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狼行 - xp1024.com
《风里狼行》


1-8

☆、第一章

1

这里很静,虽然还是夏天,但下午五点钟的太阳早已被树叶滤去了热气,星星点点落到满是树叶的地上,真的好看,像满地的野生小菊花在风里点头一般。

这里是怀英中学的后院。怀英学校是b城最有名的贵族学校,分为初中部和高中部,刚来学校时谁也不认识我,谁也不愿意认识我,就一个人到处在校园里逛悠,校园很大,但几乎发现每个地方都有人占据,只有校园后的那片小树林,用一堵一米来高的红砖砌成的围墙圈起来,很明显地表示,此地禁止进入。那垛围墙的高度,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是问题,我一跃而入,从那一跃开始,此后,我几乎每天都要跃上一回。

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有鸟叫,有野花香,风吹过来,凉爽,清新。我在一棵歪脖子树躺下来,歪脖子树不高,几条大大的枝桠朝东南斜斜伸开,我几下就攀上去,朝枝桠上一躺,脚抵上另一条树枝,将手中的书本朝脸上一盖,就可以睡个好觉。清静,舒适,自在,在b城,只有这个地方才真正让我放松,特别是落在地上的那一朵朵小太阳,多像青山村路边的小野菊,最是亲切。

我正昏昏欲睡时,却被一阵声音打断,我立即凝神,听出是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气声和一个女人近乎哭泣的shengying,我脑子里迅速闪过两个字:打劫。正要跳下树枝,却听到那女声在喊:“重阳,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声音带着兴奋与颤抖。

我闻声,立即按住自己不动了。因为我听出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木兰,木随云的大女儿,也就是我的亲姐姐,虽然她从来没承认过我这个山沟沟里冒出来的穷鬼、骗子,但流在血管里的血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是她的愤怒,也是我的无奈。

我还差几个月就满十五岁了,尽管我在半年前还是个一直生活在穷山沟沟里没见过世面的山里妞,但此刻那一男一女的喘息和叫喊,我还是能明白他们在做什么。我连呼吸都变得轻微起来,只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片树叶。

男子的呼吸越来越粗,伴着一声低吼,木兰突然重重叫了一声,没再发出那种暧昧的吟声,开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说实话,此刻我没有觉得羞愧,只是觉得紧张,万一木兰发现了我,只怕我后面的日子更不好过。可是时机和命运的不可预测性常常在生命里倾诉着一种可能,越怕什么,几乎就越会发生什么,就在我祈祷他们快点完,快点走时,大大一阵南风吹来,树枝摇晃得厉害,盖在我脸上的书本居然很不听话地掉到地上,发出“呯”的一声响。我呆住了。

“谁?”木兰立即跳起来,倒是没听到男人的声音。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动作,这是我和木兰之间一惯的姿势,她骂我,我沉默。她骂得厉害,我沉默得厉害,只在有一回,她伸手想打我,被我抓着她高高举起的手顺势推了一下,就坐到地上去了,随即,她又哭又闹,向爸爸木随云告状,事后,又向爷爷木伯恩告状,木随云教育了我,说我要友爱,要有同胞姐妹之情,我沉默。木伯恩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好好读书。我还是沉默。

木兰显然不甘心没人回答她,跑到树下捡起了那本书,可能看到了书上的名字,她的分贝蓦然提高:“易安之,你这个贱人,你居然在这里监视我!给我滚下来,滚下来!”她开始发疯地摇树。

我很想提醒她,除非砍了这棵树,否则,你是摇我不下来的。一想又闭嘴了,这一提醒,只怕更激怒她,谁偷情被人撞见也不会平静。不对,怎么那个男人一直没有作声呢?平静得不像是偷情,倒像是坐车。

我见她头发零乱,脸色红艳,眼睛里闪闪冒火,胸脯气得一伏一伏的,像只愤怒的野猫,只怕不下来这事无法平息,而且,这里是学校,她可以不在意,我还得在意,于是从树上跳下来。我一跳下,木兰一手抓住了我的衣服,一手往我脸上招呼,口里还在骂:“贱人!小偷!敢监视我!你给我滚!我永远不要再看到你!不要脸的穷鬼,赖我家不走了!”

我抓住她的手,不让它落在我脸上,然后安静地看着她骂。光从外表看,其实她很漂亮,如果嘴唇不涂得太红,睫眼不画得太深,脸上的腮红不打得太浓,凭她小巧的嘴,大大的双眼皮眼睛,挺直的鼻子,秀气的瓜子脸,绝对是个美人,她的身材很好,高挑修长,穿一身白色长裙,不整齐,肩膀上肉色内衣的带子还在外面,裙子上沾着小碎叶子。我又将目光移到男人身上,那男人自我的书掉落地上一直到现在,站在原地不动,慢条斯理地整齐好自己身上的衣服,拍了拍身上的叶子,然后双手往裤袋里一插,靠在一棵树上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们,脸上似笑非笑,看戏一般。

我收回目光,凑近木兰,轻声说道:“如果不希望那男人看戏,你就不要闹了!”

木兰显然很在意那男人的看法,一愣,居然真的软下来了,被我抓着的双手不再挣扎。我松开她的手,从地上捡起我的书,拍了拍,抬脚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木兰大喝一声,很不甘心就此放走我,“我木家出钱让你进贵族学校,你不读书却来监视我,你以为我木家的钱是这么好拿的!你为什么不滚,你看看,木家有谁喜欢你?你真以为你是木家的孩子?不要脸的东西!”

我沉默,她说对了,木家确实没人喜欢我,最明显的就是我这位亲姐姐木兰,还有一个亲弟弟,木北。这是两个跟我有血缘的人,出自同一个娘胎的人,却是明里最讨厌我的人,最喜欢捉弄我的人,最恨我的人。只是,让我滚哪呢?不是我不想滚,而是滚不了。

既然不让我走,那我不走好了,我重新爬上树,在我的树枝躺椅上躺下来,继续用书盖住脸,恢复原来的样子。

木兰还在放声大骂,我不放在心上,只要她不动手打我,我就懒得理她。我记得我七岁的时候养了一条叫虎子的小土狗,有一回,小狗居然咬了舒生一口,虽然没出血,却把舒生吓得哇哇大哭,我抄起立在墙角的扁担,一扁担下去,虎子就趴下了。后来舒生抱着我,流着眼泪说,姐姐,你怎么能跟狗计较,它又没真咬到我。

木兰在树下摇了一阵,大概拿我没办法,咬牙切齿地喊:“易安之,我会让你好看的!你给我等着!有本事你别回木家!”声音渐渐远去,林子里终于安静。

但我有些疑惑,为什么离去只有一个人的脚步,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走?我全神贯注,静听周围的动静。夏婆婆教训第八条:就算是睡觉,也要打开第三只眼睛。

一会儿,有脚步向我走进,然后在离我差不多两米远的距离停下了,这些距离的概念也是夏婆婆教的,夏婆婆教训第十一条:要随时保持警惕,做到对对手所在的位置心中有数。

“你就是木家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男人似乎对木家领回来的女孩子很有兴趣。

书继续盖着我的脸,我不答话。这个问题还需要确定吗?刚才木兰骂我时,连和她家佣人吃饭的事都说出来了。

“我叫阮重阳。我出生在重阳节那天。”阮重阳丝毫没在意我的不理睬。

阮重阳?没印象。

“我是高三六班的,你呢?我猜应该是初二吧?”

原来跟木兰同年级的,这么说,这个男人应该是男孩,未成年。至于我初二,他不用猜,一定是木兰告诉他的,毕竟十五岁读初二的,在这个学校找不出第二人,我从小学开始,就是班上年龄最大个子最高的学生。我读书启蒙得晚,弟弟易舒生不能读书时,我要照顾他不能离开家,直到他可以上学了,我才跟着他一块儿上学,弟弟六岁半读书,我八岁读书。我刚来到b城时,木随云问我有没有上学,我说读初一,笑倒旁边一堆人,我那亲弟弟木北笑得最凶,他十二岁,读初一。木兰也笑得凶,她十六岁,高二了。木随云就把我安排在她们同一所学校,说兄弟妹妹在一起好照顾,还将我安插在木北一个班。

“你叫易安之?比木安之叫起来好听。”阮重阳还在自个跟自个儿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你说句话吧。”

“你有什么困难呢,我可以帮你。”

“礼拜天有篮球赛,我能不能邀请你去给我助威?”

很聒燥,唐僧一样,喋喋不休。看身材,至少一米八三,看面孔,桃花眼,嘴凉薄,很妖孽,又酷又拽又痞,正是让木兰她们尖叫的那一种男生。可眼下为什么这么多话呢?不知道自讨没趣这个词语此时正好用在他身上么?

我慢慢拿开书坐起来,看着他,半晌,提醒他,“你裤子拉链没拉好。”

阮重阳低头一看,果然半截没拉上,一点也不见尴尬地拉好裤子拉链,又对我展颜一笑。我暗自翻个白眼,跳下树枝,指指他们刚才激情过的地方,“她的衣服,你应该还给她。”木兰自我书本掉下发出响声,就找我算账,最后气冲冲地冲跑,都没要去捡回内裤穿上。

阮重阳魅惑一笑,“她有很多,不在意少一条。”

“我在意。”我冷冷地说道。我在意这里的宁静打破,这里的空气变脏。

“回头我让她自己来拿走。”阮重阳笑嘻嘻地,丝毫不在乎我满脸对他的嫌恶。

我不再理他,走到围墙边,用手撑住围墙,力一提,跃了过去,不回应阮重阳口里发出“啧啧”称赞声。然后他又在我背后补了一句,“你不知道那边有个小门吗?你不是一直就这么翻的吧?”

还有个小门吗?倒是真的不知道,不过,这一点也不重要。

☆、第二章

2

我回到“家”的时候,当然,我必须叫“家”,这里有我亲生父亲,亲生姐姐和弟弟,还有一个很和蔼可亲的继母,我叫她雪姨,还有一个对我不错的更小的弟弟,木川,雪姨生的孩子,今年八岁,看见我就礼貌地叫“安姐姐”,开始时我还有些不适应,后来观察他的眼睛,并无恶意,我慢慢以笑脸回应他。我回来时,这些人都在,木随云表情严肃,全身上下里自有一股不言而怒的威严,事实上,我从来没见过他和言悦色的样子。雪姨坐在沙发里,倒是笑眯眯的,木川坐在她的身边,腰挺得很直,小大人模样,木北靠着楼梯痞痞地站着,一只脚勾着另一只脚,一付看好戏的表情。

木兰一见到我,立即用手指着我,厌恶地喊:“爸爸,你不信,你现在就问问她,她在学校做了什么?”

我本想在她们都没有说话或者没点名说我,甚至点名说我只要不让我留下,我都会一个人上楼去,呆在那间封闭的房子里不出来。可眼看不行了,不止有人说话,而且说到我,而且必须留下接受调查。我在若大的客厅中央站住了,面对着木随云,左边雪姨和木川,右边虎视眈眈的木兰,左边幸灾乐祸的木北。

“安之,兰兰说你在学校不去上课,反而跑到校园的禁地小树林睡觉,有没这事?”木随云沉声问道。

我哑然,木兰的报告没说错,我跑去的确实是校园禁地,也确实在睡觉,连不去上课也是真的,英语课,我听不懂老师嘴皮一开一合说些什么,我没来b城之前,青山镇的中学只有初一才有英语课,还是从二十六个字母教起,来b城后,半路插班读初一,居然发现我以前的英语老师和怀英学校的英语老师读同一单词发音都不一样,班上有的学生读起英语来比我青山学校的老师还顺溜,我却尤如听天书,连个门都摸不到。更让我奇怪的是,木川上小学就有英语课,b城的英语竟然从小学开始了!这个发现让我沮丧不已,只得努力学,但仍然跟不上,到初二后,更跟不上,听着老师讲课茫茫然,看着英语书本茫茫然,做着试题也是茫茫然。有一回,木北带着班里几个男生找我麻烦,趁我不在,将我才考了23分的英语试卷高高贴在教室后的黑板上当板报,并在我的英语书上画了几只又大又丑的乌龟,乌龟的背上用黑黑的大字写着三个字,乡巴佬。我一声不响,任全班六十多人看我笑话,将试卷拿下来,将书合上,从此,好多节英语课,我逃了。

木随云见我不吭声,脸色更严肃,“安之,让你读书是为你好,你怎么能逃课?你说说,你不读书你能做什么?怀英学校是b城最好的学校,师资力量雄厚,你要把握好机会,难道你想一辈子就像那些那山沟沟的孩子,不读书,就知道放牛吗?”

木家的人在青山村找到我时,我正和舒生一起放牛。舒生看见哪个沟沟坎坎的草好,牛又去不了,就拿着镰刀下去一把一把地割,放到大竹篮里,装满了再提上来。牛不止一条,而是五六条,邻家的牛也给我和弟弟放,一天五毛钱。不上学的日子放牛,是我和舒生最快乐的日子。五毛钱,一毛钱买两把小麻花,一人一把,另外四毛钱,存起来,我们一直存到了十三块二毛。我走的那天,我将用小手帕包了又包的一把零钱压在舒生的枕头底下,其实也是我的枕头底下。因为,舒生从三岁就开始跟我睡的,他是我一手带大的弟弟。

我看着木随云一张一合的嘴,想得很远很远,远到那个偏僻的小山村里,远到我一直牵挂的弟弟身上,如果他在,英语不会像我这么差吧,舒生,他最聪明了。

“我说的这些,你听进去没有?”木随云大概发现我走神了,语气不好地强调一句。

我收回神,微微点点头。

“爸爸,她这个礼拜的英语考试才20分,不敢拿回来签字。”木北笑嘻嘻地加强我的罪行。

木随云皱眉,“英语跟不上,可以找老师给你补,但要诚实,为人最不要弄虚作假!”他看看木兰,“以后你给安之被英语,她英语不好也情有可原。”

是啊,山沟沟出来的孩子哪比得上与国际接轨的孩子。我点头,心里默数一、二、三。还没数到三,木兰的尖叫响起来了。

“爸爸,我哪有时间给她补课?我都高三了呀,就要高考了!”

木随云恍然,眼睛又看向木北,木北哼了一声,“我就要会考了,也没时间。”

木随云想了想,对雪姨说道:“你给她请个家教吧。”

雪姨笑眯眯地点头,“孩子成绩不好,慢慢教嘛,何必生那么大的气。你回家时间又不多,也该给孩子们个笑脸嘛,别吓到她们了。”

木随云脸色稍微缓和,向我说,“吃饭吧。”走向餐厅。

厨房的王阿姨见此,将已做好的菜端上桌。木随云坐正位,跟着旁边是雪姨和木川,另一着挨着他的是木兰,再是木北,再是我。

我正要拿碗去装饭,木北嫌恶地看着我,“你没洗手。”好像那双没洗的手有屎一样。

我没有说我进来时在花池边的水龙头上洗了,默默地去洗手,雪姨在旁边教育北川,“小川,吃饭要记得洗手,卫生问题最要注意。”

北川很认真地道:“妈妈,我一直都有洗手的。”

木兰安慰木川道:“小川,妈不是说你。是说那个穷鬼嘛。”

“兰兰!”木随云眼睛一瞪。

木兰头缩了缩,还是不怕死地嘀咕了一声:“我又没说错。”

木随云筷子一搁,皱着眉看着木兰。

雪姨在一边打圆场,“都吃饭,都吃饭。随云,跟孩子计较这么多做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就行了,别动不动就发火,”

我默不作声,挟离自己最近的菜,舀离自己最近的汤,突然感觉全桌人都在盯着我,我抬起正在喝汤的头,只见木随云拉着脸,雪姨还是笑眯眯,木兰、木北一脸鄙夷,只有北川在慢慢吃饭,样子又斯文又有礼貌,像个小王子,极有家教。我不知道我哪里出问题了,口里包着一口汤,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想了一下,还是咽下去,这样鼓着腮邦子很累,却不小心哽到了,我咳嗽了几下才缓过来。

皱眉的,鄙夷的,含笑的,都更深了。

含笑的雪姨开口了,“安之,喝汤时要注意,不要出声,这样很没礼貌。咳嗽时,要捂着嘴,特别是吃饭时,不要对着餐桌咳嗽。你也有这么大了,餐桌礼仪要懂,以后我会带你学习一些礼仪。咱木家在b城可是名门望旅,特别是女孩子,更要有礼有仪。”

“妈,你说这么多,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木兰冷哼一句,她和木北一直叫雪姨做妈妈,她们关系真的很好,我来了后,木随云给我介绍雪姨时,说的是妈妈,可我张了几次口,也叫不出来。当时木随云脸色很难看,雪姨却不在意,拉着我的手,让我叫雪姨。从此,我成了木随云家四个孩子中唯一不叫她做妈妈的人。

“野孩子就是野孩子,不是教就能教会的。妈,你看你都教了多少回了,她还是这样,吃饭不洗手,喝汤很大声,丢死人了!幸好家里没来客人,不然说我木家没家教!”木兰很像个大姐大,相当有气场,她当然不怕我揭露她在小树林和阮重阳的那档事,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我。

我刚来的第一天,对木家大院里的那个水池上漂着两朵荷花很奇怪,这么巴掌大的水池也能养活荷花吗?我弯下腰,探着身子将手伸得长长地去试探荷花的真假,突然后面有人一推,我扑通掉进水池里了,木兰笑嘻嘻看着我扑腾,我手抓着池沿爬上来,她一脚踩在我手上,脚跟在我手上揉转了一个360度的圈。事后她对木随云表达她的姐妹深情,安之不小说摔进了水池,还是她拉上来的。当时木随云很高兴,说做得好。木兰看着我笑,那笑,我一直记得,很灿烂,很得意,很炫耀,好像在说,看到了吧?明白了吧?

我在掉入水池里时手还是摸到了荷花,是假的,塑料的。

后来她把她穿过的裙子送了我一条,我没敢穿,她委屈地对木随云说我嫌弃她,说以后再也不敢给我衣服了。木随云说,安之,姐姐对你好,你不要拒绝,你们是亲姐妹。

有一回,木兰哭丧着脸问雪姨,看见她那个蝴蝶夹子没有,就是小叔叔从美国带给她的蝴蝶夹子,她一直舍不得戴,珍藏在盒子里,却发现夹子不见了。雪姨让她再找找,说不定失手丢在哪了,好一会儿后,木兰从楼上冲下来,手里拿着一个书包,摔到我面前,“是你,居然是你偷我的东西!还将它藏在书包的最内层,要不是我翻得仔细,就让你得逞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居然偷到家里来了!”

我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我的书包里怎么会有她的蝴蝶夹子。我捡起书包,打开内层,果然看见一只蝴蝶夹子。真的漂亮,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夹子。我拿着夹子发愣,木兰一把从我手里抢过夹子,哭得伤心欲绝,梨花带雨,“妈,我对她这么好,连自己喜欢的衣服都给她,她居然还偷我的东西!妈,将她赶走,木家不能有个贼!”

木随云正好回家,看见木兰在闹,问雪姨怎么回事。雪姨笑得温柔,轻描淡写地道:“没大事,孩子们争一夹子呢。安之从小在山里长大,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兰兰,你是姐姐,就给安之吧。都怪我,忽视这些方面了。女孩子嘛,爱美之心都有。”

“她要我可以给,可她为什么要偷!爸爸,她偷我的夹子,还将它藏在书包最内层。爸爸,你将她赶走吧,她就是只白眼狼,我对她多好啊,她却偷我的东西!”

木随云深深地看着我,我有点怕,后退了一步,用我最标准的普通话说:“我没有偷。”

“你能解释夹子为什么在你书包吗?”木北站在门口,笑嘻嘻地问。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在我书包里。”我百口莫辩,但我不慌。夏婆婆教训第十五条,遇事不能慌,一慌就更乱,要镇定,要理智,要从千头万绪中找出头绪来。记住,任何事都有翻盘的机会。

“好了,好了,多小的一件事,值得闹个不停吗?传出去让人听笑话。”雪姨将木随云推到餐桌边坐下,随口招呼王阿姨,“上菜吧,人到齐了,可以开餐了。”

又将我拉到桌边来,细言细语地说道:“这个夹子还给姐姐好吗?雪姨明天就去给你买个好看的夹子来。别人的东西不能爱,对不对?来,吃饭。”她将排骨夹到我的碗里。

我盯着碗里的排骨,说了一句,“雪姨,你看我的头发需要夹子吗?”我从小到大是短发,小时,妈妈忙田里地里,没时间帮我梳头,当我能自己梳头时,觉得还是短发好,清爽,利落,省事,所以头发一长长,我就剪了。

雪姨一怔,显然没意到我会反问,脸上的笑浅了,淡淡说道,“漂亮的东西并不一定要派上用场,兰兰不也是没戴吗?她一直藏在盒子里。”

我没再说话,心中苦笑一声,夏婆婆,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翻盘的。因为有人早就定了你的罪。想通这一点,我释然了,说我是贼就是贼吧,只要能让我这个贼安稳一点,安静一点,你们说我是什么都无所谓。

☆、第三章

3

早上去学校,和往常一样,司机坐在奥迪a8的驾驶室里等木兰、木北。原本这辆车我也坐的,但自从偷窃事件发生,木兰哭着喊着不跟小偷一起坐车,怕我玷污了她的人格,雪姨作势自己开车去送她,但被木随云制止了,他板着脸对木兰说,“你可以不坐家里的车,那就自己坐公车去!没名堂!”这一说,木兰哭得更凶了。

我拿着书包从车下走下来,对木随云说:“我坐公车吧。”我不习惯叫他爸爸,但也知道不可能叫他叔叔或者伯伯,大多时候,我不叫。

从木家到学校,大约四五公里,我算了一下,小跑步的话,也就是一个小时。我一向醒得早,因为等大家一起上学,才只好睁着眼睛不起床,不然,起早了,吵醒了木兰木北的嗑睡,又要说我一付穷酸相,现在好了,可以不用跟他们一起了。

从那以后,我不再坐木家的车上学,每天早上跑步到学校,轻轻松松,从不迟到。

我回到教室时,居然发现我的课桌被搬到教室最后,上面还有几个大脚印。我不动声色的将桌子搬回原位,用纸将脚印擦干。正要坐下时,发现椅子上还两颗图钉,钉尖朝上,这样的小把戏上演次数太多,多得我连眼皮都不抬直接扫落钉子坐下来。我没有同桌,坐在教室的最后,因为班里人是单数,因为我在班上是女生中个最高的,和从前一样,我坚守教室最后一桌的阵地。

木北离我坐得远远的,生怕别人认出我跟他有什么关系。能有什么关系呢?尽管我已改成木安之,但从来没有人把我和木北的木联系起来,如果一定要联系,必定是仇人,他隔三差五地在我跟前搞破坏,撕我的本子扯我的书,在我衣服上洒墨水,在我的课桌里丢垃圾,和别人同学串通戏弄我,还学着我不标准的普通话在教室里和别人对练,我的普通话夹着青山村的口音,进学校的第一天,就被人嘲笑,这也是不我喜欢说话的原因。只是并不是我少开口嘲笑就少,在木北的恶意带领下,几乎全班兴起了青山村式的普通话,尽管我的普通话正努力地越来越接近标准。我本着只要他不伤人的原则,随他去闹,富人家的少爷和公主有点坏脾气,何况还跟我有那么点血缘关系,我能容忍。

我的前桌是个女同学,叫李月,她是班上唯一对我说话不带鄙视的女生。现在,她扭过头跟我说话:“木安之,你昨天的英语课又没上啊?”

我“嗯”了一声。

“这个星期四和星期五月考,你知道吧?”

我点头。

“不要再逃课了,越逃越不会。”李月好心提醒。

我明白这个道理,但也明白,我不逃也不会,与其在教室里听天书,不如拿起书本死记单词,我没有其它的办法。

“听说学校改革,成绩最好的学生,前五十名成立实验班。每次的月考成绩会存档的哦。”

我眼睛一亮,初三按成绩分班?如果能和木北分开,那多好!按现在木北的成绩,也就是个中等,我要么成绩最好,要么成绩最差,和他同班的机率才可能最小。看来,英语必须要搞上来了,这样才能自由调节自己的成绩,当他好时,我就差,当他差时,我得好。可是,英语该如何才能搞上来呢?我有些迷茫。

下午放学后,我没有急着离去,跃进了小树林爬上了我的歪脖子树,发现木兰留下的那条小裤裤不见了。只是,多了一个人,闪着一双桃花眼,朝我妖艳地笑。

“你果然又来了。”

我不理他,心里默记着单词。

“学英语怎么能死记硬背单词呢?”阮重阳走到我的身边,看着我手里的单词本。

我心一动,看着他。

“学英语要常常跟英语接触,练习听和读,慢慢了解其中的语法和规律,你看中文,不是会写那些字就会用吧?最起码要知道那些字的意思和用法吧?英语也一样,光知道那个单词的拼写是没用的。”

“我英语很差,不知道怎么学。”我轻声说。

“你看电视就选英语台,看电影就选英文片,听英语歌,用电脑时,浏览器,电脑界面什么的,都以英文为主,习惯看英文的paper和英文网站的新闻,就是让英文在你的生活中成为重要的一部分,这样你学起来就轻松多了。”

我不说话了,看电视,没有主导的份,看电影,我舍不得钱,用电脑,没有,更不用说其它了。

阮重阳睁大了眼睛,不相信地说:“你不可能这些都没办法做到吧?”他后退两步,仔细打量我身上的衣服。我穿的是校服,学校虽然发了校服,但没几个学生穿,这里都是富家子弟,穿着名贵光鲜,怎么肯穿呆板古老的蓝色校服?我大概是学校唯一将两套校服轮流换洗的学生。我也不是要故意显示自己独特,而是雪姨给我买的衣服,不是偏小就是偏大,而且大多是裙子,我不喜欢穿裙子,不方便跑步和翻墙爬树,所以,我选择了校服,既大众又合理。

“你下来,我有办法。”阮重阳突然说道。

我迟疑了一会,翻身下来。阮重阳从裤袋里掏出一个mp4,将耳机塞到我的耳朵上,然后他调动了几下,立即耳边传来一首英文歌。

“这里面全是英文歌,你拿去听,回头再下载一些口语片段给你练习,我还可以跟你练习对话。”

我看了他一会儿,将耳机取下,放他手里,拍拍衣服,起身离开。夏婆婆教训第三条,警惕任何人任何事,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喂,你干嘛走,我是真心想帮你啊。”阮重阳跟在我身后急急地解释。

“谢谢你,只是,我不需要。”我说,手撑在围墙上,一顶,翻身而出。一个昨天和我的亲姐姐在这里野合的男生,今天要帮我学英语,就算你是真心、好心、诚心,我也不接受。

星期四月考开始,我按照以前的惯例,将试卷分数尽量保持在八十分左右,只有英语不是我能控制的,眼睛一闭,a,b,c,d,乱填一通,作文,空白,附加题,空白。

星期五一考完,教室里人一下就跑得差不多了,比平时都快,我埋着头慢慢收拾书本准备回家,李月说:“我们去看高中的篮球赛吧。”她的声音很兴奋。

我摇头,没兴趣,心不在此啊。

“去看看吧,全班人差不多都去了,今天是高一高二联合对高三。阮重阳今天就在赛场上!”

阮重阳?他,很有名吗?

“你不会不知道阮重阳吧?他可是我校有名的高富帅啊,他爸爸是学校的董事,家里很有钱啦。”李月一付你很落伍的表情,手指指教室,“你以为那些女生跑那么快都是看球啊,告诉你吧,都是看阮重阳的风采。”

风采?我仔细想想,小树林里的粗喘,没拉拢的拉链,喋喋不休的话唠,自作好心的mp4,还真没看出有什么风采。我背起书包走出教室,李月跟上来,还在鼓吹阮重阳的高富帅形象。

篮球场那边传来男生的喝彩声和女生的尖叫声,依稀可辨里面夹杂着“重阳,重阳”之声。李月挽着我的胳膊,眼睛里带着渴望,“一起去看看吧。”

李月在班上比我受欢迎一些,但,仅止一些。她性格偏向胆小,说话语气都带着小心翼翼甚至讨好的味道,眼睛不大,鼻子有点扁平,看上去容貌一般,成绩也一般,每次考试排名没进过前十,可能,家世也一般,所以,在怀英这座人才济济、富豪济济的学校,一下就被淹没了。家世显赫的孩子走在怀英学校的校园里,大多趾高气昂,耀武扬威,就跟木兰木北一样,底气很足,也许正因为如此,她的交友对象倾向条件比她差的我。

我看她的眼光软软的,竟然想到被我一扁担打死的小土狗虎子,它曾经也是这么软软地渴求地望着我。我点头,跟着她一起挤到篮球场。但人太多,我们根本就没办法挤进去,只好站在外围听一听里面的厮杀声和外围的喝彩声。一会儿,李月兴奋得脸通红,不满足听篮球了,拼命拉着我往前挤,我松开她,指指篮球架旁边,“我在那儿等你,你去看,一个人挤比两个的挤容易多了。”

李月按不住对高富帅的崇拜,费力地朝人潮挤去,我一个人站到篮球架子旁边的空地上,还在思索如何提高英语的问题。突然全场响起一阵热烈的哗然,随着全场人跟随的目光,一个球居然向我砸来!随着一阵呼叫,眼看就要砸到我的身上,我脚没动,略一偏身,手一带,将球接住,看见场内有人向我跑来,我将球一抛,来人准确接住,向我一笑,朝场里跑去。却没想到另一人向我冲来,口中大喊:“安之,安之。”

我皱眉,我和阮重阳很熟吗?为什么他像叫老朋友似的叫我安之?他跑到我面前时我还在瞪着他,满头大汗,桃花眼带笑,头发短而精神,很阳光,很妖气。

“安之,你身手反应很快啊。”

我没答理他。

“他们的水平太烂了,弄得我水平都不能正常发挥。就怕猪一样的对手。”阮重阳撩起衣服擦擦脸上的汗,“安之,进去看我打球吧,我保证能发挥得好一些。”

我转向朝校门走去,因为我看到,木兰气势汹汹地向我这边跑来了。只是,我逃过了被她在篮球场上的公开辱骂,却逃不过回家后被她堵在房间里的警告和辱骂。

“易安之,你个不要脸的小偷,还想偷我喜欢的人!”

“阮重阳不是你能碰的,你给我离他远远的,再看见你们在一起说话,看见一次打你一次!”

“别以为他和你说话就喜欢你了,你看看你自己,又丑又傻又贱,哪点配得上他?”

“易安之,你记住,你不过是木家领回来的一条狗!还以是三十五万买来的一条土狗!我爸爸是疯了,才会买回你这个贼!”

☆、第四章

4

木家人找到青山村,找到养大我的爸爸易成德和我的妈妈杨莲花,对他们说要带走我。我弟弟易舒生立即抱着我要哭,他的眼睛澄净,嘴唇却还是那么乌黑,医生说,他的心脏如果再不做手术,活不过十八岁。舒生说,我不怕,有姐姐在,我就不怕。

木随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十五年前,他在津县当县长,因为施实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触犯到一些富豪的利益,引起他们的强烈不满,他们暗中请来流氓对木随云进行威胁,但木随云不为所动。那些人就把目标对准了木随云的妻子郑小梅,当时郑小梅正怀了八个多月的身孕,木随云想让她回b城,但行动不便,木随云自己又忙不过来,就将郑小梅送进津县医院,并请人保护,可是在生产那天,还是出事了,郑小梅生下一女孩就被人偷走了,并留下一张条子,“立即滚出津县,否则孩子死!”木随云在郑小梅的哀求和哭泣之下,只得申请调离津县。但孩子却不见送来,郑小梅思念成疾,为了缓解她的失女之痛,第二年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木北,但郑小梅身体到底是垮了,第三年就过世了。死前留下遗愿,一定不能放弃寻找她可怜的孩子。

杨莲花哭了,她也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十五年前,她和她丈夫挑担莲藕去青山镇去卖,回来时,经过一座土地庙,里面传来孩子一声接一声嘶裂般的哭声,夫妻二人进去一看,只见一个皮皱皱的孩子,用一小毛毯裹着,闭着眼睛哭得好不凄惨。那年头经常有女婴被遗弃的现象,夫妻两人以为又是一个一生下来被遗弃的女婴,动了恻隐之心,再加夫妻结婚三年,一直没有生孩子,于是一合计,就将孩子抱回去了。孩子果然给她们带来了好运,一年以后,他们生下一个男孩,可是厄运也随着来了,男孩生下来,全身呈乌色,经医生仔细检查,居然犯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做手术,手术费估计是三十万元。夫妻一下就蔫了,就算是把自家三间土屋买了,把牛和猪全买了,顶多也就万把块,这三十万的天文数字,上哪找啊!于是,夫妻俩人为了三十万,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劳动,将看守弟弟的任务交给了姐姐。

我看看杨莲花,她老得很快,四十多岁,脸上长满黑色蝴蝶斑,头发很多白了,像个老婆婆,再看看我的爸爸易成德,他更老,脸上的皮皱成一团,又黑又丑,背微驼,是长年在地里劳作形成。脚上一双破胶鞋,脚趾头从里面露出来,上面巴着泥。这是一对为三十万手术费不分日夜操劳的夫妻,他们打过我,也骂过我,更养过爱过我,就让我来结束这场苦难吧。

“让我跟你走可以,三十五万。三十万给我弟弟做手术,五万给我爸妈生活。还希望你能帮我弟弟找个好医生。”我平静地对木随云提出要求。

舒生一听抱着我哭出声来,“姐姐,不要走!我不要做手术,姐姐,你不要丢下我!”

我用袖子给舒生擦眼泪,安慰他:“你做手术,就会很健康,长大了就可以来找姐姐,姐姐可以陪你很久。你不做手术,姐姐只能陪你几年。你自己算,哪个更好?”

我爸爸妈妈也哭,但并不阻止我离开,更不阻止我提出条件。他们太苦太累了,如果真能改善,特别是能求他儿子一命,他们连自己的命都愿意拿出来换。更何况,在他们的意念中,我去木家就是享福了,有钱花,有肉吃。要知道,我们已经半年没吃过鱼肉了,母**生几个**蛋,爸爸网的一两斤鱼虾,都拿到青山镇或者津县去换钱,再从微薄的钱里拿出一点点换半斤肉,做一碗汤给舒生一个人吃,不过,舒生总要偷偷地留一小半给我喝。

木随云当时很吃惊,在他看来,我应该很高兴、很感恩戴德并立即答应他离开那个穷山沟沟才对。不过他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条件,给我弟弟做手术的事当场就给陪同他一起来的秘书交代下去了。

我走的时候,我爸和我妈将我的衣服打包包好,抹着眼泪送我到大堤,只有舒生,随着木随云的车子一直跑一直跑,口里还在喊,“姐姐,不要忘记我,我会去找你的!”我隔着车后面的玻璃,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不见了。

就这样,我成了木兰和木北口中花了三十五万元买回来的土狗!

我不知道舒生的手术的做得如何,不知道爸爸妈妈的生活过得怎么样,我给青山村写信,但一直收不到回信,我怀疑,是不是邮差根本到不了我那个山沟沟,不然,舒生不会不给我写信。b城满大街的公用电话,我却不知道打给谁,当时青山村小卖部的易大爷家有部电话,可我不知道号码,那时没见过手机没用过电话,也没想到会有打电话的那一天。

我想念和舒生一起放牛的情景,牛吃饱了,很悠闲地走着,顺便停下来拉一大堆牛屎,热腾腾的,我对舒生说,冬天了,咱们把脚放里面暖和。舒生咯咯地笑,姐,你学课本里的呢。夕阳西下,晚风轻轻吹,我将两个竹篮搭在牛背上,又将舒生抱到另一条牛背上,我也坐上去,小心地抱着他,牛的绳子在舒生手里。我们两人唱着歌《牛儿牛儿吃饱啦》:

牛儿牛儿吃饱啦,

我们我们回家啦,

太阳太阳下山啦,

燕子燕子归巢啦。

云朵云朵真近呀,

风筝就是它的家。

青山青山好美呀,

云朵就是它的家。

我们我们开心呀,

青山就是我的家。

青山村不再有我的家了,但有舒生的家,舒生的家,应该也是我的家吧。

木家老宅的后院,那儿有一块大大的石头,我坐在石头上吹口琴,口琴是舒生送我的,这本是他十岁时我买给他的生日礼物,那年,我在全镇数学竞赛得了第一名,学校奖了我二十元钱,我拿出十元给舒生买了个口琴,结果被我爸打了一巴掌,说我浪费钱,十元钱,可以买好多东西。当时舒生哭了,说是他看见别的同学吹口琴,也想要,求姐姐买的。为了验证他真的很急迫要一个口琴,他很快就学会吹口琴,还教我吹,可惜,我就会吹这首歌,《牛儿牛儿吃饱啦》。

每到礼拜六和礼拜天,木家的规矩,一大家子人全部到老宅,陪木爷爷吃饭。所以我跟着木随云一家人来到老宅。木兰和木北和其他的孩子玩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和往常一样,躲进后院,坐石头上看天或者看花草,今天来时,随手拿上了口琴,在琴音里想念我的青山村,我的牛,我的山坡,我的养父养母,我的亲爱的弟弟。

“吹得不错,再吹个。”从后院门的一角转出来一个人。

我立即坐起身子,低低地喊了一声:“小叔叔。”

来人是木随云最小的弟弟,木惊涛,他是木家长辈里对我最好的一个人。我第一次来木宅,他正好从美国回来,给很多人带了礼物,唯独没有我的,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的小侄女找回来了,是叔叔的不对,下次一定给双份。现在用钱补上,别怪叔叔俗气。”他从钱成里拿出一叠钞票,塞到我的手里。

我看着雪姨和木随云,雪姨笑眯眯地说,“收下,收下。你小叔叔的,不要白不要。”木随云则是点了点头。我收下了,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心里有点激动,回家后,我把钱放在书桌的最内面,用书压好,不想,第三天,钱不见了。倒是木北,新添了一个mp4。

木兰看见mp4眼睛一亮,问他,“哟,新上市的货啊,哪来的?”

木北一边玩,一边一脸不耐烦,“捡的。”

木兰冷哼一声,“肯定你偷了妈妈的钱买的。捡的?哪这么多东西捡?”

木北将东西一收,看都不看众人一眼,走了。我丢钱的事没有声张,雪姨淡淡说,小叔叔给你的钱你就当车费吧。此后两个月没有给我公交车费。后来小叔叔又给我两回钱,除了木兰将我堵在屋子里明目张胆要过一回,其余的我藏得死死的,绝不让他人找到。

小叔叔也跃上石头,在我身边坐下来,“来,吹个给小叔叔听。”

我不好意思了,拿着口琴在袖子上擦,“我只会吹这个,这是我放牛时常吹的歌。”

小叔叔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眼睛弯弯的,挺好看。他从我手里拿过口琴,“我来吹过,哎呀,还是大学时吹过的,这么多年了,生了。”

他放到嘴边,吹起来,我听出是一只老歌,《北国之春》,在心里跟着哼起来。一曲完,小叔叔又吹了一首《月之故乡》,我安静地坐着,安静地听。

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

天上的月亮在水里

水里的月亮在天上

天上一个月亮水里一个月亮

天上的月亮在水里

水里的月亮在天上

低头看水里抬头望天上

看月亮思故乡

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

吹完,小叔叔问我,“好听吗?”

我点头,“好听。”看月亮,思故乡,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真远。

“走吧,我们吃饭去。”小叔叔跳下去,伸出手来接我。我牵着他的手也跳下来。走到客厅,发现木伯恩四个儿子五个孙子四个孙女包括木伯恩本人都到齐了,小叔叔的事业在美国,家也在美国,所以他的孩子没有到。我们一出现在门口,木兰就扑上来,口里喊着“小叔叔”,抱住了他。小叔叔乐呵呵地,“今天来得匆忙,都没有礼物。下次来一定买。”

另外冲上来的木莲嘴巴翘起来,朝我手中的口琴看了看,“她怎么就有?”

“这是安之自己的。安之会吹口琴哩。”小叔叔笑着解释。

“会吹口琴有什么了不起。”木兰有些失望,又见不得小叔叔待见我,气乎乎地说道。

☆、第五章

5

一大家子人坐在一张大大的桌前吃饭。家长木伯恩坐正位,左边紧挨是他的四个儿子,右边紧挨的他的三个儿媳妇,然后孙子孙女按年龄大小坐,我是后来插入的,坐最末。挺好,吃饭时没人注意,这么多木家人,我希望自己能压缩得更小更没存在感,这样才安稳。但显然,我的愿意没能如愿,因为我听到了老家长木伯恩点到了我的名。

“安之,学习还算好吗?”

我不敢沉默以对,赶紧咽下口里的饭,“英语跟不上,其它还可以。”

“农村来的孩子学英语是比较吃力一些,不像城里,从幼儿园就开始学英语了。”木伯恩对我英语跟不上一点也不意外,也不生气。

“爸,随云已让我给安之请家教,尽量不让她掉队。”雪姨笑着说道。

木伯恩点点头,“得抓紧些,初二了吧?”

“这样吧,我最近会在国里呆一阵,我来教,哥和嫂子放心吗?”小叔叔接口。

“你那个单要做多久?别没时间又耽误了孩子。”木伯恩不放心。

“如果没时间,我会找人来代替,不会耽误的。”

木伯恩点头,“那就这样。自己家里人教最好。”

我抬起头,看见小叔叔对我眨眨眼睛。木兰和木莲她们一脸气愤,很不高兴的样子。其他人神色不变,话题一转又去讨论其它事情去了。

小叔叔无事,跟我回了木家,走进我的房间,很吃惊,他问:“房间怎么这么简单?”确实简单,除了原来放在这里的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和一个书架,外加一个衣柜,没有任何的装饰品。衣柜里挂着的衣服全是雪姨给我买的,因为不合身,我没动它。我自己从老家带来的衣服,木兰一看见我穿就骂,说我装酸,丢木家的脸,所以我就两套校服换洗。

我说,“简单好。”

我拿出英语书,将我的英语水平诚实地摊在小叔叔的面前。小叔叔更吃惊了,“初二了,你的英语课是怎么上的啊?”他的语气没有鄙视,我告诉他,我经常逃课,在外面记单词。

小叔叔叹口气,他拍拍我的头,安慰我,“不要怕,我从头教你,从二十六个字母教起,你只要哪里没弄明白,我们又回过头去弄明白。一定要说出来,要让叔叔掌握你学习的进度,才好安排后面的课程。你放心,小叔叔不会敷衍你。”

小叔叔开着车带我去买学习用品,mp4,收录机和磁带,影带,还要给我买电脑,我坚持不要。小叔叔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这么坚持?一台电脑用不了多少钱。”

我沉默,他说的用不了多少钱,对我来说是天价,一台便宜的电脑也要几千块,在青山村,够我一家活一年。更主要的是,木随云和雪姨既然没给我买,说明我不需要。木兰有一台,木北也有一台,两大人对我说,安之,你要用电脑,就用兰兰和小北的,到你上大学了,再买吧。你看,小川也没有,他玩的我的本子。

我自然不会到木兰和木北跟前去碰灰,我也没有必要用电脑。所以我回答小叔叔:“暂时不需要,再过几年买吧。”今天买了很多东西,我已经很开心了。

小叔叔只好随我,又给了我一些钱,让我看着买,衣服、鞋子什么的,我没再推辞,买了一双球鞋,原来的那双穿着太紧了,跑步时脚趾崩得痛,我从青山村过来时,内面穿着的是小背心,现在小背心也被我洗烂了,我看着微微隆起的胸,有些羞涩地买了两件胸罩,又买了一条蓝色牛仔裤,合计花了一百零九块。

木兰看见我袋子里的东西,鄙视得咬牙切齿:“垃圾!”我不理她,自顾自高兴,这是我第一次花这么多钱,给自己买这么多东西。如果我爸易成德看见,准会甩我一巴掌,口里骂道:“败家子!”一百多块,在青山村,可派多大用场啊。

月考成绩下来,不出我所料,除了英语二十九分,其它全在八十分以上,又没超过九十分,掌控得刚刚好。在全班排名二十四,木北排名二十,总分比我高十二分。李月排名十五,很开心,终于挤进了前二十名。她不停追问我,怎么会认识阮重阳的,看起来你们很熟悉的样子。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要我把她介绍给阮重阳认识的意思。

我说,偶然的机会,却不知道他这么有名。但我不得不承认阮重阳的力量太大了,自篮球场的意外之后,班上的女同学不再明里讽刺打击我了,男同学也不再暗中捉弄戏弄我了,耳边的讽刺少了,椅子上的钉子少了,书桌里的垃圾少了,衣服上的墨水少了。木北就是想害我,少了人帮忙、看戏、起哄,也没劲了,我竟然安安然然度过了初二上学期。下学期的时候,我的英语在小叔叔的帮助下终于有了起色,慢慢分数在向及格靠近,后来又向我的掌控分数八十靠近。这个进步连英语老师都大为惊讶,我在他心中成为逃课的异类又变成进步的异类。

小树林我还去,还是躺在那根歪脖子树上,听英语磁带或者英语歌,或者跟着里面练习对话。有好几回在里面碰到阮重阳,他笑嘻嘻地跟我说话,给我带磁带,我都不理他。有一回,我实在嫌他太吵了,在树上坐起来,对他说:“如果你是真心跟我交朋友或者对我好,就离我远一些。你对我来说,是个麻烦。”木兰在那次警告我后,又用手指着我的鼻子骂过几回,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野**也想成凤凰!只要她发现了阮重阳跟我接触过,不管我有没有理睬,一律算在我的头上,她对阮重阳是不敢发火的,在他面前小媳妇似的,生怕他生气,她很明白,她不是阮重阳唯一的女朋友。

“木兰是不是欺负你了?”阮重阳一点也不笨,可既然不笨,为什么还要找我呢?

“她是你女朋友,不是吗?”我冷笑,真想揍他一顿,这个花花公子!

“我女朋友很多,不只她一个。你是不是看见我和她那样了,就认为我非她不可吧?拜托,那样的话,我被人分成八块都不够。”阮重阳很不要脸地笑。

“你就不能专一点吗?不能对她好点吗?难道她喜欢你也错了?”

“她们自己要贴上来,我又没主动,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你以为我不烦哪?”阮重阳叹着气。

烦?烦还能跟她们做那事?我嫌恶地看他一眼,“我不管你的事,离我远一些就行了。我不是你身后的那些女孩子,说真的,我很讨厌你。”讨厌他接近我一回,我几乎就挨骂一回,讨厌他既不喜欢人家,还要占有人家。难道他还想把我变成木兰第二?我冷笑。

“我知道你讨厌我,因为木兰欺负你。你放心,我会让她不敢欺负你的。”阮重阳认真说道。

“不,我讨厌你是因为你离我的道德标准太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听过吗?”我躺□子,不再和他说话。

“安之,不要这么讨厌我,我虽然坏,绝对没有坏到你头上的想法,我就是欣赏你的性格,又不是追求你做我女朋友。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你看,我多安份。”阮重阳在落叶的地上坐下来,口气有些无奈,“我想去s城读大学,家里偏偏要我留下b城,偏偏要我学管理,偏偏要我接家族事业,以后,可能还要接受家族安排的婚姻,我的人生有多少是自己能够安排的呀,所以,我趁着现在自由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胡闹个够本!那些女孩子,她们喜欢我没有错,错在她们自己不检点,我可从来没有勾引过她们,也没有给过她们任何承诺,你别看那些女孩子外表高贵得公主一样,骨子里烂透了!你姐木兰,从初一起就是闻名全校的小太妹,像你这么大就跟男生混了!你该不会以为我欺负了她吧?”

我拿起手中的书本砸向他:“你闭嘴!”

然后,阮重阳闭嘴了,双手枕着头,在满是落叶的地上躺下来,眼睛望着天空,那神色竟然有些忧伤。

我继续听磁带,打算听完这个就回家。却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小树林的宁静。“易安之,果然是你这个贱货勾引重阳!”木兰脸色狰狞地向我冲来。

我将收录机收好,从树上跳下来,这盘磁带不可能听完了。木兰一把揪住我的胸衣,一只手往我脸上招呼,我抓住了那只高高扬起的手,脸色平静地看着她说道:“我和你的眼光不一样,你喜欢的,我未必喜欢。你当宝的,在我眼里也就是个垃圾。”

“你这个贱货!自从遇到你,他就不理我了!你敢说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故意想气我报复我,勾引我的重阳,他会总跟着你转?你不拿镜子照照,你这个丑八怪!”

“木兰,够了!松开!”阮重阳站起来,拿住了那只抓住我胸衣的手,眼睛里露出yīn鸷:“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了?我有承认你是我女朋友吗?只知道你是只小辣椒,却不知道是个泼妇!木家怎么养出这么没家教的女孩子!一口一个贱人贱货,也不嫌丢人!记住,以后别说认识我,看到你就恶心!这跟安之没半毛钱的关系,别成天把气撒她身上!你可以不认她做妹妹,但也不能把她当出气筒!跟我上过床的女伴很多,你有胆去找她们啊!泼浓硫酸,□,你不是吹捧你爸爸很厉害,你妈妈很宠你吗?你做任何坏事他们都会帮你摆平,去吧,去吧,别站这里惹眼!”

木兰哭起来,拉住阮重阳的手,“重阳,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甚至想过嫁给你!你想,如果我不真爱你,我会想嫁你吗?重阳,不要不理我,我很痛苦!你找别人也就罢了,偏偏你还找上我最不喜欢的人!你别看她不说话,她骨子里很贱的,别上她的当了!我小叔叔才见她几次,就被她骗得团团转!山沟沟里出来的穷鬼,怎么配得上你,你是阮家的大少爷啊!重阳,我们好好在一起,以后我们读同一所大学,毕业后,我们就可以结婚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我见木兰目标转移,而且两个人声情并茂,正在戏中,我无心看戏,悄悄地退了几步,转身大步跑向最近的围墙,单手一撑,跳高似的,以最快的速度跃了出去。

☆、第六章

6

此后,我不再去小树林了,那儿不再宁静了,尽管有些舍不得我的歪脖子树。我将地点选在教学楼的顶层,那里有一个男生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睛望着远处,像一片云,安静而飘忽。只要是安静,我都能接受,在离他最远的斜角,我将手中的书垫在地下,盘脚坐下来。

那日我从小树林回家,将自己关在房里,为了不跟木兰碰见,我连晚饭也没下来吃,王阿姨上来叫我吃饭,我说我肚子好饱,不想吃,此后就安静了。说来也奇怪,自那日后,木兰虽然眼光对我不善,但也不再当着人骂我,只有当小叔叔或者小叔叔找来的代替他教我英语的老师上完课走后,她常常气不过,骂我一句“贱货”,甩身走了,好像离得近一点就跟着贱了似的。

我的心情实在很好,英语又提高了,一点也不在意她的任何行为。我不再逃课了,可是木北开始逃课,有时候半天不来,有时候一天不来,有时候回到教室,脸上还有青一块紫一块的印迹,那些印迹我很熟悉,是被重力撞击出来的。他恶狠狠地威胁我,只要家里有人知道他逃课,就会要我的狗命!

我冷冷看着他,十四岁不到,年龄跟舒生差不多大,个子还没我高,我已一米六八了,他顶多一米六五,也不是很健壮,虽然他每年暑假都被带到军中苦练,这是木家的家规,男孩必须有功夫,女孩必须懂礼仪,木兰的礼仪我早见过,木北的功夫我也见过,想要我的狗命还要拼命练好几年。这个在富贵乡里长大的孩子,比我的弟弟舒生差远了!我连打小报告的兴趣都没有。夏婆婆教训之九,要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会给自己以动力。就木兰木北这小身板小性格小狠戾还没资格成为我的对手。

木北第十六次逃课时,老师打电话通知木随云。木随云一听,立即派人到处找木北,找到后带到木家,我回家时,看见木北双手绑着粗大的绳子跪在庭院的石子路上,手上脸上还有鞭子抽打过的血痕。看见我时,他目露凶光,眯着眼睛盯着我:“易安之,你好样的!我会让你后悔的!”

我想说,不是我告诉家里的,想想又闭嘴了,说了他也不会信,何必浪费口舌。我神色不变眼皮不抬,绕开他,进屋,上楼。我想,我必定逃不过一场怪罪。果然,王阿姨叫我下楼吃饭,并带了木随云的话,不想吃,也要下来。

我坐到桌边吃饭,反正这一顿跑不了,就不必要饿着肚子了,一夜挺长的。

“小北逃课这么多天了,你为什么不说?”木随云语气沉重。

“他说我敢报告家里,就要我的命。”我轻轻回答。

“胡闹!他说要你的命,就真要你的命!他是你亲弟弟!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堕落?”木随云拍着桌子。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堕落?杀人了还是贩毒了?

“他居然跟外面的混混拉帮结派!天天在外打架!我让你跟他一个班,就希望你们姐弟俩有个照应,你倒好,他逃课这么久,居然一声不吭!”

“爸,她大概巴不得小北成绩差呢!你不知道,她现在的名次都在小北前面了!”学校的排名都会在校刊上贴出来,木兰当然知道这些情况。

“安之啊,人竞争呢,要讲究个方法,不是踩倒一方才叫上,而是让自己更高一层才叫上。”雪姨笑眯眯地教育我。

“我进步是因为小叔叔教我外语,我原来只考二十几分,现在能拿□十分了。”

“哟,还把小叔叔搬出来了。你以为有他帮你,你就理直气壮了?”木兰嘲笑。

“你现在外语能考□十分了?”木随云口气缓和了些。

“是的。”

“进步确实快,看来你和你小叔叔都下了功夫。你进步了,也要帮着你弟弟进步,我在家的时间少,没空管他,他这个年龄,逆反心理特别强,你雪姨也难管。你就多帮着照看一下他,他要是不听你的,你就告诉我。”

我暗暗苦笑,连雪姨都难管,我就好管?而且我若告诉你,让你的鞭子没头没脸的抽一顿就好了?

“安之啊,小北这样,你这做姐姐的也是有责任的。当初,你爸爸可是把小北一手交在你手里的啊,小北以前可从来不逃课的。”雪姨说。

“就是,自从你来了我家,连小北都跟你变坏了!”木兰火上浇油。

我不看她们,吃饭,无声喝汤。

第二天上课,班主任把木北叫去了办公室,整整一节课之久后,才见木北yīn沉着脸回到教室。大概从老师那儿知道了不是我告的密,才没叫上他帮派里的兄弟取我的狗命,当然,逃课行为有所收敛,偶尔还是没在教室,听说请了假。

我为了能在初三时彻底和木北分开,不再隐藏实力,连续三次月考拿下年级第一。隐藏实力是我从小学就开始的,那时我带着舒生读书,为了让舒生更有动力,为了让爸爸妈妈更开心,我在考试时从来不让考分超过舒生,但也不会离很远,舒生常常第一名,我就第三名第四名。爸爸妈妈都很高兴,农村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儿子比女儿成绩更好,更有出自息,做父母自然更高兴。来到怀英学校后,同学对我眼光不善,我更加低调,目的就是让人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存在,最好把我当砂子当空气。现在我的成绩突然变好,存在感突然强了起来,落在我身上的一道道目光充满怀疑和不屑,还有指责。连李月都不相信,她问:“木安之,你原来没这么厉害的啊,是不是得了什么学习秘笈,可以拿出来分享啊。”

我忽视她语气里的怀疑,轻轻说道:“家里请了家教,你们睡觉时,我都在做题目。”这话没假,我做了整整三本英语试题。

“哦。”李月有些失望,她趴过来,凑近我的耳朵,“不是阮重阳帮你的吧?”

我皱眉,阮重阳?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们以为是阮重阳暗中帮我?

我埋头做作业,没搭理她的话。一会儿,李月讪讪走开。

有人敲敲我的桌子,我抬头,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赵敏,她的成绩一直是全年级前五,我上去之后,她变成前六,此刻,她不屑地看着我:“听说,你跟阮重阳的关系不错,是不是他帮你拿了老师的试卷?”

“我跟他不熟。”我冷声回答。

“你跟他不熟,他会帮你要试卷?”

“你也可以去要。你还可以去学校投诉我。”和她们说话很费力费时费口水。

“你以为我不敢?我现在就去投诉你!”赵敏冷哼一声,耻高气傲地走了。

我看了一眼李月,她有些心虚,头低下来,假装做作业。旁边有个女生幸灾乐祸地笑:“有人惨啰,赵敏她爸每年在学校赞助一大笔,她要搞个人下来应该不难吧?”

立即有人接口:“要抄也要抄高明一点吧,连续三次第一,当人是傻瓜呢!”

又有人冷笑一声:“活该!快点将她揪出去!丢人现眼!”这个声音我听出来了,木北。

下午第四节自习课,果然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班主任叫冯袖,是位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她让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茶,语气比较随和:“有人投诉你了,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我点点头。

她拿出一本成绩册,指着上面的数据:“看起来确实不可思议,特别是英语,你上学期才考二十多分,现在九十多分。还有数学,物理,满分,这在上学期甚至三个月前都是没发生过的事。也难怪人怀疑啊。”她笑起来。

“老师,怀疑不构成我抄袭的证据吧?”

冯老师摇摇头,语气很遗憾:“如果别人一定要让它构成证据,我是没有办法制止的,这里是贵族学校。”她加重了贵族两个字。

我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在提醒我,如果那些人一定要说我抄袭,那么,我必定就是抄袭,如果一定要开除我,那就必定会开除,除非我比那些人更富贵。

“我接受公开考试验证,当场出题当场做。”我果断说道。

“好,我也认为这样才是洗清你的最好方式,而且,我从没怀疑过你!”冯老师拍着我的肩膀,美丽的大眼睛闪着信任的光芒,在这一刻,我觉得充满力量,我终于不再孤立无援。

不知是谁,竟然将我接受学校老师当场出题考试验证的消息以大字报的形式贴在学校宣传栏上,还有人贴上了我的相片,我认出,那相片是我刚进学校时,学校要相片存档,我特意去照相馆拍的,剩下几张我夹在房间桌子上的玻璃下,却没想到被贴到这里,还被放大了。

一时间,我成了学校的名人,每经过一处,总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公开指着我骂,“小偷!”“不要脸!”“败类!”“滚出怀英!”,我课桌里的垃圾和椅子上的钉子又多起来,书和本子莫名不见或者被撕烂。特别中午去餐厅吃饭,有人故意挤到我前面,走了一个又来一个,别的窗口没人了,我的窗口还有很多人,我换一个窗口,又有一伙人挤过来,将我挤开。我坐回餐桌边,冷眼看着他们,直到餐厅快没人了,那些人闹不下去了散去,我才去窗口打饭吃饭。给我打饭的是个年纪有点大的阿姨,她看了看四周,悄声说道:“孩子,你怎么得罪了那些活祖宗啊!以后得小心点,那些人,个个是阎王!”给我打了大大一勺肉,另外又加了一块鱼。我心头一暖,冲她感激一笑,回桌慢慢吃饭。

有人在我面前坐下,看着我吃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我说,你怎么那么傻呢?这种侮辱的条件你都答应!”

“这不是拜你所赐吗?如果你肯离我远一点,我会招来这种麻烦?”对阮重阳,我客气不起来。

“这***是谁在中间作怪?让我揪出来,我要她好看!”阮重阳拍着桌子吼。

“如果你还继续坐在这里,这件事过后,还会有事。”我冷冷地提醒他。

阮重阳不拍了,一声不响地坐着。肉很好吃,鱼也很好吃,我的胃口很好,一盘饭菜,虽然有点冷,我全部吃光了。将餐盘送回餐车里,我擦了擦嘴,没看阮重阳一眼,径直走向大门,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巨响,明显是椅子砸桌子的声音,我没有回头,从容离开。

☆、第七章

7

我跑步回家时,木随云站在大门前等着我,看眉头紧锁的样子,应该等了不短时间。

“听兰兰说,你在学校出了事?”

我点头,任何有关我的负面消息,家里总会在第一时间知道。这事闹得全校皆知,他们更没有理由不知道。

“我需要真相。”木随云严肃地说道。

“我没有抄袭。”

“哼,没有抄袭会连续第一?你是天才?”木兰站在后面冷笑。

“闭嘴!”木随云瞪了木兰一眼,继续问我,“如果真是冤枉的,我明天去学校给你讨回公道!”

“爸爸,一考试就见真晓,你去学校干嘛呀?”木兰急急阻拦。

“随云,既然学校决定给安之一个解释的机会,就按他们的方式来吧,免得你一去,有人说你护短,这样对木家声誉不好。”雪姨说得合情合理。

“是我自愿接受考试的,清者自清。”我低低说了一句,绕过木兰身边,进屋,上楼。身后没有任何声音,显然木随云接受了雪姨的劝阻。

吃饭的时候,没人再提起此事,可是在我放下饭碗的时候,木川却问了我一句:“安姐姐,你的成绩一下子怎么这么好?连我妈妈都不相信呢?”

雪姨脸上的笑有些硬,拉着木川,“小川,不要乱说话。”

我一笑,这里五个人,有一个人相信我吗?“小川,我说我没有抄袭,你相信吗?”

木川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朗声回答:“我相信。”

我很欣慰,这里五个人,还有一个九岁的孩子相信我。我认真地跟木川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早上一到学校,冯老师就把我叫进了办公室,她似乎是在等我。“政教处让我问你,要不要接受考试,如果不接受,这事就不了了之。没有证据的事,学校说,他们也不能乱来。”

我有些惊讶这个结局,谁帮了我?

冯老师说道:“我感觉有人帮了你。当时政教处的态度很坚决,现在缓和很多,还自我检讨决定仓促。”

木随云?不可能,他昨晚就打消了帮我出头的注意。难道?我想起餐厅里的一声巨响,阮重阳,他就是一个是非,以一个是非去消除另一个是非,结果还是是非。我决绝地说:“冯老师,我愿意接受考试,这事全校皆知,如果突然无声无息了,我将会被推上另个谣言。”

冯老师眼睛里闪着赞赏,她有些激动地对我说:“我会把你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校方。安之,你很捧。”

放学后,我爬上楼顶,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在老地方,眼睛望远方。我依旧盘着双腿坐到我的老地方,低头,一边听着mp4,一边翻着书对照着读。

一双皮鞋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我一惊,但没有动,我认出这双鞋子的主人,不是那个天天发呆的男生还有谁。我摘下一边耳机,抬头望着他。很柔和很白皙的一张脸,却带着忧郁的表情,眼睛深邃,穿着一套白色休闲衣裤,儒雅,温婉,充满书卷味。

“你很刻苦。”他说。

我没搞懂他的意图,沉默。

“别人只看到你的分数,却没有看到你的努力,这是他们的错。”他微笑。

“对我没什么影响。”如果要说影响,那就是我越来越努力。

“确实,我没看见那些谣言和攻击对你有什么影响,你每天上来,一样的地方,一样的坐姿,心态平和,心镜平静。这个世界常常被庸人扰乱,又被智者抹平。”

“帮我的是你?”我突发其想。

“我只帮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是阮重阳,他最应该出面澄清。毕竟他是你麻烦的一部分。”

我苦笑,为什么我遇到的人能量都这么大,会不会结束我与阮重阳的谣言后,又会起来我与这个人的谣言,尽管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谢谢你。我还是会接受考试的。我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

“我也觉得你会接受考试。用成绩说话,谣言不攻自破。”男生很了然地点头。

我站起来,收拾好我的东西,对他说:“再次谢谢你帮我,我就不问你的名字了,这里我也不来了。”

“你来吧,我不再来了,不会为你带来另一个麻烦的。这所学校难得有块清静的地方,它应该属于你。”他向我挥挥手,竟然比我先离开,动作又潇洒又温和。我感激一笑,继续坐下来,戴上耳机。

公开验证考试设在校长办公室,若大的办公室中间放了一张桌了一把椅子,周围坐了八位老师,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历史、政治、生物、地理,每科一位。老师们在出题的时候,办公室个围满了旁观的学生,这也是学校允许的,既然要公开验证,那就彻底公开。

每个老师出题五道,不准超出初二所学知识范围。一张张试题递上来,我埋头做题,外面的纷纷扰扰全部被我自动屏蔽。做完一张,我抬手递出,有人自动来收,交到出题的老师手里批解。一个小时后,八张试题我全部做完,不到五分钟,成绩全部出来了。只有英语错一题,其它题目全对!成绩由校长亲自宣布,顿时办公室内内外外一片哗然,冯袖老师冲上来,一把抱住我,口里连连说:“好样的!好样的!我为你骄傲!你是我最好的学生!”

我笑着抱住她,瞧她抖得,比我还激动,这个结局在我意料之中啊。

校长对我说:“木安之同学,你是我怀英学校最出色的学生之一!我们都为你骄傲!”墙里墙外响起一片掌声。我微微弯腰答谢,和冯袖老师手牵手出了校长办公室。

我一战成名,谣言消失,只是盯着我的目光更多了,我不想去考究那些目光里感情成分,那是我不需要知道的,也是我无法控制的,我能管好做好的就是自己。只是小叔叔回来后,听说了此事,相当生气,他对木随云说:“二哥,你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在安之身上?你连自己的孩子也不会保护吗?还是你也怀疑安之是抄袭别人的?连你都不相信她,别人怎么会相信她?二哥,我对你,很失望!”

木随云哑口无言。雪姨笑眯眯地打圆场:“惊涛,不要怪你哥,是安之坚持要考试的。再说,这不是证实自己清白最好的办法吗?”

小叔叔冷声道:“安之坚持,是因为她没得选择。自己明明是清白的,如果不是被人逼急了,有必要用这种侮辱性的方式去证明吗?你们不能设身处地地站在安之的立场想一想?在那么多老师当场出题,那么多老师学生围观的情况下,只要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点,就算是平时会做的题完全可能做不出来。这样的考试,根本就是不公正的!这样对待安之,根本就是非人性化的!换作是你们,你们不见得做得这么好!那样的话,你们就可能被按上抄袭者的罪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惊涛,没那么严重。事情已经过去了,安之也做得很好,你就不要生这么大气了。”雪姨温柔地笑,给小叔叔地倒了杯茶。

木随云沉着脸,“是我不对,我想简单了!你说得对,这样的考试,即使是会做,也不一定能正常发挥,还好安之稳重。”

我一声不哼,倒是木兰哼了几声,她贴出的那张相片没给我抹黑,倒给我扬名了,一下在全校混了个脸熟。

“小叔叔,我也要高考了,你也来教教我吧!”木兰抱住小叔叔的胳膊。

“你高考只有一个月时间,教什么都来不及了!你好好考吧,考得好,小叔叔带你们去美国玩。”小叔叔松开木兰的手,喝了一口茶,“按你交上来的成绩单,考b大应该不成问题吧?”

木兰的成绩排名一直不低,全年级五十名以内。这一点让我都不得不佩服,我真没有见她看过书、做过作业,她每天就是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孔雀公主一样,在校园里和一群富家子女打成一片,如果说我现在出名,那木兰之名更在我之上,那是富名。李月曾经对我说,你认识木兰吗?听说她家里超有钱,她爷爷她爸爸都身居高位,是真正的公主哦,在学校如果有她罩着,谁也不敢欺负。只有公主好啊,你看她,成天不读书,成绩还是那么好,只怕底下专门有人给她考试也不一定。

有人帮她考试?这个答案我立即否决。难道易容进考场?

☆、第八章

8

在木家老宅,饭桌上,老家长木伯恩提到了木兰的高考,要家人引起重视。一致决定木兰留在b城读b大,木伯恩说道:“一定要考上,考不上就重读。听着,不许走后门!”眼睛直直看着木兰,“有把握考上吗?”

木兰对着爷爷撒娇:“哎呀,爷爷,我从小到大的成绩你不是看到了吗?要不要我也来个现场出题考试?”

我身子一缩,埋头扒饭。

“安之这孩子,很好,很好。”木伯恩脸上居然露出笑容。“随云,以后这种不要再发生。”

我受宠若惊,更缩了,不看任何人,扒饭,扒饭。

“爸,随云要去学校给安之讨回公道,是安之不让的。这事还亏兰兰告诉我们,不然我们还蒙在鼓里呢。这孩子太沉闷,什么都不说。”雪姨温温柔柔地开口给木随云解释。

“胸有成竹的人,从来不怕别人污陷。”木伯恩哼一声,“小北,你呢?安之第一了,你第几?”

我能感觉到木北狠狠剜向我的目光,然后听到他的回答:“爷爷,我会加油的。”

“爸,小川年年第一呢,您也夸他一句吧。”雪姨笑起来,“好孩子是夸出来的。”

木川立即响亮地回答:“妈妈,我不要夸奖,爷爷可以奖励我去您书房看看吗?”

木伯恩笑起来,“好,好,可以,你以后可以去我书房。”

我第一次来木家老宅,木随云告诉我,爷爷的书房不要去。雪姨也告诉我,爷爷的书房不能进。木兰则说,去了爷爷的书房,打断你的狗腿!我知道了一个事实,爷爷的书房是重地,非请莫入。现在允许木川进去,也是他的荣耀了。我抬头,果然看到几道羡慕的目光,还有几道不屑的目光,雪姨脸色喜悦,光彩照人,小川的殊荣也是她的殊荣。

木川大声说:“谢谢爷爷。”脸上没有一丝得意之色。

“安之,你以后来了也可以去我书房看看,不用躲在后院的石头上发呆。”木伯恩含着笑,又说了一句。

我口里包着一口饭,愣住了,他知道我在后院的石头上,发呆?

“安之,还不快谢谢爷爷。”雪姨及时提醒我,此刻我很没有礼貌,很没有仪态。

我赶紧咽下饭,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爷爷”。忽觉脚上一沉,有人踩了我一脚,坐在我旁边的木兰,脸上一片yīn沉,又嫉又恨的模样。

“爸,您可不要偏心哪,木林和木森,还有木莲,您看着长大的,哪个不优秀,都没有进您书房的待遇呢。”我听出这是大伯木回岸的老婆陈香醋溜溜的声音。

“就是啊,爸,我家的木桑、木笑都不差啊。”这是三叔木听雨的老婆蒋玉珠的声音。

木伯恩看着小叔叔,“你呢?你家的木愁,要不要争取这待遇?”

小叔叔笑起来,“不要不要,您的书房有什么好,木愁最怕念中国书,她几本洋文都难对付。”小叔叔家的莫愁才四岁,中美混血儿。

“你既然不争,那你来说说,谁最有资格进书房?”木伯恩冷哼一声。

“要我说,最有资格的,当属安之。”小叔叔笑得舒畅,“这孩子诚实稳重,聪明上进。我教她英语时,她的水平仅仅停留在认识一些单词的程度上,不到一年时间,她能进行简单的英文对话。在学校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时,能保持心态平和,特别是在全校师生的围观和现场出题考核中能全能胜出,换是我,在那种条件下也做不到。谁做得到,谁就有资格。”

我赶紧低头,因为我看到很多神情各异的目光纷纷向我射来。

木伯恩问他的孙子孙女们:“换作是你们,能做到吗?”

没有其他人回答。最小的木川铿锵有力地回答:“爷爷,我能做到!”

“好,那就你们俩能进!其他人,等有资格再来申请!”威严的目光在桌上扫了一圈,果然饭桌上静下来,没人再敢有异议。

饭后我悄悄问小叔叔,“爷爷的书房有什么特别呢,为什么都想进?”

小叔叔一笑,“据说有宝,你现在有机会了,可以去探宝。”

“你信不信?”

“我没想过要,所以不信。争着要进的,都是信的人。”

回家时,木随云和雪姨一脸春风得意,显然是爷爷让我和木川进书房的决定让她们愉快。只有木兰和木北一脸抑制不住的愤怒。

才一上车,木兰就喊起来:“爸爸,我看爷爷是老糊涂了,怎么能让这个小偷进书房?”

“闭嘴!”木随云和雪姨同时制止,说爷爷糊涂,那也说明他让木川进书房也是错的。

木兰见父母两人都拉长了脸,眼泪立即滚出来,委屈地喊:“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她这个穷鬼一来就让小叔叔只对她一个人好,现在连爷爷也对她好,谁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野种,鬼才信是我妹妹!”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木兰脸上,木随云满脸失望地看着木兰,“你怎么是这个样子?满口的污言秽语从哪学来的?看你一身的泼辣,敢说你是木家的孩子?”

木兰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野种,骂我野种,不等于骂了她的亲爸爸木随云,不等于骂了她自己木兰吗?她捂着脸,有些瑟瑟,眼泪却比开始流得更凶。雪姨摸摸木兰的脸,劝木随云:“一个孩子信口说几句,也值得你大动肝火?看你,把孩子脸都打红了,怎么这么狠呢?”这一说,木兰更加伤心。

我冷眼看着雪姨,她离木随云最近,那一巴掌也落得不快,她完全可以制止的,也可以在木兰说那些话时制止的,可是,她一定要那些伤人的话说完,一定要让那伤人的巴掌落下来,才以息事宁人的姿态出来打圆场,而且,言词更偏向煽风点火。我联想起很多事,很多话,渐渐能明白她的用心。

晚上,我趴在灯光下给舒生写信:

舒生,你好吗,我这次考试又是全年级第一,姐姐很棒吧?你也要很棒,不能被姐姐比下去。以前,你总是比我厉害的。

就快进初三了,我会争取进最好的试验班,我们都好好读书,爸爸妈妈就高兴了。

现在又进入夏天了,山坡的草又长得很高了吧,放牛的好时节啊。你给我的口琴我还留着呢,姐姐好笨,到现在还只会吹一支歌,你不许笑我哦。

我在这里很好,你不要挂念。姐姐多厉害啊,没有人敢欺负我。

我要做作业了,下回再给你写信。

姐姐安之。

早上去学校时,正好经过一个绿色的邮筒,我像往常一样,将贴好邮票的信从那条缝里塞进去。正要离开,居然发现有三个年轻人痞痞地向我围上来,两男一女,头发都染得五颜六色。我看看路上,行人不多,都是匆匆上班的人,估计没心思来趟这浑水。邮筒边是一垛两米高的墙,墙里是工地。夏婆婆教训第二条,没有遇到绝对可靠的人,不要把后背空给他。没有什么能比一垛墙更可靠了,我后退一两步,背靠着墙。

一个男人拿着一张相片,在我跟前比了比:“易安之,是吧?”

我盯着他,余光看着另外两人。他们一左一右,包抄过来。

“长得不错嘛,不如跟了我,我今天就放过你。”另一个男人笑嘻嘻的说话,那神态,似乎在对他关在宠子里的宠物说话。

“耗子,别乱说话,今天必须毁她的容!她太嚣张了!”女孩子很年轻,额边纹了一只蓝蝴蝶,很妖艳。

“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们了?”我冷静地问道。

“小妹妹,你没得罪我们,你只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拿相片的男人将相片收起来。

其实当他说出“易安之”三字时,我就知道是谁找来的对付我的,在有限知道我曾经叫“易安之”的人中,不承认我木家的身份,不肯叫我“木安之”的人,除了木兰没有别人,木北也不承认我是木家人,但他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不论是“易安之”还是“木安之”。木兰,她竟然找来社会上的流氓来对付我,想毁我的容。

“别废话了,再晚点人多了,不好下手!”女孩子很果断,手一翻,居然拿着一把匕首向我的脸划来。

我身子一缩,手一抬,抓住那只手用力一捏,顺势地下一扫腿,身子一旋,匕首落地,旁边那男人被我扫了个措手不及,倒了。中间的男人一惊,抬脚向我踢来,我扬手一架,提脚踢向他的另一条小腿,他身子往前倾,我将架住他脚的手往上一带,他一个摔成了一个标准的“一”字。不等他们爬起,我飞快向学校跑去,不是我自信,以我的速度,他们绝对追不上我。

果然,他们追了一阵,就看不见人了。我寻思,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木家人。如果木随云知道了,必定会拿鞭子打木兰,会不会影响她一个月后的高考?我还不想背上这个大罪名,所以决定,这次就放过她,如果有下次,就上报木家。我在路边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啃一边进了学校。

放学时,我照常上了楼顶,才到门口,却不想脚步惊动了一对在楼顶亲热的鸳鸯,没等他们看过来,我身子一闪,退回来,最后一块安静的地方没有了!

9-15

☆、第九章

9

我背着书包走出校门,不到五百米,又被早上的那伙人盯上了,另外多加了两个人。五人狂笑着围上来,路边的行人吓得赶紧离开,生怕殃及,有几个胆大的想拿出手机报警,被几个流氓拿着匕首比划几下又嗫嗫地走开了。

我站定,对着早上拿相片的男人说道:“告诉木兰,只要伤到我一根毫毛,木随云,也就是我的爸爸,绝不饶她。木伯恩,我的爷爷,更不会饶她!”我说的是事实,但这话我更是说给这伙流氓听的,就不知道木伯恩和木随云的名字在我的手里,到底好不好用。

果然,几个流氓对视了一下,有些动摇,又有些不相信:“如果你真是木家的,木兰也不会出钱来对付你了!”

“她确实是木随云的第二个女儿,我可以作证。”斜里一个声音□来,居然是阮重阳,他的身边还有好个几个人,拉开了架势,一付很不好惹的样子。

几个流氓见势不对,这么多人绝对讨不了好,“哼”了一声,立即离开了。阮重阳一伙人还要追上去,被阮重阳拦住,“算了,今天打他们一顿,以后他们会把气撒在安之身上。”他看着我说,“你以后怎么办,难道还任由她胡闹下去吗?”

“等她高考完再说。”在我的心目中,在青山村人的心目中,高考是改变人一生的重大转折点,我知道我是永远的青山村人,仅仅从这些观念中就可以看出。

“人善被人欺,马欺被人骑。安之,别太为他人着想,该出手时就出手。”阮重阳由原来一付玩世不恭的样子转变成语重心长的知心哥哥形象,我有些不适应,朝他点点头,离开了。阮重阳他们继续跟在我后面,我知道,他只是想保护我,怕那伙人卷土重来。

回到家,我直接进了木兰的房间,她正在里面打电话,声音急躁,“怎么回事,怎么没得手,不是让你给我往死里打吗?”

我站在门边,用手敲敲门,她一脸惊慌地赶紧挂了电话。

我关上门,走到她跟前,“让你失望了,他们没打着我,更不可能往死里打或者毁容什么的。木兰,你听好,如果还有一下次,那么,今天的事,以前的事,都会让你爸爸和你爷爷知道。你的命很金贵,你知道的,我的命很贱,你一直这么想的,拿贱命换贵命,你要不要试试?”看见木兰眼睛里的恐惧,我轻轻一笑,果然怕,贱命换贵命,你想换,我还不想换呢,太不划算了!

果然后面的日子木兰安分了,至少没再找流氓围攻我。失去了小树林和楼顶的地盘,我一直没找到一块不必早早回家又可以安静读书的地方,我在从学校到家的路途中发现了一间茶座,仔细留意过,白天很少看见有人进出,我好奇地走进去,发现里面人不多,很安静,里面的人低声说话,或者下棋,身着蓝色制服的服务员悄声来去,再看了墙上的茶水价格,最便宜的白水,一元一杯。我点了一杯白水,坐到了墙角,打开了随身听。这里是个好地方,特别是我坐的这个角落,光线好,黄昏时的阳光从窗口落进来,照在透明的玻璃杯上,亮闪闪的,黄暖暖的,给人以宁静和温馨,我一直坐下去,也没有人注意到我,偶尔看我一眼的人神色也不带异样,更没有人赶我走。此后,我经常来这里默守一角,花上一元钱,买上一杯白水,买一片宁静安稳的时光。

随着木兰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木随云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晚上也不出去应酬,陪着在家。木兰在楼上复习,一家人说话都不大声,电视调到最小音量,连木北都很少叽叽歪歪找我麻烦。

终于到了高考前一天晚上,木随云宣布,明天高考开始,家里人全力配合木兰考试,不得出现任何状况,大意是天大地大,木兰高考最大。

第二天放学后,我又去了那间茶吧,又坐到我那个墙角,又点了一杯开水,我拿出书本安静复习,一会儿,我感觉旁边一桌有人坐下来,我没抬头,拿着杯子喝了一口水又埋头看书,几个章节看完,我看看手上的电子表,六点半,差不多可以回去了,突然,我突地全身一冷,汗毛竖起,感觉危机起伏,本能地,我立即站起就跑,只见旁边人影一闪,一个硬物顶住了我的太阳穴,随之一只大手横过来紧紧勒住了我的脖子,往后一带,背靠墙壁,耳边响起一个低沉冷漠充满血腥的声音:“把你们的枪全部收起来,不然,我杀了她!”

不是对我说的,我眼睛环顾四周,竟然发现茶吧里的人比我进来时多了几倍,此刻,他们全部站了起来,有几个真正的茶客吓得赶紧跑了,没跑的人慢慢摸出枪,丢在地上。

“用脚扫开!全部后退,后退!”拿着枪顶着我太阳穴的那只手稳而有力,面对那么多人的围攻,无论是声音和动作,居然不见一丝慌乱。

“烈阳!我们已经放下枪了,你放了她!”这个声音相当沉着镇定,沉稳中带着力量,我不由朝他看去,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浓眉,大眼,鼻子挺直,板寸头,头发一根根羁骜地竖着,相当帅气,阳刚。我认为这种男人比像阮重阳那种小白脸式的男生好看多了。

“步轻风,说实话,我很佩服你,我藏得再深,都被你找到!你说,你们不放我,我怎么会放了她呢?我也不怕手上再多一条人命!把枪丢出来吧,你以为我相信你们身上只有一把枪?全部丢出来,然后转向趴到墙边!”烈阳厉声大喝,然后哈哈大笑,顶着我太阳穴的那只手用力一推,我的头不得不歪着。他的另一只手箍在我的脖子上使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双手箍住他的手暗中用力。

果然,只听一阵“噼噼啪啪”地声响,又一批武器丢出来。然后那些人对着墙壁举起了双手。那个叫步轻风的年轻男子没有动,嘴抿得紧紧的,那双眼睛却让我震动,里面充满清冽和执着的光芒,却包涵着无限的热度,像个小太阳炙热地吸引了我,让我无端地充满信心和希望。我渴望地盯着他眼睛里的两团光芒,连续眨了几下,极力吸引他的注意,果然,他看着我的眼睛不动了,然后我下巴下的手指伸出了三个。

烈阳朝步轻风大吼,“你,趴到墙边去!快点!”步轻风的身子在慢慢动,我的手指按下一个,又按下一个,然后,迅速按下第三个,同时我拉着烈阳的那只手朝外一拧,身子闪电般缩了下去,只听一声枪响,烈阳的手松开了,身上慢慢向墙下滑,他的额头被洞穿,仅仅留下一个红点,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步轻风,接着手中的枪掉下来,近一米九的个子缓缓倒下去,歪到我的脚边。

步轻风单手握枪,姿势不变,枪口随着烈阳的身子移动,直到烈阳倒下,才收起来。他走过来,将我拉离那圈越来越大的血地。我低头看看烈阳,他的眼睛还是打开的,血从后脑流出来,倒下时血溅在我白色的鞋子上,红红点点。那些趴在墙边的人迅速围上来,同时外面的警车响起,又一批人涌进来冲向地上的烈阳。我赶紧将桌上的书收起,后退好几步,见步轻风正俯身在烈阳身上搜索,其他的人都在盯着看,丝毫没有放松,我见没有人注意到我,飞似的离开。

回到家,果然家里人都在,但情形很让人吃惊,木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但没有哭出声来,木随云一手握着鞭子,一手插着腰,喘着粗气。看木兰脸上血红的鞭痕,就知道木随云下手多重。雪姨坐在沙发里,表情愤然,木川挨着他妈妈坐着,很严肃,木北靠在楼梯,脸色难看。

我不知道是进还是退,木随云看见我,疲倦地说道:“安之,进来,我有话问你。”

我进去,站在木兰旁边。

“她在学校的考试成绩是怎么来的?你知道吗?”

我摇头:“不知道。”

“她的成绩全是假的,是出钱请别人帮忙考试,或者出钱买来的答案。这么多年,我们居然从来不知道!今天高考第一天,就被抓到了!现场作弊,赶出考场!”

我愕然,这也可以?

“郁雪,你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钱?一个月一万啊!你不是告诉我,每个孩子一个月六百吗?”

雪姨哭起来:“我想她一个女孩子,女孩要娇养啊,不能比人吃得差,穿得差,再说木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太差了也拿不出手。她不是我亲生的孩子,我更不敢怠慢!她开口要,我就给,不要,我也给,我不就是想对她好点吗?哪知道她竟然拿钱做这种事啊!”

一个月一万,一个月六百,我在心中笑了,我一个月除了一百二十元的车费,再加上一百元零花钱,有时候还没有给,因为雪姨说,就用你小叔叔给你的吧。雪姨给木兰钱,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买凶杀人,买试卷答案,钱果然万能。

“你什么事都护着她,让她更加骄蛮!更加无法无天!慈母多败儿啊。”木随云痛心疾首。

“木川也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为什么就这么听话,连他爷爷都夸奖他?安之我也时时教育,她为什么能月月第一?这是我的原因吗?”雪姨哭得更加伤心,大有受了天大的冤枉之势。

我也是她教的?我月月第一也是她的功劳?我一愣。不听他们白牙红口说黑话了,上楼去,锁上门,从校服的裤袋里掏出一把黑乎乎的沉沉的手枪。步轻风开枪的瞬间,我拧开烈阳的手缩身下去,手肘顶上他腰间一块硬绑绑东西,我顺势摸了下来掉进我的袖子,这一招是我和夏婆婆常练的一招,出其不意,顺手牵羊。

我找出一件不要的旧衣服,将枪反复包起来,再在外面套了几个塑料袋,半夜起来偷偷将它埋到后院那棵水杉下,我的钱也藏在那儿。然后将脚上这双沾满人血的鞋子仔细洗干净,虽然我不怕死人和血,但到底是让人不舒服。夏婆婆无数次告诉我,死人不可怕,活人才可怕。

☆、第十章

10

木兰高考作弊的事整个木家都知道了。礼拜六,木家老宅,木兰哭泣着跪在爷爷面前。

“爷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爷爷,爸爸要打死我,您救救我吧!”眼泪配着她的瓜子脸,小鼻子小嘴,一付梨花带雨的孱弱娇柔模样,任谁看着都怜惜。

“哟,上次知道二嫂家的孩子这么出色,我还想让木莲跟着木兰好好学习,原来是这么个出色法。”大婶陈香笑嘻嘻地说道。

“你闭嘴!”大伯木回岸低喝一句,陈香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不情不愿地合上了嘴。

“出了事,才知道要打要骂,出事之前,你们去哪了?她这么做肯定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你们竟然一点也不知情,你们配为人父母吗?除了给她钱,给她地方吃饭睡觉,你们管过孩子没有?孩子犯错,大人责任最大!”

“爸……”雪姨柔柔弱弱地要解释,却被木伯恩打断。

“你住口!最大责任在你,平时什么事不问原由,全替她挡着,不教她明辩事非,不教她尊老爱幼,不教她勤奋和节俭,不教她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作为人母,就是大大的失职!还有你,老二,养女不教,父之过,你成天在外,不问家事,家事做不好,如何做好国事?你一天到晚忙乎个什么?孩子出事了打一顿,没事了,又甩手了,你就是这么当父亲的?现在,这事已经这样了,要想办法解决,不是把她打死!也不是把她捆起来往牢里送!”木伯恩的拐棍连连点着地,七八十岁的老人,说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爸,我错了。”木随云低低认错,雪姨眼泪汪汪的,没有作声。

“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重读,让老师出题,看她如今到底是几年级的水平,就从几年级读起。”木随云道。

“我不要,不要重读,爷爷,我就满十八岁了,回去重读要被人笑死的,我不要重读!”木兰大声哭喊。

“你不想重读,又没大学收你,你想怎么办?”木伯恩很有耐心地问木兰。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要重读!”

“让你去边远地方上大学,你愿意不愿意去?”

“不要,我不要离开b城,我舍不得离开爷爷!”

“你是舍不得离开b城的繁华热闹吧?”木伯恩摇头叹气。“领回去好好管教吧,记往我说过的话,不许走后门进b大!”

我们第一次在老宅连饭都没吃,就灰溜溜地回了家。我回到我的小房间,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竟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步轻风,他的面容平静如镜,却和她心有灵犀,三个手指,三、二、一,在那一瞬间,他直接开枪,命中要害。那一枪,快、狠、准。手稳,心更稳,这世上,有的人目标就是这么明确,要什么,不要什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特别那眼神,如两团热烈的火焰,它们跳跃着不凡的生命力,那是一种稳操胜券,自我控制的信心和力量,突然有个念头在我心头强烈地升起,我希望有一天也能像他一样,手稳,心稳,自我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跳下床,拿起了书本,我需要向着我的目标前进,第一个目标,不和木北同班,第二个目标,争取住校,不回木家,第三个目标,报一所离b城远,离津县近的大学。暂时就这样吧,一步一个脚印,一定要稳。

但是很不幸,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初三实验班,木北居然也在试验班,以他的成绩这是不可能进的!我很无力,权贵,权贵啊!木兰没参加高考,也进了b城一所三流大学。权贵,权贵啊!

木随云对我说:“我让小北跟着你一个班,希望你们一起进步。安之,不要让我失望。”其实,他是个爱孩子的父亲,只是,总用错了方式。平时不大管,一管起来又太过份,方式激烈,另外,他还错在太依赖一个阳奉yīn违的妻子,家事全部交给她,自己图个轻松。

“如果他再逃课,我一定好好管,但是,请让我住校。”既然无力改变和木北同班的事,希望能达成另一个目标。“我希望我能有更多的时间用在学习上,我保证,我会考上一本。而且我的自理能力很好,生活上不会有困难。”

木随云沉吟良久,最终答应。

木北听闻我住校,也趁机提出住校,被木随云眼睛一瞪,面色一沉:“让你住校?方便跟校外的流氓混混打成一片是吧?你怎么不说你想上天!”一句话,全盘压制。

暑假的时候,雪姨带我去上了几节礼仪课,从着装礼仪到饰物礼仪到仪容礼仪到仪态礼仪到常用礼仪,雪姨说:“好好学,别到时候又说我没教。”回家后,还要我按照培训老师所讲的做一遍,并接受她斜着身子端着茶漫不经心的一一指正,这不对,那不对,我不管她说的是错还是对,一一照做,直到她满意了,我的课才算完。

另外,小叔叔没在国内,他找来了一个叫张晋的老师按时给我补课。我请张晋帮我找了一套高中教材,从高一到高三的都有,我希望如果我能忙得过来,不防加快课本的进程,如果同班不能摆脱木北,那么跳级呢?只怪我以前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成绩拉开就可以了。

进入初三实验班,我发现原来初二的同学已没几个在这里,除了木北,赵敏,原初二的班长童科,其他全是陌生的面孔。但看得出来,我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初二下学期的最后几次月考第一名,中间又闹出个公开考试,想不认识我只怕也难。木北坐在离我最远的斜角,我还是坐在教室最后,侧面靠墙,他坐最前面靠另一边墙。他讨厌我的程度不亚于我想摆脱他的程度。后来,他大概受不了坐在前排老被老师提问,偏偏他又耷拉着脑袋答不上来,将桌子搬到最后一桌,还是靠那边墙,我们两个成了遥遥想对的平行线,他不找我麻烦,但眼睛绝不看我一眼。我很满意这种状态。

小树林我又去了,阮重阳毕业了,木兰离开了,这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宁静。风景还是那么美,风徐徐地吹,树叶沙沙地响,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来,光线也随着树枝闪动,一朵朵金色的菊花在跳舞。不远处的树枝上站着几只麻雀,一点也不怕我,从这根树枝跳到那根树枝,嘴不时在树上啄来啄去,一付快活得不得了的轻松与惬意,这是我的世界,属于我一个人的美丽干净的世界。

舒生一直没有来过信,我还是每个月定期给他写信,唠唠家常,说说我的生活,写信成了我的习惯。等我确定他收到我的信,确认b城和青山村之间可以邮寄,我就买个手机给舒生寄去,这样我就可以直接跟他讲话了,我已经存了一笔钱,公交车费,零花钱,再加上小叔叔给我的钱,除了要买必须的日常用品,我不舍得多花一分。

试验班虽然全是尖子生组成,但并没有对我构成任何威胁,我除了英语略有落后,其余的各课都很好,包括新添的化学课。小叔叔给我找的张老师是个留美博士,我知道他这个头衔时吓了一跳,博士给我一个初中生补课?还免费?张老师笑了,说,“开始时是你小叔叔求我帮忙,他不放心把你交给别人来教,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后来是我自愿的来教的,像你这么聪明好学又自立自强的学生,我第一回遇到。”

我稍稍释怀,在他的帮助下,我慢慢推进课程,初三半期没完,初三上学期的课几乎让我学完了。我找来下学期的书,慢慢学习,英语当然一直是重点。因为是初三,加上全是成绩好的学生,学习氛围不错,很多同学下课都不出去玩,趴在桌子上做练习题,包括我在内。

有一天下课期间,我埋头在做化学题,突然听见一个女生一边将胸拍得啪啪响,一边吸着气说:“好吓人啊,太可怕了!”

立即有人好奇地问,“什么事啊?”

“刚才我出去买笔,看见初二的一群男生在校门口打另一个男生,那男生又漂亮又有气质,就是穿得丑了点,我怎么就从来没见过呢,大概是新转来的学生吧。”

“又是打架。”有人兴趣立即打折了。

“不是打架,是被打。那男生不知道还手,就口里喊姐姐,姐姐,你们说傻吧。不过要是还手,只怕打得更厉害。这里的男生哪个不是打架高手!”

我心一动,正在此时,上课铃响了,聊天的学生立即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只觉得有什么在牵引着我,我放下手中的笔,不顾老师和同学们惊讶的表情,飞奔而出。心里在喊,快一点,再快一点,快!快!我感觉我的眼泪要流出来,心里充得满满的。学校的树,楼房,人,一一在我身边闪过,我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学校门外,我看到了我的弟弟,舒生。

舒生坐在地上,头发上布满灰尘,两边的脸又红又肿,单薄的裤子被扯破了,一件白色的衬衣不显白色,灰尘滚滚,袖子被扯去一截,嘴唇不再是原来的乌黑色,现在看上去很红润,正常的红润,一双眼睛,还是那么澄澈,那么黑亮,像落入尘世的佛,偏偏一尘不染。在他的脚旁边,静静躺着一个蓝布包袱,上面也布满灰尘,像只倦怠的猫。我狠狠地擦了擦眼睛,笑着喊:“舒生。”

舒生立即朝我看过来,一脸惊喜,他想爬起来,手撑在地上抖了一下,没有爬起来,我一步窜上去,抱住了他,顺势也跟他一样坐在地上。

“姐姐,姐姐。”舒生眼睛不眨地看着我,口里不停地喊。

我轻轻摸着他的脸,“疼吗?我带你去医院。”

“姐姐,我没事,息会儿就好了。”舒生无视疼痛,红肿的脸上满是喜悦。

“肚子饿了吧,来,那儿有间小饭馆,我带你去吃混沌。”我在舒生跟前蹲下来,让他趴到我的背上。

“姐,我都多大了啊。我能走。”舒生好笑地看着我。

“那,我扶你。”我挽着舒生的胳膊站起来,另一只手提着包袱。穿过学校宽宽的大马路,再穿过宽宽的花池,再穿过几家豪华的大酒店,我们来到了一间小饭馆。我扶着舒生坐到椅子上,要了一碗混沌,放到他面前。舒生显然饿惨了,眼睛一亮,三下五去二就吃光了它。我又叫了碗挂面,“吃吧。”他吃得开心,我就开心。舒生又吃光了一碗挂面,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吃吗?”

“好吃,不过没姐做的好吃。”舒生一双黑眸充满怀念。

我拉着他走出小饭馆,在街边的台阶上坐下来。

他慢慢地告诉我,我写的每一封信他都收到了,他也写了回信,但从我写信的内容看出,他写的信我没有收到。我那年走了后,木家将他送到医院做了手术,没让家里花一分钱,另外还给了家里五万元,爸爸妈妈终于不需要这么辛苦劳作了,爸爸买了一辆三轮车在津县给人拉货,生意还可以,足以养家。他很想念我,手术好后一直想来找我,可爸爸妈妈不让他来,说才做手术,身体要静养,这一养就是一年多。现在,他病终于全好了,终于可以来找我了。坐了四天四夜的火车才到b城,一路上问了好多人,才找到怀英学校来。他上去问从里面出来的学生,问里面有没有易安之这个人,哪知道那些学生说他太脏,污染了学校的环境,上来就打。

我摸摸舒生的头,心痛不止,“不要怕,以后有姐姐在,没人敢欺负你。”

☆、第十一章

11

我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身干净衣服给舒生换上,又拿出一双干净鞋子给舒生穿上,心里思索着该把他带到哪里去,木家绝对不能去,木家老宅也不能,要是小叔叔在多好,可以找他帮忙,要不找张晋老师?不过,目前容不得我找人,看舒生一脸的疲倦,必须先将他安顿好,找个小旅馆吧,他太需要休息了。

我提着包袱搀着舒生,沿着学校那条大路走,慢慢找小旅馆。大酒店住不起,小旅馆怕是黑店,我没这方面的经验,只想着,一定要安全,不能再让舒生受一点委屈。

一辆敞逢车从我们身边飞快地过去,一会儿,又飞快地倒退回来。阮重阳坐在车里上下打量我们两个,脸上很惊讶。他旁边坐着个漂亮的女孩子,则是一脸好奇,仿佛我们是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猴子。

“他是谁?谁打了他?你逃课,这是要去哪里?”阮重阳一连串的问题丢过来,倒豆子似的。

我不理他,搀着舒生继续走。阮重阳跳下车,一脸受伤的表情,“安之,你在这儿也不是很熟悉,对吧,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啊,你怎么老拒绝我?”

我站住了,如果他能帮我找个安全便宜的住宿地方,讨厌点也没关系吧?“他是我弟弟,从很远的地方来找我,被人打了。我想给他找个安全便宜的旅馆住下来。”

“这个问题找我找对人了嘛。”阮重阳笑起来,牙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白得惹眼,“上车,我带你们去。”见我们都没动,眼睛睁大了,“你不会是怕我把你们给卖了吧?”

我看着舒生一拐一拐的腿,终于妥协,我打开了车门,舒生坐在里面一脸新奇地看着阮重阳开车,又扭头看看车窗外飞逝而过的城市风景,眼睛里充满难以名状的快乐。

车子开到一个地方,阮重阳头也不回地说,“下去。”我一愣,立即牵着舒生的手准备下车。

“我是让她下车,你们两个别动。”

旁边的女孩子一愣,没想到这样,立即不满地嚷:“我不到这里啊,你把我带这里做什么?”

“这里打车方便。我现在有事,你打车回去吧。”

“重阳……”女孩皱着眉撇撇嘴,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快点,不要磨叽。”阮重阳声音听起来不耐烦了。

女孩只好拉开车门下去,向他挥手,灿烂地笑,“重阳,我们晚上见。”

“再说吧。”阮重阳拉上车门,脚一踩,一溜烟跑了,只留下那个身着红色短裙的女孩的身影在后视境里越来越小,最后不见。

阮重阳开进了一个叫明朗居的小区,又走进电梯,电梯在16字停了,我和舒生走进了一间房子里,只见里面一应俱全,装修豪华,装饰漂亮。我把舒生搀扶到沙发上躺着,然后问阮重阳:“这是哪儿?”

“我家。”阮重阳笑得和窗外的阳光一样灿烂。

“我说的是要找个安全便宜的旅馆。”我一字一句地重复,加重旅馆二字。

“我听清了。这里又安全,又便宜,你当成旅馆就好了。”见我一脸怒火,阮重阳立即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哪儿又安全又便宜,我只知道大酒店应该安全,可不便宜。而且就说那小旅馆吧,你能上去问,你这儿安全吗?是黑店吗?只有傻瓜才会告诉你,我这儿不安全,是黑店。”

我沉默了。他说的有道理,价格能问到,安全能问到吗?

“这是我读怀英学校时住的地方,现在到了b大,就住在那边了,这房子一直空着,还时不时得请钟点工来打扫,如果你们住进来,我就不用担心房子长满灰尘了。”

我们才说一会儿话的功夫,舒生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脸色愉悦,充满希望。

“你跟我过来。”我走到厨房,关上了门,冷静地说,“说说你的条件。我不白受你的好处。”

“安之,我是真心想帮你。”阮重阳一脸苦相。

“不说我就立即带弟弟走。”夏婆婆的教训条例我从来不敢忘记。

“这样吧,我赛车时需要一个女伴,不对,不是女伴,就是付驾驶室里必须有个女生,一般女生很少有胆识大的,如果你愿意,就帮我这个忙。”

“天天赛?”

“大概是一个月一次,每个赛车手必须都有异性副手,这不是你电视里看到那种赛车,我们这种属于地下赛车,制度自己订。”

“好,我答应。”我没心情听他什么赛车制度。能以条件交换就好了,虽然这样的交换我是明显占了便宜。

“从这里到学校有条近路,到时我带你走一次。很快就能到。如果走大路,就得弯很长段路,没有车不行,你会骑自行车吗?我楼下的杂物间应该还有辆自行车,要不要我教你?”

我确实不会骑,我曾在木家的杂物间里看见过一辆长满锈色的自行车,当时以为是报废不要了的,有一次我把它推出来想看看它还能不能用,哪知刚推出来,正好碰上木兰从外面进来,见我推着车子,立即气势汹汹地跑过来,手指着我骂,“你个小偷,又看中了我的车子?这是我爸给我十二岁的礼物,你连我的生日礼物也想偷?”我一言不发,随即将车子放回原处,自此再也不敢动那个家里的一点一滴。

现在见有现成的车子可以学,我还是很兴奋的。 阮重阳见我一脸心动的神色,立即说:“我们就去学,保证很快就学会了。”我和他走出来,看看客厅里睡得正香的舒生,不放心了,要是他醒来看不到我怎么办?我不敢想像出他一个人流落在陌生城市里怎样的恐惧和无助。

阮重阳兴冲冲地从另一个房间里拿出纸和笔,“你给他留个字。”

我在纸下写:舒生,我在楼下练单车,你要是醒了就不要跑出来,记得留在房间里,我会上来的。姐安之。

随阮重阳下楼,他果然从储藏室里找出一辆半新的自行车,利落地跨上车,在我面前麻溜干净地转了几个圈,下来,将车停我面前,“有感觉吗,你上来,我扶着车架子,绝对不会摔倒。”

我不让他扶,看他骑得这么轻松,应该不难,而且不可能会摔倒,脚做什么的?我跨上车,双脚点地,然后将脚收起来踩上踏脚板,车子在我双脚的踩动朝前开了出去,我双手稳住车头,不让它乱动,竟然顺着阮重阳的圈子骑起来,虽然还是有些歪歪扭扭,一点也不流畅。

阮重阳目瞪口呆,看着我骑着车子围着他打了几个圈,激动得跳起来,像小狗似的围着我打转转:“你真的以前没学过?这太不可思议了,拿着就会骑,天才啊!”

我没作声,这很难吗?只要手、脚和身子协调好了,完全没一点问题啊。

我问阮重阳,“这附近有买菜的地方吗?”我的钱不够天天上馆子,还是自己做便宜,能省就省。

“你还会做饭?”阮重阳很惊奇,眼睛睁得更大了。

我瞪了他一眼,农村出来的孩子有不会做饭的吗?原来我是这么认为的,有不会做饭的人吗?自从到了b城,我就不问了,这里的公子少爷公主宝贝太多了,大多是半残废。

“出小区门往左拐,有一家大超市,里面什么都有买。我们现在就去,厨房里应该可以做饭吧。”

我点点头,应该可以,刚才看见锅碗瓢盆都有,不知道煤气和米有没有,不如都买点,反正要用的。

阮重阳接过车,“坐上来。我带你去,你需要熟悉一下环境。”我坐到后车架子上,他把车子骑得悠悠的,一路晃到超市,我买了米和肉,鱼,还有一些小菜,还买了一小桶油,看着架子上琳琅满目的食品,我想,舒生应该从来没有吃过,又拿了几袋零食和一些日用品,牙膏牙刷毛巾什么的,阮重阳跟着我东逛逛西逛逛,倒是惹得很多人看他,回头率很高,这人,长相太妖气了。

我推着车子去付账,没想到阮重阳从皮包里摸出一张卡来,丢在收银台上,大爷似的,“刷卡,没这么多零钱。”

“我有钱。”我拿着他的卡丢给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钱,仔细地数了几张过去。阮重阳笑嘻嘻地,很显明我这小家子模样取悦了他。我提着米和菜,他一手骑车,一手提着油,前面的车篓里放着其它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屋里,舒生还没醒,我去厨房试了试煤气,能打开,打开水龙头,有水,又试了试热水器,能用,相当满意,不由笑了。

“你想不想你弟弟在这里读书?”阮重阳盯着愣了一下,突然问道。

我沉默,他能进学校读书吗?他愿意在这里读书吗?如果木家知道他在这里,会不会有激烈的反应?而且我明明是住校,以后若是长期住这里,木家知道了怎么想?我脑子有点乱。

“如果想让他在这里读书,这事就交给我,不过木家那边你要协调好。免得给你弟弟招来麻烦。”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说不喜欢你是真的。”我坦白说道。

“我就是觉得你很合我脾气对我眼,而且和你说话有种特别安全特别信任的感觉。怪吧。”阮重阳抓抓头,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笑得一脸真诚。

舒生醒过来,揉揉眼睛,嘴角含笑地望着我:“姐姐。”

“叫我重阳哥哥。”阮重阳坐到他身边。

“重阳哥哥。”舒生乖巧地喊。

“比你姐乖多了。”阮重阳得意地摸摸舒生的脸,“以后有人打你,你报我的名,阮重阳。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你以为你是免死金牌吗?我瞪他一眼。

“我姐在,就不会有人欺负我。”舒生温和地笑。“我小时候,有人欺负我,我姐来一个打倒一个,来两个打倒一双,后来没人再欺负我。虎子在我手上舔一口,我姐一扁担下去,虎子就死了,也没有狗再欺负我。“

阮重阳震撼地看我一眼,他大概没想到我手上还有狗命吧。

“你姐姐对你真好。”

“是啊,我有姐姐就不怕。”

“舒生,你现在读初几?想不想在这里读书?”阮重阳问舒生。

舒生看着我,有些忧伤,“姐,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走后,我就是睡不好,老觉得你在我耳边念叨,说你很孤单,很想我。是不是这样的?”

我笑着点头,我是很孤单,我是很想他,他竟然全听见了。

“姐,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现在病已经好了,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你天天把我锁屋子里也行,我不出去乱跑。你每天上什么课回来讲给我听,我也读初三的,住院的时候,我的课都没丢下,我怕你不高兴。你在信里说,我们要一起努力的。”

阮重阳竟然一下抱住了舒生的头,也不嫌他最少四天四夜没有洗头洗澡。“安之,你留下他吧,连我听得心酸,你怎么能忍心赶走他。”

“你有易大爷家的电话没有?”

“姐要做什么?”舒生有些惊慌,好像怕我通知家里来把他带走。

“你要留下也得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吧,不然,她们得多担心。”

舒生高兴了,从身边的包袱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有,有,我们隔壁的张婶婶家也有电话了,我都记下了。以后我们可以打电话给爸爸妈妈。”

阮重阳掏出手机,递给舒生,“你已经找到你姐了,找个电话报平安吧。”

舒生摇摇头,“我不会用,姐,你打吧。”

我点点头,接过手机,拨通了电话,然后给舒生,“你说。”舒生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直到那边没声音了,然后一脸满足的笑,望着我。我满足地笑,终于有弟弟在我身边了,我不再孤单了。我将他带到卫生间,教他用热水器,然后让他洗澡洗头,我去做饭。阮重阳打开墙上的电视机,他说要吃我亲手做的饭才走。

我做了一盘青椒肉片,一盘藕片,一碗玉米排骨汤,一个清蒸鲫鱼,一盘青菜,赚取了阮重阳十分的惊讶和赞美,他吃得比我和舒生都多,最后饭饱十足,打着饱嗝走了,终于送走了这尊大神,雪中送炭的大神。

☆、第十二章

12

第二天,我带着舒生上学。我记得食堂里有多余的椅子,搬了一把到教室,让舒生坐到我的身边。突然冒出一个穿着土里土气的乡巴佬,教室里很多人很奇怪的像是研究动物园猴子的眼神望着舒生,昨天那个女生一下就认出了他正是那个挨打的男生,“啊”了一声,却没再说话。我不在意别人,舒生只在意我,他听我给他讲解课程,我又拿出我做过的试卷给他,让他试着做。

来给我们上课的老师看见教室多了一张陌生的面孔,硬是愣了一下,不过虽然诧异,却没一人问起,下课铃一响,备科本往腋下一挟,走了,我和舒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抿着嘴偷乐。

中午出去吃饭时,我和舒生在操场却被一群孩子围住了,舒生告诉我,正是昨天打他的那帮人。很好,正要找他们呢,就送上门来了。我牵着舒生的手,对那群孩子指指学校后院,“那个小树林,我们速战速决,不会有老师和同学看见。”

为首的男生气势汹汹地手一挥,“走!”齐齐跑向小树林,穿过围墙下的小门,我让舒生站到外面别动,小跑几步,凭空跃了过去。

我数了一下,一个、二个、三个、,,,,,,八个男生,三分钟够了。

“我不说你们以多欺少,你们也别说我以大欺小,这点扯平。一起上吧,还要吃饭。”不把他们打趴下,打得心服口服,不杀**骇猴以此立威,以后舒生日子难过,我要趁此机会一劳永逸。“等等,还有一点没有说,如果我赢了,你们不准再为那那个男生,他是我弟弟。”

为首那个男生与其他几个对视了一眼,“好!”一个字既出,几个人立即向我扑过来,我缩身,一个扫腿,再就势手往地上一撑,另一条腿又扫去,欺近另外没倒的三个男生,以迅雷之势直踢他们小腿。

二分钟后,我又一跃,出了小树林,舒生果然还站在老地方等我。我拉住他的手,展颜一笑,轻快地说:“走,我们吃饭去。”半晌,后面那群不成气候的小混混垂头丧气地又从小门出来,跟在我们后面。

舒生骄傲地说:“姐,你真厉害。”

我笑,舒生,你不知道,是你给了我力量。

我觉得舒生来b城这事,还是主动告诉木家的好,反正木北迟早也会告诉他们,到时有可能被反咬上一口。下午放学后,我把舒生送回阮重阳的那套房子里安顿好,然后回了木家。

看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八点过了,可家里没看到木随云和木北,木兰和雪姨都在。见到我,木兰马上横眉竖眼:“不是住校吗?这个时间来做什么?哦,又是要钱的吧?我家不就是你的钱包吗?”

“安之啊,这个月的生活费好像已经给了。”雪姨好脾气地冲我笑。

“雪姨,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一件事要向家里人说。”

“哟,我们不是家里人么?你以为爸爸回来就可以给你撑腰了?”木兰冷笑。

“你爸爸出省考察,大概半个月后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事就说吧,不想说就等你爸爸来了你再来吧。”雪姨磕起了瓜子,摆出一付爱理不理的姿态。

“我弟弟来了b城。”我说。

“你弟弟?你弟弟不是木北吗?”雪姨瓜子不磕了。

“是我乡下的弟弟。他来这里找我,我想让他留下来。”

“易安之,你以为木家是收容所吗?收容你这个穷鬼就够了,又来一个穷鬼!你想怎么样?想他进我家的门?你这个贱货,做梦去吧!”木兰拍着桌子吼。

我不理木兰,只看着雪姨,雪姨将手里的瓜子丢进盘子,优雅地拍拍手,又弹了弹衣服,淡淡说道:“我说安之,当初你进木家,因为你是木家人,身上流着木家的血,你那弟弟算什么呢?他有什么理由进木家、让木家养?今天是你弟弟,明天是你养母,后天是你养父,就算再大的家底,也经不住你那些穷亲戚吧?今天别说你爸爸没在家,在家他也不会答应的!”

“难怪进来就问我爸去哪了,你真不要脸!自己赖进我家,还想弄个什么弟弟来,既然是你弟弟,你还赖我家做什么?为什么不滚!你滚啊,绝不会有人拉着你的!”

“雪姨,我弟弟是来了,我只是把这个事实告诉家人,并没想要进木家的意思。”我一点也不受她们语气的影响,很平静。

“既然这样,那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弟弟,你随便怎么安置吧。不过,木家不会再给你一分钱!我不能让木家的钱花到一个跟木家丝毫不相甘的人身上。希望你能理解。”雪姨浅笑地望着我。

我点头,转身就走,木兰的声音传来:“妈,当初为什么要让她进来啊,我看到她就恶心!亏你们还花这么多钱买回来!我要买辆莲花,爸老不同意!我都大学了,人家都开着跑车,我还是那辆丢人的小mini!”

走到外面,竟然看见木北衣服破烂,一身伤痕地站在一盏路灯下徘徊。他看见我,立即将头羁骜不训以及不屑一顾地拐向另一边。

我经过他的身边没有放慢脚步,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话:“木随云不在家。”

他知道怎么做,不敢进去,不就是怕木随云发现他在外面又打架了,不止打架了,还受伤了,输了。

有一次在老宅,我听到木伯恩在教育他的孙子们,“打架不丢人,输了才丢人!要打,就要赢!打赢了不怕人找上来,打输了不要告诉家里!没那个本事,就要安份,老老实实地呆屋里不要生事!需知,生事得有生事的资本!”

回到明朗居,舒生已经做好了饭在等我回来,见我来了,立即从厨房里端出一盘芹菜炒香干和一碗**蛋汤来,“姐姐,我们吃饭。”

“舒生会做饭了啊?”我很惊奇,从前在家里,从来不敢让他去厨房,生怕柴火烟熏到,引起咳嗽,又怕烫到他,引起激动。他是我呵护在手心的弟弟。

“我病好了后就学习做饭了,可总没有姐姐做的好吃,爸爸妈妈也说你做的要好吃多了。”舒生一点也不沮丧地笑。

舒生给我装了满满一碗饭,我几下就吃光了,在这里,不必记得那些礼仪,没有人会说我喝汤有声音,吃饭有声音,没有人会说我手伸那么长挟菜,满杯的水一口气牛饮喝光。

菜的味道很不错,我觉得一点也不比我做的差,舒生吃完了后,我将饭碗里的饭倒进剩下菜碗里,筷子搅动,将菜碗上的油渍清得干干净净地吃进了肚子。舒生立即收拾碗筷去洗碗,我乐呵呵地看着舒生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他一直是对我最好的一个,以前不能在体力上帮我,就在心思上帮我,现在能帮了,他一点也不闲着,如此生活,我和舒生都很快乐。

吃过饭,洗过澡,我把衣服都干晾到阳台,然后和舒生做一起功课。晚上睡觉,我让舒生睡另一间房,舒生不干,硬要跟我睡到一起,他说,跟姐姐睡了十几年,姐姐走后,身边没个人,很不习惯,半夜醒来再也睡不着,开始失眠。我让舒生睡到我的身边,一会儿,听到了他轻微的呼吸。他的睫毛长长的,像一把扇子,轻轻扇动,小时候,他常常睡在我怀里,我闲着没事,就数他的眼睫毛,数呀数呀,数不清了,又重头开始,有一回不小心将他的眼睫毛扯下一根,他疼醒了,扁着嘴要哭,我怕爸爸妈妈听到他的哭声,求他别哭,我把自己的眼睫毛赔给他两根。说罢真的去扯自己的眼睛,舒生眼泪满到眼眶里又收回去,软软地喊,姐姐,我不哭,不要你赔,我不要你赔!我亲了舒生的脸一口,表扬他说,舒生最乖,姐姐以后都对你好。舒生甜甜地笑,姐姐乖,我以后都对你好。就像是承诺一样,他真的一直对我很好,最好,最好。

舒生睡觉还和以前一样乖,不乱动,轻轻地依着我,呼吸又平和又安稳,我曾多少次把手放在他的鼻子底下,探他的气息,我和爸爸妈妈的心思一样,就怕他一天突然再也醒不过来。刚来b城时,我半夜睡觉都会醒,伸手一探身边,空的,才想起舒生没和我一起,好久,我才慢慢习惯身边没有他。现在,他又回来了,我半夜醒了一次,一伸手,摸到一个温热的身子,心一松,又睡过去了。

在学校,我又找来了一张桌子,舒生和我并排坐一起。奇怪的是,我做这些并没有老师或者哪个领导来询问,甚至后来考试发试卷,都有了舒生的份。舒生在学校很安静,但这种安静不是那种没有存在感的安静,他不爱说话,眼睛清明澄亮,脸上有隐约的笑,眉目之前有股魏晋时期的文人风流之态,温润如玉,竟然很得人缘。他的普通话很标准,声音又温婉,别人找他问话时,他谦和有礼,不慌不忙。我刚来时,差不多半年都没改过我青山村式的普通话,别人找我说话,我大多沉默以对,难怪我和他同是乡下来的孩子,他却比我受的白眼少多了,有的女生还偷偷看他,我承认,我的舒生确实很好看,比阮重阳正气,比那个叫步轻风的和气,比楼顶上帮我的那个男生阳气。

有一回,校长把我叫到了他办公室。我舒了口气,到底是找我了。

“听说那个叫易舒生的,是你弟弟?”校长让我坐下,很和蔼,自从我那次公开考试后,学校很多老师都对我青眼相看,我想,这大概也是没赶走舒生的原因。

“你想让他在这里读书?”

“可以吗?”

“我看了他这两个月的成绩,不错。可以留下,但你付得起学费吗?我可以破例收下他,也可以免除他的书本费,但学校不能给他免除学杂费,不过,他可以拿学校的奖学金。奖金从从高一开始就有了。”

“谢谢校长,该交的钱我都会交上的。只要学校能收下他。”我站起来,向校长深深弯了一个腰。

“不用谢我。是你们自己帮了自己,你们很优秀。”校长笑眯眯地说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私人问题。”

我点头。

“你跟b城木家是同一家人吗?”

我有点迟疑,我从来没有暴露过我的身份,是什么让他联想到一起了?

“有一次木惊涛找到学校来了,为了那次考试的事。”见我沉默,校长揭开谜底。

我恍然,小叔叔到底是没忍住,还是跑到学校来为我讨回公道了。我点头,“是的,我是木随云的女儿。”

校长长长“哦”了一声,眼神复杂,“同样是木家的孩子,你不一样。我为上次的事向你道歉,确实是学校决定仓促,处理不当。还好没有对你造成大的伤害,你的各方面的素质都比一般学生都好。”

“谢谢校长。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每一个考验对我来说都是动力。我不会因此而消沉的。”

☆、第十三章

13

舒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怀英学校的教室里读书了。我知道这绝对是阮重阳帮的忙。所以当他问我星期六晚上有没有时间时,我立即说有时间,尽管我当天的学习任务还没有完成,去木家的任务也没有完成。

我叮嘱舒生,不要出门,有人敲门也不要开门,学习完后自己睡觉,舒生没有问我要去哪,乖乖地答应。我下来时,阮重阳已经在小区门口等我,他开的不是以前的那辆白色敞蓬车,而是一辆炫金色的车,看起来很金贵豪华,我坐进去,按照他说的系好安全带,他将车开得飞快,一会儿车开到了一个宽敞的场子,那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我坐在里面没动,仔细观察窗外,很多豪车,很多美女,很多像阮重阳一样年轻帅气的男子,交相辉映,流光异彩,互成繁华,此情此景,我竟然想起了一句辛词,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我们先下去。”

“一定要下去吗?”我看见那些女孩全穿着短短的各色各式的裙子,再看看我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服装有要求?

“你想坐车上就坐车上,不是一定要下去。我下去跟他们打个招呼。”阮重阳潇洒地下车,对着来人吹了一声口哨。

“重阳,你车上的美女还藏着,叫下来欣赏欣赏啊。”来人一边拍着阮重阳的肩膀,一边往我这边瞄。

我头一低。

“我妹妹,第一次来,怕生,这次免了,下次见。”

“什么妹妹,情妹妹吧。”又一个声音插过来。

“别乱说啊,真是我妹妹,才十五岁,没见过这场合,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听得出阮重阳声音有点慌。“疾风这次来了没有?”

“不要每次都问了,他太久没出现,我猜这个人肯定转行了。”

“又没有人打破他保持的记录。我猜,只要一打破,他绝对会出来。”

“不能说记录,他的记录已创下多少年了?现在不见得还能跑得出来,不是说岁月不饶人吗?”

“这个记录据说是他二十岁创下的。我们要加油,一定要破了它!”

“你破了它你就是黑市第一高手了,做梦吧!”阮重阳哈哈大笑。

“你更破不了啊!笑我!”

“这次我会赢你!”阮重阳哼一声。

我听见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抬起头,突然在一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木兰,她正朝我这边走来,口里还在喊:“重阳,重阳,你果然在这里!”

我一惊,要不要躲起来?眼看她就要走到车边了,只要朝前面的玻璃一望,就能看见我。我正打算缩身下去,阮重阳急切的声音响起来:“我在这里,这里!”

木兰立即转身跑开,我松了口气。一会儿,阮重阳坐进车里,惊尤未定,“她没有看到你吧?”

我摇头。

“还好,要不又给你招来麻烦了!”阮重阳俯身检查我的安全带系好没有,又仔细给自己系上,“不要紧张,放松,学会享受速度带来的快感!”然后将车子开到一条打着白线的赛道上。并排一共八辆车,我看了看左右的车子,除了颜色不同,式样一样。

“是murcielago r-gt,功率一样,就看谁水平好了。这段路最好的成绩是22分46秒,还是几年前疾风创下的,至今无人打破。”

“打破了能怎么样?”我问。

“打破了你就是车王了!”

“那现在那个疾风在做什么?”

“不知道,几年没有音信了,退出了吧。”

“你看,就算是车王,也是要退出的,车王两字能当饭吃能当衣穿吗?”名头没有实际的用处。

阮重阳笑起来,瞳仁一闪一闪,就像夜空中的星星,格外璀璨迷人,“你不知道每一场比赛都有人下注的吧?比如我这里并排八辆车,从一到八,都有人在上面押了重金,按照以前的名次和现在的押金算定赔率,我上次是排名第四,如果我这次能进到第三,那么押在我身上就算赢了,我将得到赛场一笔奖金,还可以在赌资中抽取一部分佣金,如果输了,什么也得不到。”

“谁都去押最厉害的那个选手。”

“越厉害,押的人自然越多,但赔率就越低,你押一百元,可能只能赚二三十元,如果押成绩最差的,押一百元,如果胜出,得几百元甚至几千几万都有可能。”

“还是有空子可以钻。”如果保存实力呢?这场我不胜,下场我超出。

“到了赛场上你就不想保存实力了,那种疯狂,可以逼出人最后的劲来。再说,来这里比赛的都不缺钱,不是为钱而战,而是为名誉而战,你看每个人都带着女伴参加就能明白,这里不是f1车赛。而且,就算你保存实力,如果被查出上了黑名单,以后永远赛不了车。行有行规,作弊者完蛋。”阮重阳看出了我的心思,面色严肃地告诉我。

我沉默,是不是有个好点的办法呢?

