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雨打去 - xp1024.com
《风流雨打去》


1.内容简介 序言 目录



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一段时间,报上谈得纷纷扬扬。有人说,人活着为理想;有人说,人活着就是要让别人活得更好;有人说,为自己……众说纷云。真心话、假意语,口是心非的答案林林总总,不一而终。当时问一老农,老农还在挖地,随口回答:“人活着不就活着呗。” 一句大白话,说了等于没说。可过了几十年,回味才发现就在这大白话中有大地的深厚,泥土的气息,质朴的哲理。这原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何必惹尘埃,都是吃饱饭无事自找的。

现在有人问我,写作还自费出书,为了什么?为名?为利?都是又都不是。为工人阶级?为弱势群体?自己又没那么高的觉悟和境界。为艰苦的同胞?为历史的教育?为新的资治通鉴?为一截真情的流露?为一个虚拟的梦境?为自个儿的兴趣?都是又都不是?为了什么?套用老农的话,写就写呗。

可老作家王老师却说:“政府有志书、年鉴,为正史,廖念钥写的就是野史,民间流传故事,可以与正史相应证,补充相得宜彰。几百年、上千年过去,要了解这一段历史,作品的价值更能凸现。”呜呼,一代不管二代事,千百年皆成文物、古董,如同今天考证秦皇汉武、清宫秘史,由人推测演绎、瞎猜,可似今日的《戏说乾隆》等历史连续剧,满篇荒唐,一派胡言,一笑了之。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廖念钥

2009年9月13日

目录

一、洪广贵的罗曼史

二、种花半道

三、佛号

四、郭疯子的气功机

五、办炸药厂

六、骆驼奇石

七、英雄血与泪

八、郭家远

九、滑向深渊

十、泥毛猪

十一、误杀阴谋

十二、窝里斗——谁是奸细

十三、搞笑“大阅兵”

十四、周铁巴

十五、甜蜜的报复

十六、泥毛猪

十七、编辑部的故事

十八、贾正风流韵事

十九、七夕会

二十、为儿子的母亲

二十一、鼠龙

二十二、野人河传奇

二十三、再次讨钱

二十四、5·12大地震

2.第一章 洪广贵的罗曼史

一头干瘦的老骆驼,

带着幼子跋涉在沙漠。

小骆驼亦步亦趋紧跟身后,

长长的身影连成一条潺潺的小河。

毒日炙烤皮骨,

烤不转顽强的执着。

风沙敲打身躯遮住双眼,

遮不住前进的信念。

日起日落前面是什么?

沙漠不会无垠,

太阳不会永不落,

只要认定方向不停走啊走,

就有可能走出困境走出沙漠。

责任是力量希望就是生活。

胸前铜铃叮叮当当,

那是铿锵誓言自由悲歌。お

这首诗很直白,却是六一生活的真实写照,下岗失业不就掉入沙漠?但再难也要挺住,就象当年拉板板车上坡不能软腿,不能松。一松劲,车子就会下坡倒退,倒退是没有出路的。六一当年没有倒退,而今车上有儿子,更不能倒退。但怎样才不能倒退呢?理性和现实又冲突,六一茫然了。

这天黄昏六一江边遛达,江边人少,一边散步一边思索。思索一条活路。不知不觉走上桥,突然腿被人抱住,迈不开步,飘远在天边的思维一下跌落现买,仔细一看,是一个比自己的儿子还小的娃,双手紧紧抱住六一的大腿,一只手还端一个小瓷碗,河南腔稚嫩的声音响起:“要点钱,要点钱……”六一还没见过这种要钱的方式,这哪是要钱?是抢钱。拦路抢钱不是纠纠武夫、胸口一撮毛的强盗,而是小小少年。不给点钱不松手,六一没多少钱只好东掏西摸,摸出身上仅有的零钱五角递给他。突然看见街对面的一翘大肚皮中年妇女对小娃摆摆手,小娃立即心领神会,拒绝收钱,嘴里还不容置疑的说:“不要小钱要大票。100的,50的。至少10元一张的。”六一心头一下火起,把五角钱装进口袋说:“你要大钱找银行,老子下岗失业也快讨口了,你还嫌少?”说着对街对面的遥控者怒斥:“你咋教娃娃生缠死缠抱着脚杆不放强行要钱?你要教娃娃挺起腰杆、自力更生,凭自己的劳动挣钱,从小……”。

“哪里会要我们劳动嘛,我们只有这样劳动才来钱,走,八娃子!”遥控者一声令下,小娃儿立即松手,一蹦老高三步两步就跑去了。

是啊,哪里会要我们劳动呢?工厂被卖,土地被占,剩一张嘴要吃,空起一双手能干什么?抢人?杀人?要钱?八娃子?计划生育盲区在哪? 要钱的走远了,六一还在发愣。

“喂,发什么愣?想钱还是想婆娘?”六一回头见是广贵。广贵笑嘻嘻地说:“叫花子都嫌你的钱小,看来你比叫花子还叫花子咯。啊哈哈哈……老朋友,观念更新不要固守清贫,还是得有点经济头脑,毕竟现在是商品社会,什么都可以当作商品。上次我跟你讲的事,你办的怎样?”什么事?六一一下茫然了,实在想不起哪一件事。广贵摇摇头叹口气说:“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一家性药品推销商叫我找人帮编一个好看的性商品故事,要有颜色的,黄一点,性要露骨一点。让老年人看了回味,中年人看了发笑,年轻人看了东想西想,一晚上睡不着觉。至于钱嘛好说,按字计件按黄色深浅程度分等级,越黄越怪越吸引人钱才越高,给你说过了,你写好没有?写了给我拿过去就是钱。”六一一下想起来,上次也是这个地点也是中午,广贵说过此事。但六一觉得与自己观念习惯不适合,不能图几个小钱失大节,瞎编乱造,被人耻笑,无疑于端起洋瓷碗讨口,没放在心上就忘得干干净净,做人是有原则的。广贵一见六一的神态就明白了说:“唉,你呀你,你老兄咋老跟不上时代潮流呐?改革开放,百花乱放,乱写只要不牵涉政治问题就没问题,越怪越好,越黄越好卖。再说乱写你可以不落真名,说也由他,骂也由他,笑也由他,钱发展了才是硬道理。白猫花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把钱诓进荷包就是本事。唉,你这样固执咋不受苦受穷,第三世界的第三世界。这样嘛,我现在有一个朋友想要一个电影剧本,写川剧变脸。要从变脸的发源展开故事情节,当然要有一定的色彩,要把川剧变脸王招徒写进去,量身定做,写好最少可得十万,你干不干?”

“干!别说十万,一万老子都干。”六一的确穷慌了,于是讲好半个月交稿。钱作马真是一点不假,任务接了钱就在眼前晃。六一开始构思,思绪天马行空上,从闯王李自成进京,崇祯皇帝煤山自尽,皇太极举兵入关到目前改革开放,一条主线纵横交差编织成一张曲折离奇跌荡起伏的场面情景,一个一个鲜活的人物凸出相互搏杀,一个个细节象一根根丝从心中吐出构成电影剧本《变脸传奇》。

初稿一完,六一兴冲冲按洪广贵留下的地址去找,广贵住在周公河畔的一所小学校,选择此处居住主要是方便其妻教书方便。洪广贵今非昔比了,由于其姐洪玉环的资助,广贵自费上中央电影学院进修二年,拿了一个红本本钻进雨城电视台当一名采编。活动能量大,交际广。左右逢源上下沟通,加之其姐洪玉环在上边当官,信息灵路子多,洪广贵本生就十分精灵,醒豁得很。社会上那套都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逢场作戏也混了个小官儿当,更是如虎添翼,呼风唤雨。最近洪广贵还把他在电影学院表演那一套也发扬光大,采编之余又主持本地红白喜事,几乎垄断一方市场。结婚的指名要他主持,殇葬的也离不开他,他的表演才能在这里得到充分体现。他个子矮,学列宁、邓小平那是一绝,无人不喝彩。六一见过后匪夷所思,既然模仿的那么惟妙惟肖,为何不上电影电视,岂不埋没天才?六一曾经问过他,他一笑说:“里边复杂,关系网密布。我这样既不花一分钱,不请客不送礼,空手就能套白狼。一次临场表演就是一张‘四巨头’,何必另烧高香求神拜佛枉费精神”。他的表演十分到位,主持婚礼插荤打科,喜怒笑骂恰倒好处。一席黄灰色的笑话,满堂笑声,票子飞来,荷包一鼓,他也一脸的灿烂。一个电话他又立即奔赴火葬场沉痛哀悼,声音呜咽低沉凄楚如丧考妣,听者无不动容,心灰意冷,人生似乎一下大彻大悟“死时原知万事空”。甚至有一次死者的儿子见他哭得比自己还伤心,不由大为感动反过来安慰他,进而指责他:“别哭了,我的妈死了又不是你的妈死了,你哭得那么凶,别人还真认为你妈死了,还有哪个给老子送礼?到此打住,不要喧宾夺主!”当然忘不了又塞一红包。收了银子一出来又是另一副面孔,六一戏称之为“红白喜事风,阴阳界边人”。他老婆白雀琳,六一见过,还赶过礼。记得送一对大红牡丹温水瓶,那是八十年代初,当时广贵还是一名代课教师,由于能说会道娶了刚中师毕业的小白。

弹指二十年过去,由于生活各忙各的,这次不意又重逢相交往真可谓“老朋友续新友谊”。六一走上周公河吊桥,小桥吱吱嘎嘎的叫唤,一身都在颤动,是否要展翅欲飞?吊桥啊吊桥,人生多少事都与你牵连,往事如烟……不能想了,回忆是衰老的表现。朝前看东风吹皱水面,碧波把鱼竿折断,游鱼戏绿水把诱饵贪恋,钓起一尾鱼,满河的经验。过桥前面竹林密密掩映小楼幢幢,参天大树迎门,溪曲汩汩临户;堤岸杨柳绿依依,院内鲜花香喷喷;日出菜花金璨璨,雨后碧野亮晶晶;远处青山如黛炊烟了了,近处鸟儿问答声声不息。好一个山水田园风光,世外桃源天上人间。走在画中不觉感叹人间美好,难怪七仙女要下凡降临人间,良辰美景奈何天?突然山弯背后飘来一歌声:……

取节太阳种在地上,

长出神圣的灵光。

凤栖凰栖?

一树烟霞羽化成翅膀。

飞兮晃兮?

九天任驰翔,

枕边常摆纸和笔,

梦与屈原谈《国殇》。

3.第二章 洪广贵的罗曼史

六一转过一个山弯,前面隐隐露出一排青砖围墙,墙上白底红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围墙后是一幢教学楼,楼前一根比楼还高的旗杆,旗杆上一面五星红旗飞扬“哗哗”飘 。楼上突然传出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如同破窗飞出一群白鸽撞击沉睡的心灵,自然而然涌起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突然想起在中国很流行的一副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走进学校,说明来意,门卫抬手一指:“左边第二间。”六一上去敲门,门一开却是叶芸。叶芸是“叶儿飘飘”的堂妹也是雨城风流人物,谁人不识?六一与之相识,只不过没来往罢了,六一见叶芸栓一围巾,卷起袖子,露出个鲜藕般白胖红润的手,俨然一个家庭主妇。六一立即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地方,上了门卫的当。六一笑笑自嘲地说:“噢,对不起,走错了地方找错了人。”“你找谁?”叶芸也拉起个脸装起认不到问。六一心上突然蹦出两字“面具”,嘴上却笑盈盈说:“呵,我找洪广贵,请问他现在住哪?”“住哪?就住这儿呗!”住这?六一大吃一惊,两个眼睛立即瞪大,他又换妻?只见叶芸调头朝屋里大声呼唤:“广贵有人找。”此时上课铃“当当当……”急响,叶芸提一教鞭如牧鞭要上课牧羊去了,临走时不失礼貌地说一句:“我要上课咯,你先稍坐一下。”说完对里间吼一句:“蹲那么久,看把厕所屙满了!”说完笑笑,一转身飘走象一片云。“来了,来了”里间门“吱嘎——”一声响,洪广贵提着裤子窜出来还夹带一声屁响。“啊哈!六一,今天什么风把你刮来?坐,我给你泡茶。”说完一转身“叭”又是一响屁。一丝氨气随风飘来,六一仗着人熟大声武气地说:“你龟儿少胀点嘛,现在生活好一点也是要吃饱不要胀饱,胀饱对身体也没好处噻。”“嘿嘿,那是,那是,昨晚陪朋友多喝了几杯。老兄今天来不光对屁感兴趣吧。”“你要的剧本写了一稿,不知要得不?先请老兄过目,多提意见。”

“要得,要得,有啥要不得的?现在而今眼目下,货值一分,关系值十分。几亿观众睁大眼睛盯到的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都敢玩假,讲关系,不然中央电视台文艺节目中心副主任兼文艺部主任赵安受贿被判十年刑,没收个人财产人民币二十万元。他可是1995年,2000年春节晚会总导演。导“春兰杯”晚会时接受张俊以的钱,让张俊以的作品在晚会上演出。当着中央领导的面,公安部,检察院,法院,宣传部,文化部,纪委的面,公然耍化学,变魔术,胆子不小,演出一幕腐败剧。全国观众受骗,世界为之张目,张俊以判刑六年,判轻了。这后边还有没有黑幕?还有多少个张俊以?谁知道?这都是钱之过,没钱寸步难行,钱多了又把人打倒。还有多少李安,王安、钹安,啊哈哈哈……”一边笑一边接过六一的手稿《变脸传奇》放在桌上说:“空了看,看了再说。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说要得算不得数,要得要不得还得给川剧变脸王费九看,他看了还要去拉赞助,里边复杂,一层一层的关系网,一帘一帘的黑幕,难啊!来来来,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再说。”泡上蒙顶黄芽盖碗茶呷一口,两人的话随即活泼起来。

“要不得没关系,只当练笔。制片人动辄投资几百万、几千万,当然要选好剧本咯。我没钱只费点神而已,要得就干,要不得就算逑。”六一突然想起什么问:“喂,你的花鸡婆咋飞了?变成了叶子?你紧跟时代,与时代同步。魔术大师都没你变得快,一下就把老婆变个样。变得更年轻漂亮了。”

“嘿嘿……”广贵得意地笑起来,摇头晃脑半响才讲出他的罗曼史来:お

六一你读书走了,我通过我姐的关系当上是事而非的兵。不是解放军而是深山劳改监狱农场的看守。俗称公安干警,古叫牢卒,实当火头军。而且我这个兵也特别,是时代的产物,不是正规军而是内招家属子女和顶班的名额。穿的是军装却没有帽徽领章,实在要算只能算军工,外人通称干事。干事干事,的确要干事。当时我十八岁正年轻“骚气蓬勃”。哪里在厨房拴得住,有事没事都朝外边跑。开饭的时候回来打饭就是了,为什么我要赶到这个时候回来?哼!别小看汤瓢,那时候这汤瓢就是权,打尽五湖四海,人仰马翻。给老子打一条新路,打一片广阔天地来。每次打饭打菜,我的汤瓢都是睁着一只眼的。领导阶层及其家属(家属特别重要)一分打五分,一角当一圆。底下的人满不满意没关系,只要领导满意就行。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又不要我贴一分钱。就凭这把汤瓢我钻到第八看守队当一名兼职看守。队长叫章杰虎,外号章夜壶是位老资格的军人,参加过1962年中印反击战,立过师部一等功。这个功来得蹊跷和意外,意外得使他一讲起常常哈哈大笑。那天“夜壶”随部队插入敌后,由于头一天吃了半生不熟的牦牛肉及几把干胡豆,肚子气臌气胀的。一路走一路“嘣嘣”放屁。急行军口干舌燥又猛喝一肚子雪水,这下好了,不一会儿肚子“哗哗”响,屁变成稀屎一路走一路拉。拉也不敢拉久,怕掉队。军事化的拉屎速度当放几个响屁。这时队伍走迷路了,所谓路其实根本没有,都是靠指南针辨别方向前进而已。可一到w地区由于地矿作用指南针失灵,乱转一通。山高谷深,鸟都飞不过,无线电波传不到,报话机同样失灵。咋办?团长命令部队原地休息,命令参谋长带2个通讯兵背着器材爬山顶,山顶高可能收到信号和命令。这一空挡时间“夜壶”肚子又闹“革命”,为避免臭气熏人,“夜壶”独自一人偷偷跑过警戒线,转过一个弯,寻一块大石头背后慌忙脱了裤子蹲下“扑哧”一声,顿时轻松许多。正在这时前边响起一阵“沙沙”脚步声由远至近,到了大石头前停了下来。“夜壶”以为又是“同病相怜”的战友跟踪而至也想“轻松轻松”,于是正想主动热情打招呼:“喂!过来,一块屙。”话还没出口,突然听到“叽里呱啦”的呼叫声不停,越来越近,一下出现在眼前是一个大胡子兵。来不及多想,“夜壶”裤子也来不及扎,光起屁股就象老虎一样猛扑上去,一下把背着报话机的敌方大胡子按到,缴了械。对方一股队伍也进入w地区,也遭遇同样问题 ,指南针失灵,报话不通。对方指挥员气愤地叫报话员自个儿找个地方呼叫总部,呼叫通了就赶紧回报。这真是战争史上的奇迹,双方都没想到只隔一道山丘一道弯,大家都瞎摸绰绰凑到一块儿了。“夜壶”一个擒拿,生擒大胡子立即押回团部。王团长一见两眼放光,叫翻译过来突审,明了情况,原来对方也是一个团。王团长立即抓住战机部署作战方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家伙把敌人团团围住一举全歼。这一仗后“夜壶”评为战斗英雄,荣立师部一等功。战友们都笑“夜壶”拉稀拉出一个一等功奖章来。我对此很感兴趣,长恨自己生迟了,没赶上这趟好事。在山沟屙野屎时也常常瞭望远方,看看有没有敌特报务员空降,逮一二个立个功,多荣耀啊。那段时间,立功受奖在我脑海里膨胀,生根开花结果。当然结得果都是白日梦悬挂天边。我们管辖百十号人,每天都撵羊一样赶到山里挖地种茶采茶,大山溪茶是全国名茶。这里荒山野岭,几十里无人烟,没有工业废水废气废渣污染,茶树长得青翠欲滴蓬蓬勃勃。茶叶口感好,香味正,色泽亮都源于这里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气候所决定的。这里海拔1000米,四季云雾缭绕雨水充沛,土质为疏松透气肥沃的小土子。从五十年代就开始大规模种植茶,办工厂制茶。茶园发展到几千亩,劳改人员都种茶、采茶、制茶。每个队还有资格的武警,虎视眈眈全副武装。我们队就有一个班的士兵荷枪警戒,每次跟我们一道出去至少有四个兵,站四方。只要有他们,我和“夜壶”队长完全可以放心大胆的耍。头晚我喝酒贪杯喝多了,半夜口干舌燥爬起来抓水瓶倒热水,一提,轻飘飘的。一倒只有二、三滴象他妈的眼泪。只好摸出去喝房边的涧水,凉幽幽的灌个饱。结果伤了胃,第二天下午,肚子“叽哩咕噜”闹革命,想屙屎就跑到后山坡一个大石头后边,解开裤腰带蹲下使劲挣,脸都挣红了却屙不出一砣屎,只滴三、二滴白尿,如此而已,想想也是。天天喝酒没吃什么东西,哪有屙的呢?蹲着蹲着突然想起“夜壶”传奇,于是天马行空想象一个印度大胡子背着报话机鬼鬼祟祟溜过来……嗨哟!真的来了!胡子好长,拖到腰间款款飘来。幻觉?视神经断路紊乱?这里离印度十万八千里风马牛不相及,况且时光已过去几十年。中印双方停战几十年哪会有什么印度胡子兵?可眼前确有人,还穿着绿军装一摇一摆走来。我使劲眨两下“火巴眼”,定神一看,嗨!那哪是什么胡子而是姑娘的辫子,一位青春姑娘又黑又浓的头发在脸前飘舞如七仙女从天而降。仙女年芳二十,青春焕发。现在实话实说,美丽倒还谈不上可要知道我们是在荒山野岭,好久没见过女人,丑话“当兵三年,母猪当貂婵”真还他妈的有点道理。一见她,哪怕小眼睛、大嘴巴、暴牙齿,脸上几颗“苍蝇屎”,都是美的特点,美若天仙。那胖嘟嘟的脸被山风吹得通红就象一朵绽放的红山茶。那高高翘起颤悠悠的乳房象橱窗中的海式包子依稀可见。馋得我口水滴答,两眼发红,下面那东西一下膨胀翘了起来,一种强烈的欲望象闪电一样透过全身,身体不由为之一颤。一下站起来恐怕惊吓住她,惊飞了五彩凤凰,哪见美丽的羽毛?坐下?光屁股弄脏了不说,还有锋利的碎石、渣草杆,戳得痛。咋办?姑娘正朝我方向走来,全然不知,越走越近……我急中生智,躬起腰把裤子胡乱扎起再后退两步,顺手拾一根细竹竿轻轻挥舞,十分潇洒哼着小曲,装着刚爬上来的样子,迎头而上。效果十分佳,姑娘愣了一下,停两步又继续朝前走……小路很窄,碰面了,我很绅士的故意退一步身子一侧,礼貌地让她过。当她走到身边,我明知故问:“同志,这荒山野岭的,您找谁呀?谨防野兽咯。”

4.第三章 洪广贵的罗曼史

“野兽?”姑娘一下惊恐的张大嘴,两只耗子眼睛瞪起反而显得更小象一粒黑豆说,“没听说什么野兽啊?”

“怎么没有,遍山遍野都是,你看山下被押的不就是两只脚的野兽?”我一口说完,姑娘“嘻嘻”笑开了。她一笑一对酒窝漾脸上,一双黑幽幽的眼睛象一对黑宝石熠熠闪光。两排洁白整齐的细米牙象刚出窑的景德镇白瓷,乌黑的头发搭在高耸的乳房上象墨笔勾勒出一条弧线,弧线在颤动摇摆,轻轻滑落在两峰之间汇成一条黢黑发亮的瀑布,高高的乳房难道是滑溜溜的不成?

“喂,你真逗。你是干什么的?”姑娘反客为主,开始进攻。我知道这是一个好兆头“我是一个医生,专治神经病。” “哟,你是爬上山来扯中草药的嗦?”姑娘笑嘻嘻打趣。 “哎,对头,我就是上山挖冬虫夏草的。”

“你背篼没一个,挖药尖锥锄也没有,哪象挖冬虫夏草的,披一件军大衣油脂垢笳,邋里邋塌,不是劳改犯也是……” “叫花子?流浪汉?”

“象,象个活宝器、瓜娃子。啊哈哈哈哈……”姑娘的笑声又尖又细在空旷透明的山野上空滚滚而去,传得很远很远……象滔滔碧波冲击我干枯的心灵,象飞旋的车轮载着我的心。我受到强烈震撼,第一次品赏到女人笑声的滋味,香如花,甜如蜜。不由人不遐想翩翩,不能自己。我急忙无话找话问:“姑娘啊,你是咋走到这儿来的?你是干什么的?该不是来探监的家属吧?若是,哪一个?你只管跟我说一声,我立马给你喊来。说!你爸叫什么名字?”

“啊哈哈哈……哈哈哈……”姑娘一听笑弯了腰,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头不停的摆,笑得说不出话来。我知道可能说错了,于是急忙补救:“不是你爸就是你哥?他叫啥名字?说!没得问题……”

“哈哈哈哈……”姑娘笑得更欢,一只手抓住身边一株小树,一只手捂腰弯得象张弓,头几乎挨到地。一身都在抖,好半天才喘过气来问:“你咋个想的?啥子我爸我哥在劳改哟!你还有没有说的哟。你是新来的吧,实话告诉你,我爱人就是你们监狱看守的大队长,叫章杰虎。你没见过也该听说过吧!”

“章杰虎是你丈夫?”

“哦,你认识?”

“岂只认识,我俩还是老搭档。早就听说他老婆年轻漂亮,可惜没见过。听说你回娘家耍去了,现在才回来?”

“是啊,不光是老家,北京、上海、广州,我都去玩。一晃就是三个月。你是新来的吧。”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我眼见这么漂亮的姑娘不由故技重演、信口开河“我虽然第一次调到这儿,可我是年轻的老革命,我也有极其光荣辉煌的历史。”面对这么美丽的姑娘,心里一下忿忿不平。章杰虎五十岁出头,长的牛高马大,一个红彤彤的鼻子象杆小红旗插在圆滚多肉的脑袋上。眼睛一只大一只小是对阴阳眼,看人一瞟一瞟的象职业监视。一双腿长满又粗又长的黑毛象没有进化好的野人腿,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一切还不是都看在钱和权的份上。章夜壶前妻我没见过,听说前年给他送饭从崖上失足摔死了。去年回老家又娶一年轻美貌的村姑,从此言听计从爱如珍宝不要新娘子送饭,没事只管玩。这里山山水水都玩遍,觉得不好玩,前几个月又溜出去,而我参加工作不满三个月,当然只有耳闻不得目见。也证实古话“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一点不假。今天不期而遇,莫非前世有姻缘?我俩站着说累了就坐下来谈,越谈越亲热。不知不觉天暗下来了。突然她一下跳起来叫道:“哎呀!我炉子上炖的鸡可能焦了,你给章杰虎说一声,今晚回家吃饭,不要再在食堂吃了,你也一块儿来吧。”说完急匆匆转身,大屁股一颠一颠跑回去,拐个山弯不见了。我怅然若失,脑子一片空白,眼前只有那一对大屁股在晃动,好半天回不过神来。等我飘回看守场只见章夜壶正盘腿坐在山岗一大石头上象个猴。一包炒干胡豆已吃剩半包,可一瓶老白干却瓶底朝天。制度上禁止喝酒可他却说山高风大气温低,不喝点酒挺不住。当年红军强渡大渡河每人不都喝两口老烧酒么?“酒壮英雄胆,饭胀傻老三。”只要不过量不滥酒就行。组织也清楚,但谁也不敢表态同意他喝酒。同样谁也不公开批评制止他喝酒,对这些老革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战争中受过伤,弹片把他的蛋蛋打掉了,可他的生活当有人照顾,于是才娶年轻贫寒的农村姑娘珍珠。我把珍珠的话对他一说,他高兴的说:“走!今晚就上我家,我有好酒《五粮液》,五块钱一瓶咧。《竹叶青》,《杏花村》也三、五块一瓶,都有。走,今晚一醉方休。”章夜壶是个棒槌,引狼入室。我把台面上的东西故计重演,口里不住推辞:“那咋个要得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嘛,毛主席教导我们,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的同志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互相爱护……”章夜壶背毛主席语录背上了瘾,一开口一串一串的。但只有一字打动我的心,那就是“爱”。我假装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口答应:“我去,我去,我一定去,我立马就跟你去!”好似我去吃他还给他多大一个人情似的。“酒肉穿肠过,美女心中留”,我要看她——珍珠。我的直觉告诉我,珍珠对我是有好感的,这就是基础,就是土地。有了肥沃的土地,撒什么种子就会开什么样的花儿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罂粟一样开红花。我清醒地知道女人也是人,孔夫子说过“食色,性也”,结了婚的女人没有性生活意味着什么。肚子饿了要吃饭,性饥渴当然也要雨露滋润象干枯的禾苗。怀着勃勃跳动的春心走上风流浪漫之道,一路野花一路山歌。俗话说偷是可耻的,的确偷东西是可耻、可恨、卑鄙、危险的,惟有偷情是可爱销魂的。那夜当我一跨进屋与珍珠两眼一对,象一道闪电划过心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用说,一切的一切都在眼中传递,在暗中交流。短短的一瞥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大地一片雪亮,心中翻江倒海掀起惊涛骇浪一切都明白了。我俩合伙把章夜壶灌醉烂醉如泥抬上床后,只见珍珠的脸因兴奋而变得绯红象一朵红得发黑的罂栗花。一双细眉弯弯象两把刀。一双大眼闪着淫荡的波光。呼吸因紧张而急促,高耸的乳房因急促而颤抖。我情不自禁一把抓住她的手,冰凉凉的,有了第一步的接触,以后便是爱情高潮的呻吟声和喘息声,今夜她真正由少女变成少妇,少妇是带露珠的,目光更加楚楚动人,而我就是喷洒露珠的人。有一便有二,第二天又煮鸭请我,我又提2瓶白酒,依旧把章杰虎灌醉,这回不比上回,上回急躁,这回我俩是亲热够了才上床,我还没抱她,她就扑上来,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将嘴凑上来,吐出香舌抵入我的口中,不停搅动吮咂,我用手紧紧搂住她丰满的屁股,紧筘筘的,农村姑娘从小劳动惯了,屁股既肥又结实,口吻一会儿,就浑身酥痒,她娇喘微微,自个已腾出手来慢慢解开内花衬衣露出那嫩白的胸脯,两只酥乳似雪如玉,高高耸立,上面还有一点浅红,象清朝官儿头上的顶子,我一下情兴飞扬,遂把珍珠屁股放在脖上,抽出双手急捉住那对欲飞的鸽儿,轻轻抚弄,那红鸽子一下变得活跃起来,象一粒宝石,我一下忘情把珍珠掀翻在床上,张大口含住奶头,轻轻嚼起来,突然一只大手挥过来“啪”一下打在珍珠的屁股上,原来醉汉的手被压痛了,迷糊中本能的抽出习惯一扬,这一打骇了我一跳,我要立即进入阵地,开始“被翻红浪”伏卧撑的体育运动。三人同睡一个床,妙哉。当然只能睡一个时辰,完事后休息一下便走,不然章杰虎酒醒那可就跑不了,他有枪。为了避免章杰虎生疑,我告诉珍珠,第三天就不要来了隔两天再来,谁知那个骚婆娘,开了头觉得安逸一发而不可收,第三天,而且中午就跑来工地找我,当着夜壶和武警、囚犯的面,我能咋样?只好装袭作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后干脆借方便躲到一边走,我一去珍珠也借口回去跟上,我俩又在山坡树丛中幽会象电影《红高梁》中的镜头一样,只不过我带有雨衣大衣铺垫,从此三天两头不是我到她家,就是她到我家,甚至就在山里幽会,梦里分外甜,甜过头就醉人昏头,我俩的事我装得住,可女人,唉,那个傻婆娘,太年轻,太单纯,一点都不知道装演戏作假,她那双可怕的小心眼,一见我便熠熠生辉,脸上表情一下丰富起来,走路屁股都是一跷一跷的,格外轻盈。开始不觉,时间一长,别说章夜壶,连武警战士都看出来了。章夜壶自己没那个功能,但习惯势力却不容许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伸手第一次打老婆,出手特狠,象打犯人一样又重又狠,三下两下把珍珠打昏了,睡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我早被调开,到伙食团帮厨,说是支援实是下放劳改,我听了不仅不觉的难过,反而心里还轻松了一下,要知道我还没结婚,我和她只是玩玩,要找老婆,当然要有一定的文化程度的,珍珠太土,当初完全是生活枯澡,又没见过其他女人造成。事情其实就是一种精神青春,一种病态,在那时候,平平凡凡普普通通的农村女子,看成了天仙,七仙女,要说爱情其实还谈不上,只是一种饥渴,性饥渴而已,而每次是兴奋高潮一过,便觉她口臭,出的气有一股大蒜味,特别是她不习惯调情,一来就想干事,象一头发情的母猪,男的受不了特别象我又瘦又小,哪能天天,再雄的人也遭不住折腾,过犹不及,折腾过度,就走向反面,看见这样不是,那样不行,毛病多了,又影响性欲,加之她不听劝,一点子不行,把我弄到如此地步,可她一点不收敛,反而公开要闹离婚,要嫁给我,这我可没想到,也不想得到,今天她一顿被打,心里高兴,这下,她可应该收敛,吸取教训,游戏该结束了吧,不,病没好,她又爬起来,公开找我,要我表个态,不然她就去死,或者先把章杰虎杀死。女人,一旦着了魔,什么事都干得出。我想了半夜,没想出一个办法,明天要我回她的话,她可是一个刚烈女子,没得文化,却说得出做得到,万一她杀了章夜壶,她视死如归,我咋脱得了干系?她离了婚,我拿她干啥?只睡觉?听说章夜壶已反映到总部,总部也正组织调查组要查我最近行为,我能查得了么?一查出来恐怕不再是看守而是被看守的囚犯了,咋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打定了主意,随便收拾点衣物钱财,天不亮就依旧把门别好,翻窗跳出,又关上窗,拉上帘,象以往睡懒觉一样,自个已偷偷的跑下山来,赶早班车回雨城已是中午12点,一回来便把此事向家人一讲,母亲立即找到表姐,表姐在教育局工作是一位中层干部,表姐夫却是公安局副局长,把此事一说,表姐夫一口答应掩护,立即叫我入住其家,住公安局里,嘿,比什么都安全,我在里边打蓝球,下棋,打牌,悠哉悠哉,果然不出表姐夫估计,第四天,大山溪监狱派二个人全副武装来抓我,抓得住个逑,毛都没碰到一根,一到雨城果然是到派出所,派出所所长是表姐夫的部下,岂有帮他们的道理,把他们的介绍信扣下,打个回条给他们回去交差,回条上说,洪广贵是回雅,他的事一切由我局处置办理,完了附加致革命的敬礼,哈哈哈……一台戏到此闭幕,至于那个骚婆娘,听说还是离婚了,到雨城来找我,我躲在公安局她找到个逑,找了几天找不到人,便回她老家资阳去了,章杰虎一惯听从命令,领导叫他不要自个儿行动,他果真服从命令,再没下来找,打过麻烦,桃花劫难就这样平安无事,我虽丢了工作,但有表姐夫、表姐还愁啥?耍了不到二个月,教育局招民办教师,我报名参考,考是假的,不考也得上,考当然是过场,掩人耳目。有后门,老子做都没做,有一门老子交都没交,成绩还是90分,哈哈哈,你们说假不假,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了。

