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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录之风将起》


第1章 楔子

雄伟恢弘的栖凤殿内喧哗声一片接了一片,一众宫女进进出出奔走忙碌。靠近寝殿,隐约能听到女子痛苦的呻吟。

看上去只有而立之年的溪风帝君萧武天焦急地立于栖凤殿主殿内,抻着脖子往寝殿方向张望,眉宇间尽是难掩的担忧与焦虑,全然没了身为一国之君的从容与威严。

伴随着微风,细密的雨丝自窗口而入,洒在萧武天棱角分明的面容之上,丝丝凉意让这位坐立难安的帝君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外面竟不知何时下起了细密的小雨。

“咦,金雨,怎么会?”

诧异的低语回荡在寂静的大殿,原来是在不经意抬头望向窗外的细雨朦胧时,这位身份尊贵的男子终于发觉了不对劲。

诧异四顾,身后众人亦是满脸诧异与不解。

萧武天皱了皱眉头,果断地走出了主殿,让金雨肆意地将他身上的锦袍打湿。

众人亦纷纷跟随。

殿外金雨漫天,所见草木生灵皆似受了天地福泽般分外鲜活:草木葱荣、群花竞相绽放,世间万物似都要在这霎那间倾尽其芳华。不分时节,不论气候,完全违背了四季轮回之理。

又有彩蝶纷飞,群鸟盘桓,似庆似迎,如仙境似神迹,端端一副如梦似幻之景。

众人正诧异间,又闻空中百鸟齐鸣,声势浩大,皆抬头望去。

但见天边一彩虹垂天而降,直至寝殿上方,其旁有彩凤虚影盘桓,金龙虚影相迎,此等恢弘壮景,震人心魄。

当适时,龙吟凤鸣响彻天地,又见凭空有四灵虚影浮现,匍匐四方,不知是恭迎亦或朝拜。

众人尽皆惊得呆立原地,震惊得难以自己。

忽而空中闪电隐现,紧接着一道紫黑闪电自九天而落。

众人只觉眼前一黑,耳中嗡鸣声不绝,待回过神来却见异象已散,百鸟无踪,仅有满园草木欣欣向荣,芬芳花香沁人心脾告知如入白日大梦中之人一切皆非大梦一场。

幻灵大陆除去尔虞我诈的世俗界外,还存在光怪陆离的灵宝界,鬼气森森的幽冥界,魔气漫天的魔界,强者为尊的蛮兽界,灵气四溢的精灵之森等数之不尽的百族界域及大界域便足见其神奇诡秘之处。然,古今史书上却从未有过此等壮观诡异之异象的记载。

萧武天皱紧了眉头。

因为一些特殊的经历,他远比世俗界大多数人更清楚这种奇怪异象的意义。

在百姓与众多官员眼中的祥瑞之兆可能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与身不由己。

知事已至此,无法更改,萧武天重重叹了口气。

天之骄子?

这份天泽或许只会让这个刚降生的小生命更早的体会生活的残酷与无奈。

看来平静许久的世俗界又要变天了!

不多时便有宫女前来禀报:得一皇子,母子平安。

萧武天暂时压制下心中的担忧,移驾前往寝殿。

不提及小家伙降生时的异象,萧武天对于喜得一子自然是欣喜的。

更何况小家伙生的粉雕玉琢,可爱非常,甚是讨喜,仿佛这个孩子一出生便是上天缔造的完美艺术品,不存一丝瑕疵呢。

萧武天见之大喜,遂特命太师柳自语与武侯萧然为其师。

柳自语乃帝君早年之师,可谓德高望重,即使萧武天贵为溪风帝君因师徒之实也要敬他三分;至于萧然乃是萧武天之弟,是除萧武天外皇城明面武力第一人,虽只是先天六窍之修为,然而即使先天巅峰的顶顶尖高手也不一定有人是其对手。

众人闻讯虽大惊,却并未提出任异议。‘伴异象而生,祥瑞之兆也’自然配得上这些。

转眼已是皇子满月之日,萧武天特取国号中一字赐为其名,曰萧风,寓风行万里,无不可去之地。由此足见对其的期望。而唯有萧武天本人知晓此名的另一层寓意:如风般自在逍遥,不必受人拘束,不会身不由己。

四载春秋转眼即逝,小小婴孩已是五虚岁的孩童,虽年少却已是饱览群书的小文士,当真不愧生而异象之资质。作为世俗界真正的掌权者,溪风、青峦、幽谷三大帝国虽表面平静,实则却不时相互刁难、排挤,故史书记载为‘相对和平’。

而因溪风国力、疆域为三大帝国之最,故所受刁难亦是最多。

同年八月十五日,三国宴于溪风皇都。

席间青峦帝国来使以“朝朝潮,朝潮朝汐”挑衅溪风。

席间虽有不少儒臣,但一来朝臣多精研治国谋略,对此类文笔极少涉猎,二来接联之人不可为朝中重臣,否则岂非示溪风无人?

故满座竟一时寂然,无人出言对答。

小萧风虽年幼却甚是聪慧,知出联者故意刁难,又见自家老师碍于身份不便作答,便洒然起身以“长长涨,长涨长消”为答,又以“河汉汪洋,江湖滔滔波浪涌”为上联询挑衅之人下联,可以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虽说青峦帝国来使是以对联挑衅溪风,事实上对于只能用于彰显学问、实用性不大的对联之道,此人不甚精通,故竟是哑口无言,久久未答出下联来。

萧武天大喜,询其下联。

小萧风一本正经地行礼后,奶声奶气道:“回禀父王,儿臣觉得‘雲霄雷電,霹雳震震霈雨霖’即可”。

席间众人皆点头称妙。

自此神童之名享誉三国。

又是一年匆匆而过,小萧风开始接触政务。

一日清晨,萧风在萧武天的考究下提出了“为官受赂者当重责”“官府县郡侯互督之”“民当可举贤,可督吏”等奇思妙想令龙颜大悦。自此萧武天特许萧风随其共阅奏章,不时询问其对策并对其加以指导。不久后朝中尽传“六子当为君也”,传至萧武天耳中其亦未出言呵责。

后二载,萧风无论为人治国亦或是武道治军皆有所建树,直令人不可置信。

又一载,萧武天册封萧风为储君。众臣皆服,唯萧风郁郁寡欢。

同年十月,萧风瞒众人留书后离皇城,仅有殿前侍卫于逸一人跟随,此后踪迹全无,踪影难觅。

第2章 缥缈楼

若说近年来江湖上的大事,当属缥缈楼的横空出世。

要说近年来江湖中最神秘,崛起得最快的势力也当属缥缈楼。

飘缈楼,楼如其名,神秘、飘渺,难以看透。

飘缈楼是一座白色小楼,是一股底细不明的势力,是一个让江湖中人仅仅不到三年时间便认可、敬畏甚至向往、崇拜的地方。

飘缈楼坐落于梅镇不远处的山林间,似是凭空出现的般,无人知何时修建的,门匾是何时挂上去的,楼主是何人,似乎......它原本便在那儿,亘古未变。

飘缈楼被人们所察,源于其门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对联: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先不论对联之意的浮想联翩,引无数人注意并慕名观之的倒是那清俊的字。虽未见写字之人,单看字迹便让人觉出有渊渟岳峙的气度,生出自惭形愧之感,特别是门匾上书“飘渺楼”三字,更似巍峨之高山将来人都镇在了门外,无人敢越雷池一步。单这份神秘飘缈又镇压万古的气势便足够让人禁不住生出向往臣服之意了。

一开始,注意此楼的是无数为赏字而来的文人雅士,但随着不久后迷雾笼罩飘缈楼,江湖中人也开始注意此楼。

白茫茫的迷雾并无任何杀伤力,但入迷雾者无一例外皆被困于迷雾中,难觅出路。

若是如此还没什么,令人更纳闷的是,飘缈楼中无人,可其中机关陷阱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了。也不知何人布置,虽意不在杀人,故威力并不足以致命,却似能料敌先机般稀奇古怪又一踩一个准,任你武艺超绝也能让你叫苦不迭。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每当黄昏之际,都会有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大群白鸽前来领路,将被困了近一天筋疲力尽的倒霉蛋们领出迷雾;但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任人们如何寻找都找不出训鸽人,这也挺令人毛骨悚然的。

于是人们又把飘缈楼当成了鬼楼,敬而远之的同时心里又痒痒的。

这种现象持续了并不长的时间,因为不久后江湖又因飘缈楼掀起了轩然大波,只因凡江湖中的知名人士都收到了一份来自飘缈楼的请柬。

三月十日,飘缈楼中,以文会天下雅士,以武论人间英豪。

署名:飘缈公子。

江湖一片哗然。

不仅因为飘缈楼的口气之大,还因为飘缈楼送信方式的神秘。

无论一流势力还是霸主势力,众人皆是在还无察觉的情况下收到的请柬,且收到的信无一混淆,江湖中但凡有些名气的无一遗漏,仿佛......众人的行踪、底细皆被飘缈公子一人掌控。更让人倒吸冷气的是江湖前辈们虽收到了请柬,却无一人知晓飘缈楼用的何种方式,这对江湖人来说比见了鬼还可怕。

所以三月十日那天,或因好奇或因忌惮,凡收到请柬之人竟给足了飘缈公子的面子,无一缺席,纷纷前往。

隔日参加之人各自返回,但让无数江湖豪杰尽皆傻眼的是,返回的前辈们对飘缈楼讳莫如深,对飘缈楼之事更是闭口不谈,似乎甚是忌惮。而更让人惊讶的是不少江湖人乃至桀骜不驯的英豪们都或多或少的流露出了欲加入飘缈楼的意图。

至于之后到底多少人加入了飘缈楼也是个谜团。

若说以上的事让众人诧异的话,那么江湖百晓生的“于谈笑间理服天下,凭行走间武定河山”的评价便是让众人再也坐不住了,一个个对飘缈楼的好奇达到了极点。这句话的评价太高,高到倘若飘缈楼不能震慑众人便将成为全江湖乃至三大帝国都要觊觎的存在。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此理。

对此,飘缈楼以“文晓天下事,武败万千难”表示了自己的底气与态度,并承诺若代价足够,飘缈楼可为有难者做到任何不超过飘缈楼底线之事。

此后两年,飘缈楼也不负众望,‘凡有求者必应之,凡所应之事必能成之’。也因为这份无所不能之势,飘缈楼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便一举成为了人们心中除乔帮、白杨盟外的第三个江湖霸主势力,且在人们的意识中其地位更在两大霸主势力之上。

身处江湖,却超然于江湖。那是江湖人心中的圣地,是神仙楼,是万事都难不倒,能满足人们一切心愿的神祇。更因如此,虽飘缈楼之人鲜少行走江湖,地位却甚是显赫,飘缈楼更是无人胆敢挑衅。

飘缈楼有四不应,杀手不应,姻缘不应,邪佞不应,皇权不应。即凡是寻杀手之类的请求不予应承,有关姻缘之事不予应承,凡邪佞之事不予应承,与皇权有关之事不予应承。这是飘缈楼的原则与底线,若触及者视为挑衅后果自负。

正是因为这些底线与原则的存在,江湖不仅看到了飘缈楼的无所不能,更见识了其爪牙之利,故面对飘缈楼,偌大江湖真没几个敢挑衅的,即使两大霸主势力及许多超然于帝国的宗门之人亦是恭恭敬敬。

天阴沉的有些可怕。

已是初春的时节,寒冬却似乎并不甘于默默无闻地悄然离去,随性得在这刚暖了几天的初春里又尽余力酝酿了一场大雪,算是对人们的告别了。

寒风甚大,吹得原本寂静的树林发出‘飒飒’的响声,清澈的溪流间亦卷入了残破的枯枝败叶,尽显萧条。

树林间,小溪旁,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在狂风中倔强的伫立。

若是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定是有一番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意与闲适的;可在今日这般恶劣的天气里,却只会是显得分外的孤寂与渺小。

茅屋内很简陋,仅两张矮床,一张木桌与几张板凳,看不到任何物什。

屋内有人,且人不少,足有六人之多,让这间简陋的茅屋也多了份温馨与生气。

一少年苍白着小脸半卧在床上看书。少年看上去最多十二三岁或许更小些,但少年眉宇间不属于同龄人的沉稳从容却让他看起来要成熟许多。少年生得甚是俊美,甚至用美丽来形容也不显突兀,即使如今憔悴非常仍让人觉得惊艳。他似乎生了很重的病,但他翻书时的认真与眉宇间的倔强,却让人难以开口打断他的沉思,即便是让他休息一会儿。

距离少年最近的中年男子名为于逸,是少年的贴身侍卫兼管家。他生得很普通,眉宇间却透着寻常人难有的铁血与刚毅,让他看上去十分不凡。

于逸的另一侧的中年男子名为陶静渊,十年前退隐的江湖文冠。为人有些刻板,曾因在酒馆中见少年调侃于逸而怒斥其不知礼,后被少年的卓越学识折服,甘愿追随少年。

陶静渊的另一侧的中年美妇名为李露,江湖人称百变蝶,以易容与诡变闻名江湖,因戏耍少年被少年怒而追踪十日之久,期间即使她如何易容与制造各种意外都未能摆脱,无可奈何之下向少年道了歉。之后,又因好奇与对少年本事的敬服而跟随与他。

李露的另一侧是位魁梧汉子,名王开云,江湖人称开山王,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先天五窍高手,他追随少年完全是因为一个与少年的赌,赌少年三招即可让王开云败北。事实亦是如此。

王开云为人豪爽厚道又不拘小节,输在少年手里也没觉得丢人,还十分热心的将自己的好友刘惊鸿介绍给了少年,便是屋内最后一人。

刘惊鸿生了副贼眉鼠眼,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不过,他的名气可一点不比前几人小,‘铁树狂师’便是此人退隐前的名号。少年其实并不想留下刘惊鸿,因为他野心太大,并不符合自己选人的标准。之所以让他留下,一方面是考虑王开云的感受,另一方面便是少年的自尊心作祟了。

若一切皆在少年掌控中,这趟江湖之行还有什么乐趣呢?

他打算赌一把,为自己日后计划布一道连他自己都不知后果的暗棋,即使他的理智告诉他这或许代价会很大。除于逸外,其余四人皆是隐居已久的江湖巨擘,任何一位出现在江湖都会引起轩然大波,而若是让江湖人知晓他们皆跟随了少年必将让江湖震上数震。

此时的五人正在整理从飘缈楼中收集回来的厚厚一沓信笺,不时的低声交流几句,不难看出这几人正是飘缈楼的核心智囊。

只是从几人不时瞟少年一眼的心不在焉神色与紧皱的甚是纠结的眉头可以看出几人的心并不在此。

“诸位若看不下去就放在一边吧,凭白浪费时间。我一会儿便去看。”少年头也未抬,却似乎能看到几人的神色,随口淡淡道。

“楼主,您是不是该休息会儿了?”最沉不住气的永远是最不拘小节的王开云,他瓮声瓮气地道“书有什么好看的,不会看得头晕吗?”

少年这才抬起头来认真道:“我看了很久了?”

一旁于逸连忙点头,“近两个时辰了。”

“怎么会?不可能吧!”少年狐疑地看了看自己手中之书,神色有点惊讶,又转头看了看几人整理的信笺,了然一笑,一本正经地道:“那我们几个真有缘,脑袋一起不好使了。”

李露讪讪推了扯谎扯得一点水平也没有的于逸一把,“脑袋怎么这么不好使?”

于逸很无辜道:“我已经急中生智了。”

少年无奈摇了摇头,这群长辈怎么半点长辈的样子也没有。

歪头听了听外面的风声,少年轻声问了句:“外面要下雪了?”平淡温和的语气中似乎带了分难掩的惊喜。

“下雪了,您更不该出去,楼主。”一个平静却严肃的声音从一侧响起,楼主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说话的正是陶静渊。他生来就是严正的面孔,比私塾里的夫子更像夫子,是飘渺楼中唯一敢管管少年的人,其他人均没这个胆子。李露几人心里齐齐翻了个白眼,话不能说的委婉些吗,楼主还是个孩子。面上却绝对没半分这种想法的表露,摆出一副是极是极的赞同模样,连连点头。

少年眼底的喜色黯淡了下来,轻应了声便打算继续无精打采地看书。自己现在这幅孱弱的身子骨,除了看书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几人见少年神色低沉,心里也有点难受,但好歹让少年停下来读书了总要让他休息一会儿吧。等他开始读书,大伙儿又会心疼,怕把人累着了,又不忍心不让他读。思及如此,一众人又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诫。

“楼主啊,您已经看了快一个时辰了,休息会儿。”,

“您看外面又冷了下来,您不好好爱惜身子,病又加重了怎么办?”

“就是就是,欧阳子前辈可没在这儿,楼主您可千万悠着点。”

“不在乎这会儿睡一觉再看。”

......

少年默默听这几人老妈子似得噼里啪啦一连串的唠叨,等一众人终于劝说完,才略显无奈道:“我身子其实没你们想得那般孱弱,昨天不还出去转了转吗?你们是关心则乱,放心,放心。”

“但楼主,您一到天冷病情便会加重。”难得李露收起了巧笑倩兮的模样,面上一片严肃。

“额。”少年怔了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李露的话是事实,所以他冬季从不外出游历,而是窝在这小木屋中‘冬眠’。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少年故作尴尬地笑了笑,识趣道:“那我休息会儿。”

几人忙不迭点头。

将身子全部藏进被子,少年安静闭上双眸,如听话的孩子般。没人清楚少年每时每刻遭受的痛苦,谁也不会知道少年平静外表下的难过:骨子里泛出的彻骨冰寒,骨髓深处一阵阵的剧痛,那种无力与痛苦让人恨不得将自己刺得千疮百孔,那是一种对寻常人来说生不如死的噩梦。

感受着全身几乎快让他麻木的疼痛与寒冷,少年心中略有些担忧。身体是自己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情况。前几年即使最寒冷的时节,他的身子也不会这般孱弱,或许......快压制不住了吧。

他不怕死,更不怕折磨,但他怕自己会有遗憾,怕自己会辜负了他人。

窗外的狂风越发得急促,天气也愈加得阴沉,床榻上的少年呼吸逐渐变得悠长且平缓。

就在一众人都以为少年已睡着时,少年突然间平静说了句:“于叔,下完这场雪我们便去登天山脉看看吧。”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将目光移到少年脸上。却见少年仍微阖双目,面色平静非常,彷佛刚才是他们的错觉,亦或刚刚只是少年在呓语。

于逸无奈耸耸肩,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少年,那自然不是呓语,只是少年犯懒而已。

“再晚些时候吧,五月份如何?”他皱着眉头轻声道。

“不行啊,那样我还未到地方就又要准备回来冬眠了。”少年半开玩笑随意道。

可一众人却着实笑不出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无奈呢。

“那便先去冷幽谷看看,见识一下坠仙崖?”李露轻柔劝道,冷幽谷距此地的距离要比距登天山脉近得多,毕竟中间隔了大半个溪风帝国。

“但我还需要在溪风几处地方转转。”少年甚是无奈的道“江湖又要乱了,我不安排点什么会坏大事的。”

众人心中一惊,少年的预感从未错过,这次也不会是例外。

也没等几人回应,少年继续道“况且群龙盛会我总要露个面的,虽然我不在乎江湖人怎么想,那几个宗门也没什么威胁,天机阁却值得让我注意一下,毕竟我这人最怕的就是麻烦了。”

天机阁是江湖公认的第一情报组织,是比江湖百晓生还要消息灵通的地方。不过它既不属于江湖势力亦不是朝廷势力,江湖人传多半是那几个神秘宗门搞出来的。因为平日里除了高价售卖情报外几乎并不行走江湖,又猜测是宗门的把戏,人们对它的态度远不如飘渺楼及其它两大霸主势力来得重视。若说真正让江湖人侧目的便只有五年一届的群龙盛会了,但这也是基于天机阁愿意拿出不少稀世珍宝为奖励的条件下,还有就是凡进入潜龙榜前十名的,若愿意,可直接加入宗门修行。虽说江湖人都排斥宗门中人,但大多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心理及看不惯宗门中人鼻孔朝天,但若有机会加入资源丰富的宗门,除了三大霸主势力之人没几个人甘愿放弃。但这并不意味着宗门在江湖人眼中多么厉害,唯利耳。

谁也不会料到被江湖传得好似神仙人物的飘缈公子会将其地位放在两大霸主势力之上。

一众人见怪不怪的撇了撇嘴,对少年如此不将天下英豪放在心上的话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相互对视一眼,对少年之前的提议竟一时不知该赞同还是反对得好。

少年依旧闭着眼,却似很明白几人纠结的表情,十分善解人意地替几人做了决定“既然你们没人反对,我离开后多注意一下乔帮的动静,白杨盟刚偃旗息鼓,乔大帮主就小动作不断,不知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我估摸着乔大帮主应该与那几个神秘宗门做了笔买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点歧义,他强调道“是真买卖,以物易物的那种,你们看看能不能截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

少年语气突得变得有些恼“不是江湖人,乱七八糟地搅和进江湖事,他们那是惟恐天下不乱呢。”

几人听出了少年言外之意,面色皆凝重了下来。

少年语气却又缓和了下来“也不用太过紧张,我就是提醒一句,没截下来也没什么。江湖乱起再所难免,再让别人添把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有点不爽,发发牢骚。”

几人再次面面相觑。

少年没了再讨论乔帮的打算,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道:“多注意一下那几个家伙,我辛辛苦苦培养三年,莫让他们误入了歧途。”

几人也不再纠结少年对乔帮的态度,连连点头。

顿了顿,少年继续道:“群龙盛宴让他们参加吧,若......算了,到那时再说。”

几人沉默了数息,还是点了点头。

“许天望再来胡闹便随他。他本性不坏。”少年又补充道。

几人似想到了些什么,均皱起了眉头。王开云直接开口道:“那家伙总截我们的信鸽,就这么惯着他?”

少年也似乎有些无奈:“那能怎么着,他可是‘黑龙窟’的老大,打不得骂不得,要不就依了他?”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黑龙窟算什么,要不是您有意无意袒护着,早把那小子整怕了。依了那小子更不可能,桀骜不驯得很又特别能惹事,让他入飘渺楼还不闹翻了天去?

想到那小子就想到自作主张的另一个臭小子,李露皱着眉头说道:“天清那家伙还没消息,楼主怎么看?”

少年神色有了些许变化,睁开了眸子。几人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那双眸子里藏了无尽的疲惫“一点消息也没有?”

“是的。”几人收摄了下心神,回答道,刚才一定是错觉,这个无所不能的孩子是神祇,怎么可能那般疲惫?

少年皱着眉头想了想,抬头对几人道:“这事我会处理,刘叔帮忙收集一下天清最近几次给你们的来信,于叔,你也帮我把天清给我的来信整理一下。”

两人应声同意。

又嘱咐了下其他的事,屋内再次陷入安静,只有几人的呼吸声与信纸摩擦的轻微声响。

随着一阵狂风刮过,酝酿了一天的大雪终于降了下来,鹅毛般的白雪分外纯洁,未过多时便将已现春色的天地再次银装素裹。

终于,最后一封信笺亦被批注了不少字迹,几人微笑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开始了离开前的工作:李露负责将信笺收拾整齐,这是少年睡醒后要处理的事;王开云与刘惊鸿则分别检查门窗,杜绝门窗被风雪吹开惊扰到少年的可能;无所事事的陶敬渊扯了扯于逸的衣袖,示意其上前为少年掖掖被角——少年睡眠一向浅,除了于逸这个整日陪在少年身边的管家外,其他人一靠近就会被惊醒。

“咯吱——”门被轻轻打开,五人先后悄无声息地离开茅屋,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第3章 桃苑居命案

第二章桃苑居命案

四溅的鲜血仿若飘零的花瓣,轻附在墙壁、桌脚、地板之上,殷虹的血水顺着木椅汇于地面,宛如花瓣间的花蕊,妖艳诡异。“花蕊”间、木椅上捆着位身材魁梧、姿势扭曲变形、遍体鳞伤的中年人,“花瓣”不远处的窗前,一红衣女子背身而立,似远眺又似在等待。

房外传来异常响动,不多时房门上便映出了个身材魁梧似是无头的黑影来。

红衣女子转过身来,昏暗的夜幕下看不清容貌,可不知为何却让人莫名觉得浑身冰冷。

“啊!鬼啊!啊——”

凄厉而惊恐的尖叫打破了雪夜的宁静,引来了阵阵喧哗......

夜色渐褪,晨光未现的卯时,人们还未自睡梦中醒来,安阳县城最大的歌舞教坊——桃苑居内便迎来了数名衙役,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人和一位清秀青年。

中年文士是安阳县县令,听闻命案便急忙赶来,甚至连官服也没未来得及换上,以此足见他的品行。其名李中恳,为官清廉公正,深得安阳百姓的信任与爱戴。

清秀青年名为李云,是李中恳的独子。整日吊儿郎当,无所事事,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儿,让县令大人甚是头疼,不过本性并不算坏。今日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病,硬要跟着来探案。李中恳觉得让自家荒唐儿子跟着也算是让他长点眼力,说不定还能激发其斗志呢,便未多加阻拦。

“启禀大人,死者死于窒息,应是被绳索之类的东西勒死的。”仵作在检查完死者后指着凄惨可怖的尸体脖颈上的勒痕恭敬禀报道,“但这里有个十分矛盾的现象:从死者受伤程度来看,凶手应是有意折磨于他,但之后杀死他为何要用如此“轻松”的方式呢?”

“喔?”李中恳略惊讶了下,不过并未过多留意,“还有呢?”

“死者生前在无防备的条件下脑后受到过重击,造成短暂昏迷。除此之外,就其身上纵横密布的伤口来看,凶手虐待死者应属报复,故仇杀可能性居多。另外,属下检查过死者身上,衣物与尸体身上都有被翻动的痕迹,没有发现死者的钱袋,也没有发现戒指之类的值钱物品。”

“如此看来,仇杀与财杀都是有可能的了。”李中恳沉吟道。

“属下亦如此认为。”仵作躬身称是。

“情杀的可能性也不小。”李云在一旁十分认真地提醒道。但在说完之后就有点后悔了。他本就害怕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父亲,如今又不知死活的胡扯,这还真是出门忘了看黄历——失算失算。

李中恳倒未在意李云忐忑的心情,想了想认真道:“这个可能性并不大,虽说像这种风尘之地,争风吃醋比比皆是,但因此而痛下杀手,倒是不大可能。否则,这种地方岂不是凶案层出不穷了?不过,这也不能一概论之,要等调查之后才能断定。”凶案面前,他早把自己儿子那点小心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很认真的陈述了自己的想法后,李中恳回身,招手唤了个衙役,“去把老鸨叫来。”

“回大人的话,”不多时,老鸨哆哆嗦嗦地凑上前来,“他是刘金,刘大老爷。”

“嗯。嗯?刘金?”李中恳喃喃低了句,随即恍悟般回头对李云道:“那个不久前贩卖假丝绸险些把自己把赔进去的家伙,是不是就叫刘金?”

“什么?”李云呆了呆,一脸茫然。

李中恳很是耐心地提醒道:“当初他还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个所谓的祖传之宝,把当初负责这起案子的钦差哄得眉飞色舞,可把为父气得不轻。云儿可还记得?当初为父可是向你着重提起过的。”

李云很艰难地想了想,隐约记得自己的父亲以这个事向自己嘱咐过,似乎是说,以后无论为官为人,切莫学此行为,务必洁身自好,公正清廉云云。但说的到底是不是刘金这个人,他只能说......我不知道啊。但想到自己如果说自己不知道的后果,李云还是很知趣的装成了‘这件事我应该记得,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的模样。他先是一脸的茫然,之后又摆出恍然大悟之状“哦,孩儿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刘金。”

李中恳满意点头“看来此人也非善类,但是他是如何死在这里的呢?他转头又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老鸨,希望她能提供更多的线索。

“回禀大人,小妇人不知。”老鸨战战兢兢“小妇人听了苑里出了命案就赶忙报了案,小妇人只知道刘大老爷死状可怖,好像还有鬼,真真吓死小妇人了。”

李中恳皱起眉头,有些不满。身为桃苑居的老板娘,出了事竟被吓得连问都不敢问,真是一点自觉也没有,“那刘金的死,你怎么看?”李中恳想了想,心存侥幸问道。此举算是给桃苑居老鸨天大的面子了。

“这个......就小妇人来看,不定是哪个恩客看不惯刘金大老爷独占桃君,心生不忿才下狠手杀了刘老爷的。想我们桃君可是这儿的头牌,爱慕的恩客不尽其数,想要一亲芳泽的更是多得不得了。一月前好不容易出阁了,却被刘大老爷一人独占,恩客们嘴上虽不说,但想来看不惯的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哪个脾气差的一气之下杀了刘大老爷也是很正常的,大人您说是不是?”老鸨腆着一张老脸道。

李中恳对老鸨的嘴脸更加不喜,面上未表现出半分“如此,你可有可疑人选?”

“这个......爱慕桃君的那么多,小妇人就不好说了。”

得,这和没说差不了多少。

“嗯,还有呢?”李中恳耐着性子继续问道,看来并没有准备就此打住的意思。

“小妇人......小妇人真不知道了。”老鸨期期艾艾地道,一张徐娘半老的脸上几乎就打算挤出几滴泪来讨怜了。

李中恳有些不悦地板起了脸,挥了挥手,沉声道:“好了,那你退下吧,去叫桃君来一趟。”

老鸨如蒙大赦,立即出了阁楼急急忙忙便去叫人了。

李中恳叹了口气,这案子看来有点棘手。

作为桃苑居的花魁,桃君当真一点也未辱没桃苑居之名:凤眼樱唇,云鬓高耸,一袭白色长裙更添几分柔美娇弱。身若扶柳,再配上犹是惊魂未定的精致容颜,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当然,起怜惜之意的只有一旁看美人看得眼都直了的李云李大公子,对年过不惑的县令大人来说,案件的调查远比看美人重要得多。

“死者昨晚是你服侍的?”李中恳毫无怜香惜玉之情,语气刻板,沉声问道。想来是还在对刚才老鸨的一问三不知恼火。

“是。”桃君声音娇软,颇有番吴音侬语的味道,甚是悦耳。

“那说说情况吧,否则免不了让你跟本官走上一番了。”

“不关小女子之事。”被李中恳这么一吓,桃君显然慌了神,话语有些语无伦次,“昨夜小女子被人打晕,醒来时刘大老爷就死了,真不关小女子之事。对了,小女子还看到了鬼,一个很高的无头鬼。”

“无头鬼?什么无头鬼?”李中恳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详细道来。”

“小女子醒来时看到刘大老爷满身是血,当时吓坏了,然后小女子一抬头就看到门上有个鬼影,那鬼影足有九尺多高,明明是个人影但没有头,一定是它杀了刘大老爷,一定是......”桃君声音中难掩惊恐,且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显然被吓坏了。

李中恳微微皱眉看着泫然欲泣的女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李云见李中恳有些走神,轻轻推了把“父亲?”

李中恳回过神来“听说刘金从你出阁一直住在你这儿,你对他应该很熟了?”

桃君柔柔点了点头。

李中恳再问“那你可知他有什么仇家?”

“没......小女子不知。”

“那当日刘金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与平日并无二致。”

李中恳皱眉想了想“那你也先退下,这些天莫要外出,本官会随时了解情况。”

“嗯。”桃君啜泣着连连点头,梨花带雨。

待桃君退下后,李中恳又十分仔细地将案发现场再次打量了番,顺便询问了几个昨日当值的小厮可曾听到什么异常响动,可惜收获不大。

又未过多时,派出去的衙役回来回禀也未发现什么线索,让李中恳甚是失望。

李云自从进了门就将大部分注意盯在了尸体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对死者的可怖的死状甚是好奇呢,实则是李云觉得尸体的动作十分古怪,要怎样折磨才能让一个人摆出如此奇怪扭曲的姿态呢?

当李云回过神来时,抬头便见到自己的父亲也在发呆,可惜不是同道中人,盯着的对象不是尸体,而是血迹。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是觉得是自己父亲的神色有些并不符合当前情况的过分凝重。

李云稍稍奇怪了下,只当自己想多了,脑袋中思绪变换,决定还是先验证自己的想法:“父亲!”

李中恳回过神来疑惑抬头“云儿,怎么了?”

李云难道正经,皱着眉头道:“能不能移动一下死者,我觉得他应该是坐在木椅上,而非是巻曲在地下。”

李中恳刚才在想另一件事,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闻言下意识将目光投到死者身上。片刻后,李中恳眼中露出了一抹激赏之色,并未多说什么,只招呼两名衙役来将尸体弄到木椅上去。

果不其然,尸体虽仍是一副扭曲古怪姿势,在稍加摆弄后竟也并不显得如何古怪,果真应是如李云之言。

但这便又多了个疑问:既然凶手将刘金绑于木椅之上,为何杀死他后还要为他松绑?难道在凶手走后还来过人?但若真如此,何人来过?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若无人挪动尸体,尸体是不可能自己滑下木椅的。动尸体的又是何人?还有当初捆刘金用的绳索呢?

难不成这一切真是鬼所为,所以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难以理解?李中恳有些恶趣味地想。

正在这时,一阵清风自窗口吹入,冷飕飕的气流让房内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李中恳心头一动,转身询问身旁小心翼翼的老鸨“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

“嗯嗯,小妇人进来时就是开着的。”老鸨连忙回道。

李中恳点了点头,踱到窗前看了会,这才准备离开“这几天你们便歇几天,另外,我会派几名衙役维护现场与保护桃君的安全。”

“是,是。”老鸨自然是连连点头,不敢有任何异议。

吩咐几名衙役封锁阁楼及注意桃苑居中人的动静后,李中恳并未直接回县衙而是又去了刘金家打算问一问情况。可惜让李中恳失望的是,因刘金已一月未归家,刘金的家人竟连半分有用信息都未提供给县令大人。

等李中恳回到县衙又吩咐属下调查刘金的信息及嘱咐各项事宜后已是日上三竿。

李中恳倒没觉得什么,李云便有点受不了了。年轻人虽精力充沛,但对于难得早起,一大清早跟着李中恳四处奔波的李云来说,困是其次,主要是快饿死了,从肚子咕咕叫个不停便不难看出。

同李中恳打了声招呼后李云果断开溜,声称去街上找早点摊了。

醉芙楼大堂,李云点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却半点动筷的意思都没有。

“云......云哥,”跑得气喘吁吁的王川第一个先到,“有......有什么事啊?”

李云抬头瞅了他一眼,笑眯眯道“来,小川子,快坐。”

“不......不是,云哥,您您别这么和蔼,小弟瘆得慌”。王川深吸了口气,有点诚惶诚恐。

李云斜倪了王川一眼,没好气道:”让你坐便坐,磨磨唧唧的,老子看着就心烦。”

“哦,明白,明白。”王川这才放下心来,赶忙战战兢兢地坐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叫你们来当然是有事,不过也要等人来齐了再说。”李云看着王川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不多时,又先后来了数人,都是李云平日里的狐朋狗友。

李云身为县令之子,在安阳县的一众青年中地位之大可以说是难以想象的。所以李云说请谁来,被邀请之人绝对没有敢放他鸽子的。

一见众人来齐,李云也不再卖关子,拿起一只包子叼在嘴里,神秘兮兮道:“叫你们来呢,是让你们查点东西。”

一众人虽说是狐朋狗友,但消息之灵通绝对比县令及一众衙役来得广泛得多。

刘吉眼神一亮“查什么?”

一众人也都露出了颇为好奇的神色,纷纷出言询问。

“低调!”李云皱了皱眉头,低喝了一句。等一众人都屏息凝神,这才压低声音继续道:“接下来的事都给我嘴巴严些,要是传出去有你们好受的。”

一众人眼神更亮,连连点头。

李云满意一笑“今早桃苑居那里出了命案,挺奇怪的。我打算让哥几个帮忙查一下,最好多查查桃君和刘金这些天与哪些人走得近,有什么异常。”

几人眼神大亮。

“哪个刘金?”

“哪个桃君?”

李云撇了撇嘴“就是包了桃苑居花魁一个月的那个。这还需要问,真是一点脑子都没长。”

几人讪讪一笑,却丝毫未被李云的挖苦影响,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

又闹了一阵子,几人便开始闲扯。

几乎每个少年心中都有个江湖梦,而对李云这般大的弱冠少年来说,更是如此,谈来谈去话题多是谈及江湖。哪个少年不轻狂,哪个男儿不向往踏马而歌.快意恩仇,故这现象一点也不奇怪。

“江湖那个传言中的‘凡有求者必应,有应者必成’的飘渺楼真有那么神?”

“那是,那两天我还听别人提起过,凡是缥缈楼应承了的事就没有一个是失败的。否则也不可能就两年就成了江湖三大霸主之一。”

“嘿嘿,哥们儿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见一见飘渺公子是何许人,一人撑起一座神仙楼,不服都不行。”

“呦呵,志向不小啊。哥们实在些,再过两年就去江湖闯一闯,怎么着也要见见缥缈六使吧。也不图什么见一见飘渺公子的庐山真面目,就看看能不能加入缥缈楼吧。”

“去你的,你这个志向可是顶天了,比俺老王还没谱。”

“云哥啊,要不然你去江湖上找找那个缥缈楼。这种小案子别说一件,就是十件八件也是小菜一碟。”

突地听到这么一句,李云愣了愣,脑海中蓦地想起了位许久未见的挚友,嘴角不由挂起一抹微笑。那个少年,无论何时想起来,给人的感觉总是轻松与温馨。似乎只要他在,天塌下来也不是什么问题,虽然自己在那少年手上吃了不少苦。

又天马行空地聊了些有的没的,一人突然说道:“对了,听说督政使到了我们县,这个云哥你知不知晓呀。这时候出这种案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开口的正是消息最为灵通的王川。

李云正在走神,闻言怔了怔。

“对呀,云哥,你老爹不会有什么事吧?”又一人皱着眉头担忧道。

“去你的,你咒谁呐?你出了事,我老爹也不会出事。”李云回过神来,笑骂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却收敛了些。虽嘴上说不担心,心里如果说不担忧却是假的。李云又不傻,这时候出这种命案,对自己父亲的政绩不可能没有影响。

草草吃过早饭,李云想了想,还是准备去县衙里看看,否则他估计自己这一天都会心不在焉的。

穿过一条条街道,路过一家家商铺,李云终于看到了县衙的大门,但同时也看到了县衙门口的父亲与一位锦衣中年人。从自己父亲对锦衣中年人的态度来看,那个中年人是督政使无疑了。

心中暗叫不妙,李云面上仍强自镇定,很是恭谦有礼地缓步行至李中恳面前“父亲!”因为顾忌中年人的身份。李云难得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沉稳且从容地在李中恳面前站定,躬身行了个礼。然后又冲中年人微笑点头致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李中恳看见儿子这副谦和有礼的模样,明显怔了怔。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他便回过神来,调整好了面部表情,转头很是恭敬的对那位锦衣中年人道:“萧大人,这是犬子李云,让萧大人见笑了。”

萧逸似乎对李云的表现十分欣赏,非但没觉得见笑,反而欣喜的很,笑眯眯的道:“叫萧叔即可,这孩子我喜欢。”

有李云恭谦有礼的第一印象,萧逸的态度明显和蔼得多。

又经过好一番寒暄后,萧逸终于才心甘情愿地前往了县内驿站。这让李氏父子二人大大的松了口气。官场应付即使是同级之人也要小心翼翼,更何况六品县令应付三品督政使呢。

在回县衙的路上,李云十分疑惑道:“父亲,那萧大人似乎对我十分欣赏的样子?”

李中恳看着李云笑了笑:“那大人名为萧逸,是皇室之萧,但着实没什么才能,所以顶天了也只能是个三品的官员。也因为这个,他对于有才之士十分推崇。你今日是表现甚佳,或许是让他误会了。”

李云脑门子黑线“我本来就很有才呀。”

李中恳嫌弃地看他一眼“老子生出来的东西还不明白你啥德行?”他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李云张口结舌。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了,难得同自家儿子开玩笑的李中恳轻咳了数声,“其实也没这么差,就是没长大而已。”

李云立即眉飞色舞,“知子莫若父。”

“去你的!混小子!”李中恳笑骂道。

李云憨憨一笑,又似想到什么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道:“那桃苑居之事如何了?”

李中恳当然明白李云之意,并非问案情而是问督政使的态度。他对于自家儿子的体贴甚是欣慰,拍了拍李云的肩膀道:“没事,只是多给我几个案子而已。”

第4章 梅与少年

梅镇是溪风帝国的一边境小镇,因梅绕满镇而得名。

相传,三国分立之前,梅镇非是梅镇,亦无满镇寒梅。

梅镇之梅源于一远来之客。

数千年战火纷飞,偌大世俗界最终形成三分天下之局势。三大霸主势力长久僵持,世俗界进入了持久的微妙和平时期,数之不尽的谋士门客相继隐居,其中,辅佐溪风开国圣祖的一有名谋士便隐居于此,并栽种了满园寒梅以之修身养性。

历经千年岁月,谋士之名早已无人可知,但其所栽种寒梅却繁若往昔,乃至如今满镇梅香。

也正因为这一标志性景色,人们更热衷于以梅镇相称,久而久之,梅镇便代替了其原有的名称。

自古文人雅士以梅喻人,以示其高洁傲然、不屈不挠,故此梅香满镇的小镇自然而然便吸引了无数自诩高雅之士前来赏梅自喻,抑或欣然隐居,并写下了如“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等数之不尽的佳作。久而久之,小镇名气享誉溪风乃至其余两大帝国,成为溪风的几大著名美景之一,更有无数附庸风雅之士不辞万里自各地专程前来。

当然,寒梅傲雪多是寒冬盛景,故前来观赏之人多于晚冬或更早时节前来,以望观赏那“风递幽香去,禽窥素艳来”之景,到现在这梅花凋零的初春,前来之人倒是寥寥无几了。

毕竟这世间又有几个人愿见繁花转瞬凋零的凄美呢?那便好像人们看到自己的今生无论多么的辉煌,到最后只是零落成泥碾作尘,如此的悲哀凄凉。

然而这日清晨,游人尽去的梅镇却迎来了一位俊美如仙的白衣少年,一时间让在外的村民们都看呆了。

少年名为萧风,飘渺楼楼主,虽已决定这几日再次远游,他仍放不下这里,放不下这时的梅花。

他对梅花向来有一种特殊的情感,特别是这时候的梅花:无人懂他们的凄美与悲哀,无人明白他们的倔强与无奈,坚持了一个冬季,傲然了一个冬季,可在春暖花开之际,却似耗尽了最后的气力,无奈的飘落,何其哀矣。所以他放不下它们,不忍心看它们默默的飘零,无奈地看着无人关心的自己凄美地消逝。

而对于白梅,萧风更是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那一片片冰琢般的花瓣,总是让他有一种熟悉的悲哀与叹息。生来耀眼,却只能绽放一瞬的灿烂,很快又如白雪般隐于天地间。美得动人心魄,可却悲哀的令人心痛。他不知道白梅是不愿为人所见,还是无奈的被白雪所隐,但白梅那份虽隐于世间却仍同各色寒梅共同坚持到万物复苏的倔强总会让他的心底里萌生出一种莫名的震撼与力量,支撑着他亦倔强艰难的前行,哪怕他自己明明孱弱到奄奄一息。

梅苑居梅林中。

习习清风吹皱了暖池里的池水,吹散了蓝天上的白云,却难以吹起少年心底的一丝涟漪;和煦的阳光驱散了梅林中薄薄的雾气,驱散了清晨中似有若无的最后一缕彻骨寒意,却难以吹散少年心中淡淡的愁绪。

或许也只有在这片宁静祥和的梅园中,少年才不会将放在心里的悲哀与痛苦深埋,才会散去那平静的面容上并不符合他年纪的温和微笑。

少年静静的站在梅林深处,任由温润的春风裹挟的凋零的梅瓣与残梅的芬芳吹起少年的长发,拂过少年如画的眉眼。

或许是不同于那两年的春雪,如今的梅花凋零总是多了几分不同于平时的凄美,好像今年的梅花未坚持过冬寒的摧残般。

梅林深处少年紧蹙着眉头,那双如清泉般澄澈,又如星辰般漂亮的平静眸子微微闭着,似痛苦又好像疲惫。所有人都看到了少年不符年龄的冷静睿智,但又有谁知晓少年内心深处的无奈与哀伤?就像所有人都惊叹于少年的聪慧,却从没有人真的了解过少年,真的明白少年想要什么。

他只是个孩子,但上天给予他的考验却比任何人都来的残酷,为此他舍弃了亲情,舍弃了所有的一切。

得到得越多,失去的也越多,这个道理没有人比少年体会的更为真切。

“寒梅傲雪终是碾做尘土,蝼蚁偷生可能心想事成?”少年如梦般缥缈的低语传荡在梅林深处,却无人应答。

少年苦涩一笑,睁开双眸,望着飘零的花瓣微微有些失神,“下一年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来陪你们了。”

梅林之外,于逸无奈且担忧的看着远处被残梅包围的少年,心中不自觉得有些酸涩。少年很少来梅苑居,但于逸知道少年很喜欢这里。

这里的少年不是名动天下的缥缈公子,不是惊艳了整个天下的六皇子,只是一个脆弱而迷茫的少年。虽依旧是那般的温和平静,可梅林深处的背影流露出的伤感孤寂是那般的清晰。也只有在这里,这个在外人面前永远波澜不惊,温和从容的孩子才会卸下所有的伪装,偶尔流露出孩子该有的脆弱与无助。

突然,于逸的眉头皱了皱,转身快步向梅苑居主厅而去。

梅林深处,静静伫立的少年似乎站累了,便也不顾满地洁白却潮湿的寒雪,就近找了棵梅树依树而坐。

或许因太过湿冷,又或者少年的身体太过孱弱,少年轻轻咳嗽了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许多。

深吸了口气,少年终于止住了咳嗽,摊开右手,那白皙的小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滩殷红的血迹,似白雪中的红梅,倔强凄美。

少年似乎习以为常,他十分随意地用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白雪在手心搓捻,待手中血迹全无时便将染了血迹的雪十分随意地丢到一边,看也未多看一眼。

目光游离在周围的梅花之上:红梅凄美,美的动人心魄。白梅出尘,却总给人一种如雪花坠落般的平静。少年心中叹息,他又怎会忘记当白梅抖落了那一身霜雪将会美得如何惊心动魄。

似明白少年心中所想,突地,一阵清风吹来,满树白梅上的霜雪被纷纷吹落。白梅傲立,美得令人心醉。

但短短一瞬后,满树白梅如雪般纷纷坠落,分外凄美。

少年脸色僵了僵,随即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释然中却透露着浓浓的悲哀“生来白色便不该耀眼,便该掩了自己的颜色吗?那又何必绽放?世之悲哀莫过于此。”少年喃喃低语,口中却又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咳得少年面色惨白,不住有鲜血咳出,污了少年衣衫。

鲜血染白衣,是不甘亦是无奈,如今少年的处境与雪覆白梅有何区别?

眼神逐渐变得平静,少年释然看着满地残梅,微微叹息“吾非汝,岂知汝之哀;汝非吾,安知吾之思?”

世人多以物喻人,以事喻事,少年却从不信这个。他会因有所感而思及自身,却永远不会因事之寓意与自身相符而改变自身。对少年来说,理智永远要比什么所谓的天喻来的让少年信任得多。

自怨自艾,怨天尤人这种事永远不可能发生在聪明人身上。

于逸再次来到梅园时,少年早已停止了咳嗽,半靠在梅树干上大口的喘着气。滴滴溅落的鲜血,如同白雪上飘落的红梅,点缀在少年雪白的衣裳上,格外刺眼。

于逸远远未见伫立在梅林中的少年,心中便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当下也顾不得少年不让靠近梅林的嘱咐,一头便扎入了梅林深处。

看到坐在雪地中的少年与少年身上刺目的殷红,于逸的心忍不住‘咯噔’了下,快步走到少年面前,半跪于地,神色紧张而又担忧道:“少爷,您怎么样?要不要吃药?”

萧风摆了摆手,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没事,只是刚才受了点凉,让于叔担心了。”顿了顿,萧风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面色依旧难掩担忧的于逸,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痛苦之色“应该有什么事吧?”

萧风当然注意到了于逸的匆忙离开,否则即使直接离开,他也不会选择随意坐在雪地上,他可不像被老妈子命的于逸又一顿耳提面命。

“没什么事,只是未看到少爷,有些担心少爷的身子才会贸然闯进来,望少爷恕罪!”于逸目光闪了闪,低头回答道。

“于叔,你又骗我。”萧风笑着摇了摇头,倒是不见什么不悦的神色,语气温和道:“说吧,应该是远来之客。让我猜一下,是......李云,对不对?”

于逸苦笑了下,无奈点了点头。自家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过聪明,似乎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不会瞒过他的眼睛。

“呀,真是他呀!”萧风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似乎刚才猜出来者是李云的并不是他一样。

于逸继续苦笑。

“那就让他等着吧!”萧风漂亮的大眼睛眨了眨,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然后又盯着于逸调侃道:“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于叔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于逸的脸色由苦笑转为了无奈,眉头微皱,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本是一张木头脸,极少有什么面部表情,但是这几年跟着萧风走南闯北,表情也愈加丰富了起来。

李云是安阳县县令的独子,也是萧风这几年结交的好友之一。梅镇虽说距离安阳县县城并不算远,可怎么着也是有半天路程的。萧风到梅镇才半日的时间,李云便火急火燎的赶来,自然不可能是好友之间的拜访;况且,梅镇虽隶属安阳县区,除了风景优美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人注意的,萧风在梅镇的消息如此快传到李云的耳中,本身就是件极不正常的事。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李云在找萧风。而以李云与萧风的关系来看,十有八九是有事相求。

于逸并不反感别人求助于萧风,恰恰相反,他喜欢少年在帮助他人时身上自然散发的轻狂与洒然,那是平日里平静淡然的少年从来不会轻易流露出的。但以萧风现在的身体,于逸是万万不想让自家少爷再劳心费神的。

但看自家少爷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分明是打算再仗义出手了,这让一直不敢忤逆少年的于逸甚是无奈。

似乎是看出了于逸的担忧,萧风温和安慰道:“我已经没事了,刚才只是因为在这儿待的久了些,这儿寒气又重了些。现在已经缓过劲来了,只要以后注意一下,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说着,似乎怕于逸不信,萧风麻利站起身来,又象征性的朝前走两步,挑眉看着于逸,似乎在问我说的不错吧?!

于逸无奈叹了口气,眉头却不自觉舒展了几分。虽然清楚萧风刚才那么说只是为了宽慰自己,可只要萧风说出来的话便似乎是有种魔力,让人忍不住去相信。

看着萧风温和的笑颜,稚嫩却平静异常的面容,鬼使神差般,于逸伸出了手,想要像对待平常孩童般亲昵地轻揉萧风的额头。

但下一刻,于逸的身子蓦地僵住,伸出去的手也定在了原地。

于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生出如此大胆的想法。面前的少年身份如此尊贵,更是自己的主子,自己竟然想冒犯天颜?

有些慌乱,又有些局促地双膝跪倒在地,于逸将额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之上“殿下,属下大逆不道,属下该死,请殿下惩罚。”

萧风脸上温和的微笑有些僵硬,不过仅仅一瞬的功夫便恢复了正常。他露出一副十分不悦的表情,皱着眉头轻斥道:“于叔,你这是干什么?什么殿下?什么恕罪?你这是在折我的寿吗?”

“殿下!”于逸心里再次‘咯噔’了下,萧风虽未斥责与他,其话语态度却更让于逸感到惊惧“是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吗,还是真的决定放下过去的所有,甘愿做个普通人?”

似乎看出了于逸还有再劝的意思,萧风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脸色完全沉了下来,语气中带了几分平常难见的冷色,打断于逸的话道:“于叔,你该明白的,自那日我从皇城离开,就不打算再做什么殿下了。当时你或许认为我只是孩子气、年纪小、胡闹。但这几年的在外游历,我的态度、行事作风还不能让你看清楚我的决心吗?不能消除一些你心中的侥幸吗?我想得很清楚,很明白,并非是一味地置气,而是真正决定抛开过去一切。现在的我已不是以前的我,我只是一溪风帝国的平民而已,否则我何必组建飘缈楼,何必还要去青云学院,何必还要到处布置陷阱,让那些找我的暗卫四处乱窜?

顿了顿,萧风悠悠叹了口气:“非吾所欲,吾又何必再去自寻烦恼呢?”似乎是在自语,又似乎是在对于逸说,语气中带着淡淡的疲惫与说不出的决然。

萧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只是所有的人都自欺欺人,不愿相信不希望萧风明白而已。

于逸的心猛地颤了颤,他从未见过少爷以如此冷硬的口气说话,那般倔犟,似训斥的口气,哪里还有以往的一分温和平静。第一次他从少年微勾的唇角与浅淡的双眸间看到了陌生与遥远。

这般孤傲如寒梅,又可望而不可即如皎皎之明月的清冷气质是如此的不真实,仿佛下一刻少年便会如风般消散于天地间,这从来不是少年流露出的气质。

于逸瞳孔剧烈收缩,一时竟有些不敢直视面前熟悉无比的少年。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得似乎可以听见风吹残梅,残花飘零的轻响回荡耳畔。

良久后,萧风似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不自然的低垂下了眼睑。若换了平时,以萧风的心性是绝不可能如此。到底还是受了刚才白梅的影响。

萧风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真挚开口道:“刚才是小风失礼了,小风向您道歉。对不起,于叔。”

以萧风的身份自然不必对自己的属下道歉,但对萧风来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并不分什么身份等级,所以即使是向比自己地位低的属下道歉,萧风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虽萧风如此觉得,对自小受森严等级制度管辖的于逸来说,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殿下,不,少爷,您别这样,属下承受不起。”于逸语气惶恐,额头紧贴地面,姿势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萧风无奈叹了口气,即使几年的朝夕相处,于逸对自己的那份恭敬仍似发自肺腑,难以消除分毫。

“于叔,你先听我说,如何?”扯起依旧半分起身意思都没有的于逸,萧风略觉无奈。

见于逸仍有些局促地站在面前,萧风语气更加温和,开口宽慰道:“以往如何,现在如何,于叔应该清楚得很。江湖对你我来说是解脱,算得上是新的人生。我们既然开始了新的人生,又何苦再被过去羁绊呢?身份地位生而便有,无从选择,但我们的人生要如何去过,还是由我们自己做主,不是吗?既如此,何不将以往种种都放下,放弃对过去的一切的执着呢?”萧风语气平静,却有种安抚人心的魔力。“你我真正想要的不是权势,更不是地位,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洒脱自在。既如此,你又何必再给我套上个不可冒犯的存在的帽子呢?你可以将我看作缥缈公子,自家少爷,更甚者,子侄,朋友,忘年交;或者,可以像陶叔他们般,不想其他事时把我当个孩子,当思及缥缈楼时,就将我看作缥缈公子。反正就是怎么舒服怎么看了。你要知道,我除了投的胎好了点之外,与你并没有什么区别,你我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少年顿了顿,语气蓦地变得轻快了许多,“至于那个称呼便将它忘了如何?未来那般美好,我们何必总拘谨于过去,若真如此,这趟江湖之旅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少年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露出一抹淘皮的笑容。

于逸无奈苦笑,心中却生出了种对未来的向往与渴望。

是啊,未来那般美好,天地那般辽阔,何必总拘束于过去呢?

第5章 李云

“萧贤弟呀,终于把你盼来了!你说你怎么这么神秘,一个冬天都不见人影,为兄差点以为你冬眠了呢。”

萧风还没迈入大厅,大厅中便传出一个青年十分不满的抱怨声。

听到这大大咧咧的熟悉抱怨声,萧风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没好气道:“冬眠?我倒是挺乐意,不过若真这样,我便也不用想着醒来了。”

说着,他不慌不忙地往一旁挪了一步。

下一刻,只见一蓝色身影迅速自是萧风身边擦身而过,若是萧风刚才并未往一旁挪动,便恰好与那个身影撞个满怀。

这还未结束,但听‘扑通’一声,紧接着,门外传来一声十分凄厉的惨叫。再然后是......于逸施施然迈入大厅。

“于叔,你下手是不是有点狠了?”萧风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只是有点担心地道。

刚才那叫声着实瘆人了些。

“没有,属下只是轻轻踢了一脚,最多就是伤个筋动个骨什么的,养几天也就没事了。”于逸很是恭敬地回答道。

“哦。”萧风闻言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当真一点担心的意思也未再有了。

未过多时,屋外传来委屈至极的抱怨声,“贤弟呀,你躲什么?害为兄一不小心踩空,痛死我了。”

好嘛,不敢直面说于逸的不是,便将自己被一脚踢飞的黑锅直接踢给了萧风。

萧风撇了撇嘴,很是无语。

仅仅几个呼吸后,便见李云一瘸一拐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憋闷,敢怒不敢言。

萧风笑嘻嘻地看他,稚气的小脸堆满了调侃之色,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地道:“劣习不改,活该。”

“你又不是女的,我俩大老爷们拥抱一下怎么了?”李云很是不甘地小声嘀咕。

“哦?”萧风挑了挑眉,一脸信你才有鬼的表情,一本正经道:“李兄的拥抱太热情,小弟无福消受。”

李云表情瞬间尴尬。

于逸的脸色却陡然沉了下来。一想起自己敬若神明的尊贵少爷被这个家伙动手动脚过,他就气得牙根痒痒。

萧风眼珠转了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要不......我俩打个赌,你若能碰到我一片衣角,我保证我再也不躲了,如何?”

李云喜形于色,虽然知道萧风武艺很厉害,但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能多厉害?自己还能赌输了?刚要点头,视线余光正好看到一旁的于逸脸色阴沉得快要滴下水来,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拒绝“不赌不赌。”果然,这个小魔头又给自己下了套儿。他敢肯定,如果自己真答应了的话,自己的下场绝对比一顿胖揍还要来得凄惨。果然,最不能招惹的就是小孩儿了。

要说李云与萧风的缘分可以用‘不打不相识’来形容。当然,这绝对不是我们所想的两人相互掐架,而是单方面的......萧风吊打李云。

原因很好猜:李云手贱。

萧风自从离开皇城后,一直都是在游历。无论是结交好友还是遍赏人生百态,抑或是成立飘缈楼,都是在拓展视野,增长见闻的游历中顺手为之,与李云的相识亦是如此。

位于溪风中部的清平县以清平酒享誉溪风,是无数青年才俊呼朋引伴,把酒言欢的极好去处。李云虽身处边陲,作为大纨绔一个自然亦有不少志同道合之辈,故清平县也是去过几次的。

两年多前,李云曾在清平县与一位好友相约‘畅谈人生’,可惜那好友着实是不大靠谱了点,让李云等得黄花菜都凉了仍连影子都未出现。李云正是在等待期间遇到游历到此的萧风的。

萧风生得着实漂亮,五官精致得连女孩子们都自惭形愧,年纪又小,自然甚讨人喜欢。

但萧风气质飘渺,并不怎么惹人注意。即使真有人注意到了,也都是很有眼力劲的,见萧风气度不凡,当然不会轻易招惹。

可惜......李云是个例外,不但一点也没有眼力劲儿,而且还不知死活,闲着无聊便去逗弄萧风,神经大条地直接忽视了萧风的气度与如此气度涵养后的意义。

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便是说的李云了。

这一逗弄不要紧,可真把萧风惹毛了。

萧风何许人也?年纪虽小,但只看他一人便网罗了天下英豪,就知其非寻常之人,又如何容忍得了他人之冒犯?若换了平时,有于逸在,像举止这般轻浮之人,连近萧风身边一丈内的机会都不会有。可惜好奇心甚重的萧风打发于逸去查清平酒的配方了。这也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最后的结果不出人意料,李云虽未受皮肉之苦,被收拾得着实惨了些。被点了笑穴和哭穴,在大庭广众之下像傻子一样又哭又笑了近两个时辰,差点让李云成了个面瘫。也亏得萧风不喜血腥,否则按江湖恩怨处理,血溅三尺也是有可能的。

后续的故事情节也是很让人哭笑不得。

李云不仅脸皮厚,胆子也够肥,被萧风整了一顿后竟既没有害怕,更没有选择赶紧离开这个小祖宗,反而将好友之约撂到了一边,像跟屁虫似得跟定萧风了。

在李云的死缠烂打下,两人便成了好友。

之后,李云曾与萧风结伴数次游历,美其名曰:闯荡江湖。

李云的劣习便来自于此。

草原中的的篝火晚会向来热闹,稍微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也并不少见。

李云年纪虽大些,性子却与小孩子无异,至少萧风这样认为。所以李云的恶作剧亦并不少见。

有一次,纯粹恶作剧的,李云给了萧风一个大大的熊抱,几乎将萧风整个人搂进了怀里,差点把萧风勒死。

无论萧风以前的身份还是现在,除了萧风的生母外,萧风向来是与他人保持一定距离的,也从未有人对萧风如此无礼过。因此,当时,萧风在不可思议之余更多的是尴尬和懊恼。好在萧风向来理智,在心情略略平复后,他想到了更多。自己到底是太过大意,警惕性太低了。可江湖混乱,一个人闯荡江湖,又容许有多少次大意?大意之后又要跌多少跟头?

如此想来,李云此举在一定程度上也算为萧风提了个醒,故萧风便也未对李云略做小惩,李云成功免去了一场惩罚。

可惜的是,逃过一劫的李云不仅未意识到自己刚才何其惊险,反而完全误解了萧风的态度,并因为这次的‘甜头’,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每次见了萧风都不知死活欲故技重施。

可惜每一次都是被萧风不慌不忙地闪开,并附带上于逸的一拳或一脚。

李云也是死性不改,被打了多次仍是乐此不疲。

一番好友重逢的玩笑后,走到萧风面前的李云终于看清了萧风的脸色,禁不住皱了皱眉头,略带惊讶又有些不解问道:“你咋回事?脸色这么差。难道是生病了?”

闹归闹,李云与萧风的友谊总不会是掺半分假意的。

“只是偶感风寒而已,过几天没事了。”萧风浅浅一笑,随口道,“找我有什么事?直接说即可。”

李云并未回应,有些担忧地看着萧风。他虽未学过医理,但眼力劲还是有的。萧风的神色如此憔悴,必是久病所致,而非所谓的偶感风寒。萧风如此解释自然是不愿多说,但以萧风如今的身体状态,再拜托他帮自己是否有些强人所难了。

“呵呵,火烧屁股似得前来,事到临头了反而婆婆妈妈,这可一点也不像你的性格。”萧风挑眉斜倪李云,一脸玩味道。他虽不清楚李云所求何事,却也明白事情应该有些棘手,否则李云定然不会这般火急火燎,半天的路程硬生生挤成了不到两个时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还要装出一副气定神闲之状。以萧风对其的了解,这可是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前奏啊,“难道说你是准备替你父亲分担,但是又怕我笑话?安啦,你想多啦,小弟哪有这般促狭。”

一旁于逸闻言皱起了眉头,果然,少爷又没事往自己身上揽事,当真是一点也闲不下来。

李云被萧风一番调侃,只觉面红耳赤。他本就不是什么替人着想的性子,被萧风这么一激将,哪还管其它,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便将所求之事和盘托出了,“昨夜县里出了起命案。因为在烟花之地,所以调查起来比较困难。为兄想请贤弟帮忙调查出真相,可否?”

萧风挑眉看他,一脸怀疑,“安阳县虽相对太平,但偌大县区内要说命案出得也并不少,怎的只求这一件?李兄这般半遮半掩,可是一点也不厚道。”

李云讪讪咧了咧嘴,“就知道瞒不过贤弟。本来这种事不该劳烦到贤弟的,可谁知半路杀出了个督政使,限定我父亲十日内查出真相。”李元无奈地摊摊手,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为兄想到,若是父亲县令职位做到了头,自己的逍遥快活的大少日子也就差不多没啦。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为兄想了想,这种事就只能靠你啦。”

他很是严肃地抬手,应该是打算拍拍萧风的肩膀的,但当看到萧风一脸的玩味时,立即收回了手,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贤弟呀,你可要帮帮为兄啊,否则为兄的好日子真的到头了。你我相交二载,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

萧风摆了摆手,很是干脆地打断了李云准备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还有呢?”他可不信只是这点难度便让李云如此轻易地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来找自己,这对自己父亲也太没有信心了吧。

李云被噎了下,很是惆怅地又叹了口气,老老实实道:“若只是一起命案我当然对自己父亲甚是有信心,可关键是,这起命案关联数起其他地方的命案,即使是贤弟,我也不怎么感觉放心。”

“哦?”萧风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这点激将法可是对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

少年的眸子太过清澈,仿佛一眼便可看到人的心里。

李云忍不住心虚了下,“咳咳,也没有那么严重啦。就是这案子当真有些邪乎,”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贤弟可听说过无头鬼?”

萧风很平静地摇了摇头,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不清楚。”

李云扫兴地撇了撇嘴,“就是没有头的鬼啊。”他的心情倏地变得激动了起来,“桃苑居命案中就出现了头无头鬼。真的。据说还有人看到呢。“

萧风微微起了点兴趣,这种不属于江湖之事的小事,他极少关注,但这并不代表他对这种小事不感兴趣。好奇心这东西,人人都有,萧风当然也不例外。况且,桃苑居自己可是早就想去探探了:仙府之居,人间天堂,小小桃苑居哪来的这些财力?虽是如此,萧风仍是表情淡淡。

李云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萧风,脸上的笑意越发谄媚,“不过想必既然贤弟来了,这事虽听上去有些棘手,到了贤弟手中,必然是手到擒来,一切困难迎刃而解,轻而易举便能找出凶手,逢凶化吉,消灾避难......”

萧风奇怪的看了眼词不达意的李云,十分好奇若是让李云的私塾先生听到这奇奇怪怪的赞美之词要是个什么反应。“停,停!什么跟什么呀?你先告诉我这是第几天,然后再向我描述一下那个督政使,至于案情什么的,等会儿再说。”

“啊?”李云夸张的怪叫了声,“什么?”

萧风斜眼看他,“有问题?”

“没......没有。”李云瞬间回神,心中感慨自己的萧贤弟果然是非常人啊。“这应该算得上是第三天。至于那个大人名为萧逸,是个年约五十岁的三品大员。我父亲说他为人比较迂腐,算不得有才,若非英皇室之姓,绝对到不了三品。”说着李云奇怪地看了眼萧风,“好像贤弟也是这个姓唉。”

萧风冲他翻了个白眼,“照你这么看,天下所有姓萧之人都算是皇室了?”

李云讪讪缩了缩脑袋,“也对哦,”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立即又变得眉飞色舞,“那人虽没什么才能,眼光却着实是好,对我这种有才之士甚是推崇。哈哈哈!”

萧风抽空扫了眼于逸,冲其微微点了点头,随口应道:“眼光和你差不多,真是白瞎了三品的高官厚禄。”

李云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这话说得太委婉了吧。

萧风见此只是轻笑,“那他可会参与这案子?”

李云一怔,讷讷道:“应该不会吧。”

萧风想了想,姑且便信了李云所说,“那你的想法是?”

李云讪笑道:“我哪有什么想法,就是看贤弟的了。”与萧风的游历旅途中,他可是见惯了萧风的能耐的。

萧风无奈,对李云这种很不靠谱的行为似乎习以为常,“那督政使人呐?”

“啊?在驿站。”李云稍稍奇怪了下,心道:这问题有点扯远。却仍是很听话地回道。

萧风满意一笑,对萧逸也算有了大致了解。以其表现出的性格来看,的确是不堪大用,如此便更不可能对李中恳这样的小官过多苛责。至于这次的命案,应该只是巧合而已。想到这儿,他抬头望向李云安慰道:“放宽心,即使你父亲真的破不了这案子,也到不了丢官的地步,顶多只会被罚俸,你好日子到不了头的。”

李云摆出一副苦瓜脸,“你说的轻巧,等我父亲真丢了官,我岂不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没你想的这么严重,”萧风耐心安慰道,“你不奇怪督政使哪来的那几个案子?为什么一听说到桃苑居命案便将自己手中案子全交给了你父亲,而不是让你父亲与他共同查明真相?不好奇桃苑居的命案与其他几个案子之间有什么关联?”

李云呆了呆,他的确没想这么多,“什么?”

“哎呀,真是笨到家了。”萧风很是不满地瞪了眼李云,“这些案子连他自己都破不了,强求你父亲查明真相也只是临时起意,又怎可能过多苛责呢?”

李云再次一呆,过了会儿,喃喃自语道:“好像真是这么回事诶!”

萧风微笑,“所以说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而且如果你父亲限时破了这个案子,说不定还会被记个大功呢,所以真不会出什么事的。”

李云憨憨摸了摸脑袋,“好像也对哦。”

萧风点头微笑,他倒要看看李云的苦肉计演完后再怎么演。

然而,萧风还是低估了李云的厚脸皮。

仔细咂摸了咂摸,李云终于回过味来。不对啊,自己来这儿可是让萧风帮自己查案的,什么时候绕成父亲的官丢不丢的问题上了,而且还说得自己查案的热情都快没了。

他脸色扭曲了下,立即又换成了副苦瓜脸,“贤弟呀,话虽是这么说,怎么着还要以防个万一呀,否则我这心放不下来呀。况且如果能让我父亲升官,不是更好吗?”

虽然早已领教了李云的赖皮,听到这话,萧风的嘴角仍是抽了抽,虽然反应速度慢了点,脑袋瓜儿不好使了点,这脸皮还真是厚出了新高度。

对这种死皮赖脸的家伙,‘他说任他说清风拂大岗’的态度永远要比讲道理来得更加有效,所以萧风选择了修闭口禅。

李云又苦口婆心说了大半天,唾沫星子满天飞,真是当足了孝子,可见到萧风仍是似笑非笑地瞅他,神色一下子就蔫了,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的小算盘,“为兄难得想奋发图强让父亲对我刮目相看,贤弟也不配合一下,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啊。”半年不见本想着能让这个少年意识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谁知还是一样的智商碾压。萧风浅笑,他自然差不多猜到了李云的想法,但这伎俩也太过捉劣了,萧风决定还是不要让他出去丢人。

“想奋发图强,直接同我说便可,这般虚与委蛇当真是有些做作了。”他语气温和,话语却着实一点情面也没留。李云扯了扯嘴角,有点不甘,又有点尴尬。

萧风继续道:“这么说,这件案子你打算一个人查?”

“不对呀,还有你和于叔呢。”李云纠正道。

萧风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想了想,李云补充道:“资料什么的,应该还是要借鉴一下父亲的案宗的。”

萧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情况和自己想的并无多大出入。抬头微笑看他,萧风语气轻快道:“既然李兄盛情相邀,小弟自然是会尽绵薄之力的。”

“真的?”答应的太干脆,李云有些不可置信。

“嗯。”萧风微微颔首。

李云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狠狠松了口气。在他的印象里,既然萧风点了头,便算是万无一失,自己只需静待即可。

想了想,萧风补充道:“不过表面上,这案子还是要以你为主。我非县衙中人,贸然插手终究有些不妥。倒是你有县令大人独子的身份,如此我们行事要方便许多。”

李云自然是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对萧风之言奉为圭臬。

萧风见状有点哭笑不得,“好啦,别摆出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了,说点正事吧。”

李云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风无奈扶额“无头鬼的事,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查呀,我可不会未卜先知。”

“唔,”李云讪讪一笑,终于反应了过来,组织了下语言道:“命案发生在我们安阳县县城中最大的歌舞教坊——桃苑居,咦,贤弟,这里似乎叫梅苑居,对不对?”

萧风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看他,等他下文,已经预感到他接下来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了。

李云神经大条,显然地并未注意萧风的神色变化,大大咧咧道:“好巧,贤弟不会是故意的吧。”

萧风撇了撇嘴,没搭话。

李云却似来了兴趣,“原来贤弟也好这一口,真是有前途。贤弟啊,我告诉你呀,桃苑居当真是个十分雅致的地方,美人如玉,酒色歌姬,所谓‘纸醉金迷销金窟,销魂摄魄腐骨乡’也不过如此了,特别是其中的.......”李云还要再多说什么,冷不丁左耳被于逸狠狠揪住,“哎呦,哎呦,于叔,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他连连哀嚎道。

于逸不为所动,没有半分撒手的意思,冷冷盯着呼痛不已的李云。他本就不甚喜欢李云,不学无术还没规没矩,如今更是过分,竟然当着少爷的面儿胡说八道,若不是顾及他是少爷的朋友,于逸恨不得现在就胖揍他一顿。

萧风无奈扯了扯于逸的衣袖,温和道:“好啦,于叔,放手吧,我看着都疼。”

于逸这才放开,却依旧冷着张脸,警告地看了眼李云,看样子是真气得不轻。

逃离了魔爪,李云慌不迭地离于逸远远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呼痛。

萧风哭笑不得地看着两人。明明是两个大人,却表现得比自己更像孩子,萧风也不想发表什么意见了。微微叹了口气,萧风转头看向李云,“好啦,你还说不说?”

“哦。”李云揉着自己发红的耳朵,慢吞吞地走到萧风旁边,不过还是同于逸保持了一定距离,“死者名为刘金,是本县有名的富商......”

李云认认真真地将他所知的情况一一讲明,然后转头静静等着萧风的意见。

听完李云一番讲述,萧风好看的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所有案件中都出现了无头鬼,但无头鬼在这些案件中的扮演的角色真的就是凶手吗?

因为自己听到的线索大部分都是李云所说,而李云所说也只是他道听途说而已,萧风并不打算现在就推测点什么,否则说不定到最后还会误导自己。

不再纠结,萧风冲李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随口问道:“那你的那些小弟们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李云垂头丧气低下头,“没有。”

萧风表情依旧平淡,并未觉得失望“那的确是有些麻烦,”他挑了挑眉头,语气坚定道:“不过既然李兄让小弟抓鬼,小弟自然不会让李兄失望。下午先带我去看看死者,如何?”

李云双眸亮了亮,天知道他等萧风这句话等得有多辛苦。

因为下过一场大雪,虽是初春的天气,气候依旧冷得很。

考虑到萧风孱弱的身子,像李云这般骑马疾行自然是不可能的,于逸便为萧风准备了辆马车。

马车甚是宽敞,故......即使李云厚脸皮挤进马车也未显得太过拥挤。

因为萧风早上刚咳过血,之后又强撑着精神于李云谈了一个上午,马车颠簸了不到一刻钟,萧风的头脑就觉得有些昏昏沉沉了。

甩了甩脑袋,萧风无奈苦笑下,转头习惯性冲于逸道:“于叔,我睡会儿,到地方喊我。”

于逸担忧地皱起了眉头,萧风现在的身子有多差,于逸清楚得很。

微微叹了口气,于逸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白色大氅披到萧风身上,转头狠狠地瞪了李云一眼。

第6章 反常

年轻时游历四方,所见之人形形色色,这些年的宦海生涯,亦让其阅人无数,李中恳自认也算见多识广,但却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少年人。

明明生得极其俊美,气质亦是分外出众,却似美玉蒙尘,不仅不会引人注意,甚至还会让人下意识将其忽略掉;明明十分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却让自己觉得远在天涯之遥,就好像......他并不属于这一方世界,而是独立于一方世界的另一份缥缈;又好像他本来便与这世界就是一体,融于这方世界,无处寻觅;似乎超脱世外,洒脱淡泊,又似居于高位,尊贵得难以想象,让李中恳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仰视之意。

这种矛盾奇特却让人生不出半分不协调之感的神秘气质,让李中恳觉得自己儿子领进县衙的少年好像一个谜,一个无人能解却又吸引着人禁不住想去接近,去解开的谜。所以这位平日里沉稳刻板的县令大人竟一时呆立在了原地,死死盯了萧风半天。

李云当然不知道自己父亲现在的想法,他只是看着目光有些呆滞,死死盯着萧风的父亲觉得有点丢人。心道,你儿子我也知道萧贤弟生得漂亮,但父亲你表现得这么明显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于是他甚为尴尬地清咳了数声,见自家父亲一点反应也没有,又用力扯了扯他的衣角,这才将有些失神的李中恳扯得清醒了过来。

微微嘘了口气,李云偷偷将目光瞥向萧风,见萧风仍是面色平静,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萧风年纪虽小,可尝了之前的苦头,李云李大公子是万万不会将萧风看作孩子的。

表情变得颇为严肃,李云郑重其事地向李中恳介绍道:“父亲,这位是孩儿在外游历时结交的好友,萧风。几天前,萧贤弟来信说恰好要路过安阳县,孩儿甚觉欢喜。今日特地邀他在安阳县四处逛逛,了解风土人情,以尽地主之谊。”

萧风暗中撇了撇嘴,尽地主之谊尽到县衙来了,这份心也是有点问题。面上却仍旧一副平静淡然神色,上前躬身行晚辈礼道:“小侄萧风,见过李伯父。”

他并未称之为县令,自然是以李云好友身份同其父打招呼。在别人看来,这似乎有点套近乎的意思,但在萧风看来仅仅是礼貌而已。因为一个六品县令着实不值得萧风套近乎。

溪风帝国的地方官僚管理体系分郡、县、城三级,其中有十郡一百零八县及数千城池。所以六品县令对一般人来说,绝对不算什么小官。

可惜萧风是飘渺楼主,掌控着几乎对整个江湖都了如指掌的飘渺楼,地位之高绝对让人难以轻视。所以即便是三品大员亲至,在萧风面前也是有些不够看的。

李中恳并未意识到自己儿子话语中的问题。倒不是他粗心到了这种地步,而是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萧’姓似乎是皇室大姓。虽然他并不认为皇室中人会不辞万里来这偏远边境,可若面前的少年是个例外呢?而且以这少年的气质来看,若真是皇室中人,其地位定也不会低。想到这儿,李中恳的面色便有点古怪了。

萧风似乎看出了李中恳的心事,浅笑解释道:“小侄之‘萧’并非皇室之‘萧’,伯父不必太放在心上。”

被揭穿心中的想法,李中恳怔了怔,倒并未流露出什么尴尬的表情,淡然笑道:“原来如此,倒是伯父多心了。快请进!”说到“请进”时,他猛地意识到这儿是县衙,不由抬头瞪了眼李云,轻斥道:“怎么将人家带到县衙来了,如此失礼?”

李云讪讪一笑,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总不能说是想偷溜进来的,却没想到您这么晚了竟然还在。

倒是萧风神色淡定,再次出面替李云解了围“这可要怪小侄。今日偶听李大哥提及桃苑居命案之事,心中甚是好奇,这才冒昧前来。另外,小侄虽资质弩钝,自认也是有几分能力,若伯父不弃,小侄亦愿为伯父尽绵薄之力。”

县衙办案本是机密之事,一般人哪有当着县令的面儿堂而皇之提出这种请求的。不过好在萧风一来年纪尚小,李中恳即使心中不愿,也只会认为是小孩子胡闹,不会过多计较;二则萧风接下来也要插手此案,李中恳知晓此事在所难免,与其让李中恳当时蒙在鼓里,事后知晓了疑神疑鬼,还不如如今挑明了来得轻松。

利人利己,多好!

李云当然不知道萧风心里的弯弯绕绕,一听到萧风这般诚实之言,脸唰得就白了,心中暗道:“死定了,死定了!萧贤弟呀,你说你聪明一世,怎么能这时候犯糊涂呢?这不是明摆的找骂吗?”

李中恳也愣了愣,没想到萧风会说得这般大胆且坦然。不过当看到萧风那张漂亮却十分稚嫩的笑脸时,他蓦地就‘悟’了。哪个小孩子不会胡闹呢?自己像面前孩子这般大小时,不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吗?况且这个孩子要比自己当时听话得多,也坦白得多。想到这儿,他虽觉得萧风有些胡闹,自己的儿子将桃苑居中的命案私自透漏给萧风有些过分,心中却没生出多大火气,只是皱着眉头,回头给了李云一个暴栗“胡闹!”

李云吃痛叫了声,见李中恳瞪起了眼,立即捂住额头,不敢再吱声了。

萧风在一边看着,不仅没有被无视了的感觉,反而觉得有趣得很。

教训完李云,李中恳却没有回复萧风的打算,轻描淡写转移话题道:“听贤侄口气,应在外游历数年了吧?双亲怎会如此放心?”虽然看萧风年纪小,行事也甚是坦率,谨慎行事的县令大人话语中仍多了分试探之意。

萧风何等人物,怎会听不出其中之意。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温和微笑,礼貌回道:“父母本也不欲让小侄外出游历的,可惜小侄当时不懂事,父母拗不过,便也由着小侄胡来了。”他羞赧地挠了挠头,甚是无辜,惊得一旁看着的李云眼珠子差点掉一地,“两年游历方体会到父母的心思,真是惭愧。这不,这趟游历后就准备回去啦,以后怎么着也不能任由着自己性子胡来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萧风稍微挪了下身子,将身后存在感极低的于逸让出来,介绍道:“这位是于叔,是小侄父母不放心小侄派过来的。这一路上多亏了于叔的照顾,否则小侄可真是惨大发了。”

萧风这番话乍一听好像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了,再加上最后还不用李中恳发问,便将自己的侍从一并介绍了出来,给人诚信十足的感觉,十分容易令人心生好感。但若仔细琢磨一下,便会发现萧风其实什么也没说。最重要的是还堵住了不少用于试探的话题,很容易让人多想。

李中恳当前便是如此。他微皱眉头,心中暗道,听这少年之言,似乎来历神秘,莫不是那些宗门中人?

世俗界中,三大帝国几乎掌控了世俗界全部地域人口,但也有例外。比如江湖势力,再比如那几个来历不详,底细不详的神秘宗门。

江湖势力无法掌控是因其特殊性,在所难免;神秘宗门则要复杂得多。他们就像插在人心脏中的一根刺,几乎不可能拔除。若强行要拔,只会伤及根本,更甚者可能动摇一个帝国的根基。而且那些从宗门中走出来的人,个个武艺高强也就罢了,态度还极其傲慢,极不容易打交道。

所以在处理这些宗门之人的问题时,官员们几乎是能躲就躲,躲不掉的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似乎为了让李中恳更确定心中想法,于逸只是对其漠然地点了点头,竟连半分自我介绍的意思也没有,态度倨傲得很。

李云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李中恳的心蓦地沉了沉。自家儿子请进家门的这哪里是好友,明明是祖宗啊。虽如此想着,他面上仍旧是一副热情的模样,冲于逸客气拱手作揖道:“幸会幸会。”

于逸却只当没听到,丝毫没有理会与他的意思,这让李中恳颇为尴尬。

见气氛不对,萧风连忙上前一步,出声解释道:“伯父莫怪!于叔便是这个性子,并非无礼。”

李中恳洒然一笑,摆手道:“无妨,无妨。贤侄既然来了我安阳县,只当回到了家即可,不必有什么拘束。伯父还有点事情要办,便不作陪了,有事直接向云儿提即可。”话音刚落,李中恳便大步出了县衙,连给萧风回应的时间也没有,看来真是匆忙得很。

萧风目送李中恳远去,浅笑着摇了摇头。虽说这是打定了主意不跟自己接触,但是表现得这般的明显是不是就有点失礼了?还是看自己年纪太小,压根没想这些?

萧风之前虽说着请求让自己尽绵薄之力,实际上萧风才不打算依他言行事。束手束脚,还容易招人怀疑,他吃饱了撑得。因此,他才在同李中恳的交谈中透漏出不少让李中恳误会的信息,让他连考虑自己请求的可能性都没有。当然,这么做,他还有另一层意思。

李中恳拂袖而去,自然也不是生气于逸的态度。堂堂县令大人气量还没小到这等地步,他只是怀疑加忌惮而已。

于逸显然明白了萧风的打算,所以与之配合得也算天衣无缝。

回头看到面色略显担忧看向自己的于逸,萧风冲其微笑摇了摇头。

只有李云着实啥也没有听出来,倒是冷汗被吓出了好几身。见自家父亲面色并不好看地快步离开,李云一肚子的疑惑。于是他习惯性地将目光移向萧风,准备听他解释。

可在转头的瞬间他又想起一件比他解决疑惑更加严重的问题——来时,他可是向萧风拍胸脯保证过的,这个时间点,父亲一定不会在县衙里了。谁知凑巧的是,刚到县衙大门,还没进门便与父亲碰了个正着——目光一瞬间又变得闪躲了起来。

惹父亲生气最多是责骂两句,惹这小祖宗生气.......可是身心俱疲,后果不堪设想啊!

注意到李云的异常,萧风无所谓一笑。事实上他早已料到了这点。

若是普通命案,李中恳按时散值很正常。可来了个督政使,又多了好几起命案要调查,李中恳不加班才奇怪。也只有头脑发热的李云李大公子会有这般孩子气的天真。

李云见萧风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暗地里长长舒了口气,随即没心没肺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难道是一场大病烧坏了脑子?”在他看来,萧风今天的言行着实有点不懂分寸了。

“呵。”萧风挑了挑眉,冷冷一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这半年多,你脑子没长多少,胆儿倒肥了不少,看来是上次的教训不够让你记忆深刻呀!”

李云打了个寒战,立即察觉出自己言语的不妥,急忙赔上笑脸,略带讨好地道:“不是,我是说我父亲今日怎么了?脾气这么冲?”

萧风稚气的小脸上再次挂上明媚的笑容,显然他刚才只是吓唬李云玩的,“以后你会明白的。”

这么高深莫测的话,萧风鲜少在李云面前说,李云不禁怔了怔,“啥个意思?”

萧风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了分调侃,“以后在你父亲面前少提我,否则我不保证你逍遥自在的日子还能过几天。”

“啥?”李云彻底怔住。

萧风笑了笑,却仍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淡淡转移话题道:“正事要紧,带我去看看死者吧。”

李云又是一怔,随即兴奋了起来,将刚才满脑子的疑问抛到了身后,连声应道:“好咧!”

县衙后堂总是分外昏暗与寂静的。或许是因为时常有尸体停滞,无论何时,后堂总给人淡淡的阴冷之感,即使正午想要让后堂多分清朗也是份奢望。而在这天色略显昏暗的傍晚更是说不出的瘆人。

白森森的蜡烛闪着微弱的烛火恰好将石床上有些变形的尸体照得纤毫毕现,昏黄的烛光悠悠映在双目外凸,伤痕密布的男子狰狞的面容上,愈发显得狰狞可怖。即使明知身旁站了两个大活人,李云仍禁不住背后生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拿眼偷偷去瞟萧风,萧风也恰好看向李云,一脸淡然“就是他?”

“嗯!”李云稍稍汗颜了下,在心里冲萧风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看看人家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就有能做到这般淡然,再看自己,一个弱冠之龄的大人......惭愧啊!惭愧!可......为啥背后还是感觉凉风嗖嗖的呢?

萧风自然不会无聊到去管李云的胡思乱想,得到李云肯定的答复后便将注意力完全投入到了那面目可怖的尸体身上。他很清楚,经过今日之事,自己以后想这么轻易进来探查尸体是不可能的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约一刻钟时间后,萧风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自己的手,一脸嫌弃。

“如何?”见萧风回过头来,李云连忙凑上前来,略带紧张地问道。容不得他不紧张,毕竟这案子不仅是他想要做出点成就给父亲看看的第一件事,还关系着他父亲的前程啊。若是连萧风都束手无策,他也只能滚回家烧香拜佛了。

“嗯?”萧风眉头轻轻皱着,不知在想着什么。被李云这么一打断,他略带惊讶地抬起头来,转瞬间又恍然,微笑道:“有点头绪了。对了,借我样东西。”

李云松了口气,听到萧风下半句话,稍稍惊讶了下,下意识问道:“啥东西?”

萧风倒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十分随意地从李云衣袖中扯出一条质地十分不错的丝绢,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停滞,便似乎早已知道李云袖中有这么一条丝绢般。随后在李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揉成了球儿,径直塞入了死者口中。

死者浑身早已僵硬,按理来说,向其口内塞入一条丝绢应是十分困难之事。但李云觉得,萧风刚才将丝绢塞入其口中并不十分困难,似乎......容易得很。

难不成萧贤弟所为之事皆顺和自然,所以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觉得就该是理所当然?李云又在胡思乱想。

不过他很快就胡思乱想不起来了。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刚才萧风用的丝绢是从自己这儿拿的。但自己身上怎么会带丝绢?

他有点傻眼,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那丝绢......那丝绢不是自己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水蚕丝丝绢吗?啊啊啊啊啊啊......他快抓狂了,五十两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自己的佳人倾国一笑?原来是自己的白日梦啊!

“果然如此!”萧风显然没有注意到李云的表情,轻蹙眉头喃喃自语,单手捏着丝绢心不在焉地往李云袖里塞,“还给你,谢了。”

李云可没有东西被还回来的喜悦,反而真真正正是被惊骇到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抓住萧风的手,脸上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小祖宗,我不要了,我错了。”

萧风被人抓住手,猛地回过神,“嗯?为什么?似乎很......贵的。”他刚才在想事情,并没有注意到丝绢已经被自己弄得不成样子,等看到时也是被吓了一跳,立即明白了李云为何如此表情。

“那个......要不我再赔你一条?”尴尬了一瞬,萧风讪讪抬头,试探性问。他是真心过意不去。

“.......不用。”静默了片刻,李云心疼地从牙缝里挤出两字。萧风的便宜不能占,这是他在与萧风游历时牢记于心的真理,否则到最后后悔的一定是自己。

萧风很认真却又有点奇怪地抬头看了李云一会儿,点了点头“好的!”

李云挠了挠头,难以理解萧风的复杂眼神。

正在这时,却见萧风转头,微笑冲于逸摆了摆手,稚气道;“于叔,手帕。”

而于逸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条刚被水浸湿的,做工质地明显优于李云刚才那条丝绢的手帕,毕恭毕敬地递给萧风,“少爷,请净手。”

李云瞬间有种要吐血的冲动。

第7章 书生柳愤

等到三人从县衙出来时,已入戊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没有了日光的照射,再加上昨天的那场大雪,天气冷得有些过分,即使于逸也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萧风轻蹙了蹙眉头,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转头对身侧的李云微笑问道:“李兄,今日去不去桃苑居?”

“明天吧,天色也不早了,”李云想了想,说道,“毕竟那种地方,若现在去,让贤弟吃了亏,就是为兄的不是了。”

“嗯。”没理会李云后半句的胡扯,萧风淡淡点了点头。

“那现在,为兄给你接风洗尘,如何?”还未等萧风说些什么,李云又语气略带豪爽地道。

一旁于逸闻言,眉头猛得皱起。刚要说什么,却见萧风已抢先一步开了口。他微微抬头,看着眉眼间写满了笑意与期待的李云,甚是认真地点头,道:“那地方我定。”

于逸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比李云更了解萧风得多:其他人挑地方是越豪华精致越好,萧风却是越随意越好,便是随便找个路边摊也是有可能的。

果不其然,萧风接下来说道:“我记得来时似乎路过了一家名叫'酒香馆'的小酒馆,去那里怎么样?”

酒香馆,听名字起来似乎不错,其实就是一家门面极为简陋的酒馆。因处在县城中十分不错的地段,酒馆内贩夫走卒随处可见,人来人往热闹非常,生意倒是十分红火。不过规格上的缺陷,再加上很是混乱,稍有些身份的人是极少去那儿的。

这次,不仅于逸皱起了眉头,连李云也有点坐不住了“要不,就去云珍楼吧,反正是我请客。就在酒香馆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上,招牌菜很有名的。”

云珍楼虽比不得富庶之地的酒楼,倒也算得上整洁精致。

于逸眉头略略舒展。

“那里啊,”哪知,萧风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皱着眉头苦恼自语“好文雅的名字,似乎不太适合我呢。”

李云二人嘴角抽搐,这个借口......

一般来说,只要萧风决定了的事便差不多算得上板上订钉了,改动的可能性很小。所以,虽然李云一脸不情愿,于逸的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两人仍是在萧风的舌灿莲花下举了白旗。

街道上人流如织,叫卖声,吆喝声响成一片:有推着装泔水的木车的邋遢老汉,有围着糖人摊嬉笑吵嚷的小孩儿,有挎着竹篮讨价还价的妇人,有颈上搭着汗巾忙着搬运货物的青壮汉子.....有些人随意走出人群进入商铺,有些人从商铺中出来融入人群......闹市永远是贩夫走卒的天下,混乱却有着潜移默化的秩序。

马车上,萧风看着车水马龙,静默不语,清淡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终于,马车到了目的地——闹市地段一家门面招牌几乎褪了色,歪歪扭扭写着‘酒香馆’三个大字的大院子。

实话实说,便是这布置在闹市地段也是足够显眼了。

下了马车,萧风对酒香馆的破败仿若不见,施施然往酒馆而去,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于逸与一脸不情愿的李云。

按理来说,三人明显都是身份非凡之人,突兀出现此处,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骚动与不少探究的目光。但事实却是,除了李云被人好一顿窃窃私语外,萧风与于逸几乎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这让李云甚是奇怪。

酒香馆虽不知其酒香否,不可否认的是,其生意是绝对红火的,从进进出出的食客络绎不绝便可看出。

酒香馆外围了一圈栅栏,虽已歪歪扭扭,很是破败,却正好将闹市与酒香馆隔离,给人一种既将闹市的喧哗阻挡在外,又为行人们提供了歇脚之处的感觉。先不论店家酒菜如何,单看这点,,在外面看起来很清闲的酒馆便很吸引人。

转入栅栏,便是一块空地。空地上摆了不少酒坛子,杂乱无章却并不显得如何脏,倒是与酒馆的简陋也算相得益彰了。

萧风一边左右四顾,欣赏这杂乱的环境,心中感慨这店家也是个妙人,一边带头往栅栏方向走。

冷不丁一侧突然慌慌张张跑来位读书人。

栅栏入口本就不宽敞,那读书人又跑得急,险些与萧风撞个满怀。

幸好萧风虽心不在焉,反应却并不慢,麻利地闪到了一边。

再抬头时,却见那读书人竟连理都不理萧风,头也不回地径直入了酒馆。

萧风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却也未想计较什么。只是在看着读书人进入酒馆的背影时,其眸中曾有疑惑之色一闪而逝。

于逸深深看了那读书人的背影一眼,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木头脸更加冰冷。

灵动的眸子转了转,萧风拉住即将张口骂人的李云,冲其摇了摇头,又转头冲于逸微微摇头。之后,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般,萧风若无其事地走入了酒馆,随意找了个可以容纳三人的空位置径直坐了下来。

李云见萧风不愿与那人计较,也只能悻悻闭嘴,恶狠狠瞪了那读书人的背影一眼后,也跟着萧风坐去了空位置上。

于逸本就以萧风马首是瞻,自然也没什么异议。

酒馆中人来人往,喧嚣杂乱,拼酒声、划拳声、吆喝助兴声一波接了一波,一点也不比闹市安静多少。

李云一脸挑剔地东瞅西瞧,显然十分不习惯在这种地方用膳。

于逸眉头紧皱,一副恨不得快点离开的模样。

倒是萧风表情淡然,嘴角含着笑意,想来应该觉得此处有趣得很。虽然他本身性格喜静,不可否认的是,人多而喧闹的地方,总会让人生出莫名的真实感,让人轻易便可看到人生百态,故对萧风来说,酒馆中往来的虽只是贩夫走卒,可行人各色各异,便如另一类人生百态,好不热闹;又如久经静而偶尔赏动,便如‘久不见新奇,而今忽见之,’分外有趣。所以此时的萧风十分惬意地一边听李云点菜,一边欣赏的这幅喧嚣之景,只觉得有趣极了。

安静而耐心地看着酒馆中的喧哗,萧风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人。

那人一副儒生打扮,此时正在与掌柜的说着什么,手中还不停比划着,似乎是在问个什么东西,正是那个差点与萧风撞个满怀的读书人。读书人看似落魄潦倒,却仍给人一种儒雅斯文的感觉,自然而然便让人觉得舒服亲近,觉得非凡。

萧风略略扫了那读书人几眼,更加确定心中想法,嘴角微弯,伸出手指轻扣了几下桌面,冲于逸半开玩笑道:“于叔,帮我教训个人呗。”

于逸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那读书人有问题?”

萧风浅浅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将手在两人眼前晃了晃,“自己看。”

于逸二人愣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四道犀利的眸光立即直愣愣向柜台方向射去。

武者的视力本就极好,更何况酒香馆并不算特别大,三人的位置距离柜台也不算特别远。故即使是手上的茧这点细节,两人亦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多时,两人收回目光,似懂非懂地看向萧风。

萧风见两人迷迷糊糊,压低声音解释道:“那人明明是个读书人,手掌中怎会生出如此多茧来?如果说是家境贫困,因生计所致,虽是说得通,可是不是太辱没读书人的斯文了?”

世俗界自千年前三分天下,如今已和平近千年。经济政治迅速发展,读书人的地位亦逐渐提高,重文轻贾、重文轻武,重文轻农几乎根深蒂固。故对于大多数读书人来说,‘嗟来之食不可食,书生骨气不可弃’几乎成了本能。简单的说就是,对于大多数读书人来说,就算真的饿死,也不会因生计问题而损了读书人的颜面。

李于二人一怔。

萧风接着道:“而且,他之前抢先我一步进入酒馆时的速度似乎快了点,步伐也太稳健了些,故我觉得这人应是习过武的。”

于逸略带诧异地抬头看向萧风“少爷察觉不到他有修为吗?”若是平常,萧风从不会解释这个,因为没有必要。

萧风点了点头,他那番话可不是对李云说的,“所以我才奇怪。武人的地位虽不高于文人,但地位也绝对不低。而且一般来说,没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并不算读书人,所以地位比之武者稍有不如。看他穿着,明显无功名在身。即如此,他既习武,为何还要以文弱读书人身份示人?”

于逸低头思忖了下,“那属下去试探一下?”

萧风满意一笑,他正是此意。

正要点头,身边却听一人突然自告奋勇道:“让为兄去,事情保证办得妥妥的。”

李云跟萧风游历并非一次两次,对于萧风的突发奇想也是见怪不怪,但他这次是着实好奇萧风主仆俩人要搞什么,一直纠结于人家会不会武这个问题上又有何用意。可奈何当真是一句话也插不上,故一听到于逸说要试探立即提起了兴趣,怎么着也要插上一脚吧。这不,还未等萧风回话,李云便急吼吼起身,往柜台方向而去了,好似生怕有人抢般。

萧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无奈撇了撇嘴,有点无语。

这种事有什么好争的,很好玩吗?

两人静静远望,只见李云先是同掌柜打了声招呼,而后温文尔雅地不知对那书生说了点什么,忽而面色一沉,一爪便向那书生抓去。

那书生显然未料到李云会突然动手,狼狈地退了几步,险之又险地躲过了李云迎面一爪。

之后,李云又连出六掌三腿,皆被书生险险避过。

这运气简直好到逆天了。

数招落空,李云觉得甚是没面子,眼都有些红了。一咬钢牙,又是一鞭腿往书生下盘招呼而去。

眼看李云几乎急了眼,就要真的打起来了。

便在这时,书生的运气好像一下子被用完了,自己把自己绊倒在了地上。虽险险避过了李云的招式,可若无意外,李云下一招必然是避无可避了。

众人一片嘘声。

“怎么样?”看着一众人围着起哄,远远观望的萧风挑眉平静冲于逸问道。

“有点架子,但底子薄,经验也不够,属下猜测并非从小练起的。倒是头脑挺聪明,时机把握得还算不错,身法也算高明。”于逸作为皇城中精心培养的护卫,眼力自然差不到哪儿去。

萧风赞同地笑了笑,微微眯起眸子,“的确是习武不久,底子差正常。但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呼吸节奏很奇怪。”

“奇怪?”于逸略有诧异,又认真地往人群方向看了两眼,谨慎道:“似乎太过绵长了些?”

“嗯!”萧风再次点了点头,补充道:“不仅仅只是绵长,似乎还有一种韵律,就仿佛......他在炼一口气,有趣得很。”萧风那灿若繁星的眸子里闪着好奇的光芒,似乎小孩子遇到了新奇的玩具般。

于逸皱起了眉头,迟疑道:“少爷,那......”刚出缥缈楼,于逸觉得都一事不如少一事,并不想随意招惹他人。

“为什么不查?当然要查,而且必须细查!”未等于逸说完,萧风便似乎看透了其心思,打断其话语道“你只猜到他来历神秘,这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不入虎穴,焉能得虎子?”他依旧笑容平静,话语中却毫不掩饰兴致勃勃,不靠谱得很。

“少爷!”于逸眉头皱得愈紧,沉声道。

萧风叹了口气,不准备再逗他,“于叔,你还是太耐不住性子。你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们身处江湖又如何能置身事外?你可曾想过,若有一天,江湖上大批高手皆能如这书生般,会如何?有些事,并非你想躲便躲得开的。”

于逸面色凝重了下来。

萧风却又随意一笑,“不过,我本以为他能够完全遮掩修为的,未曾想,竟也是个鸡肋。就是不知道他是地位不够,修习的秘法不全,还是秘法本就这样。若是后者,那还真让我空欢喜一场了。”他话语随意,可话中含义却一点也让人随意不起来。

于逸面色凝重地看着萧风,一时间哑口无言。

萧风一边看李云在远处表演,一边继续冲于逸说道:“对了,你从见了李县令后就有点心不在焉,是有什么想问的?”

于逸犹豫了下,开口道:“少爷没有必要让李中恳误会的。”

“哦,这件事啊,我本来想晚些再解释的。”萧风收回视线,平静道,“缘聚总有缘散,快刀斩乱麻总比优柔寡断来得好些。”

于逸默然。

虽之前有所猜测,可当真面对事实时,于逸心中却禁不住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萧风平静看着于逸,解释道:“以后江湖会很乱,他若与我有所牵扯,我不一定能护他周全。即是我自己要借势,没必要连累不相干的人。

于逸没听明白,皱起眉头。

萧风见于逸沉思,既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打算再打扰他,转头看向李云。见那边闹得差不多了,冲其招了招手。

李云正好看见,立即会意,故作气恼地又踹了那穷书生两脚,发泄似地骂了两句,最后才似乎解了气般转身往萧风所在的八仙桌方向而去。乍一看雄纠纠气昂昂,细看却让人怎么着都有点屁颠屁颠的,狗腿得很。

萧风无奈摇了摇头。突地又似想到什么,看向走来的李云,笑得分外愉悦。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待李云坐定后,萧风笑眯眯的问道。

“嗯?”李云怔了怔,随即看着萧风那未免太过愉快的小脸警惕道,“怎么感觉你笑得有点幸灾乐祸?”

“有吗?”萧风无辜地看向于逸,一脸纯真。

“没有。”于逸果真不愧是护主的楷模,想也不想便与萧风统一了战线。

“哦,”李云将信将疑地瞅了瞅于逸又瞅了瞅萧风,“先听好消息。”

“嗯,”萧风露出果然如此的玩味笑容,笑嘻嘻道:“好消息是,如我所料,那读书人的确是个大高手,而且还是入了品的那种。”

武道修为分初窥门径,登堂入室,后天,先天四境。其中,初窥门径与登堂入室属于武道基础,并不能算是踏入武道,只有到了后天境才算入了品,才算得上是一方宗师,可开宗立派。江湖中如此划分,三大帝国其余势力亦是如此。所以,说那个读书人是名大高手,一点错也没有。

李云的脸上表情僵了僵,几乎要破口大骂了。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他怎么也没想,自己随随便便招惹个人便是个只手能打好几个自己的,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也没等李云发出什么感叹,萧风又接着笑吟吟道:“坏消息是,今日之后,李大纨绔欺负文弱穷书生的消息便会传到县令大人那里了。”

李云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萧风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

就在这是,李云点的菜也开始一一上桌。

不愧是安阳县纨绔之首,便看各色鱼肉菜肴满满地摆了一桌,便可知其出手之阔绰。

可等到最后一道菜上桌,原本一脸愉悦的萧风脸上的笑意却一下子垮了下来。因为清一色的油光发亮,萧风着实下不去筷子。

萧风饮食本就精细,这几年随着身体的每况愈下尤甚从前,过分油腻的东西萧风已经许久未见了。

无语地看了眼黑着张脸的李云,萧风顿时生出一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这是报应!

好在萧风从来都不拘小节,也不同李云打招呼,十分自觉地为自己点了份甜粥,让李云瞪着个牛眼,郁闷了半天。

不多时,甜粥便也端到了萧风面前。过分甜腻的香气飘荡到鼻尖,萧风轻蹙了下眉头。

暗自感叹了下店家真实在,萧风还是打消了再换一碗的想法。

心念微动,萧风抬起头来,叫住了将要离开的伙计“请稍等一下。”

伙计也就十七八岁模样,虎头虎脑的,颈上搭了了条白色毛巾,看上去倒是十分机灵。见萧风喊他便十分自觉地低头哈腰来到萧风几步外的身侧,语气略带讨好问道:“小公子有什么吩咐?”

也亏得他刚才没在大堂,否则若是之前见到李云教训那书生,现在不知该是何表情呐。

萧风冲其友好一笑,十分老练地从李云怀里掏出二两碎银,放在桌上,“只是问些事情,不知方不方便。?”不是萧风不想掏自己的银子,实在是萧风身上一般是不会有银子的,因为这些东西一直是于逸帮忙带着。

李云嘴角抽了抽,心道:“虽然我并不怎么在意你拿我二两银子,但你这么随意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而这时,萧风还似乎并未觉得什么,回头冲李云无辜一笑。

李云瞬间没了脾气,跟这个小祖宗计较,自己还不如先准备好豆腐呢。

伙计看着桌上的碎银,心里都乐开了花。二两银子可是差不多他几个月的工钱呐。忙不迭回应道:“方便,方便。客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小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便是不知道的,小的也能立即去给您打听出来。”

萧风满意颔首,语气温和随意中略带好奇道:“那个刚才于掌柜交谈的是什么人?就是刚才那个同你擦肩而过,出了酒馆的读书人。我看他似乎与掌柜很熟的样子。”因为有栅栏前的那一事,萧风倒没打算拐弯抹角。

“能不熟嘛,赊了我们酒馆好几两银子酒钱呐。”伙计面露不屑,嘀咕道。对于伙计这种平头小百姓来说,几两银子着实算得上是大钱了。

萧风挑了挑眉头,静等下文。

伙计见状,清了清嗓子,生怕萧风不满,连忙解释道:“那个穷书生啊,名叫柳愤,自称是负笈游学的读书人,三个多月前来的,嗜酒得很。”他突得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知道桃苑居的桃君吗?就是花魁,美得很。他刚来便上演了场英雄救美,还狗屎运地俘获了佳人芳心,”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啧啧称奇,“可惜是个榆木脑袋,一个月的时间便和人家闹翻了。本来也没这么嗜酒的,近来估计是借酒浇愁。也是被桃君姑娘养刁了,还非好酒还不喝,以前有桃君姑娘好酒好菜供着,这些当然都不愁了,现在可好啦,连买酒钱都掏不出来了吧?”伙计的声音虽低,但其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却明显得很。

第8章 开始变天了!

萧风倒真是稍稍惊讶了把。

一是有点惊讶柳愤竟然在安阳县这个小城池呆了三个多月这么久。

读书人负笈游学不会在同一个地方久待,几乎是每个人的常识。俗话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天地如此浩渺,人之寿命如此短暂,若长期停滞不前,大好山河将何时行遍?又何谈游学?

二是惊讶于柳愤竟然与桃苑居命案中的重要相关人桃君有些渊源。

这也太巧了些吧!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萧风对柳愤的兴趣又增加了些。

“借酒浇愁?为何?”萧风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好奇问道。

“小的是这么猜的,”伙计像找到知音般,立即打开了话匣子,往萧风身边凑了凑,道:“你们是有所不知,当初桃君姑娘有多痴迷这个家伙呀,那是恨不得天天把他拴在身边的架势。小的猜啊,当初便是为其舍了清倌人的头号,桃君姑娘也是愿意的。只是,后来也不知闹了什么矛盾,两人说闹翻就闹翻了。就是在两个月之前。”他话语顿了顿,感慨道:“估计连他自己都觉得,只有自己辜负桃君姑娘的份,想着过两天桃君姑娘便会来找他。可谁知桃君姑娘也是个性子刚硬的,隔两天不仅没去找他,反而又找了个书生当情郎,硬是半分回旋的余地都没留。”

“嘿,既如此,他们是怎么闹翻的?”李云听得津津有味,突然间就没了,忍不住问道。

“这个谁知道呢?突然就闹翻了,之前可是连一丁点闹矛盾的风声都没有。不过,听桃苑居中的小厮说,好像是柳愤说了什么惹恼了桃君姑娘。反正当时吵得挺凶的。”伙计露出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无奈道。末了.还不忘看一眼萧风,生怕萧风生了气。

萧风微微眯起眸子,倒是半分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微笑道:“在下有一事不明。你说清倌人?我怎么听说桃君姑娘已经出了阁呢,难道是谣言?”

“哎,小公子一看便知不是本地人,桃君姑娘一个多月前的确出了阁,好像还是被强迫的呢,当时可是气煞了一大帮青年才俊。更更让人可气的是,便是桃君姑娘不再是清倌人,那些个老早想要一亲芳泽的'才子俊杰'也仍是只能看不能吃。这不,都一个多月了,硬是连半分让那些'才俊'们如愿以偿的机会都没给。估计那群家伙都快气疯了.不过,听说桃苑居里好像出来事,要不怎么好端端的就关了铺子。”伙计笑得甚是开怀,似乎天底下就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萧风附和般跟着笑了笑,随意扫了李云一眼,安阳县衙役们的口风竟这般紧,这倒让他有点意外了。不过,命案没多少能被隐藏住的,桃苑居之事众所周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想到这儿,他继续问道:“小哥先前几句话什么意思?就是青年才俊那几句,可否详细说说?”

“可以,当然可以。”伙计笑得愈发开怀,颇有种千里马终于遇上了伯乐的感觉,“给桃君姑娘破了瓜的是我们县的富商刘金老爷。挺抠门的个人,对桃君姑娘那是真心的好。从桃君姑娘十六岁出道,逢桃君姑娘出现的场合,十有八九就有刘金老爷;只要是桃君姑娘看上的东西,第二天就能送到桃苑居里去。今年......正好满三年,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呢。”

于逸冷冷一哼,吓得伙计一个趔趄。

萧风忙冲伙计友好微笑,生怕吓到他,“还有呢?”

伙计战战兢兢地看了眼脸色阴沉的于逸,又瞅了眼桌上的碎银,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继续道:“自从桃君姑娘出阁那日后,刘金老爷就给了桃苑居好大一笔银子,只为独占桃君姑娘,这不都一个月了吗。”

“那桃君不感动,不以身相许?”李云插嘴。

萧风在一旁哑然。

伙计一拍大腿,颇有种茶楼说书人一拍惊堂木的感觉,“这个问题问得好啊,其实感动不感动真不好说,但桃君姑娘被强迫了后,可是既没哭也没闹,平静得很呢,想来早就接受了刘金老爷了,所以,小的猜测,桃君姑娘该是早被感动了。.”

萧风撇了撇嘴,很是无语。

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

李云咂摸了下,不多时,也回过味来“不对啊,既然如此,柳愤算什么?另一个读书人又算什么?”

伙计滞了下,随即张口就来“就是因为鹤听洪,桃君姑娘才不愿被赎身,否则早就被刘金老爷娶回家了。”

萧风呵呵一笑,不发一言。

李云饶有兴趣,“鹤听洪?谁呀?第二个书生?桃君的知己?”

“对呀,对呀,就是第二个书生,桃君姑娘的蓝颜知己,痴情得很呢。”伙计啧啧感叹,“你要知道,读书人最重名声,可人家就没在意这个,比之那个柳愤当真好了无数倍。小的估计,那鹤听洪要恨死刘金老爷了,好好一对鸳鸯,他没事瞎掺和一脚。鸳鸯拆散了还没什么,可若没拆散呢?那不是造孽嘛。不恨死他才奇怪。不过,说心里话,小的倒希望那个书生也是个没良心的,这样桃君姑娘也不用两边夹着,左右为难。虽然是被刘大老爷破了瓜,好歹他也是个痴情汉,嫁给他没啥不好的,对吧?”

众人沉默不语。

伙计也不觉得扫兴,继续道“小的觉得,桃君姑娘若是个聪明的,委身刘大老爷也无妨,毕竟让桃君姑娘出阁的便是他。再者,鹤听洪连给桃君姑娘赎身的钱财都没有,便是不被人插上一脚,两人也‘有情人难成眷属’啊。”说到这儿,他摇头晃脑,倒有点指点江山的味道了。

萧风浅浅一笑,并不回应。

这种事情,萧风觉得,除了本人外,在情况未明前,谁也没有资格评头论足。

之后,伙计越聊越上瘾,噼里啪啦地开始说了一堆。

又问了伙计些无关痛痒的其他事,几人聊了足足半个柱香的时间,伙计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走的时候乐呵呵的。

也是,任谁心情舒畅地闲谈了半柱香,偷了个懒不说,还赚了差不多自己几个月的工钱,不乐呵才奇怪。

就算不明目张胆地乐呵,也一定偷着乐呵。

目送伙计离开后,萧风开始漫不经心地喝甜粥。

店家太实在也不是件好事。

菜太咸,油太多,粥太甜......总之,一切难以下咽。

三人都在纠结时,萧风突然不经意开口道:“李兄,可听出柳愤是哪里人士?”

“口音很杂,应该是经常走南闯北的,为兄不能确定。”李云随口回应。突地,他滞了下,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般,一下子直勾勾地盯住了萧风,压低声音道:“你怀疑他......”

没等他说完,萧风摆了摆手,“你想多了,我只是觉得那人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李云疑惑地呢喃了句,突然打了个寒颤。

在李云的印象中,被萧风说成‘很有意思’可不是一件好事。他在心中怜悯地为这个不小心惹了大麻烦的仁兄默哀。

虽说是为萧风接风洗尘,可这顿接风宴着实不太受人欢迎。

满满一大桌子菜只被动了几筷子不说,萧风这个正主儿更是连一筷也未动。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李大公子的选菜水平真让人难以恭维。

“今天真不去李府?”’宾主尽欢’后,李云又一次问道。

“不去!”萧风连犹豫一下都没有,淡淡摇头。

“真不去啊!”李云不甘心道,‘啊’字拖的特别长,显然是希望萧风能稍稍改变下主意的,“既省钱又有人伺候,多好。”他卖力推销去自己家的好处。

萧风悠闲喝着清茶,不搭理他。

“喂,好歹两年的交情,一点面子也不赏,是不是太过分了?”李云有点怒了。

“呵!”萧风轻笑了下,淡淡扫了他一眼,依旧不为所动。

“可是揽梅园离我们李府真的很远诶,本公子要一大清早赶去,你不麻烦?”

萧风微笑摇头。

“我麻烦。”李云终于没辙,气鼓鼓道。

“那便是你的问题了,”萧风毫不在意地随意道,“你知道我的性子,是半点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萧风怂了怂肩,好心好意建议道:“要不这点闲事,我们就不掺和啦?”

这可是一剂猛药!

李云立即改了口气“我没问题,保证明日辰时前准时到。”

开玩笑,如果真不掺合了,自己这两天岂不是白忙活了。

“嗯。”萧风满意点了点头,随口道:“那你便先走吧,我要等于叔找马车回来。”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友情提醒一下,尽量不要在你父亲面前提我。”

这已经是萧风第二次说类似的话。

“为什么?”李云诧异道。

“以后你会知道的。”萧风高深莫测一笑,却依旧半分要开口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李云无奈,只能一头雾水地讪讪离开。

看着李云远去的背影,萧风叹了口气,有些虚弱地闭了闭眼,神色略显疲惫。

“也不知以后他会不会怪我。”低低的叹息在少年心间回荡,却无人可知。

作为终年习武之人,于逸照顾人的确不能算多么细致,从接风洗尘宴上,萧风要一碗甜粥还要亲力亲为自己点便可看出。可作为萧风最亲近的人之一,对于萧风绝大多数喜好,于逸几乎都清楚得很。

揽梅园作为安阳县中收费最为昂贵的客栈,并不辱没其名气,占地面积极大不说,布置极为清雅,环境亦是清幽,这是件十分难得的事,这也是于逸预订揽梅园作为落脚之地的最大原因。

地处县城,想要找出个幽静之地可不容易。

但再清幽之地,未进入之前,喧嚣总是有的。

刚下马车,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如箭矢般快步而来,径直挡在了萧风的面前。

萧风看了眼突兀跑来的少年,轻蹙了下眉头。

那小小身影是个大约十岁出头、衣不蔽体的小乞儿,身子瘦瘦小小的,甚是可怜。也不知在揽梅园门口等了多久了,小脸冻得发青,浑身轻颤。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等到现在。

那小乞儿颤巍巍地站在萧风面前,哆哆嗦嗦地道:“这位少爷,赏口饭吃吧!”

萧风不知在想什么,只皱着眉看他,默然不语。

那小乞儿见此,有些着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扯住萧风衣袖,哀求道:“少爷,给口饭吧!”

脏兮兮的小手抓在萧风雪白的衣裳上,萧风的衣袖上立即多了几个黑乎乎的指印。

于逸眉头猛地皱起。

正要有所动作,却见萧风摆了摆手,皱着眉头低声对于逸道:“三个铜板。”

于逸怔了下,随后又点了点头,依言从怀里掏出三个铜板,交给了那小乞儿。

小乞儿立即欢天喜地,连连道谢。

三个铜板并不算多,但对于一个乞儿来说,便足够一天的伙食了。最最重要的是,这样少的钱不会有年纪大些的乞儿上前讨要,更不会招致一顿痛揍——因为他们看不上。

然而除了小乞儿与于逸、萧风三人之外,无人知道,这三个铜板中,其中一个铜板并非铜板,而是一个形似铜板,正面刻了个‘风’字的铜片。

缓步进入之前预定的院子,一进房间,萧风便急忙忙脱了外衣。没办法,谁让萧风有轻微的洁癖,穿着脏衣服,萧风会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于逸回头便看到萧风只穿了个中衣,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片刻也不敢耽误地将手中的大氅给萧风披上,“少爷,小心着凉!”

萧风抬起头,对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张揉搓的不成样子的纸团,萧风开始小心翼翼地将其摊开。一边摊纸团,还不忘一边与于逸调侃,“于叔,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半个丐帮?”

于逸苦笑,这分明是话里有话。

萧风见于逸不说话,目光奇怪地瞅向他“你不要想那么多,好不好?我只是觉得这纸团得也太粗鲁了吧。”

于逸嘴角抽了抽,我信你才有鬼。

果不其然,萧风小脸上渐显坚决之色,继续道:“不行,这种半吊子的‘丐帮方式’太丢人了,这次李兄之事告一段落之后,我一定要去丐帮拜访一下。他们传递消息的方式一定不是扯人衣袖。还有,苦肉计演的有点过,真把人冻到了怎么办?这个也要问问。”

于逸嘴角抽搐。

说话间,萧风已将纸团摊平。

纸上空无一字,当然,这样要忽略那些不成规则的油渍。

萧风神色不变,动作行云流水地先将纸以茶水浸湿,后又与烛火烘干,便见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鬼画符。既不是字也不是图画,稀奇古怪得很。

萧风平淡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优美的弧度,“呵,我说怎么这么安稳,原来真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啊。”他微阖双眸,脑中思绪飞快转动。未过多时,睁开双眸,他喃喃低语:“以你为引,起江湖之乱,你当真配合得很啊!”

“少爷!”于逸看萧风已万事了然在胸,轻声唤道。

萧风回过神来,微笑看他:“陶叔他们说,白杨盟盟主白无天欲以一人之力战尽江湖英豪,问我如何看。”

于逸表情一僵,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萧风继续道:“白杨盟除势力庞大,在江湖上嚣张霸道也是出了名的,早些时候我还奇怪,以白杨盟中人的性格怎会突然选择蛰伏?看来是前段时间白无天闭了关。如今,虽不知他是否突破了瓶颈,看他架势估计是觉得江湖无人了。”说到这儿,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可这要对自己多有信心呢?”他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既然白盟主要做这个出头鸟,我便顺手给他个人情,不挡他的道了。”他语气顿了顿,“我写封信,明日你帮忙交给今晚的那个......乞儿,他今晚估计不会回去。之后我们缥缈楼就该清闲多了。”

于逸一头雾水,显然没听明白,却仍是点了点头,“那属下去准备纸墨笔砚。”

“嗯!”

目送于逸消失在视野里,萧风表情却凝重了下来。

巧合还是教唆?抑或只是自己想多了?

看来这次江湖之乱,天变得有些彻底呀。

第9章 桃苑居

不提萧风这边的暗流汹涌,李云这头倒真算得上是'大浪当头'了。

因为李云一回家,便被自家老爹揪进了书房。

李府书房中,李中恳黑着张脸看着李云“你说实话,你对那个萧风到底知道多少?”

“知道姓名,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啊!”李云甚是无辜地回答。

“什么都不知道?”李中恳的声音略略拔高,有些诧异,“你们相交二载,对他你竟什么也不知道?”

“对呀!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李云甚是诚实地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李中恳被噎得不轻,半天没说出话来。

良久,他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对自家儿子的管教得太松,这不都快傻了。看来,以后要多注意一下......嗯......尽快为他找个贤惠媳妇,好让他收收心,要不以后被别人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呐。李中恳心中如此盘算。

李云不知道自家父亲现在的想法,只当他还在想萧风的事,看着父亲沉思,心中忐忑不已,大气都不敢出。若他知道自己父亲此时心中所想,估计会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长长嘘出口气来,李中恳打定了主意,抬头看向李云,“那个萧风,以后不要与他有来往了,其非善类。”

李云先是一怔,随即一下子就急眼了,“为什么?我不!”

若是其他的事,面对这个不苟言笑的父亲,李云在其淫威下,估摸着将就将就也就答应了,但对于李中恳要求之事,他是半分妥协的余地都不会有的。

李云不是小孩儿,是非对错,友情、亲情,他分得清楚。

对于李云来说,先不论当初知晓萧风身手不凡后,如狗皮膏药般粘着萧风求一同游历江湖,花了多大心思。单说萧风对自己的特殊意义,李云便不可能放弃这位好友。

两载相交,在李云心中,萧风不仅仅只是好友,他似乎无所不能,他淡薄如闲云野鹤,他虚怀若谷,洒脱豁达,他会无丝毫怨言地帮助自己,他会在自己犯错时小做惩罚,他会与自己嬉笑怒骂......只要有萧风,李云不必担忧任何事,他像一位智者,一位达者,更像一位长辈,一位知己,让人敬畏,亲近,心向往之。

也因为此,每当遇到什么问题时,李云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这个年纪比自己要小得多的少年。

李中恳勃然大怒,“胡闹!你知道那少年是什么人吗?知道与他来往要担多大风险吗?若为父猜的不错,那少年与那个中年人应都是宗门中人。这些人,我们都是避之不及。你倒好,一领就领来俩儿。哪天他们若闯了泼天大祸,谁担?”

“宗门中人?”李云毫不在意地嘀咕了句,随即又理直气壮“宗门中人怎么了?又不会吃人?况且以萧贤弟的能为,即使日后当真出了祸事,他也有办法让我全身而退。”

“呵!”李中恳冷冷一笑“幼稚!你当他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日后若真出了祸事,赖到你身上,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可能。您不了解他,他也不是那种人。”李云态度坚定,语气斩钉截铁,“况且我已经将桃苑居之事拜托给了他,便是我想抽身出来也不可能。”

李中恳闻言,似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

半响后,他像下了什么决定般,抬头直视李云,语气严肃道:“宗门中人虽神通广大,可过多纠缠,对我们来说到底是得不偿失。明日,我给你半天时间,你将此事与萧风解释清楚,尽量让他不要插手桃苑居之案。”他看着李云浑不在意的神色,气就不打一处来,语气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听清楚了没有?”

李云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至于此时他对李中恳之言怎么想的,他明天是否照李中恳之意办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黑夜逝去,黎明将至。

“笃笃笃......”

规律的敲门声打破了李云的美梦。

“啊,谁呀?”李云迷迷糊糊喊了声。

门外无人回应,敲门声却依旧响个不停。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半刻钟.......

李云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哪个不要命的?来扰老子的清梦,活够了是吧?”

门外的敲门声顿了顿,几个呼吸后,又开始有规律的响起。

笃笃笃......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半刻钟.......

终于,李云再没了睡觉的兴趣,气呼呼地走到门前,一把推开门,怒叱道:“谁呀?哪个不要命的?是不是找死?”

门外,一蓝衣小厮正无辜地抬着手,做敲门状。

气氛一时有点诡异。

半响后,小厮先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开了口,道:“少......少爷,是您昨天晚上让小的叫您的。”

李云怒道:“那你哑巴啊,就不知道回个话吗?”李云虽吊儿郎当,又是众所周知的大纨绔,心眼却是真不坏,否则现在这小厮面临的便不是斥责,而是拳打脚踢了。

小厮甚是委屈,“少爷,您昨晚说,除非您自己开门,否则无论您在房间里面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让小的搭理您。”

得嘞!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李云无语望天,自己昨天晚上怎么想得这般周到。

突地,他想起一件事来,“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至辰时。”

“哦,辰时呀!挺早!”李云松了口气,随即一怔“不对,什么?已经辰时了!”

李云的脑袋终于清醒了过来,立即打了个激灵。

这是迟到的节奏啊!

揽梅园前厅,萧风浅抿清茶,姿态悠闲地翻看?礼记?,“于叔,什么时辰了?”

“还有一刻钟便是巳时了。”于逸平静道。

“还是这么不靠谱,”萧风放下手中茶盏,姿态优雅地伸了个懒腰,“于叔,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呢?”

于逸笑了笑,“全凭少爷做主!”

“真无趣!”萧风撇了撇嘴,懒懒道,“算了,纵容他这一次吧,就当他昨晚遭遇的补偿了。”

于逸点了点头,并未反对。

李云到底没让萧风太失望,因为不知是故意还是有意为之,好巧不巧的是,李云踏入揽梅园时恰好入了巳时。

几乎是李云一进揽梅园前厅,萧风与于逸就注意到了他。因为清雅诗意的揽梅园前厅,毫无风度、行色匆匆的位弱冠青年在一大厅温润谦和的雅客间着实太过扎眼。

萧风无奈撇了撇嘴,将用以打发时间的《礼记》揣入怀中。

“李兄,这边!”

平和温润的声音自大厅一角传出,在清雅的大厅中竟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

李云循声望去,便见萧风与于逸正在偏僻角落浅笑看着自己,遂快步走了过去。

“贤弟怎么找了个这么偏僻的位置,让为兄好找。”甫一坐定,李云便忍不住抱怨。

萧风浅抿了口清茶。今早,他可是喝了一肚子茶水了,若不是于逸在身边,他估计着早饭都可以免了。

“李兄若能准时来,小弟便是找个好位置等你也无妨。”

李云讪讪一笑,萧贤弟果然还是这般地了解自己啊。

“早膳用了没?实话实说!反正我是没。”并不想过多纠结与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帮李云倒了杯清茶后,萧风平淡问道。

李云怔了怔,随即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你们也是才起床,还埋怨我,口中却应道:“没呢,一起?”

“嗯。”萧风看着李云奇怪的目光,却是一点心虚的意思也没有,淡淡点了点头。接着,转头给于逸递了个眼神。他自然没什么可心虚的,若不是清楚以李云的性子,来时未必会吃早饭,他又何必坐在这儿喝一肚子茶水?如此只不过是为了给他个台阶罢了。

当然,以萧风的心性,他也不会向李云解释这个。误会就误会呗,反正他无所谓;况且,就算解释了也没什么意思。

于逸会意地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坐席,往柜台而去。

李云见状,连忙提醒道,“别忘了我的呀!”

“贤弟,你昨日说让我不要在父亲面前提你,我还不怎么在意,现在真是一点脾气也没了。”目送于逸起身离去后,李云压低声音,同萧风说起了悄悄话。

“哦?”萧风淡淡应了声,却似乎对此一点兴趣也没有,丝毫没有接话的打算。

李云自觉有点无趣,撇了撇嘴,打算将接下来的话咽进肚子。但忍了忍,他终究没忍住,继续道:“父亲竟让我离你远点,你知不知道?真是莫名其妙!”

“呵。”萧风浅浅一笑“以你的智商的确该离我远点,否则以后就算我把你卖了,你说不定还会乐得帮我数钱呢。”

得嘞!这和李中恳昨夜之言意思相差无几。

李云一脑门子黑线,这什么意思?禁不住有点恼羞成怒,“能不能好好说话?”

萧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做出洗耳恭听状,“李兄接着说,小弟洗耳恭听便是。”

李云这才面色稍缓,接着道:“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想的,一个劲说你是宗门中人,以后难保不会为我惹大麻烦。他说得甚是随意,完全是一副说笑话的表情,看样子是一点也没把李中恳的话放在心上。相交二载,李云对萧风可是佩服得很,“他怎么能这么小瞧你?真是的,以后当然只有指望为兄惹了大麻烦等贤弟搭救的机会,贤弟这般懂分寸,怎会闯祸呢,对吧?。

萧风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他其实更想对李云说,李兄啊,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两句话便将你父亲给卖了。

因为这一切都是萧风有意为之,结果自然是早已料到。他其实并不在意李中恳对李云说了什么,若李中恳对李云什么也没嘱咐,他才觉得奇怪呢。

等三人吃完早餐,不疾不徐地赶到桃苑居不远处,早已是日上三竿。

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桃苑居大门上那红艳艳的匾额上,愈发显得桃苑居奢靡华美。

萧风眼中有异色一闪而过。虽然早已听说了桃苑居的奢华,今日一见,仍觉得有所低估。

他非不识货之人,相反,因为家世非凡,再加上近几年来走南闯北,绝大多数事物的好坏,他只需一眼便可瞧出。

红楠金丝木产自青峦极北之地,特有的金丝纹理与良好的颜色材质让其分外受人欢迎。不过由于其生长极为缓慢,数量也甚是稀少,故价格极为昂贵。

如此大的一块匾额,便是让一位中等富商倾家荡产也不一定买得起。

萧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不知桃苑居东家是怎么想的,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桃苑居富可敌国呀!

突然,萧风脚步顿了顿。稍作犹豫,他转身扯了扯于逸的衣袖,冲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

于逸顺着萧风所指方向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

萧风无奈,又扯了扯于逸衣袖,在于逸低下身子后,不知在其耳边低语了两句什么。

于逸皱了皱眉,又看了看刚才萧风指的方向,随后,转身看了眼不远处的桃苑居,冲萧风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萧风满意一笑,随即快步跟上李云。

“嗯?于叔呢?怎么走了?”李云刚才便见萧风二人嘀嘀咕咕,如今又见于逸突然离开,虽知其必是有正事要办,仍忍不住问道。

“唔,突然想到有些事需要他办,便让他先离开了。”萧风显然不愿多说,随口应道。

“哦。”李云识趣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跟随萧风游历过一段日子,这种情况他见了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他不是好奇宝宝,也并非没有脑子,自然明白萧风不愿多说,他便也不多问的道理。

一脚踩入桃苑居,萧风立即有种进入了另一方天地的感觉。

若说桃苑居之外看桃苑居,给人的感觉是奢靡华美的话,其内布置便不能简单以奢靡一概论之了:上好绫罗丝绸为帘,金丝银线织纹,琉璃玉屏分落四角,精美玉石装饰打点......明明是奢华到了极点的布置,却又平白多了份清雅之意。的确无愧仙府之居!别说是这安阳县小小的偏僻之地,便是皇城中此等布置也并不多见。

萧风面容上笑意愈发浓郁,这次可是撞上了条大鱼,只是不知主人家是大有深意,还是仅仅故意显摆?

视线余光无意扫到李云,萧风微微摇头,再奢华的之地,见多了、见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沉思间,鼻间突地闻到股浓郁的脂粉香气,萧风轻蹙起了眉头,不动声色地退到了李云身后。

这种事当然是李云李大公子出面解决,自己一个小家伙便躲到一旁看戏好了。

第10章 欲哭无泪的李云

桃苑居附近的一小巷中,一个十岁左右、体型瘦小的乞儿在巷口鬼鬼祟祟地探头探脑,小脸上尽是好奇之色。

作为两年前被飘渺楼收养的孩子,小七对乞讨生活其实并不算陌生,因为这算得上是他的老本行了,也因此他才有机会这般小的年纪就被派出来执行任务。

要知道,缥缈楼对这些孩子可是宝贝得紧呢。

按缥缈楼要求,小七应该在昨天晚上收到铜钱后便回去交差的。但他只是个孩子。孩子便意味着好奇心重,不太懂轻重缓急,自律性低。简言之,不懂事。

所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便索性在外游荡了一晚。

这是一向秩序井然的缥缈楼始料未及的。

小七不会知道他的无心之举着实吓坏了不少人,甚至还有人大半夜找去了揽梅园。

本打算今天晌午便回去的,谁知晃荡到桃苑居门口时,他竟恰好碰到了昨天的收信人。

他对萧风是真好奇。

来送信前,他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那些大人物们一个个小心嘱咐,再三叮咛,生怕自己给冒犯了。以前那些出去执行任务的可都没有这待遇。

昨天见到人后,他更加好奇。明明是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孩,为什么那些大人物们对他如此重视?明明衣着光鲜,为什么没有以前富贵人家少爷的那种嫌弃看不起自己的神色?明明只是一面之缘,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少年莫名的熟悉亲切,似曾相识?

突然,小七觉得自己后颈一紧,被一只大手猛地掐住,惊得他险些尖叫起来。

于逸将小七丢到地上,皱着眉头冷冷看他,“说,在这儿鬼鬼祟祟干嘛?”

小七怯生生的,小心翼翼道:“我......我等你们的回信。”

于逸脸色蓦地阴沉了下来。

缥缈楼的情报运作极其精准细致,任务派发也讲究‘当日事,当日毕’。一般情况下,并不存在今日任务,昨日派发的现象。

就算有,小七也不可能接到。

“陶夫子是这般教你们的?”他冷冷道。

因为缥缈楼收养的绝大多数都是无家可归或残缺不全的孩子,而这些孩子之前所经历的大多数也都是人生的阴暗面。善恶难辨的他们是非观尚未形成,极有可能受之影响而误入歧途。考虑到此点,故缥缈楼高层对他们的教导十分重视,也甚是严苛。

当然,以缥缈楼的骄傲,抚养他们自然既非为利,亦不是图什么回报,只是单纯地想给这些孩子一些盼头,一点希望,想他们的生活能同其他孩子一样充满朝气活力,仅此而已。

因为,缥缈楼中人一致觉得,少年人便该心存希望,肩挑风和日丽啊。

小七脸色僵了僵。

于逸继续刻板道:“这次任务结束后,回去乖乖抄写五遍《为人论》,交予陶夫子,然后将此间之事原委如实讲与陶夫子听,不得有半分隐瞒,包括昨日为何没有按时回去。”想起昨夜找来的那几人那副火急火燎的模样,看着小七,他就有点哭笑不得。少爷猜得果真一点没错,这孩子就是贪玩,不愿回去。

《为人论》是一本教人如何为人处事的启蒙书籍,全篇六千三百八十七字,内容言简意赅,道理通俗易懂,几乎是少年启蒙的必读书。

小七的小脸几乎皱成了苦瓜,可怜巴巴地低下头,神色甚是委屈,不过好在并未讨价还价。

于逸神色略有些缓和,“那现在说说,在这儿探头探脑干嘛?”于逸性子向来谨慎,这是他年轻时的训练养成的习惯。

小七下意识看了眼早已无人的桃苑居大门,随即小声道“我......只是碰巧看到那位少爷,一时好奇......”

于逸面色又有些不好看。

他向来不喜欢好奇心重的人,而对于这种不分情况的好奇心,他更加不喜。不过到底只是个孩子,他也不打算过多苛责什么。况且,来找小七的目的本就不是问这个,这一问只是顺便而已。

想了想,于逸便也不打算在这儿多浪费时间,皱着眉头将怀中书信抛给小七,淡漠道:“知晓你昨日未回去,自然也不可能接到第二个任务。但终归你是要回去一趟的。我不想再麻烦走一趟,这封信你便顺便带回去。还有,这种情况不要有下次。”

小七赶忙点头,连连称是。

于逸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

临走前,小七却又叫住了他。“那......那少爷到底是什么人?”他鼓足勇气,大声道。

于逸淡漠扫他一眼,犹豫了下,道:“你们最想见之人。”

说完,飘然而去。

小七呆了呆,随即回过神来,有些愕然。

最想见之人?......怎么可能!

桃苑居内,萧风安静看着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靠近,脸上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神色,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准备从旁看戏了。

仅仅数个呼吸时间,一众人便来到了萧风两人面前。

为首是一位淡妆中年美妇,虽风韵犹存,可她脸上自带的过分谄媚的笑意却着实让人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来。因为着实太过掉价。不用多说,在风尘之地,能让人生出如此感觉,此人便是桃苑居的老板娘无疑了。

老鸨身后,四名打扮的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扭动着水蛇腰紧紧跟随。这四名女子五官算不得如何精致,但她们的浓妆艳抹与同其气质甚是搭配的服饰吊坠,却让她们显得媚而不妖,让人不禁生出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桃苑居绝对算得上是一处妙地。单看桃苑居能充分利用姑娘们的天生优势装扮打点令其魅力大增,便足见主人家的不简单。萧风心中默默感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哎呀!李大公子呀!哪阵风把您吹来了?这是要寻欢呀,还是做乐呀?”还没等李云开口,老鸨便已扭着水蛇腰凑了过来,摆动着手帕谄媚道。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语气蓦地带了分幽怨,哀怨叹道:“可惜,近日里,我们桃苑居出了些事,不太平得很。李县令一声令下便封了我的小苑,可是招待不了李公子了。”说到这儿,她语气突兀带了些诧异,“咦,当日,似乎李公子也是在场的,今日怎会前来?莫非是忘了?没关系,没关系。看公子也是饥渴难耐的模样,今日小妇人便破例一次,给您免费如何?只要您能稍稍动一下嘴皮子。”

这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重点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全说完了。

李云与萧风嘴角都抽了抽。这自导自演得......

李云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萧风。

萧风是谜,而且是浑身上下都是的那种,这几乎是萧风所有朋友的共识。所以,对于老鸨只注意到了李云,而忽略掉了萧风这个大活人,李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本来嘛,萧风不主动开口,便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他便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一旁看戏了。可李云这队友着实不太聪明,硬是让萧风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混烟花之地的,哪个不是看人脸色过日子?一个个都猴精猴精的。这一看,便十分敏锐地也将众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了萧风身上。

老鸨眼神大亮。这是习惯性问题。毕竟风尘之地混的,对美色都敏感得很。

她以十分夸张的口吻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好生漂亮!”说着伸手便欲去扯萧风的衣角。

萧风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躲到了一旁。

李云却被老鸨的举动当真吓了一跳。

自己当初手贱后的惨状还历历在目,面前就多了个想重蹈覆辙的。真不要命了?这胆子也是肥到没边了。

他连忙护犊子般将萧风护在身后,其实是为了避免老鸨她们做傻事,“这孩子,你们不能动,否则我可保不了你们。”

笑话!招惹了这个小祖宗,自己可没有胆子去保人。

李云的动作稍稍夸张了些,虽然本意是为了护众人,但只要有脑子的,想到的绝对是在护萧风。而且他这般不经大脑的话歧意也着实大了些。

众人都愣了愣,随即面上都变得有些古怪。

萧风眉头又皱了皱。他本想在一旁默默看戏的,询问什么的,李云自己处理便可以了。但被李云这么一搅和,自己便是想再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

稍作迟疑,萧风便大大方方地走到李云身侧,与之并列而站,冲几人微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既然默默看戏是不可能了,萧风也不打算扭扭捏捏。反正同桃苑居打交道,早一点晚一点都是在所难免的,不如提前先让他们有点心理准备。

萧风气质本就平和,微笑间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连带着古怪的气氛也在萧风的平和微笑间荡然无存。

见了礼,打了招呼之后,自然便是谈正事了。

萧风可没有同和他们继续寒暄的打算。

抬手戳了戳李云,给他使了个眼色,萧风便安安静静地修起了闭口禅。他倒要看看,半年多不见,李云的智商到底涨了还是降了。

李云见此,苦苦一笑,果然是以自己为主呀!

虽然很不愿意动脑子,可萧风既然摆出了袖手旁观的架势,李云也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脑中思绪转了转,李云清了清嗓子,先说明了来意,“本公子这次来,既不是为了风花雪月,也不是来索要什么好处,只是单纯想更仔细地询问一下三天前的命案,希望诸位配合!”

萧风心中微微颔首,对李云的开门见山甚是满意。混风尘之地的,哪个不是人精?比之虚与委蛇,客套寒暄,像李云这般直来直去其实要有用得多,也有效率得多。

场中几人却面色大变。

没办法,对于小老百姓来说,命案什么的,便是与自己没多大关系,也足以谈之色变了。更何况,李云乃县令之子,在老百姓眼中,他来询问,与县令大人本人来询问,其实没多大区别。

老鸨咽了口唾沫,冲李云勉强地笑了笑,显然没料到吃喝玩乐在行,其余之事草包的纨绔大少会突然狗拿耗子,小心翼翼道:“李公子,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问,小妇人一定配合。”

李云见此无奈叹息。

又拿眼偷偷瞧了萧风一眼,见萧风仍旧没什么表示,李云彻底死了心,认命般地撇了撇嘴,自个儿找了个位置坐好,张口就问,“刘金出事那晚,苑内可有什么异常?”神态竟是一丝不苟,语气严肃,倒是难得的竟有几分为官者的威仪。

“没有!”老鸨老老实实道,“那天正好下雪,恩客来得并不算多,更没有什么异常的事发生。”

李云点了点头,“那桃君姑娘那里呢?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桃君啊,那天她几乎一整天都在待了屋里,应该也没什么不妥的。”老鸨回忆了下,说道。

“为何几乎一整天都呆在屋里?”李云一点线索也不愿放弃,执着道。

“这个.......桃君那天身体不适。李公子,您是知道的,女儿家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是不太舒服的。”老鸨犹豫了下,还是说道。

李云有点尴尬。

“桃君姑娘之前一个人住?”萧风这时却淡淡插嘴道。

老鸨微微一怔,随即忙点了点头。

“哦。”萧风友好地冲其笑了笑,“想来桃君姑娘身子娇贵得很,身边竟无服侍之人?”

“有的,有的。桃君身边有个小丫鬟叫小桃,专门伺候桃君的生活起居。但桃君向来性子清冷,不愿与人同住,是以小桃并不曾与之同住。”老鸨谄媚道。

萧风笑容愈发和煦,“这么说,案发当日,小桃姑娘并不在桃苑居内?”

场中之人都一头雾水,不明白萧风问这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有什么用意?

老鸨亦是如此,不过仍是实诚地点了点头。

萧风呵呵一笑,笑意中带了几分玩味,随即正色道:“多谢解惑!听闻桃苑居乃人间仙府,在下仰慕已久,稍后想在苑内观赏一番,不知可否成全?”

场中众人一怔,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跟案子有关系?

老鸨冲萧风咧嘴笑了笑,不知为何,李云竟觉得她的笑容有些牵强,“当然,当然。”

“有劳。”萧风微笑应道,甚是谦和有礼。之后便不再说话,显然又将主场交给了李云。

李云这时面色也恢复了正常,开口道:“那你可知了柳愤与鹤听洪?”不知为何,李大公子对刘金的死因甚是推崇自己之前的看法。虽然这个看法早早就被李中恳一口否决了。

老鸨很是奇怪地看了李云一眼,“知道,这两个人都算是桃君的蓝颜知己,的确有杀死刘老爷的动机。但以小妇人之见,以两人的德性是万万做不出这种事的。”

“怎么说?”李云很配合地问道。

老鸨高深莫测一笑,很有高人风范的样子,不过转瞬间又本色回归,一脸谄媚“李公子,你想呀,这两个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而且又囊中羞涩,自己既杀不了刘金老爷,又没钱请杀手,就算想杀也心有力余而力不足呀。而且,”说到这,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来,“就算他们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呀。杀只鸡都不一定杀得了,还杀人?”

李云眉头皱起,他总觉得老鸨的话有点不对劲,但自己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能接着问道:“你说柳愤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我可听说了,柳愤与桃君姑娘的相识,可是一场颇为浪漫的英雄救美呢?若真如你所言,他该如何上演英雄救美?”他可知道柳愤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一只手能打好几个自己呢。

“什么英雄救美?”老鸨脸上不屑之色愈发浓郁,嗤笑道,“只是看到桃君被人调戏,那书生就傻里傻气地凑上来,没帮上什么忙不说吧,还被人家揍了个半死,连累桃君掏了不少药钱连带着照顾了近半个月才好起来。也不知这丫头怎么想的,半个月就能日久生情了?还是对一个一无是处又缺了根筋的穷书生。小妇人真是不懂了。”

李云有点傻眼,脸色复杂。原来......这个大高手喜欢自虐呀!他突地又变得有些轻松。既然如此,他也不用害怕大高手报复了。

老鸨看着李云莫名的神色转变,脸色有些奇怪。难不成李公子也是个缺根筋的?似乎没这种传闻呀。

萧风瞥了李云一眼,哑然失笑,随即二话不说,伸手一胳膊就拐了过去。

李云吃痛回过神来,很是委屈地看了萧风一眼,倒也不忘正事,继续追问,“那鹤听洪呢?难不成也是日久生情?”

这次,老鸨倒是谨慎了许多,吞吞吐吐道:“这个......小妇人确实不怎么知情,您还需问桃君这丫头了。”

“哦?”这次连萧风也诧异了下,抬头奇怪地看了老鸨一眼。

既然老鸨不知情,李云也不会钻牛角尖般揪着老鸨不放,想了想,抬头认真道:“那我想再看一次命案现场,顺便见一下当事人,可否?”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老鸨连连点头,脸上挂着谄媚的夸张笑容。

正在这时,几乎快让人忽视了的萧风突然在一旁幽幽开口,补充道:“若是方便,将相关人员都请来吧,”语气顿了顿,他话语越发温和,“这儿东西都价值连城,想来招募的有能之士也是不少,在下想认识一二,不知可否成全?”

话语明明温和,老鸨却只觉得沿脊椎骨自下而上冒出一阵寒意,身子也不由僵了僵。

见老鸨不回答,萧风一点也不介意,脸上露出极为善解人意的微笑,甚是人畜无害,“不方便呀,那就算了。真是可惜了。不过,一般有能之士都手段不凡,想来应比我们这些普通人看到得更多的,这可要提醒一下县令大人,否则,错过了重要线索岂不可惜。”

李云嘴角抽搐,萧贤弟又开始忽悠人了。

老鸨讪讪笑了笑,“方便,方便!怎么可能不方便呢?”语气一如既往的谄媚。

桃苑居前厅若说是奢侈至极反衬出了分清雅的话,其后的阁楼倒算得上是真正的清雅了:隐士之风中透露着几分古典诗意,即使揽梅园之景似乎也稍逊一筹,这让萧风禁不住有些心中感叹。

或许是因为那栋阁楼太过精致美观,又或许是那四个门神般的衙役太过显眼,并不用老鸨废话,萧风二人便十分准确地确定了目的地。

因为有李云的出面,守门的衙役并未过多阻拦,只是嘱咐了李云两句,以防这位没规没矩的大少爷破坏现场。

对此,李云自然是连连点头保证,半点身为县令之子的脾气都没有。

在阁楼上转了转,一众人很快便到了四楼。

四楼上只有四间房间由前堂相连,分别是书房、寝室、乐坊、浴室。光这一点便足见桃苑居的细致与周到了。整体布置亦是极为精雅,虽远不如大厅的奢华,却样样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在老鸨的带领下,几人径直拐入了左侧的书房。

书房的布置很是简单,显然只是做做样子。

萧风习惯性打量四周。

入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列枣色梨木木架,木架上置了不少精致物件,并非名家之作,却胜在精美,令人赏心悦目。房间左侧摆了一楠木书桌,墙角处摆了一排书架,书架上只放了寥寥数本书籍。书桌四周散了不少纸张,有的四散在桌上,有的已掉落在地上,与凌乱的血迹相衬,竟也显示出了一种莫名的萧瑟。书桌右侧是一扇窗,距书桌只有数步之遥。此时窗户半开,不时有风将纸张吹得一皱一皱的。

萧风微微眯了眯眸子,回头冲老鸨礼貌一笑,“请问桃君姑娘何时能到?听李大哥说,她可是个大美女呢。”

他说得甚是认真,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大眼睛眨呀眨的,很是人畜无害,似乎这次他来的目的真的只是来看美人的。

老鸨微微一怔,随即谄媚道:“那小妇人再去催一催?”

“多谢!”萧风浅笑颔首。

目送老鸨离去,萧风一回头,便见到一张笑得十分猥琐的脸,禁不住怔了怔,奇怪道:“李兄,你受什么刺激了?”

李云笑的甚是得意,只差没生出一把长须,好老怀欣慰的拂须朗笑了,“贤弟有此觉悟,难得呀!为兄甚为开怀。”

萧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今天这场戏演得......李云不好好调侃一下自己才奇怪呢。

似笑非笑的看了李云一眼,萧风径直入了书房,留下清淡悦耳的笑言轻飘飘的传入李云耳中,“记性真差!”

李云如同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身子立时僵在了原地。

他刚才脑子是进水了吗?偷着乐呵多好,干嘛要说出来?想到以后可能尝到的种种苦头,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你嘴贱!

萧风的便宜可不好占啊。

萧风才不管风中凌乱的李大公子,淡淡说了四字后,便不再搭理他,径直开始了办正事。

虽然之前听李云说了不少,可基于李云的不靠谱,以及考虑到李云也只是道听途说,准不准确还是两码事,萧风并未没事找事地瞎琢磨,做无用功,直到现在才真算得上插手了这个案子。

他先到木架旁,扫了几眼木架上的物件。期间,曾十分随意地拿起了座“玉篮花女”上下把玩了一小会儿。之后,又十分惬意悠闲地踱去了书桌旁,在书桌与书架前转悠了两圈,最后,便施施然坐在了一木椅上,开始......发呆。

李云对萧风这种看似漫无目的、毫无厘头的瞎转悠见怪不怪,也依葫芦画瓢地学了一路。萧风干什么,下一刻他便也跟着干什么。

可惜的是,事实证明,脑子这东西,李云还是有点欠缺的。一圈转悠下来,李大公子半点线索没看到,反而一脑门子浆糊。

他不由有些泄气,看也没看身后,一屁股坐在了另一把木椅上。

萧风原本正看着书桌发呆,余光扫到李云坐下,不由怔了怔,多看了他两眼,随后冲他竖了竖拇指。

李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莫名奇妙,心中却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来。

不过,萧风显然没有出言解释的打算,不再搭理他,伸手径直去拿书桌上的东西。

李云见状,想也未想脱口而出,“不要破坏现场!”

萧风伸出去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伸手。

李云起先有些迷糊,在反应会儿后,终于明白过来。

这是在说自己有分寸,不必担心。

想到这儿,李云也放下心来。不靠谱这种情况,对自己来说......很寻常啊,对萧风来说却着实不太可能。思绪顿了顿,李云突地意识到一件事......在萧贤弟的衬托下,自己这是举手投足都冒着傻气的节奏啊。

书桌上的东西并不算多,只有一个茶壶,一只茶杯,一个烛台,一方砚台,一笔架及数支毛笔与满桌不知被风吹起的还是人为弄乱的凌乱的白纸。

萧风先小心翼翼地将白纸一张张拿开,下面的纸张便十分清晰的显露了出来:并不难看出白纸是沿桌面呈扇形摊开的。而以这个趋势将之与地上掉落的白纸对比,萧风猜测,纸张掉落在地并非有意为之,而是在行凶时无意弄的。

看完这一切,萧风不动声色地将纸张按原来方位摆好。

之后,萧风又仔仔细细地将桌上所有东西都看了遍,并且十分自觉得在看完后将之物归原处,如此便好像从来未曾有人动过般。

李云忍不住感叹萧风记性真好。

毛笔很新,只用了一支,显然,主人家并不怎么喜欢舞文弄墨。茶壶,茶杯里都有水渍,茶壶内还有少量的茶水,并没有什么异常。砚台中墨迹早已干涸,但以其内残留的墨渍来看,砚台内,在墨水干涸之前,墨也并不算多。砚台附近桌面十分干净,干净得连半点墨迹都没有。砚台边缘亦是如此。

李云留意到萧风对砚台似乎很感兴趣,便多看了两眼。不过,以他的火眼金睛......什么也没看出来。

再看萧风,已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此时正将房间上下打量。他打量的速度并不慢,却让人觉得分外仔细。未过多时,萧风便一路打量到了李云所在位置。

轻轻蹙起了眉头,看了眼依旧坐得安稳的李云,萧风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但只要仔细琢磨琢磨,便会觉出比平日里更温和了些,“李兄,让一让,可否?”

李云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萧风身侧。

但当他回头看向萧风视线所及方向时,脸一下子就白了。

不算均匀却密集的褐色血迹充斥整个视线:书桌旁,地上,墙角........而血迹的中央,一张靠背木椅静静伫立。木椅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似乎一块块褐色污点,在李云眼中,说不出的恶心恐怖。

因为那木椅是他刚才坐的那把呀。

书房中木椅共两把,一把是当初李中恳坐的,刚才被萧风坐了;另一把便只能是捆刘金的那把了。

难怪自己刚才会觉得不妙。

李云欲哭无泪。

第11章 桃君

萧风显然早已料到李云会有此反应,温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一把沾了血的椅子而已。”只是他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四下打量,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着实让人感觉不出多少诚意来。

李云定了定神,转头怒声道:“萧风!”语气很是愤懑,连‘贤弟’都不叫了,“你刚才明明看到了,怎么不提醒我?”他可是想明白萧风为何冲他竖拇指了。

萧风丝毫不在意李云的指控,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不时蹲下身来认真观察地下血迹,一副直接将李云无视掉了的模样,不过好在还是回应道:“哦,这个呀,我想提醒你时,你已经坐下了。我觉得吧,你坐一息的时间与百息的时间好像没多大区别,就索性没多此一举。”

李云一下子被噎住,哑口无言。

这个逻辑,似乎很有道理。

正在李云无言反驳,抓耳挠腮之时,萧风突然抬头看他,“叫几个人需要这么些时间吗?李兄,要不你去看看?”

李云好不容易找出了点反驳的话,立时被噎了回去,悻悻点了头,乖乖转身准备下楼看看。

实在是没什么推脱的理由。

刚一脚踩出书房,却听后身后的孩子转了口气,“李兄!”

李云没精打采的转过身来,“又怎么啦?”心里默默补了句“小魔头!”

此时的萧风已不知何时走到了窗前,正一手抵着窗沿往窗外瞧。

四楼是阁楼的最高层,距地面至少有四五丈高度。以这一高度足以将阁楼附近美景一览于眼底。故书房窗户可以说是极好的赏景之处。

或许是因为考虑到大树遮挡视线的缘故,阁楼附近并无大树,倒是低矮灌木成林,湛蓝长天与冬青绿植相衬,其间曲径以五色鹅卵石铺就,错落有致,在这雪覆春色中说不出的美丽。

萧风隔窗远眺,看着窗外美景微微皱眉。

虽背对李云,萧风身后却似长了眼睛般,在李云刚转过身来时便十分凑巧地冲其摆了摆手,只是目光却依旧并未从窗外之景上收回,语气更是听不出半分情绪来,“快过来!他们在楼下不远处,所以李兄便不必麻烦一趟了。倒是小弟有些......有点小事要询问你一下。”

李云怔了怔,有点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将信将疑。连贤弟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会知道?不是在耍我玩呀。

他小心翼翼地拿眼瞅萧风,却半分要依萧风之言的意思都没有。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过分诚惶诚恐的感觉。

萧风见李云没反应,抬头看他。一看便看到他奇怪得不能再奇怪的面色,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要有多可怕,让李云如此警惕。不过,他也没有自我澄清的打算,板起小脸教训道:“脑袋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快点过来,我有事要问。”

李云看萧风板起了脸,被吓得不轻,也不管萧风有没有什么‘阴谋’了,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萧风跟前。

委实是当初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

“什么事?”他小心翼翼地问。

萧风微微眯起眸子,伸手遥遥一指最近处的高树,“以李兄的身手可否从这里悄无声息到那里去?”

“悄无声息?”李云砸摸了下嘴,“这个,这么远,几乎不可能吧!便是在近一些,我也不可能做到呀。”

萧风暗道一声果然,想了想继而再次问道:“那如果给你些外力,比如绳索或者让你借力呢?”

“借力?”李云想了想,抬手比划了下,抬头认真道:“这个,应该可以吧。不过我可不能保证。”

萧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手拿窗竿点了点窗棂上沿的一处,“有什么想法?”

“什么?”李云一脸茫然,显然没反应过来。

萧风有些无奈,提点道“仔细些,那不是花纹。”

李云微微诧异,凑上前去将窗棂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番。这才发现那些细细的条纹当真不是什么花纹,而是木材变形即将折断留下的细纹。他略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这样?”

要知道,窗棂作为窗户的框架,多是以支撑为主,风吹雨淋,日久腐朽很正常,但出现折断的现象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而且,这里是桃苑居,素有人间仙府之称,装饰布置更是以奢华精致为标志,又怎会允许窗棂上出现断纹?

李云试探性道:“难道说是当初建这阁楼时,施工者偷工减料了?”

萧风翻了个白眼“这桃苑居怎么说也建了有七八个年头了,你当所有人都眼瞎?”

李云讪讪笑了笑,这个猜测的确有点不切实际。七八个年头,说长不算很长,说短也的确算不得短。但要说看不到这裂纹就有点不太可能了。虽然裂纹处在窗棂上沿,位置并不怎么明显,可桃苑居几乎每日都会被人细致打扫,怎么可能没人发现呢。

萧风不再理会李云,转身自个儿搬了把木椅过来。轻手轻脚踩上木椅,微微踮起脚,萧风小心地一手稳住窗棂,另一手将窗棂上沿的木条向外推了寸许。似乎并未用多大力气,木条便弯出了些许弧度来。

李云看得胆战心惊,生怕萧风一个不小心把窗棂折断。

不过他显然是想多了。

萧风很有分寸,很快便放开了手。窗棂上的裂纹也并没有什么要扩大的迹象。

萧风淡淡扫了眼李云一脸纠结担忧的表情,哑然失笑,不过面上仍一本正经,道:“裂缝间是干净新鲜的,应该是这两天才有。”

李云眼前一亮,“与这案子有关?”

萧风摊了摊手,一脸随意,“不清楚,不过似乎是这样的。”转而,他又道:“下楼吧。那几位可是要上楼了。”

李云也不再纠结,点了点头。

便好像算准了般,上楼的一伙人到达二楼时,萧风、李云二人也恰好到达二楼,

为首带路的依旧是老鸨,只是相比于在萧风,李云二人面前的谄媚,在自个儿属下面前,老鸨要更让人看得顺眼得多——因为少了过分夸张的虚伪与谄媚。

老鸨身后跟了一打扮清雅,身若拂柳的纤弱女子,两个身穿青衣的大块头,与一位身穿灰衣的冷漠中年人。

那纤弱女子生了弯弯柳叶眉,小巧樱桃口,肤若凝脂,目含秋水,再配上副柔弱玲珑的娉婷身段,着实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而现在女子眉头轻蹙、目含哀伤的凄婉表情更是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既使不用老鸨介绍,萧风也能一眼猜出此人身份定是桃君无疑了。

两个青衣大汉均面目普通,身材魁梧,想来应该是护院之类的身份。

至于最后一人,萧风只打量了一眼,嘴角便勾起了优美的弧度。之前隔得远,他难以确定来人修为,如今当面还真让他有点惊讶了。

这有能之士含金量还真高啊。

“小女子桃君,见过两位公子。”在萧风打量几人时,桃君听从老鸨招呼,上前万福一礼道,动作甚是柔弱优雅。

“小的张千、刘彪见过两位少爷,”紧接着,两青衣汉子亦抱拳躬身一礼。

倒是灰衣中年人傲气得很,只冷漠说了二字“吕年!”便没了下文,高手风范尽显无遗。

萧风,李云二人冲几人点头回礼,并未计较吕年的无礼。

李云转而将目光移到桃君身上,美人如玉,令人赏心悦目。

萧风却对这几人都没兴趣,只淡淡扫了眼,便将视线径直投向了窗外。

相互见礼后便是谈正事。

李云一见萧风又是一脸漠然,立即便垮了笑脸——自己又要到费脑子的时候了——心中不禁有些叫苦。虽然与美人交谈是一件很令人舒心的事,这并不意味着李大公子在绞尽脑汁想需要询问的问题时,他还有欣赏美人的这份心情。

思绪转了几转,李云终于找到了话茬,正要开口,耳边突听有熟悉的悦耳嗓音响起。

“我们这次来是想多了解一些那日发生的事情,所以劳烦桃君姑娘将所知情况再说一说。”萧风不知何时已收回视线,转过头来,浅笑看向桃君。顿了顿,他补充道:“李兄与在下注意到了些许小细节,所以想确定些事情,劳烦姑娘讲的详细些。”他话语又顿了顿,似乎是斟酌了下,笑得愈发温和,“便从那日白天开始,如何?”

李云十分诧异看向萧风。以萧风刚才表现出来的态度,李云毫不怀疑萧风一定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抓耳挠腮。谁曾想,转眼竟又换了态度。这性子真是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桃君脸上的温婉柔弱的微笑微微一滞,甚是柔弱的看了老鸨一眼,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朱唇轻启缓缓道:“当日白天,小女子因为身体不适在房间里待了一天,没怎么出去,没什么好讲的。那天晚上......”她又将那日与李中恳所说的原原本本地说了遍,除了语气与表述较为清晰外,与那日其实差不了多少,显然没有半点要详细的意思。

便是以李云的迟钝性子都听出了桃君的敷衍之意,耐不住性子一直冲萧风瞪眼。萧风却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模样,认真得听桃君说完,很是给面子地浅笑道:“哦,原来如此。”竟是对桃君的不配合一点也不介意。

他抬眼扫了挤眉弄眼的李云一眼,有些无奈,又抬头看了众人身后漠然的灰衣人一眼,浅笑继续道:“那么,在下想再多问些问题,桃君姑娘应该不会介意吧?”他语气温和,连带着话语也给人一种客气至极的感觉,让人很难拒绝。

桃君再次点头。

萧风满意一笑,似又想到了什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可不要看着我年纪小,就骗我哟。”未等桃君作出什么反应,他又正色道:“敢问姑娘,当日你身体不适,在阁楼里呆了一天,可有人照料?”

桃君摇了摇头,“无人照料。那天白天小桃有些事,所以并未在阁楼里陪我。我本就喜静,便也再未再向妈妈打招呼,所以那天阁楼中就小女子一人。不过小桃她应该是放心不下小女子,傍晚回来过一趟。这点,两位大哥都可作证。”说着,她抬手指了指一旁静立的两位青衣大汉。

“哦,”萧风了然地点了点头,接着道:“既然身体不适,那日怎么还会接客呢?”

桃君面上凄哀,“刘大老爷当初在桃苑居留了一大笔银子,不得不接待。”

萧风轻轻蹙起眉头,“这么说,刘金这人霸道得很了?”语气中竟带了分愤慨。

李云奇怪看着萧风。在他的印象里,萧贤弟的情绪可从来不是容易受外物的影响的。难道仅仅半年不见,萧贤弟就变了这么多?

桃君面上凄哀之色更甚,“不是,刘老爷其实人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哦?”萧风这次回应的语气中带了分反问,似乎并不怎么相信。

桃君凄凄一笑“那日小女子身体不适,即使夜深了,刘老爷也没有要求小女子服侍。而是抱着小女子在书房窗前赏雪。雪大得很,映得窗外的景色并不如何昏暗,反而美得很。刘老爷说,佳人相陪,赏雪赋诗当是一件人生快事。”说到这儿,她语气带了莫名的颤音,“小女子便配合地碾墨,刘老爷执笔赋诗,好不潇洒惬意。”仅仅一句话,她眼中便涌起了泪水,让人看着分外怜惜,“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小女子忽觉脖上一痛,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再次醒来后,就发现......”说到这儿,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开始不停地啜泣。

“哦。这就是当日你们为什么是在书房的原因?”萧风语气恢复波澜不惊,平静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刘金与姑娘可都不是什么喜欢舞文弄墨的人,原来如此。”

李云嘴角抽了抽,果然是自己又天真了。

微微叹了口气,萧风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小水囊来,十分善解人意地递给桃君,“别怕,一切都过去了。”萧风的语气平静,似乎并不是安慰人,但不知为何,竟让人生不出什么厌恶的情绪来;而且,他说的竟既不是节哀,也不是什么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而是......别怕!

桃君怔了怔,梨花带雨的俏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诧之色。

在场中人有反应过来的,也不由怔了怔,觉得甚是别扭。

见桃君止住了啜泣,萧风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你与柳愤是旧识?”

桃君与众人又都一怔。

原本看桃君泣不成声,众人都以为萧风会撇下桃君,转而问其他人。谁也没想到的是,即使桃君已是梨花带雨,萧风仍没有先搁置一下的意思,话锋一转,转而问起了其他。看来是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到底还是个孩子,一点也不懂得体谅他人。

桃君轻轻摇了摇头。

萧风耸了耸肩,“那姑娘与鹤听洪是如何相识的?”

李云皱起了眉头,萧贤弟这又要搞什么鬼?

桃君以手绢擦掉脸上的泪水,语气略带沙哑道:“那时小女子因柳郎之事躲在角落落泪,恰好被鹤郎碰上。鹤郎是个体贴人的,当日他与小女子讲了不少话......”

“不是吧,你就这么着就与他互生好感了?”一旁李云沉不住气,听到这儿忍不住插口道。

萧风有些不满地瞪他一眼。

李云讪讪缩了缩脖子,不过仍瞪眼直勾勾地盯着桃君作求知状。

桃君柔柔地点了点头,有些羞赧。

李云忍不住瞪大了眼。

“哦。”萧风倒没表示出什么惊讶,淡淡应了一声。

接着,他又问了个让人有点难堪的问题。只是他说得认真,话语又是温和平静的,着实让人感觉不出什么不对劲来,“冒昧问一句,那鹤听洪现如今待你如何?”

桃君脸色微红,“一如初见。”

这次即使李云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见不住惊讶地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萧风又抬头瞪了李云一眼,这人当真没眼力劲得很。

李云有些赧然,连忙解释道:“不是,桃君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他还未说完便被桃君打断:“小女子知道,鹤郎是个好人,是我......委屈了他。”

李云更加赧然。

萧风无奈摇了摇头,随即温和道:“既知如此,便好好待他。”

李云面色有点古怪。这个不该是男子之言吗?这话合适?

再看桃君也一脸惊诧。

场中其他人也面色古怪。

萧风却似没见到众人表情,话题瞬间拉回,正色道:“在下想知道那夜姑娘醒来后看到了什么,姑娘可否成全?”

桃君深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轻柔道:“之后的事,桃君被吓坏了,并未留意。”

“哦。”萧风并没有什么不满的情绪,神色平静得认真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桃君姑娘既未看到无头鬼的庐山真面目,也不能确定到底无头鬼是不是凶手了?”

众人齐齐一怔。

听这少年意思,难不成凶手另有其人?

桃君不确定地点点头。

李云反应不慢,几个呼吸后迟疑道:“若无头鬼不是凶手,他没事找事来干嘛?难不成还是想让别人误会?”

萧风冲李云笑了笑,却并未向李云解释这个疑惑。他抬头看了眼桃君,语气平和道:“对了,姑娘,出了这种事,为何不见小桃姑娘的身影呢?在下想见上一见。”

“真是不巧,两天前小桃便有事回乡省亲了。小公子若真想见恐怕要等上些时日了。”桃君语气略带歉意。

“呵,好巧!”萧风摸了摸鼻子,似乎是有点尴尬。

“那姑娘可否说说小桃?”难得看到萧风尴尬,李云挺乐呵的,随口接了话题。

“嗯,当然可以。”桃君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小桃要比小女子小上几岁,是妈妈派给小女子的贴身丫头,为人机智活泼,很讨人喜欢。她虽是下人,小女子与她交情却甚笃,平日里我们都是以姐妹相称的。她并非本地人,而是隔壁县的。家中有位体弱的父亲,家境也并不富裕。最近他父亲似乎患了重病,所以才会匆忙赶回家省亲......”

静静听桃君讲完,萧风突然开口道:“姑娘是杨川人士?”

“嗯,小女子祖籍杨川县。”桃君略显诧异地点点头。近八年的在外流离颠簸,她竟还是乡音难改。

“对了,我看刘......老爷出生商贾,难不成年轻时还是才子?怎会有闲情雅致赋诗题词?”李云也插口道。他老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可是一伙人的节奏都太快,他一走神就忘了。

商贾多奸滑,且在别人眼中多为不劳而获,所以在大多数人心中,商贾的地位着实有些尴尬,弃文从商的更是少之有少。

桃君眼中有复杂神色一闪而逝,“公子误会了,他只是抄诗而已。”

萧风下意识扫了眼地上的纸张:那些有大有小的宛如稚童草书的大字,着实不像读书人的手笔,不禁微微一笑,“敢问姑娘,那么你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刘老爷是蜷曲在地上的,还是在木椅上的?”

桃君认真想了想,回道:“若小女子记得不错,是在地上的。”

萧风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第12章 我真的闯荡过江湖?

冲桃君致谢后,萧风转头将目光投向了之前两位青衣汉子,直截了当道:“找两位前来,自然不是让两位来看戏的,不知两位可否说说那晚有什么异常,或者两位直接将那晚的见闻讲述一番也可。”

两人神色有些尴尬,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还偷偷瞟了老鸨一眼。

李云有些奇怪,正欲出言喝问,却蓦地觉得自己手腕处一阵冰凉,便好像被一块玄冰覆上了般,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他心中陡然一惊,这温度也太低了吧。随即又反应过来,萧风体温常年便是如此,自己竟一时给忘了。好像是因为先天不足还是什么来着的。早让萧贤弟补一补,他就是不听,若一直如此,长大了还有哪个姑娘敢亲近?

低头去瞧,果然便看到萧风正用手抓着他的手腕,虽未看他,李云也明白,这是让他不要多言。

既如此,李云也只能悻悻闭了口。

萧风这才松开李云,冲两个青衣汉子温和笑了笑,随后微微转头对老鸨道:“那晚,两位大叔可能是有失职之处,在下希望您不要计较,可否?”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五百两银票,十分随意地放在了桌上。这是他事先准备好的,为的便是防范现在这种情况。

李云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这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老鸨双眸大亮,一张徐娘半老的脸上几乎快要笑出朵花来,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自然可以。”

说着便要伸手去拿桌上的一叠银票,不过却被李云一把按住,“先别急,等正事办完了,不会少了你的,这个先放着。”虽说银票是萧风的,他无权干涉,但怎么着萧风也算他的挚友,他自然不能让萧风吃了亏。

老鸨讪讪缩回手,有些幽怨地看着李云。

李云视而不见。

萧风微微一笑,只作不见,直接将目光投向了两个青衣汉子,“那夜之事,现在可否说说了?”

两个汉子心中大石终于落地,自然是连连点头,很是配合地将昨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了。

原来,那晚下起了大雪,天气冷得很。他们两个一嘴馋,便在值班时喝了点酒,以至于发生命案那段时间都是迷迷糊糊。至于那晚有什么异常,他们更是半点也不知。

萧风微微眯了眯眸子,“似乎你们是不让随身带酒的,那你们的酒是哪里来的呢?”

两个青衣汉子更加汗颜,“当时小桃姑娘来看桃君小姐,见天色不太好,便热心替我们哥俩温了壶热酒,说是暖暖身子。当时只想着回头再喝。可不多时下起了大雪,我们又嘴馋,便将苑内的规矩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全怪我们,不干小桃姑娘的事。”

萧风微笑,“无妨,无妨。小桃姑娘时常这样?”

“这个......以前送过些瓜果糕点,酒是从来没送过。那天估计是忘了规矩。”一汉子迟疑道,末了似乎不放心,又道:“小桃这姑娘人是真好,脾气又温和体贴,以后谁娶了她当媳妇,绝对是有福气得很。”

萧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知道从他们这儿不可能有收获了,便温言寒暄了两句,为二人宽了宽心,又转头看向了最后一人。

最后这中年汉子,年纪也不过刚入不惑之年,自从进入阁楼便一直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似乎什么事都不值得他在意般。此人其实除了气质过分冷峻孤傲外,十分得普通,属于几乎一扎进人堆就很难找到的那种。面目普通,气质普通,连穿着都是最不引人注意的灰衣,当真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但就从他进入这里后的表现,及萧风多注意了他几眼,便可猜出此人绝非寻常人。

事实也的确如此。

此人是一位后天九重巅峰的一流高手。

世俗界很广阔,普通人穷极一生也不一定能将世俗界偌大河山行个遍;世俗界亦很复杂,登天山脉,冷幽谷,无尽海等数个禁地令人谈之色变,天机阁,青云学院等势力让人难以捉摸,不时有先天高手横空出世引天下乱局......但再如何复杂,武道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先天巅峰。

可世俗界习武之人数以亿计,被人们所知的先天境也不过百人,遑论先天巅峰强者?百人,在数以亿计武者中何等的稀罕?在数百亿甚至数千亿的人口中其所占比例又何其之少?如此看来,莫说是先天巅峰,便仅仅是初入先天也是难得得很。

先天以下便是九重巅峰。

若先天是王者,后天九重巅峰便是王者之下最强者。

此等人物,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让人不得不注意,更何况是在这种风月之地呢?

萧风想不注意到都难。

虽然......他着实没把九重巅峰的大高手放在眼里。

其实萧风大体上算是明白这老鸨的心思。因为自己之前插话的时机太巧妙,补充的内容又太过敏感,老鸨心里着实有些忌惮,这很正常。不过她如此沉不住气地抛出了个重磅炸弹试探一下自己,倒让萧风稍感意外。

可惜,老鸨并不知,萧风之前在书房门前将她支走,可不仅仅只是因为怕她故意耍手段破坏了现场,更重要的目的也是试探。

一位后天七重的大高手在风月之地当个普通的老板娘,可不是件很好玩儿的事。

本来以为她会谨慎起见先按兵不动的,不曾想,竟如此主动直接地给自己这么大面子,当真有趣得紧。

不过其实他挺想告诉面前这个真气鼓荡如潮的家伙,你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情况特殊,只要你不会秘法什么的,一般情况下,我一眼便能看出你的修为,并不需要你如此向我展示。不过他终究没说出口,只淡淡一笑:“阁下好修为!”语气平静,既无惊讶,更无畏惧忌惮,似乎只是在说你今天吃饭了这般平常简单的事。

老鸨与吕年眼中都有异色一闪而逝。

吕年冷冷一笑,也不等萧风发问,主动开口道:“那日傍晚就下起了大雪,我便一直躲在阁楼顶蓬上躲雪。”

萧风这才恍然,原来阁楼顶上那类似鸽房的小房子是如此目的。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听吕年下文。

只听那人淡淡道:“当日,自刘金进入阁楼到半夜丑时,阁楼内除了几声窃窃私语外,安静得很。子时那段时间,阁楼内似乎有过轻微的呻吟声和喘息声。”

“那你怎么没有进去看看?这不是很反常吗?”听到这里,李云忍不住打断了男子的话语,问道。

“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吕年淡淡扫了李云一眼,冷漠道,“谁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若是他们正在行男女之事,我当如何?”

李云一时有些尴尬,继而转头看向那两个青衣大汉,“你们在命案那天可曾听到过呻吟之类的奇怪动静?”

两人更加尴尬。

萧风淡淡一笑,扯了扯李云的衣袖,“无妨。”

他转头又看向吕年,平静问道:“然后呢?”

吕年撇了撇嘴,似乎对萧风的平淡表现甚是不满,“大约丑时过半,苑内曾闯进来个江湖人,我便追了出去,所以之后之事也不太清楚。回来时便恰好听到桃君姑娘的呼叫,便匆匆追了进来。进来时也只看到窗口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至于是不是桃君姑娘口中的无头鬼,在下不敢确定。”

“那个江湖人呢?”李云显然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觉悟,从旁插口问道。

“没追上,跟丢了。”吕年语气平静,即使是在说自己的失误也没流露出什么不妥或懊恼的神色,平静得很。

“这样呀!”萧风低喃了句,随即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这么说你进入阁楼时,书房的窗户是开的?”

“嗯。”

“有没有去追?”萧风继续道。

“那黑影速度太快,一到窗口便看不到人了。”

“哦,连蛛丝马迹也没有留下?”

“没有。”

“那就有点奇怪了。”萧风浑不在意的打了个哈欠,语气随意道,“听你这么说,说不定还真是有个无头鬼呢。”

在场中人都怔了怔,四下气氛有点沉默。

“那便劳烦阁下将那夜探查范围同在下说说吧,我再找找,说不定是你粗心没发现呢。”萧风继续随意道。

书中曾有记载:今遇神仙中人,御风而游,可行万里之遥而衣袖纤尘不染。人们形容武道宗师也常以飘飘然神仙中人来形容。这些自然不是说武道宗师们真的可以御风长游,而是在说武道宗师可凭一口真气,提气一跃数丈,以足尖微点树梢借力,更可行万里而足不沾地,衣袂飘扬,潇洒惬意,与神仙中人无异。

此事并非虚构,而是确有其事。

但稍有些武学常识的都知,此神仙事迹唯先天可为。也就是说,并非所有武者皆可如此潇洒快意。

普通人,天赋异禀者,可跃一丈余;初窥门径者,至多可一跃二丈之远;登堂入室者,一个纵跃最多可跃四丈;入了品的要更远些。但这些都是各中翘楚全力而为,极消耗真气不说还难以连贯,所以人们虽可以凭此来判断一个人的修为,却也不可尽信。

当然,也有不少人凭轻功身法或足迹深浅判断武道造诣。

其实只是形式不同,道理相通而已。

像桃苑居中吕年所提情况,也是据此划定寻找闯入者的蛛丝马迹的范围。

吕年脸色黑了黑,却仍是板着脸给萧风指明了范围,“方圆六丈。”

萧风满意一笑,站起身来,很是无所事事地伸手摆弄了下桌上的茶盏,语气轻松道,“这么说,也就是有一段时间,你们三人谁也无法确定是否有人进入过阁楼了?”

三人一阵沉默。

萧风又道:“还有便是,在那一小段时间中,你们也无法知道阁楼内的情况,或者确定阁楼中是否有人出来了?”

三人再次沉默。

萧风不再摆弄茶盏,站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语气闲散道:“李兄还有什么想问的?”

李云摇了摇头。

他本就没什么想问的。

主要是不想动脑子。

萧风无奈撇了撇嘴,随即微笑环视众人。

没什么好问的了,自然是端茶送客。

此处虽非萧风、李云二人之居所,之前打过招呼,自然是二人目送剩余众人离开,

在众人一一准备离去时,桃君不可避免地要将萧风之前给的水囊还给萧风。

或许是因为初次见面有所拘束,又或许是因为警惕性太强,桃君并未喝面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家伙的水来压惊,只是单纯将这个巴掌大小的水囊拿在了手里。

临走时,萧风突然笑嘻嘻开口道:“桃君姑娘,不知鹤听洪鹤兄住在何处?在下晚些时候想去拜访一二。”

桃君身子微微一颤,回头强笑道:“鹤郎是负笈游学至此,并无固定住处,小女子不知。”

萧风继续微笑,“无妨。”

目送几人下楼,萧风长长伸了个懒腰,也未等李云发问,便张口说了句让李云很是无语的话来,“你父亲真倒霉,你最近小心点。”

“啥个意思?”李云一头雾水,满脸无奈。

萧风笑了笑,转身往三楼楼梯口而去,“这案子跟江湖有点关系,挺麻烦的。”

江湖与朝堂本就是互不往来却又相互影响的一对矛盾体。

世俗界中,帝国有三个,朝堂便有三个。三足鼎立,分庭抗礼。

江湖,世俗界中仅有一个,它是三个分庭抗礼的势力中无明确归属者的集合体:来自三大帝国,却又不愿于三大帝国中墨守成规。

所以江湖如田间草,不一定能成大气候,却随处可见,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有生。所以,三大帝国奈何不了江湖。

帝国更像是一棵巨树,底蕴丰厚,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所以,江湖更奈何不了帝国。

但江湖之人可同仇敌忾,有英雄热血,喜仗剑而歌,恣意洒脱。而朝堂虽人才济济,却多善阴谋算计,市侩小人更是数不胜数,难以做到戮力同心。

况且,江湖无国界,天下之大随处可去的。

可朝堂有界,一国掌管一国,一郡治理一郡,泾渭分明。

所以江湖事多江湖了,帝国大多不予理睬。凡涉及江湖之事很麻烦。

这也是萧风态度转变的原因之一。本以为只是寻常案子,不曾想桃苑居竟硬要插上一脚,还胆子不小得向自己示威。

你既要试探,试探便是。

我奉陪到底。

李云听到‘江湖’二字,眼神先是亮了亮,随即便似想到了什么,立即苦了脸。

他虽未正式行走过江湖,却也清楚江湖的复杂,更是对江湖与朝堂的形势也了解些。连忙追上萧风,“那我父亲岂不是被罚定了?”

萧风淡淡扫他一眼“谁说的?我既决定插手,你父亲还会受责罚,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李云立即眼神大亮,“那......”

萧风想也不想打断他的话道:“这事你便尽量不要插手了,要不什么时候吃了大亏,我可不管你。”

“什么呀?凭什么你能插手,我就不能插手?这也太瞧不起人了。”李云很是不甘心地嘀咕。

“你认识了我这么久,难道还看不出来我一直在行走江湖?”萧风突然回过身来,差点让李云刹不住脚,与萧风撞个满怀,“江湖人处理江湖事,不是很正常的吗?”

李云还想再说什么,突地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你......你你你是江湖中人?你不是宗门中人吗?”

萧风的气质跟李云心目中的江湖中人完全不同:江湖,不该是豪放的,豁达的,却又充斥着腥风血雨,热血豪情的吗?不该是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吵嚷着义结金兰,最最推崇英雄气概的吗?不该是江湖浪子一声吼,兄弟义气冲天斗的吗?再看萧风,一副温润谦和、从容优雅的模样,这哪是在闯荡江湖,明明是在游山玩水呀?

萧风奇怪地瞅了眼比见了天塌下来还要惊讶的李云,语气带了分调侃道:“怎么?跟我闯荡江湖这么多次,自己竟还不知道?”

李云涨红了脸,只恨地上没突然多出个裂缝来,好让他钻进去,以后打死也不出来。

他憋了半天,似乎仍一点也不相信,“当真?”他试探性问道。

萧风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再带我走一遍?”李云突然可怜兮兮道。

萧风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被自己呛死。他神色默了默,随即轻吐二字,“做梦!”

李云讪讪咧了咧嘴,继续道:“那我自己去重温一遍?”

第13章 三年之约

说实话,萧风有时候其实挺想剖开李云的脑袋,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这人的大脑构造是什么样的,为什么每次他关注的重点总是这么另类呢?

好一通舌灿莲花,萧风好不容易才将李云的那一份不切实际的想法掐灭在了摇篮之中,他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不当场让李云打消他的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想法,萧风还真不放心在桃苑居这事告一段落后便直接离开。

毕竟以李大公子喜欢胡闹的性子,重温故地这种事还真是有可能干出来的。

他有他自己的打算。

这次游历,若无意外,江湖必将风起云涌。

这样的江湖,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而以李云三脚猫的功夫及在萧风看来小孩子智商,搅入其中,只可能是妥妥的送菜。

这些考量,萧风自然不便直接向李云提及,但稍作引导什么的却是没什么顾忌的。

并未在阁楼中停留过长的时间,很快,萧风便与李云逛下了阁楼。

从阁楼上往下看,景色宜人;行走在白雪覆盖的鹅卵石小径上,竟也是另有一番不同的风味,美得让人流连忘返。

萧风带着李云不急不缓地踩过鹅卵石地面,踏过积雪覆盖的草坪,绕过几簇灌木,很快便停留在了一棵大树旁。

大树正对阁楼书房窗户,约五六丈高,人腰粗细,想来该是棵近百年的老树了。

李云疑惑打量四周,忍不住问道:“来这里干什么?”

萧风淡淡一笑,并未多言,只抬手往头顶指了指。

李云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便见萧风已一个上跃麻利上了树。

李云本能地抬头,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好似没有重量般,轻飘飘地掠过树梢,又轻飘飘地跃回了地面。动作轻灵闲适,行云流水,就连半分树上的积雪也未被抖落下来分毫,让李云忍不住心中喝了声彩。

等萧风回到李云身边时,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枚玉佩。

玉佩通体呈浅褐色,并不是什么讨喜的颜色,但就其材质来看,却绝对是极品。

李云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见萧风小手一抬,一掌便拍向了那人腰粗的大树。

李云见状,暗道了声不妙,连忙抱头。

接下来迎来的却不是预料中的一头一脸的积雪。白雪飘扬,宛如鹅毛般从天而降,飘飘洒洒,好不漂亮。

李云面上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惊诧表情,两颗眼珠子几乎快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脸上只差没明明白白地写上怎么可能几个大字了,显然被萧风的如此一手惊得不轻。

再看萧风,一身白衣,目光平淡地看着坠落的雪花,宛如雪中走出的仙人,说不出的潇洒出尘。

这时便见萧风脚尖微旋,摊开那只握着玉佩的手,在漫天飞雪中随意一扫,随后一步跳出了雪落之地。

那一树的积雪可不少,估计还要下不少的时间。他可没有傻呼呼淋雪的爱好,还是积了好几天的雪。

低头看了眼玉佩上粉色的雪花,萧风满意笑了笑,又轻轻蹙了下眉头。

似乎手法生疏了呢。

抬头看了眼依旧傻愣愣站在原地的李云,萧风眉头一挑,心中暗道,这人莫非傻了不成?

“李兄?”他试探性问。

李云回过神来,转头便见到丈许之外的小小身影,怔了下,随即也连忙跳出了落雪之地。“贤弟,你刚才那是......”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述刚才所见之事,委实是这种手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萧风抖了抖手中的玉佩,正好将玉佩上那些掺杂着的白雪抖落,努了努嘴,“诺,还不是为了这个?”

李云有点张口结舌,“就为了这点雪,弄出这么大动静?”

翻手间,积雪化为漫天飞雪,这手笔委实大了点。

“有吗?”萧风奇怪地看他。

这种小手段是他在幼年时经常玩的,毕竟以萧风的身份与悟性,既无书童,也不会有伴读,娱乐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这点小手段也算苦中作乐了。故在萧风看来,应该算很稀松平常才对。

“嗯嗯。”李云甚是认真地点头,一双眸子几乎快要亮得发光了。

“哦。”萧风平淡应了声,直接忽视掉李云眼底的热切,“动静大点就大点吧,反正对我来说,收获似乎要更大些。”

李云微微一呆,随即面露狂喜之色,“这血,这玉佩......是凶手的?”

“不知道。”萧风随手将玉佩上的雪抖落,“不过至少证明有人当夜曾上过这棵树,至于如何上去的,如何下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我还要琢磨一下。”

他随手将玉佩丢给李云,语气随意道:“看清楚点,需要你去确定点事。”

李云顺手接住,拿着玉佩前后仔细翻看了下,然后又抛还给萧风,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什么事?说吧。”

萧风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小手绢将玉佩小心包好,“你应该有机会翻看往年的案例,帮我确定一下刘金当初贿赂给高官的玉佩是什么样的,是否与今日之玉佩相仿。嗯......如果有可能的话,便画幅图给我吧。”

他本来是想让李云查一查玉佩的来历的,但只是瞬间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李云到底只是县令之子,这玉佩品相并非凡品,很可能是史书记载的那块,若真让他查出了点什么,指不定给他弄出什么大麻烦呢。

春寒料峭。

等两人将偌大的桃苑居逛了个遍,都被冻得够呛,缓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待得两人出了桃苑居,天色已近正午。

想到李中恳的嘱咐,估摸着是不是该萧风那里躲两天的,可惜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便被萧风料事如神的一句话堵了回去,“去我那儿也没用,县令大人不会找去?你难不成真想被禁足?”

李云讪讪撇了撇嘴,最后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同萧风道了别,老老实实回了家。

毕竟他还不想被关禁闭。

不过,临走时,李云仍同萧风约定了下午一起去其他地方找找线索。

等萧风回到揽梅园,于逸早已回到客房等候多时。

“于叔,什么情况?”一入客房,萧风连半分给于逸开口询问的机会都没有,径直问道。这倒不是他有多着急,而是这么冷的天,自己却在外面足足待了一上午,若自己不找点什么转移话题,估计一段苦口婆心的教说又是少不了了。自己还想耳朵根子清净些。

于逸面色有些凝重,使得他原本就鲜少有表情的木头脸更加刻板,“少爷,桃苑居很不简单。”

萧风赞同地点了点头,否则他也不会让于逸前去打探了。不过他脸上倒并未有什么凝重神色,反而仍旧一脸轻松。随手摸了摸茶壶,竟是温热的,萧风不禁浅浅一笑,心中微暖。

于逸继续道:“上午,属下送完信之后便去了桃苑居。桃苑居的布置极为精巧细致,完全不是平常风月之地该有的规格,即使是在皇城那边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萧风微笑,“于叔是想说,桃苑居或许还有别的用途,或者桃苑居背后有大势力支撑?”

于逸点了点头,“不仅如此,属下觉得桃苑居内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

“哦?”萧风微微提起了兴趣,不过神态依旧闲适,为自己与于逸各倒了一杯热茶,淡淡道:“为何如此说?”

于逸面上神色愈发凝重,犹豫了下,突然单膝跪地,道:“少爷,属下恳请少爷莫要插手桃苑居之事。”

萧风轻轻蹙眉,伸手去拉于逸,“于叔,不要动不动行大礼,快起来!”

他着实不太喜欢有人冲自己下跪。

好不容易让于逸站起身来,萧风无奈看他,“好了,现在可以仔细说说桃苑居的情况了吧?”

于逸脸上凝重之色不减分毫,“桃苑居后院中有阵法,与我们缥缈楼的甚是相似,而且其内也有高手守卫。”

“哦?竟是阵法?这倒稀奇了。”萧风话语虽有意外之意,语气却平静得很,似乎早已料到。

“所以你觉得,桃苑居该是皇城某个大人物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所设?”他看着于逸,认真问道。

阵法之道,传承上古,最是诡异复杂。

史书记载,识天文,晓地理,知山水气运,掌气象变迁,方可初识阵法之道。识阵基,晓阵理,可算出窥门径。然若欲结阵,仍差之远矣......由此便可知阵法之博大精深。故凡研习阵法之道者,皆是天资超凡,悟性超绝之辈。

然沿袭至今,由于各种典籍的缺失,及后人对阵法研习的过于浅薄,如今可见阵法早已寥寥无几。当然这也少不了那些有关阵法的书籍记载多被各大势力所藏,刚愎自用的缘故。

桃苑居地处边境,有如此财力物力本就令人奇怪,而今又有与缥缈楼相似的阵法,不得不让人深思。

缥缈楼的阵法乃萧风早些时候自皇都所学,桃苑居的阵法又会是出自何处?

有此背景,也难怪于逸面上神色如此凝重了。

于逸点了点头。

萧风试了试水温,将一杯热茶递到于逸身前,微笑道:“坐吧,你仔细同我说说今日在桃苑居的见闻,然后呢,若有必要,我便与你掰扯掰扯桃苑居之事。若我猜得没错,你该是入了阵法,还在桃苑居闹了不小的风波,对不对?”

今日,桃苑居的老板娘耽误那么长时间,萧风可不信只是去叫人与纠结派何人给自己个下马威了。

于逸躬身接过茶杯,却没有半分要坐下的意思,“桃苑居内守卫并不算很森严,若属下猜的不错,暗中守卫之人高估了也不过能发现后天五六重修为之人,所以混入桃苑居并不困难。因为当时进入仓促,属下对桃苑居也只看了个大概。布置极为讲究,似乎还有阵法蕴于其中。”说到这儿,他下意识看向萧风。

萧风点了点头,“桃苑居,我也只是转了个大概,的确有阵法蕴于其中,不过并不完整,不足为虑。”

于逸微微放下心来,继续道:“属下发现的那个阵法位于后院东南角的一片树林后,若不深入,很难发现的。那似乎也是个幻阵,属下闯入过,的确与我们缥缈楼的很相似,只是规模要大些,但结构要简单许多,否则属下也不一定能出来。”

说到这儿,于逸心有余悸。若不是之前听萧风讲解过缥缈楼的阵法,他估计自己便要栽在里面了。

“幻阵中是一间小院,其中并无人声,但奇怪得很。属下原本想进入查看的,却不慎被守卫的一名应该是先天境高手发觉,只能无奈逃离了。然后便一路赶回来揽梅园。”

萧风略觉惊讶了下,小小桃苑居竟有先天高手镇守,这当真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不过如此看来,桃苑居在此所图之大可能要远超自己所想。

不动声色地伸手探了探于逸脉搏,发觉于逸并无受伤的迹象,萧风暗暗松了口气,“所以,于叔这便是确定桃苑居与皇城有关了?”

于逸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萧风浑不在意一笑,“阵法虽说稀罕,其实也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难布置,这天下能布置的人绝对不少。除此之外,阵法间虽形式不同,道理却是相通的,所以同缥缈楼的幻阵相似也没什么稀奇,于叔这谨慎得有点过头了啊。况且,即便是皇城的,可那又如何?我们缥缈楼有何惧?”

于逸皱了皱眉头“少爷!”

萧风叹了口气,随即安慰道:“不要紧张嘛!我有分寸。”

于逸咧了咧嘴,一时竟找不着到什么反驳的话来,半天挤出了个“可是......”

萧风喝了口热茶,随后放下茶杯,换了张苦兮兮的面容,可怜巴巴道:“再者说,此事事关江湖,最重要的是事关李兄。于叔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弃好友于不顾吧。”

于逸再次无奈地咧了咧嘴,这话着实不好接。反对的话说不得,否则岂非置少爷于不义?赞同的话更是说不得,这件事招惹了只会惹得一身骚,没什么好处。

萧风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况且桃苑居里可是有一位先天高手,三个九重巅峰,再加上不知多少个入了品的大高手。自家门口多了这么个底细不明的势力虎视眈眈,于叔,你觉得好吗?”

于逸本能般摇了摇头。

乍一听,当然不好。

还未来得及多想,于逸便听萧风又道:“所以说,这件事我能视而不见吗?”

于逸只能再次摇头。

萧风十分孩子气地右手成拳捶在左手手心上,“所以呐,这事我们是非掺和一下不可呀。当然,脱身后路我也已想好,所以于叔不必太过担心。”

于逸狐疑地看着萧风。

他可是不止一次见过萧风将人耍得团团转,虽萧风刚才所言乍一听甚是有理,可他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有种自己也被少爷转得晕乎乎了的感觉。

见于逸还有点怀疑,萧风有点无奈。他知道于逸可没有李云好忽悠。如今之计,也只有转移于逸的注意力最为有效。毕竟在涉及自己安全问题上,于逸绝对是猴精猴精的。

于是,萧风不动声色地抛出重磅炸弹,“鉴于桃苑居的复杂性,我想于叔这几日先不要露面,去帮我办几件事,如何?”

对于逸来说,这个消息绝对比其他任何消息都来得让于逸震惊。他大惊失色,“少爷,可您的身子......怎么可以身边无人照料?”

萧风姿态优雅地伸了个懒腰,懒懒道:“淡定,淡定。我现在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嘛。”

见于逸仍一副担忧神色,萧风甚是无奈地撇了撇嘴,自己索性懒懒趴在桌上,眯着眸子笑眯眯瞅他,“你不要忘记,我们现在离我们的老巢多近。今晚我便调两个人来照顾我,这总可以吧。”

于逸想了想,“让他们去,属下比他们更了解少爷。”

萧风依旧笑眯眯的,显然早已料到这一幕,漫不经心道:“于叔可还记得我这几年布下的暗棋?”

于逸皱起了眉头,本能觉得有点不妙。

萧风依旧那副懒散的模样,微微眯着眸子,“气焰嚣张的白杨盟盟主欲做那江湖第一人;沉默多年的乔帮屡次出入江湖各大势力间,小动作不断;还有江湖不少势力也都有不安分的迹象,这分明是山雨欲来。我想再添把火。”

于逸心头一颤,蓦地想到一事,禁不住脱口而出,“三年之约吗?”不知为何,声音竟有点发颤。

萧风微微颔首,“是呀,快三年了呐。”

第14章 佳人夜访

虽说李云同萧风约了下午再一起去查查线索,事实却是......萧风在揽梅园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下午的书,也没见到李云的一点影子。

对此萧风倒是早已料到。

李中恳并非平庸之辈,十有八九对桃苑居之事已有了自己的看法。这种背景极其复杂的案件,李中恳是绝对不会允许李云由着性子胡闹的。所以李云被禁足是早晚之事。

对于这点,李云其实是大体猜到了的,否则也不会与萧风约了下午一起再查查线索,无非是以防万一。

只是,李大公子失算的是,他那点小心思萧风早已猜到,但萧风却绝对不会依其打算行事的。

比之李云,萧风到底要理智得多,清楚此间涉及之事并非小事,胡闹不得。

不过,对于李中恳接下来会如何处理这案子,萧风倒真是有点好奇:草草结案还是依法秉公处理?

这可以说是极考验人性的。

所以萧风准备再等两天。

眼见夕阳西下,萧风放下书籍,看了眼身旁心不在焉的于逸,“于叔,纠结了一下午,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于逸微微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萧风撇了撇嘴,“你什么时候这么能沉得住气了?我的耐心都快耗完了,你还没有决定好开不开口吗?”语气甚是无奈,脸上就差没写上‘我都给你台阶了,你下还是不下?’了。

于逸又是一怔,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道:“少爷,桃苑居存在了已有近十年,而我们缥缈楼成立才不过短短两年,何来虎视眈眈之说?况且......”

“咳咳,于叔,我饿了,我们去吃晚饭吧。”未等于逸说完,萧风便尴尬地打断了他的话,转移话题道。他当初说这话本来就是顺嘴胡扯,只是为了让于逸点头,禁不住推敲的。毕竟忽悠亲近之人,萧风其实并不如何情愿。

于逸十分无奈地看了萧风一眼,“是,少爷。”

雨夜静听风雨,江畔细看狂洪。

听洪,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是心怀天下而忘却己身的无私大义,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淡然随性,可敬可佩可叹。

但当萧风看到鹤听洪本人时,却着实再没了对其像对其名字的那般心向往之。

要说鹤听洪这人,眉目算得上清雅,一身青衣也算不得邋遢,但那一身随他摇头晃脑怎么掩都掩不掉的腐儒气质却着实让萧风喜欢不起来。

若单看气质,萧风对柳愤的印象绝对要比对鹤听洪的印象好得多。

若说柳愤是学者贤者的话,鹤听洪便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书呆子。

萧风浅笑着摇了摇头,虽说人不可貌相,可他还是忍不住以貌取人了。

拿起桌上的清茶抿了口,萧风大眼睛滴溜溜地扫视四周,不过并未放弃对鹤听洪的暗中观察。

他总觉得鹤听洪给人的感觉太过直观纯粹,太过理所当然,所以太过让他起疑。

要知道,每个人因性格不同,经历不同,教养不同,为人处事态度的不同......致使气质亦各不相同。

即使有些人气质相似,但也只是相似而已。

而且气质过于纯粹者,几乎不可能存在。因为没有一个人会终身只居一处,只接触一种人,只受一种氛围的影响。便如久居上位者,气质会高贵威严。但读书人总会多出几分儒雅之气,武将总会多出几分豪爽直率来;又比如乡野村夫,气质或油滑或憨厚或谦卑......但若说这乡野之人只有单纯的憨厚,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憨厚之人十有八九会有些拘谨,油滑之人难免会有些谦卑......

但鹤听洪给萧风的感觉却是纯粹的腐儒气质,纯粹到几乎让人第一眼看到便知道这人是个死读书的呆头书生,奇怪得很。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在这时,鹤听洪似有所感,突然转头看向萧风,冲其友好一笑,眸子中充满了灵动与睿智,哪还有半分刚才的书生腐朽气。

萧风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

自己这次竟然真看走了眼,当真有趣,有趣。

夜色如水,沁在微凉的清风中。

满园梅瓣飘零,夹带着淡淡的芬芳,由清风裹挟着偷溜入半开的窗户,轻抚过正百无聊赖闲闲翻书的少年的长发,徘徊于他雪白素净的长袍上不愿离去。

少年再次翻过一页书页,以手掩口,压低声音轻轻咳嗽了几声,端起桌上已有些冰凉的茶水,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在放下茶杯的瞬间,少年无意瞥见正散发着袅袅青烟的香炉,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微笑。

香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可安魂静心,可让人短暂忘忧,可令人陷入幻境,更厉害些,可配合蛊来控制人的行为思想......在少年这儿,香可驭兽。

引灵香虽称之为香,其味却极淡,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但便是这种几不可闻的香,对绝大多数动物却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且不知何故,凡被香气引来的动物竟皆会短时间听从燃香者的指令,故有驭兽之能。

其实说是驭兽,也并不绝对。因为未经训练的动物难通灵性,故被吸引来的动物,若非出现奇迹,一般来说,只可能让燃香者大为头疼,半点驭兽的可能性都没有。

想当初,萧风误打误撞弄出这香时,皇都可是被闹得一片狼籍。

若非萧风生而通灵,这乐子可真闹大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若某一天有人能让闻香而来的小家伙们通灵,或者更简单些,经过些特殊的训练,可让它们为己所用,拥有引灵香与拥有一个庞大到不可想象的情报传递系统没什么区别。

飞鸟是天空的使者,走兽是大地的通信员,引灵香的存在便是将两者作为了自己的情报传递员。

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某一天早已来到。

萧风从来都是个好奇心特别重的孩子,同时也是个不愿轻言放弃的孩子。所以,在走出皇城后,萧风曾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上面。后来,萧风发现镇魂草除了安神之效,还有一定的震慑万灵的效果,便又试探性地往引灵香中加入了镇魂草。连萧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加了些镇魂草,竟真的镇住了那些小家伙。

至此之后,便再未出现初燃引灵香时的闹剧。

至如今,除了被特殊训练过的动物外,也再未出现过吸引其他动物来的失误。

换句话说,这时的引灵香当真称得上有驭兽之能了。

当然,江湖上也有简单的驭兽之法,不过只是粗浅的驱使,空架子而已,与引灵香的驭兽有天壤之别,

知引灵香的几人均知道以上几点,但只有萧风清楚,除了他自己外,谁也不可能有这种掌控强大情报传递系统的能力。

正准备继续读书打发时间,萧风手中动作突然顿了下,眉头轻轻皱起,清喝道:“谁?”

房檐上一黑影飞掠而出,向院外逃去。

随后又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出现,也紧追而上。

不多时,两道人影便急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少年静立窗前,看着远去的两人,深邃的眸子里宛如酝酿了一片宇宙,月色皎洁,倾洒在少年如画的眉眼间,“桃苑居吗?是不是有点莽撞了呢?”

正在这时,茫茫黑夜间一白点出现在萧风视线中。

不多时,一只白鸽飞入房内,落到少年肩头。

萧风轻轻笑了笑,自桌上拿起那半杯凉茶,十分随意地浇入散发着袅袅青烟的香炉内,几不可闻的淡淡幽香飘出窗户,愈散愈浅......

又过半响,院内依旧寂寂无声。

萧风皱了皱眉头,伸手点了点白鸽的小脑袋,“出去转转,过会儿再回来找我。”

白鸽竟似能听懂少年之言,咕咕了两声,似是回应,然后双翅一展便飞出了房间。

萧风看着白鸽飞入暮色之中,又笑了笑,再次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未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轻扣门扉之声。

萧风放下书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门未关,请进。”

门外之人似乎犹豫了下,这才推开了房门。

萧风微笑直视来人,神色中无半分吃惊,温和平静道:“桃君姑娘亲至,在下深感荣幸。”

桃君万福一礼,“小女子见过萧公子。”因见识了萧风今日的所作所为,桃君自然不会将萧风看成普通孩子,礼数十分周到。

萧风伸手示意桃君请坐,“若在下没记错,可并未说过在下姓萧。”语气温和,不像质问,倒更像是调侃。

桃君怔了下,未料到萧风竟会在意这种潜规则,“是妈妈告诉桃君的。”

“哦。”萧风微笑点了点头,“不知姑娘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桃君脸色僵了僵,似乎并未预料到萧风竟如此直接,竟连半分寒暄的意思都没有。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哀怨,作势便要跪下,却被萧风轻飘飘递去一杯热茶拦了下来,“不必有什么顾忌,有话直说便是。”

桃君拿着热茶,只觉得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萧风冲其友好笑了笑,又抬手指了指其身旁的圆凳,示意她先坐,先她一步开口道:“桃君姑娘此时前来,想必已想明白了在下白天的暗示,那不知姑娘的意思是?”

桃君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似乎很是紧张,轻声道:“世事凶险,小公子年纪还小,小女子心忧,特地前来提醒一二。”

这似乎算是威胁了。

“呵。”萧风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倒并不介意桃君的无礼,只是略略有些失望。

正在这时,一只白鸽倏地飞入房间,落到萧风肩头。

白鸽看上去甚是平凡,但其一只脚上赫然系着只信筒。

萧风亲昵地轻轻抚摸白鸽的小脑袋,冲桃君微微一笑,“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

桃君面色僵了僵,倩手攥得更紧。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对一个孩子下手。犹豫了下,桃君再次开口道:“此事若公子不插手,小女子保证必有重谢。”

萧风收敛了笑意,微微蹙起眉头,“姑娘可知,刚才之言很容易让人误会?”

桃君见状只当萧风有所意动,面色略有缓和。今夜前来,白天萧风的言语暗示是其次,若非妈妈直言萧风非等闲之辈,插手此事必会捅出大篓子,她也不会如此冒失前来。如今看来,似乎比想象中的容易不少。

“此事天之地知你知我知,有何好让人误会的?”

萧风抬头认真看她,“你这般护他,他可知?”

桃君微微一怔,愕然看向萧风。

萧风微笑,“人是你领进虎口的,是你打晕的,是你从木椅上推下来的,但不是你杀的,不是吗?”

桃君更加愕然,“什么?”

萧风叹了口气,目光甚是温和地看她,缓缓解释道:“你将凶手领入阁楼,让他在阁楼呆了一天;你用‘玉篮花女’打晕了刘金,但慌乱下却打翻了砚台,所以‘玉篮花女’底座下才会略微有些墨渍;之后你为了确定刘金是否昏迷,还将他推在了地上,纸张才会有沿桌面向下的扇形。所以我说是你打晕的刘金。可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下不去手。况且,你若想杀他,一月前,刘金便死了。你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哭泣不止只是演戏,有后悔,愧疚,无奈,应该还有恐惧。所以你不可能是凶手。但那日白天,阁楼中并非你所言的单独一人。刘金死前是被捆在木椅上的,可之前已被你推在了地上。姑娘虽会些拳脚功夫,却应该没有那个力气一人将他这么个魁梧汉字移到木椅上。所以将刘金移到木椅上的另有其人。我虽不知你是如何领进去的,却也猜测得到,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桃君面色有些慌乱,贝齿咬住下唇,“胡说八道!明明是......鬼杀的,那个无头鬼,就是......”

萧风耸了耸肩,“鬼这种东西,有没有,我不知道。但刘金之死,我却能断定非鬼所为。因为鬼没必要将刘金敲昏,更不需要人的配合。”他很认真地道:“书房内布置甚是简单,不可能藏人。所以来人进入书房只有两种途径:从窗户与从门。可无论哪种方式,对于一个陌生人的闯入甚至接近,刘金不可能没有半分防备。除非陌生人进入时,他并未看到。这样又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闯入之人武艺特别高强,刘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敲晕了。”他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第二种则是在闯入者来之前,刘金便没了意识。那么敲晕他的只可能是桃君姑娘你了。”

“况且,刘金死了,而姑娘却活着,这本身就让人起疑。”他继续微笑,“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并非说姑娘该死,而是说姑娘在此次凶案中毫发无损,许多线索又指向姑娘。若那人不是为了让姑娘吸引人注意,恕在下驽钝,实在难以理解。”

桃君面色蓦地惨白,尖声道:“住口!”

萧风又叹了口气,却并未依言住口,继续道:“书桌桌面干净的很,连一点墨迹都没有,这很奇怪。难道那人百密一疏,并未注意到这点,没有提醒姑娘吗?”

桃君面色更加苍白。

萧风见此,没了继续往桃君伤口上撒盐的兴致。

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他也没办法。

他有些意兴阑珊道:“姑娘说鬼杀人,在下却觉得鬼在救人,此事姑娘可愿解释?”

这应该算是萧风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救......人?”桃君神色微微一滞。

萧风平静解释,“姑娘只说醒来时看到了无头鬼,可并没说看到无头鬼杀人。倒是无头鬼替刘金松了绑,替刘金拿了口中的手帕,应该是想要救人的。”

“你......你......”桃君面色骇然。这个怎么可能猜到?

萧风挑了挑眉,“难道不是?”随即他语气忽而一顿,柔声提醒道:“姑娘,袖中的匕首握稳些,掉出来会吓到我的。”语气有些无奈。

桃君面色大变。

随后只见桃君纤手轻抬,一只寒光闪闪的匕首当头便向萧风刺来。两人距离本就不远,若萧风真是普通人,这一刺避无可避。

叹了口气,萧风轻轻摇了摇头,随后小手一抬,十分随意地便抓住了桃君的手腕,“稳重些。”

随后只听‘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桃君面色惊恐地看着萧风,一脸的不可置信。面前的孩子看似弱不禁风,力气却大得惊人,小手似钳子般紧紧地将桃君的手腕箍住,竟让她半分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萧风无奈看她,“在下还是懂些拳脚的。”

这种自谦的话,若大人说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但由这么个小小的孩子说出,让人说不出得别扭。

又叹了口气,萧风并没有与桃君计较的打算,莫名奇妙道:“你与小桃亲如姐妹,希望不要干什么傻事才对。”

桃君似是未听到萧风的话,咬住下唇,沁满泪水的美眸直直盯着萧风。

萧风叹了第三口气,“罢了,罢了。我且问你,你当真不后悔,即使是为他去死?”

桃君点点头又摇摇头,惨淡笑道:“我不知道。或许是吧。”

萧风又叹了口气,随即微微一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乏了,桃君姑娘若无事便请回吧。”

桃君彻底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萧风喃喃自语,果真不再理会于她,毫无形象地打着哈欠往床铺那边而去。

桃君面色复杂地看了眼萧风,又看了眼地上的匕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拿起匕首,转身往门外而去。

等桃君退出房间,萧风摇了摇头,又坐回桌前。

今日之事,萧风清楚,这无非是桃苑居的试探。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嘛。

他可以不计较。

毕竟这案子若不是他想多了,便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己说不定会坏了有些人的大事。

但若还有再过份的,他可没这么大度了。

于逸回来时,桃君已离去许久,房间内的稍微狼籍也已被萧风收拾干净。他可没打算将这次在他眼中属于闹剧的试探告知于逸。那后果对他来说可怕得很。

“少爷。”于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内,脸色不太好看。

“嗯。”萧风将手中白鸽放飞,回头冲于逸温和问道:“怎么样?”

于逸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那人修为该与属下相仿,不过不曾与属下交手,只是一味逃遁,小人行径。身法很高明,隐匿能力也很强。属下追丢了。”言外之意,那人明明能力很强,却避而不战,于逸很不爽。

萧风哑然失笑,出声安慰道:“所谓术业有专攻,人家逃跑能力强,却不敢与你交手,只能说明他揍人的本事很差劲啊。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全能吧。”

作为专门保护大人物的护卫,于逸这类人自然是从小便经过专门的特训,无论身法,武技,还是隐匿能力都要有所精通的。

但对于平常人来说,便当真是如萧风所言,术业有专攻了。

不过萧风这话虽是事实,听在于逸耳中却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称赞。

于逸面色略略缓和,却依旧板着脸,“那人并非等闲之辈。”

“嗯,”萧风点了点头,随口道,“安阳县这块地方有趣得很,估计是有人注意到了我这儿。”

抬头见于逸还没缓过劲来,萧风拿手在于逸面前晃了晃,转移话题道:“对了,明天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于逸点了点头,随即脸现担忧之色,显然气闷过去了,又开始关心自家少爷的安全问题了。

萧风见此,一拍额头,对自己也是无语了。自己刚才脑子丢哪了?

第15章 早市之行

桃苑居的某处阁楼中,老鸨淡漠看着地上匍匐的二人,神色倨傲,哪还有半分白天里的卑躬谄媚。

“怎么样?”

“那少年身边的确有高手护卫,修为是与属下相仿,但属下却感觉并非其对手。此番是占了地利,若那护卫对此地地势有所了解,属下不一定能逃回来。而且......似乎那少年也不像看上去那般简单,属下一靠近便被他发现了。”

“哦?”老鸨略有些惊讶。

武者讲究望气,精通者观一人之气息便可一眼推测出其身手修为。那少年一看便知是体虚气衰,想来应是先天不足之症。倒没想到似乎竟是个深藏不漏的。

“还有呢?”

黑衣人战战兢兢,噤若寒蝉,“启禀柳娘,没有了。”

“呵!”老鸨轻笑一声,不再理会黑衣人,将目光移向另一侧,“那想来你也未得手了?”

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接着响起,“妈妈,萧公子......似乎已经知晓了真相。他今晚还收到了只白鸽,......是信鸽。”

老鸨呵呵一笑,“如此看来那少年当真身份非凡。”

看到只信鸽并没什么可值得重视的,但那少年在这时候让桃君看到信鸽就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然后呢?”

“他说他会点拳脚功夫,我......桃君没有伤到他分毫。桃君杀不了他,也不敢再去杀他了。”

“嗯?”

“桃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觉得那个少年很可怕,他......他是个妖怪。”

老鸨微微皱眉,斥道:“说清楚些。”

“我......桃君不知道该如何说,明明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但就是觉得可怕。”

老鸨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怒斥道:“废物!”

两人噤若寒蝉。

过了会儿,老鸨抬头看了看两人,“还有吗?”

“没有了,柳娘。”两人异口同声道。

沉吟半响,老鸨再次开口,“无论那少年来历多大,非皇族、非飘渺楼,我们便都惹得起。帮主的大事要紧,明日再去警告一下,那少年若还不识好歹,便教教他该如何做人。”

“明白。”黑衣人沉声应道。

“嗯,那退下吧。”

“是。”

初春的天,亮得总不会很早,但早市的人们却不会因此而放弃了自家一天的营生。

当天际的迷蒙逐渐黯淡,天边镀上一层鱼肚白时,早市的街道上便开始了喧闹,吆喝声,交谈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了一片,让宁静的清晨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萧风并没有贪睡的习惯,相反,因为童年的苛刻教导,加上自身的自觉性,卯时之前起床早已成为萧风的习惯。而且因为近半个冬季的‘冬眠’,相比于赖床,萧风其实更愿意趁着有力气时能到处走走,四处看看。

所以趁着于逸不在身边,飘渺楼又还没来得及派什么人来的间隙,萧风十分惬意地逛荡到了早市。

也亏得于逸勤快得很,虽因萧风强烈要求未连夜赶路,也是在寅时过半便早早去忙萧风交代的任务了。若是让他知晓自家少爷会胡闹到一个人去早市逛荡,估计便不会走得这般干脆了。

早市,对萧风来说,其实是个很陌生的地方。

从小到大,他虽遍览奇景,见识广博,可唯独远离了热闹喧哗,尘世喧嚣。

平凡的市井生活,对其他人来说稀松平常,可在萧风看来却新奇得不行。

当然,这并非是萧风之前不愿经历这些。事实上,短暂的人生经历让萧风对各种从未经历的生活都充满了好奇与向往。而是似乎萧风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希望萧风接触这些。

于逸如此,诸位好友亦是如此。

萧风虽难以理解他们如此是何观点,却也不想因这点小事与他们争辩,便只有视而不见装糊涂,故作不感兴趣了。似这般的亲身经历,倒算得上是头一遭了。

所以今日之行对萧风来说,一切都是很新奇,一切都让他充满期待。

早市很热闹,亦很混乱。

街道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街道旁,摊位一个接了一个,地上七零八落地摆了五花八门的物件,早餐摊位的桌椅上还残留着反着幽光的油渍与未来得及收拾的残羹冷炙。不时有行人驻足摊前询问价格,或走到油腻腻却让人觉得莫名亲切的早餐摊位上歇脚或喊上些吃食裹腹。

激烈的讨价还价声还在耳边回荡,那头游人的高谈阔论便又飘到了耳畔,不时还有突然拔高的争论声引人好奇,却又很快淹没于闹市喧嚣之中。

一切显得是那般真实。

萧风静静随人流而走,眸中闪着细碎的光芒。

这种全新的体验与马车上的匆匆一瞥完全不同。

萧风虽不喜喧哗,但此时的喧哗与以往那种喧哗完全不同,让萧风不仅生不出半点反感来,反而隐隐有所向往。

身边一人鬼鬼祟祟,萧风禁不住好奇瞅过去,便见那人已将手伸向了旁边另一人的钱袋。

萧风哑然失笑,大眼睛咕噜噜一转,随即偷偷伸脚......那人被绊了个狗吃屎。当然,其中难免得连累了旁边几个倒霉鬼以及刚才被顺手牵羊了而不自知的那位仁兄一个趔趄,差点跟着跌倒。

干了坏事的萧风暗中吐了吐舌头,面上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淡定模样,继续走自己的路。

被差点撞倒了的几人站稳了身子,本能地便去摸自己的钱袋。

钱袋便是老百姓们的半条命,故这个动作几乎是老百姓们的本能反应。

紧接着又是一阵喧哗吵嚷......

平民百姓们的生活平凡而朴实,或许有小偷小摸,或许艰难劳累,但更多的是踏踏实实,不会有什么大的阴谋算计,不必整日里劳神费力,不会好像永远有想不完的事情,思考不完的难题,关心的也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到底身子太过孱弱,萧风走了一段路便觉得有些累了。他四下瞅了瞅,很快便选定了个较为干净的早点摊位坐下歇脚,并顺便随意点了些吃食。

等待的空闲里,萧风四下打量络绎不绝的人群,稚气的小脸上露出孩子气的灿烂笑容。

这种简简单单,毫无杂质的笑容,是萧风已经忘却许久了的。

“孩子,你的早点。”摊位老人慈祥地招呼萧风用膳,并将萧风所点的早餐端到萧风桌前,细心叮嘱道:“慢慢吃。豆浆有点烫,喝的时候小心些。”

萧风连忙站起身来,接过老人手中的杯碟,还不忘客气有礼的道谢,“谢谢爷爷。”

若是让于逸听到,必将会被气得脸黑如锅底。

“乖,好孩子。”老人慈祥地应了声,转身又开始了简单的忙碌。

粗糙的早点并不算可口,更远不如萧风的药粥精细,但萧风却觉得心中温暖。

平静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萧风神色略有些恍惚。自从出了皇城,好像一直都在吃药粥,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种寻常食物了呢。半年,还是一年多?记不清了。记性好差。在皇城时似乎便对这种民间食物就特别喜欢呢,每次都会央求师父们帮自己带些。可他们总说,堂堂一国之皇子怎可食这粗鄙之物?不过到最后还是总耐不住自己的要求......

微微叹了口气,萧风甩了甩头,目光再次恢复平静清明。

那些不算遥远却美好的回忆,他不该迷恋的。都是过去了,总该放下的......

视线再次回到喧哗杂乱的早市,萧风眸色越发清明平静。

没有人逼,人也总要学着一点点长大,学着看透些事情,看淡些事情。事到临头了,世界绝不会再给你时间,等着你长大,等着你耗去你浅薄的天真与执拗......

