜寄颖什么迷魂药了,还向着她说话。

赵氏携着赵老太太赶来,看着满院子跪着的丫鬟,心下一惊,进去刚坐下就有丫鬟报颜姨妈,何姨妈来了,赵老太太先是看了跪着的丫鬟再看两个女儿来的这样快,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孙氏在作怪。

看了一眼在绣墩上坐立不安的简娘子,老太太笑着道:“家里几个猴儿疏于管教,叫先生见笑了。”

简娘子被赵老太太看这一眼立刻站了起来,哪里还敢接老太太的话,只是不断说着恭维姑娘们的话,随后老太太又和她客套了几句就叫丫鬟给拿了些压惊的礼品送回家去了。

孙氏眉飞色舞的对众人说着:“二姑太太啊,这星辰我也是从小看到大的,没想到如今竟然顽劣至此,联合颖姐儿一起欺负宝之,还目无尊长,我说了几句她就顶撞长辈。这寄颖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好孩子没想到竟然和星辰一起欺负妹妹,我说大姑太太怎么巴巴的把孩子送到这来教养呢,我看这孩子不管可是不行了,一个一个小小年纪如此狠毒,竟妄图虐待幼妹。哎呦,我可怜的宝丫头呦,怎这般命苦,刚死了爹,来到外祖母家,舅舅家嫡亲表哥表姐待入珍宝,却被姨家的姐姐欺辱至此。”孙氏恐怕是大戏看多了,一番唱念做打之后她又揽着宝之装模作样擦起泪来。

星辰最看不上孙氏假惺惺的做派,撇着嘴,还有那个颜寄颖瞧瞧那没出息的样,别人冤枉她也不知道大声辩驳,大不了就回家嘛,有什么可怕的。

昂首挺胸,颇有些英雄气概对着几个长辈说道:“外祖母,娘,今日这事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想打包子寄颖姐姐拦着就被我推到了,寄颖姐姐一点错都没有。”

第十四章 唐婼

星辰这人其实心性不坏,她只是被大家宠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做错事也不会推诿是个敢于承担的。何姨妈在家时听说女儿在娘家打了姐妹,立刻就赶了来,自己家孩子自己知道,真真是把她宠坏了,“辰儿!你为何要打宝儿,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要兄友弟恭,怎的还学会动手打人了!”

“嫂子听听,星辰可都承认了,今日这事我们颖儿也是受害方,怎的到了你嘴里就不一样了呢,你是亲眼瞧见了颖儿帮着打人还是怎么的?”颜姨妈看着孙氏的一番做派,就知道她这是要一石二鸟,趁此机会把寄颖和星辰赶走,再打消老太太想结亲的计划,她本来也没想要寄颖嫁过来,她正好可以顺水推舟拒绝了母亲,还可以赖到孙氏头上,省的母亲怪罪。

李妈妈走了进来,冲老太太点了点头,赵老太太缓缓道:“事情经过李妈妈已经都知道了,让她给你们说说,谁都没亲眼看见也别冤枉了谁。”

李妈妈在外面分别询问了绑着的三个丫鬟,三个丫鬟俱都说的与星辰一样,遂李妈妈进到屋里与众人详细说了,孙氏一看趁机道:“依我看这学堂也别上了,女孩子家的还是在家好好学学规矩的好。”屋内众人没人接她的话。

赵老太太最后拍板寄颖还留在这,星辰给寄颖和宝之道歉之后由何姨妈领回家把女戒抄三百遍,抄完再回来,宝之呼了口气,幸好幸好,若是因为自己耍小聪明而连累了寄颖姐姐,她怎么过意的去。

星辰走之前又被老太太单独叫了去,祖孙俩谈了一个时辰,出来后又被霆钧表哥带到花园二人不知说了什么,只是之后星辰对宝之好了许多,虽然时而还是逗逗她,但也只限于口头上不再动手作弄了。

星辰走后,老太太就寻了借口把简娘子辞了,着赵大舅再为三姐妹寻个厉害先生,何姨妈又给宝之和寄颖送来了许多礼物当做赔礼,而颜姨妈趁此机会和老太太摊了牌,孙氏这次这么诋毁寄颖,寄颖将来嫁过来有这样一个婆母在怎么会有好日子,赵老太太想了许久终是同意,可霆钧的婚事不能就这么耽误了,她得再给孙儿物色物色。

宝之还不知道因为她的这番作为寄颖霆钧几人的婚事甚至人生已经悄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星辰走了,学堂也不用去了,赵氏看宝之于女红上也是没有什么天分,也不让怎么学了,宝之现在除了去找寄颖和洛华玩就没有什么事做,俊彦看她整日无所事事就寻了不少杂书来给她解闷,宝之在书上看了讲制香的就让俊彦去给她寻材料制香,看了讲制作纸笺的又要动手做纸笺,看了什么新鲜的都要亲手试一试,俊彦对于妹妹的这些小要求也都一一满足,宝之这些日子过的倒也挺充实,赵氏只要儿女开心自己就开心,每天就是陪着母亲礼佛照顾父亲。

这天镇西大将军夫人王氏带着女儿来了赵府,原来这将军夫人是赵氏的手帕交,当年成亲之后就随夫婿去随军了,等她回来赵氏已经嫁人去了地方任上,两人多年来只是偶有通信,这次赵氏回来,王氏苦于家中事务繁多一直没空前来,现下终于抽出身来便赶快带着女儿来了。

赵氏听说王氏来了忙叫丫鬟给宝之打扮了一番,就带着宝之去了正房。

刚进到正院就听到室内一个爽朗的女子声音说着话:“如今天下太平了,也不用我们将军上战场了,现在闲的成天看谁都不顺眼,几个儿子让他管得都不成样子了,我一看这哪成就做主把他们几个扔到军营去了。”

赵老太太笑眯眯的点头:“这样好这样好。”

宝之同母亲进到屋内,就看到一大一小两张仿若同一张模子刻出来的明媚的脸正一左一右陪着外祖母说话,赵老夫人招手让宝之过去,给她引荐了王氏,王氏爱怜的握着宝之的手,给她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又让女儿唐婼和赵氏见了礼,就让两个女孩儿自下去玩了。

宝之细细的打量着唐婼,头戴莲花冠,穿着湖绿色绣暗纹衣裙,一对长眉直入鬓间,比王氏多了几分英气,上一世母亲也曾想让她与唐婼成为手帕交,可她除了家人以外谁都不愿理,也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恐怕曾经自己的自闭自卑也让母亲伤透脑筋了吧。

“你到京城来都去过哪里了?”唐婼眨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我只和外祖母她们去过法源寺。”宝之如实回答。

唐婼径自走到花园的中间找了石凳像男子似的大马金刀的坐下了,“改天我带你去逛逛,我爹说了,虽是女孩子也不能总是拘在家里,好端端的人都闷长毛了。”

宝之第一次认真和唐婼聊天,她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就是习武的霆钧哥哥讲话也不是这样直爽的。只是呆呆的点点头。

“我在家里只有我一个女孩又最小,一直就想有个妹妹,以后你就做我妹妹吧,有我罩着你,京城里那些小姐闺秀的事儿妈一定没人敢欺负你。”唐婼只差拍胸脯保证了。

“难道你会打人吗?”宝之小心翼翼的问。

唐婼被小宝之都得哈哈笑了起来:“我从没打过人,不过有机会我或许会试试。”说完还俏皮的眨眨眼。

宝之看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唐婼才发现自己前世真的错过了许多这样美好的人和事。

宝之重重的点头走过去拉了唐婼的手:“那说定了,你做我姐姐,咱们一辈子都是好姐妹!”

唐婼也很喜欢这个糯米团一样的小女孩,也反拉着宝之的手:“过两天我给你下帖子,你到我家来,咱们去拜关老爷。”

噗嗤宝之笑出声来,唐婼疑惑的眨眨眼:“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结拜做姐妹就是要拜关老爷的,我爹说了,他和军营里的兄弟结拜都是拜过关老爷才作数的,你是不是不知道关老爷是谁?”

宝之堪堪直起腰来,摆手道:“不不,我知道,我就是好欢喜有姐姐了。”

“恩,有我这样的姐姐你自然是应该欢喜的。”唐婼一本正经得意洋洋说,手背在后面大摇大摆的往前走。

宝之快走几步拉起唐婼的手:“走,到我院子去,我给你看我做的香和纸笺。”原来试着敞开心胸和人交往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难。

第十五章 出门

唐婼走时宝之送了许多自己制作的小东西,两人还相约改日去将军府结拜。宝之很喜欢唐婼的性格,她觉得和唐婼在一块整个人都是阳光快乐的,这感觉是自打重生以来从未有过的。

唐婼的帖子很快就送来了,邀她过两天到将军府赏花,随帖子还附带了一封信,没想到大喇喇的唐婼一手字竟写的这样好,如果不是信上说的话一如她往常的语气,宝之真以为是其他人代笔,信上说她已经找人去算过了,过两日就是结拜的好日子,让宝之务必准时前去不要误了时辰,她说了要做她姐姐就一定是说话算话的,另外还赞扬了宝之做的小礼物一番,说是她娘与祖母都很喜欢,只是她们让她多像宝之学习稳重端方些这点让她十分苦恼,不过即便如此她做姐姐的也不会与她多计较就是了。她可是很大方的。

宝之看完信之后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等到了这天,宝之就带着新提上来的丫鬟杜若与玉桂去了镇西将军府,杜若并几个二等的小丫鬟都是继星辰走后赵老太太拨过来的,同时赵老太太还以挑唆主子为名把孙氏身边几个爱搬弄口舌的婆子丫鬟都或送去庄子上或发卖了,赵府的下人管事经过了一轮大清洗,现在剩下的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孙氏也很是窝火,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她了,小姑子没给嫁出去自己几个得力的倒都被婆婆给弄走了,偏她理亏还不能说什么,不过幸好颜寄颖不会嫁过来了,倒也算塞翁失马。

赵府在城边上镇西将军府却在城中,坐马车也要走一个时辰,这一路上宝之在杜若的殷勤服侍下吃了四块枣丝桃仁糕喝了三杯茶,玉桂看不过去了制止道:“姑娘您就是爱吃这枣丝桃仁糕也不能她递给您您就一直吃啊,又喝了这些个茶,这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呢,您可别再吃了。”又指着杜若道:“你这小蹄子,巴结奉承主子也要看时候呀,姑娘在家吃多少都是不碍事的,现在是外面哪能这样吃啊。”

杜若本是好心怕姑娘待会到了别人家吃不好回头再饿着了,这次特意准备了姑娘爱吃的,想让姑娘多吃些,没想到好心办坏事,被玉桂一顿说落手足无措起来。

宝之摆摆手道:“没事没事,哪有那么严重了,不就吃了几块糕喝了些茶吗,没事的。”嘴上说着没事小腹却传来一阵一阵的憋涨之意,这这可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对玉桂说了,一主二仆坐在车里傻了眼,出来时赵氏想让宋嬷嬷跟来的,玉桂和杜若都拍着胸脯保证没有宋嬷嬷她们也能照顾好小主子,这下可好了,连个能做主的人都没有。

宝之当机立断让玉桂去告诉车夫和随行的粗使婆子找个大点的酒楼客栈什么的,玉桂觉得不妥,可奈何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她记得来之前问过俊彦少爷的小厮一路上有些什么,提到路上有家和乐楼是京中名酒楼,专事款待豪客官宦的,而且那里的酥酪糕最为出名,玉桂觉得这个地方应该行,遂叫车夫待会路过那时停下来姑娘要去那里给唐姑娘捎些糕点。

等到了和乐楼,深感愧疚的杜若自告奋勇的前去找掌柜,开始掌柜见杜若一个小丫头也没怎么当回事,毕竟京城什么达官显贵没有,但是听说是工部侍郎的家眷,掌柜立马换了副嘴脸,原来这和乐楼竟有一半赵家的股,东家来了掌柜还能不殷勤,利落的叫人去僻出间厢房,又找了两个婆子去领宝之,宝之没想到这和乐楼竟和赵家也有关系,自己前世怎么这么多事不知道,简直是白活了,两个婆子带着宝之等人从大门进去走了一条人少些的专供女眷走的路,经过走廊听到两个男子的声音几人忙避到一旁。

一个说道:“三哥,这楚大可是急了眼连皇,额,连大哥都敢打的,皇,父亲听了也只是把他们俩都教训了一顿,也没把他怎么着,这次我惹了他,待会儿他来了,若是动起手来你可要帮我啊。”

另一个冷冰冰的道:“所以你为什么要招惹他。”

那个人弱弱的道:“这哪能怪我,还不是大哥说永宁被他气哭了...”

宝之听见楚大两个字整个人都僵住了,在京城被唤作楚大的除了齐国公府楚曜还能有谁,待缓过神来,也不想如厕了,转身就往外走,她不想再见到他,她不知道见到他她会不会失控,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毕竟这一世他还没有做什么伤害她家的事,她不能因为只有自己知道的前世之事对他怎么样,她得赶紧离开这里。走到转角处还险些撞到刚才说话的两个少年,宝之匆匆赔了个礼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玉桂和杜若两人莫名其妙,她们实在弄不懂姑娘好端端又往回跑是什么意思,只能赶紧气喘吁吁跟上自家姑娘回了马车。接下来一路上宝之都在努力不去想关于楚曜的事,使自己镇定下来,玉桂和杜若以为姑娘没出过门突然遇见男子被吓到了,等到了将军府,宝之已经恢复正常,早有小厮在西侧门候着,引着宝之的马车驶进门内,就有几个丫鬟婆子从二门迎出来脸上笑的像朵花,其中一个穿着体面的嬷嬷上前扶着宝之下了马车:“姑娘可算来了,我们姑娘都念叨半天了,要不是夫人压着这会子恐怕都到街上去迎您了。”

之倒觉得这嬷嬷没乱说,依唐婼的性子恐怕是希望一早睁开眼就能看见她才好,宝之看这个嬷嬷的穿着行为举止猜她应该是王氏身边得用的嬷嬷,遂对她行了半礼。

嬷嬷忙摆手“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姑娘是贵客,我哪敢受您的礼,您可别折煞了老奴。”说完引着宝之一路行去。

镇西将军府位于京城中心地带,与镇西候府只有一墙之隔,占地和其他权爵之家比不算大,但比起赵府已是大的了,现在的镇西候是唐婼的伯父,蒙了祖荫承镇西候一职,唐婼父亲是继室所生次子,本来镇西老侯爷想为他捐个官的,但他是个有血性的自己去了军营打了不少胜仗回来,当今圣上封了他一品将军的职位,带着母亲僻府另居。

将军府的建筑风格多见庄重少见华丽,一看就是百年世家的气派,宝之一路行来点缀宅子的植物也是花少树多,随着嬷嬷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唐老夫人的院子,唐婼的丫鬟绿玉站在门口探头张望,见宝之终于到了笑的见牙不见眼快步迎出来:“章姑娘可来了!”

第十六章 结拜

待进了屋,里面坐着一个白白胖胖看上去就和蔼可亲的老人,下首坐着王氏,唐婼姑娘安安静静一脸文静的坐在座上,只是一双顾盼的眼睛出卖了她,宝之上前给唐老夫人行礼,唐老夫人笑眯眯的点点头关怀道:“恩,真真是个标致的孩子,坐下喝些茶吧,一路上可是累坏了。”宝之实在是不想喝茶了,下腹又开始涨涨的,好在唐婼也不想留在这听祖母母亲闲聊,她文静的起身有礼的对着唐老夫人和王氏福了福道:“祖母,母亲,婼儿想带宝之去逛逛园子。”

王氏早猜出女儿皮猴的性子能装到这会儿也是不容易了,现在宝之来了肯定坐不住了,就点头让她们下去了。

一出了正院,唐婼跳脱的性子就显露出来了,“宝之,你怎么这么久才到啊,是不是马不好,要不下次我派马车去接你,我家的马都是可以上战场的马,跑得快。”

宝之不好意思的用很小的声音说:“因为,因为我想去更衣...那个,那个你家哪里可以更衣啊。”

唐婼虽然男孩心性,但毕竟是宅院长大的,听说宝之想更衣,哪里还不懂,就叫丫鬟赶快带宝之去,自己在原地等她。

等宝之回来,唐婼就拖着宝之往她的院子去,“我家虽有关老爷但是在爹和娘的院里,我怕娘知道又要教训我,所以偷偷找我爹弄来一张关老爷的画像,我爹说有画像也可以,重要的是心要诚,我还让他去找钦天监算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快些走,要在正午之前结拜才好。”宝之就算加快脚步要想跟上唐婼也十分吃力,没走多久就喘起来:“那个,唐婼,你行慢些。”唐婼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宝之,歉意的一笑,脚步随之慢了下来。

宝之抬头看着唐婼院子的匾额名曰皎月居,再想到唐婼的性子不由便道:“离离天际云,皎皎关山月。”

唐婼眼睛一亮,牵着宝之的手团团转:“我正是在书上看了这句诗想到的院名儿,宝之,你真真是我的知己,其他人来了都只道是我喜欢月亮,没人想到这诗。”

宝之腼腆的抿着嘴笑了:“我只是这几天刚好读了这首诗,看到你这院名就想到了。”

唐婼站住看着匾额仿佛看到了远方:“宝之你知道吗,我好羡慕哥哥们,能够到军营里、到战场上去,我从小就好想做男孩子,哥哥们和爹爹习武,我就偷偷在一旁学,娘知道了罚我,我也不听,后来爹爹就把我叫去问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习武,告诉我习武不是我想的那样好玩,是很苦的,可是我并不觉得苦,在沙场面对死亡的将士都不觉得苦,我这点算什么苦,所以无论怎么样我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可是我知道我是女孩子,我是去不了军营的。”宝之看着唐婼的眼睛由亮晶晶逐渐转为黯然,她能感受到唐婼此刻的落寞,不由主动伸手握紧唐婼的手,“古时候不是有妇好,梁红玉这样的女将吗,我相信一定有一天你也可以去到你想去的远方。”

唐婼呆呆的转过头对上宝之坚定的眸子,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人手牵手进到院子里,唐婼小姑娘的院子果然与一般闺秀的不同,院里除了一颗粗壮的大树没有任何花花草草,院子一侧放着一架朱红色的武器架,上面摆放着宝之只在书上看到过的长枪什么的,地上铺着青砖,随唐婼走到正屋边上的小耳房里,墙上挂着关老爷的画像,下方紫檀木案桌上摆放着香烛果品,看来她们是要在这里结拜了。

“我爹问了钦天监说这个方位最好,而且摆在这我娘才不会发现。”说完还捂着嘴笑。

“唐将军真的为了咱们结拜还特意去了钦天监?”宝之不可置信,堂堂大将军竟然这样重视两个小女孩的约定。

唐婼得意洋洋昂首挺胸的说:“那当然了,我爹爹是这世上最最棒的人。”

宝之有片刻的怔愣,她很艳羡唐婼和星辰表姐她们这样有爹爹疼的孩子,爹爹若是在也会这样无条件的对她好吧。

使劲眨眨眼里的泪,笑着对唐婼道:“咱们赶快来结拜吧,你要教我啊。”

两个女孩子接过丫鬟递过的香郑重的鞠了三个躬,插上香,跪在蒲团上,唐婼念念有词:“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唐婼与章宝之今日在此结拜为姐妹,并起誓我姐妹二人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坦诚以对,肝胆相照。共享福,共患难,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宝之随后也跟着唐婼说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章宝之与唐婼今日有幸在此结拜为姐妹,并起誓我姐妹二人有福共享,有难同当,坦诚以对,肝胆相照。共享福,共患难,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两人说完相视而笑。从此她们就是姐妹了,在这冷漠的世间她有了一个可以真心以待的姐姐。

随后丫鬟拿来事先准备好的金兰谱让两人添上生辰八字,家庭成员,然后互换,这就是换帖了。宝之看看金兰谱上写着“盖闻诗歌伐木,足征求友之殷;易卜断金,早见知交之笃。是以璇闺绣闼,既声气之互通;蠹间鸡窗,亦观摩之相得。爰联芝谊,籍订兰交,执牛耳之同盟,效雁门而有序。等风前待月,花里闭门,或咏絮吟诗,才夸夫道韫;或辑书著史,技擅于班昭。铜钵敲余,话到更阑之候;玉杯对影,邀来明月之辉。气凛风霜,勿效桃花之轻薄;床联风雨,宜矢松柏之坚贞。不以才相先,不以貌相傲,不以形迹之疏而狐疑莫释,不以声名之异而鹤怨频来。数株之栀子同心,九畹之芝兰结契,对神明而永誓,愿休戚之相关。谨序。”

唐婼说:“从今以后我就有妹妹了。”

身边丫鬟纷纷来恭喜唐婼,唐大小姐一高兴叫绿玉去房里拿铜钱给她院里的丫鬟仆妇每人发了。

宝之随着唐婼去了正屋,“去把祖母前个给我的白毫沏了端来,还有什么新鲜的点心果子也都给我妹妹拿来些。”绿玉应诺下去叫小丫鬟准备。

两人在屋里吃茶聊天,不一会儿红玉来禀说镇西候府家婉姑娘来府里做客了,唐婼脸色一变:“宝之,我家的人个个都好,只有她最是惹不得,她叫唐婉是我大伯家的嫡长女,比我大些,是个笑里藏刀的,我从小到大在她手上吃过不少亏,一会儿她若说什么你只管不理她就是,一切有我。”

第十七章 唐婉

宝之前世就知道唐婉,她是本朝最有名的才女和美女,据说四岁就能作诗了,一些京城的世家子弟还把唐婉作过的诗词做成了诗集,传闻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曾经她随嫂嫂在皇家举办的赏灯宴上远远的见过她,那时她已经是太子妃了,雍容华贵的坐在太子身旁,面对那些对她谄媚的官员夫人皆是耐心有礼的应答,人人都道她是最谦和有礼的,宝之也是这样以为的,她知道楚曜心里那个人就是唐婉,她当初一心想要成为唐婉那样的才女,好让楚曜可以看到她,可无论她怎样努力,他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他的眼里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唐婉,她一直都只能默默的在角落凝望着楚曜,他是那样光彩夺目,那样耀眼,只有世间最好的人儿才配得上他,后来唐婉嫁入皇家,成了太子正妃未来皇后,楚曜堕落了,整日留恋青楼楚馆,家里姬妾成群,却迟迟没有娶正室,他成了人们嘴里的纨绔子弟,只有宝之知道他那正室之位是为了唐婉留着的,他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心爱的人嫁了别人,宝之每每听到他的传闻都为他心疼不已。

想到楚曜宝之就忍不住发抖,就是他害的她家破人亡,现在想来自己太傻太天真,只因为自己喜欢他,就这样轻易的相信一个从没和自己说过话的人,这一世她不想再见到他,这样他就不能再利用自己了。

唐婉在唐老夫人那请了安,就来皎月居了,她其实不喜欢来这边的,祖母是继室父亲都不拿她当回事,叔父一家又都是莽夫,堂妹更是个粗鲁的,一点女孩样都没,谁耐烦和他们打交道,今日不过是每月的例行公事替母亲来给继祖母请安。

今世再见唐婉,宝之觉得她并没有传闻的那样美,或许年岁还小没有张开的关系,她在唐老夫人那就听说唐婼来了客人,进来看是一个粉雕玉琢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按说这样美得人儿她整日出入各种世家勋贵的宴请怎么会没印象,想来应该是官品不大人家的女孩,客气有礼的和宝之打了招呼。

“妹妹如此精灵可爱,今日竟第一次见。”这句是对唐婼说的。

唐婼心里翻着白眼,不就是想打听宝之的家世如何吗。她最不耐烦和这些自诩有才华的世家小姐说话了,每次说话都不能直说,总是拐着弯的说话,也不嫌累,她要盯着点小宝之可不能学坏了:“宝之是我娘闺中时好姐妹的女儿,工部赵侍郎是她舅舅。”

原来是个三品官的外甥女,这个唐婼说也不说清楚,她父亲是做什么的呢,也不好再问了,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官,待她慢慢打探:“不知妹妹在家读什么书?”

宝之对唐婉是崇敬的,小心翼翼的答话:“在家和姐姐们读过几天书,不过是不做睁眼瞎罢了,不敢和姐姐比。”

唐婉听宝之对自己说话谦逊有礼,心下满意,这个不像唐婼那个烦人精,家世虽不怎么好,但今日也可以理她一理,遂笑道:“看妹妹说的,谁敢说自己读了些书就大有才华了,我也不过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比旁人多读了些书,也没什么的。”

唐婼暗地吐了吐舌头,说她烦人还真是烦人,每次都爱问别人读什么书,偏还不能揍她,“说了半日话,这茶都凉了,红玉还不把茶重新换了。”

其实茶是刚刚唐婉来才重新上的,可唐婼既然说茶凉那就茶凉好了,宝之从善如流的想。今日有了唐婼这个姐姐,又结识了唐婉这个大才女,她简直太幸运了。

唐婉被唐婼岔开了话头,觉得说了半日话确实有些口渴,端起丫鬟刚上来的茶优雅的啄了一口,“这是白毫吗?我觉得还是龙井好喝些。前个父亲得了御赐的些许,改日我叫人给你送来些,来了客也好别怠慢了才是。”

说到茶宝之就有话说了,前世她为了成为唐婉这样的才女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母亲哥哥又什么都依着她,只要在能力范围内能办到的事,几乎都能为她办到,她于茶道也是颇有心得,而且她觉得这是她可以拉近和唐婉关系的话题就接了话:“说到龙井,其实它还分狮、龙、云、虎四个品类,其中以产于狮峰的品质为最佳。龙井素有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著称于世。形光扁平直,色翠略黄似糙米色,滋味甘鲜醇和,香气幽雅清高,汤色碧绿黄莹;叶底细嫩成朵。”

唐婉刚刚也不过是想说唐婼上的茶不好,宝之说的头头是道,这显是和唐婼在寒掺自己啊,果然是狗找狗猫找猫,什么样的人就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把手里的茶碗重重一顿,垂着眼就不说话了。

唐婼本来听唐婉说的那番话想回嘴的,但听宝之介绍完龙井,她愣了愣,再唐婉的表现转念心头大乐,这小宝之把一向自诩才女的唐婉给说瘪了,哈哈,她这个妹妹果然是个妙人儿。

而宝之呢,她就是再傻这会儿也看出唐婉不高兴了,她说错什么了吗,她不是向着她的话说的吗,哪句不对吗,她就是笨啊,上一世从来没交过朋友,这连个话都不会说,可唐婼姐姐不是就挺高兴的吗?

唐婉又坐了会儿,看着眼前两个傻子说说笑笑心里就烦闷,说了几句客套话起身就去唐老夫人那告辞回府了。唐老夫留了宝之在府里用午饭,午饭之后宝之也告辞了,唐婼拉着宝之的手,依依不舍,王氏答应改日再带唐婼去赵府,才算作罢。

回去路上,杜若在车里为宝之整理衣饰发现香囊不见了,这香囊是宝之自己按古法再加上自己的小创造制的香,香气十分特殊,外面根本买不到,杜若不也没敢声张,只回去悄悄和玉桂说了,玉桂觉得若是掉在唐府了倒也无碍,可若是掉在和乐楼那可就糟了,姑娘的东西哪能落到他人手里,玉桂就和赵氏说了,赵氏忙派丫鬟去唐府问,王氏让丫鬟去找也没找到,又去和乐楼找,掌柜也是说没见到,两处都没找到,赵氏也不想让旁人知道,此事就暂且作罢了。

两人结拜的事怎么会瞒过王氏的耳目,王氏第二天就派人来和赵氏赔了礼还给宝之送了些礼来,说是唐婼不懂事拉着宝之结拜了,既然已成事实,她和将军以后就把宝之当自己女儿看了,让赵氏别见怪,赵氏叫来宝之问了情况,只是让宝之以后有事一定要和她说,不可像这次这样隐瞒,就没再说什么,对于宝之与唐婼交好的事也是乐见其成的,宝之事真忘了,她还沉浸在见到了孺慕已久唐婉的兴奋中。

第十八章 惹上麻烦精了

第二日上朝之后,赵大舅被皇上叫去了御书房,赵大舅内心忐忑,自己小小的三品侍郎,怎会被皇上宣去奏对。

进到殿内,赵大舅诚惶诚恐跪下请安之后,看皇帝坐在上首满脸和煦心下大安。

“赵爱卿免礼吧,今日叫你来不是政事,朕与你聊聊家事。”皇上顿了顿对旁边个的内侍打了个手势:“去,把老四叫进来。”

“朕记得你只有一个女儿,今年多大了。”

赵大舅一听提起洛华,心头一惊,又不敢多想便如实答道:“回陛下,臣女年前刚过及笄。”

皇上听了眉头微微一皱,面露狐疑之色:“朕怎么听老四说昨日碰见你府上的家眷了,是个小丫头。”

说着四皇子李珣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恭谨的对着圣上行了礼,站在一旁。

赵大舅脑子快速转了起来,难不成说的是宝之,正待细问,四皇子就对着他道:“赵大人,昨日我与三皇兄到和乐楼吃饭,险些撞上令嫒,在地上捡到一只香囊,香味甚是独特,三皇兄说拿着人家姑娘的东西不好,就向掌柜打听了说是您府上的家眷,所以就想找您还回去。”

赵大舅头大,您还就还吧,私底下说就完了,怎的还闹到皇上跟前来了,真是令人无奈,恭敬的对皇帝和四皇子如实说了宝之是大归妹妹的孩子之事。

四皇子更是满脸雀跃:“那这么说不是那个和忠义侯府家崔大定亲的女儿了,父皇,三哥还赞了这位姑娘香囊的香气特别呢,三哥哪赞过人啊!父皇不如给她和三哥赐婚吧。”

任是再慈祥的皇帝听了儿子在臣子面前这样胡说八道也是会生气的,当下止住了四皇子的话头:“混账!这婚姻大事岂是儿戏,说赐婚就赐婚,朕替你把赵大人叫来是让你归还人家东西的,若再胡言乱语立刻就叉出去!”

赵大舅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这三皇子谁不知道继皇后的嫡子,自幼就聪颖过人,文韬武略,若不是有先皇后嫡子在,这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宝之这出身哪里及的上他,若圣上真被四皇子一番话说的动了心,一旨赐婚宝之当个侧室都是勉强,将来等家世好的正室进门,哪还有好日过。

四皇子见父皇动了怒,深知自己刚刚无状了,赶紧跪下告罪,皇上对子女臣子一向都是宽和让四皇子把香囊还给赵大人就让两人下去了。

李珣出了御书房,就跟着赵大舅,也不提还香囊的事,赵大舅及其无奈,都快出了宫了,这个四皇子真是的,赵大舅转身躬身恭谨的对李珣道:“四皇子,微臣马车就在前方了,不知这香囊...”

谁知李珣咧着嘴露出白白的牙,大喇喇的道:“赵大人,这香囊本宫想还是应该亲手交到失主手上。”他正好可以提三哥问问这是什么香,而且楚大也觉得这香甚妙,他身边两个学识广博的人都说这香好,那定就是极佳的,他也要丫鬟制些来送给母妃和妹妹。

这个四皇子真真是没有教养,在妃子手下长大的实在及不上上面两个皇子,赵大舅暗自摇头,只能再劝劝:“四皇子,这空怕不妥吧,宝之女儿身怎好见外男,不如就由微臣回去交给她吧。”

“这有什么不妥的,她一个小丫头怕什么,本宫不会把她怎么的,好了赵大人不要磨磨唧唧的了,咱们快些走吧。”他的内侍早把马牵出来在赵大舅马车旁等着了,他挥挥袖子,跨上马背等着赵大舅。

赵大舅叹了口气,只好作罢,遣了小厮到工部去与上司告假,便往马车上去了,这个宝之也是怎么好端端跑去和乐楼惹上这霸王,妹妹怎么教育的子女,真是不及妻子良多啊。

李珣就这样一路跟着赵大舅,到了赵府随赵大舅去鹤鸣居见了赵老夫人,就提出要见宝之,赵大舅和赵老夫人说了事情经过,正好赵氏也在,听说女儿的香囊落到皇子手里,心下焦急,实在不想再生事端,想劝说四皇子把香囊给她算了,就不要见宝之了,四皇子自然不肯,他都跟到这来了,若给了赵氏那和给赵大人有什么区别,赵老夫人冲赵氏投了个安抚的眼神,便让人去请宝之,李珣听说要在这见宝之,又不肯了,非要去花园里顺便逛逛宅子,这内宅岂是外男随便逛的,可奈何人家是皇子,赵老夫人忍住气只能派丫鬟跟着李珣去花园见宝之。

宝之听丫鬟来禀说四皇子来了要见她,惊讶不已,她什么时候和他相识了,为何要见她?问丫鬟也不知道,思忖片刻想着反正也是在自家院子里,便让杜若给她收拾了下衣衫头发就随丫鬟出去了。

李珣远远看见一个白白小糯米团子慢悠悠的走过来,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待宝之走近,四皇子的手不由自主的捏起宝之头上梳的小鬏鬏,吓得宝之花容失色蹬蹬蹬后退几步,膛目对着李珣,李珣这时也自觉自己唐突了,连忙作揖道歉:“章姑娘,是我唐突了,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诶诶,你别再后退了!”

宝之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警惕的瞪着李珣:“四皇子殿下,您,您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李珣回过神来:“哦,那个,你昨天是不是去过和乐楼?”

宝之不明所以:“是去过那里。”眨眨大眼睛询问李珣您老接着说啊,别买关子。

“你昨天撞到我和我三哥了,快道歉!”李珣想逗逗这个小糯米团。

宝之愣了愣,赶紧屈膝福了福:“昨天是小女无状了,还请四皇子原谅。”

啧啧,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无趣,李珣翻了个白眼,“好了好了,昨天你的香囊掉了,我是来还你香囊的。”伸手递给宝之,“喏,给你。”

宝之小心翼翼往前凑了几步,用两个手指捻过香囊,又赶快退了几步生怕他再伸手抓她的小鬏鬏,对李珣行了个福礼道了谢想转身走人的,李珣又上前几步拦住了宝之:“你这个小丫头好没规矩,我让你走了吗?知不知道我是皇子啊,真是的,等等,我问你,这个香囊里面的香是哪买的,味道很是特别。”

宝之被他这一拦吓得心砰砰跳,这哪里是皇子啊,这分明是强盗啊,偏着头低低说道:“香是我自己制的,四皇子若想要,待会我让丫鬟写给您,您若无他事了,恕小女子先告退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李珣被气的在原地跳脚,今日已经唐突里人家小姑娘两次了,也不好再追过去。

第十九章 出阁(上)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就到了九月底,这期间赵老太爷又复发了一次风瘫,经过大夫的医治渐渐转危为安,但身体已是强弩之末,赵崔两家商定后决定婚期从十月底提前至十月初二。

这天忠义侯请钦天监算来是宜嫁娶的吉日到赵府纳彩,孙氏看着堆了半个院子的彩礼里子面子全有了笑成了一朵花,拿着聘礼单子在厅里得意洋洋的对着来帮忙的颜姨妈显摆,什么云锦、蜀锦、缂丝各八十匹,云雾绡、轻烟罗这样有钱不见得买得到的御贡绸缎各六十匹,赤金的簪子八对,镶珍珠红宝步摇八对,赤金龙凤镯八对,一对百年的老山参,鸡鸭鱼三牲四季茶果等都是按礼来的,还有一千两的聘金,外加一对肥雁,看的颜姨妈直眼馋回去就对颜寄颖道:“你洛华姐姐这才叫嫁人,娘以后一定也为你寻这样一门好亲事。”直说的颜寄颖红着脸躲了出去,但寄颖心里也暗暗记下了母亲的话,嫁人要嫁像洛华姐姐这样的人家。

等到出阁前一天洛华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浩浩荡荡从赵家抬出,孙氏为了唯一的女儿可是下了血本,小到绣花针梳子这类大到家具物事无一不有,四季衣料成衣塞了六、七十抬宝之去看过手都插不进去,古玩字画也多是精品,金银首饰,珠玉宝石之类的更是不计其数,连恭桶都为女儿备下了,赵老夫人给了嫡亲的孙女洛华一千两的压箱钱,赵氏给了洛华一套自己出嫁时的赤金镶红宝牡丹缠枝头面作添妆,何姨妈也送了差不多的套赤金头面,颜姨妈咬咬牙在所剩不多的嫁妆里挑了对赤金扁凤簪并一对金镶玉绞丝镯给洛华添妆,宝之几个也商量着分别送洛华价值差不多的添妆,宝之送了支自己画图样到外面定做的金簪,寄颖和星辰分别送了金镯和项圈。

十月初二,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真是嫁娶的好日子,宝之早早就起来由丫鬟服侍着梳妆,她因为还在孝期一会儿吉时到了不能参加,所以现在早早的要去贺喜,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各个满脸喜气,距洛华的院子越近越热闹,进到屋内丫鬟们有条不紊的正服侍洛华净面,为宝之打帘子的丫鬟通报说宝姑娘来了,洛华笑着:“宝儿怎么这么早。”

洛华姐姐原本珠翠环绕的闺房空空荡荡,许多惯用的东西都随嫁妆一起抬到侯府了,宝之的心也空荡荡的,洛华姐姐结果还是嫁给那个负心汉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一会儿就不能过来了,早点来看看姐姐,姐姐你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的。”宝之心里默默对自己说这次她一定要让姐姐过上好日子。

洛华被宝之一说心里也渐有要嫁人的酸楚感,两姐妹抱在一起无声落下泪来,洛华身边的丫鬟翠竹把两人劝开才作罢,带着小丫鬟又下去打水给二人重新净了面。

杜若在一旁凑趣道:“表小姐,我们姑娘昨天一夜翻来覆去的想今日给您贺词呢,姑娘快把您想的那好词给表姑娘说说吧,也让我们这些粗苯的学习学习。”洛华两眼亮晶晶满是期待的望着宝之,宝之哭的一抽一抽的听完杜若的话腼腆的笑了:“你若是粗苯,那其他人成什么了。”然后对着洛华道:“洛华姐姐,我,我祝你和姐夫白头偕老,琴瑟和鸣,情敦鹣鲽,祥叶螽麟,永结鸾俦。”

洛华想想将要去到陌生的地方,即将嫁为人妇,对未来既期待又彷徨眼里又有了泪意,拿手帕按按眼角:“你想这些词儿可不是要想一整晚。”

宝之抿了嘴笑,两姐妹又说了会子话,看洛华这还有好多事要准备,宝之就告辞了,去赵老夫人那请安去了,众人才用过早膳,侯府请的全福太太永安伯夫人就到了,宝之和母亲在孝期就避了出去,刚回芷汀院就听说唐婼来了,唐婼给赵老夫人请了安就跑来找宝之了,一进门就笑嘻嘻的:“宝之,姐姐来了,快出来。我给你带了好些你上次说的狮峰龙井。”

宝之膛目,她这姐姐也太豪了吧,自己那次不过说说,她就记在心上了,这狮峰龙井可不是想买就能买到,每年就产那么一点,上贡都不够,小婼是从哪弄来的?

唐婼自顾自的坐到宝之旁边,拿起丫鬟上的茶喝起来:“这个茶可真不好找,我让我家小厮找了好多地方都没有,最后你猜在哪弄来的,你肯定猜不到。”放下茶盏让杜若去拿她带来的龙井重新沏茶来,“你知道吗,你家洛华姐姐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可是轰动京城了,虽说平常王侯公卿家小姐出嫁大多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可你舅舅就是一个三品侍郎,嫁女儿竟然这么奢豪,大伙都在传这工部的油水恐怕比户部还多,听我爹说圣上还在朝上揶揄你舅舅了呢。”

宝之不太明白:“怎么圣上还关心人家嫁女儿的事吗?皇上不是应该都只心系社稷,洛华姐姐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有哪里不对,是僭越了吗?还有这个茶你到底从哪弄来的,听说很难得的。”

“你别急嘛,咱们皇上最是仁爱,知道你外祖家祖上是经商的,家资颇丰对你舅舅给女儿置办这么多嫁妆也没说什么,你不用担心,再说不是还有忠义侯了吗,那个崔绍杰虽说是个草包可他爹不是啊,听说皇上还当场赏了忠义侯银子呢,说是亲家给置办的嫁妆这么丰厚,他家的婚礼可不能寒酸了,圣上对这忠义侯家可真好。”端起刚上来的狮峰龙井茶闭着眼睛嗅了嗅,小口啄饮:“宝之你也试试,你说的这茶还真是不错,我在家都没舍得尝尝,弄来的除了给我祖母和我娘,剩下的原封不动都给你拿来了。”

想不到小婼对自己如此诚心,宝之心里大为感动:“那你拿些回去,别都给了我。”

唐婼笑呵呵的:“我若想喝到我娘那去要就是了,对了,我要去洛华姐姐那看热闹了,一会儿回来我告诉那边的情况啊,你慢慢品茶吧。”说完起身就大步往外走去。

“你还没告诉我从何处弄到茶叶呢。”宝之低低喊了声。

唐婼继续头也不回的迈着大步往外走:“一会回来再和你祥说。”身后丫鬟习以为常的快步跟着,画面着实令人发笑。

宝之无奈的摇了摇头,脑中回忆着小婼前世嫁谁了呢,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自己从前对除了楚曜以外的人关心都太少了。

第二十章 出阁(下)

身穿大红嫁衣的洛华光彩照人,新郎家请来的全福太太看着洛华美艳动人的洛华嘴里直道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这么美的新娘子,迎亲队伍浩浩荡荡,都是些平日和崔绍杰玩在一起的勋贵子弟,来迎亲的崔姐夫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花,英俊非凡,一路鞭炮齐鸣吹吹打打热闹至极,忠义侯还特意请人安排了能够绕足京城内圈的迎亲路线,确保儿子婚礼能够做到圣上示下的隆重些,今日俊彦也不能出席,霆钧又早得孙氏示意新妹夫不怎么通文墨不许太过刁难,所以迎亲队伍一路顺顺利利进了院,洛华由喜娘搀扶着跪别了祖父母与父母,赵大舅今日有别于平日脸上有了些微的笑意,但对着崔绍杰和洛华二人神色又变回肃穆沉声道:“愿汝二人百年偕老,永结琴瑟之欢,五尽其昌,早协熊罴之庆。”估计崔姐夫也是听的一知半解。孙氏哭的两眼泪汪汪的,拉着洛华怎么也不撒手,直到洛华由霆钧背着上了轿,孙氏还坐在屋内哭,活像忠义侯府是火坑似的。

以上讯息是由可爱的唐婼小姑娘从前方为宝之带来。

“你姐夫听了你舅舅说的话眼一愣一愣的,我估计是没听懂,不过我替你打听了说虽然有些草包但人还是挺仗义的。”唐婼刚才在外面装斯文装的太累了,回到宝之这就原形毕露抓起桌上的桃子就往嘴里送,边吃边说着这一上午在外面的所见所闻。

宝之对唐婼这番作为习以为常,默默递过自己的帕子给唐婼擦手:“你怎么对外面的事什么都知道,王姨妈不是不让你出门吗?”

“不出门就能难道我吗,你以为绿玉红玉是白吃饭的,再说了,小姐们是经常有聚会的,就是你不想听也有那好事专门到你跟前来嚼舌头,下次我带你去凑凑热闹,不过那些人都挺烦的,我惯不爱同她们打交道。”唐婼接过手帕擦手。

宝之又给唐婼递过杯茶,满脸笑意,和唐婼相处久了,她整个人都被带动的比从前明朗起来:“既然烦人干嘛还去和她们玩,我不去。”

“能出门总好过憋在家里发霉的好啊,你若去了,我就有伴了,”唐婼喝着茶一脸随意,“哦对了,这茶是那个齐国公府的公子楚曜给弄来的。”

宝之心下大憾,瞪大双眼,手中的茶杯没拿稳咣啷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唐婼有些纳闷怎么刚才还好端端的突然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自己没说错什么话呀,宝之渐渐缓过神来,察觉自己失态了,努力稳住心神:“你认识他?”

玉桂来清理宝之打碎的杯子又给她上了杯茶,奇怪的看看唐婼和宝之,在外面听见声响她还以为唐姑娘和姑娘口角了,可现在看好像也没事。

“小心点喝别又烫到了。”唐婼看宝之面上恢复镇定,只当是刚才茶太烫了,拿过玉桂又上的茶摸摸不太烫给宝之递过去,“我不认识楚曜,是我让绿玉拿帖子去找四皇子李珣,我和他小时候打过架后来就成朋友了,李珣去宫里贤妃娘娘那要,贤妃娘娘也没有了,他又帮我找三皇子,楚曜当时正和他们在一起听了就说他那里有这个茶。你不知道李珣把楚曜夸的像朵花似的,这也好那也好的。我吃着这茶也就那么回事,你说怎么就这么难得呢?”

“大概是物依稀为贵吧。你下次别为我这么大费周章了,惊动了这么多贵人,而且让人知道你和外男有联系也不好。”还好小婼和楚曜不相识,但宝之还是心有余悸,她身边的人还是都离那个恶魔远些才好。

唐婼无所谓的说:“你怎么也这么迂腐,你以为那些名门闺秀真的都是那么贤良恭谨啊,真要是那样嫁了人还不被小妾姨娘给制的死死的啊。就拿唐婉做例子,外人都夸她秀外慧中,当世才女,其实她算什么才女啊,不过是比一般闺秀肚里多了些墨水,做的那诗多是狗屁不通。”提到唐婉唐婼眼里就大是不屑。

“唐婉做的诗怎么会那个,那个不通呢,我读过她的诗集,里面的遣词用句很美啊。”见唐婼诋毁自己孺慕之人,宝之也没顾上唐婼前面说的什么小妾姨娘这番乱七八糟的理论。

唐婼万分感叹摇头道:“你傻啊,谁家小姐作的诗能流到市面上,谁想读就能读啊,那都是一些酸秀才自己作的,这你也信,以后有什么赏花会赏园会我带你去,你就知道她倒底算不算才女了。”

宝之目瞪口呆,怎么还可以这样啊,低头想想还是辩解道:“那她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而且听说她是最谦和有礼的,那次在你家我是见过她的。”

唐婼撇嘴,她这个傻妹妹,人家说什么都信:“是都会些,精通就算不上了,之所以大家都这么传她,不过是我大伯家想让她成为太子妃将来母仪天下光耀门楣,外面不是还说她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吗,你上次也见了,她哪有洛华姐姐漂亮,我看你倒是比她漂亮多了,再背后论人长短不好,以后你自己留心些就是了。”

宝之咬着唇,点头,她知道小婼是好意提醒她,不过突然听说自己一直崇敬的人竟不过镜花水月,宝之心里多少有些无法接受。

唐婼不再说什么,外面宴席开了,王氏派丫鬟来问唐婼去不去,唐婼想留下来陪宝之,就让丫头回了,芷汀院也陆陆续续来丫鬟给传菜了,宝之唐婼陪赵氏坐在一起用膳。

席上唐婼又给赵氏讲了一遍刚刚迎亲的热闹,大是感叹洛华怎会生的这么美,就是从前在进宫见过得壁画中的仙女和洛华比也不过如此了。

赵氏笑盈盈的听着唐婼和宝之两人一顿饭叽叽喳喳个不停,和一旁的宋嬷嬷两人欣慰的点头,这才是这个年龄小女孩该有的样子啊,女儿和唐婼在一起真是开朗了不少,以后要让两人多多往来才好。

第二十一章 喜事过后的丧事

洛华回门办的很热闹,亲朋好友都来了,许久未见的星辰也来了,洛华出阁何姨妈怕她出状况便把她拘在家里,这日回门星辰说什么也要来,何姨妈也没再拘着她,再见星辰姐姐宝之觉得她仿佛长大了好多似的,对谁都是客气有礼,对她也没有再恶言相见,亲切的让人发毛,唐婼小姑娘有热闹怎么会不凑呢,本来前一天还让绿玉来给宝之送信说她也会来的,结果当天晚上突然发起热来,身上起了许多疹子,王氏在家给她供了豆娘娘,这下唐姑娘恐怕是有段时间不能出门了。宝之替她唏嘘了一下,就寻赵氏从她们的库里挑了些当归地黄何首乌这类滋补的药材给镇西将军府送去,她知道唐婼家不会缺这些东西,可多少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小婼不会嫌弃的。

洛华和崔绍杰来拜见长辈,崔姐夫一举一动一双眼睛就没从洛华身上移开过,两人眼光碰上洛华就满目含情双颊微红,崔姐夫则是虎躯一震腰板挺的更直了,显然二人新婚生活是及和谐的,赵老夫人几位长辈看在眼里甚是欣慰,赵大舅觉得崔绍杰随说公子哥气了些,但说话行事倒也没挑出什么毛病来,叫到书房教训了几句往后要谦恭节俭,首孝悌,夫妻要相敬如宾,就让崔绍杰出来了,霆钧在酒席上大行大舅兄的权利和俊彦二人对崔绍杰一个劲的灌酒,崔绍杰平日也是酒桌上混的,他二人加起来也就和崔绍杰喝个平手,结果三人皆是喝的趴在桌上起不来,由各自小厮抬走。

赵老夫人关怀的问了洛华几句过的可好,洛华皆是含羞带怯的答了,崔侯爷和侯夫人为人半点没有豪门贵族的骄矜,待洛华这个漂亮媳妇如同亲女,什么好的贵的都往洛华那招呼,崔姐夫在掀开盖头的那一刻就深深被洛华迷住了,他发誓这一世一定会只对洛华一个好的。希望他多年后还能记起这一日他发过的誓言....

他们走后赵老太爷就不太好了,赵老太爷自从复发风瘫之后状况就一直不太好,大夫也只是稳住了病情,勉强撑过洛华出阁,赵老太爷现在已经是睡着时比清醒多了,赵大舅早就做好要丁忧守制的准备,他和赵老太爷在京中官场那么多年早就根深蒂固,倒也不怕守制之后不好复职。

赵大舅夫妇与赵氏这几日在赵老太爷病榻前悉心服侍,不过几日功夫几人俱都憔悴消瘦了,赵老太太一把年纪对于生死早已看开,只是相守多年老伴就这样一病不起了,心中委实有些难受,每天打着精神守在床前对着陷入昏迷的赵老太爷念叨着两人这一生,宝之每每过去都觉得若能像外祖母和外祖父这般少年相守到白头此生就是最幸福的了。

赵老太爷勉强撑到了十一月中旬,走的那天使劲地拉着赵大舅的手用眼睛盯着赵氏,从喉咙艰难的发出“兰君兰君”的声音,临走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小女儿赵氏,赵大舅不住地说着让赵老太爷放心,他一定照顾好赵氏母子三人,赵老太爷方安心阖眼长眠。自从赵老太爷病倒就从没哭过的赵老太太也哭成了泪人,赵氏扑在赵老太爷身上一个劲的哭,连一向端肃的赵大舅也默默流了泪。一众小辈都跟着哭起来,宝之伏在俊彦肩头低低哭泣,外头服侍的丫鬟婆子听见里头的哭声,都跟着哭嚎起来。

一切后事都是早就准备好的,颜姨妈怕孙氏料理不妥当,接到消息早早就赶来主持丧礼,这次丧事遵照赵老太爷遗愿一切从简,设灵堂,入殓,出殡,颜姨妈一向办事爽利,把这场白事料理的妥妥当当,低调又不乏尊重,礼数周全。

赵老太爷随已致仕多年,但在翰林院时颇有贤名,加之经营多年赵家亲戚又多,所以丧礼虽然低调但来吊唁的宾客却颇多,颜姨妈,孙氏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出殡这天还有与赵家素来交好的人家设了路祭,赵家几代都在京城,祖坟也早都迁了过来,最后在京城远郊的祖坟下了葬。

宝之穿着孝服望着风中摇曳的白色灯笼,心中五味杂陈,之前还对着她慈祥笑着的外祖父,就这样去世了,自己重生以来,有太多事是她无能力挽回的,她究竟要怎样才能强大起来,她怎样才能强大到足以保护她的家人....

宝之父孝未过又逢新丧,没几天外面就传出赵府大归的姑奶奶带来的女儿命不好,京城贵妇圈中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宝之正月的生辰命不好,克死了自己父亲,现下又克死外祖。

“太太,外面这样传姑娘,将来姑娘可怎么议亲事啊。”宋嬷嬷急在屋里团团转。

赵氏皱着眉思索着:“宝之是在老爷任上出生的,才来京里,怎的外面就都知道她的生辰了?”

“是啊,难道是唐姑娘那边透露的?上次两位姑娘结拜,唐姑娘不是要了咱们姐儿的生辰八字吗?”宋嬷嬷道。

赵氏摇头:“不会,蓉蓉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

宋嬷嬷叹了口气,姑娘以后的婚事可怎么办呦。

听见外头宝之和丫鬟说话声,赵氏和宋嬷嬷两人交换了一个不再说此事的眼神,她们不想宝之小小年纪知道这些事,徒增烦恼。

宝之早从唐婼让人捎来的信中得知了此事,唐婼病刚好,王氏不让她出门,她只好和宝之写写信,这次她很为宝之担忧,刚开始不知从何处传出宝之命不好,到最近越说越离谱说宝之命中带煞,是天煞孤星,专克身边男子,唐婼怕宝之蒙在鼓里反而会被人伤害,不如自己先告诉她,和她一起想办法解决,这样比较好,信里还提到外界说宝之是正月初五生辰,唐婼记得二人结拜时宝之的生辰虽是正月却不是初五,特来问问宝之是否属实。

宝之撩帘进了屋里,看赵氏和宋嬷嬷强颜欢笑,拉着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她还是不要戳穿她们的好心吧。

第二十二章 谣言

宝之从赵氏屋里出来,算着时间俊彦该下学了就去到连着外院的垂花门附近的小亭子里,让杜若去守着,俊彦回来就让他来这找她。

宝之坐在凉亭中,思忖着前世的事,她前世一直没有说亲事固然有她自己不愿,但也和此事有关,就是长得再美有了天煞孤星的名号谁家好端端的孩子想和她说亲,她记得前一世这事出了之后娘就带着她到庄子里住下了,直到哥哥科举中了进士她和娘才搬回来,她因为这事的原因更加自闭了。

俊彦过了垂花门大步往凉亭这边走来,杜若在身后小碎步跟着,俊彦见宝之穿的单薄不免又唠叨起来:“怎么穿这么少,还在这里坐着,若是冻着了可怎么好。”回头让杜若去给宝之取件衣服来。宝之任凭俊彦在一旁唠叨,她很享受现在在哥哥身旁听他关怀话语的温暖感觉。

“哥哥,我听说外面的事了,你知道外面传言的细节吗?”俊彦一愣,脸上笑容逐渐消失,面色严肃皱着眉望着宝之:“谁和你说的,你不用管那么多,一切有我在呢,没事的。”

宝之摇头,正色道:“不,哥哥,我应该知道,我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俊彦倒没觉得有什么蹊跷的:“这不过是些妇人闲的无聊才乱传的...”

话没说完被宝之打断了:“不对,哥哥你想想这事说的人多了,娘势必会因为外界的谣言带我去别处避避风头,而我将来的亲事只怕也不能在京城里寻了,咱们应该想想此事获利最大的人是谁。而我又得罪了谁。”

俊彦听了恍然大悟,自己枉读圣贤书这么多年,竟不如小小年纪的妹妹想事情透彻:“这事确实有些不对,宝儿你还想到些什么,哥哥这就去查,看看到底是谁这样害人。”说到最后颇有些咬牙切齿。

宝之抿着嘴想了想:“对了,小婼来信说谣言里我的生辰是初五,但我明明是初四的生辰,传谣之人弄错了我的生辰。”

俊彦道:“只怕不是弄错了,而是故意说错,正月初五生辰的人历来就都说不好,加之正巧父亲与外祖父又去世,此人应是故意这样说的,况且这生辰哪是好随便往外说的,咱们就是知道他说的不对,又奈何不了。”俊彦接过杜若拿来的雪青色夹棉披风披在宝之身上,“你先不要担心,我这就去叫人查查,先回去吧,免得母亲担心了。”

宝之答应,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着俊彦欲言又止,她想说让他如果在学堂遇到一个叫楚曜的人,一定不要相交,可若哥哥问起她是怎么识得楚曜的,为什么不可相交,她要如何回答,想想还是不说了,等这件事解决了,再说楚曜的事吧,转头回芷汀院了。

宝之觉得这些日子过得太憋闷了,就没直接回芷汀院,而是顺着花园一路说着闲话走到假山旁,不经意间看到挨着石头长着一株瞧着稀奇但又有些眼熟的植物,拉着杜若一起蹲下,细细辨认这株小草是何来历。

“你还敢来要赏!?当初吩咐你的不是这样的,你如今把事情闹这么大,还想到太太跟前去邀功!别做梦了!”一个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听的出里面夹杂着居高临下的威吓。

另一同样小声但有些尖刻,讨好那个女子道:“我的好姐姐,你不知道,那些贵妇最爱听这些是非,我刚同户部侍郎家的丫鬟说完,吏部侍郎家的太太就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的而且越传越邪乎,我也拦不住啊。”

那个女子啐了声:“我告诉你,太太那你就甭想了,我劝你拿着这些银钱就知足吧,老爷如今在家守制,若是闲了查出什么来自不会拿太太怎么样,倒是你,倒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女子听了一个激灵:“那,那太太之后要怎么办,不如我再帮太太去传传话。”

“什么怎么办,什么都不办了,静观其变吧,这事态之后怎么发展就看那位的造化了。”女子颇不耐烦撇着嘴,用尖细的手指着芷汀院的方向。

“宝姑娘,以后不就,不就毁了吗?”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事是你做得,别这时候又来充好心。”

听到这宝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竟是自己的舅母指派下人去编派她,没想到下人办事不力把事情闹大了一发不可收拾,杜若震惊之余,努力屏住呼吸,攥紧拳头死死的盯着石头那头说话的两个女人,若是不这样她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冲出去抓花那两人脸的冲动。

等两人走远了,宝之腿都蹲麻了,若不是杜若眼疾手快宝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揉了半天酸麻的小腿,主仆二人默契的慢慢往回走,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回到芷汀院宝之把杜若叫进房里,郑重的告诉杜若,今日听到的这件事谁也不可以说,然后让杜若磨墨,她要给小婼写封信,现在始作俑者已经浮出水面了,后面要怎样应对呢,她没想好。她觉得舅母容不下她们她也可以理解,毕竟外祖母对母亲和她们兄妹确实是偏爱的,在这里的吃穿用度都是从外祖母那里拨的银子,舅母肯定多少会心有不忿。

她不想把舅母牵扯出来,但是舅母做的这事又确实很过分,况且这一世她不想像上一世那样,她想成亲,她希望可以有一个普普通通安安稳稳的家,她对丈夫这个词是有憧憬的,这个人不需要像楚曜那样光芒耀眼,天之骄子,她只希望这个人平平凡凡,家境不需要太好,只要满心满眼只看到她,待她好,有爹有娘,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了...

可她必须先把这件事解决才有可能会实现自己的愿望啊,不然她肯定还是嫁不出去的,还是问问小婼怎么处理吧,她鬼主意最多了。宝之对唐婼有种非常特别的信任与依赖,好像什么事唐婼都有能力完美的解决。

第二十三章 谣言止于智者(上)

几日后唐婼派人送来一张帖子,邀请宝之第二天过府一叙,宝之正好心有一计想找找唐婼商量,这样正好,就拿着帖子去找赵氏。

赵氏听说是去唐婼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让人香桂去告诉孙氏一声,把马车给准备好。孙氏听说赵氏身边的大丫鬟来找她,以为东窗事发,心虚的紧,自己也不露面只叫孙友家的去应付香桂,孙友家的听完香桂的话偷偷松了口气,赶紧做主应了把香桂打发了去,擦擦额头的汗才回去禀孙氏。

“你说老爷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我病这几天他都不来看看我,反住到书房去了。”

孙氏这几天倒是真病了,吓得。见了赵大舅就心虚,弄的赵大舅也心虚,他以为孙氏是听说了外面的传言,不想留妹妹一家住了,妹妹是自个的亲妹子,可媳妇儿也是亲媳妇儿,两头为难,他索性就住到书房去,眼不见为净。

孙友家的心想这会子想老爷来,等老爷来了您又不敢见,好端端的非听娘家舅太太挑唆弄这一档子事,每次都不给太太出好主意,惹了事她到旁处看热闹,只这个傻太太给人家当猴耍还不知道。

宝之第二天给赵老太太请过安一起吃了早饭就出发去镇西将军府了。

给唐老夫人请过安,王氏就叫唐婼带宝之下去玩了。

唐婼穿了件真紫织锦绣百蝶八幅裙上面配豆粉色夹棉袄,头上簪了支蝴蝶簪子走起路来翅膀还一颤一颤的栩栩如生,整个人神采奕奕丝毫不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宝之围着唐婼左看看右看看:“听人说供豆娘娘身上会落疤,你有没有。”

唐婼苦着脸:“没有,娘怕我抓让发过豆的丫鬟把我的手都包起来了,到了晚上又叫她们都轮换盯着我怕我抓,你不知道有多难受...”

宝之认真的听着唐婼说,听到唐婼难受时还感同身受的皱皱眉点头。

唐婼和宝之进了皎月居就把房内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只留绿玉和杜若两个守在门口。

“你舅母也可恶了,若是听我的就把她抖搂出来,不能让她好过了。”唐婼咬牙切齿的低声说,握着拳锤了下桌子。

“我查出那天说话的两个媳妇子是谁了,我哥哥查到那个到外面造谣的事后被调到舅母的庄子去了,已经派人盯着她了,这事我和哥哥商量外祖父刚过世这事不能闹出来,手里有个舅母的把柄,将来她若再生事,就不会饶她了。”

“你和你哥哥就是两个泥菩萨,人家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没半分脾性。”唐婼怒其不争,对着宝之翻白眼。

“你别气嘛,你听听我想的办法可行不可行,谣言止于智者,我想哪天寻个由头到寺里去进香,提前买通个和尚,这和尚可不就是智者吗,让他和我做出戏,把这天煞孤星的名声给消了。”

唐婼撇着嘴眼睛骨碌骨碌转,宝之看她撇嘴知道这是她每次想事情时的标准表情,也不催促,眼巴巴的盯着她。

唐婼摸摸下巴:“你都能想到的事,那些每天深谙家宅斗争的夫人太太想不到吗,你当她们傻啊。”宝之真傻了,她本以为自己这招说出来会得到唐婼赞赏的,她到底还是太单纯了。

“不过,你也别泄气,你倒是给我提醒了。”唐婼抿嘴神秘一笑。招手让绿玉去给她磨墨,她要给四皇子写封信。

“你又找他干嘛,叫人知道你和外男通信,你还要不要名节了!”

“这事非找他不可,我有事要问问他,这智者可不是随便哪个和尚都能当的。”把信写好交给绿玉让她立刻送出去,并且嘱咐道,“你把信给李珣身边的小胜子之后别走,拿了他的回信再回来知道吗,就说我说的不管他有什么事都立刻去办我的事,要不然他休想要我给他求我爹爹给他弄马了。”唐婼和四皇子熟,久了绿玉和小胜子也熟络了,所以也不怕他是皇子的随身太监。

这一刻宝之才感受到自己和唐婼出身的差距,她可以随随便便和皇子谈条件,丝毫不见弱势,但就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却可以为了自己不顾世俗流言蜚语帮助她,不嫌弃她,她究竟何德何能竟然可以交到这样的朋友。

唐婼不知道宝之小脑袋瓜想的这些,若是知道了她一定要找本厚厚的书敲醒她,让她停止胡思乱想,她的小宝之哪都不比别人差,那么纯真善良,那么可爱,那些世家贵女哪个比的上,唐婼净了手转过来笑眯眯对着宝之说:“好了,我好好和你说说我的计划,你听了就不会说我和李珣通信了,你这个小丫头怎么那么多迂腐的思想,若不是为了你,我给他写什么信。”

“我,我知道你是因为我给他写信,所以才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啊,你若是因为我被人说三道四,我怎么对得起你啊。”噘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弄的唐婼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哎呀,我的祖宗啊,你可别哭啊,我最怕人哭了,这事我只能找他办啊,宫里头我只认识他,以后我,我找机会和公主打一架,说不定也能成朋友,到时咱们就不找他了,咱们有事找公主,好不好。”

宝之噗嗤笑出声来:“你快别和公主打架,公主哪是那么好相与的,回头打你板子。”

“你笑了就好,我又不傻和她们打什么架,俗话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离那些人远远的还来不及呢。”

“你难道不是女子,快和我说说你想的主意。”仰着头和站着的唐婼说话太累了,拉她坐下来,面对面说话。

“你说的找和尚的事给我提了个醒,前儿个我听我娘和祖母说话皇上把护国寺方丈住持慧通法师宣进宫讲经了,我问问李珣法师什么时候出宫,咱们想办法来个偶遇让他给你批个字,这样一来那些世家夫人就会信了。”

护国寺方丈住持慧通法师是京都最负盛名禅师了,不仅长得仪表堂堂,还佛法精深,一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活人说死了,没隔段时间皇帝就要宣他进宫讲经,若能请他为宝之批字,京里就没有人再说宝之天煞孤星了。

第二十四章 谣言止于智者(中)

这个主意好虽好,可宝之内心忐忑,上次去法源寺那个老和尚就看出她是重生曾告诫她莫再求签,那她请慧通法师批字岂不是和求签差不多,慧通法师肯定比那个老和尚更厉害,当众说出来,她会不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烧死!不成不成,那她宁愿背着天煞孤星的名儿不嫁人了。

宝之小心翼翼的用眼阙着唐婼:“小婼,那个,我,我想还是算了,我上次去法源寺那里的老和尚说我不能求签算命,慧通法师那么厉害的人咱们肯定不能买通的。”

“你放心,我本来也没想让他真算,他欠我爹人情,这次正好让他还了,省的那个老狐狸总惦记着。”笑话万一真算出不好来,那不是弄巧成拙了,她可不敢拿宝之的名声赌。

“为我的事让法师还欠将军的人情,这妥当吗?不行不行,你已经为我做了好多事了,不能再让你为我为难了。”宝之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

“别摇了,看的我头都晕了,没事他总想还我爹人情偏我爹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让这老和尚做的,每每见到他都头疼,这次正好,回头我爹知道说不定还要感谢你呢。”

感谢?!她实在是对唐婼的脑回路甘拜下风了,这种事谁家父母会感谢啊,只会让孩子离这种惹事精远些才对。

俩人在皎月居用了午膳,绿玉终于回来了,身上寒气还未消就赶过来,一边絮絮叨叨这一上午的事,一边把李珣给唐婼的信拿出来,“我到四皇子他们常去的酒楼找,掌柜的说他们没去那,又想到上次小胜子说若找不到他就去找左翎卫的卫青,我去了之后卫青没在值上,我又打听了他家去找,幸好我脚程快及时赶到他家,去晚一会儿他就走了,然后...”唐婼哪有那么大耐心听她说完,拿了杯水让绿玉打住。

“长话短说。”

绿玉跑了半天真是渴了,咕咚咕咚把水灌下:“我找了半日才在柔福长公主府找到四皇子,原来三皇子和御史去地方了,四皇子就陪楚公子在长公主府下棋...”绿玉明显没懂长话短说的意思是什么。

唐婼黑着脸又说了一遍:“长话短说!说重点。要不你就别说了,我直接看信吧。”

“姑娘姑娘,您别急,重点来了,别急啊。我把您的信交给小胜子之后把您的话也原封不动的和小胜子说了,在门房等了好一会儿,小胜子就把信交给我了,他说这里面的信不是四皇子写的,是楚公子写的,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知道。”哎呀,她家姑娘真是急性子,她说的每句话都是重点啊,前面不说后面怎么听得懂呢,好了,终于说完了。

宝之本凑到唐婼跟前想两人一起读信,一听说是楚曜写的,立马避之如蛇蝎,怎么又把他牵扯进来了。

唐婼看着心中内容,开始皱着眉,然后面上渐露笑容,还点点头,“这楚曜果然如传言般聪敏过人,难怪李珣那个土包子对他推崇备至。”把信递给宝之,“你也看看,到时依计行事。”

宝之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手指捻起信纸,他的字较前世还稍显稚嫩,不过已经能从笔法的劲道看出功力了,前世她偷偷从哥哥那弄来一张有楚曜字迹的纸,就那么几个字她当宝贝一样日也看夜也看,还效仿他的字临了一遍又一遍,现在想来真是痴儿。

读了一半信宝之就瞪起眼:“我,我怎么还要进宫吗?”

“若计划顺利你就是要进宫一趟的,放心,皇后娘娘和是再好不过的人了,而且有李珣在,你不会有事的。”

小婼为了自己都付出这么多,而且不相干的人都为她出谋划策,她应该坚强一点,不就是进宫吗,又不是上刀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点头。

回到赵府,宝之又去找俊彦,和俊彦说了计划,宝之以为哥哥会说她们胡闹,谁知他半点惊讶都没有,反而笑了:“我正要去找你,唐姑娘的丫鬟长公主府找四皇子,我也在场,阳曦想的这个办法也和我商量过了,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样了。既然阳曦觉得好的事,那就没有问题。”阳曦是楚曜的字,无论是名还是人都如阳光一般耀眼。宝之摇摇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哥哥已经和他关系那么交好了吗?都到人家家里去了。

想着就脱口而出:“哥哥,你怎么会在那,你不是应该在国子监吗。”

“哦,今日休馆。对了,阳曦找长公主借了位嬷嬷来,听说是极懂宫中规矩的,你就说从将军府带来的吧,这几日和她学学规矩,免得进宫不知应对。”

宝之深吸一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越想躲开这个瘟神怎么越有牵扯。

接下来这几天宝之跟着这位柳嬷嬷学起规矩,因她是成人的心智,虽从未接触过,但从学到熟练掌握都特别快,对柳嬷嬷也是客气有礼,柳嬷嬷自幼在宫里长大,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儿了,本对这突如其来的任务不是很乐意的,但学生这么机灵乖巧心中的不满也都消了,对宝之的教导越发认真起来,宝之也加倍认真的学规矩,赵氏等人以为柳嬷嬷是唐婼的教养嬷嬷,被派来教宝之规矩,给唐婼送去不少谢礼,见柳嬷嬷教的极仔细,待柳嬷嬷也礼数周到,没有丝毫怠慢。

宝之走后唐婼就去找母亲说了此事,王氏听后沉思良久,等到镇西将军回来又与丈夫商量了一下,他们一家都是热心直爽之人,镇西将军觉得此事不碍家声,支持王氏和女儿去做,只是唐婼不要进宫,以免日后她同宝之来往被有心人翻出旧账就不好了。这次正好还能摆脱慧通那老秃驴,他还欣慰的觉得女儿真是长大了,不像从前只知惹是生非,现在还知道替父分忧了。夫妇俩谁也没想到女儿给四皇子写信的事,有不妥之处。

第二天王氏就给宫里递了帖子,皇后平日就喜欢召外命妇进宫说些外面的趣事。转天就传了话让王氏隔日进宫。唐婼接到消息赶紧通知四皇子准备好。

等到约定好的这天,王氏早早起来按品大妆,准备进宫。

第二十五章 谣言止于智者(下)

四皇子在贤妃处用了早饭,就和贤妃闲聊起来:“母妃,上次儿子给您的香用着可好?”

贤妃由丫鬟服侍褪下腕上的镯子和手指上长长的金镶八宝护甲净手,温柔的笑着说:“那香可真不错,香气清新独特不说,越久香气越浓,气味久了和开始时还不同,我用着不错,上次同皇后娘娘问起娘娘也说不错,直夸你比老三有孝心呢。”

“我哪能和三哥比,三哥那是鸿鹄之志,我只要以后当个闲散王爷能到处玩就好了。我...母妃,我打听到这制香之人是个小姑娘,听说她还会好几种香的制法呢。”四皇子擦擦额头的汗,险些自己把话题带跑偏了,唐婼要是知道肯定又说他是草包了。

贤妃到没有多大的兴趣:“哦?居然是个小姑娘啊,家里是制香的吧。”

“不是,她是官家小姐,是前工部侍郎赵大人家的外甥女。长得白白嫩嫩像个小包子似的,很可爱。”

贤妃皱眉,微眯眼睛看来是个有心计的孩子,对李珣又笑道:“既是赵大人家的外甥女,那应该是闺阁小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你又是如何得了这制香的方子的?”

李珣全然没察觉出贤妃误会了,只是一个劲自顾自的说:“哦,是三哥捡了她的香囊,我闻着香气独特就去寻赵大人要了方子,三哥还赞了她呢,说能制出如此雅致香的人定也是如兰之人。”

不知李珣的话触动了贤妃哪根神经,她对宝之大感好奇:“这么说这个女孩子是个极聪慧的了,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技艺,真想见见她。”

李珣以为还要和母妃迂回一会儿呢,没想到这么顺利母妃就对宝之提起兴趣了:“母妃既然想见她何不将她宣进宫来。”

贤妃故作沉思,嘴角挂着笑:“这要去问问皇后娘娘才行,我哪做得了主。”

“那咱们现在就去问问娘娘吧。趁着还早把她宣进宫来,大家瞧瞧。”贤妃不悦,这么想让她进宫难道有什么事不成,但自己以后还要指着儿子,母子俩关系不能闹僵,只要不出大格,她就都依着他好了,堵不如疏,且如了他愿去找皇后娘娘宣她进宫,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花样。

重新梳妆一番母子俩就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往魏皇后的坤宁宫去了。

坤宁宫中魏皇后正和她母亲安国公夫人还有进宫请安的王氏说着话,李珣给魏皇后问了安就乖乖的到一旁站着,魏皇后笑吟吟对着贤妃道:“镇西将军夫人来了,我正想让人去叫你呢,可巧了你就来了。”

“臣妾是个不爱清净的,听说您这来人了就急巴巴的赶来凑热闹了。姐姐您不要见怪啊。”贤妃温婉的道。

“将军夫人正和本宫说最近宫外的趣闻呢。你快过来坐下。”魏皇后笑着指了下首安国夫人对面的位置让贤妃坐下。

贤妃眼波流转凑趣道:“说到趣事,臣妾这里到有一件。”

“哦?”魏皇后示意贤妃说下去。

“四皇子今儿个同臣妾说,他上次给娘娘进的香,竟是从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那里得来的方子。”贤妃注意着魏皇后面上的表情,“臣妾本觉得没什么奇的,制香之家出个会调香的孩童倒也算正常,但没想到啊,这小姑娘竟是官家的孩子。”

魏皇后点头:“哟,那这小姑娘倒是个秀外慧中的,老四,是哪家的孩子啊。”后半句是问李珣。

“回娘娘,是前工部侍郎赵大人家外甥女,现在就住在赵大人家。”李珣在魏皇后面前一改在外面的张扬跋扈,毕恭毕敬的答话。

“赵大人?是前些日子去丁忧守制那个赵大人吗?”魏皇后想了想。

“正是那位赵大人。”

贤妃接口道:“娘娘,臣妾觉着这位小姑娘有趣,不如叫进宫来,娘娘瞧瞧。”

魏皇后也觉得不错:“恩,本宫觉着不错。”就让内侍大太监德海带人去宣宝之进宫。

王氏满脸惶恐赶紧接口道:“娘娘可使不得,臣妾听说这位姑娘是百年难见的天煞孤星,此等灾星怎能进宫。”

贤妃显是一愣,魏皇后皱眉:“还有此事?!”让贴身宫女去追回德海。

“娘娘有所不知,宫外皆在传此女先是克死其父,近日又克死外祖父,实乃不祥之人。”王氏面上镇定,心下却忐忑也不知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万一弄巧成拙,反倒坐实了宝之不详之事。

贤妃却精神一震,一双妙目转了几转,笑道:“娘娘,护国寺的方丈住持慧通法师不是在宫里为皇上讲经吗,我看不如把他请来给那位姑娘算算,若是能化解,这也是善事一桩啊。”

元后、魏皇后和贤妃是皇帝还是太子时娶的,皇帝即为至今也未再充盈后宫,元后去世后皇帝扶魏氏即后位,二人恩爱非常,魏皇后没什么皇后架子,为人及温和,平日除了处理宫中琐事就喜欢吟诗作画,素来及给贤妃脸面,加上在深宫之中着实无趣,今日有这等奇事,魏皇后也觉得颇有趣,看了下首的母亲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依着贤妃的意思同意了。

“德海去看看慧通法师有空吗,宣那位姑娘进宫。”对王氏温和笑着,“将军夫人也一道瞧瞧吧。”

宝之低着头目不斜视的跟在宫女身后,一路被领进坤宁宫,出来个一脸严肃的宫女,看穿着应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宝之对她行了福礼,宫女欣然受了,对宝之说:“章姑娘,待会进去见了娘娘少说话,小心冲撞了贵人。”

宝之应诺,跟随宫女进了正殿,依着这几日和柳嬷嬷学的规矩,给皇后贤妃行了礼,低着头只用余光看到上首坐着一位白白净净长相极美的女子,下首一侧坐着一位目光炯炯的老夫人,依着前世的记忆这位应该是魏皇后的母亲,安国公夫人旁边坐着的事王氏,魏皇后另一侧坐着一位柳眉细眼的女子,四皇子在她身后站着想来就是贤妃了。

皇后问了她几句话,她都镇静规矩的一一答了,皇后暗暗点头看来是个懂规矩的孩子。安国公夫人这才正眼看了看宝之,小小年纪进到宫里能这样镇定,样貌也不错,只是家世差了些,不禁暗叹了口气,贤妃看宝之的行为举止微眯着眼更加觉得这个女孩不简单了。

一会儿就有内侍来禀慧通法师到了,魏皇后让请进殿内,与慧通法师客气了几句就进入正题,“这孩子与本宫有缘,偏得了个天煞孤星的名儿,烦请法师给看看,有何破解之法。”又对着宝之道,“你将生辰八字写给法师,抬起头来,让法师瞧瞧。”宝之忐忑抬头对上慧通瞧来的眼睛。

慧通法师念了句佛,定睛看了看宝之,随之满面震惊,低低念了几句只有他自己听到的话,随后道:“施主并非天煞孤星,将来会有福报。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只能说这么多了。”

王氏笑道:“恭喜娘娘。”

皇后不解道:“将军夫人不恭喜章姑娘,为何却来恭喜本宫?”

贤妃笑着接话道:“娘娘,将军夫人这是恭喜您挽救了这孩子的一生啊,脱了这名头,以这孩子的聪慧定是有后福的。这可是大大善事啊,娘娘您与这孩子真真是有缘啊,不如留她在宫里作伴。”

王氏和宝之刚舒了口气转瞬又紧张起来,进宫?这不是她们计划的一部分啊。

第二十六章 众生相

魏皇后对于贤妃说留宝之在宫里的话没有回应,赐了宝之一串佛珠,就让出宫了。回去后宝之拿出佛珠看,此佛珠由一百零八粒南红玛瑙穿成,大小相若,颗颗饱满,色泽匀净,艳丽稳重,且质地细腻,手感滋润,中间配有流金薄片相隔,想来是上贡之物,非常珍贵。宝之将其交给玉桂让她小心收好。事情总算有惊无险的解决了。

俊彦在宫门口等着宝之,谢过王氏后,和宝之坐在马车里往家赶。

“刚刚太吓人了,贤妃娘娘想让我留在宫里给皇后娘娘作伴。幸好皇后娘娘没瞧上我。”宝之对刚刚宫里的事心有余悸。

“这倒是意料之外,娘娘没为难你吧?”

宝之摇头,“你怎么不在家陪着娘,出来接我了?”

俊彦把宝之走后家里的事说了一遍。

宝之被无缘无故叫进宫去,赵府众人皆是提心吊胆的,赵大舅向来请宝之的内侍打探,小内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赵老太太想要赵大舅再托熟人问问,赵大舅还没说话就被孙氏拦了:“母亲,外面说宝姐儿什么想必我不说您也知道了,老爷如今丁忧在家,日后能不能官复原职还不知道,咱们家兢兢业业老老实实了几辈子,现下说不定就要因她而招来祸事了,我看外界传言说不定就是真的。”

孙氏这一番说辞,终是将老实的赵氏惹急了:“嫂嫂,外人这样说孩子,你是她舅母怎么也这样说?这是多恶毒的话你不知道吗?”