5.第四章 洪广贵的罗曼史 4

进了教师队伍,把我分配在离城60里的望鱼乡村小学教书,这里虽远,但环境条件好,通公路。公路是联合国出资援助修的,花了不少钱,我一来刚好完工,要请联合国有关人员来验收剪彩,乡长跑到学校,找一个会书法的人帮写几个大字,“热烈欢迎联合国望鱼乡公路援建验收检查组光临”等横标:乡坝头的学校老师水平差,我一去露一手更名噪四方,都说我的字写得好,拜得客,乡上找我,是我有意在学校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份,但嘴巴上却说得很好听:“借用我一天,没关系,但组织有组织纪律,单位有单位的章程,你们最好先找学校校长,由他安排我来,这不更好。”其实乡长是地方一级官员,而校长只能是办事人员,包括县上、市上省上、甚至中央的部门,很多只叫吏,虽然都是同级干部但有本质的区别,官是管人的,能够决定别人的命运,而吏是管事的,所以吏即使级别再高,也没有当家作主的官威,况且乡政府还是一级政府有党政军权,党是党委,政是乡政府,军是乡武装部,是一级政府,官虽不大,可实权不少,威风不小,中央国务院到省、市、乡是三级中的一级,处处代表政府比什么局、厅都关火,为了弄清官吏的区别,我还专门查了三本词典,《现代汉语词典》、《辞海》、《辞源》上面说“官吏”是古代百官的通称“但在不同朝代两者也有一点区别。吏者,旧时没有品级大小,公务人员,比如《辞海》旧说“明清,则称各衙署之房吏书办无俸禄而供事于官的人当吏”,杜甫就是小吏,现在不少人宁当鸡头,不做凤尾就是要做官,哪怕是村官也威风八面。结果校长出面要我帮乡政府写字,这样就快刀切豆腐两面取光生,校长有面子,我也有面子,而乡政府不出一分钱,只招呼一下就有人主动提笔,上场干帮忙,何乐而不为,皆大欢喜。写好后2小时,联合国检查组准时出来,一路认真仔细检查,检查完毕乡政府早准备十桌酒席,杀鸡宰羊,还特打本地特产,受保护严禁捕捞的雅鱼,可外国人真憨,硬是不吃,检查完便走,乐得大家不客气借他人之名大吃大喝一台,喝酒就是500元一瓶的五粮液,每桌4瓶每桌酒钱就是一二千,结果吃得醉了,还打起架来,乡长灌醉副乡长的酒,副乡长不胜酒力醉了,把平时想说而不敢说的想骂不敢骂的话统统吐出,比如乡长偷航空母舰,又偷×××的婆娘,还穿过该婆娘的内裤,不信大家给他剥开看,趁着酒性,大家蜂拥而上,把乡长剥个赤裸裸,果然一条红花内裤,上面还绣着×××婆娘的名字,这下大家哈一声大笑,放开了乡长,乡长恼羞成怒,爬起来,抓起酒瓶劈脑壳就给副乡长一下,打得副乡长血流满面,两人抱打成一团,真他妈的好看,官吏打架,居然没有人劝,大家都作着壁上观,直到打晕了,副乡长挣脱乡长的箍抱,跑到厕所用手抓一把屎朝乡长脸上扔去,屎贴在脸上,臭哄哄的,两三只托起尾巴的蛆还在脸上爬,当他扔第二把时,溅观众一身,众人开心的跑,我也怕屎臭跑回学校,第二天两人又象没事一样打招呼:同志加兄弟。

列宁说:“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马克思说“人所具有我无不所具有”,“天地下再没有比教师更高尚一职的”都对,只不过是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同一个问题而己,我说教师是最传统的职业,比传教士还假。牧师有一定文化层次,还有一定的信仰,而教师只是传,上边怎么说就怎么说,鹦鹉学舌决不再越雷池一步,书本上怎么讲,照本上讲,不再乱发议论,当时没电视,有电视可以把全国学校老师统统解放,大家看电视即可,后来果然有什么电视大学,可见我有先见之明。教师那几年很穷,工资不高,象孔乙己似的穷酸酸的扣门得很,不比现在进ok厅闯红灯区,买小车的教师不少。但不管经济变幻万千,教师本质不变,说一套做一套,当面问好,底下使绊,当然不是全部,但我见的太多了。当时我分到望鱼小学,小学简陋到想象不到的地步。教舍是一土地庙改建,桌子板凳全是残废,一摇三晃,墙用竹子编好后用黄泥巴糊的。潮湿,一股股霉气扑鼻,我在的讲台后边就长出一根房外大槐树窜进来的根长出的小树苗,理所当然被斩首。那里没有电灯,每晚点煤油灯,学校老师有一半是外地人,所以只修一排泥巴墙宿舍。我由于去的晚分到最后边的一间,一进去,就踩到一砣屎,小个子小张老师哈哈大笑说:“洪老师福气哟,一来就踩到屎巴巴”。一股尿骚气扑鼻,校长立即叫几学生来打扫,把屎弄走。我怕潮,又在地上铺一层石板,洒上石灰,这样尿屎气没有了,但石灰碱味却很浓扑鼻,只好打开窗门,让空气流通半天才进去。安床摆书桌,同来帮忙的还有一位身高1.7米年轻女教师,姓兰,是体院毕业,工农兵学员,体重150斤,体育还兼管事务。本来是留校的,听说因桃色事件差一点被开除,作风不正就分配到边远山区,身体好到哪里依旧很浪漫,先后跟乡长和校长关系不一般,私下人称“航空母舰”。她不知是教体育的胆大还是图蔽人耳目来去方便,以前就住倒数第二间,现在我住倒数第一间和她一墙之隔,成邻居。“航空母艇”豪爽,热情,大方,在城里耍一个男友姓吕,是个小白脸,在城建设计室工作,又瘦又长,风一吹都要吹飞似的,我看到过二次,那小白脸下来耍,白天当众说要跟我挤铺,可一到晚上我留起门,却不见人影来,晚上倒听见隔壁床板响半夜。半夜听到“泉水叮咚响”是屙尿,我一下想到那砣屎,又粗又大,是“航空母舰”图方便转过来,一轰炸留下的一股臭气由心升起,不由爬起来,把收音机打开,正是播放“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

第二天一早,小白脸一脸灰白赶早班车匆匆走了,我跑步回来,航空母舰已起床,出来打水洗脸,一脸红光。女人是一朵花也是要男人露水滋润,生活又一次验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一次后小白脸再没来过,也没再听“航空母舰”说起。一次我忍不住问她,她淡淡一句话:“吹了,他不是一个男人”。

“我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她盯我一眼,笑笑说:“那你今晚上来”。晚上我没去,但有人来,那就是校长。小张老师天一黑就把我叫去转河边,对我说:“今天晚上校长要找航空母舰干好事?”

“你咋晓得?”

“嘿,校长是本地人,今晚要开会,每次开会他都借口天晚路滑,在马村住房住一宿,不信,晚上我邀你,我俩爬在她门口外的大麻柳树上藏起,就可以看见一切,嘿嘿!不出钱看演出。”说到此得意的摇头晃脑,大讲上次看到的情况。果然晚会一结束,各人都回去,有人打电筒,有人打火把,各自溜回自己的屋。小张对我挤一个眼,我心领神会假装回屋睡觉,一会儿,小张来敲门,我随之出来,两人三下二下爬上大麻柳树上躲起。夏天天气热,可农村风大退凉快,莹火虫象流星在眼前飞舞,蛙声如鼓,弹奏合唱快乐?蚊子真讨厌,嗡嗡嗡飞来飞去叮人,打响了怕惊扰节目,不打又叮你痛,只有轻轻打,轻打不容易打倒,只有不停的扭动身躯,肌肉不断伸缩放松,我后悔应带一盒万金油一擦了事。10点过,一个黑影出现,鬼鬼祟祟敲门,象一个游魂,先飘到厕所,然后又飘过来,轻轻掀开“航空母舰”留的门,一闪进去,从上窗可见,校长一把紧紧抱住“航空母舰”两个白生生的躯体扭成一团,然后……盖上单毛毯,一翘一翘的像做俯卧撑,突然,灯一下灭了,什么也看不见,小张老师偷偷乐,笑着说:“广贵,这个时候放一把火才安逸,才有好戏?” “啥好戏,一放就是纵火犯。”

“开玩笑的,他妈的,老子们只是掌握他的情况,需要时抬出来,压他一下,他敢卡老子,老子已联系好城里学校,一点此事,他巴连不得老子走,这对我对他都有好处,你想回城,也可以用此事要挟他,这叫“心照不宣”。我想回城,可没有文凭,城里没学校要,想也是白想,我就不想了。第二天一早,校长主持升旗依旧一脸庄严、好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讲活依旧红得烫人,革命口号一串串挂在嘴边,所以我说教师有伪善的,不是空穴来风。第二学期小张果然调走,校长还开欢送会,会上一脸真诚讲张老师是我校最出色的老师,我根本舍不得放他走,可他家在城里,我们不能只顾自己而损伤小张老师的利益、前程发展,权衡再三,还是决定成人之美,放小张老师回城。我衷心希望小张老师在新的工作岗位再接再励,争取更大的胜利……”这一期调走的也有“航空母舰”至于她是咋个走,拉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走了二个老师又来二个女老师,一个就是黄丽花,一个就是叶茜,她俩是同学刚从师范校毕业,黄丽花要大叶茜二岁特以姐妹相称。

弹指五年过去,我和黄丽花结婚,叶子嫁给一个驾驶员花肚皮,那时驾驶员吃香,逢州过县,带不少便宜货,我们沾了不少光,花肚皮不仅肚皮上斑斑点点,而里边也是花花肠,刚结婚还好,时间一长半天半月才回来一次,特别是叶儿有了一个娃娃后,他更是杳如黄鹤,叶儿又要上课,又要带娃娃,那时教师工资低,花肚皮又不给钱,听说他又在外养三个情妇,哪有钱给叶儿,叶儿一时陷入困境,叶儿娃娃叫大娃,大娃就靠大家帮带,叶儿的课有很多时间都是我帮代,久而久之大家都有感情。黄丽花有了孕,她也经常来帮做事,等大娃2岁时,叶儿把他送给花肚皮的父母上城里幼儿园,这样叶儿就走出困境,这时我老婆生了一个女儿,叶儿义不容辞天天来帮忙,洗澡换尿布,抱娃娃耍,我女儿特乖一逗便笑,一笑咯咯的象小鸟,叶儿特别喜欢女儿,天天抱起到处转,她的课自然我又帮带的多,我老婆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一见有人帮带,高兴得不得了,趁机要看电视,此刻农村已有电视了,她们二人的课,基本上统统落在我的头上,我象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从早上到下午,每天上8节课,质量我不敢说了,反正农村学校,得过且过,只要有人顶,谁也不开腔,有时叶儿干脆留宿我家与女儿一床睡,我只好跑到叶儿家住宿,时间长,问题又出来了,我经常和叶儿关门在床上也是公开的秘密,幸好改革开放,对这些生活作风问题不是一件大事,大家都开放了哟,这些事情恰恰只瞒到黄丽花,她还真以为叶儿是她的妹,关心帮助她带娃娃,可是好景不长,不是学校采取什么措施而是花肚皮又回来了,他的单位垮了,没钱又厚起脸皮跑回来,叶儿已说过,她要和他离婚,这回是他整死不干,教师工资不断升高,经济地位决定政治态度也决定命运。叶儿娇小又把他撵不起走,私下找到我叫我想一个办法,我只好又给花肚皮找一个活,就给人家老板拉货车,这样三天两头才回来一次,虽然我俩有时会偷情,但终究说不定花肚皮哪天突然摸回来,于是我在叶儿家开一个小洞,她养几只鸡一有风吹草动,移动鸡笼钻出墙洞就跑,此事还真灵验,发生过二次,有惊无险。花肚皮在城里单位还有一套房子二室一厅。这个星期天,花肚皮开车到重庆,说是一个星期才回来,叶儿叫我上她家,我大白天一到她家,门一开,她就一把把我紧紧搂住,如同久别的夫妻,实话说只有偷情最快乐,她把我引进室厅,自个儿去洗澡,那天天气热,我心血来潮也冲进浴室,只见叶儿白酥酥的身体如同一条大白蛇,那女人其实很苗条,黑色的长头发,被水一冲,紧紧贴在雪白的身上如一张画,她那高耸的nǎi子,高翘的屁股和高昂的头,形成世间上最美的线条,她的皮肤白嫩光亮,经水一洗更加水灵了,我忍不住,脱个精光与之共浴,紧紧拥抱,在水的洗礼下,缠在一起,抱在一起,溶化成一体,当进入她的身体,她轻轻的呻吟,一双纤纤玉手,使劲抱我的腰,象要把我按进她的身体。水哗哗的流,浇灌着白色的双包花,她抱住我的脖子,轻轻吻我,突然狠狠咬一口,痛得我大叫一声:“哎哟,你干什么?”她喘喘气“我太爱你了,太爱你了,再来”,“爱就咬人么?”“你是我的,我只想亲亲你,好,我不咬只吻”,说完不停的吻我的脖子,脸,肚皮,下身……。

6.第五章 洪广贵的罗曼史 5

俗话久走夜路必遇鬼。大风大浪却闯过,小阴沟把船翻。一点不假。性在中国古代是封建禁止宣传。越这样越让你神秘也吸引人,特别是少男少女,其实说白了,不就是一种繁衍后代的体育运动,与排泄也相关,放完一身轻松,只图快感安逸,难怪多少皇帝短命,我现在走路一摆一晃的,全怪当初,风风火火,全是纵欲过度造成的内伤。那晚在学校演电影《多恼河之波》,地坝早就站满了人,两根杆子挂一面白色的银幕象一张帆,风一吹,一凸一凹的,学校老师当然坐中间,我坐黄丽花边上,叶儿又坐我边上,电影一开始灯一黑,叶儿的手就伸进我的腰间,我有意把大衣一披,其实是为了挡住后边视线,我的手也象一条蛇轻轻伸到她的腰内,电影上演的什么我全不知,只感觉她象火一样的灼人。电影没演完她把手一扯就走了,我也知道,我便站起走了,我知道她会跟我留门……刚回到家,“嘟——”一辆汽车开来,花肚皮回来了,好事又搅黄了。这一夜,特别难受,想到叶儿跟花肚皮一起我就烦,自己没办法,把黄丽花当成叶儿也干一盘,黄丽花真是个马大哈,一干完便呼噜噜睡了过去,我睡不着爬起来。走出门,想到叶儿房中去,但又不行,看见地坝中的银幕挂起象一个大口罩,风更大,把我又吹回屋,钻进被窝。第二天,是星期日,一早停在地坝外的汽车响了,花肚皮在地坝中高声招呼:“叶儿,我到重庆拉货,走啦!”我一听心中暗喜,爬起来不洗脸漱口,就偷偷钻过去,走近叶儿房,门没锁,留好门的,我掀门进去,随手把门关上,冲进去只见叶儿神情飞扬,我立即三下五除二脱个精光,钻进叶儿的热被窝,搂抱住叶儿软软的身体,嘴不住的吻、啃,舔得叶儿“啊啊”直叫:“轻一轻,哥哥,看你把我吃了。你摸我这遍青青的芬草吧,放你羊儿来吃,嘻……”正在干活欢,突然“嘭嘭……”敲门声。我吓坏了,可叶儿却一脸庄严:“别怕,花肚皮回来了,大不了打一顿,离婚就离婚,弄烂就弄烂,”嘿,女人看起弱,其实有的女人比男人更坚强,叶儿这一席话一下给我添力量,我俩急忙爬起来穿衣服,还没穿好,花肚皮冲进:“你们干的好事,老子早就听说了,今天故意绕一个圈子,回来捉奸捉双……”一边说一边动手来抓我,叶芸一把双手伸过来抱住他。我趁机冷不防迎面打上狠狠一拳“嘭”打得花肚皮变成花脸猫,鼻血糊一脸,花肚皮双手抱住脸一下蹲下,我起来一溜烟跑出门去,这时是大清早,学校没人,我不敢回家,一口气跑到街上,钻进茶馆,泡一杯茶,立即和众茶客高淡阔论,有意表示自己的存在。心里却十分着急,叶儿怎么样了?挨打了么?打得重不重?此时脑海里只有叶儿,还没想到老婆黄丽花和女儿,这样的躲起不是个办法,刚才叶儿不是没跑,她都不怕,我怕什么,还是回学校去,假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跑出来没人看见,现在回去正是时候,为了表示自己赶了场,专门还买一刀肉,两砣豆腐,一株大白菜,一晃一荡掩盖做贼心虚走回去,一进学校只见已围满人,人一多,我更加害怕,人多就有人劝架,花肚皮就打不了叶儿,果然,我走过去,听见花肚皮在骂“洪广贵,不是个东西,偷我婆娘,我今天一早假装走,车开到场头我又偷偷转回来,一回来就逮到他们光屁股还在床上干生意,我去抓,洪广贵给我一拳,嘿偷情的反把老子恨倒,这象啥子话,今天非要处理把洪广贵逮起来,我现在找派出所的人来,上派出所找人来逮洪广贵……”

“凭啥子逮我?你瞎了狗眼,青天白日的说疯话,我一清早就上场吃早茶,不信你问,税务所王所长、张队长,我在那里坐了二个小时,还看到你的车开出去,我咋个会跑到你的屋里头?我有分身术啊?哼?你害怕是练了法轮功,走火入魔了吧!”当时正批判法轮功,我一说大家都在大笑,加上王所长、张队长几个我付茶钱,一到都证明我一直在那里喝茶,没走过,时间、地点、人物都有证明,花肚皮一下口吃:“你,你们,乱说乱说……”三人成虎,众口烁金,都给我证明,指责花肚皮,这时叶儿披头散发冲出来“啪啪”,给花肚皮二耳光:“离婚,你人多事多,污陷老子的清白,离,马上离。”这样一来,反倒把花肚皮弄来下不了台。鼻子又红又肿,花脸面孔,哭丧着脸,低三下四给叶儿求饶:“算了,算了,回去……”“回你的逑上去,老子跟你过不下去了,你是一个流氓,污蔑妇女,连自己的老婆也污陷,决不跟你过,一刀两断,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结果两人硬是把婚离了,叶儿直接找到我要我立即施行诺言,我当初是为了睡她哄她的,根本没想离婚,可女人不是弱者而是强者,在这方面特别强,她不仅要挟我,居然晚上钻到我们的卧室,与我老婆三人挤一间床,弄得黄丽花与她又打又骂可她就是不走,死活要跟到我,我又高兴又愁,黄丽花这个马大哈不会处事,她骂不过叶儿,打不过叶儿,叶儿年轻,健壮,她只好去告我妈,可她不讲方式方法,一见我妈就骂,本来看在有孙女的份上我妈也是要给她作主的,可惜她一骂:“你生的啥子儿,是一个老流氓,骗子,坏种……”母亲听不得别人骂自己的儿子,这恐怕是全天下所有母亲的共性吧,母亲一气之下把她撵走,反而同意我与她离婚,到今天。生活中没有旁观者,只不过角色经营转换而已,我现在不知我演的什么角色,主角?配角?お

“丑角,小丑角色。”六一抑喻笑笑,两人目光一碰后立即大笑起来。

六一把电影文学剧本《变脸传奇》交给广贵后就不再过问,因六一广贵知道“凶多吉少”一部电影投拍谈何容易,首先要有好本子,要有符合当前形势的“好本子”不同的时期有不同的限制和要求。然后要有资本,一投资就是几百万几千万,这又不是小数,投资人要独具慧眼,实质也是一场赌博。没拍出来就要想怎样过五关斩六将,谁买?每年这个黑洞不知陷没多少拍成的片子。上演率是几?所以六一权当儿戏,练笔,并没当成多大的事只不过死马当成活马医,写写玩玩,充充电,不写人家认为你写不出来。写得不好,再改,提高,当然前提是有人要用才行。这方面广贵把胸膛拍得山响,六一便说:“你把胸膛拍穿也淡球腾。我写,写给你便是。”广贵信誓旦旦取出一合同,写好《变脸传奇》剧本一旦采用稿费20万元,冲着这20万,广贵又把六一追惨,当六一写完又给他后,却杳如黄鹤,三个月不见人影,三个月没一点回音,三个月之后六一在街上碰到广贵,六一还没问此事,广贵却主动送一顶高帽子说:“高,你看事眼光高,水平高,早就把问题看透彻了。”六一一笑,知道他没办法反而给你一顶高帽子让你吃了亏还觉得荣耀。“哎呀,对方说投资人最近经济上有官司经历,一下抽不过身来,只有等一下”,“那你把稿子退给我我把它挟进历史,改成小说。”

“好吧!”广贵一口答应:“你想拿就来拿就是。”

第二天,六一又赶到其家,叶儿开门便说:“哎呀,这个疯子三个月没回家了,听说又跟一位小姐挂上钩,外出赴宴都带着,小姐字都认不到几个,还冒充什么女记者,戴一个墨镜象电影上的女特务,到处招摇撞骗,还真吃得开,你说现在的一切假不假?只看脸蛋漂亮不漂亮,肚皮里的货不比电表,一看便知……”六一打断叶儿啰哩啰嗦嗦的议论:“广贵约我来取电影剧本”

“电影剧本,他随身带着的,你昨天看到他,他挂的大皮包里就有,他咋不立即给你拿出来?哦——家里还有复印件,都在桌子上,你自个儿找。”六一既然来了,当然不能白来一趟于是桌上,抽屉里翻,终于找到一大牛皮纸做的封面上写《变脸传奇》电影剧本,六一打开一看就傻了眼,剧本创作人没有六一,而是洪广贵的名字。六一立即翻阅,其内容的确改变不少,六一写的是明末清初,他们写的是清末民国初年,加上些花子而已如孙中山派人到四川指挥保路运动变脸,这样的确与原本不同,但总是由原本激发而创作的。六一冷笑再翻,终于找到自己的本子,立即抽回,对叶儿说“找到了,就拿起走了”,说完扬长而去,心中不住傻笑,笑自己痴,笑广贵滑,大家都被耍?六一下想起红梦楼第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广贵想独吞20万一鸣惊人,可笑不自量力啊。凭心而论,他的表演到位,他的策划也不错,可心术不正,能有好结果么?

而六一新的一场闹剧锣鼓喧天——登场了。

7.第六章 种花半道 1

友谊的鲜花一旦注入狡诈的水份就会枯萎.——谚语

孔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话错。可以问孔子,你妈呢?难养乎?你女儿呢,孙女呢,难养乎?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女人的一半不也是男人么,男人女人性别差,但人格不差,男人女人,身体是有一定的差异,但自然是公平的,男人力气大搞生产主角,女人怀孕生育吃不少苦难,长寿一点。男人粗旷,女人温柔,男人胆大,女人心细,要讲忠贞女人也跟男人一样。不能只要求女人三从四德,男的就可以三妻四妾养小蜜、泡妞。潘金莲坏,难道皇帝就好?有的反而更加忠诚,有情有义,象山鹿姑娘,令六一终生难忘,六一遇到一位女军医,真令人感慨万千,六一和民族女军医认识算起来不短,也有五六年了,可仅仅是萍水相逢,一眨眼便各奔东西。那是市里举办文学表彰会,六一开会一贯低调,身缩边边,会完了就吃饭。六一牢记《增广》教训,“见官没向前,做客莫在后”,早早与四五个“好吃鬼”占边上一桌等人一座齐便首先开始大吃大喝。虽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因六一这帮人既无官又无钱,更无势的三无文人,地位低下,谁也不愿以“好吃鬼”穷人队伍为伍。先来的官有人伴,后来的官有人接,尬尴的场面出现了,其他的酒桌都坐满了,而六一这桌仍四五人相视而望,每桌八人,人不够,菜不上,咋吃?正在这“危难”之际,只见二位女军官欣然飘临,不顾其他桌的热情招呼,径直走到六一“好吃鬼”这桌坐下,人一多可以吃了,六一心头连连感叹:“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但看筵前酒,杯杯先劝有钱人”要得成,杯杯先劝做官人。冷眼一望,尽皆如此,不少人都端酒装孙子去劝酒,献殷情,讨好当官的。六一这桌也有三人如此,其余同桌互敬而已。喝酒吃肉,看人生滋味。酒足饭饱后,屁股一拍各奔东西,而不知人家姓啥,与己无关的事,六一一惯不愿记,就是别人介绍了也要想把它忘记,六一认为,大脑是个仓库,堆的乱七八糟反而紊乱,不如只记对自己有用的材料而己。第二次见面也是一次偶然,六一到文化局创作办公室,找台主任,台主任不在,恰好这位女军医坐在那里等,六一掉头就走。一晃又是三四年了,六一下岗了,时间多了,闲暇写点文章,那女军官是民族文学家,研究格萨尔王。见面次数虽不多,耳闻目睹六一的窘异,日子过得艰难,同情心油然而生,民族的豪爽性格,使她决定为民分忧,帮助一下六一。在一次茶会上卓玛花军医突然向六一提出“你种得来花,为什么不租点地来种?”

“我下岗了,哪有钱?”

“我投资,你来种,输光了一分钱没有也没关系。”

六一一听,当然好,不花自己一分钱,有老板投资无风险,自己也爱好园艺,于是点头同意。卓玛花又问:“要多少钱?”六一想都不想就说:“这我要看你做多大的规模,如果自己整整小一点,摸着石头过河,先做实验田一样,稳打稳扎,那就花不了多少钱。”六一节约惯了,虽自己不出钱,也要为她着想。

“要多少钱?”

“我整的话,大概二三千元就可以了。”实验田能要多少呢?

“好,我给你三千元。”

“不忙,不忙,钱以后再说,我现在还是得准备一下。”六一不想收人家女同志的钱,收了就要行动,而咋行动六一虽有想法,但还没推敲一下,制定一个规划,还有地点选在哪里?怎么样生产销售,用货,肥料,工具,房屋等,一系列问题都来了,不认真规划一下是不行的。台上不知什么时候讲完。台下开始自己的创业主旋律。

有了投资者,六一接下来认真调查分析,一个企业一个作坊的存在,首先你要有市场,谁来生产?谁来销售?自己一个人显然是不够的。自己的劳力是可以,但花园花卉要守,不能叫卓玛花女同志一个人守,自己也不可能天天晚上守吧,自己还有自己写作的任务和爱好。销售呢,自己虽然认识不少的人,可大都是文艺界的朋友,而这些人大都是吹拉弹唱,写字画画,嘴上功夫,要卖花显然不对路,得找一个既是花工又善于销售,有广大销售渠道的人,这人是谁,就是牛国庆。牛国庆是六一的老同行,他是云母厂的老花工,最近也下岗了。相交十几年了,他的根雕、奇石、假山盆景作品都看过,的确不错。可他一个小木箱从不打开,里边装的是什么?六一好奇心特重,问过几次,他总一笑了之,越这样神秘就越想弄清,是精心制作的艺术珍品?金银宝贝?

昨天国庆节也是他的生日,六一提酒上门,酒酣耳热问及此物,牛国庆眼圈一红,泪水盈盈在眼眶里转。他拿出小木箱打开,只见一件猩红色旧毛背心。肩胛已磨破起线头,胸前有几个大小如镍币壹分、贰分、伍分般的洞,样式陈旧简单,毛线粗糙低质多处起团,伸手一摸还戳手,现垃圾箱捡的都比这好。可他为啥把这破玩意当宝贝珍藏?国庆长长舒口气慢慢讲来:1965年我15岁离开万县到雨城云母厂当学徒工,身边只有一床破被、一张草席、一个脸盆。母亲送我至码头,我上船,船刚离开岸二尺宽了,母亲突然脱下身上这件毛背心猛往船上一扔说:“快,穿上……”后边的话被风吹断,只听见“呜呜”的风声,似哭。我抓起还热嘟嘟的带有母亲的体温,想再扔过去,已经不行了,船离岸更远了,情更近了。风大,母亲就不冷么,我一把抓起毛衣裹成团想扔上岸,晚了,船儿不留情的加速前进,离岸远了,毛衣轻飘飘的,扔不上码头,只能掉在汹涌澎湃的江里。低头突然发现水在涌动,抬头天空云层也在涌动变形,泪水流下,心就象翻滚的长江水,滔滔东去……船走了多远,母亲一直站在江边码头上象一尊雕像,母亲想什么我不知道,现已作古,但38年前母亲送别的情景如昨天一样……

啊,一件不起眼的毛背心竟有这般沉重的故事和浓厚的母爱深情。六一被深深地感动了,一时无语。

通过这件事,六一真正认识了牛国庆,有孝心的人可靠程度大,加上他干了三十年花工有技术,他的儿子也在干花工,有路子,搭上他三人合力成绳,岂有不成之理,什么困难问题不可以解决呢?

找到牛国庆,两人一谈即合,于是立即开始找地。地不是那么好找的,六一与牛国庆骑车跑遍雨城市周围,不是太远就是缺肥少料,再不就是价廉物次,总之没有谈拢。最后在甘家坝找到一块地,有一亩,地主是一寡妇姓甘,此人又瘦又高,开明大义十分勤劳,一谈即合,她不要钱只愿入伙,这正中六一下怀,这样又可节约一笔钱。接下来即动工,首先是买竹子插篱芭,六一与牛国庆跑到周公山张湾,找农民谈好,1角钱一根,并先交100元定金,农民便开始砍竹子,三天后六一估计竹子砍好了,六一与牛国庆骑车赶去验收,农民却诉苦说竹子涨价,劳动力涨价,请人不好请,言下之意,竹子也要涨价,六一当然不干,说好了的并且签了合同的,咋说变就变,如同儿戏,可农民有农民的道理,合同算个毬,老子什么合同都敢签,只要先拿到钱,拿到了钱至于干不干,干多干少,那是另一回事,反正我先拿了100元,钱啦用了,买盐巴,打酱油,买粮吃了。你要钱我没得,你要竹子可以,加价每根加2分,加成1角2分一根就干。牛国庆一听农民诉苦十分同情,主动提出加3分,每根1角3。六一大吃一惊牛国庆你咋谈的生意,明明是农民趁机敲诈我们,我带你一道去,谈生意,你不仅不维护自己,反而帮到他人说话,他这话连农民老张也吃惊瞪大眼睛直瞄他。事到头,六一只好快刀切乱麻即制止国庆的胡言乱语又打断老张的漫天要价的空间说:“不说了,我这样按你说的每根1角2,你明天召集人来砍,三天后我们来看货,货到一齐比钱。如果你想再加价,一不进情理二不可能,我就不打官司,但也可以拿100元的竹子走,另外就在你们这个地方,码得多得很的竹子,不需要你砍,就直接去买也是1角2一根,并且比你砍的粗壮,码的整齐,干就干,不干我就拿100元的货走”。

“干,干,干。”农民这回满意了,因为有竹子的三家都是这个价,生意当然自己做,一共是3千根竹子,360元呢“你后天来,一定令你满意,你要把钱带来哟。”钱,在农民老张的眼里比天还大。谈好,一出来六一便指责牛国庆:“叫你出来谈生意,你咋个谈说谈的,反到帮人家说去了,还说个逑啊。”

“嘿,我做亏本生意,我都不晓得咋个的,他一说请工不容易,这我有同感啊,请人工钱每天不少于10元,跟我请人一样,我昏昏冲冲的就答应了,我不是谈生意的材料,以后还是你谈我不开腔了。”六一听后哭笑不得,也更加了解牛国庆作为老工人的纯朴可爱。

两天后六一带上钱约牛国庆又一次骑车赶到张湾,竹子砍好捆好了但竹子质量参差不齐,有青的,有干黄枯的。六一要挑青的,但牛国庆却说“干黄的好,坚固耐久。”六一想青的到干黄的有一段时间,这样子就等于延长竹杆朽烂的时间了么,怎么还是干黄枯的好呢?可人家是老师傅,总有点道理吧,于是不再坚持由他挑选,他尽选干枯的竹子。码好象一堆干柴。码好等汽车,农民老张就要钱,六一说:“合同上写好的,由你包运到场地再给钱咋现在就给,不行?”老张脸向牛国庆,希望他再次发言,可这回他学乖了,把头扫向一边不言语,老张头没奈何,只好跑出去打电话找车。一会儿又来说车说好了,但车费要加不然不来。六一更干脆:“我不管,反正到场,我点钱给你,至于驾驶员收你多少跟我没关系,你想给他一百二百,一分都不给都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这下老张头头上流汗了,半响才吐真言:“开车子的是我侄女婿,价钱好说,但过路费50元你该出嘛。”“出啊,咋个不出呢,360元里头就包含了一切费用,你想吃饭洗脚,玩小姐的费用都在里边由你支配,只不过都要等到竹子运到场地才给你。”六一一席话把老张头抵个结结实实,老张头无语。一会汽车来了,老张头说:“六师傅,你真正是一个精明人,上车呢我是个老头,请你们帮上一下该可以了吧?”

〖kg2〗“好说,好说”六一这回点头,牛国庆、六一、老张三人一会儿把二三十捆竹子三千根统统搬上车,老张头又说:“没事了,汽车只能坐二人,多了要罚款,你把钱给我了吧。” “不行,我跟你坐车上,牛师傅骑自行车后头来都行” “哎,何必呢,反正货都装上车了,还有怪扯?”老张头坚持要现钱,这回六一更坚定,拖不下去的是他而不是自己,于是坦白告诉:“过收费站,一是你给钱,二是你是本地人,说好了的出去才给钱,先不要我给你钱。你一个电话,收费站找一个理由把我扣留了,找谁去?你别东想西想的,一切按合同规矩办,货到场不少你一分钱”说完拍拍包包,老张头眼瞅瞅六一鼓起的包包,叹口气:“我服了你,你不显山露水,但是精明得很,我都是老走江湖的人,一切都拿给你抓起。”

8.第七章 种花半道 2

“啥子给我抓起,我一切都按合同办。”

“合同,合同个球,老子就是吃合同的亏,当初老子挣十几万没修房子,拿去做生意跟成都人签合同,我是吃合同的亏,弄得来倾家荡产,今天才卖竹子挣几个小钱,还是离不了毬合同。”

“你吃了合同的亏,就证明你更应该学习法律,签合同时各方面都要考虑到才行,今天我等于免费为你上一堂合同课。”六一坐起来开玩笑说,老张头点点头说是。汽车走到收费站,横杆一放,跳出来一胖子,斜眉吊眼,扯长腔:“拉的什么呀?咹?有手续没有啊?没有就快下来交罚款。”“手续?农民自家本村人干的也要手续?”六一一下开腔,只见老张头跳下车对胖子耳语几句,胖子手一挥,杆起来,老张跑回驾驶室,驾驶员一踩油门,东风一扑开去了,六一笑笑说:“老张,你跟他说啥子?”