突然,萧风的眸子亮了亮,脆生生喊了声‘结账’,便往桌上拍了一块碎银,如风般奔入了人群。

身后似乎还有老人的呼喊:“孩子,找钱呐。”很快淹没于闹市的喧嚣中。

萧风身子本就单薄,身法又十分不错,一头扎入人群便如鱼儿入了水,逆流而上。

虽人流如潮般拥挤,萧风却并未因之寸步难行,反而在人群缝隙间所闪右闪,很快便追上了自己的目标——一个身材魁梧,背却驼得甚是厉害的中年男子。

男子力气不小,拥挤的人群似乎对他起不了任何阻挡的作用,反而有不少人被男子挤到让路。对此情况,男子会憨憨一笑来表示自己的歉意。

看上去似乎是个很老实的汉子。

很快男子走出了早市闹区,往城内而去。

萧风犹豫了下,接着便一个跳跃上了附近的房顶。

这时候突然出现个‘大隐隐于市’的先天境,萧风不好奇才奇怪。

跟着男子左拐右拐,萧风很快便见到那人走进了一所并不算华贵的大院。

萧风抬头四顾,“东巷街十三号,这是男子的住处?”

又四处看了看,萧风终于没了再继续打探的兴趣,并未过多停留,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去。

男子一进入院子,便见一位读书人殷勤自院内迎出,一脸儒雅微笑,客气喊道:“燕叔。”

男子抱拳冲读书人行了个礼,“少爷。”语气却没多少恭敬之意,只有平静。

读书人边将男子往院内领边道:“燕叔,今早儿桃君来了消息,说我的事可能会被揭发,让我提早有些心里准备。我该怎么办?”

男子脚步顿住,皱起眉头,冷冷道:“明知学院规矩还胡作非为,现在着了慌,还有何法子?”

“燕叔,莫生气,莫生气。本来这件事是万无一失的。桃君说是因为这次突然冒出来个看不透的孩子。”

“呵!”男子冷冷一笑,“那个女人早让你杀了一了百了。优柔寡断,难成大器。”

读书人不以为然,只当没听见,接着道:“本来柳姨觉得那孩子只是聪明了些,但到底只是个孩子。便打算让桃君演一演苦肉计,实在不行便一不做二不休,将那个孩子杀掉的。可谁知那孩子竟也是有些身份实力的,身边还有高手护卫,所以柳姨让我们自己处理。柳姨还提醒我们说,那孩子身边的高手应能与先天境抗衡,实在不行,她可以帮助我们一二。”

男子眉头皱得更紧,冷冷斥道:“学院你白上了?既是一个孩子,又怎可随意取其性命?简直胡闹!”

“燕叔,这次是没法子。你可一定要帮我,否则学院那边一定饶不了我。”读书人脸色微沉,仍可怜兮兮道。

“呵,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当初劝你,乔帮之人多小人,让你勿要与乔帮做此交易,你偏不听。如今剩了烂摊子,怎得不找乔帮去收拾?”男子严厉道。

“燕叔,我这是投名状,过了这个考验,乔帮的偌大势力怎么也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如今我是力量不够,才来找你帮忙。你这次若帮了我,以后你将不再欠刘家之情,如何?”读书人起先语气还算客气,越说语气越差,到最后竟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了。

“你......”男子面色有些难看,又有些迟疑。稍稍犹豫了下,他沉声道:“那孩子多大?护卫什么实力?”

“我们查到的信息都在这儿。听桃君说,也就是个十岁出头的模样,最大应不会超过十二三岁。护卫的实力不详,应该也有后天巅峰的修为,不过应能与先天境抗衡应该也非凡人。另外,桃君着重提过,说那个孩子很可怕,让我多注意些。”说着他给男子递去薄薄几张纸。

“年纪这么小?”男子皱起眉头,又有些犹豫,“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桃君的话我信。”读书人连忙摇头。

“呵,那个女人......”男子冷冷一笑,“此事我再想想,明天给你答案。那个去送酒的小姑娘,没什么用处却碍事得很,你最好让她永远闭嘴。”

“哎!”读书人眉开眼笑,“那就多谢燕叔了。”一般自家叔叔这么说,这事十有八九便是有谱了。

萧风自然不会知道今早难得见到的先天高手竟是来对付自己的,不过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无所谓一笑。

区区一位先天境还不值得萧风太过上心。

早市的一圈闲逛,萧风的心情显然很是不错,所以在发觉自己竟会被人盯上时,心里不仅并未生出什么不悦的情绪来,反而生出了些许来看看那人到底要干什么的闲情雅致。

揽梅园门口守株待兔,一般不是送信便是刺杀。

眼见就要进入客栈大门了,萧风眉头微挑,有些诧异。难道不是来找自己的?那这人眼力也未免太好了吧。自己的气质可是属于那种一入人流便再也找不到的那种,可那暗中之人一眼便能注意到自己,这种情况可不多见。若真是如此,自己还得找那人聊聊。这么个人才,若不认识一下,岂不可惜?

正在萧风这么不靠谱地想着时,蓦地,一只朱红色小箭飞快自远处而来,方向不偏不倚,正好对准萧风。

原来是送信的。

只是这种送信方式可一点也不友好。

萧风有些不悦地冷哼一声,淡淡瞥了眼左后方的一处店铺,随后往前一步踏出,单手轻抬擦过箭身,轻轻松松便将那支来势凶猛的小箭握在了手中。

小箭身长约三寸,做工十分精巧,单看品相十分讨喜。不过此时箭尾正系了一白色丝带,其上血字异常醒目:莫要多管闲事,否则后果自负。

细细把玩小箭,萧风稚气的小脸上露出一抹完全不符合其年龄的戏谑微笑,“明明告诉你们我不简单了,还敢来捋虎须,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冲小箭箭头轻轻呵了口气,萧风右手抬起,十分孩子气地将小箭径直掷了出去。

并未用多大力气,小箭却化作了一条白色匹练,向来时方向急速而去。

去势远胜于之前。

几个呼吸后,一道人影踉跄从一家店铺中逃出,迅速向远方逃去......

萧风这日清晨过的还算是惬意,李云却过的一点也不惬意。

李大少爷觉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

好不容易想做点事情,第一天被人扣了个欺负读书人的大帽子,还招惹了个自己惹不起的大高手。第二天上午十分悲催地坐了把死人椅,下午更倒霉地被父亲训了足足一个时辰,还被罚面壁思过了一下午。第三天干脆便被彻底禁了足。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瞪眼看着折腾了半天却仍是死活都打不开的房门,李云既无语又无奈。

“我说,外面的叔叔伯伯,大妈大婶,哥哥姐姐,大侠好汉,美女帅哥,求求你们了,就放我出来吧。”李云试探性讨好道。

“......”门外一片沉默。

“我父亲不会怪你们的。真的!”李云开始循循善诱。

“......”门外还是一片沉默。

“门外的,你放不放我出来呀?”李云耐不住性子,有点急眼。

“......”门外继续沉默。

“我去,都是哑巴吗?会不会说话?”李云彻底怒了,大吼道。

“......”门外依旧毫无反应。

“让你们不说话,不说话......”李云抬脚狂踹屋门。

一刻钟后。

筋疲力竭的李云终于泄了气。

“就算你不放我出来,好歹也吱个声好不好?”李云无奈道。

“......”门外依旧沉默。

李云彻底泄了气,有气无力嚷道,“外面有没有人呀?有没有神呀?有没有鬼啊?有没有阿猫阿狗啊啊啊啊?”

“......”外面那两人憋着笑憋的很辛苦。

碎碎念了半天,依旧无人回应,李元彻底没了脾气,乖乖坐回了房间,口中喃喃念道:“死萧风,明明能猜到本公子会被禁足也不知道来找。交友不慎呀,交友不慎。”他突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嘴贱,活该。”

从窗户缝里往里看的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孩子难不成是被气傻了?

第16章 稳中求不稳

拐过几条走廊,再经过一片梅花飘零的梅林,便是萧风所居的院落了。

这是揽梅园中最为偏僻幽静的住所。

因为这几日积雪渐融,天气冷得特别厉害。萧风虽有心多四处逛逛,奈何身体着实吃不消,也只能草草作罢。

安静走至房门前,萧风抬手推门的动作突然顿了顿,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功夫。下一刻,萧风轻轻摇了摇头,十分自然地推开了房门。

但推开门的刹那,两道劲风扑面而来。等到门完全被推开,便见两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气势汹汹朝萧风刺来。

萧风面色不变,不慌不忙地侧身避开其中一剑。与此同时,手指微曲,轻轻敲在另一柄长剑剑身之上。

前一柄长剑气势陡转,转个方向继续向萧风杀来。

后一柄长剑的主人却被萧风云淡风轻的一记敲击震得差点握不住剑,一时顿在了原地。

萧风脚尖微旋,再次轻松避开来袭之剑,却并没有半分进攻的意思,依旧只是闪避防守。

眨眼间,两柄长剑再次合为一处,剑锋齐齐一转,如灵蛇游走,再次向萧风袭来。

一剑攻萧风上身,一剑袭萧风下盘,竟配合得十分完美,与上几剑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气势亦更胜从前。

萧风浅浅一笑,身形微微一闪,再次躲过当头一剑,随即身形微蹲,不退反进,欺身向前,双指轻巧划过袭向他下盘的长剑剑身,手腕一转,十分轻松便夺去了长剑。

动作随意却又让人猝不及防,在外人看来,便好像剑主人主动将长剑递给了萧风般。

于此同时,萧风一心两用,另一只手屈指在迎面刺来的长剑剑身上轻弹两下,长剑竟不知怎的再也握不住了,直接脱手而落。

萧风随手接住。

这一切说来话长,却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手握双剑,萧风也不再与二人纠缠。只以脚尖轻点地面,一个空翻,漂亮脱出了战团,身子轻飘飘地恰好坐在桌旁圆凳之上。

随手将两柄长剑置于桌上,萧风似笑非笑看向门口的一男一女,“呵呵,胆子不小啊,连你们家公子也敢偷袭?”

原本还气势如虹的二人一下子就泄了气,蔫头耷脑地来到萧风面前,异口同声道:“公子,我们错了。”

萧风认真看了看两人,随即无奈道:“知错不改,何用?”

两人互视一眼,皆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却很默契地没有再开口。

虚心认错,但就是知错不改。

萧风叹了口气,随即摆了摆手,无力道“坐吧,坐吧,要不回头再同别人说,我们家公子仗着辈分高欺负我们。”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却没有任何动作。

萧风更加无奈,继续补充道:“剑都自己收起来吧,我可没有没收兵器的习惯。”

两人这才嘻嘻一笑,赶忙长剑归鞘,一脸讨好地凑到萧风跟前。

“怎么样,公子?我进步大不大?”

“还有我,还有我呢。”

明明是两个比萧风了大不少的人,可在萧风面前却着实像个孩子。

对于这几年在飘渺楼中挑选出来的几个年轻人,萧风总是纵容得很。故这几人对萧风的态度只能说是敬畏不足,亲近有余,远不如在那几位大人物面前来得乖巧。像随时偷个袭啦,女孩子撒个娇啦,男孩子耍耍无赖啦,几人都熟练得很。

像今天这般,两人胆大包天地对萧风出手,其实也是十分稀松平常之事。

闹着玩儿而已,反正自家公子又不会在意,更不会苛责。

萧风对此也甚是无奈,但也并不想约束他们。

主要是萧风对熟人几乎没什么脾气,除了无聊时会恶作剧一下,几乎摆不起什么架子来,故便是想约束也不知该如何约束。

经两人这么一闹腾,萧风原本刻意板着的小脸再也板不住了,便有些恼怒得一人赏了个板栗,“越来越没规矩了。”

两人心当真够大,被赏了板栗后也不恼,只抱着脑袋眼巴巴地瞅着萧风。

便是萧风再大的火气,被两人这么‘诚挚’地瞅着,也能瞅得火气消了大半,更何况萧风本来并未生出什么火气呢。

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两人一眼,萧风冲两人点了点头,“还算过得去,但在我看来,还有些不足。”

两人立即眼神大亮,直勾勾地盯住了萧风,一双眸子几乎快要发光了。这个好啊,自己这是又能占点便宜了,回头要向那四个家伙显摆显摆。

若是换个人在这里,定会被两人盯得发毛,不过萧风倒也坦然。

他先看向年仅十七八岁的浅绿色长裙少女,“天月,你的反应能力还是有些不够。我这次虽用了比以往快了五成的速度,但这一动作,我可给你做了六遍了,怎么着也该有点防备了吧。这么轻易被我夺了走剑,是不是有些不应该?”

萧天月眨了眨眼,竟有点兴奋,“这么说我比上次进步了一半?”

这丫头的关注重点完全不对呀。

萧风怔了怔,随手一个板栗砸了下去,“胡说八道!”

萧风打人并不怎么用力气,只是吓唬吓唬,做个样子,所以萧天月这次连捂脑门都省了,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不是吗?”

萧风懒得理会她撒娇,继续道:“出手时机把握得很好,与飞扬的剑法配合得也算可以,只是还有些死板。该活灵活用才对。便比如这次与我交手,你有身高的优势,为何不取长补短?这恰好可以弥补你的短板的,对不对?所以说,你若用飞扬的剑法攻击我,我刚才那个动作便要更慢些,也就是说你的反应时间可以更长些。这个听不听得懂?”

萧天月想了想,甚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萧风微笑,“修为进步不小啊,半年突破了两个小境界。”

萧天月立即眉开眼笑,挑眉去看云飞扬,似乎在说‘看吧看吧,公子表扬我了呐。’

云飞扬撇了撇嘴,伸手扯萧风衣袖,“公子,那我呢?”表情像个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孩子。

萧风转头看向云飞扬——一位容貌俊朗,嘴角挂着放荡不羁笑容的弱冠青年,“可知我为何仅轻弹了你的长剑两下,你便握不住剑了。”

云飞扬收敛了笑意,轻蹙剑眉,正色道:“公子似乎是将真气类似弹核桃那般弹到了剑上,我握不住剑应是一时不察吧。”

弹核桃是萧风为培养缥缈楼中坚力量传授的小手段。原理是让他们先以力气隔着一只核桃弹碎另一只核桃,等完全掌握了,再隔两个核桃,三个核桃......直至十个核桃。之后再以真气往返之前的训练历程。

这个其实就类似于先天境的尝试真气外放了。

因为只凭悟性与努力,取巧不得。看似简单,其实难得很。

当初若不是萧风没有玩伴,闲得发慌,也不会琢磨出这么让人又爱又恨的法子。

不过说实话,这点小手段也误打误撞成了江湖对缥缈楼崇拜,好奇的原因之一。因为此,非先天境真气不可外放的常规在缥缈楼完全不适用。

萧风淡淡一笑,“拔剑。”

云飞扬呆了呆。

萧风抬头看了他一眼,“照做。”

云飞扬茫然拔剑出鞘,十分不解地看向萧风。

“握紧了哦。”萧风微笑提醒。

云飞扬面色一正,立即单手紧握长剑,虽仍旧不明所以,神色却甚是严肃认真。

与之相比,萧风倒随意得很,只是伸出右手无名指,十分随意地屈指轻弹剑身。

力气虽小,可不知怎的,仅仅三次敲击,云飞扬手中剑便有了握不住的趋势。又弹了两下,云飞扬手中之剑再也握不住,脱手而出。

萧风手疾眼快,以两指夹住剑身,微笑看向云飞扬,“怎么样?还那么觉得?”他之前两次轻弹云飞扬手中之剑便是为了让他能注意一下,谁知竟完全没在意。

云飞扬脸上迷茫之色更甚,“请公子解惑。”

萧风温和点了点头,将剑递还给云飞扬,语气平静道:“初学剑时,你师父如何教你的?”

云飞扬想了想,试探性道:“手稳?”

萧风微笑,“无论刀,枪,剑,戟,何种武器,初学时讲究的都是先练稳,这是常识。当一个人练习练到初窥门径,或登堂入室,手稳并不是件难事。之后有些人便求心稳。心稳很难掌握,便是我现在也不敢说已完全掌握。”他语气略略顿了顿,似乎是在给云飞扬反应的时间,随即道“便拿你手中剑来说,心稳,一方面讲究出剑时,心如止水,不为外界所扰。另一方面则是,心中有柄剑。心中剑稳,便是心稳,不必管心是否静,是否能为外物所不扰,更不用管手中之剑如何。只需知道,我有一剑,手中之剑,心中之剑,皆是这一剑。此剑若哪天出鞘,不必管对手如何,一剑结果如何,只管递出便是。”

明明是一段如此意气风发的话,侠气,仙气,江湖气,少年义气混然天成,可少年却说得平静从容,似夫子讲道,却少了分肃穆,多了分灵动,少了分墨守成规,多了分自然随性,似少年之为人,锋芒内敛却让人越回味越觉得意犹未尽。

抬头看云飞扬与萧天月皆一副听天书的模样,萧风微笑宽慰道:“后一种情况属于一种心气,境界到了,自然而然便懂了,你们只当听笑话,不必过分纠结。至于真要纠结的......知道第一种情况便可。毕竟还未学会走便想要跑,这着实有点困难啊。”

两人齐齐挠了挠头,有点尴尬。

萧风想了想,“那我便只掰开第一种情况和你们细说。不过这是我的理解,你们需要自己融会贯通,切不可一味模仿,须知经验可借鉴,但每个人的每条路都是不一样的。”

两人连忙齐齐点头,两眼放光。

萧风慢慢引导道:“剑身震颤难以握住剑柄,你们想的是弃剑还是将剑握得更紧?”

“自然是后者。”云飞扬正色道。

萧风继续耐心道:“以力破万法自然可以。可若剑身震颤正巧敲击手中各处大穴,如此,蛮力如何破之?”

云飞扬先是恍然,随即眉头皱起,更加茫然。

萧风微笑,“若让手中剑松一松,当如何?”

“可若如此,手中剑便不稳。手中剑不稳,又怎会有伤人之力?”萧天月疑惑道。

云飞扬觉的心头有明悟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萧风看了眼萧天月,温和道:“你手稳还没合格,现在便只听听就可以了。切莫好高骛远。”

继而,他转头看向仍旧迷迷糊糊的云飞扬,“握剑。”

云飞扬茫然抬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十分听话地握起长剑,神态依旧严肃认真。

萧风面露鼓励之色,“莫要着急,凡事慢慢来。”

说着,他再次屈指轻弹剑身。只是比之上次,轻弹的频率要低得多。

剑身轻颤,发出清越剑鸣。

云飞扬细细感受剑身的震颤,心中明悟之色愈发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云飞扬忽然一把握住长剑,猛然抬头,面露狂喜之色,“公子,我......”

萧风微笑,“不必同我细说。”他抬手指了指萧天月,很是调皮地眨了眨眼,“你若带坏了旁人,我可不负责。”

云飞扬了然,起身冲萧风洒然一礼,“多谢公子。”

萧风摆了摆手,“个人缘法而已。”顿了顿,他叮嘱道:“切记,稳中求不稳,比手稳要难得多。切不可因进展慢而心浮气躁,更不要走错了路。须知,大坝之溃,仅因蚁穴;大厦之倾,仅因寸石。武道如此,为人亦是如此。”

云飞扬面色肃然,点头应是。

萧天月一头雾水,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没听明白呀?要不你们再解释解释呗。”

云飞扬笑嘻嘻的,抬手一个板栗便砸了过去,“小毛孩子,别胡闹。”

这力道可不是萧风做做样子能比的,痛得萧天月‘哎哟’一声,捂住了脑门,大眼睛里水汪汪的。

不甘地再次抬头,萧天月可怜兮兮地撅着小嘴,“公子,你偏心。”

萧风无奈摇了摇头,一点面子也没给她,很无情地打击道:“等你剑拿稳了再说。”

萧天月立即讪讪低头,撅着嘴,甚是委屈。萧风口中的拿稳剑,可不只是字面意思,更不可能是江湖上那些初窥门径或登堂入室的那种拿稳,这点萧天月虽天真浪漫却也清楚得很。

虽说,云飞扬、萧天月二人是缥缈楼派来照顾萧风的,但单看二人拉着萧风喝了一上午萧风用真气煨的热茶便知,两人并不怎么会照顾人。事实上,两人屁颠屁颠跑来,心里着实没有照顾萧风的自觉。至于当初拍着胸脯保证,必定将自家公子养得白白胖胖的承诺只是权宜之计,听听就可以了,千万不能当真。

毕竟都还算是一群心性不定的孩子,连自己都不一定能照顾的好,又怎能指望他去照顾别人呢?

当然这种事派两人来的那几个大人物是绝对不知道的,毕竟这几个孩子在那几个人面前可是乖巧沉稳得很,并不像在萧风面前这般随意跳脱,否则那几人还会不会如此干脆地派两人前来还是个不定数。

这等不足为外人道也之事,若是让派这两位前来的那几个大人物知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咕噜噜~”奇怪的咕噜声突兀响起。

萧风略略有些惊讶地看向两人。

两人面面相觑。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沉默几息,萧天月先可怜兮兮地扬起小脸开了口,“公子,我饿啦。”

萧风微显诧异,转头看向云飞扬,却见其一脸讪讪,“来时有点急,没吃早饭。”

萧风无奈扶额。

虽说自己让缥缈楼派两个人来也没打算让他们照顾自己,只是单纯为了安于逸的心而已,但要照顾自己的人,反而要自己照顾,这就让萧风有点哭笑不得了。

自己竟然给自己找了两个大麻烦。

不过两人可怜巴巴地问自己讨饭吃,萧风自然也做不到无视,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他们阅历不如自己丰富,还是孩子,自己不会照顾自己,很正常。

初来安阳县,萧风其实也是人生地不熟的,与面前两人没有多大区别,故对本地的酒楼饭馆更是不甚了解。毕竟他并不贪图口腹之欲。不过两人前来,总不能随随便便便让他们吃路边摊吧。有些名气的酒馆,想来酒菜也差不到哪儿去,萧风便十分干脆地领了两人去了云珍楼。

云珍楼齐全的菜色完全出乎了萧风的意料,这也大大满足了两个吃货的食欲。

对此,两个吃得毫无形象,满嘴满手油光发亮的家伙一直拐弯抹角地调侃自家公子果然也是性情中人。

听得萧风都有些呲牙了。

毕竟萧风只能可怜兮兮地吃面前一碗药粥,而吃着一大桌子好酒好菜的人不仅在一旁故意地嚎饭菜真好吃,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怎么听都有点幸灾乐祸和讽刺的意味,让萧风越听越不爽。

酒饭正酣间,热闹的云珍楼气氛突地一滞,随即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两个埋头狂吃的同时还不忘不知死活地继续调侃自家公子的家伙茫然地抬起头,油光发亮的脸上写满了茫然与好奇。

萧风也抬头瞥了眼云珍楼大门,暗道了声‘好巧!’便平淡收回了视线,继续喝自己的药粥。

第17章 古怪

云珍楼门口,一位身材异常魁梧的男子在数十人惊异的目光中虎步走入。

男子一身粗布麻衣,面容并不如何凶恶,但他身材过于魁梧,浑身又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酷气息,即使背驼得厉害也并未有损他的气质分毫,反而无端让人生出种窒息的压迫感。故还未进酒楼便吸引了不少或好奇或忌惮的目光。

萧风只淡淡瞥了一眼便没了兴趣,自然不是眼拙,而是这位男子赫然正是今早被萧风好奇之下跟踪了一路的那个先天高手。

云飞扬与萧天月两个吃货面面相觑,随即又看了看萧风,见其一脸云淡风轻,便似明白了什么,也没了对其的兴趣,继续埋头吃饭。

公子提不起兴趣的家伙,不是没意思便是花架子,两人连多分点注意力给他的心情都不想有。

或许是因为三人的平淡表现在一众或惊诧或忌惮的人中太过扎眼,男子一眼便看到了这三个对自己似乎一点兴趣都没有的家伙。

似乎是故意找茬儿,男子不理会众人略显忌惮的目光,径直便在萧风身边的那桌坐了下来,一双虎目直愣愣地盯着三人。

那桌莫名其妙被殃及池鱼的倒霉家伙见状,搁筷就走,可怜了还没动几筷子的一桌饭菜被撂到了一边,无人问津。

萧风仿若不见,继续喝粥。

云飞扬与萧天月见此,也目不斜视,继续埋头狂吃。

云珍楼中,气氛一时更加诡异。

萧天月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性子,又因为萧风在身边没什么顾忌。气氛僵持片刻后,没心没肺的少女终于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伸出油光发亮的手指轻轻戳了戳萧风,压低声音好奇道:“公子,那大叔谁呀?什么个情况?”

萧风皱起眉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留下的油印,“我怎么知道。”想了想,他又抬头朗声道:“伙计,来坛醉仙酿。”

醉仙酿是名扬溪风的酒中极品,在云珍楼也是当镇楼之宝卖的,价格十分昂贵。便是小小一壶也顶了萧风一桌子的酒菜钱,更遑论一坛了。当然,这要撇去萧风的一碗药粥。

在场中人都怔了怔,有点佩服这小家伙的豪爽与泰然自若。

云飞扬与萧天月也都怔了怔,几乎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向萧风。

他们可不记得自家公子是喝酒的。

萧天月更是已伸出了根手指,准备再戳一戳了。

萧风蹙起眉头看了萧天月一眼,萧天月这才悻悻收回手指,没敢接下来的动作,不过仍小声道:“公子,你要醉仙酿干嘛?还是整整一坛,可要近百两白银啊,好贵的。”

萧风奇怪看她,“你会心疼钱?”

萧天月讪讪笑答:“我替您心疼啊。”

萧风翻了个白眼,拿瓷勺点了点药粥,“那你不心疼死?”

药粥内的食材配方都是上了年份的珍稀灵植,光成本可就比醉仙酿贵得多了。

萧天月乖乖闭嘴,悻悻然继续埋头吃菜。

在萧风面前,绝对不要耍小聪明。

不多时,便有一伙计举了坛醉仙酿到萧风面前,笑意盎然道:“小公子,您要的酒。”

萧风放下瓷勺,冲伙计友好笑了笑,然后指了指那驼背男子,“送到那儿去吧。”

随后,萧风冲那男子抱拳一礼,语气不卑不亢道:“虽不知前辈为何而来,我们三人是何时得罪了前辈。可是前辈若如此这般一直盯着我们三个,我们四人谁也不舒坦。不若如此,不管是何原由,这儿小子以一坛醉仙酿向前辈道歉,望前辈莫要与我们几个小辈计较,就此揭过可好?”

男子怔了怔。

场中众人也怔了怔。

遇到这种情况,有羞愤离去的,有怒而动手的,有洒然无视的,有忍气吞声的,像少年这般心平气和地点出,并以一坛好酒相赠的,倒是少见。

男子稍作犹豫,似是答应了萧风的请求,默然接过酒,启坛便喝,当真不再盯着萧风三人了。

萧风微微浅笑,平静如水的眸子中不见丝毫情绪流露。

被这么一搅和,云飞扬与萧天月两人再也没了品尝美食的兴趣,只觉得吃什么都索然无味。草草填饱了肚子,两人便开始瞪着那男子发呆。

倒是萧风仍是一副气定神闲之状,似乎刚才之事对其无任何影响,直至将碗中药粥全部吃完才施施然带着两人离开。

期间并未再同那男子说一字。

萧风离开云珍楼后,未过多时,那男子也默然离去,只是比之刚来云珍楼,男子的脸色要阴沉得多。

进入萧风居住的院落前,萧天月还算老实,虽一肚子疑问,仍能识趣地闭口不提。可一进入院落,没了旁人,萧天月便立即现了原形,扯着萧风的袖子,笑嘻嘻道:“公子,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呀?”她可不信一个无聊的普通人,自家公子会白白送出一坛酒去。

萧风瞥了眼萧天月扯着自己衣袖的手,见其上并无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才抬头看她,“一位先天高手。”

“什么?”话音刚落,连一旁的云飞扬都不淡定了。

他们虽说见过不少先天高手,可那是在缥缈楼里。

缥缈楼内高手如云,先天高手随处可见,很是正常。

但在飘渺楼外,这几年闯荡中,他们可是连半个先天高手的影子都没看见过。而今天只是吃了顿饭,便莫名其妙地被一位先天高手盯上。这运气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萧风继续平静道:“便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我才送那坛酒出去的。一位先天境莫名出奇妙出现在安阳县,我并不觉得这是巧合。”

“那如何了?是不是针对我们的?”云飞扬很关心地问道。

虽然一位先天境,他挺想同人家过过招,可如果是针对自己的,那还是算了。这么危险的事,自己的小命要紧。

萧风眨了眨眼,“这两天,你们单独出去时小心些。”

两人立即苦了脸,打定主意这几天一定紧跟在萧风后面,打死也不走。

虽然,单独遇上了不一定会打不过,自己面对先天高手却一定会受伤。人在江湖飘,总是不挨刀,才是两人奉为圭臬的生存法则。

“不对呀,他可是收了酒的。”萧天月不甘地苦兮兮叫道。

“就是收了酒才不好。”云飞扬想了想,接过话茬,“先天高手们都多骄傲,怎么会因为一坛酒就妥协了。他这明明是在安我们的心,心里不知道打的什么小算盘呢?”

萧风微笑颔首,“正是此理。”

萧天月仍不死心,“说不定人家是不拘小节,性情中人呐。”

云飞杨一个板栗就敲了过去,“性情你个大头鬼,进来便盯我们,给坛酒就不盯了,难不成还就为了这坛酒?”

萧天月被一记板栗敲得又要泪眼婆娑了,抱着脑袋怒视云飞扬,“你再敲一下试试?”

云飞扬半步不让,“敲就敲,你奈我何?”说着真要举手再敲一记。

萧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温声道:“好了,不要闹。其实我们出门时,他便跟着了。当时我并未确定来人身份,便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谁知那人竟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他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想来是个性子豪爽的,可惜混得一点也不豪爽。”

顿了顿,萧风话锋突然一转,“罢了,今晚带你们去练练手,如何?”

两人眼前一亮,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看这样子,刚才先天高手虎视眈眈的威胁应该是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萧风想了想,将桃苑居的情况向两人简要说了说。带两人去恶作剧,总要说明情况缘由,否则带坏了小孩儿,岂不是他的过失。不过他此去桃苑居可不仅仅只是简单地为了出气,好奇是一方面,怕麻烦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听萧风讲完,两人立即义愤填膺。

“太过分了!竟敢名目张胆地欺负我们家公子头上,真是活腻歪了。”

“就是。这群没长眼的家伙,就是欠收拾。公子,你还是太心软。只让他们当一夜稻草人怎么可以?太便宜他们。”

“飞扬说的对,要一人打上一百大板才解气。还要让他们当七天稻草人。”

“嗯嗯,还要让他们再大笑上一夜大哭上一夜。”

实际上,两人心中所想并非如此。

“桃苑居里的倒霉蛋们,你们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哎呀!怎么可以这么贴心呢?这下可热闹了。”

“太棒了,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果然,所谓不作死便不会死,古人诚不欺我也。”

萧风是什么人,一眼便看到两人的口是心非及幸灾乐祸,却只是微微一笑,温和道:“我想了想,那个先天境便交由你们处置了。”

“啥?”笑得开怀的两人立即傻眼。

“有问题?”萧风微微挑眉。

“没问题。”两人一见萧风脸色不对,立即异口同声摇头道。

萧风满意颔首,“不要心里不平衡,这很公平的。毕竟你们两个只解决一个先天,而我要单独一人解决三个后天巅峰和一大群豪杰好汉,很辛苦的。”

两人齐齐翻了个白眼,那些人你都是弹指间便可解决的,辛苦个大头鬼。

萧风对付桃苑居的那些人的确是弹指间便可解决的问题。一颗小石子,一片树叶,甚至是一花瓣,桃苑居中便多出个稻草人,即使三个九重巅峰高手亦是如此,看起来随意轻松得很。

相比于萧风的随意潇洒,云飞扬二人的处境却悲催得多。

先天毕竟是先天,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超乎寻常的反应力和悟性的。云飞扬他们虽是也能如先天境般真气外放,可是力气不如人家,反应能力不如人家,身法不如人家,手中剑更不如人家的刀霸道,故虽是缠住了那先天境,身上却不可避免地被划了一道道伤口,鲜血淋漓。虽都勉强避过了要害,模样却着实凄惨狼狈了些。

等萧风施施然来到三人战团,便看到两个浑身是血的倒霉孩子一脸幽怨地看向自己,连带着那个莫名奇妙被两个奇怪孩子缠了半天的先天大高手也一脸煞气地看过来。

萧风表情微微一滞,随即奇怪道:“怎么不打了?我的任务可是完成了。”

这便是不打算出手帮忙了。

云飞扬与萧天月立即变了脸色,一脸愤慨地瞪了萧风一眼,转头气势汹汹便向那先天高手杀去,似乎要将对萧风的一肚子怨气都发泄到可怜的先天高手身上般。

然而,令三人都未想到的是,那先天境眼见两人气势汹汹,竟舍了二人径直向萧风杀来。

柿子专挑软的捏!

但......似乎他挑错了软柿子。

萧风叹了口气,对冲来的那人有些怜悯。

随手便又弹出一颗小石子。

石子速度快得惊人,以致在空中划过一条白色的匹练,直接向那先天境飞去。那先天高手本就是朝萧风而来,速度并不算慢。如此一来,还未回过神来,便与那气势汹汹的一枚小石子撞到了一起,随即......一动不动了。

好吧,又是一个稻草人。

相视而笑,幸灾乐祸的两个家伙还没对视完,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教训完一众人,接下来的流程自然便是清理战场。不过,一来,三人的本意都只是想惩戒一下桃苑居中人,二来,缥缈楼中人何其骄傲,岂会看得上桃源居那点物什。故三人自然不可能像打扫战场般,将财物收入腰包,之后将所有东西付之一炬。所以,此番程序可以直接无视。

不过萧风对于逸之前提到的阵法是真好奇。此番有此机会,自然也不打算错过。收拾完这个不长眼的家伙,萧风便径直往于逸所说的阵法方向而去。

云飞扬与萧天月在萧风面前都是孩子心性,本想着冲萧风发发牢骚,却不想萧风理也不理会自己转身就走,当即什么怨气呀,怒气呀,心酸呀,委屈呀,尴尬呀都赶忙丢到了一边,毫无骨气地冲萧风背影喊了声‘等我!’便赶紧追了上去。

萧风的速度并不快,故两人很快便追上了。

当即嘴一撇,一脸幽怨地盯向萧风,但不发一言。

这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萧风斜倪两人一眼,哑然失笑,却也跟着不说话。

这点小脾气,不能惯着。

眼见就要到了目的地,云飞扬两人终于耐不住性子,举了白旗。

只见两人快走了两步,一人一边拦住了萧风的去路,孩子气地抓住萧风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公子,我们错了。”

萧风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袖子,平静道:“怎么?不生气了?”

两人齐齐摇头,乖得不能再乖。

萧风这才微微一笑,“首次与先天境正式交手,感觉如何?”

两人挠了挠头,有点赧颜。

以前见萧风与那些先天境交手都是一副轻轻松松的模样,也没觉得先天就有多厉害。现在只想对自己说,好天真。

萧风似明白两人心中所想,微笑鼓励道:“也不必灰心,你们已经做得很好啦。要知道,进入先天境,会有一个洗筋伐髓的过程,提升的不仅只是真气的数量及质量,还包括一定程度上清除武者体内后天杂质,使武人身体协调性,灵敏性,反应能力等各方面都大幅度提升,这也是自古后天难与先天争锋的原因之一。你们现在只是觉得吃力,而不是反应不过来,便已经算很出色了。想一想,你们现在便可与先天抗衡,等入了先天,越阶战斗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悬念。”

两人听此都有些兴奋,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毕竟身边的人可也是还未入先天境的。压力很大呀!

萧天月嘟着小嘴,道:“可是之前,我们与楼里的前辈们切磋时,也没觉得这么难呀。”

萧风犹豫了下,微笑道:“他们在遛你们玩,自然不会认真。你们不会觉得如何难很正常。真正动起手来,你们才惨了呢。”

两人微微一怔。

萧风推开二人继续往前,“所以呐,以后要用心些,努力些,不要总想着收小弟,闯名气。今年的群龙盛会敢名落孙山,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两人再次怔了怔,“啥?”信息量太大,两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风却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道:“像今夜这般与先天境一较高下的机会可不多,今晚回去都好好想想,莫要平白浪费了这场机缘。”

两人立即回神,认真点了点头。

说话间,前面便已是一片树林。

萧风认真往里看了两眼,回头冲两人道:“林子里应有阵法,不要跟丢了。”

两人闻言,再次点头。

在树林间左绕右拐,不知何时,林间竟生了浓雾。

萧天月本能般拉起萧风的衣角,亦步亦趋,生怕自己跟丢了。

云飞扬则洒脱得多,在距离萧风不远处不疾不徐跟着,还有闲情雅致东瞅西瞧。反正跟丢了,自家公子再把自己找回来便是。

在浓雾中继续行走,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三人便走出了树林。

树林外并无浓雾,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座装饰简朴的院落,而萧风三人所在的方位恰好是院落的一堵高墙。三人微微一怔,都未料到奢靡华丽的桃苑居会有这般简朴之地。

顺着高墙,三人很轻易便找到了院落大门。

并不出乎意料,大门上铁锁紧扣,显示主人家并不在家。

三人略略商议便翻墙而入。

迎面便是一棵紫玉琉璃树,三人再次一怔。

紫玉琉璃树是一种生长在幽谷帝国的罕见植株,通体呈紫玉色,甚是美丽。其结出果实似梨非梨,表皮呈琉璃色,在阳光照耀下便如一块琉璃悬挂树梢,美丽非常。植株生长极为缓慢,生长环境亦极为苛刻,约百年才能结果。果实药用不明,只知有疗伤之效,无毒。味道极为甘甜可口,多进贡于皇都,价格甚是昂贵。

若此树生在幽谷帝国虽是稀罕,倒也并不如何让人惊奇,但生长在溪风便不一样了。溪风的气候水土可一点也不适合其生长。

环视四周,碧霄竹,贵熙花,榴怜慕植,......放眼望去,满院花木竟都非寻常,稀罕得很。

萧风唇角微勾,看来自己三人竟误打误撞入了花园。

招呼两人继续往院内深入,萧风愈发觉得有意思。

花园内花木珍稀罕见,但一眼便可看出。出了花园,入眼之物看似朴实无华,物什却比花园内的珍稀物件更为稀罕难得。

不知主人家如此,是何用意?

院内并无阵法,似乎只是个布置十分独特,过于讲究的院落。除了满院子的珍稀物件,萧风三人围着院子转了几圈也再未发现什么值得他们注意的。

“公子,要不去房间里再看看?”萧天月指着院内其中一间房间,建议道。

萧风看了那房间一眼,又环视了剩下几间房间几眼,随即微微一笑,“不必了。”他来此本来便不是想找出点什么。若非这桃苑居中人有些过分,他也不会闲得没事找事。

云飞扬又有些不甘心地四处瞅了瞅,“那我们?”

萧风无所谓接口道:“当然是回去睡觉喽。”

“什么?”两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我们三个辛辛苦苦闯过阵法,翻墙进来,就只看了看花草,长了长见识,便这么离开?

萧风迷茫抬头,“怎么了?”

萧天月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道:“公子呀,我们辛辛苦苦来这儿,什么也没发现就走,是不是太亏了?”

萧风视线随意扫了扫院内,随口道:“没有啊,有点收获。而且我来这儿,只是因为于叔说这儿有个阵法,并没有别的意思。”他顿了顿,视线在一房间微微停留,继续道:“况且,做人总要留一线,给主人家些面子,总不至于以后见面了互相尴尬。”

第18章 真相?

满城积雪消融,使得安阳县初春本就不太暖和的天气愈发寒冷,亦连累了体弱又畏寒的萧风只能整日窝在揽梅园内,将两个名义上是派来照顾萧风实则是打算来偷懒享福的家伙打发成了跑腿送信的。

三日时光转瞬而逝。

这日清晨,亦如前三日的明媚天气,金灿灿的曦光洒满每一寸阳光可见之处,也敲开了一扇紧闭的窗户。

窗前站了位白衣少年,面容清雅俊美,气质缥缈淡泊,赫然正是萧风。

一阵寒风吹来,萧风打了个寒颤,无奈地叹了口气,“窗户开得还是有些早了。”叹息间,一只手已搭在窗竿之上。

正在这时,房上突然翻下来了个弱冠青年。

萧风见此,又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以后进来莫要翻墙,走正门。”

云飞扬眉头紧皱,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萧风挑了挑眉,“便是有事也不能这般没规矩。”

云飞扬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但很快便调整了过来,“公子,回来的路上我顺便去了趟桃苑居,天月......似乎出事了。”

在大闹桃苑居之后,因为看萧天月闲得发慌,萧风便打发了她去桃苑居附近。一来,是看看桃苑居在他们大闹之后会有何反应;二来,则是为了给萧天月找些事儿做,省得她总在自己面前晃悠。

萧风表情滞了下,脸上神色随即变得更加无奈,“我似乎太惯你们了,连我的嘱咐也当耳旁风了,对不对?”

当初为了怕萧天月又犯自作主张的老毛病,在派给萧天月任务时,萧风可是再三叮嘱,有什么情况要立即回揽梅园向他禀报,不可贸然行动。如今看来,似乎是白说了。

云飞扬的神色也滞了下,旋即正色道:“公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天月不见了。”

萧风抬头看了云飞扬一眼,知道自己再强调也没什么用,便也不再多做计较,“进来坐吧。具体怎么回事,同我说一说。莫要着急。”

云飞扬其实还真没着急。毕竟萧天月身上有缥缈楼令牌,无论什么人,在知道其身份后,凡事总要顾忌几分的。

心里虽是这般想,可没人说还好,萧风这么一说,云飞扬就觉得有点心虚与尴尬了。他表情再次扭曲了下,勉强显出一份担忧来,底气不足道:“昨夜,我在将您要的信息整理好后,便想着顺道问一问天月有什么要求便一并传达了,便去了趟桃苑居。可在桃苑居那边,我并未找到天月,反而找到了天月之前留下的记号,说......桃苑居那边似乎有点异常,她去看看。我当时也未多想,便在那里等了等。但一直等到清晨,也没等到人回来,便估计着天月该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便回来先向您禀报一下,看看该怎么办。”

萧风轻轻蹙起眉头,“这么说,天月应该早在昨天便去了桃苑居?”

“嗯。”云飞扬点头应是,见到萧风眉头轻蹙,心中立时又变得有些忐忑,不确定道:“公子,天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萧风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误会了,微笑道:“放心,天月身上不是带了令牌吗,便是白杨盟,乔帮之流也要给几分薄面的,出不了大事。”

云飞扬又瞅了眼萧风,仍有些不放心,“大事没有,那小事呢?”

萧风唇角微勾,平静道:“皮肉之苦或者其他小苦头应该是少不了的,不过正好让她长点记性。若是不过分,我不会计较了。”

云飞扬讪讪笑了笑,知道自家公子有点生气了,小心翼翼道:“那若是过分了呢?”

萧风笑容温和,“那便十倍打回去,打到他们哭爹喊娘为止。”

云飞扬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

果然不愧是自家公子,这护短护得......怎么能这么讲道理呢。

“另外,攘外必先安内。”想了想,萧风又道:“估计今天桃苑居那边会有小动作,我若出门,你便需留在这儿帮我应付一下于叔。”

“于叔今天便能回来?是不是有点早了。”云飞扬诧异道。他可是知道,于逸这次出的可是远门,三天多时间来回不太可能吧?

“虽然时间是仓促了点,但以我对于叔的了解,最晚也就傍晚便能够赶回来。”萧风平静回道,随即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也知于叔管我管得紧。若是他回来时发现我没乖乖待在揽梅园里,估计耳朵根又该不清净了。”

云飞扬了然地点了点头,一副深有同感的模样。

别看于逸平日里总是一副铁血冷肃的模样,但当着飘渺六使的面儿,对萧风老妈子似得唠叨的场景,云飞扬可是记忆犹新呢。

见云飞扬没反对,萧风满意笑笑,继续道:“既如此,我们先谈点正事。嗯......把我要的那些资料拿来吧,今天应该用得上。”

云飞扬点了点头,随即递给萧风一小沓纸,“都在这上面,请公子过目。”

将近正午,萧风的院落再次迎来了访客。

只是比之云飞扬的翻墙而入,来客的态度似乎还要猖獗得多。

一连被禁足了三天的李大少爷脾气大得有点出乎萧风的意料,门也未敲,简单粗暴地便推门而入,惊得一旁不识李云的云飞扬差一点就拔剑砍人了。

“贤弟,快跟为兄来,快点。再晚些便来不及了。”

一见到萧风,李云连半分让萧风开口的机会都没给,扯着萧风的衣袖便往外拉,直接无视了一旁目光很不友好的云飞扬。

“莫急,莫急。”好在萧风冷静,丝毫没有被李云的焦急情绪所感染。

好不容易将自己的袖子从李云手中扯回来,萧风抖了抖衣袖上的褶皱,无奈道:“李兄,冷静些。你可否先将事情同我说清楚,否则便是我去了也是两眼一摸黑,不明就里。算怎么回事?”

“路上说,路上说。再不走,便是连热闹也看不上了。”李云仍是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显然并没有听进萧风的话去。

正在这时,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突兀横亘在了李云面前。

云飞扬微扬下巴,冷冷看着李云,“让你冷静些,别毛手毛脚的。”

哼!公子是我们的,你一个外人,别动手动脚。

李云被吓了一哆嗦,悻悻然缩回还要去扯萧风衣袖的手,小心翼翼看着云飞扬手中长剑,“这位大侠是?”

“云飞扬,云兄。”萧风不知何时已安安稳稳地坐回了桌前,听到李云的询问平静道,“也是我这几年结识的挚友,并非什么外人。”转头他又看向云飞扬,冲其介绍道,“这位是李云,李兄,与我关系甚笃。”

李云对云飞扬手中长剑想来敬畏得很,即使听萧风说其不是外人,看他的眼神也是小心翼翼的。

云飞扬冷冷一哼,直接将头别到了一边去。

李云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

萧风见状,哭笑不得。无奈地揉了揉脸,萧风干脆不理这茬儿,转头看向李云,“现在可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了吧。”

李云立即想到了正事,神色颇为哀怨地看了萧风一眼,“我这几天一直被禁足,对案情并不怎么了解。今早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却听衙役们说我父亲找到了无头鬼,现在说不定已经快结案了,我能不急?”他难得对一件事上心,却不想诸事不顺。若是此番连热闹都看不成,他不郁闷死才怪。

一旁的云飞扬前几天听萧风说过桃苑居命案之事,听到这儿,不由有些幸灾乐祸。

“哦?”萧风微微挑眉,神色倒依旧平静得很,“听谁说的?这么肯定?”

“就是县衙里的一个小衙役,我一出门就碰上了,便顺便打听了下。”李云想也不想说道。

“这样呀!”萧风神色更加平静,“但凶手可不一定是无头鬼呀。”

李云微微一怔。

萧风微笑,“头脑发热可不是什么好事,况且,以你父亲的性子,他会这般草草结案?”

李云眨眨眼,有点尴尬。

萧风没打算在这事上过多纠结,见李云冷静了下来,顺口问道:“对了,你不是被你父亲禁足了吗?似乎现在还不是放你出来的时候,怎么出来的?”

李云似想到了什么,面色有点古怪,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今早,看管我的人似乎忘记了锁门,我一推门,门便自己开了。当时我也没多想,打听了些这几天发生的事,便赶忙来找你了。”

一开始也没多想,如今经萧风一提醒,李云才反应过来。以李中恳的性子,忘记锁门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看守你的人呢?”萧风再问。

“我不知道,一直就没见过人。”李云语气甚是无奈,“连外面到底有没有看守我的人,我也不确定。”

“哦?这么说,这三天就没人管你。”萧风奇怪道。

“有啊,只是只包括给我送菜送饭,一句话也不同我说。我更不知道送菜送饭的人是不是看管我的人。”想到这里,李云就觉得很是愤闷。

萧风了然,“原来如此,果然是知子莫若父。”

李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萧风低头想了想,冲云飞扬招了招手,在其耳旁低语了几句。

云飞扬稍稍犹豫,点了点头,起身直接出了房间。

李云一见云飞扬离开,立即恢复本色。虽说萧风之前所言很有道理,但想来今日桃苑居里该是热闹得很。想到这儿,他伸手又想要扯萧风衣袖,“闲话休提,快点走,快点走啦。晚了真没热闹可看了。”

萧风微微一笑,倒是自在从容,“急不在这一时,况且这热闹持续的时间会很长。”

李云一怔,“贤弟此话何意?”

萧风语气平和道:“我的意思是我已知凶手是谁了。”

“什......什么?”李云有点没反应过来,说出一字后声音猛地拔高,双目瞪得滚圆。

萧风倒依旧平静非常,认真道:“李兄所托之事,小弟自然不敢怠......”

只是还未等萧风说完,李云便一把扯住萧风的袖子,打断道:“真的?”

萧风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但奈何李云攥得太紧没扯回来。他叹了口气,点头道:“真的。”

李云立即眉开眼笑,激动地难以自己,这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谁啊?快说,快说!”他忍不住催促道。

萧风不满地撇了撇嘴,语气平静道:“你猜。”

李云满腔的激动立即被浇灭了大半,干脆利落道,“不知道。”

萧风趁李云不注意扯回自己的袖子,神色这才略有些开怀,抖了抖袖上的褶皱,“这个故事里,桃君很奇怪,桃苑居的老板娘很奇怪,无头鬼前辈更奇怪。”

李云微微一怔,“怎么个奇怪法?”

“桃君不奇怪?”萧风并未回答李云的询问,而是挑眉反问道。

李云又是一怔,下意识想了想,不确定道:“似乎是挺奇怪的。”

萧风叹了口气,“鬼怪之流,我是全然不信的。那么以刘金死亡的现场来看,想让刘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击晕几乎不可能,除非有武艺极为高超的大侠决心为民除害,或者是刘金对击晕他之人毫无戒心。但刘金虽名声不算很好,却也不曾做过什么天怒人怨之事,故惹得一大侠出手行侠仗义这种情况着实不太可能。那么可能性大的便是后者,也就是说下手之人可能便是桃君。此事这般明显,桃君却仍是一副受害人的楚楚可怜模样,一点也不慌乱,这是桃君的第一奇怪之处。”

“那第二呢?”李云点了点头,下意识问道。

“第二,”萧风语气平静依旧,“桃君曾说,当日阁楼中只有刘金与桃君两人,但桌上纸张明明显示曾有人被推下了桌,在书桌上写字的是刘金,那么那人应该便是刘金了。如此刘金又是被何人捆在木椅上的,又是谁杀死的呢?桃君可没这个力气。”

李云缩了缩脖子,“无头鬼啊。”

萧风白了李云一眼,“还大头鬼呢,当然是因为那日阁楼中并非一人啊。”

李云讪讪,“你怎么知道?”

萧风又叹了口气,“你难道是觉得我无聊才摆弄茶杯?”

李云挠了挠头,没反应过来。

“三楼,二楼的茶杯茶盏我都看过,三楼的被动过两只茶杯,茶壶也被用过。但桃君多住在四楼,动也是动四楼的,且只会动一只,所以我说阁楼上并非一人。可桃苑居守卫森严,要不声不响地领个大活人进去该有多难?所以我猜测当日阁楼中应该是除桃君,刘金外还有一人。”萧风耐心道。

李云点了点头。

萧风又道:“不知你注意未注意到书房中的血迹?其实也古怪得很。”

李云摇头,他看着那些凌乱的血迹就头大。

萧风也不失望,继续道:“血迹是凌乱了些,血脚印可一点也不凌乱。从书房大门方向看,到书桌附近,只有一种血脚印。从书桌方向看,到窗户附近,又多出两种血脚印......”

“不对啊,贤弟是不是记错了,那些脚印可不止这点。”还没到萧风说完,李云便出声打断了萧风的话,纠正道。

萧风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那些多余的脚印其上血渍分布不均,还有血块存在,还凌乱得很,显然是桃君那一嗓子的后果,不必将之考虑在内。”

“桃君那一嗓子?”李云扯了扯嘴角,有点无语。明明一大美人,被萧风这么一说,怎么有种乡野村妇的感觉。

萧风继续道:“两种以轻功施展的足迹我们先不予考虑,单单看明显是绣花鞋踩出的脚印。”他这么说着,便好像面前真的有血迹,血迹中可以看到血脚印般,让人说不出的信服,“看样子该是桃君从窗口走到了书桌旁,也就是刘金身旁。可当看到刘金出事后,桃君是惊恐万分,然后抬头便看见了个鬼影,为何还有胆子和时间靠近刘金?又是为什么要靠近刘金?”

李云脑海中灵光一闪,“莫不是桃君将刘金推下木椅的?”

以刘金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死状,在木椅上时身子便该是僵硬的了,自然不可能自己滑下木椅。

萧风微笑,“吕年前辈曾说,丑时过半时,他去追了个江湖人,桃君喊人时是在卯时,刘金便该是死在这段时间。人死亡到身体僵硬大致发生在死亡后一个半时辰到三个时辰之间。也就是说刘金被推下木椅应该在桃君喊人前并不算长的一段时间内。或许两者是先后发生的也不一定。”

李云表情一滞。

萧风继续道:“凶徒不可能杀人后又停留如此长时间,之后还特意给刘金松绑,又多此一举地将他推下木椅。况且,那段时间可以说是阁楼附近守卫最松懈之时,以凶徒的谨慎,不可能不会发觉,不可能不会抓住。所以做这事儿的另有其人。”

李云又点了点头。

“而如此看来,推刘金的只可能是桃君与无头鬼前辈。那么,桃君与无头鬼前辈谁的可能性更大些呢?”

李云习惯性点了点头,忽而又意识到不对,顿时就有点尴尬了。

萧风只当没看见,“要清楚这个,便必须清楚推刘金的目的。”

“你又知道?”李云干巴巴地问,想来是想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

萧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为了让刘金更像被鬼所杀。”

李云迷茫眨眼,“更像被鬼所杀?什么意思?”

“你第一眼看到刘金时,什么感觉?”

“古怪。”

“怎么古怪了?”

“那种姿势,正常人怎么可能摆出来呢。”李云想了想,说道。

萧风随意道:“人摆不出来,自然是鬼帮忙的了。所以啊,我说是为了让刘金更像被鬼所杀。”

“那推刘金的是无头鬼......前辈了?”萧风一口一个无头鬼前辈,李云也受了影响。

萧风又叹了口气,“你真是聪明得很,但谁说无头鬼前辈来桃苑居是为了扮鬼了,又或者他觉得自己像鬼,所以来桃苑居是为了装鬼?”

李云表情又是一滞。

“无头鬼是桃君说的,那么,想要让人觉得刘金被鬼所杀的自然是桃君。”萧风继续道。

李云表情讪然。

“当然,桃君最奇怪之处在于刘金死状凄惨,桃君却毫发无损。所以,我说桃君很奇怪。至于桃苑居的老板娘,她奇怪得便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两个穷书生,难不成还能给她什么好处?竟这般袒护。”萧风似发牢骚,语气却仍是之前那种平静,似乎成竹在胸。

李云认真想了想,眨了眨眼,没明白。

萧风耐心解释,“你想啊,生意人最忌讳的自然便是出事,如若真出事了想的一定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在桃苑居中,老板娘的想法却是,一味地将两个读书人排除在外,这不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李云迷茫道。

萧风再次叹了口气,很是失望地看着李云,“难道你没有发现,若是刘金之死判为情杀,影响最小,也最为简单吗?”

李云表情讪讪,喃喃道:“贤弟啊,不是我说你,小小年纪别一脑门的利益得失,阴谋算计。这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萧风翻了个白眼,不再搭理他,“我猜测应是桃君的缘故。至于为何对两人的态度均是如此,应该是为了避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尴尬境地。不过我觉得,其实最奇怪的是无头鬼前辈。”

李云无趣地撇了撇嘴,见萧风一眼扫过来,立即规规矩矩地做洗耳恭听状。

“所有人都以为无头鬼前辈去桃苑居当了次无头鬼,却忽略了另一件事。”

“那个江湖人?”李云脱口而出道。他对江湖总有一种莫名的敏感。

“嗯,”萧风点了点头“桃苑居内布置奢华,许多物什更是价值连城,自然不是什么人想进便能进去的。况且,能在江湖上闯荡的,哪个不是有眼力劲的?随随便便便闯入桃苑居,不是那人太无知便是有自信全身而退。而吕年前辈身为桃苑居重金聘请的有能之士,能在他手中逃脱自然是后者。而以吕年辈之言,当日见到无头鬼前辈,只说见到了黑影一闪,那么也就是说无头鬼前辈的身手必定不凡。一夜之间,桃苑居内无故闯入两位身手不凡之辈,这也太过巧合了吧。所以我猜测两人应该是一人。”

李云连连点头。

“那么无头鬼前辈两次进入桃苑居所为何事?真的是无缘无故便闯入的吗?两次闯入桃苑居目的是否相同?另外,以无头鬼前辈的身手完全可以不留任何蛛丝马迹,那么他又为何留了如此多蛛丝马迹?”

李云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所以我说无头鬼前辈更奇怪。”

李云微微一呆,“你不知道?”

萧风摊了摊手,理所当然道:“不知道呀,所以我才查呢。不过,刘金能死得那般‘轻松’估计便是无头鬼前辈的功劳了。”

李云顿时无语。

“至于无头鬼前辈的身份......有点遥远,应该是十一年前刘府惨案的幸存者之一。”萧风一点也没有因李云的无语而感到尴尬的觉悟,平静微笑道。

“刘府惨案?什么鬼?”李云也不再纠结那一茬儿,好学地问道。

“十一年前,杨川县境内曾发生过一起包括老弱妇孺在内,近五百人惨遭屠戮的灭门惨案,受到牵连的五家大户除却碰巧在外的寥寥数人,一夕之间,满门被灭,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甚至被传到了皇城。后来还是官府中人以山匪劫掠定案才勉强压下。不过,据我所知,时至今日,这起近五百人被杀的惨案仍未水落石出,且因为时间过长,又有几任县令替换早已被搁置,被人们遗忘。”说到这儿,萧风一贯平静温和的面容上罕见地浮现出一丝讥嘲之色,不过很快便收敛不见,“当时的刘家便是其中受害户之一,哦,此案发生后,当人们提及此案时,为方便起见便一贯以姓氏相称,刘家的命案自然而然便被惯称刘府惨案。”

李云恍然,“原来如此。”

“谈到这个,我便再向你说明另一件事。记得我们在酒香馆偶遇的柳愤吗?他也是刘府惨案的幸存者之一。准确的说,是刘家存世直系的唯一血脉。他原名叫刘宇,最后为何改名我不知,来安阳县干什么我倒是猜到了点。”

李云略显惊讶,“竟是这般巧合?”

萧风微微一笑,“巧合的不止这些,对了,我那天让你查的玉佩的事怎么样了?”

李云立即得意洋洋,道:“自然是小菜一碟。”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邀功似地递给萧风,“你说巧不巧,竟然和你那天给我看的差不多。”

萧风摊开纸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随即道:“这玉佩原是刘家的祖传之物。”

“我去。这么巧?”李云怪叫一声,彻底惊讶了。

“嗯。”萧风平静点了点头,“想明白了没?”

李云只想仰天长叹。

巧合有时候太多,反而会让人生出一种不愿相信的感觉。李云当前便是如此。

萧风很明白李云当前的心情,很平静地看着。

过了会儿,李云抬头认真道:“刘金也姓刘,那他是不是刘家的幸存者之一?”

“但据案宗记载,刘家直系除了位三少爷刘宇外并无幸存,所以,无论如何,祖传之物不该到刘金手中,明不明白?”萧风解释。

李云皱起眉头,“嫡旁系的规矩,当真讨厌得很。”

萧风哑然失笑。

自古以来,等级观念,尊卑意识便深入人心的东西,嫡系,旁系身份地位悬殊亦是被奉为圭臬,便是说旁系非本家之人也没人觉得不妥。萧风不在意这些,是因为这些规矩束缚不了他;李云看不过去这些,是因为李中恳从不以之约束;但对于绝大多数来说,祖宗规矩不可废,尊卑之律不可违几乎是默认的铁律。

第19章 来见一人,来接一人

穿过喧哗的闹市,再拐过几条街巷,便是晴楼,安阳县城最清冷的地方,同时却又是让江湖人不得不忌惮的地方之一。

晴楼是继缥缈楼横空出世后突然出现的又一股底细不明的势力。说是势力,其实也算不上。相比于缥缈楼的看不透,摸不着,晴楼表面上是个美女如云,乐师成群的纯粹乐坊,只是护院着实厉害了些。

若非一年前有个江湖好汉在晴楼大发酒疯,还胆大包天地调戏老板娘,江湖人谁也不会相信区区晴楼会有先天坐镇,当然,晴楼也不会生意这般惨淡。

然而,这日,让江湖人忌惮不已的晴楼却来了个找事儿的。

云飞扬闯入晴楼完全可以用霸气十足来形容。估计是在萧风那儿吃了好大的气,连带着看晴楼不爽便十分随性地发泄个够了。

回身看到一众人满地打滚,云飞扬的心情顿时就舒畅了不少。

冷不丁耳朵突然一下子被人揪住,云飞扬吓了一跳,本能便要回身反抗。可下一刻云飞扬只觉脖颈处一麻,便再也动不了了。

云飞扬心下一沉,苦着脸叫道:“风......风晴,我错了,我不该欺负你的人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身后之人冷冷一哼,声音清脆道:“活得不耐烦了,敢来老娘地盘撒野?”

云飞扬都快哭了,“不......不是,是公子让来的。”

“哦?”身后之人似有点惊讶,随即又寒声道:“公子可不会让你拆我的招牌。”

云飞扬讪讪,要不是你总欺负我,我会这么着?但这话他是万万不会说出来的。

“我是看你的人不听话,帮你管教一下。风晴啊,你看在我一会儿还要见公子的份上,下手轻点,别打脸。”云飞扬又可怜兮兮地道。

“噗嗤——”身后之人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云飞扬一怔,立即醒悟,“李姨,你又耍我。”

身后之人一个板栗就砸了下来,“耍你咋啦?就是不如我们家小风机灵,被耍了这么多次也不长记性。”说着,身后之人终于现出了庐山真面目:那是一张十分俊俏的女子面庞,约二十二三岁的模样,巧笑倩兮间自有一份独特魅力,令人过目不忘。

云飞扬又苦了脸,“李姨,你怎么连风晴的脸也换上了,很吓人的。”

李露呵呵一笑,“我不在这儿帮小晴坐镇,小晴能自己出去闯荡?”

云飞扬闻言松了口气,“呼——那个母老虎不在,真是太好了。”

李露一个板栗又砸了下来,顺手解了他的穴道,“怎么说话的?小心我整你啊。小晴多好的姑娘,怎么就母老虎了?”

云飞扬咧了咧嘴,妥协道:“行,行,行,她温柔,她漂亮,她最好,行了吧。”

李露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说吧,你来这里干嘛?”

想到了正事,云飞扬立即收起了不靠谱,正色道,“公子让我在晴楼挑两个押人的,说......去桃苑居耍耍威风。”

李露皱了下眉头,随即有些无奈,道:“嗯,我知道了。嘱咐一下小风,让他照顾好自己。还有,别胡闹得太过。”

云飞扬自然连连点头,心中却不以为然。公子那般人物,岂会照顾不好自己,又怎会胡闹?

李露也点了点头,“令牌给我,一切按规矩行事。”

云飞扬很配合地再次点头,手掌一翻,手中便多了块白色玉牌,其正面祥云朵朵,背面刻有一‘扬’字,赫然正是缥缈楼的身份令牌。

对于李云的没心没肺,萧风是早已领教过的。所以当看到李云仅仅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从惆怅感慨到神游天外,萧风一点也不觉得难以接受,反而从善如流地也跟着很是悠闲自在地开始了神游。

半晌后,安静的氛围终于被打破,思想比较跳脱的李云首先回魂。

“如此说来,这起无头鬼命案无关鬼怪,只是一场跨越了十余年的讨债。”

萧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看来还并没有回魂的打算。

李云也不在意,继续道:“我如果没记错,桃君祖籍似乎也是杨川,难不成她也是当年的幸存者之一?要不凭什么要做帮凶。嗯?不对呀,她若与刘金有深仇大恨,当初又怎会将自己的清白之身给了刘金?况且她身为枕边人,若真想杀刘金,机会多得是,又何必搞得这般麻烦?”

难得李云动脑子,萧风甚觉欣慰,十分给面子地收回思绪,认真道:“桃君祖籍的确也是杨川县,但她家道中落,沦落风尘却与当年之事无关,而是父辈经商失误所致。至于她与刘宇的关系......嗯,我猜测,用青梅竹马来形容更为恰当。”

经历了之前的刺激,李云这次倒没一惊一乍的,只是语气怪异反问:“你猜测?”

萧风点了点头,“桃君出道三年,自然是见惯了风尘的,那么,一场并不算成功的英雄救美又怎会让桃君对刘宇如此青睐?所以我猜测两人该是旧识。换个角度看,桃君身为桃苑居花魁,又是清倌人,要顾及的事何其之多,桃苑居又怎么可能允许她亲自照顾刘宇,甚至与他日久生情。除非桃君极力要求,所以我猜测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但刘宇十年前便踪迹全无,那么他们之间自然只可能是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了。”

李云微微一怔,喃喃道:“原来是场美男计呀。”

萧风眨了眨眼,有点不确定道:“算是吧,”然后他又很调皮地道:“那桃君算不算色令智昏?”

李云也眨了眨眼,煞有其事地想了想,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稍微地插科打诨,两人的话题再次回到正轨。

“至于桃君为什么没在之前杀刘金,她不敢,也下不去手是一方面,或许刘宇觉得为这种人搭上桃君不值是另一方面。只是他们的布局似乎不太完美。”萧风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另外,刘金那般凄惨,像不像......”

“严刑逼供。”还未等萧风说完,李云突然一拍桌子,脱口叫道,把萧风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萧风翻了个白眼,闷闷喝了口茶,压压惊。

李云倒似突然开了窍,口中不停道:“这么说,当初感情甚笃的一对佳人突然闹翻是在做戏,目的是为了让桃君有机会接近刘金,并趁机将他制住,好让刘宇有机会进行严刑逼供。但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分?桃君是不是傻?”

萧风不知何时又开始了神游天外,心不在焉地摊摊手,“这个别问我,我也不清楚。”

李云见此,无可奈何地撇了撇嘴,“那为什么要等到几天前?桃君出阁那天为什么不动手?”

萧风随口回道:“自然是为了保证不出什么意外。刘金又不傻,美人突然献殷勤,心中能不有所防备?人形成习惯不过近一月时间,让一个人放下提防,一个月时间怎么也是够了。”

“那桃君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刘宇弄进桃苑居的?”不知是看不惯萧风的心不在焉,还是什么,萧风刚解释完,李云便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个呀,不是有个小桃吗?男扮女装混进去不就是了。”萧风神游依旧。

“男扮女装?”李云呆了呆,随即一把抓住萧风的袖子,“什么男扮女装?能不能说清楚点?”

萧风不得不回过神来,有点无奈,“先易容成小桃,然后再扮个女装,趁着天色昏暗的时候跟桃君进入阁楼,这样应该少有人过问吧。”

李云想了想,点了点头,顺口道:“那小桃也是同他们一伙的了?”

“这个怎么说呢,应该是......是也不是。”萧风这次竟很认真地想了想,“前几天,我让于叔去了趟小桃家,她当时竟在购置田产,而且她父亲的顽疾竟然莫名其妙就被治好了。”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李云闻言又是一拍桌子,可惜这次萧风可是一点也没被吓到。李云虚心地瞥了眼萧风,悻悻然缩回了手。

萧风平静继续道“既然她敢大置田地,对桃苑居之事应该是并不知情的。但她既然收了笔不义之财,自然也是做了什么错事的,只是知道的稍稍少了点而已。”

李云再次点头,想了想,“那刘金身上财物为什么全被拿走了?”

“这个啊,很好理解的。”萧风解释,“第一,刘宇想让我们误会,让我们以为刘金死于谋财害命;第二,刘宇最近手头紧,顺手便牵走了;第三,刘金有今日的富黍与当年惨案该脱不了干系,刘宇拿走刘金身上的财物是想让物归原主;第四,......”

“我去,这么多可能?”还没等萧风说完,李云便诧异怪叫道。

萧风点点头,“嗯,不过刘宇的本意占我猜的几条还不好说。”

“对了,那几起无头鬼的案子有头绪吗?”李云再问。

“这个,应该也是复仇,无头鬼便是无头鬼前辈了。”

“嗯?那无头鬼前辈为什么没去杀刘金?”李云想了想,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啊。”萧风摊了摊手,“再说,他不是去了吗?”

“啊?”李云呆了呆,随即反应了过来,“哦,但你不是不知道无头鬼前辈来桃苑居干嘛吗?”

“我不确定啊,所以就不知道了。”萧风随意道。

李云无语,过了会儿,又问,“那裂缝的事你想通了没?”

“你竟没想明白?”萧风这次眼神有点奇怪。

李云一怔,随即小心翼翼道:“很简单?”

萧风点了点头,又微微叹了口气,“我之前专程给你指了两棵树,又问了你几个很奇怪的问题,你竟没有多想?”语气中难掩失望。

李云一下子涨红脸,抓耳挠腮了半天,终于恍然大悟,“你是说借力?”

萧风笑而不语,心中却微微一叹,李大公子果然好骗得很。

裂缝明明是被一个由内向外打出的力造成,由外借力又怎会弄出来呢?

李云不知萧风心中所想,只当自己猜得极对,不由十分得意,“这么说他上树是为了不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可一不留神反而弄巧成拙了。哈哈哈,果然,这老天还是长眼的。”

......

灿烂暖阳下的桃苑居一如往日的富丽奢华,让人见之难忘。

桃苑居前厅,李中恳皱着眉头看着被一众衙役围在中间却仍一副淡漠无视神色的驼背男子,心头微苦。果然如自己预料的那般,此间之事并非寻常命案,而是涉及江湖恩怨。可他身为一县父母官,若让他对此事放任不管,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哎呦——”又一位尝试接近的倒霉衙役被狠狠摔出,李中恳收回思绪,更加无奈。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男子到底想干什么。主动现身引众人前来,却既不伤人,也不准备离开,便只是这般旁若无人地杵在这儿,这是何意?难道是在等人?但若真如此,他等的又是何人?

日头渐渐到达头顶,李中恳终于失去了同他耗下去的耐心,有些烦躁地冲众衙役挥了挥手,示意一众人可以撤了。

正在这是,那男子突然霍地抬起头来,视线死死地盯住了门口。李中恳有些诧异,顺着男子的视线也看了过去,便见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小的身影一身白衣,气质缥缈淡泊;大的身影一袭青衫,一副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的模样,赫然正是萧风与李云。

踏进桃苑居大门,萧风先一步到达李中恳面前,冲其躬身施以晚辈礼道:“在下萧风见过县令大人。”

身后李云微微一怔,随即也赶忙上前施礼道:“父亲!”

李中恳听到萧风的称呼也怔了下,却没有让萧风改口的意思,也不看李云,笑容亲和问道:“贤侄来桃苑居何事?”

萧风礼貌一笑,“来见个人,来接个人。”

场中之人皆是一怔。

萧风继续微笑,“另外,江湖之事江湖了,此事可否交于在下处理?”

李中恳深深看了萧风一眼,眉头紧皱。

萧风似明白其想法般,保证道:“在下以缥缈楼名誉担保,最晚明日,此间之事,必水落石出。并且,此间事了,在下必会派人前去向督政使解释。”

李中恳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

李中恳并不在江湖上行走,所以对缥缈楼知之甚少,并不知晓萧风这一承诺有多重的分量。

可场中众人,江湖闯荡者并不在少数,不由面色大变。燕行天更是脸色阴晴变化,难看非常。

若换了平日里,萧风自然有千万种方法让李中恳放心,但今日此地,他的目的可不仅仅只是让李中恳放心,大有深意。

桃苑居如此‘盛情相邀’,他若不拿出点诚意来,岂不对不起为自己而来之人对自己的重视?

不过自己的这份诚意是不是有点重了,希望没有吓到来人才好。

李中恳抬头便见到众人不一的神色,心头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他心中便有了决断,温和道:“既然此间之事交予贤侄处理,伯父便不参与了。”

到底是朝廷官员,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事关江湖之事,他仍旧有所顾忌。

萧风似乎很明白李中恳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李中恳满意颔首,又抬头看了眼微微有些发呆的李云,眉头轻皱。

其意不言自明。

萧风也看了眼李云,善解人意道:“李兄在此也是无事,不如便跟大人回去吧。”

李中恳果然眉头舒展,再次颔首。

李云闻言却是面色大变。刚欲开口,忽觉腰间一痛,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把自己憋死。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李云正欲破口大骂,转头忽然瞥见萧风嘴角微勾,正似笑非笑地斜倪自己。明明面上含笑,李云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只觉浑身发凉,刚欲说的话一时间竟忘了个一干二净。

仅仅几个呼吸时间后,萧风平淡收回斜倪李云的视线,抬手冲李中恳做了个请的手势,礼貌微笑道:“在下身为晚辈,理应相送。请!”

第20章 对峙

萧风待人的礼数向来周到得很,送李中恳一众人直至出了桃苑居他才停下相送的脚步,直至目送一众人消失在视线中,他这才返回桃苑居大厅。

相比于之前古怪的氛围,此时大厅内的氛围只能用更加古怪来形容,且不知何时大厅内还多出了几个熟人。

萧风仿若不觉,缓步走进大厅,似乎很是惆怅的叹了口气,慢悠悠地爬上太师椅,端端正正坐好,随即环视众人微微一笑,“众位别来无恙啊。”

包括桃苑居老鸨在内的五人身子本能般瑟缩了下,竟有点怕萧风。

萧风笑容愈发温和,伸手点了点几天前被他教训了一顿的五人,“怕还不长记性,看来你们的靠山不小啊。”

几人身子皆是一僵。

“但是靠山再大也只是靠山,吓不住我的。”萧风随口自语了句,语气随意得很。

随后似对几人没了兴趣,萧风转而看向燕行天,眉头渐渐皱起。

燕行天也看着萧风,表情有些复杂。

数十个呼吸后,萧风悠悠叹了口气,“让我怎么说你呢?”

燕行天一怔。

萧风继续道:“先天境做到你这个份儿上,也是没谁了。一场缘分竟让你看成了份执念,其实我很奇怪你的天魔炼心劫是怎么过去的。”

燕行天表情逐渐凝重了下来。此事是他的心结,竟被少年一眼便看了出来。

当年,燕行天年轻气盛,仗着一身强悍实力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因而得罪了不少人,以致最后被人围攻,身受重伤,他的驼背便是当时留下的。若非最后被刘家家主所救,他早已魂归天外。如此看来,此事的确算是一份缘;但后来燕行天因未能护住刘氏一家而心中内疚,甚至走了极端,甘愿以刘宇为主,这份缘也逐渐变成了执念,羁绊。

萧风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语气认真道:“你觉得当初是你的错,但旦夕祸福从来不是能被预知的,你又怎知不是塞翁失马呢?”

燕行天冷冷一哼,“还有比当年更糟糕的结果?”

萧风微笑,“你的仇家可不少。”

燕行天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萧风摇了摇头,继续道:“若是那般,你如今这般倒是情有可原。可事实明明并非如此,你又内疚什么?”

燕行天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萧风也不介意,叹息道:“护刘宇成人,你已算尽了兄弟之谊;暗中查明当年真相,以‘无头鬼’身份为刘家报仇,你也算尽了兄弟之义。想你当年何其洒脱率直,如今竟是这般委曲求全,助纣为虐,难怪十年修为无法寸进。”

燕行天面色微变。这少年竟将自己看得如此透彻。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萧风语气却蓦地一转,“窗棂是你打的,对不对?”

以力震断木头而其外未留下痕迹,唯先天境真气外放可为。

燕行天深深看了眼萧风,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改口道:“是。”

“杀人灭口?”萧风平静道。

“是,那女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有余辜。”

萧风皱了皱眉,“那你最后手下留情了?”

燕行天眉头一皱,“没有,有人拦住了。”

萧风眉头舒展,暗道了声‘果然!’,随即认真道:“那你为何要救刘金?似乎他也是当年凶手之一。”

燕行天抿了抿嘴,淡漠道:“无可奉告。”

萧风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你不说,我便猜喽!这是刘宇与桃苑居的一场交易,对不对?”

燕行天与老鸨面色皆是一僵。

萧风随意道:“杀刘金的方法比用无头鬼这种方法简单得多的没有十种也有八种,可刘宇却偏偏选择了这般复杂的方法,还将地点设在桃苑居,这很奇怪,很像故意做给桃苑居中人看的。”他话语微微一顿,随即继续道:“青云学院之人,不可为非作歹是院规,违反者可以说是前途尽毁。刘宇如此你自然不同意,你想要阻止,所以你才要救刘金。只要刘金不是死于刘宇之手,一切便都可挽回。”

燕行天皱起眉头。

萧风继续道:“但你没想到的是,刘宇会算计你。他算到你会来找他,便利用你引走了暗中之人,然后趁你被缠住之时用绳索勒死了刘金。之后,你摆脱了吕年的追赶,趁机折回去。可还未入门便听到了桃君的喊叫,之后又发现刘金已死。便是这时,你大体明白了刘宇的想法,是想借你的无头鬼身份吸引人们注意,于是,你便也十分配合地又扮了次无头鬼。”他叹了口气,“他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无头鬼和桃君身上,这本万无一失,可他选的逃跑路线着实不太好,或者说他到底太爱美人了,竟不放心桃君的安全,故而上了树,只想让你手下留情。”萧风又叹了口气,“造化弄人,树竟留下了他的玉佩。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这么快查到当年之事。”

燕行天眉头皱得更紧,“这么说,玉佩在你这儿?”

萧风点了点头,随即眨了眨眼,“还你是不可能了,毕竟帝国开国圣祖所赐之物,珍贵得很,除非你拿东西来换。”

刚说完‘换’字,萧风眉头突然皱了皱。单手轻挥,也不知挥出了个什么东西,下一刻,便听门外一声惨叫,接着便有细微而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萧风叹了口气,随即微微一笑,也不知是自语还是什么,低笑道:“真是抱歉,在下略通医理,所以阁下的请君入瓮之计估计要落空了。”

大厅中一片寂静。

萧风又叹了口气,随即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微笑,微微仰头,朗声道:“乔大帮主既然已经选择了出手,又何必再躲躲藏藏?”声音并不大,却十分清晰地传向四面八方。

大厅内再次沉默。

数息后,一阵银铃般的清越笑声在大厅门口处响起。

笑声清越,悦耳动听如夜莺之鸣,却又透着几分魅惑众生的妩媚,让人禁不住心中为之迷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紧接着,便见一身着艳丽红裙的女子巧笑倩兮地缓步自门外而入。只是这一笑一行间,她身边的一切似乎都成了陪衬。

红衣蹁跹,她似误入凡尘的仙子,一颦一笑皆美得令人心颤,让人心醉;魅惑众生,她如万花丛中傲立的罂粟,剧毒无比却美艳不可方物,让人皆甘心被她惑了心神。

在场众人皆直愣愣地盯着突然出现的女子,久久未回过神来。

果真是人如其声。

若说场中唯一不受影响的便只有萧风了。

萧风只淡淡瞥了女子一眼,便慢吞吞收回了视线,语气平静,随意道:“乔大帮主这般任性可不好,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哦。”

乔娘似乎眼中只有萧风一人,看也未看其他人一眼,径直停在他面前,对其的调侃之言毫不在意,掩唇娇笑,“好一副伶牙俐齿,只是见了姐姐也不自我介绍一下,是不是有些失礼了呢?”

萧风浅笑了下,十分配合地冲其拱手,“在下萧风,见过乔大帮主,失敬,失敬!”

他说着失敬,语气中却半分恭敬的意思也没有,随意得很,甚至在同乔娘打招呼时连站都懒得站起来,只是微微坐直了身子,似乎这便是对来人最大的恭敬了。

而他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过分,“不过,麻烦你退后一些,你身上脂粉味太重,靠得太近会熏到我的。”

其声虽平静随意,却若玉石敲击般清越,又如山间之泉水叮咚,响于场中之人耳畔,众人皆因之蓦地回过神来。

女子怔了下,随即唇角微勾,喃喃道:“有趣。”随后她美眸微微一转,直直盯向萧风,浅笑不语。

萧风不甘示弱,平淡如水的眸子亦一眨不眨地与之对视,分毫不让。

人们这才发现,锋芒内敛的少年风采竟不输乔娘分毫。他只平静站在那儿,便如天地之于万物,不会掩去任何人的光芒,亦不会因任何人被掩去风采。

突然,众人蓦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他们看到两人身边的桌椅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移动。

因为他们感觉到有一股股无形的力量以两人为中心四散而来,逼得他们不得不一退再退。

因为他们发现那平静如水的少年似乎展露了锋芒,虽依旧那般淡然神秘,却不知为何让人再也难以移开视线。

一白衣,一红裙;

一个淡泊平静,一个优雅邪魅;

一个神秘莫测,一个魅惑众生。

完全不同的气质,却同样神秘得让人难以看透,强大得令人难以呼吸。

终于,乔娘退了一步,然后又退了数步。

觉得乔娘与自己的距离差不多了,萧风满意一笑,轻巧自太师椅上跳下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人畜无害道:“多谢!”

众人皆一脸复杂地看着萧风,有些不敢相信。

乔娘亦然。

不过,乔娘到底是江湖枭雄级人物,一瞬间的惊愕后,很快便恢复了巧笑倩兮,“萧公子好手段,小女子佩服之至。只是不知小女子何时招惹过公子,竟让公子这般为难?”语气中明显多了分郑重,再也没了之前的调笑轻视。

萧风哑然失笑,平静道:“这个倒要问乔帮主手下之人了,况且,乔帮主不盛情相邀,在下又岂敢贸然登门?”

乔娘面色不变,“盛情邀请?小女子怎不记得?”

萧风叹了口气,也不与她打迷糊眼,道:“那就当在下记错了,不过在下来此是为另一事。这几天在下可是给了乔帮主不少面子,乔帮主昨日竟还扣了我的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乔娘怔了怔,“那小姑娘竟是你的人?”

萧风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一副闲散随意的模样,“乔帮主何必明知故问。”

乔娘掩嘴娇笑,这小家伙当真有趣得紧,不由调侃道:“这么说你就是缥缈公子了?”

萧风面色不变,“你若这般认为,我一点也不介意。不过我的人可是要还给我的。”

乔娘笑容微微收敛,“可是你放走了我要留下的人。”

“哦?是那两人吗?”萧风微笑,抬手点了点自己,“乔大帮主难道要留下的不是在下?”

专程前来,又以燕行天为饵,难道不是想请君入瓮,看看自己的斤两吗?

乔娘脸上再没了笑容,“公子怎这般肯定?”

萧风随意解释道:“第一,我似乎破坏了乔大帮主的一场大计;第二,我前几天替乔帮主调教了一下属下,可能让乔帮主心里不平衡了。”他微微叹了口气,看了眼燕行天,语气略带无奈道:“也幸得他们眼力差,我才有机会让他们长长记性,否则前几天我也不太可能这般安稳了。”

燕行天面色有点难看。

乔娘也叹了口气,语气略带哀怨道:“公子倒是误会小女子了,小女子只是来看看桃苑居的近况,碰巧碰上公子而已。缘分如此,小女子怎会想要留下公子。”她总以笑颜示人,如今故作幽怨,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萧风呵呵一笑,“那便是在下误会了。不过,乔帮主正值筹谋大事之际,想来不会想要因小失大的。”

乔娘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寒声道:“你在威胁我?”

在场众人噤若寒蝉。

乔娘性情残暴多变,江湖中人多有耳闻。如今见此情形,又岂能不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喘。

萧风倒依旧云淡风轻,“威胁谈不上,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青云学院屹立千年而不倒,可不仅因为其中走出去的学员皆是帝国之栋梁,故青云多受三大帝国照料,还因青云学院曾向三大帝国承诺,青云之人不分国界,可任意选一国入朝为官,为社稷出力。但同时也强调青云学子不可有为非作歹之辈,所以无论你与青云学院的协议是何,是否当真谈妥,如今柳愤都将是弃子,因为你们的考验,他失败了。既如此柳愤交予我处置,你有何损失?桃君姑娘她貌美但已非云英之身,想必不久后也会成为弃子。也就是说你唯一的损失便是一位难以掌控的先天境。可几日前,我不是对你的先天境属下手下留情了吗?所以我要这三人一点不过分。至于我的人,乔帮主的大事,我们缥缈楼不想管,可若让我们缥缈楼落了面子,便一切难说了。否则岂不是遭人耻笑?这种利益牵扯,乔帮主想来应比在下清楚得多。”

萧风这番话说得一点也没有偏袒缥缈楼的意思,对萧天月的安危更是半分也未提及,倒是对乔娘的利益得失分析了个遍。但恰恰正是这种完全站在对方角度上的利益分析,却比什么长篇大论都来得有用,来得令人信服。故即使乔娘之前早已想清楚了一切利益得失,被萧风如此一说,仍忍不住再次琢磨了琢磨。

萧风看着沉吟不语的乔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等乔娘想完一切,猛地反应过来。这孩子刚才之言可不只是分析利弊这般简单,更多的应是试探自己的态度。她不由深深看了萧风一眼。

萧风还以微笑。从刚才乔娘的下意识举动中,他已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乔娘到底还是忌惮缥缈楼的,否则也不会在自己言语试探后下意识表现出犹豫不决来。

“如何?”

乔娘嫣然而笑,“小公子当真聪明,不过事实虽如小公子所言,我若轻易妥协岂,不也是在属下面前失了面子?”

萧风浅笑,早听说乔娘生性狡猾多疑,如今看来果不其然,”那你当如何?“

“将你所知一切详细说与我。”乔娘十分干脆地开口回应道。缥缈楼总是个大麻烦,未知才是最大的威胁。

“乔大帮主的口气未免太大,”萧风摇了摇头,平静道,“恕难从命。”

乔娘闻言,美眸中秋波流转,笑容倾城道:”那若只是将你刚才的故事补全呢?”

萧风略略犹豫,随即微微颔首,“可以。”

第21章 周旋

乔娘身为江湖三大霸主势力之一乔帮的掌舵人,让萧风补全‘故事’自然不是无聊到要听萧风将她早已知晓来龙去脉的桃苑居命案再分析一遍,当然也不会是忌惮缥缈楼而想给自己一个放人的台阶,而是要知道萧风或者说缥缈楼在这场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的局里到底看到了什么,看到了多少。

对此,萧风自然也清楚得很。

不过萧风考虑的是,他能说多少,又愿意说多少。

这便是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打交道,需要听得出言外之意与掌握火候。

“在我看来,这个故事的来源并非刘宇与刘金十一年前的恩怨情仇,而是乔大帮主与青云学院的一次结盟之约。”萧风慵懒地坐回太师椅上,姿态随意得好像在自己家里,笑吟吟道,“这个其实很好猜的。我来安阳县的第一天便好运气地碰上了刘宇。当时只觉得这人有意思得紧,也没多想。不过,我与刘宇似乎很有缘,第二天去桃苑居又听到了他的消息,而且巧得是,他竟与桃君有点关系。好奇之下,我便稍稍动用了些人脉调查了下。不过,当时更让我注意的是另一件事,桃苑居的主人家对恩客好不厚道,一点也不愿得罪人,这很好理解。但若是连桃君的两位蓝颜知己也颇为袒护,这厚道得就有点过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我当时在想,这是不是桃君请求的呢?直到我发现刘宇竟来自青云学院,且还未正式完成学业。我才明白,或许此事并非桃君想插手便能插得上手的。”

“然后我又发现另一件很奇怪的事,桃苑居命案中巧合是不是有点多了。”他叹了第二口气,“巧合多了便好像做给别人看的。所以,我觉得这事很有趣,有趣得很像一次考验。若我的直觉没错,一个还未完成学业的青云学员,一场很奇怪的考验,如果我将两个联系起来,便是——一位青云学子参加了一次考验。”

“但众所周知,青云学院名满天下,院规又甚是严苛,小小桃苑居又有什么能耐吸引一位前途似锦的青云学员不辞万里而来,又有什么底气公然挑衅青云学院院规,与之交恶?我琢磨了下,有一种可能,考验之事乃青云学院默许的,且桃苑居背后另有庞大势力作为靠山。换句话说,青云学院有与桃苑居背后之势力结盟之势。”

萧风叹了第三口气,悠悠道:“这点我本来并不如何确定的,可惜你们都太耐不住性子。”

场中众人微微一怔。

乔娘面色却有些难看。

萧风之前只是稍稍做了点小动作,乔娘一伙人便一惊一乍地,甚至还自己跳了出来,便好像自己跳进了人家坑里般,的确是太沉不住气了。

这着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萧风似乎并未看到乔娘难看的脸色,继续侃侃而谈,“十一年前的杨川县惨案影响甚广,官府虽对外声称乃山匪所为,但事实上,在官府案卷中,此乃一桩悬案,真相至今也未查明。前几日,我对这案件稍稍留意了下,发现山匪所为的可能性的确要大些。只是是何种山匪倒是有待商榷。”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微笑道,“不过,既然刘宇能找到刘金,我想除了玉佩的缘故,也有乔大帮主的一份功劳,那么想必这桩悬案的真相已经被乔帮主揭晓了,所以这些应该不是我该考虑的了。”

乔娘嫣然笑道:“不错,约十二年前,因溪风突生异象,溪风与两大帝国关系变得十分紧张,天下谣言四起。当时,边境地区虽未发生什么大的战争,小磨擦却接连不断,将士们苦不堪言,甚至还有不少士卒偷偷离开了战场,当了逃兵。而据小女子调查,杨川县那些灭门惨案便是这些人所为。”

萧风神色略显复杂。

他生来便是开了灵智的,并没有像普通婴儿那样经历一段不算短,又不算长的懵懂时期,否则也不会用了不足十年的时间便掌握了常人百年也未必能学了的如此多东西。所以当年之事,虽未亲身经历,他却也是了解了不少的。追根究底,当年之事,如今之事与自己都脱不了干系。

微微叹了口气,下一刻,他便再次恢复了平静淡然,接口道:“刘宇既然加入了青云学院,便意味着他想光明正大报仇几乎没有可能,除非他想终身被囚青云。”

燕行天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萧风,眸中异色一闪而逝。若非知道萧风乃缥缈楼之人,他都怀疑萧风出身青云了。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刘宇岂会甘心?恰在这时,青云学院与乔帮意欲结盟,巧合的是竟派出刘宇以表示结盟的诚意。如此一来,刘宇便打起了另一番主意,借此机会加入乔帮,一展才华的同时也是想借此摆脱青云束缚,好报灭门之仇。”萧风继续道,“乔大帮主为人谨慎,想必早就存了考究一下其斤两的心思,便顺势以刘金之命做了试金石。”

他再次叹了口气,“我不知乔大帮主是有意为之,还是世界便这般小,好巧不巧的,刘金竟与当年之事大有关系。”

乔娘笑而不语。

萧风也不在意,继续道:“可事实上,这个考验无论通过与否,刘宇都不会有任何益处,反而极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燕行天百般阻挠,甚至机缘巧合下被人错认成了无头鬼,虽然他已经做了几次无头鬼了。但对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燕行天或许难以感同身受地了解其执念之深,故终究只能是做无用功。而对于刘宇来说,能报当年之仇,哪怕他只能做棋子,只有一线机会,便是为人摆布也是无妨的。”

燕行天面色更加复杂。

乔娘笑容却愈发嫣然,“公子大才,小女子佩服之至。”

萧风回以微笑,却并未因乔娘的称赞而欣喜,”桃苑居小厮与酒香馆伙计皆说刘宇是三月前来安阳县,恰巧与桃君姑娘相识,但在我看来,他来安阳县的时间应更早些,且所谓的偶遇不过是刘宇一手策划的故人相逢而已。想清楚这些,这个案子其实好理解得很。“

乔娘想了想,微微点头。

萧风打了个哈欠,“既如此,我便只说些你想听的,中间之事便免了,也省得浪费我口水。”

乔娘微微一怔,随即咯咯娇笑了起来,“小女子想听的?小公子竟会知道?”

萧风面色淡然,“第一件事,便是有关无头鬼,哦不,是燕行天之事。”

乔娘笑得愈发嫣然,“看来小公子是真知道的。”

萧风微微颔首,平静道:“燕行天作为江湖难得一见的先天高手,乔大帮主自然是眼热得很。但以燕行天的性子难掌握得很,这该让乔帮主甚是头疼。不过好在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刘宇的属下。换句话说,乔大帮主想要让燕行天效命,其实简单得很。只要刘宇加入乔帮,燕行天自然也会加入。如此,便意味着一位谋士与一位先天境同时加入乔帮,乔大帮主当真是能赚个锅满盆盈。第二点,燕行天无论闯入桃苑居的时间还是时机都过分巧合,巧合得便好像两人串通好了般。但燕行天对桃苑居之事十分反对,怎么可能提前同刘宇串通呢?唯一的解释便是.....既使是先天高手,燕行天也不可避免地被刘宇设计成了棋子。虽有些侥幸的成分,但这无疑充分体现了刘宇的能力,也是这场考验中最大的亮点。如此看来,刘宇加入乔帮,对乔大帮主来说,有利无,哦不,或许还有点害......如此便驳了青云学院的面子。所以,这次特地的考验,看得不过是乔帮多刘宇与一位先天境与同青云学院交恶,哪个更划算些。”

乔娘心头微凛,面上却仍笑容嫣然,“哦?那么公子觉得哪个更划算呢?”

萧风十分配合地道:“自然是交好青云了,否则我岂会问你要人?”

“青云学院虽底蕴深厚,到底非江湖势力,有何可忌惮的?”乔娘面上倒无惊讶之色,似乎早已料到,娇笑问道。

萧风抬头直视乔娘双眸,微笑道:“青云建院千年,桃李满天下,虽非江湖势力,其在江湖上影响却并不比任何江湖势力小,这点乔大帮主岂会不知,又何必以此试探呢。”

这并非乔娘想要的答案,可却是乔娘最为满意的答案。

乔娘笑容愈发明媚,眼底却流露出些许哀怨来,“小公子当真机敏,只是想这么多不累吗?”

萧风视若不见,答非所问继续道:“第二件事,是有关桃君之事。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刘宇的败笔便是桃君。若桃君被杀,乔大帮主应当对刘宇更加满意。可惜,刘宇不仅没对桃君出手,还阻止了燕行天的杀人灭口。更造化弄人的是,他杀人杀得天衣无缝,救人时却留下了最致命的漏洞——那个所谓的祖传玉佩。”

乔娘美眸微微一闪,“这个,公子倒是猜错了,人有在乎的东西才好掌控,不是吗?”

萧风抬头看了乔娘一眼,并未接话,“第三件事与鹤听洪有关。”

“鹤听洪?”乔娘怔了下,随即有些惊讶,“那个替罪羊?”

萧风微笑,“是的。”

乔娘是真惊讶了。只是随意挑出来的倒霉鬼,她对其会有兴趣?

萧风似乎很满意乔娘的吃惊,笑得愈发开怀,“从桃苑居的老板娘对鹤听洪似乎并不了解开始,我便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时只以为是老板娘与桃君还未商量,怕被人看出端倪来,对鹤听洪倒没什么想法。可等我见了鹤听洪本人才发现,桃君看人当真准得很,鹤听洪比之刘宇分毫不逊色,甚至还犹有过之。”说到这儿,他突然又叹了口气,“只是不知如此俊杰怎得甘心为一风尘女子摆布?”

乔娘面色丝毫未变,言笑晏晏道:“小公子竟是不知?”

萧风笑而不语。

乔娘继续道:“小公子的小情人可还在等着呢。”

萧风打了个哈欠,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乔娘终于有些笑不出来了,“小公子当如何?”

萧风眨了眨眼,一脸的人畜无害,“玉佩归我。”

乔娘皱起了眉头,竟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

萧风满意一笑,“群龙盛宴快开始了,天机阁不安分也正常得很。”

乔娘面色微变,片刻后,嫣然笑道:“小公子好生调皮,小女子差点真着了道呢。”

萧风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乔大帮主信与不信,全凭心意就好。”

乔娘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头,深深看了看萧风,随即似想到了什么,盈盈道:“也罢,去见见你的小情人吧,她该等不及了。”说了这句话,她轻轻咬住红唇,如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心情颇为不错地飘然而去。

看着乔娘的曼妙背影,萧风却渐渐收敛了笑意,眉头微微皱起,犹豫了下,紧跟而上。

第22章 翻脸

古朴的青铜色大门久经雨淋风吹已微微褪色,朴素的青灰色墙面隐约还能见到岁月的痕迹——或许谁也不会料到,奢靡华美的桃苑居内还会存在如此简单朴旧之地,更不会有人料到,便是这看似简朴的院子,其实是桃苑居最为宝贵重要之地。

穿过树林迷阵,并不出乎意料的,萧风跟随乔娘跨过青铜大门,进入了这‘朴素’的院落。

入眼便是一屏风似的挡墙,颜色略显驳杂,似玉非玉,略有些透明,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甚是美丽。

“琉璃翡玉?好大的手笔!”萧风微微一怔,低笑感慨道。

上次他只在院落深处转了转,并未到这儿来,自然未能看到这么大一块玉石。

乔娘回眸一笑,“好眼力。”

琉璃翡玉乃暖玉中的一种,多存在于地下近百丈岩石中,极难开采,价格自然极为昂贵,以纯色为佳。这挡墙虽非纯色,可如此大的一块却更为难得,叫人难以置信。

萧风却又叹了口气,“可惜用错了地方,真是暴殄天物。”

乔娘一怔,不知为何竟再未接话。

萧风似乎也没有听乔娘解释的打算,漫不经心地打量四周,不时还伸手摸上一把,一副对这儿的东西都好奇得紧的模样,姿态悠闲随意的很,似乎不是来闯龙潭虎穴而是来游览观光的。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院落深处。

乔娘脚步不停,直至来到一排房间前这才驻足。

萧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微微蹙起了眉头。

乔娘回头看他,笑容明媚。她抬起素手,遥遥一指其中一间房间,“诺,好像便是那间,小公子动作可要快点哦,那小姑娘可是度日如年呢。”

萧风顺其所指方向望去,随即面色微变,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极速掠进了乔娘所指的那间房间。

房间里很乱,一根根五色丝绦与轻纱自房梁上穿过,半垂于地面,还有些交错缠绕,看似杂乱无章,却有着难以言明的韵律,几乎遮挡了萧风所有的视线。

萧风眉头轻轻蹙起,十分认真地看了几眼那些杂乱无章的轻纱绸缎,随即双目微阖,陷入了沉思之中。

几个呼吸后,萧风睁开双眸,眸中神色沉静得如同一汪死水。

深吸了口气,萧风的身形再次化作一道残影,踏着玄奥的步伐朝房间的一个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房间一角的无人之地,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咦突兀响起......

大红软床,床帘轻纱半遮半掩。

萧天月侧躺在软床上,痛苦地皱着柳眉低低呻吟,俏丽的小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意识迷离。

萧风见此,眉头蹙得更紧,快步上前。

因身中奇毒,萧风的体温说好听点是低于常人,说难听点便是比死人的温度还低。这对常人来说,自然是难以接近,但对于此时的萧天月却极具吸引力。

萧天月本能般凑上前,伸手便去扯萧风。

萧风没料到会如此,身形被扯得一个趔趄,皱了皱眉头,却并未将萧天月甩开。他很清楚,这并非冒犯,只是萧天月意识模糊,一切凭借本能行事罢了。

伸手探其脉搏,萧风的面色很快阴沉了下来。

异种真气滞留体内与体内原有真气冲突,这是走火入魔之兆。

深吸了口气,萧风平复了下微怒的心绪,想了想,伸出食指一指点向萧天月眉心。

下一刻,以两人为中心,一股无形气流自四周聚集而来。

与此同时,一股极为强悍的气息似受到极大震动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如山岳压顶的压迫感令人感到窒息。

萧风心有所感,抬头平静看了眼某个方向,眼瞳中有金芒一闪而逝。

那令人窒息的强大压迫感陡然消失。

一切来得快,去得更快。

正在此时,乔娘笑吟吟自门外走入,“你的小情人在这儿一点也不乖,小女子便稍稍小惩,望小公子莫怪。”

本来,她将真气滞留于萧天月体内是为了消耗来人的功力,最后能将来人也留下是最好。不过,刚刚的一次交手,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还是小看了来人。既如此,便借此试探来人的斤量到底有多少,能不能化解自己的‘丽魅娘’吧。至于这个小姑娘能不能活下来,活下来后又能留下多少功力,便只能看来人的能为到底有大了。

‘丽魅娘’是乔娘所习魅功心法,练得功力越深,人长得越美,也越残忍嗜杀。修习者性情会越来越残暴多变,会做出许多常人难以想象之事,类似于一种邪功。

可是当她看到软床上面色恢复正常的萧天月时,她的话戛然而止。

萧风不知何时已收回了手指,他微垂眼睑,头微微低着,没人能看到他的神色。

这可不止是小惩,而是要毁其修为,要其性命。

算计他,他可以不介意,可以一笑置之。但他身边的人是他的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乔娘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萧风站起身来,一步踏出。

房间内所有物什应声炸裂,唯萧天月所在软床分毫未损。

他缓缓抬起头来,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死寂一片,再没了丝毫情感。

乔娘面色惊恐,再没了之前的从容。

他缓缓开口,平静的语气里再无半分温和,却透出了平常难见的霸道威严,“你们之间的那点龌龊事,我可以只当不见,但我缥缈楼之人岂是谁想欺负便欺负了的?难不成今日我一再退让,你们便真当我没脾气了?愚蠢!今日之事,我只略作小惩,若有下次,必严惩不贷。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他再不看乔娘,衣袖轻拂,回身抱起萧天月,飒然而去。

待萧风离开房间后,一佝偻老者虚影隐隐约约自房间一角显露出来,飘忽不定,虚弱感慨道:“好生惊艳的少年郎,看不透,看不透啊!”

乔娘看着老者,似自语又似提醒,喃喃道:“缥缈楼,果真名不虚传。”随即轻轻咳嗽了起来,有鲜血自嘴角不断溢出。

......

缥缈楼里专程前来桃苑居准备抖一抖威风的众好汉看着眼前的场景有点发懵。

云飞扬看着眼前的场景也有点发懵。

这还是自己的那个出尘如仙的公子吗?

确定不是被人掉包了?

或者自己白日撞鬼了?

要不是自己还没睡醒?

虽说也算是一对金童玉女,姿势还是最为浪漫的公主抱,但......白衣少年郎抱了个比自己个头大了近两倍的俏丽佳人,这算怎么回事?

很给人一种蚂蚁抱大象的即视感,有没有?

气氛有点诡异。

纠结了下,云飞扬神色怪异地上前询问道:“公子,这是......”

萧风面色淡然,似乎并没有看到一众人古怪的表情,淡定冲云飞扬点了点头,“无事,天月只是犯懒而已。”

说完,他将视线移到萧天月脸上,语气略带调侃道:“醒了便自己走,还要我抱到什么时候?”

萧天月原本平静非常的‘睡颜’上腾地泛起两朵红云。随即她睁开眼,在萧风怀里很是无辜地扑闪大眼睛,“公子,......那个......你身上真香。”

一旁云飞扬闻言,嘴角抽了抽,一头黑线。

萧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所以呢?你还不准备下来?”

萧天月神色滞了下,大眼睛猛眨。

萧风叹了口气,“三个数。”

萧天月闻言,似火烧屁股般,猛地从萧风怀里跳了出来,脚底抹油似得直接躲到了云飞扬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有些心虚地冲萧风吐了吐舌头。

虽然占公子便宜的机会不多,可被公子点穴似乎更不划算啊。

萧风又叹了口气,很是夸张地甩了甩手臂,“天月啊,不是我说你,该减肥了。”

萧天月闻言,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云飞扬则在一旁笑得很幸灾乐祸。

几个看热闹的晴楼之人面面相觑。

萧风叹了第三口气,悠悠道:“飞扬啊,我这边事情都差不多了,你才带人来,这懒偷得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

云飞扬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随即面色瞬变,很是委屈地道:“公子,不是我想偷懒,是李姨捣乱,要不我早来了。”

萧风呵呵一笑,“这样啊,那回去我说说?”

云飞扬脸色扭曲了下,“那个......公子,还是算了吧。”

萧风眉头微挑,“这怎么行?这次是没耽误事儿,下次可不一定。”语气甚是坚定。

云飞扬脸色纠结,很是复杂。

萧风见此,心情舒畅了不少,也不再逗他,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下不为例。”

云飞扬松了口气,赶忙点头。

萧风也点了点头,“那你先处理里面的事吧,记得一切按规矩来。我便先回揽梅园了。”

云飞扬再次点头。

“天月也别在这儿胡闹了,跟我一块儿回去。”萧风又道。

萧天月认命地点点头。

萧风也不再理会众人,自顾自转身,同时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自语道:“不知道于叔回来没。之前没安排好,估计耳根子又该遭罪了。”

萧天月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公子叫自己回去不是担心自己的身子,是要找个同甘共苦之同伴啊。

第23章 善后

因为萧风之前的余威尚存,云飞扬一众人在桃苑居抖威风抖得特别顺心,即使那个先天境似乎也一点高人脾气也没有,听话得很。

至于乔娘,再未现身过。

云飞扬行事很是合规矩:桃君是平民,自然被送去了县衙;燕行天与刘宇隶属江湖,因为这事儿是萧风管的,理所当然是被直接送去了缥缈楼,至于会被废去修为还是被关入地狱百牢忏悔,想必不久后自有分晓。

地狱百牢是萧风建缥缈楼时顺带弄出来的附属品,这几年一直被用来关押萧风游历途中碰上的江湖魔头与犯了大错的先天高手了,极少有人知晓。

当然,此‘百’非彼‘百’,乃是虚数。

萧风回到揽梅园时,于逸明显还未回来,这让萧风稍感意外。按于逸的性格,这倒是反常得很。

想了会儿,萧风很快便将于逸之事放到了一边。毕竟以于逸的身手能为,该是自保无虞的。便是真有什么事,没消息传来,他在这儿纠结也只是自寻烦恼,不如不想。

打发萧天月去休息后,闲来无事,萧风自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来。

玉佩通体呈浅褐色,略略透明,其正面刻了头似龙非龙,似蟒非蟒的大蛇,背面以草书字体篆刻了个刘字,正是萧风之前在桃苑居寻到的那枚。

看着玉佩,萧风很是苦恼地叹了口气。。

溪风建国前,能被称为谋士悍将的自然是数之不尽的,但能被史书记载下名姓的,其实却并不多,至于能被着重记载的更是寥寥无几。故凡出现在史书上的名字,其背后大都是代表了对溪风有极大贡献。

刘宏伟,刘宏杰,这两个名字几乎在溪风各大史书上都会出现。不为别的,只因溪风这大好河山近半都是两人的功绩。

一文,令天下谋臣自惭形愧;一武,令世间将帅心悦诚服。毫不夸张地说,若两人真有逐鹿天下之志,世俗界是否还是三分天下,谁也不好说。

后来,世俗界趋于和平,两人遂归隐山林,从此踪迹难寻。

但史书明确记载,因两人卓越功勋,溪风圣祖曾赐蟒龙玉佩一对以示对两人的重视,并承诺后人若有心朝野,皆可凭此受溪风皇室之礼,且无论闯下多大祸事,只要非叛国,皆可凭此免去罪责。

萧风又叹了口气,桃苑居之事的内幕若真如他在桃苑居中所言那般该多好,可到底天不遂人愿。

此番安阳县之行,看似惬意闲适得很,其表面下隐藏的阴谋算计可着实算不得少。桃苑居阵法内的院落布置是何用意?乔帮与青云学院在桃苑居中的小局当真是为了结盟?或者另有图谋?青云派出之人为什么是还未出师的刘宇而不是其他人?蟒龙玉佩除了本身意义还有何深意值得乔娘如此看重?......

都说暴风雨前是难得的平静,可这狂风暴雨前的风起云涌,态势却着实大得有些惊人啊。

......

漫漫长夜,衬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更显寂寥。官道上,马匹嘶鸣声阵阵,是商队趁夜出行,还是游人远行?

.......

静谧的树林间,一座通体雪白的三层小楼于浓雾间静静伫立,平凡却分外神秘,正是名动天下的缥缈楼。

突然,寂静的小楼内鸽鸣声大作。

紧接着,无数白鸽似受了极大惊扰般轰然自楼内飞出,飞向四面八方。

楼内隐约有低低的咒骂声传出。

......

清晨,金灿灿的晨辉洒满大地,李云卧室的窗户被人‘砰’地一下子推了开来——难得李云起了个大早。

伴随窗子被推开的不大动静,扑棱棱的翅膀煽动声突兀响起。

李云吓了一大跳,定睛看去,正好见到一只白鸽扑闪着翅膀飞向远方天际。他怔了怔,转头去看白鸽刚才所在之地。便见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些小东西:一封书信,一条丝绢,一支梅花簪。

李云又怔了怔,心中嘀咕,定情信物?情书?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虽这么想着,李云的手还是不自觉伸了过去。

没办法,他手贱。

先拿起的是那支梅花簪。簪子入手温润,并没有普通簪子入手的冰凉质感,想来材质必是绝佳;簪子雕工精巧细致,寒梅沾雪亦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即使不懂之人也能看出珍贵来,必是出自名家之手无疑了。李云仔细打量了番,没看出什么线索,便很是粗鲁地随手丢到了一边。

再伸手去拿的是那条丝绢。咦,不对呀,这不是被萧风弄坏的那条吗?不对,不对,这是条新的。巧合,一定是巧合。李云心中再次嘀咕。拉扯了半天,李云还是没瞅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又很干脆地将之扔到了一旁。

最后,他拿起了那封信。当看到信封上的字时,李云怔了怔。因为信封上写了四字:李云亲启。字迹很漂亮,即使当世书法大家都不一定能写得出来。还真是给我的呀,李云暗自嘀咕了下。嗯?怎么越看这些字越觉得眼熟。

将信封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淡淡檀香夹杂着清淡的药香传入鼻腔,甚是好闻。李云又是一怔。在自己认识的人中这般讲究的,似乎只有那个少年吧。他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萧风不会又偷偷溜了吧。

三下五除二地拆开信,只见清隽的字体映入眼帘:

李兄收到此信时,桃苑居之案应是告一段落了,李兄的大少爷生涯没有受到影响,小弟甚觉宽慰。此番写此信只为三事。

第一,萧逸虽无能却也是朝中重臣,小弟打算让李兄跟随他一段时间,前往皇城长些见识。以后为官为民,亦或行走江湖,李兄可于这段时间仔细想想。李兄当真想闯荡江湖,若信得过小弟,请选择静等三年。三年后,江湖之大,之浩渺,任由君踏马而歌,仗剑天涯。

至于丝绢与簪子之事,算是小弟给未来嫂嫂的见面礼,李兄不必惊异。

另外,不久之后,小弟打算离开溪风,前往其余两大帝国游历。

此番一别,山高水长,望自珍重。

没有啰嗦客套,也没有寒暄应承,简单得便仿佛那个少年就在李云面前,平静从容地讲述自己的打算。

看着戛然而止的信,李云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到最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仰天长叹,这个没心没肺的小魔头啊,除非他愿意,要留住他难如登天啊。

而李云不知道的是,这个想法不知在多少人心中有过。

这个少年啊,其实真的很像他的名字。似乎什么事他都不会在意,什么事也留不住他。

与此同时,距安阳县约五十多里远的官道上,一辆白棚马车不急不缓地前行。马车前,一白衣少年与一青衣中年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马车内,不时有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传荡出来。不用多说,赶了一夜的路还有这般精力的自然只可能是萧风一伙人了。

于逸是昨天傍晚回到揽梅园的,比萧风估计的时间略晚了些。

至于原因......他带回来了个小拖油瓶,便是与萧天月相谈甚欢的马车中人。

小拖油瓶名为洛天怡,芳龄十三,与萧风是同龄人,是李露的独女。据她自己说,她跟来的目的很简单——来游山玩水的。

对此,萧风也只能无奈一笑了。

他当初将缥缈楼选在安阳县附近,便是因为这儿水深,水深自然鱼多,以后才会有趣嘛。但他的的确确没想到的是这儿的水会这般深。看吧,他只是稍稍动了动桃苑居便引出了两个庞然大物,估计是把缥缈楼里的那几个大人物吓坏了吧,否则怎么会派出个小拖油瓶来提醒自己别玩得太过呢。

至于萧风为何昨晚连夜离开,怕那几人还不放心又多派个拖油瓶来是一方面,怕李大公子缠着萧风不放是另一方面,当然,在桃苑居闹出的动静有点大也占小小一部分。麻烦这东西,萧风向来不喜,既然安阳县没他什么事了,自然是要趁早溜之大吉的。

至于为何要安排李云跟随萧逸一段时间,萧风也是有一定考量的。

对于这个不打不相识的便宜好友,萧风对其性情可以说是了解得很。他是类似狂客,浪子的心性,没吃过什么苦,性子懒懒散散,喜欢随波逐流。若是换个时代,他可恣意江湖,踏马而歌,无聊时还会学学行侠仗义,博一世风流。而如今情况,江湖波谲云诡,他若踏足江湖只会是一叶浮萍,几番大浪后,注定成为这场江湖之乱的牺牲品之一,再无出头之日。萧风对朋友向来比对自己要上心得多,所以起先他十分理智地选择从李云世界中消失,只希望日后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后来他又安排李云去皇城,彻底绝了李云不知轻重的故地重游的可能的同时也是实在不放心乔娘。毕竟以乔娘的性子,不顾及江湖与朝堂界限,对李云做出点什么是很有可能的。至于皇城的复杂,人心的叵测......人总要学着长大的,况且,李云年纪也不小了。

桃苑居命案的后续之事,萧风已在昨天下午同云飞扬讲明,李云的事也对他提了提,相信以他的能力必不会出什么乱子。

“于叔,你说,按江湖规矩,柳愤为报血仇杀刘金其实并无过错,但以溪风法规判处却是杀人偿命,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将桃苑居之事同于逸大致讲了下,萧风身子随马车颠簸微微摇晃,托腮冲于逸问道。这是少年的习惯,他所经历之事只要非涉及他自身或者实在不方便同于逸说的,他总会十分仗义地同于逸分享,当然也会顺带问一问于逸的想法。少年到底年纪还小,阅历少,不可能什么事都想得明白。

“不好说.“于逸下意识又将马车的速度放缓了些。毕竟少年这两日身子才有所好转,他可不希望少年再有什么闪失。

“你怎么想的怎么说啦,反正也是闲得无事。“萧风扯了扯于逸的袖子,一脸希翼。

于逸想了想,正色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个没错。刘宇杀刘金报血仇也没错。但属下觉得,什么身份便该遵循什么规矩。刘宇既将这事儿闹到了县衙,自然是以溪风平民身份而非江湖人,所以,以快意恩仇来看自然不妥,属下觉得以溪风律法处置更为恰当。倒是燕行天与桃君有些可惜了,本性不坏却必会受到牵连。”

萧风听得满脸笑意,“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这也是江湖与朝堂向来泾渭分明的原因之一,法规上虽有漏洞,人到底还是不能因之便心存侥幸的,否则天下岂不乱了套儿。于叔与我当真是同道中人。”

于逸哭笑不得地咧了咧嘴。到底还是个孩子,这点孩子气还是掩不掉的。突地他想到一事,“少爷,您不确定如何处置刘宇算是妥当,为何还要这般草草就处置了?”

萧风似笑非笑看他。

于逸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属下逾矩了,少爷恕罪。”

萧风轻轻摇了摇头,桃苑居命案的内幕他自然不会同于逸说明,所以于逸当然不会知晓桃苑居一系列捋虎须行为,更不会知晓桃苑居的请君入瓮之计,他半真半假解释道:“本来也是想多过几天逍遥自在日子的,但机缘巧合下在安阳县找到了块玉佩。”说着他从怀里将那块龙蟒玉佩掏出拿给于逸看,继续道:“这玉佩干系甚大,可惜我终究是年纪不够,没能去秘藏看看,所以有些事只能到青云找答案了。”

这就是说青云之行必须提前了。

于逸了然地点了点头。

世俗界三大帝国中都有秘藏存在,位于皇都禁地之中。其内书籍不多,却皆是记载了些为人所不知之秘,所存物什也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世俗界不存之物。

见于逸这儿蒙混过关,萧风姿态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身子后仰,轻靠在马车车厢上,“我眯会儿,于叔,你驾得再快一些,别白白浪费了这好马。

这驾车之马可是萧风为了赶路下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的,不仅极通灵性,马速也十分之快,若是全速奔跑可日行数千里不止,比之一位后天境以轻功赶路毫不逊色。

于逸皱了皱眉头,“少爷,要不您进马车睡会儿?”

萧风怂了耸肩,“我也挺想啊,但马车里吵得很,还不如外面安静,我会睡不着的。”

于逸又皱了皱眉,还要说些什么。

萧风继续道:“好了,那两人我一个也不想招惹,否则够我头疼的了。再者,天气正好,我想晒晒太阳。”

于逸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第24章 乱将起

江湖滔滔波浪涌。

若说江湖是汪洋河汉,江湖之事便如波浪滔滔,风波难止。

江湖从来不是个安定的地方,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麻烦事随处可见。然而,无论何事,影响自然分大小,小可如风吹湖畔,涟漪微扬;大可为狂风大浪,波澜壮阔。

像哪个白衣仙子仗剑斩邪祟,哪个绿林好汉劫富济贫,除暴安良,哪个英年俊杰恣酒而歌,引无数侠女奉为神仙中人,抑或是某个江湖势力广招豪杰,哪个德高望重之辈大摆宴席等等影响自然是有的,但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闹,属于前者,波澜微起,却总不会让江湖有太大的震动,与后者的波澜壮阔相去甚远。

当然,如今能称得上后者的江湖事少之又少。

江湖到底是平静了太久。

久静必是大动。

便如今日之江湖,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只是一觉醒来,便似变了天,喧哗四起,波浪不止。

江湖三大霸主势力之一——白杨盟盟主白无天正式向江湖宣布,欲以一人之力挑战天下之英豪,不日即送上挑战帖,令江湖一片哗然。

白无天,自小便是精彩绝艳之辈,江湖上,鲜少有能与之比肩者。十岁入品,二十岁入先天,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却已是先天六窍之修为,江湖莫说战力,便是修为如今能与之比肩者也寥寥无几,在这人才辈出的江湖怎么说也算得上是百年难得一遇了。

也因此,其接任白杨盟时虽不过及冠之年,白杨盟中那些老人们却也没几个是反对的。如此情况在江湖上少见得很。

白杨盟向来以霸道强势姿态行走江湖,前些日子的突然偃旗息鼓着实让一众江湖人摸不到头脑,如今有此一举倒也是说得通了。

至于白杨盟盟主的突发奇想,江湖上也是议论纷纷,倒也算得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有江湖人猜测白无天是欲借挑战江湖英豪之势一举突破先天六窍瓶颈,成为江湖第三个先天七窍的绝顶高手;也有人猜测是白无天欲做那江湖第一人,还有人猜测白无天或者说白杨盟这是有称霸江湖之心,更甚者,猜测白无天修为近日已突破先天六窍,一举进入世所罕见的先天巅峰之修为,此番白无天所为,不过是对缥缈公子下的战帖。

毕竟江湖之中,一般都是江湖人看白杨盟脸色,两年多前突然冒出个缥缈楼来,藏头露尾不说,架子还端得极大,白无天看不惯正常得很。他能忍缥缈楼两年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此番借突破之势给缥缈公子一个下马威,也是说得过去......

紧接着又发生了第二件大事令江湖喧哗不止。因为它着实不比第一件大事对江湖人的冲击力小多少。

缥缈楼对外宣布,即日起,缥缈楼将再不会接受任何江湖中人的任何请求,但与此同时,缥缈楼人将不再隐藏身份,正式行走江湖。

这便意味着缥缈楼不再超脱江湖,游离于江湖与世俗之间,而是真真正正的‘神仙下凡’了。

当然也有有心人有所察觉,缥缈楼此举或许另有深意。

毕竟这江湖的确平静了太久了。

江湖上开始了风起云涌,便好像约定好了般,平静了许久的溪风皇城也有了大动作——因为踪迹全无了近三年的溪风太子萧风竟莫名其妙有了消息。

溪风才子聚集之地——扬州城,一位白衣少年设下擂台,以三关考验扬州才子。可七日时间竟无一人可三关皆过,让无数文人唏嘘不已。偌大扬州城,无数青年才俊竟比不过一十余岁的孩子。

西子江上,一白衣少年踏舟而歌,好不潇洒惬意,引无数游人纷纷侧目。而此少年相貌竟与当今太子萧风极为相似。

汴江镇上,有皇城暗卫曾见一中年人驾马车而过,中年人相貌与于逸无甚差别。

......

一个个有关太子的消息,犹如雪天中飘飞的大雪,一股脑地飘到了皇城大人物们耳中,不知是否准确,不知其真实性,却着着实实将皇城中那些位高权重之人惊得失了分寸。

三年前便仿若突然消散于天地间般失了消息的太子殿下突然间又凭空出现,这个消息着实有点太惊人,让这三年暗暗谋划的无数人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亦不知该喜该忧。

皇城彻底乱了,大批大批人马自皇城出发前往溪风各个县区,皇室的,各大势力的,各方官吏的......

萧风的第一步棋,效果显然是很不错的。

既然江湖之乱在所难免,那么我便借势再推一把,让整个帝国乱个彻底。

......

碧水蓝天,风景宜人。

清幽的山林小路,清风飒飒,马蹄声阵阵,嬉闹欢笑声不时回荡。

突然,欢笑声渐止,便见一只白鸽自远方天际而来,停留在马车上咕咕低叫。

马车前的少年微微一笑,自白鸽右腿信筒上取下纸条,缓缓摊开。

正在这时,一个小脑袋自马车内探了出来。洛天怡笑嘻嘻凑上来,“萧哥哥,似乎楼里来了消息,什么事啊?”

萧风抬头温和道:“李姨他们的信,该是江湖有什么好玩的事发生了。”

正在这时,又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正是萧天月。她撇了撇嘴,插口道:“公子,你还没看信就说,这是在忽悠我们吧。”

萧风无辜耸肩,“我说了应该的。”说着视线往纸条上扫去。

安静看完缥缈楼送来的消息,萧风抬头冲几人眨了眨眼,“我猜得没错啊,就是一些江湖趣事。”

两个姑娘将信将疑,可奈何缥缈楼消息的传递信号她们看不懂,只能拿怀疑的眼神看萧风。

于逸见此,心中自有计较,开口转移话题道:“赶了不少路了,天月你们两个要不要休息会儿?”

两人闻言,连忙点头,也顾不得怀疑萧风刚才的话的真假了。三日赶路,她们一路上虽说说笑笑,可着实被颠得不轻。

依次下了马车,几人便随意而坐,或四处闲逛。

萧风抬头望向蔚蓝无垠的天空,微微一笑。

虽不知自己的一把火会让溪风变得多么混乱,也不能确定这把火引起的乱局会持续多久了,这个比人们所认知的聪明人还要聪明的少年却明白,这次的混乱将是自己的一次机会,也是唯一一次机会。三年之约,他不会忘记,这次混乱便是他的契机。他会让许多困惑了自己许久的内幕真相一一浮出水面,他会让溪风进行一次大的洗牌,江湖真正焕然一新,他会让许多事情有个真正的了结。

以天下为指尖棋局,今日起少年执子;

以己身为导火之索,今夕后风云变幻;

玲珑棋对弈,天下乱将起!

第25章 对弈人

溪风,观其名便可知其灵秀。

相比于其北部毗邻冷幽谷此等禁地的幽谷帝国与其以南以登天山脉为界,半数以上地域皆属山峦丘陵的青峦帝国,这个繁荣昌盛的帝国不仅不存在什么极其恶劣的自然环境,反而气候宜人,四季分明,名山胜景数之不尽,称得上是钟灵毓秀之地。

溪风多盛景,盛景多游人,这是常识。

但溪风有两处地方虽名扬天下,其名气却与人气无丝毫关系,而且恰恰相反的是,能真正见到其庐山真面目之人寥寥无几。

溪风最大的河流名为沧澜河,其发源地便是沧澜山。沧澜山位于溪风极北地区,山势陡峭,海拔亦是溪风名山之最,却难得风景怡人。不过它之所以出名可并非因其之高之陡之秀美,而在于它是溪风帝君祈天之山,自溪风帝国千年一直便是如此,代表着溪风的权威。知溪风者必知此山,沧澜山一定程度上便代表了溪风的威严,这才是它闻名天下的最主要原因。

位于皇城以北的卫松山,山势算不得陡峭,海拔亦不算高,景色更是谈不上如何秀美,但它却素有仙山之称。因为每逢清晨,其上会有五彩缤纷的光线在山顶闪烁,远远看去格外华美壮丽,宛如有神祉现世。不过这只是它闻名天下的原因之一,因为它还有另一重身份,历代帝君辞世后的陵墓安放置之地,简言之,帝王陵。

卫松山上有一寺庙,名曰修贤,取修身养性,成就贤者仁君之意,唯有皇室中少数人方可进入,整个天下可进入其中者更是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寺庙看上去十分朴素古旧,外围墙壁不过是由象牙色玉石修葺,既无精美花纹雕琢,亦无美玉琉璃装饰,粗糙得很,着实配不上一国之太庙之称号。不过,这只是表面看来。看似普通的象牙色玉石,其纹理规律,色泽剔透,价值绝对不会比天谕殿的建材材质差上分毫。清晨的神祉异象便是因之而来。而且这不显山不漏水的古朴玉石,虽看不出格外华美精致,却与寺庙氛围十分相称,更添几分肃穆庄重。

寺庙内建筑错落有致,从分散状绕一高大宫殿而建,似守卫又似在彰显尊卑有序。

高大宫殿亦是以象牙色玉石修建,墙壁刻有壁画花纹,亦或经文典故。

殿开九门,门上刻有龙影盘旋。正门上书一匾额,曰齐贤自省。取自‘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高大宫殿其内分两层,一层位于地面以上,供奉有溪风历代帝君排位,以供后代子弟吊唁;另一层位于地下,其内以玉石雕砌了溪风版图。

那是一间由一根根宛如擎天玉柱支起的白玉色房间,房间地面全部由光滑的各色玉石铺垫,各色纹理遵循某种规律朝四面八方延伸,组成了幅山川河岳图。若是细看便会发觉,这光滑如镜,纤尘不染的地面构成的恰是一幅偌大的溪风帝国版图。

山川河岳,城池建筑......自房间中的一张九龙浮雕案书案往四处延伸,仿佛无穷无尽,永无边际。撑天玉柱上刻有繁杂而生动的花卉虫鸟,栩栩如生,但雕刻最高者也不过五尺之高。再往上便是青天白日,白云皓月。若有人在此,站起身来,便仿若足踏山河自高空俯视,天下万物皆在其脚下。

而现在溪风帝君萧武天便坐在九龙浮雕书案前平静望着天下万物在其身周延伸。他若愿意,只需站起身来,溪风整个大好河山便可尽收眼底。溪风帝国成立至今已有千年之久,总人口数更是多达数白亿之众,放眼整个世俗界,它便是最繁华最强大的帝国,而他便是这庞大帝国者的皇者,这一切的主宰者。

一袭淡紫色罗裙的帝后夜雨涵缓缓自玉阶而下。作为这个庞大帝国最尊贵的女子,夜雨涵生得并不算惊艳,但她身上自有份宁静淡雅的气质,虽不显威严,却衬得她彷如误入凡尘的仙子,出尘脱俗,美得让人无法直视。

“帝君,您怎么又在这儿?”缓步来到书案前,夜雨涵轻蹙眉头,轻柔问道。

自从三年前萧风悄然离开皇城,萧武天来这儿的次数便越来越频繁。夜雨涵当然不会因此而有所不满,但作为枕边人,萧武天的一点点变化,她又岂能察觉不出?原本的淡泊平和逐渐消失,性格愈发暴躁多疑,愈发阴沉,掌控欲也越来越强。若非萧武天对她那份未变的柔情,她都几乎快认不出这个男子了。

先人建修贤寺本意是为了砥砺后人,告诫提醒后人山河浩瀚,天下子民皆是吾之子民,故治国安邦切不可掉以轻心,务必勤政爱民。但夜雨涵觉得,自己深爱的男子却似乎因之陷入了死结,陷入了魔障。

“雨涵,你知道吗,今日暗卫那里传来了风儿的消息。”萧武天顺势将夜雨涵揽入怀中,温柔道。

夜雨涵闻言,身子微微一震,挣扎着从萧武天怀中坐直身子,急切道:“真的?在哪儿?”

“在昀郡安阳县那边,似乎加入了缥缈楼。”萧武天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平静道。

“缥缈楼?那个两年多前突然出现的神秘势力?”夜雨涵想了想,不确定反问。

“嗯。”萧武天点了点头,“所以,我打算去会会缥缈公子,风儿的消息想必他十分清楚”

“可是朝堂与江湖向来互不来往,况且,......”夜雨涵有些迟疑,“不会与外界有关吗?”

萧武天冷冷一笑,洒然起身,环视大好河山,“外界?这是孤的天下,孤又何惧?”

相比于溪风往代的一枝独秀,这一代的皇子公主数量虽不及往代,精彩绝艳者却足有五人之多。

大皇子萧哲宽容仁善,以身作则;二皇子萧宇精通权谋之术,运筹帷幄;三皇子萧文虽不显山露水,却是连帝师也不免称赞上几句的人物;而三公主萧辰雪虽是女儿身,却巾帼不让须眉,权谋治军方面丝毫不输男子。

若说前四位是夜空中的明星,六皇子萧风便是抬头可见的皓月。生而异象,又得帝师武侯悉心教导,八岁文武皆可出师,生生让众兄弟姐妹在其面前都黯然失色。故年仅九岁便被册封为了太子,且众臣皆服,无一人反对。

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宇轩殿中,气质邪魅却又处处流露的尊贵气息的男子早已忘记了兄弟情为何物,看着属下送来的薄薄一叠信纸唇角微勾。

“消息可都查实了?”待看完信上内容,他将信纸随手放在桌上,慵懒冲身侧中年文士道。

“都已证实,的确是六皇子的手笔。”文士小心翼翼回应。

“呵,”男子邪魅低笑,“三年未见,我这六弟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你说,他这次突然现身意欲何为?是撑不住准备回来了吗?”

“属下不知。”中年文士依旧是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恭声道。

“你若知道才奇怪呢。”男子瞥了眼中年文士,摇了摇头。随即,他又喃喃自语,“不过六弟你既然现身了,二哥怎么也要表示一下,对吧?”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抬头看向中年文士,男子笑意愈发浓郁,“那个女人应该派人盯着呢。这么好的机会,本宫不好好利用岂不可惜?”

中年文士愈发战战兢兢。

男子收回视线,语气蓦地淡漠非常,继续道:“不管是替身还是本人,让秋刀颌带着虫王去试探试探,最好能将人带回来。另外,将六弟的身份直接告诉那女人,她若真想成为我的女人,总该为我做点什么了。让我看看她的诚意。”

“殿下英明。”文士立即单膝跪地,低头恭敬道。

“嗯。”男子语气又恢复之前的那般漫不经心,懒散地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

距离皇城不远的一家农舍中,萧文微笑看着面前的少年,语气轻柔,“不管你以前姓甚名谁,又是何等身份,我既已花了如此多时间,如此大功夫,今后你便是我的棋子,我便是你的主人,你可明白?”

“我......明白。”少年低着头,怯生生答道。

萧文微微皱起眉头,语气依旧温和,似乎自语,“平时是这般教你的吗?看来这些人是偷懒了,该杀。”

在场众人皆面色大变,有的人更是吓得瘫软在地,却无人敢有半分异议。

“我......我,对不起,我错了。”少年依旧低着头,语气慌乱,声音却似换了个人般。

“嗯,”萧文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是记性差,这次便原谅你。嗯,抬起头来。”

一众人如蒙大赦。

少年也松了口气,但依旧紧张非常。他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极其精致漂亮的脸,单看眉眼,竟与萧风有七八分相似。

萧文抬手勾起少年下巴,仔细端详,口中轻声道:“六弟啊六弟,你说老天怎么这般不公平,凭什么你生来便集万千宠爱,所有人都拿你当宝,三哥不甘心啊。”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张狂大笑,再没了半分之前的儒雅温和,“这几年应该不好过吧,这是你欠我的,是你应得的,是你该还的债。”

少年面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

萧文蓦地抬手一巴掌便甩了过去,语气冷冷道:“再给你十日时间,你若还是如此表现便不必活着了。”

说完转身离去。

少年默然呆了半晌,之后缓缓蹲在地上抽泣了起来......

皇都最深处的禁地有座七玄塔。七玄塔内紫气弥漫,磅礴浩瀚。七玄塔最顶层,一紫色长剑悬浮半空,周遭磅礴紫气涌动,不时或弥散或聚拢。

这是溪风千年国运之积累。

突然,紫气翻卷,长剑微微颤动,磅礴紫气中似有什么东西要破镇压而出。

“玄虚老儿,按捺不住了吗?”一到阴恻恻的声音突兀自紫气中传出。

“哼,噬魔尊,我们不出去,你们也别想出去。”又一道苍老却威严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仙灵体岂是你们魔灵界能觊觎的,你们若有自知之明当及早离开。”另一道清朗声音愤愤道。

“哟,脾气不小啊,你这毛孩子是觉得你们能对付得了萧武天了?”一妖媚入骨的娇柔女声娇笑道。

“我们自然有法子让萧武天妥协,用不着你们操心。”清朗的声音再次愤愤道。

“呵,黄头小儿,你虽修为不差,我们魔灵界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又一道阴森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都吵什么?出去了又有什么用?别忘了,即使出了这里,我们的修为也不过先天巅峰。这世俗界何其复杂,先天巅峰,一不小心身死道消,还何谈宗门传承?愚蠢!”又一道威严声音斥道。

紫气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良久后,终于有人再次开口,“灵云尊者,可若我们不出去,如何引仙灵体入大世界?难不成真让他在这儿当个劳什子帝君,平白浪费了万年难遇的资质?”

又沉默了半晌,之前那威严声音再次开口,“当初本欲找机会与仙灵体接触,岂知竟有人提早泄露了天机,致使仙灵体离了皇城。如今这般僵持毫无意义,既如此,我们与魔灵界各派出一人,诸位一同出手助其躲过萧武天的神识探查,离开这儿。至于仙灵体最终选谁且看天意,如何?”

“同意。”

“可以。”

“但派出之人必须战力相当,且不可随意干涉世俗界之事。”

“当然。”

“我还不想将那些高人引出来。”

......

竹林悠悠,竹叶飘扬。

竹林深处清雅竹楼静静伫立。

“主上,一切皆按预计进展,但出了点小意外。”竹楼内,一中年儒士躬身冲低头兀自谱棋谱的老人恭声道。

“哦?什么意外?”老人停下手中棋子,抬头平静道。

“姜老不知何故受了重伤,主上。”

“嗯。”老人点了点头,低头继续自顾自下棋。

“缥缈楼突然不再应江湖之事,而且......溪风太子突然现身数出县区,溪风皇都大乱。”

“这么巧?倒是有趣。”老人诧异低语了句,随即摇了摇头,“这世俗界会有有资格与老朽对弈的吗?”

......

第26章 羽化谷

积云山高耸入云,山脉绵延数里,峰峦起伏,沟壑纵横,满山绿植郁郁葱葱,不时有云处于岫,远远看去,烟雾迷蒙,朦胧了一片苍翠,衬得积云山似世外仙山,缥缈难测,当真应了“险,奇,雄,秀”四字。

山脉深处虽荒无人烟,却有飞瀑奇岩,奇花异树,景色甚是秀美。飞瀑两侧山脉呈环抱之势,有溪流自山涧间汩汩流淌,间或有鸟兽徘徊,或饮水嬉闹,或伺机捕食,倒也算得上是平静祥和。

沿山脉环抱之势顺溪流而往,下游有一山谷,名曰羽化。羽化谷虽名羽化,令人失望的是,它名字的由来可不是因为谷内真曾有过一个大仙人羽化登仙,而是因为一种名为雏羽的鸟。

雏羽这种鸟类很是有趣,生于积云山,却长于羽化谷,且也只有到了羽化谷才会生出羽毛来。若哪只雏羽想稍微偷些懒,便只能听天由命当只秃鸟了。

不过,羽化谷也并不辱没其名,四季如春,风景秀美,若真有凑巧找到之人,估计十有八九也会误以为是闯入了世外桃源吧。

清晨,薄雾渐淡,苍翠的树叶上露珠晶莹剔透,悄无声息地自树叶边缘滑落。凉风习习,让露珠在空中完成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满意地汇入小溪,带起细小涟漪阵阵。

“布谷,布谷......”欢愉的鸟鸣声于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更衬山谷之幽静。

“吱呀~”一扇竹门被轻轻推开,轻微的响动在幽静的山谷中回荡,让宁静的山谷多了分人气。

随后,一位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年自竹屋中走出。少年肤色微黑,眼眸深邃而清澈,五官轮廓分明,还略带稚气的脸庞上带着常人难有的坚毅与沉着。

将门轻轻掩上,少年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空地。

空地四面开阔,中间立了三十六根一人高的梅花桩,呈八卦状分布,每根都有碗口粗细,而梅花桩旁立了一架子,其上刀、枪、剑、戟、斧、钺、棍、棒、钩、叉......应有尽有,样样齐全。

稍作准备,少年纵身一跃,踏上梅花桩。自腰间取下一块黑色布条蒙住双眼,静心、凝气,少年心中默念口诀。便见其脚步微动,便已在木桩上开始了辗转腾挪。初时尚可能见身影,速度渐快,少年脚下呼呼生风,身形便化作一道道残影。身轻若鸿羽,身矫若游龙,排列玄奥的梅花桩对少年来说竟如足踏平地般稳定,来去自如。

远处竹屋中,一老者透过竹林幽幽远远望着少年辗转腾挪的身影,轻抚长须,欣慰点头。

约摸半个时辰后,朝阳升起,照进宁静祥和的山谷。

“吱呀~”竹屋房门再次被打开,这次从中走出来的是位光头的少年。少年看上去比先前那少年略小些,一副呆头呆脑的模样,一身粗布麻衣硬生生被其穿出了一种莫名的喜感。他关上屋门,在明媚晨光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才开始回魂。懵懂地抓了抓后脑勺,少年看着空地中的少年呆呆道:“师兄起的可真早呀!”

这少年名为林昊,虽是一副呆愣模样,却是个天生神力的练武奇才,且心性淳朴,为人忠厚。而先前那少年名为陈桓,虽不如林昊那般生来便似为习武的,天资也很是不错,以十八岁之龄便踏入后天八重,无论放在哪儿都算的上是绝顶天才了。

陈桓这时正好练完轻功,看了眼呆立在竹屋旁的师弟,无奈撇了撇嘴,“还不来练功,当心师傅罚你。”

“哦!”林昊咧嘴一笑,憨憨应了声,快步走向空地。到了空地,只见他随手从兵器架上拎起对上百斤重的大铜锤,便虎虎生风地耍了起来。

陈桓在一旁看了会儿,便也自觉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把三尺长剑挥舞了起来。

与江湖中其他用剑之人不同,陈桓练的不是右手剑而是左手剑。右手剑讲求扎实,左手剑却更重诡异,讲究出奇制胜。虽说两者皆不是好练的,但相比之下左手剑难度显然要比右手剑大上不少。当然两者都需要极高的悟性与不懈的努力。

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其余三指曲压与无名指上成剑指,陈桓身法轻盈潇洒,以剑势击、砍、撩、提、点......招式变化多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步似行云,身如行蛇,当真是有一家宗师之风范。

“师兄......师兄,休息啦......师傅叫你们快过去呢。”近正午时,一位约莫八九岁的稚嫩童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小脸因跑得太急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晓得了。”林昊高声应了句,将手中大铜锤往地下一丢。只听‘砰’的两声闷响,地上立时被砸出两个浅坑来。

小童见此苦了脸,“师兄,你怎么又忘了?子琪又要填坑了。”

陈桓无奈地看了林昊一眼,不过并未多说什么,对于子琪投了个同情的眼神,很是规矩地将长剑放回兵器架上。

“师弟,你猜师傅叫我们何事?”陈桓蹲下身子开始解腿上的沙袋,随口问道。

“俺咋知道。”林昊白了自家师兄一眼,“师兄这么聪明都想不到,俺这榆木脑袋更猜不出来了。”

陈桓将沙袋解下,站起身来踢了踢腿,随即不怀好意地笑道:“说不定师傅又想到了什么新招儿了,这几年师傅开始折磨我们前不都是这么着吗?”

林昊心中一寒,“应该......不会吧。”

“算了,不逗你了,去了不就知道了嘛,”陈桓洒然一笑,随即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现出一丝怀念之色,“不过也不知道那个差点把师傅吓坏了的孩子怎么样了?”

“谁知道呢。要不是他,咱师傅才不会把咱们折腾得那般惨。”林昊撇了撇嘴,随即嘀咕道:“脑袋里那么多整人的法子,真不知道怎么想到的。可俺怎么就讨厌不起来那个小家伙呢,真是奇了怪了。”

“快点,快点啦!”看两个师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于子琪有些着急地催促,“别让师傅等着呀!”

“哈哈!”见自家小师弟涨红了小脸一本正经地催促,陈桓一下子被逗乐了,“看把你急的,我们快走便是了。”

行过一条并不算长的弯曲小路,面前便是一大片竹林,房舍便坐落于竹林之中。

“师傅!”看到竹屋旁静立的老人,陈桓两人异口同声道。

老人已是耄耋之年,身形却看不出半分佝偻之态,反而步履从容,自有一番仙风道骨。其面上皱纹纵横,极尽沧桑,一双眸子却精气内敛,锐利非常,仿佛阅尽人世沧桑,一眼便可看透人心。

“嗯,随为师进屋吧。”老人捋了捋自己花白的长须,点头慈祥道。

“是。”两人恭敬尾随。

竹屋并不大,却十分干净整齐,屋内亦透着一股竹子特有的清香。

“桓儿,昊儿,你们跟着为师学武多久了?”老人走至窗前,背对着两人,望着窗外的竹林,平静道。

“十年了。”两人恭声道。

“呵,不短了!那你们可知何为武,又为何习武?”

两人微怔,这倒真没想过。

沉吟半晌,林昊先憨厚道:“‘武’就是高深的功夫,习武当然是为了强身健体,还有惩强扶弱。”

老人转头看了看这个忠厚纯朴的徒弟,微微点头,丝毫也不感到意外。继而他又转头看向陈桓,“那你呢?”

陈桓全无了平日的嘻笑懒散,神色肃然道:“武在于止戈平天下,习武,小是为了行侠仗义,修身养性,大则是治国安邦,保一方安宁。”

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这位徒弟当真心思缜密,平日里看似随意散慢,却也是心有丘壑之辈。他顺势问道:“那何为善,何为恶?”

“锄强扶弱,乐善好施,救万民于水火间者为善,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烧杀抢掠皆为恶。”陈桓组织了下措辞,言简意赅道。

一旁林昊瞪大了自己的一双牛眼,心中暗道:“原来师兄懂得这么多。”

老人微微皱眉,又问道:“若一人为救百人而杀一人是否为恶?若一人因走投无路而落草为寇可为恶?若一人因心善救下一恶人,后恶人未死而杀百人可为善?”

“这......”陈桓语塞,一时竟无言以对.

老人笑了笑,“天下之事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天下之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善恶看的终究是人心,而非你想得那般简单。另外,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也不一定为实。江湖险恶,故但求万事皆问心无愧即可。

“谨遵师尊教诲。”两人齐声道。

“嗯。”老人再次点了点头,突然道:“你们可曾想过到羽化谷外面看看?”

两人微微一怔,随即脸色大变。

“师傅,您这是要赶我们走吗?徒儿是哪里做得不对吗?师傅您说出来,我们马上改还不行吗?“林昊一下子便急了,焦虑道。

陈桓短暂慌神后倒是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只眉头微皱,一脸疑惑望着自家恩师。平日里师傅是绝不会如此询问的,难道真是要让我们出谷?

老人苦笑了下,苍老的脸庞之上慈祥之色愈浓,“雄鹰总要振翅高飞的,在师傅的庇护下,你们永远也长不大啊。这些年师傅教给你们的为人处事之理也就那么多,没什么好教的了,以后的路要如何走还要看你们的造化。”

“师傅...”

“不必再说了,为师心意已决。”老人摆了摆手打断两人的话,“江湖的规矩你们应该都清楚,为师便不再多说。明日便出谷吧!”

“可师傅.....”林昊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陈桓一把扯住了。

“是,师傅。”他默默低下头,眼圈微红道。随后拉起林昊,转身出了竹屋。

第27章 云骆寒

“出于常山,中过邱阳,徘徊于湘泗,终入无尽海。”这便是《江河注》中对澧江的记载。

作为溪风第二大河流,因其中下游流经地域几乎皆属平原,澧江水量并不算大,更算不得湍急,但其流域却甚广,足足占了溪风五大郡区,故对溪风的经济发展,城池迁徙,人文文化等方面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有着母亲河之称。

临澧县,顾名思义,临近澧江之县。作为母亲河直接流经的县区之一,凭借着便利的交通与得天独厚的丰富资源,临澧县轻而易举便成为了溪风最重要的物流运输枢纽与经济繁荣区。

临澧县有个十分奇怪的现象,县区内多乞丐,且乞丐不仅不会被人们所厌,反而受欢迎得很。更加奇怪的是,乞丐们虽穿着邋遢,不仅不乞讨,不以自己身份为耻,反而都骄傲得很,更是不时衣着光鲜之人对乞丐们低头哈腰,甚至主动送钱。

当然,这并不是说临澧县的百姓们真的都是奇葩,而是临澧县是名扬江湖的一流势力之丐帮的总舵,故如此场景正常得很。

丐帮,听起来是乞丐成群,不入流的货色。好吧,的确是乞丐成群,但现在看来绝对算不得不入流,反而入流得很。自三百多年前丐帮成立,丐帮便将自己的老巢建在了临澧县。在无数人讥嘲鄙视下,丐帮一点点成长,不知不觉便成为庞然大物,而与此同时,临澧县也成了乞丐为尊的奇葩县城。

当然,这也意味着入了临澧县,不管你是才俊英杰还是背景深厚,一定要学着夹起尾巴来做人,因为临澧县水深得很,说不定哪个一不留神从身边经过的乞丐或普通平民便是你见都没见过的神仙中人,或者武道宗师,毕竟受丐帮高人们的影响,临澧县的江湖前辈早已习惯了‘大隐隐于市’了。

不过,这同样也意味着不是随随便便个乞丐便能进入临澧县的,你若没有点真才实学,来临澧县当乞丐,便意味着自己找不痛快。捋虎须捋到丐帮来了,这胆儿够肥啊。

临澧县里有个出了名的老乞丐,十年前便是一副邋里邋遢的模样,如今仍是一点未变,至于他出名的原因......跟临澧县的风俗一样奇葩:性似顽童,特别喜欢逗弄往来的年轻侠士,逃得还贼快,被一众年轻气盛的侠客们在心中几乎把八辈祖宗都快骂活了。

不过骂归骂,一众年轻人是万万不会让自家长辈出面教训人的。毕竟这老家伙能在临澧县这块地儿安然无恙地胡闹了十年,连丐帮都故作不知,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平常人,而且据丐帮内幕消息,这位老前辈似乎是丐帮的前任帮主,有先天三窍的修为。

飞沙走石,烟尘滚滚。

云骆寒眼见前方之人愈行愈远,恼意顿起。他轻哼一声,径直将手中长刀一把掷了出去。

不多时,前方烟尘渐散,便见长刀刀身入土大半,径直插在一位衣着邋遢的老人脚边。可想而知,老人若是再快上一分,便决对是身上多个窟窿的凄惨下场了。

那邋遢老人先是看着面前的长刀呆了呆,旋即面色大变,捂着胸口碎碎念叨,“哎呀,吓死老头子了。”他抬手颤动地指着自己脚边的长刀,很是委屈道:“就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可怜老头子一把年纪......”

只是老人还未说完,便见一黑衣少年绕过他径直拔起了他脚边的长刀,将长刀往肩上一扛,一脸玩味道:“跑啊,怎么不跑了?”

老人神色一滞,随即苦兮兮哀求道:“少侠,老头子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旋即,他扯起自己沾满油渍的袖子,作势便要去擦眼角,“老头子这都道了几次歉啦,你这小祖宗还追着不放,什么意思?真要逼死老人家不成?”

云骆寒不为所动,语气玩味道:“要我放了你也没什么问题,师尊让我借你打狗棒耍几天,怎么样?”

打狗棒是根仅两尺长的短棍,通体碧绿,除了好看些,材质硬了些,没什么稀罕的。不过,话虽如此,作为首位丐帮帮主的兵器,打狗棒自然意义非凡,自丐帮成立以来便一直是被看作丐帮圣物的存在。

老人一下子苦了脸,“我的小祖宗呀,那是老头子的传家宝,借不得啊!”

云骆寒冷冷一哼,将长刀自肩上拿下,单手握住,以刀尖直指老人,“那是你的事,我不管。但你招惹了我,便要付出些代价来。”

老人小心翼翼将长刀往旁边挪了挪,见云骆寒眉头微挑,又悻悻缩回了手,“那个,换个其他条件,行不行?”

云骆寒踏前一步,与老人仅咫尺之隔,刀刃更是已紧贴老人之身,“你可以试试看。”

老人面色更苦,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

下一刻,却见云骆寒面色微变,陡然退后丈许之远。

便见老人不知何时手中已多出根碧绿色短棍来,此时一脸欠揍微笑地看着云骆寒,“咦,小家伙怎么跑啦?快来!快来!老头子无聊得很呐。”

云骆寒闻言,脸色黑了黑,破口大骂道:“老东西,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小爷真刀真枪的干一场。”若非刚才他跑得快,那一棍子下去不痛死他才奇怪呢。

老人一脸无辜,厚颜无耻道:“没有啊,老头子什么时候要偷袭了?刚才老头子那是想把打狗棒给你来着。快来,你看,老头子都双手奉上了。”说着,他真做出了副将打狗棒拱手送人的姿态来。

云骆寒脸色黑如锅底,这他妈的是在讥讽我?他禁不住有些恼羞成怒,“老家伙,你是真惹恼了我了。今天这打狗棒交不到小爷手里,小爷跟你姓。”说着,他将手中长刀往身前一横,身形一闪而逝。

下一刻,长刀突至,对着老人面门当头劈下。

老人呵呵一笑,抬手将打狗棒横在头顶,却正好挡住了长刀的锋芒。

云骆寒冷哼一声,抬脚便往老人下盘招呼。

老人见状,不甘示弱,亦抬脚格挡。

先手两招未能得逞,云骆寒面色不变,以单手握刀向老人劈砍,另一手径直点向老人胸口大穴。

老人依旧那副轻松随意的模样,抬起另一只手顺势向云骆寒手腕抓去,还不忘为老不尊地调侃,“呦呵,脾气不小,本事倒是不大呀。要不,拜老人家为师,老人家教你绝顶功夫,咋样?”

云骆寒心中大恼,面上倒仍旧一副镇定沉着。突地,其长刀上亮起微弱白芒,长刀速度亦陡然骤增,往老人腰间横斩而去。

老人面色不变,短棍上紧接着也亮起微弱光芒,抬棍迎向长刀。

正在这时,云骆寒刀势陡转,转而向老人一臂砍去,另一只手化掌为爪径直向老人胸口抓去。

老人不慌不忙,手中短棍亦随之变向,口中仍不忘调侃,“还行,还行,有点架子了。”

只是,下一刻,老人的话却戛然而止,身子亦陡然僵在了原地。

云骆寒与老人拉开一段距离,似笑非笑看他,“当真以为小爷就这点能耐?懂不懂得藏拙啊。”

老人使劲瞪眼。

云骆寒视而不见,从老人手中拿过短棍,在其身上点了两下,随后得意一笑,“老家伙,你今天惹小爷不高兴了,所以让你哭上两个时辰小作惩罚。”说着,他又在老人脸上轻拍了两下,“哭得可要认真些哟,这可是小爷学来第一次施展。”

话音刚落,嬉皮笑脸的老顽童竟然真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云骆寒满意一笑,对老人比了个加油的手势,随后转身潇洒而去。

云骆寒离开不多时,便见那原本大哭的老人突然止了哭声,旋即面色涨得通红。只听他大喝一声,紧接着体内传出轻微爆响,便如同突破了什么束缚般,下一刻,老人竟能够动弹了。

随后老人活动了下筋骨,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似乎换了个人般,再无了半分的之前的邋遢糊涂之态。他点了点头,喃喃自语,“这点穴的手法挺有意思的。”随即他微仰起头,也不知是对空气还是对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朗声道:“你那徒儿挺不错的,不过,老伙计,你借去我的打狗棒可是要还我的。”

下一刻,一同样苍老的声音凭空响起,“知道,老夫还看不上。”

......

云骆寒当然他不知道他离开后的诡异场景,否则必会惊得下巴都掉地上。此时的他正站在一棵桃树旁看着打狗棒怔怔出神:那个少年似乎有个碧色长箫,与这打狗棒好生相似。每次与那少年相处,自己都能听他一曲长箫,好不惬意自在。如今已近一年未见,不知那少年如何了?

云骆寒是个孤儿,八岁前与自己的弟弟相依为命,八岁时,自己弟弟因一场大病去世,而自己却被师尊收留且习得了一身武艺。这么多年来,弟弟一直是他的心结,所以他虽十三岁便已是后天巅峰之修为,却自此之后被困在了天魔炼心劫上,两年再未有寸进。直到后来他遇到了位有着与自己弟弟同样清澈眼眸的少年,他才一举突破了瓶颈,如今已是先天二窍修为。

每次想起那个少年,他都有些欣喜又有些担忧。那个少年和自己的弟弟一样的聪慧,一样的心灵澄澈,似乎他的眼里永远不会有人心险恶,永远都存在着光明希望。但那个少年却有先天不足之症,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所有人都不会知道的奄奄一息。每次见到那少年,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身体日渐虚弱。他不知道少年还能坚持多久,但他却清楚,若情况一直如此,总有一天这个自己看作弟弟的少年也会像自己弟弟那样永远消失于这个世间......

第28章 慕雪派

和煦春日带着温润清风温养着新生的万物。草色茵茵,间或有星星点点的不知名野花点缀,在春日渐浓中宛如被细雨打湿了般鲜嫩明艳,芽苞微现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远处山色渐郁,有桃林深深,虽未至花期却已现花色。

一切皆是那般的鲜活生动。

萧风看着如画春景,微微有些感慨。遥想十余日前的雪覆春色,如今不知不觉间竟已是万物欣欣向荣,想必再过几天便是‘千树万树桃花开’的灿烂春景了吧。当然,萧风并非什么附庸风雅之辈,自然做不出对着这番大好山河感慨‘雪消冰释,景和风暄’,他只是看着满目春色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浅浅一笑。

身后不时有少女银铃般的清越笑声与大呼小叫传入耳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与稚气,偶尔还有几声马嘶声响起,夹带着似有若无的抽气声,很是突兀。

萧风再次笑了笑。

“少爷,去船舱坐会儿吧,您在那儿站了不短时间了,小心着凉!”于逸从船舱中走出,关切道。

萧风回过身来,对其微微一笑,“不必了,春日正好,我想再多看看。”

于逸点了点头,倒并未出言反对。毕竟日光和煦,春风温润,春日的确正好。

萧风见于逸点头,甚是开怀,继续道:“马儿可还闹腾?”

三日前,萧风一伙人恰巧到达常山地带,见澧江水势湍急,又想到恰好顺路,便索性弃了马车,以小船顺江而下了。水路速度虽远不及陆路速度,好在既不颠簸又可顺路欣赏沿途风光,也算自在逍遥。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萧风精挑细选选出的马儿着实不太习惯坐船,便很是大爷地闹起了脾气。这马儿也是娇气,其他人哄还不领情,非得萧风才管用。不过,先不提以萧风的身份一众人会不会同意萧风屈尊哄马,萧风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与体力与一匹马耗下去,所以这哄马的重任便交给了两个姑娘。

于逸无奈苦笑了下,“还在闹,天月与天怡正在哄。”

萧风好笑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一众青年才俊知道他们仰慕的明月使屈尊降贵地哄一匹马该是什么感受?如此想着,萧风还是很体贴道:“那我去看看,这水路应该还要行几天,总这么着也不是办法。”

于逸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船舱后突然传出萧天月夸张地大叫,“公子,公子快来啊。”

萧风与于逸对视了一眼,随即哑然失笑。两人都以为是马儿又闹脾气了。

萧风抬步往船舱后方而去,随口朗声道:“何事?”

“有一群......跟您很像的人。”紧接着,萧天月似乎有点不确定地回应道。

萧风脚步微顿,挑了挑眉头,微显诧异,“跟我很像的人?还是一群?”

于逸怔了怔,一脸茫然。

小船,之所以称为小船,自然大不到哪儿去。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萧风便出现在了萧天月两人面前。

“怎么回事?什么跟我很像的人?”见两个女孩子一边轻抚马头,一边大呼小叫地对一大船指手画脚,萧风好奇道。

“公子啊,你看,你看。”回头见到一脸好奇的萧风,萧天月立即扯起他的袖子叫嚷道,“快看那,看那大船。”

于逸更加迷茫。

萧风也有点糊涂,“大船怎么了?”

洛天怡也扯了扯萧风,“不是大船,是大船上的那些人,与萧哥哥好像。”

萧风下意识转头看去,便见不算太远的大船的第三层船舱有一大群白衣侠士,有男有女,皆安静而立,面容肃然,气质清冷,乍一看便好像九天下来的谪仙人般。

萧风难得有些茫然,转头看向于逸,奇怪道:“我平时这么严肃?”

于逸摇了摇头,有点哭笑不得。他可算明白两个姑娘大惊小怪些什么了,只是估计以少爷的玲珑心思,打死也不会想到两人关注的竟是这份谪仙气质。

两个姑娘也是心大,见萧风一脸茫然,便很是热心地解释道:“你看,他们都一身白衣,清冷出尘,像不像仙人?”

萧风怔了怔,随即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哑然失笑。

正在这时,洛天怡兴冲冲凑到萧风跟前,“萧哥哥,那些人是什么来历?我们可不可以同他们认识一下?”眼神很是希冀。

萧风温和道:“他们是慕雪派之人,一同外出该是为了游历,至于同他们打招呼......似乎有点困难。”

洛天怡的兴奋劲顿时去了大半,有点蔫蔫道:“为什么啊?”

萧天月也有点茫然插了句,“慕雪派?是什么鬼?”

萧风抬头看着大船上的一众人,微笑解释道:“慕雪派,你们没听说过其实很正常,它是北仓原大雪山旁的隐世势力,江湖上极少有它们这类势力的消息流传。慕雪派之人崇尚雪女,以雪雕为门派圣物,认为雪雕雪女的使者,他们极少出大雪山地域,游历也多是成群结队,故在江湖人看来甚是神秘。据我所知,以他们的实力,霸主势力稍有些欠缺,应该可以跻身江湖一流势力。”

“这么厉害?”两个姑娘惊讶出声道。

萧风点了点头,继续道:“至于为什么我说他们不好打交道,这个跟他们的性子有些关系。长期的严寒生活环境与他们的信仰致使他们一向待人清冷,更是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所以你若想主动与他们打招呼,估计是会吃个闭门羹的。”

洛天怡扫兴地撇了撇嘴,似乎对慕雪派之人没了兴趣,随即突然对萧风灿烂一笑,“哼,傲娇什么,还能比萧哥哥更漂亮不成。”

萧风嘴角一抽,一头黑线。

萧天月也好死不死地插口,“就是,就是,那伙人是假仙人,公子才是真仙人。”

萧风哭笑不得。

于逸憋笑憋得很是辛苦。

忽然,萧风皱了皱眉头,转头再次看向大船方向。

三人也下意识看去,很快都发现了不对劲。萧天月心直口快,直接开口道:“大船似乎转个方向,朝我们这边来了。”

萧风点了点头,旋即眉头舒展,微微一笑,“天怡,你应该能如愿以偿了。”

洛天怡眨了眨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多时,大船便已来到萧风一伙人所在小船的数丈远处。紧接着便见两个白衣侠士径直跳下大船,以轻功轻点水面往萧风一众人的小船方向而来。

身法轻盈潇洒,颇有种飘飘然神仙中人的风采。

到了小船跟前,二人也不同萧风几人打声招呼便径自上了小船,随后对萧风几人直截了当道:“师尊请几位船上一叙,请吧。”竟是连半分同几人商量的意思都没有。

萧天月与洛天怡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于逸一步退到了萧风身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萧风倒依旧自在从容,微笑颔首道:“可以。”

第29章 挖墙脚?

出乎两位白衣侠士的意料,萧风四人皆是以轻功入的大船,且身法明显要比两位白衣侠士潇洒高明得多,这让两人的面色都有点不好看。本以为这伙人中也就只有那个面目肃然的中年人会些拳脚,竟不想是自己看走了眼。而且这般看来,自己上船之前的那番高傲显摆岂不成了班门弄斧?

不过更两人诧异的是,那个看似气质高贵的少年竟然荒唐地让一匹马看船,而且剩余的三人竟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一副理所当然,稀松平常的模样,这算个什么情况?难不成是一群脑袋不太清楚的奇葩?

萧风四人自然不会在意两位白衣侠士的古怪脸色,更不会在意他们是何想法。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两人都没有丝毫尊重四人的意思,四人又何必在意他们两个人的感受呢?

踏上大船,两人对途经之人视若不见,一刻不停地径直将四人领向了第三层船舱。

不过萧风一众人却暗自打量一下第一二层船舱,禁不住有些皱眉。

第一层船舱中的都是些江湖人,看似没什么不妥,一个个却没有半分江湖人该有的豪迈,目不斜视,也不互相交谈,气氛古怪得很。

第二层船舱里是近百个八到十五岁不止的孩子,中间加杂了数位白衣侠士。孩子们有好奇的,有兴奋的,有愁眉不展的,有面无表情的,还有低头哭泣的,神色各异,不一而足。

萧风微微挑眉,随口问道:“贵派此次外出游历竟是为了招收门徒?”

带路的两位侠士脚步顿了顿,竟是没有故作不闻,淡淡点了点头。

萧风也点了点头,再未多问什么。

萧天月与洛天怡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但犹豫了下终究没有开口。这慕雪派之人都好生古怪,即使明知萧风的身边不会有什么危险,两人依旧本能般没敢打破四周的诡异气氛。

于逸面无表情,只亦步亦趋地跟在萧风身后。

不多时,一众人便来到了第三层船舱舱口。

一迈进舱门,四人都怔了怔。因为面前的场景着实太过古怪。

在小船上看还是清冷淡漠,肃然而立的白衣侠士们此时正面朝船舱大门,躬身半跪于地,一脸的肃穆庄重。船舱门口还站了位肩上站了只浑身雪白的雪雕的白衣老妪,两个白衣中年美妇与两个白衣中年人。这五人虽未半跪于地,却皆肃然而立,恭敬非常。

萧风四人面面相觑,都有点摸不到头脑。

然而更让几人傻眼的是,下一刻,只见那白衣老妪突然上前一步,对几人躬身道:“参见圣子。圣子亲临赐福,子民们感激涕零。”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莫名其妙。圣子?什么鬼?

老妪也不在意,抬手拍了拍肩上的雪雕。

便见雪雕似乎很是欢愉地唳鸣了两声,随后扑闪着翅膀径直停到了萧风肩上。

萧风嘴角一抽,突地想到一事,脸色一黑,面色罕见的有点难看。

紧接着,便又听那老妪恭敬道:“请圣子上座,请圣子赐福。”

话音刚落,便见半跪于地的一群人麻利让出一条道来,道路尽头刚好是一把白色玉椅。

萧天月三人一头雾水,脸色古怪。

萧风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怎么回事,面色彻底平静了下来,温和有礼道:“这位前辈似乎是搞错了吧,在下......”

只是还未等萧风说完,老妪突然诚惶诚恐打断道:“圣子莫要喊古妮前辈,古妮承受不起。”

“古妮?”一旁看戏的三人嘴角都抽了抽,好古怪的名字。

萧风微微皱起了眉头,语气依旧保持平静有礼,“在下并非什么圣子,且在下已有师承门派,前辈好意......”

只是萧风只说了一半,那老妪再次恭敬打断,道:“雪女殿下的指引是不会有错的,您便是圣子,望圣子莫要推辞,莫要做有损身份之事。”

即使以萧风的好脾气,听到这儿心中也有些恼了。这是打算将‘圣子’的称号强塞给自己,不当也得当。

萧天月三人也听出了味儿来,面色更加古怪,这是......挖墙脚?

还未到四人做出什么反应,便听那老妪再次开口道:“雪女殿下赐福,圣子虽有先天不足之症,‘雪浴冰原’却恰好适合圣子修习。凭此神妙,不出几年时间,圣子定能迈入先天,不足之症亦会不治而愈。”

萧天月几人面色愈发古怪。

萧风眉头微挑,这是先晓之以理,后许之以利,但自己需要这些吗?

他微微一笑,平静道:“若在下不同意呢?”

船上众人面色微变。

老妪急声道:“这是对雪女殿下的大不敬,请圣子慎言。”

萧风忽而冷漠一笑,转头淡淡瞥了眼雪雕。

下一刻,便见雪雕似受到极大惊吓般,突地唳啸一声,一下子飞离了萧风肩头,不过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它又折返了回来,在萧风不远处一直徘徊,似乎想要亲近又不敢亲近。

船舱中众人彻底变了脸色,即使原本站立的五人也‘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惶恐高呼道:“雪女殿下息怒,请圣子大人三思。”

三个看热闹的家伙相互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怎么这么神神叨叨的?

萧风淡漠扫视众人,语气平静道:“第一,在下已有门派归属,故在下既不是圣子,更不会做圣子,请诸位另请高明吧;第二,你们若再以蛊随意控制江湖中人,在下不介意让‘慕雪’变成‘沐雪’;第三,想清楚后果后再来招惹在下,否则后果自负。”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然而,下一刻,便见那两位领萧风一众人来的白衣侠士突然站起身来,顺势挡在了门前。

“呵!”萧风冷笑了下,这是只能进不能出了?

再回过头来时,便见一众人已不知何时都站起了身来,一脸漠然地看向萧风几人。

一中年男子淡漠开口道:“圣子可想清楚了?即便您贵为圣子,忤逆雪女殿下也是要受到惩罚的。”

萧风微微挑眉,“哦?那在下便试试看。”

......

十日的时间并不算长,但绝对足以让势力几乎遍及整个江湖的乔帮查清楚不少事儿。只是出乎乔大帮主意料的是,在调查萧风一事上,这个自从出生便几乎一切都顺风顺水的美人儿却再次碰了壁。

作为江湖三大霸主势力之一,乔帮的情报系统之强大绝对是毋庸置疑的。毫不夸张地说,乔帮若想调查个人,就是连他的八辈祖宗也是能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然而在对萧风的调查中,乔娘却发现似乎所有有关萧风的线索都扑朔迷离,似乎真实又似乎难以确定其真实性,就如被人刻意修改了又好像并未被修改过,让人着实抓不住什么线索,而且即使是那些似乎并不真实的线索亦少得可怜,甚至连萧风的真实年龄也无法确定,便似乎这个孩子是凭空出现的般。

“可恶!”再次看完厚厚一沓情报,乔娘恼怒地重重一拍面前放着情报的桌子,只听‘砰’地一声,纸张四散,木桌四分五裂。

乔娘看着四散飘飞的纸张胸口剧烈起伏。缥缈楼当真强大到此等地步了?仅是从中随随便便走出了的少年便如此神秘。那即便自己的谋划真的成功了又有何用?

“帮主,皇城那边来了人。“阴暗处突然有声音清晰传出。

乔娘微微一怔,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几人?为何事而来?”那男子那般绝情,绝对不会无事便派人来找自己的。

“两人,气息均异常强大,属下看不透。来此目的亦是不知。”阴暗处的声音再次响起。

“带路!”乔娘深吸了口气,冷声道。

“是!”

乔帮主舵的大厅中,两个气势厚重如渊之人木然而立。一人年过不惑,面容古板冷漠,浑身散发着铁血杀伐的气息,即使他便只是这般平静站着,也给人一种尸山血海的感觉;另一人看不到容貌,全身都裹在黑袍中,看身形该是位佝偻老者,气息阴冷,让人仅看一眼便遍体生寒。

乔娘一入大厅,便见到这诡异的二人,禁不住面色微凝。这两人竟都是先天境高手。

“呵呵,早听闻乔大帮主美若天仙,如今看来,果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啊。只是不知何人如此狠心,竟舍得辣手摧花?”还为等乔娘开口,全身裹在黑袍里的老者便先一步开口道。其语气亦如其气质般阴冷,让闻者禁不住生出胆寒之意。

“多谢夸奖。”乔娘嫣然一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老者的反客为主,不过也未回答老者的询问,娇笑道:“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阴恻恻一笑,“老朽虫王。”

江湖称蛊为虫。

蛊,性阴,喜寒,蕴剧毒,存九命,可控人性,能断生死。以此足见其诡异难缠之处。蛊师,又称饲蛊者,能凭技艺掌控蛊虫,大都性情阴冷残忍,故虽存世不多,却是江湖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招惹的存在。

乔娘笑容愈发嫣然,似令百花都失了颜色,“久闻不如一见,失敬失敬,”继而,她美眸微微一转,看向肃然静立的冷漠中年人,“那不知这位是?”

“秋刀颌!”中年人冷冷回应,直截了当道,“你送去皇城的那幅画像是太子殿下的。”

“哦?竟是六皇子殿下,果真是如传闻般的那般惊才绝艳。”乔娘面色不变,依旧言笑晏晏,“然后呢?”

中年人面色稍缓,声音却依旧冷若寒铁,“殿下派我们二人来试探一下太子殿下,你随意。”

乔娘美眸中秋波流转,随即妩媚一笑,“既如此,小女子斗胆邀请两位高人去我帮中休整几日,可否?”

“嗯?”中年人眉头一皱。

乔娘继续不急不缓道:“小女子想安排一下,不知两位高人可否成全?”

“可以。”中年人冷声道。

虫王阴森森一笑,微微点了点头

第30章 出谷

宁静祥和的羽化谷谷口,两位即将踏入纷杂江湖的少年人正在同养育了他们十数年的土地告别。

“江湖游历,须知人心险恶,切莫轻信于人。”

“切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事莫要逞强。”

“还有,遇事要多想想,莫要意气用事......”

“是,徒儿明白。”

看着面前两个从小养到大的徒儿,老人眼中有不舍之色一闪而逝。但雄鹰总要展翅高飞,大好男儿又岂能总偏居一隅?

老人叹了口气,继续嘱咐道,“遇事要懂得分善恶,不要只看表面,要有眼力劲儿,要懂得有多大本事就做多大事,还有,不要只是古道热肠而无头脑。”

“嗯,徒儿记下了。”两个少年人再次点头。

“昊儿,为师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出门在外,记得多听你师兄的话,遇事要多想想,有不懂的就向你师兄请教。”老人将视线转向林昊,嘱咐道。

“嗯,徒儿晓得了。”林昊看着自家师父苍老的面庞,鼻头微酸,声音略带哽咽道。

老人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与一块白色玉牌来,“桓儿,昊儿,为师知晓你们没有称手的兵器,谷内的兵器又不太适合你们,拿着这封信去找铸剑山庄的庄主南宫凌天,为师当年与他尚有些交情,想来为你们打造件兵器应该不是什么问题。这块玉牌是之前那个小家伙留下的,算是个人情,你们若有事可凭此玉牌找他。但切记,要妥善保管此物,莫要被歹人得了去,否则会捅出通天娄子的。另外,五年一度的群龙盛会也快开始了,你们若有兴趣便顺路去看看,长些见识,顺便磨砺一下你们的武艺。”老人话语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天色,“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尽快出谷吧。”

两人闻言,眼圈皆一下子红了。

陈桓抽了下鼻子,拉着师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老人连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徒儿此次出谷不知何时能回来,望师傅保重身体。”

老人再次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陈桓站起身来,接过老人递来的信笺与玉牌,又伸手拉起身旁的师弟:“师傅保重,徒儿们走了。”

说完,拉起林昊,毅然转身,大步离去。

老人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怔怔出神。半晌后,他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往竹林深深而去。

......

皇都天谕殿内,萧武天翻看着面前厚厚一沓奏章,眉头越皱越紧。忽而,他勃然大怒,将奏章狠狠掷于桌上,“孤行事岂容尔等指手画脚。”

静立一旁的萧哲被吓了一跳,看着暴怒的父王微微皱眉。

自从萧风离开这冷清的皇都,萧武天便让萧哲替代了萧风的位置。朝中众臣皆以为帝君这是有意栽培大皇子,但萧哲却知道,父王只是习惯了常有个孩子在身旁看着,并没有丝毫栽培自己之意。因为除了偶尔会挑几件并不确定的事情询问自己,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几乎并不怎么同自己说话。

失神间,萧哲突听萧武天平淡道,“哲儿,对于缥缈楼之事,你如何看?”语气中没有半分父亲对儿子的慈爱与关怀。

“启禀父王,儿臣认为缥缈楼太过诡异神秘,不宜与之过多打交道。”他回过神来,稍作犹豫,开口道:“儿臣还觉得,贸然试探缥缈楼终究不太妥当。”

萧武天抬头打量了下萧哲,忽而冷冷一笑,“这么说,你也不支持父王的看法了?”

萧哲低下头,“是的,父王。”

萧武天深深看了萧哲一眼,再次冷冷一笑,不再多言。

天谕殿陷入一片静默之中,静得落针可闻,静得让人窒息。

......

安阳县境内的一家私塾中,陶静渊四人对着薄薄一张信纸面面相觑。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楼主?”良久后,王开云首先耐不住性子,有些底气不足道。

“不怎么办啊,不告诉楼主还能咋得?”刘惊鸿平静接口。

“可那是溪风帝君,楼主的父亲啊!”李露迟疑道。

“要不我们直接拒绝?”

“拒绝?”陶静渊冷冷一哼,显然心情极差,“帝王威严被挑衅,这溪风便可名正言顺地对付我们缥缈楼了。”

“那我们几个商量一下,出去个顶着?”

几人一阵沉默。

十数息后,陶静渊板着脸道:“第一,我们当初的名气都太大,若出去顶了缥缈公子的头衔,我们缥缈楼将再无神秘,江湖必会大乱;第二,无论我们谁都不能保证不会露出马脚,最终反而弄巧成拙;第三,溪风流传了那么多关于楼主的消息,这溪风帝君却径直向我们缥缈楼发难,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们谁也无法保证能够将此事压下,楼主知晓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他重重叹了口气,“通知楼主吧,既然楼主当初在桃苑居自报了家门,想必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这......”三人尽皆默然。

陶静渊深吸了口气,盖棺定论道:“只有楼主才有决策此楼命运的权利,我们都没有这个资格。”

......

萧风平淡温和的话语甫一落下,船舱内一下子便陷入了剑拔弩张之态势。

老妪木然上前一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陡然出现,随即愈来愈明显。

萧风见此,淡淡一笑,亦踏前一步,旋即身周一股无形力量突兀出现,与那股压迫感分庭抗礼。

白衣老妪面色微沉,一步步向前,如临大敌。

萧风嘴角含笑,只是平静站着,似乎......还有点心不在焉。

萧天月三人丝毫未受影响,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神色,只差没摇旗呐喊了。

正在这时,大船船身突然剧烈一震,无形气势陡然散去,紧张异常的气氛亦被打破。

萧风耸了耸肩,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看戏的三人凭直觉知道这一架估计打不起来了,很是扫兴地撇了撇嘴。

白衣老妪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她着实未料到被雪雕选中的孩子竟这般厉害,轻描淡写便挡住了自己的先天威压,若真动起手来,她未必会占上风。

紧接着,便听船外有清朗少年声音滚滚而来,“贼人,还我师妹来,否则我清华山必不会善罢干休。”

清华山,既是山名,亦是江湖势力之名。

清华山,地处湘郡,山如其名,钟灵毓秀,水秀山清,景致怡人,是不可多得的避暑游览圣地。

清华山,江湖九大一流势力之一,看似不显山露水,却在江湖屹立已近千年,英豪辈出,俊杰无数,以此足见其不凡之处。

萧风嘴角挂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呵,看来这慕雪派挺能惹事的啊。

老妪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继而转头看向萧风,“小友,我们皆退一步,可好?”

萧风平静微笑,“怎么退?退多少?”

老妪眉头再次一皱,“我们不再阻拦小友离开,但请小友三思后再决定是否拒绝,可否?”

萧风继续微笑,“当真?”

老妪点头,“当然。”

第31章 诡师

既然白衣老妪选择了退上如此大一步,萧风自然也乐得给慕雪派一个面子。毕竟比起以力服人来,萧风还是更倾向于以理服人。

不过虽是如此,萧风对其心中可没生出半分好感来。毕竟有错在先的是他们,萧风虽心胸坦荡,也不可能别人给了他一棒子,然后再给他个甜枣,他便能冰释前嫌。

况且,若非慕雪派之人似乎面临了个大麻烦,萧风才不信他们会这般好说话。

说实话,若非有所顾忌,萧风其实一点也不介意让他们长长记性的。

人家都不讲理,他又何必讲什么君子风范?

既然慕雪派之人不再阻拦,萧风四人也不愿在大船上多呆,便径自向船舱外而去。

看着慕雪派这群人,四人便觉得心里堵得慌。至于船外那几个找慕雪派麻烦的,关自己几人何事?

一出船舱,便见两艘小船兀自横亘在大船之前,虽看上去有点蚂蚁与大象对峙的滑稽感觉,可大船中一众人皆皆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倒是让那两艘小船似乎也有了莫名的底气。

要说小船上人并不算多,不过仅七人而已——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三个弱冠青年与两个中年男子。七人皆是一身青色衣衫,气质很是不俗。不过都说人比人,气死人。若将之与慕雪派之人相较,气质却要输了大半,因为着实比不上人家的神仙中人风采。

此时两个少年人正站在船头对着一大船慕雪派之人唾沫星子四溅地破口大骂,附带上好一通指手画脚,甚是滑稽。至于剩余五人,皆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淡漠神色,既不劝阻,也不出言支持。

萧风好笑地摇了摇头,并没有管这一档子闲事的打算,径直向自己小船方向而去。

只是萧风不想惹事,不代表事就不会自己找到头上来。

眼见萧风四人便要离开大船,原本还对着一众慕雪派之人破口大骂的少年人们立即转移了目标,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萧风四人便是一顿污言秽语。

“贼人,见势不妙便想逃吗?之前的趾高气扬呢?”

“呵,敢做不敢当,鼠辈尔。”

“就是,便是你们想走,就能这么轻易走了吗?”

“交出我们小师妹来,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于逸闻言,眉头猛地皱起,手顺势便握在了腰间的狭刀刀柄之上。

萧天月与洛天怡也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萧天月更是已踏前一步,看样子是准备毫无形象地回骂回去了。

萧风挑了挑眉,平静转身,冲三人摇了摇头。虽然那两个少年骂得难听,以萧风的气度涵养还不至于这般容易便被激怒。

萧天月与洛天怡见此,有些愤愤然,不过却也未接下来的动作。

并未出言辩解,萧风淡定转身,往大船甲板那边走了两步,随即淡淡而立。这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让那几人放心——事情未解决前,他是不会擅自离开的。

然而,萧风退让了一步,那两个少年却兀自不愿罢休,依旧口气恶劣地对着几人叫骂不停,似乎认定了掳走自己小师妹的那几人便是萧风几人了,更是直接将慕雪派之人撂到了一边。

萧天月与洛天怡两人越听越气,小手不自觉攥得紧紧的,蓄势待发。看架势,显然,只需萧风一声令下,两个姑娘便会大显雌威。

于逸身为皇都护卫,若是换了平日里,自然不可能因这几句辱骂便恼火,但自家少爷是那般尊贵,又岂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辱骂的?故于逸也是越听面色越沉,手中刀亦握得越紧。

萧风倒并不在意这两人的谩骂,他的情绪向来很少会受外界的影响。不过转头扫了眼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的老妪及慕雪派众人,萧风就有点不爽了。

这是打算祸水东引,再算计自己一次?

他忽而淡淡一笑,深吸了口气,随即朗声道:“阁下不分青红皂白便对我们几人大肆辱骂,是否太过草率?难不成清华山之人也如慕雪派之人那般不讲理?”声音虽平静非常,却如洪钟大吕般滚滚向四周传荡,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两个少年人的辱骂声戛然而止,皆以一脸见了鬼的惊诧表情看向萧风几人。他们本以为这几人是软柿子,却没想到竟是踢到了铁板。

小船上的两位青衣中年人与大船上的白衣老妪面色尽皆凝重了下来。

刚才那声势绝对超过了普通先天高手的范畴。

澧江之上,一时寂然无声。

萧风笑容温和,平静继续道:“敢问两位兄台,在下何时说过自己是慕雪派之人?阁下师妹被掳与在下何干?”

下一刻,小船上一青衣中年人突地冲两位少年人怒斥道:“道歉!”

萧风笑着摇了摇头,淡然道:“不必了。”

小船上两中年人闻言,皆眉头大皱。

正在这时,便见萧风忽而十分有失身份地吹了声口哨。

船上众人皆怔了怔,面面相觑。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令他们终身难忘的诡异一幕。

一匹通体雪白的健壮白马以前蹄控制方向,后蹄划水,施施然划船而来。速度极快不说,划到大船面前后还仰头长嘶了一声,似乎是在向众人显摆,之后才让小船停止。

一众人目瞪口呆,只觉得......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见小船驶到近前,萧风满意笑了笑,温和有礼地对场中众人道:“在下只是个看戏的,诸位继续即可。”说完径直跳上了小船,安抚似得拍了拍马头,随后淡淡而立,当真是摆出了一副从旁看戏的架势。

萧天月三人亦尾随跳上小船,如萧风般淡然而立,皆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神色。

场中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因为有萧风几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慕雪派与清华山之人自然是打不起来的,即使之后的骂架也是稀松平常,平淡得很。

开什么玩笑?自己一方曾得罪过这几个祖宗,这几个祖宗若是小肚鸡肠的,背后捅自己一刀怎么办?自己连哭的地儿都没处找。

最后,两方人马几经商议还是慕雪派选择了妥协。

毕竟这事,错的确在慕雪派。

两方没了剑拔弩张的架势,自然也没人管萧风的去留,当然也没人敢管。

因为萧风对后续之事没什么兴趣,便索性领了萧天月几人潇洒离去。

这让两方人马皆暗暗松了口气。

无形中抖了次威风,虽然偶遇慕雪派的这段小插曲着实不怎么令人愉快,萧天月三人的心情仍是很是不错。

眼见小船愈行愈远,萧天月有些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公子啊,你不好奇那个小师妹长什么样?走的这么急干嘛?”

萧风回头看了萧天月一眼,大大伸了个懒腰,“不好奇呀,有什么可好奇的。再说,不走,留在那边等人家管饭吗?”

萧天月无趣地撇了撇嘴。

正在这时,洛天怡忽而脆生生开口道:“萧哥哥,那慕雪派之人明明有意算计于我们,萧哥哥为何还有意袒护?难不成真是有心做那劳什子圣子?”

萧风回身便在其额头上轻敲了一记,“小脑袋瓜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区区圣子我能看得上?”

洛天怡小嘴一撇,有点委屈。

萧风见此,无奈摇了摇头,温和解释道:“圣子这称号听着好听,其实不仅不是什么好事,还无趣得很。”

“这个怎么说?”萧天月好奇道。

萧风继续道:“在慕雪派,圣子圣女们因为雪雕主动亲近,被认为是被雪女认可之人,在慕雪派地位极高。但是呐,你可别以为这个身份有多好。第一点,慕雪派的历代圣子圣女都需久居寒谷之中,美其名曰修身养性,兼为子民祈福。”

萧天月‘哎呀’了一声,“那公子可是万万去不得的,否则岂不是小命都没啦。”

萧风好气又好笑地一板栗砸过去,“没大没小!”

萧天月乖乖抱住脑袋,做讨饶状。

萧风继续道:“第二点,凡是被选中为圣子圣女的孩子,终身不可嫁娶,否则便会被视为对雪女的大不敬,会受‘雪浴’之刑。”

“雪浴?什么鬼?”洛天怡听着听着也没了脾气,好奇问道。

“雪浴,嗯,简单地说,就是将人埋在雪堆里活活冻死。”萧风想了想,言简意赅道。

“哦,”萧天月了然地点了点头,“那您之前说的‘沐雪’也是这么个意思了?”

萧风也点了点头,“第三点,其实呢,慕雪派久居大雪山附近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崇尚雪女,还因他们所修习的功法到了后天境便要以雪莲为引,所以圣子圣女们的另一项职责便是在雪莲成熟之际上大雪山替慕雪派众人采集雪莲。凡百年以上雪莲皆会有雪雕守护,而那些先天境们又不敢私自打杀雪雕,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雪雕与圣子圣女们亲近,自然将自己守护的雪莲交给他们的可能性大些。虽是如此,因之而被雪雕杀死的圣子圣女也占半数以上。所以说,在慕雪派中,被选为圣子圣女或许算得上是种荣耀,却绝算不上是件好事。”

萧天月两人面露恍然之色,随即又有些愤愤然,“哼,竟打主意打到您身上了,真是胆大包天。”随即,她们又有些埋怨:“那您还这么淡定,也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萧风无奈耸了耸肩,“其实我也挺想教训他们一顿的,但教训了之后,船上的一群孩子怎么办?被他们用蛊控制了的江湖人怎么办?”

萧天月与洛天怡尽皆默然。

于逸面色略显凝重。

江湖流传有五大诡师:蛊师、毒师、易容师、调香师、占卜师。

蛊师,阴冷残忍,一身蛊术诡异难缠,可控人生死。

毒师,精研毒术,可杀人亦可救人。

易容师,世间容貌千万,在吾手中皆皮相尔。

调香师,香惑世人,迷乱人心。

占卜师,可看前缘后世,可晓命数今生。

诡师出世,天下乱起。

于逸不信自家少爷不会想到此点。

良久后,萧天月弱弱开口道:“公子难道没有办法吗?”

萧风叹了口气,“我虽对蛊有所了解,却不懂如何解蛊。这也是我没有选择让慕雪派之人放人,而是直接离开的原因,看慕雪派那几个大人物性情,皆是些不择手段之人,我虽有心救人,却到底势单力孤,难保他们会不会一气之下破斧沉舟。”

萧天月与洛天怡闻言皆低下了头,有点蔫蔫的。

萧风见此,微笑宽慰道:“放心,待小船靠岸后,我会通知飘缈楼多注意那些隐世势力,若他们还不安分,我不介意再让他们隐个十年八年。”

第32章 人与鱼

绯、丹、赤、朱、绛......晚霞漫天,似哪个随性画家随手而为的水墨画,虽并不如何层次分明,却分外的绚烂夺目,映得如画碧水也似涂了层胭脂,清雅秀美间多了分妩媚风情,虽不一定及得上‘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瑰丽壮美,倒是着实有几分‘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悠闲诗意。

红霞暖水间,一小船在空旷江面悠悠飘荡,其远处不时有飞鸟掠过,留下嘹亮鸟鸣传荡四野,带了几分闲适,几分诗意。

小船船头,一白衣少年安静垂钓,自在清闲,其身旁一青衣中年人静静而立。少年不远处,两个少女凑在一匹神骏白马跟前嬉笑玩闹,不时有银铃般的清越笑声于江面传荡。

“公子,不是我说,您这垂钓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差了。本来还想着今天晚餐吃鱼来着,看来是没戏了。”

眼见萧风再次无功收线,一旁玩闹的萧天月很是幸灾乐祸地道。

没办法,谁让智勇双全的缥缈公子今日运气这般差劲,锲而不舍地垂钓了一天,硬是连半尾小鱼也没钓上来。

萧风倒一点也没觉得尴尬,再次平静投饵抛线后,这才温和开口道:“我在逗一条鱼玩,你如果真馋了,我可以考虑把它钓上来。”

萧天月一点儿也不信,只当这是自家公子给自己找台阶下,不由撇了撇嘴,不再搭理萧风。

倒是一旁的洛天怡对萧风逗鱼甚感兴趣,好奇问道:“逗鱼?怎么个逗法?”

萧风微笑道:“江底有一条很贪心的大鱼,从我开始投饵起,它便开始吃,而且也不许其他鱼靠近,都吃了一天了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之前一直在等它什么时候离开或者耐不住性子咬钩。”

萧天月闻言,更加不信,再次撇了撇嘴,“公子,你真无聊。”

萧风一点也没在意,继续道:“之前,我一次性投掷的饵料那么少,那大鱼一定吃不饱。这一天消磨下来,估计他的耐心也快耗光了。所以我现在在想,要不要引诱那鱼儿主动咬钩。”

洛天怡彻底提起了兴趣,“那萧哥哥准备怎么引诱?”

萧风温和道:“我只需对鱼钩上饵料一点点地加量,那鱼儿便会生出一种我这里其实有很多饵料的想法,它会越来越贪心,到最后呢,它一定也会觉得只要把我的鱼竿咬下去,便能将吃到更多的饵料......”

洛天怡听着听着,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萧天月仍旧不以为然,嬉皮笑脸道:“公子,那您就钓上来呗,咱们正好吃烤鱼。”

萧风古怪看了萧天月一眼,随即微笑点了点头。

晚霞渐散,傍晚的江面升起了薄薄的水雾,水汽朦胧间偶尔传荡出水鸟低低鸣叫。

萧风再一次耐心地投饵抛线,然后静静等待。

一旁,萧天月无聊地打个哈欠,“公子,要不算了。天月不会笑话你的,真的。”

洛天怡温婉一笑,“萧哥哥加油!”

萧风平静扫了两人一眼,随即笑着摇摇头,“耐心些。”

正在这时,一只水鸟悄无声息地飞上小船,轻巧停在了萧风肩头。

萧风眉头微挑,看来江湖又要有大事发生了。

两个姑娘见状,立即来了兴致。

“公子,什么事?”

“嗯嗯,还有不许忽悠我们。”

好笑地摇了摇头,萧风将鱼竿递到左手上,以右手轻巧自水鸟右腿信筒上取下纸条,麻利摊开,随即扫了几眼,微笑道:“有大人物要来看我们缥缈楼,陶叔他们几个跟我打声招呼。”

两个姑娘对视了眼,姑且信了萧风的话,异口同声道:“那是什么大人物呀?”

萧风摊了摊手,“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们了。”

两个姑娘同时‘切——’了声,随即很是扫兴地去哄马了。

见两个姑娘离开,萧风脸上温和的微笑渐渐收敛,看着信条上潦草古怪的符号微微叹了口气。

有些时候,人与鱼何异?

缥缈楼能在仅仅不到三年时间便被江湖人认定为神仙楼,除了缥缈楼之人自身能力的卓越外,自然也与背后庞大而灵敏的情报传递系统脱不了干系。偌大溪风,即使先天境全力而行也要百余日之久,而缥缈楼的情报传递仅需七日,以此足见缥缈楼的效率。但再强大的情报组织收到的也只是情报而已,永远也不可能阻止已知后续事件的发生。

这世间万事靠的终究是执行者,而非知情者。

正在这时,鱼线再次开始了抖动。只是相比于前几次的轻微抖动几下便恢复平静,这次倒更像鱼钩下的鱼儿卯足了劲儿在与萧风拔河。

萧风嘴角挂起抹玩味的笑容,随即摇了摇头,低语了句什么。

随即他微笑道:“天月,大鱼上钩了,还要不要?”

萧天月神色微滞,一脸惊讶地看向萧风,“公子竟真钓上了鱼?”语气中满满的不敢置信。随即她撇了撇嘴,笑嘻嘻道:“要啊,怎么不要,公子直接扔给我就行,我看看有多大。”

萧风回头看了萧天月一眼,语气有些古怪,“当真?”

萧天月连连点头,“嗯嗯。”

“不后悔?”

“后悔我跟公子姓。”

“接稳了!”萧风好笑地摇了摇头,提醒了句,随即猛地一甩鱼竿。

便听‘哗啦’一声,一白影随鱼线被抛上了半空,连带着好一番水花四溅。

随后,只听一声高亢马嘶,然后......小船内一片寂静。

萧天月目瞪口呆,与突兀掉入怀中的半人大白鲦面面相觑......都被吓傻了。

洛天怡小嘴微张,似乎也被吓得不轻。

于逸嘴角抽搐。虽然不知少爷用何种方式卸了大鱼上船的冲击力,可这次玩得似乎有点过了啊!

作为始作俑者的萧风自然不会有心虚的觉悟,很是平静地转身,一脸微笑看向与大鱼对视的萧天月,“天月啊,今晚吃鱼有没有戏?鱼够不够大啊?”

船上三人一头黑线,这就是传说中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当然,这般尴尬的气氛也只维系了数息的时间。

下一刻,只听萧天月一声惊呼,随即大鱼便自其怀里挣扎了出来,在小船上活蹦乱跳,小船摇晃不止,江面上惊呼声不绝......

第33章 一剑翻江

经历了萧风的惊魂一鱼,萧天月明显老实了不少,即使萧风接下来的三天垂钓仍是连一尾小鱼也没钓上来,她也未敢再胆大包天地出言调侃。

至于那条贪心的大鱼,萧天月的的确确是有将之大卸八块之心的。可惜,一来,洛天怡这丫头竟鬼使神差地对那鱼儿甚是喜欢,死活不让萧天月动它;再者,那条鱼也着实太大了些,萧天月即使心里再气,也不见得真愿意将之‘五马分尸’。毕竟吃上半个月鱼的经历着实有点可怕啊。所以那鱼儿十分幸运地被遣返回了故里。

小船虽飘荡地自在悠闲,七日沿澧江水势而行,也勉勉强强将四人送出了澧江上游地带。

行入中游,水势渐缓,虽依旧是清天碧水的如画美景,可比起上游的水秀山清及奇骏景致,中游景致到底是太过千篇一律了些,两个姑娘看着看着便没了在上游游览观赏的那股新鲜劲儿,反而是对着碧水蓝天只觉得昏昏然了。

倒是萧风,自从到了中游地带,运气便似乎开始了好转,鱼儿钓了一条又一条。不过让两位姑娘甚是无奈的是,萧风每次钓到的鱼别说是烤来吃,还未送到鱼篓里便被萧风又随手丢回了江里。这么半天下来,其实跟前几天的结果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两手空空。

随水势渐缓,江面渐有渔船驶过,间或有渔女的婉转歌声或渔夫们的爽朗号子声不时回荡。

再次将一尾巴掌大的鲤鱼投入江里,萧风放下鱼竿,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转头冲于逸微笑道:“于叔,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小村落来着?”

于逸单手撑篙,回头冲萧风微微点头,“是的,少爷。村落似乎名叫黎厝村,不过百余人口,村中众人终年以打渔为生,民风应该算得上淳朴。”

萧风也点了点头,仔细将各类渔具分门别类,一一收拾整齐,随口道:“那便在黎厝村靠岸吧,这水速终究是慢了点。”

说着,萧风手中动作不停,一句话的时间便已开始收拾鱼线了。如有人注意便会发现,萧风所用鱼竿的鱼钩竟非弯钩而是是直钩。

两个蔫蔫的姑娘闻言,精神猛地一震,随即忍不住欢呼了起来。到底是两个孩子,终于能够脚踏实地了,她们自然欣喜得很。

正在这时,同样蔫头耷脑的马儿似乎也听懂了萧风的话,在两个姑娘背后很是欢快地长嘶了声,将萧天月两人吓得一哆嗦,差点回头一拳头砸过去。

有了萧风的这一口承诺,萧天月与洛天怡两人明显精神了不少,也不再对着碧水蓝天昏昏欲睡了,都眼巴巴地瞅着江面,在旁人看来当真有趣得紧。

又行不多时,众人便见远处芦苇丛丛,隐约有炊烟袅袅。

萧天月两人见此,兴奋得都有些手无足蹈了。

坐了这么多天的船,可快把这两个姑娘闷死了。

萧风却微微蹙起了眉头,这炊烟似乎有点奇怪呢。

小船愈近江岸,袅袅炊烟竟随时间流逝逐渐变成了滚滚浓烟。

即使两个姑娘再心大,心中也难免有些嘀咕了。

怎么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了?

萧天月看了一小会儿愈来愈浓的烟雾,忽然皱了皱鼻子,回头冲萧风问道;“公子,是不是哪儿起火了?”

萧风平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船继续前行,未过多时,四人便见到了江岸码头。

估计是渔夫们长期由此出船的缘故,码头附近十分空旷,既无青草茵茵,也无芦苇飘扬,显眼得很。不过让四人奇怪的是,此时的码头内竟是一艘渔船也未停靠。

再看江岸上,不知何故聚拢了一大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足足四五十人,吵吵嚷嚷,甚是喧哗。而以四人的眼力轻易便可看出,那浓郁烟雾便是自众人群中央飘出的。

待得近了,便听出有大人的叫骂声,孩子们的大哭声,凄惨求救声,呵斥声,隐约还夹杂着叹息声,呻吟声......

萧风眉头微蹙,心中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待得小船又行数十丈后,便见萧风忽而脸色微变。

随即只见他重重一踏小船。

一石激起千层浪。

便见浩瀚江面陡然翻腾了起来,磅礴水浪铺天盖地而起,形成无数水幕,遮天蔽日。

再看萧风,借势已来到江面数丈之高之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寒光闪闪的长剑。

他大袖一挥,天地间便似有无数剑气回荡八方,无形气流四散开来。随即,只见寒光乍现,数十丈水幕被拦腰横斩而断,水花四溅,迎着那浩瀚剑气向江岸风驰电掣而去。

仅仅一剑,宽达数百丈的澧江江面波澜万顷。

江岸一阵瓢泼大雨。

随即,萧风身影一闪而逝。

待得再看到其身影时,便见其已伫立江岸。

他微微仰头,深深看了眼他一剑挥过的天际。

刚才若非他的幻觉,便是天真的破了。

抬手抹掉嘴角血渍,萧风深深吸了口气,随即又微微叹了口气。

可那又如何呢?

而萧风不知的是,那一刻,世俗界无数人真的看到天边有一裂缝一闪而逝。

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或许只会是他们的‘幻觉’而已。

登天山脉之巅,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同时抬头看向东北方天际。

一老人喃喃道:“不错的剑意。”

另一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差一点。”

安详平和的小村落里,年迈的老夫子侧躺在竹椅上午睡,突然他微微眯了眯眸子,随即呓语了句什么,翻了个身,继续打盹。

混乱嘈杂的闹市区,一打铁的壮汉忽然身子一震,一锤打歪。随即,他很是愤懑地抬头望天,有些气急败坏地咒骂,“妈的,这天底下最不讲理的果然还是剑修,连这儿的天地规则也压制不了他们。”

而他四周之人竟浑然未觉。

清雅竹楼中,一老者悠闲谱棋。忽而,其手微微一抖,搅乱了一局的好棋。

前往安阳县的官道上,一妖媚入骨的女子怔怔看着远方天际,忽而邪魅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

清平县境内,一相貌堂堂,一脸正气的中年男子皱眉看着远方天际低骂了句什么,随即化作一道残影向东北方向急速而去。

世俗界三座皇城,国运镇压之地,一道道强大气息纷纷醒来......

第34章 黎庴村疫病

小船上的三人被少年一剑翻江的豪气买卖惊得目瞪口呆,即使小船自个儿悠悠靠了岸也浑然未觉。

萧风转过身来,便见三人一脸呆滞,眉头不由皱了皱,清喝道:“还愣着作甚?快去救人!”

三人蓦地回过神来,随即下意识看向人群方向。便见不知何时,喧哗四起的一众人已满满跪了一地,远远看着,气氛甚是诡异。

三人皆微微一怔,不由自主便想到了在江上遇到的慕雪派之人——一样的神神叨叨。

萧风见三人又在发呆,眉头再次皱了皱,“看人群中央。”

三人下意识看去,旋即尽皆脸色大变,也没来得及管小船抛没抛锚,身影闪烁径直往人群方向而去。

三人都未想到,那滚滚浓烟竟是用来烧人的。

眼见三人走远,萧风轻轻吁出了口气,身形踉跄了下。随即他缓缓蹲下身子,轻轻咳嗽了起来。自己这次终究是有些莽撞了,可人命关天,他又如何能做到漠然视之?

于逸三人还未靠近人群,便听人群中突然有一老者大声哭嚎,声音甚是凄哀,“老天爷啊,您这是要全村人的命啊!”

随即人群中接连响起数十道压抑的哭声。

气氛更加诡异。

即使以三人的心性也忍不住觉得头皮发麻。

三人脚步微顿,但稍作犹豫后,还是抬步往人群中央的高台而去。

毕竟人命要紧。

靠近高台,三人这才发现,高台上竟足有二十三人之多,几乎相当于台下众人的一半了。而且看这些人皆是一副瘫软在地,奄奄一息的凄惨模样,想来若不是萧风果断,估计都差不多快魂归西天了。

也顾不得脏乱,三人径直跳上高台,向那一众人身边掠去。

台下众人估计是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吓懵了,对于逸三人竟是视若不见,兀自朝天叩拜。

小小渔村中人自然不会相信这场泼天大雨并非天喻而是人为。

一一查看一众人后,于逸三人皆暗暗松了口气。这一群人看似被烧得凄惨狼狈,不过只是轻微烧伤,并无生命危险。

这时,他们才有空想起被他们忘到一边的萧风来,下意识便往澧江码头方向看去,却见那里哪还有那个小小的身影。

萧风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人群之中,此时正在一脸认真听那个起先哭嚎的老人说着什么。

也亏得萧风向来观察入微,只是看一众人的古怪表现便大致猜出了村庄的困窘,于是便径直找到老人,先说明了于逸是个郎中,自己三人是药童,然后又说自己一伙人云游至此便是为了钻研这些怪病奇病,有八成的把握将怪病根除,这才好不容易撬开这个古板老村长的口。

“约莫半个月前,村里一个年轻人在江面上捞到了具浮尸,当时村里人都被吓到了,也没多想,便招呼了一群胆大的小伙子将那尸体草草掩埋了。可谁知,从那天起,我们村子里的人就接二连三地生起了怪病,先是那群去埋浮尸的小伙子,随后是他们的亲人,再然后便到了全村。都是先浑身无力,然后身上起红疹,发高烧,再然后浑身发青,就跟诈尸似的,没几天就没了气。而且无论村里人用什么法子都好像一点用也不管,只是几天的功夫,村里便死了好几个人。五日前,村里来了一群外地小伙子,看着凶神恶煞,心眼该是挺不错的,说我们这是得罪了江神,要将那些生了怪病的村民都隔离起来,今天早上又说需要将那些病得厉害的都献祭给江神,江神才会饶恕我们。”说到这儿,老村长叹了口气,“可这是有伤天和的呀,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一场大雨警示我们。可我们也没法子,老天爷又没办法让村民们的病都好起来,这不是要村民们的命吗?”说到这儿,老人又要哭嚎起来了。

萧风之前都是静静听着,到了这时便不得不打断老人了,“那敢问老伯,那伙人现在可还在村中?”

老人抹了抹眼角,也不敢怠慢,声音压抑道:“在村中呐,一直都没离开,否则村民们也不会信他们。可是,小夫子,你们当真有把握治好村民们的病?莫不是诓骗小老儿?”

萧风温和道:“自然是有法子的,否则那几个人怎敢贸然去高台上?”

老人似乎还有点不信,再次问道:“可那群外地人之前的法子也是管用的,当真是怪病,而不是触怒了江神?”

萧风好脾气宽慰,“是与不是,老伯静待便是。若是我们诓骗与你,你带着一众村民找我们算账便可。反正我们这伙人也跑不掉。”

老村长终于有点不好意思了,憨厚笑了笑,“小夫子说的什么话?你们这些贵客能来帮我们,小老儿便感激万分了,又怎么会去找小夫子的麻烦?”

萧风点了点头,当然知道这只是老人的客套之言,当不得真的,便只是冲其笑了笑,提醒道:“那老伯便通知一众村民吧,好让他们安心。”

老村长自是连连点头。

不多时,便听老村长语气激昂道:“乡亲们,村里来了活神仙,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一众人微微一呆,哭泣咒骂声戛然而止。

于逸三人也呆了呆,下意识向声音发出方向看去。便见一老人旁边,萧风正平静冲着三人微笑,脸色有些苍白。

三人立即了然,果然是自家公子的手笔。

黎厝村村民生的怪病属于疫病的一种,不算特别难治,传染性却极强,也极容易死人。

普通郎中不一定有法子救治,萧风却是久病成医,接触的医师都是些鼎鼎大名的医道好手,再加上天资又甚是聪颖,耳濡目染下,虽未系统地学过医理,也成了比之普通郎中高明上不知多少的半吊子医师,所以对如何解决黎庴村疫病自然是没什么困难。

不过经历这场大难,黎厝村中原本一百二十三人如今只剩了不过七十余人,青壮汉子更是不足三十人,让人唏嘘不已。

待得萧风协同于逸处理完黎庴村疫病的种种事项已近傍晚,四人都累得不轻。毕竟,因疫病的传染性极强,四人一下午时间算是救治了七十余人,这工作量的确大了些。特别是在为那二十多个被烧伤的倒霉蛋们上药包扎时,萧天月与洛天怡两人都忍不住生出了还不如被烧死了算了的想法。不过这种想法她们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否则岂不是自讨苦吃。

不过于逸说黎厝村民风淳朴,倒也不算假。并不用萧风四人打招呼,老村长便十分麻利地给四人准备好了住处和吃食,都是村里最干净的。

这让四人甚是欣慰。还好救的不是一群白眼狼。

要说唯一让四人心情有些不好的便是,老村长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四人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算很好的消息——出馊主意说火祭江神的那伙人竟主动要求要见见萧风四人,还说是故人。

故人?四人怎不记得何时结交过这般冷血的朋友?

第35章 许天望

要说这伙儿‘故人’的架子端得还真不小,说是要见见萧风四人竟不是主动前来拜访,而是直接让老村长将他们的居住地点告知四人。

这便是让萧风四人屈尊降贵走一趟了。

果真是霸道强势得很呢。

不过萧风四人是什么人,什么人物没见过,对此,自然是相视一笑,直接无视。

至于那伙‘故人’昨晚等没等他们,到底等到了何时,关他们何事?

一夜无言。

毫无愧疚感地呼呼大睡了一觉,待得萧风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这倒是难得得很。

萧风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攥了攥拳头,脸上苦笑之色愈浓。

正在这时,门外突传来敲门声。

“公子,起了没?”紧接着是少女清脆的询问声。

叫门的竟是萧天月。

萧风叹了口气,随即朗声应道:“稍等!”

并未让萧天月等待多长时间,萧风很快便收拾洗漱完毕,将萧天月让入房间,“有什么事吗?”

萧天月竟是一副扭扭捏捏的姿态,有点心虚似乎还有点......害羞,“那个,公子......故人是天望哥。”

萧风微微一怔,旋即一个板栗就砸了过去,板起小脸道:“胳膊肘往外拐了,是不是?”

萧天月没觉出疼来,知道自家公子并未真生气,立即堆起一脸谄媚的灿烂笑容,天真浪漫道:“公子,天望哥在于叔那儿等着呢。”

萧风闻若未闻,依旧板着小脸,面无表情看她。

萧天月终究是有些心虚的,被萧风这般看着,终于打消了准备插科打诨的想法,“那个......公子,我就是在我们刚坐船的那会儿告诉了他一下,当时也只是说我们要沿澧江水势而行,在其他的事就再未跟他说过。真的,天月可以对天发誓。”

澧江上游江河分支甚少,水势又湍急,极少有停靠之地,所以,其实萧天月同许天望说顺澧江水势而行,便等同于将他们这一路的行程和盘托出了。

萧风无奈叹了口气,随即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下不为例。”

萧天月立即眉开眼笑。

略显昏暗的土坯房中,于逸与一位一身黑衣的霸道青年隔桌对峙,青年身后五个同样一身黑衣的冷峻青年人亦一脸漠然地看向于逸与洛天怡二人,单看架势,颇有一种一言不合便开打的剑拔弩张之感。

正在这时,门口有脚步声响起。

那霸道青年忽而冷冷一笑,身影闪烁,便往门外而去。

于逸脸色微变,抬脚亦往门口而去,欲拦住青年去路。

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只是瞬息间,青年便出了房门。紧接着,便见那五个冷峻青年顺势挡在了于逸身前。

于逸眉头紧皱,犹豫了下,最终缓缓退回了原位。

萧风刚到土坯房前,便见一黑影自房内闪出,一爪便向自己抓来。

萧风眉头一挑,踏前一步,竟是丝毫不惧,亦抬起一掌迎向来人。

掌爪相交,便见两人竟是谁也未退一步。

霸道青年冷哼了声,径直一拳砸向萧风面门......

两人都是非凡之人,缠斗在一起,便只见手掌翻飞,残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便不知交手了多少个回合。

一旁萧天月被突如其来的来袭者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便只见到两道残影闪烁,根本看不出两人的身形与招式来,更别说战况了,不由银牙紧咬,急得直跺脚。

正在萧天月手足无措间,便见两人突然分了开来,随即一前一后向远方掠去。

萧天月借两人分开之际已看清来袭之人,心知自己闯了祸,又见两人快速远遁而去,不由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随即快步往房间而去。

因为一场疫病泛滥,黎庴村街道上空无一人。

故两人毫无顾忌,一白影一黑影,一前一后,径直往黎庴村外而去。

出了黎厝村便是树林小路。

萧风脚步不停,身影连顿也未顿,径自往树林深处而去。

许天望亦半步不让地紧追而上。

不多时,但见林间间或有坟冢座座,虽凄凉萧索,倒并没有其他坟冢中的那般阴森可怖。

又行数十丈,萧风脚步一顿,停下了身形来。

身后,许天望见此,脸色一喜,欺身向前在次与萧风缠斗在了一起。

但见烟尘四起,枯叶纷飞。

数个呼吸后便有寒光乍现,随即只听萧风冷冷道:“够了,你再胡闹,我不介意让你长长记性。”

烟尘渐散,便见萧风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径直抵在霸道青年喉前,而霸道青年手中拿着一柄碧绿色匕首,距萧风还有数寸距离。

眼见自己在无还手之力,霸道青年无所谓地怂了怂肩,随即直接将手中匕首丢到了地上,“别生气嘛,我只是想试试你到底隐藏了多少。”

萧风冷哼了声,“呵,那你试探出了多少了?”

霸道青年似乎认定了萧风不会伤他,语气轻松道:“你若不出软剑,我估莫着能试探出几分来。但现在看来,似乎也没多少收获啊。不过,你以真气驱使剑哪有找把长剑来得方便,你又何必......”

萧风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皱了皱眉,长剑一抖,再次没入袖中,冷冷打断道:“这个便不必你费心了。”

霸道青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你又何必什么事都自己扛,难道我们就这么不入你法眼吗?”

萧风冷冷一笑,竟是罕见地收起了温和,并不回答其询问,而是语气冷漠道:“不知鼎鼎大名的黑龙窟黑龙王跟踪在下所为何事?”

许天望倒丝毫不在意萧风的冷淡态度,笑呵呵道:“在下可不是跟踪,是守株待兔。”说着,他脸上露出一抹十分玩味的笑容。

萧风面色依旧淡漠,“所以呢?”

并未看到他想见到的失望表情,许天望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即他语气突地淡漠,终于有了身为黑龙窟龙王的威严,道:“乔大帮主去过黑龙窟。”

萧风依旧面无表情,“所以呢?”

许天望皱了皱眉头,“你竟不好奇所为何事?”

萧风语气淡漠,“在下早已猜到,不过是合作一事,有何可好奇的?”

许天望眉头皱得愈紧,深深看了萧风一眼,随即朗笑道:“好,好得很。那你什么想法?”

萧风语气平静道:“你既来找我,便是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又何必再来问我。”

许天望笑容一敛,随即斩钉截铁道:“让我加入飘缈楼,否则我便与乔娘合作。”

萧风想也不想,语气淡漠道:“做梦。不过,我提醒你,乔帮多小人,你好自为之。”态度坚决,竟是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说着径直往坟冢深处而去。

许天望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少年果真不是这般容易便能被威胁了的。不过他到底是习惯了,只是稍作犹豫,便再次朝着萧风的背影追去。

第36章 澧江浮尸

黎厝村虽不过几十户之众,世代久居于此,村中坟冢倒着实算不得小,足有方圆数百丈的面积。

对此,萧风在感慨黎厝村民风果真淳朴的同时也有些犯了难。毕竟自己是同许天望一路打出来的,若是耽搁太多时间,难保那三人会不会着急。

虽这般想着,既然出来了,萧风自然也不打算无功而返,所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过萧风到底是萧风,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到底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只是先大致将坟冢绕了个遍,随手顺了一把铁锹,随即径直往一处明显破败荒芜的坟地方向而去。

既然老村长说那浮尸是被草草掩埋的,想必应该便在那个地方了。

未过多时,萧风脚步忽而微微一顿,随即停在了一座既无墓碑又无祭品的新坟前。

身后跟来的许天望见此呆了呆,有些茫然,之后有些愕然,很快又便成了目瞪口呆。

萧风竟然在......挖坟?!

堂堂缥缈公子,神仙般的人物竟会挖坟,而且还是座无碑无冢的野坟。

若非亲眼所见,打死许天望,许天望也不会相信。

所以为了表示他的意外与惊诧,许天望在呆愣了半晌后,十分不客气地仰天大笑,且足足笑了近一盏茶的时间。

笑得他毫无形象风度,笑得他几乎快直不起腰来了,笑得他几乎都笑出了眼泪。

可惜萧风一点也没受其影响,依旧平静淡定地自顾自忙活。

早在昨天他听老村长讲述疫病的来龙去脉时便起了疑——黎厝村疫病十有八九便是那浮尸带来的,但他可并未听说过最近哪儿曾有疫病泛滥,既如此那浮尸是如何得的疫病?——但奈何既没有借口支开于逸三人,又着实抽不出时间来,所以这才拖到今天。

虽然这事看着跟他没半点关系,挖坟这事也有点缺德了,可他毕竟是萧家之人,溪风帝国是萧家的天下,他到底还是有这份见微知著与防患于未然的责任的。若这真是疫病泛滥的前兆,他便必须提前做些什么了。

至于他是如何知道黎厝村坟冢之地的,自然是向村里人拐弯抹角打听的了。

待得许天望笑完,萧风恰好也将坟挖得差不多了。

便见九尺长近七尺深的土坑中静卧了一条破旧的鼓囊囊草席,草席外还有两只沾满了黄泥的绸缎长靴。

萧风眸子微微眯了眯,眼中有异色一闪而逝。

许天望见萧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以一副笑得几乎快直不起腰来的夸张姿态慢悠悠走到萧风身前,“萧老弟啊,你......不会让我跟了一路便是为了让我看你挖......坟吧。”语气也是几乎快要笑得岔气了的那种。

萧风淡淡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调侃之言闻若未闻,淡漠道:“这便是那具浮尸。”

许天望笑容微微一滞,旋即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你怀疑黎厝村疫病是我搞的鬼?”

萧风平静摇了摇头,“没有,你不会这么傻,”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做不出来这种事。”

黑龙窟虽是混乱,提倡强者为尊,在江湖上的名气更是差得出奇,可其内之人却并非都是为非作歹之辈,至少许天望不是。况且,小小黎厝村发生疫病,许天望可不会得到任何好处,所以他自然也不会闲到没事找事。至于故意做给萧风看,更不可能。毕竟黑龙窟中可不止一人被萧风关进了地狱百牢。他若真这般做了,而且还傻乎乎地在这儿等萧风来,估计黑龙窟的那些龙守们都能被他傻哭了。

许天望微微一呆,随即爽朗大笑,“哈哈,不愧是缥缈公子,果真名不虚传。”语气竟甚是开怀。这两年,萧风不待见他,他本以为是萧风不喜他的出身人品,故甚是郁闷。而如今萧风之言倒是等同于萧风认可他的人品,他又如何能不开怀?

萧风没再搭理他,径直跳下了土坑。

其实他对许天望算不上讨厌,若是换了以前,他也不会这般漠然待之,但许天望对黎厝村村民们的做法却着实让萧风有些恼了。诓骗他们说得罪了江神,甚至还提出以火祭之法祭祀江神,这与草菅人命何异?

虽然以黑龙窟的名声,见死不救很是正常;虽然清楚黎厝村之事与许天望毫无关系,许天望能让村民们进行隔离处理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虽然理智告诉萧风,自己该平静待之,不可将心中的不满表现出来。可萧风就是觉得心里堵得慌,就是看不惯许天望的袖手旁观。

即使许天望真的半分医理也不懂,即使他并未自县城请来高明郎中医治这些村民,便是许天望直接袖手旁观,少年也不会这般恼。但他让村民火祭江神,少年便真恼了,人命在他眼中当真这般卑贱?

就像少年心中坚信,每一个生命都是美好而值得尊重的般,就是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是少年不愿也不能接受的。

或许有些执拗,或许有失理智,可在少年心中便是如此想法,而且他也不想将自己的这种想法隐藏起来。

幸好如今季节只是初春,虽天气渐暖,地下仍冷得厉害,蛇虫鼠蚁更是还未回过劲来,否则这十余天下来,萧风还能不能看出点线索来还真不好说。

轻巧跳下坑,萧风立即抬袖捂住口鼻,随即将草席以铁锹一点点掀开。

草席被完全掀开的瞬间,一股浓郁恶臭突然扑面而来,熏得好奇探头的许天望差点背过气去。

恶臭渐散,便见草席上躺着的尸体是个脸色青紫的二十七八岁青年,或许是因为溺水后的肿胀退了,看上去微微有些干瘪。尸体表面看不出任何腐败的迹象,但其皮肤下却似积了什么虫子似的东西不断蠕动,甚是恶心。当然,还有一阵阵恶臭不断自尸身散发而出。

许天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转身跳出了土坑。虽然他见惯了腥风血雨,可眼前的尸体却太过恶心了些,他着实不太想面对。

不过等他回过身来时,却差点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跳了起来。

那个孩子......萧风竟然俯下身子去查看那尸体的情况,还......伸手去触碰?!他不是最爱干净的吗?不是有洁癖来着吗?连自己都忍受不了的东西,他竟然还伸手碰?是不是自己没睡醒?

于是,许天望开始一脸复杂地看着萧风。

不多时,萧风也跳出了土坑,回身看着坑里的尸体微微蹙起了眉头。

看了会儿,萧风叹了口气,随即看也不看许天望一眼,直接转身离去。

许天望并未再去追,只神色复杂地看着萧风远去的背影,良久也叹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萧天清几人为何对萧风那般死心塌地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似乎无所不能,还是因为他对似乎所有事的泰然自若及过分理智。

这个少年,他若能抛去那份近乎天真的仁慈与宽容,这天下之大,他何处去不得?

萧风自然不知道许天望心中的想法,此时的他满腹疑云。

那倒霉青年明显是家世非凡,但他为何去荒无人烟的澧江上游?又是如何去的澧江上游?他一个人还是与其他人结伴?又是为何会溺死在澧江中?还有他身上的疫病是从何处而来?他又是何人?......