孙氏道:“小姑太太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打从你们回来,什么好东西不是紧着你们娘儿三个,我们就是勒紧裤腰带也没亏待过你们,如今宝姐儿无端被叫进宫去了是福是祸还不知道,万不能让她舅舅再豁出脸去求人。”

赵氏想听听赵大舅是什么态度,赵大舅抿着唇低垂着眼睛,一语不发,赵氏不禁心寒,嫂嫂是外人,可哥哥却也闭眼不管。

赵老太太看在眼里,却也不法,手心手背都是肉,家族、儿子毕竟比外孙女更重要些,虽然觉得亏欠小女儿可若出了什么事她以后怎么和赵氏的列祖列宗交代。

宝之本来想让俊彦提前告诉母亲他们的计划省的母亲着急的,可俊彦觉得应该让单纯的母亲看清楚舅母的嘴脸,就没说,这会儿俊彦看母亲那么伤心颇有些后悔,就自告奋勇:“母亲,儿子这段日子在京城识得些世家子弟,儿子去打听打听,母亲莫要太过担忧了。”没等赵氏说话,俊彦转身就往外走,他去外面转悠转悠接妹妹去。

颜姨妈在家听说了宝之被宣进宫,放下手里的事就往娘家赶,还派人去通知何姨妈,何姨妈觉得不是小事就跟何姨夫商量了一下,何姨夫得知前因后果认为他家还是不要掺和进去的好,何姨妈一向对丈夫马首是瞻,就推说家中有事,不便前去,让颜姨妈有什么事赶紧再通知她。

赵氏听说姐姐来了,就让人在老太太院外等着颜姨妈到了直接请到芷汀院来,她对赵老太太只顾自己儿子的做法感到生气。

颜姨妈在老太太院外看见贞桂在那等着她,没说什么让她先回去,自己给赵老太太请安,这个小妹都这么大了还总使性子,赵老太太见大女儿来了便知道她已经得到消息了:“都是我的孩子我能放得下哪个?”颜姨妈劝了赵老太太几句,赵老太太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小女儿让颜姨妈快去看看。

颜姨妈一进门看到的就是眼泪汪汪的妹妹,暗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是住在人家家里,别总是哭天抹泪的,招人嫌弃。”

“我知道,连娘都嫌弃我,更何况别人。”赵氏嘴上说着却也渐渐止住了泪,她除了这到底没有别的地方去。

颜姨妈捋了捋赵氏的头发:“母亲也是没法子,父亲如今走了,这个家现在是嫂嫂当家做主,你们又是孤儿寡母的将来不论是俊彦入仕还是宝姐儿出嫁都要哥哥出面,她不能太偏心了。”

赵氏红了脸:“我又何尝不知道,可你不知道嫂嫂今日说的话也太气人了,还有哥哥也太怕嫂嫂了。”

“外面的传言我也略有耳闻,我看你不如带着宝姐儿去娘的陪嫁庄子住些日子,留彦哥儿在这好好念书,等过两年彦哥儿考了功名你们另置个宅子搬出去过。”

赵氏眼睛里的泪水晃了几晃,终是控制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颜姨妈也悲从中来擦着眼泪,她比赵氏年长不少从小赵氏和何姨妈都是她帮着带大的,说赵氏是她女儿都不为过,常觉得自己命苦现在看着小妹妹这样心里难受万分:“我每每想起你就成宿成宿的睡不着,都那么大的人了,别总使性子,母亲年纪大了,做事难免有犯糊涂的时候,母亲又向来与我不亲近,每每说不上几句我们就互相不舒服了,单你的话她爱听,你哄着她些,她不向着你难不成还向着那位去。”

“我晓得的。”赵氏垂着眼眸,“我都听你的,等宝姐儿从宫里回来我就去找娘说,我们都搬到庄子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嫂嫂那副德行你一直在外不了解,就是个不光短浅的势利眼,彦哥儿现如今在国子监念书,在世家子里学问都算好的,将来若是好生经营必能成大器,她不拢住了,反把人往外推,咱们哥哥倒是能想到这点,偏又耳根软怕媳妇,我看你们到庄子上去比在这府里舒坦。”颜姨妈虽不识字却是个明白人,平日只一张嘴直来直去不知得罪多少人,却是最热心的,只要娘家有事她一定第一个到,为娘家兄妹不知操了多少心,也是因为这个,家里婆婆对她更是不待见。

晌午赵氏虽没什么心情用饭,但还是留了颜姨妈用膳,颜姨妈提议到赵老太太那一起用膳,三人刚用过午膳,就有丫鬟说俊彦先遣了小厮回来禀已经在宫门口接上宝之正往家赶,赵老夫人便叫了小厮进来问话,小厮早得了俊彦授意,只说和公子跑了不少地方才搭上宫里的小内侍,让他们到宫门等着,快晌午就看到宝之和镇西将军夫人一道出来了。

颜姨妈看向赵氏:“若是有将军夫人在宝姐儿应该无事。”

第二十七章 春去秋来

几天后皇后娘娘宣宝之进宫让慧通法师批字一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有说宝之旺夫旺家的,有说她是百年难见的福星,更有夸张的说宝之是天上王母娘娘身边的仙女下凡,一时间宝之成了京中贵妇们的眼中的心肝宝贝,家中有适龄男子的争相打听宝之有无婚约,幸好碍于赵府现在还在孝期,不然媒人要踏破门槛了,不过这也都是些小官家庭,真正有权势的大家世族就算宝之命再好也是看不上的。

这些传言起先是由唐婼派人散播的,不过听说宝之最不想提起的那个人也帮了很大的忙,比如说进宫当天为什么安国公夫人也在场还有流言速度传播这么快版本如此之多,也多亏了他,俊彦对楚曜赞不绝口,近来和宝之谈话中三句不离阳曦怎样怎样,每每宝之刚将话题岔开,俊彦说几句就又绕回阳曦怎样怎样,另宝之头大不已。

事后俊彦和宝之将事情始末对赵氏和盘托出,赵氏震惊之余对始作俑者孙氏恨得咬牙切齿,她也不准备带宝之去庄子住了,她不能让孙氏得逞。

春去秋来,宝之已经在外祖家过了两个年头,这期间星辰表姐又回来了,洛华表姐给她们姐妹寻了位大名鼎鼎的先生,听说是崔姐夫给寻来的,孙氏逢人便要夸女婿一通,足足说了有半年多,星辰若是在场总要用凌厉的丹凤眼白她几眼。

这天姐妹三个下了学堂到鹤鸣居用饭,还没进屋就闻得孙氏在屋里叽叽喳喳:“要说还是咱们华儿有心,每每得了好东西总不忘家里这几个妹妹。”

三姐妹对视一眼撇撇嘴脚步没停由着丫鬟掀了帘子进屋,赵老太太笑呵呵的招呼几人坐下:“今儿个日头足,热坏了吧。”有让翠满去给她们盛冰镇酸梅汤,“这酸梅汤虽消暑可也不能多吃,到底是女孩子,贪凉了不好。”

“外祖母您这小厨房做的酸梅汤味道比大厨房做的好喝。”宝之喝了几口放下说。

赵氏笑道:“你这个小馋猫,外祖母这的什么都是好的。”

寄颖也笑着道:“宝丫头这嘴向来是刁的,一道菜上来放的糖放的蜜一口就能尝出来,不过外祖母的小厨房做的吃食确实都是及好的。”

“说来宝丫头倒是随了我了,当初在娘家时我就极是口刁,我爹特特为我寻了厨师,许多年下来还寻到不少秘方之类的,出嫁都随我到了这,这酸梅汤就是用当年寻来的方子熬制的。”赵老太太最爱给孩子们讲曾经的故事,几人里宝之最爱听外祖母讲这些。

孙氏看众人话都说到吃食上去了,急着把话题转回来,笑眯眯说道:“颖姐儿,你们洛华姐姐让人给捎了现下时兴的琉璃花簪,你们姐妹三个一人一支。”

寄颖颇讶异:“琉璃花簪?首辅千金办花会时我看到她头上就带了支琉璃花簪,听说金鎏斋的琉璃簪买到几十两一支了,如此贵重的东西我们怎么好意思收。”几十两的簪子洛华姐姐说送就送,她要如何才能及得上。

孙氏得了这话,面上更是得意:“你们洛华姐姐什么时候得了好东西不想着你们了,你们姐姐这回是有喜事了,你们可要好好准备谢礼了。”

星辰转转眼珠:“喜事?难道洛华表姐有身孕了不成?”

“是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华姐儿成亲几年了才...”赵老太太轻咳了几声,打断了孙氏的话。

赵老太太皱眉道:“在几个小姑娘面前浑说些什么。”

孙氏赶紧收住话头让丫鬟拿着首饰盒让几个姑娘挑起簪子,宝之看到首饰盒里躺着的三支花簪不禁赞叹,一支是粉色白色琉璃做出的花瓣堆叠成的一朵朵桃花在檀香木簪上像一支刚刚折下桃枝,另一支是中间一朵大大白色的宝相花四周分别嵌着蓝色红色的琉璃可以想见寄颖戴在头上会是怎生的温柔端庄,最后一支是堆满小朵小朵红色海棠的坠流苏花簪活泼小巧很适合宝之,看来洛华表姐已经为她们三个想好了,三支花簪都依照三人气质性格选的。

三人很有默契的选了适合自己的花簪,宝之笑着向孙氏道谢随后对赵老太太道:“洛华姐姐送的这花簪太美了,回去我就要收到匣子里,等唐婼来让她眼馋眼馋。”

星辰不屑撇嘴道:“没什么眼界的,不过是支琉璃花簪,真是会说话。”她一向不喜欢溜须拍马,觉得好也不会说出口,一句话从嘴里说出来怎么都不对味,曾经宝之见了星辰就怕的连话都不敢说,现在渐渐明白星辰的为人并不坏,听她说话大多是左耳进右耳出,不与她计较。

孙氏却不乐意了,她女儿给她们送来东西不知道感谢还说出这种话来,果然是没教养的野丫头,她到底是长辈若是同着婆婆的面教训她几句恐怕自己又要惹婆婆不喜了,遂将愤愤之气暗自咽下。

赵氏见宝之一直摆弄那支花簪便招手让宝之过去,拿过发簪给宝之别在头上:“我看这花簪配你那件银红色的百蝶穿花锦衫最好不过了。”

赵老太太笑眯眯看着宝之,几个外孙里她最疼的就是宝之了,怎么看怎么好:“老早做的衣服了孩子长的这样快怎么还穿的下,我看干脆开了库选些料子给几个孩子做几身夏衣秋装。”说完就叫孙氏去着人开库房找料子去,“只找那好料子,留着回头招了虫反不美了。”

孙氏硬着头皮应是,这大热的天,老太太想一出是一出,那些好料子不留些给将来的孙媳妇竟给这些外人。

寄颖道:“外祖母,我们每天在这吃在这住的,怎么好再让您给我们做衣裳。”

赵老太太不喜大女儿连带也不怎么喜欢寄颖,这番话若是他人说就会觉得懂事乖巧,寄颖说她就觉得是扭捏作态欲拒还迎,皱眉道:“那你就少做几件,等改天再让你娘给你做。”寄颖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星辰没绷住噗嗤笑出声来,和宝之咬耳朵:“看看,马屁拍错地方了。”宝之无奈。

赵氏忙打圆场:“要说她们几个孩子就寄颖最懂事,这两个傻孩子得了外祖母这么多好处连句谢都不会说。”

宝之和星辰忙上前谢赵老太太。

孙氏擦了擦往下淌的汗叫几个粗使婆子把找来的布匹搬来,赵老太太挑了几匹贵重的缭绫,绡纱来让孙氏给洛华送去,说:“她有身子了做几套宽大的衣裳穿,虽说侯府不缺这些,可到底是咱们的心意。”

孙氏摸着贵重的缭绫满意的笑了这些布料可都是老料子了有钱都一定买的到了:“那我先替洛华谢谢您了。”

第二十八章 初遇

星辰冲宝之努嘴,宝之回以一笑换来两颗白眼,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这辈子也做不成星辰那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没底气的人还是多笑笑的好。

赵老太太左挑右挑也没挑出几匹看的上眼的:“这些料子到底年头久了,料子是好的但花色都不太时兴了,库里没其他的了?我记得有匹烟粉的绡纱给宝之做罩衫配上这银红做的袄最合适。”

李妈妈道:“我再去找找,毕竟是您的私库,太太不知道东西放哪也是有的。”

随后李妈妈又带人搬了几匹料子来,赵老太太看看这才满意,又给寄颖和星辰挑了几匹,看赵氏在一旁又让她也挑挑,赵氏本来也是爱美之人,但毕竟孀居之人这方面也就淡了,摇头拒绝了,赵老太太叹了口气,给赵氏挑了匹雪青色双绉。孙氏端着笑脸从头等到尾赵老太太也没想起她来。

一番折腾赵老太太乏了,众人都欢欢喜喜告退回自己院子了,唯独孙氏满腔的愤懑....

这天午后,宝之在长廊正巧遇上散学回来的俊彦。

“正巧这位就是我与你提起过的齐国公府大公子阳曦。”俊彦回头对同伴说“阳曦,这就是舍妹,诶,宝儿,宝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俊彦才发现宝之的异样,用手在宝之眼前晃了晃。

宝之看清哥哥身旁的俊秀少年,脑袋轰的一声,呼吸一窒,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他的容貌比记忆中青涩,个头也还矮上许多,但在同龄人里已经算高的了,是他,自己怎么会认不出他,怎么舍得认不出他,当年镌刻到骨子里的人,那个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的人,“我,我没事哥哥....许是天气太热了,有,有点透不过气,我,我,我回去歇歇就好了....”说完,转身逃也似的跑了。

宝之不顾身后哥哥与丫鬟的呼喊,快步跑回自己的屋里,关上门的一瞬间大滴大滴的泪水成串地落下,仿佛上岸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口堵得发疼。

这么多年过去了,心底对他的爱对他恨竟还是那么强烈,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对他的思念,以为自己已经能足够坚强的面对前世的种种,但是所有的坚持在见到那张清秀俊美的脸的瞬间如千里之堤般的溃败,他对于她还是如前世般那样致命。

当年洛华表姐的公公忠义侯生辰,她本不想去的,娘觉得她整日待在房里不爱与人来往,就鼓励她出去见见世面交几个同龄的伙伴,她拗不过娘便跟着去了。只一眼,在人群中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俊美又坚毅的面庞,让从未见过除哥哥表哥以外其他男子的宝之被吸去了魂魄,从此再没忘却过。

后来她总是想方设法向哥哥打听楚曜的事,随着从哥哥那里得来的消息她对这个少年的崇敬之情日益加深,她不知道哥哥有没有看出她的心事,她从哥哥书房偷过楚曜写给哥哥信笺,照着他的字一遍又一遍的临摹,她知道她是痴儿,她入了魔,后来他声色犬马荒唐度日,世人都不理解他,她知道他的痛苦,她和他一起心碎。

再后来他托人给她送来两封信,她很讶异,楚曜怎会知道她,她一直都是在暗处默默的注视他,不曾向谁吐露过心事,但她认得他的字虽然与曾经看过的笔力稍显弱了些,或许是酒喝多了吧,宝之这样想。

一封是给她的,信上寥寥数语交代她将另一封信交给舅舅身边的小厮,就是这封甜蜜的砒霜,成了舅舅和哥哥谋反的证据,让她家陷入万劫不复,她恨他,恨他利用她对他的痴迷,也恨自己傻,爱了一辈子的人竟是这样一个卑鄙小人,所以在得知家中男丁流放后,她选择自缢,她对不起爱她的家人...

哭过之后,宝之渐渐冷静下来,哥哥已经和他这么要好了吗,都可以把他带到家里来。

她如果要阻止前世的惨剧发生首先就要和这个人划清界限,一定要想办法让哥哥远离他才好,可哥哥对他推崇备至怎样才能让哥哥明白他的为人呢,站起来喊了杜若打水进来。

“姑娘,您这好好的去老夫人那请安,怎么哭着跑回来了,还关着门,俊少爷差人来问了两回了,说是来拜访的楚公子听说您不舒服要使人去请太医,少爷怕大夫人会不高兴,没让去,又怕您真有什么事,担心的不得了。”

“去让人告诉哥哥,我没什么事,就是刚刚憋闷的厉害,现在凉快了,好多了。”

杜若刚走几步,又被叫回来。

“别说我哭的事。”

杜若应了,心里觉着姑娘今日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都怪自己懒姑娘教大伙习字念书时她总偷懒,都怪她没文化,若是玉桂姐姐在她肯定知道怎么一回事。

宝之收拾收拾又往外祖母院子去了,她要做好准备如果哥哥执迷不悟还和他来往的话,她以后和他见面的机会还会很多,她不能每次见他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总躲着也不是事,她要强大起来,捍卫她的家人!边走边练习唐婼教她的深呼吸大法,大口吸气大口呼气,几次过来果然觉得好多了。

饶是做足了心里准备跨进鹤鸣居见到楚曜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宝之的心还是有片刻停止了跳的,四肢僵硬的行了福礼她后背的衣襟几乎都汗湿了,赵老太太察觉出宝之的异样忙伸手探问是否不舒服,俊彦趁机让外祖母给宝之请个大夫查看查看,宝之太紧张了一点小动作都做的不好,头摇的像拨浪鼓,想摆手却不小心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到地上,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提线木偶身体被控制住了不属于自己,好想抱头缩回自己的小窝去啊。

楚曜盯着这个刚刚一见到他就面露恨意掉头就跑的女孩,现在又表情肃穆,紧张的手忙脚乱,自己哪里得罪她了,明明几次或明或暗的出手帮了她啊,此刻看她仿佛随时要抱头鼠窜暗暗鼓起腮帮子的样,不禁觉得好笑,之前只是觉得竹卿这人颇有才华值得深交,没想到他妹妹竟这般有趣。

李妈妈旁观者瞧见楚曜目不转睛盯着宝之,灵光一闪悄悄在赵老太太耳边低语:“咱们宝姑娘长这么大哪里见过外男,现下这般只怕是不自在了。”

赵老太太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儿,就让俊彦带楚曜自下去玩了,楚曜一走宝之果然好了许多,赵老太太和李妈妈对视一眼果然如此,姑娘到底是大了。

第二十九章 话不能乱说

这些日子大家明显感觉到宝之的消沉,大伙儿都以为天太热宝之不舒服了,学堂的纪先生看着平日里最认真的学生近日无精打采颇为担忧索性给宝之放了假,连平日爱逗宝之的星辰都担心起来,难不成小包子被自己欺负傻了,家里哥哥送来什么新鲜吃食都往宝之院里送,弄得宝之受宠若惊,寄颖则是每天都去探望宝之,银钱上出不了出点力还是可以的。

宝之懊恼自己没用,见了仇人自己反倒怕起来,她理亏个什么劲啊,被自己给气死了,好想找个人说说,可这种事说出去谁会信啊,不过是白白让家人担忧罢了。宝之叹口气侧躺在竹编的贵妃榻上望着窗外出神。

“俊少爷回来了。”杜若叽叽喳喳的跟前跟后忙活着。

那日楚曜走后,俊彦就随楚曜到地方去了,天气日渐炎热,为了做好防洪皇帝给楚曜派了差事命他去巡查河工,俊彦听了大感兴趣就自荐一同前往,赵氏本不同意的,毕竟现在学业要紧,赵大舅觉得俊彦于学问上没多大问题,想要做个好官首要还是应该为民着想,了解民生也是重中之重,不应一味死读书,赵氏知道自己哥哥虽然在家怕媳妇儿但为官做人还是很有一套的,所以就同意了。

他们一行去了月余,楚曜等人还没回来,俊彦到底还是要去学堂的就先一步回来了,刚回来给赵老太太赵大舅等请过安就带着大包小包往芷汀院赶,这次他给妹妹带了许多好东西,要说楚曜这人可真不错,去到一个地方有什么特色什么地方好玩他都知道,在巡查的差事做好的前提下他还能将心怀鬼胎的各级官员都安抚打点的妥妥当当,还能带着他们一同前去的人吃好玩好,真真是个奇人,不过也有些人暗地里说楚曜不过是仗着当今圣上是他亲舅舅的关系才能耀武耀威,与他们这般寒窗子弟不相为伍。

当初刚相识时,他确实与他们同样的想法,觉得楚曜过于纨绔,对皇子尚能出言不逊,对其他人更是傲慢无礼,可后面慢慢接触发现他其实是个矛盾体,怕麻烦却又喜欢帮人,他似乎不太会表达自己,所以总是造成他人对他的误解。就拿妹妹身上发生的事来说,四皇子不过将事情简答一说,他便自说自话帮其忙来,再之前宝之制香需要几味珍惜的材料,他不想妹妹失望难过托了几位交好的同窗,却无所得,楚曜听说了,二话不说没几天就把东西送来了,此后宝之作画需要颜料,又是他帮着寻来,几次三番的相处下来他对楚曜多出几分好感。

“宝儿看哥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俊彦兴高采烈将手里一支包袱放在桌上,后面杜若又将几个小包袱拎了进来。

“姑娘少爷这次可没少给您捎东西,您快打起精神过来看看。”

俊彦才发现宝之异样:“怎么了,挨先生训了?”

宝之强打起精神:“没事,快叫我看看什么稀奇的好东西?”

俊彦从包袱里拿出一本泛黄的旧书,宝之刚见着书名眼睛登时就亮了几分,小心翼翼拿过来不禁发出赞叹:“天啊,傅咸的识香集,这可是真的?这可是千金也求不来的,哥哥你怎么弄到的。”

俊彦只要看见妹妹如花的笑颜就自己都跟着开心:“这书懂得人拿它当宝,不懂的只用来垫桌脚,我们去的那里的知府非要请我们到他家去,这本书就随意放着,还是阳曦一眼看见向知府讨了来,那知府都傻了根本想不到还有人要这种书,又让人送了好几本类似的制香书,想来他祖上有颇精通此道之人,阳曦想着你喜好这些就让我给你带来了。”

宝之听说是人家送楚曜的瘪了嘴她都想和人家划清界限,怎么好要人家东西,虽然心如刀割但还是将书塞回包袱内:“哥哥,这是贿赂,咱们可不能要,以后若是有什么变故,说不清的。”

俊彦没想到妹妹小小年纪竟能想到这一层,不禁感慨妹妹长大了:“你放心吧,我当时也担心这个,但阳曦的一番话我觉得很有道理,他既然接了巡查河工的差事就一定是要做好的,这一段确实是没什么问题,这位知府的盛情如果我们不接受恐怕他反而更担忧,何况也不是什么金银之物,于你是宝贝,于人家不过是可以送人之物,倒不如安心收下,两相便宜。”

“哥哥你被他的受贿论给绕进去了,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你是不知道,他在京城都臭名远扬了。”宝之有心夸大说辞,正好让哥哥远离楚曜这个瘟神。

俊彦没想到宝之会这么说话皱眉道:“宝儿,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在背后污蔑他人可不应该。”

宝之一愣,哥哥还从没这么严肃的说过她,不由结巴起来:“可,可他是纨绔子弟,流连青楼楚馆,他,他爹娘都管不了他才把他送到宫里去的,他还,恩...他还,他还喜欢和人打架,对!他不是好人!你最好和他划清界限!”她实在想不出他有哪里不好,只能照前世别人说过的他的坏话自己胡编一通。

宝之这都是从哪听来的乱七八糟的话,还青楼楚馆,俊彦眯了眼睛,转身就往门外走,让他的大丫鬟泼墨去请赵氏,泼墨和赵氏一番细说之后,赵氏让杜若玉桂两个跪在院里,质问道:“姑娘日日在家哪里知道这些浑话,你们跟在姑娘身边什么香的臭都和姑娘说,今日不惩治惩治你们,日后不还把好好姑娘挑唆坏了!”

宝之被哥哥和娘吓住了,她不过是想让哥哥离楚曜远点,怎么就惹得他们这么生气了,关杜若她们什么事,她拽拽赵氏的袖子,被一记眼风瞪了下来。

杜若和玉桂被拉下去打板子了,她只能在屋里求情:“娘,不关她们的事,她们什么都没说过,这些话都说我自己想出来的,您别罚她们,要罚就罚我吧。哥哥你快帮我求求娘。”宝之急的掉泪,俊彦有些心疼的看看赵氏,赵氏听外面也差不多了,就叫了停,宝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第三十章 各人心事

看来话真的不能乱说,宝之这次可算是长记性了,自己说错话,下头丫鬟却要受罪,杜若和玉桂作为宝之的大丫鬟被打了十板子罚了两个月月钱,宝之觉得对不起她们两个带着药去看她们,还偷偷塞了些自己的体己,杜若两个对她也是千恩万谢,玉桂拉着宝之的手含着泪:“姑娘日后您可别再听那起子人乱嚼舌头了,我们挨打不算什么,您可不能坏了名声去。”

宝之默默点头,事后她就知道娘和哥哥为何动这么大怒,他们因为之前那事对舅母起了戒心,今日听宝之说这些话怕是孙氏派人挑唆的,所以来了个杀鸡儆猴。

芷汀院闹这么大动静,鹤鸣居早听说了,第二日宝之随赵氏去请安,赵老太太担心宝之两个贴身的大丫鬟都受了罚下边小丫鬟伺候的不周到,便指了身边的二等丫鬟小画眉给了宝之,小画眉人虽然比宝之小些可却一直跟在李妈妈身边学习,做事麻利勤快丝毫不比杜若她们差,加上人小活泼对着杜若玉桂姐姐姐姐的叫,去了芷汀院不久就和一众丫鬟婆子打成一片,宝之也喜欢她,人如其名说起话来叽叽喳喳甚是好听。

“姑娘,您这香制好了,给我画个花样子吧,玉桂姐姐说想给您做了条绣百蝶的裙子,手里的花样子翻来翻去都没有合适,您给画几个不一样的蝴蝶还有花,我给她们俩送去。”小画眉在宝之边上打下手,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

宝之拿着那日俊彦带来书鼓捣着新香,那日俊彦不光带了书回来还带了几味不寻常的草药,说是楚曜翻了制香书觉得这几味京城难寻就记下来了,正巧看到有卖的就都买下来了,这瘟神他怎么总掺和她的事啊,烦死了,偏她没出息本不想用他给的东西,又手痒情不自禁就想拿书来看,看了又想亲手试试看,气死人了,拿着手里小玉杵使劲地捣着:“她们俩不在床上好好养伤,怎么还做起针线来了。”

小画眉苦了脸:“这两位姐姐一个做裙子一个做褙子,我们谁劝也没用,您就当可怜可怜我,给她们画几个吧,要不我空手回去杜若姐姐又要念了。”

宝之腾出只手笑着戳小画眉的额头:“就你最会哄我,你嘴巴整天像擦了蜜一样,杜若疼你还疼不够怎么会念你。”说完把手里玉杵放下,“这香一时半会还弄不完,我先给你画蝴蝶吧,免得你交不了差。”

小画眉笑着道谢,又是打水又是拧帕子殷勤的跟着宝之忙前忙后。

另一边颜姨妈来了,和赵老太太俩人关着房门悄声说着话:“我看这家的孩子不错,和咱们家算是门当户对,她家在当地也是有名的书香世家了,年龄和咱们钧哥儿也般配。”

赵老太太却摇头:“年龄大了些,钧哥儿虽年龄大些,可到底是男子,女子年龄大还没定亲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可钧哥儿到底现在还没一官半职的,明年除了服,再某缺还不知有什么变数。”颜姨妈看赵老太太还是不愿意,也不再往下说了,再说下去,两人又要闹个不愉快。

赵老太太叹了口,想说看寄颖就不错,但一想颜姨妈心气那么高,又把话咽下去了。

颜姨妈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娘,您看宝丫头怎么样。”

赵老太太认真思考起来,“宝丫头是不是又太小了些。”

“小十来岁不算什么,先把亲事定下来,等及了笄再成亲,钧哥儿差事也妥当了,正合适。”颜姨妈看赵老太太动摇了,赶紧趁热打铁再说几句好话,只要不说给她家寄颖就行,霆钧这孩子是好,人老实有才干,可寄颖无论如何也是要高嫁的,怎么也要找个和洛华婆家差不多的。

虽说把宝丫头留在自己身边放心些,但自己百年以后宝丫头不就落到孙氏手里了,婆婆想整治看不顺眼的儿媳还不是简简单单,赵老太太觉得这事她回头还要再想想。

颜姨妈抿着茶想着前几日户部郎中的夫人来她家和她提起户部尚书家儿子,听说长得一表人才,只是不是世家侯府的,比她嫁女儿的标准低些,再看看吧。

孙氏在房里对着账本,孙友家的在一旁把刚刚从鹤鸣居小丫鬟那听来的消息告诉给孙氏,孙氏差点跳起来,什么,吃她的住她的现在还算记起她儿子来了,想都不要想。

“太太老太太若是提起了,您也不好驳了,您到时不如拿大少爷当挡箭牌。”孙友家的给孙氏出主意,大少爷就是孙氏一落生就只能躺在床上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儿子。

孙氏笑起来:“对,乐意嫁就嫁给霆霖,哪有大哥没定亲弟弟先定亲的道理。”

孙氏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又活泛起来,既然老太太已经将主意打到霆钧身上,她就应该早做防范,她的儿媳妇是谁都行,但决不能是这几个姑太太家的女儿,她是不是应该回娘家和娘还有弟妹商量商量...

“姑娘您画这蝴蝶和真的一样,姑娘您画的这花若是填上颜色放下外面是不是能引来蝴蝶。”小画眉第一次看宝之画画,一惊一乍的,弄的宝之脸都红了。

“你不要太夸张,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这是花样子,又不是工笔,怎么可能像你说的。”

“那您下次画了工笔记得叫我瞧瞧,姑娘您简直太能干了,从前在老太太房里只听翠喜姐姐说过您什么都会,我们还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现在来了您身边我才知道,果真是没有您不会的呀。”小画眉一张嘴活似抹了蜜,整天在边上夸的宝之晕晕乎乎。

“你行了,少夸我几句吧,把我夸得夜郎自大了,出去丢了丑,我可不饶你。”宝之轻轻捏捏小画眉肉嘟嘟的小脸。

“姑娘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别的姑娘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咱们府大小姐可不如您多了。”小画眉眯着眼假装揉了揉不疼的小脸。

宝之板起脸:“咱们在房里说笑玩闹没关系,但记住不可背后论人长短,尤其是其他主子的,让有心人听了去,我保住你们的,知道吗?”

小画眉认真地点点头,在宝姑娘这里太放松了,自己刚刚那番话确实俞矩了。

第三十一章 为吃引发的战争

第二天

宝之三个坐在下头听着纪先生在上头之乎者也了半日,颇是头大,先生一改往日习惯竟讲起时文制义,说女子虽不需像男子一般上场考试,但到底是书香世家的姑娘制义也要懂些,今日就先从八股的破题讲起。

宝之纳罕,纪先生平日最不喜欢这些,怎的今日倒将自己的论点推翻了,何况前日的内容还没讲完,今日怎的突然改讲这些,小画眉得了宝之的授意去打听最近谁来找过纪先生。

果然不出宝之意料之外,颜姨妈的大丫鬟西平来找过纪先生,看来颜姨妈对寄颖表姐的亲事有主意了,她不记得前世寄颖表姐的夫家是谁了。不过从颜姨妈请纪先生教她们时文制义来看,应该不是侯门而是书香之家,起码应该是文官,这样寄颖表姐嫁过去才好有共同话题,颜姨妈这是一朝被蛇咬,生怕女儿同自己一样。

宝之站在廊下耳边小画眉低声说着打听来的消息,不远处大步流星走来一位昂扬身躯蜂腰猿背的男子,一看不是许久未见霆钧表哥是谁。

“宝之,我正要找你。”拿起手中的大大小小纸包递给小画眉,“京中新开了家果品蜜饯店,我买了些来给你们姐妹尝鲜。”

霆钧实际是个粗中有细的男子,经常想着给家里的几个表妹带些新鲜玩意儿,不过每次他都不是直接给寄颖就是给星辰,特意找宝之给姐姐们分吃食还是头一次。

“那个大包的是单独给你的,别让你姐姐她们知道。”霆钧又指指其中一个纸包道。

宝之讶异,还单独给她?

面对宝之探索的眼神霆钧面上微红,不自在的咳了一声:“那个,其实我有事想求你。能不能帮哥哥做块香饼。”

宝之眨眨大眼睛,笑道:“这有什么不能,就按我哥哥的身上配的香饼做行吗?”每个人对香的喜好都不同,做之前还是要问好了。

“不不,不是。”霆钧有些欲言又止,脸上的红云更深了,抓耳挠腮的,“做一块你们女孩熏衣服用的,恩,女孩喜欢的。”说完如释重负的吐出口气。

宝之心下有些惊讶,面上没露半丝,只是点头应了,又问了些对香的要求,霆钧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叫宝之按照自己喜欢的来,需要什么香料药材只管和他说。

和霆钧分开后,宝之和小画眉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蜜饯果子去里寄颖和星辰的院子,今日不知谁又得罪了星辰,宝之说霆钧表哥让她来给分吃食,盯了这些纸包好一会儿,一甩帕子扭头就往自己房里走,寄颖叫她,她也不理。

宝之只好和寄颖分好蜜饯让丫鬟给星辰送去,谁知道星辰拿起盘子就扔,碎瓷溅了一地,还险些砸伤送蜜饯的丫鬟。

“她这又是发什么疯?”寄颖闻得丫鬟禀报,惊道。

宝之也不明白,上午在学堂还好端端的,这会子怎么又恼了,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寄颖拉着宝之往星辰处去。

宝之以为星辰会不让她们进屋或者大吵大闹,没想到星辰砸完盘子后就冷静下来了,看她们俩来了面上虽没笑意但也没赶人,还让丫鬟给上茶。

“刚刚送来的蜜饯掉到地上了,再给我些吧。”星辰面不改色道。

“去把我那份拿来吧。”寄颖让梅儿去拿。

梅儿气的跺了下脚,每次星辰姑娘使性子,自己家姑娘都受委屈,都是来赵府客居的,凭什么自己家姑娘就应该让着她。心里这样想可到底不敢违背了姑娘的意思。

宝之也小画眉跟着去,从自己那份里分出一半来,她和寄颖表姐各出一半分给星辰,这样寄颖表姐就不会吃不到了。

“星辰,你若是拿我当姐姐就听我一句劝,那么大的姑娘了,再过几年就该及笄了,别总使小性子,你看洛华姐姐,什么时候使过性子。”寄颖家里只有个庶兄,没有兄弟姐妹,只拿星辰和宝之当亲姐妹看,谁有什么她都苦口婆心的劝劝。

星辰眨巴眨巴眼睛,一张嘴就不饶人:“你问问这个脏包子,霆钧哥哥送的吃食就只有这些吗?她没私藏?”原来霆钧找宝之时星辰的丫鬟看见,但她只听了霆钧说有一包是只给宝之的别叫她们知道,就回来告诉星辰了,星辰火爆脾气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

宝之很无辜,霆钧表哥说单独给她的那包荔枝蓼花糖她早拿来和大伙分了,根本没有私藏,“霆钧表哥给的,我都拿来了,不信你到芷汀院去瞧。”

星辰重重的哼了一声。

寄颖道:“我当什么事,不过是多一口少一口的事,你至于生这么大气。”

“凭什么每次霆钧表哥叫咱们分吃食不单独给,到她这就单独给她!”

“霆钧表哥是有事求我才...何况我也没留下自己吃啊,也拿来分了啊。”宝之最近对星辰兴起那点喜欢这会儿又荡然无存了。

“霆钧表哥那么大人了能有什么事求你?”星辰不屑的问。

“他...”宝之欲言又止,她觉得霆钧表哥要她做给女子的香饼这种事,还是不要让他人知道的好,万一给霆钧表哥带来麻烦就不好了。

“说呀!他什么?”星辰不耐烦。

“我又没做亏心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宝之越想越气。

星辰气的跳起来,好呀,给她几分颜色就开染房,自己是最近对她太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敢她大小声:“我今日就让你知道知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三步两步跑过来就要抓宝之。

寄颖吓了一跳,赶紧一面伸手拦,一面冲宝之使眼色,叫她快跑。

宝之说完那番话就预料到,星辰会暴起,一边被小画眉护着往外走,一面道:“你以为大家都让着你就是怕你了?凭什么我们都要让着你,从今以后你休想再为所欲为!”

宝之一番话下来,紧张的自己一身汗,梅儿几个丫鬟暗自为宝之叫好,星辰姑娘就是太任性了。

星辰还要发火,寄颖和丫鬟死命的拦着:“宝儿你少说两句,快走吧。”

宝之觉得自己今日说的差不多了,赶紧和小画眉快步往外走。

第三十二章 乞巧节(上)

宝之从前世到重生到现在,一直以来对于星辰都是惧怕的,即使之前算计她那次,她对她说话也从来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触动她的逆鳞,这次她居然有胆子反驳她,还将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真是和小婼相处久了,自己胆子都大了。

回到芷汀院宝之哈哈笑起来,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压抑在心口的郁气都消了,她要给小婼写信,告诉她自己今日的大胆行径。

唐婼一直对她惧怕星辰这点感到不解与气愤,怒其不争,这次应该会欣慰不少了。

“姑娘,您还笑,明日到学堂,依星辰姑娘的脾气您可有的受了。寄颖姑娘现在还不知怎么样了。”小画眉担忧不已。

“放心吧,她不会对寄颖姐姐怎么样的,寄颖姐姐最会收拾烂摊子了。”宝之心情大好。

小画眉还是很担心:“姑娘,不如您明日装病吧,您装病不去学堂了。”

“用不着,明天她应该不会去学堂。你去照我说的做。”宝之交代了小画眉几句。

小画眉十分雀跃的小跑出去。

宝之摇头,这个小丫头看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写好给唐婼的信,拿起香谱查起方子,要赶紧给霆钧表哥制好香...

一会儿工夫小画眉跑回来在宝之耳边悄声说道:“姑娘办成了。”

小画眉从前是赵老太太的二等丫鬟,她假借到翠娟那要老太太的鞋样子,在翠娟面前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翠娟是老太太的大丫鬟见她这样自然要说教她一番,免不了还要关心她为何这样。

“宝姑娘是再和善不过的了,你为何唉声叹气的,老太太既已将你派到姑娘身边,就当尽心尽力,好好服侍主子,你老子娘出去也有体面。”小画眉的老子娘是赵老太太的陪房,为人老实给老太太看庄子,家里几个兄弟姐妹都留在庄子里了,独她机灵叫李妈妈看中了留在府里。

“我晓得的,姑娘待我极好,我不是因为这事发愁。”说完又叹了口气。

翠娟不解,又细问了几句,小画眉才吞吞吐吐半推半就的说了:“我们姑娘不让说,我说给你听,你可万不能说出去。”

小画眉要翠娟保证不说,才将今日分吃食之事讲了出来,临走还又千叮咛万嘱咐翠娟别和他人讲。

这府里下人都知道小姑太太和宝之是赵老太太的心头肉,她如今听说了这事,若是不和赵老太太言明,明日星辰姑娘闹起事来,宝姑娘吃了亏,老太太该多心疼。

等赵老太太午歇起来,赶紧将事情说了,赵老太太叫来当时伺候一干人细细问明情况,就禁了星辰的足,让她想明白姐妹间该如何相处再出来。

这样宝之第二天到学堂就不怕星辰报复了。

虽然背后打小报告有点不好,但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还是值得的。

“外祖母也不知是如何得知昨日之事的,将星辰禁足了。”寄颖面露担心。

想套她的话?宝之也同样面露担忧:“昨日外祖母还将小画眉叫去问话了,我还一再叮嘱她别乱说话。”

寄颖叹口气:“一准是昨日动静闹得太大,才惊动了外祖母。”

宝之道:“外祖母那么精明,这府里什么事不知道,平日里不过是不愿过问。”

寄颖赞同:“快乞巧节了,也不知到时候星辰能不能出来。”

“到时向外祖母求求情,应该就会让她出来了。”到时星辰表姐的气应该也消了。

“今年唐姑娘来吗?记得去年唐姑娘在,乞巧节过的甚是热闹。”唐婼本是不过什么乞巧节的,她不觉得乞巧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家练练枪,不过听说宝之过,她便也来凑热闹。

“应该会来吧,有热闹她会来凑的。”想到唐婼宝之就从心底开心。

到乞巧节这天,唐婼在将军府早早吃过晚饭就和王氏来了。

宝之站在垂花门等着她,两个小姐妹见到面就拉着手嘻嘻哈哈。

“你捉蜘蛛了吗?杜若给咱们两个捉了两支腿长长的,我看着都怕人。”宝之拉着唐婼往前走。

“没捉,我就是寻个缘由来找你,乞巧什么的我才不信。”

宝之笑道:“反正我帮你捉了,没捉正好。”

“你星辰姐姐放出来了吗?”唐婼神秘兮兮小声问宝之。

“没有,外祖母觉得应该让她长长教训。”

唐婼有些失望:“我还想为你报仇呢。”

宝之拍拍她的手:“报什么仇,快尝尝我哥哥给咱们买来的点心。”推推桌上彩绘花鸟盘子,“这个荔枝好郎君还有酥胡桃配苦苦的新普洱最好吃。”

唐婼捏起一颗酥胡桃放进嘴里:“是城西开的那家蜜饯果子店吗?听说每天都排好长的队,他家还卖冰雪,前几日李珣让小胜子送了些到我家。”

“冰雪从城西送到你家,还不化成水了?”宝之颇为惊讶。

唐婼又捏起一块荔枝好郎君,左右看了看才放进嘴里:“唔,好甜。”赶紧连喝了几口茶,压一压嘴里的甜腻,她不喜吃太甜的食物。

“小胜子在食盒里放满了冰,用棉被捂着,而且骑快马送来的,半分都没化。可是我娘不让我食这样凉的食物,赏给绿玉她们了。”颇有些惋惜,自己没吃到。

“四皇子可真聪明,我还是从一本杂书上看到的,用棉被捂住冰可使其融化变慢。”宝之赞叹。

“他那榆木脑袋还能想出此等妙法,定是三皇子的主意。”

“三皇子很聪明吗?”她只知道三皇子是现皇后的儿子,前世因谋逆被赐死了。

“三皇子比李珣可强多了,不过他与李珣不同,整天端着一张冰块脸,活似谁欠他银子一样。”唐婼对酥胡桃情有独钟,吃几颗就口茶。

寄颖来找她们了,“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到花园子里去准备吧。”

唐婼临出门还告诉杜若:“把酥胡桃装上点,我们到花园子里去吃。”

宝之抿了嘴笑:“待会你走时让杜若把酥胡桃都给你装上带走。”

唐婼也不客气,笑嘻嘻应下。

第三十三章 乞巧节(下)

园中已备妥了乞巧的一应事物。

于月光下摆了一张酸枝木桌,桌上置茶、酒、水果、五子(桂圆、红枣、榛子、花生,瓜子)等祭品;又有鲜花数朵,束红纸,插瓶子里,花前置一个小香炉,并三碗午后就晾置好的水。

寄颖三人由丫鬟服侍着净手,焚香,每人拿起根针小心在各自盛满水的碗中放好。

寄颖的针影好似一朵芙蓉花,是谓乞得巧,唐婼的针影粗如锤、细如丝、直如蜡,是谓拙,宝之的绣针没有浮起,而是沉入水中,没有针影。

宝之愣愣片刻,这几年她的针都没浮起过。

唐婼看宝之怔愣宽慰道:“我看沉下去更好,我这个白白浮起来,到落得个拙字。”

寄颖也忙打哈哈:“不过是讨个彩头,宝儿不必难过,谁说讨了巧就一定是巧的了。”

“没错,我讨了个拙难道我是拙的?”唐婼大赞。

宝之抿了嘴笑:“我没有难过,你当然不是拙的,你是我见过最巧的人了。”

“好啊你,我好心哄你,你倒拿我取笑,看我不收拾你。”唐婼捉了宝之抓她痒,两人嘻嘻哈哈扭做一团。

寄颖在一旁用帕子捂着嘴笑,让丫鬟拿来摘好的凤仙花擦在指甲,宝之爱美也凑过来让杜若帮擦,唐婼不喜欢这些,就坐在一旁小绣墩上边听她们说话边吃心爱的酥核桃。

“待会给星辰送些吃食过去,她一个人怪可怜的。”

星辰被禁足一个人坐在院中望着月亮发呆。

“扣扣”院门被人轻轻敲响。

星辰回头一看是长身昂扬的霆钧表哥。

“这么晚,表哥怎么还到内院来。”星辰低着头有些不自在。

霆钧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微红,抓抓头头:“我听说你被祖母禁足了,今天是乞巧节,过来看看你。”

星辰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看我?”

霆钧结结巴巴道:“那,那个,是我有些唐突了。抱歉。”

星辰见霆钧表哥欲走,忙道:“既然来了,在此坐会儿吧。”

“好。”

霆钧伸手递出一直握在手里的东西:“之前我托宝之做的香饼,你拿去薰衣裳吧。”

星辰望着伸到眼前的大手一怔,之前宝之说霆钧表哥求她之事难道就是为她做香饼吗。

接过香饼,向霆钧表哥道了谢。

“表哥要不要比爬树?”小时候她在家里经常像男孩子一样爬到树上,到了外祖家也喜欢,曾经为了表示自己勇敢和霆钧表哥比赛,从高高的树干上摔下来霆钧表哥给她当了肉垫。

霆钧笑着拉起星辰灵活的跃上树枝:“不用比了。”

两人并肩坐在树上:“表哥,你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吗?”

霆钧沉思了一下:“知道,小时候祖母经常会给我们讲。”伸手指着天空:“那颗就是牵牛星,看那边远处的是织女星。”

“中间隔着的是天河。”星辰顺着霆钧手望去。

“你说他们隔得那么远,每年真的能见面吗?”星辰望着天空。

“会的,祖母说过只要心在一处,无论多远都不怕。”霆钧郑重的说。

“河边织女星,河畔牵牛郎。未得渡清浅,相对遥相望。”诗句从星辰嘴里轻轻吟出。

“我看是年年乞与人间巧,不道人间巧已多。才对。”霆钧笑道。

星辰也轻笑:“今日星星如此多,看来织女和牛郎相见心情很好。”

“这从何说起?”霆钧不解。

“外祖母讲过的,如果这天下雨证明织女在哭。看来你没用心听外祖母讲故事。”星辰道,“我常常乱发脾气,欺负宝之,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讨厌?”

霆钧正色道:“人总要长大的,将来你总有嫁人的一天的。”

“我有时也觉得自己太任性了,可脾气来了控制不住,总是发完脾气又反省自己不该那样。”对着霆钧星辰不知不觉就说出了心里话。

“在家时爹娘哥哥姐姐都宠着我,下人丫鬟也都不敢惹我,到了外祖母家姐姐们都比我漂亮,宝之到了之后大家又都说她漂亮还乖巧懂事,女孩儿们都比我好看,看到宝之我就想欺负。”向霆钧徐徐说着自己的心事。

“你的美与她们不同。”霆钧沉默了许久,说出心底的话。

星辰一双亮晶晶的丹凤眼望向霆钧:“我也......美吗?”

霆钧点头:“在我看来是美的。”

如果可以,日后的星辰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那一刻,那时她和表哥可以倚树眺望星空,可以畅所欲言,可以将心托付...

之后星辰解了禁足,没在寻宝之的麻烦。

整个人说不出的光彩耀人,待宝之和寄颖也是兄友弟恭,虽然有时脾气来了还是控制不住,但和往昔相比已是好太多了。

宝之悄悄和赵氏提起,星辰突然转了性子,是不是生病了。被赵氏取笑了一通,“傻孩子,你星辰姐姐这是长大了。”

好吧,是她杞人忧天想太多了。

“查到了?”孙氏对着账本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孙友家凑过去小声道:“起因应是大少爷多给宝姑娘些吃食,星辰姑娘不乐意了。”

孙氏皱眉:“大姑太太刚提她和钧哥儿定亲,就坐不住了?小小年纪就会这一套。”

“来的小丫鬟还说大少爷是单独见的的宝姑娘。”孙友家的又补充。

孙氏哼道:“钧哥儿这傻孩子,让府里这几个丫头算计的团团转。”

孙友家的有些踌躇,眼神有些闪烁:“太太,还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你只管说就是了。”孙氏有些恼了。

“前日乞巧节的晚上,有丫鬟看见大少爷入内院了。”孙友家的声如蚊含含糊糊的说。

孙氏抬起头,怒目圆睁,低声质问:“去了哪里?”

孙友家的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男女七岁不同席,大少爷早搬到外院居住,何况现今内院住着的又都是表小姐,孙友家的磕磕巴巴道:“只知进了内院,大少爷习武脚程快,丫鬟没跟上。”

“松墨呢,他身边的小厮不知道?绑了来,问!”孙氏怒道。

“太太使不得,若是绑来不就要闹得众人皆知了,这到底不宜张扬。”孙友家的咽了口口水,劝道。

孙氏冷静下来,略一思量:“这些日子给我盯住了,别闹出什么事来,一会儿他回来让松墨过来。”

孙友家的应了是悄声退下去。

这几天宝之闲下来就想那天唐婼提起的三皇子,前世他被太子发现谋逆,牵连出他哥哥与舅舅,还有楚曜送来的那封灭门信,宝之总觉得有根若隐若现的线,她仿佛能看的见却又摸不着。

第三十四章 寄颖的亲事

颜姨妈这几日心情很不好。

家里倒还太平,只是寄颖婚事太让人闹心了。

颜姨妈歪在竹编的贵妃椅上,头上戴着湘色云纹锦缎嵌宝抹额,微闭着眼,圆胖的脸耷拉着,不时深呼吸一下。

季嬷嬷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给颜姨妈放到桌上试探的轻轻叫了声颜姨妈:“太太。”

颜姨妈有气无力拿起茶盏抿了口:“哎,本来我还看不上他呢,若不是李夫人一直同我说那小子的好处,我怎会应下。可真真是气人。”

“太太您消消气,当心身子。”季嬷嬷给颜姨妈轻抚着后背。

“我本就嫌他不如洛华的婆家门第高,不过是看在他爹好歹算个二品官,再说这个马元书香世家的孩子不爱读书,不思进取的,虽说捐了个官,我也是看不上的,李夫人把他夸得天花乱坠,我看就是个无能之辈。”颜姨妈越想越气,自己家女儿嫁不出去了是怎的,非要上赶着他。

“太太,您越说老奴越糊涂了。”那天太太还夸户部尚书家小公子人品相貌样样皆好,想年前就定下了,好端端的怎的又变卦了?

“哼,那我到户部侍郎家做客,提了提这事,谁想到,李夫人支支吾吾,似是难以启齿,我再三追问,才吐了口。”颜姨妈怒从心起脸上微微潮红,端起茶盏喝口茶才接着道。

“原来马夫人一早相看了贾翰林家的姑娘,只那家一直不吐口,李夫人与她提起咱们家,她觉得不错,现在那家有些松口的意思,她又回头去找人家,奈何李夫人是他家的下级,不然也要恼的,哼,她拿咱们家当什么了?”

“如此说来,这马夫人确实有些不知好歹。”季嬷嬷又给颜姨妈按按头,“太太也莫急莫气,咱们姑娘的好姻缘在后头呢。”

颜姨妈舒服的吁了口气。

又过了半个月。

颜姨妈最近又有几个人选,可个个无论家世还是相貌都比不上马元,颜姨妈左看这个不顺眼,又看那个还差些。

平日嘴上说着不稀罕,实际心里极为惋惜。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家的家世实在是差了些。想给女儿觅得个能及得上忠义侯府的还真是难。

西平进来禀说李夫人到了,颜姨妈让忙请去花厅看茶,自己进到里间,东平伺候更衣梳头,收拾利整了才慢悠悠过去。

李夫人一见颜姨妈登时笑容堆满了脸,站起身迎上来:“我的好姐姐啊,我是来给你报喜的。”

颜姨妈不明所以,报喜?“李夫人,不知何来之喜啊?”

“哎呦,瞧我,拙嘴笨舌的,说话都说不明白。”李夫人这番作态,弄的颜姨妈心里发毛,这怎么一回事啊?

“马尚书夫人邀你和颜姑娘过几日到法源寺吃斋菜。”李夫人得意的拍拍颜姨妈的手。

颜姨妈略略皱眉,难道?不对啊,那两家不是听说都要下定了,怎么又转回到她这来了?

李夫人赶紧道:“哎呦,贾翰林家老太太还想多留姑娘几年,马夫人不乐意,而且这不想着咱们家姐儿人品样貌都比那贾姑娘强,就又求到我这了。”

颜姨妈冷笑,哼哼,这是在人家那碰了壁,又想到她们了,如意算盘打的可以啊,真当她家寄颖嫁不出去,抬手端了茶就要送客。

可转念再一想,以自家的条件,错过了马家可就不容易再寻比他更合适的,又将茶盏放下,想再听听李夫人怎么说。

颜姨妈的举动尽数落到李夫人眼里,她也不容易,马尚书是她丈夫的顶头上司,马夫人之托,她无论如何也要办妥了,所以又摆上笑脸:“马夫人也十分惭愧,本就觉得咱们家姑娘好的,谁知道贾翰林与马尚书有些旧,你也知道,咱们女人哪好越了丈夫去,就闹了这么一出笑话。”

颜姨妈顺坡下驴笑道:“谁说不是啊,女人家更应该互相理解才是。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李夫人轻怕颜姨妈的手,“你心里肯定不舒服,马夫人说了,若是成了,定会下厚厚的聘礼。绝对让咱们姑娘有面子。”

说的太急了李夫人喝口茶接着道:“你不知道,他们马家在金陵可是出名的大户,钱财厚着呢,咱们姑娘若是嫁过去,别说是穿金戴银了,我看就是你哥哥家的姐儿嫁去的忠义侯府也是比不上的。”

这话说的虽多少有些夸大,但也确实不假,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财,马尚书入仕,他弟弟经商,这么些年来,家业越做越大,这也是圣上命他任户部尚书的原因之一。

“要说这马家小少爷的事我之前也都和你说的差不多了,我想你他的品貌你私下里应该也都有所了解了,马夫人那就等着你定日子,两家想看想看。”李夫人急着回去复命。

颜姨妈再三思量,到底还是被那句忠义侯府也及不上的话打动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让寄颖过上好日子,不能再像自己一样,节衣缩食,被婆婆算计去了不知多少嫁妆。

这次她可得为女儿擦亮眼睛才行。

她家到底是女方家,还是要矜持点,颜姨妈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最近家里事多,恐是不能赴马夫人之约了。”

李夫人见颜姨妈这幅作态李夫人哪有不明白的,笑道:“马夫人倒时给你亲自下帖子。姐姐这回保你里子面子都全了,到时见面你再略拿捏她一二,这事就算成了。”

颜姨妈觉着李夫人这话在理,面上也不露:“你我姐妹多年,我也不为难于你,到时便让马夫人来下帖子吧。”

二人又叙了些家常话,李夫人便告辞,前往马府了。

李夫人一走,季嬷嬷就上前道:“太太,老奴看这亲事还需谨慎。”

颜姨妈叹口气道:“我当初想的太过简单,这些日下来才发现,似咱们颜家这般的家世,错过了马家,再想寻个能与忠义侯府相媲美的可就不易。”

何必非要与忠义侯府相媲美呢,只要姐儿能过上好日子,高嫁低嫁又有何不同,季嬷嬷这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终究没说出口。

第二日,马夫人便派人来给颜姨妈下帖子。

与她相约这下月初一到法源寺用斋菜。

第三十五章 蝴蝶香

用过晚膳,宝之捧着玫瑰露,悠闲的坐在花梨木椅上晃荡着小腿。

屏退了一众丫鬟,只留下杜若、玉桂、小画眉三个。

让管着钥匙的玉桂把她床头嵌贝母石的小柜里的首饰匣拿出来。

“寄颖姑娘为何不在这住到临出嫁再回去?”杜若坐在下首给宝之剥葡萄。

“订了亲自然再没有在外祖家住着的道理,何况这里还有表哥表弟的,传出去怕不好。”宝之凑过去一边看玉桂整理匣子一边回杜若。

玉桂瞥了眼杜若:“主子的事岂是你能多嘴的?让宋嬷嬷知道了赏你一顿板子。”

杜若暗自吐舌,傻笑道:“我不过是好奇,姑娘不会罚我的吧。”

这院里的几个丫鬟,玉桂是赵氏派来的大丫鬟处事稳重有条理管起下面人来也有威信。

杜若和小画眉是老太太先后派来的,杜若人傻乎乎,但做事麻利,一双嘴最厉,若说下头小丫鬟最怕的就是她了。

小画眉年纪最小却最机灵,抹了蜜的小嘴整天叽叽喳喳,从上到下没有不喜欢她的。

宝之踱步过去从杜若跟前的绘牡丹小磁盘里捻起颗葡萄放在嘴里:“这傻丫头不问个明白,只怕夜里觉都睡不着,今晚她当值,我若不告诉了她,让她闹腾的我也睡不好。”

杜若听了话傻笑,玉桂嗔道:“姑娘您就宠她吧!”

小画眉手脚麻利换下宝之刚用过的茶盏,又端上一杯新茶放在桌上:“姑娘刚才太太让香桂姐姐送过来的,说您今儿个晚饭用的多,用些山楂茶最是消暑开胃。”

宝之看着首饰匣子里这几年攒的各件首饰,大多是外祖母和母亲送的,还有些是出去串门各家长辈夫人送的,她拿起一串由一颗颗碧油油翡翠珠穿成的手链,在手中把玩:“寄颖表姐订了亲,应该开始准备到时给她的添箱了。”

这次轮到玉桂奇道:“姑娘怎的这样早就准备?一般从订亲到成亲怎么也需要几年的。”

“寄颖表姐马上及笄了,马家想过了年就成亲,算算时间很快了。”宝之掰着手指头算起日子来。

“怎的这样着急?”杜若问道。

宝之吐了颗葡萄籽,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谁知道呢。杜若你别剥了,我吃不下了。你们一会儿拿下去分着吃吧。”

杜若闻言起身去打水净手,小画眉轻手轻脚的收拾起来:“姑娘我今日收拾书房时闻得若隐若现的香气,甚是香甜。是不是那日您新制的香?”

宝之洋洋得意,摇头晃脑道:“正是正是,今日给小婼送的信正是为此,我邀她来家里一起品香。”

杜若几个面露崇敬,她们姑娘太能干了。

第二日。

唐婼如约而至。

“昨日我收到你的信,就坐不住了,真想立刻就赶来。”唐婼一出了鹤鸣居就恢复私下里的本性,拉着宝之快步往前走。

“慢些,你行慢些。”宝之小碎步跟着,没几步就气喘吁吁。

唐婼顿住,颇不好意思,迁就起宝之,并肩而行。

这次的试香会宝之还邀了寄颖表姐和星辰表姐,设在园子中的凉亭。

此时已渐入秋,少了夏日的酷热,徐徐清风吹在脸上带来阵阵凉意,正是试香的好时候。

凉亭中四个少女,如夏花般亭亭玉立。

宝之边净手边道:“此香乃是我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我瞧名字甚是稀奇,遂做来试试,但古籍字迹有些缺失,擅自添减了几味香料,今日特请三位姐姐到此试香。”

三人皆是一脸好奇,寄颖道:“既是古籍中记载的香,想来是甚好的。”

唐婼有旁人在时总要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咬文嚼字道:“此香何名?”

宝之神秘道:“待试香后再揭晓,如若成功方不辱没了前人给它的名字。”

星辰满面含笑:“若是成功了,你这一年制香所用的香料,我出了。”

宝之起身对星辰福了福:“那到时小妹就虚心收下了。”

杜若捧来青白玉雕缠枝花扁盒,揭开盖子甜香便扑面而来,里面躺着数枚搓成梧桐大小的丸子,宝之取出一枚丸子,放在小巧的白玉天宫炉内,点燃,示意众人闭目静坐。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闻得香气弥漫整个凉亭周遭,香气仿若百花齐放,待睁开眼,零星几只蝶儿在亭中翩翩飞舞,一会儿功夫,众人身边聚集了数十只各色蝴蝶,唐婼坐不住了,在亭中转起圈圈,蝴蝶在其身边翩翩起舞。

星辰见此情景也起身转起圈。几个姑娘在凉亭中与蝴蝶共舞,仿若置身花丛,园中的丫鬟婆子被引到此处,见此前所未有的奇景,皆感叹宝之莫不是蝴蝶仙子。

在鹤鸣居聊家常的赵老夫人等人听到消息,也甚为新奇,携手往凉亭去。

望着与蝶儿翩翩共舞的四个花儿一般的姑娘,众人看呆了。

王氏道:“这可是宝姐儿制的香引来的。”

赵氏命一旁丫鬟前去凉亭探问。

孙氏暗暗咬牙,这小妖女,又闹什么幺蛾子。

赵老太太愣了愣眼神闪烁转身:“孩子们闹去吧,咱们回去。”

一香毕,蝶儿散去,略有几只懵懂小蝶尚流连未去,几个姑娘一番嬉闹累了,歇在椅上,唐婼兴致不减,还伸手逗弄那几只翩飞的小蝶。

“实在太神奇了,宝儿莫不是蝴蝶仙子。”寄颖端坐在椅上,兴奋的道。

其他二人复议,皆称宝之为蝶仙子。

宝之擦拭额上的薄汗,笑嘻嘻谦道:“岂敢妄称仙子,此香原名为蝴蝶香,书中提到燃此想可招蝶儿,我便想试试。”

星辰道:“此香你自己也有所添减,与自创又有何分别,依我看,那前人说不定引不来今日如此多的蝴蝶。”

唐婼点头道:“正是此理,不若你重新为这香起个名儿,这个前人起的蝴蝶香颇为直白了些。”

寄颖道:“宝儿一向读书刻苦,腹有诗书,快快为你的奇香想个名儿来。”

宝之挠头,突然让她为香命名还真是颇有些为难,她看来这香是借鉴前人的香谱,不算她所创,命名实属夺人之功,推辞道:“我不过略有添减,此香大体还是按前人所创之基调调出,不能贪他人之功。”

星辰向来看不惯他人过分谦虚,心头起火,奈何答应过表哥,不再为难姐妹,深吸了几口气,半晌没再言语。

唐婼又央了宝之一会儿,宝之实在痴缠不过,为香取了“翩跹”二字,众人皆称好。

第三十六章 怀璧其罪

与几个姑娘们的兴高采烈不同,赵老太太眉间多了一丝愁绪,郑重向王氏嘱托道:“今日宝之用香引蝶之事,还请将军夫人与令嫒切莫与人道之。”

王氏不解,转头细想了然应道:“老太太放心,我一定嘱咐婼儿。”

孙氏也得了赵老太太的嘱托,严令下头丫鬟婆子,不许乱嚼舌头,若发现一律发卖出去。

之后几个女孩子也都得了叮嘱。

宝之疑惑不解,私底下向赵氏询问缘由:“怎的,平日制了香外祖母和大家都赞赏我,这次制了此奇香,却不让再提?”

赵氏轻蹙眉头:“自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外祖母也是为了你好,咱们无权无势,你虽有哥哥却还未入仕,没有父亲护着,这才名于你并无好处,说不定还会带来祸事。”

是了,才女之名于唐婉这种世家贵女来说是锦上添花,于她不过是招祸之缘,稚气的小脸露出坚毅之情:“女儿,明白了,今后再无翩跹之香,娘放心吧。”

赵氏看着女儿小小年纪懂事的让人心疼,不由悲从中来,却又不想女儿见了难过,将眼中盘旋的泪珠逼回,强颜欢笑拥着宝之:“娘只愿你一生平安和乐。”

宝之心底暗暗发誓,她这一世定护全家平安和乐,不再让爱她之人伤心。

众人对宝之制香引蝶之事三缄其口,但那天震撼的情景,依然萦绕在孙氏心头。

这日,俊彦下了学,和楚曜约好在和乐楼见面。

楚曜仗着身份,硬入股了来年的河工,这可是生银子的大好机会,俊彦想着自己来年就参加春闱了,若是一举中第入了仕,想办法和母亲妹妹搬出来才好,若不能一举中第,常年住在舅舅家不是事。

于是想央楚曜算上他一个,也投些银子。

楚曜听了俊彦来意,笑道:“好啊,不过应是投不了太多,督办河工是一本万利的事,人家也不愿有人分一杯羹,你

倒时将银子拿来,我将我的分你一份好了。”

俊彦一听如此,那岂不是成了从阳曦手里抢银子了,那可不成,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此事还是作罢吧,我再想其他的法子。”

楚曜正色道:“竹卿兄可是遇到难处了?我本也不缺银子,不过是凑凑热闹,分你一份于我也无甚关系,你莫要再推辞了。”

俊彦还是不愿,楚曜有些恼了:“竹卿兄,我昔日认为你同那些迂腐文人不同,不想今日竟也如此这般。”

又软硬兼施说了几句,俊彦才就此作罢,接受了楚曜的好意。

楚曜举杯叹道:“不成想,现如今这送银子的反倒要求人收了。”

俊彦念叨着:“惭愧。”举杯敬了楚曜一杯。

“竹卿,这个是送给令妹的。”楚曜拿出一本古籍,递给俊彦。

俊彦接过书,看了看,又还了回去:“谢过阳曦兄了,只不过...”俊彦顿了顿,“宝之今后不再制香了。”

楚曜惊讶,那个小姑娘不是制香成痴,怎会突然不再制香:“这是为何?”

“此事说来话长....”

“正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家母只想宝之能平安顺遂的过此生,不想惹出事端。说来说去,还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阳曦兄,此事还请不要同第三人道之。”俊彦道。

楚曜嘴抿成一条线,了然点头,轻叹:“可惜了,无缘得见此景。”将书收回袖内。

秋装换冬衣,春节过后洛华顺利产下一个大胖小子,生的极为俊俏可爱,好似与洛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忠义侯夫妇对她这个媳妇人前人后皆是赞不绝口。

“姑娘,我听来报喜的婆子说,大小姐生产时,姑爷急的都落泪了。大太太听了直念阿弥陀佛,说大小姐嫁对了人。”小画眉将从前面听来的消息,悄声禀告给宝之。

玉桂坐在小凳子上打络子,听小画眉说这些不着边的话斥道:“你个小蹄子,平日与杜若在一起久,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小画眉噘嘴嘟囔道:“我只说给姑娘听,又没到外头乱说去。”

玉桂气的直瞪眼:“待我一去回了宋嬷嬷,看不打你板子。”作势就要起身朝外走。

小画眉直往宝之身后缩:“姑娘,您快给我说说情啊。”

“好了好了,玉桂她与我说这些也是我授意的,无妨。”宝之拉拉玉桂,又戳了小画眉额头,“小丫头牙尖嘴利的,以后不许惹玉桂姐姐生气,不然,不论是打板子还罚月钱,我可不给说情了。”

玉桂无奈摇头,小画眉委屈道:“姑娘,那我以后听来的事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啊。”

宝之想想:“说,挑重点说,别净说些有的没的。”

小画眉挠头,什么是重点啊,她看来少说哪句都不行啊,回头去问问杜若姐姐吧。

外面有小丫鬟在外面轻声叫小画眉,小画眉打了帘子出去,再进来手上端着一个瓷盅:“老太太让给您送来得,唐姑娘给您一封信。”

小画眉递了信,手脚麻利揭了瓷盖,熟练的将一旁小碗里的蜜倒了小半进去,宝之最喜欢甜食,入了冬赵老夫人就每日差人给送一盅牛乳羹,还配一碗甜甜的蜜。

唐婼信上约宝之上元节去看花灯。

大周的上元节非常热闹,每到这一天,民间都会举办灯会,皇宫里也会举办宴会邀请三品以上的外命妇进宫赏灯,皇帝高兴了还会赐下几盏花灯给受重用的官家。

平日里不能出门的闺秀夫人们都会在上元节这天外出观灯。

前几年宝之一直有孝在身,便没参加过,今年除了服,唐婼立时坐不住了。

宝之用过牛乳羹拿着信就去鹤鸣居找赵氏了,期初赵氏还有担心,不愿宝之去凑什么热闹,但舅母孙氏在一旁帮宝之游说了几句便也有些松口。

“你若还不放心,便多叫几个婆子跟着,洛华出阁前每年上元也都是会去观灯的,咱们家在和乐楼有房间,倒时就到那去,能出什么事。”孙氏继续道。

赵老太太笑道:“正是,正是,这花一般的年纪不出去走走,到了我这般大了,想走动也不行喽。”

就这样敲定了宝之上元节同唐婼一起去赏花灯。

第三十七章 灯会

“娘亲,你想要什么灯,宝儿给您带回来。”宝之接过赵氏给的装满碎银子的荷包。

赵氏笑眯眯的又帮宝之整了整头发上的白玉簪:“你看什么好就给娘带什么吧,别只顾着玩,别一个人乱走知道吗?人多的地方不要去看热闹。”

“孩儿知道了,娘亲你放心吧,舅母给我安排了这么多人跟着,没事的。”哎!娘亲自打那日开始就每日都要嘱咐上几遍,哥哥本也不放心,要跟着去的,可不知霆钧表哥那有什么事,两人都无法一道去了,娘这下更不放心了。

这次出门,赵氏派了稳重年长的玉桂与杜若跟着宝之去,小画眉被留在家里了,正是喜欢玩的年纪,如此热闹的却不能一道去,小画眉艳羡的目送她们出门。

宝之叹口气摸摸鼓鼓荷包:“我若看到兔子灯,给你带一盏回来。”

小画眉立时喜笑颜开,蹦蹦跳跳:“姑娘您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再没有像您一样心慈善良的主子了,我能服侍您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让小画眉这一顿夸,直闹的宝之头晕眼花,佯装生气道:“我若不给你买兔子灯,便是心狠手辣吗?我看还是做个心狠手辣的主子吧,这样你这小蹄子便能闭上嘴,老实会儿了。”

小画眉傻了眼,垮了脸,把宝之玉桂几个逗得直笑:“好了不逗你了。”轻轻弹了下小画眉的额头,转身上了马车。

车外人声渐大,马车也渐渐行不起来了,车外的婆子敲敲车壁,“姑娘前面马车就过不去了,咱们在此下车一路行过去,正好观了灯。”

“甚好。”

玉桂杜若先行下车,搀着宝之步下马车。

“我与小婼约在和乐楼见,咱们从哪里走比较近?”宝之问孙氏派来跟车的婆子。

这个婆子颇为面生,想来是不怎么在内院走动,恭恭敬敬的跟在后头:“姑娘咱们就顺着这条街走时最近的了,况这条街也是最热闹的,瞧灯最为合适。”

“既如此,咱们走吧。”街上花灯如昼,宝之望之心情大好。

一行众人浩浩荡荡。

前世今世都算起来,她一次都没有出来看过花灯。

前世她整日在家里搞自闭,上元节花灯会这么热闹,她如何会来。

同样出来观灯的人甚多,一路走走停停,行路缓慢,杜若玉桂也都是头一次出来看花灯,再稳重,也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兴奋的左看右看。

“姑娘,前面摊子有兔子灯,不若给小画眉买了吧。”杜若伸手指着前方。

宝之刚点头不能说完话,杜若就往前快步去,人太多玉桂喊她慢些也听不见了,后面跟来的一个婆子自告奋勇前去寻杜若。

玉桂就扶着宝之慢慢往前走,忽的前面传来一阵欢呼声,人越来越多,都朝这边涌来,玉桂护着宝之不被人流冲散,那个跟车的婆子,在一旁拉着宝之:“姑娘,前头恐是有舞狮子的游过来,咱们往旁处避一避。”

宝之被她拉着往一旁避去,玉桂被一股人浪冲到了后头,宝之被婆子拉着往前走,不知这婆子何时撒了手,宝之一个人站在一个摊子旁。

茫然的望着四周,重生以来头一次生出惧怕感,看着街上走的行人都像是张牙舞爪朝她袭来的恶人,腿不自觉的向后退。

撞到了后面的摊子上,这是个猜灯谜的摊子,为今之计宝之只能先站在这里等着玉桂她们寻来了,嘴里不住地低低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摊子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都为了那盏琉璃走马灯,可能灯谜太难,大多无功而返,摊主见宝之呆呆站在摊前有一会儿了以为她也是为了那盏灯,“小姑娘,我这灯可是镇摊之宝,这几年都无人能猜去,你还是看看其他的吧。”

宝之才抬头看谜面,“犹见前方春色闹”,细细想想便能猜出是个“猜”字,怎会几年无人猜得,可见这摊主有些夸大了。

宝之心不在此,冲摊主笑了笑没在言语,不安的等着玉桂她们。

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朝这走来,对着灯谜咬牙切齿了半日:“你去年上元节就出的这个谜面!今年怎的也不换!故意为难本少爷不成!”

宝之傻了呀,她刚刚还觉得摊主夸大了,没想到...不由偷偷拿眼去看那男子,瞧着颇有些眼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了。

华丽公子还在那徒自大叫:“你开个价,今日我非要这灯不可!”

摊主只是不肯,华丽公子气的跳脚,就要伸手抓摊主的衣领,被一个冷冷的声音喝住:“老四!”

华丽公子收了手,“三哥,你来了,这小老儿忒过分了,几年皆拿这灯谜为难与我。”

宝之咬住唇忍住笑,人家哪是为难你。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

用余光看另一位被唤三哥的男子同样是一身华丽的衣裳,头戴金冠,想来这二人家世不凡,自来是名门世家出草包,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宝之默默往旁处挪挪脚步,离这二人远些,名唤三哥的公子看看谜面,勾了下唇角:“猜。”

华丽公子满脸茫然:“可不就是猜吗?猜灯谜不猜还能干什么。”

宝之满脸黑线,这果然是个傻子。

三哥公子没理会华丽公子的一番傻话,只拿眼看着摊主,摊主苦笑着将琉璃走马灯摘下来:“这位公子,明年您可别在来了。”

华丽公子依旧茫然眨巴着眼:“三哥,他为何将灯给你啊?”

三哥公子对华丽公子的样子好像习以为常了面无表情将灯递给他,拿了块银子扔给摊主,随后对华丽公子道:“让你平日多读书,如今丢丑。”

看来也不全是傻子,宝之正想着,忽的上来几个大汉,围住她,拉起就往前走,吓得宝之花容失色,忘了尖叫。这是怎么回事?她真的遇到坏人了吗?

“救,救命!”声音被热闹的人声掩过。

宝之踉跄着被大汉拖拽着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谁来救她,她完了,宝之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不住的叫着“救命!”大汉也不管她,只是拖着她,因为她无论叫的再大声都会被人声盖过去。

第三十八章 救命

李瑅觉得自己这一生永远都忘不掉这个夜晚,宫中的赏灯宴向来无趣,贤妃娘娘向父皇说情,让他和老四一道用过家宴就出宫了,帮老四猜中了灯谜,就想往和乐楼去,楚大还在那等他们。

没走多远,隐隐听到有人叫救命,他便撇下老四往声音处寻去,他身为皇子,这等作奸犯科之事,平日不遇不到也就罢了,如今遇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

他对上一双惊恐的眼睛,想受惊的小鹿一般,他认出她便是刚刚在灯谜摊子旁偷笑的姑娘,只这一眼,一生难忘。

宝之觉得自己得救了,对面拦住匪徒大汉的华衣男子,正是刚刚遇到的三哥公子,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大喊:“三哥!救我!”

显然李瑅被她叫的一愣,与匪徒过招顿了一下,险些被大汉一拳打中,她是不是应该趁他们打斗拔腿逃跑,万一这个三哥公子也是坏人怎么办。提起裙摆试探的向后退了一步,没发现!再退一步,还是没发现!再退两步,啊!撞到一堵肉墙。

“三哥,这丫头想偷跑!”原来是那个傻子!

咻咻咻!

从暗处又飞下来几人,三两下撂倒几个大汉。

李瑅撂倒一个大汉匪徒,往她们这边来了:“老四,修央,送顺天府!”

李瑅拉起宝之的衣袖就走。

自己难道刚出了贼窝又上贼船了。

宝之哆哆嗦嗦的想抽回自己的衣袖:“那个,那个,这位公子...”

李瑅停住脚步,回头看她费力的想拉回衣袖,后知后觉的想到还不知道人家家住何方,方松了手:“不知姑娘家住何处,我送你回去。”

这个三哥公子一张冰块脸,和舅舅有一比了,宝之吞了口水:“公子送我到和乐楼就好,那里有人在等我。”

小婼等她那么久,肯定急坏了。

宝之跟在李瑅身后亦步亦趋,观灯的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被来人碰撞。

李瑅放慢脚步:“你拉着我的衣摆吧。”

宝之不太好意思,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伸出手。

李瑅嗅着若隐若现的阵阵馨香,觉得有些熟悉,思来想去,快到和乐楼时突然灵光一闪,停住脚步,这是母后宫中的香气,难道是当年那个老四捡了香囊的女孩儿。

宝之被李瑅突然停住脚步吓了一跳。

李瑅目光炯炯:“你是赵大人家小姐?”老四和他提起过。

宝之一愣:“不知公子如何得知?”她脸蹭脏了吗,怎么冰块三哥一直盯着她看。

李瑅面上渐渐露出宝之看来很古怪的笑容,显然他不太习惯笑,还是不笑看着顺眼些,这样有点吓人。

“你不识得刚刚猜不出灯谜的公子吗?”他记得老四当年还追到赵府去了。

答非所问!她为什么要认识那傻子,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能露出分毫,宝之摇头:“我一届闺阁弱质,企会识得外男。”

李瑅一笑:“也对,这么多年怎会记得,他是四皇子李珣,我是三皇子李瑅。”

宝之抬头望了望他,刚刚她就觉得他与那傻子不不不,四皇子的穿着,定不是一般人,没想到竟是皇子!

忙要行礼,李瑅拉她起身:“不必。”

“臣女无状,有眼不识泰山,如有冲撞,还请三皇子降罪。”宝之低下头。

吓到她了?这不是他想要的,李瑅有些手足无措,放低声音:“你别怕,我不会降罪于你。”

“谢殿下救命之恩。”宝之又是一个福礼。

李瑅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觉得有人向他行礼那么刺眼,低声道:“不必多礼。”

两人缓缓进了和乐楼,玉桂与杜若焦急的等在和乐楼门口,一眼就看见宝之,两人又惊又喜。

杜若一下扑倒跟前,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姑娘!奴婢该死,没看好姑娘!奴婢该死!”

玉桂也擦着泪,拉着宝之左看右看,除了头发有些乱并无什么大碍,才堪堪放下心:“姑娘,都是奴婢的错!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可怎么活啊!”

李瑅见宝之已经遇到家里人,就默默走开了。

宝之安抚好两人,发现久久不见唐婼,开口问道:“小婼呢?怎么不见她?”

杜若还在一旁抽抽噎噎,玉桂答道:“唐姑娘等您久久不到,便派人去寻,我和杜若先后被唐姑娘的人寻到,唐姑娘听说您走散了,急的什么似的,亲自去寻您了。”

宝之坐不住了,急道:“赶紧派人去把她寻回来!我回来了,她再走散了。”

玉桂也才想到,赶紧去寻唐婼留下来的护卫,让他去报信。

唐婼焦急的在人群中找着宝之,宝之没出过门,如今孤身一人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该多害怕啊!

脑海中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她要快点找到她才行!

没想到宝之还没找到,就遇到了李珣,李珣不放心她自己寻人,步步紧随的跟着她。

“你若想帮忙就帮我分头去找,这样跟着我,白白浪费个人。”唐婼急道。

“我又不知道她长什么样。”李珣不敢大声触唐婼霉头,只嘟嘟囔囔的。

护卫找到唐婼报说章姑娘自己回到酒楼了。

唐婼心一松,叫上李珣加快脚程往和乐楼去。

一看到宝之就是一顿嘘寒问暖,围着宝之看了几圈,确认人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此时的宝之已经梳洗打扮一新了,全没了刚刚到时的狼狈。

“你是说若是三皇子不救你,你就要被匪徒掳走了!”唐婼拍案而起,厉声道。

“你小声些,怕其他人不知道吗?”宝之道。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天子脚下,竟有此等宵小之辈!三皇子人呢?我要去问问他准备把那几人怎么办。”唐婼气的狠了,若细心看,唐婼的手是发抖的,她不敢想若是李瑅没救下宝之,那此刻宝之该多危险,

“三皇子把送到这,人就不见了,这事我觉得还是不要声张。”

这话有道理,确实不能声张,让人知道宝之被掳,名声就坏了。

“我回去想办法找三皇子,将此事压下来。”

第三十九章 暗中调查

出了这档子事,灯会也没心情赏了。

唐婼一直将宝之送到府门口,才放心家去,想着夜长梦多,又赶紧让红玉去寻李珣,让他先把事情压下来,再想办法让她和三皇子见上一面。

宝之回去后,就一五一十都与赵氏说了,这么多丫鬟婆子跟着,她与众人走散肯定是瞒不住的,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好。

赵氏听完连连心惊,宝之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活。抱着宝之心肝肉的喊了一会儿。

事后到鹤鸣居后头的小佛堂呆了半日。

几日后唐婼邀宝之过府一叙,赵氏不太愿意宝之再出门了,宝之猜到唐婼邀她定是有要事,于是缠着赵氏再三保证,绝不做令赵氏担心得事,赵氏被她缠的心软只好放行。

宝之的马车才出门过了接头的转角,唐婼的马车早已等在那里,宝之换到唐婼马车上,赵府的马车在后头跟着。

“让他们先行,咱们在后头慢慢坠着。”杜若听了宝之的话,翻身下车去交代赵府的车夫。

宝之这几日越想那日之事越蹊跷,拉着她走的婆子力气大好端端的怎会放手,突然就走散了。

前两日宝之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写信告知了唐婼,加上唐婼从李珣那得知那三个大汉皆道是被人指使的,两人更觉此事蹊跷,遂唐婼让李珣请了三皇子出来,她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次不查个水落石出,恐怕还要生出事端。”唐婼道。

宝之深以为然,平日笑嘻嘻的小脸紧绷着,她心中有怀疑的人,只是想出她的动机是什么,况且此事实在太过恶毒,她实在不敢妄下定论。

一路颠簸,她们这次没去和乐楼,怕是她们前脚刚进去,掌柜后脚就去知会赵大舅了,往后娘怎么还能让她出门。

“等下见了三皇子,你别害怕。”三皇子性子冷,她怕宝之被他唬到,下了马车唐婼叮嘱宝之。

“你放心好了,是他救得我。”宝之柔柔言道。

唐婼击掌道:“对呀,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杜若见宝之明明是说去唐府的,这会子怎么又和唐姑娘跑到泰丰楼来了,不由拉拉宝之衣袖。

宝之回头,杜若急急悄声问道:“姑娘,咱们怎的到这来了,不去唐府了吗?”

“我与小婼有要事,放心只要你不说娘不会知道更加不会责怪你的。”

杜若一向听宝之的话,这也是宝之今日为什么叫她陪着出来的原因,今日若是玉桂回去定会告知娘。

唐婼走在前头不见宝之回头看她和杜若说话便停住脚步等着她。

上到二楼的雅间,门口立着两个护卫并一个白白净净小厮模样的男子,见到唐婼立即点头哈腰的行礼:“唐姑娘来了,咱们爷在里头等着了。”

应该是皇子身边的内侍。

绿玉拿了个荷包递给他,小内侍推让:“这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可不敢收,姑娘快拿回去。”小胜子都快哭了,您要给也找个没人的地方给啊,主子就在屋里,自己若是收了唐姑娘给的银子,回去主子非剥他这身奴才皮不可。

三皇子面无表情的拿着手中的杯子出神,四皇子在屋里等来等去快坐不住了。

看到唐婼的一瞬,李珣立刻喜笑颜开:“一路颠簸,我让小二换壶热茶吧。”

唐婼似乎习惯了李珣的过分殷勤,也没理他,和宝之二人对着两位皇子行了福礼。

李瑅看见宝之眼前一亮,自那天之后他就觉得宝之那张小脸在他眼前晃,书读不进去,剑舞不起劲,父皇考校功课头一次心不在焉险些出丑,在母后宫里鼻尖盈盈的馨香,他才觉得安宁。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生病了,再次见到她,他心上缺的那一角才被填满。

老四和唐将军家的千金在耳边嗡嗡嗡的说些什么他只觉得烦,平日冷静理智的头脑,此刻木木的。

宝之觉得皇子是不是脑子都毛病啊,四皇子就会虚张声势,这个三皇子从上次救了她就一直总盯着自己看,活似她脸上有朵花一样。

“三皇子,那几个匪徒不知供出什么没有?”唐婼懒得再和李珣浪费口舌,决定还是直接问三皇子比较好。

李瑅回过神来,面上微微一红沉声道:“这几人皆称有人指使他们,但无论如何盘问,他们也都只说是一个婆子联系他们的,姓甚名谁一概不知。”

“这婆子什么模样,他们可还记得。”宝之急问。

唐婼轻捏宝之的手,示意她别急:“除此之外再其他线索?”

李瑅沉思了下:“有一点颇为让人怀疑,为首的说,那婆子告诉他们不可伤害章姑娘,只需吓唬一下,她过一会儿会带人去寻她。”

唐婼拍案而起,怒声道:“这明显是有人要毁你名节!岂有此理!”花梨木桌被她拍的砰砰作响。

宝之微垂着头,暗暗心惊,难道真是舅母,可她为何要毁自己的名节,她不能嫁人于她又有什么好处?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时时注意她的李瑅发现了宝之的异样,探问:“章姑娘可是想到什么可疑的人了?”

宝之摇头,没有证据怎能随意诬赖,何况这个人是自己的舅母,哪能让皇子知晓。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李珣问。

唐婼怒道:“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哪去得罪人!”说完似是想到什么,看向宝之,“莫不是之前造谣之人?”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小婼,“我也不确定,她又何理由如此害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女人太恶毒了!”唐婼又重重锤了下桌子。

“造谣?”李瑅有些迷茫,是了当时宝之被传天煞孤星时李瑅不在京中,所以不知还有这等事。

李珣忙将前因后果与李瑅道明,李瑅绷着脸听完,心中颇为恼怒,怎会有如此狠毒的舅母,一次次的害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女孩儿。

第四十章 图谋

此刻,孙氏坐在娘家,屏退屋内丫鬟,与弟媳悄声交谈。

“这次又让她给躲过去了!”

“你们家这个小丫头八成是属猫的,九条命。”

“这个妖女,真真是可恶!”

曲氏眼睛一亮:“妖女又是从何说起?”

孙氏眼睛闪烁,含糊其辞:“没什么,没什么。”

曲氏眼睛一转,知道这里定有什么不足与外人道之事,反嗔道:“你不与我说叫我如何帮你拿主意?”

“不不...真没什么...”

“你说与我听,我又不会给你道出去。”曲氏望望门外,往孙氏边挪了挪,冷哼道,“再者说,你连掳人这种事都做了,今日无论说与不说,这恶人你都当定了!”

孙氏蹭的站起身,翻了脸低吼道:“曲氏!我的事?还不都是你挑唆的!我就知道你从头到尾就没安好心,我虽嫁了人,但这个家我还是做得主的!今日我就让我茂良休了你这不贤不孝搬弄口舌之妇!”

曲氏也不怕她一番泼闹,等她闹够了,皮笑肉不笑冷声道:“此事闹大了恐怕被休的是大姑太太你才对!你恁大岁数的人掌管一府家事,岂是我三言两语便能指使得动的?”