阮重阳给我讲这里的赛车规矩,赛车分为三个等级,同样的赛道,三十分钟以内是第一等级,三十到三十五分以内是第二等级,三十六分到四十分是第三等级。下注也按照上面的等级分为三个等级,第二等级和第三等级规定金额,第一等级不上限。赛车手有可能从第一等级滑到第二等级到第三等级,也有可能从第三等级到第二等级到第一等级,个人身价也随着降低和升高,所得的报酬更随着降低和升高,比如,第三等级的第一名比不上第二等级的最后一名,第二等级的第一名,比不上第一等级的最后一名。这种制度比较有效地制止赛车手作弊。

“制度比较合理,举办一场这样的比赛应该不难吧?”我问。

“不难?你知道吗,整个b城就这一个地下赛场,要制止警方抓,制止上面查,还要防止人有意闹事搞破坏,没绝对的实力搞不起来。这个地下赛车好多年了,可极少有人知道幕后老板是谁,水不深是藏不住的。”阮重阳由衷佩服。

一声枪响,阮重阳立即坐好,我明白,比赛要开始了。一会儿,又是一声枪响,阮重阳脚一动,车子像箭一样飞出去,旁边的车子也纷纷飞出去,我隐约听见车外的尖叫和呼喊声。一个急拐弯,阮重阳的车被挤到里角,一辆车从外角超出。阮重阳骂了一声“***!”右脚猛力踩到底,顿时我有如腾云驾雾一般,我记起阮重阳说的话,他说,到了赛场你就不想保存实力了,那种疯狂,可以逼出人最后的劲来。确实疯狂,速度让人沸腾,速度让人疯狂,一个真正的赛车爱好者,的确不会故意落后。

沿路是灯光,但远处却是一片黑暗,舒生应该睡了吧,他不会傻到非要等我回去才睡吧?我转头看阮重阳的脸,他全身崩得紧紧的,脸色红红,嘴抿得死死的,眼睛里却闪耀着兴奋激昂的光芒。

当车返回赛道,我回忆了一下,有四个近150度的大拐弯,五个缓弯,五左弯,四右弯。阮重阳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盘,看得出有些沮丧,我看了看手表,27分05秒,比22分46秒差远了,名列第四,没进没退。我觉得他如果不那么激动,一定能发挥得更好,可惜他不知道夏婆婆教训第五条,冷静,冷静是打败对方有效条件之一。

“比上一次少了8秒。名次还是老样子。”阮重阳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苦笑。

我想了想,“只要在进步,就是希望。”又想了想,“那你这样算赢还是输?”

“赢了一点,因为时间短了一点点,但赔率相当低,差距越大,中间的交易差额也越大。反之,越小。”

我笑了,“不要沮丧,你没有让押你的人亏本。”

“我才不管他们,我是生气我自己,都在拐弯的地方被人超了!”

那几个拐角角度确实比较大,按照物理原理,应该抢外线才会更好更顺利拐弯,但好几次阮重阳被逼到内线。这是他速度慢的主要原因。

“你教我赛车吧,我有把握胜利。”我突然说,因为我想到了木家已断了我的经济,校长说了舒生的费用不能免除,我必须要有经济来源,如果会赛车,能胜出,那么我和舒生的学费应该不用操心了。

“你?你连车都不会开,还想赛车?嫌命长了吧?”阮重阳扑哧一下笑出来,像听天方夜谭似的。

“我自行车没骑过,第一回就能骑。”我不讲道理,只摆事实。

阮重阳看着我没说话,显然在考虑我的提议。

“你教我学赛车,等我可以赛后帮你赛,名你得,我只要利。”

“你问我那么多赌注制度,原来是想靠它赚钱?你很缺钱吗?”阮重阳恍然,皱起了眉,“看起来你是很缺钱,可这条赚钱的路很危险,车会翻,车会撞,车会着火,很多不安全因素。我们这个赛车是黑市的,不能公开,而且来赛车的人都签订了条约,生死不论,与他人无关。你想得太简单了。”

“我不怕。”我低声道。

“你若不幸死了,你弟弟怎么办?”

我一怔,我死了我弟弟怎么办?我从来没想过我会死啊。

“你想赚钱,我介绍你去一家俱乐部做陪练,你的身手很灵活,应该很快就可以适应。”阮重阳坚决不支持我赛车。

“陪练什么?”

“陪客人打球,台球,乒乓球,高尔夫球,还可以陪格斗,柔道,泰拳,击剑等,陪战地射击,骑马,飞镖等。陪练的水平不必比客人厉害,有些人就是要些打不过他们的来增强自己的信心。我觉得你身手灵活,可塑性很高,要不要去试试?”

“时间如何安排?我要上课的。”我有些动心。

“你把你的课表给我一张,我来给你安排时间,那个俱乐部是我舅舅开的,我让你的工作时间自由一点,没问题。”

“阮重阳,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多,我不会忘记的。”我郑重其事地说道。

“帮你让我很有成就感。上回,就是你公开考试的那次,我去校长办公室去闹,居然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帮你说话,白小楼,你怎么认识的?”

“没听过这名字。”

“不认识?他怎么会帮你说话啊,奇怪。”

我心一动,“是不是脸比较白,有点忧郁,头发有点长的男生?如果是他,我就见过。”楼顶上的那个。

“嗯,是长那样吧。他是校长的公子,他没有告诉你吗?”

哦,校长叫白劲,怀英学生中的白费劲校长,没想到那个男生是他儿子。他自那天抢先离开楼顶,我再也没见过他。

“他出国了,不想去,可家里一定要他去。多无奈啊,你看看,我们这些人有什么自主权,条条路都被安排了,还不如你和舒生自在。”阮重阳叹息。

因为我和舒生要求不高,知足,易乐。我想。

☆、第十四章

14

我回到家时,已经十一点多了,房间里的灯却还着亮着,满室柔柔的桔黄,温馨而美好,舒生果然没睡,他在灯下等我。

“不是让你先睡吗?”我拿走舒生手里的书。

“睡不着,看会儿书,又可以等你。”舒生微笑,安静地躺下来,不一会就发出轻微的鼾声

我洗了个澡,又将衣服洗了,熄灯睡觉,眼睛闭上,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想起赛车,又想起阮重阳说的俱乐部,想起未来的日子,目前最要紧的是把学费赚足,学开赛车的事不是一日两日能成,等到高中,可以拿奖学金,再去学不迟,有些事在迷茫时,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只要目标一旦确实,我心安了,好似迷雾中找到了一线光明,迷途中找到一条大道,心里变得轻松,连睡眠来得来快,我安稳地睡去。

第二天一上课,发现木北的位置空着的。下午上课,他还是没在,木随云没在家,他大概无所顾忌了。我和他在任何场合都不说话,纵然要说,也是他恶语伤我呛我,但我答应过木随云,木北逃学我会管,所以我还是会留意他的身影。

第二天一整天,木北又没来学校。我和舒生回到明朗居,一起做饭吃了,舒生洗了碗,坐到桌边做功课,我拿着笔对着书,心却在想着木北,看看时间才到八点,我最终放下笔站起来,对舒生说;“我出去一下,你呆家里不要出去。”

舒生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我知道我不回来,他不放心睡觉,不再劝他早睡了。

下楼来才发现忘记带储藏室和自行车的钥匙了,我不想重新上楼,小跑出去。

我一路小跑去了木家,悄悄走进大院,远远地从窗口看去,餐厅里明灯耀耀,雪姨和木兰、木川其乐融融地围着桌子吃饭,没有木北,我轻轻退出来,顺着木家到学校的这条路小跑,眼睛到处张望,耳朵静心聆听,灯火通明的大街上,走着闲闲的散步的人,匆匆的晚归的人,担着担子叫卖的人,还偶尔有一两家头戴新疆帽着长袍的买烤牛肉串的人,那散着五香粉的烧烤味很吸引人的食欲,如果不是要找木北,我一定会烤几串带回去和舒生一起尝尝。

我继续小跑,将烧烤的香味甩到身后,快到学校五十米的地方,有一条巷子式的岔道通向京路口,我向那个巷子走去,巷子很长,每隔几十米安着一盏灯泡,不是很亮,使得小巷在晚上特别昏暗和幽深,巷子里还交错着一条巷子,成为一个十字路口,我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也没多想,随便拐了一个弯,才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阵嘈杂暴戾的声音,“打!往死里打!”我一惊,立即回身,向那些声音跑去。

我看到了木北,在昏黄的灯光下,他被五个人围攻,另外还有一个人站在旁边吆喝,叉着腰恶狠狠地喊打!木北缩在墙边,双手护着头,已无还手之力。

“打够了没有?”我冷哼一声,心里落下一团,总算找到了,总算还有命在。

“哟,来了个妞!想打抱不平还是想美救英雄?”旁边站着的人露出猥琐的笑。

我没答话,淡淡地看着木北,“就你这点身手,还想要我的狗命?还想拉帮结派?你年年暑假不是要练两个月的吗?就这点能耐还敢出来混?”

木北抱着头,没有回答。倒是旁边几个人都笑起来了,“行啊,听这口气,很有能耐啊?露一手给小爷看看,小爷会让你几招的。”

“后退,再后退一点,我会让你看到。”随着他们几人让出一些距离,我将木北留到身后,轻轻给他吐了一个字“走!”,我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难保两人安全,特别是木北现在毫无战斗力。夏婆婆教训第十二条,任何时候不要低估你的对手,须知,狮子搏兔,尚须全力。但木北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有动。

我突然发动进攻,手在墙上用力一撑,双脚飞起,正中两人胸口,两人应声倒地,另外三人向我挥着拳头扑过来,我两手一手一个,抓住对方拳头往下一拧,只听两声惨叫,又两个人蹲下去了,另一个一惊,手一探,摸出一把长刀向我砍过来,我身子一矮,手向上一托,另一只拳头直击他的小腹,又一声惨叫,刀丢下了,捂着肚子站不起来。为首的那个一见,眼睛里露出恐惧的光芒,手扶着墙壁连连后退。想跑?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他的头发就往墙上撞去!

“救命!救命!”那人吓得大叫,声音带着哭音。

“还打不打?”还没撞就吓软了,我没撞下去,将他的头顶到墙上。

“不打了,不打了,姐姐饶命!姐姐饶命!”

“以后还找不找他打?”我下颌朝木北抬抬。

“不敢了,不敢了,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受人指示,受人蒙蔽,以后决不打架了,姐姐,求你了!”

我看看他们,比木北大不了多少,有两个还穿着校服,乍一看,是怀英学校的,不过我看到了校服的左胸写着七中二字,是附近七中的学生。

“以后再看见你们打架,我废了你们的手脚!也算替天行道!滚!”我眯着眼,狠狠说道。

几个人屁滚尿流地跑了,我没有理睬木北,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想当流氓混混,没有揍人的资本就得有受得住揍的资本,他不是前者,就是后者。

忽听背后蟀蟀索索的脚步声,木北竟然跟在我后背,一蹶一蹶地走。穿过巷子,我朝明朗居的方向走去,木北竟然还yīn魂不散地跟着我。这个方向不是朝木家的方向,他不会不知道吧?

“你家走那边。”我皱眉,站住了。

木北垂着头不作声,我停下他也停下。我走了几步,他也跟着走几步,我朝他进几步,他退几步,我有点恼火,“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也是你弟弟,你能管易舒生,你也可以管我。”木北终于开口了,一开口就可以气死人。他是我弟弟?他有过一分钟把我当姐姐吗?还有,我管他?我敢管他?我凭什么要管他?

“别跟着我,我可没资格管你,你也没有我这样的姐!”我冷漠说道,快步走路。哪知我快他也快,只是一蹶一蹶蹶得更厉害更难看,跟只流浪狗似的,更像是我欺负了他,跟我在背后想要点钱作赔偿似的。

我猛地转过身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你跟易舒生比?他三岁多的时候就会在我被其他的孩子打得半死时扑到我身上保护我,他自己差点被打死,你知道的,他有心脏病。我家半年吃不到一次肉,他却告诉我,他吃不完一个小小的**腿,要分一半给我,家里给他一块糖,他会给我留一半。我拿了家里的钱被发现,他却说是他拿的。我跟他生活在一起十多年,他就是这么护着我的,你觉得,你哪点可以跟他比?”

木北低头,不看我的眼睛,但依旧没有掉头回木家,他一直跟着我跟到了明朗居。我按电梯上楼,他一闪身,也跟了进来,缩到电梯一角。电梯停了我出来,他立马又跟着出来,动作丝毫不慢。我按门铃,“舒生,是我。”

门开了,露出舒生笑眯眯的脸,我进去,木北也跟进去。舒生看到木北衣衫褴褛,身上伤痕累累,嘴角还有残留的血迹,又惊慌又心痛,立即扶着木北坐到了沙发上,仔细看他身上的伤口,“我去给你找药来。”

“舒生,别管他,随他是死是活。”我懒得看木北一眼,坐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尽,找了一个晚上的人,又打了一架,口干死我了。

舒生笑,第一次不听我的话了,弄来一盆热水给木北擦伤口。

“要不要这么娇贵?去洗干净!”我瞥一眼,小伤,不碍事,木北皮躁肉厚得紧,从木随云拿鞭子打他,第二天没事人似的就可以看出来。

木北果然进了浴室,舒生隔着门问他:“我的衣服你穿吗?”

“随便。”木北闷声回答。舒生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找来他自己的干净衣服,搭在门把上。

“搭门把上了,你洗完就自己拿。”

我瞪着舒生,舒生坐到我身边,头靠在我肩膀上,轻轻说:“姐,我知道他是你弟弟,我也是你弟弟,我们是一家人。我看得出来,你心里其实很放不下他,吃饭做作业都心不在焉,他两天没上课,我看见你总往他座位上看。姐,你是世上最好的姐姐,别人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你面上冷漠,心里善良。”

我沉默,舒生是个敏感的孩子,什么都看在眼里,也是个善良的孩子,什么都替我想。我抬头,看见木北有些拘束地站在浴室门口,低着头一动不动,就像谁给他画了一个圈圈似的,他想当唐僧,我还不想当悟空呢。身上穿着舒生的衣服,有点短,他和舒生年龄差不多,却比舒生高一点。

舒生看着木北,温和地问:“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吃面?吃饭的话时间会长一些。”

木北点点头,舒生立即站起来进了厨房,一会儿功夫,端出来一大碗面条,旁边放了几棵小青菜,上面盖了一个黄橙橙的**蛋,很香,很好看。木北三下两下就吃完了面条,然后舒生又细心地给木北的伤口涂了些消炎水。

“你没回家雪姨和你姐姐不着急吗?”我问。

“不会。”木北摇头,“我三天没回家了,她们没有找我。”

我想,木随云如果再不回家,木北估计会野了。打架没人管,逃课没人问,不回家没人问,跟自生自灭没什么区别。

“你以后怎么办?继续逃课?继续打架?”

“我跟你住。”木北低低说道,身子还往舒生那边缩了一下。

“不行!”我脱口拒绝,我千方百计不想跟他一起,他倒好,贴上门来了。

“你是我姐姐。”木北低声得跟小媳妇似的,远没了平日的嚣张、傲慢、目空一切,他以前是属土狗的,见我就咬,现在突然变成了小京巴,居然在请求我收留他。

“你知道我初二为什么突然成绩好吗,因为不想和你一个班,你知道我现在在学高一的课吗,因为不想和你一个年级。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看见你。你回你的木家,你不知道吧,雪姨已断了我的经济,我养不起你这个大少爷。”我冷声道。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到底是横惯了公子哥儿,终于受不住了,猛然抬头问我。

“我不应该讨厌你吗?难道你觉得你的语言行为该让我对你充满尊敬?”

木北一窒,又低下了头,“我以后尽量不让你讨厌,我会给你钱当生活费。”

“我不愿意。明天你回家,不要再呆这儿。”我果断地结束谈话。

晚上睡觉,我还是和舒生睡,木北一个人睡隔壁房间。早上我和舒生起来做好了早餐,木北才起床,在木家,上学有人送,早餐有人做,正是这个时间起床,我和舒生要做早餐,步行去学校,习惯早起。

早餐一人一碗面,面里几棵青菜一个**蛋,换在青山村,这是很丰富的一餐了,不过我知道对于木家的早餐来说,这简直就不是可以吃的早餐,木家的早餐多元多样多色彩。木北没有露出嫌恶,乖乖吃了一碗面,又乖乖随我们步行上学。晚上放学,竟然又跟在我们后面几步走,直到我们进电梯,他飞快的闪进来,无视我的愤怒和嫌恶。

舒生扯着我的袖子悄悄央求:“姐姐,你就随他的意思吧,说不定他嫌我们的饭菜不好吃,家里不热闹,住些日子就会走的。”

我暗叹一口气,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走进了我和舒生的地盘。

☆、第十五章

15

我不知道木北是怎么跟家里解释的,慢慢发现,家里多了他的很多东西,衣服,鞋子,电脑,吉它,他真打算在这里常住了。我回到家,列了一张纸,拍在木北面前,“看清楚,同意上面的要求,就住,不同意,走人。”

第一,不准逃课。

第二,不准打架。

第三,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第四,家里有什么吃什么,不得挑剔。

第五,吃完饭后洗碗。

第六,我的地盘我作主。

木北接过默默点头,表示答应。我有些诧异,这些条件对他来说可以算是苛刻,他竟然没有迟疑就同意,变化太大了,大到我有些不适应,就像一只肉食动物突然主动去吃斋一样,不止他的肉食同伴吃惊,连庙里的和尚也吃惊。

上课时,木北把桌子也移到了我这边,舒生主动跟他同桌,经常给他讲解题目。木北住进明朗居后,跟我话不多,连眼光都躲闪着我,明显是以前在我面前做多了亏心事的表情。倒跟舒生相处得很好,他教舒生上网,弹吉它,给他玩手机、mp4等等,舒生给他讲青山村和我的故事,给他补课,还偷偷给他洗衣服,因为他看不下去木北拿着换下来的衣服不知道如何下手的囧囧表情,有一次他两件衣服用去了我半袋洗衣粉,有一次搓衣服,生生将衣服扯了个大洞,袜子洗出来还有味道,鞋子洗出来还是脏的。不过这些囧事,都成了他和舒生之间的趣事。

他们两个成了我的尾巴,我们中午去食堂吃饭,我和舒生站到素菜窗,打一份便宜的菜,木北大爷似的,打了很多鱼肉,跟我们坐一块,分给我和舒生。

初二那几个被我打过的男生,对我佩服得很,相当自来熟,一见我就亲热地叫姐姐,常常挤到我边上一起吃饭,南天北地对我瞎侃,甚至还要拜我为师,我知道,这是一群崇拜强者的孩子,这是一个崇拜强者的时代,我常常想起步轻风,如果他不是那么强大,那么充满令人敬畏的力量,我也不会相信他,佩服他。每个年轻的生命中都有一股青春的热血,让我们对强者膜拜,以至临摹,以至渴望超越。

当那群孩子像往常一样端着盘子向我们走来时,我看见木北朝他们瞪了一眼,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眼神中竟然充满凛冽,那几个男生立即不敢坐到我旁边了,我倒不知道木北在学生中原来还是那么有威信和份量,看来他的混混也不是完全白混。

星期天,我们一起去超市,我推着车子在前走,他们两人跟在我后面,超市里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穿的吃的用的玩的乐的,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闪得舒生这个才从乡下来还没脱离乡下趣味的乡巴佬了花了眼,直接花成了刘姥姥,超市成了他眼中的大观园。

舒生看见那些包装得漂亮的食物,看看价格,吐吐舌头摇摇头:“哇,好贵。”

我笑着取过来放进篮子,“我们买袋试试。”

舒生又拿出来,“不要,太贵了。”

我又放进去,“又不经常吃,贵点就贵点。”我理解舒生的想法,换在青山村,这种价格的食物,我瞄一眼心跳都会加快。

舒生又拿出来放回原处,然后看着我笑,“这么贵的东西,让它自己烂去。”

傻舒生,我们吃不起,不代表别人吃不起,不到b城,不知道这世上富贵的人原来如此之多,不到青山村,不知道人原来可以穷成那样啊。

木北一声不响,自己推了一辆车,尽选高档的食品扫了两大袋,自己付钱自己提回家,然后拆开一包包袋子,放到舒生面前。

舒生愕然,我皱眉。“你一个月不只六百吗?”眼前这些食品就花了五百多。

“一个月一万。”木北嚅嗫,低头。

跟木兰一样,也是一万?

“爸不知道,是,是雪姨私下给的,少了还可以找她要。”木北补充。

我眉皱得更紧,为什么雪姨这么大方,十四五岁的孩子一个月一万,而且还要瞒着木随云。

“你的钱怎么花的?”

“吃饭,抽烟,喝酒,买工具,打架,组织帮派。”木北老老实实全说出来。

“你知道你姐木兰的钱怎么花了吗?”我的疑问越来越大,木兰和木北的钱全部花在堕落上,越有钱越堕落。

木北摇头。

“她两次找人来打我,也会打别人。另外,请人做题,交男友,穿衣服。现在,你能懂雪姨的意思吗?”我淡淡问他。

木北猛然抬头看我,眼睛里闪过恍然后的yīn鸷。

“你能变好,我很高兴,但你回木家后,不要在她面前表现得太明显,最好还和从前一样,钱继续要,只能多不能少,少了会引起她注意。当然,你也可以不听我的,这仅仅是我的建议。”

“我知道怎么做。”木北yīn着脸,沉静说道,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卡,放到桌子上,“钱都在这张卡里,姐拿着用。”

我将卡推回去,“你自己保存好。钱可以毁掉一个人,也可以帮助一个人,你以后会用得着。我和舒生生活要求不高,自己能养活自己。”

“舒生,你帮我保存好吗?”木北恳切地望着舒生。

舒生看看我,又看看木北,展颜一笑,将卡拿起来,“好,我帮你保存。”

木北交了卡,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心,反而更加不安,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低着头走到我前面,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姐,我向你坦白一件事,舒生寄给你的信,让我和木兰姐收了并丢掉了。”

我霍地一下站起来,举起了手,木北一动不动,悲伤地看着我,就在那个巴掌要落到木北脸上时,舒生突然扑上来,抱住了我,急切地喊:“姐,不要生气,不要打人,那些信没收就没收到,我不是来了吗?”

不要生气?我怎么能不生气,怎么能不打人?那些信,是我一个人在一座陌生城市里唯一的寄托,当我被人嫌弃时,当我被人侮辱陷害时,当我无限孤独时,午夜梦回时,我就想青山村的一切,哪怕只有片言只语也好,都是我最大的安慰,那些信,我等得好苦,望穿秋水,望断天涯路,当我在苦苦傻等时,木兰和木北却背着我拿着舒生的信哈哈大笑,然后两手一分,撕了。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我愤怒地盯着木北,那一巴掌被舒生托住,终是没落下去。

木北突然直直地跪下来,抬起头看着我,眼泪流下来:“姐,我错了!我一定改!”

舒生放开我,又去拖木北,却没有拖起来,于是转向我,红着眼睛,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姐,木北答应改了。我相信他,你也相信他,好不好?”

我没有说“好”,手无力地放下,转身进了我的房间,我真怕我控制不住我的怒气。

我在阮重阳的推荐下去了“星期六俱乐部”打零工,对于阮重阳说的格斗射击,我很动心。某个星期天,阮重阳带我到射击场,让一位叫陈刚的教练教我射击,陈刚首先示范,然后讲解,我在掌握一些动作要领后,缓缓走到靶前,仔细观摩那个红心,然后退到五十米的地方,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步轻风的那一枪,我心里更加平静,手握手枪,连开五枪,全部九环之里。

这下不止阮重阳目瞪口呆,连旁边的陈刚都吃惊,连连问,“你真的是第一次射击吗?不可能吧?第一次谁都打不出这么好的成绩来。”

我没有回答,抬手又打两枪,九点五环,九点八环。

陈刚双眼放光,喃喃地说,“天才!天才!”

哪有什么天才,从六岁那年开始,夏婆婆在院中的槐树上挂一块木板,板上画几个圈,大圈套小圈,让我捡石头打,手腕用力,打中中间两个圈,才可以收工回家。开始时隔五米远距离,再是十米,再是二十米,然后是五十米。就为练习这一手,夏婆婆后院的石头都让我打出了一大堆。

陈刚本着不浪费天才的心性撺掇我说,“你这水平可以去模拟野战场,放这里浪费人才。要是你去……”

“不能去,那儿不只射击水平高就可以了,还得身手好,单兵作战力强。”阮重阳马上打断他,并紧张地看看我。

我无视,问陈刚,“那儿钱很多吗?”

“是我这儿的三倍,不过那儿对人员的要求很高,因为去那儿的人身手都很好,陪练身手若太差了,达不到他们要的效果,能打败他们更好,这样能吸引更多的客人。”

我沉默了,阮重阳一付放下心来的样子,大概认为这条件,就算我想去,那儿也不会收。

初三快毕业的时候,我去了“野战俱乐部”,那儿主要开展真人cs、野战、镭战、战场情境模拟及拓展训练等,我留在真人cs。真人cs里,一共十人,我是唯一的女生。没事时大伙一起聊天,才知道他们全部是退伍军人,九人全部特种部队出身,而且是尖兵中的尖兵。他们问我功夫在哪学的,我一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夏婆婆是什么人,哪里人,功夫是什么派。

我的身份证是阮重阳帮我弄的假的,易安,十九岁,b城人。他说,如果有人知道我是木家的孩子,在这里做陪练,只怕木家会找我麻烦,不如搞个假身份,最好成年。我赞成他的想法,木家,自称b城名门望族,权大势大业大,怎么会容忍木家的孩子做这种事,尽管,我在他们心中连做这种事的资格都没有,他们怕的是低贱的职业玷污他们那个高贵的姓氏。

木随云对舒生的事没有过问,我定期的一个月回木家老宅一次变成三个月一次。在老宅,木随云问得最多的是木北的情况,我只说他没有逃课了,但成绩不见好。木北向我和舒生交代,他初一初二的成绩都是抄的,不敢抄太出色,中等就成了,他跟我之后,不再抄了,不会的就问舒生,成绩倒是慢慢上来,却还是居于班上中下,比不上他抄来的成绩。雪姨一听成绩越来越差,赶紧温柔地劝木随云,“男孩子野一点也正常,懂事了就会认真了。小北那么聪明,要赶上来不会太难,我们好好教育,你千万别又打又骂。”

木兰朝我冷笑:“小北不是跟你一起的吗?你成绩越来越好,他成绩为什么越来越差?你有没有当他是你弟弟?有你这么自私的吗?你就巴不得他成绩差吧?”

我看见大厅里所有的眼光都看向我,鄙视,厌恶,嫌弃,漠然,都有。木北想分辨些什么,我以少安毋躁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又沉默了。

“安之,小北可是你亲弟弟,你要好好带他,可不能只顾自己。”木莲完全支持木兰的观点。

“听说你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来了,木家宅心仁厚,连这都可以接受,你不会至今还不能接受你的亲姐姐亲弟弟吧?须知,血浓于水,亲疏到底不同啊。”三婶蒋玉珠的声音。

“多一个人在贵族学校读书,又多一笔开支,我们木家也不是善堂。安之,希望你以木家为念,别一心只在他人身上。据说那个孩子成绩不错,是你给他补课的吧,你就不能把这心思放在小北身上吗?”大婶陈香苦口婆心。

当众口铄金时,当一支支舌箭飞向我时,我保持沉默,低着头抚摸手掌,我掌上的茧子从青山村一直到b城,没消失过,它们硬硬的,厚厚的,用指甲死掐也没有一点痛感,它附在掌上保护着下面脆弱敏感的嫩肉。在肌肉上面有真皮层和表皮层,它们都是对皮下肌肉起保护作用的,不过它们太薄弱了,很容易受伤害,如果换成我手上那样一层层的茧甲,我相信,再多的口也不能使我积毁销骨,舒生几次想把我手上的茧子剪掉,我不给他剪,难看点算什么,又不会死。

木北听不下去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青后,冲出大厅,留下一个愤怒的背影。

“你看看,连小北都生气了,你这个姐姐太失败了!”木莲笑着说道。

“小北才不叫她姐姐,又自私又丑陋,谁愿意有这样的姐姐呀。”木兰接口,斜斜地飞我一眼。

“兰兰,不要这么说你妹妹。你是大姐,得有大姐的胸怀和气度。”雪姨及时阻止木兰。

“她有叫过我一声姐姐吗?”木兰怒吼。

我的手机响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是“野战俱乐部”打来的。电话接通,那边问我有没时间,今晚有一批人来俱乐部玩真人cs。我说了一个“好”字,就挂了电话。我买了两个手机,我一个,舒生一个,便于联系,一共花了八百元。舒生高兴得眉开眼笑,得意地说,姐,我也有手机了呢,可以给家里打电话了。木北在一边插嘴,要买就买个好的,这样的手机早淘汰了。手机是木北带我们去商场来买的,原本他推荐给我的是一款三千多的,他说,就这个吧,又便宜又好看,功能也齐全。我瞪了他一眼,三千多还便宜。直接问售货员,有没有最便宜的手机,能打电话接电话发信息就可以了。售货员笑着给我推荐了这个,不止有我说的要求,还可以唱歌拍照什么的,功能样样齐全。手机买下来,木北傻眼了,以一付我真不想认识你们的表情受伤地看着我们。我和舒生才不照顾他的情绪,自顾自高兴,忙着存彼此的电话号码。木北大吼,要存我的呀!见**作生疏,看不下去了,抢过来首先就把他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存下了。舒生在旁边安慰木北,你看,我姐高档手机更不会用,还是低档好。最要命的是当阮重阳看见我和舒生藏宝似的收着两个早过时了的手机,一脸悲愤,安之啊,横竖是一刀,就买个好的吧,你这是从哪个旮旯里淘来的老古董?太拿不出手了!舒生趴着我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身,我暗翻白眼,这么爱演,怎么不去当演员。阮重阳既受不了我的古董手机,又受不了我们看戏的表情,最后抢过那两只老古董,将他的电话号码存进去,然后甚觉丢脸似的咬牙切齿地跑了。我和舒生乐翻。

我回过头时发现大厅里的眼光又全部盯我身上了。

“妈,你还给她买手机!她要手机干嘛?”木兰大叫。

雪姨已经不再在我面前掩饰她不要脸的嘴脸,慈祥地说:“安之也有这么大了,别人有的,她也不能少。”

“哎哟,二嫂,你人真好!”蒋玉珠赞叹一声。

“是啊,难为你了,这么大个家,要面面俱到,真不容易。”陈香笑嘻嘻地附和。

目标终于转移,我松了口气,只要不说到我,我一点也不介意他们把雪姨说成天上下凡来搭救我出苦难的又善良又美丽的仙女。

这个家里,我最想念的是小叔叔,他好久没有在我面前出现了,前些天我向张晋老师打听,他说小叔叔在费城又开了一家公司,忙着上市,只怕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小叔叔不回来,这里我更不想来了,只等木老爷子出来,见过他,我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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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16

老家长出来时,说了两个字,“开饭。”屋子里一下子寂静下来,恭维的,尖酸的,虚伪的,吹捧的,全没了。

一大桌人默默吃饭,却听到木伯恩提到了我的名字:“安之,怎么不见你来过我书房?”

我咽下口中的饭,清晰回答:“就要中考了,时间比较紧。”

“哦。”木伯恩点点头,又问木川,“你在里面找到喜欢看的书没有?”

木川大声回答:“找到了。一本是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一本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我看第一遍很多地方不明白,妈妈给我讲解才懂的。”

木伯恩点点头:“读得多了自然也懂了,继续看。”然后和几个儿子讨论政事。

中考结束,我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升入高中,舒生全年级第一百三十七名,木北全年级三百零一名。其实木北这样的成绩算是进步很快了,全年级六百多人,他是中偏上。手拿成绩单,木随云还是打了木北一顿,骂他不长进,打架,生事,逃课,丢尽他的脸。雪姨照例在鞭子打完后,上来劝阻。木北一脸漠然,鞭子落在身上不哭不喊,咬着牙挺着身,像个壮士。

这一年,我十七岁,舒生十五岁半,木北比舒生刚大两个月。我原计划想跳级,但想到他们两人,舒生的身体,我怕他被人欺负,木北才变好,又怕他走回老路,于是计划放弃了,跟他们一起读高一,还是一个班,这是木随云的安排,我感激的是,他并没有将舒生安排出去,我知道他很容易做到。

看不出来木北是个做戏的好手,在木家又顽劣又傲慢,一到明朗居,就成了和舒生一样的乖乖兔,他不但学会了洗衣服,还会下面条。偶尔还跟着舒生在厨房捣鼓饭菜,不过他一进去,厨房就好像遭了灾一样。

我给他们下达高一的学习任务,舒生,拿下奖学金,木北,进入班上前二十名。两人欣赏受命。偶尔,木北缠着我,“姐姐,教我几招。”自那次巷子里帮他打退敌人后,他对我一身功夫充满敬畏。我拖开客厅中间的椅子桌子,开始教他招招数,舒生在旁边一边吃西瓜一边看一边笑。

木北白他一眼,“笑什么,手无缚**之力,你也来学。”

舒生闲闲说道:“我不学,我有姐姐,她会保护我。”

“她能跟你寸步不离吗?”

“我能跟她寸步不离。”舒生还是闲闲地。

木北一脸鄙视,不跟他废话,认真地练习那几招,那几招熟练后,我又教他几招。木北问我,“姐,你的功夫是谁教的?你比我教练还厉害。”

我想起了青山村村尾那套低矮的房子里,住着一个五六十来岁的老人,村里人全叫她夏婆婆。我四岁的时候,舒生已经成了我的小尾巴,我牵着他在村头村尾到处玩,村里的孩子都知道舒生有病,一看到他就叫他“病鬼子”,还给他唱歌,“病鬼子好,病鬼子坏,病鬼子死了我还在,我给病鬼子穿寿鞋。”每当他们一喊一唱,我就发了疯似的拼上去跟他们打架,但不能以少胜多,以小胜大。有一回我被打得惨了,趴在那儿一动不动,舒生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直喊我“姐姐,姐姐,”见我不回答,伤心地哭。这时候,低矮的房屋里走出夏婆婆,她抱起我,又牵着舒生的手,把我们带到她的屋里,将我的手和脚上上下下捏了一番,露出笑容,说了声“筋骨不错”,她感慨万分地看着我,“真是个好孩子,拼死也要保护弟弟。你想跟我学功夫吗,学了就可以打败他们,这样没人欺负你弟弟了。”

我立即点头,只要没人欺负我弟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于是,家里人出去做事后,我就带着舒生到了夏婆婆家,她关上门教我功夫,并且让我发誓,不把这事告诉别人。我有私心,我若告诉了别人,别人也来学怎么办,这样我又打不过别人了。所以,我从来没有跟谁透露过这件事。舒生小时不明白,后来明白了,又最听我的话,自然也不说出去。

开始学时,我常常不得要领,也不是很努力,五岁那年,那群孩子又欺负我和舒生,舒生已经知道保护我了,见他们打得我爬不起来,扑上去抱住我,拼命哭:“不许打我姐姐,不许打我姐姐!”那些孩子的拳头落在舒生身上,舒生心脏病发作,当场晕过去,幸好夏婆婆来得及时,又懂一些急救方法,才将舒生救过来。从那以后,我发疯的学习功夫,时刻琢磨着那一招一式,夏婆婆也肯教,我十二岁那年,夏婆婆说,她将她的全身本领都传给我了,以后的日子须得自己慢慢融会贯通,如果我能全部领悟并能完美诠释,那以后没几人能欺负到我。她的话我从没忘记,那些动作和要领,每天都会在我脑海中一一演示。

但夏婆婆从来没告诉我她是什么人。有一天我吃饭时很随意地问爸爸易成德:“村尾的那个夏婆婆,她没有亲人吗?”

易成德摇头,疑惑地问妈妈杨莲花:“是没见过她有亲戚来往。那间屋子原来是易三叔的,易三叔死了后,屋子没人住,不知道这个夏婆婆打哪冒出的,说是要买下那几间旧房,没人住的房还有人买,出的价钱又不低,就买给她了。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啦。我那时还是听你奶奶讲的。”

杨莲花也点头:“这夏婆婆人不错的,不过听口音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一把年纪回不去了。多可怜哪。”

于是,针对夏婆婆的神秘,我常常想,她是不是一个武林高手,专门逃避仇家,所以跑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来,一躲就是几十年。一想又不对,她说我学会她的功夫,就没几个人能欺负我,说明也没几人能欺负她,她躲什么?于是又想,她肯定是因为爱人去世,心灰意冷,想找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了却残生,她一个人不是吗。又觉得不对,要了却残生还有什么地方比得过寺庙呢?想了很多版本,没个头绪,后来不想了,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故事。哪知才放弃我对夏婆婆的联想,我的故事狗血淋淋地开始了,一个鹞子翻身,我到了b城。

舒生来b城时,夏婆婆让舒生带了一本书给我,《津县志》。让舒生带话,她不知道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我,没什么东西能送我,唯一值钱的就是这本书,希望我好好珍惜。我打电话回青山村,让爸爸易成德叫夏婆婆听电话,一会儿之后,爸爸说,夏婆婆没在家,叫了半天没人答应,后来又打过几回,同样的话,夏婆婆没在家。我只得作罢。那本县志我翻了一下,讲述津县几百年历史文化地理资源民俗风情,书中图文并茂。我不怎么感兴趣,就将它放在书桌上的架子里,倒是舒生,没事又不想看课本时,就翻那本书,我知道,他是在上面寻找青山村的位置和青山村方方面面的资料,他想家了。

夏婆婆教了我太多太多东西,是我人生第一个老师,是为我付出最多的一个老师,也是我在她身上得到最多的一个老师。享不尽的财富,我感恩我的生命里有她。

我久久没有回答木北,夏婆婆是我心中的秘密和支柱,我不打算跟他分享。我听到舒生竟然在吹口琴,《牛儿牛儿吃饱啦》

牛儿牛儿吃饱啦,

我们我们回家啦,

太阳太阳下山啦,

燕子燕子归巢啦。

云朵云朵真近呀,

风筝就是它的家。

青山青山好美呀,

云朵就是它的家。

我们我们开心呀,

青山就是我的家。

我跟着琴音唱起来,眼前出现青山村的山和水、田野和牛儿、夏婆婆在后院打水,还在用鞭子指着我站桩的打颤的腿,严厉地说,下盘不稳。然后放下桶,在我小腿上一边一脚,我倒地上,又爬起来,继续站桩。院外传来易大爷放鸭子的声音,嘎嘎嘎,切切切。又传来王大妈在骂她家的猪,“你这个扁毛畜生,吃了睡,睡了拉,不会拉到一边吗,我打死你个不听话畜生,拉得到处是!”接着传来猪的一阵阵猛叫。这一切,在那时的青山村几乎天天上演,可现在想起来,多么亲切,多么温暖。这些回忆就像一口充满苹果香气的井,让人心甘情愿地掉进去。

舒生反复吹,我反复唱,然后舒生不吹了,他躺到沙发上,将头枕在我的腿上,眼睛宁静地盯着天花板,却不是天花板,那神情仿佛也和我一样,回到那个又穷又远又偏僻的山沟沟。

“姐,我想家了。”舒生轻轻说。

我朝他笑笑,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姐姐也想家了。

木北一直没有出声,静静地听我们唱歌,任我们陷入回忆和思乡中,后来,他居然弹起了他的吉它,我愕然,竟然是我们刚才反复唱的歌,《牛儿牛儿吃饱啦》。他竟然是个音乐天才!我突发奇想,何不让他走上这条路呢?他若想继承木家,雪姨势必会阻拦,她将木川培养成一个谦虚有礼上进好学的孩子,深得木伯恩和木随云的厚爱,却纵容木兰的骄蛮无礼、刻薄毒辣,纵容木北拉帮结派、惹事生非,并深让木伯恩和木随云头痛,她首先的目的就是木随云的继承人位置,然后是木伯恩的继承人位置。若木北想对着干,后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雪姨的娘家据说不好惹,也是大家族,当时和木随云的婚姻属于政治联姻。

我想,我得找个机会和木北单独谈谈了。

☆、第十七章

17

老枪打电话过来,说来了几个高手,特意来找我们报仇,让我快去。

我吃完饭就直接到了俱乐部,那几个伙伴早就在了,就差我一个。队长老枪看见我,笑,“总算来了,我们上一次跟一批人打,输了,记得吗?这次他们又来了,说要报仇。上回你毙了他们三人吧?”

我当然记得,那回我们的人全毙了,他们的人才毙了六个,报哪门子仇?

“那批人是哪来的?”

“看那身手,比特种部队更厉害,不然的话,赢了怎么还不服气,大概是想以0伤亡毙我们一次才算赢。”

“这次怎么战?”上回是突袭战。

“他们这次要玩巷战。我们是防守区,他们是攻区。”

模拟巷战:本区域分为a、b两区,暂定a方防守区,b方为攻区,两队人各守巷子一端,每个人只有唯一的一条命,头上身上共有8个射击点,击中这些点中的任何一个点就算毙敌,打中其他部位都不能算,一方死光,战斗结束。被击中的人身上的装备会发出一声惨叫,同时震动三下来提醒你,一条命已经没有了;击毙对方,会震动一下。进入阵地后,双方可进行攻防转换,消灭对方为目的或在规定时间清点对方中弹人数,以定胜负。

“制定计划吧。”我们全部围上来,大多时候的作战计划由队长老枪和副队长鹰猫制定。

“还是按上次的来吧,我们能保持上次的水平就行了,这队人不简单。”老枪道。

我们穿好作战背心和头盔,脸上涂满油彩,我将一张脸涂成锅底,只有一双眼睛黑中带白,用老枪的话说,只要板着这张脸眼珠子骨碌碌溜几圈,就可以将不哭的孩子吓哭,爱哭的孩子吓得忘记了哭,这是我一惯的做法,为的是更好地掩饰我的性别和面目。战队伙伴小五跟我说,小易,你一上战场,就成了一只黑猫。而现在,这只黑猫趴卧在二楼屋顶,手里揣着hd30激光步枪。

耳边传来了一阵阵枪声,a队进攻了!

忽见对角人影一闪,我立即开枪,那人闪得太快,没中,随即我顿觉全身肌肉一紧,有危险!身子一倒,地上猛滚几圈,闪到角落的一个油桶后面,及时躲开身后的冷枪,耳边传来b点失守f点失守和c点失守的消息。

我守护的地方是d点,看来对方已经攻上来了,面临失守的危险,我一个翻身,从顶楼跃下,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对于地形,最是熟悉,知道下面有个窗口,在跃下的瞬间临空朝窗口狂扫一阵,我听到有人的装备发出一声惨叫,干掉了一个。我翻身跃入窗里,看见阵亡的那个人愤怒地盯着我。

我像看死人一样瞟了他一眼,一个地躺十八滚,滚到另一个窗口,耳边传来a地失守e地失守的消息,我报告d地失守,从开始到现在,十五分钟不到,我的队友□掉了五个,对方就死了刚才一个。

我从身上摸出一条手帕,往窗口一抛,立即两声枪响,手帕中弹。我分辨出刚才那两枪分别从不同30度和120度斜角射进来的,翻身滚到那个“死者”身边,拿起他的头盔,又脱下他一只鞋子,“死人”横眉竖眼地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吃了扒了我的皮吃了我的肉,脸上的油彩居然盖不住他因为愤怒而气得发热的红,我无视,又滚到窗口,靠墙,然后,朝另一个窗口丢去头盔,身子闪到窗口举起了枪,两声枪响,头盔中弹,另一声惨叫起,我知道120斜角的那人已经倒在我刚才的那一声枪下了。我再丢鞋子去时,鞋子安全着地,没有枪声响起,我又捡起头盔丢过去,还是没有枪声,看来,30度角的人已离开,那个窗口已经安全。

六个点全部失守,我方人员就剩下我和老枪和小五,他方还有七人。我又将鞋子甩向窗外,人迅速滚开,听到三声枪响。又脱下“死者”另一只鞋子,丢向我进来时的那个窗口,只有一声枪响。我定定神,摸出一个镜子缓缓伸向窗口。从镜子里我看到离我窗口48度的地下废墟,那儿有个枪口略微一晃,我笑了,向那位“死亡”作了一个拜拜的手式,身子一动,直接从窗口翻出,空中,枪口朝废墟地带狂扫,身子在空中连翻几翻,落身一瞬也不息,又是几翻,闪入废墟。那里早有个“死者”吃惊地望着我,耳边,老枪和小五阵亡,就剩下我一人。我正要从废墟后绕到枪声多的那边去,忽然一阵寒意,一个翻身竟然没有躲开,有人用枪顶住了我!竟然无声无息地顶住了我!

我放下手中的武器,举起了双手,转过身,我看见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明亮而清冽。“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你这样的好手!”

虽然满脸油彩,我还是能认出那双眼睛的主人,步轻风。这双眼睛多年以来一下盘旋在我脑中,没想到还有遇到的一天。我微微一笑,高举的手合十左手下滑,一支手枪向他射出,他身子后倾,身子几乎和地面成水平线,随着他手中的枪响了。我衣服上的接收器收到发出响声。他中弹了,打在射击点之外。也就是说,我“阵亡”了,他活着。

b队防守全部“阵亡”,防守失败。a队进攻四死,胜利。战争结束。

我看见老枪、鹰猫他们都走出来了,捡起武器,拍拍身上的灰尘。被我丢掉鞋子的那个人穿着袜子气势汹汹地冲下来,上来一手抓向我胸前的衣服,另一手成勾拳打向我的脸,我抬手一挡,脚往他□踢去,他迅速闪身,一个侧踢。我闪不及,双手抓住一拧,那人身手相当好,随着我手的转动,在空向来了个360度的翻身,另一条腿踢向我的胸。我只好松开,两个后空翻,退开几米远。那人不罢不休,又冲上来,老枪和鹰猫和我其他队友全冲上来,“怎么,要来真的?”

对方的人见此,也冲了上来,一时间,集体混战,打到一块。

“全住手!”步轻风随意说了一句,他的队友全停了,眼睛不善地瞪着我们这群人。

步轻风看见他的队友一双袜子踩在地上,还在气乎乎地瞪着我,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点点头:“不算违规。这种机智,倒值得我们学习,我们的失败在于进攻有余,防守不力,四人全部死于偷袭,对吧,记住了,没有人跟你们正面对决,偷袭才是王道。”

转头对老枪道:“我这小兄弟脾气有点大,对不住了,今天我请客,一起喝一杯。”

老枪哈哈一笑,摆摆手,“正常,换我我也会生气。我兄弟不懂事,朋友多多包涵。”朝我喊,“小易,一起去喝一杯吧。”

我之所以将我的脸全部涂黑,主要原因是不想暴露我女生身份。cs队员也明白我的意思,从不在别人面前暴露我的性别,都以兄弟相称,毕竟,我确实是里面最小的一个。

我摇摇头,将抓过那人脚的手拍了几下,再看了步轻风一眼,见他一眼不眨地看着我,眼神中充满研究,我一慌,怕他认出来,赶紧低头离开。直到拐弯,那道锐利如刀子要解剖我身份的目光才消失。

第二个星期天,老枪打电话给我,被我丢掉鞋子的那家伙又来了,点明找我,想和我单个切磋。我皱眉,怎么没完没了?那就打吧,正要答应,老枪又说,他那个队长也来了,也想看看你的功夫,说是很欣赏你。

那天我走后,老枪一伙人果然跟他们去喝酒了,这男人们几杯酒一下肚,把社会现状一痛骂,把哪个嫩模哪个演员拿出来一调侃,那交情,就像六月发洪水似的,蹭蹭蹭就上去了,再一谈到武器,哪式枪好用,哪式枪枪托太短,哪式枪杀伤力不够,那交情,就跟杯子里的酒似的,提起瓶子一倒,全满了。老枪和鹰猫都是特别自负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属于哪支部队,但言词里对他们却是由衷佩服,毕竟,我们在他们手上输得心服口服。

我一听步轻风也在,立即打了退堂鼓,我知道,论身手和枪法,我都是打不过他的,那么,他来这里找我,是不是怀疑到我了?我既然一眼能认出他,那他完全有可能认出我,虽然那天他的妆要淡很多,我的妆要浓很多。

我告诉老枪:“我去不了。”

“你今天不来,他们后面还会来。”

我明白老枪的意思,不如跟他打一场,无论输赢,最好是输,他就不会来缠着了,这种客人我们遇到过不少,一般这种情况,连老枪这么骄傲的一个人,都选择放水,老板的至理名言说,客人是上帝。上帝要赢,就得赢,上帝想输,随时输,问题是,上帝要我现在去,我宁可不要了这工作也不能去啊。

我有苦不能对老枪说,这根本不是放水不放水的问题。“后面再说吧,现在我去不了。”

我不知道老枪是怎么对步轻风解释的,接下来一个月无事,正当我以为他们不会再来心里落下一砣时,老枪又打电话来了:“小易,他们又来了。而且,”老枪语气顿了一下,“我感觉,他们队长问你问得比较多。不过你放心,我们什么也没有说。”

我知道,“野战俱乐部”不能再去了,被步轻风那种人盯上的感觉很不好受,就像猎人盯着他的猎物般,他是那种稳操胜券的猎人,我是那种随时可能□.掉的猎物。

“特种部队的人都很闲吗?”我问老枪,他们不是不能随便出来的吗?

“我也奇怪,我当兵时哪有这般自由啊?就算他们高级一些,只能更严格,更不能随便出来。”

“就让他们在那呆着吧。”我轻轻地说,除非你步轻风把b城翻过来,而且你只是怀疑,没有肯定,不然早找上门来了。

临近高一毕业只有半月,我辞去那份工作,一心考试。老枪一听我要走了,和其他人一样,很舍不得,他说,我们配合得多默契,团队合作多愉快,以后只怕再以找不到你这么好的队员了。但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出,他知道我要走的原因必定跟那两人有关,所以也没有留我,都明白,如果真得罪那些人,只怕谁也不好过。

他们都对我很不错,一个个像个老大哥,一年多的相处,不八卦,不欺负人,直率,豪爽,大气,是值得一交的朋友。我微微弯腰,真诚拜谢:“多谢各位大哥的照顾。”

☆、第十八章

18

阮重阳的赛车还在进行,只是成绩还是难以提高,最好的成绩升到过第三,随即下个月又到了第四,还有一次到了第五。在赛场我经常看到木兰,她打扮得分外妖娆性感,花蝴蝶似的穿来穿去,最后穿成花朵。这种场所,最吸引这些富家小姐们来,结识有钱的帅哥是她们最大的愿望。我瞄着木兰坐在赛车头上,贴着一个男人热吻,引来旁边一阵阵喝彩。我问阮重阳:“她对你没兴趣了?”

阮重阳妖孽一笑:“谢天谢地,终于脱身了。”一付如释重负的表情。

不喜欢还招惹,活该缠死你!

“你这个姐姐也厉害,知道那个男的是谁吗?步家的孙子。真想请他喝一杯,没有他,我哪这么容易脱身!”.

“步家很厉害?”

“比你木家还厉害。希望能成你姐夫哦。”阮重阳笑得一脸欠扁。

“我还是希望你成我为姐夫。”我认真说道。

“别,别,我说错话了,你千万别希望!”阮重阳装出惊恐的样子来。

“今天有多大把握?”我问他赛车情况。

“没底。今天完了跟大伙一起玩会吧,每次赛完你就走,我多没面子啊。”

“我得拿奖学金。我不是衣食无忧。再说,我不想跟她碰面。”要是让木兰知道在我赛车场,而且还在阮重阳的车上,她绝对会将这件事裹成重磅炸弹炸到木家,然后炸起的片片瓦砾碎石会淹没我。

“那赛完了你请我去你家吃饭吧?想不到你做的饭这么好吃。”阮重阳痞痞地笑,退而求次。

“可以啊,我给舒生打电话,让他准备准备。”明天是星期天,今晚晚一点没关系。

“明天我去吧。要吃你亲手做的饭菜,不许舒生做。”

我点头。

赛车开始了,阮重阳像换了个人似的,严肃认真,不再嘻皮笑脸。两声枪响后,一排车子争先恐后,急驰而去,直道时,我看到阮重阳的车子领先第二,随着几个大角度拐弯,有两辆超出,阮重阳有点急,方向盘一打,直逼外围,突然,我有种强烈的危机感,猛地左手伸出将方向盘往反方向死力一打,一辆车擦着我们的车身而过,两车磨出阵阵火花。原来在我们背后有一辆车也和阮重阳做了同样的动作,而且那车的速度更快更猛,如果阮重阳车子往那边突然一移,正好两车撞上。阮重阳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油门一踩,奋力追上去。车到终点,又是第五。

阮重阳没有跟往常一样叹气,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惊奇和兴奋,“你是怎么看出危险的?”

“我对危险有一种直觉。”我说不出什么理由来,直觉,真的是直觉。

阮重阳兴奋地看着我:“从明天起,我教你赛车!我现在相信你的话了,你将会比我赛得更好!”

我曾对阮重阳说过,如果我赛,一定会比你赛得好。当时他笑我吹牛也不怕腮邦子痛。

我很高兴,阮重阳终于答应教我赛车了!他说先教我开车吧。我说我会了,看会了。坐他的赛车快两年了,动作要领基本能背下来。阮重阳不信,走到副驾室一边,让我去开,我身子一抬坐到驾驶室,系好安全带,等阮重阳坐上来,我踩离合器,点火,挂一档,放手刹,放离合给油,车子跑动了。

阮重阳啧啧有声:“我总在你身上看到奇迹,告诉我,你还有多少奇迹?”

“奇迹是创造的,等创造了就知道了。”第一次开车就开murcielago r-gt,不知道要羡慕多少人。我以前不知道这些牌子叫什么,上网一查,吓我一跳,那价格,七百八百万。所以后来我没有强行学赛车,真怕弄坏了阮重阳的车没办法赔,刮个痕迹也赔不起。

“你如果能拿到第一名,我就把这车送给你。”阮重阳郑重承诺我。

“不要。东西贵重了难保管。我只负责开,其它的事你办。”自己开的效果跟坐一边的效果就是不一样,那感觉,天壤之别,我将窗户打开,速度加快,听耳边呼呼的风声,尤如身上长了一对翅膀,飞起来。“我第一回开,你就敢坐。”

“不怕,我愿意把命交给你保管。”阮重阳又恢复了嘻皮笑脸,桃花眼直冒粉泡泡。

“谢谢你的信任,我一定会给你拿下第一。”

“以前完全不信,刚刚有点不信,现在,全信了。我甚至相信你会打败疾风。”阮重阳懒懒地伸了个腰。

“疾风是谁?”

“不知道,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我赛车时他就没在了,只留下他的记录。”

“不可能没人知道吧?”

“知道的不想说,是人都有那么点秘密吧。不过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凭我们的水平没有资格可以跟他叫板。”

“你很想打败他?”

“废话,谁不想啊?这是我们赛车人的第一目标。”还好不是终极目标。

两个月之后,同一赛道,同一辆车,车上相同的两个人,阮重阳看着我40分29秒的成绩,惊得像看见了鬼似的,半晌才大叫:“不公平啊,不公平啊,我赛了一年才跑出40分,那时喜欢得连续请了三天客!啊!啊!我要疯了!太让人妒嫉了!”

你就羡慕妒嫉恨去吧!我笑。

高一结束,舒生如如愿拿到奖学金,我也拿到了。木北刚刚踏着我的标准进入了全班第19名。我说:“你就不能多一点点么?刚好进前20啊?”

木北笑,舒生也笑,看得出都很愉快。我跟木北提过让他学音乐的事,木北沉默了好久,才说了一个“不”字。他倒是提议舒生去学音乐,舒生对音乐的感应力和接受力一点也不差。而且,舒生的气质适合搞音乐。我问舒生愿意不愿意学音乐,舒生倒不是不愿意,就是嫌学音乐花费太大,简直就是钱拼出来的。

我跟舒生说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姐姐我养得起他。木北也在旁边说,他有熟人,不会要多少钱。于是舒生答应先试试看自己有没有音乐天份,如果没有,就别浪费时间和钱了。木北真的给他找了他从前的钢琴老师教他学钢琴。木家的孩子从小就要学琴棋书画之类,木兰学过钢琴和绘画,木北也学过钢琴,但从来没见她们弹过,木川现在就在学书法,我见过他写的字,大气,雄浑。雪姨将他教育得很不错。

舒生从高二开始,主修音乐,打算大学报考b大音乐系,我给他买了一架一万多块的钢琴。木北更加努力了,我不太清楚他的想法。他跟雪姨的关系越来越差,每次在老宅,他眼皮都不抬起看她一眼。雪姨很能忍,常常在众人面前拿热脸贴他冷屁股,这样一来,木家人都认为木北无礼,雪姨受委屈。我常想,雪姨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一直做戏,也不嫌累。

有一回,我坐在老宅后院的石头上假寐,突然听到木北和木兰吵架的声音。

“小北,你不要跟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混一起,你会被她带坏的!”

“她哪里坏了?她有你坏吗?”

“她是不是故意骗你的钱?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没住在学校?那边的房子租的吧?租金你出的吧?你要傻到什么时候?别老上她当!”

“姐姐,你好好读书,好好做人,现在改还来得及,不然没救了!”木北语气突然无比认真。

“小北,你在说什么?那个不要脸的贱人还让你来教训我?你到底中了她的什么毒了?你不会真把她当姐姐了吧?我们说好了的,合伙把她赶出木家的呀?她分明就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你还帮她说话?”木兰的声音气愤无比。

“姐姐,你不要到处乱交男朋友,也不要买流氓行凶,正儿八经地学点东西吧,不然,你会后悔的!”

“啪”的一声,不知道谁打谁一个耳光。

“你竟然敢教训我?我交男朋友怎么了?我已成年,还不应该交男朋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买流氓行凶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没学东西了?不打醒你,你不知道我才是亲姐姐!”

“我早知道你难以救药,算了,我言尽于此。”木北转身离开。

我高三上学期时,木兰真的出事了。她怀了孕,去医院打胎时被雪姨在医院撞见,雪姨一个电话叫来木随云。木随云立即将木兰带回家,逼问孩子的父亲是谁,木兰一个劲儿哭,竟然说不出孩子的父亲。她在酒巴喝多了酒,不知道都跟谁发生了关系。木北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满脸悲愤,却又无能为力。木兰醉酒的那天,我算算日子,那晚正是赛车。我打电话给阮重阳,问他知不知道赛车后一般去哪玩的?阮重阳说是新街那一带,最常去的是森林酒巴。又追问我什么事,我迟疑了一下,告诉他,木兰怀孕了,正是那天晚上出的事。阮重阳告诫我,不要一个人去新街,要去,他带我去。木北yīn沉着脸,也跟着我们去。

☆、第十九章

19

新街是b城夜间最繁华、人气最旺的黄金地段,这里有最高档的酒吧和最高级的酒店,聚结了b城最娇艳最富贵的红男绿女。此时,正是新街妖孽横行,妖精出没的时间。

阮重阳看见木北一脸杀气,戏谑地说:“我知道你们能打,不过,今天你们听我的,都放松,不准动手,越闹大对木兰越不利。”我点头,如果打能解决问题就好了,木北低头,藏起脸上的表情。

我们一走进森林酒吧,立即就有人上来跟阮重阳打招呼,明显是熟人。阮重阳一入酒吧,如鱼得水,如花朵进春天,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和妖娆,手里闲闲地摇着车钥匙,朝几个人走去。

“你小子,无端端地玩消失哪!”一个后面扎了个马尾的男人朝阮重阳肩膀上拍了拍。

“重阳哥最近没见人,从良了?”另一个痞痞的年轻男子端着酒,笑嘻嘻地问。

“没办法,老爷子看得太紧了,这不,一松就溜出来了,这不是想念大伙吗?”阮重阳从他手里端过酒,一饮而尽,将杯子又塞回对方手里,“最近有什么好事没有?听说浩哥新泡了个马子?”

“在这里出没的妖精有几个好马子?”马尾嘲笑一声,看到我,眼睛一亮,“你这个不错啊,又清纯又稳重,还是个处吧?”引来旁边几个大笑。

木北脸一沉,身子一动,我抓住了他的手臂。

阮重阳瞪了那伙人一眼,“这是我妹妹和我弟弟,非要跟我来新街见识,平时家里看得紧,不让他们出来。”

“哟,家教真不错啊,重阳,我让我妈去你家去提亲吧,你妹妹我看着就喜欢。”痞痞的年轻围着我转了一圈,鼻子像狗似的猛嗅了几下,眼睛里透出兴奋,他以为是在吸白粉吗?

“就你?一边去。”阮重阳不屑地哼了一声,眼睛在酒吧里转了一圈,随意问,“怎么没看见木兰,你们不是常在一起吗?”

“木兰?”马尾疑惑,点上了一根烟,吸了一口,恍然,“哦,你说的就是那公交车。我说重阳,她总说是木伯恩的孙女,到底是不是?我他妈还真不信木伯恩会养出这种货色。”旁边几人又大笑,又嚣张又猥琐。

“听说赛车那晚,你们……”阮重阳似笑非笑。

“那晚上真没我们什么事,那晚我们都去五元了,是豹子他们,听说玩了一夜。那女的,哟,如狼似虎啊,几杯酒一下去,是谁都可以上。我他妈后悔死了,以前还正儿八经地跟她去酒店开房,那biao子还装得处似的,口口声声说自己木家人,我呸!”

木北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了马尾的胸前,另一个拳头打向他的头。马尾被打得后退三步,摸了桌上的酒瓶就往木北头上砸去!另一个从背后上来抱住了木北的腰。我握住那只砸酒瓶的手,一推,马尾跌到了沙发上。木北一个过肩摔,他背后的人应声倒地,整个动作流畅利落,不带一丝泥水,我满意地点头。

“你他妈是谁!老子打不死你这个孙子!”马尾喘息两下,又扑上来。

阮重阳拦住,“他是木兰的弟弟。”一下子,几个人全部静了,“浩哥,方少,你们能告诉我那天晚上都有谁吗?”

“你他妈阮重阳,这档破事你又不是没有做过?你情我愿的事,又不是qiang奸!你没听他们说,那晚,他们都被那biao子榨干了,靠,四个对一个啊!告诉你是谁,你又能怎么样?想告他们?!我说阮重阳,你不是第一天在新街混吧?还带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砸场子!可笑不可笑!”马尾大声吼起来,手指木北,“你个傻逼!你那姐姐不是你想的那么高贵纯洁!就是一烂得不能再烂的货,张开腿就可让人干!知道她在圈子里的外号叫什么吗?公交车!哈哈,公交车,你小子知道什么意思吧?外面光鲜,骨子里贱透了!”

阮重阳偷眼看我,表情讪讪的,有些尴尬有些愤怒,马尾的话确实很难听,可他也不必把我当小孩子,我看着这繁华丽盛的酒吧,处处灯红酒绿,流莺婉鹂,再看看这场子里的富家子弟,想起了郭德钢的话:好多个高雅的人喷着香水我都能闻出人渣的味来。现如今经过20来年的奋斗,我已经能做到阅尽天下a.片而心中无.码的境界。郭大才子还是错了,要心中无.码不需要奋斗个20年!

木北袖子一挽又冲上去,照着马尾的脸就是两拳头,旁边一群人全冲上来,拳脚伸向木北,我手撑桌子,两腿挥出去扫了一圈,将他们逼退。回头对打红了眼睛的木北说:“够了,他不是。”

木北终于住了手,可眼睛赤色,双手紧握成锤,似一团火要燃烧起来。木兰,她是我和他的亲姐姐,我恨声一叹。

“以后,你们胆敢再碰她一下,我让你们死!”木北咬牙切齿地说。

“得,她就是张开腿求我们碰她,我们也嫌脏!你回家去好好守着你那个宝贝姐姐别出来祸害人就是了!上回,她不就祸害了一好孩子吗?仗着自己有钱有势,硬是逼得人家退了学!玩几天又甩了!现在想找人算账?她不知道欠人家多少!”另一人冷笑。

阮重阳一抱手,打哈哈:“得罪得罪,今天这酒我包了,管够!小孩子不懂事,哥几个就不要计较了。浩哥,回头兄弟满请,算是给你赔罪!”

马尾用他红肿的眼睛看看我,眼神里带着忌惮,竟然没有再骂,狠狠擦一下嘴角的血迹:“今天算老子倒霉,没吃鱼也沾了一身腥!滚,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们!”

阮重阳拉着我们出来,站在门口,问:“要不要找豹子他们?”

豹子他们,四人,和木兰玩了一个晚上。马尾的话透露出这样的信息。

我看着木北,光转的华灯照在他脸上,显得yīn睛不定,只有声音里透出颓然和悲伤,“不找了。他们说得对,你情我愿的事,能怎么样?找上去也是自取其辱。”

木北没有和我回明朗居,他回了木家,以木家长子的身份和木随云做了一次长谈,私下打掉孩子,然后送木兰出国。木兰不愿意出去,哭着求着,雪姨显然很支持这个决定,对木兰的哀求不闻不问。木兰见事无可挽回,又求木随云,打了孩子她身体不好,希望能迟个一年两年。木随云到底也心痛孩子,答应推迟一年送她到国外,这一年里,休学在家,不得外出。木兰没有多余的选择,只得答应。这件事不知道老家长有没有得信,再次去老宅时并不见各人脸上有无异样,甚至木兰本人性情都没变化,变化的倒是木北,更加yīn沉隐忍,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一撩即发。

时间一晃就过去,临近高考只有一个多月了,我的赛车也暂时放下,阮重阳说,等我高中毕业就让我正式赛车。我,舒生,木北,三个进入最后冲刺阶段。我特意去政教处打听舒生考上音乐学校的机率有多高,在校园里却碰到了校长白劲,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气质优雅闲淡的男生,我记得阮重阳告诉过我,他叫白小楼,出国了,时间真快,几年过去了,他回来了,可时间在他身上又好像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似的,还是和从前一样年轻,温和。

我向校长问好,又跟白小楼微微点头,腾地之者,也是于我有恩之人。

“木安之,你这么匆匆是去哪?”像所有的老师一样,校长对成绩好的学生都可亲。

“我想打听我弟弟报考的事。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

“我听过音乐老师对他的评价,很高,他的文化成绩完全没有一点问题,我校连续三年奖学金得主,机会很大。”

舒生一身安宁的灵气,书卷味十足,很多人喜欢他,从高二开始,就收情书了。有一次我翻开他的书,不小心发现了一封还没开启的信,很奇怪地拿起来看,他的脸一下子红得跟番茄似的,很无奈的叹气,说,书里本子里常常出现这些东西,以前他不知道是情书,知道后他就从来不看了,但又制止不了人家送。木北笑他,行啊,粉丝挺多的嘛。他脸更红了,纯情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其实,在我的眼里,舒生永远是那那么纯情,干净。

白小楼看着我微笑:“就毕业了,真快。准备报考哪里?”

报考哪里?我胸有成竹,但暂时不能说出去。所以我只好浅浅地笑。

“你家里应该是让你报考b大吧?木家的孩子全是上的b大。”白校长说。

白劲校长的掌握的资料是正确的,是的,木家的孩子全是b大出身,木桑,木笑,木森,木林。没有条件进,创造条件也要进。就像进这富贵学校一样,满足富和贵就行了,没有进不了的大学。

高考最后一个礼拜,我不让木北和舒生再加班加点复习,越到考试时越不能搞疲劳战术。夏天时间长,最好中午能睡个午觉。自确定木北要跟我们一起住后,我买来一张床放在木北的房间,让舒生跟他同睡一间房。我报考的第一选择是长沙军校,读军校不要钱,而且离b城远,离津城近。但这些我还没有和舒生说,音乐学院最好的选择是b城,他愿意和我分开吗?要不,我让他随我也去长沙读音乐?嗯,一起吧,舒生身体单薄,我真怕我走了有人欺负他。可是木北呢?自木兰怀孕事发后,他更加想和雪姨一争高下,他能斗得过雪姨吗?我又担忧。我问过木北的意向,他只一句话,b大!要留在b城!连牙齿缝里都是恨意!

我在半醒半梦间,听到客厅里的手机响了,怕吵醒他们,赶紧起来接了电话,跑进了洗手间,拉上了门。响的手机是舒生的,我一接通,立刻传来一个哭声,“舒生,你爸爸撞车了,撞车了!要好多钱,舒生,你让你姐姐救救爸爸!”

我心一紧,压低声音:“妈妈,我是安之。你慢慢说,不要哭。爸爸现在是什么情况,要多少钱,我会想办法的。”

杨莲花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对我讲起了事情的经过。爸爸易成德给人拉货,结果让一小四轮货车给撞了,那边的人不肯出钱治疗,说易成德违规行车,而且,对方也是青山镇的人,家里也是穷得揭不开锅,就算想出钱,也心有余力不足。易成德被送进医院,医生说脑颅出血,命悬一线,急需转市医院做手术,让杨莲花先准备十万元钱再说,杨莲花原来接受了木家的五万元钱,利用这笔钱,他们新盖了几间房子,这一下来,钱早没了,现在进院就要十万,后面还不知道要多少,这让杨莲花上哪去找钱去?

我安抚她:“妈,别急,我来想办法。你先去守着爸爸,我就去找钱给你打过去。”我挂了电话,想了一下,轻轻推开门出来,摇醒木北,我要出去一下。木北点头,又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一些留言,有的希望女主和小叔叔来段禁忌恋,有的希望舒生和木北来段耽美,现在搞个调查,有多少人同意这段剧情的。

☆、第二十章

20

我给木随云打电话,问他有时间没有,木随云说他在家,让我到木家找他。我到木家时,竟然木兰、木川、雪姨和木随云都没午睡,见到我很吃惊,木兰哼一声:“你也是来给小川过生日的?要来早点来啊,哟,还空手,买块小蛋糕也是你的心意吧?”

原来是木川的生日,我看了一眼桌子上大大的蛋糕,精致得像一座宝塔,宝塔上开满了精美的花,花朵一条条一串串开成两个英文单词,happy birthday,串成一个孩子的美丽的春天,不过,在我眼里,它的花朵和春天抵不过只有奶油的味道,蛋糕再美再精致,先是吃,其次才是欣赏。我来了b城五年,除了舒生来了后会在那一天给我做一顿好吃的,再没人问起过我哪天生日,更不要说生日蛋糕。我也不记得他人的生日,木家谁的大生日要请客,早就有人提前通知,不需要我去记。

“我不知道木川生日。我来是有件急事,请求家里帮忙。”我今天来是要救一个人的命,生日,今年过了明年还有。

“什么事,你说。”木随云脸色很平静。

“我,我那个爸爸,今天被车撞了,很严重,需要一大笔钱,我请爸爸借我钱,我保证还。”

“真是好笑,他撞了你凭什么找我家?他的死活跟我家有什么关系?”木兰丢下手的刀子,立刻大喊。

“兰兰,你不要说话!”木随云厉声喝住她,转头向我,“要多少钱?”

我想想,我的手头还有三万多块,但马上舒生又要上大学,这钱不能用,那边,妈在电话里说进院就要十万,后期不知道多少,我牙齿一咬,“三十万。”又补了一句,“我会打借条。”

“安之,不是我家不肯出手相救,而是你那些亲戚事情太多了,五年前,给他们三十五万,这回又要三十万,他们是以为木家欠他的还是木家的钱来得很容易?”雪姨的笑没了,抽出纸巾浅浅地擦擦嘴角,不冷不热说道。

我看着木随云,见他没有反驳雪姨的话,心一沉,点点头,转向就走,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得抓紧筹钱,青山村还有一条命在等我去救!

“等一下。”木随云见我要走,终于开口。“钱我给你,也不需要你还,但你答应我两件事。”

我见事情有转机,立即站住,“你说。”

“你没在木家长大,我原来不想把木家的规矩套在你身上。但如果你这次接受木家的帮助,你必须接受木家规矩,第一是你的学业,必须在b大,第二是你的婚姻,必须接受家里安排。你也看到了,木家的孩子全部是这样。”

“好,我答应。请现在就给我钱。”我没有一丝犹豫。

“哟,真是一付讨债的口气啊!”雪姨微微一笑。

“你跟我来。”木随云站起来,将我带进他的书房。

自他们再三叮嘱我不能进爷爷的书房后,我连木随云的书房也没再进过,这里的格局还和我第一次见到的没有两样,黑白相间的摆设充满严肃和陌生。

木随云刷刷开了一张支票给我,我看了一下,上面写着四十万。但我摇头,“我不会用支票。”木随云见此,“我跟你走一趟银行。”他自己开车,带我去银行转帐。上车时,我听到了木兰的大叫:

“讨债鬼,一见面就要钱,真以为我家就是她的自动提款机吗?”

木随云给我打了四十万过去,我没有推辞,钱如果能救回爸爸一条命,再多的条件我也答应。

高考后,我填报志愿,只有一个,b大电子系。我的军校,从此只是一个梦想。舒生要跟着我,填了b大音乐系,木北,b大金融系。

成绩还没出来,木北和舒生两人面对面下象棋,全是一付不焦不躁的表情,我走过去,一手盖住楚河汉界,“先说,你们考得如何。”

只见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木北的脸垮下来,舒生一脸笑容地指着木北:“你输了。”

我皱眉,难道木北没有考好?他自进高中,成绩有一个质的飞跃,高一一学期他是成班十九名,到了高三,没低于过全年级十九名,考b大应该是举手之劳的事啊!

见我疑惑,木北脸垮得更厉害了,舒生笑得更灿烂了。

“姐,你能不能不问?”木北郁闷地哼,“害我输了。”

“姐,我和木北打赌了,我赌你一定会问我们的成绩,木北赌你不会问。”舒生埋怨地看着我,“姐,你怎么就忍了三天才问,害我忐忑不安的,以前我一出考场你就问的!”

我笑了,木北真傻,敢跟舒生赌这个!

“赌注呢?”

木北苦着脸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不情不愿地放到我的手上。我正要拿起看个究竟,舒生抢先拿过去了,笑得一脸神秘:“姐,我念给你听!”

“舒生,不带这样的!”木北脸涨红了,瞪着舒生。

“亲爱的木北,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因为,我已经在心里这样喊了二年了!这二年来,我的眼里,心里,梦里,全是你,……”舒生强忍住笑,一字一句地念着,木北脸色越来越难看,我的眼睛越睁越大,这分明是写给木北的一封情书!我只知道舒生的情书多,不知道木北早就有了暗恋他的女生,听信里造词遣句,可谓用情之深,爱恋之苦,相思之美,难怪木北这么紧张,谁让他总是笑话舒生呢,这回,大概让舒生扳回一城了。

“你们谁输了谁就公布情书?”我憋着笑问。

木北白了舒生一眼,不支声,又眼巴巴地看着舒生手上的信。那意思很明显,还给我,请快点还给我!

“要是你输了也公布你的情书?”

舒生笑得直不起腰,“姐,我会输么?”

我点点头,他确实不会输,从小到大,只要一出考场,他就会被我盘问!更何况是这事关人生事关命运的高考,我之所以忍了三天,是想等他们主动跟我说!可他们不自觉,还悠哉悠哉地玩楚河汉界,我忍不下去了。

“好啊,你原来早就知道姐会问!”木北终于听出了猫腻,直接跳起来奔向舒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情书,又以同样的速度将情书粉碎成一堆白絮飞进垃圾桶。

我眨眨眼睛,要不要这么快毁尸灭迹?舒生有点呆,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你的情书,人家暗恋你几年,你不表示?”舒生眨巴着眼睛。

“你收了几年的情书,你如何表示的,来,教教哥。”木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舒生。

舒生的脸像被血泼了似的,一下子就红了,连连后退,“别过来别过来,你已经学到了不是吗?垃圾桶,垃圾桶!”

我心里满满的,充满骄傲和快乐,看着相互逗乐的两个弟弟,两人一个英俊阳刚,一个挺拔清秀,一个羁骜不训,一个温文尔雅,是女生心中的王子,是我的好弟弟。

木北和舒生彼此取笑了一阵,突然舒生趴到我肩膀上来,“姐,你有没情书?”

我瞪着他,可他不怕我,眼睛柔柔地望着我,嘴角带着笑。

“敢给我姐写情书的人不知道出生了没有,你看她那气场,谁敢写?写了谁敢给?给了还有命?”木北笑得捶桌子。

“一群小屁孩。”我哼一声,没错,在我眼里,就是一群小屁孩,我是年级里成绩最好的,可大概也是年龄最大的,情书确实收到过,可是背面被我当草稿纸用掉了,做点牺牲,只当是给他们练练手好了。

不到半月,成绩全部出来,我们三人全部考上,木北发挥得相当漂亮,竟然是b大这一界的探花郎,远远超过了舒生的文化成绩。我稳坐第一状元的位置,这个位置自初三开始,没人将我推下来过。

闻说,木伯恩得信,在老宅朗声长笑,立即吩咐几个儿子,定个好日子大操大办,木家好久没有这么喜庆过了!

在b城最高档的京华楼,我和木北作为主角,陪伴在木伯恩身边,我一身白色礼服,这是被舒生和木北硬拖到专店买的,当时我一看价格就要走,舒生从背后抱住我,木北从面前拖住我,并飞快地拿出卡付账。舒生说,姐,那么大的场面,你怎么能穿着牛仔裤去,你可是主角。木北说,姐,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你一定要收下。我只得听他们的,穿上礼服,木北又给我配了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这一身,让我别别扭扭,我一个晚上跟在木伯恩身边,不敢多动。前来道贺的人不计其数,我一个也不认识,全是木北在礼貌地回应:“童爷爷好,刘奶奶好,高伯伯好,李叔叔好,王阿姨好,陈阿姨好,三哥哥好,二姐姐好……”我脸上挂着笑,随着木北的招呼,微微颔首。

来人向老爷子拱手表示祝贺:“木老爷子养出的好孙子好孙女,一门双甲,b城b大史无前例啊!老爷子教育有方,值得我们学习!”众人纷纷附和。

木伯恩红光满面,笑得合不拢嘴,拱手回礼:“是孩子们争气,孩子们争气!哈哈哈!”

又一个微微有些发福,面容和善的中年人走过来道喜,后面竟然跟着阮重阳,他嘴角挂着笑,跟我眨眼睛。木北小声提醒我:“阮重阳的爸爸阮耀辉。”

“恭喜木老孙子孙女夺得b大头筹,不愧一门精英。木老教得好!”阮耀辉朗声道,指着阮重阳,“这是犬子重阳,以后有机会多跟弟弟妹妹们交流,多熏陶一下木老精神!”

阮重阳乖乖上来问候老爷子。木伯恩连声赞扬:“老阮好福气,孙子长得一表人才,气宇轩昂,日后必成大器!”

阮重阳看着我笑,还将胸挺了挺,表示他真的很气宇轩昂。我笑,小北也笑,我们的意思很明显,幼稚!

又来一人,年纪比较大,头发花白,但精神硬朗,动作一点也不显迟钝,背后跟着一年轻人,木伯恩一见,立即站起迎上去:“哎哟,步老也来了!太给兄弟面子了!”

来人哈哈一笑:“老木家的大喜事,咱老头子怎么不来凑热闹?快把你金贵的孙子孙女让我瞧瞧,给我这些不长进的兔崽子做个榜样!”

我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竟然让老爷子迎上去,来头肯定不小。木北悄悄给我说:“b城第一家,步家。这是步家老家长步长空。后面是他的孙子。”

木伯恩对我和木北说:“小北,安之,上来见过步爷爷,还有步家哥哥。”

木北乖乖叫人,每叫一声,我就跟着微微弯腰。当叫到“闲庭哥哥”时,我愣了了下,这不是那天赛车时和木兰当众亲吻的那个步家孩子吗?我眼皮低垂,弯腰问好。

步长空对木伯恩说:“老木有这么个好孙女,居然藏着,我以前没见过。”

木伯恩打着哈哈:“小时在外国,回来读书又一直住校,这孩子不太说话,喜静,我们也就随她的性子,很少带出来。”

步长空多看了我几眼,不住地点头:“这孩子不错,不错,老木的孙子孙女这么出息,羡慕死我了!”

“哎,出不出息还难说,以后若得步老提携一把,够他们一生受用不尽了!”

突然木兰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冲到了步闲庭的身边:“闲庭,你也来了!是来看我的吗?”声音含着惊喜。

我看见木伯恩眉头微微一皱,悄悄拉了拉木北的衣服。

步闲庭懒懒说道:“嗯,来了!来给木爷爷道贺的!”

木兰表情有些失望,还想说什么,小北一把拉住木兰:“姐,我正要找你有事,跟我来一下。”拉着木兰往里走,木兰一边走一边还在回望步闲庭,表情不甘心又留恋,但步闲庭眼睛没朝她看一下,还是那闲闲的懒懒的样子。

也不知道木北用的什么方法,整个宴会木兰再没出现。我脚跟站得生痛,原来穿高跟鞋竟然跟练功一样,我叹息,淑女也不是好当的,仅凭着一双高跟鞋要巅跛巅跛一路走来,不是一般的辛苦。后来木北听我如此感慨,哼了一声,那些淑女走了多少路?

几天后,木伯恩告诉我和木北,有几家电台要采访我们,他的意见是接受采访,目前正要换界选主,政治班子动荡,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给木家造造势。

我低头沉默,不表态。

木北看看我,果断地说:“我去吧,姐就不用去,她话少,又不知道如何表达,怕弄巧成拙。”

木伯恩点头:“也行,你一人去。”

晚上八点,在老家长的命令下,全木家人都聚集在老宅大客厅,看b城都市台“精英访谈”现场直播b大探花木北接受著名主持人海烟提问。

海烟:“木北,我还是叫你小北吧,我大概比你姐姐还要大。”

木北:“我很荣幸,叫小北,多亲切。”

海烟:“这次高考,你和你姐姐同时拿下b大的探花和状元,前三甲你姐弟占去两甲,你能把你们学习的心得给电视机的观众和我一起分享吗?”

木北:“我的心得就是,勤奋的学习态度和科学的时间安排,我不相信天才,再神的天才,不努力也会成为庸才。”

海烟:“很多人都说,每一个人的成长都有一段叛逆时期,小北,你有过吗?”

木北:“有过。我从小就爱打架,那只是小打小闹,从六年级开始,就混到街头的小帮派里打打杀杀,初一初二开始,忙着自己拉帮结伙,家里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说多了我讨厌、我恨、我不回家,现在回过头想想那段日子,很后悔,浪费了太多时间,对不住太多亲人。”

海烟:“那是什么让你醒悟,以至今天坐到了b大探花郎的位置?”

木北:“初二那年,我的帮派被别的帮派端了,我一连三天,不敢露面,学校和家都不敢回,如过街老鼠,在京路口那条十字胡同,我们被他们堵截,我的那些兄弟都逃跑了,我一个人被他们围着打,正陷入绝望时,我姐姐及时救了我,又把我带到她住的地方,她还有个好兄弟,对我很好,帮我擦洗伤口,帮我上药,给我洗衣,给我做饭,从那以后,我就跟着她好好读书了。她们教我功课,也教我做人。我常常想,如果没有她们,我那天会不会被打死?我今天会不会成了街头的流氓混混?”

海烟:“真让我感动,我想,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那么一个人或者一件事,让你感动,让你没有办法不去努力,不去进步。我想问一下,你说的这个姐姐就是b大的状元姐姐吗?”

木北:“是的。她就是我心中那个感动我、挽救我的人。”

海烟:“很遗憾今天没有请到你姐姐来现场,我相信很多人都想认识一下你这位引路人姐姐,小北,你能满足一下观众和我的要求,跟我们说说你姐姐吗?”

木北:“我姐姐跟我不一样,她自立自强,初三的时候就开始边工边读,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到高中时,就开始拿奖学金,不要家里交学费。她勤劳朴素、勇敢善良,她在学校这么多年,很多人以为她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从来没有人会把她和我联系起来,我那时候,花钱大手大脚,又高调,又蛮横,又自私,有一次我小叔叔给我姐五千块钱,被我偷走买了游戏机,她明知道是我,明知道只要告诉我爸,一顿鞭子跑不了,却没有走漏半点风声,我怎么早没有醒悟呢,要是早醒悟,今天我应该会是榜眼的吧,呵呵。和姐姐比,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海烟:“你姐姐形象真的很完美。人生中有这么个完美的姐姐,也是一种福份。我就没个姐姐也没个弟弟,真羡慕啊!小北,除了你姐姐,还有谁在你的人生路上起过重大的作用?”

木北:“我爷爷,他是个很硬气的人,从小教育我鼓励我,男人要自强,要硬劲,要做参天大树,我以前不能理解,现在觉得很对,长辈的话都是从经验和教训中得来,我不但要听到,更要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人不能理解一个娘胎出生的,为什么要这样窝里斗,其实这就是后妈捧杀的结果,杀人于无形,也是长期教育下的棋子。捧杀比棒杀在木家那种家庭里更能实行,更有效果,而且血缘这东西吧,不是很可靠。至于木随云这个人,他不坏,也不是不爱子女,他只是不懂,不会经营,甚至不会抗拒,他是家族里的另一个牺牲品。好吧,透剧了。

21-25

☆、第二一章

21

老宅,随着节目的结束,一家人无声。

木伯恩严厉地看着木随云和雪姨:“安之从初三就开始打工,你们知道吗?”

木随云问我:“安之,你为什么要去打工?家里没给你钱吗?”

“我还要养弟弟。”这个木北,他一顿夸奖,又把我推到木家的风口浪尖上了。

“胡闹,木家没能力多养一个人?”木伯恩大声斥喝。

“爷爷,那弟弟又不是我木家人,木家凭什么要拿钱养他?”木兰愤愤不平,她最不能忍受我得意得势受人注目。

“你给我住口,同一妈生的孩子,你就不能跟安之学半点,只学半点,就够你受用了!”木伯恩看着木兰失望地摇头,“从现在开始,每个月给安之一万,一分不得少。”

“爷爷,木兰说得没有错,舒生不姓木,没道理用木家的钱,我不要。我打工的钱可以养活我和他。最主要的是,这种生活方式,我们习惯了!”苦日子已过去了,上了大学时间更多,以后我有更多的机会赚钱。

“是啊,爸,安之这孩子懂事,当初对我也是这么说的,我给钱她就是不要。”雪姨笑着道。

“你说的话我能信?你还说,木北天天在外惹事生非,难成大器。”木伯恩哼了一声,雪姨顿时脸色大变,笑容慢慢隐去,我赶紧低头,不想看见她眼中的恨意。

“爷爷,我从初二起就没有打架了。是姐姐将我拉回来的。”木北竟然回来得这么快,我想起来,电视台离老宅近,估计节目一完,他就回家了,现在他已经有车了,木伯恩亲自将一辆路虎的车钥匙交给他,至于开车,木北说他十二岁就会。

突然觉得沉重,感觉大厅里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我。

“哼,她不是看在你每个月有那么多钱的份上,会那么好心?”木兰不服气。

“她没要过我一分钱,雪姨,你给了安姐姐多少钱,你心里有数。从舒生弟弟来了后,你没再给过她一分零花钱,高中后,连学费也省了。”木北竟然叫雪姨,这让我很吃惊,他虽然很少叫妈,只是少,还是叫过。

“小北,从爸爸不要让我给你们多钱后,我是尽量不敢多给,不敢让你们身上有闲钱。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但是你给我每个月一万,少了还可以要,给兰姐姐一个月二万,甚至更多,不是她说的一万。”木北冷冷道。

“小北,你是来找妈妈麻烦的吗?”木兰对着小北吼。

“兰兰!”木随云脸色严肃,看看木兰,最后眼睛落到了雪姨身上。

雪姨泫然欲泣,悲悲切切地看着木随云:“我不敢怠慢兰兰和小北,我这个后妈不好当。你看小川,我从来不敢多给,我自己生的我随便怎样没人敢说闲话,这两个孩子不是我生的,我半点不敢马虎,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怕背个恶继母的名声啊!”

“兰兰就是毁在你的纵容之下了!幸好小北省悟得早!”木随云铁青着脸。

“随云,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教不好孩子吗?小川不是我教的吗?那两个孩子我教也不听啊,我多说一句他们就会说我是后妈!我敢教吗?”雪姨泪流满面。

“好了,不要闹了,总是秋后算账,有用吗?老二,你的家庭该好好整顿了!”木伯恩一见哭哭啼啼的场面,不爽快地皱着眉。

老爷子发话,没人敢不听,雪姨止住了哭,木随云止住了发火。

“还有一件事,阮耀辉今天上门给他儿子提亲。”

才一句话,众人窃窃私语起来,提亲?

“爷爷,是不是给阮重阳提亲?”木兰兴奋起来,“爷爷,我愿意嫁给他。虽然他家比不上我家,但也不错啦。”

阮重阳?我跟木北对视了一眼,他眼里也满是疑惑。我还是木家请客那天见了阮重阳的,之前从来没听过他要跟木家联姻,更不用说他多讨厌木兰了。难道这就是他所说的家族悲哀――身不由己?如果真这样,我深深同情他。

“爸爸,阮家真是要娶兰兰?”连木随云都面露喜色,木兰闹得这么难看,如果有个正派人家肯娶,也是大好事一件吧,我猜想他的心思。

“阮家提的是安之。”木伯恩话一出,很多人呆住了,我也呆住了。

首先大叫的是木兰:“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明明是我啊,我跟重阳早就好上了,连这个贱……她,她可以作证!”木兰手指我,一脸狰狞。

然后开口的是木随云:“爸,安之才进大学。而且,安之……阮家怎么知道安之的?”他要说的是我虽然接回了木家,但从没有在正式场合为我介绍过,很多人不知道木家突然找回来一个女儿。偶尔有问起的,家里口径一致,都说我从小在国外长大的。

“能不能将兰兰嫁过去,刚才兰兰也说了,她跟阮家的孩子也好过。”刚才被木伯恩批评了一顿,雪姨的眼睛红红的,此时,不顾内心的委屈,对木兰的婚事露出关心的神色。

“你什么时候跟阮家的孩子好过?”木随云问。

“高中的时候。”

“高中,你还没有成年,这个也说得出口!”木随云斥喝木兰。

“爸,我和重阳都在一起了,不信,你问她!”木兰急急解释,我见势不妙,给木北递眼色,让他制止木兰继续往下说。木北心领神会,赶紧上去拉住木兰,“玩家家的事你不要再提,听爷爷怎么说。”

可木兰根本不领情,继续大喊大叫,“她当时亲眼看见我和重阳在一起了,她居然还来插一脚!连我的男朋友都抢!不信你问她,她是怎么认识重阳的,还不是因为看中了重阳他家的钱,她就是处心积虑地跟我作对!”

所有的人皱起了眉,大概也想到了木兰高中的时候,我最多就是初二,能跟她抢什么男朋友?

“安之,你是怎么认识阮家孩子的?”木随云问我。

“我弟弟来找我,被人欺负,是他路见不平,又找地方给他住下。”我不想提起小树林里那不堪的一幕。

“爸爸,她撒谎!我和重阳在小树林里,她竟然跟踪我,将我和重阳堵在那儿!现在她竟然不要脸和重阳住到一块儿去了,爸爸,你要为我作主!”

“住口!”木伯恩听不下去了,手拐重重一顿,指着木随云,“你养的好女儿!不该做的全做了,该做的没做一件!”

“爷爷,舒生来了后没地方住,阮重阳将他的房子给舒生住,后来我也住了进去。他帮了我们不少忙。”木北在一边插话。

“爸,阮家虽然提的是安之,但他家的孩子和兰兰有私情也是真,姐妹跟一个人,传出去,会成为木家的笑话。”大婶陈香开口。

“我赞成大嫂说的,这门亲事不能答应。”蒋玉珠开口。

木伯恩沉思了一下,问我:“安之,你的意见呢?”

我想起那四十万,低声说:“我听爸的。”

于是所有的目光看着了木随云。

“如果他们同意娶兰兰的话我没意见,安之就算了,她二十岁都不到。”木随云对木伯恩说道。

“那好,你备份厚礼去阮家道个谢,他的孩子帮了你两孩子不少忙,这是你应该做的,成不成亲家是另一回事。还有,安之和小北还有舒生,以后住到五元去,那儿的房子是你小叔叔的,正好空着,离b大又近,不要再劳烦人家,木家的孩子在别人家住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直不知道,老二,你可以退休了,以后家里你可以交给小北和安之。”一席话说得木随云低头垂手,不敢为自己争辩半句。我却听到了雪姨长长吸了口气。

木随云和雪姨心思重重,木兰愤愤不平,只有木川脸色平静,一家人一起离开老宅回到木家,木随云把木北叫到书房,很久不出来,我不想面对雪姨不善的眼光和木兰恶毒的辱骂,一个人离开。

不过我没走多远,我站在木北原来站着的那个路灯下等木北,他进去时说让我等他一起回明朗居的。将近一个小时候后,木北出来了,脸色凝重,眉头略皱。

我们沿着大路走了一会,木北说:“姐,你不喜欢阮重阳吗,我觉得他对你和舒生是真的好。以后只怕再也难找到真心对你们俩这么好的人。”

我知道阮重阳对我是真的好,无条件的好,就像他自己说的,就是觉得对他的眼,投他的缘,从初二到现在,五年时间,他对我从来没有过任何要求,顶多就是来明朗居让我做一餐饭给他吃。有一次赛车后,我因为不愿意碰到木兰不跟他去玩,阮重阳说:“不能因为吃鱼被卡到喉咙了就不吃鱼了,不能因为有鸟屎落到头上就不再出门了,你不能因为一个木兰,你就不出去玩了,安之,你不能永远避着她,我知道,你念着她是你姐姐,不想让她难堪,可你这样反而更助长了她的嚣张跋扈。安之,你脱离木家吧,脱离了就自由了,要不,你早点嫁人,嫁了你就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了!”又笑嘻嘻地补了一句,“你嫁我吧。假嫁也行,我不介意给你当个梯子。”

我当时没有作声,因为在想他说前面的话,难道我真的内心潜意识还在想着木兰是我亲姐姐,所以避着她、不想让她太难堪?没想到今天他真的来提亲,这么说,他当时说的是真的了。我想起他娇艳的桃花眼,魅惑的笑容,洒脱的性情,觉得,嫁他真的不差,可惜晚了,我已经失去了答应的权利。但是,我怎么跟木北说起我和木随云的交易呢?他若知道,绝对会找木随云闹。

我说:“以后再说,你别管了。”

☆、第二二章

22

我回来的时候,舒生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我看着他,等他主动说话,舒生没有作声,轻轻抱住了我,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哽咽出声,“姐,你怎么什么都一个人扛。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个人扛啊。”

我拍拍舒生的背,“你要相信姐,姐扛得起。”

“那么多钱,你哪来的?”

“不要问那么多,你们都好好的,姐姐就好了。”我朝他笑。

“妈说爸爸已经度过危险期了,钱够用了,让你不要挂牵。你不要怪妈告诉我,是我今天打电话给妈,她以为是你,说失了口。”

“你爸爸生病了?什么时候的事?没听你说过?”木北问。

我放开舒生,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回答木北:“已经好了。正是高考的时候,我怕影响高考,没说出来。”

“姐,以后有什么要告诉我们,不要一人扛。”木北严肃地道。

“好。”我笑了,我的弟弟们,都长大了。

第二天,阮重阳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过来,“安之,你怎么不答应,这正是你离开木家的好机会啊,我好不容易才说动我爸爸去提亲。”

“重阳,你认为木家的孩子有权利自己选择自己的婚姻吗?”我笑,这也是他曾经苦恼过的事,生在那个家庭身不由己,那时我不懂他,现在,我从自己的无奈身上看到他的无奈,生命是属于自己的,人生不一定是属于自己的。小时候,看见田时的牛,它被后面的人打着骂着往前走,穿在鼻子里的绳子被人牵在手里,脖子上戴着重重的木架,嘴上套着竹笼,屁股后拖着重重的犁耙,犁耙上还压着重重的泥巴,它走得精疲力竭,走得奄奄一息,舒生心疼地问我,姐姐,牛这么可怜,它怎么不跑呢?我记得我当时回答他,它跑哪啊,它生下来就是给人耕田的。当时对它也充满同情,命不由它,只是现在,命也不由我。

“安之,你根本就不算是木家的孩子,木家没有给你木家应该给你的荣耀和资本,你没有享受过木家的权利,就没有义务。你说我那车,贵吧?是我十八岁的礼物,我从小到大没受过半天委屈,要什么有什么,我得到了,所以我就得付出,安之,你什么也没有得到,你凭什么要付出?”

“我得到了。”我轻轻说。

“你得到什么了?你的日子是我看着过来的,你过得怎么样我还不清楚吗?还是,安之,你宁愿受木家欺负,也不愿意嫁给我?”阮重阳语气有些伤心。

“重阳,你相信缘份吗?”我问。

“信,要不我怎么会遇到你。”

“我也信,在高考前一个礼拜,我爸给了我四十万,我给了他我的高考志愿书和我的婚姻自主权。”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呢?不早不晚,我才放弃我的权利,阮重阳解放我的令牌就到了。终究是晚了。

“安之,你遇到了什么困难要四十万,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的婚姻就值四十万吗?你怎么不来找我啊?”阮重阳在电话那头急急地吼,震得我的耳朵发麻。

“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我还有什么脸再去找你?你是b城除我小叔叔外,最帮我的人了!重阳,你的好,我会记得,以后只要能用到我易安之,你一句话,我万死不辞。”

“安之,去为自己争取一次!你不能一辈子被命运摆布!那四十万我来出,你还给他!”

我摇摇头。这不仅仅是四十万的问题,要追溯到五年前的小树林,不过我不想再跟他提这事了,不想再恶心他一次。在他看来,那是一件多么小的一件事,只不过在他眼里的小事往往成了别人眼中的大事,那时,他不过是个想挥霍自由的少年,只是没想到留下了一根刺,在那个所谓家族的名誉上轻轻一刺,我们各自的命运又不同了。“我们这样,也挺好。”不远不近,不离不弃,太近了会远,太亲了会疏,距离最好。

我听到阮重阳的呼吸起起伏伏,然后没有声音了,他挂机了,就像秋天的一片落叶似的,在萧瑟的风里,无声无息。我感动莫名的悲伤。

我们搬到了五元的小院里,小院很大,外围用三米高的围墙围着,屋前屋后都有一片空地,屋前还有一棵六七米高的香樟树。院子里绕着墙有一圈花池,里面种了很多花草,屋后有一块大石头,上面又平又滑,可以当桌子用,石头旁边放了几个石墩。这儿离b大很近,据说小叔叔读书时就住这里,小叔叔后来去美国留学,后来留在美国创业,最后在那儿成家,这小院一直空着,不过不见一丝荒凉,花开得很艳,草长得很乖,没钻到花池外面来,只有树的枝桠旁逸斜出,叶子自由飘落,原来这间小院一直有钟点工清扫。

小叔叔很久没回来了,就算回来呆不了两天又走了,张晋说,小叔叔在忙着扩张,但小叔叔每次回来都会跟我说会话,不忘鼓励我,问我有所需有所求,我摇头,知道他忙,尽量不给他添乱。现在住到小叔叔的地方,我有一种亲切感,仿佛能看见小叔叔在这里饱读群书的情景。这里永远宽敞,舒适,收拾得干干净净,像小叔叔随时会回来住家一样。

我把明朗居的钥匙还给阮重阳,阮重阳没接,他说:“留着吧。如果你有哪一天不想去木家了,可以到这里来,如果哪一天舒生不愿意住木家了,你也可以到这里来。这里永远欢迎你们姐弟。”

其实我也不愿意舒生住在木家,可木伯恩已开口,我已没得选择,事关木家名誉,问题就大了,我要自己赚钱,自己买房子,这样舒生和我才有理由不住木家。夏婆婆教训第一条,世上最可靠的是自己。自己的东西谁也要不去,谁也抢不走,我要自己的家!突然这个决心无比强烈,我突然害怕有一天舒生被人驱逐,有一天他无家可归。

我将钥匙又放进口袋,这房子我住了这么久,真舍不得,以后有时间来扫扫灰尘,不能让它荒了,房子久不住人,久不打扫,就会长满荒烟,就像心一样。

“我要赚钱,赚很多钱。”我低低地说。

“好,从下个月开始,我带你正式进入赛场。为了不显你的目标,你还是用你原来的假身份,易安。你顶我的名额进去,我当你付手。这个职业有危险,但对你而言,赚钱还是比其它方式快。如果我早同意你赛车,说不定你不需要卖了自己。四十万,多小的一笔钱!木随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阮重阳说不下去,痛苦地闭上眼睛,脸上有深深悔意。

“不说那些了,我们去练习吧!”我不想浪费一分一秒时间,我必须积挣力量,将来有一天我要将穿在我命运上的绳子牵到自己手里。

大学的生活多彩,没了以前的紧张和没日没夜的攻读,我和舒生、木北分散在不同的教室,不同的宿舍,只有礼拜六和礼拜天才回五元的家。舒生一进学校,倍受欢迎,他气质温润,眼神纯澈,全身充满儒雅宁静的气质,像古时的风流墨客,像一汪灵动的湖泊,很多人不知不觉被他吸引,听木北说,舒生收情书收到手软。我反问,你呢?木北不吭声了。其实我知道,木北进了大学一点也没放松,他正在努力变得更优秀,他需要家族的肯定才能达成他的目标,而他的目标就是压倒雪姨。木随云那天找他的谈话内容是,木北这几年,如果表现好,木家交给他,木随云退休。当时雪姨冲进了书房,大声说她不同意,要交也要等木川长大,两人竞争,现在交出去,对木川不公平。木北对我说完这些情况,后面补了一段重要的话,“姐,你的猜测是对的,雪姨一直防着我和木兰,如果我们能堕落到死,最合她意。可惜,我爸他不能明白,更可惜的是木兰已经毁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也毁了!我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她越渴望什么,我就越毁掉她什么!”

他心里眼里全是恨,我不想阻拦,他能理解我和舒生的感情,我也能理解他和木兰的感情。我说:“木川不坏,你不要对付他。”

“不对付他,她会伤心会难过吗?”木北yīn沉着脸。

“你只要占据爸的位置,她就难过了,不要伤害木川,他很无辜。”我皱眉。

“他有那样的妈妈就不无辜。”

“小北,我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我想,如果可以选择,我会选择不来b城,不进木家。

“另外,你给我讲讲我们的妈妈,郑家没有人了吗?”

从来b城,从没听过木随云讲过郑小梅的任何事,也没讲过郑小梅娘家人,这点,我一直很奇怪,郑小梅是孤儿?不可能,木家人的婚姻向来是家长作主,不会允许木随云娶一个孤儿为妻。

“郑家不是没人,而是跟木家闹翻了,当时妈妈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才一年,爸爸在爷爷的安排下,和郁家联姻,郑家很生气,认为妈妈尸骨未寒,爸爸不应该这么快又结婚。我三岁的时候,舅舅从国外回来,他是妈妈唯一的弟弟,他来接我和木兰回郑家,我和木兰都亲热地叫雪姨做妈妈,像看敌人似的看着舅舅,抱着她的脖子不肯大哭大闹,生怕舅舅带走,舅舅很寒心,后来,郑家人没再来,在公开的场合就是见了也假装不认识。我高二的时候偷偷找到郑家去了,不过他们都不认识我,我对舅舅说我是木北,我妈妈是郑小梅,可是舅舅只给我说了一个字,滚!你没来之前,雪姨把我和木兰哄得很好,要钱给钱,要物给物,无论做错了什么事,她都不骂我们,我们以为她是最好的妈妈,我和木兰还有爸爸的行为伤害了郑家,舅舅不再认我。”木北满脸悔恨和伤痛。我暗叹,这事真不能怪郑家,爱之深,才恨之切。

“郁家是什么样的,你了解吗?我听说郁家早年是黑道起家,到了郁雪父亲这一辈才漂白。”这才是我最忌惮的地方。漂白?不可能漂得一干二净,至少要除掉几个人是轻而易举。

“我知道的也就是这么多,但我怀疑她家后面还有黑势力撑腰。”木北沉思说道。

“所以,你不要轻举妄动,要沉住气。”夏婆婆教训第四条,未知对方实力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抓住对方弱点,出手不留情,一击致命。

“我会注意的。你也要注意,她很恨你。”木北道。

☆、第二三章

23

我正式开始赛车,坐到了驾驶室,阮重阳坐到了副位。他一反平常的潇洒和洒脱,一个劲儿安慰我:“不要紧张,最后一名也没关系,咱们第一回,练练手,不要太在意成绩,我第一次上场,不但最后一名,而且时间上比人家多了一分多钟!”

第一声枪响,阮重阳更紧张了,口里又开始碎碎念,“安之,镇定镇定,没事的,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

我忍不住了:“你闭嘴!”他紧张得跟刺猬一样了,还说有他在?可靠吗?

第二声枪响,我左脚迅速弹起离合器踏板,右脚第一时间把油门彻底踩到底!四只轮胎发出轻微打滑产生的响叫声,瞬间带着车体弹射而出,疾驰离去!在第一个大弯时,我听到刹车时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响,接着引擎在空挡亮转时一声恕吼,我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方向盘移到波棍上,用快得离谱的速度转低一挡,然后右手在第一时间内找回方向盘,双手一扭,抢道入弯!整个过程流畅顺滑,没有丝毫顿挫感,再踩离合再换档,车速暴涨!阮重阳叫起来,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安之,太棒了,太棒了!”

接下来几个缓弯,我车不减速飞过,又是一个大弯,我泡制了第一个大弯时的动作,一气呵成,一回到赛区,阮重阳抱住了我,狂喊:“安之,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天啊,排名第二,从来没有过的好成绩!安之,你是我的偶像,安之!安之!”

我看看时间,25分38秒,还可以更快!我拍拍阮重阳,“镇定,镇定。”

阮重阳突然推开车门,跑下车逛奔,手舞足蹈,我有点想流泪,我的成绩,他比我还激动,我的成功,他比我还在乎,木北说的对,只怕以后再也找不到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了。

“重阳,不错啊,一下飙得这么快了!”有人围上来,喊着阮重阳的名字大声祝贺。

“今天满请!太高兴了我!”阮重阳眉飞色舞。

我换下阮重阳的事,赛方是知道的,但车手有保密权利,所以我可以不暴露我的任何资料。就像外界对当年的疾风,一样一无所知。我希望别人当成是阮重阳开的,低调才安全。

阮重阳真的满请了,包下了整个森林酒巴,一夜狂欢,我拗不过他,陪着他去玩了一小时,回了五元的家,因为这个时候,学校已经关门了。

阮重阳把我送到又急速返回酒巴,那儿还有一大票赛车友和一大帮美妞等着他,我看到屋里有光,难道是舒生或者木北回来了?但为什么有光的是我的房间?我站着没动,耳朵静听四方动静,没有异样,我抬脚,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声响,贴到我房间的窗口,窗口里有人影晃了一下,我顿时松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小叔叔回来了。

我推门进屋,小叔叔闻脚步声走出来,“安之?”

“小叔叔回来了。”我开心地笑。

“我一回来就感觉家里有人住,直觉是你住来了。我这房子啊,空了好多年了,木桑木林他们读b大时要住进来,你爷爷都没答应。居然答应你,爷爷很看重你。”

“小叔叔你好久没回来了。”

“是啊,太忙了,这不,一有时间我就来了,听说是高考状元?小北是探花?了不起啊,比我们当年都厉害。来,让叔叔好好看看,长高了,更漂亮了,以后走哪,小叔叔就给人说,这是我闺女。”小叔叔笑得眉眼弯弯,特别好看。

“小叔叔吃过饭没有,我给你做。”我不好意思笑笑。

“没有,一直在参观房间。安之还会做饭呢,走,一起做去。”小叔叔将袖子卷起来。

一起做也就是两碗面,面上盖一个荷包蛋,再烫几根青菜。我吃小碗的,小叔叔吃大碗的,两人吃了个精光,连汤都喝了。

“安之,想不想留学?”小叔叔放下筷子,坐直身子。

留学?我摇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用担心舒生,只要你想去,让他跟你一起,这些我会安排。”小叔叔知道我的软肋,舒生。

不过他不知道,除了舒生,我还有别的,青山村的父母,木随云的四十万,哪能说走就走?

“你不相信小叔叔?”见我还是摇头,小叔叔有点急。

我一笑,怎么会不相信小叔叔,那么个大家族,我除了相信小叔叔,还能相信谁?我说:“是我不想走,在这里我挺好,如果以后有困难,我会找小叔叔帮忙。”

“其实出了国你要自由得多。不过,我随你的意思,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自由?我会争取的,我拿过碗收取筷子去洗干净,问小叔叔要不要洗澡,木北有衣服在他房间里。

“这么晚了,你先洗了去睡,我倒时差,睡不着,看会儿书。”小叔叔笑吟吟地看着我进进出出。

我点点头,洗了澡,又洗完衣服,睡下了。

早上,我起来做了早餐,给小叔叔留了一张纸条:“早餐在锅里,我晚上六点半回家。”

当我晚上回家里,既然发现小叔叔袖子挽得高高的,身上系着围裙,在厨房忙得不亦乐乎,看见我,笑:“安之,来,剥个大蒜。”

房里又出来木北和舒生,他们竟然比我先到,“怎么没叫我一起过来?”

“哪能见到你的人,电话又不接。”木北说。

我掏出手机一看,又黑了。这还是我当年一起花八百元买的手机,我一个,舒生一个,舒生的一直是好的,他比我斯文多了,我的常不听话,脾气好时,能打能接,脾气不好时,直接给我黑掉。看来,木北正碰到它脾气不好的时候。

“早让你换不换,这手机街头捡破烂的都不用了。”木北不满地说道。

他劝了我好多次,让我和舒生的手机全换了,我们都不听他的,我们不换,他的手机也不换了,一直用到现在,有一回,木伯恩看见他接电话,随意问:“小北一个手机用几个月?”我留意过木兰的手机,差不多三个月一换。

当时木北的回答给所有木家的孩子上了一课:“爷爷,我的手机是初二那年买的,一直没换过。可以用,就用着呗。”

木伯恩大为赞赏,用手杖环指他的其他孙子孙女们:“你们听,你们听哪,自己比较一下差距。”又拿过木北的手机,屏幕上和四周很多刮痕,按键都磨掉漆了,确实成了老古董。这件事,无意间让木北的形象在老爷子心中整体提高了一个档次。

木北笑嘻嘻地补了一句:“安姐姐手机也是那个时候买的,才四百元,现在都绝版了。”

真绝版了,黑了屏我拿去修,那修手机的是个善良的人,一看,歉意地说道:“还修个什么,在修理费上加点钱又可买个便宜的了。”我没买,将手机摇一摇,甩一甩,嘿,又亮了,舒生直乐,说老天都帮我,只有木北错着牙看着我。

小叔叔端着菜出来:“小北你放心,这回啊,叔叔给你们全换了。”将手往围裙上一擦,从沙发上的包里摸出三只形状一样颜色不一的手机,分给我们三人一人一只。我的白色,木北的黑色,舒生的银色。

“这是新产品,客户送的。”

木北眼睛一亮,伸手接过:“苹果的。终于可以换了,被姐害死,我那手机太丢人了。”

我笑:“谁逼着你不准换了?”

“你和舒生不换,我也不换。”

舒生也笑:“你跟自己较劲呢。”

“都将卡换上来,以后那旧的不准再用,是丢人。”小叔叔看着木北笑,这一笑,惹得木北又瞪了我一眼。

舒生迟疑地朝我看,我拿过手机递给他,“换上。”

又将自己的也换上。

舒生轻轻说道:“谢谢小叔叔。”

小叔叔拍拍他的肩膀,兄弟似的,“见外了啊。吃饭后给我弹曲曲子。现在吃饭,菜都凉了。”

吃完饭后,木北和舒生主动去洗碗,小叔叔看得眼睛发亮:“哟,小北,改造得不错,还会洗碗了。”

“我会的事可多了,不信你问我姐。”木北得意地说。

我才不说,会的事越多,只能证明你改造得越彻底,越能证明你前科累累。

“安之,你把小北带得很好,要不是跟着你,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你爸爸,除了打就是骂,不会教育,还有你那阿姨,”他没说下去,只是摇头。

“也要他肯做肯学肯上进,并不是我的功劳。”我说。

“就是,明明就是我肯上进。”木北歪着头装萌,求表扬。

两人洗了碗,又洗了一盘香梨儿,切成小块块,一个捧上了吉它,一个打开了钢琴,不知道商量还是怎么的,齐齐演奏了《牛儿牛儿吃饱啦》,小叔叔也跟着哼起来,我手指随着节奏敲着腿,也哼哼:

牛儿牛儿吃饱啦,

我们我们回家啦,

太阳太阳下山啦,

燕子燕子归巢啦。

云朵云朵真近呀,

风筝就是它的家。

青山青山好美呀,

云朵就是它的家。

我们我们开心呀,

青山就是我的家。

我看着舒生,他嘴角含着笑,面容舒畅满足,木北一边弹一边唱,脸上一反平日的严肃和刚毅,眉眼柔柔的,全是快乐,小叔叔,原来柔和的脸更加温柔,眼睛亮亮的,仿佛一下子年轻起来。这一刻,我内心充满温暖,有着从没有过的放松。室时,灯光照出一室的暖色,黄黄的橙味儿,粉粉的香梨味儿,懒懒的眉眼间的笑味儿,一下一下地打着圈儿漾出去,又漾回来,将这小小的地盘圈成一个温暖的轻松的,无拘无束的小世界。

我在大学选修了心理课,没想到在课堂上碰到了一个熟人,白小楼。那天,我和平时的习惯一样,早早到教室,才发现教室里史无前例地坐满了人,我才不容易在边角里找到一个空位,很纳闷,这个时候为什么这么多学生,环视一圈,发现一多半是女生,这时我听到我身边两个女生在讲悄悄话。

“听说白老师才回国呢,一回来就教b大,真厉害。”

“是啊,b大是那么好进的么?不是专业过硬就是后台过硬。”

“哎呀,这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他迷死人了,那气质,哟,我上次看见他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还有你不好意思抬头看的?真有那么帅?”

“骗你?你看教室里坐满了人,你以为都是来学心理的?都是来瞻仰他的!”

“咦,一个大叔真有那么具有瞻仰性?”

“谁说大叔,人家比我才大四岁!”

“这么年轻?小正太我喜欢呀!以后我们轮流占座位,泡得上就泡,泡不上有得看也是好的,这年头好草难寻。”

我微微笑起来,原来,如此!只听说娱乐圈里要年轻漂亮帅气,却不知教育界里也要年轻漂亮帅气,这大概是与时俱进的结果。

半小时后,一个年轻人夹着书本走上讲台,我一愣,睁大了眼睛,心里立即响应那个女生的话,确实很有瞻仰性,白老师,他是白小楼,我没想到他在国外进修四年,回来步了他爸爸的后尘,当了老师。

教室里哄哄的,很多人的窃窃私语造成了大的声响,我旁边的两女生声音兴奋:“没骗你,帅吧?年轻吧?”

“真的好帅,又温和又阳光,像个邻家哥哥,好喜欢哦。”

“天,我一看到他心就呯呯跳,现在又跳了!”

“你个花痴,不是爱上他了吧?”

“刚才是谁在说好喜欢哦?”

两人私语着,兴奋着,以致激动得有点多,声音大了点,盖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声,前面的同学都扭过头来笑着看这两位花痴女生。

等两女生反映过来时,她们两成了全班同学的目标,我作为离她们最近的无辜者,无可幸免地成了侧翼误伤的那个。 白小楼的眼睛看过来,见到我,一愣,随后微微笑起来,快乐地朝我眨了几下。

下课后他没走,我也没动,直到学生走光,他来到我身边,笑问:“现在不需要我回避了吧?”

我笑,还记得当年他把顶楼让给我的事,“不了。”

“怎么来选修心理学?”白小楼好奇。

“我想知道人心理现象的发生、发展有什么规律。”夏婆婆教训第十七条:要学会判断对手在想什么,依据他的想法来判断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能判断出这些,对手任何的优点在你眼中都成了缺点。

“其实知道了不见得是好事,人有时候不防糊涂一点,傻一点,懒一点,自在一点,放纵一点,人生很短。”白小楼意味深长。

“如果都这样,天下就太平了。”

“退一步海阔天空,天下就太平了。”

我低头沉思,我不存在退不退的问题,我原本就没有进的意思,可是木北,他一直想进,一直在进,只怕天下真的难以太平,目前他在木家的人气又高,如果毕业后,他真的继承木家,雪姨会不会暗中对他下手?暗箭难防,我深深担忧。

“你有什么困难吗?我希望能帮到你。”白小楼见我沉思不语,轻轻问我。

我知道他是真诚的,很早就知道,他这样的人必定是值得信任的,值得尊敬的,只是不足以让我依赖,有些事真不是别人可以帮到的,须得自己来摆脱。依赖于人,必得易受制于人,那四十万就是一个最有说服力的事例,尽管在我眼里,白小楼的人品比木随云要高尚。但木随云总还是我父亲,白小楼却连朋友都算不上,我有什么理由需要他来帮我。

我真诚地说:“谢谢你。”谢谢他几次对我的帮助。

我回到宿舍的时候,三位室友一齐围上来,神秘地问我白小楼是我什么人,吓我一跳,怎么这么快就传开了?白小楼的名气真有这么大?室友长叹,我们天天晚上讲的那位又温柔又帅气又优雅的王子就是他呀!难道你去选修心理课不是因为他?

她们有讲过又温柔又帅气又优雅的王子么?不过我发现,鉴于误伤的情况,我不能和白小楼多聊天了!心理课还上不上?必须的!

☆、第二四章

24

一个电话,将我和木北一起招回了老宅。我们到时,木家人全部到齐。

木伯恩坐在主位,特意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今天步家人来提亲,就是步长空的长孙,步远山的儿子。”

我看见大伯和木随云、三伯,还有二位婶婶和雪姨,都面露喜色。

陈香说:“爸爸,步家来提亲,这是好事啊,我家小莲也有二十五了,回岸,这门亲事我们答应吧。”

蒋玉珠赶紧抢着道:“这可是个好机会,结上步家,这次听雨一定能上位,他们说句话,一顶十。”遗憾地看了木笑一眼,长叹气,“可惜木笑已许人家了,童家比得上步家一根指头么?唉!”

木随云没有作声。木兰推了推雪姨,雪姨没动。木兰急了,自己开口:“爷爷,我也有这么大了……”木随云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木兰有点怕,又停住了。

“爷爷,这门亲事不能答应。”大堂哥木林说,他今年三十三,已结婚,并生有一女儿。

“为什么?”不止木伯恩,就连他三个儿子三个儿媳都吃惊。

“步家的长孙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在我们那个圈子里,人人都知道他是同性恋。当年他家里逼他与邵家的大女儿订婚,他为了逃避这事,跑出去当兵,没再回来。”木林严肃说道。

旁边木桑也点头,“大哥说的对,这事我们都有耳闻,只是步家锁得紧,所以很多人不知道,知道的也不方便到处传。”

一时间,大厅静悄悄地,木伯恩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蒋玉珠面上一松,第一个打破沉寂:“这事也只是传闻不是?何必为了一个不真实的传闻放弃与步家结亲的机会,而且是步家的长孙,将来有可能是步家的继承人,这样的话,对木家可是大大有利。”

“那你让你家笑笑嫁啊!”木莲忍不住了,怒气冲冲地向蒋玉珠大声嚷嚷。

“咦,你这孩子,没大没小,我家笑笑不是已结亲了吗?要不,我笑笑还真嫁呢!”蒋玉珠冷笑。

木笑是我见过木家人里最安静的一个,不悲不喜,不看人,也不说话,比我还没有存在感。我记得两年前她和童家的少爷结亲时,绝食反抗,却被蒋玉珠扇了两个耳光,说,就是死了,我也要给你结yīn亲!我隐约听说过,她有一个相恋几年的男友,但家世很差,蒋玉珠以男方父母的工作相逼,木笑最后妥协,此后,她更安静了,安静得像个木偶。此时,蒋玉珠和木莲的争吵,她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微低头,眼皮都没抬。

“不是你的女儿,你自然说得起话,同性恋,想想都恶心!”陈香支持自己的女儿,她倒比蒋玉珠有母性多了!

“别吵了!”木回岸大声喝道。

大厅又恢复宁静。

良久,木伯恩缓缓说:“木家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好,产业方面,政府渐渐插手,另外,老三需要上位,老二正处在副转正的阶段,也就是说,木家需要注入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好步家又抛来这个橄榄枝。我不管什么同性恋,我只知道为了整个木家,势必要做出牺牲。”他的眼光由近到远一个个人看来,看到木莲时,木莲不顾老爷子的威严,吓得直往陈香身后躲,而陈香一手护住了她,看到木笑时,木笑和她相反,无动于衷。看到木兰时,木兰也躲,雪姨身子一偏,没躲住,木兰大叫:“我不嫁!死都不嫁!嫁过去不是守活寡吗?”木随云脸一黑,伸手给了她一巴掌。木兰立即捂着脸,停止了叫唤。

“你们就是想嫁,步家未必肯要。老二,步长空指名要安之。”木伯恩眼睛看着木随云。

“不行!”不等木随云说话,木北立即大声喊出来。“怎么能让安姐姐往火坑里跳!”

“哟,你安姐姐不能跳,难道你的堂姐们就活该跳?”陈香冷笑一声。

“这门亲事不能答应!任谁跳都是一辈子的事!”木北说。

“我看可以,这传闻毕竟是传闻,木家嫁一女,得益全家人,这事换别人,当场就答应了,步家可不是一般的家庭!”雪姨开口说话。

“安之这么优秀,步家才看得上,二哥,衡量一下轻重吧。”三叔木听雨劝说木随云。

木随云看看我和木北,又看看老爷子:“爸,这事放一放吧,我们先去打听这传闻是真是假,如果是真,我也不愿意安之嫁过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

“放不了多久了,政审就要开始了,政选也要开始了。步家也就是抓这个机会,让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大伯木回岸道。

“要不,让安之自己选吧?”雪姨看着大家,提议道。

于是,大厅又安静,目光全部转向我。木北急得扯我的衣服。

雪姨说:“安之,我和你爸爸是希望你能顾全大局,当初你爸爸也说过,木家的孩子都得为木家付出。现在你选吧。”

我知道雪姨是在提醒我曾经答应过木随云的条件,我微微一笑,“我爸作主,我是他女儿。”如果我真是他女儿,我希望他能像陈香护着木莲一样护着我,哪怕就只一回。

大厅里的目光又转向木随云。木随云脸色很不好看,很久,他抬头看着我:“安之,……”众人人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心一沉,知道答案了,随即点头,轻轻说道:“我嫁。”

“姐!你不能!”木北厉声喊我,又转向老爷子,“爷爷,不要答应!我求您不要答应!”

“小北,你姐姐今日的牺牲,爷爷我会记得的!”

“爷爷,这是姐姐一辈子的事啊,爷爷,您再考虑考虑吧!”木北眼泪流出来。

“我们没有时间考虑,孩子,木家是一个整体,不是谁一个人的木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木家!安之这孩子,我也看了这么多年,我相信,无论在哪个逆境,她都会走出来!”

“爷爷,木家的兴衰不能以姐姐一生的幸福去换啊!爷爷,我求您了!”木北直直跪下来,眼泪一滴一滴往下落。

“此事就这样定下吧,小北,等你哪天当家了,你就会理解爷爷今日的决定!”转头对木随云,“告诉步家,我们同意,让他们看日子吧,步长空说,如果同意,最好能订个婚,把事情定下来。”

我暗中用力,拉起木北:“我们回五元。”当木笑的绝食都无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时,木北的下跪成了小儿科。

木北猛地抱住,头埋在我肩膀上:“姐不知道反抗吗?姐,你为什么要答应?为什么?”

我轻轻说:“爷爷说得对,等你当家,你就知道了!”牵起木北的手,离开老宅。

车上,我再三叮嘱木北,此事暂时不要告诉舒生。我怕他和舒生一样激动,舒生的病虽然好了,但我还像从前一样担心,怕他复发。木北流着眼点头,他狠狠地揪自己的头发,坐在副驾驶室缩成一团,看上去又无力又无助。

我早就知道我的婚姻不属于我自己,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没能让我伤心和愤怒,我唯一失望的是木随云的冷血,在对待儿女亲情上,他连刻薄的陈香都比不上。这样也好,绝了我最后这份念想,我早就应该不需要抱有任何希望的,只是此刻,我看着木北的悲伤而悲伤,我伸出手,抱住了他的头。

步家很快定下了日子,下个月初八订婚,等我大学毕业再结婚。木家又开始忙碌一场喜事。只有木北,常常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默默悲伤,像一只待宰的羊,绝望而消沉,这个姿态,是舒生惯用的,不过舒生的表情是平和而恬静的,像息在我肩膀上的一只鸽子。

木北终是不死心,给小叔叔打了电话,小叔叔特意从美国跑回来,听说在老宅大闹了一场,只是无力挽回局面,倒换来木老爷子一顿咆哮,骂他自私,不顾木家荣耀,不能给家族带来半分名利,木家有他没他并无区别,气得小叔叔恨声说,他再也不回来了!