“说锤子”,老张头气愤愤的骂一句,然后说:“老子把他喂得好肥,他从我这里至今刮去几万元钱,说起来他还是我的侄子,可现在只认钱不认人啊,别说侄子连老子他都不认,只认钱。”六一到此不再问,自然才知他对胖子说的什么?这是一个谜,只有他俩才清楚,但不排除俩人演双璜。

车到了甘家坝,刚下好竹子,牛国庆回来了。六一不等老张开口,立即摸出皮包,当面点数360元交给老张头,老张头见钱眼开,竖起的脸立即舒展,两眼放光,直盯六一手中点钱,接钱,后又抽出大拇指,舔一下口水立即点钞,又摸出一张一张照照太阳,看是不是有假,再三再四,六一仍睁大眼睛紧盯着他,怕他耍魔术,突然有一张他不要,老张点定三四遍后一笑说:“合适的,麻烦了。”

“不麻烦,麻烦钱吗。”六一一句话逗笑老张头,老张头回教一句“麻烦钱啰。”

竹子买回来立即请民工把土地圈起来,地圈起来当购花苗种了,可牛师不干,他说当先修工房,入住了才种花,好守。六一认为不失时节早种花,种上后,再修建不迟,花苗可以不守,可说得赢犟不赢,为了团结,六一又一次放弃原则半将就他。生活如患病,身体一虚什么病都来,无事的时候无事,当有事做的时候,接二连三的活找上门来。正当六一准备干园艺和花的时候,前段时间共同做根雕的老黄上门来了,要六一跟他一道去成都挣钱。一位加拿大的徐老板,在成都办了一家医院和一家根雕厂规模宏大。已请十几个毕业于艺术学院的大学生及民间高手在其根雕厂干活,做出来的东西不错,可神韵不够,他坐车到雨城见老黄的根雕,为之倾倒,特别是依根雕加以充分想象发挥。缺陷变成当耀眼的光斑。如老黄雕的周扒皮,更是人见人爱。那一节不要的梧桐木,中间有一个小洞,不成材,老黄把它雕成周扒皮的嘴撮起学鸡叫,眼睛高度丑化一只大一只小,小到眯成一条缝,脸上表情丰富贱嘻嘻的,一只手还在提衣裳,一只摸屁股,正在学鸡叫。徐老板一见便邀请进到厂里,每月3千元,六一跟随老黄在一起半年,也基本可雕简单人物了,最近听卓玛花的话改行去种花,把根雕忘了,可老黄没把六一忘了。六一的运气不好,与老黄在一起时六个月没卖一样东西也无人问津,六一为了生计刚离开,老徐就自动找上门。老黄很江湖,要搭上六一,每月开工资2千。徐老板特派车子接老黄到成都参观看一下,老黄回来就登门邀请。可六一走不了,一是儿子龙龙正在读高中,龙龙学习一般,特别好玩电脑,一不留神就钻进电脑铺打个半夜,而龙龙只怕六一不怕其妈,自己一去那就是儿子的天下,钱是一回事,学习更是主要。二方面六一现在把地定了,把竹买回来插起了,丢了可惜。三是六一讲义气,跟卓玛花说好了的,跟地主甘大姐签定了合同的,跟朋友牛国庆讲好的,咋能一去了之呢?一去定愧对三家,于是只好婉言谢绝,看到银子化成水。老黄很理解,第二天带上老婆上成都,一去就重用,专门给一套房子,还配个徒弟兼生活勤务员。推去了老黄,卓玛花也及时送来三千元。第二天六一家电话铃响了,六一一接原来是文学朋友打来的电话。电话告知,已帮六一联系好一个好单位当文秘,就在雨城。并已开车来接六一去谈,六一放下电话立即下楼,小汽车已在门口等到上车开到其厂,只见交警大队长黄山迎出,原来交警大队长要请六一当高级顾问,当天就开车到名山县交警宣传自己的高级顾问,并回大队后立即配一间办公室,要求不高有事就写点,没事陪自己四处检查,走到哪,查到哪。六一到此处很满意,可丢不下花园的创建,这回更严重的是收了卓玛花的钱,退给她?这岂不是儿戏,人家怎样看你?不讲信用,现怎么办?君子重义轻利,尽管六一现在供儿读书正需要钱,奈何?二者不可得兼。想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还是向黄队长表示谢意,拂袖而去。

牛师自告奋勇去联系旧砖,回来说旧小青砖每匹1角,已联系好5000匹,500元。六一立即叫车去拉,见有4扇旧大窗,讲价130元,汽车来了,又请民工上车,驾驶员一问价,便说:“你们遭了,新砖一匹才0.12元,旧砖七分一匹到处都可以买,修房子最好买大砖又快又好。”可事至此,六一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喊民工上车拉到工地又请两个泥工开工,干了十天,房子修好了,花了1500元。六一这回说:“该去进点货了吧”,牛师说:“好吧,现在先去严桥,我徒弟小李子家去看看,给他要点东西,不花钱,师傅现开张整园子,徒弟当贡献点东西。”六一一听很兴奋,不花钱能带点植物回来咋不好呢,于是两人约好,第二天骑自行车一早就上路到严桥。一出雨城城,太阳红红,已近炎夏,好在一路都是山区,树木葱郁,山高路荫,风也大,沿着周公河逆流而上。周公河河道很宽,由于上边修三座电站,实际一分为二变成二条河,一条是上边的人工渠,青幽幽渠水,渠两岸栽满青竹,杂树,郁郁葱葱。碧波滚滚,把弯弯的渠水掩映得更绿更深。渠上不远还有小桥,行人来往也感到碧水洗心,绿色染衣。上边还有几座古庙,庙角上的风铃,断断续续的相撞鸣叫如颂经。钟鼓不时敲打,敲打岁月和陈旧的历史,与清清的渠水遥相呼应,低吟生之歌曲。渠水如同岁月样飞流湍急有漩涡,漩进枯枝败叶,漩进苦难的生活,浪花白如牙齿,一排两排,咬撕着什么?长年累月不停的流淌,六一从未见断过水。而下边的周公河则是另一翻景象,宽敞的河滩,如宽敞的床,窄窄的河水缓缓的象一席碧绿的绸缎一样光滑。风轻拂,河面立即飘起一片一片的绿波,碧波粼粼象河的文字,记录岁月沧桑历史的荣枯。河水几乎不流,躺着如一熟睡的美人,仿佛在神思恍惚之中。天涯,几只点水雀在水面上低飞不时猛“扎”一下水中鱼儿,激起一点点雪白的浪花,恰如惊扰睡美人睁一下白眼瞧瞧,没有稀罕的,又闭上眼,睡意正浓,沉重的眼皮合拢得更紧了。河水弯弯曲曲,如同美女窈窕的曲线。沿着这二条美丽而性格各异的河水走不累人,相反令你心旷神怡。大自然葱绿一遍染衣裳,人在绿丛中漫步心飞驰了。突然沟边一条绿色的东西在动,起初六一还认为是树枝的影子,仔细一看是一条绿幽幽的蛇。此蛇是有青的三角形的脑壳吐红红的信子,一伸出来,一下又收回去。六一骇一跳立即对牛师说:“国庆,你看有条蛇!”牛国庆一听,精神倍增,立即从自行车后架上取出军用小铁锨,三步并作二步跳到跟前,挥起小铁锨,对准蛇头三寸便使劲“咔”一宰,蛇头蛇身两分开,蛇粗如锄把长1。5米,粗壮的蛇身断了头依旧翻卷乱动,蛇头大张着嘴,似乎在吼天。六一一下想到金圣叹被砍头后还叫,痛快,好刀,好刀。此蛇叫的什么?牛师一脚把蛇头踢开,双手抓起还在卷动的蛇身装入塑料口袋,喜滋滋地说:“山珍海味‘青竹标’蛇,今晚有肉干(吃)了。”两人继续上路,牛师特别叮咛六一你的眼睛好一路再仔细,看看还有没有蛇,再打几根吃个饱。蛇是龙肉,去风湿,高级补品,在广州,几百元一根呐。究竟多少钱?六一没去过,也不知道,只是答应而已。过了孔坪乡便要爬牛路口山了,此山高路陡,公路走之字形,折过去侧过来,牛师为了节省路,干脆扛起自行车走沟,六一陪他走了一次,累得心跳加快一身大汗,不敢了,还是慢慢沿山公路走。牛师身体好,为了走更捷近的路,他居然见小路就上,一次竟走到一瀑布前面,瀑布太陡,实在爬不上去,他才悻悻而退。快到半山上突然头顶影子一闪,六一惊叫:“快快看有野鸡!”一只色彩斑斓头上有凤冠如伞的彩色野鸡,‘卟’一下飞了。牛师跑过来喘喘气恼的说:“唉,老子没有枪,有枪它龟儿子就跑不脱,想当年打武斗,天上飞一只岩鹰,老子背起一箱子弹,端起冲锋枪,从河北街追到多营坪,一箱子弹打光了,硬是把它打下来,岩鹰肉好吃,爪爪治风湿、抽筋,现我家里面珍藏着留着纪念。今天这只野鸡,太漂亮了,打下来,老子把皮剥了吃肉,皮毛用药水处理一下,肚子中间填药棉花就是一个标本。光这个标本就可以卖100元当几十斤肉。唉,可惜,可惜,看到银子化成水……”他可惜他的,六一不觉得可惜,反而觉得它跑了更好,那么美丽的动物,色彩斑斓的羽毛本身就是大自然的杰作,大自然的灵魂闪现。那么美咋能屠杀,美好的东西应得到关爱和保护。老子曰:“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依”,牛国庆东窜西窜的窜得无影无踪,两人讲好了的山顶汇合的,六一上去好半天不见人影。莫非窜迷了方向?莫非野兽把他咬伤?特别是蛇类的报复咬他一口,五步蛇五步便倒,若是那样,此刻早已倒下,脸发青变紫转黑,脚杆咬伤处肿得水桶粗,瞳孔放大,人事不知……不敢再想下去。六一把车子藏在草丛中锁好,一路跑喊起下坡来:“牛国庆,国庆……”六一喉咙本来就大,加上空旷寂静的山岗,呼喊声像春雷滚滚而去传向山村,天边。“哎——我在这儿”,下边不远处听见牛国庆的应声。六一着急的问:“你在哪儿?出了啥事没有?”“没有,你放心,我在这儿发现一个山洞,泉水就从这儿流出,水好甜哪”,六一一听,顺声音索下去,这是一个峭壁。六一抓住树藤吊下去,只见牛国庆扛起车子在找路。一见六一索下来,便放下车对六一说:“我发现山泉水,你看”一边说一边扯开峭壁下一笼草,露出白花花一股碗口粗的水柱“哗哗”往下流。岩缝不足一人高,很窄,只有二十公分宽,里边黑幽幽深不可测,只觉得冷嗖嗖的。六一抓一把草一扔,全部被吸进去,不见踪影,流出的水也不见一片草叶。水清白无色象透明的水晶,六一口正干,出一头汗,听医生讲口太干还不能一下吃水,于是手捧清冽山泉洗脸、润喉,清凉冰人。脸洗了,才捧起泉水喝两口,哎哟,好爽,回味真的有点甜“来来来,用我这酒瓶打一瓶天然矿泉水,上山喝!”牛国庆递过酒瓶,六一用水涮了二三次仍有股酒味,酒分子不是一下就冲洗光的,干脆休息一下。两人坐在悬岩飞泉边,点上一只香烟。泉水飞泻而下,隐入荒林消失。突然六一看见洞口一个碗口大的石头在动,石头长满青苔绿幽幽的,石头咋会动?

9.第八章 种花半道 3

哟,哪是什么石头,原是一个蛇头,六一吓得爬起来就跑。牛国庆也看见,也骇得跟到跑,跑过去扛起自行车沿路退下,一边跌跌窜窜,一边说:“神水神水,龙保泉,一定是神水。”两人下二个坎又才转下个弯,从另一平缓坡爬上公路边,走上路两人才觉疲倦。牛国庆慢慢推着车子这回该不再乱钻了?错!牛改不了犟性,狗改了不吃屎,一看见有小路又钻。一边评论这奇怪的“龙泉洞”和龙泉神水:“老子要是有钱,一定把它开发出来,把水管接到山下装瓶运到城里,就是钱哪,哎,还哪里找钱发财,这就是财啊。”“现在没钱不要说,要保守秘密,等我俩攒够了钱就来开发……”突然一股幽幽的香气随风扑面而来,沁人心肺啊,兰草,王者香,只有兰草才有这么清心神怡,香得高洁,一股一股象一条发亮的山泉,从面前飘过,闻香不见物。两人就在这方圆一丈开外扒开草丛就是找不到,一走出这方地,就闻不到。不到半个篮球场大,长满青草,都是墨浓绿色,草尖在太阳下闪着金属一样的光亮。到处长满了乱蓬蓬的茅草,蔓生的常春藤盘旋着从疏茅草的顶上爬过去,结出三五个拳头大的果像少女的乳房,速生的草结了籽的小脑袋,拼命往有太阳光的地方伸过去。抢光就像抢镜头的无名演员。有的地方生长着矮小的马鞭草,中间稀疏地夹杂伸筋草,车前草,象长潮一样铺开去。高高的树象一堵柏林墙,一刀截断草的蔓延。长长的树杆高大,一树的绿叶在山风中飕飕作响,如绿色的旗帜。六一和国庆不甘心就在这一方又跨过去,在还没长成树的草丛中觅寻,范围就定在这半球场的中间圆圈,可翻遍石头,草丛也找不到,走出这圈香气就没了,走进就闻到香。莫非传说中的人参娃?看到了要立即拴红线不然一眨眼就跑?可这兰草只闻嗅而不见,何处拴红线?得不到是天缘,两人只好悻悻而离开。

再上一个坡,立即闻到一股腐虫臭,臭得恶心,是谁在此大便?走在前头的国庆突然叫唤:“哎呀,发财了,有一辆自行车!”六一跑到爬上坡,只见树丛中的确有一辆半新半旧的“飞鸽”牌自行车,可车轮也撞成窝子油糕。“管他的,废铁也要卖几个钱。”牛国庆扛起自己的自行车,拼命挤过去,想要抓起自行车:“哎呀,死人,还有死人……”六一紧跟在后边一看果然,一尸体已腐烂,臭不可闻,两人立即转身逃离。两人爬上公路,喘气见一老者,背柴过来,便把发现尸体一事告知,老人叹气说:“半月前一个小伙子搭一个姑娘,骑自行车下坡刹不住,一齐冲下去,就再没消息,也不知哪里人?到哪里去?也没人来寻,唉,青山就是他俩的坟。”说完干咳几声去了。六一和国庆想去报案,可一想,没人管,那也好,让他俩在这青山绿水中化蝶双双飞,化为清泉一浪盖一浪,化为香兰一缕一缕芬芳,化着白云,一朵依一朵,化着清风一阵跟一阵,化为泥土,来于自然归于自然吧。两人爬到山顶,六一从草丛中把自行车拖出,休息一下又点上一只烟,看这茫茫山之路,刚才走过的山路蜿蜒伸展,高低不一的大小山头如低矮的土丘,一片白云如丝在山脚飘浮象一条白色的彩带。大小的汽车如小小的火柴盒一样在公路上蠕动。休息够了,两人骑上自行车开始下山,下山如挟风雷小车“唰唰唰”两耳生风,三个小时的爬山路二十分钟便放到山底,山底不远便是严桥了。

在乡场上牛师割一刀肉提起过一小石桥,此处山明水秀,山不高成浅丘绿茵茵的象桂林山水风光,绿山侧影在碧水中更加清秀,江山如画。沿河边的农舍很有特点,一律吊脚楼,楼下堆柴禾,楼上有走廊木栅栏,屋顶全是一色小青瓦,屋脊用一排整齐的小青瓦立起靠紧。中间凸起一节,用瓦拼凑成镂空的图案,屋脊两端上翘。几只麻雀屋顶上“叽叽喳喳”的吵闹给宁静的山村平增几分热闹。六一紧跟在牛国庆后边沿着一小沟边红石板路逆流而上,两边是绿色的山村,莽莽苍苍;近处,绿色的田野,碧波泱泱,绿色的稻田闪着青光。在绿色的世界稻秧在抽节,生命在茁长,诗情画意布满山岗,呼之欲出,没有音乐,只有清风,耳畔索绕着动人的韵律,大自然最美最透明的清闲。转二个弯来到一旧房前,还没进门,就看见一丛兰天竺,红绿相间,茁壮成长。金弹子盆景100多株占满房前空地,一只被拴着的狗大声叫,主人是一位五短身材,精明强悍的中年人叫李诚。李诚听见狗咬,出来一见立却热情召呼:“师父,师师父来了,小李子快去把你妈喊回来煮饭,说师父来了”,牛师的徒弟李诚的儿子小李子一下窜出热情的抱一下师父,立即转身去喊他妈了。

晚上,形势发生意想不到的逆转。牛国庆竟和李诚打起来。事出有因,原来牛国庆这次约六一来,根本还不是采购什么兰天竺,主要是做生意。此前李诚到雨城找牛国庆帮推销兰天竺,每窝小株计5元,牛国庆见有利可图即打电话把成都的种花朋友邀约来看了货,定1100窝,给了三百元订金,可市场风云突变,现每窝不在5元,在20——30元一窝,李诚不干了,这生意做不成,牛国庆每笼的2元介绍费也就无从谈起,加上喝了酒,牛国庆大骂李诚不守信用,骂得难听。李诚开始理亏还忍受,后来听不下去,桌上一巴桌:“老子的货,想卖就卖,不想卖就不卖,合同算个球,定金老子一分不要退回去不就完了,他要买每株30元,少了20元不谈……你以为老子们农二哥傻的?钱多钱少都不晓得赚不来?信用值毬钱,再说老子20元都不干了,要30元,少一分都不干……你想从中吃钱,没门!”几句话把牛国庆气得跳起来,伸手就去抓李诚,李诚身轻,劳力也好,加上没喝醉酒一把推开牛国庆的手,两人开始挽起来,六一见状只好从中插开。双方对骂,牛师喝一口酒一串脏话,李诚吃一笔菜回骂十分钟,一直骂到牛师醉了,迷糊了事,六一看时间已是第二天2点半。

早上8点钟,李诚把六一、牛国庆叫醒起来吃饭,似乎昨晚没发生过对骂一事,三人均不再提起此事。吃过饭,牛国庆一句话不说就走,六一跟在其后,李诚也不送,走出李家地坝牛师才大骂一句“我日你李诚的妈。”然后一路小跑,似乎逃离瘟疫地跑。六一听见李诚在屋里骂道:“你想烫老子们农二哥,休想,你算逑!”二人走到严桥,取出昨天存的自行车按原路回?不,六一最不喜欢走老路,宁愿多走一圈绕回雨城也行,于是两人打听一下,果然可以到洪雅,然后转回去,为了少走冤枉路,六一问明走了,列出行程路线图先到雨城最上边远的新合乡——两河口——洪雅柳江乡——茂溪乡——新明乡,不到洪雅城又斜起直插槽鱼滩——竹箐关——雨城东边草坝乡——姚桥——雨城。一到两河口,山势陡变,两岸青山,一片明媚的阳光照在柳江的悬岩,象青山身上的豹斑。灰白色的水泥路沿着河边山势起起伏伏曲曲变变,象一条灰色的带子,穿行在两山之间。峡谷上没有猿啼却有山鹰在盘旋,怪石嵯峨,张牙舞爪,悬吊吊的石头随时都滚下的可能。六一骑着自行车飞奔,逃出这几十里的危险山谷地带,一口气跑出峡谷,虽说依旧浅丘,天地一下宽阔多了。再过去不远,正对面有一大佛宫,六一好奇,本来出来也是耍的,于是两人锁好自行车。六一在前走过吊桥,仍对后边讲话,却不闻回应声,掉头一看,只见牛国庆一手紧抓吊桥边钢绳一步一拐,慢慢移动。“咋的?你怕走吊桥?”六一忙跑回去牵他。他回答:“我有恐高症,看到底下心惊。”“那别走了,我们回头去好了。”“不,来都来了,不转一转心不安。”“那你别朝下看,慢慢走。”终于走上了岸,牛国庆脸色都变了。两人慢慢走进大佛岩寺,这是依山而凿如同乐山大佛一般,只是规模小多了而已,大佛胸前有一岩石,岩石中间插一根竹筒子,一股细细的水注顺筷子流出,底下是一个大缸,边上一个碗,游人,香客居士均抓碗舀水吃。一居士说是神水,吃了消灾免祸治百病。

10.第九章 种花半道 4

六一不相信这些,不过山水终比自来水好些吧。于是掏出矿泉水瓶瓶,装了半瓶一喝,口感不错,但比昨日龙泉洞水差多了,没那么纯静,甘甜。四周转了一转,出来听老乡讲,底下有一条公路桥,于是六一自告奋勇过吊桥,把两部自行车骑过吊桥来,两人又上路,到柳江老场吃中午饭,累了要半斤酒,二份肉一份素白菜,一份粉条笋子汤,酒酣耳熟,听老板讲朝左三十里便是高庙乡,高庙上峨嵋山有小道,不花60元的门票钱,直接登万年寺。国庆一听便闹着要走,六一想想花园的事还没着落,现在还不是耍的时候,于是说:“明年,要我们花园起色了,我俩又来,还带一个帐蓬,一路走一路观山美景,爬峨嵋如何?”饭吃了又上路,一个小时到新明了,立即倒左拐15分就插到青衣江边。只见前面汽车穿行,挖掘机吞吐轰鸣。原来又在修新明拦河水电站,青衣江水已从远处新河道流走,而万年的古河道却坦露眼前,恰如百万年的美少女展示自己百万年的隐秘。若大的河滩空无一人,万年的河滩底暴露一现,该有什么宝贝?有,在河底中央有两条长短不一的红色花岗石带,长的约有100米,短的也有60~70米,颜色红如鲜血,在阳光下晶莹闪烁,粗细不一,但宽厚均2—3米之间,更妙的是经历千万年的水流冲刷,千奇百怪,穴不少,大小不一,大的可以钻人,小的可以伸手穿过,光滑如洗,红壁生辉,任何一节立起来都是鬼斧神工,天造地设的绝代艺术品。可惜太大太重又无钱,只能望石兴叹,望宝捶胸顿足。六一真正留恋忘返,想米颠拜石的典故,决非戏言。当时便暗下决心,回到雨城后找几个有实力的朋友来看看,取一两节拉回来也不枉自一场旷世发现。可惜事违人愿,第三天找的人来看了,也惊叹,只是投资太大,并且要准备用炸药炸取二节。六一当然反对用炸药炸。六一在宝兴看到过用炸药炸的汉白玉,一炮下去,毁灭90%以上的好材料。与其如此毁90%,而取一节,不如任凭其长卧江底而作罢。多年后,六一仍放心不下那两条长江奇石,邀二个朋友乘车而去,却只见江水浩荡,碧波滚滚,红巨石又被水淹。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又重再暴世面,又不知又有哪个人才有眼福重睹真颜?当时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离开红巨石后,再沿江上行半个小时到槽渔滩。槽鱼滩水电站把青衣江拦腰宰断,高峡出平湖,烟波浩渺,水天一色,渔舟点点。一共4道水闸门现开闸放水发电的二道闸门,江水汹涌奔流快如脱僵的野马,轰鸣声声震耳。六一笑笑对国庆说死囚犯不要吃子弹,就从这里推下去,活得了命大,活不了该死。却见牛国庆脸色如灰,呕吐不止,只吐出一点点清口水,说是头晕,没有护栏,差一点栽下去。现退一边,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六一忙取出塑料瓶里水递给牛国庆,可是他一见水又呕,六一只好坐在地上陪他休息好半天,又才慢慢推车过堤上公路,也不忘顺手牵羊扳路边别人截的新长出二尺高的笋子,翻竹箐关,一路牛国庆再无一言。到了山顶,已近黄昏,不能再耽误时间,立即骑车下山,这回六一得保护牛国庆,不再独自风骚,一马当先。而是紧紧伴随牛国庆左右,一路下滑,到草坝镇,天已黑了,牛国庆仍在前不说一句话。六一在后肚子饿了,在街上随便买点面包,又上路追赶国庆刚走三里“卟”一声后轮刺爆了,天已黑尽,四周黑不溜啾的伸手不见五指,咋办?退回去?即便有修车铺也早已关门,没有退路那就只有前进,骑上没气的自行车更加费劲,进津沙又是上坡,仍然没看到晕头转向的牛国庆。一身汗又心焦,六一突然想起最简单的办法,商品社会金钱通神,立即站在路边,摸出一张大团结钞票见有车来,立即挥手。果然立竿见影,一辆货车“嘎”一声刹在身边,收了钱,忙帮六一把自行车抬上货车厢,六一又才钻进驾驶里,汽车一上路,那快多了,不到姚桥便把牛国庆追上。六一又叫停了车,又帮把自行车抬上车厢,两人坐在驾驶员身旁,十分钟就到雨城,先找一小饭馆炒三个菜半斤酒。牛国庆始终不说一句话如同哑巴,六一问他头还痛?他点点头。问他肚子饿,他摇摇头直到喝下二打酒,牛国庆才开口:“你帮我看看,我脑壳有水流没有?”六一一下笑起来说:“你的脑壳没有流水,却有乒乓。”牛国庆长长叹口气说:“我眼前尽是那开闸的流水,如天灌下来一样。”

“别想了,哪有啥流水,来,再干一杯吃饱了回去睡一觉,明天又要干活”六一知道对牛国庆最好的办法就是干活,劳动会使他忘记一切,恢复精神。夜阑人醉,两人才醉熏熏走出来,突然六一感觉背后一阵风呼啸而来,忙掉头“呀”一辆行驶小骄车直端端冲来,六一急忙把牛国庆狠劲一推,自己再往边上跳,来不及了,“嗡”一声,六一眼前一黑,天在翻,地在动,云中挤满的人,一会儿两极分化,一部份低着声调往上找,另一部份则化着雨水往下滴,嘀嗒,嘀嗒……坠入高山峡谷,草原、沙丘,浮下去,沉下去……一片黑暗……黑暗中,儿子的模样和呼喊一直在心里深处响起和表演。不能丢下儿子,丢下儿子,儿子靠谁去哺养教育?君不见黄河从天上来,汹涌澎湃,翻江倒海盖过来,一头的水一身的水,脚下大地沉下去,人也随之下沉又下沉,沉到最最黑暗的地狱……“爸爸……”儿子的呼喊如同一根救命的稻草吊住往下坠的躯体,人在空中打秋千,翻转……儿子、儿子……儿子。

“儿子……”的叫声在耳边响起,六一费好大劲才清醒过来,哪是什么人在呼唤,而是耗子在身边“吱吱……”的叫,这是什么地方?冷冰的床,哦,武松打虎景阳岗上的大青石,噫,不对,自己是六一不是武松,自己咋能到这儿来了呢?头上是灰濛濛的,有点迷糊,原来,只见头上一盏15瓦的黄灯瞪着昏花老眼,六一一身发酸痛头也包扎白绷带如同上个世纪的四川人包白帕子头巾。再朝两边一看,一下惊骇起来,两边是躺着2具尸体,已安上玻璃罩,防止老鼠偷吃尸体,自己蒙的不是床上的单被,而是盖上的白布。只听门扣“呛”开了,“吱呀”一声门开了,走进一前一后的两个正抬一玻璃罩来给六一罩起,六一一下醒了活来爬起来坐起。走前面的一见吓呆了,一动不动,嘴巴张起,没有声音。后边的不知道也看不见,还在往里走,口中唠叨:“咋的,抬不动?又没逑的好重,快点走哟……”话没说完,前头人突然醒悟过来,双手一丢,转身大叫:“鬼来了,鬼来了……”“哗嗑”玻璃罩跌落地上摔得粉碎,前边一个一跑,后边也看见六一头肿如南瓜,一摇一晃站起来,慢慢走过来,吓得急转身,两人争先恐后的挤门,挤在一起卡起,谁也一下出不去,六一一下明白怎么回事,忙轻轻招呼:“别慌,我没死,我还有上学的儿子没供出来,就不能死。你俩别怕,我陪你们一道出去。”一边说一边走过去,只见前边一个终于挣脱门框的卡住,衣服撕烂一截,没命奔逃出去,后边一个则癫倒门槛上,吓昏睡过去。六一反而要拉他,拉一下就闻到一股屎臭气,一看,他的裤湿了一滩,屎尿都屙一裤子,六一反而觉得好笑,放了他,扶住墙,迎面一股冷风,精神为之一振,竹丛婆娑如召魂。六一还没走上两步,前面灯光通明,来了一大群护士,立即把六一和那个侧右门槛的人抬进急救室抢救。六一其实早清醒过来,不必抢救,只要按秩序检查开药打针而已。听医生讲六一能活过来,的确是一个谜,医学上的奇跡,此类情况传说很多,均属假现。瞳孔放大散了,脉膊几乎不跳了,心脏休息了,是什么能使自己回过神来?六一清楚,是儿子救了自己,是父子之情太深,不忍不能离去,是责任感使自己回到人间。从奈何桥上走回,的确,人的精神理念是很神奇的东西,六一活了,那个人却心脏破裂,活活给自己吓死了。六一一回过神,好得很快,肿如猪头的头,十天便消,十五天便出院,也没啥后遗症,头脑似乎比以前更灵光。欢喜得牛国庆,又打酒来,高声叫嚷:“六一,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来,来,来,喝一杯。”感谢六一那一掌,不然自己可没六一那么坚强的意念,一倒下就别想再站起来爬回来。

一月后,两人又一起到成都,牛国庆带路到成都不是直接去,而是到邛崃——大邑——温江——成都转一个圈。主要考查,另外到处要点东西。他在温江的一个园艺朋友给他打电话,说因地主见他生意好,眼红,地要加价,加的还高,翻一翻。此地主还是他的堂哥,堂哥堂哥不如钱多,花工一气之下要腾地就打电话叫牛国庆来拉,卖了以后再给钱。这等于是给你本钱,让你做生意,做大了再还钱,这优惠条件六一当然不会放过,也不管正值酷暑公历7月15日,早上6点便骑自行车洋马马又出发。太阳一探头便凶相毕露,火辣辣的阳光似火炙烤大地,地上干燥冒烟,晒得金杠杠的,两人去不到二十里便一身大汗。钻过金鸡关邃道,裤腰带都没有一点干的,太阳光越来越强烈,把它的不满和愤火倾泻大地,农夫不是躲在树枝后边,就干脆回家待工,下午又再出来。可六一牛国庆不行,躲了荫,时光在走,下午黄昏去,能走多少路天就黑?黑了住哪?六一想到一个两全办法,就是带荫走,也就是折起树枝编成圈戴在头上,象电影上的野战军战士一样,这样不就把荫罩住自己了么。牛国庆也做一个戴起,阳光下灰白色的公路如一条干龙,长长的公路上几乎没有汽车跑,更看不到行人,只有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蹬自行车,开始还抱怨毒日头,后来干脆无语闷着头蹬,自行车“唰唰唰”飞快的行驶。突然“啪”一声牛国庆的自行车后胎爆了,而且爆得很历害,内胎一炸把外胎都炸断。六一只好停下车,回过来看看说:“我早就告诉你早上打气别打得太饱,你想中午太阳大,地面又热,车轮一烫加上你又使劲打气,内胎气多,热胀冷缩,咋个不爆,找一个铺子修车了。”哪里找呢,前边有间屋大门敞开,走过去,却是名山县茶马司旧跡。青砖,红墙,门上一隶书茶马司,两边是一副对联。

六一想进去,于是对国庆说:“我进去看一下,你找一找修车铺。”牛国庆苦笑一下说:“还找个毬,叫花婆烤火——一眼看到的生意人都没逑得几个,哪有修车铺嘛。”

“你不是带有胶水,皮带打气筒么,自个儿修了。”说完自个儿钻进茶马司,进去就见是一个四合院,中间一个天井,天井中间立有一碑,碑文已被岁月淹没,模糊不清,依稀只辩认几个茶、禅字而已,就这几个字,已足以说明问题,历史本来就是模糊的,模糊的碑,模糊的茶,模糊的禅,模糊的梦,模糊的路……

11.第十章 种花半道 5

两边是茶与马交易场所,自从以茶马互易以来,历代官员都在此坐镇收税,历届商人都在此交易,历代茶农都在此上缴出售自个儿辛勤劳的成果。藏族、羌族、彝族、回族的马帮都在此坐交易装货,出发,这是千年茶马古道的起点和终点,马帮们象是画圆,从这里走出,又走回。往返高原西藏少数民族居住地,藏族,吃酥油,糌粑,就必须喝茶,不喝茶肚子气胀,要生病。茶是民族的生活必须品,茶马古道是藏族的生命线,这条路走了一代又一代,走了二千年,而今社会急剧发展,马帮不用了,可茶道依然。汽车、飞机、火车通向民族地区,古道路不用了,可古道边新修的公路又长又宽,每天不知有多少汽车运茶入藏,送去汉族对兄弟民族的关怀。茶马司铺满灰尘,没有昔日的辉煌和喧嚣,城市汽车站,交易市场批发部,早已林林总总,可茶马司的精神依旧被传承,茶马司后边是旧日用过的大秤,铁茶钩,大秤砣,茶具、帐本等历史资料和见证,说明历史的粲灿沧桑。这座不大的茶马司是中国的历史上茶马交易的场所,后边中间还供着茶的始祖吴理真,吴理真是中国的茶圣,他公元前53年,开始在蒙顶山种茶,制茶,喝茶,品茶,是世界上第一个发明茶饮料的人。历史翻过2千多页,对人民有功的人,人民永远会记住他。此房虽小,却装满历史的重荷,空无一人,却时时听见人欢马叫,历史的回声,六一睹物生情,不觉赋词一首:

过名山茶马司有感

红墙青瓦古石碑

讲述远去的辉煌盛会

历史在此泡茶,聊茶用清风、明月、露水

以茶易马,连接藏汉羌彝回

漫漫的千年的茶马古道

从这里起头

又到这里收尾

官儿换了一茬又一茬

商人走了一辈又一辈

人都走完了

唯有掌秤老人的茶钩

吊起红日、蓝天、白云

钩起茶香长久的回味

老人的秤砣静静地躺在玻璃柜中

酣睡

马帮走远了

马帮的铜铃依旧响在耳旁

响在青衣江边

响在拉萨河畔

响在荒山野岭

……

灰尘扑满的茶马司啊

站在历史的坐标上瞭望

凝固成巍巍矗立的丰碑

见证历史

无怨无悔

刚念完,只听外边牛国庆的吼:“哎六一,走啰,车修好了,走!”六一急忙钻出历史,果然老牛已骑上车前头跑去,他走的这条路是几千年前的茶马古道么?六一不知道,骑上“洋马马”狠蹬几下猛追上,两耳“呜呜”生风,带有马帮的铜铃声。

又走了二十多里,又是一个牌坊二根杆杆,收费站。这一路短短几十公里,恐怕四五个收费站了吧,过了收费站便出雨城地盘,这边路似乎要好点,以前旧公路差距更大,一进雨城地界,坑坑洼洼的,一路腾起来落下去,如同骑马。六一戏言:抛物线运动,帮助消化,吃来搁起的人,坐一趟雨城车保好。民间也有传闻,说是雨城地委书记坐小车从成都开会回来,一路打盹,突然汽车一跳一腾,情不自禁说:“我的地盘到了。”过收费站就离开故乡,前边是什么?前程漫漫如沙漠,想起儿子,不由心中一酸,老了被赶下岗,还要挣扎拼老命挣点钱,供儿子上学。自己忍辱负重,默默前进不就象吃苦耐劳一骆驼么。

又走了一长截路,突然看见右边有一陶瓷花盆铺,门口几个陶器大罈高1.8m,足可以装一个人,六一笑嘻嘻对牛国庆说:“你死了,不要棺材,就买这样一个罈就可以了,装进了埋在土里既干净又宽敝,还保干保温……”

“哪里?”牛国庆被太阳晒昏怏怏的,话也懒得说,不知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想,反而很难受,太阳再毒也晒不到灵魂,所以反而好受些。六一把手一指:“喏,那不是”边说话便自行车驶过,牛国庆一听有陶瓷立即停了车说:“走,去看一看”。于是两人掉转自行车,邀在槐树下,躲开太阳冲进店铺,全身轻松阴凉。两间铺面相通,里边摆满各式各样的陶瓷花盆,有二排江西景德镇的漏青花盆大小不一,蓝色的釉瓷,闪着青光。牛国庆一见立即大叫:“老板,老板……”只见从后边钻出一中年人矮矮的个子,不胖不瘦,长得白白净净,看来很少下地干活了。白脸一脸挂笑:“老板要买啥?” “你这沥青花盆有几个规格?”