第37章 偶遇

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不是自己身边人,而是自己的敌人,其实这话儿一点也不假。

身边人关注的是自己的生活起居,身体冷暖,而敌人想要抓住的却是我们的弱点短板,时时刻刻都等待着我们露出破绽,好一击致命。

许天望自然算不得萧风的敌人,但近三年的斗志斗勇,萧风待他虽总是带了几分疏离,他对萧风的性情却也算了解了七八分。

不出许天望的意料,仅仅两刻钟的时间后,萧风果然再次回到了土坑前。只是相比走时的两手空空,其手中此时已多了满满一大坛子的劣酒。随后便见萧风在土坑旁麻利打开酒坛,将其内烈酒均匀倒入了土坑中,随即又自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也直接扔到了土坑之中。

只听‘呼’的一声清响,数息后土坑中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旁看着的许天望无奈地耸了耸肩,心道这少年果真是一点未变,面上却露出了一副极其夸张的吃惊表情,阴阳怪气地啧啧感慨:“啧啧,刨人家坟不说,还毁尸灭迹。萧老弟呀,不是我说你,你这着实是有点过份了啊。”说完他还摇头晃脑,看着熊熊大火,喃喃自语,“这事儿真不厚道,有损君子之德啊!”

萧风不愿理会,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无视。疫病传染性强又不易根除,若不将之深埋地下或是以火焚之,难保天气渐暖后会不会又卷土重来。

许天望见萧风没丝毫反应,自觉无趣地撇了撇嘴。他生来便是桀骜不驯的性子,鲜少有能让他敬服之人。如今难得遇上了个,可人家就是不待见他,这就让他郁闷了。

不知过了多久,火势渐小,渐有黑烟袅袅。

萧风叹了口气,随即拿起铁锹,准备将这个倒霉青年的骨灰入土为安。

正在这时,身后树林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声音极小,几不可闻,显然是练家子无疑了。

萧风与许天望皆眉头皱了皱,转身往身后树林看去。

数息后,萧风稚气的小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低唤了句,“骆寒!”

许天望微微一怔,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萧风。

他从未见过这般开心的少年。

又过数个呼吸,便见一黑影自树林间窜出,身如鬼魅,径直向两人方向而来。以许天望先天二窍的修为,来人都已现出身形来了,他竟还看不清来人的相貌。

许天望神色不由一凛,警惕地作出了防守姿态。

不过来人显然没有要搭理许天望的意思,只是瞬息间便径直到了萧风身前。

便听一声轻喝,“霸刀!”随即便见萧风两人身周尘土飞扬,风沙四起,似乎真有无形霸道刀气冲天而起。

“剑!”随后,便见萧风微微一笑,伸手作剑指迎向砍来手刀,指尖似有剑气萦绕,锋芒四溢,锐利非常。

下一刻便见指掌相交,有无形气流自两人手指尖四散开来,空气似乎都出现了扭曲。

一旁观战的许天望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几个呼吸后,便见两人突然分开,各自后退了两步。

直到这时,许天望才真正看清了来人。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生得算不得俊郎,却双眉如刀,眸若寒星,眉宇间流露着同龄人没有的英气与冷肃,便是仅让人看一眼也能记忆深刻。

此人绝非好相与之辈!许天望心中对此人下了如此评定。

“先天二窍了,好厉害!”正在这时,萧风浅笑看向来人,首先开口道,“小弟自愧不如。”

许天望眸子微微一闪,落了下风的竟是萧风?

哪知,下一刻,云骆寒上前便给了萧风一个爆栗,“小混蛋,又留手了,是不是?”

许天望眼皮一跳,这位仁兄好生生猛,连这个孩子都敢打。

不过当他看向萧风时,立即傻了眼。

萧风不仅没有半分被打了后的恼意,反而捂着额头一脸无辜地眨眼,“没有啊。”

云骆寒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又要一个板栗砸过去,可看萧风一脸无辜的天真模样终究没忍心下手,只是转而将两手捏得咯嘣作响,“没有?你当你哥是这么好骗的。我可还没能耐三招便让开山王败北。”

萧风吐了吐舌头,很是惭愧地低下头,没再接话。

云骆寒见此,瞪起了眼,“怎么着,又想蒙混过关了?”

萧风挠了挠头,不说话。

云骆寒却忽然很是猥琐地一笑,挑眉看着萧风,“你只要喊我声哥,我便原谅你,怎么样?”

萧风撇了撇嘴,突然抬头淡漠看了他一眼,那神色似乎在说“你做梦呢”。

云骆寒见此,呲了呲牙。不过,正在这时,他忽而注意到了一旁看戏的许天望,语气不善问道:“这家伙是谁?不会是找你麻烦的吧?要不要哥帮你教训一下?”看来是打算将从萧风这儿生出的火气都撒到这个看戏人身上了。

萧风嘴角抽了抽,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无奈道:“不用,不用,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许天望神色微微一黯,在少年心中,自己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吗?

“故人?”云骆寒挑了挑眉,“看着不像什么好东西,当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许天望皱了皱眉,若不是自己打不过这家伙,他一定将这家伙打的哭爹喊娘。

萧风温和道:“当然不是,再说,除了你谁还敢找我的麻烦?”

云骆寒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

萧风却又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上一次你不是说要去青鸾游历的吗?”

云骆寒闻言,也不在纠结那一茬儿,语气变得有些无奈:“是呀,一年多前,师傅的确是要带我去青峦帝国转转的,可到了半路,师傅他老人家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让我先拿临澧县的那个老叫花子练练手再说,然后我就又转回来了。”

萧风了然地点点头,“这么说,你这是刚从临澧县来?”

云骆寒也点了点头,“是呀,师傅说这次去青峦帝国游历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我便想着先去梅镇一趟,看能不能碰上你,和你说一声。然后,走到这儿就迷路了,之后看到这儿有烟就想着来碰碰运气。”说到这儿,他很是欢愉地吹了声口哨,“事实证明,我们俩还是挺有缘的,是吧。所以,认我当哥哥怎么样?”

萧风再次撇了撇嘴,这家伙怎么三句不离这事儿,他也是无语了。所以,他不得不再次拉回话题道:“那你与那位老前辈交手的结果怎么样?”

“自然是那个老叫花子被我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了。”说到这儿,云骆寒立即眉飞色舞。说着,他还从怀里掏出打狗棒来,很是潇洒的一把丢给萧风,“诺,这是我的战利品,可是丐帮的圣物呢,是不是跟你的长箫很像?”颇有一种向自家人炫耀的感觉。

萧风接过打狗棒看了两眼,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无奈道:“那我可就惨了。”

云骆寒呆了呆,下意识问道:“为啥?”

萧风更加无奈,“因为我要去临澧县啊。”

云骆寒更加迷惘,“那老叫花子又不认识你,你也没招惹他,你怎么惨了?”

萧风苦着脸道:“可是我要去找那个老前辈帮忙呀,丐帮消息那么灵通,怎么会不清楚你我认识,看来这次苦头可是要吃大了。”

云骆寒闻言果然也发起了愁,“也对呀,那要不我再把他打一顿,打到他帮你为止?”

萧风叹了口气,抬头认真看他,“骆寒啊,不是我说你,一年多没见,你怎么脑袋越来越不好使了。”

云骆寒神色一滞,随即板起脸道:“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信不信我收拾你?”

萧风耸了耸肩,一点也不在意。

“那你说怎么办吧?”云骆寒也是无奈了,可谁让他是自己认准的弟弟呢?

萧风眨了眨眼,“打狗棒,你还有没有用?”

云骆寒也眨了眨眼,实诚道:“没用啊,就是拿来玩两天的。”

萧风狡黠一笑,“那你把打狗棒让我捎回去呗,这样我再道个歉,想必也就没什么事了。不过,你不会打算将它据为己有吧?如果真这么着,算我没说。”

云骆寒想了想,“这个也行,反正我也没什么用。不过过两天我师傅去找你,你可要替我作证,否则师傅还以为我偷懒呢。”

萧风灿烂一笑,“那多谢了。”

云骆寒也笑了笑,旋即一板栗砸了过去,“矫情!小混蛋,你我之间还用言谢吗?”

萧风揉了揉脑袋,这人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旋即微笑道:“一码归一码嘛。”

第38章 第一帖

本来,萧风的打算是,能找到浮尸埋葬地便去看看,找不到就算了,没打算花多少时间。可等到萧风三人将尸体的事处理妥当,回到于逸几人所在的土坯房前时,距离他出村已是近两个时辰的光景了。

显然,萧风这‘尽人事,听天命’的做法似乎是与其意愿背道而驰了。

如此,于逸三人自然是确确实实着了急,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差没团团转了。毕竟萧风虽身手不凡,却有身体孱弱这一绝对硬伤,若是突然体力不支了怎么办?突然间又犯了病该怎么办?他们不得不急啊。

不过在这般情况下,原本剑拔弩张的态势却因一方的心不在焉而有点‘名不副实’了,气氛倒着实是轻松了不少。

见到萧风安然无恙地回来,于逸三人都长长松了口气,特别是萧天月,在看到萧风的瞬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是她招来的许天望,若自家公子真因此有了什么闪失,她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不过虽是如此,三人仍保持着与五人对峙的姿态,气势分毫不让。

萧风见此,冲温和于逸三人摆了摆手,“好啦,不要这么紧张了,他们不是来找事的。”

于逸三人微微一怔,随即果真放下了心来,再不看那五人,径直往萧风方向而来。

那五个冷峻青年本来是想拦的,但恰好看到萧风身后的许天望冲他们摆了摆手,便也只能作罢。

先到萧风面前的自然是于逸,他先是将萧风上下打量了番,确定自家少爷并没有什么闪失后,才看到云骆寒,冲其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一步退到了萧风身后。

洛天怡与萧天月几乎是同时到达萧风面前的。不过,细心体贴的小少女很能理解萧天月此刻愧疚忐忑的心理,于是只是冲萧风温婉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萧天月显然因萧风久久没回来被吓得不轻,一到萧风面前,眼泪就忍不住一颗颗落了下来,扯着萧风的袖子哽咽道:“公子......我错了,天月再也不自作主张了......对不起。”

萧风有些无奈,他便知道会如此,只是当时偶遇云骆寒,欣喜之下竟是忘了时间,到底还是自己太不注意。想到这儿,他便也觉得有些愧疚,只能出言宽慰道:“没事,没事,公子不是说不怪你吗。再说,公子也有错,若不是在外忘了时间,也不会让你们这般着急,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公子。”

哪知萧风不安慰还好,听萧风这么一说,萧天月就觉得自己更对不起公子了,于是哭得更加厉害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高挑少女对着一个年纪不过十三虚岁,看身形更是也就十岁出头模样的孩子哭得稀里哗啦,这画面其实还是挺滑稽的。

于是,一旁看戏的几人都觉得挺有趣,没一个出言宽慰的。

萧风苦恼地揉了揉脑袋。他最不擅长的便是哄人了,特别是哄这种哭得好像天都塌下来了的人,毕竟从小到大也没人哄过自己呀,他怎么学?想了想,萧风决定还是以理服人得好。于是他将萧天月拉到桌边坐好,随即温和道:“天月,你先别哭,听公子说,可以吗?”

萧天月乖乖点点头,眼泪却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住地往下掉。

萧风抬袖轻柔替她拭去泪水,语气更加温和,“你说你错了,那你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萧天月啜泣道:“不......不该自作主张地向外人......透露了我们的行程,不该跟......公子插科打诨,不该知错不改。”

萧风微笑点头,“对呀,但公子并没受伤,你也没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对吧?”

“嗯......嗯。”

“也就是说,并未对我们造成什么损失,对不对?”

萧天月很艰难地想了想,再次抽噎着点点头,“嗯。”

萧风再次替她拭去泪痕,“所以呢,你还哭什么?以后只要改了不就行了吗,对不对?”

萧天月再次点头。

“再者,若不是你,公子也不会遇到故人,所以公子还要感谢你呢。”萧风继续轻柔道。

萧天月诧异抬头,连啜泣都忘了,回头看了眼云骆寒,又转头看向萧风。

萧风擦掉她脸上的最后几滴清泪,“所以呢,没什么好愧疚的,只要以后不会这样就可以了。不过,也不要因为这次没出什么大事,以后便心存侥幸。等真出了事连后悔都晚了,懂不懂?”

“嗯嗯。”萧天月使劲点头。

萧风却突然在其额头上轻戳了下,“好啦,堂堂缥缈楼明月使在这儿对着一个小孩哭鼻子,江湖人若是知晓了岂笑掉了大牙。”

萧天月破涕为笑,“嗯,天月明白。”

一众看热闹的人本想看少年难得的囧态,却不想见到这个少年从开始短暂的手足无措到几个呼吸后便用几句话的功夫让萧天月破涕为笑了,不由一脸愕然。

原来以理服人还可以用来哄人?!

正在这时,却见萧风洒然起身,冲着于逸与洛天怡二人认真道:“今日是我忘了时间才让于叔与天怡担心,对不起啊。”

场中众人再次愕然。

许天望面色复杂......

湘水蕴芙蓉水蕴佳人,月辉映广寒辉映月寒。

月寒宫位于湘江之畔,作为江湖九大一流势力一,不同于其他势力的阳盛阴衰,月寒宫是阴胜......没有阳的势力。其内门人弟子均是清一色的妙龄少女,即使不是,表面看来也是。个个美若天仙,清冷出尘,如同月宫中走出来的仙人,果真不负其名——月寒之宫。

虽月寒宫门内弟子皆为女子,武力难免要低些,美人多却也有美人多的好处。

毕竟人皆有爱美之心,若无必要,又有几人乐意辣手摧花呢。

所以,在江湖中,势力不如月寒宫之人不愿招惹它,同为一流势力的其他势力看在美人的面子上也乐意保持绅士风度,月寒宫安定得很,鲜少有麻烦缠身。

然而,这日,月寒宫却是迎来了大麻烦。

白杨盟盟主白无天送出的第一份挑战帖,接帖方竟是月寒宫宫主月无痕。

江湖上一片哗然,几乎没有人料到如此。

白无天竟当真要做那辣手摧花之人,以月寒宫作为自己的第一块垫脚石?!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毕竟,一流势力中,月寒宫向来是武力垫底的存在。柿子专挑软的捏。白大盟主不第一个找月寒宫的麻烦找谁的?

第39章 齐聚镇江

在黎厝村吃了午饭,又吩咐于逸同老村长商量了下如何处理那些因得怪病而死的村民们,顺便将治疗疫病的方子告知老村长后,萧风一众人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黎厝村,开始了徒步而行。

不过让萧风四人郁闷的是,虽离开了黎厝村,许天望几人竟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反而很是优哉游哉地跟在四人身后,一副惬意得很的模样,很欠揍。因为此,洛天怡不止一次在心中嘀咕,你们黑龙窟难道没事吗?许天望,你堂堂江湖巨擘级人物跟在我们这伙儿‘普通人’屁股后面不掉价吗?看不出我们都在排挤你吗?至于萧天月,虽然之前对许天望很崇拜,事实证明,与自己公子相比还是差一点的,所以在被萧风哄没了脾气后,自然而然就生起了许天望的气,巴不得永远也不要见到许天望了。不过郁闷归郁闷,四人倒是没毫无风度地赶人,只是乐天派地当没看见。

不仅萧风四人郁闷,跟在许天望身后的五个冷俊青年也很郁闷。在黑龙窟里,他们都是无法无天的人物,有谁敢像这四人般对五人视若不见?不过连自家龙王被排挤了都不说什么,再者,身旁还跟了个一看就知道不好惹的黑衣少年,五人虽一肚子憋闷,也只能好汉不吃眼前亏,闷着头赶路了。

当然,别看许天望一脸的不在意,其实最最郁闷的应该就要属他了。萧风不搭理自己也就算了,以前总缠着自己的小丫头竟然也不给自己好脸色,更让他气苦的是,身旁还有个时不时拿刀戳一戳自己的讨厌家伙。你自己嘴贱惹了一伙人不高兴,凭什么把气撒我身上?而且最悲催的是,我竟还打不过你。

所以这一众人都很郁闷。

而在这种情况下,前往临澧县的途中,气氛难免就有点压抑了。

气氛诡异地沿澧江之畔行三日,一众人终于离开了芦苇重重、草木幽幽的小路,到达了离开黎厝村后的第一个县城——镇江县。

这个速度相比于萧风以前游历,明显是要慢上不少的。毕竟,若单以萧风与于逸二人的轻功身法,赶到镇江县至少还能提前一天的时间。不过,考虑到带了两个小拖油瓶,脚程死活提不上来也属正常,

县城郡区之名因要被史书记载,一向甚是讲究。

镇江县自然也是如此。

镇江县之所以以镇江为名,其讲究的是个好的意象。镇江县区境内澧江水势虽算不得湍急,可河道却九曲十八弯,特别是其中的两个回环角,作为澧江河道中最急的变向河道,多年的河水冲刷及泥沙淤积导致此处极易发生溃江事件,即我们所说的水患,故才有镇江一说。

简单地说,镇江之名,其本意是想借城镇之名镇住澧江水患,好让县区内的百姓们能得一方安宁。当然,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了。所以,镇江求的是好兆头而已。

不过,虽水患不断,镇江县作为澧江中下游流域的大型城池,丰富的资源与得天独厚的便利交通特别是这几年的和风细雨,让其发展十分迅速,人口也越来越多,经济亦相当繁荣,甚至有直追临澧县之势。

然而在抬头看着城门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时,萧风却微微叹了口气。若他没记错,按气候变化,既然前几年澧江流域降水并不算多,若无意外,这两年间必会有大涝了。只是不知镇江大坝是否撑得住,水利官员有没有前去查看?

剩余众人自然不会知晓萧风心中的担忧,也不会像萧风这般居安而思危,此时的他们正看着高耸的城墙欣喜万分,连带着几日诡异的氛围也冲淡了不少。

三日的风餐露宿,虽一众人都是习武之人,可到底是徒步而行,难免会感到疲惫。再者,久独行于野,见到城池人烟自然本能般便觉得欢喜。故即使连一向面目古板的于逸也难得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数息后,萧风收回思绪,回头平静看向眺望城头的众人,微笑道:“都傻站着干嘛?入城吧。”

于逸几人回过神来,皆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云骆寒突然腆着脸凑到萧风跟前,“小风啊,那个,哥错了,不该那么说的,你原谅哥,行不......”

只是还未等他说完,一旁洛天怡便板着小脸将他推到了一旁,“一边去,别凑在萧哥哥这儿。”看那神色动作,倒颇有几分当年李露百变蝶的风采了。

转而她又看向萧风,一脸认真道:“萧哥哥,别理他,你一定能长大的。”

萧风无奈摇了摇头,哭笑不得。

云骆寒与于逸三人都是熟人了,在萧风安慰完萧天月后便很是自然地同一众人打了声招呼。其实,他若只打招呼还没什么,可他喜欢逗萧风啊。所以,在看到洛天怡,他先是轻咦了声,随即一脸惊诧地看向萧风,“小风啊,我记得你好像跟这个小丫头一般大,怎么人家都长这么高了,你还这一幅小豆芽模样,不会是长不大了吧?”

这句话没什么,只是开玩笑而已,萧风对此也一点不在意,只是浅浅笑了笑。

可萧风身边的三人却就是真不乐意了。萧风身子孱弱,身形一向都是瘦瘦小小的,这几年更是几乎没怎么长,所以虽与洛天怡同龄,洛天怡却比他高了近一个脑袋,平时里三人虽看似不在意,其实都在意得很,说心里话,看着少年一天天孱弱下去,他们几个谁不心中担忧少年会在哪一天突然夭折了,所以,云骆寒一说萧风长不大,三人心里就便觉得堵得慌。

特别是洛天怡,当时就跟炸了毛的小猫似的,只差没对云骆寒拳打脚踢了。

也因为这个,一向在萧风一众人中还算吃香的云骆寒便被三人彻底孤立了,连带着也不让萧风搭理他,然后便有了之前许天望郁闷得不能再郁闷的经历。

城门虽有兵士守卫,入城限制及检查却甚是松懈,对于普通平民只是稍作检查便放行,对于萧风一众人,不知是因为看萧风几人气度不凡,还是许天望几人冷这张脸着实能吓得住人,守门兵士们竟并未对众人进行检查便直接放了行,这倒让众人稍稍意外了下。

不过当他们进入城中便一点也不意外了。

因为入眼近半竟都是佩剑扛刀的江湖中人,或凶神恶煞,或气质斯文,或飞扬跋扈,或谦和有礼,虽各自提防,倒也算是太平无事。

不过不意外之后,萧风一众人便略有些诧异了。

若说此种场景出现在临澧县,倒也算说得通,毕竟身为丐帮的总舵,江湖人多些也没什么。但镇江县只能算得上是个较为繁荣的普通县城,江湖中人齐聚于此作甚。

第40章 听风

三日跋涉,对萧风与于逸二人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毕竟他们二人已在外游历了三年,这种经历完全属于稀松平常。可考虑到身边带了两个拖油瓶,萧风在权衡了一下后,还是决定耽搁一下行程,在镇江县休整两天再上路。

反正时间应该是够的。

再者,虽说飘渺楼既然并为同萧风提前说明此间之事,便证明这儿之事并非什么大事,可人皆有好奇之心,而萧风向来都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所以,既然不会耽误事儿,那便顺便打听打听怎么回事,权当趣闻了。

一群人都不是什么很挑剔的人,故只是在城池中稍微转了几转后,一伙人便选定了暂住歇脚之地。

“‘隔江闲听风吹雨,对月细看水映星。’单看这幅对联,这听风客栈倒也算得上是文雅之地。”仔仔细细地将客栈大门上的对联来来回回看了数遍后,萧天月终于舍得同一众人进入喧哗的听风客栈了。不过临进门时,她仍是颇带书生腐朽气地摇头晃脑感慨了番,看得许天望几个大男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天月姐,你错了。这副对联在这儿的意思是说闹市喧嚣,入客栈之人只要有闲听风雨,细看映月的雅意便可以了,不要介意客栈内的喧嚣杂乱。”心思玲珑的洛天怡显然一下子便听出了萧天月的言外之意,这是明摆着拐弯抹角的讽刺呢,忍不住咯咯娇笑着回答道。

萧天月微微怔了怔,然后眨了眨眼,“是这样吗,”转而将视线投向了萧风,“公子?”

萧风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想。”

说着,也不再理会她,径直往客栈内而去。

洛天怡见此,冲萧天月做了个鬼脸,也紧跟着萧风入了客栈。

萧天月无趣地撇了撇嘴,见一众人没一个等自己的,只好悻悻然快步跟了进去。

一入客栈,入眼的便皆是把酒言欢、高谈阔论之人,讨论的也都是近日大事,如此看来,在此地得到消息必定也是灵通的了,当真并不愧对听风之名。

“小生听说清华山、丐帮两大势力都派了人来,不知此事是否为真?”正在这时,一书生询问声飘入萧风耳畔。

“这还有假,隔壁街的那个映月客栈住的不就是这两伙人吗?”紧接着是一爽朗的大汉声音,虽是反问句,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的。

萧风转头看去,便见不远处的靠窗桌前两个白面书生与三个壮实的麻衣汉子正推杯换盏,一边斯文拘谨,一边爽快洒脱,两厢对比,倒是滑稽得很。他不由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毫无瓜葛的两伙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不过,这般似乎也挺有意思意思。略犹豫了下,萧风便同于逸三人打了声招呼,径自找了个空位子坐下,打算着听一听。

几人见此,也不打算先上楼了,亦学着萧风找了个相互临近位子坐了下来。

“嗯?不是城东那家吗?那城东那家是哪方势力?”正在这时,另一桌一青衣青年回头诧异道。

“那里住的是乾云山,碧落宗那些二流势力。”另一壮汉插口道。

“行了,别说的这么心不在焉,二流势力也不是好惹的。”又一壮汉一拳砸在那壮汉胸口上,提醒道。

“对了,老哥不说城东,小弟还忘了,昨儿城东是不是有人闹事来着?”另一个白面书生插口道,显然要比之前那个聪明得多,也洒脱得多。

“是啊,听说是碧落宗的,好像是跟一个无门无派的剑客打起来了。”与之前青衣青年一桌的另一浅蓝色长衫青年随口道。

“哎呀,那结果怎么样了?”附近几桌人都提起了兴趣,有人催促道。

“对呀,谁赢了?”

“打了一半被拦住了,听说好像是打铁的那个老张头出的手。”那青年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不可能吧!”围观不少人惊讶道。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老张头好像是缥缈楼人。”也有人出言确定。

“这个是真的,我当时就在场,老张头亲口承认的。”淡蓝色长衫青年再次回答道。

“哎,我听说城北也有闹事的,好像是一个布店老板出手制止的,也是缥缈楼人,这个是不是真的?”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真的,这个我也知道。”那淡蓝色长衫青年平淡回应道。

“我去,怎么感觉这缥缈楼中人不再隐藏身份,就好像一夜之间哪儿都是飘渺楼人似的。”有人感慨道。

“可不是嘛。”

萧风甫一坐定便听到如此讨论,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正在这时,萧天月凑到萧风跟前,压低声音道:“公子,那个蓝衣服的是不是我们楼的人啊,怎么感觉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萧风微笑,“不是,我们楼里没这般好大喜功之人。”

“好大喜功?公子怎么知道?”萧天月诧异道。

萧风继续微笑,“你只看到那青年好像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但你没觉得他好像有点过分显摆了吗?”

萧天月眨了眨眼,没明白。

萧风耐心解释,“第一,他很会吊人胃口,让人不得不好奇,第二,你没发现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那青年便在人群中很有话语权了吗?看着淡定,其实是不知不觉便让人不得不注意他了。”

洛天怡从旁插口道:“但那大哥哥好像很厉害啊。”

萧风赞同地点点头,“很有心机,很聪明,但我们缥缈楼不适合他。”

许天望闻言,眸中有异色一闪而逝。这也是少年拒绝我的理由吗?

于逸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所有人都不清楚少年的选人标准,他却清楚得很。首看的不是能力,而是心性与人品。缥缈楼到底成长得太快,人心若不齐,能力再强也无用。

正在这时,隔壁桌上又有高谈阔论之声突然拔高。

“你们知道那几个扬言要收徒的白衣侠士是哪方势力呀?看着卖相是挺不错的。”

“不是月寒宫的吗?”立即有人回应道。

“不懂别乱说,月寒宫里哪来的男子?”一模样斯文的白衣青年斥道。

“我听说好像是叫慕雪派来着,反正以前没听说过。”一黑黢黢的小个子不确定道。

萧风四人皆皱了皱眉,此间之事竟是慕雪派搞得鬼。

“不过好像这些江湖人不少来这儿都是说要见识一下慕雪派的能耐的。”那淡蓝色长衫青年这时又淡淡插口道,“而且听说还有不少人想拜入慕雪派呐。”

“这么厉害?那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客栈中再次一片哗然。

“好像是隐世势力,这是打算重出江湖。”客栈中不知谁又补充道。

萧风眉头一挑,猛地抬头看向人群。慕雪派乃隐世势力,一般人不会知晓。然而,人群纷杂,他只看到了一片衣角,似乎是那个黑黢黢的小个子的。

“怎么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于此同时,又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自人群中传出。

萧风微微一笑,似乎有人唯恐天下不乱呢。

“可不是嘛。”

“就是。”

“感觉有点堵得慌。”紧接着,便有人出言附和,且附和的人还不少。

“不仅这个,你们听没听说白杨盟已经送出第一份挑战帖了?”客栈中央一桌突然吼了一嗓子。

“听说了,听说了。好像是给月寒宫的。”人群中很快有人回应。

“我去,真是月寒宫啊,我以为我听错了呢。”起先那桌的三个壮汉几乎同时感慨。

“切,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流势力中也就月寒宫最弱,白杨盟不先拿它开刀拿谁开刀?”淡蓝色青年淡淡道。

“也对啊。”周围果然又是一片附和。

“还有呢,我听小道消息说,你们别外传,听说我们帝君似乎要与飘渺公子来个松山之约,真假我不知道,但想必无风不起浪,十有八九是这么着。”

“不会吧?”客栈内再次一阵大哗。

萧风一众人却有些沉默。

“公子,您说的大人物不会就是溪风帝君吧?”数个呼吸后,萧天月小声问道

“嗯。”萧风平静点了点头。

“那萧哥哥还说不能说。”洛天怡不满地撅起小嘴。

萧天月也撇了撇嘴,很是不满。

萧风无奈耸肩,“那时候是真不能说,知不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啊。”

两人不为所动,异口同声道:“骗人,我不听。”

萧风有点哭笑不得。

“那少爷......”又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于逸有些迟疑开了口,毕竟溪风帝君是萧风的父亲,两人相见,若是露出什么马脚,该如何是好啊?可碍于身边几人他又不可明说。

萧风微笑冲于逸点点头,“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41章 凌老

有听风客栈中的一众食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江湖大事,再加上人群中不时还有心思活络之辈在关键处插上句嘴,萧风一众人很快便听明白了镇江县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用一个字来说是,乱;用一句话来说是,乱成一锅粥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是,半个月前,慕雪派对外宣布了欲于镇江县收取门徒。

虽慕雪派不为江湖人熟知,可凭着它提出的丰富利润仍吸引了不少无门无派的不入流江湖人前来投靠,当然也有少数入流的,这才出现了如今如此多江湖人齐聚镇江的古怪现象。

至于,江湖各大势力为何也齐聚镇江。

丐帮等几个一流势力是艺高人胆大,存了试探慕雪派斤两的心;二流势力们则是持了观望态度,看能不能找机会分一杯羹;三流势力更实在些,打算着看能不能来个雪中送炭或是互惠互利。

想清楚了一切,一众人都无语地摇摇头。在一众人心中,这完全是一群闲得无聊的家伙在这儿玩过家家啊。

正在这时,萧风突然皱了皱眉头,冲众人低语了句什么,随即起身往楼梯口而去。

于逸一众人微微一怔,也没了继续听风的心思,亦起身紧随而上。

柜台前一直百无聊赖的老掌柜无意间抬头看了眼往楼梯口而去一众人,微微怔了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

萧风一众人刚离开一楼,便见自听风客栈外走入五个气度不凡的青衣人:两个淡漠中年人,两个蔫头耷脑的十七八岁少年与一位十岁左右的清冷少女。若是萧风几人在此,一定会暗叹一声‘好巧!’,因为这两个中年人与两个少年竟都是熟人。

客栈内气氛微微一滞,随即是一阵大哗。

清华派?!竟是清华派之人。听风客栈不是向来不接待大门大派之人的吗,他们几人来这儿做甚?

不出众人意料,下一刻便见柜台方向的老掌柜一脸微笑地挡在几人跟前,“不知几位大侠前来小店所为何事啊?来看一眼的话,小老儿欢迎之至;若是打尖住店,江湖上该知道小老儿的规矩,请出门左拐去映月客栈。”

为首一中年人皱了皱眉头,“找人。”

老掌柜闻言,脸上笑意愈发浓郁,十分客气道:“打听事儿,十两银子。”

竖着耳朵偷听的众人闻言皆是一怔,随即又是一片大哗,这老掌柜也太坑人了吧,摆明的是要黑这伙人的钱财嘛。

五个青衣人皆皱了皱眉头。

不过,只是稍作犹豫,便见那为首的中年人自怀里掏出一锭银锭丢给了老掌柜,直截了当道:“请问老前辈,今日是否有个十岁出头的白衣小少年同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与一个冷峻中年人在此留宿?”

老掌柜微微一怔,随即呵呵一笑,“小少年?呵呵,客栈中来往的客人那么多,小老儿记不得了。”说着竟是做出了副要将银子还回去的姿态来。

正在这时,另一个默然伫立的中年人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按住老掌柜的手,“老前辈,银子都收下了,可没有再反悔的道理。”

老掌柜笑容不变,抬起另一手点了点头顶,“这江湖上,小老儿得罪不起的可不少啊。”

两个中年人面色微微一变。

老掌柜斜倪了两人一眼,随即抚须笑道:“不过,小老儿可以先帮你们去问问。怎么样?”

两中年人对视了一眼,稍作犹豫,随即点了点头,“那便多谢老前辈了。”

老掌柜呵呵一笑,自怀里掏出两块小碎银在手中摩挲,“不谢,不谢,只要你们有诚意就行。”

都说江湖闯荡是‘携三尺青锋纵马而歌,披一身月华仗剑天涯’,逍遥自在得很呢,事实上......也挺自在逍遥的。

不过,有句俗话说得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敢问这江湖又有几个前辈年轻时没或多或少吃过这方面的苦头。所以,退隐江湖了,相比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少老前辈其实更乐意闲来淡看江湖百态,做个‘大隐隐于市’的坊间老财迷。

听风客栈的老掌柜便是如此。

当然,久居江湖,这些人老成精的老人们自然而然也多了分经验,像哪方势力不用给面子了,哪方势力可以结一下善缘了,哪些人自己可以逗一逗,找点乐子了,哪些人最好不要招惹,小心应对了,心里都跟明镜似得。这也是江湖晚辈敬重前辈的原因之一。毕竟还有句老话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嘛。

二楼之上,萧风一众人随意找了个雅间,又要了些吃食,便都开始了各有心事的闭目养神。

萧风在消化在一楼得到的信息。虽然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可让他注意的,可若过家家烧坏了房子就有点过分了。

其他人则都在想萧风的那句“来了几个不速之客,去二楼躲躲。”什么意思。不速之客?什么不速之客?还要躲?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雅间外有轻叩门扉之声响起,似乎甚是客气。

于逸,云骆寒几人微微一怔,客栈小二可没有这涵养。

萧风轻轻叹了口气。

萧天月与洛天怡两个姑娘却没多想,只以为是饭菜到了,快走两步便开了雅间房门。

可惜,入眼却是一位须发半白的长须老者,两个姑娘微微一怔,觉得有点面熟。

萧天月客气问道:“请问老先生有什么事吗?”

老人抚须亦客气道:“小老儿敝姓凌,忝为听风客栈掌柜,久仰明月使大名,特来拜会。今日一见,果真是人中龙凤,少年俊杰,失敬失敬。”

萧天月闻言却轻蹙了下眉头。

能成为缥缈六使之一,并在江湖上闯出偌大名气,萧天月自然不是什么痴傻之辈,更不会因老人的一两句夸赞便得意忘形。毕竟又不是自家公子夸奖,谁知道真的还是客套。可若是被哪个年轻才俊认出自己了,这还没什么奇怪的,自己这几年打交道的都是年轻一辈,被认出实属正常。但现在被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客栈掌柜一眼便认了出来,这就让她有点警惕了。

不过虽是这般想着,她脸上却在转瞬间又堆满了微笑,客气道:“当不得前辈赞誉,不过既然是访客,前辈请里面请。”

第42章 江湖,人心

萧天月同凌老客套的声音并不小,所以雅间内一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这倒是省了凌老再自我介绍一番。

当然对于凌老的一系列说辞,一众人自然是十有八九都持怀疑态度的。您说您一个退隐前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老前辈,会无缘无故屈尊降贵地亲自来拜访一个初出茅庐的晚辈?你自己信不信?

故待得萧天月凌老被请进雅间后,一众人便只是同凌老礼节性地打了招呼,便尽皆选择了沉默,静待老人下文。

凌老显然没料到一伙人都是沉得住气的,见此不由微微怔了怔。虽说也有主随客便一说,可怎么着也要先相互客套寒暄一下吧,否则怎的宾主尽欢?都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什么意思?总不能让老人家一个人唱独角戏吧。

要说凌老,完全是属于人老成精级的人物,单单同那两个清华山之人的几句交谈便能知晓两伙人必是有些过节的,所以他前来非是以说客身份,而是以拜访之名。只要没被人家拒之门外,最后怎么说还不是看自己一张嘴嘛。当然,若是他并未归隐,一方是一流势力清华山,一方与缥缈楼大有关系,他一定是会选择避而远之。不过既然他不再理会江湖纷乱,一方还能来道歉,这过节自然大不到哪儿去,他便也乐得做这顺水人情,还能同两方结份不大不小的香火情,挺不错的。

不过,他如意算盘虽打得噼啪响,遇上萧风这伙不按常理出牌的可就有点不够看了。

气氛沉默片刻,见一众人还没有半分开口的意思,凌老百般无奈下也只好别别扭扭地开门见山了,“清华山诸人前来拜访诸位,小老儿前来打声招呼顺便混个脸熟。”他实在没办法面对数张木然默然的脸侃侃而谈,太尴尬了。不过,说话间,他那一双看似浑浊的眸子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萧风,他可记得,那伙清华山之人似乎是对这个孩子比对其他人都上心得多呢。

云骆寒与许天望对视了一眼,五个冷漠青年也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微显诧异。不速之客竟是清华山之人。

萧天月与洛天怡面露恍然之色,不过倒并未出言。

萧风面色无丝毫变化,平静看着凌老,微笑不语。

却是于逸站起身来,冲凌老洒然一礼,“那劳烦前辈告知清华山诸位,之前误会我们早已忘了,道歉,道谢便都不必了,以后河水井水不相犯即可。”

“这......”凌老闻言,略有迟疑。

于逸见此,继续道:“我们一伙人还不想掺和镇江乱局,请前辈见谅。”

许天望微微一怔,转头看了眼萧风,恰好看到萧风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心中不由一凛。

凌老猛地转过头来,深深看了眼于逸。没想到这几人初到镇江便已将镇江局势看得这般透彻了。随即,他微微叹了口气,这江湖果真是人才辈出呐,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也罢,也罢,既然如此,自己便也不瞎搅和了。

待凌老走后,萧天月一脸疑惑看向萧风,“公子,为什么不见见清华山之人?您真不好奇那个小师妹吗?”

萧风微笑道:“如今因慕雪派收徒一事,江湖诸派齐聚于此,镇江表面看似相安无事,实则是众势力相互较劲,各自提防,最是混乱。而如此情况下,任何一方心里都没谱,都会想着尽可能网罗各方力量,巴不得自己的实力能强一分便是一分。所以,千万别以为清华山今日来此是为了道歉道谢。因得罪我们心中忐忑自然是有的,但若我们真见了他们,这两天便也别想着休整了,行程会耽搁不说,其他那些势力烦也能烦死你。”

萧天月没听明白,茫然地眨了眨眼。

云骆寒倒是听懂了几分,试探性问道:“这么说,他们来此还存了要借我们的势的心?也就是说,若是我们见了他们,即使我们并不准备掺和进慕雪派搞出的这场闹剧里,他们也会对外大肆宣传我们这伙人的能耐,让我们不得不掺和其中了?”

“嗯。”萧风微笑点了点头。

“怎么能这样。”洛天怡皱了皱眉头,嘀咕道。

萧天月也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却再次问道:“那他们不是又得罪我们了吗?他们就不怕给自己门派惹大麻烦?”

萧风平静摇摇头,继续道:“不是一码事,对他们来说,之前是个人恩怨,现在这是门派利益,他们虽能猜出我们是缥缈楼的,可我们又没说,他们完全可以装成不知道嘛,如此,对我们来说还是个人恩怨,得罪也只是得罪了我们而非缥缈楼,我们又不能借此冲清华山发难,总要自持身份的。”

五个冷漠青年怔了怔,随即瞪大了双眼。这几人竟是缥缈楼人?!

萧天月想了想,又道:“那刚才的老前辈呢?他是什么意思?”

萧风耐心解释,“久看江湖百态,难免会技痒的。”

萧天月眉头一皱,“这是都看我们缥缈楼好惹了?”

于逸纠正道:“不是,是觉得我们缥缈楼在江湖地位太高,不会同他们计较。到底是我们缥缈楼对江湖太温和了。”

许天望亦平淡插口道:“江湖,人心,皆是如此,人善被人欺,都是趋利避害,到最后看得不过利益得失而已。”

萧风浅笑着摇了摇头,却也再未说什么。

虽说饭前的一通闲谈着实不怎么让人开怀,萧风一众人倒也应该并未因之便坏了吃饭的心情,反正满满一大桌子的饭菜是着实没剩下多少的。

吃过午饭,两个姑娘便吵嚷着要出去逛逛。

对此,萧风自然是不会约束,只是让云骆寒也一同跟了过去。虽说以两个姑娘的身手,外出自然不至于不安全,可到底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如今各方势力齐聚,外面热闹得很,若她们艺高人胆大地掺和一脚,那便真有乐子看了。

萧天月几人去闲逛,如此一来,许天望几人也耐不住性子一同跟了去。

客栈便只剩了萧风与于逸两人。

萧风是没有逛街的心情,毕竟澧江之行该是耽误了不少事的,如今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有些事自然是要尽快安排安排的。

第43章 拜访

夕阳的余晖带着醉人的暖意倾洒在书桌上墨渍未干的白色萱纸间,追随着笔尖划过的优美轨迹随时间逐渐淡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夕阳殆尽,火烧云却烧红了大半天际。

萧风终于写完了要安排的一切,搁下毛笔,抬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已现晚霞的天际,微微一笑——又是一天悄然逝去。

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萧风转头看向静立身旁的于逸,感慨道:“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抬头就是夕阳西下了。”

于逸无奈扫了眼房间中挂着的五张画像与铺了一桌的十数张写着密密麻麻蝇头小字的白萱,微微叹了气,“是少爷一忙便忘了时间,您不看看您都写了多少了。”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埋怨。

萧风冲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揉着自己肩膀道:“别生气嘛,不是那几天耽搁的事情有些多嘛。”

于逸又叹了口气。

萧风顺势活动了下有些酸涩的手腕,继续道:“再者,不是正好能让于叔少跑两趟嘛。”

于逸更加无奈。其实比之如此,他更乐意多跑几趟的。

稍稍活动了下手脚,萧风感觉疲惫感稍缓,便开始收拾他写了一下午的信笺,随口道:“于叔,那五张画像中人身份让他们尽快查清楚,越快越好。嗯......中间那个可以稍稍慢些。”

一旁自觉去卷画的于逸闻言,点了点头。

萧风满意笑了笑,手中动作飞快将不同内容的信纸分门别类一一封入了信封,继续道:“这几封信也要让他们快些,否则陶叔他们会来催的。”

“明白。”于逸再次点了点头。

萧风语气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事,于叔,等会儿我要去张伯伯那边一趟。”

于逸卷画卷的动作微微一顿。

萧风叹了口气,抬头看着于逸认真道:“张伯伯非我们缥缈楼之人,此次却借了我们缥缈楼的身份出手,这份人情太大,我若不去,便有点过分了。”

老张头本名张泽华,五年前因厌倦了江湖纷争而大隐隐于市,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铸剑师,单论铸剑手艺便足以与天下第一剑——铸剑山庄的南宫凌天比肩,以此足见其技艺之高,亦可想象其在江湖上的地位影响。

萧风手中的‘吟雪’便是此人的手笔。

于逸皱了皱眉头,“那等属下送完信回来陪您去?”

萧风说话间已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完毕,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这个便不必了,你若有空便去找找天月他们一伙人,逛了一下午也不知有没有闯祸。”

于逸犹豫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夜幕将至,低矮昏暗的铁匠铺中,打铁声伴着炉火忽明忽暗一声接了一声,规律而平稳,似乎永远不会有停歇的时候。

忽而,一阵清风闯入铺中,在昏暗炉火映照下,屋内隐约有白影微微闪了闪。

打铁声骤停,紧接着是一声雄浑暴躁的大吼,“哪个小混蛋鬼鬼祟祟的?找打是不是?”

“张伯伯还是这般火爆脾气,就不怕真把小混蛋吓跑了。”随即,少年清朗中略带笑意的声音自火炉旁响起,萧风不知何时已站在赤裸上身的老人身旁,此时正冲着那老人微微而笑。

这个在邻居们眼中脾气暴躁却又很热心肠的老人也不知是被少年的突然来访惊喜到了,还是惊吓到了,先是呆了呆,旋即不是冲这个自己很喜欢的小家伙打招呼,而是‘哎呀’了一声便开始赶人,“出去,出去!这儿又脏又闷的,你一个小孩子家家,闷坏了怎么办?”

萧风依旧笑得灿烂,顺手从老人手中拿过铁锤,放到墙角,“无妨,在这儿正好暖和。”

说话间,他已动作麻利地拿起了一旁夹铁块的大钳子,动作娴熟地开始收拾老人刚才已打成形的铁片。

显然,这种事他早已熟稔得很了。

老张头看着少年自顾自忙活先是有些无奈,随即似这才回过神来般,奇怪道:“小风,你不是该四处游历吗?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萧风一边小心翼翼地拾掇铁片,一边笑着回道:“对呀,这几天正好游历到这儿了,恰巧又听说张伯伯给了我好大一个人情,便不得不来拜访拜访了。”

老张头似乎没听出少年的言外之意,很是欣慰地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长须,一脸欣慰,“不错,不错,能记得你张伯伯就好。”

萧风闻言,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他,“可是您才归隐江湖了几年便又重出江湖,是不是有点儿戏了啊?”

老张头一脸的理所当然,“儿戏?怎么儿戏了?我老头子乐意出手就出手,乐意什么时候隐世就隐世,谁他娘的敢管老头子。”

萧风更加无奈,“可是,以后您就是我的属下了,您这么说,我怎么管呀。”

老张头微微一怔,随即爽朗大笑,“你这小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真不讨人喜欢。”

他虽说着萧风不讨喜,可一副笑没了眼的开怀模样可看不出半分不喜来。

萧风无所谓地耸耸肩,显然也清楚老人的话只是玩笑。

在一大一小的闲聊中,萧风很快便将铁片收拾完毕,一脸大功告成的自豪模样拍了拍手,看了一旁的老张头又是一阵爽朗大笑。

萧风对此也没觉得尴尬,只是两手一摊对老人做了个鬼脸。

别看老张头一副凶神恶煞,其实他应该算是萧风认识的众多江湖前辈中最没架子的一个了,在之前萧风同他一同铸剑时,像插科打诨啦,斗嘴玩笑啦,他都熟稔得很,完全是老顽童一个,连萧风这个自小被教导得规矩有礼,自律性又强到令人发指的都能被他惹没了风度。所以萧风在几次失态后,与他打交道便也是一副没规没矩的模样,否则不知不觉会被老人带歪了,尴尬得很。

不过,萧风此时来拜访也不单单只是拜访,毕竟萧风向来不是迂腐的性子,既然木已成舟,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物尽其用’才不亏嘛,所以在一阵插科打诨后,萧风还是先说了正事

“对了,张伯伯,小风来此还有件小事需要麻烦您一下。”

老张头微微一怔,随即爽朗道:“何事?只要不是要星星要月亮,张伯伯一定在所不辞。”他就是喜欢少年的这份坦率。

萧风微笑,“很简单的,就是让您帮我养几只小鸟。”

老张头又是一怔,“什么小鸟?”

“这两天,于叔应该会送几只雪雕来您这儿,您帮我养几天呗。不用活蹦乱跳的,半死不活就可以。”

老张头面色有些古怪,“不是那个慕雪派的吧,我可听说那些人都信这个的。”

萧风一双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儿,“对呀,对呀,就是慕雪派的。前几天那些人非要让我当什么劳什子圣子,我估计这两天还会来,所以我就想给他们点小教训。”

老张头半辈子江湖闯荡,自然清楚慕雪派圣子意味着什么,一听说慕雪派让萧风当圣子,当即横眉竖立,“这胆子不小啊,敢打我们家小风的主意,不能惯着。”

于是,一老一小便在昏暗铁匠铺中击掌统一了意见。

第44章 祝青山

习惯了平凡的热闹喧嚣,身边突然莫名其妙多了许许多多拿刀佩剑的江湖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得了,普通老百姓们显然亦是如此。所以还未入夜,镇江县城街道上的小摊小贩们便似躲灾般,急匆匆地收拾完东西往家里窜,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赶着最后一抹夕光消逝便匆匆散了伙,街道一下子空旷了下来,只剩下零星的数个摊位,及不多的闲得发慌四处瞎逛荡的江湖人,气氛倒真是诡异得很。

那些个或单人独刀或结伴扎堆的江湖人显然早已料到如此,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丝毫未受影响地继续在稀稀拉拉的数个摊位前转悠。

萧天月一众人却是看着一刻钟前还热闹喧哗的街道转眼间便安静了下来,不由有些瞠目结舌。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就里,面面相觑。

云骆寒随手拉住一位擦肩而过的扛刀大汉,“请问这位大叔,这是怎么回事?”

江湖闯荡,人心叵测,最忌讳的应该就是云骆寒这种不打声招呼的随手拉人了,因为太有挑衅性了。不过,云骆寒也管不了这些了。

那大汉冷不丁被人突然拉住,禁不住皱了皱眉头,正欲破口大骂,不过回头恰好看到云骆寒身旁冷着张脸的许天望及其五个属下,知道这伙人不好惹,到嘴边的话又乖乖咽回了肚子,不情不愿回道:“能怎么回事,不就是被我们吓得嘛。”

萧天月几人闻言,微微一呆,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不由都一脸无语地叹了口气。

既然没什么好逛的了,一众人自然而然便想到了听风客栈似乎等了个人,相互对视了眼,赶紧动作麻利地便往听风客栈赶。在外野了一下午,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着没着急?不过一伙人似乎没惹什么事,这也算让那个孩子省心了。

然而有句话叫天不遂人愿,还有句话叫怕什么来什么。

刚转过一条街道,萧天月一众人便见头顶有几道黑影闪过。

一众人脚步微微一顿,下意识看向前方。

便见不远处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两伙相互对峙的江湖俊杰。

靠近萧天月几人的是七个二十五六岁的持剑青年人,皆一身黑衣,黑衣上绣有青云缭绕,显然是碧落宗中人无疑了。

另一伙......一人,一身简陋蓑衣遮住了其大半容貌,不过看身形应该也是二十出头多点的岁数,手中一柄血色长剑散发着诡异红芒,似被鲜血浸染了般,有尸山血海蕴于其中,说不起出的血腥阴森。

萧天月一众人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掉头准备绕路而行。

那个孩子说不让惹事就一定要听话,否则会吃苦头的。

然而,正在这时,突听碧落宗中人一声爆喝,“小贼,好大的狗胆,连我们大师兄的剑也敢偷。”

萧天月一众人闻言,脚步又是一顿,有点好奇。

紧接着,又听几人接连出声。

“交出剑来,否则饶不了你。”

“对,把剑交出来,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最后,是一清朗声音朗声道:“小子,双拳难敌四手,只要你乖乖交出你手中长剑,我等便饶你一命,如何?”

萧天月一众人完全提起了兴趣,齐齐转身,准备从旁看戏。

便听那蓑衣青年突地冷冷一哼,虽单人独剑,气势却丝毫不让,冷声道:“笑话,恩师之剑何时成为你们的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萧天月一众人相互对视了眼,那这是胆大包天还是以势压人?

不过,下一刻便有了答案。

只见碧落宗中一人上前一步,语气甚是咄咄逼人,“你这贼人昨日弄坏了在下之剑,难道不该以你手中之剑偿还吗?当真以为能一笔勾销了?”

萧天月一众人微微一怔,还有这么不要脸之人?

那蓑衣男子也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荒唐,真是荒唐!”旋即他笑容收敛,冷漠道:“原来你们大派之人都如此德行,在下佩服之至。既如此,你们若想要祝某手中之剑,来拿便是。”说完,他身影一闪而逝,竟是抢先一步向碧落宗一众人杀去。

萧天月,洛天怡与云骆寒三人再次对视了眼,随即一脸无奈。

有行侠仗义的机会,出不出手?

若是换了平日里,萧天月三人一定大袖一挥,豪气干云道,这事儿,我管了!

可如今......萧风的嘱咐还犹在耳畔,镇江乱局,四方齐聚,出手岂不是自找麻烦?

许天望六人依旧是那副从旁看戏的淡漠神色,显然是打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在黑龙窟,像这种以多欺少,仗势欺人的把戏,随处可见,他们早已熟视无睹了。反正与他们无关,他们才不会闲得没事找事。

只是数十个呼吸的工夫,碧落宗与蓑衣青年双方便已是打得不可开交,刀光剑影阵阵,间或有血花瀑瀑,显然是都见了彩。

势单力孤的蓑衣青年更是狼狈万分,身上已被划出十数道的尺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

云骆寒见此,神色数度变化,突然一拍长刀,身形一闪便冲入了战团。

萧天月与洛天怡两人微微一怔,旋即一咬银牙,也攥起拳头往战团中冲去。

豁出去了,大不了就被公子教训一顿。

刚冲了两步,却听身后许天望笑嘻嘻喊道:“喂,都是一群刚入品的小菜鸟,云骆寒一个人就能收拾了,你们去瞎掺和啥?”

两人脚步微微一顿,随即齐齐回头,怒斥道:“闭嘴,没有良心的家伙!”

回头继续往战团里冲。

许天望嘲讽一笑,“一群榆木脑袋!”

随即,他又自嘲地笑了笑,“可缥缈楼中,不都是这样的人吗?”

昏暗夜幕中,一人影自另一条街道拐入,见到刀光剑影,身形微微顿了顿,随即一个闪身,悄无声息跳上了就近的屋顶。

由于有几员猛将的突然加入,原本已占了上风的碧落宗一众人仅数个呼吸的工夫便全军覆没,被打得满地打滚,凄惨狼狈得很。

看得那蓑衣青年目瞪口呆,久久没回过神来。

云骆寒收拾完一众人,回头便见萧天月与洛天怡也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了的自豪模样,先是呆了呆,随即有些恼怒道:“我自己出手就够了,你们瞎掺和什么?”

两个姑娘被吼了也不恼,反而脸上自豪之色愈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云骆寒一步到了两人身前,抬手一人一个板栗就砸了下去,“同当什么同当,你们这么一搅和,小风这次行程可真是要耽搁了。”

两个姑娘吃痛抱住脑袋,闻言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

正在这时,一旁发呆的蓑衣青年回过神来,上前冲三人抱拳一礼,“在下祝青山,多谢三位侠士仗义出手,今日大恩,没齿难忘,他日必会重谢。”

云骆寒也不再训斥萧天月二人,回头已是一脸微笑,冲祝青山爽朗道:“无妨,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许天望不知何时凑到了四人身前,丝毫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自觉地一把将萧天月扯到身边,旋即在其耳边低语了两句什么。

便见萧天月忽而双眸一亮,笑嘻嘻自怀中掏出一枚散发的白玉色荧光的玉牌来,往地上打滚的其中一人身上一丢,随即霸气十足道:“玉牌看仔细些,回去告诉你们那些长辈,若想寻仇,便来找我萧天月。另外,我们缥缈楼不会掺和镇江这点破事,但也不许你们胡作非为,若有下次,我们缥缈楼绝不轻饶。”声音洪大,滚滚向四周传荡。

街道的另一头,听闻打斗声赶来的于逸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皱了皱眉头,身形一闪,顺势上了房顶。他很清楚,如今镇江,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有心人之眼。萧天月今夜之行为虽表明了缥缈楼的态度,却也会引各方势力关注监视,这是自家少爷绝对不喜欢的。

少年在外游历,除了桃苑居那次的一子玲玲棋,身上从不曾被打上过缥缈楼的印记,所以,于逸不会主动现身。

如何处理,那几人自己看着办。

正在这时,于逸突然感觉身旁有人戳了自己一下。

他心中不由咯噔了下,有人近了自己身自己竟浑然未觉。

下意识做出防守姿态后,于逸警惕回过头来,却见萧风冲他点了点头,随即纵身离去。

于逸怔了怔,之后微微叹了口气,也紧随而上。

第45章 一锤头锤死

直至目送碧落宗一众人连滚带爬地离开视线,萧天月这才一脸嘚瑟将玉牌揣回怀里。

动作豪气十足,大有一种‘玉牌在手,天下我有’的豪迈霸气,看得云骆寒一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今夜此举的后果萧天月一众人自然都清楚得很,镇江县城许多人必会彻夜难眠,今夜之后,听风客栈也必将门庭若市,自己一伙人更是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关注监视。

不过,对此,几人其实都并不如何忧心,即使来镇江县另有目的的许天望亦是如此。

有那个小家伙在身边,这点小事还能算事吗?只要一众人回去吃一顿不大不小的苦头,什么小事,大事,坏事,难事.......

么的事,怕啥?

只是,虽这般想着,不仅萧天月与洛天怡二人对视苦笑,连云骆寒也苦了张脸,因为一顿苦头可真是一点也不好吃啊。

倒是许天望......似乎有点期待。

不过萧天月三人终究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辈,只是郁闷了一小会儿,他们便将这茬儿抛到了脑后,齐齐转头看向祝青山。毕竟自己三人即将要吃的苦头可是因为这个人,不将此人的底细与同碧落宗的恩怨纠葛搞个明白,绝对是太不值得了。

不过能为一个故事便让自己一伙人几天不得安宁,这天底下也就这独一份儿了吧。

清楚萧天月乃缥缈六使之一后,祝青山对萧天月一伙人的警惕心明显降了不少,对于自己与碧落宗的恩怨纠葛也没过多隐瞒,只是稍作犹豫,便向一众人娓娓道来了。

以缥缈楼人的骄傲与底气岂会对他祝青山有所图谋?出手相助自然只可能是古道热肠。

原来祝青山也是因慕雪派收徒之事被吸引而来的众多不入流江湖人之一,只是他来此地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小妹加入慕雪派。

毕竟他已有师承了。

然而,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只是来了镇江县一天,小妹便在拥挤的人群中走丢了,而自己也因为找小妹心切,一不小心冲撞了碧落宗精英,这才有了昨天的那场闹市闹事。蒙兵器之利,昨日一场乱战中,他算是占尽上风,却万万未料到会因之遭了有心人觊觎,这才有了今夜的巷弄乱战。

萧天月一众人闻言,一方面对没让萧风出来甚觉庆幸,另一方面,对祝青山之言虽未尽信,却也信了大半。

碧落宗在江湖中的名气虽算不得差,却也绝对不属于好的那种。毕竟以毒术闻名江湖,若在江湖上名气很好,那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呢。几人甚至毫不怀疑,若是碧落宗非二流势力,而是霸主级势力,必将会成为江湖上第二个白杨盟,甚至犹有过之。

考虑到碧落宗中大部分人的德行,萧天月几人在几番权衡后,还是打定了主意让祝青山随一众人一起返回听风客栈。毕竟,若碧落宗中人还不肯罢休,以祝青山的身手是绝对没有能力再次躲过碧落宗中人的纠缠的,应该更不可能好运气地再遇上个像萧天月三人这般侠义心肠的。

当然,萧天月三人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若是带了个外人回去,想必以那个孩子的性子对一众人该不会罚得太重了吧。

不过像这种事,萧天月一众人是绝对不会向祝青山提及的,太有损自己大侠形象了。

祝青山对于几人的盛情邀请倒也未拒绝,十分爽快便答应了下来。

因为惹了点小麻烦,自然而然的,萧天月一众人回听风客栈的动作就没了之前的麻利,许天望一边与祝青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边懒散地四处晃荡,萧天月三人更是都抱了能磨蹭多久就磨蹭多久的心理,就差没一点一点往听风客栈挪了。

这是都期待着最好能磨蹭到那个少年睡下了,那样明天再被罚,就只可能是被训斥上两句。罚不重了。

祝青山一开始也没觉出什么,过了一会儿也觉出了不对劲,一脸古怪外加一头雾水。怎么感觉三个高人都一副赶上刑场的壮烈模样?这听风客栈里难道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然而,虽然他们已经走得够慢了,慢得从街道那头到听风客栈如此短的路程足足花了近两个时辰,可等上了楼,却悲催地发现,萧风房间中依旧烛火摇曳。

显然那个孩子还没有睡下的打算,或者说正好整以暇地等着一伙人乖乖前来领罚呢。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三人对视了眼,也没过多纠结,便心下一狠,抬手敲响了萧风的房门。

不出乎众人意料,开门的自然是于逸,只是看他黑着张脸,一言不发,一众人心中便忍不住‘咯噔’了下,暗道一声,大事不好。

忐忑进入房门,便见那白衣少年正悠闲惬意地翻书,神情专注,没有丝毫要搭理一众人的打算。

昏黄的烛火映着他出尘的身影,让人觉得他似乎并非身处精致打点的听风客栈,而是静坐山间溪泉,细看空谷幽兰,说不出得缥缈虚幻。

祝青山一时间竟看呆了。

正在这时,萧风忽然轻蹙了下眉头,抬头冲于逸吩咐道:“于叔,麻烦你去问一问凌老,房间及我嘱咐的东西可是都准备好了。”认真想了想,他又自怀中掏出一白玉色玉瓶递给于逸,继续道:“这个也往浴桶里放点,以防万一。”

萧天月一众人呆了呆,一脸茫然。

于逸皱起了眉头,有些犹豫。

萧风见此,补充道:“反正我也用不上,给别人用比放在我这儿当摆设好得多,至少也能算是物尽其用了,去吧。”

于逸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房间。

萧风这才看向众人,莫名其妙解释道:“那小瓶里的是解毒用的,不是什么毒药,对身体也没什么坏处的。”

一众人面面相觑,一点也不明白这个孩子要搞什么。

萧风也没有再多解释的意思,抬手指了指房间的一角,温和道:“都别傻站着了,坐吧。今晚这事儿你们没做错,我不罚。”

萧天月三人闻言,先是一阵愕然,等反应过来后,立即眉开眼笑,麻利往萧风所指方向而去。

便见萧风所指的房间一角,安安静静摆了数把木椅。

许天望虽面色无丝毫变化,心中却微微有些失望,转身往那个方向而去。

这个少年只有对他真正亲近信任的人才会责备惩罚,对于外人最多只会好言劝诫,以后改不改变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祝青山回头看了眼萧风所指方向,随后彻底怔住了。

因为那儿的木椅不多不少,刚好十把。

他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凉意。

这个孩子似乎对什么事都了如指掌,美好得不真实,但也可怕得让人胆寒心惊。

萧风见祝青山仍站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冲他微微笑了笑,抬手再次指了指房间一角,“祝兄之事在下已知晓了七八分,所以,祝兄不必拘束。倒是在下有点事想问他们,祝兄若是好奇,便去那儿坐会儿听听,一会儿于叔回来会领祝兄去房间处理伤口,祝兄只需在这儿稍等片刻即可。”

祝青山回过神来,稍稍犹豫了下,转身往几人方向而去。

待一众人都坐定,萧风先是看着祝青山,认真道:“傍晚的时候,我是去了趟城东才知道祝兄的情况的,并非是有意调查祝兄,望祝兄莫要介怀。”

祝青山微微一怔,作势便要起身,却不想被一旁的萧天月一把拉住,低语道:“在我们家公子面前不必拘礼的。”

萧风也冲其微笑摆了摆手,“随意些便好。”

祝青山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随即道:“无妨,想必缥缈楼中高人应该不会在意在下一介莽夫的。”

萧风温和笑了笑,继续道:“祝兄招惹了碧落宗中人还在镇江县逗留,可是为了等慕雪派收徒大典?”

祝青山再次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在下不是为了拜入慕雪派,而是为了确定自家小妹是否在慕雪派中。”

萧风也点了点头,微笑道:“所以说,即便碧落宗中人再次发难,祝兄也不会离开了?”

祝青山斩钉截铁道:“未找到自家小妹前,在下是不会离开镇江县。”

萧风再次点了点头,随即不再看祝青山,转而低头开始看书,“你们几个可想清楚你们出手意味着什么了?”显然这话是对萧天月几人说的了。

萧天月三人认真点点头。

萧风继续漫不经心道:“嗯,既然你们清楚,那我便也不再多说。不过你们这么做的确是没错的,只是法子着实笨了点。”

几人皆微微一呆。

萧风也不抬头,继续道:“你们出手之前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但能猜出来。你们出手后如何处理的,我也只看了几分,但动静如何却看个清清楚楚。至于出手的缘由,我也猜出了些,所以你们不必惊讶。”他叹了口气,“骆寒这先天也是白当了,隔空掷物不会?”

几人尴尬地挠了挠头。

祝青山却是再次怔住。

十七八岁的先天境?!怎么可能?

正在这时,门口有敲门声传来,随即是于逸恭敬的声音,“少爷,都准备妥当了。”

“嗯。”萧风轻应了声,随即放下书本,再次看向祝青山,“东西都准备好了,祝兄可先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萧天月一众人又是一怔,这才终于反应过来萧风让于逸去干什么了。

萧风语气顿了顿,继续道:“祝兄伤势虽不严重,碧落宗到底是以毒术闻名的势力,难保不会在兵器上淬毒,早些处理总归是好的。再者......在下不太喜欢血腥味,而祝兄身上的太重,所以,若是祝兄真有什么好奇的,可在处理完伤势之后再来找在下,在下必不会敷衍。”

萧天月一众人无语望天。公子,您怎么可以这么率直呢?很让人尴尬啊!

萧风都说到这份上了,祝青山便是不想去,碍于面子也是要去的了,所以,也未过多犹豫,他便洒然起身,转身随于逸离开了房间。

待得祝青山离开后,萧风只当没看见一众人的古怪面色,继续低头翻书,与此同时,漫不经心道:“你们想管祝青山之事?”

萧天月三人立即收敛心神,连连点头。

看得一旁的许天望六人直翻白眼。

萧风也点了点头,平静道:“那行程可要耽误不少。”

许天望忽而正襟危坐。

萧风想了想,又点了点头,“只要天月与天怡之后行程中保证不喊累了,这事儿我便答应管了,怎么样?”他抬头看向两个姑娘。

许天望也转头看去。

萧天月与洛天怡两人自然是连连点头。

萧风笑着摇摇头,又低头继续翻书,“天望今天的做法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可以说是......将影响降到了最低,但我觉得还差一小把火。”他语气又顿了顿,忽而问道,“你们知道那些隐世前辈们出手后为了防止麻烦会怎么做吗?”

一众人一怔。

萧风自顾自平静道:“是一声爆喝,谁再敢打扰老子,老子就一锤头锤死你。”

几人一阵愕然。

萧风继续漫不经心道:“所以呢,你们知道明天该怎么做了吧?”

几人眨了眨眼,随即回过神来,相互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第46章 饮血剑

将萧天月一众人打发走后,萧风便开始了沉思。

有些事,看似微不足道,可细微处的牵扯却远不是人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典籍曾有记载,百余年前,江湖突现一魔头,名曰血魔。血魔,生而赤瞳,性情残忍嗜杀,喜食人血。其手中有一诡剑,名曰饮血,通体赤红,削铁如泥,入鞘可惑人心神,出鞘即可饮人鲜血。故血魔出世不久便为江湖诸人所忌,甚至最后被江湖诸派联手追杀,坠入断肠崖而亡。之后,饮血剑也不知所踪。

如今,这段历史早已被人们淡忘,可百余年后,诡剑竟再次出世,不知又会引起几多腥风血雨。

微微叹了口气,萧风无奈摇了摇头。

生逢乱世,他只想借自己微薄之力让江湖,让帝国得一时安宁,还了自己欠这偌大溪风的债。可随着他逐年游历,一件件诡事怪事纷纷呈现眼前,再加上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异数,即使萧风想自欺欺人,也无法再说服自己了。

这世界当真广大神秘得很,或许数年的探究,终有一日,自己只会发现,自己原来不过是一井底之蛙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房外又有敲门声传来。

萧风收回思绪,微微收敛了心神,平静道:“门未关,请进。”

下一刻,便见祝青山推门而入,随即在萧风面前的书桌旁站定,抱拳一礼道:“见过.....小公子。”

直到现在他才想到,他竟是不知面前这个孩子姓甚名谁。好生可笑!

萧风微笑看他,“别听那伙儿家伙胡喊,喊我萧风即可。祝兄前来,可是要问令妹之事?”

祝青山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他虽不清楚这个孩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家小妹的下落,但直觉告诉他,他一定能从这个孩子这儿找到些线索。

萧风也点了点头,随即道:“在回答你这个问题前,在下可否先确定一事?”

祝青山再次怔了怔,随即认真点了点头。

萧风满意笑了笑,平静道“祝兄之剑可是名为饮血?”

祝青山眉头猛地皱了皱,“萧兄是如何知晓的?”

这算是承认了。

萧风微笑继续道:“在典籍中见过,觉得与祝兄之剑有点像便随意问问。”

祝青山将信将疑,警惕道:“那不知萧兄可还有其他事要问?”

萧风懒散打了个哈欠,似乎并未听出祝青山的试探之意,“巧了,在下这儿也有一剑,名吟雪,虽不是同字,音却极为相似。”

祝青山眉头皱得更紧,却不再回应。

萧风也不在意,平静道:“若在下欲以手中之剑与你的‘饮血’交换,你可同意?”

祝青山脸色勃然大变,怒道:“恩师之剑,岂是说换便能换了的。”

萧风面色无丝毫变化,微笑道:“你连看也不看,便一口拒绝?”说着,只见他手腕微微一抖,便见一柄寒光闪闪的雪色长剑已出现在萧风手中。

当真剑如其名,似自白雪中生出之剑,洁白无暇有清冷凛冽,当是世所罕见的好剑。

铸剑三年,萧风一直藏锋,世间能观得此剑者又有几人?

不过,祝青山显然没有意识到能观此剑该是多大的殊荣,态度更加坚决,没有半分动心的意思。

萧风叹了口气,倒是不见多少失望的意思,只是将吟雪再次收入袖中,轻声感慨道:“我之‘吟雪’仅有兵之利,却无杀伐之气,的确不适合你。可你之‘饮血’生于尸山血海,长于尸山血海,杀戮之气终究太重,更不适合你。”

祝青山皱着眉头看萧风,他并未明白萧风何意。

萧风却突然又叹了口气,平静道:“饮血剑可否借在下一观?”

祝青山有些犹豫。

换了任何一人,有萧风刚才欲换剑的经历,再遇到此种状况估计都要犹豫上一番的。

萧风也不在意,只淡淡看着,既不催促,亦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

十数个呼吸后,祝青山到底没让萧风失望,纠结片刻后还是皱着眉头将背后长剑拔出,双手递给萧风。

剑鞘非此剑之鞘,他自然不打算给萧风看。

萧风微笑接过。

然而,萧风接剑的刹那,异象陡生。

便见散发着诡异红芒的血红长剑忽然红芒大盛,剑身剧烈嗡鸣震颤了起来。

祝青山一下子瞪大了双眼。

这种诡异场景,他自拿到这柄长剑后从未遇见过。

萧风眉头一皱,双手上突然亮起莹白色光芒,似月光又似荧光,带了几分神秘,几分虚幻。随即,便见白芒逐渐炽烈,开始在剑身上不断蔓延,似与红芒较劲。最终,白芒密布整个血红长剑全身,饮血剑便似被裹在了云朵间般,不时有红芒自白芒间透出,说不出的诡异。

饮血剑亦停止了震颤。

祝青山彻底被惊吓到了,不仅仅是因为饮血剑的异状,还是因为萧风。

真......真气外放?!

一个十七八岁的先天勉勉强强还能接受,十岁出头的先天境,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萧风才没有闲心去管祝青山的震惊,他的注意力已完全放在了饮血剑上。

道家典籍记载,万物有灵。

可萧风从来不信。

花草虫鱼有灵,一颗石子,一粒尘土怎会有灵?这不是笑话嘛!

然而,刚才,饮血剑竟似活物般,要主动饮自己之血。

长剑有灵?这怎么可能?

仔细端详手中血红色长剑,萧风迷茫地摇了摇头。这长剑与其他长剑有何区别?难道是这些花纹?

眉头轻轻蹙起,萧风想了想,忽而将一手在剑刃上轻轻一划。便见萧风手上立即多出了寸许才的伤口,有鲜血不断溢出。显然,伤口很深。

于此同时,门外‘哎呦’了一声。

萧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饮血剑,随口道:“外面偷听的都进来,别鬼鬼祟祟的。”

祝青山一阵愕然。

随即,便见萧天月,洛天怡,云骆寒与许天望四人一个接一个进入了房间,一脸心虚。

不过萧风显然没空搭理他们,因为他看到,剑真的在饮血。

自己的血竟真的一点点顺花纹渗入了剑身。

这完全颠覆了萧风自小的认知。

万物当真皆有灵?

抬头看向祝青山,萧风皱眉询问道:“这剑,以前饮过血?”

祝青山呆了呆,“没有,剑怎会饮血?”

萧风眉头皱得更紧,低语道:“可我的血呢?”

房间中众人齐齐一呆。

祝青山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萧风想了想,又开口道:“骆寒,借你点血。”

云骆寒一脸茫然,不过仍咬破中指往剑上滴了几滴。

可长剑再没了半分饮血的意思,血顺着剑身滑落在地。

萧风叹了口气,又是自己的缘故吗?

云骆寒见此,眨了眨眼,试探性问道:“小风?”

萧风回过神来,冲其微微一笑,“无妨,或许是剑吃饱了。”

一众人呆了呆,随即齐齐翻了个白眼。

萧风也不在意。

微微摇了摇头,萧风不再纠结这一茬儿。虽不知为什么只有自己是例外,但饮血剑一定有古怪。

或许道家典籍中的那些记载不仅仅只是为了让人有敬畏之心,或许.....许多事都是真的。

将长剑递还给祝青山,萧风平静道:“昨日在城东与碧落宗中人激战,你是如何占了上风的,你心中清楚。但切记,外力终究是外力,不要过多依赖。另外,你能得到饮血剑虽不知是孽缘还是机缘,都是你的造化,我不会管。但饮血剑的传说你该是清楚的,记住,人是主,剑是辅,只有人控剑的份儿,莫真要哪天让剑控了人。”

祝青山面色复杂,饮血剑的传说他的确听过,可这些事这孩子是如何知晓的?

萧风抬头认真看他,轻声道:“若真有那天,嗜血杀人,你还能算是人吗?”

祝青山身子猛地一颤。

萧风却不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淡淡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会不会画画?”

祝青山又呆了呆,话题转得太快,没反应过来。随即摇了摇头。

萧天月一众人也呆了呆。

萧风点了点头,低头想了想,“那你能描述出你小妹的长相吗?”

祝青山点了点头。

萧风满意笑了笑,“这便可以,你同我细说说,我看能画出几分来。”

第47章 绮云台

几句话,几件小事,几个习惯性动作,一位画师当真便能凭此勾勒出一人的容貌气质?

若是换作以前,祝青山是半点不信的。

因为,在祝青山看来,绘画便是临摹,画技高者能将临摹之物临摹得栩栩如生,但临摹终究只是临摹,再如何技艺高超也不过是比着葫芦画瓢,哪来的那般神秘诡妙?

然而,如今,看着自家小妹的画像真真实实出现在自己面前,他在瞠目结舌之余不得不信了。

若非清楚以萧风一众人的身份是绝不可能会拐带自家小妹的,他都怀疑小妹便在这一众人手中了。

否则未见过一面,萧风怎能将小妹画得这般相像?

看来画之一道当真神妙,是自己过去孤陋寡闻了。

看着面前与自家小妹相差无几的画像,祝青山忍不住由衷感慨道:“真不敢想象这是凭几句话画出来的,小公子当真是神技,祝某佩服之至。”

萧风微微一笑,没有半分被夸奖了的欣喜或骄矜,平静道:“只是雕虫小技而已,让祝兄见笑了。”

倒是萧天月四人骄傲得不行,成功诠释了什么叫与有荣焉四字,让一旁的祝青山看得莫名其妙。

萧风只当没看见,突然平静问道:“对了,敢问令妹失踪时是一天的什么时辰?”

祝青山微微一怔,不明白萧风问这个何意,不过仍很认真地想了想,道:“应该是近午时。我记得那时刚好是要去帮小妹买午饭的,可谁知一回头便不见了小妹的身影。”

萧风了然地点了点头,也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诚挚道:“依在下愚见,此事与慕雪派有关的可能性不大。慕雪派之人久居大雪山,无论是雪雕还是门派中人应该都不会太适应镇江县的气候,所以他们出门大都该是会选择在傍晚或清晨,正午不太可能。所以在下建议祝兄莫要对慕雪派收徒大典抱太大希望。”他话语微微一顿,继续道:“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令妹必不会有什么事,祝兄也不必太过担心。”

祝青山闻言,眉头一皱,这是一点线索也没了。他勉强笑了笑,有点不甘心道:“那小公子可知小妹下落?”

萧风平静道:“目前还不知,不过在下会派人寻找,最晚后天应该就会有消息的。”

祝青山闻言,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抱拳客气道:“那便多谢了。”

萧风也点了点头,“无妨,举手之劳而已。”

身旁洛天怡打了个哈欠。

萧风话语又微微一顿,继续道:“天色也不早了,若祝兄没什么事可先回房休息,此事若还有不放心之处可明日再来询问,如何?”

祝青山闻言,再次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外而去。

目送祝青山离开,萧风又转头看向开始犯困的四人,“你们几个,热闹都看完了,还有什么事吗??”

四人微微一怔,洛天怡揉眼睛的动作一下子顿住,赶忙连连摇头。

“那还不准备走?是准备在这儿吃宵夜?”萧风似笑非笑道。

显然并没有惩罚四人的打算了。

四人又是一怔,抬头看了眼萧风,有点惊讶。随即齐齐转身,争先恐后地往房门方向跑。

萧风好笑地摇了摇头,“慢点,另外天望等一会儿,我有点事要嘱咐你。”

四人脚步齐齐一顿。

萧风见此,平静补充道:“这次若是谁让我再逮到偷听,都给我去楼顶当蝙蝠当到天亮。”

萧天月,洛天怡,云骆寒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料峭寒风中自己倒挂楼顶的凄惨模样,齐齐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继续乖乖往房外而去。

萧风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多时,房间内便只剩下萧风与许天望二人。

许天望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萧风抢先一步开了口,“我知道你来镇江县另有目的,而且若我没猜错,等慕雪派之事告一段落后,你也会去临澧县一趟。”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许天望却心头一凛,这少年果真早已猜到。

萧风继续道:“当然,你们黑龙窟之事,我并不准备管,所以你也不用紧张。毕竟......你还没有要算计我的打算。但你这两天应该是要去见绮云台之人的,所以麻烦你告诉他们一声,他们最好将这几天浑水摸鱼的孩子都放了。这些个龌龊事,虽然江湖上不少势力都算是默许了的,可我看不惯。既然碰上了,我便打算管管。当然,他们也可以不听,不过如此,我也不介意去探探他们的老底。”

许天望皱起了眉头,面色有些复杂,“可这样有意义吗?以后他们还是会如此的”

萧风平静道:“对你我自然都无意义,所以,以前我虽清楚,却故作不知,也从未想过整治,因为江湖上默认的势力太多,整治起来动静太大。”他微微叹了口气,“可这次不同,既然是天月他们碰上的,不管最后如何,我都不能装没看见。偌大江湖的确不仅只充斥着热血豪情,少年侠义,也有不少......不为人知的黑暗,但那些内幕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或者说,现在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终究都还太稚嫩了。”

徐天望面色更加复杂,“可他们总会知道的。”

萧风微微一笑,“那时,他们便长大了。”

半掩轻纱映出人影憧憧,暖色烛火随人影摇曳不时跳动,间或有莺声燕语衬着丝竹管弦之声传入深深夜色。

这是一间充斥满了奢靡旖旎的气息的房间。

忽而,一黑影自客舍外闯入,带起凉风习习,亦搅乱了满屋的靡靡之音。

怀拥美人的锦衣青年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地看着面前突兀闯入的黑衣青年,慵懒道:“何事竟让你有胆搅了本少主的雅志?”

“少主,属下见到了饮血剑。”黑衣青年面色不变,半跪于地,低头恭声道。

“哦?竟是饮血剑?”锦衣青年微微挑眉,将身边大献殷勤的美人儿推到一边,又挥手将房间内其余诸人尽皆屏退,“没看错?”

“属下跟了一路,有九成把握。”

“嗯,很好,你做得不错。”锦衣青年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那再派李豫几人去查查,若当真属实,我们便备上大礼,登门拜访。”

“属下明白。”

第48章 对弈

暮色还未完全褪去,听风客栈便开始了热闹喧哗,陆陆续续有青年才俊登门,见面后相互客套,彼此寒暄,当真热闹得很呐。

看似文质彬彬的文弱书生,风度翩翩的俊俏贵公子,手捻佛珠的光头和尚,腰佩双刀的江湖浪子,不拘小节的豪爽侠士......有些是慕名而来,有些则受门派长老重托,当然也有两者皆备的。

不知不觉听风客栈内便挤满了各色各样的江湖俊杰。

按理来说,看着自家小店里人满为患,主人家该是喜得眉开眼笑,可凌老却看着一楼大厅中满座的贵客,死活也高兴不起来。

当初,凌老开这家听风客栈时,仗着老一辈的身份名气,曾很是大爷的立下规矩,明确向江湖宣布听风客栈不接待大门大派的江湖人。

当然,其中并无包括霸主级江湖势力。

毕竟能称之为霸主,自然不是什么人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的。

你说你的,我自然还是我行我素我的。

当然,对于江湖中其他势力,即使是九大一流势力也乐得给这位老前辈些面子。

可他哪里能料到会有今天这种情况。

如今,近百个江湖人打着找人的幌子挤满了一楼二楼不说,还吓得自己的主顾们生怕招惹了这群背景深厚的,没一个敢迈入听风客栈大门的。

这每一息耽误的都是银子啊。

他能不郁闷?

如果不是牵扯的江湖势力太多,他早就抄起扫帚来赶人了。

找人?

找你妈的大头鬼的人。

可一想到若这么做要得罪多少江湖势力,凌老也只能哀叹一声,老人家吃不消呀。

正在凌老纠结骂娘间,便见萧天月,洛天怡,云骆寒三人笑吟吟下楼而来,面色极好,显然昨晚睡得不错。

凌老心中再次暗暗骂了声娘,随即皱纹密布的老脸上立即堆起和煦的微笑迎上前去。

萧天月三人在老前辈面前丝毫不拿大,在凌老老面前站定后,便规规矩矩冲其行了个晚辈礼,略带歉意道:“真是抱歉,给凌老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此乃小老儿之幸。”凌老面上倒依旧笑着春风和煦,慈祥开口道。心中却在哀嚎,“知道给小老儿添麻烦了还这么晚下来,看这都日上三竿了,年纪轻轻的,赖什么床?还有昨晚闲得没事找事耍什么威风,小姑娘家家的要什么大侠风范。”

萧天月自然不清楚凌老心中的想法,继续温和有礼道:“晚辈知晓前辈规矩,但今日之事,心中着实过意不去,所以晚辈打算,今日听风客栈所有开销,晚辈一人承担,如何?”

凌老闻言,双眸一亮,连连点头。这小姑娘会做人,不错,不错。

萧天月见此,笑得愈发甜美,“那若今日晚辈想以个人名义宴请楼下诸位俊才英杰,不知可算不算破坏前辈规矩?”

凌老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笑意犹如初秋里盛开的野菊,分外灿烂,“不算,自然不算。不过小姑娘,咱可说好了,这是你请客,可与小老儿无关,跟听风客栈也无关。”

萧天月浅浅一笑,“这是自然。”

三楼客房中,萧风与许天望隔桌而弈。

许天望捻起一颗黑子置于棋盘之上,“难得你会主动要求与我对弈,当真稀罕。”

萧风紧接着落下一子,“这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一时无聊而已。”语气依旧是平常那种平静温和。

许天望撇了撇嘴,“当真?”

萧风打了个哈欠,“还有想给你提个醒。”

“提醒?”许天望捻子的手微微一顿,“提什么醒?”

萧风伸出食指轻扣了几下桌面,示意他落子,语气平静,接着道:“可还记得三年前缥缈楼出世时,我的那三问?”

许天望落子的手忽而一抖,险些搅乱了整盘棋局。

他又怎会忘记那让江湖上的聪明人尽皆自惭形愧的三个反问呢?

一问江湖当前之局势如何?

如今江湖如同棋道好手下了一半的玲珑棋,看似平凡无奇,实则仅需一子便可令风云变幻。

如今那一子即将落下。

二问三大帝国对江湖的态度如何?

三大帝国对江湖诸势力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不是忌惮江湖,而是相互忌惮。

这也是江湖人大多不愿逾越与帝国界限的原因。若当真哪天帝君不再理会生灵涂炭,马踏江湖,江湖该有几多英雄豪杰死于铁蹄之下。

三问江湖今后之变迁如何?

正与邪,恶与善,江湖将进入两个极端,亦将迎来新的全新时代。

这三问,无论问题还是答案,都是那般的简单却又那般引人深省,令多少江湖俊杰低下高傲的头颅,心悦诚服。

萧风略有些责备看了他一眼,抬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摆放整齐,随即继续道:“当日,我曾说当时江湖便如开局过半的玲珑棋,看似无波无澜,实则仅需一子便可风起云涌。”

说话间,他一子落定。

便见原本平静的棋局竟不知何时已子子相互勾连,暗潮汹涌。

许天望心中一惊,少年是何时布下的如此多暗手?

萧风冲许天望微微点头,示意其该落子了。

许天望面色凝重,思虑片刻,才谨慎落下一子。

萧风紧接着又落一子。

棋盘上两军忽而对峙,剑拔弩张。

许天望皱起眉头,他觉得自己每次落子似乎都在少年的算计之中,或者说,少年早已猜出了他会下在哪一位置。想到这儿,他心中又是一惊。

萧风面色依旧平静,继续道:“今日之江湖便在这一子之间。”

许天望微微一怔。

萧风抬头看许天望一眼,“这便是我要提醒你的,你可明白?”

许天望猛地回过神来,面色复杂地看着萧风。

提醒吗?

他为何觉得,在少年心中,江湖其实便是眼前这一盘玲珑棋呢。

萧风似乎清楚他心中想法,微微一笑,“所以,有些事你可以放心去做,有些事却必须三思而后行。否则,我不会留情。”

许天望面色更加复杂,这少年想干什么?

萧风再次笑了笑,又伸出食指扣了扣棋盘,“今日这些事,你若能想清楚便想,想不清楚便只当笑谈。现在好好下棋。”

许天望深深看了萧风一眼,随即甩了甩头,思绪再次回到棋盘上。无论这少年到底要做什么,反正他们之后不会成为敌人就是。

幸好他们以后不会成为敌人。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喧哗声渐大。

许天望捻起一枚黑子于手中把玩,“对了,你真放心让那几个家伙处理外面那些人,就不怕他们搞砸了?”

萧风再次平静落下一子,抬头微笑道:“有什么好怕的?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并非没有能力,而是因为有我在身边懒得动脑子?再者,若是连这些小事她们都处理不好,我这三年也是白费功夫了。”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这样我对自己也太没信心了吧。”

正在这时,楼下有清脆女声清晰传来,正是萧天月。

“今日能得诸位如此看重,天月甚感荣幸,无以为报,特地置好酒好菜以示感谢。至于拜访之类的,这次酒宴便算打了招呼了,单独拜访便不必了。天月此次前来镇江只为游玩,不愿理会江湖诸事,望诸位海涵。另外,温馨提醒一下,天月不介意你们好奇,但千万不要被我逮到,否则我不保证你们离开镇江县时是否是完好的。”

萧风笑容愈发温和,挑眉看向许天望。

许天望唇角微勾,喃喃低语道:“的确挺有意思的,看来真是我小瞧人了。”

第49章 苏钲?

日头渐升,朝气蓬勃的朝阳逐渐变得温暖和煦,楼下的成片喧哗声也逐渐平息,想来该是到了酒尽人散的时候了。

与此同时,三楼客房中,萧风与许天望的对弈也几近尾声。

萧风无聊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着对面良久未落下一子的青年,随意道:“游戏而已,不必太过较真的。”

许天望却似并未听到萧风的话,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丝毫杀机未显的棋局,眉头几乎皱成了疙瘩。

纠结片刻后,他咬了咬牙,随即抬手落下一子。

原本平静无波的棋局陡然间杀机四伏。

萧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是一点未变。”

随即便见他将手中棋子径直放回棋盒之中。

竟是弃子认负。

“你......”许天望愕然抬头,有些难以置信。

当前棋局中,萧风明明是占尽上风的,为何还要选择弃子?

萧风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都说了娱乐而已,在乎输赢作甚?”

许天望皱起眉头,脑中突有灵光一闪,随即面色变得有些复杂,“既是娱乐,你又何必在意棋局上是否是两败俱伤呢?”

萧风微微一笑,“我不喜欢。”

许天望微微叹了口气,这少年怎么还是如三年前的那般天真。

严格的说,萧风与许天望两人相识便是因三年前的一局手谈。

当初,少年比现在稚嫩得多,与人对弈几乎是步步退让,轻而易举便能让内行人看出棋局深浅来。而如今少年之局,即使许天望走一步想十步也看不出少年到底功底如何了。

想当初,许天望锋芒毕露,亦如今日的步步紧逼,分毫不让。只是当初的少年远不如如今少年这般的沉着从容。

最后少年因一再退让被逼得没了退路,竟是宁可弃子认输也不愿玉石俱焚。

那时,他曾问少年为什么。

少年也是如今日这般,只说了四字:我不喜欢。

后来他才知道,少年的棋艺很高,可凡是与少年手谈者,竟从未有人输在少年手中过,要么和棋,要么少年弃子认输,从未有过意外。

如今已是三年,可少年的这份天真竟是丝毫未改。

萧风似乎并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转而微微一笑,随意道:“坐了一上午了,估计外面那些江湖俊杰都走没了。要不我们下楼看看?”虽是征求意见,可也未等许天望回应,萧风便自顾自转身往房门外而去了。显然萧风刚才只是打声招呼而已。

许天望又叹了口气,随即也紧随向门外而去。

刚一出房间,好巧不巧的是,祝青山恰好也要出门。

两方恰巧碰了个正着。

祝青山见到萧风,微微怔了怔,随即洒然一笑,上前打招呼道:“徐兄和......萧兄也是要下楼?”

萧风两人亦微笑点头回礼。

萧风想了想,随手掷给祝青山一物,随意道:“借你个小东西,防身用的。以后若再遇到昨晚之类的事也好拿来唬一唬人。”

祝青山顺手接住,闻言不由微微一怔。

许天望也微微怔了怔,随即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缥缈楼令牌?竟是缥缈楼的身份令牌!

自己苦求三年,少年都有半分松口的意思,这祝青山连开口都未开口便被少年随手给了枚。

难不成自己还不如面前这个刚入品的臭小子?

萧风转头看了许天望一眼,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随即平静补充道:“记得,这是借你的,不是给你的,等你没用了,我还是会要回来的。另外,你虽名义上有缥缈楼的身份,实际上却非缥缈楼人,缥缈楼不会对你开放,你今后行事也不能代表缥缈楼,所以切忌凭此胡作非为。”

祝青山倒也未拒绝,郑重地点了点头。

少年的话虽说得一点也不客气,可祝青山心中却当真没有半分恼意。他很清楚一个缥缈楼人的身份在江湖上会有多高的地位,他也清楚少年这般做并不是真的认可了他是缥缈楼人,或许仅仅只是为了让那些觊觎饮血剑之人有所顾忌而已。他持有饮血剑,自然清楚饮血剑到底有多么珍贵。饮血剑并非如今实力的自己能配得上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少年这或许是想护自己周全,也可能是担心若是被歹人得了去,引起江湖几多腥风血雨。但无论哪种,祝青山都清楚自己拒绝不了。

至于少年为何明知饮血剑的诡异却并没有向自己强求,祝青山觉得,君子不夺人所好是一方面,缥缈楼人的骄傲也不会让少年有这种想法是另一方面。

缥缈楼当真不愧缥缈之称。

萧风见此,冲其微微一笑,也未再多说什么,转身往楼下而去。

两人亦纷纷跟随。

萧风三人的时间都掐得极准。等三人下了楼,一楼二楼的江湖俊杰显然都已经走得一个不剩了,凌老与听风客栈中的十数个伙计也不知道去哪儿躲了清闲,入眼只见到数桌狼藉及三个刚送走最后一批江湖豪杰而大大松了口气的倒霉孩子。

萧风看着三人一副快累趴下的夸张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后笑嘻嘻走到萧天月身后,“自我感觉如何啊?”

萧天月闻言,苦着脸回过头来,可怜兮兮道:“公子,天月快累死了。”看那一副没精打采的无赖模样,哪还有半分面对众多江湖豪杰的从容正经。

萧风似笑非笑看她,“这么说,你是后悔了?”

萧天月眨了眨眼,随即腰杆一挺,一本正经道:“我萧天月会后悔?笑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份内之事,岂有后悔一说。”

正气凛然,无愧大侠风范。

萧风随手从身边一桌子旁拎来一板凳,一屁股坐下,笑吟吟反问“当真?”

萧天月大袖一挥,大义凛然道:“当然。”

萧风打了个哈欠,“那你身后的两人,你自己处理吧。大侠风范点。另外,回头时有点心理准备,别吓坏了。”

萧天月微微一怔,随即小心翼翼回头,便见到两双甚是凶残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咽了口唾沫,“你......你们两个,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

云骆寒与洛天怡一大一小冷冷一笑。

洛天怡笑得甚是和煦,轻声道:“风头都让萧姐姐一个人占完了,姐姐当然开心得不行,那我们两个劳力呢?该怎么补偿?”

萧天月挠了挠头,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很难办啊!她心中嘀咕道。

无意间瞥见两人咬牙切齿的模样,她又咽了口唾沫,“那个,冷静点,大不了下次再有这种机会,让给你们就了。”

“哦?还有下次?”云骆寒似笑非笑看她。

洛天怡亦以一种审视的怀疑目光瞅她。

“不,不是,我是说......是......”萧天月心虚了把,四下看了看,忽而脑海中灵光一现,一声大叫,“看那儿!”

云骆寒与洛天怡两人微微一呆,下意识四下打量。

随即又相互对视一眼,什么异常都没有啊。

再看萧天月刚才所在之地,哪还有萧天月的身影。

便见不知何时萧天月已到了三楼楼梯口上,此时正在拼命爬楼呢。

两人回过神来,这是又耍我们呢。

“啊,萧天月,你死定了!”随即洛天怡抓狂的声音陡然响起,声震苍穹。

紧接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亦飞速向三楼追去。

萧风微微一笑,心中有些羡慕。

正在这时,听风客栈门口又有脚步声传来。

萧风三人皆微微皱了皱眉头,同时转头向门口看去。

便见门口一锦衣青年正缓步而入。

青年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容貌俊朗,气质温和,俨俨然有君子之风。

许天望眉头却猛地皱起,“苏钲?他来作甚?”

第50章 误会

许天望对苏钲或者说对所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没什么好感,所以既然萧风提议出听风客栈逛逛,他自然也乐得眼不见为净,竟是连同苏钲打声招呼的意思都没有,便自顾自出了客栈。

萧风待人向来有礼,冲苏钲略带歉意笑了笑,也紧随在许天望身后离开了听风客栈。

祝青山本也想告辞离开的,却没料到自己竟这锦衣青年要找的正主儿,不由微微一怔,旋即眉头紧紧皱起。

走出一段距离后还没见萧风跟上,许天望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地回头看去,便见萧风正在后面慢悠悠地闲逛,已与自己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且没有半分要跟上来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停下步子等他。

这少年啊,对待自己能不能不这么走心?

待萧风走近,许天望心中的牢骚也发没了,因为他早就习惯了。转而好奇问道:“于叔去接的什么人了,你竟会想着躲他?”

萧风微微一怔,抬头奇怪道:“躲?没有啊。”

许天望玩味一笑,“还装?要不你怎的非要出来?”

萧风眨了眨眼,旋即反应了过来,微微一笑,认真道:“这不是在躲人,而是我要先带你去见那人。”

许天望微微一怔,奇怪道:“见那人?为什么?在客栈等着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出来?”

萧风小脸一皱,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那人脾气有点怪,不提前打个招呼,我怕你们见面会打起来。”

许天望更加奇怪,“什么人这么有能耐?我还能跟他打起来?”

萧风又叹了口气,“见了人你就知道了,很难缠的。”

许天望了然地点点头,这少年觉得难缠的人想来不会是寻常人。不过看少年也不想说,他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问道:“那苏钲来找祝青山,你竟不担心?”饮血剑的异常他昨夜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既然苏钲是来找祝青山的,自然只可能是听说了饮血剑一事。绮云台那些人这些年一直在云霞山转悠,不就是为了找饮血剑吗?只是这孩子既然为了饮血剑连缥缈楼令牌都送出去了,竟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萧风脚步顿住,认真看着许天望,“担心祝青山会将剑交给苏钲?”

“嗯,绮云台这些年不是一直觊觎饮血剑吗?以前我还奇怪一柄破剑,竟还在断肠崖找了几十年,真不知道那些人脑袋里想的什么。现在看来,似乎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那剑,的确挺诱人的。”许天望玩味道。

萧风微微一笑,“缥缈楼的令牌可不是白给的,他若真将剑给了苏钲,便是我看走眼了。”语气虽平静却透着难以言喻的自信与洒然。

许天望怔了怔,“你早就猜到苏钲会来?”

萧风眨了眨眼,犹豫了下,“差不多算是吧。”

听风客栈中,祝青山与苏钲隔桌而坐。

祝青山皱着眉头淡漠道:“阁下此次前来是为了在下之剑?”

祝青山既然早就发觉了饮血剑的异常,自然也曾四处调查过饮血剑的来历,更清楚有不少江湖势力觊觎饮血剑。他虽不清楚此人身份,既然不是来找萧天月一伙人的,而是来找名不见经传的自己,自然不可能是存了拉动招揽的心思,似乎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吧。。

当然,如今情形,他也早已心中有了准备。

苏钲面上笑容愈发温和,平静道:“正是。我们绮云台武艺传承自血魔老祖,饮血剑自然便是我们绮云台之物。数十年间,我们绮云台定居于偏远的云霞山便是为了寻回饮血剑。如今好不容易寻到,自然是要恭送回门派的,否则岂不对不起门中诸位先人。不过饮血剑既然是祝兄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在下自然也不会白白要了剑,会拿出足够多的诚意。只要祝兄答应,金银美人,或者武技秘籍都可以满足祝兄,便是我绮云台门人的身份也无妨。”

祝青山眉头微微一挑,竟是绮云台之人。转瞬间,他有立即了然。是了,是了,江湖之上如此重视饮血剑的便只可能是绮云台之人了,早在这青年来找自己,自己便该猜到的。

随即,他眉头又纠结在了一起。自己一身武艺皆习自饮血剑,他自然不可能将饮血剑双手奉上。可绮云台在江湖上虽是地位显赫,门人也多崇尚君子之风,门中众人却多是伪君子,江湖人鲜少有愿意招惹它的。缥缈楼是霸主级势力不假,可为了个毫不相干的自己招惹个狗皮膏药似的势力,它是否又愿意?

苏钲浅笑继续道:“况且,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祝兄该是明白得很,饮血剑并非祝兄如今配得上的,祝兄又何必纠结于此。”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谦逊,似乎不是来要剑的,而是来帮好友解决麻烦的。

祝青山闻言,却似被提了个醒般猛地想起萧风之前的一言一行来。那个孩子既然敢将缥缈楼令牌给自己,自然不会害怕麻烦,自己又纠结什么。想到这儿,他洒然一笑,平静自怀着拿出一物放在苏钲面前。

苏钲怔了怔,待看清祝青山手中之物后,面色勃然大变。

祝青山不是无门无派之人吗,怎的突然成了缥缈楼人?

他脸色数度变化,最后变得极为难看,一甩衣袖,愤然而去。好一个缥缈楼,好一个明月使,好得很!

萧天月三人一下楼便见到一锦衣俊郎青年脸色难看地拂袖而去,不由都怔了怔,一脸茫然。

随即他们又转头看向祝青山,便见祝青山脸色平静,嘴角挂着淡淡微笑。

除此之外,大厅中空无一人,气氛有些古怪。

三人更加茫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

自己三人这是错过了什么?

蓦地,三人又同时意识到一事,萧风呢,许天望呢?

于是,三人立即又将刚才的疑惑抛到了脑后,还是自家公子要紧。

三人你推我让了一番后,年纪最小的洛天怡很快被推出来当了出头鸟。

她眨了眨眼,脆生生喊道:“那个......青山哥哥,知道萧哥哥去哪儿了?”

祝青山听到声音微微怔了怔,回头看向不知何时下了楼的三人,平静道:“同许兄出去了。”

三人再次怔了怔,公子不是一向同许天望不和吗?怎么还可能一起出去?

疑惑间,洛天怡无意间瞥见祝青山手中的白玉色玉牌,不由又怔了怔,狠狠眨了眨眼,随即眸子一下子瞪大,抬手指着祝青山不可置信道:“你......你你你怎么会有缥缈楼的玉牌?”

身为李露之女,她自然清楚这东西有多珍贵,唯什么人才会有这东西。这可不仅仅需要缥缈楼人的身份,还需要经过萧风的不少次稀奇古怪的考验。可祝青山才认识萧风多久?

云骆寒与萧天月闻言,也微微一怔,旋即亦露出了一副见了鬼的吃惊表情。

祝青山微微一呆,随即微笑解释道:“这是萧兄临出去时借我的。”他非缥缈楼人,与萧风也一点不熟,自然不清楚这么一块小小玉牌有多难得。

三人自然没注意到一字之别,闻言,面色也如许天望般变得复杂无比。

萧天月是想到自己当初拿到明月使令牌前吃了多少的苦头。那一把把辛酸泪啊,现在想想心里都拔凉拔凉的。公子偏心!

洛天怡想到的是,当初自己向萧哥哥撒了那么多娇,萧哥哥都没给自己一块令牌玩玩。萧哥哥偏心!

云骆寒则是在想,小风既然能这般随意,那当初自己要一块来耍耍威风,为什么不给自己?小风怎能这般厚此薄彼?偏心!

萧天月试探性问道:“那你也算是缥缈楼人了?”

祝青山平静摇了摇头,“应该不算,”随即,他轻描淡写地扬了扬手中玉牌,“这个只是为了避免类似昨晚的事再次发生,并没有缥缈楼人的身份和权利。”

三人这才长长吁出了口气,心中虽仍很郁闷,好歹稍有些平衡了。

距离镇江县约三十里的官道上,于逸看着驾着黑豹迎面而来的银饰红衣女子,面色难看非常。

少爷是要干什么?为何主动找此人前来?

第51章 蛊师梓裳

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人一豹便已到了于逸跟前。

随即便听一清悦女声突然响起,“停!”

话音刚落,便见黑豹陡然驻足,距于逸不过仅三尺距离。

然而,于逸面色无丝毫变化,只是皱着眉头淡淡看着居高临下的女子。

女子银冠赤足,肤似凝雪,五官精致漂亮,虽已非二八年华,一颦一笑间却仍透露着少女特有的精灵古怪。身着一身大红长裙,长裙腰际绕一周佩有细小精美银质坠件,叮咚作响,裙角及袖口也皆绣有银色花纹装饰。其颈间戴有络缨配饰,如瀑秀发卷于银色头饰之中,手腕脚腕间皆有精美银铃装饰,随女子动作发出清越响声。虽是繁琐艳丽的装饰,在女子身上竟一点也不显得多余,反而衬得她多出几分柔美来。

女子见于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无趣地撇了撇嘴,随即只见她微微提气,轻巧自黑豹背上跳了下来。不知有意无意,竟恰巧一步跳到了于逸跟前。

随即她优雅站定,冲于逸灿烂笑道:“梓裳这厢有礼了。”

于逸脸色木然地点点头,“是少爷吩咐于某来接人的。”随即便见他一拉缰绳,翻身上了白马,“走吧,少爷等着呢。”

牧梓裳浅浅一笑,倒是没有半分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尴尬,随口道:“哦?小风竟不亲自来接我?可是他主动请梓裳来的呢。”

于逸皱了皱眉,却再未多说什么,随即一拉缰绳,白马化作一道白影向远方疾驰而去。

牧梓裳见此,丝毫也不在意,嫣然一笑,转身轻巧跳上黑豹。

旋即,黑豹亦化作一道黑色流影紧追白影而去。

留下清悦铃响回荡于空旷官道。

春风温润,春日和煦。

金灿灿的阳光流连于阳光可见的每一个人身上,暖洋洋的。

镇江县城城墙之上,一大一小懒洋洋地仰躺在城墙边沿上晒太阳。

城墙之下各色行人来来往往,城墙之上两个无聊闲人悠闲惬意地打着盹儿,倒是自在得很。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慵懒打盹儿的白衣少年突然皱了皱眉头,随即便见他睁开眸子,慢吞吞爬起身来,顺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面对着城外的空旷官道大大伸了个懒腰,转头冲依旧打盹的黑衣青年喊道:“喂,别睡了,正主儿来了。”

许天望懒散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嘀咕道:“可是来了,再不来我估计就真睡过去了。”

其不足寸许之地便是十数丈高的城墙的边缘。

说话间,他已晃晃悠悠踱步到了萧风身侧,姿态惬意懒散得很,“在哪儿呢?”

萧风转头看了眼许天望,随后抬手点了点远处官道几乎难以让人察觉的尘土飞扬,轻声道:“看那儿,他们速度很快的。”

许天望顺势看去,便见远处黄沙滚滚正以肉眼可见速度迅速逼近,他微微眯起了眸子,自语道:“似乎挺嚣张啊。”

只是片刻的功夫,来人便已到了距离镇江县百余丈之间,虽黄沙满天,烟尘滚滚,倒也能看清是一黑影一白影疾驰而来。

只是即使距城墙这般近了,来人似乎仍没有半分要减速的意思。

萧风眉头蹙起,有些不悦。

随即便见他往前迈出一步。

便见其身影竟似一落叶般轻飘飘落下了城墙。

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向来人方向迎去。

许天望微微一怔,随即也反应了过来,想也不想,紧随萧风身形跳下了城墙。

镇江如今各方齐聚,若真让来人以这般声势入城,估计免不了又是一场浩大风波了。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两方人马便碰到了一起。

于逸见势,赶忙一拉马缰。

白马仰头长嘶了声,随即猛地顿住了步伐。

黑豹却仍是速度不减,竟直直向萧风所在方位冲去。

萧风眉头蹙得愈紧,随即低喝了声,“停下!”

黑豹身影陡然僵住,竟一下子匍匐在地,瑟瑟发抖了起来。

紧接着,便见牧梓裳一个空翻跳下黑豹之背,身形微微一闪,便到了萧风面前。

竟是二话不说便与萧风动起了手来。

不过,两人交手,双方竟是皆站立不动,以手掌或格挡或进攻。

虽并不怎么激烈,却速度快得惊人,只是瞬息的功夫,两人便交手已了数十个会合。

许天望微微皱眉,没想到来人修为不高,身手竟也不凡。

果真难缠得很。

思索间,两人竟不知何时手掌皆僵持在了原地。

气氛一时间诡异无比。

随即便见萧风嘴唇轻动,不知对牧梓裳说了什么。

牧梓裳脸色微微变了变,竟主动退了一步,与萧风拉开了距离,微笑道:“小家伙的防守还是像以前那般滴水不漏,当真厉害。”

萧风浅浅笑了笑,“你可要把那东西给我收好,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师傅的心血溃于一旦。”

牧梓裳笑容不变,“那是自然,既然占不到什么便宜,梓裳也不会自讨没趣。”

说着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个碧绿色竹筒来。随即便见其手中有莹碧色光芒微微一闪,似乎有自个儿进入了竹筒之中,她抬头笑吟吟道:“这个东西你该是知道的,应该不用再怕我耍什么花样了吧。”

萧风打了个哈欠,“希望如此吧。”

许天望与于逸两人听着萧风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眉头都禁不住蹙了起来。

许天望是单纯地心里不爽。

于逸则是在疑惑之余更多的是担忧。

他很清楚蛊冢的那伙家伙对自家少爷的心思,否则当年绝不会弄出以万蛊相逼之事来。

蛊冢,是不属于三大帝国任何一方掌控且几乎所有江湖人都难以生存的禁区般存在,既是蛊虫的埋葬地,亦是发源地。

其内多蛊,亦多蛊师。

毒虫遍地,蛊师成群,它是普通人的地狱,蛊师们的天堂,可以说是当今世俗界中蛊虫种类及蛊术传承最齐全,完整的地方。

其内极其混乱,既无规矩限制又不存在其他势力管辖,以蛊术高低评定地位贵贱,以本事论英豪,从来不存在所谓的亲情,更没有长辈提携后辈一说。

当然,蛊师自选的继承者除外。

高明的蛊师可以享有所有人的尊重,可以从其他蛊师手中掠夺培养成熟的珍贵蛊虫,更甚者主宰一个蛊派的生死,完全是无法无天。

那完全是属于以蛊为尊的不讲理世界。

正在这时,牧梓裳突然注意到一旁的许天望,柳眉禁不住皱了皱,嫌弃道:“你这家伙身上好重的血腥味,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竟敢出现在本姑娘面前,看本姑娘不让你长长记性。”话音刚落,便见其身形闪烁,径直向许天望方向掠去。

这才是萧风拉许天望单独见牧梓裳的原因。

蛊虫虽多数喜阴喜寒,可作为蛊师本命蛊的蛊虫虽是以蛊师心头血酝养,却极爱干净,极厌他人的血腥味儿,对于杀伐之气过重的人更是厌恶至极。而蛊师与其本命蛊心意相通,受此影响,自然亦是如此。

萧风便是考虑到此点才非要将许天望拉出来先同牧梓裳打个招呼的。否则,若两方真在听风客栈打起来,这乐子可就大了。

许天望微微一怔,他自然不清楚牧梓裳的身份,更不知道她想教训自己的原因但萧风所说的脾气古怪他可真是领教了。自己既没招她又没惹她,她怎的便突然向自己发难了?难道是自己还长了张拉仇恨的脸不成?

呆愣间,便见掌风迎面袭来。虽看似无力,许天望心中却陡然生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来。他猛地回过神来,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躲过来袭之掌。

然而,令许天望吃惊的是,女子出掌竟掌掌皆给他如此感觉。

他这才明白这女子刚才为何能与萧风打个旗鼓相当了。

这完全是没法打啊。

第52章 白杨盟来人

只是数十个呼吸的功夫,堂堂黑龙窟的黑龙王,先天二窍的神仙修为人物便被牧梓裳逼得险象环生,狼狈非常。

当然,这并不是说牧梓裳就有多厉害,而是她手上动作实在太快又掌掌蕴藏凶险。许天望觉得,便是被面前这难以理喻的女子打在身上一下,应该就很够自己受的了。所以他打得束手束脚,便只剩防守之力,而无还手之功了。

因为这简直没法还手啊。

又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一直安静旁观许天望两人打斗的萧风忽然皱了皱眉头,冲依旧在你打我防的僵持的两人喊道:“好啦,别闹了,有人来了。”

看来两人的打斗在萧风眼中只是胡闹而已。

牧梓裳闻若未闻,手中动作丝毫没有要减缓的意思,更别说是停战了。

许天望倒真是有心休战,毕竟这架打得太憋屈了。可奈何牧梓裳进攻不停,他又不想冒险,脱不开身,也只好勉勉强强地被动防守了。

萧风见此,眉头微微蹙起,“别闹,梓裳!”

语气虽是温和平静的,牧梓裳心中却猛地颤了颤,身子也本能似得僵了僵。

只是这瞬息的功夫,许天望便快速脱出了战团,并与牧梓裳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牧梓裳心中微恼,狠狠瞪了眼不远处的许天望。

许天望默默将头别到了一边,当自己没看见。

牧梓裳心中更恼,随即又转头看向萧风,恼怒之余恼怒还是有些神色复杂。

不通蛊术却能让蛊虫心生亲近甚至甘愿听命于他,不曾培育过本命蛊却能让蛊师们精心培养的以蛊师唯命是从的本命蛊为他所掌控。

这是几乎所有蛊师的克星,完全不符合人们对蛊理的认知的存在。

这个孩子是天生的蛊王,为蛊而生。只需稍加教导,他必能成为蛊师中最为尊贵的存在,成为蛊冢中的王者。

而想当初,这个孩子误打误撞闯入蛊冢,引万蛊臣服,百毒避让,惊艳了多少蛊冢中的大人物,引多少人垂涎觊觎?

他几乎是所有蛊师心中最理想的继承者。

然而,他却宁可硬闯万蛊大阵也不愿接受命运的安排。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自蛊冢存在以来便从不曾有人生还的万蛊大阵对这少年竟似乎毫无作用。

万蛊退让,无一蛊敢近其身;毒瘴,蛊毒亦对他没有半分作用。

少年悠闲穿过大阵,在无数大人物们愕然震惊的目光注视下带着于逸潇洒而去。

至此,万蛊大阵再不是绝地,可仍还是绝地。

萧风对牧梓裳的复杂神色只作不见,淡定退到路边,提醒道:“都靠边些,一会儿会来人的。”

于逸闻言,半分犹豫也没有,一步退到了萧风身侧。

许天望与牧梓裳则都微微怔了怔。来人?他们怎么没有感觉?

只是下一刻,他们便觉脚下大地微微震动,随即有轻微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声势越来越大。

两人又是一怔,也麻利退到了路边。

“轰隆隆......轰隆隆......”

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见远处大地有烟尘四起,尘土飞扬,一行铁骑由官道上疾驰而来。

速度奇快。

萧风眸子微微闪了闪,随即身形闪烁,径直跳上了旁边的大树。

于逸微微一怔,随即默然转过身去,背对官道。

路中央的一马一豹似乎是对视了眼,随即齐齐抬足,挪到了官道不远处的草坪中,匍匐在地。

许天望两人并未注意到萧风两人的反应,也没看到一马一豹的小动作,都皱着眉头看着愈行愈近的一伙人。

行铁骑疾驰而过,带起尘土弥漫,飞沙滚滚。

显然,一伙人路过三人,是没有半分减速的意思的,径直往镇江县而去。

气焰当真嚣张得很呐。

烟尘渐散,便见许天望与牧梓裳两人灰头土脸,一身黄沙......有点可怜。

牧梓裳再没了半分淑女风范,吐着口中的黄沙骂骂咧咧道:“身上血腥味重不说,还这么没教养,可恶,可恶,可恶!看老娘下次见到他们会不会打断他们第三条腿。”

许天望本来也在吐口中的沙子,闻言动作不由顿了顿。

于逸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神色,闻若未闻。因为在一伙铁骑临近时,他见势不妙,早已转过身去,下场倒远不如两人来得倒霉狼狈。

萧风慢悠悠自树上爬下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悠闲踱回原来的位子,似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般,微笑道:“好啦,若没什么事我们就进城吧,听风客栈里还等了几个人呢。”

许天望点了点头,顺口道:“刚才那伙家伙是什么人,挺嚣张的啊。”

牧梓裳闻言,也抬起头来,恶狠狠道:“对,告诉老娘,下次见了他们非把他们搞残了。”

许天望打了个寒颤,往于逸那边挪了两步。

萧风平静道:“是白杨盟之人,估计是趁着中江湖势力齐聚的档儿来送挑战帖的。”

许天望闻言,暗暗啐了口,面上却堆起了微笑,口中嘀咕道:“怪不得,跟我们黑龙窟一样霸道,我喜欢。”

萧风只当没听见。

牧梓裳闻言却皱了皱眉,她虽久居与世隔绝的蛊冢,江湖上许多势力甚至江湖大事却都是知道的,自然清楚白杨盟不好惹,也清楚白无天的对外宣言。如此这般,她倒真要掂量掂量了。不过虽这般想着,她却不可能在许天望面前露出半分怯来,凶狠道:“哼,怪不得跟你一样让我讨厌。下次见到他们非要让他们长长记性不可。”

许天望呵呵一笑。

萧风好笑地摇了摇头,随即想了想,温和道:“梓裳,我清楚你厌恶那些身上血腥味重的,但这是溪风帝国,不是蛊冢,比许兄身上杀伐之气重的人很多,所以能忍就忍忍,可以吗?再者,你迟早要出蛊冢历练,若遇到不喜欢的便出手教训,很容易栽跟头的。毕竟......蛊师并不是万能的,不是吗?”

一旁许天望微微一怔,随即一脸震惊。蛊冢?蛊师!竟是蛊冢之人,难怪如此危险。

牧梓裳愕然看向萧风,这少年是在关心我吗?他竟似乎不介意当年之事?

“嗯?”萧风并未在意许天望的吃惊表情,看这牧梓裳微微挑眉。

牧梓裳回过神来,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萧风也点了点头,随即转头看了眼官道一侧的约一人高的黑色大豹,微微皱了皱眉头。这家伙这么大,若是这般带去了镇江县,不知会吓坏多少百姓。

黑豹抬头讨好地看着萧风,豹尾摇个不停,冲萧风呜咽了两声。

萧风收回视线,低头想了想,随即平静看向牧梓裳,“另外,你的小黑能不能稍微装饰一下?”

牧梓裳又是一怔,“为什么?”

“他个头太大,样子也太凶,太吸引人注意了。”萧风平静解释,“当然,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但我不想太让人注意,所以客栈你是住不了了,我可以安排你去城北将就两天。”

牧梓裳微微犹豫了下,随即轻声道:“那我这几天让小黑在城外树林里等着?”

萧风点了点头,“这样也可以,但你要保证它不会无故伤人。还有,如今江湖人齐聚,难免会有人看到小黑技痒,你是否能保证小黑的安全?”

牧梓裳怔了怔,她并未想这么多。

萧风平静道:“当然,你让小黑天黑后再入城也可以,但以后就只能待在客房里了,可明白?”

牧梓裳犹豫了下,随即微微点了点头。

第53章 捕雕

受蛊虫习性的影响,蛊师大都性情阴冷残忍,气质也多偏向于阴鸷类型,让人仅看一眼便会心生惧意。故在大多数人眼中,蛊师皆是阴晴不定的善变性子,视人命如草芥,极难打交道,且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绝大多数普通人对蛊师向来是敬而远之,且敬且惧,江湖人对蛊师则多是忌惮不已,能不招惹便不招惹。

而蛊冢中的确绝大多数皆是这种蛊师。

这才有了蛊冢中蛮不讲理的生存法则。

但蛊师中有一类人,自小习蛊理,修蛊术,饲蛊虫,却似乎是天生就不会受蛊虫影响,性子与平常人无疑,气质亦属于美好而阳光的。若他们不说,甚至不会有人相信他们是蛊师。

这类蛊师心性虽不一定良善,却十分单纯,性子较为温和,很容易打交道。他们数量极为稀少,却似上天眷顾,在蛊术方面天赋都极高,在蛊冢中都是注定能称霸一方的人物。所以每逢有这类人出世,必将受诸多大人物的关注或悉心教导,更有幸运者一出世便被某个大人物选为继承者。

牧梓裳便是这类幸运儿。

当然,萧风放着蛊冢中如此多大人物不请,偏将这份对于蛊师来说泼天大的人情送给牧梓裳,自然并非看中她的天赋资质。

毕竟,这对萧风没有一点意义。

萧风考虑的更多的是人心及对自己身边人的影响。

在绝大多数蛊师眼中,人命不如蛊乃是惯例,故蛊师出世大多会以人试蛊,视人命如草芥。这是萧风怎么也无法接受的。所以,萧风第一点便是要保证来人的心性。

第二点要考虑对萧天月几人有什么影响,且能同他们合得来。毕竟他们几个是萧风领着的,自然要多为他们考虑考虑。

第三点则是他必须接触过的人,否则先不论蛊术如何,品行不佳,萧风请来也没用。

至于自己以后要用多大代价来还这人情,萧风倒不如何在意。

而以上三点牧梓裳皆满足萧风的要求。

所以,虽两年多前,牧梓裳算计过自己,萧风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等到几人回到听风客栈,客栈内不知何时早已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完全看不出几个时辰前残羹冷炙遍地的狼藉景象来。

客栈内没有一个食客,便是昨天那些住宿的客人们也齐齐没在客栈,不知去哪儿躲清闲了,客栈内空旷得很。可凌老却依旧是笑呵呵的,此时正手中动作不停,在柜台前拿着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个不停呢。

想来这个老财迷是在算今日一天要让萧天月付他多少银两才算不亏呢。

一楼大厅中间的一八仙桌旁,十数个伙计正无所事事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个个眉飞色舞,倒是自在。

大厅的一角,萧天月,洛天怡,云骆寒三个家伙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无聊得发慌。

萧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随即径直向三人所在方向而去。

萧天月三人听到有脚步声向自己方向而来,疑惑纷纷抬起头来,朝一个方向看去。

今日听风客栈可是歇业的,怎么还有人往自己方向跑?

待到看清来人后,三个家伙皆明显怔了怔,随即长长松了口气。

云骆寒最先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来,快走两步便到了萧风跟前,随即将萧风上上下下打量了番,见萧风当真没有半点不妥之处,这才有些埋怨道:“小风啊,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哥我可就去找了。”说完转头狠狠瞪了许天望一眼。

许天望被瞪得莫名其妙,自己做什么了吗?似乎也没招惹他们呀。

萧风也被弄得莫名其妙,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旁萧天月又有些不满地抱怨,“公子,您去哪了?怎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害我们几个好等。”

萧风更加奇怪,疑惑道:“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三人异口同声道。

萧风微微一怔。

紧接着,洛天怡又小声抱怨,“出去也不同我们打声招呼,害我们白白担心。”

萧风又怔了怔,随即抬手给了洛天怡一个板栗,玩笑道:“我不同你们打招呼,自己还不能出去了?这么霸道啊!”

虽然萧风敲得一点也不疼,洛天怡还是很是委屈地抱住了脑袋,撇嘴嘀咕道:“不是担心萧哥哥出事嘛。”

萧风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有些无奈地抬手给洛天怡揉了揉额头,“那是萧哥哥错了,萧哥哥向你道歉,好不好?”

洛天怡立即眉开眼笑,使劲点头。

萧风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这镇江县好像没有能让我出事的人诶。”

萧天月与云骆寒微微张了张嘴,却并未再说什么。

洛天怡则小嘴一撇,“谁说的。”她抬起小手很是直接地指了指许天望,“这个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人。”

许天望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吧。

萧风哭笑不得。

“好啦,好啦。那以后我出门都向你们打声招呼,这总可以了吧?”萧风无奈道。

三人连忙点头。

萧风也点了点头,继续道:“对了,我出去带回来了个朋友,正好同你们介绍一下。”说着,他抬手指了指牧梓裳。

三人微微一怔。

刚才一伙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萧风身上,生怕许天望存了什么坏心思坑害萧风,这才注意到于逸与许天望边竟多了个异服女子。

云骆寒微微皱了皱眉头,这服饰似乎在哪儿见过。

萧天月与洛天怡双眸一亮,异口同声道:“好漂亮。”

牧梓裳闻言,唇角微勾,下巴微微扬起,看上去傲娇得不行。

紧接着,便见两个女孩子身影‘嗖’的一下便窜到了牧梓裳面前,随即两人你伸手撩一撩其身上的银制挂件,我伸手触一下大红衣裙,开始低声细语。

“哇,好漂亮的挂件。”

“嗯嗯,可我觉得她头饰更漂亮些。”

“但我觉得红裙最漂亮了。”

“都挺漂亮的,你看这个,好精致。”

“对呀,对呀。”

“还有这个,好美。”

......

牧梓裳越听脸色越差,阴晴变换。

“请问这位姐姐,你的衣服从哪订做的?好漂亮。”正在这时,洛天怡抬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希冀道。

“还有头饰,在哪儿买的,也好美。”萧天月也一脸羡慕道。

牧梓裳脸色黑如锅底。

许天望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云骆寒则一直咳嗽个不停。

萧风眼见牧梓裳就要发飙,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好了,天月,天怡,都给我回来!”

两个姑娘闻言,怔了怔,可怜兮兮地回头看了眼萧风,见萧风板起了小脸,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退回到萧风身侧。

萧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摊上这么两个神经大条的拖油瓶,萧风也是无语了

因为没什么事,今天他也不打算再出去,在同萧天月三人大致介绍了下牧梓裳,又隐晦嘱咐了牧梓裳不要乱来后,萧风便同几人打了声招呼,打着哈欠自个儿回了房间。

他有点累了。

至于几人怎么相处,他倒不如何在意。只要牧梓裳不随便拿蛊来整人,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夜色皎洁,沿窗户倾洒在书桌不远处的地面,如同铺了一层流动的银沙,有些梦幻。

书桌旁,少年在昏黄烛火下悠闲翻书,手中动作不时微微停顿,似乎是在抽空思考,可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又很快翻页,又好像这只是少年的习惯而已。

很快,数百页书籍已被少年翻了个遍。

少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随即朗声道:“于叔,几只了?”

“三只,少爷。”紧接着,一中年男子嗓音自窗外响起。

少年微微勾了勾唇角,“那就回来吧,今晚如果再来便随它们。”

这次,窗外沉默了数息,随即才又有回应,“嗳。”

第54章 遇事

桃林悠悠,有清风拂过,夹带着淡淡花香,树梢上花苞丛丛,间或有桃花半开半阖,在清风中微微抖动,虽然不及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灿烂嫣丽,却自有一份难得的诗意雅致。

春日和煦,阳光灿烂,倾洒在高低错落有致的树林深处,令人心情舒畅。

可在树林中打转的两人却一点也不觉得心情舒畅,反而都要抓狂了。

“师兄,是不是又迷路了?”林昊用一种几乎快咬牙切齿的语气一字一顿道。本来就不是什么耐心好的性子,而出了羽化谷后却接二连三的迷路,两天前好不容易从一片山林间绕出,如今似乎又在另一片山林中迷了路。他都快疯了。

陈桓无奈地怂了耸肩,语气随意道:“我怎么知道?师弟啊,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师兄其实也是个路痴吗?”

“我.....”林昊微微一呆,随即无语望天。

“好了,好了,逗你玩儿的,”陈桓笑嘻嘻看着自家师弟一脸的生无可恋,摆了摆手道,“我记得前面似乎有块大青石,在那儿歇脚正好。休息一下,师兄就带你出去,咋样?”

开什么玩笑,自己两人都在这山林里转了两天了,他若是还找不到出路,就真是贻笑大方了。

“哦。”林昊蔫蔫地应了声,显然并不怎么相信。

未过多时,便见树林中突现有一处凹地,凹地旁一两人宽的大青石静卧于地,倒真是歇脚的极好之地。

林昊长长松了口气,这才完全确定自家师兄并没有诓骗自己。

快走几步,林昊一屁股坐在青石之上。

这十天的赶路,他可是被自家师兄坑得不轻。

陈桓也紧随林昊坐在了大青石上。

只是刚刚坐下,陈桓面色突然微微一变,警惕地坐直了身子。

林昊眨了眨眼,显然没反应过来。

未过多时,便听远处有杂乱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其中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响声。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慎重之意。

他们一路走来都没遇到过人,怎么可能就今日便这般凑巧碰上了?况且这等偏僻之地怎会有人前来?

凡事小心为上,麻烦能免则免。

只是略作犹豫,陈桓果断出声道:“师弟,快寻个地方藏身。”

说话间,他便纵身一跃,上了身旁一棵大树,身影略略闪了闪,便消失在了树林之间。

林昊身法虽远不及陈桓的灵活,行动去半点也不慢。微微怔了怔后,也几个弹跳便消失在了树上。虽然没明白自家师兄何意,但只要自家师兄靠谱点,跟着做就准没错了。

树林间本无人,不多时却已是尘土飞扬,紧接着便见有五匹雄健棕马由远及近而来,在树林间转了几转后,最终也停在了大青石所在的凹地旁。

树上两人微微愣了愣,忍不住低头多打量了马上五个大汉一眼。

五人皆是一身淡青色绸子衫,绸衫上有金线相缕,一看便知绝非普通人穿得起的。

五匹骏马的马鞍之上皆缕有金丝流苏,阳光倾洒在马健之上,马蹬也是闪着精光的。

陈桓微微蹙起眉头,看来自己师兄弟两人可是碰到事儿了。

又过片刻,便见五个大汉齐齐一勒马缰,马匹嘶鸣了声,随即打了个响鼻,停在了原地。

随即,便见五人翻身下马。

其中一位面色阴沉的汉子四下望了望,沉声道:“就在这儿休息吧,估计这儿便是他们的必经之地了,在这儿等着绝对错不了。”

又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翁声翁气道:“我说大哥,不就是个破娘们儿吗?咱哥几个还不手到擒来。”说着也不等别人答话,他便将手中长刀往地上一插,径直坐了下来,“用得着这么麻烦吗?”刀身入土半尺仍在嗡鸣不止,显然这汉子也是个练家子无疑,力气着实不小。

那被喊作大哥的男子皱了皱眉头,“老三这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了,咱们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稍有点差池便是灭顶之灾。前几年咱们干下的那些事,可是惹了不少势力,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找咱们的下落,若不是因为这次是笔大买卖,我绝不允许咱们这么会出山。”

也亏得林昊与陈桓二人都是一身黑衣,在自家师傅那儿学到的隐匿气息的手段也相当不凡,藏身在不远处倒并未被几人发现。

林昊虽不清楚下面五人到底要干什么,可看一个个就是凶神恶煞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正当勾当,他抬头看了眼身旁的师兄,想张嘴问点什么,但犹豫了下还是没有开口。

陈桓皱着眉头看着那伙人,眼珠咕噜噜转动,不知道在想的什么。

正在这时,五人中的刀疤汉子似乎想说些什么,另一文士模样的汉子突然轻喝道:“禁声!”随即便见他匍匐在地,像只壁虎般趴在地上,以耳贴地,似乎是在听什么动静。

又过片刻,那汉子突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对着那大哥喊道:“大哥,来活了,两辆马车,九匹马,距离这里还有不到一里的距离,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便能到这儿。”

那被称为大哥的汉子点了点头,随即‘嗖’地窜上了高树,向远方望去,便见远处有尘土飞扬,黄沙滚滚,果然该是如那文士模样汉子所言。

汉子拧身窜下高树,朝另外四人使了个眼色。

四人立即会意,均拿起武器,同时隐身树后。

面色阴沉的汉子手指微曲,便接连有数颗石子自其手指间弹出。马匹受惊,嘶鸣一声,奔向树林深处。

随时间流逝,远处马匹嘶鸣声越来越近,隐藏身形的五人脸色也愈发紧张了起来。

马车驶近树林,王涛突然掉转马头慢行至马车旁,恭声道:“林小姐,人马长途跋涉,都已疲累,可否在前面树林中休息一阵再行赶路?”

马车内随即传出清悦如银铃的清脆女声,声音甚是好听,“一切全凭王大侠安排即可。”

王涛听此,点了点头,随即朝身后几名护镖之人大声道:“诸位弟兄们,打起精神。赶到前面的树林中便休息。”

队伍中人闻言,神色都明显振奋了些。

“驾!”奋力挥动马鞭声接连响起。

队伍再次提速,向前方快速行进。

马车中女子微微一笑,抬起纤纤素手再次拨弄起手中古琴。

微风轻拂,带起车帘半卷,隐约可见女子绝色容颜。

好巧不巧,一伙儿十余人驻足歇脚地竟也是那块大青石旁。

林昊自觉有趣,忍不住无言地憨憨傻笑了起来。

陈桓瞥了眼二傻子似的自家师弟,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将视线投在了树下一伙人身上。

“警戒!”

正在一伙人停下步子欲休息时,王涛突然一声大喝,惊得一众人疲惫全无。

不愧是闯江湖的老手,即使并未有什么异常,王涛人察觉出了些不对劲,及时出声提醒。

马车车帘微微掀开,便见一怀抱古琴的绝色女子自马车中探出半个身来,“王大侠,发生什么事了?”

王涛并未回答,只是一挥手,喝道:“保护林小姐。”

随即便见镖师中几人迅速至女子所在马车旁将马车团团为主,一脸警惕。

紧接着,便见王涛一跃下马,神色警惕地抱拳冲前方桃林喊道:“是江湖上的哪位朋友?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现身划下道来吧。”

林昊闻言,心中大为惊愕。自己都收敛了气息了,怎么还能被发现?

正在现身,陈桓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按住,随即冲他努了努嘴,示意其静观其变。

林昊只能悻悻点了头。

随即只见树林间人影一闪,五个手持兵器的大汉便先后掠出了树林。

树林间路途本就逼仄,如今被这五人一拦,便当真是被拦得死死的了。

两方人马互相打量了番,皆暗暗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竟是这伙人。

镖队中的王涛更是忍不住讶然道:“竟是岭南七霸!”

此名号一出,王涛身后数人皆脸色变得难看至极。

岭南七霸是江湖上近几年出了名的江洋大盗。七人均姓何,可并非同一家,只是凑巧而已。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乃是他们常干这事,且他们行事狠辣,向来不留活口,因此招惹了不少势力,在江湖上恶名昭著。江湖上不少人也曾多次组织人手围剿七人,但七人行踪飘忽不定,又狡猾如狐,虽多次行动,却仅仅留下两霸而已,其余五霸至今未寻得踪迹。

如今,竟不想都被自己一伙人遇上了。

不过忌惮归忌惮,镖队一伙人却也并不打算因此便弃镖。

虽不知这批镖是什么,但能开得起如此高的镖银,想来必不是什么寻常货色。如若此镖失败了,名誉受损不说,赔偿人家损失后自己的镖局还能否开得起来都是两说。

故两方人马竟是相互对峙,寸步不让。

(本章完)

第55章 出手相助

对峙片刻,王涛先五人一步,冷声开口道:“看来诸位是不准备给王某这个面子了?”话语虽是反问,语气中却透出难言的笃定与冷然。

“呵呵,在江湖上,你王涛‘快刀’的名气虽是不小,我们哥几个也不是吃素的。交出这批货来,我们双方互不相干。”五人中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将长刀往身上一扛,沉声道。

王涛冷冷一笑,“十三对五,就怕你们吃不下。”

何老大亦冷笑了下,“你们一伙人中入了品的才几个,怎知我们吃不吃得下?我们哥几个敬你是条汉子,不愿与你为难,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王涛单手一拂腰间刀鞘,便见宝刀出鞘反着幽幽寒光。他冷声道:“王某还不屑于你们的敬重。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呵!既如此,我们便试试。”何老大心知此事没得商量,嗤笑了声,随即沉声喝道:“动手!”

随即,便见五人齐齐拔出手中兵器,身影闪烁,径直便向镖队一伙人杀去。

王涛亦将手中宝刀往身前一横,运起轻功向五人挥刀而去。

然而,才走两步,突听身后有两声惨叫。他猛地回头,便见队伍中两位镖师已瘫倒在地,胸口皆有刀尖自衣襟内冒出,有鲜血自伤口间汩汩流出,浸红衣衫。显然已是奄奄一息。

而镖师中的另外两人不知何时已悄然与岭南七霸会合在了一起。

王涛心中微惊。

镖师中竟有叛徒。

镖师队伍中一众人脸色皆微微一变,随即下意识各自拉开了距离。

显然,这一变故让队伍中众人心中皆有了防备。

岭南七霸那五张凶神恶煞的脸上皆露出了森冷的笑意。那刀疤汉子冷笑冲王涛道:“现在可是九比七了。”

王涛脸色难看至极。

树上观战的林昊一脸愕然,不可置信。这些人怎能这样?

一旁陈桓一脸冷笑,“这便是师傅所说的江湖吗?”

再看树下,喊杀声四起,不知何时,一众人已战作了一团。

何老大手执意对判官笔,何老二手拿一口丧门剑,何老三挥舞一把大金刀,三人皆兵器挥动,向王涛围杀而去。以多攻少,这已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了。

另外四人则皆挥舞的手中或弯刀或大剑与那八个镖师缠斗在了一起。

便见刀光剑影阵阵,间或有血花瀑瀑,只听兵器碰撞声接连不断,噼里啪啦,夹杂着刀剑入肉的轻微声响,或是两方人马的痛呼惨叫。

林昊见此,略有些着急,压低声音道:“师兄,我们不去帮忙吗?师傅可是教导我们要行侠仗义的。”

陈桓皱了皱眉头,耐心道:“不急,后天四重对付三个实力还行的后天三重的家伙,胜负应该能在五五之数,我们再等等。”

林昊烦躁地挠了挠头,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看。

下方打斗愈发激烈,喧哗声大作,掩盖了师兄弟两人的窃窃私语。

何老三一把大金刀大开大合,招式霸道张狂,颇有种气吞山河之势。何老大一对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专挑何老三金刀刀势难以顾及之地,绵里藏针,阴险狠辣。何老二一口丧门剑虽看似最是平凡,招式却诡异毒辣,不时伺机偷袭,防不胜防,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三人配合皆默契无比,招式联接亦是几乎毫无间隙,即使王涛虽自认修为高他们一重,手中刀亦是以速度见长,仍是半分好也讨不到,打得憋屈无比。

不过半辈子江湖闯荡,王涛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因势单力孤,他也不与三人硬拼,反而借身法优势,次次在刀剑间险险掠过,倒也算有惊无险。不时又刀走偏锋,快若闪电,让三人猝不及防。如此这般,虽看似惊险,却也未让三人占上半分便宜去。

然而,虽然王涛四人所在战团战得不分上下,可镖师中入品的加上王涛不过四人而已,而何老四何老五都是后天二重修为的武道宗师级人物,故在另一伙战团中,镖师虽是人多却占了绝对的下风,险象环生。

正在十余人打斗异常激烈时,陡听有琴声自马车方向传来。

初时婉转如山间溪流,汩汩韵味,陡然间琴声一转,音色突地变为高昂尖厉,犹如长猿啼叫,万马奔腾,壮志激怀,令人热血沸腾。渐渐声动天地,有刀剑声,鼓点声,喊杀声,剑弩交织声......混杂一片,如沙场激战,忽而对峙,忽而兵戎交击,有两军交战的激昂壮烈之势。

观战的陈桓闻声,微微蹙起了眉头,脸色越来越凝重。

林昊则什么也没察觉出来,只是看着树下战局,着急得不行。

一刻钟后,场中打斗声渐止,便见场中镖队一方还有还手之力的只剩王涛与另一位身受重伤的护卫;而另一方虽也是个个身上鲜血淋漓,狼狈不已,比之王涛一方却不知好了多少。

何老大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污血,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便是想留你也留不得了。”说着他一步步缓缓向王涛两人逼近。

王涛脸上毫无惧色,冷道:“便是只剩王某一人,也不是你们五人想杀便能杀得了的。”气势竟是寸步不让。

身旁那护卫似乎本能般地往王涛身边靠了靠。

王涛并未在意,依旧冷目冷冷盯着岭南七霸五人。

五霸一步步逼近,面色略显凝重。

王涛警惕环视几人,下意识往护卫身边靠了靠,有意无意将之护在了身后。

然而谁也未料到的是,那护卫忽而在腰间一抹,竟是手握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径直向王涛身后刺去。

此人竟也是个叛徒。

两人相隔不过三尺之距,如此短的距离,王涛即便想躲也绝对是躲不开的了。

电光火石间,一枚石子破空而至,正巧打在了那柄匕首之上。

只听‘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随即只见血花飞溅,那护卫的头颅被高高抛起,随即砸落在地。紧接着其身子也被人踢出了老远,砸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之上,带起鲜血如泉。

原来是王涛顺势一刀了结了此人的性命。

岭南七霸心中皆陡然一惊,怎么也未料到场中竟还有人隐而不出。

王涛面色则有些复杂,心中甚是担忧。

此人是正是邪?何时来的?为何而来?又为何隐而不出?

陈桓与林昊两人先后自树上一跃而下。

林昊刚一站定,便冲场中众人憨憨一笑。很是人畜无害的样子。

陈桓则一言不发,只皱着眉头深深看了马车方向一眼。

何老三见到两人皆是一身粗布衣衫,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模样,便禁不住心生轻视,大喝道:“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杂种,敢坏爷爷的好事,早点滚,否则就把命留下。”

何老大皱了皱眉头,眼见其中一少年一脸镇定,一副处变不惊的淡定模样,便知其绝非等闲之辈。估摸着刚才出手的便是此人了。思及如此,他厉声呵斥道:“老三,住口!”

其余三人皆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何老大又转过头来,抱拳冲陈桓两人问道:“不知两位是哪位高人门下?”

陈桓闻若未闻,根本不搭理他。

林昊倒是挺想接话的,但他又怕自己嘴笨,说漏了什么,便也只能悻悻然装没听见。如果不是看在王涛忠心护镖的份儿上,两人是绝对不会出手的。什么江湖道义,今日一见,乱七八糟的,他这榆木脑袋就没看明白。

王涛小心翼翼地看着二人,心中有些拿不准。若这二人只是恰巧至此倒没什么,若也是为这批货而来,今日便绝无生还之路了。

琴声渐停,场中一片寂静,马车内人儿却没有半分要出来的意思。

陈桓右手握剑,上前一步,脸上挂起浅浅微笑,“好一曲《十面埋伏》。”

随即,马车内有女子动人嗓音清晰响起,只听其声便知其必是倾城佳人,“少侠要不留下再听一曲?”

“故弄玄虚!”还未等陈桓回话,见两人看也不看一众人一眼,耐不住性子的何老三冷哼了声,随即挥起大刀便向陈桓砍去。

何老大心中一动,再未阻拦。他有心试探来人斤两,若是事可为便再拼拼。

然而,长刀还未至陈桓身前,一根铁棒便迎面而来。

毫无花哨的碰撞,力与力的直接较量。

只听‘砰’的一声,何老三便被直截了当地震得倒飞了回去,一口鲜血喷出,拿刀的手微微颤抖,竟是连刀也握不住了。

“好大的力气!”场中众人脑海中皆闪过此等想法,随即面色复杂地看向林昊。

先不说大金刀本身就重达三四十斤,就何老三这身蛮力也是出了名的。然而,面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光头小子,竟一棒子便将何老三震飞了。

这力气之大,不言而明。

再看林昊,仅仅只是脚下土地下陷半分,竟似乎未受到半点影响。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林昊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道:“你这家伙,力气挺大的嘛。”

若是在这之前,何老三听到这句话,必然是觉得理所当然。

然而此情此景看来,却简直算得上是羞辱了。

而且还是自己无法反驳的那种。

何老三只觉得胸口浊气淤积,有些喘不过气来,气急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陈桓似笑非笑看了眼应该是被自家师弟气得吐了血的倒霉家伙,心中估摸着若是自家师弟再刺激他几次,是不是就能一命呜呼了。

场中众人再次愕然。

仅仅这么一手,便绝对足以震慑全场了。

更何况旁边还站了个看上去似乎更加非凡的陈桓。

何老三脸色难看,神色几度变化,终于抱拳拱手道:“技不如人,就此别过。”

陈桓讥讽一笑,当自己是三岁的毛孩子呢?这伙人的作风,他在树上时可是看了个清清楚楚。况且撤走怎么连要撤走的样子都没有?

果不其然,就在几人转身之际,何老大突然大袖一挥。

随即,便见密密麻麻一大片银针如同天女散花般向陈桓几人笼罩而来。

针尖微微发黑,显然是被淬了剧毒的。

紧接着,便见其余四霸十分默契地自两侧向陈桓三人杀来。

陈桓踏前一步,腰间长剑出鞘。手腕一抖,一翻,一挑,只听啪啪数声,不知不少根银色长针皆被长剑所挽剑花所阻,后又齐齐向两侧飞去。

五霸显然并未料到会如此,而且几人中本就有重伤的,老二、老三、老五还来不及躲闪,便被银针扎了个正着。只是瞬息的功夫便全身抽搐倒地不起了。

只是眨眼间,五人便只剩下了何老大,何老四两人。

“自作孽,不可活。”陈桓以长剑直指两人,面色阴沉,语气却平静异常道。

两人见事不可为,转身便逃。

陈桓哪里肯罢休,身形闪烁,施展轻功与两人缠斗在了一起。仅以一人便缠住了两人的脚步。

林昊见自家师兄与人打起来了,虽清楚这二人对自家师兄绝对造不成什么麻烦,可本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原则,也果断加入了战团。

只是数个呼吸的功夫,两人便轻而易举地制服了两人。

可正在这时,何姓两人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快拦住他们!”王涛见此,急忙出声道。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便在大笑声中,两人几乎同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王涛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自两人口中皆取出一颗假牙来,假牙上还残存着残余的黑色粉末。

王涛皱起了眉头。

陈桓却不准备再理会这一切,回身看着满地残尸,心中黯然。

这便是江湖吗?

微微叹了口气,他目光再次恢复清明,回头冲正在发懵的林昊道:“师弟,我们走。”说完,转身向树林深处而去。

林昊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紧随而去。

“两位少侠,可否留下名讳?他日在下必登门拜谢。”王涛抬头见两人欲走,急忙出声喊道。

“江湖儿女,居无定所,日后若是有缘,自会相见,告辞。”陈桓并未停步,平淡说了句,随即运起身法,快步离去。

林昊亦紧紧跟随。

“少侠,少侠......”王涛犹不死心,朗声喊道。

陈桓却再未回应。

马车之上,林殊菀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唇角微勾,“倒是识趣。”

王涛眼见与两人结识无望,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多想。随即他草草掩埋了几人尸体,又将还有口气的镖师们妥善安顿好,之后,来到马车前,歉然道:“林小姐,镖师中出现了叛徒,让您受惊了。”

林殊菀似乎并不在意,声音依旧平和清悦,“无妨,以后路途还是要仰仗王大侠照拂的。”

王涛心中微宽。

他却不知,此时的马车中佳人面色阴沉,心中冷哼,“果然如此,不过帮主的计划岂是那叛徒能阻止得了的。”

第56章 时间差不多了

以轻功疾行了数里后,陈桓的速度才减缓了下来。

林昊见自家师兄速度慢了下来,长长松了口气。他是以力气见长的,轻功身法本就不算太好,故即陈桓并未全速奔行,追起来仍是有点勉强。快跑两步追上陈桓,林昊气喘吁吁道:“师兄,......咱们走得这般着急作甚?又没干什么不见不得人的事。”

“那你以为我们帮了他们很大的忙吗?”陈桓回过头看着自家师弟,微笑反问道。

“难道不是?”林昊更加不解,奇怪道。

“你难道没发现那马车中的女子有什么不妥吗?”陈桓再次反问。

“不妥?”林昊呆了呆,旋即很认真想了想,“没有吧,除了那琴声乱七八糟的,有点奇怪外,没什么奇怪的呀。”

陈桓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昊的肩膀,“师弟啊,你还是太嫩了。”

林昊摸了摸脑袋,啥个意思?

陈桓耐心解释道:“你想呀,外面打斗得那般激烈,那女子不仅不害怕,还能在马车内悠闲弹琴,这不奇怪?而且即使到了最后,他们一方明显落了下风,那女子仍是镇定自若,难道不奇怪?所以一定有所凭仗。若我猜得不错,那女子应该才是这趟镖的真正护镖之人,其余人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否则,一大马车珠宝,怎么会没有高手坐镇?”

林昊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可师兄又没上车,怎么知道那是一车珠宝?”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陈桓一记板栗敲在自家师弟光头上,“后面的马车进林子时,车轮进土比较深,后轮扬起的尘土也不高,说明车很重。那车又不大,所以只可能是马车中拉了什么重物。而且,拉车的马匹都是膘肥体壮的好马,马车内之物又能引得岭南七霸觊觎,拉的不是珠宝还能是什么?难不成是石头?那五个家伙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去抢石头呢。”

然而,陈桓却不知道,那一车拉的还真是石头,只是石头的价值却比珠宝还要贵重得多。

“哦,”林昊讪讪点了点头,随即又小声嘀咕道:“那也不用走得这么急呀。”

“那女子的功力可比你我深厚得多,不赶快走,难道留在那儿等人家灭口吗?”陈桓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有些气笑道。

自家师弟当真是单纯得有点可爱呀。

林昊又呆了呆,随即反应了过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陈桓无奈摇了摇头,突然微微一怔,随口道:“我们这是在哪了?”

林昊也怔了怔,“俺不知道呀,是跟师兄来的。”

陈桓猛眨了眨眼,随即突然冲林昊憨憨一笑,“那个,师弟呀,咱估计又要在这林子里转两天了。”

林昊又怔了怔,随即脸色大变,“师兄,咱们又迷路了,对不对?”

陈桓挠了挠头,“没事,没事,过两天就能转出去了。”

......

街道上虽阳光明媚,低矮铁匠铺中却仍是昏暗非常。

老张头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铁,一边看着炉火旁围了一圈的六个鸟笼,乐呵呵笑个不停,不是还吹声口哨逗弄两下。

自己平日里打铁无聊得很,不想如今有六个小家伙陪着,打累了便看看它们的倒霉模样,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鸟笼中困着的是一只只通体雪白的雪雕,正是被于逸逮到的慕雪派的圣兽。

雪雕们一只只都病蔫蔫的,一副半死不活的狼狈样儿,哪还有半分原本的神骏英武。在慕雪派中,它们都是被人悉心照料,奉为至宝的存在,何时有过被人关进铁笼里的经历?更何况它们本身是喜寒不喜暖的习性,而现在却整日里被放在炉火旁烤个不停,没死就已经是很坚强了。

正在这时,一中年人自铁匠铺外走入,手中拎了三只雪雕,正是于逸。他走到老张头身前,将雪雕随意丢在地上,恭敬抱拳一礼道:“前辈。”

老张头放下手中铁锤,看着于逸笑呵呵道:“小于啊,又来送雪雕了啊。”

于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即以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少爷说,让前辈将您这儿的雪雕连带着这三只再折磨折磨,然后明日都一起放了,不用生龙活虎的,这般便行。”

老张头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舍道:“哎,别呀,老头子还没玩儿够呢。”

于逸继续道:“少爷还说,三天时间差不多就够了,若时间再长,慕雪派慌张之下连收徒大典都不举行了,就有乐子看了。”

老张头闻言,有些不甘地撇了撇嘴,“那明天让小风来陪陪老头子,否则老头子不放。”

于逸皱了皱眉头。

老张头见此,有些不满,“小于呀,不是我说你,你管小风管得太严了,小风脾气好,什么都依你,但到底你是少爷,还是小风是少爷?”

于逸眉头皱得更紧。

老张头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小风都不在意,我一个老头子瞎操心什么?”他又抬头看向于逸,随意道:“小于啊,老头子说着玩的,你当没听见就行,啊?对了,小风还说了什么啊?”

于逸继续道:“少爷还说,慕雪派收徒大典,前辈可以去凑凑热闹。”

老张头眸子一亮,“那天会有好玩的事儿发生?”

于逸平静道:“少爷没说。”

老张头撇了撇嘴,“小于,跟你聊天真没劲,你就不能活泼点?”

于逸紧抿嘴唇,不发一言。

老张头无趣地撇了撇嘴,摆手道:“滚吧,滚吧,老头子不浪费你时间。”

于逸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老张头无奈叹了口气,随即对着于逸背影喊道:“别忘了跟小风说啊,要不老头子可真不放。”

......

随着慕雪派收徒大典的日渐临近,江湖诸人越聚越多,镇江县也越来越喧哗热闹了起来。

镇江县的老百姓们虽仍是战战兢兢,却也不乏胆大又头脑活络之辈,趁着各地人马聚集镇江县之际摆起了摊位,专门高价出售镇江县及其附近特产,说得天花乱坠,吸引了不少年轻人自愿掏腰包,倒也是赚得不少。

镇江县街道之上随处可见拿刀佩剑之人,细细看去竟是比镇江县当地居民的数量还要多,倒是稀奇。

似乎为了迎合镇江县的热闹喧嚣及江湖人愉悦的心情,老天爷这几日也很是给面子的整日里阳光灿烂,让无数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春日和煦

听风客栈中,一位白衣少年双手枕于脑后,仰躺在客栈楼顶上晒太阳。虽身周无人,楼下街道上却是人流如织,热闹不已,倒也不觉得无聊,反而是自在惬意得很。

忽而,一道红影窜上楼顶,径直停在了萧风身旁。

萧风依旧微眯着眸子打盹儿,一点要搭理来人的意思也没有。

牧梓裳也不在意,亦学着萧风仰躺在了楼顶上,微微眯起眸子看着和煦春日,随意道:“怎么在这儿?一个人不无聊吗?”

萧风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微微摇了摇头,随意道:“在这儿听街道上人声鼎沸,挺好的。”

牧梓裳笑眯眯道:“那姐姐带你去逛街,怎么样?”

萧风又摇了摇头,“这样他们一伙人都会提心吊胆的,再说我现在也懒得动弹。”

牧梓裳无趣地撇了撇嘴,“我说,你怎么一点少年人该有的生气都没有啊。”

萧风转过头来,眯着眸子微笑看她,“我只是懒而已。”

牧梓裳呵呵一笑,“借口!”

萧风不再搭理她,再次转回头去,继续打盹儿。

又过数十个呼吸的时间,牧梓裳突然凑到萧风耳边,轻柔道:“小家伙,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喜欢?”温热的呼吸同春日一般温暖。

“嗯?”萧风慵懒应了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牧梓裳继续道:“所以,如果我想让你成为我的蛊人,你同不同意?”

萧风忽然大大伸了个懒腰,睁开眸子随意道:“那你就回去吧。”

牧梓裳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无语道:“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萧风点了点头,认真道:“我知道,但如果我要还的人情是这个,那还是算了。”

牧梓裳皱起了眉头。

萧风平静看她,“我说的是真的。”

牧梓裳叹了口气,“你便不能不这般机敏吗?”

萧风浅浅笑了笑,“所以,千万不要想用你师傅的那个东西控制我。”

牧梓裳又叹了口气,无奈耸了耸肩,“所以,跟你在一起时也千万不要想着耍什么小聪明。”

萧风微笑点了点头。

牧梓裳又叹了第三口气,随即,很是无奈地将一莹绿色小虫子放回了碧绿色竹筒之中。

萧风这才又恢复慵懒姿态,平静道:“本来以为你来找我,是要问我请你来干什么的呢,没想到你竟能耐得住性子。”

牧梓裳眨了眨眼,“其实你可以晚点再说的。”

萧风从脑后抽出一只手来,在面前甩了甩,懒散道:“时间差不多到了,不拖了。”

第57章 天谕殿内外的对峙

萧风的一番讲述虽简明扼要,牧梓裳却真是有点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不敢相信。

这小家伙找自己的目的竟这般简单。

只是替数十个江湖人解蛊而已?!

这几乎是随随便便个刚入门的蛊师都能做到的啊。

因为蛊师的的基本功就是解蛊啊。

不对啊,这小家伙以前挺机灵的。

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这小家伙没睡醒?

要不是被人掉包了?

难道他不知道对蛊师来说人情意味着什么?又或者不知道他的人情对蛊师们来说有多大?要不就是不知道自己可是蛊冢中百年难得一见的蛊道奇才?

这般随意,这般简单,最主要的是这般的暴殄天物,真的好吗?

然而,下一刻,她又听到更过分的是一句话,“其实我对你......还有点不放心的,所以我想了想,打算今晚先带你去看看情况。”

“你......”牧梓裳微微怔了怔,随即勃然大怒。自己乃天纵奇才,这般简单之事竟还被人质疑了?

她正欲破口大骂,便听萧风语气十分平静地打断道:“你先听好我的要求再说话。第一,不能被对方的蛊师察觉;第二,必须保证所有人的安全;第三,速度必须尽可能得快,必须赶在被人发现前全部解完。”他转头认真看着牧梓裳,“你能保证做到吗?”

牧梓裳又是一怔,随即一下子蔫了下去。这孩子看来真没被掉包,这要求完全是难为人啊。

萧风显然也知如此,有些歉然地冲其笑了笑,“我这么要求的确有些难为人了,你若办不到也没关系。不过,我还是存了一丝侥幸的,所以今晚你我先去探探情况,若事不可为不为便是了。”

牧梓裳闻言,立即精神了不少,正准备再说些什么,便听萧风又道:“有人找我,我先下去了。”说着,也不等牧梓裳回应,径自跃下了楼顶,往听风客栈内而去。

牧梓裳微微一怔,张了张嘴,又悻悻闭了嘴。她刚才想问那些萧风要救的是什么人,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萧风一进三楼便见到自己房门前,萧天月正使劲儿叫门,祝青山则静立一旁,一脸风尘。

萧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唤了声,“别敲了,在这儿呢。”

萧天月见萧风竟是从外面而来,不由微微一怔,下意识问道:“公子,您去哪了?”

萧风浅笑解释道:“我可没出去,在楼顶晒了会儿太阳。”

萧天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萧风又转头看向一旁风尘仆仆的祝青山,温和道:“祝兄可是要问令妹之事。”

祝青山闻言,连忙点头,“不知萧兄可有小妹下落了?”

虽三日前萧风曾向他承诺两日后便会有消息,他却并未打算欠萧风这个人情,所以这三天一直在外奔波。可三日寻觅,他竟是半点有关自己小妹踪迹的信息也没找到,无可奈何下便只能再回来寻萧风了。

只是自己一离开就是三日,又未同萧风几人打招呼,不知几人还有没有对小妹之事上心,祝青山难免心中有些惴惴。

萧风上前推开房门,微笑道“是有些了,不过在下还需要等一个人回来才能告诉祝兄,祝兄不妨先进屋等会儿。”

祝青山微微皱起眉头。

萧风温声解释道:“祝兄放心,令妹并无什么危险,只是在下还需要先确定一件事。”

玄风酒楼中,苏钲平静看着面前脸色略有些难看的男子,“这么说,黑龙王约在下单独谈谈是准备当一次大善人了。当真稀罕。只是此事乃在下门派之事,似乎与李兄无关,李兄未免管得太宽了吧。”

许天望皱了皱眉头,“我只是提个醒,放不放是你的事,只是希望你莫要后悔才好。”

苏钲微微一笑,“那估计是要让李兄失望了。”

许天望冷冷一笑,“这么说,你是不准备放了?你可想过后果?”

苏钲慵懒打了个哈欠,“这便不必李兄费心了,况且,这小小镇江县应该还没有能有如此大面子之人。”

许天望微微诧异,随即忽而意味深长一笑,也不再理会苏钲,转身拂袖而去。这伪君子真是天真得很,那就让你长长记性好了。

苏钲目送许天望背影消失在雅间门外,淡漠一笑,跟了明月使几天便真当自己是正人君子了?可笑!什么后果?后悔?不知所谓!

天谕殿殿门外,几乎全部的文武重臣齐聚于此,跪请帝君收回成命。

自溪风帝国长立以来,江湖与朝堂便一直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涉。也因此,彼此才会相安无事。

而如今,帝君竟要打破这维系了近千年的界限。

这如何能不让文武百官惶恐惊呼?

天谕殿内,萧武天看着面前厚厚一沓内容几乎相同的奏折,冷冷而笑。

几日前他只是稍稍透露了些风声,朝堂上反对声便一个接了一个,彼此起伏。而今日他也只是稍稍一提,便引百官反对。或许是最后的那句改日再议给了他们错觉,竟给了他们胆气以这种方式逼他妥协吗?

但这是孤是天下,孤的大好河山,那是孤之家事,与尔等何干?又岂容尔等指手画脚?

一旁静立的萧哲皱着眉头看着身旁面色略显狰狞的父王,有些无奈,又有些担忧。

以往,若是出现满朝反对的情况,父王绝对不会如今日这般极端,必会再三考虑,并找朝中重臣商议讨论,分析厉害关系后才会谨慎做出决定。

可今日,涉及缥缈楼及缥缈公子,父王便似魔障了般,固执己见,一点意见也听不进去,半分也不愿妥协。这并非智者所为,亦非一国之君该有的气度。

可这些话又岂是他能对父王明说的。

再次叹了口气,萧哲不免想起那个善解人意的少年来,若是他在此,想必该是有法子让父王改变心意的吧。z可是他何时才会回来呢?

日头升高,渐渐爬上了头顶。

天谕殿内仍是一片寂静,无任何回应。

天谕殿外亦一片寂静,无一人离开。

双方便这般僵持,无一方肯让步。

第58章 钓鱼(昨天的更新)

时至正午,天谕殿内仍无任何回应。

殿外,文武百官亦无一人离开。然而,有些身体差的官员却已渐显不支之态,神色开始恍惚。

忽然,人群之前传出一声闷响。

神色有些恍惚的一众人下意识朝声音发出方向看去,便见百官之首,一位未着官服的文士模样的花甲老人双目紧闭,软倒在地。

显然因体力不支昏死了过去。

“帝师!”

一声惊呼,随即百官大惊,殿外喧哗声一片。

天谕殿内,听闻殿外突然响起的喧哗声,萧哲皱了皱眉头,下意识抬头往殿门方向看了看,神色略显担忧。

外面似乎出事了。

萧武天也皱了皱眉头,却并未有什么表示,继续自顾自埋头批阅奏折。

忽而,殿内有风铃声响起,阴暗处人影微微闪了闪。

萧武天眉头微微一挑,随即站起身来,往屏风之后而去。

萧哲目不斜视,继续翻阅奏折。作为皇都的半个主人,他清楚那风铃声非真正风铃,而是暗卫口令。

而皇都暗卫,直属皇都帝君掌控。

不多时,萧武天返回书案前,嘴角挂着浅浅微笑,心情似乎变得十分不错。

萧哲心中略有些疑惑,却并未开口询问。皇家中最忌讳的便是知道得太多,即使是父子也不会是例外。

并不出乎萧哲的意料,萧武天显然也没有同自己分享的心思,只是在坐定后忽而平静道:“哲儿,柳师近日身体不适,明日你可代父王去慰问一二。”

能被帝君称之为师的自然只可能是帝师柳自语。

萧哲有些愕然地抬头看向萧武天。虽然帝师已是花甲之年,身体却是极好的。况且,早朝时他明明看柳师的气色并不算差,怎会突然身体不适了?随即他又反应过来,自己这般着实有失君臣之礼了,连忙低下头,强压下心中疑惑,恭声道:“儿臣明白。”

“嗯。”萧武天并没有计较萧哲的冒失的打算,满意点点头,随即挥手道:“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便先退下吧。”

萧哲皱起眉头,“父王,那殿外的百官们......”

萧武天再次皱起眉头,不耐道:“告诉他们,三日后孤会给他们答复的,让他们散了吧。”

“可父王......”萧哲还想再说点什么。

萧武天有些烦躁地挥手打断,“倘若他们还想在那儿跪着便让他们跪着吧。你去吧。”

萧哲眉头皱得更紧。父王如此这般,可没有半分要退步的意思,看来与缥缈楼的正面碰撞在所难免了。

心中不由微微一叹,萧哲只能躬身施礼道:“是,儿臣告退。”

萧武天不耐地点了点头。

萧哲听话地躬身倒退着出了殿门,随即转身离去。

萧武天抬头目送萧哲直至消失在天谕殿,随即眉头微微舒展,嘴角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

蔚蓝的天空,安静的茫茫大地,有溪流自远处而来,汇于祥和平静的小村落前,哺育着一代代世代居于此处的数百之众,又悠悠延伸向远方。

小溪旁有了一座小亭,古朴优美;古亭内石桌石凳俱全,在溪水潺潺映衬下倒是雅致得很。也不知是小村落村民有心为路人提供歇脚之地,还是自小石亭存在便是如此。

此时,古亭之中,一道身影正安静坐在石凳之上了,手握一杆细杆,悠闲垂钓。

那身影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衣衫,面色温和,气质淡泊,看年纪也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年轻得很。他看似平静普通,只这般坐着,便给人一种渊渟岳峙之感,令人经不住生出自惭形愧之意。

远处一黑衣男子急掠而来,身后拉出一道道残影。随即便见男子在古亭外陡然驻足,之后静静而立。

片刻后,垂钓之人手中鱼竿微微抖动。

垂钓之人微微一笑,随即便见其手微微一抖,银色细线顺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随即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一条斤余重的大鱼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他身旁的竹篓之中。

垂钓之人再次笑了笑,随即又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微敛,自嘲地摇了摇头。

随即他回过头看了眼黑衣男子,温和笑道:“辰风,来了,坐。”

“殿下。”辰风对着青年微微躬身一礼,却没有半分要依言坐下的意思。

青年也没强求,继续道:“你既然来了,想必事情也差不多了吧?”

“嗯。”辰风微微点头,“皇都那便已经得到消息,只是还不知结果如何。”

青年满意点了点头,随即动作娴熟地开始投饵抛线,随口道:“辰风,你说若鱼儿知道我撒的不是美食,而是饵,它还会不会咬钩呢?”

辰风想了想,平静道:“它若真饿了,还是会咬钩的。”

青年点了点头,“所以我只需静心等待即可。”

“殿下英明。”黑衣青年亦点了点头,随即提醒道:“不过,殿下是不是该回去了。”

青年再次点了点头,“这是自然,之后皇都应该会热闹上一阵子,我不在场岂不惹人怀疑?”

听风客栈中,萧风,萧天月,祝青山三人隔桌而坐,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一边悠闲品茶,倒是惬意。

丝毫看不出三人是在等人。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有开门声响起,接着是‘砰’地猛烈关门声。

看来隔壁之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萧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来,冲祝青山微笑道:“请祝兄稍等,在下要出去片刻。”

祝青山微微一怔,旋即点了点头,“萧兄自便即可。”

萧风冲其歉然笑了笑,随即平静出了房间。

几个呼吸后,隔壁传来敲门声,很是客气有礼。

萧天月与祝青山恍然,看来萧风口中的要等之人已经等到了。

祝青山心情变得有些忐忑。

未过多时,萧风返回客房,神色与出去之前没多少变化。

祝青山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萧兄,......”

萧风自然知晓他要说什么,冲其安慰地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令妹踪迹在下已经知晓,并无什么危险,祝兄大可放心。不过这事儿内情有些复杂,不便向祝兄提及。不如这般,若祝兄信得过在下,此事交于在下处理,可否?。

祝青山微微一怔,有点没反应过来,旋即他眉头皱起,有些不悦,“那祝某何时能见到小妹。”

萧风平静道:“明日辰时后来接人即可。”

第59章 异变

夜色渐深,喧闹的镇江县街道也逐渐变得空旷寂寥。

行人渐散,万家灯火渐熄,商铺酒馆也接连开始了打烊,热闹了一天的镇江县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月色皎洁,倾洒于空旷街巷,安详美好。

正在这时,寂寥无人的街道上,忽有夜风习习,紧接着一白一红两道魅影急速而过。

穿过几条街巷,不多时,两道人影在映月客栈不远处陡然驻足。

牧梓裳转过身来,一脸微笑看向萧风,“小风,你不再考虑考虑?当真不打算与我同去?难道就不怕我胡来?”

“不去了,”萧风浅浅微笑,“我想你该是有些分寸的。再者,我还要事要办,没空在这儿浪费时间。”

牧梓裳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好吧,好吧,知道你是大忙人。”

萧风平静点了点头,“不过要记得,今晚是查看,不是给下马威,更不是让你来解蛊的,不要做什么手脚,也不许自作主张,否则我会赖账的。”

牧梓裳嘻嘻一笑,“既然不放心,那就一起进去看看呗。反正看你一副悠闲模样,事应该不算急。”

萧风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而去。

牧梓裳见此,无趣地撇了撇嘴,亦转身往映月客栈方向而去。

跨过大半个镇江县城,穿过繁华的城镇商区,又拐过几条街巷,入眼便可见屋舍渐显破败,间或有鸡鸣狗吠之声响起,尽显深夜之寂寥。

这儿才是镇江百姓们的房舍,刻写了无数繁华巷区难见的贫瘠破败,艰辛困苦。

沿小路再行近半刻钟,便可见庄园座座,或打点精致,或破败萧条,或朴素简单......庄园的规格布置的不同亦体现了主人家身份的差异。

一间朴素庄园中,有屋舍座座,此时灯火通明。

其中一间屋舍内,数十个七到十岁不等的孩子蜷缩在墙角,低低抽泣。

而隔壁的另一间屋舍中,四名身着浅黄色衣衫的弱冠青年正一边吃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倒是自在。

“嘿,好不容易遇上这种江湖盛事,谁知我们师兄弟四人竟是这般命苦,只能在这儿守一群破孩子。”一麻脸青年仰头灌下一大碗酒水,有些自嘲道。

“谁说不是呢,怪只怪咱们运气不好,少主挑谁不好,随手一指便指了咱四个。”麻脸青年对面的青年叹了口气。

“就是,热闹没得看不说,还要守在这破地方。”另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摇了摇头,也唉声叹气道。

“行了,你们仨就知足吧,怨天尤人的,丧气。”最后那青年倒是没什么不悦的情绪,随意道,“屋里这群孩子比咱们倒霉多了,再过几天不知道还能活几个。”他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继续补充道,“再者,你们可别忘了,少主领我们来可不是让我们看热闹的,我听说慕雪派的人也不怎么好惹,反正这几天在江湖中声望可是不小,搞不好收徒大典那天少主会吃亏,那留下的那几个准会被很收拾一顿。咱师兄弟四个在这儿虽说无聊,可好歹不会祸从天上来,对不对?”

“也是,这么想着心里还真好受了不少。”清秀青年点了点头,赞同道。

“周师兄说的在理。”麻脸青年也点了点头。

“周师弟乃豁达之人,师兄佩服佩服。”麻脸青年对面青年拱手道。

“王师兄客气了,小弟在担当得起。”最后那青年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还礼道。

麻脸青年对面的青年满意笑了笑,正准备再客套上两句,正在这时,一阵清风刮入屋舍,吹得烛火摇曳跳动,窗外似乎有白影微微闪了闪。

“谁?”王誓心猛地颤了颤,厉声斥道。

院内一片寂静,无任何回应。

四人微微打了个寒颤,觉得背脊有点发凉。

王誓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随即压低声音道:“三位师弟可曾看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周冲往三人身边靠了靠,“应该.....应该没有吧,反正我没看见。”

剩余两人也连忙跟着点了点头。

王誓紧了紧外衫,小心环视了下四周,咽了咽唾沫,“真的?那个......你们刚才真没看到白影之类的东西。”

李涛也咽了口唾沫,声音有点发颤道:“白影?刚才.....那个不是师弟的幻觉吗?”

向林也四下打量了番,“那我好像也看见了,不会是碰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屋门被风猛地刮开,门外又有白影闪了闪。

四人眨了眨眼,随即相互对视了一眼。

王誓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然而下一刻,他便听身后三声‘扑通’声响起。

他的心禁不住揪得紧紧的,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他再回过头来,便见三个师弟不知何故竟都瘫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王誓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上下鸡皮疙瘩四起。

“周师弟?”犹豫了下,他小心翼翼地喊道。

四下无人回应。

“李师弟?”

屋内依旧寂静一片。

“向......向师弟?”

屋内有白影微微闪了闪,随即消失不见。

王誓心脏狂跳,慌不跌一步跳到三位师弟身旁,有些色厉内荏喊道:“什么人装神弄鬼的?给我出来!否则王某......”

只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觉得脖颈处微微一凉。

随即便听身后传来稚嫩却十分悦耳的少年嗓音,“哦,在下出来了,阁下当如何?”

王誓心中咯噔了下,随即声音发颤道:“请问是哪位高人,我绮云台是何时招惹过阁下了吗?”说着,他便要转过身去。

然而,下一刻,王誓只觉得后颈处有轻微刺痛,紧接着有温热液体顺脖颈流入衣襟之内。与此同时,便听身后声音接着道:“在下的剑很不稳,所以阁下最好不要乱动。”

王誓连忙停下动作,语气略带焦急道:“明白,明白。阁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脖颈处的剑微微松了松,随即身后声音再次道:“告诉苏钲,他抓了不该抓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王誓心头一跳,赶忙连连点头。

“嗯。”身后之人似乎对王誓的态度十分满意,“另外,让他这几天老实些,不要再干什么出格的事,明不明白?”

“明白,明白。”王誓再次点头。

“嗯,既如此,你便也睡上一觉吧。”身后之人又平静道。

王誓闻言,刚欲点头,忽然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准备辩解一二。只是,下一刻,他便觉得脖颈处一麻,眼前一黑,现在没了意识。

萧风将剑身在王誓身上擦了擦,手腕一抖,长剑收入鞘中。

随即萧风看着面前昏死过去的四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般品行,也难怪会被派来看门。

忽然,萧风眉头皱了皱,身影一闪而逝。

再见到萧风身影时,便见他已来到院内,警惕打量四周。

下一刻,院内突然风尘四起,卷起枯叶纷纷。

萧风眉头紧皱,抬头环顾四周。看来自己来时被人监视的感觉并非自己的错觉,只是连自己都难以察觉到踪迹,江湖上何时出现此等人物了?

第60章 有空去登天山脉看看吧!

风卷黄尘,狂风声势渐大,渐有龙卷之势。

枯叶纷飞,间有飞沙走石,及各色物什东倒西歪,渐随风势而行。

不多时,院内便已是狼藉一片。

萧风警惕环视四周,眉头紧皱,脑中思绪飞快转动。

困人而不伤人,这突然而起的小龙卷是何?是何人手笔?来人又是何意?

又过数十个呼吸的功夫,狂风渐大,渐有大小不一的石块顺卷风之势而上绕龙卷旋风而行。

疾风卷石,风声霍霍。

可令人奇怪的是,石块顺风而行却不依风速而行,后者紧追前者,大者渐超小者,竟是自行排起了序,倒是古怪。

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声势浩大的旋风,萧风脑海中思绪变换。

忽而有灵光闪现。

随即只见他缓缓抬步,竟顺着风势缓缓向旋风中央而去,完全无视擦身而过及打在身上的大小石块。

风速渐大,少年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似乎在追赶狂风的速度。

不多时,其身影便化作一道白影。

乍一看,少年几乎与暗灰色旋风融在了一起。

又过数十息的时间,狂风龙卷之势已成,似遮天蔽日。紧接着,便见龙卷中央有一点白芒突兀亮起,与此同时,风势亦陡然加快,带了与方才完全不同的无法言喻的锋锐及霸道之气,似其有无数柄利刃袭身而来。

萧风眉头一挑,身形亦陡然加快,却不再沿风势而行,而是在狂风中飞快踏步。

只是瞬息间,其身周数丈竟也迅速形成了一股小型龙卷,逆大势而行。虽不可能与数丈外的龙卷风势分庭抗礼,却足以保证少年在利刃般的狂风中安然而立。

“咦?”狂风中有声音突兀传出,似乎十分惊讶。

下一刻,便见萧风身周有霸道刀意陡然出现,向萧风迎面袭来。

萧风轻蹙了下眉头,随即忽而大袖一挥,一声轻喝,“破!”

便见有寒光乍现。

随即,龙卷骤停,风尘俱息,天地重复清明。

霸道刀意亦无影无踪。

唯见一背负长刀的黑衣老者伫立院中。

长刀似乎很重,以致老人只是平静站着,也能让人想到其行走间的步履蹒跚,颤巍巍的。

老人先是一脸愕然,随即爽朗大笑,“好聪明的小家伙!今日能见如此一战,快哉,快哉!”

萧风并无丝毫意外之色,冲不远处突兀出现的老人温和笑了笑,随即上前一步,抱拳施以晚辈礼道:“晚辈萧风见过陈老前辈。”

老人的大笑声戛然而止,随即一步到达萧风面前,有些奇怪地看向萧风,“小家伙,你认识老夫?”

萧风微笑点了点头,语气不卑不亢道:“云兄时常提起,自然是认识的。”

老人神色微怔,“你怎知老夫是骆寒的师尊?”

萧风微微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一脉相承的刀意,萧风自然是能猜出其身份的。只是这些事涉及云骆寒及老人的武功根底,一般人又岂能一眼看出?萧风若是真说出来,难保面前的老前辈会不会误会。

老人对于萧风的不答也不在意,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神色变得有些复杂,不知是感慨多些还是欣慰甚之,半开玩笑道:“老夫以为骆寒心中只有他兄弟呢,竟不想还是记挂着老夫的。”

萧风继续微笑,没有丝毫要接话的打算。

老人自觉无趣,低头看着萧风,认真道:“少年人,心思别这么重。”

萧风浅浅一笑,随意道:“出门在外,自然是要想得多些的。”

显然,两人说的是同一件事,也不是同一件事。

老人微挑了一下眉头,又问道:“那小家伙,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萧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前辈若想说,在下便是不问,前辈也是会说的。”

老人忽而叹了口气,终于将自己心里的打算彻底打消了。这孩子无论悟性还是资质都属世所罕见,可到底与自己的心性不合,可惜了。

想了想,老人再次问道:“你可知老夫刚才是何手段?”语气中少了分开怀,多了分平静。到底是与自家徒儿有些渊源的,虽不可能有师徒之实着实有些惋惜,老人倒也不介意给萧风些指点,

萧风抬头奇怪看了眼老人,随即微微皱眉,道:“有阵法,似乎还有......一些晚辈看不懂的东西。”

“你看不懂的东西?”老人语气中有些讶然。他本以为这少年只会说阵法的,毕竟有些东西并非如今的少年可能知道的,不想竟还能看出点别的来。

“嗯。”萧风点了点头,认真道:“比如阵法中前辈是如何融合进了刀意的,再比如前辈之前是如何穿过我布下的阵法的,”他抬头看了眼老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老人更加惊讶,甚至有些难以置信,这小小地方怎会有如此眼力之人?

萧风自然不知老人心中想法,也没等老人回话,又接着认真补充道:“当然,前辈回不回答凭心情即可,晚辈不会强求。”语气平静,似乎还带了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傲然。

老人又微微一怔,这小家伙竟也会有这般洒脱的时候?随即,他又有些神色复杂地笑了笑,忽然莫名其妙道:“小家伙,有空去登天山脉看看吧。”

无论战力还是资质,这小家伙都应该到了标准,不适合在这儿空耗光阴了。

萧风闻言,微微皱起眉头,既未点头也未摇头,更未出言询问。

老人无奈笑了笑,随即冲萧风摆了摆手,“好了,小家伙,老夫就只能说这么多。对了,回去别告诉骆寒,任务完成了就别再墨迹了。另外,人挺不错的,但不太适合。”

萧风平静点了点头。

老人也不再多说,转身颤巍巍向院外而去。

步履维艰,很让人担心。

萧风却并未出言挽留,只是平静相送。

忽而,他心念一动,抬头朗声问道:“前辈,敢问您与云兄此次是不是也要去登天山脉?”

老人脚步微微一顿,身子似乎因长刀太重稍稍晃了晃,随即淡淡点了点头,“不错,”他感慨道,“这天地还很大。”

萧风也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静静而立,目送老人渐行渐远。

第61章 热闹

这几日的镇江县已足够热闹了,热闹得几乎堪比远在数千里之遥的临澧县。

然而谁也不会料到的是,慕雪派收徒大典还未开始,镇江县的热闹程度竟还能更上一层楼。

当然,这并不是说又有多少江湖势力准备在镇江县乱局中横插一脚,而是,在慕雪派收徒大典的前夕,镇江县内发生了几件足以令人津津乐道之事。

早市中,随处可见镇江百姓们交头接耳。内容除了讨价还价,东家阿婆的狗偷叼了西家大婶晾在外面的鞋子,南边那家丢了只鸡吵到了北家,谁家孩子有多乖巧等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再局限于人们嘀嘀咕咕,含沙射影地小声议论身镇江县聚集的众多江湖人,更多的谈资是昨夜半夜突兀出现在镇江县夜空,几乎照亮了整片县城的硕大烟花。

烟花在民间虽说稀罕,可逢年过节老百姓们还是能趁着富豪们相互炫富饱一饱眼福的,所以自然算不得如何惊奇。

但,昨夜的烟花却真真实实是令人见之难忘,可以说是镇江百姓们或者说镇江之所有人平生之仅见。

银色烟火悄无声息升上夜空,平静得似乎只是夜空中转瞬而逝的流星。然而当其怦然炸开,却是几乎笼罩了大半个镇江县城,衬着明月当空,月色皎洁,似星辉漫天,说不出的绚烂瑰丽。

想必,这将是无数人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洪大盛景。

酒楼客栈中,一大清早便挤满了各色各样的江湖人,高谈阔论,把酒言欢。

喧哗声一片接了一片。

单单只是看着这热闹盛景,便足以让人热血沸腾了。

当然,令江湖人这般兴致盎然的自然不可能是老百姓们口中鸡毛蒜皮的市井小事,也会不是昨日那瑰丽壮美的灿烂烟火,而是凑巧的是,昨夜江湖上当真发生了两件足够成为众多江湖人好长一段时间饭后谈资的有趣事件。

第一件事,前来镇江县的二十余位绮云台之人,除少主苏钲外尽皆被人废去半数修为。

是真真正正的半数,不差分毫。

挥手毁去一人修为,大多数江湖人都可做到;出手小做惩罚,毁去一人部分修为,也有不少人能为,当然,这必须看那人的功力与把握火候。毕竟一个不留神,小做惩罚变成严惩不贷,江湖上其实也不少见。

但似去绮云台捋虎须那人这般,人人皆是被废去了半数修为,且分毫不差,这便有点可怕了。

看来绮云台是真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第二件事,也是不知哪位好汉大侠艺高人胆大地捋了虎须。当然,准确的说,到底是不是虎须,还有待商榷。

今日清晨,慕雪派中人收到了九只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雪雕。

竟有人主动招惹慕雪派之人,无缘无故将作为慕雪派圣使的在外巡查的雪雕尽皆折磨得那般凄惨。

这可是赤裸裸的挑衅。

虽说,前来镇江县的不少江湖人都存了试探慕雪派斤两的心思,可这般耐不住性子,这般明目张胆的下绊子,不知背后之人意欲何为?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没脑子,倒也是江湖人争论不休的重要话题。

当然,江湖人讨论这些,大多也都是抱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虽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话语中却都难免透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像是不是哪个江湖前辈看这两个势力不顺眼,或者说哪个霸主势力看不惯他们等等不靠谱的猜想也是层出不穷。

不过,如此一来,江湖众人显然对两日后的慕雪派收徒大典更为期待了。

如今便已是热闹非常。那日来临,江湖众势力齐聚,又将会碰出什么样的火花来?

映月客栈,苏钲听着门人一个接一个地禀报,面色难看至极。

许天望之言竟是真的。

竟当真有人为了区区一孩子而得罪绮云台这般的庞然大物。

当真荒唐至极,也可笑至极。

如今自己带来的精英尽皆折损,无论众门人气势还是绮云台的声望必都会受到极大影响。

况且,群龙盛宴日期临近,如此时候发生如此之事,群龙榜单上绮云台在江湖势力中的排名说不定也会受到影响。

他本并未将许天望那日之言放在心上,竟不想会惹出如此大祸事。早知如此,他又何必与许天望置气。只是低个头而已,有何可纠结的?

不过,既然如今木已成舟,他苏钲也不打算再主动去向许天望求和。

他虽可以不要脸面,可若是可以,他还是比较乐意体面些的。

反正天大地大,又非只有与许天望结盟这唯一出路。况且,昨夜之事,他苏钲才不信与许天望没有半分关系。既然你无情,也不要怪我无义了。

冷冷一笑,苏钲手中狼毫疾挥,不多时便见白萱上已洋洋洒洒地写了数千余字。他将白萱举在头顶看了看,随即唤来将一黑衣青年,将白萱折叠后递于其手上,平淡嘱咐道:“这个给本少主尽快送往门中,记得必须要快。”

黑衣青年淡漠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苏钲的应对之法显然是果断而决绝的,然而,距之不远处的另一间房间中,慕雪派之人却远不如苏钲来得爽利,当然也不如他来得极端。

只见此时,三位老者正看着面前神色萎靡的雪雕,眉头紧皱。

一手持暗褐色手杖的白须老头沉声道:“看来,圣子并不愿接受自己的使命。”

另一长眉老人面色严肃点了点头:“应当是如此,而且看情况,圣使们该是找上了同一人。”

那手持手杖的老人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如此这般,我们当如何?”

长眉老人面色更加严肃,稍作迟疑,随即道:“既然他们敢公然与我等叫板,想必也非寻常之人。”他转头看向一旁沉思不语的白衣老妪,“古妮,你有什么看法?”

白衣老妪迟疑了下,紧皱眉头道:“我在来镇江县前,曾碰上个很厉害的小家伙。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模样,声势却绝非普通先天可比,而且这小家伙也是雪雕选定的圣子之一。只是当时我着实没把握能拿下他,这才放了他离开。若我猜的不错,这次让圣使们吃大苦头的,应该便是这孩子了。”

长眉老人微挑了下眉头,“十岁出头的先天境?不可能吧。”

白衣老妪叹了口气,“但事实便是如此,而且这小家伙也古怪得很。”

手持手杖的老人眉头皱得更紧,“怎么怪了?说说看。”

白衣老妪想了想,语气古怪道:“圣使们对那孩子似乎不仅仅亲近,更多的是敬畏。”

“敬畏?怎么可能?”手持手杖的老人语气甚是惊讶道。

雪雕久居大雪山,是雪山的王者,生性高傲,岂会对人生出敬畏之心来?

白衣老妪点了点头,“的确是敬畏,既敬且畏,就好像......低等生灵见到至高无上的存在般。”

两位老人神色微滞,有些难以理解。

白衣老妪继续道:“所以,我觉得那孩子有望登上山顶。”

两位老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有浓浓的震惊之色。

第62章 暴力下的平静

在苏钲以决然姿态下定了决心,慕雪派的三位高人或震惊愕然或心情复杂的同时,作为始作俑者的萧风的心情却也是一点也不美好,反而苦恼得很。

因为他面临了一个对他来说,绝对比棋手天下还要困难的难题——哄小孩儿,还是哄一个精灵古怪,一点道理也不讲的小孩。

“停停停,那个......咱俩打个商量,行不行?”萧风见面前笑得纯净,实则一肚子馊主意的可爱少女毫无生疏感地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而且看样子是打算一直这么说下去,很是无奈地打断道。

“不行,没得商量,我就是要跟着你。”少女终于停下了喋喋不休,只是说出的话却依旧让萧风头疼万分。

这完全没法讲理啊。

“不是,你跟我非亲非故的,为什么偏要跟着我?再者,我跟你哥不熟,你不怕我卖了你?我说的是真的。”萧风面色认真看着少女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人畜无害表情,很是平静道。最后还不忘强调一下,显然这是没辙了。

这小丫头怎么比洛天怡还难缠?洛天怡至少一开始还能听自己说话,可这丫头完全自说自的。

怪不得在那儿呆了数天什么事也没有,自己进去时,其他孩子都在哭,就她笑得灿烂,还精灵古怪地冲自己眨眼。

原来完全是个小魔王啊。

少女依旧笑嘻嘻的,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萧风的嫌弃,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比我哥厉害啊,你同那个老爷爷的打斗,我可是看见了......”

萧风微蹙了下眉头。

小少女立即反应过来,语气一转,继续道:“而且你生得这么漂亮,人见人爱不是很正常吗?还有,我哥说漂亮的人心都很好的,所以,你一定不会卖我的,是吧?”她将小手在额头上点了点,作思考状,随即抬头认真道:“嗯......跟我哥不熟,这个没关系的,只要我跟你熟不就行了吗?”

萧风一脑门子的黑线。这丫头怎么这么多歪理?心怎么能这么大?

很是苦恼地挠了挠头,萧风当真是一点风度也不想有了。低头严肃想了想,他勉强保持平静道:“那若是这么着,等会儿你见到你哥,同他说说,若是他同意你跟我,我便让你跟着,怎么样?”

萧风对于绝大多数事皆可以说是皆能信手拈来:有道理可讲的萧风自然是很乐意讲道理,若对方不愿讲道理,用拳头说话便是。

可是面对这少女这种看似讲道理实则完全不讲道理的,萧风就真是无可奈何了。

难不成还能对这么个十岁不到的小家伙拿拳头说话?

“真的?”小少女闻言,却突然一脸惊喜,叫道。

萧风心中顿时生出了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紧接着,便听那小少女笑嘻嘻道:“那你就不用问了,我哥很听我的话的。”

萧风神色微滞,随即一脸苦笑。

正在这时,门外有敲门声响起。

萧风揉了揉脸,神色再次恢复平静,“请进,门未关。”

随即便见许天望推门而入。

他看到小少女先是怔了怔,随即奇怪道:“小风,你从哪儿偷来的野丫头?”

小少女竟一点也不恼,反而安静非常也乖得很。

萧风冲其平静点了点头,顺手请他入座,平静道:“这是祝兄小妹,我昨晚出去了趟就顺手带回来了。”

“哦?”许天望略略挑眉,“这么说外面之事真是你所为了?”

萧风顺手在小少女身上一点,随即点了点头

小少女忽而觉得困意袭来,迷糊了下,便很是直接地往萧风方向一歪,睡了过去。

萧风顺势扶住少女身子,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丫头就是看自己脾气好,好欺负。

许天望看也不看少女,继续道:“可你为什么废哪些人修为?”

萧风面色无丝毫变化,“我知道他们无辜,可绮云台不给他们些教训,他们是不会长记性的。况且,我并未大惩,对他们的根基没什么影响,修回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许天望皱起眉头,有些烦躁道:“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的。你这般我与苏钲该如何结盟?”

萧风平静看他,“你竟没想明白?”

许天望微微一怔。

萧风叹了口气,“乔帮,绮云台的大多数人是一样的性子,善变多疑。今日你与他结了盟便真能放心了?”

许天望皱起眉头,“你是怕他背后使手段?”

萧风摇了摇头,继续道:“苏钲还不值得我废脑筋,我只是单纯看他不爽而已。”

许天望想了想,“你这是逼他投靠乔帮。”

萧风想了想,认真点了点头,“误打误撞,差不多算是吧。”

许天望嘴角不自觉勾起,“这么说你是担心我,所以是在帮我?”

萧风微微一怔,随即瞪大了双眼,“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为了那些孩子。”

许天望却不再听萧风说话,爽朗大笑,随即洒然离开。

萧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

镇江县突生风波,除却客栈酒楼中一众高谈阔论,各抒己见的‘智者’们的大惊小怪,打定了主意表面上做出一副哑巴吃黄连的姿态,让江湖众人皆以为他们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实则各自在心中都打着小算盘的两方主事人外,镇江县其他势力自然也变得相当活跃,当然也十分勤快地做了不少小动作。

数十个可怜兮兮的孩子显然便是昨夜那人放盛大烟花的原因了,只是为何是吸引众江湖人前去,而不是送佛送到西?

难不成捋虎须之人乃是个侠义心肠的浪子,无门无派?

但在绮云台与慕雪派被人找茬的时间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此事绝对于与这两方势力之一脱不了干系。

基于此点原因,江湖人更倾向于那人是个归隐的老前辈或者是隐居山林的不世出高人。估计是嫌麻烦才会让一众江湖人自行处理。

反正众目睽睽之下,江湖各大势力也不会对这些孩子做点什么否则吃相就太难看了。

至于这些孩子为何会被关在那里,一众江湖人们倒不如何在意先,毕竟那点私底下的阴暗勾当,一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当然,便是有再过分的事,只要没牵扯到自身利益,不少个江湖人还是会选择袖手旁观的。

久经安逸,许多江湖闯荡之人早已忘了自己江湖闯荡的初衷。

古道热肠什么的,年轻时耍耍便可以了,如今没了热血,还要它作甚?

说实在的,若非镇江县在这个节骨眼上突兀出现了位高人甚者是一群底细不明的势力,他们才懒得动用那些气力,独善其身便可以了。

不过如今既已发生了意外,他们便也不得不有所安排。否则,一个不知跟脚的高人在身边,他们难免心中有些疙瘩,总觉得提心吊胆的。

不过,他们自然也清楚,涉及绮云台与慕雪派两方势力,这事儿不一定真能如他们所愿。

而若无意外,事实也是如此。

一来,谁又能料到这两件胆大包天的捋虎须事件并非什么高人所为,而是某个小家伙没事找事,随性而为呢?

再者,无论绮云台还是慕雪派,两方势力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所为之事也必不是什么好的勾当。

有些事江湖人心里明白即可,若真摆到台面上那就很不会做人了。

况且,他们两方吃了这么个众人皆知的闷亏,你若还来主动询问,这不是来打脸是什么?人家会好心好意将事情原委告知你?

开什么玩笑?

保不准人家会觉得你这是幸灾乐祸或者赤裸裸的讥讽嘲笑呢。

今日之事先记在心里,改天了再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而且无论势力庞大的绮云台还是底细不明的慕雪派,江湖上绝对没人乐意就为这点事得罪便上。这一点也不划算。

所以一众老狐狸们便玩起了相互暗示,比起了养气功夫。

谁先耐不住性子,谁来当这个出头鸟,我们先忙别的。

不过,对于这点,萧风自然是早已料到了,而且他也并不打算让这些人失望。

只是若是早知后果,或许他们更喜欢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先前萧风不打算插手镇江县之事是因为不想多管闲事,也不想耽误行程,可如今耽误行程是铁定的了,而有人又不长眼,他也没办法。

心里不爽自然是要出手的了,否则要拳头干嘛?

不过,在这之后也是要有点其他小文章的。

利益最大化可不只是商人们的专利。

于是还未至晌午,镇江县便开始有许许多多的小道消息流传,不知何人传出,却几乎充斥了镇江县的所有江湖人出没之地。

而到了下午,萧天月更是直接出面,很是大爷地发表了声明。

具体意思就是: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我们缥缈楼不管。但千万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另外多长点眼力,别一不小心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于是一众江湖势力尽皆恍然大悟,紧接着又开始战战兢兢,私底下的许多小动作也收敛了些。

果然老实了不少。

开什么玩笑,若是真被缥缈楼抓到了什么把柄,那后果绝对是要比招惹了小人门派绮云台还要恐怖得多。

不过,镇江县齐聚的众多江湖势力中自然也有不以为然之人及势力。毕竟明月使可不能真代表了缥缈楼。有些更是小动作做得明目张胆,似乎生怕萧天月不知道般,比如气焰嚣张的白杨盟之人。

只是当天傍晚,那十几个白杨盟中人便被萧天月领了一个稚嫩可爱的小姑娘与两个面目俊朗的青年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收拾了番。

打得一个个抱头鼠窜,只差没哭爹喊娘了。

那气焰绝对比白杨盟嚣张霸道得多。

于是其他几个不怎么老实的势力也瞬间老实了不少。

还说不掺和镇江县诸事?

那你明月使还是掺和掺和吧。

便在这般诡异而又平静的氛围下,江湖众人度日如年地悠悠挨过了一天两夜。

慕雪派的收徒大典也悄然而至。

第63章 再见云飞扬

这日的镇江县,清晨到来得特别缓慢,清晨之始的热闹喧嚣却比往日里来得早得多。

天色还未完全大亮,镇江县的大街小巷上便已是人流如织,喧哗四起。

随处可见早已蓄势待发的江湖人。个个佩剑扛刀,或气宇轩昂,或洒脱不羁,行走间皆步步生风,英姿飒爽。他们或高谈阔论,或交头接耳,有些人在这头各自客套寒暄,有些人在那头窃窃私语,不时又爽朗而笑,倒是洒脱自在。

除此之外,自然也有不少镇江县的当地人或许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中的谨小慎微,跟着众江湖人起了个大早,或提着菜篮子,或肩背自家小孩儿,夹杂在众多雄赳赳气昂昂的江湖人中,一脸兴致盎然地往城南广场赶,虽着实有些破坏氛围,倒也是有趣得很。

当然,人群中中自然也不乏被齐聚镇江的江湖人激起了心中热血的青年人,心怀侥幸地想着碰碰运气,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脱胎换骨,从老实本分的老百姓转行成恣意洒脱的江湖人。

不过,以上这些自然与那些齐聚镇江的大门大派无关的。身为江湖巨擘级势力的精英,他们总要自持身份,保持高人风范的。况且,以他们的眼界,像慕雪派收徒大典这种小事,自然不值得他们心存期待的,来找茬儿也不过是闲得无聊而已。

除此之外,萧风一众人倒也没有半点着急的意思。

萧天月与洛天怡两个小姑娘仍窝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对于这两个懒虫来说,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萧风早早起来在自己房间里钻研于逸这几日找来的孤本典籍。他总是对自己要求向来很高,也自觉得很。

许天望在自己的房间里闭目沉思。今日必定热闹得很,他必须保证没什么纰漏。

五个冷漠青年则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云骆寒与牧梓裳竟是罕见的合得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是相谈甚欢。

天色渐亮,萧风房门外突有轻叩门扉声响起。

萧风放下手中书本,随口道:“请进!”

便见于逸推门而入。

萧风冲其微微浅笑,“是飞扬到了?”

于逸点了点头。

萧风也点了点头,“那麻烦于叔把这封信给他,然后通知天月他们一声,准备走啦。”

于逸再次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萧风目送于逸离开,随后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继续低头翻书。

镇江县城城南有一座大广场,虽非城中商业繁茂区,布置亦很是简陋,好在四面却甚是开阔,倒是人流汇集的极好之地。那儿平日里挤满了小摊小贩,有不少外来之人在那儿闲逛,也因此,其四周开了不少茶楼酒楼,为远来之客提供歇脚之地的。

如今倒是凑巧提供了大方便。

此时,广场上人头攒动,不时还有人流自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熙熙攘攘,远远便可听到喧哗吵嚷声一片接了一片,倒是一点不比平日里的热闹逊色分毫。

和煦的阳光带着令人心情舒畅的醉人暖意穿过白云悠悠,丝丝缕缕,温和友好地为广场上摩肩接踵的众人披上了层金色轻纱,带着春日特有的澎湃生气,也细心地为广场中那样式简单却布置细致的高台镀了层华美的金辉,恰如其分地为其增添了几分庄重与威严。

萧风一众人便是伴着这和煦朝阳,不急不缓地走上了广场不远处的茶楼的。

一到四楼,萧风几人便见到不远处的窗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冲几人灿烂而笑。金灿灿的晨辉顺着大开的窗户倾洒在此人棱角分明的面庞之上,衬得那人格外的阳光美好。

萧风遥遥冲其微微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半分抬步的打算。

一众人见此,也微微驻足,冲其友好一笑,算是打了声招呼。

只有萧天月微微一怔,随即瞪大的双眼,大声怪叫道:“云......云飞扬!你怎么会在这儿?”

茶楼中热闹的氛围微微一滞,随即四楼中一众人齐齐朝萧天月方向看来。

萧风无奈扶额,假装不认识萧天月,径直往于逸之前预定雅间方向而去。这丫头果然一点也没长进,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

云骆寒几人无奈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也似乎不认识萧天月般,一点犹豫也没有,紧随萧风而去。

即使洛天怡亦是如此。

萧天月见此,微微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却也不好便这般跟上萧风,只能一脸凶恶地瞪向众人,待得众人收回视线,这才大大方方地上前与云飞扬‘客套寒暄’。

于逸所选的雅间显然是处在极好位置的。一众人只需倚窗远望,便能轻易将广场内的一切场景收入眼底。

对此几人自然是相当满意。

待一众人尽皆坐定后,萧风忽而转头看向许天望,一脸微笑,“你等会儿是不是也打算去闹一闹?”

许天望微微一怔,迟疑道:“为什么这么问?”

萧风继续微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同飞扬打招呼?”

许天望撇了撇嘴,直接将头转到了一边。

萧风叹了口气,“梓裳,这点小忙你帮不帮?”

好奇往外探头的牧梓裳闻言,立即精神一振,一点犹豫也没有,干脆道:“没问题!”

随即她转头看向许天望,笑容灿烂非常,拳头却捏得咯嘣响。她可没忘了与许天望初次见面的不愉快经历。没能教训到人也就罢了,之后竟然还敢胆大包天地幸灾乐祸?

许天望瞥了眼笑得开怀的女子,很是没骨气地往萧风旁边挪了挪,随即指了指一脸茫然的五个青年,“那能不能让他们出去,我留在这儿。”

萧风微笑点点头,“只要你老实,我便不赶你。”

许天望连忙点头,随即挑衅般地回看了牧梓裳一眼。

牧梓裳扫兴地撇了撇嘴,冲许天望诡异一笑。

正在这时,萧天月一脸快哭了的表情走入雅间。

几人微微一怔,心中略有疑惑。

萧风却只当没看见,干脆利落地将头别到了一边。

并不出乎萧风的意料,萧天月一入雅间便直接站到了萧非面前,可怜兮兮地皱起小脸,“公子,您是打算不要天月了吗?”

一众人又怔了怔。

萧风回过头来,很是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啊,你听谁胡说的?”

萧天月依旧苦兮兮,“云飞扬啊,您叫他来不就是想赶我走吗?”

萧风犹豫了下,旋即微微一笑,“天月,你变聪明了呢。”

萧天月立即苦了脸,泫然欲泣。

第64章 无题

虽然得到了萧风的明确表态,萧天月却既未与萧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也没有上演一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只是苦着小脸冲萧风好一顿撒娇,之后见萧风不为所动,便悻悻然缩到墙角生闷气去了。

估计俗话中的‘雷声大,雨点小’便是当前这种情形了。

这倒真是出乎场中一众人的意料,却也让许天望,云骆寒,牧梓裳三人心里觉得别扭非常,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不过,对此情况,于逸与洛天怡倒是见怪不怪,表情相当淡然,似乎还有点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模样。

试问前几年,缥缈楼的那几个年轻人谁没想过一直赖在少年身边不走?

万事不必担心,只管或游山玩水,或踏马而歌,无聊时稍微闯点祸,遇到什么气焰嚣张的,贼眉鼠眼的......反正就是看不惯,稍微露两下子,耍耍威风;有什么不平事,只需回头看少年一眼,若少年没什么表示,便大大方方出手相助就好了。

不用担心背后,也不必有所顾忌。

反正这些少年一定早已想好,既然没反对,自己放开手脚大干即可。

即使最后留下了个烂摊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差也就是吃一顿小苦头,便绝对有法子处理了。

再者,那点小苦头,最后会不会让自己因苦得福还是两说。

这般闯荡江湖,多么恣意洒脱。

只是让这几人失望的是,少年身边可不是谁想呆便真能呆了的。

只要有人跟在少年身边,少年铁定会莫名其妙有许许多多的小事等那人帮忙,或跑腿送信,或哪里出现了点小情况需要有人走一趟,所以......

于是跟在少年身边的人便不知不觉都被支走了。

等那人忙完了,兴冲冲一回头,少年与那个木脸大叔早已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而且连个招呼都不打。

等下次好不容易终于又遇到一起了,还未等开口说上一句话,少年便又会笑眯眯道:“那个谁谁谁......正好啊,在哪里哪里哪里......去帮我个小忙,可以吗?”

于是人又被支走了。

当然,少年请几人跑腿办事从来不会仗着身份强行要求,而是耐心征求意见,几人是完全可以拒绝的。

而且几个年轻人也真的是拒绝过几次的。

不过,接下来他们也万万不会如愿以偿的,反而会选择主动离开。

因为他们待在少年身边,一定会如同被诅咒了般,日子变得很是不顺,比如头顶突然频繁掉上滩鸟屎,脚边突兀窜出一条大蛇啦,一不留神突然掉进大坑啦......反正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却绝对能让人觉得倒霉到家了,最奇怪的是竟防不胜防。

而更让人可气的是,每逢这时,少年还会笑得特别肆无忌惮,连向来冷脸示人的于逸也会很配合地笑得前仰后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些恶搞的事与这两个家伙脱不了关系。

可几人一直是待在一起,两个家伙又哪来的时间去布置这么多东西?

不过疑惑归疑惑,纠结归纠结,吃了几次苦头后,几个年轻人到底还是开了窍。

于是几人也不再奢望赖在少年身边享清福了,都乖乖开始了四处游历。只是,奇怪的是,只要几人有机会得到少年的踪迹,便能很凑巧地恰好也游历到此。

这当真有趣得很。

当然,这点事,少年自然心中有数,不过也没打算计较,短暂重逢后,便好聚好散,倒是洒脱。

久而久之,少年与缥缈楼的几个年轻人也算形成了默契。

所以,如今萧天月才没有如许天望三人预料的那般来一番硬泡。

毕竟,萧风能默许萧天月在萧风身边呆这么长时间,已经很是让几人惊讶了。

如今这般,才是理所当然,于逸几人才不必心里一直像堵了块大石头般,别扭得厉害。

至于萧风为何没有莫名其妙地将萧天月派到哪个地方当苦力,而是选择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几人倒不如何在意。

当然萧天月的软磨都是在五个倒霉青年被许天望赶出雅间后发生的。否则,让外人看到明月使的这幅赖皮模样,估计她也没脸混江湖了?

日头逐渐升高,朝气蓬勃的朝阳逐渐变得温暖和煦,虽已非那般金灿灿的耀目,却能让人觉得分外地美好,只觉得心情舒畅。

广场上越来越喧哗热闹,吵嚷声一片接了一片,人流如潮,摩肩接踵,若自高处俯视,黑压压的,人头一个接了一个,偶尔还有几个灯泡闪烁,且无论灯泡与否几乎都是往高台方向挤。

倒是整齐一致。

沿窗口向外看,便可见有白色飞鸟不时自高空一掠而过,忽高忽低,衬得浩瀚苍穹格外空旷寂寥。

茶楼雅间之中,萧风大致扫了眼窗外的热闹喧哗,随即微微一笑,“于叔,点香吧。”

雅间中的一众人都怔了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点香?!什么鬼?

便见于逸只平静点了点头,随即自怀中取出一手帕,其内小心包了一小块淡红色香料。

也不招呼茶楼内伙计,于逸便自个儿掏出火折子点燃了。

香是萧风昨晚交给于逸的,说是驱兽用的。

于逸当时没明白过来,刚才看到窗外不时飞过的雪雕,这才幡然明悟。估计是自家少爷怕慕雪派还没死心,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提前准备了这香来以防万一。

不多时,三足鎏金圆盖尖顶香炉中渐有淡淡幽香发出,顺着窗口悠悠飘向窗外。

其味清淡似雨后溪流旁朦胧的雾气,空灵清新,倒是好闻得很。

只是如今雅间内窗户大开,窗外之景又这般热闹喧哗的,此时点香着实不太适合,这清雅香味也当真不太应景。

萧天月几人见此,知萧风此举必是大有深意了,可当真想一点也想明白萧风何意,于是都眼巴巴地瞅向萧风。

可惜,萧风只平静说了句“让你们静静心。”便没了下文,径自开始了闭目养神。

几人无奈撇了撇嘴,您这般明显地敷衍真的好吗?

许天望似笑非笑瞥了眼萧风,“矫情!”

萧风微阖双目,只作不闻。

正在这时,雅间外有稚气少女嗓音清晰传来,“哥,你说萧风在这儿,哪儿呢?难道是雅间里?你不是看错了吧。”

随即又有一青年嗓音传来,语气略显无奈,“应该是这儿,我刚才看见明月使进去了的,应该错不了。”

只是不知为何,青年的声音竟似自远方遥遥传来,有些模糊。

五人都微微怔了怔。祝青山?祝青蓉?他们找萧风干嘛?

萧风则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这雅间的隔音效果当真不怎么样啊。

第65章 好戏即将开始

溪风中部地区生长有一种名为‘传音’的奇特树木,其外形与普通杨树无甚区别,木材纹理也算不得美观,无太大观赏价值,且其不会开花结果,更没有什么药用价值,乍一看去当真算得上‘一无是处’了。

但既然被人起了名,自然不可能真如其表面这般无用。

因其特殊的木质及纹理,传音树具有极好的隔音效果,而且同时又具有单向传音性,可通过木质纹理间的单向震动传递声音,即你只要将身体的任意一部分贴在传音树制成木材的传音一侧,即使数百丈距离也可将声音清晰地传入到另一侧去,但另一侧之人却无法将声音传回。

便仅这种特性就很有可取之处了。

故即使传音树的木质纹理并不如何美观,却也成了无数楼阁殿宇建筑中的必选建材,特别是像书房、客栈客房、茶楼,酒楼等的雅间等私密房间,几乎都采用了这种木材,甚讨人喜爱。

而且因其生长周期比之其他木材并不算长,再加上以孢子传播,生命力及适应能力都不弱,在无数人眼中便是大有利可图了,故也有不少其他地方之人将之引栽往别处繁衍生息。也因此其虽大受欢迎,倒并未出现供不应求之态,数量不减反增,价格亦算不得昂贵,且几乎遍及了大半世俗界。

甚至还有不少爱好迥异之人将之栽成了盆栽,以供观赏。

而以于逸的谨慎与周到,为萧风几人所选的雅间自然便是由此种木材制成的了。

这也是祝青山的声音会听起来模糊不清,而祝青蓉的声音却如近在耳畔,清晰可闻的原因。

当然,这也间接性地证明了一件事,外面那小丫头这是在故意演戏,等着几人主动给她开门呢。

萧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两天前,这小丫头也不知脑袋里想的什么,非要跟着萧风。只是当时恰巧碰上许天望去找萧风,萧风恐许天望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带坏了小孩儿,便顺手点了小丫头的睡穴让她好好睡了觉,也顺势将这个有些刁蛮任性的小鬼无波无澜地送走了。

本以为以祝青山的心性必不会由着这小鬼胡闹,竟不想今日还真找了回来。看来,那天这小丫头的话并非都是虚言了。

可这就真有点难办了。

不过,萧风到底是萧风,虽然对祝青蓉的胡搅蛮缠有些头疼,可还不可能因之便要躲她。

况且,若非他近日想的东西太多,习惯了以大人的思维行事,也不会被这胡搅蛮缠的小丫头搅得没了法子。如今既已反应过来了,自然没什么好烦恼的。若这小丫头再蛮不讲理,他便也小孩子一回,看谁能不讲理过谁。

并未过多犹豫,萧风转头冲于逸使了个眼神,示意其去开门。

于逸虽心有疑惑,仍是依言而行。

打开雅间房门,果然便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静静杵在门前。

祝青蓉仍是初见时那副精灵古怪的淘气模样,祝青山却真是有些赧颜了。若非拗不过小妹纠缠,他绝对不会干这种幼稚事儿,太丢人了!

房中众人都是些见识广博的,如此拙劣的伎俩岂会看不出来?

不过,萧天月几人到底都是细心的,倒并没有计较两人的冒失,只冲两人友好笑了笑,便开始自顾自或埋头喝茶或是交头接耳。既是来找萧风的,几人便不动声色地从旁看戏好了,反正也是无聊得很。

许天望倒是对这两人的行径觉得有些不悦。他与这两个家伙都不熟,虽说也算得上是有点交情,满打满算却只能算是点头之交,萧风几人亦是如此。可两人竟这般不见外地找来了,先不问何事,他都觉得有点不爽。帮你一次是因为那几人傻,侠义心肠,难不成你还真不客气了?又不熟!不过碍于萧风在身边,他也不好冷脸相向。

萧风似乎并未看到两人的赧颜,冲两人温和笑了笑,“两位想必是没找到好位置吧,若祝兄不嫌弃,便与我们几人挤一挤,如何?”

祝青山微微一怔,这倒是个好台阶。

正欲点头,突听身旁自家妹子一声欢呼,“好啊,好啊,还是萧哥哥好。”说着便见她一蹦三尺高,径直往萧风方向跑去。

洛天怡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个小家伙突然让她有点讨厌了。

云骆寒,萧天月,牧梓裳三人只微微笑了笑。

萧风既然答应了几人,出去便会同几人打招呼,自然便不会食言。那天出门,萧风也是同几人打过招呼的,故萧风将祝青蓉带回来时,三人自然也是见过的。以三人的眼力,一眼便可看出了这小丫头对萧风的亲近,而且也能看出小少女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虽然这小家伙的自来熟并不怎么讨喜,可如她这般缠着萧风,到底是能让萧风多出几分生气来的。萧风到底也是个孩子,虽然几人着实没把萧风当孩子看,却也希望萧风能多几分孩子气的,最好能真生一下气,别一直温和待人。

少年脾气实在是太好了。

许天望嘴角微微勾了勾,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祝青山无奈扶额,伸手一把把自家妹妹扯回来,佯怒道:“不要闹,听话。”只是语气中却不难听出宠溺与无奈之意来。

不过,祝青蓉显然不吃这一套,一点听话的意思都没有,一边往萧风方向挣扎,一边很是不服气喊道:“哎,别拉我,别拉我啊。”

场面虽有点滑稽,萧风面色却依旧平静,只作不见,随手指了指洛天怡旁边的两个空位子,“要不,两位便坐那边吧,正好两个同龄人可以说说笑笑。”

祝青山点点头,正欲开口说话,一旁被紧紧抓住的小少女立即不乐意地嚷,“我不,我要坐在萧哥哥那儿。”

祝青山更加无奈。

萧风冲祝青蓉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可是我这边没位子了,你该怎么坐?”

许天望闻言,屁股微微挪了挪。

萧风不动声色地一脚踩在许天望脚背上,随即又紧紧扯住许天望的袖子,回头冲其灿烂一笑。

许天望被踩得脚背生疼,却又不好表现出来,想起身又被萧风紧紧扯住袖子,死活都动弹不得,不由心中叫苦。如今突然见萧风灿烂一笑,心脏不由跳漏了一拍,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立即老实了不少,目不斜视。

萧风转头继续看向祝青蓉,笑得很是让人信任的样子。他的位置紧靠窗户,另一边自然是不可能有人坐的。

祝青蓉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随即小手一拍,欢快道:“那我与萧哥哥坐一个位子好了,萧哥哥还可以揽着青蓉哦!”说着调皮地冲萧风眨了眨眼。

雅间中一众人眼皮都禁不住跳了跳。

萧风嘴角一抽,一本正经道:“我这儿位子太小,挤不下两个人,再说,我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你从窗口挤下去。”他抬头看了眼祝青山,继续道:“我们这儿可是四楼,别说是你,便是你哥掉下去也会瘸条胳膊断条腿的,而且你若是在运气差一点,正好脸着地,那......”

他接下来的话虽未说,半场中所有人却已经想象到了,不由一脸古怪。

祝青蓉脸色微微白了白,随即正要勉为其难地点头,忽然想到一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还未等祝青蓉开口,便见萧风冲她眨眼,“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哟,你上一次可是差点爽约了呢。”

雅间中一众人微微一怔,一头雾水。

祝青蓉却立即垮了小脸,蔫蔫地耷拉下了脑袋。

祝青山见此,心知机会来了,连忙开口道:“蓉儿啊,要不你就去那个小姐姐旁边坐着,正好交个朋友嘛,对不对?”自家小妹这真是胡闹,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这两个小家伙也都是没长大的半大孩子,可哪有自家小妹这么说话的?

萧天月几人也顾不得疑惑萧风之前之言何意了,不得不也出口劝说,“对呀,窗户那边多不好,又冷又不安全,若真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办?若是你不愿意坐那边,坐我这边也可以呀。”本来几人只是想看萧风的窘态,却不想这小丫头竟这般大胆,要占萧风的便宜。其他的事都可以忍,但这事就不能忍了啊。

经过几人苦口婆心的一番劝说,祝青蓉终于勉为其难的点了头,随即忽而抬头狠狠瞪了萧风身旁坐得稳如泰山的许天望一眼。

许天望怔了怔,莫名其妙。

正在这时,窗外喧哗声忽而拔高。

几人下意识转头往窗外看去。

便见广场高台上不知何时已有数十位白衣侠士并列而立,个个腰佩长剑,白衣飘扬,在温暖日光映衬下,宛如谪仙临世,说不出的潇洒出尘。

随即又见一手持暗褐色手杖的白衣老者自高台后的近十丈遮风屏上方飘然而下,衣袂飘扬,道骨仙风,亦是神仙中人风采。

人群中气氛微微一滞,随即惊叹感慨声不绝于耳。

广场再度喧声阵阵,一时热闹到了极点。

好戏也即将开始!

第66章 慕雪派的手段

一位白袍老者悠悠然自近十丈的半空飘然而落,不见其借力缓冲,速度竟无半分增势。风吹华发,衣袂飘扬,宛如神人下凡,好不恣意潇洒。

与此同时,遮风屏上方的数十只英武雪雕齐齐飞上高空,随即又四散开来,围绕人群上方不断盘旋。

艳阳高照,银色高台,群鸟齐飞,仙人临尘。

好一番出尘盛景!

广场中气氛微微一滞,随即惊叹感慨声不绝于耳。不仅仅因慕雪派中人的风姿卓越,更因白袍老者的轻功之高之巧。

“华而不实!”茶楼中,许天望见到此景,不由讥讽一笑。

黑龙窟向来讲求直接霸道,从来都看不起这些中看却不一定中用的东西。看上去挺唬人的,屁能耐没有。

萧风回头看了眼许天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云骆寒见萧风没打算说些什么,忽而面色一正,一本正经地冲许天望道:“老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老头看上去似乎是在卖弄能耐,实则大有深意。自近十丈的高空一跃而下却屁事儿没有,而且还能这般从容不迫,只要稍有点眼力劲的都能想到,这人是个先天境无疑了。而仅仅一个慕雪派收徒大典,各方势力派出之人怎可能有先天境?所以说先不论前来参加大典之人是何用意,只要这老头有这么一手,慕雪派便能压那些人一头,那些人必定也会老实不少。虽不一定是怕了慕雪派,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者,既然慕雪派中有先天境坐镇,显然是二流以上势力无疑了。那那些找茬儿的便是真想为难,也不能为难得太过......”

名义上,只要入了品便可开宗立派,成就一方宗师。

但身份地位分等级,门派当然也分三六九等。

若以后天初境,中境成立山门,所开山门无高手镇守,只能算得上不入流之流;以后天上境广招门徒,虽能算得上入了流,但也只能算得上属四到九流门派,要有所名气难如登天,既使门派中之人是后天九重巅峰的大高手。毕竟,江湖那般浩大,门派如此之多,若无神仙中人坐镇,在偌大江湖又怎可能有一席之地?

至于一方势力要在江湖上叫得出名,怎么着也要有三流势力的实力的。

而三流势力,门派的最低要求便是至少要有一位先天境镇守门派;二流门派则是至少要有三位先天境;至于一流门派,门派中若没有先天二窍以上修为的高手,便是被群龙榜单上列入了一流门派名单中,也不会得到江湖诸势力的承认,反而会因在江湖上的地位高不成低不就而尴尬无比。最终,即使之前真有一流势力的能耐,等到下一次群龙盛会也会被耗个干净,在一流势力中完全除名。

至于霸主级势力倒没有太多的要求限制。毕竟人家就是强得离谱,也神秘得离谱。无论武力还是智力都远超了一流势力,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认。你若不服,打到你服便是了,你还能说些什么?

霸主之所以能称为霸主,就在于其完全不讲道理,当然也完全没道理可讲。

“我知道。”许天望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云骆寒的喋喋不休。他又不傻,自然能想到这些,只是看到那些人在高台上像小丑一般地卖弄本事,便觉得厌恶非常,忍不住想讥讽嘲笑。

“原来如此。”虽许天望不想听,雅间中其他几个人却听得津津有味,闻言不禁恍然大悟。

萧天月想了想问道:“这么说,那个老头的意思除了卖弄本事显示慕雪派的强大外还有警告江湖诸势力莫要胡来喽?但那些势力也不一定真怕了慕雪派,找茬应该还会找茬,但不会那么过分了,对不对?”

云骆寒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也。”

本来还一脸崇拜地看向云骆寒的几人齐齐翻了个白眼,脸上崇拜之色全无,再不搭理他,转头再次看向窗外。

云骆寒也不在意,偷偷斜眼撇萧风。却见萧风也在看窗外之景,似乎并没有看听到他刚才之言,这才真变得有些蔫了。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白袍老者便稳稳站到高台中央后。

只见他先是双臂交叉环于胸前,冲东北方向遥遥一拜,口中高呼了两句什么听不懂的奇怪语言。随即才抬起头来环视众人,爽朗而笑,“今日能得诸位豪杰前来观礼,老朽荣幸之至。不过诸君千里迢迢而来,想必不是来听老朽唠叨的,老朽便长话短说了。今日吾派于此广招门徒,凡拜入慕雪派者,皆可习本门内功心法,藏书阁亦对其开放,无任何限制,并且每人都享有一定门派补给。”

广场中一众人立即一片大哗。

功法武技,门派补给,这些便差不多是江湖人加入门派势力的原因了,的确足够吸引人。

老者继续道:“另外,凡表现优异者,可传镇派心法,直接无视境界壁垒,直入先天之境。”

人群再次一片大哗。

广场附近的众多茶楼中有了不少议论声。

先天境,那是江湖上无数人梦寐以求,甚至想都不敢想的境界,而如今竟有功法能让其直接无视境界壁垒,这如何能不让众江湖人哗然?