小叔叔打电话给我,让我立即回五元,当时我正在上课,听到他电话里急切的语音,我请假退出教室,开车奔回五元的家。我自上了大学,木伯恩奖励了一辆车给木北,也奖励了一辆莲花跑车给我,还要奖励辆车给舒生,我拒绝了,说舒生心脏做过手术,不适宜开车,老爷子这才作罢。

小叔叔丢给我一个行礼袋,急急地说:“把你必要的东西收一下,我们走!”

“去哪?”我有些吃惊。

“去哪都行,只要离开b城,离开木家!”

我明白了小叔叔的意思,摇头:“我不走。”

“安之,你不能做这无谓的牺牲,你知道我宁可在国外安家立业也不回木家吗?因为我讨厌木家的一切!虚伪傲慢、自私自利,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人情和感情!”

“小叔叔,我已经答应了!现在这事满城皆知,如果我跑了,后果不堪设想。”

“小叔叔,我支持你!你带姐去美国吧,那儿,山高皇帝远,不会有人强迫她了!”木北竟然跟着我来了!

“木北,没用的。”我摇头,“我既然已经答应,我就会做到,相信我,我不会让自己很难过。”我有我在乎的人,有我在乎的事业,一个同性恋丈夫,有可能还会成全我。

“姐姐,为什么要答应,你并没有欠木家什么!”

我苦笑。

“上次阮家提亲,你说让爸做主,这次,你又让爸做主,你明知道他不会为你考虑,你还让他作主,你为什么这么傻!”木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突然他问:“你是不是和爸之间有什么协议?”

“没有。”我果断地回答。

“姐!”木北一声大叫,“我想起来了,舒生他爸爸的手术费,你说你借的钱,是不是找他借的?他趁机要挟了你?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舒生说,你给他爸寄了四十万,你上哪借四十万!木随云!”木北一声大吼,就往外冲!

我一个箭步抓住了他的后项衣服往后提,他身子一缩,衣服脱下,像一头疯狂的牛,一个劲往外冲,我没办法,脚一勾,随着他的身子往前倾,我托住了他,一带,木北倒在沙发上,他脸色气得发白,牙齿咬着下唇,血流出来。

“安之,告诉我们真相。”小叔叔脸色也不好看,但冷静多了。

“是我自愿的。这件事对我也有利,你们只看到了弊端。木北,你冷静,我分析给你听。”

“你们说步家那人当兵是吧,同性恋是吧?你们不觉得这样我反而更自由吗?我觉得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好。第二个,呆步家比呆木家好,在步家我没有那么多顾忌,你知道的,真要做什么,没人挡得住我,在木家,我终得还顾念着血缘。所以你们要相信我,早嫁一日我早好一日。我去美国做什么呢?我还有舒生,还有青山村的养父养母,我走了,他们怎么办,有人把气出在他们身上怎么办?你有这个能力保护他们吗?那时候,你可能自身都难保。而且,同性恋也只是传闻,至少没人能证实,不是吗?”

还有一个原因,如果我能在步家站住脚,木北就会无后顾之忧,还有可能会助他一臂之力。但这个理由,我无论如何不能说出来,木北绝对不会接受。

“安之,没想到你想得这么远。”小叔叔叹气,“你怎么就生在木家呢?你怎么就不能自私一点呢?”

“小叔叔,你见过步轻风吗?”木北沉默好久,才开口说话。

“见过。其实很不错,如果不是同性恋的话。”

等等,步轻风?我惊呆了?是那个步轻风吗?那挺拔屹立的身姿,那镇定、睥睨一切的目光,那又快又准又狠的一枪。

“与我订婚的叫步轻风?”

“是的,步家长孙,今年三十一岁,一直在部队。至于同性恋的消息是在当兵前传出来的,据说在酒店被人撞见,后来入伍。具体的事,打听不出来。”小叔叔道。

我有点啼笑皆非,怎么越想躲开他,越是躲不开呢?这下可好,还要和他订婚了!真让人无力,我自问,如果一开始知道与我订婚的对象是步轻风,我还会答应吗?结论是,还是会答应,只要木随云答应我就没得选择!那就没什么后悔的了,比起易成德爸爸那条命,什么都显得轻了。

没法躲了,我真想错着牙齿喊,步轻风,你放马过来吧!

☆、第二五章

25

订婚的前一天,正好一场车赛。

赛车现场控制很严格,进出赛场的人和车都配有相关证件,饶是如此,赛场还不准拍照,更别说录像。赛场不是谁都可以取得证件资格的,就像我,虽然在塞车,可如果不是阮重阳带着,单凭我一人根本进不来,所以每次赛车,都得和阮重阳一起进来。

从阮重阳去五元接我一直到现在进入到赛车场,他一句话也没说,安静得让我有些不适应,换平时,他跟只喜鹊一样,早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了,不过我也不想问他,说实话,我也很憋闷。

坐到驾驶室,仔细地系好安全带,手扶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一声枪响,我眼睛不眨,第二声枪响,我脚一踩,车子应声弹出!

我双唇紧抿,眼睛直望前方,车子以风驰电掣之势飞过一条条道,拐过一道道弯,在第五个拐弯处,阮重阳突然捂脸大哭:“我好后悔,为什么要跟木兰***混一起!为什么不早点带你赛车!为什么不早点去木家提亲!我好后悔好后悔!安之,安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就丢了你啊!”

我眼睛一眯,挂档,又挂档,脚踩到底,车速暴满!如闪电飞出去!

23分08秒,第一名!

阮重阳走下车时泪流满面,突然双手高举,仰天长啸:“我他妈后悔了,后悔了啊,为什么不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一定知道我明天就要订婚的消息了,这是关系到b城两家名门的大事,一般圈子里的人都会知道,而且在木家有意闹大的情况下。

我走到他后背,隔着三米远的距离,深深地看着他。

我第二名时,他欢喜得手舞足蹈,豪情万丈,满请森林酒吧,我第一名了,他哭得伤心欲绝,如一个要糖吃偏偏吃不到糖的孩子。重阳,我的好兄弟,我们就这样相处一辈子,好兄弟,仅隔三米的距离,不远不近。

很多人呼啦啦地围过来,大笑:“妈的,进步神速啊,重阳,这回不去森林,要去野渡,不狠狠敲你一顿意气难平!”

阮重阳回过身来,一边笑,一边落泪:“去,为什么不去,老子满请,以后哪有好妞就去哪泡!”

我怕他出事,也跟着他去了,站在他身旁守着他,可他始终清醒着,没泡一个妞,喝多少杯都不肯醉去,对着我流了一夜泪,最后还坚持送我回五元,并将一张卡塞到我手里。

“这张卡里全是你的钱,赛车赢的,以后的钱都会打到这张卡,你收好。安之,你说过,你要赚钱,赚很多钱,你慢慢实现了,现在,你就可以买房子,可以有自己的家了。”

我只是看着他,看着他慢慢走近我,双手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说:“虽然你明天就要跟别人订婚了,但是,你不可以推开我,你得当我是你哥,舒生比你乖,他早就叫我哥了。”

说罢,他松开手,转身离去。

此时,华灯有一种落寞的冷艳,使得落在它下面的每一个影子都充满孤独和萧瑟,花影是乱的,树影是冷的,月影是朦胧的,人影,最是凄凉,总被眼泪打湿,又被夜风吹干,却波澜又来,起起伏伏,曲曲折折,影影绰绰,歪歪斜斜,如人生之恩怨,如命运之悲喜,如生命之生死,如情爱之深浅,欲罢不休。

我喊住他:“重阳,哥。”

他回身,笑了,向我挥挥手,又走了,我分明他看见的眼泪又流出来。影子越来越小,最后与华灯一体,最后与夜色一体,就像千万前的一只蜜蜂,不小心落在树脂上,被沾住,被包裹,被吞没,成了另一团树脂,我希望有幸捡到的人能叫它,琥珀。

订婚前三天,小叔叔离开b城去美国,让我送他到机场,他说:“安之,我不来参加你的订婚礼了,我从来没有这失望过。我现在能理解小北为什么如此渴望接手木家,只有自己手中有了权利和地位,才可以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我知道你不想让他和雪姨和你爸产生冲突,可有些事没办法控制,就像我没办法控制对木家的失望一样。安之,我真希望你能改变主意,和我一起走,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记住,小叔叔永远是你的小叔叔,你有任何困难时,一定要找我,小叔叔一定会帮你。你手机上存的是我私人电话,永远开机,你随时可以找到我。如果事情很急,你就去找张晋,他会帮你。记住了吗?”

我点头。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纵然经过一百年,可总在不经意间就忘记了,有些人有些事,纵然只经过身边一瞬间,可就是那一瞬间,可以让我刻骨铭心。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按了一下键盘,居然里面传来《牛儿牛儿吃饱啦》的口琴声!这分明是我吹的口琴,每吹到“青山青山真美啊”,我一口气接不上去,琴音略略有些滞顿。

“小叔叔还想听你吹口琴呢。以后再吹我听。”

我一个劲点头。

“来,给小叔叔抱抱。”小叔叔张开双臂。

我走过去,轻轻抱住了他,他的身上真温暖,温暖得令人贪恋。小叔叔双手抚着我的背,轻轻说:“保重,安之。”

我很庆幸我不是一个抱着希望过日子的人,当希望失去时,我会有失落,但不会绝望。昨天,阮重阳抱着我,然后放开了我,站到一段距离以外,前几天,小叔叔抱着我,然后放开了,站到更远的一段距离外。这些距离从来不让我觉得孤独和脆弱,它只告诉我,要坚强,一定要坚强,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订婚这事,我还瞒着舒生,反正离结婚还有几年的时间,等以后我再慢慢说给他听。我只是告诉他,木家有些事,我需要请假两天。舒生从来不多问,对我无比依赖和信任。

我被一群人侍候着穿上华丽轻盈的礼服,脚上穿上三寸高的水晶高跟鞋,短头发上佩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珠环,脸上打上胭脂粉,像个粉娃娃,如果拿去那个珠环再在头上扎两个头角,我觉得更像张年画,招财进宝的年画。

木家大多人都在一旁,等步家人来接我们去酒店。不久,步家人来了,四辆蓝博基尼,两辆劳斯来斯房车,浩浩荡荡。一行人簇拥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进来,男的高大威猛,一脸严肃,女的雍容高贵,一派祥和。木北小声告诉我,这是步轻风的爸爸步远山,妈妈古静音。我没发现这行人里有步轻风,崩着的心稍稍松了一点点,压在喉咙的气流也顺畅了一点,我无法想像,当步轻风看见我时,将是怎样的表情。是用手铐铐起我就往派出所走还是私底下威胁我去派出所自首?

步远山一进来就向木老爷子请罪:“亲家老爷,实在对不起,在途中,轻风那孩子接到了部队下达的紧急任务,军令如山,他丢下我们执行任务去了。真的对不起,我原本想再改个吉日,找天然居的老居士重新选个日子,居士说订婚不宜改,今天这日子最好,我和静音只好厚着脸皮来求得亲家老爷原谅了。安之,等轻风任务完后,我一定将他捆到你面前让他发落。”步夫人陪着笑,一个劲赔礼道歉,另一边,步家人恭恭敬敬地送上礼金。

压在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我的心情彻底放松,呼吸也顺畅了,却注意木家人脸上的笑一下像被雨打风吹去,脸色极不好看,毕竟,订婚,准新郎跑了,留下准新郎的老爸老妈来接准新娘,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吧?木北一脸怒色,想说话,我及时拉住了他。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啊,能拖一天算一天,能跟步轻风晚见面一天好一天。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个笑脸人有头有脸有身份,木家人不好发作,只得黑着脸陪笑。

“军令如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轻风那孩子也是为国操劳,家事是小事,国事才是大事,能理解,能理解!”雪姨说话就是能软到人心里去。

“亲家这么说,我们更惭愧。日后一定让轻风来谢罪。”步夫人拉着雪姨的手,两亲家母聊上了。

木家人在步家人的带领下到了京华楼,此时,满座宾客,满楼喧嚣,衣鬓交错,茶酒起落。大概宾客们早已知道准新郎落跑了,看关我的人眼睛里有怜悯,有嘲讽,有幸灾乐祸。我无动于衷,任他们把我带到这里,带到哪里,叫这个爷爷,叫那个奶奶,木头人一般。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步夫人给我戴上了银光闪闪的项链,我见木兰木莲眼中的惊艳、羡慕和嫉妒,知道此物价值不菲。嗯,哪天步轻风捉拿我归案,我就拿它换钱带着舒生逃命。

步夫人看着我,轻轻说:“安之,我很喜欢你。”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充满诚意。

我浅浅一笑。

“你和轻风很相配,我相信,你们会幸福的。”步夫人说。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笃定,但看着她的笑容,我突然觉得无比安心。也许,真的会幸福也不一定。当幸福来临,我绝不会拒绝。

宾客散去后,步夫人牵着我的手,带我回了步家。步家比木家和木家老宅都要大,豪华而干净,布局合理简单,绝不给人以奢靡的感觉。我见过步家老家长,步长空,这位老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随和中带都会威严,从容中带着严谨,那豪爽的笑容,给人一种无限依赖的感觉,我低头叫“爷爷”,步长空朗声大笑,给了我一个红包,又见过步家老夫人,这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穿着一件暗红色开襟绸衣,一派贵气却又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很是让人想亲近,我低头叫“奶奶”,又得到一个红包。

26-30

☆、第二六章

26

步老夫人牵着我的手,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笑眯眯地说:“难怪你爷爷自那次见你一回,就跟我说要把你讨来做孙媳妇,我还怪他鲁莽,幸好听了他的,迟一点,就轮不到我们家了。”

我暗中苦笑,他们是在玩抢亲么?

步爷爷得意地说:“这下信我的话了吧?我什么时候走过眼?”

一个长得跟洋娃娃似的女孩子,大约十六七岁,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围着我转了两圈,爽朗说道:“你以后就是我嫂子了,我叫步明月。欢迎你成为步家一员,轻风哥哥人很好的,就是见面少了点,以后让他退伍就好了,嫂子这么漂亮,保证退伍很快。”

这么个逻辑说下来,我笑了。旁边人也笑了。

一个闲闲的声音插进来:“鬼丫头,又在编排轻风哥哥,仔细你的皮!”是步闲庭的声音。

他随意瞟了我一眼:“说什么都过早,谁知道是福是祸。”

步长空鼓起眼睛瞪他,“臭小子说什么呢,我看仔细你的皮!”

步明月一伸舌头:“就是,仔细你的皮!几天不打,上梁揭瓦说的就是你!”

步闲庭向她伸出手,步明月一声尖叫,猫一样扑到步老夫人怀里:“奶奶,四哥又欺负我!打他!打他!”

步闲庭生气了:“这鬼丫头,每次还没打到她,她就恶人先告状,有没天理啊?”

众人都笑了,步老夫人搂着步明月,笑道:“你活该,谁让你招惹她的!”

“哎呀奶奶,冤枉,从来是她招惹我!”步闲庭睁大眼睛,委屈地喊。

我有些羡慕,这种欢乐轻松的场面从来没有在木家看见过。木家有的是严肃,压抑,沉重,拘谨,勾心斗角。

“这两兄妹是三叔的孩子,从小到大的冤家。”步夫人笑着对我说。

我知道了步家的大致情况,步长空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步远山,就只生了步轻风一个,二儿子步千潮,生有一对儿子,三儿子步云海一子一女,就是眼前的步闲庭和步明月。步家一大家人在一起,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饭后,我回木家,原本步夫人想亲自送我,步闲庭立即接过任务,说:“婶婶,我送吧,能送新嫂子,也算帮了我哥的忙,以后他下手应该会对我轻点儿。”

步长空横他一眼:“你大哥下手再轻点,你就更野了!”

“就是,就是。”步明月附议。

步闲庭又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索性不理他们,对我绅士地弯弯腰:“嫂子,我们走。”

坐到步闲庭的车上,我很安静,任步闲庭将车开到别处,我知道他有话说。果然,车子开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步闲庭将车子停下了。

他懒懒地说:“我们打开窗帘说亮话吧。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木家的女人没个好东西,你也不例外。你看,你明明知道我哥是同性恋,还坚持答应这婚事,你明明和阮重阳有一腿,现在又劈腿,就因为阮家比不上步家。你势利的程度一点也不比你那个姐姐逊色,也是,同一个妈生出来的,还能有好种么?我不知道我爷爷为什么非得指定要你,但我希望你睁大你的眼睛,放低你的姿态,如果胆敢玩什么花样,耍什么yīn谋,别怪我不客气,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习惯!”

“另外,我哥不会对你有任何兴趣,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任务在身,只是不想和你订婚而已。从今天这个订婚礼上你看到了,只要他不想来,谁都拿他没办法。不过,你如果实在寂寞了,可以像你那贱姐姐一样,爬过来找我,阮重阳么?你不想他有事的话,就别上他的车了。”步闲庭一付流氓无赖嘴脸。

我淡淡地问:“你说完了?那就该我了。”

“我的忍让只针对木家人,就算是步家人,就算你是步轻风的弟弟,都不行。我要你记住,离木兰远一点。她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也没有害你之心,如果让我发现你利用木兰对付我或者对付别人,我保证不会饶过你。你可以不喜欢我,也可以阻挡这门婚事,我都不会介意。”我打开车门,径直下车,上了一辆计程车。

前两回赛车胜利,跟着阮重阳去了酒吧玩了一下,很多人把我当成了阮重阳的马子,包括步闲庭,对于这点,阮重阳大汗淋淋的解释过,不过越解释越没人相信,我不想解释,反正又不认识他们,误会也没什么相干,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终于有个认识而且必须认识的人,步闲庭。他有这些想法不是没有道理的,明知道他哥是同性恋,许多女孩子都不愿意嫁,我却同意嫁,明摆着看中步家权势,这不需要掩饰。我坐在阮重阳的赛车上,明摆着身份是他的女伴,而且,在那个圈子里,坐在赛车里的花枝招展的、大声尖叫的,有几个是正经女孩?所以,我原谅了步闲庭话语里的恶毒。

回到老宅,除了木北,一大家人都在,看见我一个人进来,木随云皱眉:“步家没有派人送你?”

“坐冷板凳的日子开始啰,订婚礼上准新郎落跑,好多宾客看我们木家笑话!”木兰永远得不到教训。

果然,木伯恩憋了一天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出口,手杖一顿,“老二,兰兰你不是要让她出国的吗?”

“爸,我原本让她去美国跟着老四,当初老四也同意,现在他不答应了。我正在重办手续,让她去澳大利亚。”

“什么!小叔叔不同意了?”木兰尖叫起来,“爸爸,我要去小叔叔那儿,我不去澳大利亚,那儿没一个认识的人!”

“由不得你!你看看你,还像个女孩子家吗?出言粗鄙,哪像个正经人家女儿!”木随云沉痛地说。

“爸爸,我真的不要去澳大利亚,我会死在那儿的!爸爸,让我去小叔叔那儿吧,我一定听他的话!”木兰脸上露出恐慌。

“你小叔叔明确说了,不要你去!我也没办法。”看得出木随云还是希望木兰去小叔叔身边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有个人照顾也放心。

“一定是你在小叔叔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你个贱人!小叔叔答应得好好的,突然不答应,不是你在中间捣乱会是谁?贱人!贱人!活该守活寡!这是老天的报应!”木兰扑向我,我只得闪开。

“把她打出去!”木伯恩气得大吼。

“易安之,你个贱人,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不等木随云的巴掌落下来,木兰一边骂一边哭着跑了!

“尽快送走!丢尽木家的脸!”木伯恩显然气得不浅,脸色铁青,连呼吸都变得粗重。“安之,你随我到书房来!”他站起离开大厅,我赶紧跟上去。

老爷子的书房虽然对我开放,但我从来没进过。倒是木川常进,吃饭的时候,常听到木伯恩问木川,看了什么书啊,有什么看法啊,惹得很多人眼红木川一人受尽老爷子的青睐。问到我的时候,我就是一个老理由,时间紧,没去。一句话没创意没新意,后来老爷子不问了。我乐得不受注意。

书房真大,比木随云的书房足足大了一倍,里面长长五个书柜摆满了书。木质的书架看起来年代久远,古色古香,上面雕龙缕凤,云腾雾绕,一派闲适的贵气。

“安之,让你受委屈了!”木伯恩重重叹息,“兰兰已经彻底毁了!你爸爸教育无方,你雪姨纵容护非,造成她今日这般放荡娇纵。我看起来儿孙满堂,可能让我放心将木家托付的没有一个!”

我沉默着,他绝对还有后话。

“男孩中,木林太忠厚老实,木桑目光短浅,木森激进鲁莽,木北锋芒太盛,木川未成年。女孩中,木笑自私,木莲浅陋,木兰更不行,木愁远在美国不会回来,这些孙子孙女中,我最看好的是你。你上进,稳重,坚韧,我总是想啊,你要是个男孩就好了,木家我会放心交到你手中。不过以后的事也难说,所以现在,我希望你从现在起熟悉木家事务。”

“不。”我后退一步。

“你要拒绝我吗?”木伯恩沉声问道,语气威严,不容抗拒。

“是的。”我平静地看着他。

“理由?”

“我想过简单的日子。”木家水深火热,没一刻不复杂不难过。

“你生于这个家庭,注定不能简单。”

“简单由心决定,不是家庭可以左右。”我不能妥协,我卖了我的婚姻,但不能让自己陷入木家这个困境。

木伯恩盯着我,目光如箭,仿佛要穿透我的内心,看清我每一截肠子,我不退缩,也直直地看着他。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这事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你要明白,这世上,权利和地位可以决定很多事,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谁不愿意做个操纵命运的人呢?”

我保持沉默,默认了他的观点,我就是被操纵的一个。但以后,我要自己操纵自己的命运,也没有兴趣操纵别人的命运。

“这一屋子书,你有没有想看的,可以拿回去看。”木伯恩在收回尖锐的目光后有些疲惫,我的拒绝到底是挑战了他从来不可抗拒的权威。不过,他并没有生气,这满架子的书,木川不能带回家看,只能在他书房里看,现在允许我带回家,真是莫大的殊荣。

我正要回答不想看,木伯恩又开口了,“去,挑本书带回家慢慢看,看完后跟我讲讲内容和心得。”

我不好再拒绝,就听从他的话,在离手最近的地方随手抽了一本。一看,《津县志》,有些奇怪,这本《津县志》跟夏婆婆托舒生带给我的那本《津县志》不一样,这本是绿色封面,那本是蓝色封面。想到舒生常在里面找青山村,却又失望的表情,我想,说不定这本书里记载得要详细,里面有青山村的哪条路哪座山哪口井也不一定,就这本吧。

☆、第二七章

27

木伯恩目光一凛,突然笑了:“这个地方你爸爸和你妈妈在那儿呆了两年,你能从书里了解一下他们曾经呆过的地方很好,也许能体会当年你爸爸你妈妈丢了你的苦衷,拿去慢慢看吧。”他朝我挥挥手。

我拿着书退出来,只见大厅里的人一个也没有走,眼光不约而同地看着我手里的书。

“安之,你怎么能把爷爷的书拿出来!”雪姨不满地问我。

“爷爷让我从书里了解一下爸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也是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我说。

“是爷爷让你拿出来的?”木随云不放心地问。

我点头。

他舒了一口气。我立即感觉大厅里空气凝滞,各人脸色异样,我有些奇怪,却也没多问,将心底的疑虑埋起来。

回到五元,木北和舒生都不在,我随手将书插在桌上的小书架里,换了日常的衣服,取下了脖子上的项链,当初步妈妈给我戴的还有一对耳环,但见我耳朵没有洞,就没给我戴上,却希望我收藏,我没要,诚言让她帮我收着,步妈妈挺大气地答应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耳朵上打个洞,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所以那对耳环,我是不会要了,虽然它也可以换钱,可以供我有一天逃命。

我出门去学校。现在正是傍晚吃饭时间,给舒生打电话,他说他在琴房练琴,马上就出来,让我到学校喷泉那儿等他。打电话给木北,木北说在俱乐部练散打,让我们不要等他。我在喷泉前的台阶上坐下来,旁边有几个同学在嘻嘻哈哈用手机拍照,有一个嫌我碍着她们了,跟我说,同学,可以移个地方吗?我又坐到另一边,抱起双膝,头抵在上面。这个姿势比较安全,护心,护胸,随时可护头,又容易展开身体,我看过一本书,说做这种姿态的人缺乏一种安全感,我觉得说得不对,做这种姿态的人最自知,对自己最了解。

有脚步走近,我听出是舒生的脚步,他的脚步很轻很静,走路的姿势很直很稳,仅从他的身影就能看见这是一个干净柔和的青年。舒生在我身边坐下来,也抱起双膝,头低在上面,不过他侧着脸,看着我静静地笑。正对着他的脸的是黄昏时毛茸茸的阳光,有柔软而静谧的温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成了那团落日里最清明的亮点。

我也侧着脸,暖暖地笑,“舒生,五元的房子住得习惯吗?”

我让阮重阳帮我留意一下房子,不要面积多大,地段多豪华,安全、安静就好。阮重阳说,“要安全,住军区,要安静,住郊外,再说,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就像你这身手,要进人房间几个能阻挡?”

自从那年我去了野战俱乐部面试,又被取录,他惊讶得几乎崩溃,没想到我身手这么好,万分庆幸地长叹,他有生以来从没有这么英明过,第一次见面就把我当成了朋友,没当妞泡,也没当敌人打。

说到房子,他又说,不如选个豪华点的地方,那儿管理费高,但相对治安要好,环境也要好,交通也方便,反正你现在也买得起。我说太贵了不要,我还想揣着钱睡觉。最后考虑来考虑去,阮重阳说,干脆把我明朗居的房子买给你,一口价,一百万。他知道我不想占他便宜,一百万正是市场价格。

那个地方我住了几年,后来住到五元后,我偶尔还过去打扫一下灰尘,坐在那宽大的沙发里听听屋子里我们曾经留下的声音。我想,我前世一定是一只猫,猫和狗不同,狗恋人,猫恋地,无论是贫瘠的青山村,还是这个住了几年富贵的套房,我都充满了留恋,舒生前世大概是一只狗,他不恋地,他恋人,他说,姐到哪儿,我也跟到哪儿。

“姐住哪儿,我就住哪儿,没有不习惯。”舒生说。

“姐现在有钱了,我们可以买房子,等我们毕业了,就把爸爸妈妈接来,你参考一下,看哪里好。”

“重阳哥说,姐现在是大腕了。”舒生笑。

“姐财大气粗了。喜欢哪,姐买去。”

“房子小点,环境安静点就可以了,不过我不喜欢电梯房,坐电梯我有点难受。”

我一惊,“怎么没听你说过?”阮重阳的房子16层,我们住了整整四年,四年,他受了多少罪!

“没有选择时,有困难尽量克服,现在有的选择了,就不必去选择困难了。”舒生安静地笑。

“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我最担心他心脏上的毛病复发,他说的难受是什么样的难受,是不是心脏紧崩着一缩一缩?我太粗心了,竟然没发现他坐电梯时的难过。

“不去,我是心理恐高。”舒生说。

“那我们买一层,不走楼梯,不坐电梯。”

“我们可以在门前种花种菜,还种几棵竹子,好不好?”舒生的眼睛里有了灿烂的憧憬。

我伸出手摸摸舒生的头,朝他笑,“姐听你的。”

星期六回到五元,我和舒生一起翻看花花绿绿的楼盘报纸,木北看见,吃了一惊,“姐,你要搬出去?”

“我想给舒生买套房子。”

“这个地方就是你的,你的也是舒生的啊。”木北见我一付迷茫的样子,“小叔叔把这房子过户到你名下了,就是你的了。明白吧?”

“什么时候的事?”我不明白。

“他上上次回来就是办这事的。”木北假装很妒嫉地看见舒生,“姐,我也是你弟弟,你可不能赶我走。”

舒生大笑。

我还是不相信,这套院子,用阮重阳的话说,这地段,这屋前屋后大片地儿,不止千万。木北跑到书房,鼓捣了一会,拿回来一本房产证,打开,上面户主栏明明白白地写着木安之。我记起有一回小叔叔找我要身份证,我没问做什么就给他了,没想到是给我办房产证。他怎么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呢?

“他们知道了肯定有意见。”我指的是木家那群人,树大招风,财大招人惦记。

“这房子是当年小叔叔自己掏钱买下的,他想给谁就给谁,连爷爷都没权利制止。”

我想起当初爷爷让我们住进这套房子时周围嫉妒和愤恨的目光,想到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第二天下午,木北接到雪姨的电话,说今天是他生母郑小梅的忌日,木兰已经去祭拜过了,电话里倒是没有问他要不要去。木北说,雪姨在这些事上做得极隐忍,自他上初中,每到他妈妈生日忌日那天,她都会给他提个醒。他以前极少去,不过今天正好是星期天,正好又没事,想去墓地看看,问我要不要去。

说句真话,我对我这个亲生妈妈没有多少感情,她对于我来说太陌生了,但我感念她临死都不忘记我、不放弃我的那份真心和执着。我点头,去看看吧。

木北开车,我坐一旁。

黄花山公墓在城郊,这座山不高,但面积大,山上林木茂盛,山东面是楼层耸立的b市区,山南面是错落有致的墓地,墓地后是一片郁密的树林,山的西面是一道悬崖,悬崖下是一条长长的河,北面缓坡,连接田野,墓落在这儿,完全称得上是依青水傍绿水。

车子刚到墓地,木北接到电话,是木伯恩打来的,让他赶快去一趟老宅,很急!

木北说:“我们下次再来,现在回去。”

我看看天色尚早:“你先回,我既然来了就看一眼走,这里有公车,我自己可以回去。”

木北同意,给我指明墓地,立即车子掉头,飞奔而去。

我一个人沿着平缓的水泥道上山,一座一座墓碑由低到高整齐排列,墓碑全是一色的大理石,不显得萧瑟,倒显得壮观。我曾看过报纸上报道,要在黄花山置一块墓地,家里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是比较困难的,b市墓地,平常的地段几万,好的地段几十万,这年头死人也死不起。在青山村没有这方面的困惑,山是村里的,划一块出来作安葬地,人死了就是一付棺材往山上一送,同时堆起一大坨土,没有碑石,但各人记得各亲人的坟,逢年过节上坟烧纸挂清明吊,从无有错。来年,那些新成的大坨土长满了青草和一个个洞,那洞不知道是蛇打的还是老鼠打的,坟地的草往往长得又肥又嫩又密,我常常提了大竹篮一个人去割草喂牛,踩过一座坟又一座坟,我从来不敢让舒生去,乡下都说鬼收人魂魄,舒生身子弱,一定打不过鬼,当时我总是这么想。

这里的墓都保护得很好,我一路走来都没有看见有洞。作为一个放牛出身的人,我每到一处,总喜欢观察草势,这里的草是有的,不深,青青绿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公墓处的管理人员再怎么管理,任谁也不能制止草的生长。

郑小梅的墓就在山顶下来的第二排,我走到第二排,仔仔细细地寻找我生母的墓碑,寻找那个生下我弄丢了我又思念成疾的可怜的母亲,就在这时,我身子一滞,突然觉得前方有种被野兽盯上的yīn森森的感觉,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放慢脚步,耳朵却在倾听周围动静,猛然,我撒腿就往西边的林子里急速奔跑,因为刚才打量了一下,那方的林子最密,最好藏身。如果往下跑,对方站在高处,很容易发现我。

果然,我一动,我刚才站过的地方被一梭子弹打得啪啪地响。

☆、第二八章

28

子弹追着我跑,我闪入林中,身子绕着树木作“之”字形急奔。又一串子弹飞过,和刚才的不是来自同一个方向,两个人!我丝毫不敢慢,拼命跑,树木一一从我身边掠过,我或钻,或跃,或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拼命跑!

这时却听见我左边又响起密切的枪声,有点远,不象是对付我的,这树林里到底多少拿枪的人,多少逃跑的人和多少追赶的人?我目前能确定有两人拿枪,绝对是来杀我的,那么刚才的阵枪声是偶然的吗?我往右跑,尽量离那片枪声远一些,可是倒霉的是,枪声又响了,比开始时还要响,意味着近了!

我记起木北说西边是悬崖,悬崖下是河,如果能躲到悬崖下的话,我就不会多面受敌。枪声是从后面和左边传来,离悬崖很远,应该可以确定悬崖那边没有人,如果有的话,现在围截上来我根本没办法逃,往悬崖吧,那儿安全指数高一点!我只希望那边没有一张大网等着我!快,快跑!夏婆婆教训第十六条,角度、力度是技巧,速度是生命。

耳边是呼呼呼的风声和树枝杂草划过身子的声音,不知道跑了多久,三方枪声不断,却越来越远。yīn黑的林子里渐见光亮,已到山边了,我慢下来,尽量不让脚步踩上落叶和草地上发出声响,呼吸也渐缓,我保持至高的警觉,悄悄向山边摸去。摸索了大约半小时候,我停住了,因为我听到了附近有轻微的呼吸,那是人的呼吸!尽管很轻很轻,但在这静静的树林里,在我刻意的倾听下,还是能捉摸到。

我屏住自己的呼吸,小心翼翼地解下我的皮带。这不是一根专用的裤带,它长一米五,是由一根金属制成的由大到小的鞭子,中间空心,不用时可以缠在腰间当皮带使用,鞭柄有开关,可硬,当军刺,可软,当鞭子。表层有细细的勾刺,刺也可以收起,收起后表层光滑,一点也不挂手,而展开时,如锉上狼牙,银勾铁挂。这是我八岁那年,夏婆婆送我的,并再三叮嘱,这东西易伤人,不到关键时候不要拿出来。我从来没用过,连舒生也不知道这条皮带的秘密。

我手紧握鞭刺,朝那个轻微的呼吸声摸去。除了呼吸声,我还听到了另外蟀蟀索索的声音,这人在做什么?我正要更进一步,那个声音没有了,仿佛是我的错觉一般,它从来没有存在过。我正疑惑,眼前闪电般闪出一个人,一支枪冷冷地指着我!我正待鞭刺挥出,那人却“咦”了一声,立即后退好几步。我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他,步轻风!

那么那些枪声追的也是他了!我收起鞭刺,只见他左腿受伤,裤腿下满是血,刚才蟀蟀索索大概是在包扎伤口,大概是我惊动了他,又没有包扎完。他收起枪,又坐下来包扎。我借着微弱的光亮,环视草丛,居然见到里面有在青山村的路边最常见的猫屎草,随手扯了一把,递给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嚼细,外敷伤口,止痛止血。”小时候和舒生除了放牛,常做的事就是挖猫屎草,晒干了,五毛角一斤,后来才知道猫屎草的正名叫胆红蓟。

步轻风向我展颜一笑,声音也轻得不能再轻:“你嚼。”

现在不是推托的时候,我没有犹豫,立即取了棵草咀嚼,一边嚼一边从里面的衣服上撕下一条布,我里面穿的棉布t恤,外面套的一件夹克,将嚼好的草药吐到手上,再盖到他血糊糊的伤口上,轻轻摸平,然后用布包起,打了一个结。

“我们快走。这里不能多呆。”

步轻风从腿下摸出一把枪递给我。我记得那年茶吧里,他也是从小腿下摸出的枪,一枪就要了烈阳的命。我接过,熟练地打开了保险栓。

“往这边,离悬崖近一点,下面是水,会游泳吗?”他在我耳边说,热气喷到我脸侧痒痒的。

我点点头,和他迅速朝悬崖跑去。天已经暗下来,我和步轻风终于摸到了边上,可以看见下面白水轻流,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我正要动,步轻风按住了我的头,只听见有人朝我们跑动的声音。我朝步轻风作口型:“如果我杀了他们,你会不会抓我?”

步轻风嘴唇动了两下,我开心地笑了,像捡到了一块免死金牌似的兴奋,他说,不会。

步轻风耳朵趴在地上倾听,脚步越来越近,步轻风伸出四个指头。我明白,来人四个。步轻风又做手势,二个归他,二个归我。我们同时闪开,我三两下爬上了一棵树,向脚步方向凝神,手上还是紧握我的鞭刺,开枪有声,势必会将对手引到这里来。果然没多久,一双墨绿的男式靴子探过来,手里揣着一把微冲,又一个冒出来,又是一把微冲,还一个,也是微冲!三个呈品字形摸过来。还有一人呢?三人越来越近,我们不能等那一人了,再让他们近一点,我们都有被发现的可能!

我斜斜看了一下步轻风,他趴在草丛里,绿色的衣服和绿色的草成了一体。他没看我,却做了一个手势,右边二指,左一指。我明白我的目标,左边的那个人!然后,步轻风伸出三根指头,像当年我被烈阳顶住时一样,三根指头。三,二,一。一字没完全落下,我飞身而出,鞭刺变硬,直穿对方喉咙,手柄上的按钮随着一动,上面的小刺张开,我手随身子一旋,鞭刺抽出,那人连叫声都没有发出,倒地!我忽觉背后一凉,身子一侧,一粒子弹擦过我的脸飞过去,我像弹簧一样弹起,手中的靴刺飞向第四个人,与此同时,那人眉心一红,立即倒地,步轻风的手枪居然是消音的!我从他胸前抽出鞭刺,在他身上擦去血迹,夏婆婆教训第六条,轻易不动手,动手不留情。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上前,只见另外两人全部命中太阳穴,都是一枪毙命!

我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痛,捡起四人的枪,藏进深草里。步轻风冲到我前面,见我没受大伤,明显松了口气,将四人尸体拖到一处低洼地的草丛,乍一看,真看不出什么来。两人慢慢沿着悬崖而下,他在前,我在后。

天暗得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们只能凭感觉摸索,我还好点,毕竟前面有人带路,步轻风还要带着他那条中了弹的腿在前面探路,他的视力似乎很能适应黑暗,下滑的速度比较,突然他慢下来,在我的脚上敲了两下,我知道他让我停下。他下去了一会儿,又爬上来敲了我一下,我会意,跟着下去。竟然是个浅浅的洞,大概一米来深一米来高,像是有人从这里挖去了一棵大树留下的树洞儿。

步轻风凑到我耳边:“我们就呆在这儿,半山悬崖,除了对面,没有角度,很安全。”他将我推到里面,自己在外面。两人靠着洞壁坐下来,侧着耳朵倾听了一声,除了下面的流水声和山中时而不时鸟叫,没听到人声。

“怕不怕?”步轻风轻声问。

我摇头,想起他看不见,又低声回答:“不怕。”

“好女孩。”步轻风说,我仿佛能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他突然抚上我的脸,“出血了吧。”原来他看到了。“痛不痛?”

“不痛。”我觉得他的手很暖和,摸起来很舒服。

“刚才真危险,那人绝对是个才加入到狙击行列蹩脚的狙击手,不然后果严重了,对不起,女孩,是我判断失误。”

“不是没事吗?”他没有错,如果我们迟一分钟,就会被三把微冲和一把阻击消灭。

“希望不要留下疤痕。不然嫁不出去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笑。

怎么会嫁不出去?你步家已定下我了。我微微笑起来。

夜色越来越深,这个时候还没回家,不知道舒生要急成什么样,出门时手机放在桌子上忘记拿,现在没法联系。我暗暗担心。

“是什么人追杀你?”感觉步轻风的头转向我,他问话的热气轻轻吹在我耳边。

“不知道。”是什么人追杀我,为什么会等在这里?难道知道我会来这里?这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了很多次了。

“几个人?”

“至少两个。”

“刚才死的那三个是追我的。追你的那两个用的是54手枪。”

我惊讶步轻风对枪械的了解,听声音就能分辨出是哪种枪械。但是,追的我是什么人派来的?有枪,知道我要来这里,而且,应该对我的身手有些了解,如果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人一把枪完全够了。我陷入思索。

突然肚子“咕噜”叫了一声,我有点不好意思,没吃饭,能量消耗太多,确实饿了。

我仿佛能看到步轻风嘴角不可抑止的笑,他在口袋里摸了一下,“真好,还有一块巧克力。给。”准确无误地放在我手上。

我接过,撕开包装,一分为二,递出去一半,“一起吃。”

“你吃,我不饿。”

“吃。”我固执地不收手,他中弹失血,最应该补充能量。

“分一点点给我就行了,我真不饿。”

我不说话了,拿着那半巧克力朝步轻风嘴里塞去。黑暗中,手指碰到了他的嘴唇,我有点惊慌。他张开嘴,咬住了半块巧克力,我含着另外半块,用舌头轻轻的舔,直到它完全融化在我的口里,顺着喉咙流下去,饥饿不再那么明显,口里是甜的,身上有了暖意。巧克力是舒生最爱吃的,我常常买回家,可是我觉得这是有史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巧克力,气味芬芳,味道香甜。

☆、第二九章

29

周围仍然那么宁静,连山上的虫鸣声和山下的水流声清晰可辩,偶尔有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很惊悚。只是不知道在这样的惊悚中静中埋伏着多少危机,毒蛛毒蛇,银刀铁枪。而我们要一直等下去,可一夜太长了,山中寒气加深,我不由打了个冷颤。

“过来,靠着我。”步轻风似乎听到了我的颤动,手握住了我,轻轻一带,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了。他敞开他的外套,将我包在里面,贴住了他温热硬朗的身子,一只手搂着我的肩,“你睡会儿,到时我叫你,换我睡。”

我觉得这是个办法,不再抗拒,在危机面前,任何矫情都是浪费,我放松崩直的身体,竟然真的靠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他身上有一股令人舒适的青草味,清清浅浅地萦绕着我,我脑中突然浮起一个问题,他真的是同性恋吗?为什么没有一点让我厌恶的感觉?而且,书上说同性恋很反感与异性肢体接触,他的动作那么温柔自然,也不像讨厌女人的样子,莫非传闻是假的?

我的思绪变得迷迷糊糊,最后听到他说了一句:“睡吧,乖女孩。”像微风吹过湖面,像羽毛掠过脸庞,像遥远的杨莲花哄怀里小舒生的声音,宝宝乖,宝宝乖。我从没有过的安宁和舒适,睡了。

我是被一阵阵的枪声惊醒的,立即要跳起来,却被一只手按住,发现我偎依在步轻风的怀里,步轻风一手环抱着我,下颌挨着我的头,轻轻说:“醒了?”

“外面是?”我有些懊恼,睡得多死,这么危险的境地,还需要这么大的声音来惊醒。

“不要怕,是我的人,执行任务的。”

“真的?”我惊喜。

“真的,你看,那是我基地的直升飞机。”我从他身上爬过去,头探出洞外,果然有飞机在上空盘旋。

“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吗?”

“正在找。”

“你不告诉他们?”我奇怪。

“你醒了,可以跟他们打招呼了。”

我心里一动,原来他想让我多睡一会。

步轻风拿出一个火机,闪了三下,一长,一短,又一长。

飞机朝我们这边飞过来,越来越低,越来越近,上面传出一个喊声:“队长,队长。”

飞机在我们上空盘旋,上面丢下来一根绳子,步轻风说:“我们绑一起,一边带离一边上,怕暗中有人放枪。”

他将我和他绑在一起,一手环住我的腰,另一手抓住绳子,把枪给我:“注意树林。”

我觉得身子腾空而起,没有感觉到绳子的力量,只感觉那只手的力量,完全是搂着我的。飞机拖着我们离开,上面的人往上拉着绳子,在机仓口,里面的人抓住步轻风的手猛力一提,步轻风抱住我腰的手也一提,我们上了飞机。

“队长。”

“队长。”

“队长,你受伤了?”

飞机上几个人全围上来。

步轻风解开绳子,回也不头,“报告情况。”将我扶到椅子上坐下,“你先睡一会。”

立即有人报告:“线报黄花山潜伏十二人,我们刚才击毙六人,另在树林里找到八具尸体。武器和外貌特征相符。另外两人持五四手枪,与那队不是同一伙,来路不明。报告完毕。”

“那八人是我们杀的。查清另外两人来路。要快。”步轻风说。

我听他们说话,精神大振,哪里还睡得着,抬手一看表,凌晨二点三十分。我睡了最少有三个小时!他竟然一直没有叫醒我,还一直让我靠着!我有点想笑,我的未婚夫在不知道我是他未婚妻的情况下,首次作出了牺牲。

“队长,他是谁?我怎么看着有点面熟。”一个满脸油彩的人仔细地看着我,露出奇怪的表情。

“老队长又给你配了个好手啊?难怪一个人来探山。”另一个说。

“不是,她正好出现,救了我。”步轻风话刚落音,立即一众目光全惊讶地看向我。

又一人大叫起来:“队长,她是女的!”仿佛这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发现。

“哟,队长,还是个美女!”

“这荒山野岭还有美女捡,我怎么从来没碰到这好事过啊?”

我还听到一声极小声的嘀咕:“正是夜半,到处是坟墓,不是捡的女鬼吧?狐仙也有可能哦。”

我隐隐笑起来,这是特种兵么?这是一群打败老枪和鹰猫他们的高级特种兵?

“都一边去!”步轻风大概也觉得丢人,一个比一个幼稚啊。“有吃的没?”随即几包饼干丢过来。

里面的人全部禁声了,但眼睛都偷偷朝我和他若有若无地瞟,步轻风在我身边坐下,撕开饼干袋,递到我面前,“吃点东西垫垫,回家就可以吃饭了。”

我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他没有吃,微笑看着我。

“水。”他喊了一声,又有两瓶水丢过来。他拧开瓶盖,将水递给我,“来,喝点,饼干太干了。”

后面传来有人没坐稳跌倒的声音,还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一个小声嘀咕的声音:“我们队长是不是被他妈妈附体了,一下子怎么这么慈爱呢?狐狸,你掐我一下,是不是我在做梦。”大概是那个叫狐狸的狠狠掐了一下,立即传来杀猪般的叫声。

“猴子,你皮痒了?”步轻风笑着问一句,杀猪声嘎然而止。

我对步轻风说:“问电话吗,我想打个电话。”

“电话。”又一个手机递过来。

我接过,想了一下,先打木北的电话,才响,电话立即通了,传来木北焦急的声音:“姐,你在哪?”

“我,我有点事,明天回去。”

“姐,出什么事了,你突然不见人了,公墓那边我找遍了也没有,姐姐,我好害怕你不见了。”木北的声音有些哽咽。

“舒生呢?”

“我不敢告诉他,只说我和你晚一点回。”木北对舒生完全是一付哥哥样,担心他的旧病,怕他激动,怕他剧烈运动。

“做得对。你要注意安全,不要到处跑。”我不敢说太多,怕引起他的恐慌。

直升机机在一座山中地坪上停下来,我下来的时候发现地坪很大,被四周的灯照得通明,地坪上围上来很多人。

突然一个人窜到我面前,两只手伸出一上一下虚掩我的面部,只留下一双眼睛。

我立即后退三步,眼睛微微眯起,警觉地望着他。

那人叫起来:“你是他,是他!‘野战俱乐部’的那个!易安,我能认出你这双眼睛!烧成灰也认识!”

我也想起他了,那个被我甩掉一双鞋子、后来带着他队长几次找我、让我不得不辞职的的那个倒霉蛋,能叫出我的名字,只怕我那个□资料全让他查到了。

“队长,就是他啊,你认出没有?”

步轻风朝我笑,我知道他早就认出我了,树林里,他丢给我手枪,那么笃定我会射击,只是,他会不会记得更远的,在一间小茶吧里被烈阳用枪顶住的那个人质?最好不记得!

“队长,她竟然是个女的!我栽在一女的手里?”倒霉蛋哭丧着脸。

“小狼,镇定!”步轻风说。

“不,我要和她决斗!”小狼一脸不甘心,“输了我拜她为师!”

旁边立即有人以一付唯恐天下不乱之势起哄,“决斗,决斗,决斗……”

看见这些气壮山河的气概,我愣住了,真要决斗?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嬴,但我告诉你,如果玩真的,你一定会死!”步轻风哼了一声。

旁边又起了一阵奇异的哄声。

“我押小狼赢,三百。”

“美女赢,二百。”

“小狼,二百。”

“小狼,一百。”

“美女,三百。”

“小狼,五十。”……

我有些傻眼,不知是进是退,这可是他们的地盘,步轻风不理他们,牵住我的手分开一群赌徒,离开。后面又传来赌徒更热烈的声音。

“我赌队长动心了,一百。”

“我赌不能成,三百。”

“我赌成功,一百。”

“我赌美女也动心了,三百。”……

我脸发烧,偷偷看步轻风,他嘴角挂着笑,很愉快自在的样子。

我被带进了一间房子,里面收拾得很整齐,最打眼的是床上四平八稳的被子,传说中的豆腐块。

“这是我的房间,你休息,我去上药。”指指房间里面,“那里可以洗澡,脸上不要沾水,回头我给你带药来。”指指柜子,“里面有衣服,你先拿着换上。放心,这里没有坏人。”摸了一下我的头,微笑,“乖女孩,去吧。”我像受了催眠似的点头答应,步轻风离开。

我从他的衣服里取出一件长长的t恤,又拿了一条休闲短裤,进了洗澡房间,奔跑了那么久,爬行了那么久,我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汗味。洗好了澡,穿着他的衣服出来,手摸了摸门柄,步轻风离开时细心地锁上了门。我坐到床上,仔细打量了他的房间,简洁得不能再简洁,桌子,床,衣柜,椅子,书,没有一件装饰品,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桌子上有一个书架,书架上的书除了几本语言类的,其余全是战争类。

等了好一会,步轻风还没有来,他的腿可能有些麻烦,拖了太长时间。又等了一会儿,我实在困了,趴在他床上睡了。

☆、第三十章

30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步轻风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椅子上看书,腿上裤脚挽着,白纱布包得严严的,我一看表,早上八点。赶紧起来,占了他的地方,那意味着他从昨天到今天一直没有睡。

“还多睡会。”他说。

“你一直没睡。”

“我们三天没睡是常事,有时候潜伏,一个礼拜不睡也有。”

“你的腿怎么样?”

“没事。子弹取出来了。”步轻风说,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我给你脸上点消炎药,不会留疤的,这药可是部队特有的,去疤很有效果。”

我仰起脸,让他给我上药,只觉得脸上凉凉的,又舒服又有点痒痒的。他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嘴角带着笑,阳刚的脸在此刻很温柔。

他一手托着我的头,一手用棉签沾着药在我脸上轻轻蘸着。“真乖,好了。”他满意地笑,“要是留疤了,我负责。”

我低头,看见自己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赶紧跑进洗澡间换回原来的衣服。“我要回去了。这里有车搭吗?”

“不急,我带你去吃早餐,然后我送你回去。我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工伤。”他抬起他那条腿。

说着,猛地拉开房门,只见门的两边从上到下塞满了一溜儿黑黑的脑袋,见我们出来,一个个讪笑着,“那个,队长,把你那本专门讲巷战的本借我用一下。”

“我是来借字典的。又碰到不懂的了。”

“我也是借字典的啊,先给我吧。”

“我想要队长的那盘碟,就是那盘格斗的,对,专门讲格斗的。”

“我没洗衣粉了,队长贡献一点吧。”……

“小狼,你呢,你打算借什么?”步轻风笑眯眯地问。

“我,我借……”我注意到好像步轻风能借的东西都借得差不多了,好奇小狼借什么。

小狼一会儿还没找到借口,步轻风突然跨出来,顿时一群尖兵吓得作鸟兽散,有三个离近了,走廊两边路又让人堵满,直接一个翻身,从两楼跳下去。

“全体五十圈,不跑完一天不准吃饭!”步轻风声音不大,但相当有穿透力。

远远地还听到他们彼此埋怨的声音。

“瞧瞧你那个理由多烂?还借洗衣粉?我们的衣服不是统一有人洗吗?”

“你的不烂?还借字典,我刚才看见字典就在你桌上!”

“石头的更烂,格斗碟?格斗碟在餐厅一天三餐都放。”

“可怜的小狼,想找美女打架,看见队长就蔫了。”

“你没蔫?”……

“不要理他们,他们第一次看见这里来一个美丽的女孩。”步轻风说,“这里全是男性,连蚊子和蚂蚁都是男的。”

我笑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书上电视里说的那群刚毅铁血、神秘英勇、沉着冷静、智慧严肃的尖兵。真可爱啊,我喜欢他们。

步风轻开车带我离开时,一群精神抖擞的尖兵们正在场地跑圈,看见我们离开,都露出贼贼的笑。有人喊:“队长,我在你身上押了三百,要加油啊,我这个月输了二十九回了!”

“撞满一个月算了!”

“碰到二月还多出一天!”

“我押了二百!”

“美女,给点面子啊,我押了三百!”

“美女,下次还来,带你同学来也行啊!”……

我悄悄笑了,步轻风笑出声来。

我让步轻风送我到b大,他一愣,“b大的学生?”

我点头。我身份证上的资料小狼知道,他必定更加知道,就是按以前的年龄,现在读b大也是可能的,现在b大读研的好多快奔三了。

果然他也就稍稍诧异了一下,露出愉悦的表情。他给了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乖女孩,记得给我打电话。还有,那两个杀手的事,我会查,你要注意安全,尽量少出去。”我接过纸,点头。

“你的号码给我。”

我乖乖说了号码,步轻风点点头,好像很满意我的听话。

我下车,进学校,“等一下。”步轻风也跟着下来,走到我身边抱了我一下,挨近我的耳朵,轻轻说,“女孩,那把枪要收好。”

我蓦然睁大了眼睛,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步轻风拍拍我目瞪口呆的脸,微笑,上车离去。

我忐忑不安地回宿舍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立即下楼找舒生。却在走道上碰了到白小楼,他远远地喊我:“安之。”

我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他说,天下本无事,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一心想退,可现在无路可退,哪来的海阔天空?也许,只有进一步,全力拼搏,才有生机。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不得不遵守它的规则。白小楼的退让思想只适合他和舒生一类人,因为他们无力反抗,最多就是以头抢地,以死明志。我想起黄花山上的那十四条命,抵不过几粒子弹,命值什么?于是,面对白小楼,我沉默了。在他“天下本无事”的思想里,到底是不支持我这个“庸人自扰之”。

“白老师。”我停下,余光看见很几个学生不近不远地看着我和他。

“安之,上午你没来上课,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白小楼关切地问。

今天上午的心理课没赶上,主要是步轻风的基地离b城确实远了一些,而且出发太迟了些。“是有点事耽误了,我会补上来。”

“我的讲义在这里,你拿去看看吧。”白小楼将手里的讲义本递我来。

我看见在我的左侧右侧和前方,有几双眼睛不近不远的看着我,眼神复杂,充满疑惑,兴奋,嫉妒,遗憾。

我没去接讲义本,“我宿舍的王韶寒已把她的笔记给我了,白老师还记得王韶寒吗,就是听你课时天天坐前排的那个短发圆脸女生。”我承认我的语气里有明显的疏离,是让白小楼能感觉到的疏离。

果然,白小楼是个明白人,他眼睛微微环扫了一下周围,无奈地问:“安之,我还是需要避嫌对不对?”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我的周围环境太复杂,又危险,我希望像他这样单纯的人都离我远一些,第一,我怕他们被我连累,第二,我没多余的能力保护他们。太被关注的、被按上各种色彩的友谊在这个时候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对他来说有可能是一种灾难。

“我明白了,放心,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还你一个安静的读书环境。”白小楼笑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玉润,像三月的风。

我从他身边走过,那双双探视的眼睛假装忙碌地转过来,又转过去,我无视,面无表情地将那些眼神甩在身后。

舒生正在上课,我站在他教室外面看他,他正在一边听课一边做笔记,突然,他似有灵犀一般,向朝窗户外看了一眼,与我的目光相遇。他眉眼笑开了,跟老师请了个假跑出来。

“姐姐,你的脸怎么了?”舒生抢上来,盯着我脸的眼睛露出心痛。

“不小心挂在树枝上,我没事,就是来看看你。”一想到昨晚要是我死了,舒生一个人无依无靠怎么办,心里就难过。

“姐昨晚没回,手机又不带。昨天我突然好担心,心呯呯跳,好像要出什么事一样。现在放心了。”舒生笑。

“姐能有什么事,就爱乱想。你进去吧,我也上课去。”和他一样,我看见他也放心了。不过我没去上课,我回了五元,却看见木北也在。

“姐,你的脸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木北一见我,急急迎上来。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拉着他坐下来,问:“爷爷让你回去有什么事?”

“就是才出台的那个政策,要我,木林,木桑一起商量,考问我们的看法,决定木家下一步的走势,爷爷最近经常考我们几个对局势的了解和看法。”

“爷爷知道你要去黄花山吗?”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不过我一进门,他问我,安之怎么没来。我说你一个人上山了,他皱眉,好像不高兴。我要打电话叫你,他说算了,没让我打。”

“我会武功的事,你对谁说过没有?”我眯起眼睛。

“没有,只有一次,爷爷说我功夫进步很快,问是哪个的师傅教的,我说部队的,他不信,说这不是部队的路子,我只好说你指点过我一两招。他后来没问过。”

“雪姨知道我们去黄花山吗?知道我会武功的事吗?”一是知道我去黄山花,一是知道我会武功,这两个全部能成立,真凶就能露出水面。

“我不知道。”木北见我如此问,越来越疑惑,“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你说啊!”

“有两人等在黄花山持枪杀我。”我原本不想告诉他,可又担心他成为下一个目标,还是告诉的好。从现在起,我们要时时注意了。

我以为木北会跳起来大叫,会激动地问我结果,可让我意外,木北一动没动,眼睛yīn沉得可怕。

“那两人死了,你一定要小心,我怕他们杀我不到,会转到你身上。”我叮嘱木北,“这事你不要管,更不要打草惊蛇,敌暗我明,我们最好以静制动。”

“姐不怀疑木兰?”木北冷静地问。

找杀手杀我,木兰应该不至于,她最多就是找打手对付我,不过如果有人怂恿或者有人帮她呢?我沉默。

“她怎么还没走?”

“不知道从哪搞了一条病条,又延迟了。我爸他很失败,我将来若像他一样,我宁愿死。”木北恨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祝绝世妖娆鸨妈妈生日快乐,多更一章。

31-35

☆、第三一章

31

我摇头,自己一向看不到自己的可怜,我看别人可怜,别人看我更可怜。就像我看木兰悲哀,木兰却觉得她很聪明很出色,看我时像看一条狗,木随云大概也会认为自己是成功的,是被人敬仰的罢。

“姐,总有一天,我会全部讨回!”木北狠狠一捶打向沙发,一字一句地说。

“讨回放一边,先留一条命在,这是根本。”我说。

我和木北回学校,下午五点半钟,我收到一条短信:“乖女孩,我在校门外等你。”我会心一笑,出了校门。每到放学时,校门口一溜儿的名车,从门口两边展开,分别三四百米长,相当壮观,常常惹得一些名车发烧友来b大校门观车,有的同学还能对号入座,哪个美女上了哪辆车又被哪辆车甩了,哪个富豪又换了哪辆车又换了哪个新美女,木北对此很不屑,现在的女孩都虚荣,现在的富豪都流气。舒生当时笑他,说不定若干年后,他也会来b大校门口等美女,那些开名车的,年轻时必定愤世嫉俗过,必定爱过,正直过,如今也随波逐流,图个快乐享受。木北沉默了。我承认舒生的话一针见血。

我很想看步轻风混在校门口等人的一堆里是什么样子,是跟他们一样,大爷似的抽着烟,左腿勾右腿或者右腿勾左腿做出一付潇洒随意风流样还是财大气粗地将袖子挽起露出粗大的金手链和名贵的手表或者将衣服解开露出脖子上一圈手指粗的金项链?我比较喜欢他财大气粗的样儿,暴发户似的,戴副大墨镜遮住他那双镇定锋利的眼睛,最好一笑时能有颗金牙一闪一闪,闪晕观众们的眼睛。

“在笑什么?”我一抬头,步轻风站到了我身边,竟然,真的戴了一副大墨镜,不过脖子上没有手指粗的金项链,却有一根银链子,坠子吊进衣服里面看不到。

我低着头,没敢跟他太近,随他走到对面去,又走了几百米远,才看到他的车,一辆迈巴赫。我坐到了副驾驶室。步轻风笑着说道:“不知道校门口这么多车,以后要早点来抢地盘。”

以后?抢地盘?我有点想笑。

他俯近我,看我的脸,“再给你上点药。”他掏口袋。

“不要在这里。”我低声说,来来往往的学生太多了,保不定明天就会流言四起。

“听你的。”步轻风脚一踩,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停到一家市区有段距离的“闲散农家乐”,一溜儿灰色宽敞的平房,显出朴实大方的气质,房两边都是绿油油地菜地,菜地的棚架下,吊着青碧的瓜菜,地里还有一些人提着个篮子在地里摘菜,这些场景让我想到了遥远的青山村,又亲切又舒服。步轻风很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好像这么做天经地仪一样。他的手掌很厚,手很大,我的手一下在他手心淹没。

“想吃什么菜,我们自己去摘,这里的菜全是无污染的标准绿色食品。”步轻风见我一个劲儿看着菜园子。

我不得不佩服主人精细的头脑,种各式各样的菜,让客人自己想吃什么摘什么,既满足了客人的口味,又满足了客人亲近大自然的心理,还能体会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乐趣。这年头,越有钱的人越崇尚返朴归真,乡间田野成了他们的好去处,越没钱的人越想活在城市,总以为喧嚣热闹才是繁华,离灯红酒绿近一点,也就是离安稳生活近一点。我突然发现,人生的追求不在目标的高低,而在自身的残缺,越是没有的,越是想得到。

“轻风,好久没来了啊!”沉默间有个声音热情在跟步轻风打招呼。

“这不来了嘛。”步轻风笑,微微摇了摇我的手,“叫四哥。”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身材有点胖,挺出了大大的肚腩,面相和气,带着眯眯的笑。我低低地叫“四哥。”

“小姑娘不客气,不客气,自家人。来来,试试我做的菜。”四哥很开心,随即招呼我们上座,“想吃什么菜,要去菜子里不?”四哥问道。

步轻风看着我,笑。

我想起刚才在菜园子里见到那个一边提着菜篮子一边在地里欢畅跑来跑去的女孩儿,摇摇头。我本是乡下的孩子,不是那种见了块菜地撒着欢儿的天真孩子,我知道,我没有那种烂熳。

“我肚子饿了,上菜吧,老规矩。”步轻风用手指点点桌子。

“好咧,你稍等,我给你做去。”四哥拍拍步轻风的肩膀,“今天有新鲜的肘子,小姑娘肯定喜欢。”甩着肥胖的身子一下就跑了。

“喜欢吃什么菜?”隔着一张桌子,步轻风凑我到面前,轻轻地问。

“有什么吃什么。”这是大实话,我不挑,在家时,家里有什么吃什么,在学校,什么便宜吃什么,后来自己做,舒生和木北,他们喜欢吃什么我买什么。

“傻女孩。”步轻风抬起手点了一下我脸上伤口的旁边,笑。

“哟,大哥也在。”门口进来了步闲庭,后面还跟了一个小美女,长发披肩,明眸如水,着粉色长裙,手里还提着个篮子,正是那个菜地里跳舞的女孩。

“易安。我弟弟步闲庭。”步轻风给我们介绍得很正式。我苦笑,易安?不知道步闲庭将是什么反应。下一秒,步闲庭果然睁大了眼睛,随即yīnyīn一笑。

“小米,来,给你介绍个大人物,我大哥,步轻风,钻石单身汉。谁抓住他谁就成了b城最富有的人。”小米眼睛更亮了,如钻石一般,熠熠生辉。

“大哥,这位易安小姐我很面熟,对了,你是不是夜狐夜总会那个唱《玫瑰玫瑰我爱你》的美女?我太喜欢那首歌了,易安小姐今天能给我们唱一次吗?”

步闲庭的声音热情,语气诚恳,周围很多人的目光都朝我看来。

我淡淡地说:“你认错人了。”

步轻风厉声说:“闲庭,你欠揍是吧?”

“哥,我真的见过她啊,仰慕已久了,我以人格担保我没说假话,骗你是小狗!”步闲庭急急解释。

步轻风似笑非笑地望着步轻庭,“人格,你还有那东西?”

“哥!”步闲庭想怒不敢怒。

小米温柔一笑:“轻风大哥,我也见过她的,她的歌我也喜欢,夜总会的人都喜欢,点易安小姐的歌可是很贵呢!”

“是吗?点不起?可以找闲庭多要点钱。”步轻风浅浅说,眼睛都不看她,牵着我坐下,这时正好菜上来,步轻风招呼我,“来,吃饭,这个肘子是我四哥拿手活,许多人都冲这道菜来的,我每次回来,都会来这里吃一回。你试试。”他拿过碟子里一把小刀,用餐巾纸擦了擦,切下一小块一小块肉放到我面前的碟子里,又将配料盘推近我。

我挟一块放进嘴里,香、软、酥,不油腻,不糜烂,真的好吃,回头我得带一份给舒生和木北,让他们也尝尝。舒生绝对没吃过,木北没时间来吃。

“好吃吗?”步轻风看着我吃,嘴角含笑。

我点点头,又挟了一片吃起来。

“我四哥只对做菜有兴趣,别人在外面鬼混,他就埋头研究菜谱,还真让他搞出名堂了。来,多吃点,以后我不在时,你自己也可以来,四哥会照顾你的。”

“哥,我也喜欢吃。”步闲庭看不下去步轻风对我好,生气地喊。

“想吃自己去点,不要站这儿碍眼。”步轻风懒得看他,手拿刀,利落地切肉。

“轻风大哥,我们搭个桌吧。”小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着很舒服。

步轻风刀子轻轻一放,眼睛不瞟小米,对着步闲庭:“还不滚?”

气势一张,这块小地方于无形间有一种紧迫感在压制着人,于是,步闲庭带着小米,灰溜溜地滚了。

少了两个人盯着我吃东西,我的胃口更好了,也不和步轻风谦让,爱吃什么想吃什么,就挟什么。步轻风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满意地看着我大口吃菜大口吃饭。突然,四哥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凑他耳边说什么又急匆匆地走了,步轻风沉吟一下,对我说:“有个情报,我离开一下就回。乖女孩,等我。”摸摸我的头,离开。

我点头。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有人坐到了步轻风的位置。我不看他,除了步闲庭不会是别人。

“易安是吧?我不得不佩服你,竟然单线跟我哥接触上了,连我都难找到他。改了个名又能怎么样呢?你想他爱上你?你想掩盖你不要脸无耻的事实?你想得到他的认可,方便你登上少夫人的位置?还是想妖惑他,让他死心踏地拜在你的石榴裙下?你就不怕他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后会掐死你吗?木安之,我劝你一句,如果要珍惜你这条小命,就赶紧想办法退了这场婚吧。否则,啧啧,我真替你操心,一旦我哥知道你就是与他订婚的女主角,一个指头就会要你的命哪!”

“还是操心你自己吧,你哥来了。”我不抬头,能感觉到步轻风来了,他的脚步稳定,有力,身上好像有一种光芒,使得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成为焦点。且气场强大,无声无息中能让人感觉到一种力量靠近,但不是那种通身的霸气,与人对视时近乎于蛮横的胁迫感,他身上有一种凛利的强硬,不容质疑,又不容忽视,可仔细看时,分明又是一枚和煦的好青年,谦逊,大度,貌似人兽无害。

步闲庭立即跳起来,朝他哥嘿嘿一笑,“哥,晚上回家教我几招。我现在走了。”一溜烟跑了。

步轻风皱眉,问我:“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我摇头,抬手舀汤喝汤。

“闲庭是我三叔的孩子,有些顽劣,恶趣味,嘴坏,但人不算坏。他若说什么,你不要见怪。”步轻风给我解释。

我一笑,不见怪,一点也不见怪,主要是见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翡翠琉璃,yaya,夜红雪。有地雷炸的感觉真好。

☆、第三二章

32

回去的时候,我真的打包了一个肘子。步轻风送我回学校,在离学校二百米的地方停下,掏出药,一手抚着我的脸,一手轻轻给我蘸药水。然后看着我,粗糙的手指抚着我的嘴唇,他的头低下来,凑近我,亲了一下我的额头,温柔地说:“乖女孩。进去吧。”

我心呯呯地跳,有种柔情,有种喜悦,有种幸福,原来这些感觉如此美好。这是传说中的丘比特的箭射中了我吗?

第二天,步轻风又在校门口等我,真像他说的,早早占了个地盘,他的迈巴赫在众多的富贵车里不是最起眼的,但他的人却是最起眼的,身着银灰色夹克,里面随意一件t恤,脚上一双白□球鞋,又年轻又帅气,黄昏时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满身辉煌,就像另一个耀眼的太阳。我走向他时,听见旁边两个女孩说,看见那男子没有,最有精气神,酷死个人,不知道等的是哪个幸运儿?我要是能认识一下就好了。另一个说,冲上去,求他签名,就认识了。那个笑了,这桥断,亏你想得出。我悄悄笑了,上了他的车,说:“有人想找你签名。”

“很多年前就有人找我签名。”步轻风笑,凑近我,热气喷在我脸上,“我只给你签名好不好?”

我脸发烫,低头不理他。想起他的那些队员,有些了然,队长跟他们没什么差别。

步轻风轻轻地笑出声来,利落地将车子开到一家大酒楼,牵着我进了一个包间,我环顾,黑金两色的装修,看起来又尊贵又豪华。

“来,女孩,坐到我身边来。”步轻风向我招手。

我坐过去。

“你怎么得罪了郁卫国?”

我摇头:“不认识这个人。”

“那两个杀手都与郁卫国有关系,郁卫国的父亲郁唐原来是黑道上的,后来郁卫国接手后就开始漂白郁家生意,但有些黑势力还是有一部分暗中存在,他绝不会全部解散。”

我明白了,郁卫国绝对就是郁雪的爸爸,那么那杀手就是郁雪指使的!木兰从那些打我的流氓口里知道我会些功夫,绝对告诉了郁雪,所以她才派出两名杀手来杀我,但是,她为什么不惜动用郁家隐藏的黑势力杀我呢?就是因为不喜欢我?这样值得吗?不,这中间绝对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

“问题是又没有证据指向郁卫国,女孩,你以后很不安全了,敌在暗你在明。”步轻风担忧地说,他拉起我的手,抚摸着我手上的茧,“跟我走好不好?”

我没有答应,我走了,舒生怎么办,木北更对付不了郁家,我在这里还能牵制一下他们的目光,给木北争取多一点时间来变强大。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我说。

“好,不走,我帮你一起面对。”步轻风果断地说。

我们在包间里吃了饭,步轻风要带我去烟花楼去看烟花,我知道他腿有伤,不肯去,两人就坐在包间里一边喝茶,一边聊天,昏黄的灯光,冒着香气的绿茶,浅浅的笑和浅浅和话,这一切,都让我觉得温暖。

“你怎么会认识那些草药?”

“我小时候经常挖这种草药,晒干了卖钱。”

步轻风拉着我的手,“看你的手,就知道吃了很多苦。以后会好的。”

“你在‘野战俱乐部’打工怎么不去了?”他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怕你认出我。”我的声音很低,头,低得不能再低,

“怕我找你要枪?还是怕我抓你?”步轻风大笑。

“怕抓。”他要抓我,我真抵挡不住,要枪好说,大不了给他。

“傻,我要抓早抓了,我当时就看到你的动作了,烈阳是黑道闻名的双枪手,却只在他身上找到一把枪,我一回想你那动作就明白了,正是一个顺手牵羊。烈阳大概想不到,他栽在一小姑娘手里。真是个聪明勇敢的女孩,你怎么就那么镇定弯下三个手指,你算定我身上还有枪?”步轻风眼睛亮亮的,嘴角含着笑,他这样子,说真的,我心慌,有种恋爱的感觉。

“直觉。”我说,当时他的眼神太镇定,胸有成竹,动作不慌不忙,如果没有一定把握,应该做不到这些吧。

“很棒的直觉。我们跟出任务的时候,也常常相信直觉。我们是长年练出来的直觉,与一些危险形成暗示,但你不同,以后不要太相信直觉,万一错了,很危险。”

夏婆婆教训第七条,处在特定的环境里,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是身体对周围环境的反应,是一种境界的体现,境界越高,直觉越准。但面对步轻风充满关心和担忧的目光,我还是乖乖点头。

“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来我们基地,太可惜了。我们的人第一次在野战俱乐部玩,回去后一个个磨拳霍霍,说下次一定要零伤亡打回来,我才知道他们居然在模仿野战中死亡过半,这是在别的同类俱乐部从来没发生过的事,他们说到‘野战俱乐部’有一个人相当厉害,主要是动作快、反应快,身手灵活度高,队员甚至鼓动我去挖人,你不知道我那些队员,平时眼睛朝天,以为高手全集中在基地了,从来没有这么表扬过一个人,所以,我也感兴趣了,第二次,就跟他们去了。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哪知道你跑得很快,后来又去找你,你倒好,辞职了。”步轻风眉眼里全是笑。

我瞪他一眼,要不是他老去找,我会辞职吗?再说,死亡过半有什么不服气的,老枪他们也是特种兵里最厉害的尖兵,里面九人没一个逊色的。

步轻风大概看出我在腹诽他,笑得更厉害了,“乖,给我说说,你辞职后又去了哪个俱乐部?小狼把b城所以的俱乐部找遍了,他说,以你的身手,绝对还会混野战。不过,现在知道你是女孩子,他应该不会再找你了。”

就让你们以为我还在混野战吧,赛车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他好了。步闲庭不一直说我和阮重阳有关系吗?我赛车偏偏又离不开他。

第三天,步轻风又早早占据了地盘,斜靠着车子,左脚勾右脚,一付痞痞地样子,再配上他懒懒的笑,朗朗如月的脸,给人一付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的精致味道,不过我知道,在他的慵懒下面,藏着一头豹子,风驰电掣。第四天,他还是占据他的老地方,一点也不在意一双双进进出出的眼睛看着他,一点也不在意那些眼睛里的猜疑和惊艳。

“上来,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我坐好,问:“去哪?”

每天都是他主导去哪,我跟着去哪,昨天晚上,他竟然带我去看电影,说好多年没在电影院看过电影,并做戏做了全套,买了爆米花,他说,看电影吃爆米花才像看电影。说真的,我从来没电影院看过电影,没到b城时,乡下的电影都在露天的地坪里放,在树与树之间拉一幕布,提前吃过晚饭就扛几把椅子去抢地盘了。因为放这样一次电影的机会实在不多,所以每次放电影,附近的村民都聚一起,将地坪挤得水泄不通,更有甚者,爬到树上,爬到草垛上,爬到屋顶上,以至第二天必换来主人的大骂,乡下每放一次电影就像遭了一场灾,哪像电影院,院里这么般华美,宽松,气氛这般柔和,像梦一样,唯一让我不满的就是票价好贵,我骨子里的小家子气只怕永远改不了了,不过,为什么要改呢?电影看到后面,我靠着他的肩膀,他手搂着我的腰,经典的恋人姿势。要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恋爱,叫上那个人去看电影吧!

我听着自己内心的碰撞声,知道了两件事,第一,我真的恋爱了。第二,步轻风绝对不是同性恋!我不去想步轻风若知道我就是他与木家联姻的那个人后是什么样的态度与后果,我只想及时享受这短暂的来之不易的柔情和幸福。

“跟着我,不要紧张。”步轻风检查了一下我的脸,露出满意的笑。

随着车子跑过的路程,我不能不慌了,这分明就是往步家去的路!他要干什么?三堂会审?他知道了?我眼睛一闭,心横下来,该来的总会来,逃避不是办法。我沉静了。

车到步家,步轻风牵着我的手进去,然后,我看见一家的人,步家老爷子步长空和步老夫宁婉如,步远山和步夫人古静音,步千潮和步云海都在,全睁大了眼睛,愣愣地望着我们。

“轻风,安之,你们原来早就认识?”步夫人吃惊不住,问出来了。

我低头。

“我们认识很久了,爸,还记得五年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质吗,就是她。等等,安之?”步轻风疑惑起来。

我还是低头。

“原来安之就是你说的那个智勇双全的女孩啊!”步远山恍然。

“她叫易安。”步轻风说。

“易安?”屋子里的人再次睁大了眼睛。“安之叫易安?”

“安之?”步轻风看着我。

“轻风啊,你不知道她就是你未婚妻,木安之吗?”步夫人更吃惊。

步轻风没了声音,一会儿,他的手抚上我的下巴,我不由抬起头来看他,他眼睛深隧,表情冷静,严肃,轻轻问:“木安之?”

我缓缓闭上眼睛,点点头。终究是短暂的美丽,如长安门的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安之身份暴露,猜猜步轻风什么反应呢?

☆、第三三章

33

突然,步轻风拉着我的手朝里面的房间跑去,将步夫人的喊声关在门外,锁上门,他一转身,将我抵在门上,脸凑近我:“你是木家的女儿?”

我点头。

“为什么叫易安?”

“在成为木家女儿之前,我叫易安之。后来为了打工方便,弄了一个□。”

“你今年多大?”

“二十一。”

“连年龄也是假的?”

“打工时未成年,不收。”

“学历也是假的?”

“现在b大大二。”

“你早就认出了我?”

我点头。

“为什么不认我?”

“怕你抓。”

“后来不是说不抓你吗?”

“他们说你是同性恋,我不敢认。”

“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同性恋?”

摇头。

“你现在认不认?”

点头。

“这么说,我和你是未婚夫妻?”

点头。

“那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亲你?”

我睁大了眼睛,然后有个yīn影压下来,他的眼睛在我眼前变大变大,他的嘴唇落在我的嘴唇上。

“眼睛闭上。”

我乖乖闭上眼睛。

“牙齿不要咬着。”

我松开。随后一条火热的舌头伸进来,勾住了我的舌头。他一只手抱着我的头,嘴唇吸着我的舌头和唇,一只手搂着我的腰,紧紧贴向他的身体。

“抱紧我。”步轻风咬着我的嘴唇,轻轻说。

我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他手一紧,我和他贴得没有一点缝隙。他的吻带着火,烧得我全身酥麻,心柔成一团,我抱着他,身子全依在他身上。

“我的乖女孩,我的宝贝儿。”步轻风的唇落在我的眼睛上,脸上,嘴唇上,下巴上,声音充满深情。他突然打横把抱我起来,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爷爷对我说,他替我看中了一个女孩儿,让我回来订婚,我就是因为讨厌这种家族联姻才跑出去的,怎么愿意回来订婚,但爷爷这次不妥协,坚决要我订婚,否则以后我就打光棍。我说打光棍也不订婚,结果,订婚那天趁他们不注意,跑回了基地。我只知道是木家的女儿,不知道你就是木家的女儿。我差点丢了你,宝贝儿!”他长长地叹息,又低头吻住了我,舌头在我舌头上缠绕。

我推开他:“怎么都说你是同性恋?”

“是被我爸妈逼急了想出来的办法。我是长子,隔三岔五地不是让我相亲就是让我订婚,都是那些大小姐,我没办法啊,得绝了他们的念想才行,于是跟一家小姐约好在哪儿见面,我找了个男人一起脱光了躺在床上等她,效果很好,那女人一下就哭跑了,于是我是同性恋的事都知道了,再也没有哪家小姐愿意嫁我了。爷爷很生气,把我打到部队去,这一去就多年。我的乖女孩,幸好我想出这么个办法,要不就遇不到你了。”将我的头依在他胸前,他依着我的头,“真好。宝贝儿。”他舒了口气,满心满眼的欣慰和愉悦。

是的,真好,真幸福。我抱住他的腰,耳朵贴在他胸上静听他的心跳声,沉稳,安全。

外面传来步夫人不安的喊声:“轻风,不要乱来!你放开安之!”

步轻风笑了:“宝贝儿,我不想放,我还想乱来。怎么办?”

这个,痞子。我不看他,脸朝他胸口低着。

“连耳朵都红了,可爱的女孩!”他捧着我的脸扶起来,“第一次亲吻?都憋气了。不要紧,以后我教你。”又含住了我的嘴唇,温柔地缠绕。

我挣开他,门外步夫人的焦急的声音还在喊:“轻风,轻风,不要为难安之!”

“我们出去吧,夫人急了。”我说。

步轻风站起来,牵着我的手打开门。一见到我,步夫人立即冲上来抱住我的肩膀,上下检查,“安之,轻风有没有打你?”

“妈,我很粗鲁吗?我多绅士的一个人啊!”步轻风哭笑不得。

“你不粗鲁吗?每次打闲庭的是谁?绅士两个字你认识?”步夫人瞪着她儿子,一付嘲弄的表情。

难怪步闲庭这么怕他,想必是被打多了,我想起步闲庭那张欠揍的脸,笑了。

“我老婆我会打吗?闲庭那小子就是欠教训,他一定欺负安之了,别让我看见他!”步轻风拉着我的手走,将步夫人丢在后面。

“你老婆?”

步轻风的声音不是很大,但能听的人都能听到,我恨不得将头藏起地下去。

“你肯承认这门婚事?”

“你不怪我们?”

“你不怪安之?”

步夫人和步远山,步奶奶和步长空,异口同声,齐齐发问。

“爷爷,这是你做的最英明的一件事。安之,来,我们给爷爷弯个腰。”步轻风竟然真的按住我的头,一起弯腰。

“哈哈哈哈哈……”步长空显然被取悦到了,大笑,他几个儿子也大笑,估计都是难得看到步轻风乖一回。

“我能碰见安之是福气。”步轻风正色道,“第一次遇到她,我干掉了逃匿多年的烈阳。第二次遇到她,她的身手让我惊讶。第三次遇到她,她救了我的命。前几天的黄花山,我被人围截,就是她救了我。”

我汗颜,应该是他救了我才对。没有他,那一夜,我的背后将一直有两把枪追杀。

“没想到安之竟然深藏不露,更没想到老爷子一眼就发现了这块璞玉,还把这块玉挖了过来。”步千潮笑道。

“不是人都说爸眼光毒吗?”步云海也笑。

步轻风说:“那天在黄花山,安之也被人追杀,我查出来是郁家原来的那些黑势力。爷爷,你要给你孙媳妇讨个公道。”

“郁家?郁雪?”步远山眼光一闪。

我点头。

“你知道是谁?”步轻风问我。

“你说是郁家,我就猜出是雪姨,只有她有可能知道我会去黄花山,也只有她知道我有些功夫。”但是杀我的原因我不知道,另外,木伯恩的意图我也不知道。

“郁卫国这些年确实太猖狂了,很多案子牵涉到他,偏偏又证据不足。”步长空沉吟道。

“光涉黑这条,够他喝一壶,证据我会找到的。”步轻风说。

“这事你不要乱来,我们会处理。”步长空警告孙子,“露出破绽倒添了麻烦,也打草惊蛇了,只是有点意外,为什么不是杀木伯恩的孙子,为什么反而要杀安之,安之的存在影响了什么?”

“是啊,按说继承人才是郁雪的威胁,她自己的孩子还没长大吧?安之,你爷爷要你继承木家?”步远山问我。

“爷爷让我熟悉木家事务,但我没答应他。”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步远山深思地点点头。

步轻风贴近我说:“幸好没有答应,以后也不能答应,宝贝,你是我的。”

随着门外一声激烈的刹车声,跑进来步明月和步闲庭。

步明月一见我,立即喊“嫂子”,步闲庭不看我,站一边对着他哥笑。

“过来。”步轻风斜睨着他。

“不过去。”步闲庭很硬气,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我说过来。”

“我说不过去。”

大厅人全笑起来,估计这种训练的场面见多了。

步轻风就是一腿扫过去,步闲庭赶紧退,没退好,撞到了一把单沙发,自己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急得连忙喊:“哥脚下留情!我过去,我过去还不成吗?”哪有半点毒舌发作时的豪情和潇洒,整个一只纸老虎。

“过来,给你嫂子道歉。”

“嫂子?”步闲庭愣了,“哥,叫嫂子也是结婚后的事,结了婚我一定叫嫂子!再说了,我没做坏事,干嘛要道歉?”

“我还不了解你?就你那条毒舌,还能放过这损人的机会?快点道歉!”

“就是,你那毒舌,还能放过这损人的机会?快点道歉!”步明月指着他的亲哥哥,严肃地喊。

“步明月,你这只鹦鹉!谁让你落井下石的,一边去!”步闲庭急得跳。

“鹦鹉总比毒舌好!哼。”步明月得意地笑。

“少打岔,道歉!”步轻风说。

步闲庭眼见这么多长辈,没一人帮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走到我跟前,耷拉着头:“嫂子,对不起了,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让我哥打我。”

步云海一脚踢在步闲庭屁股上,笑:“瞧你那出息!以后再看见你八卦,小心你的舌头!”

步闲庭捂着屁股跳开,敢怒不敢言。

步明月唯恐打击得不够,作伤心状,“哥,我听见了你的人格与魅力哗哗地碎了一地!”

步闲庭抬起手作势要打,步明月不逃反上,将头昂得高高,一付你敢打试试的孔雀样,步闲庭眼睛环视一圈,手无力的放下,憋屈地缩到一边暗自疗伤去了。

吃饭时,步轻风牵着我坐在他身边,给我舀汤,给我剥虾,给我挟菜,殷勤得像个仆人。看得一桌人眼睛都直了,步明月眼睛里冒粉色泡泡,饭也不吃了,趴在桌上看得津津有味,羡慕地说:“轻风哥哥好有爱哦,和安之姐姐好相配哦,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

“花痴!马屁精”想必步闲庭的伤自我恢复得差不多了,立即朝她冷讽。

我看见步轻风朝他瞥了一眼,他激淋了一下,立即蔫了,埋着头一个劲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步闲庭就是个调味品,有他不少,多他更好。大家有这感觉木?

感谢绝世妖娆,拖长尾音,荻荻的地雷,虎躯一震,顿觉舒爽。

☆、第三四章

34

晚饭过后,步轻风带我去参观他的房间,房间很大,蓝白两色为主,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白色的柜子,蓝色的床单和被套,蓝色的地毯,蓝色的窗台。墙上贴了几张画,全是f1赛车图。

步轻风从背后圈住我,将我的脸扭过来,亲吻我的唇。“宝贝儿,我不想回基地了,怎么办?”

“在部队多年,从来无牵无挂,现在有了你,一想要分开,我就舍不得。我的女孩,你就是专门来收我的。”

我回应着他的亲吻,贪婪地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这种气息,让我产生安全感,在他的怀里,我知道自己被另一个人保护着,我可以软弱,可以娇小,甚至可以流泪。我不必做个无敌女金刚,不必咬紧牙关硬撑,不必强制自己不喊痛。

步轻风拿出一张卡,“以后不要去打工了,我有能力养活你和你爱的人。我要把你以前失去的全找回来给你。”

我相信他的话,不过没接他的卡:“我有钱,很多钱。我不需要经常去打工了。”赛车最多一个月一次,有时是二个月三个月一次。

“你也拿着,你用我的钱,我很有成就感,给个面子,宝贝儿。”他亲我。

我收下了,但我不打算用,收下让我有种和他一起的感觉。

“以后我们就在这房子里结婚好不好?可是,宝贝,你才大二,等你毕业我都老了。”他亲着我的鼻子,“我现在快三十二了,将近大你一轮,你会不会嫌我年龄大?”

我摇头,三十二,算老么?

“我们可不可以不必等你毕业就结婚?宝贝儿,太久了,我会度日如年的。”亲我的嘴唇。

“退学?”我问。

“结了婚也是可以读书的。傻女孩,你不看报纸新闻的?”亲我的下巴。

“哦。”

“答应我好不好?”咬我的舌头。

“唔。”有点痛,我发出声音。

“宝贝儿,你答应了?”步轻风惊喜地说,双手捧着我的脸,“你答应了?”

面对着他明亮、喜悦、渴望的眼睛,我没有办法拒绝,无声地点头。

“乖女孩,我的宝贝儿。”步轻风将我紧紧贴到他胸前。

在步轻风的强烈要求下,步长空答应等我大二毕业,就去木家提出结婚要求。然后这位老家长悔恨不已地说,“早知道轻风这么喜欢安之,我干嘛要下这么多功夫死拽硬拉的,早该让他来求我!求少了我还不答应,非得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步远山说:“爸,你这不是马后炮吗?”

步闲庭鼻子打哼哼:“对我就会当场强硬,对哥就会事后强硬!太不公平了!现在你也可以让他求你,保证你让他下跪磕头他也会做!”

步轻风眸光一闪,步闲庭蹬蹬蹬连退了三步。

步长空说:“怎么,不服气?去,在你哥手下走三招再说。”

这下步闲庭退得更远了,不甘心地喊:“只有野蛮人才会跟人拼身手!我是文明人!”

步明月嫌打击他亲哥不够狠,火上烧油:“那就跟哥拼智慧呗,大哥二十岁就大学毕业了,你二十岁的时候才大二,成绩倒数第三。”

“臭丫头,这是谁告诉你的!我的成绩我从来没拿回来过!”步闲庭被亲妹妹揭了伤痕,手指步明月,暴跳如雷。

“你老师是我同学。你以为你藏着掖着我就不知道?头埋进沙子里屁股还露在外面!”步云海瞪了他一眼,狠铁不成钢。

所有人笑了,步闲庭耷拉着脑袋不喊不公平了。

我小声对步轻风说:“你真厉害。”

“我的女孩才厉害,b大状元一般b城人拿不到,你可给b城人长脸了。”步轻风悄悄在我耳边说,“以后我们的孩子也得像你一样,聪明勇敢。”

我脸发烧,我们的孩子?扯得太远了!

步轻风笑,“乖,不要害羞,我很期待我们的孩子,不像你,我不要!”

我嘀咕:“不要?你丢了?”

“给他爷爷奶奶曾爷爷曾奶奶带,他们想抱孙子想死了!”

才说好结婚的事,又说到了孩子的事,如果再说下去,不知道会不会说到孩子生孩子的事,眼前的步轻风形象完全和基地上他那些队员们的八卦和赌徒形象重合,却更加可亲迷人,让我自然地想亲近,想依靠,想爱恋。他以前像神一样,威严,冷峻,镇定,神勇,让我敬仰,却高不可攀。

星期五,阮重阳给我打电话来,说明天有一场车赛,一定要参加。

他如今已接手了阮家的生意,在他父亲手下当经理,行为举止比从前稳重了好多,此刻电话那头的声音却很激动很兴奋。

我奇怪,按照日期,明天不是比赛日子。

阮重阳说:“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赛车记录离车神的记录只差十来秒了吗?大概是有人传出去了,明天疾风会出现在赛场,他是专门来挑战你的!打败他,你一战成名,输了,你也光荣,疾风可是没有挑战过谁!总之,安之,你要好好表现!明天赌家们绝对会全部下注疾风,你若赢了,安之啊,你就发财了!”

原来是那个传说中的疾风出现了。这个人在那些赛车手心中如神话一般存在,如果打败他,我的名气将会提高,随之而来的,收入提高,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大大赚一笔,暑假带舒生回一趟青山村,可以将爸爸妈妈接到b城来了。不,还不行,我身边的安全警报没有解除,舒生的愿意暂时还实现不了,不如就在津县给他们买套房子,让他们好好过几天舒适的生活。也给夏婆婆买套房子,不过,妈妈说夏婆婆没在家很久了,房门上挂了一把锁,她去哪了呢?她年事已高,身边又无人照顾,我担忧。

星期六,我和木北去了木家老宅,我悄悄观察雪姨,她脸色和平时没有异样,笑眯眯的,又温柔又和蔼,是一位美丽而慈祥的母亲。木川越来越沉稳,十四岁的男孩眉目之间却有一股大人般的老成。举手投足大气,进退有度,比十四岁时的木北要强到不止千里万里。我发现陈香和蒋玉珠看我的眼光有种明显的怨恨,一惊,这种怨气从何而来?又看木林和木桑,他们不看我,偶尔眼光对上,又匆匆移开,显明目光躲闪,木森谁也不看,自顾自玩手机。木回岸和木听雨神色和平时一样,严肃,苛言少笑,倒是木随云脸部肌肉比平时要柔和得多,隐约之间还能看见一闪而逝的笑。这些人的表情很诡异,我不得不提防。

饭桌上,木伯恩问我:“安之,那本书有没有好好看过?”

我摇头,那本书舒生拿到学校看去了,青山村不找出来,他不甘心,我回答:“还没看。”

“哦,好好看一看,津县是个好地方。”木伯恩说。

津县是不是好地方我不知道,我从没去过,当时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青山镇,一条三米宽的长街,街上两边摆满了农家养的**、鸭、鹅,**蛋、鸭蛋、鹅蛋、青菜、萝卜、竹篾编的箩筐篮子,街上很脏,随处可见一堆堆黑黄黑黄的牛屎,街道多处坑坑洼洼,到处是烂菜叶和坑洼中的积水,偶尔有车子如蜗牛驶过,溅起坑洼中的积水,过路的人或者卖买的人身上溅一身,于是传来一阵阵倒霉蛋的骂声:“个炮子打的!个恶鬼缠的!”车子照样开,一路骂声丝毫不影响人家赶路。那地方有什么好呢?木随云的改革是什么样的改革呢?修条好路办不到?给乡下多通几天电办不到?多修几条渠道办不到?我发现我一点也不懂政治和政客。

“我没去过津县,不知道好不好。”我说。

“以后去看看,你家离津县远不远?”木伯恩问。

“远,要步行到镇上才有车坐,听说坐车要二三小时。”

“等你大学毕业,要是我还活着,我们一起去津县看看。”

那是两年以后的事了,两年的时间,在青山村可能一成不变,但在b城,可能千变万化,谁能说得定。但我还是点头,津县,我肯定会去。

我和木北回五元,车上,木北问我:“姐,最近学校有传闻,你听到没有?”

我一笑,知道,怎么不知道呢?宿舍里三位女同学,看见我就嚷,“木安之,什么时候泡上了个高富帅,行啊,要请我们吃糖!”我当时一愣,另一个给我解释:“校网上都贴了你上帅哥豪车的相片,排行榜第一啊,比校花王茵茵炫耀的男友帅多了,真给咱宿舍长脸!”我才知道我成了学校名人,不是因为成绩,也极少人知道我家世,一个步轻风跑出来,我上了校网,并且是榜首。还有一张贴子说得很难听,说我被富豪包养,连一个月多少万都清楚报道,我学的是电子,电脑必修,凭我的水平要黑一张贴子不是难事,不过这种欲盖弥彰的事我懒得去做,可谁知道那张贴子在校网上如昙花一现就没了,看见者甚少。

“那人是谁?我开始以为是阮重阳呢。”

“步轻风。”我说。

车子立即一声急刹,停到路边,“步轻风?”木北的声音惊得近乎颤抖。

我笑着点头。

“他不是同性恋吗?”

“不是。”

“你们怎么到一起的?”

“黄花山那次,是他救了我,那两人也是他们的人杀掉的,对了,木北,那两人是郁家派来的,你千万要小心雪姨。”

“姐,你喜欢他吗?”

想起步轻风,心里如和风掠过,如三月花开,舒适,温暖。我微笑点头。

“那就好,姐能幸福,我终于放心了!郁家我会小心的,你不要太担心。而且我总觉得有人在暗中保护我。”

我看着他没接话,等他下文。木北重新开动了车子。

“有一天晚上,大约十一点,我从俱乐部回来,发现被另一辆车跟上了,怎么都甩不掉,眼看就要追上,突然斜里飞插过来一辆车,直接撞在那辆车上,那车翻了,主动撞击的车却跑了。此事无声无息,新闻媒体上没有一点消息。我认为两辆车都是有备而来。有人要害我,有人要保护我。”

我了然,要害他的人应该是郁家人,要保护他的人,除了木家还有谁,木伯恩还是木随云?或者两人都是。那么,上次去黄花山木伯恩突然叫走木北,也是保护他了。木伯恩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态呢?明里对我很好,暗中却不救我,甚至木北要打电话叫我回来时,他还制止了,他想我死?!如果真这样,以他木家家长身份,用得着表面对我这么好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车王争霸!求收藏。

☆、第三五章

35

星期天,步轻风要我晚上陪他去个地方,我想起晚上的车赛,摇头,我说晚上有事。任步轻风抱着我又哄又骗,我暗中抱歉,以后我好好陪他。步轻风见我态度坚决,只得作罢,但他耍流氓,要求一个香吻补偿,我主动圈住了他的脖子,他抱着我又是亲又是咬,好一阵才停下。

晚上家里木北和舒生都在,我放心离开。阮重阳比平时早多了,我一上车,他就巴啦巴啦开始说,主要说的是疾风,如果我这次能打败疾风,我将成为b城赛车界的神话,他以后就跟我混了,特拉风。又安慰我,不要紧张,不要害怕,这次没赢下次再来,我比疾风要年轻多了。我懒得理他,比起我,他既害怕又紧张又激动。

车到赛场,发现观众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大概都是闻疾风之名而来。我们的车子进场时引起一阵欢呼,冠军进场都能享此殊荣,紧接着更大的欢呼响起来,一辆蓝白炫金色的车又轻又稳地停到我的一边。阮重阳眼睛里露出兴奋的光芒:“疾风进场了!蓝白是他车的标志,没想到事隔多年,蓝白炫金车又出道了!安之,我们将和疾风一见高低!这条赛道将见证另一个奇迹,那就是,我们的安之,要和疾风并驾齐驱!安之你太棒了,才玩车多久啊,竟然逼出了疾风!”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今天很奇怪,我心里居然有些不安,难道是疾风给我造成的心理yīn影?不太可能,这场比赛我一点也不紧张,赢最好,输了也没事。可为什么不安?

我皱眉,对阮重阳说:“能不能不要说话?”

阮重阳满脸是笑:“好,好,不说,不说,我安静。”真的安静了。

我倒向椅子,努力让内心平稳。十点正式开始,一声枪响,我没动,阮重阳正襟危坐,眼睛连连瞟我。我知道他的意思,双手搭上方向盘。二声枪响,我眼睛一眯,脚一踩,车子直驶而出,快速换档,脚踩到底,车子带着无与伦比的野性,狂野飞奔。大拐弯,我的左右边两车紧紧咬着我,最外道被蓝白炫金车占据,只剩旁边不到一车的位置,另一边紧挨我车毫不退让,我的心突然没来由的一痛,仿佛有一把刀正刺中我的心脏,竟然在此刻产生一种窒息的感觉,我痛不住地大喝一声“坐好了!”,牙齿一咬,将身子重心全部移到我一侧,车右边的轮胎抬起,左边的两个轮胎从最外围的位置侧斜斜急驶而过,在蓝白炫金车与外道的缝隙间,我的车如一条游鱼,疯狂而过!大拐弯处,我身子前倾,重点倒向车前,车尾腾空一摆,完成拐弯!整个动作连贯,利落,狂野,彪悍,没有一点凝滞的感觉。但我意外的是,旁边的蓝白炫金车竟然没有落后我,如影随形一般!最后一段直线车程,我抵制不住心上的痛,眼睛一闭,脚踩到底!然后我听到了阮重阳的尖叫:“安之!安之!我们赢了!我们赢了!22分23秒!天啊,我们赢了,新一代车王产生了!”车子开出好远好远,我才停上来,没有一点激动与兴奋,心里的痛如刺直扎,拔都拔不掉,才发现,我竟然满头大汗,我瘫在坐椅上。

“安之,你是不是激动得傻了呆了?车王的感觉好不好?快告诉我,我可是车王的师傅!”阮重阳声音兴奋得变调了,抱着我的肩膀猛摇。

“重阳,疾风也是22分23秒。”我知道他是太激动了,肯定没有看车子上的电子牌自动显示的排名情况,只看到我们车冲在前头了。

“啊!也是22分23秒?”阮重阳傻了,一会儿又乐了,“他也没赢我们!我们就是车王!也好啊,两车王,不寂寞!疾风当年退隐,绝对就是因为高手寂寞才退出的,一个人总第一,没个意思嘛!现在看到你的成绩这么好,所以回来了!安之,我们是赢家!今晚你的进帐绝对翻几番!不行,今晚你一定得请客!满请!两车王惺惺相惜,我们正好借机会认识疾风,你得满足我们的心愿啊!”他激动得几乎趴到我身上来了。

我疲惫地推开他,心上的痛不肯退去,有种心力憔悴的无力感:“一定要去吗?”

“当然要去,以前你总逃脱,很多人都骂我,连个妞都抓不住,今天我们打败了疾风,更要去了!多拉风啊!再说,疾风你就不想认识?”

我懒懒地说:“那就去吧。”或者喝杯酒会没那么痛。

远远的我听到有人在喊:“重阳,夜狐,满请!不然我们全部打扁你!太令人妒嫉了!”

阮重阳下车,仰天狂笑:“请,请,所有人都去!”我没动,手按心口,坐在车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良久,阮重阳走过来:“安之,我们走,都去了,疾风也去了,他说很佩服我的车技,说有机会再比一场。哇,疾风真酷,墨镜,风衣,那谈吐,那亲和力,真正的车神!让我们佩服死!小六出洋相,竟然当场要拜他为师呢!”小六是他的堂弟,也是个赛车狂热者,可惜入不了第一级,总在第三级转悠。

我坐到副驾驶室,“去吧,你来开车,我不想动。”

阮重阳立即开车飞到夜狐酒吧。一边开一边还在喋喋不休,我微笑,我能理解他的激动,我每取得一个好成绩,他比他自己取得还要开心。

夜狐酒吧我还是第一次来,一走进,里面的奢靡味直向我扑来,那溢彩的流光,那绚丽的美酒,那眼花缭乱的调酒动作,那妖娆的舞步,那魅惑的眼睛,那性感的歌声……每一样都让我压抑,我感觉我的心更痛了。阮重阳冲到台上大喊:“兄弟姐妹们,好好喝,好好玩,今晚我全部买单!与兄弟姐妹们同乐!”整个酒巴响起如雷般的掌声。我倚着墙壁,看他一身大气,一身豪情,浅浅的笑。

阮重阳下来,拖着我的手去他们的专用包厢,推开门,一股酒气和胭脂味向我冲来,我鼻子被刺激到了,想打喷嚏,赶紧捂住,没让它打出来。立即里面有人喊:“重阳,终于将你的马子带出来了!妈的,不打破记录你是舍不得带出来是吧!今天非要你马子给我们敬酒不可!当了车王,多少要牺牲一点!”

随即很多声音起哄:“就是,一定要你马子给我们敬酒!特别是给我们偶像疾风大神敬酒!”

“敬酒!敬酒!敬酒!”全部起哄了。

我被吵得头晕晕的,低着头站在门口没动,阮重阳笑着说:“这是我妹,敬酒我接了,我妹不会喝酒,兄弟多多包涵!来,上酒!我先给我的偶像疾风敬酒!”

“***阮重阳,每次让你带出来,你说不行,现在带出来,连酒都不敬,没规矩了啊!”

“重阳舍不得哦,看那身材,那长相,盘正条顺,极是正点!来来来,喝酒,你妹也就是我妹了,我会罩着点的!”

眼见有人拿着酒杯向我走来,我皱眉,正在这时,电话响了,我心突地一跳,如刺洞穿,连忙接起。

“姐,我想你了。”是舒生的声音,很轻,很柔,很乖,也很弱,只一只受伤的小兽在轻轻地呼唤。

那一瞬间,我很想掉泪,“舒生,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姐了。”舒生在那边轻轻地笑。

“姐就来,你等我。”我挂了电话,跟阮重阳交换一下眼神,立即往外走。

“哟,妹妹这么不给面子?看见我来了就想走?不行,今天怎么着也要喝一杯。”来人拉住我的衣袖。

阮重阳急忙跑过来,拉住那只手,“我妹家里有事,要回去了,兄弟,我自罚三杯算是陪罪!”

“***阮重阳,不就是让你马子喝杯酒吗?又不是要上了她?装什么贞节烈女!”

旁边人起哄:“对,不能走!一人陪三杯!”

我没看任何人,走到桌边,拿起一个酒瓶朝那人头砸去!

包厢里静止三秒,随即几个朝我扑来:“哟,小□真辣呀,老子喜欢!今晚不上了你,老子名字倒挂!”

我手一扬,那个名字要倒挂的头开了瓢,我站着没动,低着头不看任何人,冷冷说道:“下一个。”

又一个抡着酒瓶从我后背冲来,我闻风,一个旋转,手起酒瓶落。吓得一群女子尖叫连连,有的夺门而出。

“还有谁想留下我?”

一连三人倒下,再没人作声。但旁边围着我的人都没退下,好几人手里刀光亮亮。阮重阳挡我在面前,悄声:“安之快走,他们人多,会下死手的!”

我没动。耳边响着舒生的声音,姐,我想你了!

“都退下。”一个声音清浅地说,不大,但很威严,不容抗拒。我抬起头,看见了步轻风。

“这种货色不能放过!我们要留下她趴在地上给疾风前辈陪酒!”

只听一声响,又一人倒下,步轻风出手了!又一声响,又一人倒下。

“还不退?”那些人眼睛里露出恐惧,缓缓退开,手里的武器都没放下。

步轻风牵着我的手,从容走出去。后面竟没一人敢追上来。

36-40

☆、第三六章

36

“上车。”步轻风说,自己跳进驾驶室里。

我没动,“我来开。”

步轻风移到一边,我坐上去,脚一下踩,换档,又换档,又换档,又换档,我只想快点开到五元,快点见到舒生,我总觉得舒生那边有事发生,因为心一想到他就更加刺痛。两边的楼和行人,两边的车和树,像流星一样从我眼前闪过,快点,快点,我心里狂喊!身边步轻风一言不发,仿佛没有存在一样。我不去考虑他对我出现在阮重阳身边的想法,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事比我回家重要!

车子终于开到五元,我心一沉,小院的门竟然是开的,我直接将车开进院子,飞身下车,步轻风也飞身下车。门也是打开的,屋里零乱,我冲进舒生的房间,舒生躺在床上,他脸上的手指印分明,青青紫紫,蜿蜒交错,嘴唇惨白,不见一丝血色,下巴上残留着一条条明显的血色伤痕,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衣领扣得死死的,看见我进来,人没动,却微弱地喊我一声:“姐。”他眼中凝着一滴泪,在眼眶里微微颤动,却硬是没让它掉下来。

我上去抱住他,将脸贴在他的头上,只觉得他全身冰凉,身子微微打着寒颤,我忍住眼泪,轻轻说:“姐回来了,舒生,姐回来了!”

舒生脑袋在我脸上轻轻地蹭,“姐姐,姐姐。”声音细软,像只柔弱的羊羔,我轻轻掀起舒生的衣角,露出衣服下面的肌肤,红的,紫的,青的,一块块,一团团,触目惊心!

步轻风进来了又出去,此时又进来,他看见舒生的伤痕,眼睛里闪出寒光,透出一股子狠辣的戾气,“房间里全翻动了,好像是找什么东西。”他蹲到舒生身边,温和地问,“有几人,有什么特征没有?什么时间?”

“六个男人,其中有一个额角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疤痕。身高一米八左右。还有一个光头,胸前有纹身。他们进来时刚好十点。”舒生说完这些,气息渐弱,疲惫而沧桑,安静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里面透露出无限惊慌和疼痛,更像一只倦了伤了的墨蝶,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轻舔自己的伤口。我不敢多问,不敢触摸他的伤痛,越是触摸,越是痛。

步轻风立即掏出电话:“陶哥,是我,轻风。今晚十点五元发生了一起案子,□和抢劫。六人,男性,其中一人额角上有一铜钱大小的疤痕,身高一米八左右。另一人胸前有纹身。陶哥,受害人是我亲人,弟弟我拜托你了,要快!我等你消息!”

舒生在我的拥抱下终于安稳,不再颤动,只是身上还是冰冷,我想用被子盖住他,不想一动,舒生受惊了,抬起头眼睛里有恐惧:“姐姐,姐姐。”

我轻轻抚摸舒生的脸:“姐在,姐陪着你。”舒生的恐惧散去,信任地朝我展颜一笑,沉沉睡去。那一笑脆弱,凄美,有蝴蝶断翅时的悲凉,有花朵被雨水摧残时的怜惜。我一生用命维护的弟弟,我还是没有保护到他!我闭上眼睛,还是没有忍住,眼泪流出来。

忽觉脸上一暖,步轻风的手指轻轻擦着我的眼泪。他在我身边坐下,将我搂在怀里。我们三人,我搂着舒生,他搂着我。

舒生终于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地放开手,轻轻退出他的房间,步轻风也跟着我走出来。

我给木北打电话:“你在哪?”

“我在木家。”

“为什么突然去了木家?”我走时木北明明在五元。

“木兰明天就要走了,她要我陪她说话。”

“你几点走的?”

“九点左右。”

我眼睛眯起来,木北九点走,那伙人十点来,正是我赛车时间,我回来时是十一点多,而且,木兰明天走,今晚舒生出事,这些,是不是太巧了!我冷冷地浮起一个笑,舒生,姐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姐,出什么事了吗?”木北焦急地问。

“回头告诉你。好好陪木兰吧,她能有你陪的时间不多了!”我淡淡地说道。

“姐,现在告诉我!”

“别吵醒了舒生睡觉!”我挂了电话。

走进我的房间,桌子上翻得零乱,抽屉是抽开的,里面也翻得零乱,床上也乱的,连铺盖都打开了,衣柜也打开了,衣服随便丢在地上,木北的房间也乱成一团,他们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我看了所有的房间,共同的特点是,书架和桌上翻得最乱。他们要找的大概是一张纸或者一本书或者一幅图。”步轻风说。

一张纸?一本书?一幅图?我正要摇头,一本书?我只从老宅拿过一本《津县志》,当时一群人的目光像是要吃了我,难道跟那本书有关?木伯恩反复提起那本书,难道是别有用意?我突然记起很多年前我与小叔叔的对话。

“爷爷的书房有什么特别呢,为什么都想进?”

“据说有宝,你现在有机会了,可以去探宝。”

“你信不信?”

“我没想过要,所以不信。争着要进的,都是信的人。”

难道真的有宝?而且宝就在那本书里?可那本书是我信手抽的一本啊,就那么巧?还是我无论抽哪一本就会被当作里面有宝?都会来偷来抢?我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我本无意拿书,可木伯恩硬是我要拿一本回去看,他是不是故意的?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觊觎木家之心,他为什么要把他们的视线引到好像拿到木家宝藏的我身上?

步轻风从后面抱住了我,“不着急,我们一步一步来。先拿下那伙人,问出主谋,然后再做后面的事。”

我真庆幸他在我身边,至少此刻,我不再孤立无援。

我走到客厅墙角,那儿有一盆常青铁树,我弯腰从盆里挖出一个塑料袋子出来,将袋子打开,又打开一层一层的纸,里面躺着我当年顺手牵羊牵来的烈阳的手枪。9发子弹早被我从枪里取出,现在,它们又一颗一颗地被我装进弹匣。

“92式5.8毫米战斗手枪,有效射程为50米,匣容量20发。”步轻风轻轻地摸着我的头,轻轻地说,“我的女孩要开杀戒了!”

时间到了凌晨两点一刻。我和步轻风还在等消息。舒生睡得很安静,像个王子,与世无争的王子,可还是有人狠狠地伤害了他!夏婆婆教训第十八条,也是夏婆婆教训最后一条,也是我唯一不太相信的一条,如今,我全部相信了,残忍的事实告诉我,夏婆婆是对的!第十八条:人生于世,与其与世无争,不如奋起一争!不争,坐以待毙,争,尚有一线生机!

快三点的时候,步轻风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脸上露出一比笑容,回头对我说:“人找到了,在九元找到的,现在带回了警察局。陶哥问我们要不要现在去认人?”

“去。”我说,我一刻也不想缓!

“舒生要带去吗?我怕他会更加受到刺激。”步轻风的担忧有道理,我犹豫了。

“我和你去,另外我叫人来保护舒生。”

“我叫阮重阳来,陌生人不好。”若舒生突然醒来,不见我,却见一陌生人守在屋里,他会崩溃。我开始打阮重阳的电话。

立即传来阮重阳迷迷糊糊的声音:“安之,这是半夜啊。”

“重阳哥,你过来五元帮我看着舒生。他出事了。”

阮重阳立即清醒:“好,我马上过来。”

二十分钟后,阮重阳来了,看到步轻风一愣,但没说话询问。我告诉他,舒生还在睡觉,守着他就行了,免得到时他醒了家里没个人。

阮重阳问我:“舒生怎么了?”

我抬头看窗外,窗外是黑黑的无边的夜色,望不到头的黑,“舒生,他被人欺负了!”

阮重阳眼睛里顿时凶光暴露:“是谁?有眉目了吗?”

“人找到了,我就过去,他,叫步轻风。”我指着步轻风说。

步轻风向阮重阳点点头,拉着我上了车,这回,他坐到了驾驶室,我没争,警察局,他比我熟悉路。而且,自我知道他是疾风,就知道他比我的开车技术好,今晚和他成绩齐平,我占了很大的便宜,只有我知道,他的左小腿受伤了。赛车操控对人体肌肉敏感度很高,很容易影响比赛成绩,如果在步轻风正常情况下,我绝对不能超过他!他的成绩不像别人猜测的那样,年龄大了跑不出成绩了,而是年龄大了,水平更出色了!

以最快的速度到了警察局,陶哥指指戴着手铐的六个人,又递给步轻风一份记录:“这是口供,你看看是不是他们。”

步轻风递给我,我只需要看见里面的几个字样就能确定是他们。五元,门牌55号。我放下口供,走到一脸上有刀疤的人前面:“我不想看,我问,你答。”

“是谁指使?”

“不知道叫什么,一个年轻女人,很漂亮,给我们三十万,让我们帮她做两件事。”

“什么事?”

“找一本书,奸一个人。”

“什么书?”

“《津县志》,不过没有找到。”

“奸的是谁?”我的牙齿发紧,一字一句地问。

“就是那院子里的漂亮男孩,那女人是这么说的,没说名字。”

“你怎么知道屋里只有一个人?”

“那女人打电话通知我们说那个时间只有一个人。”

“如果你再看见那女人,能认出来吗?”

“能。”

“很好。”我点点头,突然飞出一脚,随即我旁边的那个光头一声惨叫,一米八几的身子飞向对面的墙壁,又弹回来,落在地上,只听见□不见动弹。其实几个吓得纷纷后退,可又没退处,背后是一堵冷冷的墙壁,只得靠着墙壁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我现在就带你去认人,如果你胆敢不认,我对天发誓,你会后悔!”

刀疤不停地点头,身子颤抖。

陶哥对步轻风说:“功夫不错,你队员?”

步轻风摇头:“我老婆。被害人是我小舅子,陶哥,这事绝对不能被人翻案!”

陶哥拍拍步轻风的肩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话说,你什么时候结婚了,没请我喝酒!”

“这事了了,一定请!”

作者有话要说:有读者说舒生就是白月光,我要塑造的舒生形象也就是白月光。真舍不得如此伤害他啊。

感谢夜红雪的地雷。

☆、第三七章

37

陶哥带了一队人,押着刀疤上了车,我坐到了驾驶室里,去木家的路,我最熟悉,我不想在路上耽误时间。步轻风坐到了副驾驶室。

油门一踩,我朝木家奔去,时值凌晨四点,路上没一个人,车子极少,我一路狂飙。

“乖女孩,你得慢点,陶哥跟不上。”步轻风提醒我。

我脚一松,一会儿,从后视镜才后到陶哥他们的三辆车。

车子划破黑暗,像一支射向黎明的箭,车到木家,铁门紧闭,木家的院子静悄悄,但院子里的灯亮着一盏,步轻风向我点点头,站到到木家三米高的围墙下。我也点点头,后退几步,一个助跑,手从步轻风的肩膀上一撑,身子翻起来跳到围墙上,随即脚一点,飞身下去。我从里面打开了铁门,众人全部进入。

木家大门紧闭,我一脚踢出,一个旋转,又飞起一脚,两声巨响,门开了。旁边一警员小声说:“这气势,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啊!”

我打开了大厅里的灯。

“谁?”首先应声是木北,他一个旋身,直接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看见是我,吃了一惊,“姐,怎么回事?”

我没有说话,我等人。

紧接着出现的是木川,然后是木随云,再是雪姨,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私闯民宅,你们不要命了吗?”雪姨手抬起,环指一遍,大声尖叫。

木随云看见了我:“安之,怎么回事?你带这些警察来做什么?”

雪姨还在尖叫:“安之,你凭什么带人闯进来?打烂我家的门,私闯我家的院子,这是犯法的!”

我还是不说话,等人。果然,木兰出现了,她徐徐下楼,像个贵妇人一样,气度非凡,在警察面前,在从犯面前,在受害人面前,竟然没有一点慌乱。

我走到刀疤面前,手指木兰:“好好看看,是不是她?”

刀疤只看了一眼木兰,就点头:“是她,是她,她脖子上的那条项链我有印象,当时我说,三十万办两件事,少了,最好加上她脖子上的项链。她拒绝,说三十万我们不干,她找别人干,有钱拿还有美人享受,有的是人愿意干,所以我们就答应了。”

我走近木兰,她挑衅地朝我一笑:“我的好妹妹,你是来给我送行的吗?哎呀,你来得太早了!”我眼睛一眯,一手扯下她的项链,另一手锁住了她的咽喉,将她悬空顶在墙上!

这条项链我认出来了,正是我订婚那天,步夫人亲自给我带上的那条,第三天我就取下来了,收藏在一个小盒子里,放在五元我书桌的抽屉,现在却到了她脖子上,是不是意味着,五元的家,她有钥匙,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安之,你干什么?快放了兰兰!”木随云大喝一声,上来抓我的手。

我腿一抬,脚顶住了他的胸前!“别忙让我松手,先问问她做了什么事?问问她,对我的弟弟易舒生做了什么?”

木北一震,大吼:“姐,舒生怎么了?她把舒生怎么了?”

步轻风走到我身边,悄悄说:“乖女孩,松手,掐死她不能对质了!”我手一松,脚也放下来,木兰落到地上,连连咳嗽。

“木兰,你对舒生做了什么?快说!”木北一把抓起木兰的胸前的衣服,狠狠地喊。

“小北,我昨晚和你在一起,我能做什么?我是你亲姐姐,易舒生是你什么人?你怎么亲疏不分!”木兰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恶恨恨地吼。

“不可能,昨晚姐打电话我就觉得奇怪了,你一定做了什么?你快说!”木北摇着木兰。

陶哥上前,“木兰,你于十月十九号下午四点,在妖皇夜总会花三十万买通六人,指使他们昨晚十点左右在五元55栋□易舒生。人证俱在,你被捕了,从现在起,你可以不说话,但你所说的话都会做为呈堂证供。”上前,咔嚓一声,给木兰戴上了明晃晃的手铐。

手铐一戴,木兰怕了,哭出声来:“爸爸救我!爸爸救我!”

木北扬手,狠狠甩了木兰两个巴掌,“你怎么这么狠毒,连舒生也不放过!舒生,他完全与世无争!你为什么这么丧心病狂,他招谁惹谁了?他连**都不杀的一个人,你的手为什么要伸向他!为什么要伤害他,舒生他是我的好弟弟啊!”木北的眼泪流下来,“你一直不安好心,昨晚找我来根本不是什么想在离别之际跟我说说话,而是你的调虎离山之计,我读初中时失踪几天几夜,也没见你找过我,昨天突然找我,原来早有预谋!木兰,你为什么这么恶毒!你对安姐姐不满你直接对付她啊,怎么把毒手伸到舒生身上,他是最无辜的人!”

“木北你住口,连他弟弟都可以收买你,你是世上最傻的傻瓜!他们两姐弟才是最有心机的人,把小叔叔的房子占为己有,那房子价值多少你知道吗?一千多万!把爷爷的宝藏占为己有,宝藏你知道吗?木家几代人的心血!我为什么不可以恨她们?她们不来,我会被赶到国外去?现在连小叔叔不收留我,全是这妖精唆使的!这妖精连小叔叔都迷惑了,还有谁不能迷惑,你不就是受蒙蔽受迷惑的一个吗?这贱人,我一定要她死!”

“兰兰你住口!”木随云又急又怒,赶紧拦住她的话。

我冷笑,你木随云还想让木兰抵赖吗?

“爸爸,你救我,救我!要不是你把这个贱人领回来,我会这样吗?爸爸,你必须救我!”木兰大喊。

“兰兰,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爸爸救不了你!”木随云看见我的冷笑,悲伤地低下头。

“妈,你救我,救我!你说过的,无论我做了什么事,你都替我担着!”木兰见木随云不再看她,转移了求救目标。

“这话我是说过,可我要你犯法了吗?”雪姨冷冷地说。

“可你说过,易舒生不是过外地人,在b城没权没势没背景,杀他比杀只蚂蚁还容易啊!怎么现在警察来抓我了?妈妈,你快让爷爷和外公打电话去,让他们赶快把我放了!”

“比杀只蚂蚁还容易的人多了去了,你全部让人去杀了?”雪姨一笑。

“妈妈,你要救我啊,我是你女儿,你不让见死不救!”

雪姨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是你爸爸的女儿,让他救你吧。”

“妈,我也是你女儿啊!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的,连三十万也是你给我的,从来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是我亲妈啊,妈妈,救我吧!”

“兰兰,我给你三十万是让你买几件好衣服,毕竟要出国了,我以后不能再疼你了,可你不能拿它去买凶啊!”

“兰兰所做的事全是你教唆的吧?郁雪?”木随云有些恍然的样子。

“我教唆了她什么?我让她去害人了吗?让她高考抄袭了吗?让她在外乱交了吗?让她未婚先孕了吗?让她不知检点了吗?木随云,你问问她,我有吗?”雪姨一反平日的温柔,朝木随云冷声问道。

“你只差没有明说要她去了,但你暗示了!你给她钱,让她去做坏事,你给她依靠,让她以为她做了坏事可以不必领罪!所以她才放心大胆地去做坏事!郁雪,你是何居心?”木随云厉声道。

我不想听这些了,给步轻风说:“我们走吧。”步轻风朝陶哥点点头,陶哥朝他的队员晃了一下,立即上前两人,要带走木兰。木兰大哭:“爸爸,妈妈,我不要去,不要去,我今天十点钟的飞机,我要出国的!”

木随云见木兰被两警员押着,慌了:“安之……”露出哀求的神色。

我手一翻,手枪指向木随云的眉心:“听着,木随云,如果她无罪释放,木家将血流成河,我保证。”

“安之,她是你亲姐姐。”木随云沉痛地说。

“她陷害栽赃我时,你没说我是她亲妹妹,她辱骂欺负我时,你没说我是她亲妹妹,她买通流氓殴打我要毁我容时,你也没说我是她亲妹妹,她欺负我弟弟时,你没对她说那是她亲妹妹的放在命上的弟弟,现在,你跟我说,她是我亲姐姐?”我冷冷说道。

“安之,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回吧,她出国了,以后不会害人了!”

“你有什么面子?”我问他,“你把我找回木家,知道不知道你害了我?你有管过我吗?有问过我吃饱穿暖吗?有问过有人欺负我吗?有问过我需要帮助吗?有问过我想念青山村的家吗?有问过我那个弟弟身体和生活吗?有帮我出过一次头吗?三十五万元,我成了你领回来的一条狗,丢在木家不闻不问。四十万元,我放弃了我的军校梦想和我的婚姻,你明知道我将来要共渡一生的男人是同性恋,还是答应我嫁过去,我问你,你于我来说,有什么面子?”