“哎,我店门面虽小,花色品种不少,后边是仓库,啥货都有。”先吹嘘一下。六一朝后他的仓库望一眼,只是一个棚,堆放一摞摞的土陶花盆象山丘,只听白脸大声说:“这个沥青花盆是我从上海滩拉回来的,货真价实,你听,我轻轻一敲,“噹噹噹的,有金钟之声,好啊……”

“上海滩,你怕是这两天看电视《上海滩》看花了眼吧,这是江西景德镇的产品,景德镇我去过,这货又分三四种——”

“哎,对,对,就是河北景德镇的”白脸接口又来吹,六一干脆指出“你这是处理货,色泽不够是小窑烧的,而且有疤,泥胎就是歪的,产品咋过得了关?你说实价,多少钱一个?”

“哎,遇到对红心了,好!你干脆我也痛快,大的是一尺六口,卖80元一个,小号的1尺2卖60,该可以了吧?” “不行,大的50元,小的30元一个,我懂价,在成都火车站接货比这还便宜。”

“哎呀,哥子,你还让不让我们活?我们还是要拣两个吧,这样吧,我们不兜圈子,我说实价,大的70小的50,不讲价了,再讲价是龟儿王八。”

“嘿,你不讲价就算了,我们就走了。”六一说完站起身屁股拍要走,这下急坏了白脸,这么热天,行人少之又少,好不容易等二个买主,岂能放空?一把双手捏住六一说:“师傅,我说的不算数,当放屁,你老人家开个价,说多少都算事。”

“你又乱说,我说得很小,那我就说10元一个你干不?” “喂,你老人家又开玩笑,那么大一个老板咋会出10元一个嘛,莫取笑,莫开玩笑,你心里有杆秤,出个真价,就是照顾一下我们小本生意人。”

“哎,这话还中听,那好,就还你一个公平合理的实价,大的60元,小的40元,该可以了吧,我知道你懂价,你每一个可拣10——20元可以吧。”

“哎,你先生硬是精明的很,我们要加运费,保管贷,破损费、伙食费、过路费……过五关斩六将,不是我去斩人家,而是人家要斩我们,我们现在赚几个钱艰难啊。”

“我给你算了的,你在成都接货信用好,可以先提货卖了才给钱……”

“哟,现在不行了,你说的是前几年的事,现在的人都学精灵了,不见鬼子不挂弦,不见钱不发货。”白脸急叫起来,脸都红了。

“现钱现货更便宜,每个30元——”

“好了,不摆了,就你说的价,大的60,小的40一个,要多少?”六一这时才笑了对牛国庆点一下头,意思我帮你说好了价,要多少该你的了,牛国庆这下一口气要10个大的10个小的。六一则转到后边看他的仓库,原是一个废弃的猪圈,里面堆满的杂七杂八的土陶瓷而已。转一转出来,两人已谈好生意,白脸兴奋得脸都红了,给二位泡茶,递大蒲扇,跑上跑下,如同服务员。六一反而被他的热情所打动,心想,钱啊,一切都是看在钱的份上。茶过二巡,太阳偏西,该上路了。牛国庆对白红脸说:我现在到成都一转,可能一个星期回雨城,回雨城我就放一个车子来装,你一定要给我留起,过了一个星期不来,是我的事,一个星期一定来,来了没货我要找你赔的。”

白红脸呐喊说:“那你先给点定金,不然,哪个先来,哪个给的钱高,我就卖给哪个,生意就是这样做的。”

牛国庆这回虚了,想了一下人家说的的确有道理,于是向六一借100元递给白红脸,又叫他写一个条子,鉴上名字,时间,叫六一看了,才把纸条装进自身的裤包,两个都高高兴兴,一出来六一便问国庆:“你给定金那是真要?”国庆点点头说:“我回去给单位上说,120元一个,小的100元一个。” “单位要么?”

“要,出门前,单位就叫我买这沥青色,雨城就是大的120元一个,小的100元一个。”

“那,单位上还派车来拉,不如在雨城买么?”

“嘿,六一你那么精灵的人,你就不懂这些了。出汽车又不要我出钱,出车我是出差,一出差,科长又出来跟,又有100的出差费,驾驶员也有100元出差费,这个成都地盘,出差成都,就是这个价,可实际刚出雨城地盘,当天就转回去了,到成都出一趟差,至少得2天是200元。中午出来,下午买好,晚上回去,不就轻轻松松挣200元,而我一个60元,10个就是600元,小的一个赚50元,十个就是500元,五六一十一就是一千一,我咋不干?当然,你呢,我忘不了,请你吃一顿火锅,你说哪里好就到哪里,如何?每客12元,我把我儿子,老婆一起叫来,热热闹闹干(吃)一顿……”,一边说一边开自行车,然后骑上车就往回走。

“喂,你朝那里走?”六一叫起来“当真马上就回去找车装不成?”

“到成都嘛。”牛国庆骑在车上一边蹬一边回答。

“站住,你走反了。”

12.第十一章 种花半道 6

六一大声喊他,可他却休息够了又讲好生意,一身有劲,使劲蹬起跑远了。六一无奈,只好跳上车猛追,呼叫。可风是逆风,喊大声也听不到,好不容易喊答应了他,只见他掉头朝六一笑笑,更加用劲蹬,还认为六一要跟他比赛呢,气得六一一边更加猛蹬,你加劲,他也加劲,两辆自行车在空旷无人的灰白的公路上,太阳下飞驰象两匹脱僵的野马。一直追到路的横杆处才追上牛国庆,六一喘气大声骂道:“你跑个逑呀你,你方向都走反了,到成都是前,你是返回雨城去。”

“不会吧,我比你清醒,我每次走都没错,成都咋会转方向呢?”

“啥子成都转方向哟,是你转反了方向。”

“我?我有我的道理,我每次去,每次停自行车笼头不变,龙头方向转哪,哪就是去的方向,今天我的自行车方向朝这儿,是你弄错了。”嘿,自己错了,还说六一错了。六一又好气又好笑说:“我们刚才是骑过了头,掉转回来到陶瓷盆景铺的,方向自然反的,出来应当车转一下车笼头,可你并没转就一直骑,咋不错呢?”

“我笼头没错我就错不了,不信问一下收费的。”牛国庆还不服气。六一说:“好,好,你问,你问,这个收费站,就是我们刚才过来时经过的。”

“不可能哟。”

“咋不可能,刚才经过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板盖有字,路边有空地,我还说可以绿化呢。”

“收费站多了,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牛国庆还不服气上前一问:“同志,请问到成都是不是过前去?”说着往雨城方向一指。

“前边是雨城,到成都你得转个身。”那人说后笑得前仰后弯,这下国庆不言语,又看又摸框架上的字,“欢迎你进入雨城地带,祝你一路平安。”又看标语背面是“欢送你离开雨城,祝你一路顺风。”这下可把他搞糊涂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最后还是跟六一调转车头,重新上路,太阳落下,天暗淡下来。六一这回着急了。骑车加劲踩,一路风驰电掣,两边的树如电影动画片快镜头一闪即过,不过越闪越模糊,最后如同一团国画,天淡墨、重墨、浓墨、漆黑一片。天黑了,今晚即无月亮也无星星,世界就象掉进窑窿里,想快也快不起来了。六一睁大眼睛,依稀只辨淡墨和浓墨的区别,淡一点是公路,突然“哗喳”“哎哟”相继从后边传来,出事了。六一急忙刹车,把车调过来,打亮打火机,只见牛国庆骑车一头撞进土耳瓜架子上,把土耳瓜架都撞垮了,幸好没撞倒人。六一见牛国庆爬起来,人还好好的,想笑不敢笑,小声催促:“快,快点走,屋里边的农民听到了跑出来一喊,你我俩个就跑不脱,快!”牛国庆一听顾不得痛,拖出自行车跳上去又就一声叫:“哎哟!”

“咋啦?”六一急促低声问。

“杆杆戳屁股,座櫈不见了。”牛国庆跳下车一手摸屁股回答。

“那就找一找。”六一只好又下车。俩人在黑暗中东摸西摸,终于被六一摸到递给老牛后,自己骑上自行车上路,老牛把自行车座櫈往车筐一扔,站起骑自行车跟到追。六一怕他从后边冲上来把自己撞翻,于是不停地打铃,学习蝙辐以声代眼,传递信息。老牛紧紧跟上,可他的铃铛不响。但这点难不倒他。他从破筐中抽出一根铁片不停地敲打铃铛盖,声音又尖又细象一把尖刀划破黑暗的夜空,颤抖的声波一浪接一浪滚滚远去。黑夜中,俩人用声音联系保持车距。六一在前开路,老牛跟着声音走。走到一花圃旁,透过茂盛的树影,闪烁一丝灯光。六一刹住车急忙朝黑暗后边喊:“停一下,停一下”老牛呼啸而来,双脚擦地当刹车,四、五米才停住。两人上前敲门,花在灯影下斑驳点点、光怪陆离均是黑花,只是浓浓淡淡不同而已。门开了,走出一个矮青年,六一急忙上前说明情况。矮子豪爽地说:“既然是同行,走黑了没关系就在这儿住一宿,只不过条件不好,有房有床没被子。”

“没关系,坐一夜都可以,有酒么?”老牛咽一下流出的口水,急切地问。

“有,有酒。只不过酒不好,是一块五一斤的跟头酒。” “好,好,好,有酒就好,有酒就好,我带得有菜。”牛国庆这一说,连六一都诧意,没见他买过什么菜啊。他用手一指,只见灯光下,两只肥硕的大癞蛤蟆正在重迭起,牛国庆哈哈一笑:“等你俩安逸一下,老子马上叫你们安逸一辈子。”青娃可以吃,没听说癞蛤蟆也可以吃。“可以吃,好吃哟,拿开水一烫,烫死了,用刀尖把脖子上划一口子,手一撕就把皮撕下来,剥皮的时候……”

“跟周剥皮一样。”六一笑嘻嘻调侃。牛国庆哈哈大笑,得意地摇头晃脑回答:“你不吃就算了,我和这位小师兄吃,好吃得很。”

“哦,我不吃,我不吃,我才不敢吃你那东西,看起好骇人,一身都起鸡皮疙瘩。”六一连忙推辞。的确,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癞蛤蟆丑极了。泥巴色的皮肤,背上大大小小的包块全是毒汁,一双凸突的眼睛细小得象绿豆,湿漉漉粘液从大嘴巴流出,笨拙的四肢一爬一爬的要逃。牛国庆立即从包中取出塑料袋,套在手上一手抓住一只蛤蟆大腿提起来,对小伙子说:“快去拿一个桶,拎半捅鲜开水,整好了香喷喷的,你尝个鲜。”小伙子立即跑去拎开水桶,六一怕看这东西,走开了。走到花园边转转,不敢走远,怕看不见路踩到那丑恶的东西——癞蛤蟆。一个小时不到,小伙子喊吃饭了,六一走过去,只见一大盆蔬菜,一盘泡菜,一碗红椒炒癞蛤蟆肉丁,一碟花生米。“来,来,来,中央规定指标,三菜一汤。快,迟了没有了。”牛国庆说完“吱”一声喝口酒,用手抓一只蛤蟆脚就“嚓、嚓、嚓”咬起来,边咬边赞叹,“好脆,好香。快每人两只腿。”边说边递一只给小伙子,小伙子闻了闻,看了看牛国庆舒心的样子,再试着尝一点,这下开了口,不得了,立即大口咬起来,不住点头称赞:“好,好吃,好吃……”牛国庆又手抓一只蛤蟆腿递给六一,六一忙推辞:“算了,算了,好吃你吃,我不吃这东西,吃了要发呕。”

“你不吃我不怄,你吃了我还不够。”牛国庆顺势把那只腿一只塞进嘴里。“喳,喳,喳”狠命咬起来,不忘“吱”加口酒。吃得高兴,二人碰杯不已,还居然左声左气唱酒歌:

酒酒酒,好朋友

今朝有酒今朝醉

别的事管他个逑

天塌下来有人顶

下岗当挨球……

两人喝得太高兴,居然还要跳锅庄、打醉拳。牛国庆一跳“卟嗵”、“哎哟”几乎同时响起。牛国庆不知是醉了还是吃毒汁肉,偏偏倒倒一步踩进一口古井,打捞上来,左脚掌已翻个转,脚指朝后,脚后跟朝前。半夜时分哪找医生?六一急了,可牛国庆反而不急,只叫:“拿酒来,快拿酒来。”酒拿来后,他仰起脖子“咕咙、咕咙……”一瓶底朝天,趁着酒性,他双手端脚掌如扭转盘,猛一下把扭过去的脚掌硬给扭回来复位,不叫一声痛,而背心早被汗湿透。

第二天一早打道回府,上医院立即先交1500元照片、定位、上木夹板、打针、服药……一月后牛国庆的脚好了,可以下地了,而女军医的三千元早已用完。三千元花没种成,只种一个泡。这天医院突然打电话通知六一到医务科去一趟,不待回答就放下电话。六一不放心牛国庆,急匆匆赶到医院,在医院门口就被牛国庆同病房的古骨先生挡住,悄悄告诉一惊人消息:牛国庆失踪了……

“牛国庆为啥要跑?没钱了呗。他都跑了,我去干啥呢?”六一转身也跑了。

13.第十二章 佛号 1

洁净心灵的神圣殿堂,基础必须是正直和善良——金月语录

“诗言志”。几千年来,文人墨客莫不钟情于诗,通过诗反映个人的辉煌和不幸,通过诗折射出历史变迁的另一条隐线,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诗就是一面历史古镜,照出个人的悲欢离合历史长河。而诗人们却往往没想到那么远,只顾发泄自己心中的忧烦,不吐不快,一吐了之。

六一一天心血来潮,随便翻翻,发现自己近年来,东一句,西一首也写下近百首诗。写诗不光自己看,也想与人共赏,于是突发奇想出个诗集,可现在买一个刊号要上万元,而且诗是卖不出去的,无疑把钱扔到水沟里,咋办?办法总是有的,六一想到一个主意,就是邀约二十个作者,共同出书,而且出内刊。每人购书底数是20本,然后根据一个页码加一本书的算,总共出1000本,每人平均80本,每本4.6元,不到200元便出一个诗集,可以展示自己的文采,记录各自感情轨迹,响应者必众。六一把这想法对作家协会秘书长孟生一说,果然一拍即合。两人以作协的名义,发出邀请,一下不知从哪里冒出30多名诗人,良莠不齐,花样百出。有律诗、绝句、有古体诗、有朦胧诗、有散文诗、有打油诗,自由诗,还有歌词、说唱词、顺口溜、快板、回龙诗、翻译诗、对联、现代派怪异诗,林林总总,上千首。有的长达上万字的散文诗也寄来,还有咒语、谶忏语,胡言乱语、不是诗的诗,也寄来。这下,六一才知道,编辑的辛苦和烦恼。字更是五花八门,甚至有的发表在不知什么年代,不知什么报纸上剪下来复印送来。六一、孟生两人要认真肯定忙不过来,只好挥刀乱砍一气,此刻也才真正体会到刀笔吏的刀功夫了。即使这样,还是忙不过来,咋办呢?六一灵机一动,何不从诗中挑几个作者来帮干活,既然中了邪,一定十分爱好,请来不花钱当个助理编辑,帮干活,何乐而不为!

选助理编就容易了,首先要有点文字功夫,眼光要犀利。一篇《佛号》的诗稿一下跳入六一眼中。此稿是用毛笔公公正正,写的是蝇头小楷,字字干净、端庄、秀丽,一看不是大姑娘,便是一个老夫子,这样的人,咋不放心。一看名字“蓝伟”,好,就是难为他了。问一问孟生,孟生急忙把此人介绍了一下,此人是研究东方哲学的,曾在北京佛教研究会供职,后照顾夫妻关系调到霖城第八中学教书三十多年,工作相当认真负责,是一位慈善长者,文学艺术功力应该是相当不错的。不过你还是看一遍他的稿子。孟生的建议很好,六一立即埋头沉下去,继续读看他的各组篇诗稿:

a. 佛号

佛号满天香

无量妙花纷纷降

金黄贝叶渡苦海

谁把白帆扬

法不离因果

善恶漂大江

紫竹林里听梵音

慈悲观音指迷航。おおお

. 恒河沙

恒河沙无数

佛祖法力无边

从身边小事做起

一心向善

于人方便自己方便

给你一根火柴

点燃光明一片

手敲木鱼法鼓

敲碎名利机关

佛喜欢我也喜欢お

c. 夕阳照古庙

走进庙中

四大皆空

菩萨随梵音远去

隐没群山诸峰

归鸟剪断禅机

晚霞映古松

声声呼唤

归去来兮归来去兮

夕阳如吊钟。おおおお

d. 游金风寺

走进佛寺

看的确都是空

听的都是玄

嗅的都是烟

走出佛寺

见的都是烦

听的都是钱

嗅的都是权

名利场中客

风月隐刀剑

一根香烟吊古今

万物随缘。

……

不看了,不能再看了。这类均是宗教诗,写的真还不错但再看下去千篇一律,自己也要唸阿弥陀佛了。还是看点别的,百花齐放嘛!也不能再摘录了,再摘录这本书都是他的了。不敢抄了,再抄这本书都是他的《佛号》诗集。这种人是不能用的,满纸阿弥陀佛,宗教气氛太浓,上边是不允许的。编辑出版此类诗,谁看?放下“佛号”居士的诗篇又捡起笔名“狐步舞”的诗稿又是另一种风格:“风景这边独好”。

a. 没钱的日子

没钱的日子真难受

独自河边走

电话不敢接

怕见女朋友

怕随她一道逛超市

这件衣服她没有

那套服装她想要

啷个办?咋个走?

不觉走到花园口

鲜花处处开

花影如水流

哟!她在花中笑

她在花丛游

别让她看见赶快溜

唉……

没钱的日子真难受。おおおおお

. 酒仙歌

不畏权贵不做官

老子就是酒中仙

吞下月亮吐太阳

乾坤颠倒笑人间

魑魅杯下逃

人妖忙变脸

抽把钢刀斩恶鬼

旌旗檫刀头祭天。おお

c、 大雪

要想飞扬

首先必须扼杀太阳

秋水伊人早已随风远去

遗留残珠冷泪吊在屋檐上

枯叶狷卧荒野

依旧做赤色的梦

光秃秃的树揭竿而起

是造反的陈胜?

还是招安的宋江?

赤条条好裹一件亮晃晃的银妆。

这一位肯定是“愤青”,刀枪棍棒尽现其中容易出问题也不可取。六一要找那些既有文采,感情丰富,又要胆儿小。多愁善感为最妙最可靠,见花滴泪,闻鸟伤心,卿卿我我,无事包惊。林妹妹那种,写爱情诗的最好。这类人不少,这类诗篇更多,恐怕又臭又长。果然不出所料,随便一翻,一个叫“白仙鹤”的人写的诗词集《泪花湖》跃入眼界。

14.第十三章 佛号 2

a. 孟春

又见樱花飞

不见丽人面

花开花落随风舞

瓣瓣花争艳

花香醉太平

花心荡枝尖

人生知己喜逢春

朵朵花灯照今天お

. 夏菊

蓝色的矢车菊旋转黑白眼球

清香悠然弥漫

一朵朵花就是一盘盘光牒

大千世界尽收自然お

绿色的山风刮过溪涧

不信书中才有桃花源

漫步小桥流水人家

石板桥头兰菊花微微颤抖

谁知把心儿也抖染成蓝色的花瓣

……

不敢抄录了,再抄录这本书都是他的《泪花湖》。不看了,就是他。真是众里寻他千白度,得来全不费工夫。锁定了他,六一顿时一身轻松。

六一对诗没啥研究,特别是现代各流派的诗,更是一无所知。《泪花湖》长达千言的诗,一年四季、十二个月、二十四节气、三百六十五日……他都不放过。咏多了就杂乱无章,王大娘的裹脚——又臭又长,不知所云。只是从中朦朦胧胧,感觉有怀念情人的味道:至于是哪一个情人,或多情于何物?外人一概不知。不想知道,只是字写得好,况现在正需要人手帮忙一下,于是对孟生说:“可以,就是他了,他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把他传来”。孟生去打电话,六一再看其他人的诗,其实是看字,字写得好,便用。诗是各人的,占的篇幅大,他自个儿出钱多怕啥?

突然一页龙飞凤舞优美流畅的钢笔行书跳入眼底,如行云流水。一行行排列有序,错落有致象展翅腾飞的大雁,象列队整装待发的士兵。先别说内容,只要看那艺术行书字就入目。再一看笔名是铁梅,肯定是个女士,有个女士帮干活那是最快乐意不过的事了。女人心细,在署名下著有个人简介,一目了然,上海人,喜爱诗书画、舞蹈、特长魔术。现是四川省雨城医学院医院心理研究护理师,××诗社的副社长。医生、护士,好!精神病医生,既治疗精神又写诗,治疗心理,诗其实也是一种药,再看她的诗:

a. 儿时的池塘

儿时的池塘

荡漾少女的迷惘

碧荷在水边摇弋哟

青蛙在叶下歌唱

白云在蓝天上飘浮

太阳在水底摄像

蜻蜓点水款款飞

留下涟漪一圈一圈向外扩张

那是一张一张水晶唱片

高山流水好时光

波浪冲洗一幅幅中国山水画

流淌唐诗宋词清文章

旧时一方天地哟

至今闻余香

这首诗也不错,再翻,没了。六一一下觉得有点遗憾,好的东西,往往很简洁,却给人留下悠长的回想。

“喂,想啥子,抓到女诗人的诗就不放,想入非非了嗦!”孟生走过来开玩笑地说。孟生后边紧跟一位又瘦又高的男子,象只白仙鹤。白仙鹤戴一个黑边眼镜,目光炯炯有神有仙骨道风。等待六一回顾,孟生立刻介绍:“这就是哭吟《泪花湖》的诗人——白仙鹤老师”。啊!白仙鹤,好名字。六一忙站起来,与之握手寒喧。对方手很大,手指又白又长象爪,爪抓住六一的手,轻轻一握,无话,就是回应。六一一下感觉到此人不善言辞,他的话多是文字,也就是从诗中倾吐心声,六一把工作一交待,白仙鹤立即稳稳坐案头前,掏出笔,稳稳当当地批改起来,似乎又回到他的办公室。真是一只好仙鹤。

六一对孟生说:“三个人还不够,再把这个铁梅请来一起改”。孟生点点头回答:“我认识铁梅,可不知她的电话号码”。 “我有,我马上给她打电话,叫她来”。六一听见边上一低沉的男中音,掉头一看,没别人,正是白仙鹤,他居然能一心二用,不简单一边改稿,一边还听他们谈工作。白仙鹤拨通电话,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地点,语言逻辑特强,而且似乎有点亲热,似乎很熟。放下电话,回答一句:“她马上来”立即又提起笔,一头又扎进诗海中。

一会儿,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妇女穿一件米黄色的风衣,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人到话也到:“白仙鹤,喊我来干啥子嘛?我又不懂诗,给你们改,改个一塌糊涂,哈哈哈……”。这又是另一类型的人,自己写了诗,居然说自己不懂诗,是谦虚这是熬派头?白仙鹤急忙笑着迎上去介绍给六一,这回六一不敢伸手,只是默默看一眼,这一身野气十足的铁梅女士,果然,名如其人,铁梅见六一便嚷开了:“哎哟,六老师,你们找错了人。帮你们提茶打水泡茶,收拾东西还可以,提笔改稿,我不行。”

“不客气,你看人家白仙鹤……”

“白仙鹤,他是现代时报的社长,主编现代诗歌报,每月一期,十来年了,改过的诗稿,车载船装,我们背都背不起,压都压死了,我咋跟他比,我只是一个小护士,就是白仙鹤老师强行喊写,我才挤压出一篇,滥竽充数,那叫诗,诗就不值钱了,哈哈哈……”。一边说,一边果真给六一泡茶掺水、扫地,一边扫一边唠叨:“哎呀,这地下真脏,象个乱鸡窝,你们不是在办公室办公,而是在鸡窝、狗窝中办公啦,哈哈哈……”。不说不注意,一提醒,六一四下一看,果然一地的纸屑、果皮、废稿,真乱。在铁梅手下一会儿就干干净净。孟生庄重地说:“这办公室没有个女士还真不行”。铁梅立即接上口:“这只是一次,下次要订制度,每个人轮着来,不能搞特殊,爱干净是大家的事,只是我扫,你们不扫,就不晓得爱干净,随意丢,那永远也扫不完”。嘿,还没正式上班就发号施令,真有点司令的气魄。

干了几天,增删汇总时,铁梅见到《泪花湖》立即嚷开了:“哎呀,这是哪个写的情诗,酸不溜啾的,又酸又长,感情充沛……”她这一吼,把白仙鹤脸脖子都吼红了慑慑道:“这啥子情诗哟,只是——”

“这不叫情诗又叫啥?你们看,我念几段给你听。”说完怪声怪气地念起来:

《放纸船》

总是挂牵

挂牵当年放漂的纸船

那么多恶浪

那么些险滩

你是否一帆风顺?

一路平安?お

也许你早就人仰马翻

不然江水何故呜咽

也许你早已渡过苦海

到达神奇的彼岸

岸上绿草如茵繁花似锦

莺歌燕舞的桃花源

桃花姑娘花中舞

就是最美的画卷お

心潮也跟着荡漾

我听到北方传来祝愿……

“对了,招供了,情人在北方……”白仙鹤立即打断“不是情诗,只是一种往昔地方的怀念……”

“怀念不就是情思么?你不打自招,你往年在西安教过书,西安就在北边,那一定是你昔日的相好,嘻嘻哈哈……”。这一下把白仙鹤笑成丹顶鹤,丹顶鹤局促不安,更使铁梅兴奋,还要继续读下去,被孟生制止:“算了,铁梅,你看人家白仙鹤读来要哭了,你还说……”这一说,才把铁梅吵闹压下,不过六一心内也认为铁梅感觉不错,一针见血,点中穴位。

为了证实自己不是怀念情人,在大家都走了的情况下,白仙鹤居然把六一、孟生、铁梅、小霞拉到草坝去拣奇石,因铁梅是奇石爱好者,投其所好。车上,白仙鹤侃侃而谈,大讲奇石的神奇,奥妙,还念一首奇石歌:

河坝头石窝窝

石头堆里宝贝多

奇石价值抵千金

一块石头一首歌

你约我,我邀她

黄金有价,石无价

拣一块奇石抱回家

乐呵呵

(喊)——拣石头啰!

白仙鹤接下来又大讲理论:“拣石头要眼到、心到、步到、神到,四者不可缺一。走时还要选路线,虽然奇石“可遇不可求”,但可遇就有大文章。怎么走?是走直线,直奔河边?还是走斜线,或者“之”字形?这就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过根据我的理论经验,最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如同行军打仗一样。走小路抄捷径,不要迂回婉转,即费马达又费电,收效不明显……”一席话,说得同去河拣石头的小霞点头称是,连铁梅也被他的滔滔宏论所震骇,拣几个破石头,居然还有军事理论,文学、数学、儒学、道学、玄学理论,六一则不开腔,不搭话,辜枉听之。

15.第十四章 佛号 3

汽车到了草坝河边,白仙鹤一马当先,自称路熟,先到河边一自然湖看看,也就是他所写的《泪花湖》,边走拣石头。春到青衣江边,一江流青,碧波荡漾,波光粼粼,水天一色,湖边芦苇摇曳,青枝绿杆,青翠饱满,密密疏疏的芦苇中不时飞出几只野鸭子“嘎嘎”叫,箭一般地飞向蓝天,又如荡舟又荡进另一个空旷的蓝湖。天上几团白云在游戏,变幻魔术,时而象一头雄狮下山,时而象一团盛开雪莲。一二只小舟不时划过,那是渔人的生活,湖边石头不多,而污泥却不少。大家虽然感谢白仙鹤的自然资源理论却抱怨白仙鹤带错了路,问其为何为?白仙鹤只想证实自己写的《泪花湖》便是这条河岔湖而已。这本已忘的事却被他牢牢记起。大家在朝河边走时,铁梅却依然不买白仙鹤的帐,不依不饶:“你在骗我们,这哪是你写的《泪花湖》哟,你的泪花湖在西安贵妃池,你不要指东打西拿这条河岔湖来搪塞我们,当我们是傻儿唆?你要老实交待就交待,不交待就算了,不要欲盖弥彰……”

铁梅的活象把她使用的手术刀,又解剖开白仙鹤的“别有用心”。白仙鹤一时下不了台,脸面红一阵白一阵的低头不语更象个鹳。小霞急忙叉开话头:“走、走、走,我晓得一个好地方,保证你们捡到好石头。”说完带头朝前冲,三转两转,转到河边,一河滩白晃晃的石头,多得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河边一支流灌入一凹地形成一弯弯的蓝湖,湖水在阳光下闪金光。风景这边独好,一湖的金波亮晶晶的晃眼象一湖金矿。太阳鸟降落水中洗澡,抛珠溅玉激起束束金光,稍纵既逝如魔幻影。静悄悄的湖面不时有鱼儿打挺“哗”的一声跃起,鱼鳞金光一闪,在空中划一道小小的弧线,“卜刺”一声又栽进亮花花的水中,一切又归复平静。两只蓝汪汪的翠鸟你追我赶飞掠过湖面象两道绿色的闪电,“啐”一下没入水中象一粒子弹,激起一朵金灿灿的水花象一尊透明的金杯。“咕”一下钻出水面,嘴巴紧衔一尾鲜活乱动的小鱼,一眨眼穿过芦苇,销声匿迹无影无踪。只见芦苇为其打幡。啊!平静的湖泊不平静的生活。仙景般的湖光山色多么令人忘忧、令人留恋、令人神往……秀色可餐,还不必说那阵阵清爽新鲜沁人心脾的河风。此处既便捡不到奇石,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么美的景观本身就是一上佳礼品,“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失意躲进山”都是文人个人的小景界,哪比得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天地苍茫、人来人往。问人间谁是英雄?人民大众。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真正动力。而隐没在这绵延不断的群山和历史的长河中的人民创造财富、创造精神、推动地球、移动群山……

“好一个美丽的地方

好山好水好风光

游人来了不想走

因为这里是人间天堂

……”

突然传来一阵左声左气刺耳的歌声,破坏大自然宁静环境,恰似百花园中挫钥匙、交响乐团中敲破锣。原来美丽动人的铁梅女士高兴得唱起歌来,人美但歌声不美,人世间“鱼和熊掌”难两全啊。听得六一周身起鸡皮疙瘩,三十六计走为上。众人也结伴朝江边下游走,这回才真正找到一河岸的石头。大家如同拣垃圾的人,东瞄西瞅,南跑北窜,哪还有什么军事路线,语文教学,看见好的就拿,不好的就扔,真正使用得上的还是美学,图案学,感觉加运气而已。二个小时过去,各人都有所收获,六一拣一个大熊猫,两只黑黑的眼睛,白白脸,多么讨人喜欢。铁梅拣得多了,什么中国龙,老古树,红太阳。小霞也拣2个奇石,再看白仙鹤的,拣了一个不红不白,不圆不方的花岗石,象啥?啥也不象,只是一个鹅卵石。大家问他,他却认真地讲解,这是一位美女,她的眼睛,在这……她的鼻子又小又尖,在……她的嘴巴更小,看……,众人看了半天,没一个人看出。大家强忍不笑,终于一人忍不住“嘿嘿”一笑,象一根导火索被点燃,大家哄堂大笑。他却舍不得扔,依然抱回家去,还请摄影家到家专门拍照,就连专家,什么也没看出个明堂,还是其老婆一怒之下,把那石头扔在花园水池子里,“嗵”一声,溅起冲天水花,水花过后,一切又才归于平静。白仙鹤也不去捞了,只是过上过下,不时朝水池里张望,想看看那石头的水中丰彩。可惜水质差,又深,只见水中浮萍飘,不见水里石身影,不过心里还是安然,拣的石头就放在水池里,这水池当然不会是白仙鹤的泪花湖啰!