老者见此,脸上笑意愈浓,“我慕雪派乃隐居大雪山附近的隐世门派,以雪女殿下为尊。受雪女殿下恩赐,建派已有千年之久,底蕴丰富,不是老朽自夸,实力完全可跻身一流势力之列。”

广场中开始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禁不住生出了加入慕雪派之心。

老者见气氛差不多了,语气忽而变得激昂,道:“接下来,老朽便说说吾派收徒的要求,凡十五岁以下的登堂入室者及被圣使选中之人,若有意愿,皆可直接拜入吾派。至于其余之人,吾派亦不会拒绝,但我慕雪派从不养无用之人,诸位若有有意愿者,需让老朽看出你的能耐了。”

人群中议论声更大,不少人跃跃欲试。

一青年忍不住嚷道:“那如何让您看到我们的能耐呢?”

老者微笑道:“等会儿,我慕雪派会在高台附近设下人手负责登记等事宜,若有意愿,诸位可去那儿自行报名。有修为者以擂台赛为主,不论输赢,只论潜力大小。无修为者也不必气馁,我们会测尔等根骨,若合格者亦可加入吾派。”

台下一众人连连点头,自觉慕雪派处事公正非常,不觉好感大增。

不多时,果真便见高台附近有白衣侠士摆了十余桌椅,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布置。高台上十数位白衣侠士亦跳下高台,开始维持秩序。

广场上虽是人流如织,喧哗吵嚷,在数十位侠士的安排下,登记抽签等事宜竟也算井然有序。

茶楼中,没热闹可看的祝青蓉很是无趣地撇了撇嘴,不满嘀咕道:“哼,就不知道早点布置,懒死了。”

萧天月眨了眨眼,好心好意冲其解释,“早点布置也没用啊,毕竟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和砸场子的,报名的也必然大部分都是来捣乱的,真正来报名的不多。早些布置,这会儿的时间也不会少了,反而给了那些捣乱的人机会,让他人小觑。像现在这般一番警告又激励鼓舞一番后再布置,既能让不少人生出加入之心,还会给人一种慕雪派对这场收徒大典其实并不怎么看重的感觉,反而会让众势力对慕雪派高看几分。”

萧风赞同地点点头,冲萧天月竖了竖拇指。

萧天月立即眉开眼笑。

“这么多讲究啊。”祝青蓉挠了挠头,似懂非懂,忍不住小声嘀咕。

“对啊,大人们的世界都这么复杂,所以呢,你一个小孩子家家也不要多抱怨什么,更不要想着快快长大,懂不懂?”萧天月笑嘻嘻提醒。

祝青蓉更加无趣,嘀咕道:“啰嗦。”

随即她抬头笑嘻嘻看向萧风,“萧哥哥,要不你同洛姐姐换个位子,可不可以呀?”她撒娇道。

萧天月有点尴尬,不过想到萧风冲自己竖拇指,又立即尴尬全无,眉飞色舞。

萧风转头看向祝青蓉,笑容和煦,“不可以,那儿离窗户太远,我不习惯。”

祝青蓉有些扫兴地‘哦’了声,“那我去你那儿,可不可以啊?要不,让天望哥哥换个位置也行。”

许天望正要点头,萧风随手在其身上点了下,笑容更加和煦,“男女授受不亲,天望不想换。”

雅间中几个大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祝青蓉冲许天望瞪起了眼。

然而许天望却在怔怔出神,似乎一点也未察觉。

祝青蓉瞪了会儿,只觉得眼睛酸涩,又看许天望仍没有半分回神的意思,自觉无趣,这才收回视线,不再瞪许天望。

又过了会儿,一直安静得有点反常的洛天怡突然开口道:“萧哥哥,听那老头之言,慕雪派的镇派心法似乎很厉害的样子,真的假的?”

萧风微笑,“当着众势力的面说出来的,自然不可能是假的。怎么着,眼馋了?”

洛天怡心情有些低落地摇摇头,不再说话。

“那就是真能一举突破先天而无任何瓶颈了?”萧天月转头看向萧风,一脸认真道。

“差不多。”萧风点了点头,道。

萧天月,许天望,祝青山,云骆寒四人不由瞪大了眼。竟是真的,竟真有这么神奇的功法?!

云骆寒径直问道:“这么厉害,他们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不怕其他势力觊觎?”

许天望问得更直接些,“既然这么厉害,他们怎么不说有霸主级势力实力呢?”

祝青山张了张嘴,却没开口问什么。他虽对萧风一伙人都有些好感,但到底与他们不熟,不可能与萧天月一伙人般与一众人不见外。

萧风平静道:“那种功法需要以雪莲为引,但在三大帝国,除了大雪山外便只有与冷幽谷相邻的死亡冰原可能存在雪莲。所以自然供不起多少高手的。”

四人微微一怔。

萧天月直接道:“那他们就是骗人喽?”

萧风眨了眨眼,“应该不算吧,他又没说谎,这功法如果有足够年份的雪莲,的确不存在什么瓶颈。”

祝青蓉眸子闪了闪,突然叫道:“哥,我要加入慕雪派!”

萧风平静看了祝青蓉一眼,补充道:“但是,突破先天境,必须是百年以上的雪莲,而先天境每突破一境,雪莲年份便要加上百年,否则再多也无用。而现在,据我所知,大雪山中的雪莲年份最高也不过二百年,也就是说若修习慕雪派的那种功法,若无太大机缘,便只可能止步于先天二窍,再无寸进。”

祝青蓉微微一怔,“哥,先天二窍有多厉害?”

萧天月笑嘻嘻道:“能打过你哥,但打不过天望哥,打不过云骆寒,更打不过我们家公子。”

祝青蓉一下子蔫了下去,“哥,那算了,我不去慕雪派了。”

雅间中一众人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第67章 大典开始!

雅间中一伙人说说笑笑间,不知不觉便已是近半个时辰的光景。

高台附近的报名之人渐少,先前那鼓动人气的白袍老者也不知何时再次回到高台之上。

显然,慕雪派的收徒大典即将正式开始。

雅间中,祝青蓉还在与萧风纠缠换不换位置的问题,花样百出,而且乍一听上去好像都挺有道理的。

可惜,萧风也决心耍起了小孩子脾气,站得住脚的,站不住脚的理由也一个接了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胡搅蛮缠的程度同祝青蓉不分上下。

两个小家伙吵得不亦乐乎。

雅间中一众人却看得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谁也不曾想到,温和平静的少年竟还有如此不讲理的一面。

若说唯一能做到面不改色的只有于逸一人了。

于逸在萧风三岁时便开始跟随萧风,可以说几乎是看着萧风长大的。从萧风年幼时的调皮捣蛋,到之后的绝世风采,再到如今的平静淡泊,锋芒内敛,他都是见证者,且是有幸目睹全过程的唯一见证者。近十年来,少年变了很多,变得也太快,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少年便已长大成熟。可无论少年变得再多,再快,于逸都知道少年还只是个孩子,也会调皮,也喜欢胡闹,只是......心中的事太多,肩上的担子太重。

“喂,许天望,你能不能有点反应?”祝青蓉见自萧风那里占不到什么便宜,终于耐心耗尽,恼羞成怒,忽而冲还在‘怔怔出神’的许天望一声大吼。

许天望一下子‘回过神’来,随即脸上神色阴晴变幻,古怪无比。

祝青蓉还在大发雷霆,“你不想换就不换嘛,装什么听不见,真以为我怕了你啊,有本事你打我啊!”显然小丫头是真被气急了。

许天望皱起眉头,回头狠狠瞪了萧风一眼。

萧风当没看见,还抽着了空扫了眼窗外之景,这才笑嘻嘻冲祝青蓉道:“许兄不想换就不换,我与你换换位置,可以吧?”

祝青蓉微微一怔,没反应过来,“什么?”

萧风笑眯眯道:“你这是答应了?那就说定了。”

雅间中一众人嘴角抽搐,原来这小家伙也能这般无耻啊。

祝青蓉更加茫然,“什么?什么?什么?”

萧风眨眨眼,一脸的人畜无害,“问他们,我好话不说第二遍。”说着,他已将头转向了牧梓裳,抿了口清茶,语气变得平静非常,“梓裳,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吧。”

雅间中一众人微微怔了怔。

祝青蓉本来还不想罢休,可刚要开口就被祝青山拦了下来。

牧梓裳本来正惬意非常地往窗外吐瓜子皮,吃的不亦乐乎,也听得不亦乐乎,闻言不由一怔,“这么早?”

萧风微微笑了笑,“不算早了,你还要去跟飞扬......就是我们刚来四楼时看到的那个蓝衫青年,同他打声招呼,他会与你同去。”

牧梓裳眉头皱起,“你要我听他的?还是说你这是派他监视我?”

萧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不是,你想多了,我是怕你一个人镇不住他们,毕竟你知道你是去教他们的,但他们不知道呀。”

牧梓裳冷哼了声,没好气道:“那那家伙就能镇住了?”

萧风点点头,“飞扬的身份挺能唬人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牧梓裳犹豫了下,这才面色缓和下来,“算你有良心,本姑娘答应了。”

萧风好笑地摇摇头,“那你去吧,记得随机应变,还有,不要大意,若事不可为,也不必逞强。”

“知道,知道了。”牧梓裳站起身来,冲萧风摆了摆手,随即头也不回往门外而去,低声嘀咕道,“本姑娘天纵奇才,能出啥事?”

萧风目送牧梓裳离开雅间,这才收回视线,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紧接着,他便见到萧天月,云骆寒,许天望,祝青山,于逸五人都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不由奇怪道:“怎么了?”

许天望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你也想插上一脚?”

萧风眨了眨眼,随即反应了过来。他之前未同一众人说明一些事,这估计是要秋后算账了。他将双手交叠被在脑后,慵懒往椅背上一靠,“不想,我这人还是比较喜欢看戏的。”

一众人将信将疑。

云骆寒紧接着插口道:“那你让牧梓裳去干嘛了?”今早他可是同牧梓裳来了场开诚布公的,对其底细自然是知道几分的。

萧风眨眨眼,认真看着众人,“别这么紧张嘛,一副逼供的样子,也不怕吓到我。”

萧天月五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祝青蓉闻言,在一旁咯咯直笑。

萧风见几人不愿罢休,耸了耸肩,继续道:“只是去让梓裳帮飞扬添把小火,没别的意思,真的。”

萧天月四人闻言,虽没明白萧风之言何意,却知晓此事或许不该多问,便都乖乖闭了嘴。

“小火?什么火?”只有许天望却皱起了眉头,一点也不想罢休,执着道。

萧风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倒也未过多犹豫,便一五一十道:“不久后,各方隐世势力及诡师奇师应该会相继出世,陶叔他们几个准备先拿慕雪派开刀,给他们提个醒。所以飞扬才会来。”

萧天月呆了呆,“飞扬不是您叫来的?”

萧风打了个呵欠,“我闲得没事呀,有你们几个小鬼在身边已经很让我头疼了,我还会叫他来?不过,飞扬这次来恰好能把你领走,我也正好省心。”

萧天月立即又苦了脸,终于明白萧风之前为何那般干脆了,不由将云飞扬连同其八辈祖宗在心里都问候了个遍。

萧风见此,嘴角微微勾了勾,继续道:“我来这儿是恰巧,陶叔他们应该没料到,否则,应该就不会让飞扬来了。但既然碰上了,我总要帮一帮的,否则估计该有不少人背地里说我没心没肺了。”

许天望眉头皱得更紧。萧风给他透漏的消息可不少。张了张嘴,他还想再问点什么,但看到萧风似笑非笑看他,犹豫了下又乖乖闭上了嘴。

到底没太过得寸进尺。

祝青山皱起眉头,深深看了眼萧风。他在江湖中的地位不高,自然不可能像许天望那般从萧风的几句只言片语中看到更多东西。但他却清楚,许天望并非缥缈楼之人,更何况雅间中还有云骆寒,自己与小妹三个外人,按理来说,涉及缥缈楼之事,萧风便不同许天望解释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可他不仅解释了,还解释得这般漫不经心,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是否会被其他人知晓了。而且,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萧风的身份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得多,而以前他竟丝毫未意识到,只是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

不过,祝青山不知道的是,在萧风看来,这点小事其实真没什么好隐瞒的。一来,这些都是自己猜的,江湖人能猜到的也绝对不在少数,有什么好隐瞒的?二来,都已经在发生了,隐瞒还有什么意思?

至于他说的诡师及隐世势力出世一事,虽有些过界了,却是他有意给许天望提的醒。至于祝青山能不能听出萧风言外之意,若是听出来了,又能想到几分来,萧风倒不如何在意。

这便是萧风的傲气,也是缥缈楼人的傲气,是坦然,是豁达,亦是一种智慧。

便如萧风缥缈公子的身份,无论他还是缥缈楼都从不曾隐藏,可却从不会有人去问,也不会有人想到。

“吾宣布,吾派收徒大典正式开始。”

正在这时,广场方向有洪大声音滚滚传来。广场中虽人声鼎沸,洪大声音却似有魔力般清晰无比地向四方传荡,直入人心。

人群中喧哗声陡然平息,随即掌声如雷。

萧风一众人也下意识看向广场方向。

然而,正在这时,东南方茶楼方向又有滚滚声浪回荡八方,“清华山,青墟,携众前来观礼。”

滚滚声浪铺天盖地而来,声势丝毫不逊于白袍老者。

“好强大!”

广场中陡然间寂静一片,众人心头巨震,皆抬头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却只见东南方向一茶楼窗口,两青衣中年与一十余岁的俏丽少女正悠闲品茶。

其中一中年人抬杯冲广场高台方向遥遥一举,随即一饮而尽。显然是以茶代酒向白袍老者打了声招呼。

高台上的老者微微皱眉。

就在这时,有一道浑厚声音,自另一方向响起,声势亦是浩大非常,“灵虚宫,段坤,率众前来观礼。”

“昆墟剑宗,陈奕,来访。”

“阴山教,腾隐,来访。”

紧接着,又是两道雄浑声音自不同方位传来,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第68章 盛典!

人群中气氛微微一滞,随即惊呼议论声四起。

五个先天境现身,四个一流势力发声,再加上还未有什么动作的绮云台。仅仅一个雪派收徒大典,竟引来了至少五方庞然大物的关注。

慕雪派到底有何能耐,竟令各方势力如此重视?

茶楼雅间中,许天望听着外面的喧哗吵嚷声,禁不住坐直了身子。

云骆寒面色变得古怪非常,这与他之前设想的完全不同。

萧天月眉头大皱,几乎纠结成了疙瘩。

祝青山则面露惊讶之色。

只有于逸依旧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萧风见此,微笑看了众人一眼,“别着急着紧张,热闹还没结束呢。”

几人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萧风。

萧风却没有解释的打算,反而冲几人调皮地眨眨眼,“自己看才有意思,我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话音刚落,四方紧接着又有滚滚声浪响起。声势虽远不如之前五人,却依旧不容小觑。

“五毒教,楚鹏,来贺!”

“碧落宗,何明涯,来贺!”

“乾云山,杨淼,来贺!”

“伏龙宗,姬飏,来贺!”

“青山盟,田墨云,来贺!”

“武惮宗,柳郁,来贺!”

“铸剑山庄,南宫无双,来贺!”

......

一个接一个的门派势力相继出声,洪大声浪在镇江县内滚滚传荡,震得无数江湖人心头狂颤,怔怔失神。

九大一流势力,五方前来;十六大二流势力,已现身九个之多,三十二大三流势力,亦有近半之众前来。

这已非慕雪派收徒大典的规格,而真真正正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宏大盛事。

茶楼中,听着窗外一个接一个的来贺声,许天望眉头紧紧皱起。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这完全不合道理,他一定漏掉了什么。

祝青山已震惊得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便连对慕雪派收徒大典一直并不怎么上心的云骆寒一众人也真有些坐不住了,脸色阴晴变换。

这次收徒大典绝对不只是收徒大典这般简单。

慕雪派不会有如此大面子,区区收徒大典也不会如此引各方齐聚关注。

萧风回头扫了眼坐立难安的几人,语气平静道:“我说过白杨盟中人可能借此机会前来派送挑战帖的。”

许天望脑中思绪一下子贯通,恍然大悟。

祝青山却更加迷茫。

云骆寒,萧天月似懂非懂。白杨盟中人向来霸道强势,若接帖之人实力不够,难免会被他们瞧不起,继而加以为难,难保不会落了面子。因此,数位先天高手齐聚可以理解为因白杨盟挑战贴。可连二流三流势力也齐聚于此,又是何意?白无天可不会给他们下挑战帖。

想不清楚,云骆寒便也不打算自己纠结,“他们派如此多高手前来是怕被白杨盟看轻了,可如此多势力齐聚又是何意?完全解释不通啊。”

萧风语气轻松,解释道:“群龙盛宴不是快开始了吗,他们这是心虚,临时抱佛脚呢。”

云骆寒微微一怔。

萧天月眨了眨眼,“啥意思?”

萧风也跟着眨了眨眼,“能有啥意思,不就是他们想着赶快表现表现,多出出风头,好让天机阁那些家伙高看嘛。”

云骆寒彻底了然,看来之前的确是自己天真了,难怪萧风会不搭理自己。

萧天月也想明白了,不由撇了撇嘴,“这么没出息。”

萧风很配合地点点头,“就是这么没出息啊。”

见一众人心绪彻底平静下来,萧风也不再多说。想了想,他忽而转头看向心情不知何时就开始变得不太好的洛天怡,“天怡,同我出去接个人呗?”

洛天怡无精打采地看了眼萧风,轻轻摇了摇头,“不想去。”

祝青蓉却双眸一亮,霍地站起身来,叫嚷道:“我去,我去。”

萧风转头认真看了看她,随即一本正经道:“我不带你去,要不你再自己把自己弄丢了怎么办?”

祝青蓉更加不乐意,张口又要叫嚷。

却听萧风接着不急不缓补充道:“想都别想,我才不要去找你。”

猝不及防地被萧风堵住了话茬,祝青蓉眉头大皱,觉得甚丢面子,又想胡搅蛮缠。

萧风却一脸人畜无害微笑看她,跟之前萧风同她胡搅蛮缠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显然,若祝青蓉要胡闹,萧风便也打算奉陪到底了。

小姑娘到底是机灵的,想到之前与萧风胡搅蛮缠似乎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她犹豫了下,竟是主动认怂了,悻悻然闭了口,不再说话。

萧风满意笑了笑,抬手将许天望的腿拍到一边,径直走到洛天怡身前,十分认真看她,“不开心不要一个人闷着,否则李姨会骂死我的。所以,一起出去散散心,可以吗?”他有些可怜兮兮道。

洛天怡抬起头来,认真看了看萧风,犹豫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萧风又满意笑了笑。

随后他抬头冲几人打了声招呼,便拉起洛天怡往雅间外而去。

于逸习惯性也要跟去,但犹豫了下,却反常地没有起身。

正在这时,四方来贺声渐息,高台方向突然又一爽朗笑声传荡八方,“哈哈哈,想不到今日来了如此多同道中人,当浮一大白。”随即便见一**上身的魁梧男子自遮风屏后方而出,“只是,既是来贺,为何既无贺礼亦不见来贺之人,这气量也忒小了些。”

声音听上去虽爽朗非常,其声势却压过了先前出声的所有人。

显然,这是个先天二窍的高手。

可却非慕雪派之人。

人群中又响起窃窃私语,都在讨论突然现身之人是何身份。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人群中便有了答案。

“霹雳门六门主雷鸣天!”

人群再次一片大哗。

霹雳门虽未跻身一流势力之列,可其门中之人擅长的却是火石之理,实力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流势力。只是因其门内无高手镇守,这才一直自称为二流势力,所以,群龙榜单上一流势力榜单虽刻了十个名字,可江湖中人却只说九大一流势力。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江湖中人便会轻视了霹雳门之人。

恰恰相反,江湖中人对霹雳门的忌惮并不比对一流势力逊色分毫。

紧接着,其身后又一暗红色长衫中年自屏风后而出。

人群中再次一声惊呼,“唐家堡三当家唐焕影!”

人群再次一片哗然。

四方酒楼,茶楼亦喧哗声四起。

第69章 小和尚与老和尚

‘世间蛊术源蛊冢,天下机关出唐门。’仅仅十四个字便足可看出唐门在江湖人心中的地位。

作为在江湖上屹立了近千年的庞然大物,又是传承悠久的世家门阀,唐门无论在三大帝国中的影响力还是在江湖上的知名度,都不会少于任何一方势力,它的立场与决定也不可避免代表了无数人的利益牵扯与立场决定,而且因为其本身传承多为江湖人忌惮,唐门虽向来秉承广结善缘,与人为善的理念,却从不曾与哪方势力过于亲近,更从未明确表明过自己的立场与态度。

正与邪,恶与善,江湖与朝堂,它永远属于中立势力。

然而,如今唐门三当家竟这般直接地出现在了慕雪派收徒大典上,而且还是在慕雪派众人群之中。

这如何能不让江湖中人疑惑震惊?

唐门如此做法,是否是向众江湖人表明了态度,亦或是另有深意?

好在,让茶楼酒楼中一众势力松了口气的是,唐焕影到底没像雷鸣天那般公然出言维护慕雪派,而是静观事态发展,默然不语。

虽不明白唐门如此是何意,唐门到底没明确表明自己的态度。否则,看在唐门的面子上,他们这几天的谋划或许就真要选择落空了。

正在众人喧哗吵嚷时,东南方向上茶楼又有浩大声音回应,“慕雪派诸位若当真能耐非凡,能让我们心服口服,贺礼自会双手奉上,改日亦会登门道歉。但若只是故弄玄虚,只会平白丢了众势力的面子,对谁都不好看。雷兄如此耐不住性子,又是何必?”

雷鸣天闻言,再次爽朗大笑,“那便好,倒是雷某小人之心了。”

白袍老者却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便在雷鸣天大笑间,广场另一方向又有滚滚声音传荡,语气有些不耐,“区区一个开幕便磨磨蹭蹭了近一个时辰,忒不爽利,真当我等是来看你们叙旧了?”开口说话的竟是青年嗓音。

人群气氛微微一滞。

何人如此大胆,当着如此多势力的面,说话竟还这敢般不客气。

然而,令广场中无数江湖人吃惊的是,四周酒楼茶楼中一片寂静,数十个江湖门派势力竟无一人出言呵责。

那嚣张声音仍在继续,“要收徒就麻利点,要叙旧等结束了再叙,不要浪费我等时间。”

雷鸣天与白袍老者相互对视了眼,没想到竟真的来了。

茶楼雅间中,一众人对于气焰嚣张的发言之人倒并不如何在意,一伙人都在纠结于另一个问题。

唐门,霹雳门与慕雪派是如何混在一起的?是何时混在一起的?他们三方势力又是何关系?

高台上,经过了一番小插曲,开幕大典逐渐进入了正轨。

雷鸣天与唐焕影两位贵客已被两个高台上的白衣侠士恭敬领了去慕雪派所驻茶楼之中。

白袍老者开始了很是敬业地长篇大论。

四方茶楼之人也再未有人出言打断。

便是这空挡间,萧风已拉着洛天怡挤入了人潮之中,身法灵活地在人群中左拐右挤。

洛天怡虽心情依旧不怎么好,但情绪好歹没有在雅间中的那般低落了。

对于洛天怡不开心的原因,萧风倒没有多问,只是将她拉出来透透气,任由着她自己想通。

未过多时,便见萧风挤到了一老一少两个光头身后。

萧风很是不客气地抬手直接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语气很略带调侃道:“呀,小和尚长高了呢。”

小和尚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缩了缩脑袋。等回头见到是萧风,他先是怔了怔,随即长长吁出了口气,“萧施主,是你啊。”语气有些无奈,却更多的是开心。

萧风冲其眨了眨眼,到未急着同他打招呼,反而转身冲不知何时已回过头来,此时正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的老和尚双手合十,恭敬做了个佛礼,“前辈。”

老和尚微微笑了笑,“萧施主竟也在此,当真是巧。”随即,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眼萧风,忽而微微叹了口气,“施主竟还未放下吗?”

萧风又眨了眨眼,抬手又摸了把小和尚的光头,答非所问道:“小和尚还小,少教他些东西。”

小和尚明明比萧风看上去要大一两岁,可萧风却偏喜欢摸他的光头。

小和尚也不在意,只看着萧风憨笑,有点傻,有点可爱。

老和尚了眼着自家徒弟的憨傻模样,又转头认真看萧风,“这是命运,也是他的责任。”

萧风打了个哈欠,轻巧避开挤过来的人群,“去楼上吧,那儿视野好。”

老和尚见萧风不愿纠缠于这个问题,无奈笑了笑,随即微微颔首,“依施主之言。”

正在这时,洛天怡好奇扯了扯萧风衣角,低声道:“萧哥哥,他们是......?”

老和尚这才注意到突然出声的洛天怡。在他眼中,少年的风采太过卓然,以致于竟未注意到萧风身旁还跟了个小少女。他浑浊的眸子突然亮了,随即又很快黯淡下来。竟是那种体质,可惜了。

萧风注意到老和尚的神色变化,淡淡扫了眼老和尚,随即转头冲洛天怡低声解释,“我这两年游历结识的高人,好像是余寺的。”

洛天怡了然地点了点头,又有些奇怪。余寺也不过是江湖的一流势力,竟有能被萧哥哥称为高人之人?

或许连萧风也不会料到,脾气一直捉摸不定的牧梓裳竟会与云飞扬一见如故。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谈天说地,交流各自见闻,相处得甚是融洽,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是多年结识的老友。

便在两人欢喜说闹间,两人便已到了城南一家宅院门前。

牧梓裳看着暗黑色已微微褪色了的大门,挑了挑眉,“你怎知是在这儿,前两天可还在映月客栈呢。”

云飞扬傲然而笑,“不要忘了我的身份,再说江湖人都去看慕雪派大典了,这伙人若都未出来岂不惹人怀疑

?”牧梓裳依旧有些迟疑,“当真?”

云飞扬不羁一笑,“骗你作甚?再者可是公子交代的,我可不会怠慢。”

第70章 叩天台

天色才蒙蒙亮,宣政殿殿门外便站满了文武百官。

个个恭谨肃立,静待早朝听宣。

今日的早朝必是各方关注。

然而,日头逐渐升高,早已过了早朝的时辰,眼见已是隅时的光景,宣政殿却仍是大门紧闭,驻守宣政殿的宦官亦未曾现身说明。

殿外百官禁不住开始了窃窃私语。

又过半个钟刻时间,宣政殿内仍无任何动静。

百官之首那位未着官服的花甲老人忽而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只见他抖了抖衣袍上微沾的露水,正了正衣冠,颤巍巍往宣政殿不远处的高台方向行去。

高台名为叩天台,乃是溪风建朝时便已存在了的,静立皇都已有千年之久。据史书记载,叩天台台身仅由一整块象牙色荆白玉雕砌,与皇城地基相联,高九丈九尺,周身皆刻有繁杂雕画,下层是山川河岳变迁,天下万民安乐,中层是千万台阶直通上层,上层则是青天白日,有神人以天眼往下观之。寓神人观天地万民,维持世间秩序。其向阳一侧有九九八十一阶台阶直通高台之顶,台阶阶面极为宽广,其上刻了无数警世名言,有警示之意,亦有问心之意。虽久经风霜,却不见任何沧桑之意,古朴庄严,似贯古通今。

高台之顶伫立一金色古钟,在刺眼阳光下反射着灼灼黄光,似自九天接引而来,神圣威严。钟名警王钟,在高台之上亦已经历了千年之久。千年风吹雨打,它却似永远静止在了时间长河中,丝毫未变。

钟静时镇压山河气运,庇佑帝国万民;钟声响,万民皆可闻,振聋发聩。

帝君继位时,需登上叩天台,叩响警王钟,向苍天明鉴,亦是自省;皇室祈天时,叩天台亦是祈天的起点.....它们是皇权统治的象征,亦代表了苍天对皇权的承认。

与此同时,因带有一定的神权色彩,神人的博大胸怀也赋予了万民说话与质疑的权利。

它也是万民对公平公正的追求,所有人皆可登上高台叩问苍天,或警示君王。

但蝼蚁问苍天,代价必然也将不言而明——以自身为祭。

群臣微微怔了怔,随即面色忽而大变,一拥上前,将老人团团围住。

“帝师,冷静些!”

“帝师,莫要冲动,再等等!”

“不值得啊,柳老。”

“帝君既说三日后给我们答复,自然不会食言,帝师莫要一时糊涂。”

......

花甲老人似乎并未听到众人的劝诫,抬袖推开身前之人,脚步无丝毫停滞,“虽是帝王之师,太子之师,老朽却自知资质驽钝,不足以担任帝王之师,故一直心中惴惴,自觉愧对帝师之称。当年,老朽误人子弟致太子殿下至今流落在外,便知老朽之过。如今,帝君一意孤行,欲打破千年格局,又不肯广进谏言。老朽虽不解其意,却知实是老朽当年之过,故老朽当叩问苍天,警醒帝王,弥补老朽之过。”

群臣尽皆怔住。

老人继续向前,以只有他自己能听清的声音低喃,“千年前,天下乱起,战火纷飞。圣祖为求天下太平,率诸侯四方征战。血染长天,无数英豪马革裹尸,才换得千年之和平。然千年安逸,千年前的预言,我们又岂能忘记?山河浩瀚,百姓安乐,天下人才辈出,英豪并起,这是圣祖一代人用鲜血换来的盛世,我们后人岂能再生纷乱?又岂敢辜负了先人的意愿?”

老人静静走向高台,继而在高台面前的遮面守台人面前站定,躬身一礼,朗声道:“陋民柳自语,欲以蝼蚁之身叩问苍天。”

群臣再次怔住,随即面色复杂。

陋民?可您若是陋民,天下万民又有谁不属陋民呢?

半生为帝师,十五年前,柳师终辞官归隐,告老还乡。

十二年前,因六皇子降生之吉兆,柳师应民意再次被请出山,并授太子之师。

三年前,因六皇子一意孤行,柳师自觉教导无方,二次辞官以谢罪。然帝君体恤其心,不仅未应其辞官之请,反而特许其以后可便衣见觐。自此,柳师感帝君之仁,事必躬亲,肝脑涂地。

而如今,帝君一意孤行,柳师却又以己之过担之,要以一身之所有叩问苍天。

师者,教为人处事,教学问典籍,教天下之理。

可学生之过,非教学之过,与老师何干?

“可曾下定了决心?”守台人直视面前佝偻的老人,冷漠问。

“心如磐石。”

“可会后悔?”

“不悔。”

守台人点了点头,随即点了点老人面前的转盘,“自己选吧。”

老人洒然而笑,抬手按在转盘之上。

便见转盘突兀转动,随即越转越快,直至转盘上的数个花纹隐没不见。

老人收回手,转盘逐渐变慢,随即渐渐停止,指针也在了火纹之上。

守台人淡淡扫了眼花纹,随即深吸口气,朗声开口,“今日宜火。”声音滚滚,几乎传遍整个皇都。

群臣却尽皆脸色大变,随即面露凄哀之色。

火焚之刑?!

竟是火焚之刑。

为偌大溪风鞠躬尽瘁了近一生的帝师竟要落得如此下场吗?

老人却只是洒然而笑,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守台人再次看了眼老人,淡漠道:“当真不悔?”

老人微微一笑,平静道:“不悔。”

守台人叹了口气,亦平静道:“不悔便去吧。”声音中竟也带了几分惋惜。

老人平静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向叩天台台阶而去。

第71章 魔怔

萧风返回雅间时,萧天月与云骆寒还在窃窃私语,许天望亦仍自个儿皱眉沉思,祝青山,于逸则一直看着窗外,皱着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至于祝青蓉......正很不淑女地仰着脑袋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嘴角还挂了好长一串口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晶亮晶亮的,显眼得很。

听到开门声,除了祝青蓉依旧睡得香甜外,雅间中的五人皆一下子回过神来,下意识往门口看去。

便见到萧风推门而入。

云骆寒四人眼睛不由一亮。

萧天月更是霍地站起了身来,有些激动地喊了声,“公子!”

手里没多少情报,脑袋又不好使,仅凭空想象唐门与霹雳门现身慕雪派大典有何深意,这技术活,着实不是正常人能干的事。

还好救星来了,萧天月心中如此想。

萧风自是不知萧天月心中所想,抬头冲几人点了点头,半开玩笑道:“怎么都这么兴奋?是又有什么热闹了?”

萧天月三人齐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萧天月刚想开口解释,忽而注意到萧风身后跟来的一老一少两个和尚,不由微微一怔,旋即转了口气,迟疑道:“公子,这两位是?”

萧风笑了笑,耐心解释,“我以前游历时结识的高人,你们不必太拘礼。”

萧天月三人点了点头。

萧风又笑了笑,转头看向老和尚,眉头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因为他见到那老和尚正似魔障了般直钩钩地盯着祝青山。

稍作犹豫,萧风开口轻唤道:“前辈?”

老和尚回过神来,重重叹了口气,又转头深深看了眼祝青山,又叹了口气,随即冲萧风平和笑了笑,“萧施主,何事?”

萧风礼貌微笑,“自是请前辈入座。”

萧风说不必太过拘束,对老和尚两人便真是一点也不拘礼,只是将两人安排入座,又为他们各自倒了杯热茶,便自个儿坐在了牧梓裳之前坐的座位上,连将两方人郑重其事地相互介绍的程序都省了。

萧风那儿正好空了几个位子,洛天怡犹豫了下,便顺势挪了过去。小和尚想了想,看了眼身旁的老和尚,也默默挪了过去。

老和尚倒不在意,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待得坐定后,老和尚先是将雅间内一众人都打量了番,暗自点了点头,只是在看到祝青蓉时,眉头又禁不住皱了下。

随即他看向于逸,肃然道:“于施主生了心魔,当注意。”他转头看了眼萧风,又收回视线补充道,“须知,有些时候,情看得太轻,伤人,但同样,看得太重也会伤己。凡事看开些,命运如此,缘当如此,何必纠结。”

“大师。”于逸站起身来,冲老和尚勉强笑了笑,对于老和尚的建议却似并未听到,既未点头也未摇头。

老和尚无奈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萧风倒一点也不好奇于逸两人的交谈内容,坐定后便微笑看向萧天月三人,“我出去这段时间,广场上又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他出了雅间便再未注意广场上的情况,只是听人群中似乎提了唐门,还说了霹雳门,不过这些他也未太在意。

萧天月瞅了眼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又忍不住多看了眼小和尚,这才同萧风道:“您出去后,唐门,霹雳门又相继出声,白杨盟的人好像也出了声。但唐门与霹雳门都是自遮风屏后出来的。我们猜测估计另有内情。”

云骆寒也跟着点了点头,“霹雳门如此支持慕雪派可以理解为两方门派有所渊源,毕竟霹雳门向来喜欢与奇人诡师及这些隐世势力打交道,但唐门向来不是中立的势力吗,它又是如何与慕雪派混在一起的?”

萧风微微一笑,“哦?意外没注意到广场上的那个高台?”

萧天月与云骆寒微微一怔。

萧风身旁听得认真的洛天怡与小和尚也都怔了怔。

许天望皱起眉头,回答道:“那高台似乎是以纯机关骨架构造的,想必应该是唐门的手笔。”

“嗯。”萧风点点头,感慨道,“这可是笔大买卖。”

许天望微微一怔,“这么说只是巧合?这么简单?”

“嗯。”萧风又点了点头,抬头认真看他,“要不呢?唐家堡那些人可都算得上是半个商人,利益得失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他们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许天望想了想,点了点头,应当便是如此。

萧天月四人皆一头雾水。

萧天月眨了眨眼,有些不忿道:“喂,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好好说话,行不行?”

萧风转头微笑看了眼萧天月,又转头看向许天望,“你是不是已经明白了?”

许天望不明其意,仍点了点头。

萧风也点了点头,旋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那你给他们解释解释,我懒得多说话。”

萧天月三人闻言,嘴角都抽了抽。

萧风也不再理会三人,转头见老和尚不再同于逸交谈,忽而礼貌道:“敢问前辈可是因慕雪派的蛊控江湖人而来?”

老和尚点点头,“心术不正,当以佛法渡之。”

萧风微笑,“那现在呢?”

老和尚双手合十冲萧风微施一礼,“有萧施主在此,老衲自不会多此一举。”

萧风亦回以一礼,笑容愈发温和,“那前辈是否是欠了晚辈一个人情?”

老和尚微微一怔,“萧施主仁义,此乃众生之福。”

萧风摆了摆手,“当不得前辈赞誉,是前辈高看晚辈了。”继而他补充道:“晚辈不过一江湖浪子,福泽不了天下万民,只愿独善其身。”

老和尚神色微滞,“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大善!”

萧风微笑,“前辈又误会了,晚辈是达则独善其身。”

“贪嗔痴怨乃佛家大忌,施主当自省。”

......

“......那萧施主有何要求?”老和尚终于无奈妥协。

萧风笑了笑,“现在还没有,以后自会劳烦前辈的,多谢前辈慷慨。”

“无妨。”老和尚语气平静道,可嘴角还是没忍住抽了抽。

第72章 林浩然

广场上突兀有清冷女声传来,虽说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听不懂语言,却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清冷悦耳,令人莫名沉醉。

萧天月几人都怔了怔,随即齐齐往窗外看去。

然后,除了萧风与一老一少两个和尚外,其他人尽皆神色木然,彻底呆住。

雪落巍峨山巅,有女天上而来。

白衣轻纱幻似梦,青丝浅黛缈如烟。

月色映她半遮倾城貌,朦胧夜半星辰;雪色衬她玲珑出尘姿,忘却尘世烟云。

这便是台上女子给几人的第一感觉。

虽轻纱遮面,身处春日艳阳,仍美如梦中童话,出尘似雪中仙人,抛却了俗世一切烟火风尘。

这是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

“太完美了!”云骆寒喃喃自语。

萧风见此,微微摇了摇头,随手又摸了把小和尚的光头,“小和尚竟没犯色戒,有长进了呢。”

小和尚腼腆笑了笑,“什么色戒,萧施主?是说广场上那个白衣服的姐姐吗?”

萧风笑眯眯点点头。

小和尚惭愧道:“静辰还没开窍,看不清广场上的情况,所以想犯色戒也难啊。不过仅远看气质身形,静辰想那姐姐必也是个佳人。

萧风微微一怔,转头看向老和尚,“前辈竟还未打算教静辰武艺?”

佛门开窍自然不是初入先天境的开窍,而是以佛法开心智,外力贯通奇经八脉,蕴一口佛法真气。这与武道上炼真气其实差不多,只是武道上的真气是通过自身努力炼得,而佛道上的第一口真气却是由外力相助产生,更类似于拔苗助长,只是没什么副作用。

不过,佛法入道虽简单,要求却比武道高得多,还须有高人相助,若无引路之人,一般人绝不会采用此法。

老和尚微笑道:“静辰其实不必习武的。”

萧风微微皱起眉头,“那前辈要教他什么?”

老和尚平静道:“除武艺外,什么都教。”说着,他转头看向窗外,“便如看广场上的女子,即使看不清女子相貌,仅凭背影静辰也能断定......”

“此女知应天上有,人间难有几回见啊。”小和尚看着广场上的白衣女子,轻声感慨。

萧风嘴角一抽,深吸了口气,好心提醒,“前辈可是出家人。”

老和尚微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无关出家与否。”

萧风眨了眨眼,觉得似乎有那么点道理,“可前辈教静辰这些作甚?”

老和尚一本正经道:“看人,看人心。”

萧风皱了皱眉,这个他有点没听懂。想了想,他眉头舒展,忽而微微一笑,“那若晚辈过些日子去瞻仰余寺佛法,前辈可介意?”

老和尚怔了怔,旋即微笑道:“此乃余寺之幸。”

正在这时,窗外女子声音忽而又变为了溪风官话,语气肃穆庄重,“圣女苏雪凝,遵雪女殿下法旨,今以雪女殿下之名,号令百使,恭请诸位圣子,神子。”

萧风微微一怔,随即再次看向窗外。他怎不记得慕雪派中还有‘神子’一说?

然后,便见绕人群盘旋的数十只雪雕不知何时已返回高台,围绕苏雪凝而立。紧接着,苏凝雪忽而双膝跪地,抬袖露出两节雪白藕臂,随即双臂交叉环于身前,以雕语开始低吟。

随即,便见近百只雪雕齐齐飞上高空,在苏凝雪头顶围绕苏凝雪盘旋低鸣,片刻后又轰然散开。一小部分往人群中飞去,其余竟径直往萧风几人所在茶楼方向而来。

萧风微挑了下眉头,想也不想,抬袖便往香炉那边弹去了一香丸。

先不论雪雕是不是来找自己的,总还是要以防万一的,否则若是真被这么慕雪派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找出来,不论结果如何,过两天自己保准又出名了。

那可真麻烦得很。

香丸的速度飞快,只是瞬息的功夫便到达了香炉上方,随即只听‘噗’的一声,香丸便自个儿炸成了粉末,洋洋洒洒,准确无误地飘入了香炉之中。

香炉内呼的火光大盛。

紧接着,有浓郁香气自香炉内传出,不再是之前的清淡,反而有些呛人。

萧风抬袖轻掩口鼻,轻轻咳嗽了两声,等到再转过头来,便见一老一少都意味深长地盯着自己,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神色。

萧风扯了扯嘴角,抬手一个板栗砸在小和尚光头上,“什么表情?学坏了,是不是?跟谁学的?”

小和尚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没有,没有,是萧施主的手段太过精彩,静辰佩服得很。师傅说这时候就该这个表情的。”

老和尚也插口道:“萧施主手段,老衲自愧不如,叹为观止。”

萧风挑了挑眉,无奈道:“是前辈谬赞了。”

又过了会儿,雅间内香气愈浓,萧风被呛得连连咳嗽,可奈何身旁堵了个洛天怡,他又没法子出去开窗。

见一众人都还没回过神来,萧风不由又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好了,都回神了。你们怎么回事?便是真见到了仙人也用不着反应这么长时间吧。还有天月,天怡,你们两个可是女孩子呀,怎么也这副痴呆模样。”

声音虽不大,却如玉石敲击般清越,直透人心。

萧天月几人被萧风的一番‘当头棒喝’所震,齐齐回过神来,紧接着有些赧颜,见萧风微笑看着自己,立即都乖乖坐好,目不斜视,便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般。于逸更是赧颜非常。

可过会儿,几人又忍不住往那白衣倩影方向偷看了眼。但奇怪的是,再见那抹倩影,几人虽仍觉得惊艳,却再没了之前的那份震撼。

萧风见此,有点哭笑不得,“让你们回神又不是不让你们看,偷偷摸摸作甚?”

几人更加赧颜。

萧风有点无奈,不过更多的是呛得够呛,便也不准备让几人难堪,转移话题道:“骆寒,那个,你旁边的窗户开大些,天望,那边那个窗户也打开吧,这里有点呛人。”

说话间,他又连咳了几声。

几人下意识皱了皱鼻子,这才注意到雅间内有些让人窒息的香气,不由都咳嗽了起来,亦纷纷抬袖掩住了口鼻。

于逸忙不迭跑去开另外一扇窗户,云骆寒也站起身来,去开就近的窗户。

许天望一边去开窗,一边奇怪问道:“小风,你干嘛了?把这儿弄得乌烟瘴气的。”

萧风耸了耸肩,“没干嘛啊,刚才......”转头看到那些雪雕果然都不知道飞到哪儿了,萧风心中暗赞了声‘真乖,’继续道:“香炉里呼的就起了场大火,然后就这样了。估计是很久没调香,手法生疏了,所以就调出了份失败品。”

几人也没多想,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于逸给萧风递去一杯热茶。

萧风微笑谢过。

洛天怡想了想,笑嘻嘻道:“那这估计是收香那一块儿出了点小问题,萧哥哥不必太放在心上的。”

萧风微笑点点头,随口问道:“天怡学调香了?跟谁学的?”

洛天怡甜甜一笑,“也不算,就是去年跟浩然哥哥学了点皮毛,还调不出香来。”

萧天月闻言却怔了怔,随即瞪大了眼,有点难以置信,“林浩然教你调香了?他怎么教你了?他不是说不收徒的吗?”

洛天怡抬头认真道:“没收我当徒弟,只是他教着玩儿,我学着玩儿的。再说他自己都没出师,收什么徒弟?”

萧天月脸色阴晴不定,随即有些咬牙切齿。自己这是被耍了?!

许天望呵呵一笑,“还没出师?我记得他香调得挺不错了。他又不是调香师,要求那么高作甚?”

洛天怡一本正经道:“浩然哥哥说,不能什么都比不过萧哥哥呀,所以他觉得怎么着也要能自己调出一种新香来才算得上是出师。”

云骆寒与萧天月齐齐翻了个白眼,“这志向真大。”

许天望笑呵呵看了眼萧风。

萧风倒依旧平静,微微一笑,“浩然兴趣极广,又喜欢四处游历,见识也比你们广些,眼界自然也要高些。而且他是将那些兴趣都当正业的,做出成就不难。”

许天望无趣撇了撇嘴。

萧天月三人则一脸不在意。

萧风无奈笑了笑,抬手点了点几人,“你们啊,别小瞧人,那天的烟花便是浩然做的,霹雳门都不一定能做出来。”

几人都怔了怔。

洛天怡奇怪道:“不是萧哥哥做的?”

萧风微笑,“我没空,就让浩然送来了份。”

洛天怡更加奇怪,“那浩然哥哥怎么没来?”

萧风眯起了眼,笑得愈发愉快,“我的信是从临澧县到黎川县,又转站到姜阳县,又水路过平越,咸茳,褚俪,湘西,又让镖队送了一路,然后才到了浩然手里,所以浩然估计还在路上。”

几人嘴角抽搐。

小和尚又是那副意味深长的表情,被脸色古怪的老和尚看到,一个爆栗就砸了下去。

萧天月无语道:“公子,您不嫌麻烦啊。”

萧风微笑得愈发人畜无害,“没有啊,我只负责写信,剩下的又不归我管。”

而远在数千里之遥,一位书生打扮的俊郎青年再次黑着脸自一家酒楼中走出,随即翻身上马,往咸茳官道行去。

第73章 吃不下?

仅仅半刻钟的时间,雪雕们便纷纷飞回了高台,停靠在高台两边的围栏前打盹儿,有点蔫蔫的。

而未过多时,几个白衣侠士也从人群中领出了几个孩子,三女二男,都怯生生的,应该便是慕雪派恭请的圣子,神子了。

台下一众人窃窃私语。一些是刚回过神来讨论台上那个出尘清冷的仙子,而也有些是在议论这五个孩子。

不参加任何审核便被慕雪派选中,这跟天上掉馅饼恰好掉到头上般,当真运气好得很。

只是这五个孩子似乎一点也没觉得荣幸,反而紧张得不行,不知所措。

这五个小家伙估计都是早起来被父母领来凑热闹的当地人,还都是懵懵懂懂的,连什么事还不一定搞明白了,就这么被莫名其妙请上来了。

他们哪会在乎什么慕雪派收徒大典?

没被吓懵了已经算是表现出色了。

苏雪凝将五个孩子挨个儿打量了番,禁不住轻蹙了蹙眉头。护法们所说的神子似乎并不在其中。

按惯例来说,身为近十年来唯一一个存活下来并长大了的圣女,她的身份何其尊贵,本没必要现身收徒大典这等小事的。只是前些日子,古婆婆说事关重大,非要她前来,她才自寒谷中走出,又赶在收徒大典之前赶来。

可如今不仅她所主持的迎圣仪式并没有让她满意之人出现,连古婆婆口中所说的奇怪的孩子也未被找出,那她现身大典有何意义?

五个孩子见面前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姐姐面色似乎不太好看,虽依旧说不出的好看,可几个孩子就觉得发怵了,心中也不由更加忐忑。

三个年纪小点的禁不住抹起了眼泪,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可怜极了。

高台下凑过来的几个大人也有些心情忐忑,不知道这神仙般的人物要对自家孩子做些什么。

苏雪凝见此,眉头又轻蹙了蹙,觉得雪雕今日选出的几个圣子着实不太合格。可既然是圣使们选出来的,她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依惯例为几个孩子依次赐福,随即冲台下几个大人打了声招呼,便领了几个孩子往慕雪派诸人所在的茶楼方向而去。

萧风几人所在的茶楼雅间中,几人见此,神色不一。

祝青蓉睡得香甜,自然什么也不知道。

师徒两个和尚依旧盯着广场上巴巴往窗外瞅,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祝青山,于逸与萧风都是一副平静模样,似乎也没觉出什么不妥来。

许天望脸上似笑非笑,不知在想着什么。

云骆寒,洛天怡则眼巴巴地瞅着萧风。

萧天月就真有点坐不住了,直接开口道:“公子,您不管管?”她着实无法眼见着几个孩子羊入虎口。

祝青山微微一怔。

老和尚与小和尚奇怪看了萧天月一眼。

萧风笑了笑,“先别急,不是还没送去大雪山吗?”

萧天月闻言,却更加着急,“等送去了不就晚了吗?公子真不管?”

许天望眨了眨眼,在一旁插口道:“小风,你若不好出面,我去帮你拦下来也是可以的。”

萧风淡淡瞥了许天望一眼,“飞扬还没出场,急什么?再说,那几个孩子,慕雪派吃不吃得下还是两说。”

雅间中一众人都微微怔了怔。

萧风却将食指放在嘴边轻嘘了声,微笑道:“原因现在不要问,你们先看,自己猜,否则就真一点也不好玩儿了。”

一众人有些悻悻然,到嘴边的话不得不乖乖咽回了肚子,转头看向窗外。几人都清楚萧风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事,你便是再怎么问,他也不会说的。

许天望无趣地撇了撇嘴。

萧风又转头看向许天望,“你呀,不用好奇,也用不着着急。那女子身手挺不错的,等会儿估计有出手的时候,到时候你若有理由发难,我不会拦你。”

许天望微微一怔,“当真?”随即,他又反应过来,“那女子竟真也是先天二窍修为?”

萧风点了点头,却也不再多说。

许天望见此,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便是几人这么交谈的空挡里,高台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二十多个十五岁以下的少年人,个个倒也算器宇不凡。想必是从前来报名的那些人中挑出的有登堂入室修为的小天才们。

只是这些孩子倒是没有之前那五个孩子那般的好待遇,仅仅是被两个白衣侠士领入了遮风屏之后。

紧接着便是擂台赛。

估计是,在台下慕雪派之人已经将前来报名之人进行了抽签、分组、筛选了,报名的人当时看上去黑压压的一大片,能上擂台露面的人倒是不算太多,也就近百人而已。

而且也都是些有两下子的,引得人群中喝彩连连。

只是擂台赛虽也算精彩,可无论修为还是身手对萧风几人来说却着实没多大看头,萧天月一众人便索性无视了擂台赛,闲得无聊对台下的各色江湖人起了兴趣,你一言我一语,开始指手画脚,评头论足。即使老和尚也丢了高人架子,与几个年轻人聊得不亦乐乎。

萧风倒真没这份闲情雅致,悄悄将于逸唤到身边交代了两句,便打了个哈欠,自个儿安安静静靠在椅背上打起了盹儿。

只是同样是打盹儿,同样的随意,比之祝青蓉的口水四溢,萧风的睡姿倒不知优雅了多少。

上台的人不多,擂台赛自然也没耽误多少时间,接近晌午便差不多结束了。

不过估计是看着时候还早,慕雪派又别开生面地加了个挑战赛,让台下那些又有意愿加入之人自行上台挑战。

台下随意两人上台相互打擂也可,看谁不服从被选定的这些人中挑出来挑战也可,便是自己一人只要有可取之处也是可以的。

不过估计那白袍老前辈在大雪山待久,人情世故差不多都忘没了,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细节——人群中可不止江湖人啊。

于是,一场挑战赛硬生生多了不少与挑战赛无关的热点。

比如,不知是走错了场儿还是会错了白袍老前辈的意,一对杂耍的难兄难弟在高台上大气十足地给江湖众人上演了一场武生打斗,花脸红脸打得不温不火,最后,虽被两个白衣侠士黑着脸赶下了台,倒也赢得了不少掌声。

再比如有个憨厚的汉子领了大包小包上台,说是会魔术,将一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就为江湖人上演了一番精彩街戏。口吐大火点火圈,猴子钻火圈......引得一众江湖人欢呼连连。而当那位仁兄很是实在地让小猴子围高台向一众江湖人讨赏时,住持大典的白袍老者嘴角明显一抽一抽的。

还有,也不知道被家里哪个无良大人忽悠上台的熊孩子,一个空翻漂亮上台倒是引了不少江湖人喝彩,只是等看到那孩子一通疯魔棍法后,一众江湖人就彻底怔住了。

.....

萧天月几人对之前的正经打擂兴趣缺缺,看闹剧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会跟着吆喝两声,雅间内也同广场上般热闹非常。

只是奇怪的是,祝青蓉睡得跟死猪似得也就罢了,一向睡眠很浅的萧风竟然也似乎并未受到几人的影响。

而且,几人都未意识到,自从黎厝村之行后,少年似乎就越来越嗜睡了。

第74章 英魂逝

继贤殿内,萧哲听到自宣政殿方向滚滚传来的洪大声音,怔了怔,随即脸色勃然大变,想也不想,往殿外而去。

只是还未出殿门,两个金衣侍卫便径直拦在了萧哲面前,“帝君有令,今日所有皇子不得外出,殿下请回。”

萧哲眉头皱了皱,斥道:“给我闭嘴!让开!”

然而,两个金衣侍卫却无丝毫反应。

其中一个金衣侍卫平淡道:“帝君旨意,请殿下莫要让奴才们为难。”

萧哲摆了摆手,淡漠道:“不要拿这些借口搪塞我。我且问你们,今日登叩天台的是何人?”

“属下不知。”两个金衣侍卫齐声道。

萧哲眉头皱得更紧,“都让开,我不想为难你们。”

两个金衣侍卫纹丝不动。

“放肆!”萧哲见此不由大怒,衣袖一挥,浑身真气鼓荡,便打算这般硬闯出去。

“得罪了,殿下。”两个金衣侍卫却仍没有退步的意思,似乎丝毫不顾及萧哲的身份,与其缠斗在了一起。

宇轩殿内,萧宇看着殿门口守着的两个金衣侍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随即露出一抹邪魅的微笑。

文旭殿,萧文站在窗前遥望远处微微跳动的金光,文雅笑了笑,轻声道:“老师......哦,让我这么称呼您一回吧。如果您知道您的逝去会让六弟回来的早些,估计也是会很欣慰的吧。不过,六弟一定会不开心,而若是让六弟知晓了您的逝去是父王的一手谋划的,他会怎么办呢?”

落梅居,萧辰雪还未出院落便被两个宫女拦在了门口,不由微微皱了皱秀眉,斥道:“大胆,不长眼吗?连本宫的路你们也敢拦,是不想活了?”

一个个子高挑些的宫女低头恭敬道:“启禀殿下,并非奴婢们想要拦殿下的路,而是今早儿帝君交代过,今晌午之前不许公主外出。”

“哦?”萧辰雪微微挑眉,“父王?他老人家拦我作甚?”

“奴婢们不知。”两个宫女齐声回道。

萧辰雪眼珠子转了转,浅笑道:“这样啊,那你们就帮本宫传个话,可否?”

两个宫女相互对视了眼。

较高挑些的宫女犹豫了下,点了点头,“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萧辰雪甜甜笑了笑,“昨日,母后邀了本宫今日一同游园,既然父王不让本宫出去,本宫自然是要向母后说明的。这样吧,你们稍等片刻,然后去栖凤殿帮我送封信,如何?反正让你们说,你们也不一定能说清楚。”

“诺!”

叩天台顶,金灿灿的警王钟在灿烂艳阳照射下炫目非常,几乎耀得人睁不开眼,却也愈发显得威严神圣。

叩天台台阶上,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一步一叩首,颤巍巍攀行于巍然伫立的庄严高台。单薄的背影,蹒跚的脚步,孱弱得似乎只需一阵风便会被吹走。

台顶金钟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犹如降世神祉,却衬得台阶上蹒跚而行的老人如仰望神祇的蝼蚁,仰望却永不可及,说不出的可笑滑稽。

可宣政殿殿前的一众文武百官却是谁也笑不出来。

可笑吗?

或许吧!

可那是半生为国的柳老,那是几乎所有朝臣都心服口服的帝师,那是年过古稀却因放不下帝国而依旧勉力踟蹰而行的巨人,谁又能说可笑?谁又有脸笑?

但同样,朝中也有不少官员在心中凄哀的同时又难以理解帝师的执拗。

帝君近日的做法比之之前的确是有失妥当,但今日之事只是涉及了一次江湖与帝国朝堂的会晤而已,虽有令民间乱起的可能,可到底只是可能,帝师何必如此偏激?

要知道,虽然此事朝中大部分人都是持反对态度的,满朝文武中也并不乏赞同之人。

毕竟江湖与朝堂的界限模糊些也并非全是坏处。

江湖上人才辈出,奇人高人无数,比之朝堂,到底是要精彩了太多。

而这些对于许多人自然眼馋得很。

可过去江湖与朝堂太过经渭分明,以至于许多人虽有心大展拳脚,却是鞭长莫及,只能望洋兴叹。

而若如今能让江湖与朝堂适当多些交集,对于他们那些人来说,到底是能方便了不少的。

日头逐渐升高,不知不觉间,老人已步履蹒跚地行到了高台之顶。

日光混着钟身反射的金光映在老人佝偻的身影上,远远看着不仅并未为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增添几分庄重威仪,反而平添了几分悲凉萧索。

老人在高台顶站了半晌,等缓过劲来,颤巍巍走到警王钟前的香炉前恭敬焚香,三跪九叩。

宣政殿殿前,文武百官面色更加凄然。

继贤殿,萧哲与两个金衣侍卫打得不可开交,难分高低。

随时间流逝,萧哲越打越烦躁,招式开始凌乱,渐入下风。

不过,好在两个金衣侍卫只意在缠住萧哲,倒是没敢拿萧哲怎么样。

又交手数十招,萧哲心道若一直如此必然不可能脱身,便咬了咬牙,索性不再防守,只出手进攻。

如此以来,两个金衣侍卫倒真是失了分寸。

萧哲身为溪风大皇子,万金之躯,他们这些殿前侍卫岂敢真伤他分毫?点穴倒是可以,但若真这么干了,估计不用等第二天的太阳,两人便已经脑袋搬家了。

便在两人这般束手束脚与萧哲交手下,又过数十招,萧哲竟渐渐占了上风,并找了个机会点了两人的穴。

好不容易将两人制住后,萧哲长长松了口气,随即也不再多想,快步往宣政殿方向而去。

不管是不是他预料中的那个人,他都必须阻止。

登叩天台之人绝对不能死,至少绝对不能因今日之事而死。

而另一个方向,一道幻影正急匆匆往皇城禁地方向赶。天谕殿,宣政殿,泰和园......凡是帝君能去的地方都差不多找了个遍儿,估计只会在那儿了。

若是皇都里其他人能看清幻影的面貌,必会惊得下巴都掉地上。谁都不会想到,十几年前被帝君带回来的与人为善,弱不禁风的帝后竟也是个修为不俗的高手。

“铿!”正在这时,一声幽远而嘹亮的钟声自宣政殿方向传来,并遥遥向远处传荡,悠远浩大,震撼人心。

急行中的夜雨涵与萧哲身子陡然僵住,脸色也蓦地变得惨白。他们缓缓转头看向宣政殿方向。

便见到天边火光漫天,映着灿烂骄阳,说不出的绚丽壮美。

第75章 三钟齐鸣

夜雨涵与萧哲看着远处的火光漫天,脸色蓦地惨白。

警王钟竟真被敲响了!

火焚之刑竟真执行了!

帝君要干什么?

他竟真放任他人敲响警王钟而无动于衷?

他疯了吗?

“铿......”

然而,正在两人震惊无措间,又一道震撼心灵的钟声遥遥传来,幽远肃穆,宛如天外乐章。

并非自宣政殿而来,而是自西南方向遥遥传来。

“铿......”

紧接着,第三声幽远钟鸣遥遥传来,同样的音律,同样的震撼人心。

声音却是自东南方向传来。

夜雨涵与萧哲身子彻底僵住,脸上神色震惊至极。

青峦帝国?!

幽谷帝国?!

再加上如今的警王钟鸣。

三声钟鸣,三个不同帝国的钟鸣,三钟齐鸣!

怎会如此?

萧哲眉头紧皱,脸色惨白无比。咬了咬牙,他身形忽而化为一道魅影往宣政殿方向而去。

夜雨涵脸色阴晴变换,随即一拂衣袖,愤然往皇城禁地方向而去。

这次帝君真的过分了!

叩天台顶,老人的身影在大火中渐渐消失,其中却无一声呻吟痛呼声传出。

帝师风骨如此,天下谁不敬服?

然而,今日之后,一代帝师将不复存在。

宣政殿殿前,文武百官望着叩天台上的熊熊大火神色凄然,怔怔失神,有些难以置信。

帝王之师,哪个不是衣锦还乡,颐养天年?而德高望重的柳师竟落了如此下场,一代宗师竟真这般而去了。

而且帝君竟无半分问询之意。

这是默许吗?

然而,正在一众官员心绪凄楚复杂之际,又有两股浩大钟声自远处遥遥传来,威严神圣。

百官齐齐一怔,心神剧震。

三声钟响彼此交汇,既似互鸣的暮鼓晨钟,振聋发聩;又似彼此间分庭抗礼,分毫不让。天地间便仿佛只剩下了钟鸣之声,犹如天地之大势,带着莫名的压迫感与伟力,笼罩整个皇城,亦几乎传遍了整个世俗界,神圣威严,震人心魄,经久不息。

与此同时,高空之中,钟声相交之处,有无形气浪涌现,三股钟声相互较劲,又彼此交融,气象诡异无比,白云之上翻腾不息。

文武众臣皆下意识抬头仰望,随即面色勃然大变。

三钟齐鸣?!

竟真是三钟齐鸣!

这是三大帝国对重大事件意见一致后昭告天下的象征,是世俗界最尊贵威严的统治者对世俗界万民的宣言。

可如今,没有任何风声,这怎么可能?

正在一众官员震惊失神间,宣政殿殿门缓缓打开。

紧接着,一位身着暗红色锦袍的中年宦官从容自殿内走出,手中恭敬捧了一卷金黄绢纸。

他清了清嗓子,尖声道:“帝君圣意,今日早朝免上。”

语气微微一顿,他淡淡瞥了眼叩天台顶渐熄的大火,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小心翼翼打开绢纸,郑重宣读,“奉天地承运,帝君法令,曰,即日起,昭告天下,五月十日,三国齐邀缥缈楼缥缈公子松山一聚。”

众朝臣神色微滞,紧接着一片哗然。

......

广场上,挑战赛仍在继续,人群中热闹喧哗声一片接着一片,似乎永不会停息。

此时,擂台上交手的是一位魁梧的赤手光头青年与一位手持了柄青色长剑的青衣青年。

青衣青年以剑技攻防,挑、刺、击、砍、撩......动作一丝不苟,防守得密不透风。剑法虽着实算不得精湛,剑势却是四平八稳,基础相当不俗。

光头青年虽无太多武功根底,却似有天生神力,更倾向于一力破万法,刚猛霸道,反应也是极快,故虽招式凌乱,远不如青衣青年那般出彩,表现倒也算得上可圈可点。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谁也没占了上风,你攻我防得甚是热闹。

虽远不如之前擂台赛的对擂来得精彩,在一众挑战赛中却算是极为出彩的了,反而比之前的擂台赛更引人注意。

即使眼光极高的萧天月几人亦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出言喝两声彩。

不过,萧天月几人到底是真觉得两人打斗有意思,还是当猴戏看,还真不好说。

雅间中,萧风不知是做了场噩梦还是什么陡然惊醒了过来,只觉得疲惫感阵阵袭来,脑袋也昏昏沉沉,紧接着,浑身上下传来刺骨的冰寒与疼痛,他虽不是第一次经历,仍不由轻蹙了蹙眉头。

抬头看向窗外,阳光依旧灿烂,喧哗吵嚷声未减分毫,萧天月几人正对擂台上的打斗评头论足,呼喝连连,不时还有春风绕窗而过,带着春日特有的温暖与生气,一切一如之前的热闹真实。可萧风却不知何故只觉得莫名心悸与不安,似乎在未知的角落匍匐了什么怪兽,待他一不留神便会跑出来择人而噬。

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感觉,而且他之前也从未有过如此感觉,这让萧风十分不适。

深吸了口气,萧风微微闭了闭眼,旋即又缓缓睁开,目光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无波,可心中的不安却未减分毫。

这让他禁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旁看热闹的老和尚似乎能察觉到萧风的异样,微笑转过头来看他,“萧施主似乎有心事?”

萧风不失礼节地冲其笑了笑,“是前辈想多了。”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些什么。

“铿......”

一声幽远钟鸣自西南方向遥遥传来,打断了老和尚接下来打算说的话。

“铿......”

“铿......”

紧接着,又有两声嘹亮钟鸣分别自南方与东南方向传来,同样的幽远神圣。

三钟齐鸣,天地间突兀间似有无形大势铺天盖地而来,震撼人心的同时又似黑云压城,让人感觉莫名的压抑与窒息。

广场中热闹的气氛突然滞住,人群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高台上打斗正鼾的二人身形亦微微一滞,本能似得不敢再有所动作。

只是转瞬间,广场中寂静一片。

萧风的眉头猛地皱起,快步行到窗前。

便见高空之上,白云翻腾不息,天地间似乎有一道道无形波浪交织缠绕,诡异非常。

第76章 局中局?

钟声浩荡,带着莫名的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

仅仅一瞬间,广场中寂静一片。

即使雅间中的萧天月几人亦没有避免,只觉突有难以言明的窒息与惊惧感袭来,身子本能般僵在了原地。

这是天地之徨徨大势。

萧风却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快步行至窗前,抬头便看到了高空之上罕见的诡异天象,不由眉头皱起。

这似乎是三钟齐鸣的异象。

可三钟齐鸣,唯有决议对三大帝国皆影响甚大之事时才有可能发生。

但近日似乎并无值得三钟齐鸣之事发生。

脑中思绪飞快变换,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萧风脑海中便已有无数可能一一略过,青云学院的学院入院考核的确足够让人重视,但往年却从未敲响过警王钟;天机阁的群龙榜单统计,涉及三大帝国,却只限于江湖之中,也不可能;进学取士,众所周知,这更不合理......

萧风眉头越皱越紧,以自己所知的信息,当前绝对没有值得三大帝国联合昭告天下并敲响警王钟之事,除非涉及了那些禁忌。

几番思虑无果,萧风便干脆不再多想,准备将之姑且放在一边。

今日缥缈楼必会传来消息,自己没必要自寻烦恼。

心悸之感未减分毫,显然并非因为这事儿。

萧风深吸了口气,尽量平复下起伏的心绪。

抬头看了眼老和尚,萧风眸子微微闪了闪。自己是因为皇室身份而不受警王钟影响,老和尚与祝青蓉两人似乎也未受到三钟齐鸣的影响,这是何故?

此时的老和尚正目光奇异盯着被钟声惊醒的祝青蓉,脸上神色古怪至极。

萧风犹豫了下,试探性开口,“前辈可知是何事?”

老和尚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萧风,平静微笑反问道:“萧施主难道不知?”

萧风眉头微蹙,“与晚辈有关?”

“差不多,但准确的说,是与缥缈楼有关。”老和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萧施主可须谨慎。”

萧风眉头皱得更紧,与缥缈楼有关?难道真是自己的那一子之故?可如此也太过荒谬了吧。

缥缈楼虽说无论在江湖还是朝堂都影响甚广,可却绝对到不了让三大帝君联议,又敲响警王钟昭告天下的地步,即使三个帝君是真打定了主意要借那事打破千年格局。

这并非萧风妄自菲薄,而是事实。

毕竟缥缈楼只成立了短短三年,先不论到底隐藏了多少,无论底蕴还是其他方面都绝对到不了让三分天下的三大帝国如此忌惮的地步。

再者,若真这般忌惮了,马踏江湖岂不比先打声招呼有意思得多?

可既然老和尚这般说了,便不可能是胡乱臆测,事实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他脑中思绪飞快变换,很快又有所明悟:这其中定是涉及了一些自己还不知晓的内情,以致于缥缈楼被人彻底误会了。而三大帝国统一意见也不会是自己想的那般纯粹,而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明悟之后,萧风又陷入了更大的疑团中。

那么自己不知的内情是何?在那些人心中,缥缈楼到底代表了什么?地位有多重?

萧风隐约觉得他似乎误打误撞将自己卷入了另一场玲珑棋中了,而这场玲珑棋或许比自己的棋局大得多,也或许就隐藏了自己要寻的最终答案。

抬头冲老和尚微微一笑,萧风躬身一礼道:“看来之前是晚辈想得简单了,多谢前辈提醒。”

老和尚不动声色微微侧了侧身子,竟不正面接受萧风之礼,旋即慈祥而笑,“那萧施主当如何做?”

萧风微笑,“舟随水流,自然是顺大势而行。”

宣政殿殿前,文武百官听闻帝君圣意,心中不由一惊,随即又觉得荒唐至极。

区区一个缥缈楼,即使真是神仙楼,也不过江湖势力,竟引了三国共议,甚至三钟齐鸣,帝君在想什么?难道是真打算搅天下乱局?

可既如此,帝君又何必给众臣三日时间等待消息?还是帝君便是打算借三国联议堵住众朝臣之嘴?

如此这般,帝师之死岂不毫无意义?帝君竟当真是丝毫不顾及师徒之谊了吗?

思及如此,众朝臣心中陡生凉意,心有戚戚。

朝中重臣纷纷请示,要面见帝君。

宣政殿门前再次喧声四起。

“放肆!”

然而,正在这时,高空中忽有威严怒斥响起。

众臣齐齐一怔,皆再次抬头看向头顶。

便见天际两道金芒突兀碰撞在了一起,空气似乎微微一滞,旋即金芒相交处陡然爆出刺眼光芒。

皇城中一阵房摇地动。

叩天台上的火光亦在地动山摇间快速熄灭。

有清风吹来,卷起漫天灰尘夹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顺玉阶飘洒而下。

皇城禁地中,萧武天面色阴沉地看着悬浮紫气中的长剑,“你们,过分了!”

紫气翻卷,随即有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过分?是你自己用人不察,与我们何干?”

“呵呵,他们不老实与我们这些老实人有什么关系?”一懒散声音继续道。

“萧王在这儿找我们算账,还不如想想以后,能隐藏一甲子,连你我都难以察觉,那人可不是善辈。”又一清朗声音冷道。

“就是,你防我们,可别便宜了他人。”一青年嗓音阴阳怪气道。

紧接着,又一妖媚声音笑嘻嘻道:“不若这般,萧王放我等出来,我等为萧王出力,如何?”

......

萧武天面无表情听着紫气中的喧声,忽而微微一笑,“当真以为偷溜出去的两只小老鼠孤不知?”语气有些玩味。

紫气中一下子静默了下来。

萧武天继续道:“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便真当孤不知你们的小动作了?”

紫气中依旧沉默。

萧武天微微浅笑,“孤敬你们是前辈才给你们些面子,可莫要太得寸进尺了。毕竟这是孤之天下,可不会容尔等放肆。”

紫气翻腾,其中却依旧寂静一片。

“祈祷那两只小老鼠老实些吧,否则孤可不保证你们谁会第一个魂飞魄散。”萧武天淡淡微笑,随即洒然转身,大步而去。

紫气翻腾不息,长剑剧烈颤鸣,可长剑下的镇压依旧稳若盘石。

良久后,紫气翻腾中再次有声音传出,有些感慨,“当年的天骄,即使折了翼亦是天骄,是我等小瞧了他。”

第77章 开门

随洪大钟声而至的徨徨大势在半刻钟后逐渐消失,广场中的一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议论纷纷。

江湖人对三钟齐鸣除了好奇外倒没多大的感触。反正这些事十有八九与自己无关,只要心中有了个底儿,知道不久后天下必会有大事发生就可以了。

镇江县的百姓们心中倒是真忐忑非常了。

虽说上一次的三钟齐鸣是发生在十年前,对溪风黎民百姓来说也应该算得上是值得炫耀之事,可近两年的战火纷乱,对于众百姓来说可并不算什么好的经历。

而如今,三钟竟再次齐鸣,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们不知又要经历什么苦难。

高台上,对峙的两人比台下的大部分人回神得还要早些,等台下之人都回过神来时,台上的打斗刚好结束,被踢下台的青衣青年正指着高台上的魁梧青年破口大骂,一脸的不服气。

原来,高台上的那个光头的魁梧青年竟是好运气地早先青衣青年一步摆脱了钟声影响,虽然只早了一瞬的功夫,却足以让难分高低的二人一决胜负了。

所以,便在那一瞬间,魁梧青年想也不想便干脆利落地一脚将青衣青年踹下了擂台,这挺胜之不武的。

难怪那青衣青年一点也不服气。

不过那魁梧青年倒也是理直气壮,声称回过神来得慢只能说明反应能力不好,输在俺手里理所当然,有啥好不服气的?

此乃真性情也!

台下一众江湖人想了想,觉得此事在理,便谁也没出言帮衬,只从旁看戏。

主持挑战赛的白袍老者倒是干脆,既然双方都有理,便两方谁也不得罪,直接一板敲定,将两人都收入了慕雪派门徒人选之中,皆大欢喜。

看得台下一众江湖人羡慕不已。

雅间中,萧天月几人更早先众人一步,亦纷纷回过神来,心有余悸。他们虽也经历过十年前的三钟齐鸣,但那时到底年纪小,感受远不如今日来得真切。

不过几人都属江湖人,对于此次三钟齐鸣倒没表现出太过在意来,在得知萧风也不确定缘由后便谁也没再去纠结这一茬儿,兴致不减地继续看戏。

跟在萧风身边,几人当真心大得很。

不过接下来的挑战赛却着实实受到了影响。

或许台下的不少人是真真正正被刚才的浩大钟声吓到了,上台挑战之人竟一下子少得可怜,远没了之前的热闹有趣。

“呵呵,诸位既然这般谦让,那小女子便斗胆了。”正在雅间中的一众人因没什么看头昏昏欲睡时,忽有清越女声自东北方向茶楼传来,随即便见一粉色长裙的俏丽女子自茶楼一窗口飞掠而出,借势踩过数人头顶,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到了高台之上。

“好俊俏的身法!”

人群中赞叹声连连,紧接着又议论纷纷,纷纷猜测突然现身的女子是何人。

萧天月几人不由精神一振,心道:热闹来了!

萧风打了个哈欠,有点困,可惜却一点也睡不着。

俏丽女子在高台中央站定后,冲白袍老者抱拳一礼,“阴山教杨薇薇见过前辈。”

“阴山教,毒蝶,杨薇薇!竟是此人!”

“听闻此人已有后天六重修为,不知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

“此人可是近来江湖上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表面看着良善,出手却极其狠辣,不是什么善类。”

“她竟会现身此处,这次可有热闹看了。”

“看来这次盛事也引了不少才俊前来。”

“那是,也不看看来了多少方势力。”

人群闻言再次一片大哗,原本有些沉寂的人群立即沸腾了起来。

杨薇薇微微一笑,随即站直了身子,冲人群朗声道:“刚才听闻前辈门派中英杰辈出,薇薇便有些技痒,故斗胆上台欲领教贵派众英杰高招,望前辈成全。”声音滚滚传向人群,语气可不如话语那般客气。

而且杨薇薇之言虽说得好听,其意思却其实是不客气至极,就差没摆明了说她就是对刚才白袍老者说慕雪派有一流势力实力之言不服气,所以特地前来找茬儿了。

“好嚣张的态度!”

有些听出杨薇薇之意中人忍不住出声道。

白袍老者倒丝毫不在意,爽朗而笑,“既是切磋,岂会有拒绝之理,自然欢迎之至。不过既是切磋,当以和为贵,点到为止。”

杨薇薇再次一礼,“自然,那薇薇先在这儿多谢前辈成全。”

话音刚落,四方酒楼,茶楼忽而纷纷有身影一掠而出。

九道人影齐齐踩过人群,往高台上而去。

紧接着,高台上有清朗声音接连响起。

“灵虚宫段墨云,前来领教慕雪派众英豪高招,望前辈成全。”

“昆墟剑宗司徒羽,欲与诸英豪切磋,望前辈成全。”

“碧落宗庞剑,以武会友,望前辈成全。”

“黑龙窟李宗凌,欲领教贵派英杰高招,请前辈莫要推辞。”

“乾云山施文杰,前来领教高招,望前辈成全。”

“青山盟乌康,前来领教高招,望前辈成全。”

“伏龙宗吴明川,前来领教高招,望前辈成全。”

最后,两道略显冷漠的声音齐声道:“清华山柳成水、郭嘉,前来切磋,望前辈一视同仁。”

人群气氛微微一滞,旋即彻底沸腾。

“灵虚宫,清华山,昆墟剑宗,阴山教,一流势力果然都发难了。”

“嗯?绮云台不是也来了吗?为何不见其现身?”

“嘘,小声点,两天前的事难道忘了,你没发现上台发难的都是近来江湖上极负盛名的人物吗,想必他们之前该打过了,出来的都是各种翘楚。绮云台这次损失重大,前来的哪还有高手,自然不可能出场。”

“哦,难怪!”

“丐帮似乎也来了人,为何无人现身?”

“这个不知道,不过丐帮向来不愿掺和这种事,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司徒羽?可是凌羽剑,司徒羽?”

“正是,正是,听问此人已是后天八重修为,厉害得很。”

“我听说,前几天的吉阳山匪寇便是此人一力拔除的。”

“琉溪水疫的妙手回春神医是不是就是乾云山的施文杰?”

“就是此人,当时我恰巧路过,那里的村民们身上脸上的水痘......现在想想还瘆得慌。这施文杰的确有一手,不愧侠医之称。”

“李宗凌?这个名字挺陌生的,好像没什么名气。”

“呵,黑龙窟是什么地方,没名气才正常,有名气的你能看到?吓不死你?”

......

登天山脉,一缕金光悄然坠于高耸入云的山顶。

旋即便见山顶凭空显出一花甲之年的老人虚影来,模样竟与柳自语一模一样。

紧接着,登天山脉之顶又突兀出现两个灰衣老人,皆盘腿而坐。

一灰衣老人首先开口道:“柳皇,十八世了,还打算继续吗?”

虚影微微笑了笑,“不了,老夫已经找到了。今日前来是打算离开的。”

两个灰衣老人齐齐一怔。

随即另一位老人奇怪道:“你既已找到,为何不一同带走?”

虚影微微摇了摇头,平静道:“那孩子谁也强求不了,带不走的。”

两个灰衣老人皆微微皱起了眉头。

虚影继续道:“放心,老夫不会贪心,今日之后,你们与老夫互不相欠。”

两个灰衣老人点了点头。

虚影回头看了眼山下大好河山,微笑道:“那么,两位,开门吧!”

两个灰衣老人再次点头,相互对视了眼,随即手中掐起玄奥法诀,同时往高空遥遥一指。

便见高空之上云层忽而剧烈翻卷,紧接着,高空中渐渐有漆黑漩涡出现,越来越大,山顶狂风呼啸。

待得漩涡磨盘大小,两位老人这才齐齐收回手指,狂风骤停。

两人回头冲虚影点了点头。

虚影微微一笑,往漩涡方向走了两步,忽而又顿住了脚步,回头冲两人道:“对了,若什么时候萧皇回来,告诉他,老夫欠了他一个人情。”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虚影便已化为了一道金光径直扎入了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两位灰衣老人眉头大皱,再次相互对视了眼,又齐齐摇了摇头。

第78章 段墨云

广场中众人议论纷纷,雅间内萧天月几个人自然也不会安稳了,一个个兴致勃勃,精神抖擞,看戏架势十足。

三个女孩子更是已经开始了大呼小叫,指手画脚。

雅间内好不热闹。

只是奇怪的是,雅间内并不怎么适合观景的一角挤满了人,而属于极好的观景之地却孤孤单单地只剩了许天望一人。而且看其目光闪烁,眼睛不时四处乱瞟,想必用不了多久也会不知不觉挪过去。

洛天怡对于在她面前一直冷着张脸的五个青年深恶痛绝,故对李宗凌的上台表示了莫大的质疑,直叫慕雪派的老前辈定是搞错了。

听得许天望咬牙切齿,直翻白眼。自己那五个属下似乎并没有招惹这小丫头吧,怎的这般看轻他们?

萧天月则对上台的其余九个才俊英杰更感兴趣,进行了好一番口水四溢地评头论足,对九人的各种事迹更是如数家珍,颇有几分江湖包打听的味道。

“那个司徒羽,我认识,前两年还跟他打了一架,挺厉害的。当时他后天七重,我后天六重,打得旗鼓相当,酣畅淋漓,怎一个痛快了得。”

“那个杨薇薇,不是什么善辈,动不动就下毒搞小动作,讨厌死了,上次见她把她很收拾了顿,不知道劣习改了没。”

“那个施文杰,对,就是那个穿蓝衣服的,医术其实差劲得很,上上次见他他就差点庸医误人了,还好我机智,这才保住了他的名声。”

......

不过听其意似乎更倾向于向萧风炫耀她的广阔见识及过去几年闯荡江湖的光辉历史。

祝青蓉虽不通武道,奇怪的是,她竟也能看清广场中的情形,天真无辜地对着高台上数人指手画脚,可说出的话却着实让人难以恭维。

“那个姐姐打扮得花里胡哨,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那个蓝衣服的大哥哥笑得好假,一定是笑里藏刀,笑面虎一个。”

“那个大个子的,长得憨傻憨傻的,一定很好骗。”

“那个紫衣服的,长得太白,小白脸一个。”

......

雅间内一众人听得面面相觑,目光古怪地瞅祝青山。

祝青山则郁闷不已,这真不是他教的,不关他事。

云骆寒对于高台上的一众青年才俊倒不如何在意,主要是一个也不认识。毕竟他两年前便是先天境的修为了,如果不是师傅让他一直压制境界,现在估计先天四窍都差不多了。现在他看高台上那些初露头角的后天境就像大人看一群小毛孩子,实在没多大兴致来。不过听着三个姑娘兴致勃勃地口水四溢,其实也挺好玩的,他便老老实实当起了听众,不时也会插上句嘴,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轻描淡写。

小和尚虽然看不清广场上的热闹,脑补加猜测却也看得津津有味,只是总觉得有数百只鸭子在自己耳边嘎嘎直叫,烦得很。师傅曾说,莺声燕语绕耳,可是美妙得很,自己怎么没觉得?看来是自己当前境界还很不够,需自省。所以他便索性炼起了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窗外,似乎要将窗外瞅出朵花儿来。

老和尚倒真如其所说,绝对算的上悠哉悠哉了,听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听得津津有味。

萧风依旧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时不时打个哈欠,似乎无聊得很。

不过却把于逸吓得提心吊胆。

广场中,白袍老者对众江湖势力的齐齐发难似乎浑然未觉,爽朗道:“诸位英杰前来指教,我慕雪派荣幸之至,岂有拒绝之理。”

继而他转头看向高台上的十数位门人,声音激昂,“诸位,可愿出战?”

“我等愿战!”十数位慕雪派门人齐齐回应,声震苍穹。

台下众人见此连连点头,慕雪派中人当真不愧人中龙凤。

也有人目光闪烁,看来慕雪派是早已料到如此了。

白袍老者满意而笑,又转回头去看向十位挑衅者。

却见段墨云踏前一步,抢在老者之前朗声开口,道:“此番晚辈几人虽只为切磋,可若无半点彩头着实无聊,不知前辈可有高见?”英姿飒爽,引得台下几个花痴少女尖叫连连。

白袍老者微笑,“那不知小友有何想法?”

段墨云亦微微一笑,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才回答道:“既然前辈让晚辈说,晚辈便大胆一回,只是望前辈勿怪才好。”

白袍老者平静点头,“自然。”

段墨云也点点头,继续道:“小赌怡情,不若晚辈几人便与贵派来一场小赌吧?”

白袍老者慈祥微笑,“自是可以,只是该如何赌呢?”

“晚辈几人对贵派新选出的师弟师妹们都有些兴趣,不若这般,若贵派英豪们获胜,晚辈们心服口服,必与长辈们一同登门道歉并献上贺礼。可若晚辈中有人侥幸半招,便可自行从众师弟师妹中任意选三人入晚辈门派,如何?”段墨云平静道。

场中气氛微微一滞,随即一片哗然。

“这太过分了吧!”

“就是,自己门派中选出的新门人被其他门派白白得了去,岂不是耻辱。”

“怪不得到现在才发难,原来是想坐收渔利呀。”

“慕雪派不一定会答应,毕竟这要求的确太不公平了。”

“对呀,对呀,话说得那么客气,本以为不会太过的,没想到是要彻彻底底得罪了。”

“这也不一定,说不定慕雪派早已料到此幕,已有了应对之法呢。”

“就是,你们没看见那老前辈面不改色吗。”

“嗯,此话也不错,再者,慕雪派若真能接下各势力发难,便也证明了其实力,未必是件坏事。”

“那慕雪派若真输了,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凭白为其他人做嫁衣?”

“我们看着就行了,慕雪派中人又不傻。”

......

白袍老者面色无丝毫变化,平静道:“小友的赌注可一点也不对等,我派岂不吃亏?”

段墨云微笑,“典籍记载,潜龙腾渊前总是风雷大作,贵派借此风雷化龙岂不妙哉?”

白袍老者微微一怔,“可若是输个彻底,岂不是贻笑大方了,我派日后还有何颜面立足江湖?”

段墨云平静道:“前辈高看我等了。”

“诸位皆是俊杰,能力自不会在我派门人之下。”白袍老者继续道。

段墨云略做犹豫,抬头认真道,“切磋而已,谁输得太惨都不好看,不若这般,我们两方若哪方胜过五场便直接终止切磋,另外,前辈们难得聚首,若有意愿也可相互切磋一番,前辈看如何?”

广场中众人微微一呆,觉得有点道理,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白袍老者深深看了段墨云一眼,随即爽朗大笑,“哈哈,江山代有才人出,老朽同意。”

第79章 请教?

仅仅几句话的功夫,高台上的两方人便将切磋事宜商量妥当。

具体就是双方一对一切磋,按意愿自行上台挑战,每人仅限一场。双方交手无时间限制,只要对方主动认败或将对方打落场外即算胜。点到为止,不可下重手,不得伤人性命,禁止用毒。

规则也算公平公正。

未过多时,高台上众人便尽皆准备完毕。

慕雪派门人与众江湖俊杰各站到了高台一角,给挑战者让出了中间场地。

第一个站出来切磋的是‘铁拳’吴明川,被祝青蓉认定为很好骗的家伙,第一眼看上去的确挺憨头憨脑的。

“传闻此人有生撕虎豹之力,一身拳意更是刚猛霸道,特别是他的成名绝技‘神人擂鼓’,连绵不绝,一抓到机会便绝对不会给你喘息之机,只有被他活活捶死的份儿。”

“可不是嘛,而且这人脾气暴躁得很,还特别容易眼红。”

“千万别同他交手,听说与他交手的都会被他打得凄惨非常,断胳膊断腿都是好的,就是不知他在这儿会不会收敛些。”

“应该会吧,毕竟只是切磋,若真下手太重了,两方人马谁也不好看。”

“此人也算是近两年才崛起的天才,前几年听说也不过初入后天的境界,算不得如何厉害。这两年突然便突飞猛进,不知不觉就到了后天七重,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是顶尖的人物了。”

“后天境了,还不算厉害,你后天一个试试?”

“哎,此人资质当年真算不得出彩,否则怎么会一点名声都没有传出来,江湖不少人猜测他是得了老一辈的传承,要不怎的进展如此之快。”

“嗯,这事应该假不了。我还听说当初不少人想打他的主意,不过伏龙宗对他也是上心,也不怕得罪人,都下了狠手,打他主意的那些人现在坟头上的草都长半人高了。”

“那是那些大势力们看不上,否则随便一个一流势力,他再硬一个试试?”

“嘿,有个庞然大物在身后还真是好,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儿。”

“再好也要先看自己拳头硬不硬。白杨盟厉不厉害?前几天不还是给明月使打得跟狗似的。”

“胡说什么,想死也别拉着我啊。”

“对了,那天跟在明月使后面的两个年轻人是什么人,以前怎么没听过。”

“不知道。”

“一个好像是黑龙窟的黑龙王。”

“不可能吧,缥缈楼会和黑龙窟混在一起?”

“个人交情,跟各自门派势力有什么关系,别瞎说。”

“就是,没听明月使说是来游玩的吗。”

“呵呵,老兄,也就你信。”

“那个小丫头呢?小小年纪便已是当堂入室的修为,过两年想必也会名声大噪。”

“这个就不清楚了。”

......

人群立即沸腾,对这台上的青年议论纷纷。

高台上,吴明川对台下的议论声却置若罔闻,转头将高台上的诸位慕雪派门人挨个打量了番,随后憨厚一笑,“各位,谁同俺比试?”

数十位慕雪派门人见此相互对视,不可避免地交头接耳了番。

不多时便见一位面容普通的青年自慕雪派众人中走出,冲吴明川郑重点了点头,抱拳客气道:“在下风昌,前来领教吴兄高招。”

吴明川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大嗓门道:“高招算不上,俺叫吴明川,你该知道的。对了,......俺下手没轻没重的,若等会儿风兄撑不住,可一定要说出来,一点也不丢人。否则,俺怕俺一不小心伤了风兄。”

台下人群面色古怪。

风昌脸色黑了黑,深吸了口气,语气尽量平静道:“吴兄若有此能耐,风某心服口服,自会认输,绝不让吴兄为难。”

吴明川咧嘴一笑,“那就行,那风兄可准备好了,俺要开始进攻了。”

风昌右腿后拉半步,右手前伸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随即便见吴明川大吼一声,径直便往风昌方向跑去,速度竟也不慢。

雅间内,萧天月一众人对高台上的情况倒没了之前的兴趣,都神色古怪地看着萧风。

萧风视而不见,只自顾自打哈欠,似乎困得不行。

洛天怡见此,眼珠子转了转,一把抱住萧风的手臂,撒娇道:“萧哥哥,外面那些事你都猜到了,是不是?”

“老实点,老实点,别乱抱。”萧风身子果然明显僵了僵,也不能再当没看见了,一边把自己的手往回抽,还不忘抽空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有啊,也就猜出了七八分。”泪眼汪汪,煞是可爱。

可几人一点不信,萧风越是表现得无辜就越不能信他。

萧天月一脸怀疑,“哦?那公子还有什么没猜到的?”

萧风好不容易从洛天怡怀里抽出手来,回头瞪了眼也打算有样学样耍耍无赖的小和尚,直接无视于逸递来的手帕,极不文雅地拿手背揉了揉眼,心不在焉道:“很多呀,比如会有多少势力露面,再比如要上台多少人,还有多少势力隐而不发,那些势力准备怎么为难慕雪派......对了,你们猜猜飞扬会什么时候出场?”

几人微微一怔。

云骆寒不确定道:“这几场比赛结束后?”

萧风微笑摇了摇头,“早了点。”

许天望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萧风面前,一屁股坐在萧风面前的桌子上,“哎,别转移话题,说,你还猜出了什么?”

萧风无奈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自己看嘛,说出来多不好玩。还有,你们不要一直看我,我都不好意思打哈欠了。”

几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老和尚一言不发,笑呵呵看一众人胡闹。

萧风见一众人还不愿罢休,耸了耸肩,无奈道:“虽然这些人还算不得年轻一辈中的顶尖,这几场比赛中慕雪派其实注定会输得很惨,这个你们应该猜到了吧?”

几人齐齐点头。

萧天月忽而瞪大了眸子,怪叫道:“后天八重还算不得顶尖?”要知道她才后天八重。

萧风抬头看了眼萧天月,犹豫了下,点了点头,“算不得,各大势力中应该都雪藏了后天九重甚至是巅峰的天才俊杰,他们的目标不是闯荡江湖,而是群龙盛会的十强,所以像这种小事他们自然不可能出面。”说着,他转头看了眼许天望。

“群龙盛会其实就是那些后天九重及巅峰修为的江湖人的争锋,后天九重以下的也就是打个酱油的份儿。”许天望微微点了点头,补充道。这事儿没必要掩藏。

“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个很正常,但平时里连后天九重的前辈们都不多见,突然间冒出这么多后天九重,是不是就有点不合理了?难不成老一辈们的修行到修到狗身上了?”云骆寒想了想,奇怪道,“若不是,那他们人呢?”

萧风微微笑了笑,“不是忽然间就冒出来了,而是......每一代其实都有这么些资质很好的,只是他们崇尚的不是名气而是力量,又或者宗门给他们的任务就是进十强,所以才不被人们熟知。后来,被人们知道了,又困在了瓶颈上原地踏步,自然而然便被后辈们追上了。再说后天九重的前辈们,你们觉得平时不多见,其实也不是不多见,而是他们没心情现身。”

“那他们人呢?”云骆寒锲而不舍道。

萧风无奈看了云骆寒一眼,“耐心些,你想啊,江湖上每五年都会涌现数十近百个后天上境的年轻俊杰,然而为什么江湖上先天境还是那么百余位?还不都是被困在了先天境瓶颈上。凝气,开窍,天魔炼心劫,甚至是传说中的凝神识,哪个不是千难万难?被困在这些关卡中的又有多少人?逐年递增,会积累多少人?所以,我觉得后天中期以上的最多的就是后天九重了,甚至比初入先天的小宗师都多。另外,在许多人眼中后天境或许便算得上高手高高手了,但理论却是先天之前其实并不存在什么瓶颈,只要能够入武道,即使资质再差,悟性再低,只要不放弃,水磨水磨,到了中年或者是晚年也能到后天境的,这是熟能生巧。而后天境以上先天境以下讲的是真气数量积累,理论上可以说是一片坦途。只是看是不是有足够的寿命去熬到后天巅峰。从这个方面上看,后天九重也不会少。”

许天望眉头渐渐皱起,他竟从未想过这些。

老和尚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这小家伙的思路有点新奇啊。

“既然如公子这般说,那么为什么还有不少人卡在后天境数年难有寸进?”萧天月奇怪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理论是我说的那般,但我觉得每个境界其实都对应了一定的心境,有些人进境水到渠成,或许不是他们资质多好,而是心境到了,真气又足够了,自然而然便进境了。同理,如果你在哪个问题上钻了牛角尖,甚至是走了回头路,也自然不可能有寸进。这跟瓶颈无关,只是心境问题,就像天魔炼心劫一样。”萧风微笑道。“不过,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的,我也不能太确定,你们就只当听着玩就可以了。”

“这么说,其实我也不用太过着急境界了,反正早晚会进境,对不对?”萧天月眨了眨眼,天真烂漫道。

萧风微笑,“自然,但我似乎说过群龙盛会不准名落孙山的。”

萧天月微微一怔,随即一下子垮了脸。

萧风不再搭理萧天月,继续道:“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没了踪迹。一方面,离先天只有一步之遥,他们不会眼馋?自然是眼馋的。所以他们会寻找各种方式度过先天境的各个大关。自然是没空在江湖上瞎搅和的。而他们又是先天境以下的王者,若想隐藏平常人谁又能找得出来。另一方面,你想想,若是江湖上后天九重高手遍地,江湖会如何?各大势力又会同意吗?”

云骆寒恍然大悟。

许天望面色却愈加凝重。

“然后呢?”洛天怡忽然在一旁插口。

一众人都怔了怔,没反应过来。

萧风却清楚洛天怡指的哪个然后,这小丫头年纪还小,自然不会对这些江湖秘辛有什么兴致,其实他也不如何愿意讲,于是平静道:“然后呢,慕雪派自然也会想着扳回点面子,所以请圣女出手是一定的。”

洛天怡突然又打断道:“那慕雪派不会在意门人们丢了慕雪派的脸吗?”

云骆寒插口,“自然不会,对于他们来说,这一点不要紧,毕竟,台下的人都不是傻子,慕雪派门人只要能证明了他们的实力,能让江湖众人认可便算很好了。”

几人了然点头。

萧风也点了点头,继续道:“但这还不保险,因为,他们也不能确定江湖上年轻一辈是不是也有与他们圣女同修为的年轻人。”他抬手点了点许天望,又点了点云骆寒,“所以我还觉得慕雪派应该还有后手,比如说,藏了个先天三窍的大高手,又或者有比圣女还能打的人,反正一定要震慑住江湖人却不能很让诸势力忌惮。所以虽然段墨云提出的建议对慕雪派没有半分优势,那白袍老前辈答应的如此干脆。”

“嗯?那个白衣服的大哥哥不是还说风雷化龙吗?怎么没半点优势了?”祝青蓉奇怪道。

萧风赞许看了眼祝青蓉,继续道:“段墨云说的风雷化龙,好听是好听,只不过却是个不切实际的噱头。毕竟有时候风雷太大,龙也是难以腾渊的。当然这个,白袍老前辈应该也是知道的,不过他诱导安排得很好,也不贪心,要的也不是立威,而是向江湖人展现慕雪派的实力,丢些面子不要紧,只要不让人小觑了便够了。”

几人想了想,纷纷点头赞同。

正在这时,广场中忽然喧哗声拔高。

几人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便见高台之上,风昌满身是血躺倒在地,浑身止不住地抽搐,明显已是奄奄一息。

而在风昌一旁,吴明川双目通红,情绪暴躁不已。若不是有人拉着,估计将风昌活活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第80章 以退为进

谁也没有料到,即使双方有言在先,吴明川还是下了如此重手。

这是完全没将慕雪派放在眼里啊。

高台下气氛微滞,几个呼吸后又如同炸开了锅般,喧哗声大作。

大多数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高台上的情形议论纷纷,也有些人议论慕雪派该如何处理高台上之事。

先不论吴明川是什么情况,如此明目张胆地打伤慕雪派门人,而且还是算在慕雪派的地盘上,若白袍老者不给出个妥当的处理办法,慕雪派的门派声望必将一落千丈。

当然,也有些人对吴明川的突然发狂议论纷纷。

对于这个突然崛起的天才,江湖诸人可是好奇得紧,况且吴明川即使现在还是一副面目狰狞扭曲的模样,不得不让人注意。

雅间中,萧风几人被广场中的喧哗声吸引,纷纷转头看去。

待得看清高台上的情形,萧风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旋即又摇了摇头,平静收回了视线。

萧天月几人也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笑意也收敛了起来。

这些人闹得有点过了啊。

老和尚与小和尚则齐齐双手合十,悲悯叹道:“阿弥陀佛。”

高台之上,慕雪派众人看着一刻钟前还是生龙活虎的同门七窍流血的凄惨模样,瞳孔骤缩,面色难看非常。

白袍老者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阴沉着脸转头看向段墨云。

这是要个说法。

段墨云身为这几人的领头者,出了这种意外自然是要给出个交代的。

段墨云依旧是那副温和平静的模样,上前一步,冲老者从容一礼,“前辈勿怪。对于这次意外,晚辈深表歉意。但前辈应该看得出来,吴兄并非有意,而是其所修功法出了岔子。况且,之前吴兄可是打过招呼的,只是贵派门人似乎没放在心上,并非全是吴兄之过。”

慕雪派众人闻言,面色更加难看,这难道还是他们的错了?谁能想到吴明川会突然发狂,拳势那般猛烈,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便是风昌想认输也不可能。

白袍老者面色亦愈加阴沉,冷冷一哼,旋即也不再看段墨云,转头看向东北茶楼方向。

那里正是伏龙宗众人所在的茶楼。

很明显,白袍老者是真生气了,而且看样子,在老者心中,段墨云还没有同老者平等对话的地位。

段墨云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不过面前的白袍老者到底是先天高手,他虽是一流势力精英,却也的确没与先天平等对话的实力,故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倒并未再说什么。

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几个呼吸后,伏龙宗还没出声,便有浩大声音滚滚自东南方向传来,“拳脚无眼,失手误伤乃常见之事,以阁下的身份实力,何必因这等小事斤斤计较?”

紧接着,西南方向又有浩大声音滚滚传来,“就是,我辈江湖儿女,热血豪情,伤筋动骨又如何?若是束手束脚,才是真没意思,晚辈们切磋还有何意义?”

随即西北方向也有宏大声音传来,“阁下门派即是一流势力,想必门内后天七八重的才俊也不会少了,何必因此便为难一个区区二流势力?”

除了清华山的先天境未发言外,之前发言的其余三方一流势力竟再次齐齐发言。

而且竟是联合打压慕雪派之势。

人群议论声渐小,开始窃窃私语。

白袍老者眉头皱了皱,“既如此,老朽不与伏龙宗为难便是。”

诸江湖势力之人闻言,暗暗摇了摇头,都以为老者是准备认怂了。

毕竟,三方一流势力袒护,慕雪派便是真有一流势力实力,也要掂量掂量的。

高台上的九人脸上皆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隐世势力又如何?怪只能怪你们太不长眼,选择出世的时间太不对。

然而,却听老者接着道:“但我派中门人,虽说是学艺不精,也该有所交代的。如此,老朽便小做惩罚,顺便请吴小友到我慕雪派做客数日,待风昌伤势好转,自会放吴小友离开。”

说话间,他已到了吴明川面前,抬手在他丹田与眉心各轻点了下。

便见原本还暴躁不已的青年突然似被抽空了全部气力般,瘫软在了高台之上,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随即,老者朝身后挥了挥手,便有两个门人上前,径直将吴明川拖去了遮风屏后。

雷厉风行,完全没打算给诸势力表态的机会。

众人都未料到会如此,不由有些神色呆滞,呆呆看着高台之上的情形,直到吴明川被人拖去了遮风屏之后才回过神来。

高台之上的九人神色也不由滞了滞,随即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之前拉着吴明川的两个青年更是脸色难看至极,心中微凉。

那白袍老前辈竟随手废了吴明川的修为,这是小做惩罚?那大惩岂不就是要人性命?

这简直是在打众江湖势力的脸。

广场四周茶楼酒楼中,气氛也有些凝滞。

慕雪派虽说不为难伏龙宗,却是当着众江湖势力的面儿废去吴明川修为,甚至扣押吴明川,这的确不是为难,而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但之前众势力表明态度,不愿牵扯上两方势力,慕雪派也如他们所愿,如今只将恩怨限在了吴明川与风昌之间,江湖诸势力还能说什么?

雅间中,萧天月几人见此,虽并不如何赞同白袍老者的做法,却也不由都为其以退为进喝了声彩。

萧风却微微眯了眯眸子,继而浅浅一笑。看来慕雪派是真打算不再隐世了,那想必其余几个隐世势力出世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赶上群龙盛会?若是赶得上,那便真是热闹了。不过,就今日之事看来,慕雪派所图可是不小,陶叔他们的警告似乎有点不痛不痒了呢。

幸好自己提前有了防备。

大大伸了个懒腰,萧风转头看向于逸,奇怪道:“于叔,都这个时辰了,张伯伯怎么还没来?”

于逸微微一怔。

萧风见此,面色变得有些古怪,试探性问道:“于叔,不会是忘了说了吧?”

于逸面色尴尬。他没忘了说,是忘记告诉张泽华前辈雅间是哪个了。

萧风挠了挠头,转头看向老和尚。

老和尚立即双手合十,冲萧风作了个揖,“出家人不欲理会凡俗之事,望萧施主莫怪。再者,老衲要代表也是代表余寺,又岂能代表缥缈楼?所以还请萧施主另请高明。”

萧风撇了撇嘴,低头想了想,抬头认真道:“那我还是出去找找吧,要不过会儿没人背锅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雅间中一众人微微一怔,都没听明白。

萧风却没有细说的打算,微微打了个哈欠,“你们接着看,特别是天月。于叔不用跟着,我就是出去醒醒神,顺便将大救星接来,过会儿就回来。困了一上午,都快发霉了。”也不等一众人反应,萧风便自顾自往雅间外而去。

老和尚犹豫了下,在萧风关上雅间房门时突然喊了声“萧施主,老衲有事相商。”便直接追了出去,连同一众人打声招呼都忘了。

雅间中一众人面面相觑。

小和尚面色古怪,师傅,说好的,出家人,要有静气呢?

第81章 镇江城外的对话

虽发生了如此让人不愉快的‘意外’,高台上的两方人却谁都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

江湖诸势力精英们皆面色沉寂,一脸默然。他们对白袍老者之前的手段自然是十分不满的,可到底谁也没有站出来‘仗义执言’的打算。

毕竟,一来,这事他们并不占理,站出来叫屈只是徒增笑料;再者,慕雪派的底细,诸门派还并不算太清楚,白袍老者又身为先天境,若真撕破了脸,倒霉的是谁还真难说。

故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说到底还是事不关己,一伙人虽说也算是同盟,一个与他们关系不大之人还不值得他们以身犯险。

白袍老者招呼了两个门人妥善安置风昌,又让门人收拾了下高台上的狼藉,便直接宣布了挑战赛继续。

倒是爽快。

只是脸上再没了之前的和善,笑容亦很是牵强。

都说枪打出头鸟,第二个上前切磋的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白袍老者话音刚落,她便不急不缓地走上了前来,一脸人畜无害微笑,正是‘毒蝶’杨薇薇。

而其对手是个腰佩双剑的刀眉青年,气宇轩昂,亦是不俗。

虽以毒术名扬江湖,杨薇薇的身手除了略略有些阴毒外,倒也算不凡。九尺长鞭挥动,犹灵蛇游曳,角度刁钻,又灵活迅疾;粉裙翩跹,看似如游戏花丛的粉蝶,赏心悦目,其身形却飘忽不定,犹如诡影迷踪,诡异难测。不时还有暗器射出,防不胜防。

比之杨薇薇的诡异招式,刀眉青年却要直接得多,且更注重迅疾。不见其身,只见其影;虽佩双剑,他却仅一剑出鞘,剑影交织,不时还有叮咚声响起,防守倒是滴水不漏。剑随鞭走,身随意动,虽鞭影杂乱,他却是游刃有余。

两人一鞭一剑,鞭影剑光交缠,精彩纷呈。

台下人群喝彩连连,叫好声阵阵。

当然,也有眼力不凡者,看着高台上的打斗不禁唇角微勾。两个人看似打得旗鼓相当,实则那刀眉青年明显留了手。这般点到为止,不知此人是怜香惜玉,还是当真识大度。

而在广场高台上打斗正鼾之际,镇江县城城门外不远处也同样热闹至极。

而且比起高台上的‘中规中矩’,这场打斗明显要诡异精彩得多。

冷清的官道上,不见人影,只见有劲风冽冽,黑雾弥漫,不时又有掌影重重,抑或寒光瞬逝。

掌印连绵,招招角度刁钻,式式防不胜防,诡异阴毒的招式,带起阴风阵阵,黑雾翻腾不息,劲风呼啸不止。

剑影交织,快到极致的剑,一剑快过一剑,一剑强过一剑,寒光闪烁,冷冽逼人。任你百般能耐,我自一剑破之。

一剑一掌纠缠不休,打得亦是旗鼓相当,分毫不让。

忽而,黑雾寒光间忽现猩红色一点,随即那一点似墨水滴入了沸水中般在黑雾间迅速扩散。

只是眨眼间便弥漫了整片黑雾,并不断向四周漫延。

紧接着,便见一紫色身影一青色身影迅速自猩红色浓雾中一掠而出。

“汐王,你过分了。”青色身影甫一站定,便转头看向紫衣女子,斥道。

紫衣女子邪魅一笑,媚意自生,“过分?有吗?”

青衣中年人只作不见,冷声道:“这里是世俗界,你竟敢擅用‘晓梦’,是想让镇江附近一片死地吗?”

紫衣女子脸上神色似笑非笑,“哦?视人命如草芥的益王竟有闲心关心蝼蚁们的生死,今个儿太阳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

她忽而又似恍然大悟,喃喃道:“哦,是了,是了,要在仙灵体面前保持正派形象嘛,否则岂不配不上仙灵体的无暇之资质?”她转头看向青衣中年人,一脸认真,“那阁下可要快点,这‘晓梦’可是毒得很。”

青衣中年人却忽而平静了下来,微微皱起眉头,“这不是‘晓梦’,你用的什么?”

紫衣女子脸色玩味,“‘锁魂’,梦魔尊新研制的,好像挺有意思,只对神识有效呢。”

青衣中年人面色微变。

紫衣女子又随意道:“反正这些蝼蚁又不可能出去,会有什么关系呢?咦?这么说似乎只对你一人有影响呢。”她突然又露出一副懊恼至极的神色,“哎呀,亏了,亏了。好不容易凑齐了材料才炼出这点来,竟只祸害了一人,哦不,听说仙灵体也在此地,不知道他会不会受到影响。”

青衣中年人面色难看,“你......你疯了?你就不怕惊动到那些人?”

紫衣女子笑吟吟转头看他,“牵扯到他们的利益了吗,没有吧。他们会管?再者,我一未杀人,二未作恶,更未破坏规矩,便是惊动了又如何?”

青衣中年人面色愈发难看,“你要如何?”

“不如何,你退出,我便退一步。”紫衣女子笑嘻嘻道。

“做梦!”青衣中年人冷冷一哼。

紫衣女子微微挑眉,“嗯?你是觉得你还是我的对手?”

青衣中年人眉头大皱,忽而又冷冷一笑,“呵,你是当真以为,你我分出了胜负,你就一定能拿得下那孩子了?”

紫衣女子微微一怔,随即眯起了眸子,“难道不是?”

“亏你还是魔,难道就没想过,萧武天找了三年都没找到他,为何我等一出世便这般轻易便寻到?”青衣中年人冷漠道。

紫衣女子微微蹙眉,“你想说什么?”

“你我能找到这儿,无非是因为那缕剑意与仙灵体没打算隐藏身份。可他隐匿三年,如今这般大张旗鼓地现身又是何意?是真准备回皇城,还是想警告那些不安分之人,或者是另有所图?那缕剑意又是为何?难道只是想同萧武天打声招呼?”

紫衣女子目光闪烁。

青衣中年人淡淡瞥了眼紫衣女子,继续道:“萧武天选他当太子,你真以为只是拿他与我等拔河了?帝王无情,可帝王之家,愚笨之辈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人?他难道不会有所察觉?还有当年他为何离开皇城?真的是心灰意冷?可他如今又是何意?这三年蛰伏又干了什么?难道不会是打算请君入瓮?””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你的意图?”

青衣中年人平静道:“你我合作,结果如商议时那般,且看天意。”

紫衣女子眸子闪了闪,“你会信我?”

青衣中年人平静道:“事之轻重,汐王当明白。”

紫衣女子忽而粲然一笑,“我苏汐从不信天,你跟我说天意?”她美眸中秋波流转,“你以为这些我不会想到?不过一十二三的小娃娃,魔会忌惮?可笑!”她语气忽而霸道张狂,“另有所图又如何?请君入瓮又怎样?当年他只能为我等摆布,如今亦只可能如此。”

青衣中年人眉头皱起。

紫衣女子笑意盈盈,“你们真以为碧寒之毒能奈何得了仙灵体?无暇之体会惧凡毒?没有十成把握,我们魔灵界可不会如此重视。”

青衣中年人面色骤变,“你......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做,只是让他人帮忙做了点什么。”紫衣女子邪魅一笑,随即感慨道,“”那几个皇子虽不差,到底是幼稚了点。”

第82章 街谈

略显清冷的街道上,一老一少于明媚艳阳下缓步而行,倒是悠闲惬意得很。

“前辈有何事,直说便是。”

走出广场一大段距离,见老和尚仍没有半分开口的打算,萧风微微停住脚步,转头认真道。

老和尚也紧随停住了脚步,慈祥笑了笑,“老衲只是有几事不明,不知萧施主可否解惑?”语气甚是谦逊。

“若不麻烦,晚辈自然乐意知无不言。”萧风点点头,礼貌回答。

老和尚满意点了点头,随即脸色瞬间肃然非常,“老衲想知道饮血剑是不是饮过血?”

萧风点了点头,“七日前,当时差点把主人吓坏了。”倒是不见什么意外之色,又开始继续沿街道晃悠。

老和尚连忙抬步跟上,“是施主的?”

萧风转头看了眼老和尚,又忽而笑了笑,语气依旧礼貌客气,却有些意味深长,“前辈非迂腐之人,何必拐弯抹角。”

“施主可知,饮血不饮凡血,这可是份大因果?”老和尚干咳了两声,又道。

萧风微微皱了下眉头,脚步不停,轻声道:“前辈的意思是,血魔可能再现江湖?”

老和尚欣慰点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

萧风也点了点头。

对于这件事,他其实早就有所预料,故如今被确定倒并不如何吃惊。

百余年前的血魔,当时的大多数江湖人都传其生而赤瞳,生性残忍嗜血,无所顾忌。

又传其手中剑削铁如泥,有惑人心神之能,是把邪剑。

但事实上,江湖秩事上也曾有另一类记载,血魔非魔,乃傀儡尔,唯其手中剑魔。

只是此事太过荒谬,多作笑料,秩事也是只寥寥数笔,语焉不详,估计当时江湖人也没人当真。

若是之前,萧风自然也是一点不信的。

可经历了那夜之事,再加上有些不得不让他注意的小细节,萧风便真不能把这当笑料看了。

血魔当真是生而赤瞳?

惑人心神的是人御剑,还是剑本身之故?

剑既有灵,人可御剑,又为何不能为剑所用?

那么张伯伯那日说祝青山不太对劲,他才出的手,祝青山的不对劲可是剑之故?

所以,那夜萧风才会对祝青山那般说,且说得那般干脆直接。

不仅仅只是稍加提醒而已。

而祝青山也当真变了脸色。

这便说明许多事祝青山早已心中有数,只是心存侥幸而已。

之后,萧风看得更真切,祝青山的确听进去了,但心中那份侥幸还是没放下。

也对,无价之宝又有几人乐意轻易放手呢?

所以一向不喜麻烦的萧风才会对毫无关系的祝青山如此上心,不仅出手相助,还给出了缥缈楼身份令牌,不仅仅是萧天月几人的缘故,大有深意。

少年想的到底是要更多,更加深远的。

“所以呢?”哪知萧风完全没按常理出牌的打算,语气随意道。

老和尚被噎了下,循循善诱,“施主不打算管管?昨日因才有今日果,施主岂能坐视不理?。”

萧风微微勾了勾嘴角,面色依旧平静,随口道:“难道前辈没有?”

老和尚张了张嘴。

萧风接着补充,“出家人可不打诳语。”

老和尚面上有点挂不住。

“前辈怎确定晚辈便能制住饮血?”萧风见此,撇了撇嘴,也不再追究这些,继而又好奇道。

老和尚面色略略缓了缓,“不是老衲自夸,这些年游历,能与老衲并行之人真的很少,萧施主恰巧能算一个,这也算是一场大缘了。”

萧风微微皱眉,又转了口气,“那第二件呢?”

老和尚怔了下,“施主是答应了?”这也太干脆了吧。

萧风点点头又摇摇头,叹了口气,“算是吧,但晚辈事先说好,此事对晚辈来说太小,晚辈不会太过上心。”

那这老衲该不该放心呢?老和尚心中嘀咕,却没再好意思多问,毕竟这事牵扯因果太大,他这般硬塞,真有点不要老脸了。而且之后他好像还是要不厚道点的。

“雅间里有个小姑娘很古怪,老衲看不透,一点也看不透,”他似乎喃喃自语,“比萧施主还古怪。”似乎怕萧风不在意,他又皱起眉头强调。

萧风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转头似笑非笑看他。

老和尚不慌不忙抬头,继续补充,“老衲的意思是,老衲感兴趣的,自然也会有其他人感兴趣,相识好歹也是份缘,萧施主莫要多想。”

萧风这才收回视线,想了想,认真点点头,又微微皱起眉头,也似自语般低喃,“正好是与饮血剑一同的,应该不算太麻烦。”

这就是说他管了。

老和尚又怔了下,这小家伙不是挺怕麻烦的吗,现在怎么这么爱管闲事了?

摸了摸脑袋,老和尚忽然有点恼。

萧风却很快恢复平静,“然后呢?”

老和尚深吸了两口气,张了张嘴,犹豫了下又忽然转了口气,正色道:“施主可知,有时候心软并不算件好事,特别是对施主来说。”

萧风打了个呵欠,“知道啊,前辈看晚辈前几年可曾这般,只是晚辈对那个小姑娘也有点兴趣。”语气虽随意,却仍是礼貌非常的。

老和尚似乎更恼了。

萧风又道:“晚辈可是能与前辈并行之人,岂会没有这点眼力。”

老和尚胡乱摸了把光头,真是一点得道高僧的模样都没了。

萧风好笑地摇了摇头,“对了,前辈前来何事,趁着现在清闲也一并说了吧,省得临走时又与晚辈借一步说话,让一伙人神经兮兮的。”

老和尚又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恢复了高人形象,“老衲是专程来给萧施主送份邀请函的,望施主赏光。”说着抬手往怀里掏。

萧风却抬手制止了其动作,“前辈不用拿了,晚辈不会去的。”

老和尚微微皱起眉头,直视萧风,“怎的还没问就说不去,太不给老衲面子了吧?”

萧风摇了摇头,“给缥缈楼的我会考虑,但给我的,我不会去。”这是他第一次在老和尚面前以‘我’自居,而非‘晚辈’。

老和尚眉头皱得愈紧,“缥缈楼也是要送去的,只是这不一样。”

萧风点点头,“我知道,那个是给缥缈公子的。”他又突然道:“是不是那几个神秘宗门也有?”

老和尚迟疑点头。

萧风平静道:“这就对了,道不同,晚辈深感抱歉。”

老和尚眉头紧皱,深深看着萧风。

萧风也平静与之对视,目光清澈如水。

过了会儿,老和尚终于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萧风似有所感,转头往城外看去。

老和尚也有所察觉,亦抬头看去,随即他忽而面色微变,也未来得及同萧风打声招呼,抬腿便往城门方向急掠而去。

城门之上有红云盘旋,似汩汩而动又似飘忽不定,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方漫延,诡异非常。

萧风微微皱起眉头,犹豫了下,也紧随而去。

第83章 奇怪小丑

冷清的镇江城主道上,两道人影一掠而过。

几乎都是转瞬而逝的速度。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两人便穿过了大半镇江,在距离镇江城墙约摸十丈的城外陡然驻足。

便见前方官道,有诡异红雾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四下弥漫。

可奇怪的是,红雾虽是雾,却不依风向弥漫,而是均匀地向四方漫延,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也绝对算不得小,已足足弥漫了近百丈方圆。

雾气甚是浓密,完全难以看清其内是何场景。

萧风微微皱起了眉头,果然又是类奇怪的东西。

老和尚脸上倒没什么变化,回头看了眼萧风,似乎对于萧风的跟来有点惊讶,微微怔了怔,才认真道:“此事与萧施主无关,萧施主请自便。”

说完,也不等萧风反应,便见老和尚浑身忽然亮起金色亮芒,炽烈如高空艳阳,衬得他宝相庄严,犹如古佛降世,说不出的庄严神秘,径自往红雾中而去。

红雾弥漫,几个呼吸后,老和尚的身影便已被淹没。

萧风微微一怔,随即眉头轻轻皱起。

这老和尚是又不准备厚道了啊。

犹豫了下,他突然微阖双眸又睁开。

便见萧风原本黑如宝石的瞳孔竟不知何故转为了金黄之色。

随即他抬头细细看了看红雾,弯腰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大把石子,似乎随意又似乎存了某种规律般将石子一一弹入了红雾之中。

其上有白芒萦绕不散。

红雾依旧漫延,很快漫延到了萧风跟前。

萧风却依旧静立原地,不急不躁,更无任何慌乱之意。

只是不知何时,其身上也镀了淡淡一层银辉,虽远不如老和尚的光芒大赤,却让其原本就神秘缥缈的气质更甚。

等萧风耐心弹完了手中一大把石子,拍了拍手时,便见红雾中有旋风瞬起,且迅速愈来愈大。

红雾竟也因之停止了漫延。

萧风见此,满意笑了笑。

奇怪的东西对同样奇怪的东西果然是很有效的。

这般自己似乎还是要谢谢骆寒师尊的,要不这事儿还真有点难办。毕竟覆水难收,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萧风虽不能说没有办法,却也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虽然,其实这次代价也不会小了。

当然,这还要庆幸这红雾不会随风而行,否则萧风连立阵基的时间都没有。

旋即他又似想到了什么,轻轻皱起了眉头。

他才不信以老和尚的养气功夫会因城外这点事便变了脸色,那么这般做应该便是想引自己过来。

只是他这是何意?

想算计自己,抑或另有所图?

其实,无论老和尚想不想萧风来,他都是会来的。毕竟有些事对他来说是非做不可的,便比如今日的古怪红雾。他虽不知道其有何功效,可看老和尚能以此来赌自己到底出不出手,便知这红雾必然不会是致命的,否则先不论老和尚出家人的身份,便镇江附近无故生灵涂炭便足以让三大帝国都震上一震了。他相信老和尚必然不会如此愚蠢。可既非这儿的东西,萧风便也不会视而不见。这不是萧风自认自己多么品德高尚,而是虽然有些事萧风还不太清楚,可有些责任却是他不必清楚也一定知道的。

如果之前老和尚并没有故作聪明地变了脸色,萧风或许不会多想,更不会来之前还犹豫一下。可老和尚不了解自己,自己遵君子之德,可却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他既然这般做作了,萧风便也不得不多想,心中也不得不有所提防。

毕竟他虽清楚老和尚不一定能奈何得了自己,可他非幼稚之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还是懂得的。

这其实也不能说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早年时着实被众兄弟姐妹害惨了,再加上他如今还有心愿未了,不得不谨慎些。

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已将自已也淹没了的红雾,萧风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往后迈出数步,离开了红雾范围。他虽天生能聚灵,可真气还是省着点好。

出了红雾,萧风微微吸了口气,却还没有就此罢手的打算。

便见他又自地上抓起一大把石子,按之前那般再次开始了耐心地投掷。

而奇怪的是,萧风每投掷完一大把石子,红雾便会自行缩小些。虽然这对于红雾的庞大体积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却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了。

便在萧风这般耐心投掷下,不知不觉间,红雾便缩小回了萧风出镇江前的那般模样。

萧风见此,略显苍白的小脸上再次挂上明媚笑容。

看样子自己覆水也是可收的了。

萧风眨了眨眼,金色的瞳孔又变回了灿如宝石的黑色。反正自己都记下了,似乎也不用再用神识了吧。

忽然,萧风眉头一皱,霍然转身。

便见数丈外,一面带半遮小丑面具的十三四岁的少年正踮脚偷摸摸往自己方向来。

他禁不住眉头一挑。先天巅峰?看来也是个古怪的家伙。

那少年见萧风霍的回过身来,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僵,才笑嘻嘻道:“好漂亮的小孩,回去给本少主作伴读,如何?”

语气中有一种趾高气扬的味道。

萧风微微勾了勾嘴角,一点也不恼,“哦?好大的口气,你家大人呢?”

虽是个小小的孩子,语气却没有半分孩子的稚嫩,反而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

那少年闻言,似乎一下子被触了霉头,忽然便变得有些恼了,‘嗖’地一声便到了萧风面前,“好大的狗胆,敢这般同本少主说话,看我不让你长长记性。”还未说完,抬手便往萧风面门招呼。

萧风微微后仰,躲过袭来一掌,随即抬腿便往那少年肋间踢去。

你不讲理也别指望我让你。

那少年反应也不慢,连忙侧身避过,同时也抬腿踢向萧风。

萧风却只是虚晃一招,迅猛一腿只踢出了一半就又收了回来,顺手抽出腰间碧箫,动作迅如闪电,一下子就抽在了那少年手上。

力道着实不小。

那少年一声惨叫,似乎受了惊的幼崽般一下子与萧风拉开了距离,捂着手瞪眼怒视萧风。

萧风微微一笑,“呵,虽然只是个花架子,脑袋倒也不笨。”

显然只是这短短两招交手,萧风便已将这少年完全看透:经验不够,真气不会用,反应能力也不如何好,明明就是个空架子嘛。而且这先天巅峰的修为说不定也是假的,反正那些古怪的家伙多古怪,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那少年一下子涨红了脸,“卑贱的土著人,你懂什么?敢打本少主,你等着!”说着竟头也不回,直接转身就走。身如幻影,跑的还真不慢。

显然,这少年也不是个笨蛋,眼力是真不差,清楚自己不会是面前这小孩的对手。

萧风微微摇了摇头,好笑自语,“这狠话还是要放一放的,就是有点幼稚。”

继而,他忽然转头看向红雾方向,“好戏都看完了,老前辈还不打算出来吗?”

第84章 洛天怡的体质

果然,萧风话音落下不多时,便见红雾翻腾,紧接着金光闪闪的老和尚从红雾中走出,依旧庄重威严如古佛降世,只是神色却着实有点出戏,“那个,老衲是才到的,萧施主可莫要多想了。”

萧风微微冲其颔首,并不打算追究这茬儿,抬手指了指红雾,“前辈可有法子?”既然有了劳力,他也不打算再跟自己过不去。

老和尚似乎更加尴尬,“施主不是有了法子了吗?”

萧风浅笑,“可前辈说过不关晚辈的事的。”

“反正都出手了,为何不就送佛送到西呢?”老和尚不甘心嘀咕。

萧风闻言,认真看着老和尚,脸上神色似笑非笑。

“咳......咳咳咳。”老和尚被盯得心虚,干咳了两声,“出家人尚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老衲岂会没有法子,怎能劳烦施主?”说着,他已自怀里掏出一大串佛珠来。

也不知道这么一大串佛珠,老和尚是怎么揣在怀里还让人发觉不了的。

随即,便见他动作麻利地开始拆线弹珠子,与萧风之前弹石子的动作相差无几。

萧风初看觉得滑稽,可看着看着面色反而肃然了起来。

自己布阵无论何阵都需以真气勾连阵基方能成阵,可老和尚前辈却似乎完全不需要这个,只是简简单单地投掷珠子,阵便可成,红雾便会随时间逝去一点点缩小,是佛珠的缘故?而且前辈投掷的珠子数远比自己所投掷的石子数少得多,效率也远胜自己。

萧风认真看着老和尚的动作,脑海中不断推演,眼神愈发明亮。

是了,前辈布阵的手法看似与自己的差不多,却只是用了自己的阵基,所用阵法与自己阵法完全不同,阵理也有不小差别。但不可否认的是,老和尚前辈用的阵法绝对比自己从骆寒师尊那儿学到的高明得多。

意外之喜,不想前辈还竟是个阵道大家。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方圆百丈的红雾便缩小到了丈许方圆,高也已过数十丈,远远看去便如一猩红色龙卷,声势浩大不浩大不知道,却绝对是壮观非常的。

萧风在一旁静静看着,饶有兴趣。他有点好奇最后也是最难的收尾工作,老和尚会用什么手段。

紧接着,便见老和尚又随手往红色龙卷中连弹了数十个颗佛珠,却是完全舍了之前的阵基,另立一阵。

阵势陡成。

萧风神色微凛,眸色大亮。

好高明的手段!这天下果然是有能之士辈出。

随老和尚的随手弹掷,龙卷一点点地开始了往下降,速度也越来越慢。

萧风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风好像越来越重了,好生奇怪。

正在这时,老和尚忽然回头看了眼萧风。

萧风陡然回神,抬头看向老和尚,微微一笑。

老和尚慈祥笑了笑,“施主想学?”

萧风诚实点点头,“但看不懂。”

老和尚又笑了笑,“那若老衲肯教呢?”

萧风眨了眨眼,忽然叹了口气,躬身一礼道:“算了,晚辈资质驽钝,再者学了好像也无用,就不浪费前辈时间了,多谢前辈好意。”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不曾想施主竟是个畏首畏尾之人。”语气有些失望,随即他转头不再看萧风,继续弹佛珠。

萧风微微笑了笑,倒一点也不在意。天上掉馅饼这种事,或许有,但若运气不好,被馅饼砸死能怪谁?

又过半刻钟时间,龙卷被彻底压下,红雾变成了猩红色粉末,薄薄铺了一层,竟仅不足寸许之地。

实在难以想象,那般体积庞大的红雾竟然只是这么薄薄一小层猩红色粉末所致。

萧风饶有兴致看着数十丈外的粉末,眼中神色好奇至极,却只是远远看着,一点要过去的意思都没有。

老和尚也站在远处,一言不发,一步不前。

萧风看了会儿,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即转头看向老和尚,“前辈若无事了,晚辈便回去了,出来的时间有点长了。”

老和尚微微点头,“便依施主之言。”

萧风转身就走,突然又奇怪道:“前辈不要佛珠了?”

老和尚平静道:“不必管,会有人还来的。”

萧风了然点点头,忽然又问,“那东西现在很重?”

老和尚微微一怔,“你看出来了?”

“没有,”萧风微微摇头,“猜的。”

老和尚点了点头,“很轻也很重。”

萧风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老和尚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等到萧风与老和尚回到广场时,江湖诸势力青年代表们的挑战赛早已结束,台上的主角不知何时换成了许天望与苏雪凝。

先天境的战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其实就是雾里看花——越看越花。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只见到高台之上,一白影一黑影,身影变换,银光闪烁,除了觉得好厉害好炫目,其实真心不如后天境打斗来得有看头。

因为都看不懂。

估计能看得津津有味的也只有坐在茶楼酒楼中的那几人了。

不过虽是如此,高台下的喝彩声却也着实不低。

萧风略略扫了眼高台上的战况,微微摇了摇头,便也没了观战的兴致,径直往于逸一众人所在茶楼而去。

老和尚见此,微微一怔,“萧施主不是要接人吗?怎的这般就回去了?”

萧风微笑道,“晚辈只是出去醒醒神,人其实不用接的。”

老和尚又怔了怔,随即无奈笑了笑。这小家伙啊,心太细!

萧风犹豫了下,继续道:“前辈,晚辈想问一事,不知方不方便?”

老和尚善解人意道:“那个姓洛的小姑娘?”

萧风点了点头。

老和尚却微微皱眉,“那个小姑娘......这本不该透露,但既然施主询问,老衲便泄露点天机。她跟施主天壤之别,还有,最好不要让她突破先天,否则她将再难由己。”

萧风眉头轻轻蹙起。

老和尚叹息,“有人天生钟天地之灵秀,有人生来为天地所喜,有人终生顺风顺水,也有人注定了作他人的嫁衣,有人一生便碌碌终生,有人始终求而不得,命运当如此,造化难测,何解?”

第85章 老张头的随性

萧风对于老和尚的感慨倒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情绪来,只是稍作沉思,便不再多想。

有些事,其实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否则这几年他也没必要走遍世俗界各大禁地。

虽然现在的情况与他的初衷有些差别,好在对策也算是有用的。

所以并不需要他如何纠结。

老和尚自然不晓得萧风的三年布局,原本以为这少年会因自己的天机几乎尽泄而有所变色,至少会多问些什么的,毕竟洛天怡同他也算青梅竹马,便是再沉得住气以少年的性子也绝不会不闻不问。却不想少年只是微微皱眉想了会儿,便不再理会这一茬,脸色更是连分毫变化也没有。

这完全不符合老和尚的判断啊。

这让老和尚稍感惊讶。

但在惊讶之余,对少年的忌惮也又多了几分。

有些人本来就是异数,其所思所想也同样难以以常理度之。

......

因茶楼酒楼被江湖各大势力包揽,相比于广场上的喧声阵阵,喝彩连连,一般来说,酒楼茶楼中难免是要文雅安静些的。

毕竟都要自持身份。

可万事皆有例外。

便比如东南方向的一茶楼中,一大群人正凑在一起吵吵嚷嚷,倒是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哎,这就对了,”围了个破旧毡布围裙的花甲老人被一众人围着,在窗户前指手画脚,“你们是看不出来,就是那个黑衣小伙子,看到那明晃晃的剑没,哦,你们看不出来,看见一闪一闪的没,就是剑,那一剑就刺向了那白衣仙子肩头,剑势那叫一个迅疾,还闪着白光呢。哎呀,差一点!”老人一拍大腿,有点恨铁不成钢叫道,“这是打架啊,怎么能怜香惜玉呢?”

旁边立即有人起哄。

“然后呢?”

“就是,就是,别打岔呀。”

“老前辈,快说,快说,别吊着胃口啊。”

“那白衣仙子呢?”

“有没有被伤到?”

“她怎么回招的?”

......

“嘿嘿,莫吵,那白衣仙子手腕一转,手中长剑便到了那黑衣小伙子那儿,正好挑走了那小伙子的剑。而且那白衣仙子的剑还真不老实,左闪右跳的,你说一剑抽过去多好。”老人又抬臂冲高台上连挥,似乎这样高台上的打斗就能顺其心意了。

“然后黑龙王立即回剑格挡,两剑相击,快若奔雷,精彩至极,对不对?”旁边一蓝衣青年耐不住性子,猜道。

“对了,小伙子慧眼如炬,有前途!”花甲老人双手一拍,爽朗道,“哎,对,就这样,再加把劲,争取将仙子的面纱揭了。”

“这话说的好,晚辈可是双手赞同。”

“老前辈,详细像,我们这些晚辈可全靠您呢。”

人群不远处的桌前,两个淡青色长衫青年斜倪一众人毫无形象地吵吵嚷嚷,一脸无奈。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称是楼里前辈的老人竟是这般......随性的性子。一开始还好,可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了,这不,几句话的功夫,茶楼便变成了闹市区。

还真是不一般的有能耐。

可缥缈楼的脸可不就都丢没了嘛。

早知道他们就不该自作主张,就该多盘问盘问,要不等白云使回来之后再管这个老前辈也好啊,大不了之后再道歉,被骂一顿。

现在可好,给一众江湖人看笑话了吧。

“哎,停了,停了,快看。”

人群中不知谁高呼了一声。

两个长衫青年下意识转头看去。

便见高台之上,许天望与苏雪凝正两剑相抵,有白芒于剑刃间隐现,僵持在了原地。

人群再次起哄。

“哎,老前辈,怎么回事?”

“对啊,怎么就这么着了?”

“再解说解说呗。”

“都没看懂。”

“对啊,对啊。速度太快了。”

“莫吵,莫吵,仔细听老头子说啊,”邋遢老人满面春风,拉长声音叫嚷,“不是说到了两剑相击了嘛,两人剑影交织,你攻我守,你收我打,打得旗鼓相当,就刚才那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是数十招了,但这般僵持也不是事啊,两人有点耐不住性子,就互换了个眼神,嗯,这个行,这不现在就打算一招定胜负呢......”

正在两个长衫青年也被老人的胡扯吸引过去时,他们忽然觉得身边有人戳了下自己。

两人连忙回过神来,便见一个老和尚与一位白衣小少年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面前。

“小公子。”两人连忙齐齐站起身来,躬身一礼。

他们在缥缈楼的地位只能算中阶,自然不会知晓萧风的身份。但他们见萧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缥缈六使对萧风的亲近及敬重他们又怎会看不出来,便自然而然将萧风误认为成了哪个大人物家的小公子,故对萧风他们也不敢怠慢。

萧风冲两人眨了眨眼,稚气道:“那个伯伯来了多久了?”

两人不明其意,仍认真道:“近一个时辰了。”

“哦。”萧风眯起眼点点头,心中却不觉有些好笑。真是难为张伯伯了,也难怪他要搞出如此大动静来。

“那雅间里就没人出来看看?”萧风又随意道。

“没有。”两人齐齐摇头。

腰间斜挎了一弯刀的青年苦兮兮一针见血,“人家哪敢啊,不过现在指不定都在偷摸摸看笑话呢。”

“没事,反正他们也不敢乱说,你们又听不见,庸人自扰什么。”萧风笑眯眯宽慰。

冲两人打了声招呼,萧风便随意与二人坐了一桌,静待老张头胡扯完。

应该用不了多少时间。

老和尚见萧风坐下,也顺势坐在了萧风旁边。

“哎呀,掉了,掉了,上道!”正在这时,老人爽快大叫。

紧接着是一阵倒吸冷气声。

“好漂亮的小女娃,”老张头回头看向茶楼内,又喊道,“哎,小风过来看看,是真仙女啊,看中不中?”

萧风微微勾起嘴角,站起身来,冲老和尚笑了笑,又指了指雅间方向。

老和尚点了点头。

萧风又笑了笑,转身往雅间方向而去。

老和尚也转身离去。

老张头见萧风理也没理自己,起身就走,不由微微一怔,随即立即急了眼,“哎,小风,咋回事?等等,等等啊!”也不看仙女了,连忙跳出人群,追了过去。

众人见老前辈离开,倒谁也没阻拦。

都忙着看美人呢。

第86章 万事俱备

就在老张头怪叫“上道”时,同一层的一雅间中同样有志同道合之人大叫。

“哎呀,掉了,可掉了,这门神终于干了件漂亮事儿了。痛快!哈哈哈哈......”

雅间中,云骆寒重重一拍面前桌子,开怀大笑,将不知怎么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三个小家伙与神都不知道走到哪儿去了的萧天月三人都吓了一跳。

祝青蓉惊魂甫定,先众人一步勃然大怒,“喂,那个谁,你有病啊,是不是?瞎吵吵什么......”

祝青山眉头一跳,三步并作两步连忙护在自家小妹身前。

这可是个大高手,一巴掌就能拍死人的。

正打算开口道歉,身后祝青蓉便开始扒拉他,“滚开,挡什么挡?挡着老娘也要说,差点吓死老娘了。”说着,便见她已从祝青山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来,伸手指着云骆寒嚷叫,“哎,你知不知道会吓死人啊,不会事先打个招呼啊......”

祝青山哭笑不得,一边伸手去拉祝青蓉,一边还不忘对云骆寒赔上笑脸,生怕云骆寒一个不高兴一巴掌拍过来。

对于自家小妹这脾气,祝青山也是无奈。你怎么着惹她都行,就是不能吓到她,要不就是真急眼,完全不管不顾。

雅间中几人原本也准备对云骆寒口诛笔伐的,不过几人跟萧风待久了,脾气自然而然就相对平和些,顶多也就埋怨几句翻个白眼。谁也没料到祝青蓉会突然生出这般大火气,不由都被吓了一跳,也没空埋汰云骆寒了,转而都围在这小火药桶开始了团团转。

云骆寒也被小姑娘的河东狮吼吼得呆了呆,估计是从不曾被人吼过,倒没生气,就是有点手足无措,对着祝青蓉道歉连连。

萧风一进雅间便见到一众人围着一脸火气的祝青蓉安慰个不停,云骆寒与祝青山都一脸歉意,大眼瞪小眼,不禁微微一怔,奇怪道:“怎么回事?骆寒是干了什么坏事了?”

一众人闻声齐齐转头,随即都暗暗松了口气。

洛天怡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解释,祝青蓉便先一步已小嘴一撇,眼圈一红,委屈道:“萧哥哥,那个......谁......就是他,他欺负我。”说着可怜兮兮地便往萧风这边跑。

洛天怡别别扭扭地撇了撇嘴。

祝青山一脸古怪。自己妹妹生气可是从不撒娇的,现在这是什么回事?

其他几人则既释然又有些无奈。

萧风眨了眨眼,他实在难以理解这小丫头对自己哪来的这股子亲近。祝青山在那儿呢,方向反了。

这般想着,萧风也没打算给祝青蓉向自己撒娇的机会,千钧一发之际两步便躲到了老张头身后,让小丫头直接撞进了老张头怀里,“嗯......张伯伯先哄着,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说着便往众人那儿去了。

估计能一本正经地干出这种事儿的也就只有萧风了。

小丫头眼睁睁看着萧风擦身而过,泪眼汪汪,可不仅仅是委屈了。

老张头与一众人看着想笑又不能笑,主要是怕一笑小姑娘一下子真给哭起来,那可就有乐子了,都憋得特别辛苦。

见到几人都一副快被自己憋死了的古怪模样,萧风无所谓耸了耸肩。

几句交谈同一众人了解了来龙去脉,萧风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无奈瞥了眼蔫头耷脑的云骆寒,萧风眼珠子转了转,倒没打算多理会这事儿,只是同老张头耳语了两句,便几句话招呼了众人继续看热闹。

这就是直接揭过去了。

对此,一众人倒是谁也没表现出不满意来。

只要是少年处理,不知为何,好像什么事都会变得简单至极,也让人觉得信服至极。

老张头也没让萧风失望,能几句话让诸江湖好汉被耍着团团转,还没一点怨言,哄小孩的本事也自然差不到哪儿去。一开始小丫头还死活不愿意听老张头的,可等老张头在其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后,小丫头立即就眉开眼笑了,一口一个爷爷叫得要多亲就有多亲,简直比小绵羊还乖顺。

随即一老一小便开始了你一言我一语,咯咯直笑,相谈甚欢。

因为过会儿要有大热闹,萧风便干脆将老张头安排去了自己之前与许天望同坐的那个位子。

于逸几人向来以萧风马首是瞻,萧风之前的位子理所当然便是雅间中看热闹的最好位置。

而因为祝青蓉与老张头相见恨晚,小丫头便也同老张头坐在了一起。

不过不是坐在许天望的位子上,而是直接坐在了老张头腿上。

回头冲萧风笑得特别甜。

可惜萧风没看懂小丫头的心思,径直坐在了之前祝青蓉的位子上。

小丫头见此,立即就不乐意了。刚要叫,便见萧风冲其眨了眨眼,淡定点了点她现在的位子,又点了点自己现在的位子,做了几个口型。

小丫头微微一怔,立即没了脾气。

这可不就是换换位子嘛。

剩下的一众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主要是谁也没将之前的那点被小丫头耿耿于怀的小事放在心上。

等雅间中一众人彻底安静下来时,广场高台上的打斗也已经结束。

白袍老者正满面春风地在台上宣读新收弟子名单;广场上倒是熙熙攘攘,欢呼喧哗声阵阵。

萧天月几人见此,一脸愤懑地瞪向云骆寒。都怪这个家伙的大呼小叫,否则一众人岂会错过了看苏雪凝的庐山真面目。

然后,便见到云骆寒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唉,可惜啊可惜,你们是不知道那仙子啊,清冷出尘,那叫一个美若天仙,好像脸上都带了仙气,就只比......”

“咳......”萧风轻轻咳嗽了声,打断了云骆寒不知死活的挑事。这家伙是真不老实呀。“我离开这一个多时辰可发生什么热闹了?说说?”

云骆寒立即讪讪转了口气,刚想接萧风的话茬,雅间门口突有清脆女声接口道:“对呀,本姑娘也挺想知道错过了多少热闹呢。”

雅间中一众人微微一呆,转头看向雅间门口。

萧风也转头看去,旋即微微一笑,“梓裳回来了,那事情可是都办妥了?”

牧梓裳朝天翻了个白眼,“没办妥我敢回来?就看云飞扬的了。”她语气微微一顿,随即冷冷一哼,“你们在这儿安稳看戏,却让本姑娘跑大老远的当劳力,心虚不心虚,啊?”

一众人面面相觑。

萧风面色却无丝毫变化,抬手揉了揉眉心,打了个呵欠,随意道:“行啦,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还有,以后抱怨前麻烦先把脸上的笑意藏好。”

牧梓裳本来就是想着逗一伙人玩儿,被萧风这般一针见血倒是一点也没尴尬,嘻嘻一笑,“呦呵,眼挺毒啊,小家伙。”心情明显很是不错。

萧风撇了撇嘴,不再搭理牧梓裳,转头看向萧天月一众人。

几人本来就对牧梓裳去干嘛了一头雾水,如今听了两人的这番对话更是一脑门子浆糊,心中好奇至极。但既然萧风没有说的打算,他们也不会多问。毕竟有些事的轻重缓急,他们心中都是有所掂量的。

遂也都不再看牧梓裳。

牧梓裳也不在意,十分自觉地自个儿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便开始安安静静地听一众人闲聊。

云骆寒抢在一众人之前接了萧风之前的话茬,“其实也没什么热闹,挑战赛就用了不少时间。众江湖俊杰挑战赛之后,我们这个方向的一茶楼中突然跃出了个青衣服的中年人,与白衣服的老头过了一招,两人都退了三步,应该算是旗鼓相当。然后那中年人就又回去了,再然后就是许天望这一场了。”

于逸在一旁补充,“少爷,出手之人是清华山的先天境。”

萧风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萧天月,“天月有没有好好看?”

萧天月立即使劲点头,“看了,很认真很用心的。”

“嗯。”萧风随意应了声,“高台上的那些打斗,天月也别不放在眼里,其实之后的群龙盛会上招式差不多也就这样,现在看看心里正好有底。”

萧天月听着听着却一下子垮了小脸。

萧风只当没看见,又问,“那挑战赛怎么样?”

云骆寒继续道:“一共打了七场,段墨云,柳成水,司徒羽三人没出手。情况......有点奇怪。”

萧风了然点头,“仔细说说?”

“第一场你看了,打得挺凄惨的。之后有了那个白衣服的老头儿的警告,第二场打得倒是安分,点到为止,双方两个都挺好看。但第三场之后就又成了打生打死了,特别是慕雪派那些人,一个个就跟疯了似的,完全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不过虽打得凶,但除了第二三场完胜,剩下的几场都是惨败,被扛下台的。”云骆寒皱起眉头解释。

洛天怡从旁插口道:“嗯,都比第一个那个还凄惨。那白袍老前辈的话跟不管用似的,真搞不清楚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不过还别说,打得这般凶残,慕雪派虽然输得惨,倒真是没丢多少面子。”云骆寒接着道,“看上去挺像意气之争,其实我倒觉得这或许是慕雪派那些人的授意,就是为了让江湖诸势力看着胆寒。吴明川完全是倒霉,自己正好撞在了风口浪尖上。”

“嗯,我也这么觉得,就是太做作了。”萧天月也不再因自己的偷懒自怨自艾,皱起眉头接口道,“拿自己门派弟子当棋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看来,这慕雪派的确不容小觑,虽然我挺看不起他们的,却也不得不承认今日江湖诸势力其实真没占多大便宜。这慕雪派挺不好惹。”云骆寒摇了摇头,有些讥嘲道。

“嗯。”萧天月深有同感点头。

萧风脸色依旧平静,温和笑了笑,“你们也用不着感慨,今日这些其实只能算小打小闹,是诸江湖势力小觑了慕雪派,你们才会觉得不好惹,其实呢,以慕雪派如今表现出的还是没有资格让诸势力忌惮的。”

几人齐齐点头。

正在这时,雅间房门再次被人推开。

一伙人转头看去。

便见到许天望哆哆嗦嗦进了雅间,冻得跟呆头鹅似的。

一众人面色古怪。

萧风笑嘻嘻道:“怎么?输得很惨?”语气中有点幸灾乐祸。

许天望打了个喷嚏,骂骂咧咧啐道,“妈的,早知道就不手贱揭人家面纱了,一下子就发彪,跟妖怪似的,冷气嗖嗖的,可把老子冻死了。”说着便直接挤到了萧风身边,将原本在萧风身边的小和尚挤去了一边。“来,小风,你帮我看看,那妖女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怎么这么冷。”他挽起衣袖,可怜兮兮道。

萧天月几人面色更加古怪。

云骆寒一脸幸灾乐祸。

萧风好笑看着许天望,“你是不是被冻傻了,我可不是医师。”

许天望冻得牙齿直打架,裸露在外的手臂一直抖个不停,还不忘朝天翻个白眼,“别装傻,要不我可就赖上你了。”

“噗嗤——”赖在老张头怀里的祝青蓉终于没忍住,笑出来声来。

“噗嗤——”

“噗嗤——”

紧接着,小和尚与洛天怡也先后没忍住。

随即,雅间内所有人也都不忍了,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第87章 准备收账

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萧风虽笑得前仰后合,倒也没忘了给许天望把脉。

这让许天望虽尴尬倒还不至于恼羞成怒。

主要是不是时候。

只是,让许天望有点傻眼的是,这小家伙把脉就把脉吧,渐渐收敛了笑意算怎么回事?面色凝重下来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个表情,应该没多大事儿啊?”许天望忍不住皱着眉头迟疑道。

萧风抬头看了他一眼,随手在其胸前几处大穴上连点了几下,板起小脸道:“你先运功一个大周天试试。”神色有点严肃。

“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怎的婆婆妈妈的?”许天望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了下,面上却依旧平静,有些不耐烦地嗤笑道。

“先别不耐烦,你先运功,怎么回事我都还没搞明白呢。”萧风又抬头看了许天望一眼,低下头淡淡道,“若一会儿没觉出好转来......估计你就自求多福吧。”

许天望神色微滞,心中更加忐忑,却又不得不听话地运功调息。

雅间中几人见少年不似玩笑,也跟着有点紧张。

于逸则默默低下了头。

只是让许天望心寒的是,他运功后不仅没觉得好转,反而似乎感觉更冷了。

许天望神色不由阴晴不定,迟疑看着萧风。

雅间中几人也将信将疑,齐齐看向萧风。

萧风皱着眉头看了会儿许天望,片刻后眉头舒展,抬头扫了一众人一眼,随即指着一众人哈哈大笑,“看把你们吓得,怎么我每次逗你们都没一点难度呢。”他又转头看向头低得更低了的于逸,“你们看看,于叔都被你们逗乐了。”

萧天月几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于逸嘴角抽了抽。

许天望猛地抬头,怒目瞪向萧风。

“我就是有点无聊,突发奇想,”萧风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见许天望要破口大骂又连忙补充,“先别急着发火嘛,要不,一会儿我可就不帮你了。”

一众人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许天望微微一怔,随即无奈瞪了萧风一眼,嘀咕道,“你既然有心情同我闹,想来问题应该不大,我还需要你帮?”

“当真?”萧风似笑非笑看着许天望,随即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的确,只是点小苦头而已,也就......让你再冷一段时间,问题应该不大,挨挨就过去了。”语气有点玩味。

许天望却眉头一跳,“一段时间?要多长?”

萧风无辜眨眨眼,“我也不知道啊,毕竟我又没经历过。”

“那你怎么知道?”许天望不肯罢休,一把抓住萧风肩头,直视萧风道。

萧风微微皱起眉头。

许天望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

“公子,您别逗天望哥了,他挺可怜的。”萧天月也在旁开口求情。

洛天怡与小和尚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许天望见此,不由嘴角一抽。

萧风笑着点点头,抬手又在其心口、四肢、眉心等身周数处大穴各轻点了几下,手指间隐现莹白光芒,即使几个武人的死穴也没避讳。

雅间中剩余几人却似乎谁也没觉得不妥,即使许天望亦丝毫不在意。

不多时,萧风收回手指,似乎觉得自己有点亏了,又伸出手重重一戳许天望脑门,“活该!好奇心害死猫了吧!”

许天望一时不察,被萧风戳得有点懵,眨了眨眼才回过神来,冲萧风翻了个白眼,“活该让你帮忙,这次小爷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想一般见识也得看看有没有这能耐啊?”牧梓裳在一旁笑嘻嘻补刀。

许天望凶巴巴一眼刀飞过去。。

牧梓裳抛了个媚眼,随意道:“怎么?想找老娘的晦气了?”

许天望冷冷一哼,“好男不跟女斗!”淡定收回了视线,惹了牧梓裳也一记眼刀飞来。

不过落了空。

老张头见萧风那儿差不多没热闹了,便开始冲小和尚招手,“来,小秃驴,来跟老头子聊聊?”实在是小和尚那光头太过讨喜。见洛天怡笑嘻嘻看过来,又招手喊:“洛小丫头也过来玩?”

洛天怡笑嘻嘻摇了摇头,她又不傻,有好地方不呆去那儿,才不要去。

小和尚却憨憨摸了摸脑袋,看了眼身旁的许天望,犹豫了下,便笑着过去了。

主要是对许天望着实不太放心。

于逸依旧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言不发。

老和尚则笑呵呵看着一众人,既没高人架子也没打算同一众人闹,倒是有点超脱世外的意味。

“小风,老许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骆寒对许天望的霉相显然比对几人的互动感兴趣得多,好奇道。

萧天月正好坐在了云骆寒旁边,闻言立即竖起了耳朵,被勾起了兴趣。

“还能怎么回事,揭圣女面纱,轻薄人家,没被人家打死这身手也算不错,不过真气寒气入体,活该吃这苦头。”萧风摊了摊手,随意道。

“真气好理解,那寒气怎么回事?”萧天月积极插口道,“江湖上也没听说过有这种功法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脉象是这样,不过原因我不太清楚,又没见到苏雪凝的情况,有些东西也不能妄下断论,”萧风平静道,“不过估计是苏雪凝压箱底的保命手段,跟她所习的功法应该有点联系,我会抽时间琢磨的,琢磨出来再同你说,可以吗?”

萧天月乖乖点头。

“嗯。”萧风也点点头,“隐世势力能被江湖人忌惮,自然都有他们的过人之处,你们以后若遇到了无论哪方,也都注意些,不可轻视,可记得?”

萧天月几人再次点头。

“那接着看热闹吧,”萧风微微一笑,“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当一众人转头看向广场方向,便见广场高台之上不知何时已站了近百人,从十岁左右的少年到二十余岁青年不等,都是之前被白袍老者选中的或被领到遮风屏后的慕雪派新门人。

好在高台宽广,如此多新人倒也没显得如何拥挤。

白袍老者显然早已宣读完新门人名单,对这近百人一一赐福,之后便准备宣布收徒大典圆满落幕。

正在这时,便见不知多少件包装精美的礼品纷纷自高台四周茶楼酒楼中飞出,稳稳叠于高台之上,引诸江湖人惊叹感慨声连连。

这便算是完全承认慕雪派在江湖中的地位了。

紧接着之前的九个青年才俊也再次一一跃上高台。

这是打算秋后收账了。

第88章 蛊惑人心

认识一个人很容易,认可一个人没有日久见人心却很难。

同理,让人们承认一方势力的存在很容易,可要让江湖诸人真正正视这个势力却远不是几个花拳绣腿便足够了的。

否则,江湖诸势力绝对不会再去触慕雪派的霉头。

看着高台上的一伙青年人同白袍老前辈皮笑肉不笑地虚假客套,萧风微微叹了口气。

若当初不是自己的手段太过让人猜不透,把江湖中的老一辈都狠狠惊吓了把,即使飘缈楼比之当初再强上数倍,想必也不会成长得如今日这般顺遂吧?当初的处境应该也不会比慕雪派今日的困窘好上多少吧?毕竟自己定的起点太高了。

可自己给他们铺的路太平坦真的好吗?

未经历磨难风雨,飘缈楼的这一路高歌猛进到底又留下了多少隐患?

飘缈楼?

呵,当不再飘缈之时,不过一盘散沙而已。

可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是真的没有时间了啊。

平静收回视线,萧风意味不明地摇摇头,随即微阖双目,开始闭目养神。

承认?

那不过是诸江湖势力给自己一个为难慕雪派却又不愿与慕雪派闹翻的虚假台阶罢了。

萧天月几人自然难以做到看得如萧风这般真切,也不如萧风想得这般明白透彻,在遥遥看着高台上一众人一伙讨价一伙还价,都半步不让,他们有些看不懂,却也不是完全看不懂。

至少都听出了些许味儿来。

的确如萧风之前所言,那几个圣子圣女或许慕雪派是真吃不下。

主要是他们实在太过藏拙了。

正在高台上的一众人因为那没被带上高台的五个孩子耿耿于怀时,广场外突然有激烈喧哗声传来。

吵吵嚷嚷,完全盖过了广场中众人的窃窃私语。

广场中众人不禁心生疑惑,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妖人,不配行走江湖!”

“对,滚回大雪山!”

“有辱江湖,不配为人。”

“对,滚回去当你们的缩头乌龟。”

“仗势欺人的狗东西,狗屁的慕雪。”

“还慕雪?呸!净耍阴谋诡计的狗玩意。”

......

广场外的喧哗声逐渐清晰,可广场中的无数人面色却愈发古怪了起来。

高台之上,段墨云几人面上皆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他们很好奇这些是有人故意请来闹事,还是慕雪派屁股没擦干净。

白袍老者眉头微微皱起,有些想不通。

不多时,便见一大群江湖人骂骂咧咧地自广场外而来,足有近百人之众。

虽比之广场中的数千之众,这近百人着实算不得什么,也没高举帷布控诉慕雪派的罄竹难书,却都是江湖好汉,群情激奋,个个真气鼓荡,磨刀霍霍,口号连连。

声势着实不小。

高台下人群也不用招呼,便自觉为这群好汉让出了条道儿来。

雅间中,萧天月几人则尽皆精神一振,心知好戏将至。

洛天怡看了眼眸子微微闭着的萧风,犹豫了下,倒是并未打搅萧风的‘美梦’。

“妖人,四处掳掠竟还有脸在这儿冠冕堂皇地开大典,掳掠的不够吗?你们也忒得脸厚了。”近百江湖人中一雄武大汉首先沉不住气,站出来怒声指责,中气十足。

“就是,做了婊子还要立贞洁牌坊,好生可笑!说,那些被你们掳掠来的孩子呢?”又一腰佩长刀的青年站出来怒斥。

“怎么,不准备再使用妖法多控制几个江湖好汉了?那岂不很吃亏?”手持折扇的中年人站出来阴阳怪气道。

“就是,人模狗样,不配为好汉。”

“隐世?估计以前就是被人打隐的。”

“对,滚回大雪山。”

“滚回草原!”

“不配行走江湖。”

“羞于尔等为伍。”

.......

随群情激奋,高台之下的诸江湖人开始窃窃私语。

高台之上,白袍老者眉头微皱,似乎有怒气却又强行压制着,“诸位好汉是不是搞错了?我慕雪派之人何时为难过尔等?又何时用过妖法?休得胡言!还是说你们心怀鬼胎,故意闹事?”声音滚滚,声势浩大。

这时候,绝对不能承认。

“呵,又要以势压人吗?”腰佩长刀的青年人丝毫不惧,嗤笑道,“众目睽睽之下,尔敢?”

“你可敢让那老妖婆出来与我等对峙,我等所言是否属实,一问便知。”手持折扇的中年人冷静道。

“问什么问,那般不讲道理,问了有何用?”人群中又一佩剑中年人站出来,冷冷插口。

“死不承认他们又不是干不出来。”

“就是,妖人,老子那天也看到你了的,别在这儿摆出一副假惺惺模样。老子傻才信你。”

“对,我也看到你了,装什么傻?”

“做了还不敢承认了?人模狗样!”

......

正在场面即将失控之际,不知何处有悠悠笛音传来,音调诡异却又让人莫名好奇。

初始速度极缓,由远及近,细若蚊蝇,若百虫复苏,窸窸窣窣。

笛声渐大,似百虫逐渐繁衍壮大,不断蠕动,嗡鸣阵阵。

后笛声忽而宏大,如百虫出动,成群结队,窸窣蠕动声、嗡鸣声、厉啸声......交织相容,短促多变,震得场中众人头脑发昏,耳膜嗡嗡作响。

而在这渐大的笛声中,原本气势汹汹的近百人不知何时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继而,笛声陡转,时断时续,笛音也逐渐变得平缓,却悠悠扬扬,似永无止息。

雅间中,萧风眉头一皱,眸子猛地睁开,眼中罕见地有锋芒一闪而逝。

随笛声转缓,广场中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可众人等了又等,却不见那近百人再次发难,不由心生疑窦,面面相觑。

雅间中,萧天月几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就这么完了?

这般想着时,耳边忽有箫声回荡。

不同于之前笛声的诡异,箫声却十分真实,似风吹过田野,积雪消融,春润万物,并不如何激烈,却着实有点润物细无声的意味了。

几人齐齐转头,便见萧风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不过依旧是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此时双目微微闭着,碧箫贴唇,有祥和乐声自箫内传出,绵绵不绝。

紧接着,窗外诡异笛声似受了什么刺激,忽而变得低沉急促,又掺有短促的休止,断音,似虫潮将至,蓄势待发,一波又一波,越来越急,似要将箫声淹没。

可箫声不变,依旧不急不缓,声调渐渐变化,万物开始复苏,老树抽芽,嫩草破土,虫蚁破卵,渐有蜻蜓点水,有蛙声应和,池水长落,波浪绵绵。

笛声再转,声势再次浩大,似虫潮已至,黑云压城,嗡鸣声不绝,直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萧声渐小,却不似败退,几息后复又逐渐升高,似明月新生,清冷圣洁,引万物膜拜。

笛声变得尖厉,声势似到达极点,有百虫过境,成群结队,窸窣声、蠕动声、嗡鸣声、厉啸声......相互交汇,忽而又一声尖啸,笛声戛然而止。

箫声亦陡然消失。

与此同时,萧风眉头一皱,随手便自窗口掷出去了个不知什么东西,随即转头看向牧梓裳,“这是你解的蛊?”语气倒没什么恼意,只是有些嗔怪,又似乎只是在提醒。

牧梓裳微微皱起眉头,“可我真解过的啊?”

萧风点了点头,有摇了摇头,“你等会儿。”随即看向窗口。

不多时,便见一只黑色六翅小虫扑闪着六翅飞进雅间。

萧风伸出手,那小虫便径直停在了萧风手上。

他挑眉看向牧梓裳,“这蛊,你可认识?”

牧梓裳柳眉皱得更紧,忽而恍然大悟,又有些不可思议,“蚀心蛊!这儿怎么会有?”

第89章 人情

蚀心蛊又名失心蛊或噬心蛊,是一种即使在蛊冢中也会被众多大人物哄抢的珍稀蛊虫。

《蛊经》有注:食心血而孵,噬心而长,释毒而惑乱人心,故曰蚀心。虫成,人心失,人死。蛊离宿主以觅偶,食蛊而生,食雄而衍,卵生虫死,循环往复。性孤,不二容,互噬之,存一而长;喜乐,可以乐控之;其毒,可控人,可乱人性,亦可杀人......

以此足见其生存习性之苛刻,亦足见其珍贵。

这也是牧梓裳如此震惊的原因。

这种一代少于一代的蛊虫,即使在蛊冢也是极其罕见的,可如今竟然在蛊冢外看到了,而且还是近百只......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而且更让牧梓裳难以置信的是,蚀心蛊,即使自己师尊也是当宝贝捧着的,天杀的笨蛋混蛋王八蛋竟然随随便便用在了外面那群江湖人身上,还就只是为了......让这些人快点闭嘴,快点神不知鬼不觉地去死。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所以她难以置信地瞪了萧风手中的蚀心蛊半天。

终于,一个激灵,牧梓裳猛地反应过来。

第一反应却是一撩衣裙便准备自窗口直接跃出去。

妈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牧梓裳要......去捞点油头,应该不算晚吧。

萧风淡淡瞥了眼火急火燎的女子,平静道:“你去了也没用,这些蚀心蛊都是残次品,而且还都是幼虫,出来了便是死,你要了何用?”

牧梓裳闻言,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萧风已低下头,皱起眉头看着手中的黑色小虫,有点嫌弃,“窗外的笛声不是为了控蛊,是为了让蛊虫提前孵化。而我的箫声是训蛊,也是扰那笛声,好让那些蛊听话。懂不懂?”

一旁静静听着的老和尚闻言眸子闪了闪。训蛊吗?难道不是掩人耳目吗?

牧梓裳眨了眨眼,忽然勃然大怒,声音猛地拔高,“什么?那混蛋是故意的?他竟是故意的!那他知不知道这蛊多珍贵?知不知道便是一只也能让那些大人物们疯抢?知不知道一百只蚀心蛊意味着什么,这能产多少蛊毒啊?脑袋被驴踢过的家伙!这么暴殄天物,这个混蛋!该死!”

而雅间中一众人先被牧梓裳吓了好大一跳,随即又被女高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都有些呆呆的。

萧风却听着牧梓裳的怒骂,眉头渐渐皱起,“所以呢?”语气平静,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莫名心寒。

牧梓裳心头猛地一颤,有些愕然看向萧风。这小家伙似乎生气了,可他生得哪门子气?难不成也心疼这些蛊?但这小家伙又不是蛊师,心疼什么?

萧天月几人也猛地回过神来,一脸错愕看向萧风。

老和尚和老张头则都微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这孩子呀,对于有些事还是那般天真。

萧风见牧梓裳一副茫然模样,忽然微微叹了口气。生活环境不同,经历不同......是他强人所难了。随即萧风语气又恢复温和,道:“那些蛊,我杀了?”

牧梓裳怔了怔,旋即一脸肉疼,“嗯,杀吧,杀吧,反正你是不可能任由着外面那些人死的,不杀能怎么着?”

萧风微微颔首,随即朝手中的小黑虫努了努嘴,又道:“这个呢?你若想养,我便留下它,但记住,不许以人养。”

牧梓裳又怔了怔,纠结了下,丧气道:“留着也没用,还要吃我的蛊,我养它赔钱吗?不留了。”只是语气中仍难掩肉痛,显然一点也不舍得。

萧风平静道:“我有法子不让你赔钱的。”

“什么意思?”牧梓裳眨了眨眼,这次是真没明白萧风何意。

“我是说,我能让这蛊恢复正常。”萧风认真解释。

牧梓裳却彻底惊悚了,“你......你你你说你能,你怎么能......”

“我知道它需要什么。”萧风平静回答,想了想又补充道,“当初,我说过我能听懂它们的话的。”

牧梓裳再次一脸愕然。当初少年误入蛊冢,少年的确说过自己是因为能听懂蛊语才会控蛊的,并非什么天生。可这种事又有谁信?

雅间中的几人也一脸愕然,这委实是太离奇了。

即使见多识广的老和尚亦是如此。

萧风对一众人神色视若不见,挑眉看着牧梓裳,“你的决定。”

牧梓裳又眨了眨眼,使劲点头,忽而又一下子怔住,“那你不很亏?”

“没有,”萧风微微摇头,终于露出了个笑容,“虽然你这次似乎没帮上什么忙,我既请你来,人情自然是不能赖了的,这小家伙算半个人情,可以吗?”

他这一笑,雅间内古怪的氛围似乎就无影无踪了。

雅间内一众人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气氛一下子活跃了不少。

牧梓裳想了想,两手一拍,爽快道:“没意见,正好你我互不相欠了。”

萧天月几人面色古怪,齐齐看着牧梓裳。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绝情呢?

牧梓裳立即反应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哎呀,你们......滚滚滚,再看老娘挖了你们眼。”

几人面色更加古怪,眼见牧梓裳的气势一点点蔫下去,面色一点点变红,最后连耳朵根也红透,几乎恼羞成怒,终于不知谁‘噗嗤——’了声,随即几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萧风平静看着一众人胡闹,微微一笑,再未开口。就这样吧,误会就误会吧,自己记得就可以了。他萧风还没有欠人人情的习惯。

第90章 知实不若不知

继笛声后再演笛箫合奏,江湖诸人即使再不想注意笛声的突然出现也不得不注意了。特别是最后突然中止的尖厉笛声,着实太过突兀,让诸江湖好汉们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禁不住面面相觑。

广场之上气氛一时诡异无比。

“咳咳咳......刚才俺咋了?”

正在这时,近百呆立的江湖人中一憨厚大汉迷迷糊糊出声,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咳咳......哪儿来的血......咳咳咳......,”随沉闷的咳嗽声有鲜血不断自这憨厚大汉口中咳出,汉子终于彻底回神,“妈的,这是哪个王八蛋偷袭的老子,给老子站出来!”

暴躁的怒喝打破了广场的静默,却让诸江湖人面色更加古怪,齐齐看向这吐血的汉子。

“我......我这是怎么了?”

然而,正在这时,近百人中又有人出声,神色也是迷迷糊糊,只是却并未如之前大汉那般莫名其妙地口吐鲜血。

“嗯?刚才怎么了?”又一人迷迷糊糊出声。

“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嗯?怎么回事?”

......

未过多时,近百人一一出声,都是迷迷糊糊的模样,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都一点儿也不知晓,即使那般声势浩大的笛声与随后而起的箫声也似乎并未听到。

广场中一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刚才......是妖法......对,一定又是慕雪派搞得鬼!”近百人中也有头脑灵活的,恍惚片刻后很快便想到了关节。

“对,之前就是这样。”

紧接着,又有人出声附和。

“就是这妖法,错不了!”

“狗玩意,妖法了不起啊。。”

“妈的,众目睽睽之下,好大的狗胆!”

“这种势力,祸乱江湖,留它作甚?”

“就是。”

......

近百人相继反应过来,随即纷纷怒骂了起来。

“妖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先前那雄武大汉忽然上前一步指向高台上眉头紧皱的白袍老者,怒斥道。

“就是,没想到这次会失手吧?看你们还有什么能耐。”又一腰佩双刀的方脸青年人也踏前一步,冷道。

“怎么?刚才是想让我们闭嘴,还是又要控制我们?”

“还有什么手段,小爷受着!”

“有本事再用妖法啊?我们倒要看看你们还能怎么办?”

“对,给个说法吧,否则安能留你?。”

......

眼见台下越来越乱,白袍老者不得不再次提气出声,“诸位怎能如此臆测?刚才的笛声箫声非我慕雪派所为,定是有人搞鬼。听老朽说,既是涉及我派,我派自不会坐视不理,老朽保证,必会查出搞鬼之人,给诸位也给我慕雪派一个交代。”声势一如之前的洪亮浩大,滚滚传荡。

可一众人却不再听他的,闻若未闻,依旧吵嚷不停,刀剑霍霍挥舞。

“众好汉可看见了,这慕雪派就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妖人妖法,这种势力有何好加入的?又有何颜面立足于江湖?”折扇中年人转头看向广场中一众人,朗声道。

“对。”

“妖人,不配立足江湖。”

“滚出镇江。”

“滚回大雪山。”

......

正在这时,众人耳边有箫声再次响起,初时极小,几不可闻,后箫声渐大,悠悠扬扬,似风吹湖畔,闲适悠扬,似乎带了某种魔力,令人心生陶醉。

广场中渐渐安静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箫声音律开始微微变化,渐有水波微漾,树梢摇曳,柳絮飘飞,又有蜻蜓点水,鱼儿自水下探头,有涟漪圈圈扩散开来。

箫声再变,涟漪止,蜻蜓飞过,鱼儿离去,湖面如镜。柳絮落水,树梢渐停,天地静止。

曲终,箫声停。

广场中寂静一片。

然而,下一刻,那近百江湖人中,除了之前那个吐血的憨厚汉子外,其他人都忽觉心口剧痛,随即齐齐呕出一大口鲜血来,脸色亦变得惨白。

广场中众人皆是一怔,随即面露惊恐之色。

那近百个江湖好汉更是齐齐退了好几步,惊恐万状地看向白袍老者,再不敢说一字。

显然都被吓到了。

雅间中,萧风平静将碧箫收回腰间,面色有些疲惫。

他向来很避讳他的奇怪天赋,今日却迫不得已二度凭仗,虽然之前也想到过这一情况,可理智归理智,心里仍有些疙瘩。

特别是刚才的让那些蚀心蛊安乐死,因为能听懂它们的心声,即使萧风再怎么理智,明明清楚只是些小虫子,可在萧风心中杀了它们其实也是与杀人差不了多少的。

抬手揉了揉眉心,萧风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面色恢复了平静淡然。

对面于逸见此,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头,“少爷,要不休息会儿吧。”

萧天月几个清楚萧风身体情况的也有些担心地看着萧风。

萧风微微笑了笑,“没事,不用担心。”

洛天怡看了眼窗外的情况,有些不解地皱起秀眉,犹豫了下开口道:“萧哥哥,你不是说打压一下慕雪派吗?”她伸手指了指广场之景,“可这好像是在帮他们哎。”

广场之中寂静一片,广场中众人皆面色惊恐地看着高台方向。显然,先不论这种结果对慕雪派是好是坏,慕雪派的实力绝对是得到了诸江湖人的承认了。

雅间中众人闻言下意识看向窗外。

随即,老和尚与老张头相互对视一眼,微微一怔,随即呵呵一笑。

祝青蓉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嘀咕道:“搞什么?神经兮兮的。”随即又同老张头开始了耳语,显然一点兴趣也没有。

小和尚撇了撇嘴,也没一点兴趣。

牧梓裳亦然。

其他几人则面色变得有点古怪。

“没有啊,”萧风倒没什么意外之色,随口道。转头见洛天怡一脸不理解,他无奈笑了笑,随即温和道:“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慕雪派的实力怎么样?”

“一流势力实力啊。”洛天怡想也没想回答道,“这个萧哥哥说过的。”

“那偌大江湖一流势力也就那些,所以慕雪派再怎么打压也还是很厉害,对不对?”萧风点点头,笑眯眯反问。

“嗯。”洛天怡小鸡啄米般点头,随即又一下子怔住。

“那我干嘛打压它?”萧风随意道,“让那些江湖人少不长眼招惹他们不好吗?”

萧天月几人齐齐面色更加古怪地看向萧风,即使原本有些明白的许天望也有点糊涂了。

“陶叔他们是给慕雪派提个醒,不是打压。”萧风见此,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那些隐世势力们都隐世久了,难免生出高人一等的感觉来,无论飞扬还是我的目的都是让他们认清些现实,有点敬畏之心,不是让他们丢点面子,这没意思,不是吗?。”

“可您说过拿慕雪派开刀的啊?”萧天月不解道。

“是啊,可开刀不是打压,”萧风耐心解释,“是说让他们长点记性。那些江湖人懂不懂没关系,可那些隐世势力要懂,要清楚若胡来,自有收拾他们的。”

第91章 出场

广场上寂静一片,四方茶楼酒楼中气氛也逐渐凝重了下来。

各大江湖势力之人自然不会如广场中众人那般觉得慕雪派会什么妖法,可心中隐约的猜想却更让他们心生忌惮。

隐世势力,果然没一个是好惹的。

正在四下气氛诡异之际,广场中突兀有破空之声响起。

众人皆下意识循声看去。

便见到一莹白色光线一闪而逝,即使高空艳阳灿烂亦难以遮其光芒,径直往高台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高台之上,白袍老者眉头一皱,踏前一步,抬手便抓向了飞来之物。

旋即老者微微一怔。

气势汹汹飞来之物竟并没有想象的那般难接。

低头看向手中物什,待看清何物后,白袍老者面色忽而大变。

高台之下,众江湖人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便又见一蓝色身影自头顶一掠而过。

随即有清朗笑言回荡于人潮拥挤的广场。

“老前辈接了我飘缈楼的玉牌,可是打算要归顺我飘缈楼?”

声势虽洪大,却并不像之前那些出声之人般震人心魄,反而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让人心向往之。

人们下意识再次看向高台。

便见高台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面目俊郎的蓝衫青年,一脸不羁微笑,甚是惹眼,即使在台上段墨云一众江湖俊杰身边亦是风采卓然,给人鹤立鸡群之感。

雅间中,萧天月一众人皆眸子微微一亮,面上禁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萧风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萧天月,温和道:“飞扬最近进步不小,天月可要努力了。”

萧天月立即皱起小脸,有点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却并未出言反驳。

高台之下,人群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突然上台的是何人。

高台之上,段墨云几人先是怔了怔,待得看清来人,面色不由微变。

白袍老者则眉头紧紧皱起,慎重看着面前青年,“敢问阁下哪位?”听语气竟是将面前青年放在了与他同等地位。

蓝衫青年微微一笑,“飘缈楼,白云使,云飞扬。”神色平静,语气却说不出的自信与傲然。

高台之下,人群气氛微微一滞,随即如炸开了锅般,喧声四起。

谁也未料到在这般盛事竟还引了飘缈楼的神仙人物现身。

白袍老者却眉头皱得更紧,将右手摊开露出其中的莹白色玉牌来,“阁下这是何意?”

云飞扬平静微笑,“在下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他双手一摊,随意指向白袍老者,“前辈觉得晚辈之前提议如何呢?”

白袍老者眉头大皱,面色阴晴不定,随即完全阴沉了下来,“阁下可莫要欺人太甚!”

“哦?欺人?何时之事?”云飞扬平静依旧,语气有些玩味,“晚辈这便算欺人了?那前辈呢?”他微微眯起眸子,轻声道,“贵派做的那些事需不需要晚辈抖出来呢?难道就不过分了?”

白袍老者面色难看。

云飞扬懒散打了个哈欠,虽然很破坏他玉树临风的形象,却并未有损其气质分毫,反而说不出的洒然,“那几个圣子领出来瞧瞧吧。”

白袍老者面色更加难看。

正在这时,只听“噗”地一声闷响。

白袍老者手中玉牌应声炸裂。

白袍老者面色再次大变。

不是因为自己被人算计了,而是......难以置信。

直到现在,他才幡然醒悟,那玉牌那般光芒炽烈哪是什么玉牌材质之故,明明是真气所显。

而且,只有他自己知晓,他看似毫发无损的右手其内实则已是骨裂筋折。

这世间怎会有能将真气控制得如此微妙细致之人?

“哎呦,这么厉害,连我们飘缈楼的玉牌也敢捏爆?”云飞扬看着老者面色大变,神色却仍是懒散随意,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怎么?想捋捋虎须?欢迎之至!”

实则其心中却在狂笑,让你们胡作非为,让你们觉得高人一等,让你们打公子的主意,炸不死你丫的。

白袍老者面色阴郁,几度变化,这才干巴巴道:“飘缈楼高人,我等凡俗之辈岂敢冒犯。刚才是小老儿失礼了。”说着竟主动冲云飞扬躬身一礼。

只是谁也未看到其躬身瞬间眼底的阴鸷。

云飞扬呵呵一笑,竟没有一点要躲的意思,对老者之礼安然受之,“既如此,那晚辈刚才要求?”

“自然可以。”白袍老者平静道。

不多时,便见之前五个孩子被两个慕雪派门人领上了高台,蹦蹦跳跳,有说有笑,一点之前的怯意都没了。

“梓裳,可愿帮个小忙?”雅间中,萧风远远看了两眼走上高台的五个孩子,微微蹙眉,有点不悦,随即转头看向牧梓裳,温和道。

牧梓裳不知在想着什么,闻言猛地回过神来,“什......什么?”

萧风微微笑了笑,“我说,帮我个小忙可以吗?”

“哦?”牧梓裳眨了眨眼,又微微仰起下巴,“说说看,本姑娘考虑一下。”

萧天月几人齐齐冲牧梓裳翻了个白眼。

萧风倒一点也不在意,言简意赅道:“解蛊。”

“你自己不是会吗,干嘛找我?”牧梓裳闻言,扫兴撇撇嘴,随口道。

“我不会啊,谁告诉你我会的?”萧风认真回答,随即无奈摊摊手,“我会让它们听话,但不会解蛊,要不我请你来作甚?”

“当真?”牧梓裳微微一怔,奇怪看向萧风,将信将疑。

萧风无奈笑笑,“我骗你作甚?你去不去?再不去可就真不用你了。”

“哦。”牧梓裳蔫蔫应了声,“那要我解什么蛊啊?”

“看那儿,”萧风满意一笑,抬手指了指登上高台的五个孩子,“就是那五个了。”

“什么?”牧梓裳随意瞟了眼高台方向,随即又认真看了几眼,眨了眨眼,一脸茫然,“什么蛊?没中蛊啊。小风,你是不是看错了?”

“是隐蛊,”萧风抬头看了牧梓裳一眼,眼神有点怜悯,“应该是很寻常的一种蛊吧。”

高台之上,云飞扬看着面前天真活泼的五个孩子,正欲开口,忽而心有所感,抬头看向东南方向。

便见一红影飞掠而来,随即在高台之上稳稳站定,冲云飞扬洒然一笑。

第92章 落幕

雅间中,萧天月一众人眼见牧梓裳连招呼也没打一声突然一跃而下,不由都怔了怔,旋即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

他们虽对萧风与牧梓裳的对话一知半解,对蛊术一事更是一窍不通,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出牧梓裳在萧风面前丢了好大面子。

哼!学艺不精还敢在我们家公子面前傲娇,丢脸了吧。

萧天月几人对于之前的许多事自然是好奇的。

但几人虽看似孩子心性,天不怕地不怕,实则却都是玲珑心思之辈,清楚有些事并不是如笑谈江湖秘辛那般对于一众人来说可随意说之的。

毕竟他们自从认识少年来,少年便一直神秘如谜。

突然出现,突然的光芒耀眼,却也同样可能突然消失。

所以对于许多可能涉及了少年自身之事,一伙人都不必招呼地形成了默契——谁也不去多想,谁也不会多问。

或许是自欺欺人,可一众人却都不愿醒悟。

只希望岁月静好,时光如初。

高台之上,云飞扬看着灿烂而笑的红衣女子不由微微一怔。

不解地眨了眨眼,云飞扬刚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却见牧梓裳也冲他眨了眨眼,随即径直看向了五个孩子。

云飞扬又怔了怔,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想必是自家公子又看出什么端倪来了,那这似乎是个大救星呢。思及如此,不由洒然一笑。

静立五个孩子身旁的两个慕雪派门人眼见突兀而至的女子突然将视线转向五个孩子,不由面露警惕之色,上前一步,径直挡在了五个孩子身前。

白袍老者也面色警惕,踏前一步,正欲开口,却见牧梓裳忽然转头冲白袍老者粲然一笑。

笑容明媚,配上她一身艳丽红裙,有铃声叮咚,刹那间如牡丹花开,说不出的华美耀眼。

白袍老者眼神不由错了错。

再回过神来,便见牧梓裳已站到了五个孩子面前。

再看两个慕雪派门人,皆似被施了定身术般呆立原地,面黑如铁。

白袍老者面色微变,正欲出手制止。

便见牧梓裳忽而素手轻抬,指间有莹绿色光芒闪烁。随即但见其手掌翻飞,手指挥动,在虚空中划过一道道奇怪轨迹。

快若幻影,幻如串花蝴蝶,令人应接不暇。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牧梓裳便停下来了手中动作,顺手依次一指点向五个孩子眉心。旋即低头冲五个孩子和善一笑,“来,乖~张嘴。”

难得她语气也能这般轻柔。

那五个孩子懵懵懂懂地眨了眨眼,随即都听话张口。

紧接着,便见自孩子们口中皆飞出了只白色小虫子,翅膀煽动间发出细微吱吱声,径直往牧梓裳方向飞去。

然而,诸江湖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小虫模样,便又听噗的数声轻响,只是瞬息间,五个小虫便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不知什么东西打成了飞灰。

牧梓裳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

云飞扬眉头一下子皱起,猛地转头看向白袍老者。

白袍老者面色平静,正欲开口。

下一刻,忽有白芒刺目,寒彻人心。

天降白虹。

但见一抹凛冽剑光似自九天而降,直直坠向高台。

白袍老者面色大变,还未有所动作。

一剑天外来。

径直插入高台下大地。

随即尘土飞扬,风尘俱起。

高台之下,诸江湖人只觉以高台为中心,脚下土地微微震颤,似有无形涟漪四散开来。

待得天地清明。

高台之上仅留一抹剑痕。

高台之下直至方圆数丈土地却齐齐下陷三寸,裂痕纵横,一片狼藉。

广场中一片寂静。

牧梓裳小嘴微张,有些难以置信。

云飞扬则怔了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傲然笑容。

不愧是公子,霸气!

这般想着时,广场突有暴躁怒骂响起。

“老虎不发威,你们便真当老头子是病猫了是吧?以后都他妈的给老头子老实点,再让老头子不爽,老头子灭你们传承。妈的,一剑劈了你丫的。”

声音滚滚,震得场中众人耳膜嗡嗡作响,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云飞扬却嘴角抽搐,一脸无奈。

公子啊,咱这好歹也是神仙楼,您怎么找了这么个前辈来背锅啊?那么仙气的一剑......老前辈一出声全毁了。

然而这还没罢休。

紧接着又听那声音继续道:“云小子,回来别忘了把剑给老头子拎回来,挺麻烦的,老头子就不亲自去拿了。”难得语气竟是说不出的一本正经。

云飞扬更加无奈。

好嘛,连带着自己的高大形象也全毁了。

萧风对于老张头简单粗暴的言语倒是一点不在意,遥遥看着广场中震惊无比的众人,满意笑了笑。若这次还吓不到他们......狼子野心!这些人也没必要留了。

老和尚转头深深看了眼萧风,面色虽看似平静,其眼中的震惊却怎么掩也掩不住。

不是因为萧风那一剑,而是那份聚灵的本事。

萧风似有所察,又微微勾了勾唇角,随即两手虚握,以两只食指在身前虚虚比划了四字。

老和尚眨了眨眼,平静收回了视线。

心中却波澜万顷。

敲山震虎!

可敲得哪个山,震得又是哪只虎?

因为广场上突现的天外一剑,广场中众人彻底老实了,之后的事件发展倒是真算得上无波无澜。

云飞扬也不知同五个孩子说了什么,其中三个孩子忽而面色惨白,吵着嚷着死活不愿再当什么慕雪派圣子了,被自家大人无奈领回了人群;至于剩下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少年虽小小年纪心智倒着实坚定,便径直被慕雪派门人领回了茶楼。对此,云飞扬说不出是好是坏来,不过也未多加劝解。公子说过,人生若由己,生死自负。

另一个少女则一脸纠结,犹豫不决。云飞扬对此也未作置评,想了想便同白袍老者打了个招呼,打算让这孩子再认真想想,若做了决定他自会送回。

白袍老者面无表情,既未点头,却也并未反对。

对此,云飞扬只当默然,便不再管高台之事,径自领了那孩子回了茶楼。

看得江湖诸人面面相觑,一脸迷茫。

难道白云使现身就是为了捣捣乱,看看几个圣子?那要多无聊才干得出来?

不过他们似乎忘了,他们好像更无聊些。

因为有云飞扬的横插一脚,九个江湖俊杰倒再未计较慕雪派的最后一个圣子,之前出手获胜的四个青年各自挑了三个中意的师弟师妹们便径自回了各自驻地。至于吴明川那份则是段墨云帮忙代劳的。

对此,慕雪派门人们竟尽皆面色平静,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这让诸江湖人又有点看不懂。

紧接着,白杨盟之人也出了声,一封封挑战帖纷纷送出,绮云台、灵虚宫、阴山教、清华山、昆墟剑宗,一口气派发出了五封挑战帖,倒真是让江湖人好好议论了一把。

只是有飘缈楼的珠玉在前,白杨盟虽也顶着霸主级势力的头衔,却总让江湖诸人觉得缺点什么,场面倒还不如大典开始时的那般热闹。

主要是都被之前一剑吓懵了。

再然后,白袍老者又干巴巴地说了些客套之言,慕雪派收徒大典便这般不痛不痒地谢了幕。

对此,江湖诸人也没觉得意犹未尽反而心有余悸。

广场上的散伙气氛倒是平静得很,也古怪得很。

而当诸江湖势力匆忙前往萧风几人所在的雅间意欲瞻仰神仙风采时,雅间中早已人去楼空。唯留半杯凉茶,尖顶鎏金香炉中还散发着袅袅青烟,悠悠荡荡,顺窗户飘出雅间,愈散愈浅......

毫无疑问,这次虽是慕雪派收徒大典,这大典却成了诸江湖势力角逐的舞台。诸江湖势力虽没占什么便宜,慕雪派却丢了好大的面子,但似乎也没丢什么面子。毕竟能让飘缈楼为难,又怎能说是丢了面子呢。

但不管怎么说,此间之事今日之后必将在江湖上再起波澜,慕雪派的名气也将会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第93章 隐影

夜风习习,穿过纵横交错的走廊,兜兜转转,又自坊廊间穿出,吹得走廊四周树枝摇曳,门窗咣当作响。

已是子时的光景,简陋的院落一间客房中仍有烛光跳动,恍恍惚惚映出书桌前静坐的小小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那小小身影忽然动了动,随即有温和少年嗓音自客房中传出。

“进来。”

四下明明空无一人。

可仅瞬息间便有一黑影一掠而出。

随即只听“吱呀——”一声轻响,客房内便又多了个十七八岁的黑衣少年。

“殿下!”

黑衣少年单膝跪地,恭敬道。

“都三年了,怎么还没改口呢。”静坐桌前的白衣少年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黑衣少年低敛眉目,一言不发。

白衣少年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算了,起来吧。”

“是,殿下。”黑衣少年唇角微微勾起,再次躬身一礼,这才站起身来。

白衣少年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随意道:“他们......都怎么样了?”

黑衣少年嘴角笑意愈浓,“启禀殿下,五个三窍,十三个二窍,三十七初入先天,剩下的也都只剩了临门一脚。他们都很努力,希望殿下下次去能给殿下个惊喜。”虽然明知白衣少年问的并非这事,仍这般回答。

“嗯。”白衣少年笑了笑,“你们都辛苦了,但不要太过强求自己......毕竟你们不欠我什么的。”

黑衣少年撇了撇嘴,脸上的恭敬终于收敛了些,有些不满。

“以后这种话我尽量不说。”白衣少年无奈看了黑衣少年一眼,又微微叹了口气,“我若有空会去看你们。”

“谢殿下。”黑衣少年眸子亮了亮,却没多说什么,只恭敬点了点头。

“在我面前不必这般拘礼的,难道你不知道我这几年在外一直不在意这些吗?”白衣少年又道,见黑衣少年故作迷茫,有些气笑,“这几年我不说,你们便真当我不知道你们一直跟着啊?不过亏得你们眼力劲好,没擅作主张,要不我早就打人了。”

黑衣少年吐了吐舌头,“殿下这几年变得的确太多,您又不常去,兄弟们都快认不出您了。再说,您甩我们可是干脆得很,我们找您也要花不少时间呢。”

这是怪我咯?白衣少年似笑非笑眨了眨眼,一脸认真看着黑衣少年。

黑衣少年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底气不足转移话题道:“殿下召隐影何事,请示下。”

白衣少年微微摇了摇头,“一点小事......帮我看着两个人,如何?”

黑衣少年面上又有些不悦。这是您一手创立的势力啊,怎么能这般见外?语气倒依旧恭敬,“此乃隐影之荣幸。”

“派几个影子跟着这二人,定时向我汇报。”白衣少年低敛下眼睑,随即自书桌上拿起两张画像递给黑衣少年,“但要记得,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必出手,只管看着即可。”

黑衣少年点了点头,接过画像看了两眼,旋即有些不解,“这祝氏兄妹,殿下与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殿下何必要为他们费心神?”

白衣少年对于黑衣少年的逾矩也不在意,平静道:“因为有人对他们感兴趣,而我对有些人感兴趣。”

“哦。”黑衣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白衣少年想了想,慎重道,“这个任务可能有些危险,一切凭自愿。另外,尽量能离多远离多远。”

“明白,殿下。”黑衣少年再次一礼,随即迟疑道:“殿下,天影、鬼影最近有了新动作,要不要注意一下。”

“不必,那些事我不想管,”白衣少年微微摇头,抬头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的黑衣少年,又补充道,“天影、鬼影之事你们也尽量别管,可能......涉及了皇室。”

“哦。”黑衣少年乖乖点头,他自然清楚当年殿下为了让隐影完全脱离皇室视线花了多大功夫,“对了,殿下,皇城暗卫那里有了些消息,与您有关,另外,叩天台之事或许另有蹊跷。”

白衣少年微微一怔,随即无奈道:“你们啊,这么不老实,被人注意了我可不管你们。”

黑衣少年挠了挠头,“那殿下听不听?”

“听,”白衣少年无奈瞪了眼黑衣少年,“否则岂不对不起你们的苦劳。”

“那几天好多地方都出现了与殿下类似之人,皇都可是乱了好一段时间呢。”黑衣少年狡黠一笑,开口道。

“嗯,这是我故意让皇都乱一乱的,”白衣少年微微一笑,随即语气有些玩味“这个你们会猜不出来?”

“嘿嘿!”黑衣少年尴尬笑笑,“我们就是好奇......殿下是不是准备回去了?”

“没有,”白衣少年平静道,“只是想给一些人提个醒。”

“哦!”黑衣少年有些失望,“暗卫那边似乎找到了个假殿下,就是前几天的时候,兄弟们没拦下,后来送去了皇都,被帝君不知藏哪了。兄弟们还没找到线索,不过估计这几天应该会有消息。”

白衣少年微微皱眉,“你们......有没有伤亡?”

“没有,没有。”黑衣少年连忙摇头,“那些暗卫知道我们是殿下的人,都没敢下重手,就两个兄弟受了轻伤,没什么大碍。真的!”

“你们不必如此的,”白衣少年突然无奈叹了口气,“我有飘缈楼,有些事比你们方便得多。”

“可......殿下真不打算要隐影了吗?”黑衣少年收敛了笑意,直直看着白衣少年。难道您辛苦经营了近八年的隐影在您心中还不如您仓促建立的一破楼吗?

白衣少年又叹了口气,“那个‘殿下’不是我的布局,你们不必再管。然后呢?”

“第二件事,这个不太确定,”黑衣少年张了张嘴,将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今日早朝没上,而且是直到正午才宣布的。还有登叩天台的不是帝君,是帝师,恰好就......”黑衣少年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就没了。他这才想起,自家殿下的老师好像就是帝师。

白衣少年微微一怔,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旋即平静道:“嗯,我知道了,还有吗?”

“没了。”黑衣少年偷偷瞥了眼白衣少年,心虚道。

“嗯,”白衣少年却不在意,点了点头,“那这些天你们尽量少点动作,父......帝君那边估计会有些动作针对你们,注意些。”

“明白。”黑衣少年再次恭敬道。

“嗯,若没事你去吧,我还不想让于叔知道你们。”白衣少年再次道。

“是。”黑衣少年躬身再施一礼。

随即又听“吱呀——”一声轻响,客房内黑衣少年再不见了身影。

白衣少年静静听着窗外风声怔怔出神,半晌后微微叹了口气,竟突然觉得嗓子里好像堵了什么东西,有点哑。

他自嘲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随即又勾了勾嘴角。

他终于明白飘缈楼为何这个时辰了还没送来消息了。

原来如此。

可他们或许不会猜到自己还有其他势力吧。

他忽而又叹了口气,这个自己当年孩子气组建的势力......他竟有些后悔了。

第94章 夜凉事多

幽幽夜幕,一娇媚入骨的女子斜靠在一简陋院落旁的大树上,看着院落中唯一一间仍烛火摇曳的客房怔怔出神。

“只能看不能碰,好生烦人呢!”不多时,女子收回视线,不满地嘟起小嘴,喃喃自语,“不知道那老前辈在不在,那么漂亮的孩子,看着就心里痒痒呢。”

又过了会儿,女子突然站起了身来,“那老前辈说不让动他,我就要听啊?我可是魔!魔会怕秃驴吗?应该不会吧......嗯,去看看,应该不算过界吧?”

这般想着,女子便径直跃上了房顶。

只是她刚一迈入院落范围,突然自不知何处一白虹急掠而来,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女子方向。

女子心中一惊,自己竟这般快便被人发现了吗,连忙侧身避开。

白虹自女子面前而过,仅差数寸距离。

而女子却一阵愕然。

一颗石子?!

并未给女子过多反应的时间。

紧接着,又有两条白虹急掠而来。

速度比之之前不减分毫。

女子再次险险避开。

然而,紧接着,三条白虹,四条白虹......

白虹越来越多。

同样的速度,同样的气势汹汹,完全没打算给女子反应的时间。

数十息后,女子狼狈逃离了院落。

这院子里,有鬼!

客房中,萧风察觉到来人已经离开,不由微微勾了勾嘴角,不是开怀,而是......担心。

是那些人吗?看来行程不能再耽误了。

离开了简陋院落所在的街巷,女子狼狈停下脚步,惊魂甫定回头四顾。

忽而她眉头猛地皱起,斥道:“鬼鬼祟祟,给老娘滚出来!”

“呵,这般狼狈了脾气还是不小。”随即一清朗中年嗓音自女子右边街道传来,便见一蓝衫中年人自街道阴影中现出身形来。

女子微微皱眉,随即娇媚一笑,“咯咯,这般月黑风高夜,益王竟会跟踪小女子,难道是想同小女子来场露水之缘?那倒是小女子的荣幸呢。”说着伸出粉舌舔了舔红唇。

“休得胡言!”蓝衫中年冷斥道,随即又平静下来,“我不过是恰好路过,竟不想汐王胆大如斯,佩服佩服!”

“哦?”苏汐微微一怔,随即笑得愈发娇媚,“那真是可惜呢。不过,益王难道就这般听那老秃......前辈的话,当真不再打仙灵体的注意了?”

“哼,不必言语试探。”蓝衫中年冷冷一哼,“老前辈既不让我等插手自有其理由,但要我放弃仙灵体绝无可能。我自有打算,便不必汐王费心了。”

“呵,不过是去找隐居千年的那些老前辈,藏掖什么?当小女子不知吗?”苏汐终于收敛了媚意,讥讽一笑,“说我们诡异多端,你们不也是阴谋算计不断。”

......

“喂,老秃驴,慢点,你慢点!”

幽暗寂静的树林间,突兀有浑厚中年嗓音响起。

随即在昏暗夜色映照下隐约见树林间的狭窄小道上有一背了个大铁箱的魁梧汉子急掠而来,身形隐隐绰绰。

其前方不远处恰好有一道人影疾掠而过,在夜风吹拂下衣袂飘扬,衬得他竟隐隐有几分道骨仙风,只是......在皎洁月色反衬下的锃亮光头着实有点显眼。

终于前面的人影停下了脚步,回头一脸和善地看向魁梧汉子。

正是今天同萧风几人待在一起的老和尚。

魁梧汉子快走两步到了老和尚面前,喘着粗气一把将背后的大铁箱掷于地上。

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常年车马行驶的林间土路便下陷了三寸不止。

他小声嘀咕道:“妈呀,可累死老子了,这里的狗屁天地规则啥都压制,咋就对这些死物没什么作用呢?早知道老子就不把老子的宝贝匣子扛来了。”

转头见老和尚一脸幸灾乐祸,他自怀着掏出一大串佛珠,狠狠丢给老和尚,不爽道“我说老秃驴,随便找个犄角旮旯说就行了,大老远的跑这儿来,还跟饿死鬼急投胎似的,你想干嘛?要是撞见场露水鸳鸯,你这老脸到底还要是不要了?”

老和尚一脸平静,顺手接住佛珠,“不过皮相尔,有何好尴尬的?”

“屁!”那魁梧汉子闻言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前两年是哪个老秃驴说着臭皮囊还口花花地调戏人家小姑娘来着,最后被几个青年抄起家伙追了......”

老和尚一本正经打断,“老衲最近记性不佳。”

魁梧汉子呵呵一笑,“哟,学会装傻了?用不用老子帮你提提神?”

老和尚眼睛四下打量,随口道,“你老小子就别埋汰老衲了,还听不听?不听,老衲可就回去睡觉了。”

“听听听,”魁梧汉子立即认怂,“怎么样?有没有同意?”

“没问。”老和尚转头看向魁梧汉子,微微一笑,干脆道。

“滚,那你让老子听啥?”魁梧汉子怔了怔,随即恼道。

“哎,别上火啊,”老和尚笑得甚是和善,略显谄媚地伸手给汉子顺气,“是其他事。”

魁梧汉子闷闷翻了个白眼,抬手便将老和尚的鸡爪抽到了一边,“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屁真还有,”老和尚收回手,讪讪笑了笑,见魁梧汉子又翻了个白眼,忽而自怀里掏出个暗红色请柬,随手拍在了汉子手上,“那小家伙拒绝了,所以就看你的了。”

汉子又怔了怔,“你是没同他说清楚?”

老和尚摸了下光头,“他不愿知道,我也没法子啊。不过,也有点好消息,听那小家伙的意思,飘缈楼似乎不是外面的势力,而且不仅仅是同他大有关系,似乎就是他的。”

汉子瞪了瞪眼,随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过了会儿他突然高深莫测一笑,“没事,没事,那老子就不用去找他了,反正他迟早会来求老子,到时候还能抬抬价,呵呵,想想仙灵体......”他突然又怔了下,“对了,那小家伙体质确定了没?”

老和尚摇摇头,“警惕心太强了,没找到机会。”

“嗯?”汉子奇怪看着老和尚,“以老秃驴你的身手制服不了那小家伙?”

“这里天地规则压制太大,以老衲身手自是......可以,只是难得有些香火情,舍不得。”老和尚一本正经道。

汉子点点头,“行,那老子就去试试?”

“这就对了。”老和尚立即眉开眼笑,一把将手中的另一物拍到汉子手上,“这个是今儿遇上了两个小家伙孝敬的,能锁人神识,对那小家伙该是有点效果。红色的是毒,绿色的是解药,都给你了!看老衲对你多好。”

汉子皱起眉头,奇怪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呵呵一笑,拍了拍魁梧汉子的大手,“安心,老衲可是出家人,怎会算计你,对不对?”语气甚是让人信任的样子。

汉子面色更加古怪。

老和尚摸了摸光头,“对了,还没确实出手前尽量不要靠近那小家伙,那小家伙有两分能耐。”见魁梧汉子不出所料收起了警惕,老和尚好心提醒,“你可莫要小瞧了他,要不吃了亏,可莫要怪老衲没有提醒。”

魁梧汉子却撇了撇嘴,“行了,行了,老秃驴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我信鬼。”

老和尚不以为意,呵呵一笑。

这个大个子果然智商一点没涨,真话一点不信,谎话听得津津有味,老衲甚觉欣慰啊。

......

映月客栈,长眉老者面色憔悴看着面前面遮轻纱的女子,神色依旧恭敬无比,“圣女大人,兹柯无能,神子之事只能劳烦大人您了。”

“无妨,门派为重,此乃雪凝之责。”苏雪凝淡漠点点头,“只是,大祭司的本命蛊当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嗯。”长眉老者低敛下眉目,语气却依旧平静,“出手之人直接下了重手,兹柯的一身巫术如今已十不存一。”他话语微微一顿,继续道,“此间事了,兹柯定辞去大祭司之职,让有能者担之;另外,之后兹柯也会选一继承人继承兹柯一身所学,必不辜负雪女殿下期望。”

苏雪凝张了张嘴,犹豫了下却到底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那大祭司休息吧,雪凝还需安排明日行程,就不多留了。”

长眉老者点了点头,双臂交叉环于胸前冲苏雪凝躬身一礼,“恭送圣女大人,祝安康!”

苏雪凝亦以同样姿势回以一礼,旋即转身离开了客房。

......

“主上料事如神。”

昏暗密室中,一方脸中年文士额头紧贴地面,跪地冲流光闪烁的祭坛状物什上显现的隐隐绰绰的虚影恭声道。

虚影平静点了点头,“那金芒可查出是何缘由?”

“不知,但可以断定一方是从皇都禁地而来。”中年文士继续道。

“嗯,萧武天可有其他异状?”虚影淡淡道。

“不知,帝君一日未现身,皇城中那些人也未找到人。”

“那其他人呢?”

“几个皇子公主都被帝君禁了足,大皇子硬闯出来过,不过又被殿前侍卫请了回去。”

“柳自语祭天,这是你的契机,怎么做不必提醒吧?”虚影再次点头,随即平静道。

“定不负主上期望。”中年文士肃然高呼。

“你还不值得本尊期望,不过若愚不可及,后果你知晓。”虚影淡漠道。

“属下明白。”

文士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虚影渐淡,随即消失不见。

虚影下的祭坛状物什也随之光芒暗淡。

良久后,中年文士才小心翼翼抬起头来,见虚影早已不在,他这才心有余悸地擦了把额间的冷汗,只是擦汗的手却仍抖个不停。

第95章 鸡鸣起

鸡鸣三声,天色还灰蒙蒙的带着湿寒的潮气,安静了一夜的简陋院落便开始有了人声。

院落东南方向一间客房房门微微抖了几下随即便开了一条细缝,一颗小脑袋小心翼翼从中探了出来。

是个穿了身浅灰色粗布麻衣的八九岁少女。

见四下无人,少女稚气的小脸上露出了个狡狯的笑容,随即轻手轻脚走出客房,蹑手蹑脚回身关起房门。

虽然她已尽可能放轻了动作,可并不算崭新精巧的房门仍很不给面子地发出了声难听的吱呀声,在寂静简陋的院落中格外刺耳。

少女似做了什么错事有些手足无措地四下环顾,半响后见四下依旧寂静一片,这才完全放下心来,掂脚往院内天井方向行去。

枯坐一夜的少年听到院外的动静,木然了一夜的面容上终于微微有了变化,他叹了口气,旋即唇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了个笑容,却并未让人觉得开心,反而似无数次遍体鳞伤后的涅槃,莫名让人心酸。

随即他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多时,早起的少女走到了天井附近。然而,当看着面前仅有的一个木桶时,小小少女又犯了难。

她是贫苦人家出生的孩子,挑水是寻常之事,自然没什么好烦恼的。可只有桶而无其他,让她如何打水?

正在小少女围着天井团团转时,院落中再次响起清晰的吱呀声。

小少女似做了贼被逮了个正着般连忙回身,神色既紧张又无措。

便见到隔了她昨晚睡觉的两个房间的客房门口静静立了个白衣少年,年纪似乎与自己差不了多少。

白衣少年慵懒伸了个了个懒腰,随即冲小少女温和一笑,“起这么早啊!昨晚睡得可习惯?”语气随意却似乎带了种魔力让小少女一下子就放下了心来,紧张无措的情绪荡然无存。

“还行,就是那大床太软,有点不踏实。”小少女嘻嘻一笑,也随意道。

“哦。”白衣少年微微点了点头,自台阶上一步步跳下来,“你以前也是这个时辰起?”

“是啊,”小少女眯起眼点了点头,“要跟着爷爷出去摆摊,晚了就没有位置了。”

白衣少年又点了点头,“那你这是要打水?”

“是啊,”小少女似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一下子垮了小脸,“可这儿的主人家也真是懒,连绳子也没有,难不成让我跳下去打桶水再爬上来?”

少年似乎觉得小少女的话很是有趣,禁不住笑眯起了眼。

小少女见此有点恼,忍不住跺了跺脚,“你这人怎么这样?”

白衣少年已走到了小少女面前,见此也装模作样地板起了小脸,“就是,这儿的主人家真懒。”

小少女这才眉开眼笑,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赶紧捂住小嘴,不让自己声音太大。

白衣少年无所谓笑笑,随意道:“没事,那群家伙一个个都睡得跟死猪似的,天塌下来都不一定能叫醒他们。”

小少女这才放下手,继续咯咯笑。可当一回头看到天井旁的空空荡荡时又立即苦了小脸,转头看向白衣少年,“哎,你有没有法子?”

白衣少年似乎很认真地想了想,随即点点头。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又有吱呀声响起,随即便见到祝青山自最右边客房走出。

见到两个孩子回头看着自己,祝青山微微一怔,随即浅笑道:“萧兄竟起得这般早。”

萧风冲其微笑点了点头。

萧风身旁的小少女却又紧张了起来。

祝青山快走两步便到了萧风身前,看了眼小少女,迟疑道:“萧兄这是......”

萧风无奈摊摊手,“打水啊,这儿的主人家懒得很,竟连绳子也没拿出来,我正要去拿。”

祝青山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却见萧风冲其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眼小少女。

祝青山立即会意,知道萧风是怕吓到小少女,从善如流道:“那在下去拿。”

萧风笑着点点头。

见祝青山离开,小少女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随口道:“你们都知道仓库在哪?”

萧风点点头。像这种大院子,主厅、客房、仓库......设计时都有既定的规格布置,千篇一律,只要看得多了或者对这方面有些了解,即使是陌生之地要找什么东西,按部就班也是能很容易找到的。

小少女出身陋巷,自然不清楚这些,不由面色古怪,“这大院子不会是你的吧?”

萧风摇了摇头,“一个长辈的,不过不常在这儿住。”

小少女突然推了把萧风,“那你刚才跟我装什么傻?”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看上去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竟然这般孱弱,自己一推他,他就倒了,立即傻了眼,手足无措。

萧风慢吞吞爬起身来,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现在的身子糟得一塌糊涂,实在不太敢动真气,否则他怕自己撑不到百灵谷,竟不想一个连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少女都能轻而易举地推倒自己。

转头见那小少女吓得都快哭了,萧风抬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土,冲小少女做了个鬼脸,故意凶巴巴道:“这么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小少女却迟钝得可以,苦着小脸看着萧风,一副萧风还没哭她就要哭了的表情,“你别生气啊,我也没想到你力气这么小,你......要不你还回来也行啊,我保证不还手,真的。”

“你没看出来我一点也没生气吗?”萧风无奈,“再说让我打女孩子,这多没面子。”

小少女眨了眨眼,泪眼汪汪,“真的?”

“嗯嗯。”萧风连忙点头,他最怕别人对着他哭了。

小少女这才破涕为笑。

两个小家伙又闲聊了片刻,祝青山才带了好大一捆绳子来。

只是绳子上落了不少尘土,显然已经许久未用,结不结实还是两说。

两个小家伙对视了眼,有点迟疑。

萧风装模作样地又想了想,随即在小少女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小少女眸子一亮,立即点头,笑嘻嘻往自己之前所呆客房而去了。她记得那房间里似乎叠了好几个木盆来着。

只是到了台阶那边,少女又很是自觉地掂起了脚,小心翼翼。

萧风见此,微微一笑。

一旁看着的祝青山则一脸迷茫。

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孩子气的少年。

第96章 放下再拿起

祝青山不是没有见过萧风孩子气,像离开镇江城时戏说怕被一群疯子狂追,更早些在雅间中同萧天月一众人胡闹,甚至于同自家小妹胡搅蛮缠......不止一次。

可......这不一样。

以前少年孩子气的就像懒懒地打了个盹,轻描淡写,可总带了几分轻易可让人察觉的疏离,却不知为何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感来。

无论对谁。

但今天不同。

少年似乎心灰意懒,便什么都无所谓了,又好像没有之前的惊才绝艳,就只是个单纯的孩子王,小脑袋里藏了无数整人的奇怪法子,天不怕地不怕,将小弟们指挥得团团转却又让他们心甘情愿。

真实了却让人觉得.......不该这般。

正在祝青山沉思间,萧风突然抬头看来,“祝兄以后可有打算?”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温和,似乎刚才只是祝青山的错觉。

祝青山微微收摄了心神,微笑道:“自然是继续游历江湖,走到哪儿是哪儿了。”

“嗯。”萧风一点也不意外地点点头,“那群龙盛会可参加?”

“会去看看,参加......应该不会。”祝青山平静道,随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以在下这三脚猫的功夫估计连第一轮都过不去,就不去惹人笑料了。”

萧风微微笑了笑,倒没发表什么意见,想了想,突然冲祝青山调皮地眨了眨眼,“你我算不算朋友?”

祝青山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在祝某心中,早已认了萧兄这个朋友了。”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然,出手相助之恩,寻小妹之恩,赠玉之恩,包容之恩,信任之恩......这何止是滴水,他祝青山岂会不永记在心?

所以无论在萧风一众人心中,他祝青山是路人甲还是萍水相逢,他祝青山都早已将这一众人认做了朋友。

萧风又眨了眨眼,“那以后若有了麻烦,可要记得,你还有个叫萧风的朋友。”顿了顿,他强调道:“我很厉害的。”

祝青山又怔了怔,有点没反应过来。

“所以,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记得不要失去希望啊。”少年一双眸子清澈如水,心中却轻声道。

祝青山也眨了眨眼,忽然笑出了声来,“你这小家伙,是要我欠你多少人情啊?”语气再没了之前的客气疏离。

萧风也笑了起来,随即又板起了小脸,“当然呢,交情归交情,飘缈楼令牌还是不能乱用的。这是两码事。”

祝青山抬手欲一个板栗砸过去,犹豫了下就真砸过去了,“这个还用你说,飘缈楼可不是你的,我用多了人家烦了怎么办?你再给我块?”

萧风下意识捂住脑袋,闻言不由吐了吐舌头。

正在这时,院内几乎同时两声吱呀声响起。

萧风与祝青山齐齐转头看去。

便见小少女与许天望自各自房间内走出。

许天望见萧风也在院中不由微微一怔,“小风,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萧风却没搭理他,见小少女吃力抱了数个木盆从房间内出来,便连忙去接。

只是他低估了木盆的重量或者高估了自己不用真气时的体力,身形不由歪了歪,好不容易才稳住。

见到萧风难得狼狈,许天望却并未出言打趣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即他快走两步便接过了萧风手中的木盆,“身子既然不舒服就好好待在屋里休息,出来干嘛?你又不需要练功。”

萧风皱了皱眉头,抬头扫了许天望一眼。

许天望这才乖乖闭嘴。

萧风扯了扯嘴角,随即指了指天井方向,“放那儿吧,我有用。”

他对许天望向来没什么好脾气。

许天望点了点头,竟难得这般听话。

不明缘由的小少女和祝青山则都看得有些迷茫。

不知不觉间,天边逐渐有了鱼肚白,在昏暗天幕下如同混沌里的一缕清明,模模糊糊,却足够引人注目。

院落中,天井旁摆了满满五木盆井水,沁凉得让人难以下手。

屋檐下,萧风与小少女端坐在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只是都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天亮了各自就都有了各自的心事。

许天望与祝青山倒是不见了身影,两人帮萧风打了水后就都不知跑到哪儿练功去了。

又过了片刻,院落中终于又有人推开了房门。

云飞扬一出房门便见到自家公子与一个陌生小少女并排坐在灰尘密布的台阶上,不由微微一呆,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

于是,他立即调转头准备回房间。

然而,正在这时,身后少年温润嗓音突然响起,让云飞扬不得不打消了睡个回笼觉的想法,“怎么?还不打算练功?这般偷懒!”

云飞扬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回头讪讪看向头也没回的白衣少年,“公子,我睡醒了啊?”他这才想起那个陌生小少女可是昨天自己领回来的。

萧风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微微皱眉,“是的,”他转头看了眼云飞扬,又抬手指了指天色,“你以前都是这个时辰了才练功?”

云飞扬挠了挠头,“不是,是睡过头了。”

“哦。”萧风点了点头,倒没打算计较,“那你顺便去叫天月,天怡起来,你们一起出去。她们这些天有些惫懒了。”

云飞扬乖乖点头,转身去敲旁边两间客房房门。

萧风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小少女,“我要回房换件衣服,就不陪你了。”

“哦。”小少女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萧风微微一笑,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他自然知晓小少女在纠结什么,不过却并不打算提点一二,毕竟如何选择是小少女的命运,他不会也无权干涉。

又过两盏茶时间,云飞扬三人收拾完毕,纵身跃出了院落,不过都很自觉地避开了小少女的视线。

又过一会儿,小少女自觉一人枯坐无趣得很,便也回了房间。

清冷的院落再次没了人声。

客房中,萧风换了身白衣便又坐回了书桌前怔怔出神。

不过与之前的漫无目的不同,少年的心里再次装起了天下,装起了那些似乎与他无关又似乎与生俱存的重担。

天色逐渐大亮,院落中开始有了鸟雀的鸣叫,院落外也开始了热闹喧嚣。

少年平静收回思绪,抬头见天色已是大亮不由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

他清楚以后的路只会更加残酷,时间、世间,谁也不会慈善地给他舔舐伤口的机会。只是希望曲终人未散,莫要辜负了他如今的‘任性妄为’。

第97章 成精了

在萧风站起身来伸懒腰时,清冷的院落中再次响起了清晰的吱呀声。

萧风靠在书桌旁想了想,随即又微微笑了笑。

院落中,云骆寒、牧梓裳几乎同时出了房间。

两人都怔了怔,对于这般巧合有点惊讶,随即相互对视一笑。

牧梓裳冲云骆寒眨了眨眼,“这么巧,你小子怎么回事?不会是偷窥老娘了吧?”

“小爷还想说你偷窥小爷呢,”云骆寒翻了个白眼,随即嘀咕道,“长得又不俊,小爷能看上?”

“你......你说什么?有能耐再说一遍。”牧梓裳微微一怔,随即勃然大怒。她自小美到大,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长得丑。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哦?”云骆寒挑了挑眉头,以一种随意地让人想一拳头打过去的语气道:“本来就不俊啊,还不能说了?”

这般随意......牧梓裳攥起了拳头,微微磨牙,眼瞎的玩意,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云骆寒却似乎一点也未察觉,一脸促狭,“怎么?不服气?我就问你,你漂亮啊还是那个圣女漂亮?圣女吧。那你漂亮啊还是天月漂亮?哦,天月好像张歪了。那换个。你漂亮啊还是天怡漂亮?哦,天怡还没长大,再换个,你漂亮啊还是......”

“骆寒,你进来一下,我有事同你说。”

突然,自云骆寒二人不远处的另一间客房有温和少年嗓音响起,打断了云骆寒不知死活的挑事。

云骆寒的嬉皮笑脸微微一滞,随即蔫蔫道:“哦。”

牧梓裳本来都打算好先打云骆寒的左眼再打右眼最后一个勾拳下去了,闻言不由有些纠结。

客房中的少年嗓音还没结束,继续道:“梓裳,那个......你最好快去马厩里看看,要不估计我的疾风又要多一个小弟了。”语气中略带歉意。

牧梓裳脸色陡然一僵,忽而只听一声尖叫,“萧风,如果小黑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娘今天吃烤马肉。”只是眨眼的功夫,院落中便已不见了牧梓裳的身影。

云骆寒看得目瞪口呆,这速度,这声音......

“喂,发什么呆?”在云骆寒呆愣间,萧风不知何时已推开了窗户,此时正一脸古怪看着云骆寒。

云骆寒猛地回过神来,立即又蔫头耷脑,“小风,我就是同她闹着玩儿的,没别的意思,真的!”

“同我说这个干嘛?”萧风脸色更加奇怪,“我又没打算管,我是因其他事。”

云骆寒微微一怔,随即立马放下了心来,慢悠悠往萧风方向走,“什么事啊?这般说不就行吗?神秘兮兮的。”

萧风已不再看云骆寒,四处打量开始找东西,“如果你不介意这般说也可以,前几天你师尊来过。”

“什么?”云骆寒神色一呆。

“我觉得有些事你或许是有些避讳的,”萧风继续道,脸上露出了个笑容,快走两步就离开了云骆寒的视线,窗户也随之耷拉了下来,“不过这个看你,我随意。”

云骆寒快走两步自窗户一跃而入,下意识道:“那你怎么现在才说?”说话间便已站到了萧风面前。

萧风微微一怔,随即皱起眉头,“你怎么同飞扬那些家伙学,以后走门。”说着,转身再次往窗户方向而去。

云骆寒却似乎没听见,“师傅他老人家说了什么?怎么也没来同我打声招呼?”

萧风用窗杆支起窗户,转身坐回书桌旁,随意道:“我是在外面碰上的,前辈估计是嫌麻烦便没来找你。他让你完成了任务便赶快回去。另外......”

云骆寒心中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快走两步到了萧风身侧,“你不会是要赶人吧?”

“我这两天要赶行程,所以就不留你了。”萧风微笑点点头,认真道,“再者,接下来的行程是直接去临澧县,你若跟着便是走回头路,平白浪费时间,不值得。”

云骆寒却只听了一半,苦兮兮冲萧风讨怜道,“小风啊,我可是你哥,你就这么赶我?”

萧风抬手摸了摸茶壶,犹豫了下,还是打消了倒一杯凉茶的打算,“前几天前辈就催你了,我估计当时说了也没用便没说,算上今日已经拖了数天了,已经很过分了,说不定你去了前辈还会罚你,你还拖?”

云骆寒惭愧地挠挠头,“反正都拖了几天了,再拖拖应该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啊?”

萧风好笑摇了摇头,这小孩子脾气。忽然他笑骂道:“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不就是个青峦游历嘛,又不是不回来了,我都赶你了,还不走?”

“行吧。”云骆寒讪讪挠了挠头,终于不情不愿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心里有点不踏实,所以不敢走。随即,他又觉得在萧风面前这般似乎很丢面子,又梗起了脖子“哎,小风,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跟你哥说话的?懂不懂尊重长辈啊?”

萧风只当没听见,继续道:“还有呢,陈前辈还说人不错,但不太适合。”

云骆寒立即变得愁眉苦脸。

萧风冲他眨了眨眼,“你若想帮他,我可以安排他去飘缈楼那边,不一定能进楼,但可以保证他衣食无忧。”

云骆寒连忙点头,冲萧风憨憨笑了笑,“不愧是我弟,懂我!那就交给你了。”见萧风平静看他,他又忽然有点心虚,补充道,“是个挺可怜的小家伙,无父无母,性子与我挺合得来,所以就想帮帮。当然不能跟你比的。本来想着收做小师弟的,谁知道师尊他老人家竟看不上,要不是有小风你啊,我就真愁了。”

萧风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云骆寒微微一呆。

萧风无奈笑了笑,“说说那小家伙的情况啊,要不我怎么找他?”