“安之,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但我不是故意的,安之,我一样把你当女儿,没分厚薄!”木随云满脸悔恨。

我更恨,一家人,真正的一家人,亲弟弟打亲姐姐,亲女儿的枪口对准亲父亲,亲姐姐谋害亲妹妹,亲妹妹将亲姐姐送进监狱。这是作的什么孽,一家人,骨肉相残,从此四分五裂!我手一回,收回了枪,向外走去。木北流着泪跟上来,牵住我的手,“姐,我跟你一起走。”

木兰的尖叫和哭泣丢到了身后,我坐进了步轻风的车上,木北坐到了后面。我有些累,闭上眼睛。步轻风手一挽,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陶哥一行人直接去了警察局。

☆、第三八章

38

天已大亮了,金色的阳光铺满了世界,便得看上去如此美好。但我知道了它的背后就是黑暗,是无尽的yīn霾。我们回了五元,阮重阳yīn沉着脸坐在大厅里,舒生不见人,我赶忙跑进舒生的屋里,只见他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一缕阳光从窗外跑进来落在他的身上,散出柔美而和煦的光芒,这原本该是一副多么美好的画面,阳光里的少年,英俊,温和,谦逊有礼,就像一朵永远生长在阳光下的金色的向日葵。此刻,舒生安静地看着窗外,对着他窗户,有一丛凤尾竹,细枝摇动,叶子出出蟀蟀索索的声音。

“舒生。”我喊一声。

舒生回过头来,见是我,露出笑容,“姐姐。”

我上去抱住他的头:“吃早餐没有?”

“没有,我不饿。”

“可姐饿了,给姐做早餐好不好?好久没吃荷包蛋了,重阳哥也好久没吃过你的早餐了。”

“好,我去做。”舒生乖巧地笑,站起来,唇边显出浅浅的梨涡,有一种精致的美丽。

“我跟你一起做。”

我和舒生一起进了厨房。

“舒生,想不想出国?小叔叔很喜欢你,前阵子还跟我说,学音乐最好去他那儿。”

“我想跟着姐姐。”舒生摇头。

“可姐姐保护不了你,姐姐没用。”我轻轻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姐姐是最好的姐姐。是我没用,尽让姐姐操心。”舒生低着头,无限愧疚和悲伤。

“姐姐不好,姐姐没照顾好你,姐姐对不起你。”

舒生从背后抱住我的腰,头靠着我的肩膀:“姐姐还记得小时候的虎子吗?你最喜欢的那条狗,当时你从易大爷家抱来时,爸爸打了你一耳光,说家里人都吃不饱,哪有饭喂狗,你说你以后少吃点。那条狗被你留下来了,它多可爱啊,总逗我们玩,打滚,咬鞋子,你常常逗得哈哈大笑,可那一回,它就舔了我那么一下,血都没出,就让你一扁担打死了!你要拿去埋掉它,爸爸却把它皮剥了,煮了一锅,硬逼着你吃它的肉喝它的汤,那天晚上,我听见你不停地呕吐,半夜我醒来,听到你蒙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姐,这么多年,除了虎子,你再也没有心爱的东西了,可就为它吓哭了我,你就打死了它!姐,这世上,还有谁会这样保护我、对我好?你不知道,我只有跟着你,我才安心,才快乐!姐,你不要送走我,我舍不得离开你,就是被人欺负死了,我都愿意,可我不想离开姐姐!”

舒生的眼泪流下来,落到我的衣服上,我忍不住泪流满面,转过身,抱住舒生,擦他眼角的眼泪:“傻舒生,你不想走姐姐又不会赶你走,你不知道,你在姐身边,姐也安心,也快乐!不走好了,我们在一起。”

木北流着眼泪走上来,抱住我和舒生:“姐姐,舒生,以后我们三人在一起。”

步轻风也进来了,将我们三人圈起来:“以后我们都在一起。”

阮重阳靠在门边,眼睛红红的,口里直嚷嚷,“我饿了,舒生,你倒是下面条啊,我要一个荷包蛋,两面黄!”

舒生擦擦眼泪,笑了:“重阳哥,你等会,就来了。”

步轻风温和地说:“我叫步轻风,你以后叫我姐夫,以后,你姐姐怎么保护你,我也会怎么保护你!”

舒生乖乖地叫“姐夫”,木北也跟着叫“姐夫”,步轻风一手摸一个的头,看着我说:“我多两弟弟了,和你一样乖。”又对阮重阳说,“你要不要也叫姐夫?”

阮重阳哼了一声,鼻子朝天,一付欠扁的样子:“你还是叫我大舅子吧,安之叫我哥的。”

步轻风风轻云淡地笑了:“你的意思是,我也得叫你哥?”

“不不不,你是我偶像,哥就不用叫了,叫重阳,叫重阳。”阮重阳突然打个激灵,意识到了危险。

“赛车是安之开的吧?”步轻风突然问他。

“你怎么知道?”阮重阳吓了一跳,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

“从酒吧出来,安之将车开得比赛道上还要猛,看那动作,我就知道了,真正的车神是一女孩。”步轻风浅笑,转头问我:“这么危险的事,你怎么要去做?”

我低头,还不怨他?我原本在俱乐部做得好好的。

“这个赚钱快,安之说要赚钱,赚好多好多钱。”阮重阳说。

“你不知道赛车多危险吗?是你带他赛车的吧,没你的名和车,她进不来。”步轻风严肃地说。

“我要早带她赛车就好了,不至于让她把自己卖给她爸了,也没你的份了!哼!”阮重阳瞥了步轻风一眼,突然眼皮一跳,赶紧正眼看人。

步轻风笑了:“我倒真是因祸得福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学赛车的?”

“从俱乐部辞职开始。”我说。

“这么说,是我的错了?”步轻风没想到祸首竟然是自己,呆了。

我小声说:“不是你是谁?”

“好了,车王也让你拿下了,钱也赚得差不多了,以后,不许去。”步轻风果断地说,手指阮重阳,“你的赛车敢给她用,我就砸了它。”

“安之现在买得起赛车了!”阮重阳笑。“小富婆了,我都没她有钱!”

“她买也不行!另外,只要她去赛车,我会取消你赛车的资格!”

阮重阳跳起来,手指步轻风,愤愤道:“这不公平,她赛车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取消我的资格?”

“她不是用的你的名字么?”步轻风笑。

阮重阳瞪着他,痛心疾首地说:“好不容易挣个车王来,突然不赛了,对得起广大赛车观众?对得起广大赛车手?对得起那一叠叠钞票?!”

舒生端了面出来,招呼我们吃面,看到阮重阳滑稽的样子,桃花眼里全是不甘心,笑了,对我说:“姐,你不要去赛车了好不好?太危险了!以后我也可以去打工,老师说可以帮我找几个家教,也可以去大酒店里弹琴,收入都不错的。”

“舒生,别想着打工了,你姐姐已经很有钱了,把她的钱全部取出来,你数一天也数不完!”阮重阳一边吃着面,一边给我炫富。

“都不要打工了,以后安之当老板娘,坐在屋里安静地数钱!”步轻风也坐一起吃面。

“你就一当兵的,安之当什么老板娘?”阮重阳不屑地问。

“你以为那赛场是谁搞起来的?”

“难道是你?”阮重阳睁大眼睛。

“猜对了。”

“不可能,你好多年没出现了!”

“让人帮我打理的。现在老板娘有了,不用花钱请别人了!”

“疾风,风哥,你太牛了!这幕后的老板藏得好深啊!安之,你真的不用打工了,我敢肯定,这b城最有钱的就是他了!你知道每赛一场他的收入是多少吗?最少这个数,还是保守估计!”阮重阳朝我伸出了手掌,比了一个数字。

我一呆,有这么多?

“这么羡慕你也去办啊。”步轻风笑。

“谁有那资金作后盾,谁有那强硬的手段作背景,能办早有人办了,谁不知道里面的油水多!”阮重阳一声长叹。

步轻风对舒生说:“舒生,以后你帮你姐数钱。”

舒生笑,我也笑。我知道,所有人都在装轻松,怕给舒生压力。舒生也在装轻松,他怕给我压力。

木北妒嫉地说:“我也很会数钱的。”

“你去数木家的钱,一定要拿下整个木家,这是给你的任务。有困难找姐夫。”步轻风对木北下达任务。

“姐夫,我一定做到!”木北重重点头。

“以后最重要的是提防郁家,他们人多枪多,又在暗处。舒生以后住学校,我的意见是舒生暂时退学,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等这些账了了,再读书不迟。另外,木老爷子动机不明,要暗中留意。安之你看呢?”

我点点头,看着舒生。舒生看着我,柔柔地浅笑:“姐,我听你的。”

“可哪个地方才安全?”木北问。

“舒生跟我住吧。”阮重阳说,“我一定全力保护舒生。”

“安之,你和舒生一起住到步家去,愿意吗?重阳一个人也不能时刻在他身边。步家时刻有人,会比较安全。而且,就算有人想动,也会忌惮步家的势力。”步轻风问我。

“姐,姐夫说得对,我同意住到步家。”

我想了想说:“舒生的事不能闹得众所周知,我们有什么理由住进去?”

“这个交给我。”步轻风拍拍我的头。

我点点头。暂且这样吧,除了步轻风,我不知道要依靠谁。

☆、第三九章

39

步轻风立即行动,也不知道他跟步家怎么说的,将我和舒生带到了步家。

步老夫人一见舒生,喜欢得不得了:“这孩子怎么长得这么清灵、干净,跟大悲寺的小佛一样,仙气十足。”

步轻风对舒生说:“这是奶奶,这是爷爷。”又指着他爸妈,“这是伯伯,这是阿姨。”

舒生乖巧地一一跟着叫。浅浅梨涡,彬彬礼节,一下就征服了步家两夫人。

步夫人对舒生赞不绝口:“真正长得精致!一尘不染的人儿!”

舒生给人的感觉,空灵,温润,似从云端中走下来的仙家一般,他不是世家公子,身上却有股世家公子没有的清贵气质,清宁,淡雅,让人一见生爱。

我住在步轻风的房里,舒生住我对面。步轻风在家的时候少,睡书房。我请了几天假陪舒生,又去学校拿回了舒生的一些书籍和衣物,暂时没有办退学,帮他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看到了那本《津县志》,爷爷要我拿,说津县是我爸妈呆过的地方;木兰让人偷,说书里面有宝藏。我问木北,木北说他从没听过书里有宝藏的事。我拿着那本书去了老宅。

老宅里,我意外的看到木家男人们都在,这个日子并不是木家人聚会的日子,他们突然聚在老宅是为了木兰?

我无视他们的眼光,将书递到木伯恩的手上,语气平静:“爷爷,这本书还给你,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没翻过它一分钟,更没在里面找到宝藏,我对木家的权势与财产没有半点非份之想,小叔叔的房子,房产证我也带来了,全部还给木家。”

掏出一张卡放到书上,“这里有一百万。当初我来时,木家给了我养父养母三十五万,后来又给了四十万,剩下来二十五万,就当是我这几年在木家的费用,不要说不止这些,到底止不止,有人比我更清楚。我希望从此以后,跟木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这些,我转身就走。

木伯恩手杖一顿,“安之,你先站住,听我说几句。”

我站住了,听他说几句也无妨。

“安之,我一直很欣赏你,从来没把你当过外人,你是我木家的希望啊!小叔叔的房子,是小叔叔甘心给你的,谁也没有权利收回。我给你的书,目的只在让你了解一下你父母花过力气改革又不幸丢失你的地方,说它是宝藏,其实是一笔精神财富,与木家的什么权势和财产没有一点关系。孩子,爷爷能理解你的悲伤和愤怒,可你不能迁怒于所有木家人。谁犯下的错,谁自己承担,木兰已经进了监狱,刚才我们大家一直在讨论,要不要插手,我的主张是不要,我必须还你一个公道。木家欠你的,欠你们姐弟的,实在太多,我们要慢慢弥补,你的血管里流着木家的血,无论你怎么划清界线都改变不了,你不能,我也不能。你的爸爸,他是一位失职的父亲,他为他的失职付出了代价,谁愿意看见自己骨肉相残?但哪个父亲又不爱自己的孩子?他无害你之心,安之,原谅我们这些日渐老去的亲人。或者,你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看到了!”木伯恩的语气竟然无比苍凉,我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可我看不出任何的虚伪,他的眼睛浑浊,没有往日的精明,却充满真诚和期盼,在这一刻,更像一个风烛残年的孤独的老人。

“刚才你父亲求我去步家退婚,安之,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木家不应该拿你一生的幸福换取木家的利益。你放心,这门婚事我一定会去给你退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太记恨木家,不要太记恨你的父亲。木兰这样,他心痛,你这样,他也心痛。人心都是肉长的,孩子,接受你爷爷和你爸爸的歉意吧。”

木随云看着我,眼睛里有深深的痛:“安之,爸爸对不起你。”

我知道我在这两双痛苦的眼睛面前妥协了,他们抓住了我的死穴,吃软不吃硬。

婚事我没要木伯恩退,我也没告诉他们我和步轻风相爱的事,小叔叔的房产证我又拿回来了,那本书我没拿,万一里面真有什么藏宝图之类的东西,我绝对会成为追杀的对象,而且听木兰的口气和小叔叔以前的话,再加上木伯恩书房不能随便进出的禁忌,有可能真有什么秘密。

我的宗旨是,珍爱生命,远离秘密。

但五元的家我绝对不让舒生回了,那儿很不安全,木兰能随便出入,别人也能。而且,那儿对舒生来说,是一个永远的恶梦,一个不可痊愈的伤,一个不可恢复的痛。

我回到步家,还没走进,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阵笑语。

“金阳,金星,来见过你嫂子。”步轻风迎出来,牵着我的手进入步家大厅。“这是二叔的孩子,双胞胎。眉心有颗小痣的叫金阳,没痣的叫金星。都在部队,你肯定没有见过。”

步金阳和步金星齐齐叫“嫂子”。两人长得一个样,浓眉大眼,目光有神,两人都身着军服,肩章上面一杠三星,上尉军衔,不知道步轻风是什么军衔。

步闲庭看见我“哼”了一声,我装作没听见,彻底无视。

“闲庭,你不是说佩服前天晚上胜出我的车神吗?现在就在你面前了,怎么不见你敬茶?”

“那不是阮重阳吗?”步闲庭说。

“阮重阳,你相信他能跑得过我?”

步闲庭头往上一挑,一付不屑的表情:“哥,你忽悠我也用个靠谱点的招数。”

“就你那浆糊脑袋瓜,再忽悠一下就报废了!”

步闲庭不说话了,眼神充满猜疑,上上下下打量我,半晌问道:“真的假的?”

“臭小子,我的话你也敢质疑!”步轻风一个巴掌拍向步闲庭的脑袋。

“都没想到大哥保侍多年的记录让嫂子破了!”金阳满脸吃惊。

“好久没玩了,一起玩一次?”金星看上去满心满眼的痒痒。

步闲庭手一拍,“行,咱们五人,大哥、大嫂,二哥、三哥,加上我,谁最后,谁在京华楼请客吃饭。”

步轻风笑着看他:“你可以准备好钱了!据我的了解,你是最差的一个!”

步闲庭脸一仰,“我看你准备钱的可能性最大!”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我输了,当然是步轻风出钱请客,我不作声,微微一笑。

步明月清脆的声音适时响起:“我赌大哥第一,三哥第二,四哥第五,每人一千。”推了一下她身边的舒生,“舒生哥哥,你也赌大哥赢吧,下注到大哥身上我从来未输过。”

舒生摇头笑:“我姐会赢。”

“下注下注。”步明月喊。

舒生问:“可以下多少?”

“上限一千,下限一百。”

“我下一百吧,我姐第一。”舒生说,步明月顿时黑脸。

“又开赌了?”一个豪爽夹着兴奋地声音跑出来,“喂,你们都出来都出来,今天轮到谁做庄了?”

“爷爷,今天轮到你做庄了。”步明月笑嘻嘻地说。

随即,步长空的儿子媳妇们都出来了。

“赌什么?”步远山问。

“大伯,哥哥们加上嫂子,赌赛车。爷爷做庄,我们都下注啊,爷爷的银子最好赢了!”

“哈哈哈,轻风第一,金阳第二,闲庭第五,每人一千。”步远山听了步明月的话,立即行动。

步明月不知从哪找来本子和笔,交给了舒生:“舒生哥哥,你帮爷爷记录,别给爷爷赖账了!”

“小丫头,爷爷什么时候赖过账!”步长空两眼一瞪,大有被污蔑被冤枉之委屈。

“还没有,奶奶就说你赖过账!”步明月一点也不被威胁,得意洋洋地曝□。

步老夫人抿着嘴笑。步长空颇为头痛地对着老夫人皱眉:“有些事不要对小孩子说啊,你怎么这么笨呢?”

步千潮下注:“我赌轻风第一,闲庭第五。每人一千。”

步云海叹息:“闲庭,全赌你第五,我只好随大流了,别说我不帮你。轻风第一,闲庭第五。每人一千。”

步闲庭不理他亲爸爸,喊:“妈,你来给我压第二,五千!我保证给你赢回来!”

步云海的夫人李金林斜眼看着儿子:“你拿什么保证?”

“你儿子玉树临风才貌双全,魅力无上限,妈,你不在我身上下注一定会后悔!”

“才貌双全?魅力无上限?你确定你有过?”孩子妈显然不相信,不止孩子妈不信,全家人一付嫌弃的表情,都不信。

步云海哼一声:“下注到你身上才会后悔。”

李金林笑道:“闲庭,我和你二伯母都不压,要压的话,都压你第五。”惹来一阵大笑。

步闲庭磨牙:“你们太不厚道了,打击人才!”

步长空手一摆,大喝一声:“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其他话少说!”

我想笑,是骡子是马没大区别吧,都是牲口。

作者有话要说:木随云这个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不过,说到底他还是没害人之心,虐他在后面。

据说,虐人的最高境界不是让他死,而是让他生不如死。

感谢绝世妖娆鸨妈妈和某ge地方的地雷。很响,很给力。

☆、第四十章

40

步明月摇旗呐喊:“还有下注的没的,还有没有?”趴到舒生的手面前,一清点人数,又喊起来:“大伯母和奶奶,你们要不要下?”

步夫人说:“我赌安之第一,五千。”

老夫人跟着说:“我也赌安之第一,五千。”

我黑脸了,这个场捧下来,我会摔死!

步长空脸更黑了:“老规矩,上限一千!上限一千!”

“安之第一次参加,破个例,上限五千!”步老夫人发话,佘太君挂帅一般,一锺定音。

我终于知道基地的那些队员们开口成赌的习惯哪里来的了,分明就是步轻风从步家带去的恶习!队长喜欢并擅长,队员能不追捧并擅长吗?

我听到步轻风轻轻跟舒生说:“下五千,你姐赢。”舒生只笑没动,步轻风推他,又推他。

我笑了,难为舒生了,只怕是第一次玩赌博,而且数目这么大。

“下,你姐姐姐夫都是财主。”步轻风还在极力鼓动。

舒生看着我笑,慢慢将将自己的一百改为五千,脸色看上去颇为为难。

步明月拿起纸,宣读了一片,朗声问道:“各位,数据有问题吗?”

步长空问:“舒生五千下他姐身上?轻风,我进来时明明听到舒生下一百的,怎么变成了五千?臭小子,绝对是你鼓动!”

“步明月,在比赛开始之前,可以改动吗?”

“可以。”想来步明月常做步家裁判,一付大义凛然之势,正气浩荡。

然后,步轻风看着步长空笑,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步长空指着他的儿子们:“都压轻风第一是吧?压轻风的一千全部交上来,这注我能赢定!”

几个儿子都笑,“不是还有后一注吗?老规矩,赛后清账,一手交钱!”

我一直没有说话,不知道他们要如何比。

步长空说:“安之开云海的车,地点就从家里到三华码头,这条路新建才开放,人和车不多,正好你们玩一玩。不过,一起开出去还是太招摇了,一个到,另一个开,车上有计时表,自动计时。你们五人抓阄,决定顺序。这下轻风没有办法让安之了。哈哈哈。明月,找几张麻将牌来,东南西北中,依次跑。”

李金铃说:“爸,我看还是赌点别的吧,赌车不安全,撞到人了怎么办?”

“撞到人?凭他们的玩车几十年了,还会撞到人?嗯,撞到人了,你们就不要回家了,也不要说是步家的孩子,我丢不起这个人!”步长空大气地说。

步明月这位妹妹相当积极,立即找了几张麻将牌过来。伸过来几只手,一人一张,剩下的一张,步明月给我翻了,“嫂子,你最后一个。”一张红中。

步闲庭第一跑,步轻风第二跑,步金星第三跑,步金阳第四跑,我第五跑。

我才发现步轻风几兄弟都有自己的murcielago r-gt,都是赛车手,步闲庭的车跑出去,半小时后,步轻风的车跑出去,然后是步金星的车,再是步金阳的车。

我开着步云海的车出来,这是一辆黑色的蓝博跑车,性能很不错,我脚一踩,车子冲出去,连挂几档,速度一下提上来。三华码头我和舒生去过很多回,运河经过b城三华区,那儿正好有一个码头,码头两边都是护栏,护栏对面是三华山,我们常常靠在护栏上看水,看水对面的山,看水上的蓝鸟白鸟自由地飞翔,天蓝,白净,我和舒生都喜欢这地方的开阔和宁静,舒生很可爱,脱掉鞋子坐到码头边,将脚伸进水里拍打着水面,像个快乐的小男孩。

想起这些,我嘴角露出微笑,无意一瞥间看见前面右边的岔道飞速奔出一辆法拉利,眼看就要跟我的车子撞到一起,我冷静地将身子往左一歪,方向盘一打,在电光火石之间,车子斜斜闪过法拉利,只见那辆法拉利方向一转,竟然死死地跟上了我!原来是故意的!原来早在这里等着我!我眼睛一眯,脚下一动,车子更加疯狂,另一个斜道在望,我早有留意,果然,又冲了辆一模一样的法拉利!我不躲闪,档位挂到最高,脚踩到底,一瞬间车速暴满!车身擦着法拉利的车头而过!两辆车子紧追不舍,我想起了三华码头那个近乎180度的发夹弯,冷笑一声,拿出了电话,步轻风的声音传来:“安之,开跑了吗?”

“我被人咬上了,你马上疏散一下右边大弯处的人和车,我要让他们有去无回!”我知道他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从五年前的茶吧里那彼此注意的目光和三个手指的暗示开始,我们的默契程度相当好,心有灵犀一般。

眼看离码头越来越紧,后面的两辆车在我的故意缓慢下死死咬住了,呈左右夹攻之势逼向我,我似不敌,加快速度,两边两车更是加了速度,眼看那片水域近了,我嘴角冷然一翘,换档,轰油门,转换,眼看我的车就要冲到水里,突然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刺耳的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利的破空声,我的车弯到了另一条道上,与来时路的方向背道而驰。

同一时间,耳边传来剧烈的碰撞声,然后是水面的轰击声,我知道,那两辆法拉利刹车改道不及,收势不住,一辆翻下去,另一辆也跟着翻到水里去了。

我走下车,步轻风朝我跑过来,没等我说话,突然搂住我:“宝贝儿,你太棒了!已经报警了,这事会有人来收场!希望那两人没有死!”

“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我,我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他们眼里,可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有些懊恼。

“乖女孩,不要怕,有我在,以后你到哪,我也到哪。这两天我们一直在一起,他们不敢下手,今天见你好不容易落单了,就下手了!我一定会揪出背后的那只黑手!”

警笛响起来,几辆警车来了。步轻风上去跟他们说了几句话,就带我回了步家。

一下车,却看见步闲庭跑到我面前,恭恭敬敬地向我弯下腰:“大嫂,以前是我不对,有眼无珠,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我一回。”

我脸一红,后退了两步。

“现在知道你大嫂的厉害了吧!”步轻风拍了一下他的头。

“阮重阳那小子绝对转不出那么漂亮的弯来!赛车手中能转得这么干净利落的人,没有几个。我服了!”步闲庭服服帖帖地说。

“还要不要让你大嫂给你唱《玫瑰玫瑰我爱你》?”步轻风笑。

步闲庭额头冒汗:“大哥,你就不要再提了!我错了!”

“这小子活该,总有一天要坏在这张嘴上!”步金阳也笑。

步金星也过来拍了一下他的头,一付你活该的表情。

步闲庭哭丧着脸:“我都认错了!还拍!”

步明月跑出来,兴奋地问:“谁第一?是不是安姐姐?”

“是她。”四个人同时回答。

步明月大叫起来:“舒生哥哥,你赢了!你赢了,安姐姐第一!”

我看见众人傻眼,笑起来,他们大概想不到步家的女王、小霸王、掌上明珠,竟然吃内扒外,不帮亲人帮外人。

步老夫人向步长空伸出手:“给钱,五千。”

步长空问:“真的安之赢了?轻风,你要不得,放水啊。”

“爷爷,我和二哥三哥亲眼所见,嫂子确实第一。”步闲庭为了讨好他哥,也知道向我这边靠拢了。

步长空顿时眼冒精光,露出意外的表情,突然转向步轻风,义正词严:“小子,我给你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媳妇,你也该奖励我吧?”

我觉得这一家人真可爱,又直爽,又豪放,又快乐。

步轻风拉着他爷爷进了书房,说是给奖励。一会儿,步远山、步千潮和步云海全部被叫进去,直到吃饭时才出来。

晚饭后,步轻风牵着我进了房间,我忽然想起来,步风轻的假期只有一个星期,他早就该走了。

步轻风抱着我坐下来,头埋在我脖子里:“我延期了,你现在正是多事的时候,我怎么能走?”

“部队据说要求很严格。”

“是严格,不过我好几年的探亲假没休,这次一并休了。”

我问他:“你好几年没有回家?”

“不敢回,一回家就老逼我相亲,宝贝儿你看我,像是找不到老婆的人吗?”步轻风蹭着我的脸,笑嘻嘻的。

我不看他,他的手托着我的脸,一定要我看,我只好说:“不像,不像。”

步轻风咬一下我的嘴角,“这还差不多。”

我心里挂念着那两辆法拉利的事,问:“那两人伤势如何?可以问话了吗?”

“那两人很容易查,曾玩过赛车,后来又吸毒,被警方拘留过,早有案底在身。上次是枪,这次是车,下回是什么呢?不过我和爷爷都觉得这两人跟黄花山那两人不是一伙,他们没有用枪,而且除了开车,也没有什么身手,不是专业的杀手。说明要对付你的人走的不是黑道。爸爸怀疑是木家人,因为像你这么单纯的人,只和木家有关联,不要急,等那人的口供出来就知道了。”

“木兰的事定案了吗?”

“就在这几天可以定了,木家没一人出面,看来我的女孩那把枪很有威慑力。”步轻风笑着亲我的脸。

“他们会不会对付舒生?”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

“应该不会。舒生手无缚**之力,无论哪方面对他们都没有威胁,他们会不屑一顾,那种卑劣的手段只有没有的人才用。他们的主要目标是你,所以后面我们都要小心。这些天不让他出门,我请老师来家里。”

我点点头,如果连步家还不能护舒生周全,那么,无论我带他藏到哪去,都没有用。我松懈下来,靠在他的怀里,他呼吸的热气喷在我脸上,有股潮潮的温暖。他又想咬我的嘴唇,我想起一件事,用手挡住他:“你那天赛车,车上坐的是哪个?”按阮重阳的说法,每辆赛车上都得坐一位美女,那么他那天车上坐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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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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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轻风笑了,笑得一脸得意,用鼻子蹭我的脸:“我的宝贝儿吃醋了?”

我不语,就是看着他。

“我的车没有坐人。”步轻风忍住笑,对我说。

“必须要坐的。”

“真不知道那破规矩哪里来的。我开辟那条赛道时,根本就没有立这规矩。它是我走后形成的,不过宝贝儿,你也得理解男人的习惯,男人喜欢炫耀,喜欢招摇,喜欢将个人成就表现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换取女人佩服、崇拜、仰慕、关爱的目光。可能太多人都有这心理,都想带自己喜欢的女人出赛,久而久之,这规矩自然形成了。我也想带你出赛啊,可你,赛车,车技比我好,打架,身手比我好,宝贝儿,我要拿什么到你面前去炫耀,才能换取你佩服、崇拜、仰慕、关爱的目光呢?”

我将头埋进他的胸前,不看他深情的眼睛。他哪个都比我强,赛车,打架,赚钱,办事。我自见他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佩服、崇拜和仰慕,现在他离我近了,我可以爱他,亲近他。

“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步轻风不放过我,轻轻地咬着我的手指头。

我不作声,也不抬头。

“宝贝儿,告诉我。”

“第一次见到你,就有了。”我不好意思看他,闷声回答。

步轻风惊喜地问:“你第一次看见我,就喜欢上我了?”

“当看见烈阳倒在我脚下时,我就对你产生佩服、崇拜、仰慕。”我认真地说。

“宝贝儿,那一次,我也对你产生了佩服、崇拜、仰慕,还有喜欢。”步轻风抚摸着我的脸,“见过无数的人质,从没见过这么镇定、机智、勇敢的女孩。她居然以眼神向我暗示,引起我的注意,然后,伸出三个指头,数三下。她把她的命交到我手上,那么信任我。最让我又好笑又佩服的是,她居然在我的眼皮底下偷走了烈阳的枪。我的乖女孩,你真是个传奇。”

我笑了,抱住了他的腰,也许冥冥中的缘分真的是天注定。

“我真的很感谢爷爷,他神啊,一眼就看中了你,抢来当他孙媳妇了,以前他也喜欢做这事,但从来没这么坚持过,甚至连我不到堂,他都没有取消那次订婚,他是真正喜欢你。悄悄告诉我,你第一次来步家,他给你包红包没有?我小时候他说过的,我的媳妇他得包个大大的红包,要是没包,我得找他讨,不能不讲信用吧。”步轻风嘻嘻地笑。

我乐了,“包了,爷爷给了一张卡,奶奶也是,其他人都是卡。”包红包直接包银行卡,我从没听过,可竟然发生在我身上了。

“没有食言。看了没有,卡里多少?”步轻风笑得合不拢嘴。

我摇头,爷爷一张,奶奶一张,步爸爸一张,步妈妈一张,步二叔和二婶一起一张,步三叔和三婶一起一张,一共六张卡,我全包起来,没去查它。

“傻丫头,礼物要打开看的。来,我们查查看,若爷爷包少了,我就去气气他。”

他放开我,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拿着卡进入到相应的银行查询,步轻风最关心的是爷爷,我偷偷的笑,祖孙俩像打特务,你逮我,我逮你,更像兄弟,你护着我,我护着你,这种奇特融洽的祖孙关系,我在木家老宅从来没有见到过。

突听步轻风噗嗤笑起来,乐得合不拢嘴,我一看,睁大了眼睛,八字后面整整四个零,一个红包包了八万元。又查询***,也是八万。再查询步爸爸的,步轻风笑得更厉害了,也是四个零,八万,步妈妈也是八万。二叔和三叔全是八万。

步轻风抱着我猛亲,“宝贝儿,我跟你混算了,他们疼你比疼我多。我爷爷的银子好难抠啊!”

我却是不信的,步长空说话大声又大气,一眼就能看出是个豪放性子,这种人怎么会小气,分明就是他这个大孙子想抵毁他名声。步轻风眼睛里透出快乐的光芒,脸上的笑容又帅气又温暖,像一块磁铁,将我慢慢吸了进去,让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更多一点,亲近他更多一点,依赖他更多一点。我觉得老天真的很善待我,给我两个好弟弟,又给我一个好丈夫,他将成为我生命里的另一个不可缺失的部分,成为我的至爱,我的幸福,我的天堂,而我,将成为他生命里的肋骨,成为他眼中心中的乖女孩。

木兰的判决下来了,有期徒刑七年。步轻风告诉我时,我难过地低下了头,这个结果并不是我想要的,她在牢中度过她七年幽闭的青春,甚至要了她一条年轻的生命,又能如何?换不回舒生的痛,她是我的亲姐姐,血缘是断不了的纽带,哪一个受伤我都不愿意看到,可偏偏都受伤。这个世界真的太让人无力了,充满悲伤。

步轻风将我搂在怀里,抚摸着我的头,给我柔情和力量。

我走出房间。大厅里,舒生和步明月在一起,步明月鼓着腮帮子吹口琴,不会吹,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有些泄气,“舒生哥哥,你再教我一回,这回保证能吹好。”

舒生笑了,“你学口琴比我姐还要笨。休息一下吧。”

步明月眨巴着大大的眼睛,问道:“安姐姐很笨吗?我觉得安姐姐比大哥都要聪明。”

“我姐学了很久的口琴,可只学会了一首歌,不过比你强点,你一首也没学会。”

在步明月的恳求下,舒生慢慢给步明月讲起小时候我给他买口琴的事。比如十元钱,比如一个口琴,比如一个巴掌。

步明月听得眼睛汪汪的,蹲到舒生的边上:“你们姐弟两个真好,把我感动了。舒生哥哥再给我讲讲。”于是,舒生又给我讲起虎子的事。舒生的声音很柔软,说话的语气不急不徐,如春风一般,步明月的鼻子一吸一吸,感动得要哭了。

我靠在门口,静静地听,步轻风也静静,听得很认真。这厅里厅外的场景,让我温暖,我决定不把木兰的事告诉舒生了,我了解他,这样的结果他并不乐见,自那件事发生,他从来没有要过任何结果。我细细思索,突然发现,一直以来舒生在我面前只有一个卑微而执着的要求,那就是,不要赶他走,他像一只小袋鼠,紧紧守着我这只大袋鼠。

隔天,步轻风又告诉我,那两个撞我的歹徒已经招供,但口供不理想,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谁,那人是公用电话跟他们联系,用了变声器,并将钱早放在垃圾桶里,让他们先拿钱后办事,一点也不担心他们跑了,说明对方有来头,另外也说明对方不似郁卫国,没有到那种程度的心狠手辣。我一点也没有头绪,想不出这人最有可能是谁。

只要是假期,总会有尽头,步轻风的假终于结束,要回基地了,临走前的晚上,他将他脖子上的链子取下来固执地戴到我的脖子上。

我不要,打开抽屉,找出从木兰脖子上扯下的那条项链给他看,告诉他这是步妈妈给的。

他接过一看丢得老远,“被别人戴脏了,不要了,你只能戴我给你的。”再三叮嘱,不准取下来。

我点头答应,给我戴好后,他抱着我不松手,不肯回书房睡觉,我再三催他,说我困了,他抱我到床上,说看着我睡,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又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他还在,室里昏黄的灯光照得他的脸像镀了一层黄金,像佛一样美好而柔软,他半躺在我身边,将我圈在他的臂弯里。我看见桌上的闹钟,时针指向三点。

“你明天还要开车,疲劳驾驶不好,去睡。”我推他。

“宝贝儿,我舍不得去睡,我就想抱着你。”步轻风低下头来亲我的脸。

我不敢看他痴迷的眼睛,那里面有两簇火焰会燃烧我。

“宝贝儿,我走后你尽管不要外出,实在要出去要闲庭陪着你,学校也暂时不要去,会有老师上门给你补课。我接电话不方便,你有事向爸爸和爷爷说,他们会及时帮你,我老队长的电话你记下没有,想我就打老队长的电话,多半情况下,他会叫我的,虽然他总是说谁的外线都不接,不要跟阮重阳多接触,电话也不行,宝贝儿,我会吃醋的,他比我年轻多了。我说这么多,你听进去没有?”

我头埋进他的臂弯,想笑:“你说了很多遍了。”这几天天天都在说,我几乎能背下来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睡,我还想看。”声音无比溺爱。

我拉拉他的手,含糊地说:“一起,你也睡。”明显感到脸发烧了。

步轻风立即说“好”,躺到我身边,抱住了我,“宝贝儿,我不会动你的,就让我抱着你睡。”

真的就这么抱着,他侧着身子,一手枕着我的头,一手抱着我的腰,我的头靠着他的下巴,手搭在他身上,这个姿势既让我安全又让我脸红,他的味道和热气直往我鼻子里钻,我不安地动了几下,他的手在我身上一紧,嘴唇贴着我的耳朵,热气喷到我的脸上,“宝贝儿,你再动,我就要动了!”

我身子一硬,不敢再动弹。

第二天我醒来他就不见人了,我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心里一下空荡荡的,我发现,短短的半个月时间,我对他产生了深深的依赖和依恋。我开始期待下一个他回来的日子。

☆、第四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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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轻风给我们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有专门的老师来给我和舒生补课,有专门的房间给我们当教室。步奶奶和步妈妈成了舒生的忠实粉丝,喜欢他的人,喜欢他的琴,偏偏舒生本就乖巧,没事时就跑去厨房帮步家的阿姨做菜,甚至自己动手做两个菜,这下,步家的人更喜欢他了,仙子般的人物洗手做羹汤,连汤都美味。

步明月成了舒生的小尾巴,成天口里不离“舒生哥哥”,竟然也跟着学琴起来,在琴房里可以一下午不出来。

步云海的夫人长长舒了口气:“这下好了,终于让我放心了,这只小猴子,当初我让她学琴,舌头都说干了,也没能让她在琴房完整地呆过一小时,现在不用我逼了!”

我也有一个尾巴,步闲庭。如今他只要看见我就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好不亲热,一点也不介意他比我大二岁,总是缠着我讨论赛车技术,特别是大拐弯时的技术要点,口头说还不行,非要操作证明不可,所以,步家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总见步闲庭开着车围着步家大院转来转去,时常一个急刹,轮胎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叫声,冷不丁让屋里面的人吓一跳。

有一回,大概步云海实在受不了那突如其来的尖叫,打击他儿子,“赛车有什么用,不如让安之教你几招实用的格斗。”

这一下把步闲庭吓到不小,“嫂子还会格斗!?”

我朝他挑挑眉。

步闲庭颤了几下,“我那么挑衅你,都没见你打我啊?”

步云海一巴掌拍向他,“轻风果然没猜错,你还真挑衅安之!果然是嫌命长了!”

步闲庭抱着脑袋,一脸惊恐:“真的假的啊?我难道还需要嫂子教?退一万步,打个平手还是可以的吧?”

我沉默,夏婆婆教训第十三条:实力尽量隐藏,在最佳时刻发挥,能起到最佳效果。而且我知道我出手杀招比较多,不宜和人切磋过招,在此之前,阮重阳得知我会功夫后,也曾缠着我过招,未能如愿,木北跟我学习,也想跟我过招,也未能如愿。现在,步闲庭知道我会几招后,一个劲地,不遗余力鼓动我和他过几招,一是为了试探我,二是为了洗尽身上家人嫌弃的目光,我遵守教训条例,不切磋,要打就开红。所以,无论步闲庭在我面前如何跃跃欲试,几番三次地邀我激我,我都不为所动。

有一天,我坐在院子里看书,太阳很好,落在人身上暖暖的,懒懒的,有种思念的味道,我闭上眼睛,想起了步轻风的脸,不觉微笑。突然,我只觉得背后有急风向我刺来,想都没想,身子一滑,人到了地下,同一时间,双手举起将椅子往后一推,椅子迎风声方向飞出去,我就势一滚,手握住了鞭刺,随时就准备挥出去!只听“哎哟”一声,我松开了手,那声音,不是步闲庭是谁?不能怪我太紧张,而是被追杀的得多了,心理自然对周边环境的风吹草发生警惕。只见步闲庭连退几步,身子一侧,顺势拿住椅子,朝我嘻嘻地笑:“嫂子这一手太狠了,要是直接推在我身上,要让你废了!”

“下次不要偷袭。”我淡淡看他一眼,捡起书本,拍了拍,走进屋里。

步闲庭跟我进来,兴奋地说:“你怎么知道背后有人?”

“风声。”我提醒他。

“我那一拳出去时,速度不快,你还能听到风声?”步轻风怪叫。

“空气流动形成风,只要带动了空气流动,就会带出风,只是明显和不明显的问题。”这是最基本的物理知识。夏婆婆说过,功夫的最高境界是天眼开,百米以内的风吹草动露珠落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记得当时满脸神往地问她,有人达到过吗?夏婆婆摇头,没有。但是,三米以内的拳头冲向我,我多少还是能有所察觉的。

“嫂子,你分明就在睡觉,怎么能听到风声?”步轻风不甘心,缠着我问。

“就算是睡觉,也要打开第三只眼睛。”夏婆婆教训第八条。

步长空爽朗的笑声传来:“怎么样?吃憋了吧?活该!哈哈哈。”

“我输了你就这么高兴么?”步闲庭耷拉着脑袋。

“嗯,看你吃憋我就高兴。”

“凭什么呀,我是你孙子!”步闲庭常常感觉自己又被嫌弃了,痛心疾首地跺脚。

“安之是我亲自挑的,你么,是你爸亲自挑的。”步长空像个老顽童,逗孙子玩得不亦乐乎。

“爸,他也不是我亲自挑的,是他挑的我。”老爷子身后传来步云海无力的声音。

我到底没忍住,笑出声来,步闲庭,你被嫌弃得有多厉害!

步明月忽闪着眼睛问我:“安姐姐,是你厉害还是我大哥厉害?”

“你大哥。”我说。

“嫂子,你跟大哥打一架吧,我赌你赢。”步闲庭一听有事可挑,又兴奋了。

“可以,把你身家全压上,舒生做庄。”我输了,他的身家就是舒生的,我笑眯眯地看着步闲庭。

“呃?……”步闲庭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敢答应。

步云海恨铁不成钢,手指步闲庭,“划了道道又不敢接,老子的脸让你丢尽了!”

步闲庭被嫌弃得要哭了,“爸,丢脸也丢在爷爷手里,不算太无能吧?”

“舒生哥哥,你怎么不学呢?你学了就可以教我了。”步明月眼睛里冒星星,又崇拜又遗憾地摇着舒生的手臂。

舒生笑,不说话。其他人也笑,这丫头不知道她的话有多大的漏洞吗?

后来,步闲庭跟我的话题又多了一个,格斗。他一脸懊恼地拍着自己的头,说,当初是谁给了他豹子胆来挑衅木安之的呀?我翻白眼,难怪他在步轻风面前如此服服帖帖,原因只有一个,打得过他,他就软,打不过他,他就硬,典型的欺软怕硬的主。

木北常打电话过来报告木家情况,木伯恩已知道我住入步家,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木北给我带信,让我常回家看看。另外,郁家情况不太好,好像上面有人弹劾他,雪姨状态也不佳,木川要出国了,澳大利亚,木兰原来要去的地方。

我有些惊讶,木川才十五岁,初三,为什么要出国?就算是出国,也应该去美国,去小叔叔的地方,有个照应才好,为什么会选择澳大利亚?这是谁的意思?木随云连木兰都不愿意送到澳大利亚,木川才十五岁,更不会要求把他送去。难道是雪姨?她一直要求木川自立自强,但也不应该书没念完就走吧?难道暗中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的眼前脸浮现在木川的脸,浓眉大眼,脸形正正方方,给人憨厚侠义的感觉。他一直很有礼貌,一直很努力地学习,一直很严格地对待自己,让自己长大,让自己成熟,所以,他经常一付小大人模样,又严肃,又认真。他从小被雪姨当成继承人培养,从小被灌溉一定要做大事掌大权的观念,他身上全是担子,是叮嘱,他甚至极少开怀地笑,同龄的孩子在广场放风筝,在电脑前玩游戏,甚至在学校交女朋友,他没有,他总是学习,成绩从来没有落过前三名。他几乎没有童年,没有享受过那花开灿烂的一瞬间。木川,他是被雪姨摆布出来的另一个悲剧。

一天,我从电视新闻里看到郁卫国被双.规的消息,愣住了,才听木北说有人弹劾郁家,接着就双规,明显是有人在对付郁家。我看到坐在另一边看电视的步老爷子满意的笑容,渐渐明了,肯定跟他有关,步轻风曾说过,让他给他的孙媳妇讨回公道,原来,他一直在为此努力,我心中一热。步老爷子不忘叮嘱我,这些天不要出去,防止郁卫国的暗势力反扑。我点头答应。反正我和舒生一样,习惯宅在屋子里。

步闲庭告诉我,郁家加害我,爷爷很生气,他自己和步远山步千潮在政界上牵制打压,步云海联合帮手在商界牵制打压,双管齐下,郁家本身有案在身,家败如山倒。我一直以为步云海也是政界人物,却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天虹国际的老板,我宿舍里的两个舍友是学工商管理的,她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毕业后能在天虹国际有一张小小的办公桌。我问步闲庭,你爸生意做得这么大,你为什么不去帮忙?步闲庭懒懒地说,要搞就自己搞,他才不想在他老爸这棵大树下纳凉,事业是自己的,才有成就感。

我浅浅地看他一眼,套话谁都会说,矮子可以说成巨人。

步闲庭哼一声,你就是想说我是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对吧,你别激我,我会行动的。

我才不在乎你行不行动,继续看我的课本。

第二天,我突然接到了木川的电话。他说他现在机场,问我能不能送他一程。

他一直叫我安姐姐,这个称呼没有变过。他说,安姐姐,我很想最后跟你见一面,但你若不来,我也不怪你,安姐姐,保重,再见。他挂了电话。

☆、第四三章

43

我听出他语气里平静中的忧伤,言词里淡然中的落寞,有些伤感。我对着窗口站立,窗外是一排笔直的水杉,它们给我风声,却不能给我一丝提示,到底要不要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眯起了眼睛,终于下了决定。

从房间的花盆里掏出我埋在里面的手枪,这是我藏枪的习惯地点,方便,隐蔽,在五元如此,到步家又是如此。将子弹上到弹匣,然后将它绑在我的手腕。这个部位可以让我很方便很快地抽出枪来。走出门时碰到步闲庭,他一见我要出去,立马拦住我:“要出去?”

我点头。

步闲庭皱眉:“你最好不要出去,爷爷昨天不是说了吗,让你避一避。”

我说:“木川现在机场,他有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就当是成全他一个心愿,也成全我一个心愿。

步闲庭看着我,半晌,咬着牙,“我陪你一起去。”

“不,我自己去。”外面的危险我不是不知道,可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我得去送木川,步闲庭跟这事没一点关系,不必走这一趟,弄不好,他有可能回不来。

无视步闲庭,我开出了我的莲花跑车,一溜烟朝机场冲去。车上,我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好在一路无事。我慢慢走进了候机厅,眼睛不动声色观察四周,然后,我看到木川了,他孤零零地站着,身子挺得笔直,这是木家的家教,站如松,坐如钟,他是实施贯彻得最好的一个,我记得当初的木北,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算在老宅,也没多少改变。他的脚下有一个小小的行礼箱,和他一样孤独,我看着,内心充满怜悯和悲伤。

“木川。”我站在他身后喊他。

木川转过身来,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安姐姐,你果然来了。”朝我小跑过来。

他站到我身边,想抱我,又停了,双手直愣愣地呆在空中。我伸出双手,抱住了他,这是我自踏进木家的门,第一次拥抱他。

他有些激动,双手抱住我肩膀,“安姐姐,我好早就想这么抱你,可又怕你拒绝我。”

我苦笑,我怎么会拒绝他,他是我走进木家,第一个看我时脸上不带嘲弄,眼睛里不含轻蔑的人,尽管那时,他不过是个孩子。“木川,我怎么会拒绝你,其实我也想抱抱你,可又不敢。”不是怕他拒绝,而是怕有人怀疑我的动机。

“安姐姐,你不知道,我很羡慕舒生和木北,在学校,我曾经隔得远远地看到你们三人在一起,有说有笑很亲密,那时我就想,要你是我亲姐姐就好了,这样,我妈也不会制止我亲近你,你也不会对我那么陌生了。我一直很佩服你,我总是想,我要像安姐姐那样成绩好,功夫好,那样硬气,自力更生。”

“木川,你已经很好很好了,不要学别人,做你自己就是最好的。”我摸摸他的头。

木川摇头,眼睛里腾起雾气,“原来的那个我,从来不是我自己,但我没得选择,我得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我自生下来就是一张纸,随他们的要求去涂去画,我这张纸没有自主权,现在,我要给自己自主了,从此以后,我专心做我自己。姐姐,我一直很对不起你,如果没有我的存在,我妈妈也不会对你和兰姐姐和北哥哥那样,你们是她假想出来的敌人,怕你们超过我,抢我的位置,她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姐姐,如果没有我,这世界要太平多了。不过,我现在就走了,兰姐姐没去成的澳大利亚就让我去吧,我不想呆在这儿,太难受了!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不想他们来送我,但我很高兴姐姐能来,我没有遗憾了!你放心,以后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会很硬气,很坚强,像姐姐一样!”

我难过地摸摸他的脸,十五岁的木川已经比我高出半个头:“以后,我会去看你的,我永远是你的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保重自己。”

“我会的,姐姐。”木川突然凑到我耳边,“姐姐,以后要小心,郁家的事我妈恐怕会迁怒于你。”

“你照顾好自己,我不用你担心。”

木川不住地点头,开始后退,我没有动,看着他离我渐渐变远。他的嘴角一直挂着笑,那么明朗,仿佛压在身上的大石块在一瞬间搬离了似的,这是我看见过的他最轻松的笑。我也微微笑起来,抬起手轻轻挥动。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大喊:“安之快闪!”我来不及辨别声音,身子往右一偏,手腕上的枪到了手里,可是晚了,我看见一颗子弹擦过我的臂膀飞进了木川的胸前,这颗原本射向我的子弹,在我避开后,直直地射向了木川。

我朝开枪的方向看去,只见候机厅的柱子后面人影一闪,步闲庭已经跑过来:“快走,这儿有陶哥!”果然传来一阵阵呜呜的警笛声。

我飞速跑向木川,努力抱起他直奔车里,朝步闲庭大吼:“快,开车,最近的医院!”

步闲庭冲进驾驶室,脚下一踩,车子急驰而去。

血从木川的身体里流出来,只觉得他的身子越来越冷,像一只无助的小兽眼看就要化成泡沫,就要从这个世上消失,我从来没有过的惊慌,急急地说:“木川,坚持住,你才说过的,要硬气!要坚强!”

木川苍白的脸竟然露出一丝笑容,这个笑容让我想起了那天晚上舒生的那个笑容,都是如此脆弱,如此的悲凉。“姐姐,对不起,我不能像你一样硬气、坚强了!”

我悲伤地抚摸着木川的脸,“你可以的,可以的!以后你就跟着我,我们一起又硬气,又坚强!”

“姐姐,我知道的,不行了,这是报应!我妈故意教唆兰姐姐去害舒生的话,我都听到了,可是我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事前没有给你提醒,事后没有揭发我妈,我不配跟你在一起,我是一个懦夫,愤恨现状,却又安于现状,姐姐,对不起,如今这样也好了,我终于可以彻底摆脱了!我妈算计一辈子,大概她永远也想不到,她派来的杀手竟然杀了她的儿子,姐姐,你说,这不是报应,是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如黑夜里油尽的灯盏,眼看就要熄灭。

“木川,不要说话,你一定要坚持,你是我心目中的好弟弟,是木家第一个对我好、对我真诚的人,你是我最初到这个城市的一道阳光,木川,坚持下去,做姐姐的阳光!”

“姐姐,我真高兴我以前对你好过!”木川脸色越来越惨白,却还在笑。

我抱住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车子终于停在医院前,步闲庭第一个冲下去,高喊:“医生,医生,快点抢救!快点,胸口中弹!”

木川被推进手术室。我坐在室外,眼睛望着天花板,陷入急迫地等待,步闲庭一定要拉走我,我摇头,我说要等木川醒过来。他没有办法,只好在一边守着我。步随云和雪姨来了,是我通知他们来的,我知道他们摆布了木川的命运,可他们终是爱他的,这一点,连木川自己也不能否认。雪姨第一个冲上来抓住我胸前的衣服,甩了我一巴掌,狠狠地喊:“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

我看着那只手抓住我的衣服,看见那个巴掌落到我脸上,没作任何反抗。此时的雪姨,只是一个丧失了儿子的母亲。

步闲庭猛地推开了她,冷笑:“你派来的杀手却杀了你的儿子,你现在满意了吧?”

“易安之,你这个贱人!最应该死的就是你呀!为什么是我的小川!我可怜的孩子啊!”雪姨终于一边骂我,一边嚎啕大哭,声音又悲又愤。

木随云沉声低喝:“这是医院,安静!小川正在手术!”

雪姨的大哭变成了低泣。

木随云看着我:“你为什么和小川在一起?”

“他今天出国,想见我一面,我就去了机场。”我面无表情,儿子今天出国,做父母的却不知道,这得多失败!

“难怪,难怪,他这几天给我说的话那么奇怪,原来他早就打算走了!”木随云脚下一个跄踉,跌坐进椅子,用手撑着头,一脸颓然。“他要我注意身体,不要太计较权利和金钱,要重视家庭和亲人,甚至要我退休,把木家交给小北,让我和他妈出去旅游,安安然然过一生。他这分明就是走了不再回来了!我竟然一点也没有感觉!”木随云用手捂住了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他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愕然,木川对木北说了出国的事,却没对他的父母亲说出,绝对是怕他们阻拦,他说过,他要摆脱!

雪姨哭泣着说:“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还骂了他没出息!我的小川,你不要走,妈妈不再骂你,也不再逼你了!妈妈只求你好好的,小川,你不要走!”满脸悔恨,只是,再多的悔恨还有用吗?

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雪姨和木随云急忙迎上去,我没动,眼睛紧盯着医生。只见医生一边取下口罩,一边疲惫地摇头,“对不起,我们已尽力。”

雪姨大叫一声,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木随云软软靠在墙壁上,却连靠的力气都没有了,沿着墙壁滑下来,坐在地上,目光呆呆的,傻了一般。我的心如掉进了冰窟,木川,那个真诚的孩子,那个努力的孩子,那个叫我安姐姐的孩子,那个跟我说对不起的孩子,他,再也醒不过来了!他说他对现实充满愤恨,他要摆脱,他要自主,要重新给自己的纸涂抹自己喜欢的色彩,所以他要离开,却没想到,他离开得这么彻底,这么决绝,让我无限悲伤和怀念,无限愤怒和心痛。

☆、第四四章

44

我低下头,手上斑斑点点的血迹早已变干,衣服上一块一块的血迹也变干,呈现出黑色,它们原本如杜鹃花一样,鲜红娇艳,如今,生命已逝,花朵枯萎,而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眼前的人又多起来,有人把雪姨送到急救室,有人把木随云扶到了椅子上,我慢慢地走出去,步闲庭警觉地跟在我的后面。

“谢谢你。”我低低地说,如果没有步闲庭那一声提醒,被子弹击中的可能是我,而不是木川。

步闲庭开着车,眼都不看我:“别谢我,是我哥让我看着你。你若出什么事,我的小命不保。”

步轻风,我浅浅笑了。“怎么想到报警?”难道他能预测机场一定会发生事故?

“哥走时还把你托付到了陶哥。现在是非常时期,机场人又多又乱,要是发生什么事,警方也是要承担责任的,所以我一对陶哥说你去了机场,他二话不说,立即带人出发了。”

我不知道在以步轻风为中心,我的身边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保护者,心里甜甜的,涩涩的,到底是迟了一步!

“不过嫂子,你身手真快,换别人只怕闪不开!”步闲庭语气充满佩服。

“我真希望没这么快,若击中我,不会要命。”

“对了嫂子,子弹射向你时,你向右偏而不是向左,这有区别吗?”

我得承认步闲庭确实是个好学的青年,就跟赛车一样,只要他感兴趣的都会问到底。

“当然有区别,子弹一般是射向要害,头部或者心脏。正前方和正后方对于头部来说偏左偏右没有区别,都是射击眉心,但人的心脏在左边,向右偏的话距离要短,中弹的机率要小,反之机率要大。”我缓缓地说……

“真没想到,在那个危急关头,你还会想到这个细节!”步闲庭一脸深思,转成惊愕,最后终于想通了,语气里带着兴奋。

如果那个时候还要想,就躲不开了,那只是长期形成的一种本能反映而已。如果我能想到,肯定不会往右躲,而会往左躲,子弹可能会击中我的右臂,而不是木川的胸膛。

“嫂子,你要相信天意。木川如此,也是郁雪自食其果,怨不得别人。”步闲庭轻松地说,木川与他是分毫不相干的人,他确实没有必要沉重,这世上每天都在死人,不是吗?

郁雪,郁雪,她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身边,步闲庭将车子开得如飞。

回到步家,家里一片温馨,舒生正在弹琴,步明月托着腮痴痴地看他弹琴,我悄悄回了房间,将沾满木川血的衣服脱下,走进浴室,花洒打开,站到水下,任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可冲不走我的悲伤,木川惨白的脸一直浮现我在眼前,他一遍一遍地叫我,安姐姐,姐姐。叫到最后,我觉得他越来越像舒生,那么乖巧,那么脆弱。

我走出来,用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倒到床上。床上还有步轻风的味道,令人舒适和心安。我掏出手机,拨了几个数字出去,连续滴了好几声,没人接听,正当我准备挂机时,那边有人接了,一个威严又很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是谁,找谁?”

我有点被吓到,还是硬着头皮说了:“老队长好,我找步轻风。”我的声音尽量保持又轻又稳,如果他再吼一声,我就挂机了,在那种威严下说话也是需要勇气的。

“哦。”老队长拉长了声音,软下来,“找那小子啊,你还没说你是谁。”

“我叫木安之。”我赶紧说。

又是一声长长的“哦”,“你就是小狼一直想报仇的那个女娃娃。”

我窘了,小狼只是想找我切磋,不是找我报仇,脱了他两只鞋子,值得用报仇两字?

“你等等,我叫那小子来。”原来威严的声音一旦软下来,也会给人慈善的感觉。

不到两分钟,步轻风接起了电话:“宝贝儿,宝贝儿。”声音很激动。

我想到他在我耳边喊我的情景,热气呼到我脸上,嘴唇触着我的耳垂,酥酥麻麻。我内心流过一阵幸福,刚才的悲伤已被冲淡很多。

“我的乖女孩,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总以为是老队长没转,天天要问他一回。”步轻风温柔地对我说。

“我,我想你了。”我鼓足勇气,轻轻说出这句让我脸红的话。

“宝贝儿,我更想你,想得睡不着。现在出任务我比以前还要小心,我告诉自己,我得留着一条命回去抱我的宝贝。慢慢告诉我,你那边有发生什么事没有?你一定要小心,你也要留着命等我回去抱你。”步轻风的话又痞又宠,我不由得将手机更靠近我的耳边,就好像他一边咬着我的耳朵一边跟我亲昵地说话一样。

“没事。都好。你不要担心。”我不想告诉他今天的事,他的职责太危险,我不能让他心挂两头,我们都要留着自己命等对方回来。

“没事就好,宝贝。我得想办法请假回去看你,太想你了。”

“你们请假不方便,不要请,我会多给你打电话。你老队长很好。”我说。

步轻风笑了:“我一直冤枉他没收我的电话来着。回头他一定会收拾我。宝贝,你要给我撑腰。”

“好,我给你撑腰。”我浅浅地笑了。

收了电话,我闭着眼睛,心里眼里全是步轻风温柔的笑脸,我终于沉沉睡去。醒来时舒生坐在我床边,担忧地看着我:“姐,你怎么了,好几声都没叫醒你。”

“可能是昨晚看书太晚了,今天有点累。”我坐起来,一看桌上的闹钟,竟然晚上八点了!

“我们都在等你吃饭。”

“你要早点叫我的。”我内疚,一家人等我吃饭,这让我如何面对。

“步爷爷不让我叫你,说你可能累了,多睡一会儿。”

我匆忙转进浴室换好衣服,出来,拉起舒生就往外走。果然看见一大家子人都在,见我出来,步长空一笑:“醒了?来,来,吃饭。”然后嗓门一提,“全部吃饭了。”

一家人,有的放下报纸,有的放下书,有的关了电视,齐齐去吃饭。步奶奶给我舀了一碗汤:“来,安之,先喝碗汤,暖暖。”我抬头看她,她的眼睛里透出慈爱和关切,我知道,今天的事,除了舒生,可能他们都知道了。他们语言上不表达,但行动上时时关爱着我,怕我受惊,受累,受委屈。我接过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内心起伏,感激不溢于表。

吃完饭,步爷爷把我叫进了他的书房。

“坐吧。”

我坐下来,正对步爷爷严肃的脸。

“今天机场的那个杀手已被警方活捉,当然,他想自杀,可哪有这么容易。不过他一直不开口说出指使人是谁。我们尽管心知肚明,但证据不足,却也没有办法,我不知道后面还会出什么事,这么没完没了很让人头痛。而且还不知道到底有几路人要对付你,你在这儿太被动,没有更好的保护措施,我想送你去轻风那儿,你愿意吗?”

我愣了,步轻风那儿是绝对保密的,“那儿,我可以去吗?”

“这个我来安排,如果你愿意去,明天就动身。”步长空果断地说道。

我点头,能和他在一起,我很喜欢,而且我离开,步家也安全。

舒生不走,步长空让我放心,等我回来,一定给我一个完完整整的弟弟。我说不出感激的话,站起来给老爷子深深弯了一个腰,以示敬意。

我走进舒生的房间,他正坐在桌前写字,我走近他,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舒生手没有停,却将头歪到我的手上,脸蹭着,像只怜爱的小狗。

“舒生,我明天要出去一趟。你就呆在这里等姐姐回来。”

舒生手不动了,抬起头看着我:“姐姐要出去很久吗?”

我摸着他的头,怜惜地说:“不会很久,我会尽快回来,我的舒生还在这里等我呢,我怎么会很久不回来。”

舒生笑了:“姐姐去吧,我等你。”他和从前一样,不问我去哪,去做什么,他对我只有顺从。

我凑到他耳边,轻轻说:“舒生,有时间的话,谈谈恋爱也不错的。”步明月对他的心意,不掩饰,不伪装,是人都看得出来。舒生今年二十,步明月十七,都是花季少男少女。舒生丰神俊朗,明月活泼洒脱,两人在一起,金童玉女,很是悦人耳目。

哪知舒生脸色一变,随即低头:“姐姐不要笑我。”

我知舒生羞涩,拍拍他:“好好,我不说了,还和以前一样,尽量不要出门,如果有事要出去,就让步闲庭跟着你,步爷爷会照顾你的。”突然想起步轻风临走时的叮嘱,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原来当你对着那个需要你关心爱护的人时,不由自主的那么做了。

舒生连连点头,让我放心。我当然很放心,他一直是让人放心的好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真舍不得让木川死,这是个挺不错的孩子。

就要去基地了,大家有没有兴奋一点?反正,我兴奋了,总算有了个转折。

☆、第四五章

45

我回了自己的房间,衣服也不脱,就这么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想着心事。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白光落满的地方像是披了一层轻纱,柔柔软软的,窗外有细细的风,吹得树叶细细地响,似是夜间的轻音乐,更似是情人间的絮语,在这一刻,我的心中没有木川惨白的脸,只有步轻风温柔的笑。明天,我就可以见到他了,我沉醉在这种即将见面的快乐和幸福之中,突然觉得头皮一麻,一种危机感骤然升起,窗外高大的水杉后人影一闪,我不动声色地从枕头低下摸出枪,贴到了窗口。

来人如果是找我的,那么知不知道我的房间?如果不知道,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会各个房间搜索?那样的话,其他人就危险了!必须将他们引出去!我主意已定,摸进了厕所,那儿有一个窗口向外,窗口虽小,但我穿出去不成问题。我一点一点移开窗户,头低下,缓缓举起一把刷子到窗口,半晌没有动静,我又伸出头在窗口迅速晃了几下,也没有动静,确定没有人盯着这扇小窗户。我站到马桶上,轻轻吸了一口气,身子一提,人直直弹了出去!落地时我手一撑,就地两滚,闪入到树背后,却不见动静,我心里一急,那人绝对去舒生那排窗口找人了!我对着天空放了一枪,转身就向步家外面跑去!快,一定要快!我一个冲刺翻过围墙,竟然看见离我五十米的地方有三辆车,我一惊,不止一个两个,最少三个!车子上有人吗?还是全部进了步家?我来不及多想,手握手枪,背抵墙壁快速度溜了过去,车里不但没人,而且车钥匙还在上面,大概那些人以为干掉我很快的,车子无须上锁。我顺手摸起墙边的石头对准车子前玻璃砸去,一声巨响,玻璃破了个洞,我一跃而入,坐进了驾驶室,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开动。随即三条人影跃出围墙,我心一松,很好,终于引出来了!

挂档,挂档,车速提起来,我方向盘忽左忽右,车子也跟着忽左忽右,背后的枪声越来越密,车子跟上来了!前面是三华码头方向,我想起那个夹角弯,冷笑,今晚我再跟你们玩一次飞渡运河!油门踩到底,车子向三华码头狂奔而去。后面的两辆车子紧追不舍,时而不时放几枪,我更加狂野,将车子开得蜿蜒如蛇飞行,这条路上本来车子就不多,再加上是深夜,根本就没有别的车,我肆无忌惮。

眼看三华码头在望,近了,更近了,我快速换档急刹,轮胎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声音,在黑夜里更加刺耳。我的车子一个一百八十度回旋,车头对准了另一条路。那边一声巨响的同时,可我发现迎面一辆车直直向我冲来,我放弃避让,来不及了,一脚踢开车门,身子跟着滚了出去!我的车还在向冲,迎面的车没停,又一声巨响,两车撞到一起!

我听到前面有人向我这边冲过来,不顾身上的伤,快速转身后奔跑,一眼瞥见刚才追我的两车相撞,大概是一车发现前面是河,紧急刹车,另一车来不及,直接撞上前面的车,隐约看见里面人在挣扎着出来。我无暇给他们补一枪,飞过码头的栏杆,一个猛子扎入水里!

我从小水性很好,一方面青山村属于水乡,水多,那儿的孩子游泳是必修课,另一方面,得益夏婆婆的教训,夏婆婆教训第五条,尽有可能学会多种技能,扩大攻击和求生机率,没有多余的艺,只有废物的人。

这条运河宽有二百余米,若在平时,我游过去也就不到十分钟的事,可现在,我的手和脚在从车上滚下来的那一瞬间受伤了,痛得厉害,时值秋季,又是夜间,b城白天和晚上的温差很大,此时,水冷得惊人,尤其是我手脚皮肤裂开的地方,水如一把刀子,刺着我的伤口。后面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追上来,更让我迷茫的是,不知道前面有没有人正在等着我。我轻轻划动,尽量不让水发出声音,每潜入水下游一阵,又让头仰出水面,让鼻子和嘴呼吸空气,然后又潜入水里。背后的人声静下来,他们走了吗?还是,也潜到水下了?想到这里,我加快了速度向对岸游去。

距离岸边近三十米,我停下了,凝神,凝目。对面是一片树林,树林那边是三华山。我没去过,这是木北告诉我的,他有一年暑假跟一群人坐船过去,在山那边开展夏令营。我又靠近一点点,又靠近一点点,对岸的树林里没有动静。我悄悄爬上去,背后一声枪响,身边一棵树传来焦味,我身子一晃,抬腿就跑,没入树林,往最里面跑去,越黑越好,越深越好。我现在可以确定,追击我的最少有五人,追杀到步家三人,后来那辆车里最少两人。我只有选择逃跑,要跟他们硬拼,连一线机会都没有。我顾不得又冷又痛,拼命跑,我受伤了,他们一定也受伤了,而且伤势不会比我轻,我坚信我能逃开他们!

我不知道在树林里跑了多久,只知道天慢慢亮了,我全身湿漉漉地在树与树之间飞窜,我不知道人的潜力到底多大,但我知道,在生命危机的关头,人的潜力可以发挥到极致。像现在,我又冷又饿又累又痛,却一点也不能停下来,手握枪,脚奔跑,耳朵伸得长长,视线伸得远远,我不停提醒自己,再慢一点,也许就有一粒子弹穿过我的心脏,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爱人和我的弟弟了!

终于跑出河边的树林,我进入到另一片树林,这是一座大山,山高,草深,树密,明显这里极少有人来,但山势不陡,一直呈斜坡向上蔓延。我隐进草里略作停留,看看四周,没找到我要的草药,只得扯下衣服将左腿膝盖处受伤的地方包起来打了一个死结,里面像断裂的骨尖刺着肉,撕裂般痛。看看手上,伤势不重,应该没有伤筋动骨。我想我不能再跑了,最好能找个地方潜伏起来,等待他们走,或者等待救兵,步家已经惊动,一定会有救兵。只是,他们能找到我的地方吗?

我突然无声笑了,夏婆婆的教训第十三条又响在耳边,任何时候不要寄希望于别人,更加不能坐以待毙,要相信自己会制造奇迹,相信自己一定会绝处逢生。夏婆婆,我不会死的,我还要赚更多的钱给你买所大大的房子,要给你养老。我挣扎着站起来,继续往前跑。回头一看,我看到我跑过的地方草根歪歪斜斜的,正好能指引后面的人追击,如果他们再快一点,我就成了他们网里的鱼。这样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我看见山上有很多大石头,顿时脑子灵光一闪,于是更加加快速度向前跑,终于跑到山顶,我来不及息一口气,朝山的一边推下一块石头,石头一直滚下去,在草丛中滚出一条痕迹,好像人走过一般。又站到另一边推一块石头,石头在草丛中又滚出一条痕迹,我依法炮制,一共滚出五条痕迹,然后自己悄悄爬上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自己隐藏到枝叶里。

天色又渐渐暗下来,我在树上隐藏了将近两个小时,我记得步轻风说过他们潜伏个三天是常事,有时候一个礼拜,那得多大的耐力。忽然,我耳朵一动,感觉到有异样的声音传来。他们来了!我心一震,屏息凝视。握枪的手轻轻转动,找了个最佳射击角度。

透过微弱的光线,透过叶子的缝隙,我看清他们了,四个人!一把手枪,三把微冲,距离我近一百米。还有人呢?明明最少是五个人!我紧紧盯着他们,只见他们朝山那边慢慢走去,然后听一人说:“这边。”口音生疏得很,不是b城人。

另一人咦了一声,“这边也像有人走过。”

“难道还有人接应?”

“五条路。她走哪一条了?”

“也许她根本就没走!”听到这话,我心一紧。

“这么久,没走在这儿等死?”

“我也觉得走了,换我绝对会走!”

“只不知道到底走哪一条,这女人倒是聪明,我们失算了!”

“等我们干了她,回头找那小子要求加钱!”

“都闭嘴!”一人沉声说,然后其他三人安静了。

“五条路,是分开行动还是一起行动?”

“两两行动吧。我和刀子,你和邪虎。随便选两条路,两小时没找到人,向内靠拢会合,给狼牙和大枭留个记号,不要走散了。”

没再有声音,显然都同意,只听见蟀蟀索索的声音,四人沿两路追下去。真的有六个人,还有两人在后面!没有同时追上来,是不是伤势比较重?我笑了,就拿这两个人的命祭木川的命

☆、第四六章

46

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我悄悄从树上滑下来,向他们上来时的方向,也就是我来的方向靠近,钻进草丛,如老鼠一样在里面慢慢移动,小心将背后的草扶起来,恢复原样。不到一个小时,我听到前面的声音,那两人在附近。

“我们息一下,我走不动了,妈的,肯定腿断了!”

“我也是,没想到那娘们的车技这么好,我们怎么没收到这个情报?”

“没想到在这里翻了船!”

“也许邪虎他们已拿下那女人了!”

“拿下了早发信号了!”

我不动,屏住呼吸,朝他们的方向摸过去。步轻风说我的手枪是微声手枪,不知道微声的声音是多大。我缓缓抽出了鞭刺,在离他们近十米的地方停下。透过草丛,我看见他们背靠着背而坐,对着我的人,手里握着手枪,另一人背对着我。想起步轻风的枪,子弹全落在眉心,太阳穴。我举起了枪,听见一声极轻微的声响,那个眉心多了一个花生米大小的血洞,人歪向一边,另一人正待惊起,我的鞭刺和人同时冲上去,长长的鞭刺直接洞穿他的脑袋,我按钮一动,鞭上的刺弹起,随着我的手旋转抽出,带出大片血浆,两人都没哼一声倒地。

我捡起两人的枪,迅速逃离。还剩下四人,三把微冲,一把手枪,我要和他们在这座大山中捉迷藏。

我又潜回到山顶,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又冷又饿,腿又受伤,加上刚才又消耗了力气,我重新爬上了那棵大树将自己隐藏起来,我需要保存体力。摘了几片树叶在口里,我轻轻咀嚼,不苦,但很涩,我挤出一点汁水,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有几处被草和树枝划破了皮,溢出来的血已结在上面,摸上去疙疙瘩瘩。

那追下去的四人是继续追下去还是会上来?我灵光一闪,他们绝对会上来,第一,山下没有我留下的路了,第二,后面的两人没有跟上去。他们一定会上来,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按原路返回还是走剩下的三条路?我得离开这里,他们上来我可能就麻烦了。

我决心下去,从另一边深深的草丛里,我慢慢摸索下去。希望不要碰到他们!

我一点一点地移动,运气不错,移到山下也没有碰到那几个人。山下是一个洼地,洼地过去又是山,这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我不敢冒然奔过去,在草丛中伏□子,静听声音。没有脚步声,没有人声,只有夜间猫头鹰的叫声,很恐怖,小时候舒生一哭,我就让他听外面的声音,舒生不哭了,立即缩进被子里抱住我,说怕猫头鹰来叨他。可是,舒生,你应该早知道了,再凶的猫头鹰也没有人可怕。

可是我真的是很庆幸,穿行树林里一天二夜,没遇到野兽,也没遇到蛇。野兔子倒是遇到几只,却比我还受惊,在它的心目中,人类的凶猛无疑不亚于老虎狮子。树林左边突然飞起几只鸟,我一惊,那边有人!那四人没有往回走?我思索,如果我跑向那座山,势必要走出草丛,要将自己置于没有地方躲藏的位置,那么两边的山上若有人,都能看见我,都有可能置我于死地,我停止向对面前进,转了一个方向,沿鸟群的反方向移动。但我明显感觉身后有人在追我,我跑起来,不理会身后的草是倒的还是歪的。

突然,我停下了,因为我听到似乎后背有声音在轻轻地喊我:“安之,安之。”我一阵狂喜,是步轻风,是他的声音!

“轻风。”我轻声回应。

一会儿,一个人出现了,我借着月光,认出正是步轻风!我朝他走过去,他猛跨几步冲上来,双手紧紧地抱住我,嘴唇落在我的唇上,那么激烈,那么狂热。我双手抱住他,全身的重量全依到他身上。来了,终于让我等来了!我不再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也不再是被追杀逃窜的一个人,我有救兵、同伙、引我出困境的先锋!

“我下来时遇到两人,现在死了,还有几人?”好不容易,步轻风嘴唇从我唇上转到耳边,悄声问。

“还有两人。”

“来,我背你。”步轻风弯下腰。

“我可以。”背着目标太大,我搀着他的胳臂,“走吧。”

步轻风搀扶着我,朝我跑的方向走,缓缓上山。我们又回到了山顶,步轻风示意我上树隐藏,他去将他们引出来,然后我开枪。我没有选择,因为我实在跑不动了,我第三次爬上了那棵大树,突然,我觉得危机逼近,树上竟然有主了!

一条蛇向我扑来!我手一松,人朝树下落去,步轻风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接住我,右手开枪,蛇头四分五裂,血肉模糊,长长的身子从树上落下来,还在地上扭动。我打个寒颤,步轻风抱住我迅速离开,不让我看那长长的恶心的东西。我爬上另一棵树,他走到另一边,两人静静潜伏了半小时左右,步轻风手微微一扬,忽听一声响,不远处石头碰到石头的声音又清脆又响亮,在静谧的树林中格外清晰。他连续丢了三块石头,呯呯呯发出三声清脆的声响。然后闪到一边,等候那两人上勾。

过了好一会儿,步轻风突然朝我竖起一根指头,我立即警惕,屏住了呼吸,果然,前面传来极小的声音,我握紧手枪,朝声音那边凝神。他们有微冲,要是朝步轻风方向发动扫射呢,这样的话他会很危险,我不禁担心。我才想到这点,步轻风忽然跑出来,朝声音那边开了两枪,然后扭头就跑,从我的树下穿过,挪腾跳跃,左飞右闪,忽上忽下,速度飞快,果然,那边的声音不躲藏了,人跳出来,一排子弹紧跟步轻风,另一人持手枪,追着射击,也从我的树下穿过。

我瞄准了追在后面的那个人后脑勺,一枪下去,倒下,不等前面一人反应过来朝我扫射,我又一枪,正中眉心。怕两人没死够,对着太阳穴又一人补了一枪。六人全部消灭光,我滑下树,背靠着瘫坐在地上,生命仿佛被抽干了一样,无一丝力气。

步轻风跑回来,跪到我身边一把抱住我,“宝贝儿,宝贝儿。”一个劲地亲我,我热烈地回应他,好像只有这么吻着他,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力气在,还有生命在。步轻风激烈地缠绕着我的舌头,一双手抚摸着我的身体,我感觉我冷冰冰的身子在他的大手下发热。我朝他贴过去,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他手一带,我倒在草地,他俯□来,覆在我身上,舌头舔着我的嘴唇,下巴,又到了脖子。我的衣服早在奔跑和过程中干了,他一把扯开,嘴唇随着□的肌肤亲吻而下。我没有制止,反而抬起手臂,让他全部脱去我的上衣,又主动解开我鞭刺圈成的腰带,他褪下我的全部衣服。他的眼睛落到了我的左腿处,那儿已肿得厉害,但在此刻,我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

“我的女孩,你受伤了!”步轻风怜惜地看着我的腿,又检查我的手臂。

“不痛。”我轻轻说,抱住了他。

“宝贝儿,可以吗?”他嘴唇亲吻着我。

“嗯。”我点头,我需要他,只有他才能冲去我心头的恶心,不远处人的尸体,再远一点蛇的尸体,在他的爱和温暖里都算不了什么。

他脱去衣服,露出强健的体魄,胸前两块肌肉鼓鼓的,手臂上的肌肉也是鼓鼓的,面目英俊刚毅,轮廓深峻,唇线优美,是月光下俊美的神。他细心地将衣服铺在草地,月光下,我全身□地躺在草地上,覆盖在我身上的是我最爱的男人,我双手迎向他,邀请他。他眼睛里的火焰烧着我,身上的火焰也烧着我,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在沸腾,在热爱!

“安之,我爱你!”他定定地看着我,缓缓进入。

我缠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也爱你。”如果不是彼此相爱,为什么那种疼痛却有如此幸福之感,为什么他的每一下动作都有让我进入天堂之感。在这一刻,我的恐惧散去,寒冷散去,痛苦散去,悲伤散去,只剩下快乐和幸福,彻底占领我的身心。这一刻,我真正成了他的,乖女孩。

良久,他给我穿上了衣服,又将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自己只着一件单衣。我躺在他的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无比幸福。

“你怎么来了?”

“爷爷告诉我有杀手潜入了步家,你不见人,一直找不到,我一听就动身来找你了。”

“怎么知道我在这?”我奇怪,这么大的地方,他怎么就独独找到这大山里面来了。

步轻风亲亲我,摸着我脖子上的项链:“这里有信号。我是根据这里发出的信号找来的。人不敢来多,怕他们孤注一掷疯狂进攻。“

我恍然,怪不得他叮嘱我,不要取下来,一定要戴着,当时还以为他大男人主义发作,原来他是怕我丢了,我心里暖流串过,甜蜜蜜芬芳开放。

“我基地成员都有,信号只有我们内部能够破解。还好我脚快,算是把你找到了。宝贝儿,以后我们不要分开了,我好怕好怕丢了你,你不知道,当坐标没动时,我多着急,还好后来坐标又动了。”步轻风紧紧搂住我。

我明白,坐标没动时一定是我潜伏在树上的时候。那时,他也穿行在这座大山里,和我一起面临着生死。我从来都不是孤独的,就算是在困境里,当初的黄花山是,如今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第一次是打野战,小步子说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小步子又说了,做大事者,更不拘小节,先把老婆落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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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七章

47

“我以后都跟着你,不会丢了。”我依在他胸前亲昵地蹭蹭。

“爷爷说,找到你就带你回基地,等b城郁家的黑势力清除后再回来。宝贝儿,你愿意去吗?”步轻风亲吻着我的脸,手在我嘴唇上摩挲。

“跟你去哪都愿意。”我轻轻地说。

“我的宝贝儿。”步轻风低下头,咬住了我的唇,一手搂着我,另一手贴到我的胸前。

我回吻着他,他吻得更加缠绵了,一会儿松开我,微喘着气:“乖,不要了,等你伤势好后,我要个够!”他舔着我的耳朵说。

我将头埋进他的胸膛,真温暖。

“你睡会儿,就要天亮了,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的,今夜月光真好,我又可以看着你睡了。”

应该是月中吧,这几天月光都好。我点点头,真的累了,依在他怀里,稳稳睡着了。

也许是由于步轻风在我身边,我安心,也许我是真的累了,这一觉我睡得很沉很沉,后来只觉得肚子饿,我才打开眼睛,这一打开吓了一跳,原来天大亮,周围还有不少警察,步轻风还是搂着我的。我脸烧得厉害,他怎么不叫醒我,这太丢人了!

“醒了?”步轻风朝我微微地笑。

“怎么不叫醒我?”我低头,不敢看任何人。

“你太累了,多睡会能补充体力。”

陶哥走过来了,“我说弟妹,你到底惹了什么人,为什么总有人请杀手接二连三要杀你?不过他们可栽了,碰到你们这一对,全是有去无回啊!”

我无语,我到底惹了什么人?谁能告诉我?

“三华码头的撞车是弟妹你的杰作吧?据步老爷子说,当夜是你引那几个杀手出去的。行啊,车技佳,枪法准,功夫棒,游泳也不差,水里也能逃过,弟妹有兴趣当个警察么?”

我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要说什么,当警察,我没想过。

“陶哥,不要挖我的人。”步轻风搂住我站起来,“后面的事交给你们了。安之受伤了,我得赶紧送她去医院。”

我被担架送下山,发现除了山上大批警察,山下警察更多,步轻风用衣服蒙住我的脸,将我抱上车,飞驰而去。

我被他送到了他们的军总医院,穿白长衣的医生皱着眉头看片子:“骨裂这么厉害,再狠一点就断了,竟然还能跑一天两夜,当真以为身体是铁打的?我很佩服,但我不支持。”他以为我是部队上因训练受伤的战士呢。

步轻风握着我的手紧了又紧,眼睛看着我,露出心痛怜惜。我朝他安慰地笑笑,一心逃命了,伤痛算是什么。

医生走后,步轻风将头埋进我的脖子,“宝贝儿,宝贝儿,你受苦了!”

我的小腿打上了石膏,医生说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才能恢复,再三叮嘱多休息少活动,步轻风连连答应,把我接回了他的基地。

这是一座大山里部,盘山公路不知弯了多少弯才进来,不知道的人从外面看,就是一座大山,知道的人就知道里面别有洞天。我傻傻地说:“原来特种兵都住山里面。”

步轻风笑了,“我们是不为人知的特种兵,只有代号,苍龙。b城的人只知道我在部队,并不知道我的职业。这是秘密,按说,你是进不来这里的,是爷爷,他利用了特权。”

我沉默,不为人知的特种兵,每个人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们是国家藏着的终极武器,是一柄饮血的剑,是一群走在生死边沿的英雄。我脑子里浮现那群嘻嘻哈哈的战士,他们活泼,精怪,幽默,这是他们人前的一面,人后,他们铁血,果断,英武,彪悍,狠辣,让人肃然起敬。

下车时,操场上早堆了一大堆人,齐齐高喊:“嫂子好!”

我赫然。步轻风满意地笑了,“表现不错。今天少跑十圈。”

“嫂子好,嫂子辛苦了!”一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又异口同声齐齐高喊。

我抿嘴笑,这下会不会再少跑十圈?步轻风更加满意了,大手一挥,豪情万丈,“今晚开放,酒管够,我请!”

“嫂子是我们的好嫂子,是人民的好嫂子!”又是一阵高呼。

我想知道步轻风这下承诺什么呢?哪知道步轻风很快乐地点点头:“那行,给你嫂子表演一下你们的技能吧!小狼一队表演格斗三小时,狐狸一队表演武装泅渡五公里,石头一队表演空降入水。”随着步轻风的话落音,顿时哀嚎震天,一众人一脸哭丧和郁闷。

“列队,开始。”步轻风一声喊,歪歪斜斜的一堆人立即站得笔直,像瞬间打了激素一样,三队人相继离开,我终于憋不住了,笑出声来。

“这帮小子们太不知道适可而止了,一天不练练他们,不止骨头痒,连骨头缝隙都痒。”步轻风大笑。我突然发现步轻风一到他的地盘,连气质都跟他的兵一样,痞痞的。但我很喜欢他这种气质,给人幽默诙谐感。

我扯扯他的衣:“为什么叫我嫂子?”

“当然要叫嫂子,上回探亲回来,我可是带了八大箱喜糖分他们,还有两箱好酒,我说咱们结婚了,结果他们打赌的全输了。”步轻风得意地哼哼。

“为什么会输,不是赌我们会在一起吗?”

“那群傻小子,只赌我们动心,没赌我们结婚啊!”步轻风露出愉快的笑。

我傻眼了,这人,好腹黑!连他的队员都骗!

步轻风似乎看出我的想法,亲亲我,得意地说,“就差一张纸了,有什么区别,你就是我老婆。回头把那本子拿了,挂到我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

我住进了步轻风的房间,步轻风住进了副队长大黑的房间,我奇怪怎么叫大黑,像青山村易大爷那只黑狗,也叫大黑的,等我见到他人了,才明白为什么叫大黑。个子近一米九,脸黑如炭,身材魁梧,真正的又大又黑。步轻风说,“别看大黑这么魁梧,以为不灵活是吧,我队最厉害的枪手,以身体为中心,射程为半径,范围之里无人区。”

我不由睁大了眼睛,说,“要是去参加运动会射击比赛,可以包揽金牌。”

步轻风摸摸我的头,“那些什么比赛选手,不能说明水平,真正的实力不能在大庭广众下暴露。小狼原来是省级格斗金牌手,野战俱乐部那回,据说一个回合就躺在你枪下了。”

“那是偷袭。”我说,谁会想到半空中会掉下个人来。

“真正的战争不管你用什么方式,谁倒下谁就输了,而且永远没有机会重来。”

我一震,是的,真正的战争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强是弱,当一梭梭子弹飞来时,谁也不能分辩半句,也没有谁能说重新来过。就像我被那些人追杀围截时,没有人因为我是女人或者孤身一个人而手软。战争不是体育运动,分男女赛场,限制年龄。真正的战争就是一场杀戮,并无禁忌。

“你叫什么外号?”我突然想起这里的人只有代号没有名字,步轻风是什么外号呢?

“宝贝儿,你猜猜。”步轻风抱住我,嘴唇贴上我的脸,牙齿细细地啃,一付宠猫宠狗的主人模样。

“猜不到。”我老实说。

“给你点提示。我队叫什么呀?苍龙,我作为队长,怎么着也跟龙有关吧?”

“蟒蛇?”我说。

步轻风傻眼了,又气结了,扑到我脸上猛啃一番,“跟龙有关怎么成了蛇?”

“蛇是小龙。”青山村里算命的李瞎子就是这么说的。

“宝贝儿,你老公是玉龙。”步轻风大概怕我还猜出什么让他意外的答案,摧残他的小心肝,干脆直接公布。

我看他,脸上皮肤白皙,眉眼间自有一股风流韵致,此时有阳光从窗外落进来,他侧脸的轮廓被金光笼罩,如一幅金黄的油画,模糊又绝美,长密的睫毛蜷出美妙的弧度,眼神里的深情被阳光照耀,瞳仁漂成琥珀色,静静凝眸时,有种欲说还休的溺爱呈现在脸上,嘴角。我不禁看痴了,内心流过悸动,他真好看。

步轻风抬起我的下巴,含住了我的唇,反复辗转。

这里的生活其实很单调,步轻风和他的队员们,一年三百六十日,大部分时间就是操练,操练的项目主要是障碍,泅渡,越野,射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出任务的时候不多,毕竟很多事还不需要他们这些尖端队伍出手。这些人才培养出来不容易,曝光率越少越好,做任务时越方便。

有一次,步轻风说他要离开几天,让我好生休息,我知道,他一定是出任务去了,因为那几天,我没看到小狼和大黑他们。剩下的队员一点也不惊讶他们怎么突然不见了,照旧操练,泅渡的泅渡,越野的越野,有条不紊。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就算哪天他们中间的哪个人哪队人永远也回不来了,他们也不会太惊讶,这是他们的生活和职责。他们唯有操练,尽量将回不来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第四八章

48

我是这里唯一闲着的人,坐在旁边看他们练习射击。枪械射击包括枪械分解和枪械组装,一堆枪械零件里要拼出一把枪来,调整好瞄具再进行点射连射,距离没有固定。我常常一看就是半天,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旁的石头对我说:“嫂子,都说你枪法好,露一手给我们看看。”

我看了看那一堆枪械零件,里面只能拼出一把完好的枪,直摇头。不是我谦虚,我是真的拼不出来,我对枪械还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也就是在“野战俱乐部”接触了一些仿真枪枝,另外,老枪他们对我讲过一些俱乐部没有的枪支。

“等我腿好了,我想跟你们一起训练,不知道行不行?”我不是这里的队员,混在这里练习不见得行得通。

“好啊,我们期待见识嫂子的枪法。”石头一脸兴奋。

晚上九点钟,一架直升机停在操场上,首先下来的是一付担架,担架上躺着小狼,立即有医生来接应,后面步轻风带着他的队员走下来,丛林迷彩服上残留着战斗的痕迹,脸上是未洗尽的油彩,头盔挟在胳膊下,背上背着枪支,像一群飞过千山万水的倦鸟,一脸疲惫和沉重。没去的队员们全部站在操场上迎接,一个一个默默上去拥抱,没有多余的语言。

我想,这是一种无声祝贺平安归来的方式,能拥抱,说明还活着,担架上的小狼伸出手,队员们一一上去跟他轻轻拍了一下,能拍手,也说明还活着,但他脸色太过苍白,嘴唇龟裂,显然受伤不轻,医生们立即抢救。

我一只脚跳到了步轻风的面前,随即,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包围了我,这种血腥我一点也不陌生,对,人血,还有轻微的销烟味,他和他的队友,又一次从枪林弹雨中,从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出来。我向他张开了双手,我有亲身体会,每一次疲惫后,每一次独孤时,都需要一双温暖的双臂紧紧地拥抱自己,给予慰藉和热爱。我知道,这一刻,他需要我。

他深深地看着我,然后,手摸上我的脸,嘴唇压到我的嘴唇上,周围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但没有一人开口说话。这一次,他的吻不像以前那么温情,而是充满炽热和强劲,舌头如狂风扫过我的口腔,最后含着我的舌头不放,吮吸缠绕,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解除他的疲惫和悲伤,才能让他放下心头的沉重,让身体里的细胞变得火热,让激情重新燃烧。就这样,他一直吻着我不放开,掌声一直持久不息,良久,步轻风松开我,将我大力地搂在怀里,低声说:“都散去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队员们慢慢散去,偌大的操场就只剩下拥抱的两个人。

“每出任务,我都担心队员回不来,那些猛烈的枪声,那些沾血的刀尖,都有可能留下我们的命,可是我们不能拒绝。我们都厌倦那沉重的杀戮,那些惨叫,那些合不上的眼睛,那些残肢断腿,可是,我们也不能拒绝。每一次任务,我们都无比沉重,不知道这次手上又要沾多少鲜血,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我们的队员一次一次减少,又一次一次补充,有的在战场没有回来,有的出了基地没有回来。爷爷和爸爸多次劝我退出,我没有答应,我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舍不得这些队员们,我不怕自己死去,却怕他们回不来,我是队长,得对他们负责。可现在,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步轻风在我耳边说,声音充满悲凉和软弱,像孩子受伤后固执的细细碎碎的唠叨。

我双手紧紧环抱着他的腰,内心滚过难言的悸动,心酸,疼痛,甜蜜,崇敬,我亲吻着他,“舍不得就留下,我陪你。”

“宝贝儿,我的双手沾满了血,身上的血腥味难以洗去了!你不要嫌弃我。”

“不要紧,我的双手也沾满血,我们一对儿。”我微笑。

步轻风突然抱起我,离开了操场。

步轻风的房间里,他小心将我放到床上,脱下自己沾满泥污和血迹的衣服,丢进垃圾桶,走进浴室洗澡,一会儿,他赤条条地出来,走到床边,轻轻退去我的衣服,然后轻轻俯下来,喃喃地说:“宝贝儿,我想要你。”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嘴唇贴上去。他含住了我的唇,身子越来越贴近我,最后我们成为一体。事实证明,部队的单人床在特定的时候是可以睡两个人的。后来,我们两人互相拥抱着睡去,像两匹在孤独和寒冷中相互取暖的狼。

第二天,步轻风他们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和平常一样训练。

我拐着一根棍子,看他们训练。小狼腹部中了一枪,转到军总医院去了。留得一条命在,可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谁也没有说起小狼,受伤和牺牲,都已习惯,步轻风告诉我,他们每次出任务,都要写遗书,遗书立多了,死亡也就在纸上了,也不稀奇了。但每个人都悲痛,自己的队员受伤和牺牲,他们心里都憋着一口气,训练,拼命训练,拼死训练。

这些人让我忘记了b城的那些追杀,忘记了曾经的那些不愉快,相比之下,我的那些痛和恨算什么,都是些私人恩怨,他们没有自己的私敌,却敢把生命交出去。

我对步轻风说:“你不想退出,我来这里,可以吗?”

“我不知道,得考。过关才能留下,我要对我的队员负责,宝贝儿,你知道,进入苍龙,命就挂到了腰带上。”

“我愿意考。”我想和他在一起,也想和这些可爱可敬的人在一起。

“这事先等你腿好再说。”

我点头,腿不好,一切都是空谈。

我和步轻风去看了小狼一次,他精神很好,见到我,一脸笑容,“嫂子好,队长好。”

步轻风眼睛瞟着他:“不是要和你嫂子比武吗?快点好起来。”又指着我的腿,“你也是,快点好,到时我赌你赢。”

我窘,怎么又是赌。

小狼大乐:“嫂子,你真的答应跟我比?”

还没等我点头,步轻风给我作主了:“我作主,比。上回是谁当庄的?这回轮到我了吧?”

小狼一脸鄙视:“哪轮到你,上次是豹子,这次应该是黑哥。”黑哥就是大黑。

“那行,我赌我老婆赢。你小子受伤,身体孱弱得很,打败你应该不难。”步轻风嘻嘻笑。

“哼,我会很快好起来的。嫂子,你也要加油!”小狼兴奋地说,看那神情,哪像伤兵,简直就把自己当成了钢铁侠。

我笑了,都是小强,打不死的勇敢乐观的小强。

我问他,怎么不见电话里一开口就威慑到我的老队长,步轻风说老队长下去选兵去了,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说,每选一次兵,老头子要喜一回要忧一回,喜的是又来了好苗子,忧的是他藏的好烟好酒都要被人蹭走,还要被人家嫌弃。

我不解,步轻风问,要是你是老师,你教出一个好学生结果被选走,又教出一个,又被选走,你怨不怨哪?我笑了,怨,肯定怨,如果不能抗拒,就想办法蹭对方的好东西,另外还赠送一双大白眼,以泄心头之恨。步轻风舒口气,幸好他不在呀,要不,他一定会找我要结婚证。话还没说完,一队员在楼下喊:“队长,谈头找你!”谈头就是老队长谈锐,又叫弹头,我当时一听弹头,就吓了一跳,能叫出如此外号的人,只怕火力很足。

步轻风傻眼,我汗,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家坏话。

步轻风拍拍着我的手,安慰我,不怕,我们一起去。我没拒绝,到了人家的地盘,山头是要拜的。

步轻风门都没敲,牵着我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一个头发灰白的军人,军服敞开,嘴上一根烟,手里翻着一摞资料。

“队长,我带安之来见你了。”步轻风涎着脸笑嘻嘻地说。

“结婚证呢?”老队长头也不抬,哼了一声。

我一听,顿时乐了。

“队长,我是半路接到安之的,谁人家把结婚证天天揣身上?你说是不是?”步轻风笑得特别狗腿。

“没打报告,没作请示和调查,老子没签字,你说结了就结了?”

“头儿,你喜糖也吃了,烟也抽了,酒也喝了,现在,你不是想不承认我结婚的事实吧?”步轻风哀怨地看着老队长。

老队长将手中的资料一合,坐进椅子里,又将烟按进烟灰缸,我看见里面有好几根烟头。

“女娃娃,你说,你们结婚了吗?”老队长问我。

感觉到步轻风的手在我身后扯着我的衣服,我不敢看两人的眼睛,低头,“没有。”天知道,在老队长那双锐利的眼睛面前,别说是要我说谎,就是回答慢了我都有压力。

正在忐忑不安时,老队长笑了:“轻风啊,欺骗领导要跑多少圈?”

“嘿嘿,头儿,我那儿还有一瓶五十年黄花雕,还有石头家里寄来的一包花生,你看?”步轻风贼笑着搓搓手。

“你上次不是说没有了吗?”

“上次要是说还有,这次就没了,你也喝不到几口不是?”

“臭小子!”老队长眉头一瞪,手一扬,桌上的一摞资料向他飞去,“仔细看看,这是我精挑细选来的,再敢给我全部踢走,给老子写三天三夜的检查!”

步轻风双手拦住,脸上还笑嘻嘻的:“头儿,我得给生命负责,你也知道我们这里多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看见上面的小红花就知道我多么勤奋了。整月没断更啊。给点鼓励吧,求收藏,求留言,求打分。

☆、第四九章

49

“海陆空的尖兵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渣子了?怎么就入不了你步大爷的眼?老子辛辛苦苦厚皮厚脸把人要过来,你倒好,一个个全踢回去,你知不知道,我每下去一次要遭遇多少红眼白眼!我容易吗?你小子若哪天到他们地盘去,我绝对相信你会被扁死!”声音威严和愤怒,表情惋惜和心痛,

“哎哟,演习与实践是两回事嘛。演员上演还要试镜呢,再漂亮不上镜,没用!哦,头儿,你选的尖兵里再加一个人吧?”

“谁?”老队长被他气得直翻白眼。

“安之。”

老队长不说话了,眼睛直直看着我,若有所思,“想来这里?”

我用力点头。

“来这里意味着双手沾满血,知道吗?”

“我双手已经沾满血。”我低低地说。

好一阵没有声音,我的头低着,不敢看老队长的眼睛,那双眼睛,锐利,锋芒,像一颗弹头,可以直抵人的身体,又像透视镜,能洞穿面前人所有心思。我真佩服步轻风,他可以在这样的眼睛面前谈笑风生,嘻皮笑脸。

“腿受伤了?”

“骨裂,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已经能下地慢慢走了,只是不能剧烈运动,连医生都说恢复得快,还说了一句,当兵出身的人,连身体恢复力都是最快的。

“骨裂还能跑这么远这么久,算得上有韧性。”

“后面有枪,不跑不行。”我实话实说。

“哈哈哈,听队员讲,你的枪法不错,功夫也不错,我倒是不反对你来试一试,只不过,轻风,中间的程序不好办,你去找你家老爷子。还有,女娃娃,我丑话说在前头,给你一个机会,但能不能留下还得靠自己,过不了关,就算是天王老子的特权,都没用,知道吗?我这里只讲求实力!”

我点头:“谢谢老队长。我一定会努力!”

“明年开春,这批人就会来考核,步轻风你给我听好了,敢给我徇私舞弊,你就给我滚蛋!”

“头儿,你不信谁都行,但不能不信我!”步轻风立即拍着胸膛,一付凛然之态。

老队长一脚踢过来:“滚!”

步轻风一闪, “好好,我们滚。”拉着我的手,两人灰溜溜地滚了。

一出来,步轻风抱住我,高兴地说:“老队长同意了,一切好办了。宝贝儿,好好养伤,明年就可以来考核了!”

我没信心,海陆空的尖兵都入不了他的眼,我更入不了他的眼。这里的训练强度和技术难度,我在这里这么多天了,多少也能了解一些,啧舌,悸动,诚服,都有之。只希望腿能立即好,立即加入他们的常规训练中去,为明年的考核做做准备。

基地的生活就是本是单调,只不过落在步轻风和他的队员手里,单调的生活他们也有本事在上面开出一朵喇叭花来。晚上吃了饭没事,一伙人聚在宿舍里打牌,争上游,谁下游一次,在谁脸上贴一块创可贴,步轻风估计人品相当不好,我发现所有的牌都在拦截他,大家憋足了劲,都在报训练场上的仇,所以,任凭步轻风有再好的牌,下游次数居多,脸上被贴了个稀巴烂。

“喂,我说你们,要不要这么恨?”步轻风很无辜。

“队长真帅,花容月貌,天姿国色。”小狼笑嘻嘻,一手牌一下出了个精光。

步轻风看着手里的牌几乎没动,又下游了,“我老婆在这里,给点面子呗。”一脸幽怨地摸摸脸上的补丁。

“以后不要贴创可贴了,太浪费,不如画乌龟。”石头的提议很有建设性,取得了一致的赞成,少数人反对无效,比如步轻风。

“老婆,他们欺负我。”步轻风朝我求庇佑。

我笑,人缘得多差才能在脸上贴一脸的补丁啊,还不解恨,想在他脸上画乌龟。场上他是太岁爷,不能动土,现在抓到机会了,不是都卯足劲在他头上挖么?

步轻风抓到一手牌塞给我,说要上厕所,尿遁了。我傻眼,不就是脸上画只乌龟吗?怕成这样?

我顺势拿起了牌,争上游这种游戏,我和木北舒生没事时三人常玩,后来他们两人不玩了,用木北的话说,姐太变态了,我们出了什么她都记得,手里还有什么她能推测,太变态了,三人的牌玩来玩去成了他们两人死扛。现在,这群战场上技能变态的尖兵,玩牌能玩过我么?

事实证明打牌和打仗真的是两回事,上战场厉害的玩游戏不见得就厉害,这点,从步轻风身上就可以完整的体现。所以,当步轻风戴着他满脸的补丁慢腾腾地回来时,小狼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画上了一只小乌龟,我的脸上什么也没有。

步轻风仰天长啸,那个意气风发,那个扬眉吐气,带上那张大花脸,生生把另外几位憋得不能动弹。

“哈哈,画乌龟好啊,果然好,很漂亮,老婆,继续在他们脸上画乌龟,画一群,不能让他们太孤单。”

“想欺负我?也不看看我老婆什么来路,哼哼!”

小狼贴过来,苦哈哈地问:“嫂子,你什么来路?葡京来的?”

“高手在民间。”我笑。

石头牌一丢,不玩了,他脸上的乌龟多得要爬出额头了。

步轻风趴到我耳边,“宝贝,理科厉害的是不是打牌都这么厉害?”

我警觉地看着他,不会是天天希望我帮他在他队友脸上画乌龟吧?真是个记仇的小心眼的队长!

步轻风人缘差到无下限,我终于知道是怎么来的了。

苍龙大队搞为期五天的野外生存训练,队员身上除了一把枪一把匕首,一小包盐,一个通讯器材和一根烟雾管,后面这两样东西不到危急时刻不能用,一旦用,就意味着退出。一架飞机,将队员们哪儿险恶往哪儿扔,自己回到营地,拉着我和一群医务人员打牌,我原本是没资格跟来的,不过步轻风说,提前适应,将我硬拉来了,谈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和步轻风将医务人员打得没了脾气,他们牌一推,不玩了,步轻风又无聊了,提出下赌,赌这次生存训练谁最先回来,谁第一,第二,谁第三,第四,第五。

我鄙视步轻风,他的队员有什么特长都一五一十地捏在他手中,这谁回来他能不清楚吗?谁会跟他赌?让我意外的是,医务人员倒真跟他赌了,后来步轻风告诉我,这野外生存不是搏斗,不是谁的功夫好,谁的枪法好,谁的体力好就谁先到,野外生存意外特别多,防不胜防,而且还讲究运气,谁掉的地盘好,毒虫蛇蝎少,有水,树上有无毒的果,无大的吃人的野兽,路上的怪石肥藤不多,谁一准先回来。赌注一下,步轻风又无聊了,带着我满山打兔子,当第一名队员抵达营地时,我们打了整整十一只。

第一名回来的竟然是苍龙大队里个子最小的小甲,外号穿山甲,下注双方都没猜中,扯平,第二名到达的是水中好手,匕首,下注双方又没对,第三名,小狼,步轻风中,第四名狐狸,两方都没中,第五名双方还是没有中,竟然是一名通信队员,他自己主动要求参加这次的野外生存赛,谁都没把他算在前五名里。

当步轻风很欠扁地炫耀自己赢了一注时,队员们脸黑如锅底,怎么这么无耻,他们在外面饿得要死,干得要死,一脚深一脚浅地摸回来,他竟然还拿他们开赌,发一笔小财!一个个义愤填膺,一个个敢怒不敢言,幽怨地看着他们的队长。

步轻风大概良心发现这要不得,捏着几张从医务人员那儿赢来的钞票,喊,晚上我请客。

晚上,队员们化愤怒为力量,拼命喝,账单划下来,不算赢来的几张,步轻风倒贴五百。我乐坏了。

一天,步轻风对我说,b城有消息了!在这里近一个月了,每天被一些人感动着,被他们故事激励着,被队员们的训练充满着,被游戏间的乌龟乐着,除了偶尔想念舒生,b城离我竟然渐渐远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听步轻风说有b城的消息。

原来自机场的杀手被捉后,警方没日没夜的审查,那杀手熬不过了,只得交待了事情的经过。原来他正是郁家当年剩下的黑势力里的一员,一直潜伏在b城,郁家需要他时,就会派出。他是郁雪派出暗杀我的,一直在步家周围转悠,找机会下手,正好那天看见我的车出了步家,他就跟上了。到了机场,躲在柱子后给了我一冷枪,却被我闪过,正想开第二枪,警方赶到了,他只好逃离,却最终没有逃脱。他误杀了郁雪的儿子,郁家的外甥,就算他能饶幸逃脱警方的追查,也逃不过郁家的报复,于是心一横,全部交代了。希望能坦白从宽,郁家被清除,他将来从监狱里走出去,也不至于被郁家追杀。

杀手一交代,警方立即逮捕了郁雪。郁雪自木川去世后,情绪一直不好,精神方面有崩溃倾向,当警方逮捕她的时候却意外的安静,只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能很快见到我儿子了?但这个问题没人回答她,逮人是警方的事,判决是法院的事。

郁卫国双规后,他唯一的儿子郁松也被多方牵涉进去,逃离b城时在机场被捕,口袋里的机票是飞往澳大利亚,与木川是同一个方向,同一班飞机,也同样的,没有走成。木川命陨,郁松入狱。在此之前的一个黑夜,郁家黑势力被武警部队全部瓦解,按照警方早已掌握的资料和已被捕的杀手交代的名单,无人一漏网。郁家连根拔起,从此,b城名门望族中,再无郁家。

☆、第五十章

50

步轻风从背后抱着我,下巴蹭着我的头,“老婆,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我不语。郁雪入了狱,木兰入了狱,木川死了,木家只剩下木随云和木北。木北还在上学,木随云突然一下孤苦伶仃,他一个人将守着一幢空荡荡的房子,房子里面,除了回忆,还是回忆。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好好的一个家,就这样没了!

“不过有点奇怪,那六个杀手对不上号。不是郁家的力量。”步轻风沉吟。

当然不是郁家的,我一直记得那几个人的口音,不是b城人,最重要的是,他们中间的一句话,透漏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等我们干了她,回头找那小子要求加钱!”

那小子!那小子是谁?郁雪是女人,木伯恩是老人,郁卫国也是老人。郁松是郁雪的哥哥,也称不上小子。认识我,又可能与我有冲突的小子,能有多少!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冲突。

“我觉得那几人和上次用车子撞你的人是同一人指派来的!上一次对你实力评估不足,这一次加大了力度,派了六人,只是还是低估我的宝贝儿了!”步轻风转到我前面来,抚着我的脸,“你心里有数吗?谁最有可能派来?木伯恩吗?”

我摇头,我现在也无法判断。

“轻风,我想念舒生了。我想回去一次。”是真的想他了,想念他温和的脸,一笑时嘴角两个浅浅的梨窝,干净的眼睛闪着星星般清净的光茫,纯洁而明亮,他柔和的声音给人以宁静和舒适。这么久没见他,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好,我来安排。”步轻风亲亲我,果断地回答。

他办事的速度一向利落又有效,像他的枪一样,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快速,准确。

第二天,就开车带我回了b城。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所以请假了。我笑,这个队长太随意了,不能给队员带个好榜样。他得意地笑,眼睛眉毛眯成一弯月亮,“那些年的假全给他们分了,现在我收点利息不算过份吧?”

我说:“过份。”

步轻风大叫:“老婆,你帮谁说话呢?”

“还有找队员收利息的队长,怎么说都过份。”我笑起来。

“老婆,你得站在我这边,以后注意了。”步轻风抬手轻轻掐掐我的脸。

车子开进步家,步轻风打开另一边车门半扶半抱我下车。我的腿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偏偏他说要多养养,一定要恢复到原来的状况,以后要进他的队,目前这个程度不行。我只好听他的,以后说不定他真的会成为我的队长,得学会听令。

事先没有打招呼,所以进到家里,一家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我和他,舒生一下站起:“姐姐!”朝我小跑过来,眼看就要抱住我,让步轻风挡住了。

“舒生,你姐不小心摔了腿,小心点。”

“姐姐,你怎么摔了腿了?”舒生顿时眼圈红了,泪光闪闪,几番欲落。

我赶紧拉开步轻风的手,抱住了舒生,柔声说:“不碍事,是我不小心,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所有人的心思都和我一样,那些丑恶的、恐怖的事,都不告诉舒生,连步明月也不告诉,这些干净的孩子,能离它们多远就多远。

“姐,那得多痛啊。”舒生不敢抱我,扶着我的手臂。

“真不痛。”我怜惜地看着他,又看看其他人,点头微笑。

步闲庭围着我转了一圈,表情夸张:“哟,嫂子也会受伤啊!”

步轻风将他提溜到一边,瞪一眼:“你嫂子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不会受伤?”

“也是,上回你不也受伤了吗?”步闲庭笑,不放过打击他的机会。

步轻风和舒生一人扶着我一只手,让我坐到沙发上,步轻风还细心地找来个凳子,让我受伤的腿搁起来。舒生紧挨着我坐着,头微微靠我的肩膀上,一付依恋的乖巧样子。我小声地问他功课学得怎么样了,琴练得怎么样了,舒生小声地一一回答我,答案如我意料中的一样,门门好。我欣慰地笑了。步明月也蹭到我的身边,乖巧地像只波斯猫,原来乖巧也是会传染的,一对乖巧的可人儿。

“姐姐,你的手机打不通。木北一直找你呢。”舒生突然说道。

我的手机在那夜我跳入水里就停止工作了,后来又去了基地,电话不能随便打,手机更不需要,所以一直没有更换新机子。

“木北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我问。

“没有,只是问我你去哪了。我说不知道。”

我拍拍舒生,让他不着急,“我回头打给他。”

步轻风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我宣布一件事,我想这几天和安之结婚,不用等到大二毕业了。”

我看见步奶奶和步妈妈一脸笑意,特别是步爸爸,一脸揶揄,好像在说,你以前不是说要打光棍的吗?

步爷爷好奇地问:“你小子就等不了那几天?”

“爷爷,大二毕业也没意义,安之想入伍。”

我感觉舒生身子一硬。

步轻风继续说:“当初安之本来是要填报军校的,是木家让她报b大,她没有选择,和我结婚后,她就可以自由选择了。”

步老爷子沉思了一会,“轻风,这事还得经过木家,无论是结婚还是入伍。老实说,我不支持她入伍,甚至想让你退回来,我们什么心思,你是明白的。”

步轻风沉默了,我也沉默了。他们的心思不止步轻风明白,我也明白,谁愿意自己的子孙天天生活在枪林弹雨中,徘徊在生死一线上?而且我一旦入伍,也是同样的枪林弹雨、生死一线。步家长辈好不容易等着这个大孙子结婚了,可一样也不能过安定的生活,而且我入伍后,这两三年内肯定不能要孩子,又破灭了长辈们的梦想。至于木家是什么态度,我猜不出来。

“我们先结婚,大二毕业后再办酒席。爷爷,这事还得你去说。”步轻风说。

“安之,你的意思呢?”步奶奶问我。

“她听我的,奶奶。”步轻风不等我说话,抢着回答,怕我反悔似的。

我脸发烧,连耳朵都有火辣辣的感觉,听他那口气,只差没有直接向世人宣布,她早是我的人了!我低下头,有种挫败感,能不能不要这么嚣张啊!

所有人都笑了,舒生也笑了,偷偷凑到我耳边说:“姐,姐夫生怕你跑了,要赶紧抓到手里。”

我轻拍他一下:“取笑你姐!”

“姐,你幸福我也幸福。”舒生轻轻地说。

我握住舒生的手,晃了晃,舒生,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会!

我要来舒生的手机,回到房子里给木北打电话,才一接通,木北的声音传来:“舒生,有姐的消息没有?”

我笑了,“木北,是我。”

“姐,姐,你终于出现了!”听得出木北又激动又高兴。“你一直不见人,电话也打不通,姐,你要去哪里跟我打声招呼啊,我真怕……”木北说不下去了。

“木川这样,我心里难过,所以离开b城一些日子,谁也没告诉。途中手机又掉了,没办法联系。”我说。

“姐,木川的死跟你没一点关系,你不要自责。现在郁家已清除,姐,你回一趟家吧,爸的状况很差。”木北提到了木随云,语气有些伤感。

“好。”我说。

第二天,我和步轻风到了木家,木北早在门口等我们了。一个月没看见木北,他的脸更沉静,气质更内敛,也许人经过的事越多,变化也越大。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又兴奋又激动,看到我时,眼圈微微泛红。我牵住他的手,向屋里走。

步轻风不离我左右,我知道他眼睛不动神色地探察四周,他原本是不想让我出来的,说我危险没有解除,我说,有你在身边,没有危险,最多是惊险。他拿我没办法,再三警告我,遇事听他的。我同意。

我走近大厅一眼就看见木随云了,他面容憔悴,眼睛深深凹下去两个窝,可以放两个鸽子蛋了,胡子未剃,如杂草丛生,精神萎靡不振,整个状态比劳改犯不如,我不忍多看一眼,低下头,缓缓走到他面前,轻轻喊了一声:“爸。”这是这些年来屈指可数的从我口里喊出的“爸”字。

木随云看着我,神色悲哀,半晌才开口:“安之,你肯叫我爸了?刚来时,你不叫我爸,我以为你不习惯,后来你还是不叫我爸,我以为你不喜欢我,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不叫我爸,是因为我一直没有给过你爸爸的感觉。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木川,木兰,木北和你。我太忽视你们了,以至你们很多时候被郁雪左右。”

他语气里的悔悟和伤感让我软弱,我在他身边蹲下来,像个孩子似的,双手抱住了他的腿,软软地又喊了一声,“爸。”

木北也跟我一样蹲下来,手握着我的手,赤红着眼睛,泪眼朦胧,也喊一声:“爸。”

木随云眼睛红了,没有动,“我后悔当年没有让木兰和木北跟他舅舅走,要是去了,木家这场悲剧也许就可以制止了。”

我还记得木北说过,当初我们的母亲郑小梅的哥哥要带走姐姐生下的两个孩子木兰和木北,可木兰和木北不愿意跟他走,另外,木家也不愿意自己的孩子跟他人走,即便那人是孩子的舅舅。如果那时走了,他们就不会成为木川的威胁,郁雪应该也不会使用手段对付他们了。可是后悔有用吗?如果一定要后悔,还可以推向前面,木随云才丧妻不久,木家老家长就给他安排了另一场婚姻,他也是当父亲的人了,这个第二婚理当拒绝,他也理当为自己争取一回啊,不能一直让人摆布自己的婚姻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个木随云是不是很惨啊?讨厌他的人满意吗?不让他好好活,往死里虐。

下一节安之与小步子要拜堂了。这回,非野战。哈哈。

感谢孤舟醉吟人生中的第一颗地雷。

☆、第五一章

51

木北眼泪掉下来了,头伏在他爸爸的腿上,嘶声说:“爸爸,不要想那些了,都过去了。我们等兰姐姐出来,然后一家人好好生活。”

木随云轻轻拍拍木北的肩膀:“还好你这些年跟着安之。我已退休了,这个家就交给你吧。我一生失败,政事上失败,家庭上失败,为人丈夫和做人父亲,都是失败。小北,你给我撑住这个家,爸爸等你姐姐出来,就带她离开b城。”

“爸爸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木北抬起头,眼泪依然流,眼神却坚定。

“安之,他就是步家的那个孩子吧?”木随云指着步轻风问。

我点头。

步轻风上前一步,坚定地说:“伯父,我是步轻风,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安之的。”

“看到你,我很放心。以前我很后悔,不应该答应这门亲事,现在不了,看得出安之喜欢你,你也喜欢安之,你们两情相悦,比什么都好,也算弥补了我的遗憾,不然,我一辈子也难以安心。前些日子听你父亲说想让安之大二毕业就结婚,我没意见,只是你爷爷那儿不知道什么想法。”

我无言,他还不知道他眼前这位准女婿又变卦了,想这几天就结婚。

“木北,你去把户口本拿来,如果你们愿意,随时可以去登记结婚,爷爷的意见不是很重要。我当年若是能忽视他的要求,也不至于有今日这个结果。”木随云长叹一口气。

木北蹬蹬蹬上楼,一会儿,又蹬蹬蹬下楼,手里多了一个暗红色的本子。他把本子交到木随云手里,木随云接过,随即把本子递给了我。我接过,紧紧地握在手里。眼前这个人,是木伯恩乖巧的儿子,是木家忠实的奴仆,一切以木家大局出发,一切以木家人的利益出发。如今能做到让我们私下去登记结婚的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他在失去很多后已经逐渐明白,有些事,自己该做主了。

我原本还想问他一些事,比如郁家和木家的关系,比如木老爷子这个人,终究没有问,我不想再将他置于为难的地步,有些事,只怕会触及他的底线,他一辈子忠于木家,一些秘密不应该从他口里说出来,就当我成全他的忠心吧。

木北送我们出来,他说:“姐,有时间就常来看看吧,我以前老觉得他可恨,特别是他答应步家的婚事后,现在,我觉得他特别可怜,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的老人了,以前他骂我时声音多大,打我时,鞭子挥得多有力,现在,他都没那个力气了!姐,我现在好想念他打我骂我的时候!又精神,又凛然,精气神全在,如今心灰意冷,精气神全没!”

我想起他以前的样子,眉头一皱,连木兰都禁声,好有威慑力,才多久,那个威严,冷峻的形象渐渐远了,一晃而逝,只剩下大厅沙发里那个脆弱苍凉的老人,一瞬间,星移物换,一瞬间,沧海桑田,世间之事,无人能预料,无人能掌控。

步轻风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闲庭,帮我把户口本来送到民政局来……打报告?步长空的长孙结婚还需要打报告……放心,老爷子不会坐视不理……他们比我还急……你别管,先斩后凑……哥是军婚,谁敢破坏?……少啰嗦,快点。”手机一按丢一边,凑过脸来亲我一下,“宝贝儿,天助我,我原本想让木北把你的户口本偷出来,不想你爸主动交出来了,我们得成全是不是?今天就把证拿了!”

“我还想去看个人。”我垂着头,低低地说。

“郁雪。”步轻风不愧是苍龙特别行动队的队长,一下就猜到我要去看谁。

随着我点头,步轻风手上方向盘一转,车子转了一个方向。

郁雪目前还没有宣判,收押在b城城郊的五号监狱。车子越往b城外围跑,四周越开阔,一幢幢高楼大厦少了,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铺面没有了,人来人往的大街没有了,人少了,山和地多起来,树多起来,水也多起来。只是我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眼前的开阔而变得快乐,离郁雪越近,我越难受。

在一间小房子里,我见到了郁雪。她和木随云一样憔悴,眼眶也深深落下去,头发有些灰白,穿着宽松的囚衣,她在我的印象中,从来是高贵雍容的上流女士,打扮高雅,穿着得体,言行大方,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以为她比我的养母杨莲花还要年轻,后来才知道她整整比杨莲花大了十二岁。而今,她和乡间的妇女们没有两样,眼神无光,面容无光,显露出麻木和痴呆。

看到我,倒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易安之,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一定会来!”

“我也可以不来的。”我淡淡地说。

“可是,你不来了吗?哈哈哈!哈哈哈!”郁雪笑得喘不过气来,猛地咳嗽。

“你认为我来做什么?”我不为所动,沉声问道。

郁雪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又笑了,“做什么?你不是来问我答案的吗?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几次让人杀你吗?”

我点点头,我确实是为这个答案而来。我一直认为我没有碍到她的任何计划,她要木家的权利也好,利益也好,我并没有过问和插手过,她的目标为什么总是我,紧紧不放。

“如果以前你来问我这个问题,我一定会认为你是故意的,明知故问!现在我想通了,易安之,你这个可怜虫,你不过和我一样,也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哈哈哈哈!我会看到你的下场的!你一定也不会得到好死!一定!”

“我死了,你死了,下棋的人不正好?”我冷笑。

郁雪的笑声骤然而止,眼睛泛出yīn测测的光芒,“是啊,下棋的人正好!哈哈哈,易安之,你知道谁在下棋吗?”

“老爷子。”我说,不需要用问句。

“哈哈哈,你果然聪明,难怪一次两次死不成!我倒底是低估你了!”郁雪指着我大笑。

“是什么原因让你来杀我?”

“什么原因?你不知道他的遗嘱是什么吗?”

我摇头,我从没有关心过他的遗嘱,更不会关心遗嘱内容。

“他的遗嘱是,木安之继任木家当家人位置。哈哈哈,现在,你明白了吗?”郁雪的笑既狰狂,又嘲弄,既沉痛,又愤恨。

我点头,明白了,完全明白了!郁雪说得对,我和她一样,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我们被人操纵和利用得不自知!

“木川告诉我,他作为一张纸,只想自己给自己涂抹喜欢的色彩。所以,他才会选择悄悄离开,没有人喜欢被人操纵,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你的儿子,你却将你的喜好压在全的身上,这是爱吗?喜欢操纵别人命运的人,终究会被命运操纵。这一点,相信你已感同身受。”我冷冷说道。

“小川还跟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全告诉我,我一辈子的心血全放在他身上,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他的爱?!”

“就是你一辈子的心血放在他身上,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是木头,任你摆布。”我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那间让人窒息的小屋,任由郁雪在背后疯狂痛苦地狂叫。

步轻风在外面,见我出来,立即上来扶住我,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我们上了车,沿着来路,车子向b城驶去。沿路的山和水退去,树和田逐渐减少,房子多起来,商铺多起来,行人多起来,或行色匆匆,或悠闲慢步,但我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从哪来,去哪里,但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一个世界,不容他人侵入和支配。

车子开向民政局,远远的,看见步闲庭闲闲地靠在车边,左腿勾着右腿,手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一个本子,步轻风笑了:“宝贝儿,你得开心些,今天我们终于可以达成心愿了!”

我笑了,头轻轻靠到他的肩膀。他说得对,我得开心,从今天起,我就是有丈夫的人了!车子一停,我乖乖掏出我的户口本给他,步轻风半搂我下车。

步闲庭走过来,将本子一丢,笑嘻嘻地说:“你们私结终身啊!”

步轻风随手接住,“看你还能蹦达几天!”

“前面不是有二哥三哥么?做小的就是好!”步闲庭一付无赖相,“大哥,恭喜你终于被嫂子收了,世上的单身妖孽少了一枚,大幸事!”