翻着白眼又道:“再说,我在孙家你不说我如何得知你家的事?又有何缘故去害章家的姑娘?大姑太太以后说话做事前,还是先掂量掂量为好,莫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孙氏脸色铁青,“你,你”了半日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颓丧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是啊,自己对宝之做的事说出去,虽说是弟媳给自己出的主意,做决断的还是自己,倒时候被休的说不定是自己。

可恨竟然轻信了曲氏这刁妇的挑唆,孙氏义愤难平,老脸透着异样的红晕,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曲氏眼见已经唬住了孙氏,目的达到了,收起刚刚的尖刻嘴脸,换上笑脸复起身亲手倒了杯茶,冲孙氏福了福:“是我猪油蒙了心,顶撞了姐姐,姐姐快莫与我这糊涂虫计较。”

孙氏也不做声,别过脸去不看她。

曲氏又道:“姐姐莫不是不明白我的一片良苦用心?我在咱们孙府日日掌家理事,若不是为了姐姐,我何故惹得这一身腥?”

眼见孙氏紧绷的面皮有些松动,曲氏接着道:“姐姐说我没安好心,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这些事成与不成,我都得不了一分好处。”

孙氏想想觉得也在理,总不能好处她得,出了事算到人家头上吧,面上还是有些不悦,趁此机会教训教训弟媳也好,别以为她嫁了人,孙府就她姓曲的说了算了!

坐在太师椅上高傲不可一世的睥睨着曲氏:“你当知做人媳妇的要慎言慎行,孝顺婆婆,侍候好丈夫子女才是你应当做的。”

曲氏心中冷笑,果然他们孙家人都一个德行,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还以为自己在这场博弈中是胜利一方。

曲氏假意奉承:“姐姐教训的极是,我自当谨记于心。”

孙氏方才满意,哼了声。

“弟媳愿为姐姐分忧,只是不知姐姐之前所说妖女为何意?”转来转去她就是想知道,为何好端端的唤章宝之妖女。

孙氏被捋顺了毛,优雅的端起茶盅,绘声绘色讲起宝之制香引蝶之事:“那日...我们赶过去时,一院子的蝴蝶,翩翩飞舞,说是香气引来的,我就不信,老太太惊的什么似的,阖府上下不准议论此事,连来做客的镇西大将军夫人都三缄其口。”

“那如此说来,即便她不是什么妖女,可以拿此事来做做文章。”

见孙氏疑惑,曲氏故意拿捏,阴阳怪气:“不成,不成,我当谨言慎行,姐姐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曲氏用自己刚刚训她的话来堵她的嘴,孙氏吃瘪,曲氏大乐,也不再为难,接着道:“找个热闹的日子,不经意让她把蝴蝶招来,你们家老太太还能堵住这京中悠悠众口?”

孙氏不赞同,“此事闹大了,赵家也会成为众矢之的,若是影响了老爷的仕途,那就得不偿失了。”

曲氏决定再添把柴:“此事若是计划得当,断不会对赵家有影响,你们家老太太还会因为舆论不得不将她们母女赶出去,到时姐姐不就心想事成了。”

孙氏还是有些犹豫:“我再想想,老爷马上就要起复了,不能在此事生出事端。”

“姐姐放心,咱们两家一体,我断然不会出对家族有影响的主意的。”

孙氏一路心不在焉的回了赵府,正巧碰上回府的宝之,默默看着面前行礼的女孩,她日益娇俏的面庞,渐渐窈窕的身段,这活脱脱就是个狐狸精,说不定就是那山中的精怪。

宝之明显能感受到舅母孙氏眼中的厌恶,之前的猜测愈加肯定了,看来舅母真是容不下她。

宝之若有所思,孙氏心不在焉,二人一路朝鹤鸣居走倒也和谐。

“宝儿,回来了,快来快来,庄子上送了些柑橘。”赵老太太一见宝之来了喜笑颜开招手让她过去。

翠喜很有眼色,为宝之褪去大氅,打来水给她净手,在外动了一路,手炉也不怎么热了,水虽是温的手初接触到,不免还是有些瑟缩。

“亲家老太太可还好?”管家太太不在家中料理事务,却日日往娘家跑,这是何道理。

婆婆日日对自己说话都没好气,孙氏倒也习惯了:“娘近日身子不错,还说等天暖了,邀您到府里一叙。”

“赵府孙府两头跑,倒也累了太太了。”说罢就端茶让孙氏下去了。

孙氏一走,赵老太太就复又开怀,对宝之嘘寒问暖:“外头冷,进了屋定要喝些热热的茶,再食蜜柑。”直盯着宝之喝一杯茶,才罢休。

“你娘也是,怎的出门也不叫你多穿些衣裳,小姑娘家受了凉可不得了。”

宝之心中涌上一股暖流,外祖母对她的疼爱这一世她才真正感受到:“外祖母,我不冷的,马车里有暖炉。况且平日滋补不断,我身体很好的,这点凉,是不怕的。”

“好好好。”拉了宝之的手,攥在手心了捂着,“还道不凉,这手都是冰的。”

赵老太太嘴上絮叨着,面上充满笑意,怎么看宝之怎么爱。

第四十一章 起复之喜

“没成想竟能如此顺利。”

“都是祖宗保佑,老爷此次起复如此顺利,还是托老太爷的福。”

“素来起复,能官复原职就是极好了,此次还升了从二品,真真是不易啊。”

“说来还要感谢三皇子,听说三皇子在皇上面前提起了老爷,圣上才想到老爷丁忧之期已到,该是起复的时候了。”

“如此,你准备升迁宴时,给三皇子也下个帖子。”

大周国历朝以来凡是官员升迁家中皆要大摆筵席,升至二品以上的还要送菜肴至宫中,当然皇帝陛下肯定是不会吃的。

赵大舅此次升至从二品,入了内阁,在京中算是进入了核心圈,更要大摆筵席了。

孙氏这些日子走路生风,一心扑到筹备升迁宴的事上。

等到了这天,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家眷来了大半,几位阁老夫人也都来与丈夫新同僚的夫人孙氏交流交流感情。

显然孙氏很享受被众人恭维的感觉,眉飞色舞的与一众女眷交谈起来。

“我真想去当场拆穿她。”唐婼愤愤不平。

“莫急,我们证据不足,且再看看。”她又何尝不想呢,每日与一个屡番想要加害她的人生活在一处,着实令人不安心。

这时,孙氏向宝之招手,示意她过去,想必是要将她引荐与众家太太夫人相看。

今日赵氏亲自操刀,将宝之打扮的像朵花娇艳的鲜花,上着碧霞云纹袄,配流光绣百蝶溢彩裙,裙摆随着宝之步伐摇曳,流光溢彩,裙上绣的蝴蝶仿佛活了似的翩翩飞舞,说来这裙子还是孙氏送来的,据说是找了十多位绣娘日夜赶工,赵氏不忍孙氏一片苦心白费,特特向赵老太太夸了她一番。

众人早都想见见这位先是得了“天煞孤星”名头,又得了皇后娘娘称赞,后又由盛名远播的慧通法师批命为福人的女孩。

“这便是府上表小姐了?早有传闻是福相之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一位团团脸夫人道。

众夫人附和。

宝之低头装娇羞...

“听闻府上表小姐是为制香高人,得了皇后娘娘赞赏。”一位大眼大嘴整个人哪哪都大的夫人道。

宝之低头装娇羞...

孙氏颇为尴尬,通常得了长辈的夸奖,应该谦虚几句,这小妖女此时却在这装哑巴。

曲氏来打圆场笑盈盈的:“各位太太谬赞了,看我们姑娘都不好意思了。”

孙氏道:“是啊,这孩子哪都好,就是自小就爱读书,都读痴了。”

一位阁老夫人道:“爱读书可是好习惯,不知姑娘读些何书,可有先生?”

宝之答道:“不过是些闲书,外祖母给我们几个表姐妹请了位女先生。”

“哦?莫不是那位纪先生?”女子读书的不多,学问足以教导学生的女子更不多,学问足以教学生又抛头露面的女先生简直凤毛麟角,是以,宝之说女先生这位阁老夫人立刻就知道是纪先生。

宝之应是。

阁老夫人面露欣赏:“这位纪先生的学问不亚于男子,我家大姐儿当年就是纪先生的门下。章姑娘,莫谦虚了,跟着纪先生读书,便是学些皮毛也是极好了。”

宝之暗自咋舌,这些夫人说话都好不要脸,明着是夸她与纪先生,实则是夸自己女儿。

孙氏霎时面露得意道:“这位纪先生可是极难请到的,还是我们大姑爷花了大力气,托人给请来的。”

其中几个三品的夫人艳羡的望着孙氏,家里除服后,丈夫起复就升至从二品,女儿高嫁入侯府,又得婆家重视。

孙氏拉着宝之在她身旁坐下,一旁的暖炉烧的旺旺的,宝之热的小脸红扑扑的,心里纳罕,今日不算冷,怎的舅母还将暖炉烧的这般旺。

宝之鼻尖渐渐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心道不好,起身向众夫人告辞,孙氏也不拦她。

脚下加快,步到院中,身上香气越来越浓,忽听院中小姐丫鬟惊呼:“有蝶儿!”

刚刚初春,天还没暖和过来哪来的蝶儿,想来定是舅母搞的鬼!

一只,两只,十几只,几十只蝶儿翩翩从各方摇摇欲坠飞来,不顾众人的惊呼,飞到宝之身边,翩翩飞舞,春寒料峭竟有蝴蝶飞来,实在奇景!奇景啊!

此时有人惊呼道:“这章家小姐莫不是精怪!”

一声一声质疑在宝之身边响起。

唐婼快步走到宝之身边,一守护者的姿态,扫视了一圈,围着宝之窃窃私语的众小姐。

几个认识唐婼的登时闭嘴不再言语,只拿眼警惕的望着宝之。

听到外头声响的夫人们从屋里走出来,孙氏走在最前头,看到周身围着翩翩飞舞蝴蝶的宝之,饶是心里有了准备,见此情景还是一顿,太美了,说宝之是蝶儿仙子也不为过。

团团脸夫人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小女孩儿颠颠跑到她身旁,稚气的说:“这个姐姐能引来蝴蝶,那边的姐姐说她是精怪,应该拿火来烧。”

团团脸夫人忙拦了女孩儿。

一位阁老夫人喃喃道:“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从外院过来给赵老太太请安的三皇子李瑅正巧见到此景,竟是痴了,低吟:“巧笑倩兮,美目眇兮。”

孙氏站出来:“哪里有什么精怪,不过是小孩子家引人注目的小把戏。”随后将宝之制了异香引蝶之事道出。

唐婼气疯了,明明是你做出来害人的把戏,却反说成是宝之为引人注目而做的。

几位夫人交口夸赞宝之实为才女。

有几位觉得宝之心思深沉,不愿多谈。

宝之经过刚才失措,现已渐渐稳住心绪,既然事已如此,便不用再遮掩,大大方方让杜若去取自己以往制的香来分与来做客的夫人小姐。

曲氏在一旁夸夸其谈:“说起来,我们宝姐儿,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丝毫不逊咱们京中的才女镇西候家的唐婉姑娘。”

有那好事的事后就将此话传到镇西候家。

话传来传去就变了味儿,传到唐婉耳朵里就成了,宝之说唐婉比不上自己。

唐婉听闻宝之又是引蝶又是背后嘲笑自己,砸了一套玲珑白玉杯,三个青花瓷瓶。

第四十二章 再入宫

宝之最近再次成为京中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大伙对于用香能引蝴蝶这件事不信者居多,觉得是家世不好小姑娘为引人注目使的手段,一些自命清高的人家为之多有不齿。

而赵府鹤鸣居此刻,正处于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状态。

赵太太不发一语,冷冷瞪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儿媳,儿媳是她让跪的,儿子是为儿媳求情主动跪的。

女儿孙女都被她赶回芷汀院了,她有笔账要与孙氏算!

“说吧,升迁宴上怎么回事?!”

“母亲,儿媳也不知啊。”孙氏早得了曲氏的指点,只管咬死了不撒嘴,没凭没据,还能拿她怎么办。

茶盏被重重顿在桌上,吓得孙氏一个激灵。

哭嚎道:“天上的神佛在上,宝丫头为何会无端引来蝴蝶,儿媳,儿媳,真不之情啊!”

“你不必指天誓日,我当日说过什么你最清楚不过,宝儿是最听话不过的孩子,从那之后甭说是翩跹香,就是普通熏衣的香都没再制过。”

“娘,阿梅都说了,她不知情,事已至此,何必在小题大做呢。”

“你住嘴!”赵老太太恨铁不成钢,自己好好的儿子,都被这猪油蒙了心的东西挑唆坏了。

“我问你,暖房里这些日子,为何不叫人进出?春寒料峭的蝴蝶怎能飞的远?想必是你叫人捉来养在暖房!”

孙氏被说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我再问你,你给宝儿的百蝶裙里是不是放了香?你倒也有些头脑,知道这香平日陪在身上就有香气,遇热香气更浓,你就拉着宝儿坐到烧的旺旺的暖炉旁。如此这般,你安得什么心?”

“母亲,依儿子看,这说不定是宝之身边哪个刁奴的恶作剧也不一定。”赵大舅不忍妻子为这点小事又跪又哭。

“糊涂东西,枉你还是在朝为官的!家里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明辨是非,还如何指望你为黎民百姓谋福?”赵老太太痛心疾首,“你认为这是小事吗?今日若非众位夫人太太都是见过世面的,今日倘若有人坚信宝之是精怪,孩子的小命还能有吗?”

赵老太太指着孙氏:“你旁边跪着的分明是乱家之源!”

赵大舅其实也觉得母亲的话没错,只是孙氏到底是他儿女的母亲,整日为了这个家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母亲为了妹妹的孩子,这样怪责于她,在他看来实是过了些。

赵大舅又为孙氏开脱了几句,引来赵老太太更大的不快,屋外传来丫鬟急急的禀报声:“老太太,老爷,夫人,外院来了个内侍来宣旨的。”

众人一惊,赵老太太忙让赵大舅扶起孙氏,赶快去更衣,别误了接旨的时辰。

众人一番折腾,原来内侍是来传魏皇后口谕,宣宝之进宫小住的。

赵大舅给内侍塞了块元宝,悄声打探魏皇后宣宝之进宫为何事?

内侍接过元宝一脸神秘操着公鸭嗓道:“赵大人放心,一准是好事。”

赵老太太不放心还欲再问。

内侍不耐烦了:“好了,好了,赶紧让章姑娘收拾收拾随杂家进宫吧,误了时辰,让娘娘等急了,你们谁担待得起?”

就这样,宝之一头雾水的又一次进了宫。

原来是李珣在坊间听闻宝之所制之香竟能引来蝴蝶,就在贤妃面前好一番夸赞。

“珣儿心地纯善,最易被这种心机深沉的小丫头蒙蔽。”贤妃与桂嬷嬷暗中交谈。

“既然如此,娘娘为何还求了皇后娘娘宣她进宫?”桂嬷嬷不解。

“有时候放在身边,才最安全。我倒要看看这孩子葫芦里买什么药。”

“还是娘娘想的深远。”

贤妃闭起眼睛小憩。

宝之被领进宫,魏皇后也没有立刻宣她,而是由一位宫女带进坤宁宫偏院安置下来。

好端端离开娘亲,住到这陌生的皇宫,宝之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日

魏皇后在处理完后宫事务后,终于想起宝之。

魏皇后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念及宝之还年幼就被自己宣进宫小住,恐她多有不便,就将身边的大宫女仲夏指给宝之。

又问了些在宫中可还习惯的话。来了个掌事宫女来回事,就让她下去了。

宝之依然没弄明白皇后娘娘,为何叫自己进宫,还让住下了。

随后贤妃派人来寻宝之,传她到揽月宫。

宝之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宫女后头。

从坤宁宫出来路过御花园,前面恍惚有人走来,前头宫女稳稳下跪,仲夏亦拉着宝之跪下,难不成是皇上?刚进宫第一日就得见龙颜,宝之觉得自己太幸运了,要知道不少人为官数十载也不见得真真正正见到一次圣颜。

“免礼吧。”唔,皇上声音清冽温和,还带有一丝病弱,听声音皇上还挺年轻的。宝之小心谨慎的低着头,不敢偷看一眼,全凭声音臆测。

“这位便是引起京中轰动,被母后宣进宫的,蝴蝶仙子吗?”母后?当今好像没有太皇太后吧,那皇上口中的母后是谁啊??

“回太子殿下,正是这位章姑娘。”哦,原来是太子,怪不得。

“章姑娘,初到宫中可还住的惯吗?”太子温和的问。

仲夏偷偷拽了拽宝之的衣角,宝之才反应过来,太子在和自己说话呢。

由慌转稳道:“回太子殿下,臣女一介草民,能进宫见到众位贵人圣颜,已是一生之所幸,何况皇后娘娘为臣女安排之住所,甚好,臣女还犹自惶恐并无做甚有功之事,怎么敢住如此豪华之所。”

李瑧笑道:“既然娘娘安排的,你就不必惶恐,且安心住下便是。”对贤妃的宫女道,“好了,快去揽月宫吧。”

怎么觉得周身阴冷冷的,定是这宫中太过幽静,少了些人气儿的缘故。

进到揽月宫,宝之被安置在侧殿候着,茶水换了三轮,还是不见贤妃娘娘传召,这宫里的贵人难道都嗜好磨人性子不成。

其实贤妃倒也不想磨她的性子,只是平日一有机会便溜出宫的李珣,此刻无论贤妃如何哄都不出揽月宫半步。

笑话,他可是听说母妃派人去传小鬏鬏了,他怎么能走呢,正好看看她好不好,再去告知唐婼让她安心。

第四十三章 宫中生活

是以,四皇子殿下在揽月宫正殿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宝之的身影,心情不免急躁,喊了宫女问:“从坤宁宫到揽月宫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你去看看,怎的还没到?磨磨蹭蹭,莫不是掉到荷花池里了?!”

宫女素来习惯了李珣没来由的大喊大叫,见状倒也不惧,偷偷看了眼贤妃,得了贤妃示意,退下去,传宝之觐见。

贤妃真是被自己儿子闹的无法了,反正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想来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宝之规规矩矩给贤妃娘娘磕头问安。

“免礼罢,几年不见,倒是长高了不少,大姑娘了。”贤妃温和的声音一下又被李珣那傻蛋的声音给盖过了。

“母妃,我瞧着她倒比永宁高出些许。”

贤妃心里不快,永宁是随便哪个都能比的?面上却不露分毫,依然和煦的笑着命宫女赐坐:“那日,珣儿向我提起你,我便去求了皇后娘娘,宣你进宫。在宫中可还住的惯吗?”

宫里贵人都太和善了吧,一个,两个都担心她在宫里住不惯。宝之就将之前回太子的话略做删减添加的对贤妃复数了一遍。

面对宝之的乖觉,贤妃只觉这女孩果然不简单,看看她的永宁,何时这般的巧言令色过。

“你不是会引蝴蝶吗,引一个来瞧瞧。”这傻蛋,又开始了。

宝之心中腹诽,面上却恭敬的回话:“回四皇子殿下,并非臣女会引蝴蝶,而是依照前人所制之香,点燃才可引来蝶儿。”

“哦?不是听说香是你制的吗?怎的又生出个什么前人后人的。”

“此香确为前人所制,臣女不过在根据书上记载,而略作添减,实不敢贪功欺瞒娘娘与殿下。”

“如此看来,章姑娘确实如外间传闻一般,是个才华横溢之女子,改日禀了皇后娘娘,届时再由章姑娘给我们表演一番。”

天气寒冷,又没有舅母将蝴蝶养在暖房里,到时候别说引蝴蝶了,就是蜜蜂恐怕都引不来。

李珣笑道:“对!到时候母后和母妃定会赏赐于你。”

贤妃无奈道:“好了,好了,你先下去玩吧,我与章姑娘再说会儿话。”

小鬏鬏也见到了,看样子还不错,他还要赶紧出宫去给唐婼复命,便不再多呆,风一般的出宫去了。

贤妃摇头,太子和三皇子都日渐成熟稳重,独他还小孩心性,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啊。

午时,贤妃留宝之一道在揽月宫用膳,亲切和蔼如春风般和煦,让人不自觉的放下戒备,放松下来。

待宝之走后,贤妃挥退了捶腿的宫女,由桂嬷嬷接手,说起话来。

“娘娘,依老奴看,这小丫头确实不简单。”

“此话怎讲?”

“无论娘娘您与她说什么,她皆是一脸镇静,言谈举止与这年龄的女孩实是不符。”

贤妃懒懒支起身子,桂嬷嬷很有眼力的将茶盏递到她手中,“来日方长,让她在宫里再多住些时日。我再好好探探她的虚实。”

“只是,娘娘,恕老奴多嘴,四皇子待她确是不一般,咱们殿下何时对除公主以外的女孩和颜悦色过,那年同镇西大将军家的姑娘都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呀。”

“当年那事都闹到皇上跟前了,我如何不记得。”贤妃陷入沉思。

送宝之回去的宫女回来,在贤妃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你是说,来时遇到太子了?”太子...太子...对呀,她不是想要荣华富贵吗,那就成全她!

宝之一直纳闷,在贤妃娘娘那总觉得怪怪的,常年侍弄香,她嗅觉十分敏锐,若隐若现总有一股药香,午膳用的汤里菜里也隐隐有股中药的味道,看贤妃娘娘的样子也不像身体不好。

许是宫中贵人都喜用药膳调理身子也说不定。

宝之来到宫里三四日了,皇后娘娘就见了一面,反倒是三皇子总往坤宁宫的偏院跑,帮她给家里、给唐婼送送信,从宫外为她捎些吃的用的,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母后整日处理后宫大小事务,是以没空召见你。”

宝之点头:“我晓得的,只是不知我何时才能出宫回家?”

“可是太过寂寞了?”我日日都来看你....不...好.吗?这后半句终是有些问不出口。

宝之笑道:“只是有些想家了。”他娘把她宣进了宫,就放在一边不闻不问了,起码让人知道为什么来吧。

一家子怪人!

“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宫的。”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太奇怪了,弟弟是个傻蛋,他自己是个冰块,也就那日见的太子还算正常,不过看这两兄弟这样,那个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幸好,幸好,皇帝应该是正常的,不然哪来的国泰民安。

等等,她既然来了,是不是就应该查查前世这冰块为何谋逆?如果自己能够阻止他,是不是就可以不似前世一般,家破人亡了?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先下手为强从源头治水,可比围追堵截强多了!

“瑅儿最近常到本宫这坤宁宫来,果真是长大了,知道孝顺母后了。”魏皇后叉了一块进贡的蜜瓜,递给李瑅。

李瑅:“...”

“只是我听宫女说,你总到偏院去?可是也对那小姑娘新奇啊?”

李瑅默了片刻,道:“不知母后将她宣进宫是为何事?不若让她出宫去。”

“你当母后凭白宣人家小姑娘进贡,就是为了新奇?那年我就瞧着她是个好孩子,如今京中传的风言风语都道她是个精怪,当年慧通法师都没瞧出什么异样,我宣她进宫不过是为了保她周全罢了。”

“但,为何...”

“本宫为何保她?”魏皇后嫣然一笑,“想来她与我有缘吧。偏就有些喜欢她。”

母后也喜欢她,果然她就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小姑娘,嘴角微微有些翘起。

“不过,你还是少往偏院去,免得生出些闲言碎语,传到你父皇耳朵里,又要挨训了。”魏皇后板着脸教训道。

李瑅:“儿臣告退了。”母后说喜欢她,母后也喜欢她。显然魏皇后后面说的话他全然没听到。

第四十四章 是不是傻

“这孩子!”魏皇后不由摇头叹气。

“娘娘殿下大了,这选妃也该提上日程了。”花嬷嬷是魏皇后身边第一得力之人,在魏皇后跟前说话自然也就有些体面。

“太子还未选妃,我便急急为瑅儿张罗,传出去不免有失体统。本宫不是太子生母,他的婚事还是由陛下做主的好。”太子自幼体弱多病,她又不是生母有些事还是不参与的好,免得落埋怨。

“那孩子,在做什么?”

花嬷嬷道:“每日除了咱们殿下去找她,平常就安安静静的读书写字。”

倒还算乖巧,魏皇后满意的点头,随后道:“瑅儿常去吗?仲夏在边上伺候,知道都说些什么吗?”

“三殿下去了也不怎么说话,就是从宫外给捎些小玩意儿,您也知道咱们殿下的性子,哪是多话的人。”

唔,自己儿子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这样日日来探望已经算是很上心了,那孩子虽是个好的,可到底身份悬殊了些,“瑅儿若是喜欢,将来纳了做个侧妃就是了。”

“章姑娘的家世,不过是个无父孤女,皇子侧妃,未免不太够的上。”花嬷嬷踌躇。

“无妨,难得瑅儿这么多年,有个上心的人。”

揽月宫里,贤妃娘娘正和皇上讨论太子的婚事。

“依臣妾看啊,选妃之前,不如先为太子殿下纳个侧妃,也好有个知冷着热的照顾太子。”细长的丹凤眼柔柔的望着皇上。

“太子自幼身体不好,成亲之事,朕是一拖再拖。今日你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是该为他物色物色了。”

贤妃轻柔的帮皇帝按压着头部,连日来批阅奏折,他很享受此刻的忙里偷闲。

“说起来,臣妾倒有个人选,此刻就住在皇后娘娘宫里。”

皇上提起些兴趣:“哦?”皇后看上的人,想来应是不错。

“这孩子是赵阁老家的外甥女。也是书香世家的孩子,当年慧通法师可是为她批过命的,说是有福之人呢。”

“皇后怎么没向朕提起?”莫不是皇后自己有什么打算,老二早夭,不能立老三为太子,他已是对不起皇后了,这次可不能为了太子再让皇后伤心才是。

说了句“日后再议。”算是盖棺定论。

宝之还不知道有这么多人正为自己的将来操心,徒自盘算着如何溜出坤宁宫打探消息。

几位皇子都未封王,所以还都住在宫里,她这几日暗中查探了宫中皇子们的住所,等到天黑时偷偷溜出去。小婼要是在就好了。

入夜,宝之如往常般很早就睡下了,仲夏也没发觉异样。

宝之这些日子观察好了宫女太监轮班的空档,趁此时偷偷溜了出去,一路提心吊胆,躲过了巡夜侍卫,嘴里叨念着“佛祖保佑,老天保佑。”

太子在东宫,三皇子在承乾宫,四皇子在毓庆宫,听说那个人也住在宫里,不知在哪一处,总之她要很小心,绕过大半御花园,小心翼翼顺着小路往东走半盏茶应该就能到承乾宫了。

一路跌了好几跤,咬咬牙爬起来,穿过一座假山,前面隐隐有灯光,应该就是那里了,仔细看好四周有没有侍卫,终于进到院中,是男人的声音,这声音不似三皇子,有些病弱,有一丝狠厉,有些阴柔,但与宫中内侍又不太相同。

有些像太子的声音,但又不不似那般温和,只听得里面人阴阴柔柔仿佛蛇吐信子的声音:“既无用处,还留着做甚?”

宝之不由打了个哆嗦,仿佛有股寒风顺着衣领吹进身体,通体的寒冷,才惊觉整个院子都阴森森的可怖,等僵硬的四肢缓过了些,蹑手蹑脚退出了院子。

饶是再小心,还是被侍卫听见了响动。就在她惊慌失措之时,有个人一把将她拉进草丛。

“唔...唔...”嘴被堵住了,他什么人,草丛外侍卫在找人,草丛里她不知被是谁的人拖住,完了完了,这回小命休已。

捂着嘴的手,骨节分明,传来隐隐清香,有些熟悉,与她给哥哥制的香有些像...

“你不在皇后娘娘宫里呆着,半夜三更在宫里瞎转悠什么?”宝之脑袋嗡的一声,怎么是他!

“跟着我!”楚曜护着她沿着草丛小路往前走。

原来,现在所处,才是承乾宫,那刚刚,那是哪里?

宝之手放在膝上,缩着头,乖乖巧巧端端正正的坐在屋内,模样恬静,好像刚刚在宫里乱走,险些被侍卫当刺客杀了的人不是她。

“章姑娘,半夜到太子东宫,不知为何?”

宝之:“......”

为了找你啊,可这话不能说。

“你不会是出来赏园子的吧?”楚曜问。

宝之:“......”

小婼说过,好的斥候若是落到敌人手里,就是打死也不能招的。

楚曜挑眉,这小丫头,刚刚见到自己,又用提防的眼神看他,他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你就预备像蚌一样,什么都不说,与我们耗下去了?”

李瑅略一皱眉:“阳曦,别吓到她。”

“宫里不比外头,入夜便不能随便走动了,你...不知晓也是有的。”李瑅温和的话引来楚曜侧目,一向冷冰冰,不可一

世的三皇子也会这般说话?

“我能走了吗?”宝之怯怯的问。

楚曜眼见火气上涌,救了她,连句谢都没有,问什么都不说,好容易开口了,却是要走!出去等着再被侍卫抓啊?

“说清楚再走!”楚曜有些气急。

宝之忽然抬头,愤怒的瞪着他,说什么说!说他将来会害她家破人亡!说他身旁的人会谋朝篡位失败而死!说她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吗?!

楚曜被她一瞪有些愣了,难道真是自己说话语气太重了?把小姑娘吓坏了。这眼神不像吓到,倒像是猛兽要吃人似的。

问也问不出什么,说话大声又怕吓到她,两个从没正式和女孩相处过的大男孩,别无他法,只好半夜三更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回坤宁宫。

看着宝之安全进了屋子,半晌没有动静,二人才安心回去。

宝之躺在被窝里,暗自窃喜,看来她有做小婼口中斥候的潜质。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那两个人,也拿她没办法。

第四十五章 逛园子

次日,宝之按例早饭前,到正殿给皇后娘娘请安。

经过前一晚惊心动魄,宝之翻腾了一夜,没怎么阖眼,本打算,到皇后娘娘这点个卯,就回去补觉的。

谁成想,皇后娘娘这次偏就想见她。

她对皇后娘娘的认知一直都是,温柔端庄中透着一股疏离,身上有着出自名门世家贵女的那份清高,待人虽然温和,但皆是淡淡的。

看着宝之眼下淡淡的青色,魏皇后莞尔,昨夜仲夏来报说,宝之溜出了坤宁宫,没让人声张,她想瞧瞧这小姑娘想做什么,半个时辰若是没回来,再着人去寻,没想到,送她回来的竟是瑅儿与楚曜,有些意料之外。

看宝之强撑着打起精神向自己行礼问安小模样,魏皇后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想打趣她的冲动:“今日便陪我一起用膳吧。”

啊,不能回去补觉了!

乖乖应诺,立在一旁,强忍着哈欠,为皇后娘娘布菜。

唔,原来皇后娘娘用膳有这么多样菜啊,每样只吃一口,就撤了,这样也谈不上爱吃不爱吃,来了皇宫她才知道,原来以为高高在上的贵人们,其实过得也挺辛苦的。

今朝皇帝陛下只有元后,先皇后与贤妃,三位妻子,元后早在潜邸时就亡故了,现在后宫有几位主子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就这样皇后娘娘每日都如此繁忙。若在前朝,后宫佳丽三千,想必每日睁开眼,第一件事便就是陷入人与人之间的算计之中去了,她恐怕活不了两天,便去转世投胎见爹爹了。

因想着自己的心事,又因憋着哈欠,眼中蓄了泪,给旁人的感觉便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直勾勾的瞅着桌上的鹿肉脯。魏皇后便示意冬至为宝之安排就坐一起用膳。

“宣你进宫也有月余了,竟没叫人带你在这宫里转转,看来本宫真是老了。”

宝之一愣,难道皇后娘娘发现昨晚她偷溜出去的事啦?

魏皇后又指了指冬至几个接着道:“你们也不提醒本宫!成心看本宫的笑话不成?”

冬至几个忙道,不敢,为用过膳的二人添茶。

魏皇后指了仲夏:“一会儿带宝之到御花园走走,指指宫里主子们住的宫殿,没的日后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就不好了。”

宝之惊出一身冷汗,皇后娘娘定是知道了,这是在敲打自己呢。

宝之的样子尽入了魏皇后的眼中,好了,也算是敲打她了,不吓她了,瞧她这小模样,让人越瞧越喜欢,若是家世好点,给瑅儿讨来做正妃该多好,算了,正妃侧妃都是自己儿媳妇,以后待她好些就是了。

“下个月,就是陛下的生辰,你准备准备,到时候,将你那奇香燃起,为陛下祝寿。”

原来是为了此事,一个月后天气也暖和了,应当能引来蝴蝶。她也正好借皇上之口为自己正名。

郑重的跪地给魏皇后磕了头:“臣女谢皇后娘娘大恩。”

是个明白孩子。

花嬷嬷来报说贤妃来请安了,魏皇后便让宝之下去了。

贤妃刚走,李瑅就来了,魏皇后扶额,今日坤宁宫到还真热闹。

李瑅所来不为他事。

“章姑娘来宫里已有月余,对宫中多有不解之处,若是行差踏错,惹出祸端...二臣想是否,是否...”他想求魏皇后让宝之出宫回家,可话到嘴边,又颇为不舍,她一旦出宫,再想见她,便没这般容易了。

“是否什么?”魏皇后以为儿子来是想为了见宝之,板着脸道。

“我已经命仲夏带她在宫里走一走,熟悉熟悉,现在应该在御花园。”

李瑅想赶快去找宝之,可才刚来就要离开,母后定要生疑,心不在焉立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魏皇后聊天。

逗了他一会儿,魏皇后看差不多了,就端了茶,李瑅立刻告罪,抬脚就要离开。魏皇后幽幽说了句话,唬了他一跳,“日后若晚上再来,和守门的宫女打声招呼,免得母后白等你。”

平日处变不惊的人,听了话后,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魏皇后哑然失笑。

见他转身欲作辩解,魏皇后摆手,示意他下去。

李瑅看母亲脸色和缓,并未有生气的样子,才步履匆匆地走了。

走到御花园,荷花池旁眼见宝之就在另一边,正要快步上前,修央走到他跟前低声禀报了几句,李瑅面色逐渐凝重,瞥了眼宝之,转身便离开了。

宝之望着池水出神,仲夏说,这里是荷花池,不晓得夏天时有没有莲蓬吃,泛舟采莲应该也是乐事一桩。

“你又不安分了?”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唬了宝之一跳。

闻得身旁仲夏屈膝问安,宝之再后知后觉,敷衍的福了福。

“对着荷花池出神,莫不是想下去采莲?”楚曜低声问道。

宝之被猜透心事,闹了个大红脸,不愿理他,转头就走。

这小丫头,气性未免也太大了,逗都不能逗了!

“这宫里有趣的地方,她们不一定知晓,不如我陪你逛逛。”

“还是不老烦您大驾了,逛了许久园子有些乏了,我正要回去了。”

眼见宝之就要走,楚曜忙伸手拦。只是伸出手方又后悔,今日他怎这般冲动,人家都道乏了,他还有什么理由拦人家小姑娘,何况这还是兄弟的妹妹,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收回手不自然的挠挠头,仲夏望着宫里出名的混世魔王,惹急了连太子都敢打的主儿,怎么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宝之不愿与他再多做纠缠,每次面对他,心都好疼,砰砰砰,跳的快要出来了,一定是恨意太甚了。

“你哥哥让我给你捎话!”突然福至心灵,想起用竹卿留住她。果然宝之停住了脚步。

最好真的是哥哥有事托他转达,若是没有...若是没有...她除了掉头就走,似乎也没有其他什么法子对付他。

“竹卿让我告诉你,在宫里遇到什么事,就来找我,叫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在宫里我就暂代你哥哥一职了。”话说的一本正经。

第四十六章 试探

骗鬼呢吧!前几日三皇子给她带来的家中书信,哥哥怎么从未提及。

不自觉一个白眼翻过去,她和星辰表姐学了一段时间,现在白眼翻的可谓是炉火纯青,既好看,又凌厉。

嗬!这是从哪学来的坏毛病!

想拂袖而去,又怕她对宫里好奇,别再做出昨晚的事来,还是耐下性子,向她介绍起宫中的布局。

“出了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往西是皇上住的养心殿与乾清宫,往东就进了御花园,在御花园往南便是贤妃娘娘的住所,揽月宫,御花园往东,是太子和我们的住所。”低头悄声在宝之耳边道:“就是你昨日去过的。”

没等宝之回话,他又继续道:“宫里人多,规矩大,不比家里,你有事便叫她们跑腿,闲了叫上她们陪着到园子逛逛,别一个人乱走,当心一不小心掉了脑袋。”

这是为了昨天的事提醒她呢,要不是因为三皇子谋逆,他栽赃陷害她家,她又何至于半夜三更在冒着生命危险在宫里乱窜。

不愿与他再为此事多做纠缠,索性就随了他的愿,跟在他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

一路上楚曜几次欲言又止,他想问问她,昨夜去太子东宫是不是知道皇上欲将她指给太子做侧妃,他想告诉她,太子生来病弱,实非良配,她若不愿,他定会为她想办法的。

思来想去,一旁有个仲夏,此事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何况嫁给当朝太子做侧妃,是多少女子盼都盼不来的。

寻个机会单独问问她才是。

宝之不知道他一路的所思所想,自顾自的寻思,如何抓紧时间找到三皇子谋逆的破绽。

沿着御花园石子小路往走,有个眼生的小宫女从后头赶上,将仲夏叫走了,仲夏不放心宝之与楚曜单独一起,对楚曜再三屈膝,请他务必不要丢下宝之。

楚曜不耐烦挥手,让她赶紧离开。

仲夏走远了,他终于能问出憋在心里已久的话了:“你昨日是不是特意去瞧太子的?”

宝之一愣,她肯定不能说自己是特意去查三皇子谋逆的证据的,可有什么是自己一个心智正常的人,夜半三更在宫里乱转的理由呢。

“我到宫中月余,不曾见过太子,是以,对他有些好奇。”

她果然是知晓的,可她知晓太子病弱之事吗?自己若是不说,恐怕没人会告诉她,“太子...自小病弱...”

太子病弱关她何事?难道他现在就已经居心不轨,想套她的话?

“当今圣上仁爱万民,福泽天下,我相信佛祖定会佑我大周。”宝之进宫以来,最大的收获,就是熟练掌握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小姑娘太天真了若是能治早都治好,还能拖到现在。

楚曜急欲让宝之明白:“你不知道,我自小在宫中与他们一道长大,太子他...”

“好了,我知晓了,谢谢楚公子的提醒。”宝之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扰乱视听,太子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再上他的当,与他们一起做谋逆犯的。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嫁太子,好吧,既然她愿意,那他就不再多说了。

宝之回到坤宁宫,实在困得不行了,换了常服,一头便栽到床上梦周公去了。

另一边,当楚曜发现宝之存了要嫁太子做侧妃的念头,心里就异常的烦闷。他自己也想不出缘由,只想去揍太子一顿才好。

对!宝之是好兄弟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往火坑跳呢。既然宝之就是他妹子,那此事他是管定了。

楚曜终于说服了自己。

扔下笔,唤内侍进来更衣,就出宫去了。

今日护国寺,真是门庭若市,先是镇西大将军府的丫鬟来送信,再是三皇子匆匆而来,慧通法师刚送走了三皇子,这会儿柔福长公主与齐国公的独子楚曜又来了。

楚曜来了,也不说来意,只是与慧通法师品茶论禅,周旋半日才含糊道明:“不知法师可否为一女子批命?”

一个两个都来找他批命,当他这是卦摊呢!?

“不知是哪家施主?”

“你曾为她批过命。赵阁老家的表姑娘。”

三人竟都为这一人而来!慧通法师暗自摇头,当初他就算出那孩子不是寻常之人,今日看来,应是不止于此。

“既已批过,又何必再一次。”

“法师有所不知,此女...”

一连几日,皇后都召宝之一起用早膳,早膳过后都叫仲夏带她到御花园逛逛,每每在御花园总能遇到碰巧路过的三皇子。

三皇子话不多,偶尔说几句倒还有些小幽默,有他一路相陪,倒不觉烦闷。

两人一路从诗词聊到香谱,“说起来,宫中的香都是谁制的?”

“一般是内务部督造,应该也有进贡。”

“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都不会自己制香的是吧。”自古熏香点茶,插花挂画被誉为文人四大雅事。

“没听过母后和贤妃娘娘制香,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贤妃娘娘颇懂药理,似乎于香事也有几分见解。”

“这我倒是不知了,回头问问老四。”李瑅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犹豫片刻开口道,“章姑娘,你觉得太子如何?”

“太子殿下?”宝之略做思考,这个谋逆犯也来探她的口风了,“之前偶然见过一次,温文尔雅,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宝之突然想起那晚,阴测测的声音,头皮有些麻麻的。

“若让你嫁他,你可愿意?”李瑅急问。

宝之有些不明所以,眨着大眼睛:“我为何要嫁给太子?”

“你不愿意?”李瑅小心的问。

“我一届无父孤女,如何能高攀的上太子殿下。三殿下还请莫要拿宝之取笑。”难道,他们想要她效仿西施?

李瑅心情大好,虽说无论她愿不愿意,他都不会让她嫁给皇兄,但从她口中得到了实实在在的答案,还有比这更令人振奋的事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的。”李瑅郑重的向宝之保证。

宝之低头不语,每当她不知该说什么时,都会选择,作娇羞状,这是和寄颖表姐学的。

在李瑅眼中,就是宝之似乎也有些心仪自己。

第四十七章 天选之人

一夜春雨,满园的花树抽了新芽,宝之天还未亮,便带着仲夏到花园采露珠,别人采了露水窖藏留着烹茶,宝之采了露水却是为了制香,魏皇后得知,直道她是痴儿。

这边忙的欢天喜地,那边太子突然晕倒,一众宫人手忙脚乱,太医诊过也只是道是,“太子自幼病弱,天气冷暖交替,是以才突然发病。”

太子昏睡三日还未转醒,皇上下了朝便来到魏皇后这,听了内侍的禀报,不免有些着急:“要这些庸医何用!”

一向寡言的李瑅趁机提议:“父皇,儿臣以为,不如请慧通法师来为皇兄做场法事。”

对于太子的事,魏皇后一向是避而远之,此刻见儿子出言,便有些不高兴,“瑅儿!你皇兄之事,自有你父皇定夺,你休要多言!”

李瑅深知母亲顾虑,以往他也同母亲一般,不多言不多语,可这次却是一个好机会,他一定要把握住。

皇上对于儿子们手足情深,很是欣慰,加上他对慧通法师颇为信赖,没多做深思便让人去请了。

“听说你这来了位稀奇的小姑娘,叫来,也让朕瞧瞧。”

宝之由仲夏服侍换了套湘色云纹的衣裙,她来的急,没准备什么,现在穿的戴的大多是进宫后,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赏的。

仲夏一边有条不紊帮她穿戴,一边在她耳边絮叨见皇上的宫规礼仪:“见了皇上切记不要失了礼数,便是觉着他再亲和,也要记得那是皇上,万不可多说。万一触怒龙颜,治你个御前失仪,莫说你,就是你家恐怕都要受牵连。”

一顿耳提面命,宝之被吓呆了一半,得见圣颜到底是该喜还是该愁,只好提起一口气,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了。

宝之发现皇上果然如传言一般,待人宽和仁厚,她跪地行了礼后,便叫起了,没有丝毫为难,也没有丝毫的尖刻。

她虽然不敢抬头,从声音就能听出他是带着笑意的。

“赵阁老,是你舅舅?”

“回皇上,赵阁老正是臣女舅舅。”

皇上似是又想起什么,向皇后问道:“那年老四捡的香囊的,是不是这孩子?”

魏皇后看了眼李瑅,见他大气都不敢出,不禁莞尔:“实际是瑅儿捡的,老四不过是爱凑趣。”

皇上想想两个儿子的性格,可不就是那么回事,老三对什么事都不大上心,冷冷清清的,就是他捡了香囊多半也是随手丢到一旁,倒是老四,自小爱玩闹。

“你父亲可曾为官?”

大抵天下做父亲的都是一个爱好,见了自家孩子就要考校学问,见了别家孩子就要问父亲做什么的,皇上也不例外。

宝之仔细回忆:“回皇上,家父是德诚五年在任上病逝的。”

看来果真如贤妃所说,是书香世家的孩子,若是将她说与太子,倒也还算将就。待慧通法师来了,问上一问,此时为太子冲冲喜是不是好些。

“抬起头让朕瞧瞧。”自来有福的女子,长相都很一般,做侧妃怎么也不能模样太差了。

宝之依照之前仲夏教导的,坦然抬起头,眼睛低垂不直视座上的皇帝。

年岁不算大,是个美人坯子,这般长相,将来正妃入了门,倒也不至于受了冷落。

李瑅看在眼里连连心惊,父皇这是来为太子相看宝之的,面上虽然依旧冷冷清清,但攥的紧紧的拳头,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魏皇后暗暗纳闷,皇上喜欢宝之,儿子不见高兴,反倒不安紧张,这是为何?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皇上走后,魏

皇后就派人就探查是怎么一回事。

慧通法师得了传召,进宫为太子做场法事。

法事之前,皇上连夜前来,与慧通手谈。

“皇上,似有心事。”慧通缓慢敛起黑子。

皇上面对将输的棋局叹气:“太子病弱,我心里明白立他为嗣,实在不为明智之举,可...”话没说完,又叹了口气。

“慧通,你看若是为太子纳一侧妃,冲冲喜如何?”

慧通法师念了句佛:“贫僧以为,不妥。”

“有何不妥之处?”

“陛下属意之人,乃天选之人,顾为不妥。”

“只是何意,慧通,你知道朕属意的是何人了?”

慧通法师面含慈悲之笑,满含深意道:“此女福泽深厚,若为侧妃,恐到时便不是冲喜了。”

皇上为之震惊,这是说做侧妃是委屈了她。看来此事只好暂且作罢。

“天选之人又是何意?”

“说不得,说不得。”手中念珠转了起来。

独留皇上暗自沉思,天选之人究竟是何意啊。晚上在贤妃处,无意间道出。

贤妃听说宝之福泽深厚,连太子的身份都压不住她,那还有谁能娶她,还是天选之人,难不成还要当皇后?

这样一个人,她不能再等闲视之了,是否要换一种方式对待她...

从慧通进宫那天太子便悠悠转醒,现已日渐好转。

这日,镇西候夫人带女儿来给魏皇后请安。

魏皇后看唐婉与永宁、宝之差不多年纪,便叫她们小姐妹下去玩。

之前贤妃娘娘一直将永宁拘在身边,近日,倒是让永宁与宝之一处玩了,永宁与宝之同年,不过小上几月,因宝之生的娃娃脸,瞧着反倒似永宁大些。

两个女孩在一处,是你好我也好,三个女孩在一处,便要生出个我与她相好,她与你相好之说了。

唐婉一来,便拉着永宁在一旁叽叽咕咕,二人笑做一堆,宝之也不理会,只坐在一旁喝茶,她不屑这些小女孩儿之间的争风吃醋。

唐婉自打宝之在宴会上引来蝴蝶,被人拿来与她比较开始,便对宝之存了恨意,她京中才女的名声,怎可轻易就被这无父孤女给夺了去!

这次又听说皇上竟欲将宝之赐给太子做侧妃,她可是从小就被视作未来太子妃培养的,如今突遇劲敌,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永宁公主,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公主,自幼被圣上爱若珍宝,又单纯不谙世事,若她厌烦了章宝之,她自然在宫中没有立足之地。

第四十八章 不稀罕

“宝之,你是不是不喜欢我?”永宁悄悄在宝之耳边问道。

宝之看了眼唐婼面上若有似无的笑,不解道:“这从何说起?”

“听说你会制香,为何从未制了香送我?”永宁嘟着小嘴儿,不高兴。

唐婉接过话茬:“章姑娘,素来以制香见长,京中闻名遐迩,怎的进了宫,倒遮遮掩掩的。”

永宁不住点头:“咱们一处玩了这许多日子,你竟从未与我提起,太不当我是朋友了!”

她们什么时候是朋友了?她怎么不知道。

于是向公主笑道:“小把戏而已,不值得到处显摆。”

“一颗香球,便能引来蝴蝶,在章姑娘这里怎的成了小把戏?”唐婉阴阳怪气咄咄逼人道。

宝之从未想过前世那个贤良恭谨的太子妃,竟会是这幅样子,自己何处惹到她了,有些琢磨不透,此刻的永宁已经非常不高兴了。

声音尖细嚷道:“我本还觉得你是个值得深交的姐妹,没想到,你其实是个心机深沉的笑面虎!”

这又是从何说起啊,就因为没告诉她她会制香,便是心机深沉之人了?

现在宝之倒宁愿唐婉继续和永宁自己到一边去说话孤立她,她最不擅长与人交往了,尤其是这些女孩子间的吵闹。

她都生气了,宝之也没来哄,永宁更气了:“你,你这是藐视宫廷!”好大一顶帽子扣在她头上。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好端端的怎么就藐视宫廷了?这个公主比她哥哥们难伺候。

宝之赶忙起身福下身:“公主何出此言,臣女万不敢藐视宫廷,藐视公主。臣女对我大周之忠心日月可鉴,望公主明察。”

“本来还觉得你与那些谄媚的不同,不想,你也这般没趣,罢了。婉姐姐,咱们到别处去玩,不理她。”

唐婉得意的冲宝之一笑,随即挽上永宁的胳膊:“公主,皇后娘娘让咱们三个一处玩,这么留下章姑娘不好吧。”

永宁想了想,看都不想看宝之,施舍的对她道:“你,远远跟在我们后头吧。”

宝之暗自叹气,还是小婼说的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前面走着的两个,一个女子一个小人算是齐了。

唐婉在前头和永宁说说笑笑,不时回头看看,往常她教训那些质疑她的小姑娘,用这招,她们都会在后头哭哭啼啼,怎么这次这个章宝之非但不哭,反而还一副置身事外很享受的模样,她不觉得丢脸吗?!

果然,她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就了事,一定还有后招,唐婉和永宁嘀嘀咕咕说了几句之后,永宁又气势汹汹转过身,双手叉腰:“你就这般不想和我一起玩吗?!”

对于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你又打不得骂不得,除了安抚还能有什么法子。

深吸一口气,换上惶恐讨好的笑脸:“臣女不过一届草民,能与公主走在同一条小路已是荣幸之至,又岂敢有他想。”

瞧她这皮笑肉不笑,装腔作势的样子,小人!

眼见永宁被她说的怒气渐消,唐婉气的眼角抽搐。

“你还不跟上来!”永宁冲宝之道。

快走几步跟在她们后头,虽然不在乎她们同不同她玩,但这个哑巴亏,她觉得不能吃,刚刚在后头她就已经想好对策了,小女孩越喜欢你,越在乎你,才会和你无理取闹,依永宁刚刚那番作态,很显然就是觉得她不拿她当朋友。

宝之上前在永宁耳畔悄声说:“琇琇,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和你说。”

平日也偶有世家贵女来宫中陪她玩,她们有叫她公主的,也有像唐婉这样以示亲近叫她永宁的,可叫她闺名,宝之还是第一个,四哥说过,名字取了就应该是让人叫的,可从没有人叫过她名字,她好开心,她还应该生宝之的气吗?

永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宝之一时有些无措,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僭越了。

永宁哇的哭了起来:“你分明是不拿我当朋友,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有什么好东西都拿来和你玩,你却这样待我!”

越说越委屈,越委屈哭的越厉害。

唐婉见宝之把永宁气哭了,更加来劲:“好了好了,永宁,既然人家不在乎,咱们也不理她,不哭了,不哭了。”

宝之想上前哄她,却被永宁的宫女拦下,只好在一旁劝慰:“都是我的不是,我给你道歉,我以后制了香第一个告诉你!”

永宁听了话,止住哭,抽抽噎噎的直打嗝:“真的吗?”

佛祖保佑,小祖宗终于不哭了,她保证到:“真的,我保证!”

永宁腼腆的笑了,她刚刚凶宝之,宝之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讨厌她了。

“我不止会制香,我还会做纸笺,你若喜欢,回去我便给你做。”

宫女打来水为永宁净面,她从中抬起头来:“咱们现在就去做吧,我要和你学!”

这次换永宁挽着宝之,两人亲亲热热走在前头,宝之回头对晾在后头的唐婉回以一笑。

之后唐婉借着永宁去更衣的当口,冷下脸对宝之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在众人面前引蝶究竟是为了什么?”

宝之不愿与她多谈,敷衍都不想:“没有为什么,意外而已。”

“意外?说的简单,春寒料峭,哪里来的蝴蝶,如若不是精心设计,怎会那么凑巧?”

如此疾言厉色,难道自己触及她什么利益了?

“因为你引来蝴蝶,你博得了大家的目光,所以你一届孤女现在竟然进了宫,你就别装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你的身份家世,想做太子侧妃,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面对唐婉的步步逼近,宝之也不怕,擦擦手,昂头迎上,直视她的眼睛:“你稀罕的,别人不见得也稀罕!”

人啊,有的时候你越忍让,她便会越不知好歹,以为你怕她,相反,你向前进了,她反倒会后退。

第四十九章 出宫

寄颖出阁的日子一眨眼就要到了,因着皇上寿辰还有些时日,魏皇后便让宝之暂且出宫,等皇上寿辰前几日再进宫准备。

终于能回家了,宝之神清气爽的看着仲夏忙前忙后收拾着她的东西。

“仲夏姐姐,就只将我当初带进宫的衣物装妥就好了,其余的别带了吧。”她过些日子还回来呢,这么多东西,要收拾到什么时候。

“娘娘吩咐了,让我将您的东西都收妥了,别落下了。”

永宁给魏皇后请过安,着急忙慌往她这跑。

“你今日便要出宫了吗?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不走不行吗?”

自打那天吵了架之后,她就一直粘着她,听说她要出宫,自己偷偷哭了一晚上,第二日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把揽月宫一宫人惊得手忙脚乱,贤妃娘娘忙宣太医。

永宁自己也被这么大的阵仗,唬的一愣一愣的,还以为自己得了不得了的病,结果太医来了一瞧,一问,就是小姑娘半夜哭的,开了剂静心凝神的药,也就作罢了。

“不走当然不行,你日日与贤妃娘娘在一处,我也想娘啊。”

一把将她从仲夏那抢过去的行囊夺回来,拍拍上面挤压出来的褶皱。

永宁站在那泫然欲泣:“你心里定是想,出了宫便能摆脱我这个麻烦精了,你一走定是不回来了!”

这祖宗一哭定是惊天地泣鬼神,再把贤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招来,那她说不定真走不了了,赶紧上演彩衣娱亲的戏码。

手舞足蹈,在永宁跟前晃:“咱们不是说好了,皇上寿辰,我引蝶,你跳舞的吗?”

“等我回来,给你讲我姐姐出阁的事,好不好?”

永宁得了承诺,便不再哭了,反倒跟前跟后,帮着仲夏收拾。

仲夏拿眼看宝之,章姑娘快把公主哄出去吧,有她帮忙今日恐怕是出不了宫了。

“琇琇,我刚刚收拾的时候,发现几柄素白的扇面,是之前三殿下送来的,你来瞧瞧,画什么好,等我回宫时,咱们交换。”

永宁立刻来了兴趣,不再给仲夏添乱,过来看扇面。

“这不是之前三哥去南边办差得来的吗?听四哥说及珍贵的,我都只分得了一柄,怎的三哥都给了你?”

闻言,宝之才细细拿起扇面把玩,没看出哪里珍贵啊,若是真有永宁说的那般好,三殿下怎么会拿出来送她。

“你瞧,你瞧,这扇骨可不是寻常的香樟木,这是檀香,再看这柄,这是牙骨的,你再看上面用绢,也不是一般的,仔细看上面有金线,这还不是难得,顶难得的是,每柄扇子的扇柄下面都有一颗南珠。”

小小一柄素扇,想不到还有这么多的学问,三殿下好端端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

“不过,琇琇,香樟与檀香气味接近,我都没分辨出来,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母妃告诉我的,我母妃很懂这些的。”

贤妃娘娘懂香?

永宁拿起扇子,一柄一柄把玩,拿了把牙骨的放在近前,双手托腮:“我画工不是很好,画这柄牙骨扇,凭白可惜了,可是既是送你,就定要顶顶好的,才行。”

看的出永宁是真心喜欢她,重生以后,人缘都变好了,从前她没有朋友,只有娘亲和哥哥,没想到,现在一个两个都愿意同她一处玩,有人喜欢自己的感觉真好。

“你只管放心大胆的画,无论好坏,我都会珍藏的。”宝之真心道。

拜别了魏皇后,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出了皇宫,赵府的马车一早就等着宫门外。

左盼右盼的姑娘总算出来了,随车的婆子,连忙一左一右上前从小内侍手中接过宝之的行囊。

来时不过一个包袱,走时却多了这大包小包一大堆,拜别时,皇后娘娘又赏了一套莲子米的珍珠嵌红宝头面,让她在寄颖姐姐出阁那日戴。

左思右想,都没想到自己曾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值得皇后娘娘娘娘如此抬爱。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了,没的自己头痛。她自认为这是她最大的一项优点。

上了马车,等待婆子将东西归整好的当口,车壁响起“扣扣”的敲击声。

撩起车帘一瞧,映入眼帘的是三皇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在不自然的抽搐。不会笑就不要笑,真的很吓人好吗。

他知道宝之今日要出宫,本想早早去坤宁宫和她说两句话,多看她几眼也是好的,没想到,父皇今日叫他去养心殿议政,一拖就拖到现在,幸好仲夏乖觉,拖慢了时辰,不然现在她肯定已经走了。

“你...多保重。”憋了半日就说出这么句不疼不痒的话。

“多谢三殿下,家中外祖母与母亲恐已等候多时了。”快些放行吧。

是啊,她是回自己家,肯定比在宫里舒服。虽有不舍,还是退了一步。

此时车夫和婆子们都已经收拾妥当了,“驾!”的一声,马车就骨碌骨碌向远处行去。

如果此时熟悉李瑅的人在这,一定会震惊,平日举手投足都散发这雍容大气,冷冷清清的三皇子,竟然盯着一架绝尘而去的马车入神,久久没见动作。

宝之终于回到久违的家,被外祖母搂在怀里,一番心肝儿肉儿的关怀,又吃了一大碗,娘亲亲手做的面,最后在俊彦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一副审视猪肉肥不肥的样子下,回了自己房里沐浴更衣。

由着玉桂她们忙前忙后给她捏腿锤肩,擦头发。

“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古人诚不欺吾也。”宝之眯着眼不由发出感叹。

“姑娘进趟宫,回来愈发有学问了。”

宝之翻了个好看的白眼:“你的意思是说,姑娘我以前学问不怎么样咯?”

小画眉缩着头,忙道:“不敢,不敢。”

“姑娘,宫里是什么样的?宫里的贵人是不是都和画上的神仙一个样?您见到皇上了吗?皇宫里是不是真的有龙?.....”

小画眉一张小嘴,突突突,问出了不下十个问题,赶紧伸手让她打住,再不停恐怕要问皇上是不是有龙尾了。

“停停停!你当我去的是天宫啊?!”

第五十章 寄颖出阁

三月初六,宜嫁娶。

颜家一派喜气洋洋,宝之和唐婼,何星辰三人手挽手去看新嫁娘。

一身大红喜服的寄颖表姐,端坐在座上,由着全福太太为她绞面。

“看着就疼。”星辰悄声和这二人说。

唐婼更是龇牙咧嘴,抓着宝之的手跟着用力,仿佛绞的是她的面。

“嗯,真疼啊...”宝之悄声说,她手真疼...

唐大小姐后知后觉松开手,对宝之歉意一笑。

对着上好妆的寄颖,宝之由衷的道:“寄颖表姐,你真美。”

“是挺不错的。”星辰从来都不擅长夸人。

全福太太白白胖胖的脸,笑的像颗白面包子似的,赞美道:“何止是不错啊,这可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了!”

“瞧这吹弹可破的肌肤,杏核般的大眼,再瞧瞧咱们新娘子这身段。”嘴里还发出啧啧声,“可着咱们京都挑,都找不

出一个及得上的。”

直夸得寄颖脸涨红的抬不起头。

星辰很是没眼力劲儿的撇嘴:“那您是没见过我家另一个姐姐,那才称得上...唔...”眼见星辰就要拆台,宝之赶紧捂住她的嘴。

哪有人家出阁,卯足了劲夸另一个的道理,莫说这是朝夕相处的表姐,便是寻常点头之交,也不带这么捣乱的。

与唐婼一左一右挽着星辰的胳膊,赶紧从寄颖闺房退出来。

星辰被捂了嘴,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说错话了,寻思等寄颖回门再和她道个歉。

外头鞭炮齐放,锣鼓喧天,马元明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了。

马家来的喜娘,进来说了一连串的吉祥话,寄颖盖上绣着双喜的大红盖头,由喜娘搀扶着,跪别了父母,庶兄背着上了轿。

寄颖表姐终是随了颜姨妈的心愿,嫁得高门。

原本喜庆热闹,随着新娘子被接走,逐渐显得冷清。

可不就是这样,人家是多个人进门,这边是少个人出门子,嫁女儿的家里都无可避免,会有这样落寞的时刻。

颜姨妈就寄颖一个孩子,看着女儿坐着轿子出了阁,想着相依为命的女儿从此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再回首自己为了颜家操劳半生,从未得过一句好,心里登时五味杂陈,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当着众人的面,颜姨夫即使心里再恼颜姨妈,面上也还是一贯的嘻嘻哈哈。

“你这人,大喜的日子,乐呵乐呵得了,这是作甚?”

不说还好,他一说话,倒勾得颜姨妈伤心,哭的更凶。

只能何姨妈上前安抚,终归理性战胜了感性,颜姨妈明白女儿大喜的日子,她作为一家主母,不能过分沉溺于哀伤中,后面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定夺。

擦干眼泪,勾起嘴角,摆出当家主母的款儿,投入到宾客当中。

“家人担心,嫁的夫婿又不知是好是坏。也不知道嫁人有什么好的,一个个欢天喜地的盼着出嫁。”星辰发出感慨。

宝之记起前世好像星辰表姐直到她自缢,都还未出阁,一度还闹着要出家,弄的何府上下鸡飞狗跳,何姨妈为了她的事操碎了心。

无论怎样她总归是要劝劝的:“人生在世,没有件件事都是称心如意的,自然也不会事事都不如意,一切皆是靠着自己的经营。别把事情想得那么极端。”

“就你大道理多!”星辰觉得宝之说的也挺有道理,可嘴上却不能服输。

“你若是不想嫁人,将来咱们一起到军营去如何?”

果然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位唐婼小姐姐,请您高抬贵嘴,饶了何姨妈吧。

宝之拉拉唐婼衣角,示意她别再说了。

唐婼耸肩,她不过这么一说,军营重地,哪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一定要像她一般,有着为了国家安宁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信念,才可以。

喜宴之后,论理应是各回各家了,但唐婼以许久未见宝之为由,缠着王氏应允了她到赵府住一宿的要求。

欢天喜地的差了红玉,回将军府去取东西。

晚上,小姐妹并肩躺在一炕上,两人都是第一次身旁有人,新奇不已。

“你说,三皇子他们兄弟三个是不是都挺怪的?”没有旁人,宝之和唐婼说起知心话。

“唔...李珣就是个傻子。”翻身换了个姿势,接着说:“你说说,他们怎么个怪法?”

宝之撑起身子,单手托腮,思索了片刻,才道:

“太子殿下,与人说起话来如春风和煦,但是不知道怎么在他跟前,就是觉得阴森森的,不自觉的汗毛就竖起来。”

“三皇子,那张冷冰冰的脸,总是露出诡异的笑,你见没见过?是不是特别吓人。”

“四皇子,心智与年龄不符,就像个几岁的孩子,脾气说来就来。”关键是还没什么脑子,这句在心里补充吧。

宝之嫌弃的对三人做出评价。

唐婼细一思量,不禁觉得宝之总结的妙啊,说的差不多都在点上。

“我细一想,仅有的几次与太子接触,果真就是这样,有一回明明是盛夏,他同我们几人说了句话,我愣是觉得背后冷风嗖嗖的。”

“只不过,三皇子怎么会笑?我从没见过他笑。”

说着还用手肘拱了宝之一下:“外面可都拿太子和三皇子做对比,说是一个宅心仁厚,一个铁面无私。除了你,我从没听过其他人说三皇子会笑。”

他没对其他人笑过吗?

唐婼接着道:“我听李珣说,这段日子,我们给你送信什么的,都是三皇子从他那拿走,给你送去的。”

“不是你们交给三皇子的吗?”她还纳闷呢,明明小婼与四皇子相熟,为何却托三皇子送信,原来是这样。

“当然不是。”

许是不习惯,说会儿话的功夫,唐婼在炕上翻腾了好几次。

“是不是我的床太硬了,你睡不惯。我叫杜若再铺几床被褥。”

说话宝之就要叫外间当值的杜若进来。

唐婼忙伸手拦了。

“别别,就这样挺好的,以后去了军营,肯定有更多不惯的事,到时候谁来将就我?”

白天时就提过一次去军营,现在怎么又提?

第五十一章 马元明

宝之知道,唐婼一心向往有朝一日可以到沙场上保家卫国,但平日并不会如此频繁的提及。

还没等她问出,唐婼就率先为她解惑了。

“我爹爹答应了,在我及笄之前,可以随军一年。”

眼角眉间的喜色流光溢彩,转瞬又有些难过。

“只不过,到时咱们就要分开一年了,我有些舍不下你。”

宝之虽也有许多的不舍与担忧,但还是宽慰她道:“离你去随军还有几年呢,现在操心还为时过早。”

“我虽也同样舍不得你,但是一想到,你终于可以实现向往的事情,我就为你高兴。”有梦想很令人羡慕不是吗?

转眼就到了寄颖回门的日子。

“这都什么时辰了,咱们大小姐怎的还没到。”窦姨娘打了个哈欠,细声细气的道。

颜姨妈一个眼刀过去,窦姨娘赶紧规矩站好。

“姐姐,你看,我也是着急,没有其他意思。”窦姨娘赶紧解释。

“用不着你着急,不愿意等,就回你屋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颜姨妈斥道。

颜姨夫轻轻咳嗽了下,示意她们少说两句。

星辰在宝之边上咬耳朵:“早听说寄颖表姐家有个姨娘,今日才见着,果然与我姐姐说的一样,姨娘都不是好东西。”

姨娘当然不是好东西,若是好东西,皇帝陛下又怎么会提倡大周人,少纳妾不纳妾,况且哪个女人也不希望与其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宝之深以为然,表示赞同。

难得的宝之与星辰,在一件事情上看法一致。

“若将来我嫁了人,一定不准他纳妾!”似是想到了什么,星辰小脸泛着微微红晕。

前两日不是还吵着不嫁人的吗?难道前一世出了什么变故,星辰才想出家的?

“星辰表姐可是有了心仪之人?”宝之抿着嘴,调侃道。

只见星辰的脸腾的红了,在宝之耳边咬牙切齿道:“你少打趣我,皮子又紧了是吧,想挨揍?”

她知道星辰表姐不过是吓吓她,不足为惧,虽连连讨饶,但也嘴上还是不停歇:“回头我告诉何姨妈,女大不中留了,叫她给表姐好好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星辰被她说的牙痒痒,若是无人,真想拎过来她好好揉搓一番。

在她们身前坐着的何姨妈,听见后头两个女孩有些闹腾,不觉回头看了一眼,示意她们小声些。

姗姗来迟的寄颖,终是在众人的注目下,叩拜了父母,转而与马元明去给孀居的颜老太太问安。

“我怎么觉得这个马元明瞧寄颖的眼神,不似崔绍杰瞧洛华姐姐的眼神那般炽热。”星辰道。

“你什么都懂,还能看出眼神炽热。我为何什么都没看出来?”宝之道。

“因为你傻!”

宝之:“......”

暗自翻了个白眼。

星辰换了个姿势,又接着道:“待会,他们回来你仔细瞧瞧,我瞧着寄颖的脸色也不如从前好。”

人家新婚燕尔,脸色不好也是正常的,但是这句宝之没法说,只能点头。

“从刚才就听你们俩叽叽咕咕。说什么这么热闹?”洛华姐姐一直坐在何姨妈身旁,回过头来看着两个小姑娘。

“没什么,没什么。”背后轮人长短,宝之有些尴尬的笑。

星辰凑过身去,不管不顾的向洛华道:“我们刚刚说,寄颖的脸色瞧着不太好,不知是不是马家待她不好?”

洛华有些诧异,刚刚她确实没注意,待会儿他们回来好好瞧瞧,总归是一道长大的姐妹,有什么不好与长辈说的,与她说说,也是有的。

何姨妈轻斥道:“星辰!别乱说话!”未出阁的姑娘家,一直胡说些什么。

马元明神色淡漠的同寄颖认亲,星辰一直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不由有些毛骨悚然,顺着感觉回看过来,一瞧原来是个小姑娘,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的盯着自己,不觉有些奇怪,难道家中的事,颜寄颖已经告诉家人了?

要说星辰的直觉还真是敏锐,原来马家如此急切的想同颜家结亲的原因竟是,马元明在外头养了个戏子,两人打得火热,他便将戏子领回家纳了妾。

马家自是不愿,马尚书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马元明就是不松口。

马家不想事情闹大,影响了父子俩的仕途,只好压下此事,马夫人着手为儿子娶个比那戏子美的媳妇,好为儿子收收性。

本打算娶贾翰林家的姑娘,不知哪个多嘴的,将戏子的事透给了贾家,贾翰林自视清高,本就不屑与商贾出身的马家结亲,这下子更是不愿了,马夫人只好退而求其次,想起了颜家。

这次将家中众人的嘴约束好,颜姨妈一届妇孺到哪去探查马家的阴私,叫颜姨夫查,也是不甚上心,遂寄颖过了门,才知晓,丈夫还有个戏子小妾。

成亲当日还算消停,第二日晚上,那戏子就摆出了唱念做打的款儿,嚷着头疼,腰疼,腿疼,总之浑身都疼的将马元明哄去了她那。

刚成亲便就这般,日后寄颖的日子只会更加不好过了。

认了亲,便是快晌午了,众人入了席。

颜姨妈此时还不知女儿在马家的遭遇,听着周遭的奉承,还一味的沉浸在欢喜中。

“咱们寄颖真是好福气,当朝有几家及得上马家有钱,嫂子,您这回可算是苦尽甘来了。”颜家一位与颜姨妈交好的亲戚道。

颜家小姑接过话来,掐着嗓子尖刻的说:“呦!这怎么话说的,我嫂子是颜家的当家太太,苦尽甘来从何说起啊?”

“她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外人不知道,咱们亲戚里道的,我们还能不知道!”这位太太道。

“她过的什么日子?您倒是当着大伙的面给说道说道,怎么您还能比我清楚不成?”颜家小姑毫不示弱。

眼看就闹将起来,她家小姑从来就见不得她好,此次,寄颖回门的大日子,颜姨妈决不允许她再找茬闹事。

“听说纪姑爷,这几日没回家啊?”颜姨妈摸准小姑的软肋,不轻不重的一问,颜家小姑登时变了脸色,一顿饭下来,一句闲话都没再说。

第五十二章 气愤

宝之、星辰与几个同龄的女孩在另一桌,长辈那桌的话倒也听得真切,星辰不明所以,向宝之悄声问道:“为何颜姨妈说,纪家姑父没回家,便能让那刁妇闭嘴?”

一句丈夫久未归家,就能让其消停,定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之事。

宝之刚要答声,就发现颜家小姑的女儿坐在星辰另一侧,显然是听见了星辰的话,一张脸涨成猪肝色,恨恨的盯着她们俩。

宝之用手推推星辰,示意她别再说,星辰顺着宝之的眼睛,也发现了纪淑,撇撇嘴,没在说话。

宝之舒了口气,幸好今日星辰心情不错,若换做平日,星辰表姐才不管人家乐不乐意,自己说的话妥不妥当,反正对方不高兴,不论吵架还是动手,她皆是不惧。

谁知她们不愿惹事,纪淑却深得她母亲真传,记恨上了她们。

丫鬟给她盛汤,随后一碗滚滚的汤,洒向了星辰。

同桌女孩们响起惊呼,幸好隔着衣服,星辰被汤泼到手背顷刻起了几个水泡。

只见星辰跳将起来,扯过纪淑的丫鬟反手就是一巴掌,纪淑哪知道星辰竟能不顾名声泼辣至斯。

随即吵嚷道:“我不过是不小心碰到碗,怎的姐姐还未听我解释,便下手如此狠辣,竟当众打人!”

宝之接过丫鬟打来的冷水,给星辰净手。

星辰忍着手疼,丹凤眼瞪过去,冷声道:“如此说来是你碰翻的汤碗了?看来我最该打是你喽?”

说完甩开宝之,就要上前打纪淑,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刚刚那碗汤,就是纪淑与丫鬟故意打翻的,但在座的女孩大多是颜家亲戚,平日与纪淑玩做一堆,遂也都不便向着星辰说话,冷眼旁观的居多。

女孩这边的动静,惊动了颜姨妈那桌,何姨妈见是星辰吵嚷闹事,赶紧起身过来,看见女儿袖子湿了大半,手烫的起了水泡,再看与星辰对峙的纪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没多说什么,便遣了丫鬟先带星辰下去更衣。

这么一闹,纪淑也被母亲带下去了,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吃顿饭了。

本应用过午膳寄颖就该与马元明回马家的,外院的丫鬟在颜姨妈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颜姨妈脸色微变,等送走了宾客,寄颖与颜姨妈,何姨妈单独去了厢房里叙话。

宝之与星辰因要等何姨妈,便未走,两人百无聊赖的在颜府有些陈旧破败的园子里,走着。

杜若一阵风似的,从外院打听了消息走回来,原来寄颖未走的原因,竟是马元明在外院与颜家子弟划拳喝酒,喝的不省人事,须得躺躺散散酒劲。

星辰气的跺脚,甩着包的严实的一只手,愤愤道:“寄颖平日虽有些假仙,但这个姓马的我却瞧着配不上她!”星辰虽比寄颖年岁小,但平日都是唤她名讳。

宝之也有些赞同,虽然颜姨妈将他夸的像朵花似的,但今日一见给她的感觉就是不太好。

“按说读书子弟喝酒多是行酒令,哪有划拳的?”宝之说出心中的疑惑。

星辰蹲下身,用那之完好的手,摘了朵黄色的小花,拿在手中把玩。

“我看他定然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被星辰派去偷听的苍朱回来了,将寄颖在厢房里大哭,颜姨妈怒砸了茶盅的事细细说了。

星辰大怒,恨恨的用手锤了下石桌,咬牙切齿的道:“我就说这姓马的不是个好东西吧!”

“真没想到,竟会是这样。”宝之嘟囔着,前世她为何一点都不知道。

星辰蹭地拉起宝之站起身:“走!若是颜姨妈要去马家,咱们一道去给寄颖讨回公道!”

宝之拖着星辰,连连劝解:“等等,等等,你先别冲动,这事自有长辈为寄颖表姐做主,凭你我二人又能做什么呢。”

“我要去揍那个马元明一顿!”看宝之横拦竖挡的,有些怒了,“你个胆小鬼!我就问你一句,你是随我去还是不去!?”

宝之甩开星辰的手:“不去!”

“这般没有头脑之事,我定是不会随你去的!今日是寄颖回门,你这样一闹,将马元明打了,你痛快了,你叫寄颖表姐回了马家如何自处?马元明挨了打,丢了脸,定会迁怒寄颖表姐,马夫人也不会待见指使人打自己儿子媳妇的。”

星辰被宝之一说,渐渐冷静下来,颓丧的一屁股坐在石凳上。

“那你说,要怎么办?我不能眼睁睁瞧着自家姐妹被他们给欺负了去!”

“先看颜姨妈怎么处理,咱们静观其变。”颜姨妈一贯泼辣,不会轻易放过马家。

星辰刚压下的火气又蹿将上来:“我看倒不如和离的好!这日子过的有什么意思!”

宝之拉着星辰,劝她“你先莫急,你看颜家今日这番景象,寄颖若是和离了,没有亲兄弟,将来谁来护她周全,难道指望那个庶兄?”

“再者说,我也没说咱们就不管此事了,咱们总要从长计议,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另一边,颜姨妈听了女儿的哭诉,气的砸了茶盅,将马家上下,骂了个遍。

她自己就吃亏在姨娘身上了,没成想给女儿千挑万选的丈夫,竟还有个如花美妾,这马府也太过小瞧她了。

冷静下来后,交代寄颖道:“你是正头太太,万不能做出与那下作戏子争风吃醋之事,一切有娘为你做主。”

何姨妈擦了眼泪,也劝道:“现在主要的是在马家先站稳脚跟,不要太过执拗,别与马元明起冲突。”

颜姨妈冷哼了声:“看我如何会放过他们家!”

“姐姐,你也不要冲动,事情闹起来,寄颖到底还是要在马家过日子的。”

颜姨妈恨声道:“我自有分辨。他们不过是仗着官大势大,欺我颜家无人,想叫我儿默默咽下这口气。哼”颜姨妈冷笑,“非要他们栽在这上头,方能叫他们知道我儿不是这般好欺侮的!”

自始至终,未曾开口的寄颖,抬起头深深看了眼母亲,又将头低了下去。

第五十三章 商量

唐婉新得了一张古琴,便打算办一场试琴会。

一来,趁此机会出一番风头,奠定自己京中才女的名头,二来,她也给章宝之下了帖子,正好让她丢丢丑才好。

宝之收到帖子时,颇觉意外,经过上次在皇宫发生的不愉快,她不觉得唐婉还能与她交好,这封帖子下的有些蹊跷,上次在宫中她都敢利用公主,这次去镇西候府,自己岂不是羊入虎口,所以宝之并不打算去。

收帖子时,唐婼正巧也在,她被宝之邀来与星辰三人,商量如何暗中惩治马元明,帮寄颖出口气。

唐婼自从知晓了唐婉在宫中利用永宁公主对付宝之一事,就憋着一口气,这次机会上门,如何肯放过:“去!为何不去!?我倒要瞧瞧她能耍出什么花样!”

“何必凭白去惹那麻烦,在家稳稳当当的不是挺好。”玉桂接话道,她是赵氏派来照顾宝之的,比宝之年岁长些,自来在宝之房里就是极有体面的,是以听了她们说话,便想拦了宝之。

星辰听她们一来二去,便有些明白这个给小包子下帖子的唐婉,不是什么好鸟,再听了玉桂的话,火气便上来了:“人家都欺负你头上来了,怎的还向后缩。你若不去,往后别说是我妹妹!”

宝之默了半晌,之前觉得蹊跷的地方,一下全想通了。

“她应是瞅准了我定不会去,到时候便会同众人说我如何如何没规矩,没气度,来个倒打一耙,搞臭我的名声。让我往后没法在各种聚会中露面。”

唐婼听了宝之这番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再回想之前唐婉做的那些事,大叹,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错,我再了解她不过了,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从前有些与她有冲突的闺秀,她便大多用这种,让人哑巴吃黄连的法子惩治她们,每每得手后,那些闺秀便多会向她服软,同时还震慑了其他与她有分歧之人。”唐婼道。

“可是我们姑娘若去了,她也一样会算计她的。”玉桂声若蚊蝇,无力的抗辩。

宝之神色坚毅的道:“不,相反,我若去了,主动权便就握在我们手上了。”

星辰近来瞧着宝之愈加顺眼,看她不似从前那般懦弱退缩,心中大是畅快,对着玉桂道:“你就甭瞎操心了,有小婼在,你们家姑娘吃不了亏的!”

唐婼大马金刀坐回座上,睨着眼瞧玉桂,骄矜的问道:“怎么,不相信‘少爷’我能护着你家姑娘吗?”

相信,怎么会不相信,上次陪姑娘到将军府去,唐姑娘那一院子的枪棍,她可是记忆犹新。

玉桂忙摆手道:“相信,相信。”转念又怕姑娘与唐姑娘一起若是将人家给打了,那也不成,“姑娘若是非要去,不若到时候带着奴婢一道去。”

宝之心里清楚玉桂一心为了她好,怕她吃亏,是以便应允了到时让她随同前往。

又想着玉桂老实,不善言辞,便打算再带上小画眉。

杜若知道宝之欲带玉桂与小画眉一同去,向来心直口快的她,忍不住便与宝之道:“姑娘带小画眉去,她小小一个,能顶什么事,要带也应该带着水苏去,她力气大。”

宝之埋首案间,临摹俊彦日前给她带来的前朝一位没什么名气的画家的工笔,此人手法细腻,用色大胆,宝之瞧着爱不释手,便试着临摹起来。

俊彦经常给宝之从外面掏些新奇的玩意儿,宝之觉得大多不值什么钱,便也没计较他哪里来的银子。

听了杜若的要她带力气大的水苏前去的提议,不禁抬头,空出手来,轻轻戳了下杜若的脑门,嗔道:“你当我是去比武打擂的吗?”

杜若一只手揉脑门,一边傻呆呆的道:“姑娘不是去镇西候府吗?赤手空拳的去了,岂不是让人家瓮中捉鳖了?”

宝之被她气的哭笑不得,丢下笔,叉着腰,没好气的道:“你道谁是那鳖?谁又是那捉鳖之人?”

杜若仍浑然不觉,拿起笔,递到宝之手里:“自然唐姑娘是捉鳖之人,姑娘你是......”

说到一半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双手捂住嘴,偷偷拿眼看坐着一旁小杌子上打络子的玉桂。

“平日姑娘教咱们识字念书,你便不用功,知道那么几个词儿,便到姑娘这来卖弄,瞧瞧该打嘴了不是。”玉桂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替她打圆场道,“姑娘我瞧着就该将她送到宋嬷嬷那,再好好重新学学规矩。”

杜若赶紧讨饶,说着自己知错了,又将宝之好好奉承了一通,直夸的宝之天上有地下无。

宝之本也是拿她打趣,也没再绷着,笑道:“我看啊,带谁去都不合适,独独就该带着你去,一张嘴便将人家气死了。”

“奴婢还是别出去给姑娘丢人了。”杜若讪笑道。

到了试琴会这日,星辰早早赶来,要为宝之打扮。

依星辰的性子,定是要将宝之打扮的艳压群芳,可宝之觉得今日势必会引来一场风波,自己还是别过多的引人注目的好。

是以宝之好说歹说,星辰才不情不愿的坐在一旁瞧着她更衣梳妆,不时还是会提些意见,指挥的杜若她们团团转。

例如:裙子不要六幅的换八幅的好,发簪戴那支赤金虾须的,走起路来一颤一颤才好看,上些腮红起色显得好,口脂再擦红些......