“哦。”云骆寒讪讪应道。

萧风与云骆寒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远在千里之外的一小家伙,相谈甚欢,马厩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牧梓裳还未到马厩便远远见到茅草四散,门口石槽歪歪扭扭,整个马厩都一副即将被拆迁了的摇摇晃晃模样,不由眉头一跳。

跟那小家伙在一起的家伙果然都不能以正常眼光看。

匆忙掠近马厩,待得看清马厩内场景时,牧梓裳即使早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由嘴角狠狠抽了抽,心脏狂跳不止。

原本威武霸气的大黑豹如同被欺负了的小猫委委屈屈地抱头蜷缩在马厩的一角,一动不动;看似人畜无害的白马则懒懒趴在一旁,蹄子搭在黑豹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似乎哄小孩般。

可随蹄子轻轻拍打黑豹瑟瑟发抖是怎么回事?

看到牧梓裳看来,白马懒懒抬起脑袋嘶鸣了声,随即忽而重重一拍黑豹脑袋,转头冲牧梓裳咧嘴露出了一排整齐大白牙。

第98章 鸡飞狗跳人闹

马厩中,白马见一红衣女子看来,似乎是大傻豹的主人,突然拿蹄子重重一拍黑豹脑袋,随即转头看向那女子,咧嘴冲其露出了一排整齐大白牙。

黑豹吃痛扑腾了两下,忽而觉得马蹄子又懒懒搭回了自己脑袋上,身子微微一僵,呜咽了两声,就又委委屈屈地一动不动了。

牧梓裳哪见过这等古怪场景,不由瞪大了眼,目瞪口呆。

这......成精了?!

白马见牧梓裳没什么反应,吧嗒了两下马嘴,懒懒打了个响鼻,似乎很是不屑,又耷拉下脑袋趴回原地继续打起了盹儿。

半晌后,瞠目结舌的女子终于回过神来,这马......是鄙视自己?

随即,她勃然大怒。妈的,老娘天纵奇才,才华横溢,美若天仙,聪明绝顶,举世无双.....竟然给一只畜生鄙视了。她看着搭在黑豹脑袋上的蹄子,火气更是蹭蹭蹭往上蹿,自己威武霸气的小黑竟然被一匹马这般虐待,还吓得一动不敢动。

是可忍孰不可忍!

脑中数个念头飞快闪过,牧梓裳眸色忽而一厉,一脸凶恶瞪向白马。

今天老娘要涮马!

懒懒打盹儿的白马忽而打了个激灵,麻利一跳而起,马眼警惕打量不远处的红衣女子,懒散全无。

牧梓裳冷冷一笑,两步堵在了马厩前,“呵呵,这会儿紧张了?看老娘不整死你!”随即她眼角微微一扫黑豹,“小黑,咬它!”

刚站起身来的可怜大豹身子明显一僵,摇了摇豹尾,又可怜兮兮地趴了回去。

白马漫不经心扬了扬前蹄,打了个响鼻。

牧梓裳神色一滞,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蠢货!”又转头看向白马,“畜生,今天就算萧风求情,老娘也要让你脱一层皮!”说着,忽而右手两指成剑指在身前微微一旋,指尖便突兀出现了只粉色小虫。

“阿娃,去咬它。”

话音刚落,粉色小虫便嗖一声掠进了马厩。

白马似着了慌,一声嘶鸣,随即撒蹄就跑。

马厩内灰尘簌簌而落,茅草四飞,马厩摇摇晃晃,其内马嘶声阵阵,不时还有几声豹啸响起。

一阵鸡飞狗跳。

牧梓裳听着马厩内的喧声大作,不由满意而笑。

哼!整不死你。

然而,一刻钟后,牧梓裳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因为马厩内的鸡飞狗跳不仅没有停止的意思,似乎闹得愈来愈欢腾了。

还有,为什么自己让阿娃咬白马,小黑的叫声却这般凄厉呢?

最最可气的是,自己精心养大的蛊竟然不搭理自己了?!

牧梓裳脸色阴晴变化,犹豫了下突然一咬银牙冲进了马厩。

她倒要看看这贱马在耍什么花样。

然而,还没待牧梓裳看清马厩内的情形,便感觉有白影自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马厩似乎晃了晃。

还没等牧梓裳反应过来,马厩骤然坍塌。

马厩外,白马扬蹄一阵嘶鸣,随即四下摇了摇脑袋,认准一个方向撒腿狂奔,马缰在疾风中上下飞舞,其上有一束茅草悠闲地打着旋儿。

几个呼吸后,一头一脸灰尘茅草的女子一脸煞气自茅草堆里冒出头来,双目通红,只听一声尖叫,“死马,你死定了!”随即女子化作一道红影,紧追白马而去。

又过几个呼吸时间,茅草中又一物什冒出头来,是个灰头土脸的黑豹脑袋。

紧接着,黑豹脑袋上一处灰扑扑的豹毛微微撩起,一只粉色小虫从中探出头来。

......

“嗯,那等飘缈楼来消息了我便安排他们去接人。”

客房中,萧风平静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以防万一,你最后能再给我提供份画像,若是找不到人也好凭画像去寻。”

“没问题。”云骆寒眯着眼点头,随即又一脸促狭,“不过我可不会画画,所以如此重任就交给才艺双全的小风你了。”

萧风翻了个白眼,正准备也开口打趣两句,忽而眉头一跳。

云骆寒也似有所察觉,微微侧耳。

几个呼吸后,萧风与云骆寒皆站在了院落之中。

云骆寒听着愈来愈近的尖叫怒骂,两眼放光,一脸幸灾乐祸。

萧风则满脸无奈。它怎么又闯祸了。

不多时,便见一匹矫健白马闯入院落,如一阵风般径直往萧风方向跑来,带起尘土飞扬。

萧风微微皱眉,突兀开口,“三丈。”

随即,白马在距萧风三丈外陡然驻足,乖乖匍匐在地。

而四下尘土飞扬,恰恰弥漫了方圆三丈。

“死畜生,老娘要宰了你!”紧接着,伴随狂躁叫骂,牧梓裳一脸火气自外而入。

“噗——哈哈哈哈——”云骆寒循声看去,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指着牧梓裳哈哈大笑。

便见此时的牧梓裳头上银冠顶了一头茅草,身上挂坠披一身草屑,灰头土脸,双目通红,一脸煞气,活脱脱刚从土坑里爬出来模样,简直不能再狼狈可爱了。

哪还有之前的半分异族风情。

萧风倒是没笑,只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现在应该庆幸客房的隔音效果足够好了。

牧梓裳原本都走向白马了,听到云骆寒毫无顾忌的哈哈大笑陡然顿住脚步,猛地转头,眼神凶恶瞪向云骆寒。

云骆寒的大笑声戛然而止,几息后复又笑得前仰后合。

牧梓裳微微磨牙,这一刻竟突然觉得对云骆寒的怨念比对那畜生还大了。

萧风无奈低下头,抬手揉了揉脸,随即又抬起头来,一脸歉意,“梓裳,对不起啊。”

云骆寒的张狂大笑陡然僵住,随即又笑了几声,终于就没了。

他不喜欢萧风冲别人道歉,即使萧风真有错。

牧梓裳瞥了萧风一眼,咬牙切齿,“你别求情,这畜生老娘杀定了。”

只是瞪着的对象却是云骆寒。

萧风更加歉然,“那你等洗漱处理完了一身行头再来处置它,可以吗?”顿了顿,他体贴道:“否则等会儿天望他们几个练功回来了见你这般模样,你面子可就真都没了。”

牧梓裳微微一怔,旋即不耐摆了摆手,“不用,老娘也就......”

正在这时,院内有清晰吱呀声突兀响起。

牧梓裳身子微微一僵,突然化作一道红影窜入了萧风客房。

没办法,谁让萧风的客房离她最近呢。

小和尚眨了眨眼,一脸茫然看着院子中的古怪景象,“这是怎么回事?”

第99章 清晨逝去

眼见牧梓裳进了客房,萧风轻轻吁出了口气,好歹能给自己个缓冲的机会,要不自己这次就真要看烤全马了。随即他转头看向小和尚,微笑解释,“没什么事,就是两个小家伙闹着玩有点过了火了。”

说话间,便见一只灰扑扑的大豹蔫头耷脑地进了院子。

小和尚眨了眨眼,转头看了两眼大豹,又看了看白马,古怪道:“这两个‘小’家伙?”

萧风认真点点头,见黑豹往自己方向来了,不由微微皱眉,“你自己去处理下,要不离我远点。”

黑豹身子微微一僵,似乎更加蔫蔫的了,转头又出了院子。

与此同时,一只粉色小虫慢悠悠自黑豹脑袋上飞出。

萧风犹豫了下,抬手接住。

小和尚面色更加古怪。

一旁云骆寒揉了揉脸,倒是对萧风与黑豹的古怪互动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一把拉过小和尚,又顺手撸了把小和尚光头,笑嘻嘻道:“来,听我说来龙去脉啊,跟你说特别有趣,保证......”

“骆寒可要懂事些。”萧风随口提醒了句。

云骆寒神色微滞,回头冲萧风投了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转头继续冲小和尚一本正经道:“来来来,咱去那边说。”说着也没给小和尚反应的时间就直接把他拉走了。

萧风好笑摇了摇头,倒并不准备理会云骆寒要如何圆谎,转头看向白马,“又不老实!闯了这么大的祸,自己去井上待着吧,什么时候叫你下来才能下来。”

白马不满地仰头长嘶了声。

萧风平静道:“不服气?那你等着被人扒皮吧,我可不护你。”说着转头不再搭理它。

白马仰起脑袋又叫了几声,见萧风果然没再有理会自己的意思,蔫蔫打了个响鼻,随即不情不愿往天井方向而去了。

萧风微微勾了勾嘴角,冲客房中喊道:“梓裳,出来了,人都走没了。”

“......那小风你帮我拿衣服来,在包袱里,哦,还有水,我等会儿再出去。”紧接着,客房中却传出牧梓裳的如此回答。

萧风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自己可是男孩子哎,懂不懂避嫌?不过转念又想到自己的年纪,萧风又自嘲摇了摇头,也无所谓了。

不多时,客房内便传出了哗哗水声,声音虽小,对武者来说却绝对是十分清晰的。

萧风微微怔了怔,转头看了眼窗户,随即有些无奈。这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啊,怎么这么粗心呢。

如此一来,萧风倒是不好直接离开了,只能端坐在台阶上等牧梓裳出来。

又过了片刻,云飞扬与两个姑娘自院墙一跃而入,见萧风端坐在台阶上皆微微一怔。

自家公子什么时候这般随意了?

“回来了。”萧风抬头冲三人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三人神色古怪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小和尚气喘吁吁跑进院子,“萧......萧施主,马厩被......被拆了。”

云飞扬三人又怔了怔。

萧风平静回答,“我知道啊,一间还是一排?”

“一间。”小和尚跑到萧风面前,狠狠喘了两口气,随即做出了个轰然坍塌的手势,“不......不是,是真被拆了,就是‘轰’的那种。”

三人更加茫然。

云骆寒慢悠悠迈进院子,“我都说了是那两个小家伙干的了,小秃驴,你咋就不信呢?”

小和尚终于喘匀了气,转头冲云骆寒道:“可是都塌了啊,一匹马一只大灰豹怎么可能啊?”语气中满满的质疑。

三人一头雾水。

萧风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天井方向,“你看那边。”

几人齐齐转头看去,随即脸色都变得怪异非常。

因为天井那边一匹白马正以撅屁股伸脖子蜷肚子的一条线古怪姿态四蹄踩井沿罚站,摇摇晃晃,歪歪扭扭,却好死不死地死活掉不下。

姿势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可,一匹马是怎么做出这般高难度的动作的?

萧风平静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所以呢,没什么不可能的,习惯就好。”

“噗——哈哈哈哈——”

院落中寂静一瞬,随即欢笑声响成一片。

牧梓裳刚沐浴完便听外面先是一阵喧哗,随即突兀一片欢笑声,好奇之下也顾不得穿那一身繁琐挂件了,推门便出了客房,“怎么回事?”

没了一身繁琐装饰的女子长发齐腰披散,一身红裙,少了几分精灵古怪,却多了几分平日里少见的文静娇媚,配上如花玉颜,让大笑的几人都不由呆了呆。

萧风微笑指了指天井方向。

牧梓裳转头看去,随即眨了眨眼,抬手指着白马放肆大笑,“哈哈,你也有今天,太搞笑了,哈哈......不行了......怎么能这么古怪呢......哈哈哈哈,活该......”

文静淑女风范全无。

几人纷纷回过神来,皆露出了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萧风却耸了耸肩,又微微一笑。行了,疾风的小命这应该算是保住了。

半刻钟后,黑豹一身湿漉漉地返回院落,在料峭晨风中喷嚏连连,看得牧梓裳心疼不已。

可惜,黑豹却一直赖在萧风身边,任凭牧梓裳怎么唤它它都死活不挪步,气得牧梓裳牙根痒痒,直冲萧风瞪眼。

萧风则摊摊手表示也无能为力。

又过两刻钟,许天望与祝青山先后回了院落。只是可惜的是,在这之前萧风便宣布了让白马解放,故他们一对难兄难弟遗憾地错过了一场难得一见的真正马戏。

又过片刻,不知何时出去了的于逸也回了院落,手中拎了个大食盒。

显然,于逸这个管家是真合格了。

紧接着,还打算继续赖床的祝青蓉被洛天怡不客气地叫了起来,顺便也将在房间里忐忑纠结的小少女叫了出来。

至此,一伙人倒是算都打了个正面。

只是昨天同一众人一起来此的老和尚却一直没现身,也没在客房睡懒觉,不知跑哪了。

对此,萧风既没意外也没打算解释,云飞扬几人便也不打算多问。

至于老张头,萧风估摸着还要在众江湖人面前多抖抖威风,便让他继续当他的隐世铁匠。

反正也没人敢去触他的霉头。

小少女原本见到这么一伙陌生大哥哥大姐姐紧张得不得了,不过渐渐发觉这些人都很和善亲切后便不知不觉与一伙人闹作了一团。

便在一伙人欢欢闹闹间,不知不觉清晨悄然逝去了。

第100章 各奔东西,谁人又不曾入局

随清晨逝去,院落中的几人逐渐沉默了下来。

虽谁也没提,几人却都清楚,无论今早怎么嬉笑怒骂,清晨之后一众人都将再起征途,各奔东西。

离别,总是一件让人难以开怀之事。

牵马走出院落,一众人都微微低着头,谁也没再说话。

萧风抬头扫了一众人一眼,无奈笑了笑。

虽看似洒脱豁达,有些时候却真是天真得让人无可奈何。

可自己看重的不就是这份浊世不浊吗?

转头看向云飞扬,萧风平静道:“既然郁儿不愿当圣女,你便将她送回去吧。对了,城北布店应该缺人手的,你顺便帮郁儿去问一问。”

“明白,公子。”云飞扬微微一怔,又认真道。

“嗯,那你就去吧。”萧风点了点头,“早去早回。”

云飞扬也点了点头,回身抱起柳郁儿,翻身上了马。

小少女立即紧张兮兮,咬了咬唇脆生生开口,“我......我记住你们了,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几人微微一怔,又对视而笑,齐齐点头。

小少女这才似放下了心来,灿烂而笑。

正准备拉马缰,云飞扬忽然想到一事又顿住了动作,“公子,您不会趁我送人的空挡又自个儿溜了吧?”

“不会。”萧风勾了勾嘴角,“今儿上午我要让于叔去采购些东西,会耽搁不少时间,所以下午才会动身。”

“哦,那我就先去了,”云飞扬放下了心来,又有点不放心,“公子,您可别骗我,要不......我就哭给您看。”说着,他已一拉马缰,棕马一声嘶鸣,随即扬尘而去。

几人面面相觑,虽然气氛有点沉默,仍笑了起来。

萧风也微微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祝氏兄妹。

祝青山也不用等萧风说话,便冲一众人洒然一抱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后会有期。”说着,抱起祝青蓉,一拉马缰洒然而去。

萧风微微摇了摇头,这家伙走得太急,估计还会回来。

想了想,萧风自怀里拿出个白色小盒,随意掷给了牧梓裳,“蚀心蛊,昨天喂了它点东西就这样了,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你回去可以找螭前辈帮忙看看。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哦,”牧梓裳随手接住,眨了眨眼,“这是在赶我喽?”

萧风也眨眨眼,灿然而笑,“嗯,虽然有点伤你面子,我其实就是在赶你啊。”

“哼,老娘稀罕。”牧梓裳撇了撇嘴,随即看向萧风身后亦步亦趋的黑豹,气哼哼道:“蠢货,还不回来,到底谁是你主人啊?”

黑豹冲牧梓裳呜咽了两声,随即抬起脑袋蹭了蹭萧风。

把萧风蹭了一个趔趄,好在于逸手疾眼快连忙扶住。

萧风也不在意,回头摸了摸这个仅这般站着就比自己还要高些的大黑豹,“行了,该回去了,要不你家主人给我扣上个拐带宠物的大帽子怎么办?”

黑豹很享受地往萧风手上拱了拱,随即伸出舌头舔了舔。

萧风的身子陡然一僵,忽而就板起小脸退了两步,不再搭理黑豹了。

几人都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欢笑声又响成了一片。

这小家伙可是有洁癖的,大黑豹竟然舔他,用舌头......估计小家伙现在连把手砍下来的心都有了。

黑豹不明所以,讨好般往萧风身边凑。可萧风就是不再搭理它了,它便只好委委屈屈地回了牧梓裳身边,惹得牧梓裳直骂白眼狼一只。

闹了片刻,牧梓裳翻身上了黑豹,“喂,你们就没别的要说的?”

气氛一时沉默。

牧梓裳撇了撇嘴。

萧风笑了笑,先一步开口,“梓裳,你出蛊冢历练时若遇到什么难事可去寻飘缈楼之人,无论谁都行。还有记得守住本心,无论发生何事。”

牧梓裳灿然而笑,冲萧风眨了眨眼,“知道,老娘才不会跟你客气。至于邪蛊师,老娘天纵奇才,堕落不到那个地步,安了。再说,老娘今年才及冠,游历之事估计还得等两年,急什么?”

萧风微微笑了笑,倒没再多说。若真如她所言这般,他便不会开这个口了。

“不是我说你,牧梓裳你真他娘的爷们。”一旁许天望一本正经插口。

牧梓裳正要豪气干云回一句那是,就听许天望补充道:“......估计以后没人敢娶你。”

“滚,闭上你的乌鸦嘴,老娘美若天仙,谁看不上老娘是他眼瞎。”牧梓裳勃然大怒,随即狠狠瞪了许天望一眼,又顺带瞪了云骆寒一眼。

云骆寒摸了摸鼻子,“我与老许一点也不对头,这话其实我......举双手双脚赞同,哈哈哈哈——”

牧梓裳大大翻了个白眼,“眼瞎的玩意,老娘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两个大男人相互对视一眼,意味深长一笑。

“梓裳姐姐,你可答应了的,下次来别忘了啊!”洛天怡忽而在一旁冲牧梓裳挤眉弄眼,笑嘻嘻道。

“知道,不会忘了的,放心!”牧梓裳一拍胸脯,豪气道。

两个大男人齐齐摇头,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给牧梓裳又是一记眼刀飞过去。

“还有我,我啊,姐~”萧天月连忙插口。

“嗯嗯,包在我身上。”牧梓裳赶紧点头,随即又收敛了笑意,“行了,罗里吧嗦的,老娘走了?”

气氛一下子又沉默了下来。

萧风微微点头,“去吧。”

牧梓裳也点了点头,一拍黑豹。

黑豹化作一道黑影急掠而去。

然而,紧接着,远远传来某人张狂大叫,“许天望,云骆寒,你们给老娘等着,敢说老娘粗鲁,还说老娘丑,瞎了你们的狗眼,下次见你们不整死你们。还有,萧风,下一次,小黑和阿娃再弃主,老娘跟你绝交,啊啊啊——”

一众人一阵愕然,随即又一阵大笑。

“骆寒。”笑了片刻,萧风转头看向云骆寒。

云骆寒挠了挠脑袋,突然憨憨道:“你喊声哥我就走,怎么样?”

几人齐齐丢了个白眼给他。

“行啊,那先打三百个回合再说。”萧风玩笑道。

“嘿嘿,那就算了,”云骆寒讪讪笑了笑,“行,那我就走了,于叔帮我照顾好小风啊,天月,天怡要听话,还有老许,你敢欺负小风,我可饶不了你。”

于逸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萧天月与洛天怡也齐齐点头。

许天望撇了撇嘴,摆手道:“婆婆妈妈,快滚,他不欺负我就行了,我还欺负他,我怎么这么厉害啊?”

“哦,也对,”云骆寒认真点点头,“我刚才一定是脑袋丢了,要不怎么这么看得起你。”

“滚蛋,姓云的你想打架啊是不是?”许天望恼羞成怒。

“对啊,还有点脑子。”云骆寒一本正经道。

“好了,别闹!”萧风不得不插口打断,“骆寒,快走吧,要不露宿街头就倒霉了,今晚估计有雨。”他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幕,平静道。

“哦,那我走了。”云骆寒立即蔫头耷脑,随即又突然注意到一旁的小和尚,“咦,小秃驴,你咋还在?”

已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和尚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他也没办法啊,谁让摊上了个这么不靠谱的师傅呢,“师尊留了信,说他有点事要办,让我跟萧施主几天。”

萧风倒一点也不意外,“行了,骆寒别转移话题,该走了。”

“哦,”云骆寒讪讪应了声,随即又洒然一笑,翻身上马,“行,我走了,各位后会有期。”说这一拉马缰,扬长而去。

萧风低下头微微笑了笑,只是谁都未注意到那笑容中难掩的复杂情绪。

平复了下心神,萧风又转头看向许天望。

许天望微微一怔,“喂,我们可是同路的,你不会也赶吧?”

“嗯。”萧风平静点头,“这些天耽误了不少行程,身后跟了一大群人,我准备这两天甩掉。”

“行,那就临澧县见。”许天望微微皱眉,不过仍点了点头。

萧风却微笑摇了摇头,“你我虽是同一目的地,但目的不同,你不必等我。”

许天望愕然抬头。

萧风继续道:“丐帮可用却不可尽用,你掌握个度。”

“行,那我就去追宗凌那五个家伙。”许天望叹了口气,无奈笑了笑,又忽而问道:“对了,三月中旬的唐门寿宴,你去不去?”

“这个,看情况。”萧风微笑道,“若没空就不去了。”

“哦,行,那我收拾一下就走。”许天望点了点头,转身往院子里而去,“以为是一路的就没收拾,有点尴尬了啊。”

萧风微微笑了笑,却没再接话。

正在这时,远处忽有尘土飞扬。

不多时,一匹健壮黑马由远及近而来,随即在萧风几人不远处陡然驻足。

便见马上祝青山一脸尴尬,祝青蓉却还没等马停稳便一步跳下了黑马,惊得祝青山连忙伸手去捞,可惜......晚了一步。

祝青蓉跳得有点急,跌了下,不过却没哭,一瘸一拐就往萧风方向跑。

萧风无奈摇了摇头,他到现在还茫然这个古怪的小丫头为什么同自己这般亲,快走两步扶住小少女,“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祝青蓉眨了眨眼,对于萧风第一次没躲她似乎有点兴奋,竟有点手足无措,“我......就是走的时候没同你打声招呼,所以回来再打一遍。”

“傻丫头。”萧风觉得好笑,可到底没笑,“来,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送你两件东西,以后或许有点用。”说着自怀里拿出一个小锦囊与一枚小玉佩递给小少女,又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即微笑道:“好了,招呼打完了,礼物也送完了,走吧。”

小少女小脸红扑扑的,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乖乖点头。

萧风便扶着她到了黑马旁边。

随即,黑马再次疾驰而去。

于逸那边,萧天月,洛天怡,小和尚三个家伙开始窃窃私语,也不知说的什么,不时瞟一眼萧风,小和尚却面红耳赤,时不时连连摇头。

萧风也不在意,只是背对众人看着远去的尘土飞扬微微叹了口气。

人生,世间,又有谁不是活在他人的一个个局里?大局小局,有些好有些坏,或有心算计或无意牵扯,有些为当事人所知,有些却谁也不知,真正到了哪一天棋局揭晓,谁是受益者,谁是牺牲品,事与愿违抑或心想事成......谁又知道呢?

第101章 竹林之谈

幽幽竹林,有徐徐清风绕竹而过,冷冷清清。

不知过了多久,微微清风中忽听‘叮’一声清响,随即有清越琴声随风声而起,逐渐清晰明快,和着竹叶飘扬,缕缕阳光顺竹林而落,分外宁静安详。

顺琴声而往,便见竹林深处有一雅致古亭静静伫立,其内一石桌一石凳一古琴一老者,仅此而已。

老者穿了一身灰衣,面目平和,白发白须随徐风飘扬,看似普通,却似与天地相融,又似超然物外,说不出的出尘淡泊。此时的他双目微阖,十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弄,随性而为,悠闲惬意,指尖便有清越琴声飘荡,清雅有声。

不知不觉,琴声渐大,渐渐激昂,有壮志激怀,鹰击长空,似应和琴声,竹林风声也越来越大,和着竹声飒飒,愈发高昂激烈。

天地间琴声风声竹声相映,便似正在上演了曲大自然的合奏。

波澜壮阔。

一位花甲老人自竹林外而来,脸色蜡黄,形神憔悴。

石亭内,弹琴老者似乎并未察觉,琴声依旧继续,不急不躁。

石亭外,花甲老人走至亭前,似乎也不急着出言提醒,微微垂首,静静而立。

琴声在竹林间悠悠传荡,与竹声风声相衬,似永无止息。

然而,只是瞬息间,琴声陡变,似有实有质,方向陡变。

竹林中微微一滞。

风声琴声相击。

无数绿竹纷纷炸裂。

琴声止,风声乱,竹叶四散。

“快哉快哉!”

随即,便听有爽朗大笑自石亭内传出,甚是痛快。

石亭外老人却似并未听见,神色无任何变化,依旧垂首而立。

片刻后,竹林再次恢复平静。

竹叶悠悠荡荡,风声飒飒而响。

弹琴老者这才看了眼石亭外老人,“近一月了还没好转,看来在安阳县那边吃的亏不小。”语气平静,似乎还带了淡淡的讥嘲。

“师尊!”石亭外老人却并不在意,躬身一礼。

看似年纪相仿的两人竟是师徒。

弹琴老者摆了摆手,嘴角讥讽之意愈浓,“怎么?觉得与我有师徒之实便想让我帮你,还是说是打算同我说一声,好把那些灵魂力都收回来?”

石亭外老人再次垂首,静默不语。

弹琴老者不再看他,继续拨弄手中古琴,琴声再起,清雅似流水小桥,时断时续,“后一种可能希望没有,前一种......”弹琴老者忽然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值吗?”

石亭外一直垂首的老人忽然抬头看了弹琴老者一眼。

“反应挺快啊,不过我派你去了难道就该是个大局?”老者呵呵一笑,手中动作却无丝毫停滞,“本来是想做笔大买卖的,不过安阳县聪明人太多,你们又太笨,我又不好出面,不得已稍稍降了些底线。只是我到底还是高估了你们,竟愚蠢到自己找事,硬生生让有些人从这点小事中看出了不少事儿来,否则岂会输得这般彻底。”老人幽幽叹了口气,“若当时本皇在场,估计会忍不住一巴掌将你们都拍死吧。”

石亭外老人战战兢兢。

老者自顾自继续道:“不过好在只是小局,便是输了也没什么,影响不大,我也没心思计较。至于你们的一错再错让一些人看到了的那点小事也没什么,说不定误打误撞会让他们管中窥豹,对我不一定是坏事,当然了这是最好的想法,最差的.......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只是这般我就该帮你了?”他摇了摇头,“错了,错了,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他又看了石亭外老人一眼。

石亭外老人如坠冰窟。

弹琴老者平静收回视线,“怕了?没关系,好歹也是有师徒之谊的,我再给你个机会。我说安阳县之局错多在那几个蠢货,当时你或许没注意,那现在我问你,你觉得呢?”

“一开始就错了,后来步步皆错,满盘皆输。”石亭外老人想了想恭敬道。

“仔细说说。”弹琴老者点了点头,平静道。

“是,”石亭外老人点点头,“一开始那少年便有意让我们先高看他后又低看他,以此来试探桃苑居的态度及确定他心中的想法。所以其实以后无论做什么都是错,除非什么也不做。但我们到底谁也没察觉,反而派出了人试探和警告,这恰好入了少年之局。所以少年才决定插手。”

弹琴老者点点头,“谁又能想到一小小少年心思这般重呢,也是你们心虚,这点虽蠢,我却能谅解。”

石亭外老人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后来,那少年一夜大闹桃苑居,像意气用事实则大有深意,特别是在韵灵阵中说的那番话,然而等到我们发现不对劲时已没了回转的余地,除非主动认败。可我们都不甘心,索性便将错就错,一不做二不休,以为会收回点成本,可到底是又低估了,反而输得更多。”

弹琴老者再次点头,突然道:“大雪山顶上的雪雕王近日估计要飞往登天山脉,你去拦下,能为我所用最好,不能便就地格杀。若事成,我助你聚灵,否则你便不必再来见我了。”

“是。”石亭外老人躬身一礼。

“那你去吧。”弹琴老者摆了摆手,头也不回道。

“弟子告退。”石亭外老人再次躬身,随即倒退着离开了竹林。

琴声继续,叮叮咚咚,如泉水击石,宁静祥和。

“老伙计,那雪雕王虽说还没返祖,在这儿战力却与我等差不了多少,这姜娃子虽是个蠢货,到底还是有些用途的,你就这般让他去送死?”不多时,竹林深处又有中年嗓音响起,随即一青衣中年人缓缓自竹林中走出。

“连自己错在哪儿都不清楚,的确蠢得要命。不过,我留了一线生机给他,他若还有点脑子自然能活。”弹琴老者头也未抬,平静道。

“借势?”中年人懒懒坐到亭子台阶上,仰头看着弹琴老人,玩味道。

“是,”弹琴老者点点头。

“果然不愧为棋者,”中年人赞了句,“不过,你直接去收服了,岂不更好?”

“好?”弹琴老者冷冷一笑,“那些隐世势力都狼子野心,岂会甘心为你摆布?这弟子我也是准备弃了的,否则怎会派他?再者,一些小虫子,稍微利用就够了,重用?我还看不上。”

“啧啧,好算计,”中年人咂了咂嘴,”不过我听说,雪雕王身边都伴生朵千年雪莲,对修复灵魂力效果甚佳,你派他去没别的意思?”

“这姜文奇在这儿呆得太久,估计忘了身份,我欲试探一二。”弹琴老者继续道。

“呵,那你不怕他真吃了?这儿的千年雪莲可是比外面的万年雪莲还要难得,你舍得?”中年人呵呵笑道。

“舍得。”老人终于回头看了中年人一眼,“若事成,这偌大世俗界都是我的,有何不舍得?”

“可有不少棋子可是靠了他的灵魂力联系的,他一死,可就都断了联系。”中年人提醒道,“再建立起联系,可是要花不少功夫的。”

“那又如何?眼高手低,留他日后不知会坏多大的事,不如直接了结了。”老人平静道,紧接着,他语气微微一转,“秦兄今日来何事,直说吧。”

“呵,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萧武天昨天的敲钟一事吗?”中年人无趣撇了撇嘴,“这飘缈楼当真是外面的势力?你查了三年还没查出来吗?”

“不知,不过你急什么,天机阁那些家伙估计比你更急。”老者平静道。

“哦。”中年人似乎更加无趣,“对了,还有一事,安阳县那小局似乎没往好的方向走,不少老家伙都看到了点端倪,你当心点儿。”

“哦?”老者挑了挑眉,“比如呢?”

“刀十六皇那几个家伙准备过几日聚一聚,你知道他们来这里可是单纯隐居或寻有缘人的,可不希望你在这儿有什么大动作。”中年人随意道。

“哦。”老者随意点头,“无妨,若他们嫌世俗界不够热闹,我便也让他们掺和掺和。”

中年人微微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爽朗大笑,“厉害,你这脑子......佩服佩服!”

第102章 各方反应

因为习惯了想得多些,想得全面些,比之其他人萧风总多了分超乎常人的冷静与先知先觉,这无关什么阴谋算计,而是......已成了本能。

便如饥而择食,渴而饮水。

没有害人之心,不过是为了好好活着,活得尽量好点而已。

同样,因为对有些事想得太多太全,对于离去几人的日后征途,萧风虽不能说全部猜到,可许多事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

可知道了又如何呢?

难道留他们在身边?

但少年的征途只会更加艰险。

人生,几多无可奈何。

所以萧风才有之前看似简简单单的嘱咐。

不奢望让他们破局,只希望他们能过得比结局稍稍好一点。

哪怕只是一点。

随时间流逝,远处烟尘渐散。

萧风微微勾唇,平静收回了视线。

回头见三人还在窃窃私语,萧风好笑摇了摇头,虽然话题有点离谱,不过也不打算计较了,就当补偿他们接下来的几日颠簸劳累了。

同于逸嘱咐了两句采购事项,萧风便自个儿回了院子。接下来的行程路线他还需要再好好想想,毕竟这次引来的一群人可一点也不好甩。

三个家伙原本被萧风的突然一眼扫过来惊得不轻,不过见萧风似乎并未在意,冲于逸嘱咐了两句便转身回了院落,立即又放下了心来,三个脑袋继续嘀嘀咕咕。

......

因为慕雪派收徒大典的一波三折,镇江县之事在江湖上迅速流传了开来,特别是那让诸江湖人彻底老实了的一剑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像什么白衣仙人御剑而来一剑破天,一剑出方圆百里尽成废土等等版本都属稀松平常,可真是当神仙事迹传了。当然也有一不小心将剑传成刀的。

甚至还有人脑洞大开专程就这一剑写了部小说,虽写得与事实大相径庭,却也引得无数人哄抢。

如此一来,飘缈楼神仙楼的称呼可真是跑不了了,江湖人对慕雪派的关注倒成了其次。

不可避免的,虽然老张头当日并未现身,可江湖人也有心思灵活的,兜兜转转也找到了镇江县的隐世活神仙。

未过多久,铁匠铺门口便开始整日里人满为患。

只是活神仙又岂是凡人可随意观之的?

于是,当老张头拎着大铁锤将堵在门口的诸江湖人都教训了顿后,便鲜少再有敢明目张胆地挤在铁匠铺门口瞻仰神仙风采的人了。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些初出江湖的愣头青及在江湖上不入流的江湖人干的事,对于江湖上那些已成参天大树的诸大势力们来说,他们看到想到的更深更多。

奢华精致的阁楼中,乔娘慵懒斜靠在花围三屏榻上,纤手捧了薄薄数张纸细细查看。

翻过一页后,乔娘的秀眉渐渐皱起,脸上虽仍带了笑意,却平日的那份妩媚娇态却渐渐收敛。

看到后面,乔娘越翻越慢,最后开始怔怔出神。

“笃笃笃!”

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突兀响起

乔娘猛地回过神来,“何事?”

“启禀帮主,绮云台来了书信,有投诚之意。”门外有清脆少女声音恭敬道。

“投诚?”乔娘低喃了句,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媚笑,“飘缈楼看不上就来我这儿了?真不愧伪君子作风。不过送上门的棋子,我乔帮自然来者不拒。行了,我知道了,让来人将书信留下,人可以滚了。”

“明白!”门外声音再次道。

随即门外便再没了人声。

乔娘慵懒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戊,我们的货到哪了?”

“昨天到了咸阳县分舵,两日后必能运来。”不知何处突兀有青年淡漠声音响起。

“哦,还不算慢。”乔娘随意点了点头,“那乙呢?”

“不知,皇城来的那两个前辈杜绝了两方的联系。”又一女子嗓音同样冷漠道。

“无妨,”乔娘毫不在意,“殊菀那边如何了?”

“遇了三波埋伏,被吃了。”一个略带俏皮的少女嗓音回答道,有点愤愤,“不过好在殊菀姐姐无事。”

“清田呢?”乔娘丝毫不在意,又问。

“同样。”一清朗少年声音淡漠道。

“那其余几个呢?”乔娘语气不变,继续问道。

“属下无能!”

阁楼数出角落同时有声音响起。

“意料之中。”乔娘平静笑了笑,“不损失掉小的,那两方势力可不会罢休,好在大的保住了。”

“哦。”那俏皮少女嗓音突然叹了口气,似乎有点丧气。

“淘气!”乔娘拿晶指冲阁楼东南角点了点,随即又道,“镇江县那边把人收回来吧。前两年让你们监视的那几处庄园多加派些人手,有什么蛛丝马迹立即禀报。另外,多注意一下白杨盟的动作,我就不信飘缈楼给了众江湖势力这么个下马威,依白无天的性子会坐得住。”她忽而妩媚一笑,“至于慕雪派这小蚂蚱,不必理会,他们说不定与我乔帮大计有大用。”

“是。”阁楼中的数个角落再次有声音回应。

......

巍巍高山,山风凛冽。

“砰——”

突然,高山之巅一半人高巨石轰然炸裂,烟尘弥漫间便见一手持长剑的青衣男子自碎石纷飞间现出身形来。

随即,男子长剑归鞘,突然冲身后淡淡道:“何事?”

身后并无回应,可下一刻自巨石后陡然有一信笺飞出。

男子头也未回,抬手一把接住。

淡淡扫了几眼信笺内容,男子眼中忽有锋芒一闪而逝。

飘缈楼果然是不打算再超脱江湖了,如此甚好!

.......

对于霸主级势力,他们的眼中自然只有霸主级势力,对于慕雪派重出江湖所代表的背后意义倒真提不起多大兴致。

一群小喽啰而已,若真不老实随手灭了便是。

然而,对于江湖上的一流二流三流等诸势力来说,对慕雪派出世可是比飘缈楼对江湖的态度上心得多。

主要是实力地位不够,还没有资格对飘缈楼评头论足。

在慕雪派收徒大典结束的第二日,为江湖人所知的齐聚镇江的诸江湖势力除了伏龙宗丐帮外都很是自觉得纷纷送上拜帖拜礼。

虽然昨日诸江湖势力都对慕雪派进行了刁难排挤,可对于这些老狐狸们来说,变脸功夫绝对是一个赛一个的。

利益牵扯面前,什么小打小闹,自然可以直接无视。

再者,慕雪派到底不是霸主级势力,如此多势力料它也不会甩什么脸色,否则便是自己不会做人,江湖势力们便也没必要再给慕雪派个甜枣吃。

事实也并没有出乎诸江湖人的意料,慕雪派之人对于凡送上拜帖的江湖势力都是好言相待,似乎并不在意昨日之事。

一伙人表面看来倒是相谈甚欢。

至于伏龙宗,江湖有小道消息流传,其门内之人也曾尝试暗地与慕雪派接触过,似乎是吃了个闭门羹。

不过事实是何,江湖人倒是谁也没敢站出来明说。

只是伏龙宗离开镇江时,吴明川还被扣留在了慕雪派却是确定了的。

在镇江县之事在江湖中热度逐渐升高也越传越离谱,江湖不少势力各显神通,各有算计时,隐世的数个势力也先后拿到了镇江县之事的详细资料。

古旧朴素的庭院里,一身着宽松淡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平静看完手中的信笺,随即抬头看向对面的金衣中年,“阳兄怎么看?”

金衣男子将手中的信笺随意掷于桌上,摊了摊手,“既然慕雪派都出世了,我等又怎么能落后呢?”

“哦?那飘缈楼的警示,阳兄就不在意?”淡蓝色长袍男子话语虽有惊讶之意,其语气却一点也不惊讶。

“呵呵,我等隐居这数十年,这江湖的确变了太多,不过飘缈楼,虽不知它怎么有闲心管我等,有些事掌握些度,便真是霸主级势力又能拿我等如何?”金衣男子呵呵一笑。

“也是,”淡蓝色长袍男子微笑点点头,

“对了,前些日子的那几封信冷兄可打算理会?”金衣男子忽而想到一事,问道。

“不会理会。”淡蓝色长袍男子摇了摇头,“那些人看我等隐世多时便以为我等什么也不知道,太小看我等了。我还没傻到被别人当棋子还不自知的地步。只是,其他几个势力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是极是极,”金衣男子爽朗而笑,“为兄也如此认为,不愧同道中人。”

......

深深桃林,花色渐郁,桃林深处不时有少女银铃般的清越笑声遥遥回荡。

“瑶儿,玩够了就早点出来,别着了凉。”

桃林间一清雅妇人看着少女渐渐离开视线慈爱喊道。

“知道,娘!”桃林中少女清脆嗓音紧接着响起。

妇人无奈摇了摇头。

正在这时,一粉衣妙龄少女自远处而来。

妇人收回视线,温声道:“何事?”

“启禀夫人,是江湖情报。”粉衣少女半跪于地,恭声道。

“哦?呈上来。”妇人略显意外。

快速浏览完信笺,妇人眉头轻轻皱起,沉吟半晌,她又抬头看向那少女,“准备纸笔。”

“是。”少女躬身再施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妇人微微叹了口气。安逸了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外面的喧嚣了,该出去走走了。

......

第103章 皇城暗流(一)

江湖诸势力因镇江县诸事而各有动作,更早些,皇城也因三钟齐鸣陷入了短暂慌乱,更有近半朝臣恭请面见帝君。

然而,令文武百官尽皆皱眉的是,眼见日头偏西,不仅宣政殿内并未传出圣意,连先前进入宣政殿的宦官在嘱咐了句莫要胡言乱语后也再未现身,似乎帝君铁了心不准备理会众朝臣。

这让文武众臣都有些面色难看。

特别是当他们注意到诸位皇子竟然也未现身早朝时,心中便不仅仅只是微凉了。

能一步步爬上如今这个位子,众文武朝臣谁不是心思玲珑之辈?

如今朝堂帝师声望无人能及,帝君却如此表态......这是引起君疑的下场吗?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何止是众朝臣,这整整一日,这位皇城中最位高权重的男子便似突然失踪了般,即使最亲近之人帝后也未能找到他的身影。

......

皇城素有不夜城之称,繁华热闹的街巷,灯火通明的房舍,转瞬而逝的烟火,熙熙攘攘的行人......自皇都高阁自上而望,火光烛光灯光各色荧光五光十色,直直点亮了大半天际,映得雄伟皇城亮如白昼,似乎白日里的喧嚣也要逊色几分。

雄伟的皇城城墙之上,萧武天负手而立,远眺皇城的喧哗热闹,静默不语,其深邃的眸子中却似正酝酿着狂涛怒浪,沉郁得让人心惊,也平静得让人心惊。

“帝君!”

城墙另一头突兀有轻柔女声响起。

萧武天转头看去,便见到夜雨涵缓缓自台阶而来,脸色略显疲惫。

他嘴角忍不出勾起一抹微笑,“雨涵,你怎么找来了?”

夜雨涵轻轻吁出一口浊气,“帝君,您今天去了哪儿,怎么一天也找不见人?”

“哦,也没去哪儿,就是去见了见老祖宗们。”萧武天微微一笑,轻声道。

“您......”夜雨涵却轻轻蹙起秀眉,语气突兀间便带了几分不悦,“你去见他们作甚?”

萧武天笑了笑,轻柔将夜雨涵揽入怀中,“怎么,还在怪他们?”

夜雨涵秀眉越皱越紧,却一言不发。

萧武天有些无奈,“当年,若非风儿误闯禁地,老祖宗们又岂会生出那种心思,毕竟是活得太久了,他们非是圣人,见了好东西难免会生出贪心......”

“可风儿是他们的后辈,他们怎能生出那般心思?”夜雨涵突然抬头,直视萧武天,眸中带了明显的愤怒,一贯平和柔弱的声音中也带了几分坚决,“风儿是我的孩子,唯一的孩子,我怎么能原谅他们?若......”

“好啦好啦,那是我不对,我不该去找他们的。”萧武天更加无奈,也不等夜雨涵说完紧紧搂住夜雨涵,妥协道,“不过是去问些东西,你知道有些事他们比我们知道的多得多,下次一定不去了。”

“哼!”夜雨涵眉头这才略略舒展,冲萧武天娇哼了声。

萧武天微微勾唇,“对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夜雨涵眉头再次皱起,“今日之事,帝君是何意?”

萧武天闻言,脸上的笑意却一下子收敛了起来,“没什么意思,柳自语非世俗界之人。”

“可他是帝师,也是风儿的老师。”夜雨涵怔了下,随即眉头皱得愈紧。

“那又如何?”萧武天淡漠道,“隐藏一甲子,谁知道有何狼子野心。”

“你怎么知道的?”夜雨涵抬头看了眼萧武天,神色一滞,“你以前不知道,对吗?”

萧武天平静道:“怎么这么说,雨涵?”

夜雨涵突然从萧武天怀里挣出,看着萧武天平静异常的面庞竟有些恐惧。她一步步缓缓后退,喃喃道:“那你之前为什么要等三日?为什么会有三国联议?为什么要禁足哲儿他们?为什么今日一日不现身?”

她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你本就想让柳师死,你想逼风儿回来,你想掩盖流传了千年的预言,你想让世俗界大乱,对不对?”

萧武天平静看着夜雨涵,忽而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再没了之前那份柔情,“雨涵,你果然一点没变,心思还是那般玲珑,让你庸碌了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

夜雨涵缓缓摇头,脸上惊恐之色愈浓,“帝.......天哥,你......你变了,不,你早就变了,你回来不是为了当帝君,对不对?你是......你......你这般风儿会恨你一辈子的!”

“呵!”萧武天浑不在意一笑,狠吗?他早就猜到了,否则怎会离开。

微微摇头,萧武天忽而转身远眺。

远处灯火辉煌,夜空群星如盖。

一切美如梦幻!

他却轻声道:“雨涵,你看这皇城的夜多美,可你觉得它真有见的这么美吗?”

......

夜色未褪,皇城中便不知何故开始骚动。

“什么事?”

素雅干净的卧房门口,一位中年文士半披绒裘探身出门,冲门外的灰衣管家道。

“老爷,皇都来了消息,帝君找到了。”

“姒水,备官服!”中年文士神色一滞,随即冲房内喊道。

“嗳,夫君。”房内紧接着传来轻柔妇人声音。

“可......”灰衣管家见此有些迟疑,“可是老爷......”

“有什么话快说,别婆婆妈妈的。”中年文士见此皱了皱眉头。

灰衣管家连忙道:“老爷,您现在去不合适。皇都那边说,不知怎么回事,帝君一现身便将帝后打入了冷宫,还有大皇子也被禁了足,您现在去不正好撞在帝君气头上嘛。”

“无妨。”中年文士摆了摆手,“昨日帝师辞世,如今朝堂之上一片混乱,我若还顾及这些,还如何对得起一朝之宰相之责。去备轿!”

“是。”管家无奈应了声,随即转身离开了院子。

“夫君!”正在这时,房内轻柔妇人嗓音再次响起,随即便见一温柔如水的妇人自房内走出。

中年文士无奈笑了笑,“姒水,又该让你担心了。”

妇人温柔笑笑,“无事,妾身只愿夫君能平安出去,平安归来。”

“嗯。”

......

与此同时,皇城数个官宅中亦在发生相似一幕。

......

而在另一同样庄严别致的宰相府中,方脸中年文士静静听完皇都那边的情况,微微笑了笑,“哦,我知道了。”

“那老爷不准备去皇都吗?”一旁卑躬屈膝的管家小心道。

“呵呵,忠臣什么的让陈辞钧那几个硬骨头去吧,你老爷我还是明哲保身得好,反正在那些人心中我本来就是个市侩小人,对不对?”方脸文士玩味道。

......

等陈辞钧来到宣政殿,不出意料,殿门前已聚集了数十位文武官员。

“左相,您可来了!”

“对,就等您了。”

“如今帝师辞世,你若不来,我等心里都没底儿。”

“对啊,对啊!”

“这些事您怎么看?”

“如今,帝君正在气头上,左相可有什么对策?”

......

远远看到陈辞钧,一众官员立即如找到了主心骨般纷纷迎上前来。

陈辞钧冲一众人摆了摆手,“闲话休提,我欲先面见帝君了解今日诸事,其余之事不欲理会,诸君若有意同我自去天谕殿,无意请诸君自便。”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大步往皇都深处而去。

数十个官员都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连忙跟上。

第104章 皇都暗流(二)

陈辞钧十数官员都抱了跪求半夜的打算了,却没想到没过多少时间通报的宦官便很快招呼一众人进了天谕殿。

这让一众官员都觉得,帝君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来,而且是等着他们前来。

如此一来,原本满腹激昂的群臣竟莫名就失了分底气,互视一眼这才依次入了大殿。

半个时辰后,一众十数人面色阴郁走出天谕殿,神色复杂。

更有两个文臣一出天谕殿便痛哭失声。

他是巨人啊,代表了文人们的风骨啊,是文人们心中的圣人,是鞠躬尽瘁的帝师啊,

可他竟是别有居心,竟是狼子野心。

怎么是这样呢?

那文人们以前崇尚的是什么?

一个笑话吗?

陈辞钧仰头看着远方天际的微微曦光,心中也有些迷茫。

柳师竟是先天境吗?

手无缚鸡之力,柳师怎会是个先天高手呢?

那个跪半天便会昏倒的老人怎么可能会是先天呢?

可若不是,难道让他怀疑帝君说谎吗?

可柳师已过古稀之年却是花甲模样怎么理解?

难怪帝君会难以留他!

是啊,帝王多疑,怎会允许隐藏了近一甲子的如此人物还存活世间呢?

可那是帝师啊,是忠肝义胆,为国为民的帝师啊,是为江山社稷敲响警王钟的帝师啊,他怎么会有居心?否则他当初为何归隐,为何辞官,又岂会登上叩天台?

微微摇头,陈辞钧迷茫收回视线。

第一次,理智与皇权,这个偌大帝国的宰相产生了怀疑。

......

虽颠簸了近一月时间,萧逸却一点也不觉得疲累,反而兴奋异常。

因受才华所限,萧逸虽顶了皇室旁系的身份,可无才无能,在朝堂上他其实并无什么话语权,督政使也不过是一闲职而已,完全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谁又不想升官进爵,谁不想有一番大作为,谁不想名垂青史,谁又不愿背后有个他人谁也惹不起的大靠山呢?萧逸虽庸碌了大半辈子,也有些自知之明,可这些他都想过。

所以当那个自称飘缈楼之人让萧逸领李云来皇城还拿出了信物说可凭此直接与大皇子对话时,萧逸便觉得自己真是否极泰来了。

这偌大皇都太子殿下早年与谁关系最为亲近?若是太子殿下真不打算回来了,以帝君对诸位皇子的态度,会选哪个皇子为下一位储君?朝中众臣虽不说,可心里都明白,十有八九便是大皇子萧哲了。

所以突然有了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名不见经传的自己与可能是未来储君的大皇子殿下搭上线,萧逸又如何能不有些幻想呢?

小心翼翼将那个蓝衫青年人称作信物的玉佩交到继贤殿守门侍卫手中,萧逸便开始忐忑非常地幻想自己以后的光明仕途,以至于连侍卫进去前的几句嘱咐也没听清楚。

过了片刻,进去的侍卫仍迟迟未出来,萧逸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并开始另一可能胡思乱想,顺便也想到了许多他之前从未想到的可能,比如信物非信物,而是催命符,再比如飘缈楼人就是都自己玩儿的,还有......

“萧督政使,你怎么来这儿了?”正在萧逸越想越心寒,背后冷汗涔涔间,身后突然有清冷女声响起。

萧逸连忙回身,便见到一身着浅黄色罗裙的气质高贵女子奇怪看着自己,身后列了两排粉衣妙龄宫女。

他心里一咯噔,‘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微臣萧逸,见过三公主殿下!”

萧辰雪微微皱起眉头。这萧逸虽说平庸无能,平日里却也中规中矩,不曾如此莽撞失礼过。看他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看来真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既然是来找大皇兄的,那不是跟大皇兄有关,就是与六皇弟有关了。

脑中如此思量,萧辰雪表情依旧淡淡,“你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

萧逸诚惶诚恐,“微臣是有事面见大皇子殿下。”

“何事?”萧辰雪淡漠道。

“这......”萧逸有些迟疑。

正在这时,那前去禀报的侍卫从继贤殿内走出,见到萧辰雪连忙躬身一礼,“见过殿下。”

萧辰雪点了点头,“免礼吧!”随即视线又落回了萧逸身上。

萧逸犹豫了下,瞥了眼那侍卫,这才咬了咬牙开口“微臣此去安阳县遇到了飘缈楼之人,让微臣以信物面见大皇子殿下,说大皇子殿下见到信物自会明白。具体何事,微臣也不知晓。”

“嗯,那信物呢?”萧辰雪继续道。

“在......”萧逸又瞥了眼刚才进去的侍卫,“应该是拿进去了。”

那侍卫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将玉佩高举头顶呈到萧辰雪面前,“启禀殿下,帝君有交代,大皇子殿下被禁足期间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也不允许传进去任何东西。”

萧辰雪微微勾唇,随手拿起玉佩看了看,美眸中有异色一闪而逝。随即,她将玉佩随意揣入袖中,“这玉佩本宫先收下了,改日见了大皇兄必会帮萧督政使传达。那还有其他事吗?”

“多谢殿下!”萧逸心中暗叹了口气,面上却仍肃然恭敬,“微臣此去还带回来了个青年,是安阳县县令之子,也是飘缈楼人嘱咐带来的。”

“哦?”萧辰雪略略有些惊讶,“何等人物竟让神仙楼里的人特意叮嘱?改天你给本宫带来瞧瞧,可明白?”

“是,明白明白!”萧逸连忙点头。

“嗯,管好自己的嘴。”萧辰雪淡淡道,见萧逸再次点头,摆了摆手,“行了,那你免礼退下吧。”

“是,是!”萧逸连忙又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诚惶诚恐的站起身来,倒退着离开。临走时还踉跄了一下,差点后仰过去。

萧辰雪看着萧逸有些狼狈不堪地离开,微微一笑,眸色却有些古怪。若她记得不错,那玉佩该是六皇弟五岁生辰时大皇兄送的贺礼,可......怎么会在飘缈楼中人手里?难道六皇弟真加入了飘缈楼?可那般骄傲,那般锋芒四溢,那般风华绝代的少年真的甘心屈居人下吗?

......

皇都中守卫森严,耳目众多,继贤殿殿门前之事虽小却也难以逃脱有些人的耳目。

萧逸还没走出皇都,继贤殿殿门前发生之事便已一字不差地传入了皇都数处殿宇之中。

天谕殿内,萧武天平静听着暗卫的禀报,神色似笑非笑,待得听完,他冲面前跪着的黑衣暗卫摆了摆手,“嗯,继续看着。”

“是!”黑衣暗卫恭敬应了声,下一刻便不见了身影。

萧武天微微笑了笑,突兀道:“十七,去萧逸那里看看是何人,然后便不必理会了。”

“明白!”阴暗处有恭敬声音回应。

随即天谕殿再次一片寂静。

......

宇轩殿内,萧宇听完阴暗处之人的禀报,慵懒打了个哈欠,“哦,那你让两人去看着三皇妹,六弟送来的人应该不是什么笨蛋,你们就先别去试探了。”

“是!”阴暗处再次恭敬道。

.......

文旭殿内,萧文一边听阴暗处之人的恭敬禀报,一边随意逗弄笼中画眉,随口道:“嗯,你下去吧,本宫想做的事估计会有人帮本宫做,本宫就先不掺和了。”

“是!”

“哦,对了,二皇兄的人到哪儿了,怎么还没传来消息?”

“属下无能,二皇子殿下之人出了皇城就找不到人了。”

“呵,没事。”萧文随意摆了摆手,“反正迟早会传过来,本宫不急。”

......

在皇都中因萧逸带回来的一点消息而各有算计时,皇城数处同样因柳自语的突然离世而秘密布局,不仅仅是余子介的拉拢人心,还有很多。

只是非掌权者的局终究只能算小局,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所图的不过是瓜分因一朝帝师辞世后的那份末枝细节。

金钱,权势,地位,人心......在这个普通人眼中繁华雄伟的皇城,高不可及的皇都瘾藏了的不仅人心险恶,还有暗流涌动

第105章 当局者迷

皇城中的勾心斗角似永无休止,是何为何求何,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几人谁也不知,当然,即使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有人在意吧?

一番整顿后,停滞了许久的一众人说说笑笑间再次踏上了游历旅途。

渐渐远离城镇,放眼间皆是碧草茵茵,犹如浅湖连天,其上点缀有星星点点,似繁星却五彩斑斓;不远处有湖畔柳垂,柳绕湖而栽,垂枝摇曳,嫩绿枝丫宛如披了层淡淡轻纱,于清风吹拂下似散发了浅浅荧光,说不出的鲜活明媚;更远些还可见满树桃粉,灼灼其华,清风吹过,便是一场粉色花雨......

耽搁了数天行程,沿途的风光早已非初春时的浅淡,即使无日光和煦,仍鲜艳明媚得让人痴痴陶醉。

然美如梦幻,马车仍平稳疾驰,不曾有半分留恋,潇洒将如画春景甩于身后,却倾洒下一片欢闹笑言......

虽然将李云领进皇都前已是再三叮嘱,可当看到李云进了皇城后果然还是一副四处乱瞅的莽撞模样,萧逸也只能无奈扶额了。

谁能告诉他,在安阳县还是谦和有礼的青年出了安阳县为什么就变成了这副懒散跳脱的随意模样,还是自己真是老眼昏花看错了?

可若是这般,冲撞了公主殿下该如何是好啊?

难道让自己西瓜没捡到连芝麻都丢了?

李云当然不知道萧逸此时的想法,他的注意力已完全被面前这个雄伟恢弘的都城所吸引。

因为身处边陲,再加上李忠恳的自小放养,没什么敬畏之心,李云自小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性子,再加上这两年跟萧风四方游历,不知不觉也习了萧风的两分淡泊,故即使是去面见公主,他心中竟也没觉得如何诚惶诚恐。

眼睛四下不住打量,李云暗暗点头。虽然冷清了些,可这威严雄武的龙门,镶嵌有各色宝石的主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恢弘大殿,雕刻繁杂精致的壁画警言......竟不曾想自己也会有踏入这如此庄重威严之地的一天,虽然好像一点也不值得炫耀。

“皇都,果然不愧天下万都之首!”这般想着,李云忍不住低声感慨。

“哎呦!”皇都中本就冷清,再加上本来就忐忑得不行,李云的突然出声吓得萧逸出了一脑门子冷汗,连忙回身压低声音道:“谨言慎行!”

“哦。”李云漫不经心点点头,随即又板起脸,礼貌一礼,“小侄明白。”

萧逸无奈叹了口气,擦了把额间的冷汗,转身继续带路。

左拐右拐,也不知又走过几条主道跨过几道龙门,李云被转得头晕眼花,几乎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萧逸终于停下了脚步。

李云长长吁出了口气,抬头便见到了一清雅庭院,其旁一一人高上刻了三个清俊飘逸的大字——落梅居。

字迹竟不知为何有三分熟悉。

李云略略奇怪,想了想也没想到哪里见过,便也不再多想。

再往内看有落英缤纷,花木渐郁,嫣红姹紫,隐约见清雅小亭,小桥流水。

倒真是个雅致之地。

刚想开口感叹两句,李云头一撇便看到萧逸一脸木然转头看来,连忙乖乖闭嘴。

紧接着,萧逸恭敬自袖里拿出拜帖递给庭院前守着的两个粉衣宫女,又低声下气嘱咐了两句。

其中一个宫女点了点头,拿着拜帖便进入了庭院。

不多时,那宫女便自庭院内返回,随即领了二人入了落梅居。

落梅居虽名落梅,一路走来,李云倒没见多少梅林,不过景色倒是美得很。

又行片刻,走过花草郁郁的鹅卵石小路,三人遥遥便见一雅致石亭静立一大片梅林之中。

因过了时节,梅林处入眼皆是一片片黑褐色枝桠,隐隐可见浅浅嫩绿,虽也算别有风味,却是远不如不远处的桃之夭夭来得灿烂嫣丽。

李云撇了撇嘴。落梅居?看来这三公主也是个爱梅之人,只是远不如萧贤弟那般钟爱。

穿过梅林,三人很快到达石亭之前。

石亭内很是讲究,石桌石凳糕点佳人,虽只是背影,却也是幅如画美景。

“燕儿,带来了?”

正在李云心中感慨时,石亭内的佳人已淡淡开了口,语气中既无趾高气扬,也并不如何想象的那般威严高傲,反而淡然平静,当真不破坏这如画美景。

“是的,殿下!”那粉衣宫女恭敬一礼,道。

“哦,那你就退下吧,顺便将萧督政使领去主殿,这儿寒气重,萧督政使年纪又大了,若着了凉,岂不是本宫的过失?”石亭中的佳人并未回身,继续平淡道。

“是。”粉衣宫女再次一礼,随即将萧逸请出了梅林。

未过多时,梅林中便只剩下了李云与萧辰雪二人。

李云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施了一礼,“草民李云见过三公主殿下!”

“免礼吧,”萧辰雪转过身来,冲李云摆了摆手,“既然这儿只剩了你我二人,便不必太过拘礼了,过来坐吧。”

“遵命!”李云再次一礼,随即乖乖走至石亭内,自个儿便坐了下来,真是一点也不拘礼了。

萧辰雪微微一怔,随即掩唇而笑。呵,倒是个实在人。

李云不明所以,对萧辰雪突然娇笑觉得莫名其妙。

萧辰雪也没有点明的打算,继续道:“若渴了或饿了,茶点自便。”

李云再次听话点头,还真自己倒了杯热茶。

萧辰雪这可真是被李云逗乐了,不过倒没如之前笑得那般直接,只是转头看向空空荡荡的梅林,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六皇弟这是从哪儿找来的妙人啊?这么率直,难怪会让大皇兄帮忙照拂一二。

不过只是瞬息间她眉头轻轻皱起。既不放心,六皇弟又何必让此人来皇城?难道他不知道世间最复杂黑暗的地方便是这看似最繁华雄伟的皇城吗?

微微叹了口气,萧辰雪无奈笑笑,那个少年啊,心思总是这般难让人猜透。

李云本来都等着萧辰雪开口了,可等了又等,却发现身旁的佳人竟早已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不由有些无奈。这个公主怎么比自己还不靠谱?

又过了会儿,李云见萧辰雪仍兀自发呆,没有一点谈正事的打算,只好出言提醒,“敢问殿下,招草民前来所为何事?”

萧辰雪回过神来,转头平静看着李云,莫名其妙道:“你可知本宫为何在这儿见你?”

李云摇了摇头。

萧辰雪叹了口气,“这儿是六皇弟最喜欢来之地,只是物是人已非,这儿之梅已三年无人来赏了。”

李云莫名其妙,这个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萧辰雪继续道:“院前的‘落梅居’也是六皇弟当年所写,‘落雪起剑时,懒梅赋闲居。’可三年了,却再不曾见有人雪中舞剑,懒赋闲诗。”

李云更加莫名其妙。

萧辰雪转头看了李云一眼,又叹了口气,随即右手一摊,手中便多了枚莹白玉佩,其上好巧不巧刻的正是寒梅傲雪之景,“本宫想知道这枚玉佩的主人是谁?”

李云倒是没莽撞地伸手去拿,只是仔细打量了几眼,脱口而出,“萧......贤弟之物怎会在殿下手中?”

萧辰雪平静道:“哦?这么说你认识?”

李云眉头紧紧皱起,奇怪看着萧辰雪,“殿下何意,直说便是。”

萧辰雪微微一笑,“本宫想知道玉佩主人现在身处何处,你可愿说?”

“萧贤弟四处游历,居无定所,草民实在不知。”李云犹豫了下,冷静道。

萧辰雪微微勾唇,神色似笑非笑,“当真?”

“嗯。”李云连连点头。出卖兄弟这种事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呵!”萧辰雪似乎并不在意,低笑了声,随即随意道:“行了,那你以后就是本宫的人了,明日卯时前来听职吧。”

“啥?”李云微微一呆,没反应过来。

“不乐意?”萧辰雪懒懒抬起眼皮。

“没有,没有。”李云连忙摇头,心中实则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哦,那就行。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萧辰雪点了点头,又忽然抬高声音,“莹儿,送客!”

紧接着,还没等李云反应,便见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了个俏皮少女,冲萧辰雪躬身一礼,“是,殿下!”随即也不等李云反应便一脚将李云‘请’出了石亭。

石亭中传出萧辰雪银铃般的清越笑声。

一瘸一拐跟在萧逸身后,即使走出了落梅居好大一段距离了,李云心里还在暗骂。妈的,这就是送客,有你们这么送客的吗?可摔死老子了。

随即他又愁眉苦脸,萧贤弟啊,我这可是够意思了吧,为了你可是连公主都得罪了。不过那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呢?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啊。你说你是偷的呀,还是强的呀?呸!不对不对,萧贤弟那么光明磊落,怎么可能去偷去抢,那就是不知从哪个拍卖会上拍卖下来的了,可是怎么跑到了皇城这儿的?那太子殿下也真是的,没钱了就赶快回皇城啊,放着大好日子不过,怎么能随便当东西,这次可让萧贤弟背了大锅了吧。唉,幸好本公子机灵,不过以后可真要惨大发了。不过那三公主殿下也真是的,不能因为一个玉佩就一概论之呀,这不是平白冤枉好人吗?果然头发长见识短......

然而李云哪里知道,石亭之中他口中那个冤枉好人的三公主殿下却也在叹息连连。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笨的人呢?本宫都说得这般明白了,竟然还听不出来......

第106章 雾起,兵甲至!

第一百零五章雾起兵甲至

随镇江县的‘天外一剑’在江湖上愈传愈热,慕雪派的名声在江湖上彻底流传了开来,飘缈楼的声望也不可避免地再度拔高,甚至有些江湖人私底下认为乔帮与白杨盟两大势力或许都不足以与飘缈楼相比。

可谓对飘缈楼崇拜敬仰到了极点。

客栈茶楼也因镇江之事突然热闹非常。

而并未过多长时间,随白杨盟对第一帖作出公开说明,江湖上更是又热闹了数分。

主要是这年头能让人们津津乐道的事实在太少了,难得多出现了几个,江湖好汉们自然兴奋得很。

不得不说,白无天压制境界同境界与月无痕交手绝对是足够吸引人的大热点。

毕竟这偌大江湖,能成为一流势力的掌舵人没谁真是花架子,否则怎能服众?

特别是白无天的挑战帖上明确写的还不是一对一切磋,而是以一人之力挑战月寒宫的所有先天境。

这种豪气可不是谁想有便能有的?

况且,虽在众江湖人心中,白无天完胜属板上钉钉之事,可知道归知道,一想到白无天单人独剑挑一方势力......都是热血青年,谁又没那几分热血呢?这种完全属于大杀四方的豪气买卖,谁又没想过呢?

只是当一想到月白之战竟是约在了三月中旬,而且还是远离郦州的咸茳,诸江湖人就有些苦恼了。

唐门寿宴可是也在三月中旬啊,这个江湖诸势力齐聚的大好盛事,错过了该是多大的人生憾事啊。

而在江湖人议论有关第一帖的情况时,因飘缈楼横空出手而被诸江湖人忽略了的白杨盟中人派发挑战帖的顺序也逐渐引了江湖人注意。

白杨盟第一份挑战帖可是送去了月寒宫的,那接下来是不是也是从最弱的势力送起的呢?

那是不是这顺序便是今年群龙榜单上的部分排名呢?

还有明明丐帮,唐门之人也有现身,甚至还有江湖人看到了余寺之人,白杨盟却并未送上挑战帖,是不是说这三方势力已完全甩开了月寒宫、绮云台、灵虚宫、阴山教、清华山、昆墟剑宗六方势力,还是白杨盟并未料到这三方势力会来,抑或是另有深意?

当然,议论归议论,后面那些涉及了庞然大物排名的话题及猜想,诸江湖人也只会桌子底下私聊,谁也没敢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明说。

毕竟无论这些势力排名如何,都是他们难以招惹的存在,背后非议已是冒了很大风险了。

这便是小人物们的明哲保身之道,看似幼稚可笑,实则藏了大智慧。

......

随群龙盛宴的日渐临近,早就秘密动作的天机阁的情报系统开始了彻底的大动作。

不知多少阁内精英纷纷现身江湖,低调穿梭于无人注意的大街小巷,并将一道道有关江湖诸事的情报纷纷送回阁中......这将作为群龙榜单及群英榜单等天机榜的评定标准之一。

一条条各方势力实力的信息秘辛,近年来突然崛起的江湖英豪,新增的先天名单,近来的江湖大事......无数消息信息一一汇于铸剑山庄不远处的富丽堂皇阁楼,一点一滴丰富着江湖诸势力的真实实力势力,反映着这十年间江湖新的变化及未来大势......

天机阁,自数百年前成立便一直掌控了‘天机’的存在,精细运作了数百年,从未有错。

然而,今日,看着有关飘缈楼的寥寥数行字,几乎知晓江湖所有事的天机阁阁主是真犯了难。

“智谦,你此去安阳县难道就这些收获吗?”一身淡金色锦袍的中年人皱着眉头看向身侧的儒衫青年。

“属下无能,并未找到有用线索。”儒衫青年一脸惭愧。

“罢了,非你之过,”中年人沉吟半晌,微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飘缈楼突然出世本就蹊跷,这近三年也有无数势力寻其出处,只是都收效甚微......到底还是我心存了侥幸。”

“谢阁主体谅。”儒衫青年恭敬一礼,犹豫了下,继续道,“不过属下认为,飘缈楼看似出世,实则应还是隐世,否则这三年来为何只有飘缈六使现身江湖?而且属下前去查探过飘缈楼,那白色小楼里无任何人迹,除了白鸽陷阱外别无他物,属下倒觉得更像掩人耳目之用,或许......”

中年人淡淡看了儒衫青年一眼,摆了摆手,打断了青年的话,“你退下吧。”

儒衫青年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天机阁,可我们到底是人,并不是真的能掌控天机,有些事不知道便不知道吧,江湖难道谁还能质疑我等不成?”中年人平静道。

“可......”儒衫青年眉头紧皱,似乎想说什么,可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又转了口气,“那飘缈楼可还需派人手查探?”

“嗯,不过要再等等。”

“再等等?”

“是,时机还不到。”

......

清晨,白茫茫的雾气不知何时弥漫了整个山谷,朦朦胧胧,让本就似世外桃源的羽化谷更似世外之境,神秘莫测,恍恍惚惚。

朝阳渐升,不知不觉已近了头顶,浓雾却没有半分消散的迹象,反而愈来愈浓,似乎其中真要有人羽化登仙般,再难窥伺其景。

“轰隆隆——”

远处突有马蹄声响起,回荡于空旷宁静的山谷,声势浩大,地面微微震动。

不多时,黑压压的数百骑由远及近而来,清一色的玄色甲衣,铁血冷肃,远远便能感受到沙场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紧接着,一阵马匹嘶鸣,数百骑径直停在了羽化谷谷口。

阵势齐整。

为首一黑甲将士皱眉看着谷口弥散的浓郁白雾,数息后深深吸了口气。

紧接着便有浩大声音于空旷山谷滚滚回荡。

“幽谷帝国玄甲卫,奉帝君圣意前来迎三皇子回朝。”

谷内一阵骚动,无数飞鸟仓皇飞远。

一刻钟后回音渐淡,山谷再次恢复平静,谷内却无任何回应。

为首黑衣将士眉头皱得更紧,回头看了身旁另一将士一眼。

那将士微微点头,也深吸一口气,“我等奉命行事,请祁前辈行个方便。”

声音滚滚,不输前者分毫。

山谷中再次一阵骚动。

可良久后,山谷内仍无任何回应。

为首黑衣将士微微叹了口气,“当年乃无奈为之,十七年了,祁前辈何必还耿耿于怀?如而皇都安定,三皇子也已成人,当返回皇都,担其之责。难道前辈准备让三皇子一生流落在外,不知其族吗?”

山谷内依旧寂静一片。

半晌后,为首黑甲将士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祁前辈虽是前辈,可到底只是单人独剑,何必自讨苦吃?况且区区雾陇阵,前辈真以为能阻数百铁骑之踏与五位先天境?”

“尔等若想试试威能,来闯即可。”

山谷内终于有声音回应,苍老威严,却如谷内雾气般飘忽不定。

为首数位黑甲将士互视一眼。

最先开口的将士点点头,随即朗声道:“既如此,前辈,得罪了!”

第107章 昔日断肠人,今日出谷去

一个时辰后,白雾翻腾,谷内刀剑相击声渐小。

不多时,便见十数甲士狼狈自白雾中逃出。

“祁封峤,你竟敢私自绞杀军士,公然藐视帝国权......”

一丢了头盔的蒜头鼻将士刚出了白雾数丈,便转头怒斥。

“闭嘴!”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其身旁较齐整的黑脸将士突然冷斥出声,随即又转头看向白雾,一脸肃然,“祁前辈好手段,我等心服口服,这此是我等冒犯了,就此告辞!”说完转身离去。

剩余十数人亦紧紧跟随。

正在这时,谷内忽有苍老声音传出,“老夫今日留尔等性命,出去告诉夜熙彦,这五百骑算当年的利息,当年恩怨今后后一笔勾销。另外,他要的人已不在谷中,莫要再来打扰老夫,否则老夫可就真活动活动筋骨了。”

十数人身子微微一僵。

那蒜头鼻将士也陡然反应过来,不禁一身冷汗。

随即十数人对视一眼,速度又快了数分。

只是瞬息间,十数人再不见了身影。

随即便见一长须老者与一八九岁的童子自白雾中显出身形来。

“师......师傅,好多......好多死人。”童子紧闭双目,面色苍白,浑身轻颤,两只手紧紧抓着老者袖子,哆哆嗦嗦开口道。

老者低头冲童子慈祥而笑,抬手揉了揉童子的小脑袋,“不要怕,那些不是死人,他们只是睡着了。”

“可......可是血......好多血。”童子睁开眼,转头惶恐瞅了瞅白雾,泪珠便开始在眼眶里滴溜溜打旋儿,“师傅骗人,就是死了,是被师傅的陷阱杀死的。”

“没有,师傅没骗人。”老者蹲下身子,伸手抹了抹童子脸上即将流出的鼻涕眼泪,“师傅怎么会骗人呢?师傅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侠客,怎么会骗子琪呢,是不是?”

“可......”于子琪还是不信,大眼睛里水雾迷蒙,“可是刚才.....”

“那是子琪看错了,雾这么大,子琪的眼力难道比师傅还好吗?”老者慈爱道。

“哦。”于子琪撇了撇嘴,眼泪却不知为何一颗颗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开始往下掉。

老者以大手不停给于子琪擦泪,“别哭,别哭,子琪明年可就是十岁的大人了,怎么能随随便便哭鼻子呢?乖!”

于子琪使劲点头,眼泪还是啪嗒啪嗒往下掉。

老者无奈笑笑,“那师傅问你啊,想不想去外面看看?外面很好玩的,有糖人,冰糖葫芦很多很多好吃的,还有戏班子,讲故事的,斗蛐蛐的很多很多好玩的,要不要看?”

“嗯。”于子琪赶紧拿袖子擦了擦脸,大眼睛与小脸都红扑扑的,“那师傅去不去?”

“去啊,要不怎么带子琪出去?”老者慈爱笑道。

“嗯嗯,那就去看看,子琪还没见外面长什么样呢。”于子琪破涕为笑,使劲点头,“那还要顺便去找找师兄们,二十多天没见了,子琪想他们了。”

老者微笑点头。

于子琪兴高采烈,开始絮絮叨叨,“那还要去看看安阳县的雪,溪岐的倒柳,盛钏的街戏,湫泗的瀑布......嗯,小风哥哥说了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他还说过会来看子琪的,可子琪数了五百三十七......嗯......还是六,反正很多很多天了,他都没来,骗人。师傅,您说他什么时候来啊?会不会找不到子琪了?.”

“不会,他若找不到我们,我们便去找他,怎么样?”老者慈爱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微笑道。

“嗯嗯。”小家伙连连点头。

“那就走吧,路挺长的,可不许喊累!”老者站起身来,低头冲小家伙道。

“嗯嗯。”小家伙连忙点头。

老者满意笑笑,拉起小家伙,往谷外而去。

不再是来时的落魄。

转眼间已是十七年了,十七年的炼心静心,他是否已看淡看透,他不知,但若非两年前的那个约定,他或许永远不会再涉足江湖了吧......只是这善忘的江湖,还有谁记得当年那个皇都之中失意离去的断肠人呢?

“师傅,小风哥哥说,安阳的雪比雏羽的羽毛还要白,白茫茫的一片,美极了,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那他还是祁阳的醉湖比我们羽化谷还漂亮,也是真的?”

“嗯。”

“那,那还有汴凉的......”

和风习习,吹来愈来愈淡的少年笑语,也吹散了羽化谷内的雾气。

谷内,成片成片的白色飞鸟于鲜血断戈间飞跃啄食,再不是几个自小在谷内长大的少年人印象中的那般温顺模样......

和煦阳光带着令人心情舒畅的醉人暖意,穿过白云悠悠,丝丝缕缕,透过枝丫纵横,投在平稳疾行的白棚马车上,斑斑点点。

行近树林边缘时,马车内突然探出只骨节分明的苍白小手,随即一白衣少年掀帘自马车内探身出来,冲马车前的中年人微微一笑。

马车前的中年人眉头一下子皱起,连忙放缓马速,“少爷,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语气有些责怪。

少年歉然笑笑,压低声音道:“我有件事要同于叔商量,车里那几个家伙知道了估计会不老实,所以瞒着点好。”

于逸点点头,马速又放缓了些。

萧风便随意坐在了于逸身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准备去见个前辈,所以同于叔打个招呼。”

见于逸眉头微皱,萧风扯了扯嘴角,有些苦恼,“后面那个前辈是实在甩不掉了,否则我才懒得理会,不过人家都跟了三天了,到底是前辈,总不能让人家真一路跟去临澧县吧。所以我想了想,反正那前辈对我们也没什么恶意,便准备去会一会。”

于逸眉头大皱。

萧风安慰道:“我现在好得很。真的!前几天不用真气呢,也不是身体真糟到用不了真气了,是想以后估计会很热闹,所以趁现在安定给自己存着点余力。”

于逸一言不发。

萧风无奈,“于叔放心,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于逸这才点点头。

萧风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色,“我估计会同那前辈聊不短时间,你若等我恐今晚到不了汜偃。”

“那属下在汜偃城等少爷?”于逸想了想,迟疑道。

“嗯。”萧风赶忙笑眯眯点头,“正好,于叔若有空就去帮我催催陶叔他们,这都三日了,飘缈楼还没消息送来,也不知道陶叔他们在搞什么,再晚就真耽误事了。”

“是。”于逸再次点点头。

萧风也点点头,“还有,入城了别忘了给车里几个家伙备些热粥,这三天吐得稀里哗啦,也是难为他们了。”

于逸继续点头。

“那行,没什么事,我就去了,于叔不必担心。”

于逸微微叹了口气,随即点了点头。

萧风眨眨眼,冲于逸温和笑笑,旋即微微提气。

只见眼前白影一闪,萧风便再不见了身影。

马车再次提速,风一般疾驰出了树林,往远方驶去。

第108章 乘风而去少年郎

虽是正午,阳光却并不如何刺眼,透过枝桠纵横,斑斑驳驳,反而给人一种日薄西山的错觉。

空无一人的树林,萧风不知从哪儿冒出,自树梢间一跃而下,于地面稳稳站定,“跟了三天了,前辈就不准备出来打声招呼吗?”声音并不大,仅仅是面对面与人对话的音量。

“发现了?”树枝纵横间,一魁梧壮汉却微微一怔,“不可能,一定是说的别人。”汉子心中暗道。

树下,萧风等了一会儿,顺便四下打量了番,慵懒伸了个懒腰,再次开口,“前辈看来是想让晚辈请了?”语气温和,却说不出的笃定。

树上,汉子不知何时开始双手合十,嘀嘀咕咕,“阿弥陀佛,老秃驴保佑,说的不是我,不是我,......”

萧风也不急,随意绕一大树转了两圈,又抬头往上瞅了瞅。

树上明明空无一人。

萧风却微笑道:“前辈真不下来吗?”

“说的不是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魁梧壮汉依旧自顾自求神拜佛,好像一点也没听到。

萧风无奈笑笑,轻轻拍了拍人腰粗的大树。

大树一阵剧烈摇晃,枯枝簌簌而掉。

树上的汉子终于没了最后一点侥幸,随手从身旁捡起几个小东西,有些无奈挠了挠头,便干脆利落地跃下了树。

“喂,小家伙,你怎么知道老子在树上的?”

还没落地,汉子便有些郁闷出声道。那老秃驴的话竟他娘的好像是真的。

萧风礼貌一礼,“晚辈虽见识浅薄,残缺的古阵法还是见过了些的。”

“残缺的古阵法?”汉子扯了扯嘴角,“那你都能看透喽?”

萧风笑而不语。

汉子撇了撇嘴,也不打算纠结于这个问题,“老子刀十六皇,你叫老刀也行,老皇也行,随意!”

萧风点点头,“晚辈萧风,怎么叫前辈也随意。”

刀十六皇不耐烦摆摆手,掏着耳朵嫌弃道:“行了,老子来找你能不知道你叫啥?就讨厌你们这些假一本正经的。”说话间他便开始往怀里掏,“老子就是来送份请柬,去不去随你,收不收老子说了算。”

萧风一点也不意外,微微一笑。

刀十六皇却奇怪了下,“你猜到了?”

萧风微笑摇头,“有些事晚辈已同......应该是同前辈一路的另一前辈说得很清楚了,没什么猜到猜不到的。”

刀十六皇眉头一挑,那秃驴果然不老实,“那你来这儿找老子作甚?”

“一是道谢,二是来试试前辈们的态度。”萧风认真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刀十六皇挠了挠头,这是真听不懂了,不过他也没打算搞懂,索性正好从怀里掏出了请柬,便随手掷向了萧风,“拿稳了!”

萧风眉头微皱,他可不想收下这烫手山芋。

正欲有所动作。

突然一股疾风迎面而来。

帖子自行打开,空间中一股猩红色雾气突兀弥散开来。

刀十六皇神色微滞。

萧风却身形陡然加速。

天地间一股无形气浪突兀自四周席卷而来。

紧接着,只见白影微微一闪。

帖子被少年稳稳抓于手中,空气中的猩红色雾气也无影无踪。

然而,刀十六皇反应自然也不会慢,电光火石间便明白了老和尚的算计,心中不由暗骂,手中动作却一点不含糊,一掌便向萧风袭去。

与此同时,不知自何处一金色流影激射而来。

萧风霍然转身,抬手迎上袭来一掌。

对飞来流影却是不闪不避。

流影打在萧风身上爆成一瀑粉末,随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两掌相交。

以两人为中心尘土往四周飞扬,枯叶纷飞。

两人齐齐后退三步。

刀十六皇毫发无损,只是身子因背后匣子太重微微晃了晃。

萧风却微微咳嗽,嘴角有鲜血溢出。

只是看似落了下风,萧风依旧镇定从容,眸子微转,手腕一抖,便将请柬直接掷了回去。

请柬却不是飞向刀十六皇,而是自其头顶一掠而过。

紧接着,头顶突兀一声‘哎呦’,老和尚一身狼狈自树上掉了下来。

一声闷响了摔得着实不轻。

手中正好拿了那请柬。

两人却是谁也没有上前探询之意。

刀十六皇盯着面前呼痛不止的老和尚,脸色阴晴不定。这老秃驴这次可是真坑惨了自己啊,什么两分能耐,十二分都有了,好不好?这锅扣的......老子是真想干了他娘的了。

萧风面色却依旧平静,抬手抹掉嘴角血渍,突兀道:“也好,省得日后再费脑筋还这份人情了。”语气中并无被人算计了的恼意,反而冷静沉着得过分。

刀十六皇奇怪看了萧风一眼,这么淡定,这套路不对啊?

老和尚闻言却一脸苦笑,讪讪爬起身来。

萧风转头看向老和尚,微笑道:“前辈应该很清楚晚辈为何来见前辈,有些话晚辈就不明说了......不太好看。但记得,只有这一次,晚辈虽不在乎却一点不喜欢被人算计。”

老和尚苦笑点点头。

刀十六皇神色更加古怪,因为他这才听出自从见到少年起,少年的一声前辈可是都没多少恭敬的成分啊。

萧风也点点头,“既如此,那就谈点其他事。”他话语微微一顿,“第一件事,前辈试探都试探完了,还难道不打算将晚辈身上的东西解了吗?”

老和尚脸上苦笑之色愈浓,手指轻弹,又一颗药丸状的东西自其手中飞出,随即在萧风身上爆开,转瞬间消失不见。

老和尚摸了摸大光头,“可以了。”

萧风也点点头,竟真不再计较,随即左手一摊,其中便露出两个纸包,三块莹绿色小石头,一枚黝黑戒指,“这几件东西......”

刀十六皇猛地瞪大了眼,打断道:“你......你你你......什么时候......”

萧风礼貌微笑,“刚才与前辈切磋时。”

老和尚倒不意外,只无奈苦笑,他在树上时就看清楚了。

刀十六皇却是更加不可思议。虽然在这儿被压制实力,可自己好歹是皇境啊,一点都没察觉,可这怎么可能?

萧风却没解释这一茬儿的打算。这妙手空空之术是他前两年游历时遇到个奇怪老前辈偷师的,当时只觉得好玩儿,当然还有教训一下那个手太不老实的前辈,今日若不是拿不定刀前辈的脾性,他也不会想到用这一手来以防万一。

右手捻起那两个纸包在手上掂了掂,萧风笑容和煦看向老和尚,“这两件东西应该是前辈手中的吧?”若他没看错,在红雾中的那两人给老和尚的应该便是这两包古怪东西。

老和尚尴尬笑笑,“萧施主好眼力,此乃老衲机缘巧合所得,竟不想到了十六手中,看来以后要防着点身边人了。”

刀十六皇微微一怔,随即咬牙切齿。这老秃驴是嫌老子黑锅背的不够牢啊。

老和尚目不斜视,眼不见为净。

“哦?”萧风淡淡应了声,“那前辈想防就多防着点,至于镇江县之事,晚辈非是非不明之人,知晓与前辈无关,自然不会将之记到前辈头上。”说话间便将两纸包径直掷给了老和尚。

老和尚咧嘴憨笑,连忙接住。

萧风又低头看向手中剩余几个小东西,眉头微微皱起。

刀十六皇立即警觉,叫道:“喂,小家伙,那东西可是老子的,你小小年纪......”

萧风眨了眨眼,随手便掷了过去。

刀十六皇连忙接住,瞅了两眼便急急揣回了怀里,似乎生怕有人跟他抢般。

萧风略觉好笑,拍了拍手,继续道:“第三件事呢,晚辈习惯了长途跋涉,可静辰到底年纪小,跟晚辈会吃不消的。前辈若有时间,便接回去吧,省得在晚辈这儿遭罪。”

“这......”老和尚微微皱眉,他有意让自家徒弟在萧风这儿多待几天,之前的确是有安萧风心之意,可大部分原因是真想让自家徒弟跟萧风几天,多长长见识是一方面,主要是以后有不少事带着自家徒弟到底是太不方便,

萧风不再说话,只平静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心中陡然明悟,愕然看向萧风。

萧风微笑摆了摆手,随即冲两人躬身一礼,“前辈既然懂了,晚辈就不浪费前辈们时间了,就此告辞!”说完洒然离去。

风吹白衫,大袖飘摇。

似乘风而游。

好一个潇洒少年郎!

老和尚却无奈摇头,想了想又扬了扬手中的请柬,随即微微叹了口气。

然后,他又想到一事又叹了口气,嘀咕道:“怎么没反应呢?怎么就能没反应呢?”

第109章 夕阳如画

风吹树梢,树枝摇曳。

树林间早已没了少年的身影,老和尚却仍盯着萧风离去的方向,一脸迷茫,“怎么回事?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呢,这不应该啊......”

刀十六皇见老和尚嘀嘀咕咕了半天仍没有回神的意思,就往老和尚身旁走了两步,拿肩膀撞了下,“喂,老秃驴,神神叨叨个啥呢?”

“一边去,郁闷着呢。”老和尚随手扒拉了下刀十六皇,头也没转。

刀十六皇也不恼,反而呵呵一笑,“行了,老秃驴,别装了,老子记性好得很。说吧,你打算怎么死,还是老子看在这些年的交情的份儿上给你个痛快。”

老和尚愕然转头,“什么?”

刀十六皇一脚就踹了过去,“娘的,还给老子装,三天两头耍着老子玩儿还上瘾了,真当老子傻是吧。”

老和尚陡然回神,连忙往旁边一侧,“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傻大个,有话好好说,莫动手,莫动手!”

刀十六皇一脚落空,顺势几脚连踹了过去,“说什么说,让老子先揍一顿再说。”

老和尚再次避开,“不是,你......好端端的,火气怎么这么大,静心,懂不懂......”

“静你娘的心!”刀十六皇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枯枝,二话不说便抽向了老和尚,带得背后的大匣子咣当作响,“你老小子还装傻是吧?”

老和尚连忙闪开。

“啪!”

树枝恰好抽在了老和尚身旁一大树上。

树干立即凹陷了一条。

老和尚拿眼角瞟了下,不由眼皮一跳,这么狠啊?忙不迭抱头鼠窜。

“让老子送请柬?明明是让老子来当出头鸟了......还他娘的放了药?呵呵,挺机灵的,这是明摆了跟那小家伙说是老子搞的鬼吧?算计老子就算计吧,这么拙劣就罢了,还敢当着老子的面?能耐了啊......”刀十六皇骂骂咧咧,抬脚就追。

树林间一阵鸡飞狗跳。

一个时辰后,两个老家伙一前一后狼狈停下步子,扶着大树气喘吁吁。

两人四周树木树干上左一条右一道,树枝七零八落。

老和尚因为心虚给树枝抽了几下,身上僧袍都几乎成条了,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头探脑,“你......傻大个子,你先听老衲说,老衲是迫不得已啊......”

刀十六皇被背后匣子坠得很不好受,双手撑膝咽了口唾沫,道:“行......你说......那你说,说完......老子再打。”

“老衲......那小家伙什么情况你应该看见了,你觉得在这里你我能奈何得了他?”老和尚松了口气,“谁出手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老衲还试探什么,又没打算兵戎相见?”

“那你咋不同老子说清楚?”刀十六皇抬手又想一枝子抽过去,可背后匣子太重,实在没力气了,就只瞪眼道。

“你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老和尚见傻大个估计还得缓缓,深呼吸两口气,立即就恢复了平静从容的高人模样,“你以为那小家伙为什么之前没把老衲也揪出来?没察觉?要不是老衲与他相识,之前又把静辰放在了他那里,他哪会让老衲一旁看着,第一个揪的就是老衲。”说到这儿老和尚就有点郁闷,自己也没干嘛啊,那小家伙对自己哪来的那么重的戒心。

“若告诉你了结果只会更糟,现在好歹还有份香火,若老衲同你说了,那小家伙鬼精得很,以你憨傻憨傻的模样,一看就能看出你我串通好了,再加上......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那小家伙现在应该是身体出了些岔子,搞不懂我等图什么自然便会往最坏的方向想......哎,说不定连直接就同我等撕破了脸了,连之前那份香火情都不顾了。”老和尚苦恼道,“聪明人都这个毛病,真正逼到了份儿上,哪还有什么君子不君子,都是是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放过一个。老衲还敢同你说,跟你一样啊?”

刀十六皇渐渐皱起眉头,觉得挺有道理,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老和尚自顾自道:“那请柬上的药更是讲究。请柬上涂药手段你觉得低劣,不过老衲要的就是这份低劣,之前老衲同那小家伙一起遇到过那药,他清楚那药不会伤及性命,这些正好同那小家伙说明了我等的意图及态度,所以他才会不闪不躲,还与你硬对一掌。说白了就是不想同我等纠缠了。”

刀十六皇怔了下,“这么说那小家伙是故意的?”

“嗯,要不呢?”老和尚点点头,“就说你不动脑子吧,连东西被人家拿了都不知道,白活了千余年了,老衲就搞不懂了,你怎么这么完整地活到现在的?”

“滚,老秃驴,要不是你脑子好使,老子会让你算计这么多次,早一刀剁了。”刀十六皇一树枝子又抽了过去。

老和尚连忙避开,“哎,你这人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啊......”见魁梧汉子又要抽,连忙转了口气,“先别动手,还没说完呢,那小家伙之前应该也是布了个局,只是不知咋得在镇江县耽搁了时间,你一直跟他倒是吓走了不少人。本来吧,老衲也没觉得什么,谁知道这竟给小家伙看成了份人情,还借这个机会还上了。”老和尚一脸肉痛,“早知道就不该试探,啥也没试探出来,还白白少了份香火情,亏大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刀十六皇却没心情理会老和尚的自怨自艾,拿树枝戳了戳老和尚,好奇道:“那你之前往那小家伙身上弹的啥啊?咋好像没什么变化呢?”

“启灵。”老和尚闷闷回答,又喃喃道,“就是个凡体也该有征兆的,他竟然什么事也没有。难道是药配错了?不对不对,这么低级的药老衲千八百年前就会了,还能出错......”

“哦?”刀十六皇也奇怪了下,“真是启灵?可他又不是个死人咋没反应呢?难道还有什么体质能隐藏天机,要不那小家伙体内有封印什么的?”

“不知道,别问老衲。”老和尚郁闷道。

刀十六皇就真不再追问这个问题,主要是他对飞升之事是真不怎么在意,“那那小家伙说你懂了,你懂啥了?”

“还能懂什么,含沙射影,警告我等尽量少胡来顺便与我等撇清一下关系。”老和尚又扬了扬手中请柬,似乎更加郁闷了。

.......

树林更深处,白衣少年仰躺在大树枝丫上悠闲打着盹儿,似不觉时光流逝。

身旁,不知何时已聚了不少鸟雀,叽叽喳喳,倒是一点也不怕人。

不知不觉,艳阳偏西,金灿灿的夕光透过枝丫纵横,丝丝缕缕投在少年苍白稚嫩的小脸上。

少年悠悠醒来,转头看到聚集在身旁的一群鸟雀,不由无奈笑了笑。

笑容很是复杂。

微微伸了个懒腰,少年抬头看着半沉西山的灿烂夕阳,又笑了笑。

欣慰不过夕阳如画。

随即,白影微闪。

树林间再不见少年身影。

第110章 皇家真的就该这般无情吗?

偷了半日清闲,等萧风抄小路赶到汜偃城时,城门早已紧闭。

放眼四顾,幽幽夜色正浓,无论略显破败的城门还是久经风霜的城墙上都已了无人声,只有零星数个围城墙而燃的昏黄火把显示守城的兵士们还在恪尽职守。

只是要想叫开城门却是妄想了。

不过萧风也没有懊恼的意思,毕竟城门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摆设,有没有其实真无所谓。

按习惯找了个城墙角落,萧风微微提气,借脚力在城墙上轻点几下,便麻利跃上了城墙,又几个闪身入了汜偃城。

汜偃城中也是空空荡荡的,白日里沿街叫卖的小摊小贩及店铺酒馆早已打了烊,街道上黑漆漆的一片,见不到半分人影。

很显然,萧风这次似乎是睡过头了,连汜偃的宵禁都已经开始了。

宵禁是除却各大县区都城及几个特殊城池外,百分之八十的城池都普遍采取了的溪风管理制度之一,目的是便于坊市人员及平民管理及节约人力物力,当然也有一定监民督市的用意。

除却除夕,元宵等数个特殊节日不会宵禁外,一般戌时过半或亥时便会有兵士或衙役开始巡游城池各处并提醒宵禁开始,不可再在外逗留,至丑时末或初入寅时结束。

在这段时间内,除却一些特殊营生外,商不商,贾不贾,人不外,声不传......简单的说就是好好睡你的觉,不许活蹦乱跳的。

当然,为了方便管理,那些特殊营生也不会定居在城中心的商业繁茂区,而是另辟一街,与宵禁互不干扰,被人们俗称之为花巷,也有读书人雅称痴欲街。

寅时后便是早市,也是一天热闹的开始。早市也是有规定的时间区域限制,只是比之宵禁要宽松不少。

不过,无论什么管理制度对江湖人自然是没多大约束的,因为实在没法子约束。当然,江湖人因为各种原因大张旗鼓公然抵触溪风律法的并不多见,否则天下早就大乱了。

所以,两者倒也算不得冲突。

心中暗道了声失算,萧风回身在城墙上四下瞅了瞅,随即微微皱眉,于叔竟没给自己留信号?

紧接着,他又无奈叹了口气,往城里多走了数十步,回头果然便看到城墙一拐角边立了个淡淡黑影。

“于叔!”萧风快走两步到了黑影身前,轻唤了声。

“少爷!”于逸躬身一礼,“飘缈楼已来了消息。”

“哦,可来了。”萧风微微一笑,随即又无奈道,“那你也不必在这儿等我一晚上吧?幸好我没起兴在外面游荡一晚,否则你岂不空等?”

于逸低下头,默然不语。

萧风见此也不再多问,随意道:“算了,天色不早了,有事我们回客栈再说。”这般说着,萧风已抬步往城内而去。

“少爷!”于逸却没抬步跟上,反而突然叫住了萧风,欲言又止。

“怎么了?”萧风转身看向于逸,冲其眨眨眼,“于叔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你我之间何需这般。”

“这.....”于逸更加迟疑,忽而眉目低敛,轻声道:“柳师归天了。”

夜色幽幽在这一刻竟突然安静得让人想要逃避。

“呵!”

数息后,幽幽夜幕中传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萧风亦轻声道:“我知道。”

于逸微微愕然,随即更加沉默。

萧风平静与于逸对视,眸子清澈得让人自惭形愧,“于叔放心,这些事,我看得开的。”

于逸扯了扯嘴角,微微点头。

萧风抬头看了眼星色寂寥的天幕,微微勾了勾嘴角。可即使早就知道了,真正面对时,他还是难以做到心如止水。

微微叹了口气,萧风收回视线,“可是详细信息?”

于逸再次点点头。

“嗯,那就先回去,有些事该找答案了。”萧风也点点头,平静道。

......

因为近日来江湖上明里暗里的小动作的确多了点,再加上还在隐世的几方势力的蠢蠢欲动及包括皇城中的一点小风云,飘缈楼今日传来的消息比之之前多了不止一点。

单单飘缈楼掌控的基本情报就寄来了三封书信,更别提萧风因为考虑到一些布局上次送回去消息嘱咐送来的不知多少鸡毛蒜皮小事了。

这倒是真让萧风有些叫苦了。

“当——当——当——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窗外有打更声遥遥传来,远处隐隐有鸡鸣声响起。

已是四更天的光景了。

“果然,什么事都不能积,越积越多,苦也!”好不容易看完除皇城中事的大事小事,萧风将手中纸张往桌上一丢,转头冲陪在一旁的于逸抱怨。

“少爷,剩下的明日再看吧?”于逸建议道。

“算了,明天有明天的事。”萧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转了转脖颈,“于叔,不必陪我了,明日还需早起赶路,你去休息吧。”

于逸微微皱眉。

“行了,知道你担心什么,”萧风无奈笑笑,“放心,我既然选择了这一步,有些事便不会再由着性子来,以前或许会做点什么,现在......毕竟三年了,你去吧。”

“是,少爷!”于逸略做犹豫,躬身告退。

萧风目送于逸离开,微微阖目揉了揉眉心,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卷信卷。

“二月十日,溪风帝君欲涉足江湖,引天谕殿外群臣跪求收回成命,帝君允三日后予以答复。”

“二月十日,溪风皇都暗卫曾有大动作,具体情况不详,只知与溪风太子有关。”

......

“二月十三日,免早朝,众皇子禁足。”

“二月十三日,溪风帝师柳自语为警示君王,自愿登叩天台,火焚其身,尸骨无存。”

“二月十三日,溪风天谕殿前昭告天下,三国联议,松山之约。”

“二月十三日,溪风皇都上方突现金芒,金芒互撞,皇都地动房摇。”

“二月十三日,溪风帝君一日不知其踪。”

“二月十三日,皇都以体恤天子之由掩帝师登叩天台之因。”

“柳自语,先天。”

“二月十三日,溪风帝后,大皇子禁足。”

......

“二月十四日,萧逸到达皇城。”

......

“二月十五日,落梅居,三公主邀安阳县县令之子一叙。”

“二月十五日,二皇子招萧逸密谈。”

......

萧风一边浏览信卷一边随手在就近纸张上圈圈画画。

并未花多长的时间,数万字的消息便已被一一浏览。

可萧风却并未松口气,反而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苍白。

苦涩勾了勾嘴角,萧风微微叹了口气。

皇家真的就该这般无情吗?

第111章 幽幽山涧有人声

深夜寂寥,即使原本的寥寥夜星不知何时也隐没在了夜空之中,天际暗淡得如同遮了层玄色帷幕,寂静而幽冷。

幽幽夜色,一黑色阴影隐身于黑暗夜幕中,不知从何处急掠而来,于汜偃城上方倏忽而过,带起夜风呼啸,很快又消失于无垠天际。

......

清晨,天色蒙蒙亮时,于逸几人便已收拾妥当,整装待发。

萧天月洛天怡,小和尚三个家伙虽哈欠连天,好歹都没叫苦的,倒是乖得很。

天色逐渐大亮,客栈中来来往往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萧天月几个家伙睡了又醒,然而,那个似乎比谁都勤快的孩子却依旧没有下楼的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

“于叔,要不您去看看?”眼见朝阳初升,云飞扬迟疑道。

“对啊,按行程今日可是要到吉安城的,若再晚恐耽误了行程。”萧天月也在一旁插口。

“嗯。”于逸点点头,转身往楼上而去。

“萧施主向来自律,这般......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小和尚突然在一旁补了句。

于逸身子微微一僵,却头也没转,继续往楼梯口去了。

萧天月几人神色也微微一滞。

“滚,小秃驴,胡说八道些什么?”洛天怡回头就狠狠瞪了小和尚一眼,凶巴巴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见一众人已经提心吊胆了吗?

“本来就是......哦。”小和尚还想反驳,被三人齐齐瞪来,立即就蔫了,尴尬摸着脑袋应道。

几人这才目光和善了下来,也不再搭理小和尚。

“昨天于叔好像收了楼里来了消息,公子估计是昨晚看得太晚。”萧天月小声猜测。

“应该是,再说这几日赶路赶得太急,我都被颠得够呛,萧哥哥身子一向弱,舟车劳顿,睡过头了。”洛天怡煞有其事点点头,也出声道。

“有道理,再者,镇江县那一剑估计花了公子不少精力,前几天又忙着赶行程,身子估计......”云飞扬也出声赞同。只是他到底太耿直了,没经大脑的话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不由尴尬非常。

两个姑娘却自动忽视,继续自我催眠。

“难得公子睡个大懒觉,早知道我也不起了。”

“也不知道楼里来了什么消息,好不好玩。”

“管他呢,反正一会儿见了公子直接问就行。”

“也是,但今天赶路我们尽量不闹,让公子好好睡一觉。”

“嗯嗯,让飞扬哥哥出去同于叔一同赶车,给萧哥哥多留点位置。

“对了,云飞扬,你这几天挺闲啊,是吧?”

“嗯?”

“你反正闲的没事,帮我去早市上......”

“我不去。”

“去嘛。”

“不去。”

......

小和尚听着几人一人一句,东扯一句西拉一句,一头雾水,这边看一下,那边瞅一眼,一脸茫然。

......

在一伙人你一言我一语时,于逸已到了萧风所在的客房门前。

只是,客房中空无一人,

房间里一如初来时的整齐,似乎一直无人。

笔墨纸砚整齐摆列桌上,分门别类。

书桌上那些足半指厚的情报已被圈圈画画,与另一沓数张写了不知多少蝇头小字的白萱也是分类而放,虽看不懂内容,却一目了然。

书桌的另一角的砚台下单独压了张白萱,其上寥寥数句,字迹略显潦草,却并非与之前的数张一沓那般皆是古怪符号,而是以正常楷书写就。

于叔,皇城之事另有内情,我需去垵坻城一趟,具体缘由回来后同你解释,你们不必等我,也不必担心,自去临澧县即可,我会照顾好自己。另外,楼内消息我已做了批注,请及早寄回,

于逸看着桌上纸张微微皱眉,数息后默然离开了房间。

......

俗话说一场春雨一场暖,还有诗言春雨润无声,但在这渺无人烟的幽幽山涧间,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四季,也就没有什么一场暖了,至于润物倒是有的,但留下的更多的幽静与冷清。

幽幽寂寥处,愈静而伤人。

然在这绿水润青石间却有人结草而庐。

“风兮雨兮润万物兮,天兮地兮......谁人知兮?”清朗的青年嗓音回荡于空旷山谷,初时意气风发,可到了最后语调竟突地便变得多惆怅感慨了。

推门而出的草庐主人看上去是位二十七八岁的文弱书生,一身青衣,模样虽算不得出彩,看他一副平静淡泊,倒是真有几分悠然见南山的随性洒脱。

似乎是觉得自己此时的悲春伤秋着实有点不合时宜了,书生自嘲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眼美如画境的碧蓝长天,又摇了摇头,随即朗声喊道:“阿黑!”

“阿黑......黑......”

悠悠回音在空旷的山涧间回荡,更添了几分幽静。

不多时,自幽静小道上一只通体漆黑的大狗狂奔而来。

水花四溅,惊扰了山涧的清幽,惊起飞鸟无数。

仅仅几个呼吸时间,大黑狗便已到了草庐之前,冲草庐前的书生摇尾吐舌,拼命讨好。

书生温和笑道,“怎么?又去哪儿折腾了?”

“汪汪!”大黑狗不满地朝书生叫了两声,突然一跃而起,在空中张牙舞爪,等到落到地上后,它又一跃而起,在空中张牙舞爪,如此反复了数遍。

书生眨眨眼,没明白。

大黑狗见此又冲书生叫了两声,随即转身冲入了密林。

密林中一阵鸡飞狗跳。

紧接着便见大黑狗叼了只形似白鹭的大黑鸟返回书生身前,将大黑鸟丢到书生身前,又冲书生叫了几声,又像之前那般张牙舞爪半天。

书生终于有点明白了,“你是说看到一只这样的大黑鸟飞过去了?”

“汪汪!”大黑狗立即摇头摆尾,忽然又跑开,围十来棵大树绕了个圈,然后又跑了回来。

书生继续道:“那只大黑鸟有这么大?”

“汪汪汪汪!”大黑狗更加兴奋,抬起爪子指了指东北方向。

书生却没看它,微微皱眉,低声自语,“重阳台的翎雕竟然出世了。那些地方的东西,谁有这么大能耐,竟请得动它们这些禁忌?”

“汪汪!”大黑狗见书生不搭理自己,又冲书生叫了两声,忽然趴在地上呜呜咽咽了起来,似乎很是伤心。

书生奇怪,“竟是熟人?”

大黑狗看了眼书生,抬起一双爪子抱住脑袋,似乎更加伤心了。

书生恍然大悟,随即摇了摇头。“你让我帮他?”他蹲下身子,轻轻安抚,“可我帮不了他的,况且......”他又抬头看了眼青天白日,“还没到时候。”

“汪——”大黑狗伤心地又叫了声,不再搭理书生,抱住脑袋,不再抬头。

第112章 一切都不一样了

垵,埯也;坻,渚也;垵坻之地,近水而物饶也。

垵坻城,作为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城池,临水而建,虽是以城称之,实则却没有城池该有的规格,反而更像乡野之地,若是无四处游乐的游人旅客,严格地说其实更似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事实上,一甲子之前的溪风版图上并没有垵坻这个小地方,世间知这小岛也仅不过误入或走出之人。

一来垵坻地处偏僻,虽物产丰富,无论经济往来还是物资交流却都不如何便利,实在没有建城的意义;二来,垵坻地域人口其实更类似于村镇,像当初那种规格在溪风帝国多的数都数不过来,实在没有单独记录史册的必要。

若非一甲子前从这儿走出了个学识贯古通今的读书人,这座江上小岛,世间又有几人知晓呢?

若非当初帝君亲赐垵坻之名,这个物饶却偏僻的角落怎会有无数人慕名而来呢?

垵坻近水也多水。

还未至梅雨时节,垵坻城中便已开始了淫雨霏霏。

细细密密的小雨如同女子半遮的轻纱,朦朦胧胧,让这个富饶的小城添了几分难言的韵味。

街道上油纸伞一顶接了一顶,密密麻麻,伞下单人双人三人皆有,熙熙攘攘。

似乎连绵细雨也未能稀释了游人们游玩的雅致。

只是只要在在街道上微微驻足,你便会发现些古怪:其余街道皆熙熙攘攘,城北的一条街道上却寂寂无人,似乎是被世间遗忘了的角落。

一柄月白色油纸伞自纷杂伞流中分出,拐入那条街道。

然而只走了几步,月白色油纸伞的主人便被一好心人叫住了。

“孩子,回来,那里去不得的!”

月白色油纸伞的主人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少年,穿了身同样月白的衣衫,闻言转过身来,好奇道:“哦?怎么说?”

好心出声的中年妇人微微一呆,好漂亮的孩子!

少年见妇人不说话,低敛下了眼睑,乖乖道:“不方便说吗,那就算了。”语气有些失落。

“不是,不是,大伙儿都知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妇人连忙摇头,“就是挺晦气的,听了不好。”

少年温和道,“没事儿,我正要去那街上寻人,婶婶不如同我说说,先让我心里有个底儿。”

那妇人闻言却脸色骤变,连忙将少年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什么人,是不是亲人?”

少年微微摇头,“别人托付的,不熟。”

那妇人这才松了口气,又接着低声道:“娃儿,那婶婶跟你说,你就别去了。前几天这条街上一街的人都死了,没一个活的,官府里也没人出面管,估计是摊上了大事,不能掺和的,懂不懂?”

少年想了想,认真点头。

妇人上下打量了番面前漂亮得不像人的孩子,“真懂?”

少年再次点点头。

“那就行,看你打扮,估计读了不少书,应该是懂的。”妇人这才放心,“对了,你一个人?你家大人呢?”

少年眨了眨眼,笑而不语。

妇人立即醒悟,人家一看就知是富黍子弟,怎会同自己一乡野之人说明身份,“行了,那你就自个儿快去找大人,别让大人们等急了,去吧!别贪玩,啊?”

少年又眨了眨眼,冲妇人温和一礼,“多谢婶婶,那我就去了。”

“这么客气,快去吧!”妇人笑眯起眼,冲少年挥手道。

少年也冲妇人笑了笑,礼貌点点头。

妇人又被晃花了眼。

半晌后,妇人回过神来。

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孩子早已离开。

她微微摇了摇头,觉得好像大梦了一场。

天底下竟会有这般人儿,跟从画里走出来的似的,漂亮得不像话。他家大人真有福气,不过也是真疼人,眉间那朵银色雪莲也不知道哪个大人给涂的,跟真的似的,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清冷如仙,对,就是这个,也就这个味儿了吧......就是脸色好像太苍白了些,估计这就是人无完人吧......

在中年妇人暗自嘀咕时,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早已拐了个街角,直接入了那条妇人说死了一街人的街巷,默然穿梭于一座座院落。

只是简简单单地穿行,没有小心翼翼,也没有四处查看,似乎是行走在平常的街巷。

几日的阴雨连绵,院落中早已看不到什么血迹,更没什么打斗的痕迹,也并不如想象的脏乱,只是因几日无人收拾有些萧索。

一点也不像遭了屠戮的地方。

只是没了人声,一切都寂静得让人压抑,有些窒息。

少年安静走过一座座院落,微微低头。

心中却愧疚失落到了极点,已不知道歉了多少遍。

可又有什么用呢?

一街巷的平民因他的失误而死,有关系的,毫无瓜葛的......他早该有所安排的。

可那是他的亲人们啊?他难道真不该对那些人有期望吗?......是他太天真了吗?

印象中从不是这样子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怎么会是这样的?

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幕,有雨丝落在少年稚嫩苍白的面容上。

少年突然有点委屈,也有些愧疚。

可......习惯了微笑,走在死寂的院落中,他竟是一点也哭不出来。

原来面具戴久了,真的是会摘不下来的。

不知不觉,少年已走到了街巷尽头。

他微微驻足,看着最后的简陋院落,心中像堵了块石头般,有些难受。

他曾记得柳师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分年纪;他曾记得柳师说过成大事者不必拘于小节,不分亲疏;他曾记得柳师说过不要对他们失望,因为血浓于水......

他都照做了,也坚持了。

可如今呢?

少年觉得胸口堵得更加厉害,可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做不了。

自嘲勾了勾嘴角,他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等了数天了,还不出来吗?”微微犹豫,少年轻声道。

“殿下果然还是来了。”几息后,低矮院墙那头传出淡漠声音,紧接着一灰色长衫中年翻墙而出。

然而奇怪的是,即使中年人出了院落,仍给人隐身于阴影之中的感觉。

“天影?”少年淡淡扫了眼中年人,平静问。

“三年了,殿下竟一点未变。”中年却未回答,淡漠感慨道。

少年微微勾唇,“可我今日来不全是因为这儿之事,就像他这般做也不全是因我,不是吗?”

中年人默然。

少年也不再理会中年人,转身往院落中走去。

中年人突然郑重道:“殿下,您该回去了!”

“回去?”少年嗤笑了声,却头也没回,“我现在应该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试试。”

中年人再次默然。

不仅是因为不敢,还是因为不能。

这个孩子,他不想的事,谁也强求不了。

以往如此,现在亦然。

推开院门,入眼是最平凡普通的乡野小院布置,简简单单到略显简陋的地步,虽已数日无人收拾仍整整齐齐。

少年微微转头,“先天?这或许是最潦倒的先天境了。”

中年人更加默然。

因为心中有愧。

少年轻声道:“一点情面也没留吗?”

中年人低头不语。

“呵!”少年笑着摇摇头,“他说得对,我的确太天真了,皇家......从来是不近人情的。”

“殿下!”中年人皱起眉头,冷道。

“难道不是?”少年看了他一眼,丝毫不在意,又负手看向寂静简陋的院落,“所以,剩下的十五家还剩几家?”

中年人再次默然。

少年也不在意,平静道:“他欲打破三足鼎立格局,我可以不管,前提是,我从来不是个省心的棋子。”

“属下会传达。”中年人木然道。

“嗯!”少年淡淡点头,“那就说目的吧,除了我说过的。”

中年人有些哑口无言,因为少年都已经说完了。

第113章 偶遇怪老人

目送中年人离开,少年低敛下眼睑,望着伞外的细密雨丝微微失神。

或许百般纠结不如故作糊涂,便如这伞外的朦胧细雨,模模糊糊,谁还能看清楚雨中到底多少杂乱污秽呢?

所以,没必要说得那般清楚,不是吗?

只是有些事,他没办法糊涂。

因为早已清楚,他反而不愿自那些人口中听到。

至少如此,他还可以假装不知道。

即使他自己亲手揭开那些血淋淋的伤疤,也能自我安慰是自己多想了。

院落中依旧寂静得压抑,伞外的雨依旧细细密密,似乎朦胧了天地,似乎氤氲了时间,轻轻柔柔铺洒在素雅的月白色伞面,朦胧了其上的山水诗画,也氤氲了院落中天真却不再天真的痴人。

......

于逸一伙人还在沿萧风预定的路线兜兜转转,与萧风几乎同时出发的许天望六人便已到了临澧县。

临澧县一出名在经济繁荣,二出名在卧虎藏龙。

对于前一条许天望一点也不感兴趣,但对于后一条,许天望可以说是‘思慕’已久,特别是临澧县那个出了名的古怪顽劣老前辈。

毕竟以他如今的身份势力,想找个打架的还真不好找。

于是,许天望便连堂堂黑龙王的架子也没摆,与五个属下勾肩搭背就进了城池。

还好脾气地让守城的将士检查了番。

只是不知道老前辈是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是运气实在太好,十多年来风雨无阻的老前辈今日竟好巧不巧地没来蹲守城门。

为此,许天望还怕老前辈睡过了头儿好脾气地站在城门前多等了他一会儿,就怕自己错过了。

可老前辈愣是连个影子也没露出来。

这让许天望甚是失望,暗自生了一会儿闷气,连带着初入临澧县的好心情也无影无踪了。

可他哪里知道,在他于城门前的枯等时,有个刚要出城的老乞丐见势不妙就躲到了一边,然后等他一走,立即撒腿狂奔。

自从上次招惹了个黑衣少年后,这个老前辈可是又滑溜了不止一点,只要一看有那么两下子,不论打不打得过,先溜了再说。

毕竟他可没有第二个打狗棒了。

这就是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何事快说,没事麻利滚蛋。”

刚进了客栈房间,椅子还没坐热,就有龙足前来,这让黑龙王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好。

“禀龙王,岭南七霸失手了。”莫名其妙被殃及池鱼的黑衣青年战战兢兢道。

“真是群废物!”许天望微微皱眉,“活下来了几个?”

“无一活口。”

“挺好,正好省了佣金。”许天望淡淡自语,随即扫了黑衣青年一眼,“原因。”

“两个不知跟脚的后天上境出手,实力悬殊,不可力敌。”

“一伙的?”

“不知,十七八岁模样,但招式不像江湖诸派的路数。已派了人盯着。”

“呵!竟是两个愣头青。”许天望意味不明一笑,“那就是路见不平了。不过,愣头青也不是路见不平到黑龙窟头上的理由,这胆儿真不小......那就让瞿龙首派两个人教训顿,让他们长长眼力。”语气微微一顿,他补充道:“记得,是先礼后兵。”

“是!”

“还有吗?”许天望满意点点头,“老子现在心烦,窟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别说了,说说其他事。”

“......”黑衣青年默然,似乎除了窟里的事也没什么事可以说了吧。

“那就是没事了,滚吧。”许天望等了会儿见黑衣青年依旧默然,挥了挥手,随意道。

“是。”黑衣青年嘴角抽了抽,无奈一礼。

“对了,走的时候把宗凌叫来,我有事。”许天望想了想,嘴角微勾,再次出声道。

“是。”黑衣青年再次应道,随即转身离去。

身形似乎有些匆忙。

许天望自然能看出青年的异常,不过也不打算计较了。

因为他现在突然心情大好。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截了那少年的信鸽搞砸了,感觉似乎.....不错。好奇怪,他竟然一点也不心虚,反而有些窃喜,就好像......少年时恶作剧得逞了般。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呢,那他是不是该感激那两个少年呢?而且,好像自己又有理由在临澧县多待两天了。

......

刚收拾完了一群土匪,风晴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悠闲踱步。

人生之最快意事大概就是这般了吧。

至于土匪窝里的其他事,她才不管,反正有人收拾。

“喂,老头儿,你怎么还跟着?”风晴走了会儿,无意一回头就看到那个自己从一土匪堆里救出来的老人在不远处蹒跚而行,不由奇怪道。

“啊?顺路,顺路啊!”一身邋遢的古稀老人微微一怔,冲她遥遥招手道。

“哦。”风晴点点头,也没多想,转头继续赶路。

半个时辰后,风晴再次无意回头,那老人还在不远处,而且距离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老人家还在啊?”风晴下意识道。

“嗯,顺路。”老人遥遥憨笑道。

“哦。”风晴半信半疑,转身继续赶路。

然而,又过半个时辰,风晴第三次回头,那老人仍在。

风晴额间生出些许细汗。一个时辰疾行,普通人即使青壮之年也不一定有这体力,更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古稀老人。

她突然想起她收拾那些土匪时他们不可思议的眼神,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际,低喃道:“老娘这不是白日见鬼了吧?”

“小姑娘,你走慢点,老人家有点吃不消了。”正在这时,那老人气喘吁吁出声道。

“咳咳。”风晴被吓了一哆嗦,干咳了两声,“老人家还在啊?”她干巴巴道。

“顺路,顺路!”老人呵呵一笑,招手道。

“这样啊,”风晴干笑了两声,“那个,对了,本姑娘突然想起来有急事,您老人家不急,可以慢慢走,本姑娘就先走了。”说话间,她已运转真气,施展轻功疾行而去。

这荒山野岭的,鬼知道她遇到了个什么东西,连公子那般神仙人物都有,遇到个鬼好像也有可能。

“嗳,走慢点,小姑娘一个,火急火燎啥?”老人见状,在后面连忙喊。

第114章 眼眸弯弯,好似月牙儿

或许是这十几日的阳光明媚彻底耗尽了老天爷的耐心,一场春雨后,天气便彻底阴晴不定了。

一连数天的时断时续细雨及整日里时阴时晴的天气,不仅让在官道上疾行的无数人心生烦躁,也让在天上飞了数日的小少年觉得哪儿都潮兮兮的,难过不已。

不过,好在三日日夜兼程,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临澧县区境内,虽还要徒步两日,倒也再没必要整日泡在潮湿的雾气里了。

虽是疲累了点,可这三日时间少年却是又想通了不少事,搁置了不少事,也深埋了不少事。

这些都让萧风大大舒了口气。

找了个偏僻山林降落,萧风在同翎雕告别后,便自个儿踏上了前往临澧县的路途。

要说临澧县,在溪风这一百零八县区中也算几个例外之一。

喧哗热闹倒是其次,鱼龙混杂也姑且不提,仅仅看历史上,能在百余年前硬生生逼得皇都那边破例将县府移去了江西城就足够让人说道说道了。

临澧县经济中心在临澧县城,政治中心却是江西城,而且两城相隔了不止一点,用分居两头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也是逼不得已。

毕竟临澧县里驻了个丐帮,家大业大,打不得骂不得,稍微伸伸胳膊都要小心翼翼的,还管什么管?

憋屈不憋屈?

看如今,仅仅一个临澧县城丞都沦落到谁倒霉谁去当的地步了,若县府还居于此处,估计不是县衙府衙,而是摆设了。

在溪风版图上,一般都是以县区之名为中枢城之名。这不能说是草率,只是太过尊重先祖了。

数千年战火纷飞,却只用了不足十年让整个世俗界由混乱到井然有序,其中的难度自然可想而知。

当初,三方势力的注意力都放了世俗界七大州的分割与秩序制定之上了,对于各城池的名称这些小细节不是没人人注意,而是为了方便记忆与管理,各方圣祖们都没按选定的中枢城之名称呼,而是直接以县区名相称,如此一来,考虑到圣祖们的金口玉言,史官们倒不好在史书上记下之前名称,便索性这般定下了。

这才有今日的重名。

只是转眼千年,谁又会料到临澧县区内会有这种复杂局面,如此一迁移,临澧县倒显得有些突兀了。

当然,千年前的草草建国,留下的隐患又何止只是类似临澧县的这种在掌权者眼中连鸡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事。

帝国,江湖,神秘宗门之间表面的互不干涉,积累了千年的矛盾与冲突,压抑了太久,当真正爆发之时,或许世俗界经历的是比之千年前还要残酷混乱的局面。

不过,如今临澧县的复杂局面也算不得一枝独秀,毕竟江湖上喜欢亲民的势力可不止一个。

最典型的就是郦州四平郡的唐门了。

不仅喜欢与老百姓们混在一起,还挺喜欢做生意,你管不管?

当然,也不是每个江湖势力亲民的县区都这般尴尬。

便拿安阳县来说,位于三大帝国交界处,虽军队多了些,不过多驻于远离城池之地,地方官员又不必管,江湖人也都相安无事,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地儿,官员们去了那儿虽没什么大前途,却是最潇洒自在。

不过前提是身体要好,否则光三年一述职就要去了半条命。毕竟皇城那边可不会给你半年时间让你慢悠悠驾马车来述职。一月时间,外加去时御赐的一匹能日行数千里的好马,你自己看着办。

这年头,文官里可没多少既逍遥自在又能手掌实权的好差事。

在萧风终于脚踏实地时,按萧风预定路线兜兜转转的于逸四人已成功抵达了临澧县。

只是让四人意外的是,还没入城门,四人就碰上了找他们的,还是个熟人。

脸拉得老长。

李宗凌是真搞不懂自家龙王的心思。

虽说那个白衣小少年三年前协助黑龙窟处理了老龙王逝去后的那些个烂摊子,龙王算是欠了他们个大人情,可以礼相待归以礼相待,自己好歹也是后天上境的才俊英杰,虽然比之飘缈六使差了些,放在哪儿却也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让自己没日没夜地在城门蹲守,这算怎么回事?是不是礼遇得过了头?

况且这几年自家龙王因那少年明里暗里可是动用了黑龙窟的不少人力物力,再加上因那少年的数次破例,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可黑龙窟可是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地方,这人情应该差不多还上了吧,龙王还想干嘛?

要说若是个女子还没什么,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点属下们都好理解,可人家就是个十岁多点的半大孩子,最重要的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家可是一点也不待见自己一伙人,这般又算怎么回事?

当然郁闷归郁闷,作为黑龙窟里土生土长的,等级制度森严,他还没有胆子去质疑高高在上的龙王。

即使这个龙王这几年似乎越来越没架子了。

而当听于逸说了那个白衣小少年还没来时,李宗凌的脸瞬间就拉得更长了。

自家龙王可是让自己来等那少年的,如今马车是等来了,人却没来,自己岂不是还要等?

皱着眉头略略思量,李宗凌倒是没敢忤逆许天望的命令,而是径直将许天望的住处告知了四人。

态度一如初见时的淡漠。

至于李宗凌,他还要在城门前枯等。

于逸四人自然不清楚李宗凌的复杂心绪,对于不久前才分别的许天望的突然有请虽心有疑窦,倒也没拒绝,同李宗凌打了声招呼便驾马车入了城。

毕竟都是熟人,也不怕被算计了,再者,正好省了再寻歇脚之地,不去白不去。

......

林间草木幽幽,虽只是浅浅嫩绿,却甚是清幽。

一白色流影在树林间倏忽而过,带起林间疾风阵阵。

“咕咕——”

一只白鸽不知从何处飞来,开始追赶林间的白影。

“停!”

紧接着,林间回荡起如玉石敲击般清脆的少年嗓音,甚是悦耳。

白影陡然停下,带起尘土弥漫。

“咳咳——”烟尘弥漫间,一身着白衣的小少年掩口轻咳着现出身形来,气质不似之前的飘缈,反而有些清冷,眉心一朵银色雪莲甚是惹眼。

抬袖挥去四周的烟尘,少年跳下虎背,有些懊恼地戳了戳身下的白虎,“你啊,一点都不乖!”

然后,白虎竟委屈地匍匐下身子,低低呜咽了起来,一点身为百兽之王的傲气都没了。

少年无奈笑笑。

只这几个呼吸的时间,白鸽便停到了少年肩头,见少年不搭理自己,便拿小脑袋蹭了蹭少年衣衫。

少年微微侧头,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小白鸽的脑袋,“小家伙,又要调皮,是不是?”

白鸽也歪着脑袋瞅少年,咕咕低叫了两声,紧接着又像泄了气,索性就将脑袋埋在翅膀底下打起了盹儿。

少年笑得愈发开怀。

生来通灵的少年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间似乎大自然的精灵,比之在红尘中的勾心斗角其实更加如鱼得水。

轻柔自白鸽腿上取下纸条,少年随意摊开扫了两眼。

然后,他似乎知道了什么好玩的事,笑眯起了眼。

眼眸弯弯,好似月牙儿。

第115章 夜寒辰的野心

虽然白鸽传来的消息只是些跟那几个年轻人有关的小事,萧风仍很认真地想了想,并将之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对于选出来的那几人向来上心,这两年多几人闯荡江湖看似顺风顺水,实则是暗地里不知少年为他们解决了多少麻烦。

毕竟飘缈楼的横空出世,好奇之人可不止一个两个,自然也不乏想从六个年轻人身上找到线索的,或明里暗里或背地里耍些小手段,若任由着几人在外不闻不问,早就不知什么时候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当然,对于少年的些许安排,六人也不是没有察觉,不过有心思灵活的,也有无所谓的,倒是谁都不在意。

至于唯一一个近日调皮了下耍了点小聪明的,已经被困在北仓原一个冬季了,而且萧风还打算让他再多吃点苦头,好长长记性。

反正不会有什么危险,自己惹下的麻烦,既然当初想着自己解决,那萧风就成全一下,让他自己先解决着好了。

手微微一抖将信条震成粉末,萧风翻身上了白虎之背,随即微微歪头抬了抬左肩,“怎么,还不走?”

“咕咕——”肩头的白鸽低低鸣叫了几声,脑袋却始终埋在翅膀下。

萧风觉得好笑,不过也是无可奈何,也不再理会它。反正过会儿它饿了会自己离开。

正准备继续赶路,林间忽传来异常风声。

萧风微微蹙眉。

虽相隔甚远,萧风凝神听了一小会儿仍听出来些虚实来,不由微微挑眉,“三个后天巅峰追杀一个后天九重......不对,后面还有人,有那么点意思。”

“也罢,反正也准备歇脚了,既然遇上了,算你运气好。”略略犹豫,萧风微微勾起嘴角,“不过我可不是大侠,帮人也要先看人值不值得我帮。”

眼眸在林间微微一扫,萧风抬手拍了拍白虎脑袋。

随即,白虎化作一抹白影往林间而去。

不多时,林间有细微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急促而凌乱。

夜寒辰怎么也没料到他们竟这般大胆,自己此次外出可是替父王办事,他们竟还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派来追杀自己。

到底是大意了。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到底是有所顾忌的,并未派出手底下的那几个先天追杀,否则自己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感受着力量的渐渐流失,夜寒辰眉头紧紧皱起。

身后之人一直紧追不舍,虽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追上,可自己受了重伤,拖延的时间越久结果恐怕会越糟糕,更何况后面还有高手追来,既免不了是一场恶战,不如趁如今尚有一战之力拼死一搏,也好过到最后束手待毙。

正在夜寒辰一筹莫展时,林间忽有白影一闪而过。

夜寒辰眸子微微一亮,想也不想,转了个方向便紧追白影而去。

不多时,白影似乎也意识到了夜寒辰在追它,速度微微放缓,是个浑身雪白的白虎。

背上坐了个看身形也就十岁左右的白衣小少年。

夜寒辰身形微微一滞。

本以为是高手路过,却不想竟是个弱不禁风的孩子。

与此同时,一柄泛着幽光的寒剑自身后凶猛刺来。

夜寒辰身子微微一偏,险险躲过袭来一剑。

紧接着,又有两剑同时袭来。

夜寒辰再次险险避开。

只是剧烈地闪避终究牵扯了之前的伤口,夜寒辰的脸色不由又白了数分。

微微咬牙,夜寒辰也不再犹豫,身形陡然加速,径直便往白虎方向而去。既是活物,想来应该能阻身后之剑一阻,正好为自己赢得一喘息之机。

危难关头,他也不再顾及那一虎一人的生死了,即使与那一人一虎只是萍水相逢。

白虎背上的少年见此,眉头微不可察皱了下,随即轻轻拍了拍白虎脑袋。

白虎速度再次加快。

此人或许可救,但萧风不喜与之相交,故不会正面出手。

夜寒辰见状眉头大皱。

眼见白虎愈行愈远,他心中不由焦急,突然扯下腰间幽蓝色玉佩,一把掷了过去,朗声道:“少年,你若帮忙,此物便是你的了。”

身后三人皆面色微变。

萧风原本并未打算接,毕竟玉佩来势这般凶猛,可不是让自己接的。

可当玉佩自眼前一闪而过时,萧风却忽而改变了注意。

自白虎上飞身跃起,萧风探手抓住玉佩,一个漂亮空翻稳稳落地,随后又将玉佩随手掷了回去。

看也未多看一眼。

夜寒辰几人心中皆是一惊。

谁都不曾料到白虎上的小少年竟是习武之人。

只是这转瞬间,玉佩自夜寒辰面前一掠而过,径直打在最前方蒙面人胸口,玉佩方向也微微偏转,又依次打在了剩余两人胸口。

三人先后倒飞而出,随即身子僵住,再也动弹不得。

夜寒辰却没看三人,而是看向了萧风,神色也彻底变了。少年刚才一掷的角度力道之准之巧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看来自己是远远低估了面前的少年。

萧风也没看那三人,而是冷然看向夜寒辰。

第一次算计他可以不放在心上,可第二次却是真过分了,若非那玉佩所代表的意义让他不得不出手,他绝不会帮这男子分毫。

夜寒辰自然看出了萧风神色的不善,也能猜出萧风该是看穿了自己的算计,却故作不知,抱拳客气道:“多谢少侠出手,敢问少侠名讳,日后定会报答。”只是眼眸中多了抹惊艳与炽热。

萧风却没有同他客套寒暄的打算,见面前青年揣着明白装糊涂,便淡漠摆了摆手,“乡野之人,不欲与尔等过多牵扯,报答便不必了。”若是熟悉萧风的人必会知道少年是真生气。

夜寒辰礼貌微笑,“那......”

萧风却忽然眉头皱了下,语气更加淡漠,“在下还有事,就此告辞。”

话音刚落,也不等夜寒辰反应,萧风已翻身上了虎背。

随即,白虎一声长啸,化作一道白影往树林深处而去。

夜寒辰再次怔住,不想这少年竟一点也不通人情事故。

果然是世外之人。

不过,也幸好是世外之人。

他掩口轻咳了数声,突然又抬起左手,看着手中弹丸状的物什微微摇了摇头,惋惜道:“只是那般身手,终究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可惜了。”

身份尊贵如夜寒辰,手中岂会没有些保命的手段?

只是之前不值得拿出,刚才又没有把握罢了。

然后,他又似想到什么,低低笑了起来,“不过,那般风采的人儿,若是真能为我所用,此行似乎也不亏。”

第116章 孩子气

奔行片刻,白虎速度渐渐放缓,开始在林间懒懒散步,时不时呜咽两声。

虎背上,无所事事的萧风也是懒懒的,却对白虎的呜咽闻若未闻。此时正双手枕于脑后,仰面看着头顶缓缓掠过的密密麻麻枝桠发呆。

“呜——”

无聊得发慌,白虎便用尾巴轻打了少年几下,自喉咙处发出低低呜声。

萧风收回思绪,坐起身子四下打量了番,伸手挠了挠白虎的大脑袋,笑眯眯道:“累了啊?那你就找个地方歇脚。”

白虎扬起脖颈蹭了蹭萧风的小手,又呜咽了两声。

萧风顺手扯了扯白虎耳朵,笑道,“竟撒娇?你到底是猫还是老虎啊?”

“嗷呜——”白虎仰头一声大吼。

林间一阵鸟兽四散。

“哎呀,吵死了!”萧风被虎啸震得头疼,想也不想一拳头就打了过去,“快点找地方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呜呜——”白虎立即低下脑袋,委委屈屈。

萧风觉得好玩,再次笑眯起了眼,心中的最后一口闷气也终于没了。

其实不久前的出手对萧风来说虽糟心,理智得讲,却算是小赚了一笔。

更准确地说,当那青年亮出了那块玉佩时,萧风便是稳赚了。

毕竟一位幽谷帝国的皇子偷偷摸摸地来溪风作客,光这条信息便足以让萧风猜到不少事了。

三大帝国中的那些老狐狸们,果然没一个是老实的。

不过,若不是不愿惹起太大风波,即使赚得再多些,萧风也不见得乐意掺和这件事儿。

毕竟今日所遇之事麻烦得很。

最直接的一点,那玉佩虽表明了那青年的身份,却也让萧风猝不及防下入了青年算计。

视而不见,以后免不了被一群人找;出手相助,不见得会好心有好报,倒是惹祸上身可能性更大些。

当真糟心得很。

而今日萧风能这般容易离开,也不是那青年出乎意料的真讲什么知恩图报,不过是那青年拿不准萧风的身手又身受了重伤而已。

只是被人惦记上是肯定的了。

好心没好报,萧风又怎么可能不心里有些发堵呢。

若是早知道那青年的身份,萧风才不会因心情不错就发这个善心呢。反正那家伙又死不了。

不过既然天不遂人愿,萧风也不会自寻烦恼。

毕竟这点小事还真不值得萧风烦恼。

只是孩子气是难免的。

......

“喂,你们快点!”

略显破败的官道上,一身白裙的清冷女子突然驻足,回头看向身后二人,皱起眉头冷声道。

“哎,就来,就来。”不远处,一清秀少年连忙高声回应,只是听语气有点有气无力。

“仙子姐姐,你慢点......我跟不上了,慢点行不行啊......”紧接着,清秀少年身后,另一个年纪较小些的光头少年可怜兮兮喊。

有点底气不足。

“麻烦!”清冷女子冷冷一哼,却不再理会二人。转回头又快走了两步,在一棵大树旁停下了脚步。

两个少年相互对视了眼,暗暗松了口气。

两日相处,这两个少年也算了解了冷霜寒的脾气,看似清冷淡漠,其实挺好说话的。

不过如果不是怕两人再迷路,两人其实更乐意自个儿走自个儿的。

两人到底是有点怕这个过分清冷的女子的。

一屁股坐在大树树根上,两个少年狠狠喘了两口气,这才有闲工夫四下打量。

清秀少年四下看了看,随即略显疑惑地皱起眉头,犹豫了下抬头看着静默不语的清冷女子,“冷姑娘,你确定这是前往郦州的官道,可为何一路走来不见一家商队或村镇呢?”

女子微微皱眉,不知是不满少年的多话还是不满少年的见识浅薄,不过仍认真解释,“郦蜀自古便是混乱之地,特别是与益州接壤的州界之地更是匪寇成群,所以虽设有官道,在这段路程商队却一般不依官道而行,而是另辟一路,村镇也一般没有。”

清秀少年了然点头,难怪这边官道这般破败。然后他又有些感慨,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像这些小细节便不是师傅那些书库中能记载的。

女子自然不会在意清秀少年的想法,也不再理会两个少年,转头看向前方。

然后她似想到了什么,淡漠清冷的面容上突然挂起一抹浅笑,似冷雪消融,美得令人神往。

......

风吹碧湖,有水草浮摇,荡起圈圈涟漪,衬得湖水翡翠之色,遥遥看去,浅浅深深,一望无际。

万毒岛虽是危险,其景却是极美的。

一身着浅绿色罗裙的小少女端坐在松软的湖畔,单手托腮看着湖面如镜怔怔出神。

“婉丫头,思春呢?”身后突然传来老人略带笑意的调侃。

小少女猛地回神,随即一下子涨红了小脸,转头嗔怪道:“三爷爷,又胡说八道!”

“不是啊?”老人呵呵一笑,自语道:“不是就算了,那你三爷爷就不说了,省得让你多想。”

“说什么?”小少女怔了怔,奇怪道。

“哦,也没什么,就是不是再有半个月就是你大爷爷的八十大寿,爷爷估摸着那小家伙会来啊。”老人漫不经心回答,随即又一下子反应过来,“哎呀,都说了不说了怎么就又说了呢,看我这张嘴,就是管不住自己。”

“真的?”小少女却微微一呆,随即一脸惊喜,三步并两步便到了老人跟前,抓住老人衣袖“三爷爷,你说他会来?他真会来......”

“呵呵——”老人轻抚长须,笑而不语。

“说嘛,说嘛,好爷爷~”小少女开始使劲摇老人的袖子,撒娇道。

“哎呦,别摇,别摇,你三爷爷一把年纪了,可经不住你这丫头折腾。”老人连忙抓住小少女。

“那您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小少女仰着小脸,大眼睛眨啊眨,一脸希冀。

“应该是会来的。”老人笑呵呵道。

“应该?”小少女却一下子皱起了眉头,紧接着小嘴一撇便泄了气,“三爷爷又唬婉儿玩。”

“你看,你看,还说不是思春呢,这小嘴都能挂茶壶了。”老人刮了下少女鼻梁,调笑道。

“哼,三爷爷最坏了,以后都不来了。”小少女皱起小脸,冲老人娇哼了声,赌气道。

说着便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小船。

“哟,生气了,这么不禁闹?那寿宴后的群英会爷爷可不带你了。”

“不带就不带,”小少女嘟着嘴,头也不回。

“那群龙盛宴也不带你了。”

“一群老家伙,不稀罕!”小少女气哼哼道,“再说,你也去不了。”

老人也不尴尬,继续道:“那群龙盛会你也不去了?”

小少女脚步微微一顿,转头大叫,“我让爹带我,不稀罕你。”

说着生怕自己反悔,拔腿就跑。

老人也不再出声,看着小少女跳上小船,架船远去,抚须大笑。

笑声回荡在宁静湖面,遥遥闯荡......

第117章 初至临澧县

一日后,骑虎而行的少年终于按计划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临澧县。

这让少年甚是开怀。

至于,跟了少年两天的白色大虎则被少年赶回了山林,走的时候委委屈屈的。

晚霞漫天,层次分明的火烧云烧红了大半天际,又有城门附近的熙熙攘攘,衬着雄伟的城池说不出的宏伟壮丽。

小小少年静立城前,看着面前的恢弘壮景不禁微微浅笑。

这几年游历虽看了无数景致,每当遇到一处不同的风景,无论好坏异同,少年都不曾漠然,都能找到趣味,也还是会不自觉开怀。

随即他又想到了其他,忽然微微蹙起了眉头,抬手摸了摸眉心,有些苦恼。

虽然眉心的银色雪莲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可他清楚,如今与之前情况完全不同。

上一次的出现是因为自己要渡天魔炼心劫,要开辟神识,而且仅仅出现了三日便自个儿不见了。

而这次若他猜的没错,应该是因为老和尚的算计,或许还与自己近日的心绪不定有些关系。而且,如今已过了七日,眉心的雪莲仍没有半分消失的迹象。

难道就这么长在这儿了?

虽不清楚这印记代表了什么,可既然那天老和尚想看,少年便能凭直觉猜到它定会招来很多麻烦。

于叔那边还好说,毕竟以前出现过,不用过多解释。

但慕雪派一直以雪女为尊,又居于大雪山中,见惯了雪莲,估计会多想了。不过这虽麻烦,却还不值得自己太放在心上。

可日后自己还要去不少地方,而无论临澧县还是青云之行抑或是其他地方,以后的一路游历遇到的奇奇怪怪的人定不会少了,有眉心这印记在......对他们来说或许自己要比黑暗里的灯笼还要显眼吧。

那可真是麻烦得很了。

自己早些时候拒绝老和尚的邀请函,便是不想进入那些人的视线,如今这般,岂不是不想被那些人注意也要被注意了。

苦恼叹了口气,少年放下手,初至临澧县的好心情也消失了大半。

他一直就搞不懂自己为何这么古怪,如今就更搞不懂了。

记得幼年时还曾因自己的与众不同偷偷窃喜过,可如今......真是讥嘲,随着看到的越多,知道的越来越多,竟然不懂自己当初怎么想的,又自豪些什么,只是个普通人多好。

想到前年遇到的那个只是好奇多看了自己两眼,便七窍流血,变得疯疯癫癫了的占卜师,少年不由眉头皱得愈紧,似乎从那时起就开始刻意回避这些了。

只是现在,看样子似乎再也没办法逃避了。

想到这儿,少年复杂勾了勾嘴角。

难怪书中常说世事无常。

也不再纠结,少年抬步往城门方向而去。

无意间瞥见一灰色身影一掠而过,少年脚步微顿,忽然转了个方向朝灰影方向追去。

迟早要去找他,既然碰巧遇上了,便先去谈些正事,省了明天再去寻人。

至于入城,他还不急。

与此同时,策马疾行了半个多月的倒霉青年也到了临澧县,一脸风尘。

无意看到前方一闪而过的白色背影,林浩然怔了怔,“咦,那个背影怎么这么熟悉?好像......是公子啊。”

然后他又猛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脑袋,“看错了,一定是看错了。公子气质向来飘缈,怎么可能让我一眼就看到。”

“哎呀,这几天找公子都快找出病来了,看谁都像公子了。”林浩然突然抓狂般挠头,又一脸苦笑,“公子啊,哪有您这么做公子的,耍着我们玩儿,也太不厚道了吧。”

微微摇头,林浩然也不再多想了,翻身下马,牵马走入了临澧县城。如果这次还没找对地方,他就继续乖乖闯荡江湖。

不过这次亏可是要记下了,下次必须让公子补偿。

否则就赖着不走了。

......

在城墙之上,满身灰尘,一脸胡渣的青年已彻底麻木了,目光呆滞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手还不停地在墙上比比画画。

至于他到底画的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无法无天到大,李宗凌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憋屈的事儿。

没日没夜守城门也就罢了,竟然还不让洗漱,不让休息,不让人替他。

他何时吃过这种苦?

可算清楚那些死士有多可怜了。

要不是龙王亲口说的,他都怀疑是那四个家伙在故意整他,以致于现在每次看到那四个一同来的青年前来送饭,李宗凌心里就忍不住堵得慌。

特别是偶尔看到他们一脸幸灾乐祸时,李宗凌就忍不住怀念在黑龙窟的日子。

敢对小爷露出这个表情,不打死你丫的。

不过现在的他是真没有那精气神去打人了。

如果不是确定近日自己没触过龙王的眉头,李宗凌都怀疑龙王是不是在故意给自己穿小鞋了。

不过龙王到底是龙王,他也不敢太多想。

尽量不低头看自己的一身狼狈,李宗凌目光放空半刻,终于没忍住又低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即他一捂脑门,唉声叹气。

小祖宗啊,你怎么还没来啊?

能将原本那么冷肃的个人逼得这般凄惨,便足可以看出李宗凌现在有多崩溃了。

五日风餐露宿,特别是吃喝拉撒都在这片地儿,他现在已经脏到连自己都嫌弃自己了。

......

萧风跟随灰影疾行入了城池不远处的树林,可是并未过多长时间,前方便不见了那道灰影。

萧风微微勾起嘴角,倒是一点不急,只四下打量着继续前行。

“嗖!”

林间突然一枯枝朝萧风面门急掠而来。

萧风脚尖微旋,轻巧避开。

与此同时,旁边一只枯槁的大手突然冒出,向萧风腰际抓去。

萧风面色平静,伸手便打了过去。

那只大手与萧风对了一掌,方向微微一转,抓向萧风肩头,另一只大手再次向萧风腰间抓去。

萧风见状,一只手挡向抓向肩头的大手,另一只手则直接抽出腰间碧箫向老乞丐手腕打去。

老乞丐暂避锋芒,手腕微转,避开袭来碧箫,转个弯儿再次向萧风抓去。

......

如此这般数招,两人竟是不分胜负。

眼见手上占不到什么便宜,老乞丐也没有什么爱护小辈的意思,抬腿便踢向了萧风膝盖。

萧风面色依旧不见慌乱,手上格挡不停,脚上功夫也没耽误,与老乞丐正面对了几招。

防守得倒是密不通风。

又交手数十招,萧风终于找到了个机会制住了老乞丐的双手。

然而,下一刻却见老乞丐的手臂突然像没了骨头般直接缠在了萧风手臂上。

萧风眉头一皱,身子忽然一矮一转,便进了老乞丐怀里,随即手臂微折,双足微微一跺地面,自老乞丐身前与自己手臂间穿过,双足在老乞丐手臂处微微一点,轻巧而迅速地挣脱了老乞丐的束缚。

“反应这么快?”老乞丐诧异了下,却伫立原地,没继续动手。

萧风微微浅笑,“再来?”

“不打了,不打了。小家伙反应得太快,没意思。”老乞丐撇了撇嘴,摆手道

“哦。”萧风浅笑应了声,忽然躬身一礼,“那便多谢前辈相让了。”

第118章 林间一老一少

萧风所言虽像客套寒暄,其实真的是字面意思。

因为老乞丐是真给了萧风个人情。

之前两人交手若外人看来好像两人都没留什么余地,实则却是双方谁也没用太大力气。

只是单纯的见招拆招,比拼的也不过是眼力与武功根底。

看着惊险,其实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真的只是切磋而已。

既便是真有一方不敌,也不会太过难看了。

可以说,双方都留足了情面,也都退了一步。

毕竟切磋者,谁又愿意只出招不出力呢?

这就好像有力却不能使,多不痛快!

不过这虽是两方都承情了的事,也或许有老乞丐性子谨慎,不愿在萧风面前暴露太多的成分,可萧风近日身子不佳是事实,他既承了这份情,先不论老乞丐是怎么想的,他自己便不能假装不知道。

毕竟今日事若不挑明了说,以后这就真是份人情。

即使不知道也是要还的!

而且并不需要讲什么道理。

有些人情世故是容不得半点马虎的。

就像桃苑居中萧风的数次留手,在镇江城中与老和尚讨要人情,不久前放任老和尚算计自己却无动于衷,也都是这个理儿。

只是三者不同在于乔娘不曾在意萧风的人情,所以才会有后面萧风毫无情面的教训,双方谁也不好看;老和尚知晓这些,所以即使他的目的不是萧风说的普渡众生仍心甘情愿地吃了那个哑巴亏;至于最后一个,虽然现在双方谁也没必要在意,但若萧风真放任了这份人情,以后若真有人再对那些事儿计较,可能便不是被算计一下那么简单了。

这与对弈一个道理。

有时输赢并不在大局,往往却是那些细枝末节起了最关键的作用。

只是老乞丐却没有受萧风之礼的意思,忙不迭侧身避开,摆手道:“你可别给老人家施礼,老人家吃不消的。”

萧风站直身子,眨了眨眼。

老乞丐无奈抬手点了点萧风,“你想的都没错也有点错,总之呢,就是现在千万别同老人家客气......以后呢,也尽量别客气。”

萧风又眨了眨眼,有点没听明白。

老乞丐却不想解释,转移话题道:“小家伙,你手中的长箫哪儿来的?”

“故人相赠。”萧风微微犹豫,回答道。他自然注意到了老乞丐一开始的目标便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碧箫。

“故人......”老乞丐面色微僵。

萧风补充道:“跟随晚辈已有近十年了。”

老乞丐似乎是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额间并不存在的冷汗,嘀咕道,“吓死老人家了,我还以为已经被做成箫了呢。”

“打狗棒与我这箫当真是同一材质?”萧风试探性问。

“一种东西,当然都一样了。”老乞丐随意道,又微微一呆,“你见过?”

“见过。”萧风认真点头,“恰巧在晚辈这儿,只是没带来。”

老乞丐立即苦了脸,“小家伙,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

萧风不慌不忙解释,“既是前辈之物,晚辈自然不会占着不给,此次也并非想勒索前辈,而是真不方便带在身上。”

“那就行,那就行。”老乞丐又松了口气,立即眉开眼笑,“那你可别忘了还我。”

萧风点了点头,“前辈放心。”

老乞丐就真放下了心来,随即又有点奇怪,“哎?那小家伙你追老人家干嘛?老人家可没惹你。”

萧风礼貌道:“自然是有事的,而且晚辈想来前辈应该是愿意听听的。”

老乞丐略略好奇,“那就说说?”

萧风点点头,“一是替十几日前一位友人的莽撞行为向您道歉,二是想问前辈几个问题,就是不知前辈可否介意?”

老乞丐笑呵呵摆手,“不介意不介意,小家伙随意问,老人家看情况回答,怎么样?”

萧风微微点头,将碧箫拿在手中细细打量,“晚辈对手中箫材质甚是好奇,前辈见多识广,可知是什么植株,又从哪儿能寻到?”

“啊?这个啊,好像是重阳台吧。”老乞丐眨眨眼,漫不经心道。

“可晚辈去过。”萧风礼貌微笑。

“这个......哦,老人家记错了,应该是......”

“黑暗峡谷,晚辈也去过。”萧风继续微笑,善解人意道,“打狗棒即是丐帮圣物,想来来历有些忌讳,前辈若真不方便说,可以不说的,晚辈不会强求。”

“哦。”老乞丐尴尬挠了挠脸,随即就真默然不语了。

萧风也不在意,“那晚辈就斗胆再问一事,若一人掉入水井,前辈救不救?”

老乞丐怔了下,想了想,迟疑道:“这个啊......老人家就不骗你了,要是我啊,不一定救,也不一定不救,要先看值不值吧。”

“即使是相识之人?”萧风眨眨眼,道。

“嗯。”老乞丐抬手挠了挠后背,随意道,“世上人那么多,若见一个苦难人就要救一个,多亏,是吧?至于熟人......擦肩而过能算熟人,萍水相逢也是熟人,知己算熟人,老友也算熟人,仇人算熟人,恩人也算熟人......熟人和陌生人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吧,救怎么救得过来呢,倒不如不救,不如凭买卖来救,对吧?”

完全不合逻辑的一通言论。

萧风却微微浅笑,“前辈乃豁达之人。”

语气微微一顿,他补充道:“同时也是一位精明的买卖人。”

老乞丐呵呵一笑,却什么也没说。

萧风平静继续道,“巧了,晚辈这儿正好有笔买卖,不大也不小,就是不知前辈感不感兴趣?”

老乞丐扑腾了几下自己的邋遢衣衫,抖起尘土飞扬,“那就再说说?”

......

一刻钟后,一老一少已是相谈甚欢,并排着向树林外走去。

只是,只要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萧风的脚步总比老乞丐落后半步。

不是尊卑,而仅仅出于对长者的尊重。

与少年的一声前辈同意。

“既事已定下,晚辈便不浪费前辈时间了,只是明日的叨唠,前辈莫要厌烦才好。”出了树林,萧风冲老乞丐微微浅笑,抱拳道。

既然谈完了正事,萧风也不打算再同老乞丐客套含蓄,反正两人谁也不喜。

“老人家一言,驷马难追。”老乞丐一拍胸脯,带去灰尘弥漫,嬉笑道,“就是希望你说的那几个小家伙不会哭鼻子。”

“前辈尽管出手就是,即使断胳膊短腿他们也不会有怨言的。”萧风不动声色退了两步,保证道。

“那就行,”老乞丐呵呵一笑,“好久没折磨年轻人了,这次正好过过瘾。”

萧风只当没听见,“既如此,晚辈就斗胆先行一步了。”

老乞丐似乎没听见,依旧自顾自喃喃自语。

萧风也不在意,说了声告辞后便径直转身,大步离去。

然而,刚走了十几步,萧风脚步明显一滞,头也没回道,“多谢前辈提醒,晚辈会考虑的。”

说完再次大步而去。

老乞丐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嬉笑的神色渐渐收敛,微微摇了摇头。

连体质觉醒都快压制不住了,却还不愿突破先天,应该说聪明呢还是愚笨呢?只是命运终究是命运,如今的坚持都抵不过造化弄人,到了最后不还是免不了一场空?既注定一切成空,如今又何苦还要执着呢?不过是多吃点苦头而已。

第119章 指点

萧风自然不清楚老乞丐心中的想法,不过即使知道了他也只会无所谓一笑。

有些人连亲疏情义都可看淡,有些坚持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没什么意义的。

但萧风不是世外人,做不到对一切都漠然视之,所以即使明知最后或许不过一场空梦,他也甘愿用一生所有换这大梦一场。

只求余生心静心安。

......

虽然萧风一直强调让那几个家伙不要翻墙,其实萧风对翻墙也是‘情有独钟’,只是不同的是,那几个家伙喜欢翻院墙,萧风却更喜欢翻城墙。

所以即使萧风入了城,在城门口苦等的青年仍在苦苦傻等,丝毫不知情。

不过好在萧风还要在城墙上找于逸留下的记号,从入城到发现李宗凌倒也没差多少时间。

当然,也亏得萧风的五感向来比一般人灵敏得多,所以虽没刻意去找,萧风仍注意到了李宗凌。

否则估计这倒霉青年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待得看清李宗凌当前的狼狈模样,萧风微微怔了怔,眨眨眼,随即哑然失笑。

好嘛,这黑龙王是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竟然让属下以苦肉来计向自己讨要好处。

不过那家伙身边的可用之人的确不多,再者人家都已经这般狼狈了......算了,他若没什么表示的确过不去。

略略想了想,萧风纵身上了城墙。

李宗凌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一求神拜佛自己要等的人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虽然只是在心里暗暗叫了声菩萨保佑。

不过这也太巧了吧。

使劲眨了眨眼,确定眼前的确不是什么幻觉后李宗凌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喜极而泣。

不过好歹是黑龙窟的好汉,李宗凌倒不至于真涕泪横流,心里喜极而泣,面上却只是略略激动,脱口叫了声“萧少!”

萧风微笑冲他点了点头,“怎么在这儿,有事?”

“是。”李宗凌立即反应过来,欣喜之下竟差点把龙王的嘱咐忘了,“龙王有事与萧少相商,望萧少赏光。”

“哦,”萧风平静应了句,忽然问,“你等了多久了?”

李宗凌微微一怔,默然不语。

萧风温和笑笑,“我就是随便问问,应该没什么忌讳吧?”

李宗凌奇怪看了眼萧风,这才回答,“五日。”

“五日?”萧风低声重复了句,随即再次道:“那你除了等我,可有做其他事?”

李宗凌再次一怔,“没有。”

“这是什么?”萧风也不在意,随意看了下四周,抬手指了指李宗凌面前的城墙。

李宗凌微微尴尬,那是他的鬼画符,打发时间用的。

萧风也没等李宗凌回答,自地上随手拿起一枯枝,在鬼画符上随意画了两笔,抬头看向李宗凌,“你看这是什么。”

李宗凌随意看了两眼,不由微微皱眉。

萧风又随手画了几笔,“那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李宗凌闻言再次看向自己的鬼画符,微微怔住。

萧风在李宗凌的鬼画符上又画了几笔,“那这又是什么呢?”

李宗凌神色懵懵懂懂,闻言再次看去。

随即彻底怔住。

萧风浅笑看了李宗凌一眼,“一刀一剑一轻功,那你想画的到底是哪个呢?”

李宗凌已经彻底迷糊了。自己就是无聊才圈圈线线,哪里要画剑法,又怎么可能会画刀法,还有轻功?

萧风收回视线,手中枯枝继续圈圈画画,“若是我呢,便将之直接谱成棋局,三者皆存却一目了然,多好!只是棋局该怎么谱这要看个人的底蕴,要懂得梳理脉络,否则谱出来也是一团糟,不如不谱。”

少年似乎是在自语,李宗凌却若有所思。

说话间,之前的一刀一剑一轻功便已现棋局中,似乎相同,又似乎不同。

萧风将枯枝丢到一边,拍了拍手随意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他揉了揉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道:“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有些小节还是注意点的好。”

李宗凌回过神来,面色再次尴尬。

萧风却不再看他,转身跳下了城墙。

李宗凌又探头看了几眼,赶紧追着少年背影下了城墙。

只是两人谁都不知道,两人离开不多时,有一位须发皆白的灰老文士不知从哪儿上了城墙,认真看了棋局几眼,拿起一旁的枯枝又认真添了两笔,随即将枯枝放回原地,满意点了点头。

第120章 驯马

萧风对身边人向来没什么约束,以致于即使是马也比普通马有脾气得多。

这不,看守马厩的小厮连将马厩转一个遍儿的时间还没有疾风便已自个儿偷溜出了马厩。

这让小厮瞪着拴马柱呆了半天,死活都没搞明白自己明明栓好了缰绳,为什么马还能自己溜了。

临澧县的街道向来热闹,江湖人,商贾,普通平民......各色行人来来往往,用人流如织来形容也不过分。

一声高亢马嘶突兀在街道上响起。

紧接着,街道上一阵喧哗骚乱。

“那里,在那里。”

“追,他娘的,敢踢小爷。”

“哎呦,我屁股到现在还疼。”

“谁家的畜生,力气真大,拉都拉不住。”

“性子是烈,不过是真好。”

“小爷要定了。”

“成精了吧,比那老前辈还滑溜。”

半路上突听一阵喧嚣,萧风与李宗凌不由对视一眼。

萧风无奈摊了摊手,随意道:“应该是找我的。”

李宗凌略略奇怪,却没多问。

说话间,马嘶声便到了跟前,紧接着人群一片吵嚷杂乱,一匹矫健白马便闯入了视线。

紧跟着的是一大群或跟在白马屁股后面狂追或飞檐走壁的青年。

显然,在临澧县这种江湖人齐聚之地,

一匹脱缰之马的出现不仅惊了无数行人,也引起了不少也想借此机会大显身手的热血青年。

只是看马儿上蹿下跳,左拐右拐,似乎并没让这些青年们占到半分便宜。

这也挺让人啧啧称奇的。

萧风微微摇了摇头。

并不需要萧风说话,白马便自觉地在萧风面前驻足,乖乖匍匐在地。

估计这匹马已经忘了自己是匹马的事实了。

身后跟着的数十个青年见白马停下脚步,先是一脸欣喜,待得看清白马面前有人时不由面色微凝。

他们本都打定了,若是谁降服了这匹马,这匹马便是谁的的打算了,竟不想白马竟自个儿找到了主人。

毕竟如此一匹烈马在市井间可不多见。

气氛沉默数息,一青衣青年突然踏前一步冲李宗凌冷声道:“我等追逐许久,阁下怎能在这儿坐收渔利?”

李宗凌微微一怔。

萧风却渐渐勾起了嘴角。

有人起了头,其余之人也开始出声。

“对,无主之物自然有能力者得之,阁下若这般轻易便收了这马,我等岂不很没面子?”

“就是,我们辛辛苦苦追了一路,岂能这般便宜了他人。”

“想要这马可以,拿出些本事来,若我们心服口服自然不会与阁下争。”

“说得对,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人。”

......

随十数人吵吵嚷嚷,李宗凌也反应了过来,不由面色古怪。平日里都是他勒索欺负别人,如今还是头一次遇到别人打他的主意,虽然是误会。

正欲出声,身旁的小少年突然扯了扯李宗凌的衣袖。

李宗凌微微皱眉,不过想到龙王的嘱咐只好矮下身子恭敬道:“萧少何事?”

萧风冲他温和笑笑,随即在其耳边低语了两句,只是说完之后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李宗凌面色更加古怪,忍不住看了眼萧风,这才点了点头。

紧接着,便见他站直身子,难得耐着性子朗声道:“既然诸位都不服,那我们便讲些公平,不若这般,此马性极烈,若谁能训服此马,马便归谁,如何?”

数十位青年微微一怔,随即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几个后天境的则挑衅互视一眼,显然皆成竹在胸。

李宗凌见状更不明白萧风何意,他可不信一畜生能敌得过数十个青年才俊,便又看了萧风一眼。

却见萧风正看着一众青年微微浅笑,只是笑容不同于平日的温和,反而有些意味深长。

半个时辰后,街道中央白马懒洋洋趴在地上,不时咧咧嘴打个响鼻,既滑稽又可笑。

可街道上无论围观的还是起哄的抑或之前打算驯马的却没一人能笑不出来。

因为此时街道旁已有十数个青年在地上打滚着呼痛不已,其中还包括两个后天境的才俊英杰。

数十位青年已无一人再敢上前驯马了。

萧风依旧一言不发,面色既无幸灾乐祸也没有担忧,平静得很。

一旁,李宗凌面色古怪看着萧风,这少年一定早就猜到了。

又过了片刻,萧风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冲李宗凌使了个眼色。

李宗凌微微一怔,有些迟疑。

萧风耸了耸肩,手指微微点了点白马。

李宗凌又犹豫了下,随即抬步往街道中央走去,心里其实忐忑得不行。实在是怕白马猝不及防下也给自己一蹄子。

只是让李宗凌意外的是,白马不仅没有一蹄子踢过来竟还主动亲近自己,他不由回头看了萧风一眼。

萧风冲他微笑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第121章 临澧聚首

街道上的热闹并不算小,未过多久便传遍了整个临澧县城,只是对于某些人来说传播的速度却稍微慢了些。

等萧天月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抄小路赶来时,街道上早已恢复了之前的人来人往。

别说满地打滚的青年了,连根马毛也看不到了。

这让几个家伙甚是失望,还相互埋怨了番。

没什么热闹可看,主要是没接到想接的人,几人都有些垂头丧气。

毕竟能让疾风这般兴奋的似乎就只有那人了吧。

不过当看到街角另一头走来的淡青色长衫青年时,几人却不由怔在了原地。

“林......林浩然?”萧天月微微呆愣后,失声惊呼道。

语调都有些变声了。

谁能想到这家伙这么大的韧性,被公子耍了这么多次还能找来。

对面,林浩然却不知几人想法,微微浅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欢呼,“浩然哥哥!”

紧接着,洛天怡一脸惊喜便扑向了林浩然,“浩然哥哥,你怎么来了?”

在飘缈楼里,洛天怡最亲近之人除了母亲与萧风外就是林浩然了。

林浩然张开双臂,一把接住,随即一个板栗就砸了下去,“不希望我来呀,是不是?”

“才没有。”洛天怡委屈捂住脑门,连连摇头。

“那也不知道给哥通个风,害哥白走了这么多冤枉路。没良心的小丫头!”林浩然将小少女抱在怀里,点着少女额头埋怨道。

洛天怡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却一言不发。

林浩然无奈叹了口气,阴阳怪气道:“行了,哥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比不过公子啦。”

洛天怡抬头冲他甜甜一笑,又反应过来,板起小脸小声嘀咕,“知道你还打我?”

“就不许我发泄一下?谁让你第一个往我这儿跑,不打你打谁?”林浩然又一个板栗砸了下去了,玩笑道。

“哼,坏死了,”洛天怡缩了缩脑袋,不过仍被打了个正着,不由气哼哼瞪了林浩然一眼,从林浩然怀里跳出,离他远远的,“不喜欢你了。”

“要你喜欢。”林浩然冲她做了个鬼脸。

“行了,多大个人了,还跟她闹。”云飞扬一拳头就打了过去。

“我去,有点数没?力气这么大。”林浩然被打得倒吸了口凉气,吃痛捂住胸口。

“呵,这点力气就算大了,这半年你干嘛了?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云飞扬撇了撇嘴,没好气道。

“没干嘛啊,就四处游历啊,再说进步大不大可不是你说了算。”林浩然冲他翻了个白眼,随意道。

“切~”云飞扬冲他竖了竖中指,露出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林浩然却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那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去找我们?”萧天月在一旁插了句。

“刚来,这不刚安顿好就听到外面有一匹贱马乱窜,才出来碰碰运气。”林浩然摊摊手道。

“哦。”萧天月点了点头,随即一拳头便朝林浩然面门打去。

“我去!还来?”林浩然被气势汹汹一拳吓了一跳,连忙避开,“我说,没你这样的,我刚来,可没惹你。”

“没惹我?”萧天月邪邪一笑,“谁跟我说出师前不收徒不授徒的?耍我?胆子不小啊。”

话音未落,萧天便一鞭腿便踢了过去。

“喂,我没耍你啊,我什么时候收徒了?”林浩然连忙躲开,眨眨眼才反应过来。

“天怡怎么回事?以为我不知道啊?”

“天怡?她又不是徒弟,她只是学着玩的。”

“我也是想学着玩的。”

“是吗?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是这么说的,是你理解能力有问题。”

......

眼见两人一追一逃渐跑渐远,云飞扬与洛天怡无奈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身后,被众人遗忘了的小和尚无奈摸了摸光头,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出来,随即更加无奈,也快步追去。

......

在萧天月一伙儿人打打闹闹时,萧风已到了客栈,迎面正好碰上许天望。

“呵呵,一听说外面有匹成了精的马就知道估计是你来了,果不其然。”许天望一脸笑意道。

“嗯,”萧风随意点点头,“所以,何事?”

一旁李宗凌皱了皱眉头。

许天望转头扫了眼李宗凌,摆了摆手,“行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你先下去吧。”语气微微一顿,他补充道:“一会儿我有事找你,别乱跑。”

“是。”李宗凌面色木然,恭声道。

随即转身离去。

许天望见李宗凌离开,转头看向萧风,脸上立即就堆满了笑容,“有点小事,屋里谈?”

萧风微微皱眉,看了眼许天望,随即点了点头。

半刻钟后,萧风既好气又好笑出了许天望的客房。这家伙真是闲得很,这点事也故意来磕碜自己,这是无聊到家了吧。

继而他又想到一事微微皱眉,片刻后无奈摇了摇头。

客房内,许天望却没有少年想得那般多,虽然并未从少年平静面容上看到丝毫想看到的恼意或无奈之色,心里却仍很是开心。

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

......

八日奔波,虽是风尘仆仆,萧风倒没觉得如预料的那般疲累,不过想好好收拾自己一番是肯定的了。

只是想到于逸估计现在已心急如焚了,虽对于一身风尘很是难过,萧风也没先处理一身行头,出了许天望房间便径直去敲于逸的房门。

只几个呼吸时间,于逸便打开门,然后怔了怔才躬身道:“少爷!”

萧风冲他眨眨眼,浅笑道:“我刚才做成了笔买卖,以后丐帮与我们飘缈楼算是一路的了,有事没事可以多麻烦一下他们。”

于逸再次怔住,随即点头道:“属下明白。”

“那我就没事了,”萧风随意摊摊手,“对了,我去整理一下一身行头,这几天快脏死我了,于叔帮我去楼下叫水来,好不好?”他可怜兮兮道。

“是,少爷!”于逸再次恭敬道。

“嗯,那谢谢于叔啊。”少年满意笑笑,随即转身去推许天望给自己准备的房间。

于逸看着萧风关上房门,消失在视线,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少爷终于回来了,真好!

......

又过一刻钟,打闹了一路的五人也回了客栈,心情有些忐忑。

而当几人听于逸说了少年已回了房间,虽对于一伙人没能接到人有些遗憾,仍不由一阵欢呼。

不多时,萧风洗漱收拾完毕,推门出了客房,见一众人都在大厅等自己不由微微一笑。

第122章 信任是因为值得信任

萧风刚转过楼梯口,角落里的萧天月几个家伙便注意到了萧风,不由齐齐站起身来,一脸笑意。

几人可是眼巴巴一直盼着萧风来呢,如今好不容易把人盼来了,不兴奋才奇怪。

虽然只与萧风分别了几日,对萧天月几个跟了萧风一路的家伙来说,却真是有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

习惯使然是一方面,主要是几人都有些依恋少年在身边的那种踏实感。

因为只有当萧风在身边时,萧天月几人才都能完全放松地什么都不去想,只管一味胡闹,孩子气的四处闲逛。

这种习惯似乎自然而然,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却奇怪的是让一众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早先,单独游历时还没太大感触,这几日几个家伙凑在一起,特别是于逸还在身边,这种感觉就好像被无限放大了,都习惯性地想偷点懒,耍耍小性子。

只是少年不在身边,终究是有所顾忌的。

所以几人觉得时间特别难熬。

至于几人能一眼看到萧风,这倒不是少年如今便特别能惹人注意了,而是少年近日气质变化太大,比之以前的确好找太多,再加上几个家伙就差被萧风锻炼出火眼金睛了,眼力自然要比平常武者好些。

然而,等萧风走近,萧天月几人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萧风随意扫了眼一众人面色古怪,也不在意,自个儿找了座位坐下,随口道:“怎么了,都这个表情?”

“萧哥哥你别笑,有点晃眼。”洛天怡皱起小脸,一本正经道。

“嗯?”萧风转头看向洛天怡,眨眨眼,有点迷茫。

“就是,公子,快板起脸来,太晃眼了。”萧天月也适时插嘴,还夸张地将手挡在了面前,不过仍时不时透过指缝瞅萧风一眼。

动作很是滑稽。

萧风莫名其妙,给于逸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于逸却也莫名其妙,微微摇了摇头。习惯了先入为主,于逸还没转过弯儿来。

“不对劲,有点奇怪。”云飞扬皱着眉头围萧风身边转了转,迟疑道,“公子,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怎么感觉您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嗯,变漂亮了,还有好像少了点人情味儿。”还没等萧风说话,萧天月也认真插了句。

“嗯......感觉没以前那么好了,有点......像冷姐姐,不是,是更像仙人了。”洛天怡吞吞吐吐,忽而意识到自己语气的不妥,立即转了口气,脆生生道。

“是气质变了。”林浩然略略想了想,斟酌了下措辞,不确定道,“打个比方,以前公子就像美玉蒙尘,我们看了就觉得顺眼,但不觉得惊艳,如果在一大群人中,那就绝对注意不到了。”

“嗯嗯。”萧天月几个家伙赞同点头。

林浩然接着道:“而现在呢......公子就好像黑暗里的明珠,没看到时还没什么,看到了就真有点晃眼,真是风华绝.......”

“够了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萧风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笑着开口打断,“这马屁连我都听不下去了,浩然,你尴尬不尴尬?”

“可公子,本来就是这样啊。”林浩然可怜兮兮道。

“嗯嗯。”其余几个家伙竟一脸赞同地连连点头。

“行了,你们也别猜了,我这儿......怎么说呢,应该不是什么坏事。”萧风浅抿了口清茶,随口解释,“我是回来时略有所得,毕竟已经困在后天巅峰数年了,本想着借机突破先天的,谁知道还是差了点火候。”他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却听不出半分失落来,平静随意得很,“所以现在境界有些浮动,至于过几天会自己平复下来还是水到渠成进入先天,我也不太清楚,你们尽量习惯就好了。”

“哦。”几人了然点头,即使于逸亦然,上次也是这种情况。

然后几人就都有点丧气。

“那那那......”萧天月快走两步到了萧风面前,伸手就想去点萧风眉心。

萧风微微偏头避开,抬手便将她的手打到一边,“不要乱戳。”

“哦。”萧天月撇了撇嘴,“那公子眉心那朵雪莲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就这么长出来了,应该也属后遗症。”萧风放下茶杯,无奈摊摊手,又无所谓道,“不过好在颜色浅,不太显眼,再者应该对我也没什么影响,估计过两天就没了。”

说着,他转头看了于逸一眼。

于逸微微扯了扯嘴角。

“哦。”萧天月蔫蔫点了点头,似乎没了兴趣,没不再多问。

剩余几人对视一眼,也未再开口询问。

“行了,你们都坐吧。”萧风自然能察觉出气氛有些诡异,却不点破,扫了几人一眼,又扫了眼已投来数次探寻视线的几桌人,“总这么站着作甚,客栈里可不止我们。”

“嗯。”几人立即反应过来,扫了眼周围几桌,赶紧自个儿找了位置坐好。

......

客栈二楼,许天望在萧风离开不多时便去找了李宗凌,至于目的自然是去询问与萧风一路行来的诸事。

自己的良苦用心可莫让这个不开窍的家伙浪费了啊。

李宗凌倒是个识趣的,并为等许天望挑明便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一五一十同许天望说了,即使自己的鬼画符与萧风后来修改的一剑一刀一轻功也没隐瞒。

只是那剑法刀法轻功,他是真没记住多少。

听完李宗凌的禀告,许天望想了想,随即满意点点头,莫名其妙道:“这算是份大机缘,你需承那少年一份人情,不妨同你直说了,若你真能想明白,先天可期。可明白?”

李宗凌微微怔住,想了想忽而单膝跪地恭敬道:“请龙王指点。”

“指点你个大头鬼,”许天望翻了个白眼,有点气笑,“老子给你争取了这么大份机缘还让老子帮你理解,自己滚去想,没想明白别来见我。”

“是。”李宗凌微微皱起眉头,其实是一脑门浆糊,什么机缘?那几幅鬼画符?不过看许天望不想说,他也不敢忤逆许天望的意思,只能躬身一礼,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然后,等出了房间后他才反应过来,那房间似乎是他的呀。

不过他也不敢再回去赶许天望离开,犹豫了数个呼吸后只能闷闷下了楼。

客房中,许天望好气又好笑,见李宗凌没回来也就先不打算走了,便索性坐在桌前发起了呆。

梳理一身所学对武者来说并不困难,可要将所有东西都融会贯通并找到各自的联系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呢?少年是不是太高看那个愣头青了?

第123章 深夜之谈

闲谈着吃了晚饭,萧天月一伙人都开始吵嚷着出去逛街,林浩然也恰好出声想搬来这边住,几个人便又起哄说去帮忙拿东西。

萧风也不阻拦,摆了摆手便让一伙人随意了。

反正临澧县没宵禁,以他们的身手即使在临澧县也不一定会吃亏,他们一伙人爱玩到多晚玩到多晚。

或许是吸取了上次出去没人搭理的教训,小和尚这次倒是没跟去凑热闹,以温习功课为由直接躲了过去。

萧风也没同他们出去,见于逸微微皱起眉头便打了个哈欠,冲一众人打声招呼乖乖上楼休息了。

几人对此虽有点失望,不过兴致倒没减多少,吵吵嚷嚷着就都没心没肺地出去瞎转悠了。

夜色渐浓,有寥寥星辰于昏暗夜幕中点缀,空旷寂寥。

“公子,睡了没?”

房外,林浩然试探性轻叩了几下门,略略压低声音问。

萧风睡眠向来浅,这个几个年轻人都清楚。

“进来,门没关。”萧风放下手中毛笔,随意道。

“哦。”林浩然听话推开房门,“公子怎么还没休息?”

“还不是等你。”萧风将写满楷书的宣纸举在头顶吹了吹,头也没转道。

“啊?公子猜到我会来?”林浩然表情一滞。

“嗯,”萧风点点头,开始整理桌上的纸张,“陶叔是不是让你帮我捎东西了?”

“这个公子也能猜到?”林浩然有些讪讪。

“不是你捎了能耽误这么久?你还能找来这儿?”萧风转头冲他翻了个白眼,“我不清楚你的性子,早不知道跑去哪儿了。”

“呵呵。”林浩然更加讪讪,随即又有些埋怨,“可......”

“行了,拿出来吧。”萧风将宣纸整齐放在桌角,“抱怨什么的等会儿再说,先把东西让我看看,我可是好奇了好久了。”

“哦。”被萧风冷不丁打断,林浩然刚升起的委屈一下子被憋了回去,有点尴尬。他挠了挠头,这才将一直揣着的钱袋拿出来放在桌上。

钱袋很是普通,既没有流苏花纹装饰,也没有金丝镶嵌,就是平常的钱袋,跟林浩然的贵公子身份还有点不搭。

“这么随意,你的主意还是陶叔的?”萧风随手打开钱袋,微微怔了下,笑问。

“陶叔的。”林浩然伸长脖子往钱袋里瞅了两眼,然后撇了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就是几个破石头,还不让我看。”

萧风笑了笑,将小石头都倒在桌上,他对于身边人向来不怎么隐瞒。随手拿起一颗鸽蛋大小的青色石头看了看,随口道:“不是我骗你,这还真是个好东西。”

“啊?”林浩然扯了扯嘴角,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显然一点不信。

“你等会儿自己拿出去啊。”萧风也不在意,随口道。

“嗯。”林浩然乖乖点头,不过却不耽误好奇,“然后呢?”

“你知道乔娘花了多少银子买的吗?”萧风似笑非笑看了林浩然一眼,将石子拿在手中摩挲,“你先喝完我再说。”

“嗯......公子您说,您说,,我没问题了。”林浩然忙咽下茶水,笑嘻嘻道。

“这么一小块,五百两黄金。”萧风微笑。

“咳咳咳......黄金......这么小......公子您不是胡扯吧?”林浩然差点给自己口水呛死。

萧风摇了摇头,语气依旧轻描淡写,“如果我们的情报可靠的话,假不了。”

“那......”林浩然眨了眨眼,伸手就去拿桌上的石子。

萧风随手将他的手打到一边,“别乱动,看看就行了啊。”

“啊?公子?”林浩然皱起脸,苦兮兮喊。

“行了,又一身鸡皮疙瘩。”萧风搓了搓胳膊,一脸嫌弃,随即又一本正经,“这个是真不能胡闹,牵扯有点大......现在让你们接触还差点火候。”

“哦。”林浩然一下子蔫了,乖乖点头,又好奇道:“那什么时候到火候呢?”

“群龙盛会之后,最早。”萧风想了想迟疑道。

“群龙盛会?”林浩然皱了下眉头。

萧风随意扫了他一眼,却似就明白林浩然在想什么,“你呢,也别乱猜,到时候自然告诉你们。”

林浩然迟疑看着萧风,欲言又止。

萧风玩笑道:“我难道还能卖了你们不成?”

林浩然扯了扯嘴角。

萧风无奈,“正事我会同你们闹?放心啦,只要跟你们有关我都同你们打声招呼,可好?”

“哦。”林浩然又眨了眨眼,旋即忍不住笑眯起了眼,“不是,公子,不是怕被您卖了,是觉得......您似乎有事瞒我们。”

萧风也眨了眨眼,好笑道:“自然是有些事瞒你们的,否则我还怎么当飘缈公子?”

“切~”林浩然翻了个白眼,却不再多问。

有些事点到即可,再多问就是没脑子。

“对了,就这点?”萧风也不再同林浩然胡扯,将石子放回桌上,随意问。

“嗯,陶叔就让带来这些。”林浩然点点头,又猛地想到一事连忙自怀里掏,“对了,还让我送来一封信。”

说话间便已掏出来信,递给萧风。

萧风随意扫了几眼,微微点头,“另外呢,这次你离开,带上天月。”

“啊?”林浩然又有点迷糊。

飘缈六使向来是单独游历,这两年即使真有人凑在了一起也是打了招呼后自觉各自游历,倒从没结伴同行过。

“天月应该跟你说了她已跟了我一月余。”萧风笑容微微收敛。

“嗯。”林浩然迟疑点头。

“一月多前的安阳县之事你该是听说了。”

“嗯。”

少年平静面容上有了些恼意,“那时是我大意了,让天月出了点事。”他话语微微一顿,再次恢复平静无波,“现在虽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按乔娘的性子实在难让人放心,所以我想让你帮我照顾天月一段时间。”

林浩然再次皱起眉头,“他们不知道?”

“嗯。”萧风点点头,“飞扬不知道,他喜欢多想,知道了以后难免疑神疑鬼。至于天月”萧风有些无奈,“她估计就没放在心上,不过也正好,省得以后心境出什么岔子。”

第124章 老乞丐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天色还未蒙蒙亮,萧天月、云飞扬、洛天怡、林浩然四个家伙便似约定好了般齐齐出现在了在萧风房门前。

显然,林浩然已将萧风给几人找了个‘靶子’的事儿传扬了出去。

至于有没有添油加醋,这还真不好说。

所以一个个估计就真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一起失眠了一晚上。

许天望听到房外动静,原本还没在意,但等听清楚一伙人在嘀嘀咕咕些什么后,立即就没了再睡的打算,一个鲤鱼打挺便起了身。

这小家伙也忒不厚道,这么好的事竟然也不同自己打声招呼,亏得自己对他那么好。

房内,萧风在四人一来时便察觉到了,不过却没有起身开门的打算。

他同老乞丐约的时间是卯时过半,现在连寅时都还没过,便是早起来也没什么事,倒不如多躺一会儿,偷个懒儿。

至于外面几个年轻人......定力到底是有些差了,看来以后需好好打磨打磨。

几个年轻人自然不知道萧风的想法,否则估计会悔得抱头痛哭。

少年的打磨好是好,可始终太折磨人了,几人可并不怎么想再次经历。

接近卯时,萧风依以往作息起床洗漱后,悠闲练了副字,又看了本近百页书籍,这才去给一众人开门。

此时已是卯时二刻的光景。

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的几人倒是没一个不耐烦的,一个个目光炯炯,精神抖擞。

房外,除了萧天月四个与萧风一起的,许天望也没打算同萧风客气,不仅自个儿打算跟去还叫上了好不容易抽了空休息休息的李宗凌。

萧天月四个家伙是真兴奋,出去打架啊,还有人指点,想想就激动啊。

许天望则对萧风的反应更感兴趣些,不过当萧风一脸平静冲他点点头随即就不搭理他了之后他的兴趣也就没了大半,不过仍有一半兴趣是期待能与老前辈过过招。

李宗凌是对自家龙王的突发奇想早已漠然了。反正只要涉及了那少年,龙王就是神经兮兮的,半分身为龙王的威严都没了。

冲几人稍稍宽慰了两句,又转头同隔壁房间的于逸嘱咐了几句,萧风便带了几人前往昨日城外的树林。

他可并未打算在临澧县耽搁太多时间,陪同见过前辈后就准备下一步行程。

一众人一边闲聊一边赶路,到达树林时正好是卯时过半,老乞丐正懒懒散散半躺在树叉上打盹儿。

还没等萧风说一句话,许天望便眸子一亮,二话没说便急掠而去。

瞌睡了还真有人送枕头,总算可以好好打一架了。

萧风无奈摇了摇头,不过也未出声阻拦。那老前辈的根底自己虽不能说全部知道,可以是了解几分的,若他愿意好好同许天望闹闹,许天望应该会有不少收获。只是这份人情可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老乞丐原本睡得舒坦,在许天望一爪抓来时,眉头猛地一跳,翻身便下了大树。

许天望一爪落空,身形陡折翻身也下来大树,随即又一腿往老乞丐下盘扫去。

“喂,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便动手啊?”老乞丐赶忙跳起,落地后又赶紧多走几步,回头有些愤愤。

许天望微微勾起嘴角,却没有回话的打算,身形闪烁再次向老乞丐发难。

老乞丐有些无奈,连忙连滚带爬地避开。

许天望却不愿罢休,招式愈来愈急。

老乞丐连连闪避,看着狼狈不堪,奇怪的是许久许天望硬是连老乞丐的一片衣角也没抓到。

萧风微微低下头,嘴角微勾,这老前辈也是调皮,估计等黑龙王反应过来会被气得跳脚。

萧天月几个家伙倒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只是对于老前辈的只闪避却就是不出手反击有点奇怪,若老前辈一直这般,那之后他们的那场练手似乎也不算难。

转眼间已是一刻钟的光景,萧风抬头看了眼天色,微微眨了眨眼,忽而自腰间抽出根碧绿色短棍,随手掷向了老乞丐,“前辈,接着。”

老乞丐面色一滞。

许天望却双眸一亮。

寒剑出鞘,一剑便向老乞丐腰际砍去。

气势汹汹,可是一点也没有留手的意思。

老乞丐苦了张脸,抬手接住短棍,顺手便挡在了长剑之前。

许天望长剑微挑,手腕一转,微微挽了个剑花。

短棍被长剑所持随剑而走,中途忽而折转戳向许天望胸口。

许天望不慌不忙,只见长剑一翻一转,便正好抵住了短棍。

一剑一棍相抵,有碧色光芒与无形劲力于交汇处争锋。

两人皆僵持在了原地。

数息后,忽而一声‘哎呦’,随即老乞丐就摔在了地上,。

“不打了,不打了,你这小伙子出手太狠,老人家都快被你吓死了。”老乞丐坐在地上呼痛不已,又抬手指着萧风抱怨,“小家伙,你也太不厚道了,老人家昨天可没为难你,你就带了这么个家伙为难老人家?”

萧风有些好笑,不过既然老前辈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再任由着许天望胡闹,连忙喊:“天望,等会儿再动手,可否?”

许天望本来还有些迟疑要不要对这个突然撒泼的前辈出手,闻言不由停下动作,微微皱眉看向萧风。

“我今日有些事耽误不得太多时间,你可否先让天月他们几个与前辈过过招,我也好安心去办其余事。”萧风略略斟酌了下措辞,道。

“给你这个面子。”许天望略一犹豫,随即点了点头。

萧风满意笑笑,转头看向身后几个年轻人。

几个年轻人立即精神抖擞,一脸兴奋。他们可是看许天望与老前辈交手早就看得手痒了。

老乞丐闻言也一下子精神了起来,麻利爬起身来。

萧风微微笑了笑,想了想转头礼貌道:“那就劳烦前辈了,只是有些人年纪小些,望前辈照拂一二。”

老乞丐笑呵呵点头,倒是真有那么点前辈高人的意味了。

几个年轻人微微一怔,觉得有点不对劲。

然后,一刻钟后,树林那一阵鬼哭狼嚎。

第125章 暂做观潮人

许天望开始看老乞丐跟耍猴似得打他一拳踢她一脚看得挺开心,等一转头见萧风神色后立即就反应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将李宗凌一脚踢进了战团。

可怜李宗凌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老乞丐一脚踢出了老远。

并未过多久,英姿飒爽的一伙人便已是灰头土脸,差不多就成小乞丐了。

看老前辈对几个年轻人指点了近一刻钟,萧风便直接出声喊了停。

老前辈的胡闹对他们虽有好处,可打磨得过分了难免矫枉过正,反而可能伤了心气。

几个年轻人的根底没人比他清楚,什么程度合适他心里还是有些掂量的。至于老前辈的指点有多难得,他还真不在意。

适度即可,他不贪心。

与老乞丐打了声招呼,又冲许天望点头示意,萧风便不再多耽搁时间,领了鼻青脸肿的四人回了客栈。

许天望见萧风领走了四人便让李宗凌也一同跟了回去,至于他自己倒未跟萧风一同回客栈,微微摩拳就又冲向了老乞丐。

一刻钟的时间已足够让他反应过来了。

萧风对此只微微摇了摇头,便任由着李宗凌跟着了。

老乞丐这类人他近几年游历虽接触得不多,遇到的却不少。

有些机缘他想给,便只看对方想不想要,敢不敢争;也有些机缘他不想给,那么即使对方再怎么努力,再如何争取也不过一场空欢。

可贾之,不可交心也。

与几个年轻人吃了早饭,又给几人了封书信交代好日后游历之事,嘱咐了几个年轻人好好休息一下,萧风便与于逸悄悄离开了临澧县。

他来临澧县的目的本就只是与老乞丐的一笔买卖,并不值得他耽误太多时间。

况且,如今已是二月底,他若再不抓紧些行程估计出了百灵谷就真赶不上唐门寿宴了。

到底是一开始的不少事是有些耽误时间的,不过还好都差不多了。

至于不久后江湖的波涛汹涌,他暂做个观潮人。

潮起潮落,他且淡然观之。

......

似乎是镇江县的慕雪派收徒大典开了个好头儿,江湖上的才俊们便如雨后春笋般一个个都冒了头,除了之前已闯出名气的百余位英杰们,许多籍籍无名之辈也渐渐闯出了名气。

这十余日中最令江湖人津津乐道的便是足以与晨霜使媲美的雪仙子。

白衣似梦,清冷如仙,虽是轻纱遮面,单单那仙气十足的背影便足以让人痴迷,

而且,据江湖小道消息流传,雪仙子可不仅仅只是美若天仙,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先天高手。

她刚出世时引了不少前辈们垂涎觊觎,可凭着高深的修为与诡异难测的招式,仅仅几日时间便再没了人敢打雪仙子的主意了。

那一剑直接劈了一位先天老前辈的豪情买卖即使是江湖上那些个热血好汉也没几个人是敢想的。

美貌与实力的并存,或许这位白衣仙子也不会想到自己已经不知被江湖上多少英雄豪杰视为梦中情人,当作天中仙人,不过即便知道了也只会冷冷一笑。

江湖人的兴趣仅次于这位白衣仙子的是近日才出世的两个少年人:‘怒火神王’林昊,‘凌霄剑王’陈桓。

前者一身神力,无人能及;后者剑法精湛,势不可挡。

而且,据说两人都有后天八重以上修为。

不过,江湖人对二人格外关注倒并非因为两人的资质超群,而是二人竟是同晨霜使一路同行。

晨霜使虽是大侠,在江湖上却是出了名的冷漠性子,行侠仗义的事做了不少却向来不怎么搭理他人。

既然晨霜使对这二人格外关注了,那是不是这两人也是飘缈楼的使者?

不过,近来飘缈楼出世了不少人,若这二人也是飘缈楼的使者似乎也没必要不出声表明身份。

所以江湖人们都有些拿不准。

除了年轻俊杰们的纷纷出世,镇江县的天外一剑也惊动了不少江湖上许多隐世了多年的老前辈们,在江湖上接连现了身。

十年前莫名断了一臂的昔日剑神,今日归鞘人,十二年前莫名没了踪迹的霸刀,十七年前单人独剑闯幽谷皇都,一剑令皇都无数人变色的断肠人,二十年前传言圆寂了的箴言大师......

除此之外,桃花岛,阳门,冷殿等剩余五方隐世势力似乎约定好了般,继慕雪派后相继出世,虽没有像慕雪牌那般大张旗鼓地宣布,却在这十几日派出了不知多少门内弟子行走江湖。

第126章 剑如虹,血如瀑。

也不知萧风是早就料到老和尚会来,还是就是这般凑巧,萧风前脚刚出了临澧县城,老和尚后脚便到了客栈。

这倒是恰巧避免两人见面的尴尬局面。

只是小和尚并不知自家师傅与萧施主的树林之谈,在敲开萧风与于逸的房间发现两房间都空无一人后,这个憨厚的小光头便以为萧施主是带着一伙人偷偷溜了,而将自己一个人丢在了客栈里,委屈得差点哭鼻子,抽着鼻子将四个年轻人的房间都敲了个遍。

然后等一伙人碰了个面,小和尚和萧天月几人这才意识到,不是一伙人偷溜了,而是萧风自个儿再次偷偷溜走了。

于是小和尚就不知道到底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同一众人告了个别后,小和尚绷着小脸与老和尚一同离开了客栈。

心里其实早就碎碎念了萧风不知多少遍。

萧施主呀,你走怎么就不知同我们打声招呼呢,真让人心慌。

而四个年轻人在小和尚与老和尚离开后,忽而相互对视一眼,拔腿就往屋里冲。

他们可是明白公子为何无缘无故给每人一封书信。

自己到底是太天真了。

未过多久,四个家伙苦着张脸在林浩然房内聚了首。

“哼,萧哥哥竟然让我跟着飞扬哥哥几天,还说如果不愿意,便让飞扬哥哥直接把我送回去。哼,哼!竟然不跟我商量商量,哼!竟然不问问我的意见,哼,哼。”洛天怡嘟着小嘴,气哼哼首先开口。

似乎是越想越生气,她突然一头栽在林浩然怀里,开始怪叫,“啊啊啊——太可恶了,怎么能丢下我不管?气死我了,竟然敢不管我,我一定要跟娘亲说。啊啊啊啊——”

“妈哎,魔音啊!”林浩然赶忙捂住洛天怡的嘴,抬头一本正经道:“公子让天月跟我一同去雁江,那里有一方小势力不太老实,需得有人敲打敲打......顺便了解一下民间疾苦。”

“呜——呜呜~~”洛天怡死命挣扎。

林浩然却不为所动,依旧一动不动。

“嗯?为什么我要跟你去?”萧天月微微一呆,不服道,“公子在信里可没这么跟我说,他可是让我去雁南山打怪呢。”

“去你的,打什么怪,明明是去打人,雁南山跟雁江不是在一处地方吗?”林浩然伸长胳膊一个板栗就敲在萧天月额头上。

“哎呦!”萧天月吃痛连忙捂住脑袋,不满很瞪林浩然。

“呜呜——呜呜呜~”洛天怡看准了机会立即又不甘心出声。

林浩然却不看萧天月,眼见洛天怡差点挣脱,连忙再次捂紧。

这小丫头的魔音灌耳可是难听得很,他年纪轻轻的可不想折寿。

“雁南山?那个表面看着特别老实,其实暗地里特别可恶的势力?公子帮我们找到证据了?”云飞扬略略想了想,奇怪道。

“嗯。”林浩然点点头,“不过公子也说了近日可以放低些底线,有些事可以不讲道理了。”

萧天月与云飞扬微微一怔,洛天怡也不再闹腾。

林浩然解释道:“以前公子让我们找证据其实是怕我们太冲动,意气用事,现在......临近群龙盛会,这江湖难免是要乱上一乱的,有些道理就没时间讲,所以就先不讲,至于以后......公子说群龙盛会后估计会让我们跟陶叔他们几天,以后我们如何管这些事,我们到时候自会明白。”

说到这儿,他微微皱起眉头,略略迟疑道,“但我总觉得公子话里有话,而且有些事安排的实在太早了,就好像.......准备对我们放手,不再管我们了。”

几人一阵沉默。

“浩然,公子是不是还同你说了其他?”云飞扬首先开口道,声音有些凝重。

“没有。”林浩然看了云飞扬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直觉,但心里很不踏实。”

“哎呀,林浩然,不是我说你,你这叫杞人忧天懂不懂?”又沉默了数息,萧天月忽然夸张大叫,“公子什么人物,能不要我们了?他可是飘缈公子诶。有飘缈楼在一天,只要我们不走,他还能自己没了不成?”

“呵呵,也是。”林浩然微微扯了扯嘴角,“那估计真是我想多了。”说着他也不再捂洛天怡,伸手在洛天怡衣服上狠狠擦了擦,随口道:“对了,飞扬,我们都说了我们的任务,公子给你的什么任务啊?”

云飞扬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也没什么,公子说风晴那儿遇到了点麻烦,让我过去看看。”

“嗯?那个男人婆还能遇到麻烦?挺稀罕,什么麻烦啊?”林浩然立即提起了兴趣,好奇问。

云飞扬脸色变得更加古怪,似乎还强忍了笑,“没什么大事,就是......她遇到个老流氓。”

“什么?”

这次不仅林浩然好奇了,连两个姑娘也被提起了兴趣。

“这个可不是公子跟我说的,而是......公子直接把信息给我了。来来来,让你们开开眼。”云飞扬嘴角微扬,笑的格外奸诈,说着便开始往怀里掏。

几人两眼放光,目光炯炯。

然后,掏了片刻,云飞扬却忽而两手一摊,无奈道:“没了,我好像不知丢哪了?”

三人微微一呆,随即恼羞成怒。

“滚!”

“去你的,敢耍老子。”

“鬼才信你,信哪儿那?”

“就是,别耍滑头,快拿出来。”

“快点啊,要不整死你。”

“哎呦,轻点,我的耳朵。”

“在哪儿呢?”

“就是,别耍我们。”

“在我房间。”

“去你的,骗鬼呢,一定在怀里。”

“搜!”

“别动!”

“喂,你们怎能动手动脚。”

“老实点!”

“手别贱啊。”

“痒啊,哈哈,非礼啦。”

......

房间内一阵欢闹。

......

萧风与于逸离开临澧县时虽走得急,出了临澧县区两人却愈发悠闲了起来,马车走走停停,不时在或奇峻或素雅或生动或壮阔的美景处驻足游赏,倒还真有了几分游山玩水的意味。

不知是萧风心境的愈发开阔还是什么,随一路的游览,萧风的气质竟愈发飘缈淡泊了,虽仍难免有几分清冷,却似乎渐渐恢复了以往的平和。

不过这些变化虽看似是好的,对于于逸这个这几年几乎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自家少爷身上了的管家来说倒真不知道是该喜该忧了。

山林茂密,在春日愈浓中愈发葱郁,树丛间鸟雀成群,有雌鸟雄鸟一呼一应,虽是清幽,却也显生气。

一白棚马车不急不缓驶入山林,清晰的车轮滚动声在空旷寂寥的小路上传荡,规律而平稳,倒一点不破坏山林的清幽景致。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前悠闲赏景的少年突然伸了个懒腰,随即冲赶马车的中年人微微浅笑,“于叔,人情若尽了当如何?”

中年人微微一怔,随即肃然道:“快刀斩乱麻,可否?”

少年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轻声自语,“那且让我一剑斩之,如何?”

话音未落,少年忽而飞身跃起。

随即,一道剑光自少年身前一掠而出。

似白虹贯日,快若奔雷。

马车后,无数树木纷纷拦腰而折。

枝叶纷飞间,有血花如瀑。

第127章 碧寒蛊

一剑后,萧风稳稳落地,纤尘未染。

手中长剑不知何时早已没入袖中。

他微微偏头看向一脸愕然的中年人,脸上依旧是一如往常的平静神色,“这几年的在外游历竟让于叔忘了我这身修为是怎么得来的了吗?”

他不喜血腥,可不是从未见过血腥。

于逸微微皱起眉头,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初见少年时铁笼中倔强狼狈的背影。

数年的平和内敛竟让他忘这个孩子早在五岁时便已能一剑取人首级而面不改色了,可少爷如今......这是不准备藏锋了吗?

萧风却不在意于逸在想什么,几步走到马车前,掀帘入了马车,“应该还有口气,于叔去废了他们修为,不过莫让他们这般死了,”他语气倒不冷漠,却也谈不上温和,“他们既然派了人来,我便让他们看看我的态度。”

“是,少爷!”于逸抬头看了眼马车,微微躬身掠入了树林深处。

他清楚少年的意思。有些人,这般下场让他活着其实比死了更残忍。

只是,竟然觉得这些有些陌生了。

两刻钟后,于逸回到马车前,手中提了三个淡棕色竹筒。

萧风不知何时已出了马车,此时正坐在了马车前悠闲挑逗三只杂色山雀。

见于逸回来,他抬头冲他温和浅笑,“都收拾了?”

“是的,少爷!”于逸点点头,恭敬将手中竹筒递给萧风。

萧风平静接过,随手打开放在马车上。

竟不见半分谨慎之色。

紧接着,三个竹筒中分别飞出一只浑身散发着淡淡碧光的四翼飞虫,体型不足婴儿拇指大小。

还昏头转向呢便晃晃悠悠往萧风方向飞。

于逸微微一怔,这种小虫子不久前见过,不过好像是六翼的。

萧风却不见什么意外之色,只是忽而蹙起眉头低斥道,“放肆!”

于逸再次有些愕然。

三只小虫却滞在原地,只四翼扑闪,不敢再乱动。

三只山雀似乎也被吓了一跳,缩在一起噤若寒蝉。

萧风低头看了眼山雀,似乎有些歉然,抬手轻轻安抚,然后在于逸错愕的目光下将小虫分别喂给了三只山雀。

“少爷,您......”眼见萧风将山雀放飞,于逸迟疑出声。

“没什么,”萧风微微笑了笑,“那些是碧寒蛊,跟我命里相克,躲不掉的。”

碧寒,性阴寒,蚀五脏消心智,咳血而亡,无解,乃世俗界十大奇毒之首。

其源于蛊,曰碧寒蛊。碧寒蛊,天下三大蛊虫之一,分母蛊与子蛊,子蛊存有剧毒,是碧寒的主要来源,并可根据碧寒毒来寻宿主,择优而存,剩余控碧寒杀之;母蛊性懒嗜睡,可以碧寒控人心智,存剧毒可杀人,当然也可控碧寒救人。只是天下愿做傀儡者少矣,救人之用倒没多少实用性。

于逸不懂萧风之意,微微皱眉。

慵懒靠在马车上的少年也不解释,只眯着眸子浅笑看着。

只是,忽而少年又坐直了身子,微微皱起眉头。

后面果然还是有其他跟来之人的,这般.......他们是一点情面也没留吗?

他微微攥起拳头,想了想又缓缓松开,算了,终究是亲人。

“于叔,先赶路吧,后面还有人追来。”萧风抬头看向于逸,“那几人都是先天境,对付起来有些麻烦。”

“是,少爷!”于逸皱了下眉头,随即点点头。

萧风冲于逸微微点头,转身钻入马车。

“驾!”

随即于逸跳上马车,驾马车疾驰而去。

半刻钟后,又一伙人赶至萧风方才出剑之地,看着面前一大片不成样子的树木与枝叶间夹杂的七零八落的残肢目光微凝。

又走几步,入眼的是十余个膝上与大腿根之间被横斩而断的黑衣人。

“好狠的手段!”一伙人上前检查完这十余人,其中一位僧人模样的光头中年人竖起眉头啐了句。

“呵,这点小手段就狠了?看来裂魂僧是徒有其名了。”黑袍老者阴森森道。

“你......”

“闭嘴!”另一位青衫文士冷斥,又转头看向身旁的铁血中年人,“秋统领,现在该如何?”

光头中年人暗暗啐了口,却没再多说。

黑袍老者则阴测测一笑,也默然不语。

“虫王,可能感受到?”铁血中年人却不看青衫文士,转头对黑袍老者淡漠问。

“三个方位,只是不知是不是六皇子的调虎离山。”黑袍老者对铁血中年人似乎有些忌惮,沉默了几个呼吸后道。

“那说不定真是,只是我们除了去找似乎没其他法子了吧?”身着劲装的红衣女子笑嘻嘻道。

“那就去找,即便找不到回去也要有所交代。”铁血中年人冷漠道,随即扫了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十数人,“虫王,哪个方位?”

黑袍老者从怀里掏出一竹筒来,从中倒出一只六翅碧色小虫,有些病蔫蔫的。随即他咬破中指喂了小虫一滴鲜血,又嘀嘀咕咕了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奇怪语言。

六翅小虫似乎一下子精神了起来,忽而振翅飞向高空,翅膀煽动间发出一连串尖锐厉鸣,甚是刺耳。

一伙人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黑袍老者却似听到了天籁,微阖双目,面露陶醉之色。

未过多时,六翅小虫再次飞回黑袍老者手心,动作神态已恢复了之前病蔫蔫的模样。

黑袍老者将小虫小心放回竹筒,揣入怀中,这才看向众人,边说边用手指,“东北方向略偏北,东南方向略偏东,正西方向。”

“嗯。”铁血中年人了然点头,“那裂天僧与媚奴儿去东北方向,智书生去东南方向,我去正西方向,至于虫王留守原地,随机应变。”

“明白!”

几人立即面色肃然,躬身道。

第128章 夜遇黑衣人

一刻钟后,三组人马在树林间再次聚首。

秋刀颌、智书生、媚奴儿三人手中各提了只杂色山雀。皆耷拉着脑袋,显然已没了气。

留守原地的黑袍老者见此不由阴沉下了脸。

秋刀颌几人的脸色也都不好看,黑着脸将山雀丢到地上。

“虫王,没其他消息?”秋刀颌冷冷问。

“没有,母蛊不善寻人,子蛊似乎出了什么岔子,我需先看看。”黑袍老者也冷漠道。

随即他想了想自怀里摸出一柄玄色匕首,蹲下身子,动作小心将山雀肚子剖开。

血肉模糊间竟隐约见到了只碧色虫蛹。

黑袍老者微微一怔匕首转了方向又去剖其余两只山雀。

竟也各有一只碧色虫蛹。

黑袍老者面容上有了些许笑意,只是在他苍老阴森的面庞上并不好看,反而有些吓人。

不过他似乎也不在意这些,只听‘嗤’的一声,黑袍上便被撕下一块布料。

随即他小心翼翼将虫蛹包入布料中。

手都微微颤抖。

秋刀颌见此,眉头微皱,忽然上前一步,抬手便将虫蛹打落地上,随即一脚踩了上去。

靴子于地面微微搓捻。

黄土地面染上一小层淡碧色。

黑袍老者身子陡然僵住,几息后似乎这才反应过来,阴恻恻的目光直直盯着秋刀颌,脸色铁青。

秋刀颌面无表情,与黑袍老者淡漠对视,“君是君,民是民,有些界限,即使是你虫王,也不能触及。”

黑袍老者不为所动,依旧直勾勾盯着秋刀颌。

秋刀颌却不再与他对视,收回了视线,“你若不服,大可以向殿下说明,若殿下罚我,我无怨,只是殿下若要杀你,可怪不到我头上。”

虫王目光闪烁。

秋刀颌不再理会他,抬目环视其余几人,语气愈发冷肃,“有些事即便你们属江湖,也不可有,即使是想想。皇家威严,容不得任何一人挑衅!”

包括虫王在内的四人心中皆是一凛,不自觉低头不再多言。

......

夜色如墨,有微微星光闪烁,映得启阳城的夜空格外寂寥幽暗。

“梆梆梆——”清脆的打更声在黑夜中传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声刚传过街角,一条狭窄的巷道中突有数道黑影一闪而过。

一群黑衣人猫着腰跳上房顶,朝着启阳城几个方向四散开来。

最终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简单客房中,陈桓盘膝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这是他每日必行的功课,已成了习惯,即使离了羽化谷已近一月依旧不曾改变。

“呼~嘘~嗯吧唧吧唧——呼嘘——呼~嘘~”对面木床上,林昊鼾声如雷,忽然翻了个身,嘴巴还吧唧了两下,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美味,又继续雷打不动地呼呼大睡。

一黑影自客栈房顶闪过。

陈桓心有所感,蓦然睁开双眸,心中略觉好奇。

这已是三更天了,谁闲得没事当夜猫子,还这么鬼鬼祟祟的?

单手抓起床头长剑,陈桓悄然起身,看了眼依旧酣睡的师弟,无奈摇了摇头,随即自窗户一跃而出,尾随黑影而去。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的清冷女子忽而睁开凤眸。

随即她微微皱起柳眉,略一犹豫,也飞身出了房间,紧追陈桓而去。

近十年的苦功,陈桓的轻功自是不俗,紧紧跟在黑影身后,悄无声息。

前方黑影对于身后之人似乎半点没察觉,身形一直前掠,不见半分停滞。

似乎对这城中道路十分熟悉。

跟在黑影身后的陈桓却越来越好奇。

大半夜竟然围着城绕圈子,这警惕心倒是够强,就是不知道想干什么。只是这可是唐门的势力范围,竟还有人敢找事,这是不是太有意思了?

然而,更令陈桓觉得有意思的是,黑影围城绕圈子绕了近半个时辰,最后竟然又绕回了自己之前所在客栈。

陈桓怔了怔,有点意外,又玩味而笑。管他是什么图谋,反正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既然自己碰上了,说不得还是要凑凑热闹的。

便在陈桓心中这般思量间,黑衣人已溜进了客栈。

陈桓连忙跟上。

却见黑衣人在二楼东边一间客房门前驻足,自怀里掏出个小管子,顺手便插在了窗纸上,随即轻轻一吹。

他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暗骂,“迷香?竟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法,卑鄙!”

可他哪里知道,若非他才初入江湖,名气尚小,又有晨霜使这个挡箭牌在,恐怕也会被人盯上。

不远处,静卧在对面楼顶借着黯淡夜色观察的冷霜寒也看清了黑衣人的小动作,不由玩味勾起嘴角。

到了唐门势力范围她本以为可以平静些的,没想到竟也有人不老实。

收回视线,她仰头看了眼暗淡夜空,眸色有些迷离。竟然有点想出手管管,可这些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以前可不是这般的。

呵,可能是不想让公子失望吧?她不得不这般自我安慰,又很快收回思绪,只是看着般举动,牵扯不小,自己先按兵不动得好。

黑衣人自不会知晓自己的这点小动作已被客栈内外的二人瞧了个清清楚楚,将小管子收回怀里后,他又自袖中取出匕首,小心插入门缝,一点点移动。

不大一会儿,便听‘咯噔’一声轻响,房门便被撬了开来。

闪身入门,黑衣人将门轻轻合上。

忽而身后一道劲风袭来,多年的习武习惯让他的身子本能地往左侧一滚。

一道白色匹练‘啪’一声打在木门上。

顿时木屑横飞。

紧接着,便听有少女尖厉怒斥,“大胆毛贼,竟敢打本小姐的主意,找死!”

便见黑衣人对面一十七八岁的绿裙少女正俏脸含煞,杏目冷冷盯着黑衣人。

“呵呵,月小公主,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正好让我领教领教月寒宫‘冷月霜天’有何独到之处。”黑衣人冷笑道。

说着五指成爪向月如烟抓去。

爪风猎猎,隐隐有破空之声,让人不敢小觑。

月如烟心中一惊,自己出月寒宫的消息几乎无人知晓,黑人是如何得知的?

不过眼见爪风袭来,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月如烟再次祭出白色匹练向黑衣人掷去。

匹练掠空,灵活至极。

只是意却不在伤人,只是纠缠住对方不让其近身。

黑衣人冷冷一笑,脚步前移向月如烟逼近,却并不接触那看似柔软,实则暗含劲力的匹练。几个身形穿梭月如烟的攻势,冲其手腕捏去。

竟是想使空手套白刃的招式。

月如烟修为虽不低,奈何对敌经验不足,难以对黑衣人造成实质性的打击,不免心中畏惧,一咬银牙便决心不再与其纠缠,转身自窗口一跃而出。

黑人见势不妙,一早爪去。却抓了个空,不禁心中大恼,“哼!中了迷香还想跑?休想!”

也飞身自窗口一跃而出。

陈桓快走两步到了窗前,见夜幕中两人一追一逃,却丝毫没有拉开距离的迹象,心中不由生了几分担忧。

虽说此事与己无关,大可高高挂起,可还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还是个姑娘,自己怎么说还算个侠士,见死不救,终究是说不过去,再者英雄救美总是好的。

犹豫了下,陈桓还是提剑快不追了过去。

楼顶上,冷霜寒见此柳眉皱得愈紧,心中暗骂了声‘蠢货’,也运转轻功再次追去。

若不是这两个愣头青身上有公子的玉牌,她早已这二人分道扬镳了。两个大麻烦!什么大侠?若不是公子不喜,自己这种无心人又岂会多管这些闲事?

第129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两道人影自街巷间一掠而过,并未过多久便先后出了启阳城。

转入一片树林,月如烟觉得脚步越来越虚浮,前方树影隐隐绰绰,竟有些恍恍惚惚,心中不由一凛,“糟了,竟一不小心着了道。”

月如烟甩了甩头,可眼前景象却只清晰了几个呼吸时间便再次模糊。

她不禁微微蹙起秀眉,纠结了下,忽然停住了脚步,冷然看向身后黑衣人。

既然逃是逃不掉了,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些力气拼个两败俱伤,也好过等到没了力气后束手待毙。

黑衣人倒是不着急,在月如烟身后跟得不慌不忙,见月如烟驻足转身,也停下了脚步,桀桀怪笑,“哟,月小宫主怎么不跑了?刚才跑的可是挺快呢。”语气说不出的讥嘲。

“你......找死!”月如烟何时受过这种气,不由面色一黑,袖中匹练一抖,便再次向黑衣人杀去。

黑衣人微微侧身避开匹练攻势,却不出手进攻,只身形穿梭于白色匹练之间,虽并不轻松却也能算游刃有余。

然而两人只交手几招,月如烟只觉脚下忽而一软,身子一个不稳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黑衣人阴恻恻一笑,显然早已料到会如此,“嘴倒是够硬,只是月小宫主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月如烟眼见黑衣人一步步逼近,是真慌了神,心中千万个后悔不该偷偷溜出来,又心中害怕,不知这黑衣人会如何处置自己,也顾不得黑衣人的调笑,色厉内荏道:“无耻!竟然用毒,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我们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光明正大?哈哈哈哈——”黑衣人却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谁说我是什么英雄好汉了?你见哪个英雄好汉这般时辰了还身穿夜行衣了?真是天真!”

“你......”竟不想此人是个这般无赖之人,月如烟被噎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视线再次开始模糊,她微微用力咬破舌尖,勉励让自己保持了几分清醒,“你要敢动我一根毫毛,我娘亲绝不会放过你。”语气除了色厉内荏外已带了几分哭腔。

“不会放过我?哈哈哈哈,真是笑话......”黑衣人笑容愈发张狂,可在月如烟意识迷离之际却戛然而止。

月如烟只觉得眼前似乎有黑影一闪,紧接着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便彻底昏死了过去。

陈桓低头看了眼被自己一剑砍死的倒霉鬼,又看了眼彻底失去了意识的少女,尴尬挠了挠头,有点发愁。

“嗖嗖——”

忽而,数道破空声接连响起。

在昏暗夜色中几枚暗器泛着乌光自林间射出。

陈桓心头一紧,下意识一个翻身躲过。

与此同时,耳边再次有破空声响起。

后发先至。

只听乒乓几声金铁碰撞声响,紧接着陈桓忽觉肩头一痛。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

便见肩头衣衫已被划了道大口子,有殷红鲜血不断溢出。好在伤口并不深,只是微微破了层皮,倒并不影响握剑。

他微微松了口气,却在这时有一股微微发麻的感觉自肩头慢慢侵袭全身。

他不由皱起眉头,“竟然淬了毒?”

脑中思绪变换间,树林间忽而一阵轻微骚动,随即一白色玉瓶瓶破空而来。

方向不偏不倚,正是陈桓所在位置。

陈桓微微抬手,以剑鞘接住,又下意识转头往玉瓶飞来方向看去。

便见树林中有一白影追着似乎两道黑影而去。

与此同时,树林间传荡出女子悦耳却冷漠的声音,“可解百毒,用不用随你。”

陈桓不由无奈笑了笑,将玉瓶随意揣入怀中,随即在身上连点数下,封住经脉,稍一犹豫,抱起月如烟转身离去。

此地并非什么善地,说不定过会儿还会有人来,他若在这儿逼毒疗伤终究有些不太妥当。

......

虽距离唐门寿宴还有近半月的时间,唐家堡这会儿却已开始张罗打点。

入眼处大红灯笼随处可见,张灯结彩。

喜气洋洋一片。

一顶红木蓝顶轿子急匆匆向唐家堡大门而来。

“二爷!”看门的小厮连忙恭敬喊了声,随即打开大门,目送唐焕风离去,心中却有些疑惑,“发生了什么事,竟能让二爷这般匆忙?”

穿过一片花海,唐焕风径直向门主唐焕清的书房而去。

“笃笃笃——”不多时,门外有清晰而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吧。”一两个呼吸后,屋内传出一中气十足的声音。

唐焕清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木椅上看着一沓不知内容的宣纸,抬头见唐焕风一脸担忧,问道:“二弟,出了什么事?”

唐焕风皱起眉头,“大哥可听说了近日前来启阳城贺喜的宾客接连失踪之事?如今已证实现场发现的暗器的确出自我们唐门。”

“嗯,有些耳闻。”唐焕清平静点点头,“所以,外面都流传是我们唐门的手笔?”

“这倒不是,我们唐门名气向来不算差,那般传言江湖自然不信。只是对我们唐门的名声到底有些影响,况且又是老爷子八十大寿的时候,恐怕是有些人要针对我们唐门了。”唐焕风面色微缓,语气却依旧凝重,回答道。

唐焕清眉头皱了皱,“可知具体有哪些人?”

“苍云观的青水,青山盟的岳云鹏,秋洞山的冷崖,芜将......”

“都是小势力的精英?江湖上入了天地人三榜的势力可有?”唐焕清挥了挥手,打断道。

“应该还没有,暗中之人应该是针对我们唐门的,这些势力都还没到启阳城,并未听说其他地方有近日失踪事件发生。”唐焕风略略犹豫,摇了摇头,“只是以后会不会有还不能确定。”

“嗯,那就等等再说。”唐焕清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老四身子不好,老爷子的寿宴就别让他掺和了。另外,本门中的两件东西容不得半点闪失,你抽空同三叔说一声,让他多费些心。”

“嗯。”唐焕风欲言又止,不过终究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书房。

唐焕清目送唐焕风离开,收回视线也不再看书桌上的东西,仰头闭目背靠木椅想了会儿,忽而叹了口气。

近二十年了,或许有些事是真躲不过去了。只是之后这份山雨莫要让江湖掀起太大波澜才好。

第130章 归鞘人

因为子蛊的忽然化蛹,再加上之前跟踪的数十人尽皆折损,萧风的踪迹再难寻觅。

无奈之下,秋刀颌几人也只好先返回乔帮从长计议。

只是虽看似没什么收获,几人却谁也不曾流露什么懊恼神色。

甚至裂魂僧脸上还隐晦露出了几分讥嘲。

几人一方隶属江湖,一方为庙堂办事,思想理念不同,所思所想不同,自然谁也不会服谁。

相互之间较劲倒是其次,主要是各有提防,各有心思,各有保留。虽乔娘嘱咐了听命于秋刀颌,可真遇了事,谁会听谁的?谁又敢把后背交给谁?

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忌讳的便是这个。

......