认识了小霞,她有几首诗也要上书,其中一首《雅羽》印象比较深。诗稿编齐了,书面设计出来了是白色底子,加上青山绿水,一行大雁飞上天,充分体现诗的典雅,可书名还没有,孟生想了一个《花飘天涯》,有很大争议,有的叫好,有的摇头。于是充分发动作者开了一次会,会上争论很大,有取《月光下的雅女》,有的叫《花开花落》、《诗海花辩》,最后一人提出《天漏雨花》,天漏是雨城特色,雨城号称西蜀漏天,花嘛则是诗的别样雅号,这一提案获得大家认可,于是封面在原有蓝天绿水之间画上飞天仙女撒花,又找名人题书名,于是付梓。一场不大不小的文化活动,终于有了成果,全书300页,每个作者付一张照片和几句祝词。又请省里有关名人题写序言,这本不是六一的心意,在六一眼中,恰如病人在医生眼中,人人都一样。可现状是这样,不找一二个人题写书名书序,似乎缺一截似的。发行上、出版上都要少一些麻烦,无奈天要下雨,由他们去跑得了。书出了,为了庆祝还搞了一个发行仪式,请有关方面的人来捧场,报社的人也来了,茶喝了、酒醉了、饭吃了、龙门阵摆了却不见上报。一问,原来是内部书刊,报纸不能登。内部、外部、中部、西部,全他妈一团糟,人为制造的麻烦和等级,不这样咋来的油水可捞!文字都是那些文字,书皮还不都是那书皮了么?中国特色又一次让大家吃到苦头。

转眼到了夏天,漂荡的热气在大地上蒸腾,闪着微微的光,悠然地晃动,俨如青溪里荡动的鱼。远山为黛,不停地闪着青白的反光,山前是一片被灼热的阳光拂照的田野,金黄的麦喧嚣着,欢呼太阳掀起一阵又一阵的麦浪。尖尖的麦芽似一根根金针,是想给太阳扎针灸?还是高举不屈之旗?一阵风过,送来阵阵花香卷起芬粉尘在田里飘浮着象一片轻烟。四面八方都漾溢着一种柔和的唱歌声,象一曲佛乐,吟唱大自然之美。江河涨水了,开始喧嚣奔腾,青春活力骚动在每一个人的心脏、血液中。

在这火热噪动催情的季节里,一个中国传统的节日又悄然飘临——端午,传说是纪念楚国三闾大夫屈原投河报国的日子,家家户户包棕子、吃盐茶蛋、挂陈艾、沐百草汤。六一笑嘻嘻对孟生说,这其实是中国人想吃而编出的一个节日,中国饮食文化高明就高明在这一点,吃也要出师有名,这个传统现在是越发壮大。开个会,要吃,剪个彩要吃,唱个歌要吃,跳个舞也要吃,有朋友自远方来,更会去撮一顿。没朋友,自个编个理由,举杯邀明月,花间一壶酒,独自酌。有单位更好,没事找事,找几个小姐也是理由,何愁出师无名?吃喝全有,法律又没禁止冠冕堂皇的陪吃陪喝。法律、纪律,还不是人定的?人定的,就有灵活性,一有灵活性,啥子能吃,啥不能吃?吃得天昏地暗,喝得日月无光。吃到头,红楼梦一场,坟头青草一堆,喂羊牛。牛羊喂肥了,杀了好熬汤……一席话,说得孟生笑呵呵:“不纪念屈原,也还是得吃呗”。

“吃就吃出点名堂,吃出文化,这是中国特色”。六一挑唆。

“那……今天我们还吃不吃粽子呢?”孟生问。

“当然要吃,不吃岂不成异类。跟着潮流,跟着感觉走,紧拉梦的手,醉步蹒跚,疯疯颠颠闯九州……哈哈……”。六一笑嘻嘻回答。

孟生笑呵呵上街去买粽子,一会儿电话响,六一接过电话,原来是孟生打来的,他一出门就碰到他从美国回来的朋友,拉起去吃喝,来不了啦,叫六一不要等了。自个儿去买粽子吃,六一笑笑,拍拍屁股上街,刚走到朝阳街口,只见围一大堆人,六一对此围观向来是回避三舍的,这是无聊人的戏台,是小偷的资源,是冒险者的乐园。只见一个高个子在里边晃,在推躲,另一个人看不见,只见拳在空中飞舞,不时打在高个子头上。是他?“泪花湖”的作者白仙鹤?熟人不能不管,那怕只见过一次面,六一挤上去,只见“泪花湖”提一大网篼,网篼里装满粽子、盐蛋、大蒜。一只手在推挡,口里不住地说:“要文斗,不要武斗,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理屈辞穷,图穷匕首见……,出手打人只能说明你的无能……”

“老子无能?书呆子,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有能无能”,矮子边说边“呯”又是一砣子,打得“泪花湖”眼镜跌滚,痛得“泪花湖”往下流。“再说,嘴巴再狡,老子砣子不认黄……”矮子边打边说。

“泪花湖”掉了眼镜,看不见,更只有接打的份子,可嘴巴仍不停地申辩:“你出手打人,证明你……软弱,失败”。 “失败,老子打赢还叫失败?这就叫失败!”说着又挥拳“呯”,泪花湖掉了眼镜,爬在地下乱摸,也不忘一手把粽子网紧紧抱在怀中,矮子抬脚又要踢。

“住手!”六一大吼一声。围观的群众自然闪出一道缝,六一两步跨进圈,一把挡住矮子,矮子怒气冲冲正想大骂六一多管闲事,抬头一看是六一,立即放下已举起的拳头。六一仔细一看,原是尖脑壳,六一气得把尖脑壳推一边问:“啥子事?你那么凶?”尖脑壳愤愤回答:“他龟儿子提起粽子撞了老子一身,你看老子今天刚花100多元买的名牌白衬衣被油浸个巴掌大的油渍,咋洗?”

“就为这点小事,打人?你小子也太不讲理了,走、走、走……”,六一一边说一边推尖脑壳走,这时警察又才跚跚来迟,尖脑壳一见警察,趁机脚底下抹油,溜了。“泪花湖”在旁边一位老大姐的帮助下,拣起眼镜,戴上。仍怀抱着那网油渍渍的粽子,右手握了一个砖头,却找不到人了。六一怕他认出自己而尴尬,径直走了。走远了,才回头一看“泪花湖”在给警察讲什么后,拍拍身上的灰尘,找一个地方洗脸后也走了。

16.第十五章 佛号 4

下午,六一刚回家,小霞就冲进门,笑哈哈递上二个粽子,甜甜地说:“六老师,我给你带了我妈包的肉粽子,味道还好吃,所以给你带2个来尝尝。”说完又掏出一张纸,说:“今天是端午节,我又写一首《悼屈原》,请六老师斧正”。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何况又是一年轻女子,青春靓丽,含情脉脉。男人何能抗拒美人的正当要求呢?六一接过诗打开随便一看:

《端午悼屈原》

“卟嗵”一跳

溅之无数风骚

头两句就不俗,不由由衷赞叹,好!接着飞快朝下继续看

汩罗江青裙玉带

中华民族之河殇

长太息哀民生之艰兮

天问九曲回肠

千年的号角从天边传来

隐隐约约

不屈的精神在端午龙舟上凸突

夜阑人静

桔树沙沙

总疑低吟

路漫漫而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

看完感觉可以,只是书已出,而自己与孟生办的《社会文化报》还没拉到赞助,没钱寸步难行,只好对美女说:“这诗好,我们报纸最近还出不了,你是否可向其他报刊投?至少白仙鹤编的《现代诗歌报》上是没问题的。”

小霞很懂人情世故,十分得体地说:“我找老师,只想请老师帮点评一下,哪些地方还不足,闻过则喜,知不足而后进嘛”。这话很熟,太入耳了。想一想,后边二句不就是自己常说的么,自己口头禅,咋又不径而走,窜到她的嘴里头,看来说者无心,闻者有意。说话间,小霞已把粽子剥开,递给六一。六一也不客气大口塞包地吃起来,小霞在一边看,笑嘻嘻地问:“好吃么?好吃,我叫我妈再多包几个,明天给你带来!”

“不,不,”六一一下反应过来,笑笑说“不要了,不是不好吃,而是不要了。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现在才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好吃,但不麻烦了。”

“有啥麻烦的?棕叶三分钱一片,何况自家地边种得有。酒米,腊肉是现成的,要吃,一句话,包”说完头一摆,刹似男儿逞威风。

“谢了,谢了,实话实说,我不太喜爱吃粽子,幸好是肉粽子,有芽菜,不然,我还吃不完一个呢”。小霞看着六一把两个粽子吃完,又才笑嘻嘻地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六一说一句:“你有啥事,对我说就是了。”就走了。

“我有啥事?”六一半天没回过神来,想想,也想不出有啥要求她的,她是一个社会女青年,无业,无权,无钱。其父是老干部,为人正直,退休前没有利用手中权利把女儿转成公务员,而是听党的话,廉洁奉公,留工厂,工厂一改制,呜呼哀哉。现在开一个杂货亭而已,哦,欢迎我去看?不,叫我去她那里买东西?嗯,好吧!下岗了经济困难,东西买得少了。不过,人家话也到此,当然还是去照顾、照顾。想到此,欣然笑了。

一会儿,人还未到,一个声音又窜进来:“六老师,赶斋的来了”,话一完,铁梅一头就窜进门来,手里提着两颗粽子和一个盐蛋,笑哈哈地说:“说吃你的饭,看把你吓得脸发青,脚发抖,立即站不起来了,啊哈哈……”

六一对她一点办法也得有,只好不正面回答:“坐、请坐、请上坐。茶、上茶、上好茶”。边说边站起给铁梅泡一杯茶,铁梅在边上毫不客气地说:“给我多放一点茶叶,我喝茶喝得浓”。对她的毫不客气的直爽,六一早就领教过了,笑嘻嘻地回答:“好,好,给你多泡点,晚上睡不着看你咋办?”

“骂你!”铁梅一口吐出,六一倒不敢再深入说话了。铁梅见六一不说话,自己反而洋洋得意,取出网中的粽子说“咳呀,白仙鹤好笑人,他今天中午提起一粽子到人家小霞家去进贡,还碰了一下车,跌了一跤。可人家并不买账,还打电话叫几个人去吃,吃欺头,这种宝儿都有,瓜娃子。人家小霞再没男人也不会看上他这个老崩崩的老头嘛,自己有老婆不孝敬,反而孝敬她人,安逸,我们大家都有吃的了。我吃了两个,还抓了三个给你带来,你尝尝。他老婆还真能干,包得好吃,肉粽子,芽菜馅的,好吃。”一边说一边手不停,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粽子给六一剥开,递过来,六一刚想说吃过了,话还没出口,铁梅柳眉一竖,大喝一声:“吃!”六一无奈只好皱起眉头说:“我只吃一个”。“好,你吃一个,我吃一个”边说边自个儿吃起来,大口大口地吃开了,看她吃得很香,六一低头一咬,嘿,味跟刚才吃的一模一样,再仔细一看粽叶,粽子包法、大小连芽菜都是一样的密疏……”。六一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或什么也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你不想弄明白,可人家却要弄个明明白白。铁梅无意中一瞥,看见小霞送来吃剩的粽叶在桌子底下,拣起来一对照,问:“白仙鹤给你送过粽子?”六一不言语只点点头,铁梅直话直说:“嗨,我都舍不得吃,给你带来,可你有却把我忘了,一个人独吞。算了,算了,还说是好朋友,关心我,一切都是假的。见利忘义,有吃有喝的,就把我忘了”。突然铁梅头一扬,眉头一皱,可眼竖起问:“不对啊,白仙鹤咋会给你送粽子呢?”

“咋个就不会给我送粽子呢?只能送给你们吃,就不能送给我吃?”六一顺势过山。

“白仙鹤好久给你送的?他跟你才认识,又没啥来往,咋会给你送?恐怕是别人送的吧?说!是谁给你送的?你不老实,我也猜出来了。”这个女人不寻常,她的思维真可当侦探,“你知道是我干什么的?我是女人有直觉,又是心理医生,学过逻辑分析,看你扯谎都不会扯,说话颠三倒四,吞吞吐吐的……”

“哪个吞吞吐吐的哟?我又没惹你,你管哪个送的?送得,我就吃得。”六一一急最后一句透出一点信息,原话应是“你送得,人家也送得。”临时改成“我就吃得”但一般人可以蒙,铁梅就难了,她一话道破实质:“刚才小霞来过?”六一不答腔,说实话,来过,铁梅要唠。说没来过,又是假话。六一说假话真的幼稚,水平太差,一点也稳不起,只好装聋作哑。这更加证实铁梅的看法,一时间,铁梅大怒:“她来干什么?给你送吃的,一二个粽子就把你买活?你那么贱?那么不值钱?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是又看上她啦?”

“别,别乱说,大家都是朋友……”

“屁才跟她好朋友,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六一你看着办吧。”六一心里却觉得她在念威虎山的台词:“三爷你看着办吧!”不由一笑。

“你笑啥子?你好得意哟!二个女人逗一个男人,一个臭男人……”

“你别乱说好不好?我跟你、跟她一样都是好朋友……” “好朋友?你只能跟我是好朋友,不能跟她……”

“好了,好了,你说啥就是啥,对了么?”六一怕吵,委曲求全。

“这就对了,还是我们阿哥好,识时务。”铁梅口气一下软和下来,柔情似水,女人真是会变,刚才凶神恶煞,现在骂语声低,百媚千娇,铁梅又说出一段话,让六一大吃一惊:“其实这一切都是跟你学的,遇到问题第一不怕,第二想办法。这不,快刀斩乱麻,三下两下不就统统解决,另外,阿哥,你还有一句经典名言……”说到此故意不说话,用眼角斜瞄六一,秋波阵阵上来,六一自己爱东说西说,说过什么话,说过也就过了,可听者有意,居然活学活用,还总结出所谓的经典,六一实在想不起自己还有什么经典语言,只好问:“我没啥经典语言,都是中文。”

“嗨,说过的就忘了,我可没忘。”

“是啥,你说嘛,我洗耳恭听。”

“可以,不过,我说出来,就当我又传经送宝给你的啰。” “好,好,说嘛”,六一真有点沉不住气了。

铁梅突然脖子一伸,头一扬,学男人的声音:“关我啥子事哟,跟我没得关系,我不晓得……啊……哈哈哈……”笑弯了腰。

“这是我说的么?我是你那个样子么?”六一似乎说过,可印象并不深。

“不是你说的,哪个说的?你是学过功夫的,太极推手是一套一套的,三句话把自己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这点是我们的老师。”

“就这点?”六一开玩笑地问。接到又说:“哟,前面那一点,第一不怕,第二想办法,那可是我专教儿子的家训座右铭哟。”

“呸,谁是你的儿子,你作梦去吧!”铁梅虽说,却笑逐颜开。

“不是儿子,是女子,总该可以吧”。

“哼,她先跑来送棕子,老子第一不怕第二得想办法”。铁梅思维特快,一下又转到原题上,六一不再开口,怕又惹恼母老虎。

“嗯,你别不开腔,装聋作哑,当真吃了人家的心暖和,热呼呼的?你说咋个回击?”铁梅得理也不让人。

“算了,人家又没得罪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搞得好,大家一齐耍,搞不好,分道扬镳,何苦呢?”六一反对。

“哟,收拾你的心上人,你不高兴,老子偏要想办法,回击一下才安逸。”铁梅说完又掏出一首诗,请六一帮看,六一无奈随便看看,连声称好,这下,铁梅可真高兴了,又说又笑又唱,一唱左得六一鸡皮骤起,想跑不是,想走也走不脱,只好捂着耳朵,以挡噪音。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第三天,铁梅反击的机会来了。

17.第十六章 佛号 5

原来白仙鹤编的《现代诗歌报》第四版,整整一个大版面,全是发表小霞的游记散文。她拿起这期报刊来找六一看,六一看都不看,随口就说:“你还是副社长,他发你还不知道!”铁梅委屈地说:“他专权,挂四个副主编,只是挂名而已。其实报只他一人编,一个校,一人定,一言堂。”

“哪,你可以提意见嘛?”

“提意见,有个屁用,大权在手,随便你吼,不起作用”。 “你可以给他写信——”六一还没说完,铁梅一下叫起来:“高,实在是高”,立即摊开纸,用小霞的笔名写下一首情诗:

泪花湖啊,梦中的湖

情与爱的交融

零距离碰吻火花

千年等一回不变的爱

涛声依旧

五彩缤纷……

铁梅写完后要交给六一看,六一咋敢看,一推了之。铁梅哈哈大笑,立即兴冲冲跑去,找她的另一个“无事生非”的捣蛋同事,此人最爱搞恶作剧,一见此信,高兴得连饭都不吃了,把饭盒扔到一边,两人边笑边改诗,把“盈盈的那男人心啊”直意改为“淫淫……”改好后,两人一同去找白仙鹤投稿,并督促白仙鹤立即改稿,定稿,说是帮某人写心声,白仙鹤坐在桌边,掏出红笔,左一笔,右一竖的批改,改来改去总觉得有点不对味,问一句,二位女将则“噼哩啪啦”一阵抢答,白仙鹤改了半天也没改好(咋能改得好嘛)只好收刀敛卦说晚上回去改,改好后再发表,两位女将则高高兴兴的唱着歌儿回了家,第二天两人又一道去追问此稿的情况,这回白仙鹤有了思想准备,一口回答:“不行,此诗味不正,诗意欠缺,不能用”。两人说可以改,把诗意改浓点,白仙鹤这回聪明了,一步不让:三个字“不能用”,此事才不了了之。

转眼又过了十天,农历五月十五,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可泪花湖借这天称大端午节,请铁梅、“吴非菲”与六一到其府上重过端午。这天已进入盛夏过了夏至,天气更是热得难受,热空气在澎胀,闷热得令人窒息,路边的垂柳低耷着头一动不动,树影缩成一团,几只蝉躲在蔫蔫打卷的叶子下拼命嘶叫:“死啰,死啰,热死啰、热死死啰……“,两个女士穿绿色的短裙,打扮得飘然象水中的浮萍。一到“泪花湖”府上,只见“泪花湖”一个正忙上忙下,两人不仅不帮忙,反而象查户口似的追问:“你夫人呢?”

“昨天说好的今天回娘家去了”,泪花湖一老一实的讲。 “咳,我说吧!咋个今天吃了豹子胆,敢请二位美女光临。原来是那夫人骗起走了,才喊我们的”。铁梅嘴不饶人,吴非菲也不甘落后配合:“白仙鹤哇,你热不热哟?”

“热,咋个不热呢?天气都是一样的嘛!”

“热,你咋还穿那么周正,白衫衣,还把风纪扣都扣上,短裤不穿,穿长裤不说还穿袜子,干脆你把帽子也扣上就更好了,嘻嘻……”

白仙鹤不开腔,走过,把门、窗一关,二个美女一下叫起来:“白仙鹤,你想干啥!我们是开玩笑,我们可是两个人哟……”白仙鹤也不答话走过墙边,一按电源,房间顿时阵阵冷气,原来他哥子关门闭窗是为了开空调,这一来,二位女士更是事无忌弹嚷开了:“白仙鹤,你吓我们一跳,我们是说你是老师,老实人嘛,白仙鹤,你刚才咋不开呢,把我们热安逸了,是不是想节约电费,你真会算……”

“你咋光请我们二个女的,还请了谁?”

“请了六一,刚给他打电话,他马上来”白仙鹤边摆粽子、摆茶又抱出一大瓶白酒说:“茶是蒙顶黄芽,石花500元一斤呢,你们看我这瓶酒,泡得比‘五粮液’还贵,人参补气,资格的高丽参、枸杞、宁夏枸杞,壮阳……”

“壮你个屁的阳,壮阳你对你老婆说去,嘻嘻……哈哈……”二个女人笑弯了腰。这回白仙鹤倒十分大气说:“医书上是这么说的嘛,还有刚刚泡两天去风湿的乌梢蛇……”,一边说一边把大酒瓶放在桌上,打开玻璃盖,只见瓶内泡的蛇由于酒没全满,蛇身泡酒中而蛇头浮酒上吐红信。此刻一见打开瓶子,猛窜出一蛇头朝白仙鹤手上便是一口,然后一下跃出,吓得两位女士尖叫,白仙鹤脸白如纸,手上的玻璃杯“哐噹”一声落地上打得粉碎。说是迟那时快,六一刚掀开门,一见此情立马上前一步,一手抓住蛇的蛇头,死死卡住不松手,然后不停地摇摆,活活地把蛇卡死,又扔进瓶子,两位女士叫白仙鹤将药酒瓶马上抱开,再也不敢喝此酒。六一问白仙鹤:“这蛇是什么时候泡的。”白仙鹤颤颤地回答,是半个月前,我的一个学生从农村专门给我带来,说是治风湿,他给我扔进酒瓶里去的,我认为他把蛇整死了泡的,可咋还没泡死呢?”六一指着酒瓶说:“你看,你的酒只有大半瓶,蛇的身子虽泡在酒中,可蛇头却昂起浮在酒面,即在酒瓶盖下,你没注意,以后这样的事,小心点为好。幸好,我赶到,不然钻进门缝、房梁,你找都找不到,晚上又钻出来,钻到你和你老婆床上,你老婆不吓得跳起来才怪。”

“别,别说了,说起一身发冷,起鸡皮疙瘩。”吴非菲脸色依旧苍白。

“那好,这比开空调好多了,心冷比身冷更凉快”六一开玩笑。吴非菲果然去关了空调开关仍打颤,跑到外面晒太阳,许久才回过神来,缓过气来,可说什么也不吃了,说是口胃早被蛇吓没了,铁梅还好,叫嚷几句就没事。该吃还是吃,该喝的也喝,连清香的蒙顶茶芽也喝个底朝天,只是吴非菲催得紧,匆匆吃两口便随吴非菲飘然而去,把伞也忘了。白仙鹤要追上去还伞,六一笑笑说:“尼姑看到和尚笑,背时和尚不懂窍,这哪是遗忘,这分明是给你留下的忘情物,好好保管,好好保管,这虽不是断桥上,许仙与白娘子、青蛇打伞,可都为下一次人家来找你有借口啊!”

“啥子借口?”泪花湖推一推快掉下的眼镜问。

“还伞呗!”六一喝一口葡萄酒,嘴巴一抹起身告辞。

泪花湖第二天上班,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刚泡上茶,还没来得及看报,汪局长就带一个人走来对泪花湖说:“你把这个人随便安一个学校,他今天来报到。”说完转身便走,后边又矮又小的人笑嘻嘻地上前招呼:“白老师好,这是我的报告材料。”泪花湖抬眼一看,骇了一跳,是不是认错了,擦擦眼镜再戴上,是他,没错,正是前十天打自己的那矮子。矮子不知是打人打多了,忘了,还是故意装着不认识,他一脸挂笑:“白老师啊,我表姐夫汪局长让你费心了。”表姐夫?管你啥子夫,南斯拉夫?彼得懦夫?打了老子,又来求老子办事,没门!天王老子都不行。白仙鹤把仇恨聚焦眼睛透过酒瓶子底般的眼镜恶狠狠冷冰冰仔仔细细盯矮子半分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矮子却一点也不惊诧,笑嘻嘻地取出自己一大套什么文凭、证明、请白老师过目。白仙鹤一看文凭到不小,是硕士,可惜不是什么正规大学,而是西门大学。白仙鹤请楚,这是花钱买的,名字叫尖脑壳,白仙鹤记得似乎听六一讲过此人不是个东西,这个东西今天却跌在自己手下,站在自己面前,安工作?笑话,就凭这个文凭就安工作!凭他表姐夫就可以违反党的政策?不行,决对不行,白仙鹤冷冷地问:“你是来打临时工还是当代课老师?”

“当然当教师而且是正式教师,最好先能当个副校长、教导主任什么的,我不怕担子重,领导给我压担子说明领导独具慧眼,不拘一格选人材,同时也说明我积极上进。我不怕累不怕苦不怕死,就怕没权没钱。我有硕士文凭,听我表姐夫说,我这种高级知识份子就不存在代课,而是直接正式招聘到中学,现在中学教学质量差,原因就是因为教师质量差,教中学的必须有大学本科文凭才行,我这个文凭,可以教大学……”

“那你可以到大学去应聘吗,何必到这儿来呢?”

“我表姐夫汪局长,专门打电话挽留我的,不然我准备到北大、清华去应聘的,甚至哈福、牛津大学……最低也是四川大学。昨天川大都还给我通了电话,有二个班的文科老师,教授还缺,等我去。当然‘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金窝银窝,还是离不开自己的狗窝,故乡好啊,我舍不得家乡,舍不得朋友,我愿为家乡的教育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口沫四溅,溅到白仙鹤的眼镜上,一圈一圈慢慢扩展,变成濛濛的水气,通过水渍,看矮子,更矮,完全是一个魔鬼。魔鬼开口表姐夫,闭口汪局长,醉翁之意不在酒,白仙鹤懂得起,对矮子不客气地说:“你回去等候通知。”

“我表姐夫说了,如果雅中安不下,可以安一中、二中嘛,千万不要分到农村,我生活不习惯。”白仙鹤一听心里更来气,根本不可能安你,你还挑,挑你妈个屁,嘴上却说:“到时候通知你嘛”。说完,自己转身上厕所去了,去厕所回来,矮子已走了,白仙鹤刚坐下,还没摊开报纸,汪局长又进来了,对白仙鹤下指示:“尖脑壳工作的事你马上就办,我们党有政策嘛,引进高级人材,不容易啊……办事要雷厉风行,老白啊,你办事就是拖拖拉拉,这样不行的。”说到此,话题一转,笑嘻嘻开玩笑地说:“你不办,我就办你啦。”俗话说不怕官就怕管,汪局长是白仙鹤的顶头上司,不办能有自己的好果子吃没?办?这是仇人啊,打自己打得那样狠毒,岂不真的是“仇人当作父母待,还有什么血债?”白仙鹤虽有点迂腐,可没迂腐到市侩,真正犟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回。他在这方是出了名的“老牛筋”,一旦犯了“病”,那是寸步不让的。所以在局里干了二十年,至今‘人事科’精减到一人,自己也还是一个科员,跟自己一起来的,比自己迟来的都纷纷升官发财了,只有自己熬白了头,仍在原地踏步走。这时想起毛泽东在东北有一个堂弟,毛泽义,后改了姓名,当一般干部一辈子直至退休,如果他用原姓名,还愁无大官当?这种安排虽有意而体制却有问题。二十年换了十三个局长,个个局长都表扬白仙鹤工作认真负责,最讲原则,是人才难得可没一个局长提拔一下自己。党的政策没这条,现在都是招聘,咋能欺骗党?钻政策的空子,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无中生有,把他的表小舅子一下安成正式教师呢?以后出了问题查出来,谁给自己承火?到时汪局长一口否认,自己还不是吃不了篼着走,干了几十年没犯过错误,现快退休了,犯个错误,栽个跟斗划不来。别说我提不上去,连饭碗子也打倒了,哪去领退休金?唉,现在的退休真有不少问题,当官的在台上多拿钱说是担子重还说得过去,可退休了下台了变成一样的人,为何又分等级森严至死都要多拿人民的钱。等级差别又那么大,这不是鼓励人削尖脑袋朝上钻么?跑官买官屡禁不止是有源头的啊!难怪六一调侃:演秦始皇的演员下台要秦始皇待遇。想到此,白仙鹤干脆打开稿笺,续写自己的长诗《泪花湖》就这样拖了三天,尖脑壳也跑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尖脑壳提着一大包东西烟、酒、水果什么的敲开白仙鹤的门,白仙鹤一见立即把人连礼物一起撵出门去,关紧门,敲也不开。停了一会,敲门声又起,而且越来越急,白仙鹤就是不开,可门外人更犟,你不开,我就敲个不停,相持十五分钟,敲门声如马蹄声声不息,如绵绵细雨滴水穿石把白仙鹤惹火了,倔犟的牛脾气上来了,提起棒,冲上去,一拉门,准备决斗。

18.第十七章 佛号 6

门一开,一个人影一个窜窜跌进来,并骂声不断:“你睡死了,我手都敲痛了,你装聋作哑,是不是在耍小姐?”一边说一边爬起来,冲进卧室,四处寻打,看床上,翘起屁股看床底下,又跑到厨房,卫生间,都没人又才转过来,怒气冲冲质问丈夫:“你一个人关到门在干啥子?说……,不说清楚老娘跟你没完……”妻子也是退休教师,为人也十分正直,就是因病,老得快,虽未过50岁已象七、八十岁的老太婆,白仙鹤也不隐瞒,把情况厉害对妻子安芬一说,安芬吓冷了半天,突然问一句:“你可不可以退休?”

“我都58岁了,还有二年才正退,现在不行。”

“咋不行,人家政府部门满三十年工龄55岁就可以提前退,还要升二级工资,何苦再干呢?干好了,功劳是领导的,干栽了,责任是自己的,何苦呢?”

“不是我好想干,问题政府部门人员多……”

“鸭多不下蛋,人多不干事”安芬愤愤不平插一句,“艄翁多了打烂船。”

“是嘛,我们教育部门不行,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老师退了,立即要补一个,这钱从财政上拿,财政不得干”。

“他们不干,为啥政府官员就干,一个政策,二种方案,都是中国人,何况你又没教书。”安芬说的全是歪歪道理。

“我没教书,可教育部门都是这样,能退,我明天……不,今天我不干了,让他们乱整去,眼不见,心不烦,还多活几年”。白仙鹤叹口气说。正说着,“嘭嘭……”门又响了。

“别开门,不理他,看他咋个办,老子不信,他今天把老子的门打烂冲进来。”白仙鹤拍案而起大声吼道。“嘭嘭”敲门声一声紧一声,一声追一声,芬听了一下,脸色苍白,心脏病又又犯了,颤抖的声音指到门:“快……快去开门,开了门,我来跟他讲,局长要办,他去办,我们不能违背党的政策,安他也只能安合同教师,不能……”话未说完倒下。白仙鹤急忙拿药,倒水,扶夫人躺在沙发上,然后怒气冲冲去开门,去平息那讨厌的“嘭嘭”敲门催命声。门一开,不是矮子,而是一个又高又壮的中年人,仔细一看是自己的小兄弟,小兄弟满面春风地说:“哥,你在解手嗦,我敲了半天,你都不开门。”白仙鹤悬起的心又才放下,忙让兄弟白红军坐下,又泡茶。白红军一挡说:“哥,不泡了,我给你说二句话就要走。”

“啥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说到此,兴奋得停了一下,喘口气,见哥不开腔,知道其哥,不大善于言辞,又继续讲“今天,汪局长通知我,说我承包文教局伙食团的事,基本上同意了,只找你作一个担保就成,这不我来找你”。“担保?咋要担保!以前承包从没要说写过东西,双方谈好,签字就行,哪要什么提保?”

“哎呀,哥,你读书读迂了,现在是啥时代,经济腾飞,商品时代,说担保也不为过,你晓得,工厂破产,我失业二年了,在伙食团打二年临时工当饮事员,谈承包都谈到一年半,汪局长就是不松口,今天中午到伙食团打饭,才给我说的,这还有假,只要你写一个二指宽的条条,证明一下就成,莫非我还不好好干,下岗职工最听党的话,嘻嘻,现在找一碗饭,艰难,下岗工人最可怜,哥,你就给写一个嘛。”

“好吧,我给你写一个,管不管用,我就不晓得了。”

“管用,管用,汪局已经说好了的,还有假?”白红军不了解白仙鹤心中的苦恼,等哥公公正正写好后笑咪咪走了。白红军一走,都把白仙鹤的心走来吊起甩,白仙鹤心里比谁都清楚投桃报李的典故,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肠。汪局长二年没表态让白红军承包,为啥今天一下同意呢?不外乎就有游戏潜规则,我给你兄弟办,你给我小舅子办,要这担保是假,通知你是真,你若来真的,我也来真的,你假,我更假。社会真是太复杂,有些事,冠冕堂皇,可潜规则只有当事人才懂得起,乌龟吃亮火虫,肚里最清楚。咋办?昧良心给矮子办,大个子兄弟的事也就顺理成章办了,不给矮子办,兄弟承包食堂也就会黄。真是进亦难,退亦难啊!白仙鹤苦苦吐口长气,不语低头思索起来。

白仙鹤辗转在床上翻了一夜,也没想出个名堂。妻子病了,也不好跟她商量,再说一说她就是一句话,按党的政策办。话到好说,办起实在太难,人是生活在现实生活中,不是空洞的条条款款中。条条款款纵横交错就是一张网,网格空大可以钻人,而官儿们就是一条条鱼,从网中钻进钻出如同游戏一般。今天这网对我有用,可以网你。明天,网对我有害,我可以摇身一弯,缩小体积,变成一尾小鱼,又从网中钻出。网就是这么回事,突然想到好友知己铁梅,她分析问题,很到位,能心理分析,能在精神病医院治病,不也可以推而广之,治疗当前关系网病的么?想到此才落下心来,一看表,已是零晨4点,眯了一会觉,天就亮了。爬起来对着镜子洗脸嗽口,无意之中一看,自己脸色发青,两眼圈发黑,印堂无光,两鬓已出现华发,不由感叹一声,真正为儿子还没这么大操心,而为这些人情事故却费神不少,全国此类情况又有多少?多少宝贵的精力空耗在无事包惊,莫名其妙身上,这对国家又是多少损失?