终于等到星辰大小姐满意的点头,宝之觉得自己之前的苦劝一点都没有起到作用,依旧按照星辰表姐的意思被打扮得像只争奇斗艳的孔雀。

在车上,宝之默默将口脂擦去了些,头上戴的华胜拔了两三对,从铜镜中瞧着,似是强了许多。

因着镇西将军府与镇西候府只有一墙之隔,宝之便径直先去到了将军府寻唐婼,两人同乘一架马车,一道前去。

唐婼一见到宝之,不由眼前一亮,夸赞起玉桂道:“今日你给宝儿的这般打扮,实在太妙了,待会儿,保准叫唐婉她们大跌眼镜。”围着宝之转了一圈,甚是满意。

第五十四章 一台戏

宝之与唐婼到镇西候府时,已经有几位千金陆续到了。

唐婉没想到宝之会这般大大方方的前来,短暂的讶然过后,便摆出一副贤淑亲和的笑脸,上前迎了宝之,为众人做介绍,大多女孩对于这个会制香引蝶的女孩感到好奇,也有一部分则表现出鄙夷与不屑。

宝之前世虽不爱与人交际,但自从倾心楚曜后,只要有机会她便勉强自己出席各种,有可能会见到他的宴请,得知楚曜心仪当朝才女唐婉后,她努力学习琴棋书画,虽学会了,但依然不敢在外人面前展现,更没有机会使他回头看她一眼。

因此,再见面前的这些女孩,前世虽并未有过多的接触,但为人宝之还是了解。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章姑娘果真与传闻中一般。”于秋晚说完话就撇着嘴,拿眼瞅着唐婉。

眼前这个高高瘦瘦,下巴尖尖的女孩,是怀远伯家的二姑娘,已经与崇化大将军的小儿子订了亲,前世听说因为太过尖酸刻薄,整日闹得阖府鸡飞狗跳,很是不得婆家喜爱。

面对这样一个人宝之不愿与她多话,便回她温婉一笑。

唐婉听在耳里有些捻酸,面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仿佛不是在夸宝之而是在夸她一般。

“你们不知道,宝之现在可是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日前才出宫。”

话说到这,便有那平日惯爱捻酸拔尖的不乐意了,寻着机会便要找宝之的麻烦。

一番介绍之后,人也差不多到齐了,众人被丫鬟引到小花厅,宝之与唐婼挨着坐下来。

“婉姐姐,大伙都迫不及待想一观宝琴了。”说话的是庆国公家三姑娘杨思贤,自来对唐婉推崇备至。

唐婉笑道:“琴倒是次要的,今日不过是借着试琴的由头,邀大家来,咱们姐妹一聚。”

说着便叫丫鬟去取琴来。

“听闻婉姐姐这张琴,来头不凡,是前朝名琴‘啼莺’。”杨思贤一副与有荣焉的道。

在座的闺秀都是名门勋贵之家的小姐,大多是见多识广的,听杨思贤提到琴名,不由都有些吃惊,相传‘啼莺’是前朝的武皇帝命当时最著名的琴师为皇后制作的,其做工考究,声音悠扬婉转,后来由于改朝换代,战乱更迭,‘啼莺’已失传已久,没想到唐婉竟能得到。

望着下面闺秀们吃惊,艳羡的目光,唐婉不无得意,要知道,她为了寻找这张‘啼莺’耗费了多少心血。

宝之却是一愣,‘啼莺’,怎的也叫‘啼莺’?寄颖出阁前,先生曾教过一阵琴,哥哥见她喜欢,便为她搜罗来一张古琴,有次她擦拭琴身时,无意间看到琴底刻着小篆,正是‘啼莺’二字。

想来是哥哥买来了后世的仿制琴了。

唐婼察觉到宝之出神,小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宝之觉得此事没什么说的必要,便摇摇头。

丫鬟已经将琴抱了上来,下首的闺秀们隐隐有些躁动,对于这架‘啼莺’百闻不如一见,这时一个清傲的声音响起。

“相传‘啼莺’因其音悠扬清脆如莺啼,而得名,武皇帝亲自为其篆刻名字,不知唐姑娘这张古琴上可有名?”

唐婼乐了,与宝之耳语道:“没想到唐婉竟将她也邀来了。”

没等宝之问,唐婼接着道:“此女姓谢名韫,是贤妃娘娘的娘家安富候的孙女,自视甚高,一直想将唐婉大周第一才女的名头抢过去,唐婉平日都不会邀她,没想到,今日竟自讨没趣。”

其实唐婉也没给谢韫下帖子,可谢韫听说死对头竟得一古琴,便坐不住了,于是没收到帖子,她也硬来了。

唐婉看着谢韫就来气,这人不是一向自命清高吗,怎的今日这般脸皮厚,想是来搅局的,心底冷哼了声,面上大度一笑。

“名儿自然是有的,得了这琴,我便寻了师傅鉴定过了,若是假琴也就不会有今日这场宴了。不过还是要谢谢妹妹的好意提醒。”

几句话说的下首众闺秀连连点头,对唐婉的大度皆是赞叹有加,瞧瞧人家被捻酸挑刺了,却什么都没说,反而出言感谢,这是什么样的气度。

唐婉忍下了,杨思贤却不能忍,她婉姐姐人就是太过良善了,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一味忍让只会叫她更得意,扯着嗓子道:“谢韫,在座的众位姐妹都是收了婉姐姐帖子来的,不知你的帖子在哪,可否拿来让大家一观。”

言下之意,便是说谢韫没有帖子不请自来。

谢韫不急不缓道:“京中人自来知晓,我于琴之一道上自幼成痴,哪家有什么与琴乐有关的便皆会邀了我。偶听得唐姑娘得了古琴,一直心心念念来观,未曾想唐姑娘竟未将谢某列为座上宾。此番前来委实有些失礼,还请众位不要见怪。”

宝之暗自吐槽,怪不得小婼不喜欢参加这些聚会,乖乖,瞧瞧人家,先前因后果道明你的过错,再来几句不温不火的道歉,一番话暗潮汹涌,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小女子,要多少台戏,她还是少说话多看戏为妙。

唐婉深吸几口气,稳住自己心绪。

“如此说来,便都是我这做姐姐的不是了,当初拟客单时,妹妹便是定下的第一人,许是下人疏忽了,也怪我平日太过纵着她们了。”

“婉姐姐,你自来就是极好说话的,待下面的人也太过宽和了些,纵的这些人愈发没规矩了!”杨思贤说着话一双眼一直往谢韫那瞟。这番话便是说给她听的。

谢韫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转了一瞬,冷静下来,觉得与她斗嘴凭白失了身份,坐正了身子,眼睛盯着那琴。

“唐婉姐姐,你快试试琴吧,传世名琴,配上姐姐绝世的琴技,不知会是怎生的美妙境界。”另一名闺秀道。

唐婉忙自谦不敢,谢韫冷哼,绝世琴技,还真敢夸口。

眼角瞥到久未出声的唐婼,看到她身旁的宝之,唐婉心生一计。

第五十五章 没有硝烟的战场

唐婉优雅的喝了口茶,润润喉:“自古奏琴需净手焚香。”眉目流转,温婉的望向宝之,“久闻章姑娘,制香技艺了得,不知可否赏光为我侍香?”

唐婉此话一出,在座众人多是看好戏的望着宝之,等着看她如何作答,唐婉此番是打算将她比作丫鬟,在众闺秀面前颜面尽失。

宝之今日倘若乖乖为她侍香,便是认下了自己低人一等,今后在人前还如何自处,倘若不答应,前世唐婉可是嫁给太子,做了太子妃,将来必是一国之母,硬碰硬定是不行的。

宝之脑中快速思索着如何应答之时,唐婼已经气得七窍生烟了,正要直接怒怼回去,却被宝之一把拉住,示意她稍安勿躁。

宝之缓缓站起身,客气有礼笑道:“唐姑娘这张‘啼莺’是前朝古琴,所焚之香想必也定是极名贵的,宝之粗手笨脚的,还是莫要糟蹋了东西才好,由唐姑娘身边的各位姐姐们来侍香,想必是做熟了的,如此大事,唐姑娘还需慎重为之。”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既道明侍香应是丫鬟平日做的,又没有没有直接回绝,语气态度十分谦虚,众女觉得宝之也不如表面看起这般好相与。

杨思贤揣测到唐婉用意,想着宝之不过一届孤女,竟然拒绝了唐婉,不由有些气愤:“章宝之,你好大的架子!”

席间有人击掌笑道:“章姑娘得皇后娘娘青眼,恐怕婉姐姐的这张古琴是入不了人家的眼。”

闻声看去,说话的正是于秋晚。

“于秋晚,你这是什么意思。”唐婼一记眼风瞪过去,冷冷的问道。

在座的闺秀都能听出唐婼语气中的不悦,碍于唐婼的威名,被点名的于秋晚脸红红的,不再多言。

反倒杨思贤继续道:“看来章姑娘今日是不打算给婉姐姐面子了!”

唐婼耐心欠奉:“杨思贤,如此爱说话,咱们要不要将上次的帐一道算算?想来你已不惧了。”

半年前,一次聚会,杨思贤故意将泥巴弄到了唐婼裙子上,之后便不断赔不是,声称自己无意的,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弄的众人反倒觉得唐婼欺负了她似的,唐婼当时也懒得与她计较,正好借故离席回了家。

宝之不想唐婼因为自己,招来麻烦,满脸无辜道:“杨姑娘如此这般的抬爱,若不是相信唐姑娘的为人,宝之不得不怀疑你们二人是有意叫我上去出丑的。”

所谓‘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谢韫冷哼道:“你头次来想必不知道,自来杨姑娘与唐姑娘就是极要好的。”

唐婉见差不多了,想必宝之已打定主意不会为自己侍香,再由着杨思贤说下去,传不出去恐对自己不好,便迟迟才来打圆场。

“既然章姑娘不愿,那也不好勉强,只是章姑娘可别误会了,我也是一番好意,因着日前京中都在传章姑娘制香引蝶,想着你于香道定是不凡的,是以想叫大家都能见识见识...”

经她这样一说,宝之不愿为她侍香倒是小气了,不过宝之与她们如此虚与委蛇,也不过是碍着前世的唐婉是太子妃的缘故,如今她如此步步紧逼,再谦虚忍让倒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被她们小瞧了去。

便故作忧虑,叹了口气,道:“在宫中时,皇后娘娘便教导我说,香事何其雅致,你那点子小聪明还是莫要到人前去卖弄了,只在这坤宁宫中戏耍戏耍便就罢了。是以刚刚姐姐叫宝之侍香,我是愿意的,可我委实不能违背了皇后娘娘懿旨,如此还请婉姐姐与众位姐妹见谅了。”

今日只好借李瑅的娘,狐假虎威一把了。

杨思贤见宝之搬出皇后娘娘来,本以被唐婼唬的禁声的她,不由阴阳怪气道:“皇后娘娘说没说过这番话还不是全由着你一张嘴。”

唐婉不能惹,杨思贤的气宝之还是不必忍的:“杨姑娘这话说来可笑,皇后娘娘懿旨岂是你我能假传的,倘若你不信,大可进宫找皇后娘娘当面问问。”

皇宫岂是人人都能进的,在座的虽都是勋贵世家小姐,也没有几位进过宫见过圣颜。

唐婼见宝之这番话说的硬气,便也放下心来,由着她自己应对众女,自己只在后面为她撑腰,不过这杨思贤她却是记下了。

杨思贤想不到这小小孤女,竟敢在众人面前与自己大小声,不由气结,“你,你...”了半日没说出下文。

谢韫道:“杨思贤,你还有完没完了,我们等着欣赏唐姑娘的琴技呢,偏你啰啰嗦嗦没给完,似个碎嘴的老鸹。”

这话说的重了,饶是杨思贤惯常讥讽他人的主,这会子面上也很是有些过不去,白着张脸,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唐婉见状,心头暗恨谢韫,又气这杨思贤平日挺厉害的,到了正格的时候,却一点用都没有。

只好出来打圆场,让丫鬟将琴置于琴架上,在一旁焚香,净了手,便抬手抚琴,不得不说唐婉的琴艺还是极其出色的,姿态优美,曲调悠扬悦耳,婉转连绵,一曲完毕,众人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众闺秀皆道好,于秋晚更是道:“婉姐姐的琴艺放眼整个京都恐是无人能及。”

“正是,一曲听完,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婉姐姐出色的琴艺配上传世古琴‘啼莺’,今日实是我等三生有幸啊。”

席间传来一声轻嗤,在满口的夸赞中显得格外刺耳,不用看便知道是谢韫发出,随即道:“在座的好歹也都是名门之后了,怎的这点眼界都没有,这般琴艺也敢称冠京都吗?”

于秋晚刚刚那般奉承就为了激出谢韫,要不然只闻唐婉操琴,也太无趣了,有人较量才好瞧嘛。

有唐婉的拥护者便气道:“既然谢姑娘不服,那便也寻张古琴,办场琴宴,我等必定到席。”

“不若谢家姐姐,今日便来为我们弹奏一曲如何,久闻谢家姐姐琴艺了得,今日让我等也开开眼界。”

第五十六章 琴与茶

谢韫说她那番话,本令唐婉心内怒火中烧,不过她平日惯会做好人,扮贤淑,又有几位闺秀为她解气,倒也乐得做个旁观者看戏,遂面上照旧笑呵呵的。

“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谢姑娘的琴艺我也是早有耳闻,今日只为与大家一同鉴赏古琴,实无必要评出个第一第二的。”

谢韫倒大方,默默盯着唐婉。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婉姐姐,谢家姐姐都愿意了,你便不要推辞了。”

“婉姐姐,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若咱们在座的闺秀,每人都奏上一曲,也不评定高下,只当是大家切磋琴艺,互补长短了,如何。”

在座众位惯常在家也都是有先生教导的,虽极不上唐婉出色,但一两首曲子,大多还是要会的。

唐婼从前听唐婉奏琴也没觉得什么,但自从那次在赵府闻得宝之奏琴,今日一番比较,便觉得唐婉的琴弹得太过重于技法,于感情上却有些不够。

唐婉听了这话,心道,今日大家都没带琴来,若是切磋琴艺,势必要用她的琴,自己若是拿张寻常的琴来,众女定会嫌她小气,也显得不公平,可若是让她们用‘啼莺’自己又有些肉疼。

此时缓过劲的杨思贤,又坐不住了:“‘啼莺’如此名贵,婉姐姐拿出来给咱们观赏,若是大言不惭的想要上去弹一弹,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我看还是请谢姑娘回家取了琴来,与婉姐姐切磋切磋,好了,咱们就不要凑热闹了。”

于秋晚本就打算看热闹的,没想到有人提议大家都弹奏一曲,她可不想当众被人品头论足,于是借着杨思贤的话接口:“依我看杨妹妹所言极是,‘啼莺’是婉姐姐的宝贝,咱们粗手笨脚的还是别上去丢丑了。”

唐婉暗舒了口气:“谢姑娘此时若是再叫丫鬟回府取琴,一来一回太耗时了,不如这样,谢姑娘若是想与我切磋,咱们商定一个日子,到时你带着琴来,或是我带着琴去,众位届时也悉数到场,如何?”

谢韫将唐婉的话在心里过了几遍,虽然觉得今日风头着实都让唐婉抢了去,但她不请自来,已是理亏,若是再胡搅蛮缠,实在有失风度,遂便默许。

“如此甚好,不过谢韫还有一不情之请,望唐姑娘可以答应。”

唐婉当她是争下次切磋琴艺的地点,也未做多想,便笑着应下了。

“早前我也说了,我于琴之一道甚是痴迷,是以我想近前去观赏观赏‘啼莺’。”

唐婉想婉拒,但一想自己刚刚已经应了,此时若在反悔,凭白落人口实,便不太情愿的默许了。

宝之有些不解,为何谢韫看了琴,面露喜色,再没说什么,便回去就坐。

与唐婼低声说道:“看来爱琴成痴之人,是与咱们不同,谢韫观了琴倒是真高兴了。”

“依我对这些人的了解,不会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丫鬟为众人又重新上了茶。

杨思贤优雅的抿了口茶,便夸赞道:“这茶似乎与刚刚的不同,滋味甚是甘醇,婉姐姐这可是龙井吗。”

“我觉着比平日吃的龙井好些。”一位闺秀道。

唐婉优雅大方的一笑,语调平缓为众人解惑:

“龙井,其实它还分狮、龙、云、虎四个品类,其中以产于狮峰的品质为最佳。龙井素有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四绝著称于世。而这狮峰龙井,形光扁平直,色翠略黄似糙米色,滋味甘鲜醇和,香气幽雅清高,汤色碧绿黄莹;叶底细嫩成朵。众位今日用的茶便是明前的狮峰龙井。”

“婉姐姐果然灵秀,不光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没想到,于茶道,竟也如此精通。”

“这不是你当初在我家时说的话吗?被她原封不动,照搬来了!”唐婼与宝之道。

宝之刚刚听她说便觉得有些熟悉,只是一时没想到,被小婼一说,才想起来:“想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自己都忘了,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来的,不然也不会当着我的面卖弄起来。”

“这不是狮峰龙井。”唐婼道。

“唐婼姐姐怕是平日里与那起子没见过世面的在一处待久了,连茶的好坏的品不出了。”杨思贤这是在暗讽宝之。

唐婼连一个眼风对她都欠奉,也不搭理她,只是问唐婉。“唐婉,你的这番‘龙井说’从哪听来的?”

“自然是书上读来的。”唐婉道。

“看来唐姑娘这书上记载的也不尽详实。”

宝之说完,不急不缓地掀起茶盅盖,茶碗里漂着几朵色泽翠绿的茶叶。

“刚刚唐姑娘说这是明前的狮峰龙井,敢问明前的狮峰龙井,清明前几日采摘最妙?”

唐婉那日忽而想起这番狮峰龙井的话,只是不记得哪里听得,只当是从书上看来的,便想着家中有龙井茶,杨思贤她们用了茶必定会夸赞她,今日正好卖弄一番,好叫众人对自己更加推崇,宝之这样一问,她才突然福至心灵想起,这是章宝之对她说过的,当时还被她暗自鄙夷了一番。

“你这话问的好笑,婉姐姐又不是那采茶农,怎会知晓哪日采摘最好。”杨思贤见唐婉久未作答,想是不清楚,便急急替她解围。

宝之盯着唐婉默了默,转瞬笑道:“也罢,刚刚唐姑娘说狮峰龙井色翠略黄似糙米色,众位不妨掀开茶盖一观。”

狮峰龙井她托小婼的福是尝过的,这茶明明就只是普通龙井而已。

众人揭盖一瞧茶叶翠绿,谢韫先开口了:“唐姑娘先前用一张仿制的‘啼莺’糊弄我们,现又用普通龙井充当狮峰龙井,当真将在座众人当痴儿糊弄了?”

平地惊雷,茶水一次充好就算了,‘啼莺’是仿制的又是怎么回事,众人窃窃私语起来。

于秋晚心下大乐,今日果真是没白来,这可比戏台子上唱的戏好看多了,唐婉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没当上太子妃平日做派便总是高高在上,一副贤惠大度一国之母的样,今日罕见看她出出丑。

第五十七章 不能要

这场宴会最终以不欢而散告终,谢韫道明曾于家中一本古籍上看到,记载‘啼莺’的文字,这张琴的‘啼莺’是由前朝武皇帝亲手刻于琴的底部,当时的文字流传应是小篆,而唐婉的琴身上的刻字则是在琴侧,并且字体是隶书。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并不像平空捏造,况且隶书确实不是武皇帝时期文字,是以一番话说完,一片哗然,唐婉听完,一双大眼迷蒙,当场昏了过去,众人只好离开唐府。

“所以你就这么回来了?”星辰听小画眉绘声绘色将今日众人的表现描述了一番,笑道。

“不回来,还待如何?住下不走了?”宝之有气无力的道。

这半日闹得她头昏脑涨,这哪闺秀啊,一个个心怀鬼胎,就是一群有些文化的泼妇。

“你应当留下来看看她是不是装昏倒。”

“小婼是她堂妹都走了,我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她是不是装的,都与我无关。”

从镇西候府出来,唐婼便没回家,径直坐上赵府的马车,与宝之一同回了赵家,可一路上却不发一语,紧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她的琴是假的喽?”星辰面露好奇问小画眉。

“那个谢姑娘是这么说的,还说什么小篆小隶的什么什么的。”小画眉挠头。

一直没说话的唐婼突然眼睛一亮,抓着宝之的手道:“我想起来了,宝之给我瞧瞧你琴!小画眉快去将你家姑娘的琴取来。”

说完又似想到什么,拦住小画眉:“不不,我们过去,你小心别磕碰了琴。”

在场的除了宝之外,皆是一头雾水,宝之猜到唐婼定是想起她那张琴与唐婉的相似了。

“我那张琴是后世仿制的,不可能是真的。你别急。”

“先瞧瞧再说!”

说完拉着宝之,宝之拉着星辰,三人就往芷汀院快步行去。

唐婼小心搬起琴,仰着头搜寻琴底有没有刻字,果然有字!

“是小篆!宝之,宝之,你这张定是真的‘啼莺’!”唐婼激动万分。

宝之无奈道:“不可能的,唐婉费这么大劲寻来的都是仿制的,我哥哥还在读书,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寻张真古琴,况且就算他入仕,也和镇西候比不了啊。”

唐婼被她说的有些动摇了,宝之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张古琴定是极难寻,唐婉才会冒着被抓包的风险弄张仿制的。

“我看也说不好,就是真的,这种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星辰道。

星辰轻轻抚过琴弦,拨了两个音,对宝之道:

“既然都拿出来了,宝之给我们弹一曲吧。许久未听你抚琴了。”

今日听唐婉奏琴,宝之就有些技痒,“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净手,焚了一炉香,随即拨弄琴弦,唐婼与星辰眯着眼,甚是享受,仿若置身百花丛中,香气萦鼻,悠扬悦耳的琴曲,泉水叮咚,溪水清澈,又有一股清新甘甜,一曲毕,众人缓缓睁开眼睛,意犹未尽。

“宝之,你的琴音配上这香气,太妙了!没想到还可以如此。”唐婼道。

宝之被夸的红了脸:“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还有些其他想法,待日后再试一试。”

门外传来一声男子轻咳,想是俊彦来看她,按理唐婼与星辰不宜见外男,应当起身避到屏风后的,但这二位都不是寻常女子,上树掏鸟长大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宝之也对此见怪不怪了,可俊彦却迟迟未曾进门,几人不由奇怪,纷纷起身走出去瞧,却见,俊彦身侧立着一位,高挑健硕,一袭玄色绣暗纹衣衫,头戴赤金冠,眉目俊朗舒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似笑非笑的嘴角。

真是无礼!一个男子竟随随便便进到内院,哼,这种事也就只有他能做的出来!

发觉宝之气怒,俊彦不自在的轻咳了声,挠挠头,解释道:“阳曦兄来寻我,我们去给外祖母请安,我想着来禀告母亲一声,未曾想到,你在抚琴,便驻足听了会儿,是我思虑不周,扰了你们,抱歉。”

宝之只是低垂眼眸别过脸去,她不怪哥哥,她只是不想与这个人多语。

星辰无所谓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见了外男难道还能掉块肉不成?正巧我们有事问你。”

唐婼连连点头,“竹卿,你为宝之寻的‘啼莺’可是真的?”

俊彦一头雾水,什么‘啼莺’他什么时候送宝儿鸟了?

唐婼叫小画眉去将琴抱出来,俊彦见了琴,却是笑了笑,望着楚曜。

“这,你们还是要问阳曦,琴是他帮着寻来的。”

楚曜一直盯着宝之,心中纳闷,怎么每次见她,总是一副气呼呼,凶巴巴的样子,难道在宫里他凶她,还记仇呢?不对呀,打头次见,她就这副模样。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她这副奶凶奶凶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唐婼叫了他两遍,才回过神来,又叫小画眉复述了一遍今日在镇西候府发生之事。

楚曜笑道:“‘啼莺’只此一张。其他的都是假的。”

宝之不由怔愣,如此说来,她的琴不是哥哥寻来的,而是楚曜寻来的?!佛祖老天爷,怎么这样与她玩笑,他是她的仇人啊!她竟整日用着仇人送的东西。

“当初我见宝之练琴日益精进,便寻思着为她找师傅制张好琴,阳曦听说后,二话不说便寻来张琴来,没想到竟是传世古琴,阳曦兄,有你这样的朋友真诚相待,张某,真是无以为报了。”

“这琴在我家库里收着也是招尘,宝剑赠英雄,今日听得令妹弹奏这一曲,实不枉我将这琴赠与。”

唐婼击掌道:“不错,也只有宝之当配得这琴。”唐婉的琴艺与宝之比,在她看来,差的远了。

“这琴,我不能要。楚公子还请拿回去罢。”久久不语的宝之突兀的说了句。

“我是女子,怎能随便收受男子之物,虽是楚公子一片苦心,但还请将琴收回,哥哥做的,也不甚妥当了,望日后不要再将他人之物赠与我。”宝之硬邦邦的说完话,福福身,转身回了房。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第五十八章 周乙

向来温和的妹妹,今日是怎么了,看来自己真是思虑欠周,妹妹长大了自然不能同小时候一般。

俊彦只得对着楚曜作揖,满含歉意道:“舍妹自幼丧父,在家里娇宠了些,说话做事实是有些任性,望阳曦兄不要见怪。”

星辰道:“小包子向来是个死脑筋,她认定之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我看还是先将琴拿回去吧。”

“当初我给李珣写信都叫她训了半日,她一惯有些迂腐,楚公子还请不要与她计较。”唐婼也替宝之道。

楚曜呆愣片刻,旋即笑道:“不妨事,琴我先拿回去收着,将来有机会再送她。”

原来她每次见他都横眉冷对,是因为他是外男,她觉得不合规矩,原来她只是有些迂腐,不是讨厌他,那就好,那就好,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明明碰了一鼻子灰,自己为何还如此高兴。

用过晚膳,兄妹俩在院中谈天。

宝之觉得有必要与哥哥说清楚。

“哥哥,现在我所说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做的决定,希望你能听进去。”

见宝之如此严肃,俊彦郑重应是,宝之才继续说。

“母亲对给予很大的希望,希望你可以入仕为官,咱们便可以独立出去,而楚公子,他与咱们不同,他是天之骄子,他在大周的地位可以说丝毫不比几位皇子差,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我们耗尽一生气力才能得到的一切,咱们与他不是同路人。”

“当然哥哥才学出众,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功业,但以咱们的家世,势必要费一番辛苦的,我希望哥哥能与他这种成日花天酒地,笙歌燕舞的纨绔子弟,保持距离。”

俊彦被妹妹一番大道理说的很是欣慰了,眨眼妹妹已经这般大了,知道为了母亲与他着想了。

“宝儿长大了,懂事了,竟然自己想了这么些事。都是哥哥不好,凭白让你担心,今年秋闱哥哥一定考中举人,明年春闱及第,哥哥就入仕,到时就没人能欺负你了。”说着自己还别过头去,悄悄用袖子抹干眼中的泪水。

“哥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让你,不要与那个楚公子走的太近。”宝之怕俊彦误会了自己,凭白伤了心,赶紧解释。

“阳曦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的学识恐在我之上,能与他相交实是我的福气,你在闺阁之中,虽天资聪颖,但对外界之事,还是不甚了解。”

劝动俊彦不争这一朝一夕,只怪那人藏得太深,将所有人都瞒了去,都只当他是好人。

“那,哥哥,你以后不要再将我为你制的香,赠他了可好?也不要再麻烦他为我寻东西了。”

俊彦连连点头:“好,好,之前都是我做的欠妥了,日后定不会了,你放心。”

得了哥哥的这句话,宝之轻吁了口气,总算还是有些成效的,慢慢来,总有一天她会揭穿他的坏心肠。

这日,宝之与星辰寻了个借口,去镇西将军府,唐婼正在家等着她们。

“我就知道这次有星辰跟着,你们定是来的快,快去给我祖母请了安,咱们收拾收拾出门。”

二人跟着唐婼步进正院,丫鬟打了帘子,唐老夫人笑眯眯拉着宝之:“有日子没见你来了,长高了不少。”

又拉过星辰,眯着眼瞧:“这孩子个子也高。”又转头对王氏道:“现在的女孩个子都高啊。”

王氏笑着应道:“也就咱们跟前这几个孩子高,外头娇小的多了。”

“哼,我瞧着还是高些的好。小个子心眼儿多。”唐婉就属于娇小型的,从小就总是耍心眼欺负唐婼直爽,闹得满京都皆道唐婼凶悍,唐老夫人的偏见其实就是对她。

唐老夫人意中所指之人是谁,众人皆知,宝之抿了嘴笑。

因唐婼已经与唐老夫人、王氏说好,三人要去和乐楼,王氏平日虽拘着她,但也不似文官家那般要女儿大门不出二门迈,加上她当初也是随军的,见惯了北方女子的豪爽,觉得女儿在家时还是要无忧无虑活泼些的好,将来嫁了人便侍奉公婆,身不由己了,便也不管束的太紧。

三人此次确是去和乐楼,但不是为了到那用膳,而是唐婼邀了她三哥唐城飞的乳兄,周乙。

“你三哥的这位乳兄,真的打探到马元明的事了吗?”率先步进和乐楼的星辰问道。

“放心,周乙是很厉害的军师,要不是这次他刚好回京复命,咱们想打探,恐怕还要费一番周折。”

周乙已经在包厢等着她们了,见到几人,不慌不忙起身行礼。

见到这人,宝之有些意外,她脑中所描绘的士兵形象是粗犷不拘小节的,没想眼前人是个温文儒雅的书生。

星辰拉拉唐婼衣角,对于周乙的能力表示怀疑,这样一个文弱书生,能做什么,还不如找霆钧表哥呢。

唐婼悄声与她们二人说道:“你们别瞧他白白净净的,他功夫可好了,一点不比我哥哥他们差。”

“周乙你快说说,查到了些什么。”

周乙正色道:“这几日我一直跟着他,这人经常出入京中的地下赌坊,他那个妾侍,来头不一般,恐怕还要几天。小的还想多说一句,近日我都会在京中,小姐无论有什么事,都请吩咐小的,切莫擅自行动,小的觉得这后面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

“如此说来那个戏子,难道是故意接近马元明的?”宝之猜测道。

“那她应该就不只是贪图富贵那么简单了。”星辰看了眼宝之道。

“这还很难说,她背后的来头不小,我目前还没有查到。”

简单几句话便能将问题想的如此透彻,周乙不由对这两个与唐婼一起来的小姑娘刮目相看。

“他只是个家里捐的五品官,什么人要故意接近他,难不成目的是马尚书?”唐婼提出问题。

宝之脑中忽的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与前世的谋逆案有关?不由眉头紧锁,沉思起来,事关重大,还需周乙再探查探查,才能下定论。

第五十九章 隐约

几日后,周乙带来消息,三人又来到和乐楼。

周乙开门见山:“小姐这件事恐怕您几位还是不要参与了好。”

“为何?”唐婼道。

“此事恐涉及朝廷,我已上报将军,众位小姐还是不要插手。”周乙郑重说道。

宝之三人相互看了眼对方,宝之转头对周乙道:“周二哥,我们可以不插手,但是你要告诉我们实情。”

周乙有些为难,看了眼唐婼,唐婼将三人带来的丫鬟屏退到门外候着,对周乙道:“你说吧,事关重大,我们绝不出去乱说。”

周乙犹豫片刻,道:“马元明的小妾与安富候府似乎有些暗地里的联系,我顺藤摸瓜又发现安富候府的世子这几个月与忠义侯世子崔绍杰走的极近。”

“安富候不是贤妃娘娘的娘家?”宝之道。

“正是,崔绍杰于月前被曜升为京卫指挥使司,正四品,指挥佥事,京卫指挥使司正是安富候的管辖范围,安富候世子

经常带着忠义侯世子出入青楼楚馆,据我观察,崔绍杰目前极有可能还吸食五石散。”周乙说道。

看来崔绍杰现在已经开始学坏了,依着前世的轨迹他再过几年便会在外面包养小妾,进而休妻。

“安富候与忠义侯不是自来不睦,谢坤与崔绍杰又怎会走到一起去。”唐婼理清思绪问道。

“这我就无从探知了,不过,依小的这几日的观察两人崔绍杰与谢坤十分推心置腹,非常信赖他。”

难道贤妃娘娘与此事有关?难道他们在下一盘大棋,而她们早已是局中人,无论自己当初是否拿了那封灭门信,她家都会落到那般地步?若是结局不会变,那她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星辰看宝之想的入神,不由问道:“宝之,你有想到什么吗?”

宝之回过神来,灌了两口茶,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她一定要让这一世有所改变才行。

“此事会不会与贤妃娘娘有关,与储位有关?”宝之轻声说。

余下三人震惊的望着她,周乙不敢相信,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能一语中的,将他与将军思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却又不敢道出口的话说出来。

唐婼和星辰则是震惊于,宝之现在怎的什么话都敢说,丝毫不似从前那个怯懦的小女孩儿了。

宝之说完,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这种事怎能随便乱说,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几位小姐,事关重大,还请不要再参与了,将军自会有计较的。”

“那这般的话,是不是我们就不能为寄颖讨回公道了?没想到这个崔绍杰也是个不省事的,他这般要洛华表姐怎么办!”

星辰有些愤愤,用手轻轻锤了下桌子。

“我看不如先找人揍他们一顿好了。也算是先出了口气。”唐婼道。

“不行,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到时让安富候等人起了戒心,在将周二哥扯出来,对将军不利。”宝之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星辰脾气上来了,她多想上去打醒那两人,家里明明有如花美眷,他们却乱来,惹得一身麻烦,将来祸及家人。

“我再过几日便要进宫去了,咱们不如这几日到马府与忠义侯府看看寄颖表姐与洛华表姐吧。”

在回去的马车上,宝之提议。

星辰觉得不错,先去看看她们过的好不好再说,至于那些国家大事,她没有那份心力去思考。

回去后她们就分别给马尚书府与忠义侯府递了帖子,很快洛华给她们回了信儿,邀她们明日就去,寄颖则是说要准备一番,邀她们隔日再去。

正好两不耽误,也省却了两边奔波的麻烦。

赵老太太对于她们姐妹之间能够这样要好,很是欣慰,让管事准备了不少东西,回头给两家一道送去。

因着现任老忠义侯善经营,在皇上面前很是得脸,与京中其他勋贵之家相比他家非但没落魄,反而越来越兴旺,将原本宅子后头的一小片林子圈了进来,现在的忠义侯府在寸土寸金的京都,竟足足占了一条街。

洛华嫁过来后,老忠义侯十分看重这个儿媳,逢年过节总会请洛华的娘家人来府里宴请,宝之与星辰是来过几次的,因此进了垂花门,坐上肩舆也没有为忠义侯府奢华的园景所吸引。

宝之昨日回去后,翻腾了一夜,想起了很多事,前世三皇子谋逆获罪,魏皇后畏罪自缢,可贤妃娘娘却什么事都没有,反而魏皇后去后她封了贵妃,安富候家一时风光无两,隐约听闻四皇子封了王,便独自去了封地。

如果贤妃参与了谋逆案,那为何她在事发时却能独善其身。这太奇怪了,当时此事牵连深广,朝中大臣可谓是大换血,贤妃如果参与,就不可能不留下痕迹。

在宫里这些日子,据她观察,皇帝与魏皇后似乎感情极深,反而待贤妃不过尔尔,不似多得宠的样子,前世也不可能得宠到,发生这种事还可以不降反升的。

“两位姑娘到了,咱们太太一早就叫备了你们爱吃的点心,等着了。”明月见二人下了肩舆,赶紧上前搀扶,又有小丫鬟机灵的挑了帘子。

两人就坐,明灿就给两人上了茶水,点心。

洛华笑盈盈的坐在座上:“去把松哥儿,柏哥儿领来,他们姨来了,过来见了礼,咱们去上院。”

星辰悄悄碰了下宝之的手,看情形洛华过得还不错,崔绍杰的事家里应该还不知晓吧。

宝之投给星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待会给忠义侯夫人请安时再看看。

洛华本就寡言,说了句叫两人用些点心后,便没再言语,自顾自的喝着茶。

宝之吃了块点心便放下了,心里有事,怎么吃得下去。

“洛华表姐,近来可好?听说姐夫升了官,姐夫可真能干。”宝之道。

听闻小妹妹夸赞丈夫,洛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从满脸的幸福来看,崔绍杰应该还没向她发难。

第六十章 两府所见

“都挺好的,只是你姐夫自从调到京卫指挥使司,就忙了起来。”从前成日在家里,走到哪都与她在一块,现在成日的不在家,颇有些不习惯。不过男儿志在四方,虽然公公婆婆有些担心,但她还是很为他骄傲的。

说话的功夫,松哥儿、柏哥儿来了,两个孩子生的极是俊俏,松哥儿已是该启蒙的年纪了,不大爱说话,柏哥儿还小些,拿眼瞧着宝之二人。

“快给姨问好。”洛华对两个孩子慈爱的道。

松哥儿规矩向他们问好后接过宝之与星辰给的荷包便规矩的退到一旁。

人小鬼大柏哥儿接过宝之与星辰的荷包,道:“你们又没成亲,干嘛还给礼啊。”

饶是星辰大喇喇的个人,也被他说了个大红脸,宝之就更不必说。

洛华对着柏哥儿的乳娘斥道:“哥儿才多大能知晓什么,你做乳娘的怎么什么胡话都敢对着哥儿说!”

洛华表姐现今与出阁前可是大不相同了,宝之不由感叹。

乳娘怯怯的赔着罪。洛华也不理她,只起身携了两个儿子,带着宝之与星辰往上院去了。

“还请母亲饶恕了乳娘吧,这事原是儿子的错,您罚儿子吧。”柏哥儿拽紧洛华的衣袖,神情分外紧张。

“你是小孩子,做错事当然是她们那起子下人的错,今日就看在二爷的面子上只罚她两个月月钱。”

明月得了话,赶紧小跑着回去,让还跪着的乳娘起身。

宝之与星辰面面相觑,洛华表姐在家时也没这样过...

进了上院,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硕大的青花瓷鱼缸,里面游着几尾金鱼,院中花花草草十分热闹,忠义侯府的建筑装饰十分奢华,进了屋,多宝阁上摆放的各种真玩,墙上挂的字画。

花厅里,上首坐着一个富态白净,细看与洛华表姐有几分相似的妇人,打从松哥儿、柏哥儿一进门,便喜笑颜开,招手将两个孩子搂过去,抱着柏哥儿坐在紧挨着她的榻上,关怀备至的让两个哥儿吃茶用点心。

丫鬟也不敢怠慢,怕哥儿自己吃茶弄湿衣衫,端着茶,在一旁喂食。

忠义侯夫人亲切的对着宝之二人道:“家里老太太可好?你们姐妹该常来走动走动才是,你们姐姐整日在府里也就不闷的慌了。”

宝之答道:“劳您挂念,外祖母身体很好,就是总念叨洛华表姐,想两个哥儿想的紧。”

忠义侯夫人向来大方,让丫鬟去拿了两个荷包递给宝之与星辰:“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你们拿去玩吧。”

等宝之与星辰道了谢,她便对洛华道:“绍杰昨儿个,又是夜里才回来的?”

“可不是,不知在哪喝了好些酒回来,灌了两碗醒酒汤才好些,勉强收拾收拾就睡了,今儿个一早又上差去了。”洛华道。

忠义侯夫人叹口气:“我瞧着这差事不好,他偏觉着好,不让人省心的,还不如从前在家,让人踏实些。”

“你以后别等着他,他回来自有丫鬟小厮的忙活,没的熬坏了身子,女人家生了孩子,身子就不如从前了,顾着点自己的好。”

这话倒不像婆婆说的,反倒似亲生母亲对出嫁的女儿说的话,外界传言的,忠义侯夫妇俩,待天仙似的儿媳比亲女儿还亲的话,看来倒是真的。

又说了几句话,忠义侯夫人便笑呵呵的让几人自下去叙话。

“你们姐妹难得一道说说话,就留这两个猴儿在这,你们下去找你姐姐讨些好东西去,她可是咱们府第一阔人儿。”

洛华抿嘴笑着,与宝之星辰出了门。

二人留在忠义侯府用了顿十分丰盛的午膳,便告辞回去了,回去路上,星辰不免有些为难。

“洛华表姐的婆婆待她还真好,”

“看来洛华表姐还不知晓崔绍杰在外头的那些事,咱们一定要想办法将此事解决了才好。”

前一日,在忠义侯府没发现什么异样,今日在马尚书府宝之与星辰却看了场大戏。

二人同前一日一般,早早起来收拾梳妆,出了门,与世代勋贵的忠义侯府不同,马尚书虽是豪门,却低调许多,宅子只比赵府大些,不过内里却精致异常。

由婆子迎进了二门,就见寄颖的丫鬟桂枝神情古怪的来迎她们。

宝之不由有些奇怪,难道她们来的不是时候。

到了正院,才发现,她们哪来的不是时候,她们今日简直就是出门没看黄历。

只见院中站了两排粗壮的婆子,屋里有人正大声嚷嚷着,还隐约传来哭声。

“这是怎么回事?!”星辰冲桂枝问道。

桂枝磕磕巴巴的道:“太太,太太一大早带着一帮人打上门来了。”

太太?!宝之看向星辰,显然两人都想到了颜姨妈,也只有她,会不怕撕破脸,大闹女儿的婆家,至于为什么,不用猜都知道,定是为了那个戏子来的。

想到这层,星辰就不顾什么不合规矩了,抓着宝之的手,大步越过众人,也不等门口的丫鬟禀报,自己掀帘就进了屋。

屋里人听到动静,齐齐望来,寄颖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她之所以叫桂枝去垂花门等着,便是想叫她将这两个妹妹先支走,她不想交昔日同吃同住的姐妹瞧见自己这副落拓样。

马夫人一愣,随即释然。

颜姨妈继续与马夫人理论:“今日不给我个交代,咱们便顺天府见!”

马夫人不咸不淡的道:“亲家母,你也莫着急了,如今寄颖有了身子,小如也有了身子,到时候两个孩子都交给寄颖来养,凭白省了一份力,岂不是大好。”

不论谁生的,都是她的孙子,哪能为了你女儿,就不要那个了,哼!

颜姨妈气的狠了,就要破口大骂。谁知道,宝之一个没拦住星辰就冲出去,拿起茶碗就泼向马夫人,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太快,太流畅,等大家反映过来,马夫人已经满头满脸的茶叶水渍了。

“你这个老虔婆,当初家里有个小妾,却没有据实已告,这已算上骗婚,如今还想要那贱妇生下孩子来,让我姐姐养,果然是户部尚书,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第六十一章 颇有些威风

“放肆!你,你,你...”马夫人气的拿手哆哆嗦嗦指着星辰,从没见过如此心直口快泼辣大胆的女子,一时间被这没规没矩的丫头弄的,不知说什么好。

寄颖看星辰竟对婆婆如此,惊呆了,宝之怕她动了胎气,在一旁搂着她。

星辰向来嫉恶如仇,如今见了不平事,怎还能忍,怒道:“我爹是督察院御史,下查百官!今日回去便叫他参你家一本,我看马大人的尚书之位还保不保得住!”

马夫人由着丫鬟为她清理茶水渍,渐渐冷静下来,是啊,她们当初却有几分骗婚之嫌,皇上虽不会管到婚前纳妾这种事上,可婚前纳妾却没有据实已告,便是他家的不是了,

何况皇上都取消了四年一次的选秀,推行少纳妾,儿子婚前便纳了个戏子为妾,传出去他们马家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颜姨妈见马夫人不言语,便知道已经被星辰震慑住了。

缓步坐回座上,语气平淡:“既然你们马家如此瞧不上我儿,我看不如和离了吧。”

和离对女子来说象征着什么,马夫人万万想不到,颜姨妈竟有这般的胆气,有些怔仲。

见此,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如姨娘,停了哭泣,悲悲切切道:“奴婢本是卑贱之人,知道轮不到我说话,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颜姨妈自来最恨姨娘,看她这副作态,更是来气,眼睛如刀瞪过去:“那便不要说!”

如姨娘妙目含泪,望向马夫人,随后又瞅向寄颖,凄声道:“大奶奶,您向来是再心慈不过的了,您怎能让爷背上宠妾灭妻的名头!您肚子里的是您与爷的孩子,我肚子里也是您与爷的孩子,只要让奴婢生下孩子,奴婢就是死也愿意。”

寄颖气的小脸煞白,说不出一句话,要不是宝之扶着险些坐不稳。

宝之心中火烧般的气愤,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此人果然不是好相与的,一番话说的何其恶毒,直接将过错丢给了寄颖,倒显得是寄颖不为夫婿着想,是个不贤的妒妇,若是不替寄颖分辨一二,凭着颜姨妈与星辰硬来,恐怕便是不和离,今后她在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宝之一边轻抚寄颖后背,一边缓缓道:“亲家太太,这是马家的家世,我本不该多嘴,但涉及到我姐姐,我便不能不说了,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见谅。”

“第一,当初您与我姨妈定亲时并未提及姐夫有一房小妾,第二,本朝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既是娶妻后嫡妻多年无子方可小妾产子,第三,便是这小妾实为戏子。”

“第一条,便是骗婚罪,根据大周律例,骗婚一方当处,杖三十,罚银三十两之刑罚,第二条,我姐姐进门便有孕,随现不知是男是女,但也没有嫡子未生,便叫小妾有孕的,第三条,倒是没人规定不能纳戏子进门,可若是传出去户部尚书的儿子不务正业,迷上戏子,想来也是面上无光。”

星辰听了差点击掌叫好,从来不知小包子,口才竟如此好,真是不枉她平时的多番教导,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宝之对上马夫人的眼睛,目不斜视,口里说着咄咄逼人的话,面上却一派霁月清风的样:“亲家太太,这三条加在一块,不论是我们去顺天府,还是到皇上面前告御状,你们马家想必都没有好果子吃!”说完掸掸衣袖,低垂下眼睑:“我二日后,还要进宫的,到时候面上露个什么,皇后娘娘问起来,在贵人面前可是不能有欺瞒的。”

宝之这番半逼半迫,将马夫人完全唬住了,颜姨妈乘势追击:“如姨娘如今肚里的孩子,我看还是先流了吧,待寄颖产下子嗣,你再与这孩子续前缘罢。”

马夫人只好诺诺应是,如姨娘哭的凄厉,只是叩首求饶。

宝之与星辰今日已经僭越了,后边的事她们作为未出阁的姑娘便不好再待下去,颜姨妈便叫她们先回了赵府,临出门,宝之对着寄颖耳语道:“姐姐,切记你是有孕在身之人,不宜动气。”

寄颖听了只是纳纳的,等宝之走后,半晌才反应过来。

晚上马元明回来,如姨娘已在颜姨妈的见证下灌下落胎药,躺在床上哼哼。

对着马元明哭的梨花带雨,一通元郎,元郎的叫,只叫得马元明骨头酥了一半,脑袋混沌了一半,望着怀里娇弱可怜的人儿,再想起回来时,娘的脸色,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二话不说便快步往正房去,寄颖早听了明灿来报说马元明一回院便去了如姨娘那,想起宝之临走的话,便嚷着肚子疼,叫明灿去正院禀了马夫人请大夫。

马元明看一院子丫鬟婆子手忙脚乱,闻得有身孕的妻子恐是动了胎气,他也不是冷血之人,寄颖的好他也是晓得的,想想如姨娘的孩子落了也好,省去不少麻烦,便止住了气,赶忙进去探望。

马元明心中愧疚加上寄颖小意温存,小夫妻二人倒也没闹别扭。

大夫来了,诊了脉,说了些很万金油的话,又开了些温补的安胎药,便就罢了。

如姨娘出了小月子,寄颖得了颜姨妈提醒,对她加以提放。但她除却日常的请安,便没什么动作了,自己怀孕,马元明更有理由往她房里跑的勤了。

随后寄颖在有如姨娘在场或是她请过安后,闹了两次肚子疼,颜姨妈带人又去闹了一场,马夫人在如姨娘房里搜出几块有孕之人不能碰触的香饼,马元明对她也有些厌弃了,女人毕竟不如子嗣重要,何况不过是个姨娘。

颜姨妈趁机提出将如姨娘暂且送到的庄子上,待寄颖安稳产子后,再接回来,到时候有没有命回来便不知道了。

如姨娘一走,寄颖本就不丑,加上她宽和大度,贤惠温柔,一下进到马元明心里,小两口过的倒是蜜里调油,完全将如姨娘的事抛到脑后,马夫人虽对寄颖与颜姨妈不满,但看在儿子与孙子的份上,待寄颖还是好的。

这都是后话,宝之与星辰回去后便开始研究香谱上的一些不适合孕妇使用的香饼,她打算进宫之前做几块,给寄颖送去......

第六十二章 再进宫

宝之和星辰大闹马府之事,不合规矩不成体统,但是这种事马府不会外传,颜姨妈不会传,她们两家自然更不会传,是以二人除了回家各挨了一顿训斥外,便也没再节外生枝。

宝之如期进了宫。

与上一次相同,皇后娘娘派来仲夏侍候她的起居。

宝之进宫最开心的当属永宁公主了,刚从魏皇后那里出来,回偏院去安顿,她就火急火燎跑来了,后头一串丫鬟托着各式吃食等物随后鱼贯而入。

“你出了宫便就不想着回来,可是在外头玩野了,将我忘了?”永宁看见宝之心中欢喜,偏又要板着脸质问装生气。

宝之瞧出她的别扭,偏不理她,自顾自的同仲夏收拾箱笼。

永宁见宝之不理她,便凑过去敛起箱笼里的瓶瓶罐罐在手中把玩:“听说日前唐婉办了个试琴会,闹了大笑话,你去了吗?”

当然去了,她还是参与者之一呢。

“去了,应该也不算大笑话,以讹传讹,小事也变大事。”

永宁眼睛一瞪道:“我四哥同我说的,何来的以讹传讹?她本也给我下了帖子,可惜我母妃不加我去,要不然瞧瞧热闹,多好玩。”

她若去了,定叫唐婉的笑话闹的更大些,之前竟敢利用她欺负宝之,简直胆大包天,幸好她机灵及时发现苗头,哼。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谢姑娘说她的琴是仿制的,也没什么凭证。”她是绝不会说,真的曾经在她手里的。

“哦,我知道,四哥都同我说了,说起来谢韫还是我表姐呢,不过我不太喜欢她,太自命不凡了,成日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的。我还是最喜欢你。”笑着抱住宝之。

宝之挣脱开她的束缚:“好好好,您老人家说了算。”

永宁开怀:“快来,尝尝我让御膳房给你做的你爱吃的还有一些新式的点心,都是不太甜的,你保准爱吃。”

难为永宁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记得宝之不爱吃太过甜腻的点心。

可是看到外间桌子上摆的满满当当的一盘一盘的点心,水果,宝之有些傻眼。

“这么多啊...”

“丰盛吧,我昨天就吩咐他们做了,保准你满意,还有水果,也都是新鲜的,我刚刚看了,有几种我都叫不上名字来,

你快看看要吃哪个,我也好一同尝尝。”

宝之莞尔,从中,指了几个永宁爱吃的点心又几个样子新奇的水果:“原来是你这个小馋猫馋嘴了。”

永宁叫丫鬟捧了个木盒来,递给宝之。

“这是之前说好画的扇子,你瞧瞧可喜欢。”说完又伸手找宝之讨要她的。

宝之接过木盒,故作为难,果然永宁跳起来,带着哭腔职责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出了宫便将我抛到脑后,同唐婼那个野丫头玩的忘乎所以了。连给我画扇面的事都忘了!”

眼看永宁就要哭将起来,宝之也不敢逗她了:“别哭别哭,逗你的,都是逗你的,我怎么会忘了呢,我一回去便拟了稿,瞧着不错才敢往上画,你别急,我去给你拿。”

永宁嘟着嘴接过扇子,扇子上画了几支海棠,海棠枝上落着两只画眉,构图画面皆是精美,用色也极是丰富。永宁拿着扇子爱不释手。

宝之打开木盒,里面躺着的扇子上画了一朵工笔牡丹,一朵大的占据大半扇面,一朵小的紧挨着,构图精巧,足见绘画之人的功力极深。

“宝之,我有件事,讲了你不要生气。”永宁难得有些扭捏。

谁敢生她的气,只消一哭大家便都怕了。

“其实...”永宁揉着衣角,眼睛飘忽,好像十分难以启齿。

“其实,这个不是我画的...我拟了好多稿子,都不满意,求了四哥,他还不如我,于是我遍寻了三哥,这个扇子是他画的...”

“宝之,对不起...”

宝之抿了嘴笑,她看见那画便猜到定是有人帮永宁完成的,只是没想到三皇子的画技如此了得,可以说与楚曜不分上下了:“没事,心意最重要,我很喜欢。”

永宁松了口气,随即又恢复活泼:“我就知道你定会喜欢的!三哥的画可是得到过父皇的赞扬的。”

话一半,外头禀说贤妃娘娘找永宁公主回去,永宁纳闷:“我和母妃说好了在你这用了午膳再回去的,怎的又急着叫我回去?宝之我先回去瞧瞧,若没什么事我再来,我还有件事要问你呢。”

等永宁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宝之想去更衣歇歇,从一大早折腾到现在,人实在有些乏了。

三皇子的内侍小石头来禀说三皇子邀宝之御花园一游。

宝之虽然不情愿,但一想当初他送她的那些扇面,今日又画了这样美的一副牡丹图,还是决定更了衣,前去向他致谢。

也不知仲夏是不是有意为之,月白色上衣下为她挑了件湘妃色绣牡丹的六幅裙,也不好叫三皇子殿下久等,即使宝之觉得收了人家牡丹画,自己紧跟着便穿件牡丹裙,着实有些引人侧目。

只见长廊下一个挺拔的身影负手而立,玄衣金冠,英姿卓群,听见身后脚步声,回转过身,一双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只是在宝之看来笑容依然有些诡异,仿佛是书中精怪要吃人前的狞笑似的。

“参见三殿下。”宝之规矩行了礼。

“我说过,你不必向我行礼。”李瑅道。

两人一路无话向前走着,李瑅突然开口道:“你...这身打扮...很好看。”

宝之的脸腾的火烧般,活了两世除了哥哥意外再没男子夸过她了,果然穿这身牡丹裙极是不妥。

“三殿下谬赞了,都是仲夏姑娘给挑的衣裳好。”

老四不是女子最欢喜别人夸她好看的吗?怎么她...听到他夸赞没有很欢喜,反倒皱眉了,这个老四整日就知道不务正业,回去要好好敲打敲打才是。

宝之见他没有下文了,有些尴尬:“才从琇琇那听得,殿下之前送我的扇面,极是珍贵难得,臣女还未向殿下道谢,望殿下莫怪。”

第六十三章 阴险狡诈

李瑅停住脚步,望向宝之,面上的笑容敛去,:“以后不要叫我殿下,也无需行礼道谢,我不喜欢。”

不叫殿下叫什么?难道像永宁一般叫三哥?

“殿下何等人物,臣女怎敢直呼殿下名讳。”

李瑅还欲再说,便闻得远处有人大声唤着“三哥。”只见李珣快楚曜几步,向她们这边追来。

“三哥,叫我好找。”说完才看见宝之,“原来是你进宫了,我就说我三哥怎么会同宫女站在这说话呢。”

李瑅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找我何事?”

“哦,我和阳曦找你商量父皇寿宴之事。”

“不是交由太子督办?你瞎搀和什么?”说完李珣,又拿眼看向楚曜,“你也由着他胡闹?”

楚曜无奈笑言:“太子风寒了,舅舅刚刚将我们俩宣去,好一顿说落,怨我们不顾兄弟情,没帮衬着太子些,刚刚拟了旨,寿宴改由你督办了,我们俩协助,太子养病。”

“为何没将我宣去,独叫了你们俩。”

“我看舅舅也是专捡软柿子捏,我和李珣好说话,便专挑我们俩训。”李珣暗自咋舌,皇帝的坏话,整个大周也就是楚曜敢说。

“臣女先行告退了。”宝之见他们说话,也不想和三个男子在一处呆着,何况还是一个未来谋逆犯,一个仇人,一个从犯,当然有机会便要能躲多远躲多远了。

“你等等,我听永宁说,父皇寿宴她要跳舞你帮她焚香引蝶是吗?”李珣叫住宝之。

“是。”宝之恭敬答道。

“你要焚香引蝶?换为奏琴如何?”楚曜道,趁此机会将琴再送给她。

“焚香引蝶一事是皇后娘娘应允的,况且臣女已经答应永宁公主,不好随意更改。”宝之依旧眼观鼻鼻观心,语气中除了恭敬,没有半分波澜,很好,她现在已经可以做到平静的面对他了。

“你还会奏琴吗?我看既引蝶又奏琴好了。引蝶不就是焚香吗,焚好香,奏琴,不是正合适吗。”李珣越想主意越不错,自说自话安排起来。

李瑅却看出宝之的不情愿,问道:“你不愿意吗?”

没等宝之答,李珣道:“千载难逢的机会,京中多少闺秀抢着表现都来不及,有什么不愿意的。”

宝之翻了个白眼:“臣女才疏学浅,还是只为公主焚香吧。”

“我看就这么定了,焚香,奏琴,永宁跳舞,甚好甚好,父皇一定满意。”

这人怎么就如此不听人说话呢,怪不得小婼总是要凶他。

“老四!章姑娘都说不愿了,你休要胡闹!”李瑅训斥道。

“可是,三哥...”李珣颇有些委屈。

永宁回了揽月宫发现贤妃娘娘并未寻她,再想找刚刚那个传话的内侍却是找不到了,永宁只好暂且作罢,又回来寻宝之,走了一半珍珠眼尖发现宝之正与两位皇子并楚公子在园子说话呢,赶紧知会了永宁。

“三哥,四哥,曜表哥,你都在啊,我正找宝之。”说着揽过宝之胳膊。

“你们刚刚说什么宝之不愿意?宝之他们欺负你了吗?”微微向那三人露出不满。

“没有,不过是商量皇上寿宴的事。”宝之答。

楚曜怎么能白白放过这送琴的好机会:“李珣提议你跳舞,宝之为你焚香奏琴,她不愿意。”

永宁听了来了兴趣,欢欣雀跃:“宝之,你为我奏琴吧,咱们一定能配合的很好!”

宝之顿时头大,这个楚曜果然阴险狡诈,知道投其所好,偏她拿永宁的眼泪没辙,她只要拒绝,永宁肯定登时就大哭。

“可是,我琴艺了了,实是配不上你的舞姿。”瞧,她刚说了句谦虚的话,永宁眼中已经积蓄泪水了。

“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你若是将我当朋友,怎会与我如此生分!”

“好好好,我弹,我弹。”惹不起,躲不起,只好答应。

“如此甚好,宝之在家时定有用惯的琴,明日我便寻你哥哥将琴取来。”楚曜迫不及待。

宝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奸诈小人!

楚曜只装作没看见,李瑅却将此举看在眼中,宝之待他从来都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没有丝毫逾矩,可这份恭敬却带着疏离。

此事便就此敲定,三人与宝之永宁别去,商量寿宴之事,宝之则被永宁拉着又回了坤宁宫。

“贤妃娘娘不是寻你,怎的又回来了?”

“也不知是哪个,竟然骗到我头上来了!叫我找着了,定要他好看!”永宁气恨的咬牙切齿。

宝之细一想,莫不是三皇子?转念又赶快打消这个荒唐的想法,三皇子怎会做这种事。

永宁接过珍珠递上的书,塞到宝之手里:“我在这本书看到从前有位公主,她的轿撵四面坠着五色香囊,所行过之路,皆芬馥满路。你知道是什么香吗?”

宝之思索片刻,说道:“我也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此香名曰辟寒香,是传说中的香,书中未有提及制法。”

永宁有些无精打采:“连你也不知道啊。”

宝之不愿见她失望:“不过,咱们或许可以试试看,制一种属于咱们自己避寒香。”

“真的吗?”原本无精打采的小脸登时又变得神采奕奕。

“咱们现在就着手准备吧,需要什么,我叫四哥去寻。”

宝之写下所需的一些香料药材,交给永宁,永宁“噫”了一声:“你的字怎么与唐婉有像啊?那你是不是也会模仿他人的字迹?”

宝之摇头。

“我们有次一起玩儿,她一气模仿了我们好几人的字迹呢,便是从前没见过的,只看一眼,便也能模仿的七八分相似。”

“也不怪人说她是当朝才女了,的确厉害。”宝之心不在焉道。

她正想着崔绍杰的事,如何才能在洛华表姐不受伤害的情况下,让他不落入前世的后尘,贤妃娘娘到底知不知晓安富候的这些动作,永宁与四皇子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他们又在前世的谋逆案中扮演的什么角色呢?

这些都令宝之一个头两个大,自重生以来,压在她肩上的担子太沉重了。

第六十四章 天长节

自大周开国以来皇帝寿辰便定为天长节,意为人寿比天长,千秋无限期,太平盛世,普天同庆。

百官入宫‘上寿’,三品以上外命妇们天不亮便要进宫候着,作为一国之母的魏皇后也很忙,从早到晚要打起精神来接见一拨又一波来朝贺的命妇们。

因着皇后娘娘喜爱,宝之有幸见着了久闻大名的楚曜母亲,柔福长公主,果真是人如其名,长公主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一举一动都显出一股雍容。

众位官太太也都不是吃素的,见宝之随侍在魏皇后身侧也都没露出惊讶,毕竟京都就这么大,人人又都盯着宫里的动向,宝之进宫受到魏皇后青眼,想是娘娘给哪位皇子备下的侧妃,私下里有多恼恨面上也都是一丝不敢露的。

端坐了一个上午,永宁已是面露疲态,贤妃娘娘心疼便求了魏皇后叫永宁下去,魏皇后看看身侧站着的宝之,也是额角微微沁出汗珠,便叫两人都下去歇了。

走出正殿,宝之感觉眼前一黑,双腿一软要不是仲夏眼疾手快,恐就摊倒在地上了。

永宁瞧着宝之煞白的脸,吓得赶紧想叫珍珠宣太医,仲夏给拦下了,扶着宝之回了偏院。

“宝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不叫宣太医啊?”永宁刚刚在院里碍着正殿人多,压着火气,这会子进了屋,指着仲夏就问。

“殿下您忘了,今日是天长节,哪能这会子宣太医。要不宝姑娘也不会一直忍着不说了。”仲夏叫小宫女去取了蜜来倒在热水中,喂给宝之喝。

喝过蜜水,又在榻上躺了一盏茶的功夫,宝之觉得脑袋恢复清明了,只是还有些乏力,睁开眼看,一张焦急的小脸近在咫尺,见她睁了眼,高兴的什么似的,转头冲后头嚷着:“醒了,醒了,珍珠快快,再拿些蜜水来!”

“我没有晕过去,我只是有些头昏而已,你别担心,我没事了。”宝之半坐起身,仲夏赶紧在她身后塞了几个大迎枕,有气无力的宽慰永宁。

“你可吓死我了,偏今日还不能宣太医,我想找四哥他们,珍珠说他们今日也忙得很,幸好仲夏懂些医理,给你冲了蜜水,......你再喝些,头就不痛了。”从珍珠手里接过杯盏,就想亲自喂宝之。

仲夏赶紧接过杯盏,小口小口喂给宝之喝,永宁眼尖,惊叫出声:“宝之,你,你衣裙怎么有血?!”

宝之后知后觉,怪不得今日会不适,前世她第一次来月信,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吓得躲在赵氏怀里大哭,没想到今生竟是在宫里。

仲夏比她们年岁长些,一番折腾,宝之又被扶着靠回榻上,永宁红着脸,扭捏的看向宝之:“对不起宝之,我不知道...”

她在为刚刚自己的大喊大叫道歉,堂堂公主竟向自己道歉,宝之心中对永宁的那份友谊又加重了几分。

“你身体不适,待会儿的表演咱们就取消了吧,我想父皇是会理解咱们的。”

虽然头还又些昏,不过宝之已经感觉好很多了,待会奏琴是坐着,应该无事。

“我好很多了,咱们准备了这么久,怎么能取消呢。”

皇后朝见外命妇,外头百官向皇上献礼,用过午膳,庆典正式开始,一众百官,外命妇被带到太和殿。

魏皇后派冬至来问宝之情况,冬至看宝之已经大好了,可以与永宁表演,便大是心安,又替魏皇后传了话,叫她看时候差不多了再过去,免得人多杂乱,再不舒服了。

宝之谢了恩,便由着仲夏为她重新梳妆打扮,既然已经要决定要奏琴,势必今日会在众人中出些风头了,那便要好好打扮一番。

宝之到达太和殿时,搭好的台子上正有十人一队的幼童表演剑舞,动作干脆有力,柔中有刚,十分好看。

宝之挨着永宁落座后,左右搜寻着唐婼的身影,按理她今日也该来的。

永宁悄声问宝之:“你是不是找唐婼?我早派人去叫她了,待会她和咱们挨着。”说完得意的望着宝之。

宝之笑嘻嘻讨好的给她夹块蜜饯,永宁心满意足捻起来放入口中。

接着笑嘻嘻给宝之介绍这些上台表演的幼童总共二百多人,是每年天长节都会有的,不过虽是一年一次但表演都会有所变化,倒也不会看腻,他们表演完,一些有才艺的小姐闺秀便会上去表演,唐婉,谢韫,魏明月,这些名门之女都会去。

毕竟这是一次露脸的机会,现太子并两个皇子还未有婚配,运气好得了贵人青眼,便是飞上枝头,即便没有指婚往后说亲也会身价倍增。

宝之因是同永宁一起,是以两人不是第一个表演,便是压轴,永宁不想开始表演完,被人抢了风头,便决定最后一个。

既然公主不愿第一个上场,总管便按照众位闺秀家里的品阶顺序安排上场。

先皇妃嫔众多,子嗣众多可末了末了来了场九王夺嫡,赐死的赐死,圈禁的圈禁,十二位皇子应是只剩下当今皇帝与庆王誉王三兄弟了。

两位王爷行事低调,家中的郡主也不参与这些热闹事,柔福长公主就楚曜一个独子,因此第一个上场的便落到唐婉身上。

她是大周第一才女,第一个倒也称得上众望所归,有了前次试琴宴的闹剧,唐婉便不愿奏琴。

宫人搬上事先准备好挂在架子上的白绸,然后唐婉便左右手同时开工在白绸上,写了两个大大寿字,姿态优美,落笔有力,叫人看了十分赏心悦目,两字写完,众人皆是赞赏。

“臣女恭祝皇上万寿无疆,圣体康泰!”唐婉跪地叩首。

皇上看了眼太监拿到近前的两幅字,满意的点头,低声说了句:“赏!”

唐婉叩首谢恩。

接下来是魏皇后娘家,庆昌候府的魏明月,有了唐婉习字在前,她表演吹笛子,才艺平平,表演完皇上随意抬手,给了赏赐。

她是皇后侄女,不做表演恐是不妥,今日不过是来凑人数的,没吹岔音已是不错了。

第六十五章 出其不意

接下来是谢韫,她酷爱琴乐,自然要奏琴,台上一曲悠扬的琴音,台下有人坐不住了。

“唐婼,今日你表演什么为皇上祝寿?”唐婉落座后见唐婼在公主这桌便过来寻问。

杨思贤跟着唐婉一起走过来,讥笑道:“婉姐姐瞧你这话问的,婼姐姐能表演什么,能不成叫她上去表演耍棍弄枪?今日定是同往年一样在台下坐着。”

说完捂着嘴呵呵的笑:“也或许婼姐姐今年打算再和四皇子殿下再打一架。”

唐婼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连看都没看一眼,仿佛眼前的两人连蝼蚁都不如。

永宁吃着茶,不耐烦的瞥了眼杨思贤,这些闺秀吵架在她看来很是吵闹,话不能好好说,阴阳怪气的,指着她:“你太吵了!”

声音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既不会惊扰了前头坐着的帝后,大臣们,又叫周遭的众女都能听见,杨思贤顶着涨成猪肝色的脸回去落座。

唐婼虽然不介意她们的话,宝之却十分介意,小婼这样好的人,怎么能凭白叫她们小瞧了去。

“小婼,我记得你家有套编钟,你可会敲?”

唐婼点头有些不明所以,突然怎么问这个。

“琇琇,宫里是否有编钟?”宝之转头问永宁。

永宁招手唤来珍珠要她去找李珣。

一会儿珍珠气喘吁吁跑回来:“四皇子说今日怕有闺秀要敲击编钟,一早便备下了。”

话说完,永宁与唐婼齐齐看向宝之,唐婼道:“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赶快如实交代吧。”

“我想我的琴曲加上你敲击编钟,配合所奏的琴曲定会使琇琇的舞姿发挥到更好。”

永宁击掌道好,唐婼却不太愿意。

“咱们从没一起练过,怎么会好。你快别听了她们的话,便想为我出头。杨思贤那个人,我向来是不搭理的。”

“不必练习,我会对曲乐有些更改,待会你只需随着我的曲调敲击便好,琇琇你只管跳你的,其他不用管。”宝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她记得转过年京都便会兴起琴曲编钟配合奏曲,她还特地学习过,对此算是了解。

唐婼也不是扭捏之人,把心一横,自己只要全情投入就好,又不是没出过丑,怕什么。

王氏在台下和官太太们悄声聊着天,抬眼一看女儿并公主宝之在台上,惊奇不已,在家没听说小婼要贺寿表演。

台上宫人已将宝之交与的香球燃起,馥郁的香气渐渐飘入空气,‘铮铮’宝之的琴音渐起,台中美丽姑娘翩然起舞,‘叮咚’唐婼的编钟敲响,一只两只成群的蝴蝶绕着美丽的姑娘翩翩飞舞起来,伴随着铮铮琴音与叮咚钟响,永宁好似蝴蝶仙子一般,轻盈的起舞。

众人被施了魔法般,好似走近了世外仙境,周身百花齐放,仙气萦绕,泉水叮咚,仙子的一颦一笑仿佛真的浮现在眼前,每人看的如痴如醉。

一曲毕,香未尽,蝴蝶还围绕着永宁飞舞,众人还都未缓过神来,永宁拉着宝之与唐婼跪地叩首,三人口中说着祝词。

“儿臣,恭祝父皇,寿与天齐,国运昌盛。”

“臣女,恭祝皇上,寿与天齐,国运昌盛。”

“臣女,恭祝皇上,寿与天齐,国运昌盛。”

皇上率先鼓起掌,口中连连道好,望着周身飞舞着蝴蝶的永宁连连称奇:“永宁快到朕身边来,叫父皇好好瞧瞧!”

随后永宁真的像只翩翩飞舞的蝴蝶般,快步走向皇上。

“父皇,儿臣今日的表演如何?您是不是该赏?”

望着小女儿娇憨的模样,皇上开怀:“赏!必须赏!我儿想要什么?”

“父皇,今日非儿臣一人之功,能可只赏儿臣,台上还有两位功臣呢,今日能这般还是多亏了宝之和唐婼她二人的奏乐,况且儿臣能成了蝴蝶仙子也是宝之的功劳。”

永宁晃着脑袋说完话,将落在手上的蝶儿,递到皇上面前。

魏皇后虽知晓她们今日的表演,但能如此精彩也深感意外,对宝之又满意了几分,连带看从前瞧着野的唐婼也顺眼了几分。

“永宁的舞姿,配上这绝妙的琴音与钟响,这是你们仨谁想出的主意?”魏皇后笑问。

永宁回去将二人拉来,面露骄傲:“这样好的主意自然是宝之想的,她是我见过的顶顶聪慧之人。”

皇上是个十分慈爱的父亲,看着女儿不贪功,心内感叹孩子长大了懂事了,加上皇后在旁轻声提醒,便下旨,重赏三个女孩儿。

待皇上说过话后,贤妃出口问道:“章姑娘刚刚所弹之琴可是前朝的‘啼莺’?”

话音刚落,后面的闺秀哗然,之前唐婉的琴是仿制的,怎的真琴又出现在这里?

一时间试探的,嘲讽的,同情的眼神投向唐婉。

唐婉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使劲扯着手中的帕子,她一个无父孤女,今日不仅出尽风头,竟还要叫她颜面扫地!

宝之本欲与那琴撇清关系,不想贤妃是知音之人,她若说琴是楚曜的,当初楚曜说去她家找哥哥取琴永宁是亲耳听到的,这说法说出来不妥。

只好认下,跪下答道:“回娘娘,此琴是臣女家中兄长寻来,臣女也不知是否就是‘啼莺’。”

宫人已经将琴取来,呈到皇上跟前,贤妃凑上前查看。

“可不就是,刚刚听琴音,臣妾便觉出此琴不凡。”

魏皇后从旁凑趣:“皇上今日寿辰,孩子们用心良苦,何不再赐些其他赏赐?”

夫妻多年,皇上哪有不明白妻子是何意,只是这章家孩子,慧通上次说她是‘天选之人’,他还未弄明白是何意,只能暂时装作不明白妻子的深意了。

思索片刻,捋着胡须:“永宁加封食邑千户,章宝之赏良田百亩,唐婼赏良田百亩。”

皇后见皇上未按自己暗示的赏赐,只略微皱眉,笑着叫三人谢恩。

百官起身向皇上叩首,恭贺‘皇上万寿无疆,公主福慧双修。’

至此天长节到达热闹的顶点。

第六十六章 宝之的小算盘

“姑娘您这次是不是像戏文里唱的那般,扬名立万了?”杜若为宝之续茶说。

寿宴过后,宝之又在宫里呆了二日,便请旨出宫了,尽管永宁千万个舍不得。

宝之靠在椅背上喝着茶,她已经好久没有像此刻这般悠闲了,微眯着眼睛。

暖暖的春阳照在身上,整个人懒洋洋的,含糊回她:“算是吧。”

星辰一脸春风走进屋来,看起来心情大好,还丢给杜若个小纸包:“庆祥斋的点心,等会沏壶你们姑娘的好茶来。”

瞥见宝之打量的目光,也不等她问,大喇喇坐到她身侧的椅子上:“几日前纪淑在到金宝阁看首饰,出门时当众跌了一跤。”

怪不得星辰表姐这样高兴呢,原来是老冤家出了糗。不过金宝阁不是他们何家的产业吗?这一跤是不是摔得太光明正大了些。

“想必此事与表姐有几分关系吧。当心日后见面,她不拿汤水泼你,改用油泼了。”

“她自己走不稳,与我何干?你们就是都太小心谨慎了,人生在世畅意开怀最重要。”星辰端起杜若刚端上来的茶,在鼻尖嗅了嗅。

很是满意道:“是好茶,杜若出手比那个小丫头大方多了,待会儿我回去给你寻个新鲜玩意儿玩。”她哥哥最近又给她搜罗了些西洋玩意儿。

“星辰表姐,我若是开间香铺,你觉得如何?”宝之将心中琢磨了很久的想法说与星辰听。

当年爹爹过世,祖母便将产业收了回去,她们如今住在舅舅家,吃喝嚼用都要花钱虽说外祖母平日都会补贴她们,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按前世的走向哥哥来年的春闱便会及第,入仕后很快便会与嫂嫂定亲,如今她有皇上赐的京郊的良田百亩,再用这次皇上赏的黄金开间铺子,她有了这些将来做陪嫁,便可以说服娘亲将嫁妆都留给哥哥了。

“外面若是知晓香铺是你开的,生意定会兴隆,不过到底是商人之事,只怕姨妈会不答应。”星辰这次倒是很中肯。

“自然是先不告诉我娘,等香铺开起来,再和她说。”宝之胸有成竹。

星辰看不惯宝之这副老神在在的样,翻了个好看的白眼:“进了趟宫,得了厚赏,便不知自己几分几两了。”

宝之现在也不怕她,知道她这是故意装凶,回敬了个同款白眼:“难道你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有几斤几两?”

星辰作势便要伸手来捏她的脸:“我今日倒要掂一掂你有几斤几两。”

两个女孩你追我躲,笑作一团。

“你要开香铺?!”刚听完宝之说完想法后,俊彦不可思议的低叫出声。

“哥哥你只需要帮我找个铺子,再请个合适的掌柜就好了。”宝之将俊彦拉回座上。

“你是不是缺钱花,哥哥给你便是了,你以后不要想这些事。”

她心底的想法不能同哥哥说,不然他定然更加不会帮她,看来只能出此下策了。

将袖子里准备好的能熏出泪水的姜汁,偷偷往眼睛上抹了两把,眼泪一下如泉涌般,一滴一滴落下来,坚决秉承星辰表姐在家的行事要领,一哭二闹坚决不上吊。

俊彦见宝之就这么在他跟前又哭又闹起来,心一软,只得答应了。

想着自己还要再找些营生来,赚些银子,若是日后铺子赔了,拿了银子填上,也定不能叫妹妹知道了伤心。

忠义侯府下了帖子来,过两日是忠义侯生辰,孙氏是亲家自然要到场,宝之与星辰也要去,赵老太太开了库,给姐妹二人每人挑了一套头面。

“宝姑娘这套赤足金累死镶红宝的头面可是当年咱们老太爷给老太太的聘礼之一,听说两班工匠连打了两个多月才制成的。”李妈妈将檀木盒子塞到宝之手里。

宝之咋舌,这么珍贵的东西,外祖母给了自己,叫舅母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了。

“咱们星姑娘的这套也是十分珍贵的,瞧这上头的珍珠颗颗都有莲子米这么大这套是咱们老太太的嫁妆。”李妈妈又将另一个盒子递给星辰。

星辰对这些从来都不会计较,像赵老太太道了谢,宝之跑到赵老太太怀里撒娇:“外祖母只给了头面,我与表姐却没有衣裳来配,您好人做到底,再赏给我们几匹好料子,做衣裳吧。”

赵老太太佯怒,轻拍宝之额头:“我看以后这好人是做不成了,给了首饰还要布料来做衣裳,你是山上下来打劫的土匪不成?”

话是这样说,却是叫翠喜拿钥匙去挑几匹料子来。

“娘,您别惯着她,便是今日开始做等到那日也赶不及穿,您那些好料子,都这给将来的孙媳妇吧。”赵氏道。

赵老太太闻言叹了口气,说道霆钧的亲事可是真难,前些时候进了五城兵马司,与他们家世相当的人家瞧不上是个武夫,家世差些的,她有觉得委屈了霆钧,孙氏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想将将她弟弟家女儿娶进来。

是以霆钧的亲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宝之眼尖,瞧出星辰似乎与平时不太一样,脸上似有红晕,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又觉得不好当着长辈的面问出来,决定私下去问问。

回去后,玉桂就将这副红宝石头面收到床头的小柜中锁起来。

“姑娘,老太太带您可真好,便是嫡亲的祖母都没有这般好的。”杜若一脸得意的说完话,便被玉桂一计眼风吓住了,赶紧捂住嘴。

章家嫡亲的祖母不认她们母子三人,是以下人们都很有眼色的从不在她们面前提及。这个杜若越发的口没遮拦了。

“姑娘,奴婢知错了。”杜若怯怯的拿眼瞅着宝之,说道。

宝之到是没往心里去,不重要的人与事罢了,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她只要她身边爱的人能够幸福便够了。

不过她不介意不代表赵氏不介意,若是杜若下次跑到赵氏面前胡说一通,她可保不住她。

还是要告诫她一番的:“作为大丫鬟如此口没遮拦,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以后如何指着你去约束下头那些小的,自己去找宋嬷嬷领罚吧。”

杜若倒是诚心知道错了,瘪着嘴乖乖下去领罚。

第六十七章 又有人过寿啦

云卷云舒,转眼便到了忠义侯的生辰。

这天一大早,宝之便被玉桂摆弄着梳妆打扮,上着海棠色遍地散金缂丝对襟半臂,下配洋红百褶妆花裙,浓密的黑发挽成娇俏的飞仙髻,头戴赵老太太前日赠的赤金累丝嵌红宝石头面。

不得不说玉桂在穿着打扮方面还是很有眼光的,这一身收拾妥当,与赵氏步入鹤鸣居,赵老太太便将宝之拉至身前,左瞧右瞧,直夸玉桂为宝之打扮的好。

星辰表姐则是一惯的富华气派,银红色的百蝶穿花褙子,头戴赵老太太前日赠的莲子米珍珠头面,配上她高挑的身形,煞是娇艳动人。

时候差不多了,她们是亲家不好太晚到,宝之星辰便随着孙氏坐上马车,往忠义侯府去了。

一路上孙氏不发一语,她瞧见宝之就心里发堵,那日她也随赵大舅进宫拜寿了,也瞧见了宝之与公主的表演,一府而居竟从不知这丫头有这般能耐,听到皇上对她的重赏后,她险些昏厥过去。当初真是小瞧了她,如今有了皇上这层眷顾,自己更是动她不得了,如何能叫她不气。

今日的忠义侯府到处洋溢着一派喜气洋洋,大门开敞,临街的墙上挂满密密麻麻的大红鞭炮。宝之等人下了马车便换上软轿,又行了半盏茶的功夫进了二门,众人下了软轿,又随一早候着的婆子向正堂去。

星辰在宝之身侧轻声道:“也不知今日寄颖来不来。”

宝之看了孙氏一眼,显然颜姨妈是不会想叫孙氏知道马府那团污糟事的,悄声与星辰道:“寄颖表姐有身子,应是不会来的。”说完扯扯星辰衣袖,示以她别再往下说。

说着话,便到了正堂,她们来的虽早,但也早有那善巴结逢迎的,更早到,屋内传来阵阵说话声和笑声。

宝之与星辰随丫鬟领着,进到屋内,与忠义侯拜寿,忠义侯宝之前世也是这个时候见过一次,不同于赵大舅的中庸之道,他是个浑身上下透着精明的男子,想来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如今勋贵没落的关口,在暗潮汹涌的朝堂中挣得一席之地,是忠义侯府成为仅此于齐国公府的握有实权的勋贵。

“亲家夫人到了。”忠义侯夫人缓步走过来,拉着孙氏亲亲热热的与众人介绍。

宝之与星辰上前与忠义侯拜寿,恭恭敬敬行了礼,拜寿词不论哪里都是差不多的,两人照着事先商量好的,朗声道:“祝亲家老爷福如东海,日月昌明。”

忠义侯受了礼,忠义侯夫人忙让丫鬟给她二人送上两个绣囊。

女眷来的多了,忠义侯便不在内院呆着了,大步流星朝外院去了。

忠义侯夫人伸手拢过宝之二人,向众太太介绍:“这便是我们华姐儿的娘家妹妹。”

一个太太谄媚的道:“刚刚进门我便想着,这是哪家的小姐,出落的如此标致,您一说是咱们华姐儿的妹子,那边不用大惊小怪了,她们一家子人个个都出落得天仙似的。”

这句话说到忠义侯夫人心坎里,她待洛华这个儿媳是真心的喜欢,模样性情处处没得挑,关键还给她生了两个伶俐俊俏的孙儿。

“这位便是前儿个天长节上,与公主奏琴献寿的姑娘吧。”一位夫人,一眼便认出宝之就是当日全场献寿最受注目的闺秀。

宝之腼腆一笑,头上的红宝石流苏一颤一颤,显得人更是娇俏可爱。

“刚我便觉着姑娘眼熟,被刘姐姐一说,可不就是,真真儿是蕙质兰心,也不知往后哪家能烧了高香......”后面话当着未出阁的姑娘不好说,这位夫人便拐了音调,不再往后说。

如果赵氏在,定会为宝之的婚事着想,把两个孩子支出去,与太太夫人们聊聊哪家有适龄的青年才俊,给宝之说说。

偏偏孙氏装作未听见般,在座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她才没那么好心,给宝之找个好人家。

忠义侯夫人倒是想管,可早得了忠义侯的话,宝之这孩子的婚事管不得,便也没做声。

唐婼与母亲王氏姗姗而来,一番引荐寒暄之后,宝之三人便被支下去玩了。

她们前脚出去,刚刚被那位夫人提名的刘夫人,便用刚好让在座众人都能听到声音对徐太太道:“徐家妹妹,那位章姑娘的亲事,您还是别做想头,那是皇后娘娘给三皇子瞧上的。”

在座众人先是有些吃惊,而后迅速了然,怪不得那样的家世,能进宫与公主作伴了。

宝之她们出去,随着丫鬟领着往另一处专事僻出来招待各家小姐闺秀的院子。

“因为这场表演,我娘和祖母算是来了劲,非要挖掘出我琴乐这方面的才能,这几日,我都快叫她们给弄疯了,我都想直接提前跑去军营算了。”唐婼颓丧的向宝之抱怨。

这些日子星辰与唐婼呆熟了,两个性情相近的女孩倒也算是合得来:“你还真要去军营啊?女孩子受得了吗?”