虽是这几年在外游历头一次遭了人埋伏,马车上的主仆二人却似乎谁也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马车一路疾行,虽不再走走停停却也不显匆忙,显然并不是在躲人。

一路上主仆两人一如往常说说笑笑,也不见什么风尘之色。

从安阳县的自报家门到澧江的一剑翻江以及离开临澧县后少年的走走停停,于逸心中便早已有了猜测。

少年无缘无故的数次看似无意的随意,他却从不会以随意看待。

三年前皇城前少年的轻声自语,指天而誓的三年之约,那单薄却震撼人心的小小背影......少年的稚气之言于逸从不会不信,因为少年的话从来不是妄言。

三年后的今日少年消息的再次出现,一次次的随意,不是少年的大意,不过是对皇城中那些人的试探。

三年了,少年会变,有些人自然也会变。

这些对少年来说比三年布局还重要。

一切皆在少年掌握,也已等待多时。

马车疾行,似追赶着阳光,穿过一片片山林,连树梢的阴影也好像来不及投下来便一掠而过了。

忽而,疾驰的马车陡然停住。

马车前的白马扬起前蹄一阵嘶鸣。

便见马车前不知何时已立了个披了张破旧毛毯似疯似魔的独臂老人,腰侧系了一剑一刀。

只是剑归鞘,刀无锋。

一身气息虽平静,却逼得白马连倒退了好几步,死活不敢再上前。

赶车的中年人看着面前的独臂老人微微皱起眉头,面色凝重了下来。

正在这时,马车前的老人却突然出声,“小子,去将马车里的那娃儿叫出来,你还不够格儿。”

声音滚滚,震得人耳膜生疼。

“前辈既是找晚辈问罪,何必又拿他人出气?”紧接着,马车内传出平静温和的少年嗓音,声音并不大,不知为何却给人与老人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分毫不让之感。

萧风掀帘跳下马车,掩口轻轻咳嗽。

老人微微皱起眉头,“娃儿的剑?”

萧风微微颔首,“晚辈的三剑。”

老人凝视萧风半晌,忽而张狂大笑,“你这娃儿胆子不小,只是爷爷的剑十年前就折了,如今就剩了一刀了,娃儿可还接?”

“呵,看来晚辈的剑还入不得前辈之眼。”萧风依旧平静,只是话音刚落,浑身气质陡然一变,似宝剑出鞘,锋芒四溢。

“好剑!只是爷爷只剩刀了。”老人眸子一亮,只是依旧没有出剑的意思,左手握刀,一刀向萧风横斩而去。

刀势破空,携带有呼啸风声。

当真是霸道绝伦。

萧风踏前一步,一剑递出。

剑势锋锐,携风卷石而起。

亦不甘示弱。

刀剑相击,以二人为中心有无形气浪四散开来,四周树枝折断声不绝于耳。

两人各退三步。

“哈哈,痛快!”老人放肆大笑,“这一招是爷爷小瞧了你,再来!”

说着再起一刀劈向萧风。

刀势带过一条弧线,似一掠白虹,快若奔雷。

用的却是剑法的路子。

萧风眸子微微一亮,剑意再起。

雪白剑身上陡然亮起耀眼光芒,似能扫清寰宇。

第131章 若剑出鞘

或许世间豪气之事大抵都是昙花一现,转瞬而逝的惊艳后很快便落下帷幕,故即使是两个藏锋已久的顶尖剑者的交手也不过短短不足一刻钟时间,大战便迅速谢幕。

既不惊天地,也不泣鬼神。

可单单那份意气风发便足以让旁观的于逸看得心神摇曳了。

世之剑者所求不过锋芒毕露,最高不过意气风发,可这天地间又有几人能做到如面前二人这般意气?这世间又有几人有幸见如此一场意气之争?便是习得了这一二分意气也足以满足了吧。

此时的老人已随意坐在了一棵两人打斗时被剑意切削得只剩下树根的树墩上,锈刀插地,面色红润,摇头道:“今日,不打了。”

萧风软剑一抖没入袖中,“那可有改日?”

老人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可爷爷就只剩下刀了,有意思?”

萧风抬起衣袖在身旁一树墩上微微一拂,也随意坐下,“当年的剑神,剑归鞘了便当真不准备出鞘了吗?”

“出鞘?”老人平静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指在面前晃了晃,“娃儿可知爷爷为何甘愿做了这些年的归鞘人?”

萧风认真想了想,“不是太懂。”

“呵呵,你还小,是完全不懂。”老人却再次摇了摇头,声音倒是听不出半分英雄迟暮来,“剑折了自然要归鞘,否则难道等连剑都没了?”

萧风微微皱起眉头,不再说话。

老人也不再理会萧风,忽而抬头冲不远处观望的于逸道:“小子,在那儿看了半天了,去给爷爷准备些吃食来,让爷爷吃饱喝足了便算给你家小主人赔罪了,怎么样?”

于逸略略犹豫,转身入了树林。

萧风依旧不发一言,头也没抬,似乎在沉思,又似乎是在生闷气。

老人也不在意。

他不清楚面前的少年在他人面前是何心性,可在老人看来,少年的性子与少年的剑一般。

皆纯粹得让人自惭形愧。

可却都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般性子之人最易伤心,这般纯粹之剑最易折断。

并未过多久,于逸返回马车附近,手中已多了一鸡一鱼。鸡是野鸡,鱼是溪间鲫鱼。再加上于逸长期同萧风在外游历,手艺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一番烤制恰当火候。

除了无酒可吃,一切倒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老人吃的甚是尽兴。

萧风却是半点没吃,只一个人静静发呆,不时喝一口小水囊里的药,把老人看得有点发馋。

因为真的很像喝酒啊。

吃饱喝足,老人便真不再打算与两人计较,拍拍肚子,心满意足,嘿嘿笑道:“既然打也打过了,饭也吃过了,那爷爷就走了。”说着站起身来便准备离开。

只是沉默的少年却这时突然轻声道:“以剑法用刀便不算剑了吗?”

老人身子陡然僵住。

少年抬头看向老人,一脸认真,“还有,剑折了,意气还没折,不是吗?那前辈出得了刀为何不能出剑?”

老人面色僵硬。

少年突然莫名其妙道:“难道前辈怕死?”

“什么?”老人一阵愕然。

少年低声自语,“剑者,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可若剑折了,人该如何呢?”

老人身子开始微微颤抖。

少年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真一点不懂。剑折了,换一把不行吗?”

老人闻言突然勃然大怒,“换一把?怎么换?难道将所有一切都换了?没办法换的!”

少年又抬头看向老人,微微皱眉,“不能换?那补可行?”

老人却更加生气,“补?可有什么用?还是会折,且折得更多。”

少年奇怪看他一眼,突然轻唤道:“剑!”

老人腰间长剑忽而剧烈颤鸣,似要脱鞘而出。

老人连忙抬手压住。

少年平静道:“前辈为何不让它出鞘看看?”

老人微微皱眉,犹豫了下,缓缓松手。

少年忽而抬手。

长剑骤然出鞘。

寒光乍现。

虽是断剑却仍锋锐至极。

少年稳稳接住。

剑身忽而剧烈嗡鸣震颤,随即磅礴剑意铺天盖地涌现。

天地间似要陡现万剑奔腾,气冲斗牛。

紧接着少年随手一挥。

一道璀璨剑光划过天际。

天际突兀裂出一巨大口子,风起云涌间又突兀消失。

这一刻天地寂静,不仅仅只是树林之间。

少年将断剑一把掷回剑鞘,看着老人轻声自语,“若我,便这般补。”

说完转身跳上马车,默然离去。

良久后,老人回过神来,苦笑自语,“当年之我,不如你远矣。”

只是少年早已远去。

第132章 酒铺遇将军

天机榜,晓天机,共分天榜,地榜,人榜,智榜,器榜,潜龙榜,腾龙榜,聚龙榜,胭脂榜九榜。

可在不少老一辈印象中,天机榜可不仅仅九榜。

一甲子前的天机榜除如今之榜外还设有凌驾于所有榜单的伏龙榜。

以伏龙而名,自然只有世之顶尖者能担得起。

当初的伏龙榜上记载的便是天下十大高手之名。

武之极者,哪个不是骄傲之人,有谁不想争个第一?

于是,这份意气之争便引了江湖无数英豪起而问道,亦引出了江湖上百余年的百花齐放。

有人风行万万里,有人一局春秋棋,有人坐而论其道,有人起而问他道......

有剑道争雄,有刀者争霸,有斧者力拔河山,有戟者无坚不破......

刀剑斧戟棍棒钩叉钺枪......百般武器皆施,拳法,掌法,腿法......各色行家皆行。

各显神通。

百家争雄。

不仅仅是青年们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老一辈们的风采也是煞是动人的。

那时的江湖才是真热闹。

群雄争锋,互不相让。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榜首南宫沉,当代的剑神竟会不知何故一剑劈了伏龙榜。

更没人料到,天机阁会不再设伏龙榜后。

可江湖却似被之前的狂欢耗尽了以后的所由气力,伏龙榜的天下十大高手相继隐世,老一辈们也都开始了沉默,当年的百家争雄成了过眼烟云,不复存在。

江湖萎靡不振了一甲子,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而且,在此期间,剑神相继折了剑做了归鞘人,刀者先后断了刀成了无刀者,,风行者瘸了腿难以乘风,行棋者不再触棋碌碌无作为......江湖便彻底沉寂了下来。

江湖平静了下来,也安静了下来。

可直至如今,所有人都难以理解,当年的伏龙榜榜首为何要毁伏龙榜,前辈们的剑是如何折的,刀是何人断的,谁能追上风行者,谁又逼得棋者弃子......

......

轰隆隆——

如铅的墨云伴随着沉闷的雷声铺天盖地而来,阴沉沉得压抑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郦州地带,入了春的天气总是这般反复无常。

上午还是风和日丽,到了下午倏忽间便黑云压城了。

估计是都预料到了午后的大雨,楚明城外常年生意冷清的简陋酒铺难得的人满为患。

来的都是些走南闯北的,各自有各自的规矩,故酒铺虽喧闹吵嚷,倒也各自相安无事。

酒铺的一角,白衣少年静坐窗前,托腮看着窗外几乎坍圮的栅栏发呆。

眉心一朵银白色雪莲虽不惹眼却熠熠生辉。

窗外云色似铅如墨,一层又一层,似乎就要压到头顶,全然没有要冲淡的迹象,空气也潮湿得让人烦躁,压抑得让人恨不得仰天大叫。即使酒铺中原本半开的窗户尽皆大开了也没有让人感觉好上多少来。

一枯叶被风挟卷着掠过窗前,少年下意识伸手接住,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又伸手探了探窗外,轻掩上了窗户。

窗外风势渐大,吹得酒铺前的酒字招牌上下打着旋儿。

哗啦!

未过多时,酝酿了一晌午的大雨终于瓢泼而下,迅速朦胧了天地,也模糊了官道旁的矮树荆棘。

破旧官道那头,一队人马疾行而来,豆大的雨点儿打在甲胄与常年行车走马的官道上,激起水花无数。

酒铺外下起了大雨,铺内的空气倒一下子清新了不少,气氛也不再如雨前的压抑。

渐渐地,酒铺中的诸人从泾渭分明逐渐开始交头接耳,昏黄的烛火下划拳赛酒高谈阔论声也逐渐多了起来。

酒水正酣时,店门门帘突然被人高高掀开。

疾风呼啸,裹挟着如绸密雨灌入酒铺。

“谁啊?”

“怎的这般毛手毛脚。”

“要进就快点,雨这般大,莫要一直杵在那儿。”

几个呼吸后,见门帘仍未被放下,有人放下碗筷,低声呵斥道。

门外无人回应。

疾风在酒铺中兜兜转转,终于,几个角落的烛火在倔强跳动几下后完全熄灭,大堂中似乎一下子阴冷了下来。

托腮发呆的少年被突然而至的黑暗惊醒,下意识抬头看去。

便见光亮处一道魁梧身影淡淡伫立,以手中佩刀将门帘高高掀起。

“是官家的人。”

酒铺中不知谁低呼了声,嘈杂的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呵,果然来了!”少年微微勾了勾唇,随即平静收回了视线。

并未过多久,门前那人探头环视了屋内众人一眼,将佩刀悬于腰间便走了进来。

随即又有十数人鱼贯而入,皆一身玄黑色甲胄,一脸冷肃。

不多时,数桌开始窃窃私语,也有人悄悄将手摸向了腰间。

“好大的威风,绣春城的县兵也不过如此了吧。”

“绣春城的那些刽子手我见过,论气魄可是差远了。”

“倒是听说皇城那边的兵士都是这般制式甲衣。”

“开什么玩笑,皇城离了这十万八千里,怎么会大老远跑这儿来。”

“再者说,自古以来郦蜀自成一地,只设州郡,不立县丞,可没听说过皇城那边有谁能将手伸来这两州的。”

“那也未必,前几天不还在疯传松山之约嘛,连飘缈楼这等神仙楼都遭了算计,什么事还不能发生呢?”

“就是,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迟则生变,方某还是先回去通报一声。”

“正好,江某也先行一步了。”

酒铺右侧角落几人轻声交谈,目光闪烁,时不时在十几个兵士身上一掠而过,已有人准备起身离开。

为首的男子对周围的交谈充耳不闻,兀自低头喝酒,然而在角落那人站起身来时,他将右手轻轻按在桌上的长刀之上。

随之即只听一声闷响,白光闪现,刀与鞘骤然分开。

几乎同时,屋内数十人猛地站起身来,手中刀剑齐齐出鞘。

气氛陡然凝固,一触即发。

只是那十数位兵士人仍低头安静喝酒,恍若未见。

那起先站起身来的男子身子僵硬,面色有些难看。他缓缓转身道:“阁下这是何意?”

“谁也不许走!”

为首那男子抿了口酒,头也不抬道。

那人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在这郦州境内可不吃你们庙堂那一套,谁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莫非你真以为就凭你们十数人,便能拦得下我们几十余人了?”

“你可以试试。”为首那魁梧男子却不在意一笑,平淡道。

然而,数十息后,场中依旧无人敢动,便是方才那出声的男子也没有任何动作,只面色铁青地杵在那儿,进退两难。

魁梧男子也不管他,继续低头自顾自喝酒。

屋内一时寂然。

窗前的少年微微一笑,无聊给窗户开了条细缝儿,顺着细缝打量着窗外。

大雨滂沱,还要下不短时间。

第133章 御仙诀

不多时,酒尽菜稀。

寂静酒铺中突然‘咚’的一声清响。

便见那魁梧男子突兀丢了锭黄金于桌上,“十两金,在皇城足以兑百两白银。”

一众人面面相觑。

便听魁梧男子接着道:“若谁见过画像中的女子,桌上的金子尽管拿去。若能提供那女子下落,赏金百两。”

说话间,魁梧男子从身旁一兵士手中接过一画卷,微微一抖,便展了开来。

画卷上是个清冷绝艳的年轻女子,眉心一点朱砂尤是动人。

魁梧男子将画像挂在墙上,转身继续道:“自今日起,楚明城封城三日,县兵赶到之前,一切赏赐皆算数。”

人群一阵骚动。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足足百两黄金,相当于千两白银呢。

即使几个老成持重的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许多。

窗前的少年对桌上的黄金倒并不怎么在意,只微微偏头视线在画像上微微停留便又转回头来继续看着窗外大雨滂沱发呆。

酒铺外风雨依旧,没有半点要停息的意思,酒铺内众食客却都没了久留的心思,盏酒下肚后便开始一一告辞。

魁梧男子再未阻拦。

帝君欲涉足江湖,有些事以后便少不了江湖的助力,如今不宜逼得太紧。

酒铺中人渐少,不多时便已是空空荡荡。

酒铺老板估计是个谨慎性子的,自从人多起来了便不再现身,好在酒水自取,一个小伙计倒也忙得过来。

只是如今小伙计也不知去了哪儿。

为首的魁梧男子放下酒碗,随意扫了眼酒铺,微微怔了下,旋即皱起了眉头。

因为窗前一白衣少年正懒懒趴在桌上,透过窗缝儿不知在看窗外什么东西,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酒铺的诡异。

魁梧男子略略犹豫,搁碗起身往少年方向走去。

然而只走了两步,一滴鲜血忽然从天而降,恰巧滴落在魁梧男子脚边。

殷红在黑褐色地砖上微微绽开,浸染成小小一片。

窗前的少年似乎叹了口气,却依旧没有回头的意思,只随手将窗户关严。

魁梧男子却瞳孔微缩,身子陡然僵住,忽然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只见长刀骤然出鞘,一刀向房梁斩去。

漆黑房梁上,一道俏丽身影悄然出现,身形微折,恰到好处地避过了这凶猛一击,反手拔剑出鞘。

刀刃与剑身在空中相遇,激起无数火花。

两道身影倒飞而出。

魁梧男子稳稳落于桌上,脚下木桌骤然四分五裂。

女子却脸色微白着倒退数步,手中长剑微微颤动,几滴鲜血沿剑柄滴落。

几乎同时,十数个兵士霍然拔刀出鞘,如临大敌。

魁梧男子看着面前轻纱遮面的白衣女子,冷冷而笑,“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说话间,他左手一挥,剩余兵士立即提刀上前,将所有退路封死。

女子手中长剑握紧几分,眼中却不见任何慌乱,面色讥嘲看着魁梧男子,“不想堂堂玄衣卫也不会一群鸡鸣狗盗之辈,只是若是让那人知你们已沦为他人走狗,不知会不会如今日般不念旧情。”

魁梧男子闻言,脸色微变,眼中陡现杀机,冷道:“煮熟的鸭子,只剩下嘴硬了。”

窗前的少年似乎浑然未觉,一动未动。

女子微蹙秀眉,不过也无可奈何。

事到如今,等待她的只有一场死战。玄衣卫不远万里追杀,除了自己身上之物便是杀人灭口。她若不死,皇都中不少人都不会心安。

“家父愚忠,念及先祖荣耀宁死不愿忤逆那人之意,如今慕容氏百余族人只余我一人苟活......可灭门之冤不能昭雪,我慕容映雪不甘。”

心中纵有千万遗憾,当提剑时也尽数化作了决然,女子一剑向魁梧男子横斩而去。

一掠白虹。

魁梧男子冷冷一哼,不退反进,单刀驱入。

‘轰’的一声刺耳碰撞声。

魁梧男子站立不动,横刀胸前,后一刀推出。

酒铺中顿时掀起凶猛气浪。

慕容映雪一击无果,便以靴尖轻点地面,借力一掠而回。

不给她喘息之机,魁梧男子已经欺身而至,手起刀落,动作快得令人应接不暇。

刀势似潮似浪,层层叠叠,汹涌澎湃。

所谓的以势压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形了。

慕容映雪一退再退,三千青丝早已凌乱,握剑之手骨节微微发白。

“不愧是慕容家这一代的传人,若你全盛时,程某不如你。”

男子刀势不减,横刀出手,跨刀收手,用得是军中一命搏命的凶悍路子,如战场冲锋,疾风骤雨,即使老一辈普通先天都不一定能应付得过来,更遑论一身受重伤的女子。

慕容映雪似已逼到了绝路,血染白衣,面色惨白。

然而,女子却突然意气风发,“如今之我,你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说话间长剑骤然脱手。

看似无厘头的愚蠢招式,魁梧男子神色却彻底凝重了下来。

只见女子手中掐诀,碧色长剑忽而变向,围绕魁梧男子周身倏忽而过。

男子如临大敌。

溪风的历代帝师之后辈都是有大福源之人,特别是首代帝师慕容允的后辈,寻仙人洞府得御仙诀,传言可令剑随意动,剑随心动。快之极无迹可寻,可一剑风行万里,可万里取人首级,与江湖上人们印象中的走剑完全不同。

而面前女子恰好姓慕容。

半刻钟后,严阵以待的十数个兵士已倒下七八个,程姓男子虽谨慎防守仍被长剑划了几道大口子,鲜血淋漓。

然而,男子这时却不再被动防守,长刀急掠,再次欺身而上。

慕容映雪心中陡然一惊,手中掐诀再次一变,长剑疾回,向男子面门斩去。

男子抬刀骤然发力。

刀剑相击,金铁相击声不绝于耳。

后长剑一掠而回。

男子冷然看着面色难看的女子,一字一顿道:“强弩之末,垂死挣扎。”

他拖刀而走,缓缓道:“今日后,世间再无慕容氏。”

说罢,刀势已成,男子一刀挥出。

刀光乍现,直取慕容映雪面门。

头脑一阵昏沉,丹田如火炙烤,慕容映雪也管不了这些了,强行提起以口真气,低叱一声,挥剑抵挡。

角落堆放的酒坛寸寸炸裂,气浪翻腾间,两人四周桌椅纷纷掀翻。

慕容映雪只觉一股腥甜猛地泛上喉间,眼前天荒地眩,骤然间一口鲜血喷出,旋即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只是意识被黑暗包裹前,耳边似乎听到了少年稚气却悦耳的笑言。

“于叔,时间还没到吗?”

第134章 慕容映雪

屋外的瓢泼大雨逐渐变得淅淅沥沥,在昏暗街巷迷蒙起浅浅水雾,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萧风静立窗前看着窗外朦胧细雨发呆。

“殿下!”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突兀出现个黑衣少年,单膝跪地,恭敬一礼。

萧风收回思绪,转身看向黑衣少年,“都处理好了?”

“是的,殿下。”黑衣少年恭声回答,却没有半分起身的意思。

萧风无奈笑笑,“起来吧,就不知道自觉些?”

黑衣少年这才站起身来,憨憨挠了挠头,却没接话。

萧风更加无奈。

走到桌前坐下,萧风抬手示意黑衣少年也坐,“那两人怎么样了?”

“挺好的,”黑衣少年却未依言坐下,只是站到了萧风身旁,“除了一开始有一伙人找死要剑,这一路都是顺风顺水的,无聊得很。”

“呵,还不是你们下手太狠,把人家都吓坏了吧?”萧风淡淡瞥了他一眼,随手倒了杯凉茶,道。

“嘿嘿,一群不长眼的笨蛋,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帮他们解脱了,我们也是积德。”黑衣少年心虚咧咧嘴,讪讪道。

“狡辩!”萧风无奈扯了扯嘴角,语气倒没多少责备之意。既然决定了江湖闯荡,便要做好生死自负的准备,这是江湖上老一辈便流传下来的规矩,没有明确的谁对谁错。只是这几年的藏锋终究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黑衣少年更加尴尬。

影子们本来就是用来帮大人物们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的,自小训练的就是心狠手辣。

只是萧风那时还小,一直被帝君瞒着并不懂'影'之意,否则隐影还会不会有还真不好说。

准确得说,隐影虽是萧风建立的势力,培养隐影却是皇室那些人,这也是萧风为什么说隐影并不欠她他什么的原因之一。

这几年脱离了皇室视线,萧风知道的也越来越多,隐影才慢慢变得不那么刽子手,可有些时候还是难免会手痒。

“哪方势力的?”萧风也不再理会这一茬儿,皱着眉头抿了口茶水,淡淡转移话题问。

“碧落宗......”黑衣少年立即正色回答,“绮云台估计也有些小动作,只是没敢太明目张胆。”

“嗯,”萧风放下茶杯,微微颔首,“没怂恿其他势力还算他们识趣,那些小手段小算计便由着他们,只是......”他语气微微一顿,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黑衣少年,一脸认真,“你们可千万别看不过去便出手教训啊,否则吓坏了他们可就真一点不好玩了。”

“哦。”黑衣少年扫兴撇撇嘴,不情愿点了点头。

萧风好笑看他一眼,“对了,明日清晨我便会离开,若那女子还没醒,有些事便需你同她说清楚,可明白?”

“这么急?”黑衣少年微微皱眉。

“嗯,我今日在此停留本就不全为了那女子,如今这儿也没什么事了自然是要离开的......再者,有你在这儿照顾,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那......”黑衣少年似乎还有所顾忌,“实话实说?”

“嗯。”萧风沉默数息,微微点了点头,“她本就不欠我什么,现在也没必要对我心存什么感激,况且,溪风亏欠他们良多......终究是我们萧氏对不住他们。”

历代的帝师后辈有人行商富可敌城,有人习武先天可期,有人修文造福一方,有人行走江湖名声赫赫,有人四方买卖八方皆敬......看似风风光光,顺风顺水,可细微处的脉络联系,萧风又岂会不有所察觉。

不知被无形大手驱使还是各代帝君布局,历代的帝师族人联系的不仅仅是庙堂,他们在江湖、庙堂、神秘宗门、民间四方皆有踪迹,八方调和,似水润万物,一点点钝化四方矛盾......

只是如今却是挡了那人的路,落了如此地步。

“殿下,与您无关的。”黑衣少年却突然沉下了脸,一字一顿道。

萧风怔了下,抬头看了眼黑衣少年,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于逸恭敬的声音,“少爷,慕容姑娘醒了。”

“知道了。”萧风轻应了声,想了想又转头看向黑衣少年,“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黑衣少年犹豫了下,微微点头。

......

萧风三人敲门进入慕容映雪时,慕容映雪正在擦拭长剑。

身上血衣早已不见,伤口也已被包扎妥当,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长衫,与黑衣少年的一般无二。

转头看到黑衣少年时,慕容映雪先是怔了下,随即面色微冷,手中长剑也握紧了几分,“你帮我换的?”

突然而至的彻骨冷意让黑衣少年心中禁不住一紧。

萧风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了黑衣少年面前,“在下是看姑娘伤势颇重,拿不准姑娘何时能醒才贸然给姑娘包扎,冒犯之处,望姑娘勿怪。”

慕容映雪认真打量了萧风两眼,面色略略缓和,“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无妨。”语气却依旧冷冷的。

萧风无奈扯了扯嘴角。

黑衣少年暗暗松了口气。

“你救的我?”慕容映雪看着萧风,再次开口。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为什么?”

“.......顺手而已。”萧风沉默了数息,平静道。

慕容映雪眉头一皱,却不再多问。

萧风看了她一眼,“姑娘的伤很重,若不介意可与初灵去珊瑚岭养伤。”

“嗯?”

“那些兵士都在西塬山,不久后应该会再找来”

慕容映雪眉头再次皱起,沉默半晌,问,“为什么?”

萧风平静回答,“那些人别人可以杀,但我不能。”

慕容映雪眉头大皱,几息后,眼中陡现杀机,不过转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逸与黑衣少年皆一下子眉头皱起,一脸警惕看向不远处的女子。

萧风却平静冲两人摆了摆手,“无妨。”随即他转头再次看向慕容映雪,“有些事你或许比我看得还清楚,我便也没必要说些你若想报仇,我不会还手之类的话,这不现实。但有些事我可以帮你,公平买卖也罢,无条件也罢,随你。当然,你或许觉得我是在假慈悲,不过我无所谓,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拒绝与否也是你的事。”

慕容映雪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萧风无奈叹了口气,轻声道:“于叔,初灵,你们可否先回避?我有些事需单独与慕容姑娘谈谈。”

“少爷!”

“殿......公子!”

“可否?”萧风摆了摆手,平静重复。

两人眉头大皱,犹豫了下还是躬身一礼,“是。”

一刻钟后,萧风安然无恙自房间内走出。

于逸与初灵皆大大松了口气。

初灵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萧风看了两人一眼,微微浅笑,“想问我为何要养虎为患还是说嫌我心软?”

初灵立即蔫头耷脑,因为萧风这般说便是心中早已有了计较。

萧风又笑了笑,“明日慕容姑娘应该会同你一同回去,你需照看她一二。”

初灵撇了撇嘴,一脸嫌弃,随即又反应过来,满脸笑意。正好,敢对殿下露出杀意,这人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去。

哪知白衣少年却是一下子就能猜出其心思,继续补充,“不许为难人家,不许同他人说人家坏话,更不许光明正大嫌弃人家,另外,人家是女孩子,要懂得让她,明不明白?”

“啊?”初灵苦涩怪叫,但看到萧风似笑非笑时立即就又老实了起来,乖乖点头,“哦。”

第135章 百灵谷

鸡鸣三声,并未再同黑衣少年两人告别,萧风与于逸再次开始沿预定路线而行。

马车疾行,路过竹林,在竹林中微微停留。正午时再次启程。

那片竹林里隐居着真正的棋者,与老剑神南宫沉是同一代人。

之后,马车路过一山岗,荒芜人烟。萧风却下了马车,在山岗前微微驻足,又冲山岗微微躬身,面上略带歉意,随后才跳上马车让于逸驾车离去。

马车远离山岗,山岗上出现了位水蓝色长衫青年,冲远去马车也遥遥一礼,转瞬间又不见了身影。

又行数千里,两人半路遇上了位古稀之年的老文士,蹒跚行于破败官路,甚是凄苦。萧风便让老先生搭了趟顺风车。

只是那老先生太过唠叨,一直冲萧风问题这问那。萧风一开始还礼貌回答,到了后来老先生越问越多,萧风就索性不搭理人家了。老先生也不在意,萧风不说话他便自问自答,到下车都没停住过嘴。

除此之外,萧风还收到了除飘缈楼消息外的三封书信,一封来自四平郡,一封来自皇城,最后一封是云飞扬送来的

......

时间飞逝,转眼又过三日,两人按计划到达了百灵谷。

百灵谷,听起来似乎是个好地方,但你若真这般认为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百灵谷不仅不是什么气候温和,景色优美的祥和之地,还是个五毒遍地,阴暗逼仄的环境恶劣之地。

百灵谷狭而长,谷底终年泥泞,又有枯叶积淀,谷内生有一株株粗如手腕的古怪藤蔓,遮天蔽日,将百灵谷上方遮得密密实实,极少有阳光射入,昏昏暗暗,这使得进入其中者大多都会生出身处大蒸笼的感觉来,潮湿沉闷得让人呼吸困难。

不过此等环境却是毒虫栖息繁衍的最佳环境。

枯败的枝叶间,树藤树干上,毒虫随处可见,偶尔不经意地一瞥眼前的黑褐色树藤说不定还会动一动呢。即使是眼前不时飞过的虫蚊也要小心谨慎,否则被咬上一口估计就有得受了。

百灵谷虽名百灵,可却真不是什么让人向往之地。

弃车入了百灵谷,潮闷压抑的空气让萧风两人都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于叔,他们可去了桃源打声招呼?”闲得无聊,萧风便随树藤上荡来荡去,随意问。

“去了,昨天便来了消息,只是前辈又不知转去了哪儿,估计又要好找一番了。”于逸皱着眉头回答。

“这样啊,”萧风随意点点头,想了想又低声自语,“黑泽蝎好像最近才复苏,正好容易捕捉。”

黑泽蝎是生长在百灵谷底的一种小型毒蝎,性狡诈,极难捕捉,数量也甚少,不过其毒药用性极好,是不少毒药配置或解毒的极好佐料,在许多药性猛烈的药方中多起调和作用,必不可少,故对医者极为珍贵。

于逸微微怔了下。

便见萧风自个儿点了点头,抬头笑眯眯看向于逸,继续道:“我猜欧阳爷爷现在正忙着捉蝎子呢,应该不难找。”

说话间,他已微微一荡,顺树藤向谷内掠去。

于逸微微笑了笑,也连忙追去。

而诡异的是,两人所过之地无一虫蛇,而在两人离去后,树藤泥泞里才慢慢被毒虫覆盖。

越往谷内而行,景色愈发昏暗诡异。

萧风二人在树藤间倏忽而过,拉出两道淡淡残影。

突然,萧风猛地停下身形。

于逸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树藤剧烈晃了晃。

自头顶一大片蛇虫鼠蚁纷纷坠落。

萧风微微皱眉。

只转瞬间,五毒仓皇四散,不见了踪迹。

“喏,于叔,你看那是不是个人?”见掉下来的一大片东西消失在视线,萧风收回目光,冲于逸努了努嘴,道。

只见不远处趴了个黑黢黢的不知名生物,一动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倒是一点也不显眼。看轮廓有点像个人。

“嗯.......似乎是。”于逸转头看了眼,又认真看了两眼,不确定回答。

“那就是了。”萧风耸了耸肩,自树藤上轻巧跳下,竟连一点泥泞也未溅起。

于逸见状也自树藤上跳了下来。只是他轻功到底比不得萧风,落地发出声轻微闷响。

紧接着,那一动不动的东西胡人去'哎呀'了声,快速爬起身来,连泥披风都没来得及脱就开始破口大骂,“哪个没长眼的,老头子辛辛苦苦等了一上午眼看就抓到了就给你们吓跑了。怎么我?你们赔?赔得起吗?混......”只是当他脱下泥披风一回头时骂声戛然而止。

萧风蹲下身子让一只仅半个小指盖大小的黑色蝎子爬上自己手指,微微一笑,“小风这就赔您可好?”

第136章 桃源

气急败坏的老人是真没料到自己骂了半天骂的竟然是两个熟人,呆了半晌,面色尴尬道:“小风,小于啊,你们怎么来了?”

萧风眨眨眼,答非所问,“爷爷近日可好?”

于逸也躬身一礼,“欧阳前辈!”

欧阳子冲于逸摆了摆手,干咳了两声,又冲萧风问,“现在不才刚入三月吗?怎么就这么找来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脸色微变,快走两步便向萧风手腕抓去,“是不是又咳血了?都说了,别到处乱跑,别受凉,别动武,别胡思乱想,又不听了,是不是?”

“没什么,还好了。”萧风倒是没躲,任由老人抓,只是眼神飘忽了下,漫不经心回答,“就是今年想早出来转转就一路转来了,要不晚了错过了热闹我,岂不是亏得很。”

“还好?脸色这么差,还好?”欧阳子却在探完萧风脉搏后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翻手一枚银针扎在了萧风手少阴心经上,又抬手在萧风手上其他几个穴位上扎上银针,“你看你这脉象,还活不活了?还看热闹?热闹有自己命重要?又不是不懂医,自己什么情况心里就没点数吗?平白让一大伙人担心,是不是......”

萧风不好意思低下头,任由着老人训斥,其实心里还真没多少抵触。毕竟自己从小到大也就听了这么几次斥责,说实话挺新奇的。

欧阳子冲萧风絮絮叨叨了半天,见萧风一直不说话,更别说还嘴了,自觉无趣,又转头冲于逸骂骂咧咧,“小风年纪小,你也年纪小了?就不知道拦着点?让你看好他就不听,以后出事了再着急?有用吗?真是气死老头子了,也不长点心,再说,小风会骂你吗,怕他作甚.......”

于逸莫名其妙给骂了个狗血淋头,既无奈又担忧,却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爷爷,你身上什么味,怪怪的。”萧风比较护短,骂自己没关系,就看不了自己身边人平白受屈,还没等欧阳子骂痛快就连忙转移话题问。

“无......没什么,最近种了点草,估计是开了花,味道有点怪,不过挺有意思的。”欧阳子还没缓过劲来,正想随口回答了,突然间就平静了下来,认真解释道。

“哦,”萧风点点头,饶有兴趣,又问,“什么草啊?”

“问什么问,去了不就知道了吗。”欧阳子不耐摆摆手,转身往百灵谷深处而去。

萧风冲于逸吐了吐舌头,转身连忙追上。

“哎,爷爷,蝎子你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可就放了。”

“哎呦,放什么放,都抓住了,给爷爷,乖!”

“什么?不早说,我都丢了。”

于逸听着前方一老一少说说闹闹,不由微微勾起了嘴角,也连忙快步追去。

......

虽皇都中并未传出明确消息,随封殿三年的潜龙殿再次启殿,皇城中不少人便纷纷有了猜想。

一方倾向于帝君决定再立太子。毕竟三年都没找到太子的影儿,是死是活都难说。再者,五个皇子到底都是近而立之年了,下面四个皇子虽年纪尚小,心性也都定了型,若还没确立大统,终究有些不合规矩。

另一方则更倾向于太子即将回朝。毕竟前些日子太子殿下的消息可着实算不得少,虽说是真假不知,可所谓无风不起浪,群臣们倒更倾向于此事为真。当年太子当真是惊艳了无数人,那般风采让他还没继承大统就收服了大半群臣。

“大胆贼人,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为何冒充六皇弟?”

恢宏冷清的大殿中,萧哲霍然起身,面色冷然看向面前与自己印象中那个少年有七八分相似的白衣少年,斥道。

“呵,大皇兄何出此言?”少年温和浅笑,“小风虽是忘了不少事,也记得自己从不曾得罪过大皇兄,竟让大皇兄对小风如此不满。”

“你......一派胡言!六皇弟向来与本宫亲近,是何心性本宫岂会不知?”萧哲冷斥道。

“哦,可父王都不曾对小风身份怀疑,大皇兄如此说是说父王......”少年玩味而笑,又突然禁声,只嘴唇轻动,以唇形说了四字,“老眼昏花?”随后他放肆大笑。

萧哲面色微变,转瞬间又一脸怒容,“狼子野心,你该死。”

“呵呵,”少年扯了扯嘴角,忽然又正色看向萧哲,轻声道:“但不是现在。”

“你......”萧哲面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一甩衣袖,愤然离去。

“大皇兄慢走。”身后少年依旧笑容温和,只是说不出的讥嘲。

目送萧哲离去,少年却渐渐收敛了笑容,屏退四下众人突然冲空旷殿宇朗声道:“出来吧,我需要个解释。”

“呵呵,不知太子殿下要何解释?”一黑影自阴暗处现出身形来,淡漠笑问。

“为何让我故意露出破绽引萧哲怀疑?”少年皱着眉头冷声道。

“呵,这个你若想知道,便去问殿下,不过要记住你的身份。”黑影冷冷一笑。“还有,大皇子之名岂是你一个小小棋子能直呼的?若有下次,定罚不赦。”

少年面色微变,连忙躬身道:“墨影知错。”

“呵。”黑影再次冷冷笑了笑,只转瞬间又消失在了阴暗角落。

.......

百灵谷尽头是一片山岩,高约百丈,陡而奇,几乎不可能攀爬。

山岩上有峡缝,宽丈许,越往内峡缝越窄,最窄仅可通过一人。后豁然开朗,似柳暗花明,有嫩草如茵,野花星星点点,绿树环绕,溪水潺潺,彩蝶纷飞,不远处又有阡陌交通,有茅屋伫立,有田圃鸡犬,虽清冷无人,也安详宁静。

当真不愧世外桃源。

虽然也不是第一次来,萧风心中仍禁不住感慨,若非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阴暗逼仄的百灵谷中有如此美好安详之地呢?

欧阳子转头瞥见少年如此感慨神色,不由骄傲挺了挺胸膛。除了他铁面神医欧阳子外,这江湖上还有谁有这份毅力深入百灵谷近千里?还有谁能找到这片世外桃源?

他很骄傲,十分骄傲。

只是他却忘了,若非当年被面前这少年追,他可不一定有这份闲情雅致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爷爷,那草应该在您菜园子里吧?”正在欧阳子暗自骄傲得不行时,一旁萧风已回过神来,突然转头认真问。

“嗯,对呀。”欧阳子随意回答,“不仅那草,还有不少珍稀药草呐,像青石草,焰灵花,木犀,垂豉......”

只是还没说完,萧风便扯了扯他衣袖打断道:“您还是先别介绍了,等您介绍完了您药圃里的药草也就没了。”

“啊?”欧阳子微微一呆,下意识看向自己药圃,然后忽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立即炸了毛,“啊啊啊——我的崎砜花,我的琉木草,我......啊,你们这些畜生又来偷吃,欺人太甚!”

萧风与于逸对视一眼,不由哑然失笑。

这一章是第一百三十五章,不知怎么改不了了,改了好几遍都没改过来,我已经认命了。

(本章完)

第137章 忘年之交(一)

或许是钟灵毓秀之地万灵也要有灵性得多,欧阳子在自己药圃里大喊大叫了半天,悠闲吃草的几个小家伙竟楞是半分惊慌之意都没有,快跑几步避开老人追赶后便接着细嚼慢咽,淡定得很。

将老人家气得吹胡子瞪眼。

萧风与于逸在旁看戏看得挺开心,不过到底不是没心没肺的,也没忘了去帮忙,笑了会儿便快走两步,也往药圃内而去了。

其实也用不着两人出手,在萧风靠近药圃时几个小家伙便很是乖巧得凑在了一起,将自己缩成球儿,可爱得不得了。

萧风见此眨了眨眼,抬头一脸希冀看向欧阳子,也可爱得不得了。

欧阳子有些讪讪咧了咧嘴,随即无奈摆手道:“算了,算了,老头子大人有大量,不同它们一般见识。”

萧风立即眉开眼笑。

处理完药圃里的狼藉,欧阳子便邀了两人去了茅庐。

茅庐内简陋干净,一角摆放了一排排木架,其上堆放了不少已晾晒完毕的药草,茅庐内也是散发着淡淡药草清香的,甚是好闻。

萧风在长者坐下后也随意坐下,四下打量了下茅庐,赞道:“爷爷最近收获颇丰呢。”

“对呀,最近找到了个好地方,那里药草是真好,就是不太适合住人,要不爷爷就搬去那边了。”欧阳子一边给两人倒茶,一边笑呵呵道,“来,尝尝爷爷的手艺,这可是爷爷新找的药茶,别的地方可是喝不到的。”

萧风微微坐直身子接过,浅抿了口,“嗯,爷爷手艺见长了。”

他突然又皱了下眉头,微笑问:“这是什么茶?”

“哦,这个呀,好像叫无忧草,安神的,对小孩子好。”欧阳子依旧笑呵呵的,自个儿也浅抿了口,赞道:“好茶!”

萧风将茶杯放下,单手揉了揉额头,“那爷爷身上的香味是无忧草开的花了?”

“嗯,”欧阳子微微点头,“无忧,无虑方能安然嗅之,食之,算是个好东西。”

萧风却单手支额,不再说话。

欧阳子抬头看了眼于逸。

于逸竟是昏昏沉沉,不过勉强保持着清醒。

欧阳子突然笑骂,“你们的事都让小风想完了,你还瞎想什么?”

于逸不明其意,浑浑噩噩。

“小风?”欧阳子却不解释,抬手拍了拍萧风,见萧风没什么反应一把将萧风捞进怀里,心疼道:“这么轻?也不长个儿,就不知道对自己好点。”

他又转头看向眉头皱起的于逸,“行了,小风都不担心,你瞎担心什么?小风想得太多,心里藏的事太多,喝了无忧自然要反应大些,睡一觉就没事了,”他略略想了想,突然自怀里掏出一纸包丢给于逸,“至于你,吃了它好好睡一觉,有好处。还有,别整日里胡思乱想,有什么用?”

说着也不等于逸反应,抱起萧风离开了草庐。

......

全身暖洋洋的像是沐浴在初春明媚的阳光里,让人懒洋洋的不愿起身,萧风感受着让他迷恋又不敢迷恋的舒适,轻唤了声,“欧阳爷爷。”

“醒了?”耳边传来熟悉的苍老声音,真实清晰,“才睡了一天,再睡会儿。”

萧风睁开眼,刺目的阳光让萧风下意识抬手,只是微微的刺痛又让他识趣停下了动作,冲欧阳子微微笑了笑,“都睡了一天了,还睡?”

有明媚阳光从窗户照进屋子,风光正好。

“还想动?”欧阳子却皱了下眉头,“一身针,动什么动?”

“哦。”萧风乖乖应了声,沉默了数息又轻声道:“爷爷以后不要这般,可以吗?”

他语气微微一顿,低声补充,“您是长辈,也是医者,我不想对您设防。”

“你怪爷爷?”欧阳子也沉默数息,不答反问道。

“为什么要怪?”萧风微微偏头,认真看向老人,“您又没害我,只是虽是为我好......有些事我不喜欢。”

欧阳子微微怔了下,无奈笑了笑,“行,那以后会同你打声招呼的,怎么样?”

“嗯。”萧风微微浅笑。

一日后,祥和桃源中,一老一少端坐于木桌前安静对弈。

“承让,承让。”未下多少子,少年笑嘻嘻的声音便再次响起,语气中略带调侃。

这已是老人连输的第九盘棋了。

“什么?怎么又输啦。”老人几乎要跳起来破口大骂了。以前两人对弈输赢都是五五分,可现在整整一上午自己竟连一盘也没赢,这还让不让自己要老脸了?

少年微微浅笑,“还是不服?”

“不服,不服。”老人顽童似的叫嚷,突然抬手就去抓桌上的棋子,“我明明下在这儿了,怎么在那儿,谁挪过去的?”

萧风哑然失笑,一本正经道:“可挪了这步棋您再走十三步还是输,有意思?”

“啊?不对,这个棋也是错的。”老人呆了呆,又伸手去抓其他棋子。

“哎,”少年抬手拦住,微笑道:“那我们可说好了,就这一次。”

“嗯嗯。”老人连忙点头,然后伸手就去挪棋子,一点也不心虚。

“这个不对......这个也不对......哎?这个怎么跑这来了?应该在这儿......这个在这儿才对嘛......”

少年看着老人在那儿絮絮叨叨,自导自演,也不在意,想了想,忽然问,“爷爷,于叔什么时候醒啊?”

老人挪棋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少年,“在这儿呆腻了,想走啦?”

少年犹豫了下,“唐家堡老家主的八十大寿在三月十七,我想去看看。”

“这样啊,”老人皱起眉头,“那这两天就要走呢。”

“嗯。”少年使劲点头,又可怜兮兮,“于叔再不醒,我可就自己走啦,一路很无聊的。”

老人无奈看了少年一眼,戳了下少年脑袋,“鬼灵精!我给他吃了凝神草做的药丸,一般要睡三天的,明天就能醒。”

“哦。”少年腼腆笑笑。

老人再次开始挪棋子,只是没了之前的兴致,“本来也想让你大睡三天的,你就是不肯,无聊了吧?活该!”

“不无聊,”少年不好意思地抬头看老人,又连连摇头,“若是爷爷脸皮能稍微薄点,小风就更不无聊了。”

老人挪棋子的动作再次顿住,抬手一个板栗砸下去,笑骂道:“好小子,敢说爷爷脸皮厚,礼貌呢?”

而此时的棋局已被挪动了近半棋子,早已面目全非。

(本章完)

第138章 忘年之交(二)

于逸是第二天中午醒的,刚好睡了三天三夜。

只是虽行程紧张,萧风却将行程推迟到第三天清晨,而非第二天下午动身。

于逸对此是真一点不懂,不过习惯了依少年之意行事,他倒也没什么异议。这是对少年的信任,无需什么理由。

至于欧阳子,大半辈子揣测人心,自然一下子便明白少年的细心。

任谁呼呼大睡了三天,一醒来就赶行程都必定会十分难过,有一晚上的缓冲时间自然是会好受不少的。

不过他虽在心中不知骂了于逸多少遍‘身在福中不知福’,倒也乐得如此。

他巴不得少年一直赖在桃源不走呢。

山崖环抱,四季如春,入了夜的百灵谷渐渐有萤火闪烁,星星点点点缀在在暮色中略显幽蓝的嫩草群花间,美如梦幻。

萧风静静坐在茅庐前,抬头看群星如盖,微微浅笑。

脚边几只白兔也是安安静静的,不时低头吃几口面前嫩草,乖巧得很。

“哎,这么晚啦,怎么还在这儿?”

欧阳子自茅庐内出来,怔了下,奇怪问。

“睡不着,出来看看。”萧风转头冲老人微微浅笑,“很漂亮的。”

“呵呵,这儿每天都这样,喜欢以后就常来啊。”欧阳子骄傲笑笑,走到萧风身边坐下,“怎么?舍不得了?”

“不是啊,是真的很漂亮啊。”萧风随意摇摇头,突然又可怜兮兮,“那个,这次真不能怪我,我是遇了蛊,否则不会这般的。”

“嗯,爷爷知道。要是委屈就哭出来,小小年纪的,没人笑话。”欧阳子却沉默了数息,轻声安慰。

萧风撇撇嘴,“有什么好委屈的?跟自己过不去吗?”无论语气还是神色都随意得很。

话语微微一顿,他又道:“没办法吗?”

“除了那种法子,爷爷没其他法子了。”欧阳子歉然低下头,这是他第一次懊恼自己的毫无办法。

“那就算了,”萧风随意摆摆手,随手抱起脚边一只白兔,又怔了下,盯了小家伙的四足半天,又放了回去,只随手摸把儿,“小风运气向来不错,说不定以后就有法子了,怕什么?”

欧阳子扯了扯嘴角,“那你还打算瞒多久?”

“能瞒多久瞒多久了。”萧风托腮看向如梦夜景,漫不经心回答,“便是告诉他们也没什么用,只平白让一伙人担心,没意思。”

“那你就打算这样了?”欧阳子皱起了眉头。

“嗯?”萧风眨眨眼,一脸茫然。

欧阳子直视少年,“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不打算入先天?”

他突然摆了摆手,烦躁道:“别拿境界不到那一套忽悠老头子,他们傻,爷爷可一点不傻。”

萧风低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怎么?你这是认命了?没法子打算自暴自弃了?”老人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真气外放早就会了吧?给你把了这么多次脉,开没开窍我能不知道?天魔炼心劫以你的心性能困在哪儿?一直这么卡着有意思吗?真就准备一直这么遭罪?”

他语气忽而又缓和了下来,温声道:“先天后好歹真气会多些,能好受些,像现在一动武就毒发,总这么着束手束脚的,多遭罪啊,是不是?”

萧风轻咳了数声,有些事他是真没办法解释,只低声问,“那我还能撑多久?”

欧阳子神色一滞,“你......”

“我只是随便问问,跟我日后计划有关。”萧风温和笑笑,“还未将大好河山行个遍,就这么英年早逝了,我岂不亏得很?”

“那你......”老人微微愕然。

“而且江湖近来会很乱,我不想引人注意,”萧风继续浅笑,“况且天机榜上我也不想留名,有些事后天境总比先天境方便许多。”

“两年。”欧阳子眉头大皱,沉默数息说道,直视少年又补充道,“最多。”

“哦,”萧风点点头,神色倒没什么变化,微微思忖了下,又道:“以后会很热闹,比我们想象的都热闹,我免不了要出手的。”

欧阳子又皱起了眉头,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个白玉色瓷瓶丢给萧风,“造化丹,应该能让你勉强支撑三年。”

他突然又一脸肉痛,老脸几乎皱成了一团,“爷爷可就只这一颗,你悠着点用,别送人,见死不救也不能拿它送人,只能自己吃,知不知道啊?”

萧风怔了下,脸上禁不住露出了笑容,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收下,“谢谢爷爷。”

“谢什么谢,快滚去睡觉,受了凉又要让老头子担心,很好玩吗?”老人脸色嫌恶地摆摆手,低声自语,“上辈子一定是欠你这小家伙的,就不让老头子省心。”说着转身往茅庐儿去,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对了,明天走的时候就别同爷爷打招呼了,老头子怕自己又舍不得要回来......还有不想去送你。”

“哦。”萧风哑然失笑,不过仍乖乖点头,先欧阳子一步转身入了一旁另一间茅庐。

欧阳子微微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也转身入了茅庐。

虽然刚才那番话他早就想问了,可如今问了倒觉得不如不问,估计今晚又是个不眠夜了。这天下呐,谁又能是真正的无忧人?不过是有人看得开,有人看不开,有人看得轻,有人看得重罢了。

造化丹乃天下十大奇丹之一,虽既不能用于解毒,也不能疗伤,更不能治病,仅仅一颗却能让濒死之人如正常人那般多活近一年时间,如此一来,自然是千金难求。

只是造化丹丹方乃上古流传下来的,炼制手法极为复杂不说,配制药材更是珍贵至极,流传至今在江湖上早已寥寥无几,至于当今世上有几人能炼制,或许连天机阁都不知道。

清晨,天色才蒙蒙亮,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便先后离开了桃源。

两手空空。

无人相送。

只是两人却谁也没有流露出什么失望神色。

虽知身后无人,少年离开桃源时抬手轻轻挥了挥,随即洒然离去。

没有留恋也不曾转身,即使身后依旧美如梦幻。

少年离开桃源后,老人走出了茅庐,静立茅庐前怔怔出神。良久后,他回过神来,微微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又叹了口气,转身回了茅庐。

(本章完)

第139章 唐门

景色秀美,物产丰富,自古以来,四平郡便素有‘天府之都’的美誉。虽比不得皇城所在齐阳郡的四通八达,商旅贸易往来仍相当频繁,经济也异常繁荣。

四平郡有一庞然大物,近千年来无论狂风大浪依旧屹然不倒,见证了不知多少家族的崛起又没落。

唐门自建立已有千年历史,其中成员清一色皆是唐氏族人。

不同于其他一般江湖世家的传承不过子孙三代,唐门传承千年依旧强盛繁华,而且隐隐有再进一步的趋势。

唐门以机关,暗器,毒药三种利器名扬江湖,特别是机关之术,不仅流传于江湖诸派,在民间也是极富盛名。

当然,最令江湖诸人忌惮的还是唐门的暗器与毒药,也因此即使许多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也没几个愿意与之交恶。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时时刻刻不会漏出纰漏来,而暗器与毒药向来是无孔不入的,若哪天被莫名其妙的遭了毒手,便大大的不妙了。

江湖上多称唐门为唐家堡,实则二者并不能混为一谈。

唐门是个势力,千年经营,轻而易举便遍及了整个四平郡,虽设有官吏,实则在四平郡境内官吏之言远不如唐门的话来的有用,便是说整个四平郡是唐门的势力范围也不为过。只是四平郡到底是属溪风管辖范围,若真这般明目张胆的称呼便有割地为王的嫌疑了,故无论普通平民还是江湖中人,倒没多少将唐门与四平郡混为一谈的。

至于唐家堡,只能算是唐门高层的聚集之地,所有消息,唐门高层的指令动作都是由这堡中之人指挥管理。

或许是唐门中人也觉得自己擅长之物太过让人忌惮,又或许只是家风严苛了些,唐门还设立了执法堂,专门追捕唐门叛徒和在江湖上为非作歹的唐门子弟。

故唐门在江湖上声望极好,四海皆友善交。每逢唐门有大事发生,江湖中人也都乐意给他们个面子和帮上把忙。

毫不夸张地说,江湖上除了三大霸主是例外不提武力单提影响力,唐门绝对屈居榜首。

思瑜城内楼阁林立,街道上人流如织,吆喝叫卖声连绵不绝,甚是喧哗。

“葫芦,冰糖葫芦......”

“糖人,好玩又好吃的糖人......”

“热腾腾的包子出炉了,客官来几个吧......”

“脆梨......脆梨......”

拥挤人潮中,一白棚马车随人流而走,不显眼,却格外干净。

马车上,少年托腮看着车外人流如潮,昏昏欲睡。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萧风疑惑往车外看了两眼,却只看到了人头攒动,花花绿绿一片,不由有些无奈。

正要询问何事,马车外已传来中年人略显古怪的声音,“少爷,有人找。”

“嗯?”萧风眨了眨眼,好奇钻出马车,“什么人啊?”

“真的是你啊,小风。”于逸还没回答,身旁边已传来略显兴奋的憨厚声音,“可算找到个熟人了,俺太开心了。”

萧风觉得声音有些熟悉,下意识转头,便看到一张脏兮兮的大脸,一脸憨笑,有点傻兮兮的。

他不由眨眨眼,试探性问,“林昊?”

“嗯嗯。”浑身脏兮兮的几乎看不清原本相貌的光头少年使劲点头,简直傻得可爱。

“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不是加入丐帮了吧?你师兄呢?”萧风微微皱眉,疑惑问。

“没入丐帮。”林昊又赶紧摇头,补充道:“俺们二月底跟着一个穿白衣服的神仙姐姐到了这儿,就是想来唐家堡见见世面。可俺一觉醒来,师兄便没了人影,俺怎么找都找不到,这都十几天了。”

“神仙......姐姐?”萧风奇怪了下,“哪个神仙?”

“就是......长得很漂亮的,一身白衣的那个,好像叫冷......冷什么霜来着。”

“冷霜寒?”

“对对对,那她人呢?”

“不知道啊,一直往外跑,俺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那你怎么成这副模样的?”

“银两在师兄那儿,俺没钱付房钱,人家老板就不乐意让俺住那儿便把俺赶出来了。俺然后找不到师兄又没法子,就在从外地破庙里将就了几天,就成这样了。”

林昊这般说着,语气倒没多少委屈,反而透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萧风听着虽觉得这家伙倒霉,可看林昊一副没心没肺的憨傻模样,却当真是同情不起来,只能无奈扯了扯嘴角。

抬头环顾了下四周,隶属唐门范围估计是当地人都养成了谨慎性子,倒没多少围观之人,只是有不少人仍好奇的瞅上几眼。

萧风皱了下眉头,轻巧跳下马车,“算了,那你先上车吧,其余事车上说。”

林昊赶忙点头。

萧风又转头看向于逸,“于叔,先找个客栈歇一下脚吧,这番模样去估计唐爷爷又该为难我了。”

于逸扯了扯嘴角,记忆中可不是人家为难你,不过也未揭自家少爷的老底,微微点了点头,“嗯。”

参天古树伸展着苍劲的枝干,行行树木成排而立,郁郁葱葱,其上数之不尽的红艳果实密密麻麻,在碧绿枝叶衬托下煞是迷人。

不见边际的树林间,陈桓与月如烟二人如无头苍蝇般在其中乱闯。

树高林密,有大风吹过,万木摇曳,刹那间似波涌浪翻,甚是壮阔。

“喂,陈桓,你到底找没找到出路啊?我们都在这鬼林子里转了十几天了,再这么下去我都快被累死闷死了。”晕头转向地转了半天,月如烟终于泄了气,无力瘫坐在地上,靠着株大树埋怨。

“要不是你,我会被困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吵就把你一个人丢里面。”陈桓翻了个白眼,也找了棵树靠着坐下,低声嘀咕,“妈的,这是个什么破林子,也不知弄的什么鬼阵法,这么邪门儿。”

月如烟不以为然撇撇嘴,“活该!谁让你多管闲事。再说要不是你路痴能转到这林子里面来?”

“你......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人。嫌我找不到路就别跟着,真是不可理喻。”陈桓被呛了口气,缓了缓,没好气道。

“哼,我偏不。”月如烟一撇嘴,“这又不是你家的地儿,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你管得着?”

陈桓又被噎了下。

“算了,懒得跟你吵,口水不易,还不如留着点养牙呢。”陈桓想了想,又嘀咕道。

不再理会月如烟,陈桓默默走到一边,随手拿起地上枯枝,径直在地上圈圈画画了起来。

(本章完)

第140章 蛊冢

将这几日走过的路线一一画在地上,不多时陈桓脚边便已是一大片线条,密密麻麻,连陈桓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是怎么记下来的,不禁在心里得意了下。

随线路的一条条增加,脚边的线条也逐渐乱成了一团。

陈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有点无从下手。

“喂,你在那儿画什么鬼呢?”月如烟休息了会儿很快便精神饱满,见陈桓半天没搭理自己,大叫问。

“我没聋,这么大声干嘛?”陈桓本来想着事儿,给月如烟这么一喊吓了一大跳,没好气道。

“你在干嘛呢?”月如烟不以为意,好奇问,“咦,你画的这是什么鬼东西?真是一团乱麻呢。”

“凭什么告诉你?”陈桓白了她一眼,对她的调侃之言闻若未闻,转头又继续涂涂画画。

然后他突然怔了下,回头焦急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月如烟本来被陈桓的无赖噎得难受想破口大骂的,被陈桓这么一问不由呆了呆,随即翻了个白眼,也道:“凭什么告诉你?”

陈桓皱起眉头,“你还想不想出去了?快说,你刚才说什么了?”

月如烟从小到大都是被娘亲捧在心上的,何时曾被人这般训责过,不由有些赌气,“不知道。”

“你说不说?真不说?不说我可就真把你丢这里面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陈桓有些不耐烦点了点月如烟。

“你......”月如烟大小姐脾气一下子又上来了,正想回骂几句,想了想又转了口气,恶狠狠一字一顿道:“我刚才问你,你在干嘛呢?”

她是真怕陈桓将她丢在这里面不管了。

“不是这句,下一句。”

“下一句?”月如烟奇怪了下,“我没再说别的呀,我还说了什么?”

“不是,不是,你还说我画的是什么鬼东西,然后是......”

“一团乱麻啊。”月如烟随意接口,“你画的本来就是乱糟糟的一片呀,跟一盘子炒面条似得,鬼画符!哎呀,面条啊,这十几天就只吃果子,都快忘了面什么味儿了,好想吃......”她说着说着就馋了,不由拿粉舌舔了舔上唇自语。

“对,就是一团乱麻,就该是一团乱麻,”陈桓却似恍然大悟,不再搭理她,口中开始嘀嘀咕咕,手上也没闲着,在那一片线条上画来划去,“乾坤循环,以八卦为基,顺势而起,正向而入,逆向而行......”

月如烟奇怪看着莫名其妙便疯疯癫癫了的少年,几番犹豫到底还是没打扰少年的似乎兴趣盎然,索性便双手托腮发起了呆。

“乾坤逆行,原来如此。真是好算计!”

不知过了多久,陈桓突然惊喜感慨,却把月如烟也吓了一大跳。

“陈桓,你大呼小叫些什么?”她不由生气道。

陈桓微微挑眉,不过眉眼间仍难掩笑意,“就不告诉你。”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开。

见陈桓如此一副志得意满神色,月如烟顿时就反应过来了几分,“你知道怎么走了?”她又有点怀疑,“就你这路痴,不会又是空欢喜一场吧?”

“你爱跟不跟。”陈桓心情大好,也不在乎月如烟的质疑,随意说了句便不再理会月如烟,转身再次掠入树林深处。

“哎,你等等我啊!”眼见陈桓抬脚就走,月如烟连忙跟上。

......

酆州地带的气候向来湿热,特别是酆州南部地区,流经河流虽少却是典型的多雨,一年四季几乎近半的时间都是雨季,大半时间都是阴天,闷而潮湿。尤其是溟郡那一带最是典型,终年阴湿,古树成林,几乎成了禁区般的存在。

蛊冢便坐落于此。

黑豹熟练而迅速穿梭于茂密丛林间,身旁一株株粗壮大树一掠而过,不时有毒蛇自头顶耷拉下身子,又半仰起脑袋吐着信儿,只是转瞬间又被黑豹甩到身后。

不远处,一条丈许长的花环巨蟒扭动着庞大身躯巡视自己的领地,甚是自在清闲。

这片领地内他是王者,可为所欲为。

突然,巨蟒急掠而来,后前身立起,蛇瞳中露出警惕之色,冲闯入自己领地黑色大豹发出警告的嘶嘶声。

黑豹仰头一声长啸,惊起飞鸟无数。

鸟兽四散。

巨蟒却并未被黑豹示威似的厉啸吓到,一动不动,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

“呵,老娘出去了一月,连这种小东西都不怕老娘了。”黑豹上的红裙女子玩味而笑,突然神色一厉,冷道:“滚!”

巨蟒似见到了什么鬼怪,刺溜一声便钻入了两旁的灌木丛,在不见了踪影。

“蠢货!”红衣女子冷冷骂了句,随即抬手轻轻拍了拍黑豹的大脑袋。

黑豹仰头一声长啸,再次朝丛林深处急掠而去。

蛊师能安然行走于崇山峻岭间,自然不单单只会饲蛊控蛊,而且蛊术之奥妙可不会比其他任何一种术数差,也博大精深得很。

“跑慢点。”又过不多时,慕梓裳再次拍了拍黑豹脑袋,低声嘱咐了句。

黑豹立即听话减缓了速度。

慕梓裳缓缓仰躺到黑豹背上,透过枝丫纵横看着湛蓝长天,满足而笑。

外面的阳光明媚虽好,到底比不得家乡的绿水青石来得亲切,虽只离开了故土才一月余,她仍有点想家了。

......

蛊冢,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般阴森可怖。

除了个别几处蛊虫聚集之地,蛊冢除了水多了些,人少了些,其实与酆郡其他地方并无二致。

绿树,河田,水牛,高脚竹楼......

妇人们的乡歌悠悠扬扬,古铜色皮肤的青壮汉子忙碌插秧,垂髫之龄的孩童嬉戏玩闹,半大少年们聚在河田里下套儿捉泥鳅......

传言中的豺狼虎豹之地其实不一定是险恶之地,知道的少些,其内的安详和谐其实并不比其他祥和之地少多少。只是人们更倾向于先入为主而已。

“怎么?老龚也耐不住寂寞出去了?”

简朴村寨中一高脚竹楼中青衫老者正平和沏茶,此时淡淡问。

“是,”长须老者点了点头,又微微叹了口气,“已经出去十几个人了,以后只会更多。”

“嗯,也是时候了。”青衫老者微微点头,“那等我那徒儿回来后,要不得让她提前出蛊冢历练,否则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是啊。”长须老者微微点头,又皱起了眉头,“只是我那徒儿到底还是差些火候,比不得梓裳的天生顶尖资质,此番做外出历练不知会不会走了岔路。”

“你管他作甚?我等既已教了他们,他若再走错了路便是他能力不济,虽是可惜了些,也是继承不得我们传承,免得以后平白损了我等颜。”青衫老者平静笑笑,道。

长须老者摇了摇头,“到底是自己养大的,比不得你这般洒脱。”

“呵呵,一大把年纪了还看不透这些,你呀,是越活越回去了。”青衫老者给两人各倒了杯清茶,随意道。

长须老者笑了笑,却没再接话。

盏茶下肚,两位老人又开始闲谈。

“虽然明知道那封信送来了便会有不少人耐不住性子,可如今这般还是不太习惯。到底是老了,没那个心气反而更希望平静些。”长须老者微微叹了口气,道。

“呵呵,不光你这般想,我也是这心思。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山雨欲来我们又有何法子?”青衫老人再次开始沏茶,微笑道,“以后免不了还是会牵扯上我们的,如今这点清闲倒是真该好好珍惜了。”

“也对,”长须老人微微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那迟早还是要出去一趟,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

(本章完)

第141章 万毒岛

虽然陈桓早就想到了出路,两人出迷踪林时却仍是近了深夜。

主要是两人都是动不动找不到东西南北的路痴,能从树林里出来陈桓的出力真的只能占一半原因,另一半则纯粹靠的两人,准确得说是月如烟的运气。

少年到底是太过实在了,找不到东西南北还想依自己想的路线行,若不是少女的胡搅蛮缠,两人估计天亮都不一定能转出来。

出了树林,前方并非进来时的羊肠小道,而是一片宁静湖泊,远处有火光点点,衬着皎洁月色,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也算有患难之交的两人见到此番美景,禁不住对视一眼,开怀而笑。

可算出来了,真是恍若隔世呢。

只是两人还没高兴完,身边便渐渐围了数人。

随后人越来越多,十几个清一色的唐家制服,密密麻麻将两人围了个遍儿,个个手握刀柄或剑柄,面色警惕。

态度可一点也不友好。

两人面面相觑。

唐家堡有三大禁地,分别是万毒岛、牛耳山、唐氏祠堂。其中牛耳山与唐氏祠堂皆位于唐家堡内部,守卫森严,万毒岛却位于唐家堡外围。

万毒岛之所以成为禁地,原因之一是其内着实太过危险。

毒虫蛇蚁无数,奇花毒草遍地,作为毒医唐问影之居所,其内若没有什么毒物,什么人想进就能进,怎配得上堂堂毒医的身份?

万毒岛以忘忧湖四面环绕。

忘忧湖并非内流湖,而是与泗水相连,水势平缓,湖面如镜。

春有小荷才露尖尖角,夏有映日荷花别样红,秋日芦苇飘扬,冬寒可独钓寒江雪。

忘忧湖的景致总是不愧其名的,无论何种季节。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泗水虽是个秀雅之名,泗水上游却是有吃人鱼存在的,可一点也不秀雅。

至于忘忧湖里有没有食人鱼,没人试过,这还真不好说。

忘忧湖外围是迷踪林,一片方圆不过五里的朦树林。

迷踪林据地形设有逆乾坤八卦阵,逆乾坤而行,不伤人,却能困人,所以想走出林子便不是短短五里路程了。

除此之外,朦树生长有朦胧果,一种多食会便让人产生幻觉的红色果实,这也给林子中阵法设了层保障。

当然,严密的人手看护在万毒岛附近也是必不可少的,而且非唐门门主允许或唐无影亲允,即使是唐门嫡系也难以入岛。

而不用多说,唐家堡子弟既这般如临大敌,陈桓两人显然是误打误撞入了唐家堡范围了。

不过,好在唐门子弟都是些好说话的,一个个虽面色不善,倒也没一上来就打打杀杀,只是客气请了二人前去唐家堡做客。

两人自然连连点头。

对方人多势众,若真打起来,自己一方就两人,可占不到什么便宜。再者,以唐门的声望,只要解释清楚了,自己必不会受什么刁难。

......

朝阳初升,金灿灿的晨辉倾洒于宁静如镜的湖面,不时有鱼儿跃上水面,转瞬间又消失不见,激起涟漪阵阵,波光粼粼。

一白棚马车穿过白雾朦胧的树林,未过多时便停在了广阔湖畔前。

紧接着,一灰衫中年人,一白衣少年与一光头少年先后跳下了马车。

白衣少年自腰间取下一直不曾离身的碧箫,把玩了一小会儿,忽然抬头看向灰衫中年人,一脸认真,“于叔,你说上次我吹箫便将唐爷爷气得跳脚,这次若还这般,唐爷爷会如何呢?”

于逸想了想,也一本正经道:“无妨,唐前辈向来通情达理,必不会计较少年这点失误的。”他话语微微一顿,继续补充,“况且,比之训责少爷,唐前辈应该更喜欢他的药园子的。”

萧风立即眉开眼笑,“那我就放心了,还是于叔懂我。”

一旁林昊听着主仆二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一脸茫然,觉得有点怪。

说话间,萧风便不再犹豫,将碧箫拿在了唇边。

紧接着,有箫声悠悠扬扬,顺风声飘向不远处小岛。时而急促时而徐缓,时而灵动时而低沉,和着风声水声,反而不似箫声空灵,而只风声悠悠水声哗哗。

只是奇怪的是,昨日的陈桓二人什么动静都没有却不声不响被人包围了,而如今萧风三人已经搞出这般大动静了,巡视的唐门子弟竟仍无一人现身。

不多时,不远处的绿岛上便传出气急败坏的老人大骂,“臭小子,你怎么又来捣乱了?”

紧接着,便见一灰衣老人自岛上急速踏水而来。

萧风连忙将手中箫别回腰间,悄悄退后几步将自己藏在了于逸身后,只露出半个小脑袋来冲来人直眨眼,“唐爷爷,我就是跟您打个招呼,没想捣鬼,真的。”一脸无辜,可爱得不行。

唐无影看着那个故意卖萌的小家伙既好气又好笑,每次这小家伙来,万毒岛铁定了百虫出动,群蛇乱舞,还让不让人好好干活了?可骂人的话却怎么也骂不出来了,只能无奈道:“你自己不会自觉些啊?”

萧风眨眨眼,一本正经,“擅闯万毒岛,是要被捉的。”

唐无影差点没给自己口水呛死,你当初偷偷溜进万毒岛的时候不怕被抓,现在熟门熟路了竟然会怕?你这明明是针对上次你来时,老头子开你玩笑说你不懂礼貌那事儿,故意来气老头子了。这小心眼儿!

便听萧风继续道:“而且,我带了朋友来,不打声招呼很没礼貌的。”

“果然如此。”唐无影哭笑不得,也不打算再理会少年的歪理,转头冲于逸道:“小于啊,你看你......”

哪知于逸却罕见微微一笑,丝毫没有主持公道的意思,“晚辈记得前辈的药圃草药长势颇为不错,只是杂草多了些,近来正好可帮帮前辈的忙。”

唐无影神色一滞,随即一脸委屈,“你们......你们主仆俩儿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欺负老头子势单力孤啊?”

他忽然瞥见一旁杵着傻笑的光头少年,立即像找到了组织般开始叫屈,“哎,小伙子,你来评评理,这两人欺负老头子一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林昊没想到自己会被扯上,不由尴尬直挠头,“俺不知道啊。”

老人怔了下,没想到光头少年这么不上道,不由一脸尴尬。

萧风与于逸则对视一眼,笑得前仰后合。

(本章完)

第142章 月色皎洁,夜色正浓

玩笑打趣间,不多时便有唐门子弟驾舟而来。

显然萧风一伙人对于唐家堡诸人来说应该算是熟人了。

一伙人便乘舟入了岛。

唐无影的居所一如既往地乱乱糟糟。

各类草药东摆西放,晒干的毒虫蛇皮随处可见,门口还堆放了不少瓶瓶罐罐,五花八门。

萧风随意扫了眼庭院内的狼藉景象,嫌弃撇了撇嘴。

唐无影人老成精,见此不由眼神飘忽了下,忽然重重一拍身边光头少年的肩膀,“呵呵,看老头子最近忙的......正好啊,小于和小伙子今天搭把手,正好帮老头子收拾一下,改明儿老头子请你们吃好的。”

力道可着实不小。

林昊身形却一动未动,闻言不由憨憨摸了摸脑袋。

“咦?”唐无影奇怪了下,又抬手拍了几下。

林昊终于觉得疼了,往旁边挪了几步,揉着肩膀道:“老人家的手劲可真大。”

“呵呵,小伙子基础挺扎实啊。”唐无影一下子拍空,老脸有点挂不住。

“是啊,”林昊立即眉开眼笑,“连俺师傅都说俺底子好的。”

“你师父哪位啊?”唐无影顺坡下驴。

“嗯......”

“对了,爷爷,上次的那个毒眼怎么样了?”林昊正想回答,萧风突然在旁出声问。

“没死,没死,早就结果了,”唐无影立即转头笑眯眯道,“你不看看爷爷是谁,不过还别说,真的跟人眼似的,要不要去看看?”

林昊有些讪讪闭了口。

“嗯嗯。”萧风眨眨眼,连忙点头。

毒眼是溟川中生长的一种罕见毒株,毒性不致命,却会令人失明,目前无药可医。

上一次萧风来唐门前恰好去溟川转了转,便带了一株让唐无影养着,看是不是真如书中记载那般结出果实人眼形状。反正唐老爷子就喜欢捣鼓这些毒物。不过当时只是笑言,竟不想还结出果子了。

......

或许是唐家堡其他地方太过喧闹,越临近唐老爷子的大寿,唐婉儿就越喜欢往万毒岛跑,有时甚至会在那儿呆一天也不出来。

吃过午饭,唐婉儿闲得无聊便再次驾小船去了万毒岛。

只是当看到草庐外忙碌的中年人时,她却一下子怔在了原地。

于逸转头看到唐婉儿皱了下眉头,随即冲草庐喊,“唐前辈,唐三小姐来了。”

听到草庐外的喊声,萧风与唐无影停下了交谈。

“是婉丫头来了啊?”唐无影微微抬高声音喊道。

唐婉儿回过神来,连忙脆生生回答,“哎,二爷爷!”

说着推门而入。

“来,来,看看谁来了。”唐无影笑呵呵冲唐婉儿招了招手,又转头看向萧风,“这丫头可是天天念叨你呢,可来了。这不都惊喜傻了。”

唐婉儿一下子涨红了小脸,却没出言反驳,只是走到唐无影身旁坐下后隐晦掐了唐无影下,倒是一点不疼。

唐无影也没在意,仍旧呵呵笑个不停。

相比之下,萧风倒依旧平静得很,只微微浅笑,“婉儿近日身子可还好?”

这些年萧风一直与老一辈打交道,与同龄人很少有交集。若非之前唐婉儿犯病给萧风碰了个正着,两人也不会有什么交情。不过对于自己当初的举手之劳萧风倒真没放在心上,在他心中与唐婉儿也只能算点头之交。毕竟不是一个层面的,没什么共同话题。

“还好,这些天都不曾犯病,只是还是受不了太吵。”唐婉儿有些局促道。

她是天生的断脉体质,既不能习武,情绪也不能剧烈起伏,比起萧风在他人眼中的先天不足还要严重,一般难以成年,即使堂堂毒医也拿它毫无办法。

不过唐婉儿倒也看得开,并不怎么在意。

“哟,还害羞了。”一旁唐无影又插口,却给唐婉儿在腰间狠狠掐了把。

萧风只当没听见,冲唐无影眨眨眼,“那唐老家主的大寿婉儿岂不是去不了了?”

“可以,只要她情绪没太大起伏就没事。”唐无影被掐得生疼,一边揉自己的老腰,一边随意道。

“嗯。”萧风点点头,表示明白。

“哎,对了,婉丫头,你怎么现在才来,上午有事?”唐无影喝了口茶水,奇怪道,

“没事啊,”唐婉儿摇摇头,“我是......昨天晚上有两个人误闯了迷踪林,四叔去处理了下,然后我就去凑了凑热闹。”

“哦。”唐无影点了点头,“那可知道是什么人?”

“不知道,一个绿衣服的姐姐,另一个是个大哥哥,都十七八岁模样,说是无门无派,可谁知道真的假的,不过现在说也没用,四叔可是把他们都放了。”唐婉儿摊了摊手,无奈道。

“哦?叫什么名字?”萧风目光闪了闪,抬头问。

“嗯......”唐婉儿微微低头想了想,“一个姓月,叫......月烟儿,另一个叫......好像是陈桓。”

“认识?”唐无影一见萧风神色有异,问。

“应该认识一个,”萧风微微一笑,“不过既然走了,我便也没必要再去打个招呼了。”

......

日夜兼程,即使以先天境修为全速奔行,秋刀颌返回皇城仍也足足花了十数天的时间。

“没带回来?”宇轩殿一角突兀传出男子慵懒随意的声音。

“属下无能。”秋刀颌半跪于地,恭敬道。

“原因?”角落中再次传出声音,依旧慵懒随意。

“我们与乔帮派出查探的人尽数折损,虫王的子蛊化蛹,找不到六皇子殿下的踪影。”

“呵,六皇弟出的手?”慵懒声音再次道。

“是,而且修为尽废,无一人完好,却也无一人死亡。”

“哦?”慵懒声音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又低低而笑,“看来六皇弟变了不少,至少不比之前那般妇人之仁了。不过,这样以后才有意思嘛。”

秋刀颌一言不发,也没有起身的意思。

慵懒声音似乎有些无趣,“那虫王那边怎么回事?”

秋刀颌犹豫了下,“六皇子殿下的手段。”

“他存了其他心思?”

“嗯,难以收心。”秋刀颌凝重道。

“呵呵,蝼蚁而已,”慵懒声音再次低笑,玩味道,“无妨,现在他还有些用处,可日后就难说了。”

“属下明白。”秋刀颌再次恭声道。

“明白就好,至于六皇弟之事,我本就没存什么希望,不怪你。你退下吧。”

“是,殿下!”秋刀颌再施一礼,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

“回来了?”恢宏大殿中,文雅青年转头看向身前的黑衣青年,温和微笑问。

“是。”黑衣青年肃然回答。

“结果如何?”文雅青年平静道。

黑衣青年自衣袖间取出一封信笺,恭敬递上。

文雅青年打开随意扫了两眼,忽然玩味笑了笑,“呵,果然不愧是六弟。”

他转头看向身前的黑衣人,“对了,可查出二皇兄与哪方江湖势力牵扯了?”

黑衣人霍然半跪于地,“属下无能。”

文雅青年无所谓摆了摆手,“无妨,起来吧。”

他眼中突然又闪现一抹凌厉之色,“那虫王当真有打六弟的主意?”

“是。”

“呵呵,”文雅青年又笑了笑,却带了几分讥嘲,轻声自语,“好大的狗胆,二皇兄,这可就怪不得我了。”

他转头再次看向黑衣青年,“找个机会做掉虫王,但不要动用我们的势力。”

“明白。”黑衣青年肃然一礼。

“对了,最近似乎有了隐影的消息?”文雅青年想了想又问。

“是的,殿下。”自殿宇一角有淡漠声音回答。

“不错,不错,以后可要多注意些,否则让六弟钻了空子,本宫可就亏大了。”文雅青年又笑了笑,自语道。

“是。”角落再次有声音传出。

“嗯,那都退下吧。”文雅青年摆了摆手,随意道。

“是。”几道淡漠声音同时响起,随即殿宇内陷入一片寂静。

良久后,殿宇内突兀传出低低笑声。

“六弟,你能一剑令无数人心寒,可能忍受他人占着你的位置?可能容忍有人顶着你的头衔胡作非为?可能眼睁睁看着大皇兄一步步坠入深渊?三皇兄的手段你可还满意?你还想躲多久?你还能在外撑多久?”

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变得张狂而放肆,回荡于空旷大殿,莫名让人心悸心寒。

“回来吧,这皇都没人值得我执子对弈,我等你,哈哈哈哈哈哈......”

......

水静如镜,月色皎洁,夜晚的忘忧湖映着天上的星星点点总是宁静美好得犹如梦幻,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

萧风静静坐在湖前,看着湖面如镜怔怔出神。

“公子!”

只倏忽间,一清越声音响起于空寂湖畔,紧接着,一一身白衣的清冷女子出现在萧风身后,冲萧风躬身一礼。

萧风站起身来,转身冲白衣女子微微浅笑,“又是一人?你这性子还是太冷,多与那几个家伙聊聊。”

白衣女子微微勾起嘴角,“霜寒之命只是公子一人的。”

萧风无奈摇头,“可这与你一直一个人有什么关系?”

“其他人霜寒都信不过。”白衣女子平静道。

萧风更加无奈,冲女子招了招手,再次坐回了湖畔。

女子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在萧风身边坐下。

“多少个了?”萧风微微偏头问。

“十三。”

“这么厉害?飞扬才十个。”

女子嘴角有了些笑意,“霜寒比他们年岁大些。”

“他们就是偷懒了,别给他们开脱。”萧风撇撇嘴,道。

“可他们已经很努力了。”女子笑容愈浓,仍一本正经回答。

“那就算了。”萧风有点扫兴,。

女子嘴角笑意却更浓。

“快凝气了?”萧风也不再理会这一茬儿,又问。

“嗯。”

“那......压一压,可以吗?”萧风迟疑道。

“嗯,霜寒会拿榜首的,必不会辜负公子期望。”女子立即点头,目光坚决。

“那若我也参加呢?”萧风微微浅笑。

“啊?”女子怔了下,“那霜寒夺第二。”

“可他们也要参加的。”

女子想了想,认真道:“看他们能力,若他们能胜其他人,我留手些。”

萧风强忍笑意,“那他们也这么想呢?”

女子再次怔住。

萧风终于笑眯起了眼,“你呀,不想想我可能参加吗?那不是欺负人嘛。跟你开玩笑的。有些事别这么认真,多累。”

女子翻了个白眼,随即不知怎么也笑了起来。

夜色正浓,有月光皎洁倾洒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宁静美好。

......

在密林间穿行近两日,牧梓裳终于回到了栖缘寨——她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虽是深夜,熟悉的竹楼中依旧有烛光跳动,昏黄温馨。

女子未经沧桑的面容上禁不住露出灿烂笑容,微微提气,后脚尖轻点地面往竹楼而去。

昏黄烛火前,青衫老人平静摆弄细绒中的蛊蛹,小心细心。

“师父!”

未过多时,女子便已到了老人身后,轻轻扶住老人肩膀喊了声。

老人身子微微一滞,抬手拍了下女子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没大没小。”

“我就!我想您了,不行吗?”女子撒娇道。

“呵呵,怎么?在外面受委屈了?”老人转身看向女子,一脸慈祥。

“没有,”女子连忙摇头,想了想,又连忙点头,“那个小家伙,他欺负人,还有,小黑和阿娃也弃主,气死我啦。师父,你帮我教训他。”

“嗯?”老人微微挑眉。

“哎呀,没办法说啦,总之,有人欺负梓裳了,师父管不管?”

“嗯......那还是不管了。”老人想了想,笑道。

“怎么?师父不喜欢梓裳了?”女子撅起了小嘴。

“你又不说清楚,师父怎么管?”老人又笑了笑,摊摊手道。

“可......我不管,我不管,要是师傅不帮我,我就赖在师父这儿不走了。”女子扯着老人袖子,开始蛮不讲理。

“呵呵,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小孩子性子?”老人将女子的手拍到一边,随手点了点身旁的木凳,“先坐吧,等师父看完了这些小家伙再跟你聊,要不让你一直这么闹腾,估计师父的小家伙们可就不干了。”

“哦。”女子不情不愿点头,随即乖乖坐下。

老人慈祥看了眼女子,好笑摇摇头,转头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计。

(本章完)

第143章 面冷心不冷

一番摆弄,老人很快收拾完毕,随手将蚕蛹移到烛火正下面。

昏黄的烛火映着一枚枚蚕蛹,似乎蛹上都散发着淡淡荧光,五颜六色,煞是可爱。

牧梓裳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却被老人一巴掌打到了一边,“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还跟猴儿似的。”

牧梓裳吐了吐舌头,从怀里掏出一白玉色小石盒,“不是啊,”她突然又一脸骄傲,“梓裳这次出去带回来了个小东西,师父帮忙看一下吧?”

“哦?什么东西,还要为师看?”老人略略好奇。

牧梓裳将石盒打开,抬手推向老人,“喏,就是这东西了,那小家伙送我的半个人情,我可是赚翻了。”

便见石盒中放满了细绒,细绒中一枚淡灰色蚕蛹静静卧在那儿,与老人的灰色蚕蛹很像,只是蚕蛹上有淡淡红丝缠绕,又好像不太像。

“半个人情?”老人挑了下眉头。

牧梓裳心虚吐了吐舌头,傻笑不说话。

老人也不再多问,随意看了眼石盒中东西,怔了下,又拿起石盒仔细看了看,“这是.......噬心蛊?”

牧梓裳立即笑眯起了眼,点了点头,一脸自豪,还不忘拍一下子自家师傅的马屁,“还是师父慧眼如炬。”

老人却突然又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对,不对,这不一样,不是这味儿。”他抬头看向红衣女子,眉头微皱,“这蛊是怎么回事?”

牧梓裳奇怪了下,虽信得过那小家伙的人品,仍忐忑了下,将镇江县诸事一五一十同老人说了个遍。

老人仔细听完女子讲述,却禁不住眉头大皱,迟疑了下,道:“你这蛊有些古怪,可介意留在为师这儿几天?”

牧梓裳微微一怔,不过倒也没多犹豫,爽快点头。

老人见此,不由抚恤而笑,“不过既是那小家伙送你之物,师父自然不会自己贪了,你若什么时候想要回去随时开口便可以。”

牧梓裳自然再次点头。

老人又笑了笑,问,“梓裳可是今年及冠啊?”

牧梓裳奇怪看老人一眼,回答道,“是呀,过了五月份就二十了。”

“嗯,二十了,不小了。”老人微微点了点头,又补充说,“蛊术也学得了三四分,还算不错,丢不了为师颜面。”

老人一向鲜少夸赞人,更鲜少夸奖得这般明显,如今这番莫名其妙的赞许倒真让牧梓裳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师父可是这些天想梓裳想得紧了?”她想了想,奇怪问。

老人瞥她一眼,继续道:“你龚师叔,姚师叔都出去了,另外,你方师叔的徒儿也准备出去,你准备好什么时候出去?”

牧梓裳神色微微一滞,还真让那小家伙猜准了,扯起老人袖子就开始撒娇,“梓裳刚回来,这椅子还没坐热乎呢,师傅便又赶梓裳吗?师父就这般厌烦梓裳啊?”

老人一看牧梓裳一点也不意外就猜到她应该早知道了,便不去理会牧梓裳的晓之以情,只面色平静道:“有人应该早跟你说了?”

牧梓裳扫兴撇撇嘴,收回了扯老人袖子的手,赌气道:“哼,也不问问梓裳在外面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可是被别人欺负了,师父就知道赶梓裳了......啊啊啊,小心梓裳以后不认您。”

老人无奈摇头,戳了下女子额头,“人家都出去就你不出去?那可是等人家都回来了你再出去,你岂不都成了老姑娘了?”

“哼!”牧梓裳不以为然,依旧嘟着嘴,从鼻腔里发出不满低哼。

老人便不再理会这一茬儿,又微笑道,“为师的蛊可没送你,不打算还回来了?”

牧梓裳神色又是一滞,不情不愿从怀里掏出一碧绿色竹筒来,递还给老人。

老人随意接过,放在桌上,“没用着?”

牧梓裳冲老人翻了个白眼,“您说呢?”

老人也不在意,平静道:“可是觉得为师不该拿蛊来算计那小家伙?”

牧梓裳撇了撇嘴,低下头不再搭理老人。

老人微微笑了笑,“他迟早是要走到这条路上来的,今日不被为师算计,以后也会栽到其他人手上,不若让为师掌他生死。”他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惜他资质,栽到我手中至少还有些自由,只是做你师弟而已,可若是让他人算计了,便是真做他人的傀儡了。”

牧梓裳不懂老人之意,微微皱起秀眉。

......

不知不觉已近深夜,微微水汽潮湿了夜幕深深。

萧风微微伸了个懒腰,转头温声道:“霜寒,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冷霜寒站起身来,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唐门寿宴公子可会现身?”

“不了,”萧风摇了摇头,“我来这儿就是想叙叙旧,至于热闹,会看看,但仅限于几个小地方,有些事也不准备插手了。”他语气微微一顿,“不过你想怎么做不必看我态度,自己觉得对便出手就是了,只是要把握些分寸。”

冷霜寒点点头,她自然清楚萧风之意。飘缈六使一言一行都代表了飘缈楼的态度,最忌讳的便是有所偏颇,所以唐家堡自然可帮,但不可帮得太多。

随即她又欲言又止。

萧风与冷霜寒对视,便似能看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继续道:“至于那几个家伙,我前些日子才见了他们便不再与他们打招呼了,我来唐家堡这事也不必向他们提及。另外,风晴那边似乎有点麻烦,不要动武,你可替我去找那老前辈聊聊,或者让他直接来找我。只需记得一点,道理要讲,但我们飘缈楼从不会栓人,当然,也从不会让人平白受了委屈。”

冷霜寒似懂非懂,微微点了点头。

萧风却突然道:“可想知道天清的下落?”

冷霜寒微微一怔,眼中有奇异神色一闪而逝,随即又波澜不惊,只直直看向少年。

萧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就不告诉你。”

冷霜寒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湖畔坐了半夜的少年却不在意,依旧笑得开怀。

清脆笑声传荡于寂静深夜,和着星光灿烂,映着湖面璀璨,也衬得夜格外美好安详,似乎无愁无忧,似乎不必愁不必忧。

(本章完)

第144章 唐门寿宴

天色才微微亮,思瑜城内便开始了热闹喧嚣。

唐家堡内外人来人往,贺喜声,寒暄声一波接着一波,江湖各大门派前来祝贺之人络绎不绝;街道上扛刀佩剑之人一个接着一个,还有小贩商贾的吆喝声,市井的喧哗吵嚷声......整个思瑜城似乎都被笼罩在了一片喜洋洋的气氛中。

当然若要在唐家堡找安静点的地方也是可以的,三大禁地可是一点也没受唐门寿宴的影响,只是一般人想进去却是枉想了。

“乾云山前来道贺。”

“呵呵,徐兄别来无恙啊。”

“数月前一别,三门主风采依旧啊。”

“哪里,哪里,里面请。”

“这边请。”

“有劳!”

“武惮宗前来道贺。”

“久仰程兄大名,幸会幸会。”

......

招待客人的是唐家堡三当家唐焕言,为人豪爽又不失圆滑,在江湖上交友甚广,故一直主管唐门内外的大小交涉事务。

另外,唐家堡门口有大批知客接待,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混入唐家堡内。

凡手持请帖之人,一入门就会有熟识的知客领入内堂,绝不会怠慢了。

至于那些前来捧场之人,也在街道上安排了流水席,举民同乐。

一切皆安排得井然有序。

万毒岛那边,唐门那边虽数次派人来请,萧风与于逸却仍没有半分动身的意思,即使两人已经无聊到要陪唐无影一同看蚂蚁搬家,蜘蛛结网了,只是在数次来请终于让萧风有些过意不去了便让林昊跟去吃大餐,算是交了差。

至此,唐门子弟才再未来请。

只是让于逸奇怪的是,数次前来邀请那几个唐门子弟竟无一人有邀请唐无影之意。

日头逐渐升高,各门各派前来道贺之人基本都入了内堂。

唐焕言看了看天色,已近正午,便招手唤了位唐门子弟来,随意问了两句,随即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唐家堡大堂分内堂与外堂,内堂多接待诸江湖大派来人,赫赫有名的老一辈及在江湖上极尽盛名的才俊英杰,其余之人则多在外堂接待。

此时,内堂内已设了八张暗红色八仙桌,比之惯例的规格要小些,不过角落堆放的精美礼品却要多上不少。

席间座无虚席,多是一流二流势力的巨擘级人物,当然也有顶尖才俊,相互客套寒暄,倒也算其乐融融。

房间角落数十棵高大红烛静静燃烧,照的屋内如同白昼。

“寿星出来了!”场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内堂中立即安静了下来。

便见白色珠帘后,一身粉色长裙的少女陪同一位须发半白的老人走出偏厅。

老人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穿了一身大红色寿袍,腰系金丝镶玉腰带,脚下一双豹纹长靴,气派非凡,全然没有半分耄耋之年的老态。

不用多说,此人自然是今日的大寿星唐无天。

这些年来,唐无天虽是极少行走江湖,在场大多数人却没人敢小觑于他。

虽然对场中年龄较小那些人来说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可当年白杨盟分裂之乱时此人的果断霸道可是让整个江湖都侧目的,以致如今都未让江湖忘记。若非此人的雷厉风行,五十多年前的江湖之乱绝对不是短短三年便能平息了的。

只见唐无天冲众人一拱手,中气十足道:“诸位今日能不远万里而来,老夫甚感荣幸,在此先行谢过,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诸位见谅。”

“老门主哪里话?您一直以侠义著称,是我辈江湖人之楷模,作晚辈的不过聊表心意,老门主这般便是见外了。”唐无天旁边一桌一三十余模样者中年人朗声笑道。

“是极,是极。”另一桌一中年妇人也笑道,“唐老门主的确是见外了,该自罚一杯。”

“封长老所言极是,当自罚。”

“对,前辈是真见外了,自罚一杯。”

附近几桌也有人起哄。

“好,好,老夫说错话了,当罚。”唐无天爽朗大笑,道。

这时,一旁的小少女却拉了拉唐无天的衣角,“爷爷不可贪杯,对身体不好。”

场中气氛微微一滞。

唐无天笑着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小小年纪又瞎操心,今日不是爷爷大寿嘛,各位英豪前来破例这一次,可好?”

小少女撅了撅小嘴,有点不满,不过倒也没反驳。

被这么一打岔,一众人均将目光投向了唐无天身边的小少女。这可是唐门掌舵人唐焕情的唯一血脉,因身体弱又年纪小一直待在唐家堡中,很少见外人,倒是当真养出了大家闺秀的气质,如今虽还未长开却也能让人眼前禁不住一亮,想来几年后胭脂榜中也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与唐无天同桌的一紫衣中年妇人笑着道:“唐老门主,想必这便是婉儿小姐吧?如今便这般精致,再过几年,想必便有成鱼落雁之貌了,不知可有婚配啊?”

唐无天眉头挑了挑,他倒是挺中意一个臭小子的,可人家似乎连这份心都没有,还一直躲着一伙人,这不连自己寿宴也不来。想到这儿他就有点不爽,不过面上却未表现出分毫来,“现在谈这些还为时过早,再过今年想必才会筹备此事,舒夫人这般问难不成是有了人选?”

“喏,我这侄儿如今是昆墟剑宗宗主的关门弟子,天资很是不错,模样又是周正的,不愁以后没大出息,不正好般配?”舒崎洛一指身旁少年,道。

少年与唐婉儿都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少年更是连忙站出来一礼道:“晚辈年纪还小,不曾考虑过此事,再过几年再谈尚可,如今为时太早。再找晚辈自知不足,又怎配得上唐小姐呢?”

唐婉儿暗暗松了口气。

舒崎洛在背后狠狠掐了少年一把,疼得少年直咧嘴。

众人见此,不由笑作了一团。

“此事不急,莫要凉了酒菜,老夫先敬诸位一杯。”唐无天也没心思在这上面过多纠缠,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转移话题道。

一伙人都是人精,又岂会不明白唐无天之意,也不再多说,纷纷举杯相迎。

寿宴暗预计顺利进行。

唐无天身侧,唐焕情一边与诸江湖人客套寒暄,面上云淡风轻,一边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场中众人。

这寿宴举行的太顺利了,反而让人担心。

(本章完)

第145章

“白云使洒脱豁达,在江湖上侠名远扬,当真是我辈之楷模啊。”

“过奖,过奖。”

“明月使真是越发标致了,近日可有意中之人啊?”

“啊?”

“久闻浩穹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仪表堂堂。”

“陈兄的才名在江湖上广为流传,在下也仰慕已久。”

“在下有幸见晨霜使风采,甚是开怀,当浮一大白啊。”

“哼!”

“晴虹使不拘小节,当真是女中豪杰。”

“哦。”

“咦?怎不见清风使?”

“遇到了些事,还脱不开身,这不请我等向诸位陪个不是吗?我这儿先干为敬了。”

“哈哈,痛快!”

“浩穹使哪里话?几位能来已是我等的荣耀,如此这般,我们又怎承受得起呀。”

“是呀,是呀。”

“这小姑娘是哪位啊?生得这般机灵,一看就知日后必是人中龙凤。”

“呵呵,一个前辈托付的,就是来见见世面。”

......

内堂中一众江湖巨擘们相谈甚欢,外堂内各江湖好汉们也喝得甚是尽兴,特别是大堂右角那桌,客套寒暄声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不过几个主角明显心不在焉,虽未失了礼数,一个个也明显没多大兴致。

即便如此,江湖诸人拍马屁,套近乎的心情仍是极佳。

江湖人虽是洒脱,趋炎附势之人自然也不会少了,即使没什么坏心思

三个霸主级势力之人向来自视甚高,鲜不掺和这些江湖小事,即使是同级别的势力也少有相互来往,除非是他们真有感兴趣之事。

如此一来,江湖人自然很难与几方势力有所交集,套近乎自然更不可能。

而今日先不论飘缈六使五使齐聚所为何事,如此千载难逢之机,若能与这五人有些交情,便是点头之交也值得说出去涨涨面子了。

不过对于唐门这伙人来说倒真是受宠若惊了。

本来唐焕言还亲自来请了他们去内堂,可被几人婉言拒绝了,说是不能成了大寿星的风头。唐焕言想了想,若几人进入内堂估计那些江湖老一辈们就全将注意力投到这几人身上了,的确不太合适,便也未再强求。

“喂,怎么没见公子的影子?”好不容易从同一伙人客套寒暄中抽身出来,云飞扬抬眼瞥冷霜寒,小声问。

虽然不清楚冷霜寒的根底,几人却都清楚,公子对冷霜寒与对他们不太一样,似乎更亲近些。

“对呀,不会没来吧?”风晴一脸憔悴,眼神不住四下飘忽,似乎怕从哪个角落里会突然冒出来什么洪水野兽般。

“应该不会啊,我给公子回了信,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管的啊。”云飞扬皱着眉头小声道。

“风晴姐放心,那老头儿没跟来。等会儿见了公子一定让公子好好教训他一顿。”萧天月有点心疼安慰。

“晴姐姐,别怕,别怕。”洛天怡握了握风晴的手,道。

“就是,放宽心,万事有公子呢。”云飞扬也转头安慰道。

哪知,下一刻冷霜寒却给一众人泼了盆凉水,“公子没来。”

几人神色一滞。

风晴更差点掉几颗泪珠子。那个死老头,大变态,不人不鬼的,竟然打不着,骂不了,还偷看老娘洗澡,随时随地就能冒出来,吓得老娘现在方便都提心吊胆的,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

好在冷霜寒接着说,“那位前辈之事今日我会处理,以后他必不会再难为风晴。”

几人又是一呆。

“你能行?”云飞扬下意识道。

冷霜寒微微一笑,似冷雪消融,静却极美,“你们说呢?”

......

另一角酒桌上,陈桓与月如烟也在窃窃私语。

“喂,”

对不起,对不起,一不小心点错了,还没写完呢。

(本章完)

第146章 山雨将至(二)

黑色小舟悄无声息避过一波波巡逻弟子,向万毒岛疾驰而去。

然而,小舟行至湖心,忘忧湖内突然渐渐有白雾升起。

舟上数人不由心头一凛。

“这是河胧阵,远处看着什么也没有,入阵中才会发现身陷迷雾,无妨的。”正在这时,包裹在黑色斗篷中的枯瘦老者突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空洞死寂的眸子,淡漠道。

几人这才放下心来。这老者是上面派来的,说是与唐家堡大有渊源,他如此说自然是可信。

与此同时,万毒岛那边,看蚂蚁搬家看得昏昏欲睡的萧风突然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眼忘忧湖方向,又微微摇了摇头。

“小风,怎么了?”一旁研究药草的唐无影察觉萧风的异常抬头看来。

“没什么,”萧风冲老人笑了笑,突然又道:“对了,爷爷,您屋里那个‘蟾蛇戏珠’的大鼎是管到哪儿的啊?”

唐无影微微一怔,“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嗯。”萧风认真点点头,又调皮冲老人做了个鬼脸,“我又不傻,不会自己看啊?”

唐无影无奈笑笑。

唐无影房间里摆了座三角青铜大鼎,直径八尺左右,形似酒尊,顶部是个微微隆起的圆盖。其上部‘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位各布置了一龙头,每个龙头口中都衔了颗大小一模一样的金球,金球下方则各有一只金色蟾蜍,个个昂首张口做承接金球状,的确挺像蟾‘蛇’戏珠的。

不过这东西一般是不给人看的,外人能知道的更是少之又少。不过萧风连闯入唐家堡都是明目张胆的,待在这小小万毒岛,这么个小小房间自然也挡不住他。

想当初唐无影眼睁睁看着萧风旁若无人进入自己房间,又瞅了那东西半天的,可是真将唐无影吓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啊。

毕竟这小家伙好奇心向来重,这么个奇怪的大家伙,他若不好奇反正唐无影是不信的。

不过既然萧风问了,唐无影倒也不隐瞒,其实是实在怕自己不告诉他,这小家伙便好奇之下自个儿就将自己那震警仪拆了玩了,那才可怕呢。

“礁石带附近,怎么了?”

“哦,突然想起来所以问问。”萧风了然点点头,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看蚂蚁搬家。

唐无影好笑摇头,也不再多问,低头继续摆弄自己那点物什。

白雾越来越浓,能见度渐渐变低,原本平静下来的一众人再次面色凝重了下来了。

早听闻唐家堡三大禁地极为复杂,阵法机关密布,没想到就连这忘忧岛上的大阵也如此精妙,如此想来,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也不会少了。

枯瘦老者却丝毫不在意,低低笑语,“哈哈......万毒岛,老夫又回来了。”

小舟上的数人心中皆再次一惊。听着老者口气,以前难不成是唐门中人,那他是唐门叛徒?可为何来此?是否另有所图?

不过只是瞬息间,几人又打消了心中的顾忌。既然是上面派下来的人便没什么信不过的,况且看此人对唐门十分熟悉,自己一伙人也不必担心被唐门大阵之类的东西算计了,这并非什么坏处。

正如一众人所料,待得忘忧湖中雾气密布,能见度极低时,便见枯瘦老者突然自袖中拿出几株干枯草药,随即只见他双手合拢,微微一发力搓捻了两下。

等他手掌再张开时,草药已成了一堆堆黄褐色粉末。

老者也不说话,将粉末放入一瓷碗中,又自袖中拿出数个朱红色果实将之捣碎,与粉末搅在一起,最后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倒出几滴油状物体于碗中。搅拌均匀后抹涂在早已裹好布的火把上。

火折子一点将火把点燃,插在船的四角,黄红色的火焰在迷雾中跳动竟然发出‘滋滋’的响声,迷雾也自行避让。

不大一会儿,小船四周便已被开辟了几丈方圆的空间。

雾气本就厚重,巡逻的弟子又不准靠近湖心,至于那些暗中守卫之人也早已被一伙人秘密收拾了,几人也不怕被发现了。

只是几人却不知道,他们身后此时一条黑色小船正静静尾随。

小舟上一道人模样的中年人疑惑出声,“这阵这就算破了?”

枯瘦老人阴恻恻一笑,“还早呢,这大阵全启时雾里有毒,能令人产生幻象,如今我这只是驱散了雾气,至于破阵,还要找到数处阵眼才行。你们看着即可,其中步骤老夫自会告知。”

一身劲衣的中年人这时也插口,“这阵法一直都开着?”

“不是。”枯瘦老人摇摇头,“今日应是以防万一。”

劲衣中年人了然点了点头,冲船上其余几人道:“破阵之事,你们不必管了,休整片刻便准备动手吧。”

“是。”几人齐声道。

小船借着火光继续前行,不多时便到了礁石密布之处,稍有不慎便是触礁沉船的下场。

船上几人小心划动船桨,时不时变换小船方向。

枯瘦老人则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时推算着行进路线,偶尔会纵身跃上礁石,猛运真气对那些礁石进行大肆破坏。

这是一众人才惊觉此人竟是个先天境的老前辈。

迷雾渐淡,逐渐显现出一条直通向远处岛屿的水路来。

枯瘦老者不由再次轻笑,“呵呵,变了点,不过似乎也没什么用呢。”

与此同时,唐无影房间中那座曾被萧风调侃为‘蟾蛇戏珠’的三角青铜大鼎上的西北方位龙口中的金球突然落下,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了下方的蟾蜍口中。

蟾蜍被金球砸得立即下陷了几分。

紧接着,房间中及地下有一连串机械搅动声接连响起,似乎一尊沉睡的怪兽即将苏醒。

“咚咚咚......”

不大一会儿,万毒岛高地上的一口大钟无风自响,声音很快传遍了整个忘忧湖。

枯瘦老人脸上笑容陡然僵住,面色一下子难看非常。

劲衣中年人则面色微变,“竟然这么快便被发现了,此阵法果然不简单。”

随即他冲身后众人道:“通知那边,可以动手了。”

船舱中立即有人拿出一根胳膊粗细的竹筒,点燃引线。

只听嘭一声闷响,竹筒中一枚响箭飞上高空,在空中爆成密密麻麻的火花,将整个忘忧湖映得通红。

虽不如镇江县的硕大烟火那般震撼人心,主要是天太亮影响效果,声势却丝毫不逊。

城中不少人都一眼看到了这声势浩大的烟花,不由私下里讨论了起来。

唐家堡门口的子弟也见到了忘忧湖方向的异状,顾不得通报便往大堂内闯。

只是才走几步,身后突兀有一刀横斩而来,速度甚快,那唐门子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刀拦腰斩成了两段。

(本章完)

第147章 乱战起

在钟声响遍整个万毒岛时,万毒岛上的众人皆下意识抬头看向了高地上的大钟。

唐无影面色微变,霍然站起身来。

萧风见此眨眨眼,“爷爷若有事便去处理,不必管小风的。”

唐无影面色有些难看,不过仍冲萧风勉强笑了笑,“那小风你自个儿玩,尽量别乱跑。”

“啊?”萧风闻言一下子皱起了小脸,“可我可能要四处走走的。”

唐无影怔了下,深深看了眼萧风,“那行,你注意安全。”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目送唐无影消失在视线,萧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语气平静道:“于叔,去唐家堡那边看看吧,不用出手。”

“是,少爷!”于逸放下手中的草药,站起身冲萧风躬身一礼,随即运起轻功疾行而去。

萧风微微一笑,低头想了想,也转身缓步离去。

......

随酒酣饭足,唐家堡外堂的喧哗声逐渐减小。

十之八九江湖人喝得烂醉如泥,有的趴在桌上,有的躺在板凳上,有的抱着桌腿板凳酣睡,有的便干脆四仰八叉仰躺在地上。

剩余江湖人虽不如这些人来的狼狈,一个个却也已酒意微醺了。

总之一片狼藉。

“呵呵,他们......怎么都倒下了?”林浩然与一众江湖人客套寒暄也喝了不少酒,如今是似乎酒劲上来了,一点文雅读书人的风度都没了。

“哎,浩然,别乱动,有点坐相。”云飞扬连忙扶了扶林浩然的身子,无奈道,又微微甩了甩头,冲几人笑笑,“唐家堡这酒酒劲可真大,我喝得也不算多,这不就有点熬不住了。”

萧天月点点头,也跟着甩不甩头,“我就喝了一杯,感觉跟喝了十杯似的,还以为是我酒量减了呢。”

“啊?”风晴抬头看了几人一眼,迷迷糊糊。

冷霜寒微微皱起眉头。她从不喝酒,性子又向来冷没人能逼她喝,今日自然也是滴酒未沾。可不懂酒不代表她不懂人情世故,唐家堡招待的酒必是好酒,酒劲却不可能这般大。

正在这时,冷霜寒耳朵微微动了动,忽而面色微变,低声冲几人道:“趴下,装醉。”

几人呆了呆,却都很听话地依言照做。

只是没了云飞扬管,林浩然立即就不老实了。

“哎,你们怎么也倒下了......”

“砰!”

没等他说完就听一声闷响,林浩然彻底昏死了过去。

几人目瞪口呆。

“继续装醉。”冷霜寒放下手,冷漠道,随即趴在桌上不再说话。

几人对视一眼,连忙乖乖趴好。

不多时,十数个蒙面黑衣人手提长刀进入外堂。

此时的屋子内已无一人抬头。

“头儿,他们......”为首黑衣人身边一人试探问,接着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为首黑衣人却摆了摆手,“不必管,直接进去。”

“是。”

剩余黑衣人无任何异议,齐声道。

随即一伙人鱼贯往内堂而去。

等一伙黑衣人完全看不见外堂内情况,冷霜寒缓缓抬起头来,皱眉看向黑衣人离去的方向。

难怪公子会那般说,只是......既然公子早已猜到,为何还要那般说?

几番思虑终是毫无头绪,冷霜寒也不再多想,转头冷冷道:“喂,你们几个,起来了。”

外堂中却一阵静默。

冷霜寒面色突然再次一变,伸手就去探离她最近之人脉搏,又依次探了剩余几人的脉搏,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又皱眉低骂,“一群蠢货!”

随即她抬头冷冷道,“看着他们,若有闪失,公子那里你们清楚。。”

四下明明空无一人,下一刻却有声音响起,飘忽不定,音量同样不大不小,“明白!”

冷霜寒不再犹豫,转身出了外堂,微微提气上了房顶,后消失不见。

......

内堂寿宴上,酒水正酣,突然一唐门弟子慌慌张张跑进内堂,竟连通报一声都没有。

一众人见此,不由皆转头看去。

唐无天自觉失了面子,顿时怒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唐焕清心中早有预料,如今倒是平静了下来,只在心中微微一叹,“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被如此多江湖巨擘盯着,那唐门弟子明显紧张得很,头低得甚低。

他快步走到唐无天身边,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随即静静退到了一旁。

唐无天面色却立即变了数遍。怎么可能?难道消息走漏了?但知此事者也不过寥寥数人,谁又会将消息流传出去?

唐焕清见此,不由略略疑惑。那事虽是唐家堡之耻,可此等角色应该不可能让父亲面色大变啊,难道是另有它事发生?

不过唐无天到底是经过了风雨的人,仅仅几个呼吸时间便镇定了下来,冲众人一抱拳,沉声道:“各位抱歉,老夫有急事处理,今日寿宴就此作罢了,他日必大摆宴席,向诸位一一谢罪。”

一众人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能让唐无天连寿宴都草草结束了的事绝对非同小可。

正欲表态,人群中已有一极不和谐声音先众人一步突兀响起,“唐老门主的架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我们到底也是江湖儿郎,不辞万里前来,可您现在却一句话便想将我们都打发了?若不说出个理由来,怕是有些讲不通吧?”

一众人听了这话皆沉下了脸,即使想给唐门个面也不得不静观其变了。毕竟没谁愿意承认自己当真便能被一句话给打发了。

无人出声,内堂一时寂静一片。

与此同时,一众人循声自觉让出条道来,正好露出说话之人。

说话之人是位手持折扇的青衫儒生,而立之年模样,此时神色镇定,无半分怯场之意。

唐无天皱了皱眉头,“哦?不知阁下是哪个帮派的?口气倒是不小,可能代表了所有人?”

青衫儒生甩了甩衣袖,随意道:“小门小派,不足挂齿。至于口气大不大......在下之言只不过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前辈可莫要误解了。”

他话语平静,却说不出的张狂讥嘲,而且又不是在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一众江湖巨擘见都没见过,自然没人服他。

只几个呼吸时间便有一虎背熊腰的大汉霍然站起身来,“你这厮算什么鸟,也配跟唐老门主讲理?若是来砸场子,便不要怪我张平不客气了。”

说着,张平已将拳头捏得咯嘣作响,**的手臂上隐现青筋,大有一言不合便开打的架势。

青衫儒生却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哈哈大笑,“就你这只是拳头硬了点的莽夫,也配我出手?笑话!”

张平面色难看。

众宾客一阵愕然,都有些不解面前青衫儒生为何如此放肆,不仅单枪匹马大闹唐无天寿宴,还堂而皇之不将江湖上的‘铁拳’放在眼中,当真脑子有病不成?

唐无天心中焦急,也顾不得眼前的冲突,转头对唐焕清说了声‘这儿就交给你了’便大步向内堂外而去。

正当这时,青衫儒生也不知用了什么身法,身影一闪便挡在了唐无天身前,“唐门主这么急是要去哪儿?还没给大家个交代就走,是不是有失礼数了?”

众江湖人只觉得似有风沙眯眼,除了少数武功高强之辈,半数以上之人连青衫儒生的身法如何也没看清楚。

一众人不由心中一凛,“此人武功当真了,难怪会有资格入内堂,只是在唐门这般放大话却着实是愚笨了。”

一众人都疑惑依唐老门主的暴躁性子会怎么处理,心都不由提到了嗓子眼。

唐无天却脸上神色只转瞬间便变得精彩至极,惊愕、震撼、不解、难以置信,兼而有之。这身法别人认不出来,但他又怎会不知?随即他神色又变得有些复杂,有些释然,又有几分疑惑,既然杨氏与白氏恩怨是自己出面解决的,如今杨氏后辈找来唐门自然是可理解的。只是他们是如何知道在万毒岛的?难道是走露了风声?

只是百般疑惑都化作了一声感叹,他突兀问,“你爷爷,他过世了?”

那青衫儒生怔了怔,蓦地将脸上人皮面具撕掉,张狂大笑,“唐老门主镜没忘了,当真让人意外。”

他蓦地又收敛了笑容,“既如此,想必爷爷寄存在唐老门主这儿的东西也不会忘了吧。”

此时的青山儒生现出了真容,竟是个面目俊朗的青年人,只是浑身都散发着妖娆邪魅的气息让人甚是不适。

场中众人都未料到会如此,不由一阵讶然。

唐无天眉头皱起,“杨老盟主当日可不是将那东西交于我保管的,你有何理由拿回?况且那东西若出世,你当知道后果的。”

“呵呵,”青衫儒生冷冷一笑,“后果?若非当年爷爷一味仁慈我杨氏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再大的后果与我何干?我只知道那东西是我的,我便该要回来,谁也不阻止不了。”

唐无天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身旁一直静立的那唐门弟子突然一把抓向了唐婉儿。

两人本来就相距极近,唐无天根本来不及阻止,不由面色大变。

(本章完)

第148章 唐门乱战

眼见那人一爪便抓向了唐婉儿,唐无天,唐焕清,唐焕言不由面色大变。

正在这时,自房顶一寒光一闪而逝,不偏不移正好扎入了那唐门弟子胸口,拖着他将之牢牢钉在了身后墙壁上。

突然而至的异状让场中众人都不由呆了呆,大多数人皆长长松了口气。

青衫儒生却一下子面色难看非常。

冷霜寒自窗户一跃而入,将自己的长剑在那死得不能再死的‘唐门弟子’身上擦了擦,随即长剑入鞘,冷冷道:“你既有了这一系列布置,想必已派了人在唐家堡各处搜寻,又何必在这里咄咄逼人?”

她一双清冷眸子直视青衫儒生,“杨敬山,你在拖延时间?是等我等毒发,还是等潜入唐门的那些人的好消息?”

众人纷纷一惊,皆开始检查自身。

这不检查不要紧,一检查才发现,他们竟不知何时即使全力催动真气,也不过能调动体内最多四成真气了。不由皆面色难看至极,自己竟不知不觉被人下了毒。

众人连忙相互凑近,一面提防杨敬山一面开始运功逼毒。

唐无天面色阴沉,看着杨敬山一字一顿道:“这应该是‘溃气散’,其内还掺杂了曼陀罗花。但‘溃气散’是唐门秘药,你们是从何处得来?而且同时让这么多人无声无息中毒,似乎也不是你们能办到的。”

杨敬山却不理会唐无天的发问,只面色凝重看着冷霜寒。自二十年前父亲下落全无,自己便一直隐姓埋名,竟不想今日被这女子一下子道破了身份。

“怎么?很奇怪我是怎么知道你身份?”冷霜寒玩味勾起嘴角,“你别忘了我是什么身份,区区一个杨氏,我若不知晓才是滑天下之大稽呢。”

她这番话自然不只是为了气杨敬山,而是确确实实知道。

杨敬山之前所用轻功名为‘风沙迷踪步’,是白杨盟还为分裂前两大盟主共创出的身法。

只是自从五十多年前杨氏一脉叛出白杨盟,这身法便在江湖上几乎绝迹了,据江湖流传只有当天白杨盟盟主白无天得此真传。

冷霜寒自然不曾见过此身法,但萧风在这些年给几个年轻人看了不少江湖上几近失传的功法秘典,恰好也同他们提及过这种身法的一些特征,所以冷霜寒一见到杨敬山使用这种身法自然而然便认了出来。而白无天如今已过而立,自然不可能是来人,又见过楼里不少记载江湖之事的秘典,她便一下子确定了来人身份。

杨敬山脸色数度变换,忽然又放肆大笑,“倒是我小瞧了飘缈使,既如此想必唐老门主的问题,晨霜使也是知道的了?”

“呵,我们飘缈楼看都不会看的小把戏也值得在这儿显摆?”冷霜寒嗤笑了声。

“哦?”杨敬山眸子一亮,他对飘缈楼本就好奇,如今只见一飘缈使便已让他知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自然兴趣大增,“那就请了。”

冷霜寒有意拖延时间让众人运功逼毒自然不介意多解释两句,“我们这么多人,若酒菜有问题,不可能没人察觉不出异常来,所以你不会是在酒菜中下药。而曼陀罗花与溃气散虽皆无色无味,却均可以气体使人中毒,这便是你的机会。”

冷霜寒微微眯眼打量了下屋内,平静道:“若我猜的没错,你用的便该是这些红烛吧。将药粉混在红烛之间,药效便可随红烛燃烧扩散到内堂各个角落,这样我们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中毒。”

她话语微顿,继续道:“唐门中有你们的人,若让他们将药放在酒水中自然困难,但要放在红烛这种随处可见的东西里却是谁也不会在意的,所以这种方法不仅可行还很保险。”

“啪啪!”杨敬山拍了两下手掌,“夜仙子果然蕙质兰心,在下佩服佩服!”

他忽然邪魅一笑,“不过这般明目张胆地拖延时间,可就真是看不起杨某人了。”

说话间,他突然单手打了个响指。

冷霜寒心有所感,暗叫了声不好。

果不其然,人群中突然便有十余人站起了身来,反手便对身边之人下了杀手。

谁也不曾想到,这些个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竟不少是杨氏安插在各大势力中的暗棋。

只是几个眨眼的时间,人群便乱做了一团,刀剑相击声不绝于耳。

这还没完,又过一小会,十数个黑衣人闯入内堂,二话不说便对唐无天等人挥刀斩去。

场中虽有不少后天巅峰的存在,唐无天,舒崎洛,徐舒城几人更是已至先天,怎奈何大多数人都中了毒,难以提起真气,人数又少,只能勉勉强强与对方打了个旗鼓相当。

场中众人各自战斗成团。

唐无天大袖一挥,便有数根透骨钉成品字状分袭杨敬山周身各处要害,又手指轻挥,便有数枚暗器飞针向四方偷袭之人射出,虽是同时发出,却能快慢不一,猝不及防,令人眼花缭乱,手段甚是不凡。

杨敬山也不甘示弱,风沙迷踪步施展的同时手中折扇急舞,将全身罩得密密实实,顺便还能干扰了其他人的攻势,气势虽已落了下风,却不见半分颓势。

另一战团,冷霜寒一柄寒剑挥舞,角度刁钻又灵活迅疾,即使是被三位后天九重的江湖巨擘围攻还要照看唐婉儿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女仍游刃有余,武技经验丝毫不输老一辈江湖巨擘。

与此同时,另一战团中徐舒城也毫不辱没剑者风采,手持一柄秋水长剑,挑、刺、撩、斩,气势如虹;身旁舒崎洛手中长鞭挥舞,似游蛇吐信,灵活至极。两人一远攻一近守,配合十分默契,亦缠住了三个后天巅峰的大高手。

除此之外,另外几个战团,唐焕清、唐焕言两人只衣袖连连挥舞便不时有黑衣人中招。看似打得轻松,却是有苦自知。暗器虽让人忌惮,却变化性极大,最易误伤同僚。况且暗器终有用尽之时,若战局一直这样僵持下去,形势必会大变。

张平一对铁拳虎虎生风,可惜铁拳终究难敌钢刀,被两个手只鬼头刀的黑衣蒙面人压制得死死的。

好在身旁有许应晨照应。

许应晨年纪虽小,脑袋却好使得很,即使修为力气比不得那两个黑衣人却能一次次一巧劲卸去黑衣人攻势,当真不愧是少年英杰。

除了这几个勉强支撑的战团,剩余十几个战团就只能用惨烈来形容了,双方几乎都是以伤换伤的打法,一方不惧生死,一方江湖侠气,鲜血与寒光交织,比的是谁先倒下,谁先服输......

(本章完)

第149章 唐无炎

小舟上一伙人依次上岸,在枯瘦老人的带领下在岛上开始左拐右绕。

只是让一众人尽皆皱眉的是,已过了足足半柱香时间,一伙儿人却也未走出多远。

许多地方明明大路宽敞,枯瘦老者却执意要绕路,有的地方仅仅被几棵长势古怪的植物挡住,他们依然要绕路而行,而且有些地方还要专挑荆棘密布险地走......

“这万毒岛当真这么邪门?”一面目凶恶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嘀咕。

枯瘦老者阴恻恻扫了众人一眼,邪笑了下,“你们若不信,大可自己试试,只是若有了什么闪失,就别怪老夫没提醒你们了。”

他忽然冷冷扫了劲衣中年人一眼,“那么我与尔等的交易也算完成了,就此分道而行吧。”

劲衣中年人皱了下眉头,还是转头冲身后人低喝,“走!”

说着已踏上了左侧泥路。

只是,下一刻却见不远处树林中突然一大片银针密密麻麻射来,银光闪闪却又似蒙了层灰暗,灰蒙蒙的好像乌云透日。

劲衣中年人心中大惊,不敢硬接,连忙长枪在手,挥舞似风,同时身法施展连忙退回了原地。

银针被打落在地,针尾在艳阳下反射灼灼银华,闪闪烁烁。

一众人却纷纷将视线投向了不远处树林,即使那枯瘦老者也不例外。

唐无影自树林掠出,双手负后打量着来人,“诸位硬闯唐门禁地,意欲何为?若速速离去,唐某可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否则就别怪唐某不客气了。”

一伙人却无任何离去之意。

劲衣中年人冷笑了声,“早先听说毒医医可妙手回春,用毒之术更是一绝,只是不知阁下武艺如何,在下正好试试。”

唐无影微微皱眉,听对方口气该是有备而来了。不经意扫到对方黑衣袖口上的绣图,他不由脱口而出,“白杨盟!”

“哈哈,”劲衣中年人肆意大笑,“既然看出了我等身份,那毒医想必也该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吧。”

唐无影面色微变,沉声道:“你们从何处得知的?”

“呵呵,自然有人相告。这些年瞒天过海,你们唐门当真是好手段呢。只是那东西本就是我们白杨盟之物,怎能寄居他处?”劲衣中年人冷冷一笑,忽而又一声冷哼,“你也别指望着唐无天那老东西来支援,这会儿,他也是自顾不暇,就死心吧。”

唐无影脸色数度变化,不知劲衣中年人之言有几分虚实,却万万不会有放之不管的打算,“当年杨素衣承诺今后那东西不会再现江湖,如今你们白杨盟这般是准备反悔了?”

“看来你是不准备退步了?”劲衣中年人再次冷哼,随即踏前一步,“多说无益,今日,挡我者死。”

“无需孟护法动手了。”正在这时,枯瘦老者突然从劲衣中年人身后走出,“你们做什么老夫不管,但此人与老夫恩怨甚深,今日正好一并了结了。”

众人微微一怔。

劲衣中年人只点了点头。

唐无影微微皱起眉头,直直盯住枯瘦老者,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紧接着,枯瘦老者突然将身上斗篷脱下,阴恻恻道:“三哥,这么几年便已将我忘了吗?”

“你......”唐无影微微愕然,随即有些难以置信,“无炎,你怎会成这般模样?”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比自己小上数岁的四弟现在竟看起来比之唐无天还要苍老几分。

众人皆心中一惊,都没料到这枯瘦老者竟是昔年被唐门逐出唐家堡的叛徒,唐无炎!

劲衣中年人却嘴角扯起一抹诡异微笑。若非昔日唐门核心弟子带路,他们一伙人这一路又岂会这般顺遂?不过如今......能在唐门执法堂的追杀下活下来,唐无炎的报复心自然不会低。两条老狗自相残杀,想必该有趣得紧。

“呵,别叫我。我当年只是看了眼《药经》你们便要将我逐出唐门,如今你不配称呼我的名字。”唐无炎语气森然道,“正好,往昔恩怨便今日在此了结了吧。”

《药经》是唐门千年药理的传承,主要记载了草、毒、药、医、理五类,既是经书也是功法,只有对唐门有极大贡献的核心弟子方可观看,分毒经卷、百草卷、医理卷、药理卷、毒理卷、噬毒经卷六卷,其中毒经卷,噬毒经卷最是难解,也最为诡异,稍有不慎便是走火入魔,一直是唐门禁忌般的存在,禁止唐门子弟修习。

此时,原地就只剩了唐氏二人,孟江几人早已不知所踪。

“你......”唐无影眉头再次皱起,“当年你犯下大错,如今竟还不知悔改,竟勾结外人,你当真糊涂啊!”语气中难掩惋惜之意。

“大错?我只是想将唐门发扬光大,有何错?难道就该像你们这般闭门自守?这早晚会断了唐门的传承的。况且门主之位本该传到我身上,他唐无天凭什么骑到我头上?”唐无炎冷笑道。

唐无影有些气笑,“凭什么?就凭你心术不正,妄图称霸江湖。能力再大,心性不行只会祸害江湖。唐门千年基业岂能败到你手上?”

“鼠目寸光!”

“冥顽不灵!”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手底下见真章吧。让我看看你这些年功力进步了多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唐无炎突然冷冷一哼,猛然出手向唐无影一掌印去。

唐无影抬掌相迎,突然又面色大变,“你竟然练了‘毒经篇’!”

便见唐无影收回的手掌掌心隐现黑色,一分分扩散蔓延。

唐无炎褶纹密布的苍老脸庞上突然泛起笑意,“你不是也有看到《药经》的机会吗,为何不敢修习?”

他语气愈发讥嘲,“怕走火入魔,变成我这幅样子?畏首畏尾!比之一身强悍实力,这身皮囊又算得了什么?”

唐无影面色微沉,“丧心病狂!”说着抬手格挡开唐无炎袭来手臂,向后退去。

唐无炎却不愿就此罢手,掌心乌黑似染了墨般带着一股腥臭之气,并指如电向唐无影手臂大穴点去。

唐无影身形忽而飘忽不定,施展赖以成名的‘鬼影步’险险闪避开来。

“轰!”

一声巨响,背后一块大石被震得四分五裂。

唐无影右手成爪,一爪相唐无炎手臂抓去。

唐无炎手臂微转,翻手抓向唐无影手腕。

几番交手,因顾及唐无炎的毒功,唐无影打得束手束脚。

心知若这般下去自己必败无疑,唐无影微微一咬牙,便见他双手间突兀包裹起一团绿色气浪,迎上了唐无炎的掌风。

“噬毒经!哼,唐家堡果然还是偏向你们的,凭什么?哼!我倒要看看谁的功法更厉害。”与唐无影对一掌,唐无炎先是面色微变,随即脸色一下子狰狞,一掌相唐无影面门袭去。

(本章完)

第150章 万毒岛乱战(一)

密林矮树间,许天望警惕而行,不时回头嘱咐身后四人小心暗器。

一伙儿人是昨天便到了思瑜城的,本来是来庆贺的,只是之前许天望‘一不小心’截了只信鸽,一伙人便改变了在唐家堡吃酒的初衷,从昨天开始一直在迷踪林里蹲窝,不久前又趁着忘忧湖烟花的档儿偷溜进了万毒岛。

只是许天望到底低估了唐门的底蕴,领着四人在万毒岛左转右转了会儿就彻底迷了路。如今几人四处乱窜其实就只是在等瞎猫碰到死耗子,各听天命了。

突然,许天望脚步顿在了原地,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人高枯草丛。

身后四人虽不如许天望敏感,见许天望如此神色也立即屏住了呼吸,神色警惕,如临大敌。

只几个呼吸时间,前方草丛便钻出了七个黑衣人来,个个气息沉稳,显然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

许天望皱着眉头打量了下来人,突然上前一步,试探性道:“几位这是?”语气也是充斥满警惕的。

孟江几人显然也未料到会在万毒岛遇到人,见到神色警惕的五人不由都怔了怔。

他们既然早有谋划,自然不可能如许天望几人那般迷路,只是唐门的机关阵法着实了得,他们一路行来光机关暗器便让他们吃了不小苦头,行进速度自然快不了。

如今被许天望这么一问也不敢大意,孟江也上前一步,镇定道:“我们一伙人是来给唐老门主贺寿的,之前见忘忧湖这儿有异常便受唐门主所托过来看看,谁知竟迷了路,当真惭愧。”他微微摇头,神色惭愧非常,又好奇道:“那敢问几位也是......”

他这份措辞漏洞甚多,许天望却连连点头,“巧了,巧了,我们也是,不如同行,一路也相互照应,如何?”

“这......”孟江似乎有些迟疑,回头看了眼身后几人。

许天望见此却又摆了摆手,“算了,江湖险恶,防人之心不可无,倒是我等莽撞了,就此告辞!”说着招呼四人,转身欲走。

“哈哈,几位哪里话,相遇既有缘,哪那么多弯弯绕绕,同行,同行便是了!”孟江却突然爽朗大笑,再次上前,似乎欲与许天望打个招呼。

许天望也立即爽朗而笑,亦上前道:“爽快!”

然而,下一刻,孟江忽然拔刀出鞘,一刀向许天望横斩斩去。

与此同时,许天望也一剑递出,毫无花哨,直直迎向砍来长刀。

刀剑相击,只听一阵金铁碰撞声响彻密林。

孟江只觉得一股大力自刀身传来,险些让他握不住刀,不由倒退了数步,面色骇然。

许天望纹丝未动,长剑骤然归鞘。

其身后四人却一动未动,一言不发。

孟江身后,六个黑衣人原本已举刀上前,只是被孟江连忙挥手制止了。

孟江甫一回神,便冲许天望抱拳一礼道:“侠士好身手,刚才是冒犯了,不知该如何称呼?”

许天望却只冷冷一笑,“给你们五个数时间,五个数后,生死自负。”

“你......”孟江一脸惊愕,还想再说什么。

“一。”却见许天望已抬起了第一根手指,显然没有半点讲道理的意思。

“走!”孟江脸色大变,运起轻功急行而去。

剩余六个黑衣人见此也连忙追去。

“二。”

许天望再次举起一根手指,随即又飞速举起三根手指,“三四五,走了,去逮死耗子去。”

说话间,他已运起轻功飞速追去。

......

牛耳山,山如其名,在绵延数里的山岭密林中异常突出,中间又如被人生生切开了般,异常对称。

牛耳山‘两耳’间有小溪静静流淌,配上郁郁葱葱的山林草木,景色颇为秀丽。

只是身为唐门三大禁地之一,其景自然是可远观而不可近赏的,否则先不提山下的严密防守,便其中的机关、陷阱、暗器、飞针就够你受的了。

不过对于萧风来说,此地倒是一点不陌生。毕竟几次来唐家堡他可是进去了不止一次的,反正没人能拦得住他。

仔细检查了下四周,确定没人来过后,萧风便径直入了山。

不多时,十数个黑衣人也在牛耳山前停了下来。

“牛耳山,应该便是这儿了。”为首一黑衣人看了看手中的羊皮纸,脸上禁不住露出喜色,随即转头看向众人,“分头搜,发现古怪之地,立即以响箭为号。”

“明白!”十数个黑衣人齐声道。

那为首黑衣人忽然转头看向身旁一黑衣人,“易兄虽说是我们请来的,但到底不是江湖中人,有些东西还是希望易兄莫要乱动才好。”话语虽时温和平静的却透着一股难言的杀气。

那黑衣人只眉头皱了下,语气平静回答,“先生既让我来助你们,我自然不会擅作主张,陈兄不必担忧。”

“呵呵,那就好。”为首黑衣人似乎有些尴尬笑笑,随即转头冷声冲一众人道:“行动!”

“是!”一众黑衣人再次齐声道,随即往牛耳山上四散而去。

自一山洞中走出的少年心有所感,微微皱起眉头看了眼远处,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将手中那本书皮早已泛黄的书籍揣入怀中,微微想了想,再次朝另一方向而去。

只是走时,少年回身冲山洞中躬身一礼,“前辈放心,晚辈必会归还。”

山洞中寂静一片,既无回应也无人声。

......

萧风让于逸去唐家堡那边看看,事实上于逸却还没出岛便遇到了一伙儿心怀鬼胎之人。

看着不远处在百毒阵中破阵的六人,于逸微微皱眉,既无奈又担忧,却毫无办法。

这儿绝不会无故设了这般大阵,那些人也绝不会无缘无故来破阵,既如此,这儿必是有什么重要之物。

可以这六人展现出来的实力,他绝对不是对手,可回去找少爷却不一定能找得到,毕竟少爷可不会真傻傻待在哪儿看蚂蚁搬家,至于找唐门子弟来更不可能,否则现在就不是自己一人在这儿了。

略略纠结,于逸转身离去。既然毫无办法,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再者,唐门之事与自己何干?他心中这般自我安慰。

(本章完)

第151章 武境

人乃万物灵长,生而七窍皆通,此乃人人平等。

然,因各种内因外因,之后人之眼、鼻、口、耳、手、足、心七窍会尽皆闭塞,灵气难通。并且因闭塞程度不同,每个人在反应力,灵敏度,协调性等各方面也有所差异,此乃因人而异。

而武者习武,前期练得一口真气,便可算初窥门径;真气流通奇经八脉,似水龙游走,循环往复,称得上是登堂入室;后真气游走如火龙,势不可挡,逐渐积累,积小流而成江海,由此划分后天境;至于先天,之所以称为先天,便是因为武者可通过真气调和自身,逐渐使七窍皆通,与出生时相差无几,所以又叫‘返真’或‘归原’。

可以说,先天境前是积淀,先天境则是人挖掘自身的极限,也是人身的起点。

习武之道看似莽夫之为,实则是挖掘自身潜力,突破凡躯桎梏,乃逆天地秩序而存。

所以步步皆难,能登顶者少之又少。

另外,古籍还有记载,先天境之上还有境界,有记载之为神境的,也有记载之为仙境的,只是自古以来无论江湖还是朝堂都不曾听说过有人能突破凡人之躯,所以到底是神境还是仙境倒没多少人计较。

这就像是世间存在仙人的说法,有人相信,有人不信,有人说是仙人,也有人说是神仙,都是各凭心意而已。

不过先天之境,一窍一重天却是绝大多数人都认同的。

这也是孟江与许天望只是交手一招便再没了动手的心思的原因。

毕竟虽说孟江也是到先天境的,可先天一窍与二窍按常理是完全没有可比性的,更何况孟江遇到的似乎还不是个普通的先天二窍,单看他对力道的控制能力便能将半数以上的老一辈先天甩到身后,孟江可是没有半分胜算。

只是孟江怎么也没料到,这先天境竟不仅是个蛮不讲理的主儿,还这般不要脸面,看似是放了自己一马,实则却是一点情面也没留,还逗遛了自己一伙人一小会儿。

不过萍水相逢,其实两人还真没什么情面。

“既然阁下也来了此地,想必是与我等目的相同了,那么各凭本事便是。只是阁下还是该明白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并未过多长时间,孟江一伙儿七人便被许天望五人轻而易举捆成了粽子,只是孟江依旧镇定从容得很。

“哟,竟然不是死士。”许天望却不在意孟江的威胁,拍了拍孟江的脸,笑嘻嘻调侃,“不想死啊?”

“栽在阁下手里,我孟江服气,只是便是死也让我孟某人当个明白鬼,阁下哪位?”孟江皱了皱眉头,继续客气问。

他是真好奇此人是何人。为了此次行动,少盟主可是特地安排了一系列布局,唐家堡那边拖住了唐门的绝大多数高手,唐无炎又拖住了万毒岛岛主,这万毒岛应该再没了先天高手,可自己怎么还遇到了个先天二窍的江湖顶尖高手,还是到处乱窜的。

“孟江?”许天望玩味笑笑,上下打量了眼孟江,“下一句是不是要说你是白杨盟人,我惹不起啊?”

孟江眉头大皱。此人竟是百无顾及之人。

“哎呀,皱眉头啊?皱眉头我就怕你呀?”许天望又拍了拍孟江的脸,一脸玩味,继续说,“再说,我可不舍得让你成鬼,你可是我的一笔大买卖呢......”

“我呸,士可杀不可辱,你们有本事就杀了我们,在这里损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孟江还想说什么,一旁面目凶恶的青年已先一步大骂出声。

“硬气!”许天望转头看来,赞了句,突然一拳头砸在那青年肚子上。

青年立即躬身成了虾米。

这还没罢休,紧接着许天望又一肘子砸在青年后背,随即一脚将青年踹出了老远。

“要不是你们有点用处,我会留你们?一群蠢货!”他甩了甩手,讥嘲道,又转头看向自己身边几人,“搜身,好东西都找出来,连袜子也别放过。”

“是。”四个黑衣青年齐声道。

“咳咳......”那青年明显被许天望打得够呛,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你有本事杀了我,否则就是个......”

“闭嘴!”孟江忽然冷斥,又转头看向许天望,“以阁下的修为,为难一个后辈是不是有失身份了?”

“哦?”许天望微挑了下眉头,随即嗤笑了声,“你何时听说了黑龙窟是讲风度的地方了?”

“你......”孟江微微愕然,紧接着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许天望?你......怎么可能?”

“聪明!”许天望似乎很满意孟江的表情,呵呵一笑。虽然自己是前几年才入了先天,现在不声不响便是先天二窍了,的确挺让人意外的,不过他向来以让别人不痛快为乐,并没有多解释的打算,“这几年修为涨得挺快,一不小心就到先天二窍了,啧啧......也怪小爷天纵奇才,这不,大叔年纪都快是小爷两倍了,还被小爷赶超了,真是惭愧,惭愧呢。”

孟江更加愕然。

“龙王。”正在这时,四个黑衣青年恰好搜完一伙人的身,李宗凌上前躬身给许天望递上一羊皮纸。

“这么穷?”许天望便不再理会孟江,随手接过羊皮纸嫌弃撇了撇嘴,随后他看了两眼羊皮纸,又赞道:“好东西。”

随即他又将羊皮纸丢还给李宗凌,“收好了,还有看好他们,我去里面转转,一会儿就回来。”

说话间,他已身影一闪钻入了草丛。

“是。”李宗凌躬身接过,拿在手中随意把玩。

“哗啦!”

手中羊皮纸飞速转圈,突然一个重心不稳拉成了一条。

李宗凌眨眨眼,有点尴尬。

因为那天萧风的话,他已经不会轻易放走任何一点空暇时间了,刚才是在练反应力,只是似乎还差点火候。

无意扫了眼羊皮纸,李宗凌怔了下,眨了眨眼,微微张嘴又识趣闭了嘴。

他现在很想很想说一句,龙王似乎跑错了方向,刚才龙王离开的方向是出岛啊。只是为了龙王的颜面,只能憋在心里了。

只是他更搞不懂,自家龙王是怎么看反了方向的?

(本章完)

第152章 白杨之乱,秘辛(一)

离开了牛耳山,萧风又去了一山涧,距离牛耳山并不算远。

山涧间有一瀑布,声势算不得太大,近看却似银河倒挂,在艳阳下反射日华,甚是壮观。

萧风静立山崖前欣赏了瀑布美景一会儿,突然抬手在瀑布前微微一划,随即身影一闪消失在了瀑布前。

而在萧风消失的前一瞬,隐约可见瀑布断流,其后却非潮湿山岩,而是黑咕隆咚一片。

瀑布后,萧风驻足在阴暗潮湿的洞穴口,转身看了眼水花微溅的瀑布微微皱起眉头。

自从那次他福至心灵般以自己聚灵的奇怪天赋斩天一剑后,萧风觉得他的剑似乎走上了岔路,而这一路而来的数度观想至刚才那一剑更让他确定了这一点,他的剑出了岔子。不是说全错了,而是似乎总差了点什么。是意犹未尽抑或者是自己藏锋太久了忘了自己的剑?

微微摇了摇头,萧风无奈叹了口气。若是以前,他或许还可以找皇叔解惑,可如今......他能问谁?只是看来以后不能随意出剑了。

收回思绪,萧风将疑惑暂压心头,转身打量四周。

除了毒蛇多了点,鼠蚁活泼了点,宽敞了些,这水帘洞跟普通山洞倒没什么区别,就是不知道我要找的人在不在这儿。

这般想着,萧风抬步往水帘洞深处走。

前方密布的毒蛇自行分散开来。

往内转过几个拐角,前方毒蛇鼠蚁渐少,地上苔藓也愈加深厚。

萧风微微顿住脚步,随即手指在身边一大石上微微一点。

大石上突兀一阵清风拂过。

大石表面似乎被清水清洗了过般干净非常,苔藓泥沙皆滑落在了地上。

萧风似乎还有点不满意,微微皱起眉头,犹豫了下才坐在了大石上。

随即他从怀里拿出那本书皮已泛黄的书籍,捧在手上,仔细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分流逝,不知不觉已是一刻钟时间。

“喂,小家伙,既然早就知道老夫在这儿,闲的没事翻书,就不知与老夫聊聊?”前方枯草石堆间突然传出老人略带恼意的声音,沙哑难听。

随即一阵铁链拖地声,一灰发披散,衣不蔽体,几乎看不出本来面貌的老人拖着铁链出现在萧风视线。

萧风转头冲老人微微一笑,“哦?竟不想这般也能打扰到您,真是抱歉。”说话间,他已将书籍揣回了怀中。

老人摆了摆手,带起一大串哐当铁链碰撞声,“行了,行了。先别说这些虚的,老夫问你,你可有吃的?”

萧风眨眨眼,“没有。”

老人沉默了会儿,突然又道:“那你上前来,老夫同你交代些事。”

萧风微微皱眉,站起了身来。

“对,过来。”老人声音依旧沙哑,却放得甚是轻柔。

萧风却并未抬步,微微低头,静静站在那儿。

“怎么了,小家伙?过来啊。”又过了会儿,老人再次出声,声音有些焦急。

萧风抬头看了眼老人,眸子平静如水,“爷爷有何事在那里说就行,我能听得到。”

老人沉默了数息,“不行,那些事不能大声说,你快过来。”

“为什么?”萧风微微偏头,奇怪问。

“因为牵扯比较大,隔墙有耳。”老人犹豫了下,回答。

“呵呵,这荒山野岭的,哪会有人?爷爷真搞笑。”萧风似乎听到了好笑的笑话,笑眯起了眼。

“那你过不过来?你不过来爷爷就不告诉你。而且爷爷这可是有好东西的,你不过来怎么给你?”老人拍了拍腰间布条,道。

“嗯?那拿出来看看。”萧风似乎来了兴趣,往前走了一步。

老人右手在腰间轻轻一抹,随即抬手晃了晃,“你过来,爷爷给你看,好不好?”

萧风犹豫了下,忽然抬手抓起一只水老鼠丢给了老人。

老人微微愕然,却一把逮住。

萧风一脸无辜,“爷爷不是要这个吗?”

“什么?爷爷要这个干嘛?”老人似乎更加愕然。

“吃啊。”萧风笑得人畜无害,“难道是爷爷整日里吃这些东西吃腻了,想换换口味?”

老人又沉默数息,“你怎么看出来的?”

萧风又随意坐回大石上,低声道:“因为它们都躲你,而且苔藓厚度一块薄一块厚,这很奇怪。”

老人再次沉默。

萧风却接着道:“二十年茹毛饮血,前辈难道连自己是人都忘了?”

老人霍然抬头,语气森然道:“你是唐门之人?”

“不是。”萧风摇了摇头,“不过一闲人而已。”

老人似乎一点不信,直直盯着萧风,“那你来这儿干嘛?”

萧风将双腿蜷曲在大石上,微微抱住,显得特别渺小瘦弱,“来这里就是想问前辈几个问题,前辈回不回答皆可。”

老人枯槁灰发下的双眉微微皱起。

萧风却不等老人回话继续道:“前辈可知如今之江湖如何?”

“呵,老夫被困这儿已有二十年,这二十年来,别说人影,连鬼影都没见一只,怎么可能知如今的江湖。”老人嗤笑了声,道。

“嗯。”萧风微微点头,“那前辈可知当年唐门为何要困前辈?”

“还不是为了他们所谓的江湖大义。”老人语气愈发讥嘲,突然冲萧风骂道:“小崽儿,你若是来给那些唐门杂碎当说客的便趁早免了,老夫等出去了若不把唐门搅个天翻地覆,老夫就不姓杨。一群有爹生没娘养的。若非他们当年诡计多端,老夫岂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萧风对于老人的粗鄙之言丝毫不在意,“前辈可知杨素衣前辈当年让步的原因?”

还没等老人回答,萧风继续道:“当年之乱中,白氏意图称霸江湖,杨氏却提倡藏锋,或者是稳守基业。可明明白氏的意图威胁了江湖,为何被驱逐出白杨盟的却是杨氏?”

老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当年他便对此事耿耿于怀,如今仍未想通。

萧风继续道:“江湖上霸主级势力领先了江湖其他势力太多,所以江湖之上霸主级势力无法无天,也没人敢管。也就是说,称不称霸江湖只是看霸主级势力是否愿意,其他霸主级实力是否同意而已。如此一来,当年之乱,杨氏的想法是好的,却没有任何意义。”

他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看向老人,“而且,白杨盟中人向来嚣张跋扈,不仅仅是白氏之人,突然间有人提倡温和礼让会如何呢?被驱逐出白杨盟的不是杨氏一脉还会是谁呢?”

(本章完)

第153章 白杨之乱,秘辛(二)

“当初的白杨之乱来得突兀,平息得更突然,以致于当时江湖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也就鲜少有人深思了,这才成就了当年唐门威慑江湖的假象。”萧风自顾自说,“可前辈没想过,当年引起白杨之乱的罪魁祸首呢?能号令冷殿、阳门的青堰刀呢?明明当初白杨盟两方势均力敌,杨素衣前辈为何要主动离开白杨盟?真是所谓的妇人之仁,不愿惹起江湖太大风波?或者更简单地说,以杨前辈的能耐,他真的能遭了他人算计吗?”

老人身子陡然僵住,如遭雷击。有些事当初现了端倪,他又岂会察觉不到,可是不愿相信,不敢相信,以致于如今难以置信。

萧风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轻声道,“当时江湖上皆流传《铸机经》是一部功法秘籍,可一步登仙。可以前辈身份应当能知道,根本不是。它是一本记载了无数机关术数的古籍,只是记载之物超出了如今江湖的机关暗器之术太多,若出世,无论如今江湖还是朝堂都可能翻天覆地,这也是为什么当时的白氏能无视乔帮而称雄的原因,可先不论如今之江湖,只说二十年前前辈的江湖,江湖依旧,哪有什么独霸江湖。”

“你的意思是,当初的白杨之乱是我父亲的布局?”老人突然阴恻恻道,眸光透过丛丛灰发,直直盯着萧风,似盯着猎物的孤狼。

“嗯,”萧风微微颔首,一点不受老人影响,继续道,“历经数十代,白氏与杨氏当年共立白杨盟的情分早已寥寥无几,而两方盟主恰巧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一山难容二虎,两相冲突便在所难免,这点前辈应当明白。”

老人沉默不语。

萧风也不在意,继续补充,“若明白这点,杨前辈当年的暗度陈仓之计也好理解得很。”

“那为何是唐门?”老人一屁股坐在身后的石堆上,沉声问。

萧风微微勾起嘴角,“因为当时这偌大江湖其他人都被白杨盟的大放厥词吓破了胆儿,只有唐门看出了些许端倪。”

“乔帮也看出来了,只是乐得看两方狗咬狗而已?”老人斜眼看萧风,语气有些讥讽,问。

“嗯。”萧风再次点头,又不再说话。

老人沉默不语。

数息后,他突然又哈哈大笑,“老夫差点真信了你。小崽儿,一言一行都跟唐门一伙儿的,还说你不是唐门的说客。”

“哦?那晚辈为何要做唐门说客?”萧风面色依旧平静,语气也不急不缓,“前辈难得不奇怪,唐门为何是囚了前辈二十年而不是将前辈直接杀了?”

老人笑声陡然顿住。

萧风继续补充,“是杀不了前辈,还是说不敢杀前辈?但即使晚辈不说前辈也该清楚,依前辈如今的模样,后天境杀不了前辈,但随便一个先天境前辈该都难以对付的。”

他话语微微停顿,似乎是给老人反应的时间,“而且前辈身处此地二十年,杨氏无一人来找唐门麻烦,前辈觉得这二十年杨氏都不曾找到前辈的踪影,以后会找到吗?既然他们当初敢囚禁前辈,他们会怕杨氏报复?”

老人面色阴晴不定。

萧风叹了口气,“若是五十多年前,前辈想重返白杨盟,尚有一拼之力,可历经三十年打压,杨氏底蕴如何,前辈该比晚辈清楚,单单凭前辈一人的天下无敌有何用?当初若唐门放了前辈,前辈真能夺回白杨盟?不过是两败俱伤,渔翁得利而已。”

“呵,这么说老夫还要感谢唐门?”老人冷笑了声。

“这般即使放在晚辈身上也是做不到的。”萧风从大石上跳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晚辈只是想说......今日前辈出去了,记得多想想,想清楚了再有所作为,还有,先了解一下当下江湖,否则你免不了还是这个下场。”

老人猛地抬头,皱纹灰尘密布的老脸上一片惊愕。

只是不等老人说什么,只见到了眼前白影微闪,大石旁再不见了那白衣少年的身影。

随即困了老人二十余年的玄铁链骤然断裂。

......

走出水帘洞,萧风回身看了眼熠熠生辉的瀑布,微微叹了口气,又微微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

随时间流逝,唐无炎与唐无影的战团战况愈发焦灼。

两人交手,招式看似简单无奇,却招招力逾百斤,讲求不过返璞归真,稍有不慎便是重伤的下场,最是凶险。

“四弟,你当真还执迷不悟?”唐无影抬手挡住唐无炎袭来一掌,皱眉沉声道。

“呵,是你们愚不可及。”唐无炎另一手格挡开唐无影包裹绿色气浪的手,一掌向唐无影胸口印去。

“哼,冥顽不灵!”唐无影见此,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冷声道。随即手腕微转,脚步挪移,与唐无炎硬拼一掌。他本念及兄弟情义,故处处留手,却不想此人竟是疯癫至此,既如此,也怪不得他下重手了。

两掌相击,双方各自倒退数步。

正在这时,不远处草丛中有轻微声响由远及近而来。

唐无炎面色微变,以为是闻讯而来的唐门弟子,又自知与唐无影的交手短时间内难分胜负,不甘看唐无影一眼,转身钻入不远处密林。

唐无影抬手擦掉嘴角血渍,皱眉看了眼唐无炎的背影却并未去追,而是看向了不远处人高的草丛。

因为自草丛间钻出了个身着黑衣的霸道青年,此时正一脸挑剔的打量自己。

“敢问阁下......”唐无影上前一步,试探性问。此人气息厚重,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在未了解情况前,尽量不多惹祸事才是王道。

只是唐无影还没说完,霸道青年已一脸玩味开口,“喂,老头儿,你哪个呀?”

唐无影微微皱眉,不过仍平静回答,“老夫唐无影,万毒岛岛主。敢问阁下哪位?”

“哦,小爷运气不错。我许天望,来找小风的,老......麻烦唐前辈带路吧。”许天望挑了下眉头,自语了下,随即冲唐无影抱拳一礼,只是话语中却没多少恭敬。

“许天望?”唐无影皱眉想一想,这才恍然大悟。

刚要说什么,耳边突传来猖狂大笑,虽相隔甚远,听在耳边仍刺耳非常。

两人神色皆是一滞。

忽然,唐无影面色大变,也来不及理会许天望身形往牛耳山急掠而去。

(本章完)

第154章 水帘洞中人出世

好不容易破了百毒阵,六人钻入了一逼仄山洞。

山洞初时不过半人高,洞壁黄泥覆盖,往内行十余丈才豁然开朗,一下子扩大到丈余宽高的空间。

六人小心翼翼往前,一脸警惕。

然而刚到豁然开朗之地,寂静空间中突然‘咔嚓’一声清响。

几人心中暗叫了声不好,想也没想往前便是一个驴打滚。

头顶一大片银针如密雨般洒落,即使在昏暗空间里也能轻易看出是淬了毒的。

紧接着,又是接连几声咔嚓声,一波箭雨,几波银针暗器接连而来。

这还没完,又是几声咔嚓声响起,箭雨银针暗器间前方地面一片钢针突兀自地面升起。

随即只听两声闷哼,两个黑衣人身形一滞,接连中招,只几个呼吸时间便倒地不起。

剩余四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早听说了唐门的机关暗器防不胜防,毒药更是江湖一绝,如今看来果然名副其实。

又经历数波机关,四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到达了山洞尽头。

尽头空无一物,入眼只有一堵铁质挡墙,其上不知用什么东西刻画了一太极图,太极图上藏八卦,太极图下蕴星象图,甚至玄奥。

“麻烦宁兄了。”其中一黑衣人冲身旁身材明显瘦小些的黑衣人抱拳一礼。

“无妨。”宁姓黑衣人摆了摆手,随即上前一步开始在挡墙上推演比划。

半刻钟后,宁姓黑衣人退离挡墙前,冲为首黑衣人点了点头,“可以了。”

“有劳。”为首黑衣人再次抱拳,随即招呼了身后两个黑衣人上前开门。

“太极逆行,生门转死门,坎离相悖,点贪狼,乾转离......”

随宁姓黑衣人的一句句指导,八卦方位逐渐混乱,星象图也逐渐点亮。

终于,一声沉闷咯吱声,挡门缓缓开始抬高。

可抬到一半,宁姓黑衣人突然面色微变,厉声喊,“靠墙!”

随即,自挡墙内一阵箭雨金铁声响起......

萧风离开了牛耳山便再次返回了百毒岛,在百毒阵面前微微驻足,随即纵身一跃,上了附近高树。

未过多时,两个黑衣人一身狼狈自百毒阵内山洞逃出。

一人背后背了把青色大刀,刀柄一青龙缠绕,虽被布条包裹仍可见刀身线条优美,材质不凡,必是把举世罕见的好刀。

出了山洞,两人明显警惕了许多,四下打量。

高树上,萧风微微一笑,只是若有人看到,一定会觉得很孩子气。虽然这东西是他送给乔娘的一份礼,可让她这般轻易便得了去,萧风可一点不喜欢。

紧接着,不知从哪儿飘出悠远箫声,悠悠扬扬,飘忽不定。

两人立即如临大敌。

不多时便听百毒阵四周有窸窸窣窣声响起,紧接着是毒蛇吐信声,随即不知从哪儿钻出密密麻麻蛇虫鼠蚁,围列二人四周,一点点逼近。

“哪位好汉,可敢出来一见?”两人如临大敌,那宁姓黑衣人抬起头来,朗声问。

四下无人回应。

百虫临近,势不可挡。

两人面色凝重,对视一眼。若是真没办法,只能拼死一搏了。

“哈哈哈!老夫出来了!我杨永坤出来了!”

正在这时,远处一阵猖狂大笑突兀响起。

两人微微一怔。

高树之上,萧风微微皱起眉头,随即又无奈摇了摇头。看来那家伙是没听劝了,只是这样自己就必须去敲打敲打了。毕竟是自己搞的烂摊子。

他有些遗憾低头看了眼高树下的两人,撇了撇嘴,随即身影微闪,消失在了树林之间。

......

牛耳山那边,一伙儿黑衣人找遍了整个牛耳山,发现了数个山洞,却并未找到要寻之物,不由皆面色难看。

“易兄,牛耳山中并无他物,此事作何解释?”陈姓黑衣人突然面色阴沉看向身旁之人,语气中难掩兴师问罪。

易姓黑衣人却仍一脸镇定,“刚才一山洞甚是诡异,损失了两个兄弟却空无一物,所以依易某看来,那物该被人捷足先登了,所以怪不得我们。”

陈姓黑衣人面色更加难看。

易姓黑衣人继续道:不过,陈兄也不必太着急,先生当时说牛耳山,万毒岛各有白杨盟一物,无论哪一物都足以江湖称雄。虽然我们这儿没什么收获,前辈几人那里孟江前辈,成忌道人都先天境,当是万无一失。”

陈姓黑衣人面色稍缓,“那接下来怎么办?”

“去万毒岛与前辈们汇合吧,这里既是一场空欢,便去那边多出一份力吧,省得日后为他人诟病。”易姓黑衣人淡定道。

“只能这般了。”陈姓黑衣人点了点头,正要冲身后挥手。

“哈哈哈!老夫出来了!我杨永坤出来了!”

一阵猖狂大笑自不远处突然响起,声势浩大,震得众人头脑一阵发昏。

几人呆愣了会儿,陈姓黑衣人突然面色狂喜,招呼一众人往声音发出方向急掠而去。

......

李宗凌四人百无聊赖看守被许天望一锅端了的七人。

李宗凌依旧在拿着羊皮纸打旋儿,其余三人则昏昏欲睡。

“哈哈哈!老夫出来了!我杨永坤出来了!”

突兀一阵猖狂大笑响起,将几人都吓了一大跳,立即精神百倍。

李宗凌则差点把羊皮纸丢出去,有些心虚地四下瞅了瞅。

“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孟江微微怔住,随即张狂大笑,“原来如此,难怪如此,老盟主神武!”

剩余几人呆了呆,随即反应了过来,也面色大喜,哈哈大笑。

李宗凌四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闭嘴!”略略想了想,李宗凌上前给了离自己最近的道人模样中年人一拳,冷道。

“唔,哈哈,老盟主威武。”道人模样中年人痛呼了声,不过依旧没耽误他放肆大笑。

李宗凌自觉无趣撇了撇嘴。

然而十几个呼吸后,几个被捆成粽子似的人仍笑个不停,而且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

四个青年人有些不耐烦掏了掏耳朵。

李宗凌抬手点了点几人,随即转头看了三个同伴一眼。

三个青年微微点头。

随即万毒岛一角响起此起彼伏的痛呼声。

......

(本章完)

第155章 唐门乱战 二

唐家堡内的激烈打斗与忘忧湖那边的异状来得突兀,动静也着实不小,虽无人禀报,仍很快引起了唐门守卫的两个焕字辈长老和一众后天境后辈的注意。

“五哥,内堂那边莫不是有人敢在此生事,怎的这般混乱?”唐焕洪看了眼内堂方向,迟疑问。

“不知,我也是听了动静才赶来,不过忘忧湖那边与这边同时有异,想来该是有人打了我们唐门的主意。”唐焕明神色阴沉回答。

“呵,好大的狗胆!”唐焕洪闻言,冷笑了声,“看来是我们唐门蛰伏了二十年,江湖上便有人当我们唐门无人了。”

“嗯,的确是有些过分了,既如此,便让我等好好活动一下筋骨。”唐焕明微微颔首,转头看向唐焕洪,“只是忘忧湖那边无人,七弟你一伙人身法快些,不如带人去那边看看,免得出了大乱子。”

唐焕洪点点头,又有些迟疑,“既然敢在老爷子面前放肆,想来不是什么不简单角色,就怕有些事五哥一人难以应付。五哥小心些。”

“晓得,”唐焕明拍了拍唐焕洪的肩膀,“你若真不放心,便顺便将四哥叫来,他对付这些找事之人最是拿手。”

“呵,那还是算了。依二哥的脾气,向来容不得他人忤逆,我可不想触他霉头。”唐焕洪摇了摇头,“行了,走了。”随即冲身后十余人挥了挥手,转身运起轻功疾行而去。

唐焕明看了眼内堂方向,微微皱眉,也冲身后数人挥了挥手,跳上房檐疾行离去。

......

短短不足半柱香时间,内堂近百人已交手了数百个回合,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脸色难看,气喘吁吁。

虽是如此,双方却无一人有让步的意思,皆双眼紧盯对手,期许着能从对手身上找出破绽来,好制敌而胜。

唐无天与杨敬山交手时大致扫了眼战局,见唐门一方虽没占到多少优势,倒也不至于落败,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语气讥讽道:“杨小子,你莫不是以为凭借他们便能拖住老夫?”

杨敬山与唐无天硬对一掌,顺势拉开了一定距离,微笑道:“我当然没指望他们,不过既然唐老前辈希望见几个分量重的,那在下便叫几个分量重的好了。”

还没等唐无天反应,他已抬高声音喊,“贪痴僧、剑狂、音灵,剩下的人便交由你们处置了。”

话音刚落,门口突兀多了三个身影,其后跟了数十个江湖好手,清一色的黑色劲衣,缓缓向内堂而来,如同收割灵魂的使者。

一众人走入内堂,便听身着黑衣白衫的背剑中年人桀桀怪笑,“既然少主有令,那我们便不客气了,桀桀桀桀......”

场中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这三人虽这几年没什么消息,在前几年却都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江湖上无一不是恶名昭著,江湖人闻之胆寒。

贪痴僧贪金贪银贪色,百无顾忌;剑狂出剑即杀人,嗜血好杀;音灵音惑世人,胡作非为。

三人虽不是同宗同门,却都是心狠手辣之辈,嗜血嗜杀,百无禁忌。

只是这几年江湖上没了他们踪迹,江湖人都以为被哪个侠士行侠仗义了,不想竟是成了杨氏的马前卒才蛰伏了数年。

冷霜寒眉头却紧紧皱起。这些人这几年去了哪儿,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可她又岂会不知,被公子碰上了的胡作非为之人就没一个不是被关在那个地方了,只是......地狱百牢何时曾有被赦免之人了?

这般思量间,门口又传来一老者大喝之声,“何人在唐家堡是放肆?好胆!”

一众人循声望去,随即面露喜色。原来是与唐焕清同辈的唐门先天境长老已至。如此一来,唐门的援兵应该也不会用多少时间了。

杨敬山脸色沉了沉,心知不能将一众人拖在此地,自己的大业必会功亏一篑,沉声道;“速战速决!”

......

酒饱饭足,林昊打了个响嗝自唐门弟子给自己准备的房间走出。

入眼是一座陌生至极的院落,空无一人。

林昊有些无奈挠了挠头,随即迷迷糊糊向院落外而去。

从万毒岛出来他就被领来了这里,所以对于这里的一切都茫然得很。

至于唐门弟子离开前恭敬嘱咐的不要乱跑的事,他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

唐无天大寿,唐家堡内却突兀烟花遍布,不仅让唐家堡内的诸人各有反应,唐家堡外也不知何时已围满了好奇观望之人。听到墙内的刀剑相击声,一个个为之愕然。怎么好端端一个寿宴,里面还打起来了?

不过,一个个虽是好奇,倒没一人敢贸然闯入其中看个究竟。

“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恼了唐老爷子,看着吧,以后有得瞧了。”一头裹花巾的妇人玩味道。

“啊?唐老爷子,是哪位呀?这里出了什么事呀?”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个光头少年,好奇问。

“这都不知道,小伙子,你外地人吧?”妇人回头看了光头少年一眼,“这唐老爷子可是不得了,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唐门老门主唐无天,郦州弟子遍布,连官老爷都要让上他三分的。”

林昊憨憨挠了挠头,他对于这些东西向来是一知半解的,于是又问,“那你看到俺师兄没?”

“你师兄?哪位啊?”那妇人想来也是个热心肠的,好奇问。

“陈桓啊,和俺差不......好像比俺高一点,比俺瘦,拿了柄剑,很厉害的。”林昊又挠挠头,想了想道。

“哎呀,跟你这么说的人一样的多了去了,还有吗?”

“这个......”林昊认真想想,“俺不知道了啊。”

“呵。”那妇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调笑道:“那你就去里面找找,你一看就知是少年俊杰,你师兄定也是,说不定就在里面呢。”

林昊咧嘴笑了笑,觉得有点道理,于是就真拿着他那根完全上不得台面的铁棍,在众人诧异惊愕的目光下,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而更令一众人惊愕的是,直至那光头少年拐入外堂,唐门竟无一人出来阻拦。

走入外堂,入眼是姿态各异的一桌一地人,桌上酒菜还没吃多少。

林昊略略奇怪,随意拉起几个人看了看,见没有师兄的身影,便不再多找,继续顺外堂向里。

绕过一座花园,顺着曲折的回廊小道,林昊总算听到了人声,不由憨憨笑了笑。

顺着走廊继续往里,又行不多时,终于到达内堂。

林昊听着里面的混乱嘈杂,又下意识摸了摸脑袋,刚准备推开门看个究竟,只听嗤的几声轻响,四五枚飞镖自屋内迎面飞来。

(本章完)

第156章 途中遇袭

突兀飞来的飞镖将林昊吓了一大跳,想也不想一个后空翻连忙躲了过去。

然而这还没完。

还没等林昊站稳,背后一柄钢刀便斩了过来。

林昊虽是憨傻,也没有站着挨打的心思,想也没想,一棍子就抡了过去。

一阵铁石碰撞的闷响。

林昊身形一动未动。

手持钢刀的黑衣汉子却被震得倒飞而回,心中惊骇不已。

此时的两方人马正激烈交锋,互不相让,突然一声巨响让一众人心中皆是一惊,不自觉拉开了距离。

“哈哈,小兄弟好身手,佩服佩服!”待得看清缘由,张平虽已一身血迹,仍爽朗大笑道。

“嘿嘿,”林昊被突然而至的夸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不由尴尬摸了摸脑袋。只是还没摸完,身后两刀一枪便向林昊脑袋砍来。

一众人呼吸一滞,知上前帮忙已来不及,不由都为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傻和尚’暗暗捏了把汗。

林昊却面不改色,长棍横挡,正好挡住利刃锋芒。

随即林昊手中长棍挽了个大圈,将刀枪挽偏,又左右抡晃,上下翻飞。

进有方,退有度,见招拆招,无论三人如何进攻仍能防守得密不透风。

一众人不由便啧啧称奇。光这身手便足以与飘缈使比肩了,也不知是哪位高人门下。

不过如此这般,唐门这方毫无疑问又多出了个生力军,众人身上的压力又减了一些。

令人称奇的事情还未完。

林昊本就天生神力,出手又是没轻没重的,便是陈桓在羽化谷中与之交手也要吃不小亏的,更何况是其他人。

每出一招,三名黑衣人都只觉得巨力自刀身枪身传来,若不全力招架连武器都拿不住,不由叫苦不迭。

不过三十余招,三人便皆已显现败像。

突然长枪向林昊肩头挑去,与此同时,两钢刀皆拦腰向林昊划过。

林昊本无伤人之意,见三人招招凶狠,不由得怒气上涌,手腕一转,将铁棒舞如同风车般,后几个转身便见四周一片尘土飞扬,只听乒乒乓乓一阵响声,将一枪两刀接连被挡开,随即整支黑棒朝三人当头劈下。

三人同时以兵器挡住,脚下青砖生生踏出几道印子出来。

三人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

林昊借机后撤,道:“你们别跟俺打了,要不打伤了人,师兄回来会罚俺的。俺认输成不?”

一众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哪见过这种情况,不由为之绝倒。

那三个黑衣汉子,虽算不得江湖上的一流实力,但好歹也是后天八重的江湖高手,以多打少本就面子上挂不住,如今不仅败了,还被面前就籍籍无名的少年这般说,羞怒之下原本淤积在胸口的淤血‘哇’地一声便吐了出来,面色霎时苍白。

“小子,你欺人太甚!”提枪汉子也不管打不打得过,抄起兵器就向林昊杀去。士可杀不可辱。

林昊估计是觉得理亏,也不还手,只一边招架一边讨饶道:“别打了,别打了,俺知道错了,俺道歉还不行吗?”

提枪汉子怒道:“老子要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林昊被动防守,东张西望,突然眸子一亮,“仙子姐姐,你同他说说,跟他说俺错了,不该打他,让他别俺打了。”

“哼!”冷霜寒微微皱眉,随即冷冷一哼,将头别到了一边,不过嘴角仍忍不住微微勾起。

林昊见此,无奈直挠头,百思不得其解,见自己每说一句,对方攻势就越猛,忙道:“我不说就是了。”

说着果然修起了闭口禅,一言不发。

两帮人马场中厮杀,气氛原本十分凝重,此时被林昊一搅和,反而轻松了下来。舒崎洛、张平等人早已经是哈哈大笑,唐门一方其余之人虽没大笑,却也是都在憋着。

遇到这种一根筋,除了自认倒霉也没其他好法子了。

至于杨敬山一方则面色铁青,胸中浊气淤积,憋屈得难受。

......

猖狂大笑响起时,箫声戛然而止,逐渐靠近的百虫也停止了动作。

百毒阵中,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身材较高大些的黑衣人皱着眉头迟疑问,“宁兄可这有什么办法能引开这些毒物?”

“不知。”宁姓黑衣人也眉头紧皱打量四周,又道,“若我猜的没错,刚才的笑声应是杨氏老家主的,我们耽误不得太多时间。”

“那......”另一黑衣人迟疑了下,突然咬了咬牙,看着那些拳头大小的巨蝎,各色奇形怪状的毒物,决然道:“那在下护宁兄周全,只是希望宁兄能将青堰刀安全送回。”

“必不负庞兄重托。”宁姓黑衣人沉默了数息,语气铿锵道。

“好。”庞姓黑衣人点了点头,忽然身上衣衫无风自动,抬步往百虫方向而去。

然而,下一刻,两人却尽皆呆住。

因为原本气势汹汹的一众毒物竟然似被人驱使般主动让出了一条道儿来。

两人对视一眼,再次举旗不定了起来。

又过半晌,宁姓青年突然冷冷一笑,“我们本就想这般硬闯出去,如今不过是百虫主动让路,有什么好纠结的?难不成还有比之前更糟糕的局面?”

庞姓黑衣人恍然大悟,深深看了眼百虫让出道路,随即面色凝重地护着宁姓黑衣人警惕往百毒阵外而去。

不多时,两人安然无恙离开百毒阵,长长松了口气,又一脸迷茫,百思难得其解。

......

向牛耳山方向疾行,经过一片灌木丛,萧风身形突然顿了下,随即抬袖便是几根银针飞了出去。

灌木丛中几声闷哼响起。

“嗖。”

随即,有劲风从萧风身侧倏忽而过。

萧风身子微微一偏,轻而易举躲过。

紧接着,长剑如虹,泛着幽冷寒光自萧风眼前一闪而过。

萧风身子后仰,险险躲过袭来一剑,随即一脚踢向持剑之手。

与此同时,又有两道寒光顺势而来,一刀拦腰横斩,一剑向面门袭来。

萧风身子突然下坠。

一刀几乎贴面门而过。

另一剑转个方向往下直直砍去。

萧风脚尖微微一转踢在长刀刀柄之上。

看似无力,那人长刀却骤然脱手掷上半空,中门大开。

与此同时,萧风另一只脚顺势在持刀之人胸口微微一点,漂移身形险险躲过砍来一剑,以一个几乎不可能借力的角度在空中完成一个漂亮空翻,一把接住长刀,稳稳落地。

只是甫一落地,三个黑衣人便再次欺身上前,面色不见丝毫变化,即使刚才一黑衣人被少年轻飘飘一点倒飞出了老远,生死不知。

萧风微微皱眉,手中长刀横掠抢在三人之前一刀斩去。

(本章完)

第157章 激战(一)

未过多时,三个黑衣人也倒地不起,彻底昏死了过去。

萧风俯身仔细检查了四人体内情况,神色略显出几分疑惑来。

真气虚浮,剑走偏锋,这明显是强行开窍的手段的后遗症,只是这种方法缺陷甚大,还发挥不出先天境的实力,称之为伪先天也不过分,也不知哪方势力这般目光短浅,要不比自己想得还要复杂些,这是有些人实验的失败品,没什么用处了,所以让他们出来吓一吓人?那自己运气真好!

意味不明笑笑,萧风随手给四人点了穴,便不再理会四人,转身继续往牛耳山方向赶去。

......

随时间流逝,忘忧湖周围的弟子已陆续在唐门长老的带领下向万毒岛及牛耳山赶去。

牛耳山,密密丛丛的树林中,一道道人影来回穿梭,构成了一张复杂的大网。

听得呼啸之声,唐焕洪心中不由暗叫不好:不想前来捣乱之人竟是为了这事,那必须趁其功力未恢复之前将他擒拿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想着,唐焕洪加快速度向着岩洞方向掠去,也顾不得身后的十数个唐门弟子了。

......

收拾完铁链的一片狼藉,杨永坤站在岩洞前,深吸一口气。树木间清新的气息充斥肺腑,令他精神一振,“二十年了!已经二十年没呼吸过这么清新的气息了。

”他眸色忽而一厉,“二十年光阴,当年的算计,如今我必要你们一一偿还。”

正在这时,他突然抬目看向不远处密林。

“老盟主神武,恭迎老盟主归来。”

紧接着,便见陈姓黑衣人一伙人高呼着自密林中掠出。

杨永坤眼中本能般闪现一抹嗜血之色,瞬息间有消失不见。

只这眨眼的功夫,陈姓黑衣人一伙人便已跪到了杨永坤面前。

只是易姓黑衣人只微微躬身。

“属下陈啸,挟杨氏一脉数人参见老盟主。”

“你们......你是陈小小?”老人眉头紧皱,二十年的孤身一人虽没让老人疯了,却让老人记忆有些迟钝,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是。”陈啸激动道,当年跟在老人身边的老人如今也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了,随即又平静下来,“盟主,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回到总坛,属下再一一禀报吧。盟主刚刚复出,功力大打折扣,若是唐门的人来了,不值得冒险。”

杨永坤却冷冷一笑,“若非当年遭了人暗算,那几个老家伙便是联手老夫又有何惧?现在便先让他们清闲几天,不过有些利息还是要先讨回来的。”

陈啸面色一凛,随即朗声道:明白!”

能在白杨盟的眼皮子底下生出擅闯唐门要回青堰刀的底气,杨永坤当年的能耐自然不会小了。先天六窍修为,在江湖上虽不能说是空前绝后,却也是举世罕见。毕竟这天底下众所周知的先天境巅峰高手也不过寥寥两位而已。而如今虽形销骨立,可当年举世无敌的底子还在,没了铁链束缚,对付一两个先天境自然没什么问题。

杨永坤在前,陈啸、易姓黑衣人等一伙人在后,向着牛耳山下掠去。

然而,走到半山腰,杨永坤猛然停下身形,眉头皱起。

陈啸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不由疑惑看了眼身前老人。

还没发问,四处草丛中已有窸窸窣窣声音传来。陈啸四下望去,瞬间面如土色。

草丛中,一条条闻所未闻的毒蛇吐着蛇信从草丛中爬出。拳头大小的毒蝎挥舞着一双巨大的钳子卡卡做响,尾后的寒钩在月光照射下散发寒芒,在空中换来晃去。筷子粗细的蜈蚣更是数不胜数,或立或躺,直看得人头皮发麻。在一扫树梢,颜色艳丽的蜘蛛吊着蛛丝,在空中迎风摆动。

这万毒岛上的毒物非同小可,无论哪儿被叮上一口可是都可能致命的。

陈啸惊道:“易兄,这是怎么回事?”

易姓黑衣人又哪里晓得,不由烦躁挠了挠头。如果说是对方早早布置好的圈套,但下山的路不止一条,对方怎么可能算到一伙人走哪条路。如果说不是圈套,对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成千上万毒物的?若是凑巧,更是奇怪,这万毒岛百毒阵就一个,几人可没迷路,自然不会走去了那里。

杨永坤微微闭着眼,眉头渐渐皱起,面色肃然。

因为他听到树林中除了几人奔走之声,此时有箫声悠悠传来,由远及近。

初始速度缓慢,低沉多变,后渐渐急促,又时断时续,虽相隔甚远,仍有一股大气磅礴的气势排山倒海而来,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杨永坤笑道:“好一曲‘四面楚歌’,不过杨某自认无项羽扛鼎之勇,但这些毒物还要不了老夫性命。”

说话间自有一股睥睨天地的气势瞬间扩散开来。

远处箫声愈大,即使以陈易二人耳力也能勉强听到。

箫声斗转,急促中出现短促的休止、顿音,如同两军决战之时,有千军万马奔腾,瓦楞横飞,马蹄声、鼓声、剑弩声交汇。

四周的毒物仿佛受到什么指令,一波波向着场中三人发起攻势。

毒蛇露出尖牙,弹射而去;各色艳丽蜘蛛天女散花般四散落下,让人防不胜防;尾部闪着森冷寒光的巨蝎扑杀而至......

一波波的攻势有攻有守,如同有人坐镇指挥一般,丝毫不显的杂乱无章。

杨永坤见状,踏前一步,挥动手中两条玄铁链,如双龙出海,气势汹汹,挥舞间攻击范围内的毒物便被打得血肉横飞,漫天血雨落下,将整片土地染红。

陈啸手中银枪一挑一刺,便接连挑断数条尖角蝮蛇。只是后背很快又弹出几只黑蝎,幸亏易姓黑衣人眼疾手快,一剑划过。

渐渐地,战局逐渐僵持。

杨永坤一人势不可挡,陈易二人自成一团,其余黑衣人也三人背对背呈三角形,各自防御突围。

包围的范围越来越小,打死一批,外围立刻又有一批毒物补上,似乎不知疲倦。

各种毒气夹杂,各色毒虫密布,场面血腥至极。

唐焕洪赶到时,杨永坤数人已被围困住,寸步难行。

唐焕洪不由大奇,“这么大的场面,也不知何人有这么大的神通。即使我见过驱使飞禽走兽的江湖异士也无法同时控制这么多,着实罕见。”随即他又有些幸灾乐祸,“这般悍不畏死的袭击就算是换了自己,也无可奈何,竟不想会被这一伙人遇到,该说这几人是荣幸呢还是不幸呢?”

唐焕洪正暗自思量间,场中再起变化。

便见杨永坤忽然冷喝一声,“跟紧了!”随即两股掌风大起,将迎面而来的蛇群逼退,径直往一个方向突袭而去。

这万毒岛本就是毒物聚集之地,这般大战再多的气力也是白费。兵法曰: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去擒拿了吹箫之人,攻击自然不攻自破。

(本章完)

第158章 激战(二)

紧接着,便见杨永坤深吸一口气。

“吼!”

一声巨嚎,声动四野。

这是一门类似佛门“狮子吼”的武技,利用音波攻击,杀伤力不大却好在最能令人失神。

毒物竟然愣在原地半会儿。

一伙人便趁着这片刻功夫向外突围。

唐焕洪受得影响不大,知不可让其脱离,施展身法急忙在缺口处阻拦住,与迎面而来的杨永坤硬拼一掌。

几人身形一滞,包括唐焕洪在内的几人再度陷入包围之中。

唐焕洪与杨永坤两人对轰一掌,都连退数步。

杨永坤枯寂的眸子死死盯着唐焕洪道:“老小子,你一人也敢来。”

唐焕洪擦掉嘴角血渍,“有何不敢?”

“好!就凭你这胆识,老夫也让你死得痛快些。”杨永坤冷冷一笑,阴森森道。

只这数十个呼吸的功夫,萧风已到了战团附近,见唐焕洪在百毒包围中既释然又无奈。

对于这个豪放爽快的唐门长老,萧风自然是认识的,只是此人什么武功根底萧风也清清楚楚,此番虽让自己省不少事,他却也免不了一场重伤了。

思及如此,萧风不由尴尬吐了吐舌头。看来之前自己的以理服人还不到位,否则那不开窍的老前辈怎么还一条筋似得自己找不痛快。

不过萧风这次是真没思及及人。毕竟一个绝顶高手被一群手下败将困了二十年,出来面对的还是一群手下败将,若不想找回点场子来才奇怪呢。老前辈没有今日便将唐门翻个底朝天已经算是十分理智了。

不过唐门长老既然都来了,想必唐门的援手到来也不会花太多时间,萧风倒不担心唐焕洪的安全,只是让一众毒物莫向唐焕洪发动攻击。

唐焕洪面色不变,“别以为这样你便能走脱,万毒岛四周都是湖水,以你当前身体能动用多少真气?况且,唐门弟子正在赶来,你又能有几成胜算?”

“呵,异想天开。”杨永坤冷笑了声,铁链做九节鞭使,对着唐焕洪当头打下。鞭势距离唐焕洪几尺处陡然变招,右手中的铁链直袭胸前要穴。

唐焕洪运八成真气,一声大喝,左臂架住铁链,右手向杨永坤胸前打去。

这招看似破绽百出,可对方若一进攻,唐焕洪便可变换数十种连环攻势,乃诱敌之招。

杨永坤却不在意,铁链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缠绕在唐焕洪四周,似使用判官笔般挑筋、点穴、抹喉的招式层出不穷。

若是换个地方,唐焕洪自然难以应付,好在这里是万毒岛,箫声虽不知何时已停息,百毒仍时不时对一众人进行偷袭,唐焕洪勉强支撑。

两方僵持,几十个交手后,杨永坤终于巧胜一招,一铁链戳在了唐焕洪胸口。

“噗——”

唐焕洪本就是勉力支撑,遭凶猛一击,身子一下子倒飞而出,在半空中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杨老贼,尔敢!”

两道厉喝几乎同时响起。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自远处一掠而来。

一人华发白须,正是唐无影。

另一人一身淡紫色长裙,乃唐门老六,唐家堡五当家,唐焕颖。

“哈哈,来的正好,让老夫今日一并收拾了,也恰好收了这二十年来的利息。”杨永坤却不见任何慌乱之意,爽朗大笑,随即身形前掠,主动向唐无影一掌打去。

唐无影面色凝重,也抬掌印去。

随即两人在空中狠狠对轰一掌,在空中倒飞而出。

唐无影微微咳嗽,面色很不好看。他与唐无炎交手时本就受了伤,即使杨永坤未到巅峰修为硬对一掌仍有些勉强。

“哈哈,这才痛快,那老小子没什么力气,忒不爽利。”杨永坤稳稳落地后再次大笑。

说着,一抡铁链,带起一道弧线,向唐焕颖打去。

唐焕颖一声清喝,一抖衣袖,长鞭掠空企图拦下这凛冽攻势。

然而却是徒劳。

长鞭与铁链甫一接触,便倒卷而回,一股巨力沿长鞭袭来。

与此同时,一流影自唐焕颖身后飞掠而来,在长鞭上微微一撞,竟方向不偏不倚,再次直直往杨永坤方向激射而去。

唐焕颖身影倒飞而出,撞在不远处大树上,又掉落在地,哇得吐出一口鲜血来,面色苍白。

杨永坤则一把抓住袭来流影,不知为何竟面色骤然大变,大吼了声,“走!”便准备直接离开。

然而,唐无影三人怎会罢休,站起身来,便准备阻拦。

便是几人这打斗的空档儿,支援的唐门弟子已陆续到来,见此不由接连向杨永坤几人投掷暗器。

经历这一波波打斗,跟在陈啸身后的黑衣人便只剩了易姓黑衣人。

而奇怪的是,便连陈啸也不免被百毒咬了,易姓黑衣人仍安然无恙。

下一刻,天际却突兀传来一声长啸。

众人仰头望去,便见到一只巨大的“怪鸟”在天空徘徊,两支羽翼一拉一合速度奇快。

陈啸紧绷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打了各响哨道:“走!”

唐无影三人暗道不好,可此时却根本不可能拦得下三人了。

若是旁人或许不明白这盘旋的“怪鸟”是什么,可唐门机关术向来是江湖一绝,岂会看不出那是何物。

‘怪鸟’是一个复杂的滑翔装置,中间安装有弹簧装置,可以习武之人的轻功维持飞行。‘怪鸟’两翼拉伸极快,可借此升高降低。尾摆经过改动,可分别系在人的双腿上,依靠脚的摆动改变方向。只是此物成本甚高,即使是在唐门也鲜少制作,竟不想今日竟成了他人逃跑的工具,也真当是讽刺。

三人同时腾空而起。

眼见众人不甘努力化为乌有,唐焕洪忽然单腿弯曲,如出弦的箭一般,身形逆向旋转升空,随即真气汇聚于掌,以气驭掌,竟然想借着这一掌之威将杨永坤抓下来。

杨永坤身体仍在半空,却不见慌乱,气沉脚底,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双腿交错让人难分虚实,掌脚接触时,又临时变招,脚尖轻轻一点,竟借助唐焕洪掌势之力跃向了飞来的‘怪鸟’,玄铁链脱手稳稳缠住怪鸟的爪子上,大笑道:“老小子劳你相送,借你人情日后必留你一条性命!哈哈哈……”

唐焕洪倾尽全力的一掌被杨永坤轻轻一点打回,此时真气无处发泄倒灌而回,胸口只觉得似遭受万斤巨锤击中,难过不已,此时压抑已久的内伤决堤般喷涌而出,自空中坠落。

与杨永坤交手,虽是趁人之危,可当年杨永坤修为盖世,他又怎敌得过?

唐焕颖与唐无影正纠缠着陈啸与易姓黑衣人,脱不开身,瞧见了如此不由暗自焦急。

千钧一发之际,一白色身影自半空划过,稳稳将唐焕洪接住,免去了他粉身碎骨的下场。

几人看清了来人,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唐焕洪甫一落地就吐了口污血,随即将手抬起指向天际,“小风,快截下来!”

萧风却只微微低着头,无任何动作。

这本就是他顺他人势的一点小谋划,他本不欲插手,只是怕自己的布局会枉顾了有些人的生死这才过来看看,但若要让他拦人就万万做不到了。虽然这般会对不起不少人,可他不仅仅只是萧风,有些事容不得他感情用事。

(本章完)

第159章 乱止

唐门乱止

事出紧急,一伙人都期许着在怪鸟离地尚不高时能将之拦下,接连向空中投掷暗器,铁荆棘、带火长箭、飞石漫天皆是,倒是谁也没在意萧风的毫无作为。

只有唐无影抽空儿看了萧风一眼,眉头微皱。

怪鸟渐渐升高,在杨永坤铁链严密的防守之下,暗器渐渐构不成威胁。

忽然空中一声怪响,便见怪鸟转了个身,投下十余枚圆呼呼的铁疙瘩来。

长长的引线拖着微不可见的火花在高空中划过一条条白色弧线,直直坠落下来。

唐焕莹惊叫,“闷火弹,快散开!”

众弟子立即逃似地四散开来。

然而闷火弹触地后却并无想象中的巨大爆炸声响,反而如同小孩手中的陀螺,咕噜噜转个不停,冒出滚滚浓烟。

只瞬息间,场中已是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几乎同时,两道黑色身影悄然向着树梢跃去。

“别让他们上树!”只几个呼吸功夫,唐无影便反应过来中了计,连忙大声喊。

只是,为时已晚。

两道人影已几乎同时跃上了高空,只瞬息间便可抓住怪鸟。

然而,陈啸正得意自己的巧妙安排,突觉背后一股强烈的杀气袭来,避无可避。还来不及反应,剑尖便已自胸口位置透出,血如泉涌,随即一股大力传来,逼得他直直坠落地面,奄奄一息。

许天望是唐无影来时便一并跟了来的,只是他可是黑龙窟的头儿,想让他光明正大的出手相助自然不怎么可能,不过偷袭阴人的手段倒是是熟得不能再熟,于是索性便躲去了一边准备来点阴的。

而在‘闷火弹’出现之时,他便猜自己出手时机估计到了。且不说杨永坤刚刚复出正是用人之际,单是陈啸追随他多年忠心耿耿他也不可能让这心腹葬身于此,于是便在众弟子四散开寻找掩护之地时开始紧紧注意陈啸的一举一动,这次果然是赌对了。至于那点烟雾,这点小手段在黑龙窟都是司空见惯之事了,对他自然一点影响也没有。

干脆利落地长剑归鞘,许天望冲萧风挑了挑眉头,面色得意。

却见萧风眉头一挑,突然抬脚将脚边一不大不小石块踢了过去。

气势汹汹,一闪而过,即使以许天望的反应能力也有点勉强,将他吓了好大一跳。

不过,石块却是自许天望身侧擦身而过,随即只听一声闷哼,紧接着是金铁落地声。

许天望微微愕然,转头看去,便见一狼狈身影正慌忙拿起利剑,夺路而逃。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陈啸竟然会突然活过来,众人又都分散着来不及阻挡,只转眼之间陈啸已经到了树梢。

天际,怪鸟再次俯冲而下。似掐算好了时间般,自高处掠过。陈啸紧紧抓住垂下的玄铁铁链,猖狂大笑,“小子,算你命大,下次看还有没有人帮你。还有,老夫的心脏异于常人,长得微微偏右了些。”

许天望除了从萧风那里吃过亏外哪受过这种气,不由面色铁青。

萧风却不知为何一声冷哼,随即抬脚又是一块石块飞上了高空。

不同与之前的仅以速度见长,快如流星,其外包裹了层淡淡白芒直直往怪鸟方向飞去。

“砰!”

紧接着,只听一声闷响,陈啸这次是结结实实摔了个四仰八叉,彻底昏死了过去。

萧风抬头看了眼盘桓不去的怪鸟,又皱眉看向许天望

许天望有些尴尬低头。

萧风却什么也未说,转头看向唐无影,“那家伙应该没多大事儿,如何处理便交与前辈了。”

唐无影眉头一皱,却只微微点头。

“东南方向还有四个家伙,前辈最好去看看。另外,前辈若有什么问题等这方乱局处理好了可来找晚辈,必不敷衍。”萧风又平静道,随即转身离去。

几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既奇怪少年之言,更奇怪少年的突然疏离。

“哎,小风,你干嘛去?”许天望呆了呆后,连忙追去。

等几人再抬头是,怪鸟早已不知去了哪儿,只是杨永坤走得这般悄无声息又让几人疑惑不已。

......

“嘭!”

一束红色烟花突然在唐家堡上空炸开,绽放出绚丽火花,虽不如黑夜那般漂亮,却足够显眼。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几个起落掠至假山之间,缓缓探出头颅,见四下无人,不由嘿嘿一笑。

随即便见黑影自假山上的石块中摸索了番,挖出根小指粗细的引线,又自怀中摸出火折子,向火折子猛吹两口气,见一束火光亮起便向着引线靠去,轻声道:“都同这唐家堡陪葬吧。”

突然一根碧色短棍自黑影后颈落下。

闷哼一声,黑影还没来得及看下手之人是谁便已倒下。

老乞丐微微耸了耸肩,盯了引线半天,又轻轻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将引线一把扯出。那小家伙说让他出来看看,他便出来了......也看见了。

......

随烟花爆起,唐家堡内激战中的黑衣人们似得到什么消息般皆退至杨敬山身后。

战团立时再次对峙。

杨敬山以为已达到此行目的,便不再纠缠,朗笑道:“今日能见诸位风采甚是荣幸,改日再单独领教唐门高招。”

说话间,他冲身后挥了挥手,“撤!”

虽然很想借这次机会报仇。但思瑜城如今江湖人遍地,若都闻风而至,恐怕很快会有人进来探虚实。况且,自己一伙人虽然占据了优势,却也无法短时间内取胜,不如改日一并了结了。

三位先天境断后,其余黑衣人则在杨敬山的带领下迅速撤退。

张平还想去追,却被徐舒城一把拉住:“张兄,穷寇莫追啊。”

张平只是杀得兴起,被这么一拦一下子冷静下来,觉得甚是在理便就此作罢。

此时场中众人无一不是气喘吁吁,就连林昊也不例外。林昊主要是之前打人那会儿得罪那群人得罪得很了,受那些黑衣人的照顾自然多些。

见一众黑衣汉子离去,他这才敢说话,“累死俺了,好久没打的这么痛快了。”

一众人闻言,不由再次为之绝倒。

(本章完)

第160章 打算再看看

唐问天哪有空休息,冲一众人打了声招呼,便招呼了唐门两位长老一起向着万毒岛方向奔去。

众人也不多问,为了防止杨敬山一众人去而复返,便轮流值守,其余人打坐逼毒或恢复体力。

只有林昊不知该做些什么,想往冷霜寒身边凑又不敢,便不知从哪找了块破布开始擦拭铁棍。

许应晨看着身旁比自己还小孩子心性的少年微微皱眉,心道:“这少年刚才出力甚多,便是比之舒姨他们这些前辈也不遑多让。师父虽说我日后功夫必可在同辈中屈指可数,可我却心知要到前辈们这一步却差之远矣。这般我之前还沾沾自喜,不曾想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倒是我坐井观天了。看来此次回山门必要苦修,否则怎对得起师父与诸位师伯的期许。”

冷霜寒依旧是冷若冰霜,因为并未受溃气散的影响,她其实是出力最大的,或许是劳累过度,脸颊带着一丝潮红,明艳动人。

唐婉儿站在窗口黛眉紧皱,望向万毒岛方向。虽然不知道万毒岛那边是否遭受黑衣人的袭击,但从爷爷唐无天不经意流露出的几句话语中,她也能猜得出万毒岛可能出事了。因为一无所知,所以十分焦急。

“婉儿,怎么了。”唐焕清见女儿神色有异,问道。

“没事,身子有点儿不舒服。”唐婉儿回过神来,冲唐焕清甜甜一笑。

“你身体向来差,不舒服便回房休息吧。”唐焕清环视了眼屋内众人,摸了摸唐婉儿的小脑袋,道。

“嗯,那爹爹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操劳了。”唐婉儿再次甜甜笑了笑,点了点头。

......

屋檐上,于逸见内堂中混乱已止,便不准备多留,微微提气跳下了屋檐。

正在这时,一灰色人影自亭廊而来,刚才还在远处,眨眼间便到了跟前,手中提了个瘦小黑衣人。

“哎,臭小子,这人想点火药炸了唐家堡,给老人家逮住了。”老乞丐将黑衣人随意丢到于逸面前,笑嘻嘻道。

于逸微微皱眉。

“就讨厌你这面瘫脸,不跟你说了。”老乞丐一见于逸脸色不好,立即没了再插科打诨的心思,摆了摆手,语气甚是嫌弃,“对了,别忘了告诉你家少爷......就说老人家听他话出来了,现在有点担心了,不过打算再看看。”

说着转身就准备离开。

于逸眉头大皱,不明其意。

老乞丐走了两步,却忽然又停住了脚步,“对了,火药在东南方向那堆假山里,你们找找便能找到,别忘去拆了。”

说完冲于逸扮了个鬼脸,只眨眼间,又消失在了于逸面前。

于逸怔了怔,又无奈摇摇头,提起黑衣人往内堂而去。

......

作为主人,此次宴席不仅没让宾客尽兴,反而不少人为此丢了性命,先不谈损失多大,唐门自然甚丢面子。

不过好在偷袭的是白杨盟的杨氏,虽比不上如今的白杨盟也不容小觑,江湖人倒也不会多说什么。

唐无天离开,唐家堡的一系列烂摊子自然而然便落到了现任门主唐焕清身上。

唐焕清吩咐唐焕言去安置外堂内的一众江湖人士后,拱手向着奋战后的众群雄歉然道:“此番家父大寿,未曾想遇到歹人偷袭,牵连诸位,焕清心中有愧,特代家父向诸位赔罪。”

舒崎洛朗声道:“唐门主哪里话?唐门自古侠义,能与唐门主并肩而战,是我等之荣耀,怎承受得起唐门主之礼?”

丐帮三长老戚堰也道:“过去的事就无需再提,都是自家人,唐门主何必见外。”

余下众人也附和连连,皆对今日之事一点不在意。

一番客套寒暄,场中众人开始寂静不语,心中有些沉闷。

此时的满堂宾客战死的战死、叛逃的叛逃,加上重伤的也不过只剩了十余人,颇有几分凄凉。

正在这时,唐焕言去而复返,在唐焕清耳边低语了两句,再次离去。

唐焕清微微皱眉,略做犹豫,转身冲一众人说了声失陪,也连忙出了内堂。

一中江湖人虽好奇,却也没多问,自然更不会相互议论。

主人家不在了,众人倒是随意了不少,东倒西歪地各自坐在一旁,有的便干脆坐到地上,东聊一句西扯一句。

扯着扯着,一伙人便扯到了半路杀出来的林昊身上,怎么也想不出江湖上何时出了这么厉害的新秀。

丐帮弟子数万,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舒崎洛便望向戚堰。

戚堰却也是轻轻摇头,显然也不知道林昊是何根底。

张平最是直接,歪歪扭扭坐着便张口就问,“小兄弟,还不知你姓名,可方便告知?另外,小兄弟怎么宴席过半闯入唐家堡,难道是得了什么风声?”

林昊在交际往来面前几乎就是一片白纸,也不隐瞒,老老实实回答,“俺林昊,本来是跟小风在一个岛上的,好像就是在唐门里,结果被小风叫出来,在一个大房间里吃了顿好的,出来就没人理俺了,然后俺就打算打听打听俺师兄的下落,看到这儿,打听了打听就进来了,哪知那几人二话不说便冲俺动手。”说到最后,他撇了撇嘴,似乎还有点委屈。

一众人再次面面相觑,张了张嘴,还想再问。

冷霜寒却一下子听明白了林昊的意思,也明白了林昊为什么既未在外堂也没去内堂,上前一步,冷声道:“此人与我飘缈楼大有渊源,有些事诸位还是知道的少点比较好。”

公子在唐门高层心中地位多高她自然不好猜测,可绝对不会低了。那么若是公子自己来参加宴会自然好安排,看他心意就行了,其他事他自己就能处理了。可若是林昊这个愣头青可就不一样了。让他去外堂唐门便觉得怠慢了公子,而让他去内堂,江湖人虽不说心里也会觉得唐门怠慢了他们,两相中和,才索性给林昊单独安排了一桌。不过这倒误打误撞让林昊帮了大忙,就是不知公子这个猜到没。

一众人闻言,立即不再纠缠林昊的问题,又开始东扯西扯。

冷霜寒单独将林昊叫去了一角落,不过什么也没问,又开始一个人怔怔出神。

林昊也不主动询问,微微缩起脑袋坐在那儿,不时擦一下自己的铁棍,憨傻得好笑,不过很可爱。

(本章完)

第161章 复局(一)

不多时,唐焕清返回内堂,神色略显难看。

一众江湖人便一一出声询问。

唐焕清也不隐瞒,将唐门埋了炸弹之事原原本本同一众江湖人说了个遍,只是将老乞丐换成了一前辈。

一众人立即神色凝重了下来,纷纷猜测火药是哪方势力所为。毕竟据唐焕清描述,点火药时杨敬山还在内堂,所以不会是杨氏之人。

形势愈发扑朔迷离,众人都从中嗅处不同寻常的气息,或许此战之后平静多年的江湖又要再起波澜!

一番讨论,唐焕清见时间差不多了,再次出声,“过几日家父定然会邀请各大派讨论此次白杨盟之事。众位都是有大功之人,不如留下来休养几日,让我唐门略尽地主之谊也省得以后再去请一次。”

一众人思忖了片刻便一一答应了下来。

......

将《铸机经》送还山洞,萧风便开始在牛耳山万毒岛上四处转悠。

期间,一灰衣青年曾来找过萧风,与之附耳说了些事。

许天望只当没看见,只静静跟在萧风身后。看似悠闲,实则一点不悠闲。

眼见夕阳西下,萧风终于停下来脚步,随意跳上棵高树,扫了许天望一眼,奇怪问,“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那你一直四处转悠干什么?”许天望不答反问。

萧风翻了个白眼,“找东西呀,还能干什么?”

许天望怔了下,“什么?”

萧风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你既然截了我的信,难道不知道霹雳门也参加了这次乱战?”

“那不该在人多的地方吗?怎么会在这儿?”许天望眨眨眼,更加奇怪。

萧风冲他笑笑,很是天真无邪,“然后呢?”

许天望死命眨眼。

萧风不再搭理他,转头看向绚烂夕阳,“亏你还是黑龙窟的老大,难得你不好过也不让他人好过的道理不懂?”

许天望恍然大悟,又反应过来,“可你也没找到啊?”

“找到了。”萧风微微笑了笑,“你往右三步,保证立即炸。”

许天望原本都往右走了,听完立即炸毛,慌忙往树上一跳,“喂,没你这么阴人的啊。”

萧风无所谓耸耸肩,“我现在要等人来,你帮我去叫一下?”

“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去?”许天望就喜欢与萧风抬杠,三两下跳到萧风身旁,顺嘴道。

“这又是个傻问题。”萧风随意道,“过两天江湖上必会流传,飘缈楼一少年出手从杨老盟主手中截下了一猛将,不会有名姓,但这事瞒不住。不过只这般还好说,但若我再插手就是有失偏颇了,江湖难免诟病。”

“这个你会在意?”许天望撇撇嘴,随意仰躺在树干上。

“不在意,”萧风摇摇头,“但萧风与飘缈公子不一样。”

许天望似乎有些无趣,“呵,拖后腿!亏我还担心你怎么了,突然变得那般冷淡。”

萧风却不接这话茬,往身后树干上微微一靠,“怎么,你来这儿就没给我些见面礼?”

“什么?”许天望又眨眨眼。

萧风踢了他一脚,“又想占便宜了?想多了吧。”

许天望却一声怪叫,“完了,完了,竟然把他们给忘了。”

怪叫间,他已跳下了高树,往远方掠去,“小风,来不及解释,我等会儿再来找你啊。”

萧风好笑摇摇头,又收回视线,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看向天际夕阳无限好。

金辉漫天,红云如火。

可萧风心中却有些失落。

夕阳之后,唐门对他而言还可以是以前的唐门,他对唐门来说却再不是之前的萧风了。

......

在唐门乱止后,唐家堡便立即组织了弟子们搜山搜岛,自然而然便搜到了李宗凌一众人,于是就顺便请了几人去了唐家堡做客。

虽然几人一看便知是来岛上帮忙的,可莫名其妙出现在唐门禁地,先不论是来干什么的,唐门那些底层弟子们便没人敢自作主张,否则出了事谁也担待不起,再者,那几个俘虏样子实在太凄惨了些,所以只能请几人见了唐门高层再说了。

因为有孟江一伙俘虏,虽一场乱战后唐门高层都忙得转不过弯儿来,仍派了个长老来招待打点,李宗凌几人倒是没被怠慢。

等许天望找来时,一伙人正被唐门长老好酒好菜招待着,只是一伙人谁都没动筷,对于唐门长老的客套寒暄也是爱搭不理的。

许天望对此自然满意至极,同唐门长老表明了身份后便索性替一众应下了唐门之情,准备在唐门多停留几天。

......

虽天色还未入夜,背阴竹楼中却已燃了烛火。

烛光幽幽,散发着丝丝黄光,将书桌一角照得黄澄澄一片。

书桌旁两个老人相对而坐。

一人说,一人听。

等唐无影将万毒岛上的诸事交代清楚后,唐无天微微皱眉,“没想到那畜生竟还活着,还修习了毒经,如此这般,即使我们唐门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嗯,只能求助飘缈楼了。”唐无影赞同点头,“只是此番青堰刀丢失,杨永坤逃脱,先不提对我们唐门的影响,日后的江湖必不会平静了,飘缈楼不一定有这闲心管我们这些事。”

“这也不一定。”唐无天却摇摇头,“虽然听你说小风今日的态度明显是有些疏离的,可有些事既然碰上了,他不便会坐视不理,仅仅是这几年这些情分便够。”

唐无影面色有点不好看。

唐无天却当没看见,接着道:“另外,此番青堰刀丢失,影响可能大可能小。”

他突然又看了眼唐无影,“你需去找小风一下,问一问青堰刀去处,若落到了飘缈楼那里,我们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杨氏、白氏都会有所顾忌,江湖短时间乱不起来。”

“不用去了,”唐无影叹了口气,“既然他管了《铸机经》的事,其他事飘缈楼便不会再管,这便已是飘缈楼的底线。”

唐无天沉默了会儿,扯了扯嘴角,“也是,知道多了,难免就想得寸进尺了。”语气有些自嘲。

不过只瞬息间,他又面色凝重下来,“那便说不好不坏的局面,两方都按兵不动,短时间内江湖不会乱了,但必还有一方势力虎视眈眈,暗流涌动,以后免不了是大乱了。”

“那还不如最坏的结果,青堰刀直接落到杨永坤手中,好在直接些,虽对我们唐门打击大些,可飘缈楼不会坐视不理。”唐无影又叹了口气,道。

说到这儿,他突然一下子怔住,“那若杨永坤没被放出来,会如何?”

唐无天也一下子怔住。

唐无影突然起身往外而去,“我需去问一下小风。”

说话间,他已掠出了房间。

唐无天看着唐无影转眼间没了人影,叹了口气,有些庆幸又有些苦涩,“还好被放出来了,幸好被放出来了。”

(本章完)

第162章 复局(二)

随天色渐晚,唐门对一众宾客也开始了安排打点,由知客将诸江湖好汉一一领入各自安排的房间,与唐门的打扫清理一点也不冲突,倒是秩序井然。

冷霜寒自然而然也被安排了住处,只是冷霜寒却不打算住,只是同唐焕清道了声谢后便出了内堂。

等她再到外堂时,外堂中一众江湖好汉早已被唐门弟子们安置去了别处,她便不再多留,纵身直接离开了唐门。

......

唐无影找到萧风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少年一个人静静坐在树干上,很小也很孤独。

对于这个少年,当年他突然来访,唐门高层便就此讨论过,只是既看不透也想不通更拦不住,只能听之任之,所以便索性听之任之了。只是如今,唐无影或许已经知道少年数次来此的目的了。

还没等唐无影开口,萧风已转头看向了老人,笑容温和,“小风以为爷爷不会来问的。”

唐无影怔了下,还是开口,“杨永坤,你是故意放他走的?”

萧风轻轻一跃跳高树,“嗯,这个我没想过瞒。或许对唐门不公平了些,可飘缈楼不是我的,有些事也不许任何人感情用事。”他微微浅笑,“若今日杨永坤不出去,这次杨氏一无所得,损兵折将,难保会走投无路下成了他人手中的傀儡,所以需要有人能稳住杨氏之心。”

唐无影接口道:“若杨永坤复出,对我们唐门虽影响甚大,可杨氏不会乱,白杨盟也有所顾忌,另一方势力也难以渔翁得利。”

萧风点点头,“至于《铸机经》是我放出杨永坤的一笔人情,算一报还一报。”

唐无影无奈笑笑,竟一点也生气不起来。

萧风继续道:“至于杨永坤之事我们会酌情管,毕竟当年之事即使你们是好心,有些事还是对错难分的,飘缈楼当时没掺和,自然也没资格管。还有飘缈楼的底线在寿宴那边,”他话语微微一顿,又继续道:或许比爷爷预料的还要高些。”

唐无影更加无奈。

萧风再次补充,“至于青堰刀的下落,不是小风不想说,而是说了不如不说。”

唐无影怔了下,蹲下身子在地上比划一字,有擦掉,“可是它?”

萧风却既未点头也未摇头。

......

天色逐渐昏暗,唐焕清房间里聚集了十余人,皆是唐门高层与内堂中各大势力派来的代表。

“今日之事,不仅仅是杨氏,霹雳门的火药,万毒岛那边还出现了数名先天境,甚至应该还有蛊师插手,诸位如何看?”与诸人交代了今日一些可说之事后,唐焕清面色凝重道。

“这......杨氏之事说来本就蹊跷,先不提今日的诸多异变,先说诸般巧合,比如前些日子白无天约战之事,再比如为何是今年,还有几方人马先后闯入唐门......”徐舒城略略犹豫,首先出声道。

“对,此次寿宴虽说一众人都是中了杨氏的奸计,可说句冒犯的话,若不是诸门诸派的心思都放在月白之战上的,此次前来的高手寥寥无几,杨氏那伙人又怎会这般容易脱身,怎会造成如此多伤亡?”还没等徐舒城说完,舒崎洛便愤愤出声道。

一众人都知道舒崎洛的急性子,对于此人的浮躁也不在意,主要是也没空在意。

“要我说,白氏多年前便有称霸江湖之心,如今这般倒像是杨氏与白氏串通好了,当年那般只不过是给众江湖人做的场戏而已。”又有人出声道。

戚堰理智道:“此言差矣,先不提白氏与杨氏当年的恩怨纠葛,便以白杨盟在江湖上的地位,若白氏真想称霸江湖,我们又有何法子?他们何必如此麻烦布局?”

“此言也在理,只是当年白杨盟对外声称要称霸江湖,可如今五十余年过去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甚是突兀,说不定当年是自知杨氏叛离白杨盟难以与乔帮抗衡,这才绝了称霸江湖的心思,如今两方势力和好,再生出此心思似乎也说得过去。”

“好了,好了,诸位在这儿讨论白杨盟有何意义?我们难道能插得上手吗?倒不如留给乔帮,飘缈楼两方势力收拾。”

“若山雨将至,我们总要做好未雨绸缪的准备,否则到时候手足无措岂不后悔?”

“对。”

“仕兄此言在理。”

唐焕言见一众人都钻上了牛角尖,不由出声提醒,“那不知各位如何霹雳门火药之事呢?”

“这霹雳门虽是经营火石的势力,可也只是排二流,应该没这么大胆子同时得罪唐门与杨氏两方势力吧。”

“老夫也如此认为,若真是霹雳门所为,此事也太过明显,雷洪磊虽是莽撞,也见得会这般愚蠢。”

“不好说,难得你们不知雷鸣天近日突破先天二窍之事?再加上霹雳门的火石,霹雳门也足以跻身一流势力。”

“对,不管怎么说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呵呵,既然是与霹雳门有些牵扯的,唐门主不如先派人去霹雳门那边探探风声,若真有其事,再做打算也不迟。”

“只能这般了。”

“对了,唐门主说那些势力不明的先天是被强行开窍的,此事可为真?”

“嗯,而且若名单无误,那几个先天境应该都是之前在思瑜城无故失踪之人,失踪前连后天巅峰都不到,这几日却已是先天修为,此事透着诡异,以后应该会引出大麻烦。”他话语微顿,明显带了几分郑重,“我希望诸位能都调动些人手查询......我怀疑此事与蛊冢大有关联。”

场中人尽皆面色大变。

张平本不欲出声,此时不由脱口道:“唐门主可是说蛊冢那些怪物准备出世了?”

“可能性很大。”唐焕清慎重道。

“这......这么说以后江湖必定大乱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

“唐门主放心,天明后在下一定尽快通知门派,着手调查此事。”

“在下亦然。”

“我们理解,唐门主尽管放心。”

......

秉烛夜谈,一众人谈至深夜,直至天边出现鱼肚白才散去,不过却满面愁容。

......

夜色已深,冷霜寒返回唐家堡,去了几个家伙的房间看了眼,见一伙人没有半分醒来的意思,不由气骂,“一群笨蛋!”

随即她又转身去了万毒岛。

(本章完)

第163章 酒疯子

冷霜寒再次返回唐家堡时,夜色已深,唐家堡内已一片寂寞。

冷霜寒在路过客房时犹豫了下,还是去几个家伙的房间看了眼,见一伙人谁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不由气骂,“一群笨蛋!”

随即转身直接去了万毒岛。

......

今晚的忘忧湖没有星光点缀,也无月色皎洁,昏暗而枯燥乏味。

湖畔,萧风一如两天前那般看着湖面怔怔出神,以致于冷霜寒有些分不清自家公子是猜到了自己会来,所以在这儿等了一晚,还是他每天都会在这儿呆到很晚。

“公子!”悄无声息在萧风不远处现出身形,冷霜寒轻声唤道。

“来了。”萧风转头冲她微微浅笑,“过来坐吧,我就不起身了。”

“是。”冷霜寒低头一礼,随即坐去了萧风身旁,黛眉微皱,“公子,那老前辈......”

“嘘——”萧风却抬起一根手指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笑问,“前辈想同我谈谈?”

“嗯......”冷霜寒正欲点头,芦苇荡里突然传出爽朗大笑,“你这小家伙果然有意思,难怪我那徒儿会说让你教训我。”

随即,自芦苇丛那头一花白胡须的老头现出身形来,一身邋遢,倒不如何脏乱,只是太吊儿郎当了。

冷霜寒冷冷盯着突然出现的老头,面色铁青。她出道近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跟踪了还毫无所察。

萧风抬手拍了拍冷霜寒的手,冲老头微微点头,“敢问前辈称呼?”

“我?”老头抬手点了点自己,大笑道:“这感情好,你叫酒疯子就行了。”

“酒?”萧风将老头上下打量了番,似笑非笑反问。

老头摆了摆手,紧贴着冷霜寒身旁坐下,“早戒了,早戒了,戒了都有百......不少年了。”

冷霜寒皱了皱眉,本能般便想一剑砍过去,只是被萧风微微抬手按住,便微微往萧风那边挪了挪身子。

“哦。”萧风微微笑了笑,“那前辈为何偏要选风晴?”

“她对我口味啊。”酒疯子随口回答,“你想啊,有些东西就讲究个缘字,看对了眼了什么都挺好,就是比这小姑娘差点,那也没事儿,我喜欢啊。”

说着酒疯子笑呵呵拍了拍冷霜寒的腿,让冷霜寒差点长剑真出鞘了,只是深吸了两口气又将那股冲动硬生生压了回去。

“当然啦,你这小家伙也不错,长得比这小姑娘还俊俏,性子也能调,就是生错了男儿身,可惜啊,可惜。”酒疯子往冷霜寒那边靠了靠,又笑呵呵道,“不过也挺赏心悦目的,要不你跟我走,我便不强求那小姑娘了,这也挺合算的,对不对呀?”

冷霜寒霍然起身,寒光一闪便直直指在了酒疯子咽喉前。

酒疯子却面色不变,依旧是笑呵呵的,“小姑娘可知道,若换了以前,这般拿剑指着我的人早已成了一具枯骨了。”

冷霜寒紧抿薄唇,只冷冷看着酒疯子。

“放下剑,来,你坐这边。”萧风拉了拉冷霜寒的手,他清楚冷霜寒是最看不得自己受气的,随即又看向酒疯子,“前辈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酒疯子却似乎一点不在意,摊了摊手,“那就没得谈了。”

萧风面色依旧平静,突兀道:“天机阁是否也是这样?”

酒疯子怔了下,“你知道?”

萧风摇摇头,“不知道。”

酒疯子终于收敛了笑意,“你都知道?既然你知道,你还在这儿干嘛?你不愿出去?那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其他人的命运?还是说你觉得你培养了他们就该让他们为你所用?你......”

萧风心中无奈叹了口气,那丫头果然什么话都被老前辈套走了,不过也不在意,温和打断,“晚辈知道什么?”

酒疯子一下子怔住,“你不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他有些烦躁摸了把脸,“呵呵,天机阁跟我不一样啊,他们就是......算了。”他又摇了摇头,习惯性摸了下腰间,似乎是在找个什么东西,只是他腰间空空荡荡,所以一脸无奈,“我......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啊,这贼老天!”

冷霜寒一脸愕然。

萧风却依旧温和微笑,眸色愈发意味深长,“许多事群龙盛会后应该都会有答案,那时前辈再来寻风晴如何?”

“你......”酒疯子奇怪看着萧风。

他想了想,补充道:“前辈放心,我培养他们不是为了飘缈楼,他们的去留我也不会干涉,只是他们的决定我全部会尊重。”

酒疯子面色由古怪变得疑惑,“你想干什么?”

萧风平静看着酒疯子,“难道晚辈猜的不对?”

酒疯子也看着萧风,那神色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怪物,半晌后他突然再次哈哈大笑,“没错,一点没错,小家伙,我酒疯子等那一天,只要你不食言,我但凡有口气便不会失约。”

说话间,他已踏水而去,话音刚落,便再不见了身影。

冷霜寒面色古怪,很是复杂。

萧风却一如既往的平静,轻声道:“霜寒,你不同于他们,有些事我便不打算瞒你,只是不管你想不想得通,我都希望你现在尽量别想,因为以后陶叔他们会逼你们想,现在想得多了,那时会很累,你可明白?”

“我......可......”冷霜寒突然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了半天,低声道:“那他们猜的公子准备放手是真的了?”

“嗯......”萧风微微浅笑,却并不正面回答,“你可奇怪那前辈为何只听我几句话便那般失态?”

“我......”冷霜寒微微低头,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戒了酒,他偏要选风晴,即使之前那些故意气我的话也只是为了让我放风晴跟他走,所以我赌风晴与那前辈该是有些渊源的,”萧风微微浅笑,“然后我赌对了。”

“可那时公子真会让风晴跟那老头走?”冷霜寒犹豫了下,迟疑道。

“看风晴的,”萧风微笑道,“那时候前辈应该会告诉风晴不少事,她若想走便让她去,我们飘缈楼可不会耍无赖。”

(本章完)

第164章 又一笔买卖

等萧风返回房间时,已至深夜。

于逸早已在客房外等候,见萧风回来便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冲萧风躬身一礼,“少爷!”

“嗯,于叔回来多久了?”萧风冲他微微浅笑,推开房门,将于逸让入房间,随口问。

“看完寿宴那边动静就回来了。”于逸恭声回答。

“那可有人来找过我?”说话间,萧风已坐到桌了前,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递给于逸一杯,问。

“唐无影前辈来找过您,婉儿姑娘也来过,许天望也来找过。”于逸接过茶水,“另外,唐门那边说要送您点小东西,只是属下擅作主张给婉拒了。”

“哦。”萧风了然点点头,对于唐门要送的那些小东西也不好奇,“那寿宴那边什么情况?”

“死伤惨重,不过两方都没占得便宜,另外,林昊、冷霜寒也加入了战团,大出风头。”于逸言简意赅道。

“哦,这么说剩下那几个家伙都中招了?”萧风微微笑了笑,抿了口茶水,又问。

“是。”于逸有些迟疑点头。

“看把你吓得。”萧风好笑点了点于逸,“这些事我已经听霜寒提过了,要罚早罚了,会等到现在问你?还有其他吗?”

“那会儿闹事的人撤走后,临澧县的那位老前辈来找过,让属下告诉少爷,他出来了,但打算再看看。”于逸扯了扯嘴角,又皱起眉头道。

“这个啊......无妨,既然他想看便让他再看看,我还不急。”萧风玩味笑笑,“对了,霜寒还说陈桓也在寿宴上,于叔明早帮我将他请来,可好?”

“是。”

萧风满意笑笑,“林昊呢?”

“在客房,估计已经睡着了。”

“这家伙,没心没肺的。不过,也好。”萧风好笑摇摇头,然后他又笑眯起了眼,“于叔可知,这家伙......怎么说呢,反正好玩得很,明明他师兄在外堂,他竟然在外堂转了一圈也没发现,这才跑去了内堂当了英雄,从没见这般迷糊的人。”

于逸也忍不住笑了笑,“不光这个,林昊心性比较耿直,几句话差点气死那些杨氏之人,可是让人领教了他的毒舌了。”

“哦?这个霜寒竟没同我提,于叔,你讲讲吧?”

“嗯。”

......

刚过寅时,萧风客房房门便被人敲得砰砰直响。

“喂,小风,起来没?“

“小风,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小风?”

“萧风!”

萧风无奈打开房门,看了眼还灰蒙蒙的天色,冲门口杵着傻笑的青年皮笑肉不笑道:“呵呵,太阳呢?”

虽然许天望的冒冒失失并没有打扰到萧风的美梦,可任谁一大清早刚起床便被人噼里啪啦一阵乱叫,心情便绝对不会好了,即使萧风并没有起床气。

“啊?什么太阳?”许天望眨眨眼,一脸茫然。

萧风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给许天望让出了道儿来,“有事?”