又转向我:“嫂子,你是大妖孽的终结者,今晚,我们全家要举行一个终结仪式,要举家欢歌,对嫂子致以至高无上的谢意!”说罢,向我弯了一个腰。

我微笑不语,步轻风搂着我从步闲庭身边过,顺便踢了他一脚,步闲庭躲闪不过,不再嘻皮笑脸了,抱着脚大叫“哎哟”,样子又搞怪又滑稽。

☆、第五二章

52

九元钱,换了两个红红的本子。我打开,只见我和步轻风相互偎依的相片端端正正地贴在上面,两人嘴角都有着自然流露的舒心的笑,一时间如春风拂面,我内心生出温暖,终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了,终于有一个伴随自己一生的人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事吗?真的值得庆祝和欢歌。我轻轻地抚摸着相片上的两个人,抵制不住心中的快乐。突然我手中一空,步轻风将我的本子抢过去了。

“老婆,本子都放我这里,我保存。”步轻风脸上如沐春风。

“可是……”

“没有可是,放我这儿。”步轻风两个本子一合,装进了他衣服的口袋,还将口袋拍了几下。

“可是我还没看够。”我说。

步轻风一愣,凑到我耳边,“老婆,今晚我们躺床上看。”

轮到我一愣,然后,脸热了。

无视旁人的目光,更无视步闲庭欠扁的捉狭的表情,步轻风将我抱起来放到车上,关上车门,自己飞快地坐到另一边,油门一踩,喜气洋洋回步家。

才到步家门口,我和他都傻眼了,只见从大院门口大厅门口铺上了红红的地毯,门两边贴上了烫金的红色对联,横幅是一个大大的金红色“喆”字。更主要的是,门口站了很多人。一见到我们,立即响起热烈的掌声。步明月喊:“欢迎新郎新娘回家!”

步轻风看着我,温柔一笑,将我打横抱起,在我耳边轻语:“新娘子,我们回家了!”

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我们,我羞涩一笑,头低到他胸前,双手抱住了他。步轻风从红地毯上走过,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将我们拥进屋里,只见屋里装扮一新,以红色和金色为主,呈现一片喜色,更喜庆的是,步爷爷竟然穿上一件暗红色的唐装,步奶奶穿上了一套红色的绸褂,衣袖和下摆上绣着金色的飞凤。

步明月又喊:“新郎新郎向爷爷奶奶鞠躬!”

步轻风小心翼翼地放下我,牵着我的手:“来,我们给爷爷奶奶鞠躬,也算谢媒。”我弯下腰,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步爷爷和步奶奶笑得合不拢嘴,“行了行了,总算咱家这大小子让安之给套牢了!这下心里踏实了!”

步明月又大喊:“新郎新娘向父母行礼。”

旁边步妈妈笑着在她脸上掐了一下:“你从哪学来的这么多规矩,折腾厉害了,小心你大哥找你秋后算账!”

步明月扮个鬼脸,躲到舒生背后去了,还在小声嘀咕:“还要向小舅子行礼呢!”

步妈妈上来握住我的手,笑容满面:“安之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步家的媳妇了,我们的心事终于了了一桩了!把这大小子交到你手里,我们都放心。”

步明月从舒生背后伸出半个头,大喊:“大伯大婶娘另一桩心事,谁知道么?说出来大伯赏一个大红包!”

步云海笑起来:“你就不怕你大哥赏你个暴栗子?”

步明月撇撇嘴:“新郎难不成还想制止言论自由?以后谁敢打我,我就告诉安姐姐,让她帮我打回来!如今,我可是有靠山的人了!哼!”

众人全笑起来,我也笑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大哥不好惹么?

舒生上来,朝我和煦地笑:“姐姐,祝福你!”

步轻风一双手按住舒生的肩膀:“舒生,你放心,你姐的幸福我包了!”

“姐夫,我相信你!”舒生无比信任地看着步轻风。

“从现在开始,大哥有家有室了,不会再欺负小弟小妹了!不会跟孩子们一般见识了!不会再无视弟弟妹妹们的主张了,也不会压榨弟弟妹妹们的血汗了!我们要集体庆贺,庆贺大哥加入到成人行列,庆贺作为他弟弟妹妹的我们得到大解放!”步闲庭咳了几下,清清嗓子,义正言辞地发表宣言。立即得到步明月积极的响应,两个巴掌拍得“啪啪”响。

我看着步轻风,忍不住笑。

众人也笑,步云海笑着冷不丁在步闲庭屁股上踢了一脚:“看你这德性,我都想扁你!”

“爸!”步闲庭捧着屁股跳开,幽怨地看着他亲爸。

“有本事你也找个像安之这么有能耐的女朋友来,保证你的地位立即飙升!”步云海说。

“哥,你难哦。安姐姐又能打,又能开车,还会读书当状元,找不出第二个啊,我为你默哀,你就是飙升也就是一小弟的命!”步明月相当能打击她亲哥哥,哪儿致命往哪儿下手。

我止不住笑,不当小弟难不成还当哥?当哥也只是步明月一个人的哥。

步轻风也笑,很有爱心地安慰步闲庭:“你就认命吧。”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丰盛又喜庆的晚餐,饭后,在璀璨的灯光下,舒生演奏了钢琴曲《幸福纪念日》,这支歌我会唱,至今记得里面的歌词,“今天就是幸福纪念日,把我的梦套在你的无名指,当我听见你说我愿意,从未感觉如此幸福踏实。”

步轻风环抱着我的肩膀,甜蜜地听着幸福的歌曲。戒指没买,今天结婚是临时起意,没想到步闲庭将消息告诉了家里,更没想到家里人给我们来了一场隆重的欢庆。步轻风低声说:“宝贝,明天我们去买戒指,我得套牢你。”我没说话,头靠着他,沉醉在甜蜜里。

接下来由舒生伴凑,步明月歌唱《月亮代表我的心》,舒生嘴角含笑,手指灵活地在琴键上舞动,像鸟的翅膀一样轻灵,柔软。步明月的声音很甜,富有弹性,眼睛里闪着如梦似幻的光芒。两人将这支歌合演得相当流畅、完美。在歌声和琴声落下的一瞬间,两人相视一笑,齐齐结束。紧接着步明月又报幕:“接下来请大哥大嫂合唱一支歌。”

步闲庭起哄,步家长辈们露出畅快的笑。

步轻风对步明月挥挥手,“去,把音乐打开,我和安之唱《最浪漫的事》。”

我拉拉他的衣服,说:“我不会唱。”主要是不记得歌词,我身上最缺少的就是音乐细胞。

“我会唱,你跟着我哼哼,算是给我伴奏。”步轻风说。

音乐打开,我接过话筒,步轻风也接过话筒,随着音乐,他的声音流泻出来,让我惊艳了。我从来不知道他唱歌这么好听,声音醇厚,唱得又温柔又深情,他眼睛看着我,里面闪耀着宠爱和欢喜的光芒,那两束光芒仿佛有磁性,将我深深地吸进去了,我忘记了他说的话,跟着哼哼,算是伴奏。眼睛只是看着他,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他的眉头,他的眼睛,他的鼻子和嘴巴,他让我心里充满快乐。

步轻风牵住我的手,对着我轻轻唱: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一直到他唱完,我还是傻傻地。

步明月双手作捧心状,一脸崇拜地说:“大哥好浪漫,太让我感动了!大哥,我为你自豪!”

旁边步远山大笑:“我儿子比我强多了!还会来这套!”

步夫人哼了他一下,“这点,儿子随我,若随你,就是一木头人!”

这下,连步奶奶都点头。步远山讪讪地摸摸鼻子,投降。

又笑笑闹闹一阵子,步奶奶对我们说:“今天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步明月立即大喊:“新郎新娘进入洞房!”然后又躲到舒生的背后,露出半个头,贼贼的笑。

我顿觉身子一轻,步轻风抱起我,随着步明月才落下去的声音说:“入洞房罗!”

我满脸黑线,不敢看其他人暧昧的笑,将头低得不能再低,任由他将我抱进了房间。

我们的洞房就是原来步轻风的房间,后来让给我住,那时他在我耳边说,将来我们要在这里结婚,果然让他说中了。房间也让家里人布置得喜气洋洋,特别是床上,红色的床单被套,一对红色的枕头,上面还有一对鸳鸯。床对面的墙上不知道谁给我们贴了一幅画,上面一个大胖子,露出傻乎乎的笑,一双手张开,好像在招唤着人去抱一样。我突然想起步明月说的步爸爸步妈妈另一个愿望,脸红了,应该是这个吧。

“看什么呢?”步轻风手抚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扭过去,“老婆,今晚要看我,你老公。乖,叫一声老公听听。”

我窘了,还是乖乖地叫了一声“老公”。

步轻风俯□,亲吻我的嘴唇,舌头缠绕着,一双手在我身上游走,他慢慢脱去我的衣服,将我轻轻放到大红的床上。

“我的宝贝,你真美!”步轻风眼睛又黑又亮,声音低沉,充满魅惑。他脱下自己的衣服,全身□地盖住了我的身体。我伸出两条胳膊,圈住了他的腰,这具精壮矫健的身体里有一颗挚诚火热的心,我相信这颗心可以温暖照亮我一辈子。

53-57

☆、第五三章

53

第二天,步轻风带我去买戒指,在珠宝行却碰到了步轻风的熟人。那人长相我觉得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搂着一妖娆的美女,从对面的柜台走到我们这边,笑道:“嗨,这不是轻风吗?”

“童二啊,好久不见。”步轻风也笑。

“都说你去了部队,部队怎么着,也是有假的吧,我可是好几年没看见过你了!”

“别提了,部队那几天假,还不够我在路上跑的。”

“这小姑娘长得不错啊,兄弟你从良了?”叫童二的人露出贼兮兮的笑。

“你还没从良?不是听说你早就订婚了吗?”

“你说木家那位?得了吧,跟个死人似的,没一点情调。听说你也跟木家小姐订婚了啊,兄弟比我强多了,据说订婚礼上你人都没到,大概你也知道木家女人那烂德性了,比你这个差远了吧。”童二的表情很猥琐,我眉头暗皱。

木家那位?我灵光一闪,认出来了,眼前这位搂着美女的童公子,正是木笑曾经以绝食拒婚却未成功的未婚夫。

步轻风微微一笑,“你不喜欢就不要答应,答应了就要负责。还是别玩得太过份了!”

“兄弟别五十步笑一百步啦。娜娜,这位是跟我小学到初中的同学,来,叫步哥。”

叫娜娜的美女妖艳一笑,娇笑着喊“步哥哥”。

这一叫,我全身肉一麻,打了个寒颤,我感觉到步轻风身板也微微晃了一下,不觉暗笑。

步轻风扭扭脖子挪挪腿,又挖挖耳朵,好像全身不舒服似的:“有时间一起喝一杯,现在我给我家小姑娘买个戒指。”拉着我转身瞄柜台。

我指指里面的一对素环,“就这个。”

“太便宜了。”步轻风一看价钱,摇头,“我的宝贝要最好的。”

我凑到他耳朵,“就要这个,行动方便。”

我一向不喜欢复杂的东西,太复杂意味着难解,太精致,就意味着易坏。更主要的是,部队不能带首饰之类的东西,包括戒指。再美再贵再璀璨,也只能放在首饰盒里。

步轻风笑着揉揉我的脸,算是答应了,他也想到了部队的条例,不过他悄悄在我耳边说,以后补。

童二搂着他的美女也选戒指,美女看中一个硕大的钻石戒指,娇声娇气地说:“哥哥,就要这个。”童二估计全身都酥麻了,连声说,好好,宝贝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我掐着步轻风手臂上的肉,滑了,又去掐,逆时针转了一圈,步轻风轻轻吸了一口气,摸摸我的头,笑。

童二见我们试素环,大声对步轻风说:“我说轻风,对小姑娘要大方点,这么个东西,我家娜娜都看不上。”

“当兵的没钱。”步轻风头也不回,利落地回答。

“哈,步家没钱?这年头又想泡妞又想省钱,可不行啊,你那弟弟比你出手阔绰多了。”童二一付语重心长的样子。

步轻风懒得理他,将戒指套在我手上,又将另一个交给我,让我给他套上,尺寸大小刚好合适,满意地凑到我耳边说:“咱们彼此套着了。”

买好戒指,又拖着我看项链,我说脖子上有。他点头,意味深长地说,那个好,那个套得更牢,你走到天涯海角我跟到天涯海角。

跟童二打个招呼,我和他出来。车上,我掐着他腰上的肉,狠狠地转,步轻风裂着嘴喊:“痛,痛,宝贝儿,我做错什么了?”

“你和童二一样,叫女人全叫宝贝。”

步轻风大笑,抱着我猛亲,“我的乖女孩,你得相信我,我给你取的外号就叫宝贝。内部条例,名字不外泄。”

我明白了,原来这样。名字若叫成习惯,怕失口泄露,怕梦中失语,怕给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叫我宝贝儿,一方面是爱我,另一方面是保护我,与童二口里的宝贝有天壤之别。我不掐他了,内心暖暖的,甜甜的。

“他是你未来的姐夫吧?”步轻风问我。

“是木家给木笑强行戴上的一道枷锁。只怕一辈子也难解开。”我暗叹。

“家族连姻的婚姻像我们这么相爱这么快乐的,实在太少了,宝贝儿,我们要惜福。”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起童二猥琐的嘴脸,偏偏还叫童二。

“他叫童学文,在家排行第二,他没其它的特长和爱好,喜欢挥霍家里的钱和喜欢各种各样的女人。在圈子里,这不叫花心,叫风流。很多男人以此为荣。回头我得好好打闲庭一顿,没想到他不肯去部队,倒沾染了这恶气!”

木伯恩,他难道从来不重视子孙个人的幸福?权利和金钱最终的目的就不是想要人过得好?如果一个人连最起码的安全和幸福都不能保障,还谈什么过得好?木伯恩,他到底在做什么?以木家今天的权势完全可自保,他要将他孙子孙女的婚姻都卖出去换取利益吗?木笑如此,我如此,我爸木随云的悲剧已经发生,他能不能从中得到一丝警惕和教训?

我想,我需要和他见一次面了,自从回来后,我还没有去见过他。

我缓缓走进木家老宅,里面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以前我来这里时,都是休息天,老宅里满是人,今天是星期四,不是内定的回老宅的日子。我双手插在口袋,口袋里面有一个按键,步轻风说,只要我一按按键,他就会进来,现在,他在老宅外面等着我。

在走廊,我碰到了老宅的厨子张师傅,好多回,我来老宅没人说话,也没事做,就溜进厨房帮着洗菜,和他挺熟。看到我,张师傅笑眯眯的,挺着肥胖的身子走过来,“安之啊,好久没有看见你了。”他叫木兰和木莲她们都叫木小姐,有一回他也叫我木小姐,我不知道是叫我,半天没有回应他,后来我让他叫安之,我叫他张伯伯。

我笑:“张伯伯好,不知道爷爷在没在家?”

“在,在的,我正要给他送茶呢。”

我接过他手上的托盘,“我来吧,爷爷在哪?”

“在书房。”

“哦,那我还是不去了。”爷爷的书房不能随便进。

“去吧,去吧,你爷爷看见你一定高兴。再说,书房你不是随时可以进的嘛。”张师傅说。

我心里一惊,张伯伯只是一厨子,怎么知道我能进书房,而且,他要送茶,他也可以进书房!

我端起托盘,走到书房前,敲了一下门,里面传来木老爷子严肃的声音:“进来。”

我走进去,看见他坐在书桌前,没有看书,却是对着桌上的一局棋沉思。难道刚才张师傅和他在书房下棋?

“安之?”木老爷子看到我,倒是一愣。

“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了好,最主要的是记得回来的路。”木伯恩说,指指桌上的棋,“会下吗?”

我摇头,“不会,我不喜欢操纵棋子。”

“操纵棋子也有操纵棋子的乐趣,你试试就知道了。”

“可棋子未必喜欢别人操纵它。”我淡淡地说。

木伯恩笑了:“是棋子就得被人操纵,要想不□纵,第一,不做棋子,第二,做棋手。”

我沉吟了一下,问:“没有第三种选择?”

“安之啊,你还年轻,看不透棋局和世局,这世上,不是操纵就是□纵。哪来的第三种选择。”木伯恩长叹一声。

“爷爷,你是操纵者还是□纵者?”

“有时候,我是操纵者,有时候,我也是□纵者。”木伯恩想了一下,缓缓说道。

“郁家操纵了你,你就来操纵我?”我冷静地问。

木伯恩一怔,看着我,半晌,大声笑起来,“好,好,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没看错人!”

“因为郁家在某些地方威胁到了你,你利用我来除掉郁家,当然,我没那么大的力量,你主要是利用步家。你假意在遗嘱上立我为木家当家人,又假意让郁雪看到,郁雪于是认为我威胁到了木川的前程,意欲除之而后快,坚决要拔掉我这块绊脚石。她动用了郁家暗藏的黑势力,只不过,她忽视了步家,我是步家未来的孙媳妇,我被追杀,以步老爷子对我喜爱的程度,决不会坐视不理,于是,在步家的发动下,郁家新案旧案全部被提上来,郁家人逮捕,郁家地下势力一夜之间一网打尽,您老人家只用了我这么一颗棋子,就达成了目的,不花一分一文,一兵一卒。爷爷,你说,我说的对吗?”我慢慢地说,一眼不眨地看着木伯恩。

“对,你说的很对。”木伯恩称许地看着我,“如果郁雪能有你一半聪明,她就不会去动你。”

“如果我被郁家杀了,步家一定会拉下郁家,如果我没有被杀,步家也会拉下郁家。只要郁家敢动手对付我。这步棋无论进退,你都赢了。可是,你真赢了吗?你可以不在乎我的命,木川的命呢?他应该是你的孙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厨子有来头哦。

多谢读者们的回贴加分,可能我电脑有点问题,回复不了,有时候回复一个要等很久。见谅。

小红花多么整齐啊,这么勤奋的作者,有木有?

☆、第五四章

54

“木川是意外,他死了,我一样伤心,他是我的孙子里面相当出色的一个。你活着,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被郁家杀害,我虽然利用了你,但没想过要你的命。”木伯恩喝了一口茶,眼神沉下来,陷入回忆,“当年你父亲和郁家联姻,是不得已而为之,那时,随云才从津县回来,改革失败,仕途不利,那时郁卫国是市委副书记,他说他能帮随云一把,言词中有联姻之意,你妈妈去世,身边两个孩子年小,你又失踪,他前程灰暗,有一个好机会摆在面前,能一举几得,所以,我没多想,答应了这门亲事。结婚后,郁雪对那两个孩子都不错,我很欣慰,但随着木川的出世,郁雪心理有了变化。她渴望他的孩子继承整个木家,于是她的教育出现两极分化,木川越来越大,问题也越来越大,郁家开始逼我立遗嘱,让木川继承木家当家人位置,我才知道我落到了郁卫国的圈套里,郁卫国将郁雪嫁进来,图的是整个木家!郁家人心计太深,从郁雪十年如一日地对待木兰和木北就能看出来,我知道郁家隐藏着黑势力,我若能对付不会等到今天,所以,我只能利用能对付的人去对付。步老爷子的提亲让我看到希望,步家对你的喜欢和重视更让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所以,我让郁雪看到了那份遗嘱,她一点也没有让我失望,立即对你追杀,后果也没让我失望,步家立即插手,郁家彻底退出b城的舞台。这盘棋正是照我的计划进行的,除了木川。”

“你把木家给了木川又如何?他不是你最欣赏的孙子吗?木家总需要一个继承人,木川不会比谁差!”我冷冷地盯着他。

“木川这孩子我确实喜欢,可我绝不会把木家交到他手上,交到他手上只会害了他,我死后,郁家绝对会把木家变成他的附属,这一点,从郁卫国将郁雪嫁到木家来就有打算了。木川顺从,就是一傀儡,不从,就会没命。我对木川的喜欢,另一方面迫于郁家的压力,我需要他们放松对我的警惕。孩子,我说过,有时候,我也是□纵的人,也有不得已的无奈和妥协。”

“可现在,木川不等于是你害的吗?”

“木川的出生,是郁家和木家矛盾的开始,我的错误在于我不应该答应郁家和木家的那门亲事。否则,不管是谁出生,都是悲剧。”木伯恩长长叹口气,一脸懊恼之色。

“权势和利益真的这么重要吗?值得拿你子子孙孙的幸福去换?值得你精心布局这一切?”我恨恨地问。

“如果步家没有权势,就拿不下郁家。如果郁家没有权势,就威胁不了我。如果你没有步家,安之,你想想你的命运是什么呢?”木伯恩沉声说道,语言直接肯定了权势,可我悲哀的发现,如果没有步家给我撑着,我真想不出能去哪里,身后有多少只眼睛多少把枪对着我!

“我任由人追杀你,也就是让你明白权势的重要性,我希望你明白之后,能回来接管木家。”

“你若不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来,我需要步家的权势做什么?你假意在家人面前对我好,让我进书房,让我带走书,你的目的不仅仅是做给郁雪看的吧?”追杀我的分明不止郁家,还另有其人。

“我对你的好是真的,做给郁雪看也是真的,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人,他也从yīn谋和拼搏中走来,管理一个家族,让它振兴和发展,yīn谋和手段是必须的。同时,这个位置充满竞争,自然也免不了遇到一些小打小闹,不过我知道你一定处理的很好。”木伯恩说。

小打小闹?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居然只是小打小闹!什么才是大事,木家的利益吗?我的心越来越冷,跌入冰谷,内心最后一抹微光终于熄灭。

“那是你的事,你的目的既已达到,我希望你能把那份假遗嘱当众毁了,还我安稳!我不想再过逃亡的生活,而这种生活,全是你赐予我的,你没有权利这么做!哦对了,我昨天看到木笑的那个未婚夫,怀里抱一女人,你看看我爸爸的命运,他如今一个人呆在那幢房子里,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你满意吗?你的孩子这样了,你还想你的孙子孙女们也这样,对吧?那你继续吧,我,易安之,不奉陪!”我冷笑,不等他说话,转身走向门口打算离开。

“安之,你已经趟了这浑水,不如留下,你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势改变这一切,只要你答应,木笑的婚事可以立即取消。”

“你能算到郁家将来会掌控木川,也应该会想到将来步家可能会掌控我,你就不怕木家成为步家的附属?不怕告诉你,凭我对木家的不满,这种可能性比木川成为傀儡的可能还要大!再说了,我凭什么要拿我的一辈子换取木笑的婚事,说到底,木家跟我有多少关系?我会离开的,干干净净地离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却见张师傅靠在门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我朝他轻轻点头,没再说话,却是将手插入口袋,提高警觉,缓慢地穿过大厅,穿过走廊,直到步轻风的车子停在我面前,车门打开,我迅速坐进去,车子立即开走,我全身才松懈下来,在木家老宅,我总感觉背后有一双刀子一样的眼睛盯着我,好像那把刀子随时要插入人的胸膛。

一路无话,一到家,步轻风将我抱起,回到我们的房间。

“他没对怎么样吧?”步轻风一脸担心。?

我问步轻风,你了解木林、木桑和木森他们吗?

步轻风摇摇头,他和木林极少在一起玩,在他的印象中,木林一直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很严肃,很认真,做什么事都一丝不苟,读书时是老师的好学生,同学中的好榜样。这番话让我我不由想起了木川,多像两个复制出来的人!木林是木家的长孙,完全有可能被当作整个家族的继承人培养。一旦被付与使命,他们一言一行就不再属于自己,如果他要杀我,这个理由完全过得去,毕竟木伯恩遗嘱一出,意味着我夺走了他守望了三十年的东西。

步轻风对木桑也不了解,虽然年龄相当,但共同的语言少,各有各的圈子,属于谁也不服谁,谁也不爱搭理谁的两个人。不过步轻风不喜欢木桑,他说,木桑这个人心胸太狭窄,在学校读书时常常因一些小事跟人闹个不休,有时候还大打出手,没一点君子风度。

至于木森,他摇头,没接触过。

步轻风问:“你怀疑他们?”

我点点头,将那个杀手的话说给步轻风听。步轻风也沉入思索,小子?半晌,他突然问我:“老婆,你是不是还怀疑木北?”

我一滞,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我首先怀疑的就是木北。黄花山上坟,他知道,去而复返,他走了。舒生出事那晚上,我不在家,他知道,后来打电话,他说他和木兰在一起。我最初住入步家,他知道,我一出步家,就有车跟上我了。木川要出国,他知道,木川对我好,他也知道,那他也可能会猜到我去机场给木川送行。虽然杀手是郁家人,可他要是随意透露个消息给郁雪,也不是没有可能。木北卯足劲,一心要拿下木家当家人位置,突然木伯恩遗嘱一出,他顿觉心血东流,请杀手来杀我,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亲姐姐能害我,亲弟弟来害我,我也不会奇怪。所以这次我回步家,电话里,我只说出去了,没告诉他我遇险了。

步轻风听我说完这些,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不相信是木北,他的眼睛里没有邪恶,不是那种能派出六个杀手对亲姐姐下手的人,他和木兰不一样,木兰是至死不能醒悟,他却是在你的指导下早早醒悟的。你不止是他的亲姐姐,还是他的恩人。”

我苦笑,我也不想怀疑他,这些年,我从来把他和舒生当成亲弟弟,没分半点。其实我连木林都不愿望怀疑,当初木伯恩说出步家长孙想和木家姑娘联姻,木林是第一个反对的人,他本性善良,不希望因为木家的利益而使木家的女孩陷入婚姻的深渊,尽管后来我知道他对步轻风是一种误会。

至于木桑和木森,我想起木伯恩对他们评价,木桑目光短浅,木森激进鲁莽,如果评价是真,那么,以这种性格,也有可能对我下手。

步轻风抱住我,脸贴上我的脸,安慰我道:“不要苦想了,他们对付你,无非是认为你挡住了他们坐上继承人的位置,而且,木伯恩显然知道是谁,可是不愿意说出来,可能也是怕他的孙子孙女互相残杀,你只要从木家彻底退出去,那么后面就随他们去争吧。我已经咨询了,大二以上,完成基础课程,无挂科的在校生可以入伍,退役后可以复学。你先报名入伍,然后让老队长去基层部队直接要人。你入了部队,木家也放心了,不会再担心你抢他们的那个位置。只要以后他们不再找你麻烦,你也不要去追究是谁了,我知道,你未必下得了那个手!”

我点头,只能这样了。只有彻底宣布自己的立场和主张,让他们彻底放心死心,我的生活才能安稳。

☆、第五五章

55

星期天,我又去了木家老宅。进去时,如我意料,除了木兰和郁雪没在,木家人都在。木北坐在木随云的身边,看见我来,露出笑容。木莲一见我,冷笑:“哟,还记得来给爷爷问安?这么久没来,就不怕走错大门?”

木回岸瞪一眼木莲:“女孩子家,说话不要这么刻薄!怎么说不听!”

陈香护女心切,立即说:“木莲又没说错,安之,你已经好久不来了吧?你虽然攀上步家这样人家,但依仗的还是木家的面子,你呢,总归还是木家的孩子,再说了,你还没嫁过去,这样常常住到步家,传出去,木家也不好听,还说木家没有家教,木家养出的女孩不知检点!”

“我姐住到步家,是因为步家能保护她。当她被郁家的杀手追杀时,也没见木家谁帮了她一星半点!”木北冷冷说道。

“哎,追杀?怎么单单就追杀了她?没见人来追杀我家木莲,她小婶子,你家木笑也没人追杀吧?”陈香大呼小叫起来。

“我家木笑安份得很,谁来追杀她?”蒋玉珠哼了一声。

“按你这么说,我姐被追杀,是因为不安份?”木北沉声问道。

“我可没这么说。郁家人带大的孩子,哟,果然没一个善茬。”蒋玉珠轻飘飘地飞来了这么一句。

我没理会这些话,只是看着木伯恩。他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里,手杖稳稳点在地上,面对大厅里这些言词,不急不怒不赞许,竟是不露半点声色。

我又看看木林,他坐得端正,双手搭在双腿,眼观鼻,鼻观心,外界的声音对他来说似乎不存在,坐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妻子尤佳,不见他的女儿,大概出去玩了。

坐他对面的是木桑,他嘴角有一丝笑,似嘲弄,似轻蔑,似玩世不恭,左腿勾着右腿,一付很随意的样子。

木林的旁边是木森,木森一脸冷漠,面对大厅里的吵闹,又微微显出几分不耐烦,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木北一脸愤怒,站起来看着蒋玉珠,倒是旁边的木随云淡淡说了一句:“小北,坐下。”木北才悻悻地坐下,脸上的怒气难以掩饰。

我不想保持沉默了,因为我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一个个人,都像一条条高深莫测的悬壁,又像一条条难以猜测的谜语,看着都累。

“都说完了吗?”我环视了一下,“都说完了的话,我就来说了。我今天来不是问安,而是宣布一件事,所以,我不能走错门,以后,会不会走错,就难说了。”我看见木伯恩睁开了眼睛,木林还是一付菩萨样,木桑脸上的笑更浓了,木森脸色倒柔和了一些,那些吵声消失,他的不烦也消失了。

“我现在大二,按照国家规定,可以入伍。我决定报名入伍了,从军一直是我的梦想,当初高考时,我原本报的是军校,后来不得不听从我爸的,改报了b大。现在,我可以实现我的梦想了。只要部队不辞退我,我不想再回来,我这人没什么大的理想,那些权啊钱啊势啊,我都不想,只求能生活无虞,只求能安身立命。爷爷为了对付郁家,假意立了一道让我继承木家的遗嘱,现在郁家也倒了,爷爷那道遗嘱也作废了,我希望大家不要拿那假遗嘱当真,我对那些东西从来没有半点非分之想。郁家拿我当假想敌,我不希望另外还有人拿我当假想敌,我无辜了一回,不能再无辜下去,毕竟,生命只有一次。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了,也不惹大家的眼了,先行告退。”我微微弯腰,转身出门。

木北从后面追上来:“姐姐,你真要当兵?”

我决绝地点头,真的。

“姐,我也去报名。”木北毅然道。

我浅浅一笑,“木北,自己的命运自己决定,不要随波逐流。”

“姐,我想通了,这个木家越来越让人厌恶,就算我有一天当上木家当家人,这些人这么让人反感,又不能驱逐或者杀掉,一想起有可能天天要面对,我就怕。我也当兵好了,要不离开b城也行。”木北突然变得轻松下来,像是在犹豫和徘徊中终于找到一条出路。

“你走了爸怎么办?”

“他如果想走,我把他也带走,不过当兵就带不了,姐,我去找小叔叔,你看怎么样?”

小叔叔那边,我好久没给他打电话了, “你问问爸爸和小叔叔的意见吧。”

“我就去问问。”木北迫不及待地转身回了老宅大厅。

步轻风一如惯例,见我出来,车子一溜烟停到我面前,等我上车,又一溜烟开走。

“要是我通不过你那儿的考核怎么办?”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了,我的腿还没好完全,发不得力。

“通不过就在部队呆着,来年再考。”步轻风一点也不着急,轻轻松松地说,“不如,你进我那儿的食堂上班吧,我们就可以不分开了。”

“进食堂上班?”我一愣。

步轻风哈哈大笑起来:“我家宝贝若进食堂上班,只怕是天底下最浪费的一个人才。”

我笑,“其实我不挑的。”食堂上班怎么不行,又安稳,又可以和他在一起,空闲时还可以借公济私去练几把。

车子在一家酒楼前停下来,我疑惑,步轻风牵着我的手,“那些老同学都知道我回来了,约在这儿见面。以前呀,都是我一个人,他们都成双成对,可气人了。”步轻风眉眼全是笑,“这回,我家宝贝可给我长脸了。”

我无语,这也需要显摆?

一进包厢,立即有人起哄:“哎哟,快来看特大新闻,步大公子竟然带个小美人来了!”

“真的唉,步大公子转性了?不是弯的吗?”另一人睁大了眼睛。

“放屁,只有你以为他是弯的。高中时,他给谁写情书来着?梦露,对,大美女梦露。”

“罗边边,他什么时候给我写过情书?”叫梦露的美女大叫。

“我明明见他给你递了一封信,脸涨得血红,不是情书会那么羞涩?”罗边边斜着眼睛看步轻风。

“我承认,我承认,是情书,是情书。”步轻风举起双手。

“见鬼,要是情书,我早跟他跑了!”梦露咬牙切齿地看着步轻风,“他是递给我一封信,信里说,他需要安静,让我别坐他身边!步轻风,你就活该是个弯的!”

一众人大笑起来,另一人说:“我来证明,我来证明,步大公子是直的,笔直的!还记得当年那个冷美人萧萧吧,宿舍里八人打赌,谁敢去追并且不被拒绝,另外七人请他吃一个月满星楼的大餐,我们七人铩羽而归,就他一个和那个冷美人天天成双成对,有一天,还看见他们在学校那排柳树下亲上了!”

“这个我来解释。”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一个月大餐,不止他吃了,我也吃了。有大餐吃,我还是很愿意配合演戏的。”

“我靠,原来你们两人联手欺骗我们。”很郁闷,很挫败。

众人又大笑。

“不用你们证明了,来,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以前的事不要重提了,不然回家要跪搓衣板的。”步轻风正经地喊。

“轻风,你哪里骗来这么水嫩的小姑娘?连红本本都骗到了?这好事怎么都没人知道?来来来,拼命点菜,今天轻风请客。”

“还在读书,等毕业了再大请,你们就准备红包吧。”

“这样也行?”

“没办法,不赶紧拿红本本,我大好青年一枚,不弯也让你们说弯了。”

“这小妹妹真上了你这老狐狸的贼船了!小妹妹,你要当心他,他可贼了!”梦露瞟着步轻风。

“梦露,你不会对步大公子因恨生爱吧?你家老察带着孩子可要打上门去啰!”罗边边笑嘻嘻的。

“难怪你当时只跟我演戏了,瞧妹妹多灵气,步公子大概心早有所属于,只等妹妹长大。”萧萧抿着嘴笑。

“好了好了,你们再取笑,回家老婆不让我上床睡觉了!”步轻风扶我坐下,不让人盯着我看,看见桌上玻璃碗里装着红艳艳的草莓,将玻璃碗一并拿过来,递到我面前,“来,吃个。”

我捡起一颗咬了一口,清清脆脆的。步轻风眼睛一弯,“真好看,回家时我们买一袋,也放玻璃碗里,一颗一颗地吃。”

旁边人的恶寒,“最看不得步大公子装温柔。”

“步大公子什么时候温柔过?”

“正在进行。”

于是,一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我们。我不敢再吃了,同学会,太可怕了!

步轻风后来和那些人聊起了工作,我暗暗啧舌,这些人看起来不起眼,他们中很多正是b城的精英。有金融界的,有医学界的,有建筑界的,还有音乐界的。萧萧就是音乐人。当萧萧说起春节b城要举办一场钢琴大赛时,我心一动。

“大赛名单如何定的?”步轻风立即问出我想问的问题。

“分为自动报名和学校推荐,不过都要经过筛选,你问这个做什么?”萧萧奇怪。

“我弟弟在b大音乐系的,不知道学校推荐他没有,这个比赛是个好机会。”步轻风说。

“好像b大推荐名单里没有姓步的。”

“他姓易,易舒生。”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五一快乐!

☆、第五六章

56

“易舒生,我想起来了,那个大孩子,长相清秀,丰神俊朗,一双眼睛又干净又宁静,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他不是学校推荐的,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推荐上来的。”

“哦,你朋友推荐的?”步轻风奇怪,我也奇怪。舒生没有一点后台背景,要被推荐也难,可他哪里来的这么一个朋友帮他推荐呢?

“我朋友叫白小楼。我跟他在国外认识的。他带那孩子来找我,说不能埋没了人才,我当场让他弹了几首曲子,很棒,比学校推荐的几个都要好。”萧萧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学校大概不知道那孩子有步家撑腰吧?不然,推荐名单上肯定排第一。”

“你们的决定名单下了吗?”

“还没有。不过那个孩子我会留下,不管是不是你弟弟。”

我低低地说:“谢谢你,易舒生是我弟弟。”

萧萧露出恍然的神色,随后微笑摆手:“是他有实力,不必谢我,要谢就谢白小楼。”

我们出来后,步轻风不开车,却低头咬着我的嘴角,撒赖似的缠着我:“老婆,白小楼是谁?”

我想了一下,轻轻说:“他是b大的心理教授,一个理想主义者,只是,太多不理想的事,只怕他的理想难以维持下去。”

他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如今,他却为舒生出头了,不是退一步,而是进一步,这个世界,多么无奈,能改变每一个人的思想轨迹。

“宝贝儿,我吃醋了。”步轻风用嘴拱着我的脸,闷声闷气地说,“他肯定是因为你才帮舒生的。”

我掐着他手臂上的肉转了一下,“让你这帐翻得无凭无据。”

步轻风叫起来,苦着脸喊“疼,疼。”

“他是不是比我年轻?比我帅?宝贝儿,那些人你以后都不要理了好不好,老公我没信心。”又在我脸上拱了,我有点傻眼,这是苍龙特别行动队的队长?

“连学都不上了,还能到哪里理去?”我说。

回到家里,步轻风抱我到屋里,脱得光光的,光天化日之下将我扑到了。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不自信,比结婚之前还要紧张。我想,是不是我在哪里给了他不自信的想法或者神色或者行动?他一定不知道,除了他,我的爱情没给过任何人。

好一阵的交缠和厮磨,他像只吃饱喝足的猫,终于心满意足地穿好衣服,又给我穿好衣服,将买来的草莓洗干净装进玻璃碗里,再坐到椅子上,大手一捞,让我坐到他身上,一颗一颗喂我吃草莓。

“在酒店我就想这么做了。”他伸出舌头,舔走我口里的草莓,脆脆地嚼着,“你吃草莓的样子好性感。红艳艳的草莓,红润光亮的唇,细长白嫩的手指,交相辉映。”

我拿了一颗放进他嘴里,却被他含着手指不放,我窘,眼前这个人和开始认识时的人太不一样了,现在他又赖皮,又小气,又流氓,又腻歪,完全颠覆了以前他又高大,又正气,又沉稳的英雄形象。

我问他,怎么会这样?

步轻风振振有辞:“英雄形象是给别人看的,流氓形象是给老婆看的。”说完又咬住了我的嘴,舌头勾进去,巴啧几下,“真甜。”

我不吃了,专心喂他,结果他非要将他流氓行径发挥到底,含着草莓堵住我的口,说是要分享。最后的结果是吃着吃着,他的手上来了,又衣冠不整了,又脱光了,又倒了床上。他搂着我的腰,直叹气:“难怪人家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宝贝儿,我过不了你这关,真的不想走了。”

我反手抱住他的腰,不怪他留恋,只怪他经历的苦难太多,走过的枪林弹雨太密,这世间,谁不愿意温柔乡,幸福窝?谁不愿意身上永远保持干爽好闻的清香,住明亮整齐的房子,吃精致健康的食物?他是队长,可他更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懂情懂爱的人。他只是比别人更懂一份大情大爱,所以在深山里,在危险中,一过就是多年。

他说的不想走只是暂时,还是会走的,他说过,他舍不得那个地方,舍不得那些队友。他舍不得,我就跟他去,去那个地方,成为他的队友,成为他舍不得的那一份子。我将头埋进他的胸膛,暗暗发狠,一定要通过考核!

步轻风抱着我,呼吸平稳,气息从容,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他竟然睡着了。我将唇贴上去,亲吻他的脸,亲吻他的眉和眼睛。他的笑意更深了,像正在做什么美梦一样,我笑了,手指摩挲着他的唇,他突然嘀咕一声“宝贝儿”,我以为他醒了,却见他眼睛并未打开,而是睡意更深。宝贝儿,是他梦中的呓语,甜蜜的梦境。

郁家一倒,舒生决定正常上学了,我支持他的做法,收拾好一些书籍衣物,准备送开车送他,步明月不舍,对舒生说:“舒生哥哥,我一定会考到b大的,你可不能提前走掉。”她今年高三了。

我看着舒生笑,舒生脸红了。他摸摸他屋里的书架,又到琴房摸摸钢琴,轻轻说:“姐,你当兵是不是不回来了?”

“会回来。”我心酸,扳过舒生的身子,和他对视,“舒生,姐不会丢下你。”

舒生眼红了,低下头:“我舍不得姐。”

“经常给姐写信,这回姐能收到。还有,你一定要把功课学好,等我回来,就不用请家庭老师了,你可以教我。”我努力不让自己伤感。

“舒生哥哥,安姐姐走了,你还有我呢。”步明月挽住舒生的手臂。

我对步明月一笑,诚心道:“谢谢你,明月。”

“舒生,你怎么认识白小楼的?”我想起了萧萧说的白小楼带他去面试的事。

“在琴房认识的,他说跟你是朋友,姐,他是你朋友吗?”

我眼前闪过白小楼柔和、儒雅的脸,点点头,“是朋友。”

“他前些日子带我去见了一个有名的钢琴家,他希望我能参加b城的钢琴比赛。”

“我知道,你好好比,到时我也要去观看。”

“真的?”舒生望着我,眼睛里跳跃着喜悦的光芒。

我笑着点头,“姐就喜欢听舒生弹琴。”

“我现在就给姐弹个。”舒生打开了琴盖,坐下来,白皙修长的手指流畅地滑过琴键,带起一串清脆的音符。舒服弹的是李叔同的那首脍炙人口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步明月和着琴音唱起来,舒生眼睛含笑地看着我,也唱着,眼神里有明显的依依不舍。

这一曲唱完,舒生手指一转,又弹我们脍炙人口的歌〈〈牛儿牛儿吃饱啦〉〉。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哼,眼前浮现一群吃得饱饱的牛,肚子跟着大西瓜似的,溜圆溜圆。夕阳西下,燕子低飞,慢慢地少了,回家了。远处的青山像在云朵里,高高的风筝也在云朵里,它们彼此为家。

一首歌唱完,身后响起啪啪地掌声。步轻风双手一搭,抱住了我们几个,“好啊,唱歌也不叫我。”

“哥,你会唱吗?这是舒生哥哥和安姐姐的放牛歌。”步明月歪着脑袋问。

“这么简单的儿歌,还能难倒你哥?舒生,让你见识姐夫的厉害。”步轻风一屁股坐到舒生的旁边,双手搭上琴键。手指灵巧地走动,脑袋也跟着晃动,一付自我陶醉的模样,真的弹的是我们刚才唱的歌,《牛儿牛儿吃饱啦》,我回想起小叔叔,在我吹了几遍口琴后,他也能吹出来,我汗,这曲歌我一心一意学了好多天,他们才听两遍就会,都什么人啊!

步轻风嘴角含笑,眼睛斜斜向我飞过来,又开心又得意,我朝他展颜一笑,他手一滑,错了一个音符。旁边步明月大笑起来,舒生也笑,温温柔柔的。

“大哥难得一见的温柔和慌乱,全给了安姐姐。真是铁男柔情,百炼钢化成绕指柔。”步明月羡慕死了的表情。

我问步轻风,你怎么会弹琴呢?

步轻风长叹一口气:“你那好婆婆,天天逼我学这个特长,学那个特长,我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得选一门,并答应学好它,才得解放。哎哟,往事不堪回首。”那语气,又抱怨,又幽怨,又庆幸。

步明月也学着长叹一口气:“哎哟,我学这学那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一样的抱怨和幽怨,估计学的东西比步轻风要多了去,没有庆幸。

我哼了一声,身在福中不知福。农村的孩子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哪有机会学这学那,哪由得着孩子的兴趣发展,只有一条路,上大学,跳农门,没得第二选择。真是汝之砒霜,我之蜜糖。

步轻风拍着步明月的肩膀,眼睛斜斜看我:“你嫂子一定在腹诽我们不知福。”

我不好意思,赶紧撇清:“哪有?”汗,真的有。

倒是舒生轻轻叹了口气:“在我们青山村,冬天多的衣服都没有,哪有钱去学特长。”

步明月同情地说:“真的啊?那里的孩子是不是很可怜?”

舒生点头,对我说:“姐,你留给我的那笔钱,我寄了一半给小学,让他们把教室的窗户安上玻璃,冬天坐在教室里,北风直飙,太冷了。还有一部分寄给了爸妈,让他们把夏婆婆的房子修一下,再给家里添一部电视。”

我点头,做得不错,舒生比我心细多了,想得也比我远。

“我再给你一些钱,你看着办就好,你做的,姐都支持。”

“真可怜,舒生哥哥,我把我的私房钱也交给你,你让学校给孩子买一些衣服好不好?”步明月的眼睛里雾蒙蒙的,泪光闪烁,晶莹明亮。

“这样吧,舒生不要出面,数目大了,人家还以为你们姐弟两人在外发了大财,有可能会找到你爸妈募捐什么的,反而带来麻烦,我让爷爷出面安排吧,重建学校,再给学校捐献一批物资,怎么样?”

这样也好,也避免舒生捐去的钱被人私吞,落不到实处。舒生也同意,爸爸妈妈曾打电话说过,亲戚们都在找他们借钱,他们左右为难呢。

☆、第五七章

57

我打算开车送舒生去学校,哪知步轻风一屁股坐到了驾驶室里,“我去送。你在家好好养伤。”

我一眼就看出他的小肚**肠,明明就是怕我跟白小楼见面,我很冤,白小楼更冤!不再坚持,我一个人坐到房间里甩飞镖玩。

步明月肯定也是跟去了的,我也奇怪,她怎么三头两头没去上学呢?关键是,步家家长们也不着急,这难道是特殊的教育方法?后来步轻风听我嘀咕,大笑不止:“老婆,你没发现明月在家里,家长多半没在家吗?她逃课的!”

我更奇怪了,你知道她逃课不制止?步轻风轻描淡写地说,都是逃课过来的孩子,要相互理解。

我一想,对,我也逃过课,有一段时间,外语课全逃。于是,不惊讶了。

步轻风还没有回来,木北来了,是步家的小帮佣上来叫我的。

我来到客厅,看见木北坐在沙发上,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我走到他身边,轻声问。

“姐,爷爷不让我当兵,他说我毕业后可以直接从政,当兵的话最少浪漫两年时间。爸爸不让我出国,他说木川当初就是因为出国才遇险的,他怕旧事重演,他现在草木皆兵了!我打电话问小叔叔,小叔叔说他不想管木家的事,也管不上。姐,我怎么办?”声音充满悲切。

“木北,我入伍其实是不得已,我只有入伍,才能离得木家远远的,更是表明我真的对木家的任何东西没有兴趣。你不一样,你有很多选择,并不需要入伍。”我说。

“姐,我当初想要木家,是为了给兰姐和你和我自己出口气,针对的是郁雪,我对老家长的位置没有一点想法。我留下来也不安全,总觉得背后有人跟踪。”

“有人跟踪?”我皱眉。

“有几次,从老宅离开,就感觉有人跟踪我,也没看到人,就是感觉,让人毛骨悚然。”木北说。

我完全能明白那种感觉,敌暗我明,孤立无援。

“爷爷有跟你透露过继承人这方面的信息吗?”我问。

木北摇头,“每次只讨论一些时事政治,观点和推论,并没有说起过继承人的事。”

“你认为是谁跟踪你?”

“不知道。”

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也许是保护你的人,你说过,有人想害你,有人也想救你。害你的已倒下了,救你的还在保护你。”

木北沉思,竟然也点头:“姐说得有道理,那人要杀的我话很容易下手。”

“你还是老实在b大吧,我觉得爸爸是舍不得你。他已失了一个儿子,怕失去你。”

其实我也矛盾,既希望木北离开,又希望他不要离开,离开的话,可以摆脱木家的控制,可也等于抽空了木随云,女儿儿子妻子一个接一个个离开他,这种滋味只怕比死还难受。

“姐,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要为自己活!”木北痛苦地抱住头。

“要想自己给自己作主,首先要自己足够强大。”

不是出了国或者入了伍就可以让自己强大的,小叔叔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国外,他一样要拼搏,只有自己站稳了,强硬了,才算是真正摆脱家族了,没人敢对他下达这样那样的命令,他自己的人生自己作主,娶妻,生子,安身,立命,这些,木伯恩没有办法指挥半点。

“我要像小叔叔一样,做彻彻底底的自己!”木北红着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欣慰地笑了。

“你多照顾舒生。敢让人欺负了他,我唯你是问。”

“姐,你放心,以前是我没看好他,以后他再有什么事,我把命给你!”

我拍了一下他的头,“我要你命做什么?你们两个,相互照顾。”

木北用力点头。

两天后,我跟着步轻风又回到他的大山里。步轻风在后车厢里放了两箱好酒,十几条好烟,几箱糖,跟个走私贩一样。一下车,吹了个口哨,队员们也不跑步了,全围上来,帮着搬东西。

“今晚满请,酒管够。”随着步轻风豪爽一喊,队员们起哄了。

“队长,烟管够不?”

“一人一包,谁敢多藏,谈头会收拾你们!”步轻风板着脸说。

“队长,一包烟不够塞牙缝!”

“嫌少?塞不了牙缝?那就让牙缝空着!”

“哎哟,还是塞一塞吧,空着漏风!”

“管矛台不?五粮液?今晚我要喝两瓶,别跟我抢!”

“干脆中餐不要吃了,晚餐一起来!”

“就是,蹭饭蹭酒的最高境界是,扶墙进去,扶墙出来!我们要达到最高境界!”

“要不,大后天再请?先饿你们三天?”步轻风好脾气地跟他们商量。

“队长,我们还是不扶墙进去了!有些境界我们需要放弃!”

“也不要扶墙出来了,躺着出来,你们看如何?”还是商量的语气。

“不用,不用。我们扶墙出来就好了,不用麻烦兄弟们抬着出来!”

随着一声惨叫,步轻风的脚踢到那谁的屁股上了。

我笑起来。

步轻风笑骂道:“让你贫,贫到欠扁!”

东西还没安置好,步轻风拿了两条烟两瓶酒,牵着我的手往老队长办公室走去,推开门,将烟酒往桌上一放,然后手探进口袋,摸出两个红红的本子,雄纠纠气昂昂地往老队长面前一拍:“头儿,我的结婚证。”

老队长鼻子一哼,拿起来惦了两下,并没有打开,“你行啊,结婚不通过政审。不当军婚,不受保护。”

“嘿嘿,队长,谁说没通过政审,只不过呢,你知道的,我是长孙,我家那老爷子等不及了,这政审啊,没有两个月下不来是不是?所以,嘿嘿,特权就是好用啊!”

“你要不要脸啊?啊?结个婚还要走后门?”老队长鄙视地瞪了步轻风一眼。

“头儿,你要理解大龄男青年的苦啊,那些程序,太复杂了!我家安之,家世清白,心地善良,智勇双全,帮我杀过敌,给我救过命,完全能通过政审。”步轻风声音响亮,口齿伶俐,豪情冲天。

“需要政审的是你!”老队长冷笑,“油腔滑调,欺骗领导,”指指桌上的烟酒,“还行贿受贿,还听说,你是gay?”

我看着步轻风脸色慢慢垮下来,眼睛里哀怨,幽怨,可怜巴巴的,禁不住笑出声来。

“头儿,我竟然有这么多要审的?那,我把这拿出去了。”就要去拿桌上的烟酒。

“这是证据,你还想拿回去?”老队长眼疾手快,拿起桌上的东西放到他脚下去了。

“报告队长,我发现你也行贿了!”步轻风昂首挺胸,“你去年下部队,据说光烟就散出去了二十条,酒若干,请吃饭去了二个月工资,这些证据,嫂子都有存档!”

“臭小子!”老队长笑了,“老子当年光为了挖你一人,就散了二十条烟!现在全部还我!”

“目前这个行贿问题还没解决,不能贿上添贿。”

“安之啊,这小子这回带了多少烟?”老队长笑眯眯地问我。

我正要回答,步风轻捂住了我的嘴,眼睛里的幽怨更深了:“头儿,不带这样的,欺负我老婆老实!”

“你也知道你不老实了?”老队长斜着眼睛看他。

“老实不是被人欺负吗?”步轻风委屈地嚷嚷。

“大黑这么老实,谁欺负他?”

“大黑一枪在手,谁敢欺负他?”

“你老婆一枪在手,谁敢欺负她?”

步轻风大概觉得有道理,点头,不反抗了。

我们离开时,老队长在后面喊了一句:“找老何把房子换一换。”

步轻风一乐,凑到我耳边说,“宝贝儿,我们有婚房了。”立即甩着膀子找老何要房子去了。

晚上,大食堂热闹非凡,墙壁上还挂有一圈彩色的气球。步轻风说这是老何的杰作,老何专管后勤,逢上过年过季谁晋升和队里有喜事,他就喜欢在食堂的墙上挂气球。

步轻风认真的说,“你相信不,这气球全是老何一个一个吹起来的。”

我一听乐了,数了一下,大概有三十来个气球,得吹得腮帮子多酸胀。

说起晋升,我好奇地问步轻风,“你什么级别?”我记得他两个弟弟步金阳和步金星都是一杠三星,上尉军衔。却从没见过步轻风穿过正装,在这里,天天迷彩装,在家里,天天休闲装。

步轻风掐着我的脸两边拉,“怎么当老婆的,连老公的军衔都不知道。”

我苦着脸瞪他,“这不是在问吗。”

步轻风告诉我,两年前就是中校了,又补了一句,快升了吧?

我对这些军衔没多少概念,不如说连长营长明白,于是问他,“中校相当什么长?”

“正营级或者付团级。”

我一听捂住了嘴,营长?团长?官很大了。

想到步轻风动不动说步家老爷子的特权,又问,“爷爷是什么军衔?相当什么长?”

“中将,相当军长。”然后一脸好笑的看我好戏。

我没让他失望,不但捂住了嘴,还睁大了眼睛,军长?天,我进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家庭!整个一红旗插满门第的红色家庭!

58-62

☆、第五八章

58

这里的生活既寂寞,又热闹,既清苦,又舒服。特别是食堂伙食,是我见过集体生活中最好的。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每天大量的训练,营养要到位。军费开支比其他部队都要高。用步轻风的话说,就是付出得多,得到的也多,工资比别人高,待遇比别人好,受的伤多,沾的血多,丧命的机会多!

酒敞开了喝,肉大块大块吃,拳吆喝着划,全是粗犷的“哥俩好哇,哥俩好哇,喝,喝”的声音。

我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袖子挽得老高,衣服敞开,粗着脖子红着脸,一腿站在地上,一腿放在椅子上,手指在划,口里在喊:

四川的锤,是锤打锤

飞来的老鸨是谁赶谁

长沙的烟,德山的烟

前面的姑娘慢点走哇,慢点走

哥俩好,慢点走

五花马,慢点走……

另一边一堆人凑在一起,手指在划,口里在喊:

棒子棒子,**

棒子棒子,老虎

棒子棒子,虫

棒子棒子,棒子。

一轮下来,棒击虎,虎吃**,**吃虫,虫吃棒,输了的人一人一碗酒,一口干,赶紧开始下一轮。

再一听,耳边传来青蛙跳水的声音:

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跳下水;

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扑通,跳下水;

三只青蛙三张嘴,六只眼睛十二条腿,扑通,扑通,扑通,跳下水;

四只青蛙四条腿……

立即哗然,错了!错了!喝!喝!喝!

我忍俊不禁。

石头被青蛙腿搞晕了,连罚了三瓶啤酒,借着酒意,跳上一张桌子,两手大力拍几下:“兄弟们,兄弟们,都停下来,停下来。”一句话,众人口里的姑娘、老虎、**、青蛙的腿全停了,手里的酒也停了。

“今天是咱队长和嫂子的好日子,咱们队里终于迎来了第一队夫妻,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同时,也给兄弟们带了希望,嫂子的到来,意味着美女是绝对可以凭本事走进来的!我希望我们将来上阵的口号由上阵还需兄弟变为上阵更需夫妻!大家鼓掌!”石头带头鼓掌,激烈的掌声响起来。

石头此刻像个大领袖,两手压压,示意掌声停下:“兄弟们,今天,队长大喜的日子,我们怎么能错过这个大喜的机会?兄弟们上吧,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我充分相信,咱们的队长,在这个好日子里,在美丽大方的嫂子面前,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酒不推辞,肥肉全部下肚!兄弟们,还等什么?上啊!”

没人上来,有几个隔得远的蠢蠢欲动,步轻风满脸笑容,双肘后撑在桌上,手指还在桌上随意地敲打着节奏,双腿伸得开开的,给人懒懒的样子,我知道,慵懒是假象,这个姿势,进可攻,退可守。

石头狠铁不成钢,手指环指一周,仍然不见人冲上来。

步轻风很同情地说:“要不,石头,你自己上?”

旁边有人大笑,石头似乎下定了决心,牙齿一咬,就在我以为他要跳下来自己上时,他脸一转:“黑哥,你上!”

大黑和他的枪一样老实,摇头:“打不过。”

“给你一条枪。”

“不敢。”

另一人说:“石头,你说,如果队长和嫂子打,谁会赢?”

我认出说话的叫狐狸。

“赌嫂子胜,五百。”

“嫂子胜,二百。”

“嫂子胜,二百五。”

“嫂子胜,一百。”……

赌的全是我胜,我推推步轻风,小声说:“你这个队长太不得人心。”

步轻风没看我,手摸摸我的头,那神态,那风情,像在抚宠物,“今天谁做庄?”

手指全指向步轻风。

步轻风畅快地笑了:“非常好,全赔。你嫂子腿还没好,不需要打,我赢了!”

“没打不算!”狐狸喊。

“对,不算,不算!”石头喊。

“不算,不算!”全体队员喊。

“等嫂子伤好了作数,赌注不变!”狐狸拍板。

众人同意,我沉默。

步轻风反对,“要算就现在算,不算以后也不算!”

结果,他是老大,听他的。

扳不倒队长,只好自己找乐子,于是,口里的姑娘,老虎棒子**,青蛙的腿和嘴加扑通又响起来。

步轻风悄悄拉起我,从食堂退出来,大山里的夜晚,格外寂寥、宁静。天上几颗星星,泛着清冷的光,这里离繁华很远,离荒凉很近,但我知道,这里的人,内心繁华,比起都市人内心的贫瘠,他们已经很丰富。我很庆幸,来到这里。

步轻风弯下腰,“上来,背老婆回家。”

我乖乖趴到他背上,手圈住他的脖子,他的背厚实,温暖,我紧紧贴着他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依恋,安稳。他一直背着我进了新换的房子,里面的床上由两张军用床合起的一张大床,铺盖和被单也是合成的。如此简单,清陋,但我和他都很满足。相比其他的队员,我们幸福多了。石头的老婆是他老家的,两人两地分居多年。

这一夜,我和步轻风光明正大地住到一起。这一夜,我在他的怀里睡得格外安稳踏实,像依着一座大山。

我在这里住下来,早上步轻风五点半钟起床训练,我也起床,不能跑步,就在室里练习臂力,比如举哑铃,拉力器,臂力棒。下午练习射击,从固定打靶到移到打靶再到移动加速,距离从五十米到一百米到二百米,枪口用绳子吊着一块砖头,端在手里一动不动,从半小时到一小时到二小时,我咬着牙流着汗坚持,不在步轻风面前泄一丝气。

三个月后,我小腿基本恢复,步轻风为了安全起见,不让参加剧烈训练,我练习慢跑,练倒功,练耐力,来来回回穿越30米铁丝网。也开始游泳训练,穿着厚厚的衣服和鞋子,从一千米到两千米三千米,最后到五千米。步轻风经常带我熟悉和练习各种枪械借公济私行为,被队员们说是开小灶,一天我亲耳听到石头问黑哥:“队长是不是又帮他老婆开小灶去了?”

黑哥摇头,“昨天开了,今天没开。”

旁边狐狸说:“必须的,嫂子过不了关,队长要哭死!”

石头说:“是你要哭死吧?你一直还在指望队长和嫂子打一场!”

“你不想?”

石头笑了,“想,很想。”又说,“黑哥想不?”

黑哥的答案一向简单:“不想。”

石头、狐狸齐声问:“为什么啊?我敢说全队都想看队长和嫂子打。”

“爱沙尼亚国际特种兵比赛个人总分第一。你以为队长这么好赢?嫂子输了,队长生气,找谁出气?”黑哥突然变得有耐心。至少我没见过他一口气说过这么长的话。?另外,我听出来了,黑哥说的是嫂子输的后果,队长不作假设,因为没有假设的必要。

石头和狐狸不作声了,估计是在琢磨着,要不要让我们打起来,显然我是赢不了,我若输了,步轻风的气会找谁出呢?当然是煽yīn风点鬼火的人,这人是谁呢?最典型的就是石头和狐狸。

我悄悄笑了,还是黑哥厉害,有远见卓识。不过我没听步轻风讲过他在国际特种兵中拿第一的事,想必是又精彩又凶险。想到将美英等陆军中的“三角洲”特种部队、“绿色贝雷帽”特种侦察连等斩落马下,我有种壮我军威的豪迈。

后来我问步轻风爱沙尼亚国际特种兵比赛得第一的事,步轻风一脸愤愤不平,拍着桌子喊,“上当了,上了当年我老营长的当了!参加比赛的每个国家最少有两人,可我国就我一人,早上去升大旗没人轮换,项目比赛若是淘汰了就得退出,别国多人,淘汰一个还有人在,我没人,又丢不起这个人,卯足了劲死扛,闭着眼睛往前冲,冲到最后,左右一看,咦,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呢?往屁股后一看,哦,全掉了。”

我转过头不看他了,有这么变相表扬自己的吗?

春节快到了,我没有忘记舒生的钢琴比赛,这里书信往来都不方便,这几个月我一直没有和外面联系,有什么消息都是由步轻风转达。步轻风没假了。

老队长拍着桌子吼,“你今年把以往几年的假全支完了,还透支了来年的,除了伤亡,一律不准请假!步长空求情都不批!”

步轻风被唬出一头汗,搂着我,苦着脸唉声叹气:“老婆,不能陪你回去了!”

我摸摸他的脸,安慰着:“我快去快回!不让你久等!”

舒生比赛的当天,我开车回了b城。

☆、第五九章

59

到时已是黄昏,舒生已经去了比赛现场,步明月和步奶奶、步妈妈已提前去了,步闲庭在家里等我,说是舒生让他等在这里守株待兔,怕我会来。原来舒生念念不忘我当初的承诺,临走还安排一个人在这里等我。我立即和步闲庭一起赶到比赛现场。这是一所宽敞、豪华的大型表演厅,里面坐满了人,我在最后排的位置上坐下来,静静等候舒生出场,步闲庭小声说,前面有坐位,舒生留了票。我看看大厅里,基本坐满了,没人来回走动,我们突然走到前面,会引人注目。我轻轻摇头,在这个繁华、热闹、高贵的场所,我想起了夏婆婆教训第十条,只要有选择,任何时候,不要将自己置于最明处!谁也无法预料,黑暗中会不会飞来一颗子弹射中我两边的太阳穴或者后胸勺!

步闲庭只得挨着我坐下,我说:“你坐前面去,告诉舒生我在就行了。”

“我哥说过,让我跟着你。”步闲庭伸了个懒腰,懒懒地说。

“你觉得你能保护我?”

步闲庭一滞,斜着眼睛看我:“上回,要不是我提醒……”

我笑了,好吧,我承认,上回,要不是他提醒,我最少是受伤,最多是没命。

“嫂子,这回跟我去赛车吧!阮重阳这小子自你走后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兴奋剂,名次上到第二了!跑出了25分40秒的好成绩!超过我了!”

“你大哥说,我再去赛车,会打断我的腿!”夸张了一点,不打我的腿,会打我屁股,不过在他面前说屁股太难听了。

“你也信?我大哥敢对你动一指甲?瞧他对你那宝贝样,看着肉麻。”步闲庭撇着嘴斜眼看我,他才不信。

“反正不去。”

“你就在我旁边坐着,然后指点一下。”步闲庭退而求次。

“你不怕你大哥打断你的腿?”我认真地问。

步闲庭神色一变,蔫了。坐旁边的女人一般是女伴的身份,要是步轻风知道步闲庭把我磨上了车,后果不太妙。

“你跟阮重阳搭档了这么久也没事嘛。”步闲庭气休休的。

怎么会没事,步轻风现在连阮重阳的电话都不让我接,还很没风度地把他的电话从我的手机里删除了,然后光明正大地咬着我的脸说:“我紧张啊,他比我年轻,比我帅,比我先认识你,比我先帮到你,我占不到什么优势啊!”我知道他是以退为进,也就随他了。毕竟阮重阳确实来木家提过亲,我也确实动心过。他连白小楼的醋都吃,更别说阮重阳了。

钢琴比赛开始了。第一个上台的是个穿着一身公主裙的女孩,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坐到钢琴前,两手一抬,轻轻落在琴键上,立即一种柔和清亮的声音布满大厅,悠扬的琴声像一条欢快的小溪,缓缓地流出来,那乐曲时而奔放、明亮,时而委婉、细腻,一曲完毕,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步闲庭懒懒地说:“不怎么样嘛。肯定是走后门上台的。”

我笑笑,没附和。钢琴的好坏我听不出,凭的全是个人感觉,听着舒服就喜欢,听着不舒服就不喜欢。

第二个上台的是一男孩,穿着黑色的西装,手下流出来的琴声高昂,有力,犹如万马奔腾,壮怀激烈,犹如火焰冲天,刀兵齐举,我悄悄问步闲庭,这是不是满江红?

步闲庭噗嗤一下乐了,“这是《命运交响曲》,贝多芬的。”

我流瀑布汗,藏拙啊藏拙,坚决不问了,自己听自己的。

几个人之后,我突然紧张起来,我听到舒生名字了。

身材高挑面容漂亮的报幕人说:“现在有请易舒生上台表演。”

舒生出来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西装上有一只白色的蝴蝶结,这一身打扮让他更加玉宇轩昂,英气非凡。他脸上浅浅的笑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嘴角浅浅的酒窝一展一展,眼睛沉静,一点也不见慌乱,向台下微微弯腰,然后坐到了钢琴前,修长的十指优雅地抚上琴键。

如一阵春风吹来,琴声行云流水般如层层泛着涟漪的碧水,悠悠扬扬,柔柔软软,清清泠泠,又似眼前打开一幅美丽的画卷,岁月里最美的回忆,最灿烂的笑容,最纯真的情意随着琴音缓缓流淌。我能感觉舒生此刻的眼睛分外明亮,如冬日里的阳光,温暖柔和,如暗夜里的星子,清明宁静。音乐到明快处,潺潺流水清冽而走,柔软处,窈窕美女款款起舞,恢宏壮丽处,卷卷碧波接天而起,大气磅礴处,巍巍高山直冲云宵。

我的舒生,太棒了!他给我惊艳,给我狂喜,给我骄傲!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落下,台下响起如流潮的掌声,我微笑着鼓掌,舒生,他值得最响的掌声!

比赛还在进行,我只觉得接下来所有人弹的都没舒生好,就在刚才,我听到了我认为最美最好最棒的钢琴曲。

步闲庭说:“我猜想,你现在最想给舒生一个拥抱吧?”

我不语,他说对了,如果舒生在我面前,我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比赛终于结束,接下来就要公布今晚的得奖名单,我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身着华装的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来,笑容可掬,“现在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究竟谁是今晚最棒的钢琴手呢?”

立即台下有人喊:“黄丽丽!”

另有人喊:“李清溪!”

陆续更多热烈的声音报出他们心目中最棒的名字。

我突然听到一声又脆又亮的声音“易舒生!”顿时乐了,这不是步明月在大喊吗?

步闲庭也听出来了,很头痛地按按太阳穴,骂道:“真丢人!”

其实,我也想喊,之所以没喊,不是怕丢人,而是不想太暴露。

台上主持人笑了,“究竟是不是你们心中所猜测的选手呢?立即揭晓。第三名,来自中央音乐学院的路明。”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人大喊“路明路明,前途光明。”

“第二名,来自上海音乐学院的简小单。”又是一片掌声。

我的心提起来,第三名不是,第二名不是,我的舒生应该是第一名!

“第一名,”主持人左手抚胸,笑道,“我好紧张,是谁摘下今晚大赛的桂冠呢?来,让我打开名册看看,终于揭晓了,第一名,来自b城的,易舒生。”

更热烈的掌声,我又听到步明月的高分贝的口号声了,“舒生舒生,谁敢相争!”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舒生,他一点也没让我失望,真的拿到第一了!如果能有灯光照过来,一定能照到步闲庭黑乌乌的脸,谁让他有一个不怕丢脸的妹妹呢,我乐翻了。

舒生上台领奖时,一如平时那样沉静如水,主持人问他:“你拿第一了,高兴吗?”

舒生微笑点头:“很高兴。”

“你这么平静,没有一点意料之外的激动,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你会拿到这个成绩?”

“我答应过我姐,尽最大的努力,如果没拿到,也没关系。”舒生摇头。

“你姐来了吗?”

舒生没有回答,眼睛却在大厅里搜寻,我举起了手,隔着一排又一排的观众,就像隔着千山万水,向舒生挥动。舒生眼睛看过来了,和我的眼睛对上了,他脸上露出欣喜来,遥遥地展开一个灿烂的笑。我放下手,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舒生没有回答主持人的话,却弯弯腰,又向台下弯弯腰,退下了。一会儿功夫,舒生从我的背后溜到我身边,抑止不止声音里的激动,轻轻喊:“姐。”

我朝他笑着张开双手,抱住了他。“舒生,好样的。”

“我知道姐一定会来。”舒生小声地说。

“当然要来,我怎么能错过我弟弟的精彩。”

步闲庭说,“我们出去吧,你们这么激动,很吸引人。”我猜想他想说的其实是丢人二字。

我们三人出来,坐进车里,舒生给明月打电话,说我们在外面等她们一起回家。舒生告诉我,他已经拜了萧萧为师,今天拿到这个比赛,明年有资格参加全国肖邦钢琴大赛。又说老家爸爸妈妈寄了好多腊肉腊鱼腊香肠,他给了一部分给木北,留了一部分让我带回部队,剩下的全留给明月,她最喜欢吃了。爸妈告诉舒生,青山村在新建小学了,他们把夏婆婆的房子也修葺一新,不过夏婆婆还是不见人影。家里买了一台17寸的彩电,爸妈打算明年去县里做点小生意,不让我们寄钱回去了。

远的近的,一切都那么美好,春暖花开。

我问舒生,身上的衣服是哪买的,真好看。舒生羞涩地说,是明月带他订做的。我不住地点头,真有眼光,舒生穿这身衣服就像王子一样,气质更像王子。

回到步家,一下车,步妈妈拉住我的手,上看下看,满意地笑。

“安之越来越内敛,英气逼人!腿上的伤全好了?”

“谢谢妈,全好了。”一拿结婚证,在步轻风的逼迫下,就开始叫爸和妈了。面对她慈祥和善的脸,我很容易就叫习惯了。

☆、第六十章

60

步明月冲上来,大声嚷嚷:“安姐姐,你刚才看舒生哥哥表演了吗?”

“看了,好棒!”

“舒生哥哥可念叨你了,他说你一定会来,我还不信呢,嘿嘿。”

步闲庭在她头上拍一下,“真丢人,大庭广众之下嚷嚷什么?音乐要安静,跟那些俗人没二样!舒生舒生,谁敢相争!哎呀,替你丢脸!别说我是你哥!”

众人都笑起来,步明月气鼓鼓的,双手在腰间叉成茶壶状:“我才不说你是我哥,天天换不同的女孩,花心大萝卜!我很丢脸哎!”

步闲庭被踩到痛脚,不敢多说,瞪了明月一眼。步云海说:“闲庭,你玩得差不多了,该收敛了!”声音不似平时随意,充满威严,步闲庭彻底不敢动了。

我和舒生在步家过年,我给了舒生和明月一人一个红包,却收了一堆红包,步家长辈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舒生和明月都不例外。我没去木家,我回来的消息除了步家人没人知道。初一全家人一起过,初二小的们都出去拜年,舒生去给萧萧老师拜年,我没出去。初三,我就离开了b城,心内牵挂着步轻风,只想快一点回到他身边。我的后车厢里装满了烟酒水果糖,腊肉腊鱼腊香肠。步妈妈的举动羞得我只差没挖个洞钻进去,竟然偷偷塞给我几盒避.孕.套。我的车开出老远,舒生还在向我挥手,我突然记起我当年离开青山村时,舒生也是这么依恋地跟我挥手。

回到基地,一些队员高兴地向我跑来,却没看见步轻风、黑哥、石头和另一些队员,不过,我看见了小狼,他回来了!裂着嘴向我露出灿烂的笑容:“嫂子,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来,帮我搬东西。”

我将一些水果、烟、酒分给队员们,小狼很不见外地跟着回了我的家。

“嫂子,队长出任务了。”小狼告诉我时,表现很平静,跟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我知道。”单独不见一个人还不能说明问题,这么多人一下不见,只有一个可能,出任务了。

“嫂子,你的伤全好了吗?”

我脸黑了,他不会一直没有忘记要跟我打一场吧?

“嫂子,我们打一场?”小狼搓着手,一脸狗腿地笑。

我想了一下,说:“我的功夫不宜切磋,出手就是杀招,而且,我需要武器配合,我的武器也很伤人。”

夏婆婆说,打架杀人不是请客吃饭,要那么多花架子干嘛,轻易不动手,动手就得让对方趴下,尤其是我随身的武器,鞭刺一出,无血不归。我虽然没动手就让对方趴下的本事,却越来越明白她教我的功夫没一招花式。从小她就教我认识人的要害部位,人体的头面、眼睛、太阳、耳门、后颈、颈侧、咽喉、胸窝、腋窝、眉心、裆部、肋部、后心、后腰,都可以一招致命,出招专攻要害。和队友切磋,我怕控制不好力度和角度。

哪知道我这一说,小狼眼睛更加发亮,像两个能量爆发的小太阳,更像一匹战斗狼,随时就像要扑上来的样子。

“嫂子,我们打一场,打一场!这里天天练习格斗,哪天没人受伤?哪招不是攻击要害?”

我沉默。良久,我说,等队长回来再说。若我真控制不住,他会有办法制止。

我拿了两条烟和两瓶酒再加一些腊货给老队长送去。这是步爷爷亲自交代的。

老队长问我:“安之,你真的想加入这里?”

“是的。”

“现在轻风出任务了,你等在这里心里是什么滋味?”

“习惯了,很平静。”

“如果他回不来怎么办?”

“我接替他的任务。”

“如果你这次通不过怎么办?”

“下次再考。”我平静地看着老队长,没有一丝犹豫。

老队长长长吸了口烟,缓缓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吧。”

我开始负重跑步,早晨起来,在后背包里加上十公斤的砖头,坚持跑完5000米,第三天又加了十公斤,还是坚持5000米。小狼也跟着我一起跑,第七天的时候,坚持一万米。我跑得气喘吁吁,小狼什么事也没有,一边踢着腿,一边看着我笑。第十天步轻风他们还没有回来,晚上,我躺在床上渐渐睡过去,矇眬中,感觉自己如一猎物被死死盯上,猛地一个激灵提腿就踢,却在半空中生生打住,我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股清清淡淡的青草味!想也不想,朝那股味道扑去,“轻风!”

步轻风接住了我,抱着我在房子里转了两个圈,嘴唇贴上来,吻住我。我热烈地回应,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攀着他,舌头缠绕着他。他的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抚摸着我的肌肤,我颤栗着,更向他贴紧。他脱去我的衣服,三下两下也将自己剥光,抱起我用力按向他,我止不住的满足,不觉喊出了声。

这一夜,我和他极尽缠绵,竭力缠绕,好像要将这十多天的思念全部揉进对方的身体。

早上我要起来训练,步轻风将我搂在怀里不让,“老婆,给点福利,陪老公再睡会。”脑袋直往我胸前拱。

我抱住他没动了,我也贪恋这种美好的滋味,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幸福,幸福。他一个翻身,又压住了我,开始了新一轮的缠绕。天色近午,我们两人才起床洗洗涮涮,我发现这回步轻风憔悴不少,问他,这回是不是特别棘手,他说对,特别想早点灭了他们回家抱老婆,可他们偏偏要跟我们拖,这不,为伊消得人憔悴。我脸红了,想起了一句老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眼前这个流氓,还会念古诗。

我们直接奔食堂,还没进,就听到有人在取笑我们: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就是啊,温柔乡,醉芙蓉一帐春晓。”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像艳词接力一样,后面又来了贼贼的一句。

我黑脸,怎么全是有文化的流氓?都会来几句古诗?莫非这也是无良队长的无良要求?

“要换古代,我们队长绝对是个昏君。”

“还要换古代?现在还不昏?”

“怎么昏你了?”

“想当初我们进来时,折磨我们的肉体,折磨我们的精神,扣压我们的物质,你当时就没想要分他身上的一块肉或者一根骨头?”

“哦,哦,很想,很想。当时我想啊,我要啃下他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后来和其他队员一交流,发现队长身上的所有骨头和肌肉早就被人预订,我最多能喝口汤,不过现在连汤都越来越没勇气喝了。”

“不用担心,嫂子会帮我们分的,就瞧好戏吧。”

一众人果然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小狼一见我,两眼发出幽幽绿光,立即大喊:“嫂子,嫂子。”一付要扑上来的狼相。

我没理他,他等队长回来的,只怕比我还急迫,小狼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格斗,他出身武术世家,三岁就开始扎腿,练基本功,是队里的格斗第一好手,他在基地称霸的地盘就是基地格斗场。所以在“野战俱乐部”给我偷袭了一直耿耿于怀,非要找回场子不可。

步轻风上前提住他的衣服,亲昵地拍拍他的脸:“小狼,把你的狼牙收好。”

小狼“嘿嘿”地笑,乖巧地说:“队长,嫂子说了,等你回来跟我打一场。”

食堂里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打一场!打一场!打完吃饭!”石头喊。

“小狼胜。三百。”

“嫂子胜。二百。”

“小狼胜。五百。”

“小狼胜。二百。”

“嫂子胜。二百。”……

只能打了,一天不决斗,小狼绿幽幽的眼睛就一天到晚缠着我,我看着步轻风,步轻风笑着点头。

“我老婆胜,一千。”

“队长,你封顶最多五百的。”狐狸好心提醒。

“此一时,彼一时。”步轻风闲闲地说道。

“都不可以用武器,老婆,你的那东西有点可怕。”步轻风看向我。我点头,他亲眼看见过我用腰间的鞭刺洞穿了一个人的胸膛。

“嫂子,用武器,人和武器是一体的。”小狼在格斗上是唯恐找不到对手的主,巴不得越狠越好。

“小狼,别怪我没提醒你,我老婆用武器,你胜算机会不大。”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小狼振臂高呼,没有月亮,就对着太阳嗷嗷地叫。

“不要磨机了,去操场!”石头一声吆喝,食堂走了一个一干二净,全部到了操场。石头又高呼,“下注了,下注了,今天黑哥做庄,匕首登记,抓紧时间下注了,封顶一千,下不限制,哎,下注了,下注了。”从宿舍里跑出更多人,把我们团团围住,下注的下注,起哄的起哄。

我突然想起乡下玩猴戏的耍猴人,一边敲打着锣,一边高喊:“开戏了,开戏了,哎,给乡亲们打个招呼,敬个礼,哎,来来,再翻个跟斗……”眼前这场景,咋这么像呢?石头,回头我有必要跟他提一下,以后可以改行玩猴戏。

“嫂子,不必留情。有队长坐镇,没事。”小狼笑嘻嘻地说。

围着的人纷纷后退,让出一个大大的圈子。

我看着小狼,全神贯注。小狼脸上的笑消失了,眼睛发亮,一个箭步,一掌向我拍过来,下腿同时扫向我,我知道不能硬接,他的体力比我强,绝不能跟他硬接硬,我连退三步,身子一侧,闪到他后面一腿踢出,小狼一个旋转,身子一蹲,双手撑地,双腿连连攻我下盘,我踢出的腿生生收回,空中侧翻一周,滚出他的进攻范围。双脚一落地立即弹起,倒肘向地下压去,小狼就地一滚,再滚,我连压几下都落空,眼见他身子在地上一转,双腿朝上,一前一后踢向我的头部和胸部。我躲闪不过,双手一架,身子向后倒成九十度的弯角,顺势一倒,腿踢向小狼下档部。小狼双腿一夹空中身子一扭,我见势不妙,跟着他翻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两人齐齐落到地上。小狼一点也不迟疑,几个连踢,我在地上滚了几圈,连连闪躲。两人一来一去,挪腾跳跃,闪滚翻扑,打得难分难解。

☆、第六一章

61

我发现,一直这样打下去,必定要输,我体力拼不过小狼,已渐渐不支,他却越战越精神,眼睛里的狼光越来越亮。

又来来回回十多个回合,我眼睛一眯,趁小狼两手如蛇锁向我的咽喉时,我双手一架一甩,转身猛跑,小狼几个连翻,我感觉背后有风声,身子一缩退到小狼身后,手探向腰间,鞭子甩出,手指一动,鞭上钢刺齐展,以闪电之势直直刺向小狼后项!

“安之不可!”旁边有人疾呼。

我心一动,手指一动,顺势向后一带,鞭子软下来,刺收起,直直抽在地上。

我停止了攻击,小狼也停下来。两两相望,谁也不说话。旁边也静静的,谁也没有打破操场的宁静。

一会儿,小狼蔫了似的说:“嫂子羸了!”

我擦擦头上的汗,服气地说:“我打不过你。用了武器。”如果不使出鞭子,我一定会输,这场格斗不公平。

“武器练得好,就是厉害的一只手,练得不好,反而是牵绊。嫂子的鞭子出神入化,和招式一体,自然不可分开。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小狼满脸诚意。

狐狸笑着说:“小狼,你这个格斗教练可以让位了!”

匕首喊:“小狼,我在你身上押了五百啊!我的银子!”

“我三百也丢了!”

步轻风走过来给我擦汗,“刚才吓到我了,真担心你止不住。”

我沉默,刚才确实有点止不住,幸好他在旁边大喝一声。以后这种切磋不要再进行了,我还无法做到收发自如的地步。

小狼说:“嫂子,可不可以给我看看你的鞭子?”

我将鞭刺递给他。小狼极有兴趣,不住赞叹:“巧夺天工!可软可硬,可缠可刺,多功能武器!”

我惊讶他这么快就摸索出它的奥秘。“它叫鞭刺,可当鞭子用,也可当军刺用。”

“嫂子,这种武器很少见,是家传的吗?”

我摇头,“不知道。”夏婆婆从来没说过这武器的来历,自己的来历也是一个谜。她几年没有消息了,到底去了哪里?真想见到她。

步轻风拉着我回家洗澡,一身灰尘,确实没法进食堂。再回食堂时,里面一片欢笑和哀叹声。

“队长,你的一千。”原来黑哥在分赌资。

“赔了还是赚了?”步轻风笑。

“小赚一把。”黑哥老实地回答。

“我这一千,全买酒了,这些日子兄弟们又饿又累,现在喝个痛快!”随即,哀嚎的不嚎了,欢笑的更欢。

“还有个事要交待,一个礼拜后我老婆要和集训人员一起训练考核,大家听好了,到时,谁也不认识她,谁也不许私下照顾她,谁也不许叫嫂子,一律一视同人!听到没有?”步轻风严肃地说话,我突然发现他严肃时,眼睛里的光芒像一把刀子,凛利而强硬,直逼人心,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队长,这里以前没有来过女人,那样的训练强度,男人都受不了,嫂子过不了关怎么办?”

“今年不过了明年再来,明年过不了,后年再来。记住,没有法外开恩,没有内定名单!”步轻风的声音斩钉切铁,不容置疑。

“是。”众人齐齐大喊。

我和步轻风把家里带来的腊货全拿到食堂厨房,让师傅全部做了,大家都吃,我好多年没吃过老家的腊肉腊鱼了,松树枝熏出来的鱼、肉、香肠、**、鸭,格外香,仿佛能闻到青山村的味道,又原始,又纯粹。乡下人养猪养**养鸭,不打激素,不喂饲料,全是青草养大,真正如野生一般,肉紧致,煮出来的汤香甜,营养更好。老家多水,鱼多是用鱼网在河里捞的,真正的野生鱼。我口里嚼着这些美味,突然很想念青山村的父母。

几天之后,我被人送到另一座大山,那里早早集合了一批谈老队长从海陆空挖来的尖兵,我意外地看到竟然还有两个女兵。突然想起步轻风前天笑着对我说,头儿这次为了你破了个例。应该就是这个例了,苍龙大队向来不招女兵,这次有女兵加入,是为了照顾我,让我不至于一个人混在一群男人里太显眼。想到老队长,我心上流过暖流。

我站到队伍里,两个女兵朝我友好地笑:“咱们又多一伴了!”

我朝她们友善一笑,是的,又多一伴了。

突然,队伍里没声音了,那些歪着斜着的尖兵全部站成一个个笔直的木桩。

我看见步轻风、黑哥和石头,后面跟着狐狸,小狼,匕首,从车子上跳下来。

步轻风戴着大大的墨镜,走到队伍面前,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不急不斜地开口了:“不错啊,今年的人数最多,九十七人。都是尖兵对吧?不过我很怀疑啊,有这么多尖兵吗?这年头的浮夸风越来越严重了嘛,我真高兴,因为我这里就是打击浮夸风的好地方!现在,就让我看看你们这些尖兵到底有多尖吧!”

队伍里传来重重的呼吸声。我微微用余光看了一下旁边的一个同伴,只见她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哦,有意见?很好,用实力说话吧。”步轻风手一挥,回到了车上。

石头上前,“从现在起,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军衔,有过什么荣耀,都归零。在这里,你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现在报数,记住自己的数码,有可能这几个月,这个数字就跟着你了,也有可能下一秒,这个数字就不要你了。开始,报数!”

“1、”

“2、”

“3、”……

“97,报数完毕。”我大喊一声。我是队伍的最后一名。

石头大喊:“考核和训练同时进行,刚才那位是我们的队长,这位黑哥,是你们的射击教练,这位小狼是你们的格斗教练,这位匕首是你们的空降教练,至于我,是你们的陪跑教练。你们接下来的项目是25公里的山地越野和枪械射击。是鲜花还是烂菜叶子很快就见分晓了!”

石头所谓的陪跑教练就是开着车子跟在我们后面,步轻风坐在车上,大概是屁股坐得痛,将双脚搁到车窗,眯着眼睛睡觉。我听到了无数咬牙切齿的声音,我的两个伙伴分别是95号96号,95号是个浓眉大眼的姑娘,一股子利索劲儿,一边跑,一边低着声音骂:“他娘的,什么队长,根本就是欠抽的贱样!”

我仔细一想,把这话和步轻风那状态联系在一起,发现,他,真的是欠抽的贱样!我嘴角一勾,跑吧,前边是无穷无尽的路,后面是石头的喇叭架上车子上,赶鸭子似的赶着我们这群人,口里还在骂,“就这速度,还叫尖兵?乌龟也爬得比你们快!赶紧地淘汰了回家吧,别说来过这里,你们目前连门都入不了!”

真的连门都没入!他们的门,在另一座山里,过不了这里的关卡,连入他们门的资格都没有!

刚才开始跑的时候,人人都被这里的人嚣张气焰打击到了,心里憋着气,所以跑起来不要命,跟只豹子似的,跑到中途,由豹子成了土狗,又由土狗成了狂奔的牛,可牛再狂奔,也是牛,速度整体慢下来。石头的喇叭又响亮又狠毒:“一群烂菜叶,一堆烂柿子!跑这么慢,耽误了老子吃饭的时间!”

我的速度一直保持着,不快不慢,25公里山地越野我没跑过,我得保持体力,前劲太足后劲不足,事半功倍。旁边的95号还好,虽然大口喘气,精神却还好,96号气喘吁吁,体力明显不支,可前面还有十公里的路程。

我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她向我挥挥手,让我跑,不要管她,我和95号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向前跑去。只有五公里了,我的喉咙干干的涩涩的,火烧火燎,腿似铅重。95对我点点头,我也点点头,她跑到我前面去了。车后的喇叭催命似的响,石头的语言又恶毒又凶狠,我牙齿一咬,加快了速度,如果连第一关都过不了,还谈什么要留在这里!冲吧,豁出去,冲吧!我的脑海里掠过黄花山和三华山背后的枪声,那没日没夜的狂奔,比此时快多了,弯来弯去的路程何止25公里!非得用枪炮子弹逼着才能跑吗?我绝不能成为石头口中的烂菜叶子烂柿子。心念一动,脚下轻起来,最后五公里,我冲刺了!

一个个人被我甩下了,我跑到终点时,发现那儿停着两辆医务车,小狼和匕首守在这儿掐表。已跑到的人有十多个,95号没到,96号不知道还在哪里。其中两个人望着我,一脸惊讶的神色。“我是51号,你呢,没想到你跑得这么快。”

“97号。你们更快。”

“我38号。”另一个轻快地说。

“没想到还有医务车救治,一路上我问候那死队长祖宗十八代,太没人性了,太欠扁了!”51号说。

“我连他祖宗十八代的亲戚都问候到了!”38号说。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到了部队,给点掌声吧,太沉闷了。和以前一样,日更,不拖欠一章。

看了别人的v文更新状况,偶觉得偶真是只勤劳的小蜜蜂啊。

前几章有些平淡,后面有激情,有柔情,有友情,有血腥,更有军人的孤勇。

喜欢的请支持,请收藏,请撒花花,谢谢。

☆、第六二章

62

我一笑。九十七个人,一人骂一句,就是九十七句,十八代真不够骂的。哦,我没骂,九十六人,也不够骂的。不过,我又想到另一问题,他们骂他,我十有八九也被牵连了!

“偷偷骂,可别让他听到了。”我提醒,据步轻风的队员讲,他有名的睚眦必报。

“傻啊,不会用家乡话骂?他听得懂有鬼!”51号笑了。

我一愣,这办法好,又出了气,又不被知道。九十六人里得有多少方言啊,这骂起来才叫一个精彩,五花八门,精妙绝伦,壮观!

我走动了一会儿,看见其他人都坐下来,我也在一边坐下来,闭着眼睛默神,接下来是枪械射击,静心,静心。

石头的喇叭声近了,更近了,意味着队员差不多跑完了,我打开眼睛,看见了96号,她在跑道上的身子歪歪斜斜,摇摇晃晃。不禁站起来皱眉,人都这样了,还支撑着跑到终点,这得多大的毅力!可石头还在后面跟个无常鬼索命似的追赶。不知道他的十八代祖宗被人问候了多少遍!

96号到终点时我一个箭步上去接住了她,抱起她就往医务车跑。另外有几个也被送到医务车。

石头走下车,轻蔑地大声喊:“一堆没用的烂柿子!老子从没见过这种速度!一个个东倒西歪,全是甭兵!我们队长都不屑看,说是浪费他睡觉的时间!老子现在饭都没吃陪你们玩完。还等什么,三点钟方向前进500米,枪械射击!”我一看,步轻风果然歪在副驾驶室睡得正香,不禁乐了。能在九十六个人的辱骂中睡得如此安稳,非他莫属。

随着一阵阵磨牙的声音,整队全行500米,一排射击位。我和95趴到射击位,面前一堆枪械零件,我提醒了一句,“枪械零件多种。”95号点头,示意明白了。

我装拼成一把枪,又调整好准星,一连十发子弹激射出去,立即有人报靶,全中靶心。我站起来,发现很多人人还在拼装枪械。95号十发子弹出去,报靶,十中靶心。报靶只报靶心数,靶心以外不浪费口水。

我们回到最初的出发地,那儿架起一排帐篷,我和95、96号分住一个帐篷。

95号对我说:“你真厉害,我跑步是我女子大队排名第二,可你跑到我前面去了。”

我一笑。

96号躺在被子下没动,长长叹一口气:“我没希望,撑一天是一天吧。”

一时间,我们都没说话,在这里,都看不到希望。

外面有人在吵,我们几人都没动,没多少力气去好奇了。

“太没人性了,还不给水洗澡?”

“要条件?要条件就滚,回去告诉你的营长排长,那里没水洗澡,所以回来了!”石头恶狠狠地说。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是战友!我要控告你们,你们根本就是刻意虐待!”

“去告去告!你们这帮烂柿子烂菜叶子,子弹不会因为你洗了澡身上喷喷香就不打你!”

一下子静下来。

步轻风出任务时一连好些天不回来,他们只怕从来没有人去想洗澡这个问题,只想着如何灭敌,如何减少伤亡。眼前没有水洗澡算什么,就算让我们吃泥巴树皮,都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一旦进到这里,这事常有可能发生。

我说:“睡吧,能多睡一时是一时,只怕半夜会叫醒。”

果然,半夜里,哨子一吹,全体集合。

石头只说了四个字:“武装泅渡!”

97人像鸭子一样扑向水里。

当天晚上,我住的帐篷,96号人不见了。我和95号黯然,都知道她去了哪里。石头说过,有可能下一秒,这个数字就不要你了!我不知道,从昨天到今天,有多少人被数字抛弃。

第三天我们一行人回到苍龙训练基地,三天内,回来的选拔人员还有76个,淘汰了21个。

基地的训练设备要安全全面。我们作为选拔人员,比基地老队员的训练强度大大要强,我和95住一个房间,其余男队员是四个人一个房间。接下来的日子全是训练,洗澡时间十分钟,吃饭时间十分钟,休息时间不定,半夜总是被尖锐的哨子叫醒,立即挺身而起,一边穿衣一边跑向操场,迟到要扣两分,谁也不想丢掉这珍贵的两分。

这天是个好日子,我终于有时间抬头看看天的颜色,湛蓝湛蓝,真美。浮在天空的云朵白得格外优雅,我想起了身着白色西装的舒生,他此刻正在弹琴吗?我不禁微微笑起来,好像看见他在说,姐姐,我们一起加油。收回眼,感觉有一束目光炙热地看着我,我迎上去,却见步轻风站在直升飞机下,作战服被机翼刮起的旋风吹得啪啪作响。他朝我这边望着,我知道他在看我,自从考核开始,我们一直没有说过话,更别说在一起,这么多项目,这么大的强度和难度,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想他了,因为我知道,他总在我身边。

我们一行人上了飞机,步轻风坐到了付驾驶室,匕首和我们坐在一起,我眼睛一低,坐到靠机仓的地方。不见石头,只见匕首,又是飞机,很明显,是空降入水。飞机开到一片水域,匕首基本是斜着眼睛看着我们,和石头一样,脸上尽是那种让人恨得咬掉一块肉的不屑和轻蔑。

步轻风喊了一声:“二十米了!”

机舱打开,队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往下跳。匕首上去一脚,一个队员躲闪不及,只得后退,哪知后面正是机舱门,身子直直地往水下摔去!匕首眼睛都不眨,又看着另一个队员,另一个不等匕首抬脚,一个猛子扎下去,匕首笑了,“果然要踹!愣着做什么?跳啊!”几个人连续窜出去。

95号脸色有点白,不住往里缩,我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天来,95号表现一直很好,千万不能在这里卡住了。我站起来,走到机舱口,跳下去,身子翻了几个翻,以跳水运动员入水的姿势,手合十,先入水,这样的姿势可以减少水的压力,身体不会被水打痛。爬向岸边,看见95号终于扑了下来,我皱眉,横向扑下,身子必定会被水打痛,不由喊了一声:“侧翻90度,直线入水!”但来不及了,95号身子翻了一下,还是没能直线入水,斜斜倒在水里。我一看不好,扑到水里游向95号。

没等我接近,步轻风跳下来,我看呆了,那动作优美利索,如一条飞鱼入水,翻腾,浮起,手一捞,将95号仰面挟起,送到岸边,我跟着游回来。95号没大事,只是神色沮丧。我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连续下来的训练,逢山爬山,逢水涉水,逢沟跳沟,逢墙翻墙,逢铁丝网就钻。在泥泞中,在臭水中,在烈日和暴雨下,在水枪下,在老队员的枪林弹雨的围追堵截下,我们成了一群机器人,但身边的人还在日益减少,由76成了53人又成了31人。

有一次我手下一滑,从四米高的墙上落下来,屁股着地,摔得我好几下都没有爬起来,以前跟我说过话的38号从我身边过时小声问我有没事,拉了我一把,立即传来步轻风严厉的声音:“不行就退出,不要耽误其他队员!”

我摇摇手,让他走,吸口气爬起来,重新翻墙。新队员和新队员之间没时间说话交流,一旦得闲,抓紧时间睡觉,老队员对我们视若无睹,彻底透明化。教官口里像泼了大粪一样,出口就是热嘲冷讽,95号曾说:“这他娘的全不是人!”

她告诉我,她是在一次演习中被这支队伍征服的,她们整整一个团的兵力,全灭在这种队伍下,战术诡异,战风彪悍,战况惨烈,这支队伍里的人,个个精、狠、准、强,是她一直向往的,可哪知道来了这里后,却是这般情况,让人失望到了极点。

“这猪狗不如的日子啊!”她狠狠地骂。

我沉默半晌,说:“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他们只不过是口头上狠一点,操场上毒一点,我们将来真正的对手,绝对比他们千百倍的狠,毒,恶。他们也许只是提前给我们打预防针。”

95号愣愣地看着我,“你是这么想的?”

我点头:“是的。我时时提醒我自己,要适应。”

95号不说话了,陷入沉思。

不过,从那以后,倒是极少看见她埋怨了,跌倒了爬起,失败了重来,这里没有人同情你,除非伤到不能动,否则连医务人员都不会看一眼,在这里,除死无大事。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后,还要去上课,各种武器的分解和组装、使用、保养,优势和缺陷,各种作战手势和各种作战环境,各种参数的考核和各型坦克的射击死角,各军事强国的单兵作战体系,北约制式的各种作战语言和地图描绘。等等,等等。

这里的老队员没一个敢认我,喊到我时全是响当当的97号,扣分时丝毫不手软,挨骂时一个样,都是烂柿子烂菜叶子。我不在乎,我知道这些表情都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不遗余力的打击我们,让我们奋起,他们坚信哀兵必胜。我还知道那些人,他们是多么可爱,多么值得崇敬,值得你把后背交付出去。

比较让人郁闷的是这毕竟是一个男性世界,说话做事很是粗犷,尿急了转过身就能尿,尿完了才发现有队里有两个女同志,顿时红脸得像只烂番茄,才尿过的畅快又被憋回去了。

有一次训练后就地休息,石头随意给我们训练提示,说,我们苍龙大队的要的是那种能跑能扛能打能游能射的尖兵。一句话说完,全场顿时静下来,我的危机意识能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看着我和我身边的95号。我眼睛的余光瞟向步轻风,看见他一手抚额,头低垂,肩膀却是明显地一耸一耸,再看小狼,他的牙齿在阳光下白得眩目,能闪瞎人的眼睛。还有狐狸,匕首,用手捂着嘴,一付憋得难受的样子。

我面无表情,可95号这个大姑娘受不了了,猛地站起来,“报告。”

“说。”显然石头并没有发应过来。

“能跑能扛能打能游能射,射后面加个击字会死啊!”

好像一枚流弹投进来,顿时炸开了锅,那些憋着的终于憋不住了,敞开了笑,我偷眼看步轻风,发现他正在偷看我,我瞪他一眼,他转过身走了,但我知道他还在笑,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笑个够。石头窘了,红色从脸漫延到耳根再到脖子,最后还是没挺住,一甩手,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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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章

63

又是射击训练,从手枪到微冲,从95到sg550,轻机枪、重机枪,移动靶,要求全中靶心。队伍中间的19号终于憋不住了,不服气,冲黑哥喊:“全中靶心,见过要求高的,没见过这么高的,谁能打得出?”

黑哥一向沉默寡言,不擅长争论,用事实说话,从手枪到微冲,从95到sg550,轻机枪、重机枪,全部打了一遍,全中靶心。

黑哥枪一放,“全体罚跑五圈,200个俯卧撑。”

19号把衣服一解,不服气地喊:“你天天在这里杠着枪打,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新队员在部队时枪械练得不多,谁打得出?这个要求很过份。更过份的是凭什么全体罚跑五圈?”

大概是这边的声音太大,我看见步轻风和石头还有小狼都朝我们这边走来。步轻风身边总是跟着几个人,拽拽的,阔阔的,搞得像个土匪流氓头子。

“你自己达不到,就武断地认为别人也达不到,你是把你自己看得高了呢,还是把别人看得低了?全体罚跑,是因为你们是一个整体,不是个人。”步轻风口里叨着一根草,懒懒地说。

“报告队长,有些枪械我们没打过,根本不可能打出全中靶心的好成绩来!”19号急急解释。

“以前没打过,现在开始打!打不中,跑!跑了再练!再打不中,再跑,再练!不过我告诉你,时间不等人,到时还打不中,你就可以滚了!”步轻风冷然说道,“而且,我就不信新队员中没有能打中的!”

“报告,如果全体都不中,说明是你们的要求过份,跑圈应该免除!”19号振振有辞。

“如果有打中的呢?”步轻风冷眼看着他。

19号看着我们,决绝地说:“如果有打中的,我……”

“等一下。”我赶紧打断他的话,不让他把下面的话说完,“我来试试。”

黑哥看着步轻风,步轻风看着我,我转过头,不看他,看着那些枪械。

黑哥说:“可以,开始吧。”

我仔细检查所有枪械,虽然刚才黑哥示范了一遍,并无异样,但自己检查更可靠,这是我的习惯。

我站到黑哥打靶的位置,拿起枪,眯起了眼睛,一发发子弹激射出去,从手枪开始到重机枪结束,全中靶心。

一旁的小狼露出兴奋的眼神,步轻风给我开小灶的时候他还在医院,当真以为我是玩枪械的神人呢。

步轻风问19号:“你还有什么话说?”

19号神色复杂地看着我:“报告,我错了,我愿意接受惩罚!”

“质疑教官,扣5分,顶撞教官,扣10分,技术不过关,扣5分。”步轻风每说一句,19号脸白一分,整整20分就这样没了,他剩下的分数只怕难以撑到考核结束。

“全体跑10圈,300个俯卧撑,97号在教官未作安排的情况下私自跳出来,跑15圈,500个俯卧撑,扣5分。”步轻风大声说。

我见19号又要冲上去争辩,拉住了他,带头绕着操场跑起来。后面的人也跟着我跑起来。在这里只有服从和对队长的绝对信任,这是执行任务的必要条件。

四个月后,又要走一批人。我有些难过,这些人多么好,多么坚强,多么毅力,可步轻风还是看不上,有时候连我都对他狠得咬牙切齿,挑剔得太厉害了!皇帝选老婆也没这么严格!难怪当初老队长拍着桌子骂他。这些人全是各个军区的尖兵,是他们首长捧在手心的宝贝儿,老队长为了挖这些人,可算得上千辛万苦,可步轻风浅浅一句话,不要,他们就得走人。我绝对有理由相信老队长说的一句话,只要步轻风下到部队去,一定会把他往死里揍!

要离开的队员有几个很不服气,反正也放开了,不在乎队长对他的看法了,反正分也没了,人也要走了,怕个球!走到步轻风他们面前问:“你要求我们这,要求我们那,你自己怎么样呢?我们都没看到过!”

步轻风笑了,旁边那些人也笑了:“你临走还不死心,想要我陪你练练?”看了看那些要走的人,“这样吧,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格斗打得过小狼的,留下,射击打得过黑哥的,留下。至于我,打过我也没用,我只指挥,不蛮干。”

我暗暗腹诽,他不蛮干?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而且,格斗打得过小狼和射击打得过黑哥的,只怕没有。果然,那些人又蔫了。

步轻风笑笑,挥挥手,转身就走,突然离他最近的那个队员,我记得他是73号,猛的一拳冲向步轻风的后脑,我手条件反射地按住了腰间的鞭刺,正要上前,哪知步轻风身子一缩,臀部往后一顶,撞向73号,随即一个旋转,一腿翻过来,鞋底顶住了73号的面部,止差一厘米就碰到脸了。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利索得不可思议,一招秒杀!

这一瞬间,我明白了他作为苍龙大队灵魂人物的意义!反应之快捷,战术之灵活,功夫之老练,哪一样都是让人心悦诚服的!他的队员们表面嘻嘻哈哈在他面前打打闹闹,可骨子里绝对服从,绝对尊敬。

那些人惊呆了,看着步轻风像看着一只怪物似的,只有老队员见怪不怪,小狼笑嘻嘻地说:“走了就走了,还要在老虎屁股上摸一把。”

“换我我也不甘心,他一天到晚除了睡觉,还做过别的没有?吆喝声倒是比别人大,比石头还要欠揍。”狐狸也笑嘻嘻地说。

忽见步轻风眼睛瞟了他一眼,狐狸脸上的笑挂不住了。“队长,我帮你报资料去。”一溜烟跑了。

“如果偷袭的是别人,有可能你就没命了!”步轻风淡淡地说,看了我的手一眼,走了,我才发现我的手还放在腰上,脸一红,赶紧也离开。

这里只剩下13个人,我很庆幸,95号还在,没有淘汰,另外38号也在,19号早早走掉了。这13个人,正式加入了苍龙大队。

步轻风和石头和匕首他们终于御下脸上的假面具,笑嘻嘻地说:“欢迎你们加入苍龙特别行动大队。”

我发现那12个队员有些不知所措,诚惶诚恐,我完全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一直以来处在水深火热冷言冷语中,突然这些人来了个180度大变脸,露出热情洋溢温暖真诚的春风般亲人般的大笑容,是个人都怀疑。于是,只只眼睛盯着他们,生怕他们有什么yīn谋诡计,或者背后来个偷袭,一不小心给撵了回去。

步轻风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瞅瞅石头他们,明显在问,我有这么恐怖吗?

石头他们很不给面子的点点头,眼睛都在说,有,有这么恐惧!

步轻风脸一黑,他们赶紧低下头,作出敢怒不也言状,只见步轻风轻咳一声,脸上堆满笑,“是真的欢迎你们加入。从此我们是兄弟了!来,大家介绍一下,不用再叫数字代号了,不过你们给自己要取个代号,方便以后工作。”

新队员还是充满警觉,丝毫不放□体上和心理的上戒备。

步轻风无奈地说:“我先来,我叫步轻风,现苍龙大队队长,外号玉龙,现年32岁。嗯,中校。”

这下新队员不能再沉默了,首先开口的是38号。

“我叫黄然,海陆的,现年26岁,上尉。”

“我叫李大伟,空军的,现年24岁,中尉。”

“我叫苏山,陆军的,现年25岁,二级士官。”……

“我叫冯佳梦,女子特种部队,现年25岁,中尉。”这是我的队友95号。

轮到我了,“我叫木安之,特招入伍,现年22岁。”

冯佳梦冲我一笑,伸出手,我一笑,握手。“你最小,最厉害。”

“怪不得这么厉害,原来是特招的。”黄然笑道。

“都一样,各有所长。”我说。

“我知道你们对我们很不满,可是,我得对你们以后的安全负责,现在顶多就是被骂几句被多操练几场,可不会丢命,没什么大不了。以后,我们将要面对各种各样的危机,生命很脆弱,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疏忽,命就没了。”步轻风说。

那12个通过考核的人都变得严肃起来,像是突然理解了一样,在此之前,步轻风从来没有解释过他的任何言行举止,他似乎是在刻意地激怒我们这群考核的队员,逼他们犯错误,逼他们丢分,现在想来,那些,真的算不了什么,与生命比起来,不堪一击。我一直理解的,现在更能理解他扮恶人的辛苦,谁愿意祖宗十八代被人操着各种各样的方言遍遍问候到!

我们放假一天,冯佳梦说她要睡一天,整整四个月啊,没安心地睡过一觉。我想到步轻风说放假一天时的眼神,朝我偷偷眨巴了两下,我笑了。轻轻拉好门出来,身轻如燕地回了我和他的家。

☆、第六四章

64

才走到门前,门就开了,步轻风一手拉住我往里一带,我到了他的怀里,他脚一勾,门关上了,他嘴唇贴住了我,一双手伸进我的衣服里。我抱住他的脖子,接受他热烈的缠绕吮吸,他一边抚摸着我一边抱我走向床边。快速地脱去我的衣服,又脱下他自己的衣服,急切地扑向我,猛力地舔着我的唇,啃着我的下巴,我迎向他,享受他火热的爱意。

长久的激烈的缠绵后,他长长舒了口气:“老婆,想死我了!真的想死我了!”他凑到我的耳朵边,“你知道那种看得着吃不着的滋味吗?”

我说:“以前看不着也吃不着,你不也过来了?”

他咬我的脸:“宝贝不知道入奢容易从俭难这句话吗?”

得,这个文化流氓,又来拽文了!

“这几个月,看着你受苦受难,我也跟着熬啊,有时候真恨不得把你踢出去算了!老婆,你可折磨死我了!”

“你想怎么把我踢出去?”

“这不是没找到理由吗?你不知道石头他们对你多佩服!他们进来时也没你这么厉害!样样先进!”

我默然,我知道我样样先进,我必须先进,我怕他那些队员对我下不了手,所以,我得自己给自己下手,绝不能让他们为难,更关键的是,我怕步轻风失望,他和我一样期待我能进来,和他在一起。

“老婆,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我真心痛!你太拼了,对自己太狠了!连黑哥都不敢多看你,生怕对你造成更多压力。石头看你训练一回叹一回,我看一回痛一回。还得装出凶狠恶毒的样子来,宝贝,我容易吗?”步轻风露出眼睛里的小幽怨。

我微笑不语,唇贴上他的唇,不让他喋喋不休了。他真的停止了声音,舌头和手却忙起来,直到我再一次被他摆布得没了力气,他却神情慵懒而饱满,像只吃饱喝足的豹子,将我圈到他的怀里,轻轻抚摸。

不过我不敢在这里过夜,毕竟关系没有公开,我不知道步轻风的想法,但我听他的。他想的事比我多,考虑得比我长远。在他怀里一觉醒来已到了下午,他恋恋不舍地拉着我,“再过一些天,我们就公开。老婆,我等不及了。”抱着我猛亲一番,才放我离开。

我直接去了食堂,却发现食堂里很多人了。我的新队友黄然朝我喊:“97号,这边,这边。”喊数字习惯了,一时真改不了口。考核期间,我们进行野外生存训练,38号黄然误食一种红色的果子中毒,但他认为中毒不严重,坚持不肯退出,当时我给他找来一些无毒可呕吐的植物让他将胃里的残毒吐干净,又强行背着他走了一段路。这个小插曲让他对我充满感激,除了95号冯佳梦,新队员里,我就和他说话最多,关系最近。

一堆新人都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饭。我看见小狼脸上露出笑容,狐狸也是,莫名其妙的笑容,没理他们,打了一份饭坐到我的新队友里。

“安之,你去哪了,一直没见人。”冯佳梦问我。

我扒饭,随便“嗯”了几声,这不太好回答。眼睛不小心瞥到狐狸,他们的笑意更浓了,终于明白他们笑容里的潜伏的意思,除了暧昧还是暧昧,扒饭,赶紧扒饭,埋着头扒饭。

“才发现这里的伙食比我那里好多了。”苏山挟了一块红烧肉到嘴里大嚼,一脸幸福之意,“几个月了,今天才好好享受一顿饭,真好吃。”

“训练强度也大多了,吃不好,营养跟不上。”黄然说。“安之,你是从学校直接招来的吧?”

我点头。

“哪个武术学校,我当兵之前是广武的。”黄然问。

我头也不抬,继续扒饭,“b大。”

好些人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么好的学校,竟然跑来部队!”

“读不下去了。”我说。

李大伟问石头:“教官,以后我们的训练强度还和从前一样吗?”

石头笑眯眯地说:“我叫石头,不要叫教官,以后我们都是兄弟,我们一起训练,不分彼此。”

“强度比以前当然要小,考核和平时训练不一样。”小狼坐到我身边,隔开了我和黄然,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每天早上500个俯卧撑,500个仰卧起坐,500个蹲下起立,500个马步冲拳跑不了,每周3000米全障碍跑, 25公里全负重越野, 10公里武装泅渡也跑不了。半月一次8000千米跳伞训练,一个月一次野外生存训练,都跑不了。”

苏山把面前的红烧肉一推,苦着脸说:“我突然觉得红烧肉不好吃了。”

“比你们前面的训练要轻多了!”石头说,看了看我,笑道,“人家小姑娘都能做到!大爷们喊苦,丢不丢人哪!”

冯佳梦笑了,“安之,我们能做到。”转头问石头,“我们队长呢?我们做的时候他要不要做?”

石头笑得更厉害了,“他看我们做,我们做得不好时,他直接睡觉。”

“都说小狼格斗最厉害,黑哥射击最厉害,队长打得过小狼和黑哥吗?”冯佳梦好奇地问,其他队员也看着石头,显然这个问题大家早就想问了。

“打得过也不敢打啊,在队长面前提不起气势来,他只需要眼睛轻飘飘扫过来,没办法,就蔫了。”小狼郁闷地说。“黑哥说给他一把枪也不敢打。”

“队长yín威太盛,制得住他的人不多。”狐狸趴在石头背上笑,说完还有意无意地瞟我一眼。

我看了一下门口,说了一句:“他来了。”

立即狐狸跳起来,捂住了嘴,恐惧地看着门口。小狼赶紧收声,也朝门口看去。

步轻风真的来了,精神抖擞,神采飞扬,眼神炯炯有神,像狮子王。

小狼立即迎上去:“队座,今天您精神倍儿捧啊!”

“那是,吃嘛嘛香。”步轻风笑嘻嘻地,眼睛从我脸上扫过。我赶紧低头。“今天为了庆祝新兄弟们的加入,加餐!”

“队长,酒管不?”狐狸连忙问。

“管!老队员每人分摊五十元,酒管够。”步轻风说。

“哦。”狐狸垂头丧气地坐回原位。

“队长,不喝酒的可乐香槟管够吗?”冯佳梦笑吟吟地问。

“管够。这个我可以掏腰包,请队里两位女同志喝香槟。木安之同志,你喝香槟的吗?”

小狼和狐狸捂住了嘴,眼睛里笑意太明显了。我踢了小狼一脚,哪知黄然叫起来:“怎么了?”

我汗,踢错人了,那脚不是小狼的!小狼终于抑止不住趴在桌子上笑起来。步轻风眼睛亮晶晶的,手一捞,将小狼提溜出去了。

小狼哀嚎:“队座大人,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我悄悄笑了。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冯佳梦收到一叠封,是她原在部队转过来的。我没部队转,舒生的信没地方寄,我不知道他好不好,步轻风说,舒生好,很好,你不用担心。我笑,我能不担心吗?舒生在我眼里,仍然还是个小孩子,需要姐姐保护的脆弱的孩子,而我,就像只母**,护小**似的护着他。这一点,我知道我永远改不了,我一手带大、保护大的舒生,如果突然有一天,他说他很强大,不需要保护了,我肯定一时半刻难以接受,尽管,我比谁都希望他能强大,能自我保护。

交谈中,我对我的室友冯佳梦有一些了解,她原本有一个男友,两人都谈婚论嫁了,但为了这次的选拔赛,她放弃了结婚。她说,“结婚随时可以结,可错过这次的选拔,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只有这么一个愿望,所以,不惜代价也要达成它。”她是军校毕业的,正宗光电系本科生。在训练以外的时间,她就是学习各种语言,德语,法语,日语,西班牙语,她说苍龙大队经常境外作战,不多学几门语言不行。我问她,怎么不学英语,她一脸吃惊地看着我,英语不是必须的吗?

她话一出,我大窘,我只会英语,可步轻风没说过要学其它语言,也没听他说过他会几门语言。有一个休息日,我掐着他软腰上的肉转了一圈,(他手臂上的肉太紧了,掐了几下没掐住)“来这里是不是还有语言要求,要懂几门外语?怎么没听你说过?”

步轻风嗷嗷叫了几声痛,苦着脸:“宝贝,你听谁说的?没有这要求!能懂最好,谁会嫌才艺多。”

“你懂几门?”

“英语和法语,其他语言只懂几句口语,比如问好和骂娘之类。”

“境外作战怎么办?”

“老婆,境外作战不会单独是我们,肯定当地有人作内应,语言最容易解决。”步轻风抱起我坐到他腿上,嘴拱进我的脖子,手又在乱动了。

☆、第六五章

65

“你教我学法语,好不好?”

“不好。你训练以外的时间全是我的。”步轻风已解开了我的衣服,身子一抬,我和他都到了床上。他双手双腿都缠住了我,让我一下失去了反抗意识,随他激动的动作粗犷的呼吸一起沉沉浮浮,一会儿地狱,一会儿天堂。

我学语言的计划就此搁置。冯佳梦戴着耳朵一边看书一边嘴里念念有声的时候,我就坐在桌边做题,我大二的课程没学完,选修的白小楼的心理课也没学完,正好可以利用这些时间补习。

有好几天没见到步轻风了,不止他不见了,小狼,黑哥,狐狸,匕首,很多人都不见了。我知道,他们又出任务了,我们训练完毕,去食堂吃饭时,气氛沉闷起来,谁都不问队长他们去哪了,但谁都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只有老队员们依旧淡笑风生,一点也不受影响。石头留下来陪我们训练,也是神色如旧。我们训练时更加专注认真,黄然他们还主动加大了训练强度,冯佳梦也在收队后主动加了一个三千米负重。

我该吃吃,该睡睡,照训练表格进行,我知道,我和那些老队员一样,也习惯了。

这天晚上,一阵紧急的哨子将我们从梦里喊醒。我和冯佳梦飞快穿好衣服,奔到操场,操场上已经站了很多人,排列整齐。石头表情很严肃,他告诉我们,有个突发事件,一批恐怖份子挟持了我国两名科学家出境,上面下令全部追捕恐惧份子,并要确保科学家的安全,队长他们出任务了,老队员带走了一半,所以这次任务新队员需要参加。这件事现在由他带队进行追捕拦截,对方有枪械武器,危险程度可想而知,因为我们是新队员,如果有谁不想去,举手退出。

操场里静悄悄地,但没有一人举手,全部陷入待命中。

石头沉声说道:“不退出就写遗书,写好了跟我走!”

我和冯佳梦立即奔回宿舍,趴到桌子上写遗书。我写些什么呢?我拿着笔,眼睛盯着纸不动,如果我死了,我担心的还是舒生。步轻风我不担心,他对生死已经习惯,能坚持住。木北也能坚持住,他的生命里有很多东西让他去追求,只有舒生,在他的生命里,我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我死了,他一定会很伤心。

我写:

舒生,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让我放不下心,那就只有你了。如果你想让我死后安心,你一定要坚强,要好好过下去。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美好幸福的家,我没办法达到了,舒生,你帮我达到好吗?建立一个美满的家,生一双可爱的孩子,逢清明节,带着你的爱人孩子去坟前给我烧几张纸,我就满足了。你得告诉你的孩子,里面睡的是他们的姑姑,要给他们讲我们小时候的故事。如果你的孩子喜欢养狗,可不可以也叫虎子呢?

我将所有的钱都留给你。拿着它,去做你想做的事。姐永远支持你,姐永远爱你。

又抽出一张纸,写给步轻风,写了一纸,又撕掉,又抽出一张纸,思索了一下,写了寥寥几字,但我知道,字有穷尽,情意无尽。

轻风,我爱你。

将两张纸细细叠起来,放进抽屉。

一架飞机将我们送到一处密林里。飞机并没有着落,我们沿着软梯下来,飞机又飞走了。密林里湿气严重,有薄薄的雾气,我们一群人屏气凝神摸索前进。据石头说,警方的人追到这里,那批恐怖份子就失踪了,追进密林里的三个警察一直没有出来。可能已被遇害。石头让一批人往左,一批人往右,新队长和老队员搭配,石头和我、冯佳梦、黄然、还有一个叫猎豹的老队员往前。

我皱眉,这么分开好吗?石头大约见我神色不对,耐心地解释说:刚才通讯器里传来消息,已发现几处痕迹,看不出真假,所以这么分开探寻,各人身上的通讯器全部打开,随时保持联络,一有不对劲,立即停止前行。我没有说话,却想到了三华山那次我被追截时布下的五条痕迹,结果是那些杀手兵力分散,全部让我和步轻风慢慢干掉了。

我心里不踏实,可得服从,这是命令。我们五个人慢慢猫着腰向前走,石头和猎豹守着后方,背靠着我们退步前进。走了将近半小时,痕迹越来越明显,我们越来越小心,屏住呼吸静听周围动静。突然我感觉背后有种毛发竖起的感觉,骤然转身,却见石头和猎豹倒在地上,我只来得及大喊一声“危险”,人就倒下了,失去了知觉。

我是被水泼醒的,我没有打开眼睛,暗中定定神,努力恢复神智和体力,我发现手被绑了,腿也被绑了,脖子痛得厉害,我应该是被人一手劈晕的,其他人呢?不知道他们如何了。我缓缓打开眼睛,天色已亮,但光线不足,应该还在密林里。这是一所低矮老旧的房子,房子里两个人正目不转睛进盯着我,见我打开眼睛,邪邪一笑:“醒了?醒了就好,现在回答我的话。”我听不出是什么口音,很生硬,对,就是电影里外国人卷着舌头讲中国话的那种生硬状态,他们是哪国人?

“你们带了多少人?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官衔,分成了几队?”

我不语。

另一个甩了我两巴掌,“快说!敢说一句假话,看我怎么办你!”

我一阵晕眩,感觉口里有点咸味,这两巴掌手劲足,有力。我舔舔干裂的嘴唇,哑着嗓子说,“先解开我的手,我全身麻了,晕晕的,什么也想不起。”

又是两腿踢来,我身子倦到一起,结结实实的挨了两脚。这一倦,头低到腰间,我发现我腰上的鞭刺不见了!

“小□,快说!再不说老子现在收拾你!”一人竟然托起我的下巴,□着一手伸进我的衣服里,在我的胸前捏了捏。

夏婆婆教训第十四条,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逃不过就降,最根本的一条就是,保住命再说。有了青山,不怕没柴。我笑了,婆婆,不是我不听你的,我打不过,逃不了,也不能降。先拖吧,我咬着舌头,以痛来维持冷静,闭上眼睛,轻轻地说:“你先解开我的手,解开再告诉你。”

也许是我的脆弱让他们松懈,手被解开了,暗中运劲,发现可以动,我不动声色,继续装成脆弱。

“我叫易安,是这里治安队中一员,昨天收到上面的消息说有贩毒份子混进到密林里,我和同伴五人就进山搜查。不知道你把我的同伴们怎么样了。”我说。

又是两巴掌甩来,“小□竟然骗我!你的同伴都招了,竟然骗我!”只听扯的一声我的外套被扯烂!我盯着另一人黑洞洞的枪口,没有一丝反抗。

这时,我听到了冯佳梦哭泣着的尖叫声!“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兽生!”我一惊,他们要把她……

我不敢想下去,竭斯底里大喊:“让他们停下,我全招!全招!”

一人拿起木棍在墙上敲了几下,冯佳梦的尖叫声没有了,可哭声还在,那声音充满恐惧和哀求。

“你们不要问她,她是才进来的新兵,什么也不知道。我们是海陆特种队的人,目前进入密林一共五人,来追截抓走我国科学家的恐惧分子,我是队长易安,今年22岁,毕业于……”我露出绝望的表情,不停地说,不停地说。

“哈哈哈,”那人凑近我,眼睛色迷迷地在我胸前转动,“你的队员可不是这么说的,小□,不给你一点颜色你不肯老实!”他手一拉,撕开我的衬衣,露出前面一片胸,那人舔舔舌头,狂笑着去解他的裤子!

另一人也狂笑着,说:“你先上,你上了我来!”枪口却丝毫不肯放松地指着我。

“老炭,你看着点,我先解了她的腿,要不怎么干!”

“这妞这么嫩,干起来一定舒服!”

那人解开了我腿上的绳子,可枪口顶得更近了!