宝之道:“你瞧她手上练枪磨出来的薄茧,便知道她为了有朝一日能上阵杀敌付出了多少血汗。”说完深深看了唐婼一眼。

离她及笄还有不到两年,很快了,她的心愿就能得偿。宝之为她高兴。

星辰真的拉了唐婼的手瞧,唐婼的手很好看,纤细匀称,虎口处有一层薄薄的茧,不细瞧倒也不显。

“我娘为了我手上这茧,和我爹吵了多少回,寻了多少方子,才成了今日这样。”唐婼虽说的随意,但宝之知道她其实也是不想王氏为她担忧的。

随后唐婼将颓丧一扫,重新换上往日的爽朗:“你们之前跑到马家闹了一场?我都听说了,真是大快人心。”

宝之本想告诉她的,可没两天便要进宫,一忙乱就忘到脑后了。幸好唐婼不似永宁,不会为这种小事计较。

“你从何处得知?我本想和你说的,一直没机会说,此事还有谁知道?”

“放心,周乙打探来的,外面除了我没人知晓。”毕竟关乎宝之声誉,便是外头有了苗头,她也要想办法压下去的。

第六十八章 冤家路窄

女客们陆续到了,洛华表姐被一群华衣锦服的太太奶奶们簇拥着走进来,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洛华表姐与咱们都从未这般说笑过。”星辰感叹道。

洛华在娘家时一直是个寡言木讷的女子,几姐妹中也就只有寄颖还算勉强谈得来。

“洛华表姐比咱们年长,自然是与同龄的太太们有话说了。”宝之道。

星辰暗暗点头,说的也是。

在座的女眷们不是来自公卿门第便是高品大员之家,至少也是出自官宦之家,宝之如果不是因着洛华这层关系,说什么也是不会被邀请的,便是星辰也不过是堪堪搭得上边。

小姐,太太们三五一群的坐在一堆吃茶聊天,宝之三人又说了会子话,就听坐在洛华身边一个圆盘脸一身酱紫遍地锦褙子的太太高声道:“戏台子想必是搭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说完话,便跟在洛华身边与其他一群人又簇着她率先出去了,后头一干太太小姐们也都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宝之三人缓缓坠在后头,星辰悠悠道:“真是群马屁精!”

宝之抿了嘴笑。

忽听得一侧传来个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章姑娘吗。不在宫里奉承公主,怎的又巴巴跑到忠义侯府来攀高枝了?”说完话冷哼一声。

星辰一听不由怒火中烧,她们家包子只能是她欺负欺负,怎能随便哪来个人都能欺负,揶揄道:“天气是暖和了,老鸹都开始出来叫了。”

杨思贤看了下眼生的星辰,心道也不知是哪个低品官员带着孩子跑来巴结奉承的,斜着眼语气高傲:“你算哪根葱,也敢到这来撒野!”

唐婼在杨思贤面前三步站定,眼神睥睨俯视着她:“那你瞧瞧我算哪根葱,管不管的着你!”

杨思贤见唐婼站在离她如此近的地方,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惹怒了唐婼,跟她新账老账一起算,抿紧唇,一动不敢动。

唐婼转过头对上一直在一旁不做声的唐婉,语气平缓没有掺杂一丝情绪道:“唐婉,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在乎名声这种东西,你最好管好你的跟班,不然,咱们里子面子便都不要留了。”

唐婉心中气愤,染了凤仙花汁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面上却依旧丝毫不露,无辜的对唐婼道:“妹妹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咱们同是唐家人,往后快莫再说这些生分的话了,免得叫外人看了笑话,祖母知道了又该伤心。”

说完又对杨思贤微微福了下,作势暗暗眼角:“我这妹妹向来如此,望思贤妹妹看在我的面子莫要与她计较,我在这先替她向你赔礼了。”

杨思贤则赶忙回了一礼,忙道:“婉姐姐休要这样,你就是太过良善了,才会如此被人欺侮。”

两人只差没有一起抱头痛哭以表冤屈。

宝之三人面对惺惺作态的二人很是无语。远处渐闻锣鼓声。

“前面好戏开罗了,洛华表姐点的戏,必定是比咱们面前这出,强上百倍,咱们还是赶紧去吧。”宝之与星辰唐婼三人绕过这两人便往前走,走了两步宝之回过头来对唐婉道:“杨姑娘刚刚藐视公主的话我记下了,下次见到公主,必定如实相告。”

说完冲她们抿嘴一笑,留下那二人在风中凌乱。

杨思贤心道:“我何时藐视公主了?”

唐婉心道:“这三个贱人真是油盐不进!”

星辰依旧面露愤愤这色:“这就是那个唐婉,她与那条狗,若是去金宝阁,我必定叫她们立着进去,横着出来。”

宝之低头笑,惹谁不好非要惹星辰表姐,京中闺秀哪个挑首饰不会到金宝阁,这二人未来想必与那位纪淑姑娘一样要遇到些意外了。

小腹一股憋涨之感来袭,宝之便叫二人先到前面去,自己则带着杜若去更衣。

完事,照原路返回却冤家路窄。

楚曜今日穿了件宝蓝绣暗纹直缀,长身昂立等在那,见宝之过来,不慌不忙上前拦住去路:“我刚刚看到你与唐婉纠缠......”

见她与心上人起冲突跑来为唐婉报仇来了,奸诈小人!

宝之也不做声,撇过头,低垂着眼睛不看他。

楚曜当是宝之还在为他算计她,送她琴的事生气,不自在的轻咳了声:“那个,唐家似乎对唐婉的婚事上要做些文章,是以,你不要与她起冲突为好。”

宝之抬头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哼,看来早就知道人家要做太子妃的,那前世为何还要对人家痴心妄想!

楚曜看又用这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瞧他,也有些习以为常了,继续道:“听说你那日不舒服,如今身子可大好了,我那日事忙,也没来及问你。”

宝之听他提起那日之事,脸腾的一下如火烧般,张口结舌:“好...好...好了。”

“那便好,那便好。”楚曜傻呆呆的重复着话,她被宝之娇俏的模样迷花了眼,整个人轻飘飘的如同驾云,险些忘了要说的重要之事。

眼看宝之绕过他要走,赶紧抬起软绵绵的腿追上去:“我听说了些关于忠义侯世子的事,这府的世子夫人是你表姐吧。”

宝之闻得他的话顿住脚步,望向他:“不知楚公子听说了什么事?”

“我听说他在外头养了个粉头,还吸食五石散,你是否要提醒一下你姐姐。”

宝之心里万马奔腾,听听还粉头,果然他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绷着脸神情淡漠道:“宝之在这多谢楚公子的好意提点了。”

楚曜以为宝之听了话会震惊,然后会热切的感谢他,没想到就得了这么句不冷不热的话,怎么都是一个娘生的,俊彦和他这个妹妹差别这么大呢。

心头火大:“你就不能同我好好说话吗?”说完又怕自己吓到她,耐下性子,“我可是哪里得罪冒犯过你?若是有那今日便在这向你赔不是了。”

当然有!前世害她家破人亡!这哪里是一句道歉便能抵消的,倘若不是她理智尚存,知道不能将前世之事带到今世,早就将他千刀万剐了!

宝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柔声说道:“不敢当楚公子的道歉,想必是小女有哪里言行不当,叫楚公子误会了,小女在这向你赔不是,小女姐姐还在前头等着,恐迟了叫她着急,在此别过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六十九章 反常

楚曜气的牙根痒痒,这个丫头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和其他人都能有说有笑好好说话,怎的唯独到了他这便非要这般话里藏针。

又恨自己没出息,人家三番五次这样冷对他,偏他还贱兮兮的拿热脸往上凑。他一定是疯了,他彻底疯了。

楚曜在这边捶胸顿足,宝之心头却紧紧的,一路思索着刚刚楚曜的话,怎么崔绍杰此时就在外面养了外室,前世洛华被休弃回家怎么也要再过两年,难道今世有什么变故使之提前了?

“姑娘,刚刚楚公子口中说的养粉头是什么意思?”杜若犹豫了一路,还是问了出来,她虽然不明白,但就是觉得似乎不是什么好话。

宝之停住脚,郑重对她说:“你刚刚只是陪我去更衣,什么人都没见到,什么话都没听到,知道太多事情是会被灭口的懂吗?”

杜若被后半句唬住了,闭紧嘴巴,木木的点头。

宝之满意的拍拍她的肩,转身慢悠悠往戏台走去。

“怎么去更衣要那么久?来过几次了,还能迷路,真是服了你了。”宝之一落座,星辰便满脸嫌弃的说落起来,她还担心是不是宝之又遇到那两个瘟神应付不来呢。

“没有,就是更衣之后,见这一路风景甚好,便走走停停行的慢了些。”宝之端起茶抿了口。

话音刚落,她们这边坐着的一众妙龄女子便有些喧哗起来,一个个小脸洋溢起兴奋娇羞的奇怪模样。

与她们同桌的晴姐儿低声道:“没想到他竟然会来。”

宝之随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席宝蓝色的身影晃到忠义侯夫人跟前,行礼问安。

前世不就这个时候,自己对他芳心暗许了吗。

远远的看着,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怦怦乱跳起来,宝之暗自恼恨自己的没出息,赶快撇开眼,专注的听着台上旦角咿咿呀呀唱着戏中人的悲欢离合。

宝之的心似乎飘向了远方,前世种种仿若一场梦境,她对他的痴,对他的念,对他的求不得,化作两行清泪,终究会随时光消散,她终将会嫁做人妇,过起她心心念念的安稳日子。

戏散,宴毕,太太小姐们逐渐散去,宝之随孙氏回了赵府,星辰随何姨妈回家住些日子。

马车上孙氏笑容满面望着宝之,直盯得宝之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实在搞不清这个厌恶自己的舅母为何突然用这样令人悚然的目光望自己。

就在宝之第六次想要按耐住跳车的念头时,孙氏开口了:“我们宝之生的愈发水灵动人了,舅母待你可是一向如同亲生女儿般的。”

哪家母亲会到外头传播亲生女儿命硬,哪家母亲会找人拐走亲生女儿,说的真好听。

她这又是要闹哪样?宝之不由打起精神,保持警惕。

孙氏见宝之未曾开口接话,尴尬的清清嗓子,耐着性子:“你能有如今这般名声,当记得舅母的好,将来飞上枝头,可别忘了挖井人。”

宝之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她要拉关系套近乎是不是找错人了,要套也当是找哥哥这个颇有未来的青年才俊才是,怎么找上自己了。

孙氏看宝之仍是不发一语,只是木讷的望着自己,心头有些恼怒,但想到今日在忠义侯府听那些太太奶奶们说的关于宝之的话,便深吸几口气,压下火气:“舅母不求你什么,只希望你将来能多帮衬着些你哥哥姐姐们才好。”

孙氏虽对自己做了这些种种污糟之事,但霆钧表哥与洛华表姐却是极好的,自己若是有什么能帮的当然要帮了。

宝之缓缓点头:“若在我能力范围内,兄弟姐妹自然要互相帮衬着的,只是我一届女流,又有何能力帮衬兄姐。”

孙氏只道她是不愿,向自己推脱,心中有些不悦,转念一想不必逼她至斯,来日方长。

几日后,唐婼未下帖子便来到赵府寻宝之。

来了便拉着宝之神秘兮兮屏退丫鬟在凉亭里窃窃私语。

宝之见她如此,也跟着紧绷起来。

“你那日要我交代周乙的事,周乙今日一早便来了信。”唐婼低声道。

“也不知是谁,先咱们一步将他调到山西大营去了,那里向来是归齐国公管的,我爹也没法插进手去。”唐婼觉得有些愧对宝之,本来她拍胸脯保证一定将叫她爹将崔绍杰调到北边军营看管起来的,结果却被人捷足先登了。

宝之一听齐国公,便想到了楚曜,难道是他帮了自己?

唐婼伸手在宝之面前晃了晃:“你有想到什么吗?难道这次又是与安富候有关吗?”

按照前世来看,楚曜应是与他们有所牵扯,但那日他还来提醒她,崔绍杰吸食五石散,养粉头之事,不像是参与其中的样子。

“你觉得楚曜这人如何?”

尽管宝之问着文不对题的话,唐婼依旧认真思考过才回答。

“他啊,他是大多京中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太子阴柔,三皇子太冷,李珣太呆,四人中也就只有他还算正常,就是脾气似乎有些不大好。”

谁问这个了,前世她也是这些京中女子的其中一员好吗。

“不是啊,我不是问这个。”

唐婼一脸坏笑,托着长音调侃她:“哦...原来你也倾心于他吗?听说柔福长公主还尚未给他说亲。”

宝之被她说的脸红低吼:“哪个与你说这个!我是想说他人品如何,有没有可能是他与谢家勾结,先咱们一步将崔绍杰调到山西大营的?”

没有八卦可听,唐婼瘪嘴,有些失望:“这应该不会,他向来除了与三皇子他们在一处,便是独来独往的,不爱亲近人,除了皇子外的朋友说起来也就是你哥哥了。”

“不若叫周二哥跟一跟他,我觉得崔绍杰的事应与他有关。”宝之道。

唐婼同意,齐国公不会闲到做将忠义侯世子弄到山西大营吃力不讨好的事,最大的可能便只有楚曜了,可楚曜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确实要好好探查一番才行。

第七十章 鸡毛蒜皮

俊彦秋闱中了举,这在一家人的意料之内,赵大舅罕见的叫了他到书房长谈了一个下午。

俊彦有意来年春闱下场小试,他希望尽早带着母亲妹妹僻府出去另居,赵大舅本也是想叫他这次就下场的,听了他的想法后,很满意,毕竟儿子,女婿都是行伍的,有个外甥入朝为官,多个照应也是好的。

依着他对俊彦的了解,中了进士后,考上庶吉士应也是没问题的。

自来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里的庶吉士才是大家争取的关键。他当年便是先进了翰林院,后来才调到六部熬资历,起复入了内阁。

现在身边缺的便是俊彦这样的一个臂膀,是以赵大舅希望俊彦紧张起来,紧锣密鼓的开始备考几个月后的春闱。

俊彦也很明白,虽然成竹在胸,但丝毫不敢懈怠,一番计较之后,决定暂且住到国子监备考,但走之前唯独放心不下母亲与妹妹,向赵大舅提出希望在此期间,他可以约束舅母。

赵大舅虽对俊彦的要求感到不悦,但想到将来还要与俊彦在仕途上相互扶持,便也欣然应下了。

就这样,俊彦在春闱前搬到了国子监,进行为期几个月的苦修。

临行前,宝之在玉桂他们的帮助下为俊彦做了一件棉袍,两对护膝,两双棉鞋以及一大包提神醒脑香、一大包安神助眠香,俊彦手捧起护膝,看着上歪歪扭扭还不甚细密的针脚,心里有股暖意。

“姑娘,您又是送提神醒脑,又是送安神助眠的,到底是想叫俊少爷睡还是不想叫他睡?”与宝之送走俊彦,小画眉跟在宝之身后嘟嘟囔囔道。

“读书时不能睡,读了一日书该休息时脑子会紧张,自然要安神助眠,睡个好觉才是。怎么你与杜若在一起久了,人也变笨了。”回手轻轻敲了小画眉额头一下。

小画眉挤眉弄眼,殷勤的奉承道:“天下有几个像姑娘您这样聪慧的人,甭说是我想不到,便是玉桂姐姐恐怕也想不到,您可是皇上夸奖的那个什么聪慧如兰花的人。”

听着她将蕙质兰心解读为了聪慧如兰花,宝之满脑子黑线。

回到芷汀院,宝之就读书一事向几位一等二等丫鬟传达了以下精神。

“我不求你们能出口成章,是以只需在不当值这日,将三字经,千字文,学起来,遇到不明白的成语,大可来问我。”

四人自幼都是长在府里或跟在赵氏身边,或跟在赵老夫人身边,字还是识得的,没想到如今竟能读书,小画眉和水苏有些欣喜,玉桂最年长对读书多少有些吃力,但还是很高兴可以读书的,最挠头的便只有杜若,她当年跟在其他丫鬟识字,就很吃力了,如今还要读书背文章,还不如叫她去干粗实丫头的活,倒好些。

芷汀院东厢每日午后便都会传出几个丫头郎朗的读书声,赵老太太奇道:“咱们宝之这是要当女先生了。”

不过几日后,杜若便苦着一张泛黄的脸,跑到宝之跟前讨饶:“她们三个都学了,我便不要学了。我看我还是在您身边端个茶倒个水再合适不过了。”

宝之笑眯眯着眼:“好啊,以后若出去,我也只带她们三个出去,你在家看院子再合适不过了。”

杜若一听登时傻了眼,不读书都不带她出去了,这哪行,她作为姑娘身边第一得力的丫鬟,姑娘出去,她怎能不跟着,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回去背书了。

这些日子宝之除了教几人读书,其余时候也没闲着,她和俊彦背着母亲开的香铺开张了。

由于天长节上香球竟能引来蝴蝶,京中熏香佩香盛行起来,而她的香铺所售之香又比别处的,香气更新颖,更持久,是以从开张以来,生意便很好,俊彦去了国子监,每月核账的事便落到她身上。

她于算账一道,实在不怎么精通,从翻开着账册便开始头大,叫来星辰两人偷偷摸摸研究算盘如何打,又不敢太大声叫赵氏听见,。

“你不会算账,开什么铺子,自己几斤几两都算不清楚!”第六次算的与账册上对不上,星辰积攒了几日的怒气终于爆发了。

宝之也沮丧的摔了账册,摊在椅子上:“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古人诚不欺吾矣。”

“老老实实给俊彦送去多好,账册你都看不懂!怎么核账,现在都几日过去了,你那铺子的掌柜定是猜出你不懂了,日后定会欺你了。”星辰说。

该找谁问问呢,娘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此事万不能叫她知晓。

“我哥哥在国子监头悬梁锥刺股,我若将账册送去,成什么了。”

星辰拿起账册左翻右翻,实在是弄不懂:“那你待如何?肯定是不能再拖了。”

星辰忽的说道:“不若问问霆钧表哥如何?”

霆钧表哥一个行伍之人,能懂算账之事吗?

“霆钧表哥...他行吗?”

见宝之目露鄙夷,星辰火气上涌,眼睛眉毛竖起来:“有什么不行的!俊彦都会,霆钧表哥当然也会了!你当人人都与你一般傻!”

好好说话,怎的还气急了,又没说她。何况星辰不是也不会吗,怎的就成了她傻了。

“你不是也不会吗?”宝之小声嘟囔。

不巧被正在怒火中烧的星辰耳尖听见:“你说什么!我是不会,但我不会不自量力开铺子啊。”

说完一手拿着几本账册,一手拉起宝之就往外走。

“别废话了,赶紧去找霆钧表哥。”

正巧今日霆钧休沐,一身短褐在树下练拳。

看二人风风火火前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再一听来龙去脉,原来是这等小事,进屋拿了算盘出来,坐在院中石凳上,教起两人如何看账册,如何拨算盘。

“原来这样简单啊。”宝之听了霆钧细致讲解,不禁感叹。

星辰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样简单,若不是霆钧表哥你偏就不会!”

宝之也不欲与她争论,向霆钧道过谢,就用布包好账册,跃跃欲试的回芷汀院去算账了。

星辰却没立即一道回去,她说要留下来将未吃完的茶吃完再走,免得浪费。

第七十一章 远行

章家来信了,他们想叫俊彦在春闱前回去祭祖,以求一举中第,赵氏看了信不太愿意孩子回去。

“当初说什么都不认孩子的是他们,现在叫孩子回去的也是他们,怎么他们想怎样就怎样。”

赵老太太劝解道:“彦哥儿与宝儿到底是章家的孩子,回去认祖归宗对他们是好事。”

“彦哥儿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怎么好千里迢迢回去,一来一回,学业就耽搁了。”母亲说的她都明白,但心里还是过不去那道坎。

“哥儿若是行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的,若是不行便是再刻苦也是考不上。”

小画眉兴冲冲跑回来向宝之报告她在鹤鸣居听说的事。

“你可听准了?”前世章家确实来信了,只是哥哥因章家未有提及叫宝之是以他没有回去。

小画眉道:“听准了,夫人说叫您与俊少爷一道回去,已经派人去与少爷说了。”

宝之徒自沉思,她对章家是陌生的,前世今生根本毫无接触,他们虽是她的亲人,可却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她只隐约知道祖父早便去世了,祖母事事都听姑姑的,实际章家主事的是早已出嫁的姑姑。

“姑娘,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些东西了,免得到时慌张。”玉桂说着,走到桌案旁准备磨墨列个单子,免得有疏漏。

宝之对这些不甚关心,她对于回章家没有多大的热情。

摆手随便玉桂她们去准备收拾。

俊彦收到消息时,正巧楚曜来寻他谈事,他们合伙在金陵开的几间铺子出了些岔子,他准备专程去一趟。

一听章家正巧也在金陵,便提议到时一道前去,也好有个照应,俊彦有些踌躇,能与阳曦一道去他是乐意了,可此番宝之也会一同前往,而宝之似乎对阳曦有些成见。

“你莫不是怕宝之不愿意吧。”楚曜看俊彦半晌没开口,哪里还不知他的顾虑。

“宝之是个明理的人,不会无理取闹的,咱们便定下日子同行吧。”俊彦道。

俊彦回府,与赵大舅等人商量过后定下了三日后动身,赵氏听说齐国公公子也一路同行,放心不少,安下心来为两个孩子收拾东西。

宝之很不开心,她本身对回章家就没什么兴趣,没想到还要与仇人同行,这一路简直就是煎熬。

既要忍住眼睛不往他那里瞄,又要忍住不冲上去揍他的冲动。

楚曜第四次到她马车旁,问她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你若累了歇歇便是,不用怕没面子,拿我说嘴。”这下看他还敢再过来。

三番五次的歪曲他的一片好心,换做其他人,他才不会这么上赶去碰一鼻子灰。

无奈说了声:“对,我累了。”随后冲前面吆喝了声,车队缓缓停到路边。

宝之由玉桂扶着塌下马车,她不是看不出楚曜对她的关照,她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况且万一这些种种如同前世一般,都是精心设下的全套呢。她不能拿哥哥,娘亲的性命做赌注。

俊彦拿着些水走过来:“宝儿,再有半日咱们便到嘉兴了,咱们在那歇一晚再走。”

“是否派了人去订下客栈?”他们一行人要晚些时候才能到,恐怕不提前订下,到时为难。

“阳曦在嘉兴有个宅子,咱们到时住到那去,他一早便派人打点好了。”俊彦越发觉得交楚曜这个朋友,是他最对的决定。

不远处站着的楚曜发现宝之向他看来,挺挺胸膛,清了清嗓子。

宝之收回目光,向马车走去。

“姑娘,这个楚公子为何如此神通广大?”他们这几日每到一个地方他都有宅子。

“他是齐国公与柔福长公主的独子,圣上是他亲舅舅。”宝之轻描淡写向玉桂说。

玉桂常年待在宅院内,对这些一知半解,不过皇上是楚公子的舅舅,那他应当是很厉害了。

“咱们俊少爷真有出息,能与这般的贵人结交。”杜若一脸自豪。

马车又动了起来,俊彦回到自己马车上继续读书,楚曜坠在宝之马车旁缓缓的跟着,间或听见里面传来几声说笑,面上不自觉露出一丝微笑。

楚曜在嘉兴的宅子是个三进带小院的不算很大的宅子,不过他们这些人住也是尽够了。

管事一早得了信,守在门口,见他们到了,恭敬行完礼便殷勤跟在楚曜身后,介绍宅子的情况。

管事婆子对着宝之恭恭敬敬一福,领着她们往内院走:“老奴一早便领着人为姑娘将西厢房打扫干净了,您瞧瞧有什么需要添减的,知会老奴一声,老奴赶紧就去办。”

“也就住一宿,不必麻烦了。”宝之看看屋内陈设齐全,干净整洁,连香都是熏得上好的沉水香,哪有什么不满意的。

管事婆子闻言告了声罪,退下去。

玉桂带人从马车里抱来宝之惯用的被褥枕席,

“你们别太折腾了,咱们只住一晚便走了。”看着她们几个忙进忙出,宝之提醒道。

“我叫小画眉去打热水了,姑娘您就甭操心了,连日来坐在马车上,待会儿洗个热水澡,早些歇息。”

玉桂说着话,手里也没闲着,拉平被褥,从箱笼里拿出宝之的常服等物。

洗过澡,小画眉手脚麻利的一手拿着熏炉,一手为宝之擦干头发。

“姑娘您猜今日为您熏得是什么香?”头发擦干松松挽了个坠马髻,小画眉神秘兮兮问。

宝之深深吸了口气,起了心要逗她,故作沉思:“芬芳馥郁,不若檀香浓郁,有一股淡淡的甜,似乎还有些乳香。”

又皱起秀气的小鼻子嗅了嗅头发:“可是嘉兴的特产?”

“姑娘竟逗人,这不是前些日子,我照着您给的方子自己制的香吗?”小画眉皱着张脸,娇俏的嘟唇不满道。

宝之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小丫头你刚一拿出来我便知晓了,姑娘这张鼻子可灵着呢,铺子里已经开始售卖了,这个月到帐分你一成。”

小画眉欣喜若狂,不可置信的问:“真的吗姑娘,铺子里真的卖我制的香了?我,我不要银子,您千万别折煞奴婢。”

第七十二章 章家

一路行至金陵倒也顺利,到达后,楚曜便带了部分随行的护卫自行去办事了,宝之与俊彦则前往章府。

章家在金陵算是有名的书香世家,不过因着章老太爷与独子相继去世,日渐没落,章家姑妈嫁到了当地的大户人家,刘家在金陵财大势大,随着章家的衰败,刘家对章家的产业开始吞并,章姑妈为了在婆家站稳脚跟,待哥哥去世后,成为章家实际掌权人。

这也是为何赵氏母子三人有家不能回的原因之一。

第一次步入祖家,宝之十分淡然,她对于这些家人,早都没有期待了,这次来不过是为了母亲为了哥哥。

由管事婆子领着兄妹二人往章老太太的正院去,令宝之颇为惊讶的是章姑妈的态度,一见到她便亲切热络的拥着她进到正房。

章老太太见了孙子孙女想到早逝的儿子,悲从中来,默默掉了几滴泪,心中对赵氏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儿子向来身体极好,若不是赵氏命硬,儿子又怎会抛下老母亲撒手人寰。

章姑妈也按按眼角,搂过宝之,口中念念有词:“可怜的孩子,这一路可受了不少罪。”

章老太太闻言才望向与儿子有七八分肖似的孙女,眼角眉梢全是挑剔:“这个赵氏怎么做娘的,这孩子怎的这般瘦弱,只叫俊彦回来便是了,一个姑娘家,还叫出什么远门。”

俊彦有些不满,没想到祖母竟会如此直白,当着他们的面便编排起母亲的不是来。

章姑妈劝解道:“孩子们千里迢迢回来,想是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俊彦被安排在父母曾经住的院子,随后便也管事婆子带宝之往为她安排的房子去。

宝之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章家宅院占地如此之广,祖母、姑妈竟会将自己安排在离丫鬟婆子住的后罩房如此近的小院里。

院中打扫的不是很干净,屋内显然是久无人居住的,一股霉味充斥鼻尖,环顾四周入目皆是一片萧索。

博古架上孤零零摆着一只青花瓷瓶,泛黄的墙上一副字画也无,内间的摆着一架檀木拔步床,床幔只是寻常素纱。

“章府怎的这样寒酸,给姑娘布置的房间还不如咱们一路来暂住的那些宅子。”杜若小声与玉桂道。

玉桂细心,生怕宝之听了心里难受,瞪了杜若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就继续手脚麻利的收拾起宝之的箱笼被褥。

“姑娘咱们此番要住多久?”玉桂道。

宝之看着她们出神,闻言醒过神来:“应该不会太久,哥哥还要回去参加春闱。”

小画眉熟练的拿出熏香点燃放入香炉,放置屋内各角落。

“姑娘屋里霉味重,尘土多,您到院中站站,一会儿我们收拾妥当了,叫您。”

宝之倒是随性:“院里落叶多,我坐在这看着你们忙活,倒好些。”

将将收拾妥当,便有婆子打了帘子进来,敷衍的行了礼:“姑娘,老夫人怕您路途劳累,今日便不用去正院了,饭食待会儿给您送过来。”

“有劳妈妈了。”说完抬眼示意玉桂取了个准备好的荷包递过去。

那婆子接过荷包,毫不避讳在手里掂了掂,没成想宝之出手还挺大方。

面上露出笑容:“那姑娘您就早歇着,奴婢先告退了。”

她走后不一会儿宝之这里便传了饭,上来的饭菜不见一点荤腥,汤里清清漂着几片可怜的菜叶。

杜若气愤不已:“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这里怎么说也是姑娘的家,何况是他们写信叫姑娘回来的,先给安排了这样的屋子,后又送上这样的饭食!”

宝之默默拿起碗筷,自顾自的吃起来。

“姑娘,您怎的也不气!还吃的下去!”

“人家就是故意要叫我闹,再等等看,我一时还没想到他们究竟想要为何。”

“您这样叫太太知道了,该有多心疼。”杜若心中不平,眼中蓄起了泪水。

宝之随便吃了些好歹填饱肚子,接过湿帕子擦手:“不要多嘴叫我哥哥知道。”

章家此番突然叫他们回来,暂还不知目的为何,他们还不能轻举妄动。

第二日,章姑妈带着女儿前来,刘春比宝之大两岁,与章姑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见了宝之便自来熟,拉着手,热络的各种问候。

第七十三章 委屈

章老夫人看着她们如此,板起脸来对宝之道:“你表姐不过长你两岁,便如此懂事,你要向她多学学才是。”

宝之看着刘春与章姑妈假惺惺的样子心里就反感,只应了声是,便不再言语,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刘春跟着她,坐到一侧,熟络的指挥丫鬟上茶。

“将我带来的好茶给宝之妹妹沏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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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原因

晚上宝之去给章老夫人请安时,便被问及此事。?????????ena`com

“听说今日你的丫鬟闹事了?传出去人家不会说你什么,反倒会说咱们章家没规矩!”章老夫人板着脸训斥宝之,“你若是教不好,便叫金嬷嬷去教,不然就发卖出去算了!”

宝之早料到祖母会为了此事怪罪于她,不紧不慢答道:“祖母教训的是,小丫鬟没规矩,孙女已经重重的罚了她,只是...单个巴掌拍不响,我哥哥房里那个丫鬟,孙女也不好插手,只好请祖母多操些心了,正如祖母所说,传出去人家定会

说咱们章家教出的下人没规矩。”

章老夫人闻言一窒,语气不悦:“管好你自己的下人,其他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说罢端了茶。

宝之本也没想章老夫人会因为自己几句话而惩戒那个丫鬟,不过是说两句给章老夫人添些堵罢了。

依小画眉打听来的消息,自打他们到这章姑妈的儿子刘洪每日都会来寻哥哥出去,再看章姑妈给哥哥安排的一院子莺莺燕燕,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换做寻常这个年龄的男子定会被动摇心神。

章姑妈不会只是简单的不想哥哥中第,这其中定是还有其他缘由,只是在这她一个人也不认识,也不知找谁帮忙才好,一个颀长的身影浮现在她脑海,宝之赶快摇头将这人从脑中驱散。

他们也就再在章家住个月余,章姑妈若有什么想法,定然不会慢慢等下去,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哥哥,看他是什么想法。

回到小院,小画眉同宝之说了杜若在房里哭了一个下午,无论她如何劝说都是不行。

宝之无奈,杜若一根筋她一直知道,却不想竟如此厉害。赶紧吸了鞋,去她房里瞧瞧。

听说宝之来看她,杜若赶紧止住了哭,可怜巴巴起身望着宝之,吸吸鼻子:“姑娘您来了...”

看着她哭的红肿的像核桃似的眼睛,宝之叹了口气:“枉我平日待你亲如姐妹,这点事都想不通透。”

杜若一听委屈之意又上心头,瘪了嘴强忍住泪水,姑娘不光嫌她话多,如今还嫌她笨了。

“今日我若不先出手罚你,你道我祖母会轻易松口,不过问此事?”

宝之细想了一下午,今日种种皆是章姑妈在试探她的底线,她好歹算是主子,章姑妈不会明着与她如何,但杜若是下人,到时无论是她还是祖母随便几句话便可将她打卖了,是以她现寻了由头罚了杜若。

杜若抽抽噎噎:“所以...姑娘...您是为了护住我才罚我的。都是奴婢蠢笨,您在这里已经这般辛苦了,我这般给您添麻烦,无论您如何惩罚奴婢,都是应该的。”

“好了,别再哭了,往后遇事多想想,咱们是从小一道长大的,我如何会害你。”

晚上小画眉当值,杜若与玉桂在房里叙起话来:“咱们做下人的第一要务是伺候主子,第二便是为主子分忧,你便是做不到为主子分忧也不能再像今日这般给姑娘添乱了。”

玉桂在灯下一针一线缝着衣服袖子。

“我知道错了,都怪我蠢笨,竟给姑娘添烦。”杜若道,“烦劳姐姐日后多提点我一些。”

玉桂最后一针收尾,用牙咬断线:“你也不小了,遇事多想想。”

宝之这边饭后又叫小画眉去寻俊彦,结果还未回府,没多久便要春闱,整日在外头玩闹,饶是功课再好,心浮了也是会有影响的。

一连几天宝之无论如何也寻不到俊彦人,白日去问说是出去了,晚上人未归。

走投无路只好写了纸条,叫小画眉想法子给同在金陵的楚曜送去。

楚曜宿在柔福长公主给他在金陵置下的宅子,听管事说一个机灵的小丫鬟找他,便猜到定是宝之,心中雀跃不已,待看了纸条,眉头不禁皱起。

赶紧着人去各处寻俊彦,结果在一处地下赌场寻到俊彦与刘洪,彼时刘洪已是连输数日,急红了眼,俊彦正气定神闲的在一旁劝他将手中剩余的赌注全下了,将本赢回来。

楚曜见此,一边着人去给宝之报信,一边也装作偶然来此,有钱有闲就是没有脑的冤大头,接近刘洪。

很快刘洪便与楚曜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兄弟,本着兄弟有难不得不帮的宗旨,楚曜借了刘洪一大笔银子,刘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步入一个有钱的傻子和一个被自家算计的表哥设计的全套中。

为使宝之心安,楚曜会将每日进展派人口述给宝之知晓。每每宝之听后,都会沉思良久,楚曜越是这样宝之越是心惊,以他的手段,若是这世他再像上一世那般陷害哥哥,恐怕她家依然难逃前世的厄运。

章姑妈来的很勤,开始还是每隔一日来章府一趟,近日已是日日都来,待宝之也从开始的假意殷勤逐渐转为刻薄挑剔,显然面具有些戴不住了。

“也不知你娘是如何教的女儿,行站坐卧每一样看得过眼的。”板着与章老夫人同款的脸,训着宝之,“听说你哥哥整日整日的不着家,这是我们瞧见的,在京都我们瞧不见的指不定什么样呢。”

章老夫闻言,恨恨的道:“好好的孩子,都叫赵氏那个丧门星给教废了!”

又指着宝之怒声吼道:“长辈说话!你便在一旁坐着吗!还不给我滚回去反省反省!抄一百篇女戒,抄不完不许吃饭!”

宝之低垂着眼,这几日她与哥哥他们分析,刘家图的不过就是章家的家业,此番写信本只想将俊彦叫回来,找人将他带歪了,寻个由头将俊彦逐出章家。

这手段着实毒辣,倘若不是俊彦这几年随着楚曜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如果俊彦是个只知读书的,恐怕真要叫他们里外联合给教坏了,甭说是家业被夺走了,便是回了京都,恐怕也会变为酒色之徒。

哥哥若是毁了,他们家便再无翻身之日,父亲到底是章姑妈的亲哥哥,她与哥哥是她的亲侄儿,亲情在金钱面前竟如此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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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发难

章姑妈算着日子,带刘春过来章府住下,俊彦这几日皆是深更半夜才喝的醉醺醺的回府,每每回府,随身戴的银子、玉佩等物便全然凭空消失,?en???.ranen`com

章姑妈心情愈发好起来,宝之难得未再挨祖母与她的训诫,宝之享受着这暴风雨前的宁静,宝之听着小画眉在耳边低声传着话,两腿一前一后的打着摆子,心中暗叹看来安逸的日子差不多要结束了。

晚上俊彦照旧喝的酩酊大醉的步回小院,慢悠悠喝了一盏茶,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穿的花枝招展的丫鬟打着哈欠拉开院门,便被一个粗壮的婆子一把推到一边。

章总管从后头走进来,向着屋内步进去,见俊彦正闭着眼靠在椅上养神,稍稍一揖耷拉着吊梢眼:“大少爷,老夫人姑太太有请。”

说完不等俊彦回话,从他身后便窜出两个壮硕的护院,一左一右架住俊彦,强行拖着往正院行去。

几个娇俏丫鬟哭嚎起来,很快被来的仆妇止住,随俊彦从赵府来的丫鬟贞桂趁乱溜出院门,往宝之那去报信。

宝之今日下午听了小画眉的话,寻思着也就是这一两天便要做个了结了,沐浴后就歪在炕上心不在焉的翻着书,听玉桂来禀说贞桂来了,麻利的起身吸了鞋,披上夹袄。

贞桂一进门恭恭敬敬给宝之行了礼,声音有些发抖,强自镇定:“刚刚章总管带着人将少爷押走了...姑娘,不会有事吧...”

宝之虽然也有些忐忑,但她现在是众人的主心骨,她不能露出不安,故作镇定道:“放心,哥哥好歹也是章家的长子长孙,他们不敢将他如何的。”

就怕他们万一狗急跳墙做些什么对哥哥不利之事来,她忙叫玉桂去将之前楚曜着人悄悄送来的鸽子抱来。

拿出写了‘菜齐开喝’四个字的字条塞进鸽腿上绑着的细竹筒里,扬手放飞。

也不知道楚曜是怎么想的,非要用这四个字来当着暗语。

另一边,俊彦被两人押到正房,章老夫人满面怒容坐在太师椅上,章姑妈陪坐下首,见俊彦到了,嫌弃的用帕子压住鼻尖。

“孽障!孽障!是喝了多少酒!”章老夫人拍着桌子,“瞧瞧这满身的酒气,端盆冷水来,给我泼醒他!”

章姑妈在一旁道:“之前下人同我说,我还不信,你老子何时在外头喝过酒?听说你每日带着的银两、玉佩出去便都花净了!?”

“这姑姑可要说说你了,咱们章家的银子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你怎可如此大手大脚,酒是与谁喝的,每日这么多的银子又花在何处了?”

无论章姑妈如何逼问,章老夫人如何怒斥,俊彦只是低着头,不言语。

此时那日顶撞宝之的水蛇腰丫鬟哭着奔来,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边磕头还边道:“老夫人,姑太太,您二位饶了我们少爷吧....我们少爷也是有苦衷的....”

章姑妈叫她将话讲明白,这其中有何苦衷。

水蛇腰丫鬟道:“我们少爷不知上了哪个小人的当,沾上了赌博,日日输银子,心情不好这才喝醉。求老夫人饶了少爷吧!”说完又是砰砰磕头。

章老夫人闻言砸碎了一只茶碗,指着俊彦道:“孽障!章家祖训头一条便是章家子孙不得沾染赌瘾!今日你如此,我断是不能容你了,不能因你是我孙子便坏了祖宗家法,明日便开了祠堂!逐出章家罢!”

俊彦这才迟迟缓过神来,抬起头,不可置信的望着高高在上的祖母与姑姑,他本还存着侥幸,觉得是宝之想多了,嫡亲的祖母与姑姑怎会如此狠心,想着自嘲一笑,幸好他不是自负之人,还留了后手,不然一个被逐出宗族之人,便是侥幸入朝为官,又有谁会瞧得起,母亲和妹妹又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第二日一早,刘家姑父便殷勤备至请来了金陵的父母官冯大人并章家的族老前来,准备开宗祠。

章老夫人有些犹豫了,她虽对赵氏不满,可俊彦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留下的血脉,本只是想吓吓他,叫他改邪归正,未曾想到姑爷竟然这般利落的将众人请来,颇有些骑虎难下,心中暗怪章姑妈多嘴,章姑妈只当未曾瞧见,自顾自的吃茶。

刘姑父见章老夫人迟迟未张口,瞪了章姑妈一眼,他筹谋已久的事,可不能毁在这个老婆子手里。

率先起身,痛心疾首道:“今日请来众位,实不相瞒我们也实是别无他法了,众位也都知晓,舅兄年纪轻轻便亡故了,留下慈母,一直是内人悉心照料,近月舅兄的两个孩子从京都回来探望老夫人,我们是满心欢喜,不曾想,这孩子实在是太过顽劣,竟嗜赌成性。”

继续道:“我是外人,本应避嫌...”

章姑妈忙道:“老爷何出此言,自哥哥亡故,章家的里外大小事,便都劳烦您操持,这点全金陵哪家不知。若有人说您无权过问,那才真是昧了良心。”说着话拿眼瞥着一旁低头不语的俊彦。

听闻俊彦嗜赌成性,在座族老纷纷对他指指点点,刘家在金陵势大,他们各家小辈或多或少都需仰仗刘家,自然全都一边倒的支持刘姑父。

“大海的为人,我们再清楚不过了,由他来主持,定是公道的,何况还有冯大人坐镇,也不怕冤枉了他!”以为白发苍苍的族老道。

被点名的冯大人捋着胡须,点头。

章老夫人此刻便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了,坐在上首一个劲的拿眼看女儿,希望她能说些什么,谁想到章姑妈根本不朝她那边瞧。

“既然如此,鄙人再推辞便不妥当了。...根据章氏祖规,章氏子孙若有嗜赌者,一概逐出章氏...”

话音未落,章总管气喘吁吁跑来:“门...门口有位公子带着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说,说要找姑老爷。”

换做平日刘姑父定然会叫人去回了来找的人,可今日当着在座的这么多人却不行,不能影响他在金陵的威信。

想想自己近来虽用了些手段将嘉兴那边一家船行挤兑关了门,可他家到底有把柄在自己手里,断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来寻他的麻烦,道了声:“身正不怕影子斜。”便硬着头皮叫章总管将人带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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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吃瘪

楚曜带着两个护卫进入正厅,头戴白玉冠昂然而入,直直走到厅内主座撩袍坐下。? ? ???.ranena`com

“刘老爷想找你还真是破费了我一番功夫。”

刘姑父努力从脑海中搜寻面前这个傲慢无礼的少年的身影,觉得自己此前并未与他打过交道,虽心中怒火熊熊,但冯大人还在此,他只得忍住,客气道。

“不知公子寻刘某有何要事,可否待刘某人处理完家事,再分说一二。”

楚曜笑道:“据我所知这里是章府,刘老爷缘何越俎代庖?”

章家一位族老从楚曜进门便对他颇为不满,小小年纪,竟如此倨傲托大,成何体统。

“大海有无越俎代庖也是我章家之事,这位公子莫非是来此寻衅滋事的?况有我金陵的父母官冯大人在此,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楚曜似是才发现冯大人在一旁坐着,微微惊讶,却也未曾起身,微微挑眉,不轻不重的说:“哦?既然冯大人在此,那这事就好办了。”

说着从袖子掏出一沓纸契放在桌上。

“这是贵府公子从我这里借银子签的借据,刘老爷看看什么时候将银子还了。”

众人都当是俊彦的债主讨上门了,几个族老纷纷怒目瞪向俊彦,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今日定要将他从族谱除名!

章姑妈冷笑,果然由妇人教养出来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

“说来今日我们也正是为了此事才开了宗祠,我这侄儿从小便随他母亲到京都生活,没成想竟成了此等败家闯祸的孽障!”说完用帕子按按眼角,以示自己是爱之深责之切的姑姑。

“各位叔伯,说来此事都怪我,当初若是硬扭着赵氏将孩子接回章家教养,也绝不会闹到今日这般地步。”

楚曜坐着上头悠闲的看着她做戏,这对夫妻吃像也太难看了些,宝之俊彦怎么摊上这样的亲戚。

出言打断她的话:“你先等会儿再自责,我是来讨你儿子欠的债,不是他的。”

章姑妈有些怔愣,她儿子?刘洪?怎会。

刘姑父伸手拿起桌上的纸,一张一张翻看起来,不禁傻了眼,果真是刘洪欠的账,此刻当着这么多人,他却是不能认的。

“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我儿向来宅心仁厚,莫不是见章俊彦欠了赌债,无计可施,便替他向你借了欠款。”

俊彦听着他说着这些无赖的言语,压根都气不起来,只觉得十分可笑。

冯大人对上刘姑父的眼神,也接话道:“今日人家处理家事,我看你还是改日再来,刘兄为人仗义,断不会少了你这点小钱。”

楚曜冷笑:“冯大人倒是会从中调停,想必平日里断案也是这般和稀泥吧。”

冯大人没想到,这个少年竟敢在知晓他是官员的情况下,如此大胆:“放肆!藐视朝廷命官,其罪当杖责一百!”

“不急,不急,我跟你的事待会儿再说。”说着又从袖里掏出几张纸,由一旁侍立的白白净净的小厮接过递给刘姑父,“这是令郎给我抵账的房契等物,刘老爷瞧瞧吧。”

刘姑父看着一张张纸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拿着纸契的手微微颤抖着,手上这些已是他刘家的大半产业了,怎会如此!怎会...一定是章俊彦那个恶毒的小子,一定是他害的他儿子,竟欠下如此巨款。

“你是哪来的无赖,竟敢到金陵来欺诈!也不打听打听,我刘府可是皇商!竟欺到我头上来了!”只要一口咬定这小子是骗子,以他在金陵的地位,想将此事赖掉,恐怕不难。

楚曜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刘姑父说了件极可笑的笑话。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贼喊捉贼的人。”

一旁的小厮细声细气接话道:“那是主子您向来在宫里只见贵人,这等下作东西,哪能叫来污了您老的眼。”

在座几人这回同时听到点上了,那个小厮说‘宫里’,刚刚便觉得此人浑身上下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贵气,难道说是京中哪位皇子。

冯大人率先试探:“听公子口音,可是来自京都,我叔父在京中任三品左副督御使,不知公子可曾见过?”

“这等小官,我们爷见他作甚?”小厮道。

下面有人嗤笑:“黄毛小儿,在大人面前竟敢口出狂言!”

楚曜掸掸衣袖:“狂不狂的不知道,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日若是不说清楚了,刘家皇商这个差事我想是要换别家做做了。”

刘姑父到底有些心虚,望向冯大人,却也没得到什么示意,只好继续硬着头皮:“你也不必在此故弄玄虚,在座的也都是见多识广之人,天下大抵骗子都会编个大大的名头来唬人。我大周皇子怎会是你这般赌徒。”住在宫里的男子除了皇帝便是皇子,这骗子唬人都不会。

楚曜不愿再与他们弄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拿出齐国公府牌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冯大人凑近一瞧,怪不得此人如此倨傲,齐国公府的公子,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可以说在皇上面前比几位皇子都有脸面,他每回进京述职,都会得人提点,京中有几位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惹的,其中排头一号的便是面前这位爷了。

匆匆起身,毕恭毕敬站到一旁,冲刘姑父使眼色,刘姑父得了示下,赶忙作揖,殷勤备至。

章姑妈见丈夫如此虽然心中颇为不解,但未再说什么。

楚曜抬眼看了眼一旁小厮,小厮得了指示,出门叫几个护卫压着刘洪进来。

章姑妈一看儿子脸上被打的黑青一片,险些晕过去,刘姑父到底是大风大浪过来的人,面上颇为镇定。

“嗜赌成性,欠债不还,我便替刘老爷教训了一下。”楚曜微微一笑。

护卫闻言,齐齐松手,刘洪挨了顿狠打,又被关了两日,他生来便锦衣玉食长大,何曾受过这种罪,腿下一软,摔倒在地。

刘姑父看也未看儿子一眼,只是恭敬的讨好着楚曜:“公子教训的是,这等孽障便是打死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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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了断

“还请您随小人去将欠款算清。”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今日明明是来夺章家家产的,没想到却叫自己儿子摆了一道,赶紧将这尊神请走才是。

楚曜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依旧四平八稳坐在太师椅上,看也不看刘姑父:“你刚刚不是说要处理家事,家事尚未理完,便撂下了,也不好,正巧我也未曾见过,今日便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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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无事生非

宝之在章家悠哉悠哉过了月余,俊彦还要回去安心准备春闱,这几日便开始着手准备回京都。

章姑妈自从上次闹了回休妻风波后,一直未再登章家的门,刘姑父在刘老夫人欲休弃章姑妈一事上一直未作表态,待到心中气消去太半才出面安抚了母亲,章姑妈经过此事在刘家过得谨小慎微,生怕再触怒了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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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回赵府了

转眼宝之已经回到京都月余了,俊彦继续回到国子监读书,兄妹二人对于在章家发生的事三缄其口,未向赵氏详细道明。?rane?n????.?r?a?n??ena`com

赵氏只当是章老夫人惦记兄妹二人,也未作他想。

这日俊彦匆匆从国子监赶回来,唬了宝之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原来是香铺掌柜找到俊彦,说是内务府下了单子,日后宫中的用香都要从这里进贡,掌柜觉得事关重大,必须得了东家首肯才能应下,便去寻了俊彦。

俊彦听后赶紧回来问宝之的意见,毕竟铺子实际上是宝之,他不过是挂名而已。

宝之却皱起眉头,踌躇道:“福兮祸所倚,能得宫中的香引,是咱们铺子的大造化,可我却觉得不一定是好事。”

“这从何说起?”俊彦不解,他来之前打听到此事是三皇子做的保,三皇子的为人他还算略有耳闻的。

“许是我想多了,我就怕到时候宫里有个什么变故,头一个便是从用的药上出岔子,再一个便是日常的吃食,而香也是容易叫人做手脚的一项物事,我担心咱们凭白叫人作筏子。”一朝被蛇咬,她不敢为了蝇头小利,拿家人冒险。

俊彦倒是觉得无所谓,不过既然妹妹不乐意,他也不过多插手:“既然你作此想,恐掌柜不好与内务府的人说,我待会儿亲自去一趟吧。”

宝之又怕俊彦因此得罪了人,有些左右为难,心里暗怪三皇子多事,也不知道这个谋逆犯在盘算些什么,肯定没好事。

俊彦郑重对宝之沉声说道:“你虽说现如今大了,哥哥还是想说你一句,祸从口出,出了门与第二个人别再提今日你与我说的这番话,宫中之事,岂是你我能乱说的。”

她当然知道,话不能乱说,可若是不说,将来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我这不是只和哥哥说嘛。”嘟起嘴冲俊彦撒娇。

见妹妹娇俏的模样,俊彦纵是再有多少训诫的话,都咽回肚子里了,轻拍宝之头:“你自幼便聪慧过人,母亲和我对你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说完起身准备往外走:“我找母亲还有事......”

俊彦走后,宝之沉思起来,三皇子为何偏偏要她的香铺为宫里贡香,难道哥哥还未入仕,他便已经打起主意了?

可是依她之前在宫里与三皇子的接触,却觉得他似乎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不像是会做出谋逆之事的人,都怪前世她太不关心朝政之事。

宝之想的入神,连星辰进来都不知道。

“你是在想什么?这么专心,我便是将你这屋子搬空了,你都不知道。”星辰不满道。

“我屋里这么多得力的丫鬟,还能叫你搬了东西走?”宝之回嘴道。

小画眉与水苏闻言挺挺胸。

“和我倒是伶牙俐齿,怎的到了金陵便叫人欺负了?”星辰对于宝之在金陵的遭遇,至今耿耿于怀。

宝之自己是不会说的,丫鬟得了宝之示下自然不敢说,星辰日前也不知从何处听来些风言风语,只当是宝之受了欺负。

“难道我见了表姐你两腿发软,呼吸急促不敢言语,你就满意了?”宝之俏皮的歪着头看星辰。

“你当我是凶神恶煞吗?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完星辰就扑上来,对着宝之一通揉搓,两姐妹你追我躲扭做一团。

少倾,二人钗环也乱了,衣裙也皱了,气喘吁吁坐在榻上,呼哧呼哧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噗嗤笑出声来。

宝之也不愿说,星辰便也不再问,只当是小包子叫人欺负了,爱面子不肯说,心里想着日后若有机会见到那个刘春,定要给她些颜色瞧瞧。

“你从金陵带回来的点心还有吗?再匀我一些。”宝之从金陵回来,给家里没人都带了些土仪,还有点心只在赵府与众人分了。

“哪里还有富裕的,祖母、舅母、我母亲、小还有表姐你每人一份,你这些日子都来匀几次了,连我自己那份早都已经匀给你了...”宝之掰着指头数。

星辰有些不好意思,她将她那份给了霆钧表哥,没想到他很喜欢,自己便来宝之这又讨了几次,都给霆钧表哥送去了,可昨日霆钧表哥问喜欢其中哪个味道的点心,她却说不出了,她根本一块都没尝。

所以想到宝之这再讨几块,好歹知晓都是什么口味,才好回霆钧表哥的话。

宝之说完话又怕星辰面上挂不住,补充道:“也怪我这次带回来的太少了些,若是听谁再去金陵,叫他多给表姐带些回来。”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星辰嘀咕。

“我去外祖母那瞧瞧,你继续想你的事吧。”兴许外祖母那还有些。

宝之整整头发,快走两步跟上她。

“我也一起去吧,外祖母叫我给她画的花样子,还有几个地方不明白,正好去问她。”

“这点小事也要麻烦外祖母!”星辰嫌弃的撇嘴。

又来了,就不能有一天好好说话的,刚刚对她升起的那点子负罪感,又没了...

宝之懒得和她斗嘴,径自往前走。

绕过长廊,宝之觉得似乎有个人影在长廊一侧的假山处晃动,转过头看,却什么也没有。

星辰忽的开口:“那个,你先自己去吧,我想起外祖母之前给我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完,我过会儿再去。”

说完神色匆匆地走了。

外祖母什么时候给她们布置过功课?宝之纳闷,今日星辰表姐言语举动都太怪异了。

从鹤鸣居回来,宝之静下来,忽然想到在长廊晃见的人影,再联想到星辰,宝之有些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将水苏叫进来,打听她不在的这些日子,家里有什么事发生吗。

水苏不似小画眉机灵,府内大小事只要她想知道便没有打听不来的,也不似杜若外向,水苏憨厚老实,用杜若的话便是‘榆木脑袋’。

无论宝之如何问,得到的回答皆是,“奴婢也不清楚。”

宝之无奈,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为何没将杜若留下...

只好又叫小画眉进来,交代她去问问,星辰表姐心地单纯,可别叫有心之人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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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包打听

第二(日ri)中午,赵老太太小厨房做了烤鹿(肉rou),给宝之送了些过来,天气寒冷,烤鹿(肉rou)是宝之最(爱ai)的吃食之一,提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小画眉打了帘子,从外头回来,在外间避去一(身shen)寒气,才敢往宝之跟前凑。

“姑娘我问了鹤鸣居的翠喜姐姐,又问了咱们太太房里的香桂姐姐,咱们府里这段(日ri)子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要不然您想想有什么指定的事,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宝之拿起调羹舀起一勺菌菇山鸡煨燕窝羹,思索着如何开口“怎么你出去一趟,人也傻了,翠喜与香桂皆是不喜出门饶舌的,你便是打听事,也该去寻舅母房里的人打听。”

小画眉有些为难,孙氏房里向来与她要好的可心被派到外院伺候霆钧少爷了,其他几个丫鬟被孙友家的管得嘴巴太严,她今(日ri)一个上午的时间都是耗在与那几人周旋上了,眼看到中午了,怕姑娘等的急了,便先回来复命。

“姑娘,奴婢去找墨心姐姐她们了,她们嘴太严,什么都没问出来。”也不知姑娘想叫她打听的是什么事,现在这样她真是无从下手。

“也不用非要什么大事,家里在寻常小事上有什么变化,也与我说说。”宝之指指前面的青菜,水苏赶紧为宝之布在面前的小盘里。

一个两个没有一个叫她省心的宝之心中暗叹。

玉桂打从金陵回来,一路舟车劳顿,便有些风寒,虽说大夫道明不打紧,宝之还是让她在房里歇着,好全了再来。

小画眉忽的灵光一闪“大太太前些(日ri)子叫霆钧少爷除了每(日ri)请安,其他时候不准进内院了。听说松墨还挨了顿打,不过这事除了大太太院的人没人知道。”

男子到了年龄确实不应进内院了,孙氏这事上做的没问题,只是为何要打松墨呢“除了这个,大太太房里还有什么与之前不同的吗”

小画眉又想了会儿“平(日ri)(爱ai)与奴婢聊天的可心被派到外院伺候霆钧少爷了。其他便没有了。”

宝之正好将最后一口杏仁豆腐咽下,水苏端来水为她净手。

“可心可是(身shen)段(娇jiao)小,长得秀秀气气的那个你再去打听打听她昨(日ri)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昨(日ri)她便觉得那人影有些眼熟,小画眉一说,可心的形貌便与昨(日ri)那人重合了。

“姑娘,可心现在人在外院,我,我不好过去。”小画眉犯了难。

“我记得从金陵给表哥带来块寿山石,之前忙乱忘了给他,你去寻了,给他送去。”

小画眉笑盈盈的应了声,快步去找玉桂要钥匙开宝之的小库房,寻块寿山石去。

姑娘就是聪慧,点子多。

不到一刻钟小画眉便气喘吁吁回来了,宝之拿着本书,心不在焉的看着那两句诗,说什么都读不进去。

“奴婢没敢直接问,和她绕了半(日ri)弯子,才打听来她昨(日ri)穿的是咱们府里给丫鬟们发的天青色棉袄。”赵府每年虽给丫鬟仆妇们发各季衣裳,但从赵老太太那就(爱ai)鲜亮,一些有头脸的丫鬟便都穿自己的衣裳,很少有穿公中发下的衣裳的。

昨(日ri)星辰表姐定然是见到了可心,才匆忙离开的,但是她又与霆钧表哥不能进内院,松墨被打,可心被派到外院有何关联呢。

难道不会吧,前世霆钧表哥娶的是别家的姑娘,若是他俩两(情qing)相悦,霆钧表哥的为人定然不会另娶他人,外祖母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还是说,这世因着她的改变,出了变故

她是应该装作不知道,还是去问问星辰表姐。

左思右想,宝之还是决定放弃宝贵的午睡时间去探望星辰表姐。

星辰院里静悄悄的,宝之一怔,星辰表姐从不午睡的,她这几年也不(爱ai)拘着下人,她的院子总是(热re)(热re)闹闹,欢声笑语,今(日ri)是怎的了。

宝之站在院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苍朱从屋里打帘子出来,正瞧见宝之站那,快步迎上来,低声道“宝姑娘您来了怎么在这站着,快进来。”

宝之问道“你们姑娘可是不舒服吗今(日ri)院里这样静。”

苍朱叹口气“打昨个儿从您那回来,便谁也不理,饭也不吃。”

可心与她说什么了吗

苍朱看看宝之的脸色,小心问道“可是昨个儿您二位闹别扭了您知道我们姑娘,就是那嘴坏些,人是不坏的,您别和她计较。我替她给您赔不是了,您若进去,可别再起冲突了。”

当她是来吵架的了,哼

苍朱给宝之打了帘子,轻手轻脚进了内室,悄声与星辰禀报宝之来了。

宝之没等她来回话,已经将水苏留在外间,自己跟了进去。

只见星辰呆呆的趴在(床chuang)上,(身shen)上还穿着昨(日ri)见她时的那(套tao)衣裙,头发有些散乱,不知在想些什么。

宝之示意苍朱先出去,她想单独与星辰说说话。

苍朱怕星辰怒急再打了宝之,不太愿意留她二人,但宝之执意叫她出去,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心里想着她就站在门口,里面有个什么动静,马上就进去。

宝之拖了个绣墩到(床chuang)前坐下,将星辰散在脸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话在心里过了几遍,才开口“表姐,你昨(日ri)是不是见了霆钧表哥的丫鬟可心可是霆钧表哥有什么事”

星辰终于在听到霆钧二字面上有了些微表(情qing),嘴里嘟囔着“定亲了,他要定亲了”

宝之没听太清,低头将耳朵凑前些听个明白,星辰却突然尖叫,震得宝之险些从绣墩上摔到地上,赶紧捂着可怜的耳朵。

外头苍朱听见里头尖叫声,想冲进去,一早得了宝之话的水苏,一把拦住她,面无表(情qing)道“我们姑娘想单独和星辰姑娘说说话,咱们还是在外头等着吧。”

苍朱哪里挣脱的了,心里暗道“莫不是宝姑娘昨(日ri)气还没解今(日ri)来报复她们姑娘的吧。”

想着愈加奋力抵抗,水苏不耐烦,伸手按了她(身shen)上几处,苍朱登时觉得手脚酸麻,没力气再折腾。

水苏这丫头平(日ri)沉默寡言的,没想到还会武,苍朱满脸惊恐。她们姑娘不会有危险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馥郁春满》,”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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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棒打鸳鸯

星辰尖叫过后,头脑渐渐清明,看到宝之满脸担忧坐在炕边,哇的一声哭起来。

宝之倾身上前,拥住星辰,学着从前赵氏哄她的样子,笨拙的轻拍星辰后背。

轻声哄着:“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星辰发泄够了,渐渐止住泪水,有些不好意思,问:“你...如何知晓?”

“昨日我见你举止有异,便起了疑心,便叫小画眉去打听我不在这些日子府里发生了何是,联系前因,便猜到了。”

宝之边解释边观察星辰的脸色,见她情绪似乎好些了,才接着道:“不过,可心找你说了什么,竟叫你如此激动?”

星辰面露悲色,叹口气:“舅母要给霆钧表哥定亲了...”

“难道霆钧表哥不知道你的心意吗?”难道是单相思?

“不!不是的,我们说好的,舅母应下了的,年后便到我家提亲的。”星辰急着辩解。

既然舅母已经应下,为何又突然要为霆钧表哥与别家姑娘定亲...

“你莫要听风就是雨,许是可心那丫头听岔了,舅母是要到何家提亲的。”宝之开解道。

星辰怔了怔,回过神来,呆呆问:“会吗?可心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是翰林院王大人家的小姐。”

宝之还是第一次见着星辰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起前世的自己,儿女之情真是害人不浅。

“况且若真如此,表哥这般光明磊落之人定会不会应的,便是天下男儿皆是负心汉,表哥也不会是的。你要对他有信心才是。”

星辰想想宝之的话有几分道理,她应当相信霆钧表哥,叫苍朱打水进来,她要净面更衣。

苍朱听了星辰呼喊,费力抬起酸麻的胳膊,想要撑起身子,水苏一把按住她:“我刚刚用的力道大了些,你还要半柱香才能恢复自如,你在这歇着吧,我进去伺候。”

苍朱翻了个白眼,虚弱的道:“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去院里叫苍梧伺候姑娘。”

水苏应了,打了帘子出去叫苍梧。

“苍朱呢,今日不是她当值吗?”星辰见本该轮休的苍梧端着水盆进屋,开口问道。

苍梧手脚麻利,星辰胸前维上细棉大巾子,轻手轻脚为她净面:“水苏说她暂时动不了,叫我进来伺候您,我刚进来时,她就瘫在外头椅子上,也不知是怎的了。”

毕竟是跟了多年的丫鬟,好生生怎的动不了了,星辰有些急:“怎的好端端不能动了?你待会儿去找大太太要对牌,寻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宝之大概猜到其中缘由,解释道:

“星辰表姐,苍朱没有患病,是我那个呆的丫头,给她点了穴道所致。”

星辰与苍梧吃惊,宝之房里的人怎么还有会武的?

“水苏自幼与祖父母长在外祖母的庄子上,她祖父对人体穴道颇为精深,是以她从小耳濡目染,便会些推拿按摩之类的。也是上次带她到唐府,小见她生的力气大,非要绿玉教她几招,没想到她几下反将绿玉制住了,我们也是从那才知晓,她会按穴道。”宝之看出星辰不解,赶忙解释。

“那她为何要点住苍朱?”要不要也叫苍朱苍梧她们学学,听起来挺好玩的。

“还不是你刚刚突然尖叫,我想与你单独说话,水苏得了我的话,定然要想办法制住你忠心的好丫头了。”

苍梧正在为星辰梳头,宝之从妆奁里挑了凤头簪递给苍梧。

星辰对着铜镜左右瞧瞧,满意的起身,拉着宝之往外走,她要叫苍朱苍梧向水苏拜师。

另一边,霆钧神色匆匆步进孙氏的院子。

孙氏心情大好的与孙友家的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见霆钧进来,看了眼旁边立着的孙友家的,孙友家的很有眼色躬身退了出去。

霆钧任东城指挥使几年,身上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进门便直直望着孙氏,不吭声。

孙氏看他这样就来气,这就是为什么,她坚决不能叫儿子娶何星辰的原因,还未娶过门,儿子已经这样护着了,若是叫她进门,加上赵老太太护着,这个家还能有她说话的地方吗?

“母亲,您之前不是已经答应了,年后便去何家提亲吗?”霆钧朗声道。

孙氏轻哼了声:“你还有脸问!自从你与我说完这事,我便越想越不对,你们这是私相授受!传出去咱们家还要脸不要了?你爹堂堂内阁大学士,如何与你们丢得起这人!?”

霆钧见母亲如此疾言厉色,断不能叫母亲恼了星辰才是,皱眉沉声道:“母亲何处此言,儿子从未与星辰做出什么出格之事,不过是儿子这些年来瞧着星辰性子爽朗,想要求娶罢了,她不知情的。”

这些年屡次三番听说霆钧偷偷往她那院里去,哼,真当她这做当家主母的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晓吗。

孙氏闻言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正好,你这不过是少年情谊,作不得数的,娘为你挑了门极好的亲事,与咱们家门当户对,那家姑娘长得也俊,过两日两家便要换庚帖了。”

霆钧闻言急出眼泪,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儿子非星辰表妹不娶!母亲若是不同意,儿子便长跪不起了!”

孙氏大怒,一手拍桌厉声呵斥:“混账东西!猪油蒙了心不成?竟敢以此要挟母亲!你就是如此尽孝道的吗?”

“您叫儿子做什么儿子都答应,只唯独这件事,儿子求您,您便应了儿子吧!我从小到大未曾开口求过您,儿子求您了...”霆钧砰砰磕起头来。

孙氏将弟媳曲氏早教好她的话拿出来说:“你便不怕星辰的名声扫地吗?客居舅舅家,和表哥暗通款曲,传出去星辰不知检点,私相授受,加上她平日嚣张跋扈,一个闺誉全无的女子,恐怕在京都是无法呆了。”

“你自己想好了,是叫她日后还能风光体面的嫁人,还是从此颜面尽失,一尺白绫。”

霆钧呆住了,他从没想过,他的母亲口中竟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他从未想过他竟连护着心爱之人的力量都没有。

孙氏得意的抿嘴,弟媳说的果然没错,这样一说果然就被自己震慑住了。

第八十二章 人人都需要她

没过二日,孙氏便以迅雷之势与王家交换了庚帖,等到赵老太太知晓此事,再想阻拦已是为时已晚。

星辰伤心欲绝,回了何家。霆钧除了当差,其余时候皆是将自己关在屋内,谁也不见。

赵老太太除了将孙氏叫去臭骂一顿,也别无他法,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倒底是祖母隔着一层了。

何姨妈在女儿那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寻宝之问,星辰表姐自己都不说,她怎能随意告诉何姨妈,无法,何姨妈只得接宝之到何府去劝劝星辰。

自上次在金陵宝之寻了楚曜帮助后,楚曜仿佛得了圣旨,三天两头借着俊彦的名义往赵府给宝之送东西,宝之既感激他帮助哥哥,又忘不掉前世之仇,除了担心星辰的事,自己整日也十分烦心。

她自己这边的心事,还闹不清,又如何谈得上开导星辰,去了何家倒好,一个不吃不喝整日发呆,一个心烦意乱整日叹气。

“一个星辰这样也就算了,您还将宝之接来,也被星辰闹得愁眉苦脸,回去小姨妈定跟您算账。”已经嫁人的何星云听说妹妹突然回家,举动反常,过来看望,没成想宝之也在,责备起何姨妈。

“她们俩自小长在一处,我是想叫宝之劝劝她的,谁知道会这样。要不将宝之送回去吧。”何姨妈也犯愁,她家好好的孩子突然这样了,她着急啊。

“宝之还是孩子呢,孩子劝孩子,能有什么用。我看送回去好,也免得小姨妈担心。”星云道。

这边宝之第四次试着开导星辰。

“表姐,那个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霆钧表哥是负心汉,咱也别执着于他了。”

星辰抬眼望向宝之,幽深的眸子,吓得宝之一颤,她说霆钧表哥坏话,星辰表姐是不是生气了。

“负心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星辰声音沙哑,咬牙切齿低叫道。

吼完将头深深埋在膝间,哭起来。

“为这种负心人伤心不值得的,你,你别哭坏了身子,到时候姨夫姨妈该担心了。”

又过了许久,星辰冷静下来,对宝之道:“你不必想方设法劝导我了,我没事的。”

连日来的思虑伤心,星辰很累了,冲宝之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疲倦道:“你回去罢,我有些倦了。”

宝之扶她到炕上躺下,为她掖掖被角,退出房间,临走不忘嘱咐苍朱。

你盯好了你家姑娘,房间里的剪子针线什么的都收好了,可别叫她瞧见。

前世星辰出了家,这世可不能叫她再做这种傻事。

苍朱如临大敌,郑重的点头,姑娘与霆钧少爷的事,她是晓得的,没想到正直端方的霆钧少爷,竟会与戏文里唱的那些负心汉,白眼狼,如出一辙。

星辰自这日以后,如同变了个人,不再如从前一般,混世魔王不再捣乱了,反倒叫人害怕。

宝之回了赵府,玉桂就告诉她一件令人更加开心不起来的事,孙友家的从可心房里搜出一支金簪,孙氏以偷盗之名,打了可心一顿板子,发卖了出去。

宝之心惊,忙问:“这是多久的事了?”

玉桂道:“昨个儿午后的事。”

“便是卖了想是也还走不远,你赶快去找”去找谁帮忙呢,哥哥在国子监,一来一回要半日功夫,小家还有长辈在若想帮忙收留个人,凭白多费许多口舌,数来数去,宝之脑子里只有那个人能帮忙了。

玉桂还等着宝之的下文呢,找谁?姑娘怎的不往下说了,难道自己没听清?

宝之还在为难,外头杜若打了帘子进来。

“咱们少爷对姑娘可真是一等一,在外头念书,还不忘三天两头叫人给您送吃食物事来。”

宝之心一横,眼一闭算了就他吧。

“送东西的人走了没。”他每次送了东西都要等上一会儿,虽然她从不会出去见他。

“没有没有,老夫人说是贵客,不让怠慢了,在小花厅吃茶呢。”杜若道。

宝之吸了鞋,叫玉桂服侍更衣。

“你今日终于有空闲了。”见宝之进门,楚曜嘴角便不由自主上翘,努力克制自己不站起身走向她的冲动,他觉得自己太傻了。

宝之一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在怪她从不露面谢他吗?这个小肚鸡肠的人。

略微有些尴尬,轻咳了声:“我一个闺阁女子,能有什么忙的,之前的事一直未来得及向您道谢,还请不要怪罪才是。”

他不是还因此发了笔财吗,刘家近半产业可不是小数目。

楚曜将宝之手边的茶盏往前推了推:“天气越来越冷,你可要注意身体,刚刚可是咳嗽了,吃些茶润润嗓子。可别听那些丫鬟的吃些下火的茶,这种茶多是性寒的,天冷吃了可没有半分好处。”

对着这张前世魂牵梦萦的脸,宝之的心顷刻便要被他这些轻声细语的哄诱虏获了,她只得在袖中死死攥紧拳头,叫指甲陷进肉里,用疼痛提醒自己面前的人,终有一天会害她万劫不复。

控制住掉头就走的冲动,尽量使语气平和些:“好,谢谢。其实今日我有一事相求。”

楚曜挑眉,这只小狐狸若是无事恐怕今日也不会出来见他吧。不过只要能见他便是好的。

“但说无妨。”

“您能帮我救一个丫鬟吗,她昨日被打了顿板子,发卖出去了。”

楚曜想也没想,抬手叫来小厮,让他下去问宝之的丫鬟一些细节,便叫他带人去寻了。

“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却也不简单。端看是谁来找了。京中人牙子无数,若是寻了那不谙其道之人,等到此刻再去找人,恐怕是找不来的。你托我便是托对人了,放心吧,定会将人给你带回来。”

宝之本以为他会打破砂锅,来的路上还准备了一番说辞,未曾想,他却王婆卖瓜自夸上了。

看在他几次三番帮自己的份上,她也夸夸他吧。

“我便知道,这世上没有楚公子办不成的事。像您这样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又乐于助人的世家公子,当真是我朝青年中的表率。”

楚曜除了傻笑就剩下傻笑了,他知道这是小狐狸在给他灌**汤,可他偏就吃她这一套,他最后怎么走出赵府的都不知道,就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晕乎乎的,这感觉真是美妙。

第八十三章 宫里来的人

出了赵府,小满便牵着马等在外头了。

一路回到宅子,服侍楚曜换妥衣裳,小满才打开话匣子:“奴才已经交代下去了,不出两个时辰,这人便能找回来。”

楚曜淡淡的“嗯”了声。

“少爷咱们去金陵这些日子,听说三皇子领了差事,皇上对他赞赏有加,您也回来有些日子了,是不是也该到皇上那转悠转悠了?”小满一边觑着楚曜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说。

“李是皇子,他做这些是应当的,我跟着去别什么苗头!回头我母亲问起来,你便原原本本回了。”

小满说的这些,不用猜都知道定是他那个长公主的母亲叮嘱的。他母亲总盼望着他日日能得皇帝舅舅的封赏,才好叫他爹对他青眼。

小满苦笑,突又想起件事:“今早,国公爷派人来叫给您传话,叫您多与太子亲近亲近,到底日后登上大位的是太子,关系闹僵了对您对国公府日后不好。”

楚曜原本还算和煦的脸,渐渐紧绷,薄薄的唇抿紧,小满屏住呼吸,室内落针可闻,半晌过后,楚曜出声问道:“谁来传的话?”

小满吞了口口水:“回主子,是朱贵。”

楚曜歪起嘴角,自嘲一笑,随后斜睨着小满揶揄道:“你没留他吃茶?”

小满见楚曜心情好些了,便活跃起来:“奴才当然留了,可朱贵这猴崽子,有了上次那事之后,传了话一溜烟儿就跑了。”

楚曜嗤的笑出声,随即正色对小满道:“下次他再来,无论如何把人给我留下。”

小满当是楚曜想要亲自对付他,忙不迭的应了。

楚曜翻着桌上的几页纸,似是想到什么:“忠义侯世子,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在山西大营里混的不错,他为人仗义,从上到下都极满意他。”作为一名合格的小厮,除了会察言观色,替主子分忧也是不可或缺的,不然他也不会被皇上挑中拨来伺候楚曜了。

“对了,奴才还听说忠义侯一直在活动,想托人将崔世子调回来。”

“他五石散借了吗?若是好了,便去交代他们一声,随便捞点便叫忠义侯将人弄回来吧。”免得到时找上他父亲,又是一堆麻烦事。

小满应了声,躬身往外走:“奴才下去嘱咐他们一声。”

楚曜抬手:“等等,那丫鬟寻回了,给找个大夫。”顿了顿,“就先安置到长公主京郊的庄子上吧。”

小满满脸谄媚:“大夫奴才一早便安排下了,您老放心吧。”便退下了。

他作为一个有眼力的奴才,若是连主子待章姑娘的事格外看重都瞧不出,那他早该收拾铺盖给下一位腾地儿了。

这边,宝之见完楚曜,准备回屋,收拾收拾补个回笼觉。

玉桂刚为她卸去满头钗环,外头就有媳妇子来报了,说是宫里来了人,指名是给宝之送信儿的,大太太叫过去。

无奈,宝之只好再次坐回去,伸着脑袋叫玉桂再一个一个将簪钗插回去。

“随便梳个简单清爽的好了,不必如此繁杂。”她回来还接着睡呢。

“那哪儿成,您是去见宫里来的人,若是不正式些,大太太又该说嘴了。”杜若上前帮忙,梳起一缕青丝。

宝之的头发自小便是又黑又亮,像黑丝缎子似的。

玉桂瞪了眼杜若,斥道:“早该叫宋嬷嬷狠打你一顿板子!都多大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又忘了。凭白给姑娘惹事。”

杜若不以为然,她说的都是正理儿,大太太就是个笑面虎,平常客客气气,只要姑娘有点错处叫她拿住了,便要不依不依饶,夹枪带棒暗讽一番。

孙氏这次对星辰做的事,彻底惹毛了宝之,她爱高兴不高兴,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了。越想越气,伸手拔了头上的钗环,就回床上躺着去了。

“去回了她,说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拿起床边放着的书,懒洋洋看起来。

玉桂和杜若面面相觑,姑娘这是怎么了,打来到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姑娘任性。

先回过神的玉桂拐了下杜若,杜若才晃过神,撩帘出去回话。

玉桂又怕宝之是真不舒服,上去摸摸她的额头,又轻声细语问道:“要不我给您沏杯参茶,老太太前个儿送来几根好参,叫给您补身子。”

喝了参茶她还睡不睡了,懒得说话,只摇摇头。

玉桂又道:“宫里来的人,您不去行吗?回头宫里怪罪下来。”

皇上,娘娘派来的人传话要么是谕旨,要么是懿旨,这个却是带信儿,除了永宁便没别人了。若是她使起小性子,倒正好给孙氏添添堵。

“我不舒服,怎么见客?”宝之放下书,朝里翻了个身,慢悠悠的回了玉桂。

突的门口传来尖厉的咆哮:“好啊你个章宝之!我千辛万苦出宫来找你,你竟然连见也不见!”

话音未落,人已经扑进来。

宝之支棱撑起身子,不是永宁是谁,只见永宁穿着件男装张牙舞爪的向她扑过来。

就快奔到床边,一个没注意,脚下一绊,跌在宝之身上。

得了,装病装的恐怕是要真病了,她的腰啊,怕是叫永宁压折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

一边扶着腰,一边龇牙咧嘴问道。

“我求了母妃好久,她都不同意,又去求四哥,这次便悄悄同四哥出来了。我这是微服私访。”说着丢下宝之的手,别过身去,“我费这么大劲儿来找你,你还不出来见我!”

“你没瞧见,我生病了呀。再说我怎么知道是你来了,若是知道,便是抬也叫人抬去见你。”说着还哎呦哎呦的叫。

永宁见她如此,心软下来,站起身,笨拙的扶着她躺下:“那你快躺好吧。你这么就也未叫人给我捎信,我也是想你想的紧了,况且有件好事要告诉你。”

宝之眨巴着大眼睛:“我不是才回来吗,况且家里有些事情,还没来的及。抱歉了。”

“你好好养病吧,快快好起来,过几天还要进宫呢。”

第八十四章 路遇败类

不过年不过节的,为何又要进宫?宝之膛目。

永宁解释:“父皇要办冰嬉比赛,京中的世家子弟都要参加的,我到时求皇后娘娘叫你也来。”

大周每年冬季皇上都会举办冰嬉,一些世家子弟可以参加比赛,名次好的皇上会有赏赐,还会请冰上功夫极好的杂技团,来做冰上表演。

宝之从未有幸见识过,此时倒是升起浓浓的兴趣。

“女子也可参加吗?可我不会跑冰。”

“你病糊涂了不成,咱们下去跑什么冰,咱们在台上瞧便好了,听说今年我四哥他们都会参加,一定很有意思。”

说着还伸手探探宝之的额头。

虽然她不太懂,可每次她生病母妃都是这样做的。

起身为宝之倒了杯茶,递到宝之手里。

屋外‘扣扣’的敲门声,尖细的嗓音道:“主子,咱们该回去了。”

“我回去了,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咱们到时候见。”永宁依依不舍叮嘱她。

面对永宁的关心,宝之默默升起些歉意。

永宁走后,唐又派人来送信,大意也是告知她宫中要举办冰嬉,如果她想去,届时王氏会带她们两个同去。

信间唐还问起了星辰近况。

宝之起身叫玉桂磨墨,给唐回信。

将星辰的事大略与她讲了,人缓过来后也不吵不闹,这样一反常态,反倒叫人担心。

将信封口,交代玉桂送到来人手中,宝之又回到炕上准备睡回笼觉。

晚些时候,宝之得了信,可心被救回来,楚曜安排暂住到庄子里养伤。

这边她放下心来,赵氏这边却不放心了,孙氏叫宝之去见客,被宝之以身体不适回了,便去鹤鸣居请示赵老太太要不要为宝之请大夫瞧瞧。

赵氏在鹤鸣居陪赵老太太说话,听闻宝之病了,唬了一跳,刚刚过来请安还好好的,忽的怎么不舒服了,是不是被风拍着了。

赵老太太也甚觉担忧,叫孙氏去给请大夫,她亲自过去瞧瞧。

宝之没想到自己装病,竟然惊动了外祖母,看来以后不能随意装病了

终于在万众期待中,冰嬉日到了。

宝之早早起身,梳妆打扮,外头天寒地冻,杜若怕宝之受冻着了凉,拿了织锦皮毛大氅给她穿上,又套上与大氅毛色相同的貉子毛暖袖,临出门还往宝之手里塞了个珐琅小手炉。

屋里炭火烧的旺,加上这身打扮,宝之额头已经微微沁出薄汗,玉桂责备看了眼杜若,又赶紧拿帕子为宝之沾去汗珠,待宝之落了汗,才随宝之出去。

坐上一早备下的马车,去唐府与唐一道前去。

马车上,玉桂忍不住发起牢骚:“姑娘,下次杜若再给您穿这么多,您好歹也说着她点,没的一头汗,出去吹了风再风寒了。”

“哪就这么娇气了,她也是好心。”宝之笑道。

玉桂笑笑,没再言语。

到了将军府,换上唐府马车,便往京郊行宫去了。

“听说皇上皇后娘娘昨日便过去了,今日清早皇上便去看跑冰了。”唐说道。

“那咱们是不是去晚了,上头会不会怪罪?”宝之怕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将军府被问责,言语间颇有几分紧张。

“不碍事,男子大都早早去了,女眷倒是不必如此。”

话毕唐落下手中的黑子,这两年唐迷上了下棋,说是这棋局中便透着用兵之道,她暂时上不了战场,便先练练下棋。

马车虽然颠簸,可这套棋具却是特制的,棋子与棋盘似乎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两者接触便会牢牢吸住,无论怎样晃动颠簸都不会散乱。

“今年听说除太子之位的两位皇子都会参加,世家子弟参加的人数也是空前的浩大,皇上便叫我爹安排,将人分成两拨,将跑冰改为冰上蹴鞠。”

“冰上蹴鞠?难度岂不是很大?他们行吗?”宝之落下一子,她于下棋之事果然是一窍不通。

“参加的大多是羽林卫,金吾卫的人,能差到哪去。”唐看看棋局,她似乎又赢了。

拉着宝之准备趁着还没到,再下一局,宝之却摆手。

“不来了不来了,这么会儿我都输了几局了,头都大了。”

拿起唐放在一旁的棋谱,塞到她手上。

“你快自己打棋谱吧,跟我下除了落个心里畅快什么都得不了。”

“心里畅快还不好啊,你莫不是总输棋,小性儿了吧?好好好,再来一局,保准叫你赢还不行吗?”唐坏笑道。

“行什么行,我自己几斤几两我不知道吗?你快自己玩吧。”

外头热闹声渐渐远了,唐小小掀开车帘往外瞧,马车已经驰上京外官道了,周围三三两两并驰着几架玄顶马车,应是同去行宫的别家太太小姐。

“算了,还是咱俩说说话吧。”

话音未落,便听外头吵嚷声渐起。

“瞎了你的狗眼!耙挡老子的道!”一个男声破口大骂。

被骂的车夫,梗着脖子:“这是怀远伯府的马车!车里坐着的是我家夫人小姐,岂容你在此造次!”