许天望也不客套,径直便进了房间,“有点小事。”

“说。”萧风关上房门,问。回头见许天望已自个儿找了凳子坐下,又倒了杯清茶,不由有些无奈,不过面上仍一脸淡然。

许天望转头瞥见萧风似乎一点没在意,自觉有些无趣,“来问问这次的唐门之乱你怎么看。”

“呵呵,自己想。”萧风扫了他一眼,玩味笑笑。

“喂,不是有些事想不太透,我来问你啊?”许天望立即不满叫道。

“嘘,小声点,大早晨的吵什么吵?”萧风皱了皱眉头,见许天望闭嘴,突然冲他勾了勾手指。

“啊?”许天望一时没反应过来。

“亲兄弟都明算账,你就打算这般空手套白刃了?”萧风挑了挑眉头。

“就你我这交情,谈这个多伤感情啊。”许天望眨了眨眼,搓手笑道。

“那行,出门左转,谢谢。”萧风摊摊手,干脆回答。

“喂,你......以前你可没这样,就几天不见,这就生分了?”许天望立即又叫。

“闭嘴!”萧风皱了下眉头,凶道。

“哦。”许天望马上乖乖闭嘴,过了几个呼吸,终于妥协,“那你想要什么酬劳呢?”

萧风冲许天望甜甜一笑,虽然很漂亮,却让许天望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因为每次少年越是不怀好意,笑得越像小孩子气。

“若我给你百余位恶人,你能不能管得住?”许天望刚想开口,萧风便已抢先一步道。

“啊?”许天望呆了呆,一拍胸脯道:“当然......”然后他有一下子反应过来,“多少人?什么实力范围的?”

萧风有些遗憾叹了口气,想了想,“最多一百六十八个,实力在后天巅峰到先天三窍之间。”

“咳咳咳......管不了。”许天望差点没给自己口水呛死,“一百多个后天巅峰以上修为?你怎么不让我去死?”

“没关系啊,我会派人协助你的。”萧风一脸纯真道。

“多少?”许天望一字一顿道。

萧风伸出一根手指。

许天望眨眨眼,迟疑道:“一百个?”

“你再猜。”萧风笑容温和,显然之前的答案是不对的了。

“十个?”许天望犹豫道。

萧风再次微笑摇头。

“不是吧?就一个,那有什么用?”许天望一下子苦了脸,“我还是不问了吧。”

“嗯,”萧风点点头,“也行,只是那人是个先天三窍的前辈,再者是略通蛊术的,本来是想让你结识个前辈长长见识的,既然今日这般回绝,那便算了。还有,那些人都已经被我关了少则半年,多则三年了,功力自然难与从前比肩,你一个人说不得就能收拾了。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便算了,我不强求。”

“哎,停!谁说我不问了,问是一定要问的,只是,你可还有其他要告诉我的?”许天望立即眉开眼笑,腆着脸问。

萧风却不再同他闹,语气一下子郑重下来,“那些人是我近些日子关起来的犯了大错的高手们,只是近日估计是有人打了他们的主意,所以我便打算放黑龙窟里,也省的其他人觊觎。”

“那......然后呢?”

“然后,你若能管了,我让他们帮我一次忙,之后他们便与我无任何关系,只要不再出现以前的情况;你若管不了,我也有所安排,只是有些事不过昙花一现,我实在不想因之便大费周章,不值得。”

许天望也不再嬉皮笑脸,微微皱眉,想了想,“可以,那只要我管得了便一定管,你看这般可好?”

“嗯,那便多谢了。”萧风冲他微微颔首,想了想,他提点道:“天下恶人何其之多,黑龙窟的复杂绝对不会低于江湖任何一方势力,而且足以有超越一流势力的实力,只是那些人难以凝结而已。你若真想在这几年有所作为,不如将他们请出山,让他们辅佐于你,再者也能凭借压制其他恶人。你到底是有些势单力孤了,这很危险。只是这般对待那些人也要掌握些度,否则难免最后反让人家赶出来。”

(本章完)

第165章 眼中水滴,心中棋局

萧风的突然提醒显然让许天望有些受宠若惊,他很茫然呆了会儿,然后就得寸进尺了,“然后呢?”

“没然后了。”萧风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随即自己倒了杯茶水,“至于唐门之事,你若能看懂我便全告诉你。可你说看不懂......”萧风摊摊手,“那我也没法子。”

许天望原本还有些窃喜的,听到后面立即瞪起眼,“喂,没你这样的啊,我都答应你了,你怎能又反悔?”

“嘘——”萧风抬手做了个噤声手势,在桌子上洒了些小水滴,又在小水滴之间洒了些大些的水滴,抬头看向许天望,“能不能看懂?”

“啊?”许天望面色古怪。

萧风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在大小水滴范围外倒了三滴大不少的水滴,“这样呢?”

“江湖?”许天望试探性问。

萧风却不回答,自顾自道:“你如今看来是泾渭分明,可若这些水滴聚得近些,然后......”

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枚银针来,在一颗水滴上微微一划,“有些会相融,有些依旧能独善其身,可若是多了呢?若是三个大的也划上个口子呢?若我一直给一方加水呢?”

“更或者......”他突然将茶杯内的水全部倒在了桌上,抬头微笑看向许天望。

茶水将水滴全部淹没,顺着桌沿滴滴答答落到地上,一无所有。

许天望皱着眉头看萧风。

萧风摊摊手,“你想问的都在这上面呢,你若看得懂你便插手,看不懂以后江湖会告诉你。”

“可......”许天望欲言又止。

萧风微笑,“我知道你忌惮什么。黑龙窟的确很容易让有心人算计了,可我让你找的那些桀骜不驯的人可不一定是我们想象中的那般恶人,那些被黑龙窟收心的人可能做了他人的棋子,那些人却不会,你若能让他们收心,不插手江湖之事,不论江湖会多乱,黑龙窟都万无一失,他日江湖安定,黑龙窟或许便是江湖上最大的黑马。”

“当真?”许天望挑了挑眉头。

“嗯。”萧风微微颔首。

“那行,既如此,以后我便在黑龙窟那一亩三分地上转悠,也省的总在你面前晃悠。”许天望耸耸肩,紧接着又想到一事,“哎,可是群龙盛会我们黑龙窟总不能不出场吧?”

“你问我?心里没点数吗?”萧风翻了个白眼。

“呵呵,那就是没什么问题喽!”许天望呵呵一笑,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行了,那我就走了,你再慢慢睡。”

说着,他身影微微一闪,只听萧风房门哐当一声响动,然后房间内便没了许天望的影子。

萧风好笑摇摇头,又收回视线看向桌上的水渍。

随少年视线所及,水渍竟一点点凝结,最后变成一滴滴或大或小的水滴,有些表面圆润光滑,有些表面有水线往四周延伸,又与其他水滴相连,有些水滴聚集在一起,有些单独孤立,其中,数颗最大水滴中的一颗四周水线密布,几乎遍及了所有水滴......

萧风收回视线,站起身走向房外,“于叔,帮忙把桌子收拾一下吧,还有,下一站去北仓原吧,晌午我们便动身。”

几乎同时,聚集起来的水滴溃散,沿桌沿继续滴落。

“是,少爷!”紧接着,房外传来于逸肃然恭敬的声音。

......

吃过早饭,于逸便去寻陈桓了,唐无影也恰好来找萧风,正好萧风也打算去同唐无影说一声要离开之事的,两人便索性一边遛食散步一边闲谈了。

“小风打算什么时候走啊?”虽然昨日之事难说谁对谁错,唐无影对萧风的态度却似乎丝毫未受影响,语气依旧温和随意。

“同一位故人交代些事便准备离开了,就不多麻烦爷爷了。”萧风也温和道。

“就知道你待不到明日,只是就这么急?不等吃过午饭?”唐无影皱起眉头问,这少年对自己竟突然有些生分了。

“爷爷又打什么主意了吧?”萧风转头看了眼老人,“婉儿托您来问的吧?”

“呵呵,果然瞒不住你。这堡里孩子向来少,与婉儿同龄的孩子更是没有,难得来了个,她自然上心些。”唐无影尴尬笑笑,“但她胆儿小,不敢主动来找你,就只能托她爷爷了。不过你整日躲她,算什么回事?”

萧风耸耸肩,“爷爷,您让我陪您配药还行,让我哄孩子就真是难为我了,直接没法子聊嘛。”

“哟,看你这话说的,跟你不是个孩子似的。”唐无影点了点萧风,玩笑道。

萧风抬手指了指自己,又笑着摇摇头,“我?披着孩子皮的老人家,还是算了。”

“呵,还有这种说法?”唐无影好笑道。

“嗯......我自己想的,萧风说的,算不算?”萧风挑了挑眉头。

“算。”唐无影使劲点头。

萧风却微微摇头,“爷爷还是别使劲找话题了,我......怎么说呢,有些事没想通,不是您的缘故,所以便先这样吧。”

“那你可还会来?”唐无影犹豫了下,开口问。

“未来的事,说不准。”萧风微微浅笑。

唐无影无奈笑笑,即便早知道少年是这性子,可仍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笑不出来,“有些事总是身不由己的,或许是命运使然,或许是不得已而为之,难以说明对与错,也难以说清楚对不起谁,又对得起谁,该不该面对,又该如何面对,可既然有一方都不在意了,你又何必再自个儿找不痛快呢,是不是这个理儿?”

萧风抬头看了老人一眼,冲老人温和笑笑,他所思之事与这有关,却不是这个,否则当年他便不会做出这些决定。

唐无影见此还想再劝,可也看着少年那双清澈得似乎没有一点瑕疵的眸子又有些不知该怎么劝,“要不还是晚点走吧?婉儿想来送送。”

“还是算了吧,我怕她哭鼻子。”

......

于逸找到陈桓时,陈桓与月如烟恰好在一起刚吃了饭,于是两人便一并都跟了来。

因为萧风没说不让其他人跟来,于逸便也没阻拦。

等三人找到萧风时,萧风与唐无影还在说话,似乎是谈什么正事,反正面上都没有笑意。

三人便谁也没出声打扰,静静站在远处等两人谈完。

只是月如烟一脸好奇,时不时伸长脖子往那儿瞅一眼。

(本章完)

第166章 老气横秋与小孩子气

“《铸机经》之事虽对外宣称已丢失,也有诸多巧合混晓视听,可有些人除了他自己确定很难相信,江湖上也必会有不少势力对此质疑,甚至出手试探,所以《铸机经》的藏处要有大计较。”

“嗯,这点考虑过了。”

“人手问题我已想好,只是不会明处现身,这儿先同爷爷打声招呼。”

“小风的安排,爷爷信得过。”

“还有......以后唐门难免会有不少麻烦,不如先蛰伏,以唐门损失惨重为由将分散各地的弟子一一召回。”萧风想了想,认真补充道。

“这......这点需同那几人商量,不过小风放心,必会考虑。”唐无影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犹豫。

“没关系。”萧风笑了笑,“小风这些本就只是建议,提个醒而已,爷爷不必太放在心上的。”

“嗯,爷爷晓得了。”唐无影点点头,笑了笑回答道。

“嗯,小风就提醒这些,爷爷可还有什么想问的?”萧风也点点头,抬着小脑袋认真道。

“没了,”唐无影慈祥笑笑,“那男娃女娃是来找你的吧?爷爷看他们等了不短时间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去吧。”

“谢谢爷爷,那小风就去了。”萧风冲唐无影行了个晚辈礼,转身往于逸三人方向走去。

唐无影又微微皱眉,这小家伙以前是从不向自己这般行礼的,随即有些无奈,也不多留,转身离去。

“小风!”见萧风往自己方向来了,陈桓连忙快跑着冲萧风招手,“想我没?”

萧风在距离陈桓三尺处停下脚步,微微浅笑,“没想。”

“没心没肺!”陈桓撇撇嘴,“那找我来干嘛?”

萧风却没先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微笑看向陈桓身旁的绿裙少女,“先不同我介绍一下新朋友?”

陈桓下意识看了眼月如烟,见她正以一种他看不懂的炽热目光看着萧风便撞了她一下,“喂,你这什么眼神?”

月如烟一下子回过神来,二话没说便一脚狠狠踩在了陈桓脚背上,这才冲萧风不好意思笑笑,“你好,姐姐叫月烟儿,你叫什么呀?生得真漂亮。”说着上前两步便想去揉萧风脑袋。

漂亮的东西总会惹女孩子喜爱的。

陈桓见此,不由一头黑线。

萧风面色不变挪了下身子,正好让月如烟摸了个空儿,又淡定与她拉开距离,“在下萧风,陈兄好友,幸会幸会。”

“也幸会哈。”月如烟有些尴尬,“姐姐恰好也是,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带你去玩,怎么样?”

萧风礼貌微笑,“在下有事要与陈兄细谈,现在没时间,真是抱歉。”

“这样啊,那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姐姐再带你玩儿,一定给你买好东西啊。”月如烟有些遗憾,不过很快又精神振奋。

“多谢。”萧风冲她微微点头,又转头看向陈桓,“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啊?可以,可以。”陈桓还五官纠结在一起呢,闻言立即回神,点头道。

“这边!”萧风冲他温和笑笑,随即转身往远处而去。

陈桓连忙跟上。

不多时,于逸与月如烟便再看不到了身影。

萧风停下脚步,转头看陈桓,“什么时候出来的?”

“二月初,如今已一个半月多时间了。”陈桓老实道。

“嗯,那什么打算呢?”萧风又问。

“本来是想先去铸剑山庄打件兵器的,只是近日听说了唐门寿宴,便来凑了凑热闹。”陈桓道。

“铸剑山庄技艺还行,你在那儿打造兵器也算妥当。”萧风点点头,“那你要以什么心态走这趟大好河山呢?”

陈桓怔了下,随即肃然道:“海纳百川,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萧风笑了笑,四处打量了番,突然身形一跃跃上了头顶树枝,“先上来坐吧,站着有点累。”

“啊......哦。”陈桓着实没搞懂萧风问这几句干嘛,不过也没多想,也微微提气跃上了头顶枝干。

“祁前辈前些日子也出谷了,应该是与子琪一同的,你可知道?”萧风两手搭载树干上,随意问。

“真的?”陈桓呆了呆,随即一脸惊喜,“太好了!那过两天正好去找师傅,太好了。”

萧风平静道:“江湖上已经有了流传,只是有些传言可信可不信,你日后游历时当注意......你先听我说完,可好?另外,我的意思是羽化谷以后你与林昊尽量不要去了。”

“啊?为什么?”陈桓本来想问传言的事的,闻言也顾不得了,奇怪问。

“这个......有些事并不是你们眼中看到的那般美好,去了你会后悔的。”萧风直视陈桓,语气铿锵道。

“这......”陈桓迟疑看着萧风。

萧风也不在意,“当然,你若想去,我也不会拦你,只是你去时要记得同我打声招呼,否则你会吃大苦头的。”

“为什么?”陈桓更加奇怪。

“我不想说......放心,时候到了前辈自会告知你。”萧风转头看向林间绿树丛丛,浅笑道。。

“好吧。”陈桓无奈撇撇嘴。

“对了,玉牌前辈应该给你了吧?”萧风收回视线,又转头看向陈桓。

“是,师傅说让我们慎用,还有妥善保管。”陈桓点点头,道。

“嗯,这个我只是随便问问,但要记得那玉牌虽是飘缈楼的一份人情,可飘缈楼的四不应也同样适用,可不要用错了哦。”萧风微笑提醒。

“你不说,我估计真不会注意,这个记得了。还有其他吗?”陈桓怔了下,又笑嘻嘻道。

“还有啊。林昊那里怎么回事?我遇到他时差点都没认出来。”萧风冲陈桓眨眨眼,一脸兴师问罪。

“啊?这个呀......那个......我一不小心迷路了,转了十好几天才转出来,所以,就把他给丢了。”陈桓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道。

“哦。”萧风也不再多问,前几天冷霜寒已同他交代了不少事,再加上唐婉儿那天的描述,他自然能猜到来龙去脉,便不打算让陈桓再尴尬,“那你以后注意些,林昊性子单纯,既然前辈让你带他出来,便不要辜负了前辈的期望。”

“明白,明白。”陈桓连忙点头,随即面色嬉笑,“不是我说,这才多久不见,小风你怎的这般啰嗦了?”

“去你的,要不是你不让我省心,我会浪费这些口水?”萧风瞪了陈桓一眼,有些气笑。

“省心?说的跟你多大似的。”陈桓好笑道。

“哦?不服气,那单挑?”萧风微微挑眉。

“那还是算了,”陈桓一下子泄气,随即又撇撇嘴,故作嫌弃,“小小年纪的,老气横秋,装什么大人?”

“年纪不小了,还这般小孩子气,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大人了?”萧风也撇撇嘴,没好气道。

(本章完)

第167章 萍水相逢者相逢,也有春色撩人。

清晨时分,数匹快马从唐家堡驶出,直奔各大门派。

而在萧风与于逸二人离开唐家堡时,昨日唐门乱战的消息已以思瑜城为中心迅速扩散开来。

蛰伏了十数年的杨氏突然再现江湖,攻打唐家堡、唐门三大禁地之二;失踪二十年的江湖公认的顶尖高手杨永坤重出江湖;当年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铸机经》终于现身江湖;传言得刀可得半座江湖的青堰刀再现江湖......

只是不知为何,关于霹雳门火药、失踪的江湖才俊出现在唐门乱战中、可能有蛊师插手等细节却似被刻意压制了般,并未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只是仅是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这些事,便足让江湖像是炸开锅般喧哗四起了。

与此同时,江湖上又一批青年才俊声名鹊起。

继晨霜使之前的侠义心肠,以飘缈六使身份行走江湖的初露锋芒,唐门寿宴上的锋芒四溢彻底坐实了冷霜寒江湖上年轻一代领军人物的地位。

早先在江湖上被津津乐道的‘怒火神王’再次名声大噪,声望直逼段墨云一伙青年才俊。

除此之外,‘太极剑’许应晨,‘婆娑步’席慕垠也作为青年一代的代表,初露锋芒,一时间成为江湖人士茶于饭后的谈资。

不过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却是两位神秘兮兮且最具争议性的人物。

一位江湖传为‘玉箫公子’,以箫御兽,招万毒岛无数毒物为己所用,生生让三个先天境前辈们寸步难行。

只是自始至终这‘玉箫公子’都不曾现身过,江湖上虽对他传得神乎其神,可也有一部分人觉得连名姓,性别都不知晓,谁知道到底有没有此人。

另一位更神秘,江湖上只流传了他轻描淡写便从杨永坤手中夺下陈啸,还有出身飘缈楼,其余之事便一无所知了,以致于江湖人对他连称呼都不敢乱起了。

......

似乎不甘唐门乱战的一枝独秀,继唐门乱战在江湖上流传开来,月白之战的最终结果也逐渐成为了江湖上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同境界未出剑三招败月无痕,仅以气势生生逼得月寒宫数位长老不敢出剑,一剑让月寒宫众人齐齐心甘情愿俯首称败。

明明该是一人单挑一方势力的激战,可白无天却花了一刻钟时间都不到便干脆利落完胜,这让诸江湖人热血澎湃的同时,也再次领教了霸主级势力的不可冒犯。

如此这般,江湖上不少对白杨盟颇有微词的势力倒一下老实了不少。

因为不论白无天的约战是否是与杨氏合谋的手段,江湖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议论或表示不满的资格。

......

除此之外,唐门寿宴上不少势力中惊现杨氏暗棋,在让各方势力多了不少猜忌隔阂的同时,也让江湖各方势力中开始了第一轮大清洗。

......

而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便是这般凑巧,紧接着,江湖上又有三事先后流传于江湖。

第一件事,折了剑十年的剑神吴苛向江湖宣布,近日败于一少年之手,心服口服。

这便意味着江湖会有新剑神诞生,剑道之争将再次开启。

只是,之后,不光老剑神再没了消息,老剑神口中败了自己的少年好像也没有半点现身的意思。

一众江湖人不由面面相觑。

连新剑神是谁都不知道,江湖人如何问剑,又如何识剑神之剑?

第二件事与不久前出世的慕雪派有些渊源。

不知从哪儿传出的消息,称慕雪派所驻大雪山山顶存有千年雪莲,食之可令武道修为更进一层楼,令江湖上无数人蠢蠢欲动。

进入先天,修为进境难如登天,如今有了个可一步登天的机会,江湖上不少前辈自然不愿放弃。

无数高手纷纷启程,齐聚北仓原欲争这一线之机。

第三件事,名扬江湖的‘御仙诀’流落江湖,此时为一名慕容映雪的女子所持。

‘御仙诀’的奥妙即使江湖上没几个见过,可仅仙人之物这名头便足以引无数人垂涎觊觎了。

以前江湖人还有所顾忌,可如今慕容世家被灭门众所周知,持有‘御仙诀’的又只是个年轻女子,能有几分能耐?

没了帝国与世家的威慑,江湖上各势力便难免有所计较了。

江湖上因数件大事的接连发生而风起云涌,或许是早已猜到,又或许是觉得这些事都太小,一路听着江湖人议论纷纷的主仆二人依旧说说笑笑往北仓原赶,似乎不在意江湖的愈发热闹,又似乎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一路上两人不可避免地遇到了不少江湖人,有些人会对同行的一大一小好奇,有些人却只撇一眼便不再理会,有些人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便想为难这看着像软柿子的二人一二,有些人看出二人身份不凡,向二人抛出橄榄枝......

两人对于这些谁也不在意,不长眼睛的人随便给个教训,欲结伴同行之人婉言谢绝......

马车一路疾行,穿过一片片树林,走过一条条官路,成为不知多少人转瞬便是的人生过客,面对每一天的风雨冷暖,不知不觉已是七日光景。

“小风,你这马跑得真快,这一路不知超越了多少人马,也难怪有人会打你马的主意。”

马车中一娃娃脸的清秀少年放下窗帘,笑嘻嘻道。

萧风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冲少年微微笑了笑,突然抬高声音冲车外喊,“于叔,慢一点吧。”

“嗳。”车外紧接着传来中年人的回答。

清秀少年怔了下,“小风,怎么了?”

车速逐渐放缓,萧风随意伸了个懒腰,“没事,只是前面的路有些颠簸,速度快了会很难过。”

“哦。”清秀少年点点头,随即又开始掀开窗帘往窗外瞅。

清秀少年是萧风不久前才结识的,还不到一天时间。性子有些单纯,身手一般,也没多大见识,不过品行还可以,又是有些投缘的,萧风便让他搭了趟顺风车。

瞅了会儿,清秀少年终于觉得有些无趣了便不再多看,在马车里发了会儿呆后,又奇怪问,“哎,小风,你又没出去看怎么知道我们前面的路有些颠簸的?”

“这个呀,我学过地势学,你信不信?”萧风眯起眸子,笑嘻嘻道。

“啊?你这么厉害。”清秀少年又怔了下,惊叫道。

“是吗?”

“嗯嗯,爷爷说地势学很多人都学不会的,这个需要天赋。”清秀少年认真点头。

“那就是你学过喽。”萧风调侃。

“看过,但是不开窍。”清秀少年无奈摊手,又笑容满面,“不过也好,省得爷爷再逼我学。”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真没上进心。”萧风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我已经学很多东西了,再学多了,让天下人情何以堪?”

“哟,口气这么大。”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

......

沿路而行,萍水相逢者相逢,也有春色撩人。

清风徐来,日华映衬,沿途之景鲜活生动得令人痴痴陶醉。

(本章完)

第168章 雨夜,竹林,高墙庭院

苍茫青山,放眼皆是碧色竹林,本应悠幽,只是在这昏暗夜色,衬着密密麻麻的豆大雨点儿,反而有些骇人了。

竹林小路上,一白棚马车冒雨疾行,密集的雨点滴答声几乎让人听不清其他声音。

“小风,雨势这般大,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歇脚吧。”

马车中隐隐传出少年略有些担忧的声音。

萧风微微皱眉,想了想,冲清秀少年温和笑笑,“也好,那便先找个地方歇脚吧。”

“欧耶!小风,你真好!”清秀少年似小孩子那般欢呼了声,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两眼,又苦恼了下来,“哎,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儿找歇脚之处啊?”

萧风无奈笑笑,“于叔,东北方向,那里有灯光。”

清秀少年连忙往东北方向看了看,却只看见灰蒙蒙一片,“没有啊,小风怎么知道?”

萧风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看见的啊,还能怎么知道?”

“哇,你这么厉害,能看这么远?”清秀少年立即大叫出声。

“嘘,小声点。”萧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清崖,你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

“呵呵,”清秀少年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不是啊,你是真的很厉害啊。”

萧风哭笑不得扯了扯嘴角,他已经不知听这清秀少年说了多少遍他很厉害了,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行了,你快坐好吧,现在马车可不是在路上,颠簸得很,你若是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可别赖上我。”

“哦......哎呀!”清秀少年刚要点头,马车突然剧烈颤了下,让少年脑袋一下子磕在了车厢上。

萧风无奈耸耸肩,这可真是巧了。

马车行驶不多时,清秀少年果然看到了有灯火闪烁,开心得手舞足蹈。

萧风依旧平静非常,微微掀开窗帘看着马车外的大雨滂沱发呆。

又颠簸了会儿,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三人依次下了马车,入眼是一座灰色墙壁的高墙院落,足有二丈高,雨夜深深,也看不出规模有多大来,可绝对不会小了。此时大门紧闭,只有大门上的两盏灯笼还散发着悠悠火光。

萧风与于逸对视了一眼。

清秀少年疑惑道:“这儿真是奇怪,荒无人烟的,竟然有这么大一庭院,也不知道干什么的。”

“或许是予人方便,给像我们这样的人提供歇脚地吧。”萧风随意道。

“嗯,似乎也只能这样。”清秀少年点点头,又有些疑惑,“那为什么还要关门呢?”

他忽然间又紧张兮兮,“完了,完了。一定是里面都满了,所以主人家关上门,告诉我们另寻他处吧。”

萧风好笑看着少年嘀嘀咕咕,安慰道:“说不定是人家见雨势太大,天色又暗下来,觉得应该没人来了,所以就关上门了。我们喊喊说不定就能喊出人来了。”

“哦,那我喊喊啊。”清秀少年点点头,张口就喊:“喂!有没有人啊。”

萧风一拍脑袋,是真无语了。

“前辈,晚辈三人路过此地恰巧遇到了大雨,可否在宝地借宿一晚?”于逸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紧接着喊道。

“咳咳,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这儿本就是给你们提供方便用的,进来吧,门没锁。”不多时,院落中传出老人苍老沙哑的声音,“老朽腿脚不方便就不出去了,你们看哪间房间是空的,随便就行。”

“谢前辈!”于逸再次高声回答。

紧接着,萧风也出声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清秀少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呆了呆才后知后觉喊:“多谢前辈!”

进入庭院,入眼是一圈客房,围高墙而建。有几个房间是亮着灯的,房门紧闭,剩余房间则一片黑暗。

于逸没有将马牵进院子,而是直接给马脱了缰。疾风围萧风转了个圈后便撒腿跑了,只眨眼间便没了影子。

三人随意选了间客房便各自入了房间。

天色昏暗,不过是因为雨势太大,其实算不得太晚,萧风便没打算睡下,只是坐在桌前想着事儿,时不时拿手指轻叩一下桌面。

“笃笃——小风,睡了没?”也就过了半个时辰,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萧风打开房门,疑惑看清秀少年,“怎么了?”

清秀少年跟撞见了鬼似的,吓得哆哆嗦嗦,“小风,你......有没有在你那张床上睡过?”

“没有啊,怎么了?”萧风奇怪看着清秀少年,“算了,你先进来,外面挺冷的。”

“嗯嗯。”清秀少年连忙点头,然后便往萧风屋里跑。

“说说吧。”关上房门后,萧风坐回桌前,温和问。

“那个......我睡的那张床很奇怪。”清秀少年有点怯生生道。

“嗯?怎么奇怪了?”萧风微微挑眉。

“我跟你说,我进了房间便睡下了,然后是被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吵醒的,跟......有人在床底下拿指甲挠床似的。”清秀少年低声说,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么好玩?那我们去看看?”萧风眨眨眼,饶有兴趣道。

“我不,不去,死也不去。”清秀少年立即叫嚷。

“那我一个人去?”萧风依旧兴致满满。

“你想去就......不行,不行,我不要一个人。”清秀少年又不乐意大叫。

萧风无奈摊摊手,“那你说你想怎么办吧。”

“嗯......我们一起睡。”清秀少年迟疑了下,道,似乎是怕萧风不乐意立即想扯萧风袖子,开始撒娇,“好嘛?好嘛?”

萧风脚尖只微微一点地面,自个儿便随椅子滑出了老远,“你别来这一套,是不是男子?”

“我还小。”清秀少年可怜兮兮道。

“不小了,都十六了。”萧风无奈瞪少年。

“可我还是害怕啊。”清秀少年更加可怜兮兮,“你若不同意,我被赖在这儿不走了。”

“你本来就要一直赖在这里的。”萧风无所谓道。

“哼!绝交!”清秀少年终于没辙,赌气喊。

萧风有些好笑看少年,半晌后又无奈道:“你先在我这儿睡,我不走,在这儿陪你,这总可以吧?”

“那你呢?”清秀少年皱着脸问。

“你管我,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哦。”

“那边,自己去吧!”萧风点了点床铺位置,道。

“嗯,那你乏了别忘了来睡觉啊,我不嫌弃你的。”清秀少年点点头,又伸长脖子道。

“行了,睡你的觉。”萧风头也不回,没好气道。

“哦。”

(本章完)

第169章 床下黄泉虫

有了萧风的保证,清秀少年似乎完全放下了心来,走到床前,一扯被子,倒头就睡。

萧风无奈笑笑,收回视线,继续听着窗外滴滴答答雨声发呆。

又过了一刻钟多点的时间,房间内不知从哪儿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不知多少东西在木板上划来划去,声音虽不大,却很是奇怪。

萧风收回思绪,转头看了眼木床方向,见清秀少年依旧睡得香甜,微微笑了笑,站起身走到床前,轻唤,“清崖?”

等了数个呼吸时间,清秀少年仍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不由又有些无奈。

“清崖?......南宫清崖!”

“啊?”南宫清崖终于被叫醒,有些迷迷糊糊,见是萧风,又准备继续死睡,“小风,你乏了?那就上来睡觉,别闹!”

萧风有些好笑看他,轻声道:“你听听指甲挠床是这个声音吗?”

“啊?好像......妈呀!”南宫清崖迷迷糊糊应了声,紧接着浑身一阵汗毛倒立,怪叫一声,连滚带爬跳下了床,“就......就是这个呀。”

萧风瞥了他一眼,又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弯下身子,将手搭在被褥上,低声问,“想不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南宫清崖点了下头,又连忙使劲摇头,“不想,不想。”

萧风微笑看他一眼,忽然猛地将被褥掀开。

南宫清崖连忙闭眼,生怕自己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然而,数个呼吸过去,身旁一片寂静,那奇怪声音也不知怎么不见了。

他试探性眯起眼瞅了下,轻咦了声,猛地睁开眼,又一阵汗毛倒竖。

床铺下竟然什么东西也没有,那刚才......难不成还真有鬼挠床。

他这般想着时,一旁白衣少年已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你胆儿怎么这般小?看这副吓破胆儿的模样,不会是真信鬼吧?”

“哪......哪有,胡说八道!”被一个比自己小不少的少年这般说,南宫清崖一下子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反驳。

“哦?你若敢去掀床板,我便信你。”萧风擦了下眼角笑出的眼泪,怀疑道。

“去就去,谁怕谁。”南宫清崖想也没想,一步上前便去掀床板。

哗啦——

床板与被褥一起被少年一把掀在了地上,其下却依旧没什么异常。

南宫清崖暗暗松了口气,转头见萧风微笑看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你耍我!”转瞬间,他又一脸促狭,“你不是也不敢掀,所以才激将我吧?”

萧风无所谓耸耸肩,“你都掀完了,还计较这个干什么。”

说着上前在垫床的垒泥上敲了敲,又突然微微用力一拳,垒泥突兀就破了个大窟窿。

南宫清崖刚想调侃一句‘故弄玄虚’的,看到此脸色一下子僵住。

萧风转头冲他眨眨眼,“想知道吓你的是什么东西吗?”

“不想。”南宫清崖连忙摇头。

“哦。”萧风似乎有点扫兴,然后竟然直接走去了桌前,一点不再理会床下的动静了。

南宫清崖呆了呆,怎么也没想通明明就差这么一小步了,那少年竟然说不看就不看了。如此这般,他心里倒有些痒痒的了。

过了会儿,南宫清崖也坐去了桌前,又过了会儿,抬起头来迟疑道:“那个......小风,要不咱们看看?”

“不看。”萧风摇摇头,干脆道。

“哦。”南宫清崖蔫蔫应了声,脑袋忽然转了几个弯,“那去我那房间里看看?”

“可以。”萧风微微浅笑,点头道。

出了房间,雨夜不知何时升起了浓雾,于逸正立在门前,在浓雾中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南宫清崖怔了下,奇怪问,“于叔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于逸微微勾了勾嘴角,算是同少年打了声招呼了。

南宫清崖见于逸连外衫都没湿,自然一点不疑。

“怎么样?”萧风却一点不意外,微笑问。

“没有。”于逸立即转头回答。

“哦,那于叔跟我们一同去清崖房间看看吧。”萧风也不在意,点头道。

“是,少爷!”于逸躬身回答。

萧风与南宫清崖的房间本来就相距不远,只是十几步的路程,几句话时间三人便到了门前。

房间内还燃着烛火,可以想象南宫清崖当时离开房间有多匆忙,只是难得房门竟关得这般严实。

推门的自然是暂住之人,只是南宫清崖纠结了半天才开门,然后他就怔在了门口。

“怎么了?”萧风见南宫清崖呆愣在了原地,轻轻推了他一把,问。

南宫清崖却踉跄了下,差点一头栽进房间,紧接着一声怪叫已到了萧风身后,“妈呀,虫子啊!”似乎觉得这么个小家伙有点不靠谱,转而又躲去了于逸身后。

便见面前房间已不知何时爬满了拳头大小的黑色甲虫,黑压压的一片,甚是骇人。

“闭嘴!”萧风与于逸几乎同时皱了皱眉头,低喝道。

“哦。”南宫清崖立即闭嘴,可怜巴巴。

“去于叔房间吧。”萧风想了想道。

“嗯。”两人赞同点头。

于逸房间内连灯都没点,以致于南宫清崖都不知道于逸到底回没回过房间,推门进入,一切平静,没任何异常。

南宫清崖暗暗松了口气。

三人便坐在桌前开始发呆。

夜色渐深,南宫清崖终于又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道:“那个......小风,你陪我睡觉吧。”

萧风瞥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还敢睡?就不怕一会儿又从床底下钻出甲虫来?”

“啊~”南宫清崖不满怪叫,“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枯坐一夜?”

“不一定,说不定半夜三更不用你暖它们,它们也会主动钻出来。”萧风趴在桌子上,懒懒回答。

“什么?”南宫清崖差点跳起来,又有些烦躁挠头,“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啊?怎么我一睡觉它们就想往外钻,可恶!”

“黄泉虫听说过吗?”萧风懒懒道。

“嗯,寄黄泉而生,以腐肉为食,敏温,趋温而行,喜夜半而游,多为群居。这些《毒虫奇志》上都有记载的。”南宫清崖想也没想回答,又一下子怔住,“那些是黄泉虫?”

“嗯。”萧风淡淡点头。

“早说呀,它们又不吃鲜肉,我怕啥?”南宫清崖立即松了口气,淡定摆摆手道。

“哦,可你别忘了后面的含尸毒,性凶慎,群起而攻之,神仙难阻。”萧风淡定提醒。

“啊?那我们待在这儿干嘛?等那些虫子出来咬人吗?”南宫清崖又开始一惊一乍。

“出去淋雨吗?疾风我可是让它自个儿转悠去了,早上才能回来。”萧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怎么办?等死吗?还以为是进了个能避雨的好地方,这明明是龙潭虎穴嘛。”南宫清崖急得直跺脚,几乎快哭了。

“急什么?”萧风依旧懒洋洋的,“要不先出去看看?我们来时还是有人声的,想必会有法子。”

“嗯嗯。”南宫清崖连忙点头,眼睛不时瞥一眼墙角的木床,那眼神似乎是生怕里面会突然钻出个什么鬼东西般。

“行了,走吧,它们爬得不快的。”萧风站起身来,好笑看南宫清崖一眼,转身往房外走去。

于逸紧随其后。

南宫清崖见此,立即有些着急,连忙追去,“哎,你们慢点,等等我啊。”

(本章完)

第170章 误入囫囵屋

三人出了房门,眼见大雾似乎比进入房间前还要浓郁了几分。

萧风微微浅笑,“幸好听了清崖的建议,否则这时候我们便该在竹林里兜圈子了。”

于逸赞同点点头。

“哎呀,你还说,要是冒雨前行,我们又怎会进入这般豺狼虎豹之地。”南宫清崖闻言却立即炸毛,一脸火气叫嚷。

萧风无所谓摊摊手,“那能怎么办?难道让我指着你的鼻子将你臭骂一顿,你才满意吗?”

南宫清崖立即泄气。

说话间,三人便到了记忆中一间有人的客房前。

房内此时灯已熄灭,一片寂静。

“之前人没出来也就罢了,怎么现在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不但没有声音,连气息都没有。”三人站在门前静听了一会儿,南宫清崖诧异道:“难道这间房间里没人?可我明明记得这里是点着灯的呀。”

“有人,只不过是死人。”于逸淡淡道。

“死......你说里面有死人?”南宫清崖猛地拔高声音大叫。

“嗯。不仅如此,剩余几个房间也全是死人。”于逸漠然补充。

“什么?”南宫清崖显然被惊得不轻,可只几个呼吸功夫反而镇定了下来,脸色凝重,抬手欲推开房门。

萧风抬手拦住,“且慢,有毒。”

“嗯?”南宫清崖皱起眉头。

“我们进来时,我探查过所有房间的情况,庭院中众人虽不能说都完好无损,可都是有气息的。”于逸插口道,“而仅仅一盏茶的时间,我再去探查,庭院中有人声的半数以上房间已没了人声,之后即使距离我房间最近的左右两侧两个人的气息也突然断了......这么短的时间,不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人出入,一群大活人突然气息全无只有一种可能,能如此杀人于无形的,似乎只能是剧毒了。”

“既然你说院内没有活人了,也就是说主人家也死了,可主人家怎么会大半夜住在自己家里被毒死,我们这些客人却安然无恙呢?”南宫清崖闻言却连连摇头,“再者说,这庭院本就是给我们歇脚的,他们欢迎之至,怎么会害我们,又怎么会害死自己?”

萧风与于逸对视一眼,到底不是老江湖,还是天真了些。

“也许他们不是这屋子真正的主人。”萧风微笑提醒,“如果是他们鸠占鹊巢,主人家又是个精通机关之术的,一气之下便将这些人关入了屋子。那些人只是被困在屋内无法出去,突然遇见了有个自投罗网的路人要进屋,自然是要拼命挽留的。”

“困在屋内?”南宫清崖奇道,“这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也能困住大活人?”

“那些人已经都死了。”于逸平静提醒。

南宫清崖被吓了一跳,也一下子噎住。

“好了,在这儿纠结什么,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萧风微微一笑,解围道。

“哦。”南宫清崖讪讪点头。

然后,于逸手中刀鞘一推,房门缓缓打开,只见一个佝偻老者坐在椅上,两眼茫然望着屋梁,却已是气绝多时了。

南宫清崖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萧风与于逸面色依旧平静,只对视一眼,便开始打量屋内。

屋里并没有什么古怪气味,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就仿佛不久前还活生生的老者只是睡了,然后就死了,一切都安静得不可思议。

三人面色各异离开这间房间,又走几步到了另一间房间门前。

于逸屏住呼吸,以刀鞘再度推开另一间的房门。

这房内有两人,一个是年约三旬的美貌妇人,另一个是个貌似天真的孩童,只不过此时也成了两具尸体,毫无半点气息。

屋内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异常,安静得仿佛本该如此。

南宫清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竟觉得这一瞬间这屋里所有的门窗都阴森可怖了起来,“这、这里莫非有鬼?”

萧风微微摇了摇头,凝视着那小小孩童的死状——他就匍匐在地上,头向着东南。

“于叔,将柜子移开。”萧风突然道。

只见于逸刀鞘再度一推,房门旁一个柜子便被他横移了二尺,露出墙上一片细小的黑点。

“气孔……”南宫清崖喃喃自语,“莫非是通过这气孔放出毒气,瞬间杀了二人?那……天呐,这莫非是一个机关屋?”

萧风依旧平静微笑,慢慢地道:“如此看来,其他的房间我们应不用再看了......或许可以试一下能否就此退出。”

南宫清崖连连点头,突然又摇头,想了想又点头,然后他又一下子怔住,“这雾......有古怪!”

“毒雾。”于逸转头看去,想了想将火折子亮起,便见在火折子光芒之下,只见方才那浓郁的大雾渐渐变了颜色,苍白之中微带蓝绿,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毒雾?”南宫清崖立即变了脸色。他们三人在大雾中行走良久,却并未察觉雾中有毒,“这雾中有毒?”然后他又喃喃自语,“是了,是了,难怪这些人会被困住,可我之前看于叔在大雾中似乎安然......哦,他呆的时间很短,自然不会有大问题。”

“未必,若我猜得没错,想必就在这近处有什么剧毒之物能溶于水汽,”萧风平静道,“只有大雾浓郁到一定程度,毒物方能进入雾中,所以我们能平安无事走到这里。”

于逸看了眼南宫清崖,安慰道:“只消能在这里度过一夜,天亮之后雾气退却,我们便可出去。”

南宫清崖却丧气道:“这屋里的死人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可毒雾还没进来,自己倒是一命呜呼了。说不定这屋子比外面的毒雾也好不到哪去……”

他突然咬牙切齿,愤愤大叫,“这屋主人的癖好好生恶毒,根本不在乎杀的是谁,好像只要有人死在这里面他就开心得很似的。”

萧风无奈叹了口气,又抬起头微笑道:“有一本机关典籍中记载了一种名叫囫囵屋的机关屋,其内各自各种机关毒气五花八门,布置巧妙且防不胜防,进入其中者是有八九不得生还,我想我们是一不小心误闯了类似之地。”

“啊?那岂不是死定了。”南宫清崖一下子又愁眉苦脸。

“应该还不至于,只是若再不进屋去,外面的雾就过来了,那时就真死定了。快走,快走啦。”萧风摇了摇头,推了南宫清崖一把,身形往房外掠去。

(本章完)

第171章 南宫清崖的疑惑

雾气很大,氤氲得不远处的光亮模模糊糊,宛如鬼火。

因为萧风之前呆过的房间近些,三人便以袖掩口,不约而同地挤入了那间客房。

一进入房间,南宫清崖就开始忙活,先关严房门,又撕下几块被褥将门缝窗缝牢牢堵住,之后又看着被他与萧风拆了的床发起了愁。

萧风觉得好笑,忍不住调侃,“这屋里可是可能有剧毒的,你这般都堵起来了,我们岂不危险?”

南宫清崖却难得聪明,“这屋里既然有黄泉虫,应该并没有剧毒什么的,否则岂不是连虫子都一起毒死了。”

萧风强忍着笑,“可你这般,黄泉虫若出来了,不也是无路可逃?”

“所以,我才瞪着这大洞发愁嘛。”南宫清崖气哼哼道,“都怪你,你没事敲开这大洞干嘛,现在可是愁煞人了。”

萧风趴在桌上开始偷偷低笑。

于逸也抿起了嘴。

南宫清崖回头看到,一肚子火气就上来了,“还笑?你们还有心情笑,一会儿有你们哭的。”

于逸想了会儿,突然趴在地上听了听,又摸了摸屋里的地面。

这荒山野岭了,虽然这庭院看着气派,房间地上铺的却也只是寻常的地砖,只是浅色色调显得整洁干净了些。

然后,他抽出长刀。

长刀上亮起微微红光,一把插入地面。

随即,房间内响起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咯吱咯吱声。

南宫清崖一开始还心中嘀咕,见此不由大叫着阻拦,“于叔,你干什么,如果挖到虫巢里岂不死定了?”

于逸摸了把额间细汗,到底不是先天境,真气外放还是有些勉强,平静道:“黄泉虫喜群居,既然三间房间都有黄泉虫,说不得三间房间地下是相通的,这三件房间范围不小,或许能找到转机。”

南宫清崖眨了眨眼,“也对,这么大一块儿地儿,不可能哪里都有虫子吧。”

然后他突然将腰间长剑扔给于逸,“那用这个吧,比你的刀好使。”

于逸回头看了眼萧风,见萧风微微点头,便不再犹豫,长剑出鞘,试探性在地上轻轻划了下。

剑入寸许,毫不费力。

于逸面上露出惊讶之色,此剑看着平淡无奇,其之利却绝不会在任何传闻中的名剑之下。

正在这时,突听咚的一声闷响,不知是什么东西重重踩了下地面,连墙壁都微微摇晃了起来。

南宫清崖瞠目结舌,只听见那沉闷的咚咚之声由远而近,好像是有个沉重的东西从院子里慢慢爬来,听脚步声显然不是人,却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而且还没有一点气息。

萧风与于逸也皱起了眉头,只是远不如南宫清崖来得惊慌失措。

不是人,也不是动物。

难到是机关?!

正在三人脑海中同时闪过如此想法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里三人猛地贴墙而立。

下一刻,一面墙轰然倒塌,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撞塌一面墙壁穿了进来,随即寒芒一闪,自那辨认不清的东西身上骤然伸出横七竖八几支刀不像刀、剑不像剑的东西。

只听笃笃笃笃......一连几声,数支锋刃一齐入墙,萧风与南宫清崖跃身而起,于逸着地一滚,侥幸都没受伤。

这时,一众人才真看清了那撞破墙壁的东西是个什么鬼。

一个巨大而古怪的铁笼,里面显然藏了无数机关,寒光闪闪,应该只需稍微震动或碰触就会激发。

好大的一块烫手山芋!

而且还是长满了刺的。

似乎是一直支在后院假山之上的,三人进入时都曾看见过,只是不知怎么自个儿就沿斜坡滚下来了。

还不等三人站稳,铁笼中再次嗡的一声射出数十点寒芒。

于逸半空拔刀,只听叮当一阵乱响,这数十点寒芒被他一一拨开。

南宫清崖却就地一滚,滚去铁笼旁,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对铁笼重重一击。

铮的一声脆响,那铁笼竟分毫不损,显然是一件异物。

南宫清崖一击无果,心知不妙,立刻着地再度一滚,那铁笼却立时哗的一声铁皮四散激射,似乎是蜕了层皮般露出一层犹如狼牙般的锋芒锯齿。

激射的铁皮去势极快,自方多病头顶掠过,噗的一声射入墙壁,似乎是射了出去。

南宫清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突然觉得腿上一痛,他翻身坐起,呆了一呆,一把按住小腿。

于逸见南宫清崖自作主张便心知不妙,如今果不其然。他不由回头看了眼萧风,因为即使刚才那种情况凶险,自家少爷若想阻止便必会出什么意外。

只是回头却见萧风轻咬薄唇,神色有些恍惚,不过只瞬息间又恢复正常,让于逸都有点怀疑刚才是不是看花了眼。

于逸眉头微皱。

萧风却已身形微闪到了南宫清崖身旁,手掌一翻便多了枚银针,将那暗器挑出,又顺手点了四周大穴,平静道:“别说话,有毒!”

其实不用萧风提醒,南宫清崖也知有毒,因为他现在受伤的左腿已全然麻木。他不由有些害怕,又有些不甘,难到自己才入江湖就要一命呜呼了?那自己的剑,剑神的剑,爷爷的嘱咐......

“少——”于逸的声音蓦然响起,萧风背后似长了眼睛般,衣袖一挥,只听叮一声脆响,一支长箭方向偏转直直射在了右侧墙壁上,入墙三寸。

紧接着,又一支长箭自浓雾中而来,方向直指于逸。

于逸一门心思都放在萧风身上,哪里顾得上自己,好在萧风又一针飞出,再次击飞飞来长箭。

南宫清崖与于逸皆暗暗松了口气。

南宫清崖下意识想张嘴赞叹两句,却见萧风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南宫清崖立即闭嘴。

萧风便让他平躺在地上,随即不再出声,只是眉头微蹙。

可南宫清崖静静看着,却直觉萧风的烦恼不是这院内之事。

渐渐地,他平静下来了,也开始明白——这庭院之中确实没有活人,院外却有人隐藏行迹,跟踪声音射箭伤人,否则直指于逸的那一箭不会有。可古怪的铁笼、神秘的射手、诡异的浓雾、悄然死亡的过路之人,是有意设伏,还是无意为之?是他们陷入了一莫名其妙的陷阱,还是在错误的时间内踏入了别人的棋局?他们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如今又是在发生什么?

(本章完)

第172章 南宫问剑者

时间一分分流逝,南宫清崖只觉得身上渐渐麻痹,脑子也渐渐僵了,似乎萧风的应急之法对自己半点用处也没有,只能一动不动地瞪视着面前的那个缓缓前行的满面獠牙的怪物。

等这怪物完全进入房间,自个儿一伙人连闪避的地方都没了。

萧风静静蹲在南宫清崖身旁,于逸则一言不发看着萧风。

就在这时,淡蓝的毒雾自墙面的破损之处缓缓飘了进来。

萧风抬手冲于逸指了指房间中央被划了一半的地面,又指了指外面。

于逸立即会意,身子在地面上微微一滚便到了长剑位置。

萧风突然以手捂住南宫清崖的眼睛,随即南宫清崖只觉得背后要穴微微一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然后便见萧风以中指微微敲了敲地面。

下一刻,破损墙面方向突然凭空尘土飞扬,似一浊气墙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房内四周的铁石突然像炒豆子般噼里啪啦响成了一片。

若南宫清崖现在是清醒的,必然会目瞪口呆。

便在这空挡间,于逸已在地上划了个二尺来长二尺来宽的方框。

萧风见此将南宫清崖抱了过来,放在于逸身旁。

于逸手中长剑一扬,往一侧墙上射去,随即手掌按在那被他切画出来的方框上。

长剑钉入墙面,随之笃的一声箭鸣,一支长箭几乎不差分毫射入长剑贯入的墙壁。

墙壁微微一震,地面也轻轻一抖,地上那铁笼砰的一声再度射出数十点黑芒。

这切下的地砖少说也有数百斤重,可于逸以粘劲一挥掌,便在黑芒射来前将地上那一大块地砖硬生生抬了起来,挡住了袭来的黑芒,地下也露出一个大坑。

铁笼射出黑芒后,不知怎的速度突然骤增,只听轰的一声,好巧不巧的,那东西竟直接掉进于逸挖开的坑里,叮咚乒乓一阵乱响,声音渐消渐远,也不知还有没有暗器射出。

萧风与于逸对视一眼,微微浅笑。

此时院外那弓手显然也听出屋内情况不对,三支长箭齐齐贯墙而入,随即长箭入墙声不绝于耳。他显然已不再听声发箭,而是不管人在何处,是死是活,他都要乱箭将之射成刺猬了。

二尺长二尺宽的泥板挡不住屋外劲道惊人的长箭,当然两人也并不打算挡,于逸探头看了眼地砖下情况,冲萧风微微点头。

萧风便率先从大洞里跳了下去。

于逸也没向萧风表示一下自己忠心耿耿,待萧风跳下大坑后,抱起南宫清崖也跟着跳了下去。

大坑并不算深,下跃丈许高度便到了底。

大洞下竟是个天然洞穴,自头顶的破口所露的微光可看清,四面潮湿,三人站立的这条路四通八达,似乎是主干,笔直向下。方才跌落的古怪铁笼也正是沿着通道一路滚了下去的,沿途四壁钉满了黑芒暗器。

“这是......溶洞?”于逸放下怀里的少年,看着周围环境皱眉道。

这竹林虽是平坦,一路走来却都是在走上坡路,四周又没看见明显的水源,有地下河存在也不足为奇,自然而然,有溶洞也很好理解。

萧风却微微摇头,轻声道:“这是地狱!”

于逸怔了下,“可......”

萧风微微勾了勾嘴角,“先离开这条路吧,否则再从这儿掉下来些东西,我们可就惨了。”说着,四下看了看,认准东边一条支干走了过去。

“是,少爷!”于逸自然没什么异议,再次抱起南宫清崖,也紧随离去。

地下溶洞四通八达,要走出条出路来很难,但要钻得更深却很容易。

三个人转了几个圈,就找到了个不大不小的洞穴,艰难地躲了进去。

萧风沿岩壁坐下,又示意于逸也坐,苦笑道:“你也知道,有些地狱我是让守牢人自己设计的,地址也是让他们自己选的,所以有些东西不仅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一开始我也没觉得这里是地狱的,只是觉得此地有点古怪,直到那些人一个个都死了,然后清崖来我房间找我,你又说没有。”

萧风叹了口气,“有些东西习惯了先入为主,反而更容易误打误撞猜个正着,当时你那么一说,我才幡然醒悟。”

“可外面那些箭太……不可理喻……仿佛只因我们踏入屋中却没有死,他便气得发疯非射死我们不可……他们不会不认识少爷的。”于逸皱眉道。

“是啊,”萧风又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又有些无奈,“即便是弓上高人也不可能以这等强劲的内力连发十来箭,箭箭相同的。所以箭不是人力所发,而是机关所为。而那人开始射的那几箭都是慎之又慎,若是换另一个人,十有八九是躲不过的,所以他不敢冒险。可他为何不敢冒险?他们......都是那般惊才绝艳。”

“他受了伤?”于逸迟疑道。

“是,”萧风更加歉然,“之后我为了掩护你,将房间内弄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他却不再射箭,因为声音太杂,他分不清。连声音稍微杂乱些便分不出人声了,又怎么可能隔得那么远看清进来的是什么人呢?”

“少爷,您......”

“没事。”萧风冲于逸笑笑,“愧疚归愧疚,可也就这样了。”

于逸扯了扯嘴角,又扫了不省人事的南宫清崖一眼,“少爷,那他怎么办?”

“能怎么办?自然是由着他去了。”萧风摊摊手,“难不成我们还要杀人灭口?”

“可这里......岂不是就暴露了?”于逸迟疑道。

萧风微微浅笑,“于叔可还记得我前几日说过的南宫家问剑一事?”

“嗯,”于逸点点头,又一脸震惊,“是他?”

萧风微微点头,“心性纯粹者,剑自然纯粹。他的剑不会比吴前辈逊色分毫。”

“可......这......他修为不过初入后天,况且心性......”于逸依旧一脸难以置信,几乎快说不出话来了。

“剑与修为是没有关系的。”萧风解释,“有些人的剑,若不出鞘,谁也不知道会有多惊艳,即使那人渺小如沙粒。至于他的心性......”

萧风微微摇头,却不再解释。

于逸也没心情在意萧风是否解释完了,以一副见了鬼的吃惊表情看南宫清崖。

萧风无奈笑笑,抬手拍了拍于逸的手,“南宫,与天机阁走得很近。他若告知他人,正好能给那些人提个醒,我们吃不了亏。再者,地狱百牢......再过几天也就没了,其他人知道了也不打紧。”

他又笑了笑,“不过,其实我更希望他不说......只是都随他了,都随缘吧。”

(本章完)

第173章 迷菇

南宫清崖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久,萧风与于逸早已睡下,一个半靠在岩壁上,一个干脆靠岩壁站着。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坐起身来,打量了下昏暗潮湿的洞穴,嘀咕了句。

萧风与于逸几乎同时睁开眼。

“吵到你们了?”南宫清崖尴尬笑笑。

萧风伸了了懒腰,站起身来,“没事。感觉怎么样?”

“还行。”南宫清崖在自己身上摸了几下,感觉身上的麻痹已好了大半,又见腿上的伤口旁流出一大堆黑血,也不知是谁助他运功逼毒的。

见此他又微微运转真气,竟没多大亏损。他心中略一思量,能助人逼毒而不损真气......这不就是真气外放才可能办到的嘛,应该非于叔莫属了。

于是他笑眯起眼冲于逸道:“谢谢于叔了。”

于逸怔了下,刚想解释,萧风已微笑说:“那能不能站起来,我们估计要走了。”

“啊?这是哪儿?我们怎么跑这儿来了?”南宫清崖奇怪了下,然后一下子反应过来,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问。

“这儿是我们呆的那院落下面,顺着于叔挖的洞跳下来的。”萧风微笑道。

“啊?那昨天有没有碰到黄泉虫?有没有被咬到?”南宫清崖声音猛地拔高,又可怜兮兮,“我不要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好丑。”

于逸面色有些古怪。

萧风却微微浅笑,“放心,我们运气很好,而且这下面可不止我们,还有不少人呢。”

“啊?”南宫清崖脑袋嗡的一声,既想感慨两句自己运气真好,又想问怎么会没遇到黄泉虫,还想问这下面怎么会还有人,又想起那个古怪的铁笼怎么样了,那在院外射箭的人什么情况......问题太多反而不知道该问什么。

萧风温和道:“上面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不过那个大铁笼恰巧跟着大坑掉进来了,你若好奇,可以带你去看看。至于我们为什么没有遇到黄泉虫......因为这里不全是黄泉虫的巢穴,而是一个溶洞。”

“溶洞?”南宫清崖眨眨眼,迷糊问。

“是,”萧风点点头,“我们进来后,于叔四处看了看,这里四通八达,我们这条岔路上没人,但其他岔路上是有人的。”

“可他们来这儿干嘛?”南宫清崖忍不住又问。

“充满机关的屋子,杀人的毒雾,莫名其妙死了的人,神秘的射手,都是在这个溶洞顶上。”萧风微笑看他,“你猜不出来吗?”

“这溶洞里有东西,很多人都想要?”南宫清崖猜道:“他们是寻宝......那......那射手是屋子的主人,他误以为我们也是来寻宝的了。”

“应该是。”萧风点点头,又道,“我估摸着从地底下另找个出口不容易,不知那个洞还能不能回去,我们原路返回看看,若能从那里出去,我们离开这鬼地方应该不难。”

于逸与南宫清崖皆怔了下。

南宫清崖面色古怪道:“小风对这儿的东西不好奇?”

“不好奇啊!”萧风走到南宫清崖身旁,伸手去扶他,“就你现在这副样子,难道还想寻宝?”

“嗯嗯。”南宫清崖连忙点头,“虽然我样子看着凄惨了点,不过剑还是能递出得很快的,我很厉害的。”

萧风微微浅笑,“然后呢?”

南宫清崖突然搓了搓手,谄媚道:“而且,于叔可是先天境的大高手,就下面这些人,还不是小菜一碟嘛。”

萧风好笑看他,又无奈摇头,“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噼啪响,可我们还是要先去洞口看看,出不出得去还是两说,毕竟那些人可都不太好看啊。”

南宫清崖眨眨眼,没明白。

“你看到便明白了。”萧风也不多解释,只淡淡说了句,便扶着他往外走,被于逸半路又接过。

“往这边走。”

“是。”

“哦。”

刚拐入一条通道,左边通道中突然露出了张苍白的脸,脸颊消瘦得只剩个骷髅的轮廓,眼圈黑得惊人,见有人在不远处站在,尖叫一声,便扑了过来。

于逸冷冷一哼,手中长刀骤然出鞘一半,反射的刀光直直照在那张狰狞的脸上。

那人身子僵了一僵,忽然惨叫一声,踉踉跄跄地又原路跑了回去。

南宫清崖怔了下,有点变声问,“那是人?”

“嗯。”萧风淡淡点头,“估计在这儿困了不短时间了,怪不得上面死了的那些人不敢下来。”

“剩下的人也都这样?”

“十之八九。”

南宫清崖立即哭丧下脸,“这哪里是寻宝的,明明是个鬼窟嘛。”

“那还寻宝吗?”萧风微微偏头,问。

“寻什么寻,我才不要成鬼。”南宫清崖惨兮兮道。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一片安静。或许是天亮了外面的光透进来,又或者是通道深处燃有火把,通道中似乎是亮了一些。

走到昨日下来那洞口下方,竟然还是空无一人,三人抬起头来,见头顶上那不大的破口光线昏暗,不知上头还有些什么。

南宫清崖估计是出去之心深之切之,抢先两人一步跃起身来,就要往上冲,却被于逸一把拉住,“慢着。”

南宫清崖疑惑回头。

萧风微微皱眉,“既然主人家已经将我们当成了不速之客,断然没有放任我们不管的理由。可我们自地洞跃下,隔了一夜,非但没有追兵,连洞口都毫无遮拦,这是为什么?是因为上面有更多埋伏吗?”

南宫清崖又眨眨眼。

萧风游目四顾,视线中溶洞上层四周凹凸不平,布满黑影,可一时半会儿他竟想不起来那是些什么东西。

皱眉沉思间,于逸已点燃了支火折子。

火光耀映,溶洞四壁上的阴影清晰起来,南宫清崖目瞪口呆——那是一层密密麻麻的蘑菇模样的棕黄色东西,柔软的盖子重重叠叠,一直生到了昨夜打破的那洞口,一夜功夫竟长了如此多出来。

“蘑菇……”于逸皱眉嘀咕了句。

萧风已想起来是什么东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黑暗峡谷,迷菇。”

迷菇是一种喜氧厌光的菌类,具有惑神、失智、幻觉的效用,多用于调香师调香造梦,久闻可控人心智,使人成为听命于香味的傀儡,在世俗间除了黑暗峡谷外倒是没听说过其他地方有长。

于逸怔了下,愕然看向萧风。

黑暗峡谷他自然是去过的,只是进入了那里后他便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后来听萧风说是因为其中迷菇密布,所以他对迷菇记忆犹新。只是一直不知迷菇何等模样,不曾想竟是这般样子。

南宫清崖听说过黑暗峡谷,可没听说过迷菇,不由奇怪问,“什么东西?”

“这洞口不能上去了。”萧风却突然道,冲两人摆了摆手,“快走,快走,这东西有毒,这儿不能久待。”说着转身离去。

于逸与南宫清崖见萧风走得匆忙,也连忙离开。

(本章完)

第174章 坑

三人匆匆忙忙远离了那片迷菇,沿着昨天铁笼滚下去的路笔直往下,尽头是个很深的地下湖,水色看着黝黑其实很清。

湖的东边累积着数以千计的陶瓷罐子,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整齐地罗列在人为挖掘成一级一级如台阶般的黄土上。

湖边的浅滩里,那古怪铁笼正静静躺在那儿,不算松软的泥土四周布满了它射出来的黑芒、短箭和毒针。

“哎,这里要水有水,四周还开阔,竟然一个人影也没有,好生奇怪。”南宫清崖挠了挠头,疑惑问。

萧风四下打量,随即皱眉看着那古怪铁笼道:“我们一路走来都没看到血迹,想来这古怪东西掉下来时这四周便是没人的。”

“那......我们跳下来的洞口那边没人是因为有迷菇,难不成这里也有什么毒物?”南宫清崖推测道。

“嗯。”萧风点点头,目光却依旧放在那古怪铁笼上。

萧风鲜少对一个东西这般上心,两人见此也不由好奇,将目光投了过去。

然后多看了几眼,两人才发现那这东西其实更像一张椅子,只是它椅子上头有个古古怪怪的挡板,所以看着像一铁笼。

椅子左右各有两个像轮子似的东西,只是不知是碰撞得过了头,还是就是如此古怪,那轮子似的东西却是由一大一小两个三角形怪圈组成的。

椅子四面八方都有开口,一层又一层,一格又一格,全都是放了各类暗器的暗格,虽然如今已被磕碰得面目全非,仍能看得出它当初的巧妙布置。

正在这时,潭水中渐渐涌起波浪,有东西自水中绕了一圈又绕了一圈,紧接着水中又有数条黑影出现,缓缓向岸边而来。

萧风心有所感,陡然回神,皱眉扫了那些东西一眼。

那些东西突然掉头,仓皇离去。

隐约可见鳞光闪烁,竟都是些不知大小的蛇。

等于逸与南宫清崖转头看时,那些蛇早已沉入湖底,不知其踪,湖面平静。

萧风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冲两人道:“这湖里有蛇,我们绕路吧。”

于逸二人虽不知萧风怎么知道的,却都没有异议。三人不约而同纵身而起,越过那重重瓷罐,往瓷罐之后而去。

只是陶瓷后却是一巨坑,巨坑里黑压压的一片,可不就是南宫清崖最害怕的黄泉虫嘛。

南宫清崖吓得一个哆嗦,呼吸一滞,差一点就直直坠到巨坑里去,好在被于逸一把扯住。

三人在巨坑边沿上微微借力,再次腾空而起,又回了陶瓷之上,沿陶瓷一路而行。

陶瓷尽头也是个巨坑,深达十数丈,坑里倒没什么可怖的东西,而是有不少人,光头者有之,道髻者有之,锦衣华服者有之,破衣烂衫者有之,却绝大部分都是二十上下的少年青年,也不知聚到此处所为何事。

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三人断然没有待在陶瓷上的打算,要不等会儿陶瓷中也钻出什么可怖的东西,三人岂不躲都没地儿躲了,齐齐一跃而下。

南宫清崖沿坑壁疾行,在距离坑底近一丈高度时一个空翻,后在坑底连转数圈,稳稳站定。

于逸则以掌借力,在坑壁上一拍一挥,如此数次也安稳落地。

萧风却更似一落叶,轻飘飘的自高空飘下,好似没有重量般,不必借力便已到了坑底。

三人的轻功都属十分出彩的,巨坑中的数十人都不由怔了下,随即哗啦啦的兵器比画了三人一身,上至名刀名剑,下至竹棍铁钩,竹枝古琴等等不一而足。

三人却都面色不变,那娃娃脸的少年还微微勾起了嘴角,似乎是讥嘲。

不过坑中的人似乎没看到这些。

“哼!昨晚我就听说又来了新人,果不其然。”一位相貌俊美、头束金簪的白衣少年冷冷道。

“听说闯过了清姝堂,了不得啊。”另一位相貌阴翳抱了一具古琴的黑衣书生也阴恻恻道,“不过又是一个送死的罢了。”

“跛子竟也来?好胆识呢。”一腰间挟了一青色玉佩的少年冷笑道。

“哟,还有个小娃娃,真不知是来干什么的。”又一青衫提棍的青年阴阳怪气道。

“呵,倒是生了副好皮囊,只是脑子笨了些。”青年身旁一扛刀的青年讥嘲道。

萧风目光平静看着这许多人。难怪头上那些通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原来是都挤在这坑里了。眼角一瞟,尚未看到这坑里究竟有何妙处,他先看见了一个人。

然后,他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扯了扯于逸的衣角。

于逸便随手拨开面前碍事的兵器,微微弯腰,让萧风在他耳边快速说了几句话。

众人就有点脑子发懵了。人家都拿着兵器指着你了,这一大一小竟是这般视作无物,视若无人的附耳交谈,这哪是被俘虏后该有的样子。

等一众人反应过来,于逸已站直了身子,萧风也不再有其他小动作,安安静静等一众人发难。

“喂,你,就是你这小不点儿,你刚才说的什么?”那头束金簪的白衣少年冷冷问。

于逸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一众少年青年们都忍不住心中颤了颤。三人刚才的轻功一众人都看见了,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虽说一伙儿人人多势众,可若真将这三人惹恼了自己一方可不一定能讨得好去。

那头束金簪的白衣少年却冷哼了声,丝毫不在意,“怎么,不服气?你便试试。”

萧风微微浅笑,“哦?这么说你想听?”

“让你说就说,说什么废话。”头束金簪的白衣少年冷道。

“你想听我便说,只是希望莫要生气才好。”萧风好脾气微笑,“我刚才说你很笨,不止很笨,还很傻。”

“你......找死!”头束金簪的白衣少年怔了下,随即勃然大怒。

远处观望的苏雪凝也怔了下,怎么也没想到那少年竟会这般说话,下意识将手摸向了腰间剑柄。无论这少年要干什么,她认准了他,这少年便不能出任何差池,即使将这里的人都杀死。

(本章完)

第175章 吟雪剑

萧风随手夹住白衣少年刺来的细剑,“不服气?你知晓我们的武功根底吗?你知道我们的身份吗?你清楚我们为何来此吗?一无所知便敢对我们这般,难到不笨?”

“呵,好大的口气,只是希望不仅仅是口气大些。”白衣少年冷哼了声,却将手中的细剑收了回来。

刚才他虽没打算下死手,可那一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拦下的,更何况那少年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让他握剑之手微微发麻,一时间竟使不上力来,他心中自然是有些忌惮的。

他这一收回剑,身边的人便似得了暗令,一阵哗啦啦声,兵器也收了一大半。

萧风收回手指,微微浅笑。

南宫清崖却眨眨眼,一脸茫然。实在没明白就这么两句话,那鼻孔朝天的少年怎的一下子转了态度。

正在这时,人群外有人微笑接话,“那不知三位来所为何事呢?”

“人间至宝,自然谁都想要。”这次出声的却是于逸。

场中数人立即面色变了变。

黑衣书生突然冲南宫清崖怒声道:“乔姑娘虽邀了兄台前来,可兄台也不能如此不讲规矩吧。”

虽说修为高低大部分取决于资质,可活得越久修为越高也是常识,于逸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又没有普通奴仆那种卑躬谄媚,一众人自然就有些误会了。

至于萧风,主要是年纪太小了,这一众青年才俊们中估计除了那白衣少年外,谁也不会将这么个小家伙放在眼中。

南宫清崖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乔姑娘,什么藏宝图,什么规矩,自己干什么了吗?

那问三人到此所为何事的人语气却依旧平静,“乔姑娘当初许诺,不论是谁,只要有人能打开将军冢,非但其中的宝物全数相赠,还可与乔姑娘有夜宴之缘,并未说是否可以请家族长辈,小兄弟这般虽有失公允,却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才在下以为,乔姑娘此番是为自己挑选一位可堪匹配的知己,小兄弟还是尽量靠自己的好。”

说着,他挥了挥手,剩下的直指三人的兵器也哗啦啦收了回去。也不知这人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让这坑里的许多少侠都以他马首是瞻,“众位无须忧心,乔姑娘邀了我等前来,又赠予了我等藏宝图,我等自然不能辜负了乔姑娘的期望。此时人越多,对找到那将军冢越是有好处。至于将军冢的分配......待寻到将军冢所在,我等比武分出个高低,让武功最高的去开那冢就是了。”

一众人一阵沉默。

过了会儿,那白衣少年点了点头,黑衣书生哼了一声,后边许多衣着奇异的少年也没有什么异议。

南宫清崖见此虽一肚子疑问,也知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便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更什么也不做。

那人见没人反对,满意笑笑,一举衣袖,衣冠楚楚地转头对萧风三人微笑,“三位既然是同我们一路的,那我们便结伴而行。在下段墨云,这位是‘刀门’的少主,燕白京燕少侠,他身后这十五位,都是刀门的杰出才俊。”

自镇江县诸事结束后,段墨云便又开始四处游历,不久前恰好收到了份邀请函,便又一路赶到了这里,只是不曾想到这里竟似乎是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于是就被困在了这里,不过这数日凭着他的手腕与在江湖的声望倒是收复了大半人心。

不过在镇江县时,萧风与于逸并未明确现身,他自然便不认识二人。

南宫清崖虽初入江湖,可又不傻,自然知道段墨云是同自己说的,便随随便便点了点头,“在下南宫清崖,失敬。”

刀门他有听说过,是个隐匿江湖多年的神秘派门,近日才出世,传说有“开山”一刀为江湖第一霸刀,名气很大。当初的开山王便是从这儿走出来的。

此言一出,燕白京的脸色顿时变了,坑里也霎时鸦雀无声。

江湖上能叫得出名的南宫就一家,铸剑山庄,南宫氏。昔日剑神出南宫,如今名剑出南宫,这绝非寻常江湖门派所能比拟。

而这三人既然这般有恃无恐,场中众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自然不会是哪个无名无姓的小势力出来的人。

南宫清崖咳嗽一声,被一众人突然复杂的眼神盯得极不痛快,想了想,微笑道:“在下只是偶然得到消息,好奇所至,倒也不是非要争那一夜之缘,不过是长些见识。我等不如一笑泯恩仇,如何?”

他一身衣裳虽有些脏乱,还是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可话语却是镇定合礼的,何况在山庄里时那些高人姿势气场也练了不少,这姿态一摆,顿时就盛气凌人了。

燕白京的骄气刹那矮了几分,脸色铁青,冷笑道:“呵呵,那便请多多关照了。”

“客气。”南宫清崖扯了扯嘴角,道。

“如今误会已解,”段墨云见此,出声道,“大家还是齐心协力寻找将军冢吧。”

“嗯。”

几伙人微微点头,随即自巨坑中四散开来。

燕白京恶狠狠地瞪了三人几眼,转过头去,带着他的十五护卫往东而去。

黑衣书生也带了几人往西而去。

另有三位不知是和尚或是秃头的光头少年往南走去。

四位道冠少年往北。

另有一些衣着各异的少年也各自选了个角落离去。

渐渐巨坑中挖掘之声四起。

南宫清崖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这整个数十丈的大坑,竟是他们一伙儿人动手一起挖掘出来的。眼见一众人不断挖掘,再把泥土运到坑上,堆积在另外一边,一时间竟说不出其他话来。

萧风与于逸也没什么动作,只静静看着一众人忙活。

萧风嘴角微勾。

于逸却眉头微皱。

过了会儿,南宫清崖扯了扯萧风衣袖,压低声音问,“什么是将军冢?”

萧风看了他一眼,“镇边大将军萧政的墓冢。当年他镇守边疆,帝君御赐了不少宝物,都随他陪葬了,一开始还不为世人所知,直到后来‘掠梦’流入江湖,人们才渐渐知晓这宝地,只是这数十年来始终不曾有人找到将军冢的准确位置,所以在江湖上也算是秘辛。”

“掠梦?可是当年的器榜榜首的那‘掠梦’,传言剑影如虹,刀身如冰,施展起来光彩缭绕,美妙至极,可惜只出世了几年便再不知其踪。”南宫清崖惊讶道。

“嗯。”萧风点点头,微微打了个哈欠。

他记得前几年似乎是碰上了柄类似的剑,只是被他给折了,后来加了块冰岩,淬成了另一把剑,叫吟雪。

(本章完)

第176章

“哦。”南宫清崖点点头,兴致大增,“可他们为什么都选在这儿?这儿可不像墓冢。”

“因为这儿有将军罐。”萧风回答,“我们一路踩来的陶瓷便是将军罐,专门用来放战死将士们的骨灰,至于那些蟒蛇、黄泉虫可以理解为守护墓穴的,所以他们在这里找将军冢似乎一点也不奇怪。”

南宫清崖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是一路踩着尸骨过来的。那一排排数以千计的将军罐,可不就是一具具白骨骷髅嘛。思及如此,背后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萧风好笑看他,“将军冢中那些枯骨象征着誓死追随将军的将士,他们会在意你的冒犯?你若真过意不去,等出去了,便为他们多烧些纸钱。”

“嗯嗯。”南宫清崖使劲点头,“也就是说,这群人突然到这里是为了寻将军冢,可昨天晚上我们碰到的那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还有,你们口中的乔姑娘又是谁啊?”

“你如果把清姝堂主人看作守冢人,昨天晚上的危局及他们这些人的困境就好理解得多。”萧风平静道。

“噢,你的意思是,这些人能轻易进来是清姝堂主人故意放进来的,就是要把他们困在这儿,困死。”南宫清崖猜道。

萧风笑了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至于那个乔姑娘,你不知道?”他奇怪又看了南宫清崖一眼,“如此多少年青年齐聚只为与她一场夜宴,除了那人还能有谁?”

“乔......哦呜”南宫清崖心中猛然想到一人,差点大呼出声,不过被萧风一脚踩没了下文。

“怎么了,南宫兄?”段墨云闻声转头看来。

萧风不动声色挪回脚。

“唔,没事。”南宫清崖揩了把心酸泪,顺嘴问,“可是段兄要他们在此挖掘?”

段墨云折扇一挥,露出一抹轻狂之笑,“总比他们在通道里乱窜,误中毒菇疯狂而死,或者互相斗殴死伤满地来得好。”

“乱窜......你是说外面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骷髅人是中毒菇乱跑的?”南宫清崖皱起眉头道。

“是。”

“一共多少人?”萧风平静问。

“放出去了二十个,至于如今还剩多少个,我也不知晓。”段墨云淡淡道。

“放出去?”萧风奇怪看他一眼。

“是,总要有人给我们探路的,否则难不成永远困死在这里。”段墨云平静道。

南宫清崖皱起眉头,有些不喜,又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多加指责。

萧风四下看了看,好奇道:“那选在此处挖坑,有什么道理?”

“此地是整个溶洞之中唯一干燥、覆有丰厚土层的地方,况且,这周围有守护兽存在,还有将军罐排列,应该只可能在这片地儿。”段墨云胸有成竹道。

萧风礼貌微笑,“段兄所言极是。”

段墨云仰头想了一会儿,“三位在哪儿得到的消息?”

“盛华山!”南宫清崖正纠结要如何回答,萧风已平静道。

段墨云怔了下,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那......既然能从盛华山得了消息,想必是见过她了?”

“嗯,”萧风再次点点头,微笑道:“她美得很,我再没见过比她更美的人。”

萧风的语气向来平静得很,即使面对面交谈也很容易让人忽视了他的年纪,更何况这青年现在心不在焉呢。

段墨云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她让你来、让我来、让他们来......我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放不下她。”

这青年意气风发时眉间自有一份轻狂不羁,万事了然于心,如今眉间涌上愁容,反而有种多愁善感的书生情怀,倒不似江湖人的豪放洒脱。

萧风与南宫清崖都不再接话。

“这位小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正在这时,一个清冷却尽量柔和的声音自四人身侧响起。

段墨云怔了下,显然不曾料到那个误打误撞进入此地的白衣女子竟会来找人。

毕竟这白衣女子自从进入这里,便一直是单独一人,也不正视一众人,更别提听从他的指挥了,若不是一直找不到出路,段墨云敢肯定这女子绝不会与一伙儿人凑在一起。如今听她主动开口还是头一次。

“好漂亮的仙子。”南宫清崖闻声,转头打量了面前女子一眼,忍不住感慨。

苏雪凝微皱了下眉头,不过什么也没说。这些天江湖游历,虽然仗着高超的本事解决了不少麻烦,可从寒谷的与世隔绝到江湖的尔虞我诈还是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也学会了不少东西,这也是她为什么在注意到萧风时没第一时间到萧风面前,而是选择了静观其变。

萧风转头看她一眼,想了想,微笑道:“可以。”

于逸眉头一下子皱起,不过却未多言。

两人顺坑壁出了坑,顺一条通路笔直向前,不多时便到了一溶洞。

两人在溶洞中同时驻足。

萧风微微转头,问,“雪雕呢?”

“带着它,我永远不可能找到你。”苏雪凝淡漠道。

“哦?”萧风略略有些惊讶。

苏雪凝接着说,“古婆婆说它们怕你,我便不准备带它们了。”

萧风笑了笑,“那你真聪明。”

苏雪凝也笑了笑,只是被轻纱覆盖,遮住了那冰雪消融般的笑颜,“那神子什么决定呢?”

“神子?”萧风嘀咕了声,“那是你的信仰,但不是我的。”他一双清澈眸子平静看她,“雪女,本来就是个传说,不值得我崇拜,也配不起我的崇拜。”

“你......可这是你的命运,你既然受雪女承认便该担起你的职责,即使......那现在还不是你的信仰。”苏雪凝眸子一下子冷下来,一字一顿道。

“哦?这种说法倒是稀奇,我从没听说过,”萧风平静笑笑,“也不认同。”

“那雪凝就冒犯了。”苏雪凝冷冷道,说着忽然素手一挥,手中凭空一白色匹练激射而出,欲缠住萧风。

萧风身形不闪不避,右手在腰间轻轻一抹,碧箫在手,手腕几个转折,直接将匹练缠在了碧箫之上。

“原以为你们是讲些道理的,原来还是这般。”萧风皱着眉头道。

苏雪凝用力拉住匹练,欲萧风拔起了河,“神子得雪女恩赐才有如今一切,却这般逃避,岂非不忠不义?”

“呵,原来如此。”萧风冷笑了下,突然身形微闪,瞬息间到了苏雪凝面前,碧箫一扯一推一敲,苏雪凝一下子倒飞而出,直直坠在了溶洞壁上。

(本章完)

第177章 铁链

萧风返回洞穴时,段墨云早已去了一角挖土,于逸与南宫清崖也去了另一角落,不过南宫清崖却什么也没干,只坐在坑底,呆呆地看着数十丈的坑顶。

溶洞顶上镶有一颗颗结晶状矿石,散发着幽蓝色微光,淼若星辰,煞是好看。

“是因为那二十个探路之人?”冲于逸点点头,萧风走到南宫清崖身旁微笑问。

“那仙子呢?”南宫清崖却不回答,瞥了眼萧风,有气无力道。

“被我打了一顿,然后又讲了点道理,就自我怀疑去了。”萧风随意坐在南宫清崖身旁,微笑说。

于逸在一旁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南宫清崖怔了下,奇怪问,“你打了人家一顿?就你这小身板能打得过人家?”

萧风撇撇嘴,没接话。

南宫清崖其实也没多大调侃萧风的兴致,收回视线,沉默了会儿,扯了扯嘴角,“我在家族时,爷爷总告诫我,什么话都要在脑袋里转几个弯后再说,今天我试了试,不喜欢。”

“想家了?”萧风却眨眨眼,一脸促狭问。

“哎呀,什么跟什么呀?我才出来了半月,想什么家?”南宫清崖一下子恼羞成怒,冲萧风张牙舞爪。

萧风连忙躲远他几步,一脸无辜道:“你不是想家了,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南宫清崖见闹不到萧风,便冲萧风翻了个白眼,“我这叫有感而发,你这小家伙还真是木头脑袋。”

“那你现在不说自己小了?”萧风也跟着翻了个白眼,随意说,“不喜欢以后就不做,总不会有人逼你做这些吧。”

南宫清崖又怔了下,没好气道:“你说得轻巧,可有些事不多在心里绕几个弯儿,以后岂不更麻烦?”

“又是照搬。”萧风也没好气回了句,“天下之人皆不入我眼时,还会怕麻烦?”

萧风这话说得轻狂至极,语气却平静至极,南宫清崖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一抹浅笑,这才真有了几分南宫问剑者的风度,“好大的口气,不过我喜欢。”

他突然意气风发,右手微微举过头顶似宣誓,“若有那日,我便再不勉强自己。

于逸随意瞥了那面色肃然的少年一眼。

“好了,还来这一套。”萧风朝他掷去了块不大不小石块,“别决定得这么早,小心以后忘了。”

“哎呦!”石块恰好砸在南宫清崖腿上,让他忍不住痛呼了声,又梗着脖子喊,“开玩笑!我可是记忆力超群,能忘了?别小看人。”

两人一开始还低声交谈,可后面就自顾自高谈阔论了,似乎全然忘了坑里还有数十人忙忙碌碌。

坑里一众人都气得牙根痒痒,可碍于两人的身份又敢怒不敢言,都挖两下回头看一眼那谈笑风生的二人,恨不得一人一铲土将他们俩都埋了。

“有东西!”好在也没过多久,巨坑中突然有人惊呼了声。

一众人立即如恶虎扑食般一拥而去,在那个角落死命挖土,一副生怕自己落后了他人的模样。

“挖出来了!”

“快看什么东西。”

“让一让,我看一眼。”

并未过多久,角落中又一阵喧哗。

南宫清崖好奇想去那儿看,却被萧风抬手拦住,“你刚才什么也没干,现在却要去那儿看热闹,他们会为难你的。”

“可那里你才说了不必有那么多顾忌,现在却拦我,算怎么回事。”南宫清崖却没想这么多,眼睛一直往那里瞅,被萧风拦着自然是不服气的。

萧风哑然失笑,“将军冢可不是个东西,他们一会儿自会散开,你何必自个儿找不痛快。”

说话间,一伙人果然散了开来。

“竟是一条铁链,我以为是什么至宝呢。”

“我也是这般想的,害我白激动了场。”

“也不知是干什么用的,真是奇怪。”

“管他呢,说不定是机关之类的,看来我们离将军冢也不远了。”

“对,快挖,总不能像有些人那般,到了这里还耍什么大少爷脾气!”

“就是,也就是祖上那点荫庇,有什么了不起。”

随一众人议论纷纷着散开,萧风三人轻易便看到了一条铁扣间塞满黄土的铁链,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布置在地底下埋了多少年依旧锃亮发光。

“这是什么?”南宫清崖眨眨眼,凑到萧风身边问。

“铁链。”萧风随意道。

“我不知道是铁链?”南宫清崖轻轻推了萧风一把,“我问的是干什么用的。”

萧风看他一眼,“我怎么知道。快点干活吧,否则一会儿就不止是含沙射影了。”

“哦。”南宫清崖泄气般点点头,又突然一脸得意,“正好,刚才我套了不少话出来,想不想听?”

“不想。”萧风看了于逸一眼,见于逸点点头,嘴角微扬道。

“啊唔。”南宫清崖立即不满怪叫了声。

只是又被萧风一脚踩没了下文,“好好干活。”

“哦。”南宫清崖讪讪应了声,开始不住在眼前的黄土堆里东挖西挖,也盼着能挖出什么稀罕东西来瞧瞧,但挖来挖去,除了黄土就是黄土,什么都没有。

南宫清崖挖土的范围有点大,萧风便又站去了另一处角落漫不经心地挖土,一边动手一边发呆,然后他看了眼溶洞顶,低喃了句什么。

挖了一会儿,自巨坑顶一白影一跃而下,衣袂飘扬,纤尘不染,真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版本。

只是落地后,那仙子明显不是超然物外的,反而有些失魂落魄。她抬头看了扫了眼坑内,见到萧风在那儿挖土便径直走到了萧风身边,一言不发也开始挖土。

场中大半人见此都不由怔了怔,谁也不曾想的这清冷仙子会屈尊降贵地主动干这些俗事。

南宫清崖眨了眨眼,又认命撇嘴。他本来想去问问萧风什么情况的,见此也只能作罢了。

萧风却微微一笑,似乎喃喃自语,轻声道:“不懂便多看多想,迟早会看懂,迟早会明白。”

苏雪凝身子微微一僵,却什么也没说,继续埋头挖土。

(本章完)

第178章 地狱中人

又挖了会儿,不知怎么,南宫清崖挖着挖着便挖到了萧风身边,“哎,小风,我跟你说啊。”

“说。”萧风看他一眼,淡淡道。

“这一伙人都是自水道进入,在地底河流中遭遇蛇群,经过一番搏斗进入此地的,并不是主人家放进来的。”南宫清崖压低声音说。

“哦?那我们是猜错了?”萧风微微浅笑,在刀鞘上弹了弹,震起黄土一片。

萧风身上除了根碧箫外就一把‘吟雪’属于硬性的物件,只是这两件东西都不适合挖土,于逸便将自己的刀鞘给了萧风用。

苏雪凝身为先天二窍的顶尖高手,即使两人声音轻得很也自然能听到,微微偏头看了两人一眼。

萧风冲她礼貌笑笑。

“嗯嗯,”南宫清崖也回看了眼苏雪凝,使劲点头,“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受了乔姑娘的信函,说能在此地打开将军冢的人,能与她有夜宴之缘,于是就都蜂拥而来。刚来的时候,本要从清姝堂进入,但清姝堂机关遍布,主人避而不见,三次尝试失败,这才转入水道。”

“如此看来,他们都无意与清姝堂的主人作对,才在此地挖掘、寻找将军冢了。不过,主人家对这些人也没什么恶意,否则这儿留不下这么多人。”

“嗯。”南宫清崖又点点头,“而且,那时候他们也并未见到其他人在院内。如此看来,若那些死人真是为了将军冢而来,主人家应该也不会过多为难的,他们也不会死。”

“你是想说,那四人不知做了什么,把清姝堂主人逼出了清姝堂,又把他气得发疯,所以他才非要把我们这些同伙杀死不可?”萧风眨眨眼,善解人意道。

“对。”南宫清崖将手中匕首往土下一插,怔了下,“所以,我觉得清姝堂的事或许和将军冢的事没什么关联。”

“所以,刚才你插到了个什么?”萧风点点头,微笑问。

南宫清崖有些讪讪,“没什么,就是一个硬东西。”

正在这个时候,咚的一声闷响,头束金簪的白衣少年那个方向有人在挖到了东西,顿时欣喜若狂,“少爷,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将军冢!”

萧风几人几乎同时望去,便见只瞬间众人已经再次挤在了一起,拼命向着那藏有异物的一角挖去,也有刀有剑的纷纷向那坚硬的异物砍落,心下估计都盼这将军冢就是被自己一刀破开的呢。

宝藏、美人唾手可得,一众人谁还记得与段墨云之前的约定啊,都恨不得什么都是自己的。

一时间只见剑光、刀光似雪,气势汹汹便向那异物直击而去。

“且慢!”

刀光剑影中,突然人影一闪,一清冷声音已淡漠出声。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突然冲了进去,不由都大吃一惊,然而手上功夫不到,一刀砍下却收不回来,眼见这人就要被数十把刀剑瞬间分尸的时候,但听叮叮当当一阵乱响,随即一阵刀剑飞舞,把整个坑洞钉满了。

苏雪凝平静道:“既然之前你们说过谁武功最高归谁,今日这东西我便要了,你们不服可以说,讲道理,动手,皆奉陪到底。”

坑中一时寂然。

“我去,霸气侧漏啊!”南宫清崖痴痴道。

萧风翻了个白眼,蹲下身子继续挖土。

萧风刚才挖得漫不经心,南宫清崖也没觉得如何,如今萧风认真下来,他才发现这小家伙似上了发条般,速度快得真是让人目瞪口呆啊。

只是几十个呼吸时间,萧风这边也挖出了东西,便低呼了声,“这是什么东西?”

一众人原本两相对峙,闻言不由齐齐转头看去。

却见那少年冲他们温和笑笑,“好像跟你们那边的是一个东西,若是一体的,想必是将军冢无疑了,只是你们若强行破开,估计会死伤大半。”

一众人面面相觑。

萧风似乎并不在意一众人的心思,他蹲下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异物旁的黄土剥了一块下来,随后又是一块。

火光映衬下,那埋在土里的东西渐渐显了形状,是一根铁条,跟之前的铁链是一种材质。

众人目不转睛看着萧风的一举一动。

便见萧风又从地上拾了刀鞘起来,在铁条旁挖了两下,当的一金铁碰撞声,居然又挖到了东西——在铁条之旁还有一块铁板。

萧风眨眨眼,“好奇怪的东西,若全部看到不知会是什么样。”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众少年青年们立即知道了自己该干什么了。

段墨云抄起另一把刀,快速刮去铁板旁的黄泥,一众少年青年也开始各自忙碌。

渐渐地,在明亮的火光之中,众人眼前赫然出现的是一块巨大的铁板,铁板之外十二铁棍交错罗列,铁板之上一只巨大饕餮浮雕静静雕刻在那里。

那阵势宛若铁板之中封住了什么妖魔邪兽。

一众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燕白京茫然看着这被人从深达数十丈的地下挖出来的铁板,“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不过看着不像是将军冢的封印。”段墨云微笑,“当年的萧政大将军神勇无敌,战功赫赫,又是溪风皇室之旁系,身份尊贵,为人又光明磊落,万万不该以饕餮镇压。”

“段兄此言差矣,当年萧大将军战死沙场,朝廷本欲待他的尸身回京,将他厚葬,但其遗体却在路上就失踪了,连带着他一生战功,一世的财富,若是敌人,由此折辱也说得通。”燕白京却反驳道。

“可那又何必再将他一生所得尽数陪葬呢?”黑衣书生也插嘴道。

“我等虽未生在那个时代,可萧大将军之品行却是书籍记载中也以风光霁月来形容的,自然值得死后这般体面。”

萧风微微勾起嘴角,有些讥嘲。

“那怎么办?”有人低声说了句。

“呵呵,既然这位南宫氏的小兄弟数次道破玄机,不如问问他的意见如何?”段墨云突然转头看向萧风,从容微笑道。

萧风无辜眨眨眼,“什么?”

正在这时,那铁板之内骤然‘砰’的一声巨响,那坚若磐石的铁板上居然现出一块拳头大小的凸起,一阵沙哑阴邪的嘶吼从铁板内传来,仿佛自地狱中传来。

众人有脊椎骨自下而上冒出一阵凉意。这铁板里面竟然有活物?这么深,能是什么东西?妖魔鬼怪吗?

只这般呆愣间,铁板上已是砰砰之声不断,很快凸起一片。

众人茫然相顾,手足无措。按照这样下去,这铁板再坚韧也会被打穿,怎么办?

“段兄,这下面是什么东西?”燕白京忍不住叫道。

段墨云怔了一怔。他又怎知这地下挖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他素来胆大,可如今听脚下嘶吼之声越来越强,眼见铁板又岌岌可危,一股寒气自心底涌出,头脑早就有些乱了。

不远处,萧风四人已凑在了一起。

南宫清崖眉头紧皱,倒还不如见到黄泉虫来得惊慌,只是拳头紧攥。

苏雪凝依旧那副面无表情的冰山模样,似乎在她眼中从来不会有什么感情。

难得在这般紧张的情况下,萧风还能笑得出来,他微微拍了拍于逸的手。

坑中噪声阵阵,南宫清崖只看到萧风冲于逸说了句什么,却听不出说的什么,只是见于逸眉头皱了下,点了点头。

苏雪凝奇怪看了萧风一眼。

然后便见萧风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敲了敲铁板。

铁板下的嘶吼声陡然停息。

只是众人还没松一口气,铁板下咯咯咯又传来一阵沙哑遥远的嘶吼,声音中难掩的惊恐与愤怒,“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突然间,又变为一阵怪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飘缈公子,璇公子,你们又赢了一次,老子落在你们手里,不辱‘炎王’之名……哈哈哈哈……总有一天我会出去,我会亲手剥开你们的皮肉,断你们的骨头”这话声之狂妄魔邪,让人闻之色变。

一众人一听‘炎王’之名,脸上的便血色褪了个干净,几乎骇破了胆儿。

“炎王”是前些年几乎人人谈之色变的大魔头,最喜活生生剥人血肉,用弯刀一点点敲碎人的骨头,想想就让人可怖。先天五窍修为,武功之高据传绝不在霸主级势力巨擘之下,只是这几年不知怎的销声匿迹,却不知竟然是被禁锢在此。若是让他脱困而出,大家势必一起死在他手下。

“哦?看来需敲打一下了。”萧风却轻笑了下,低声说,“这么说你很想出来了?”

铁板下一阵怒吼,砰砰声不绝于耳。铁板似即将断裂,发出一连串咯吱咯吱声。

萧风却摇了摇头,突然微笑说,“段公子,在下觉得这坑实在太深,若是黄土自上面掉下来,就大大不妙了。”

声音很小,即使苏雪凝听着都有些勉强,不远处的段墨云却听的清清楚楚,而且还鬼使神差般道:“我早已交代过了,底下的泥土运上去之后,全数夯实,上面的黄土坚若磐石,绝不会塌。”

只是,说完,连他自己都怔住了。

萧风微微浅笑,抬手敲了敲坑壁。

坑壁上陡然尘土飞扬,其上黄土摇摇欲坠,似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众人被呛得连连咳嗽,心中又惊恐无比,想也没想,几乎同时向上一跃而起。

南宫清崖还自个儿在发愣,被于逸一把带着离开了巨坑。

上了坑顶的一众人惊魂未定,突然又听‘炎王’纵声狂笑,当的一声巨响,似铁板炸裂,与此同时,脚下一阵摇晃,黄土轰然落下

(本章完)

第179章 一念仙,一念魔

坑壁轰然溃塌,将铁板埋了个严严实实。

还未站定的一众人不由脑子里一片空白,沉浸在刚才那凶险一幕的情况下久久没回过神来。

若刚才土坑没坍塌若那铁板下的妖魔破土而出.若一伙人慢上哪怕一点.背后不由一层冷汗。

紧接着,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叫:“夯实!快压住,别让他出来了!”

众人立即回神,随即一拥而上,握紧手中的兵器又拍又打又踩,都恨不得自己能多生出几条腿或几只手来。

于逸一伙儿人却没立即上前。

南宫清崖茫然四顾,突然呆呆说,“于叔,小风不见了。”

然后,他快走两步拉起于逸的袖子,颤声道:“小风不见了,他没随我们跳出来,他被埋在里面了”

于逸面无表情,刚想说话。

苏凝雪突然上前一步,寒剑出鞘一半,径直横在了于逸喉前,“刚才神.萧风的话什么意思?”

于逸自知不是苏雪凝对手,也不反抗,对脖颈间长剑视若不见,冲南宫清崖漠然道:“少爷自有打算,南宫公子不必担忧。”

南宫清崖怔了下。

苏雪凝黛眉一皱,手中剑推进了几分,于逸脖颈间立时多了条血线,“你说不说?”

于逸面色依旧不变,扫她一眼,“与你何干?”

殷红的鲜血顺脖颈流入衣襟,格外刺眼。

南宫清崖一下子回魂,一把打开苏雪凝的剑,“你作甚?”

苏雪凝眉头一挑,下意识想一剑劈过去。

南宫清崖却已冷下了脸吼,“你这人怎能这样?凭什么无故伤人?小风与你有什么关系,他的话什么意思凭什么告诉你?于叔是不愿与你这小姑娘计较,你怎的还不知分寸,得寸进尺”

他这几日都是一副长不大的孩子模样,人畜无害,可这时候突然间发怒,浑身竟突兀多了种很奇怪的气质,似乎萧风与吴苛那日在林间的意气,又不太像,可却让人心中陡生危机,似有一剑当头。

溶道中其他人感觉不出来,可于逸见过那次剑道相争,又得见萧风开天一剑,苏雪凝修为不俗,眼力自然都非凡,眼中不由都闪过一丝异色。

于逸一把拉住南宫清崖,“无妨。”

南宫清崖还不愿罢休,只是被于逸一扯,那份奇怪气质便一下子没了,“这怎么行,于叔,你不能看着她漂亮就没底线啊,她无缘无故伤你就该给点教训,难道长得漂亮就了不起吗?就能为所欲为了”

于逸无奈扯了扯嘴角,突然低声冲南宫清崖说了句什么。

南宫清崖身子陡然一僵,随即冲苏雪凝干笑了下,“那个,仙子姐姐,您大人大量,应该不会跟我这么个小孩子计较吧。”

于逸哑然失笑。

苏雪凝却冷哼了声,转身不再理会二人。

于逸微微勾了勾嘴角。他自然清楚苏雪凝为何突然不再计较了,刚才的突然胁迫是习惯使然,后来反应过来了,自然不会自己找不痛快。只是,真未料到,这南宫家的少年竟真是到了少爷说的剑神那一层面的剑者,不过惊艳归惊艳,到底还是差了点。

在‘炎王’破开铁板时,萧风恰好将坑壁敲塌,在那刹那间纵身跃入了铁板之下。

铁板之下是数百丈方圆的空间,数十个青黑色岩石撑起巨大铁板,四周也皆是岩石,每隔数丈燃有一火把,衬着火光可以看清沿壁沿分布了十座铁牢,倒不是想象的那般人间炼狱模样。

只是如今的铁牢早已四分五裂,空无一人,而铁牢中人正聚在一起,双目赤红盯着面前似乎人畜无害的白衣少年,如择人欲噬的恶魔。

“哈哈哈飘缈公子好胆识,竟敢孤身前来那也别怪我等不客气了。”嘶哑难听的声音从这些如同妖魔的数人口中发出,让人莫名心寒。

十人狞笑着冲萧风杀去。

“一群蠢货!”萧风却冷冷一哼,突然踏前一步。

四下明明空无一物,不远处的十人却骤然间如遭重击,齐齐倒飞而出,‘砰’得一声砸在身后的岩壁之上,又掉落下来,如泰山压顶,趴在地上再不得动弹分毫。

十人面色骇然。

萧风平静扫视一众人,“剥我皮肉,断我筋骨,谁给你们的胆子?当初不欲理会你们,你们便真当我是拿你们没办法?还是我太仁慈了,给了你们错觉?”

他突然右手往前一伸又收回。

天地间便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伸向十人,其中一红发魔者忽然凭空被抓起,狠狠砸在了萧风面前。

萧风微微弯腰,直视红发魔者,眉心雪莲似有所触动,熠熠生辉,“炎王,你若当真有这般能耐,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红发魔者赤目紧紧盯着面前少年,神色中愤怒惊恐憎恨兼而有之,却一动不动。

“呵,我给你们三年时间悔过,却让你们连脑子都悔没了,那留你们何用?”萧风与炎王对视半晌,忽然冷笑了下,一字一顿说。

炎王却依旧紧盯萧风,面色木然。

萧风忽而眸色一厉。

炎王面色勃然大变,脚尖在岩石上微微借力,身子骤然滑向他处。

只是却已是枉然。

便见萧风轻描淡写一拳递出。

炎王骤然间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岩壁之上,猛地吐出口鲜血,面色惨白。

萧风冷漠道:“真以为我是什么慈悲心肠吗?”

他微微抬手,剩余所有人便都似被无形大手抓住。

随即他猛一挥手,九人便先后砸在了岩壁之上。

你们自诩魔者,那我今天便让你们看看什么是魔者。”

九人齐齐呕出一口鲜血,面色只剩了惊恐。

说话间,萧风一拂衣袖,十人再次半浮于空,随后又狠狠砸在岩壁上

这一刻的少年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白衣谪仙,而是魔者,比在场任何人都像魔者的魔者,冷肃威严,不容许任何人挑衅。

而铁板下这些令人闻之色变的魔头们在这小小少年手中却如无任何反抗之力的鸡崽儿,任他随意摆弄,无任何还手之力。

而这一刻,少年眉心银莲栩栩如生,可银莲之后,不可见之地,一幽暗魔火正起起伏伏,忽明忽暗

(本章完)

第180章 定不负所期

一炷香后,十数丈黄土下的十人已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岩石与铁板间的空间中尘土飞扬,岩壁血洗。

萧风挥了挥袖子。

四周尘土陡然平息,岩壁上的血也似乎流水般一点一滴滑落下岩壁。

空间中重复平静,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他上前几步,微微弯腰看向脚边一人,轻声道:“魔者?你们嗜杀,我却更喜欢别人生不如死,怎么办?”

“你你这个怪物妖怪!”那人喘着粗气,语气难掩惊恐,突然间又张狂大笑,“你哈哈哈哈没想到飘缈公子是这般人物,难怪栽在你手中,我‘毒痴’不亏哈哈哈哈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这怪物你不该存在在这世上的”

“哼!”萧风冷冷一哼,衣袖一挥将那人又甩出了老远。

那人又重重咳出几口鲜血,爬起身来,直直瞪着萧风。

萧风转过身去,“你们也不必激将我,要死你们便自我了断,不死便给我乖乖待着,不要再做什么惹恼我的事,否则我便让你们比今日还生不如死。”

一众人默然不语。

自杀是江湖人最为不齿的死法,对于他们这些人更是如此。

萧风继续道:“最多两年时间,想好当初我说的话,你们若安分,我便不会食言,可你们若还是当初那性子,”他转过身来,看着十人平静说,“天涯海角,我必再将你们追回。那时候我便再不会给你们半点机会。”

“当真?”炎王冷道。

“信不信随你们。”萧风随意道,随即拂袖离去,“你们好自为之。”

沿岩壁而行,前后往返十数次,萧风驻足在一岩石前,轻轻敲了几下。

不多时,只听一阵轰隆声,毫无缝隙的岩壁陡然分出一条仅可供一人通过的狭道,狭道内黑漆漆一片。

萧风深吸了口气,走进狭道,往内行了九九八十一步,又在左侧岩壁上轻敲了几下。

随即又一阵轰隆隆声,两侧岩壁缓慢回收,狭道越来越窄。

萧风侧身又行九步,在右侧岩壁上又轻敲了几下。

狭道停止回收,自左侧岩壁上陡然出现一石门,石门缓缓打开,又是一通道,宽丈许,高丈许。

萧风吐出一口浊气,闭了下眼,又深呼吸了下,随即往通道内走了三丈,在通道左侧三尺高处轻敲了三下。

岩壁上突然出现一暗格,暗格内放了九块大小不一的石块儿。

萧风随意拿了三块,往通道顶丢了上去。

咚咚咚三声闷响,随即通道中突兀响起一连串机械搅动声。

萧风面上倒不显惊讶,拾起那三块石头,抬步沿通道继续往前。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木梯,木梯尽头隐隐可见光亮。

萧风却没直接上木梯,而是蹲下身子在木梯两支脚的中央位置轻敲了几下。

岩石上又现一暗格,暗格内空无一物。

萧风将手中石子放入暗格内,这才爬上木梯。

爬上木梯,木梯尽头却依旧在地下,而是个燃了数十支火把的石室。

石室内一面色略显苍白的青年端坐于石桌前,面色平静,见萧风上来,冲萧风微微一笑。

萧风也冲他笑了笑,“伤的如何?”

“无妨。”青年咳嗽了两声,“我知晓你来了,只是不曾想你也会有大意的时候。”

“我知道。”萧风在青年对面坐下,“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只是后来你一直没什么动作,我便知道了。若你不知道我来,我们在挖坑时,你定会有所提醒的。你办事向来周全。”

“他们说来寻将军冢,我本不在乎,想等他们清楚这里并没有什么将军冢后再劝他们离开,但到底是天真了,反而被人逼出了清姝堂,差点酿成大祸。那些布置挡不住他们的。”青年平静道。

萧风微微浅笑,“这次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我不知幕后之人是如何得知你这里的情况,可幕后之人欲借此一石二鸟却是能看得清楚,如今这般算是个平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之后地狱百牢在江湖中便不再是隐密了,这倒是有些可惜。”

“还没到时候?”青年怔了下,奇怪问。

“不久后,地狱百牢会消失,可有些地狱还是要晚几天的。”萧风摇摇头,歉然道:“有些人我是准备放去黑龙窟的,可有些人在那边管不住,我又没空管,所以还差些日子。”

“无妨。”青年摆了摆手,“其实我早日出世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倒不如在这儿图个清闲自在。”

萧风微微勾了勾嘴角,“可能你为何会想到逼我下地狱呢?我至今没想明白。”

“昨日那些人以一种很奇怪的椅子攻打清姝堂,我身受重伤,不得不撤出清姝堂。恰逢外面大雨滂沱,我想雨后必有大雾,便在雾中下毒,并同时启动了机关将那些恶徒困在屋内。结果在这个时候,你们四人误打误撞进了清姝堂,一开始我是要下死手的,只是觉得有些熟悉,所以迟迟没动手,之后又认出你与于叔,当时只知可能守牢失败,又不只同你一路之人的身份,这才出此下策,也省的你麻烦。”

“难怪,”萧风无奈扶额,“这样我也没法子向南宫兄解释了。”

青年抿起嘴,转移话题问“可知是哪些人?”

“现在还不能确定,只是知道我的目标是它。”萧风皱眉说。

“那”青年微微皱眉,“江湖的事我不知晓,可既然连我这里都被人找来了,想来已经江湖很乱了?”

萧风笑了笑,“现在还不算乱,群龙盛会后就差不多了。”

“那你”青年迟疑不定。

“我有分寸。倒是你,出世时正逢乱世,不知能否适应。”

“这你倒不必担心,我一出门,江湖正值热闹,岂不痛快?”青年笑了笑,洒脱道。

“也是,”萧风也洒然而笑,“那我便待你那时一展锋芒,让天下皆知璇公子之名。”

“若有同行之人,才值得浮一白。”青年直视萧风,语气铿锵道。

“定不负所期。”萧风站起身来,语气亦铿锵有力。

(本章完)

第181章 重见天日

溶道中一众少年青年都在夯土,一段小插曲后,为了避免惹人生疑,于逸三人也很快加入了大队伍。

只是身旁之人都是拼命又踩又拍又压,南宫清崖却在踩了几脚黄土后便又开始了忐忑不已。

“小风真没事?”他小心翼翼问。

“嗯,南宫公子放心。”于逸礼貌回答。

“可小风没出来啊,于叔,你确定?”南宫清崖怀疑说。

“嗯。”于逸轻应了声。

“真的?你没骗我?”南宫清崖依旧不信。

“没有。”于逸木然道。

“可埋在下面了怎么会没事,你不会是安慰我吧?小风现在怎么样了?真没有生命危险?”南宫清崖终于爆发,声音略略提高。

好在一众人都将心思放在夯实黄土上,四周是噪声不绝于耳,倒并不引人注意。

“少爷有分寸。”于逸扯了扯嘴角,见南宫清崖还想说,学着萧风一脚踩在南宫清崖脚背上。

“唔~”南宫清崖痛呼了声,将接下来的话生生咽进了肚子。

“小心他人生疑。”于逸低声说了句,不再理会他,继续专心致志拍土。

“哦。”南宫清崖终于不再多问,蔫蔫点点头,像个被大人训斥了的孩子。

于逸哑然失笑,心中暗道,幸好之前有苏雪凝的搅和,否则这位大少爷不知会闹到什么程度。

只是他似乎忘了,苏雪凝之前可是将长剑横在了他脖颈间的。

一旁,心不在焉的白衣女子瞥了两人一眼,又收回视线,长剑在黄土上划来划去。

巨坑被埋前,她听见那少年跟这中年人说,不必担心,照顾好南宫兄。如今所有人完好,可他呢?

两刻钟后,一伙人终于将巨坑中的黄土压得犹如石块,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虽不清楚下面怎的突然间就没了声音,可不管怎么说,只要那不知是妖是魔的炎王不能撞破铁板挖开黄土出来,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段墨云下意识扫了剩余一众人一眼,果然不愧是江湖的杰出才俊,竟无一人被埋在巨坑之下不对,少了一个人。

他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南宫清崖,嘴角牵动了下,“南宫兄,与你同行的那少年呢?”

南宫清崖哭丧着脸,“我不知道。”

“你”段墨云眉头微挑,“节哀顺变。”

南宫清崖怔了下,又随意点了点头。

段墨云沉默了半晌,“逝者已逝,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寻找出路,南宫兄不如同我等一同商量日后之事,可否?”

“不找将军冢了吗?”南宫清崖又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喃喃自语,“是了,是了,清姝堂主人将房子建在溶洞之上,溶洞的入口在他家院子里,这不能说只是巧合他是在看守这个溶洞。可你们为将军冢而来,他却无动于衷他看守的本来就不是将军冢,而是下面的鬼怪这里没有将军冢,还找什么将军冢。”

段墨云也怔了下,“可这儿若没有将军冢,乔姑娘为何还给我们暗示,此处是将军冢所在之地?”

“她骗你们的,这还用我提醒?说不定她叫你们来寻宝挖墓冢,便是想让你们挖出这下面的那炎王呢。”南宫清崖翻了个白眼,“清姝堂的主人开始没阻拦你们,或许是因为他对你们没有恶意,且他知道将军冢不在这里,可一旦他发现其实你们误会了,他必会出手阻拦你们挖坑,所以上面才会有那些死人。”

“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着,南宫清崖自个儿嘀咕了下。

“什么?”段墨云正眉头紧皱,闻言沉声问。

“啊?”因为涉及了段墨云口中的乔姑娘,还不是什么好的话题,段墨云的语气难免有些阴郁,把南宫清崖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说,“那清姝堂的主人见到你等,只是避而不见,并没有下杀手,而见到我等三人非但狠下杀手,还赶尽杀绝,这是为什么?况且,这明明没有将军冢,乔姑娘却非把你们引来这里挖土,而这里恰好关了个炎王,好像还与飘缈楼有些关系,说不得我们是卷进了这两方势力的角逐中了。”

说到这里,他啧啧感叹,竟一点紧张之意也没有。

段墨云奇怪看了他一眼。

南宫清崖陡然反应过来,干笑了下,心中暗呼,飘了飘了,面上却一片凝重,“我们这是大大的不妙啊,看来要好好打算打算了,否则别说出去,说不定在这里就能被别人整死,不知段兄有何高见啊?”

段墨云点点头,想了想,“那我们便先将挖出的土尽数埋回,以防炎王再度钻出来,之后再将人马分散三批寻找出路,若实在不行,便只能再从水路出来了。南宫兄觉得如何?”

南宫清崖自然连连点头,声称段兄此举大可为之,妙哉妙哉!

段墨云便指挥众人将挖出的黄土重新填了回去,将那魔头严严实实地压在下面。

然后一众人分作三组,燕白京,段墨云,南宫清崖各领一组,沿三个方向分头寻找出路。

经过了之前的惊心动魄,其他各人绝大多数已是断了寻将军冢的念想,都巴不多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自然不会有半点不满。当然也有少数几个仍不甘心的,不过都是有几分玲珑心思的,自然不会顶着这般风浪出头,都伺机而动。

只是或许是不满自己的风头都被段墨云抢了,又或者因为段墨云对南宫清崖的看重明显比自己高得多,这一路上,燕白京那张脸都阴沉得宛若别人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然后死活不还似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找还真找到了出路,而且还是从南宫清崖那里。

其他人一阵欢呼雀跃。

可立了大功的南宫清崖却一肚子古怪,不时给于逸递个眼色。只是于逸却一直视而不见。

他不由有些无奈,又有些不确定。他记得这里之前同萧风一路时走过的,当时可并没有这出口,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钻出溶洞,重见的确不是天日,而是一古色古香的简朴客房,一伙人正是从客房的床底下钻出来的。

南宫清崖看着有些熟悉,不过却没多想。

然后,一众人一阵客套寒暄,很快便各奔东西。

想必用不了多久,此处竹林秘事不会在江湖上流传开来。只是此间之事涉及了三大霸主势力之二的消息估计只会在有些人耳目中出现。

最后一波走出客房,南宫清崖正巧见房外骄阳似火,有柳絮自鼻尖画过,风光正好。

他不由微微一笑。

正在这时,对面客房房门忽然大开。

一白衣少年走出房间,浅笑冲他挥了挥手。

春风温润,吹拂起少年如墨长发,挟着飘飞柳絮,干净美好得犹如画卷。

南宫清崖怔了下,然后奇怪说,“我们都是从这房间出来,你怎的从我对面出来了?”

那少年却也奇怪说,“我从我房间里出来理所当然,可你却是从于叔房间里出来的,这算怎么回事?”

南宫清崖一下子怔在原地,陡然间脑子里一片混乱。

便听少年接着微笑说,“巨坑壁上的黄土忽然溃塌,里面的那人也恰好砸坏铁板出来,我便趁机钻去了铁板下面,之后见了见清姝堂的主人,主人便把我送出来了,然后,我便在我房间等你们出来。”

他话语微顿,继续说,“我,你,于叔选的这三间房间恰好是机关最少的房间,因为其中一间房间是入口,其他两间房间是掩护,我们运气真好。至于那些死在房间里的人,跟我们猜得差不多,只是那古怪的铁笼不是主人家的机关,而是那些死人一并带进来的,叫冥椅。”

南宫清崖终于回过神来,‘啊’的一声怪叫,抬脚冲了过去,“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铁板下面那是什么东西?吓到你没?它欺负你没?要不要我帮你报仇”

他说到这儿,忽然滞了下,“那个,算了,我还是不帮你报仇了,”他怯生生问,“那东西丑不丑?像不像只鬼?”

萧风哑然失笑,静静听南宫清崖说完,微笑道:“下面那是人,模样的确不怎么好看,不过也不太像鬼,而且并不怎么厉害。至于我,没什么事,也没被吓到,我胆子很大,而且那些人打不过我的。”

“胡说八道!还说没事,你看都吓傻了。”南宫清崖伸手就去摸萧风的头,却被萧风一把打开,只能回头冲于逸喊,“于叔,你快过来看看,小风他怎么样了,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于逸也哑然失笑。

萧风眨眨眼,“我说的是真的,他们真打不过我,而且我还把他们狠教训了顿。”

南宫清崖大呼小叫,“你看,你看,清姝堂主人呢,我要与他说道说道,怎么能把一孩子吓成这样?”

萧风抿起嘴,忽然跳起来,一个板栗砸下去。

“哎呦!”南宫清崖一声痛呼,抱着脑袋泪眼汪汪瞪萧风,“好痛。小风,你怎么没轻没重的?”

萧风笑眯起眸子,特别人畜无害,“谁让你一直不盼我好?活该!”

南宫清崖抱着脑袋眨眨眼,“你没事?”

“嗯。”萧风点点头。

“你真没事?”南宫清崖不确定又问。

“嗯。”萧风又点点头。

“那你怎么从下面那怪物手中逃脱的?他怎么会不伤你?”南宫清崖终于放下心来,又问。

“我说了,我把他们教训了一顿,所以他们不敢伤我。”萧风一本正经道。

“你看,又说胡话。”南宫清崖点了下萧风脑袋,忽然间又恍然大悟,“你不是在我面前怕丢了面子,所以一直在吹牛吧?”

萧风没辙,扯了扯嘴,认真说,“对,你真聪明。”

“那是,也不看我是谁。”南宫清崖立即眉开眼笑,然后一下子又反应过来,“不对,你不会是真吹牛的吧?”

“你说呢?”萧风终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随即转身冲于逸说,“于叔,疾风应该回来了,你去门口叫一下,我们该走了。”

“是,少爷!”于逸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喂!你刚才说的真的假的呀?”南宫清崖见萧风不再搭理自己的抬高声音喊。

“你猜。”萧风头也不回,没好气道。

“这个我怎么猜,还有,你说把.那个谁教训了一顿,可连于叔都打不过她,你怎么可能教训的了她?”南宫清崖又叫。

“自己想,想出来我就告诉你。”萧风微笑说。

“喂,那你还不如不告诉我。”南宫清崖不满大叫。

不远处,白衣女子静静看着两个少年吵吵闹闹,喜静的她本应觉得烦躁,可如今她却觉得似乎很有趣。

紧赶慢赶了近一月,云骆寒才在即将出溪风疆域终于追上了那个背了柄笨重长刀的老人。

“师父,骆寒错了,不该耽误这么多时间的。”刚一追上老人,云骆寒便拦在了老人面前,低下头蔫蔫道。

“你在这里的事可都处理完了?”老人开口道,语气倒一点也不含怒意。

“嗯。”云骆寒抬头见老人眉宇间仍是平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不过仍赶紧乖乖点头。

“嗯”老人随意应了声,便不再说话。

半晌后,云骆寒小心翼翼问,“师父,您不生气?”

“生什么气?”老人温声道,见云骆寒一副做了错事的心虚模样,忍不住又笑了笑,“现在时间还不算晚,耽误不了太多事,况且这次去了回不回来还是两说,你的事若还没处理完,这段时间可自行安排。”

“真的?”云骆寒直勾勾盯着老人,怀疑问。

“嗯。”老人淡定点点头。

“那还是算了,骆寒没什么事了,现在就想侍奉在高大威猛的师父身边。”云骆寒眼珠子咕噜转了转,迟疑了下还是泄了气,道。

“真的?”并不如何魁梧的老人嘴角微勾起,问。

“嗯。”云骆寒使劲点点头。

“呵呵,路途遥远,那便走吧。”老人一拂衣袖,爽朗大笑,“只是这一路上可是不会比你一路来轻松多少,可做好了心理准备?”

“啊?”云骆寒怔了下,“师父,您不是说时间不急吗?”

“刚才不急,现在急了。”老人爽快大笑说,“跟上,快点,若是晚了可就出不去了。”

说话间,身形已化作一道残影急掠而去。

“出不去?什么出不去?”云骆寒奇怪了下,见老人已经走远,也顾不得这些了,连忙喊,“师父,您慢点啊,等等徒儿。”

骄阳斜照,拉出两道长长影子,转瞬间又消失不见,衬着树影婆娑,清风飒飒,安详却又诡异

(本章完)

第182章 地下交易场请柬

随竹林中诡事在江湖上流传开来,‘地狱’这个名词渐渐被江湖人熟知。

且随时间流逝,不止新阳竹林,江新、冉屯、程玺三处地方也接连有地狱的消息传来,甚至江湖上有流传,当初搅局唐门寿宴也有地狱中人的掺和。

显然,地狱百牢的现世,其影响绝不止是少年在石室中与竹林中的隐士说的有点可惜那么简单。

想当初飘缈楼刚现世那一段时间,江湖上大批高手纷纷出现,又纷纷消失,江湖上不知多少穷凶极恶之辈突然间销声匿迹,当时的江湖只以为是飘缈楼的出现引发的不可避免的小规模骚动,那些魔头因忌惮飘缈楼才暂时蛰伏。

如今看来,细思极恐。

这几年,飘缈楼对江湖一直平和相待,以致于江湖都以为只要不碰触飘缈楼的底线,飘缈楼便不会现出它爪牙来。

可如今才知道,飘缈楼的爪牙之锋利早已超出了江湖的想象,飘缈楼的底蕴也绝不是短短三年便能存蓄的。

越想越觉得可怕,一时间江湖诸人对飘缈楼由以前敬大于畏变成了畏大于敬,也开始与分散各处的飘缈楼人保持了距离。

与此同时,自清溪县一封封邀请函分批送往江湖各派,江湖上名声大噪的百余位青年才俊也接连收到请柬。

苍茫官道上,一蓝衫青年驾马疾行。

“嗖——”

一红色帖子激射而来。

蓝衫青年一拉马缰,随手接住飞来帖子。

棕马扬蹄一阵长嘶,于官道间驻足。

“地下交易场恭候清风使大驾,望清风使赏光。”

紧接着,官道旁树林中传出肃然客气的青年嗓音,飘忽不定。

“呵,故弄玄虚!”蓝衫青年随意扫了眼帖子,低笑了下,“不过我给你这个面子。”

“多谢!”那青年嗓音再次响起,随即树林间一片寂静。

“呵!潜龙榜?”蓝衫青年捻着那薄薄一张硬纸又低笑了下,摇了摇头,随即将请柬随意揣入怀中,一扯马缰,策马离去。

喧闹酒楼中,一小厮自一桌青年才俊桌前经过,忽然踉跄了下,洒了斯文文雅的富家书生一身茶水,身旁的绿衣少女身上也溅上了不少。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眼瞎,大爷大人有大量,不与小的一般计较。”小厮见此,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手忙脚乱地取下脖间搭的毛巾给两人擦。

“无事,你退下吧。”富家书生竟一点没恼,冲小厮摆了摆手,又转头看向一桌人,“被洒了一身,林某去收拾一下,失陪了。”

绿衣少女也歉然道,“失陪一下。”

“无妨,无妨。”立即有人站起身来,摆手道。

“两位去就是,我们理解。”

“对,两位自便。”

其余之人也连忙出声。

“抱歉。”两人歉然笑笑,转身去了后院。

出了酒楼,两人拐入个偏僻角落。

只见书生突然手掌一翻,手中吧多了两封大红色请柬。

少女微微一怔,“这是什么?”

书生随意抛给少女一封,“地下交易场请柬,你去不去?”

“那小厮?”少女微微偏头问。

“嗯。”书生点点头。

“当然去,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请柬,傻才不去。”

幽幽林间,一红衣一白裙一掠而过。

突然,白裙女子停下脚步,冷喝道:“谁?”

红衣女子也紧跟着停下。

紧接着,林间两道红影激射而来。

两人同时眉头一皱,一把接住请柬。

“地下交易场恭迎两位大驾,望二位赏光。”

随即,林间响起飘忽不定的青年嗓音。

白裙女子环顾了下四周,冷声道:“我们知道了。”

红衣女子看了白衣女子一眼,“滚吧!”

“是。”那飘忽不定的声音再次响起,随即消失不见。

红衣女子看向白裙女子,“怎么样?能确定位置吗?”

白裙女子皱眉摇了摇头,低声自语,“天机阁,配得起公子看重。”

“哎呀,你们两个大路痴,又迷路了,是不是?”崎岖山路上,在这

山里绕了不知多少圈后,绿衣少女终于爆发,跺脚大叫道。

“嗯”光头少年眨眨眼,一脸茫然看向身旁清秀少年。

“这个好像也许大概”清秀少年有些尴尬挠挠头。

“够了!”绿裙少女杏目圆瞪,凶巴巴道:“以后跟我走,听到没?”

两个少年齐齐眨眼。

绿裙少女翻了个白眼,转头拿手一下下戳清秀少年,“怎么?不服气?这一路都是听你的,我们在这儿鬼林子里转了多久了?你想让本小姐在这儿陪你转一辈子林子吗?”

清秀少年干笑了下。

光头少年咧嘴傻笑。

“还有你。”绿裙少女又转身一下下点光头少年,“什么都听你师兄的,他把你弄丢了也不知道抱怨,不知道自己多长个心眼吗”

正在这时,林间三道红影激射而来。

“什么人?”清秀少年猛然转头,踏前一步,本能般将光头少年与绿裙少女护在身后。

三道红影激射在树干上,入木寸余。

“恭喜三位荣登天机榜,地下交易场恭候三位大驾。”

紧接着,林间有飘忽不定的青年嗓音响起。

“喂,你是什么人?喂!还在不在?”清秀少年皱起眉头,冲林间喊。

林间却一片寂静。

清秀少年无可奈何,只能回头看身边二人。

绿裙少女已从树干上随意拽出了个红影,是个金边镶嵌的请柬。

“咦?”少女随意翻看了两眼,随即大笑出声,“喔欧,我登胭脂榜了,我竟然登上胭脂榜了,太棒了!”

她笑眯起眸子,“第九十八,厉不厉害?哼,我就说本小姐天生丽质,怎么可能落榜呢。”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少爷,客栈小厮送来的,说是转交给我们的。”

于逸推门进入清雅客房,将手中两封金边红色请柬恭敬放到书桌上。

“嗯。”萧风微微点头,放下毛笔,拿起一封请柬打开看了看,“地下交易场的,竟会送来这里,应该是看在飘缈楼的面子上。”

他将两封请柬一同递给于逸,“于叔,另一份应该是你的,你一并都收着吧。”

“是。”于逸点点头,躬身接过,刚准备收起来,南宫清崖恰巧一推房门跑了进来,“小风,我收到额,小风,你也收到了。”

萧风点点头,“不过我可没入天机榜,这份请柬是看在别人的面子上的。”

南宫清崖眨眨眼,“那于叔的也是?”

“嗯。”萧风微微浅笑,点头道。

“哦。”南宫清崖似乎有点扫兴,不过仅仅几个呼吸时间又兴致勃勃,举着请柬便往萧风眼前凑,“我的是潜龙榜啊,第二十七,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你别高兴的太早了。”萧风往后面椅背上一靠,抬头看着南宫清崖认真道:“能入潜龙榜的修为大多数都是后天巅峰,最差也是后天七八重,如今你一个初入后天的却跑到了第二十七,让后面那七十多人情何以堪?以后你可不一定能安稳了。”

“怕啥?敢惹我,我就一剑劈了他。”南宫清崖毫不在意撇撇嘴,“再说,有于叔呢。”

“这你可想多了,”萧风微微笑了笑,“如果你身边很多麻烦,我可不与你同路。”

“啊?”南宫清崖怪叫了声,“小风,你怎能如此见死不救?”

萧风耸耸肩,笑眯眯道:“我还小,兄弟义气什么的过两年再说。”

“喂,你还小?都十三了。”南宫清崖大叫道。

萧风眨眨眼,笑嘻嘻道:“比你小。”

(本章完)

第183章 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人

马车一路北行,颠簸数日,三人无波无澜地到达了永安县城,在城内的一家客栈暂时歇脚。

出了永安县区,再往北便是一望无垠的草原,名北仓原,是萧风近期的目的地之一。

而在进入北仓原之前,萧风自然要有所准备的。

夜色幽幽,有清风兜兜转转穿过走廊庭院,吹得庭院树枝摇曳,抖落数片桃粉。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在清雅庭院回荡。

吱呀——

客房房门打开,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娃娃脸少年。

“小风?”少年意外轻呼了声,又反应过来,尴尬挠头,“第一次见你来找我,有点惊讶。”

“嗯。”萧风点点头,笑眯眯说,“来找你说点悄悄话。”

“正巧了,我也有这心思。”南宫清崖一锤手心,开怀道,又一下子丧气,“顺便同你道别。”

南宫清崖此番游历只为江湖问剑,北仓原内虽近日里有不少高手,可境界都太高,已超过了南宫清崖能问剑的层面,他去那里毫无意义。

“那出去走走?”萧风似乎没在意南宫清崖的后半句话,眨眨眼,微笑说。

“嗯。”南宫清崖立即点点头,又大叫,“我要先收拾一下,马上!”

“不用着急,时间多的是。”萧风微微浅笑,温声道。

“知道。”南宫清崖拉长声音喊,只是房间里依旧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萧风嘴角笑意愈浓,抬头看了看夜空。

夜空无月,但有星辰满天。

很静,也很美。

并未过多长时间,南宫清崖从房间里出来。

两人便在桃树林间转悠。

南宫清崖一直在说,从他的来历说到他的过往,从蹒跚而行说到如今的剑可以递出的很快很快,从小时候逼着学各种东西到现在不情愿但不反抗和盘托出。

萧风则一直静静听着,不发表意见,也不说自己的过往,只是微笑或点头。

不知在桃林转了几圈,南宫清崖终于不再说话,不知为何却已泪流满面。

萧风微微浅笑,没有安慰,只是上前一步,从桃树上折了枝桃枝,随手一扫。

似一剑递出,天地间剑意陡起,满园桃花随剑意而动,骤然间又四散如灰,一圈圈扩散开来。

他转头看他,微笑说,“我不是很懂剑,真的,可你懂。我希望你以后的剑能很纯粹,你以后也能如今日这般纯粹,即使做不到,至少能在以后偶尔想到今日时能想到我现在说的话,想到过去的自己。”

南宫清崖茫然眨眨眼,有些痴了,或者说在看到少年好像一剑的随意一扫时就已经痴了。

萧风微微浅笑,摇了摇头,不再理会他,转身出了桃林。

刚一出桃林,于逸便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少爷!”

“都听见了?”萧风转头看他,平静道。

“请少爷责罚。”于逸霍然半跪于地,肃然道。

“起来吧。”萧风摆摆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谁来了?”

于逸站起身来,“叶凡。”

“他?”萧风意外了下,“他来做甚?”

“不知道。”于逸摇摇头。

萧风沉默了数息,忽然叹了口气,“去见见他吧。”

“是,少爷!”

萧风一伙人在客栈租赁的是单独的院落,自然是有前堂存在的,而于逸与萧风口中的叶凡正在前堂等待,是个一身儒雅气息的青衫书生,脚边趴了只黑不溜秋的大狗。

“小风,最近身子如何?”萧风一迈进前堂,叶凡便霍得站起身来,问。

萧风微微浅笑,“读书人可是最重礼节的,叶大哥这可是将读书人的斯文都丢没了。”

叶凡却不在意摆摆手,“几年前受你提点,我早已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斯文与否与我何干?”

萧风扯了扯嘴角。

要说对于这书生,萧风也说不出该内疚还是什么。

当初人家一门心思的想考取功名,可谁知最后却被少不更事的萧风一句‘半生宦海,真正能出淤泥而不染的又有几人?博览群书,真正能起而行之的又有几人?有意思吗?’的感慨给提点了,大彻大悟,最后回家做了山涧隐士。

之后,萧风知道的越来越多,想的也越来越多,渐渐不只是站在理智的角度思考问题,也学会了换位思考,他才明白,当初的自己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之后任凭自己怎么劝说,这书生就是铁了心钻牛角尖,就是宁愿碌碌终生也不愿科考功名。

叶凡继续说,“再者,小风不是一点不在乎这些吗,我与你这般客气作甚?”

萧风有点哭笑不得,忽然问,“你想通了?”

“什么?”书生眨眨眼,又一下子反应过来,“当个闲人我觉得还不错啊,反正只要吃穿不愁,这一生这么悠闲自在,无忧无虑,随心所欲,多好。”

“好吗?”萧风低喃了句,微微勾起嘴角,“那叶大哥来找我,何事?”

“哦,有件事来问问你的意见,算不得要事。”叶凡漫不经心说。

“洗耳恭听。”萧风微微点头,道。

“可”叶凡四下打量了下。

萧风微微笑了笑,“于叔,曦月,你们先出去,可以吗?”

“是。”于逸与不知从哪儿发出的一清越女声异口同声道。

眼见于逸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叶凡收回视线,忽然正襟危坐。

萧风眨眨眼。

却见叶凡忽然抬手。

一只茶杯竟凭空飞到了他手中。

萧风一下子怔住,“你”

叶凡却微微浅笑,“你也会,不是吗?”

萧风低下头,默然不语。

叶凡轻声说,“我们是一样的人,这世间也就你我这般,跟我走,好吗?”

萧风沉默了半晌,又抬头看他,神色复杂,“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叶凡柔声道。

“你、我,为什么会这样?”萧风直视书生,语气微有些发颤道。

“你跟我走,会明白的。”书生认真道。

“还能回来?”萧风深呼吸了下,问。

书生一下子沉默。

萧风忽然笑了笑,笑容说不出的惨淡,“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是我一句无心之言毁了你的一生,现在才知道,原来当初你是故意的。”

他抬头直视书生,眸子一片平静,“如此,我的身份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对吗?”

“是。”书生点点头,“溪风六皇子,自你出世我便一直注意你。”

“这么说你跟那些人是一样的了?”萧风又深呼吸了下,平静说。

“不太一样。”书生摇摇头,“他们只知听天由命,我却不信天。”

萧风又笑了笑,“可我不喜欢。”

他一字一顿说,“我不喜欢成为别人的棋子、傀儡,甚至是被别人利用,可你跟他们一样。”

“不是的,小风,你误会了,你冷静下来,听我解释好吗?”书生有些手足无措。

“不。”萧风平静摇摇头,微笑说,“近日,我遇到了个跟我有点像的少年,可他比我聪明,他强迫自己不去多想,强迫自己没心没肺,所以他活得虽不开心但很轻松。我曾想,若我也没多想,现在是不是也是他那样呢?”

他摇了摇头,“原来不是,我会活得比现在更糟,我会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小风,你”书生慌张道。

“你应该还不愿与我撕破脸,你走吧。”萧风叹了口气,疲惫说,“我也不信命,所以我会再拼一把。”

“你你没有拼的权利,”书生大声说,“你如何拼都会忘记一切,以后,你的一切,你现在的坚持,都毫无意义。你拼什么?”

“那又如何?”萧风猛然抬头,语气坚定说,“我不喜欢的事,没人能逼我,除非我死。”

(本章完)

第184章 北仓原

叶凡走了,在两人默然对视了一刻钟后带着那条夹着尾巴的大黑狗面无表情走了,再没说一字。

既然他如今不愿,他便再等等,等到他遍体鳞伤,等到他无能为力,等到他执念耗尽,他不急。

前堂中,萧风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蜷曲起身子,觉得胸口很闷,浑身上下都很痛很痛,很难过。

原来,让自己看清一切的人一直是个布局者。

原来,自己从未从棋局中跳出来过,即使是离开了那座牢笼。

原来,自己的逃避不过是从一棋局跳到了另一棋局中而已。

似乎自己不该感情用事的。

良久后,萧风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微微勾了勾嘴角,随即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前堂。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萧风出房间时南宫清崖已经离开,是连夜走的,没有再同萧风告别。

只是让于逸转交了一剑,剑身刻有‘中庸’二字,正是南宫清崖出铸剑山庄后一直随身的佩剑;传达了一句话,很轻狂却很贴切,今日,我挟桃枝在江湖上走这一遭儿,能让天下剑者折腰。

萧风静静听于逸说完那句若别人看可笑的话,细细摩挲着剑身上的‘中庸’二字,半晌后微微一笑,低语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这日后,江湖多了个挟桃枝问剑的少年,精彩绝艳。

这日后,从不背剑的少年身后多了柄长剑,名中庸,不偏不移。

北仓原,顾名思义,溪风之北域,北域之仓储之地。

北仓原位于溪风与青峦交界,物资丰富,地域辽阔,方圆数万里皆是一望无垠的草原,若是夏日,必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苍茫壮景。如今冬去春来,虽只是没脚底嫩草,绿茵茵一片,也别有一番风味。

北仓原往西是万丈的大雪山,往东是沧澜山。

有大雪山的冰山融水与流经此地的沧澜河两大水源,游牧业,农业两不耽误,也难怪北仓原会有仓储之地之称。

辽阔草原上,一白棚马车冒雨疾行,车前一中年人一身蓑衣驾马,车顶一白衣少年盘膝而坐,膝上放了柄朴素长剑。

“少爷,下来休息一会儿吧?”马车行驶不多时,赶马的中年人放缓马速,转头冲马车上喊。

白衣少年的墨发白衣早已湿透,却一点不显狼狈,闻言睁开眸子,抬袖摸了把脸,冲中年人微微一笑,“没事,于叔。”

中年人皱着看少年。

少年无奈笑笑,站起身来。只见他衣袖微微一振,浑身上下便立时干爽,又在车顶微微借力,轻巧跳到中年人身旁,“这总可以吧?”

中年人扯了扯嘴角,“少爷的身子不比从前,还是爱惜些好。”

“知道了。那我先进马车了,否则一会儿又被淋湿了。”少年笑着应了声,话音刚落便已钻进了马车。

中年人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一拉马缰,马车再次提速,风一般向草原深处疾行而去。

两日前从永安县出来,少年便开始背剑练剑。

有时是在车顶练些剑道最基础的招式,挑刺撩斩明明都是少年早已熟的不能再熟的招式,少年却依旧一丝不苟,似乎初学剑的稚童,规规矩矩,一板一眼。有时便只坐在车顶,将长剑放在膝前,顶着风雨阴晴,一坐便是数个时辰。

少年说,他好像忘了他的剑,他现在想找把它回来。

中年不懂,但他很开怀。因为这时的少年像极了幼时的少年。

可能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久居草原之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较之其他人都些爽朗豪放。

所以每当提到草原,大多数人心中下意识想到的是成群的牛羊,朴实热情的主人家,豁达豪放的汉子,英姿飒爽的姑娘,跟在大人身后的牧童,甚至眼前还会浮现出草原人驾马而饮,衔肉而歌的豪气场景。

但万事都有例外,草原人也有例外,便比如北仓原的轱辘部落,不少知情人称之为蛮族,原因无它,因为他们太另类野蛮了。

大口喝酒,大碗吃肉自然是豪迈的,可若当一大伙壮汉剃成彪悍光头,又在头皮上刺上玄武刺青,穿着简单兽皮制成的衣物,聚在一起大吃大喝时,估计你只有傻眼的份了。

女子英姿飒爽自然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可本该娇滴滴的美娇娘亮出一身的腱子肉,比男子还标准的八大块腹肌,轻而易举扛着百余斤的肉食在你面前晃悠,那简直就是辣眼睛。

头破血流是小事,一言不合便开打,看中了就抢,到手的绝不撒手,你确定这是正常部落而不是一群马匪?

轱辘部落便是如此一个人人彪悍,一个比一个彪悍的部落,连马匪都闻之色变的存在。

不过这部落中人看着虽凶却十分好客,对初到之人特别好说话,对于俊男靓女更是欢迎至极,只是进去的人能不能出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便比如去年晚秋被酋长千金出去一趟忽悠来的清秀青年,现在都已近晚春了还被扣在轱辘部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想当初,青年来部落时可是让部落好一番热闹,不少部落女子都对酋长千金好一番羡慕,许多部落老人也纷纷说,不愧是酋长的千金。

只是后来青年要走,一伙儿人就立即翻脸了,要走可以,先把酋长千金娶了。

那青年也是个硬气的,死活不乐意,还玩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最后一场美男计让酋长千金动了恻隐之心,不强逼青年娶她了,但要等青年愿意娶她了才能放青年走。

这不,北仓原从枯草丛丛到如今的草长莺飞,青年还在羊毛毡房里呆着呢。

此时,这剽悍部落正驻扎在沧澜江一支干,不久后将再度拔营。

“萧哥哥,渴不渴?”一间普通羊毛毡房中,一位穿着亚黄色丝织长裙的俏皮少女含情脉脉看着面前捆成粽子的清秀青年,柔声问。

“不渴,”清秀青年干笑了下,往后缩了缩,“我现在好得很,什么都不需要,那个,琳儿,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萧哥哥怎么每次琳儿来都好像想躲琳儿?琳儿很吓人吗?”俏皮少女幽怨看了眼青年。

青年一头冷汗,他是怕这女汉子一个没忍住将他就地正法了,“那个,不是,我们那边,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不吉利。”

“哦。”俏皮少女失望点点头,又甜甜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那琳儿这就走,可萧哥哥要答应琳儿,明天要陪琳儿去草原放羊。”

“好好好。”青年连忙点头。

“嗯,那琳儿走了。”俏皮少女不舍看了青年一眼,可怜兮兮道。

“嗯嗯嗯。”青年自然连忙点头。

俏皮少女嘟起嘴,有些不满,不过也没墨迹,转身就走。

青年长长松了口气。

俏皮少女忽然转回身来,“对了”

“啊?”青年被吓了一大跳,又强自镇定下来,挤出了个自认为自然的笑容,“怎么了,琳儿?”

“琳儿想说,前几天琳儿去同爹爹求情了,爹爹同意你过两日晚上不用绑着了。”俏皮少女笑眯眯说。

“真的?”青年呆了呆,“太好了!琳儿,你真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

俏皮少女眨眨眼,忽然捂住脸,扭头走了。

青年也眨眨眼,一脸茫然,这就害羞了?

(本章完)

第185章 先看看吧

草原的天气虽时常不定,却向来像草原的人,是风就是大风,是雨便是暴雨,一会儿就没了,从不磨磨唧唧。

可自从萧风与于逸进入北仓原后,北仓原的天气就好像故意要不正常些,一会儿阴,一会儿雨,黑压压的乌云就从没退过,连累了本该让人心胸开阔的草原也带了分莫名的压抑。

“于叔,你说这天什么时候能晴?”白棚马车上,萧风坐在车前,托腮看着四下的阴沉沉无聊问。

“不知,不过估计一场大雨后应该就能放晴了。”于逸看了眼少年,认真回答。

“哦,”萧风点点头,无聊往身后马车上一靠,“那先不要往里走了.”

于逸点点头。

几乎同时,一颗豆大的雨点儿从天而降,正好砸在萧风手背上。

紧接着,无数雨点儿纷纷自高空坠落,只瞬息便将马车打湿一片。

萧风转身钻进马车,将车窗半卷,悠闲看着窗外只寸许高的绿草一点点被打弯,大雨很快朦胧了有些压抑的草原,也氤氲了辽阔天地。

于逸给疾风披了层蓑衣,紧接着也钻进了马车。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雨声依旧顺着窗沿淅淅沥沥,马车顶密密麻麻的雨打塑布声也不曾停息,萧风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朦胧雨景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

忽然,萧风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突然抬手戳了戳一旁发呆的于逸,“于叔,你看是不是有人来?”

于逸疑惑看了眼萧风,顺萧风视线往窗外看去,然后他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终于确定烟雨朦胧间,远处的确有两个穿了蓑衣的身影深一脚浅一脚自远处而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

一刻钟后,两个穿蓑衣的身影已来到了马车前,一个高高瘦瘦,一个胖胖矮矮。

不等两人敲马车,于逸便已打开了车门,十分友好地招呼两人上车坐坐。

两人明显怔了怔,犹豫了下才上了马车。

马车很宽敞,即使其中坐了三个大人也不显得拥挤。

两人上了马车自然不适合再穿蓑衣,萧风二人便很轻松地看到了雨天而来的二人模样。

那个瘦瘦高高的汉子皮肤黝黑,干干巴巴的,像极了长期在贫苦中挣扎的普通百姓;那个矮矮胖胖的汉子倒是挺白,只是生了张贼眉鼠眼,倒更像是偷奸耍滑的奸商。

不过两人可一点不像草原中人。

萧风打量了两眼便不再看他们,转回头去继续看着窗外朦胧雨景发呆。

于逸则礼节性与他们客套寒暄。

打了几个太极了解了两人品性后,于逸直截了当问,“两位兄台可也是为千年雪莲而来?”

两人都怔了下。

那矮矮胖胖的汉子自称汉武,他笑呵呵说,“原来于兄也是为此事而来。”

于逸呵呵一笑,抬手点了点刀柄,手指间微现淡红色光芒,“自然,我们家少爷自小身子不好,近来听说大雪山上有千年雪莲就想拿来试试,说不准是有些用处的。”

两人对视了眼,看了眼静静看车外雨景的少年,又看向于逸,热络笑道,“竟不想是同路之人,如此正好相互照应,于兄以为如何啊?”

“这”于逸闻言却迟疑了下,“大雪山那边天气严寒,我还需妥善安置我家少爷,恐怕不能与两位同行。”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

出声的还是叫汉武的汉子,“无妨,无妨,我等到了那里也不是直接便上大雪山顶,说不得我们还能碰上,现在打个招呼,以后也好相互之间照应,是吧?”

于逸微微笑了笑,却不再接话。

汉武又说,“不如这样,于兄一路奔波,又要照顾你家少爷,想必有些事还不太清楚,不如我一同与你说说,也省得你日后打听。”

“有劳了。”于逸客气道。

“一家人。”汉武老好人似得笑眯起眸子,“这次的千年雪莲,江湖上除了那三个外几乎所有的势力都有参与,而且也多是先天境以上修为,甚至有不少势力是结盟而来,对着雪莲势在必得。”

“这么说,我们得手的可能性不大?”于逸皱起眉头。

“是,”汉武脸上笑意愈浓,“再者,这儿正好慕雪派眼皮子底下,我听说慕雪派派出了两名先天境前来,还有一名是先天二窍的前辈。而且听说霸刀前辈也来了。”

那瘦瘦高高的汉子突然插口道:“想必那时不少像我们这样的人都会临时结盟,说不得又是对峙局面,单独一人可不可能从中得利。”语气冷冷的,透着股杀伐之气。

“这位前辈最近火气不少,小心肝火过旺伤身。”萧风突然回头看了两人一眼,冲高高瘦瘦的汉子道。

两人都怔了怔。

于逸客气抱拳道:“两位好意于某心领了,到时若有机会,必与二位携手共赢。”

“哈哈,爽快!”汉武爽朗大笑,“另外,在下听闻,四月八日,大雪山那边似乎有个集会,应该也与近日之事有关,于兄可不要错过了。”

“多谢提醒。”于逸客气道。

“什么话?与我们两位还用言谢,这多见外对了,大雪山上除了山顶那雪莲,半山腰上也有不少上了年份的雪莲,想必对小公子也是有些好处的。”

于逸自然连连点头。

窗外天色逐渐变暗,雨势也渐渐变小,见雨势渐停,两人便不再停留,穿上蓑衣,与于逸好一感谢后渐渐消失在水雾迷蒙的草原。

于逸返回马车时,萧风还半靠在车窗旁打瞌睡。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下午,即使萧风并不嗜睡也被勾起了瞌睡虫。

“少爷?”于逸轻唤了声。

“嗯?”萧风茫然醒过来,“哦,他们走了?”

“嗯。”于逸皱起眉头,点了点头。

“我没事。”萧风伸了个懒腰,“那两个人不是为雪莲来的。”

“嗯。”于逸又点点头。

“很聪明的两个人,就是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萧风摇摇头,懒懒说,“不过,这慕雪派也是奇怪,他们出世本来就是为了山顶那雪莲,最近却不知怎么想的,竟让江湖其他势力插手,”他微微眯起眸子,“我猜有些人就将手伸过来了,于叔,你说我插手还是不插手呢?”

于逸眉头紧皱,半晌后又缓缓松开,“属下不嫌麻烦。”

萧风抬头看了于逸一眼,坐直了身子,笑了笑说,“先看看吧。”

(本章完)

第186章 白狐之缘(一)

碧瓦红墙,庭院深深,有花木茂盛,鸟鸣声格外清脆。

“雪儿?”清冷庭院里,有女子婉转动听的声音穿过杨柳依依,格外空灵,“雪儿,你在哪儿呢?”

庭院门口,两个婢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狐狸精又在找她的小狐狸呢。”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到。”

“听到了又怎样?难不成还能吃了我?”

“瞧你这话说的,不过我好像看到那只白狐狸被小姐追出去了,还说要用狐皮做白裘给夫人呢。”

“哎呀,那可怎么办?大少爷知道了岂不扒了我们的皮。”

“胡说些什么?大少爷之前是很宠她,可近来不是越来越疏离了吗?”

“可大少爷看那狐狸精还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儿,跟被勾了魂儿似的。”

“哎呦,吃醋就说吃醋嘛,看这话都酸溜溜的。”

“讨厌!”

“哎呀,别挠。”

兰姬城外的林间山路上,白红两道身影悠闲而行。

突然,不远处有喧哗吵闹声由远及近而来,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

“追,在那儿。”

“快点,快点。”

“哎呀,笨死了。一个人去那边堵着。”

“那里,是那里。”

“笨蛋!怎么又让它给溜了。”

两个女子停下脚步。

正在这时,一道白影倏忽而来,往白衣女子怀中钻去,速度奇快。

白衣女子下意识一把接住。

竟是一只狸猫大小的白狐。

两个女子都被突如其来的小家伙吓了一跳,待得反应过来,又不由欣喜而笑。

“姐姐运气真好。”风晴羡慕道。

白衣女子微微笑了笑,抬手轻抚了抚白狐的毛发,突然皱起了眉头,“竟受伤了?”

“怎么了?”红衣女子好奇问。

“你看这儿。”白衣女子将白狐微微高举,将白狐身上的血迹给红衣女子看。

“看样子不像野狐,不过身上的伤倒是像仓皇逃命弄出来的。”红衣女子也皱起了眉头。

“这儿,在这儿呢。”

“小姐,找到了,找到了。”

只几句话的功夫,刚才还在不远处的喧哗声已到了跟前。

便见几个侍卫模样的青年人簇拥着一位十五六岁的俏皮少女快步拦在了两个女子面前。

那少女见白狐温顺缩在白衣女子怀中,不由眉头大皱,双手一叉腰,故作凶恶道:“喂,你们两个,那狐狸是我的,快还给我!”

白衣女子收敛了在人前鲜少露出的笑颜,皱着眉头冷眼盯向那少女。

然而,在白衣女子抬头后,包括那少女在内的面前几个人都似乎一下子傻了眼。

那刁蛮的少女更是吓得退后了一步,脸色一下子煞白,“你你这狐狸精,怎么在这里?”

白衣女子挑了下眉头,冷声道:“你认识我?”

“你你装什么傻?在我家住了都一年了还装不认识我。我我欺负雪儿是我的错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哥哥一定会给我报仇的。”少女面色惊恐看着白衣女子,色厉内荏喊。

“你什么意思?”白衣女子眉头紧皱,什么跟什么?自己什么时候住在别人家里过了,还是一年?

一旁红衣女子眨眨眼,也迟疑出声说,“小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就是这副模样。”刁蛮少女梗着脖子喊,语气中略带哭腔“你又是谁呀?这个狐狸精又从哪儿找来的一定也是个狐狸精。”

红衣女子哭笑不得。

“小姐这个好像不是冷姑娘。”正在这时,一旁一青年结结巴巴插嘴道。

“怎么不是?她化成灰我也认识。”少女头也没回,说了句。

红衣女子又眨眨眼,“你确定?我身旁这女子名冷霜寒,与你们可不曾有过交集。”

“你看她就是叫冷霜诶?她好像就叫冷霜月啊。”那少女想必是个钻牛角尖的性子,都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还梗着脖子计较这些,只是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小心翼翼问,“你你不是冷霜月?”

白衣女子漠然点点头。

这白衣女子与红衣女子自然是一路游历而来的冷霜寒与风晴。两人在这数日的时间里已成了很好的姐妹。

“可你们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少女不相信道。

冷霜寒瞥了少女一眼。

风晴出言解围道:“这天下何其之大,两个人长得有些像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名字也很像。”少女可怜巴巴说。

风晴刚想开口。

“我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对外人一向冷淡的白衣女子却突然开口说。

风晴奇怪看了眼冷霜寒。

少女似乎终于被说服了,大大松了口气,抬手抹了把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吓死本小姐了。”

风晴收回视线,奇怪问,“那冷霜月是谁呢?”

“我嫂嫂。”少女想也没想说,又反应过来改口道:“一个妖怪,狐狸精。”

冷霜寒禁不住皱起眉头。

风晴奇怪眨眨眼,“什么?”

少女立即反应过来,又梗起脖子,“关你们什么事?”

风晴扯了扯嘴角,有点尴尬。

“那狐狸是我的,快还给我!”少女又大叫。

冷霜寒斜眼瞥少女,“它自个儿跑到我怀里的,怎么是你的?我还说是我的呢。”

风晴愕然看了眼冷霜寒。唐门之事告一段落后,风晴便一直与冷霜寒同路,其实是真怕极了那老头再有病没病的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不走。这几日相处,她对冷霜寒的脾性虽不能说全然了解,可七八分总是有的,面冷心热,很好说话的。却不曾想,她也有咄咄逼人的时候。

少女被噎了下,又挺起胸膛来大叫,“就是我的,我们家的,谁知道你用的什么妖法才让我们家小雪这么服服帖帖,快还我,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那你就不客气给我看看。”冷霜寒冷冰冰看着少女说。

“哼!不识好歹。”少女似乎气急了,往后一挥手,“你们都给我上,把雪儿抢回来。”

“是,小姐。”

一伙儿青年异口同声回答,旋即一拥而上。

(本章完)

第187章 强龙压地头蛇

一盏茶时间后,刁蛮少女一伙人终于领教到了什么叫鬼影了。

一伙人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一脸惊恐的看向面色平静无丝毫变化的女子,那神色似乎是在看一个怪物。

冷霜寒冷漠扫了一众人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那少女也不知是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还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忽然一把抓住冷霜寒的衣服,“你还我,否则我就不撒手。”

冷霜寒皱了下眉头,下意识便想将她甩开。

那少女却突然喊,“你不好奇冷霜月吗?你还我,我带你去见她。”

冷霜寒手上动作一滞,意外看了眼少女,将不想这少女看着刁蛮倒是聪明。她冷漠说,“可以,不过要等我见到那人再说。”

少女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下,使劲点点头,“行。”

风晴见此有些好笑。这少女什么心思她还看不出来嘛,不就是想到了自己地盘上再将我们两个好好教训一顿了。不过碰上了我们两个,这就是自己找的不痛快。

宁府,作为兰姬城最为富裕的府邸,其装饰自然是恢弘大气的。

简单却不失庄重的青灰色院墙,丈余高的朱红色大门,正门两尊威武石狮更添几分威严肃穆,即使单看外表便知必是富庶人家。

只是此时正门前正立了个丰神俊朗的门神。

少女见此却像找到了大救星,立即理直气壮,高声喊:“哥,有人欺负我,快来给我报仇啊。”说着拔腿便往大门方向跑。

只是却被冷霜寒一把扯了回来。

那丰神俊朗的门神闻声回过头来,然后怔了下才温声说:“兰儿,别闹。”

少女很是委屈的嘟起嘴,泪眼汪汪。

之后便见那门神快走两步停在了三人面前,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一身气息很是儒雅。他歉然说:“家妹顽劣,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冷霜寒一把将少女推给,冷漠道:“我来见冷霜月。”

青年下意识扶住少女,闻言脸色微微一僵,不过只瞬息间有平静下来,“自然可以,只是她最近不方便见客,便斗胆请二位姑娘先在我府中休整两日,到时候再安排两位见她,可否?”

冷霜寒淡漠扫了眼青年,“可以。”

风晴则好脾气笑笑,点了点头。

“我我的狐狸。”少女被青年拉着也不老实,或者说更理直气壮,“那个冷霜寒,你说还我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青年脸色有些不好看。

冷霜寒漠然将白狐抱给青年,“你妹妹说是她的,我不信,便交给你处理了。”

青年点了点头,接过白狐,侧身请两人入府,“两位姑娘,里面请。”又抬高声音喊,“阿福,去后院准备两间上好客房。”

“是,少爷。”紧接着,一略有些沧桑的中年嗓音自府内传出。

近日的北仓原极其热闹,草长莺飞后的游牧部落沿河迁徙,万物复苏后虫鸣鸟跃,一直跟着草原部落的狼群开始四散

一切皆如往年的忙忙碌碌又规规矩矩。

只是也有不同寻常之处。比如往年这个时候必是马匪横行,可今年却愣是连马匪的一个影子也没看到,再比如安详的大草原多了不知多少陌生的来客。

“大哥,来点子了,是笔好买卖,要不要接?”一瘦小青年人欣喜钻入一简陋亚黄色帐篷,冲羊毛铺满的大椅问。

羊毛大一上半卧了个留了一小撮麻花辫的大汉,身材魁梧,一脸凶相,此时胸前衣襟半开,袒露出黑呦呦的一片浓密胸毛,甚是惹眼。

闻言,他微微抬起眼皮,自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

瘦小青年人立即皱起了脸,“大哥,这都多长时间了,我们都窝在这里没任何动静。兄弟们是狼啊,看到腥才兴奋。近儿虽说北仓原中混乱,可以没有我们这般什么也不干的太窝囊了。再说,您可是头狼,如此这般,岂不堕了您在草原中的威望?”

“呵,你是这么想的?”麻花辫大汉玩味笑了笑,忽然拿起身边一果蔬盘一把扣在了瘦小青年人脑袋上,“你这蠢货,现在草原中那些人都等着其他人先动呢,你就自个儿这般跳出来,傻不傻?你知道近日来草原的那些人是什么角色吗?连破坏王那群人都不敢乱动,谁给你的胆子?”

“可”瘦小青年人抱住脑袋,不过并没有怯懦的意思,“我们这般憋屈,兄弟们都为大哥您着急呀。再者,今儿这笔买卖平日里可遇不到,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与一位中年马夫,这般软柿子,绝对不会与那些来大雪山找雪莲的那些人一伙儿的,我们若不先下手,岂不平白给了别人的机会。”

“真这么想?”麻花辫大汉想了想,玩味道。

“是,我们好歹是草原的王者,先他人之先,敢为他人之不敢,其不扬我孤狼之威。”瘦小青年人信誓旦旦道。

“哦。”麻花辫大汉笑了笑,“就真这么想拿下它?”

“嗯嗯。”瘦小青年人使劲点头。

“那就拿下吧。”麻花辫大汉再次慵懒躺回到羊毛大椅上,忽然抬脚将身边一美娇娘踹了出去,“若小金这次真成了事,你就是他的了。”

那美娇娘瑟缩到一旁,一言不发。

瘦小青年人这一脸感恩戴德,“大哥不愧是大哥,小弟定不负大哥所望。”

“行啦,快滚吧!”麻花辫大汉摆了摆手,随意道。

“是,是,这就滚。”瘦小青年人自然连忙点头哈腰的出了帐篷。

麻花辫大汉看着瘦小青年人离开,微微笑了笑,“瓜皮,你们手痒,以为老子不手痒啊,老子手更痒。只是群龙过江,地头蛇也得盘着啊。”

(本章完)

第188章 轱辘部落来客

一场大雨后,北仓原上开始水汽迷蒙。

一白棚马车钻出朦胧水雾,又钻入另一片浓雾里,沾染了空气中的潮湿,蒙了层淡淡水气。

一白衣少年仰躺在马车车顶,手上举了柄朴素长剑,怔怔出神。

长剑剑鞘有一层细小的透明水滴,慢慢汇聚,又缓缓滑落。

忽然,少年起身跳到车前中年人身旁,抬袖抹了把脸,认真问,“于叔,你说一个什么也不会的人若想练剑,是先练守好还是攻好呢?”

于逸沉默了半晌,“剑主杀伐,最重锐意进取,重守而懈攻,到底是要落了下乘的。”

萧风微微皱起眉头。

所以说他现在是走错了路?

不对,剑于他从不是杀人的利器,他使剑也从来不是不畏生死,而是随心所欲,心气之说对他不会有影响。

他又问,“那于叔觉得,若一个吴苛前辈那般的剑者的剑可能被他人影响吗?”

于逸摇摇头,“不知。”

“你直觉怎么样就怎么说。”

“若是与同等的剑者交手可能会受影响,其他应该只会有顿悟。”于逸想了会儿,说。

“顿悟啊?”萧风低喃了声,摇了摇头,“那算了,于叔来客人了。”

于逸微微放缓马速。

萧风继续说,“一会儿来人问我们目的,实话实说,随机应变。”

于逸转头看了眼萧风,了然点点头。

“那我就不露面了。”萧风冲于逸笑笑,转身钻进了马车。

没过多久,浓雾中传来清晰马蹄声,不急促只是有些凌乱。

又几个呼吸时间,两道身影自浓雾中现出。

两个驾马皮肤黝黑的草原汉子,一个瘦小瘦小,另一个人高马大。

马匹围马车转了圈,人高马大的汉子朗声开口,“兄弟打哪儿来的?这天气怎的还在赶路?”声音也是地地道道的草原人口音,很是热情。

“时间紧,不得已。两位怎么也这天气出来?”

“遛马呢,没想到能碰上兄弟。”人高马大的汉子爽朗笑笑,“你说这天气,迷路了更麻烦,不如去毡房歇歇脚,等天好了再赶路?不远!”

“呦,多谢兄弟好意了,不过我这也差不多到地方了,等探望完我家少爷,就不去叨扰了。”于逸摆摆手道。

“兄弟也是这儿人?”瘦小汉子奇道。

“不是,”于逸又摆摆手,“我家少爷是轱辘部落的上门女婿,来这儿有半年了,老爷夫人不放心,让来看看。”

“轱辘部落?咋去那儿?看兄弟也是大户人家的,咋还去那儿遭罪?。”高大汉子惊讶道。

“我家少爷可是酋长的上门女婿,好着呢。”于逸有些不悦。

“呵呵。”高大汉子尴尬笑笑,“嘴笨,兄弟别放心上啊。”

于逸摆摆手,又说,“我忙着赶路呢,就不与两位聊了。”

“行,那我们也该走了。”两汉子冲于逸点点头,“兄弟一路顺风啊。”

“借吉言。”于逸挥了下马鞭,调转了下马头,几个呼吸就看不到了影子。

又过了几个呼吸,那高大汉子忽然啐了口,“他奶奶的,竟然是那伙儿煞星,白让兄弟们兴奋了把。”

“这个也不一定,大不了等他们出去那会儿再动手,”瘦小汉子咂摸了下嘴,“反正这块肥肉我瘦猴吃定了。”

高大汉子看了眼瘦小青年,挥了下马鞭,“行!那干他娘的。”

“够汉子!”瘦小青年笑了下,调转了马头,驾马离去,“走!先跟大哥说一声去。”

“好咧!”高大汉子爽快应了声,也策马离去。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身影自浓雾中现出身形来,微微提气疾追而去。

浓雾朦胧,本该热闹的数十顶羊毛毡房间寥寥几人。

一顶偏僻羊毛毡房后,一高大一娇小身影静静站在那儿,像男女约会,可拘谨程度又不太像。

俏皮少女看着面前清秀青年,时不时傻笑一下。

清秀青年也跟在笑一下,不过更准确的是一直扯嘴角,笑得特别僵硬。

远处毡房那边突然一阵骚乱。

“琳儿?琳儿!”一魁梧汉子汉子往两人方向快步而来,高声喊。

“二叔,这儿!”俏皮少女连忙拉起青年的手,大叫。

“就知道你在这儿,怎么?还不愿意?”魁梧汉子粗声粗气道。

“二叔,你别管。”俏皮少女转头白了魁梧汉子一眼,娇嗔道。

“不管,不管。你这死丫头,就你特殊,小心他偷跑了。”魁梧汉子刮了下少女鼻梁,无奈道。

“才不会跑。”少女皱了下鼻子,娇憨道,又转头看向清秀青年,“是吧,萧哥哥。”

清秀青年连忙点头。

“是跑不了,否则早偷跑了。”魁梧汉子瞥了清秀青年一眼,不满道,转回头来又苦口婆心劝说,“琳儿,我跟你说,这人啊,攥到手里的东西才算自己的东西,吃到嘴里的肉才是好肉”

“二叔,你又来!”俏皮少女跺了跺脚,不满叫。

“好好好,什么都是琳儿说了算。”魁梧汉子立即妥协,“刚才部落里又来了外人,贼漂亮个娃娃,你二叔这么大就没见过再漂亮的人了。各家各户都去叫人了,你去看看不?去晚了可被就人家挑了去了。”

清秀青年眸子一亮。

“不去,我有萧哥哥,还挑什么?”少女立即摇头,摇完头后小心翼翼看了清秀青年一眼。

清秀青年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又认命般叹了口气。

魁梧汉子摆摆手,“你爹唤你去呢,你以为真让你去挑?人家才不过半大,你就算想挑也轮不着你啊。”

“啊?”少女意外了下,又连忙点头,“哦。”

“那这家伙,二叔就带回去了?”魁梧汉子看了眼清秀青年,又有些嫌弃,“你说一头长头发,碍不碍事?琳儿,要不二叔今天帮他剃了?”

两个年轻人神色皆是一滞,又异口同声叫道:“不要!”

“有你什么事?闭嘴!”魁梧汉子冲清秀青年一声爆喝,转头再看向俏皮少女已一脸笑意,“我们这儿都这样,多爽利。”

青年一脸委屈,剃的是我的头,不关我事,关谁事?

“不要!”少女干脆道,又含情脉脉看向清秀青年,“萧哥哥这样才更帅气,剃了头发也帅气,可跟我们这儿人不就都一样了嘛,我怎么炫耀?”

“噢也对,还是琳儿脑袋瓜儿聪明,要留着,必须留着。”魁梧汉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清秀青年哭笑不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该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却死活高兴不起来。

(本章完)

第189章 拜托

轱辘部落最大的那间毡房中,萧风与一面容威严的暗红色长衫汉子寒暄着分主客依次落座。

“早听闻前辈部落乃北仓原中地位卓越,消息最灵通的部落,如今一见果然令晚辈叹为观止。”落座后,萧风借余光微微打量了下毡房内,微笑感慨道。

“哦?小友如何知道的?”暗红色长衫汉子眸子一亮,又惊讶道。

“一半是听北仓原外人说的,一半是看的。”萧风从容说,“来之前,晚辈听北仓原外的人都说轱辘部落之人皆是世间罕见的勇士,个个骁勇善战,无所畏惧,乃天下悍士之楷模,晚辈本是半信半疑,如今见了这儿的数头头狼才知,此言并非夸大其词。诸位勇士之勇,实在让晚辈佩服。”

“这儿就一个狼头,你怎知是头狼?而且是数只不是一只?”暗红色长衫汉子眸子更亮,站起身来问。

萧风微微一笑,“头狼骨骼与普通草原狼有轻微不同,比如骨骼较宽大些,爪牙较锋利些,也比其他草原狼骨骼匀称得多。这儿虽只一狼头,却明显比普通狼头骨大一圈,骨质也硬上不少,所以十有八九便是只头狼,至于其他头狼,我是从那一串狼牙上看出的。”

萧风看了眼狼头旁的狼牙项链平静说,“牙齿磨过与自然的明显不同,那串狼牙明显没被磨过,可锋锐程度绝对不输利器,所以应该也是头狼牙齿。每个牙齿牙龄又是不一的,自然不会是一头狼身上的,以前辈部落勇士之勇,自然不可能是捡来的狼牙,所以晚辈便猜是数头头狼,而且应该不止这些,这些是因为意义非凡些。”

“哈哈,说得好,你这小家伙对我胃口。”暗红色长衫汉子爽朗大笑。这是他们的荣耀,也是轱辘部落无所畏惧的理由,他们最喜欢他人提,也因为他人的提及热血沸腾。

狼性贪婪,记仇,嗜血,喜群居,睚眦必报,且以头狼马首是瞻。若头狼死,群狼不仅不会四散逃命,还会攻击得更凶。

这便是草原上的人不愿招惹狼群的原因。

一匹头狼代表了一大群狼,百只甚至数百只,若豪无顾忌地进攻,即使是整整一个部落的人都能损失惨重。

这也是草原部落喜欢在毡房中放狼牙特别是头狼狼牙的原因。

萧风礼貌点点头,“草原中以强为尊,前辈部落能杀了如此多头狼而安然无恙,在草原中的地位自然可想而知。至于消息,传言草原中谁消息最灵通便会被送上一犀牛角,若晚辈猜得不错,应该便是这只吧?”

“小友好见识!”暗红色长衫汉子愈发开怀,突然抬高声音喊,“琳儿,上马奶酒。”

“嗳。”紧接着,毡房外传来清脆少女嗓音。

话音刚落,便见有一十七八岁的俏皮少女端了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四杯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白色瓷杯。

俏皮少女见到少年明显一愣,失声道:“好漂亮的孩子。”

“你看你,怎么说话呢?”暗红色长衫汉子点了点俏皮少女,转头冲萧风朗笑说,“这是小女安穆琳,平日里被我娇惯坏了,小友可不要生气啊。”

萧风礼貌微笑,玩笑道:“安姑娘之言没错,我这相貌的确有点漂亮了,要不得日后要掩面见人呢。”

“哈哈,小友风趣,来敬你一杯。”暗红色长衫汉子开怀大笑,端起马奶酒微微一请,随即一饮而尽。

萧风微微浅笑,也冲汉子举了举杯,仰头喝下,一滴不剩。

“哈哈,爽快!来,来,尝尝我们这儿的牛肉干。”汉子大笑说,“这个是奶酪,炒米,黄油在外面都是吃不到的。”

“多谢前辈。”萧风微笑道。

“跟伯伯还说这客气话,来多吃点,还有这个这个.”

毡房内相谈甚欢,毡房外不知何时也热闹了起来。

一伙儿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伙儿妇人汉子也聚在一起交谈议论。

每次部落来人,部落里总是这般热闹的。

“哇,好漂亮。”

“嗯嗯,比琳儿姐姐那个还漂亮。”

“什么啊?能比吗?”

“就是。”

“跟神仙似的。”

“喝马奶酒也喝得这般漂亮。”

“跟画儿似的,吃个东西也那么”

“优雅你个笨蛋!他,我要了。”

“我要,我要,你算什么东西。”

“就是啊,你有资格要吗?”

“你有啊?这么瘦,这么丑。”

“哼,你力气比我小。”

“你没我马技好。”

“你还不如我跑的快呢。”

半晌争吵后,一群小姑娘中突然有人一声大吼,“好了,都别吵了,我要了。”

十几个姑娘皆微微一滞,旋即又一脸不服气叫嚷,“凭什么?”

“有本事单挑,谁赢了算谁的。”

“单挑就单挑,输了的不许哭鼻子。”

“谁会哭鼻子了?哭鼻子的就是软蛋。”

“行。”

“哎呦,你敢踢我。”

“踢得就是你,我还打你呢。”

“啊啊啊,我咬死你。”

随外面动静越来越大,毡房内众人也有所察觉。

暗红色长衫汉子冲萧风尴尬笑笑,快步钻出毡房。

随即毡房外传来一声巨吼,“吵吵吵,吵什么?都给我滚回家。”

毡房外一时安静。

又几个呼吸时间,汉子返回毡房,“来,我们继续吃吃喝喝,别拘束啊。”

萧风礼貌笑笑,面上忽然有些难为情。

“怎么了,小家伙?”汉子奇怪看着萧风,“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

“这”萧风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开口道:“实不相瞒,晚辈前来北仓原,除了对草原部落甚是崇敬好奇外,还为寻找一人,去年晚秋进来这儿玩的,一直没出来。家里人挺担心的,不知前辈可否帮忙找找?”

“去年晚秋?”汉子想了想,忽然转头看了眼安穆琳,“可知姓名?”

“萧天清。”萧风平静道:“是晚辈的哥哥,这半年多杳无音信,爹爹娘亲都很担心。”

“这”汉子一下子收敛起了笑容。

安穆琳立时面色惨白。

萧风奇怪看了眼安穆琳,“安姑娘不舒服?脸色整得这般差?”

“没没事,应该是昨晚没休息好,爹爹,我去休息一下。”安穆琳语气有些慌张道,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反应,已踉踉跄跄出了毡房。

汉子无奈冲萧风笑笑,“就是这毛病,管不了。”

萧风微微浅笑,“安姑娘这是性情中人,那不知刚才拜托之事”

“可有画像?”汉子迟疑道。

“嗯。”萧风连忙点头,转头道,“于叔。”

于逸立即自怀中拿出一木匣子。

打开匣子,匣子里是一张纸,纸上画了个清秀青年,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汉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这儿有个叫萧天清的青年,跟画像上一模一样。”

“真的?”萧风惊呼了声。

“是。”

(本章完)

第190章 富贵险中求

轱辘部落的酋长的诚实让萧风二人都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又心中了然。

依轱辘部落中人的心思,两人走不走的出去都是两说,便是告诉了两人真相又能如何呢?

只是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否则面子上不好看。

汉子接着歉然说,“那青年是去年晚秋在草原上迷了路被带回来的,来了一直没说走,如今又与琳儿相处甚佳,伯伯本以为亲家知道呢,你看这不是马虎了嘛。”

萧风原本一脸惊喜,闻言不由怔了下,“哥哥成家了?”

然后他又意识到自己这般有些失礼,轻咳了声,“如此说来,刚才是嫂嫂?”

汉子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有点不情不愿,不过仍笑呵呵的,“仪式也就过两天的事,你正好赶巧了,不过这般咱爷俩可不就是一家人了。”

这么大的信息量让萧风有些发懵,干笑了下,“那不知可否请他出来与小风先见一面?”

“自然是可以的。”汉子摆摆手,“只是这两天他去草原上与几个年轻人去遛马了,估计你要等等了。”

萧风礼貌笑笑,“没事,小风本来就是来游玩的。”

有了‘亲家’这一身份,一大一小关系明显更亲近了不少。

两人把酒言欢,宾主尽欢。

酒饱饭足,萧风二人很快被安排在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毡房暂时歇脚。

汉子亲自带两人去的,走时还说今日天不好,过两天放晴了必给两位接风洗尘,好好乐呵乐呵。

只是这位热情的酋长却不知道,他的热情可是把萧风害惨了。

萧风没休息多久就开始大吐特吐,将肚子里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依萧风如今的身子,有些东西是不能乱吃的。可今日他既然是摆了谱进来的,便不吃不行了。

一旁于逸看着萧风一张小脸几乎皱成了一团,吐的稀里哗啦,眉头紧皱。

吐了会儿,萧风终于吐不出什么东西了,有气无力从于逸手里接过水囊漱了漱口,可怜兮兮自语,“这次,天清你可是把我整惨了,看我以后不还回来。”

然后,他抬头看向于逸,“于叔,那时候你别拦我啊。”

于逸扯了扯嘴角。

“我说的是真的!”萧风信誓旦旦说。

于逸干笑了下。

萧风撇撇嘴,忽然冲于逸招了招手。

于逸弯下身子。

便听萧风在他耳边说,“我们今天吃的东西里有醉骨草,你今晚偷偷出去采些圻菜来。”

醉骨草是北仓原里一种常见的野生蕨类,有麻醉,止痛,止血的功效,但忌多食常食。多食会让人意识迷离,跟喝醉酒似的;常食,有损经脉,会令人气血亏失,提不起力气来。

至于圻菜也是北仓原特产,一种常见的醒酒药,跟醉骨草药性相悖。

于逸怔了下,又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小部落能困得住萧天清,皱着眉头点点头,又迟疑说,“少爷,今天三月八日。”

萧风微微浅笑,“我知道,但这儿关系最好不要搞得太僵,否则天清很难做。”

于逸愕然看了眼萧风。

萧风接着说,“天清在这儿一半是被迫,一半是自愿,若能有些回转余地自然是最好的。”

于逸了然点点头。

萧风砸了咂嘴,一股酸苦味在舌头上徘徊,他不由又漱了漱口,才说,“给了那伙儿人多少时间?”

“三天。”于逸低声道。

“那就五天的份儿,三个人的,直接放在马车上,那儿他们去看不了,不怕被发现了。”萧风点点头,随意道。

“明白。”于逸点头恭声道。

正在这时,草原中一声尖唳突兀响起,唳啸中充斥满了愤怒与凶悍。

听声音是自西边大雪山方向传来的。

萧风与于逸对视了一眼,随即又同时扯了扯嘴角。

看来大雪山那边已经有人耐不住性子上去了。

大雪山顶海拔高达数千丈,风又强劲,极少有人愿意到此。

此时风雪茫茫间已有数人对峙而立。

“沧吉老鬼,此番虽对不住你们,可也是你们太心急,可怪不得我们。”一群各色人等混杂的江湖人中一灰衣中年嘴角微勾道。

“呵,好生可笑,那畜生被我们的人引走了,你们却在这儿坐收渔利,什么道理?”对面一群黑衣人中为首那人冷笑道。

“就是,想不劳而获,想都别想。”身旁一人踏前一步,也冷冷道。

“那你们想如何?”对面一光头和尚阴恻恻道。

为首黑衣人刚想说话,一旁有温润声音突然响起,“见者有份,不如平分如何?”

对峙两方人面色皆是一变。

一蓝衣中年,一青衣老者,一青衣中年自不远处岩石间现出身形来。

“怎么?很意外?你们发起集会说讨论雪莲之事,却自个儿上来,当我们都没脑子吗?”蓝衣中年轻笑说。

一众人面色阴郁。

“废话什么?那畜生不知什么时候飞回来,你们能对付得了?”黑衣人中一老者阴恻恻道。

几个服饰各异的人不由面色更加难看。

一两个呼吸后,一胡须大汉粗声粗气道:“他奶奶的,等会儿那畜生回来,啥也得不到,还不如先将雪莲到手,分配之事以后再说。”说着率先往高处而去。

有人带头,对峙局面一下子被打破,一众人也急急往最高处掠去。

然而,才远远看到雪莲的影儿,前方砰的一声就砸下了个东西,是个鲜血淋漓的人身,头不知掉哪儿了。

紧接着,头顶一声厉鸣。

十数人身形微滞,大惊失色。

高空中一道巨大身躯在几人头顶盘旋,随即又一声厉鸣,朝一伙儿人俯冲而去。

“跑,分头跑。”

一伙儿黑衣人见识过那巨大雪雕的厉害,自然不会再硬拼,有人连忙高喊。

疾风呼啸,裹挟起地上的积雪,吹得人脸颊生疼。

一黑衣人被雪雕一把抓住,堂堂先天竟毫无还手之力。

“跑什么跑?雪莲还要不要?我们一伙儿人缠住这雪雕,让一人去将雪莲采来。”最后出现的三人中那青衣中年突然喊道。

“砰!”

又是一声闷响,那黑衣人被重重摔到地上,粉身碎骨。

数十人面色难看,神色警惕盯着头顶仍在徘徊的巨大雪雕。

浑身雪白显得嘴上的人血格外惊心,巨爪如勾,闪着锋锐寒芒,自众人头顶而过便如一巨大阴云快速飞过,说不出的令人心寒。

忽然有人出声道:“对,不能分头跑,它速度奇快,我们跑不掉,富贵险中求,不如拼他一拼。”

(本章完)

第191章 庭院中的女子

又是一声兴奋长鸣,巨大雪雕俯冲而下,这次对准的正是那最后说话之人。

羽翼带起疾风阵阵,卷雪而起,吹得人衣发疾舞。

那人似存了死志,丝毫不惧,拔出腰间长剑,剑如蓝冰,反手一剑刺向袭来的利爪。

风雪间但见一淡蓝色虹芒一闪即逝。

随即只听‘铿’的一声。

素有‘不碎钢’之称的蓝晶石为材的长剑在巨爪一握之下竟断成了几截。

那人反应不慢,在递出那一剑后便感觉到了不妙,同时弃剑,双掌蓄力散发出淡淡蓝芒,向雪雕颈部砍去。

雪雕不闪不避,单翅横挡,硬生生接下这一掌,另一羽翼狠狠打在那人胸口。

那人立时倒飞出去,顺着雪山岩壁一路滚了下去。

雪雕竟不赶尽杀绝,不再管此人,双翅一振再次飞向高空。

雪山上风雪呼啸,不时有凄厉哀嚎在风声中扯得四分五乱。

轱辘部落中,萧风与于逸已不再交谈,一个闭目养神,一个静立一旁。

“于叔,我想去大雪山上看看。”萧风突然轻声说。

于逸眉头一皱,语气竟一下子冷硬下来,“不行。”

他自知这般是忤逆便跪倒于地,可神色依旧肃然。

萧风睁开眼,面色依旧苍白虚弱,可怜兮兮说,“那只雪雕,我看中了。”

于逸不知道萧风说的什么雪雕,更不会知道隔这么远,萧风也能知道大雪山上的情况,可他知道萧风遇冷会咳血,咳血会生病,无奈道:“少爷,不要胡闹。”

“哦。”萧风皱起眉头应了声,半晌后又说,“那于叔帮我走一趟,可以吗?”

于逸认真看着萧风,沉默了会儿,“去大雪山?”

萧风揉了揉眉心,嘀咕道:“对,但好麻烦。”

于逸又想了想,小心翼翼说,“三日后,可以吗?”

“起来吧。”萧风摆摆手,无奈说,“那就三日后吧。”

烛火微燃,只眨眼间便照亮原本黑暗的屋子,也映出了两道纤瘦身影。

两个身影正是被宁府不知多少人古怪盯了一天的冷霜寒和风晴。

难得两个姑娘被异样眼神看了一天,依旧能泰然自若。

“看他们一个个那眼神,跟撞了鬼似的。”风晴啧啧感慨,“还躲我们?”她做个鬼脸,“呀,吓死你们!”

“好了,别闹!”冷霜寒一把打开风晴做着鬼脸的手,“好在地方是找到了,也省得再四处找。”

“姐姐今晚可去看看?”风晴眨眨眼,笑嘻嘻问。

“嗯。”冷霜寒点点头。

风晴将双手合十背在脑后,“被这些古怪家伙盯了一天,真搞不懂那冷霜月是什么人物,干了什么,能这般众人皆知。对了,用我陪吗?”

“不用,”冷霜寒摆了摆手,“我只是好奇,看看便回来。”

“可我也好奇啊,让我也去嘛。”风晴扯了扯冷霜寒的袖子,“我也看看就回来。”

冷霜寒皱起眉头。

风晴眼巴巴看冷霜寒。

“好吧。”冷霜寒无奈扯了扯嘴角,“不过一切听我的,不许轻举妄动。”

“嗯嗯。”风晴连忙点头。

夜色渐深,有风,有云,无月,星光黯淡。

昏暗黑夜中,两道身影自精致府邸中穿梭,不多时便到了一红墙碧瓦的庭院一房上,院前守了两个粉衣丫头。

两人对视一眼,动作轻灵跳入了庭院中。

入了庭院,放眼花木渐郁,在昏暗黑夜里随风摇曳,倒不似白日的嫣红姹紫,绿意盎然,反而平添出几分孤寂萧索。

穿过花廊,再往内走是一清雅庭院,庭院四周花木繁盛,庭院内却简单朴素,仅石桌石凳而已。

穿过庭院,便可见灯火闪烁,此时正有人声。

在距离烛火摇曳的房间数丈外前面一道身影停下脚步,不再上前。

后面身影刚想说话,只见前面身影突然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起她的手写道:“里面的人是今天那个大少爷,他很奇怪,不要靠太近,看看他们要说什么。”

后面身影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月儿,你真要跟她走?我们当初的承诺你都忘了吗?”一声突然拔高的质问闯入两人耳畔,显然屋内之人已交谈了不少时间。

紧接着是轻轻柔柔的女子嗓音,语气清淡,“承诺?我是一妖精,不知来历,不知年纪,还有一只古古怪怪的狐狸精,与你有什么承诺?”

那质问声音再次响起,倒一点没有初见时的那般温润,“你知道这是谣言的,他们是妒忌你,你,我都知道这是假的,不是吗?当初我将你从那与世隔绝之地接出来,便承诺一生一世待你爱你,你不信我吗?还是说你不爱我,你一直在等人来.”

“够了!你为你的功名利禄可以放弃一切,又要我做什么?”还没等质问的声音说完,那柔弱声音已打断道,“你走吧!我不想跟你争什么,我本来不该出来的。”

“你你真打算走了?不回头?”那质问声音一下子弱了下来,有点发颤道。

“是,我受够了。”柔弱声音有些疲惫说,“我不想我的雪儿死,我也不想在这儿呆了,你在想什么,你们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想不明白,我累了。”

那质问声音沉默了会儿,忽然有些失魂落魄,“我你我不该带你出来的,我错了是我的错,哈哈原来我宁子谦自诩智计过人,这么傻哈哈你想走就走吧,我不拦你哈哈”

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出了房间,未过多久便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两道偷听的身影对视一眼,有些犹豫该进去了还是去追那个叫宁子谦的家伙。

犹豫间,突然房间再次被打开,从中走出了个紫衣女子,身形婀娜,房内烛火摇曳,房外夜色昏暗,一时看不清女子容貌,只听她轻轻柔柔说,“外面的人进来吧,不必藏了。”

两道身影身形明显一僵,却一动不动。

女子等了会儿见无人进来,轻声说,“我不知姑娘是什么人,但想必是今日还我雪儿之人,若姑娘不想出来便不必出来了,我只是想谢谢姑娘的还护之恩。”

她微微躬身一礼,紧接着又继续道:“多谢二位女侠了。”

两道身影转头又对视了一眼,

(本章完)

第192章 冷霜寒

冷霜寒与风晴自石屏后闪身出来,到了近前,终于看清了房内的女子相貌。

三人都不由怔了下。

这世上真有一模一样的人?

一样的五官,一样的清冷气质,似乎镜子的里外,真假难辨。

随即三人反应过来。

风晴面色难免有些古怪。

两个当事人却面色平静,只微微点了点头。

冷霜寒扯了扯嘴角,率先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外面的?”

“因为雪儿。”冷霜月温柔笑笑,“你是我记事以来第三个让雪儿主动亲近的人,它知道你来了,我便也知道了。”

两人一说话,风晴才看出,两人是很不一样的,即使几乎相同的五官组合起来也似乎是不太一样的,也难怪在林间时那几个侍卫会说不是一人。

冷霜寒皱起眉头,“你记事以来?”

“是。”冷霜月点点头,“我今年二十七,它比我大。”

冷霜寒‘呵’了声,“难怪!”

冷霜月也不在意冷霜寒‘难怪’的什么,微笑说,“可愿听听我的故事?”

“你想说,我便听。”冷霜寒平静道。

冷霜月微微浅笑,“那两位里面请。”

这女子性子当真如她的名字,静时如月之清冷,待人如月之轻柔,接物似月之皎皎,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像那个人,又好像不太像。

不过跟那人一样,真的不太像个人。

风晴看了眼冷霜月,又看了眼冷霜寒,相比之下,冷霜寒清冷之余更多的是凌厉,果决,也有些漠然。

不过不知为何,风晴竟觉得还是面前这个与自己相熟之人自己更喜欢些。

她犹豫了下,忍不住抓起冷霜寒的手写了几字。

冷霜寒却皱眉坚定摇头,“一点不像。”

冷霜月闻声转头看来,微笑问,“怎么了?”

“没事。”冷霜寒冷淡说了二字,便不再出声。

冷霜月也不再多问,转身领二人入了房间。

三人入了房间。

房间内也如庭院那般朴素简单,素雅干净。

三人依次落座。

冷霜月抱起跑到脚边的白狐,轻柔抚摸,“我自记事起便一直与母亲,嬷嬷生活在一与世隔绝的峡谷中,母亲性情冷淡,很少理会我,教导之事一直是嬷嬷的职责。嬷嬷教了我很多东西,她跟我说,雪儿是我的伴生灵兽。像我这样的人,每一代人出生都是这样的,我们有我们的使命。”

她微笑说,“我一直不知外界,不知他人,不知喜忧,即使六岁时母亲不见了,也没觉得怎样,因为我与她不熟。”

冷霜寒皱起眉头。

风晴心中却陡然生出一股凉意。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女子了。

冷霜月继续说,“直到后来,嬷嬷也不见了,那时我十二岁,我找遍了整个峡谷,跌了不知多少跟头,磕得膝盖上鲜血淋漓,可依旧没找到那个伴我长大的人。我认命了,以后便一直与雪儿相依为命。我以为我永远都是一个人的,可我二十五岁时,他出现了。”

她语气终于不再平淡,真正微笑说,“他想杀雪儿,我便替雪儿挡了一箭。他当时吓坏了,以为我要死了。可我没死,挺了过来,他很开心,对我嘘寒问暖,照顾我生活起居,我以为他跟嬷嬷一样。后来,他说要带我出来,我便跟着出来了,即使嬷嬷说过我不许出谷的。”

她低垂下眼睑,沮丧道:“可原来都是不一样的。他有他的生活,家人,朋友,跟峡谷里的完全不一样。他不再一直陪我,不再照顾我,他不再纵容我,雪儿挠伤了他妹妹,他还要杀雪儿。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们在想什么,我一直尽量对他们温和,可他们不觉得。”

她微微勾起嘴角,“后来,有人偷偷进了我房间,对我动手动脚,我不会反抗,没有力气,一直求救,外面却没人进来救我,我怕极了,便一直哭,一直叫,直到......雪儿也不知怎么了,尾巴突然变成了三条。”

她讥嘲说,“雪儿杀了他,把他活生生咬死的。”

风晴毛骨悚然,看着女子怀中温顺的白狐只觉得心中冰凉,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人畜无害的小家伙会那般凶残。

冷霜月继续说,“第二天,来了很多人,他们看到这儿的场景脸色都变了,他们不管我的委屈,只是训责我,埋怨我。之后,他也变了,他不再让我出这院子,也不许我接触别人。他说,他们说我是妖怪,雪儿也是妖怪,他们想杀死我又不敢,他说,他不能娶我了,因为他要去皇城,他出身青云。”

她凤眸中渐渐流出泪水,“他不娶我了,那他让我出来干什么?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也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可这些都跟想象的不一样,我看不懂,我累了,我想回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她抬头乞求看着冷霜寒,“你能带我走吗?我不想在这儿了,带我回雪谷,我知道路的,不用麻烦你的,好吗?”

风晴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四起,现在巴不得离这古怪女子远远的,一听这要求,险些跳起来大叫。

冷霜寒却眉头微蹙,沉默了半晌,忽然问,“你可认识一个白衣少年,名萧风?”

冷霜月怔了下,微微摇头。

“你仔细想想,那少年给人的感觉很干净,很美好,似乎......冬日的暖阳,你不记得吗?”冷霜寒有些焦急问。

风晴奇怪看了冷霜寒一眼。

冷霜月再次摇头。

“那让雪儿亲近的另外两人是谁?”冷霜寒似乎还有点不甘心。

“母亲,我。”冷霜月也有些奇怪看冷霜寒。

冷霜寒眉头大皱,半晌后坚定说,“好,我带你走。”

两人离开了那间院落,如来时的悄无声息。

风晴见冷霜寒脸色不好,便识趣回了自己房间,没再多问。

冷霜寒也回了自己房间,也不点灯,倒头就睡。

那晚她拼命强迫自己入睡,可夜色渐深,依旧辗转难眠。

她记得,那天,她被那个美好得不像话的孩子从黑暗里拉出来,不再是黑暗中嗜血的影子。

他说,你遇到了我,自此以后,我便不想让你再是个代号,我想叫你霜寒,可以吗?

他拉起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可她却心中莫名温暖。

他说,寒霜是因为经历了黑夜的冷,可霜寒后必是暖阳当空,所以我给你取名霜寒。冷霜寒,你要记得寒夜已逝,以后是红日暖阳。

自此之后,她有了名姓,忘了过往,有了来世今生。

可那时,他还说,你若有空可以去雪谷看看,那里很美,那里有些东西你该知道的。

他微笑说,我碰不得冷,就不陪你去了,可你要记得,我一直在你身后呢,无论发生什么。

(本章完)

第193章 大雪山激战

夜色黑蓝,大雪山上却因满山积雪映得格外透亮。

悬崖峭壁顶,一朵雪莲傲然挺立,在幽暗夜色中似乎散发着淡淡幽蓝。

此时,成花苞状的莲花花瓣正缓缓向外伸展,吐露着奇异芳香。

而以大雪山为中心,无数黑点蜂拥而来,停留在山脚下不敢上前。

雪山上,无论因雪莲而来还没有所动作的人,还是侥幸逃过一劫的人都不由面色微凝。

所有人都没想到雪莲竟是这个时候成熟。

这奇异药香吸引来了不知多少异兽,如今有雪雕王威慑不敢轻举妄动,可若有人现在得手,想出大雪山就是难上加难了。

“唳——”

一声嘹亮雕鸣再次响起。

所有人都不由本能瑟缩了下。

抬头看去,便见无人敢犯的大雪山顶不知何时已多了个蹒跚而行的老人,身上空无一物,只背后背了一长刀。

“霸刀张冉!”

几乎所有人脑海中不由同时想起一名字,心中微凛。

自古以来,剑乃百兵之首,刀为百利之霸。

剑之锋锐,天下无一利器可匹敌。

刀之霸道,世间举世难寻。

刀与剑,不分上下。

刀剑相争,亦不让分毫。

若说剑神在剑者中问鼎魁首,霸刀之刀便在江湖刀者中独领风骚。

霸刀之刀与剑神之剑从来都是不分伯仲的。

即使是当年剑神得伏龙榜魁首,霸刀之刀也只是稍逊一筹而已。

“唳!”

雪雕王再次腾空而起,卷起风雪漫天,远远看去便似大雪山顶一阵小型龙卷。

那老人却依旧面色不变,脚步不急不缓,继续往山顶而行。

与此同时,有沧桑而平静的声音自山顶遥遥向四方传荡。

“昔日剑者剑剑归鞘,我封刀以待;今日剑者归来,我欲祭刀相迎,可否?”

不知多少人面色惊愕。

当年的霸刀无刀,难道只是因为剑神之剑归了鞘吗?

正在这时,一双可断金裂石的巨爪从天而降,携着风雪,带起一股破风之声。

只听蹒跚而行的老人一声大喝。

‘砰’一声巨响,犹如平静湖面上陡然暴起惊天巨浪,山顶上火花四溅,转瞬间又一片黑暗。

一道庞大身影再次飞上高空,如铁利爪上已是鲜血淋漓。

山顶上,老人身前不知何时已被犁出了两道深深雪沟,面上却依旧平静,高喝道:“再来!”

只在转瞬间,雪雕便再次折返回来,羽翼煽动,利爪破空,再次向老人脑袋抓去。

老人动作亦是迅疾,刀身似冰,亮起炽烈黄芒,似煌煌大日,横斩而去。

“唳!”

又一声尖厉怒啸,雪雕巨大羽翼一扇,携狂风骤雪,向老人袭去。

老人挥动金黄大刀,不甘示弱,一刀砍去。

一人一雕,气势磅礴。

分毫不让。

“前辈闪开!”

这在一人一雕打斗正酣之际,不远处忽然有厉喝声响起。

随即数道破空声接连响起,十数支羽箭似流星贯日般先后激射而来。

气势汹汹。

明明是要将一人一雕都赶尽杀绝的架势。

老人眉头一皱,长刀横掠,划过一道弧线,直直将以先天境射出的数支羽箭打飞。

几乎同时,雪雕巨大羽翼一折,直接击飞剩下羽箭,本就散落了不少羽毛的羽翼已现血迹,又顺势直直扇向老人。

老人刚才长刀横掠,如今身子再来不及闪避,只微微一偏。

巨翼扇在老人背上,将老人扇飞出去。

又十数支羽箭激射而来。

同时,一片密密麻麻银针直射而来。

回过身来的老人双目圆瞪,骤然一声大喝,“给我滚!”

长刀骤然光芒大炽,飞来之物尽皆被斩成了数段。

雪雕也一声厉鸣,身形陡然疾旋,似一方龙卷,无数针箭纷纷倒飞而回。

几乎同时,雪莲那边,一青衣身影自岩石上一掠而过。

雪莲落入他人之手。

雪雕回头见此,不由一声怒啸,欲急掠而回。

然而箭雨银针愈急,密密麻麻。

无数箭针激射到雪雕身上,立时间鲜血淋漓。

一边,老人目眦欲裂。

他来大雪山只为与雪雕王一战,却不料竟遭人暗算,心中不由一口闷气。

心下一狠,他突然眸色一厉,真气全数贯出,长刀上再次亮起炽芒,凭空一刀挥出。

一道黄色匹练凭空而现。

雪山顶骤然间被一刀斜斩而断。

那采撷了雪莲之人被一刀带过,直直坠下雪山,接应的数人也随岩石滚落了下去。

大雪山上气氛陡然一滞。

“唳!”

一声厉鸣,衬着这空挡儿,雪雕身子骤然翻转,极速向雪莲方向飞去。

然而,山下却不知从哪儿而来一箭,闪着炽烈蓝芒,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长箭贯穿下坠数人,气势不减,直直射向雪雕。

雪雕一心在雪莲之上,来不及闪避。

一箭直直射在雪雕羽翼上,将羽翼贯穿。

“唳!”

雪雕再次一声厉鸣,衔住雪莲,身形却直直下坠。

与此同时,羊毛毡房内的少年心有所感,眉头一皱,忽然轻声说,“带他来我这儿,我护你周全。”

说完,少年面色已变得惨白,冲于逸说了声半日后叫醒我,便昏睡不起。

大雪山上,直直下坠的雪雕不知从哪儿来的气力,一声长啸,羽翼剧烈煽动,冲天而起,直直往老人方向而去。

山上,未劈出那一刀时,老人只觉得心中似堵了东西,胸臆难舒,于是顺遂本心,不想后果,一刀劈出。

而今,看雪雕急掠而来,只觉得真气虚浮,四肢无力,连出刀都是枉然,不由心中悲愤,却无可奈何。

雪雕却没向老人发难,忽然抓起老人衣衫,又冲天而起,又在空中将老人一爪丢到背上,向东方天际急掠而去。

大雪山上,侥幸不死的十数人面面相觑,一头冷汗。

而大雪山下,一隐蔽山洞中,一面色苍白老者与一一身白衣的中年人无奈对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面色苍白的老者苦笑说,“时也,命也!”

白衣中年人却冷笑了下,“我慕雪派的东西,还不曾有人能拿走过,这北仓原,该变变天了。”

(本章完)

第194章 诛心

萧风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

脑袋里针扎般的剧痛让萧风微微蹙起了眉头,无意识抬手按住额头。

睁开眸子,毡房内一片敞亮。

外面竟难得阳光明媚。

“于叔,什么时辰了?”略略缓了缓,萧风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问。

“近辰时了。”于逸闻声从毡房外快步进来,见萧风面色很不好看,微微皱起眉头。

“哦。”萧风甩了甩头,他经历惯了疼痛,倒不是忍受不了,只是难过是难免的,抬头冲于逸笑了笑,“那我收拾一下,麻烦于叔同酋长说一声,有朋友要来,我需去接应一下。”

于逸怔了下,躬身一礼,“是。”

出了毡房,放眼间倒是绿油油一片,昨晚竟不知何时下过了场大雨。

萧风皱了下眉头,有些担忧。

不远处,于逸与轱辘部落的酋长并排而来。

萧风收敛了思绪,快走两步迎上前,冲来人礼貌一礼,“前辈。”

“你看你,怎么还叫前辈?多见外。”依旧是一身暗红色长衫的汉子爽朗笑了笑,连忙来扶。

萧风微微浅笑,面色苍白。

汉子也不在这儿多计较,见萧风面色不好,微微皱眉,“小风昨晚没睡好?”

“习惯了颠簸,安定下来反而不习惯了。”萧风面色微赧。

“没事,还要在这儿呆不少时间,总会习惯的。”汉子拍了拍萧风肩膀,“那你这两天好好休息,伯伯尽量不让那些调皮鬼们来打扰你便是了。”

萧风礼貌微笑,“对了,小风要出去趟儿的事,于叔可同您提了?”

“这个啊,”汉子颇有几分迟疑,“你看你,脸色这般差还要出去乱跑,你好好呆在这儿休息,让于老弟帮你走一趟,不行?”

萧风微微摇头。

“那于老弟要赶马车,总难以顾及得上你。”汉子略略迟疑,抬手拍了拍身旁一异常魁梧的青年的肩膀,“不如我让阿古拉同你们一同去,他细心些,马技也好,省的我担心你。。”

“这”萧风略略犹豫,随即抬头微笑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一家人,客气啥?”汉子摆了摆手,随意道。

出了轱辘部落,入眼便皆是起起伏伏的草原,合着被阳光照的晶亮晶亮的雨露,闪闪烁烁,说不出的晃眼。

萧风在马车内,于逸与阿古拉则在外驾马。

萧风说了声一直往西便不再出声。

于逸便依言而行。

不知不觉已是一个时辰的光景,疾风的速度又快得惊人,即使阿古拉对草原熟的不能再熟,也一时难以说清楚远离轱辘部落多少距离了。

正在阿古拉以为马车还要继续前行时,前方传来一声唳鸣。

远方天际一白影缓缓而来。

万里无云,雨后的天空又格外的蔚蓝,那距离地面并不算远的白影便格外显眼。

在仔细看,草原上似乎还有两个白影直追天上白影,不时往天上投掷不知什么东西。

阿古拉微微皱眉,觉得有点不对劲。

正要发问,忽觉背后大穴微微一麻,便再没了意识。

萧风费力将这个魁梧汉子拉进马车,又出了车厢坐在于逸身旁,面色依旧难掩疲惫,“于叔,去那四个人方向。”

于逸又怔了下,这才看清远处那不只两个白影,还有两个青色身影,只是隔得太远,颜色又不明显,一时便给忽略了。

随马车疾行,天际那白影逐渐放大,竟是一只极其巨大又凄惨非常的雪雕,右半边羽翼已是鲜血淋漓,羽毛几乎快掉没了。

追逐的四人似乎并不在意两人一马的靠近,或者说完全没放在心上,依旧耐心无比往雪雕身上投掷羽箭,长矛。

雪雕一次次升高,又一点点降下来,一支支羽箭或长矛激射在雪雕身上,鲜血顺着翎羽绒毛浸染,滴落,将雪雕身上浸得殷红一片。

萧风微微皱眉,强打起精神,微笑说,“四位追了一夜,难道不累?”

声音不大,或者说萧风已没有太多精力去抬高声音了,可四人依旧听得清清楚楚,身子不由本能般的一僵。

此时马车已距离雪雕不远。

雪雕猛扑闪了几下羽翼,后直直向马车方向滑翔而去。

萧风轻巧跳下马车,雪雕也恰好滑到马车前。

萧风便微微抬手按在雪雕脑袋上,雪雕就似一下子被铜墙铁壁挡住,再不能上前分毫。

四人面色一下子凝重下来。

萧风轻轻摸了摸雪雕的大脑袋,但那如柴般手感的绒毛可一点不好摸。

他转头微笑说,“我的灵宠,你们也敢动?”

语气很轻,很温和,可四人心中却皆不由颤了颤,心脏不自觉狂跳不止。

这是高手的感知,本能般对危险的直觉。

一白衣男子上前一步,冷冷道:“你是何人?凭何说我慕雪派之物是你的?”

“呵!”萧风笑了下,眉心雪莲神光流溢,“你不知我是谁?你身为慕雪派的先天,竟连我是谁都不知?”

“你”四人皆一脸愕然。

萧风眸色忽然一厉,随手取了雪雕一翎羽,凭空微微一划,又微微一划。

两个青衣男子突兀被拦腰而断,连一声痛呼也没发出,便一命呜呼了。

两个白衣男子也只觉得右臂一凉,齐齐掉落了下来,血涌如泉。

两个白衣男子似撞见了什么怪物,面色大变,却不敢乱动。

萧风已将翎羽随意丢到了一旁,淡漠道:“留你们一命,滚!”

两个白衣男子早已被吓破了胆儿,哪还有什么反抗之心,连忙转身就逃,连止血都忘了。

“停!”萧风突然又道:“我的事若让外人知晓,规矩你们清楚。”

“是,是。”两人面色骇然,连连磕了数个响头,这才仓皇而逃。

萧风目送两人离去,眸色有些迷茫。

他似乎有些懂自己的剑错在哪儿了。

“少爷,您”正在这时,身后于逸迟疑出声。

萧风不必转头也知于逸要问什么,微微低敛下眼睑,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于逸微微愕然。

萧风转过头来,平静说,“可慕雪派被他人利用了,这很不好。”

“那您这是?”

萧风微微勾起嘴角,说,“他们欲借势,那我便诛心。”

(本章完)

第195章 雪雕王

于逸到底没听明白萧风是什么意思,不过也能听得出来慕雪派不久后该自顾不暇了,倒也不再多问,转头看向了匍匐在马车旁的雪雕。

依他的身份本就不该多问,只是这几年少年遇事常会解释,他便潜移默化受了影响。

萧风也转头看向那庞大雪雕,单单体型就比轱辘部落最大的羊毛毡房还大不少,不由微微皱眉。

以雪雕这伤势,死是一定死不了的,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养好的,安置是个大难题。

两人都沉默间,雪雕突然伸长脖子,转头快速啄了萧风手背一下。

于逸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下,可阻拦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风手背上多了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萧风却一点不意外,只平静给了雪雕脑袋一拳,“别喝!喝我的血,你会死的。”

这几年各个禁地的游历,萧风遇到的像雪雕这般的灵兽并不算少,有些主动示好,有些莫名亲近,有些主动认主,也有些想吃了自己却又不敢。

他能通灵,却始终不明白这些灵兽是什么心思,因为那些灵兽也不知道,可他却清楚自己身上或许有什么东西让它们觊觎又不敢放肆。

所以如今雪雕这般,萧风倒一点不意外。

雪雕被萧风一拳头打到一边,‘咕’了声,便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于逸直直看着萧风鲜血汩汩流淌的手背,眉头大皱。

萧风却不在意这些,衣袖微微一振便跳到了雪雕背上。

雪雕背上,老人已不知何时昏死了过去,又好像不太像,浑身上下有种很玄奥的气息。

萧风快走两步到了老人身前,不先触碰老人,只仔细看了老人几眼,微微皱眉。

然后,他忽然微微笑了笑,轻声说,“因祸得福,估计吴苛前辈也不是您的对手了。”

他突然间又想到自己让雪雕带他来,不禁微微叹了口气,“不知以后会不会成了心结。”

沉默了几个呼吸,萧风冲于逸喊,“于叔,将张前辈带回部落吧,轻点,别叫醒他。”

“是,少爷。”于逸立即恭声道。

萧风又说,“里面的那个人,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酋长不会在意的。”

“明白!”于逸了然点头。

萧风也跟着点点头,脚尖微微一点下了雪雕之背,“另外,我就先不跟你一同回去了,”他无奈说,“这大家伙怎么安置,我还要好好想想,一会儿自个儿回去就行了。”

“少爷,要不您同属下一起回去吧?”于逸沉默了会儿,迟疑说。

若是以前这种情况,于逸自然二话不说就走,可萧风现在面色苍白得吓人,他实在放心不下。

萧风也知道自己脸色很差,说实话他现在脑袋只觉得昏昏沉沉,情况的确不怎么好。不过有些事,他不想让他人知道,便不得不把于逸支开。微微笑了笑,说,“我心里有数,于叔放心。”

于逸皱眉凝视萧风一会儿,无奈点头,“是,少爷。”

目送白棚马车离开,萧风长长松了口气。

“咕!”雪雕突然低叫了声,伸脑袋将一朵足足木盆大小的雪莲丢到萧风身前。

这雪雕也是机灵,刚才一直把雪莲藏在胸脯下面,如今人都走没了才拿出来。

萧风转头冲雪雕笑了笑,“我不需要,也不敢吃,你若需要便自己吃了吧。”

“咕!”雪雕又低叫了声,将雪莲往萧风面前推了推。

萧风无奈笑笑,也不管雪莲,围着雪雕转了转,靠着它伸了个懒腰,“难怪!看来别人看中你了呢。”

“咕?”雪雕茫然叫了声,它能听懂萧风的话,却不懂萧风的意思。

萧风四下看了看,轻声说,“你应该死不了吧?”

“咕!”雪雕这下可听懂了,哗啦翻了个身子。

萧风连忙跳开。

便见雪雕身子下污水,杂草,鲜血,箭矢,长矛,血肉外翻,烂七八糟。

萧风眨眨眼,四下看了看。

没人?!

他不由撇了撇嘴。

他并不喜欢碰这些血淋淋的东西。

不过现在好像不得不碰了。

半个时辰后,萧风终于将雪雕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不由抬手抹了把额间细汗,竟觉得好像不如之前那般疲累了。

然后他感觉有些不对劲,面色陡然一僵,撇了撇嘴,索性就自暴自弃,直接将沾满污秽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抬袖在额头上擦了擦。

一身一袖泥血。

他到底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没人时难免会卸下几分重担,稍稍孩子气些。

然后,萧风看自己平生第一次这般狼狈,竟有点委屈,不过很快又开怀下来。

“咕!”雪雕忽然又翻回身来。

一阵泥水横飞。

萧风虽躲得快,仍被溅了一身,不由哭笑不得。

抬袖擦了把脸,萧风倒不生气,只是无奈扯了扯嘴角,嘀咕道:“你个头太大,我管不了你,大雪山你又回不去了,”他慎重想了想,“不如你去重阳台呆两”

说到这儿萧风忽然一下子怔住。

因为这个庞大的白色大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咕咕咕咕!”雪雕不知重阳台是哪儿,却在反应了一小会儿后听懂萧风嫌弃自己太大了,急得直叫。

萧风眼见面前大家伙只几个呼吸时间便缩小到了自己的马车大小,使劲眨眼。

不过他好歹见多识广,再者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奇怪家伙,倒不至于不能接受,半晌后忽然说,“原来,你也是要去登天山脉的啊?”

似乎怕雪雕不知道登天山脉在哪儿,他抬手点了点东方天际,那边在日升之时隐约可见山棱轮廓,“那里,对不对?”

“咕咕咕。”雪雕抬起脑袋来大叫,不过却不是厉鸣。

“本能?”萧风迷茫眨眨眼。

“咕咕咕咕咕!”雪雕又叫。

萧风快速眨巴眼,“你的意思是,你们这些雪雕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大雪山上,等雪莲成熟了便会凭本能飞往登天山脉,但不知道为什么。”

“咕!”雪雕低叫了声,忽然就耷拉下了脑袋。

萧风微微一笑,摸了摸它还是不小的脑袋,变小了手感也稍微好点了,“没事,谁也不是天生就能什么都知道的,你以后去了自然会知道。”

“咕~”雪雕又叫了声,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萧风忽然一把狠狠打在雪雕脑袋上,让它的脑袋随脖颈划了一百八十度的弧线,“你能变小,还让我去你肚子下面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我现在这么脏,怎么办?”

“咕?”雪雕茫然扯回脑袋来,眼神中全是迷茫。

萧风无奈笑笑,知道这个它一定听不懂了,想了想,又说,“你这般还是大,你”

然后,萧风便眼见着马车大小的雪雕只眨眼间又变成了麻雀大小

(本章完)

第196章 能学就该多学点

眼见原本比一房子还大的雪雕只眨眼间便不比自己的巴掌大了,即使萧风自认镇定也有点发懵,以致于那只‘小家伙’咕咕叫着往萧风肩头飞时,萧风下意识就躲了下。

然后他反应过来,见那只挺可爱的小东西还往自己这儿飞,连忙又躲得它远远的。

雪雕咕咕又叫了两声,心里茫然得很。实在不明白,自己刚才那么大,面前这小家伙都不怕自己,怎么自己变小了,他反而手足无措了。

于是,它又往萧风那里飞了飞。

却见萧风一边倒退,一边四下瞅了瞅,忽然从背后抽出了把长剑,普普通通的,往雪雕面前一横。

雪雕又低叫了两声,眨眨眼,啪嗒一声就踩在了长剑上。

萧风怔了下。

很轻,普通麻雀的重量。

他想了想,忽然伸手掐起雪雕的两只翅膀,提了起来。

雪雕也不怕,任由着萧风掐,还似乎挺欢愉地叫了两声。

萧风哭笑不得,将长剑背回背上,又一肚子疑惑。

一只大鸟变小就变小吧,怎么重量也没了?那些肉呢?

他反反复复打量手中这只似乎人畜无害的‘麻雀’,仍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心里不觉痒痒的,很想将这个小家伙剖了看看。

可到底是没这么做。

好奇心也是有个度的。

忽然他又问,“那你这么点,要吃多少东西?”

“咕咕。”‘麻雀’叫了两声。

“你不知道?”萧风皱起眉头,拿手指戳了戳它,“你若吃得多,我可养不起你。”

“咕咕咕咕。”‘麻雀’连忙又叫了几声。

“行,”萧风笑眯眯点点头,“那我便不管你,你若想跟我便跟着我,正巧我们一个目的地,顺路。”

“咕咕咕咕咕”‘麻雀’立即欢呼雀跃,可惜被萧风抓着翅膀,只能双爪乱蹬,上下扑腾。

若是让大雪山上那些先天境们看到,估计会羞愤得一头栽在雪里,再也不露面了。

萧风看着这只伤得凄惨还特别不老实的小家伙,虽然知道这是表面,可还是有种自己一不小心就能把它翅膀折了的感觉,连忙放开。

‘麻雀’便扑棱棱翅膀,自个儿飞到了萧风肩上。

萧风放下心来,自然不会再闪。虽然这个小家伙白一块红一块的,不过自己也差不多。

只是看见地上的一片狼藉,萧风眸子闪了闪,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奇怪。

若再把那些箭矢,长矛什么的都插回去,这些东西会不会也随雪雕变小呢?

不过,萧风到底没这么做,只是让雪雕将雪莲自己看着办,就自个儿往沧澜河那边去了。

他若这么回去,估计于逸能被他吓傻了。

只是用真气洗衣服.估计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了。

拐到沧澜河洗了个澡,又将衣服振干净,胡乱揉搓了把,临近正午,萧风纤尘不染回了轱辘部落。

轱辘部落如出去时那般平静,许是部落中人都出去或打猎放牧,或为生计忙活去了,毡房外倒没见多少人。

萧风便悄无声息溜回了与于逸同住的毡房。

于逸正好也在那儿,此时他睡觉的床上那满身狼狈的老人还在昏睡。

“少爷!”见萧风回来,于逸连忙站起身来,恭敬喊了声。

“嘘!”萧风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坐下,略略压低声音问,“前辈可醒来过?”

“不曾。”

“哦,轱辘部落那边如何?”

“酋长来了趟,听说您没回来就又走了。”

“他没来看张前辈?”

“要来的,不过被属下以张前辈身体不适,正在休息婉拒了,他没强求。”

“那阿古拉那里呢?”

“属下跟阿古拉说他半路睡着了,人已接到,您有事离开一会儿,便送他回来了。”

“咳。”萧风轻咳了下,好笑看于逸,“那他有没有看马车里的情况?”

“想看的,不过属下不允许,他便不曾妄动,应该是酋长之前有过嘱咐。”

萧风抿起嘴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既然张前辈没被人看见,有些事会容易不少,我也省心。于叔,你去马车上把易容的那一套物什拿来,我看看我会不会丢了李姨的脸。”

“是。”于逸点点头,转身出了毡房。

没过多久,于逸返回毡房,手中已多了个食盒大小的木盒,小心放在床前。

萧风随手打开。

其中竟有个巧妙的机关木架。

随盒子打开,木架便自行驾了起来。

总共四排,一排明晃晃的各式利刃,一排银针丝线,一排各色膏粉,最后一排放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粘糊糊好像肉的东西,再比如一条条好像蛔虫的东西,都小小一格。

萧风肩头的‘麻雀’忽然‘咕’了声,扑闪了两下几乎快没毛了的翅膀,便想往最后一排飞。

只是被萧风随手一巴掌扇去了一边,轻斥了声不许乱动,就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了。

萧风也不看它,低下头,轻轻扳过老人的脸,伸手沾了药膏点在这老人颊上,老人的脸便渐渐晕起一层红霜,似涂了胭脂。

他满意笑笑,眨眨眼,转头看于逸,“于叔,你说易容成什么样子好呢?”

于逸皱眉想了想,“吴苛前辈吧,他们素来惺惺相惜,想必不会排斥。”

“嗯。”萧风笑眯眯点点头,低头开始在老人脸上涂涂抹抹,随口说,“近日北仓原会有点乱,那些人你若有空便去看看,省得他们不老实。”

“是。”

“大雪山那边没什么值得我注意的了,于叔不用去了。”

“是。”

“酋长那边估计会被我们吓到,虽然我们的确是想吓坏他,但时候还没到,于叔出去时还是尽量别让他们知道。”

“嗯。”

“对了,墙角那只白鸟,不用理会它,它很聪明的。”

“嗯。”

“那就没事了,”萧风微笑说,忽然眼珠子转了转,“于叔,要不,你来帮我涂?”

于逸一下子汗毛倒竖,面色扭曲。

萧风兴致勃勃看他,“很好玩的。”

于逸嘴角抽了抽,连忙摇头。

脑海中却突然想起少年以前常说的话,既然能学就该多学点,省得以后遇到难题只会干着急。

如今突然想起,竟觉得有些心酸。

萧风撇撇嘴,不再逗他,用指尾沾了一块馥郁香浓的膏体抹在老人鼻子上,突然想到一事,微微皱起眉头。

(本章完)

第197章 老人张冉

即将过正午的时候,酋长笑呵呵来请萧风去毡房用膳,身后跟了两个魁梧青年。

那时,萧风早已给张冉易容完毕,只是张冉一直昏睡,他总要做出几分姿态来的,便婉言谢绝了。

酋长也不在意,看了两眼床上那个面色有些蜡黄的老人,笑呵呵客套了几句,又特地嘱咐了人将饭菜直接送来这里,便领着两个青年人走了。

看上去只是平常至极的探望。

萧风与于逸却都明白,各有心思,不过试探而已。

黄昏十分,昏睡了一天的老人终于清醒了过来,一转头便看到了张挺熟悉的脸,在明晃晃的镜子里。

他微微愕然,抬头看了眼一旁正在打瞌睡的少年,更加愕然。

“咕!”少年膝上,一褪了近半毛的白色麻雀轻叫了声,竟不是麻雀的叫声。

老人只觉得,这世界不太对劲。

萧风清醒过来,冲老人微微笑了笑,“前辈醒了?”

“废话!”老人一下子坐起身来,“小娃娃,爷爷饿了,给爷爷准备酒菜来。”

萧风也不在意,微微一笑。这前辈倒是与吴苛前辈性子有几分相似,不过要洒脱豁达得多,难怪能做到只因剑者归鞘,他便甘愿封刀。

他转头冲房外喊,“于叔,请酋长帮忙准备些酒菜来。”

“是,少爷。”紧接着,毡房外便传来中年人恭敬声音。

老人意味不明‘啧’了声,忽然看着雪雕说,“这秃鸟,留着作甚?不若烤了来吃。”

“唳——咕!”雪雕在大雪山上可是与这老人打出了真火的,闻言扑腾着羽翼一声厉鸣,就打算冲上去,只是还没叫完便被萧风一把抓在了手里,“前辈若没什么问的,晚辈便出去了。”

“你这娃儿,好生无趣。”老人挥了挥手,“驮爷爷来的大雕呢?”

萧风看了老人一眼,“找它作甚?”

“打架啊,趁爷爷没力气偷袭爷爷,爷爷得还回来。”老人怒声道。

被莫名其妙咆哮了一脸,萧风倒也不恼,只微微与老人拉开了些距离,抬袖抹了把脸,不接话。

老人眉头一挑,“那爷爷咋在这儿?”

“晚辈出去一趟,捡回来的。”萧风平静说。

“你这小兔崽儿,胡说八道。”老人吐沫星子又开始横飞,“爷爷睡在哪儿爷爷不知道,耍爷爷也耍错人了”

只是还没等他骂完,少年已平静开口,“既然前辈能睡在大雕上面,那大雕想必不小吧?”