白仙鹤到了单位,碰见汪局长,汪局长一反常态,主动热情招呼白仙鹤,嘘寒问暖,又暗示:“你工作最近不错(岂止最近,二十年一直都是如此),准备让你把你们科的重担挑一挑,老同志嘛,提了级,退休工资都要高一些……”一席话又把白仙鹤的心说热了,当科长,那是几十年梦寐以求的事啊。在外面开会,常常你不是长就要受人冷落。正如俗话,“参谋不带长,打屁都不响”何况起码要增加二百多元。年底就两千多元加上年终奖两三万(科长的级差是翻了一番,局长又翻几翻,天知道?)名也有利也有,风风光光。退休也多,何乐而不为?钱啊钱,真他妈是个好东西。谁人不爱,干工作起早贪黑图啥?白仙鹤急急忙忙走到办公室,想立即给矮子办了,以物易物,公平合理,可还是想听听铁梅的意见,于是拨通电话,请铁梅中午一点,在河边“临江茶园”喝茶,有要事相谈。铁梅听到要事,顾名思义就是要紧的事,可能是根石协会的事吧,根石协会要成立,要办报,这可需要六一,于是自作主张,打电话通知六一,中午一点在“临江茶园”有要事相谈。六一这几天正在画画,描丹青,仿古画,作假古董去换几个碎银花,一听铁梅有要事相商,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丹青,一点钟准时达到临江楼茶园。一到,只见铁梅、白仙鹤两人已在柳树下喝茶。一见六一,铁梅忙招呼:“六老师,这边,快点来”。六一赶到跟前,笑嘻嘻说:“二位好情致,选这么好的位置,前边是滔滔的青衣江,沿江垂柳成荫,人坐在柳荫树下,不是董郎胜是董郎,七仙姑咋不思凡?空气清新得象情人,天空蓝得象宗教,把茶临风,宠辱皆忘啊……”

“别酸不溜啾的了,你们文人又臭又酸,找你来是谈——”铁梅毫不客气地打断六一的滔滔宏论,还想发表意见可被白仙鹤打断:“来观水望景,仅喝茶而已而已,没啥事。”

“咋会没啥事,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单位上的事么!六一老师又不是坏人,外人,跟他说,帮你提点建议,又有何不可?别一个人憋在心里,憋出病了,毬大爷管你。”白仙鹤把头一低不再言语,六一一看情况于是随口说:“单位上的事,当事人最清楚,我们还是不谈的好。”铁梅杏眼一竖:“六一,别推!白仙鹤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你别想滑过去,既然我请你来,就是要听听你的意见。”说完又才把白仙鹤遇到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六一听明白后,沉吟半天,突然问白仙鹤:“你想不想当官”。

“啷个不想呢,做梦都在想,想都快想疯了”铁梅插嘴。白仙鹤却反问:“这话咋个说?”六一剑走中锋,直奔主题:“这是一个麻烦事,但反过来又是一个机遇,你若要想当官,顺着杆杆往上爬。领导叫干啥你就干啥,他就觉得你听话,能干,放心,这样的干部不提,提谁?马季的相声上讲:

能喝二兩喝四兩

这样的干部党培养

能喝三兩喝一斤

这样的干部党放心

……

19.第十八章 佛号 7

当然世间上一切都是辩证统一的,任何问题也都是双刃剑,你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心腹,干将,绑上了他的贼船,没出问题还好,一出问题,特别是他一出问题,你们就一块儿翻船,风雨同舟,荣辱与共。不然现在揪腐败份子不是一个二个,而是一窝一窝,就是这样道理。这是当前的游戏潜规则,说假话风险有,但很小很小,全国揪出了多少?还有多少没揪出来?只要他不出问题,你就不会有问题,即便他出了问题,你也没多大问题,你只不过是执行而已,还可以说是听党的话,党的体现不就是领导一把手么。何况他还有他的上线保他,你放心,最多检讨、退款,只要心不太黑,吃得不要太多,脑壳是保得到的,这就是当今官场的潜游戏规则,新《官场现形记》”

“你别游戏不游戏的,工作就是工作,咋叫游戏呢?又不是娃娃办姑姑宴,弄起耍的。”白仙鹤对六一讲游戏大为不满。

铁梅见气氛不对,立即调和打擦边球:“六一,你说起一套一套的,你当初又何为不搞这一套,混个官当当,何至于今天下岗,造孽兮兮的呢?”

“人有人不同,花有几样红,当不到官也就不想当官,人活着就要活得堂堂正正,不能为权而生存,为钱而卖身。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虽然我现在穷得叮当响,我睡得着,半夜上街不怕人抢。无仇人谋害,无权力倾诈,不象有的当官的,有钱的,请保镖,过提心吊胆的生活,那又有啥意思?吃得好,死得早。千间万间,夜眠六尺;千仓万斗,日食一升,吃得再好,鱼翅海参,喉咙管下去两尺便是屎。当年四川省大军阀刘湘请刘伯承在川军当军长,每月给一万个大洋。一万个大洋啊,值多少钱!毛泽东在北大图书馆当管理员,每月才8个大洋,你们说刘伯承该发多大的洋财,可他都不为之所动,甘愿投共产党指挥红军,每月几吊小钱与战士一样平均,图的啥?理念是人立身之本,我不信任何宗教,也从不烧香磕头,男儿膝下有黄金。什么因果报应,那一套我不相信,啥子坏人无好报,当今坏人还少啦?当官的有几人有刘伯承这么高的品质和威望?某些地方坏人当权,吃喝嫖赌,照样当官,厂长把工厂卖了,自卖自买。摇身一变又成企业家,又是上电视、上报纸,还被评为省、部先进……边腐败边提拔,司空见惯,你不坏,还吃不开。白仙鹤你就不错,一点小事,吓得半夜睡不着,这对他们来讲,小菜一碟,他们啥子事不敢干哟,买官卖官,你不照他的办,他立马撵人,不信走着瞧,说不定他龟儿子还要升官,矮子要当官……”

“别提哪么远那么多,你说白仙鹤现该咋办?”铁梅一句话拉回现实。

“这就要看白仙鹤咋个看问题了,不同的立场,有不同的角度,就有不同的处理方法。”

“如果是你呢?”铁梅一步步逼进。

“实话实说,如果是我,我……”

“就不干?”性急的铁梅忍不住凑上一句。

“不,我要干,我又不是生活在真空、乌托邦,我又不是刘伯承,我没他那么高的憬界,八十年代初一个同学叫我参加组织,入党做官,现他官越当越大、钱越聚越多,情妇都换好几个,我愚蠢清高,中孔老二的毒,现只有下岗喝粥,一穷二白。我要生活,我有家,还有兄弟需帮忙,虽不想当官,可生活总要尽量过得去……”

“哦,原来不过如此。你是口蜜腹剑的伪君子——答尔丢夫。喂,答尔丢夫你说,你咋干?”铁梅又发话。

“我说了嘛,我会办的,只是……”六一刚想喘口气,琢磨造词用句。

“只是啥?快点说,真急死人了……”铁梅急了。

“我说,我说,我既要办,但又要留一手,日后若翻船,我有证明,良心上也过得去。你别急嘛,听我说,我若是白仙鹤,立即打一个报告,根据×××文件精神,引进国内外专家讲课,矮子尖脑壳具备什么条件,有硕士生文凭属专家级,为发展我市教育建设,特办,云云……请领导批准。汪局长不签不行,这是他的意思。签呢,似乎又有点责任,但文字上是无一点漏洞似乎一心为公,言之确切。有理不签不行,这球又踢到他的脚下,他不能不签,大笔一挥,手稿拿回家和户口一样放保险箱。以后不出问题则罢,出了问题,是领导特批,关我屁事,大不了退休。白仙鹤你还等不到事发,你就退休了。事发,也不会是因此事,这事也不关你的事,文凭是真的,水平是假的,现在文凭水平谁说得清楚,说清楚已是下个世纪的事了,……”

“好,就照你的办”。白仙鹤一拍桌子,似乎又象当年在讲堂上发感慨一般。

“办事还要利索一点,这也是官场游戏”说到此,六一一下发现又说漏嘴,白仙鹤不喜欢听游戏二字,立即改为“官场奥妙,办私人的事,特别是领导,要急其所急,缓其所缓,他急你不急,就麻烦。你急他不急,正常。”六一点到此为止。突然又惊喜地叫:“哎哟,你们看这状元红上边的一对花蝴蝶好漂亮”。六一用手一指,果然,在血色的状元红花朵上边正翩翩起舞一对花蝴蝶,在阳光下闪着金晃晃的翅膀,上下翻飞。一会儿一只停在空中,一只围着飞,似乎在表演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那嗡嗡的旋律就是小提琴协奏曲《梁祝》的变调!可谁也没想到,《梁祝》悲剧也预示白仙鹤的悲状。

白仙鹤办事原则性太强,总觉得违背政策而迟迟没办。三天后突然接到调令,“现正搞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文教局组织一个教育系统,先进性教育班子,全市所属学校普教一次,成立市文教局先进性教育讲师组,白仙鹤为一般成员。”一纸调令,白仙鹤当天收拾东西交待工作给刚分来的小魏。走了,三个月后,巡讲结束,白仙鹤回单位,接待他的不是小魏,而是矮子尖脑壳,尖脑壳已当上人事科科长,一个月后,历史又开了一个玩笑,尖脑壳根据汪局长指示,把白仙鹤安排在教职工食堂当副团长,团长还是尖脑壳亲自兼任。新官上任第一天早晨,鼓风机才开了不到半个小时,突然“砰”一股浓烟冲天而起,浓烟中窜出一个满面炮火色的老者,一个疯子……

20.第十九章 郭疯子的气功机 1

钱是被铸造的自由——陀思妥耶夫斯基

窜出浓烟的正是郭疯子,他正搞什么发明,需观察研究鼓风机,于是不打招呼,偷偷一个人钻进单位伙食团,自己瞎摆弄,不想短路起火,由六一说了一箩筐好话,赔五百元才把郭疯子领走。

古话“三穷三富不到老”,这话应在郭疯子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前些年郭疯子下河与六一一起背石头,淘瓜米石,穷困潦倒,可日子过得还快乐,黄连树下弹琵琶——苦中有乐。后来娃娃一死,老婆远走,孤苦伶仃那就惨了。再后来有亲戚在美国,出去转了一转,疯子也镀了点金,说得来几句洋腔,居然还想办“外国语大学”,自封为英语教授兼校长,煞有其事来找过六一,要聘六一为写作教授兼办公室主任。六一先问办校资金情况,郭疯子拍胸膛,把胸口都拍红了说:“没问题,1500万美金。美金啊,我堂兄弟们早就想报效祖国,每年都捐资美国慈善机构。我说你捐给外国人不如捐给祖国炎黄子孙办学,同样是善举。他们还答应从美国请几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来上课,就象当年的教会学校和教士一般。美国人的观念跟中国人不一样,中国人挣了钱,就是吃、喝、玩、乐,吃光用光,身体健康,要不就传给儿子、孙子也不愿捐给慈善机构。这又有二条原因:一是露不得富,一露富就有生命危险,穷人多嘛,穷凶极恶,各方面的人都来吃你,啃你,不把你吃光啃光不罢休。二是慈善机构是衙门,你交钱给他们他们也不热情,为啥呢?底下办事员得不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手续繁杂,交给他几爷子,还不是肥了一部分人,让他们先富起来。你想海外捐的抗洪救灾款,政府管员都敢吃,送上门的肉还有不吃之理?没有监督或假监督,钱用在哪里?哪些人拿到了?真正需要资助的人没拿到,或只拿象征性的一点点,而大部份落入狗官们的腰包,与其捐给狗官不如捐给菩萨,所以寺庙林立,大庙小庙,连三五十人的小村也塑一个一尺高的土地庙,就是不捐,除非硬性摊派”。

“你该不是把庙里的和尚、尼姑请来当教师上课吧,啊哈……”六一不想再听他滔滔宏论,打趣地说。谁知他疯得有盐有味,大出六一意外说:“咳,这有啥不可以呢?你老兄一句话往往很经典,和尚、尼姑是佛学,佛学也是世界上三大宗教之一,里边道理深奥得很,学问大得很。讲佛学才是中国特色,还有道家那更地道的中国货,神奇得很。古代炼丹,开创化学,李老子就是世界化学之父。只不过中国人穷,不然设一个李耳奖金,肯定比诺贝尔权威百倍……”六一不能再听下去,这二年奇奇怪怪的事可真不少。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前多少劳改释放人员现不都宝马香车美女簇拥如众星捧月般的威风,人的命运谁也说不清楚,你以为不可能的事,却偏偏又发生,眼看唾水可得的银子又哗哗变成水,东流去。你咋晓得郭疯子的堂兄弟们真没钱?真把钱投入办学又有何不可呢?于是六一一老一实回答:“你把学校办起再说嘛”。话一出去,三年没音信,连郭疯子的身影都如同水蒸汽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六一早把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偶然想起,猜测,他是否又到美国堂兄处去逍遥去了。

转眼到了年底除夕,到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天却阴沉着脸,厚厚的云层一层压一层如同堆集的沙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二年禁放鞭炮,城市虽然装饰换新妆,却没往日欢快的气氛,雨丝又开始飘飘洒洒,细细的,断断续续的,后来越来越大,居然飘洒白白的雪花、雪米子,天气骤然变得非常寒冷,六一家里无火越坐越冷,干脆出去走动走动。走在街上,由于雨雪和寒风,把人都驱赶进房间,街上行走的人都用棉大衣围身,把人紧紧裹起来,象一个个活动的棉筒,行色匆匆,六一在街上游转一截,很是无聊,要置年货也没钱,干脆下河去拣石头。一到河边,河风呜呜怪叫,空气格外澄澈,砭人肌肤,象哼一首冰雪之曲。冬日的河滩空旷宽广,河水弯得更苗条,河堤上的树枝光秃秃的象刀枪剑戟,排列十八般兵器,河堤下一笼笼的芦苇变小了,芦苇叶子干枯在风中摇摆,被风扯扯成巾巾网网,然后随风飞去,堤边都还有一丝丝青幽幽的小草,嫩酥酥的,在风中舞蹈,是生命张力和不屈的象征。在河边桥下见有一人还在掏出不少新鲜有光泽的石头来,六一蹦蹦跳跳跑过去,看石头,很普通,没奇石,图象石。六一有点失望,随便对还在低头掏石头垃圾的老头打招呼:“喂,老哥子,休息一下子”。 “休息?休息吃啥子?这么冷的,一休息就要冷起病”老者穿一身旧黑色棉衣,戴一顶尖顶的绒线帽子,象个乌龟,勾腰陀背,缩颈缩项,头也不抬回答。六一一听声音有点熟悉,却一下想不起是谁,为了想瞧瞧尊容,于是掏出香烟对乌龟说:“来,抽只烟”。“好吧”那人把挖挖一扔抬头一瞧,双方都大吃一惊,原来老乌龟正是郭疯子。“你咋在这儿?” “我咋不该在这儿?”郭疯子胡子花白了,笑着一说,山羊胡一抖一抖的。

“我还认为你在美国享福呢?”六一给他打火点烟。郭疯子狠狠吸两口,从鼻子喷出二条白龙,快意回答:“美国不是我们的梦想天堂,那里认钱不认人,两爷子吃饭都要算帐,老子才过不惯他们那种无情无义的生活。我现在才安逸,一天少说也要挣四、五十元,一个月也就是千儿八百的,一个人够吃了。有时三五千也挣到,当大学教授了”郭疯子一直想当教授。

“真有那么多,你拣垃圾还拣那么多?”

“啥子拣垃圾哟,你们拣石头才是拣垃圾,石头哪个买?你看我这么多铁,少说30斤,每斤8毛,也是24元,还有铜、锑。现在我正研究挖金子呢,那效益不是一倍十倍,而是百倍千倍的了,那时我办大学就不用求人啰。”郭疯子,大名郭大学,看来他的大学梦一直不断。

“挖金子要有金矿,你只有淘沙金,你研究多年的点金术如何了”

“这遍河都是金,我研究了几十年,试验上千次,现在才真正走上正轨,有点眉目,你看我的挖挖没有?你瞧,我的挖挖上头绑有一个磁铁,一边挖石头挖垃圾,一边把小钉子小锣丝都吸引上来。铁能吸引,金为什么不能吸引呢?关健在于没找到金的磁性,凡是金属,都有磁性,包括人,只不过你没找到金的磁性而已。不能武断地下结论金没磁性,只要找准了,我沿河沙一挖,嘿嘿,你想想,成百上千斤的沙金不都吸引上来了么,那时你背都背不起,我办一所‘黄金大学’,我当校长,你当总经理,如何?”人啊,只要有了坚定的信念,就比钢还坚强。

如果说这次见到郭疯子是谷底,那么再次见到他则是浪尖。

21.第二十章 郭疯子的气功机 2

不久魔术气功风靡全国,小小的雨城也卷进了旋涡中,从北京、上海请来了不少“气功大师”。什么用筷子挟飞行枪弹(因武器国家禁止,可从没表演过,只是听说)意念药片透瓶、耳朵听字、水变成油,一套一套的骗局,大把大把地捞钱。捞足了,飞走了,又来一批骗子继续骗。郭疯子也想立山头,拉旗帜,号称宇宙超灵通气功大师,可称号是封了(自封的)没人响应,似乎一个石头丢在水里,只起一个泡就沉到水底,无声无息,咋办?天下事难不到有心人,这天,郭疯子去理发店理发,剪了头,洗了头,是湿的,理发师提起电吹风一吹,火辣辣的一股热气吹来,烫得他头皮发烫,对理发师古老二大吼:“古老二,你是不是安心烫我的帽子,把头皮都快烤焦了”。古老二是老熟人,笑嘻嘻地回答:“一冷一热,百病不得,脑壳上的穴位多,一吹当按摩治病又保健,安逸得很,还吼个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闪念,理理发,照照镜子,的确年青了许多,而且头上经冷热风一吹,舒服多了,自己立即去五金交电公司买把电吹风一个马达,立即开始试验生产冷热风的“气功机”,做出了一个样品立即打广告,四处宣传,恰好农学院一美国教师感冒,感到中国文化的神奇,吃中药已好了一些,又到郭疯子处免费享用“气功机”。当下立即好了,第二天又来感谢,外国人感谢这就是中国人的大新闻,1840年以来,中国被洋人打怕了,打乖了,凡洋人的东西都好,洋人说好一定错不了。洋人一宣传,立即掀起滚滚热潮,上门不吃药,求诊起串串。郭疯子一天到晚忙不过来,请六一来帮打下手,六一深知其道,身体一冷一热刺激,也有点作用,但作用主要还是心理,以假引假,果然越吹越神,越传越远,居然把瘫痪多年的病人也站起来了,这下更是了得,比那儿“气功大师”毫不逊色,而且还是机器,机器本色就是工业革命的产物,科学的产物。六一告诉郭疯子:“你吹只能触动人的生物粒子流,不能说化学、物理,这二样是可以分析检查出来的,面生物流现在还没法检验,你就打这擦边球,好了。”郭疯子几下将又生产一台,高价出售,一有利润,就看到商机,立即要六一为“宇宙牌气功机生产厂”厂长,六一知道这是吹牛的,早晚要现相,见好得收,借口单位不准假,回去上班了。临别时对郭疯子忠言:“老郭,骗只能骗一时,不能骗永久,你还是不要陷得太深,不然血本无归,除非你‘空手套白狼’无本起烧……”劝者尽心、尽力,听者却反其道而听之,“空手套白狼”好,老子就跟他来一个无本起烧,既然有了名气就把气功大师的牌子再次打出,嗨哟,那时间,似乎都昏了,一听这里又出一个大仙,病急乱投医,穷极见庙就烧香。短短一二个月,郭大学的“宇宙通灵气功”一下风行川西,信徒贡钱上万,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那段时间郭疯子出门前呼后拥,众星捧月,走路都踏起灰尘,阻断交通,真有点“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为了证明自己的学说,郭大学找到六一,自己要出钱请六一帮他出一本《圣经》类的书。说法精功的汪大师能出书,自己也能够出书。道理自己编,不外乎也把佛、道、儒三教九流为主,引进基督教、伊斯兰教……东拉西扯,玄而又玄的东西最好。越说不清的越神秘也越有发展空间学科。别人都不懂才显出自己的高深学问。自己不懂可以装懂,谁会想到你跟他们一样不懂?最好从古籍书本中去找,发黄残页、支离破碎、支言片语最有吸引力。最后还要出版一套自己的语录书,象《论语》、《×××语录》。六一虽然不信教可也不敢乱篡改正规宗教只好一推了之。郭疯子却不依不饶天天上门讨教,六一惹不起躲得起。一天六一不在,儿子放学在家郭疯子上门说要发黄的残留书,儿子积极主动从大床底下拖出一旧纸箱,那是二十年前六一从一个农民手中收购的。当时这个年轻农民用一个大麻布口袋装起背到东大街废品店称斤两卖,被六一看见是康熙二十八年版的《康熙字典》及一部手抄本《红楼梦》。纸张黄脆,书法逎劲,笔走龙蛇若行云流水。六一当时留下还准备请专家学者考核而买下。此刻郭疯子一见就说:“好!这东西古。”说完“哗哗”就把书的封面及后半部统统撕掉烧毁说是残局如棋才好看。六一浑然不知,至到郭疯子事发,六一回家钻到床下拖出旧箱一看,只不过是一只装风空箱。

郭疯子乐极生悲,中央下令取缔法轮功,郭疯子“宇宙通灵气功”同样在扫荡之列,没收他非法骗取的财产,关闭他的工厂不说,还把郭疯子抓了起来,原来有个小青年练习他的“宇宙信息通灵功”后走火入魔亲手提刀杀了父母,说是送佛上西天。那本《康熙字典》及手抄本《红楼梦》。不知所终,有人说又回废纸堆,化为纸浆,有人说被烧掉,有人说,被小孩拿去揩屁股,此纸柔和当卫生纸用,还有人说被郭疯子埋藏起来。康熙字典老版本虽毁,但内容还在出版,可那本手抄本的《红楼梦》是曹雪芹的手笔还是后人临抄的?是否是全本?永远是个谜。

郭疯子还不算疯,还一个比疯子还疯的疯狂行动正突然袭来。

22.第二十一章 办炸药厂 1

自由的钱被铸造的那一刻起就不自由——金月

断了水源

河水就会干枯

失去了工作

生活怎么不苦

太阳关进了鸡笼

月亮是一滴冰冷冷的泪

沉浮空中

影子问:梦有几重?

失业就没有经济来源,没有钱咋生活?特别是妇女,能干啥呢?那一万元的辞退金能抵多大的事?何况从来没在社会上闯荡过,受到的都是传统牧歌式的教育,看的也是《孔融让梨》、《司马光砸缸》一类。伴童话长大,童心未泯。认为世界都那么美好,好人有好报,世间上好人多,甚至几乎都是好人。谁知一到社会上,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狼外婆》比比皆是。做几趟生意,是血本无归。好在六一年龄大了,属内退,每月还有400多元,一家人吃稀喝粥还能应付,可心气高傲的雅琳却不这么想,天天象疯子一样满街乱窜,想寻个活儿干,可招工单位都要35岁以下的,40多岁的妇女谁要?要去当妈还行,还有一些重体力活的,雅琳身体单薄又干不下来,常常坐在河边望江水发呆,恨不得一头跳下去,可又舍不得儿子,又不甘心。饿了没钱进馆子不说,连街口买一个饼子的钱也没有,只好饿着。实在饿不住了,就去抱到水笼头猛喝一口,灌个饱。有时连水都没有就饿,饿过了也就麻木。雅琳这回才真正体会到人背时倒霉的最高境界——麻木。肚皮麻木了,心麻木了,可眼睛却不麻木,常常想象看见路边一大摞钱,新崭崭的,跑去一拣,只是一张“形势大好,工厂改革,人人满意,全面胜利”的报纸,真是一个黑色幽默、一幕荒诞剧。雅琳纳闷,报纸咋个白纸黑字乱球说,自己就不满意,人人满意,把饭碗给你端了,你还满意?把领导的岗下了,他不把裤儿跳脱才怪。为啥子不下政府官员?他们没生产,而专下工人?改革的主体是谁?人民还是几个领导?改革仅仅由几个少数人把持,或者只有少数“厂长”、“经理”、“能人”、“精英”参与领导整个过程,改革还能民主、公正么?这种改革只能导致贫富分化,群体冲突不断发生。最终是官员、少数人与广大群众的对立,党和群众的信任关系紧张,以至于撼动党的执政基础,解放以前是杀富济贫,打土豪分田地而现在是杀贫济富,穷的更穷,富的更富,这莫非有人对政府不满而给政府下烂药,让党和人民群众分离?真的卫星上天,红旗落地?文革七、八年又再来一次是否有理?有时退一步想,自己文化不高,水平太低,不能理解工厂改制的重大意义。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这话耳熟得很,谁说的呢?好像是文革中林彪说过吧……越想越可怕,不能想了,想也白想,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而且问题严重,因而常常失眠,睁眼睛睡不着,头痛欲裂,又不能不想。这样又进入一个怪圈,快疯了。六一宽慰雅琳说:“这是改革的阵痛,以后就好了。以后农民工都可能不准随便下岗。”雅琳嘴巴一撇:“俄罗斯改革,大家一份。为啥我们改革,他们分成果,我们却没得?农民工是个人找副业,不干回去有地挖,我们下岗职工挖啥?挖社会主义墙脚?再说早知以后何必今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等到那时他们醒了,我都睡死过去了……”六一见状只好说,你没事去看王婆婆她们打牌,混时间,这样效果还真不错,一迷上麻将,什么世界大战都从眼中消失,政治简单到二筒、三筒,难怪大街小巷麻将摊摊处处有,比烟铺、酒楼、茶馆还多,这是一剂安定团结的良方?。可雅琳这个人干啥子都爱较真,很投入。开始,六一不觉得怎样,后来发现糟了,雅琳又走火入魔了。每天楼下麻将声一响,雅琳条件反射,心就慌,啥事也不做,平时走路蚂蚁都踩不死的,现在跑得风快,狗都撵不到。去了,不是站在边上看,而是坐上了座,摆开战场就打杀起来。六一还要自己买菜买米、做饭,饭好了,喊雅琳回来吃饭,她一吃完饭,丢下碗又跑。好在她们打得小输赢不多,可六一还是劝她收手,看看,混时间可以,不要上场,不要赌。陷进去,如同吸上鸦片,上了瘾又如何戒得了。又怕她一不打麻将,又回到先前恼人的生存哲学思考中去,想多了,怕想疯。一天半夜,雅琳突然把六一摇醒说:“我把企业改制的情况向毛主席汇报了。”话说完倒下又睡过去。六一惊骇不已。只好由她去。人是有思想的,不要她想是不可能的,不想不就是植物人,那样活有啥用呢?人生活在现实之中,要活得好一点,就要想办法,变害为利也要想。思想是人的动力,只是要有一个度,任何事情过犹不及,想多了就“透”,不是有前瞻性,就是出家遁世,前瞻性是很危险的,你比领导聪明意味着什么?嫉妒,仇杀,下岗、失业,落井下石,最后置之死地,张志新不就是这样的人么?说一套,做一套,口是心非,说的和做的是两码事,这样才安全,明哲保身,切不可想啥说啥,那就自己找死,六一把自己的经验教雅琳,告诫她就是想也要控制。有的梦区,尽量不去想,想出道理,一说,与世不合就是罪。一哲人说,保全自己,才能更好地出击,首先要保护自己,脑壳掉了,原则有啥用呢?最好的想法就是想挣钱,有了钱,才有一切,经济是基础嘛。想不到钱,就想看书看报,写写诗,唱唱歌、跳跳舞也好。可雅琳不喜欢弄文舞笔,对空谈不感兴趣,抽出六一以前收集的诗稿,嘴一歪:“哈哈,我听一听,看有没意思。”六一接过一看,是去年收集的,题目是:《五光十色》

白雨黑土蓝池塘

黄昏随风飘小巷

斜横红梅三两枝

久久徘徊一身香……

雅琳嘴巴一歪:“孬,吹壳子,即不能吃,也不能穿,麻将才真正是五光十色。不如我下去打麻将。”说完又转身飞下楼去,六一只好摇头苦笑。六一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正忙于干一件挣大钱的秘密大事。已经碰了次面,谈过几次了,一切都有点眉目。这天一小车开到六一家楼下,跑上来把六一请下去,六一一钻进小车,小车立即起动,飞似的沿青衣江下游奔去。

“贾老四来了么?”六一看车上坐满了,首先问。

“来了,来了”。众口回答,其中有一个声音又补一句:“我来了”。后边坐一个强健魁梧有力的中年汉子,一边说一边点头笑。

“好,钟工程师呢?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我在这儿”戴眼镜的钟瞎子一脸红光。 “六老师,我们今天请您们三个去实地考察一下,看看我说的情况是不是真实的。我们选的厂址就在a县,离a县城不到十里,原来是一个水文站,后来撤了,占地二十亩,那里再没有其它单位,要扩大,方便得很,前靠大河,进水排污都方便,一切都看你们三位专家的啰!”

“哪里,哪里,靠大家共同努力嘛!”贾老四客气应酬。六一陷入沉沉的深思,眼睛朝窗外观望,窗外的行道树和电线杆不断闪现,象一串串的问号、破折号和惊叹号,似质疑此行的风险。群山巍巍,却不断变幻而孔,时而悬崖绝壁,怪石嵯峨,时而云遮雾绕变化万千,不经意间哪朵云雾撕开的一角,露出若有若无的花影,红的、绿的、黄的、蓝的……是那么柔和,仿佛是各种丹青颜料色在一张白色的宣纸上浸润开去,溶在一块。车沿江逆流而上,低处可听见江水咆哮,江水象一匹脱缰的野马,那翻滚沸腾的咆啸就是野马的喘息,飞溅的浪花似马跑立起的鬃毛。汽车爬高了,青衣江变小了,安静了,金亮亮的阳光照在江面上,露出一大片红颜色,象美丽的少女脸上腼腆的红晕一般。散发一缕缕润肺的清香,《诗经·小雅·斯干》云:“秩秩斯干,幽幽南山”。描绘的就是眼前的景象,汽车一路喘着气低声吟着进行曲,半山打个洞,汽车不必再翻山越岭,从洞中穿过便行,洞长2公里,快捷安全、方便,当然也再看不到山顶奇妙风光,这就是有所得,必有所失,按其利大而取之。汽车穿过遂道,便又是几个“之”字拐,一路下山,又是一条大河,比青衣江还汹涌澎湃,吼声震天,这当然就是大渡河了,看见大渡河,喧嚣的波浪卷起千堆雪,似乎又听见山歌“大渡河水,浪滔天哟……”下了山转个弯,便到a县,又再奔20分钟就到目的地——老水文站。果然是一好去处,风景没有,但办厂,特别是办六一所想的厂,正是恰到好处。公路上边转一个台阶,便是一个大坝,四周空无人烟,一排围墙早已断垣破壁,墙上长不少野草,在寒风中瑟瑟打抖,两条凶猛的藏獒见汽车一下冲了出来,咧牙爆齿狂吠,凶恶无比,另一只撵山狗也冲出来助威,老板林果朝里边大吼:“老罗,把狗给老子关起,来了客人,牛羊肉烧好没有?”里边一下跑出二个大汉,手抓住藏獒脖子上的项圈,使劲拖,边拖边吼,这才把半人高象小牛一样大的狗拖进一个房间,“嘭”一声关上铁栅门,钟工脸吓得更红,反复地问:“关好没有,关好没有,这东西凶,狼都怕它,草原上放一群羊,只要有一只藏獒,狼就不敢来,但咬人也厉害,大人它一口就把你叼起,还要跑,跑得飞快,厉害、厉害,我是领教过的……”,这一说,把六一、贾老四都说虚了,老四还有武功的,也连忙帮腔问:“拴好没有,撞得开门不?”