那男子冷笑,跨在马上,一鞭子打下去,那车夫登时满脸血痕,男子啐了声:“老子是安富候世子,你家老爷见了我还要躬身问安,你个狗奴才,敢在爷面前叫嚣!”刷刷又挥了两鞭子,“爷今日便废了你!”

“这个败类,我去教训他!”唐放下车帘便要出去,宝之赶紧拦住她。

“在外头的都是显贵,你别给王姨妈惹事。”

唐听宝之提起她娘,只好作罢,只在车里咬牙切齿。

忽听的一声熟悉的男声冷冷说的:“手痒回家寻个奴才去抽!在这现什么眼!”

男子闻声停住鞭子,恭声道:“楚大,你怎么在这?没随架?”

“我若是一早去了行宫,也瞧不见你这番丢人现眼了!”楚曜嫌弃道。

“楚大,你不知道,这狗奴才,挡我的路,我才出手教训的。”谢坤讨好的解释。

楚曜的随从护卫已经上去疏散官道上的马车,楚曜冷冷瞥了谢坤一眼,从他身边扬鞭驰过。

谢坤见人走远,暗自唾了口痰。

第八十五章 闺秀争艳

马车在行宫外停住,众人下车,步行至行宫门外,再由小太监依次验了牌子,由里头候着的掌事宫女,分拨领着往行宫里准备冰嬉的湖边带去。

宝之与唐母女由一位嬷嬷指引着往前去,仲夏远远赶过来,替了那嬷嬷,领着她们往魏皇后处去。

“皇后娘娘一直念叨您呢,叫奴婢过来候着,您到了,便领您去临华殿。”仲夏边走边对王氏道。

王氏赶忙告了罪。

因此处是行宫,虽不及皇宫阔大庄严,却是一步一景,此时正值寒冬,树枝上绑着各式各样的绢花,瞧上去较之春日的百花争艳更美上几分。

临华殿内已有几位夫人坐着了,人虽多却不见吵嚷,宝之随王氏进去,给魏皇后行了礼,起身后,微微抬眼。

殿内依次坐着贤妃,柔福长公主,忠义侯夫人,还有三位面生的夫人,大家都是按品着装,满头的珠翠环绕,身后站着唐婉魏明月和谢韫,洛华姐姐也在其间。

想来这三位夫人便是镇西候夫人,庆昌候夫人与安富候夫人了。

“今日真是拖了皇上的福,本宫这里才能这般热闹。”魏皇后面带笑容说着话。

随后笑着问迟来的王氏:“你家老夫人身子还硬朗?”

王氏道:“劳娘娘挂心了,婆婆她老人家身体很好,若不是天太冷,她说什么也要来给您请安不可。”

镇西候夫人面上有些挂不住,虽说唐老夫人是继室,可到底也是她婆母,她到了这么久,皇后娘娘都没问过,王氏刚到,娘娘便问了,是不是对他们未留唐老夫人在老宅住,感到不满。

“母亲她在家总是念叨年轻时与安国公夫人的事。”

魏皇后闻言笑道:“是吗。”

魏皇后不愿与镇西候夫人多言,目光转向宝之,叫到前头来。

“好孩子,快过来,我瞧瞧。”对着宝之端详了下,和煦道,“有日子没见,又高了,人也越发俊俏了。”

贤妃娘娘道:“这孩子一走便不回来了,可把咱们永宁想坏了。”

众人笑,宝之被这么多双眼睛或好奇或轻蔑的审视着,颇有些不好意思。

魏皇后看宝之脸都红了,也不再拉着她不放:“好了,你们几个下去玩吧,永宁怕是都等急了。”

一出门,唐便小声与宝之嘀咕道:“我大伯母,好生不要脸,请安都不去,从何处听来的祖母说话。”

唐家的事,宝之还是不便发表见解的,唐也没想她会答话。不过是发发牢骚。

永宁在离大湖不远的暖阁里,被一群闺秀围着说话,见宝之她们来了,立刻从人群中站起身,朝她走来。

她早不耐烦与这群只会巴结讨好她的庸脂俗粉待在一处了。

“你们可来了,我被她们吵得头都大了。”永宁挽起宝之的胳膊朝前走。

唐婉坠在后头两手绞着帕子,死死瞪着宝之,谢韫倒是乐见唐婉吃瘪,清淡的脸上难得笑容和煦。

人群中,宝之看到之前在官道被谢坤闹事的于秋晚,此刻神采奕奕与身边人在交谈,丝毫不被刚刚的事所扰。

唐也顺着宝之的目光瞧见她了,果然不能小瞧了这些娇滴滴的小姐。

众人给永宁行礼后便都落座。

宫人准备上一些女子平日爱玩的游戏,永宁觉得投壶玩腻了,击鼓传花也没趣,她一心惦记着待会观赛,哪有兴致哄这些人玩。

公主不玩,大家谁敢越过她去,杨思贤提议:“不如咱们来玩个新鲜的,想必在家时大家都有临摹书法大家的作品。咱们今日便来比比谁临摹的像,如何?”

谢韫轻哼:“这有什么意思。”

于秋晚见了谢韫便两眼发红,如同狼见了肉一般:“我觉着有趣的紧,谢姐姐莫不是字太丑拿不出手吧?”

永宁看她们又开始斗嘴,皱起眉头来:“倒是从未玩过,今日便试试吧。”这样也好堵住她们的嘴,吵死人了,她都没法和宝之说话了。

魏明月问道:“只是要临摹谁的字迹才好呢?”

杨思贤显然早有打算,得意笑道:“若是临摹历朝书法家的字,咱们中像婉姐姐这样的才女定然大都有所涉猎,难免有失偏颇。公主这事还得请您出面才能办成。”恭敬地起身行了福礼。

永宁讶然,什么难事,还需她出面,示意她说下去。

“今日举行冰上蹴鞠比赛,想必上场的都是世家子弟,派人叫他们每人写下首诗或一句话,装在罐子里,咱们抓阄,谁抓到哪人写的便临摹其字,比比看谁模仿的像。”杨思贤细细的将想法讲了。

在座闺秀议论起来,有觉得不合规矩的,有觉得新奇的,毕竟都是怀春的年纪,参加蹴鞠的众位公子又有几位朗逸俊俏的。

于秋晚就是其中一个,想到若能抽到楚曜的纸笺,便跃跃欲试起来。

永宁想着也不是什么难事,便叫宫女去办了。

半柱香后,小爆女抱着一个小巧的粉彩将军罐回来。

“可有谁没写吗?”永宁问道。

“公主,四殿下听闻此事,也写了纸笺,三殿下与楚公子本不愿意的,四殿下劝了几句,便也每人写了句话,其余众位

公子见几位殿下都参与了,便都纷纷响应。”小爆女有条不紊答话,宝之不由侧目,果然宫里的人就是不同,真该叫杜若来学学规矩。

于秋晚听说楚曜也写了纸笺,心下悸动:“咱们快些开始吧,别耽搁了一会儿外头的比赛。”

永宁不谙此道,决定做评判,宝之本也想的可架不住永宁在一旁鼓励,只好下场参与抓阄。

太监宫女将备好的笔墨摆在桌案,一旁放着将军罐,每位闺秀上前拿出纸笺,便要立即在旁临摹出来,难度着实不小。

临摹的纸笺与原来的纸笺由宫女贴到西面的墙上,最后再由永宁与众人一道统一评判。

几轮下来只剩宝之与唐婉未去,宫女请二人一道上前。

宝之抽了谢坤的大作,嘴角不由抽搐,这字写到还过得去,可这词也太过香艳,叫人如何下笔。

第八十六章 蛛丝马迹

宝之无奈放下笔,递上一张空白纸笺。一旁的唐婉还在运笔写字。

众人见宝之一字未写颇为纳闷,有些只道是宝之自愧字不如人,便放弃了。

待唐婉落笔,宫人将二人的抽中的原笺与临摹的纸笺贴到墙上,众人凑上前去一瞧,个个闹了个大红脸。

谢韫看了哥哥的词气的直跺脚。

于秋晚嘲笑道:“在永宁公主办的小宴上,写下这种词,也亏谢世子想的出来。”

宝之也凑到前面她好奇小写的是谁的字。

唐抽到的是三皇子李的句子,纸笺上只简单写下了四个字‘巧笑倩兮’,三皇子笔力劲挺,虽写的是形容女子的词句,几笔下来却大气磅礴。

唐剑走偏锋,明知自己模仿不出这等字,便干脆用自己惯习的瘦金体写出来,她的四个字仿佛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三

皇子的四字旁,瞧着十分般配悦目,不禁叫人想多看几眼。

转眼又看到唐婉的字,看着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宝之险些站立不稳。

只见上头写着“今夕何夕”,这是诗经上头的诗句,后半句是‘见此粲者’。

令宝之震惊的不是楚曜的这句词,而是唐婉写的字。

楚曜的字她瞧着虽然熟悉,却远不如唐婉写的使她心揪,这简直比楚曜自己写的更像前世她收到的灭门信。

那一笔一划,一点一顿,起承转合样样皆与前世信上的字迹相重合,宝之死死盯着那副字,疑惑一丝一丝爬上她的心头。

前世信上的每句话每个字她都熟记于心,不知抄抄写写,临了多少遍,她倾慕楚曜,爱到骨子里,低到尘埃里,烙在心上,她甚至连每一横每一竖哪里用多少力道都研究透了。

今世她再见楚曜的字只当是他还年少,与前世时候的字迹定然会不尽相同,没想到今日却重见与前世一模一样的字,更没想到的是,这字却是出自唐婉之手。

这实在太过令人费解。

众人都在品评佳作,没人注意宝之在这边发愣。

于秋晚看着楚曜写的诗句,小脸红扑扑的,今日他为她母女解围,又写下这句诗,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今夕何夕,可不就说今日吗。他可真如外界所说,是个混世魔王,这样大胆的事也敢做,她要如何回应呢。

趁众人都围在墙边说话,她退了出来,在桌案上运笔急书‘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写完轻轻吹吹自己,悄悄塞进袖中,想着待会偷偷叫人递给楚曜。

宝之交了白卷,永宁便是想私信偏袒也是不成了,今日第一之位非唐婉莫属了,第二却不是一向以才女自居的谢韫,而是低调内敛的魏明月,第三才是谢韫,唐的字与原笺搭配相得益彰,永宁给搬了个别出心裁奖。

至于写下香艳词句的谢坤,永宁叫宫女留好他的纸笺,准备回去找父皇治他个大不敬之罪。

宫人来报外头准备开赛了,请公主移驾湖边的支起的暖棚。

暖棚由厚厚的毛毡圈起,有毛毡顶,地上铺着地毯,里头支着炭盆,每个座位旁俱都放着暖炉,加上众人手上也捧着手炉,倒不觉得冷。

相比刚刚呆的暖阁,这里只是离湖边近些,却依然看不到外头是什么情形,若是不怕冻倒也可以到外头去站一站,可闺秀们都穿着绣工精致的单鞋,谁愿意冒着严寒到外头去受冻,大家依然缩在里面互相说着话。

宝之呆呆的想着事,永宁与唐只当是宝之在为刚刚看到的艳词不开心,心里暗骂谢坤无耻败类,永宁则是誓要谢坤受罚不可。

一心期盼的宝之也不说话,外头比赛也看不了,永宁大感憋闷。

闺秀中有那不怕冷的,听说比赛开始了,跃跃欲试想出去观赛,可公主不动她们不好表现的太过,只得不住朝永宁望去。

外头有小太监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掐丝珐琅番莲纹盒,走到永宁跟前跪地叩首。

“外头开赛了,皇上叫奴才来问公主是否下注?”

“皇后娘娘与我母妃她们可有下注?”永宁周身这才显现出公主气势。

“回主子,奴才先去的皇后娘娘那边,娘娘压了三皇子十两,贤妃娘娘压了三皇子五两。众位夫人各压了三两。”小太监恭敬答道。

“两队可是我三哥与楚曜哥哥领的?我四哥在哪队?”

“主子真是英名盖世,正是三殿下与楚公子带队,四殿下在三殿下队里。”小太监谄媚的回答。

永宁不耐烦听他千篇一律的奉承话:“我下四两,我三哥赢。”

其余人大多是出二两,有压李的,有压楚曜的。

小太监捧着珐琅盒收妥银子,临走还说了句:“皇上说,众位若是不怕外头寒冷,大可在外观看,今日大家同乐,不必怕怪罪。”

唐想转移宝之的注意力,低声问她要不要出去瞧瞧,永宁也想到外头看看,二人便合力拉着宝之一起走了出去。

公主都出去观赛了,众闺秀当然也紧随其后,相继鱼贯而出。

宝之看着不远处湖面上头绑红绸,脚踏冰刀鞋,灵活自如的身影,愣愣发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该找谁问个清楚。

不远处听到,吵嚷声,因着有人提到楚曜名字,宝之稍稍回过些心神。

“楚公子真不愧是我朝第一公子,瞧红方已是领先三球了!”杨思贤道。

“观他刚才写的字,笔力苍劲,丰厚雍容,现在冰上又这般眼明手捷,应对自如,果真是文武双全。”谢韫道。

“我瞧三殿下里若是没有令兄,倒是可以稳操胜券。”于秋晚酸道,她自然是盼望楚曜赢了,但是多少也要膈应谢韫一番才是。

湖上谢坤应景的跌了个狗吃屎。

谢韫怒而转身拂袖离去,她不屑与这些无知蠢妇斗嘴。

于秋晚沾沾自喜痴痴看着湖上奋勇前进的楚曜。

宝之回过神来,原来自始至终倾慕楚曜的人便不止她一个,难道,他前世从未关注过她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孩,难道,前世的信真的不是他写给自己的?难道,她真的错怪他了?

第八十七章 谁说最毒妇人心

湖上比赛越来越焦灼,楚曜一连闪过几人直直往对方阵营冲去。

再进一球后,脚下不稳跌倒在地,这时不远处的谢坤踉踉跄跄滑了过来,就在距离楚曜一步之遥的冰上,脚底一滑向前倾倒,足下冰刀冲着楚曜撑在地上的手踩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李冲滑几步,伸手一捞将谢坤甩出半米,即便如此,楚曜的左手还是令人触目惊心一片血红。

在外观赛的闺秀吓得尖叫,宝之也被这一变故惊得小脸煞白,他的手不会断掉吧?

赛事被迫中止,皇上雷霆震怒,楚曜于他心中的地位不亚于三个儿子,移驾到安置楚曜紧急治伤暖棚中,皱着眉头盯着御医为楚曜清理伤口,止血,上药。

待御医将楚曜的手包好,才急急开口:“他的伤可有大碍?!”

御医跪地答道:“回皇上,亏得三殿下及时出手拦下,不然楚公子的左掌恐就不保了,现下所幸伤口随深却未伤及筋脉,不过待伤口愈合后,尚需锻炼小指蜷曲,不然恐无法恢复如初。”

皇上听说未伤及筋脉本松了口气,可御医转口又说不过,皇上的心又提起,听完可能会落下残疾,向来脾气宽和的他,不由大怒:“庸医!若是落下毛病!朕要你的脑袋!”

跟着皇上一起过来的安富候,心道儿子这回闯祸了,一直缩着脑袋立在一旁不敢言语,见皇上震怒,想着将功赎罪,沉声道:“皇上,臣府上有些止血生肌之药,臣立刻叫人取来。”

皇上斜睨了他一眼,轻轻嗯了声。

又嘱咐太医几句,看楚曜脸色还好,才安心离开。

楚曜回想着刚刚发生之事,谢坤只怕是为了报复他在官道上对他的斥责,故意为之。

这孙子,下手够狠!

比赛中止,闺秀们陆续回到暖棚,议论纷纷,有说恐怕楚公子的手要废了的,有说看到楚曜血流如注的,更有说见到冰上有截手指头的。

有那胆小的吓得呜呜哭起来。

于秋晚眼见谢坤暗害楚曜,哪里肯罢休,可要她亲去指认谢坤,她又不敢,左思右想,先向公主说说试试。

脑里斟酌着要说的话,缓缓用小碎步踱过去。

唐早想到官道上的事,还没来及开口,于秋晚期期艾艾挨了过来。

“公主,臣女有一事要与您说,事关重大,请您一定要听臣女讲完。”

“说。”

“今早我与母亲来行宫的路上,被谢世子拦了马车,一言不合便扬鞭抽打车夫,甚至扬言京中没有他不敢打之人,幸得

楚公子出手相救,我们才得以脱身”边说边觑着永宁的脸色,“不过楚公子此举恐怕也是得罪了谢世子”后面这句说话声极小。

永宁皱起眉头,这个谢坤太给母妃丢人了,谢家怎么出这么个败类!

宝之担心楚曜的伤势,想悄悄去瞧又恐被人看到不妥,在一边干着急,听了于秋晚的话,才恍然依那谢坤的为人,什么下作事做不出来。

永宁耐下性子,听于秋晚在这迂回婉转道明事情原委,心中有了判断,支走于秋晚,又转头看向宝之唐。

得到两人肯定答案,带着一众宫女太监气势汹汹向皇上的帐中走去。

太监禀报永宁公主有事禀报,皇上与众位大臣皆是一愣,皇上想抬手打发永宁回去,转念一想女儿会不会真有什么重要之事,便叫太监宣永宁进帐了。

“父皇,儿臣有一事禀报。”永宁进帐跪地行礼后,开口道。

皇上面沉如水低声问道:“有什么事不向你母后禀报却到这来?真是越大越不像话了。”他倒要听听,若是没有什么重要之事,定要责罚于她。

“回父皇,儿臣是为谢世子意图谋害楚曜哥哥之事而来”永宁细细将事情经过向皇上朗声道来。

安富候听着永宁道出的事情,是越听越心惊,额头冷汗突突往外冒,儿子这回闯了大祸了。

“谢世子还在儿臣今日办的小宴上写下艳诗一首,藐视宫廷。”永宁身边小太监将收妥的纸笺递上。

皇上扫了眼纸笺,饶是脾气再好,此刻亦气急了,抓起茶盏向安富候挥去,指着他大骂道:“好啊!好极了!你可还将朕放在眼里!”

安富候也不敢躲,任由茶盏着着实实砸在自己头上,血顺着额角向下滴,也不敢抬手擦,抖着身子跪在地上,他这张老脸今日算是叫那孽障给丢尽了。

“将那孽障绑来。”皇上发话,总管太监道声,快步出去叫侍卫去抓人。

这边动静大了,魏皇后那边听了信,安富候夫人哭着向皇后求情,还不忘拉着贤妃。

“娘娘您圣明,坤儿定是被冤枉的,那孩子最是心善,平日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会做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柔福长公主正巧从楚曜那边回来,亲自看他喝下药,才安心回来,才抬脚进门,便听见这蠢妇哭嚎。

细听之下才明白,原来儿子受伤竟是安富候世子故意为之,不禁心下大恨。

谢坤到底是贤妃的亲侄儿,她便是再不情愿,也上前跪地为他求情,魏皇后心软,答应二人,到皇上跟前为谢坤求情。

柔福长公主却道:“是非对错自有皇上做主,娘娘,三思而行。”

魏皇后有些迟疑,后宫不得干政,这虽不是政事,万一皇上另有打算,自己贸然前去求情,定会为皇上造成困扰,柔福说的对,她不能去。

“长公主说的有理,皇上断然不会委屈了令郎。”

“可,皇后娘娘”安富候夫人还欲再说,被贤妃一个眼风止住了话。

皇上这头,将永宁打发下去,看着被压来的谢坤,一脸的猥琐之气,加上永宁呈上的艳诗,心头火气,审也未审,直接叫人压下去重责五十大板。

安富候吓得险些晕厥,不顾头上涓涓流血,砰砰叩首:“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谢家就谢坤一根独苗,虽成亲多年却只生下两个女孩,这五十大板下去,日后恐是无法为谢家开枝散叶了。

第八十八章 自作多情

最终皇上念在贤妃的面上,罚了谢坤三十大板,在家中禁足半年,饶是如此,平日身娇肉贵的谢坤,挨过板子,被侍卫拖回来谢恩时,已是气若游丝了。

谢家出了这等事,魏皇后准了安富候夫人提前回府,谢韫自觉颜面尽失,随母亲一道离开。

比赛不再进行,冰上杂技开始了表演,大家很快忘记刚刚的插曲,转而又兴致勃**来。

稍晚些时候,楚曜白着张脸举着受伤的手晃了出来。

李等人一见他出来,呼啦一下都围了上去。

“父皇下令,不叫我们过去,怕扰了你休息。”李大喇喇过去拦住楚曜肩膀。

随即便被嫌弃的拨拉下去。

楚曜本来是打算休息的,突然小满神秘兮兮给他递来张纸条,打开一瞧分明是刚刚他写的诗句的后半句。

心不由自主砰砰乱跳,觉得是不是宝之被自己真情实意打动,给了他答复,又拿起纸条看看,字迹好像不对啊,他记得宝之的字与他的更像一些,这个瞧上去柔若无骨,字随精致却过于纤媚了些。

唤来小满,询问纸笺是谁送来的,小满只说是个眼生的丫鬟,那就定然不是宝之了,他今日远远看到跟着来的是上次见到的大丫鬟。

恐是在场哪位闺秀错会他意,思来想去,又怕那位闺秀当着宝之面乱说什么,引得宝之误会,虽然头昏昏沉沉,还是强打起精神,收拾妥当往外行去。

与关心他的几位子弟,寒暄一阵,便摆脱了他们往女眷这边走。

宝之此刻与唐去更衣回来的路上,碰巧见到唐婉与太子在不远处说话,二人觉得往前行似有不妥,只好避到一边走绕远一点的路。

宝之脑中似是被什么击中,之前的一切云山雾罩的事,似乎都清晰了,前世唐婉身为太子妃,帮助铲除三皇子这边势力,再正常不过了,哥哥当年定是参与了其中什么才会被盯上。

继而利用她对楚曜的喜欢,陷害她家。

事情渐渐拼凑齐了,宝之心不在焉听着唐叨念着唐婉自小被以一国之母培养,如今她大伯似乎就要得偿所愿了,等等,等等

“你似乎挺为她高兴的?”宝之终于在唐快说到结束时回过神来。

“人各有志嘛,她实现了她的愿望,当然为她高兴了。”唐灿烂的一笑,她很快就能到心心念念的远方了。

如果她不做危害他人之事,或许宝之会为她高兴,可就怕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不是重伤员吗?怎么跑出来了?”唐远远看到楚曜与李立在暖棚前,似乎在等谁。

宝之刚刚发现真相,一时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脚步踌躇,不愿再向前走。

“咱们,咱们在这边站站再回去吧,你瞧从这里看去,似乎”她自个儿都说不下去了,从这看,哪里看的道冰技表演。

“姑娘,外头太寒,咱们还是回去暖棚里吧。”玉桂劝道,姑娘的手炉也该不暖了。

“她一整日都无精打采的,既然她想在这站站,咱们便站站吧。”唐说着,将自己暖袖里的手炉塞到宝之手里。

楚曜叫小满认一认,哪个是给他递纸条的丫鬟。

很快小满就在人群中,那丫鬟显然也瞧见了楚曜,一溜烟跑进暖棚里,走到于秋晚身边,低声道:“楚公子过来了。”

于秋晚蹭的站起身,忽又坐下,她这么出去会不会显得太不矜持,可他受了伤还巴巴赶过来,自己不出去见一见他会不会失望。

心里一番挣扎,最后决定叫丫鬟先出去看看,他若还在,自己再出去,叫他见自己一面也好。

小满见那丫鬟复又出来,直接上前去说话:“我家主子想找你家姑娘说话,你去将她叫出来。”

丫鬟看看小满,又看看楚曜,一下被楚曜的丰神俊朗迷住了,想着将来姑娘若是嫁过去,自然要找身边人帮着伺候姑爷的,自己可真是有福气,也没细究小满语气中的不屑,便飘飘然的回身去寻于秋晚了。

小满躬身扶着楚曜:“爷,瞧这丫鬟这幅样子,那家姑娘定然也好不到哪去,咱回去吧,别见了。”

楚曜也不理他,他觉得头越来越晕了。

宝之在原地站了会,远远看楚曜还没走,穿着绣鞋的脚有些冻的慌了,想跺几下脚,又觉得有失风范。

唐看她这副模样,觉得好笑:“冷了便回去吧。”

宝之深吸几口气,终于鼓起向前迈步的勇气。

才凑前便看到这出闹剧。

只见楚曜居高临下,歪着头挑着眉对着于秋晚轻蔑的道:“怀远伯在家都不教女儿规训的吗?”完好无损的手一挥,于秋晚写的纸笺翩然落下,“回去好好读读女戒吧。”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楚曜对她说了这么句话,于秋晚顿时脸红的像要滴下血,湖上若非结冰,她真想一头扎下去算了。

楚曜的话声音不大,但周围几人也足以听的清楚,显然于秋晚是做了什么一厢情愿之事,被人家亲自来拒绝了。

在场倾慕楚曜的闺秀不少,看到于秋晚吃瘪,心里畅快,平日说话尖酸刻薄,瞧瞧她也有今日,也不擦亮镜子,瞧瞧自己是谁,楚曜是什么人,天之骄子,能瞧上她?

于秋晚只想有个地缝能叫她钻进去才好。

宝之皱眉,真真是纨绔子弟,便是要拒绝人也当是私下里说,或是不做回应,怎好当着众人说,随说于秋晚平日为人尖刻了些,可她到底是姑娘家,叫她日后如何见人。

刚对他升起的那点好感,顷刻荡然无存。

对眼前的热闹视若无睹,径直与唐进了暖棚。

楚曜目光随着宝之身影消失,他以为他受伤了,宝之念在平日的情分,即便是这里人多不便交谈,也会关系的看他一眼,没想到连个眼风都没给他。

这丫头心也太狠了吧。一时气血攻心,脚下晃了晃。

小满赶紧扶住主子,他也看到章姑娘过去了,他想的和楚曜却大不相同,小满琢磨这是不是主子到这来被章姑娘误会,章姑娘生气才不理会主子的。

第八十九章 落幕

一日的喧嚣落幕,宝之与唐踏上马车,车外传出人声。

“请三殿下安。”

李不轻不重应了声,冲车里轻声道:“章姑娘可在里面,我有话想同你说。可否,留步。”

宝之与唐不明就里,相互对视一眼,绿玉撩帘对车夫道:“随着三殿下走。”

在李的带领下,她们的马车渐渐远离人群,来到一处僻静处,宝之虽下了马车,却并未挪动脚步,亭亭立在车旁。

李见她如此,也不为难,男子汉大丈夫,他并不需要背人说话。

“......之前令兄回绝了内务府批下来的香引,你可知道?”

原来是为了此事,宝之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你可知道,你的铺子若是得了宫里的差事,京中这些人闻风而来,生意会比现在好很多。”

现在知晓三皇子不会是谋逆了,可架不住人家栽赃,她还是要和他保持距离才好,若是因他的关照得了香引,将来一旦有事,她定然脱不了身。

宝之思前想后,还是回绝了李。

“多谢三殿下厚爱,能为皇宫进香,实是臣女之福,只是,臣女小铺实是能力有限,实在不敢担纲如此重责,还请三殿下见谅。”

见宝之实在不愿,李只好作罢,踌躇片刻又云淡风轻道:“今日父皇打算为我们兄弟纳妃...太子妃人选已经差不多定下来了...”

低下头看着宝之的脸认真道:“你可愿意...嫁我?”后两字说的极轻,像是自言自语。

饶是如此宝之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嫁给他?!她从没想过,她只想听从母亲安排嫁个普通人家便好了,她再不想卷入他们这些朝政斗争之中了。

李看出宝之不愿,从来看不出喜怒的脸露出一丝失望,他本想如果宝之愿意,他定会到父皇母后跟前争一争的,即便她的家世不够,他也有办法叫父皇答应,可她不愿,自己还有什么好争的...

“三殿下是天之骄子,当配天下最好的女子,岂是臣女可以企及的。”宝之婉转道。

李情绪少有的激动:“只要你愿意,什么都不是问题。”

宝之还在想怎样才能既表明自己不愿,又能不使李失望。

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你要人家答应你什么?”

楚曜被小满搀着晃晃悠悠走过来,他的脸透着异样的潮红,脚步虚浮,难道伤势严重了,宝之心里有些担心。

“老远就瞧见你与哪家姑娘说话,有些好奇,便近前来看看。”

李不愿在他面前多谈,看来只好再找机会与宝之谈谈了,遂岔开话题。

“你怎么不好好歇着?”看出楚曜的异样,转头对小满道,“你怎么也由着他性子胡来,叫御医给看了吗?”

小满也是急的不行,他家主子的脾气谁不知道,听说唐将军家眷的马车随着三殿下走了,不顾身上发热,披了大氅就往外走,自己劝几句,抬脚就要踹过来,他老人家现在这身子,哪能动气,他只好搀着他出来寻了。

“三殿下您还不知道我们主子的脾气吗,谁扭得过他呀。”

“在屋里呆着憋闷,出来透透气。”楚曜语气轻松。

宝之看他这样就来气,都病成这样了,还不消停,刚刚闹的女眷那边鸡飞狗跳,现在还不歇着,又跑出来。

心里有火,说出的话自然就不会好听:“今日一整日都拜你所赐,无一处不闹的鸡飞狗跳,你还不消停些,又出来准备闹谁?”

楚曜被她气的张口闭口了半日,愣是没说出半句话来。额上青筋凸起,小满怕他冲动,思量着若是主子稍有动作,自己定要死死护住章姑娘,可不能叫主子日后后悔,谁知道楚曜憋了半日就只咬着牙,重重哼了声。

李本也伸手想将宝之拉到身后的,楚曜的脾气上来,才不管对方是谁,定会叫对方没脸的,不曾想,就这么轻描淡写过去了。

唐在车里,听着外头动静,听到李像宝之提起婚嫁之事,还悄声告诫车里的玉桂绿玉她们不要将听到的说出去,想着若是宝之愿意,她到时想个法子助她们一助,李这人虽说冷了些,可人品还是不错的,又是皇后嫡子,配她的宝之,勉强够了。

谁想到楚曜又来了,车下人多了,难免会引人侧目,到时别再传出些什么风言风语,思及此,唐敲敲车壁轻声道。

“宝之,我娘该等急了,咱们回罢。”

宝之正不想再与他们多做纠缠,闻言,冲二人福了福,转身由丫鬟扶上车。

马车缓缓前行,唐有一搭没一搭与宝之说起话来:“楚曜家复杂的很,他爹住国公府,他娘住在长公主府,他一年到头住在宫里,近几年皇上还在离公主府不远赐了他座宅子,一家三口,一人住一处,从小就是混世魔星,又有天子舅舅撑腰,便是他再显贵,谁家又敢将姑娘嫁给他...”

宝之没说话,只是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的这些她早都知道,她也没想嫁给他,只是心似乎不听她的话...

孙氏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她决定快刀斩乱麻,与王翰林家提了霆钧年岁大了,想早些成亲,王家欣然同意了。

所以她这些天为霆钧粉刷院子,张罗成亲之事。

颜姨妈来了,与赵氏同赵老太太打叶子牌,赵老太太提起孙氏便咬牙切齿。

“她当王家那个是个宝呢。”赵老太太重重哼了声,“我叫人去打听了,是个丧妇长女!”

赵氏接话道:“也怪可怜的。”没了母亲也不是她的错,这句她没敢说。

颜姨妈瞪了她一眼:“咱们霆钧是长子嫡孙,要娶也该娶个能撑起内宅的,从小没有母亲教导的哪懂这些。”

赵氏道:“话是这样说,可那孩子到底没做错什么,等嫁过来,娘您再慢慢教吧。”

赵老太太想起当初若是叫寄颖嫁过来,哪里还有这么多事,瞪了眼颜姨妈,叹口气:“也只好这样了。”

亲都定了还能怎么样。

第九十章 星辰花

岁入隆冬,春节将至,因着霆钧的婚事定在年后,加上俊彦年后还要春闱,赵大舅决定今年一切从简。

因着霆钧年后成亲,赵氏为她做了几身衣裳,孙氏又送来几套,连首饰头面都比往常多了两套,宝之份例倒是没减反增了。

心里惦记星辰,年前宝之去了趟何府,星辰还是老样子,整日安安静静,除了请安,每日都待在房里,读书习字,偶尔做些针线。

何姨妈担心了些日子,后来看星辰说话什么都挺好的,也就随她去了。

宝之的到来,星辰有那么一瞬呆愣,转眼又和颜悦色请她坐下吃茶,话不多,面上少了从前的明媚,眉间有一缕情愁。

话间,星辰向宝之问起可心,她听说了可心被发卖之事。

“可心,我已经请人将她偷偷赎回来了,如今暂时安排在京郊,你放心,我会照顾她的。”宝之道。

星辰垂下眼帘,开口:“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些话想向她问个清楚,......表哥那,我是没法再见他了......”

宝之道:“或许,霆钧表哥有苦衷也不一定,他现在每日除了上衙,给外祖母请安,哪里都不去,我有次在外祖母那碰见他,他人都清减了好多。”

“即便是有苦衷,无论如何也该给我一个交代,就这样定亲了......”

宝之看着望向窗外出神的星辰,心头五味杂陈,当初明艳活泼的星辰表姐,变得这样令人陌生了。

“我想见见可心。”星辰回过头来,坚定的对宝之道。

宝之权衡了一下,是将可心解出来还是她们到京郊去,她觉得还是借口陪星辰去散散心,到京郊去见可心比较好。

这次趁机会向他道歉吧,那日自己对他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回去后也很是后悔,听说他回去断断续续发热了月余,皇上几次在朝上斥责安富候教子无方,甚至想褫夺了谢坤的世子头衔。

于是宝之与星辰商量后,决定就按她想好的说辞,只等她与楚曜商定好日期。

楚曜接到宝之的来信,就知道,这丫头定是又有什么事有求于他,不然不会无缘无故与他联络的,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

虽是这么想,还是微抿着嘴,摩挲着俊秀的字迹,认真读了几遍,叫小满磨墨提笔回了信。

宝之读完信,准备收起来时,发现信封里似乎还有其他东西,倒出来看是几朵干干的星辰花,好端端为什么放几朵没

香味的花,将花和信分别收妥,落锁,宝之也没再多想。

宝之与星辰在约定好这日,在东城门碰头,一路向京东郊行去,这里紧挨行宫,周边都是御赐给王公贵族的庄子,除非皇上赏赐,否则有钱有权都买不到。

柔福长公主的这座庄子是这周边为数不多的院子里有温泉的宅子,这是皇帝即位后赏赐给亲妹子的,必须较之寻常人更好些。

若是从前,星辰定会好奇宝之如何将可心安排到这里的,可现如今的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管事早得了信,在门口候着,恭敬将二人迎进们,那眼悄悄大量宝之,也不知这位天仙似的姑娘同少爷是什么关系,小满前几日就来嘱咐他,小心伺候着。

“二位姑娘您这边请,可心姑娘如今被安排在后罩房里,主子发了话,我们可半点没敢怠慢。”管事婆子在侧一边领路一边絮叨着。

星辰想与可心单独说说话,宝之便随她了,自己在外间吃了几口茶,百无聊赖,披上湘色滚毛棉袍到院中赏景。

院里有几株腊梅,正是开花的时候,瞧着倒是十分讨喜。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总觉得这庄子上的空气比京中的要清新舒服。

身后传来脚步声,宝之闻声回头。

依人立于梅树下,回眸一望倾人城,映入楚曜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幕,顷刻心如擂鼓,脚下步子有些乱。

再见他,宝之有些难为情,当初一时冲动说了些伤人的话,垂下头,行了福礼,低低道:“之前的事...抱歉...”

楚曜闻言,打了个哈哈:“你今日倒是有兴致,你若喜欢赏梅,回头我带你去前安国公的庄子,那里有处梅园,听说景色极美。”

“安国公?为何从未听过?”宝之不解。

楚曜负手立在宝之身侧。

“我舅舅继位初的事了,前安国公谋逆被抄家了,现在那处空着呢。”

谋逆抄家被说的这样云淡风轻,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子弟,宝之心里又别扭起来,想转身回去。

楚曜见她好好的又不高兴了,急急拉住她的衣袖,沉声问道:“你便不问问我的伤势有没有好转?你便不想与我说清楚那日李与你说了什么吗?”

宝之被他一拽脚下有些不稳,稳住身形,转回身,迎着他的目光:“我与三殿下说了什么为何要与你说清楚?”

楚曜气的额上青筋凸起,这个没良心的家伙,她到底知不知晓他的心意。

“你别听了他几句便动了心,以你的家世,皇上是不会同意你做李的正妃的!你当皇后娘娘打的什么主意,她从头至尾只想立你为侧妃!”

宝之被他说的怔住了。

楚曜见她如此,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只怕自己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害她伤心。可他真的怕李捷足先登,宝之对他动心。

“你,你,是我说错话了,那,那个,对不起。”

宝之回过神,嗤的笑了声,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家世,前世依着她的家世怎么还痴心妄想楚曜会心仪她呢,果然都是自欺欺人。

“你说的没错,道什么歉呢...”不欲再与他多言,准备回到屋里等着星辰。

楚曜急急道:“你知道星辰花的花语吗?”

宝之停住脚步,想听楚曜把话说完。

楚曜鼓起勇气道“永恒的爱。”握紧拳头,“我的心意你懂吗?”

宝之不敢回头,她怕自己如果回头,又会陷入前世的万劫不复,只能快步跑进屋内。

眼中氤氲着水汽,前世的求不得,今世却莫名其妙的来了,她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她不想叫家人卷入危险,她只想平平稳稳的过一生。

所以她不能对楚曜有所回应,她要对自己的心说不,宝之反复对自己说,不可以,不可以再对他动心,这是不对的。

第九十一章 除夕

也不知星辰与可心两人说了些什么,回程路上星辰一直在一个人发着呆。

宝之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除夕这日,宝之穿着一新的火红色绣宝相花袄裙,脚蹬湘色鞋头坠着莲子大珍珠的绣鞋,在外祖母跟前撒娇卖乖。

因着要一切从简,赵府没有大摆筵席,连鞭炮都没放几根。

即便再冷清也掩不住孙氏愉悦的心情。

赵府一家人分男女开了两桌,在父亲面前霆钧还是要打起精神来的,提着筷子勉强夹了几口菜。

孙氏满脸喜色立在赵老太太身旁布菜,赵老太太看她这幅样子心里就烦,打发她坐下一道用膳,翠娟上前为赵老太太布菜。

孙氏坐下在席上高谈阔论。

“今年稍显冷清了些,过了年咱家添丁进口,定然就热闹了。”

霆钧夹菜的手顿了顿,面上神色更加黯淡了。

“等俊彦再一举中第,也该为他操操心了。”这话是对着赵氏说的。

“我娘家侄女与俊彦年岁相仿,我瞧着就不错。”孙氏越说越来劲。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赵老太太不耐烦听她说话。

孙氏笑道:“娘说的是,我这也是为孩子着急不是。”

面对一桌名字吉利的鸡鸭鱼肉,汤汤水水,宝之认为看看就好,舀了一勺八宝兔丁,小口小口吃着。

赵老太太道了声乏了,便先回去歇着了。

婆母走了孙氏更加来劲,与赵氏显摆起自己给儿女选的亲事,直道日后俊彦与宝之的亲事安心交给她去办,赵氏敷衍的同她笑着。

另一桌向来话不多的赵大舅,问了几句俊彦的功课,便没下文了,自己一人独酌。

席间除了孙氏在那喋喋不休,夸耀自己,余下众人皆都做到了食不言这句圣人训。

本应一家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一同守岁的,可赵氏带着宝之去陪赵老太太了,俊彦年后要春闱回房念书了,霆钧没心情也找了借口回去了,就只剩赵大舅与孙氏两人干瞪眼,最后赵大舅自己回了书房。

孙氏琢磨着要不要去看看大儿子霆霖,一想到大年下的,看了心里也是别扭,也就作罢了。

孙氏空有一腔热情没处撒,只能嗑着瓜子,吃着茶,将孙友家的叫来说话。

她只能盼着初二洛华带着两个外孙回来,同女儿说说话了,这个赵氏真是不通情理,吃她的住她的,也不知道奉承着她说话,也难怪婆家不喜欢。

“奴婢近日听说王翰林为王姑娘备了不少嫁妆,咱们霆钧少爷有福了。”孙友家的道。

“虽说翰林多清贵,可这王翰林可是祖上便做官,怎么也有些家底的。不然我也看不上。”孙氏得意的撇嘴笑道。

“要不怎么说太太您英明呢,处事果断这点谁也及不上您。”孙友家的直冲着孙氏比大拇指。

孙氏更得意了,叫孙友家的坐下说话:“我若是不快刀斩乱麻,由着他们胡来,哼,这个家还能有我说话的地?就何

星辰那小蹄子,自小我就瞧不上她。”呸的吐出瓜子皮。

孙友家的为孙氏剥了个桔子递上去:“星辰姑娘着是泼辣了些。”

“若是娶她,我还不如当初叫霆钧娶了颜寄颖呢。”

“之前听说大姑太太去马家闹了几次,最近又没动静了。”孙友家的道。

“她给马家生了儿子,便是看在儿子的份上,马家也该对她好些才是,当初我给马夫人递话也是为了不叫她们惦记我儿。”

原来当初马尚书夫人能寻到颜家不是偶然,而是孙氏从中谋划的。

见孙氏有些乏了,孙友家的赶紧上前为孙氏揉捻小腿。

“太太您可真是女中诸葛,赵家这几位姑奶奶那及得上您半分。”

孙友家的一番巴结奉承,孙氏很受用,当即赏了孙友家的儿子差事。

“你家二子也不小了,过了年带过来我瞧瞧,给他个差事干干。”半眯着眼说道。

孙友家的千恩万谢,向他们这样的世代家仆,能指望的也就是得了主子青眼,能赏口饭吃。

赵老太太还不困,便与赵氏打起叶子牌,宝之与李妈妈凑手也上了,翠娟给老太太看牌。

几人围坐一圈,赵老太太盘着腿,眯着眼看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那日你陪着星辰去进香,她瞧着如何了?”赵老太太问。

宝之如实以答:“瞧着稳重成熟了不少,不似从前似的了。”

赵老太太叹了口气,自从孙氏棒打鸳鸯,她便觉得颇对不住星辰:“也该懂事了。”

“老太太快吃!快吃这张!”得了宝之眼色的翠娟指着牌咋呼道。

“不行不行,我反悔了!我不打这张了!”宝之一把扑过去,想把牌抢回来。

“快拦着这猴儿,怕是输急眼了,打都打了,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赵老太太笑骂着宝之。

赵氏看着女儿这么会讨老太太高兴,也是满脸笑意,总算不白疼。

宝之一通胡搅蛮缠,将赵老太太心头的不快冲散了,鹤鸣居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外头传来几声梆子声。

“二更了,不成了,该安寝了。”赵老太太一挥手,示意今日就到这了。

宝之不依:“您赢了钱便想赖了,不成,怎么也要叫我赢一把吧。”

赵老太太被她那小模样逗得呵呵笑:“把我那首饰匣子拿来,都给了她。瞧她这财迷样。”

翠屏捧来一个红木镂空雕花小巧精致的首饰匣子,宝之抱在怀里,一副生怕赵老太太反悔的样:“外祖母,咱们明日还打叶子牌,我准把把给您让牌。”

赵老太太被她逗笑,赵氏一副那她没辙的样:“瞧瞧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哪还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赵老太太由着翠娟翠屏服侍着歇息去了,宝之与赵氏也回了芷汀院。

宝之抱着赵氏胳膊:“娘,这次见星辰表姐,我觉得她好陌生,与从前没有半点相同。”

赵氏叹气:“她这是从小心想事成惯了,遇了事一夜长大也是有的。你姨妈心疼了吧?”

宝之用头蹭着赵氏肩膀,点点头。

第九十二章 表嫂王氏

年后霆钧的婚事临近,王氏的嫁妆抬进赵府,家具床桌,衣料装了三大箱,各式陈设摆件,孙氏看着陪嫁单子,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这也太寒酸了些,不是说王家是世家大族吗,怎么嫁女儿就给了这点嫁妆,还不及洛华当年十分之一呢。

看着颜姨妈喜笑颜开的脸,孙氏觉得刺目不已。

晚上难免与丈夫抱怨道:“这王氏陪嫁也太寒酸了些,你没见今日来的几位太太那看笑话的脸,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大舅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怎么看重,宽慰妻子道:“王家是清流,咱们家也不是贪媳妇嫁妆的人家,她带来多少也都是她的。你日后可千万别表现出来,那才叫人看笑话呢。”

“何况媳妇是你越过母亲,亲自挑的,你可别当着母亲抱怨...”

自己挑的儿媳,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吞了。

成亲这种事与未出阁的姑娘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宝之还想往常一样,倒腾着她的瓶瓶罐罐,研制些新香。

小画眉在一旁实时转播,什么新娘子迎回来了,拜了高堂了,新娘子个不太高,霆钧少爷似乎不大高兴等等等等。

玉桂试图拦下她别再到前头去打探了,被宝之拦了下来,由着她去吧,回头再叫将情况转告给母亲她们去。

直到第二日,宝之才见到这位王氏表嫂,王氏随霆钧给赵老太太磕头之后,便去了正房给公婆见礼。

王氏身形娇小走起路来婷婷袅袅,一双大眼顾盼飞扬,身着大红金团花喜服,未语先羞,走在高大的霆钧表哥身侧给人一股想上前保护她的**。

端端正正跪在蒲团上,双手递上茶,孙氏有意给新媳妇立立规矩,加之对王氏寒酸的嫁妆不满,未先接过茶,而是先絮叨了几句“望你们日后夫妻和睦,早日为赵家开枝散叶”这种话。

最终还是赵大舅看不过去,轻咳了声,孙氏才从儿媳微微有些抖的手里接过茶盅,抿了一下,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递了对镯子,在赵大舅的目光下又极不情愿将早备好的红宝塞过去。

赵大舅接过儿媳的茶,只嘱咐了句“要孝敬长辈”这类的话。

给长辈公婆敬过茶后,按辈分应是给赵氏见礼,可因着赵氏是孀居之人不便出席,俊彦宝之二人作为弟弟妹妹便来给表哥表嫂见礼。

王氏将早准备好的鞋袜给宝之递上,便连个红包也无,宝之记得当初洛华、寄颖她们成亲,可都是备了不少红包,准备认亲时给小辈的,怎么王氏连这点事都省了。

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能显出来,乖乖巧巧向王氏道谢。

暗暗觑着霆钧的脸色,霆钧半点没有新郎官的喜气,脸色阴沉的比锅底还黑,看来新婚之夜不太和谐啊,宝之心中暗暗想到。

琢磨完又觉得,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怎么能想这些呢,真是不应该,不应该啊。

一进门便注意到,丈夫这位如花似玉天仙似的表妹,王氏清楚看到宝之瞥了眼霆钧随后红霞布上脸颊,加上昨日新婚之夜丈夫喝的不省人事,连个手指头都没碰她一下,王氏对宝之产生了忌惮。

都说表哥表妹最容易暗生情愫,他们这样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有些龌龊,自己日后可要小心提防。

宝之自然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竟被人家当成了情敌,还傻乎乎赞叹王氏女红绣工精致呢。

王氏听着宝之的赞美,面上含羞带怯,眼睛却不禁朝宝之脚下望去,只见宝之脚下穿着一双丁香色用金线绣着如意花鞋头还坠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流苏,只这双鞋便要值十几两银子了。

她穿着这样金贵的鞋,却来夸赞自己只用寻常针线绣的鞋,是何意,嘲讽自己吗,王氏面上笑容不变,只手中的帕子被绞了几绞。

都拜见过,洛华带着孩子姗姗来迟,王氏不同于对宝之的敌意,一见这个嫁入豪门的亲亲小姑,王氏便将一腔热情全扑到洛华身上,先是夸赞松哥儿、柏哥儿聪明伶俐,给了两个孩子每人一封红包,再是从头到脚夸了一通洛华,又强行塞给洛华一个红包。

直看得俊彦兄妹目瞪口呆,原来人家不是没有准备红包,而是人家不愿意给他们啊,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孙氏势利眼,娶进门的儿媳妇也势利眼。

用了午膳,洛华留下同孙氏母女说悄悄话去了,宝之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芷汀院。

终于没别人了,杜若开了话匣子:“这位少奶奶可真是会看人下菜碟儿,给洛华姑奶奶就是红包,给咱们姑娘就是双鞋袜。”

玉桂拿着绣鞋仔细看着花样:“不过真别说,若是这鞋袜是少奶奶做的,她这女红真真是极好了。”

杜若道:“姐姐你是没瞧见,少奶奶这张嘴,能把死的说活了,活的说死了,洛华姑奶奶一到,她便开始舌灿莲花。你们没瞧见大太太那张脸....”还故作神秘,顿了下想吊吊众人胃口。

“简直比咱们姑娘平时作画的色盘还漂亮,一忽白、一忽青、一忽黑的,要多精彩便有多精彩!”

屋里众人早都习惯了杜若说话,就有个进来给宝之送燕窝羹的小丫鬟惊奇道:“这人脸还能出这么多颜色呢?那岂不是很吓人?”

杜若听了话倒翻起白眼:“你懂什么,这是修辞,夸张懂吗?这样才能叫听的人感同身受。懂得了吗?”

小丫鬟似懂非懂点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玉桂伸出手指头戳着杜若额头,笑骂道:“自己还没吃几天墨水,她倒教起人来了。”

宝之舀了勺燕窝,小心吹凉:“咱们杜若姑娘现在是越发的有学问了。遣词用句也越发了得了,咱们今后待她可要好些才是,说不准日后就去考个女状元回来了。”

小画眉等人纷纷到杜若跟前嘘寒问暖,一忽问渴不渴,一忽问她冷不冷。

直将杜若闹得,晕头转向忘了接下来想说什么。

第九十三章 日常

三日回门之后,颜姨妈带着寄颖,何姨妈自己来赵府看新媳妇。

王氏扭着水蛇腰,袅袅娜娜的跟在孙氏身后,给赵老太太行礼后,来到她们跟前见礼。

颜姨妈何姨妈赵氏三人分别给了一对赤金累丝镯,一副赤金嵌宝石头面及一对羊脂玉套镯。

王氏笑盈盈接过,心头暗叹,赵家这几位姑姑还真是出手阔绰,只是不知小姑妈的银子是不是从祖母那扣的。

颜姨妈挑剔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瞧她飘忽的眼神,颜姨妈就不满意,这个孙氏从那找来了的,太小家子气了些。

寄颖上前给王氏见礼,王氏少了前日待洛华的热络,从丫鬟那拿过一双与前日给宝之相同的鞋袜给了寄颖,宝之坐在赵老太太旁,瞅着颜姨妈越来越黑的脸,暗自发笑。

人家给了重礼,她却只还了双鞋袜,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况且还是向来吝啬的颜姨妈。

颜姨妈伸手从寄颖手里拿过绣鞋,嘴里啧啧声:“这绣工可真是不错,我瞧着比颖儿上次给我送来的绣鞋强。”

寄颖在家上要哄婆母下要斗小妾,还要时刻小心拢住丈夫的心,不比从前还在闺中时怯懦,明白母亲话里的意思,接口道:“瞧您说的,我家绣娘那种上不了台面的绣品哪能同表嫂比,表嫂的绣活便是与那金玉首饰比,也是比得的。”

王氏听了心里极不是滋味儿,这对母女这是在贬损她吗。

就连孙氏这样平日吝啬小气的人都瞧不过眼了,只觉得自己这张老脸一阵红一阵青的,赶紧从手腕上撸下个镯子也不管是和田玉还是赤金扁镯,笑呵呵走到抱着寄颖孩子的奶妈跟前,将镯子塞到孩子襁褓里。

“福哥儿白白胖胖的,叫舅外祖母抱抱。”

颜姨妈将她的举动看在眼里,颇觉好笑,这回孙氏算是碰上对手了。

“福哥儿还小,你给他镯子做什么,之前他小姨妈给打的金锁还不敢给他戴呢。”

颜姨妈话是这么说,却没有将镯子还回去的意思,怕硌到孩子伸手从襁褓里拿出赤金镯递给奶妈收着。

孙氏抱着小福哥儿,打着哈哈:“那便收着将来娶媳妇,给他媳妇儿。”说着低头逗着孩子。

寄颖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着自己与母亲一唱一和,像是故意讹银子似的,可看小姨妈赵氏重她摇头,又作罢。

孙氏破财吃瘪,是赵家几位姑奶奶最乐见其成的了。

王氏却咬碎一口银牙,颜姑妈和这个颜寄颖算什么亲戚啊,她大喜的日子,跑来挑事来了,还讹走婆婆一支镯子,还有这个小姑妈,带着孩子大归回来,吃他们住他们的,说不定老太太的好东西都搂到她那去了,也不说替他们说说话的,真是没良心。

想着眼睛便往宝之那瞅去,宝之正给外祖母剥桔子呢,一老一小轻声说着话,丝毫没往他们这边瞧来。

宝之觉得似乎有人看她,顺着看过去,发现是王氏在看她,冲她礼貌一笑,谁想王氏却白了她一眼转过头去。

她有病吧。宝之纳闷,她老老实实在这坐着又碍着她什么了。

用了午膳,颜姨妈叫寄颖带着孩子回去了,她们姐妹与赵老太太说说话。

宝之悠闲走在雪后的院子里,虽有些寒冷,不过胜在空气清新,深深吸气直入肺腑,真是畅意。

“妹妹在逛园子吗?”王氏从长廊那头扭着腰走过来。

宝之想起刚刚她那一瞪,再加上星辰这层,便有些不愿意搭理她,随口敷衍道:“太冷了,要回去了。”

“听说妹妹家在金陵,不知何时回去?”王氏道。

宝之被她问的一愣,孙氏便是再不愿她们在赵府住着,也从未明面上问过这些。

“表嫂可是想要我带些金陵的土仪吗?我可以等天气和暖了写封信叫金陵那边送些来。”

王氏却笑道:“或许我的话说的不清楚,我的意思是,你们什么时候搬出赵府?”

宝之嗤笑出声:“我们搬不搬似乎,还轮不到表嫂来说罢。”

这人可真是好笑,刚嫁进门便来挑衅,难不成是舅母指使她来的。

此刻孙氏重重打了个喷嚏,她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好儿媳跑去给她惹事了。

“你们一家吃赵家的,喝赵家的,我作为赵家的媳妇,我为何说不得?”关键是从成亲到现在霆钧根本没动过她,她可以断定丈夫心里有一个女子,想来想去,也只有章宝之符合了。

她必须想办法把他们弄出去。

宝之不愿再与她废话,转身就走,王氏却不依不饶。

“表妹留步,你可知为何我丈夫年岁这般大了才成亲?”王氏试探道。

她当然知道,不过不能同她说,况且这种事为何来问她?

“表哥若是早早成亲,还轮得到你吗?”

王氏一窒,被她的话噎住了,瞧瞧说话这么呛,这里果然有事。她也不想想她刚刚是怎么赶人家走的。

“轮不到我?那轮得到谁?难不成霆钧成亲前有过什么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四个字被王氏重重的说出来,如同毒蛇般盯着宝之。

宝之迎上她的目光,坚定道:“表嫂说话好没道理,你跑来问我,为何不去问霆钧表哥,叫他亲口告诉你呢?”

说完话,转头走了,留王氏在那气的跺脚。

晚上在饭桌上,赵氏同宝之说了,今日何姨妈的来意。

霆钧成亲那日,何家过得并不太平,星辰哭着对她们说,自己甘愿终生不嫁,想要皈依佛门。

他们好说歹说才稍稍劝服星辰,带他们挑个吉日,再行剃度之礼,何姨妈今日来是想叫宝之去劝劝星辰,她们要求不高,只要星辰不去庵里,不剃度就好。

怎么会这样,星辰怎会如此想不开,难道可心同她说了什么不成,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赵氏也只是叹气:“这孩子竟这样烈性,天下男儿这样多,何必呢...叫长辈多担忧...”落下泪来。

“说来说去还不都是怪舅母,她若成全了表哥表姐,星辰表姐也不会做这种傻事!”宝之气道。

“作孽啊...”赵氏道。

第九十四章 制衣裳

次日,宝之便去到何府帮着何姨妈劝解星辰表姐。

与星辰二人促膝长谈,原来那日星辰见到可心,可心将霆钧的苦衷向星辰说了。

星辰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霆钧,他并不是负心汉,他遵从孙氏的安排另娶她人不过是为了她的名声。

是以星辰决定此生不再嫁人,而可以名正言顺不嫁人的法子,也就只有出家了。

在宝之的劝说下,星辰同意在家中带发修行,何姨妈只念佛,眼中含着泪,拉着宝之谢了又谢,只要星辰不去庵里,在家里修行就在家里修行吧。

等过两年霆钧那有了孩子,她也该死心了,到时在找户好人家远远嫁出去,也就是了。

只不过对孙氏却是结下了仇,她自问待孙氏向来恭敬,不似颜姨妈那般,她竟这样待她女儿,两个孩子青梅竹马,当是成全了才是,她却棒打鸳鸯,另选她人。

这日唐来赵府做客,给赵老太太问安后,与宝之在院中边聊边往芷汀院走。

“今日是什么日子,丫鬟婆子进进出出这般热闹”一路走来所见的下人都满脸喜色,匆匆往花厅去。唐瞧了怪道。

宝之笑道“快春天了,舅母将来年给下人制衣裳的差事交给表嫂了,她们赶着去量尺寸,有新衣服穿当然喜气洋洋了。”

唐了然,赞道“你家这位新媳妇儿,挺能干的,刚嫁进来,便替婆婆理事了。”

若是她肯定不成,她母亲这段日子教她理家事,做了才知道,平日瞧着母亲做起来游刃有余,到她这里便成了一团乱麻。

宝之看了她一眼,真是将她舅母想的太简单了,她定然是等着王氏出错,她好站出来一边装好人,一边摆婆婆款儿。

“是挺能干的。”宝之淡淡道。

没过多在王氏身上纠结,唐随即岔开了话题“快春闱了,俊彦准备的如何了我听说今年不光是请了有名的大儒,陛下也参与出题,难度极大。”

“霆钧表哥成亲后,他就会国子监了。想来是没问题的,哥哥他向来功课不错,如今又如此用功”

正说这话,玉桂与小画眉匆匆进门,瞧着二人神色不对,宝之便问道“不是去量衣裳,发生什么事了吗”

玉桂紧锁眉头,不发一语,上次王氏对宝之恶言相向她在边上,她不知如何开口,才能不叫宝之为难。

小画眉语气中带和哭腔道“少夫人的陪房媳妇儿指使着小丫鬟给大家量尺寸,见我和玉桂姐姐去了,陈亮家的给我们好一顿奚落,说这是给赵府下人制衣,叫我们哪来的回哪去,芷汀院与俊少爷院的下人她们不管。”

宝之面色凝重,她们到赵府这么些年,舅母即便再不待见她们,明面上还是不会使绊子的,这个王氏才来,便做了舅母这么些年来想做不敢做的,舅母还真真是娶了个好儿媳。

也不知是舅母暗地里指使的,还是王氏愣头青自己撞上来。

玉桂见小画眉都说了,便道“与我们同去的还有贞桂,官桂她们,太太那边想必也是知道了。”

母亲知道了,难免又是一番伤心难过,她该去劝劝才是。

唐见宝之看着自己,面上为难,笑道“你不必惦记我,你这像我家一样,我自己会找事做的,你快去姨母那瞧瞧吧。”

宝之一进正屋,便见赵氏暗暗垂泪,赵氏抬头见到女儿,忙用帕子擦擦泪水,招呼她快进来坐下。

赵氏对宋嬷嬷道“这些年我也没当回事,按理说咱们是该自己给下人制衣的。”

宋嬷嬷面上为难道“银子是没多少,可一时间绣娘往哪去寻,况且这么一来,咱们的人,在这府里还如何呆下去。”

母亲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王氏此举不是为了银子,这还只是开始,叫她们搬离赵府才是王氏的真正用意。

玉桂神色匆匆进来,躬身在宝之耳边道“杜若带着水苏跑去花厅了,怕别惹了乱子出来。”

宝之心中一凛,随后释然,闹一闹也好,面上镇静,对赵氏道“娘,小还在房里等着,我先回去了,这事您别放在心上。”

从正屋出来,宝之便回了厢房,只叫个机灵的丫鬟去前头盯着,等闹大了再出面。

杜若与水苏到了花厅,没有立即发作,而是按着顺序在后头排队,等到了他们,陈亮家的瞪着一双吊梢眼,半阴不阳叫道“呦芷汀院刚刚来的几个丫头都是傻子不成,我说的话再清楚不过了,该找谁找谁去,这是赵府制装,没你们谁什么事”

“平日占惯了娘家便宜,这下占不成了,便来装傻不成”陈亮家的叉腰道。

杜若得了唐的指点,等的便是她说主子坏话,本还想着要回几句她才会说,没成想她们已经嚣张至此,这样更好,省去了麻烦。

冲水苏使了个眼色,二人蹭蹭几步上前一把掀了桌子,桌上茶盏等物应声落地,屋内顿时乱成一团。

水苏抓着陈亮家的胳膊,一把掼在地上。

杜若怒道“你这刁奴,胆敢在背后编排主子,今日我便替主子教训教训你”

陈亮家的被二人一串举动唬了一跳,没想到这两个丫鬟这般泼辣,光天化日当着众人竟敢打人,宝姑娘不要名声了吗

早有人跑去各院通知自家主子,这边有人闹事。

孙氏颇感意外,她早知道依着王氏的小家子气,叫她办这事定然要出岔子,只是没想到岔子竟然出在这上,要知道,赵氏母子可是赵老太太心尖子上的人,即便她是当家太太,不会公然与婆母作对,这个王氏做事怎的这样没分寸。

赶紧吸了鞋往花厅赶,丈夫这些年对她不似从前般千依百顺了,可不能叫王氏再惹了乱子,老太太本就对她越过她替霆钧定亲不满,王氏做什么也都会算在她头上的。

宝之得了信儿,不急不缓往那去。

紧赶慢赶孙氏还是晚了王氏一步。

第九十五章 家有蠢妇

王氏一进门便叫人绑了杜若水苏,水苏力气大,寻常的婆子丫鬟拉不住她,一时间花厅里闹得人仰马翻,王氏气的跳脚。 .`

指着二人骂:“反了,反了,刁奴欺主,今日便要发卖了你们!”

说着推搡起身边丫鬟:“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孙氏到时,登时心头火起,瞧瞧,叫她办点事便闹成这样,真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无。

孙友家的大喝一声:“住手!”

众人止住动作,朝门口望来,王氏走到孙氏身边,扶着婆婆坐到上首太师椅上。

“这是在做什么?不是量尺寸做衣裳吗,怎么练起全武行了?”孙氏问道。

王氏指着杜若水苏二人道:“都是这两个死丫头。跑到这里闹事!”

孙氏像是才刚看到二人一般:“你们不是宝之的丫头吗?做什么跑来闹事?”

宝之正巧迈步进来,孙氏忙朝她招手:“你来的正好,你表嫂说你房里的丫鬟闹事,我还要叫人去寻你呢。”

宝之行了福礼道:“唐姑娘来了,我正招待,听闻这边热闹,便赶紧过来瞧瞧。”

这边正说话,外头李妈妈来了,说是老太太听说这边闹起来,叫太太带人到鹤鸣居去分辨。

明眼人一瞧便明白。。这是赵老太太要为芷汀院做主,孙氏觉得这个儿媳太鲁莽了些,要给人使绊子怎么也要自己先站稳了,况且这种事也不该摆到明面上来。

在赵老太太面前,杜若一张嘴噼里啪啦将当时的情况复述了一遍,赵老太太冲着孙氏道:“祖宗留下的家业在你手上败光了不成?连一个院子人的衣裳都挤兑不出了?”

被孙氏瞪了一眼的王氏缩了缩脖子,老太太也太偏心了些。

宝之上前为赵老太太抚抚胸口道:“想必是那起子下人自作主张,舅母这些年吃穿用度从未亏待过我们,外祖母您别气了。”

宝之没想惊动赵老太太。。外祖母到底年岁大了,哪里能生气。

有了宝之的话,孙氏忙道:“都怪我,本是好心想叫王氏帮忙理家,没成想,新来的下人曲解了意思,下去后儿媳定要严惩。”

“你本是什么意思?”赵老太太接过宝之递过来的茶道。

孙氏推了下王氏,王氏抿着嘴,半晌没说话,孙氏只得咬咬牙回道:“本是想今年芷汀院的下人多做两套衣裳的,许是她们没听明白。”

赵老太太要的就是她这句话,笑道:“多做两套就不必了,该如何便如何吧,你办事向来妥帖,我是极放心的。”

王氏却道:“宝姑娘的丫鬟却不罚了吗?她们大闹花厅,打我的人,目无主子,不该打卖了吗?”

孙氏暗骂蠢货!老太太都不计较了,她还自己往里跳。

宝之道:“表嫂这话说的,她们二人是忠心护主,反倒是表嫂您的陪房辱骂主子在先。”

杜若给赵老太太跪下道:“老太太明鉴,当时一屋子人都听见了,那刁妇对姑太太不尊重,奴婢再气急之下闹起来的。”

王氏还欲再辩,被婆婆拦住,不能再叫这个蠢妇说话了,孙氏为了给宝之和赵老太太一个交代,叫人将陈亮家的绑了,送回了王家。

这事算是就这么解决了。

事后赵老太太将赵氏、宝之叫到身边,说了会子话。

若是从前她定要严惩那王氏的,不过是不愿宝之与她们婆媳交恶,等到自己百年之后,赵氏和宝之还能有个娘家。

听了老母亲的一番苦心,赵氏默默擦起眼泪。

终于到了春闱的日子,俊彦同一班学子精神抖擞进了考场。

春闱考试共三场,每场三天。拘在透风的小房子里,身体上受着罪,精神上还有紧绷着,跟熬罪似的,便是身强力壮的也要脱层皮,更何况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了。

考完个个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俊彦倒还算坚强,由小厮拖拉着总算是竖着进了马车。

事后被楚曜一班狐朋笑了大半年。

成绩出来,俊彦中了第一名会元,赵氏叫丫鬟准备了几筐铜钱,穿了串分发给下人,赵府的下人们纷纷到芷汀院道喜。

赵老太太大喜过望,叫来孙氏一番嘱咐,孙氏不情不愿大放鞭炮,散钱舍米,自己儿子都没下场考试。。如今倒要为别人儿子大肆庆贺,实在心有不甘。

赵大舅叫来俊彦,皱着眉盯了他足有一柱香,才缓缓开口表情严肃的劝勉了几句,大意就是,不可狂妄,轻忽,殿试时对上要恭敬,不要冒头拔尖,之后还有用功,考上庶吉士才是正道。

这边赵氏欢天喜地,找来颜姨妈,张罗着给俊彦说门合适的亲事。

那边王氏不知从何处得知,赵老太太当初欲将寄颖说给霆钧,当天便与霆钧闹将起来,霆钧不愿与她纠缠,索性搬到书房去住。

隔日,孙氏教训了王氏几句,这下王氏发了疯一般,不管不顾闹起来。

声音尖细哭道:“你儿子就是个银样枪头,中看不中用,从成亲到现在就没碰过我!如今还来质问我。。为何这么些时日还未有动静!”

孙氏被气的发抖,砸了茶碗,拍着桌子怒斥:“你给我住嘴!什么脏的臭的都敢往外说!你是猪油蒙了心不成!”

王氏见婆婆真动了气,语气渐渐软下来抽抽噎噎道:“儿媳也是委屈坏了,相公,相公他不是喝的醉醺醺回来,便是推说有事宿在书房,现下好了,更是有理由不回来住了!”

孙氏也是早知此事,心中叹气,没想到儿子这样固执,那个何星辰有什么好的,她瞧着不及王氏良多。

“你别与他硬着来,态度软和些,使些女人的手段,男人在外奔波一日,你嘘寒问暖一番,石头也要捂化了。”

看看人家寄颖,那马元明当初待那戏子多好,现如今还不是乖乖送走了。

说来说去还是这王氏太蠢。

王氏心里愤然,她儿子定然有问题,不然自己刚刚这么闹,做婆婆的还能缓和下来同自己好好说话。她还要再调查调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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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会试放榜后,便要准备殿试,楚曜特特将俊彦邀到家里,二人将这些年来的邸报都找了出来,李也听说此事,不请自来,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二人帮着俊彦揣摩上意,把殿试可能遇到的情况琢磨了一遍。

楚曜对李的到来颇为忌惮,他已知晓李对宝之的心意,可当着俊彦却不能点破,只能提防着俊彦别对李太有好感。

俊彦只当是,他的阳曦兄为了叫他殿试顺利通过,请来了三皇子,待李恭敬有礼,不敢有半分僭越。

李也隐约猜到楚曜对宝之有意,无奈他对自己的亲事身不由己近日偶然听闻,母后想为他娶宝之为侧妃之事,跑到坤宁宫断然拒绝了,想来自己同宝之已然是无望了,可俊彦到底是宝之亲兄,自己多少要尽些绵薄之力。

楚曜又提议俊彦,回赵府请教请教赵大舅,俊彦深知赵大舅不会教他什么捷径,届时问了也只会是白问。

殿试上,皇上对于这个年纪轻轻便得了第一名会元的后生,心中喜爱,又见他进退有度,不卑不亢,应答有理,遂龙颜大悦,可到底年纪轻了些,于是点了俊彦第二名探花。

俊彦得了探花,最高兴的自然是赵氏,可若说最忙活的却是孙氏。

自打俊彦点了探花,孙氏就开始娘家赵府两头跑,起先大家还见怪不怪,毕竟她向来就是如此。

后来赵老太太看不过去,将她叫去,委婉训了几句,到底是有儿媳的人了,哪能总往娘家跑,到时王氏有样学样,这个家还不乱套了。

孙氏才连声应诺,稍微收敛了些,自己不往娘家跑了,改换孙友家的替她两头跑,赵老太太对这个儿媳算是无奈了。

俊彦被点了探花,赵氏就叫宝之给金陵那头去了信。

半个月后,金陵的信随着刘姑父与表姐刘春一道进了京,章老夫人在回信中称,想将刘春说给俊彦,信中将刘春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配给俊彦这个探花郎都是章家高攀了似的。

宝之看了直皱眉,看来他们回来这小半年,祖母又叫章姑妈与刘春给哄去了,刘家这是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飞了,想借两家联姻来诳章家的产业。

孙氏那边也来了信儿,原来她这些日子上蹿下跳,也是冲着俊彦而来,她打算将弟弟家小女儿巧姐儿说给俊彦。

赵氏气的胸口疼,她打的如意算盘,当初想将巧姐儿说给霆钧,结果曲氏不乐意女儿嫁的如此急,孙氏转而为霆钧娶了王氏,如今又将主意打到俊彦身上了。

“她们孙家的女儿这般嫁不出去吗这个嫁不成,便惦记起另一个了”

宝之头一回听娘亲说话这样刻薄,便当初是听了祖母想将刘春嫁给哥哥,娘亲都没这样生气,可见娘亲真是极不喜舅母了。

孙氏这边还没消停,王氏又委婉向赵氏提起了俊彦的亲事,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年岁同宝之一般大,人漂亮贤惠,她觉得与俊彦极是般配。

赵氏已经被她们闹的不生气了,这对婆媳还真是一家人,心可真够大的。

宝之也纳闷,前世为何没听说哥哥如此受欢迎,这世一个一个的都想嫁他。

下午给俊彦送鞋时,不由左看看右瞧瞧,引起俊彦侧目,故意绷着脸,教训宝之道“小丫头休要故弄玄虚。又有何事说罢。”

宝之调侃道“我仔细瞧瞧这位探花郎是不是脸上有花,竟成了香饽饽。人人都恨不得揽过来咬一口。”

俊彦已是对这些日子的事略有耳闻,白了宝之一眼,伸手轻弹宝之额头“越发没规矩了,为兄的事也是你能随意说道的”

宝之捂着额头,嗤笑道“哎呦呦,还和我摆起探花郎的谱了,改明儿我就将刘春邀到家里来,叫她来缠着你。”

俊彦连忙摆手,刘家就是块狗皮膏药,粘上便揭不下来,他可不愿意。

宝之骨碌骨碌转着黑白大眼“那我将孙家妹妹和王家姐姐邀来,到时你远远瞧瞧,回头看上哪个,我告诉娘去,只要你答应了,娘一定不会驳了你的意思的。”

“胡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浑说些什么”俊彦真板起来脸来,斥道。

宝之被唬了一跳,原本悠闲坐着喝茶的她,险些将手里的茶盏扔出去,边拍胸口边看着俊彦,老虎的屁股果然摸不得,这是急眼了,赶紧说了几句以后不敢了,撂下茶盏拔腿开溜。

没走几步,就又被俊彦拎回来,板着脸训了宝之足有一柱香,从女娲补天说到三皇五帝,又从三皇五帝说到秦皇汉武,大到朝堂格局,小到针黹女红,宝之此刻才发自内心叹服哥哥的口才,这口才前世没中探花郎真是可惜了。

俊彦训够了,宝之才有喘息的机会,回去定要到娘亲那参他一本,这是虐待

趁宝之临走,俊彦掏出个盒子,道是阳曦兄补送的生辰贺礼。

宝之生辰在正月初四,送贺礼多有不便,年后楚曜又被皇上派去山西一趟,回来又忙活俊彦的事,只好等到现在才送宝之贺礼。

宝之矛盾,按理不该收他的东西,可心里又十分雀跃,怯怯看着俊彦的脸色,看俊彦神色如常,缓缓伸手接过盒子。

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回到房里,托着腮望着盒子发愣,小画眉几个出来进去几趟,都只看到她们姑娘傻呆呆的出神,也不敢出声打扰,只能放轻脚步,连外头洒扫的小丫鬟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扰了姑娘。

呆愣了半晌,才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头放着一封信,及一个十分精致的珐琅小瓷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盒口脂,宝之用手指轻轻沾了些,在鼻下嗅闻,嘴角不由自主扬起微笑,是她喜欢的松子糖甜香。

放下瓷盒,拿起信,上头并未写其他,只写了他偶然得来这盒口脂的配方,他又按着宝之喜欢的香味,添减了一下,现将配方告诉宝之,配方头一行写着几味药名,芍药,朱砂,一见喜,红豆,等等,显然这就是胡说一通,可这些各种花名药名,都是在告诉她,他对她的情意。

宝之红着脸将信折好,放进木盒里,想想又拿出来,将信放到床头有锁的小柜子的最底下压好,仔细锁好柜子,才托着冒火的脸坐回去。

第九十七章 争奇斗艳

宝之刚从水苏那接过拜帖,便闻得刘(春chun)已经到鹤鸣居给赵老太太请安了。

无奈只好换了见客的衣裳,去鹤鸣居。

孙氏正在屋里算账,听丫鬟来报章家的表小姐来做客,撂下算盘,就叫来孙友家的,一通叮嘱,孙友家的出了赵府便急急往孙府赶。

一直派人盯着婆婆动静的王氏听闻如此,也赶快叫丫鬟回王家,知会她继母一声,是不是叫妹妹也来赵府一趟。

她本是不愿管这闲事的,不过继母觉得章俊彦这后生极有前途,况且还派人到金陵打探,金陵章家家大业大,赵氏听说也是和善之人,女儿嫁过来便是享福,特特叫王氏想办法到赵氏跟前提提她妹妹,并许了王氏五十亩良田作为交换。

刘(春chun)一派世家小姐的做派,待赵老太太赵氏几位恭敬,言谈举止大方得体,赵老太太对她到时满意。

赵氏却一眼瞧出,刘(春chun)简直就是章姑妈的翻版,一举一动透出一股假惺惺的样子。

在金陵早已见过刘(春chun)真实嘴脸的宝之,再看她这样惺惺作态只觉得好笑。

说了会子话,赵老太太便叫宝之带着刘(春chun)下去玩了。

刘(春chun)四下环顾着赵府的院子,这里还不及金陵刘府一半大,她真是瞧不上,无奈父母之命,不得不从,只好委屈自己低眉顺眼的与她们聊天。

宝之只在前头缓缓走着,也不愿搭理她,刘(春chun)自顾自径直到顺着小路到小亭里坐坐。

还是杜若出声提醒宝之,表姑娘已经往凉亭去了,宝之才顺着跟过去,哪有人这样没礼貌的,头次来人家,便想到哪就到哪。

刘(春chun)坐在石凳上,闲闲看着宝之“这园子也就是这方小亭有些趣致。”

“倒真是委屈表姐了。”宝之目不转睛望着亭前的小池。想来该种下荷花了。

刘(春chun)被噎的一窒,转过头不再言语。

亭外来了个小丫鬟,对着杜若一阵耳语,杜若又来到宝之跟前,悄声说道“大太太娘家侄女来了,紧随其后少(奶nǎi)(奶nǎi)娘家妹妹也来了。”

这回轮到宝之一楞,这下可(热rè)闹了,哥哥这是选秀女呢。

二人给赵老太太请过安后,便赵老太太打发出来寻宝之玩来了。

孙家巧姐儿从前来过赵府,宝之是见过的,为人颇为(娇jiāo)气,当初被星辰狠狠怼过,王氏的妹妹今(日ri)倒是头回见,与巧姐儿有异曲同工之妙。

刘(春chun)、巧姐儿、云娘,三人(情qg)敌相见分为眼红,刚一聚首,宝之便觉得亭中火花四溅。

巧姐儿挽起刘(春chun)的胳膊,亲亲(热rè)(热rè)喊起姐姐“姐姐这(身shēn)衣裳绣工好生别致,可是出自金陵绣娘之手,京中虽大,可于这事上却不如小地方良多。”

刘(春chun)心中暗气,不着痕迹拨了下巧姐儿手,(阴y)阳怪气道“说到这绣娘可不是寻常哪家都有的,为我做这(身shēn)衣裳的绣娘可是曾经为宫里贵人做绣活的。”她家是皇商,手里这些资源一大把,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云娘近前摸着刘(春chun)的团花褙子瞧,口中赞叹“哎呦呦,这绣工果然不一般,只是(春chun)姐姐,你配的头饰却略微老气了些,我瞧着宝之头上的白玉簪是极好的。”

说完那两人齐齐望向宝之,宝之正闲闲端着茶冷眼瞧着三人斗法呢,谁知道话锋转到她这了。

巧姐儿开窍了般,亲(热rè)拉起宝之的手,仿佛宝之是她许久未见的亲人般“你瞧姐姐光说话了,都忘了刚刚给你带了些我府上厨子做的点心,记得上回你说好吃来着。”

她什么时候说过好吃了,她自己怎么不记得,上次巧姐儿是带了些点心来,宝之不过应外祖母之邀拿了块,出来后便被她酸了一通,说宝之不懂事,她那是送给长辈的,八辈子没吃过点心不成。

还是星辰护着宝之,回了她几句,碍着星辰的威势,巧姐儿才作罢。

云娘也凑过来,拉起宝之另一只手“听说你酷(爱ài)制香,可否给我瞧瞧。”

巧姐儿在一旁显出无限的兴趣,哄着宝之,直道想瞧瞧。

宝之推脱不过,只得带着三人到芷汀院去,叫小画眉将自己平(日ri)制香的工具香料取来。

刘(春chun)不屑向那二人一般巴结宝之,只在一旁坐着。

“这等小儿科,算得了什么。我前(日ri)去了京中最有名的香铺,那里的香才稀奇呢,不止有寻常花香,还有果子,糖果的香气,扔下几个钱掌柜将那镇店之宝拿来一嗅,竟还会分时段变更气味。我爹爹已经打算将那家铺子买下来了。”

巧姐儿一副看乡巴佬儿的样子瞧着刘(春chun),果然是商家女,满(身shēn)铜臭气。

云娘道“宝之所制的香可是得了皇上赞赏的,皇后娘娘都先后几次宣宝之进宫制香。想来(春chun)姐姐是才来京都不知道。”

刘(春chun)一愣,想不到这小蹄子还有这等能耐。这二人话里话外都在瞧不起她不是京都人,真真气煞人了。

这边三个女子一台戏,吵来吵去,闹得宝之脑仁疼。

那边孙氏叫来儿媳训斥。

“我前脚将巧姐儿叫来,你便急不可耐的接来云娘,这是要和我打擂台吗”孙氏拍着桌子怒喝。

王氏也不怕她,嫁来这些(日ri)子,她算了解这个婆婆了,就是个纸老虎,没什么可惧的,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同孙氏讲出来。

“我嫁来之后,家里便只有云娘自己了,我想着巧姐儿和刘家表姑娘都来了,便也接她来家里,几个女孩子在一处也好(热rè)闹(热rè)闹。”

“你当我好糊弄是不是,你真当我不知你打的什么盘算”孙氏瞪着王氏。

王氏满脸委屈道“我哪有什么盘算,不过是叫她们小姐妹多个玩伴罢了。”

听她满口胡言,孙氏更加火大“你叫人到芷汀院提亲的事当我不知你派人盯着我这里的事,也当我不知吗”

王氏见孙氏将自己的举动都瞧在眼里,索(性xg)把话挑明了“婚事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瞧着小叔叔人不错,年岁与我家妹妹也相当,帮着两头说说,也没做错吧。”

第九十七章 定亲

孙氏气的直拍桌子,听听她说的这是什么话,也太过目无尊长了。

&nb;&nb;&nb;&nb;转念一想到底是她亲自挑的媳妇儿,若是传出去,她们婆媳不睦,一准叫几个小姑看笑话,权衡再三只训了王氏几句,叫她回屋抄几遍女戒,便作罢了。

&nb;&nb;&nb;&nb;晚上,用过晚膳,宝之盘着腿托着腮盯着桌上的茶盅出神。

&nb;&nb;&nb;&nb;三位姑奶奶一走,整个赵府都清净了,这一日光是听着她们你来我往的互相使绊子,她头都要炸了,若是娶进门来,她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nb;&nb;&nb;&nb;不禁想起前世的嫂嫂来,嫂嫂温柔贤惠,说起话来和风细雨,对于她这个不嫁人的小姑子,从来没有半句怨言,与哥哥二人也是相敬如宾,待娘亲更是没话说。

&nb;&nb;&nb;&nb;可是今生哥哥做了探花郎,又接管了章家的产业,身份较前世高了,娘为哥哥相看媳妇儿的门第也高了,依嫂嫂的家世似乎不在娘为哥哥选媳的范畴内。

&nb;&nb;&nb;&nb;听说娘前几日已经寻了颜姨妈,请她帮忙物色人选了。

&nb;&nb;&nb;&nb;看来若想嫂嫂进门,可以从颜姨妈那里着手。

&nb;&nb;&nb;&nb;首先要先打探清楚嫂嫂这世有没有定亲才行,宝之决定明日便去一趟唐府,寻小借周乙帮忙。

&nb;&nb;&nb;&nb;事情想通了,心中畅快不少。刚刚吃饭时在想心事,现下肚子又有些饿,交代杜若去拿些糕点来垫垫胃。

&nb;&nb;&nb;&nb;玉桂看天色晚了,一边拦住杜若一边同宝之道:“天晚了还是不要吃甜食,容易涨肚。姑娘若是饿了,奴婢厨房给您做碗粥来。”

&nb;&nb;&nb;&nb;想想吃粥配上些酱瓜腌菜的也不错,宝之点头。

&nb;&nb;&nb;&nb;杜若问道:“您不是才用过晚膳,怎的又饿了?”