冷静!冷静!冷静!我大脑急速飞转,眼睛瞟过对面墙边的一把椅子,地上一米远一根木棍,三米远的微冲,我的手不停地撑在地上后退,却触到了一块石头,石头?我不动声色的将它扣到手心。一人穿着短裤向我逼近,另一人带着他的枪跟着逼近,露出色迷迷的笑。我眼睛的余光全落在拿枪的人身上,手腕暗中用力,将石头甩到对边墙角,发出呯的一声,两人同时朝声音处望去,我见时机到,一只手抓住枪托一扭,同一时间一脚踢翻扑到我身前的人,身子弹起,枪顶住了那人的太阳穴扣动了板机!

让我大吃一惊的是里面竟然没有子弹,我没作多想,拿枪的手一松直扣对方喉咙!那人功夫不弱,双手握住我那只手一扭,我顺势一旋,转飞出去倒向地上的木棍,操起就横扫!

☆、第六六章

66

“停,停,停,演习结束!”那两个人一个举起手,另一个忙着穿裤子,语音完全正常,哪有刚才半点生硬迹象!

我眯起眼睛,棍子生生停在半空中,举手那人指着我的外套,低低地说:“对不起,先穿上,再解释。”

我刚穿上衣服,石头进来了,一付很不好意思地表情,另外两个趁机赶紧溜走了。

“我的鞭刺。”我淡淡地说。

“在队长那儿,现在么,不敢让你拿,都怕你打。”石头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我的表情。

“带我见你队长。”

石头带着我出门,走了五百米,我看到步轻风,小狼,狐狸他们,还有刚才那两个想玷污我的人,看来,他们这次的任务不是别人,是我们这批新进队员,我的眼睛眯起来。

步轻风老远就跑过来,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包住我的身子,抱住我:“老婆,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考核,我以脑袋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我疲惫地说:“跟他们去说吧。”我的耳边回响起冯佳梦的尖叫和哭泣,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步轻风抱着我不放:“老婆,干我们这行,忠诚才是第一,不是功夫,不是战术。我们需要可以把后背交出去的战友,可以托付生死的战友,这是安全的第一保障,不是我不相信这批新人,而是人的底线是不一样的,我需要心中有数,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今天的事,在以后都可能会碰到,比这更恐惧,更残忍,这支队伍需要绝对可靠的战友,我需要对每个人负责。你刚才的情况我已看到,我难受,我痛苦,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在我惦量队员的其它情况后,可能会选择潜伏,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事发生,宝贝儿,你还要加入进来吗?”

我低下头,我不能怪他,真的不能怪他,他没有错,他说的全对,以后我们都有可能被俘,有可能被逼供,男人被严刑拷打,女人被□折磨,当这些苦难到达底线,可能什么都会说出来,甚至在潜意识里喊出来。而且,为了集体的安全和任务的达成,他不会出手相救,我的命和他队员的命一样,不分轻重。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点点头。

步轻风搂着我走到那堆人里,那两个假恐怖份子见到我,低下了头,缩到一边。

“都过来,都过来,认识一下,我老婆,木安之。”步轻风大声说。

两个假恐怖份子慢腾腾地走过来,脸上堆起难为情的笑:“兄弟,对不住,对不住。”

我轻轻瞟了两人一眼:“你们演技真好,以后可以考虑转行当演员,演流氓土匪不需要化装。”

两人更狼狈了,一个劲地讪讪陪笑,不敢接我的话,转向步轻风,苦着脸:“兄弟,你没说她是你老婆啊?早说了打死我也不演这号角色,最欠扁了!这台词都他妈谁编出来的?老子非要痛揍他一顿不可!”

“这还是你们刑警队的老台词好不好,我们这里没有来过女人,没有这些台词。”匕首道。

“以后这事别再找我们!太猥琐了!”另一人悻悻地说。

“宝贝儿,这两位是缉毒大队的刑警,长期跟毒贩打交道,是头儿特意请来帮忙的。”

我沉默。担心冯佳梦的情况。

“他们如何了?”我问起我的新队友们。

“有几个不错。”

小狼窜到我身边,笑嘻嘻地问:“嫂子,你忒牛!”

“兄弟,你媳妇功夫了得!我们两个都吃亏了!”假恐怖份子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可以告诉我供词里面有真话吗?”另一个讪讪地问,好像没逼出我的底线不甘心一样。

“任务是真的,路线是假的,年龄是真的,职业是假的,当时陪伴人数是真的,具体人数是假的,个人出生地是真的,组织集合地是假的,姓名半真半假,丈夫名字也是半真半假。”石头笑,哦,我说我的丈夫姓玉,叫玉龙,步轻风的外号。

两刑警目瞪口呆,“这么说,这份供词一点用也没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可她当时说得那么快,背书似的,怎么连接得这么合理?”

“思维慎密,逻辑合理,真假难辨,懂得以弱示强,懂得见机起势,嫂子是不是学过犯罪心理学?”狐狸一脸佩服。

我懒得理他们,意气难平。

步轻风将鞭刺递给我,我一声不响地接过,弯成一个圈,闷着头坐到一边。步轻风涎着脸跟过来,双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老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从现在开始,你真正是苍龙大队一员了,我们的关系可以正式公开了。”

原来他一直不肯公开,是因为我们都还没有被正式认可,我知道他有原因,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有多少人没过关?”我有些悲哀,这样把人性的弱点全挖出来,正确吗?

“有两人招了,还有几个跟你一样,招假供,有几个硬扛,其实他们都不错,都是好兵,我知道这样很过份,可没有办法。”

“冯佳梦呢?”我最担心的是她。

“不太好,虽然没有招供,但吓到了。”步轻风的声音低低的。

我闭上眼睛,将身子靠到步轻风的身上。谁让我们选择这个职业呢?这条路注定不平凡,不好走,出生入死,伤痕累累。

“其实我早就开始怀疑了。”我叹口气说,“从石头把我们分开我就开始怀疑了,这明显就是一种错误,说好是一批恐怖份子,却让我们分开去追击,就算追击到也不见得敌得过。第二,石头和猎豹在我们后面,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倒下,他们不是普通人,就算是一枪打倒他们,也会有声音。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自己倒下的。第三,恐怖份子挟持了我国科学家,应该赶紧走人,而不是呆在一小房子里审犯人,他们不需要浪费时间知道我的名字,什么职务,分几路人马,呆这里等人来追截还是想打一场伏击战呢?他们的目的不是科学家吗?第四点,你不应该拿走我的皮带,绑了我的手和脚,又拿走我的皮带,除非知道我的皮带有机关,不然不必多此一举。开始没连贯起来想,抢到手枪射击发现没子弹时,我就明白了,可惜他们举手太快,我其实蛮想借机打人。”

“啪啪啪”掌声响起来,步轻风的后背竟然站了很多人。

“破绽相当多啊。听到没有,以后要严密一点。”步轻风头也不回地大声喊。

“队长,这不是你安排的么?”小狼小声嘀咕。

“嫂子,你的鞭刺是一定要拿走的。太恐怖了,演员的安全很重要。”石头笑嘻嘻地说,“我故意分开你们才好下手,哪知道你那时就开始怀疑了。当时你皱眉,我其实心里就发怵,担心被你看穿,你不知道,安排这样的一场演习,得花多少人力物力。”

我完全赞成,“打人确实很花力气。”我的身上还痛呢,脸还肿呢。可以肯定,上面不少于十个手指印。

我看见黄然了,嘴角挂着血痕,揪着人的衣服就打,那人不敢还手,生生挨了两拳,口里还在陪着笑:“兄弟,冷静,冷静,我也是没办法。”

我笑了,只听见步轻风在我耳边说,“他很不错,生生硬挨了一顿打,没打出一个字来,是条汉子。又补了一句,宝贝儿以后离他远点,不许扎一起聊天。那小子对你太热情了,连小狼都看不下去。”

我哼了一声,“你这个队长还是想着怎么安抚人家情绪吧。”

只见黄然横眉怒目,向步轻风大步走来,指着他大声喊:“你这样耍我们很有意思吗?好玩对吧?你们这群无聊的小人,变态狂!”

步轻风走向他,双手按向他的肩膀,却被黄然一手甩开。

“对不起,兄弟,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兄弟,将来,我会把我的后背交给你,帮我守好它,你愿意吗?”声音真挚,诚恳,低沉,我暗叹,谁能不接受,谁有办法拒绝?

我亲自记得第一次见到38号黄然,就说已把步轻风祖宗十八代全骂到,后来训练的日子里何止是骂到十八代,上溯到三十六代,直系,旁系,都被问候。可现在,黄然愣住了,直直地看着步轻风,脸色竟然缓缓露出感动的神色,我渐渐知道,步轻风是那种yīn险狡诈一百次,却唯一一次坦诚还能被信任的人。

石头他们也走过去,抱住了黄然的肩膀。绝对的信任就在这简单的拥抱里生根。从这一刻起,黄然和我一样,成为他们的生死战友。

新队员陆陆继继地出来,都像黄然一样,由出离愤怒到感动信任,苍龙队的老队员开始杀兔子、杀蛇、杀狍子,这群无聊的人,让刑警对付我们,他们满山打野食,打来了不杀,先用绳子栓着圈养,如今见考核结束,一个个大显身手,烤兔子肉,烤蛇肉,烤狍子肉,香气四溢,入鼻口生津。一众刑警队员,吃得满足、惬意,可不敢太开怀,更不敢豪情万丈地大吃大喝,对着他们的可是前几小时被他们打得死去活来的新人。

我拿起一腿兔子肉走到冯佳梦身边坐下来,撕了一块递给她,她没动,双手抱膝,眼睛无神,没有焦点。她身上穿着的不是她的衣服,应该是匕首的,我看见只有匕首和步轻风一样,只穿了一件单衣。

“吃一点,填饱肚子再说,有力气再说。”我说。

黄然也拿着一块肉走来,“安之,你有脸肿得太厉害,我问问他们有没有药膏。”

“已擦药了。”我说。这群无聊的人带的东西倒挺全面,医生和药物都有,调料和烤架都有。

“他们的烧烤技术还真好,这是一群什么人啊,我恨得要死,也爱得要死。”黄然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叹气。

我没有说话,冯佳梦已拿起兔子肉在咬了,但我从她机械的动作看得出她食不知味,目的只是填饱肚子,恢复力气。

这次的考核最残酷,我们剩下的十二个人里,二人不合格,冯佳梦自回来后,蒙着被子哭了一天,我陪着她坐了一天。然后,她提出退出。自始至终,有没作出任何解释。我和其他几个新队员送他们上车,冯佳梦突然抱住我,“安之,我很惭愧。或者,我根本不适合当一个军人,回去后我考虑退伍。”我抱住冯佳梦,不知道如何安慰,我想告诉她,她很好,真的很好,是个合格的军人,可她显然不会相信,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其实,你们都很好,真的很好,我打心里尊敬佩服你们。”步轻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只是我这里性质比较特殊,要求比较变态,手段也比较变态。”

“回去后还要和从前一样,不要对自己失去信心,你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极少人能极,你们仍然是尖兵中的尖兵,是全部队的楷模。你们是好样的。”步轻风站得笔直,抬起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排老队员也站成木桩,抬手敬礼。我和其他新队员,也抬手敬礼,庄严,肃穆,寂静。

三名队员哭得稀泣哗啦,他们在那么多强度大、困难大的训练面前不掉一滴泪,如今在离别之际眼泪纷纷,我眼圈有涨涨的感觉,鼻子酸酸的。三名队员一边哭,一边向我们敬礼,然后爬上了车。冯佳梦突然喊道:“队长,你是个好队长!”

车子带起一阵黄色烟尘,越来越远,最后成为一个点,最后终于不见了。他们带着热情而来,带着眼泪而去,这个地方,必定会成为他们生命中一个重重的句号,不一定圆满,乐意,但终于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童靴们,不要老潜水啊。不知道你们查过分没有,一般长点的留言我都有送分的,只不过我没说出来,是不是做了好事不留言就没人懂啊,我明白了,雷锋做了好事不说出来,只记本子上,我也做个记号。童靴们老问安之什么时候进基地,现在进了基地,可没看到台下的欢呼,偶忐忑了,偶不安了,是不是太差了?原来九百八十的收藏,现在只有九百五了,受到打击了,躲一边挠墙去。心里在碎碎念,求包养,求收藏,求花花。

这一章肥点,发早点,力求念叨有效。

☆、第六七章

67

我走进我和冯佳梦住过的宿舍,她的床空了,桌子也空了。在以前,这里总有一个浓眉大眼直爽豪气的姑娘,坐在桌前或者床上读外语,叽叽喳喳,我如听天文,可她的声音很好听,我有时候背靠着墙壁,默默听她读。

我在我的桌子面前坐下来,打开抽屉,里面两封遗书,一封写着易舒生收,一封写着步轻风收,它们并排直直的趟在最上面,我拿出来,将它们丢进纸篓。

宿舍里有人进来,我没有回头。这个脚步我已经很熟悉了。

步轻风走到我身边,弯腰从纸篓里捡起那两封遗书,“舒生一封,我一封,宝贝,你给我写的是什么呢?”他微笑地问我。

写的什么?我脸一红,抬手去抢,步轻风手举得高高的,“我猜猜,嗯?是不是告诉我你跟我在一起很幸福?或者是不是说你爱我?”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这也能猜到?

步轻风捧住我的脸,咬着我的嘴唇:“你从来没对我说过,我认为你会对我写出来。”

他拆开了他的信,然后,眉眼都弯起来,信住桌子上一拍,抱住我猛亲。我越挣扎他越抱得紧,我紧张地看着门,生怕此时有人闯进来。步轻风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抱着我一转身,抵在门上,嘴唇下向亲吻,大手掀开我的衣服直接贴上我的肌肤。我全身如电流闪过,不由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子迎身他。

后来我们又辗转到床上,他时而温柔,时而激烈,时而快,时而慢,我一次次被他带上云霄。

从云霄下来,肚子发出咕咕地叫声,步轻风亲亲我的脸,“还没饱?”

我掐着他胸前的小豆豆一拉,拉出一声嚎叫,我趁机翻起,跑进了浴室,门没来得及关上,步轻风跟着挤进门里,手一拉一提,我就到了他身上,又挤进我的身体,我更饿了,再多的力气都能被他折腾完毕。

好不容易洗完澡出来,步轻风吃饱喝足,春风满面,神清气爽地拉着我的手去食堂吃饭。我甩了几下没甩掉,有气无力地跟在他后面走,这感觉,有点像青山村我放牛回家的情景,我牵着绳子拉,牛在后面慢慢走。

食堂里人都在,看见我们都露出暧昧的笑。只有新队员一桌,黄然、苏山、李大伟一众人惊呆了,有的口里包着饭,有的筷子上还挟着菜,有的汤勺还在手上,却都静止了似的看着我被步轻风牵小宠物似的牵着走。

步轻风很好心地走到他们一桌,拍拍苏山的肩,“兄弟,你筷子上的菜掉了。”

苏山回过神来,“哦哦哦”立即收手,其他人也赶紧吃饭,眼睛却还在瞟我们,特别是那两只相牵的手,大手包着我的小手。

“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拿了本子的老婆,不带一点假的!”步轻风笑眯眯地宣布。

黄然喝着汤咳嗽起来,呛到了。

“真的假的?木安之?”李大伟问我。

我红着脸,点点头,结个婚,为什么总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宣布和追问。

“k,队长,你老婆你也操得这么厉害!下手一点也不留情!”苏山大吼。

这下,我不但脸更红,而且咬牙切齿,借来冯佳梦的一句国骂,他娘的,这到底是帮我打不平还是变着法子骂我!

果然,全食堂都哄笑!

这全是一群什么人!训练中一直不倒,他们会赞扬地说:“嗨,小子,真经操!”

如果倒了,他们会鄙视地喊:“哟,小子就软了?真不经操!”

千万,千万,不能想歪,操是操练的操!问题是经操和不经操,他娘的都是那么难听到了极点!

我真庆幸我是步轻风老婆,队长老婆,他们对我恭敬多,玩笑少。若不然,他们说,安之,你真经操!我得考虑,要不要抽出我的鞭刺!

这么一笑,苏山好像感觉自己的话有问题,脸红了,赶紧扒饭。步轻风也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牵着我的手走到一空桌子前,让我坐下,自己去打饭。我低着头不看人,无视,坚决无视!这群无聊的人!

步轻风托着饭和菜走过来,我接过就吃,步轻风扒了几口饭下肚,更精神了:“那谁,石头,这次考核的个人评估报告,这事交给你了。”我听到石头一声哀嚎。

“总结报告嘛,就狐狸吧。”传来狐狸的哀嚎。

“另外,头儿需要一份队员各项体能数据报告,我觉得,这数据没有自己比自己更清楚了,一人一份,明天全部交到我办公室。”一片哀嚎。

“小狼,新队员格斗你教得不认真啊,不能上去就一个过肩摔就灭了对方,要给他们信心,当然,信心来自你多趴下几回。嗯,我看这样,围攻,不让小狼趴下七八次,不能收工。”小狼脸垮了。步轻风继续发言,“围攻之下,小狼,你绝对可以反抗的!”终于,新队员脸垮了。

“队长,不要啊!”小狼要哭了。

“嫂子,我家里寄了一些红枣来,回头我送给你,美容的!”匕首笑嘻嘻地串到我身边。

“嫂子,我老婆给我寄了花生,我送你一大包!”石头也喊。

“嫂子……”

“嫂子……”

“嫂子……”

黑哥很老实,他问:“队长,我做什么?”

“你去把他们家里寄来的红枣花生什么的,全部收上来。”步轻风认真地说。

“队长,您呢?您要不要做点什么?”小狼苦着脸。

步轻风诚心诚意地:“我带安之看你们做,她需要你们示范。”

一群人倒,一群人哀嚎,一群人后悔挑衅,一群人乖乖去做了。我瞪着步轻风,明目张胆地公报私仇,这人太欠扁了!太令人深恶痛绝了!难怪这么多人想在他脸上画乌龟!

步轻风才不带我看他们做,实际上,他相当积极地帮我搬家了!我又回到了两张军用床合成的大床上。日日训练,夜夜安眠。

日子过得很平静,除了训练,就是演习。苍龙大队内部演习,与周边团队合作演习,我经过的最大一次演习是与陆军特种兵的对抗战,一个团的兵力对抗我们一个大队的兵力,险胜。整体战术由步轻风制订,我终于见识了他作为苍龙大队灵魂人物的重要性,他依据我们各自的能力当时的场景按排我们的位置,分析战况,布置战术,也就是那一次,我发现队长另一个特长,绝出的周扒皮,最擅长挖掘队员骨子里最大最后的剩余价值和潜力。

我在学校原本一个电子学学生,生生让他挖掘出了另一项才能,信息员。那一次跟随我们两个信息员全部被狙了,电子信息差点瘫痪,步轻风拉着我的手往那堆机器面前一丢,我念了二年了电子学,到底对那些东西不陌生,比不上专业的,但比业余的要懂得多,当时战场救急,死马当作活马医,居然也让我将最重要的线路搞通了。步轻风深知信息小组人员体力技能跟不上行动队,在战争中最易挂掉,所以特意请求了弹头,让信息小组对我开放。所以我成了信息小组里唯一的行动队员,行动队员里唯一的信息人员。至于水平,还是处于那种比不上专业对得起业余的状态。

我的外号叫“冰狼”,这个名字由小狼提议,说我很有杀手气质,冷,狠,准,匕首附议,说一看见我拿鞭刺就怵,他见过黄花山那具被鞭刺洞穿胸膛的尸体。

我蔑视他,他叫小狼,我为什么要叫槟榔?

小狼得意地说,嫂子,属狼多好,一般人没格叫狼。这下,不止我一人蔑视,一堆人蔑视。不过也制止不了小狼洋洋得意和自吹自擂。

“狼的智慧是别的动物比不了的,狼凶残,但不常主动袭击人类。狼懂得合作,过着群居生活,每一匹都要为群体的繁荣与发展承担一份责任。狼团结,狼与狼之间的默契配合成为狼成功的决定性因素。不管做任何事情,它们总能依靠团体的力量去完成.狼有耐力,敏锐的观察力、专一的目标、默契的配合、好奇心、注意细节以及锲而不舍的耐心使狼总能获得成功。狼执著,因为狼的态度很单纯,那就是对成功坚定不移地向往。狼拼搏:在狼的生命中,没有什么可以替代锲而不舍的精神,正因为它才使得狼得以千辛万苦地生存下来,狼驾驭变化的能力使它们成为地球上生命力最顽强的动物之一。狼和谐共生,为了生存,狼一直保持与自然环境和谐共生的关系,不参与无谓的纷争与冲突。最重要的是狼忠诚,对于对自己有过恩惠的动物很有感情,可以以命来报答。”

我愣愣地看着小狼的嘴一开一口,高亮,激昂,热血,明白了什么叫语言流畅,有条有理,有根有据。原来他叫我冰狼,不是槟榔。

众人都在笑,显然小狼的话除了落在我耳朵里有重重的响声外,在他们的耳朵里如挠痒痒。步轻风凑到我耳边说了两个字,摆渡。

哦,我恍然。转而成了另一种佩服,要把这么一段话背得这么流利,用得恰到好处,也是本事。

作者有话要说:测试过关了,代号有了,接下来要做事了吧。关于b城的恩怨,过几章后我再杀过回马枪,一并解决。

老话重提,求包养,求收藏,求花花。

☆、第六八章

68

我本应该答应小狼的提议,不枉他作为狼的代言人将狼的广告词背得这么顺溜。不过我不明白小狼明明掌握了这么多狼的知识,又对狼具有热情奔放的崇拜,为什么却起了个小狼呢?  步轻风笑得厉害,他说小狼本来不叫小狼,叫苍狼,可是他来时,整个苍龙大队就他年龄最小,人又有点嘎,所以都叫他小狼,他抗议了很久,可名字就是别人叫的,抗议无效,他巴巴的扛下来了。我明白了,合着他自己不如意,把他的热血信仰往我身上套吧。就像那种想读书偏偏又没读过书的父母,自己的愿望不能实现,有了子女后将自己的理想压上去,威胁利诱也要让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这叫理想继承。我虽然对冰狼没意见,可也不愿意天天被人叫着槟榔槟榔,不如叫雪狼吧。

步轻风想了想,又想了想,点头同意。他私下告诉我,原本是想给我起个兔子或者小猫宝贝什么的,可一想到其他队员也叫我兔子或者小猫宝贝,他不干了,没事叫这么亲热做什么,叫雪狼好,冷气一划,三米之内无人近身。我问,你怎么能近身?步轻风笑得一脸无辜,我?我们不是一体的么?

黄然叫“飞鱼”,他的水里功夫在队里是最好的,一入水,真的跟条飞鱼一样,大有赶上真正的飞鱼菲利普斯之势。苏山的名字是狐狸起的,叫起解,说是有一曲京剧叫《苏三起解》,苏山在听了狐狸扯着尖细的嗓子翘着粗糙的手指唱了一回后,一下就被这文化流氓拿住了,说,起解就起解吧。尽管我听着这“起解”二字好像上厕所的意思,但“起解”还是叫开了。李大伟的名字是他自己取的,叫david,翻译过来叫戴卫,就是把他大伟的“大”往下一按,名字出国了。另外几人叫“黑鹰”,“枭子”,“幽猫”,……全是来自动物协会。我有趣地发现,队里多数人的名字都来自动物协会。

有一次小狼蹭到我身边,小声且兴奋地问我:“嫂子,你师傅是不是姓夏?”

他怎么知道?我暗中一惊,戒备地看着小狼。

小狼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是这样的,我告诉我爷爷,这里有一个能打过我的人,我爷爷不信,我就给他仔细说了你的招式和武器,特别是武器。我爷爷对你的鞭刺有印象,他说,他认识一夏姓老镖师,打的是夏家独创武艺,夺命拳,用的这种武器,并说这种武器yīn毒凶狠,灵活多变,要我小心点。”

夏姓,老镖师?我对小狼说:“能不能麻烦你爷爷说清楚一些?我师傅是姓夏,但自我来b城后,她就失踪了,我没见过她有任何亲人和朋友。从来是孤苦伶仃一个人。”

我这么一说,小狼也迷惑了,但他立即答应我问他爷爷。

几天后,小狼将他从他爷爷那儿打听来的情况告诉了我。

老镖师名字叫夏元方,解放后走镖的事渐少,就带着一家人回到老家津县居住。听说□期间,一家人被活活折磨而死。小狼爷爷一直叹息,兵荒马乱时活过来了,却在日本鬼子走后,蒋家王朝倒坍后,死了,没躲过那一场浩劫,又可惜那一手好拳术失传了,好武器没有下落了。现在听说夏家有传人,很高兴。可是他很奇怪,我的师傅姓夏,说明夏元方还有后人,为什么是一个人,却不开枝散叶?还将家传的鞭刺和拳法传给一个外姓人?

我又让小狼帮我问,□中逼死夏家人用的是什么理由?他们应该不属于政治犯,大多情况下也就是关关牛棚小黑屋,背上插块板子头上戴个纸做的帽子到处游行,甚至饿上几天打上几顿,只要不是自己想不开,不至于丧命。

小狼又传话了,说是老镖师家世代保镖,到夏元方这一代时已积累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当时这个消息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所以被人盯上,死死盘问财富的下落,夏家人宁死不说,据说被活活打死。

我陷入深深地沉思,夏婆婆,夏元方,津县,财富,她让舒生带给我的《津县志》,我猛然想到了木伯恩要我拿的那本《津县志》,木随云津县改革,小叔叔和木兰说书里有宝藏,这些,有联系吗?木伯恩与夏婆婆和夏元方认识吗?夏婆婆的失踪跟宝藏有关系吗?她会不会被极少数的知情者追杀?我心情沉重,一时却也理不出头绪,胡乱猜测。

我和舒生可以通信了,跟其他队员一样,统一寄到一个地方,再派人去取。我们要寄的信也统一派人去寄。舒生在信里告诉我,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参加全国肖邦钢琴大赛了,他很希望我在台下观看。我默然,原来我在这里已有一年了。

这一年,我出过一次任务,那一次,月黑风高,步轻风带了十八人个,神不知鬼不觉围剿了一伙人,没有一个人反抗,因为没有人从梦中醒来,然后队里的电脑高手影子出来,打开了电脑,下载了一个文件,又打开密码箱,拿走一叠资料,最后又神不知鬼不觉迅速离开。黄然一转身,开始吐,吐得天晕地暗,四肢无力,石头把他往肩上一扛急速奔走。我被震惊了,这无疑就是一场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死了!我问步轻风,难道我们不会杀错人吗?

步轻风抱着我,低低地说:“人有分工,各司其职,是不是错不是我说了算,我们是武器,武器只负责执行。”

“万一是误杀呢?”我仍然不能释怀。

“我们怎么去判定是误杀呢?判定这个人是否有罪,是否该杀,是法律部门的事,执行是我们的事,作为武器,我们只能选择相信,相信这个判定绝对正确,相信绝对它公正、合理。”

“你怀疑过吗?”

“以前也跟你一样,怀疑过,现在不怀疑了,怀疑必定犹豫,犹豫必定寡断,寡断必定失败。如果每一个任务下来,我都要考虑它是否正确,然后去证明它是否正确,你说,我们还有作为武器的用处吗?那些公检法的人还有存在必要吗?宝贝,选择相信,相信它的正确、合理和公正。”步轻风的声音很坚定。

我沉默了。是的,除了相信,还是相信。作为国家的秘密武器,就是铁血执行。

后来在射击场休息时,黄然问我,怎么这么冷静?那次是他第一次杀人,还是杀手无寸铁的人。

我低头擦枪,说:“我之前就满手是血。”

黄然盯着我看了半天,却是没有再说话。我不再理他,枪一端,又开始训练射击,沾别人的血总比别人沾我的血好。

第二次出任务是在一个月之后,临近春节,上面下来紧急任务,有一批恐怖分子正往b城,身边可能携带有伽马射线炸弹,需尽快拦截。苍龙大队连夜集合,制定方案。

步轻风打开通信地图路线,两个黑点正在警方的监视下往b城方向移动,警方不敢靠近,更不敢惊动,怕引发炸弹。也就是说,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既不能擒拿,也不能剿灭,不为别的,投鼠忌器。

步轻风看着大家,“已知对方七人,两辆车。我们兵分两路,我,石头,小狼,起解。另一路,黑哥,雪狼,匕首,飞鱼。我们发出两辆车跟他们巧遇,另外的人前后包抄,不要让对方看出来。语音通信打开,随时保持联系。”

我们被直升机直接送到b城黄花山下,那儿已经有好几辆车在等着我们。我看见了步轻风的蓝白炫金跑车和步闲庭的黑金跑车,车前贴着大大的红色“喆”字,其余的也都是名车。步轻风指指黑金车,笑嘻嘻的对我说:“是不是手痒了?去开吧。”

我一笑,确实好久没开了,想念得紧。上车,黑哥坐我旁边,匕首和飞鱼坐后面。

那边,步轻风上车,石头坐旁边,小狼和起解坐后面。其余的人纷纷上车,各就各位。我扭着的头突然不动了,我看见了百米处的一辆车里,有一张熟悉的脸,步远山,我的公公,他一脸平静,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好像我们不是去赴险,而是去赛车。步轻风显然也看见了,朝我一笑,又朝那边一笑,拉上了车门,车子跑出去。我的车子也跑出去,紧跟在后面。

速度快起来,步轻风将车子开得像风,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我车上几个人,一反丛林作战的风范,脸上干干净净,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打扮时尚、潮流,个个看起来像二世祖,权贵二代高富帅。特别是黑哥,因为太黑了,硬是拉去化了个白妆出来,再穿上今年最流行的服饰,不笑的脸,像金融界的精英。而我,穿了平生第一次长裙,纯白色,贴腰的,露肩的长裙。我和步轻风现在是去结婚的一对情侣。

转了几条道,离b城有些距离了,我的耳边传来声音:“报告,探测出两辆车离你们只有两公里,第一辆有炸弹,上面四个人,第二辆安全,上面三个人。车子全是悍马。完毕。”

☆、第六九章

69

步轻风将车子调了个头,朝着b城方向,与恐惧分子开来的车同方向。我也将车子调头,也与他们同方向,耳朵里传来只有一公里的报到声,步轻风都将车停到边上,我就势停在外面。步轻风下车,打开了前车盖,我走下车,阿娜多姿靠在车门上,嗲声嗲气地问:“风,车不能开啦?”顿觉一声恶寒,不由打了个冷颤。

步轻风上来搂住我,嘴亲上来,“来了。”

我一把搂住他的腰,娇笑一声:“讨厌。”

后面的喇叭按得“啪啪”响,我知道,我的车挡着去路了。我挣扎着推开步轻风,哪知步轻风亲吻着我不放。后面不耐烦了,喇叭按得更紧了。步轻风终于放开我,财大气粗地喊:“喂,会修车么?修好一万。”

我抛个眉眼,双手缠住了步轻风的腰,步轻风回亲我一下,向那车走去。他脖子上戴着金项链,穿着一身闪亮的银色衣服,像个暴发户新郎,他上去拍拍他们的车头:“会修车么?一万。我和女朋友今天结婚,帮个忙好吗?”

“操,你结婚关老子屁事,快让开,老子赶路。”车上的人口气不善,当然,步轻风的口气欠扁。

“喂,你***怎么说话的!你知道老子爸是谁吗?信不信灭了你!”步轻风露出纨绔子弟的尖酸相,将他们车子拍得直响。

我拖着步轻风的手:“不要跟他们这群人计较,今天我们结婚呢,一点也不吉利!”

“***就是因为结婚,老子才计较,这结婚,一辈子一回!***车坏了不要紧,还遇到一群傻逼、二货!”

悍马上的人下来了,一脸凶神恶煞地将步轻风用力一推:“操,你个婊/子养的说谁是傻逼、二货!”

步轻风一下退出好几步才站稳,突然一边掏手机,一边指着那人大骂:“你***傻逼等着,老子喊兄弟来砍死你!”

我立即按住那只拨号的手:“算了吧,好好的结婚别弄不成了好不好,好好修车吧,要不时间来不及了!”我眼泪要流出来了,黑哥和石头作为陪伴人也下来劝阻。见我们下车这么多人,那边车上的人也下来两个,我暗中留意后面那辆悍马,没下来一个人,原计划是将人引下来,一人制住一个。

我和黑哥劝阻着步轻风,石头陪着头劝阻那个,那边两人也上来劝阻。步轻风不依不饶,两眼红通,口里还在猖狂地骂:“你个傻逼,以后别让老子看见你,看见一次打一次!”

“□大爷的,你来试试!”那人冲上来就要打步轻风。这下我和黑哥都挡着了,和石头一起,起了我们合围三人之势,那两个同伴上来推我们,如此推推搡搡,顿时闹得不可开交。前面车上的另一人不耐烦了,也跳下车,径直上来推石头,又推开黑哥,推得两人趔趔趄趄的。这下小狼和起解也下来了,一边袖子一挽,一边大声嚷嚷着:“妈拉个巴子,到了老子地盘也敢撒野!看老子不揍死你丫的!”

我惊恐万分地哭起来:“大哥,行行好,今天我结婚,不要推了好不好,我让开,让开,你们过去。”不着痕迹地挤到一人身边,抓住他的手!

步轻风连连后退,用手指着对方,眼红脖粗地喊: “不让!老子非要让他们好看!”有意无意地直抵他们的车边,“凡是得罪我的人,一个也不放过,你们这群傻逼,等着吧!”步轻风突然跳上那辆悍马,车门一关,油门一踩,车子竟然生生擦过我的车飞了出去!

我攥着那人的手往前一带,另一手握住了藏在腰间的枪,微微一闷响,那人左胸开出了一朵血花!同一时间,另外三人在石头,小狼,起解和黑哥的出手下全部倒下,都没有犹豫,手上的枪朝后面的那辆悍马射击。

那辆悍马见势不妙,立即启动,朝我们猛撞过来,等我们一闪身,车子已追击步轻风的车去了。我跳上我的车,脚下高跟鞋一甩,油门一踩,也跟了出去!

心里骤然一紧,步轻风的车上有炸弹,车速不宜过快,不宜碰撞,如果后面的悍马追上他撞击,势必引发炸弹。我喊一声:“跳车!”车速骤降,车门左右打开,匕首和飞鱼一左一右飞出,我随即挂档,挂档,挂档,油门踩到底,一瞬间,车子如火箭急驶而去。

步轻风的车果然不敢开快,与后面的悍马只保持了几十米的距离,悍马上的子弹激烈地追击着,我赶上悍马,将车子开到它的左边,顿时,悍马上的子弹转移到我车上,我眼睛一眯,脚下死力,车速暴满,手上方向盘往右一转,随着轮胎将地面擦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车子骤然来了一个九十度拐弯,生生横到路中间,前面距离不到三米的悍马正以雷霆之势向我车奔来!我左腿踢开车门,身子飞出去!

只听到一块巨响,激烈,躁杂,带着风的尖利,带着子弹的强劲!两辆车急速撞到一起!我的车子被撞出几米远,另一辆车子翻到一边。蓝白炫金的跑车飞驰而来,一条条枪毙住了车子里面的人。

“我们赢了!”起解和飞鱼可能这种场面见得少,一下狂叫起来,“天啊,我们竟然赢了!竟然赢了!”

“雪狼,你的车技太牛了!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你的车开得这么好?”匕首冲到我面前。

“雪狼一向能创造奇迹!”黑哥嘿嘿地笑。

飞鱼还没从狂喜叫醒过来,举着枪欢叫:“赢了!赢了!”

我笑了,完全能感受到他那种死里逃生的狂喜和幸福,伽马射线弹,我们课堂都有了解,这种新型炸弹介于核武器和常规武器之间,威力巨大。这种炸弹的工作原理是令某些放射性元素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衰变,从而释放出大量的伽马射线,但又不引起核裂变或是核聚变。它不会像核炸弹那样造成大量的放射性尘埃,但是所释放的伽马射线的杀伤力比常规炸弹高数千倍!如果它在b城爆炸,如果它在此刻爆炸,后果都不堪设想。

真的很庆幸,活着多好啊。

我趴在一边没动,对黑哥说,“去医院吧,我好像右手中弹了!”在转弯的那一刻,感觉右臂传来剧痛,中弹的感觉是如此清晰,但我还是完成了整个动作,车子转弯,腿踢开车门,身子飞出,动作连接异常顺利畅快,只要稍有迟疑,对方的悍马会跑过我的车,再漂亮的转弯都是白搭,只要我迟飞出两秒,就会被车撞到,再也逃不出来。我很满意,右臂中枪是最小的伤害了!身上还有好多玻璃碎片,我不敢动,怕越弄越深,反正任务已完成,懒散点没什么吧。

我被送进医院,医生从我的右臂中夹出一小块弹片,笑着说,还好,没伤着骨头,这个给你做个纪念。我没接,这有什么纪念意义,死里逃生也不是第一回。

□着的肩膀很多地方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刺伤。要是好好穿件衣服就不会这样了,第一次穿裙子,还是婚纱,结果真差。右臂包扎,清除肩膀上的玻璃碎片,我坚持不住院,和黑哥回到了队友们的休息室。步轻风直接将炸弹送到拆弹部,人还没回来。

我们一回来,小狼、石头他们就围上来,“怎么样,严重吗?”

我摇头:“没事。”

“嫂子,没想到你的车技这么好!我在后面加足了马力也没赶上你!”石头嘿嘿地笑。

“就算赶上,那串动作你也做不到这么完美。”匕首说。他和飞鱼跳车时腿也擦出血了,正在低头抹药水。

小狼围着我转一圈,佩服地说:“嫂子是天生的杀手,冷静,利落,迅速。”

我不理他们的话,坐到一边闭目养神。有人推了我一下,我打开眼睛,飞鱼黄然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喝一口。”

我接过,喝了一口,捧着杯子又闭上眼睛,有点累,是那种全身松懈下来的累。黄然将杯子从我手上接过去,又给我身上披了一件外衣,我没有拒绝,肩膀上的伤痕虽然不重,但被药一涂,花花绿绿的,挺碜人。

小眯了一阵,突然感觉房间里不对劲,太静了。我左手摸向腰间,那儿有我的枪和鞭刺,眼睛微微打开,吃了一惊,连忙站起来。

“首长,您怎么在?”站在屋子中央的,正是步长空,身着军装,肩膀上金色的叶子上两颗金星闪闪发亮,在他后面跟着两个人,肩膀上两杠四星,都是大官,我本是要叫爷爷的,想到目前的身份,又改叫首长。

“安之,爷爷来看看你们,你们是一群英雄,我代表国家和人民向你们致敬。”步长空竟然抬起手,行了一个军礼。我和其他队友一样,立即也行一个礼,大声喊:“首长好。”看得出他们比我都紧张,中将,不是随便就能看到的吧。

“不紧张,不紧张。”步长空笑道,“我很骄傲我的孙子和孙媳妇是你们中的一员。”

我发现队员的目光看向我,眼睛里带着疑问。我和步轻风的身份一直是保密的,知道的人不多,甚至连步妈妈也不知道我和步轻风是干的如此危险的工作,她一直以为我们和其他士兵一样,除了训练就是演习。

“步轻风是我孙子,安之是我孙媳妇,哈哈,高兴哪。”步长空给大家解密了。

我低着头,不敢多说话。

“安之,受伤了就回家养伤吧,舒生很想你。”

我点头,受伤也不能做事了,回家很好。

步长空走后,我被小狼缠住了:“嫂子,原来你和队长出身这么高!天,真正的权三代啊!”

我暗想,真正的权三代应该是步轻风,我不是,我是乡下来的丫头。

“刚才我还在想队长演二世祖真像,原来他是真正的二世祖啊,看走眼了我!”匕首大喊。

石头叹一口气,说:“我是农村出身的,总看不起那些权三代贵二代,认为他们都是纨绔子弟,除了喝酒打架花钱玩女人,还会什么?现在,我错了!”

“是啊,凭队长和嫂子的身份,何必出生入死!要什么没有哇?”狐狸也叹气。

“安之,我越来越佩服你了!”黄然说。

苏山也说:“你们感动我了!”

我沉默了,和他们一样,我也被步轻风感动,像狐狸说的,如此身份,要什么没有,可他却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深山密林,泥泞沼泽,沙漠雪地,枪林弹雨,出生入死,有可能死后连尸骨都无存,连名字都没有。

良久,我说:“只要有心,何必问出身。”也许是大概都有感触,一时间再没人说话。

70-74

☆、第七十章

70

黑哥收到信息,大队人马全在黄花山集合,一起回基地。我们都收拾好东西,马上离开。

黑哥对我说:“你不用去了,回家看看。”

于是,我脖子上调着纱布,纱布里挽着臂膀,打了个计程车回了步家。

一进门,步妈妈就抱住了我,眼睛红了:“孩子,怎么受伤了!”

“训练不小心摔的,不痛。”我笑。

“你不痛,我痛。”旁边步闲庭伤心地说。

我当然知道他心痛什么了,他的跑车。等步妈妈去厨房给我做吃的时,我说:“找你哥赔。”

“当然要组织赔了,凭什么要哥赔?我家的人多亏啊,人受伤不说,还损坏我的车不赔?”步闲庭跳起来,他哥的钱也姓步,这点小民意识必须有的。

正好步远山回来,脸上有些急切:“安之,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

“小伤。”我说。

“那就好,那就好,今天多亏你们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步远山长长松了口气。“安之,你就住家里,让你妈好好给你做好吃的。”

下午六点钟,舒生和步明月来了。明月现在也上b大了,成了舒生的跟屁虫和应声虫,这两虫是步轻风总结出来的。

舒生一看见我,眼睛红了:“姐,每次看见你总受伤。”

“部队训练受伤是常有的事,你这么大惊小怪,让人知道,姐很没面子。”我轻松地笑道。还好换了衣服,没让他看见肩膀上那些灿烂的色彩。

“来,跟姐说说你钢琴的事。”我拉着他的手坐下来。

“还有二十多天。”舒生声音低低的,眼睛还红红的,没从我受伤的痛心中恢复过来。

“弹个曲子给听听。好久没听了。”

舒生点点头,我们一起去了琴房。

“舒生哥哥,我和你一起弹个《牛儿牛儿吃饱啦》好不好?我也想给安姐姐弹琴。”步明月灵动的眼睛看着舒生。

舒生点点头,身子移一下,让出一个位置让她坐下,两人四只手,修长洁白,全落在黑白的琴键上,简单优美的旋律从两人的指尖里溜出来,又惬意又清爽,仿佛遥远的黄昏下的夏空。

一阵急促的脚步过来,琴声被打断,步轻风像风一样跑进来,一把抱住我:“宝贝,你受伤了!”

我朝他眨眨眼睛,步轻风会意,埋怨着我:“也不小心点,吓死我了,乖,让我好好检查一下。”拉着我回到我们的房子里,门一关上,他从后面抱住了我,脑袋依恋地在我的脸上摩蹭。

“宝贝儿,宝贝儿,你吓到我了!听到后面的巨响,我紧张得手都发抖了,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知道你跑出来没有!直到黑哥打开耳机说你没事,我才放下心来,宝贝儿,出任务无数次,从来没这么害怕过!”

“没伤到骨头,小伤。你要对我有信心。”我反手抱住他的腰,仰着脸,紧紧贴住他。

步轻风将我扳过来,解开我的上衣,看到我的肩膀上一块块颜色,脸都变了。

“都是药水,看着恐怖,其实不痛。”

“宝贝儿。”他喃喃地喊着我,嘴唇贴了上来,包住我,舌头进来缠住我。我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亲吻。

一会儿,他松开了我,长长叹口气:“我有些后悔让你进去了。我原以为你和其他队员一样,无论怎么受伤,遇险,我都能平静以对,可现在,我发现不行,我就是要惦记你,甚至明知道你能做好,也要担心。宝贝,一遇到你,我失去冷静。”

我甜蜜地笑了,头靠近他的胸膛,听着他那儿传来温暖有力充满爱意的心跳。

步轻风当天晚上就走了,越是临近过年过节,队里越忙,戒备越严,生怕恐怖份子趁中国过年过节的热闹而入。我就留在家里养伤,步妈妈天天**汤红枣燕窝汤,几天下来吃得我脸红润了一圈,鼻子一闻却狠不得吐。有一次桌上吃饭,明月好像很懂似的,面露喜色地说:“安姐姐,你是不是有宝宝了?”

这哪跟哪,我不敢抬头,一个劲扒饭。

哪知明月一见我这样,还以为我真有了,更加高兴:“安姐姐真有宝宝啦?我是不是就成了小姑姑呢,不对,大姑姑也是我哦。”

这妮子,非要一个一个宝宝地说吗?

步妈妈笑了:“安之还没毕业呢,宝宝的事等毕业再说。明月,你哪来这么多话?信不信我也让你天天喝燕窝汤?”

“不要啊,婶娘,你不知道么?燕窝其实就是燕子分泌出来的唾液,再混合其他物质所筑成的巢,很脏的,我不要吃啊!”步明月哀嚎。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脸色一变,又想吐了。

“哈哈哈哈哈……”步闲庭没憋住,笑得肆无忌惮,捶胸顿足,眼睛都流出来了。

舒生也禁不住笑,颇具同情地看着我。

“好了好了,安之,我不再给你吃这些了。”步妈妈赶紧说,手指步闲庭,“你还笑,还笑,”一个巴掌拍到步闲庭的脑袋上。

步闲庭笑得趴到桌上,一会儿才说:“好好的一个人,看让你们补成什么样了,有这么涂毒人的吗?小心哥回来找你们算账!”

一家人都笑了。步奶奶说:“由着安之自己吧,什么东西都是过犹不及,再说安之身体好,不需要补。”

算是赫免我了!正好津县老家又寄了腊货来,步妈妈见我喜欢,桌上天天不离这些,我扒拉着猛吃,足足过了一把瘾。

据说步闲庭跟一朋友合伙开公司,我纳闷,开公司的人不用上班的吗?怎么成天晃着车钥匙在家逛或者开着车在外逛?舒生陪我在步家住了几天后又回学校住去了,要比赛了,他更加加强练琴。步爸爸问我要不要回木家看看,我沉吟一下,摇摇头,暂时不去。至于为什么不去,我没说,那两《津县志》一直在我脑袋中打转。

我打电话给木北,一听我的声音,木北兴奋得打了**血似的:“姐,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在哪,我马上要见你!”

我说我去学校门口等你。开车不方便,正巧步闲庭又晃着车钥匙在家里逛,劳力闲着也是闲着,送我一程不过份吧?

于是,抓了一个免费司机送我去b大。

木北已在门口等了。我一下车,他看见我的右臂惊到了,横眉怒眼,凶光外露:“谁,是谁伤了你?”

“是我不小心,训练中受伤了!”

“凭姐的身手也会受伤?”木北低低地吼。

“部队训练强度大,谁都有个意外。”我平静地说。

“姐……”木北的脸上露出心痛。

步闲庭将我们带到一个茶吧,说是让我们姐弟好好聚聚,他一溜又不见人了。木北给我说起了木家的情况。木随云已经退休,在家里养养花养养鱼,有时在书房一坐一整天,雪姨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木兰在监狱听说雪姨的结果,哭了,她对郁雪一直像亲妈妈一样,也把自己当成她的女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郁雪对她的好是假的。我觉得木兰对郁雪的感情很正常,她毕竟是在郁雪的溺爱下过了二十年,无论这种爱是真是假,木兰的的确确过了二十年有母爱的幸福日子。

木伯恩身体不太好,情绪不太好,比较消沉。木北说,自我走后,爷爷有时候喊他和木林、木桑去老宅书房说话,他常常以学习忙为由不去,有一次他当着木林和木桑的面明确告诉爷爷,他对这些时事政事没有兴趣,也对做生意没兴趣,请爷爷原谅,他以后不来了,当时爷爷气得大拍桌子,让他滚,他就真的滚了。后来去看他时倒没发脾气,不过神情有些疲惫,打不起精神。

我问木北,在老宅书房,厨子张师傅进去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能放下他,我觉得他不像一个厨子,尽管我曾经多次在厨房里帮他洗菜。

木北摇头,有些疑惑,爷爷的书房他一个厨子能随便进吗?

我沉默,突然兴起偷偷去老宅一转的念头。自从小狼告诉我夏家的事后,我总觉得木伯恩身上有秘密,连那胖厨子身上也有秘密。

我和木北闲闲地聊了很久,才发现天色晚了,好在茶吧里有小吃,我们点了一些吃的,完后,木北一个人先走了,他现在的时间排得满满的,他说他要全力武装自己。我赞许地点头。这是世上,自己最可靠。夏婆婆的教训条例。

我打电话问步闲庭在哪,要是忙的话,我就自己打车回去了。步闲庭一会儿过来了,说要带我去b城最繁华的地方去玩玩,说我怎么也是b城长大的人,却跟个土包子似的。

我同意了,想知道什么叫最繁华。我记得以前阮重阳也说过哪儿哪儿最热闹最繁华,比如夜狐,森林,他动不动满请的地方。

车子七弯八拐,我们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楼前,上面几个璀璨的大字在夜空中闪耀,“妖皇夜总会”,这名字我没听阮重阳说过,我耳朵里b城的玩乐场所名字全来自阮重阳。他不说,我就不知道,也有可能他说过,是我没留意。当时的想法是,随便他怎么说,我不跟他走。

☆、第七一章

71

真正声色犬马,酒池肉林,我看着里面一群群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跳着火辣辣的舞蹈,台上唱歌的女孩子身上几乎没几块布,唱得歇斯底里,更加带动了台下的疯狂与尖叫。酒台边,调酒师的手法炫丽而利索,耍了半天酒瓶子,调出一杯酒,被人一口气就喝光了,我看着心痛,有种三年的积蓄一日败光的感觉。难怪夏婆婆说,花招,最不实用,不过,应该很值钱吧,不知道那酒多少钱一杯。

我皱眉,这里有什么好玩,这样有什么好玩?步闲庭让我坐到酒台去,给我叫了一杯酒,叫红男绿女。自己来了一杯伏特加。我端祥着那杯“红男绿女”,一层红色,一层绿色,又一层红色,又一层绿色,数了一下,整整八层。我指着手上的酒,问调酒师,“为什么不是七层,九层,偏偏是八层呢?”

调酒师是个帅帅的酷酷的小伙子,他说:“人生有八喜,人生有八苦,所以,人生的组成离不开八。”

“哪是八喜,哪是八苦?”我来兴趣了。

调酒师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我。步闲庭拍了一张红票子,“把你知道的全说给她听,她满意了,再给小费。”

我瞪了他一眼,一张红票子,可以买多少**蛋多少盐,难怪步轻风总要打他,活该!

调酒师说:“人生八喜,一是久旱逢甘霖,二是他乡遇故知,三是洞房花烛夜,四是金榜题名时,五是升官又进爵,六是财源纷纷至,七是家合体魄健,八是共享天伦日。”我一个一个跟着数,发现果然都是喜,算是把人生的喜乐全说到了。

“人生八苦,一是生苦,二是老苦,三是病苦,四是死苦,五是爱别离苦,六是怨憎会苦,七是求不得苦,八是五yīn炽盛苦。八喜八苦,八起八落,人生百事经历,也算是圆满,一杯酒划个句号。”我又一个一个数,桩桩皆苦,我发现这个调酒师挺能说的,以他的酒开始,又以他的酒结束,跟老师讲作文课一样,有始有终,前后呼应。

见我点头,步闲庭拍了两张红票子。

三百块钱这么好拿?我问调酒师:“既然人生八苦,又有八喜,应该是十六层,你怎么只倒八层呢?”

调酒师一脸愕然,拿着酒杯看我像看白痴,我猜他一定在心里骂我,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乡巴佬?

“照这个小妹妹的意思,倒十六层,倒不出,不用来上班了。”一个闲闲的声音响起来,我看见迎面走来一男子,脑后有一个马尾,面容算得上英俊,我最讨厌男人留长发,像步轻风短短的板寸头,又精神,又率性,舒生的头发要长一点点,弹琴时额头前随意掉落几根,又温柔,又宁和。我早就注意到,这个男人站在对面对着我这边看了好久了。

倒不出来就失业?我拿起酒喝了一口:“不用十六层了,这个很好。”

长发男人笑了,对步闲庭说:“步少光临,蓬荜生辉。”

忽然斜里跑出一个人,冲到我面前,激动地大喊:“安之,安之。”

我笑,好久不见他了,阮重阳。

步闲庭一把拦住他:“没看见她受伤了吗?”

阮重阳推开步闲庭:“看到了,我和安之说说话。”

步闲庭哪肯相让,一手搭在阮重阳的手上,“既然看到,就不要打扰她。”

“走开,我打扰她的时候你还没出来混呢?”阮重阳反唇相讥。

“你他妈阮重阳,老子警告你离她远一点!”

“你妈的还不够格跟老子说这话!”

我看看两人,一个横眉怒眼,另一个也是横眉怒眼,都是那种吃多了喜欢没事的物种。我头痛,拍拍步闲庭,示意他让开,步闲庭心不甘情不愿地退开一步,幽怨地盯我一眼,貌似在说,我告诉我哥去。

旁边那人一笑:“步少,这位小妹妹比你上个强多了!”

步闲庭怒:“闭上你的嘴,这是我嫂子!”

“还没结婚,什么你嫂子!”阮重阳回了一句,也是一脸幽怨。

步闲庭跳过来就要说话,我暗中踢了他一脚,算是安份了。

“安之,你去哪了,不给我电话,我的电话你也不接,什么意思!还好舒生告诉我你当兵去了,要不然,还以为你失踪了!当兵,这么大的事知会我一声不难吧,我给你送行啊!”阮重阳痛恨地巴啦巴啦说一堆。

“手机丢了,你知道的,我小气,舍不得买。”我笑,知道他是真的担心我,没有点企图,坦坦荡荡。

“你真是个守财奴!我说你守着那么多钱能吃吗?”阮重阳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我。

“我嫂子的境界还轮不到你说,你的钱能拿去建学校吗?”步闲庭斜着眼睛看他。

阮重阳傻了,半天才说:“你的钱捐建学校了?你个傻妞,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捐出去倒是舍得!下次不要这么傻,实在要捐,来找我,我让公司出面,不让你一人吃亏!”

“是舒生捐的,我没管。”我说。

“一对傻子!”阮重阳气呼呼地瞅着我。

“下次捐,我也参与,妹妹人美心更美,值得学习。”长头发男人看着我,闲闲地说,看起来很具有厚脸皮特征,一点也不介意没人理他。

“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阮重阳教训我。

“她怎么不能来?”步闲庭又要跳起来。

我看着两人眼里冒出浓浓的火药味儿,站起来,“我这就走。”

“既然来了何必走,玩一玩看一看再走也不迟,这么多人在,也不敢有谁把你吃了。今天你们的消费全部免单。”长发男人微笑。

我迟疑了一下:“重阳哥,你是来跳舞还是喝酒的?”

“妹妹,这里不光只有跳舞和喝酒。”长发男人脸上露出好笑有趣的表情。

阮重阳脸一红,想拉我的手:“既然来了,去我的包房坐坐,喝杯茶再走。”

却被步闲庭将那只手拍下了,“走就好好走,别拉拉扯扯的。”

阮重阳气得脖子都变粗了,正欲跳起来,我拍拍他,“走吧。”碰到这么幼稚的两个人,我若不拉着点,绝对会打起来。

阮重阳带着我上楼,后面步闲庭跟上来,那个长发男人也不请自来。

“我心情不好时就来这里坐坐,不跳舞,就喝酒。”阮重阳淡淡地说。

我诧异地看看他,在我眼中他乐观又直爽,属于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自在人,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阮重阳似乎看出我的想法,苦笑一下,“人谁没个烦恼,一旦懂了,烦恼就来了。还是糊里糊涂、懵里懵懂的好。”

我沉默。

上到四楼,穿过一条幽暗的走廊,我突然听到一个包间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我眼睛一眯,停住了。

“别人的事,不要管。”阮重阳急促地催我。

“走,走,不关你的事。”步闲庭也催我走,两人总算有了共识。

只有那个长发男人闲闲地靠着墙,盯着我看,那眼神,太有侵略性,像是看他猎枪下的某种猎物。

我低下头,随他们走了两步,里面又传来一声哀叫,比刚才软弱多了。这里一定在施用暴力!而且,这声音我听着有点熟!

我果断地走到门边,用手敲了几下。回应我的是又一声哀叫!我后退几步。

步闲庭挡到我面前:“嫂子,不要管闲事!”回头对那长发男人吼,“你***去管啊,这是你的地盘!你等着出人命是不是?”

长发男人靠在墙上动都没动,却是优雅的笑了:“步少还怕出人命?”又对我说:“小妹妹,这事别管了,这里面的人在讨债!”

我说:“麻烦你把门打开吧,这声音我听着耳熟。”

长发男人挑挑眉,笑了一下,走到门边敲打了几下,我心中猛地一惊,他敲的居然是摩斯密码,开门!这男人是做什么的?开个门还用暗语?

门立刻打开,里面昏昏暗暗,扑鼻的烟味让我皱起了眉头。我对烟味很敏感,这点步轻风很清楚,他从不在我面前抽烟,可能他也叮嘱过队员,他们也极少在我面前抽烟。房间中央的地上倦缩着一个人,一双手护着头,房间里的米色地毯上有一块块的印子,我一眼看出是血迹。我走到他面前,蹲下,左手轻轻推了一下他,他慢慢放开手,露出一张血流满面的脸,我又一次惊住了,他,竟然是木林的弟弟,大伯木回岸的小儿子,木森!

我站起来,环视一下房里,有五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好手,一付恭敬的姿态,我知道,他们是对那个长发男人恭敬,我转向他,问:“为什么打他?”

“说过了,为了讨债。”长发男人风轻云淡。

“欠的是什么债,欠多少?”

“赌债,一千万。”

“你放了他,我来还。”我说。

“嫂子!”“安之!”步闲庭和阮重阳急得大叫。

我叹了口气:“他不是别人,他是我堂哥,我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不管说不过去。”

“哦,我倒不知道木家有小妹妹这号人物,倒是失敬了!”长发男人一脸惊奇地看着我说,用手指了指木森,又指了指旁边一打手,那打手立即上来将木森扶到沙发上。

木森大概从疼痛中回过神来了,对我说:“安之,别管这事,你走。”

我没动,只是看着他。

他突然发火了,颤抖地抬起手指着我:“滚,滚,别让我看见你!你他妈就是一灾星!滚滚!”

我还是没动,还是看着他。

木森对着长发男人恨恨地说:“方跃,你给我个痛快!我愿赌服输!赶紧的,给我个痛快!还有这女人,赶走,最讨厌!”

我缓缓走到木森面前:“你想让我避开这祸端,又跟我撇清关系,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我帮你。我虽然不喜欢你们,不喜欢木家人,但我没办法拒绝我的血管里流着木家的血。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掉进了一个圈套。”

方跃问我:“你真的是木家的女儿?”

我点头,“我是木家流落在外的女儿,后来找回来的。”

“难怪身上找不到一点富家儿女的娇蛮和自私。”方跃挥了一下手,那些打手全部退走了,□的真好,比步轻风在他队员面前还要有权威,不过步轻风是狐假虎威,他在老队长面前就是只病猫,眼前这是真威,像只老虎。

☆、第七二章

72

“安之,你走吧,木家什么也没给过你,除了伤害和侮辱,我自认没有伤害侮辱过你,但也没有好脸色对过你。你不要趟这浑水,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回木家了,那里是个陷阱。我从你退出木家那天开始,就知道你是木家唯一的明白人,不被钱权所累的明白人。走吧,今天这事,就当没看见。”木森喘着气说,血从额头上流进嘴里,牙齿染成一片红色,乍一看,像个吸血鬼,狰狞,狂躁。

每回去老宅,木桑、木森,从不主动跟我说话,我更不会主动找他们说话,所以,在木家几年,我认真想来,竟然没和这两位堂兄说过一句话,只有木林,面色和气,偶尔问我几句学习情况,也完全是一问一答的形式,他不问了,我也闭嘴了。

“我有钱,可以帮你还债。”我说。

“他们要的不是钱。”木森闭上了眼睛。

“我要一本书。”方跃坦诚地说,“这本书本就不是木家的,你猜的对,这是一个圈套,我诱惑木森赌博,欠下巨款,目的就是让他去偷木伯恩的一本书。”

一本书?《津县志》!我内心掀起巨浪,表面不动神色。

“爷爷的书房你是知道的,我没办法进去,有一次我偷偷进去想看看内面竟然有什么,这么神秘,却发现爷爷yīn森森地站在我背后,他什么时候在的我不知道,没一点声音,从那次后我不敢再去了。他要的书是《津县志》,爷爷原来交给你过,你一页都没看,又还回来了。”

“要是我没还,你会不会追杀我讨这本书?”我问。

木森坚决地摇头,“木家的东西,怎么能交到他人手上!”

我对方跃说:“你放了他,我想和你私下谈谈。”

“嫂子!”“安之!”“安之!”步闲庭、阮重阳、木森齐齐喊我,神色相同,全是一脸焦急。

我盯着方跃,等他回应。

方跃点点头,说:“你跟我来。”带头走出了房间。

我对着他们三人,沉声说:“相信我!”

步闲庭和阮重阳对视一眼,两人叹气,一屁股重重坐到沙发上,木森眼里全是担心:“安之,不要去,方跃不好惹!”

我对他说:“如果此事了了,以后不要再轻易上人家的当了。”我居然从木森的眼睛里看出担心,这是那个家留给我最善意的表情。

我跟方跃来到六楼的一间办公室,里面装修得豪华大气,富丽堂皇,一间办公室有几乎有一个教室那么大。方跃指指沙发,我坐下来,他又给我倒了一杯奶茶,说:“受伤喝咖啡不好,女孩子喝奶茶。”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本书,为什么说它不是木家的东西?这本书有什么秘密?”我无视他的细心,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木森说这本书原来在你手上过,你却不知道它的秘密?”

我摇头,“我没打开看过。”

“你为什么不喜欢木家?”方跃不回答我,却问我另外的问题。

“很压抑,人也很自私,利益失得看得太重。”我想了想,回答他。

方跃点点头,“木森说得对,你是木家唯一的明白人。”他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喝了一口,“这是一个比较远的故事,如果你有耐心听的话。”

我看着他,微微点头,应该说,我等这个故事很久了。

方跃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我父亲原本是木伯恩父亲木慈的警卫,一九六七年,他被木慈秘密派到一个叫津县的地方去寻找一个秘密。这个私密是一批宝藏,被一户夏姓人私藏,我父亲借用了当地的势力,逼迫那家人说出藏宝之地,可那家人宁死不屈。木慈下令,不惜一切手段,逼出宝藏,我父亲偷偷对红卫兵放出夏家私藏宝物的风声,这样一来,更加激怒了红卫兵,竟然生生将夏家人打死!我父亲清点夏家所有财物,也没有发现宝藏,只得将夏家的书籍带回给木慈交差。在刚开始盘查夏家之前,他们的书籍全部登记,接收时,我父亲对照清单发现两本《津县志》少了一本,回去后告诉了木慈,木慈责怪我父亲办事不力,将他调到外省十几年才回来。木慈死后,木家的当家人位置木伯恩坐上了,那么这批书就落到了木伯恩手里。两个月前,我父亲突然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我从木家弄回这本《津县志》,没有说原因,不过我猜想可能跟那批宝藏有关,我曾经想去偷,可发现木伯恩的住宅竟然有暗哨,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于是,设了个陷阱给木森跳,木伯恩的孙子偷他的书,应该容易不过,不过,听刚才木森的话,也不容易。再大的宝藏,我方跃没有一点觊觎之心,但既然不是木家的东西,我父亲又要我办,我没有不办的道理。”

“如果那本书里真有宝藏,木家为什么不去挖呢?”我问。

“也许去挖过,我父亲说木伯恩曾把儿子放在津县两年,有可能就是寻宝。没有寻到,可能是信息不全或者信息根本不对,书不是有两本吗?他手中只有一本。”

我点头,完全合理。

“你父亲为什么事隔多年后想要这本书?”

“不知道,他一直为这件事内疚,逼死夏家一家人,他是直接的凶手,虽然他是受人指示。”

“我想见见你父亲,可以吗?”

方跃看着我,半晌,问我:“为什么想见他?”

“想知道一些事,如果答案是我想要的,我帮你拿回这本书。”

“现在?”方跃抬手看看表。

“现在。”我坚定地说,这个答案我等了好久了,如今近在眼前,我绝对不能错失时机,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事。

方跃站起来,接过我手中渐冷的杯子,说:“走吧。”

我坐进方跃的车里,给步闲庭打电话,告诉他我有点事,不要等我。不等步闲庭朝我抗议地大叫,我挂了机,一会儿,手机响起来,我一看,还是他,直接按掉关机。

方跃笑了:“你就不怕我害你?”

“你会吗?”

方跃看着我不说话,一会儿,轻轻地说:“怎么以前就从没看见过你呢?”

我浅笑,没有回答,以前?以前我所有的时间就是忙着赚钱和充电。没这个闲功夫认识你这阔少。

“你是步轻风的未婚妻?”

我点头。

“家族联姻?”

开始是,后来不是,点头。

“后悔吗?”

“不后悔。”我回答。

方跃点头,“要离开木家,步家倒是挺好的选择。”

我知道他误会了,不过懒得解释,没这个必要。

在方家大厅,我见到了方跃的父亲方招。他看起来比木伯恩还要老,满脸沧桑。

“爸,我给你带来了个小客人。”方跃说。

方招看着我,点头微笑,“还是个独臂客人。”

我笑了,向他微微弯个腰:“您好,我想向您问几个问题,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

“小姑娘问我什么问题?问吧。”

我看看四周,方招立即懂了,带我去了书房,并让方跃在外守着。

我单刀直入:“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找那本书?”

方招沉吟地看着我,显然在考虑要不要回答。

“如果您想要那本书里的宝藏图,您早就要了,不会等到现在,请问,为什么要找那本书?”我重申这个问题。

“有人委托。”方招还是说出了答案。

“这个委托人是不是姓夏?”

方招紧紧地盯着我,眼睛里有深深的疑惑,然后点点头。

“是不是一位老婆婆?”

疑惑越来越深,还是点头。

“她现在哪里?”我内心狂喜,终于有夏婆婆的消息了!

“你是她什么人?”方招反问。

“我是她的弟子,她的亲人。”我止不住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哦。”方招颔首,“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哪里,她说她会来找我。”

“她身体好吗?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见过她了!”

“还算硬朗,习武之人身体比同年龄的人都好。”

“当初在津城你是不是就知道夏家还有后人?”没理由不知道,原本多少人,死了多少人,他作为主导者,最是清楚。

方招点头:“我知道,当初我们查出夏家一共五口人,死时却只有四个,跑了一个女儿,还带走了一本书。我怕有人继续追查夏家这条漏网之鱼,就报了一个假消息,说人全死了。幸好这一念之慈,不然,我的手上又要多出一条夏家的命。生生灭门啊,我日夜寝食难安。后来我被调到大西北,那里远离b城,荒凉困苦,我才好受点。今天夏家人找上门来,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弥补当年我犯下的错误。”

“夏婆婆知道是木家人在背后指使吗?”

“在找到我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全部告诉了她。”

我一惊,那她会不会去木家?方跃说了,那儿有暗哨!

“你有联系她的方式吗?我担心她。”

“没有,我承诺她,一定帮她找到那本书。她说她会来取。”

我向他弯了个腰,“打搅您了,这本书的事交给我。另外,她若再来,烦您转告,她的弟子易安之在这里,这是我的手机号码,现在,我就得去找她。”

方招点头,喊了一声“方跃”,方跃应声进来。

方招说:“你陪这小姑娘,她去哪,你跟去哪,好好保护她。”

我和方跃走到外面,我说:“借你的车一用,你不用陪我去,那儿有危险。”我要去的是木家老宅,方跃探过的地方。

“上来。”方跃语气不容置疑。

我皱眉,不再啰嗦,上了车。

方跃开着车,突然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爸很老?他其实不到七十。”

我没有吭声。

“津县那件事成了他永远的痛,他自愿放逐在大西北十五年,一生未娶。我不是他亲生孩子,是他收养的孤儿,他除了忏悔,就是培养我成人。”

我想起“妖皇”夜总会里那些五大三粗的打手,笑了,这就是所谓的成人?

“我不是黑社会,只不过做我这行,需要一些势力来维持次序。你的世界太单纯,除了白就是黑。我不白,也不黑,一定要说我是什么颜色,可以说是灰。偏向白色的灰。”方跃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像是有些郁闷。

我管你白也好,黑也好,灰也好,别落到我手里就行!步轻风说过,对和错的评判,自有人来完成。

“你的伤没好,我们不要进去,埋伏在外面听听动静。”方跃继续说。

我一愣,我好像还没说我去哪里。

方跃笑了,“你不是想潜进木家吧?我们没有什么准备,要不明天晚上我陪你来,今天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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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

73

我不语,手臂这么挽着确实不方便行动,于是,点点头,同意他的方案。

车子接近老宅时放慢了速度,尽量不发出声音。找了一处隐避的地方停车,我和方跃轻手轻脚地下了车。

老宅被一垛三米来高的青砖围墙围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从外面还是可以看到里面有灯亮着,却无声音,显得异常沉寂,yīn冷。我想,夏婆婆此刻应该没有在这里,心里放松。呆了半小时,仍然没有一丝声响,整个老宅尤如在睡梦中,我们像是走过它梦边沿的人,丝毫不影响它的梦境。

我向方跃示意,我们走吧。

两人又轻手轻脚上车,迅速离开。

我对方跃说:“你要的书其实也就是我婆婆要的书,我现在需要找到我婆婆的人,然后才能去找书。你人手多,消息广,可以帮这个忙吗?”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怕她孤身一人来找木伯恩。

“这事交给我。只要人在b城,一定能找到,你不要单独行动,很危险,这事我方家脱不了关系,所以,你做什么或者需要什么,都要告诉我,我全力配合。”方跃沉稳地说。

我想,这个人也不是很讨厌,除了那长头发。

我回到步家时,步闲庭竟然还在客厅,抬头看表,凌晨二点。步闲庭一看见我人就弹起来,一脸焦急与关切之色,低声吼:“你竟然关机,竟然关机!你要出了什么事,我哥会打死我!我不心痛你的命,我心痛我的命啊!”

我让他安静,“你不是想学我的拳术吗?我师傅来了b城,你有机会了!”

“真的假的?”步闲庭不信。

“真的,目前正在寻找。”

“需要帮忙吗?”

“方跃他会大力寻找,我也会去街头碰运气。”我说。

步闲庭对寻人这件事表现出异常大的热情,非要参加寻找,他说他一定要见见将我训练成杀手模样的师傅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推让,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回到房里,我将脖子上的纱布拿掉,也有好些日子了,手臂不用再吊着了,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又从角落里的花盆里挖出我从烈阳身上偷来的手枪,埋下时已被我拆卸,现在我一样一样装好,子弹原本九发,那夜为了引那几个杀手出步家空放一枪用去一粒,在三华山消灭三个杀手用了五粒,现在只剩下三粒,我一粒一粒装进弹匣,检查保险栓,是合上的,放到右手,比了比,右手有力,沉稳,不带一丝晃动,心里满意,伤口没有影响到我的射击水平。又拿到左手比了比,手枪轻巧地在我的手指上旋转一圈,轻轻放到枕头底下。

白天我和步闲庭开着车大街小巷到处晃悠悠地逛,晚上和方跃早早就潜伏在木家老宅外边,一连几天,都没有发现我想念的那个身影。

这天是星期天,舒生回了步家,我没出去,陪舒生在家说话,做菜。舒生说,还有十天就比赛了。我问他紧张么?舒生安静地摇头,不紧张,当手一放到琴键上,台下观看的,打分的,什么也不存在了。我欣赏地点头,舒生,他是个天生的钢琴王子,他自我构造了一个音乐世界,这个世界里,全是他自己涂抹的美丽的色彩。

我悄悄问舒生,“你和明月是不是……”

舒生耳根红了,“姐,你喜欢她么?”

“姐喜欢她没用,要你喜欢她。”

“那姐觉得明月怎么样?”

“很可爱,性格开朗率性,挺不错。”我是真欣赏她,活得轻松自在,没有一般富家女的傲气和贵气,更重要的是,她对舒生好,凡是对舒生好的人,我全自动地将她们归于善人和朋友。

舒生没有作声,低头切菜。我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除了姐,就是她对我最好了。”舒生说。

我笑了,舒生是个最敏感的人,谁对他好,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喜欢她,就去追她。姐支持你。”

舒生沉吟半晌,说:“姐,我要是有了女朋友,你会不会不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了?”

“怎么会?你是我弟弟,我永远对你好。”我郑重承诺。

舒生微笑,眼神干净,神情满足。

我电话响了,一看,是方跃的,擦擦手,接起了电话,随着方跃的声音,我的心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喜悦,手机一挂,拉着舒生的手,“走,我们去见一个人!”

舒生说,姐,我围裙还没有脱。我一看,我身上的围裙也没脱。赶紧取下,拉着舒生就往外跑,步闲庭一手拿着一个苹果,口里还包着一口,见我行动匆匆,立即跟上来,含含糊糊地喊:“等等我,等等我!”

步明月在背后喊:“舒生哥哥,你们去哪里,我也想去啊!”

舒生只来得及说一句:“我也不知道姐带我去哪里。”

步闲庭脚下的油门一踩,车子飙出去了,鼻子里还在打着哼哼:“就不让她去,叽叽喳喳没个停,吵死人!”

车子开出好一会,步闲庭问:“去哪?”

大概是刚才为了逃避明月的追赶,才将车子开得逃命似的不择路就跑。

“方跃的家。不会走就我来开。”

步闲庭不干了:“笑话!b城有我步闲庭到不了的地方?”方向盘一转,油门一踩,车速加快。我留意一下舒生的脸色,舒生乖巧地笑:“姐,我没事,可以坐快车,我和明月经常坐闲庭哥的车出去玩。”

步闲庭,其余很不错,面恶,心善,嗯,孩子气。

车子停到方家门口,我拉着舒生直奔屋里,我看见了夏婆婆,她的样子和几年前变化不是很大,皱纹多了几条,头发有些灰白。眼神还是那么锋利,脸上的笑还是那么少。

舒生先喊出声来:“夏婆婆。”

我没有说话,慢慢走近她,一眼不眨地走近她,生怕她会消失似的,然后,眼泪控制不住地顺着脸额流出来了。

夏婆婆长叹一口气:“你这孩子,当初那么苦那么痛也没见你哭过,现在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抬起袖子擦眼泪,可怎么也擦不干,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出来。夏婆婆上来,抱住了我,手一揽,又抱住了舒生。“别哭了,舒生在呢,你哭他也要哭的。”她给我擦眼泪,我看见舒生的眼睛果然红了。

“婆婆一直没消息,姐好担心。”舒生说。

“傻孩子,有什么担心的,跟你说过,不要多想,不要自给负担。”

我不好意思地擦擦眼睛:“婆婆的话我都记着呢。”

“都坐都坐,站着干嘛!”方跃看了半天戏,终于开口了。

我有好多话要跟夏婆婆说,可一时不知道从哪说起,只是乖乖地坐到她的身边,舒生乖乖地坐到她的另一边,她是我的师傅,也说得上是舒生的保姆,我练功时她就照看舒生,时不时给他买糖和饼干,偶尔也丢给我一两块,舒生自己少吃,还偷偷给我藏一两块,跟婆婆练功,虽然苦虽然痛,但也有甜有快乐。

“婆婆,我是木伯恩的孙女,二十二年前我在津县一生下就被人抱走,八年前被找回木家。”我低低地说。

旁边,方招一脸惊奇。夏婆婆更是一脸惊奇。

“你是木随云的女儿?”

我点头。

“天意,天意啊。”夏婆婆喃喃地说,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脸上露出无比悲伤:“安之,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住你!”

“婆婆,你说什么?”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夏婆婆仰天长叹:“这都是什么孽债!我竟然害了安之!”

“婆婆,我很好,真的很好,你怎么会害我!”不安越来越大,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跟我有关的事,而眼下,就要揭密了!我紧张又渴望。

“木随云去津县改革,首先改革土地,那就是迁坟。我夏家的坟就在第一批迁移之列。我怀疑木随云改革是假,探宝是真,正好其他祖坟被迁的家族也意见很大,我和他们合伙商量,买通了一帮人对木随云进行威胁,迫使他离开津县。木随云不受威胁,我们又将目光移到他怀孕的妻子身上,对家属进到威胁,企图达到木随云离开的目的。但木随云并没有带着他妻子离开,他妻子生下一孩子,被我们买通的人偷偷抱走,留下一张条子:‘立即滚出津县,否则孩子死!’木随云终于妥协,答应离开,在离开的当天,那伙人告诉我们,孩子已经还给他们了。却原来,孩子根本没有还!我更没想到,那个孩子就是你!易成德和杨莲花结婚几年没有孩子,突然出现个女孩,我怎么可能想到你就是木随云丢失的那个孩子啊!你们说,这是不是天意?是不是天意?安之是木随云的女儿,木随云是木伯恩的儿子,木伯恩是木慈的儿子,木慈是杀我全家的仇人!”夏婆婆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彻底呆住了!这中间弯弯扭扭,缠缠绕绕,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盘根错节,如何能泾渭分明!

“婆婆,我觉得我赚大了,无端得到了一个好姐姐,又治好我的病,现在又把我养得安安稳稳。我是最幸运的人!”舒生红着眼睛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夏婆婆千唤万唤终于出来了,是位高手,不过年纪大了,还是不要打架了,老人家嘛,还是喝喝茶带带孩子,享受黄昏的好,是吧。

这几章会结束b城恩怨,故事接近尾声。希望童鞋们收藏我的新坑新作,《狱女妖娆》,谢谢。

☆、第七四章

74

我牵住夏婆婆的手,“婆婆,其实我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在青山村,我和舒生放牛,我在你院子里练功,舒生在一边吃棒棒糖,趁你没注意,偷偷将糖放到我的口里含一下。那些日子虽然苦,虽然累,但我认为很快乐,很富有。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的命运,也从来不觉得我比别人卑微低贱。我活得很好,我甚至庆幸我在青山村长大。婆婆,你没有对不起我,真的,我以后还要养你,将来我退伍后,陪你一起生活。”

“安之,安之,我苦命的孩子!”夏婆婆抱住我,不由老泪纵横。

方招叹息,“你也是无心之举,并没有真心害人之意,这事错不在你。而且后来你对安之有师徒之情,也算弥补了这一错举。现在,安之生活得很好,你就不要内疚了,若真的在木家长大,未必能长成现在这般出息。木家的女孩子多少也听过,没有出色的。”

“婆婆,你的东西我会帮你拿回来,有事弟子代劳。你年纪大了,就好好住着,你一生也没过几天好日子,现在,也该我们来侍候你了。”我擦着婆婆的眼泪,还担心她去找木伯恩算账。

“如果不嫌弃,就在我家住下来吧。我家房子多,人少,一点也不热闹。”方跃笑道。

“不要住这里,婆婆,我家房子也多,人也多,热闹,住我家去,我还要拜婆婆为师呢。她太小气了,功夫不外传。”步闲庭抢前一步,急急地说,还用手指着我,控诉。

“你是?”夏婆婆疑惑地看着他。

“我是安之的另一个弟弟。她是我嫂子。”不等我答话,步闲庭笑容满面地抢着回答。

“安之,你结婚了?”

我点点头。

“婆婆,姐夫和姐姐是相爱结婚的。”舒生说。

“我怎么听说是联姻的呢?”方跃唯恐天下不乱的语气,闲到欠扁。

“谁说联姻就不能相爱了?”步闲庭横着他,小声嘀咕着,“司马昭之心。”

夏婆婆看着我,不理他们所说。

我说:“舒生说的是对的,我们是相爱结婚的,不是家族强迫。婆婆,见到他你会喜欢他的,我打不过他。”最后一句我凑到她耳边说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教训第一条不能忘。”

“婆婆,我全记着呢。”教训第一条,世上最可靠的是自己。

“还有教训条例啊,我也想听。”步闲庭凑过来。

婆婆用手一指我,“打赢安之,就可以听。”

我和舒生笑起来,步闲庭脸垮了,方跃看着我,笑着说:“婆婆,我打赢安之,您住到我家,成不成?”

方跃一心为父还债,从这点上看,方招养的儿子算是成功的。

“可以。安之,让我检查一下你的功夫有没有荒废。”婆婆脸上的悲伤已去,又恢复了严肃和沉着。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大厅中间,其余的人纷纷退开,让出一大圈地方。婆婆,今日安之,已非复下阿蒙。

“想打赢我嫂子?”步闲庭舒畅地笑起来,“还练个十来年吧。哎呀,可惜没把明月带来,不然又可以开赌了。”语气挺遗憾,完全忘记了他出门时像躲债一样躲开明月的。

方跃不理步闲庭话里的讽刺,身上衣服一脱,露出里面一身紧身t恤,t恤里包着隆起的大块胸肌,一眼就能看出是个练家子。

我站着不动,眼神耳朵无不留意着他,忽然他上前一步,向我发出一记冲拳,我一闪身,随即一条腿到了我面前,原来冲拳是花招,这条腿才是正招。我一个铁板桥,向后弯去,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他一条腿踢空,另一腿扫来,我双手一架,身子后跃,顺势翻身。转眼十招过去,我只闪、躲、跳,并不还手,我也想看看他的功夫,记得那天晚上,方招对他说,好好保护我,显然对他儿子的功夫很有自信。

我见陪他玩得差不多了,结束吧,感觉背后风声虎虎而来,我身子微微一蹲,臀部猛然向后撞去,随即一个旋身,一腿飞去直抵方跃面部,在一手掌厚的地方生生停下,这一招正是当初苍龙基地考核失败的新队员挑衅步轻风时,步轻风还击的那一招,特色是快,很快,快得不可思议,我知道快不过他,可眼下,却达到了相同的效果。我以金**独立的姿势站着,另一条腿的攻势不变。

方跃后退几步,笑了:“我输了。”

方招“啪啪啪”鼓掌,不止点头:“身手相当好,快!准!这小子说得对,方跃要打赢安之,还要练个几年。”

婆婆问我:“最后一招应变好快,真的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还可以更快。”我说。

“安之,我真庆幸在妖皇那夜没有挑衅你。当时你走进房间,面对那几个汉子面不改色,我还以为你只是胆子大,原来是个绝顶高手,早胸有成竹,我错得离谱。”方跃认真的说,“婆婆,您住我这儿吧,也给我指点一下。”

夏婆婆说:“师傅引进门,修炼在个人。比如最后一招,就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不是我教的。”

我不好意思了,这分明是偷的步轻风的!还是以后让步轻风演给婆婆看吧,更快,更准。

“夏天碧,你就住下吧,方跃这孩子是真心想留你。我也希望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弥补一下,我欠你的太多了,能弥补多少算多少。等安之和舒生有自己的房子了,你再搬过去也行。”方招说。

我才知道夏婆婆的真正的名字叫夏天碧,真是好听的名字。

我想到五元小叔叔留下的房子,不行,那原是木家产业,我突然后悔当初没有买房子了,要是买了,现在婆婆就可以住过去了。

“好吧,我暂时就住这里。”夏婆婆说。

“婆婆。”步闲庭苦着脸,“他就没有打赢嘛,婆婆怎么答应他了?”

“好孩子,婆婆无缘无故去你家做什么,这老头欠我的,我吃他的住他的是应该的。”夏婆婆微笑。“不过安之,木伯恩那儿我一定要去的,家仇血恨,我一定要亲自讨回,哪怕只有一个说法。”

“婆婆,我陪你一起去。”我说。

“我也去。”方跃加进来。

“我也去。”步闲庭干什么都要踩一脚的毛病又发作了,他以为他是国家总理吗,事事要抓。

“不行。”我说。

“这事关系到方家,婆婆,和我,跟你没半点关系,你去只会添乱。”他代表的可是步家,一插手,只会越来越复杂。

步闲庭虽然不甘心,但也能明白其中利害,只好摸着受伤的小心脏,眼睁睁地看我将他排斥开来。

星期天去木家老宅不方便,木家人都在。我认为过两天再去比较好,夏婆婆听我安排,没有异议,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这一两天。

这两天,方跃也不去管他的夜总会了,步闲庭也不去他的公司了,我严重怀疑他的公司就是个幌子,天底下有这么随意轻松的老板吗?步闲庭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嫂子,你这种观念要改。会赚钱的老板都是别人做事,自己玩,不会赚钱的老板都是自己累得像牛,员工随意散慢,这就是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的差别。”

我说不过他,不理他。

他跟着我天天光临方家,天天缠着婆婆指点功夫,方跃也在一旁比划,夏婆婆倒也随意,给他们指指点点。

步闲庭被婆婆挑剔的厉害了,相当郁闷,就坐一边喘着气休息,指着我问:“婆婆,你怎么看上她的?”

婆婆笑:“我看上她的时候应该不到四岁吧?那么点大的孩子护着弟弟像母**护着小**似的,自己被打得青鼻脸肿也不让弟弟受人欺负,我感触很深,我弟弟身体也不好,我爷爷没让他练武,却教我武功,可我没有保护到他。看到安之那么保护弟弟,我想,我不是个好姐姐,眼前这个小女孩是个好姐姐,我得教她功夫,让她变得强大,更好的保护弟弟。她果然没让我失望,再苦再累再痛,从来没流过一滴眼泪。我教她时很严格,没做到我要求的,不准去吃饭,不准去睡觉。她没抱怨过,一声不哼地支撑到最后。闲庭啊,不是我打击你,你再怎么练也练不出安之这个身手了,你天赋不足,耐力更不足。”

方跃看着我笑,步闲庭讪讪地抓脑袋,又去重复刚才那个动作了,很想证明自己既有天赋又有耐力。我悄悄笑了。

婆婆对方跃说:“你不错,只是教你的师傅功夫差了,所以你进步不大。”一席话说得方跃乐呵呵笑个不停。

“方跃的功夫全是我教的。倒是我耽误他了。”方招从屋里走出来,我发现他这两天变得年轻了,压了几十年的心病终于去掉了,就像医生拿掉了埋在身体里的几十年又痛又痒又难受的肿瘤一样,人心情一好,容貌变年轻很正常。

“方跃,以后多跟婆婆讨教,以安之为榜样。”方招笑眯眯地说。

方跃靠近我,压着嗓子问:“你不是普通的兵吧?特种兵?”

我沉默。

方跃又说:“我原来就是想去考特种兵,还私自学习摩斯密码,学习各种技能,还是没通过。这个愿望再也实现不了了。以前我还不服气,现在看到你的身手,服了。”

我想,你的愿望实现不了,就把你学习到的东西应用到你打手身上?

步闲庭一边扎着马步,却是不安份,眼睛珠子观四路,见我和方跃说悄悄话,急得大喊:“嫂子,你不要和他多说话,大哥知道会劈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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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五章

75

我黑脸,以前还觉得他有内敛稳重的倾向,我一定是错了,这人,越来越幼稚,越来越向“二”字靠拢。

“要是没有步家撑腰,你以为你大哥能娶到安之?”方跃斜眼看他。

“有人撑腰为什么不要?能娶到自己喜欢人的就行了,又没有做违法的事!”步闲庭毫不示弱。

方跃被气到了,“喜欢的人?我怎么听说订婚时,新郎没到场?”

“那是因为我大哥不知道易安之就是木安之,他们早就相爱了,是大嫂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步闲庭一付八卦相,也相当有八卦潜质。

我笑了,他很清楚啊,好像当初他是步家最没礼貌的一个呢,动不动威胁我这威胁我那。

方跃看了我一眼,不说话了,决定不跟这个比他小十岁的孩子一般见识。

我上去踢步闲庭的腿,又拍拍他后背,他的腿不弯了,背也不驼了,嘴也闭住了。

星期三,我和方跃带着夏婆婆去了木家老宅。

一进大厅,看见爷爷的老厨子张师傅,他还是那样,胖胖的,笑眯眯的,如佛佗一般。我问:“张伯伯,我爷爷在家吗?”

张师傅看见我很意外:“安之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爷爷看见你一定很高兴。”转头朝里喊道,“老爷子,安之回来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木伯恩手里拿着拐杖走进了大厅。

“爷爷,有个人一直在找您。”我说。

夏婆婆上前一步,“木伯恩,你不认识我吧?”

木伯恩眼睛里闪着疑问,没有作声。

“我是当年你父亲木慈赶尽杀绝的夏家人,可惜,却漏了一个我!”夏婆婆冷笑一声。

木伯恩骤然盯着夏婆婆像盯着鬼魂一样,一脸震惊,大概他怎么也想不到被杀绝的夏家人突然凭空冒出来一个。

“很意外吧?这么多年,你们就没想过天理报应吗?你们睡觉不做恶梦吗?你们就没想到夏家人纵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吗?”夏婆婆用手指着木伯恩,一字一句地问。

木伯恩不愧对是木家当家人,立即冷静了,沉声问:“你是来要我命的吗?”

夏婆婆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不敢?我练功几十年,为的就是报仇血恨,只可惜一直找不到真正的凶手,现在找到了,我还会放过你吗?”

木伯恩点点头,“木家欠你几条人命,我既然是木家当家人,就不会推卸这个责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安之,我死后,你接管木家吧,就算将来被步家吞并,我也认了!”

“不!我不稀罕的东西我不会接手,我是夏婆婆的徒弟,今天来帮师傅讨回她的东西。”我决绝地说。

“这么说,你也是来要我命的?”木伯恩一愣,突然笑起来。

我摇头,“当年夏家灭门,一批书籍全部运到b城,你还给她吧。”

“还她?”木伯恩眼中精光一闪,对张师傅说:“老张,你看着点。”又对我们说,“你们跟我来。”

我们穿过走廊,来到木伯恩的书房。木伯恩指着那一个书架说:“这就是夏家全部书籍。我想,你要的不是这全部,而是《津县志》吧。”

夏婆婆点头,“没错,《津县志》原来是两本,上下册,我爷爷曾经告诉我,这两本书里各有一半藏宝图,合到一起就能找到宝藏。我当初逃离时原本想全部带走,可一想到这些书已被登记在册,全部拿走反而引起注意,另外,我还希望这本书能带出幕后的真正凶手,他得到那本书里的半张藏宝图后一定会来挖宝,我一直隐藏在津县,等着有人来挖宝,可一直没有人来,后来我不想等下去了,我怕我没有时间再等,也怕凶手因为没有得到另一半找不到藏宝地,我就主动去找真凶,安之,这些年我没回青山村,就是找正凶去了,我花了几年的时间,顺藤摸瓜,终于找到b城,找到这里,苍天有眼,终于可以让我手刃仇人!当年我若早知道木随云就是仇人的孙子,根本不可能让他有机会回到b城!”

木伯恩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你想报仇,你可知道我父亲木慈杀你夏家人,也是报仇?”

不止我和方跃吃了一惊,连夏婆婆也愣住了。

“我木家世代为官,家道殷实,颇有积蓄,清未年间,八国联军入京,慈禧太后西逃,我曾爷爷带着一姨奶奶两丫环和一大批财宝也逃离京城,请夏家镖师护送,却被你夏家人趁乱杀掉性命,抢了财宝逃离。因为当年局势太乱,根本没法找到仇人,更别说追回财宝。但这笔帐木家人一直记得。并且成为木家当家人的必背条例,手刃仇人,追回财宝。安之,我们木家的当家人身上的担子一直不轻,而且竞争激烈,有时要经过无数yīn谋和血腥。到我父亲一代,兄弟几人争当家位置,我父亲终于找到夏家人消息,于是派警卫去了津城,灭了夏家人,追回一本里有藏宝图的书,他完成了一大半当家人的条例,所以,他顺利成章坐上了木家当家人的位置。”

“仇已报,但宝没追回,这个任务落到我的身上,我让随云去津县确实是去寻宝,不过我并没有正式告诉他这件事,而是出招,让他在津县实行土地改革,因为我发现了奇怪一件事,那场浩劫过后的第四年,政府给夏家人平反,却在津县城南建了一座大大的墓碑,据说这是私人所为,我猜想,可能夏家还有后人。还有什么比坟墓更好藏宝呢?不过很遗憾,坟墓里并没有宝藏,随云却受到生命威胁,最后还将才生下的女儿丢在津县。木家在这件事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后来我就没动了,不拿到另一本书,我不敢轻举妄动,你今天来得好,我们就全部做个了结,你们夏家杀我木家四条人命,夺我家财宝,我父亲杀你夏家四条人命,你将木家的财宝还木家,我把我的命给你。从此两清。”木伯恩的声音异常平静,说把命交出去就像把怀里的怀表掏出去一样,轻描淡写。

一时间,书房里寂静如无人之境。没有人想到这竟然是个连环扣,前尘接旧事,新仇接旧恨,时间的一条线上,结着这么多的死结,都带着怨恨,都带着血腥。

夏婆婆眼睛失神了,口里喃喃地说:“居然是这样,居然是这样……”

我扶住夏婆婆,“婆婆,我回头把那本书还给木家,这事就这么了了吧,这么纠结下去没有意义。”

“是啊,这样纠结下去有什么意义?我当年才二十岁,却被揪着批斗,游行,殴打,刚刚结婚不久的丈夫为了和我家撇清关系,离婚时人都没出面。我为了报仇,苦练爷爷传给我的功夫,隐居在津县这么多年,只是为了等人去寻宝。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宝不是我家的,命也是还人家的,我这几十年又是为了什么?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夏婆婆的声音无比苍老,无力,无奈,无助。

“婆婆,你还有我,你的存在是为了我,没有你,哪有我的今天?你不是没有意义的,你培养出了一个有用的兵,我会让你感到自豪的!”我急急的喊,被夏婆婆脸上的神色吓到了。

“对,对,我还有你,安之,我幸好还有你。把那本书给他吧,两代怨恨到此为止。”婆婆像是猛然清醒过来一样,拉起我的手,“我们走吧。”

“我这本书里的图纸已被人偷去。”木伯恩走到书架边,抽出了那本《津县志》。

我大惊,猛然想起以前的追杀,不是郁家的人,不是为了当家人的位置,难道对方认为是我偷走了图纸?

“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沉声问。

“我是半年前发现的。”

我突然问:“你几番三次要我掌管木家,难道你认为是我拿了?希望我能把木家的财宝花在木家?”

木伯恩皱眉:“安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要你掌管木家,是因为我相信你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相信你的能力和勇气。”

“《津县志》另一本婆婆交在我手上,我会交给你的。婆婆,我们走吧。”我扶着夏婆婆,方跃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跟在我们身边离开。

“安之,你就这么讨厌木家吗?”木伯恩语气黯然。

我停了一下,并没有回头,缓慢且清晰地回答:“对,我讨厌。”

“那本书,安之,你收着吧。”背后传来木伯恩沉重的声音。我一滞,没有转身,扶着婆婆继续离开。

走出走廊来到大厅,眼前的场面让我吃了一惊,我手一沉,拔出了口袋里的枪,方跃立即冲到门外。大厅里,张师傅倒在地上,喉咙上插着一把飞镖,很明显,之所以没发出声音,是因为发不出声音,再加上我们在书房言词和气氛那么激烈,完全没有听到张师傅倒地的声音。

我喊了一声:“爷爷快出来!张师傅死了!”

木伯恩几乎是奔出来的,奔到张师傅身边就要去翻看,我捉住他的手:“爷爷,不要动,看能不能找出蛛丝马迹来。”

方跃回来,对我摇头:“早跑了。”

我围着张师傅仔细检查,尸体已渐冷,我们在书房里呆了将近两小时,那么我们刚进去不久,这人尾随而来,被张师傅发现了,张师傅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一镖封喉。然后,这人一直在书房附近偷听我们的谈话,为什么对我们的谈话这么感兴趣?也是为了那笔财富?下一步他会怎么做?那页偷走的图纸在他手上吗?他是谁?一边串的问题在我脑袋翻转。

我注意到张师傅两只手的手指很奇怪,拇指和食指死死圈成一个圈,另外三个手指直直并排,另一只也是这个姿势。他在临死前要告诉我们什么?

木伯恩一下瘫坐在沙发上,一点也没有刚才要把命交出去的冷静和沉稳,他脸上的悲伤显而易见,这绝对不是一个主人对一个厨子的感情。

“他跟了我四十年,作为我的贴身保镖,跟了我四十年,我让他退休,到处转悠,他不去,他说不如跟在我身边舒适。没想到今日死于非命,比我老头子先走一步。”

难怪我总觉得怪怪的,一个厨师,身体这么胖,走路不可能有这么轻,只有习武的人,脚步轻起轻落是习惯。

“你是不是派他去保护过木北?”我问。

☆、第七六章

76

木伯恩点点头,“当时你和木北都可能被郁家追杀,老张说你有功夫,而且不弱,可以自保,我问过木北,也证实你有功夫,所以没派人去保护你,木北不行,我让老张去保护他,郁家倒后,老张还经常去保护木北,说他没有自保能力。直到去年,才没去了。”

我暗暗惊心,张师傅居然看出我有功夫,而且功夫不弱,我是哪里露出了蛛丝马迹?

“让你接管木家,首先是老张的主意,他说你不错,我才开始关注你,他的眼光很好,你确实不错。他说将位置早点让出去,到时候我和他一起出出走走,可惜,他到底是没有等到那一天。”木伯恩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

“爷爷,你觉得凶手会是谁?”我问。

木伯恩仍然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一年前,我曾经遇到过两次追杀,一次是两辆车撞我,另一次是六个人追杀我,手里都有枪,他们不是郁家的人。”

木伯恩倏地坐直,眼睛睁开,里面闪过yīn鸷和凶狠。

“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告诉我,木家当家人位置充满竞争,小打小闹在所难免,我以为这些你不会去管。另外,反正我要当兵去了,对木家和木家的权钱也撇清了,后面应该没有危险,所以不想再去追究。”原来他不知道,我还一直认为他多少知道此事,故意不助我,以此逼我答应他继承木家。

“你认为是木家的人对你动手?”木伯恩的声音更冷,yīn测测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子狠辣的戾气。

我默然。

“难怪你迫切要离开,还走得这么干净,我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只黑手!是我疏忽了!”

“爷爷,身边从派几个人吧,我担心他会对你下手。”

“我会等他来!”木伯恩yīn着眼神,冷笑几声,声音之yīn凉,之尖锐,连我都毛骨悚然。

方跃已经报警了,此时门外传来警车的汽笛声,随即警察进来,我看见了一个老熟人,陶哥。

“弟妹,你一年不出现,一出现就有案子!”陶哥向我打招呼。

我默然,还真是,每次见他都是案子。

我和方跃警惕地一左一右夹着婆婆上车,又回到方家。

我突然想,那人想要宝藏,必定要得到两本《津县志》,一本在我这里,他一定会来找我,而且,我暂时绝对不能交出去,交给谁谁就有危险!

我不能呆在这里,不能把凶手引到这里来,这里是两个凄苦一辈子的老人,该安享晚年了!

我没有下车,让方跃把他的车借我,另外要求他保护婆婆,方跃似乎知道我的想法,沉着地叮嘱我:“小心,一感觉有异常,给我打电话。”

我开车离开,车子东转西转,时快时慢,有尾巴应该也甩掉了。我掏出手机,按了一个熟悉的电话,里面立即传来老队长威严的声音:“谁!”

“老队长,我是木安之,现在请求支援!”

晚上,步轻风回来了。苍龙行事特别快,直升机将人送到偏僻的地方,然后让他自己打车回来,打不到车,跑回来。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步轻风,步轻风嘴角勾起一个冷笑:“老婆,这回,我们新帐旧帐一起算,该了结了!”

我躺在步轻风的怀里,任他亲吻着我,我脑子里一直想着张师傅的那个手势,他到底要表达什么?来者应该是他认识的人,才有所表示吧?那么我以前怀疑木家人这种可能性很大,木林,木桑,木森,木北,木森宁愿被方跃打死也不愿意去偷那本书,那他是不是可以排除?木北被张师傅认定自身保护能力都不够,他有什么能力杀掉当了四十年保镖的张师傅?而且那本书在我身边放了这么久,木北也跟着我这么久,他完全有能力看它或者得到它,复印或者临摹都可以,不必要撕下来引起注意吧?如果排除木北,只剩下木林和木桑,这两人谁的可能性要大?

“老婆,专心点。爱.爱时不能走神。”步轻风的热气喷到我脸上,又用力咬了一下我的嘴唇,一阵痛感让我回过神来,发现他已将我脱得精光了。几番激烈的缠绵后,步轻风终于喝饱喝足,神情舒适慵懒,手一带,将我搂在怀里:“安心睡吧。有我呢。”

他在身边我睡得特别安稳,不一会,真的睡了。

一夜无事,一夜安眠。

第二天,我提议,要不要我们主动出击?既然对方要我的书,应该不会直接打死我,我可以引他上勾。步轻风同意,于是他让我前面开着车慢慢走,他后面开着车慢慢跟,一连两天什么也没有引出来。方跃那边也没有动静。没有动静就是宁静,可我总觉得要出什么事,这种宁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可要出什么事?

这个星期天舒生没有回来,步明月说,他再过三天就要参加比赛了,想抓紧时间多练练,比赛后会好好陪在家里。

我突然想起夏婆婆给我的那本《津县志》一直在舒生那儿的,就去了舒生房间找,却没有找到,以前舒生一直把它放在学校,应该此时在学校,我得拿回来。

我打电话给舒生,电话“嘀嘀嘀”没人接,我想,舒生肯定在琴室练琴,电话放在宿舍里了。正要挂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易舒生的姐姐是吧?很好,正要找你。”

我倏地崩紧了身子,步轻风立即一挥手,屋里人全部禁声。我打开免提,对方的声音传出来:“你弟弟在我手上,放心,我没把他怎么样,不过,你如果报警,他一定会怎么样的,听说,他过两天就要比赛了吧?人才啊!”

我冷静下来:“说,什么条件?”

“一本书而已,《津县志》,你有吧?乖乖送过来,如果你还想要你弟弟的命!”

“好,我给你,送到什么地方?”

“果然干脆,送到十里桥,那儿有一家名叫喜乐馆的饭菜馆,馆对面有一个垃圾桶,你把书丢到垃圾桶里就可以,若玩一点花样,别怪我手下无情了!”对方的声音突然变得恶狠狠的,“顺便告诉你,你弟弟身上我也就绑了两捆炸药,威力不大,足以炸得他只剩下一点点渣子,遥控器在我手上,只需要轻轻一按,哈哈哈,你懂的。”

“我把书给你,你一定会放我弟弟吗?”

“我和你无怨无仇,你要人,我要财,各取所得,不会拿到东西后撕票的!给你三小时,时间现在开启,易舒生的好姐姐,现在就动身吧!”电话掐断。

“安之,你去取书,我去十里桥,以防万一,不要报警,若惊动了对方,怕对舒生不利!”步轻风果断安排。

我立即启动车子,急奔学校,冲进舒生的203宿舍,宿舍里有一个大男孩光着上身在换衣服,看见我冲进去吓得直往床上躲,像怕人强.暴一样。我直查舒生的书桌,桌上没有,拉抽屉,锁了,我心中焦急,拿起椅子就往桌面上砸,铁制的椅子比木制的桌子要硬多了,桌子砸出一个大洞,我从洞里扒拉着,终于找到了那本《津县志》,来不及解释了,我见宿舍走廊两边都围满了前来找我辨理和围观的同学,二话不说,手往走廊的栏杆上一撑,从二楼翻身而下,不理会后面的惊呼和抓贼的声音,立即上车,离开学校。

我抬手看表,整整用了32分钟。十里桥离这里还有相当一段距离,我来学校正是十里桥的反方向,等于时间凭空多用去了一个小时,还有二个半小时,用赛车的速度完全可以到!我脚一踩油门,将速度猛然提起来!我再次想到夏婆婆的教训,速度就是生命!

车行了半小时,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张师傅那个手势,那个手势,他要告诉我的是,他就是凶手!我眼睛一眯,猛然方向盘一转,不再去十里桥,而是转向木家老宅!

在老宅院子里,我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头上扎着漂亮的蝴蝶结,小女孩此刻正蹲在一棵桂花树下数蚂蚁,口里念念有词:“十二、十三、十四……”头一晃一晃的,头上的蝴蝶结也跟着一晃一晃,可爱极了。

我轻轻走上去,小女孩抬头看见我,乖巧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天真灿烂,像个小天使。

我抱起她,说,“你爸爸让我带你进去。”小女孩快乐地答应了,双手信任地抱住了我的脖子。

木家的人齐齐看着我抱着孩子走进去,木林皱眉,说:“凡凡,下来,让小姑姑抱像什么话。”

小女孩挣扎着就要下来,我笑了,“凡凡,你爸爸会来接你的!”

“爸爸,你来接我!”小女孩娇笑着向木林伸出了双手,眼神干净清澈。

“木林,你会来接她的,对吗?”我问。

良久,木林站起来,“你猜对了,我会来接她。”他向我走来。

我退到墙边,紧紧地盯着他,特别是他的手,那只发飞镖的手,那只杀死张师傅的手!

我突然把小女孩往木林身上一推,身子一闪,顶在小女孩身后的枪一转,顶住了木林的太阳穴!

☆、第七七章

77

整个大厅里一片惊呼,我对小女孩说:“乖,姑姑跟你爸爸玩个游戏,你一边玩去吧。”

小女孩快乐地从木林身上滑下来:“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木林温和地说:“凡凡乖,爸爸等下跟你一起玩。去妈妈身边,不听话爸爸不带你玩了。”

小女孩乖乖地去了她妈妈的身边。木林的妻子尤佳紧紧抱着孩子,一脸恐惧地看着我。

“打电话,放了舒生!”我眼睛一眯,冷冷说道,“你既然知道以他来威胁我,也就知道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他若少了一根汗毛,我要你付出代价!你的女儿很漂亮,妻子也很贤惠,而你,也快升了吧?仕途得意,家庭美满,我真不想毁了它!可如果你一定要惹到我,我也不是下不了手!你应该知道我的手上沾了多少血!那六个杀手不是一直没找你加钱吗?”

陈香尖叫起来,手指着我,泼辣地大骂:“你这个贱.人,你在说什么?木林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你要拿枪指着他,还要以他的仕途和家庭威胁他!我要打死你,打死你!”说罢就要冲上来,被木森拦住。

木北迅速跳到我身边,一面警觉地看着众人,一面问我:“姐,舒生怎么了?”

“被他绑架了,条件是交出《津县志》,大堂哥,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津县志》,你若找我讨,我会给你,可你偏偏选择了一条不该走的路,你追杀我也就罢了,我没有追究,我不想我们相同血缘的人互相残杀。为了避免这种悲剧,我离开了木家,可你最不应该以舒生威胁我,他是我的逆鳞,谁也不能动!谁动杀谁!”我yīn森森地说。

木伯恩一脸出人意外的平静,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看着木林,说:“打电话吧。”

木林的手缓缓伸进口袋。

“我知道你的飞镖很厉害,我没想到木家竟然暗藏着这么一个高手,不过,没有用,我从来不信有什么飞镖能快过子弹!我再顺便告诉你,我杀了你不但没事,还可能会因此而得到嘉奖,警察局一直还在查当年三华山六条性命后的指使者,我的堂哥,你认为呢?”

木林的手没动了。

木森喊道:“哥,放了舒生,他已经受过木家的伤害,你还想继续吗?不要再冥顽不灵了!”

陈香甩了木森一个巴掌:“你这个畜生,你怎么这么说你哥,他什么时候伤害那贱人的野弟弟了,谁知道是不是她偷养的野汉子!”

木森一脸冷笑:“我对你们失望透顶!一个个自私刻薄,恶毒尖酸,我再不离开,我也会死在你们手中!从此,木家没有木森这个人!”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径直走向外面。

木回岸大喝一声:“站住!”

可木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木家老宅。从大门口射进来的阳光全落在他身上,地上出现了一个yīn暗的倒影,慢慢地,倒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最后不见。

陈香一下哭起来,呼天抢地地喊着木森的名字。

我不屑看这闹剧,枪口顶了一下木林,冷冷说道:“看样子,你不想打?”

木回岸说话了:“木林,打电话,不要浪费时间了!”声音沉痛,失望。

木林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先打电话!木北,把他的手机掏出来,注意他的手,他的飞镖!”

木北小心地从木林口袋里掏出手机,木林接过,拨了几个数字,电话接通:“大刀,放了易舒生炸弹解除听我的,不要乱来对,我已经拿到书了,不要伤害他,你马上离开”

“让他把电话给舒生,我要立即证实。”我冷声说道。

“你把电话给他,我跟他说几句话。”

木北打开了免提,舒生清冷的声音传来:“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很镇定,没有一点慌乱。

我眼睛不离木林,“舒生,我是姐姐,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姐姐,姐姐。”舒生声音立即激动了,“我没事,没事。”

“他们打你了?”

“姐,我没事。”

“你身上的炸弹有没有解除?”

“在解。”

“不要怕,姐在,你姐夫去接你了,舒生,不要怕。”

“姐,我不怕,他们打我,我也不怕。”

“好样的。姐回头跟你说话。”

电话挂了,我的枪却不能放下,木北从木林身上上上下下翻出了十二把飞镖,跟插在张师傅喉咙的飞镖一模一样。

“大堂哥,我真的不愿意怀疑你,我怀疑过木森,木桑,甚至怀疑木北,我就是不想怀疑你,我来到木家,这么多堂哥,只有你偶尔跟我说过话,只有你没有对我露出鄙视和不屑的神情,当初木家和步家联姻,你第一个说出步轻风是gay,出来制止这桩婚事。这些,都让我感动。你是这么多堂兄堂姐中唯一让我有好感的人。可笑啊,这全是假象,我被你迷惑了!

你那时对我和言悦色,是因为我没有威胁到你,后来随着爷爷对我的重视,他许我进书房,许我拿走那本《津县志》,又在遗嘱上指定我为当家人,这些,你全部看在眼里,你感觉到了我的存在对你造成了威胁。于是,你反对我嫁进步家,因为你怕我借步家的势越坐越大,将来再也扳不下来,就算有一天爷爷真让我当家了,你一定也会暗中将我扳下来,对不对?”

“开始时,你并没有对我存太大的杀机,所以只派了两个人开车撞翻我,至于死不死看我运气,真不好意思,我运气不错,那两人被我带到河里去了!你以为我会将这笔帐记到郁家头上吧?郁家倒后,郁家势力一夜之间全部消灭,可我竟然又一次遇到追杀,这次追杀力度大,人数六个,三把手枪三把微冲,一心要将我杀掉,他们从步家一直将我追到三华码头,我只得跳车,又跳水,游到三华山,那六人一直穷追不舍,整整追了我一天两夜!这一次,我运气还是不错,那些人竟然让我灭掉了!

木林,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我的能力,既然要杀我,就得弄清楚我有什么本事,你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我竟然是b城的黑市赛车的车王!我读书时打工是在‘野战俱乐部’,天天跟特种兵打交道!当然,这要谢谢雪姨对我的经济扣得紧!不然,我怎么有机会赛车、有机会熟悉兵器!”

“我还是顾及我身体里流着木家的血,不想再追究此事,所以,我选择了入伍,离得远远的,撇得清清的,为的就是告诉木家中那个追杀我的人,让他不要再防着我了,不要再追杀我了,我不是他的威胁,我对木家没有一点想法!我确实过了一年安稳的日子,可你不但对木家的当家位置志在必得,也对那笔宝藏也志在必得!于是,你关注那本书,发现书里的图纸被撕去,又开始怀疑到我,毕竟,这本书爷爷让我带回去过,并且多次让我翻看。木川也看过,可他选择离开,一个不打算回来的人要这张纸做什么?更何况事出意外,他死了!所以,我一出现在b城,就被你发现了!你暗中尾随我们到了老宅,却被张师傅发现了,你知道,我们在书房的谈话可能涉及到那笔宝藏的具体去向,于是你毫不犹豫地将掌心的飞镖射向了他的喉咙,张师傅没发出一声就倒下了。可是,你绝对想不到的,就是张师傅告诉我,是你杀了他!”

木林的脸越来越白,灰白死白,他低低地说:“不可能,他死时没有任何挣扎!”

“张师傅是爷爷多年的保镖,而不是什么厨师,按照正常情况,他绝对不可能被你一刀致命,除非这个人出其不意地杀了他!能出其不意,必得使他对这个人失去防备,那么这个人肯定是他熟悉的,不止是熟悉,还是他比较相信的人。而这么多木家子弟中,唯你表现最和善,最安份,没有看不起他是一个厨师的身份。你很有这种让人相信的潜质,我不就是相信你的一个吗?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只是推断,还不能指出你就是凶手,真正指出是你的,是张师傅死后的那个手势,三指并直,两指圈成一个圈,两只手全部是这个手势,你可以一镖封喉,可他还来得及做出一个手势,告诉活着的人,杀他的人就是你!那个圈圈,没有别的意思,是0,他强调两个0,0是谁?0就是你木林!你说,我说的准不准?”

“你在书房外偷听到我们的谈话,知道了另一本《津县志》在我身上,于是,就着人绑架了舒生,以书换人。如果你不这么做,我或者还不能这么快想到你,我在奔向十里桥的时候,脑子里就想着那个手势,运气真好,我一下开窍了!你做了亏心事,一看到我来就知道我要拿你的女儿威胁你。怎么样?被人威胁的感觉不好受吧?”

木林长叹一口气:“要是我不杀张师傅,你也没把握认出我。是我疏忽了!”

作者有话要说:真相大揭晓,那小子,木林,有人猜到答案吗?

☆、第七八章

78

我也长叹一口气,他怎么就不明白,只要他做了,就会露出蛛丝马迹,只有我有心,一定能找出他的蛛丝马迹来!

“你错了,你不杀张师傅,我一样能推出是你。木北可以排除,因为两本《津县志》全部在我那儿,我和舒生从来没有当宝贝收藏过,他跟我在一起也有几年时间,要想得到两本书或者要偷走里面的图纸,根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不必要花那么大的力气,而且,他知道我有功夫在身,绝不会跟我正面为敌。

我前不久碰到了木森,被人威胁,条件是要他去偷爷爷书房里的那本《津县志》,当时木森被打得头破血流,可他宁死不屈,愿意丢命,愿意背下一千万的债务。他说,木家的东西,宁死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说明他根本不知道爷爷的那本书已被人撕去一页,根本不知道那已是一本没有任何价值的书!排除这两人,只剩下你和木桑,我一直在你们两人中间思索,有一天,有人给阮重阳讲了木桑一件事,他无意又说给我听,高中时木桑为了一件小事跟人斗起来,对方被逼急了,摸出一把锋利的菜刀四处砍人,结果把木桑吓坏了,你看,一把菜刀都可以逼退他,他哪有胆量一次两次地去买凶杀人!”

“木林,你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是老实,中规中矩,找不出一点错处,可是,只要是人,哪会没有错处!如果没有错处,只能说明他在掩饰。你就是表现得太得体了,太完美了,同样,也太不真实了!你是在做作,做给人看,你骨子里绝不是你面表上的那么敦厚老实,那么温和大度!”

“安之,我真的小看你了!”木林没有一点yīn谋被揭穿的尴尬和不堪,显得异常平静,“你说的这些,几乎都是对的。”

“木林,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怎么可能去买凶杀人!你一定是被这个小贱.人所逼对不对?木林,不要怕,有你爷爷在,爸爸在,没人敢威胁你!”陈香不再抢天呼地地喊着木森了,她似乎终于发现眼前这个大儿子比小儿子问题更严重。

木林笑了,温和敦厚的样子,“妈,接受事实吧,这是真的。爸,你也接受事实吧。”

“为什么,为什么啊!我不相信,不相信!”陈香嚎啕大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木林眼睛在众人脸上扫了一遍,淡淡地说:“木川死后,你们都知道了木川活得累,其实,我比木川还要累。我是木家的长孙,自小被耳提面命,要好好学习,要为弟妹们做榜样,要练习一身本事,要当上木家当家人。所以,我按照你们的去做,学习成绩好,为人处世好,是弟妹们的好榜样,还偷偷练得一手好飞镖,我被赋上使命,逐渐的,我也认为我的愿望就是当上木家当家人,并把它当作我的终极目标。”

“我看得出来,爷爷对我很抱有希望,我也以为我将会是稳稳当当的未来木家当家人,可有一天,爷爷从未让人进的书房破例了,木川和安之都可以进去,没有我的名字!从那时开始,我留意书房动静了,早就听说过书房里有藏宝图,我也相信有,不然,爷爷不会暗中一直派人把守,这个把守的人当然就是张师傅。有一次我亲眼看着张师傅出门,借机进了书房,我希望能在里面找到一些有关藏宝图的秘密,却意外的看到爷爷立的遗嘱,里面注明他死后安之为当家人,这个发现让我愤怒,我为之奋斗了三十年的目标竟然就此毁于一旦,这种感觉就像在生生剐我身上的肉。所以,我对安之起了杀心,买通两个人开车撞人,结果大家都知道了,人没撞到,那两人赔进去了。”

“后来爷爷让安之带走一本书,并多次强调让她翻看,我对那本书产生怀疑,安之归还那本书后,我又偷偷进了书房,找到那本书,发现里面有一处撕坏的痕迹,我敢肯定,那被撕走的一页必定与藏宝有关,要是安之拥有那批宝藏,又有步家的支持,以后将会成为我最大的威胁,我下定决心,一定要置安之于死地,所以在郁家刚刚倒闭时,我买通了六名杀手对付你,我想,就算失败,这笔账也会落到郁家头上,尽管我绝不相信会失败。”

“安之说得对,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低估了她的能力。我派去的两批人都没有一个回来的。这让我很惊讶,就算安之不入伍,我也打算收敛了,我不能暴露自己辛辛苦苦隐藏了三十年的面目。只是安之比我想像的还要聪明,她不提六名杀手的事,却直接退出木家,以此证明自己。安之走后,爷爷打击很大,特别是他经常叫我和木桑、木北询问时局、政事,后来木北退出,不参加了,爷爷后来也不叫我们去书房说话了,这让我感到忧虑,我知道,爷爷的继承人绝对不会是我了!我很伤心,不让我继承木家,那就让我得到宝藏吧,我绝对不能两手空空!”

“正好有一回木森头破血流地回家,被我撞见,他不说原因,只说是安之救了他,我才知道安之回来了,于是派人监视,这回我警惕了,我知道安之的厉害,不敢跟得太紧,我接到密报说安之一行人来了老宅,于是紧急跟来,被张师傅看见,他正要喊我,我怕惊动你们,于是出其不意地杀了他,潜伏到书房外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我不会傻得再去直接追杀安之,但我知道舒生是她的软肋,于是骗出舒生,绑架了他。”

“现在好了,我也不用内疚了,张师傅一直对我很好,小时候,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带我玩,教我功夫。他死时眼睛都没闭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死在我的手里,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有一天我要杀死他。还有安之,其实开始时,我对你的好是真的,你的眼睛很干净,让我觉得这世上还有美好的东西存在,可能我在yīn暗中呆久了,让我对你这种美好产生了怨恨,让我一心想要毁掉。现在好了,我的命,随便你们安置吧。尤佳,以后你带着凡凡改嫁吧,给他找个光明磊落的好爸爸。”

一时间,大厅里除了陈香凄厉的痛哭声和尤佳压抑的哭声,再没有别的声音。

步回岸痛苦地说:“木林,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一个人。我们从小也是在长辈的教诲中长大的,忠于家族,忠于家长,虽然不说有多光明,但绝对没有如此yīn毒的心计,你这孩子,是最让我满意的,孝顺,乖巧,聪明,厚道,就算你不是当家人,你一样是弟妹们的好榜样,为什么一定要执着那些呢?”

“莫怪我执着,而是当家人的权利太大了,掌管着一大家子人的命运。所有的人都得接受当家人的安排。木家所有人的婚姻,没有自主权,要走什么道路,没有自主权,要办什么事,也没有自主权,全是当家人拍板。爷爷说过,人的命运与其掌控在别人手中,不如掌控在自己手中,我一直在为这句话奋斗。”木林淡淡地笑。

这句话木伯恩也对我说,他劝我接受掌管木家的权利,我当时一口回绝,我说不稀罕掌控别人的命运,我自己的命运自己作主。木伯恩,他只怕想不到就是他的这句话,在他的长孙心内埋下一个恶瘤,这个恶瘤越长越大,最后身心被它吞没。

木伯恩终于开口了,喊的却是木北。

“去我书房,你***镜框后有一张遗嘱,你去拿来宣读。”

木北应声而去,一会儿,来了,手里拿一张纸,木北打开纸,慢慢地念着上面的字,大厅里静得可怕,连陈香和尤佳的哭声都停止了。

谁也没想到,从木北口里抛出的是一个天大的炸弹,炸得在场的人惊讶万分,感叹不已,遗嘱上面指定木家当家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写着木林。

木林的脸色从不信,到震惊,到喜悦,到悔恨,到沮丧,到悲伤,到灰败。各种神情从脸上一一滚过,他颤抖着,嘴唇动了动,好久才喊出一声:“爷爷!”

“我最初选的继承人,是你,中间有过犹豫,但最后选择的,还是你。木林,究竟是我让你失望了还是你让我失望了?”木伯恩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跟他的大孙子询问今天的天气。

木林突然用手捂住了脸,抑止不住的哭声从指缝里跑出来,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含糊着喊道:“爷爷,对不起!对不起!”

“你最对不起的是安之和张师傅,一个无辜被你追杀,一个无辜被你杀死!”木伯恩疲惫地说。“当日安之问我谁最有可能杀害老张,我没有回答,我一个一个想,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木林,我最后的结论就是你。老张跟了我四十年,他为人警觉,不轻易相信别人,而且功夫不差,杀他的人必定是他相信的人,在你们这些人中,他最喜欢的是你和安之,他死时,安之和我在一起,当然,仅凭这点不足以说明是你杀了他,而是他之前告诉过我,你进了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兔子的火箭炮,晋衣、yi、拂衣、绝世妖娆鸨妈妈的深水地雷,相当很给力,坨坨热血沸腾鸟。谢谢。

☆、第七九章

79

“单独的一本《津县志》是寻不到宝的,我之所以不让人进书房,并不主要是保护这本书,而是对木家子孙的一种考验。木家多代以来,当家人绝对权威,不容置疑,木家人绝对忠心,不容背叛。所以当老张告诉我你偷偷进了我的书房时,我还不相信,后来我在那本书里做了个记号,证明了确实有人进去过,并且眼睛盯上了那笔财富。我在选择当家人时犹豫了,我劝安之掌管木家,甚至明知道郁家要在黄花山追杀她时,都没有出手相救,目的是让她认清权势的重要,可安之不为所动,选择离开,我于是只好重新将目光放到你身上。你的忠心不合我的要求,可其他很多方面我还是很满意,尤其是隐忍。

可是,木林,你怎么就不继续隐忍下去呢?我甚至和老张商量好,明年就把担子去了,两人去外面游逛一番。木林,你怎么就不再等一等呢?”木伯恩突然声音一厉,猛地站起来走到木林前面,掏出一把枪,对准了木林的前额,“老张陪我这么多年,保护我这么多年,他和我亲如兄弟,却死在我的孙子手下,死在我亲自选择的继承人手下,你说,我怎么对得起他,怎么能不为他讨回公道!?”

我暗中冷笑,原来老张一死,他就怀疑木林了,他说他等他来,原来心中已有准备,在身上藏了一支左轮手枪!

陈香跪到木伯恩旁边,木林的妻子带着孩子也跪下来,叫的叫爸爸,叫的叫爷爷,泪流满面地向他求情。

木伯恩没有动,眼睛里闪过愤怒,悲伤,疼痛,疲惫。

我的手机响了,掏出手机。

“老婆,舒生没事了,三个绑架份子已经抓获!那三人炸弹没卸完就想跑,立即被围。原来我爸已安排人包围了整个十里桥。”步轻风的声音很轻松。

“炸弹彻底解除没有?”我皱眉。

步轻风的在那头得意的笑:“有你老公在,什么炸弹不能拆除?”

“舒生有没有受伤?”