23.第二十二章 办炸药厂 2

“放心,有我在,没事”。林果20多岁,不高的个子,却十分健壮,黑红的脸堂,一双鹰样的眼睛。林果的父亲在物资局当局长,林果办了一家花岗石材厂,是由物资局等几家合伙投资,销路不错,是当地的龙头企业,本地又有丰富的石林资源,一级品“太阳红”,红色的花岗石象太阳滴血,鲜艳华丽,在国内市场很抢手,开石材不象意大利是用大型切割机,中国现在没那个条件,采用的就是原始方法——炸,炸一方石料,要毁坏10立方米,可悲,但不这样就无法生产,总不能更原始地用凿子凿吧,用炸药已是比较先进,流行的方法了。要炸就得用炸药,这次请六一三人来就是谈办炸药厂一事。六一三人首先察看一下环境,真是太好了,厂房是现成的,只是改造一下就行,电力是有的,林果把胸口拍得“噹、噹、噹”说:“只要你们一句话,干得,我就上马,一年光是我厂用的炸药都是600吨,我还可以组织其它厂来买,我查一了下,我们a县这个地方一年用炸药就是2000吨,在物资局,每吨价是2800元,自己生产究竟要多少钱一吨?”六一瞟贾老四、钟工一眼,示意其回答。钟工扶一下眼镜说:“我给六老师谈过,生产炸药,工艺简单,古代就是一硝二黄三木炭,铵梯油炸药,减少tnt的比重,添加油……”贾老四一下用拐子抵了一下钟工,钟工愣了一下,一下反映过来,这是商业秘密,不能随便说,于是咳一声又继续讲:“添加十几种化学成份,这样效果更好,又没污染。”

“污染怕个毬,老子这个地方,天高皇地远,环保局还该老子管,他还敢来查,最多请他喝一台酒,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呢,还查,查个屁,啊哈……”。

“你笑啥子,听人家专家说嘛,你又不懂。”他身边乖小的夫人白雪轻轻说一句,眼睛清澈如水,林胖儿立即点头说是:“专家说,专家说……”

“嘿,你们看,对门山岩上有一头獐子,有麝香。老林,快拿枪!”突然白雪眼睛一闪亮,用手指对面山上在石崖急促地说。

“在哪?在哪?我咋没看见?”林胖子一脸红光,兴奋得直喘,如同刚才的藏獒。

“那不是啊,你照到我的手指看,对面山上不是一个大红石头么,石头上面有一头獐子,还是公的香獐子,你看到没有,哎呀,林瞎子,你只会看女人,看票子——”。

“哦,我看到了,看到了,好大好雄的獐子,我去取麝香”。说完跑回房,提一杆双筒猎枪,牵一只撵山狗就朝对面山上跑去。一会儿就看见平时胖乎乎、笨绰绰的胖娃,此刻却身手矫健,象一头狗熊,断獐子的退路,把獐子逼到红岩包的悬崖边上,那只撵山狗,从山包上窜过去,咬獐子的后腿,獐子不断朝后踢,猛然又转身用头顶狗,狗回身不及一下被顶“嗗嗗碌碌”滚下悬岩,再也叫不出声,胖娃气愤端起,“呯”一枪脆响,獐子也“嗗嗗碌碌”滚下红石包,只见林胖子又退回去,绕过山包不见了,一个小时,林胖子一手提枪一手捉死狗,肩膀上扛一头獐子,血淋淋的肚皮,原来趁热取麝香,麝香实际就是公獐子的肚脐眼,里边有香腺,能分泌麝香素,爬了虫虫蚂蚁什么的,死了,成了药。这东西才好,是良药,比黄金还贵。特别作香料,更是不可少,法国香水就离不了它。林胖子笑呵呵地扛到地坝,把猎物往地上一抛,大声吆喝:“老罗,老幺拿去打整,马上吃鲜野味”说完,把麝香拿给众人看。钟工程师不识时务地问:“獐子不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么,咋个能打呢?”林胖子大大咧咧一笑回答:“毬才打不得,獐子又不是他老子,这个地方,没得人,有人老子也不怕,莫非老子在这里还翻了船不成?笑话!走,进去喝茶,一会儿吃新鲜獐子肉,要吃精肉,腿腿上的。今天开门红,六老师,托你们三个的福啊。”(偷猎杀珍稀动物,还托我的福),六一哭笑不得,只好顺水推舟:“走,喝茶去”。 “哎哟,又有一头獐子跑过来了,快,胖子,快拿枪”。果然一头稍小一点的母獐子“踏踏踏”的直奔过来,站在门口却不进来,也不退,只对着公獐子滴血一滩的地方,“嗷嗷”叫,母獐子的叫声早惊动那头藏獒,发疯似的撞铁门。“呯呯”直响,愤怒地咬铁链,“嚓、嚓、嚓”的似乎磨出火花,立马就要咬断一样,吓得钟工一下躲在六一身边;六一一下子弯腰,拣一根钢钎,紧紧攥在手心,紧张得心都冒汗,六一深知藏獒这东西不是一般的狗,一般的狗,你弯一下腰,它认为你在拣石头,立即转身便跑,可藏獒不一样,别说你假拣,你就是真拣,拣个原子弹它也不怕你,拼命扑上来,它不叫只啧气,那气息熏人,俗话“咬人的狗不叫,叫狗不咬人”,就是这个道理,藏獒不叫,特别凶狠,它那牙齿特别锋利有力,六一在藏区见过一只硕大的藏獒听主人讲,它咬松挣断二公分粗的铁链,追豹子的情景,那可真惊心动魄,那次是主人外出,把藏獒拴在帐蓬外,一只豹子见主人二岁的儿子从帐蓬里偏偏倒倒地走出去耍。藏獒见了,疯狂地叫吼,可小主人一点也不知道,仍然蹒跚朝外走去,越走越远……豹子一见猎物,就要扑去,在这危险时刻只见藏獒大头一伸、四肢一屈猛一振,挣脱粗锁链,拖一截二米长的铁索就朝豹子猛扑过去,豹子刚跃出,正要咬孩子,一见藏獒冲过来,为了保命,转身便飞一样的逃,藏獒紧紧追一截,突然停住,不再追,转身朝小主人跑去,用嘴叨起小主人往帐蓬里边去,放下小主人,站在帐蓬外边守护,不准小主人出帐蓬一步,一会儿主人回来,一看藏獒挣脱铁链大怒,上前就是一脚头,打得藏獒“呜呜”哀叫,但决不还口,主人要把藏獒拖到外边重新拴牵,以往听话的藏獒这回却整死不去,被打凶了,最后把主人推起冲进帐蓬,只有儿子一人,主人才明白,一会儿女主人从河边打水回来,说看见豹子跑,心慌儿子,立即匆匆赶回来,情况才真相大白。六一对这藏獒又敬又怕,敬它忠贞不仁,怕它除主人外,统统不认黄,凶猛如虎,今天它把铁门撞得又响又晃,万一象那头藏獒,撞开了铁门,谁知它是先扑人呢,还是先扑獐子?咬人,又先咬谁呢?老钟躲在自己身后,贾老四也躲在一边,自己站在最前线。“呯”又一声枪响,门口那只母獐倒下,一双大眼睛直愣愣盯着天,脸上除了毛耸耸,看不到其后表情,但眼球透露出它的从容和无奈。林胖子笑眯了眼,笑呵呵地说:“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可惜母獐子没有麝香,嘿,嘿,一公一母,就是两口子……”,两口子?为了爱情,殉情,让人们杀。六一心灵一下被深深震撼,惊讶变成悲哀,人在夫妻一方遇难时,有几个能殉情?如此从容不迫,无怨无悔?正感叹间,突然一头小獐子冲了进来,围着它的母亲转,低呜,两眼惊恐茫然,不时用头抵母亲,用舌头吸奶,林胖子一不作二不休,第三次端起了枪。

“放下,不准开枪”,六一还没喊出声,白雪早已跳出,一边吼,一边冲过去,双手紧紧抓住林胖子的手,大骂:“你还有没有良心,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咋那?”林胖子一脸茫然,不明白老婆咋一下变了,变得如此狂怨,但还是乖乖收起了枪。

“咋哪?你杀了公獐子,又杀母獐子,难道还要杀它的儿子,真是要宰尽杀绝啊,呜呜……”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一个猎人,我……好好好,放了它,还不行么?”林胖子扔下枪,双手摊开嘴里“哟嗬,哟嗬……”的撵小獐子,可小獐子整死也不离开母亲,奶水没有,用舌头不时舔母体身上的血迹,那情景十分戚惨。

“它既然不去,我们就把它喂起”白雪走过去双手紧紧抱住小獐子,让罗老五把母獐抢藏起来,小獐子悲鸣不绝,白雪拿出獐子爱吃的食物喂,小獐不吃不喝,只是不停地悲鸣,大门打开,一夜都不走,就站在母亲躺到的地方嗅嗅又悲叫,叫声凄惨,在空旷的黑夜传得很远很深。

当晚,六一只吃饭,也吃一点牛肉,却不吃一片鲜獐子肉,眼盯食物,耳朵却在听小獐子悲鸣。席间又谈起合作事项,众人都热烈谈笑,唯有六一再没兴趣,懒得说话,只听,实在要表态,也只是点头摇头,哼哼哈哈而已。谈得很顺利、融洽。钟工、老四按六一头天晚上订的计划出牌,对方急于生产,见条件也不高,比较合理,也一口答应。具体条件比较简单,主要是由林胖出资,代表甲方,而六一、钟工、老四代表乙方,出技术,兼生产管理。销售由双方共同合作,利润双方三七开,也就是甲方原料、工人工资等等一切成本,纯利润的70%,而六一三人得30%,就是每人得10%,钟工、林胖子特高兴,两人共算一笔帐,每吨利润至少1000元,每年生产2千吨,纯利润就是2百万元,除三个后台老板外,每个人10%,钟工一年可得20万元,林胖子、白雪每人10%,也是40万元,还剩2股,40万元作为扩大再生产投资,下一年就要年产3000吨,销路不仅在省内,还要朝四面八方发展,把其他正规厂家的生意夺过来,效益会更好,双方谈得高兴,酒也喝得多,钟工代表乙方也与甲方代签一份合作协议草稿。第二天上午吃了饭,又才握手告别,林胖子跑地皮,招工人,钟工负责回去画图,作工程设计,贾老四则回去加工机构设备,六一帮助协调督促二人的工作,汽车开动了,六一回头再看,只见那头小獐子仍站在地坝血丝前不走,低头哀鸣,面前一大堆食物却一点也没动,一种莫名的悲伤又涌上心头。

汽车开过a县城斜插上一条公路,很陌生与来时的路况大相径庭,两边景物也异。六一想问林胖子是否走拐了?可一想,人家本地人还会走错?恐怕是另一条近路吧。a县到雨城是还有一条路,顺大渡河转,那就远多了绕了半个圈子象张弓。林胖子再有钱再无事也不会舍近求远,不走弦反走弓之道理吧!他想干啥?六一一下警觉起来,脑筋飞快转动,利害梳辫子分析也找不出现在就谋害自己的丝毫理由。正狐懝,汽车一拐弯开进一家独门独户的宾馆。呵,好气派!红墙红瓦红地毯。墙是红色花岗石板贴的、柱子也是红色花岗岩石包的地面大厅、走廊也是红色花岗石板铺设。走廊两边是花园,正是:

樱花谢了梨花开

桃红李白立石崖

枇杷嫩叶迎朝霞

一对青鸟飞彩带

竹笋三两竿

摇摇摆摆

俏似瀟湘妃子出红楼

惹人爱 姗姗来

24.第二十三章 办炸药厂 3

一走拢就给人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旅途劳顿一扫光。汽车紧靠路边停下,林胖子还没来得及跳出驾驶室,从里边就跑出一个中年妇女,高高大大,一双金灿灿的大耳环闪闪发光,满身的珠光宝气叮叮噹噹,脸面黑里透红象家乡熟悉的红枣。“红枣”一开口便是一串哈哈,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哈哈……一大清早喜鹊叫,我就知有贵宾到。林老板驾到,欢迎欢迎,林总好久没来玩把我们都忘了,可不能忘记甜蜜姑娘哟,啊哈哈哈哈……”

“忘不了、忘不了,这不,我不请自到。”林胖子一边说笑一边迅速扭开小车门一个窜窜冲上去先抱到大红枣展劲就吻,半响才透气松口招呼车上的朋友们下来。六一一见明白了大半,想溜也溜不脱了,只好跟林胖子和他的司机后边走进宾馆客厅,客厅富丽堂皇,走上松软的大红地毯如踏入草地,雪白的墙壁挂大小不一的唐卡画、油画。画面不是菩萨、天神就是边疆风光、民族风情,还有裸体姑娘。林胖子对老板娘嘀咕几句,一会儿就飘来一个仙女般的姑娘笑眯眯对客人微微一弯腰说:“请进包间用膳”。

“我们才吃了好久哟?咋又要吃?吃不消了……”贾老四首先叫起来。

“不能吃、真的不能再吃,谢谢。”钟工程师、六一也忙不急待推辞。可林胖子那管这套只管吩咐:“随便喝点酒,吃饱喝足再说,我还有好节目。到了我处一切都听我的,走。”说完带头走进包间,里边已摆好一桌丰盛的酒菜。五人依次坐下,仙女和红枣立即斟酒,透明的玉液琼浆“咕咕”倒入酒杯。“来,我敬大家,敬请光临三生有幸”老板娘笑逐颜开举杯,众人也纷纷举杯。这可难到六一,喝吧?难受。不喝人情方起不好下台。喝假酒,偷偷吐出又糟蹋粮食,这可是名酒“五粮液”,是粮食酿成,一杯多少钱?工人农民干几天?“喝!”老板娘一声令下带头一口干,众人也纷纷效仿,特别钟工程师干的快。六一装模作样抿一口便放下,钟工程师却大声揭发检举:“六一没喝,不行!不能特殊,大家盯到他喝!”此刻六一更进一步了解“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的道理。六一后悔刚才应该喝一点再吐在抹嘴纸上人不知鬼不觉,现咋办?不喝就是不喝,喝不来喝了难受,喝晕头转向出了轨不好办。六一打定主意,众人相劝皆拒。只见红枣微妙一笑对仙女一眨眼,仙女笑容可掬一招手,立即走出四人一排美女手持美酒围拢六一唱起祝酒歌:

欢迎欢迎

阿哥端起这杯酒

世间美酒千万种

只有这杯最醇厚

装下满天星星和月亮

斟满阿妹的情意天长地久お

欢迎 欢迎

朋友喝下这杯酒

你我就是好朋友

酒杯轻来人情重

前面的路还很长很长

一路上小心的走快乐的走

……

酒不饮歌不停,仙女一下子变成妖精。对这么美丽、魅力四射的姑娘不由人不怜香惜玉,常言“英雄难过美人关”,别说是酒就是酒精也敢一口干。六一男子汉豪情油然而生,随女妖歌声迷迷糊糊喝个底朝天。古希腊传说,大海上女妖一唱歌,水手就跳海有一定的道理。一杯酒下了肚若火点燃,熊熊燃烧脸红耳赤,心跳加快。趁火还未烧到头顶立刻想一个办法,不然……六一偏头环顾左右,只见贾老四脸红的象猴子屁股,不用劝,一杯接一杯干。钟工程师越喝脸越青,两眼色迷迷直盯仙女,口水滴哒正与仙女喝交杯酒。林胖子在边上笑眯眯剔大马牙,这场战斗他赢了。美女佳肴酒肉兵无往不胜啊。突然六一借来的手机“当当”响,六一忙打开就大声武气回答:“喂,哪位?哦,李科长你好你好,有啥指示?咹……厂长马上要处理掉轮碾机?当破铜烂铁卖掉?买主汪麻子都来了?机不可失,当然当然、一定一定,我们立马今天赶回来……”六一放下手机着急对林胖子说:“林总你都听到了,废旧物资收购站的汪麻子——汪老板已经到我厂,他要是把我们这边要用的机器当废铁买走,你还生产个逑?这件事开不得玩笑,我们马上就走,迟一步看到银子化成水。”林胖子长长叹口气说:“唉——,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们,以后玩的机会还多。驾驶员老向你送他们,我还有点子事就不送了……”六一、老四紧跟向师傅上了车,却不见钟工程师上车。六一等不得自告奋勇又转身回到包间,只见碟盘乱飞,钟工程师、林胖子和仙女三人扭打一团,争风吃醋。钟工程师打得鼻青脸肿,主要吃亏在眼镜打掉看不见。六一不问事情变化突然的来龙去脉拉起钟瞎子就走,钟瞎子一上车就吐个翻江倒海一塌糊涂然后倒头便睡。这样好,驾驶员不知情,六一担心驾驶员了解情况开倒车退回来,那才麻烦。

钟工程师回去的第二天见到六一就气冲冲地抱怨:“昨天一台好戏被你搅黄,你要走嘛也要等我和那几个仙女姑娘耍一会儿再走不迟,你的戏剧演得好,自己给自己打电话,啥子卖机器?买主汪麻子都来了?李科长电话?统通瞎编麻老子惑老百姓,老子不干了……”变卦的理由很简单很充分,炸药是特殊商品不能自个儿生产。于是脚底下抹油——一走了之,就是到成都去了。贾老四一听也打缩脚锤,人不见一个影,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六一,跑又跑不脱,也不能跑,只好如实对林胖子说实情,一腔热情的林胖子把工人都招好了,只好叫六一再想办法。六一准备另找胆大一点的,可一想到那头獐子,心就寒,觉得那不是个好兆头,正是说得闹热,过得遭孽。拖二三个月,也就不了了之,加之后来石材滑坡,不用炸药,六一暗庆当初决策英明,还得感谢那三头獐子。

半年后一天,六一与贾老四在街上偶然见白雪与一个瘦矮男人晃悠悠走过来,贾老四想躲,六一认为大可不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生意不成仁义在,何苦自己心虚呢,振着精神,笑咪咪冲上前去,主动招呼。白雪起初愣了一下,似乎未见过面,不认识,六一刚一提起,白雪脸一红,说了一句:“神经病……”匆匆离去,丢下六一半天回不过神来,贾老四幸灾乐祸地说:“如何,我说躲一下,你不干,自讨没趣。六一啊,你不会观察,我看她跟那个男的关系亲热随便得不一般……我有一个老表就在他们一个单位,我马上打一个电话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站在街边就大声呼叫,六一好心当成驴肝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想把事情搞清楚,人还是同一个人,咋个半年就不认黄了呢?贾老四叽叽咕咕讲了半天,关上电话,笑嘻嘻走过来,对六一说,林胖子四个月前就死了,喝了酒,晚上开车,开他妈到大渡河,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就消失了。嘻嘻,人世无常,他挣有那么多钱又咋法?九九归一,走,我包包头还有一百块钱,喝茶吃饭去……”。

25.第二十四章 骆驼奇石

眼睛大不一定看得清。——金月语录

六一象一只上了发条的陀螺,不停地转啊转。一清早,只要剥开两个眼睛珠,脑子就不停地动,今天该完成什么,后做什么,找谁谈什么?什么态度?该说什么?什么不该说?什么只淡淡点一点?什么暗示而不说?什么的什么,六一脑子几乎没空过,这倒不是想耍什么阴谋诡计,而是这社会太复杂了,没权没势的弱势群体生存太艰难了,有一点点商机,任你绞尽脑汁,当不到领导亲戚的一张面子。一丝生机,躲不过头头一个脸色,立即灰飞烟灭,“依旧,依旧,人与绿杨俱瘦”。穷人要发财,难呀!难于蜀道上青天。

这天六一没啥事,生意黄了,朋友也不上门了,难得一个自我“礼拜天”,干惯了,跑惯了的六一还真不适应一天天无所事事的坐起、躺起,看云飞雾跑,日出日落。干啥呢?下河拣奇石去。记得《红楼梦》开篇第33个字便开始讲石头:“那女娲氏炼石补天之时,广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十二丈,见方二十四丈的顽石三万二千五百零一块。那娲皇只用了三万二千五百块,单单剩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谁知石自径锻炼之后,灵性已通,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固见众石俱待补天,独自己无才,不得人选,遂百怒百愧,日夜悲衷肠……”附石于灵气、人性、情感,这不就是奇石么?曹雪芹先生不借用日、月、风、雨、雷鸣、闪电,豺狼虎豹等图腾作文章引子,而独钟情于雅石(奇石)绝非偶然。雅石可摸、可观、可玩、可藏、可天长地久。而飞禽走兽,生命有限,时光催老。日、月可视却不可触摸,更不能收藏。曹先生的《红楼梦》原名就叫《石头记》,当然《石头记》不是讲石头的学术论文,而是作为引子把奇石神话罢了。曹先生对雅石(奇石)的偏爱,不由人不生敬意。

人生活在地球上,谁也离不开最普通的土地、石头,附石于人性,借石生文理所当然。

雨城,西蜀漏天,传说女娲在此炼石补天,大渡河、青衣江奔腾呼啸而过,有水便有石;石多便有怪,怪中有奇,奇中有雅,雅为奇石之最高境界。雅石中的“绿宝石”质地坚硬,掷地有声,敲之“叮叮当当”轻脆悦耳,流畅如滔滔的青衣江水。前些年,广西柳州来一批人开卡车到石棉大渡河滩来拉绿璃石,拉回去就是奇石,高价位出售。青衣江发源于宝兴夹金山麓。宝兴盛产汉白玉,白如雪,北京毛主席纪念堂,主席雕像就是用宝兴的上等汉白玉雕成,石质如脂,圆润有光泽,略有点透明。荥经河红花岗石,乌花岗石,绿花岗石。天全河五彩石,林林总总,冲到雨城河滩,五光十色,千奇百怪,目不暇接,是大自然的杰作,是一种文化,是一种高雅立体艺术,现又是一石头饭碗,拣到好的,可以当商品换钱。石头会说话,就会讲叙亿万年的沧海桑田、年月沧桑。石头会作画写字,一幅幅妙趣无穷的图画、雕塑、书法作品跃然石上。六一拣些文字石,其中有一个“囡”字,还有一个“剑”字,天然书法,特别那“剑”字力刀,比任何书法都有力百倍,一笔拉下,气势如虹,力穿石,没于石,嵌于石。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算老几?力穿石这才叫功夫。六一甚至怀疑:中国文字的产生,也可能有它一份功劳。古人看的多了,久了,临摹下来,不就是文字。古人对石上的美妙绝伦书法不会无动于衷的。石头还会唱歌,那1、2、3、4、5、6、7、1 音符皆曲,五线谱也有,石头唱的是什么呢?一定是大自然的风声、雨声、浪涛声,那多美。至于有没有穷人的呻吟和哭泣声,六一不得而知,想想,自从有了人类,便有剥削和压迫,就有苦难和痛苦。石头有灵性,一定会记录人间的辛酸和泪水,直到今日下岗失业。拣一个会唱歌的石头吧!可别拣一个悲悲切切、哭哭泣泣的石头。说走就走,六一还没出门就碰上同厂下岗失业的小青年史胖子。史胖子无所事事正要上楼找六一耍,一见六一便高高兴兴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长鲸吸水一口抽干,喝干也不掺水,还巴嗒巴嗒舔厚嘴唇。六一本想留他坐一坐,见其太猥琐,心头不快,立即决定甩掉他。于是立即站起来笑嘻嘻地说:“哎哟,对不起,我要下河拣石头卖,挣点钱糊口。”俗话说:“聪明反被聪明误”言多有失,六一说拣石头,史胖子不感兴趣,可六一无意多加一句卖钱,钱对穷人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史胖子一听,眼睛一亮,高矮要跟六一一道下沙滩去拣石头卖钱。这奇石真是那么好拣的么?本地石头多,多就不值钱,物以稀为贵,本地卖石头当以雅石为主。六一把情况、困难向史胖子一说,原本想阻止一下他同去的,谁知史胖子听钱后便铁了心,说什么都要跟六一去一趟,还说:“鱼怕生手,石头也跟鱼一样怕生手。说不定拣一个精品也未尝不知。”六一无奈,只好带其同行,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骑自行车跑半个小时来到大兴场河边,这是一个大河滩,约近千亩。两人一到河边,锁好车,便徒步走进这神奇的世界,荒凉的远古。六一一边走一边眼睛四下挂,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奇石。史胖子紧跟六一走,一边听六一传授拣石头的经验:“拣石头要有眼力,首先要看那些反差比较大一点的石头,如黑与白,同在一块石头上,这样视觉效果好,另外要拣那些浮雕状的石头,天然的浮雕,很打眼。另再看图案象个啥,象只是部分象就行,若要完完全全的象,那是不大可能的,要完全象,还不如贴张照片,但那样反而没有魅力、韵味了。要神似、抽象的、夸张的,但又不要太离谱,一点都不象,打胡乱瞎说也不行,这就要有艺术修养,要有艺术监督力、鉴赏力。石头大小不定,但图案要居中为好,太边上,别人不好看,偏一点也无所谓,那就要看图的内容;如一头骆驼可居中,另头小骆驼或前或后,一大一小,一远一近,就要留一点空间,黄金分割点0.618为最佳,前面是滚滚的沙漠,后边一大一小的两公母骆驼,更显出‘路漫漫而修远兮,吾将上下求索……’石头还要偏一点,薄一点,象一幅好美的画,如圆不溜湫象个球石碾子,拿来干啥?推磨碾米?哈哈哈……”六一还没讲完,史胖子似懂非懂地点头,突然弯下腰抱起一个又扁又大的青石说:“喂,六一,你看这个石头就跟你刚才讲的一样。这一大一小的白浮雕不就是一大一小的骆驼么?我说过嘛,鱼怕生手,石头也怕生手,生手一到,往往过去瞎戳没戳的戳到鱼,瞎戳没戳的拣到奇石吧!”六一一笑了之,你史胖子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第一次来能拣到好石头?出于礼貌也走过去帮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长宽各40cm扁扁的石头上在中间偏右的地方有一个大的白骆驼昂头嘴巴张开,似乎在招呼后边的小骆驼;大骆驼二个驼峰,四条腿;清清楚楚,正在迈步,胸前脖子上有一半黄色的石斑,象一串驼铃,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小骆驼掉在后边,亦步亦趋,紧跟其后。低头似乎有点委屈或者累了,想休息一下喘口气,可父亲要赶在天黑前到宿营地,不便久留,不准停步。小骆驼的尾巴拖起,一节节的骨节都十分清晰,这该不是梦吧。如此象的图若不是亲眼所见,真难相信,还认为是人工抽象画呢。“怎么,该像哟!”史胖子兴奋得一脸红光。“能卖多少钱?十元、二十元、一百元……”六一一下打断史胖子的话,怕他越喊越高,真涨到天文数字,六一已想出点钱给他买下,可又一想,买了他的,他以后知道贱买了,又来退钱,不卖了,找麻烦还说自己烫了他。一不做二不休,六一干脆心一硬,笑嘻嘻地说:“象是有一点象,但卖不了钱。”

“为啥呢?”“很简单,石质差了,青、白配起不好看。” “你不是说黑、白配起反差大么?这个象浮雕嘛!”

“象啥哟?浮雕、浮雕,顾名思意,要爆鼓出来,你这个只有一丁点,算不了什么。走,前面还有更好的。”六一说完径直朝前走,可脑后神经高速运转,耳朵竖起,眼睛立起观察身后的动静。史胖子半信半疑,依旧抱起这30kg的大石头一瘸一跛跟六一走。六一不紧不慢的走,史胖子也紧跟在后,六一不停步,史胖子也不拉下,可抱起这几十斤重的大石头走,路又在乱河滩上,的确不容易。不多远,史胖子已气喘吁吁,把石头往地下狠狠一扔说:“算逑喽,卖不到钱,拿来干啥?抱石头走还不如回去抱婆娘耍。”六一转过身看好史胖子丢石头的位置,心中暗喜,只见史胖子突然弯下腰,抱起这60斤重的大石头,双手高高举起,六一心一下悬吊起,他要砸?于是立即制止:“别砸烂,放在地边,拣不到更好的,再回来取。”

“取个逑,卖不到钱取来何用?”史胖子边说边走两步,把这大石头往挖掘机挖过的一个绿幽幽的大水坑扔去,只听“扑通”一怕声响,水花溅起一丈高,青青水池,突然冒出一股浑水,一下吞没了石头,六一心一紧,“完了,一切都完了。”盯着深水突然有了主意,能溅起浑水,证明水池不太深,盯好落水位置,然后与史胖子继续朝前走,已无心拣石头了,心中一直挂念这父子骆驼画,位置离水边一米,前边有一大红石……

瞎转一圈,胡乱拣二个石头,送史胖子一个,说是好石头,象一个伟人,可以卖钱。高兴得史胖子一个劲的道谢,然后六一提出回家,史胖子也一口答应,两人满载而归。六一一人回到家立即找一条游泳裤,马上骑车按原路返回,又来到水池边,水池清如镜,六一脱光衣裤,换上游泳裤,站大红石边下去,一个深呼吸,一下沉下,轻轻的睁开双眼,下边一边黑暗,朝上一看,阳光透过水面,金光闪闪,金蛇浮动,四周一看,或明或暗;石头在哪儿呢?六一看不见,只好用双手按方位轻轻的摸,终于摸到一个大小40cm的石头,薄薄的立即紧紧抱住,如同抱婴儿一样,立即浮出水面,睁眼一看,没图案,心中一沉,糟了,不是……不对,翻一面,啊,在金色的阳光下,在清清的水中,那父子俩骆驼在水中欢笑,黑白分明,在笑在唱在高呼。六一兴冲冲抱上岸,笑呵呵地把泥巴洗干净,盯着这两只骆驼,爱不释手,自个笑了好半天,象个疯子,然后取出一塑料口袋,轻轻装好,穿上衣服,抱在怀中,扛在肩上,几千步才走上马路边,登上自行车,一路哼着小调赶回家。一回到家,锁上门,泡上茶,点只烟,取出石头慢慢欣赏,越看越喜欢,当然也看出一些毛病和瑕疵。大骆驼太瘦,肚子空了一节,一只脚短了,似个跛子。但正因为有微瑕,才更显出神韵和真实,联想到自己的经历,不禁感慨万千。突然“嘭,嘭,嘭……”敲门声一阵紧一阵,莫非他知道六一耍把戏,打上门来?

26.第二十五章 英雄血与泪 1

理想是初升的太阳,光芒万丈——金月语录

门一开,一个又矮又瘦的长发老人钻了进来,长长的头发遮住面,六一一下认不出来者何人?是男是女?问:“找哪个?”那人把头发朝后一甩,笑嘻嘻地说:“是我,找六一老师帮个忙。”六一一看是多年前的老朋友——陈一杰。当年读书曾找他帮找过一次车,节约4元2的车票钱,可招待驾驶员路上一顿饭却吃了5元钱,还欠陈一杰的人情,后来再也不找他帮找车了,可人情债却欠下。多年不见,人还是那么有精神,只是背驼了,显得更矮了一点而已,看来矮子长寿的确有根据。

“啊,好久没见到你,你是咋找到我这儿的?”六一忙泡茶并问道。

“咳,这有何难,我是侦察兵啊,从小跑交通,还能难得到我?今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你帮个忙。”长发又垂耳边,一杰又习惯把头一甩,长发又搭在后边。

“啥子事,说,只要办得到的。”六一笑嘻嘻地说。

“办得到,办得到,举手之劳。”长发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三枚主席像勋章,二枚授带磨破变色,一枚新的闪闪发亮。

“是啥?是毛主席像章嗦?”六一一看便问。文革中见多了,现成文物,听说又增值了些,想不到这老家伙居然做起这门生意来了。

“啥像章哟,这是……”

“咋不是主席像章呢?毛主席的头像都在上面。”六一性急脱口而出,打断长发的话,长发一急说话结巴起来:“这,这,这不是文革中的像、像章……”

“不是文革时期又是好久呢?总不是明朝、清朝的吧?看你当成宝贝似的揣在怀中,还用红布包裹起来,莫非是金子铸的,值大钱?”六一笑嘻嘻地开玩笑逗长发耍,老朋友了嘛! “是,是金子喽。比金子还好,还值钱。”长发又吊前面一甩头,才发现,长发老者脸红扑扑的,双眼放光,嘴唇由于激动而颤,棕丝一样的胡子则抖得更厉害,憋了半天,脸红得象个西红柿,突然嘣出一句话,把六一吓一跳:“是志愿军军功章,你,你看看,看看。”六一这才仔细一看,果然上面除毛主席头像外,下边还有一行小字:“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纪念”,另一枚则是朝鲜政府首相金日成颁发的“国际友谊”。新的那一枚则是纪念抗美援朝入朝50周年纪念章。

“哟,你从哪里买的?多少钱?”六一笑着问。

“啥子我花钱买的哟……”

“不花钱,哪个送你的?”六一嘴快又插嘴。

“是我的,我用命换来的。”长发得意摇摇头,长发在脸庞边上晃,稀稀疏疏象拨郎鼓。

“你,你是志愿军?”这回该六一结巴了,没想到眼前这位又老又瘦,又烂又穷的老人曾有过辉煌的历史。

“当然,当然。”老人昂起头挺了挺胸,高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声音苍老,五音不全,却孔武有力,脚步又不自然地抬起,原地踏步走,合着节拍。六一等他唱完,问:“那你找我有啥子事?”

“就是这个事。”长发歌一唱完,又驼起背,缩个脑壳,说:“这是我的军功章,就是证明;我还有证明,还请你帮我写个证明。”

“证明啥子事?”六一问了半天才从他那东拉西扯的话中总结出事情的经过、来龙去脉。原来他现退休才拿400元/月,他家住在农村,回去跟农村一比,觉得很不错,耍起每月都有400元,前些天碰到一位也是从单位上退休的老战友,一月便是1500元,一相比相差悬殊,这位战友也是工农子弟兵,没文化在一个单位守门,而陈一杰还是汽车队的保修工,有技术,可咋相差那么远呢?自己一问才清楚:那战友是政府一部门守门,而自己是工厂,工人比正规军、杂牌军、民兵相差还远。不干,又找同类工厂退休的老兵,最差的也是600元,可自己咋比人家少一大截呢?找人帮查,一查档案,工龄短了一截,是1957年参加工作的,工龄从1957年算起,这下惹毛了陈长发:“老子1950年参军,1951年入朝作战,参加过上甘岭战斗,与战斗英雄黄继光同一个部队的,自己也是几次差点死,流血流汗,把脑壳别在腰杆上,咋就不算呢?” 六一听后问:“你有当年转业证明么?”