&nb;&nb;&nb;&nb;小画眉从里间出来,接口道:“还不是叫那三位姑娘给闹的,还大家闺秀呢,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

&nb;&nb;&nb;&nb;小画眉这样一说,杜若顿觉有理,拔下铜簪倾身挑了挑灯芯道:“要不下次她们再来,您干脆称病别见她们了。”

&nb;&nb;&nb;&nb;“这不合适吧,到时大太太该不高兴了。”小画眉支吾道。

&nb;&nb;&nb;&nb;等娘给哥哥定下亲事,她们也就不会来了。

&nb;&nb;&nb;&nb;“也来不了几次了,没事。”

&nb;&nb;&nb;&nb;小画眉杜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nb;&nb;&nb;&nb;第二日宝之便去了将军府,只说了想帮俊彦查查赵氏为他物色的媳妇。

&nb;&nb;&nb;&nb;唐二话不说,便叫绿玉去安排,宝之将事先写好的前世嫂嫂的家世姓名的纸条,拿出来交给绿玉,请她交给周乙。

&nb;&nb;&nb;&nb;周乙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隔日就将消息送来了,蓝氏尚未婚配,父亲在礼部任侍郎,为人处世不是很圆滑,是以没什么上升的机会。

&nb;&nb;&nb;&nb;既然嫂嫂还没有婚配,那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她出现在母亲的名单里,看来还需要找人帮忙才行。

&nb;&nb;&nb;&nb;这日颜姨妈来与赵氏商谈,每次她们都会避开宝之私下里谈,这一次无论赵氏如何明示暗示,宝之都不为所动。

&nb;&nb;&nb;&nb;颜姨妈索性,便直接告诉她:“我与你娘商量给你哥哥娶媳妇的事,你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快些回房去。”

&nb;&nb;&nb;&nb;赵氏在旁附和:“正是正是。”

&nb;&nb;&nb;&nb;宝之使出撒娇耍赖的看家本领,死活就是不走,颜姨妈在旁心头火起,若是自家孩子如此,定要训斥一番,赵氏却自来对一双儿女是有求必应,见宝之不愿走,只当是俊彦遣她来探听的,只好无奈答应了。

&nb;&nb;&nb;&nb;幸好宝之留下了,原来这些日子她都白白烦恼了,几个媳妇儿人选中,最叫赵氏中意的便是蓝氏,看来这世,哥哥的姻缘不会变了。宝之安下心来等着娘亲为哥哥定亲那日,孙氏王氏等人惊掉的下巴。

&nb;&nb;&nb;&nb;果然赵氏避过孙氏婆媳,一迅雷之势为俊彦定下亲事,与蓝家互换庚帖。

&nb;&nb;&nb;&nb;孙氏气急败坏来到芷汀院,怒气冲冲跑来质问赵氏。

&nb;&nb;&nb;&nb;“你为俊彦定亲为何我们毫不知情?之前不是说好的,娶巧姐儿的吗?”

&nb;&nb;&nb;&nb;赵氏早料到届时孙氏定会来闹的,气定神闲招呼孙氏坐下叫丫鬟看茶:“嫂嫂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哪就定下巧姐儿了,两家可是换了庚帖了?您这话说出去,我们俊彦倒是没什么,那巧姐儿的名声可还要?”

&nb;&nb;&nb;&nb;孙氏被气的一窒,名声当初她也是这么对霆钧说的,如今却落到自己头上了,瞪了赵氏半晌只说了几句“好!好!好!”茶也没喝便转头走了。

&nb;&nb;&nb;&nb;王氏眼看到手的五十亩良田飞了,她是侄媳妇,不能似孙氏一般直接去找赵氏理论,只能自己气的在屋里砸杯子,可拿起来,想起是自己本就不多的陪嫁,又放下了,在屋里团团转。

&nb;&nb;&nb;&nb;不由悲从中来,凭什么章宝之没有父亲却要什么有什么,她有父亲啊,可她父亲却从来对她不闻不问,继母明面上待她极好,可看看她的陪嫁。

&nb;&nb;&nb;&nb;从嫁进来那日婆婆看她的眼神就不对,再说这章宝之,自己送了她绣鞋,虽说是丫鬟绣的,可好歹也是她送的不是,却当着她的面炫耀起自己的珍珠鞋,故意羞辱她。

&nb;&nb;&nb;&nb;如今又不识好歹,瞧不上云娘,其实她也瞧不上云娘,只不过,为了那五十亩良田,可如今良田飞了,都怪颜姑妈给赵氏出的坏主意,从第一次见她,便觉得这女人是块绊脚石。

&nb;&nb;&nb;&nb;王氏自己在屋里怨天怨地。赵氏叫宝之去给俊彦送些新做衣裳,宝之犹豫再三,自从那次收了楚曜送的贺礼,她便不敢往哥哥跟前凑,生怕他问自己,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nb;&nb;&nb;&nb;赵氏听说那日俊彦训宝之了,当是兄妹俩闹别扭,宝之使小性子不愿见俊彦,今日才叫宝之去送衣裳,希望兄妹能和好如初。

&nb;&nb;&nb;&nb;劝解道:“你想想日后你哥哥成了亲,你还能似现在这般与他亲近吗?他这人向来如此,却也是为了你好,事后我也问他了,你就不要与他记仇了。”

&nb;&nb;&nb;&nb;宝之一听娘亲是误会了,怕她担心,赶紧拿了衣裳给俊彦送去。

&nb;&nb;&nb;&nb;一进门,俊彦正在书房看书呢,丫鬟见宝之来了,赶紧从玉桂手里接过衣裳,招呼宝之进屋坐会儿,她去叫少爷。

&nb;&nb;&nb;&nb;宝之犹豫自己要不要趁机开溜,俊彦清清嗓子进了。

第九十八章 琐事

那日俊彦训完宝之,过后反省自身,是不是对妹妹太过苛责了些,又见宝之这些日子总是躲着自己,直恐宝之生了自己气,今日宝之前来,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不知该开口说什么才好。

nbnbnbnb宝之不是生气记仇才躲他,生怕哥哥问礼物的事,赶紧抢先开口。

nbnbnbnb“你马上要进翰林院观政了,用银子地方多,铺子里的收入不必都为我留着,你该花就花。”

nbnbnbnb俊彦见妹妹非但没记仇,反而关心起自己,感动万分:“哥哥不短银子,你放心吧。”

nbnbnbnb兄妹二人说了会子话,宝之便回了芷汀院。赵氏闻得宝之未与俊彦闹别扭,也就放下心来,准备来年俊彦的亲事。

nbnbnbnb金陵来信,将赵氏骂了个狗血临头,章老夫人信中直接叫赵氏与蓝家退亲,否则即便是成了亲,也不会叫蓝氏入族谱。

nbnbnbnb赵氏还只是面对信中婆母的疾言厉色,孙氏就不同了,她回到孙家,孙老夫人对着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通说落。

nbnbnbnb“你也不小的人了,怎的还是这样毛手毛脚的,做事没个准谱儿”

nbnbnbnb曲氏更是生孙氏的气:“您当初来家里是如何说的,我们本是不乐意的,您说的章俊彦如何如何好,如今我们舔着脸叫孩子到赵家,对着你们摆笑脸,您叫巧姐儿日后怎么再说人家。叫外人如何说巧姐儿。”

nbnbnbnb孙氏无言以对,要怪也不能怪她呀,只能怪那敌人太狡猾。

nbnbnbnb“我本以为章俊彦点了探花郎,能某个好缺儿的,没想到弄了个低品级的庶吉士,进翰林院观政了幸亏没成,若成了,你们可知那翰林院多清贫。”

nbnbnbnb曲氏闻言却冷笑一声:“大姑太太好会诡辩,我若是外人若是不懂官场上的事,恐是真被你哄过去了。

nbnbnbnb亲家老太爷便是翰林院的老翰林,亲家老爷初为官之际若不是进了翰林院做编修,如今能做内阁大学士真当我们是无知妇人般诓骗,非进士不如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理儿我们还是懂的”

nbnbnbnb孙氏支支吾吾,自己理亏,弟媳又不好哄,看母亲的脸色也是越来越不好了,这回她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nbnbnbnb在孙老夫人与曲氏的责备中,灰溜溜回了赵府。

nbnbnbnb赵府孙氏婆媳空前的和谐,看赵氏母女的眼神像刀刃般锋利,日子长了孙氏火气有所下降,王氏还会在一旁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一番,孙氏又会火气上涌。

nbnbnbnb颜姨妈来赵府,同样也得到了这样的待遇,可颜姨妈不似赵氏,她脾气火爆,哪能受这般气,三言两语将婆媳二人骂个臭头,直叫二人不敢再叫嚣,孙氏肝火更旺,却不敢再对着人烧了。

nbnbnbnb宝之水深火热哪里知道,同样身处京都的另一个人也在水深火热中,只是他的水深火热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nbnbnbnb楚曜每日忐忑不安,算日子小丫头也该收到他送的生辰礼了,为何至今也没来个信儿。

nbnbnbnb难道是嫌他送的太晚了还是他表达的太过直白,将小丫头吓着了还是她根本没看懂这次送礼已经引来俊彦侧目了,也不好再找他问,这不是要将他急死。便是在舅舅跟前奏对也没这般忐忑过。

nbnbnbnb小满看出主子的烦恼,在一旁也是跟着着急,章姑娘也是,收了礼,怎么也该道声谢不是。

nbnbnbnb看着小满在跟前来回转悠,楚曜喝住他:“你在这转悠什么看得人怪晕的。”

nbnbnbnb小满点头哈腰忙赔不是:“奴才也是为章家大爷着急,好好的探花郎跑去翰林院喝清风。还定了蓝家这么户人家。”

nbnbnbnb楚曜冲他不轻不重踢了一脚,不耐烦道:“你懂什么”

nbnbnbnb听说章夫人为俊彦定亲,他便去查了蓝家,开始也寻思以俊彦的品貌找个公卿之家的小姐也不为过,转念一想章夫人定是做过考量的,找个比高嫁的儿媳,将来一会对寡居的婆母恭敬,二来对宝之也不会像高门大户的小姐颐指气使。

nbnbnbnb小满一副主子威武,被主子一脚踢的很疼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奴才哪有您老懂得多呀,要不您给奴才讲讲”

nbnbnbnb楚曜今日懒得说话,抬目睨了他一眼,没做声,小满很识趣的没再问。

nbnbnbnb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厮,主子不开心时要想法转移其注意力,主子不想说话时,要适时闭上嘴。

nbnbnbnb不然主子发怒,会死的很惨的

nbnbnbnb宫里来人说是魏皇后宣宝之进宫小住几日,与她作伴。

nbnbnbnb孙氏待来人热络的只差没将赵家的祖宗牌位请出来。

nbnbnbnb王氏头回见宫里女官,将人家从上到下打量了几遍,脚下蹬的绣鞋值多少银子,身上穿的袄裙褙子值多少银子,头上戴的金簪玉钗值多少银子,一番计较下来,对宝之嫉恨之情又加深不少。

nbnbnbnb她那点值得宫里贵人欢喜,不就是会制个香吗,这种奴才丫鬟做的事,也配贵人这样礼遇。

nbnbnbnb有了之前几次进宫的经验,宝之十分娴熟的指挥玉桂她们收拾穿戴用品。

nbnbnbnb“皇后娘娘待咱们姑娘可真好,隔段时间便宣咱们姑娘进宫小住一次。”小画眉道。

nbnbnbnb杜若踩在小凳上翻着樟木大箱里的衣服,她记得姑娘新做了身绕丝绣缠枝玉兰花的褙子,放哪去了:“那当然了,咱们姑娘可是得了皇上御赞的,京中哪位姑娘得过况且咱们少爷还是御赐的探花郎”

nbnbnbnb杜若一副与有荣焉的得意样。

nbnbnbnb“行了你们俩,便是不夸我,我也会给你们带宫里好吃的糕饼点心的。”宝之打趣道。

nbnbnbnb“姑娘您别不信,我们可不是奉承您,我们说的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大实话”小画眉绷着脸,一本正经道。

nbnbnbnb“姑娘这本书带不带我给找出来了,记得上次您好像说过公主向您提起过的。”玉桂捧着书从书架走过来。

nbnbnbnb宝之探过头去,扫了眼书,点头应是,玉桂应下,拿干净的帕子将没有尘灰书又拭了一遍,才装到包裹里。

nbnbnbnb“别带这么多东西,杜若你别翻腾了,我是住又不是出远门,叫人家看见了,还当我是打算赖在宫里不走了”见杜若又抱住一摞衣裳,宝之赶紧喝止。

第九十九章 皇子的亲事

马车一路颠簸,到达朱红色的宫门口,宝之由丫鬟扶下马车,步行进宫。

令宝之诧异的是,今日在宫门内等候她的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花嬷嬷,一般只有魏皇后的生母老安国公夫人才会由她亲自来接。

她何德何能竟能得魏皇后如此厚待。

面对高大的宫墙,宝之突然福至心灵,她这两日一直琢磨魏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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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守株待兔

晚上宝之散着头发,手里拿着本书歪在炕上寻思如何同李瑅见上一面,像上次一样半夜偷溜出去肯定是行不通的,坤宁宫上下都是魏皇后的眼线,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误会她私会李瑅,可就得不偿失了。

仲夏是皇后娘娘指来服侍她的,派她去寻李瑅,定然会惊动魏皇后,到时更是有嘴说不清了。

这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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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放手

次日,李瑅下朝后如常到坤宁宫请安,只是这次请安后没有即刻就走。

从正殿出来直接转头向偏院走去。

宝之托着腮暗自发愁,楚曜嘱咐她若非要事,不要随意出坤宁宫,不出坤宁宫还如何堵李瑅,不碰到李瑅如何告诉他自己的想法。这还真是难倒她了。

仲夏唤了宝之几次,她才回过神来抬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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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趁机发难

楚曜一路送宝之到赵府门前,才驾马离开。

宋嬷嬷在门内迎她,步入垂花门,宝之便觉得府内气氛不对,下人都带着一种戒备好奇试探的眼神看她。

宋嬷嬷则是满脸写着心疼,宝之不明就里,进到鹤鸣居,看到孙氏婆媳摆出来的架势,瞬间明白了,原来,外人没误会她,家里人倒是首先误会她了。

见宝之进门王氏率先发难:“宝之妹妹为何突然出宫?”

定然不能说是因为魏皇后改变主意才准她出宫的,宝之镇定自若道:“皇后娘娘念我思家心切特恩准我出宫。”

王氏却冷笑道:“妹妹说的却与我们听到不同。”转头对着赵老太太说道,“祖母,昨日接到宫里来信儿,叫咱们准备马车今日去宫门接宝之,我便觉得奇怪,怎的好端端突然便叫出宫了,于是我便擅自做主叫我娘家弟弟去寻宫里相熟的内侍打听。

不打听还好,没成想竟是因为宝之在宫里得罪了贵人,皇后娘娘这才将她打发出宫的!”

孙氏拿帕子半掩着面,带着哭腔道:“老爷在朝为官兢兢业业,不敢有半丝懈怠,才坐到今日的位置上,若是因为宝之咱们赵家被上头降罪....”

“祖母!咱们赵家,宝之妹妹是留不得了!”王氏迅速加入婆婆悲号的行列。

赵老太太看这对婆媳作态,心中厌烦,沉声道:“宝之向来乖巧懂事,也进宫数次了,怎会在宫里惹恼贵人。

先听宝之说说是怎么回事。”

王氏抢过话头:“宫里的内侍同我弟弟说,宝之进宫第二日便去与太子搭话,定是出言无状热闹了太子,齐国公的公子当时也在场,听说她与楚公子也发生了不愉快!”

赵氏不信女儿会有这等轻浮之举,怒道:“你休要胡言!”

孙氏面上装作不敢置信,惊道:“我只当是她说错话惹恼了皇后娘娘,不成想,竟是去与太子殿下搭讪吗?王氏!事关女子名节,你可不要信口开河!”

王氏却无辜叹气道:“母亲,这么大的事,我自然不敢胡说,姑姑怪我也好,恨我也好,为了赵家,我只能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要说明白了。”

“舅母,嫂嫂,你们一口一个我得罪了宫里贵人,得罪了太子殿下,你们可见到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三岁孩童都明白的道理,你们不会不懂吧。我看今日你们不过是寻个借口,叫我们离开赵府罢了。”

赵老夫人勃然大怒,厉声骂道:“只要我在一日,你们就休想叫兰君搬出去!这是她的家!”

声音愤怒尖锐,宝之还从未见过外祖母这般生气过,外祖母年事已高,可经不起她们这样气,宝之寻思着如何将事情在不说明真正原因的情况下,向她们解释清楚。

孙氏急急道:“母亲,虽说儿媳这些年来多有不是,可也从来未曾慢待过小姑与宝之,小姑未出阁时,我便嫁来赵家,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宝之那么大点,便来了咱们家,我怎会待她没有感情。”

王氏低低哭起来,哀声哭道:“祖母,您不为我们想,也为公公,为霆钧想想,咱们赵家几代人的心血就要因宝之妹妹毁了。若非如此,皇后娘娘为何突然就赶宝之出宫了,咱们家哪里承受的住皇上的雷霆震怒。”

赵老夫人似乎哽了一下,随后又怒道:“说宝之得罪贵人,还是主动去与男子搭话,言行有失,我是不信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赵府既承了恩赏,便也要担得起雷霆,你家老爷不是糊涂之人,各中道理,他不会不懂。”

孙氏想不到赵老太太竟如此顽固,宁可拼上赵家也要护住宝之,哽咽道:“咱们便是做样子,也要给宫里一个交代才行,只先委屈宝之到庄子里住些日子,等上头消了气,再将她接回来。”

只要出了赵府,她便不会让她回来,章宝之不死,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怎会消气,他们怎么能安稳度日。

屋外小丫鬟进来报,宫里来人了,请太太奶奶去前厅。

孙氏婆媳互看一眼,脸色灰白,难不成没等她们处置章宝之,宫里便来降罪了。

赵老太太忙问:“那宫人是来搬旨的还是穿口信儿的,几人来?可带了什么东西?”

小丫鬟伶俐道:“来了四五个人,一个内侍,其余是几个宫女,手里捧着黑漆木盒。”

孙氏险些晕厥,这是来赐死的不成?

又王氏搀着婆媳二人匆匆回院换了出门的衣服,往前厅赶去。

赵老太太也想听听到底怎么一回事,想叫人去内阁将赵大舅叫回来,自己收拾妥当便去前厅,临去交代赵氏,稳住心神,不用怕。

宝之不愿外祖母与母亲担心,拦住赵老太太,隐去不该说的,同二人将事情原委说清了。

赵氏口中念佛,她就知道宝之不会做有辱门庭之事。

赵老太太大怒,气的直拍桌子:“那两个猪油蒙了心的东西,看她们待会儿怎么说!”

能怎么说,舅母一准又是亲亲热热心肝宝贝的喊一通,王氏一准是死鸭子嘴硬,将过错赖到他娘家弟弟托到的小内侍头上。

这边孙氏深一脚浅一脚由孙友家的搀着来到前厅。

王氏殷勤的同内侍和一位年长的女官叙话:“真是麻烦您,还出宫一趟。章宝之不过是寄居在此,与赵家不是什么实在亲戚。”

孙氏也接口道:“是啊,那孩子从小就不大懂事,叫我们做长辈的操碎了心。”

女官皱眉,欲开口说话,一直关注她的王氏发现,赶紧接口:“是呀,也不知她在宫里是否做错了什么事,还请您多替我们美言几句,我们也是不敢管那孩子。”

“对对,您多替我们美言几句,章宝之您是要带回去处置还是如何,我们都没有意见。”孙氏道。

孙友家的乖觉立刻奉上两个大大的荷包,孙氏谄媚笑道:“几位路上辛苦了,不成敬意。”

内侍摆手,不想接下荷包,女官看了他一眼,二人伸手接下荷包,孙氏轻轻吁出口气,接下来便好。王氏却心疼肉疼,这么多银子,还不是都怪章宝之,她若不惹祸,哪会有这样事。

第一百零三章 苦肉计

看样子楚公子说的没错,章姑娘在赵府的日子过的似乎不是很好,听赵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认定了章姑娘在宫中犯了错,要和她撇清关系。

女官端着架子,绷着脸,轻蔑的望着婆媳二人:“二位似乎误会了什么。我等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章姑娘送赏赐的。”

赏赐?孙氏婆媳面面相觑,现在赐死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了?

内侍起身,掐着尖细的嗓子,说道:“接娘娘口谕”

孙氏婆媳忙由丫鬟搀扶着跪下听旨。

“章宝之钟灵毓秀,贤良恭谨,本宫甚喜,着,赏赐羊脂玉如意一对,赤金累丝簪两对,珊瑚珠手串一串。”内侍耷拉着眼皮传过口谕,身后的宫女将赏赐物品一一放到桌上。

孙氏婆媳呆愣了片刻,才缓过神,匆忙谢恩。

不是说章宝之言行无状得罪了贵人?怎么又变成甚得圣心了。

孙氏恶狠狠瞪了眼儿媳,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结果却全是胡说八道,叫她在几位宫人面前尽失颜面,待会儿回去赵老太太那还不知如何解释。

“敢问公公,没有娘娘懿旨吗?”王氏赔笑,小心问道。

内侍顿时立起眼睛尖声叫道:“怎么?!夫人是怀疑杂家假传娘娘口谕不成?!”主子胆子也太大了,为了章姑娘叫他同宫里的姑姑来假传娘娘口谕。小满只好压下心中慌乱,吓唬二人。

“你二人一进门便对着我等说了一通子虚乌有之事,现在又胆敢质疑娘娘口谕,待我回到宫里,禀明了娘娘,再来定夺!”这次虽说是受楚曜之命来赵府为章姑娘撑场面,可她到底是宫中老人,踩高捧低狐假虎威这一套随便拿出来,唬唬这二人还是可以的。

孙氏吓得,连忙褪下腕上的金镯塞到女官手里,直道不敢:“还望您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同我等一般见识,还请回去多在娘娘面前美言几句。”

女官傲慢的接过金镯塞到袖里,起身掸掸身上不存在的尘土:“时候不早了,还要回去给娘娘复命。”

在孙氏婆媳的恭送下,众人趾高气扬地出了赵府。

出了赵府,小满钦佩的对那位姑姑道:“明玉姑姑,您可真成!回去爷定然重重赏咱们。”

明玉姑姑端庄笑道:“为主子分忧,是咱们分内之事。便是不赏,今日那位给的荷包也尽够了。”

提起那对婆媳,小满气的牙根痒痒:“爷若是知道章姑娘在赵府受的这份气,指不定多恼呢”还是主子英明,知道章姑娘突然出宫,赵夫人定然出幺蛾子,叫他们来瞧瞧。

“姑姑,我刚刚不想收她的银子,您为何拦下了?”小满不解,明玉姑姑不是见钱眼开没眼界之人。

“这你便不懂了,咱们此次可是假传的懿旨,你若不接她送的好处,她定然会多想,回头四处打探,问到正处,咱们可就露了。可若是接了她给的银子,咱们拿人手短,她安了心,这事便简单了。”明玉姑姑面上依旧带着端庄的笑容。

小满直挑大拇哥,脸上堆笑:“还是姑姑您想的周全,怨不得主子怎么单挑了您来”

孙氏硬着头皮踏入鹤鸣居,王氏瑟缩的跟在孙氏后头。

进门后二人低垂着脑袋直挺挺的站着,后头丫鬟将宫里赏赐的物事鱼贯送入,赵老太太也不搭理二人,任她们站着。

宝之从中敛起一柄赤金累丝簪,拿在手中把玩,在宫里时娘娘也曾赏下过东西,都是些珠子玛瑙的,这样真金白银的东西倒是头回给她,娘娘的喜好变了?

再往后翻,越看越觉得这似乎出自那人的手笔,谁会往装赏赐的盒子里放红豆的,这家伙竟敢假传懿旨?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宝之仿佛摸到烫手山芋一般,赶紧将金簪放回去。

赵老太太脸上盈满宠爱,笑眯眯看着她:“样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皇后娘娘赏的。回去便供起来。”

宝之乖巧称是。

赵氏盯着下头站着的婆媳二人,语带哽咽:“亏得皇后娘娘惦记,不然我好端端的孩子便叫人诬陷了去。”

王氏抬起头急急辩解:“这事也不能怪我,我也是为了咱们府上着想,也是好心办了坏事,要怪都怪那小内侍,没弄清原委,便同我弟弟胡说一通,骗去不少银子。”

宝之冷笑,瞧瞧,自己还真是料事如神,果然都推出去了。

孙氏换了张嘴脸冲着王氏骂道:“你也是个没脑子的!这种事能随便听来就到处乱说吗?猪油蒙了心的东西,我一早就说你妹妹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你还非说那小内侍如何如何说,险些连我都叫你给蒙蔽了去!”

王氏见本是同一阵线的婆婆变了脸,心中火起,尖叫道:“你少在这装好人!我同你说此事时,也没见你为章宝之说一句好话,这事就算是我引起,祖母要罚,你也别想撇清了去!”

孙氏跳起脚来,手指头都要戳上王氏的脸,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个不敬婆母,目无尊长的东西,嫁进来这么久都没动静,今日我便叫霆钧休了你!”

王氏一听要休妻,坐在地上撒起泼来,如那丝弦般,断断续续,声音尖细,哭嚎尖叫:“你儿子什么德行你不知道?!他日日宿在书房!我嫁入赵家至今都未曾与我同房!上哪给你弄孩子去!如今反倒怪到我头上了!今日若是休了我,我便不活了!就一头撞死在这!”

起身便往孙氏身上撞去,孙氏未料到被她撞个正着,做了王氏的人肉垫。

赵氏听她们说话不堪入耳,拉着宝之避到后暖阁。

赵老太太看着二人狗咬狗,闹得实在不像话了。

抄起桌上的茶盏便掷了过去,听到碎瓷声王氏止住了嚎哭,孙氏咽回口中的叫骂。

赵老太太指着二人骂道:“给我滚出去!”

二人赶紧由丫鬟扶着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出了鹤鸣居,婆媳二人相视一笑,这招苦肉计果然不错,她们自己闹起来总好过对赵氏母女道歉的好。

第一百零四章 一哭二闹

孙氏哼哼唧唧的歪在榻上,王氏这一撞也太重了。

孙友家的为她轻轻揉捏着腰,少奶奶这是怕不是故意的使了力气泄愤吧。

“想不到那死丫头还真有一套,将皇后娘娘哄的团团转。”孙氏道。

孙友家的腹诽,人家宝姑娘本就聪敏,那年天长节还露了脸,得了圣上夸赞,还不是怪太太和少奶奶小瞧了人家。

心里想着事,手上劲道便拿捏不准,孙氏哎呦一声,翻身皱眉道:“你要捏死我啊!一个两个都来气我不成!”

赵大舅正巧下衙回来,一进门便听小厮说了今日之事,在鹤鸣居请安时,被赵老太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数落了一通,跨入院又闻得孙氏在骂人,顿下脚步摇头叹气,转身往书房去了。

内阁首辅年纪大了,已经向上头递了致仕的折子,首辅之位空出,下头两位次辅都盯着呢,余下他们几位阁老便出现了站队问题,他不愿站队,不愿搀和进去,每日夹在中间已经很累了,回到家妻子整日也没个消停。

母亲说的有理,可自己说她两句便又哭又闹,听了实在头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待在书房里落得个清净。

“老爷回来了吗?”孙氏才想起,天不早了,老爷该下衙了,怎么没听见动静,今日老太太如此占理之事不可能不说,

他回来怎么也要同自己说上几句才是。

丫鬟答道:“老爷回来便直接去了书房。”

孙氏心里犯嘀咕,难道是恼了她了?赶紧叫丫鬟去告诉小厨房给赵大舅下碗面,她亲自端过去。

孙氏端着面进门放在赵大舅桌上:“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先吃几口面垫垫。”

赵大舅略感不自在看了眼孙氏,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老妻同自己说话竟然这般温柔。

咽下口面,冲坐在墙边圈椅上的孙氏说道:“今日,你又惹母亲生气了?”

换做平时孙氏早跳起来了,不过今日只能硬生生压下火气,语气生硬道:“老太太都同你说了?都是那王氏道听途说来的话,叫她说的跟真的似的,害我在老太太在宫里人面前丢人现眼了。”

赵大舅看妻子今日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便放下书,准备说她几句:“你也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怎的还似那无知妇人一般,听风就是雨的。”

“真是悔不该听信了王氏的话。”孙氏极力压制着心中的火气。

谁知赵大舅今日却越说越兴奋,丝毫未看出孙氏已面色微变:“你到底是有儿媳的人了,切不该如此了,该在儿媳面前做个表率才是”

“赵子仲!我是不侍姑嫂了?还是不敬婆母了?我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之事,叫你这样说!今日你便休了我罢!我看这赵府也是容不下我了”孙氏嚷嚷过后,呜呜哭起来。

赵大舅扶额,好好的又闹,他都躲到书房来了,还想如何?

“你,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你休了我,咱们正好两便了!老太太也省的看我这个儿媳不顺眼,你也不用对着我这个只会无理取闹的了!我也不用在为了这个家受苦受累到头来还落得一身埋怨了”孙氏边哭边闹,赵大舅觉得在外头与同僚说话都比在家听孙氏哭闹舒坦。

赵大舅万年不变的脸,出现松动:“我岂是要休你的意思,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你这个丧天良的我为你生儿育女,操持这个家,到头来还要休妻,我便是死也要死在这”孙氏依旧不依不饶。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孙氏这几年越发的不讲道理了,赵大舅欲拂袖而去。

孙氏哪里肯让他走,一把拽住衣摆,拖着丈夫哭闹,赵大舅只得止住脚步,扶着孙氏,安慰了几句,孙氏还算见好就收,抽抽噎噎,被丈夫扶回房里。

王氏从回来心里便不好受了,她在鹤鸣居说的话,多少也是出自真心,从嫁进来至今,夫婿待她都是客气有礼,但却从未与她亲近过。

婆婆话里话外嫌她身上没有动静,一个巴掌拍不响,她不可能自己和自己生孩子,赵霆钧一个大男人不主动,她怎么好意思主动,万一霆钧身上真有什么毛病,日后两人更难相处了。

守着二门的丫鬟来报说,大爷又是喝的醉醺醺回来的。

王氏想起乳娘那日说的话

芷汀院东厢房,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这对如意供在哪里好?小画眉快看看册子,是朝东好还是朝西好?”杜若指着送来的玉如意,不敢随意碰触,嚷着叫小画眉翻玉匣记。

几人翻着书比划着一忽摆在进门便能见着的位置,一忽又觉得不好,万一叫人碰坏了上头怪罪下来,可就糟了,这里不好,那里也不好。

宝之知晓原委,看着几人忙的团团转,不禁无奈,他若是知道自己送的这几件东西,被这几个小丫头这样像供祖宗似的对待,肯定又会露出爽朗好看笑容。

“你们几个别转悠了,簪子和手串收起来便是,如意摆到床头去。”宝之实在看不过去了,这几个人连晚膳都没用,就忙活这几件物事。

“那怎么行,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宝贝,哪能随意搁置。”小画眉手捧着册子,指挥水苏将案几从东墙下抬到了西墙下。

“都摆在外头,回头再碰坏了,弄失了,更不得了,你们想害我掉脑袋不成。”宝之在脖子上比了个砍头的手势,吓唬几人道。

杜若和小画眉如临大敌,姑娘说的是,万一大太太或者少奶奶的人来故意碰了宝物,再往外一说,姑娘岂不是要被治罪。

杜若、水苏、小画眉三人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最后玉桂决定,听姑娘的,簪子、手串放到匣子里,如意也不要摆了,几样一同锁到稳妥的柜子里。初一、十五的时候请出来,供一供便是了。

若是依宝之的,就连初一、十五都不要拿出来,也不是真正的御赐之物,弄的大张旗鼓,回头再露了馅,凭白给他惹麻烦。

第一百零五章 险些丧命

这边刚静下来,宝之打发几人下去用膳,自己拿起书翻了几页,就听见外头乱哄哄的。

杜若奔进来,叫道:“姑娘,不好了!霆钧少爷要不行了!”

宝之一时没听明白:“谁?谁不行了?”

“霆钧少爷!”杜若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不是听错了,霆钧表哥好好的,怎么会不行了。是不是霆霖表哥?再去问问。”霆霖表哥自小瘫在床上,若是说他不行了还可信,说霆钧表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杜若急道:“没错!就是霆钧少爷!那院突然传来尖叫,随后老爷大太太,都去了,大夫都请了两位来,老太太那也惊动,我刚来给您报信时咱们太太也过去了。”

“你快去前头盯着,一有什么动静赶快来报我!”怎么好端端的人就不行了。

杜若转身要走,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问:“姑娘,怎么您不去前头看看?”

“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了不合适,你快快去。”顿了顿紧接着又道,“叫上小画眉,你们一道去。”

杜若应了,转身快步往外走。

一会儿杜若又回来了:“太太叫您去鹤鸣居,守着点老太太。”

宝之赶紧披上衣裳,就往外走。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都快步疾行,玉桂提着灯笼,主仆二人见此情景相对无言。

鹤鸣居里赵老太太忧心忡忡,叫翠娟翠喜一遍一遍去问。

传来消息依旧是大夫查不出是何因。问王氏也问不出所以然。

俊彦顾不得宵禁,派小厮去寻楚曜,看能不能请个太医来给瞧瞧。

太医来诊说是中了毒,若是查不出中的何种毒,霆钧便要命丧今夜了。众人大急,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

叫来小厮松墨盘问,将霆钧一整日所食之物说了个遍,也未见有毒之物。

孙氏趴在儿子身上哭嚎起来,却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立刻怒目圆瞪,指着赵氏骂道:“你这个丧了良心的,原来是你们母女害我儿!”

说着便要叫人去鹤鸣居叉了宝之来问。

赵氏面上还挂着泪珠,不解:“嫂嫂这是从何说起?”

“霆钧身上的香气从何而来?阖府上下除了章宝之,还有谁会用香?!”孙氏骂道。

赵大舅一把拦下要出去绑宝之的丫鬟婆子:“你休要胡乱攀咬人,有香气便是宝之制的了?”

他们这边闹着,松墨细细回忆着霆钧一日用过的吃食。

忽的叫道:“我想起来了!少爷今日同往常一样吃了酒回来,少奶奶给少爷端了盅解酒汤去!”

王氏闻言变了脸色,尖叫道:“哪个吃了酒回来,不饮解酒汤的,你休要胡说!”

松墨却道:“少爷从来都未用过解酒汤,要说今日有哪样少爷从未食用过那便是这解酒汤了。”

太医问:“敢问夫人,这解酒汤中都用了什么原料?”

王氏只说解酒汤是她吩咐小厨房做的,又叫来小厨房的人,说了用料,也未见异常。

守在床边的丫鬟大叫,不好。

只见霆钧面色赤红,呼吸急促起来,眼看就要不好,王氏才突然哇的哭起来,道出是她猪油蒙了心,听了乳娘的话,在霆钧的解酒汤里放了春药。

太医看了春药的方子,也没瞧出哪味药是有毒的。

众人又犯了难。

孙氏扯着王氏的衣领左右开弓扇了几巴掌:“你这个下作的**,拿这种腌之物来害我儿。”说着又扑到床边哭起来。

王氏被她一掌打蒙了,她也没想到会这样。

宝之听小画眉诉说完,忽然想到会不会是应了十八反了。

赵老太太听宝之说完,赶紧叫李妈妈带和小画眉去将宝之的话同众人说了。

太医又拿着两个方子一对,果然,有两味药应了十八反。

赶紧写了方子,叫下人去抓药。

赵大舅叫人拿来,楚曜送来的一颗百年人参,切了给霆钧含着,吊着一口气。

抓药煎药又费了些时候,霆钧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

“太太,少爷咽不下药去!”灌药的丫鬟急叫。

孙氏急忙亲自上前,口中喊着儿啊,两个婆子托起霆钧,孙氏端起碗,扳起霆钧牙关,勉强灌下药去。

天色露白,太医诊过脉表示霆钧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不出一个时辰便能转醒。

赵大舅心下稍安,同太医寒暄起来:“多谢先生了。”

“此次多亏了府上表小姐提出十八反,加之少爷福泽深厚,老夫不过是略尽绵力。不足以当谢。”谢太医客气道。

“若不是先生,犬子恐已命丧黄泉,先生不必谦虚。不过,昨夜之事还请先生莫于人提起。”家丑不可外扬,儿媳给儿子下春药,险些丧命,此事传出去,他在朝中还如何立足,御史定然要弹劾,届时他休想再在内阁中保持中立。

谢太医连忙道:“赵阁老放心,昨夜只是少爷风邪入体,来势凶猛。”他从医数十年,内宅里什么腌事没见过,能在宫里行走,管住嘴是第一要务。

赵大舅面色和缓叫小厮封了大大的封红给谢太医。

待霆钧转醒过后,孙氏放了心,着手收拾王氏。

依她的脾气是要将王氏扭送官府,谋害亲夫凌迟处死,赵大舅赶紧拦下,这是嫌事闹得不大,他这边一个劲的将事情压下来,她却一个劲要闹得尽人皆知。

最后赵老太太定了,将给王氏出主意的乳娘并几个陪嫁来的丫鬟打了三十板子,发卖出去。王氏禁足吃斋半年。

对于孙氏当众诬赖宝之,赵氏这次却是不饶,最后孙氏当着颜姨妈众人的面,向宝之母女赔礼道歉,说了许多软和话,才算作罢。

王氏经此事,收敛不少,她的左膀右臂都被孙氏趁机折了去,亏得霆钧醒后没与她计较,依旧同从前一般,待她客气有礼,在她禁足这半年,还派人来看了她几次。

事后何姨妈特意来叮嘱宝之,此事不要叫星辰知晓。她若是知道了,定然要来看霆钧,届时王氏知道了,赵何两府便都没有宁日了。

宝之应下,心中叹息,舅母当初若是同意星辰与霆钧的亲事,哪里还有这许多事。也不知舅母有没有后悔当初做的决定

第一百零六章 法源寺之行

孙氏言辞恳切与霆钧一番促膝长谈后,霆钧认同了母亲子嗣为重的话,同意努力与王氏相处试试。

一晃半年过去,王氏解了禁足。孙氏挑了一日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邀了洛华带着王氏到法源寺烧香。

宝之与唐也一道去凑凑热闹。

“你舅母心还真大。”唐坐在马车里,掀起一角帘子,偷偷向外张望。

“心不大能如何,她自己挑的媳妇,打碎了牙也要往肚里咽。那日你若不是非要一道,我才不和她们出来呢。”

那日孙氏同赵老太太说起想带王氏到庙里拜观音求子,唐正巧到赵府做客,非要与宝之一同跟去

唐拿起桌上的小茶壶给自己与宝之分别倒了杯水:“边疆有些乱,我爹眼看要带兵过去了,这回我软磨硬泡有可能也一道去,想去庙里求一签,又不想我娘知道了,趁机不让我去,这不是正好同你们一道去吗。”

“上战场又不是出门远游,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的好。凭白叫我们担惊受怕的。”宝之接过茶杯小口小口抿着。

“那可不成,这是我朝思夜想多少年的事了!你别婆婆妈妈的。回头常到我家去,多替我看看我娘和祖母。”唐立起一双大眼。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去你的战场,平平安安挣个女将军的名头回来,也好叫我们扬眉吐气。”知道多劝也是无用,宝之便只好顺着她的话说。

到了法源寺,有一早得了信儿的知客僧领着,几人一路拜下来,知客僧应唐的要求,领着二人到一旁去求签,唐虔诚的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摇晃签筒。

一支中下签从签筒中落下,唐面上有些沮丧,看到宝之在一旁站着,便怂恿她也来求支签,宝之之前为了洛华的亲事来求过一次签,被解签的老和尚告诫过一番,便不敢再求签了,随即摆手,伸头过去,看到唐手中是支中下签。

唐皱眉苦笑着同宝之道:“本是来求个心安的,却得来这么支签。”

宝之莞尔:“你若是求了支下下签便不会去军营了吗?”

唐不假思索的点头:“当然要去!”

“既然下下签都阻不了你前进的念头,何必在意这支中下呢。”宝之劝慰道。

唐想了想,觉得自己豁然开朗,随即将签放回签筒,重新笑容灿烂的挽起宝之:“这寺里有处碑林,咱们去瞧瞧。”

宝之拉住她指向有零星几人排队处:“不去解签了吗?”

“既然想明白了,又何必拘泥,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是无悔的。”唐笑的好像午后的阳光般灿烂夺目,宝之最喜欢她这样自信、无畏的样子。

刚刚一进寺孙氏随意叮嘱了宝之几句不要乱走,便拉着王氏去拜观音,此刻正听知客僧讲经,劝说她们多捐些香油钱,婆媳二人一心求子,哪有空管宝之她们。

法源寺虽不是京中最大的寺庙,占地却也不小,宝之二人尚未走到碑林,就碰见了老熟人。

难得打了照面,就这么分开不合适,四人索性找了处地方,坐到一处说说话。

于秋晚看着唐便想起来了唐婉,笑嘻嘻的冲杨思贤说道:“自打圣旨下来,便许久未见婉姐姐了,听说皇后娘娘派了嬷嬷到镇西候府教婉姐姐规矩,可是真的?”

杨思贤与有荣焉得意的说:“婉姐姐什么样的人才,哪用得着嬷嬷去教,不过是应个卯,全了宫里的规矩罢了。”

宝之出宫没几日宫里便下了旨,为太子李与镇西候长女唐婉赐婚,宫里随后便派了嬷嬷到镇西候府教导唐婉规矩。但三皇子李与四皇子李的婚事,皇上却迟迟未提,惹来宫外不少猜疑,大多数说法是,皇上为巩固太子地位,有意打压三皇子,而四皇子不过就是顺手而为。

于秋晚似是想到什么,不怀好意看了眼宝之:“听说当初宝之妹妹进宫,还同太子殿下说了几句话呢,我们都只是远远见过太子殿下,敢问宝之妹妹,太子殿下可真如传闻一般温文尔雅?”

杨思贤看宝之的目光中已经有了火气,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蹄子,也敢打太子殿下的主意,竟想同她婉姐姐抢太子妃位,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明知于秋晚不怀好意,宝之却不急依旧笑容可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于姑娘不如自己进宫去见见太子殿下,瞧瞧他到底是不是同传闻一般。”

她当皇宫是戏园子,太子殿下是那戏台子上的戏子吗?想进便进,想见便见,说的这样容易。转念一想,人家这是在讥她没机会像她一般能进宫见贵人。

于秋晚登时要拍桌子,唐缓缓道:“你当人人都同你一般,见了男子便要递条子。”

于秋晚闻言想到那日楚曜当众羞辱她的话,她长这么大从未如此丢人过,那之后她足有半年未出过门。现在又听人借此讥笑她,不由有些恼羞成怒。

杨思贤向来只同唐婉交好,与于秋晚不过是面子情,听唐提及此事来了兴致,何况楚曜可是大周众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她于秋晚也照照镜子,她凭什么敢给楚曜写纸条。

遂装出一副亲热闺中密友样:“说起来,于姐姐你给楚曜哥哥的纸笺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楚曜哥哥,叫的还真亲热,她怎么没听说杨家与齐国公府有亲。宝之听了杨思贤对楚曜的称呼,心里微微泛酸。

于秋晚心里愤怒,面上却一派无所谓,她想明白了,这三人就是想看她恼羞成怒,好拿住日后当话柄。

“如此好奇,不如去问你楚曜哥哥呀。”还特意在‘楚曜哥哥’四个字发音重了些。

杨思贤翻白眼,竟然活学活用,拿章宝之应付她那一套来应付她。

可惜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笑道:“我从小在家便熟读女四书的,哪里有于姐姐与宝之妹妹这胆量。”说完还捂着嘴吃吃的笑。

宝之不由翻白眼,这二人有病吧,她们自己争风吃醋,怎么总要扯上她。

第一百零七章 前尘往事

四人不欢而散,宝之心中暗惴日后再见,也绝不同这二人一处说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二人逛过碑林,回了寺里接待女眷的厢房,唐才悄声与宝之道:“我娘那日进宫,听说太子病情又加重了。那日昏睡了整整两日才转醒。”

“太子到底是什么病?为何总断断续续发作。”宝之问出盘桓在心中许久的不解。

“先皇当年妃子众多,皇子也多,几位皇子之间为了大宝之位,斗争无所不用其极,咱们皇上虽不参与他们的争夺,却也难免受到波及。”唐将从别处听来的零星讯息向宝之娓娓道出。

宝之点头道:“这些我倒是略有耳闻。”

唐接着道:“皇上当年被封为庆王,太子的生母庆王妃被诊出有身子,被府上不知哪位皇子收买的人在饭菜里下了毒,庆王妃早产生下太子,她自己难产而亡,太子随保下命来,却也落下了病根”

原来太子不是简单的自小体弱,而是胎里便中了毒,那为何唐婉还一心要嫁太子,依太子现在的身子实非良配。

唐往窗外探头张望,确定无人,才继续同宝之说:“唐婉从小便被以未来国母的标准培养,我大伯家从来对太子妃之位都是势在必得。所以唐婉未来夫婿身体健不健康根本不在我大伯的考虑范围内,他只要唐婉嫁给未来的储君便好。”

“如此说来,唐婉也是个可怜人”不对,她哪里可怜,前世便是她模仿楚曜字迹引自己上钩,害她家破人亡的。

“可怜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自己也很享受深居高位的尊荣的,你没见圣旨下来那日,唐婉高兴的什么似的。”

原来庆王妃死后,魏皇后作为继室嫁入庆王府,李于第二年出生,皇上即位后,心中一直觉得亏欠李,是以没有立身体健康,文武双全更适合做储君的李,而是力排众议坚持立李为太子。

魏皇后贤良大度,对此毫无异议,可这些年来,面对皇上一次次的偏心,加上此次只为李纳妃,却打压李迟迟未提纳妃之事,任是在大度的人,心中也会生出嫌隙。

法源寺的斋菜在京中格外出名,只是一盘简单的豆腐,便做十分下饭,宝之比平日多吃了几口,引来王氏侧目。

闲闲说了句:“宝之妹妹不是我说你,出门在外的,凭白叫人家笑话,不知道的还当家里不管你饱吃呢。”

孙氏瞪了儿媳一眼,这个没脸的东西,在外头说什么酸话。

“吃饭还管不住嘴吗?”

王氏被婆婆教训,这笔账自然是算到宝之头上。

唐心中不忿,想说上几句,可回头看见母亲派来跟着她的嬷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传到母亲耳朵里又要为她操心了。

宝之深知王氏为人,眼皮子浅,小家子气,平日在家都懒得同她说话,此时在外头更不愿搭理她,只自顾自悠闲的喝茶。

在法源寺用过午膳,几人便打道回府,坐在马车上宝之与唐说了会子话,便有些昏昏欲睡,两人挨着头歪在马车上一路睡到赵府。

见天色不早,唐给赵老太太问过安便又坐上唐府的马车回家了。

这次到寺里上香,赵老太太人虽未去可也捐了一大笔香油钱,赵氏也跟着捐了香油钱,孙氏不止捐了钱还许诺若是能叫她如愿抱孙,定为佛祖重塑金身,王氏扣扣索索跟着婆婆捐了五两银子,回来马车上孙氏对她好一阵数落,直骂她眼皮子浅。

王氏也委屈啊,那哪有银子,这五两还是嫁过来攒的呢,她比不上洛华财大气粗,便是颜姨妈家的寄颖都比她强些。

王氏歪在炕上发愁,霆钧虽说应了婆婆,没再睡书房,可每每都是到了半夜她睡着才回房睡,早上天不亮,又起身上衙去。

这样同在书房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她同样是日日见不到人。

她自问自己长得不丑,为何霆钧就是不愿多瞧她一眼,想着突然翻身下炕,她不能坐以待毙。

王氏站在书房门前看着屋内烛光映照下霆钧的身影,深吸一口气从小菊手里端过托盘,冲小菊使了个眼色,小菊上前敲门,松墨应声开门,见是少奶奶大热天披着个斗篷端着茶盏站在门外,心中暗道不好,难道少奶奶又从哪弄来什么奇怪的东西,打算给少爷喝。

想着快步上前打算接过托盘,这种东西他哪敢给少爷喝,赶紧端回去倒了才是。

王氏轻巧一闪身,避过松墨,端着托盘径直进了书房。

小菊伸手拦下想追进去的松墨:“主子在屋里说话,咱们做奴才的还是不要进去了。”

人家是正经夫妻,松墨也不好进去拦,只好在外头等着了。

霆钧在案前提笔练字,听到动静抬头一瞧,王氏披着个红披风端着茶进来,不由眉头微皱。

王氏袅袅娜娜一步三晃走上前,将茶盏放下,挑着杏眼,眉目含春望着霆钧,手一勾披风应声落地,只见她穿着件羽纱制的罩衣,里头大红色绣牡丹的兜兜若隐若现。

霆钧放下笔,想要斥她几句,王氏倾身上前柔若无骨挨上霆钧,柔声说道:“更深露重,夫君还请回房早些歇息吧奴家等候多时不见夫君回房,便来想着亲自来请。”

霆钧心中一阵厌恶,一把将她推开,皱眉斥责道:“你这是什么样子!正经的少奶奶,便是这等做派,叫下人瞧了去如何说你!”

王氏被霆钧推的踉跄撞到桌上边,不及呼疼便听到霆钧训斥自己,心中委屈升起,哭道:“我是什么做派,也都是你逼的!这府里上下没有一个人瞧得起我,还不都是因为你!你不与我亲热,我来就你,你反倒还嫌弃我了!当初若是不乐意为何娶我过门!”

霆钧闻言,自觉惭愧,自己确实对不起王氏,因他之故凭白耽误了两个女子的青春,可若叫他将星辰抛之脑后同王氏亲亲热热过起日子,他又无论如何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第一百零八章 搅家精

王氏越想越委屈,哭闹起来霆钧见她撒泼顿觉头大如斗,好言劝慰了几句,想扶她回房,王氏依旧不依不饶,推搡间王氏被桌角绊倒。闪舞.

这下不顾钗环凌乱,羽纱中衣领口微微散开,便往外跑,边跑边叫尖叫着:“不得了啦!杀人了!救命啊!”

霆钧赶紧追出门外,叫丫鬟小厮拉住她。

王氏颇有股子力气,丫鬟拉她不住,小厮又不敢随意上前,就这么拉拉扯扯,一路吵嚷着,王氏跑到正院。

孙氏服侍赵大舅准备歇下了,听到院中传来喊叫,大皱眉头,哪个这般不懂规矩,再细一听,竟是王氏在喊救命。

孙氏怕是王氏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惹恼了霆钧赶紧出来看,赵大舅也紧随其后步了出来。

只看了一眼,赵大舅又转身进了屋,这王氏到底是不是书香之家教出来的女子,便是青楼的女子也不敢穿着这般,便到处乱跑。

孙氏怒斥道:“你这是什么鬼样子!穿成这样也敢满院子跑!”

王氏哪管那么许多,嚷着:“母亲给我做主,相公,相公他要杀了我!”

丫鬟从屋里拿来一件孙氏的披风给王氏裹上,孙氏闻言向后脚跟来的霆钧看去:“她说的可是真的?”

她的儿子她自己知道,随是习武出身,可言谈举止却到底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可到底会武情绪激动之下,难免会有个冲动。

“儿子怎会杀人,母亲休要听她胡言。明明是她自己绊倒。”霆钧为自己辩解。

王氏还哭的梨花带雨,抽抽噎噎。

孙氏觉得自己早晚要被王氏气死,叫人将王氏拉起来,几人到屋内小厅说话,免得叫下人看了笑话去。

赵大舅避到内室,听着王氏在那胡搅蛮缠,张口闭口便是什么霆钧不愿与她同房,她没有银子之类的,孙氏将她训斥一番,一句也未说到点上,可恨他是公公不好搀和进内宅妇人之事。

待孙氏将儿子儿媳每人训斥了一顿,打发回去,叮嘱管事嬷嬷去外头交代下人今夜之事,不许传出去,否则一律打了板子撵出去,才回房。

赵大舅沉吟了半晌才道:“这就是你绕过母亲千挑万选来的好儿媳?我瞧着与那无知的乡野村妇一般无二。”

孙氏即便在心里将儿媳骂了一百遍,当着其他人面,口气依然很硬:“小孩子家的不懂事也是正常的,我刚嫁进来了不也时常惹母亲不快吗,.”

赵大舅心中暗道:“你哪是刚嫁进来了常惹母亲不快,便是现在也时常惹母亲不快。”

孙氏不知丈夫暗中吐槽自己,自顾自卸下头上的发簪,梳理好头发,准备休息。

尽管孙氏下了封口令,下人们不敢嚼舌头,昨夜王氏闹得动静这般大,也是传到赵老太太耳朵里。

早上请安,赵老太太手里拨着念珠,半眯着眼,足足晾了那婆媳俩半柱香,最后罚王氏到祠堂跪了一个下午才算作罢。

“你说你嫂嫂这是给霆钧娶回来个什么东西!”赵老太太对着来报信儿的颜姨妈道。

寄颖又有身孕了,马府向要庆贺一番,颜姨妈来给赵老太太等人报信儿,叫大伙儿跟着一块高兴高兴。

“我看就是个十足十的搅家精!”颜姨妈道。同孙氏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氏也难得气愤:“上次害得霆钧差点丧命,这次又穿的那样阖府乱跑大吵大嚷简直就是个无知蠢妇!”

“这样的就该休了她!偏那个还当个宝似的,我们星辰多好的孩子”颜姨妈话说到一半,被赵老太太给瞪了回去。

“从前的事休要再提,叫有心之人听了去,拿来做文章怎么办。”

颜姨妈闻言缩着头连声应是。

“寄颖有了身子,可请大夫查了?胎可坐稳来了?马府这样大肆庆贺可别冲撞了。”赵老太太关心寄颖的身子。

“都好着呢。姑爷特地请了太医院擅妇人科的老太医给诊过了,说是脉象稳健,胎儿好的很,现也出了头三个月不碍事了。况且马府一是为了给寄颖庆贺,二来是为了庆贺圣上给太子殿下赐婚。”颜姨妈得意的道。

午膳过后,芷汀院东厢房里,宝之与几个丫鬟说着闲话,提起过几日要去马府为寄颖庆贺。

“太子殿下立妃,马府庆贺个什么劲儿?”杜若不解问道。

杜若话一出,几人齐齐望向宝之,想听听她们姑娘怎么说。

宝之被几人的呆样逗笑言道:“自然是为了巴结上头,叫皇上,太子高兴啦。”

小画眉仰着小脸问:“可也没听说京中谁家庆贺呀?若这样简单便能叫皇上高兴,那为何其他大人家不这样做?”

宝之刮了下小画眉小巧的鼻子:“孺子可教,这话问到点子上了。去看看外头,这话我今日说了不可外传,要掉脑袋的。”

吓得杜若几个赶紧起身,向窗外门外张望,水苏自告奋勇站到外头盯着,以防有人偷听。

玉桂担心道:“既如此,姑娘您便不要说了,我们听不听又不碍紧。”

宝之本就是想吓吓她们,好叫她们别从她这听了回头炫耀自己懂得多,到处显摆去。没想到几人如此郑重其事,只好笑言,也没那么严重,将水苏叫回来,直告诉几人回头别到处说便是了。

玉桂还是有些不放心:“姑娘您别说了”

宝之见小画眉几人满脸的期待,摆手,继续说:“按理说太子立妃是天家的喜事,该普天同庆的。可太子是先皇后之子,现皇后之子是三皇子,你们都知道吧。”众人点头。

宝之接着道:“太子、三皇子同为嫡子,如今皇上为太子赐婚,却迟迟未提三皇子之事。谁家庆贺便是明确表示自己站了太子这一队,同皇后娘娘,三皇子,魏家,便站到了对立面。大家大都想处于中立位置,不愿过早表态。”

“可太子殿下未来是要做皇帝的呀,站他这边是对的呀。”小画眉道。

“现在还未做皇帝不是吗?”宝之调皮一笑。

她们姑娘可真是女中诸葛,底下坐着的几人同时想到这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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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喜宴

马府这次办宴庆贺,京城大半的官员及家眷到场,场面极其热闹,宝之与孙氏婆媳到达时,马府已经来了不少人。

马府此次打着添丁的幌子大肆庆贺,实则为太子庆贺,众人都心照不宣,镇西候夫人也带着儿媳到场,唐婉毕竟是未来太子妃,她自然不能亲自到场。

马夫人带着小女儿蓉卿同各家太太夫人寒暄,蓉卿比宝之大几个月,两个女孩早就熟稔,蓉卿跟在母亲身边俏皮的偷偷向宝之打了招呼。

只听王氏与孙氏道:“咱们好歹也是寄颖的娘家人,这马府便是这般待客的,咱们到了那马夫人都未曾迎来。”

孙氏被儿媳激了下,心里也觉得有些不舒服,这马夫人也目中无人了。

“看来寄颖在马家的地位也不高嘛。”王氏掐着嗓子嘲讽道。

颜姨妈看见她们几人,笑着迎过来,王氏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甜甜的叫了声姑母。

孙氏也乐呵呵的:“哎呦,咱们寄颖可真是嫁对人家了,瞧瞧,可京都打听,谁家怀了孩子,婆家还为此唱堂会庆贺的。”嘴上说着,心里却憋着笑,真是可笑,她们坐这有一会了,也未听有人提起寄颖,大多是围着镇西候夫人说话。

颜姨妈深深看了她一眼,孙氏那点小心思当她瞧不出,转头对宝之道:“你姐姐在她院子,你待会儿若是闷了便到那去寻她。”

王氏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不是为了寄颖庆贺吗?怎么正主却不出来见客?”

颜姨妈本想大喜的日子,不搭理这对婆媳,由着她们去,不想还得寸进尺了:“你没有过身子,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辛苦。”

王氏被戳中心事,身子一颤,只觉得有股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下不去。

忠义侯向来圆滑,在太子和三皇子之间选择中立,来这得罪魏皇后,不来得罪太子,最终叫洛华替她婆母前来。

洛华的到来丝毫不比镇西候夫人风头小,忠义侯在皇上跟前几十年屹立不倒,在场有几位世子夫人,见洛华到了,便围过去说话。

王氏一看小姑到了,也扭身挤过去,热络挽起洛华胳膊。

洛华略微有些尴尬,还是向众位夫人介绍起王氏。

众人便寒暄起来。

“洛华,你家可是有什么灵丹妙药,怎么从赵阁老府上出来的姑娘夫人个个儿都像仙女儿似的。”李夫人翘着两根白胖的手指捏着帕子掩唇笑道。

徐夫人附和:“可不是,瞧瞧你家表姑娘,再瞧瞧这位大奶奶,都是天仙似的人儿。”

“还有咱们探花郎,也是洛华表弟,那模样多俊俏。骑着高头大马游街时,迷了多少姑娘的眼。”另一位颇有风韵的夫人,说着一口吴侬软语。

李夫人拍她一下:“你这个混不吝,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仔细你婆婆听见捶你。”

那位夫人噘着小嘴,满不在乎:“又没有外人,咱们姐妹说话,还讲这许多规矩。”

“瞧,马夫人这在为蓉姐儿寻合适的青年才俊呢,带着蓉姐儿围着说话的都是家中有年岁相当孩子的夫人。”说话的是与马府有些亲戚关系的刘家大奶奶。

王氏迫切的想打入洛华这个京中贵妇的小圈子,不由学着几位夫人太太说话的样子,扭捏作态道:“咱们今日都来了半晌了,也不见正主出来待客,我瞧马夫人似乎不是为了添丁办这堂会,而是为了给她家姑娘相看亲事的。”

这话是她能说的吗?洛华今日对这位嫂嫂有些另眼相看了,自家人拆自家人的台,这是个什么人

几位夫人被她这番话说的面面相觑,王氏还在为自己的能说会道沾沾自喜,她觉得自己已经将几人的说话方式摸透了。洛华倒闹了个大红脸。

蓉卿终于摆脱了马夫人,迈着稳重端方的步子向宝之走来。

二人刚凑到一处说起话,便听马府人朗声道。

“太子殿下派人送来贺礼,众位咱们移步前方花厅一览。”

众人夫人皆道,太子仁厚,宝之却心道,看来太子这次当真病况严重,不然依他一向待下属亲厚的姿态,定然要亲自到场的。

宝之想问蓉卿要不要前去瞧瞧,但见她有些闷闷不乐,不由关心问了一句。

“我实在不喜这等攀权附贵的场面,我宁愿去陪嫂嫂给未出世的小侄儿做衣裳。”蓉卿嘟着嘴,手中的帕子被她搅扭成一团。

宝之安慰道:“这还不简单,咱们现在便去瞧寄颖表姐。”

蓉卿却道:“不行的,母亲说这次来的太太夫人都是京中有头脸的,叫我无论如何都要待在这里,咱们走吧,一道去花厅瞧瞧。”不然母亲见她未去,回头又该念了。

太子送了一盆一人来高的珊瑚盆景,饶是见多识广的洛华,也为之赞叹,足见其珍贵程度。

王氏更是瞪大眼睛,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珊瑚盆景,原来寄颖嫁的马府这般得上头青眼吗。

她寻思着日后要不要同寄颖搞好关系,届时为霆钧某个好缺。

转念一想寄颖在马家地位应当不高,便打消了巴结寄颖的念头。

寄颖赶在戏开锣前,由丫鬟扶着,出来同众位夫人寒暄,马夫人见她出来,立眉低斥:“你挺着肚子出来做什么?”

寄颖咬唇,转而笑道:“今日怎么说也是为我办的筵席,怎么说我也要出来向众位夫人声谢才是。”

马夫人却淡淡道:“今日到底为什么,你不知道吗?赶紧回去歇着,仔细又像上回似的闻了什么不该闻得又闹肚子疼。”她是说寄颖怀福哥儿时,说那戏子姨太太想害她之事。

寄颖乖巧的应是,由颜姨妈扶着回了自己院子。

“这个该死的老虔婆!等这事过了,看我不来闹她一场!”颜姨妈咬着牙根,恨恨道。

寄颖闭了闭眼,半晌吐出口气道:“娘,您别再说了,您闹过后,走了,我还不是要在这府里继续过日子。”

颜姨妈还想再说什么,看着女儿憔悴的脸,张张嘴,又咽了回去,说来说去,都怪自己,为了攀高枝儿给寄颖选了这么户人家。

第一百一十章 遇猪头

戏开锣,众人以镇西候夫人为首,马夫人为辅,簇拥着落座。

宝之挨着蓉卿坐在闺秀堆了,听着她们从谈论刚刚那株珊瑚盆景,到未来太子妃的才情,再到今日戏文的唱词。

戏台上唱着牡丹亭,那些官太太个个听的如痴如醉,大抵女子都是对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没有抵抗能力。

蓉卿想去更衣,宝之从善如流跟着一道去了。

二人回来路上,碰到本该在外院听戏的男子。

宝之觉得面前男子一双眼睛油腻的盯着自己,蓉卿拉着宝之想避到一边,男子却伸手一拦。

“在下在这府中迷了路,敢问姑娘去外院的路如何走?”说话间以从头到脚打量了宝之与蓉卿几遍。

水苏与蓉卿的丫鬟上前一步将二人挡到身后,男子显然有些不满,皱眉瞪了两个丫鬟一眼。

毕竟是在马府,蓉卿道:“我叫人带公子过去。”

谢坤了然,这下便分清哪个是章宝之了,看宝之的眼神愈加火热,果真是天仙一般的人,他妻子半年前难产而亡,这段日子母亲张罗着给他娶个继室进门。

那日他听说姑母有意为他指赵阁老家的表小姐,家世虽差些,可听说人是极出挑的,甚至被皇后瞧上想说给三皇子,今日席间听闻,马家与赵阁老有亲,便想着这章宝之定然回来,叫小厮打探了便溜进园子来瞧瞧。

一看这下,果然是个美人,真想现在就娶回家去才好。

宝之被他看得一阵不自在。

“这位公子,这里是内院,你在此恐多有不妥,我这便叫人带您去前院罢。”蓉卿也察觉出谢坤看宝之的神色有异,出言道。继而叫丫鬟去叫个婆子来。

谢坤摆出在外头那一套,耍起混来:“你们马府便是如此待客的?老子今日还非在这呆着了!”一双眼依旧未离开宝之半分。

这是哪来登徒子,这般无理,他当这是哪了,宝之皱起秀眉愠声道:“今日是马府的好日子,想必公子也不想闹出事端来吧,您不过是问路,这里也叫了下人来为您领路,您又何必为难。”

生气的样子都这样可人,谢坤觉得心里痒痒的,决定回去便同母亲说,请姑母快些赐婚。

宝之话毕趁他荒神之际,拉着蓉卿快步躲了开去。

“真是什么人都有,他是哪家的?”蓉卿问那送谢坤回外院的婆子。

婆子道此人是安富候世子。

“原来是他”怪不得觉得眼熟,宝之想到之前在冰嬉赛时,就是他伤了楚曜,打伤于秋晚家车夫的也是他。今日又是满脸色相,真真是个无耻之徒。

蓉卿听到宝之自言自语,好奇问道:“你认识他吗?”

宝之点头想想不对,赶紧又摇头。

“不算认识,只是对他略有耳闻,他是贤妃娘娘的娘家侄子。”

蓉卿点头,这她到是也晓得,安富候是贤妃娘娘的哥哥嘛,随不及正牌国舅老爷庆昌候,但在京中也是面子极大的。

“宝之你还想看戏吗?”蓉卿问道。

宝之想了想,虽说可以听戏的机会极少,可她本身便不喜欢这种热闹,何况还要应酬那些小姐闺秀,实在是很累,于是道:“你有什么其他好主意吗?”

蓉卿闻言笑道:“我便知道你也不耐烦这些,咱们去看嫂嫂吧,外头这样热闹,她一个人怪没意思的,咱们去陪她说话解闷。”

马家真是歹竹出了好笋,寄颖表姐能有蓉卿这样善解人意的小姑,也算是福气了。

来到寄颖住的小院,便听里头有个女声在笑谈。

丫鬟挑了帘子禀了声蓉姑娘与宝姑娘到了,二人进屋那人才又继续比比划划说着话。

洛华也在此处同寄颖说话,见她们到了,招手叫二人坐过去,说话女子忙起身行礼,退到一旁,寄颖又叫丫鬟给那人搬了绣墩。

听她说话想来是马元明的侍妾,这个马元明这些年姨娘是不娶了,通房侍妾就没断过,他就不能消停些。

此刻那侍妾正滔滔不绝,向寄颖讲,她们爷送她这枚玉镯如何的得来不易。

“奶奶,您瞧这水头,这色泽,爷说当时还有一位也看中了的,他就想着我若是戴上得多漂亮,愣是比那人给的价又多出两倍才买来。”言语间都是洋洋得意的样子。

寄颖只是听着她说,自己也不言语。

侍妾觑着寄颖的脸色,假意道:“我和爷说了,这样贵重的东西自然还是奶奶戴最合适,我们做下人的哪有资格戴着个奶奶要不这镯子还是您戴吧。”

“既是爷赏你的,你便安心戴着。”寄颖垂着眼,不温不火说。

宝之听到这里,只觉得脑袋里腾腾腾升起几簇火苗,这个马元明也忒不是东西,寄颖表姐怎么就放任这些没脸东西,跑到跟前来炫耀显摆,看她这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洛华听着心里也来气,奈何不是自己府上,寄颖未说什么,她也不好插嘴,冷声道:“这里主子们说话,你下去吧。”

那侍妾也不懂,只拿一双妙目盯着寄颖,嘴角半含着笑。

见寄颖摆手,才躬身行礼,准备退出房去,谁知不知怎的脚下一软,跌在地上,腕上镯子落地碎成了几瓣,侍妾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眼,随即哭起来。

寄颖皱眉,低喝:“今日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

侍妾也惊觉不对,赶紧收声:“奶奶,镯子,镯子碎了。”

“玉镯自来有灵性,想来是它也是忠心护主。”宝之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

寄颖刚刚在她拿出来比划时,就恨不得拿过来摔得粉粉碎,此刻她自己乐极生悲摔碎了,简直大快人心。

“它忠心为你,宁为玉碎,你还不捧回去,全了情谊。”侍妾闻言,只好抹着泪拿帕子包好碎玉,退出房间。

宝之回头看了眼水苏,这丫头,和绿玉红玉她们学的弹石弹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好,配合她会认穴位,刚刚得了她的暗示,悄悄往那侍妾腿上一弹,稳准狠。

果然出门带上水苏,是最为正确的。若知道她这般厉害,刚刚在园子里,也该给那猪头来一下才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刻薄

洛华在寄颖身边看这幅样子怒其不争:“你就不能拿出些正室太太的架势,看看这是什么呀,什么货色都敢跑来蹬鼻子上脸!”

“我是正室太太自然不能与她们呈口舌之快了。”寄颖还是嘴硬。

蓉卿也劝道:“嫂嫂,你想娘学学,对她们约束些,别忍着,没的自己生气。”

想婆婆学,公公自来向着婆婆,给足了婆婆面子,她哪来的底气同这些得宠的小蹄子别苗头,她若有什么怨言,从婆婆那便要不依不饶起来。

马元明其实倒还好,贪新鲜,这些侍妾通房不出半年也就腻烦了,她不过忍些时候,便可看她们过得不如下人丫鬟了,有什么可争的,她的福哥儿是嫡长子,如今腹中又怀了一个,只要将心态放稳,便没什么可气的。

“你就是太过耿直了些,同那起子人,没什么必要留脸面,你给她们留脸面,她们便不知自己是谁了。”洛华还在对寄颖说教。

寄颖却道:“你家没有通房侍妾,家里人对你又如亲生一般,你是不会懂的。”语气中不无艳羡。

“你同妹夫说话,也学学那些女子那样软和些,偶尔也娇俏些,别总端着正房太太的款。”洛华低声教导寄颖。不过她也想回避宝之二人,早晚是要嫁人的,听听日后也没坏处。

宝之听着她们的话,才顿觉生为女子的艰辛,无论在家是怎样娇宠,嫁了人便上要孝敬公婆下要治辖小妾,还要讨夫婿欢心,此时此刻她反倒觉得同星辰表姐一般,遁入空门,终日青灯古佛,也不错,只是那样会带给母亲哥哥困扰吧。

蓉卿在家见惯了,哥哥院里整日鸡飞狗跳,通房侍妾成群,母亲待寄颖也多有刁难,对成亲嫁人早就不抱什么幻想。

她觉得嫂嫂是个极好的女子,人又美,性子又好,哥哥就是被母亲宠坏了,朝秦暮楚的,不知珍惜眼前人。

内宅筵席结束,众人各自上马车,回府。

丫鬟跪在地上为马夫人揉捻酸胀的小腿,寄颖立在一旁,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用手试了水温,恭敬递到婆婆跟前。

马夫人接过茶盏,才后知后觉冲寄颖摆手:“你有身子别站着,坐吧。”

“今日听礼部尚书崔夫人说,她家二儿媳整整带过去二百四十抬的嫁妆,箱箱手插不进去。真真是阔气。”每每马夫人听来谁家娶媳嫁女,嫁妆只要比寄颖多,都会在寄颖面前夸赞一番。

“永明伯家嫁女儿,那嫁妆,听说光是铺子铺子便是慎江两条街,其余的金玉饰品,古玩字画无数,能娶她的那家,也不知是祖上积了多少德。”

蓉卿实在听不下去了,嫂嫂是有身子的人,母亲怎能如此激她:“咱们家又不是商人家,做什么说这些阿堵之物。”

马夫人见女儿打断自己的话,立起眼来:“你懂什么,没这阿堵你能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当靠朝廷那点俸禄你爹能养活这个家!还不是要靠下头经营的铺子,庄子里的收益过活。”

“母亲您也不必每次都说人家娶媳嫁女给了多少嫁妆,往后女儿嫁出去,婆婆也总这样说,您能高兴吗?”蓉卿怒道。

马夫人不想女儿会当着寄颖的面反驳自己,当即拍案而起:“你给我回房去!”

蓉卿扭头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马夫人气的坐在榻上喘着粗气,拿眼睨着寄颖:“咱们说道哪里,哦对。吏部的刘夫人,人家那亲家才好呢,那刘家小子我是见过的,什么呀,自小便不爱读书习字,三字经能读下来便就不错了,岳家看他没什么正经差事,不是花了多少银子,给办进金吾卫了。”

喝口茶继续道:“金吾卫,你知道吧,便是你舅舅家的哥儿都没进去吧。哎呀,找个好亲家真是太重要了,关键时候有助益你说是吧?咱们家也不是贪媳妇嫁妆的人家,打你嫁进来到现在我叫你出过一分嫁妆吗?同你说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你,将来给福哥儿找媳妇,可要相看好了,可别娶进来再后悔。”

寄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去的,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着摆子,乳娘看她进门脸色煞白吓得赶紧上前扶她坐下。

紧张的问:“好端端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桂枝轻抚着寄颖后腰,抱怨道:“还不是夫人,又拿人家嫁妆的事激咱们奶奶。”

乳娘气愤冲着门口轻啐了口:“我呸!早干嘛去了,当初若是知道他纳了姨娘,咱们姑娘还不嫁进来呢!”

再者说她们姑娘当初的嫁妆可不少,马夫人这个老虔婆待寄颖也太过刻薄了些。

寄颖喝了热茶觉得缓过来些,忙道:“别说了,叫人传了舌头,又是桩是非。”

乳娘忙点头,关心道:“姑娘,肚子可有不适?您可别什么都往心里去,身子要紧。”

马元明喝的醉醺醺回来,进门便歪在迎门的太师椅上,嚷着叫寄颖倒茶来。

寄颖起身倒了茶,递过去。

马元明一把搂住寄颖,吓得寄颖惊呼,急忙护住小腹。

“今儿个,高兴,你是我马家的功臣,你说!想要什么,想要什么爷都给你买”

马元明醉的话都说不清了,寄颖一手使劲推开他,一手护着肚子。

“相公,你喝多了,我叫人端碗解酒汤来。”

乳娘抱着哭闹的福哥儿进来,无奈道:“奶奶,福哥儿恐是同您睡惯了,怎么哄都不行。”

马元明抓起茶盅砸在地上,吼道:“这是什么东西!就会哭!什么都叫你们奶奶做,还还要你何用,再哄不好,就他妈都发卖了!”

他这一吼,吓得福哥儿哭的更凶,寄颖怕吓到孩子,赶紧接过来哄。

马元明摇摇晃晃凑过来,又冲小福哥儿喷着酒气笑道:“哎呦我的大儿子!”

福哥儿还小闻不惯酒气,咿咿呀呀又哭起来,马元明登时又怒了:“瞧瞧你生的这是什么东西!”一甩袖子,踉踉跄跄出了门。

把福哥儿哄睡,寄颖觉得身心疲惫,黑夜中流下泪来,她过的这是什么日子,没有一件事是叫人顺心的,本以为生了儿子,婆婆会对她好些。后来又想再有身孕,生个儿子她在马家地位会好些,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她的妄想罢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心险恶

俊彦的亲事定下来,赵氏这些日子琢磨着宝之也快及笄了,也该说亲事了,她自己不方便在外走动,何姨妈肯定是没心情管这种事,于是请来颜姨妈商量。

贞桂捧来一碗新鲜的葡萄,赵氏将绘蝶戏花瓷碟往颜姨妈那头推了推:“今儿一早庄子上送过来的,井水拜过,这天用最合适不过了。”

颜姨妈捻了颗放在嘴里,酸酸甜甜凉丝丝的在口中散开:“娘历来最偏心了,给你们的陪嫁都是顶好的,我那庄子可从未出过这般好的葡萄。”

“这哪是娘给我的庄子,这是俊彦给他妹妹挣来将来做陪嫁的庄子。”赵氏笑言,她这个姐姐哪都好,就是独独总爱说母亲偏心待她不好。从前还劝劝,现在这么些年她们也都习惯了,每每她提起便是左耳听右耳冒。

“俊彦挣的?他不是才入翰林院做编修,那能有多少俸禄。”不是听说翰林院最清苦吗,瞧王氏当初嫁来那点嫁妆,不就是吗。

赵氏声音放低朝颜姨妈凑了凑:“当初他们兄妹不是回金陵吗,他姑夫叫他家儿子挑唆俊彦赌博,俊彦非但没上套,反倒同那个齐国公府的公子将他姑姑儿子给圈进去了,刘家欠了齐国公府公子一大笔银子。回京之后人家也没独吞,分了一半给俊彦,俊彦想着他妹妹,便都留给了宝之。”

颜姨妈听的眼睛都直了,还有这种事,想不到平日看着憨厚老实的俊彦还有这一手:“你说的齐国公公子可是柔福长公主的长子?他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现在封世子了,俊彦如今还同他有来往吗?”

“他们一直玩在一起,俊彦在国子监那段时间,他还经常替俊彦送些东西回来。”赵氏答道,她明明在说宝之嫁妆的事,怎么又绕到这上了。

颜姨妈记下了,回去告诉寄颖,让她告诉马夫人,她娘家弟弟同齐国公世子交好,娘家有个得力人,马家也就不敢小觑寄颖了。

随后颜姨妈对赵氏道:“宝之这亲事要说还真是不好说,依她的家世单是没父亲这条,便不好说亲,俊彦初入仕,脚跟又没站稳,可他又是钦点探花郎,前途还是有的,可到底底子薄了些。”

赵氏当颜姨妈说他们没有银子呢,急道:“我们不缺银子,金陵那边的祖业已经归了俊彦,宝之这边的嫁妆我们也都准备妥了,你放心给宝之寻,寻个门第好些的,宝之的嫁妆我准保少不了。”

颜姨妈嗤之以鼻,刚刚不是说讨来的赌债的一半吗,那能有多少,她这个妹妹在内宅呆时间长了,都不知道外头嫁女儿的行情了。

“我已经叫人在外头找合适的宅子了,俊彦成亲我们便搬出去。我今日同你说的这些你可千万别往外处说。”赵氏小声说。

颜姨妈点头,又捻了颗葡萄,寻思着最近在外头做客,哪家有合适的男孩儿。

宝之在她看来,家世上的尴尬,要找合适的太难,高不成低不就,门第低些的赵氏看不上,门第高的人家瞧不上她。还真是不好办。

颜姨妈正为此事伤脑筋,马府来信儿,邀她次日过府一叙,这倒是稀奇,向来都是她想去了便去,马府从未给她下过帖子。

马夫人向颜姨妈提起安富候世子为人不错,半年前原配夫人难产去世,如今谢家想为他娶个填房,依着谢家的家世,莫说宝之,便是何星辰都是攀不上的,如今有这么个机会,宝之算是捡了便宜。

虽是如此,颜姨妈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犹豫,做人家填房,妹妹定然不会乐意,马夫人见她迟疑,心下不高兴,看来眼寄颖。

寄颖领会,赶紧接口:“这确实是需要再斟酌斟酌的大事,可不能含糊了。母亲福哥儿这些日子长牙了,要不您随我去瞧瞧。”

颜姨妈一听外孙长牙了,心中欢喜,同马夫人客气了几句,便随寄颖去了。

进了屋,寄颖屏退下人,只留二人的心腹丫鬟在门口候着。

颜姨妈一见女儿如此行事,便想到定是谢家这亲事有蹊跷,便打起精神来听。

原来马家想攀上贤妃娘娘,马夫人近日总到安富候府串门,从安富候夫人那听来想为谢坤续弦,贤妃娘娘看好宝之,马夫人便自荐他家儿媳与章宝之有亲,由她去说和准成。

谢家顺水推舟,便托了马夫人,是以宝之与谢坤这门亲事,颜姨妈必须说成,否则马家在安富候面前落个办事不利的名头,莫说是攀上贤妃娘娘了,便是日后朝上也会分外没面子。

“此事若是说成了,我在这个家腰杆也硬些,不必处处被婆婆说嘴,娘家没有助益了。”寄颖拿帕子抹着泪。

女儿在婆家的难处她都知道,可会不会害了宝之,这不是等于拿宝之的婚姻换女儿的未来吗?可到底寄颖才是自己孩子,况且确实是她对不起女儿

寄颖看出母亲犹豫,决定再推上一把,咬紧牙在袖子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含着泪抬起胳膊假给母亲倒茶,假做不经意露出刚刚掐紫的腕子。

颜姨妈一眼便看见女儿腕间的青紫,惊呼一声:“他还打你了?!”

寄颖匆忙将手背到身后,忙道没有,眼泪却啪嗒啪嗒落下来。

“不,不小心撞的没事的没事的您不要大惊小敝”

“什么不小心撞得,如何能装到腕子上!?你有身子他还敢动手!?真是反了他了!走!找他娘去评评理!”尖声说着就要拉起寄颖,嘴里还念叨着,“今日非要同他们家好好说道说道!”

寄颖赶紧拉住母亲哭道:“别,别,您别,他也是喝多了,不是故意的,平日待我还是好的。娘,您只要将这事办成了,他们便不敢小瞧孩儿了!都是孩儿不孝,出了门子还要叫您跟着受累”

其实马元明虽然花心了些,但待她倒是从未动过手的,顶多就是喊几句,便去哪个正得宠的同房侍妾那了。

颜姨妈叹口气,闭了会儿眼睛,到底还是自己女儿重要,再说人家早就看中宝之,便是自己不办,贤妃娘娘下道旨,宝之也不敢不从,倒不如自己去办,反倒能为女儿在马府站稳脚跟。

再睁眼时,已是下定决心。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怀鬼胎

次日颜姨妈,又来到赵府,向赵氏提起谢家这门亲事。

赵氏一听便不大乐意:“不成不成,哪能叫宝姐儿做人家填房。”

“填房怎么了!?你知道多少人家盯着呢?!若不是我们寄颖婆婆同安富候夫人有些交情,向人家提起宝之,人家能愿意相看?不是我说你,你也不瞧瞧你们是什么家世,若没这个机会,攀的上人家吗?”颜姨妈一听赵氏不愿意,登时就立起眼睛,尖细的手指戳着赵氏。

“那可是贤妃娘娘的娘家,国舅爷!宝之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贤妃娘娘的侄媳妇!人家若不是找填房,能轮得到你?!”

赵氏越听越来气,她们家怎么了,俊彦前途一片大好,舅舅又是内阁大学士,家里不缺银子,不缺地的,凭什么就要做人家填房去。

“那正好,我们也不用他轮了,我们还瞧不上呢,进门就做人家娘,谁家乐意谁就嫁去,我们不乐意!宝之可是得了皇上亲口夸赞过的”

颜姨妈看妹妹这股倔脾气上来了,火气直往头上拱,为了寄颖,说出大天来,她也得将这亲事给说定了。

“得了皇上夸赞,是赐了封号还是赏了官了?有什么用!?皇上现在可还记得她?没爹的孩子,照样找不着好人家!”

颜姨妈这话深深刺中赵氏的心,赵氏默默流起眼泪。

颜姨妈说完就觉得话说的有些重了,语气有些软和下来:“前头那位就留下几个丫头,宝之嫁过去若是一举得男,在

谢家还不得叫当祖宗供起来,你想想,嫁个家境差的,就能保证宝之一定过得好了?”

赵氏想想也是,颜姨妈就是个例子,颜家家境一般,不是日日都想着从她手里抠嫁妆。

安富候世子夫人的名头到底有些诱惑人,想着心里有些松动:“那也要看看这位谢世子人品如何”马元明她是知道的,成日里花天酒地,朝秦暮楚的,她们宝之可不能嫁这样的。

“谢家也是几朝的大族了,家教还能差了去?我打听过了,人是没得挑,不然前头那个生了几个丫头,谢家怎么也该向我家似的,弄个姨娘来,生小子不是?”