“脸被打肿了,身上有几处伤痕,已经送医院检查了,两天后的比赛应该可以参加。”

“他们打了舒生,竟然打得这么厉害!”我狠狠地说。

“老婆,不要着急,应该全是外伤,你一急舒生就要急了!冷静,冷静!”

我收起枪,冷冷地对木林说:“你的命运自然会有人来掌控,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种的什么就等着收什么吧。”我转向往外走,我需要马上看到舒生,我要知道他完全没事。

刚走门口,突然木北大喊一声:“姐!小心!”

我随即身子一矮,就地滚到一边,眼睛看到木林的一个手势向我抛射,我正欲举枪射击,却发现那只作抛射动作的手里竟然是空的,根本没有飞镖飞向我!假动作!

我一惊,大声吼道:“不要开枪!”

可是,晚了,木伯恩手中的枪响了,枪口原本对着木林的前额,刚才木林突然对着我发射,头一侧动,那一枪正中太阳穴,一朵血花迅速绽开,如火如涂。

木林的身子倒上,只来得及说一句话:“爷爷,我愿意死在您的枪下。”眼睛闭上,脸上竟然露出轻松的笑容,仿佛那一刻,千斤重担从他身上骤然卸除,他前所未有的松快和自由!

木伯恩手一松,枪落下来,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苍老失神的眼睛没有焦距,好像眼前的的纷乱和尖叫全是虚像。

陈香抢起地上的枪,对准木伯恩,眼睛全是怨恨和杀气:“木伯恩,你还我儿子来!”

木北一个箭步冲上去,手往陈香的手下一托,枪飞起来,木北接住,随手丢给了我。我收起枪,不再看他们,离开。

如步轻风说的,舒生全是皮外伤,无大碍,只是脸上的肿不能快速消掉,涂了一脸的药,看起来很搞笑,谁能想到他经历了一场生死之劫。舒生的每次受伤都是因为我,这个善良无辜的弟弟。

舒生笑着安慰我:“这样也好,明月说我胖些更帅。”

我内心疼痛,轻轻说:“是姐不好,总是连累你。”

“姐,你这么说是想让我伤心吗?”舒生眼圈红了。

步轻风上来抱住我们两个,开心地笑:“好了好了,自己人,客气什么?有福同当,有难同享,这才是亲人嘛!这事已经了结,就此揭过,谁也不许再提,我们呢,需要关注的就是接下来舒生的钢琴比赛,舒生,这可全是你的事了,你姐除了拍拍手,就只能干瞪眼了。”

“姐,姐夫,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比的。”

我带着步轻风和舒生一起去方跃家看望夏婆婆。一进门就看见方跃和夏婆婆在说话,肯定又是在讨论哪招哪式,夏婆婆一见舒生的脸,脚下一晃到了舒生的面前,“舒生的脸怎么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了他?”

“婆婆,敢欺负我的人全让我姐给收拾了,你早知道的。”舒生笑眯眯地说道。

“嗯,这倒也是,不过……”婆婆还在心痛舒生脸上的伤。

我不想让她多担心,打断她的话,“别担心,舒生没事。婆婆,我带个人来了。”

“婆婆,我叫步轻风,是安之的丈夫。”步轻风胸一挺,大声自我介绍。

我和舒生笑出声来。舒生小声地说:“姐夫真棒,昨天炸弹在我身上,时间也快到了,他面不改色,从从容容,几下就给我解除了。要是别人,也该手抖几下吧?”

我笑,也小声地说:“时间快到了,你呢?抖不抖?”

“不抖,我相信他,他是我姐夫。”舒生笑容真诚,眼神纯净。

夏婆婆以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步轻风,露出满意的神色,说:“听安之说,你比她还要厉害?”

我窘了,失去了报仇之心的婆婆,怎么成了个武术狂,肯定是受方跃和步闲庭的影响。

“报告婆婆,我被安之吃得死死的,打不过。打得过也不敢打,敢打也舍不得打她。”步轻风响亮地回答。

婆婆笑了,“这个回答我很满意。”

方跃在一边提醒说:“婆婆,你说要好好为难他的。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哎哟,这孩子说得这么可怜又可爱,我不好意思为难他了,安之会心痛的。”婆婆止不住脸上的笑意。

步轻风挺和气地对方跃说:“要不你来?武力解决?”

“我又不傻,为什么要单独跟你武力解决?”方跃很不屑。

“你还想叫你的打手们群攻?”

方跃斜着眼睛看我,“安之,你连打手的事都说了?”

我摇头:“我没说。”

“妖皇夜总会的老板,后面没养一群打手,谁信?”步轻风笑道。

“喂,什么打手,那叫保安,妖皇夜总会的老板,招几个保安维护会场治安,不犯法吧?”方跃道。

我想,诱人赌博,逼人盗窃,私设刑堂,哪一桩都是犯法吧?

“好了,好了,不斗嘴了,今天难得这么热闹,安之,我们去做饭吧。”夏婆婆很开心。

“安之还会做饭?”步轻风和方跃异口同声地问。

“在老家,我爸妈要做事,家务全是姐姐做。”舒生很乐意解释。

“我去看安之做饭。”步轻风喜得不得了,转头对婆婆说,“婆婆留下,等着吃饭就行,今天的饭菜我们来。舒生,我们去做饭。”

我知道步轻风的烧烤技术很好,每次演习完毕,一群人在山里猛打兔子打狍子,然后烤着吃,那些败在我们手下的队员一边吃着兔子肉狍子肉,一边很生气地说:“这手艺真***好啊,以后退伍了还可以去开个烧烤馆,不愁填不饱肚子。我怎么就进不来呢?年年考,年年被打回,太拽了!”还有一个不知情的队员,一边吃一边对黑哥说:“你们司务长的手艺真好,你们真幸福,演习还有司务长陪同。”一群人看着在一边烧烤得正带劲的步轻风哈哈大笑,笑得那队员莫名其妙,手里拿着一腿肉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吃下去。

不过烧烤技术好不意味着会做菜吧?我会做菜并不会烧烤。

家里两老人,夏婆婆和方招留下在客厅,我和步轻风加上舒生进了厨房,方跃也跟进来了,小小的厨房很拥护。

步轻风问方跃:“你会做?”明显嫌弃他来凑热闹。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哪比得上你步大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让开,我来。”方跃鄙视地说,袖子一挽,拿刀切菜。

步轻风退到一边,抚额大笑,我也偷偷笑,这方跃钻了步轻风的套还不自知,他等的就是两个字,我来。

所以说,腹黑的人到哪都不吃亏。

方跃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也笑了。

一会儿,方跃小声跟我说:“安之,你看我爸怎么样?”

我一呆,你爸怎么样?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跃将头伸出厨房望了望,又进来,“我觉得吧,自从夏婆婆来我家后,我爸心情好了,话也多了,脸上的笑也多了,人也开阔了,你没发现吗,我爸最近变帅了。”

我点头,这个我早发现了。

“我又觉得吧,自从夏婆婆住到我家,夏婆婆心情也好了,话也多了,脸上的笑也多了,人也开阔了,你没发现吗,婆婆最近变漂亮了。”

舒生憋着笑,头往我肩膀上靠,乐直不起腰来。我脸黑了,你方跃能不能改变一下台词,你爸和婆婆怎么能一样呢?

步轻风大笑,一本正经地说:“我发现了,确实又帅又漂亮。”

我鄙视,你发现个毛,这两人你都是第一天见。

“你别笑啊,我的意思呢,如果我叫婆婆改叫妈,你看如何?”方跃两眼放光,期待着自己伟大的计划。

叫婆婆改叫妈?他的意思是?夏婆婆和方招?成家?我睁大眼,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一个伟大的计划。

“我支持。”步轻风第一个表态。

“我也支持。”舒生跟着表态。

我问:“我们支持有什么用?”

“你的支持才有用,他们的没用。你是婆婆最亲的人,你的意见等于婆婆的一半,加上婆婆一半,好事就成了。”方跃兴奋地说,一点也不像事业成功型稳重内敛男,若戴上顶花帽子,再在脸上点个大大的痣,加上眼前这一付算计的贼眉眼,活生生一媒婆!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那半张藏宝图去哪了,童鞋们有兴趣玩猜猜看的游戏吗?猜到了双更哦。

支持坨坨新坑《狱女妖娆》吧,谢谢。

☆、第八十章

80

“你爸的意见呢?”我不自觉当起了女方主事人。

“我爸能有什么意见,看气色就知道了,四个字,求之不得。悄悄告诉你们,我爸还是处男!”方跃更兴奋了,更贼了,大概是难得有机会可以调侃他老爸的原因吧。我突然想起他的功夫是他爸教的,绝对在他爸手下吃尽了苦头,这回是不是想扳回一把?

“七十岁的处男,还有个什么用!”步轻风笑得更厉害了。

我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停,停。”这里还有未经世故的大男孩呢。

“这事我乐见其成,要不我问问婆婆?”我说,突然觉得这真是一好事,两个受苦的老人,经过了岁月的重重磨难,最后组成一个安稳的家,共享晚年,携手黄昏,很美的黄昏恋。

全国肖邦钢琴大赛在b城举行,还是那个豪华宽敞的大演厅。舒生的亲友团这一次比上一次阵容要大,多了步轻风,夏婆婆,方招和方跃,还有木北。

木北悄声告诉我,爷爷很消沉,从前天到今天就喝了两三回粥,爸爸木随云守着他。木森不知去向,大伯木回岸正在四处寻找。陈香终日哭啼,精神支持不住,进了医院,木莲照看。整个木家陷入低迷、沉郁、悲哀和痛苦之中。

我沉默,几代人几百年的家族,走到今天,完全不能由原来的管理方式和制度来管制,时代在进步,人的思想在进步,眼界在放宽,管理也应该与时俱进,而不应该墨守成规。而且管理的精髓绝对不是掌控与被掌控。这点却被木老爷子上升到一个高度。木家的悲剧早已发生,只是今天更明显,更严重。

台上的琴声响起,时而急,时而慢,时而快乐,时面凝重,我有些恍惚,谁说这琴声就不是在倾诉着岁月里的所有故事?悲欢离合,恩怨情仇,其实都是一场烟云,转眼间随风而逝,只有耳边的一曲琴声,在叹息,在回味,在吟唱。什么都不剩下,只有眼前才是唯一的真实。

步轻风手一揽,将我的头靠着了他的肩膀,“舒生就要出场了。”他轻轻地说。

我没动,直到舒生一身白色的西装出来,清淡,优雅,高贵,我笑了,开心地笑了。音乐从他的手指里流出来,如碧波之上白鸟飞翔,轻舟悠摇,星光闪耀,突然间,这一片舒适明朗消失了,惊涛骇浪,鸟飞,舟翻,乌云密布,宛若人生进入了一个yīn谋的漩涡,急转,翻腾,挣扎。琴声慢下来,悠悠然,淡淡然,如山重水复疑无路时,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夹谷,手指急转,骤然开阔,如晋太原中的捕鱼人忽遇桃花源,柳暗花明,天地为之一新,接天莲叶无穷碧,碧荷之上,仙乐齐鸣,如若人生进入另一个境界。音乐缓缓停下,我忘记了鼓掌,傻傻发呆,短短的十几分钟就像经历过了一场春秋大梦。

台下热烈的鼓声像潮水,一波接一波。步轻风欣慰地笑:“舒生真不错,弹得真好,他是天生的音乐人,气质清冷、高贵,像个王子,眼神干净,心灵干净,不受世间尘烟影响,是真正的书生。他应该有很多人追求吧?明月有得忙了。”

“家里会不会反对?”我问。

“为什么反对?都乐见其成。自从舒生来了,明月成了一只猫,又乖巧又勤奋。要不然,她哪能考上b大。奶奶说,家里再也听不到三叔和三婶对着明月吼的声音,也听不到拿着鞭子在后面催呀赶的声音,可乐了。”

我叹口气:“舒生自我保护能力太差,又单纯,他自己都不能保护自己,哪有能力保护明月。”

“你也别想得太复杂,这世上又不是人人勾心斗角,处处险恶yīn暗,舒生性格与世无争,也不会与人结怨,你这里的事了了,后面不会再有事了。”

我点头,舒生受伤害,全是我引上身的,说到底,是我害了他。现在,一切都了结,他不会再有事的。

“老爷子开枪的事,会不会有麻烦?”我想到另一个问题。

“不会有大麻烦,是木林攻击在先,他开枪在后,要说麻烦,是私藏枪支的麻烦,接受罚款就可以了,枪支当然是要没收的。”步轻风安慰我。

我放下心来,安心地靠着他的肩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钻入我的鼻子,我吸了吸,真好闻。

不枉舒生日日夜夜训练,钢琴比赛他拿下第二名的好成绩,最高兴的要数步明月,当结果一宣布,她竟然在台下喊起来,还是那句台词:“舒生舒生,谁敢相争。”宣布主权啊。

步轻风抚额,我微笑,为自己心爱的人呐喊,有什么好丢脸的。又想了一下,要是步轻风在台上得第一了,我敢不敢在大堂里高声尖叫,答案是,绝对不会!还真丢脸。

我们一起去了京华楼庆功,方跃、夏婆婆、方招一起去了,步妈妈和步奶奶见夏婆婆就是我师傅,既吃惊又高兴,几个人聊得笑容满面,步爷爷步爸爸没来,但步三叔和三婶都来了,三叔和方招一直闲聊,气氛不错。

觥筹交错间,喜气洋洋间,步明月大喊:“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

于是,整个席间全部寂静。

“今天是舒生哥哥的好日子,也是我的好日子,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和舒生哥哥正式确定恋爱关系!”

舒生顿时满脸红通,手足无措,我偷笑,步闲庭在一边小声叹气,“这丫头,太傻了。恋爱关系有必要这么大声宣布吗?看舒生,恨不得钻地洞里去。”

“她才不傻,她是让所有人作见证,怕舒生反悔呢。”步轻风一语道破明月心思。

偏偏步明月还不放过舒生,扯着舒生的袖子,大声嚷嚷,“舒生哥哥,你表个态啊。”

舒生被逼得没办法,抬起头,看着我笑,像朵羞涩而明艳的花。

我欢笑着向他眨眨眼睛。

“我愿意。”舒生轻轻地说。

席上的人全笑起来,这情况,就像步明月逼婚似的。我看着这一对,年轻,美丽,纯真,干净,还有比这更好的配对吗?由衷高兴。

晚上我和步轻风回到房间,门一关,他就抱住了我,嘴唇落下来,又急切又激烈,我只来得及说一声“锁门”,就被他抱到床上,身子压下来,我如被电流击中一般,如风暴里的小船一般,当天堂里那一束强光闪过,我幸福得瘫在他的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聆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沉沉睡去。

趁着还有几天假,我偷偷向婆婆传达了我和方跃还有舒生还有步轻风的愿望,希望她能和方招,两个历经苦难的老人能走到一起,我特别说到了方跃,他希望他不叫婆婆,而是叫妈,希望能有机会一起尽孝。我说,我常在部队,一年也没几天假,舒生在学校,都没有时间照顾她,方跃有这个心,也有这个能力。

婆婆听了我的话,半天没有说话。

我说:“婆婆,我赚了好多钱,你若不喜欢方家,我就在这里买个大房子,你先住进去,我请两个钟点工,来做饭、打扫卫生,舒生礼拜天也会回家,等舒生毕业了,将老家的爸爸妈妈也接来,我们在一起,团团圆圆。”

夏婆婆拉住我的手:“安之,你不要担心我,去部队吧。你说的这事我会考虑,方招,他也是个可怜的人,自我折磨几十年,我不恨他,也不怪他,当初还多亏他放我一条生路。没有他,我夏家的结局不会变,归根到底,我们确实是欠了木家。方招只是一个警卫,他没有选择,我很同情他。先过一段日子再说吧,如果两人合适,我不拒绝。”

我放下心来,临近过年,我和步轻风回了苍龙大队基地。我们一回来,队里给我们在食堂开了个庆功会,理由是好久没看见队长和嫂子,十分想念,如隔三秋,目的是想混吃混喝混热闹,庆功会主持人,石头。

我不得不说,庆功会很齐全,队员们很有才艺,黑哥别看他总是闷声不响,他会吹笛子,石头会拉二胡,不过我是个音乐盲,只知道他们会,不知道好不好。狐狸会用东北话说赵本山的小品,常常笑得人直不起腰,嗯,步轻风会唱歌,结婚那天我就知道了。小狼嘛,一唱歌,大家不是暴走就是救命,据说跑调从上海到柏林,太让人受难了。

石头手里拿着一瓶啤酒,跳上桌子,他喊到谁,谁就上去表演,喊到小狼,为了稳定大家情绪,石头不让他唱歌,他没办法,又拿不出手别人才艺,将桌子一推,连续翻了二十个跟头,用他的话说,孙悟空也没他厉害,得意洋洋地下场。

石头将酒一灌,眼睛一转,落到我身上不动了。

我心里呜呼,以前每次被喊到表演,我总是吹一曲《牛儿牛儿吃饱了》,现在又拿出来,我怀疑会不会把这满食堂的人吹跑。要不,我也学小狼,上去翻二十个跟头?

见我迟疑没动,旁边的人不干了,集体起哄:“嫂子跳个舞吧,没看过真的美女跳过舞!”

“就是,电视里的太远了!”

“跳舞,跳舞,跳舞……”

我出汗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步轻风。步轻风摸摸我的头,拉着我的手站到场子中央,“成,我跟我老婆来个双人舞。”

我惶恐了,怎么跳?我发誓,我真的不会啊。

“不要紧张,身体放松,随我的步子走,对,对,不要抗拒我,身子放软,脚步放柔,不要看着脚,看着我的眼睛,对,对,跟着节拍,我进你退,我退你进,就是这样,老婆,真棒。”

步轻风声音里似乎有一种魔力,我平静下来,听从他的话,跟上了他的步子,但我的手心还是汗津津的,这是个比电子信息还技术的活,是个比长跑还磨人的劳力。旁边掌声和起哄声响起,我一慌,脚下一错,踩到了步轻风的脚,另一只脚又一抬,又踩到了他另一只脚,这样成了我两只脚全站到了他的脚上,掌声和起哄声更响了,满堂喝彩。

步轻风脸有点黑,他大概没想到我笨到这个程度,无力地看着我。

小狼笑得拼命拍桌子,“队长和嫂子舞动奇迹啊。”

“果然是奇迹,原来嫂子喜欢在上面。”石头酒也不喝了,一脸暧昧。

“队长,你被压了!”

“队长肯定乐意被压,我听到了队长内心得意的□……”

☆、第八一章

81

步轻风突然凑到我耳朵,一本正经地说:“老婆,晚上回去我们试试。”

我大窘。下定决心,以后再表演,全部口琴曲《牛儿牛儿吃饱了》,吹死他们。

又恢复了训练,演习,任务的生活模式。两个月后,方跃给我来信了,信里充满着喜悦,他说,他终于不叫婆婆而叫妈了!现在他妈妈一有时间就指点他的功夫,说等我回去再跟我切磋,他厉害很多了。

我回信给他,切磋放一边,还是先给你妈找个儿媳妇生个孙子孙女什么的,从小交给奶奶带,将来一定是个武林高手。没过几天,方跃又来信了,说我说的有理,他目前正在给他妈物色儿媳妇,据说屁股大的好生,问我是不是真的。

方跃频频来信,步轻风不干了,说,“他比我?没一点优势嘛,没我年轻,没我帅,没我有钱,没我能打,老婆,你不要再和他通信了,我虽然样样比他强,可还是会吃醋的。”

我瞪他,这个醋坛子!

木北也来信了,木老爷子自愿住进了疗养院,不许人去看他,木家暂时由木随云代管,等他一毕业,他接管。老爷子临走时交代,夏婆婆那本《津县志》交给安之,由她处置。

我想起那本书,那天拿了书去老宅,下车时并没有拿出,后来回家从车里拿出来丢在我房间的桌上,没去管它。好吧,它在就放那儿,它不在,就随它去。

小狼得知我师傅回来了,一心要见见这位将我□得这么出色的武林高手,我被磨得没办法,只好带他去了一次方家,见到了夏婆婆,她脸色红润,心情开朗,一看就和方招的小日子过得不错,那个儿子也照顾得不错。

方跃自在婆婆手下学了几招后,就想跟我过过招,我指着小狼说,“跟他打吧。”

小狼人生的幸福就是天天有架打。于是,小狼和方跃一拍即合,两话不说就打上了,可惜,方跃在小狼手下走不了十招,就灰头土脸地趴下了。从此,不再在信里提要跟我过招。

一年过去了,我和从前一样,训练,演习,出任务,任务中我遇险几次,好在好运真的很眷顾我,我几次死里逃生。但苍龙大队不是没有伤亡,石头牺牲了。

那一次,我们接到任务,一批内地女孩被一伙人贩贩卖到f国,刚刚出境,上次命令我们立即将人全部解救回来。步轻风立即带领人马行动,赶到中f两国边境,那是一片茫茫大森林,荒无人烟,我们化妆成一伙偷渡出境者,将所有能验证身份国籍的东西全部收藏起来,悄悄潜入了f国边境。

我们在那片森林里穿行了三天,终于找到了那批人贩子的踪迹,悄悄跟上去,我们终于看到了一群行走中趔趔趄趄的少女,口被塞着,手被绑着,连在一起艰难地行走。

我数了一下,一共一十五个少女,九人押着,手里揣有枪支。步轻风没说话,朝天竖起了一根手指,我们都心领神会,我们一队十二人,前九人一个一个目标,一枪毙命。后三人注意四周动静,怕有埋伏。我端起了枪,目标,倒数第二个,随着步轻风手指弯下,那人倒下,另外八人也倒下,十几个少女顿时吓得缩成一团,有两个脚一软,倒在地上,手上的绳子一牵,其她人也跟着倒在地上,大概眼见那几个中枪的人或眉心或太阳穴流出鲜血,眼睛死死不闭,又有几个少女吓得晕过去了。

我和石头飞奔过去用刀子划开她们手上的绳子,我伸手拿出少女口中的布,扶起了几个还算清醒的女孩,石头检查那几个死人的状况,突然有种危机感袭来,我听到了步轻风大喊一声“小心”,随即抱着两个少女扑倒,这时我听到三声枪声齐齐发出,接下来是沉静,死一般的沉静,我知道,我们的人必定有人中枪了。

我转过头,看见步轻风的枪口冒着浅浅的热气,黑哥手里的微冲也冒着热气,在我的身边,石头倒下了,另一枪的目标是他,子弹不偏不倚,正中他太阳穴。对面的人倒下了,那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狙击手,随着他一声枪响也暴露了自己的目标,被步轻风和黑哥两枪致命。

黑哥上前抱住了石头,抚上了他那双没有合上的眼睛。全队人的眼睛都变得赤红,但所有人有条不紊,救人的救人,观察的观察,没有一人哭,也没有一人喊。我示意那些女孩保持安静,并说明来意,有几个队员将晕过去的少女背到背上,黑哥将石头背到背上,慢慢撤退,剩下的人断后,手里枪支紧握,眼神来回搜索,谁也不能预料,突然哪里飞来一颗子弹打中自己或者队友的眉心。

走了二天一夜,黑哥背上的石头早已经硬了,步轻风拍拍黑哥:“就让他在这里安息吧。”有几个少女支撑不住了,转到了队员的背上,巡查的人只剩下我和他。

黑哥放下石头,队友们放下背上的姑娘,一起挖了个坑,将石头轻轻地放进去,身上穿着f国的衣服,有关他身份的东西没有一丝一毫。谁也想不到这个死在异国大森林里的无名人氏竟然是苍龙大队的英雄。他在苍龙队已经五个年头,现年二十九岁,他的名字叫宋长乐。

步轻风撒下第一把土,队员们将石头用土掩起来,又从别处扯来很多草皮,植在上面。乍一看,根本不像这是一处翻动过的地方。但我们都明白,这里面住的是他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是我们的战友,兄弟。我们不约而同的将手抬到太阳穴,红着眼睛行了一个悲壮而穆肃的军礼,转身背起晕迷中的少女们,继续赶路。

我记得在他们基地时,石头捧着一封信,笑得整个食堂发抖:“我要当爸爸了,哈哈,我老婆真争气啊!”他是两年前回家结婚的,老婆是他初中时的同学,等他多年,每年给他寄花生寄相片,惹得队里很多单身汉子眼红,我曾看过石头显摆他老婆的相片,相片里的那个姑娘,脸红红的,长得壮实,纯朴,像棵红高粱。

有人打趣石头:“行啊,种子很给力嘛。”

石头笑眯眯地点头:“地好,种啥收啥。”惹得满食堂的人大笑。

石头站在食堂的桌子上宣布,生个儿子,就取名叫宋苍龙,以后接过他手中的枪,将苍龙队永远延续下去,生个女儿,就叫宋思乐,爸爸在部队,跟女儿见面的时间不多,但不能忘记爸爸,所以,得思念他,思乐。自己带头鼓掌,众队员大力鼓掌,我微笑着将石头的大碗里满上了酒。

出任务时,我们照例写遗书,石头大笑着说,多了一条新的生命,这次的遗书终于有了新的内容,他把自己宣布的那段话原原本本的给填上去了。生儿子,叫宋苍龙,生女儿,叫宋思乐。

由于任务特殊,偷渡出境,此事不宜张扬,其实队里大多事都是秘密进行的,功勋也是秘密进行的,谈头说,苍龙队所做的事,有些几十年后会解密,有些,可能永远也不能解密。

在苍龙大队要耐得住寂寞,立功了,不能公布嘉奖,死了,不能公开通报,这是是一群行走在黑暗中的狼,忠心耿耿,孤孤单单。石头的特等功授下来,没有仪式,就是队里几个人红着眼睛,在石头的遗物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军礼,然后,在基地后山,给他立了一碑,在碑石的旁边,是另一块碑石,接下去又是碑石和碑石。这里埋葬的都是苍龙大队的成员,里面有的有尸体,有的和石头一样,只有遗物。

步轻风以部队的名义捐了一大笔钱,后来才知道,苍龙大队每有队员牺牲,步轻风都会以部队名义捐赠一笔钱。

他说,钱换不来石头的命,可是,如果他的妻子和孩子能在他死后过得好,石头也安心了。我脑海中全是那个爽朗豪放乐观的汉子,考核时,他架着喇叭开着车骂我们一堆烂柿子,喝酒时,挽着袖子解开衣服高喊,棒子棒子**,下注时,手朝半空一划,三百、二百不等,吃饭时,喜欢带动他人挑衅队长权威,然后蔫蔫然。

多么灵动鲜活的生命,一下灰飞烟灭。

夜晚时,我没有看见步轻风,我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去,夜凉如水,大山里的夜色是多么静谧,操场里的灯光是如此孤独和宁静,我仿佛心有灵犀一般,走了后山,在石头的墓碑前看到了步轻风,他坐在碑石前,双手搭膝,两眼望着天空,像一块执着的石头。

我走过去,也在他身边坐下来。步轻风没有看我一眼,只是手一搂,将我搂在臂弯,低沉地说:“每次出任务,我总担心一个二个不能跟我回去,总担心,他们都那么好,我是队长,我怕我不能将他们完整的带回去。每一个人拉下,我痛苦,难受,我甚至希望那个人是我。”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抱住他。

82-87

☆、第八二章

82

“石头是谈头亲自从连队要来的,他力气很大,整个苍龙大队扳手腕没人是他的对手。很多人以为他的特长是力气大,其实他是个器械全能,他在苍龙大队的时间只比我少一年,他说当兵当到苍龙基地来了,他的理想也到顶了,很骄傲,那种把脑袋挂上腰上的骄傲。”

“小狼是被谈头忽悠来的。那是个好打好斗的孩子,谈头告诉他,到了苍龙大队天天有架打,而且水平个个比他赛台上的冠军亚军高,小狼很兴奋,谈头答应他来基地考验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呆在基地怎么也不走了,他爷爷都求到谈头面前了,小狼不回,直接占据了格斗那块地。那时,他才十七岁。”

“豹子,他家是深圳的,家里田地被征收,家底一下子上千万。后来他爸爸开了一个厂,很赚钱,他是家里的独子,家里还指望他回去继承家业,豹子不干,让他爸把家业散了,他说他不想守也守不住,他爸高血压进医院,还是抢救过来的。”

“狐狸,光电学和计算机双科硕士,来这里本是作技术支持的,他却一定要进行动队,我认为他不够格,他连考三界,终于把自己弄进了苍龙行动大队,从此与危险为伍。”

“这是个矛盾的地方,清苦,高危,却每个人都喜欢它,舍不得离开它。在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打算,就这里了,把命就交到这里了。老婆,我”

我用手捂住他,不让他说下去,“我懂,我都懂。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步轻风深深地看着我,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脸贴着我的头,“安之,我们要个孩子吧,等哪一天我们也走上石头的路了,好歹还有个孩子继承我们的愿望,把我们的枪杆子接过去。”

我将头贴到他的胸口,轻轻说:“好。”我不知道我们哪一天也会走上石头的路。但我们都不会退缩,我们必须走下去。那晚,他们像两匹饥渴的寒冷的狼,彼此喂哺,彼此温暖,彼此交缠,彼此迎奉,在黑暗中成为一体。

只是遗憾,这一年来,我没有怀孕。

倒是方跃真的结婚了,一年后生下个小子,交给了奶奶,方跃放出豪言壮语,打不过木安之步轻风,一定要打得过他们的孩子,他要提前教育,一岁就开始让儿子站桩。

真二,步轻风笑,我也笑,确实二。

一岁你儿子能不能走路还是个问题,站桩?到学步车里站去吧。

舒生毕业了,经常出外演奏,因为人缘好,气质好,长相好,琴艺好,身边总不乏一些女孩子围着转,步明月叉着腰,在舒生身上贴上她步明月独有的标签,我滴,都是我滴。

舒生温柔地点头,是,是,都是你滴。

这时候,步家一大家子人全都看戏。

步轻风说,这场景,怎么看着像是女土匪抢秀才呢?

我说,不对,像女儿国的国王抢唐僧。

木北正式接管了木家,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不要无视他人的幸福和利益,木家人不是木偶,是人。

木北郑重地对我说:“姐,我明白的。我决不会重复木家以前的悲剧。”

有一天,我收到一封舒生发来的信,信里装着信,舒生解释,里面信原本发在学校,白小楼看见了,交到他手上,他给我转寄过来。

我看着那封信,很奇怪,上面就写了个木安之收,除了收信地址,没有发信地址。我打开信,里面有两张纸,一张纸是手写的信,另一张纸竟然是一张图。

我拿起那张信纸,眼睛直接落到后面的落款,顿时大吃一惊,上面写着的木川的名字,时间正是两年前他去世的前几天。

我细细地从头看起来,信上字迹工整,不带一丝潦草,显然写的时候很认真,很专心。信上写着:

“安姐姐,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异国他乡了。我很庆幸终于能像你一样坚强勇敢,我终于离开了木家。

我很羡慕你和舒生和木北的日子,自在,放松,快乐,我知道我永远也融不进去的。从我懂事起,我就明白,那几个字与我无缘。

但我还是想争取,我要争取我的自由,要留住我的快乐。我不能驮着妈妈的愿望过一辈子,不能守着那份虚无的责任而放弃属于我自己的生活。安姐姐,你会支持我吗?

我总是想,你要是我亲姐姐多好,你必定会像带着舒生和木北一样带着我。可惜啊,我妈对你像对敌人,我就算想亲近你,你也不会接受我的。

不过,这不妨碍我把你当亲姐姐,姐姐。

你还来那本《津县志》后,我妈天天逼着我去书房看那本书,说那本书里一定有玄机。我拒绝不了她,所以每次去书房,我都在查这本书,我终于发现里面的秘密了,里面有一张图纸很特别,多处磨挲,比其它的页面要陈旧,要柔软,显然这张纸常常被人研究,我也研究了,发现它是半张地图。

我妈告诉过我,爷爷的书房有宝藏,我觉得宝藏的可能性不大,藏宝图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我认为这就是那张藏宝图。我原本想放进去或者告诉爷爷,但我想想又放弃了,爷爷这个书房这么神秘,无非就是它,我妈这么逼我,也无非是它,它就是个害人的东西,甚至有一天会害了整个家族。所以,我拿走了它。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我妈,她太贪心,给她只会坏事,可是木家哪个人又不贪心呢?姐姐,我想到了你,唯有你,是守得自己心性的人。我把这张图纸留给你,我相信你就是挖到宝,也不会在宝里迷失。我不要它,它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吸引力。我只想离开,只想呼吸自由的空气。

你今年才大二,两年后才能毕业,才能自由,我怕图纸过早给你会给你带来麻烦,我委托了信投公司,将这封信推迟两年寄出去。收信地址还是学校吧,我相信它一定会转到你手里。你拿到它时候,你也许参加了工作,也许背着包游走四方,真好,你彻底离开了,我们都彻底离开了。

安姐姐,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相遇?我在澳大利亚,不会回b城了。如果有一天,你想出国散散心,愿意来澳大利亚转一转吗?或许我们能在圣派屈克大教堂遇见也不一定。

期待!

你的弟弟,木川

十月六日

我拿起了那张图纸,长叹一口气。

步轻风也看了这封信,也长叹,“果然是因果循环,他们怀疑你拿了,可没想到事隔两年,这张纸真的回到了你手上。”

我把这事告诉木北了,并把书和图纸一起交给他。

木北不要,他说,这事已经了了,不要让图纸回到木家,否则可能引起木家内乱,甚至外贼。

我患愁了,这要如何处置呢?

木北想了一下,说,常听舒生讲青山村怎么苦,如何落后,姐,不如你去拿出来改善那儿的生活环境吧,也算是一种回报。

我想来想去,觉得个人办这事不妥,交给政府去办吧,省事。我将书和图纸交到了步长空步爷爷的手里。

步爷爷愣住了,“这是什么?”

“藏宝图。”

步爷爷一脸震撼,深深地看着我。

“我打算上交,可最放心的还是交给爷爷去办。”

“宝藏挖出后有什么要求没有?”步爷爷沉思良久,问道

我迟疑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改善一下青山村的生活环境,那儿进出好路都没一条。”

步爷爷一怔,随即大声笑起来,“好孩子,果然是个好孩子!行,你信得过爷爷,爷爷定不负你一片赤子之心!这事我接下!”

我再也没有询问过那笔财富,第二年,舒生在b城买了一套房子,打算将青山村的父母接出来,哪知易成德和杨莲花不答应,他们说,现在村里电通,路通,车通。日子大好,不出去了,再说外面哪有家里好,金窝银窝低不得自己的狗窝。

舒生一边给我复述,一边笑爸爸妈妈,说话中气十足,暴发户一样。

第三年,老队长又下了部队,陪笑陪聊陪吃陪喝陪抽烟,最后自个掏腰包乖乖买单,死乞白赖地招回了一批尖兵,当着其他队员的面,连资料和人郑重交到他手上,痛心疾首对他说:“轻风啊,不要全赶走了,给我多留几个吧,我一把年纪受尽白眼红眼,不容易啊!高抬贵手贵脚,这回给我多留下几个吧。”

得,硬的不来来软的了。步轻风点点头,手中资料一扬:“头儿,这全是你的宝贝啊,我争取多留几个给你擦鞋子。”

“滚,老子什么时候踢过他们了,最多就是拿你屁股擦鞋子,谁让你下手那么狠!告诉你,这回你再像以前一样给我留不下五分之一,你就给老子好好写三天三夜的检查!”

步轻风也是老规矩,人,照赶不误,至于检查,没写过,常常以烟和酒代替,顺便屁股上被老队长踹上一个大鞋子印。

步轻风偷偷笑了,这老头,才说一句软话,又硬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高的高手是木川啊,到底是木有人猜到还是不屑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戏啊?好吧,偶幼稚了。再幼稚一下,此文快结束了,推荐新坑《狱女妖娆》,求收藏,求包养。

☆、第八三章

83

步轻风对谈头,除了尊敬,还有佩服。

他给我说起一件事,在一次高层会议上,别人指责苍龙特别行动队的军费开支比普通部队的军费开支大多了,谈头不顾会议上有几位上将中将,当场拍桌子骂娘,“比军费开支是吧!行,那还要不要比比身上的疤痕?要不要比比训练的程度?要不要比比战斗力?老子的队员,全部枪林弹雨,出生入死,连授个功勋都要偷偷摸摸,多给了几块钱的工资又怎么样,多给了一笔抚恤金又如何?他们值!值!”我们的老队长谈锐,一条顶天立地的硬汉。

小狼负责格斗,黑哥负责射击,匕首负责空降入水,负责跑步的石头牺牲了,换上飞鱼,开着车,车上半躺着步轻风,喇叭里传来飞鱼耀武扬威的吆喝和责骂:“你们这帮烂菜叶,烂柿子,还什么尖兵,丢人哪!这速度,乌龟也跑不出来!”

我笑了,这些台词,怎么年年都不换呢?年年的烂菜叶,烂柿子,就不能是烂土豆烂南瓜烂西红柿?年年比乌龟,就不能比别的?换成蜗牛也好啊。苍龙队,才丢人哪,一众大老爷们,太没创意了。而且,我想起来了,当年石头开着车,车上躺着步轻风,喇叭不停地响,跟在跑步的队伍后,飞鱼,也就是那时的考核者38号,将他们祖宗十八代的直系旁系统统用自己的方言问候过了。现在,他会不会想到,那些拼命奔跑的考核者,是不是也正在用自己的方言问候他的祖宗十八代直系和旁系?

每次考核,我都被隔离出来,闲散游民一个,步轻风说我对那帮烂菜叶子下不了手,狠不了心,会影响他的战术与训练。所以,我一般就躺在车子里闭目养神。

练射击的时候,突然传来争吵,我眼睛没打开,听了一会儿,知道是老队员的挑衅引起了考核者的不满,笑了,想起了我曾经考核的场景,那时步轻风就在我背后看着,看见我受伤,流血,从高墙上掉落,从来一声不哼,他真能忍啊。

突然感觉争吵没有了,可为什么没有枪声呢,我又等了一回儿,听到一声大叫:“下来,我知道你听得见!下来,让我见识你的本事!”

嗯?下来?谁?不会,是我吧?

为了确定,我坐起身子,从车外看去,这一看不打紧,我居然看见那群灰头土脸的考核者都朝我这边看,目光愤怒,像是要把我撕碎一样。

我疑惑了,这怎么回事?我招谁惹谁了吗?

小狼天生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兴高采烈地朝我喊:“杀手,你天天睡车上不做事,这些烂菜叶子不服气,向你挑战了。”

我跳下车,迎着那片愤怒的目光走上去,问黑哥,“怎么回事?”我发誓我没骂过他们半句。

黑哥说,“他们说不可能达到我说的条件,认为我故意刁难他们,说车里睡着的那个人能达到,他们就相信,也接受惩罚。”旁边传来小狼狐狸匕首飞鱼幸灾乐祸的笑声。

我睁大眼睛,车里睡的那个人?车里睡着的好像不止我一个吧?我眼睛斜斜看着步轻风。

步轻风眼睛望天,天天一没太阳也没飞鸟更没风筝,一块白板似的天,能欣赏出诗来吗?我恕视他,他头也不回继续望天,我分明看见他嘴角的笑容加深,加深,笑得一脸□,一脸春花秋月。

我明白了,队长的权威没人敢挑衅,就算是公开睡觉,愤怒都要隐藏或者转移。

我躲着睡觉,远远的大气都没喘一口,他们不满了,认为我太悠闲太欠扁,非要将我拉下来欺负一下才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迁怒,□裸的迁怒。

好吧,他们累死累活猪狗不如,我却大爷似的成天睡觉,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我点点头,问黑哥,“怎么打?“

黑哥说了打法,我摇头,太简单了,摸摸枪杆,随意地问,“是谁要挑战我呢,敢站出来么?”

队伍前面一块大疙瘩站出来,雄纠纠气昂昂地看着我。

我沉吟了一下,对黑哥说,“把他绑到靶子那头的木板上,绑紧,别让他乱动。”

大疙瘩很快明白我的意思了,大声喊起来:“我要向有关部门投诉你!你违规!违规!”

我说,“等你找到有关部门再说吧。”捡起一把枪,仔细检查一遍,这是我不变的习惯。

小狼和黑哥同时动作,再厉害的人都没有办法反抗,绑到木板上,大疙瘩不叫了,闭上了眼睛,一脸悲伤恐惧的听天由命的表情。

我托起枪,眼睛一眯,一连串的子弹飞了出去,激烈,迅速,利落。围着大疙瘩九到十厘米的外圈打了一圈,小狼上前解下大疙瘩,木板上出现一排小孔,正是一个人的形状。大疙瘩大汗淋漓,全身湿透,软趴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

我收起枪,问:“还有谁要挑战吗?”

队伍鸦雀无声。我的眼睛在队伍里扫射了一遍,枪一放,拍拍手,就想回到车上继续养神去,突然,我觉得里面有个人的面孔很熟,于是,疑惑地退回来,眼睛回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上。那张面孔上有着浅浅的笑意,面孔比以前黑多了,但刚毅多了,眼神犀利,体魄矫健。这人正是失踪了两年多的木森,没想到他自那日离开木家,竟然入了伍,我在新队员的名单见没见过木森两字,木家也一直没找到他,没想到他改名了。

我微笑,回到车上。全体休息时我走到木森身边,他一个人坐在操场的单杠上,两只脚随意地晃啊晃,我身子一抬,也坐了上去,跟他一样,两只脚也随意地晃啊晃,眼睛看着远方,只见远山连绵,大块大块浓郁的绿,像内心的希望和力量。

“王森?”我在记忆里对照了一下新队员花名册和面孔,王森应该就是木森。

木森没有说话,微微点头。眼睛也望着远方,那青青葱葱的远处,是不是也像我想的一样,充满希望和力量?

“他们都在找你。”他应该知道我说的他们是谁。

“随便他们吧。我在军营开始了新的人生,从此以后,那个叫木森的人不在了。”木森的语气很轻很淡,却意外的坚决,他转过头看看着我,“安之,我只是需要一个简单的生活。这里很适合我。”

此时,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脸上有一种凛然的灿烂,和远山的青葱形成另一种力量。他神情执着,眼睛里闪烁着毅然的光芒。我近在他身边,感到了一种灼热和激情。

“我会支持你。”我真挚地说,支持他的意思就是,不泄露他的行踪,不反驳他的意志。

“我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你,更没想到你当的是这种兵,你是整个木家最有出息的人。”木森眼睛里露出由衷的佩服,“苍龙大队是我的终极目标,这里的兵是至高无上的兵。”

“你知道这里的性质吗?”

他点头,眼神灼热,充满向往:“放心吧,我有准备,心中有了目标,就有了力量,以前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终于有了尽头。”

为了能让木森达成愿望,像当初步轻风给我开小灶一样,我私底下也给木森开小灶,教他射击和格斗。

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步轻风从浴室里出来,被子一掀,动作迅速地上了床,一把抱住我,头在胸前拱啊拱啊,就亲了上来,我见他头发还没干,双手推他,哪知这一举动更加激发了步轻风的狼性,伸出舌头又舔又咬,一双手在我身上来来回回地抚摸,粗糙厚重的皮肤和力度立即引起我的颤栗,他抱着我如狼似虎地驰骋,我的身子在他身下如一条颠簸的小船,随时会在他制造出的惊涛骇浪中颠覆,我情不自禁地喊出来。

事后,他神采奕奕地给我清洗,抱着我睡觉。睡觉之前,队长咬着我的耳朵下达了一个命令,以后不许去看那帮烂柿子训练,违令者,跑圈一百。

我被折腾得没了一丝力气,听了他的话,心里乐翻了,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丢给他一句话:“就知道为这个,醋坛子!”

步轻风笑嘻嘻地说:“老婆,宝贝儿,听老公的,听队长的,就这一回,好不好?”脸又落到我的脖子处,撒娇似的拱。

我用手轻轻摸摩着他的头,他随着我的手在我身上一吸一吸的,眼看他又要蠢蠢欲动,我赶紧声明:“他是木森,木林的亲弟弟。失踪两年,却没想到他改名换姓进了部队。”

步轻风愣住了,木林的弟弟?哪知醋意一消除,欲望就像打开了栅栏的小野兽,更加肆无忌惮地上来了,我只来得及说声“轻点”,声音就被他吃掉了。

初步考核结束,木森留下了,他和我当初考核时有一拼,前进,前进到没法前进,坚持,坚持到无可坚持。

步轻风咬着我的耳朵,悄悄说:“木家人的基因都这么好么?一个个都能挺,那他就给我挺好啰!”一付绵藏针的yīn笑,我很是头痛,又怎么他了?

一次训练后,我看见木森躺在草地里,嘴里叨着一根草,眼睛望着天空。我正想走过去,却发现步轻风在木森身边坐下来,也望着天空,这一坐着一躺着的人想干什么呢?

我朝天空望去,除了几朵云,实在没什么看头,正待回身,却听到了步轻风叹了口气:“这天空很广阔吧?其实我觉得世界再大,没有人心大,天空再阔,没有人心阔,放开了,一切豁然开朗,天大地大,自己最大。”

木森没有说话。

步轻风也叨了一根草,“在这里的人,没有个人私敌,就算有一天看见那个人曾经杀死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也不能冲上去报仇。这里人所有行动,都听指挥,这支队伍的意义只有一个,武器。”

木森坐起来,看着步轻风,缓缓开口:“看来安之已告诉你了。队长,请你放心,我的过去是从两年前开始的,以往全是零,哪来私敌?”

“你的亲哥哥木林死了,你知道吗?”步轻风问。

“我不关心。就算你跟我说木家人全死了,我也不觉得意外。木林,他死有余辜。退一万,就算他死得冤枉,我也不会给他报仇,我从走进部队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想过要回木家,苍龙大队是我的终极目标,一次考不上,我会两次,三次,一直考下去。”

“安之来这里之前,为了自保,双手沾满了血。你杀过人吗?”

“没有。但我有准备。”木森一脸平静。

在这一刻,我彻底知道,相对于木森,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木森,破茧成蝶,以后的木森,将取代步轻风的队长位置。一个人,先生后死而后生,叫重生。

☆、第八四章

84

有一天,全队新老队员全部在操场待命。步轻风身穿丛林迷彩走上来,沉声地说:“今天接收命令,一帮贩.毒份子携带大量毒.品入境,目前已在南部林森。今天是新队员第一次参加行动,有谁不愿意参加,请举手。”

新队员里没一个人动,没一个人举手。

“去写遗书吧。五分钟时间出发。”

新队员立即行动,唯一木森站在那儿没有动,我和步轻风包括其他老队员都不解地看着他。

木森站得笔直:“报告,我没有遗书写。”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遗书写,是因为没有收遗书的人,他真的把自己彻底和木家划清分界线了。

步轻风看了我一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

南部森林,林木密,湿气重,毒物多,我、狐狸经及匕首带着木森一队共六人,一路摸索,走了一天一夜,我们终于发现了的毒.贩留下的踪迹,并且越来越多,狐狸说,“我们停下等待队长他们吧,这样保险些,我怕我们六人扑灭不掉这群人。”匕首不同意:“不如让木森他们几个留下等队长他们,我和安之加上你向前继续追踪对方动态以免他们跑远了,大伙不到,我们不冒然行动。”我看了一眼木森,见他没有反对,于是支持匕首的意见。

就这样,我、狐狸、匕首三人端起武器继续前进,木森和另外两个新队员呆在原地等大部队人马。我们一直向前,一直向前,直到彻底距离木森他们几百米的距离,狐狸突然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吁了一声:“累死我了!”我和匕首轻轻笑起来。

我被绑手绑脚抓到小屋里的时候,木森也是绑手绑脚地,人还在晕迷中,一根冷水浇下来,木森慢慢清醒过来,两个贩.毒人员揪住木森就是一顿暴打,追问其他队员的下落,木森嘴角鲜血直流,却眼睛死死闭着,一声不哼。贩毒人员狂笑着走向我,一手托住我的下巴,一把扯开我的衣服,随手去解自己的裤子,我惊恐地发出连连尖叫,尖叫到最后,成了呜咽,成了哀求。木森眼睛骤然打开,一片赤红,声嘶力竭怒骂,“狗狼养的!你们冲我来,尽管冲我来!欺负一女人算什么本事!”两毒.贩充耳不闻,狂笑着向我扑过来,眼看无法制止一场暴行,突然,木森将自己的头狠狠撞向身后的柱子,顿时血流如注。贩.毒队员立即停止了动作,急得大吓:“快,快,抢救!”随即有人医疗人员进来,松绑的松绑,抢救的抢救,将木森抬出去。

步轻风进来,抱住了我,我闭上了眼睛,眼泪却止不住地缓缓沿下来,木森,我的好哥哥,木森。步轻风轻轻擦去我的眼泪,低沉地说:“他宁愿死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凌.辱,尽管这么做我不支持,没有保存实力,但他不失为一条真正的汉子,他取录了!”

考核完毕,新队员除了木森,一个个义愤填膺,要找人拼命,只有木森一声不哼,头上包着纱布,独自一个人坐到一棵大树下,眼睛望天。又像以前一样,老队员捉蛇捕兔,来了一场烧烤大餐,愤怒的新队员渐渐平息,一个个开始大口大口吃,木森没有动,脸上有淡淡的忧伤。

步轻风拿着一腿烤好的兔子肉朝他走去,在他身边坐下,将肉递给他,木森没有接。

“安之主动要求加演这段,她说,她要提前适应和免疫。她不是万能,以后,谁知道会不会遇到这事呢?她是女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折磨和凌.辱!当初她经过最后这个考核时,也是面临一场□,当时她抓到了机会反击,可是,那毕竟是演习,再逼真也不可能实行,也容易有机可趁,可是,那个场景也许真的会发生,比这更残忍!”

木森摇摇头,淡淡地说:“我不是生气你们安排了这场戏,我能理解,苍龙需要绝对的信任。是刚才那场事惊动了我,我原以为我心中再无亲情,在最后关头,心却生生的痛,她是我的妹妹,我没有办法看着她被玷污,那一刻,求死的愿望很强烈。”

步轻风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地伸出一只手:“做我兄弟。”

木森伸出手,两只手搭到一声,我眼泪满满的,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朝他们伸去一只手,三只手紧紧地搭到一起,我看见木森的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在yīn暗的森林中如光明一闪。

木森正式加入到苍龙队,代号破茧。名字是他自己取的,我知道他是破茧成蝶的意思。他用自己的所有力量,从重重硬茧里冲出,成为一只蝴蝶,飞过沧海。他更像一只浴火的凤凰,开始了重生。

一次,训练后,我和步轻风在家,突然听到飞鱼大喊:“队长,队长,出事了!”

我们立即奔出去,飞鱼告诉我们,训练后,小狼提出和破茧切磋近身搏斗,结果小狼不知怎么的,发了疯了,眼睛赤红,将破茧往死里打,他们几个人冲上去才制住小狼。

我心里一紧,“破茧呢?”

“已送医院了,胃肠出血。小狼还被我们绑着呢,可怎么问,那死小子怎么也不开口。”

我们直到搏斗室时,黑哥匕首几个都在。团团围着,一个个脸色冷凛,眼光严肃地对小狼进行狙击,小狼真的被粗大的绳子的绑着,丢在角落,头埋在膝盖里。

步轻风皱眉,走过去,用脚踢踢小狼,冷声问,“怎么回事?”

小狼抬起头,我一震,他竟然眼泪汪汪。那双可怜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步轻风,然后又看看我,想说什么,扫了其余几人一眼,又闭了。

步轻风扫扫其他人,“你们先出去。”

几个人将小狼合伙用目光狙击了半天,也累了,一个个走出去。

步轻风又踢了小狼一脚,“说吧。”

小狼终于呜咆哭出声来,眼泪鼻涕一把抓,“队长,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人不是兄弟,不是兄弟!”

我皱眉,木森怎么了?

“说事实!”步轻风也皱眉。

“嫂子是队长的,他怎么能对嫂子起觊觎之心,天天找借口就跟嫂子一起!我看不下去了!”

我愣了,就为,这个?

步轻风也一愣,抚额,叹气,“小狼,你自己管好你自己一亩三分地就好了,你还管你嫂子跟谁亲近?”

“嫂子跟你这么好,他若是兄弟,就不能到中间横插一脚!”小狼梗着脖子吼,可一看见步轻风黑如锅底的脸,立即又缩回去了,眼睛还怯怯地看我一眼。

我很头痛,这个二愣子!

步轻风气得拉小狼,狠狠地在他的屁股上猛踢几下,狠声低吼,“搞不清状况,偏偏还狗咬耗子,多管闲事,自己去道歉,等破茧好了,让他好好打一顿出气!”

小狼更加痛哭了,抽泣着吼,“凭什么我道歉,要道歉也是他道歉,向嫂子,向队长你!”

我看不下去了,这狗咬耗子也就罢了,偏偏咬错了,咬到了猫。

“小狼,破茧是我堂哥。”

小狼不抽了,却是睁大了一双泪眼,不信,疑问,惊奇,都有。不停地看向我,又看向步轻风。

我沉重地点点头,步轻风沉痛地点点头。

小狼左手一擦眼泪,右手一擦鼻涕,半信半疑,“这么说我打错了?”

我再次点头。步轻风不点头了,又是一脚,怒吼,“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做牛做马去还清!”

小狼跳起来,闪过了步轻风那脚,人飞也似的跑了,哭丧着声音,“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小狼请假两天,第三天,和木森一起回了基地,小狼点头啥腰的,又说又笑,木森还是老样子,一脸风轻云淡,不过仔细看,脸上有隐藏的笑意。

年底,我怀孕了,从部队退回到家里,步妈妈喜得合不拢嘴,我知道,这个消息她等了好多年了,心里明明想得厉害,可从来没有催促过我们,边鼓都没有敲打过。我想,换作是我,难以做到如此境界,毕竟,步轻风是她唯一的儿子,我是她唯一的儿媳,从事的工作又危险,若是丧命,她和步爸爸临老都没个念想。我幸福地想,我能有这么开明这么耿直的公公婆婆真是福份。

最喜欢的莫过于步轻风,一得到消息,他喜得张开双臂,绕着操场跑了一圈,以至很多队员以为他抽风了,跑圈,一向是他鄙视的、作为惩罚手段存在的方式。

步轻风停下来,仰天大喊,“我要当爸爸了!哈哈哈!”

众人恍然大悟,冲上来将他抛得老高,然后纷纷跑开,让他一个人趴在地上傻乐。请客,满请,在食堂连请三天。酒管足,烟管够,小狼感激涕零,绕着我打围,哼哼哈哈地说,“嫂子,得多生几个啊,这种不被队长处罚又有好处拿的幸福日子太难得了!”

“轮到我做庄了,来来来,赌生男生女。”狐狸激动。

“嫂子比队长好,生个女儿,五百。”

“同感,女儿,五百。”

“生个女儿我做干爹,五百。”

“女儿好,小棉袄,五百。”

“女儿,五百。”

十之□赌女儿。

九个月后,生下一个女儿,狐狸大赔,要哭了,步轻风太高兴了,高兴得不愿意看见那张哭丧的脸,拿出初为人父的豪情,一张卡一拍,包赔。狐狸顿时不哭了,露出狐狸般的笑。

步家举家高兴,粉妆玉砌的小宝贝,步奶奶抱过去仔仔细细地欣赏一番,步妈妈又抱过去上上下下赞美一番,步爷爷抱过去抛一番,步爸爸抱过去乐一番,然后舒生抱,然后明月抱,这个抱那个抱,就是轮不到步轻风那个亲爸爸抱,步轻风急了,从明月手里抢过他的女儿,笑得妩媚,“小宝贝,我滴,我滴。”

他给女儿取名,步小安,用孩子爸爸的话说,就是要步她妈妈的后尘,功夫好,学习好,人好。至于人好在什么地方,他说,太多了,数不清。步小安的出生,利索迅速地剥夺了步明月在步家的女王地位,于是,她只有在舒生面前撒娇才有糖吃、有抚摸。

家里给孩子大摆满月酒,前来庆贺的人客人不解地问,只听说步家孩子订婚,没听说结婚,怎么就有孩子了呢?旁边另一些客人也露出疑惑,脸上□裸写着,你家步小安是私生女!

步轻风郁闷到了,风一样奔进房间又风一样出来,两本红通通的结婚证往客人们眼前一拍,得意地大喊,瞧瞧,瞧瞧上面的日期,我和安之都老夫老妻了!

哺乳期间,步轻风给我抱来了一只牧羊犬,小小的狗,又温顺又可爱,雪白的毛,长长的,软软的,放着光泽。我眼睛放光,一下子就喜欢上它了。步轻风貌似随意地说,就叫虎子吧。我一愣。

他将我抱到他腿上坐着,我身上抱着孩子,我们母女两个全在他的怀里。他亲亲我的脸,温柔地说,“我看到当初你写给舒生的遗书了,你给舒生的愿意我们现在自己实现,就缺一条叫虎子的狗。现在,虎子来了,宝贝儿,你的愿望全部实现了。当然,如果我家小安想要当姐姐,可以考虑给她生个弟弟玩玩,嗯,弟弟就叫步小风。”

我看着步轻风,第一次见面,茶吧,第二次见面,“野战俱乐部”,第三次见面,黄花山。此后,我们的命运连到了一起,我的幸福里是他,他的甜蜜里是我,我们成了两只相扶相持的狼,穿行在山间密林,沼泽雪地,一直成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二章节就完了,后面写番外。前三章番外将发在新坑《狱女妖娆》文中,这样就可以免费阅读。

向童鞋们作个调查,下一个新坑将写安之女儿的故事,不知道童鞋们喜欢她个什么职业,步小安,不输安之哦。

☆、第八五章

85

步轻风三十九岁那年,我二十八岁,双双在重伤,擦过死神的镰刀。

那一次,苍龙大队接到任务,在中国与y国的边境原始大森林,发现了大型制毒点,一小支武警摸进去,三天不见任何消息传出来。由此推断,对方装备精良,人数不少,作为原始森林,于我方来说,地型陌生复杂,对方却早已熟悉,这将是一场不亚于排级火力的对抗战争。

苍龙大队由四个分队组成,三个行动分队,一个信息分队。这项任务由以步轻风为队长的一支队接手,他挑选了三十人连夜出发,空降在原始森林外围。

由于搜索面积太大,步轻风制订计划,三十人五人一组分为六个小组分开行动,搜索观察为主,一旦发现目标不宜打草惊蛇,立即电信联系。我和步轻风一组,几个人轻捷地向森林内部走去。森林里杂草丛生,灌木横斜,绿藤环缠,可见度不高,给搜索带来困难,但我们有一丝放松,每半小时与其他各组联系,在森林里展开了地毯式的探查。

我们五个人在步轻风画定的范围里分开搜索,半小时后又合拢,然后又分开,二天以来,我们却一无所获。

跟着我们的另一队员有些泄气,“队长,他们是不是转移了?”

“有这个可能,但没有绝对把握我们不能撤。大家都累了,我们轮流休息,你们三人原地休息,雪狼,我们前面探路,记住,保持联系。”

三人留下,我和步轻风继续前进。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步轻风突然面色一紧,我闻到了前面有隐约的血腥味,人血味!我们端着枪轻轻摸上去,我看到在前面的灌木丛上挂着一块布料,一块属于武警衣服的布料。我与步轻风对看一眼,我立即解下背的电子仪器准备全队通知,发现可疑痕迹。

突然步轻风大喝一声,趴下!

我没作任何迟疑,趴下!

一颗子弹擦过我的背,我在地上连滚几圈,手中的枪不停地扫射。步轻风在挪腾跳跃间进行点射,只是几个照面的时间,周围静下来,步轻风一个翻身到我背后,我们背顶着背,我迅速开启通迅设备,发现它报废了!

我们与小队失去了联络,我们失去了求援,我们面临着被包围的境地。

"不能等,不能让敌人缩小包围圈,这样几支狙击枪就会要了我们的命!我前进,你跟上,如果能突围,你赶紧离开去求支援,我拖住他们。”步轻风用后脑磨挲着我的后脑,我听懂了那动作里所有的温柔和爱。

“好。”我明白他是把生的机会让给我,但我也明白,他是队长,我心里不愿意,但我只有服从。

“在我找支持回来之前,你绝对不能死去,否则,我就带着小安改嫁。”我轻轻地说。

步轻风笑了,“宝贝儿,你是我的。”扭过脑袋迅速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步轻风在非战时,身上有股雅痞,优雅如一个王者,带着浅浅的笑,睥睨人间,现在,揣着枪在前面,动作迅速利索,像伏过树梢的蛇,像跃过草丛的豹子,像吹过林间的风,像踏过敌人尸体的鬼魂,整个身体弥漫一种狂野和凛冽。

我有绝对的信心,我们能突围!

我揣着枪在后面,此刻我唯一庆幸敌人武器强大,经验并不丰富,手法并不专业。

又是一阵激烈的枪响,我听到我皮肤裂开的声音,血喷出的声音,我大腿中弹了,右臂更是火辣辣的痛,也中弹了。

“对方火力太猛,我们必须靠近,选择近身肉搏。”步轻风一边射击一边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近身不好开枪,我们胜算机率要大,而且听枪声的激烈程度,对方的人不低于十人。刚才那一轮较量,他们已死十一人。我祈祷,他们的人手是倾巢而出,而不再留有后手。

我松下手中的枪,左手在腰间一抹,鞭刺出手,身子腾起,朝刚才那一枪射击的地扑出,而步轻风扑向另一个方向。拇指暗钮一弹,鞭刺伸出,左手随身子旋转,抽出一团团血肉,而背后风声疾来,我身子一低,着地,双腿对着来人脖子一夹,只听咔嚓一声响,脚下的人软下来,斜里刺过来一把刀,在我扭脚的时候扑向我的脑袋,我别无选择,头猛地一侧,刀尖穿过了我的右肩胛骨,将我钉在地上,而我手上的鞭刺直直的洞穿了他的胸膛,他倒在我的身上。

我右侧被这具尸体压得不能动弹,松了手中的鞭子抓住了我肩胛骨的刀,奋力一拨,而此时,我一眼看到一管黑筒筒的枪口正对着我的,我眼一眯的功夫,右手抓住尸体对上了那管枪,只听一声响,子弹在尸体上开了花,左手的刀飞出,正中枪击者的喉咙。可在电光石火间,面对另一具扑过来的影子已无能为力,只听到一声枪响,那人生生在我面前倒下了,子弹从后脑穿过前脑。

步轻风腿上的手枪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我笑了。

从前后左右的尸体中爬出来,抽出尸体上的鞭刺,我忍住身上翻江倒海的痛,翻江倒海的血,加入了另一轮战斗。此时,在血和肉,刀和枪面前,思维都是多余的,只剩下本能,救生的本能,杀,杀,杀,只有身体如血肉揉和的痛感让我知道,我还活着,余光中,步轻风的身体还在战斗,他还活着,就这够了。

又是枪响,步轻风的身子被一个大汉锢着,一只脚下还有一个重伤员死死地拖着他的脚,将他定成了活靶子,他手上正勒着一个人的脖子一扭,那人软下去,同时一粒子弹穿过步轻风的胸膛。

“啊!……”我全身血液顿时凝固,一声悲吼,身子腾起,手起鞭落穿,从左至右穿过大汉的太空穴,双膝重力落下,步轻风脚下的那具重伤员直接成了死尸。

同一时间,步轻风的手一翻,一柄刀飞向对面。下一秒时间,我的鞭刺脱手,飞向了最后一名敌人。

寂静下来,整个森林全部寂静下来。一百米以内的地方,全是血,全是血状各异的尸体,十六人。

步轻风直接坐在脚下的尸体上喘气,手捂着胸口,血从他手指缝流出来。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枪,在每具尸体的脑袋上补上一枪,再摇摇晃晃地走到步轻风身边,他比我伤得要严重,腿上,手上,脸上,胸膛上全是血,我定定神,努力不让自己倒下,从尸体上撕下布条,将他的胸膛紧紧的包住,可血迹随即渗出来,我又去拿布缠,一圈又一圈,步轻风笑了,眼睛依旧明亮,炯炯有神。他抬起手摸着我的脸,轻轻地说:“老婆,真好。”血从他嘴角流出来,使得每一个字都沾着血腥的味道。

我的眼泪流出来,他的意思是,老婆,我死时你在身边,真好。

我凑近他,吻着他的嘴唇,舌头伸进他的嘴里,舔着他口腔的血液,“不许死,你死了我就是别人的,我发誓,也不许让我现在离开,你让我离开,我就先死。”

步轻风眉眼里全是笑,我放开他,将树枝和衣服堆在一起,在森林里生了一堆火。

我得赌一把。

对方开始时死了十一人,刚才死了十六人,全是重型武器,我赌这所有的尸体这个团火的全部兵力,如果是,这堆火会帮我喊来我们的人,会迅速带离我们离开这片血肉交加的大森林,我一个人,已经没有办法带他离开这里,我身上至少五处受伤。如果不是,这堆火会引来敌人,那么,我们今天就把这两条命交到这里,我此时已没有多少战斗力,步轻风更是命在旦夕。

红色的火升起来,白色的烟升起来,我爬回步轻风的身边,抱起他,让他依在我怀里,我的背后靠着一棵大树。他的手横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小时候不孤单,虽然养父养母不是很疼我,可舒生一直陪着我,还有夏婆婆,她对我很严厉,可我知道,她疼我。后来到了b城,一个人,很孤单,想念青山村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地方,我总是想,这样的孤单什么时候是个尽头。突然有一天,我的孤单结束了,有一个拿着一把枪走进我的心里,他那么镇定,那么强大,那么,令我神往,从此那个人成了我孤单时的支撑,成了我的动力,他身上的一种让我温暖和前进的力量。轻风,那个人,就是你。”

我轻轻吻着步轻风的脸,喃喃地说,“你知道吗,我是个没有信仰的人,可遇到你后,我就开始信仰你。可如果,你就此死了,我的信仰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又要开始孤单的生活了。所以,轻风,你不能死,在我死之前,你不能死,你不能把我一个人留孤孤单单留在这个世界上。”

我撑起身子看着他,眼泪落到他的嘴唇上,“轻风,我是个自私的人,在我没死之前,你不能死,答应我。”

步轻风歪着头看着我,眼睛里充满笑意,他伸出舌头舔舔我的眼泪,“老婆,我答应你。”声音微弱得只剩下口型。

☆、第八六章

86

我笑了,眼泪却总是止不住地落,“你要是不遵守承诺,我就带着小安嫁给阮重阳去,你不知道吧,我差点点嫁给阮重阳。”

步轻风眯起的眼睛打开了,我说的话生效了,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不能晕过去,一旦晕迷,只怕难以唤醒。

“阮重阳其实挺好,照顾我和舒生多年,他曾经跟我说让我嫁给他。”我拼着身体里最后一点点力气刺激着他。

果然,步轻风眼睛瞪着我,嘴巴动了一下,我看出来了,他说,你敢。

我不知道说了多少话,咬了多少次他的嘴唇,探了多少次他身上的体温,他最后没力气瞪我,连口型也没力气做了,但我知道,他没有晕迷,他在用他那点越来越少的生命支持。

我感觉我身体里的生命在一点点走失,那些血从各处流出来,在一点点抽空我,那些疼痛都变得麻木,我用手指扣进伤口,一阵阵钻心的痛漫遍全身,生命又回来了一点。所以每当我要陷入昏迷时,我的手指死死扣住伤口,我要支撑着步轻风的命,我不死,他就不会死!

当森林里传来声音时,传来熟悉的声音时,我笑了,我赌赢了!

我喊,轻风,他们来了。

可是我的嘴里发不出声音,我的嗓子干裂得如三年未见雨水的土地,我眼睛最后看到的是木森那张蝴蝶般美丽的脸,然后我失去了意识。

我醒来的已是五天后,张开眼睛,一片苍白,白色的墙,白色的灯,白色的床单,白色的人,有人就好,我一手抓住人的手,“队长在哪?”我以为我声音很大,说出来才知道那么微弱。

那人一惊,立即叫起来,“醒了,醒了!”随即木森跑进来,面露喜色。

“队长……”我看着木森。

“队长没事,真的没事,胸膛上中一枪,但是没中心脏,仅仅偏了几毫米,太神了!”

“送我去看他。”

“安之,你才醒来,养几天才说,身体太脆弱了。”木森紧张起来。

我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

木森受不了我的注视,他抓住我的手,“安之,先不要去,队长失血过多,暂时还没有醒来。”

我闭上眼睛,果然,木森不想告诉我实情,没有醒来,是不是意味着一直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步轻风,你不能死,你绝对不能死!

五天后,我的病床移到了步轻风的病房。我要他在昏迷中也能感知我的存在。看着他苍白的脸,紧闭的嘴唇,身上插满的针管,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期间步长空来过,看着静静躺在床上好像没有生命力的步轻风,没有任何语言,只是眼睛红得厉害,我笑着说:“爷爷,您放心,他会醒来的。”

步长空拉着我的手,终于老泪纵横,“安之,你和轻风都是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步远山也来了,一手牵着步小安。我和步轻风出事,家里女眷上上下下都被瞒着,小安是我让他爷爷带来的,她是步轻风心尖尖上的宝贝,我希望孩子稚气的语言能让她爸爸醒过来。

小安一见我,一反平日的冷清,向我扑过来,被步远山眼疾手快的搂住了,“小安,你妈妈全身都是绑带,一碰就会倒。”

我向小安颌颌下巴,“来,小安,爸爸睡着了,你跟爸爸说话,把他喊醒。”

小安靠到我怀里,紧张地看着他爸爸,“妈妈,我感觉爸爸在做梦。”

做梦?我多希望他只是在做梦!

“爸爸梦做完,就会醒。”小安的语气突然很笃定。连我也产生了错觉,真的吗?真的是梦一做完就会醒来吗?

十天后,步轻风的梦还没做完,我凑到他耳朵,静静地说,“步轻风,我不管你能不能听到,十天,再过十天,你如果不醒来,我带着小安改嫁去。”

这么多天,我趴在他身边说话,握着他的手说话,一个人说话,他一直没给我打开过眼睛,没给我一个口型,我突然害怕我会习惯他这一辈子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我的丈夫,苍龙一队的灵魂,步小安的爸爸,步长空的孙子,他怎么能一直默默无声地躺在床上!怎么能?我痛苦地将头埋到他的胸膛。

一会儿之后,我呆住了,我突然感觉一只手正在抚摸我的头,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你想带着我女儿嫁谁?”

我猛地抬起头,一双清亮柔和的带着笑意的眸子落入我的眼帘,渐渐地,那份清亮和柔和,那份淡定和喜悦,在我的眼睛里模糊成一片。

步轻风身体好之后重回苍龙大队,但他却出现了一个不好的情况,当时一颗子弹正通过他的左手关节,虽然治好,但是他端枪时间超过三分钟,手就会发抖,这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是致命的,对于一个长期出任危机和经常潜伏的苍龙大队成员,也是致命的,这对于苍龙大队的灵魂来说,更是致命的。

苍龙大队知道这个消息后,整个基地陷入冷气中,没人赌博,没人喧哗,全队人卯足劲在训练场上玩命。整整多天,最后小狼最不了了,哇哇大哭:“队长,队长,不要走,不要走。”小狼这一哭带动所有人的情绪,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大多泪流满面。

步轻风并没有说要走,但几乎所有的人都担心他会走,更伤心的是,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会走。这是一群比血肉相连更亲密更知心的战友,是在一起度过无数个血雨腥风日子的兄弟,彼此懂得,彼此珍重。

步轻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没露面,当晚上入睡时,他从浴室出来,一手擦着头发,矫健的肌肉上水珠一颗一颗,在灯光上璀璨得像钻石,我躺在床上看着他,他面容平静,前些日子的焦虑,急躁,yīn郁和苦闷全部不见,我知道,他下了决心了,我的心像被尖刀生生挑开了一个口子,无可抑止的疼痛。

步轻风坐到床上,将我搂到怀里,手抚摸在我脸上,“老婆,我决定了。”

“真没有留下的可能?”他就给自己两条路,留下,离开,没有多余的选择。

“留下来,我能做什么?作为一个队长,我不能让我的战友在面对高危的时刻还要照顾我的安全,苍龙大队不要废物,我不能拖累了他们。”步轻风的语气很轻松,可他越是轻松,我越是沉重,他竟然说他是拖累,是废物!他怎么能这么想!

“你可以作战术指导。”这是谈头说的话,谈头百般劝慰,让他留在基地作战术指导,步轻风在苍龙大队的存在是一种精神力量,这点谈头看得很明白。我甚至猜想谈头要的不是战术指导,而是他这个人本身的气场压阵,就比如审案桌上的惊堂木。只是谈头到底还是不够了解他的部下,步轻风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一块不干实事的惊堂木,他生来就是要做实事的!所以当我无力地重复谈头这个牵强的理由时,步轻风笑了。

“基地不缺少战术人才,只是因为我的存在,他们没有机会更好的发挥。我们要避免一种弊端,就是哪个人都可以少,少了有人补上,这才是一支健全的队伍。”

我暗叹,不是没机会发挥,而是没人发挥得比你更好,更游刃有余。但我知道这些理由说服不了步轻风,这一个人执着、理性、骄傲,坚韧,永远是一只豹子,或者一头狮子,而不是一只被别人的翼翅庇护的**和兔子。

步轻风给谈头递交了一份报告,退出苍龙大队,转业b城刑警队。

我继续留在苍龙大队,完成步轻风未成的使命。对于下一任队长,谈头让他推荐一个人,苍龙大队百来号人在他的手心里如自己的筋筋骨骨,哪一根在哪个地方,哪一块起什么作用,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步轻风推荐了木森。

这一举动我一点也不意外,步轻风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赞扬过木森,脑子灵活,战术诡异,且抗打抗压,在基地六年,没请过假,平日里最热衷两件事,跟小狼比格斗,跟黑哥比射击,输了拍拍身上的灰走了,过几天又找上了,赢了拍拍身上的灰走了,过几天还是来了。小狼为了此事哭了,这么个天天想打架的孩子哭了,破茧,破茧同志,破茧大哥,你强,你很强,相当强,不要再找我打了!我对你的格斗产生审美疲劳了!

黑哥是个能不说话绝不说话能少说话绝不多说话的闷葫芦,木森找他打,他枪一扛就走,不论输和赢,一打完也走,绝对不拖泥带水,但有一天,黑哥看着训练场上满头大汗的木森,突然说了一句话,他很强。据说,这是黑哥入基地以来第三个表扬的人,第一个,当之无愧步轻风,第二个,据说是我。

步轻风走那天,一年四季不着正装的基地成员不约而同地着了正装,肩膀上不同的星星杠杠在阳光下闪着眩目光彩。

步轻风当众亲亲我的额,“老婆,交给你了!”

我笑。

“敢不活着回来,我就带着小安去找后妈!”

“你敢!”我眼睛瞪得溜圆。

“你活着,我就不敢。”步轻风嘻皮笑脸,然后,手朝人群挥了一下,大摇大摆地走了。

在他的背后,一只只手齐齐举起来,一颗颗眼泪落下来,我强忍住眼泪,抬头望天,却看见对面的大楼的窗口,老队长谈头举起了一只手,久久不曾放下。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到这里基本结束了,后面是番外。此小说以第一人称写法,一条主线,所有有些事情可能不太明了,所以番外不以第一人称,以步风轻,阮重阳和易舒生为主,前三节番外在情节上跟前面差不多的,只是立场和场景不同,所以不想看的童鞋们可以从番外四看起。想看的朋友友也不要买了,我发到我的新坑《狱女妖娆》处,这样就可以看免费章节。

☆、第八七章

步轻风番外(一)

步轻风将烈阳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还是只找到了一把枪。

在黑道闻名的双枪手身上只找到一把枪,另外一把呢?

他不禁想起刚才那个女孩的动作,简单利落的一拧一缩一蹲。于是,他眼睛睁大了,由怀疑,到惊讶,到震撼,到好笑,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他步轻风,苍龙特别行动队的副队长,烈阳,黑道闻名的双枪枭雄,竟然全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手里!众目睽睽之下顺手牵羊偷走一把枪,神不知鬼不觉,这是什么速度和胆识!

步轻风不禁回忆起那张脸,那张作为人质的脸,面容清秀,皮肤略黑,眼睛里透出智慧和倔强的光芒,是的,被烈阳用枪顶住太阳穴,眼神里透出的却是智慧和倔强,她相当镇定地向他眨眼睛,举起三个手指,然后一个一个弯下。

步轻风见过太多太多的人质,有的吓得面色如灰,有的吓得屁滚尿流,有的吓得软成一团站不起来,有的直接吓得晕死过去,却从没有见过如此冷静的人质,她没有大喊大叫,却立即想出了对策,一方面自救,一方面和他配合。步轻风实在想不通,她凭什么这么相信他,敢把命交到他手上?要是他身上没有多出一把枪,要是那一枪不能命中,后果除了死还是死,她想过吗?

步轻风找到茶吧的老板,询问那个女孩的情况。

胖胖的茶吧老板说:“那个女孩啊,最近天天来,一元钱点一杯白开水,然后一个人坐到墙角看书,差不多六点半,收拾书本就走了,很有规律。这孩子总是一身旧校服,鞋子也旧,应该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大概没地方学习,花一元钱买个可以静心看书的地方。我让服务员不要打扰她,也别收她钱了,可那孩子倒是很要强,直接放一元钱在桌上,水没动。哎,这年头,这种人可难寻了!”

穷人家的孩子?校服?

步轻风打听了一下,这附近有两所学校,一所怀英贵族学校,一所七中,都是蓝色制服。她应该是七中的学生吧?于是,他一个人在七中附近转悠了两天,在进进出出的学生中,却没有发现那女孩的身影,问茶吧老板,老板摇头,那女孩没来了,店里发生枪袭事件,还有谁敢来,他的茶吧准备关门了。

步轻风又笑了,她不敢来?她一定躲起来了,做贼了没有不心虚的。其实他找她不是因为她偷走了枪,而是怕枪走火误伤人命。更主要的是,他对她发生了兴趣,她到底凭什么敢把命交到他手中!

失枪事件他没有声张,他直觉相信,她不会乱来。没有多余的时间守在这里,他回到了基地,回到他日常的训练和任务中。但永远不能忘记一个眼睛里闪着清明冷静光芒的女孩。此后,他一有机会回b城,总要去七中门口去呆一会,万一碰到了呢?他哪里知道自己进入了一个误区,怀英贵族学校的校服和七中的校服相当相似,而且,她着一身旧衣服,花一元钱买地方读书,任谁也想不到她是来自富贵人家的孩子。

三年过去了,他从副队长成为了正队长,更忙了。一天,他看到狐狸几个人一脸沮丧,一问才知道他们竟然在一家野战俱乐部吃憋了。他相当吃惊,还有让苍龙吃憋的野战俱乐部?在小狼、狐狸的极力鼓动下,他们寻了个机会去挑战。

小狼咬着狼牙,挥着拳头,大吼:“一定要零伤亡灭了他们!\"

结局再一次让小狼郁闷了,他不但让对方灭了,而且灭在一个回合之下,还被当成死尸脱掉了鞋子当试验品。

那是一次巷战模拟,步轻风听小狼说过上次的战术,然后,他说,还是按原来的战术吧。他好奇他的苍龙大队人马是怎么被消灭的。

步轻风守在f点,不进不退,送上门来的三人全倒在他的枪下。突然,他看到一条身影在空中翻腾,动作优美,像一只雨燕般,快疾利落,手中的枪朝豹子方向狂扫,几个连翻后落地,闪入废墟,步轻风暗暗点头,好身手!苍龙几个队员的灭亡绝对有她的份。他笑了,身子翻出,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直接用枪顶住了他,当与那个对员的眼睛对上,哪怕仅仅只有几秒的对视时间,哪怕她的脸涂得黑成锅底,他还是认出了她,三年前茶吧里的人质女孩!他苦苦寻找的人!这双眼睛他太深刻了!深刻到好几次做梦都梦到。

他微笑着说:“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你这样的好手!”

她被他用枪顶住,却没有放弃,假装投降,双手举起,一支手枪向他射出,他身子后倾,板下了板机。他躲过了她的枪,她没有躲过他的枪。战斗结束,小狼鞋子没穿就向她奔来,步轻风笑了,看样子小狼又在她手上吃亏了。她的身手真的很不错,连续躲开小狼三招进攻,小狼的功夫他是知道的,苍龙大队第一格斗好手。

她的队员也冲上来了,眼看一场混战就要开始,步轻风不得不制止,输了就是输了,摘下死尸的鞋子作试探也是战术的一种,没有违规嘛。步轻风再一次见证了她的机智和勇敢,同时也见识了她的好功夫。

他一眼不眨地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他看得出她有些慌,不敢抬头看她,也不敢跟他们去喝酒,一转身,走了。步轻风知道,她也认出他了。她在害怕,在躲他,那把枪,不止是他的心病,也是她的心病吧?

他想,该单独找她谈谈了。

这次人多,就放过她。“女孩,我会来找你的。”他抵制内心的激动和快乐,轻轻地说。

可让他意外的是,再去野战俱乐部,她没来,再去,又没来,再去,她辞职了。找老枪他们要她的电话号码和住址,他们却推三推四,口风紧得很。保密条例都背得不错嘛,不愧都是部队出身的汉子,可是很无奈,步轻风又一次失去了她的消息。他让影子攻入了野战俱乐部的名单系统,找到了与那双眼睛相对应的资料,易安,21岁,b城人,家庭住址,石子湾百溪街78号。

他按这个地址找过去,然后,就像几年前他从烈阳身上只找到一把枪时的表情,从怀疑到惊讶到好笑,他步轻风,又一次栽了!

地址真真假假,石子湾有,百溪街也有,可到76号就没有了,哪来的78号!

要见她的心情越来越强烈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步轻风自己也奇怪,她功夫这么好,枪法这么好,而且身边还有一把枪,报的假地址,可为什么从来没怀疑过她是个坏孩子呢?

直觉这东西,真可怕!他就是直觉,她是个好女孩,那双眼睛在告诉他,她绝对是个好女孩!

“女孩,你在躲着我么?”步轻风站在一座大山里的楼顶,眼睛望着天空,轻轻地问。

两年的时间过去,家里总是来信催他请假回家看看,步轻风才不回去,他知道一回去,他那个生怕他讨不到媳妇的妈妈又给他物色相亲对象。他眼前浮现一双眼睛,好像正清明冷静地看着他。他内心好象有什么东西正在发芽,正长出鼓鼓的花苞。

有一天,爷爷给他打电话,声音里全是兴奋:“轻风啊,爷爷给你找了个好女孩,快回来订下,别让他人捷足先登了!”

步轻风头痛,“你们哪次不是说好女孩啊?”

“以前的都是你妈你奶奶相的,不算,这次是我亲自相中的,你不相信我的眼光?这女孩很特别,还是b大状元。”

步轻风更头痛了,他要个状元做什么?好天天在他面前大道理小道理一把一把砸?

“爷爷,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你们别插手!”他其实想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可是,人在哪里呢?他突然有些忧伤。

爷爷无视他的要求,私自给他作主了,让他立即回来订婚。他才不听,有本事从大山里把他绑到礼堂去!不过,他到底是估底了爷爷的本事,老队长来了,给他出了一道选择题:是你自己回去订婚呢还是老子亲自送你去?

他用了他自己的方式,回去了,又跑了。

爷爷气得拍桌子大吼,“你不娶她,就谁也别想娶,打光棍去吧!”

步轻风耸耸肩,娶不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宁愿打光棍。

不久后,他接到线报,有一小股恐怖分子藏身在黄花山,打算中秋节时在b城制造混乱。他决定独身去踩踩点,却被对方发现了踪迹,顿时枪声大振,他在奔跑和躲藏中杀死了四人,可自己小腿也中了一枪,而且后面追击的枪声一点也没有停止,让他奇怪的是,另一边也传来零散的枪声,不是微冲,应该是五四手枪发出的声音。难道,这黄花山还有另一路追杀人马?

小腿上血流不止,流到满是落叶的地上,最容易暴露逃跑路线,他找了棵大树靠下来,打算将伤口包住,不让血流下来就行了。突然,他耳朵一动,听到了呼吸声,很轻微很轻微,如果不是他长期练出警觉的听力,绝对发现不了。

野兽?不可能,野兽没有这种智慧,会屏住呼吸。不是野兽那就是人了,那些追击他的不止一人,也不会分散追击,可他听出的呼吸声明明只有一人!是谁?他没有动,可保持身子随时可以弹起的状态!

当那个呼吸声越来越近,步轻风身子闪出,手上的枪对准了目标!然后,他的心里掠过一阵狂喜,是她,竟然是她,她手持长鞭,正待挥出。她怔怔地望着他,显然,也被他惊到了。

步轻风坐下来,继续包扎伤口,后有追兵,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却见女孩收起鞭子,在草丛里翻了几翻,扯了一把草递过来,轻轻说:“嚼细,外敷伤口,止痛止血。”

步轻风突然天真地想,不知道她嚼出来的草药敷到伤口上,会不会好得快些?

他轻轻回答:“你嚼。”

女孩真乖,立即嚼了草药敷到他的伤口,他只觉得一种清凉舒适之感传遍他的全身。她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手法熟练地给他包扎好,步轻风站起来,从另一条腿上摸出一把枪递给她,此地不宜久留,得赶快走。东边是悬崖,悬崖下面是水,只有靠向悬崖,安全系数才高,不会四面受敌。

他附在她耳边问她会不会游泳,她点头,两人朝悬崖跑去。突然,他听到了声音,有人正向他们这边跑来!女孩此时却向他启动了嘴唇,他从口形上读出她的意思,如果我杀了他们,你会不会抓我?

步轻风笑了,这个傻女孩,真的怕他抓她!如果第二次相遇时,他也这么给她做个口形,我不是来抓你的,那么,她应该不会躲着他了吧?他突然有些懊悔,明明知道她怕他,为什么就没给她一点提示呢?幸好老天有眼,再一次让他们相逢了,这一次,绝对不能让她再跑了!

女孩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笑了,那笑容,如此明媚,竟然让整个沉暗的森林变得无比光亮起来。那一刻,他很想把那朵笑容摘下珍藏。

步轻风听出来人四个。这一次,他们又如当年的茶吧一样,配合得异常默契,步轻风趴在草丛,眼睛不看她,伸出了三个手指,一根根弯下,三,二,一,发动,他开枪了,一下,两下。他看到第四个人,那个蹩脚的狙击手就在近处,朝她开枪了,步轻风心悬起来,从没有过的紧张漫延全身,他身子一翻,枪又响了,他看见她手中的鞭子硬了,直直刺向狙击手的胸口,竟然不输他子弹的速度!他奔向她,只见她的脸有一条血痕,那颗子弹竟然生生擦着她的脸飞了出去!

步轻风很想抱住她,很想抚摸她的脸,可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再作多想,得赶紧走!天色全部黑下来,他带着她摸向悬崖,沿着悬崖上的石头树枝,小心地向下移动。突然,他的脚下一空,他凭着多年的野战经验,知道是个小洞,太好了。他心里一喜,带着她进了那个刚才够两人才能蹲的小洞。

终于安全了,步轻风放下心来。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多的是办法跟对方周旋,然后一个一个灭掉,可眼下,她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他低低地问:“怕不怕?”

她轻轻的声音传来:“不怕。”

步轻风笑了,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应该很痛吧?“希望不要留下疤痕。不然嫁不出去了。”其实,他想说的是,嫁不出去就嫁我。

后来,当他躺在摇椅里,一遍一遍回忆和她相处的时光,想起这句话,懊恼得要命,当时,她肯定在偷笑了,怎么会嫁不出去,你爷爷早就定下我了!

其实,步轻风有很多疑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当初烈阳眼睛不闭倒在她面前,鲜血溅到她的鞋子,她面不改色,无一丝惶恐,现在,一鞭洞穿敌手胸膛,动作又快又准又狠,不见一丝犹豫和胆怯。为什么有人要追杀她?她一身功夫哪从来的?为什么对死人毫不害怕?

但他没有问,他握住她的手,轻轻一带,让她靠在他身上睡着了,他敞开他的外套,将她包在里面,她的身上贴住了他的身子,多么柔软,多么美好。

步轻风感觉他的心要柔出水来。他日夜想念的女孩,现在紧紧地靠着他,无比依赖和信任。她的呼吸很轻,很安稳,她竟然如此相信他,又一次把命交到他手上。他轻轻地搂着她,下巴抵到她的头,这种姿势真像情人之间的亲昵。回味她分一半巧克力给他时,手指触到他的嘴唇,竟然有如电流闪过全身,这种感觉,多么美妙和不可思议!

他清楚地知道,他爱上这个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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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八章

番外(二)

他带她回了基地,飞机停到操场,队员们全跑出来,然后小狼认出她了,仅凭那双眼睛,就认出她了。

步轻风有些意外,没想到小狼也对她的眼睛印象如此深刻。

小狼哭丧着脸喊:“队长,她竟然是个女的,我栽在一女的手里?”

步轻风笑了,小狼无时不刻念着要找到那个叫易安的小子打回来,要找回场子,如今是个女的,这仇只把报不了,这场子只怕也难以找回了。而且,他回忆起她的动作,特别是那件辛辣狠毒的武器,似鞭非鞭,似刺非刺,一旦刺中,非死即伤,若是两人拼命,小狼不一定是对手。

不过显然步轻风低估了小狼报仇的心切和对武术的痴狂,放弃好男不跟女斗的格言,跟她下了战书。

“我要和她决斗!输了我拜她为师!”

随即是起哄声,随即是下注声。步轻风懒得理这帮赌徒们,牵着她的手回宿舍,后面又传来另一桩的下注声,赌的是他对她动心了,她对他动心了。

步轻风又快乐又无奈,兄弟们,收敛一点行不行?人家美女第一次来,不要摆出一付赌徒嘴脸来,咱们好歹也是英明神武的苍龙特别行动队啊。

说到这个队员爱赌成性,步轻风作为队长,是要负很大的责任的。谁让他在没来部队之前就染赌习在身呢?可是,也不能全怪步轻风,这种恶习要追溯到步家那位老爷子步长空,他自己爱赌,一个人赌不舒服,还来了个全家总动员,芝麻蒜皮的事都可以拿来下注。当然,上封顶,下不封顶。步轻风到了基地,也闷得无聊,那些队员们也闷得无聊,于是队长同志拿出了家传游戏,提倡博彩。

博彩,哪个无聊的男人不喜欢啊,袖子一挽,一个个趋之若鹜,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兴趣一个比一个浓。从此,苍龙大队多了一门娱乐,博彩,人人轮流做庄。

步轻风带她回到他住的地方,让她洗澡休息,他去医院。“乖女孩,去吧。”他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她的头发很浅,难怪小狼一直把她当男生。她自己是不是也想假装成男生?她点头,那模样,又乖巧,又温顺,像只兔子,小乖兔。

他去了医院,医生剪开他小腿上的布,笑了:“哟,苍龙大队真是万能啊,还懂草药了。”

“我不懂,不过这是什么草呢?我觉得功效不错啊。”是不错,后来血真的没流了。

“这是胆红蓟,它的功能是祛风清热、止痛、止血、排石。”医生一边给他清理伤口一边说。

步轻风笑了,这个女孩,她身上还有多少惊奇值得他去挖掘。小腿重新上药包扎,又吊了两瓶点滴,他看着那一滴一滴地药水,像时间一秒一秒地走,太慢了,他把管子上的轮子打到最大,他真的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她了。好不容易点滴打完,又给她拿了药,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来,当他轻轻打开门,他看到她已经睡了,睡容恬静美好,像个小小的孩子,没有平时的清冷和沉静。她身上穿着他长长的t恤,下面穿着他的休闲短裤,露出一截白嫩的腿,他想去抚摸她的脸,手在半空停止了,又收回来。

不要急,不要急,不能吓坏了她。步轻风对自己说,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看,乖女孩,终于把你找回来了,我要把你留在我身边。

他努力将目光收回,轻轻在椅子上坐下来,拿起了一本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心从来没过的甜蜜和欢畅。

她醒来是已是早上八点,梦中的恬静没有了,神情有点慌。步轻风扶着她坐下,给她上药,她听话地仰起脸,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像两扇蝴蝶的翅膀,轻轻颤动,早上的阳光从窗口跑进来,照在她的脸上,她明媚得像一块宝石,当她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步轻风有些失神,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它一定很甜蜜很柔软。他托起她的头,用棉签沾着药水在伤口上轻轻蘸着。

“要是留疤了,我负责。”后面的潜台词很无赖,很霸气---不留疤,也负责。

步轻风去谈头那儿请假,谈头看了他半天,鼻子哼哼:“请假?你那点伤需要请假回家?”

他讨好地笑:“这回回家是为了媳妇的事。我带回来的那个,几年前烈阳枪下的那个人质,我跟你讲过吧,就是她。身手相当好,来真的小狼未必是对手,我得赶紧地订下来,先下手为强。”

谈头来兴趣了:“真的这么厉害?”

小狼出身武术世家,三岁就开始蹲马步,整个苍龙大队论格斗,没人打得过他。当初为了挖小狼,谈头也是散去了大批的好烟好酒,现在听说连小狼都吃亏,这个爱才心切的老头动心了。有人才要挖,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挖,比如,娶亲。

“前年小狼他们去野战俱乐部玩,也是在她手下吃了大亏。头儿,这个智勇双全的人才,比你从基层挖来的苗子都要好!”

谈头眼睛蹭蹭蹭发亮了,“真的?”沉吟了一下,“可队里不招女孩呀!”

“队长,凡事有个破例。只要她挺得过去,我就收。”

谈头把手一挥:“一个星期的假,没搞定,回来写三天三夜的检查!”

步轻风喜滋滋地走了,带着他朝思暮想的女孩回了b城。

原来她竟然是b大的学生,他要了她的电话号码,也把他的号码留给了她,这下,她应该不会跑了吧?他看得出她信任他。他去b大校门口等人,却发现校门两边停了长长一排的名车,他的心扑地一跳,这么多等人的车里应该没有等她的吧?要是有怎么办?那就打到他不能来等为止!

步家掌门人说过,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她终于出来了,气质冷清,亭亭玉立,如一朵莲花浮在水中间,于人群里格外显目,他发现许多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危机重重!步轻风决定,就在这几天把她拿下。

他带她去了四哥的农家乐,没想到在那里碰到了老四步闲庭。老四对她的表情有些奇怪,有怒,有恨,还借舞女之名来侮辱,他们认识?

步轻风充满疑惑,老四在玩什么名堂,这小子一向yīn阳怪气,没个正经,是个一天不打上梁揭瓦的主。回头好好教训他一顿,敢明里暗里嘲讽他喜欢的女孩!

他给她切肉片,她的吃相真好,自然,大方。他记得从前跟他相亲的那些女孩,吃两筷子就说饱了,是乌龟变的吗?两口就饱了?宁愿饿肚子,也要当淑女,受不了。他的女孩,不但吃得多,还说很好吃,要带一份给弟弟。步轻风相信,这种吃了还要兜着走行为只有她才做得出来,大概没有人在和别的男人第一次约会吃饭时还想着打包的,真是纯真得可爱。他忍不住笑起来,不知不觉间心中全是宠溺.

第二天,他接到队里传来的消息,原来在黄花山的另两名追赶她的杀手竟然是郁卫国手下的人。郁家早年走的是黑道,后来漂白,但地下黑势力依然存在,只是苦于找不到俱体证据。他担忧了,她是怎么惹到郁家的,敌暗我明,难以对付。他把这些给她说了,然后拉起她的手,她的手心有硬硬的茧,步轻风知道,练枪的人手心都会有茧,这是个刻苦的女孩,“跟我走好不好?”他要保护她,也能够保护她。

她没有答应,眼睛里明显有牵绊,她不是一个人。步轻风不能强迫她,一个碰到好吃的东西打包给弟弟的姐姐,肯定不会把危险留给他。

“好,不走,我帮你一起面对。”步轻风说。

晚上,步轻风带她去看电影.

据狐狸说,恋爱最好的地方就是电影院,最好是看恐怖片,女孩害怕,直往你怀里钻,那时,影院里黑乎乎,想怎么抱怎么亲都行。当时一伙人还在鄙视狐狸,现在步轻风一想,挺有道理,当然,恐怖片,他相信绝对吓不到她,不过,那黑乎乎的环境,两个人紧挨一起,多么浪漫。他不知道那晚电影里讲了什么,他的心全在她身上,然后,他搂着她的腰一带,让她靠近了他的怀里,她身上有浅浅的香味,不是来自香水,而是她身上自然散出的体香。她的身子真柔软,他想一辈子就这么搂着不放开。

按照进度,该带她回家了,谈头只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而且,他的女孩太出色,学校里更是豺狼出没的地方,虽然他相信她不会被豺狼吃掉,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得全面确立关系。至于全面,当然首先从家庭开始。步轻风牵着她的手回了步家,然后,他看到全家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表情,绝不只是吃惊两字可以形容。几句话之后,他立即明白了,他闹了个大大的乌龙,原来他爱的女孩竟然就是爷爷给他订下的未婚妻!他明明记得爷爷说过是木家的女孩,b大状元。那么,她以前的名字和年龄都是假的!他,步轻风,步长空中将的长孙,苍龙大队的队长,又一次栽了!

步轻风拉着她的手朝他房间跑去,无视他老妈在后面大喊,门呯的一声关上,上锁,他一翻身,将她抵在门上,脸凑近她的脸:“你是木家的女儿?”

她点头。

“为什么叫易安?”木家的孩子应该是姓木吧。

“在成为木家女儿之前,我叫易安之。后来为了打工方便,弄了一个□。”

“你今年多大?”他记得那年查她的资料,上面写着二十一岁,那么现在应该是二十四岁。

“二十一。”

“连年龄也是假的?”

“打工时未成年,不收。”

“学历也是假的?”

“现在b大大二。”

“你早就认出了我?”绝对早就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妻,她竟然不动声色,一点消息也没有透漏,比他还要沉得住气。

点头。

“为什么不认我?”

“怕你抓。”

“后来不是说不抓你吗?”

“他们说你是同性恋,我不敢认。”

“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同性恋?”天啊,他挖了一个什么样的陷阱,倒头来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摇头。

“你现在认不认?”

点头。

“这么说,我和你是未婚夫妻?”未婚,夫妻,这四个字念起来真动听,步轻风的血液都在沸腾。

“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我,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亲你?”不需要她的回答了,他朝她那张渴望已久的小嘴唇吻了下去。她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惊到了,眼睛睁着,牙齿咬得紧紧的,他的舌头勾了几下没有勾进。

“眼睛闭上。”她终于闭上了眼睛,两片睫毛还在轻轻颤动,却在他的心里掀起了狂澜。

差点就丢了她啊,难怪爷爷这么坚决,他的眼光怎么会错呢?这是一块美好纯朴的璞玉浑金,只有有眼光的人才识得出来!

他真的庆幸,没有错过她!如果可以,就结婚吧,这样,她就真正属于他了,没有谁敢觊觎了。一天没有彻底定下,一天不放心。

他终于知道老四为什么看她不顺眼她了,敢污蔑他宝贝,看他怎么收拾他!

步闲庭在他面前求饶了,“哥,我是真不知道你们早就认识,也不知道你们早相爱,哥你想啊,名门贵族哪有好女孩,我不是想帮你拒绝嘛。”

步轻风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为了将功补过,交给你一个任务。我走之后,两件事要注意,第一,不许男人接近她。第二,她的安全你负责,如有问题,唯你是问。这两点,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一直有效。”当然,这个任务不止对步闲庭下了,还对爷爷步长空下了,他一眼就看中的孙媳妇有危险,他怎么能撒手不管?

“哥,为什么我要看着她啊?她若被男人勾走,说明不值得爱,至于她的安全,她又不是什么神女下凡,美到有人向她下□?”

步轻风又抬起了腿,步闲庭赶紧退开,“我答应,我答应,不过哥也答应我一件事。明天晚上去参加赛车,现在赛车里出了一个高手,至今没人超越,就快要打破你的纪录了!哥,你去会一会他吧。”

步轻风好奇了,自十年前他以疾风之名创下22分46秒的赛车纪录,至今无人打破,被誉为赛车界的神话,现在,有人要打破了?

十四年前,他暗中开创了b城地下赛车道,赛道的开辟,为他带了刺激,更带来了财富,后来为了逃避无休止的唠叨和相亲,他去了部队。赛车场请人打理,知道幕后老板是他步轻风的人不超过五个,知道他是疾风的人,不超过十个。

他答应了步闲庭的要求,能打破他的纪录,是应该会一会,虽然他的腿还没有好,不过,影响不会太大,毕竟距离不远。要是车上坐着他的女孩,多拉风,步轻风快乐地笑了。第二天见面时,他告诉她,晚上带她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可是她摇头了,他不敢强求,只是抱着她亲了又亲,啃了又啃,才放开。

☆、第八九章

番外(三)

晚上,他开出了久违了的蓝白炫金跑车。真亲切啊,他想起了他从前意气风发的青葱岁月,速度,啤酒,吉它,多么恣意,多么豪迈。他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她们身上那股脂粉味,他对脂粉味过敏,若让他和那些些脂粉过一生呢,那绝对比水深火热更难受。

于是,他造了一个同性恋的谣言,很快得到了相当一部分人的相信。到了部队,他发现了生命的另一种意义,另一种形式的恣意、放纵和豪迈,还有眼泪和伤痛,饱满而充实,他坚定地留下了。

两声枪响,他的车如破空的箭急射而出。最后一个大拐弯处,他将车闪到外围,他注意到旁边剩余的位置不足以穿越另一辆车,让他惊讶的,竟然真的有一辆车企图从外围插过去,一边的轮子抬起,车身呈30度倾斜,仅以两个轮子以比他还快的速度插过去了!多么利索地大拐弯!步轻风哪肯服输,脚踩到底,蓝白金三色在灯光下划出三道绚丽的线条,如一条彩虹飘在车道上。车到点,他看了一下车上的电子牌,22分23秒,和刚才那玩险招的赛车时间一模一样。

他看到那辆车跳下一个年轻的男孩,仰天大笑。当然值得大笑,能和疾风并驾其驱,造就了b城一个神话,特别是今天之后,这个男孩就是真正的车王。他欣赏地看着他,答应了他的邀请,去酒吧喝一杯,好久没过过这种日子了,偶尔玩一下,算是重温旧梦。

夜孤酒吧是步轻风离开b城后才建起的酒吧,步轻风这是第一次来,他随众人走进一个包间,突然发现,那些赛车手每个人手臂上都吊着一个女孩,他皱眉,浑身有种不舒服的感觉。那个叫阮重阳的车王还没有来,他想,和他喝一杯就走吧,太久没来这灯红酒绿之地,他有些不适应了。门开了,阮重阳带着一个人进来,在包间的烟蒙雾嶂中,步轻风竟然发现,跟在阮重阳旁边的竟然是安之,他的女孩!怎么回事?他看见一众人起哄要她敬酒,不禁眉头皱了一下,却没有动,他耐心地等她过来,给她一个惊喜。

事情急转直下,她接了一个电话,立即就要离开,却被人拦住,她二话不说,从桌上拿起一个酒瓶直接砸下去,另一个冲上去,又是一下,当连续倒下三人时,她声音平静,头微微低着,谁也不看,冷声问道:“还有谁想留下我?”她头微微低下,手里持酒瓶,咋一看上去样子像是很随意,可那气场一下子镇住了一包间的人,满房子的烟味酒味脂粉味和她格格不入,她是那烟蒙雾阵里唯一的清醒和淡定,只有那血腥才合符她身上的凛然和冷冽,此时她被人团团围住,却无一人敢冲上去。

步轻风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地呼了一声“好酷!”步轻风知道,必定有事发生了!他懂她。他站起来,连续搁到几个跃跃欲上的人,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走出去。

当她开着车子在路上飞奔时,步轻风明白了,真正的车王是她,刚才那个大拐弯处,以两个轮子从他车边越过去的就是她,而不是阮重阳,她只是借用了阮重阳的名字。在三元的一栋房子里,步轻风第一次看到舒生,伤痕累累的舒生,精疲力竭的舒生,被玷污被折磨的舒生,他有着干净清澈的眼睛,清秀端正的面容,那是她的弟弟,也是他的弟弟。她心疼,他跟她一样心疼。

她终于拿出了那把枪,烈阳的那把92式5.8毫米战斗手枪。

“我的女孩要开杀戒了!”他又宠溺又心痛。

凶手竟然是她的亲姐姐,纵容行凶的竟然是她的继母,不闻不问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步轻风震撼了,愤怒了,从她的语言里,终于知道他的女孩多年前为什么穿得那么陈旧,知道了她为什么要去打工,也知道了她为什么要赛车,更知道了她为什么不怕死人,因为死人不怕害她,不会抛弃她,不会栽赃她,不会要挟她。他可怜的女孩,这么多年,她带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弟弟,是怎么过来的?

当她手掐住木兰的脖子时,当她拨出枪对准木随云时,陶哥有点紧张,用眼睛对他询问:不会下死手吧?

他有些担心,毕竟她有足够的理由下死手。随后他安心了,她放开了他们,转身离开,眼睛里除了悲伤和痛,还有厌恶,仿佛再多看那些所谓的亲人一眼就会吐出来。

她被卷进了一场yīn谋,上次是追杀,这次是舒生受伤,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步轻风将姐弟两人带回了步家。他对爷爷说了郁家的yīn谋,舒生的事他只字未提,如果可以,他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那是一个让人痛彻心扉的伤。

他的假期一延再延,谈头在对话那头大发雷霆,他要走了,郑重地把她们的安危拜托给陶哥和步闲庭。

陶哥说:“不如让她来刑警队,凭她的身手,一定让黑道闻风丧胆。”

步轻风笑了:“她是我的人,你别想抢。”

陶哥曾是苍龙大队一员,只因家里父母年老体迈,无人照顾,忠孝难两全,他在基地呆了八年后,选择回到b城,回到父母身边。

走的那天晚上,他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戴到她脖子上,那是苍龙大队的联络牌,身处何地一查坐标就能得知,他要把她紧紧地牵在手里。那晚,他舍不得睡去,看着她在他怀里安然入睡,面容舒展,他忍不住亲了上去,摩挲着她的唇,他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听到了欲望膨胀发出的呼喊声。他得多大的毅力才忍得住不去碰她!他离去时,她还在梦里,嘴角微翘,一付浅笑的模样。

有一天半夜,谈头叫醒了他,她出事了!据说是为了引开杀手,她单人只影出了步家,车毁在三华码头,人不知去向。他立即查收她的具体位置,坐标在移动,还活着!他立即赶往三华山赶去。谢天谢地,他终于找到了她。消灭了最后一名杀手,她从死里逃生中醒过来,急切迎响他的亲吻。他理解这种迫切,需要用一种疼痛而快乐的方式来证明。

如果除去那些人和蛇的尸体,那将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夜晚。月色如水,照得她肌肤胜雪,她的腰肢刚好够他两手掌握,柔软、嫩滑。他觉得小腹处的那团火已烧成赤焰,在最后的关头,他轻轻地问,好像怕惊动那一弯明月,“可以吗?”

她没有说话,却用行动鼓励着他,向他伸出了两手只。

后来带她回到基地,住进了他的房间,他像一只食髓知味的豹子,只想围着她转。

尽快结婚吧,他不要偷偷摸摸了,他要光明正大的亲她,在众人羡慕妒嫉的目光中叫她“老婆”。当两个红本本实实在揣到他口袋里,他安心了。宝贝儿,你终于是我的老婆了。

为了避开一些不必要的伤害和麻烦,步轻风支持她入伍,进入部队,天高皇帝远,木家不会再管制到她了。私心里,他也想和她快点在一起,连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和她分开,这一点,连爷爷都打趣他,“不是宁愿打光棍也不要吗?老子给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看你以后怎么谢我!”

他嘻嘻地对爷爷说,“是我媳妇,也是你孙媳妇。不过,爷爷,你怎么就一眼看上她了呢?”这点让他百思不解,据说,爷爷仅在木家的欢庆会上见过她一面,回来就着人准备礼物,上门提亲。

爷爷沉吟片刻,说:“看人吧,看眼睛。什么都可能假,唯一眼睛不能说谎。那孩子,眼神干净清澈,行为沉着冷静,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身上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气质,我一眼觉得,这就是一块未经雕饰的璞玉。所以呀,不管你答应不答应,参加不参加订婚礼,这个孙媳妇我要定了!你不要,我打算让金阳金星来跟她相亲。”

“你敢!”步轻风跳起来,瞪着爷爷。

爷爷冷哼一声,“有本事别要,看老子敢不敢!”

他突然觉得好笑,这争有什么意义啊,安之都是他老婆了!当然,为了杜绝某些有心人的挑拨和打扰,他带着她去登记结婚了,两个红本本拿到手,往怀里一惴,谁敢来?老子军婚,军婚!谁来谁坐牢!家里人真给力啊,他带着她回家,就看见步家一团喜庆,到处红金闪闪,特别是那个大大的金红色“喆”字,闪得他心花怒放。

在所有人面前,他不再掩饰他对她的爱和宠,眼睛深情地不离她左右,手不离她的手。他给她唱《最浪漫的事》,“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我还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宝。”他想,写这歌词的人,一定像他一样深深的爱着,天底下的爱情其实都是一样的,既眷恋,又深情。

他回基地之前,去见了他的老同学萧萧。

“收个弟子吧。”他对萧萧说。

萧萧斜着眼睛看她,也不怕有损她音乐家的形象,“你想拜我为师?”

“我想学,早没你的份了。”他嘻皮笑脸地说。

“你让我收易舒生,对吧。”果然是聪明的美女,一点就通。

“对,我的小舅子。他很有音乐天份。”

萧萧转着他转了两个圈,然后笑了:“以前吧,他们都说你是gay,我不信,我知道你不爱男人,不过,也相信你不爱女人,没想到啊,步大公子,你也有栽的一天。你真的很爱她?”

步轻风也笑了:“这不是缘分未到吗?刚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爱了,很爱。”

“啧啧,这个爱字由你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恐怖呢?”萧萧打趣他。

他想到他和她恩恩爱爱的情景,心想,爱本来就不是说的,爱,是做的。

“易舒生这孩子我很欣赏他,你不说,我也会考虑,这年头,收个好弟子不容易。不过,步大公子,你总得付出点什么吧?”萧萧笑眯眯地说。

步轻风见愿望达成,满口答应:“赞助你一场钢琴演凑会。”

安排好舒生的事,他和她回了基地,她以特招生名义加入考核队伍,这个名义谈头颇伤了脑筋。开始时想让她去部队,然后他亲自去招人,可这样一来太特殊,反正他是有名的“弹头”,明说了就是看中她好身手,直接从学校特招吧,经过部队,纯属多此一举。谈头要挖人,没有挖不来的,只看那个刺头队长收不收。每次看见他亲手挖来的人又被那个刺头踢走,他心肝肉痛死了。

每次训练,步轻风总是跟在她的后面悄悄看她,她比任何人都拼命,跌倒了爬起来,沉下去了又浮上来,痛了咬紧牙关,流血了,用布一包扎又开始。他能理解她的心情,她迫切想留下,她怕老队员对她下不了手,怕他狠不了心。所以,她对自己下手,狠心。

有一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从四米高的墙上掉下来,躺在地上近一分钟没有动,石头和小狼看着眼睛都红了,想上去又不敢,他曾对老队员说过,谁敢对她区别对待,谁就滚蛋!她痛,他更痛。可他心里在狂喊,站起来,站起来!旁边有个队员想去扶她,他认出是那个常常在她面前转悠的38号,大吼一声:“不行就离开,别牵累其他队员!”她果然自己慢慢爬起来了,重新爬上了那垛墙。

黑哥说,“每次训练,我都不敢多看她一眼,怕给她带来压力。”

石头说:“我不忍心看。”

匕首说:“靠,男人都没这么拼!这是不要命的拼啊!”

小狼说:“我谁都不服,就服她!”小狼自从单独的格斗被安之打趴后,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们全部用鄙视的不满的控诉的眼神看着步轻风。

步轻风无视地转过身去,他不能跟他们说,他痛,真的很好痛,真的好想找个借口踢她出去,不要再看她如此受苦受累了。可一想到她坚定的眼神,倔强的脸,他又忍住了。他要成全她,她想达成的,他要帮她达成,也是成全自己。

☆、第九十章

番外(四)

有一天,小狼跑来跟他说,“队长,嫂子你要看着点啊,小心有人挖墙角!”

敢!是谁!拖出来喂小狼!步轻风怒目圆瞪,他的人也有人抢?

“那个38号啊,我多次看见他勾搭嫂子了!”小狼一付很八卦很娘们的表情。

38号黄然,其实步轻风早就留意到这人了,训练中,只要有点点休息时间,他就上去跟她说话,而且,在训练中也很照顾她,那次她从墙上跌下来,想要去扶的就是他。

他的宝贝很招人哪!而且,这里全是一群狼,一群公狼!不行,他得公开确定狼王地位。在考核没有结束之前,他一直隐瞒他们的关系,只等考核一结束,他第一件事就是公开他们夫妻关系,让不相干的人至少距离三米之外。

他的兄弟们真不错啊,心照不宣,不论是射击还是越野还是泅渡,不让38号跟她一组,要杜绝后患啊,他队长老婆要是被人挖了,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城门失火了,池鱼还有一条好生路?于是,38号和97号,连说话的机会都难,更别说眉目传情。

这句话是小狼说的,一说完,被步轻风踢了一脚,他的老婆,除了和他眉目传情,怎么可能与别人眉目传情,分明是那些不长眼的自作多情。

小狼捂着屁股苦着脸:“队长啊,我说的是更别说眉目传情,就是没有啊。”

词语能乱用么?步轻风一瞪,小狼不敢说话了,哭丧着脸找黑哥寻求安慰去了。

在最后一次考核中,她衣衫被扯破,面临被强.暴的危机。他在屏幕前看得心如刀绞。这仅仅只是一个测试,将来,这种场面有可能会成为现实,比这更残忍,更恐怖。他又一次犹豫了,无数次地问自己,让她进入苍龙真的正确吗?将来有一天,有可能她会亲眼看着自己死去,或者他亲眼看见被□和杀害,为了目标和任务,她、他,只能选择沉默,选择隐藏。而且甚至无仇可报。他们没有自己的私敌,有的是国家的敌人,公敌。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把决定权交给她。不出他所料,她决绝地点头。他紧紧抱住了她,就让他们一起吧,生生死死,做两只相依相伴的狼。

他看到了她写给他的遗书,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从认识她开始,步轻风就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内敛稳重的女孩,从不说甜言蜜语,他在她耳边甜蜜几句,她就脸红,眼神躲闪,不敢看他。那模样,哪是又冷又恨的杀手,分明就是一娇羞纯朴的邻家小女孩儿,现在,她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对他说,我爱你。

步轻风心里比喝了蜜还甜,那种自豪感,成就感,愉悦感,幸福感,尤然而生,遍布全身,每个细胞都沉醉在甜蜜之中,此刻,她软在他怀里,他却精神正好,像匹刚刚喂饱的狼,露出慵懒满足的神情。

去食堂吃饭时,他牵着她的手,向新老队员骄傲的,大声地宣布:“这是我老婆,拿了本子的老婆,不带一点假的!”公布之下,还有人对他的宝贝儿虎视眈眈,那就,统统灭啰。

正式进入队伍,她也开始出任务,她头脑冷静,动作迅速无情,又狠又准,特别是那根鞭刺,一刺之下无活人,小狼说她跟他一样,是天生的杀手,相当有气场,给她取名雪狼,步轻风一想,不错,总比叫兔子强,他怎么能忍受别人叫她叫得那么可爱亲热,狼好啊,冷气一划,三米之内无人能尽。

她问他,你怎么能近?

步轻风邪邪一笑:我们,不是一体的吗?既是一体,哪分彼此。

在b城执行任务那次,他听到身后一声巨响,心跳起来。他知道她的车会拦截那辆紧追不舍的悍马,凭她的车技,一定会拦下,但他没有把握她能逃出来,距离太短了!时间太少了!可是他不能停下来奔向她,他要稳稳地开着着车,把炸弹送到安全区,她的个人安全是他最关心最挂念的,可还有更比个人生命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他的眼睛红了,牙齿紧咬。

黑哥的话从耳机里传出来,平时稳重的黑哥,语气激动:“队长,嫂子没事,真没想到,她的车技竟然这么好!回去给她请功吧!”

他一颗悬着心放下来,笑了,b城黑市车王,谁能想到!和她拼车玩命的,至今有去无回,第一次,在三华码头,她直接把对手引进了运河,第二回,还是在三华码头,毁了对方四辆车,这一回,两车直接碰撞,在一瞬间自己逃出生天。不服不行!

有一次,爷爷把他和他爸爸叫到书房,脸色很凝重。他手上拿着一本比较陈旧的书,步轻风看了一眼,《津县志》,咦,这本书怎么到了爷爷手上,他清楚地知道,木家为了这本书设了多少yīn谋,他老婆为了这本书,受了多少磨难!

爷爷让他们坐下,将手中的书郑重地交到了他爸步远山手上。

“远山,安之把这张藏宝图献给国家,因为不敢相信别人,所以交到我手上,现在,我把它交到你手上,你负责把这笔宝藏取出来,全部上交。安之没有别的要求,希望能改善她老家的基本环境设施。我打听了一下,那个地方确实很封闭,很落后。这两件事都交给你,好好办,不要辜负了这孩子的一片希望。”

步轻风和步远山都怔住了,多少人为之付出生命的宝藏,就这么交出来了?条件只有一个,却不是为了她自己,也不是为了她养父母,而是为了那一大片人。步轻风不由想起以前,舒生为学校捐钱捐物的事,后来又投资给青山村修建学校的事。这一对受伤的姐弟,心中有慈悲,有大爱。

“轻风,你要对安之好,这孩子,不可多得!有大节大义之气,大事大非之观,我最骄傲的一件事,就是一眼相中了她!轻风,能娶到她,是你的福份,要珍惜!”

步轻风站起来,以从来没有过的郑重,对爷爷说:“爷爷,我会的,您放心。”

步远山也站起来,郑重地说:“爸爸,你放心吧,这事我一定办好。”顿了顿,又笑起来,“安之这孩子,我和他妈妈都很满意,连老二老三都赞叹,说要是以后金阳金星闲庭也能娶到这般媳妇就好了。”

步轻风说:“绝对不可能!有安之漂亮的,没安之能打,有安之能打的,没安之素质,有安之素质的,没安之学问,b大状元啊,有安之学问的,没安之漂亮。他们,就死心吧!”

一席吹老婆的臭屁话逗乐了步长空和步远山。转而一想,是啊,步轻风全说得对,安之人漂亮,功夫高,车技好,思想素质高,学问好。这样的孙媳妇,只怕以后真的难找到了,不怪老二老三遗憾啊!

“老二那时抱怨,轻风都不来参加订婚了,可以让金阳来啊。”步长空事情一交代,脸上又轻松下来。

步轻风睁大了眼睛,里面还有这心思!

他瞪眼:“少想些没用的!那时我和安之已两情相悦了,哪知道有这一出。若知道易安和木安之是同一人,我能不来订婚?再说了,我和安之根本就是自由恋爱,不是你们弄的什么联姻。”他想了她多少年,找了她多久,到头来让爷爷一眼就相回步家了,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

他和她没等年过就回了基地,临走之前,他去见了她的师傅,夏婆婆。那是一个刚毅执着的老人,看着安之时,严肃中带着慈爱,像个母亲。步轻风认为,她一生最大的成就就是培养出了安之这样的一个徒弟。他不介意以后他的孩子也交到婆婆手里。

让他伤脑筋的是方跃,凭什么对他老婆这么热情?他想起了阮重阳,想起了基地的38号,到处都是狼。好吧,他们都比他年轻,他是比他老婆大了个十岁,可大点好哇,大男人才会疼老婆。眼前这个人又不比他年轻,不比他帅,而且还是他老婆最不喜欢的长马尾,凭什么老是有意无意的挑拨他和他老婆的关系,嫌骨头太硬了吗?他一点也不介意陪他玩两把,问题是,他能抵得住他两把么?

可那小子不识相,他们回基地后,还总给她写信,见鬼,他怎么跟他老婆攀亲戚了?不过,好像是有那么点亲戚关系,她是婆婆的弟子,方跃是他爸的儿子,他爸跟婆婆结了个晚年婚。可是,他老婆捧着那死方跃的信不要笑得那么好看好不好?他承认,他吃醋了,他步轻风囧囧地吃醋了!

步轻风抱着老婆,咬着她的小耳朵,连哄带撒娇,也不怕他身上的某人恶寒,说,“他比我?没一点优势嘛,没我年轻,没我帅,没我有钱,没我能打,老婆,你不要再和他通信了,我虽然样样比他强,可还是会吃醋的。”

突然有一天,安之吃着饭突然间冲向了厕所,把步轻风吓一大跳,赶紧碗一丢也跟着冲进去,只见她呕得好不可怜,他一把扶住她,手轻轻拍向她的背,“老婆,怎么了?”

安之好一会才直起腰,皱着眉,没有说话。

步轻风仿佛福至心灵,像突然看到春天时的嫩芽吐出了,“老婆,你不会是?”怀孕两字他小心翼翼地不敢说出来,毕竟,他们已等了几年了。

哪知安之点点头,“检查一下吧,我觉得像。”

步轻风大喜,扶着安之的腰,扶着九个月的孕妇似的,“就去,就去,我等不及了。”

安之白了他一眼,“生孩子的又不是你,你急什么啊?”

步轻风眼睛一瞪,正色道:“柜员机里有没钱,取钱人不急着想知道?”

什么破比喻,钱是持卡人的,跟柜员机没关系,可孩子有没有,跟她关系天大!

从医院检查一回来,步轻风狂喜得围着操场跑圈,双手张开,仰天高呼:“我要当爸爸了,我要当爸爸了,哈哈哈!”

众队员蜂拥而上,将他举起来向上抛,然后纷纷散开。在如此的惊喜下,应该可以摸下老虎屁股吧?他们没猜错,在如此惊喜下,老虎屁股不但可以摸,还可以摔。步轻风趴在满是黄尘的操场里,笑得像个傻瓜。拿出两个月的工资,连请了三天客,三天后,将请假书雄纠纠地往谈头桌子上一拍,无比自豪地喊:“我老婆要生孩子了,请假!”口气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

谈头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你老婆生孩子你老婆请假。你激动什么?你陪着请假?”步轻风傻眼了,是啊,老婆生孩子只有老婆有假,他能陪着请假吗?可是不能陪着请假还不许他激动?他要当爸爸了好不好,当爸爸了啊!

步轻风高涨的气焰立即降下去了,化藏骜为小京巴,围着谈头打转转,“头儿,多给几天假,老婆还没适应呢。”

“那你认为可以请多少天?”谈头一付好商量的口气。

“二个月?要不,五十天也行?”步轻风笑得那叫一个谄媚。

谈头将桌子一拍:“滚!”

“四十天。”小京巴不滚,继续讨价还价。

“滚!”

“三十天。”

“十天,不要就算了!”谈头见这种戏码多了去,没耐心陪他演,直接拍板。

于是,步轻风带着老婆和才一个小芽胚的孩子,浩浩荡荡回家了。

一回去,步轻风站在偌大的客厅间,又来了一场二百五式的高呼:“我要当爸爸了!”这一消息一发布,举家欢庆,安之从媳妇一跃为金贵的娘娘。进有步奶奶陪着,出有步妈妈扶着,安之黑脸,还是胚胎啊,胚胎好不好,要不要这么小心?