老人一下子怔住,“娃娃不会武?”

“会些。”萧风微微浅笑,“只是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老人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萧风一番,讪讪道:“可惜了这副好根骨。”

萧风的性子实在太平和,即使老人是火爆脾气,与萧风说话也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得很。

老人不再说话,萧风便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实在不想动弹。

没过多久,也不知于逸同轱辘部落那些人说了什么,提了一整只金黄金黄的烤全羊就进了毡房。

老人也不客气,撕下一条羊腿就塞进嘴中,弄得满嘴油腻。

几乎同时,萧风手里的白鸟开始在萧风手里使劲折腾,估计是饿急了。

可萧风就是不撒手。

老人瞥了眼萧风,含含糊糊道:“小家伙想吃你便让它吃,这么个小个头又吃不了多少。”

萧风冲他礼貌点点头,却依旧没有撒手的意思。

老人也不再理会,又说,“娃儿,你认识吴苛那老鬼?”

“见过一面。”萧风漫不经心说。

“嗯。”老人含含糊糊点点头。

估计是饿了一天一夜,真饿极了,一整只成羊老人足足吃了三分之一去,而且是连肉带骨都进了肚子,见萧风又在打瞌睡,点了点萧风道:“你这娃娃,跟吴老鬼一个德行,庸人自扰,忒不爽利。”

萧风抬头看他一眼,微微伸了个懒腰,放开手里都认命了的小家伙,“于叔,今晚我们挤挤,我睡了,你同前辈说说这儿的情况。”

于逸一下子怔住,很是愕然。

可抬头看,萧风已往自己床方向去了。

另一方向,一被萧风放开,雪雕便欢鸣着飞向烤全羊,扑在上面便开始啄。

老人与于逸谁也没在意。

老人吃饱喝足,满意拍了拍肚子,伸了个懒腰,“小子,跟爷爷去晒晒太阳?”

于逸看了眼萧风,又看了眼连夕阳都快晒不着的天际,点了点头。

此时的少年似乎已经睡着,眉头微蹙,面无表情。

于逸却清楚,除非真逼不得已,少年现在这种情况一定是清醒的,即使已经很累很累。

接下来的两天,轱辘部落很安静,萧风这边也很安静。

萧风一直醒醒睡睡,不过还是总一副睡不够的模样,面色苍白,很是疲惫。只是偶尔安穆琳会跑来找萧风,什么心理萧风能猜出几分来,不过也乐得如此,便耐心给她讲些小故事。

另外,大名鼎鼎的张冉安然无恙后竟然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似乎只要萧风不赶他,他便理所当然待在这儿了。

当然,最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是一只白鸟,在轱辘部落可以说是彻底出名了。

两天前雪雕自个儿一鸟吃了半只多烤全羊,把张冉彻底吓到了,之后两天,萧风又没心思管它,于是它便在吃肉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各种偷抢层出不穷。

最后被萧风一把丢进了笼子里,彻底老实了。

而第三天晚上,于逸悄无声息出了轱辘部落。

老人虽看见了,却故作不知。

之后两天,北仓原上大半马匪竟先后来了轱辘部落做客。

马匪们早听闻了轱辘部落的剽悍,所以有些战战兢兢。

轱辘部落虽平日里都是马匪躲它,可如今却在十数个大马匪头头前后前来造访后,难免也有些战战兢兢了。

两方可是说都心惊胆颤。

之后,马匪们或多或少都表明了与萧风与于逸主仆两个大有渊源,轱辘部落中的酋长,长老竟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便在这种情况下,酋长终于迫于形势安排了萧风与萧天清见面。

(本章完)

第198章 见面

四月十二日傍晚,萧天清听安穆琳说酋长终于要安排与萧风一见了甚是开心,或者说几天前这小姑娘以几乎快哭鼻子的架势跟他说一个顶漂亮的少年来找他了后,他就一直兴奋得很了。

可等第二天清晨,真走到毡房前时他反而一下子局促了起来。

想想若不是去年他故意甩开那少年让暗地里跟着的那些人,如今又岂会这般麻烦,他也绝对不会如今日这般狼狈,最差也是两方僵持的局面可就当年那么一皮。

有点心虚。

忐忑进入毡房,入眼是酋长,于逸,还有那个熟悉的少年,都冲着他微笑呢。

一切似乎挺正常。

只是那个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年一开口,往桌前走的萧天清却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二哥,想没想我啊?”

“咳,”萧天清轻咳了声,讪讪道,“小风,你怎么来了?”

气势莫名其妙就矮了一截。

“琳儿姐姐没告诉你吗?”萧风一脸惊讶。

萧天清缩了下脑袋,讪讪不语。

看这架势倒像是萧风是哥哥了。

安穆琳在一旁看着态度有点不对劲的二人,有些好奇又有些奇怪。

安氏酋长人情世故见多了,只当萧风是气萧天清半年的杳无音信,大笑着出声解围,“呵呵,天清来了啊,坐!跟以前那样就行,别拘束啊。来,来,坐这儿。”

萧风也笑眯眯插口,“对,可坐稳了。”

“多谢。”萧天清干笑了下,战战兢兢在安氏酋长身旁坐下。

萧风冲酋长微微点头,抿了口羊奶,“你一没消息就是半年,把爹爹娘亲都吓坏了,恰巧我近日来这儿有些事,爹爹便让我来找找,顺便捎几句话给你。”

神态语气皆一本正经,像极了大人。

“哦。”萧天清蔫头耷脑应了声,静等萧风下文。

安氏酋长看了萧风一眼,端起羊奶一饮而尽,识趣道:“你们兄弟两个谈家事,伯伯就不掺和了,你们聊。”

说着,站起身来,招呼着安穆琳离开了毡房。

萧风连忙放下瓷杯,也站起身来,向二人道了谢,目送二人离开毡房,这才又坐下。

萧天清欲言又止。

萧风冲他点点头,抬手点了点桌面,在桌面上比划道:“这儿之事你不必担心,我已有了安排,不过有些烂摊子你要管,比如北仓原的马匪,江湖上那些势力看不上,不过我觉得还挺有意思,打算让你管。”

口中却说,“爹爹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有些作为了,此番让我来是督促你做些小买卖,可以调一些人来辅佐你,不过这两天只会先给你些细枝末节让你折腾着,免得你一下子败光了,大头以后再给。”

萧天清松了口气,又眨眨眼,“是不是有些早了?”

手中却写,“不是吧,我现在就想离北仓原远远的,您这样安排我心里瘆的慌。”

“早什么?我几年前就开始折腾这些,你都及冠两年了,还早?”萧风白了他一眼,随口道。

手上又写,“又不是让你非呆在这儿,只是让你安排,这点小事你不会都搞不定吧?”

“可”萧天清眉头大皱,面上一片迟疑,手中写,“那好吧。可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这个你要解释就去向爹爹解释,跟我说没用。”萧风摆摆手,又说,“对了,二十二号的地下交易场有你的请柬,潜龙榜的,你别忘了去。”

手中却写,“十五。”

“哦。”萧天清蔫蔫点点头。

“另外,最近帮你收了些新人,性子没收,你看着点,若自己管不了,便找我要人。”萧风又说。

萧天清眨眨眼,又点点头。

“爹爹还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若在外找到了好姑娘,就尽快娶了,只是要写家书说一声的。”

手上写道:“外面你打算怎么办?我给你留了余地。”

萧天清自然清楚萧风的意思,一时间却不知怎么回答。

萧风眨眨眼,“我觉得琳儿姐姐还不错,反正我不反对,你若喜欢娶了便是。”

手中飞快比划,“这些事我不懂,便不管你,但离开这儿前你需想清楚你到底什么态度,莫要后悔了。”

萧天清立即苦了脸,可隔墙有耳,他又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萧风见他不说话,也不强逼他,摊摊手,说,“就这些,其实也不必我说的,是吧?”

“是。”萧天清点点头。

萧风忽然笑了笑,“我前几日请来了个大高手,说不准你还能与他过过招呢。”

“啊?”萧天清怔了下,心不在焉问,“谁啊?”

“剑神吴苛听说过吗?”萧风眨眨眼,笑嘻嘻道。

“不是吧?”萧天清瞪大了眼,一下子回神。他可知道面前的少年绝对有这份能耐的。

“差不多。”萧风点点头,“所以,这两天可别偷懒啊。”

萧天清下意识握了握拳头,以前总觉得全身无力,这两天倒是感觉力气回来了不少,不用问也知道是谁暗地里搞得鬼。

“嗯。”他笑了笑,眼中有期待神色,使劲点点头。

毡房外,站了半天的酋长终于不再听兄弟两个的悄悄话,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额间不知何时生出了一层细细冷汗。

他如今这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在萧风与萧天清在毡房里有一句没一句家长里短时,兰姬城宁府,宁子谦也安排了似乎没什么瓜葛,又似乎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两人见了面。

只是冷霜寒与冷霜月几日前已经见过一次面,两人又都是清冷的性子,这次见面倒没什么可说的。

只寒暄了两句,两人便又都回了房间。

宁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对此议论纷纷,一开始还都以为是孪生姐妹,可等奉茶的丫头说不像后就面面相觑了。

只是在午后,冷霜寒又去找了宁子谦,说明日离开,还说顺便带走冷霜月。

宁子谦对此竟是平静非常,只淡淡说了句也好,便不再多说,更别说出言挽留了。

这让冷霜寒不由眉头大皱。

不过,宁府却因此又一阵大哗。

第二天清晨,三人离开宁府时,宁子谦并未出来送行,即使他早已查出了宁府做客的两个姑娘身份。

之后,三人一打听才知道,昨天下午宁子谦连夜离开了兰姬城,听说是直接去了皇城了。

(本章完)

第199章 雨天

萧风与萧天清一番轻描淡写的家常里短后,萧天清又回了自己毡房,萧风那边也再次平静。

轱辘部落里似乎也很平静,除了这天碰到的几个部落长老与酋长看萧风一伙儿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外。

不过,这时的北仓原却一点不平静,甚至更乱了。

前些日子来北仓原的高手们两手空空不说,一个个纷纷离开北仓原,都匆忙得很,跟躲灾似的,只是临走时不免让草原上鸡飞狗跳了一阵。

北仓原中突兀多了不少白衣青年,也有些中年白衣人,听说是从圣山上下来的。

四处打听一白色大雕的消息,说是大雪山上的圣兽,还往各北仓原部落散布找人的讯息,甚至还有人拿着画像满天遍野地在北仓原各部落转悠。

另外,互不来往的马匪们竟开始了相互称兄道弟,连一点都不对付的‘孤狼’与‘破坏王’两方马匪也似乎挺和睦了。

反正,北仓原上各大部落都人心惶惶的。

即使天不怕地不怕的轱辘部落也好像老实了不少。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四月十四日。

这天半夜,萧天清跟于逸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已近黎明。

这夜,下了一夜小雨,张冉拉着萧风下了一晚上棋。

原因无他,这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虽使了一手好刀,却下得一手臭棋,最重要的是不仅挺喜欢下棋还自负得很,越输越下,越下越输,又不许萧风让他,不知不觉一夜就过去了。

于逸与萧天清回来时,两人的棋局正好又收官,毫无疑问,又是张冉被屠了大龙。

顶了剑神那张沧桑沉稳的脸的老人只瞥了两人一眼,便收回视线,一脸不服气道:“小娃娃,你莫不是使诈了,怎的爷爷跟吴老鬼下棋时都五五输赢,到你这儿输了一晚上?”

一旁恰巧听见的青年因老人这么豪气的一句话呛了口气,又看着老人一脸不可思议。

因为在少年手中,只要稍微会点棋艺的人绝不可能输的,也没见过有谁赢,都是平局。

萧风也有些无奈看老人,他也想让老人不输啊,可那些毫无章法到几乎不能称为下棋的棋路看得他脑袋疼。

已入晚春,三大帝国不少地方便纷纷开始了连绵细雨,常年阴雨的蛊冢如今更是雨声淅沥。

而在这淅淅沥沥的春雨中,两个还未经腥风血雨的青年人走出了蛊冢,走入了风雨飘摇的江湖。

“梓裳,冢外似乎也没有你说的那般有趣啊?”柄柄油纸伞间,一柄水蓝色油纸伞下,一身黑衣的冷峻青年嘴中啃了根糖葫芦,含含糊糊问。

“去你的,”顶了柄火红油纸伞的红衣女子一把将青年手中的糖葫芦夺过来,一口就咬了颗,“不好玩就别玩,吃我的,喝我的,还有脸埋怨,脸呢?”

“喂,牧梓裳,没你这样的,快还给我。”青年呆了呆,立即不乐意大叫。

身旁几个陌生人一脸古怪看青年。

青年却当没看见,“哪有你抢人东西的,明明我付的钱,好不好?”

“有吗?”红衣女子又啃了个山楂下来,也视旁边之人于无物,提了提自己肩上的包裹,“那我等会儿再给你买根就好了。”

青年眨眨眼,觉得有点道理,又反应过来,“不对,那是我的,哪有你再给我买的道理。再说,这鬼天气,哪来的卖糖葫芦的?”

只这眨眼间,红衣女子已钻进了人群,“你追上我,我还你啊。”

“喂,那你就吃没了。”青年连忙追去,一脸委屈。

昏暗山林间,狂风暴雨。

脚步践踏地上积水的声音虽不明显,却格外急促。

“嗖”

一支箭矢从林间飞过,劲风在空中激起水花无数。

快速奔跑中溅起的污水沾满仓皇逃窜之人的衣衫,不断下落的雨水已经将他浑身淋透,狼狈不堪。

“嗖”

“嗖”

又有两道箭矢破空而来,前方仓皇逃窜之人身体微伏,惊险躲过射来的箭矢。

“虫王,你如何挣扎都逃不过此番天罗地网,不如认命。”山林间有淡漠声音响起,平静冷肃。

“你们不是殿下的人,你们是什么人?”前方逃窜之人脚步不停,阴鸷道。

“呵,这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那淡漠声音冷笑了下,“只是敬你也是条汉子,所以不想为难你。”

“笑话!你若真敬我,倒不如放我一条生路。”前方那人嗤笑了声。

“奉命行事。”淡漠声音也笑了笑,突然抬高声音道,“神弩。”

前方之人身子明显一颤,停下了脚步,“乱臣贼子,连殿下的人都敢动。”

“呵呵,你连太子殿下的主意都敢打,这般说岂不是笑话?”淡漠声音嗤笑道。

“你你们,秋刀颌哈哈,我懂了。”前方之人忽然张狂大笑,又语气一下子阴鸷,“你们想我死?想都别想。”

说话间,以前方之人为中心,四周忽然烟雾四起,嗡鸣声不绝。

“放箭!快放箭!”淡漠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慌乱,急促喊。

“嗖”

“嗖”

“嗖”

不知多少箭矢直直往烟雾中射去,掺着风声雨声,连绵不绝。

一刻钟后,烟雾渐散,只见烟雾中竟空无一人,箭矢倒是扎了一片。

两个黑色身影快步上前。

不多时箭矢密布之地突然扑出无数黑蛾,密密麻麻铺了两个黑色身影一身。

只几个呼吸时间,两个活生生的人便成了两具骷髅。

林间一时沉默。

几个呼吸后,忽然又一淡漠声音响起,“狡兔三窟,意料之中。”

“可风大人,殿下那里”一声音迟疑道。

“殿下宽宏大量,不会在意这些的。”那淡漠声音平静说,“不过”

林间忽然一阵骚动,一黑色身影被重重砸在箭矢落满之地,砸出一个大坑来掉了下去。

紧接着,又一阵密密麻麻黑蛾出来,又缩了回去。

那淡漠声音继续道:“既然你说了,你便顶罪吧。放心,你的家人我会帮你照顾。”

林间又一片沉默。

又几个呼吸后,有人忽然冷笑了下,“早晚会死,恶心恶心他们也是好的。回去!”

紧接着,山林大雨间又响起急促脚步声。

后愈来愈小,渐渐消失。

山林间再次回归寂静。

只有风声、雨声、窸窸窣窣声

(本章完)

第200章 和风细雨,宁静致远

天色渐亮,毡房外的小雨依旧淅淅沥沥。

毡房内,萧风眯了会儿,醒来见雨势没有半点停息的意思,不再多等,洗漱整理了番,便让于逸呆在毡房里收拾一下东西,喊了萧天清一同去跟安氏酋长告别去了。

今日已是十五日,若再晚些赶不上地下交易场,有些人可就难堪了。

至于酋长放不放人,他倒不担心。

那天,他让阿古拉看到的东西不多不少,而按路程慕雪派一路搜过来也就这两天,估计酋长巴不得自己一伙人赶快走呢。

轱辘部落里的人虽是蛮横,可一部落酋长能担起部落酋长之职,萧风可不信他会是个没脑子的。

想到这估计是轱辘部落第一次吃这么个闷亏,而且它自己还不知道,即使这几天人家都是好酒好菜招待着,萧风仍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很不厚道得笑了起来。

至于张冉,他来时本就两手空空,现在自然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而且以他的脾气更不可能去同轱辘部落的人告别,索性就缩在毡房里逗弄被关在笼子里两天的秃毛鸟。

看着秃毛鸟想啄死自己又死活啄不到的模样,张冉就贼开心。

萧风两人进入那间最大毡房时,毡房里已挤了不少人,都是部落里有些分量的,刚才也不知在交谈什么。

安穆琳恰好也在,眼圈红红的,一脸委屈。

两人冲一伙人抱拳一礼。

萧风眨眨眼,“看来晚辈来得不太巧呢。”

“巧着呢。”安氏酋长摆摆手,笑呵呵道,“正好要同你哥俩说点事,你们这不就来了,你们说巧不巧?”

“洗耳恭听。”萧风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怎么说呢,”酋长有点难为情挠了挠头,“这事是伯伯的不对,不过也不是伯伯非要赶你们,只是近日里圣山那边查外人查得紧,实在没什么办法了。以后你们想来便再来,伯伯那时必再向你们请罪。”

草原中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认为他们的一切都是圣河给予的,所以以之为信仰,又因大雪山洁白清冷,又是圣河的发源地,山脚有慕雪派守护,山上有雪雕逞凶,鲜少有人敢入,这无疑给大雪山披上了层神秘的面纱,也让草原中人对大雪山有了种莫名的崇敬。

故草原中人尊称大雪山为圣山,而大雪山脚下的慕雪派之人则是圣山的使者。

北仓原各部落无一敢冒犯,即使是轱辘部落。

萧天清眸子一亮,不过仍强自镇定。

“前辈言重了。”萧风笑了笑,“晚辈与二哥此番叨唠已很是过意不去,如今又怎能因此事而让前辈们为难。再者,二十二日前晚辈们恰巧要去清溪一趟,此番正好也是同前辈们告别的,倒是巧合。”

“哈,这还真是巧了。”安氏酋长爽朗笑了笑,“那吃个午饭再走,晌午伯伯给你们摆个送行宴。”

“前辈心意,晚辈们心领了。”萧风微微躬身一礼,歉然道,“不过行程紧迫,再加上天气又不太好,晚辈恐耽误了行程,这便准备离开了。”

“哎呀!”酋长失望叹了声,“那就下次吧。你看,你来了这几天也没给你接风洗尘,这便又让你走了,伯伯想想就对不住你。下次,下次来,伯伯一定补上啊。”

“嗯。”萧风微笑点点头。

酋长又看向萧天清,“天清与琳儿的婚事也没成,多可惜,今儿错过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办了。”

萧天清打了个激灵,讪讪笑了笑。

“爹,我想出北仓原。”正在这时,一旁的俏皮少女突然出声道,“我想跟萧哥哥一起出去。”

萧天清眉头一跳。

“胡闹!”酋长转头怒斥道。

“我可我就是想去,”安穆琳声音一下子低下来,泪珠子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萧哥哥了。”

萧天清眉头又是一跳,然后就有点心软了。

他最看不得女孩子哭,特别是这种女汉子类型的女孩子,很毛骨悚然的。

“不行!”酋长语气坚定道。

“不,我就要去。”安穆琳委委屈屈,抬头看向萧天清,“萧哥哥会护我周全的,对不对,萧哥哥?”

“他”酋长刚想说他连自己都护不了,可一眼瞥见两人都在瞅他,立即又把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闷闷道,“不行。”

萧天清一脸纠结,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萧风看了眼安穆琳,又看了眼萧天清,无奈笑笑,忽然说,“伯伯,让琳儿姐姐跟来吧,我护她周全。”

萧天清与安穆琳都有些愕然看向萧风。

“这”酋长立即有些迟疑。

若萧天清说他自然是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的,可换成萧风说就不一样了。

无论那天兄弟两个见面时的交谈,还是这两天的观察,这孩子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与人畜无害。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私心。若真能让自己女儿跟了萧天清,也不一定是坏事。

萧风平静微笑,“伯伯放心,即使圣山的圣使们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酋长怔了下,沉默了会儿,忽然爽朗大笑,“好,好。”

未入巳时,萧风四人便已安安稳稳离开了轱辘部落,各种物什塞了近半马车,熏羊肉、牛肉、奶酪、奶皮、酥脆的油炸果子、炒米、奶茶都是托了安穆琳的福。

马车上,萧天清与安穆琳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在车厢里面面相觑。

于逸与张冉在马车前一边驾马一边欣赏风景,谁也不碍谁的事,谁也不搭理谁。

萧风则如来时那般呆在马车顶,不挥剑,只将长剑放在膝上。

即使张冉也搞不懂少年在想什么,想干什么。

少年肩头一只半秃毛的白色小鸟东瞅西瞧,即使被雨水淋得如落汤之鸡也好像挺欢愉的。

草原上,和风细雨,嫩草点花。

有水雾迷蒙,氤氲了远处天际。

宁静致远。

草原上,马车疾速而行,顶着细密小雨,倏忽间翻越一座座起伏草丘,往北仓原边缘驶去。

(本章完)

第201章 忒无趣

马车一路疾行,行了半日,遇见了离开轱辘部落的第一批人。

一群见马车驶来便疾追而来的白衣人,为首的是个断了一臂的中年男子。

只是让萧天清几人面面相觑的是,那群人也不知怎么想的,跑了一大半路程后竟自个儿又调头回去了。

走时比来时还快。

几人茫然了会儿,沉默了片刻,便没忍住笑作了一团。

而在远处,那伙白衣人中,那断了一臂的中年男子却见马车没追来长长松口气,又面色变得阴郁。

他从来不怀疑自己对雪女对门派的忠诚,可前几日他捂着断掉的手臂伤口狼狈与圣主说明情况时,圣主却只是皱着眉头让自己退下,直到现在也没给出答复。

那个明显比圣子圣女们还要尊贵的少年是谁,难道自己身为门派的顶尖战力也没资格知道吗?

马车又行两日,无波无澜驶出了北仓原。

出了北仓原,再往外是一片农田村落。

逢秋收与冬寒之际,北仓原的马匪总会出来劫掠一番,所以北仓原附近并不存在县城。

一伙人便随意找了个村落落脚。

村落名为吉阳村,百余人口,民风淳朴,因近日江湖人四方而来,收留了不少江湖来客。

“咕咕咕咕!”估计是从未见过外面这幅壮景,看着夕阳西下下的金黄农田,还是秃毛旳白鸟站在萧风肩上蹦蹦跳跳,兴奋地直叫。

“小声点。”萧风摸了摸耳朵,抬手戳了白鸟一下,嘀咕了声。

“咕!”白鸟又低叫了声,立即听话老实下来,只是小眼睛仍嘀溜溜乱转。

“公子,你这是什么鸟啊?怎么都七八天了还不见长毛?”安穆琳抬手也想戳白鸟一下,只是被它一下子闪了开来,撇了撇嘴问。

远离了轱辘部落后,萧天清便不再叫萧风名字,而是又换回了公子,因为瘆的慌,并向安穆琳解释萧风与他并非什么兄弟,部落中那般喊是为了方便些。

安穆琳不算太理解,不过对此也没觉得是受了骗,只是觉得萧天清喊萧风公子,她若直呼萧风名字,好像就不是同自己的萧哥哥一个辈分了,便也随了萧天清唤萧风公子。

萧风对于别人怎么喊他一直是随意,安穆琳喊什么他便应什么,反正是叫他的就没错了。

“雪雕吧。”萧风眨眨眼,不确定回答,“可能是生了什么病。”

“雪雕?”安穆琳也眨眨眼,转头看向一旁青年,“有这么小的雪雕,萧哥哥?”

“不知道。”萧天清摇摇头,随意说,“公子向来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习惯就好了。”

萧风转头瞥了萧天清一眼,抬手弹了下白鸟的喙,“天清今晚记得倒挂房顶。”

“咕——唧唧。”白鸟被弹得蹦跳了几下,不过一点不恼,小脑袋顺势在萧风手上蹭了蹭。

“啊?”萧天清怔了下,又反应过来,怪叫道,“不是吧,还来?”

这两天,萧风可是整了他不止一次了。动不动让他追马车,倒挂马车上,要不就是抱着马肚子颠千余里,反正怎么折腾人怎么玩。

若不是真心虚,再加上萧风一直在外面陪他淋雨,萧天清早就不要什么形象跟萧风讨饶了。

萧风有点哭笑不得看白鸟,随口道:“你让我多浪费了六天时间,现在才两天,急什么?”

“六”萧天清一下子瞪大眼,又可怜兮兮,“公子,您不是认真的吧?”

“你猜。”萧风冲他笑笑,不再理会他,转头冲张冉道,“前辈,出了北仓原,准备去哪儿?”

恢复了本来面貌的老人正在悠闲抠脚,闻言白了萧风一眼,“小娃娃,用你管?”

萧风无奈扯了扯嘴角。

老人又说,“爷爷想走自会走,不想走,你赶爷爷也赶不走咧。”

“随您。”萧风好笑摇摇头,随意道。

夜色昏暗,在宁静村落中有犬吠声彼此起伏。

“嗖.哐当!”简陋土胚房院落中,一黑影倏忽窜入一间房屋,带起一大串风声。

“少爷,怎么了?”院落中很快响起中年人关切的询问声。

“没事,窗杆被风吹下来了,于叔不必管我。”紧接着,房屋中传出少年平静稚气的嗓音。

“是。”中年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随即院落中陷入一片寂静。

房屋中,萧风平静瞥了眼脖颈间横着的长剑,继续自顾自翻书,“你可以把剑拿开了。”

“你你不会叫人?”持剑的黑衣人皱起眉头,第一次见这般平静的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

“嗯。”萧风轻应了声,随意说,“钱财不在我这儿,侠士要取便去隔壁。”

持剑黑衣人眉头大皱,犹豫了下终于长剑归鞘,“我不需要钱财,只是在你这儿躲一晚。”

“哦?”萧风奇怪看了黑衣人一眼,一言不发,继续翻书。

黑衣人便也不再说话,只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临近子时,萧风伸了个懒腰,终于放下手中书,冲黑衣人微微笑了笑,“我要睡了,你自便。”

说着已站起身来往床铺方向而去了。

黑衣人愕然看萧风,实在难以想象,这小家伙怎么做到这般泰然自若的。

眼见萧风躺上床,盖上被子,睡了。真的一点也不理会自己了,黑衣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萧风醒来时昨日那人早已离开。

萧风微微笑了笑,随即出了房间。

房外,天色才蒙蒙亮,院落里静悄悄的,只有水井旁有清晰磨刀声。

那里正坐了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一脸肃然。

他对于手中之物向来是严肃而爱惜至极的。

萧风走到老人身旁,蹲下身子,静静看老人磨刀。

“怎么?昨天那个没长眼的走了?”老人头也不抬,随意道。

“嗯。”萧风平静点点头,“刚入寅时走的。”

“呵,你这娃,怎的一点棱角都没有?人家刀都驾你脖子上了,你竟还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老人抬头看了眼萧风,嗤笑了下。

“前辈都知道了?”萧风平静笑笑,摇了摇头,“他不过是逼不得已,再者,他伤不了我的,我在意什么?”

“你”老人怔了下,摇了摇头,“你这娃娃,忒无趣,比吴老鬼还无趣。”

(本章完)

第202章 柳絮,絮儿

只随意说了几句话,萧风与张冉便都不再多说。

一人磨刀,一人在一旁看,各不耽误。

天色逐渐放亮,村落的人开始早起忙碌。

萧风站起身来,伸了伸腿脚,冲房上道,“下来吧。”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闷响,一道身影以头抢地直直从房顶上掉了下来。

紧接着,那身影爬起身来,捂着脑袋直直呼痛。

萧风好笑摇摇头,转过身来,不再理会他。

那身影痛呼了半天见没人搭理自己,有些扫兴撇撇嘴,不过却不尴尬,屁颠屁颠跑到萧风身旁,“公子,昨天我看到有个黑影进了您屋子,天色还黑咕隆咚的又跑了出来,应该没看花眼吧?”

萧风抬头瞥他一眼。

萧天清连忙解释,“我绝对不是好奇,是担心那人心怀不轨”

“还有呢?”萧风收回视线,随意道。

“子时那段时间这一片来了不少人,见我在屋子上趴着,便又自个儿缩了回去。”萧天清讪讪道,又强调说,“我也绝对没想跟去看看,就是好奇。”

不远处老人嗤笑了声,“小伙子,你都不打自招了,还在这儿墨迹啥?”

“嗯。”萧风点点头,不理会萧天清实则是发问的强调,抬步走了。

萧天清悻悻然低下头,又回头狠狠瞪了老人一眼,谁让你多嘴的。

老人一点不在意,抬起磨得锃亮发光的长刀吹了吹。

一根花白长发正巧吹到刀刃上,悄无声息断成了两截。

过不多时,安穆琳起了床,在微凉清晨中伸了个大大懒腰。

又过不多时。

于逸从外面回来,在萧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萧风想了想,微微笑了笑,“难得还有这般心性,必要时帮他一把吧。”

“明白。”紧接着,院落中响起平静清脆的少女嗓音,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天色大亮,萧风一伙儿人与租赁的房间的主人一番交涉后再次启程,与恰巧落脚的无数江湖人同路往良水城而去。

一路上,一伙儿人虽急着赶路,却也不会错过沿途风光。

晚春将逝,嫩绿枝芽已爬满树梢,便有了绿树村边合,满枝的梨花开得格外灿烂,还有柳絮池塘,淡淡清风,一片安和。

自从大皇子被禁了次足后,帝君便好像一下子对大皇子失望了,各种重要之事再不找大皇子商议,连天谕殿的批阅奏折也不再让大皇子在身边陪同了,还安排了不少无关痛痒的忙活累活给大皇子。

而这段时间,一向不在意名声权势的大皇子竟不知为何转了性子,忙里偷闲间也开始在各大臣间周旋应酬。

这些让朝堂之上不知多少人心中嘀咕的同时也再次打起了算盘。

清冷宫殿中,一浅黄色罗裙少女看着漫天飘飞的柳絮怔怔出神。

八年前,也是这种柳絮飘飞的时节,那个少年将满身污秽的她带入了这富丽堂皇之地。

那时,那少年一身紫衣,说不出的尊贵,却又透着一种莫名的出尘,似乎失落人间的谪仙人。

那少年牵着她的手,一点不嫌弃她的脏乱,笑嘻嘻说,你我有缘,可愿跟我走?

那天,她懵懵懂懂点点头。

于是,她再不是那个流落街头的乞儿。

那天,那少年笑得格外灿烂,即使以后的五年,少年每次见她依旧是笑,可她却再未见过笑得那般灿烂的少年。

她记得他说,我名中带风,既然你无名无姓,半路遇到你,柳絮随风,我便唤你絮儿如何?

柳絮随风?

可风总会放弃柳絮的。

少女轻轻咬住唇。

三年了,那少年真不要她了吗?

“絮儿,心情不好?”清冷宫殿中突然响起男子温和醇厚的嗓音。

“大皇子殿下。”少女连忙回过神来,转身躬身一礼。

“嗯,起来吧。”萧哲温和笑笑,“有心事?”

少女站起身来,摇了摇头,“没有。”

“不开心就说,不必拘束的。”萧哲抬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宠溺道。

这丫头是那少年最疼爱的,比那两个皇弟皇妹还亲,也甚讨父皇母后的喜爱,当年父皇还曾想封她当个公主呢,只是那少年不愿,才无奈作罢。这几年少年不在皇都,倒是苦了这丫头了。

“嗯。”少女点点头,忽然又迟疑不定。

“怎么了?”萧哲微笑问。

“那个那个人不是殿下。”少女吞吞吐吐了半天,咬了咬下唇,仓促道。

萧哲面色一下子凝重下来,压低声音问,“听谁说的?”

少女低下头,默然不语。

“这事听谁说的?”萧哲仍不罢休,坚持问。

“我觉得他跟殿下一点不像。”少女怯生生看了萧哲一眼。

“还同谁说过?”萧哲又问。

“没了。”

“母后那里呢?”

“没。”

萧哲终于松了口气,脸色却依旧凝重,又低头嘱咐道:“这种事不能乱说,知不知道?”

少女抿起嘴,不说话。

萧哲也不在意,继续说:“往日六皇弟疼惜你,你无论闯多大的祸,总有人护着,可如今六皇弟不在,我护不住你,你便要谨言慎行。否则他日六皇弟回来,他岂不自责?”

少女懵懵懂懂看萧哲,半晌后点了点头。

萧哲面色终于放松下了,再次露出微笑,摸了摸少女脑袋,“这些事我知道,你不必管,只要保证你自己安安全全就行,在他那边也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来,一切如常,懂吗?假的终究真不了,我会处理好的,放心。”

“嗯。”少女再次轻轻点点头。

“那还不进去跟母后说一声,真以为我是专程来看你的?”萧哲微微抬高声音,笑道。

“哦是。”少女显然还没适应三年了的婢女的身份,反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微微屈膝一礼,转身入了宫殿。

萧哲冲她笑着摆了摆手,见少女拐入宫殿却又渐渐收敛了笑容。

他又怎会不知那少年不是他,他从不如近日这般胡闹。只是父皇如今不公开那少年身份,又任由那少年为所欲为,他也毫无办法。

他微微攥起拳头。

再等等,只需再给他些时间,他定会让那少年现出原形的。

假的永远真不了。

(本章完)

第203章 圣手神偷

良水位于溪风汕凉县境内,是清溪一分支。

良水城临近良水,是北仓原至清溪城最近线路的必经之路,毗邻清溪城。

如今地下交易场开启临近,清溪城人满为患,又不知多少江湖人闻讯而来,暂时在此歇脚。

马车疾行二日,终于到达了良水城。

良水城并不算大型城池,连城门守卫都是摆设,不过如今是真热闹。

萧风一伙儿人一入城便被堵在了城门口。

城门不远处,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不知在争吵什么,声势倒不如何浩大,看热闹的人却从街上一直挤到了城门口,马车是万万不可能通过的。

到了城池,几人也不是非要挤这点时间,再者安穆琳从北仓原出来,看什么都好奇,一伙儿人便索性下了马车,于逸看守马车,其他人便随意钻入了人群。

人群熙熙攘攘,一伙人又不刻意聚在一起,没过多久,四人便走散了。

萧风个子小,身法又灵活,人群虽拥挤却怎么也挤不到他。

没过多久,萧风便到了人群前面。

便见人群中央,四个浅蓝色襦裙女子与三个月白色长衫青年正僵持对峙,一方面红耳赤,一方一脸委屈,几乎快骂作了一团。

“你们三个臭流氓,快把席师姐的香囊还回来,那个对席师姐很重要的。”

“就是,快还回来,我们不计较便是了,否则必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哎,你们怎么蛮不讲理呢?我们都说了没拿没拿,怎的你们就不信了?”

“就是你们偷的,否则我们的怎会从你们那里掉出来?”

“从我们旁边掉出来就是我们偷的?说不得是小偷恰好经过我们这儿呢。”

“刚才你们身边没其他人吧?难道有鬼不成?”

“那互不相识,我们没事找事偷你们亵那啥干嘛?”

“呵,谁知道你们心里有什么龌龊心思,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呵,反正我们这儿没有,不信你们来搜。”

“就是,我可以先脱为敬。”

说话间,月白色长衫青年中一眉头天生上挑的青年已随意扯下外衫,伸长脖子冲几个女子叫,“来,搜搜搜!搜出来我就唤你们声姐姐。”

萧风随意听了几人的骂架几句,撇撇嘴,觉得无趣便准备退出去。

然后,他忽然眼角扫到一人,眸子闪了闪,忽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微笑,改变了主意,挤在人群中往右边而去。

萧风右边不算远处有一满身补丁的老人,须发半白,却精神矍铄。

此时,老人正双手笼袖,笑呵呵看热闹,似乎事不关己,也与己无关。

没过多久,老人耳边有熟悉少年嗓音响起,温和却有些玩味,“前辈又无聊了?”

老人赶忙往胸口一摸。

空的?!

他立即苦了脸,可怜兮兮转身,怔了下,四下看了看,竟然没有那个拖油瓶跟着,只能认命道,“小祖宗,我错了。”

萧风随意颠了颠手中锦囊模样的小袋子,“那还人家呀?”

上两次交手,萧风早已捏到了这老滑头的软肋——这个古古怪怪的小袋子,也不知里面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却怎么也打不开。

“这个,这次跟老头子没关系。”老人皱着老脸叫屈。

“哦?”萧风微微笑笑,转身就走。

“喂,小家伙,有话好好说啊。小家伙,停下啊。”老人立即急了,连忙喊。

可萧风就当没听见,只几个呼吸时间,便没了影子。

老人挠挠头,有些无可奈何。

人群纷杂,他便是想追也追不上啊。只能无奈将怀里一物往空中一丢,然后赶忙转身往人群钻。

一红包突然冲出人群,虽然小小的可明显是有些突兀的。

月白色长衫青年中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剑眉青年眉头一挑,想也没想便往红包处飞跃而去。

人群中又一阵喧哗。

萧风没过多久便出了人群,回到马车前静待那手很不老实的老人出来。

此时,那三人还没回来,估计还在往人群中挤的奋斗中呢。

于逸对于萧风这么快回来也不意外,少年脾气向来如此。对热闹只是看看,有趣就多看两眼,无趣就直接回来。

也就半刻钟时间,老人艰难钻出人群,一脸讨好往萧风方向走。

“于叔,老规矩。”萧风眯起眸子笑笑说。

“嗯。”于逸点点头。

老人走到萧风不远处,速度陡然加快,只转瞬间便成了一道道影子,往萧风方向急掠而去。

萧风面色不变,手上也没什么动作。

于逸却见此离两人远远的。

这老头儿狡猾得很,若从萧风那里占不到什么便宜便会同他这儿拿东西,反正是个老油头就是了。

马车前,萧风与老人直接交上手。

老人身化残影,萧风手化残影,好不热闹。

半晌后,老人似乎泄了气,停下了动作,一脸委屈。

萧风微笑看他,身子依旧挡在马车前,一步未动,将手中小锦袋又颠了颠,“前辈不想要了?”

“要!怎么能不要呢?”老人小心翼翼说,“小祖宗,你怎么才能还我?”

萧风玩味笑笑,“您说呢?”

老人皱起脸,“老规矩,你要我去偷什么?”

“于叔先别过来。”萧风冲于逸摆摆手,低头认真想,“这个还真难想。”

老人忽然又一爪往车厢里抓去,那速度岂是迅疾如电能形容的。

萧风却随手抓住了,眨眨眼,“前辈又调皮。”

老人尴尬笑笑。他圣手神偷自认偷遍天下无敌手,可如今却在先天境以下的反应能力上输给了个小家伙,即使这小家伙受天地福泽多了些,可也不是一点的没面子。

萧风微微笑了笑,随意往马车上一坐,将小锦袋丢给老人,“就这般好玩?”

“你不懂,那种成就感”老人眯起眼就想往马车上凑。

萧风连忙制止,“前辈若是还在打主意就坐下面,要不晚辈跟您一起坐下面也行。”

老人有些讪讪。这小家伙果然是吃一堑长一智的性子,自己就上次耍了两回诈就让这小家伙记住了,只能无奈说,“老头子不打主意就是了。”

萧风笑了笑,身子往另一侧挪了挪,“那前辈请。”

(本章完)

第204章 再见月如烟

老人说不耍诈,萧风便信他。

招呼老人坐下后,萧风便又招手唤于逸来坐,与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聊的是各自近况,倒颇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只是半真半假。

不过两人谁也不在意就是了。

未过多久,拥挤的人群开始四散。

然而,人群还没散完,前方又开始喧声大作。

马车上三人好奇抬头看去。

便见不远处一只白色麻雀抓了只足有三只它那么大的油腻鸡腿仓皇往马车方向飞来,后面紧跟了两个飞檐走壁的,还有一绿裙少女急追而来。

萧风一把捂住脑门,后悔不已。

他竟然忘了这一茬儿。

这小家伙在北仓原就学坏了,到了良水城他竟还放它到处乱跑,这不只眨眼的功夫,便给自己闯祸了。

那雪雕自然不知萧风心思,眼见终于到了目的地,十分欢愉地厉鸣了声便往萧风方向飞去。

萧风哪里肯依它,只抬手伸出两指便捏住了往自己怀里撞的小东西,另一只手顺势从它爪子里揪出鸡腿,也捏在手里,哭笑不得看它。

难为它这么一小小个子,抓了个这么大东西回来。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雪雕被萧风突兀抓住有些呆愣,茫然叫了两声就开始死命挣扎。

这小家伙上几次要关自己时也是这样。

“不要闹!”萧风低斥了声。

“咕~”雪雕立即耷拉下了脑袋,蔫蔫道。

只这几个呼吸功夫,两个飞檐走壁的便到了马车跟前。

一个高高瘦瘦,一个胖胖矮矮,可不就是在北仓原初遇大雨时遇到的那二人嘛。

“两位兄台,别来无恙。”于逸皱了下眉头,跳下马车,两步来到了两人面前,微笑打招呼道。

“呵呵,原来是于兄,还有小少爷。”矮矮胖胖的汉武立即一脸热络笑意,也打招呼道。

高高瘦瘦的中年名为莫文,依旧是一脸冷肃,只冲于逸微微颔首。

萧风也冲两人微笑点点头,随即转头将鸡腿递给一旁的老人,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帕子给雪雕擦爪子。

而此时,似乎不知烦忧的老人却正一脸古怪盯着雪雕,神色似乎疑惑又似乎强忍着笑。

萧风也不管他,快速给雪雕擦完爪子便放开了雪雕。

雪雕便自个儿扑闪着翅膀飞上了萧风肩膀。

至于赃物,它是万万不会再去要了。

“秃毛鸟你再跑看本小姐不拔”月如烟修为比不得一高一矮两个中年人,见两人停下便昏头昏脑追了上来,还没看清人就开始气喘吁吁大叫。

只是叫到一半又一下子噎住,讪讪道:“小风,你怎么在这儿?”

萧风跳下马车,冲月如烟歉然笑笑,“我要去清溪一趟,恰好路过这儿,竟不想滚絮眨眼间竟闯了祸,真是抱歉。”

月如烟眨眨眼,那半秃鸟竟叫滚絮?不过它这半秃不秃的模样,特别是翅膀那里细细一层白毛,的确挺像一只肉球儿在柳絮里滚了一圈。

这般想着,她竟觉得有些好笑,心情霎时大好,笑着摆手,“没事,看在是你的宠物的份儿上不跟它计较了。”

“多谢。”萧风礼貌微笑。

于是,不管萧风肩头的小东西愿不愿意,本该威武的雪雕王以后就有了个俗也不俗的雅名。

于逸与汉武,莫文本免不了客套寒暄一番,如今萧风与月如烟这么一冰释前嫌倒是没他们什么事了,便都站在一旁,默然不语。

“谢什么谢。”月如烟大大咧咧摆了摆手,上前几步到了萧风面前,“不过,怎么想到养它的?上一次见你,可没这丑丑的小东西。”

“碰到它时比现在还凄惨,给人整了一身伤,我看着可怜便养它几日,过几日说不定它就自个儿飞了。”萧风转身跳上马车,解释道。

“哦。”月如烟了然点点头,也随意坐上马车,“不过说不得是赖上你了,否则出了事怎么直直往你这儿跑。”

“或许吧。”萧风浅笑应了声,偏头问,“陈桓兄与林昊兄呢,怎么没同你一起?”

说到底,月如烟与萧风相识只是因为这二人,而且不过一面的交情,可没有现在表现的这般熟识。

“他们啊,”月如烟撇撇嘴,想到从唐门出来后一路同行了近半月的两少年,不由有些想念,抬头瞥了两中年一眼,有些不满,“汉叔与莫叔前几日找到我,非要带我回去,我们就散开了。”

“哦。”萧风了然点点头,倒不多问其他,看四下行人渐散,说,“我们要去找落脚之地了,你落脚在哪儿,用不用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月如烟又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眯眯道:“那你就去吧,我住吉安客栈,有空去找我玩啊,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嗯。”萧风微笑点点头,转身钻进了马车。

老人眨眨眼,也自觉跟着钻了进去。

于逸见此,与两个萍水相逢之人客套了两句,也上了马车。

疾风打了个响鼻,抬起步子,慢悠悠往城内而去。

萧风微微掀开车帘冲城门前三人挥了挥手,便放下了车帘不再探头。

城门前,月如烟目送马车驶入人群,这才依依不舍移开视线,人畜无害说,“汉师父,那少年生得真漂亮,连柳姐姐都比不过呢。”

两个中年人闻言却尽皆皱起了眉头。

莫文冷冷说,“小宫主可莫要胡闹,那少年背景绝不简单。”

一直老好人模样的胖中年也收敛了笑容,好言劝诫道:“小宫主如今已是胭脂榜上有名,过几年完全长开只会更加明艳,何必拿别人的东西呢,是不是?”

“哼!”月如烟不以为然娇哼了声。

马车上,萧风微微浅笑着直戳滚絮,戳得滚絮咕咕直叫。

戳了会儿,似乎连一旁老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憋着笑提醒,“别戳了,再戳就傻了。”

萧风动作微滞,瞥了老人一眼。

老人还是第一次见这少年生闷气,越想越好笑,只是怕少年会拿自己出气憋着不笑,“怎么?这么不喜欢让人惦记上?”

萧风扯了扯嘴角,不搭理老人。

老人也不在意,毕竟这小家伙与他是不打不相识,打打便实在提不起那股子敬意了。

他上下打量了番萧风,奇道:“不过,我是真看不懂那小丫头惦记你什么,总不会是看你生得漂亮,准备绑你当童养夫吧?”

萧风翻了个白眼,不搭理老人。

其实他也猜不出来那第一次见他就能把他盯得有些发毛的少女惦记他什么,那种眼神,有些熟悉,像小孩子喜欢玩具时的眼神,却好像又更夸张了些。

反正实在让他不舒服,很不舒服。

“都怪你!”萧风忍不住又戳了滚絮一下。

“咕!”滚絮委屈叫了声,终于忍无可忍,扑棱棱翅膀便想飞走。

却被萧风随手又抓了回来。

(本章完)

第205章 掠梦者

见萧风仍拿滚絮出气,老人又想笑又无奈,迟疑了下,忽然问,“可是大雪山上的那只?”

萧风终于正眼看了老人一眼,点了点头。

“真是那只?”老人‘啧’了声,“我就说嘛,怎么会突然没了,原来真是这样。”

萧风奇怪看老人,“前辈前些日子去过北仓原?”

“没——”老人拉长声音说,“不过有人看着那里呢。”

“哦。”萧风应了声,不再多问,不过也不再戳滚絮,似乎气闷这样就过去了。

老人却似乎来了兴致,点着滚絮开始喃喃自语,“人家都是跑得能多快就多快,你倒好,能变多小变多小,倒是个当拖油瓶的好手。”

萧风奇怪看了老人一眼。

老人似乎就是故意给萧风说:“大雪山每千年都会出一只雪雕王,都是快比闪电的速度,这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天赋,如这只这般还是头一回见,不过估计真是恰逢其时了。”

萧风对这类问题向来没多大兴致,收回视线便不多问。

老人失望撇撇嘴。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萧风掀帘往外看了眼,随即无奈笑笑。

车外,张冉正坐在一精致客栈门口的大石头上,一边抠脚一边喝酒,甚是悠闲。

车内,老人咽了口唾沫,“哪儿来的老”见萧风一眼扫过来,突然又心虚改口道,“小鬼。”

萧风也不回答,探身出了车厢,“前辈!”

见萧风出来,张冉咧嘴笑笑,冲萧风提了提酒坛子,又随手弹走一颗泥球,“小娃娃,爷爷闻着这儿的酒最香,便在这儿住了。”

“可以。”萧风认真道,说着跳下了马车。

然后就听张冉接着说,“这酒是爷爷找里面要的,没付钱。”

“所以?”萧风面色依旧平静,问。

“爷爷从那男娃娃身上拿了块玉佩换的。”他咧咧嘴,如果不是眼神清澈,大半人估计都会认为喝醉了酒,“一块白色的,祥云朵朵,看着挺漂亮的。”

萧风眉头一皱,不过语气仍平静非常,“于叔,去赎回来。”

于逸点点头,拍了拍疾风的脑袋,转身入了客栈。

张冉依旧咧嘴笑,“你这小娃娃,太死。”

萧风微微一笑,矮下身子,“所以,前辈在试探什么?”

张冉眸子微微一闪,忽然便将手里的酒坛掷给了萧风,“给你了。”

说着,站起来,拍拍屁股,转身入了客栈。

萧风依旧微笑,抬手接住,又皱了皱眉头,随手丢给马车上老人,“前辈,送您了。”

说着也入了客栈。

“喂,哪有拿别人用过的东西送人的?”老人抬手接住,竟没喝多少,然后他一脸愤愤,“以你我这两年的交情,怎么着也要给我买坛新的吧?”

说着,仰头就是一大口,又全数喷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闻着挺香,怎么这么酸。”

“呼哧——”‘酒水’喷了疾风一身,让疾风有些埋怨,不过还没撂蹄子。

临近傍晚时,在良水城玩了半天萧天清与安穆琳终于找去了萧风几人入住的客栈,不过显然是误打误撞。

因为去的可不止他们两人。

“萧兄,安姑娘,请。”

“施兄,林兄,三位姑娘,请。”

那时,萧风几人正在楼下大堂吃饭,虽是角落,可有张冉与神偷老人把酒言欢,自然热闹得很。

所以,一伙儿人一入客栈便注意到了角落那桌。

两方人面面相觑。

几个呼吸后,安穆琳最先沉不住气,喊了声,“公子,前辈。”喊完便往那桌去了。

萧天清无奈,也只能跟去,喊了声,“公子,前辈。”

萧风遥遥冲几人点点头。

那五个俊男靓女对视了眼,也跟了过去。

一蓝衫青年迟疑道:“几位认识?”

萧天清点点头,却没有出言介绍的意思。

五人便都识趣得不多问。

然后,七人在萧风那一桌旁边坐了下来,一阵客套寒暄便开始把酒言欢。

萧风几人倒没心思在意这伙儿人谈些什么。

萧风与于逸依旧自顾自吃饭,张冉与神偷老人依旧你一杯我一杯,似乎谁也没在意一伙儿人的到来。

不知不觉,酒尽菜稀。

席散人离。

转眼天色已晚,热闹了一天的良水城逐渐平静下来。

夜色幽幽,远处有打更声遥遥传来。

“于叔?”

清雅客房中,昏黄烛火下,少年放下毛笔,冲房外轻唤了声。

四下一片寂静,仔细侧耳聆听还能听到几声犬吠在幽幽夜幕中回荡。

少年微微皱眉,鼻尖忽然有淡淡清香飘来。

少年抬起食指揉了揉鼻尖,几个呼吸后眉头又渐渐松开,只轻轻叹了口气。

香?

看来,一切比自己预料的还要早些。

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晚的杰作,自个儿将之分门别类折叠,又轻轻压上烛台,想了想,吹熄了灯火。

未过多久,房门处咯吱一声清响。

随即昏暗夜色中有一黑影猫着腰钻进了房间。

“不请自来,阁下未免太过失礼了吧?”清淡稚气的声音自书桌方向传来,倒一点没有要吓人的意思。

那黑影身子却明显一颤,不过却未就此退出,而是接着之前的动作掩上房门,径直往书房而去。

“需要点灯吗?”那稚气声音似乎一点不意外,继续说。

“随你。”黑影回答,嗓音沙哑难听,显然不是其原本的声音。

“呵。”那稚气声音笑了笑,随即灯火骤然亮起。

“既然你让我选,我更喜欢亮一些。”书桌前,白衣少年平静坐着,微笑说,“掠梦者。”

“你”昏暗灯光照亮那道黑影,是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几乎没有一丝皮肤裸露在外,不过仍能看出身段娉婷。此时,她显然没料到少年会知道她的身份,声音有些诧异。

少年笑得温和,说,“你们的身份虽是隐秘,可知道的多些也是能猜出来的,只是我没料到你会找上我。”

“你我们喜欢他人的梦,自然是谁的梦更精彩找谁了。”黑衣人一开始还有些慌乱,听到少年最后一句话反而镇定了下来,“你的眸子里藏满了故事,我很喜欢。”

(本章完)

第206章 白衣掠梦

“是吗?”少年淡淡微笑,平静说,“不过,我的梦可不是谁想进便能进了的。”

“这可由不得你了。”那黑衣人冷笑了下,忽然身形微闪,踩着书桌便往少年方向袭去。

少年见此,微微一笑,早先听说这伙儿人一心扑在调香上,身手都不如何好,如今看来倒不可尽信了。

脚尖在桌腿上微微一点,书桌便倒滑了出去。

少年也借力飞速向后滑去。

黑衣人见势一跃而起,右手成爪急速向少年抓去。

少年身子微微一屈,顺势自木椅上滑下,身子紧贴地面而行。

眼见少年便要离开角落那逼仄之地。

黑衣人见此,知下坠已来不及,左手快速在腰间一抹。

一瀑淡淡粉末倾洒而下。

少年撇撇嘴。

黑衣人只见少年身影似乎晃了一晃,随即越来越淡。

等再见到人时,少年已到了门前,窗户不知何时已打了开来,此时正慢悠悠开门,微笑说,“你文雅些,莫要把我今晚的字弄坏了,否则我会生气的。”

黑衣人微微愕然,刚才那是什么身法?

然后,她又反应过来,怒声道:“你若走,与你同行几人可就醒不过来了。”

少年手中动作微微一顿,打开门,回头似笑非笑看黑衣人,“你这是威胁我?”

黑衣人心中不由一颤,不过仍镇定说,“你们的梦都很精彩,我都很喜欢。”

“那你师尊没告诉你,你们是不可太贪心的吗?”少年微微皱眉,极其认真说。

“那又如何?”黑衣人觉得少年的语气有点奇怪,不过仍丝毫不在意。

“哦?这么说你是知道的了?”少年轻声自语了下,忽然抬头笑了笑。

那一笑竟说不出的邪魅。

即使以黑衣人的心性也被晃花了眼一瞬。

只是这一瞬,少年已掠身到了黑衣人三尺之间,伸手拿碧箫在黑衣人身上几处飞速一点,又顺势在黑衣人脸上抽了两下,黑衣人便倏忽侧飞了出去。

然后,只听那少年平静说,“我讨厌别人威胁我,特别是拿不相干的人。今日替你师尊教你长点记性,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类似的傻话。”

黑衣人重重摔在地上,又惊又怒,只觉得双颊火辣辣的痛,又有些痒痒的,想哭又想笑,浑身上下忽然也又痒又痛,可不知为何竟难以动弹分毫,只眼泪似不受控制般哗啦啦往下掉,闻声不由心中叫苦。

她哪知道这少年的性子竟是这般反复无常,说动手就动手了,完全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少年打了个哈欠,不再理会黑衣人,将椅子搬到桌子旁,自顾自坐回椅子上,单手支额开始打盹。

似乎刚才发火的人不是他般。

未过多久,自窗户一白色小鸟儿晃晃悠悠飞进房间,到了少年面前忽然啪嗒一声从半空中栽了下来,随即一动不动了。

少年抬头看了那白鸟一眼,摇摇头,手上却不见任何动作。

这小东西他记得是关进笼子里的,现在竟自个儿跑了出来,真是奇怪。

又过了会儿,房外开始风声呼啸,吹得书桌上的纸张四散飘飞,门窗咣当作响。

那黑衣人面巾下的双眸忽然瞪大,只是面庞僵硬,这般反而显得狰狞可怖得很。

少年依旧没什么动作,双目微阖,倒不是在打瞌睡了,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

又过不多时,门外有嗡鸣声响起,后越来越大,似乎门外有不知多少蚊虫嗡鸣而来。

少年终于睁开眸子,微微笑了笑。

紧接着,嗡鸣声陡然停息,房间内也倏忽恢复平静,桌上纸张仍整整齐齐摆列,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然后,房外突然响起清雅女声,一白衣女子自外缓缓而来,轻纱遮面,带了一种神秘与梦幻,“如此这般,小公子竟还能这般沉稳,当真让小女子佩服。”

少年站起身来,微笑说,“早听闻掠梦者是调香师中最出类拔萃的那类人,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以香制幻,这已是一般调香师难为之事了。

白衣女子微微浅笑,“小女子倒是头一次见如小公子这般谨慎之人。”

少年也不见尴尬,“谁让你们调香师碰不得,打不得,我也没什么办法。”

“是吗?”白衣女子认真看着少年,“可小公子没事,不是吗?”

少年耸耸肩,“这只是我运气好些吧。”

白衣女子直直看着少年,沉默了半晌,说,“看来这世上又多了类我们不愿招惹之人。”

“是吗?”少年拿中指在桌面上轻扣两下,“那我是否该觉得荣幸呢?”

“可小公子并不觉得荣幸,不是吗?”白衣女子轻声道。

“嗯。”少年平静点点头,点了点房间一角被汗水泪水糊了一身的黑衣人,“你比她聪明,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像她那么蠢的话。”

“自然。”白衣女子浅笑了下,“今日能得见小公子般人物,已是小女子之幸,自然不敢再强求其他,只是小女子心中有一惑,不知小公子可否解答?”

少年平静看了白衣女子一眼,“香这种东西,熬一熬自然便过去了,没什么好隐瞒的。”

“竟是这样吗?”白衣女子低语了句,“那看来小女子该庆幸了。”

少年微微浅笑,不再多言。

白衣女子则冲少年躬身一礼,“多谢小公子解惑。”

说着,转身便欲离去。

少年却又平静说,“把你的影子带走。”

白衣女子怔了下,含笑看了少年一眼,“既然今日承了小公子一份情,小女子便斗胆提醒一句。积少成多,小公子若一直不放下,总有一天会压垮自己的。”

少年也含笑看向白衣女子,“你常以香摄他人之梦,但你可会让人摄你的梦?”

白衣女子又怔了下,“小公子乃明白人,倒是小女子孟浪了。”

少年微笑说,“你们隐身行走江湖,你等与我便互不相犯,可若”

他突然不再多说。

白衣女子却明白少年的意思,微微浅笑,“小女子会约束小女子之人,必不让小公子为难。”

“那就好。”少年微微颔首。

白衣女子便飘然而去。

紧接着,一道白色匹练突兀钻进屋子,卷起动弹不得的黑衣女子又钻了出去。

与此同时,房间外传来女子清雅温和的声音,“这儿之人明日一早自会醒来,小公子不必担心。”

“多谢!”少年微微浅笑,打了个哈欠,衣袖一挥,大开的门窗便尽皆关闭。

随即烛火熄灭,房内转瞬一片安静。

(本章完)

第207章 萧风的梦魇

诡师出世,天下乱起?

可若真如此,有些奇师诡师整日里行走江湖,天下岂会容它?

不过是有一些规矩而已。

规矩内行事,各方势力之人相安无事。

可若有谁触犯那些规矩,天下便真的乱起了。

这是少数人所知的江湖。

可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第二天,天色才蒙蒙亮,萧风几人便已各自洗漱整理完毕,先后在一楼大厅聚首。

萧风最早下来,面色依旧温和平静,似乎昨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眉宇间淡淡倦意却是难以掩饰的。

神偷老人仍旧是一脸玩世不恭,也不必萧风招呼便自个儿入了座。

剩余之人却都是顶着熊猫眼结伴下了楼的,便是萧风肩头的滚絮也一副病蔫蔫的模样。

若要挑出些不同来,其余之人皆心不在焉,唯安穆琳眼眸含笑,眉飞色舞算一个。

萧风见此不由有些好笑,“你们昨晚干什么了?怎么都这副模样?”

萧天清凑到萧风面前,神色很是古怪,“公子,您有没有觉得这客栈很奇怪?”

“嗯?”萧风微微挑眉。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做了一晚上噩梦,醒又醒不过来,可真把我吓死了。”萧天清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

“这跟客栈有什么关系?”萧风奇怪看他。

“怎么没关系,于叔他们也都做了梦,哪有这么巧的事?”萧天清连忙辩解,又转头看向于逸几人。

安穆琳连忙点点头。

于逸与张冉各想各的心事,不搭理他。

神偷老人则笑嘻嘻凑热闹,“对呀,对呀!”

“是吗?”萧风微笑了下,“那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我跟”萧天清张口想说,可一下子又噎住,眼睛四下瞟了瞟,凑到萧风耳边小声跟萧风嘀咕。

安穆琳可怜巴巴看萧天清,显然是好奇至极的。

萧天清却是很防她,说两句便抬头看她一眼,看得她甚是迷茫。

萧风听了会儿却笑眯起了眼,“这算什么噩梦?是大喜事吧。听没听说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哪有。”萧天清不服气道,“那么可怕件事,我怎么可能去想。”

萧风笑着摇了摇头,“你有时间就去同风晴聊聊。”

“她?”萧天清立即蔫下去,很小声很小声嘀咕,“两个母老虎,咋不让我去死?”

萧风没好气看他一眼,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安穆琳。

安穆琳在旁边听得迷迷糊糊,一头雾水,见此连忙问,“公子,萧哥哥跟您说的什么啊?”

萧天清挑了挑眉头,倒是不害怕。

自家公子可从来都不是大嘴巴的人。

只是却听萧风漫不经心说,“也没什么,只是跟喜欢的姑娘成亲了。”

萧天清一下子瞪大了眼。

安穆琳闻言却怔了下,咯咯直笑,“我恰巧反过来,我梦到萧哥哥不见了,但醒来萧哥哥还在。”

萧天清恍然大悟。难怪这小丫头一大早就去死命敲自己房门,原来是怕自己跑了啊。

萧风微微浅笑,忽然转头看了眼于逸,“于叔?”

“少爷!”于逸回过神来,竟罕见有几分慌乱。

其他人都没在意,萧风却眉头一皱,“于叔,有些事少想少猜。你若陷进去了,到时候我也没法子帮你,便真只能靠你自己了。”

“是,少爷!”于逸心中陡然一惊,如被当头棒喝,肃然点点头。

神偷老人玩味看了萧风一眼,这小家伙心倒是够细。

萧风将几人都扫了遍,微微皱眉。

看来昨夜的香将几人心里最怕的事都勾出来了。

他阖上双眸,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一片血红,似火,却更似尸山血海。

微微叹了口气,萧风睁开眸子,有些无奈,“算了,今日先不走了。”

几人一怔。

萧风无奈说,“我怕你们赶路不看路,把马车带沟里去。今日才二十,不差这一天时间。

几人便没什么异议了。

几人又聊了番,吃过早饭,便准备再补一觉。

神偷老人却是一点不困,本来想拉着萧风再聊会儿,只是萧风打了个大大哈欠,抢先一步冲众人打了个招呼,便施施然上了楼。

随后,几人也先后回了房间。

神偷老人无聊撇撇嘴,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走出客栈,自个儿去找乐子了。

红日,是血的颜色。

红海,是无边无尽的血海。

入眼的一切皆是一片殷红。

红得刺目,红得令人心寒。

空气,天空也是淡淡红色,似涂了层血。

萧风看着远处那巨大的挣扎在地平线上的血日,倒不恐惧,只是无奈。

这些,他梦到过多少次了?

低头看了看脚下,毫无疑问是一片枯骨。

似一座白骨山。

而他正踩在白骨山上。

深深吸了口气,即使一切并非现实,鼻尖也有浓重腥气回荡。

他微微皱起眉头,依记忆踩骨骸而下。

白骨山下是血海,真真正正的血海,不知深浅。

血中倒映着少年的身影,一身白衣,只是在血海中已是一片殷红。

萧风微微阖目又睁开,叹了口气,轻声说,“出来吧,我不想躲了。”

“呵呵呵呵,是吗?你真不躲了?不对,你还是不愿接受我,你还是要躲的,不是吗?你骗不了我,你骗不了自己”四周忽然回荡起稚气声音,是那般熟悉。

可萧风没笑,更不曾说话。

四周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

可萧风却不在乎。

这是梦,即使再真实也是梦。

他轻声说,“你知道我为何不突破先天的。”

四周笑声陡然消失,紧接着那笑声变成愤怒,甚至愤恨,“为什么我也是你,你为什么不承认我?为这天下这天下与你何干?你信天下人却不信自己?你有什么权利不承认我凭什么.”

随一阵怒吼,血海中突兀出现一白色座椅。

白如骨,惨白惨白。

座椅上坐了个少年,一身黑衣,苍白熟悉的面容,与白衣少年一般无二。

只是眼神那般冷血无情,似乎没有半分情感。

萧风平静看他,轻声说,“你不是我,我从不会这般疯狂。”

他强调说,“永远不会!”

“你”黑衣少年面色狰狞,转瞬间又笑了起来,雪白的牙齿闪着寒光,宛如恶魔的獠牙,“可我就是你啊,你不会你怎么可能不会?你总有一天会如我这般因为我是你啊”

笑声愈发肆意,愈来愈大,即使萧风极力忽视,脑袋也开始痛,如将要炸开的痛,比碧寒发作时还要痛。

生不如死。

萧风皱起眉头,缓缓蜷曲起身子,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想呕吐可又吐不出来,连牙齿都在打颤。

他紧紧咬住下唇,神色却不狰狞,断断续续说,“我不喜欢你很讨厌你.所以你永远成不了我”

(本章完)

第208章 沁兰阁相邀

砰砰砰!

“小风啊,有你的信!”

萧风甫一清醒便听到一阵粗暴敲门声,是一个苍老有些玩世不恭的声音,不是于逸的。

他微微皱眉,脑袋里仍一阵阵剧痛,如要炸开般,让萧风一时有些分不清刚才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那时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根本没心情在意其他,说完那句话便好像费尽了他所有精力,眼前一黑便已是现在。

一切太过突然。

突然得萧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风有些烦躁咬了咬下唇,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房门那边敲门声依旧凶猛响个不停,显然没有半点给萧风时间让萧风调整心绪的意思。

桌上,不肯回笼子睡觉的滚絮正靠在萧风袖子上酣睡如泥,似乎软软的一滩。

深深吸了口气,萧风挤出了个笑脸,又缓缓吐出口浊气,拍拍脸,将滚絮小心移到一边,站起身来去给来人开门。

敲门的是神偷老人,手里拿了一淡蓝色帖子,不过不知被什么东西吃了一角去。

萧风无奈冲老人道,“前辈很无聊啊?”

“对啊。”老人理所当然说,“我昨晚睡得不错,又不需要补觉,当然无聊了。”

“哦。”萧风随意应了声,转身回了房间。

“小家伙面色怎的这么差了?在下面时可不是这般的。”老人也不用萧风招呼,自个儿进入房间,关上门,坐到桌前,将帖子往桌上一拍,问。

萧风微微笑笑,“刚才一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做了场噩梦。”

“什么噩梦,竟能把你吓成这样?”老人好奇道。

“没什么。”萧风给老人与自己各倒了杯茶水,端起茶杯浅抿了口,显然不想多说。

老人皱了下眉头,想了想,瞥了眼瘫成肉球的白鸟,“对了,这雪雕在你这儿,那雪莲呢?”

“咕~”滚絮轻轻叫了声,不过仍没有醒来的意思。

“怎么了?”萧风奇怪问。

老人喝了一大口茶水,“那雪莲对这雪雕没什么用处,倒不如你吃了,省得这般遭罪。”

萧风撇撇嘴,“不知道。”

“嗳?你这小家伙怎么不知道好歹呢?”老人眉头微挑,“我这是向着你,又不是害你,你怎的还防起我了?”

萧风扯了扯嘴角,“滚絮吃了。”

老人霍地站起身来,“这怎么可能?”

萧风微微偏头看他,“我骗你做甚?”

“可可是”老人吞吞吐吐,“那雪莲是它认主用的,它自己吃了算哪回事?”

萧风眨眨眼,终于明白滚絮那天为什么死活要把雪莲给自己了。不过那天他让滚絮自己处理,可是亲眼看着滚絮又变大了自己吃进了肚子的,可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老人直视萧风双眸,见萧风不像说谎,挠了挠头,无奈嘀咕,“这还真是笔糊涂账。”

萧风便不再理会这一茬儿,不是他的东西他向来不愿强求。微微点了点桌上帖子,转移话题问,“什么东西?”

“自己看了。”老人也不再理会这一茬儿,抬了抬下巴说。

萧风撇撇嘴,随手拿起帖子打开看。

前面的字都被吃掉了,后面就十几个娟秀大字:未时三刻,沁兰阁恭候两位大驾。

沁兰阁,既是乐坊,也是江湖势力。

不是一般的乐坊,上至朝堂,下至贩夫走卒,四方买卖皆做,不同于晴楼的生意惨淡,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得很。

沁兰阁经营的重要收入之一便是乐坊收入。

也不是一般的江湖势力,设有十个大分舵,一百零八个小分舵,恰好与溪风的十郡一百零八县相对应,乃是江湖十六大二流势力之一。

萧风挑了挑眉头,“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老人随意说,见萧风拿着请柬直直看他,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误解了,“这帖子是我从外面那小白马嘴里揪出来的,也不知是没吃饱还是怎么,看什么都吃,你看,都吃了一半去了,幸好我眼尖,否则你岂不是什么也不知道了。是不是该感谢一下我”

老人嘀嘀咕咕,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同萧风说,语气自豪得不行。

萧风却有点哭笑不得。

帖子是他让疾风吃的啊,否则这几年游历岂会收不到一封请柬?

收不到便是不知道,发帖之人怎么着也找不到他的麻烦,可收到了却不去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他是个怕麻烦的人,许多事自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

老人自个儿说了半天,见萧风大半天一句话也不接,低头奇怪看他。

萧风轻咳了下,无奈说,“正好,应该也有您一份,下午同我一起去吧。”

老人眨巴眨巴眼,茫然道:“跟我什么关系?”

萧风提醒说,“您忘了昨天顺手摸的那香囊了?”

老人一下子瞪大眼,似乎比见了鬼还惊讶,“那那那那是沁兰阁的人?”

“嗯。”萧风不理会老人的揣着明白装糊涂,点点头,“那服饰是沁兰阁的统一服饰。”

老人一下子苦下脸,使劲挠头,“完了完了,我就跑得贼快,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大家伙,如果他们围攻我死定了,死定了。”

他突然可怜兮兮看向萧风,“小风,那个,我能不能不去?”

他忽然又理直气壮,“上面没我的名字,是吧?所以没请我,跟我没关系。”

他一本正经点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

萧风眼见着老人脸色数度变化,嘴里一堆歪理,好气又好笑。

老人也不等萧风回答,忽然将茶水一饮而尽,又拿起茶壶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连同着茶叶一起嚼了,站起身来含含糊糊说,“不行,外面那小白马真是我的福星,我要好好感谢一番去,别拦我,小风,你别拦我啊。”

说着哐当一声,老人已关门出去了。

萧风看着老人只几个眨眼功夫没了影子,无奈扯了扯嘴角。

他本来就没打算强求老人去,只是逗一逗他,没想到反应这般大。

他摇了摇头,想笑笑却笑不出来,只能又扯了扯嘴角,微微阖目,轻轻叹了口气。

他很累了,可他不敢睡,也不能睡。

房外,出了客栈,老人是真去找了疾风。

屁颠屁颠去的,带了一大捆干草。

不过不是去感谢感谢,而是去逗弄它玩了。

这伙儿人啊,要不是活得太累,要不是太没心没肺,还不如一匹马来得有意思。

(本章完)

第209章 沁兰阁

萧风自小到大很少有怕的东西。

即使是在皇都中见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鲜少害怕过,多的是好奇,或者失望。

而且知道的越多越失望。

可这偌大江湖,他谈不上失望,却有害怕的东西,不能算惧怕,更多的是不愿面对。

比如香。

能勾起他许多回忆。

那些回忆,看得透,想得通,可放不下,忘不掉,所以不想面对。

再比如蛊。

他能控蛊,可这些他本不该会的,;他能忍受那般疼痛,可这些东西本跟他没什么关系的

因为害怕,他不喜欢它们,浅尝辄止都勉强,即使他有着别人难以比拟的优势。

萧风平复了下心绪,又微微叹了口气。

香,他已经见识过了,那些东西.希望也就只那些吧。

至于蛊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坏了吧?

萧风甩了甩头,微微勾了勾嘴角,不再多想,坐回书桌前便开始哗啦啦翻书。

他的心乱之时鲜少去多想其他,而是以他最快的速度看书,快到他几乎没有思考其他的机会,不知不觉心自然便静了。

萧风是被‘咕咚’一声清响惊醒的。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桌上的滚絮不见了。

四处找找,竟是不知怎么自己滚到桌子底下去了。

萧风看着跟一团毛球似的白鸟,哭笑不得。

这小家伙怎么从桌子中央滚下去的?而且从桌子上掉下来竟还没摔醒,难得不知道痛吗?

无奈将滚絮捡起来,萧风听见它还‘咕’得轻叫了声,睡得正香。

萧风既好笑又无奈,走到窗前。

本是想看看天色,外面竟不知何时下起了雨,细细密密,倒是有几分小雨润如酥的诗意。

“今年的雨水似乎比往年多了不少。”景虽美,萧风心头却闪过如此想法,随即微微皱起眉头,想了想,又返回书桌前写了封长长书信,然后捧着滚絮出了客房。

才发现这小家伙挺暖和的,反正它在睡觉,还睡得这般死,自己拿着暖和手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出了客房,一楼大堂内一片热闹,已是近正午了。

萧风揉揉脑袋,四下看了看,发现一伙儿人谁也没下来,不由微微皱眉。

安穆琳也就罢了,于逸三人可都是后天境,睡了一上午竟还没缓过来。

略略思量了下,萧风无奈叹口气。

看来那白衣女子早已有了打算,这沁兰阁自己还是要去一趟的。不过她既然敢同自己透漏这些,看来是要与自己做笔买卖了。

抬手戳了戳手里白鸟,依旧睡得跟死猪似的,萧风偏偏头,若有所思着拾级而下,打了顶油纸伞,施施然出了客栈。

之后,萧风便在街巷间随意转悠,去了家兵器阁,买了十把一文钱两柄的废剑,让伙计送去了客栈。

一开始招呼的伙计还不乐意,心里嘀咕看着挺富贵出手却这般小气,五文钱就是跑跑腿的赏钱都嫌少,所以直冲萧风瞪眼。只是萧风丢给他一两银子,跟他说不必找了后,就立即什么怨言都没了。

之后,萧风又顶着油纸伞去了一简陋药圃,要了三两麝香,三两樟脑,然后就被伙计恭恭敬敬请进了后堂。

在后堂呆了也就半刻钟,萧风便出了药圃,又开始四处转悠,直到未时,慢悠悠往城东而去。

沁兰阁向来不定居县城,顾及江湖朝堂界限是一方面,主要是没有像丐帮,唐门那般家大业大,居于县城反而受朝堂掣肘,先不说生意能不能做好,反正人是一定不痛快的。

不过沁兰阁的布置是真雅致。

浅色帐帘,袅袅香烟,清雅琴曲,曼妙舞姿

安详美好的氛围,使人一进入阁中,身心便不由一下子放松,想沉溺在这儿永远不愿醒来。

也难怪生意会那般兴隆。

萧风进入沁兰阁中时离三刻还差些时候。

虽是细雨朦胧,沁兰阁里仍人来人往,有清越曲调回荡。

清雅安和。

为免麻烦,萧风并未拿请柬出来,而是以普通客人身份悠悠然找了个雅间坐了进去,听着清雅琴声开始闭目养神。

未过多久,鼻尖有清淡香气飘来,并非雅间内的熏香。

萧风睁开眼。

对面不知何时已坐了个一身淡蓝色襦裙的女子,生得清秀,看年纪不过刚及冠。

萧风冲她微微浅笑,“姑娘有事?”

“小女子江宁,多谢小公子昨日相助之恩。”女子站起身来冲萧风盈盈一礼,柔和道。

萧风站起身来,不慌不忙避开,无奈说,“江姑娘谢错人了,昨日之事与在下无关,那个相关人没来。”

“无关吗?”江宁微笑了下,“那小女子便谢小公子昨日留手之恩。”

“哦?”萧风神色略显惊讶,“昨日之人竟是你。”

然后他古怪道:“你竟不气我?”

“怎会?”江宁笑了笑,“昨日姐姐同小女子说了些事让小女子如醍醐灌顶,方知昨日小女子何等愚笨。昨日之事乃小女子之过,怎会气您?”

“是吗?”萧风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那一眼与萧风昨晚看她那一眼像极了。

江宁无意识后退了一步。

萧风笑了笑,笑得特别人畜无害,“有些东西本就不是你的专长,你何必自己勉强自己。”

“你”江宁一下子冷下脸,“昨日之事的确是我犯了规矩,可你教训也教训了,今日我也道歉了,你还想如何?”

萧风摊摊手,将手中淡蓝色帖子丢到桌上,随意说,“是你们邀我来的,现在问我想如何?”

江宁一下子噎住,“你你是飘缈楼中人?”

声音都有些变了。

萧风好笑看她,“你竟然不知道?亏你昨天听了那般多隐秘,竟猜不出来?真是浪费。”

江宁面色难看,又惊又怒,可昨日在这少年手上吃了大亏,虽没怎么受伤,心里阴影却不小,实在不敢冲少年太发火。

“那邀我前来之人也不是你了。”萧风微笑说,“我很忙,若没什么事我便离开了。”

“你”江宁面色几乎快黑如锅底了,可被萧风轻飘飘几句话噎得却是一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狠瞪萧风。

萧风却突然抬头看向雅间外。

沁兰阁雅间是半封闭式的,以轻纱为门,只是保证安静些,倒没多大隔音效果。

“宁儿,退下。”

紧接着,雅间外传来女子平静温和声音,似乎没有一丝烟火气。

(本章完)

第210章 买卖

也就一两个呼吸时间,一位白衣女子自雅间外走进来,依旧轻纱遮面,如昨夜那身出尘打扮。

萧风冲她微笑点点头。

阁中不知何时已安静下来,除了琴声悠悠,香烟袅袅,再无其他声音。

白衣女子冲萧风微微屈膝一礼,“小女子江雪谙,见过飘缈楼高人。”

萧风这次倒安安稳稳受其一礼,将滚絮轻轻放在桌上,“我这人不太喜欢世俗礼节,也不太喜欢麻烦。”

江雪谙面色却一点不变,直视萧风道:“小女子自然是知道您不喜这些的,可若不这般,您可会来?”

“这个的确难说。”萧风给滚絮捋了捋毛,“你可以昨天告诉我的。”

江雪谙低下头,不再说话。

萧风抬头看她一眼,“坐吧,你想同我谈谈,我便如你所愿。”

看得多了,想得多了,这些事萧风自然能看得清楚。不是自己的地盘,不知底细的对手,即使是掠梦者也是会心虚的。

至于请柬上的名字,萧风更能猜到。在掠梦者的摄魂香中安然无恙的两人,自然是值得沁兰阁的邀请的。

只是,面前的白衣女子估计是误会了,神偷前辈的确是高人,可却不是看护自己的飘缈楼人。

“谢前辈。”白衣女子盈盈道,随即坐在了萧风一侧。

萧风皱了下眉头,自己也变成前辈了?

他抬头看了眼江宁,“你也坐吧。不过你若想站着,我也不拦你。”

“哼!”江宁恶狠狠瞪了眼萧风,径直坐在了萧风对面。

萧风与江雪谙都不在意。

江雪谙微笑说,“若前辈不弃,不若让宁儿跟您,以后做个端茶倒水的丫头?”

萧风摇摇头,看着江宁说,“蠢是病,会传染的。”

江宁脸色一黑。

江雪谙眉头一皱。

萧风瞥了江雪谙一眼,“有什么事便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沁兰阁近日有大批香料进入,不知前辈可有兴趣?”江雪谙就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

“这个啊?”萧风想了想,“地下交易场上飘缈楼也要做笔小买卖,不知沁兰阁可感兴趣?”

“自然”江雪谙平静说。

“先别急着答应,”萧风却摆摆手打断,“有些事,到那时你们才知道,现在决定了小心后悔。”

江雪谙眉头微蹙。

萧风笑了笑,站起身来,“你既然向我说了你另一重身份,我自然也会给你份诚意。”

他话语微微一顿,又说,“沁兰阁原本不在名单中的,不过我会给你们个机会,只是抓不抓得住,便只能看你们怎么选了。”

江雪谙心中一凛,连忙起身道:“多谢前辈。”

萧风摆摆手,小心揣起滚絮,“他们什么时候醒?”

“解药。”江雪谙素手一翻,手中便多了块白色香料,拇指大小。

“多谢!”萧风抬手接住,冲江雪谙抱拳一礼,随即洒然离去。

江雪谙看着萧风离去背影,微微叹了口气,紧紧攥起拳头。她想问的,那少年已经回答。若地下交易场的买卖拿下,沁兰阁与飘缈楼的建交将一帆风顺,否则一切免谈。

“姐姐?”江宁在一旁看自己自小崇拜的姐姐罕见神色恍惚,轻唤了声。

“没事。”江雪谙回过神来,转头冲江宁怜惜笑笑,“本想为你争取番大机缘,谁知竟被人嫌弃了。”

“他眼瞎!”江宁轻哼了声,“再说,宁儿要一直做姐姐的影子,不需要大机缘的。”

“傻姑娘。”江雪谙摸了摸江宁的长发,柔声道。

萧风出了雅间,雅间外所有人都在沉睡,有些人眉头轻蹙,有些人嘴角含笑,也有人面无表情似乎人生百态。

萧风微微皱眉,捏了捏滚絮。

这沁兰阁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若现在有人掠夺这些人的梦,他们连知道都不知道,真可悲。

“咕~”滚絮拿爪子蹭了蹭喙,轻咕了声,虽依旧是秃毛,却很可爱。

萧风低头正好看到,不由微微笑了笑,不再看沁兰阁内情况,打开油纸伞,悠悠然撑伞离去。

萧风回到客栈时,十柄铁剑早已被送到。

神偷老人与疾风正蹲在房檐下,各占一边,迷茫看着一定不能用的一堆废铁发呆。

疾风的辔头什么的也不知被谁都拆了,此时身上光溜溜的,见萧风回来,兴奋仰蹄长嘶了声,只是被一旁老人喊了声小声点,就一下子蔫了下去。

萧风走到房檐下,关上伞,倒不在意疾风的脱缰,只是对老人竟能将疾风训得服服帖帖有点惊讶,“前辈这要多无聊啊?”

老人偏头瞅了眼萧风,奇怪问,“你买这些破烂干嘛?”

萧风眨眨眼,“破烂吗?可它们价值不止千金的。”

“啊?”老人瞪大了眼。

萧风摆摆手将疾风唤过来,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让它自个儿回去,才向老人解释说,“地下交易场不是有个拍卖环节吗?晚辈打算拿上去拍卖一下。”

老人一脸愕然,“人家会让你这些东西上去?”

要知道,拍卖会上拍卖的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千金以下物件就不曾有一件在上面拍卖过。

萧风冲老人调皮做了个鬼脸,“山人自有妙计。”

老人见套不出多少口风来,便无趣撇撇嘴,忽然发现一旁的白马不见了,立即又瞪大了眼,“小白呢?”

萧风无奈笑笑,“晚辈让它回去了。”

“为啥?”老人立即不乐意瞪眼。

萧风无奈说,“它随聪明却是马,不是人,你若让它这般杵在客栈门口,其他人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管我什么事?”老人怒声道。

萧风更加无奈,“自然不关您什么事,可我怕被人惦记上。”

老人还想多说,只是被萧风直直盯着,最后就蔫了下去。

萧风笑了下,“前辈吃了午饭没?”

“没有,你们都没下来的,吃什么吃。”老人气哼哼道。

“那进去吧,”萧风冲老人招招手,“晚辈也没吃,正好一起。”

“哦。”老人语气一下子缓和下来,“那你的破烂呢?”

“在这儿便行,估计没人会拿的。”萧风随意道。

(本章完)

第211章 相聚土地庙

小雨淅淅沥沥,到了傍晚才稍稍停息,只是天气却没有一点要放晴的意思。

大街小巷不知不觉升起了薄薄水雾,朦朦胧胧,模模糊糊。

萧风静静立在窗前,看着窗外水汽朦胧的街巷怔怔出神。

“笃笃笃。”清晰敲门声突然响起。

萧风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潮湿清新的空气,关上窗户去给来人开门。

于逸一伙儿人还在熟睡,神偷前辈吃了午饭,便自个儿又出去找乐子了,还没回来,敲门的应该不会是熟人。

打开门,萧风怔了下,“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门前女子笑嘻嘻说,“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我来熟识熟识,不行啊?”

“你竟不怕我?”萧风奇怪看她。

“不怕了。”江宁笑得灿烂,“姐姐说,只要我不犯错,你不会打人的。”

“你就这么信她?”萧风又问。

“难道不是吗?”江宁眨眨眼,“你可是飘缈楼的高人,会同我这小女子......”

萧风无奈笑笑,打断道:“有事?”

“没有。”江宁眨眨眼。

“哦。”萧风点点头,‘砰’一声关上了房门。虽然这女子不谙世事了些,可一看就知道是个大麻烦,萧风可不愿与她有太多交集。

门外女子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暴怒大叫,“哪有你这么对女孩子的?你给我出来!”

萧风当自己耳朵聋,转身坐到桌前。

桌上滚絮还在睡,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即使他吃了午饭便已给它燃了香了。

“不知你们什么时候醒。”萧风戳了下滚絮,微微叹了口气。

“咕~”滚絮轻叫了声。

“喂!萧......那个......你开门啊,我有事找你啊。”门外女子将房门拍得震天响,“刚才是逗你玩的,我是真有事找你......”

“我不聋,你这般说就行。”萧风懒懒道。

“喂!你......开门啊!快开门啊!”门外沉默了几个呼吸,江宁又继续大叫。

“吵吵吵,叫娘啊!”

“安静!”

“外面的,给老子闭嘴!”

“找死啊。”

......

江宁嚣张至极的大叫终于惹起了公愤。

“要你们管,闭嘴!”江宁头也没回,吼道。

萧风眼皮一跳,一把将江宁拉进了屋子,皱眉看她,“什么事?说!”

江宁撇撇嘴,“我明天跟你们一起去清溪,还有,有人时请喊我席暖。”

“理由?”萧风盯着她,皱眉道。

“因为这次阁主会去,我们这些弟子不自在,便都打算自己去了。至于我的称呼......我是个调香师不假,但我也是江湖儿女。”江宁一本正经道。

“可以。”萧风看着江宁沉吟了半晌,平静道。

江宁呆了呆,没反应过来,“可以什么?”

之前她怕萧风是因为昨晚的心理阴影,可知道萧风是飘缈楼中人后,她就一下子不怕了。主要是飘缈楼中人在江湖上声望都太好了。江宁是掠梦者的影子不假,平日里却也只是沁兰阁的普通弟子,对飘缈楼崇拜好奇自然是有的,所以她才来找萧风同行。

当然,她这次来其实并未报什么希望,毕竟双方都不熟,她的目的其实只是来磕碜这少年,谁让自己在这少年手上吃了几次闷亏。

可这少年竟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这套路不对啊!

“你的两个要求我都答应。”萧风平静说。

“真的?”江宁迟疑道。

“是。”萧风点点头,“那请问,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江宁悻悻然道。明明是她占了大便宜,竟死活高兴不起来。

萧风自然不清楚江宁的想法,不过一见江宁如此神色也猜出了大半,不由有些无奈。

自己看起来很好欺负?

“那你可以走了。”他打开门,认真说。

江宁呛了口气,一下子噎住。

萧风见江宁没什么动作,挑了挑眉头,忽然微笑起来,“今晚,你想呆在这儿?”

笑得特别人畜无害。

江宁却不知怎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赶紧说,“不想。”

“那就快走,否则让你温习一下昨晚的经历,我脾气很差。”萧风没好气道。

“你......”江宁一下子瞪大眼。

萧风撇撇嘴,将碧箫随意拿在手上,似笑非笑看她。

“你......你这般很不符合你身份,丢了你家长辈的脸,你知不知道......”江宁见势不妙,连忙夺门而逃,只是仍不忘磕碜一下萧风。

萧风翻了个白眼,随手关上门,心情竟不知为何开阔了不少。

萧风怔了下,想了想,恍然大悟。

虽然他对自己的情绪向来控制得当,可最近一件件事接连发生,再加上在北仓原过度动用神识,看似对他没什么影响,却让他生出一种颓废感,而他又没时间调节,差点让他心境出问题。

......

夜色昏暗,小雨淅沥。

鹧湖城外土地庙中,一面色苍白的黑衣少年有些艰难地给自己包扎伤口。

这几天的逃亡已消耗了他大半体力,不过好在暂时甩开了那些人。

土地庙屋梁上,一黑色身影正直直盯着下面虚弱的少年,眸子中闪着嗜血的光。

“这鬼天气!还没到梅雨时节便下了一天的雨,跟我们那里也差不了多少吧。”

“胡说八道!我们那里是几乎每天都下,好不好?”

土地庙外,突然传来随意交谈声。

黑衣少年皱了皱眉头,微微咬牙,闪身躲到了土地泥像之后。

没过多久,一牵了头黑色大豹的红衣女子与一骑了只花斑大虎的黑衣青年一身狼狈进入土地庙。

“都怪你,若非是你带偏了路,我们岂会进不了城。”红衣女子气哼哼踢了黑衣青年一脚,不满道。

“跟没你什么事似的。”黑衣青年小声嘀咕,面上却摆出一副愧疚至极的表情。

“什么?你说什么?”红衣女子挑了挑眉头,“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我说,这次是我的错,以后一定注意。”黑衣青年一板一眼道。

“嗯。”红衣女子满意点点头,“那就只能在这儿将就一晚上了。”

她又想到一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黑衣青年,认真说,“我可告诉你,虽然我没打算让你坐怀不乱,可你若敢打老娘的主意......”

她瞪起眼,一拳头打在面前石柱上,随即突然涨红了脸,一字一顿说,“就是这个下场。”

黑衣青年担忧看着女子的手,自己都觉得疼,于是使劲点头。

女子深呼吸了几口气,一脸淡定收回手。

石柱上仔细看好歹能看出微微凹陷进去一点儿的。

女子眨眨眼,满意点头,忍了忍,终于没忍住,龇牙咧嘴着开始甩手,“嘶——痛死老娘了。”

“梓裳!”一旁黑衣青年原本想开口宽慰两句,突然嗅到一股淡淡血腥味,不由微微皱起眉头,神色一下子警惕下来。

(本章完)

第212章 蛊术之争

“怎么了?”青年的声音太过一本正经,以致于牧梓裳听到后怔了下。

“这里不太对劲,警惕些。”青年压低声音道。

牧梓裳四下看了看,皱了下眉头,“血腥味!”

然后,她忽然眉头又舒展开来,以唇形冲青年说,“按兵不动。”

青年挑了下眉头,后点点头。

没过多久,土地庙内燃起火堆。

牧梓裳与黑衣青年随意坐在火堆前烤火,两个大家伙也趴在火堆不远处。

今天为了赶行程一伙人兽淋了一天的雨,都不怎么好受。

土地泥像后,黑衣少年正眉头微皱看着两人,犹豫要不要出去。

房梁上,之前盯少年的那道黑影此时正直直看着下面两人,嘴角微微勾起。

近来正愁找不到蛊师心头血,竟不想会有这般巧合之事,而且都是顶尖的资质,真是天助我也。

“梓裳,你又没收到请柬,急急忙忙往清溪赶作甚?”火堆旁,黑衣青年一边烤火,一边随意问。

“哎呀,我都说了多少遍了,到了那里就有了。你问问问,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牧梓裳不耐烦掏掏耳朵。

“你不说清楚,我又没看破红尘,自然心里痒痒。”青年没好气道,“你做事向来一惊一乍的,我可不想被你坑惨了。”

“什么?”牧梓裳挑了挑眉头,忽然嫣然一笑,“我没听清楚,方孤岚,过来,我们聊聊。”

“啊?”方孤岚眨眨眼,干笑了下,“算了,最难消受美人恩,梓裳的美意我心领了,心领了。”

“是吗?”牧梓裳冷笑了下,“但我还是让你过来,你过不过来?”

“呵呵。”方孤岚挠挠头,憨憨道,“这个不太好吧?”

“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墨迹什么?”牧梓裳一把扯过方孤岚,掐住方了孤岚的脖颈,将他压在身下。

方孤岚一下子瞪大了眼,呼吸一滞。

牧梓裳却没有接下来动作,快速说,“本命蛊,邪蛊师,房顶;土地泥像后,血腥味。”

说完,她温文尔雅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算了,老......我要保持自己的淑女形象,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咳咳咳......”方孤岚差点被牧梓裳掐死,直直咳嗽,“你......真是宽宏大量呢。”

“那是。”牧梓裳头也不回,傲娇道。

方孤岚从腰间解下水囊喝了一大口水,“那......你赌哪个?”

“你决定。”牧梓裳笑嘻嘻说。

“我?”方孤岚话语微顿,“我赌......房梁。”

说话间,忽然抽刀往房梁上砍去。

紧接着,房梁上一黑色身影突兀出现,桀桀怪笑道:“小兔崽子,好大的胆儿。”

土地泥像后的黑衣少年心头一颤,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之前竟还有人。只是是善是恶,来此目的是何,为何隐而不出?

无数思绪只在电光火石间闪过。

土地庙中只听‘嗡’一声清响。

是长刀发出轻微颤鸣。

紧接着方孤岚倒飞出去,狠狠砸在土地庙墙壁上,又掉到地上堆积的稻草堆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惊叫道:“他是先天境。梓裳快走!”

只是牧梓裳已出了手。

一条绯色长鞭直直向那道黑影打去。

“蚍蜉撼树!”

气势汹汹的长鞭却被那黑影轻而易举抓住,只微微一抖,牧梓裳也倒飞了出去,直直砸在了方孤岚身上。

只这瞬息间,那黑影已稳稳落于地面,“走?往哪儿走?”

他阴恻恻道:“本想让你们多活一会儿,竟自己找死。蠢货!”

说话间,他身前突然凭空多了个黑色小虫。

尖牙六翅,显然已经过三次进化。

牧梓裳与方孤岚被撞得七荤八素,见此面色皆是大骇。

土地泥像后,黑衣少年见此,眉头紧皱,心知那黑影并不是什么善辈,若那二人遭了毒手,恐怕自己也不会幸免。

“呜!”黑豹与花斑大虎见状,一声长啸,猛地向黑影捕杀而去。

“滚!”黑影眸色一厉,冷斥道。

黑豹与大虎身子一僵,不过只瞬息间又捕杀过去。

“畜生!”黑影一声爆喝,衣袖一甩,两个硕大身影齐齐坠了出去。

与此同时,土地泥像后一抹寒光陡现,向黑影背后袭去。

那是杀手的剑,快,准,狠。

“等的就是你。”那黑影却面色不变,顺手将方孤岚的长刀掷了过去。

长刀与长剑相击。

长剑被击偏。

长刀却去势不减,直直向土地泥像射去。

黑衣少年微微闪身避开,冷冷盯向黑影。

牧梓裳与方孤岚心中再次一惊,竟不想还有他人。

“就这点能耐也想偷袭?回去再学几年再说吧。”黑影玩味看黑衣少年,讥嘲道,“哦,你没有以后了,今日之后,这世间便再无你了。黑魔,去享用你第一道美食吧”

说着,他手指疾舞,面前小虫尖唳一声,煽动六翼往黑衣少年方向飞去。

黑衣少年从未接触过蛊虫,自然不知蛊虫的厉害,不过就算知道也不知现在该做何防守,双手持剑警惕盯着飞来小虫。

“休想!那虫子有毒,别让那虫子近身。”一旁突然响起女子冷喝,只见牧梓裳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身前一只粉色四翼小虫。

手指数次急挥,小虫身上便散发出淡淡光芒,忽隐忽现。

“阿娃,去咬他。”牧梓裳清喝。

粉色小虫也一声尖唳,身形忽然隐没又忽然出现,曲折往黑影方向飞去。

牧梓裳身旁,方孤岚身前也多了只四翼淡青色小虫,也随方孤岚指令一声唳鸣,向黑影袭去。

“咫尺蛊,寒蛊,好东西!”黑影诧异了下,哈哈大笑,“黑魔,享用你的盛宴吧。”

随即黑影身上忽然黑雾弥漫,似黑暗中的恶魔,飞向黑衣少年的小虫折返回来,嗡鸣着往黑影方向飞去。

“霭蛊。”牧梓裳与方孤岚皆眉头一皱,没想到邪蛊师中竟有能融合这般等级之蛊之人。

不多时,但见黑影方向黑雾翻腾,青光微闪,偶尔有粉色隐现,诡异无比。

牧梓裳与方孤岚面色肃然,一脸凝重。

他们是仗着自己的本命蛊品级高些才敢以低进化蛊虫挑战高进化蛊虫。可即便如此,胜负也最多三分。

若失败,轻则自己一身蛊术大打折扣,重则本命蛊死,蛊术修为尽废。

若非逼不得已,他们绝不会用如此冒险的方法

(本章完)

第213章 前往清溪

一刻钟后,黑雾方向局势仍旧僵持,只是青光与粉影已是苦苦支撑了。

“噗!”

忽然,牧梓裳与方孤岚齐齐呕出一口鲜血来,面色霎时苍白。

黑衣少年见情况不对,眉头一皱,不再犹豫,迈开步子往黑雾翻腾间掠去。

“蠢货!”

正在这时,土地庙外却突然传来冷漠至极的清脆女声,伴随而来的是自土地庙外一抹青色流影一闪即逝,直直射进了黑雾里。

“呃——”黑雾中一声闷哼。

随即黑雾突然快速收缩。

“回来!”牧梓裳与方孤岚见情况有异,连忙将蛊虫唤回来。

“唧!”粉色与青色蛊虫一声尖唳,嗖得折返了回来,往两个年轻蛊师身上一撞便没了影子。

牧梓裳与方孤岚面色更加苍白。

只这瞬息间,黑雾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黑影再次现出身形来。

却不复之前的桀骜,反而浑身颤抖,右手捂着下腹,手指间鲜血汩汩,一双阴鸷眸子直直盯着庙门口,“阁下既有插手之意,何必还躲躲藏藏?”

牧梓裳与方孤岚对视一眼,倒不知是该喜该忧。

那般迅疾的速度,修为绝对不低,可出手的是何人?为何隐而不发?怎知蛊师的命门在那儿的?周围可没有其他本命蛊,不可能有蛊师存在的。

“滚,或者死!”思绪万千间,土地庙外再次传来冷漠平静的声音,透着股杀伐之气。

黑影阴鸷盯着庙门口,忽然转头看了牧梓裳三人一眼。

“你可以试试看,不过下一次可不是废你空窍了。”土地庙外又传来冷漠声音,语气中的笃定让人几乎不怀疑她是否有这份能力。

空窍是蛊师饲养的本命蛊的寄居之地,位于丹田以下,人体本不存在,乃后天人为开辟。

开空窍者方能炼化本命蛊,修行蛊术,而且本命蛊三次进化后可酌情炼化其他蛊虫,可以说是完全决定了一蛊师的成就高低。

开不得空窍便是不入门,充其量只能是饲养蛊虫的饲虫人,在蛊冢中不过是较高低的奴仆,却完全没地位可言。

而空窍毁便意味着本命蛊不存栖息之地,跟被废了蛊术修为差不了多少。

黑影斗篷下的眸子闪烁了几下,只一两个呼吸时间后,不甘看了牧梓裳几人一眼,折身从土地庙后的窗户那儿跃了出去。

土地庙后是陡峭山崖,山崖下是鹧湖,那一片不可能有埋伏。

只这数十个呼吸时间,热闹的土地庙中便再次一片安静。

土地庙外也再未有声音传来,似乎那出手相助之人已经离开。

牧梓裳三人面面相觑,一肚子疑问。

......

转眼黎明。

于逸一伙儿人终于不再嗜睡,纷纷醒来。

只是萧风的心情却仍是不好。

提溜着不知什么时候钻进自己被子里的滚絮,萧风既无语又无奈。

他何时睡觉这般死,竟连这小家伙何时近了他身他还不知道?还有,这小家伙没事找事往他被子里钻干嘛?被自己压死了怎么办?虽然这小家伙挺暖和,可自己身上很冷的,它不怕冷吗?还是说在大雪山呆久了,就喜欢冰凉冰凉的东西?

“算了,以后看来还要关笼子里的。”与手里一脸无辜的小家伙对视了半天,萧风终于还是没辙,放开了滚絮,无奈叹了口气,心中嘀咕。

“咕咕!”滚絮本来也是心虚的,见萧风没打算计较,立即欢呼雀跃,上蹿下跳。

萧风也不管它,自个儿收拾了下房间,洗漱了番,便下了楼。

天色尚早,楼下只寥寥几人。

估计是睡多了,于逸几人难得都比萧风下楼得早,此时都在喝着茶水发呆。

只差了神偷老人。

“都起这么早啊?”萧风踱到几人那桌,笑眯眯打招呼道

“少爷!”于逸反应最快,站起身来冲萧风恭敬一礼。

“啊?”两个年轻人却被吓了一跳。

“公子,您走路怎么无声无息的?”萧天清撇撇嘴,埋怨道。

“是吗?”萧风冲于逸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坐到桌前随意道,“可我习惯了,怎么办?”

萧天清无语。

萧风接过于逸递来的茶水,浅抿了口,扫了四人一眼,微微笑了笑。

没过多久,神偷老人也下了楼。

一伙儿人便向客栈要了早膳。

昨天,于逸几人可是睡了一天的,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期间,一伙儿人难免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萧风便顺便同一伙儿人说了江宁之事,不过并未说江宁身份,只是说有个朋友同行,一伙儿人自然没什么异议。

然后,萧风还同萧天清商量了下,让他先行一步。萧天清原本不情不愿,只是他身份着实敏感,便不得不答应了。

张冉自从昨日一觉后便开始一言不发,自个儿想着心事。

一伙儿人都是晚辈,再者以老人的脾气也不乐意听人劝解,一伙人便都由着他。

吃了早饭,一伙儿人便各自启程。

安穆琳跟着萧天清先行。

萧风一伙儿人则在客栈里等江宁来。

张冉与神偷老人仍没有离开的意思,完全一种萧风在哪儿,他们便去哪儿的架势,自觉得很。

萧风也不在意。

只是,一伙儿人等了又等,直到近巳时还没等到人来,萧风便出去了一趟,没一会儿便揪来了个一脸不情愿的弱冠女子,自称席暖。

一伙人便也往清溪城而行。

江湖人齐聚,一路上倒是热闹得很。

放眼皆是同行之人。

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仗义出手,初露锋芒的青年才俊结伴而行,锋芒毕露的江湖俊杰被人津津乐道,原先的老一辈久别重逢,自江湖各处而来的各大势力相互较劲......

天机榜揭晓前夕,江湖总是要喧闹一阵子的,越心虚的势力闹腾得越欢,而且一直会持续到群龙盛会结束。

这已经是数十届群龙盛会举行后的常态了。

虽然现在再难以与数十年前的江湖盛事相比,各大势力闹腾似乎也没多大意思,可如今的江湖久居安逸,江湖人反而大多数更乐在其中了。

(本章完)

第214章 清溪剥皮鬼

清溪城很早很早便是很出名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清溪城是天机榜的立榜之地,还因清溪城的确是个钟灵毓秀之地。

清溪城沿清溪而建,很大,足足有七八个普通县城的规格。

清溪多水,但不是蛊冢那种多,多的得如其分。

烟雨朦胧,小桥流水,水清木华,即使那儿的人也像是自水生雾胧中走出,不仅秀丽而且灵性。

所以,清溪很出名。

清溪多美人,而且不是一般得多,是那种大街上随手一抓便都是中等以上相貌。

不过美人如玉,却鲜少是给人看的,因为清溪的传统是轻纱遮面。

无论男女。

因为清溪有剥皮鬼,若将容貌示人,会被剥了面皮的。

不是传言,是真事。

而且每数十年便会出来一次。

以前也有人不信邪,更有不少胆大的,自负有些手段的来捉鬼,只是当不知多少捉鬼之人被鬼剥了皮,过两天鬼又戴着他的皮大摇大摆出现在人群中后,渐渐地,捉鬼的人便少了,即使外地人也老老实实遵守这儿的习俗了。

而前几天,便是这江湖人齐聚的当儿,剥皮鬼又出世了。

半个月前,清溪城出了名的美人陌芸成了没脸的怪物,让无数爱慕之人扼腕叹息;十天前,弱质纤纤柳美人给鬼剥了皮,如今脸上还是血肉模糊的;七天前,清溪的第一美男子魏岚也遭了毒手,让不知多少痴情女子黯然神伤......

不过,这次江湖人多了,本事大的也多,本地人吓得几乎不敢出门,外地人却没多少怕的,还有不少人又打起了抓鬼的心思。

这不,一伙儿江湖人又凑在一起讨论捉鬼事宜呢。

“杜兄,这眨眼便是五日,剥皮鬼还没有半点动静,这可如何是好啊?”

“莫慌,天底下哪有什么鬼,不过都是人装神弄鬼罢了,如今我等都在外面等着,它自然不敢造次。”

“不过,今晚地下交易场开启,它估计会趁那些高人们不在出来作乱。”

“那今晚岂不是我等大展手脚之机?”

“薛某正是此意。”

“哈哈,那依薛兄之见,它会再找何人下手?”

“这个难说,不过城南凤家的秀莲小姐,城东柳家的莺儿小姐,城西郭家的亚楠小姐都是沉鱼落雁之貌,可能遭他人毒手。”

“哦?那张某今晚去城东,莺儿小姐的安全就交给我吧。”

“我便去城南吧。”

“亚楠小姐美若天仙,若遭了毒手岂不可惜,林某护她周全。”

“我跟陈兄吧。”

“我跟张兄。”

“我便跟林兄吧。”

“不对,你们只说了美娇娘,那些俏哥儿呢?”

“冯兄好重的口味。”

“呵呵,你也别装那一本正经的,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也好这口儿。”

“冯兄言重了,腾某不过赏美人而已。”

“莫争,莫争,我辈江湖儿女,行侠仗义,岂会有性别之分,城东的故家大少爷故然乃清溪有名的美男子,还有魏家二少爷魏晓,城南的夏家夏禹,哪几位好汉前去?”

“算张某人一个吧。”

“难得同姓,我夏某人算一个吧。”

“算我一个。”

“我也去吧。”

......

良水城距离清溪算不得远,但也绝对不近。

萧风一伙儿人到达清溪时已是二十二日晌午。

马车外小雨淅淅沥沥,跟着一伙儿人下了一路。

入了城,萧风一伙儿人便下了马车,每人顶了柄油纸伞,穿梭在并不算太拥挤的人群间。

清溪的景是极美的,清溪的氛围也是极静的,即使如今江湖人齐聚,远来之人也不愿破坏了这宁静祥和的氛围。

所以,景如画,烟雨朦胧间,人亦如画。

马车旁,萧风顶了柄月白色油纸伞与于逸并排而行,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肩头站了只好歹长了些毛的白鸟。

似乎是与萧风相处久了,胆子便越来越大了。滚絮特别喜欢黏萧风,还时不时一点点往萧风脖颈方向挪,搞得萧风没一会儿便要扒拉一下它。

张冉与神偷老人却不会这般老实,下了马车没多久便钻进了人群再找不见影子了。

萧风对此也不在意,只要他们开心,随他们怎么折腾。

“于叔,天清说他们到了哪了?”萧风随意问。

“到了鹧湖,今晚应该能赶来。”

“那便行。”萧风点点头,“另外,你若有空便去小金那里走走,顺便将车上的长剑给他,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对了,别忘了给我留一把。”

“嗯。”于逸也点点头。

两人交谈间,一灰衣少年从萧风旁边走过,突然故意撞了萧风一下。

萧风没躲,一个重心不稳,踉跄了下,却只不在意笑了笑。

突然他眉头一皱,猛地回头。

那灰衣少年却已消失在人群中。

萧风无奈撇撇嘴,摊开手给于逸看,“于叔,你说他们这样,我管不管呢?”

便见萧风手心静静放了朵玉红莲,栩栩如生。

于逸怔了下,“红莲?”

“嗯,”萧风点点头,面色古怪道,“红莲,在他们那儿是说脱胎换骨,所以他们好像是找上我了。”

于逸面色也变得有些古怪,“他们要打您的主意?”

“对啊。”萧风无奈道。

......

清溪城中一名为瑜人居的客栈中,面色苍白的两个年轻人看着昏迷不醒的黑衣少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前天晚上他们三人共患难之后便结伴而行了,可谁知昨天入了城,这少年竟发起了高烧,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大夫,怎么样了?”

眼见被方孤岚抓来的倒霉大夫给黑衣少年诊脉完毕,牧梓裳赶忙上前询问。

“哎。”中年大夫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倒是对方孤岚的冒冒失失有些理解了,“你们怎么现在才看大夫,如今伤口发炎还淋了雨,这......哎!”

“那怎么办?”方孤岚直截了当问。

“我给你们开方药,按着我的方子抓药,若他退了烧,便差不多保住性命了。”

“那若没退呢?”牧梓裳眉头一挑。

“哎~”大夫又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我会尽力而为,你们谁随我去抓药?”

两个年轻人都是自蛊冢出来的,哪知道大夫这么委婉的节哀顺变的意思,只觉得这人吞吞吐吐,忒不爽利,不由眉头大皱。不过碍于黑衣少年身子,也不得不妥协,毕竟三人怎么着也是患难之交啊,异口同声道,“我!”

(本章完)

第215章 梨园遇少女,小憩后闻天下事

过不多时,萧风与于逸便找到了歇脚之地。

一个开满梨花的大院子。

在清溪城外围的一偏僻巷子里。

‘梨’谐音‘离’。

种植满园梨花的倒不多见,愿意租赁的更不多见。

如此看来,主人家不是有故事之人,便必是个凉薄之人。

不过萧风与于逸倒不在意这些。

近来清溪外来之人极多,萧风一伙儿相比于其他江湖人又算来得晚的,不想动用关系又要合乎他们心意,能找到个已算不错,至于其他的倒是不再过多计较了。

两人将院子打量了番,并没什么不满意的。

于逸便直接同主人家商议租赁之事去了,萧风则随意在梨园里转悠。

梨树棵棵,满园的梨花此时开得正旺,纷纷杂杂。

像雪,只是少了几分清冽冷然,像梅,只是少了几分傲然疏离。

不过,梨花带雨,花团锦簇,人置身其中,观花浪起伏,倒是壮观得很。

“梨花入月,梅花入雪,这倒一点不假。”浓郁香气与水汽在鼻尖飘荡,萧风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揉鼻子小声嘀咕。

“哼嗤!”滚絮显然也对这儿水汽与香气混杂的气味敏感,在萧风肩头打了个喷嚏,‘咕’一声就钻进了萧风袖子。

萧风无所谓扯了扯嘴角。

“梅花多是孤芳自赏,怎比得过梨花的浓郁热烈,好像是月光入水,有流不尽的温柔,才美得很呢。”梨园里突然传来少女清脆声音,稚气却笃定。

紧接着,一身粉裙的小少女撑了柄红色油纸伞,从梨花丛丛间走出。

萧风怔了下,自己嘀咕的声音这般小,来人竟也能听到?

随即他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似乎自己也能办到的,没什么好稀奇的。

这般想着,便转身准备离开。

这儿景虽美,可香气着实让他有点受不了。

“哎,你怎么走了啊?”小少女见萧风要走连忙喊。

她跟几位师叔一路过来,遇到的都是大人,无聊都要无聊死了,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个同龄人,自然不愿这么轻易就将人放走。

“即兴而来,尽兴而归,不是很正常吗?”萧风转回身来,揉着鼻子闷声道。

“可你明明才来,怎么就又走了?”小少女皱起眉头。

“阿嚏!没有,我转了一圈正好转过来,这是要转出去的。”萧风又打了个喷嚏,闷闷道。

“哦。”小少女失望低下头,应了声,犹豫了下,怯生生说,“那......你能再转一圈再出去吗?”

“什么?”萧风眨眨眼,险些一口气呛到自己。

“我一个人很无聊的,你陪我嘛。”少女可怜兮兮说。

“可是......阿嚏!”萧风皱起眉头,又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说,“这儿花香太浓,我怕自己会被熏死。”

“怎么可能?”少女眨眨眼,迷茫道,“这儿花香不算浓啊,我们岛上的花香比这儿浓郁得多,也没听有谁被熏死了。”

“是吗?你那里种的什么花?”萧风扯了扯嘴角,尽量平静问。

“桃花啊,满岛都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美极了。”少女立即眉飞色舞,骄傲道。

“这样啊,”萧风有些为难捏了下鼻梁,忽然伸手将袖子里的滚絮一把揪了出来,“让它陪你,可以吗?”

“啊?”小少女呆了呆,随即一脸惊喜,“真的?”

“阿嚏......嗯嗯。”小东西果然是很讨小孩子欢心的,萧风心中如此想着,极其诚恳点了点头。

“咕咕咕咕!”滚絮自然不乐意,在萧风手里开始使劲叫唤。

它是雪雕王啊,这小家伙怎么能将自己拱手送人呢?

萧风皱了下眉头,“不许闹,否则不要你了。”

“咕~”滚絮立即老实下来,蔫蔫叫了声。

萧风便一点不厚道地让滚絮去背了自己的锅。

小少女开心得不得了,喊了声谢谢,便飞似得钻回了梨花丛中。

梨花雨露纷飞。

只是,连姓名都忘了同萧风提。

萧风也不在意,浅浅笑了笑。

难得是个无忧无虑的丫头,若其他人也是这性子多好。

他又微微摇了摇头,世事凶险,有些只可能是假设吧。

“阿嚏!”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萧风皱起眉头,他这身子是越来越敏感了,真让人发愁。

不过只这么想了下,他便不再停留,转身往来时方向离去。

出了梨园,于逸恰好在梨园外等待,顶了柄青色油纸伞,见萧风出来,快步迎上前,“少爷!”

“怎么样?”萧风揉了揉鼻子,闷闷问,显然还没从香味里缓过来。

“谈妥了,只是另有一伙儿人欲与我们同租,自称桃花岛之人。”于逸回答。

这么说那少女应该也是桃花岛的了?萧风心中嘀咕了下,打了个哈欠,随意道,“同意吧,这两天那几个家伙一定会来,这儿安静不了,多几个人住进来也好。”

“是。”于逸点点头。

“那你就去吧,忙完了直接去客房找我。我给梨园里的梨香薰困了,等会儿会去眯会儿。”萧风揉揉鼻子,又打了个哈欠,道。

“是。”于逸再次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这香啊,真愁人。”萧风嘀咕了下,揉了揉鼻子,也慢悠悠往客房方向而去了。

客房的布置清雅干净,恰符合满园梨花的灿烂温柔。

萧风进入客房,打量了下房内情况,便坐在桌前开始打盹儿。

梨花香不同于梅香的清雅,也不似桃花香的香甜,气味极其浓烈,带有一丝鱼腥,闻久了会让人觉得头疼,而对萧风来说,更甚。

只是没眯多久,萧风便又睁开了眸子。

“进来。”

客房房门处‘咯吱’一声清响。

“殿下!”萧风面前突兀多了个黑衣少女,单膝跪地,冲萧风恭敬一礼。

“起来吧。”萧风微微皱了下眉头,又温和道:“任务完成了?”

“没有,今日曦月是来求助的。”黑衣少女站起身来,恭敬说,“那少年前几天受了重伤,如今伤口又淋了雨,正在发高烧,大夫说听天由命,曦月怕他撑不过去。”

“哦?”萧风微微挑眉。

黑衣少女犹豫了下,郑重道,“那人是块好材料,曦月看中了,请殿下成全。”

“我可以去救他,但你可问了他是否还愿意当回影子?”萧风沉默了会儿,认真道。

“这......”黑衣少女本能想说一切可由不得他,可想到萧风的脾气,又一下子将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

萧风无奈勾了勾嘴角,耐心道:“江湖上那些死士,他们与你们不太一样,有些人原本是道路上随处可见的乞儿,有些人原本只是一不小心走失的孩子,都是最后被逼到这条路上的,并非自小便是影子,你懂吗?”

“我......”黑衣少女抬头看了眼萧风,又心虚低下头。

她不懂,她自小到大就是死士,记事后的接受的理念也是黑暗的影子,即使如今萧风给了她名字,给了他们以前不曾有的温和与尊重,她也始终不明白萧风什么意思,一点都不明白。

影子难道不该一直是影子吗?不是就该下级服从上级指令吗?为什么影子要听其他影子的意见?

对与错,她从不想;善与恶,她也从不想,只依萧风意愿而为,如今还遵从心行。

萧风认真看着黑衣少女,半晌后又无奈笑笑,“来,你先过来坐。”

“殿下......”黑衣少女连忙摇头。

“没关系的,过来坐,初灵也在我面前坐过的。”萧风冲她招招手,微笑说。

“真的......哦!”黑衣少女迟疑了下,想到自家殿下是不会骗人的,犹犹豫豫坐在了萧风旁边。

萧风温和看她,“你们对我的忠诚我丝毫不怀疑,可若是个不相干的人,你可愿为他赴汤蹈火?”

“若殿下吩咐的,自然愿意。”黑衣少女皱起眉头,认真道。

“可你们心里会不舒服。”萧风温和说,“我说的可能有些不好听,但我觉得这般你应该更容易理解些。士为知己者死,你们会觉得荣耀,可因他人而死,你们不会,不是吗?”

黑衣少女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反而低下了头。事实似乎就是这样。

“但是,你们若不按我说的做便会觉得愧对于我,无颜见我,所以不得不做。”萧风继续说。

黑衣少女挠挠头,好像自己也这么想过。

“那我再问你,若哪天我不见了,你可愿另立他人为主?”萧风顿了顿,又说。

“这怎么可能?”黑衣少女一拍桌子,霍地站起身来,道。

又反应过来,心虚缩了缩脖子,“惊扰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无妨。”萧风摆摆手,“初灵在这儿时常一惊一乍的,你安心便是。”

黑衣少女挑了挑眉头。

萧风又将问题拉回,“可若你不得不立他人为主呢......比如皇城那边?”

“我......”黑衣少女一下子噎住。

“我只是假设,若那般,你们再不情愿,还是要回去的,不是吗?”萧风平静说。

黑衣少女眉头一皱。

萧风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可很长一段时间后,我又回来了,你们会如何呢?”

“自然是再回来,”黑衣少女蔫蔫道,“这个帝君总不会阻止吧?”

萧风微微笑了笑,既没点头也没摇头,“然后,你思及他人,江湖上那些死士,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理解为,一开始他们的主人是父母,或者外面其他什么东西,可不得已他们认了他们现在的主人为主。现在他们原来的主人随时可以见到,他们会如何呢?”

“自然是想方设法回去......”黑衣少女想也没想道,然后突然张大了嘴。

萧风欣然微笑,“如今那少年正是这般,你却非要拉着人家不让走,岂是君子所为?”

“那......”黑衣少女心虚低下头,低声说,“那少年,殿下还救不救?”

“既然帮了一次,再帮一次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萧风眨眨眼,微笑说。

然后,他话语微顿,“进来!”

紧接着,房门又咯吱一声清响,这次进来了个黑衣少年,面容不过十七八岁模样,身材却已是成年人般魁梧。

“殿下!”

“起来。”萧风无奈摆摆手,“黎诤,可是祝氏兄妹来了清溪?”

“是的,殿下!”黑衣少年站起身来,见曦月坐在萧风身旁,怔了下,“祝青山,潜龙榜第九十九。”

曦月眨眨眼,有点局促。

萧风眉头微皱。

祝青山的底细他是知道的,即使借助饮血剑之利也不可能入潜龙榜,除非是借助饮血剑之力。

他沉吟了半晌,“你一路跟来,可发现祝青山有什么异常?”

“没有,这一路上平静得很.....只是似乎有点平静的过分了。”黑衣少年仔细想了想,迟疑道。

“这样啊。”萧风眨眨眼,看来是这一步棋局快揭晓了。

“没事,地下交易场那时不必跟着了,清溪城这事过去后一切照旧。”萧风笑了下,说。

“记得注意安全,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若有什么异常,先保证自己平安无事。”他抬头认真嘱咐。

“明白。”黑衣少年微微勾起嘴角,恭声道。

“那还有其他事吗?”萧风打了个哈欠,问。

“初灵那边传来消息,慕容姑娘近日突破了先天,待境界稳定后便打算出珊瑚岭。”

“这般快?”萧风略略诧异。

上次萧风见那女子时,她境界虽已是后天九重,却并非巅峰,连凝神都没有,而且心境上也有所欠缺,距离入劫只差一步,他本以为要花费至少一年上时间的,竟不想只一个多月便已是先天了。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御仙诀’三字,萧风眉头皱了下,继续说,“她是客,若想走让她走便是,你们不必管她。”

“可是......”黑衣少年有些吞吞吐吐。

“你是想说珊瑚岭会暴露?”萧风善解人意道。

“恕黎诤无礼,您虽袒护那女子,可那女子到底是外人,而且对您显露过杀意,不得不防!”黑衣少年躬身道。

萧风温和笑笑,“我知道,放心,这些我都想过。不过其他人可能会往外说,那女子却绝不会,我有分寸。”

“哦。”黑衣少年终于不再纠结,继续说,“还有,皇城那边,帝后前几天的禁足令撤了,那个假太子也有了消息,在菱角湖,只是帝君看护得严,具体情况不知,只知那少年整日打着您的旗号胡闹......”

“这个我知道,除了这个,还有其他吗?”萧风皱着眉头打断,这个前些天飘缈楼的情报里早已说明,而如今已是第二遍听。

只是,仍忍不住有些烦躁。

特别是听说了大皇兄在皇都的近况后。

微微叹了口气,萧风眸色不禁黯了黯。

有些事,哪怕他明明知道结果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另外,松山之约在即,帝君已下了令让二皇子殿下监政,三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辅佐,大皇子殿下跟随。”黑衣少年想了想,又道。

“二皇兄......”萧风低喃了句,苦涩笑了笑。

(本章完)

第216章 方孤岚

瑜人居的两个年轻蛊师都是直肠子,因争论谁去抓药争得面红耳赤。

只是,牧梓裳又一次大发雌威后,此事便立即有了定论。

牧梓裳志得意满地去同大夫抓药,低头认怂的年轻人便只能闷闷不乐地瞪床榻上的少年,心里默念,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这是不跟她一般见识,绝不是自己怕了她。

正在方孤岚不知多少次的暗自催眠时,客房外忽然嗷呜一声豹吼。

方孤岚眼皮一跳,霍地起身,往门外而去。

不是说了不让它们乱叫吗,梓裳的小黑怎的还叫得这般欢腾?

这种想法刚闪完,人便已到了房外。

然后,方孤岚一下子怔住,瞪大了眼。

平日里那个跟那女子一样傲娇得不行,连让自己碰一下都不肯的大黑豹竟然在撒娇,还是向着两个陌生人。

妈哎,抱那白衣少年人的腿不说,还跟猫似得打了个滚儿。

那只没骨气的大家伙真是梓裳那只?

他眨眨眼,习惯四下看看,往日里大虎都是跟小黑屁股后面的,这次竟没跟出来。

“不错,挺有眼力劲儿的。”他不禁有些欣慰,点点头。幸好没跟出来,这儿这般多人盯着,小黑又这般没骨气,若大虎跟小黑出来,估计就算什么也不做,形象也能给毁没了。

而方孤岚不知道的是,小黑钻出来的那间房间里,此时的花斑大虎正双爪捂着脑袋呜呜咽咽。

小黑那一爪子力道着实不轻,即使大虎的皮足够厚,现在仍疼得厉害。

一楼楼梯口那儿,萧风一脸无奈看着突然从二楼跃下来的大豹,此时它正抱着他的腿死活不撒爪子。

听完黎诤的禀报后,萧风便随曦月直接来了这里,没想到牧梓裳的小黑也在这儿的。

真是够巧啊!

环视了眼被惊散的各色江湖人,此时他们正一脸好奇看热闹。

萧风扯了扯嘴角。

若是初灵,必定会提前同自己打声招呼的,可惜换了个人,自己也没多问,现在真是连骂人的心都有了。

“不要闹,起来!”眼见小黑得寸进尺准备咬自己衣服了,萧风轻斥了声。

“呜呜~”小黑立即老实下来,低低呜咽了两声。

“咕咕咕。”滚絮在萧风肩头示威似的叫了几声,本来就不多的毛都奓起来了。

它好不容易从那梨园子里钻出来,肩膀还没站热乎呢,便来了个抢人的。

只是它到底太小,再加上半秃毛的样子的确不怎么英武,小黑自然看不上它,瞥了它一眼便不再看它,只是一个劲儿冲萧风摇尾巴,气得滚絮都要下去啄豹了。

“你也老实点。”萧风自然能察觉到两个小家伙的较劲,抬手戳了下滚絮,又转头看向曦月,“带路。”

“是,少爷!”曦月原本眉头大皱,闻言立即躬身道。

两人便先后往黑衣少年所在房间而去。

小黑则摇着尾巴跟随,只是足有大半个成年人那么高的庞大体型着实有点惹眼。

客栈中的一众人见人都上楼了,便都啧啧称奇着各自散开。

这般大的豹子即使在山林间也不多见。

方孤岚虽人情世故知道得不多,可又不傻,既然小黑主动去找那二人,必然是与那二人相熟,所以两人径直到了他面前时,他倒一点不意外,只是平静说,“梓裳出去了,过会儿才会回来。”

萧风冲他礼貌微笑了下,指了指黑衣少年所在的屋子,“我不是找梓裳,而是这屋子的住客。”

“我便是。”方孤岚眉头一皱,道。

“哦?”萧风转头看了眼曦月,“我找无心。”

“他生病了,无法见客。”方孤岚警惕道。他不认识萧风,自然一点不可能对萧风没有提防,即使萧风与牧梓裳相熟。

“我会些医术,听说他受了伤,且伤得很重,才来。”萧风平静说,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你若不愿我帮忙,我可以离开。”

“你......”方孤岚眸子直直盯着萧风,半晌后竟然觉得有些晃眼,不由错了错视线,“那便有劳了。”

“多谢!”萧风微微浅笑。

房间里,黑衣少年还在昏睡,额上敷了只毛巾。

“还是稍微会照顾人的。”萧风心中微笑了下,探身摸了摸黑衣少年脖颈,滚烫滚烫的。

萧风微微蹙起眉头,伸手探了探黑衣少年的脉搏,又翻开他眼皮看了两眼,掰开他的嘴观察了下舌苔,沉吟了下,抬头看向曦月,“他与后天上境的交过手?”

方孤岚闻言撇撇嘴,心中嘀咕,连先天都交过了。

“是。”曦月却不知方孤岚想法,恭谨道,“遇到过两波未入品的死士追杀,后来又遇到了一波初入后天的,险险逃脱,之后便是个后天上境的出手了。”

对方孤岚倒一点不避讳。

“嗯。”萧风点点头,抬头看向方孤岚,“兄台,这儿可有纸笔?”

方孤岚正在想心事,闻言回过神来,“没有,不过我......”

他忽然又一下子顿住。

萧风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曦月,去买些纸墨回来。”

“是。”曦月肃然一礼,转身出了客房。

萧风温和微笑,衣袖微微一拂床边矮桌,桌上便多了一布包,其中是不知多少根银针。

他打开来,随手拿起一根便往黑衣少年头顶扎。

方孤岚眉头一跳,连忙去抓。

针灸之道讲究慎下针,长者针,便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医师,随便下针的也不多见,可这少年竟是二话不说就往人头顶扎。若是不小心扎错了,扎偏了,黑衣少年岂不是死定了?

萧风自然不会让他抓住,手腕几个翻转便扎在了少年头顶大穴上,又伸手去拿第二根针。

方孤岚面色一僵,径直便将面前的针包拿在了手里,“你怎可随随便便动针,若扎死了人,怎么办?”

萧风抬头看他一眼,“若不给他开穴降热,他会烧坏脑子的。”

“你......”方孤岚一下子噎住。他只通蛊术,怎知医术之事。

萧风继续说,“难得真看他运气好不好?”

方孤岚脸色难看,犹豫了下,又将针包放回了原处。

萧风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给黑衣少年扎针。

(本章完)

第217章 吃了?

萧风这一下针便是近一个时辰,不仅扎了黑衣少年满脑袋,胸前、四足也扎了不少。

密密麻麻的,好像个刺猬。

方孤岚在一旁看着,却只觉得心惊胆战,好几次想喊萧风住手,可忍了忍,终究是憋着没喊。

上几次出言都被这白衣少年一脸事不关己的平静,及简单却让自己哑口无言的理由驳了面子,他也算是认清了现实,心里虽急,却也不想毫无意义地去碰一鼻子灰。

倒是萧风,见方孤岚纠结担忧,还好心解释了下。

只是方孤岚却一点没听懂。

扎了针,方孤岚自然能看到黑衣少年的伤势及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再联想到白衣少年与那个声音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听过的黑衣少女的谈话,前两天与这少年相处时这少年的漠然,他不禁有些好奇,这个名为无心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面前白衣少年必定知道,只是他是个谨慎性子的,与黑衣少年虽是患难之交,却着实算不得熟识,这少年不说,他也不好开口询问。

曦月去了会儿便回来了,纸墨笔砚买了整整一大包,也不必萧风招呼,便自个儿摆在了旁边的圆桌上。

萧风扎完针正好动笔。

萧风一共写了三张药方,一张散热的,一张活血化瘀的,一张蕴养调理脏腑的。

自然还是交与曦月。

针灸甚消耗精力,更何况是近一个时辰。

曦月去抓药,萧风便守在床前打盹儿,只是会时不时醒来,抬手捻一捻少年身上银针。

他到底不是精研医药的,脏腑之伤虽有法子治,却不能像欧阳子那些名医们全依赖药石便可根治,还要借助真气蕴养调和。

方孤岚在一旁看着,既迷茫又担忧,可又不知怎么开口。

等一切都忙完,天色已近申时。

萧风小心喂黑衣少年喝下药汤,将瓷碗递给曦月,“一下午了,梓裳怎么还没回来?”

方孤岚也奇怪,摇了摇头。

一旁趴了许久的黑豹见此便站起身来,踱步到萧风身旁一直蹭萧风。

萧风微微伸了个懒腰,将黑豹往一边推了推,“申时地下交易场便会开启,兄台不去找找?”

方孤岚有些无奈撇撇嘴。他人生地不熟的,去哪儿找?再者,梓裳若在他去找她时回来了,再出去找他?

萧风也没打算让他回答,瞥了眼窗外已经西斜的红日,忽然说,“你是方前辈的弟子?”

方孤岚怔了下,“你认识恩师?”

“是,我去过那儿,所以很多人都认识。”萧风点点头,“他是个很慈祥的老人。”

方孤岚眉头微皱,不明白少年何意。这少年从一露面就奇怪得很,他就从未看不懂过。

萧风微微眯起眸子,笑得很纯真,“我与梓裳也是在那里相识的,虽然经历并不怎么愉快,不过现在还算不错。”

方孤岚更加迷茫。

萧风转头看他,笑了笑,慢慢说,“我这么说呢,不是想同你套近乎,是想提醒一句,我不图你什么的,不过你们若想去地下交易场玩,可以去承湘书苑要两个帖子,只要说萧风让你们去的就可以。”

小黑蹭了萧风半天,见萧风不搭理它,便拿尾巴轻抽萧风。

方孤岚微微愕然。

萧风却不再多同他说,冲黑豹说了声‘别闹’,便转头冲一旁忙着收拾东西的少女说,“曦月,走了。”

“呜呜~”黑豹委屈呜咽了两声。

“咕咕!”滚絮闻言却立即兴高采烈。在这儿这小家伙忙得很,它都不敢去戳他玩,而且还有个讨厌的大豹子,一直想跟本王抢人,太可恶了。

“是。”曦月闻言,连忙将她买来的一大包东西又使劲塞了塞,背起大包,道。

鼓鼓囊囊的大包袱,背在一娇小少女肩上。

有点滑稽可笑。

萧风见此,无奈看她,“可要我帮忙?”

“不用,少爷。”曦月连忙摇头,又原地蹦跳了几下,“不沉,就是体积太大。”

萧风笑了笑,“直接回梨园吧,于叔应该回去了。”

“是,少爷。”曦月点点头,往肩上颠了颠大包袱,提气跃出了房间,上了屋顶,踩着房檐冒雨一路往北而去。

萧风转头冲方孤岚点点头,转身也离开了瑜人居。

方孤岚目送萧风离开客房,下了楼梯,出了客栈,几次犹豫到底没将人叫住。

回了梨园,于逸早已在梨园等待。

萧风一入院子,于逸便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少爷,慕姑娘来了。”

“嗯。”萧风点点头,他就说一直没回去,说不得是半路遇上了于叔,来了他这儿,果不其然。

快步走向前堂,远远便见到一红一粉两个身影,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一阵大笑。

萧风脚步微微放缓。

一只粉色小虫子突然从红衣女子那里飞来,速度极快。

然而,萧风肩头的滚絮速度更快,‘咕’一声便将小虫子衔在了嘴里,然后‘唧’一声咽进了肚子。

前堂那边红衣女子察觉有异,一转头恰好看到,不由一下子瞪大了眼。

吃了?

这么小一只竟然把给阿娃吃了?

谁给的它这么大嘴?

萧风见此,一下子黑了脸,一伸手便将滚絮抓在了手里,“吐出来!”

“唧?”滚絮茫然眨眨眼。

萧风脸色更黑,抓起滚絮一只爪子,将滚絮吊起来,“快吐出来!”

“唧唧唧唧......”滚絮开始使劲挣扎,可怜兮兮。

萧风却不为所动,“自己吐出来,或者我动手让你吐出来,自己选。”

“唧~”滚絮一下子蔫下去,猛一张嘴。

一只湿漉漉的粉色虫子便被滚絮吐了出来。

萧风随意松开抓滚絮爪子的手,抬手接住粉色虫子,微微皱眉。

似遭受晴天霹雳的红衣女子憋在胸口的闷气终于舒了出来,长长松了口气,剧烈咳嗽起来。

与她聊得特别投缘的粉衣少女连忙上前给红衣女子顺气。

“咕!”滚絮直直坠地,半途又飞了起来,冲萧风不满低叫了声。

萧风却不理会它,自袖里掏出块帕子来,给小虫小心擦身上的口水。

他是最不喜欢脏的,可如今却不在乎了。

小虫在萧风手里病蔫蔫的,不知是不是被滚絮吓得。

(本章完)

第218章 满城烟火

滚絮将阿娃一口吞了是谁都未预料到之事,即使是萧风。

毕竟滚絮不过拳头大小,谁能想到它竟有这么大的嘴,一口便将小指大小的虫子吞进了肚子。

好在吃进去是能吐出来的。

这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只是,滚絮看着似乎没惹多大的祸,萧风这次却是真生了它的气,而且是那种很失望的生气,以致于滚絮习惯性往萧风肩上飞时,萧风抬袖便将它拂到了一边,看也没看它一眼便抬步走了。

于逸在一旁见到,不由清咳了下,整个人站得笔直,故意多落后萧风几步,目不斜视。

虽然自家少爷不会的迁怒于人,可主子的热闹,身为属下还是少知道点好。

等萧风到了前堂,慕梓裳也咳嗽得差不多了。

抬头见萧风皱着小脸,那只可恶的白鸟可怜兮兮根跟在萧风屁股后面,她不由怔了怔,然后竟觉得有些好笑。

那白色秃毛鸟一口将阿娃吞进了肚子,慕梓裳自然是生气的,而且是快要气得发疯的那种。可后来它竟又吐出来,失而复得的喜悦反而将慕梓裳之前的恼怒都冲没了,现在又见一直平静温和的少年竟然气得脸都黑了,好像比她还生气,最后一点火气也被浇灭了,倒是心疼这少年。

见萧风紧抿着唇,倔强得像个孩子,她忍不住安慰说,“既然这白鸟没真把阿娃吃了,你便不要生气了,何必跟个小家伙较真,是不是?

她话语微微停顿,继续道:”放心,本姑娘宽宏大量,慈悲心肠,也不会计较的,真的。”

萧风却没回答,反而渐渐皱起眉头,过了会儿疑惑抬起头来,问,“阿娃之前受过伤?”

“嗯,”慕梓裳怔了下,后点点头,有些心有余悸说,“前两天碰上了个邪蛊师,是个先天境也就罢了,蛊术修为也比我高一阶我也能接受,他娘的本命蛊竟然是只比我的咫尺蛊低一级的霭蛊......”

她将那日在土地庙中的经历一五一十跟萧风说了个遍,语气甚是忿忿。

萧风听完微微皱起眉头,迟疑了下,说,“所以,那邪蛊师只是被废了修为,然后就逃了?”

“是。”慕梓裳点点头,“当时那大侠就冷冰冰的说了几句话,连现身都没,再者,跟我什么关系也没有,我自然不可能大吼大叫着让人家将那邪蛊师杀了,我若多嘴了,他再不高兴,也将我空窍废了,我岂不冤枉得很。”

“哦。”萧风若有所思着点点头。

前几天,飘缈楼那边说,二皇兄手底下一蛊师遭了人算计,逃入了江湖,似乎也是先天境修为,三境蛊术,有这般巧合之事?

“好了,怎么这么倔呢?”慕梓裳见萧风仍皱着眉头,大大咧咧拍了拍萧风肩膀,“我都不计较,你这么较真干嘛?”

萧风闻言,抬头冲她笑笑,倒是恢复了之前的波澜不惊,想了想,将阿娃递给慕梓裳,说,“这次是滚絮的不是,即使你不计较了,我还是要追究它的过失的。如果你心里有气,我便交与你处置它,只要不缺胳膊少腿,不伤及性命就行。”

“吱~”阿娃在萧风手里扭了扭身子,往萧风袖子方向爬了爬,冲慕梓裳轻叫了声。

慕梓裳见状,又好气又心疼,想到自己的阿娃前几天刚被人打了顿,今天又被吃进了肚子,觉得好生可怜,便不忍心驳了它,冲萧风摆摆手,“它喜欢你,你便拿着吧,只要不叛主就行。”

萧风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眼手里虫子,可他不喜欢它,现在只想去洗手。

慕梓裳却没注意到萧风的细微神色变化,继续说,“那只秃毛鸟......老娘心里现在的确挺窝火,便交给老娘处理了。放心,一定给你只活的。”

她说这话时,眸子亮晶晶的,嘴角笑意也是邪邪的,一看便知是打了坏心思的。

“嗯。”萧风却只漫不经心点点头。这次该让它长个记性,否则日后必会闯大祸。

另一边。

萧风与慕梓裳刚开始交谈时,粉衣小少女一眼便见到滚絮,眸子一亮,身子一跃便抓向了滚絮。

滚絮是在这小少女手里吃过了些苦头,忍无可忍才去找的萧风,见此一个激灵便飞得老高,心中愤愤不平。

若不是与那小家伙有过约法三章,不让它随意伤人,它早就两爪子把那讨厌少女的脑袋抓爆了。

此时正看着小少女在下面张牙舞爪。

听萧风这般说,下去又下去不得,不由急得咕咕直叫。

刚见面的一点小不愉快解决,萧风与慕梓裳便入了前堂,你一句我一句闲聊。

慕梓裳不是什么有野心之人,萧风同她交谈便只是随意聊天。

萧风将这些天的见闻当小故事同慕梓裳讲,慕梓裳则多是吐槽方孤岚的没见识。

房外,小少女依旧没有放弃抓滚絮,看着明明挺近却死活抓不着的小白鸟急得抓耳挠腮。

滚絮就是故意让小少女差一点,但就是抓不着它,叫的特别欢愉

至于之后的惩罚,它一开始是有些心虚和害怕的,可到底只是只鸟,烦恼来的快去的也快,现在早就抛诸脑后了。

渐渐地,阳光逐渐变得金黄金黄,照耀在平静安详的梨园,一切似乎都镀了层金辉,有种平日所没有的壮丽。

“嗖——”

一条火线突兀升上高空。

随即'砰'地炸裂开来。

是金黄色的光芒。

在金灿灿的夕阳里。

似乎阳光在空间中凝结,飞溅,莫名的震撼人心。

梨园中,仍在辛苦捉鸟的少女猛的抬头,随即稚气的脸上露出一抹孩子气笑容。

“时间到了!”

前堂中,两个交谈的人儿几乎同时停下了交谈,对视一眼,微微浅笑。

几乎同时起身,往外走去。

“嗖——”

“嗖——”

“嗖——”

......

紧接着,不知多少带着长长尾烟的火线升上高空。

随即,烟花声响彻天地。

两人出来时,天空中恰好金辉满天。

满城烟火。

一切辉煌瑰丽得宛如梦幻。

(本章完)

第219章 地下交易场

璀璨烟花足足放了近半个时辰才渐渐平息。

烟花渐散时,火烧云正烧红了大半天际。

雨后天清,天空依旧美得犹如画境。

萧风与于逸静静看烟花渐冷,收回视线。

慕梓裳与粉衣少女仍痴痴看着,似乎想把这些都刻在心里。

“每届的地下交易场开启,对清溪百姓们来说都是一场盛事,此事倒是不假。”萧风微微浅笑,低语了下,又转头看向于逸,“于叔,去收拾东西吧。”

“是,少爷!”于逸立即躬身道,后转身离去。

“何止是对普通百姓,对江湖人更是,好不好?”慕梓裳闻言转过头来辩解,脸颊因激动红扑扑的。

“嗯。”萧风微笑点点头,“梓裳不准备回去?”

“回去?”慕梓裳怔了下。

“与你同行的兄台在等你......还有,他应该有了两贴请柬,一贴是你的。”萧风解释。

“啊.....哦哦哦!”慕梓裳眨眨眼,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又问,“对了,你从是哪个出入口?”

“你知道得倒不少,”萧风调侃了句,“我在丙口入,你应该在甲口,不同路的。”

“丙啊。”慕梓裳嘀咕了声,眨眨眼,“痴欲街那边?”

“嗯。”萧风淡然点点头。

慕梓裳神色古怪上下打量了番萧风,语重心长说,“你年纪还小,可莫要给人带坏了。”

萧风翻了个白眼。

“你别不信啊,我这些天听了不少事儿,是过来人了。”慕梓裳一本正经说,“记得,那里的女子都是魔鬼,可莫贪念那些,还有,躲着点儿人,你在那里边,吃亏的成不了别人。”

“好了,你该走了。”萧风好气又好笑看她,“再不走可就去晚了。”

“嗳,你别不以为然啊,这是真的。”慕梓裳见萧风没放在心上,连忙强调。

“知道了。”萧风好笑点点头,“快走,快走,否则错过了好事你可莫要后悔了。”

“这就走,这就走。”见萧风依旧平静得很,慕梓裳无趣撇撇嘴。

“对了,阿娃......”

“你先拿着吧,反正今晚就能见面,怕啥?”慕梓裳不在意摆摆手,“一会儿见,别忘了我的嘱咐啊。”

“知道。”萧风无奈道。

慕梓裳便直接离开了,只是走时拍了拍粉衣少女的脑袋,算是打招呼了。

只是粉衣少女没空搭理她。

“跟谁学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萧风见慕梓裳离开,微微摇头嘀咕了声,转身便准备离开。

身子又微微一滞,转头问,“你不去凑热闹吗?”

粉衣少女回头瞥了眼萧风,又赶紧将视线又转去了天际。

萧风无奈笑笑,“地下交易场,你不去了?”

少女怔了下,忽然霍地站起身来,嘀咕了句“完了,完了。”便转身窜入了梨园。

她是追那小白鸟追到这儿的,来时可没同几个师叔打招呼,估计他们找她都快找疯了。

萧风无所谓笑笑,转身慢悠悠往客房方向而去。

地下交易场早在溪风建国前便是存在了的,便如溪风还没存在便先有了江湖般。

只是,早先的地下交易场没有如今的规模,也没有如今的这般多规矩。

而如今的这些,是自从天机阁成立才一点点改变来的。

地下交易场位于清溪内环,几乎遍及了近半清溪,规模十分宏大。

入口有九个,一般是随机分配,不过惯例都是一个势力之人在一个入口,分开的倒不多见。

至于为何方孤岚要来的请柬是甲而萧风的却是丙.....他是故意的。

飘缈楼人虽威风,可被人当猴看,他还不如不去。

不多时,那个梨树满园的大院子一辆白棚马车慢悠悠出了庭院,往清溪内环而去。

此时的清溪早已热闹成一片,各家客栈前陆陆续续有马车驶出,奔向清溪城内,又各自分散开来。

萧风与于逸到了痴欲街,马车便不能再前行,而是由一仆从模样的中年人恭敬请两个人上了另一辆马车。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车厢内竟还做坐了一人,是个身段聘婷的美貌女子,见两人上车便巧笑倩兮着递给每人一条黑布,用一种几乎能酥到人骨子里的歉然声音请二人配合。

倒是让人感觉不出半分怠慢之意来。。

萧风与于逸都是去凑热闹的,自然会配合,只是与那女子拉开了不少距离。

待萧风再见到光时,两人已被领进了一装饰俗气的院子,浓郁的脂粉味及面前的龟已经告诉了二人这是哪儿。

萧风与于逸面色依旧淡然。

“请两位出事请帖。”一龟奴恭敬道。

于逸自怀里拿出帖子,递了过去。

龟奴确认的确是天机宫阁发放之物后,冲两人微微点头,递了两张面具过去道:“拿好面具,跟他们走就是了。”

两人微微点头。

依旧是蒙上眼,前方之人负责引路。

既然人家不愿透漏,萧风自然不会贸然动用神识,只是随前方绳索而行。

萧风能察觉到进入一间查房,又通过一段很长的地道,眼前才微微有亮光。

正在这时,那引路之人道:“快到了,将黑布取了,戴上面具就可以进去了。”

两人依言照做。

后顺着这光亮的方向走去。

光亮处是一石门,推开石门入眼是一座雄伟的地下宫殿,装饰甚是宏伟。足有四五丈高,占地数百丈方圆不止。

场中站着各式各样之人,不远处还有不少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带着鬼医的面具。大殿被分割成数个部分。看来一时间想要联系上其他人是不太可能了整个大殿被分割成五大部分,分别是兵器类、秘籍区、丹药区、奇珍古玩区、其它杂类单独一区。中的五十分,能容纳数千人的五个大殿中已经是陆陆续续的涌满人。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进行着。不乏讨价叫卖之

(本章完)

第220章 入场

慕梓裳嫌弃萧风请柬上的入口是淫秽之地,甲入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两人带着各自宠物来到目的地时,入眼是琳琅满目的活鸡活鱼,随处可见的腌臜物,鸡鸣狗叫水花四溅声吆喝争吵声不绝于耳。

慕梓裳眯了眯眸子。

方孤岚倒是不在意,只是神色好奇得很。

两人脚边,两只大家伙却奇怪得很,好像挺兴奋的,又好像是跃跃欲试。

两人奇怪看了眼两个大家伙,却没有闲工夫理会,只安抚摸了摸大家伙的脑袋,又转头四下打量。

请柬上说到这儿,可这儿可一点不像地下交易场入口。

“慕梓裳?”身后突然有清朗声音响起。

慕梓裳怔了怔,猛然回头,“云飞扬?”

“是。”云飞扬微笑点头,“你们也收到了请柬?”

“不是,是小风送的。”慕梓裳摆摆手,笑眯眯道,“这位是我的青梅竹马,方孤岚。”

青梅竹马是她最近才听的成语,觉得挺顺耳的。

方孤岚微微一呆,随即一下子涨红了脸。

“公子来了?”云飞扬却没注意到方孤岚的异常,眸子一亮道。

“对啊,我同他聊了一下午呢!”慕梓裳大大咧咧道。

“那......”

“三位少侠,可是随请柬而来?”云飞扬兴致勃勃还想多问几句,一麻衣汉子已到了三人跟前,冲三人喊。

“是。”慕梓裳点点头,伸手便去掏帖子。

方孤岚却一把按住她的手,“正是,不知阁下可知从哪里进入?”

云飞扬倒是没什么动作,只是见两人如此微微笑了笑,又冲麻衣汉子微微点头。

麻衣汉子也笑了笑,倒不在意方孤岚的怀疑,抬了抬腰间的玉佩,“我是接引之人,请随我来。”

云飞扬冲他微笑了下,“有劳!”

“应该的。”麻衣汉子也笑笑,道。

三人便随麻衣汉子入了鱼市,又上了一马车。

地下交易场并未限制宠物,小黑与大虎自然也是能跟去的。

只是那麻衣汉子在两个大家伙上马车时提醒了三人好几遍可要想清楚了。

毕竟这两个大家伙太过显眼,若跟进去即使地下交易场的保密工作再严密,对三人来说也如同虚设。

慕梓裳两人阅历少自然不想这些,只是有些奇怪,却并未放在心上。

云飞扬自然清楚领路之人的意思,不过却丝毫不在意。

马车上坐了一俏皮紫意少女,见三人上来便冲三人嘻嘻一笑,递去三条黑布,“戴不戴随你们,只是要拿着的,否则可进不去那里。还有不许探头出去哦。”

慕梓裳二人挑了挑眉头,伸手接过,却没有戴上去的意思。

云飞扬则微微一笑,抬手便系在了眼前。

两个年轻蛊师见此,犹豫了下也戴了上去。

等三人再下马车时已身处一大院子,院子里养满了鸡鸭,都关在铁笼子里,见到两个大家伙,叽叽咕咕响成了一片。

“请出示请柬。”一围了墨绿色毡布的粗糙汉子漠然道。

云飞扬干脆利落便递了请柬过去。

慕梓裳却看了眼方孤岚,这才伸手递去。

这次,方孤岚倒没阻止。

粗糙汉子确认请柬的确是天机阁发放便给了三人面具,让三人随引路之人而行。

引路之人带着三人进了几个房间,左拐右拐,后经过一长长走廊,才有光亮。

期间,慕梓裳因为好奇几次想偷偷看看是什么地方,只是还没有所动作,便听引路之人冷呵,“我劝你最好别摘,否则你可就到不了会场了。”

慕梓裳也只好悻悻作罢。

......

往生街是专做死人买卖的地方,虽处于清溪城内却是冷清阴森之地,鲜少有人前往。

此时,阴冷街口正站了两个有些迷茫的身影。

“师兄,真是在这儿?怎么怪怪的?”林昊抽了抽鼻子,憨憨道。

陈桓茫然挠了挠脑袋,“请柬上就是这里啊,没其他地方了。”

“哦。”林昊悻悻然看了陈桓一眼。

陈桓突然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这是什么眼神,这次就是这儿,我没带错路,不信你自己看。”

“哦。”林昊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低低应了声。他又不会认方向,怎么看?

“两位少侠可是去下面的?”正在这时,街口一棺材铺里中年人探身出来,笑呵呵冲两人喊。

两个少年怔了怔。

陈桓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回道:“去做买卖的,可有路走?”

“有啊,往里走二十丈,右拐,那里有马车等着呢。”那中年人提点道。

“多谢!”陈桓恍然,冲中年人抱拳一礼。

中年人摆摆手,又将身子缩了回去。

“哎,你们两个......”师兄弟二人刚想迈步,身后突然有清脆女声响起。

两人身子微微一滞,随即霍然转身。

便见一绿裙少女气喘吁吁往两人面前跑,身后不远处跟了一面目十分俊郎的中年人与一漂亮得不像话的弱冠女子。

绿裙少女跑到两人面前,双手撑膝狠狠喘了两口气,有气无力道:“累死我了。”

陈桓猛地回过神来,又有些奇怪,“月大小姐,你怎么跑这般慢了?”

月如烟又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郁闷说,“还不是我爹,他怕我自个儿又偷跑了,将我真气流通的几处大穴都给我封了。我现在是一丁点儿真气都用不了了。”

说着,很是不满瞪了身后慢悠悠跟来的中年人一眼。

两个少年人听得云里雾里。

中年人也不在意,在陈桓面前站定,微微一笑,“小女顽劣,倒是让两位少侠看笑话了,若是之前小女有对不住之处,老夫柳秋白再次向两位少侠赔罪了。”又指了指身后静立的美貌女子,“这是小徒柳艾尘。”

美貌女子冲两少年人微笑一礼,却没说话。

陈桓心里飞速将江湖上的巨擘都想了个遍,却从没听说过柳秋白三字,心中不由疑惑,面上却是笑意满满,“伯父言重了,月小姐此乃真性情,怎是顽劣之人。”

月如烟闻言,面色不由一红,心中却偷偷窃喜。这人倒是会说话,不过也是事实,看到他这般诚实的份上,本小姐以后对他态度好些便是了。

林昊对人情世故不熟,就只站着傻笑,心中暗道这一家人都真漂亮,就是一点不像。

五人一阵客套寒暄,便往往生街内行去,后各自上了马车。

陈桓与林昊一辆,月如烟三人一辆。

只是上马车时,月如烟不知发什么疯又火急火燎跑去了陈桓那辆马车。

柳秋白与柳艾尘也不在意,安安稳稳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这一马车里还坐了个面目普通的少年。

陈桓那辆马车却不会如柳姓师徒那辆马车那般安静,三个少年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直接忽视了身边坐着的娇柔少女。

“你怎么同......你爹一起了,那两位前辈呢?”马车开始前行,在月如烟吐槽了一阵子这几天苦闷遭遇后,陈桓奇怪问道。

“别提了。前几天莫师傅与汉师傅大题小做,非要跟我生气,便将我直接送去了我娘那儿,我娘在咸茳那边吃了大亏,不打算来参加地下交易场交易,便托了我爹爹来,我本来想偷偷溜了的,谁知我爹是个老狐狸,我还没出宫他便又把了我揪了回去,后来我大吵大闹了一阵子,他便让我跟来了。”月如烟摆摆手,一脸憋闷道。

“嗯?”陈桓微微皱眉,“咸茳?出宫?”

他忽然猛地意识到一事,抬头认真看月如烟,“你姓月,你爹却姓柳?”

“怎......怎么了?”月如烟被陈桓看得心虚,干巴巴问。

“咋了?”林昊本来被月如烟一阵从哪儿到哪儿搞得晕头转向,听自家师兄语气古怪,茫然抬头看他,也问。

“你跟我说,你是江湖游侠?”陈桓眉头紧皱,忽然微微叹了口气,“你到底叫什么?”

“那个......”月如烟心虚了下,知道自己隐瞒不下去了,咬咬牙,说,“我叫月如烟,当初骗你也是不得已,你知道我一个女孩子......”

“你......”陈桓脸色难看,可说了一字后突然又笑了笑,摆摆手打断,“没事,江湖凶险,你这般没错。”

“真的?”月如烟迟疑看着陈桓,小心翼翼道。

“嗯。”陈桓点点头,“只是以后希望你莫要再骗我。”

“那是一定。”月如烟立即长长松一口气,“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就早说了,可吓死我了。”

陈桓撇撇嘴。

“不对。”月如烟却又一声大叫,一把捏住了陈桓腰间软肉,“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吓唬我的,否则变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没有。”陈桓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说。

“你先前是骗俺们的?”林昊才反应过来,憨憨道。

月如烟本能怔了下。

便听林昊接着说,“师兄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好厉害。”

月如烟眉头一皱,狠狠掐住陈桓腰间,“你还说你不是逗我,否则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猜到,一定是你早就察觉了,现在看我漏出破绽了故意挖苦我。”

“我没有。”陈桓倒抽了口凉气,连忙叫。这丫头什么逻辑?为什么就不能一下子猜到?自己聪明点还是自己的错了?

“还不承认?”

“承认什么,我本来就没......”

“还说,还说......”

“月姐姐,你别欺负师兄了。”

“我就欺负,就欺负,怎么着?”

......

便在三人吵吵闹闹间,马车在一棺材铺大院里停下,车夫口中发出几声怪异的鸟鸣声,紧接着,自大院子里出来几个戴着面具的劲装大汉。

三人依次下了车,只是临下车时被那柔弱少女要求了蒙上眼。

然后便听车夫道,“跟着领路之人走,一会儿自然便到了。”

紧接着,引路之人在成排棺材中转了一圈,在一个棺材下捣鼓了半天,只听咔咔一阵轻响,那棺材自中间裂开,裂缝长到七尺才停了下来。

裂缝下黑咕隆咚一片,是一道道阶梯。

几人便顺阶梯而下。

走了一段路程,前方终于有光亮。

引路其中一大汉从怀里掏出三张面具来,“快到了,现在可以取下来了,戴上这个进去就行。”

......

或许是天机阁的恶趣味,地下交易场的九个入口所在之地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江湖人却没多少人有意见。

地下交易场只对邀请之人开放,而地下交易场的邀请之人除了入天机榜的数百个才俊英豪,便只有对三大霸主势力例外些。

天榜十势力共二百名额,地榜十六势力共二百四十个名额,人榜三十二势力共三百二十个名额。

智榜十人,器榜百人,潜龙榜百人,腾龙榜百人,聚龙榜百人,胭脂榜百人。

再加上霸主级势力受邀之人。

总共受邀之人不足两千,比江湖势力数量还少。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江湖势力,受邀了便已是开怀至极,又怎会计较入口这点小事。

至于少数有资格提意见的,懒得提,不喜欢不去便是,反正没人敢逼他们。

在萧风,于逸,慕梓裳,方孤岚,陈桓,林昊,月如烟几人进入地下交易会场前后,地下交易场的九个入口也先后有不知多少人进入。

霸道漠然的佩剑青衣,意气风发的桀骜青年,温文尔雅的富家书生,正义凛然的逍遥侠客,运筹帷幄的少年俊杰......

妩媚多姿的魅惑妖女,清冷绝艳的仙子仙女,脾气火爆的女汉子,俏皮可人的烂漫少女,温柔如水的小家碧玉......

清心寡欲的素衣沙尼,眉目慈祥的光头和尚,道骨仙风的道髻道人......

除此之外,这些年鲜少现身江湖的老一辈也多有现身,有人玩世不恭,有人随心随性,有人冷静漠然,有人痴痴谄谄,有人只是出来看看,有人早打算了坐山观虎斗......

每五年地下交易场的开启,总会迎来各色各样人士,不在意其好坏,不计较其目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接待,热闹一个晚上,晨光熹微时迅速谢幕,只是今年似乎更热闹了几分......

天色愈来愈昏暗,进入地下交易场之人由络绎不绝逐渐稀稀疏疏,再不过多久,地下交易场将

(本章完)

第221章 那小家伙是个钱袋子

地下交易场很大,一番闲逛下来会发现它要比看到的大得多。

因为宫殿的角落有石门,四角皆有,与墙壁一个颜色,轻轻一推,便自个儿打开。

石门后是走廊,呈弧线形绕大殿向外盘旋延伸,最后汇于一处。

四条走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廊道想通,倒是容易迷路得很。

出走廊往外是拍卖会,是地下交易场的重中之重,也是天机榜揭晓之地。

只是天机榜都是鸡鸣时才揭晓,如今还差不少时间。

走廊两侧是商铺,装饰要比石门外大殿华贵不少,其内物什比之石门外大殿中的更齐全些,质量也好不少。

此时,萧风与于逸便在走廊里随意转悠,偶尔还能看到几个从其它路窜来之人。

三五个城池那么大的范围,进入其中者加上摆摊买卖之人,满打满算也不过万人,走廊间自然冷清空旷得很,即使两侧商铺之人已扯起嗓子来大喊:来店里瞧一瞧来店里看一看也没减多少。

能进入走廊商铺里的东西都是珍贵至极的,而且每一走廊间物什亦有计较。

药石区是各种上了年份的大补之药,医者视若珍宝的珍稀药草,功效各异的灵丹妙药,稀缺罕见的药方丹方......

铁石区是材质极佳的铁胚矿石,寒光凛冽的宝剑长刀,奇形怪状的百般利器......

书画区是名家珍品,内功心法,武技典籍,孤本著作......

奇珍区是各式古玩,玉器石器,蛊、皮、香、毒......

越往内行,各式物什越加珍稀。

萧风与于逸却只是略略扫一眼便收回视线,脚步连停一下都没有。

各个商铺的伙计见此,自然不会出来推销,只是在门口一个比一个喊得嗓门大。

“萧风!”

正在主仆两个悠闲瞎逛时,从一拐角处拐出来四个穿着淡蓝色襦裙的女子,其中一个子高挑些的女子见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微微一怔,随即勃然大怒。

这主仆两个的气质都是比较独特的,略略有些熟识之人自然一眼便能认出。

萧风眨眨眼,温文尔雅说,“是席暖姑娘啊!”

那女子似乎生气得很,哇哇大叫着便跑到了主仆二人跟前,“谁让你们半路丢下我不管的?知不知道礼貌二字怎么写?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萧风声音温和,很是让人信任的样子,说,“若在下没记错,姑娘是说跟我一道来清溪的,对不对?”

“对啊,可在城外我只是跟熟人说了两句话,回头便没了你们影子,这事怎么解释?”席暖愤愤大叫道。

“对呀,城外!”萧风点点头,慢条斯理说,“我让姑娘跟来清溪了,在城外才与你分开,是到了清溪的,所以似乎没有失约。”

他很憨厚笑了笑,露出标准八颗白牙。

“你......你......蛮不讲理!”席暖却气得想骂人,可又不敢对萧风污言秽语,指着萧风直跺脚。

萧风摊摊手,轻声道:,“再说,我似乎说过,蠢是病,会传染的。”

说完,抬步就走了。

“啊啊啊!萧风,你太可恶了,你这个小混蛋,小坏蛋,我咒你......娶不到媳妇,啊啊啊!”席暖本来想追,只是恰好三个师妹跟来,给一把拉住了,气得几乎要发疯。

“师姐,注意形象,注意形象!”

“就是啊,那是个孩子,童言无忌。”

“淡定,淡定!”

三个师妹连忙在一边熄火。

终于给发飙的师姐捋顺毛,最娇小的那个淡蓝色襦裙女子犹豫再三还是问,“师姐,那两人谁啊?”

“小坏蛋......大坏蛋。”席暖气哼哼道,顿了下又说,“走,跟上!”

说着,一马当先急追而去。

他既然怕被传染,她就非跟着,蠢死他才好呢!

“喂,师姐,等等啊!”

“师姐,这是字画区,不是铁石区。”

“对啊,你不买琴了?”

三个师妹见此连忙追去。

......

奇珍区中,慕梓裳瞅着一玉盒里的黝黑虫蛹,两眼几乎都要放光了。

一旁,方孤岚虽没如慕梓裳那般直接,盯着玉盒的眼也是一眨不眨的。

“呵呵,两位大侠果然慧眼如炬,这蛊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名为酒蛊,虽是没多大效果的迷幻作用,可若融合了它做本命蛊,举手投足皆可致幻,还能施展天赋蛊术醉幻斩,越级战斗都是可能的,等级更是不得了,五级蛊虫,放在外面蛊师们可是要争破头的......”

旁边一灰衣小厮低头哈腰着解说,面面俱到,不过却一点不浮夸。

“可若不做本命蛊,这个价格我们可是亏大了。”方孤岚清咳了声,淡定收回视线,点了点标价上的七千,道。

“这个,”小厮有些难为情,“那侠士觉得多少银两合适?”

方孤岚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

小厮眉头一皱,迟疑了下,“这个差价有些大了,如果两位真想要,可否先等一等,小的同东家说一声,如果东家同意,咱这笔买卖就做了。”

“可以。”方孤岚微笑了下,道。

“那请两位稍等。”小厮冲两人说了声,转身入了后堂。

方孤岚见小厮没了影子,眨眨眼,“梓裳,走了,走了。”

“啊?”慕梓裳奇怪了下,“那伙计不是让我们等等吗?”

“刚才我只是想把人支开,要不我们我看了半天却不买,多没面子。”方孤岚一边把慕梓裳往外拉,一边说,“再说,现在不走,难道等人家来了,问我们要五千时,我说我的意思是五百。”

“可是,酒蛊难得碰上个,不买多可惜,这可是跟我们本命蛊一个级别的。”被方孤岚拉出店铺拖了一段距离,慕梓裳终于挣开,可怜兮兮说。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什么办法?”方孤岚摊摊手,无奈道。

“可......”慕梓裳皱起小脸,忽然四下看了看,抬头问,“书画区是哪一块,去那儿。”

“隔壁,干嘛?”方孤岚好奇问。

“那小家伙是个大钱袋子,一定有钱的,我去借点钱花花。”慕梓裳脸上露出一抹贱笑。

“哪个小家伙?”方孤岚又问。

“说了你也不知道,到了你自己看就是了。”慕梓裳摆摆手,转身往一廊道走去。

“可你怎么知道人家在书画区?”方孤岚连忙跟上。

“因为......我不知道啊,大不了一直走到拍卖会,怕啥?”慕梓裳脚步微微一滞,又很快轻快下来,随意道。

“喂,可是很远啊。”方孤岚无语道。

“那你有什么办法?没办法就闭嘴,磨磨唧唧,婆婆妈妈,啰嗦!”

(本章完)

第222章 金利禄

席暖发倔脾气在后面追,本着自己找麻烦,不让麻烦找自己的原则,萧风自然不可能让她追上,看着走着慢悠悠的,席暖却是追了近半个时辰也没跟萧风距离拉近哪怕一点距离,气得席暖哇哇大叫。

而席暖身后,苦追的三个师妹则叫苦不迭。

回头瞥见一伙人都气喘吁吁的了,依旧没有一点要放弃的意思,萧风终于觉得有些无奈。

他只是闲得无聊才逗了下席暖,却不曾想这丫头是个牛脾气,身后三个女子也是憨傻性子,这是准备不死不休了?

如此这般,萧风倒没了再玩闹的心思,折身便去了铁石区。

席暖见此,眉头一跳,连忙跟去了铁石区,入眼却不见了两人的影子。

她又赶紧返回书画区,依旧没人,又跑去药石区,还是没人。

她不由又气又恼,又在四条走廊上转了几遍,然后开始哇哇大叫。

三个师妹也是倒霉,跟着自家师姐被人当猴儿看,还要耐心捋毛。

安慰了半天,席暖才肯继续沿铁石区转悠,只是气哼哼的。

四个女子离开没多久,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从容淡定从四个女子经过了好几次的兵器阁里出来。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招惹这种小孩子了,太可怕了。”萧风轻轻吁出口气,一本正经宣誓。

于逸看了眼萧风,有些悻悻然道:“那少爷再去哪儿?”

“在这条街上吧,她们总不会再倒回来吧?”萧风随口接了句。

“可是,她们要买琴的,少爷可能会碰上她们。”于逸无奈道。

“啊?”萧风意外了下,“没关系,我们慢些便可以了。”

“是,少爷。”于逸更加无奈,道。

两人继续闲逛,时不时停顿一下,速度的确慢了不少。

可于逸能隐隐看到前方近乎被走廊遮挡的几个淡蓝色身影,只有那几人一回头,必然是能看到两人的。

于逸觉得有些无奈。自家少爷这明明是无聊得发慌,再赌那四人什么时候回头。

又行近一刻钟,萧风突然拐入了一名叫金钢阁的兵器店。

于逸怔了下,随即紧随而入。

店里百般武器分类陈列,与其它兵器店并没什么区别,只是柜台上无人,连个伙计都没有。

于逸心中有些奇怪。

萧风却一点不意外,绕进柜台,直接入了后堂。

后堂里一开始也是没人的,只是几个呼吸后从一房间里传出‘咚’一声轻响,随即一套了件橙色锦衣的大肉球从左边一房间里快速‘滚’了出来。

“公子,您可来了,可想死小金了。”

萧风眉头一跳,连忙躲去了于逸身后。

于逸见到来人,意外了下,随即微微踏前,腰间长刀出鞘一半。

“呃,于叔!”那大肉球陡然停下,是个肥头肥脑的青年人,两根萝卜腿顶了一个大肚腩,刚才跑的太快,倒给了人种滚的错觉,此时正有些尴尬摸自己的弥勒佛脑袋。

萧风从于逸身后探身出来,皱眉说,“你怎么又变胖了?”

“哪有。”肥球青年人立即苦兮兮下脸,“小金想您都想瘦了。”

“你够了啊。”萧风好气又好笑看他,“你该减肥了,要我抽空监督你也行。”

“明天就减,一定。”肥球青年人立即一本正经,信誓旦旦道。

萧风微微笑了笑,便不再计较这一茬儿,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找你办得事如何了?”

“您说的哪个?”肥球青年人挪到萧风身旁,径直坐在了地上,笑嘻嘻道。

“两个都有。”萧风伸出两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晃,微笑说。

“拍卖会的事,搞定了。”肥球青年人从怀里掏出枚赤色玉牌来,也在萧风面前晃了晃,“厉不厉害?”

“赤玉令?”萧风微微挑眉。

凡送上拍卖会拍卖之物,其主人都会拿到一块玉牌作为凭证,按拍卖价格高低依次是赤玉令,金玉令,青玉令,白玉令,其中赤玉令每届发放都不曾超过三枚。

凡持有令牌者可享有优先购买权,而且可根据不同种类令牌结算时打一定折扣。

“是。”肥球青年人笑眯眯点点头,本就快挤没了的细眸子如今就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看来我们飘缈楼在那些人眼中的地位要比我想得还要高些。”萧风笑了下,低语道。

“那您就拿着。”肥球青年人将赤玉令一把塞到萧风手中,笑眯眯说,“小金不去拍卖会,拿着也没有。”

萧风也不推辞,随意拿在手里。

那肥球青年人却又一下子变了脸,苦兮兮说,“公子啊,那个啥,您看咱们这起家还没三年,您便让我抽出一半银子来买米买面,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那你就是没买喽?”萧风微微偏头看他。

“买了,可是小金心疼,本来是准备拓展到泗水那一带的,现在没银子了。”肥球青年人低敛眉目,可怜兮兮说。

“今年各地雨水都比往年多不少,我估计着入了梅雨时节更甚,那时有些沿河城池必然会遭灾,米面价格也会大涨,你亏不了的,只是需要掌握个度,不是他们的度,而是你心中的度。”萧风温和看他,“另外,我日后尽量不在你这儿取银两,不会让你开不下去的。”

肥球青年人眉头一皱,“有我金利禄一天,公子就有用不尽的银子,何需去他人那里,这个没得商量。”

萧风无奈笑笑,这家伙性子倒是一点没变,“那时再说吧。对了,聚宝商阁那边情况如何?”

“他们啊,倒没什么大动静,就是前些天打算跟咱们金源做笔买卖的,玉石的,只是被我给推了。”金利禄立即又满脸堆笑,回答道。

“也是因为没银子?”萧风又问。

“不是,不是,他们分给咱们的利润太小了,我看不上。”金利禄摆摆手,说。

“哦。”萧风也不戳破,点点头,“那就没事了,我就走了?”

“啊?公子才说两句话就走,就不让小金多陪陪您。”金利禄又扯起嗓子来大叫。

“噤声!”萧风抬手拍了拍青年脑袋,“我没什么事,不走干嘛?”

“可是,小金又不能到处跑,您这么一走,小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岂不想您想得吃不下饭去?”金利禄一把抱住萧风大腿,可怜兮兮说。

“松手,不要闹!”萧风无奈看他,“否则于叔又要教训你了。”

“啊?”金利禄惊呼了声,‘嗖’一声就躲去了桌子后,那速度比来时不知快上多少,伸出半个脑袋怯生生看于逸。

萧风哭笑不得,“走了,你找个人在外面守着,否则怎么来生意。”

“反正这些东西都是充门面的,出去了照样卖,怕啥?”金利禄开心说。

“可你好歹要卖出去两件的,否则多丢人。”萧风无奈说。

“对哦,公子果然英明,小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嘻嘻。”金利禄立即一脸恍然,连连点头。

萧风再次哭笑不得。

“对了,公子,您肩上那是只什么鸟,怎么这么丑?直接破坏了您玉树临风的形象嘛。”金利禄又叫。

“你猜。”萧风将滚絮一把从肩上扯下来,抓在手里,否则这小家伙会去啄人的。

(本章完)

第223章 认命者不救

出了金钢阁,萧风便又拐去了药石区。

于逸原本以为萧风又有事,走了半天,却没见萧风再停下脚步,他这才恍然,自己是误会少爷了,少爷的确是怕席暖的。

若是萧风知道于逸的想法,估计又该哭笑不得了。

他只是不喜欢那些铁器而已。

又行没多久,廊道那边又拐进来两个人,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与一位丰腴妇人,两人都穿了身淡紫色长裙,倒是和谐得很。

那小少女牵了只圆滚滚的小黄狗,一转头恰好与萧风视线撞上。

萧风冲她微笑了下,“天怡?”

“萧哥哥!”洛天怡立即一声轻呼,便往萧风那里跑,“萧哥哥想我没?”

“停!”眼见这小丫头刹不住脚就要撞在他怀里了,萧风连忙伸出手抵在少女额头上。

“哼!”洛天怡被萧风轻轻一按便再难上前分毫,便站直身子,揉揉脑袋,不满冲萧风努努嘴,“萧哥哥变坏了。”

“你以前何时这般没规矩过?”萧风收回手,轻描淡写道,又转头看向走来的妇人,“李姨怎么来了?”

于逸冲李露微微点头。

“我一直都这么没规矩,好不好?”洛天怡有些撒娇道。

“别闹!”李露拍了拍洛天怡的脑袋,转头冲萧风道,“这次拍卖会,乔娘,白无天都来了,虽然您在这儿,可有些事您恐怕不好出面,我们几个商量了下,便让我来看看。”

“哦。”萧风了然点点头。

“是忠忠带的路,它特别聪明,我让它找你,它一下子就找到了。”洛天怡插嘴道。

“它啊?”萧风低头看了眼脚边的黄狗,此时它正在原地滴溜溜打转儿,“它尾巴怎么回事?”

“有只天杀的狐狸犯病,没事找事乱咬人......呸,是咬狗。”洛天怡皱起脸,恶狠狠说。

“什么狐狸?竟然没被你逮到。”萧风奇道。

“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白狐狸,看着挺漂亮,却凶得很,跑得也贼快,本来我是想对它小小教训一顿,谁知道,眨眼就没了,就是刚进来时。”洛天怡眨眨眼,一本正经道。

“别听她瞎说。”李露从一旁揭洛天怡的老底,“是那只小狐狸不想搭理她,她偏要逗弄它玩,最后把人家惹毛了,追得她哇哇大叫,连轻功都不会了,最后竟然把忠忠推去挡了一嘴,正好咬在了忠忠尾巴上。那小狐狸估计是嫌弃狗肉不好吃,吐了好几口毛,嗖一声就跑了。”

“厉害!”萧风既觉得好笑又无语,看了洛天怡一眼,随即低头看脚边黄狗还是一副想咬尾巴却死活转不过身子的笨拙模样,忍了忍还是伸手给那狗将尾巴揪到了嘴边。

“啊呜~”那狗却不要它肿了个疙瘩的小尾巴,伸舌头便去舔萧风。

萧风哪会让它舔到,连忙收回手。

“娘~”洛天怡见李露还要说,推了李露一把,不满喊了声。

李露就不再多说,只是眼中笑意满满的。

萧风也笑,只是比李露笑得稍微含蓄了些,不过也只是稍微。

洛天怡气得咬牙切齿。

四人便暂时结伴而行。

再往前走,四区交汇,交易买卖倒没之前分的那般分明,反而各色物什,五花八门,连五毒,异兽等活物都开始出现。

四下之人逐渐增多,走廊也开始热闹起来,买卖问价声一片接着一片。

愈往里走愈发热闹。

萧风四人继续往里行,有说有笑,倒是一点不无聊。

“萧哥哥,那里围了好多人,我们过去凑凑热闹,好不好?”又行了近一刻钟,洛天怡见右边靠墙一角,一大伙人凑在一起,围了了大大一圈,眨眨眼,道。

萧风本来就是混时间,自然不会反对,点点头,“那就过去看看吧。”

四人便往那个方向而行。

人还没到,便听到不远处人群中有相继竞价声彼此起伏。

“三千两!”

“五千!”

“呵呵,我出八千。”

......

四下闻声聚拢过来之人络绎不绝,四人渐渐走近。

洛天怡嘀咕,“什么宝贝,这么抢手?”

“你可能你怎么喜欢。”萧风忽然有些无奈笑笑,说。

“萧哥哥知道是什么了?”洛天怡诧异了下,抬头看萧风。

“进去看看吧!”萧风却不解释,微微偏了偏头,说。

“哦。”洛天怡也不多问,只是突然有些丧气。

于逸对于热闹向来没什么兴趣,在人群外等着,李露则与两个小家伙挤入了人群。

“这绝色佳人还是处子之身,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难得一遇啊,诸位只要谁出价高,直接带走。机会难得,手快有手慢无啊!”

三人一挤到前面便听到这么一句,不由都皱了皱眉头。

抬头见场中站了个粉色衣裙的绝色女子,粉黛微施,如出水芙蓉,细看诸般好。

女子身旁,一带了鬼头面具的男子正大声吆喝,刚才那一段鼓动就是这男子说的。

那粉裙女子似乎心灰意冷,即使听那卖主吆喝得那般侮辱人,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木然看着地面。

洛天怡皱着小脸看了会儿,扯了扯萧风袖子,“公子,她好可怜,您帮帮她吧?”

萧风也在打量那女子,只是他看得想得要比洛天怡多些,沉吟了会儿,摇了摇头,“认命之人,我从不帮。”

洛天怡撇撇嘴,又去扯李露的袖子,“娘亲。”

“傻丫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如果她自己都不想改,我们帮得了她一时,能帮她一世吗?”李露敲了下洛天怡额头,柔声道。

洛天怡眨眨眼,她不明白。不过却清楚,两人谁都不会帮忙了,不由有些赌气,一撇嘴,不搭理他们了。

“两万七千两!”

“三万两!”

便是这一会儿,场中价格再次翻了几番,让旁观不少人唏嘘不已。

“四万两!”正在这时,一粗嗓门盖过场中所有声音突然响起,一加价便是一万两白银。

场中气氛不由微微一滞。

人群中一粗壮汉子大笑道:“看谁能跟我抢。”

“可还有更高的价?没有,美人可就是这位壮士的了。”卖主从旁继续鼓动。

那女子依旧目光空洞盯着地面,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可这般看在在场不知多少江湖人眼中却只觉得楚楚动人,令人心动。

萧风也在看那女子,心中却满是无奈。

哪怕那女子流露出一点不甘来,萧风也会帮她一把,只因为她心还未死,便还有选择日后人生的权利。

可......

萧风微微叹了口气,抬头扫了眼或激奋或沮丧或平静或木然的众江湖人。

若人心皆如此,世道皆如此,还真当无趣。

(本章完)

第224章 她想问些事

“真没人了吗?”等了会儿,四下依旧无人喊价,卖主又喊道,“既如此,秀儿便是......”

“六万!”正在卖主准备宣布交易结果时,人群中一个平淡却霸道的声音突兀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人群外一黑衣青年缓步而来,即使遮了面也能想象其面具下的霸道冷峻。

身后还跟了四个黑衣青年,气质也分外冷峻。

“七万!”那壮汉虽见来人不好惹,却也不愿放弃了美人儿,咬咬牙道。

“呵呵,你是第二个敢抢我看中之物之人。”那青年冷笑了下,伸出一根手指,“十万两!”

场中一片哗然,好阔绰的手笔。

萧风却撇撇嘴,转身钻出了人群。那家伙一来准没好事,自己还想低调点儿。

李露与洛天怡见萧风走,这儿热闹也差不多没了,自然不会多留,也转身往人群外钻。

一次跨了三万两白银,将场中之人都一下子镇住了,这次倒再没人与霸道青年争。

交易顺利完成。

只是那人对于他花了十万两银子的美人却似乎不怎么感兴趣,扫了两眼便让身后两青年帮忙看着了,而他自个儿则出了人群开始找人。

只是明明是看到那小家伙身影的,找了半天,霸道青年竟是一点儿那小家伙的影子也没再看到。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那自己岂不是白花了十万两银子?霸道青年微微皱眉,不过也无可奈何。

悄悄拐入一乐音坊的少年见霸道青年走远了,长长松一口气。

“萧哥哥,那是天望哥?”洛天怡眸子亮晶晶的,开心问。

“嗯。”萧风点点头。

“他什么时候这么好的,我决定以后喜欢他了。”洛天怡眯起眸子,笑嘻嘻说。

萧风摇摇头,转头冲于逸说,“于叔,去外面转两圈,然后直接去拍卖会,我们在那儿汇合。”

“明白,少爷。”于逸点点头,转身出了乐音坊。

洛天怡眨眨眼,“为什么啊?”

“那家伙在外面守着呢。”萧风无奈摊摊手,说。

“真的?”洛天怡眸子一亮,“那我出去跟他打个招呼。”

“回来。”萧风一把把她扯回来,“你跟谁?”

“跟你。”洛天怡想也没想道。

“那你就别去,我看见那家伙头疼。”萧风煞有其事说。

“哦。”洛天怡一下子蔫下去,低低应了声。

李露忍不住摸了摸洛天怡的小脑袋,“乖,要听话哦。”

“嗯。”洛天怡蔫蔫点点头。

“萧风!”身后突然一尖厉女声响起,“你这个小混蛋,又让我碰上了吧,看你这次怎么跑,你......”

萧风不慌不忙回过身来,微微一笑,“席暖姑娘啊。”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李露与洛天怡,“我家长辈,表妹。”

席暖一下子噎住,讪讪道:“前辈......前辈好!”

身后三个师妹眨眨眼,面面相觑。自家师姐的脾气什么时候这般好收了?

李露玩味看了眼萧风,很奇怪自家楼主干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竟要拉自己出来挡挡箭牌。

不过,她属玲珑心思的,自然不会让萧风难堪,温和微笑说,“怎么?小风招惹你了?”

“没......没有,我......我们闹着玩儿呢。”席暖面对萧风不紧张,可碰上前辈就真紧张了,“是吧,小风?”

“嗯。”萧风微笑点点头。

“哦,那就好。”李露也点点头。

“呵呵,呵呵呵。”席暖尴尬直笑,心里却都要骂娘了。

这个死萧风,臭不要脸的,竟然请长辈。太可恶了!这是犯规。

......

古朴宽敞的地下拍卖场外,慕梓裳与方孤岚面面相觑。

他们围着地下拍卖场外转了两圈了,竟还没发现自己目标,一路走来也没碰上,这运气是不是背得过分了。

“呜呜~”脚下小黑忽然呜咽了声。

“又怎么了?”慕梓裳有些烦躁低头看它。这大家伙一路上呜呜咽咽了好几次了,可它又说不出要干什么,她能咋办?

“呜呜~”小黑委委屈屈又叫了两声,扯起慕梓裳裙摆就往外拉。

“哎呀,咬坏了。”慕梓裳将自己裙摆扯回来,“你要不自己去找找?”

“呜~”小黑松开慕梓裳裙摆,又去扯方孤岚的。

方孤岚有些受宠若惊眨眨眼,这家伙以前傲娇得不行,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嗷呜!”见方孤岚半天没反应,小黑终于耐心耗尽,冲方孤岚怒吼了声。

吓了两个年轻蛊师一大跳,也吓了拍卖会上的不知多少人一个哆嗦。

然后它目光怪异看了慕梓裳一眼,转身跑了。

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慕梓裳忽然弱弱说,“我好像知道小黑什么意思了。”

“什么?”方孤岚迷茫道。

“它应该是跟我说,它知道那小家伙在哪儿。”慕梓裳赧道。

“所以,它现在是去找人了?”方孤岚又眨眨眼,慢慢说。

“是。”慕梓裳点点头。

“那还墨迹什么?快追!”方孤岚忽然大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小黑跑了的方向追去。

“喂,等等我啊!”慕梓裳也连忙追去,期间一不小心撞上了个淡黄色罗裙女子抱了只白狐。

只是她没空细看,忙不迭说了声对不起就赶紧追了过去。

“呜呜~”大虎委屈叫了声。

淡黄色罗裙女子怀里的白狐忽然抬头撇了花斑大虎一眼。

大虎虎躯微微一震,嗷呜一声,也飞速跑了。

四周之人眼见两人两畜生声势浩大往回窜,不由目瞪口呆,又有些心里摇头。这般性情,也不知是哪方势力之人派来的,真是浪费。

......

风晴,冷霜寒,冷霜月三人算是第一批进入地下交易场之人,所以她们到达拍卖会也很早很早。

如今,她们三人正在拍卖会外的场地上转悠,而且已经转悠了一个多时辰了。

“两位姑娘,能不能先休息一下?”被慕梓裳差点撞倒,再加上数个时辰的徒步而行,冷霜月终于有些忍受不了,虚弱道。

“额......可以,可以。”风晴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讪讪抓了抓头发,道。

她都忘了,冷霜月可是没有底子的,竟然让人家走了这么长时间,关键是人家一点怨言都没有。

见冷霜寒依旧往前走,风晴一把将她拉住,“喂,回神了。”

“啊?怎么了?”冷霜寒回过神来,淡淡问。

“休息一下。”风晴无奈笑笑,伸手去探冷霜寒的额头,“你最近是怎么了?总是走神,总是发呆,不是生了病吧?”

“没事。”冷霜寒有些慌乱偏开头,“我只是有些想公子了。”

“知道公子跟你亲,可也用不着这般心急吧?这种热闹,公子又不可能不来?”风晴见冷霜寒拉到拍卖会场外专供歇脚的木板凳上好拍拍她的手道。

“嗯。”冷霜寒低敛下眼睑,微微点头。

她只是想问些事,特别特别想问。

(本章完)

第225章 已经这么厉害了?

“这幅‘雨景山水’,水墨淋漓,一气呵成,远处云山,近景丛树村舍,再配以小桥,层次分明。特别是山外的烟雨蒙蒙,为整幅山水格外增添了生气,风格甚是独特,不愧是大家之作,”

“这是乾元年代,画圣曹磊之作。其风格多偏向朦胧浪漫,却又能处理得当,使层次分明,影响后世良多。”

“这幅‘山水诗歌’笔墨润泽,把山水、人物、房舍、鸬鹚、楼宇、芦苇、小船动物,柳树和山峦、红日与清风,都表现得夸张而随性,组合起来却气势恢弘,趣味高古,让人禁不住眼前一亮。”

“这是惜缘大师之作,他虽并非画家,却是画道上的鬼才,最是推崇心随兴,构图上更是新颖绝伦,大胆奇绝,常常开拓画道新路,为后世无数人钦慕。”

书画区走廊中段,三个气宇不凡青年男女一路赏析书画而来。

“林公子果然见识广博,诗雅佩服之至。”

一番鉴赏,举手投足间皆给人一种柔弱优雅的女子面色钦慕冲身旁青年一礼,柔声细语道。

“哪里,林某这是运气好,恰巧碰上了几幅见过的。倒是姑娘蕙质兰心,仅一眼便能看出这些画的诸般妙处,让林某钦佩得很。”林姓青年连忙摆摆手,谦逊道。

“诗雅只是在闺阁中常看这些,身旁长辈又都是精研这些的,这才比常人多了分敏锐,倒是林公子高估诗雅了。”女子脸色微红,不过仍落落大方道。

“是姑娘自谦了......”青年彬彬有礼道。

“喂,林浩然,你还要墨迹到什么时候?”一旁瞅两人瞅得都快发疯了的少女忍无可忍,最后气哼哼喊道,“这都近子时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到拍卖会?”

见色忘友的家伙,就只知道跟美女套近乎了,真是气死她了。

“矜持。”林浩然瞥了眼萧天月,“这不还没过子时嘛,你急什么?”

“公子他们肯定都到了,就你在后面磨磨唧唧,我当然急啦。”萧天月大叫道。

“小声,小声点!”林浩然有些无奈,“你看你薛姐姐多文静,一点都不像女孩子,都是跟风晴学的。”

薛诗雅腼腆笑笑。

“跟她学?看这些东西?破字破画,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公子写的漂亮。”萧天月撇撇嘴,嘀咕道。

“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书画之道讲求取长补短,哪有你这般推崇一人而否定其他的。”林浩然有些较真道,“便是公子也会觉得你太偏激了的。”

萧天月翻了个白眼。

林浩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她,刚想再多说什么。

“行了,你就别在那儿嘚瑟了,酸得我都牙疼。”正在这时,自铁石区那边廊道传来青年清朗却有些调侃的声音,紧接着一蓝衫青年施施然自廊道那边走过来,神态懒散却自带一份不羁。

“云飞扬!”

萧天月与林浩然几乎异口同声喊。

只是萧天月是欣喜,林浩然是愕然。

“嗯。”云飞扬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我本来不想打搅你们的,只是你们声音太大又太酸,我听着实在耳朵疼,就不得不出来了。”

刚进来时,他是与慕梓裳两人一起的,不过他不太喜欢那些奇珍异宝,慕梓裳他们要去奇珍区,他便直接同他们分开了,一直在四个走廊转悠,想捡点漏,所以走得特别慢。

林浩然有点恼。

薛诗雅冲云飞扬微微屈膝一礼。

萧天月笑眯眯连忙点头,又欣喜说,“你怎么来的,一个人吗?看没看见公子?风晴几个家伙呢......”

云飞扬却不理会林浩然,冲薛诗雅点点头,又冲萧天月摆摆手打断,“你够了啊,一口气问这么多,我先回你哪个?”

“一个个说嘛,反正又不算多。”萧天月娇憨道。

云飞扬无奈笑笑,不过他跟萧天月关系最好,自然不会不理会她,“我前几天收了份地下交易场请柬,就跑来了。”

他话语微微一顿,挑眉说,“潜龙榜第三十七,厉不厉害?”

“这么高?”萧天月惊呼了声,又反应过来,“你又突破了?”

“嗯。”云飞扬笑眯眯点点头,“上次公子不是让我去帮风晴嘛,那老前辈顺嘴提点了我两句,然后在唐门寿宴前就突破了,只是那时我们不都着了道嘛,我就没说,否则多没面子。”

“那你排名估计还能涨。”没人理会林浩然,他火气就自然消了,微微挑眉说。

“应该。”云飞扬呵呵一笑,“对了,你们两个呢?”

“我没上去。”萧天月讪讪道,“是看在飘缈楼的面子上才给我的。”

“嗯?”云飞扬微微皱眉,“不应该啊?末尾也没你?”

“嗯,”萧天月可怜巴巴点点头,“安阳县那边我不是给人整了顿嘛,回来修为不知怎么降到七重了,公子说不许我再往上突破,我就乖乖听公子的,现在还是七重。”

“这个公子怎么没跟我说?”云飞扬眉头大皱。

“跟你说什么?”林浩然从旁插嘴,“公子日理万机,忙过了头有些事忘了,不是很正常吗?”

“可......”云飞扬刚想说,公子怎么可能将我们的事忘了,可话到了嘴边,不知怎么又咽了回去,点点头,“那你呢?”

“我?潜龙榜第......二十,哈哈哈哈。”林浩然面色忽然严肃,然后又张狂大笑,“比你高不少,哈哈哈哈。”

“切!”云飞扬与萧天月齐齐冲他竖了竖中指。

“你别忘了,冷霜寒是潜龙榜第三,胭脂榜第十八,聚龙榜第一百。”萧天月幽幽道。

“额!”林浩然一下子噎住。

一旁浅笑安然的女子也怔了下,好生厉害的女子。

“不过我挺奇怪,她那聚龙榜是怎么上去的?”云飞扬摸了摸下巴,奇道,“按理来说,聚龙榜是找江湖上影响最大的百人,可她......就算是漂亮了些,行事雷厉风行了些,也不该比江湖上那些巨擘影响还大吧?我估计着,她该是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上了聚龙榜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听公子说,她前几年去了几次黑龙窟,闯了几次罗刹门,好像自个儿手底下也组建了个杀手势力,阴山教,贪煞寺也招惹了几次......”林浩然一开始还漫不经心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就没了。

几个家伙面面相觑。

不知不觉,这位大姐已经这么厉害了?

而一旁的薛诗雅更是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若是其他势力,她还没多大感触。可罗刹门,这可是江湖上公认的杀手势力,在江湖上接刺杀和追杀的买卖,被盯上了便是不死不休,便是霸主级势力之人也鲜少有愿意招惹的。若不是天机阁不提倡这些见不得光的势力,在天机榜上绝对有一席之地。

(本章完)

第226章 那少年

三人怎么也没想到,几乎相同的起点,不知不觉间,那个最不合群的女子已经拉开他们这么多了,不由面面相觑。

然后,他们就释然了,又有些后悔。

怎么忘了有公子呢?早知道也拼一拼了,反正又没什么危险,都怪自己没想到。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不知多少次的拼一把,冷霜寒有多少次遍体鳞伤,有多少次差点缺胳膊少腿,有多少次命悬一线,又有多少次踩着白骨磊磊,看着鲜血如河。

萧风护他们,却从不是不让他们不受伤。

黑龙窟之行,被不知多少人觊觎美色,一连数天不敢入睡,后来先天境为难,数次他人围攻,若非最后奄奄一息时暗处之人出手,她如今便是生不如死。

罗刹门之行,无数杀手追杀,即使她是从那里出来的,即使暗中之人几次出手,最后仍是命悬一线,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

后来,组建自己的势力,她跑了不知多少地方,受了不知多少刁难,可她硬是一字未提自己是飘缈楼之人。

之后,阴山教之行,贪煞寺之行,幽兰谷之行,阎罗殿之行......没有一个不是遍体鳞伤才出来的。

她以冷霜寒身份行走江湖前,那少年说过,做任何选择之前,都要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世间秩序本就该如此。我可以护你一时,可不会护你一世。

......

萧天清与安穆琳是踩着地下交易场关闭的戌时那个点儿进来的,此时他们刚逛完大殿,正准备往拍卖会走。

一到了清溪,两人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里。虽也是兴致勃勃,两人身上却难掩风尘之色。

忽然,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两人心中一惊。

安穆琳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腰间,这几天萧天清才给她买的吊坠不见了。

她不由嘴一撇,泪珠子差点就掉下来。

萧天清眉头一皱,“‘盗圣‘施穷,这家伙跑进来了?”

说着便欲上前追。

“萧哥哥......”

安穆琳却突然怯生生喊了声。

“怎么......哦,我去将吊坠追回来,别怕,琳儿。”萧天清又顿住了脚步。这两天跟这丫头独处,他才发现,这丫头看着虽女汉子,却是可爱得很,特别怕自己丢下她,这么一急竟给忘了。

“不用了。”安穆琳小声说,“这儿人很多,我怕你找不到我了。”

“好吧。”萧天清想了想,那吊坠也不值多少钱,便也就此作罢。

窜入走廊的灰衣少年见后面没人追来,不由有些无趣,撇撇嘴,随意把玩手里的淡青色如意吊坠,“你们赌我不来,我还偏来了,你们能奈我何?”

忽然,灰衣少年的脚步微微顿住。

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个金边黑衣老人,“施穷,我们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才允许你进来,可你莫要玩得太过了。”

施穷无所谓耸了耸肩,“习惯了,改不了,反正我又不去动拍卖会里那些东西,你怕什么?”

“哼,希望如此,否则别怪老夫没警告过你。”老人轻哼了声,“另外,你手里玉坠拿的飘缈楼之人的,你最好还回去。”

“这你管得就有些多了,他如果想要自己来拿,让我还回去,反正是不可能。”施穷有些不耐烦道。

“随你。”老人不再多说,转身拐入了一店铺。

施穷拿着玉坠在手里转了两圈,玩味笑笑,“飘缈楼?说不定会有趣些。”说着,他将玉坠往怀里一揣,身形再次一掠而逝。

......

虽然与席暖的战火暂些,萧风却没有与之同行的心思,与李露嘀咕了两句便自个儿出了乐音坊。

人多是非多,他还是比较喜欢自在些的。

只是,没走几步,萧风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霍然抬头,便见到一道红影静静站在不远处一店铺的二楼窗口,轻纱遮面,明明未漏出一分肌肤来,却让人觉得魅惑至极。

萧风淡定收回视线,继续若无其事往前走。

她没看见他,一定的。

“小公子竟不同小女子打声招呼,小女子好生伤心呢。”

然而,才走了两步,便见到一红色身影自不远处飘了过来。

萧风眨眨眼,脚步没停下。

那红色身影却没有罢休的意思,身形微微一闪便到了萧风面前,“小公子怎的这般冷淡了,是小女子哪里惹小公子生气了?”

萧风无奈停下脚步,他自然是能施展轻功直接离开的,只是他迟早要去拍卖会,碰面在所难免,再者,他人直接走了,似乎挺没面子的。

“乔帮主还是这般任性。”他微微叹了口气,说。

“是吗?小女子只是想同小公子打声招呼,竟惹了小公子厌烦吗?”乔娘面色幽怨下来。

“我只是觉得乔帮主伤还没好,尽量少动真气得好。”萧风又叹了口气,语气诚恳道。

乔娘眉头微微一挑,语气却轻快道:“小女子是想小公子想得紧,毕竟您可是......”

她咯咯娇笑起来,“小女子今日要卖几块石头,若小公子感兴趣,不如去捧捧场,小女子必定扫榻相迎。”

说完,她咯咯娇笑着飘然而去了。

萧风叹了第三口气,扫了眼四下投来的好奇奇怪的目光,抬头看了另一角二楼一窗口,无奈笑笑,迈步离去。

二楼那个窗口前,一位面容刚毅的青衫男子静静伫立,却没有如其他人般面具遮面。

少年抬头时,他正好与少年目光接触。

他不由怔了怔。

那是一个十岁多点的少年该有的眸子?

平静却似乎蕴藏了浩瀚宇宙,清澈却又一眼望不到底,竟让人想要沉沦进去。

凝视少年离去的背影,他不由眉头紧皱。

这少年,很奇怪。

可乔娘对他的态度更奇怪。

人群中,一个气度非凡的中年人与一个文静娇媚的女子也直直凝视离去的小小身影。

“极佳的骨皮,可惜年纪太小了。”半晌后,那中年人微微叹了口气,“真可惜。”

“师尊,那女子媚意天成,似乎也不会比那少年差吧?”文静女子细声细气道。

“她,世间可再有,那少年却恐怕不会。”中年人摇了摇头,平静说,“走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了。”

“是,师尊。”女子点点头,跟随中年人转身离去。

(本章完)

第227章 难道是巧合吗?

乔娘与萧风几句交谈引起的注意可一点不会比许天望霸气十足地往萧风面前一站小多少,最糟糕的是,竟让那个准备当江湖第一人的家伙注意到了。

这让萧风很无奈。

不过,也再没有其他了。

不久后的松山之行,有些人必然也会注意他,毕竟有些事他本来就不打算瞒。

就是早了几天。

继续往拍卖会方向走,四周问价寒暄声愈加增高,身边各色江湖势力之人擦肩而过。

邀月阁的弯刀蓑衣客,余寺的小金刚,昆墟剑宗的佩剑者,月寒宫的清冷仙子,孤岚阁的柳镖机关者,阎罗殿的无常叉......

萧风觉得,互不相犯,一直这么走到拍卖会,挺好。

然而,他心中刚想完‘挺好’,前方便一阵骚乱。

萧风一抬头,便见到一道黑影窜了过来。

萧风终于觉得,好像不是人多是非多,而是自己身边是非真多。

他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轻轻说,“停!”

那道黑影就一下子停了下来,然后匍匐着身子一点点往他身前挪,尾巴还拼命甩啊甩的。

萧风看着面前一点不像野兽的大豹子,想笑,又笑不出来。

再抬头时,不远处人群中已挤出来了两人一虎。

方孤岚见到萧风怔了下,立即正色了起来。

这少年如何他在客栈里时已经见识过了,反正不是什么能让人放松警惕的家伙。

“小风,可找到你了。”慕梓裳则有些开心地气喘吁吁道。

“有事?”萧风温和问。

“嗯,那个......”慕梓裳看了眼方孤岚,有点不好意思。

借钱这种事,即使她心再大,也总是会觉得有些难为情的。

方孤岚自然更不会开口。

“看上什么东西了?”萧风眨眨眼,猜道。

“嗯嗯,是酒蛊。”慕梓裳见有台阶下,连忙顺坡下驴。

方孤岚则更加赧颜。

毕竟他跟萧风不熟。

“哦。”萧风随意点点头,“不过钱财不在我这儿,于叔去拍卖会了,可介意与我同去?”

慕梓裳眨眨眼,“行,可是我需要八千呢。”

“嗯。”萧风冲她笑笑,“还是够你们用的。”

慕梓裳便放下了心来。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再没碰上熟人,三人走得甚是平静。

只是,萧风到了拍卖会门口时,碰到的熟人数量就让他有些咂舌了。

拍卖会外的一长条板凳上整整齐齐坐了一排熟人,十几个,跟约定好了般。

许天望正巧抬头,见到萧风来便笑嘻嘻看他,“小风,好巧啊。”

其身旁于逸眸子阴沉得吓人。

“的确挺巧。”萧风扯了下嘴角,“不过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说着,他走到于逸身前,在于逸胸前大穴上轻轻一点,“以后你若再敢点我身边人的穴,我就点你的了。”

“谢少爷!”于逸冲萧风躬身道。

“那感情好。”许天望却不在意,随意道。

萧风却不再理会他,冲于逸摆了摆手,示意无妨,转头看了眼身后两人。

慕梓裳与方孤岚已自觉找了位置坐了。

萧风便转回头,冲坐得安稳的张冉微微一礼,“前辈!”

张冉咧了咧嘴,“小娃娃可有酒?”

许天望无趣撇撇嘴。这老前辈他是认识的,眼睁睁看着他从外面抢了份请柬就进来了,比他还任性霸道。

最关键的是,竟没人敢拦他。

萧风微笑摇摇头,“若前辈真想喝,晚辈去买便是。”

“不用了,子时这就到了,娃娃若进不去岂不哭鼻子?”张冉摆摆手,“爷爷就是转悠了一天,“渴了。”

“那便劳烦前辈忍一会儿了。”萧风礼貌道。

地下交易场的拍卖会都是一场一换人,每场一个时辰,且拍卖东西也大有不同,碰到好坏全凭个人运气。

当然,若参加完一场拍卖会后觉得意犹未尽,自然也可以继续留在那儿,只是需要另外出资补票。

张冉便不再搭理萧风,自顾自继续抠脚。

萧风也不在意,冲李露点点头,转身去了冷霜寒那边。

他一来便注意到那丫头有些不对劲。而且,风晴旁边那淡黄色罗裙女子似乎也有点不对劲。

洛天怡本来想跑来,只是被李露一把揪住了。

然而,萧风刚一走近三人,淡黄色罗裙女子怀里的白狐忽然嗷呜一声便扑向了萧风。

气势汹汹,态度不友好得很。

萧风身子微微一偏,不慌不忙避开,随手一抓便抓住了白狐的后颈。

那白狐狸却不愿罢休,四爪乱舞,嗷嗷直叫,长尾巴飞速打着旋儿。

萧风眉头微蹙看它。

熟悉萧风的几个家伙早已目瞪口呆。

以前见那些长毛的家伙都是一个个黏萧风黏得紧,这还是第一次见敢冲萧风伸爪子的。

旁边坐着的杨永坤几人也多往萧风这边看了两眼。

白狐性格温顺,突然暴起伤人倒是少见。

那白狐狸挣扎了会儿见挣脱不开,似乎认了命,便四肢一瘫,在萧风手里一动不动了。

“还不老实。”萧风却笑了笑,随手在白狐狸脑袋上轻敲了记。

白狐狸四足颤了颤,这才真是一下子泄了气。

萧风抬头看向淡黄色罗裙女子,“你多久没喂它了,竟连我家滚絮都想吃?”

几人下意识看了眼萧风肩上打盹儿的白鸟,恍然大悟。

听说过猫喜欢抓麻雀吃,原来狐狸也喜欢啊。

“你看,娘亲,你看,就是它凶得很......”洛天怡指着白狐大叫,只是被李露捂住了嘴,呜呜直叫。

冷霜月面色古怪看了眼萧风,歉然说,“惊扰了小公子,真是抱歉!”

“无妨。”萧风摆摆手,将白狐狸提给冷霜月,“不过以后还是看护严些,只是只畜生,若是日后真伤了人,徒惹麻烦岂不是不值?”

“小女子记得了。”冷霜月接过白狐,低下头,歉然道。

“嗯。”萧风微笑了下,不再理会她,走到冷霜寒身旁坐下,温和问,“怎么了?”

冷霜寒是出了名的冷漠性子,她四周除了风晴外,隔了好几个空位置都没人。

“没......没事。”冷霜寒之前想问很多事,可如今见到了萧风反而心里生出了股惧意来,不敢问了,头低得很低,颤声说。

“真没事?”萧风从板凳上下来,蹲在冷霜寒面前,认真看她。

“嗯......”冷霜寒咬了咬下唇,更加惶恐不安。

萧风轻轻笑了笑,站起身来,拉了拉冷霜寒袖子,“我们去聊聊?”

“我......”冷霜寒黛眉紧皱,清冷面容上焦虑之色更甚。

“走吧,你连我都不信了吗?”萧风抓起冷霜寒的手,拉了拉她,微笑说。

“我......嗯。”冷霜寒心中莫名一暖,用力点点头。

“这就对了。”萧风满意笑笑。

“小风。”慕梓裳见此,终于有些坐不住了,轻轻喊了声。

“知道。”萧风冲她眨眨眼,将于逸唤到身边交代了两句,拉着冷霜寒往角落而去了。

几个熟识萧风的人倒没人在意,只是抬头看了看少年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便收回了视线。

风晴身旁,冷霜寒与雪儿却是一直目送两人消失在视线才收回目光。

雪儿呜了声,在冷霜月怀里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之前的慵懒姿态。

似乎刚才想暴起伤人的不是它般。

冷霜月却低头看了眼雪儿,微微皱眉。

她刚才明明看到雪儿眸子变红的,只是被那少年一敲就又恢复了正常。

是她看错了吗?

还有她还记得,那次雪儿长处三条尾巴时眸子也是通红通红的。

是巧合吗?

(本章完)

第228章

拍卖会附近的没人角落自然是难找得很,萧风便索性拉着冷霜寒溜进了一家古玩店仓库,倒不觉得心虚,只是觉得有趣得很。

放开冷霜寒的手,萧风转过身来认真看她,“可是因为那女子?”

冷霜寒怔了下,低下头,“公子......猜到了?”

“嗯,”萧风点点头,又皱起眉头,“雪谷中人?”

“嗯。”冷霜寒微微点头。

萧风沉默了会儿,忽然说,“你可曾想过突破先天桎梏,成就仙人之路?”

冷霜寒愕然看萧风。

“来,坐!”萧风冲她笑笑,随意坐在一麻袋上,又招手唤冷霜寒来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先天境界之上还有境界,你想不想看看山外之山有多高?”

冷霜寒迟疑看萧风,“公子可想?”

萧风却微笑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回答假设,你若也不喜欢,可以不回答的,我不强求。”

“霜寒只想跟着公子,其余什么也不想。”冷霜寒犹豫了下,说。

萧风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有些事,你若不想,我便不说,省得日后徒增烦恼。不过有些事,我还是想同你说说,至少要让你心里有点底。”

冷霜寒正襟危坐。

萧风温和冲她笑笑,“不用紧张,有些事没有你想得那般可怕。这里,我先回答你第一个疑惑,我知道那里,不是因为我去过,是因为当初我闯罗刹门时,有人找过我。她想让你去,我只是传达。”

冷霜寒一阵沉默,竟是这样吗?

“第二件事,以前你的身份,你是饲狐人的影子,饲狐人是雪狐的使者,至于这些代表什么,你现在还是不知道得好。”

“那......那女子是饲狐人?”冷霜寒心中一颤,不知为何竟觉得喉间有些发干,艰难道。

“应该是。”萧风轻轻点点头,“只是,现在你是冷霜寒,你若不想,这些,与你便都没有关系,明白吗?”

“我......可那女子与我很像,同龄。”冷霜寒轻声道,“而且她叫冷霜月。”

“这样啊?”萧风微微怔了下,“所以你怕?”

“嗯。”

“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萧风拍拍她的手,“你们名字相似只是巧合,不过她以后会走得很远,若她想。你若不准备走远,这些你害怕的还有什么意义?”

“那......我......您......不,我不要......”冷霜寒突然变得惊恐起来。

“不要怕。”萧风温和安慰,“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所有的事,所以我才不会瞒你。但你也要记得,选择还是要选择的,即使是要付出代价,因为你选择了至少还能一拼,可你若什么也不做,只会徒增遗憾。至于现在,不要这么早做决定,好好想想,以后,等你足够坚强了,不必同我说,自己去解决,可以吗?”

“我......可是......霜寒明白。”冷霜寒手足无措看萧风,可萧风眸子依旧平静如水,似乎夜下湖面,天上星空。她竟不由自主镇定了下来。

“嗯。”萧风微笑点点头,站起身来,微微伸了个懒腰,“走了,现在是真到子时了,我还想凑凑热闹。”

“是,公子。”冷霜寒咬了咬下唇,深吸了口气,连忙跟上。

......

萧风与冷霜寒返回拍卖会门口时,许天望一伙儿人已经进了拍卖会,门口只剩了于逸一人。

上一场中参加拍卖会的人正扎堆往外走,算不得多,也不算少,一百余人。

子时的拍卖会向来是最热闹的一场,往年的赤玉令抵押物便都多在这个时候出场,所以出来的人倒算不得多,且多是过了争抢好胜年纪的,眼不见为净。

“少爷!”见萧风回来,于逸连忙站起身来,恭敬道。

“还好没迟到。”萧风微微笑了笑,“梓裳走了?”

“嗯。”于逸点点头。

“几人?”萧风又问。

“十三。”于逸略略一想,道。

“许天望跟我们一起?”萧风眉头一皱。

“是。”于逸也皱起了眉头。

“无妨。”萧风想了想,“进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这边,少爷。”

或许是怕抢了拍卖品的风头,拍卖会倒还不如走廊商铺装饰得华丽精致,几座石亭与金黄色殿壁相连,几条青石板铺成的宽敞通道间安置了简简单单几排座椅,前方高台上帷幕,金锤,空无他物。

只是虽是如此,场中却一点不显得寒酸,反而因为金虹相衬,平添了几分大气磅礴。

“看惯了外面的富丽堂皇,看看这儿的简单大气,倒也不错。”萧风与于逸,冷霜寒进入拍卖会,便来到一条青石板通路的阶梯之下。萧风四下打量了下,心中自语道。

“三位,可需要帮忙?”

青石板通路两旁分别站了位穿着性感妖艳的女子,清新靓丽,让人看着甚是舒服,见三人进来便温和问。

“这儿,萧哥哥,这儿啊!”几乎同时,不远处石亭中,洛天怡恰好见到三人,开始哇哇大叫,引了不少关注的目光。

“不必,多谢!”萧风冲女子微笑回礼道,又有些无奈看了眼不远处挺开心的少女,抬步往石亭方向而去。

石亭中布置清雅,中间石桌上摆放了不少果蔬茶水,石亭四角皆有帐帘垂挂。

萧风几人进入石亭后,帐帘便被旁边服侍女子放下,之后倒是再难见其内之景。

“你怎么挤在这儿了?”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萧风冲许天望问。

这石亭规格不算大,放十个人差不多,十三个就有些挤了,他可不觉得许天望是那种愿意活受罪的家伙。

于逸给萧风倒了杯热茶,恭敬递上。

“没钱了。”许天望倒是不隐瞒,一本正经说。

萧风接茶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点点头,不再多说。

否则这家伙会得寸进尺的。

一旁,粉衣女子抬头看了眼许天望,神色有些奇怪。

“喂!你没什么表示吗?”许天望见萧风没什么反应,有些不满道。

“嗯?”萧风迷茫眨眨眼。

“美人我可给你买回来了,人情是不是欠上了?”许天望似笑非笑看萧风。

“给我的?”萧风奇怪看他,“你要买,跟我什么关系?”

“你......你在那里不是想买下吗?”许天望挑挑眉头,“你不会跟我说,是我误会了?”

洛天怡与李露也奇怪看许天望。

萧风面色古怪得很,“我又不缺婢女,买她作甚?倒是你,没事一加价三万两,知道的说你视金钱如粪土,不知道的会以为你爱美人不爱江山,这岂不寒了你那些属下的心?”

“什么?”许天望眨眨眼,这怎么跟自己属下扯上了?

萧风却不解释,转头看向张冉,“前辈可见过神偷前辈?”

“没有,”张冉看了眼萧风。他倒是自觉得很,不必其他人招呼便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下去了,“来了清溪就再没见他,只是他好像也进来了。”

“哦。”萧风点点头。

张冉便继续吃自己的。

许天望想了想,还是没想明白,忽然又凑到萧风耳边,阴森森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敢跟我抢东西的人就两人吗?”

萧风微微偏头看他一眼,“你是想跟我说,其他那些人都死了?”

他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疑惑,“可你同我说这些作甚?”

(本章完)

第229章 拍卖会

许天望有些悻悻看萧风。

萧风认真想了想,微笑了下,“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对于你的包容觉得荣幸?或者......你在威胁我?”

“咳,咳咳咳......”一旁往嘴里塞橘子的李露被橘子瓣一下子噎住,忍不住连连咳嗽了起来。

“娘亲!”洛天怡被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给李露拍背,“怎么吃得这么急?又没人跟你抢......”

只是,话还没说完,于逸,风晴,冷霜寒也先后咳嗽了起来。

许天望神色更加悻悻然。

这少年明知道他的意思不是这个的。

跟着小家伙开玩笑果然不能拐弯抹角着开,他本来只是想提醒一下萧风,让他对他客气点,可谁知被这么一说就成了另一种味儿,而且似乎挺有道理的。

“几位客人可需要帮忙?”

石亭中的垂帘布置讲究,外缘涂了特殊漆料,能遮挡外面视线,却不会遮住里面之人的视线,但并没有多少隔音效果。

李露几个人先后咳嗽很快便引来了外面静候女子的关切询问。

“没......”李露刚想出言婉拒,萧风已浅笑着开口,并扫了几人一眼,“劳烦多准备些茶水来。”

洛天怡茫然眨眼。

咳嗽的几人却立即收声,一脸讪讪,心中腹诽不已。

这也不能怪我们呀,谁让你开这种玩笑的。整人的手段那么多,再给许天望个胆子他也不一定敢威胁你啊。

“请稍等!”紧接着,外面传来女子柔和声音。

没过多久,两个红衣侍女各端了只托盘进来,上面放了两壶清茶,还放了不少水果,柔声说了句慢用便从容出去了。

萧风冲二人道了谢,转头温和冲一伙儿人笑笑,招呼道:“噎到的多喝点水,吃得不必太着急的,这儿多得是。”

风晴几人互视一眼,干笑了下,只觉得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抱着茶杯一个劲儿灌茶。

张冉见此,在一旁不明意味啧了声。

正在萧风那方石亭内气氛诡异时,高台上已走上去了个一身金袍的长须老者,身后还跟了个手捧玉盒的曼妙身影。

简单明了得不像拍卖,见识过几次拍卖会的老一辈们却开始热血沸腾。

“都回神了,开始了。”萧风正巧瞥见,便转头冲一伙人喊了声。

十几人立即精神振奋,渐渐开始低声交谈。

石亭内的古怪气氛也一下子无影无踪。

洛天怡趁李露不注意窜到了萧风那边,冲萧风甜甜一笑,“若天怡看到了什么好东西,萧哥哥可是要给天怡买的。

萧风撇撇嘴,将洛天怡脑袋往李露那里掰了掰,“李姨在那儿。”

“不嘛,就让你给我买。”洛天怡将脑袋转回来,嘟起嘴撒娇。

“那行吧。”萧风也不同她争辩,“李姨,可别忘了付钱。”

李露笑眯眯点点头。

洛天怡立即皱起了小脸,愤愤道:“为什么还是娘亲付?”

“因为,这儿的东西都太贵,我舍不得给你买。”萧风笑眯眯说。

身旁,许天望摸了摸下巴,自语道:“往年拍拍会上都能出些稀罕至极的东西,不知这次拍卖会会不会让人失望。”

萧风瞥了许天望一眼。

没银子了,还对那些稀罕东西感兴趣,反正他是万万不会将银子借给许天望的。

萧风那边石亭中热闹起来,其他石亭与石亭外自然也是热闹非常的。

这般稀罕的拍卖会,江湖诸人可是老早就都将裤腰带都栓得紧紧的,就是为了挤出点银子来见见世面,现在连主持拍卖的人都出来了,即使原本自持身份,一激动就一下子炸开了锅。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那老者清了清喉咙,“诸位静一静,且容老夫老话重提几句。”

老人一开口,争吵声便渐渐小了下去。

老人继续道:“众所周知,地下交易场五年开启一次,至此已是第一百零六届。各位能受邀而来,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有些话老夫便不多说,但有些规矩老夫在这里还是有必要向诸位讲清楚的。凡参加竞拍之人,从最低价开始,每次加价不得低于一百两白银,竞拍以价高者得。如有扰乱拍卖会秩序者,所在势力天机榜上除名,个人废除修为,即刻驱逐出交易场。”

台下众人自然没有人有异议。这些都是往年的规矩,早已习以为常。

老人见此满意笑笑,“至于信誉上,诸位更不必担心,老夫以五百余年招牌担保,凡竞拍下宝物之人,我等必护他出地下交易场,只要不擅自透漏身份,安全无虞。”

他话语微微停顿,见场下仍无人有异议,便直奔主题道:“既如此,拍卖会竞拍现在开始。本场拍卖会还是老规矩,共拍卖十件宝物,四件赤玉令,五件金玉令,一件青玉令。”

场下一片哗然。所有宝贝竟都聚到一起了,这好生稀罕。

然后众人下意识将目光移向了两座石亭,渐渐恍然。两大霸主级势力之首莅临,天机阁自然是要好好安排的。

场下声音渐小便听老人声音洪亮道:“第一件,九转往生丹,起拍价一万两白银。”

话音刚落,身后红裙女子便将手中玉盒打开来,其内一颗金黄色丹药在玉白色丝绒中静卧,格外惹眼。

九转往生丹,又名还元丹,是一种极好的疗伤圣药,生死人肉白骨不可能,却能固本培元,壮大人之内息,并令人伤势以正常人数倍恢复。

简单的说,服用此丹可以大大增加伤者救活过来的机率,而且还可能让武者修为精进,百利而无一害。

若说唯一可惜之处,武者一生只能服用一颗九转往生丹,否则便是真要往生了。

不过这点可惜之处,对于大多数人可以直接忽视。

因为九转往生丹炼制难度只比造化丹低一点,对于几乎所有丹师来说,十年都不一定能炼制出一颗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常人一生能碰到一颗就已经是祖上积德了,至于服用,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今天,不少人便是冲这丹药来的,毕竟,若拿在手里便相当于多了半条命,江湖人自然都眼热得很。

拍卖一开始,丹药价格便翻了一番。

“两万四千两!”

紧接着,又有不少人报价。

“两万五千两!”

“两万七千两!”

“两万九千两!”

“啧,一开始便是这般大手笔,当真让人吃惊呢。”许天望轻笑了下。

其余之人却只瞅了两眼,便都没了兴趣。

“三万两!”

“三万一千五百两!”

“三万两千两!”

“三万三千两!”

“三万四千两!”

“三万六千两!”

“四万两!”

到了四万两,便是一道分水岭,不少竞拍之人相继败下阵来,最终以紫灵堂的五万七千两成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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