昨天得的信儿,她今日一早就来了这,哪有功夫打听谢坤人品如何,只要赵氏点了头,叫安富候夫人相看相看宝之,走个过场,亲事也就定下了。

“你若是乐意,我就去马府,你们定个日子,看是去马府还是去寺里,带上宝之叫人家看看。”

赵氏也想相看相看谢坤,到底是给女儿找夫婿,她如何也想瞧瞧人到底怎么样。

颜姨妈不乐意,脸拉的老长:“你一个孀居之人,怎好上人家门。我替你看看回头告诉你就成了。”

宝之纳闷颜姨妈这两日怎么来的这样勤,她婆婆不是不喜她总往娘家跑吗?也就上次说亲时她常来些想到这里,宝之一顿。

难道哥哥成亲的准备有什么不好办的?母亲才找颜姨妈帮忙叫来玉桂,她与官桂几个都是从小一道长大的,叫她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她若能办,便办了,如今她的铺子办的不错,掌柜办事也得力,掌柜媳妇隔三差五便来给她送些外头新鲜的东西,夫妻二人都是老实人,对她也忠心。

玉桂打听来的却不是宝之想的那么回事:“太太同颜姨太太说话都是关起门来说的,官桂进去送茶水听了一耳朵什么安富候,填房,世子夫人的。”

填房?难道叫母亲去给人家做填房?如今哥哥入仕了,母亲更应该爱惜名声,怎么可能再嫁。

不是母亲,那宝之深吸一口气,难道是她?!

母亲要将她嫁去给人做填房吗?还是那个安富候世子?不论是上次在马府,还是那次冰嬉上,她可是见识过的,这是个十足十的无赖,嫁给他不就等于自杀吗。

不成不成,她得想办法才行。玉桂看姑娘听完话,就在屋内转来转去,也猜不出是怎么了,只知道定是有什么严重的事,咬着唇静立在一旁,紧张的望着团团转的宝之。

宝之想定,便叫玉桂再到上房,叫官桂去赵氏面前套套话,母亲心思纯善,别叫人诓骗了去。

玉桂应声去了。

宝之想着此事该如何办才好,母亲定然不会同意她过问亲事的,她要想办法叫母亲知道谢世子实在不是能够托付终身之人。

玉桂回来后,证实了宝之的猜测:“姑娘,那个安富候世子,可是您那日在马府花园碰到的登徒子?”她早听水苏说了,那日之事。

得了宝之点头,玉桂急道:“这可不成,我和太太说去,那样的人怎么能叫姑娘嫁,那不是落入火坑吗?”

宝之招手将她叫回来:“你怎么也学的毛毛躁躁的。”

玉桂心里急,好似去晚了,宝之明日便要嫁过去一般。

“去是要去的,只是”宝之略一沉吟,“你如此直截了当的一去,岂不是将官桂姐姐给漏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第二日玉桂就听宝之的话,照常到赵氏那,汇报宝之近日的日常起居,无意就提起那日宝之去马府之事,提起宝之在马府遇了登徒子,赵氏立起眼来,还要这种事。

再一细问,竟是那个颜姨妈口中好的不得了的谢世子,这还了得,心中怨怼颜姨妈,怎么红口白牙的胡说八道,这种事岂是能骗人的。

她自己女儿嫁的不好,便想人家女儿也嫁不好吗?

越想越生气,便跑到鹤鸣居去找赵老太太说理。

孙氏正巧也在,一听乐了,这一家子姐妹还这样坑骗,自己还真是小瞧了她了。

煽风点火道:“大姑太太也真是的,说媒这种事,骗人可就是坑了姑娘一辈子呀。”

赵老太太虽然不待见颜姨妈,可更不待见孙氏,白了她一眼,同赵氏道:“许是你姐姐也没打听清楚,她也没见过,谢家是权贵世家,外头哪能有什么不好的传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议

“不可能,给人说媒哪能不打听好了,就和人提。刚才小泵不是说了,大姑太太说,谢世子人品不错。”孙氏在一旁插嘴道。

赵老太太看她在一旁煽风点火,问道:“你若是闲着无事,便多教导教导王氏,没的总闹出点子事来,叫人看笑话。”

孙氏一梗,没做声,她这个儿媳妇就没挑好,弄这么个搅家精回来。

赵老太太已经叫婆子去颜家,寻颜姨妈来,将这门亲事回了。

颜姨妈当是赵氏与她商量哪日,叫宝之同她去马府,给安富候夫人相看。放下家中之事,兴冲冲来到赵府。

进门就迎上孙氏不怀好意的笑脸,扫了她一眼,就径自向赵老太太问安坐下了。

赵氏对颜姨妈不满:“姐姐你给宝姐儿介绍的这位谢世子,你可详细了解过?”

颜姨妈一听她又问此事,只当是孙氏从旁挑唆的:“你莫听其他人嚼舌头,我怎会胡乱什么人都给宝姐儿介绍。”

“宝姐儿那日同蓉卿在马府园子里遇到个登徒子,言语轻薄,举止无赖,过后一问才知就是你说的那谢世子!”赵氏语调生硬。

颜姨妈一愣,没想到早就见过了,这位谢世子看来的确人品差了些,思及此有些犹豫,可一想到寄颖怀了身孕却不被马家正视,心一横,为了女儿,便是死了下地狱,她也认了。

“想是喝多了酒,说些醉言也是有的,这哪能作数。”颜姨妈笑道。

孙氏眼珠提溜转,插话道:“自来酒品最看人品,喝醉了酒便在外如此胡来,那可不成。”

颜姨妈是恨毒了她了,起身想拉赵氏走:“走咱们姐妹单独说说话。”

赵老太太怕赵氏单纯被颜姨妈几句话哄了去,伸手拦下:“就在这说吧,我们也一道听听,宝姐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也不是外人的事。”

颜姨妈无奈,冲赵氏嚷道:“你既不信我说的,便自己打听去,看看那谢世子是什么样的人品!当初何必寻了我帮忙!”

赵氏只梗着脖子说道:“这亲事我不乐意,也不打听了。就此作罢。”

颜姨妈闻言,怒不可遏:“你说不乐意便不乐意,我昨日回去便听说了,人家贤妃娘娘过问此事了,你若是实在不乐意,就自己到宫里去和贤妃娘娘说去。我不管了!”

赵老太太道:“怎么还惊动贤妃娘娘了?”

“我若不是看着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怜,哪个愿意揽下这种麻烦事,成了你们过好日子,不成我还落埋怨!我腆着老脸给宝姐儿寻了这么门好亲事,还不是为了彦哥儿日后有个能帮衬的,宝姐儿也能嫁个好人家。你们过好了,母亲哥嫂也少操些心,你自己想想宝姐儿嫁进门荣华富贵便享用不尽,依你们的家世,安富候府你们攀的上吗?”

颜姨妈越说越来劲,昨日那一套又都搬出来。

孙氏在一旁听着,顿觉颜姨妈说的有理,宝之嫁的人好坏关她什么事,不过若是家到安富候府,倒也不错。

赵大舅是文官,霆钧的差事使不上力,忠义侯倒是能出力为霆钧调动调动,可洛华这死丫头嫁了人,便不管家里事,一心都扑在婆家,甚少回家一趟,同她说霆钧的事,也不愿理。

若是同安富候府攀上关系,人家到底也算是国舅,倒时办事也方便些。

想到这,便为颜姨妈帮腔道:“大姑太太说的也不无道理,我这人向来是帮理不帮亲的,宝姐儿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便与洛华一般了,看看我们洛华出行是什么排场,那普通官员家眷出门是什么排场。”虽是帮腔,却还不忘酸一下颜姨妈,说寄颖不如洛华。

对于孙氏的临阵倒戈,赵老太太与赵氏都见怪不怪了,她自来如此,哪边对自己有利便向哪边倒。

明明昨日她才点头,怎么今日便说贤妃娘娘过问此事呢,若真是如此,这亲事还非说不可了?

颜姨妈看赵氏的脸色有些胸有成竹,道:“前个儿安富候夫人进宫问安,贤妃娘娘问起给谢世子续弦之事,安富候夫人便提了几户人家,其中提到宝之,贤妃娘娘便直接点了宝之,觉得咱家孩子不错。”

“这么说,现在不乐意也晚了。”孙氏幸灾乐祸。

赵氏白了脸,这可如何是好。

颜姨妈见自己一番威吓管用了,放缓声音道:“你别当那安富候府是火坑,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宝之这是高嫁了,那酒后的失态哪就能作数了。”

也只能这样想了。

宝之听闻颜姨妈又来了,忙叫小画眉去打听,怎么颜姨妈这般不遗余力的非要促成这门亲事,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想着,宝之吸了鞋走到桌案,提笔写了封信,叫来水苏,让她送到香铺,叫掌柜去给查查怎么回事。

不出半日,掌柜媳妇便来府里,对赵氏只说是同宝之对账,赵氏当是俊彦没空理会这些事,交给宝之管理,也没多想。

“这谢家世子,姑娘您可万万嫁不得!他可是京里出了名的,哪家得罪了他,便别想再在京里住下去,瞧上的姑娘,不出一日便要纳回家去。我当家的一听此事,赶紧叫我来跟您说”

掌柜媳妇一脸的着急,生怕自己来晚了,宝之这亲事说定了,便是落入火坑了。

宝之却问道:“我信里叫你们打听的事,可打听到了?”

杜若给掌柜媳妇倒了茶,递过去。掌柜媳妇起身接过茶,笑着道谢。

“打听了,打听了!这些日子马尚书夫人往安富候府去的勤,从前也没听说过马府和安富候府有什么交情,我想着,颜太太如此激进,许是马夫人应了安富候夫人什么。”

宝之闻言,细细思索起来,联想到寄颖在马府的情况,难道真是颜姨妈为了寄颖表姐,不顾亲戚情分,将她就这样卖了?

可有有些不敢确信,颜姨妈嘴虽坏了些,可待她们向来是极好的。怎会明知前方是火坑,还非要自己往下跳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法子是人想出来的

掌柜媳妇来赵府向宝之复命的同时,掌柜拿着宝之写的信笺,马不停蹄跑到楚曜府上,寻了管事,道是有要事禀报。

原来当初俊彦给香铺找掌柜时,实在没有合适人选,便想到他与楚曜合伙开的铺子掌柜都不错,便想从中挑一个,又怕楚曜不高兴,便同他说了。

楚曜不同意从现有铺子里挑人出来,那些人都不是一直跟他的,自己尚能约束他们不敢欺瞒,但是叫他们为宝之做事,他有些不放心,于是将一直跟着他的于管事夫妇拨了过去。

此时楚曜正同李派来的内侍说话,近来北边传来消息,苏挝国蠢蠢欲动,屡屡进犯,战事一触即发。

楚曜现已是齐国公世子,齐国公掌管的山西大营在皇上的明示下逐渐放了些权给他,是以近日一直在宫外忙着接手齐国公交给他的一团乱麻,李这次遣人来,叫他赶紧进宫商议。

朝上文官以两位内阁次辅为首分了两派,一派主和,一派主战,首辅即将致仕不愿参与,一直称病。想唐将军这样近几年才回京的武将自然主战,但向忠义侯,齐国公这样的,多是揣测圣意为主,说话模棱两可暂不表态。

大周是大国,历来对周边小柄的施以仁心,可这次实在闹得凶了。皇上每日听他们在朝上你争我吵,闹得头昏脑涨,他向来仁厚,不喜争端,可也不代表懦弱,他已是下定决心要倾兵攻打。

内侍走后,楚曜听闻香铺掌柜来禀要事,事关宝之,赶紧叫进来。

听掌柜说完,坐了半晌,才平息心中怒火,谢坤这孙子盯上宝之了!事关宝之,无论贤妃娘娘插没插手,他都不能忽视。

静下心来,细细思索起,这事该如何办,他本打算再过两年宝之及笄了,再想法子提亲,没想到章夫人这般着急为宝之定亲,不知贤妃在这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马家明明攀上太子,为何又要与安富候攀上关系,贤妃娘娘在宫里向来与世无争,说起来,安富候朝中的势力还不及忠义侯,放着多少有些亲戚关系的忠义侯不亲近,反倒去拉拢安富候,这是何道理。

然而这些事,暂时都不及宝之重要,眼下必须先将与宝之的亲事定下来。

想到这他却一顿,宝之一直没给他明确答复,也不知她乐不乐意嫁给自己,他这样一番作为会不会惹她不快,想着,便起身叫来小满更衣,他要想办法先见她一面才行。

出府走到一半又觉不对,若是贤妃娘娘插手,在舅舅面前说上几句,懿旨便会随时下来,事有轻重,迟恐生变,又赶紧掉头,往长公主府去。

这头俊彦从翰林院回来,听闻此事,急急跑去芷汀院,赵氏对着儿子一番哭诉,说的不清不楚,宋嬷嬷从旁解释,才闹明白。

赶紧宽慰母亲:“庚帖尚未更换,此事尚未板上钉钉。”

赵氏泪眼婆娑抬手抓着儿子,颤声说:“可你姨妈说,贤妃娘娘过问了此事,咱反悔便要进宫去回禀娘娘”

俊彦心中虽急,面上却不愿母亲担忧:“娘娘若是过问了,也该降道口谕下来,现今只是姨妈口头说的,想来事情还有转圜余地,母亲放心,儿子来想办法。”

若是能在上头口谕下来之前,为宝之订门亲事,便是皇上也不能毁人亲事,只是到哪去这么合适的人呢。

既配得上宝之,人又好的,家里还愿意这般急的来提亲换庚帖,上哪去寻

宝之这边琢磨着去唐府一趟,问问唐夫人可否带自己进次宫,她必须弄清楚贤妃娘娘那边是如何想的,如果贤妃娘娘未参与此事,那就好办了,直接回了便是。若是那可就难办了。

楚曜这边急着往长公主府赶,半路被人拦下,一看是李身边的内侍小石头,刚刚不是才遣了人来,这会子怎么又叫他来,难不成北边军情有变。

小石头上前行礼,面色有些不好看:“世子,您老赶紧进宫吧,贤妃娘娘要将章姑娘说给安富候世子,已经得了皇上的话儿了”

楚曜脸色一变,这么快!脑中快速转起来,眼下还是要先求了母亲进宫去求舅舅,不然他急匆匆前去,难免落人口实,于宝之的名声不好。

“替我谢过你主子!”话音未落,催马扬鞭向长公主府疾驰而去。

柔福长公主向来不大理事,真应了她封号中的柔福二字,说起话来不疾不徐。

“如此说来,你想我去求你舅舅为你指婚?”

听母亲的话怕是不太乐意,楚曜有些着急:“这家姑娘您见过的,那年天长节她和永宁为舅舅祝寿,还引来蝴蝶的。”

柔福长公主噗嗤笑道:“你刚刚一提我便记起了,我是想问你,你这样急着想求娶人家,人家姑娘知道吗?”

她不希望儿子重蹈自己的覆辙。

“她,事出紧急,我尚未来及告知她”

楚曜对着母亲深深一揖:“母亲求您成全儿子!”

长公主起身,望了眼窗外的花红柳绿,抬手扶起楚曜,她一直觉得愧对儿子,是以只要自己力所能及的必然有求必应。

柔声道:“这事不难,只是,你要想好了,强求来的婚事,真的能幸福吗?”

楚曜被如此一问,不由一怔,他自作主张宝之会不会生气,想到她气恼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挂上微笑,只要遇上和她有关的事,他就痴痴傻傻的。

长公主看儿子这副模样,便了然,遂转进内室,按品大妆,差人先一步去宫里递帖子。

希望那孩子知道儿子的真心,也可以用真心待他,曜儿活的已经够辛苦了

楚曜没想到母亲会这爽快应了自己,他本还以为母亲怎么也该问问二人是如何相识,会嫌宝之面见外男,他还想了许多说辞

楚曜站在那高兴想哼小曲,小满小心翼翼上前:“爷,您这身衣裳进宫不合规矩吧”

经他一说,才注意到,自己出来的急,穿着常服哪能进宫。

“爷,您别急,奴才已经叫人回去拿了,一准误不了事儿”小满说完话腆着脸等着主子夸他办事周全。

却被斥了:“一句话不能说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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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柔福长公主的另一面

楚曜面上镇定,实则内心忐忑的随同长公主进宫,不同于儿子的不安,柔福长公主无论面上还是内心皆是胸有成竹,皇兄待她自幼便如同父亲一般,后来几经磨难座上皇位,对她更是有求必应。

好在她从来不是恃宠而骄之人,除了那件事,从未提过无理要求,这次为了儿子来求个恩典,想必不难。

进宫后母子便分开了,母亲为他去求舅舅赐婚,自己不便在场,正好去到找李。

李在桌案前摆弄一盏琉璃走马灯,这是那年在灯会上替李赢来的灯笼,也是他与宝之第一次相遇。

他永远记得她当时偷偷嘲笑老四的样子,狡黠的小只偷吃油的小老鼠,后来他救了她,她只当他也是坏人,时刻准备偷跑,再后来知道他是皇子后,恭谨小心束手束脚,在他面前再未露过当年的活泼模样。

直到有一次他无意间看到她与阳曦斗嘴,心中激荡,那才是真正她,巧言善辩,机敏活泼,他也曾想过将她留在身边,但不愿她难过,宫里拘束的生活不适合她,所以他决定放手,决定成全她。

依阳曦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想必求个恩典是轻而易举之事。嫁给阳曦,宝之起码可以随心而为

听闻皇上在坤宁宫,柔福长公主直接往坤宁宫行去。

总管太监早得了信儿,派小内侍在外头迎,门口守着的小内侍见柔福长公主被迎进院门,扯着尖细的嗓子,扬声道:“柔福长公主到”

李总管进屋禀告,皇上同魏皇后下棋,听闻柔福来了,二人呆愣片刻,已经申时了,怎么突然进宫来了?赶紧叫李总管将人请进来。

花嬷嬷上前几步将柔福迎进来。

长公主给二人扣头行礼后,魏皇后起身亲自将她扶起,笑道:“今儿刮得什么风将你给吹来了。”

“今个儿庄子上送来几筐葡萄,我吃着好,怕等到明日不新鲜了,赶紧送过来。”柔福长公主笑言。

皇上皱眉对着柔福上下看看,未发觉异样:“可是那楚晏开又生了什么事!?惹你不痛快了?!”

魏皇后看了眼皇上,真是关心则乱,这样直白的问,恐柔福心里不痛快。

皇上被这么一看,将后半句要治齐国公罪的话咽了回去。

柔福忍住心中酸涩,柔柔笑道:“哪有的事。不过今日确实有件事想同皇嫂商量。”

魏皇后面露惊讶,有什么事需要同她商量,柔福若非有什么为难之事,平日是绝不会向他们开口的。

“这倒是新鲜了,快同本宫说说。”

“我替曜哥儿瞧中个媳妇儿,想向皇嫂讨个恩典。”柔福落落大方道。

这时宫女已将洗净的葡萄摆上桌,皇上闻得不是齐国公欺负柔福,便安下心,拿起颗葡萄吃。

魏皇后打起精神,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情:“哪家姑娘能得你的青睐”

柔福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缓缓道出宝之的名字:“这孩子您也识得,便是赵阁老家的表小姐,从前不是还住到坤宁宫几次吗。我瞧着这孩子不错,举止端方进退有礼,曜哥儿那魔星就该讨个这样的媳妇儿管着些。”

这下皇帝夫妇二人傻了眼,怎么都瞧上章宝之了。

皇上手里拿着颗葡萄放嘴里不是放回盘里也不是,贤妃昨个儿才同他说瞧中了章宝之,想说给她娘家侄儿做续弦,他应了,许她下口谕。

这会子柔福又来讨恩典,敢情这京中的闺秀都不及这章宝之,个个都想将她讨回家做媳妇。

这下可难办了,这边是亲妹子,从不开口求他,何况阳曦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比几个儿子都疼,说什么也不好驳了,可到底君无戏言,哪能前脚刚应下的事,后脚又反悔的。

劝道:“这京中的闺秀这么多,你再给阳曦挑挑,章家这闺女家世差了些,哪里配得上阳曦。”

柔福料到皇兄定不会一下子同意,随即收了笑容垂下眼睑:“臣妹不过想为曜哥儿讨个恩典,皇兄便这般推三阻四,看来我托大了,臣妹这就告退!”

魏皇后赶紧拦下,她深知皇上对柔福向来便是千依百顺的,柔福若在这样走了,皇上难免要自责难过,况且她也觉得宝之嫁给那谢坤做填房太委屈了些,楚曜虽也顽劣,到底本性不坏。既然宝之做不了自己儿媳妇,做了柔福的儿媳妇倒也不错。

“皇上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都是为了孩子好,怎么会推三阻四呢。”魏皇后柔声道,轻轻推了下皇上。

皇上还是有些为难,可再一看柔福怨怼的眼神,内心的天平自然偏向自己的亲妹妹亲外甥了,到底还是楚曜比那谢家的亲。

沉着嗓子,点头道:“便叫你皇嫂下道口谕,为阳曦与那章家丫头赐婚。”

魏皇后冲柔福摆手,悄悄指指皇上,柔福也是正有此意,笑道:“我看还是皇兄拟道旨,为曜哥儿赐婚方显正式些。”

皇上一窒,皇后传口谕,他还能说自己不知情。

吸口气,罢了罢了,柔福高兴就好:“好好好,朕明日便下旨,为阳曦赐婚。”

柔福长公主却依旧不饶:“不成!谁知道皇兄明日一忙起政务会不会将此事抛诸脑后,皇兄即刻便下旨!叫李总管落钥前去将圣旨宣了,臣妹才能放下心。”

“胡闹!君无戏言,懂不懂,朕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没办过。”皇上轻斥道。

柔福横了心,要为儿子将此事办成,一咬牙:“也行,那我便在这等着皇兄什么时候拟了旨,什么时候再回去。”

皇上无奈,冲着魏皇后指着柔福长公主:“你瞧瞧她,多大的人了,还在朕面前耍起无赖了,朕怕了你了。”叫李总管磨墨拟旨。

魏皇后拉着柔福,笑道:“柔福也就是在皇上面前才有这小女儿态,这也是柔福的福气,能有皇上您这么位兄长护着。”又拍拍柔福的手道,“都该给儿子讨媳妇儿了,还这样长不大,还不快向你皇兄谢恩。”

柔福长公主看着皇上在卷轴上挥笔疾书,心满意足的道谢还不忘交代一句:“用些好词儿些宝之!”

第一百零七章 圣旨到

傍晚十分,街上传来鸣锣声,赵府大门敞开,管事一边叫下人去通知太太奶奶们,一边一路小跑到赵大舅书房。

“老爷,外头有太监宫卫打伞鸣锣往咱们府来,想是宣旨的。”

赵大舅略一沉吟,匆匆回房换妥朝服,孙氏坐在案前,由丫鬟往头上插钗环。

若非要是皇上不会在这快落钥十分派人来宣旨,难道俊彦在翰林院闯了什么祸事,还是霆钧?又细细回忆自己有无落人口实之事,惹来龙颜震怒。不该呀,他向来谨言慎行,在外从不多言。

孙氏未看出丈夫的情绪,心情大好,想必是来给章宝之赐婚的,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准备待会的接旨。

赵氏母女正陪着赵老太太准备用膳,祖孙三人听闻此事,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叫天家使者久等,三人不敢多想也是匆匆换衣,往外院待客厅去。

宝之重生以来从未向此刻这般心灰意冷过,自己商未来及为自己的命运抗争,便就这样被定下了未来。

管事紧张的在一旁陪着,叫下头人从库里抬出花梨木香案,向着皇宫的方向摆好。

赵大舅一看来者竟是皇上身边最得脸的总管大太监,心里更加忐忑,李总管抬手一揖笑盈盈道了声:“赵阁老。”

赵大舅被他这一笑心里缓和不少,这些人最会踩高捧低,今日若是来宣旨降罪的,定然不会是这般脸色,寒暄几句,赶紧进入正题。

“别误了时辰,诸位咱们开始吧。”李总管正色道。

俊彦去外头打听消息还未回来,霆钧成亲后从未清醒回来过,是以赵大舅带着家中老弱妇孺,跪下叩首接旨。

圣旨开头都是那几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章氏之女,品貌端方,蕙质兰心,朕躬闻之甚悦。齐国公与柔福长公主之子楚曜人品贵重,行孝有嘉,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特将汝许配齐国公世子。择吉日完婚。钦此!

宝之听到念她名字时已是哀莫大于心死,待再往后听,楚曜两个字跃然入耳,随着众人叩首领旨谢恩后,便一直呆呆的站在母亲身侧。

她的脑中是空的,她好像听不见身边人的说话声,这来的太突然了,前一刻不是她还要嫁给谢坤,为何突然来了道圣旨她又要嫁给楚曜了。

难道楚曜这次胆子大了,竟敢假传圣旨?上次假传皇后娘娘口谕骗骗舅母还想,这次的圣旨可骗不了舅舅。看舅舅经年不变的脸上微微挂着笑容往那位内侍袖中塞荷包,宝之推翻了自己的假设。

她真的要嫁给楚曜了吗?前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今生终于实现了,她为何觉得这么不敢相信,她也摸不清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是该感到高兴还是烦恼。

王氏从送走宫中一行人后,就在宝之身边絮絮叨叨,巴结恭维了半日也未得一句回应,有些羞恼,还没嫁过去,就跟她摆上谱了!

孙氏傻了眼,怎么临阵换人了,这个齐国公世子为何自己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还是赵老太太一句提醒了她:“那孩子可是从前同彦哥儿交好的那个,从前常来咱们府的?”

原来是他,孙氏看宝之目光有些复杂,看不出章宝之还有这两下子,难不成二人早就暗通款曲了?

赵氏高兴的合不拢嘴,口中直念佛,只要不嫁安富候世子就好:“齐国公世子同俊彦熟,待会儿俊彦回来,叫他过来问问。”

孙氏酸道:“白日还说是安富候世子,这会子又来了旨,赐婚齐国公世子,咱们宝之在这京里还真是吃香。”

“这便是蜂儿都围着鲜花绕。咱们宝之无论品貌皆是没得挑的。”王氏没听出婆婆话中的酸气,接口夸赞宝之。

赵老太太也拉过宝之疼爱的捋着手,听说柔福长公主,极是敦厚温柔,有这样的婆婆宝之将来嫁过去,想必不会受委屈,楚曜那孩子她见过几次,人品相貌都是没得挑的,又有俊彦这层关系,日后不会亏待了宝之。

柔福长公主盯着皇上拟好圣旨,点了李总管前去宣旨,才婉拒了兄长留饭,出宫回府。

待柔福一走,皇上便板起脸来,看了魏皇后几圈,斥道:“你当刚刚冲柔福做的小动作,朕没看到?!”

魏皇后丝毫未被皇上举动吓到,反而笑呵呵过去挽住皇上胳膊,坐回榻上:“臣妾当然知道皇上您看到了,臣妾是故意叫您看见的。”

皇上眯起眼瞪她。

魏皇后将桌上黑子已显败势的棋局,一颗一颗捡入棋盒。

“臣妾若非如此,皇上怎样讨小姑的欢心。”

思及刚刚,觉得他们三人对话,皇上面上渐渐绷不住了,看魏皇后的目光尽是柔情。

嫂子帮着小姑对付丈夫,这应当就是外面寻常人家的感觉吧。霎时觉得心窝的一处地方分外温暖。

想起刚刚未完的棋局,从棋盒里拿起白子准备落子,却发现棋局早已没了。

“大胆!朕刚刚明明快赢了!”

魏皇后笑道:“明明是臣妾快赢了。”

二人对视片刻,哈哈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王府时,没有这么多的烦心事,两人整日就下棋赏花,谈天说地,魏皇后觉得自己此刻很幸福。

皇上也很享受这久违了的片刻清闲。

“如今连曜哥儿都定亲了,儿”

皇上接过魏皇后拨好皮的葡萄放入口中,酸酸甜甜,入口即化,还真是不错。

“你别急,老三的婚事,我另有主张,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等到李都订了亲,才轮到他吗?

“北边的战事一触即发,朕打算派他去代朕坐镇。去之前定会将亲事定了的,你放心。”

“您叫他去参战?他哪经历过战事,若有个好歹”皇后一气将皇上手中的葡萄夺了下来,还有心情吃葡萄。

“立了功勋回来,也好封王不是。男儿就该到沙场上磨炼一番,不然怎会有出息。”他自知亏欠魏皇后良多,不愿她难过,可必须要派一位皇子出征,老大体弱,老二早夭,老四不着调,只有老三最适合委以重任。

第一百零八章 赐婚之后

俊彦在外头转了一圈,将识得的可能能帮上忙的人差不多都拜访了一遍,到头来还是无功而返,回府听闻皇上下了圣旨,为宝之阳曦赐婚

事(情qg)来得太过突然,换人换的太过诡异,叫他不得不多想,看了眼宝之,对长辈只道是想起尚有一事未办,急急出了府。

他要找阳曦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在这件事中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自己妹妹被人惦记,自己还傻乎乎的替人家数钱,这事实在叫他窝火。

到了公主巷,这里因柔福长公主府修在此处而得名,楚曜现在住的是皇上后赐的离长公主府不远的一座四进宅子,不算大却胜在位置好。

俊彦被管家恭敬迎进门,传旨的李总管刚走,主子的舅兄就来了,肖管家毕恭毕敬给上了茶,又客客气气解释他家主子下午就进宫去了。

俊彦扑了空,却对自己的猜想更加笃定,看来今(日ri)这赐婚当真是与他脱不了干系的,托总管留了句话,叫楚曜一出宫立刻去寻他,便拂袖而去。

肖管家摸不着头脑,刚刚御赐了婚事,本该高兴的,怎的这章大人火气这样大。

第二(日ri),贤妃照例到坤宁宫问安,魏皇后面带红晕,有意无意提起赐婚之事。

“昨个儿柔福来了,皇上一时兴起想起为曜哥儿指婚。皇上也是都这么大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贤妃心里绞痛,从昨夜听闻皇上为楚曜章宝之赐婚,她便觉得(胸xiong)口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皇上明明已经应了自己,准她下口谕将章宝之指给她娘家侄儿,却转过头先自己一步将章宝之指了别人。如何能叫她不气。

可偏又不能,也不敢将(情qg)绪外露,皇上如此做,将她的脸面置于何地。

尽管心里再气恨,面上也是丝毫不敢露,一如既往维持着她贤良大度的笑容“皇上与柔福长公主兄妹(情qg)深,是咱们大周之福。”

魏皇后想在贤妃面上细微表(情qg)中观察出些什么,可除了微笑就是微笑,什么都看不出来。

“皇上亲自下旨赐婚,咱们也该做出表率,给章家丫头些赏才是。”

“娘娘说的是,臣妾一切以娘娘马首是瞻。”贤妃温婉道。

魏皇后觉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顿觉无趣,便端了茶。

此刻的揽月宫正(殿diàn)里落针可闻,宫女太监们大气不敢出,说话行事皆是小心翼翼,刚刚为娘娘梳头的宫女因为不小心弄断了娘娘几根发丝,被桂嬷嬷拉下去罚了,他们生怕自己哪点再惹恼了娘娘。

贤妃拿着银累丝镶百宝靶镜,坐在窗前揽镜自照,又拨弄下金簪上的翡翠珠流苏,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心里真真是太憋闷了,叫人去将刚刚犯事宫女领来。

小宫女被压上来看到平(日ri)温柔的主子这副表(情qg),吓得腿一软直直摊到在地,娘娘这个表(情qg)她们揽月宫人无人不知,她今(日ri)想必是没有活路了,忙磕头求饶,希望娘娘能看在自己这些年忠心耿耿的面上,饶她一命。

贤妃看着脚下如蝼蚁一般求饶的宫女,心里觉得爽快些了,桂嬷嬷托着红布包着的一根银针,贤妃从中挑了几根细细长长的,嘴角含着温柔的笑。

一针一针扎在小宫女(身shēn)上几处(穴xué)位,下针精准,每针下去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最后小宫女奄奄一息,贤妃终于觉得心中的郁结之气消得差不多了,露出平(日ri)宽和温婉的笑容。

“念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叫她们给你熬上一晚药,(身shēn)上的疼今晚便会消了。”

即使她说话的语气再柔,屋里伺候的宫人依旧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她们都知道那碗药下去,小宫女莫说是疼感觉不到了,恐怕再也见不到天明的阳光了。

只要桂嬷嬷镇定自如指挥内侍将人抬出去,贤妃又拿起靶镜,看着自己精致的面庞,轻声问“嬷嬷,这支簪子可与我这(身shēn)衣裳配”

桂嬷嬷慈和的像哄孩子一般道“配娘娘您穿什么都好看。”

贤妃开心的笑起来,像个孩子似的,仿佛刚刚发生在这间屋内的事与她无关。

家里有人被圣上赐婚,这样的大事,王氏决定回娘家炫耀一番,却遭继母一通奚落。

她非但未生气反而兴冲冲回了赵府,直奔正院而去,孙氏一大早起来顶着一脑门子官司理完家事,看不顺眼的儿媳又过来了。

“你不是回你娘家了,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王家连顿饭都管不起了”

面对婆婆的挖苦,王氏依旧笑呵呵的“母亲,您猜我打听来什么消息了”

孙氏鄙夷,她那个继母目光浅薄的很,回趟娘家能打听来什么消息。

“您别不信,我听说,那个楚世子品行不是很好,他同那个谢世子四(殿diàn)下还有,还有谁来着”王氏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继母今(日ri)说的剩下几位公子是谁了。

“这几个人并称京中不能惹的几位爷,这不就是同市井恶霸一般嘛。我看章宝之嫁过去,不一定有好(日ri)子过。”

孙氏一听也来了神,还有这种事。

婆媳二人暗自窃喜,决定这么高兴的事不能光她们自己乐,也该叫大伙都高兴高兴,跑到鹤鸣居去,对着赵老太太赵氏一通白话。

孙氏一进门便拉着宝之哭,边拿帕子挡脸边道“我的儿,你(日ri)后可怎么办啊”

她们这又是唱的哪出,宝之努力抽回自己手,孙氏努力往回拉宝之的手,两人拉来扯去。

“原来那楚世子是个纨绔子弟,风流成(性xg),是花街柳巷的常客,非但如此,听说他在咱们京中还是个欺男霸女的主儿。”没等赵老太太开口问,王氏就将一路上她绞尽脑汁能想到的戏文里唱坏人的词,一股脑都道了出来。

孙氏哭的更加悲切,一口一个我的儿。

赵老太太打从这婆媳一进门就看出来,这二人又没憋什么好词儿,跑这来猫哭耗子。

“我今(日ri)回娘家去了,我继母的侄媳妇正巧在那,说话便提到了咱家宝之昨(日ri)赐婚的事,那嫂子便同我们说了,原来这楚世子竟然是这样的人,我气不过,还险些同那嫂子吵起来呢。”王氏又接着说。

“结果又一打听,才知道,这楚世子为人当真就同我那嫂子说的一模一样。”

第一百一十九章 寄颖的无奈

赵老太太不快,这两个猪油蒙了心的东西,她们就盼着宝之不好是不是,见不得人家好。

赵氏听得有些呆,那楚世子来过府里几次,她也见过,瞧着斯文有礼,不像王氏说的那样。

“他若是你说的那种人,彦哥儿又怎会同他交好。”

王氏赶紧过去拉住赵氏,为增加可信度,尽量将声音压的低沉:“咱们谁不乐意宝之好呀,我都打听了,但凡来京的大小官员都知道,京中以楚世子为首的几位公子不能惹。听说当年就是因为他在外头闹的太凶了,皇上才将人接进宫去管教的。”

孙氏又接口:“我看彦哥儿同他交好,恐怕也是另有原因”言下之意是说俊彦为了在不惜攀附权贵。

“只可怜了我们宝之,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孙氏话锋一转又开始哭天抹泪。

王氏也拿帕子擦眼角,接着添油加醋:“这样的人,说不定家里有多少通房呢,幸好宝之妹妹自来聪慧,想必届时应对这些个莺莺燕燕也不会太过为难。”

婆媳俩见无论自己说的多热闹,也没人接茬,也不见宝之露出伤心难过,不由有些难堪,王氏还欲再说,赵老太太适时打断了她的话。

“你们有几个脑袋,皇上御赐的婚事,岂是你们随意置喙的?!太闲是不是!?”

王氏被赵老太太几句话唬住,难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是要掉脑袋的?

孙氏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王氏带偏了,刚刚说的那是大不敬的话,皇上莫说是赐婚了,即便是赐死,她们也只有谢恩的份,哪能像刚刚一般。

心里暗下决定,日后坚决不能听信王氏的话。

这边二人被赵老太太喝退。

另一头,马夫人从外头回来,看见寄颖悠闲的坐在廊下同丫鬟谈笑,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今日向往常一般到安富候府做客,吃了闭门羹,给管事嬷嬷塞了只赤金镯子,才听那嬷嬷不阴不阳的告诉她,原来昨日皇上为章宝之赐婚了,安富候夫人是嫌她办事不利,生了自己的气。

马夫人在安富候夫人那吃了鳖,气自然要撒在同样办事不利的寄颖身上。

叫人将寄颖叫进房,阴沉着一张长脸,语气冷冷道:“你倒是悠闲”

寄颖一愣,一早请安时不还好好的,怎的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恭敬答道:“您叫办的事,我都交代下去了,本想回房去的,又想到大夫说叫多晒晒太阳,就到廊下坐了会儿。”

马夫人看寄颖这副木讷模样,更是来气:“我问你!昨个儿皇上为你家表妹赐婚了!你可知道?!”

皇上为宝之赐婚,寄颖一喜,这下母亲不用奔波了,可婆婆为何反倒不高兴,难道是因为这婚事不是她们说成的,没在安富候夫人那露脸?

“既然如此,儿媳这就准备贺礼给安富候府送去,能得皇上赐婚,当朝上下也属罕见,说明贤妃娘娘深得圣心,咱们这回更要备重礼才是。”

当初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蠢妇!

马夫人努力压住火气:“皇上将章宝之赐婚齐国公世子了。”

寄颖咋舌,怎么,不是安富候世子,难怪婆婆不高兴。可这也怨不到她头上,圣心难测,皇上要赐婚,岂是她能左右的。

“你母亲若是早将此事说定,事情也不会发展成这般。我这是什么命啊,人家娶的媳妇,娘家都能成为助益,咱家这可倒好,什么忙都帮不上”马夫人拿帕子掩面哭道。

寄颖觉得委屈,含着泪,不敢叫眼泪落下来。

宝之从接旨后一直都没缓过神来,怎么皇上突然就下旨赐婚了呢,她不敢置信,好像在沙漠中渴望水的人,突然看到一片湖,想冲过去狂饮几口,又怕是海市蜃楼,空欢喜一场。

她本想这一世避开他,守好自己的心,找个普通人嫁了,过上柴米油盐的安稳日子,可命运仿佛同她开了个玩笑,前一世苦苦追寻却不及这一世的步步躲避。

一直以来她都太矛盾了,既不想因为同他走的近而害了整个家,本心又一直控制不住的想他

直到舅母婆媳跑来拉着她一番东拉西扯,她才真正确定,她是真的要嫁给他了。

她竟然要嫁给那个前一世爱恋了一辈子的人

赵老太太虽是将孙氏婆媳赶出去,赵氏对她们说的话难免还是有些在意。

俊彦下衙回府,就被急急叫去了鹤鸣居,赵氏细细问了楚曜的为人,听儿子打了包票,楚曜绝不似王氏说的那般,才放下心来。

“外头不会空穴来风,他若不是嚣张跋扈,人家又怎会这样说他,你嫂子哪是会编这些话的人。”孙氏不请自来,听俊彦说完,就接着问。

俊彦道:“听说他小时候确实顽皮了些,后来进了宫,同几位皇子同吃同住,皇上亲自教导,便改了脾性。”

“三岁看老,这性情脾气可不是这么好变的。”孙氏凉凉道。

赵老太太闭眼听了许久,终于开口:“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何况他又在那个位置。既然俊彦觉得那孩子不错,定然就错不了!好了,此事就到这了,谁也不许再多嘴多舌!”

转头对赵氏道:“你将宝姐儿的庚帖备好了,只等着楚家请了官媒上门,圣旨既已下了,我想也就是这一两天便回来了。”

赵氏看了眼孙氏,点点头。

“姑娘怎么无精打采的,大周上下除了皇子妃,谁有咱们姑娘这待遇,能得圣上赐婚,圣旨将来都是要供到祠堂的,一辈一辈传下去的。”将来后世子孙都会以祖上有得了赐婚的老祖为荣,怎么姑娘非但不高兴,还有些恹恹的。

“你懂什么,咱们姑娘自来心思重,这事来得突然,恐怕是有些没准备好。”杜若这次终于能以一个智者的身份,教导下头小丫鬟了。

等小丫鬟点头走后,杜若又转头问小画眉:“你说少奶奶今日说的楚世子那样,可是真的?”

小画眉白了她一眼:“老太太今日都说了,此事不许再提,你还提,回头叫宋嬷嬷知道了,你又该挨训了。咱们俊少爷不是都说了,世子爷为人很好的,你不信少爷反倒信那起子嚼舌根的!”

杜若闻言,赶紧拉着小画眉说软话:“是是是,我错了,我错了,还是咱们画眉姐姐识大体懂道理,日后我定管住嘴巴,绝不乱说。”

第一百二十章 改弦易辙

果然未出两日,齐国公府就了官媒来赵府换了二人的庚帖,并拿出钦天监算好的吉日,两家商定好下定的日子,柔福长公主到时再亲自上门来下定。

马夫人这两日很郁闷,因着没办成事,不光在安富候夫人那落了没脸,在家里马尚书也少埋怨她。

左右受气,对寄颖自然就更没有好脸色,寄颖每日挺着肚子还要在婆婆身边站规矩,每日回房都是腰酸背痛,满腹委屈,桂枝看着心疼,便悄悄打发人给颜姨妈去信儿。

颜姨妈这两日也没闲着,婆婆犯了旧疾,她作为儿媳日日在旁伺候汤药,心里虽惦记寄颖那边,却也没空理会。

这会子得了桂枝的口信儿,寄颖在马府果然受了屈,立刻放下药碗,交代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几句,就匆匆回房更衣,往马府去。

寄颖坐在榻上,想着总这样也不是事,想着晚些时候去正院请安服侍时,故技重施,说肚子疼,婆婆念在子嗣为重,也就不会再过分为难了。

马车行到半路,颜姨妈惊觉自己跑去闹一通,恐怕反倒为寄颖带来麻烦,想着要不要调转车头打道回府,可是出都出来了,好歹也要去看看才是,大不了自己到了马家压住火气就是了。

马夫人听闻亲家来了,她与这位亲家真是秀才遇到兵,顿觉隐隐作痛的额角又疼上了几分,今日来想必又是来吵吵闹闹的。

谁知颜姨妈今日却一改往日,说起话来彬彬有礼,客客气气,与马夫人想的大径相庭。

“我今日来是给寄颖送些补品,这孩子太要强了,肚里怀着一个,还要拉扯着一个。”

马夫人笑吟吟道:“谁说不是呢,我叫她没事别来我这,自己多歇歇,这孩子偏不听。”

颜姨妈心里冷哼,真是笑面虎,明明日日都叫寄颖挺着肚子站规矩,这会子倒装起好人了。

“虽说是做了娘的人,可到底岁数小,不比咱们经事老了的,不懂轻重,您多提点她些,子嗣为重,不该一味的要强才是。”

马夫人心道,这是来提点她,别为难寄颖的,这次学精了,不似从前寄颖受点委屈就胡打乱闹的。

寄颖闻讯赶来,一路提着心,担心母亲又闹起,自己的日子本就过的艰难,母亲再一闹,婆婆更加不给自己好脸色了。

进门却看母亲一团和气的同婆婆叙话,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样子,寄颖觉得诡异,这太不像母亲的作风了。

见寄颖来,马夫人忙招手让她坐下,又吩咐丫鬟给寄颖端来热茶,一副宠爱有加的样子。

微嗔道:“你跑来做什么,叫你在屋里好好歇着,偏不听,回头动了胎气哪里使得。”

寄颖顺坡下驴,笑言:“瞧您说的,我哪里就这般娇气了,平日里站几个时辰都不碍事,走这几步路哪里就能动了胎气。”

马夫人脸色变了几变,努力维持住笑容。

颜姨妈故作震惊:“怎的还站几个时辰?你怀着马家的孩子,哪个如此大胆叫你久站?!”转头对马夫人道,“亲家太太您瞧瞧,这孩子就是个傻的,您可要多担待些。”

马夫人眼角抽动,依旧笑呵呵的:“今后你早晚请安就别过来了,自己在房里歇着,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多顾忌些。”

寄颖柔顺应是。

送走颜姨妈,马夫人嚷着脑仁疼,想要歇下,安富候夫人却派人来下了帖子,请她明日过府一叙。

马夫人立刻精神抖擞,头也不疼了,又是叫丫鬟准备明日去安富候府穿的衣服,又是吩咐管事嬷嬷开库房准备礼品。

第二日从安富候府回来的马夫人,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只觉得自己比前一日头更疼了。

安富候夫人想着既然章宝之是没戏了,便着手为儿子另觅她人,谢坤却想起那日在马府花园同宝之一起的马蓉卿了,虽与章宝之没法比,姿色好歹也算上乘,于是闹着要娶蓉卿。

安富候夫人想着,反正马家也巴结她家,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叫来马夫人委婉将想娶蓉卿之事一说。

马夫人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她家的蓉卿怎能嫁给谢世子,填房不提,这谢世子的人品她最是知道,家里同房小妾成群,外头还包养粉头戏子无数,听闻在外若有人无意冲撞,一言不合就要将人打死,这样一个好色跋扈之徒,怎是良配。

又不敢直接拒了安富候夫人,绕来绕去,索性就编了个谎,称蓉卿自幼订了娃娃亲,对外从未声张,只等着到了年岁男方来下定了。

安富候夫人顷刻变了脸色,既如此今年便要喝上蓉卿一杯喜酒才成,就端茶送客,马夫人灰溜溜从安富候府出来。

现在都快十月了,今年就要喝上蓉卿的喜酒,叫她上哪去找现成的人选。

等到马尚书回府,马夫人才说到安富候夫人想娶蓉卿,马尚书眉开眼笑:“好好好,你还不快备下庚帖,这可是好事!”

马夫人却支支吾吾称自己将亲事回绝了,那谢世子不是良配,蓉卿嫁过去,就是落了火坑。

马尚书顷刻变脸,骂道:“无知蠢妇!你可知想攀上安富候的人有多少!现如今送上门来的好事,叫你这蠢妇搅了!”

马夫人哭道:“蓉姐儿若是嫁过去,今后便是毁了!”

“嫁到安富候府好吃好穿,又不用她干粗活!怎会毁了?慈母多败儿!既然人家夫人瞧上她,那便是她的造化,我看嫁过去很好!你明日便去安富候府,同人家说说软话。”

马夫人叫道:“我绝不会让蓉姐儿嫁过去的!”

马尚书拂袖,怒斥:“这个家我说了算,你若是再如此胡搅蛮缠,我便一纸休书....”

正院闹起来,寄颖这边多少也听了信儿,打发丫鬟去问问,得来的消息竟是此。

不禁即为蓉卿担心,又觉得是婆婆的报应,当初叫宝之嫁给谢坤,她不是将谢坤夸得像朵花似的,怎么到自己女儿这里,就如何都不肯了。

现在只看婆婆到底能不能硬气过公公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下定

楚曜进宫与李商议现今北边局势。二人觉得此番出兵势在必行,皇上想必也有心出兵。

楚曜认为现如今,能担纲大任的武将中,只有镇西将军最为合适,无论是他手下兵将的人数还是地理位置,都是及其合适的,况且镇西将军在军中威望极大,经年镇守边关,近几年才调回京中,他的几个儿子如今也在军中担任要职。

二人猜想此番若是出兵镇压,李势必要亲赴战场,楚曜叮嘱他如若前往务必保重。

李希望自己能借由此番历练,能向父皇证明自己,将来可以镇守一方百姓。也想借此,使自己从儿女之情中走出来。

二人商定,次日上朝,上折奏本出兵攻打北边的。

楚曜在宫里一连住了几日,不是与李在一处商议局势,就是二人被皇上叫去,与一众主和大臣辩论,闲暇思及母亲应已为他与宝之换了庚帖,小定之前一定要找机会出宫一趟才是。

终于皇上想起,他好歹是刚被御赐了婚事的人,待众人走后,独留下他来问话。

“如今是快成家的人了,可不能再向从前那般胡闹了!”

楚曜恭敬应是。

“今日无事便出宫,去你母亲那瞧瞧,她为了你的事操了不少心,别学楚家人”皇上说到一半又咽回去,颇为尴尬轻咳几声,李总管适时端上茶水打断皇上的话。

涉及自己父亲,楚曜不好接话,只能低头无言。

皇上话也说完于是摆手让他退下了。

楚曜一出宫就叫小满去寻俊彦,他知道俊彦恐怕有许多话要质问他,此番少不得要负荆请罪。

自己则先驾马往长公主府去。

与母亲商定好下定的一应事物,又急急往自己府上赶去,入府没多久,俊彦就黑着脸随小满到了。

楚曜迎上去,双手抱拳深深作揖。

俊彦本打算一进门先给他一拳,再说后话,结果楚曜一上来就躬下身去,只好作罢,盯了他半晌才开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曜大方承认,一切确实是自己安排,不过事急从权,他也是没法子,只好先出此下策。

俊彦语气稍有缓和质问道:“你,是不是一早便对宝之有意?!”

楚曜沉吟片刻,缓缓道出自己这些年来确实对宝之存了婚娶的念头,本想着再等两年,征得俊彦同意,再请母亲正式过府提亲,没想到谢坤竟起了妄念,事情出的急,他便自作主张,将事情先办了。

俊彦见他言词恳切,加上这些年他对自家的帮助,深知楚曜为人,气便消去了。

“只一条,宝之嫁过来,你若让她受一丝委屈,我定不饶你!”

这点楚曜敢拍胸脯保证,只要宝之高兴,叫他上刀山他都乐意。

向俊彦郑重说道:“日后必定一心她,定不负卿。”

二人解开心结,聊起北边日趋严峻的战事。

楚曜在将宫外之事交代好,便又回宫去了。

到了选定的吉日,长公主亲自带人上赵府下定,极是正式隆重。

鼓乐喧天,炮竹齐鸣,整条街都洋溢着一股热闹喜气,赵府大门全开,迎进一百二十四抬聘礼,大红色的龙凤喜盒整整齐齐堆了一院子。

上品的海味,鲍鱼,海参,冬菇,虾米,鱼翅,鱼肚按照最高标准备了八式,其余的三牲鱼酒四季茶糖果子等物件俱都是按照最高的定数送来的。

事后王氏趁赵老太太看礼单时,偷偷凑过去瞧,看后直眼红,这才叫嫁人呢,各色的绸缎,绡纱布匹无数,该送的赤金首饰头面更是不少,礼单最下头写着聘金八万两更是看的王氏咋舌。

齐国公府是多有钱啊,八万两够买像赵府这样的宅子三套了,赵府当初给她的聘金不过一万两,都将她家一众姐妹看的眼热。

柔福长公主亲自来一方面是应了儿子请求,给宝之长脸,另一方面即便楚曜不说,她也一定回来,那年在宫里不过略略见过宝之一面,她很好奇这个叫自己儿子方寸大乱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按说下定这种事,作为姑娘家不该露面的,不过赵老太太念在这桩婚事到底是皇上赐婚,作为婆婆的长公主至今都未曾相看过未来儿媳,恐日后二人生分,赵老太太还是叫人去将宝之请来。

翠娟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太叫去鹤鸣居说话。

叮嘱玉桂给宝之打扮精神些,因得了赵老太太话,暗中提点宝之几句,“待会儿见了长公主不要扭捏,就按平日那般行事便可。”毕竟是日后见天打交道的人,没必要装模作样。

宝之换上身宝蓝色缠枝石榴花斜襟褙子,底下传了挑马面裙,头上梳了规矩的望仙髻,翠娟又给宝之唇上点了几点口脂,宝之嫌太红,又擦去些。

紧赶慢赶走到鹤鸣居,到了门口,宝之才略略深吸一口气,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何况她也不丑,不怕不怕,嘴上嘟囔着给自己打气,到底还是有紧张。

随着丫鬟通报,玉桂扶着宝之轻巧踏进门,缓步慢行,柔福长公主丝毫没有公主架子,不紧不慢同赵老太太说着话,赵氏偶尔搭几句腔,气氛十分和谐。

孙氏在一旁接不上话,见宝之进来,指着她笑道:“这便是我们家宝之了。”又向宝之介绍道,“这位是柔福长公主,宝之快见礼。”

宝之恭敬拜下去,裙裾不摇,身姿不摆,仪态秀丽端庄。

长公主一见宝之,便心生喜爱之情,她只依稀记得当年站在皇后身后的女孩容貌十分出众,今日再见,顿觉惊艳,她儿子果然不会看错人。

褪下腕上镯子便拉起宝之的手,往腕上套。

“真是好孩子。府上的女孩儿养的可真好。”

见长公主发自内心的赞赏宝之,赵老太太笑道:“不懂事的很,平日没少叫人操心。”

孙氏起了兴致,同长公主讲起洛华的事。

“说起来,我们家女孩儿可都是娇养大的,就说我们家洛华,嫁到忠义侯府便深得公婆喜爱,如今是封了诰命世子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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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令人担心的嫁妆

孙氏说的兴致不减,讲着洛华在婆家管家理事如何的能干,还为崔家生了两个儿子,在娘家时如何的知书达理。

赵老太太黑了脸,赵氏有些尴尬的冲长公主笑了笑。

长公主在孙氏停顿间,不失礼貌的搭上几句,不过做了半柱香的功夫,便起身告辞了。

长公主身份在那,赵老太太亲自起身将人送了出去。

长公主走后赵老太太细细看了礼单满意的点头,指人将聘礼抬到芷汀院去,孙氏凑到赵氏身边看礼单。

不由惊呼:“聘金也太多了!这嫁妆若是回少了,嫁过去少不得要挨白眼了。”

王氏心里正泛酸,闻言,含笑拿眼觑着赵氏,章家的产业虽是给了章俊彦可也不会叫宝之陪嫁了,聘金这么多,看她们那什么给章宝之做嫁妆。

宝之早被赶回去准备绣活,众人说起嫁妆之事也没有避讳。

赵老太太言道:“宝之嫁的不比旁人,出家门第煊赫,又是御赐的婚事,我依着当初贴补洛华的列子,也同样给宝之两千两。”

孙氏心中不满,宝之是外孙女同洛华能比吗:“您自己的体己,我们不敢多嘴,只是叫大姑太太她们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您太过偏心了?”

当初寄颖她们成亲赵老太太给了一千两,本来说好几个外孙女每人给一样多的,无论如何不能越过洛华这嫡亲的孙女去,如今却要给宝之两千两,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了。

赵氏也摆手:“娘,您就照着寄颖她们给便是了,宝之的嫁妆您不必担心。”

赵老太太却沉声道:“谁不乐意都只管来说,你们孤儿寡母的哪有那么些银子,不光我给,你们也都要多贴补些才是!”最后这句是指着孙氏说的。

王氏心里着急,她省下银子来可不是为了补贴章宝之的,这个家的银子将来可都是他们的,老太太自己一下便贴补出去两千两,她已经心如刀割了,她们还要往外掏银子,这可不成。

婆媳内心正大骂赵氏母女之时,赵氏抛出一句话来震惊众人:“真的不用,彦哥早都给宝之备下嫁妆了,再从我当初的嫁妆里分一半出来给宝之,对这聘礼尽够了,娘您不用担心,回头我合算好了嫁妆单子,您一瞧便知道了。”

孙氏暗叫一声,哟!好大的口气,彦哥儿才入仕那点子俸禄,都不够一家子吃喝的,还有心力给妹妹准备嫁妆。

“俊彦也快成亲了,都是用银子的地方,你哪来的银子给宝之置办嫁妆。”赵老太太不解,即便置办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孙氏生怕赵老太太再因为心疼赵氏往外掏银子,那可比割她肉都难受。

“母亲,既然小姑都说了不用担心,想必就是自己有法子,她这么大人了,自然有自己的主意。”

赵老太太心里明白这婆媳二人生怕自己多给宝之银子,等二人走后,拉着赵氏又细细问了,闻得赵氏当真已经替宝之备妥了嫁妆,这才放下心来。

颜姨妈与何姨妈到时,下人正往芷汀院搬聘礼。

闻得齐国公府今日下定,她们原应早些过来才是,不过二人都各有些自己的心思,颜姨妈盘算落空心里不痛快,何姨妈则是觉着如今连宝之都定亲了,星辰还在家中成日念佛烧香算怎么回事。

二人虽是这样想,如此大事,不来到底说不过去,思来想去,两人商定晚些过来。

宫中赏下的贺礼,也在她们之后到了,皇后赏了一对翡翠如意,贤妃赏了一对和田玉镯,历来宫里的赏赐名声大过于实用,孙氏送走宫人,心里暗惴,皇后娘娘不是赏赐过一回如意了,这回又送如意,看来宫里的赏赐恐怕都是统一制式。

王氏就不像婆婆想的这么多,叫丫鬟去房里掏出几副曾经出嫁前准备多了的鞋垫,打算回头给宝之送去。

颜姨妈进了门,什么都不问,直截了当便问起聘金多少,当听闻八万两之多时,面上有些挂不住,她原想着齐国公府那样门第煊赫之家,宝之的家世嫁过去必然不会得到长辈重视,如今定亲下聘每家都是差不多的,聘金之多不会超过三万两,就是太子定亲,听闻也是八万两。

这个齐国公府竟敢与太子比肩,柔福长公主未免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其实不是柔福长公主目中无人,她本打算按着宫里的制式,略低些给宝之五万两,只不过楚曜那日寻她,请求她务必在下聘时给足章家面子,柔福长公主思来想去就定下与太子一般的聘礼。

何姨妈担心起来:“聘金这般多,宝之的嫁妆给少了,将来嫁过去可要受气的。”

“那能如何,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你该给她多少嫁妆就给多少,她若是懂事,自然不会怨你。”颜姨妈有意提点赵氏几句,免得妹妹为了宝之嫁妆为难,她们做姐姐无论如何也要帮衬些。

颜姨妈这句少有的说到孙氏心坎里,撇着一张涂的红红的嘴:“大姑太太这话说的对,咱们家家底不比人家厚,柔福长公主也不是不晓得,何况他们财大气粗的,想来也不会惦记媳妇这点嫁妆。”

赵氏想说她们真的不用担心,她给宝之准备的嫁妆远超这八万两了,刘家祖祖辈辈做皇商,即便是一半的一半产业,她当时接过那份单子时,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一般人能想像的到的。便是买下半个京都城恐怕都是尽够了。

俊彦执意要留给宝之,她也乐见他们兄友弟恭,就真真都为宝之留了下来,如今看她们一个个生怕自己没银子为宝之置办嫁妆的样子,就将话咽了回去,先让她们担惊受怕些日子吧。

何姨妈皱眉,思忖片刻,决定明日再来一趟,避开众人悄悄贴补妹妹些银子,她们孤儿寡母的,俊彦眼瞅着要成亲了,宝之又要准备嫁妆,到哪去弄银子,她们做姐姐的再不帮着些,还能指望谁。

第一百二十三章 晴天霹雳

皇上终于下定决心力排众议,指了镇西将军带兵出征,李启奏愿随军出征,皇上略作沉吟便答应了。

封李为随远将军,协同镇西将军领兵。

这下只待钦天监择算好吉日,皇上登云台点将,祭天,出兵镇压不断侵犯北边百姓的苏挝了。

得了消息的唐心情大好,邀来宝之作临别小聚,此次她将随大军一道出征。

宝之这些日子被赵氏拘在家中绣嫁妆,二人有许久未见了,这会子见面有说不完的话。

“这么说,是楚曜当机立断救你出了火坑?当初我还觉得寄颖表姐是个好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为了自己,想将你推进火坑!”

即便有苦衷也不该拿别人一辈子的幸福作为交换。唐十分气愤。

“你整日在家恐怕还不知道,安富候夫人向马家提亲了,只可惜了蓉卿,成了马家讨好贤妃娘娘的筹码。”

宝之吃惊的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蓉卿要嫁给谢坤?!马夫人同意了?”蓉卿这样好的人,嫁给谢坤也太委屈了。

唐耸肩:“不同意也没法子,马大人那样市侩的人,怎么会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宫里虽然只有皇后娘娘与贤妃两位后妃,大权到底是在皇后娘娘手里,马大人先是站队太子,后又绕弯子巴结贤妃,这是为何,将来太子继位,太后依然是皇后娘娘,贤妃到时候不是随四皇子去住王府就是移居宫中一隅。

当初马夫人将她说给谢坤,倒是还可以理解为反正不是自家孩子卖给谢家一个人情很是便宜,这次却是生生将自己女儿嫁过去,这就耐人寻味了,谢家能带给马大人什么好处,值得赔上蓉卿的一辈子。

宝之想着心事,唐已将话头转到别处,打趣起宝之来:“你的女红同我差不了多少,怎么绣嫁妆。”

说到这,宝之给唐一个白眼:“少拿我和你比,我的绣工比你可强多了。”

身后的玉桂噗嗤笑出声来:“鸳鸯戏水枕上一对鸳鸯的眼珠便是我们姑娘绣的,还有大红的百子千孙帐子,上头一对大红石榴的籽也是我们姑娘绣的,比从前可强多了。”

这话引来唐一阵大笑,宝之作势要打,随后也掩嘴笑起来。

笑过之后,玉桂又道:“您不知道,我家少奶奶前日给姑娘送来几双鞋垫,说是将来嫁过去送给婆家人的。”

唐闻言,微露吃惊,送鞋垫是何意:“为何要送婆家人鞋垫,我几个嫂嫂嫁过来,并未送我鞋垫。”

“表嫂嫁来我家,给我们每人送了一双绣鞋,我看那鞋垫的样子恐是当初绣多了,没送出去的。”

王氏当时从身边丫鬟手里拿过小包袱,一副神秘样,故意放低声音对宝之说,这是她绣的几幅鞋垫,要宝之留着等嫁过去后,给楚家人做见面礼用,这样可以省下不少封红。

待她走后,玉桂几个便笑开了,宝之觉得王氏小家子气了些,不过也是一片好心,倒是没必要笑人家,说了几个丫鬟几句,就叫将鞋垫收起来了。

两人说笑着,一道圣旨宛如晴天霹雳打在唐头上。

皇上为三皇子李赐婚镇西将军之女唐,待凯旋后择吉日完婚。

唐这下去不成军营,反倒即将嫁人,宝之不知如何宽慰她。她知道唐一直心系远方,这下却要嫁做人妇,还是嫁入皇家,再想要到军营就更不可能。

按理说,唐家已经出了一个太子妃,不该再有子女与皇家联姻,这样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与君王历来的制衡术也是背道而驰。

宝之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便是皇上为了此次的三皇子随大军出征,所下的苦心,不得不说皇上还是十分疼爱这个儿子的,为了三皇子此次能够安然归来,也为了安抚军心,不惜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是他心安了,却坑苦了小,她是多么盼望这次机会,她还有多少宏图未展。小与她们不同,她就该是自由翱翔的鹰,却就这样被硬生生折断了翅膀,被拘在后宅这一方小天地里。

接旨后,一直呆坐的唐,突然呵呵笑起来,自嘲道:“刚刚还笑说他人姻缘,如今我恐怕也要落到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宝之刚要开口劝她几句,就被唐打断:“你不用为我担心。”停住话,仰头望着天空,努力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我知道早晚有这一日的,不过是比预期的早些,不碍事的。你不是说过,只要心是自由的,不必在意身处何处。”

当初说这话时,她们都以为唐终有一日会得偿所愿,没人将这话当真。

宝之此刻能做的只有陪伴,她默默的拉起唐的手,紧紧的紧紧的握住。

三皇子接旨后,久久未发一句,他知道父皇会为他指一位闺秀,可为什么是她,他记得宝之最好的朋友便是这位唐姑娘,他如今却要娶她

奈何君无戏言,何况这是父皇的一番苦心,唐将军为人爽利,日后他定然不能亏待唐姑娘才是,可又担心面对她时,自己总会想起宝之。

魏皇后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唐将军在军中颇有声望,又手握重兵,对李将来都多有助益,况且从此事来看,皇上对李还是有所偏爱的,这次他随军出征,到底凶险,有了这桩亲事在,唐将军势必会全力护佑未来女婿的安危。

魏皇后命人做了盏参汤,亲自给皇上端到去,以表谢意。皇上对于皇后的感谢,表示满意。

暂时撇去政事上的烦闷,与老妻对坐,来了盘手谈,倒也十分惬意。

贤妃就不那么高兴了,刚刚太子派人来质问她,事先是否知晓皇上要为李指婚唐将军之女之事,她被问的哑口无言,哪怕皇上在她这里露一点口风,她都不会让此事发生。

李娶这样一位家世出众,又手掌兵权的女子,于她于李没有半分好处。

贤妃咬碎银牙,揽月宫人个个心惊胆战,大气不敢出,主子不高兴,他们小命又要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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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道计算题

十月末,钦天监择一吉日,皇帝御驾云台,点齐大军,一声令下,旌旗遮天,刀甲林立,十万大军兵发两路,直奔北边而去。

由唐将军长子唐城将独领一路,走西路,唐城将少年英雄,自小随父亲长在军营,颇有唐将军之风。

皇上到底放心不下李,将他安排在唐将军身边,二人走东路,据说身穿铠甲的李颇有当年太祖的影子,皇上见此心中激荡不已。

此情此景,看在有心人眼里,便出了不同之感,李此行恐怕凶险万分。

宝之这几日盘桓在脑中一件事,若说前世唐婉假借楚曜之命,陷害她家,太子恐怕就不是大家眼前所见的这般温文尔雅,与世无争,马家如今站队太子,又巴结贤妃。

依着前世魏皇后去世,贤妃独善其身,其中恐怕谢家也参与其中,贤妃做这些对她又有何好处,即便是三皇子登基,她们母子的地位也不会有所动摇,李依旧会封王。

这几年的接触下来,三皇子为人正派,也不像会谋逆之人,与太子虽不甚亲近,但多少有些兄弟情分,何况他待旁人向来都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样子,实难分辨好坏。

难道贤妃同皇后娘娘有什么不快之事,才导致反目,她在宫里待的时日也不算短,面上却半分都瞧不出,贤妃待皇后娘娘向来毕恭毕敬,说话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皇后娘娘言语间极尊重贤妃,贤良大度,二人堪称后妃典范,未见半点龌龊。

若真如此,贤妃藏得也太深了,但看永宁与李却又不像是如此心机深沉之人教养出的孩子,永宁天真善良不谙世事,李没有心机,单纯爽朗。

玉桂几个忙着为她绣嫁妆,她帮不上忙,心事重重在一旁偶尔帮着分分线,赵氏瞧她这幅样子,暗地里直摇头。

抹着眼泪,同宋嬷嬷道:“还是个孩子,便要准备嫁人了。”

宋嬷嬷只能说些宽慰的话:“齐国公府离咱们也不远,将来想姑娘了便叫回来瞧瞧,比那远嫁出去的强不知多少。”

“你叫她来,眼看要嫁人了,没的连账册都不会看,嫂嫂半分没有要教宝姐儿理家的意思,我好歹也管过几年家,多少能教她些。”

宋嬷嬷应声,去请宝之。

赵氏不知宝之外面开了香铺,每月虽有送账册来的,她只当是俊彦在朝为官,不好直接管理,经宝之之手代为转交。

看着眼前,对着鱼鳞册口中念念有词,噼啪噼啪拨算盘的宝之,有些吃惊,没成想自己眼中的小孩子,算盘的这样利落。

下午道鹤鸣居请安,赵氏向母亲谈起宝之会看账册,会打算盘一事,赵老太太有心考考宝之,待孙氏婆媳到了,连同王氏一道,出了一题叫二人作答。

“你也同你婆婆学了这些日子理家,正巧宝之也要学,今日我便考考你们。

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百钱买百鸡,问鸡翁、鸡母、鸡雏各几何?”

宝之一听这是出自算经中的一题,她早前霆钧表哥教她打算盘后,就送了她这本书,那段时间常翻来着,这题倒是难不倒她。

王氏可就为难了,在娘家时继母从未教过她管家,她只知道家道艰难,凡事都要节省,嫁过来,婆婆虽多少叫她管家,可打算盘看账册这些太难了,她学了许久才算有些进益,祖母这题出的,她只听脑子就蒙了,更不要说如何计算了。

宝之拨动手中的算盘,按照记忆中的算法,将几个答案写在纸上,递给翠娟。

王氏装模作样扒拉着算盘,本想等宝之说出答案,自己随声附和,好歹也算全了脸面,没想到这个小贱妇,当自己考状元呢,还将答案写在纸上。

这她还真是误会宝之了,这道题有三种答案,若用口说,难免叫听的人,记不清楚,写在纸上她也免去口述不清,两相便宜。

赵老太太眯着眼看宝之写下答案,颇为满意的点头,等着王氏也将答案写下来。

屋内众人都将目光望向王氏,一时间王氏抓耳挠腮,气的在心里骂宝之。

孙氏爱莫能助,她自己都不会,忙为王氏打圆场:“王氏才学看账册不就,连算盘还拨不利落,您出这题着实难了些,不会也是难免的。”

赵老太太撇嘴,便不理她们,拿着纸问宝之:“你这上头有三个答案,可若是管家理事却只能有一种答案,你可知应选哪种。”

宝之没想到还有这第二问,顿了顿,低头看自己写的答案,第一种是,鸡翁四,鸡母一十八,鸡雏七十八;第二种是,鸡翁八,鸡母一十一,鸡雏八十一;第三种是,鸡翁一十二,鸡母四,鸡雏八十四。

思索片刻,宝之答道:“若是我管家,我会选择鸡翁八,鸡母一十一,鸡雏八十一。母鸡能下蛋,下蛋可食,也可孵出鸡雏,所以我觉得应该选择多买母鸡的答案。”

赵老太太又问:“为何不选能买母鸡最多的?”

宝之微微一笑,答道:“孙女愚见,母鸡最多的固然下蛋会多,可公鸡太少,万一养的不稳妥,都死了,后面母鸡便不能下可孵鸡雏的蛋了”

赵老太太满意的笑了,拍拍赵氏的手:“其实答案没有唯一,一切皆要按照家中当时情况而定,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将来总不至于被府上一些欺你年幼的刁奴蒙骗。”

对赵氏道:“这下你不必担心她不会理家将来被婆家嫌弃了,宝儿自来是几姐妹中最聪慧的,比不会有错。”

赵老太太夸赞宝之,将王氏晾在一旁,本就觉得没脸的她,更加恼恨宝之。孙氏则按怪王氏愚钝,当初真就不该娶她进门,丈夫的心拢不住,孩子生不出来。章宝之这样未出阁的姑娘都会拨算盘,说起管家理事条条是道,她却只会在边上干瞪眼。

果然丧妇长女不能娶,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人是她做主娶进门的,只能咬碎牙往肚里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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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遭人嫉是庸才

由唐城将率领的西路大军先一步到达西北,逼退劫掠村庄的苏挝骑兵后,皇上的意思是给苏挝一个教训,唐将军本欲命三皇子领兵镇守西北,自己带着三个儿子率军攻打。

大军尚未拔营,苏挝的左右谷蠡王率部前来攻打,两军城下交战,羯奴并不硬拼,打打便跑,见大军撤回又急攻回来,这样打打撤撤,如同小孩子过家家,气的唐将军直骂娘。

唐城飞少年心性,坐不住了:“我看不如直接追去,端了他们老巢!”

唐城将到底是大哥,心中虽也着急,较之弟弟却多少成熟些:“莫要胡来!穷寇莫追的道理,又不是不懂,没的胡说乱了军心!”

唐成飞深知自己莽撞了,低头不语。

这边仗打的叫人怄火,京中却甚是喧嚣热闹,太子即将大婚,朝野上下丝毫不被战场上的喧嚣打扰,一片喜气洋洋。

太子这段日子经过太医的精心调养,身子大好,每日上朝不说,还奏对了几次,深得圣心,皇上在朝上着实夸赞了目前教导太子读书的顾大学士。

即将大婚的唐婉,闭门不出大半载,决定在出阁前,邀来一众姐妹,到镇西候府小聚。

宝之作为未来的齐国公世子夫人自然在其邀约之列,而唐既是唐婉的堂妹将来又是皇家妯娌,更是被邀为座上宾。

宝之看着帖子,直接就想扔到一边,大手一挥,说句本姑娘身体不适,不去!

无奈,人家是太子妃,即便心中恼恨前世的抄家之仇,面上依旧要做到恭敬,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家人想想。大不了去了,装哑巴就是了。

同样郁闷的还有唐,祖母母亲生怕她接受不了指婚的打击,一怒之下偷偷随大军出征,这些日子不但严加看管,还轮番轰炸式对她进行说教,无论她如何言辞恳切表明自己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辱家门,危害唐家之事,两位长辈皆是不肯相信。

在这严密的看守下,她还收到一份来自宫里的信,看信封上潇洒的字迹,除了李绝无第二人能写出。

也不知道这二楞子这时候找她何事,展信读之,却分外茫然。这俨然是封邀她私奔的信笺,是想自己曾几何时给过他这种误会,她从来只将他当兄弟看待,这封信坚决不能回,若是落到有心人之手,恐唐府要被牵连获罪。

接到唐婉送来的帖子,唐思前想后决定,趁此机会派绿玉去替自己将话同李讲明。

不受天磨非好汉,不遭人嫉是庸才,相较唐婉,唐的家世,宝之竟能被圣上指婚,在京中众多觊觎楚曜‘美色’的闺秀们看来,实在该遭天谴才是。

宝之这次即便想装哑巴,也没人乐意成全,从她进门起,身边就没断过苍蝇般嗡嗡嗡的酸言酸语。

说来也巧了,宝之一心想避过风头,今日特特穿了件宝蓝色的对襟褙子,下着月白的马面裙,头上簪钗没戴两三支,一身着实素雅,在这群穿红着绿的闺秀中,着实不显眼。

偏偏唐婉也穿了身同色的衣裙,便引来众人对她的侧目。

耳边不时传来一句“东施效颦”

“瞧她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还没嫁过去就当自己是世子夫人、皇亲国戚了!”

宝之不断告诫自己忍住,大周第一公子就要落到自己手里了,她们是嫉妒,不与傻瓜论长短,不生气,不生气。

偏偏就有人觉得私下里说不过瘾,偏要到宝之发怒的边缘试探。

于秋晚倾慕楚曜依旧,那年冰嬉递纸笺被楚曜羞辱后,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以至于留待闺中至今无人问津,今日见到宝之,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这不是章家妹妹吗。这衣裳颜色真好看,衬的妹妹格外明艳可人,论容貌在京中,妹妹若说第二,恐怕无人敢称第一了。”说完瞥了眼上首的唐婉,掩嘴一笑。

想拿她的衣裳做筏子,引起唐婉的不悦吗。嫉妒果然使人疯狂,这种话也敢说出来,不怕弄巧成拙吗?

“姐姐可真是爱说笑,你这样一说,将唐婉姐姐咱们未来的太子妃置于何地了?”既然她于秋晚做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了。

唐婉目光微闪,莞尔一笑:“瞧瞧你们,一个夸人不会夸,一个又过分谦虚了。”

贤良大度的样子,越发装的炉火纯青了。宝之感慨。

“于姐姐,也太不会说话了,若论容貌论才情,要说也是咱们婉姐姐,你怎的捧起不相干的人了。”说话的是唐婉的新近拥扈之一,永昌伯之女曹丹娘。

今日出门,母亲对她耳提面命,定要与唐婉交好,多多巴结逢迎些,正愁没机会在唐婉面前展示自己,这于家姑娘就给了自己机会。

‘不相干的人’宝之乐见她们狗咬狗,只要不是太过分,欺到她头上,像这种无伤大雅的话便左耳进右耳出,管他张三还是李四。

小今日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从前总觉得她与星辰表姐很像,都是烈性女子,星辰表姐经事看破红尘,决定在家中青灯古佛了此余生。

她本以为,小这样从小向往上阵杀敌,如今一切幻作泡影,她多少会崩溃,她却用坚强的实际行动告诉她,她是将门之女,小事上虽会任性,涉及家族安危,绝不会鲁莽妄为。

唐察觉到宝之的目光,冲她一笑:“今日这场鸿门宴,你恐怕是别想好过了。瞧瞧这帮人,哪个都不是善茬。”

宝之无奈,大家都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就偏偏挑她好欺负是不是。

“她们这样是不是证明,我要郑重感谢圣上恩典。”宝之自嘲道。

“是啊,由此可见楚世子当真是良配啊。圣上并不全是乱点鸳鸯谱的。”唐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打趣道。

可以听出她对皇上为她指婚一事,心中还是颇为介意的。

宝之听她说的不像话了,赶紧嗔道:“这也是能浑说的!”

唐却呵呵傻笑,这话也就只能对着宝之说,便是绿玉红玉她都不会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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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子大婚

筵席是按照古时旧礼办的,唐婉落座上首,众闺秀两人一席分坐下首。

筵席开始,先上来干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摆成小山状,供人看。

这些撤下,换上前菜七品,汤,热菜四品,再上饽饽二品,热菜四品,这排场丙真是摆足了太子妃气派,众闺秀恭维的话说了一打,纷纷向上首的唐婉敬酒。

唐婉举杯回敬众人,又特意提起唐与宝之这两位被御赐婚姻的。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那几位本就瞧宝之不顺眼的,来了兴致,好像约好了似的,纷纷站起身,向宝之敬酒。

定要将宝之灌醉,才罢休,唐想为宝之挡下:“你们有完没完!怎的不见你们如此敬重未来太子妃?!”

曹丹娘站在那举着酒杯,神情尴尬,她正欲开口敬宝之酒,便被唐打断了,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好:“我,我,我敬,唐姐姐一杯。”

唐轻挑唇角,动作及潇洒举杯扬手,甘辛的酒液滑入喉咙,别说唐婉这次还真是花了番心思,这酒滋味确实不错。

宝之接连喝几杯,她在家时极少饮酒,本以为这几杯下肚,定要醉酒,没想到连面颊红都未红,想来她与哥哥一样酒量不错,暗自觉得好笑。

一直盯着宝之一举一动的于秋晚注意到她自己偷笑,心中恨意难平,她章宝之何德何能,凭什么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嫁给楚曜,凭什么她能有唐这样事事为之着想的朋友。

宝之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四周张望下来,正对上于秋晚愤怒的快要喷火的双目,宝之觉得于秋晚似乎想将自己盯穿。

放下筷子,冲着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于秋晚优雅一笑,这下于秋晚被气的更是七窍生烟。

宝之很坏心的觉得做次恶人还挺畅快的,继续若无其事的用膳,与唐说笑。

宴席总算安稳结束了,大家向唐婉告辞,鱼贯坐上马车,准备回府,准备登上马车的宝之被于秋晚叫住。

宝之回头眉目含笑,柔声询问:“不知于姑娘所为何事?”

于秋晚缓步上前,低声与宝之道:“论家世论才能,你哪样配得上楚世子,不要被指了婚,就得意了,齐国公府家大势大,哪个能瞧上你!”

宝之颇觉好笑,都这么大人了,说出话来这样幼稚:“我配不配的上他,岂是你能质疑的!此乃圣上亲自下旨赐的婚事,你是想质疑圣上吗?”

于秋晚被问的张口结舌,这个章宝之惯爱用大帽子扣人,偏牵扯上圣上,她还不敢回嘴。

宝之见她被话堵了嘴,懒得再与她废话,转身登上马车。

太子与唐婉的婚事如期举行,皇上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京中大小爱邸皆换上大红灯笼,各家府上如同自家有喜事一般披红挂彩,热闹非凡。

太子大婚,皇帝为稳住战场上冲锋陷阵众将士的心,没有过分铺张奢侈,饶是如此,婚礼依然十分盛大,迎娶前一天,皇上带着太子,百官众臣来到京郊祭天。

太子羸弱的身子,站在高高的祭台上,风大些仿佛就要将他吹走。

随着礼官的唱念,文武百官随祭台上的皇帝太子,冲着祭桌上的神牌行九拜礼。

祭天结束,第二日便是大婚之期,唐婉拜别父母,依制乘上銮驾,銮仪卫抬驾,由八名宫女随侍两侧,金吾卫四十人随驾在后。

随着一路鞭炮齐鸣,太子妃銮驾被太进宫门,进入宫门下轿换上肩舆,一路被抬到东宫外,太子迎出,唐婉由女官搀扶着下舆。

进到东宫,冲着皇上住所方位,二人行跪拜礼,礼成,唐婉被搀扶进房,太子依礼进房掀了盖头,二人饮下合衾酒,婚事就算是成了。

皇宫这边热闹喧嚣,赵大舅带着孙氏进宫贺喜去了,赵府依着礼制,也如同过年一般。

王氏立在为赵老太太布菜,嘴里不闲着,她才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约束呢,想说就要说。

“宝之,素日与你常来往的唐家姑娘可是当今太子妃的妹妹?如此说来,你与太子妃定然也十分收悉才对喽。”

宝之咽下口中的菜答道:“不算熟悉,不过几面之缘。”

“太子妃有什么喜好你可知?例如爱吃什么糕点,爱喝什么茶,喜欢哪位书法家?”

赵老太太睨了她一眼,厉声呵斥:“你问这些做什么?!太子妃喜好什么,与你何干!?”

王氏已练就一张极厚的脸皮,被祖母呵斥,依旧面不红心不跳,笑道:“我也是想问问,到年节时,咱们家给太子妃送贺礼,得了娘娘青眼,相公的差事也好调一调。”

“表嫂,我还真是不清楚太子妃的喜好,抱歉了。”宝之爱莫能助。

赵老太太瞧不上王氏这种巴结逢迎、踩低捧高的样子,没好气道:“调差事那是老爷们儿自个儿的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少搀和,没得讨人嫌!好了,你也坐下用饭吧,不用你伺候了。”

王氏喏喏称是,心里却不这样想,赵老太太自己说的这样好,几个女儿还不是回娘家的回娘家,在婆家的过得也不怎么样,唯一过得不错的何姑妈,在何家也是个不管事的,有什么出息。

一顿饭,王氏依旧不停的旁敲侧击,试图从宝之那打听出什么来,宝之温温吞吞问五句答一句,这一句还是不知道,

王氏眼看不问不出什么,拿白眼翻起宝之,这个丫头最是狡猾,吃她家住她家,到头来什么忙都帮不上。

无事时不免就要说起闲话,话里话外说宝之是白眼狼。

“我小时候听过一则故事,叫做东郭先生和狼,不知宝之妹妹可曾听过?”

“都道是狼狠毒,殊不知比狼更难测的便是人心了!宝之妹妹,你说是不是?”

宝之叹口气,迎上她的眼睛,笑着道:“听我哥哥说,霆钧表哥有几日未回府了,也不知舅母可知晓”

王氏脸色变了变,换上温和的笑容对宝之道:“你表哥那差事忙,婆婆那里整日又为家里琐事烦心,咱们做小辈的,还是不要事事都烦累她。”

第一百二十七章约 约见

本以为与苏挝的战事会很顺利,却不曾想到大军迟迟未有胜利消息传回。京中渐渐有了些异声。

甚至有御史上折弹劾唐将军与三皇子办事不利,皇上一律留中不发,赵大舅回府的时辰是一日比一日晚,霆钧干脆趁机连家都不回了。

宝之从俊彦处得知这些消息,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脑中乱哄哄的,什么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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