步妈妈手一挥,拍板,要,当然要,特别是前几个月,容易流产,格外要小心。她想当奶奶,想了多少年了,头发都想白了,可不敢说出来,怕给儿子媳妇压力。现在,终于盼来了喜报,从喜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要行使***权利了!什么权?侍候权。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西西的地雷。很稀罕。

☆、第九一章

番外(五)

于是安之华丽丽地成了熊猫,成了老佛爷,出入都是国宝级待遇。

九个月后,一声啼哭,步小安出世,步家乐得只差没有烧香叩头了。

步家男丁兴旺,女孩不多,步长空四个儿子,四个儿子后面是四个孙子,唯一只有一个孙女步明月,独生女就是好哇,又是最小的,生下来就成了掌上明珠,大一点点就宠成了小霸王,再大一点点,宠成了小魔王,长大后,成了女王。步小安的出世,动摇了步明月在步家长达二十多年的女王地位,接下来迅速瓦解女王政权。

步明月哭哭啼啼地抱着舒生求安慰求包养:“舒生哥哥,我只有你了,她们全部爱小安子去了!”

易舒生忍住笑,摸着她的头:“乖,哥哥给你糖吃。你要庆幸,她们的视线终于转移了,从此以后没人逼你学这学那了。”

步明月乐得一下跳起来:“对啊对啊,哈哈哈,小安子要步上我的后尘了!我要幸灾乐祸地看着她被奶奶和婶婶逼着学这啊,学哪啊,哈哈哈!”那狰狂的模样就像白雪公主她后妈。

易舒生看着小安子的姑姑,脸上的笑更温柔了,姐姐有孩子了!他当了舅舅了!他内心激荡,有一种创作的冲动。这几年,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才华毕露,不但弹琴,还作曲,著名的《青山乐章》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孩子满月,步家大宴宾客。席上有人质疑孩子的身份,毕竟步家的长孙订了一个婚就没有下文了,还据说订婚人都没到场,事隔几年后突然冒出来个孩子,是个人都会怀疑。

步轻风脸都气绿了,“啪”的一声将结婚证摆上来,行为很幼稚,很二。可是结婚证只有少数人看到了啊,不行,得给老婆补上一个盛大的婚礼。这一提议得到步家大多人支持,少数人不支持,那少数人只有一个,木安之。

请客累,太累,比训练还累,脸上的笑要僵掉,不住地点头,脖子酸涨,而且,她对婚纱有点怕怕,第一次穿婚纱是出任务那次,她的□在外的肩膀多处被玻璃扎破,惨不忍睹。步家是个讲求民主的家庭,民主条例就是,少数服从多数,于是,安之以孤零零的一票惨败,被带到那里试婚纱,带到这里试戒指,带到这里拍相片,左摆,右摆,微笑,露齿,带到那儿认亲戚,大姨小姨,大姨夫小姨丈,大表哥小表妹。

安之脚踏三寸高跟鞋子,摇摇欲坠,身穿拖地婚纱,生怕脚下缠绕的婚纱绊到脚下没长眼的高跟鞋。一整天提心吊胆,比在贩毒份子里当卧底还艰难。

木家人来了,木北,木随云。木伯恩自木林死后一直呆在疗养院,不再问家事,但是当木北告诉安之结婚的事,木伯恩好久未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特别是听说生了孩子时,更是喜上眉梢,眼睛里明显带着渴望之色。婚礼后,步轻风和安之抱着步小安,去了疗养院看望木伯恩。

木伯恩比几前年苍老多了,头发渐渐灰白,从前,他的头发保养得很好,又黑又整洁。步轻风和安之乖巧地叫“爷爷”,并把孩子递到他的面前,木伯恩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住,眼睛发亮,笑得像一朵太阳下的菊花。

“好,好,没有见过安之小时候的样子,总算见到了她孩子小时候的模样,真俊哪!”木伯恩感慨万分,四个月大步小安粉啄玉砌,脸粉嘟嘟,手粉嘟嘟,腿粉嘟,一双眼睛如星墨,安静地看着木伯恩,突然嘴角一勾,云轻风淡地笑了。木伯恩更激动了,他的小曾孙女儿对他笑了,笑了!

步轻风说:“爷爷,她叫步小安。”

“步安之之后尘。步小安,好听,好听!”木伯恩开怀大笑。

安之附在木老爷子耳边说了几句话,木伯恩一愣,连连步头:“好!好!”

回到家里,女儿被才当奶奶不久的人抢去过瘾去了,步轻风抱着女儿的妈妈,脸在她脸上蹭啊蹭,轻轻问:“给木老爷子说什么了,惹得他那么高兴?”

“告诉他两件事,木森在部队,宝藏上交了。”

“他们不会找来?”

“不会找到。”安之笃定地说。

步轻风点点头,附和老婆的话:“对,不会找到。”老婆的话是圣旨,绝对不能让木家找到。

第二天,两人抱着孩子去了方家。一进门就看见方跃的儿子方飞在院子里蹲马步,胖胖的脸上显着一付要哭的表情,方跃在旁边倒也没闲着,也蹲着马步。

“哟,这是父子对练么?”步轻风笑嘻嘻的。

方跃收起架势,他儿子随即跟着收起,父子二人相当有默契的一人拿起一条的毛巾擦脸上的汗。

“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懂吧。”方跃说。

夏婆婆和方招闻声出来,这两老的,越活越年轻了,脸色红润,精神矍铄,两眼有神,尤其是方招,大有晚年逢甘露,枯木也逢春之势。

方跃有一次偷偷跟步闲庭戏谑道,要是他爸能给他添个弟弟或者妹妹就好了。步闲庭两眼放光,立即上网查询,还跑去医院咨询专家医生,那医生正好认识步云海,有一回两人碰见,顺便告诉了步云海他儿子这个奇怪的问题。步云海开始时也愣住了,转而一想,笑了,立即明白他是帮谁问。

自从夏婆婆在方家住下后,步闲庭三头两头往去讨教武艺,三头两头跟方跃切磋几招,功夫倒是提升得很快,也比以前务正业多了。不过这六十多岁还想生孩子的事可不是能靠努力就可以解决的。

夏婆婆接过孩子,一脸慈爱。步轻风突然说:“婆婆,等小安四岁了,我把她交给你。以前怎么样带安之的,以后也怎么样带小安。”

夏婆婆笑了,“有安之这么刻苦的孩子少,再说了,她爷爷奶奶也舍不得孩子受累受苦,女孩子,有条件就娇养,安之也是被逼的,她一心要保护弟弟。”

“不怕,我们以后生个弟弟让她保护。”步轻风看着安之笑。

安之瞪了他一眼,说生个弟弟就能生个弟弟么?是她们能控制的?要是是妹妹呢?

小安三岁半的时候,气质就出来了,跟安之很像,话少,笑少,眼神干净宁静,神态不慌不忙,外形也像安之,大眼睛小嘴巴瓜子脸,夏婆婆一看见小安,就不住叹息,这分明就是昨天的安之啊,安静,倔强,偏生又乖巧。

步轻风退伍了,这一年,他三十九岁,大校军衔。

轻风复员后主动申请去了b城刑警队任队长,陶哥副队长,哥俩见面,啥都不说,两手紧握,两视而笑,默契尽在不言中。

陶哥给步轻风出注意:“你回来了,把弟妹也调回来吧。”他简直跟谈头一样了,看见好手就惦记。

步轻风也觉得可行,于是,直接帮安之写报告了。报告行文流畅,理由合理,要求明确,请求简单,木安之请求复员。谈头虽然舍不得,还是大笔一挥,同意。安之的档案立即转到了b城刑警队,生孩子后上班。从此,刑警队更牛了,一下子添了两员大将。

阮重阳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他说出了多年前的一个秘密,某年某日,一个叫蒋未龙的恶霸调戏了舒生,并且多次在公共场合盯他的梢。阮重阳答应过舒生不告诉安之,果然遵守承诺,但他随时关注舒生安危,自从那日搬出步家,蒋未龙对舒生虽然没再公开强抢,但经常出现在舒生附近,虎视眈眈。这件事如一根刺,刺在阮重阳心上多年,却无能为力,无法为舒生讨会公道,现在步轻风回来了,这事交给他吧,保护那对姐弟,是他的义务。

步轻风冷笑一声,蒋未龙是吧,他上任第一天查的就是他的案子。他爷爷步长空说,这个人恶霸多年,一定要将他拿下!绝不手软。

三个月之后,步轻风将蒋未龙绳之以法,整个蒋末龙恶霸团伙一网打尽!b城无不拍手称快。陶哥激动地抱住步轻风,“***这个土匪,我忍他好久了!苦苦找不到有力的证据,终于把他办下来了!兄弟,办得好!无论手段还是心计,哥哥我服!从此,跟你混了!”

喜上加喜,正好安之又怀孕了,从基地退了回来,步轻风果断地将步小安往夏婆婆那儿一送,甩甩手回来开始跟着老婆转,心满意足地做他的老婆奴。

全家人又开始围着孕妇打转了。安之将衣物一收,去了方家,前脚走,后脚步轻风也来了方家。两人挨坐一起,一边吃着新鲜的李子,一边看步小安蹲马步,另一边,方飞在背夏婆婆教训条例,背到十二条,后面硬是记不起来,结结巴巴地磕,偏偏不远处,夏婆婆在那儿泡茶,近一点,方跃皱着眉毛看着儿子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密。安之看不下去了,正想替他回答,突然一个清冷的脆脆的声音接了过去:“夏婆婆教训第十二条,任何时候不要低估你的对方,须知,狮子搏兔,尚须全力。”

这下不止安之吃惊了,连泡茶的夏婆婆也吃惊了,她根本没有教过她这些啊。

安之问:“小安,你怎么会背?”

“飞哥哥天天念,听会了。”小安淡淡地说。

只听扑通一声,方跃坐着的凳子歪了。他要喊天了,到底是天不帮他还是他方跃的基因太差啊?他让儿子提前进入起跑线,可后来三年的明显要赶上!

夏婆婆走到步小安的身边,摸摸她小小的脸,“来,给姥姥全部背一遍。”

为什么叫姥姥?这是步小安自己定的。有一天方飞很骄傲地跟步小安说,“这是我奶奶,武林高手。”步小安看了一眼方飞,不紧不慢地指着夏婆婆说:“这是我姥姥,武林高手。”

这一声“姥姥”把夏婆婆叫得泪眼花花,她教了安之十年,心中早就把她当女儿。没想到安之没直接认下她,倒是被这机灵的小丫头捷足先登了。当安之听女儿叫姥姥时,眼圈也红了,她一向内敛,情感不外露,女儿叫出了她的心里话,终于圆满了。

☆、第九二章

番外(六)

步小安蹲马步的姿势不变,小巧的嘴,口齿伶俐,声音清脆,吐词清晰:

夏婆婆教训第一条,世上最可靠的人是自己。

夏婆婆教训第二条,没有找到绝对信任的人,不要把后背空出来。

夏婆婆教训第三条,警惕任何人任何事,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夏婆婆教训第四条,未知对方实力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抓住对方弱点,一击致命

整整十八条,一条不漏,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方跃屁股下的凳子又歪了。他终于认清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在天才儿童面前,他儿子必须低下高贵的头颅,不是方飞起跑得迟,而是对手太强大。想当年,他败给安之后,又败给小狼后,寄希望于下一代,一定要让儿子给他找回这个场子,可是,苍天无眼,有时候,场子丢了就丢了,真的找不回啊。眼前那个小女孩,那神态神韵,那气质气场,比木安之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身上还有步轻风的基因,那是个更难惹的!

夏婆婆被彻底征服,对安之说:“这孩子就是你的翻版,你当年也是这么一条一条地背给我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唯一不同的是,你的脸没她的干净。”

说罢竟然开心地笑起来,又好像回到多年前那幢破旧的院子里。当年她根据《津县志》里半张藏宝图和父亲的指示,认出藏宝的地方就是青山村那一片,只不过到底图不完整,她找不出具体地方,为了等待仇人来挖宝,她买下了一幢旧房子,请人修葺,然后住进去,这一住就是多年,后来她收了一个小徒弟,这个小徒弟带着一条小尾巴,就是这个倔强的孩子,打破了她寂寞死沉的时光,陪伴她多年,给她带来快乐和希望。如今,她已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还像当年那样给她带来快乐和希望。她想,上天还是待她不薄,让她晚年有痛惜她的丈夫,有关爱她的儿子,有可爱的孙子,有安之这个女儿和步小安这个外甥女,值了!

步轻风跑到步小安面前,在她小脸上连亲几下,狂笑:“我小宝贝儿真给爸爸长脸,没办法啊,基因太好了!”那狂,那得意,那炫耀,相当欠扁,可借几个胆也没人敢上去扁步轻风,以前在苍龙大队,再多的功劳和荣耀没人知道,可自回b城,办下蒋恶霸,又拿下几个悬案,名声b城尽知,黑道闻风丧胆啊。

方跃幽怨地退到一边,和他儿子一起郁闷去了。

“哎呀,这里竟然这么热闹,安姐姐,你来也不叫我。”步明月人未到,声先闻,再见肚子,再是整个人,后面跟着她的老公易舒生。

明月怀孕七个月了,跟安之一样,也受不了在步家被当成熊猫的待遇,逼着舒生送她来方家。于是,两个孕妇捧着一筐新鲜的红艳艳的圣女果,一下子就见底了,舒生立即又送上一筐小桔子,三下两下又见底了,当第三筐草莓见底时,舒生有些傻眼,这也是孕妇特征?

夏婆婆在一边笑:“胃口好就好,多吃水果,将来孩子皮肤好。”

明月开心地笑:“我家小宝贝的皮肤一定像他爸。”

齐刷刷的,一众人的目光看向舒生,果然,唇红齿白,皮肤白皙富有光泽,端的有气质有风度,温文尔雅的一位标致公子。舒生在台上弹琴,被成千上万的人观看,镇定自若,视若不见,今天几个人的目光倒让他脸红了。

安之微微笑起来,他的弟弟,就要当爸爸了!时间过得真快,记忆就像在昨天,舒生靠着她的肩膀,轻轻地喊,姐姐,姐姐。

舒生看着安之,也笑了,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他的姐姐,眉目之间全是幸福。而他,也是如此幸福。他们从那个偏僻落后的山村走来,在这个繁华的城市,受过伤,受过痛,但她们都找到了为之渴望的东西,那就是幸福。

安之和步小安住这里,步轻风下班也直奔这里。步明月也不回去了,赖在这里,舒生一天要往这里跑上几回。方跃不敢亏待两孕妇,让人到处搜罗新鲜的水果,弄得别人还以为方大老板想朝水果市场发展。

步闲庭常常也来光顾,一坐就是半天,捧着筐子一吃就是半筐,阮重阳听舒生说安之回来了,立即往方家奔,这一来二去混熟了,常常不请自来,将“妖皇夜总会”的长期包房退了,直接到方家包房子了,这里有人陪聊,有人指点武术,还有孩子逗乐,还管吃管喝,方家嫂子热情大方,还有新鲜的市场上难买到的水果,这么好的待遇,谁想去上班啊,所以也和步闲庭一样,一坐就是半天,捧着水果筐子一吃就是半筐。

一个人找,多个人吃,方跃怒了,意气难平哇,指着步闲庭和阮重阳,滚滚滚!这里不养大爷!两大爷很能耐,各自掏出电话,没过几天,每人送来了一小四轮水果。然后热情地招呼安之,明月,招呼步小安,方飞,招呼夏婆婆,方招,方家嫂子,来来来,刚从广东运来的热带水果!完全无视主人方跃。

他一个当家人,活生生地被人嫌弃了!生气啊,真想拿扫把扫这些不要脸的出门,可是他爸爸他妈妈喜欢得紧哪,都说家里好多年没这么热闹过了,真好!偏生那两不要脸的对他没好眼色吧,对这两老的,一张嘴比泡了蜜糖水还甜,哄得二老眉开眼笑,这一笑,更显得年轻快活。方跃放弃拿扫把了,年轻吧,最好能给他生下弟弟妹妹出来!

有一天,木北带着一个女孩子也来了,说是新交的女朋友,先给姐姐姐夫过目。安之见那女孩长得清清秀秀,人略显拘束,看得出是个老实本份的女孩,微笑点头,这一点头的后果是,方家又多了两个经常串门的人。

步家的孙女、孙媳妇、曾孙女加上两个孙子步轻风、步闲庭,全在方家,步奶奶和步妈妈也开始往方家跑,今天送这个,明天送那个,加上老太太们话多,热闹上叠热闹,没有最热闹,只有更热闹。

明月终于生了,剖腹产下一个七斤重的小子,痛得她死去活来,抱着舒生哇哇哭。“舒生,舒生,我感觉自己就是头被杀的猪,被按着压着使着劲儿挤,还听到了刀子划破肚皮的声音,崩崩崩的”

舒生心痛得不得了,亲着明月的额:“乖,不哭,以后我们再也不生了。”然后按照明月撒娇的指示,这里痛,摸这里,那里痛,摸那里,反正一头栽进舒生怀里不肯起来。等从怀里起来了,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吃糖,一会儿要吃果果,将温文尔雅的年轻音乐家指使得像坨螺。

一边的明月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安之也生孩子呢,没见你这么娇贵。”

步明月甘愿落后,“我跟安之姐姐不是一个档次的。”

明月妈妈脸黑了,有这么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么,狠铁不成钢地点点女儿的额,“你就不能抬当自身档次!”

对舒生说:“你去给家里报个喜,让孩子爷爷奶奶也知道,最好把他们接来见见孙子。”

舒生走到外面,看见安之朝他这里走来,他迎上去,扶住姐的手臂,“姐,我当爸爸了!”

安之看着舒生,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她抬起手,还像从前一样,拍拍他的手:“舒生,恭喜你。看到你幸福,我好开心”

舒生将头靠在安之肩膀上,这肩膀多坚实,这么多年一直靠着他,是他的依靠和信念。

“让爸爸妈妈来看看吧,他们一定很高兴。”安之说。

“姐,你给孩子取个名字,你是他姑姑,最有资格。”舒生说。

“叫易津好不好?”

“好,就叫易津,等他长大了,我告诉他,津县那片土地,有一个叫青山村的地方。”

安之一直住方家,步轻风也赖进她的房间,现在,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步轻风趴到老婆的肚子上,静听孩子的动静,突然里面一动,他惊喜得叫起来:“老婆,老婆,咱儿子动了!”

安之看他傻乐,“又没照过,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必须是儿子。一子一女,刚好继承他父母的优良传统。”儿子得像他,像他多好,功夫好,车技好,又帅又疼老婆,优良传统不能丢啊。步轻风笑嘻嘻地脑袋供上来,吻住了她的嘴唇,真软,真甜,他不住地吮吸。手摸上来,哺乳过孩子的胸又柔嫩又丰胸,一手不能掌控了。他的嘴移下来,含住舔吸,趁儿子没在,先抢粮食。

安之被他一吸一舔,越来越敏感的身子软了,酥酥麻麻的,内心充满渴望,直到他小心地进来,安之满足地呻.吟出来,眼眸如水,媚态如丝,哪有半点当日杀手之气。

步轻风快乐地咬着她的耳垂,说:“老婆,我好幸福。”

安之没有说话,抱住了他。

孩子生下来,很给步轻风长脸,一个萝卜头,一生下来不像有的孩子眼睛打不开,皮皱皱的,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乌溜溜转,皮肤光润得像苹果。

方跃在步轻风面前邀功:“多亏我天天给她们买水果哇,新鲜的,不打激素的,不带转基因的水果。要不你儿子会长得这么好看?”

步轻风想了想,询问:“要不,你带上你老婆来我步家生娃?我给她天天买新鲜的,不打激素的,不带转基因的水果。成不?”

方跃蔫了,这不打击人么?想生也要有生啊,他老婆自生了方飞后,肚子就没动静了。

步小安很有姐姐风范,站在妈妈身边看弟弟裂着嘴朝她笑,一双手向她张开,安之突然想到了她房间里那副图,上面的宝宝可不就是这模样,她常常想,那双手是向谁张开的呢?终于有了答案,向姐姐。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舒生也是这么张开手臂,口里喊:“姐姐抱,姐姐抱。”于是,她蹲下小小的身子,抱起小小的弟弟。

现在,只见步小安抱起弟弟,明明这样搂着不舒服,可步小风笑得咯咯地,一坨坨口水直往下流。正好舒生看见了这一幕,他久久地注视着这对姐弟,回忆越过了千山万水,越过时间上一道道陈旧的结,回到了青山村,回到了小时候,他想,姐曾经也是这么抱着他的罢?那时姐姐比小安还要小,他比小风还要大,仅仅比他大一岁半的姐姐就是这样把他带驼大抱大的吧。

他朝姐姐望去,却看见姐姐也望过来,两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那艰难的美好岁月啊!

步轻风搂住安之,悄悄地说,弟弟交给姐姐了,我们去补个蜜月吧。

他们有了孩子后才补结婚仪式,可蜜月没补啊,现在老婆越来越水灵,越来越温顺,眉宇之全间全是母性的光晕,柔和温婉,他抱着就不想放,人家都说夫妻久了,爱情谈了,亲情多了,可他为什么爱恋的感觉那么浓烈呢。

安之说,我们蜜月了,小风怎么办?他还要吃奶。

步轻风说,小风可以喝牛奶羊奶,你的奶,爸爸帮他喝。

安之睁大了眼睛,然后,脸红了。

☆、第九三章

步小安五岁生日,一家四口兴高采烈去逛街,方向由小寿星手指,只见一支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指向街边一笑容可掬的老头,此老头名叫山德士,代号肯德基。四人正欲推门进去,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轻风?是你吗?”迟疑中带着惊喜,惊喜着带着激动,激动着带着温柔。

步轻风回过头,只见一位身着时髦的卷发女子站在他身侧三米处,一双眼睛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步轻风突然颤了一下,有点像狗盯上狗骨头的感觉。

“请问你是”步轻风觉得面生。

“你,你居然不记得我了!”卷发女人声音骤然悲切,眼睛里的光华慢慢散去,“我是邵莫儿,邵华的孙女,当年和你相过亲的。”

听到邵字,步轻风就想起了,当年借相亲约会之名,撞破他男男奸.情的就是她,说起来还没说感谢。

“原来邵小姐,听闻你出国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你。”步轻风浅浅微笑,突然腰上一痛,一只手拧着一块肉转了一圈,步轻风心缩了一下,脸上不动声色。

邵莫儿当年撞到步轻风的圈套里,又急又恕又羞,一气之下出国了,次年嫁了个老外,生活和美,本以前生活就这么和和美美下去,不想去年突然暴出老外老公有个小三,两人长达六年之久,邵莫儿又恨又痛又伤心,一纸离婚书一拍,回国了,今日却碰到她少女时代的恋人,还是那么英俊帅气,威猛中有儒雅,大气中有内敛,她一颗受伤的心开始沉沉浮浮。

“轻风,我已经回来了,不出去了。”

“这是我老婆安之,这是我两孩子,小安,小风,叫阿姨。”

安之朝邵莫儿笑笑,藏在后面的那只手还没从步轻风的腰上放下来,小安盯着邵莫儿看了看,笑眯眯地喊了一声“阿姨”,转头对安之说,“妈妈,你好年轻。”小风说话还不利索,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却是不开口喊人,将脸贴到妈妈脸上,奶声奶气地抱着妈妈脖子,“不要阿姨,要妈妈。”

步轻风抚额,真是她妈妈的宝贝儿女啊!还会声东击西打击人。

邵莫儿脸色一变,看向安之,不得不承认那张脸容光涣发,无一比皱纹,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而她,奔四了,内心长叹一声,可又不甘心,“轻风,可以约个时间聊聊吗?我好久不回国,找不到朋友了。”

落在步轻风腰上的那只素手加大了力气,当着我的面约我的老公,当我是死的,死的!

步轻风全身打颤,不敢叫出声来,还要保持脸上的风度,“邵小姐,真不好意思,我除了上班,剩下的时候都是属于孩子的。”说罢,点点头,“孩子饿了,我们先进去,邵小姐再见。”

再不进去,腰上那块肉要拧下来了。

进去找位置坐好,步轻风顾不得抚摸腰上那块可怜的肉肉,屁颠颠去排除买全家套餐,扭头朝老婆孩子看去,心里又开始打颤,却见小安在跟安之说话,那张红嘟嘟的小嘴得巴得巴不停,全是一付打小报告的小土匪模样,安之一边听,眼睛一边瞟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步轻风心里拴了十五个吊桶,端着托盘走近,小安朝他笑嘻嘻,小风朝他笑嘻嘻,安之也朝他笑嘻嘻,一个个笑得他没底。

“来来,吃**翅,吃**腿,吃蛋挞”步轻风热情地给老婆孩子分布。

小安拿着**翅啃,小风拿着蛋挞舔,安之拈了一根薯条,研究了一番,开始算账了。

“听说,某天你跟一个姑娘在游乐场约会?”

真的翻出来了!步轻风心里呜呼一声,脸上堆满笑,“老婆,真的冤枉,小安三岁的时候我带她去游乐场玩,像今天一样,有人上来打个招呼,而已,而已。”

“听说那个姑娘也是你相亲对象?”

“呃?我真不记得了。”

“听说,某天你接小安回家的路上被一个姑娘表白了?”

“老婆,这纯属污蔑!那个姑娘真的是问路!”步轻风觉得肯德基大厅里空调太高了,怎么有出汗的感觉?

“问路的人找你要电话号码?”

“小安,你要给爸爸作主啊,真的是问路!”

小安抬起啃得带劲的头,作主了,“真的是问路,问完了要电话号码,还约你去看球赛。”

“哟,小祖宗,**翅可以吃,话要说清楚说完啊!”这半句半句的,搞得他真的很不清白。

“不过爸爸拒绝了,很酷地拒绝了。”小安受不了爸爸没骨气地求饶。

步轻风有心终于在悬空中找到了块基石,安全着陆,“老婆,听到了吧,你老公可是很有气节的!”

“听说小安大班的老师总喜欢找小安打听她爸爸的事?”安之继续审案。

步轻风才安稳的心又悬起来,装傻,装到底,“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对,这事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就接过小安三回!”

“三回全是同一老师接待?”

步轻风流汗了,那花痴老婆看见他,就跟个傻大姐似的看着他,他知道他有魅力,可迷个傻大姐他没有成就感啊,更主要的是,他是有妇之夫,有妇,有妇!

“老婆,一辆车子逆向行驶,撞到路人,责任不是路人,也不是各打五十大板,而是行车人的错啊,老婆,你不带这么追究的!”委屈了,冤枉了,被出卖了!

安之想了想了,终于把那根薯条吃进去了,又吸了一口可乐,开始训话,“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有家有室有孩子,少出去招花引蝶,追蜂逐浪,就算不会谋害到小花小蝶的,可是害到老花老蝶也是不道德的。以后出门少笑少妖少摆酷,年纪大了,这形象不适合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个宜家宜室的好男人吧。”

步轻风抚额,真想喊天啊,世上还有比他更宜家宜室的好男人吗?可这么一喊又怕招来小花小蝶老花老蝶,还是罢了。

小安很可怜爸爸,悄悄趴到爸爸耳朵边嘀嘀咕咕,然后,步轻风一愣,笑了,笑得风花秋月,真是,真是啊!

小安说的是,“爸爸,你要庆幸那些花呀蝶呀是在结婚后找上来,要在结婚前,指不定没我和弟弟了!”

小寿星以为一针见血,可孩子还小,不明白妈妈的实力,无论多少花花蝶蝶,不够木安之一手拍的!

步轻风老实了,人前,见家人亲人以外的女性,目不斜视,耳朵不灵,人后,缠着老婆要奖励,要补偿,要包养。

步小安见惯不怪,背着手出去了。步小风一脸鄙视,老跟他抢妈妈,幼稚,也背着手出去了。

两人世界,天下太平,又不太平。

小安上幼儿园,后面跟着两条小尾巴,一条叫步小风,一条叫易津。两人拖着个鼓鼓的小书包,苦着脸跟在姐姐后面。

“姐姐,等等我,等等我。”

“姐姐,我的书包要掉了。”

小安转身,两条小尾巴来不及停顿,全撞在她身上。碰,碰,小风长得像个肥球,一下就滚倒,小津长得像个优雅的小王爷,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扁扁,要哭。

那个肥球立即跳起来,拉起小津,威胁。

“不能哭,姐姐说,哭了不带我们上学了!”

小津鼻子吸了吸,没哭,双手却向小安张开了,软软糯糯地喊,“姐姐抱。”

肥球又跳起来,凶巴巴地吼,“不能抱,姐姐说了,谁要她抱谁就没长大,不能跟姐姐上学!”

小津回忆了一下姐姐的话,不能哭,不能抱,不能闹,不能哎呀,好多不平等的条约啊。爬起来,拖着小书包继续跟在姐姐后面,慢悠悠地走,嘴里还在嘀咕,姐姐,抱一下下好不好?

教室里,两萝卜头又小又矮,因为家里打个招呼,老师又不能把他们赶出去,于是在教室最前面放了一张小桌子,让他们坐一起,后面坐着小安。可是两萝卜头不喜欢看前面,前面除了黑板,就是老师,一点也不好玩。两小脑袋瓜子凑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第二级课时,老师和同学们发现,两孩子坐反了,面对同学们,屁屁对老师。

老师头痛,于是将两萝卜头又转过来对黑板,肥球不干了,小王爷要哭了,老师出汗了,她是保姆?难道是保姆?

“学生都是要看黑板的。”老师决定讲道理。

“黑板前面没有姐姐。”小王爷很委屈。

“黑板前面没有人,不好玩。”小肥球很憋屈。

“黑板前有老师。”老师脸黑了。

“老师没姐姐好看。”小王爷实话实说。

“老师没姐姐好玩。”小肥球也是诚实的孩子。

“你们想要前面很多人是吧,那我把你们的桌子放到后面去,好不好?这样全班同学你们都能看见了。”

“不要,坐到后面只能看见背,全是背,不好玩。”

“不要,坐到后面只能看见你的脸,你脸上有好多麻子,不好看。”

老师的脸和黑板一样黑了,破孩子,有这么损人的吗!哪有好多麻子,分明就只有几颗小斑雀而已!牙齿一咬,你们要这么坐就这么坐吧,可怜她的小心脏承受不住打击啊。

坐位搞定,两小萝卜头顿时笑逐颜开,小安平静的脸上也露出微微的笑来。两萝卜头一见,两手伸出,四手一拍,“耶”了一声,开始翻他们的小书包。

于是,全班同学不淡定了,眼睛不看黑板了,全部骨碌碌盯着教室最前面的桌子,只见上面堆满了零食,巧克力,奥利奥,夹心糖,旺仔小馒头,光看看堆着不动也就罢了,偏偏两小萝卜头跟小老鼠似的,一口一口啃得带劲,舔得甜蜜,咽得幸福。

还不忘记将好吃的送到姐姐的嘴边,乖巧地讨好,“姐姐,这个好吃,给你。”

“姐姐,这个是你喜欢的,来吃。”

“姐姐不爱吃糖,她喜欢旺仔豆豆,这个。”小风还记得姐姐的习惯。

“不对,昨天姐姐都吃糖了。”

“笨,那不是糖,那是打虫虫的药。”

“糖也可以打虫虫吗?”

“说了是药!”

“哦。”小王爷大眼睛转了转,“虫虫是在嘴巴里吗?”

“我妈妈说了,是在肚子里。”

小王爷嘴巴一扁,眼泪就在眼睛窝里打转了,“姐姐,虫虫在吃你的肠子了,姐姐,你要死了!”

肥球也想到了这个问题,跳起来,一脸紧张,“姐姐,你真的要死了?不对,姐姐吃了药,不会死。”

“哦,是哦。”小王爷眼泪又压回去了,不能哭,不能哭。“姐姐吃块糖吧。”

话题歪了,又被强大的扯到了原地。同学们的眼睛直了,齐刷刷地全部凝聚到一张桌子上花花绿绿的小山上。

老师突然觉得脸上真的长麻子了,不然为什么脸皮总是一抽一抽,心总是突突的呢?难道她老了?上帝,她正值妙龄,还没找男朋友好不好!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送菩萨一样,看着那两个小祖宗拖着扁扁的书包,尾巴一样跟在姐姐身后,寸步不离,然后走来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迷人地朝她一笑,两手一挽,抱起两条小尾巴,低下头亲了小安一下,细细地听小安说些什么,眼睛里的神采宠溺而温柔,笑容越来越旺,越来越阳光,像一晕神光将她笼罩。

关于番外的番外

步闲庭(委屈状):怎么他们都有番外,我没有?

作者(斜了他一眼):你有暗恋女主?

步闲庭(打抱不平):小叔叔明明暗恋,你为什么不写?

作者(沉思):嗯,可以考虑。

步闲庭:那你至少也该给我配个老婆吧,连木北都带女友出场了。

作者:木兰至今还惦记着你,要不,成全她算了?

步闲庭(屁滚尿流):大大,我不要番外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小叔叔(搓着双手):给我写个番外?

作者:写你什么呢?

小叔叔:……

作者(兴奋):要不给你来段禁忌之恋?

小叔叔(怒):靠,我都躲到到米国了,还不放过!

木北:给我来段吧,我都木家掌门了!

作者(鄙视):作为多次陷害女主的帮凶,也配有番外?

木北(陪笑):彼时年少不懂事。

作者:现在懂事了?

木北(挺挺胸):懂事了。

作者(怒吼):懂事了还来要番外?

方跃(幽怨):我也对女主动心过,为什么不给我写番外?

作者:打酱油的,哪来的番外?

方跃(愤怒):你这个……

作者:你这个后妈生的。

木林:我其实不想死,可你把我写死了,写个番外以作补偿吧。

作者(惋惜):你死时把话都说完了,没东西可写。

木林(怒):这也是我的错?

木随云:你把我从开始折磨到最后,是不是也给我来个番外?

作者:炮灰的使命就是,该出现时,少不了,该消失时,彻底消失。

木随云(大怒):无良作者!

夏婆婆和方招:为我们美丽幸福的黄婚加个番外吧,为社会主义夕阳红作点贡献。

作者:这个可以有。不过,写什么呢?

夏婆婆和方招:……

作者(无奈):写你们天天圈圈叉叉,叉叉圈圈?你们一把年纪,写出去也没人相信啊!

夏婆婆和方招(黑脸):……

木伯恩(傲然):给我写个番外,额外加银子。

作者(不屑):至今没写死你,至今没见你加银子,还想要番外?

木伯恩(双目怒睁):木家几世宝藏就修了青山村一条马路,全让你败光了,要你写个破番外又肿么了?

作者(反思):又不能写死你,又不能写你进号子,写什么好?

木伯恩(羞射加扭捏):

作者(眼皮一跳,不好的预感):你倒是说啊!

木伯恩(脸红,语气嚅嚅):方招那小子都老残阳了,还能红,我好歹也是一夕阳,可以红一把么?

作者(恍然):你看上了夏婆婆,哎呀,你早说啊,你早说我就写给你了,恩怨百年了,平添一段香,你早说啊,怎么不说呢,你说了我一定把她写给你啊,心中有爱要说出来,不说出来人家怎么知道呢?为什么不说呢?

木伯恩(哭了):你再说下去,我要死了!

郁雪(凶猛):喂,那谁,给我来段番外。

作者(鄙视):都死了,写番外给鬼看?

郁雪(郁闷):死刑不能再缓个几年么?

作者(决绝):不能,你不死难以平民愤!

郁雪(大怒):行,走着瞧,老娘做鬼也不放过你!

作者(惊慌状):木兰,你拿着刀做什么?

木兰(凶光满目):我要砍死那个无良作者!竟然把我写得那么坏,她在哪里,我要砍死她!

作者(手指远处):她在那边。

木兰持刀追随而去,作者脸色如土,灰溜溜地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休息两天,后面是舒生和阮重阳的番外。另外,《风里狼行》续期正在创作中,写的是安之的女儿步小安的故事希望支持。

94--100完结

☆、第九四章

易舒生番外一

如果上帝问易舒生: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易舒生会毫不犹豫地说:和姐姐在一起。

如果上帝再问:你还有更强烈的愿望吗?

易舒生会紧紧地抿住自己的嘴唇,不说话。他心里有一个秘密,这一辈子,他都不会说出去,连上帝都不能说。

很早以前,早到他那年只有五岁,他就知道姐姐不是他的亲姐姐。那天晚上,他被抱在妈妈的怀里,爸爸坐在旁边,他知道姐姐去夏婆婆家了。灶膛里的火烧得很旺,火苗照得爸爸妈妈的脸红红的,他觉得很温暖,晕晕欲睡。朦胧中,他听见爸爸在说:“日子这么难,把安之送走吧。当初真不应该把她捡回来。”

舒生只觉得心脏突突地加快了跳动。

妈妈一会儿低低地说:“当初她在那座土地庙里哭得声嘶力竭,我们怎么忍心不把她捡回来。现在,我们怎么又忍心把她送出去。都带这么大了。”

“可你看,舒生几十万的手术费,家庭负担太重了。”

“送哪呢?再说了,她也没有让我们操半分心,还帮着照看弟弟,我们也就给了她一碗饭。成德,留下她吧,就当家里多养了一条狗。”妈妈悲悲切切地说。

爸爸没了声音。

他六岁半的时候,姐姐八岁,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孩子早两年就上学了,她没有,爸爸说,她若上学了,弟弟谁照看呢?于是,他在爸爸妈妈面前撒娇,“我要去上学,要去上学。”

爸爸终于答应让他上学,他看着新笔和新本子,新书包,全是给他一个人准备的,并无姐姐的份。姐姐靠墙角站着,不说话,眼睛里却露出羡慕的目光。

原来爸爸妈妈根本没有打算让姐姐去读书。他哭了,“我要和姐姐一起上学,姐姐也要去,要去。”他一哭,嘴唇更加变成了乌色,脸隐隐发黑,吓得爸爸妈妈赶紧答应。姐姐终于可以和他一起上学了。

他十二岁那一年,一辆黑色的小车带走了姐姐,他在车子后面奔跑,追赶,口里喊:“姐姐,不要忘记我,我会去找你的!”他看着车子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唯满路尘烟迟迟不肯散去,弥漫了他的眼睛,他瘫倒在地,爸爸妈妈直接把他送去了医院。

姐姐用她自己给他换来了一笔手术费,他积极地配合医生,要做什么,该做什么,他竭力做到,冰冷的手术刀,苦涩的药,难以忍受的痛,他全部接受,他的脑海里有一条信念强烈地撑着他,“我一定要治好病,我一定要找姐姐!我不要和她分开!”

姐姐来信他收到了,可是他写去的信姐姐一封也没有收到。他还是坚持不懈地写,他想,或许有一封不小心落到姐手里呢?

手术很成功,爸爸妈妈高兴得哭,只有他笑了,终于可以去找姐姐了。身子养了一年多,父母止不住他的哀求,终于答应他去b城找姐姐,他们说,好吧,去跟你姐姐大城市享福去吧。他们曾经逢人就说,我家安之在城市享福,天天吃鱼吃肉,佣人服侍呢。尽管他们也没有见过享福和佣人服侍是什么概念,但吃鱼吃肉还是知道的。

在b城,在英怀学校的大门口,事隔两年,他见到了他日夜思念的姐姐。那一瞬间,他觉得圆满了,值了!心中的郁闷和身上的痛楚一扫而光,挨打算什么,挨骂算什么,挨饿算什么,他终于达成愿望,和姐姐在一起了!

可他也知道了一件事,姐姐在大城市并不像爸爸妈妈说的,享福,天天吃鱼吃肉,佣人服侍。他看出来了,姐姐过得很苦,但很坚强,和从前一样坚强。他不能为她做什么,尽力不给她添麻烦,尽管他每上一次十六楼的电梯,心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止不住地恐慌,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自己能挺就挺,克服困难,迎难而上。他洗衣服,搞卫生,做饭,看着姐姐吃得高兴,他更高兴,他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一点用的。

他喜欢挨着姐姐睡,多少个夜晚,他已习惯了她半夜伸过来的一只手摸他身上的被子,探他鼻间的呼吸,姐姐走了后,他常常半夜醒来,身边突然少了一个人,少了那股温暖,他无法适应。现在,又可以挨着了,又有一只熟悉的手习惯的伸过来摸他的被子了。这种日子,衣着朴素,吃着简单,可是,真安宁,真幸福。

木北住进来后,房间里多了一份热闹,幸福不减,木北对他很好,他也喜欢木北,他是姐姐真正的亲弟弟,只要是姐姐喜欢的人,他都喜欢,都想对他们好。木北教他上网,教他学琴,他比木北小两个月,木北和姐姐一样,把他当成了他的亲弟弟。

姐姐教木北武术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吃着东西观看,木北笑着喊他,“你也来学。”

他歪着头笑,“才不学,我有姐姐。”

木北说:“姐姐能跟你一辈子?”

他想,姐姐不跟我一辈子,我跟她一辈子。这是他最大的愿望。

他们三姐弟一起做饭,一起做家务,一起唱歌:

牛儿牛儿吃饱啦,

我们我们回家啦,

太阳太阳下山啦,

燕子燕子归巢啦。

云朵云朵真近呀,

风筝就是它的家。

青山青山好美呀,

云朵就是它的家。

我们我们开心呀,

青山就是我的家。

这是一段多少快乐的时光啊!后来他才知道,这段快乐后藏着姐姐多少辛酸!姐姐从来没告诉过他在外面打工,但易舒生知道,从她手上厚厚的茧就能看出来,有时候,他摩挲着她的茧,有种想哭的冲动,却强硬地将它压下,他知道,姐最怕看到他的眼泪,最怕他受人欺负,所以,他不能哭,就算被人欺负了,他也不愿告诉她,他唯有努力学习,将来就可以挣钱为姐姐减轻负担了。

姐姐很多事也不告诉他,比如爸爸受伤,她一次性给乡下寄了四十万,那笔钱哪里来?比如,她和步家的孙子订婚,在他面前未透一点风声。订婚那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知道?可姐姐既然不想他知道,他就装假不知道。她不想他难过,他就装假不难过。

谁也不会知道,那天,他一个人去了明朗居,在那套十六层的房子里,整整流了一天泪。他的姐姐,他没有能力保护她,没有能力照顾她,没有能力帮助她,反而一直是他和父母牵连她。他绝对相信,这个订婚跟寄给乡下的四十万有关!可他相信了又能怎么样?他有能力改变这个结局吗?

他悲伤地发现,他不能。

订婚的第二天,他在琴房弹了一天琴,一遍一遍弹《梦中的婚礼》,弹到他眼流泪,心生茧。后来,他去学校的喷泉,在那儿,他看见了他的姐姐。她双手抱膝,坐在台阶上,下巴趴在膝盖,眼睑低垂,他轻轻走过去,坐到她身边,也抱膝,脸侧趴在膝盖上,温柔地对她笑。然后,姐姐的头也侧过来,跟他的眼神对视,最后嘴角笑意弥漫,如清波里粉红的荷花缓缓绽开。

姐姐跟他商量买房子的事,其实他想说,只要跟你住在一起,哪里都喜欢。尽管,这个愿望越来越难以实现。她昨天已订婚,谁知道哪天结婚,哪天,不要他跟着了!只要一想到这点,他有一种心脏病复发的痛。

大一年下学期,他悄悄去做兼职,在一间酒店弹琴。那天,他坐在钢琴前,手指流畅地在黑白键起落,突然有一个男人冲到他面前,一手按在钢琴上,一手托起他的下巴,流里流气地说:“瞧你这可人的模样,用得着在这里弹琴混几个小钱?跟了我吧,保证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他皱眉,拿起手拨开下巴上的那只咸猪手,因为琴声嘎然而止,酒店里好多人朝他这边张望,可没一人上前制止那个下流的男人。易舒生站起来想离开,哪知那男人大手一带竟然抱住了他,口里还在啧啧地说:“真是一身好皮肉!宝贝,开个价,跟我走吧!”

他抵制住想吐的冲动,努力挣扎,却仍然逃不出那双手的钳制,他悲哀地发现一个事实,他连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像只小兔子在猎人的笼子里死死挣扎,猎人眯着眼,在一旁露出欣赏的笑容。那一刻,他只觉得世界就要倒坍了,他朝那只手狠狠地咬去!

男人的笑更猥琐,不但没有喊痛,反而露出更兴奋地表情,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像是随时随地就要吃掉他。他抬起头,顾不得满嘴的血腥味,朝大厅大喊:“求求你们,帮我报警!帮我报警!”

猥琐男人一张臭嘴凑到他面前,说:“宝贝,要不要我帮你报?”说罢狂笑起来。

他放弃挣扎,就这么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他要他这只猥琐的兽生身上刻下他仇恨的种子。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那只揩油的手,:“蒋少,这是我弟弟,能给小弟一个面子吗?”

易舒生听出这是阮重阳的声音,他已想到眼前这个流氓肯定是惹不起的地头蛇,从大厅里人不敢公开报警就明白了,只是他不知道,惹不起到这种程度,连阮重阳都要忍让几分,若是平时,阮重阳的拳头早冲上去了。这么几年来,他一直以哥哥自居,照顾他,保护他。

“哟,不知道阮大公子还有这么一个干净灵气的弟弟。”蒋少手一松,一边回答阮重阳,眼睛却是一直没有移开他的脸。

“他是我强行认下的弟弟,严格来说,他是步轻风的小舅子,他姐姐是步家未来的少奶奶。”阮重阳笑嘻嘻地,不着痕迹地将他拉到一边,脱离那只魔爪的掌控。

“哦。”蒋少脸色一正,“我倒不知道这只小绵羊还跟步家有关系呢。”

“这不是不知道嘛,纯属误会。这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提。今天难得遇到蒋少,小弟我请一杯。”阮重阳哈哈一笑,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蒋少还是有些怀疑,盯了他一眼,手一摆,“既是误会,小兄弟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是多喝了几杯,认错人了。哈哈哈。”一边离开,一边朝后挥了挥手。

阮重阳脸色变得凝重,立即拉着他离开,车上,他问出了一连串问题:“你怎么在这里弹琴,你姐知不知道?怎么会招惹到这个流氓的?以前有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不得隐瞒,全部告诉我!”

易舒生轻轻地说:“我只是想帮姐姐减轻一下负担,在这里兼职一天有几百块。如果我和姐有钱,她也不会被强迫和别人订婚了。这事是第一次发生,以后也不再来了。重阳哥,你不要告诉我姐,她会去杀人的。”

“这人是b城一霸,很多人惹不起,我也惹不起,他就喜欢你这种男孩,以后看见他立即离得远远的。幸好搬出步家,不然今天这事难以摆平。舒生,好好呆在学校,不要想着出来兼职,我告诉你,你姐已经有钱了,你们贫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你看,她嫁到步家也是有优势的,至少没有人敢欺负你们。你答应我不再去兼职,我就答应不告诉你姐。”阮重阳郑重地说。

“我很没用,什么也不能帮姐,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苦受痛。重阳哥,我连累我姐了!我有时真的好恨自己,为什么要活在世上牵连姐姐,如果没有我,她不会来b城,如果不是我爸爸,她不会跟不喜欢的人订婚。她没有为自己好好活过一天。我恨我,好恨,好恨!”易舒生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阮重阳的眼睛也红了,“舒生,这世上无能力为的事太多,我们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尽量让这些事少一些,让爱我们的人更放心一些。你应该知道,只有你好,你姐才会好,你不好,她就不会好,你是她的命。”

他听从了阮重阳的话,没再去兼职,阮重阳果然没有告诉姐姐这件事,他在她身边也有这么长时间,了解她的性格,一旦知道有人欺负她的弟弟,她拼了命也会打回来,不管对方是恶霸还是地头蛇。

作者有话要说:阮重阳的番外在形式上易舒生的番外一样,大家若不喜欢就不要买了。

☆、第九五章

大二的时候,他的钢琴弹得越来越好,白小楼也经常指点他,并鼓励他去系里报名参加b城举办的钢琴大赛。白小楼是他在琴房认识的,开始时还以为他是个学生,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b大心理系的老师,白小楼说早在初中就已认识她姐姐木安之,他相信他的话,他的眼神很纯净,气质温润,谦和有礼,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当然,他更相信的是他姐姐,很多人想对她好,无一点企图的对她好,比如阮重阳,比如白小楼。他还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爱慕,仅仅只是爱慕,和他一样单纯,不带一丝邪念的爱慕。

白小楼告诉他,这次举办钢琴大赛的来头大,而且据说前三名可以直接进入明年全国肖邦钢琴大赛。这样一来,报名的人数一下子暴满,舒生最终被刷下来。白小楼一反平日的低调温和,很生气,想找学校评理,他不同意,说,算了吧。当看到系里公布下来的名单,他就明白了潜规则三个字,何必去白费劲。

可白小楼替他不甘心,他说,“舒生,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就不信这世上就没个地方说理去,不信凭实力说不话!”他带他去找了一个熟人,这个人的名字吓到他一跳,他想不到白小楼竟然认识这个大名鼎鼎的钢琴家萧萧。他在钢琴家的琴房里弹了两支曲子,然后那位美丽优雅的女子让他静候消息。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所以也不会有失望,他求职过,那些让他静候消息的全是没有消息。

偶然一天,他在校网上看见了一张跟姐姐有关的贴子,打开一看,一张图片跑出来,名车,姐姐,一个戴墨镜的帅气的男人。他心一跳,姐姐恋爱了?接下来,他看到另一张贴子,说姐姐拜金,被那人包养,里面全是极尽难听之词。他怎么能忍受如此污蔑姐姐的词语,手指迅速在键盘上移动,一下就将那张贴子黑了。木北初二时就教他上网,他对电脑发生了很大的兴趣,学习之余,自学电脑,他想,如果音乐发展不下去,就去发展电脑这门课。现在就算没有发展电脑,要黑一张贴子还是很容易的。只是,姐姐真的恋爱了吗?一时间,他觉得空空的。

一天礼拜天,姐姐出去了,他知道晚上出去,肯定跟阮重阳说的姐姐有钱了,贫穷的日子过去了有关,他不问。姐姐让他安心,他就假装安心,让她安心。木北趴在床上上网,后来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他靠坐在床上看书,突然觉得心脏有些莫名的惶恐,明显心跳加快,他放下书,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有一片朦胧的灯光,照得院子里寂静静的,那树,那花池,那凤尾竹,都那么孤独,他此刻没由来感到孤独,姐姐,姐姐。他以为他的轻呼只在心里,却不知道嘴里已喃喃地喊了出来,不由痴了。

突然一声巨响惊动了他,等他回过头时,房子里冲进来一伙人,他要大喊,哪知一人冲上来蒙住了他的嘴,然后用布塞住了。他放弃了挣扎,他知道,再多的挣扎都无济于事。他平静地抿紧嘴唇,睁大眼睛,一个个地看清,要把他们的模样印进脑子,刻进骨头。

他像一条待宰的鱼,被一群狼扑到,它们在他身上嘶咬,舔弄,他胃里的胆汁一次一次冲出来又被那团布堵回去。它们一个一个轮流挺进他的身体,大力的撞击,他痛得晕死过去几次又被咬醒,却没有流一滴泪。“姐姐,姐姐,给我力量!”他心里喊着,这么一喊,身上的疼痛似乎少了一些,他闭上眼睛,姐姐,姐姐,我撑得住,我一定要给你撑住。姐姐,姐姐……

那群狼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醒来时下.身全是血迹,床上也全是血迹。不,不要让姐姐看到这些,不要。他挣扎着爬起来,将床单换下来,衣服换下来,用垃圾袋装起丢进垃圾桶,若姐姐看到,一定会发疯,他不舍得她难过。可此刻,他多么想念她,多么想念!

他拿起电话打过去,轻轻说,“姐姐,我想你了。”所有的创伤,只有那一个人才能抚慰,只有那一个人才能治疗。

他的姐姐在电话那头,以温暖如春风般的声音对他说:“姐就来,你等我。”

他嘴角露出一丝孱弱的微笑,如黎明前的那一线微薄的曙光,姐姐,我等你,一直等下去。

姐很快就来了,他的心终于不再悬着了,仿佛终于有了归宿,他靠在姐姐的怀里,闻着她清淡的香味,无比温暖,无比安稳,他睡过去了。醒来时姐没在,却见阮重阳赤着眼睛守在他身边,见他醒来,轻轻拥住了他:“舒生,你姐姐很快就会回来,她去给你报仇去了。舒生,不要怕,你有我们。”

他笑了:“重阳哥,我不怕,有姐姐在,我不怕。”是的,他不怕,再多的狼,都不会让他心怀恐惧,他只怕,姐不在。他没有问姐姐怎么给他报仇的,他相信姐姐,他是她的命,从小就是。

姐姐给他介绍了一个人,步轻风,他的准姐夫。他从来不知道姐姐要嫁的是这么一个人,阳刚,硬朗,帅气,他一眼看出这个人就是曾经校网上和姐姐一起出现的人。他从这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爱意和关切,他更从姐姐的眼睛里看到了信任和依赖。那种依赖的眼神,多么熟悉,和他看着姐姐的眼神如此相像!他骤然明白,姐姐再坚强,再硬气,武功再好,她还是需要依赖的,需要有一个人可以保护她,而这一点,他只怕穷其一生也无法做到,他从小到大在姐姐的翅膀下长大,受保护,受关切。

步轻风对他说:“我叫步轻风,你以后叫我姐夫,以后,你姐姐怎么保护你,我也会怎么保护你!”就是这句话,让他无端产生信任,凡是姐姐信任的,他都信任。

他和姐姐住进了步家。这一家人对他很好,这让他更安心,他们对他好,意味着对姐姐更好。他的身后多了一条可爱的小尾巴,步明月。

这是一个快乐、开朗、乐观、漂亮的女孩,亲热地喊他“舒生哥哥”,陪他练琴,陪他散步,给了他一份家庭式的快乐和温暖。在这里,他也见证了姐姐和步轻风两人是真心相爱,他承认,他们两个是多么相配!

姐一生受的苦太多,需要这么一个有能力照顾她有能力爱她的男人稳稳当当地给她幸福,他由衷地祝福,他们结婚那天,他亲眼看见他的姐夫抱起他的姐姐,两人幸福的长久的凝视,爱情的火花几乎可以照亮在场的每个人,他幸福地笑了,姐幸福,他就幸福。在他的心中,他和姐姐永远是一体的。

有一天,姐姐对他说,恋爱的感觉不错哦!他低下头,隐藏起自己的情绪。他明白姐的意思,明月天天跟在他后面,以一付爱慕的眼神看着他,那份炽热他也有,只是牢牢地埋在心底,死也不会放出来。他想远离明月,可他退一步,明月进两步,他退两步,明月进四步,步家,多大的一个院子啊,经不起他一退再退,终于退到墙壁了。

明月歪着脑袋问他:“舒生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他叹气:“明月,你还小,等你长大再说喜欢这两个字。”

“可是,等我长大,你会跑啊,不行,我得守着你。”

他想,他能跑到哪里去?姐姐不走,他哪也不去。

“我暂时不会跑,你好好读书,就要高考了,不要影响学业。”他温和地说。

“舒生哥哥,你放心,我一定凭我的本事考进b大。到那时,你可不要躲开我。”

他一笑,心想,以后的事,谁能预料。

白小楼告诉他,他可以参加钢琴比赛了,萧萧老师很欣赏他的才华,亲自点名取录的。他得到一个好消息,可同时也得到一个让他伤心的消息,姐姐要去当兵,这意味着她不能守在他身边了!可是,他丝毫没有表露出不快乐,他的姐姐,放弃了太多,如今她也应该为她自己活一回了,姐姐说过,她的愿望是报考军校。

姐姐一身武艺,在部队将更有一番新天地,他为什么要去制止呢?他应该为她高兴才对啊!对,他应该快乐,尽管这种快乐里有他更多的不舍。

在b城的钢琴赛上,他没有等到姐姐,当主持人问作为取得比赛第一名的他为什么这么平静时,他想都没想回答,“我答应过我姐,尽最大的努力,如果没拿到,也没关系。”

主持人又问,“你姐来了吗?”

他没有回答,眼光在大大的剧院里的搜索,他知道要在上千人中找出她的身影来是多么渺茫,可他仍然不肯放弃。突然,他的眼睛亮了,他看到了一只手,最后那排,高高举起了一只手。他开心地笑了,来不及跟主持人说话,微微弯腰就下台,一路狂奔。

他的姐姐,果然来了,他就知道,就知道,姐一定会来,姐答应过他的事没有失信过!他将头歪到姐姐的肩膀上,他一直喜欢这个动作,那么依恋,那么温暖,那么安心。

明月的热情不减,在她考上b大后,这种热情更甚。三头两头去他教室,去他宿舍,去他练琴房,她找到他并不吵,相反,很安静。她说,“我就是想见到你,绝对不会妨碍你做什么。”

宿舍的同伴笑他,“难怪易舒生这几年面对咱们学校这么多美女的攻势从不动心,原来养着这么个可爱美丽的小萝莉。”他一下脸红了。

明月问他:“舒生哥哥,你怎么才肯接受我呢?”

他想起姐姐期盼的目光,她对他说,谈恋爱不错,交女朋友也不错,她渴望看到他的爱情,她担心他被一些往事压迫,比如三元里发生的那件事。

姐,你希望的,我都会去做。易舒生在心里轻轻地说。

于是,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面色平静,声音沉静,对步明月讲起了一群狼和一只羊的故事,步明月哭了,哭得很伤心。

她抱住他,头靠着他的肩膀:“舒生哥哥,我好痛,好痛,以后,让我来保护你!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一定要他的狗命!就算我办不到,还有安姐姐和大哥,还有我二哥三哥四哥!舒生哥哥,你忘记它好吗?如果你不能忘记,我来帮你忘记,从此以后,你只有快乐,再也没有痛苦和伤害!”

参加全国肖邦钢琴大赛的前第二天,他被一个电话喊出去,电话里面的人说,他姐姐生病了,很重,要看他一眼。他一听,魂都没了,哪里去辨别里面的真假,立即奔出学校,然后,他只觉得肩部一麻,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后他发现手脚被绑着,身上还绑了一个大包。一个黑黑的大汉冲着他大喝:“知道身上绑着什么吗?炸弹!你小子想要命的话,就给你姐打电话!马上打!”

他明白了,原来是想以他的命威胁姐姐!

他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死就死吧,想让他骗姐姐来,做梦!脸上狠狠挨了几巴掌,他只觉得脸两边火辣辣的痛,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哼。身上挨了几脚,他抵制要弯下去的冲动,还是一声不哼。

另一个汉子狂笑着,“你小子硬是吧?听说你就要钢琴比赛了,不知道没有了手指如何比呢?”上前抓住了他的一双手。易舒生还是不动,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姐不能来!电话不能打!

正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那人放开他,接起了电话,他想喊,却被捂住了嘴!原来他们要的是那本《津县志》,他很想告诉他们,那本书在他那儿,在学校,他去拿来给他们,只要不要伤害姐姐。可那人不容他说话,塞了一块布在他口里。他的脑海里闪过从前的回忆,那些让人呕吐的镜头,无力,残忍,悲伤,痛恨,一一回现。他闭上眼睛,姐姐,你若有什么事,我陪着你,哪怕是死!

当那人拿开他嘴里的布开始给他松绑,将一个电话递给他时,他听到对面传来姐姐的声音,他激动地喊,姐姐,姐姐。心瞬间镇定下来,姐在,姐在就好。

步轻风赶到,看着上面一闪一闪的倒计时间,进入了秒钟,他身子不摇,手不晃,异常镇定地卸除了他身子的炸弹。然后笑嘻嘻地问他,“炸弹就快爆炸了,你怎么这么镇定?”

他明亮地笑:“有你在,我不怕。你是我姐夫。”我姐姐依赖的人,也是我依赖的人。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全国肖邦钢琴大赛上,他一举夺下亚军。在那个晚上,当步明月在众目睽睽之下确立和他恋爱的消息,他的眼睛轻轻转到姐姐脸上,只见她面含笑容,眼睛里全是快乐和安慰,见他看来,她对他顽皮地眨了眨眼睛,那神态可爱之极,幸福之极。如一朵荷花永远开在他的心波上。

在这世上,有些字,不要说出来,有些情,不要表达出来,有些秘密,不要泄露出来。他要把它永久地放在心里,珍藏成琥珀。

他心头掠过一阵阵温暖,就这样吧,就这样,在看得见着的地方,让我看着你,哪怕中间隔着再多的人,再多事,只要我还能看见你。

安之,我的姐姐。

☆、第九六章

阮重阳番外

阮重阳永远也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木安之的情景。

那天他和木兰在学校后的小树林里寻.欢,一阵激.情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空虚。木兰还没从激.情过回过神来,坐在一边喘着粗气。

突然,啪地一声响,木兰惊得跳起来。阮重阳想笑,又不是处.女圣女,这种事她没做过一百次也做过九十次,那付身.子不知道多少人看过,非要把自己装扮得玉洁冰清一样么?

阮重阳没动,任由她风一样的朝响声处跑去,没出他的意外,疯狂咒骂声传来,原来是她认识的人。

阮重阳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一身校服的女孩子,和木兰差不多高,特别是那面相,跟木兰很像,但仔细看,又一点也不像,这个女孩平和宁静,刚才他们的激.情只怕全被她看见和听见,可她脸上没有应有的羞涩和鄙视,面对着木兰百般辱骂,她不还口,连微微的解释都没有,木兰的手打过去时,她只是握住,也不还手,阮重阳发现,她只是不屑解释,也不屑还手。

阮重阳对她感兴趣了,突然很想认识她。

从木兰骂她的语言里,阮重阳听出眼前这个女孩就是木家找回来那个孩子,木兰在他面前鄙视怨恨地说起过她,木家花钱买来的穷鬼和贼。可现在阮重阳怎么也不能把这个女孩和木兰嘴里的那个贼挂起勾来。她的眼神干净清澈,如一泓清泉,这泓清泉,似乎可以照出世间所有的污浊。

木兰走后阮重阳没有急于离开,走到她身边跟她说话,可不论他说什么,她都不说话,身子动都不动一下。他不死心,又说,“你有什么困难呢,我可以帮你。”如果帮得上的话,他是真的想帮她,不为别的,就为她眼睛里的那一泓清泉。

也许是阮重阳的诚心打动了她,她拿开脸上的书慢慢坐起来,眼睛清清淡淡地看着阮重阳,脸上既无刚才被木兰骂过的怨恨和耻辱,也没有被木兰威胁过的恐惧和脆弱。然后说了一句让阮重阳跌破眼睛的话:“你裤子拉链没拉好。”

第二天,阮重阳又跑到小树林里去找她,果然,她真的在,还是在那棵歪脖子树上,这回,她没用书盖着脸,而是在那儿默记单词。他没来由的高兴,走上前说:“学英语怎么能死记硬背单词呢?”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松动,明显在学英语方面力不从心。过了一会,他听到她说:“我英语很差,不知道怎么学。”

这个冷清的女孩终于露出她茫然的一面。她大概极少在人前有这一面吧。这一刻,阮重阳觉得他在她眼中是特殊的,好像这是一种殊荣,他没由来的高兴。

他突然很想帮她,于是向她传授自己学英语的心得和体会,可这位叫木安之的女孩没有任何反应。

阮重阳打量她,和昨天一样,还是一身校服,已经洗旧了,脚上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也很陈旧,脸上清清明明,脂粉不施,走在满是穿着光鲜的校园里,相当另类,天知道,学校的校服,他几乎没有穿过一天,又丑又古板。他又想起木兰,应该也没穿过校服吧,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的脂粉味,身上的香水味,花钱如水,任谁也不会把这两人联想到一起,任谁也不会知道,这个清寒淡定的女孩,竟然是b城大名鼎鼎的木伯恩的亲孙女!

阮重阳心里掠过一阵难受,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mp4戴到她的耳朵上,翻出一首英文,并告诉她,他会下载一些口语片段,也愿意和她练习口语训练。可她的举动又一次让她意外了,她将耳机取下,还到他手上,拍拍自己的衣服,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还是和昨天一下,手撑在围墙上,翻身而出,尽管阮重阳昨天已告诉过她,那边上有小门可以进。

她说,谢谢你,只是,我不需要。

阮重阳有些不解,她明明很需要。

此后,阮重阳仍然不放弃找她,看到她就跟上去和她说话,尽管,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说搭理他了,可他就是着魔了一样,充分发挥他死缠烂打不要脸的精神。有一次,木兰委委屈屈地问他:“重阳,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偷了,你总是跟她说话。”

阮重阳皱眉,“看上?她才多大?你脑子不要尽想些儿童不宜的东西。我只是觉得她很孤独。”他眼前又闪过那个身影,很孤独,没有同伴,像一匹独来独往的狼,一匹格格不入的孤傲的狼。

木兰恶狠狠地说:“你别看她年纪小,可她很厉害,我小叔叔没见过她几回,对她可好了,给她钱,给她买很多礼物,分明耍了心计。重阳,你可不要中她计了!”

阮重阳冷笑一声,耍心计?他到希望她对他耍心计呢,总比无视好。

在小树林里,阮重阳又一次见到了那匹孤独的狼,和往常一样,她还是不搭理,任由他在一边自顾自地说话,阮重阳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到她面前就想说话,能说的,不能说的,内心想的,最近发生的,都想说,在她面前,他有倾诉的欲望,一点也不担心她会嘲笑他,也不担心她会说出去。

有一回,她终于跟他说话了,很严肃,很诚恳,她说:“如果你是真心跟我交朋友或者对我好,就离我远一些。你对我来说,是个麻烦。”

“我不管你的事,离我远一些就行了。我不是你身后的那些女孩子,说真的,我很讨厌你。”

“我讨厌你是因为你离我的道德标准太远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听过吗?”

阮重阳深深震撼了,不是因为她说讨厌他,而是说他是她的麻烦。麻烦,他带给她麻烦,那么木兰一定对付她了!

好像是要印证他的猜测一般,木兰竟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大叫着,“易安之,果然是你这个贱.货勾.引重阳!”人冲到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校服,巴掌就往她脸上打去。

她一抬手就抓住了打她的那只手,语气平静地告诉木兰:“我和你的眼光不一样,你喜欢的,我未必喜欢。你当宝的,在我眼里也就是个垃圾。”

垃圾。阮重阳心头掠过伤心,他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一垃圾。他站起来,解开了木兰紧抓着她校服的那只手,今天就跟木兰说清楚,彻底解决吧,不要再跟她添麻烦,她已经够可怜了。

可他没想到,更大的麻烦在后面。有一天,他在学校的宣传栏上看到了一张大字报,报上贴着她的一张相片,大字报的内容竟然是木安之连续三次月考第一,有人举报,说有人将试卷题目泻密,为了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木安之将接受学校老师当场出题考试验证。阮重阳站在那儿,居然看到同学对他也是指指点点,难道他们怀疑是他阮重阳泻密?

他在食堂找到她,空荡荡的食堂里,就她一个人在吃饭,开餐时间过了两小时,她才吃饭,她被困扰到什么程度!阮重阳心里恨恨的,沉着脸坐到她面前。

“我说,你怎么那么傻呢?这种侮辱的条件你都答应!”

“这不是拜你所赐吗?如果你肯离我远一点,我会招来这种麻烦?”

阮重阳沉默了,她早就说过,他是她的麻烦,她说的对,如果还继续坐在她对面,这个麻烦会没完没了,他对此很无力,他是真的想帮她,真的没有一点企图,他是有名的花花公子,是花钱如水的阮家大少爷,他唯一一次想帮一个人,想对一个人纯粹的好,却反而害了她。他压制住内心的悲鸣,拿起椅子狠狠砸向餐桌,然后,他直奔校长办公室。

在那里,他见到白小楼,他竟然在为木安之说话。

“爸,那个女孩我认识,我以人格担保她不是那种人,学校这么做对她不公平。”

“这件事可能会影响她一辈子,请学校郑重考虑。”

“虽然是贵族学校,但毕竟学校,怎么能屈就权贵,放弃办学初衷?”

阮重阳很诧异白小楼居然认识木安之,不过他没有时间去想,他直接对校长说:“我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答案,***我还能买通这么多老师吗?你们为了一个谣言,竟然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欺负一个诚实好学的学生,我一定要起诉学校!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我从来不知道,我爸爸赞助的竟然是这么一帮欺善怕恶道貌岸然的老师!”

他风风火火地进来,又风风火火的跑了,不理会校长白劲在他身后喊:“重阳,重阳,不要冲动,这事好商量,好商量!”

阮重阳回到家里,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的爸爸阮耀辉,他爸爸沉吟着没有说话,半晌问:“重阳,你确定这个女孩是清白的?”

阮重阳冲他爸大喊:“爸,你也怀疑她?”

“我不怀疑她,我怀疑你,你看你,交了几个象样的朋友?她是你朋友,她的人品就值得怀疑。哼。”

阮重阳蔫了,他爸说的对,他的朋友几个象样的?唯一象样的是木安之,可她说她讨厌他,是垃圾,从来没把他当过朋友。

“这件事我去学校交涉,起诉的话倒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样对她更不好,只需要取消这场公开考核就行了。”阮耀辉说。

阮重阳同意,起诉无论输赢,她在学校难以呆下去。

几天后,爸爸告诉他,学校同意撤消公开考核,但那个女孩坚持考核,她的原话是这样的,“我愿意接受考试,这事全校皆知,如果突然无声无息了,我将会被推上另个谣言。”

阮爸爸不住赞扬,这个孩子不错,重阳啊,你总算交了一个让我佩服的同学,硬气,冷静,坚强,你多向她学习。

阮重阳无话可说,考核结果出来,所有人大吃一惊,八门功课,四十道题目,她只错一道英语题。当时的考试环境是在校长办公室,室内室外堆满了人!她的心理得多稳定!她的成绩得多过硬!阮重阳发现他对木安之同情少了,敬佩多了。

更让他敬佩的,她不止在考场上冷静,有一次,他看到一伙流氓围住了她,她脸色从容,镇定自若,一眼就指出流氓的背后指使人,木兰。他很震惊,木兰竟然买流氓凶行!

阮重阳劝她举报,她终是下不了这个手,她说,木兰就要高考了,让她顺利考完。

阮重阳一想,认为她的想法是对的,就凭木兰次次出钱买答案得来的成绩,能考上大学才怪,若安之一举报,木兰必被调查,就算不被调查,必会影响情绪,到时考不上大学,倒怪到她头上,何必背上这么一个黑锅。果然,高考木兰因为抄袭,被当场抓获,当场赶出考场。最后木家人出面,让她进了一所三流大学,阮重阳终于不用看到她了,虽然他明明白白地告诉过木兰,他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可木兰总是纠缠不清,让他头痛。现在不跟他一个学校了,他一下子轻松了,发誓以后不再沾她。

上大学了,比在高中更自由了,阮重阳决心将他的自由挥霍到底,泡马子,飙车,泡夜总会,照玩不误。他一直不能忘记那双清澈的眼睛,可也不敢去打扰。他想,就这样吧,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吧,别让他的臭名恶名玷.污了她。

有一天,阮重阳开着崭新的敞逢车,车上坐着刚泡到手的新马子,打算去三元,鬼使神差地,方向盘一转,竟然舍近求远,想从英怀学校的那条大道插过去。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遇到木安之,也许心里就是想离她近一点吧。车子飞快地掠过,突然他眼睛一晃,好像看到她了,于是脚一踩,车子倒回来,惹得他的新马子娟子连连问,怎么了?怎么了?

阮重阳没功夫回答,车子一停,他看见了路边的木安之,搀扶着一个男孩,男孩面容有些红肿,显然被人打过,却掩饰不住清秀俊逸,他身体瘦弱,头发乱糟糟,好像经过了一场长途跋涉,只有那双眼睛,和她一样干净清澈,却更宁静、平和,原来是她乡下的弟弟。

阮重阳二话不说,直接将她们带到他的地方,他知道她的倔强,不会轻易接受别人对她的好,所以,他和她交换了一个条件,他提供房子,她做他赛车副手。见她点头答应,他止不住的乐,终于可以帮到她了,他不由想起刚才在超市她抢着付账的情景,眼睛闪亮,小心从口袋里摸出一叠整齐的零钞,小心地数着,又小心地递出去,不止他,连旁边等着付账的人,收银的人,看着都觉得有趣。

舒生给他讲了一个故意,再一次震撼了他!那条狗,那条叫虎子的狗,咬了一口她弟弟,她竟然操起扁担,打死了她心爱的虎子!后来舒生说,他爸爸将虎子剥了皮煮熟了,逼她吃虎子的肉喝虎子的汤,晚上,他听到她的呕吐声,半夜,他听到她压制的哭泣声。

阮重阳那一刻竟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他不由抱住了舒生,其实他更想抱住那个坚强护弟心切的女孩。

阮重阳对他爸爸说了舒生的事,希望他爸爸出面让舒生进学校读书。他爸爸一听,也感动了,答应出面帮忙,阮重阳开心了,他终于为这对可怜的姐弟做了一点事。

为了让那个条件成立,为了让她住得安心,阮重阳带她去了赛车场,赛车是阮重阳热衷的事,那种不要命的疯狂的速度,让他产生一种彻底自由之感,来这里赛车的大多和他一样,是b城典型的权贵二代三代,内心空虚、寂寞,依赖家族又烦恼家族,却无法摆脱,只得借助这些刺激,让心以另一种方式飞翔。

让阮重阳奇怪的是,她竟然对赛车产生了兴趣,详细地问赛车规则,从赛制到赌制,他一一告诉了她,然后她陷入沉思。赛车开始,车速如飞,她竟然不像其她女人一样,坐在车上尖叫,花容失色,手舞足蹈。她很安静,这种速度一点也没有吓到她,他甚至觉得,她比他这个开车的还要冷静!

阮重阳被吓到了,她赛车?她连车都不会开。而且赛车这么危险,她出了什么事,舒生怎么办,他不能答应,但他也明白,她真的很需要钱,以她倔强的性格肯定不会找木家要钱,更不会接受他的资助。他想到了他舅舅的俱乐部,以她的聪明和上进,当个陪练应该不成问题,她同意了,她说:“阮重阳,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多,我不会忘记的。”

他不需要她的谢谢,但说不出什么原因,他希望她记着他。他亲自去找大桥下面的□人,快速给她办了一个□,当他摸着□,相片上她清冷的面容,清澈的眼神,他满足了。

阮重阳带她去了舅舅的“星期六俱乐部”,后来她为了更优惠的工资,去了“野战俱乐部”,更让阮重阳想不到的是,她竟然通了过面试,“野战俱乐部”他是知道的,在那儿上班的全是退伍军人,绝大部分是特种兵,去玩的也是军人,本事稍微弱了一点,都不可能被取录。

她孤身一人去面试,又孤身一人被取录,充分说明了一个问题,她武功很强,身怀绝技。阮重阳想起英怀学校小树林的围墙,她一跃而过,第一次骑自行车协调的身子,第一次射击九环以内,她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他真庆幸,从认识她开始,他只想着对她好,从没有别的念头,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又一次赛车,阮重阳在赛车场看到了木兰,几乎每次赛车,她都在,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常常泡女人,其实这些富家女也常常泡男人,来这里当然是想找个有钱的帅气的富家子,还听说她在学校强追校草,那校草不喜欢她,她竟然拿校草父母的工作来威胁,那个可怜孩子没办法,只得妥协,因为羞愧,选择了退学。他看着木安之,这两姐妹,差别太大,每次赛车后,她从来不跟他去酒吧或者夜总会去玩,她怕舒生久等。

阮重阳知道自己赛车时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大拐弯处,总是被人超了,这回,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抢外线。随着几个大角度拐弯,又有两辆车超出,他有点急,方向盘一打,直逼外围。突然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有一辆车跟他一样也直逼外围,来势比他的车要快要猛,阮重阳心慌了,内心狂喊,完了,完了,要撞到了!突然眼前多出一只手,将方向盘往反方向死力一打,一辆车擦着他的车身呼啸而过,两车磨出阵阵火花。在万分危急的关头,木安之伸出手救了一把!

阮重阳这回没有因为名次落后而沮丧,反而很激动,他两眼发亮,说:“从明天起,我教你赛车!”当她第一次坐进驾驶室,动作流畅麻利地将车开出去,阮重阳又一次傻眼了,他遇到了一个什么人哪!他突然很期待她第一次开上这条赛道的时刻!他相信她一定能打败b城赛车界不灭的神话,车神疾风保持了多年的记录。

当她说,“我第一次开,你就敢坐。”

阮重阳郑重地回答:“不怕,我愿意把命交给你保管。”

他对她有一种绝对的信任,相信她的真诚,相信她的勇敢,相信她的智慧,相信她不会出卖他,不会背叛他,相信她会保管他的命!他自己也不明白这种信任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忍不住想亲近她,想帮她,想在她面前倾诉自己。他分不清他对她的这种感情,若说是爱情,他照样泡马子照样泡夜总会,心里并无不安。他不想去追究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只要他在她身边,她在他身边,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风里狼行》续期正在创作中,写的是安之的女儿步小安的故事希望支持。

☆、第九七章

木兰怀孕了,孩子不知道是谁的,阮重阳带着她和木北去了新街找人。孩子父亲没有找出来,那晚5p,木家肯定没有脸一个一个去验dna,可是,马尾的骂声却让他羞愧难当,阮重阳从来不知道有人在安之面前揭他的短是如此令人难堪,如此恐惧不已,他突然为以前的放荡行为可耻可恨,他在她面前竟然有这么脏!

马尾骂:“你他妈阮重阳,这档破事你又不是没有做过?你情我愿的事,又不是强.奸!你没听他们说,那晚,他们都被那婊.子榨干了,靠,四个对一个啊!告诉你是谁,你又能怎么样?想告他们?!我说阮重阳,你不是第一天在新街混吧?还带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砸场子!可笑不可笑!”

阮重阳悲哀地发现,他和马尾,和跟木兰玩5p的人,没什么两样,全是一丘之貉!人家说得对,这档破事他做过,他也不是第一天在新街混!***,他就是这种人!偏偏就是这种人!他很想掩面逃离,他在那双清亮的眼睛前,自惭形秽。

安之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竟然考上了b大的状元,阮重阳喜欢得合不拢嘴,再次长叹,天才,天才!他爸爸看见他一脸得意,问他傻乐什么。

阮重阳一下蹦到他爸爸跟前,“爸,你还记得英怀学校那对姐弟吗?全考进b大,安之还是b大状元,舒生进了音乐系,也是前几名。”

他爸一脸惊奇:“状元?这么厉害?难怪你乐了,b城人进b大容易,进前三甲难,了不起啊。听说木家的孙子也进了b大,还是榜眼,我收到木家的请帖了。”

“爸,那个女孩子就是木伯恩的亲孙女。”见他爸爸根本不信,阮重阳又说,“她是木随云当年丢失的那个孩子,后来被找回,不过不被木家待见,她跟所有女孩子不一样,她很聪明勇敢,节俭朴素,爸,你不知道吧,她从初三就开始打工赚钱养活她和她弟弟。”

阮耀辉被震撼到了:“木家竟然不管?也太失厚道了!”

“爸爸,你没见过她吧,你若见了一定会喜欢的。”阮重阳突然正色说,“爸,我答应你毕业后接管家族事业,可是,我可以有个要求吗?”

“你想让我帮她?”他爸爸看了一眼儿子。

“我想让你去木家提亲。爸,我想娶她。”阮重阳说,自从那天从新街回来后,他一直在思索自己对她的感情,结论是,他在不知不觉间爱上她了!以前她未成年,他一直不敢正视这种情感,一直让自己处在朦胧状态,只知道他在她身边,她在他身边就满足了,可一旦明白他对她竟然是爱情,他不满足这种现状了,她已成年,终究有一天会不在他身边,他得抢先下手,要紧紧地抓住她,要把她从木家那个笼子里拉出来!

“你能确定自己是真心?”他爸有些意外。

阮重阳知道自己以前多么混蛋,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现在突然说爱上了一个女孩,主动钻进婚姻的笼子,只怕没有人会相信。更重要的是,他年纪不大,才二十三岁,正是男人的动荡时期。谁又会相信他能稳下心来,今天爱明天不爱的事太多了!

“爸,我知道我的婚姻必定是一桩商业或者政治联姻,木家也是大户,应该也符合你的要求,如果能取得你和我都愿意,那么,这也是件两全其美的事。爸,我保证一毕业后就跟在你身边学习管理。”

阮耀辉点点头,“我去看看再说。”

木家请客那天,阮耀辉带都着阮重阳去了。这是阮重阳第一次看见木安之穿长裙,白色的长裙拖到地面,显得她身材格外修长、苗条,上面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像只优雅的美天鹅。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鼻子挺立,嘴小巧,眉目之间清淡,温婉,一头短发利落率性,阮重阳从没见过她如此美丽动人过,一瞬间,呆了,一脸惊艳之色。

回来后,他问他爸的意见,他爸爸点头,“确实个不错的女孩,不卑不亢,气质高雅。”阮重阳裂开嘴笑了,几天后他们看到了b城都市台正在现场直播“精英访谈”节目,访问的正是b大榜眼木北,安之的弟弟,于是,父子俩加上他老妈开始专心观看。

当木北回忆起当年,他喜欢逃课打架生事,是她姐姐把他救回来,并收留他,教他生活和学习时,阮妈妈当场就抹泪了,“真是个好女孩,这年头少见了。耀辉,我们去提亲吧,难得她这么出色,难得重阳这么喜欢她。”

阮爸爸点头同意,看得出他也很喜欢她。

几天之后,他爸爸告诉他:“我今天跟木家老爷子提亲了。木老爷子说跟家里商量一下再作答复。”

阮重阳高兴得要跳起来。他突然觉得人生是多么的有意义,日子是多么的充实。安之,她终于可以摆脱木家了!

可是,阮重阳欢喜过早了,木家的答案很快就来了,不同意,理由是阮重阳跟木安之的姐姐木兰好过!

阮耀辉指着阮重阳大骂:“你个傻小子,糊涂啊!这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木家没找你算前账就谢天谢地了,你竟然还想着娶木家另一个女儿,换谁也不会同意!你胡闹,简直是胡闹!”

“还有,原来明朗居的房子一直是那一对姐弟在住,怪不得我说让你表姨的孩子住进去你死也不同意,你这算什么,强出头吗?你太不通人情世故了! ”

阮重阳觉得全身冰冷,木兰,她是多久的事了?他和她早就没有一点瓜葛了,可挡在他和木安之面前的,竟然是他和木兰的那笔烂帐,这是在报应他吗?报应他到处泡女人花天酒地的结果吗?可这***代价也太大了!他早早把他的命交给好她保管,却不知道,他早早已失去了交给她的资格!

他不相信,他明明对她说过,他要帮她摆脱木家,就算她不喜欢他,假结婚也可以。她怎么能不抓住这个机会,他不相信。

阮重阳拨通了她的电话,然后,他知道了一个更悲惨的事实,她为了救乡下的养父,以四十万的价格将自己的高考志愿书和婚姻自主权卖给了她的亲生父亲!她在电话那头以轻不可闻的声音问:“重阳,你相信缘分吗?”

阮重阳闭上了眼睛,他信了,***信了!如果不是缘分太浅,他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怎么就生生错过了她!

阮重阳从来没这么痛恨过,没这么后悔过,他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没有早早让她参加赛车,如果早参加了的话,以她的天赋,说不定她自己有很多钱了!阮重阳死死的揪着头发,简直痛不欲生。

阮妈妈叹息,“孩子,认命吧,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和她缘分不足。以后你会遇到一个好女孩的,你的路还长。”

“妈,妈,我是真的喜欢她,是我太混帐了,太混帐了!”他终于掩面而泣,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不认命还能如何呢?***他就是想在他进入家族的笼子之前好好地挥霍一下自由和青春,可他竟然挥霍掉了唯一的一次爱情!以后还会遇到像她那样的女孩吗?那么聪明勇敢,那么美丽善良,还会有那样的女孩吗?他的路还长?可他为什么有走到尽头的感觉?他了无生趣地在家趟了三天,阮妈妈坐在他房间里劝慰,“重阳,出去走走吧,不要老闷在家里了。”

以他脱跳散漫的性子能在家里呆三天,真把他妈吓倒了,赶紧叫来了他的一帮发小,硬是把他拖出家去了,世界没有变,还是那么个花花的世界,男的疯狂,女的狐媚,灯红,酒绿,可是,阮重阳真觉得不一样了,无趣,全是无趣。他坐在森林酒巴的包厢里,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心没着落,酒没滋味。

陈多拿着话筒唱了一会歌,将话筒塞到他手里:“哟,你这个麦霸,今天不霸了?唱个吧,不让你涂炭一回我还真不习惯。”

“多多这人又叫剑人,一剑成名!”另一个在旁边大笑。

“重阳嚎个吧,来来!”

话筒强行塞进手里,阮重阳笑笑,“去,《最远的位置》。”

我站在离你最远的位置

消失在寂寞泛滥的城市

伤心的自以为是

像宠坏了的孩子

你站在离我最远的位置

用你最残忍冷静的坚持

怎么将伤口掩饰

对你微笑

用最优雅的方式

他就这么淡淡地唱着,心里想就是这是最远的位置,仿佛隔了天涯海角,仿佛隔了千年万年。

“重阳,唱个歌怎么这么伤心啊,和我跳舞去吧。”一个女孩子坐到他身边,拿掉了他的话筒。阮重阳又无精打采地仰回沙发里去了。

陈多扯着女孩的衣服,“娟子,让他唱,让他唱,心里不痛快呢,嚎出来就好了。”

“哎呀,唱得人郁闷死了,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他的前女友娟子凑过来。

“讲吧讲吧。”陈多想,只要不冷场,只要能让这大爷开心,什么都行。

“有一次我和重阳从怀英路过,碰到了一对从动物园逃出的猴子,那对猴子呀,满身灰尘,其中一只还是只跛的,那对猴子拦住我们的车,哀求重阳带它们一程,重阳问,带了你们有什么好处?猴子说,我以身相许行不行?重阳说,不行,我不喜欢不懂得化妆的猴子。猴子问,如何才算是懂得化妆?重阳说,你能将你屁股上的胭脂擦到你脸上么?”娟子一边讲故事,一边吱吱笑个不停。

陈多也笑,“这个对猴子来说有点难度。那重阳到底带了没有?”

“带了,因为猴子说,其实它脸上也是有妆的,至于屁股上的妆,大爷赏条短裤就好了。”

一众人全笑起来。阮重阳的脸却一下子黑了,眼睛里闪过yīn鸷,他拿起桌上的酒朝娟子的脸上泼过去,“你他妈给老子滚!”

一对猴子,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一对猴子!他记起那个下午,他的车子上坐着娟子,他开车从怀英学校过,遇见了安之和舒生,满面尘烟,却心怀喜悦,后来娟子在床上问他,那对猴子你送哪去了,他脸上一冷,穿上衣服就走了,此后,关系结束。而现在,她又提起一对猴子,如此不堪的提起她们,她怎么敢?!

娟子大叫:“阮重阳,你疯了!”

“你他妈滚,老子就是疯了,别再让老子看到你,滚,马上滚!”阮重阳将手中杯子大力一甩,憋闷在心里的火全爆发了。

猴子,猴子,一对任人摆布的猴子,一对逃不出命运的猴子,可这世上谁不是猴子,谁他妈不是只可笑可怜可悲的猴子?!

陈多一伙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一对猴子犯了他的忌,这些不雅的笑话在他们耳里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倘若没有个黄调调反而不正常了,阮重阳犯得着发这么大的火吗?

“阮重阳,你就是个混蛋!”娟子看着阮重阳眼里的凶光,到底是怕了,哭着跑了。

陈多一把抱住阮重阳,“重阳,冷静,冷静。”

“对,我就是混蛋,我他妈就是十足的混蛋!十足的混蛋!”他到底是没法冷静,这声色犬马的日子就让他最后放纵一次吧,那一晚,他将包厢里打得个稀巴烂,而陈多他们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打,他甩,他踢,任他发泄,任他疯狂。他们也许都知道,过去的那个没心没肺的阮重阳,再也找不回来了!

阮重阳正式带安之进入赛道,她没有让他失望,第一次赛车,取得第二名好成绩,这是他赛车几年也没有达到的,他更后悔了,为什么不让她早点来赛车。

当他听到步家长孙和木家安之联姻,并且不日就要举行订婚仪式的消息时,他快要疯了,在安之的赛车上,在速度与风的呼啸中,他终于憋不住了,放声大哭,疯狂地呼喊::“我好后悔,为什么要跟木兰***发生关系!我好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带你赛车!我好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去木家提亲!我好后悔好后悔!安之,安之,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总丢了你啊!”

是啊,认识好多年了,从初二到大一,他常去明朗居蹭饭,吃她和舒生亲手做的饭,他带着她赛车,完后又送她回家,她不喜欢去那些灯红酒绿的地方,他就不强迫她去,甚至怕那些沉迷的环境玷污她,他喜欢看她冷冷清清的眼眸,宁静,干净,喜欢看她做题时的专注,心无旁鹜。喜欢看她利落的身手,无论是开车还是格斗射击。整整五年,他在她身边五年,她带给他多少惊讶多少喜悦多少满足,第一次公开考核,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射击,第一次开车,第一次赛车。

他总是想对她好,想留在她身边,也许,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就留不住了,他多么混蛋,多么脏啊!眼泪纷纷,真希望这些眼泪能淹没他,能给他一个洗涮的机会,重新爱她珍惜她的机会!

她不说话,嘴唇紧闭,挂档,又挂档,脚踩到底,车速暴满,车子如飞,23分08秒,第一名!

可阮重阳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他止不住泪流满面,止不住大哭大喊,那一刻,他真有想死的感觉。喝醉吧,醉了就没有这么痛了,可这酒为什么总喝不醉人呢?一杯接一杯,一瓶接一瓶,他还是那么清醒,脑子里的那个念头是如此清晰,她和别人订婚了!他不能守在她身边了!安之,安之,你要离开我了吗?

他抱住了她,酒气喷到她耳边,说:“虽然你跟别人订婚了,但是,你不可以推开我,你得当我是你哥,舒生比你乖,他早就叫我哥了。”如果注定不能成为你的丈夫,就让我成你的哥吧,只要,你不离我太远。阮重阳悲伤地想。

她轻轻地喊:“重阳,哥。”

阮重阳的眼泪又流出来了,他今晚流了一晚的泪,他从来不知道他一个男人竟然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从来不知道他有一天会痛到绝望,伤心到死。

安之,我的妹妹。

苍凉的夜色里飘荡着一首歌,《没有你我爱谁》

送你回家然后又一个人走

想起那句不如做朋友

就像匕首看不见伤口切在我心头

带你说得那么委婉温柔

何尝不想好好抱你在胸口

听你说笑还有你的愁

为你疯狂付出了所有 被时间没收

幸福的时候我却不在左右

哭吧笑吧原谅吧

幸福已经凋谢

用泪水也无法挽回

走吧散吧还爱呀

难过醒了又睡 没有你我爱谁

独自面对漫漫的长夜

想你的时候撕心裂肺

哭吧笑吧原谅吧

幸福已经凋谢

用泪水也无法挽回

走吧散吧还爱呀

难过醒了又睡,没有你我爱谁

《完结》

☆、第九八章

夏天碧番外(一)

一座红砖碧瓦的大院,大院里种了几棵松柏,长得如盖如伞,郁郁青青。阳光从树枝与树枝的空隙间漏下来,落到树下,呈现出或圆或方的黄金块,闪闪烁烁,被风改变着形态和方向,与树yīn相间,格外生动美丽。

树下的一张竹椅上,坐着一个灰色头发黑长胡子的老头,这个老头很有趣,人直直地坐在那儿,眼睛却是闭着,口也张着,呼吸平稳,一吸一收,胡子跟着一起一落,偶尔还带着一两声呼噜,更好笑的是,有时猛然喊一声,“天碧,好好练功,我一直盯着你呢。”一会儿,又打起了呼噜。

在树yīn遮不到的院子中间,铺得平平的青砖冒着热气,太阳很猛很烈,如此的烈日下却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子在那儿站桩,双膝弯曲,双手臂平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颗一颗滴落,身上一件白衬衣早已湿透,女孩眼睛瞟瞟爷爷,见他睡得正香,收回手臂,擦擦眼睛上的汗,突听一声大吼,“天碧,好好练功,我一直盯着你呢。”

夏天碧吓得赶紧手臂伸直,目不斜视。旁边一个坐在另一棵树yīn下的小男孩“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对女孩轻轻摆摆手,小声说,“莫怕,莫怕,爷爷说梦话呢。”说着,拿起身边的水杯悄悄溜到女孩身边,“给,喝口水,甜的,我放了糖。”

女孩脸上露出笑,就着男孩手中的杯子,低头喝了大大一口水,凉水入心田,沁人心脾,顿觉身上一阵舒爽,阳光没那么毒辣了。

小男孩看上去四五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身子却异常瘦弱,像棵发幼不良的小豆芽。这是夏天碧的弟弟,夏天蓝。那位工作时间能坐着睡得如此酣然说着梦话督促女孩练功的老头儿,正是夏天碧的爷爷,夏闲落。

夏闲落得自父亲夏元方一身功夫,自走镖行业萧条,在夏元方死后,夏闲落带着家人来到了祖上老家津县,叶落归根,漂泊了几辈子,终于回了家。

夏闲落的儿子夏保连结婚后生下一儿一女,女儿夏天碧聪明过人,乖巧玲珑,儿子夏天蓝生下时在娘肚子里搁久了,出来时哭声细弱,跟才出生的羊羔一样,咩咩地叫。家里人为了夏天蓝的身体,不知花了多少力气和功夫,夏天蓝还是一付病秧子模样,上夏保连媳妇在生儿子时伤了身体,从此不能再生育,夏家就只有夏天蓝这根瘦弱的香火单一的传着。

夏天蓝的身体注意了他不能继承夏家的祖传功夫,夏闲落打破了夏家功夫传男不传女的祖训,决定传授夏天碧功夫。

夏天碧过了六年快乐自由小燕子似的天堂生活,自确定弟弟无法习武开始,坠入到日日汗湿衣裳小腿儿直打颤的地狱生活。

夏天碧看着弟弟晃着小短腿,坐在爷爷的腿上舔棉花糖,那棉花糖多美啊,像天上的云一样,一篷篷,一团团,夏天碧只觉得喉咙更紧更干了,那棉花糖,以前是她的专利啊。它很软,很甜,舌头轻轻一舔,一条条白丝丝就像蜘蛛的网一样,布到了舌头上,网住那甜津津的口水。

夏天碧终于从老虎那儿借了几个胆,罢工了。

“爷爷,我也想吃棉花糖。”小女孩很委屈。

“天碧,练功的时候要心无杂念,进入无我无人状态,方能大成,你看你,一块糖的诱惑都抵挡不了,如何能练好我夏家功夫?回去,继续,加罚一小时,如有下次,加罚三小时,依次叠加!”

夏天蓝瘦小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她,夏天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连哭一边继续回到太阳底下摆好架式,眼泪却越流越凶。不知过了多久,一支雪白的松软的像云像绵羊的棉花糖被一只瘦小的手递到面前,小小的夏天蓝奶声奶气地说,“姐姐快吃,爷爷睡着了。”

夏天碧鼻子哼一声,转头不去看他和他的棉花糖。

“姐吃吧,我以后在吃棉花糖了。”夏天蓝要哭了。

夏天碧凶他,“哭什么哭,谁让你不吃棉花糖了!”

“我不吃,姐姐就不会想它了。”夏天蓝没敢哭出声来,小脸垮垮的,怕姐姐,又想亲近姐姐。

夏天碧在弟弟的期盼中,伸出小小的舌头,舔了一口,又舔了一口。夏天蓝笑了,笑容明亮,像棉花糖一样甜蜜。

后来夏天碧知道了爷爷故意让弟弟在她面前吃糖吃瓜果,目的只有一个,让她抵制诱惑,专注练功。

夏天碧有些不解,问爷爷,“为什么要练功?又没有人打我们,我们也不去打别人,曾爷爷以前是镖师,现在又没人请我们保镖,爷爷,我不用那么用功好吧,累死我了。”

夏闲落叹口气,摸摸她的头,“孩子,这世上最难测的是人心和世事,今天不知明天,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欺负我们,学一身武艺既可防身,又可健体,苦是苦了点,但只要心态正,苦中亦有乐啊。

你爸爸不是学武的料,学了十多年,也学不到夏家功夫的精髓,只知其形,不懂其神,是以,他的功夫永远只是花拳绣腿。我夏家功夫是指望不到他了。你弟弟,天生孱弱,根骨极差,不能习武,唯有你,聪明剔透,一点就通,就是不思上进。我不强求你练好夏家功夫的精髓,但我要你懂得它的精髓,将来你和天蓝自己有子女了,你得尽心传授,不让夏家功夫失传。”

夏家功夫名叫夺命拳,顾名思义,招数狠戾,yīn毒,凶残。夏天碧害怕,几度拒绝学习。

夏闲落开导孙女,“武术是死的,无论多狠戾多毒辣的招数,它本身没有错,决定它对错的是人,人心。就好比火药,它推动世界的进步,可它也制造出了足以毁灭地球的弹药。任何东西都有双面性,只要你不存在害人之心,它就不会成为你的凶器。”

伴随着夏家功夫口决的是夏家拳训十六条,这是夏家人保镖多年遗传下来的经验,后来夏天碧在历尽家破人亡后,加了两条,安放在第一和第十八的位置。

第一条,世上最可靠的人是自己。

第二条,没有找到绝对信任的人,不要把后背空出来。

第三条,警惕任何人任何事,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第四条,未知对方实力之前,不要轻举妄动,一旦抓住对方弱点,一击致命。

第五条,冷静,冷静是打败对方有效条件之一。

第六条,轻易不动手,动手不留情。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第七条,处在特定的环境里,要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是身体对周围环境的互动,是一种境界的体现,境界越高,直觉越准。

第八条:就算是睡觉,也要打开第三只眼睛。

第九条,要选旗鼓相当的对手,才会给自己以动力

第十条,只要有选择,任何时候,不要将自己置于最明处!

第十一条:要随时保持警惕,做到对手所在的位置心中有数。

第十二条,任何时候不要低估你的对方,须知,老虎搏兔,尚须全力。

第十三条:实力尽量隐藏,在最佳时刻发挥,能起到最佳效果。

第十五条,遇事不能慌,要镇定,要理智,要从千头万绪中找出头绪来。记住,任何事都有翻盘的机会。

第十六条,角度和力度是技巧,速度是生命。

夏婆婆教训第十七条:要学会判断对手在想什么,依据他的想法来判断他接下来要做什么,能判断出这些,对手任何的优点在你眼中都成了缺点。

第十八条:人生于世,与其与世无争,不如奋起一争!不争,坐以待毙,争,尚有一线生机!

十二年过去了,夏天碧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夏天蓝也在摇摇晃晃中长大了,身体依然孱弱,但丰神俊朗,面冠如玉,眉目间自有一股书卷味。而夏闲落到底是年纪大了,身体已一日不复一日。

夏天碧注意到近一年来,每天早上,都有一个眉清目秀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从她家门前经过,每天傍晚再反方向经过一次。经过的次数多了,慢慢熟悉了,夏天碧知道了他是附近小学的老师,叫路文哲。

夏天蓝习武不成,书却读得好,和路文哲认识后,两人交谈的次数多了,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路文哲成了夏家常客。路文哲一方面与夏天蓝惺惺相惜,但催他常来夏家大院最大的原因是他喜欢上了那位美丽爽朗的姐姐夏天碧。

而夏天碧也悄悄地爱上了这位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的男子。他总是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那时,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快,手足无措,脸上发烫。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路文哲向夏天碧表露心思,而夏天碧半含羞半鼓起勇气说起自己的相思。

一年后,两人结婚了。一对有情有爱的小夫妻过上了平淡而快乐的生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席卷全国的浩劫轰隆隆开过来。多少家庭破裂,多少人丧命,多少幸福失散,再也找不回。

夏家被一群红卫兵以私藏宝物的罪名被关押,夏家大院被贴上封条,其受害程度比当地的任何一家都严重,不但夏家四口人全部关押起来,连出了嫁的夏天碧都没有放过,关到一起。当时夏天碧想反抗,却被路文哲难住,他指指家里的父母,“你若反抗,那群人不会放过家里人,你先去吧,应该关几天就可以出来了。”

夏天碧看见丈夫眼里的无奈和痛苦,也心生无奈和痛苦,她被一群气势汹汹的红卫兵带走了。在牛棚里关了三天,日日夜夜有人来问宝藏的事,夏天碧茫茫然,她哪知道什么宝藏!

第四天,她突然接到了路文哲让人带来的离婚书,说是要和她划清界线,不与资本主义走狗和强盗为伍。

夏天碧不敢相信这是路文哲说的话,她不接离婚书,不在上面签字,强烈要求面见路文哲。但路文哲一直没有出现,夏天碧威胁红卫兵,如果路文哲不出来,她永远不签这张离婚书。第五天,路文哲没有出现,他的母亲却来了。

路文哲的母亲是位干瘦的缠着小脚的老婆子,她轻蔑地说,“你们夏家土匪出身,私藏国家宝藏,是资本主义的余孽,是我们需要坚决割断的尾巴,我们路家要和你们夏家彻底划清界线,为了表示决心和态度,我儿子路文哲不会再见你一面。他当初看上你,是他的错,是他思想走了弯路,现在,他天天在家对着主席像写检讨,作自我检查。你签了字吧,你不能害了他,签了字你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以后各自婚嫁自由,互不干涉。”

夏天碧在上面签了字,她并不相信路文哲会说出那样的话,她爱他,了解他,她相信他也爱她,了解他,那些话多半是他母亲自编的,但她到底被她母亲一句话打动了,她说,你签字吧,你不能害了他。

第六天后,她被转移,一脚踏进一间yīn暗潮湿的小房子,眼前的一切让她想发疯、想咆哮、想杀人!她的父母和弟弟还有爷爷竟然被打得奄奄一息,特别是弟弟夏天蓝,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夏天碧抱住弟弟大哭,她练了十多年武功,竟然保不住家里一个人,连她最爱的弟弟也保不了,这世道,再也不是以前的世道,这人心也不是以前的人心。

夏天碧将弟弟背到背上,流着泪对爷爷和父母说,“我先背弟弟出去,回头来救你们。”

夏闲落口里吐了口血,染红了他那束引以为傲的胡子,可他再也没力气去擦干它,他慢慢腾腾一字一句地对夏天碧说,“你-过-来。”

夏天碧小心翼翼地将弟弟放到地下,凑到爷爷的嘴巴边上,听见到夏闲落说,“天碧,我们都逃不出去了,有人暗中害我们,他们有枪,你带着我们走不了,现在,你什么都不要管,一个人逃出去。”

☆、第九九章

夏婆婆番外(二)

夏天碧大哭不止,尖叫着,“不,不,我不走,要死要活我们在一起!”

夏闲落突然厉声,“我要你一人逃走,是有任务交给你,夏天碧,你听好。”

夏天碧止住哭声,但止不住眼泪纵横,她强忍着悲痛,乖巧地说,“爷爷,您说,我听着。”

爷爷凑到她耳朵旁边,压低了声音,“大院书房有一套《津县志》,分上下两册,每册里藏着半张藏宝图,合成一张。你去将两本书带走,宁死不要让它落到他人手中,它是我父亲你曾爷爷传下来的宝藏,这么多年没人知道,现在突然传出消息,绝对是有心人想借机夺宝!记住,宝藏绝不能丢!你走了后不要再回来,宝藏埋在青山镇的青山村,以后将它传给你的后人,还有,在书架的第三个格子里,有一个夹层,里面有一笔钱,你拿去”还没说完,夏闲落口中血一涌,胡子被鲜血浸染,声音低下去。

原来,原来真的有宝藏!

“爷爷,爷爷,您不要死,不要死!”夏天碧来不及多想,抱住爷爷的身子大叫。

“天碧,听爷爷的话,马上走!”父亲气息微弱地说,“走,不要管我们,如今我们祖孙四人能死在一块也不寂寞,孩子,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夏天碧摇头,大哭,“我不想走,不想走”

“不走也得走,爷爷的嘱托你得完成,你想让他死不瞑目吗!?”父亲尽最大的力气爬过推她。

夏天碧看着父亲,又看看母亲,两人的眼睛里全是期盼和恳求,走吧,走吧,孩子,走得远远的,不要回来。

夏天碧再看看爷爷,他还吊着一口气,眼睛鼓着,手指窗外,嘴唇抖动,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但那神情那动作,却比说的话更急迫,走,快走,再走来不及了!

夏天碧最后看一眼弟弟,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脸上苍白,眼窝凹进去深深一个窝,可以放进一个**蛋,手指铁青,如钢丝一般弯曲着。

夏天碧记起那个夏天,他拿着棉花糖递到她的嘴巴边上,说,姐姐,姐姐,舔一口,舔一口,爷爷睡着了。

夏天碧眼睛里突然喷出仇恨的光芒,她狠狠地的擦干眼泪,再次望一望躺在潮湿土地上的四个人,他们全是她的亲人,她的祖父,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的弟弟。如今,他们有的死了,有的正在死去,而她,却面对茫茫的黑夜,救不出一个人。

夏天碧用衣服将手肘处包起来,走到窗户前,窗户是木质的格子,看那枯旧的样子已有些年月,夏天碧提起手肘,左右发力,一下,两下,窗户中间的木格子断了。夏天碧缩起身子,从小小的断格处钻出去,投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还在前天前,夏天碧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恩爱有加的丈夫,有慈祥关爱的父亲,有严厉却疼她的爷爷,有温和乖巧的弟弟,几天后,这一切,她全部失去,只剩下她孑然一身。

夏家小院门外还有人守着,一左一右。夏天碧没有惊动他们,悄悄从后院翻墙而入。她在这里长大,这里每一处的物件她闭着眼睛也能找到。黑暗中,她摸进了书房,凭绝对的熟悉,找到了两本书。

她想起小时候,她指着《津县志》问爷爷,这里都写什么呀。爷爷笑着说,这里写着宝。小小的她会扁扁嘴,爷爷就知道骗她读书,说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啊,书中自的黄金屋呀,傻傻的天蓝就被爷爷骗到了,天天读书,在里面找颜如玉黄金屋。她才不信,她才不要天天读书,天天练功就累死了。

现在她才知道爷爷的意思,里面写着宝。

夏天碧没有听从爷爷的话,“两本书全部带走”,她随便抽了一本,藏到身上,又打开第三格子里的夹层,找到一个厚厚的布包,她小心藏好,猫着身子,在黑暗的掩饰下离开。

夏天碧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报仇!但此劫浩大,到处是运动,仇人到底是哪个?夏天碧想起爷爷的话,有心人夺宝。你不是要夺宝吗,我给你留下一条线索,半张藏宝图应该够你找到津县来,我就在津县等着,你来取宝,我取你人头!

夏天碧成了一抹幽灵,飘荡在青山镇一带,她不敢公然露面,她没有忘记目前的身份,逃跑的犯罪分子。在躲躲藏藏间,在暗无天日间,她过了几年,终于迎来了全国大天明,文.化.大.革.命结束。好消息接踵而来,全国各地冤假错案相继平.反。津县的冤假错案平反也进行得如火如涂。

夏天碧没有露面,她的仇人一日不露面,她就不能露面。敌暗我明,谁先露面谁先失去先机。

亲人埋骨的地方没有,据说当年夏家人死后,被一辆货车送走,车上还有其他被害人,也许在哪个不知明的地方被坑埋,或者在火炉里化成了一股青烟。

一个朦胧的月夜,夏天碧潜进了夏家大院,大院早已解封,可是院里无人,里面破败不堪,齐腰的野草,齐足的枯叶,躲藏在附近的野猫的嚎叫,夜间yīn凉的风,都见证着这个地方的荒芜和萧条。

荒烟漫草的年头,兵荒马乱的年头啊!

屋里几乎被洗劫一空,特别是书房里的书,无一本留下。空荡荡的书房,月光落进来,一层yīnyīn的白,像一层长了白霉的腐烂的肉,扯一下却发出生生的痛。

夏天碧收拾眼泪,这几年,她的眼泪都流干了。她收拾了几件亲人们穿过的破烂的衣服,彻底离开了夏家大院。

她偷偷去了路文哲的家,不谈旧情,不思过去,不询问,不要答案,只是想见一见。

她见到了路文哲,不止他一人,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孩子看起来有三岁,而当年夏天碧签下那张离婚书的时间距离现在只有四年。夏天碧心里一颤,她提醒自己,不要想,不要去找答案。

一家三口在自家门口纳凉,路文哲抱着孩子在腿上,跟他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那女人笑着在他身边打着扇,这时的月光有了不同的含义,照尽一家的幸福与温馨。

夏天碧心痛非常,这一幕如刀子一般深深刺痛着她的心,她不想再看下去,悄悄地准备离开,突然,她听到那个女人在问,“文哲,你娶我有没有后悔过?”

“美秀,娶到你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路文哲温润如玉的声音传出来。

就是这个熟悉的声音,曾叫过她夏天碧世上最爱的人,最美的人,曾说过她是他前个修来的福气。

原来温润如玉还可以恶心到如此地步,可以满嘴谎言说着人间的大爱,做个人间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

夏天碧握紧了手掌,指甲陷入掌心,却疼不过左胸那处曾经充满爱的现在被狠狠刺伤的地方。

“那你有没有后悔那样对待夏天碧?”那个幸福的女人继续问。

“唉,当初揭发她家我也是没办法,要不然我一个臭老九就会被打成黑五类,我若打成黑五类了,还能和你在一起吗?”

仿若晴天一霹雷,击中了夏天碧,他揭发?夏家有宝藏的事是他揭发的?

“你不怪我爸爸就好,他就是看中你的才气,不忍心你被夏家牵连,才想出让你明哲保身的办法来,他是一心一意为你好,还把我嫁给你。”女人柔声道。

夏天碧眼睛里喷火,原来早就勾结了!

“我哪会怪爸爸,感激他还来不及,要不是他老人家,我哪有今日。”

“对了,文哲,那夏家也没人了,大院一直空着,你也曾是夏家的女婿,不知道能不能把那大院接过来?”

“美秀,这样不好。我和她是离了婚的,没这个道理接收。”

“让我爸爸出面,这事你别管就是了。”女人的声音变得坚定,男人果然不作声了,像条乖巧的狗。

女人的声音又响了,“当时传言夏家有宝,到底有宝没有?”

“不知道,夏天碧也从没跟的提过夏家有宝,也许防着我吧。笑话,我一读书人,会要她家的宝?”

如果夏天碧不是要报仇,此刻她就会跳出去将路文哲打个生活不能处理。她到底是潜伏得久了,有了忍性,小不忍则乱大谋,和家仇比起来,这种算计不算什么。今日得到了答案也好,她终于没有任何牵挂和顾忌,终于可以心如死灰,心如钢铁。

她踩着月色而去。路文哲,我还会回来的。

她找到一个可靠的亲戚,是她妈妈那边的人,夏天碧将一包衣服交给她,又给了她一笔钱,让他帮着夏家人建一个衣冠冢。委托好一切,她去了青山村,在那儿买了一间旧房子,内内外外收拾一番,住下来,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偶尔她会潜进津县,找可靠的人询问当年的情况。可没有发现有用的消息,她想到了那夜路文哲的女人说到她爸爸,这个人在这件事中起了推动作用,也许他知道点什么。于是又一天晚上,她用一条围巾包住了脸,偷偷找到了那个叫张金富的一脸麻子的男人。

张麻子从一间小酒馆里出来,红脸红耳的,剔着牙签晃悠悠地走在路上,行到僻静处,夏天碧闪出来,将他堵在墙角,低声厉喝,“张金富,当年夏家一家被灭,如今是你还债的时候了!”

张金富一听夏家人,吓得腿一软,酒醒了一大半,当年夏家人惨死,他是知道的呀,当下哆嗦着,“不是我,真不是我,我只是让路文哲将夏家有宝的事传出去,然后让他跟夏家那个女儿离婚,再没做过其他了,真的,我没害死人啊!”

夏天碧没想到这么一讹这麻子就说出来了,继续追问,“你为什么要路文哲传播那消息?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也是被逼的,上面让我这么做,一定要让红卫兵相信夏家真的有宝,要让人相信,只有夏家自己人传出才有人相信,所以我才找上路文哲,路文哲处境也不好,我答应帮他,并愿意将女儿许给他,所以他就答应了帮我。我只求你不要找我,我没有害死夏家人,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害怕,死了那么多人啊!”

“上面让你这么做,上面是谁?”

“我不知道,只知道是b城派来执行文.革命令的人。”

“夏家书房里的书都到哪去了?”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听说是上交了。”张麻子已经软到地上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做了亏心事,以为今天就要遭到报应了。

夏天碧看着这个猥琐到了极点的生命,她没动他一手指,悄悄来悄悄走了。

又过几年后,津县来了一位新县长,叫木随云,b城来的。这个b城两字触到了夏天碧敏感的神经,她开始时刻注意着这人的动向。

这人在津县大搞土地改革,首先竟然是迁坟,第一批目标竟然是包括夏家衣冠冢在内的一些大户群墓。

夏天碧相信这人有问题,一到津县就瞄上了夏家的坟墓,难道是认为夏家宝藏藏在坟墓里不成?但她又不敢绝对肯定这人是不是针对她,她不杀他,但必须赶走。于是,夏天碧暗中联系了一批被损害利益的同伙,对这位新来的县长施压,施压不成就暗中买通地痞混混对他的妻儿进行威胁,偷走了他才出生的女儿。

木随云终于妥协,离开津县,那个才生几天的孩子被送了回去。多少年后,夏天碧才知道这一动作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后来几年津县沉入寂静,再也没有与b城有关的人出现在这里搞大动作。夏天碧在青山村过着寂静的生活,她想,就让她和这批宝藏一起沉入到这块土里吧,也算尽了自己作为夏家人的那片忠心。

打破她沉寂生活的是两个孩子,姐姐叫易安之,弟弟叫易舒生。多么惊人的相似啊,强悍无比的姐姐,瘦弱多病的弟弟,不同的是,这位姐姐比她要合格得多,像只母**护小**似的护着弟弟,虽然她自己看起来不比弟弟多少。

夏天碧坐在门里,眼睁睁地看着姐姐为保护弟弟被一群孩子打,弟弟扑上去护姐姐,自己晕过去,姐姐抱住弟弟哭喊着,一张沾满泥尘的小脸被眼泪洗成一张大花脸。

夏天碧那颗死寂的心终于有了一丝丝波澜,她想,她有能力让一位姐姐保护一位弟弟,去做自己曾经没有做到的事。

她收了那个女孩为徒,并将祖传的鞭刺传给了她,这个孩子果然没让她失望,为了保护弟弟,日练三九,夏练三伏,起早吞黑。夏天碧欣慰地想,要是爷爷看到她收了个如此勤奋如此聪明的学生,不知道多高兴,比起自己当年习武,这女孩不知道强了她多少倍!

如当年爷爷所说,可以学不来夏家功夫,但必须懂得夏家功夫的精髓。二十岁之前的夏天碧学习不勤奋,她只做到爷爷的一样指标,懂得精髓,那场灭门的灾难后,夏天碧躲在青山村的屋里练习夏家功夫,她要加强本事,手刃仇人。多少年过去,她没等来仇人,却等来了一个顽强的孩子,这个孩子,让她明白了生命里还有另一种温暖。

夏天碧将自己一身功夫全部传授给了安之,她相信,不用等很久,安之一定会超出自己,夏天碧由衷高兴,自己虽然无儿无女,可夏家功夫有了传人,而且这传如此优秀,爷爷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安之离开了,没想到那孩子不是易德成的亲孩子,离开也好,这地方不能困住她,安之,当属于龙归大海,虎踞平原,她品性、功夫和聪明程度都属于上乘。她不怕安之会吃亏,可是,她真舍不得啊。

安之走后的第三年,舒生病彻底好了,去找她姐姐,夏天碧将那本《津县志》交给了舒生,叮嘱此书亲自交到安之手里,她也要走了,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见到这个让她牵挂的孩子,将书交到她手里,就好像将鞭刺交到她手里一样,她内心从没有过的轻松,夏天碧想,有些事不必等待了,她不用再潜伏,她要主动出击。

这些年,她已查出当年从b城过来的人叫方招,她要去b城找方招,要讨回夏家的东西,书,命。

她去了b城,多方打探,找到了方招,事隔多年,方招已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方招对夏天碧的到来既惊讶,又如释重负,方招对她说了当年的事,原来那天晚上夏天碧打破窗户逃出去,方招知道,却止制人去追,就此放过了夏天碧。

方招说出了他的幕后主使人木慈。至于具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方招作为一警卫员,只听于命令。为了忠于命令,他让人放出夏家藏宝的消息,逼使夏家人交出宝藏,却不想夏家人如此刚烈,宁死不屈。方招带着夏家人已死的消息和一车书回b城复命,内心却受到良心的谴责,终于一个人远走他乡,一生未娶。

作者有话要说:夏婆婆撑着她苦难的日子,泪流满面,高呼,求收藏,求收藏,她这么苦了,怎么没多少人收藏?

还剩下最后一章,19号发布,《风里狼行》将全部结束。

☆、第一百章(完结)

夏婆婆番外(三)

木慈已死,木慈的儿子木伯恩继承了当家人的位置。现在夏家人找上门来,方招答应帮夏天碧将那本《津县志》讨回来,他自己已无力,将此事交给了他收养的儿子方腾。

当夏天碧再次到方招家里时,她得到了安之的消息,她的好孩子安之原来在找她。事情说开,才明白当年木随云在津县生下的女孩就是安之,夏天碧老泪纵横,她到底是害了一个孩子,让她失散父母多年!

好在,安之一切安好,舒生一切安好!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接夏天碧惊呆了,她一生的守望原来是没有意义的,她亲人的死原来是给别人抵命的,她心中沉重的仇恨原来不是单一的。宝藏是别人的,亲人死了,而她当生下来那天起,就被木家人咀咒。只是因为家仇。

她孤身一人。什么也没有了。

安之和舒生抱着她的手臂,“婆婆,婆婆,你还有我们,我们跟你在一起。”

夏天碧望着这两个孝顺温暖的孩子,是啊,我还有你们,还有你们。

应方招和方跃的邀请,夏天碧在方家住下来,来往方家的人也多起来,充满欢笑,充满温馨,拿开压在心中多年的大石头,夏天碧觉得什么都看开了,名利、仇恨都是浮云,唯有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

方招说,“天碧,你没有孩子,但你有安之,我没有孩子,但我有方跃。我们都苦够了,如今有这些孩子们,后面的好日子还长呢,不如我们就合起来过吧?这样才更像一家人。”

夏天碧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还有多少时间去计较,当年的事,怪不得方招,他是军人,听从命令是天职。而且他为这事自我折磨了这么多年,都该结束了,该结束了。

夏天碧和方招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微微让她失望的是没看到安之。她好吗?安全吗?我在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市里想你,我的孩子。

婚后,在方腾跃鼓动下,夏天碧和方招去了津县,便宜儿子方跃全程陪同。

夏天碧带着父子二人去了夏家大院,院里收拾一新,见不到齐腰的野草,淹足的落叶,几棵青松更加苍翠,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多少往事掩埋,多少行人远逝,只有青松如故。钻过松针间的阳光落到铺满青砖的地板上,像一朵朵盛开的野菊花,风过时轻轻摇拽。

“这院子?”夏天碧有些疑惑。

“这院子原本是一家路姓人家住在此,我出示了一些相关文件,政府将院子还给你了,我找人打扫修整了一番。”方跃喜悦而恭敬地说。

路姓人家?夏天碧微微一笑。注定是成为路人的人家。太遥远,远得她要从记忆里搜索一些人和事。

“那路姓人家就这么甘心归还?没搞什么事出来吧”倒是方招对儿子手段不放心。

方跃痞痞一笑,“那路姓老头得了肝癌,已是晚期,已没几天活头了,我给了他们一点钱,又给他们讲一些故事,院子就回来了,我真没搞什么事。”他确实没搞什么事,他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明---夏天碧的儿子。

可笑那路老头一听是夏天碧的儿子,本来黄中呈黑的脸色顿时成了死灰,神情痴呆,嘴里嚅嚅着,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她竟然还活着。他突然跪到方跃的面前,悲声请求见他前妻夏天碧一面。方跃眼里冷的,脸上却有笑容,反问,你拿什么见她?当时路老头一下软在地上,有气无力道,是啊,是啊,我没脸见她,我对不起她,对不起她啊!

人之将死,许多人和事一一浮上心头,终于在未彻底失去的良心面前发现,自己的一生竟然做错过了很多很多,而有的错是可以原谅的,有的错,终生无可谅解,只有随死而散

夏天碧笑了,这孩子精着呢,这话是说给她听的罢。没几天活头了?那就这样吧。此后,夏天碧再也没有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起路姓人的任何事,他们都成了过去。

夏天碧心想,纵然是花团锦簇,纵然是江上千帆,都会成为过去。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回到b城,她开始了她全新的生活,方招敬她,方跃爱她,有时候方跃还要她教她几招,最好能教几手可以打败安之的绝招。

夏天碧笑,“我现在也打不过安之,如何教你?”

方跃哭丧着脸,“那是不是我永远打不过她了?”

夏天碧突然一笑,“你是没有可能打过她了,不过,你可以让你的孩子打过她的孩子。”

方招多次让方跃结婚,可这死孩子就是不想结束自由身,她作为方家人,得帮衬点。

其实方招最中意安之了,常常叹息,“你怎么不早几年来找我呢,这样安之就会早几年认识方腾了,就有可能成为咱们方家媳妇了!”

夏天碧也看出方跃喜欢安之,只是步轻风真的不错啊,全方位不错!还是步轻风好了,方腾这孩子有点花花的,她还怕安之受委屈呢。

果然,方跃一听中计,在以打败安之为动力的驱使下,他风风火火地结婚了,隔年生下一个小胖子。

方招仰天长笑,“好,好,咱们方家后继有人了!天碧,以后孩子的教育交给你了,再教出一个安之来。”

这个学武也讲究个根基的,小胖子真的成不了第二个安之,不过步轻风倒是送了他和安之的孩子过来,步小安。

真像,真像啊,当真是小时候安之的模样,冷冷清清,说的不多,做的多。聪明伶俐,一点就透,比安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天碧兴奋了,夏家功夫又一天才的传人!

一天,两个孩子站桩完毕,两人交流着遥远的理想。

小胖子委屈地说,“我长大了要买很多很多好玩的电脑,当电脑家。”他喜欢玩电游,偏偏妈妈看得紧,限制游戏时间,怕他沉迷,哪早这小胖子早就沉迷了,以至为此立下一高远的大志---买很多很好的电脑。

步小安不紧不慢地说,“我长大了当警察。”她爸爸是警察,妈妈是警察,她当然也应该是警察,这还需要选么?当警察是距这个小女孩最近的理想,只是今日小女孩随意一言,谁又会想到十多年后,她卧底中东战场,引发了一场血色风云!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有一回,步小安受到小胖子挑衅,神气活现地指着夏天碧对她说,“这是我奶奶,武林高手。”

夏天碧听见小安指着她对小胖子说,“这是我佬佬,武林高手。”

夏天碧落泪了。佬佬,这个词太让她激动了!安之成了她的女儿,那个冷清宁静的女孩,她一直渴望她能把她当成妈妈,她也知道她一直把她当成妈妈,只是那孩子内向,什么都不说,藏在心里。如今,这一层薄得如翼翅的关系让这个乖巧的孩子捅破了,佬佬,多么美妙的称呼!

夏天碧抹抹眼角的泪水,一把抱起小安,“走,佬佬带你吃冰淇淋去!”

后面的小胖子跟过来拉起她的衣角,“奶奶,我也要吃冰淇淋!”

“咱们祖孙三人都有份,都有份!哈哈哈”夏天碧朗声畅笑。

“我要草莓的。”步小安宁静的脸上有了笑意。

“我要西瓜的。”小胖子舔舔嘴唇,他是西瓜大王呀。

“行,今天大喜庆,想吃什么都可以。”夏天碧亲一下步小安,又摸了摸小胖子可爱的脸。

此生圆满,再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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