“哎呀,粮食关,家里熬红苕藤吃,失火把茅草房都烧了,哪里还有证明。”六一沉吟半天,想这个问题,档案局应该有记载的,但查档案是这个老人能查得了的么?何况他只是部队脱盲,写得起自己的名字而已,文化高一点也不至于吃这么大的亏,今天才发现。既然来了,自己当然也帮他想个办法,于是立即提起笔,写了一个证明。

证明

我叫陈一杰,1930年1月15日生,1950年2月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68军202师独立团,1951年入朝鲜作战,曾参加著名的上甘岭战斗。1957年回到苏州休整一个月后转业雨城汽车运输公司工作。由于家里生火,证件被焚,特请当年入朝志愿军战友签名证明。

陈一杰

2004年11月7日

写好递给陈长发,陈长发接过往怀一揣就要走,说:“我去找他们。”

“你找哪个?”

“找单位领导嘛!”

“错,这是叫你原来的那些没有死的老战友,给你签名作证。我现在又给你写一份报告,讲你的经历,退休时军龄没算,志愿军战士补贴也没有,请政府查一下档案,落实政策。另外,你还要到武装部去查一下,武装部是有底子的,查到了就叫他们给你写一个证明,不就成了?”

“对,对,对,拿到钱请你喝一台酒。”

“算了,少说那些,先办正事要紧。”六一制止。

“好,好,好,喂,你咋个晓得武装部有我的底子呢?” “你这枚入朝50周年纪念章就是证明。没有档案会发给你?不发给我呢?”六一开导他,他点点头,却又问:“我的档案在单位上,清清楚楚,他们又咋个不给我算呢?”这一下的确把六一问到了。是啊,单位没档案么?干什么用的呢?六一苦笑一下说:“单位人事变动大,难免给你整歪。”不想陈长发突发一句又把六一问来噎住:“那他们当官的,咋没有错?即使错了,都是多拿多吃多占,我们工人就是缺少呢?就跟残废军人一样,缺胳膊少腿的。”六一一下解释不清,陈长发说的的确有点道理,现实就是这么真实,工人说实话,见啥说啥,没错。六一提示陈长发快去办理拿钱,陈长发一听才急匆匆拿起证明,兴冲冲走了。

一个月后,陈一杰又来了,这回一进门就给六一买一包《和平鸽》牌香烟,说是志愿军战士,爱和平保家乡,我爱和平关系,就买这个牌子的烟。六一打断他的唠叨问:“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他高兴的取出一纸,上面如下:

证明

经查实,陈一杰同志为江山县新店乡新安村人。1930年1月出生,1951年7月从江山县入伍,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步兵八五零三部队服役,曾入朝作战,于1957年2月复员。

特此证明

江山县人武部

2004年12月7日

六一一看笑了,对陈一杰说:“这就对了嘛,快把这材料多复印几份,拿起这个找单位。喂,你单位咋说呢?”

“单位?单位说等一下。”

“等好久?”六一又打断陈一杰的话。

“等他们去查。”

“去查没有?”

“不晓得。”

. “等不得,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一个月过去又少200多元呢。哎,你战友的签名呢?”

“在,在这儿!”说着又取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还只写有八个人的签名,老陈在一边喘喘气:“这十几个人我跑了一个月,幸好我当过侦察兵,跑过地方交通,特长啊,不然还找不到。当初人更多,后来陆陆续续死了一些,找不到喽,签不了字,证明不了。”

“是啊,你再会跑交通,也跑不到那里去。”说完一笑又说:“你也把这复印一下,交一份给单位,交一份给政府。”

“哪个政府?”

“当然是人民政府,莫非还有其他政府?”

“不是,我是问交市政府还是区政府或者江山县政府?”

“当然是市政府。你原单位属市政府,不找市政府找其他有啥用呢?”

“好,我就走。”说完一耸肩,一甩发又窜起走了。

27.第二十六章 英雄血与泪 2

刚送走陈长发,铁梅跑来看六一这几天写的30集电视连续剧《茶马古道传奇》。六一先拉大纲,每节二三个故事,才写一半,还专门绘一张故事情节图,天擦黑两人又到复印处复印三份,转身准备回家,跑过街口卤鸭摊,铁梅买了几个鸭脚板、鸭肝子,约六一到河边转一转。一方面写了一天,没休息,养一养眼,另外在河边空气好,环境清静,好梳理一下思路,还可以随便看看有没有奇石。最近一忙便没时间下河拣奇石了。于是两人一同下河,走到半路,六一见路边有一条椅,六一想坐下,可铁梅不干,说:“走嘛,说到河边就到河边,男子汉说话不算话嗦?”一句话把刚想放下屁股的六一激毛了。好,走就走,六一话也不说,干脆带头下坡到了河堤下,选一堆干净的大石头坐下,铁梅眼睛不好,穿一双高跟毛皮靴在后边一扭一扭的扭来。六一幸灾乐祸地说:“你说到河边,现在不就到河滩了,还到河边吹风不?上头正在修廊桥,去看热闹不?”

“这儿好,就这儿了。”说着一下坐在大石头上。

“不走了?”六一朝上望廊桥工地,又望眼前修的木便桥。 “不走了,也走不动了。”铁梅喘喘气,看看上边100多米处挖掘机轰鸣,灯火辉煌的工地说:“那有啥看头,来,一人吃一个卤鸡蛋。”一边说一边递一个卤鸡蛋过来。六一接过冰冷冷的,今天是12月8日,又是寒冬腊月,河风呜呜地吹,河边枯黄的芦苇横七竖八倒下,如经历一场撕杀。昔日茂盛密不透风的芦苇、芦花早被朔风吹散,如一把纸伞只剩几根残骨吊筋,在寒风中瑟瑟打抖,低声抽泣,诉说冬至严寒的残酷迫害。冷啊!六一冷得打一个冷颤,河风大,几吹就带走热量。寒风似刀刮脸刮耳朵,六一出门没带帽子,只好把衣领翻来立起,把头朝下缩一下,让大衣领如一道墙挡住风的袭击。便桥上人来人往,桥灯投下一股一股昏黄的灯光,在夜色的分解下,都变得光斑团团,夜色朦胧,恍如梦境。这时梦境中又漂下三、四个人,急匆匆的从六一身边走过,似乎有一个男孩,其余都是女孩,朝河边走去。六一顺他们走的眼光一看,只见木桥底下一对年轻恋人正在桥的阴影中拥抱亲吻,如同一堆礁石,哎,耍朋友找黑暗,不怕寒冷和孤单。六一掉过头,又朝上游看,只见高大的挖掘机正在轰鸣,冬季正是修桥挖基础的好时机,此刻水小,河滩大,容易施工,再加上廊桥是城市中央的桥,交通十分繁忙,要赶工期,没日没夜的干,工人真辛苦。

“看啥呢?呆子,下了河也发神,上边莫非还有一对情人?”铁梅开玩笑后又补一句:“快吃蛋,不然冻僵了,把你牙齿都挺下来。”六一笑笑,剥开卤鸡蛋就啃。刚吃一口忽听下游河边传来两女孩惊恐的呼救声:“救命啦,救命啦……有人跳水啦……”河风时而刮向东,时而刮向西,听起来时断时续,铁梅眼睛不好,耳朵却灵,竖起耳朵一听立即对六一说:“快,快去救人,有人跳水喽。”六一再仔细一听却又没有声音,笑笑说:“你们神经病医院出来的人,都神经兮兮的,怕是听神经出问题了吧……”语过未落音,一阵风刮过:“救命啦,有人跳水啦……”凄厉的呼救声,在夜空中格外恐怖惊心。六一朝河边望去,苍茫茫的,在桥灯的映照下,似乎有一二个人在河边双脚跳。“快,快跑,时间就是生命。”铁梅一边催六一,一边自个儿朝河边跑去。六一连忙吞下手中的鸡蛋,甩开大步就朝河边跑去。从六一、铁梅坐的河堤下到河边有50米,都是坑坑洼洼的鹅卵石,加上有人挖砂石更是难行,铁梅的高跟鞋走路都在扭秧歌,跑起更是象个胖企鹅。六一两步就追上,幸好穿一双军用大皮鞋,加了钢板的,在河滩上随便跑,不容易扭伤脚。突然一脚插到水荡荡,这只脚顿时冷冰冰的。六一这时管不了那么多,提起脚又跑。跑到河边一看,只见一个女孩双手乱舞,双脚乱跳,一边哭一边叫:“救命啦……”另一个女孩则吓得打抖,直哭,不知道呼喊。六一忙问:“在哪?在哪儿?”那又哭又叫的女孩,忙抬手一指河中。果然一个人影正顺水朝下游冲去,已冲过木桥下边。桥上两边站满热心的观众,不时的有人帮喊:“救人,救人啦……”“快,就在桥下边,桥下边……”刚才桥下边的那一对热恋中的男女急急忙忙从桥下溜开,朝堤上跑,他们既不想救人,也不想被众人发现。铁梅胖企鹅这时急匆匆后边跑过来,出于多年医生的本能,直呼六一:“快点跑下水嘛,还愣起干啥?快跳下水。”

“你闹个屁,穿这么多,老子跳下去就别想再爬起来。”六一心里直冒火,没时间跟她解释,一句话也没说,便沿河边深一脚浅一脚,跟到那落水者追,一边追,一边脱风衣。 “啪、哎哟!”河边石头上青苔多,特别滑。六一追时只见人,不见脚底下一脚踩滑了,一个跟斗,倒在地下,脑壳碰个包,腰也扭伤,时不我待,救人要紧。一个鹞子翻身,爬起来又跑。“跑反了”原来跌蒙了,六一朝上游逆水而跑,刚跑二步,听铁梅惊喊,六一立即来个180度转身,朝下游跑去,这回六一跌聪明点了,不再盯人不放,而是先盯脚下路跑,然后飞快瞄一下落水者,立即又盯脚下,朝落水者靠近。跑过木桥墩10多米,前面没干石了,是河水,左边是青衣江,汹涌而下,右边是一个挖掘机挖过的大水坑,与青衣江水连在一起,六一慌不择路,跑上一条断堤一样的鹅卵石路,淹水者正顺水朝下游漂去,已不见其挣扎,时间就是生命,六一立即脱下大皮鞋,衣服裤子,只留一条内裤,趟水下河。河水冷如刀,直挑皮骨,六一牙一咬,心一横,不想它,加快速度在冰冷的河中淌水。“啪”脚一滑,一个屁股墩坐在河水中石头上,生痛。顾不了那么多,六一干脆在二尺深的河水中连爬带扑,越走越走到近1米深时,六一干脆游起蛙泳来,游了十米,只见前面有一个人下水已抓住跳水者,只听那人叫喊:“快点,我抓不住了。”六一急忙鼓励:“别松手,我马上来。”立即改用最快的自由式箭一般游过去,迟了,那人手一松,冲下滩就不容易找到了。六一游到那人跟前,只见他死死抓住跳水者衣角张大口在拼命喘息,六一急忙一把抓住跳水者的一只袖,救人是要有方法的。落水者在挣扎时,见啥抓啥抱啥,若不小心被他抱住双手双脚,那不仅不能救到他,反而就连自己也被困住,所以六一只抓一只衣袖,他一转过来抱,六一则可以反扭他的手,然后一把拖住他的后颈项,这样就安全了。可当六一抓住落水者的手袖时,他却没一点反映,借着桥上微弱的灯光,仔细一看,只见落水者是一个女学生,还背起书包,时间长了,已昏迷,头发黑黝黝的在水中象水草一样漂散,头勾起,象母腹中的婴儿。时不宜迟,六一猛一手抓住漂散的头发,另一手一下托住她的后脑,一下把她的头托出水面脸朝上。这下好了,可这时更危险的事发生了。此人穿一身棉衣棉裤,水一打湿,特别重,那书包也沉(不知她到阴间是否也还想念书),六一踩水猛蹬,游不起走一般,加上跑那么远的路,又下水游几十米,天气这么冷,水这么冰,累得直喘气。这下六一才明白,第一个人喊拉不住的原因了。第一个人早已放手在边上喘息,自己可不能放手,拼死老命也要把她拖上岸。六一一边大口大口喘息,一边又使劲蹬水朝岸边游,可就这几米的水面如同千里一般,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生死两界啊!渐渐六一感觉四周一片模糊,耳朵听不到桥上人的助威呐喊,也听不到铁梅的呼叫,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和女孩,好重的女孩,拖她如拖一条死猪一座山……

正在这时,岸边上又跑下两个少年,几下游到跟前,六一忙叫:“快,快抓住。”当两少年抓住女孩朝岸边游时,六一一松手一下瘫倒在水面,一动不动,仰望着漆黑的天空,两个星星眨眼,看着人世间这生死之战。水太冷,六一一动不动躺在水面,喘气可能二秒钟,也可能五秒钟,总之喘过气来,然后一翻身,迅速游上岸,爬上岸时,几乎站不稳了,铁梅把六一扔的衣服、鞋子统统抱到跟前,关心地问:“冷么?冷么?快穿上衣服。”然后又想起什么,立即指挥那两少年和第一个抓住跳水者的少年,一同把昏迷的跳水女孩背起急匆匆朝上跑,铁梅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呼叫110、120……

人一下都走了,四下空无一人,只有桥上挤满了观众在评论、在猜测、在分析、在讲解,再演绎这些都与六一无关。六一打个寒颤,忙披一件衣裳,掏出手机给110再打,怕铁梅没打通。谁知一拨却打不出去,原来第一跤时,跌进水坑,小灵通失灵了。六一这才迅速穿上衣服,只见第一个拖女孩的小伙子来拿一包衣裳,看年纪也只有十七八岁,寒暄一句,那人便匆匆走了。后来的两个少年也来拿衣服,铁梅也来了,一来便叽叽喳喳地说,来了一辆110车,那2个女孩象梦一样把那女孩送到医院去了,抢救得活不,现在还说不清楚。铁梅一下醒悟什么,立即问这2个少年叫什么名字,这2个人吞吞吐吐,铁梅又讲一通大道理,什么好人好事要宣传啦,什么社会风气要弘扬啦……这2人才说自己是雅二中高二班的学生,一个叫陈亮,一个叫曹智明,刚才在桥上看见有人在救人,两人一前一后立即冲下河滩下水的。铁梅把2人的姓名、学校、班级记下来后,又去找第一个抓住女孩的人去了。六一则一个人上岸回家,倒在床上躺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已是晚12点。刚才那一幕如同一场战斗,前后不到十分钟,当初是咋个跑的,跑的路线是咋的?水不大,可咋游不动呢?人在水中不是有浮力么?阿基米德定律,人的浮力等于她的排水量,她穿得那么厚,排水量也不小,可为啥特别重?六一睡不着,干脆爬起来,不由又迈步走向木桥,此时河风鸣鸣,木桥上空无一人,六一走上去,踩着木桥,“嘎吱嘎吱”地响,似乎讲述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天空黑而沉,乌云低压,开始淅淅沥沥飘小雨,小雨中夹点雪米子,亮晶晶的。那跳水的女孩救活了么?为啥跳水?年纪轻轻,有啥想不开?六一还没听说少女跳水,这说明教育的重要,中学生逆反心理是当前学生一个重要课题……不能再想了风吹走身上的热气,六一又打一个寒颤,太冷了,该回去。于是转个身,“嘎吱嘎吱”朝回走。刚回到家,铁梅已约一个人在门口等了,铁梅大声武气斥责:“你跑哪里去了嘛?打你小灵通不接。”“不是不接是打不通。”六一不想跟她解释,只问:“有啥事?”

“啥事?就这样就算完了?”六一不开腔,听她说,知道她是个急性子,忍不住的。后边听她一说,果然厉害:“我把报社袁记者请来采访你,英雄救美人,当然得好好宣扬,不然以后谁去救人?我打电话找报社主编王青,主编正在草坝,叫我找新闻值班室小袁,他自己也给小袁说一声,果然我一打电话,小袁立即赶来……少女已救活,我在医院见到少女的妈,听说是家里吵了嘴,此女娃……”六一心中石头一下落地,采访就在室内立即举行,十分钟便结束,小袁要赶回去立即抢发出新闻,第二天就要见报,匆匆走了。铁梅又叫苦:“我最先给电视台小苏打电话,可他喝麻了,别说救人,就是救他他都没的反映,所以我才找报社……”唠叨半天,六一很烦,本想清静一下,可她又是好心宣传自己,只好耐着性子由她表白,口沫四溅,半个小时才完。

28.第二十七章 英雄血与泪 3

第二天一早起来,六一感到头重,知道自己感冒了,于是强拖沉重的身子到市医院挂号看病。医院随便看了一下,开了一张单子,拿去划价,150元,啥子一下感冒就这么多钱?六一多个心眼,拿着单子在外铺拣,才花58元,吃了药已是中午,饭都没吃就睡下,迷糊中铁梅又急匆匆赶来,手上拿一张今日的《雨城日报》递给六一说:“发表了,还配有照片,题目是‘任性少女跳河,市民及时相救’总共5—6百字,六一只关心救下边文字‘据参与抢救的郭医生介绍落水者已无生命危险,但因为有哮喘病史,再加上江水泥沙吸入其肺部,初步诊断为吸入性肺炎……落水者系市区某中初级中学二年级女学生,因为当天上午和父母因为某些问题产生争执,一时赌气而跳河。据警方介绍,目前我市未成年人轻生行为的发生相对较少,但家庭和学校还是应加强与未成年人的沟通,以避免此类问题的再度发生。”边上一图片,是女学生躺在病床上,边上是其母悉心照料获救少女,其面孔却是侧面,少女头被被子遮掩只见头发蓬松。“只要救活没后遗症就好。”六一叹口气说。

“好个屁,昨晚由于时间紧迫,那二个二中的学生,说的名字是真是假,还有名字咋写,同音不能整拐,所以小袁没打他们的名字,昨晚打电话找他们学校,又才晓得校长的名字,今天一早就到雅二中,其学校开始还不想接待,我一问这二个学生的名字,校长还认为我是来告状的,直推不清楚,要我弄清是否是他们学校的学生。有人在外打架惹事,冒用其校学生名字的事经常发生,气得我一口气把昨晚救人的事一说,校长态度180度大转变,立即把我请到校长室,又是泡茶又是上座,还请来教导主任,立即去查。一查是高二五班,而非高二、二班,又把班主任及那两个学生陈亮、曹智明请来,我一看果然是他俩。校长高兴极了,又是宣传他们的大好机会,立即表态要大肆宣扬,全校挂红牌表扬,中午还留我吃饭,可中午一见报,没他们学校的名字和学生的名字,立即召来其学校写文章的教师小彭,指示他重写一篇文章上报,一定要把学校名字打上去……”六一一听笑了笑,不言语。铁梅一句话又把六一抵来闷起,铁梅接着又说:“我就是要宣传,宣传好人好事,见义勇为,不宣传以后谁再来救人?我还要上电视台去找,请他们派人来拍,在电视上报导你们英雄……跟我一块去。”最后六一一句话打破沉默:“哪有自己给自己请电视台来宣传的,我不去。”

“有啥嘛,自己给自己请功的事少啦?没有的事都要编起来吹,吹得天花乱坠,你们冒起生命危险跳水,桥上100多人看见的还有假?你没出息,不去算了,你不去,我去。我还要给雅二中两个学生请功。还要找第一个拉住小常的(跳水女学生)那个人。”说完一转身,风风火火的走了。六一望着铁梅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由衷感慨万千。该办的人不办,或拖着不办,而局外人却十分热心。她究竟图个啥?报上都没她名字,上电视也没她的脸,可世界上的的确确,少不了这样的热心人。街上群众吵嘴,她也要去劝解,夫妻打架,她要立马扶弱,站在妇女一边帮劝。六一戏称她是编外的妇女三八红旗手,地段业余妇女主任,是吃错了药的人,爱憎如此鲜明,热心为公益事业吃力不讨好,又没一分钱,反而用去自家电话,在六一所认识的人中,大概就只她一个最突出,用她自己的话说,重庆妹子火辣辣,爱帮忙,打抱不平,有时办事不见成效或受白眼,才自叹六一说得对,吃错了药,可第二天依旧干。

当天晚上又来找六一,通知六一第二天一早到雅二中参加学校、区教委表彰陈亮、曹智明。六一这回学乖了,不敢再说表彰他俩关自己啥事,知道一说又要招来铁梅一顿训,只好点头答应明早9点赶去现场,只陪衬。第二天早上8点,门“咚咚咚”地响,六一知道。铁梅来了。果然一开门,铁梅一身风寒冲了进来,便闹:“好累,好冷,倒杯热茶喝。”六一笑嘻嘻适应后说:“热开水有,热茶泡不起,昨天热水瓶的水,泡不起,要不马上烧?”铁梅反唇相讥:“我给你们跑上跑下,连杯热茶都舍不得?不是鲜开水,只要热的都行。”六一急忙倒昨夜的残茶换上上好的新茶,用热水一冲,果然茶叶都漂在水面递给铁梅,铁梅也不嫌,端起尖起嘴吹掉浮茶,呷口茶,叹道:“好,好!”六一不知她说是茶好,还是水好,还是这样将就的好。呷二口茶,铁梅立即催促六一快收拾,说是雅二中的小车要来,先去接电视台的摄影记者,然后顺便把六一也一同接到学校。六一很是赞赏铁梅的活动能力。铁梅一听很是高兴,眉飞色舞的讲:“电视台是两家,市、区的还有雨城日报的,昨晚我陪雅二中校长和小彭,将他们写的《救人的英雄你在哪?》送到报社,今天见报,小彭他们采用剑走偏锋,醉翁之意不在酒,借寻第一个抓住小常的人来反映雅二中学生的英雄行动,因为前天登报是新闻,现登只有另辟蹊径了。”

六一顺口问:“第一个拖人的找到没有?”

“找到还寻啥?你在跟他聊,你知道他住哪?是哪个学校的学生?”

“我,我只眼他说了一、二句话……”

“说的啥?”铁梅立即追问。

“记不到了,好象是说水好冷。”六一回忆半天才说。铁梅大失所望,说:“你枉自跟他在一起摆过龙门阵,还没我知道的多,他叫沈云鹏,家住周公河吊桥那头。”见六一惊诧,又得意地说:“这两天我干啥?我就是去调查,去找到那天值班来的110巡警,巡警说他登记的名字叫沈云鹏,巡警当晚用车把他送到吊桥头,因开不过去,他下了车走的。我第二天就去那个地方找了一天,哪里来的人嘛!那地方根本没一个叫沈云鹏的,我又找雨城所有中学,电脑上查找,也没一个叫沈云鹏的人,明天我再到川农大去找一下,看是否是个大学生。你说他长的象啥样!”

“象啥样?象个人吧!”六一有意逗她,果然铁梅柳眉一竖,杏眼一瞪发气:“这还要你说,我说他长得象不象个学生。” “学生,学生该是啥样?”六一也不好说,“只能估计大约也是十八岁左右,可能也是个学生,不过……”

“不过什么?”铁梅立即追问。

“不过我怀疑……”

“怀疑什么?你快说,有屁就快放,别磨磨蹭蹭的端臭架子。”铁梅出口训人。六一很不高兴,不过男不和女斗,加上铁梅为自己也跑不少路,说不少好话,六一不便发怒,只好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我怀疑用的假名。那天晚上,从我们身边跑过不是有一个男的么?我怀疑是否是他们耍朋友,赌气跳的河,不然咋个有一个男的在我们先,抄近路死死拖住她?下水可能我先,可我要游那么远,而那沈云鹏就从下游河边冲上去截到,当时除了那一对亲嘴的男女,那整个河滩就没其他人了……”

“胡说,人家可能从桥墩后边抄近路抄上去的,决不是耍朋友的。”

“嘿,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不对就算了,咋能叫胡说呢?只能叫‘六一说’。”说话间铁梅手机“嘟嘟嘟”响了,铁梅拿起手机一听立即回答:“来了,马上下来。”放下手机,立即拉起六一便跑下楼,楼下小汽车已在等候,两人钻进车厢,只见三名记者已在恭候。汽车一到学校,校长十分热情引到小会议室,墙上挂满锦旗,各式各样的都有。陈亮、曹智明也在,六一一见十分亲热,搂着二人又说又笑,毕竟生死与共过那一刻啊,报社的记者也来了、雨城电视台的小苏、小王也来了。六一很诧异地问小苏:“咋个今天你们到的这么齐?”小苏回答:“铁梅老师打电话给市宣传部部长,市宣传部长又下指示,这事要大力宣传弘扬正气嘛,部长一声令,我们新闻媒体就都出动。”哦,原来如此。于是出现三家争到采访的“好事”。你说一遍,我又另说一遍,采访完了又要学校提前表彰。校长一声令下,全校停课紧急集合,1千多学生集合到操场,校长讲话,主任又讲,书记颁奖,陈亮、曹智明每人领一大红奖状,一套红色踏花被。而六一是在边上作壁上观,似乎一切都与己无关。摄影师、记者纷纷拍照。完工,电视台记者小苏,别出心裁要三人现场表演,于是又坐小车到久违的河滩木桥下,开始在小苏导演的指导下开始奔跑、脱光、呼喊……差点还叫下水(天不冷的话一定会的,六一想),表演完了,六一也累了,似乎比那天晚上救人还累。 隔了三天,两个电视台就播放,还加了不少豪言壮语,配了节奏强烈、明快、动人心魄的音乐,是快三步?是摇滚?六一不大懂音乐,说不出所以然来,但电视上的自己似乎变了一个人,高大全,一身豪气,象话剧上的黄继光,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六一笑了。

电视连续播放五天,早、中、晚象个新闻一样,六一走到哪只要是熟悉人都会问几句,六一只好实话实说:“当初啥也没想,只想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哪个,换成你,也会跳下水救人……”说者半真半假,听者半假半真,高兴回答:“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可文友“独辫子”,她回答真使六一心里佩服得不得了。她真言:“那么冷的水,几个人敢下?说得轻巧,当根灯草。现在就摆成一叠钱叫他们几个跳,可能都没几个,下去还爬得上来不?你有娃儿,娃儿还读高中,马上要考大学,你去爬不上来,娃儿谁管?今天送你的不是奖状,而是花圈,还没几个人来凑热闹……当然救人是应该的,你敢,我看没几个人敢……”六一心流泪了,茫茫四海人无数,哪个男儿是丈夫?知音难求,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可惜是个妇女。六一不好过于亲近只好报以会心的一笑。

29.第二十八章 英雄血与泪 4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第三天就有朋友上门,问六一拿多少钱,要六一招待撮一顿,为英雄祝贺。六一气愤地说:“逑钱!要招待该你们出钱,咋还要我出钱?我没得钱,走,走,走!”撵走所谓的“朋友”,却又来一个老朋友。这人就是陈一杰——陈长发,他也是看了电视而来,一进门先祝贺英雄(不知祝贺啥),然后请“英雄”出山到市政府帮他跑他的志愿军待遇。六一笑笑不得说:“你认为我有好大面子?演戏一般,演完就完,该干啥的还是干啥,你的问题你自个儿跑,有理走遍天下,你那么有理的,又符合党的政策,咋还没跑个结果呢?”

“哎!”长发长叹一声,花白的头发又掉下来遮住面,六一脱口而出:“老帅哥,你硬是会跟潮流,小青年留长发,你花白头发也还留?干脆扎起来成一长辫子,当满清的遗老遗少,电视台拍清宫戏,你不化妆就上去。”

“哎!你不晓得,我头上有二个弹片嵌在里头,没取出,凸起一个疤,边上红扯扯的,吓得孙儿惊叫唤,我在家带孙孙五年了,带了老大的带老二的,所以就留长发。”

“你咋不扎一下呢?”

“扎起象啥?姑娘、老太婆?我这么大岁数,披头散发好。”说到此,话头一转,“我去政府,找了几个部门,都踢球,最后我毛了,直找市长,市长一看一口答应,但仍叫我再写一个报告交来,我今天又来找你,再写一个报告……”

“那个报告就行了嘛,问题都已说清楚,还要干啥?这不是又捉弄人么?”

“说是要转有关部门解决,能解决就好,麻烦你老师再写一篇,更精彩的,以情动人,完了请你喝酒。”

“我不喝酒。”六一无奈只好拿出原稿件,重新抄一遍,增删几个字,交给老陈,老陈如接圣旨一般,高高兴兴走了。老陈刚走又来一人,此人不能打发,原来是同厂一同内退的财务科长端木青,一来就说:“你救人是英雄,反腐败你也应是英雄。”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摞文件,取出一份,六一一看是“四川省雨城礼花炮工厂文件”雅礼综合字(2001)第32号,总第78号签发人:栾萍关于下发《四川省雨城礼花炮工厂改制方案》的通知。

端木青一边讲解一边翻:“英雄啊,你上当了,吃亏了,你看第4页下边,倒数第四行,读‘内退人员在内退期间不再缴纳各项劳动保险费用,计算基本养老金工资基数统一按上年全市职工年均工资计人个人帐户。’”念到此,端木青眼闪怒火,急促地讲解:“英雄啊,我们遭了,被他几爷子暗算了。”见六一不懂,缓口气解释:“社会保险局不是慈善机构,而是行政机关,就跟银行一样,你每年交养老保险,交得多,退休以后它就返还的多,相反你平时交的少,退休时也就返还的少。文件上规定是‘按上一年全市职工年均工资计入个人帐户’,关键就是这几个字,‘上一年全市职工年均工资’”,端木青抬头又看一眼一脸迷茫的六一说:“你还不懂啊?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哟?”六一马上硬梆梆回敬:“这一句有啥错?” “啥错?错得多!”端木青肯定回答。

“财务上的问题,我的确不懂,不懂就是不懂,栽花种树,环境保护,我倒懂一点,工作性质决定的嘛!”

“哦,对,对,对,你不懂财务,我给你讲,英雄。”吞口水,粗大的喉结一上一下,好似蒙顶山的揽车,“现厂里给我们内退人员发的不是这个全市职工年均工资,而是企业年均工资……”一句话,二个字,六一一下明白了,企业工资这几年偏低,低于全市职工年均工资,低多少?每月100—200元,一年当然少。

“是不是这样的哟?”六一不是认为厂里不会偷梁换柱,偷天换日,而是觉得必须要落实扣死,才有发言权。

“咋不是这样的呢,英雄?”

“别英雄,英雄地叫,好不好?”六一很反感别人的挖苦。 “好,好,你不相信,我们一道去市社保局询问一下如何,‘英雄’?”

“好!”两人立即起身骑车赶社保局去。

一到社保局找到羊科长一问,果然不假。问该怎么办?羊科长干脆回答:“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找厂再补一点钱,我们就给你们恢复。”六一和端木青立即又骑车赶到厂部,找到苟部长。苟部长一口拒绝有什么文件,六一忍无可忍,拿出此文件,苟部长脸一下极不自在,扯南山盖北瓦的说搁忘了,还装疯迷窍的东找找,西翻翻,六一把文件递给他说:“不必再找,这儿有。”苟部长不接,回答又让六一、端木青大开眼界:“这个问题我清楚,是政府搞歪了,当初我们跟社保是谈好了的,每人三万元,就不管了,他们也同意,对于交了三万该按哪个级别发是他们的事,一切与我们无关,你们要找就找政府去……”端木青心气和平地讲:“你们不要踢皮球嘛,社保叫我们来找你们,你们又叫我们去找社保,我们究竟该找哪个?”苟部长一本正经回答:“你们想找哪个就找哪个,跟我们无关。”六一一听火气上来了,大声武气地对苟说:“你们这样改制是错误的,就象16世纪英国的圈地运动,我走的时候就说过早迟要落实政策的,你别以为我们来找你是想回来工作,现请我回来我都不回来。白纸黑字,上了文件就跟合同一般,只能执行,不能签改,你说政府整拐了,找政府,那好,我们就走,我们今天来,不是想你们解决,只是想帮助你们改正错误,认识错误,你们不改,我要上告,我是写小说的,可以把所作所为写进小说,写进文章,以召示天下……”说得苟部长瞪大眼睛发呆。六一拉着端木青走出熟悉而又陌生的工厂,这里曾汇集三代人的心血结晶。六一和端木青也流过血,淌过汗的地方,出来再回头一望,夜色蒙蒙,灯光闪烁,把世界拉变形,高大的办公楼倾斜摇摇晃晃,似乎一切都是一场梦,一个生梦的地方。一大群人影长长短短,围在变形的黑板前看什么呢?“嘟嘟……”六一手机响。谁打来的呢?

30.第二十九章 郭家远 1

下岗就下岗,老子心头慌——民谚

六一手机又响,一问是礼花炮工厂子弟校教师郭家远打来的。六一曾在子弟校教过书,但离开得早。郭家远是后去的,但郭家远很早就认识六一,原来郭家远也是阿坝师专的同学,只比六一迟一年。当时六一在学校名声大,班级之间的纷争,几次差点酿成武斗打架,双方都来找六一评理,结果六一几句话就摆平。但六一不认识郭家远,后来郭家远到子弟校,见到六一打招呼一谈起又才相识。今天找自己何事?听说郭家远已被撵出厂,可能与此有关。具体情况,各人忙各人的生计,不知详。老古边上一听,笑嘻嘻地说:“你这两天忙惨了,能者多劳,反正你闹我跟你闹,你不闹我也不出来了。”说完走了。六一转身回到家一会儿,郭家远来了。花白的头发乱蓬蓬的,一副眼镜已断一只腿,用麻绳系住,鼻子下挂一砣鼻屎,见了就令人烦,一身礼花炮工厂的工作服,脏兮兮,不知什么颜色,不变的是那一张胖乎乎的脸和笑呵呵的表情,一见六一忙问:“六老师好!”然后递上一些个人资料,“你看看,你看了就知道……”六一只好打开飞快游览一遍:失业教师郭家远,就雨城礼花炮工厂改制时,因教师安排方案提出反对意见而遭打击报复,最终失业的情况提出上告:

我是原雨城礼花炮工厂职工子弟校中学一级教师遵纪守法,工作勤恳,在教学第一线奉献了二十年,硕果累累(1982年大专毕业,当中学教师先在雅四中,后到礼花炮工厂子弟校任教),一直拥护党的领导,支持改革开放,也支持国企改革。2001年,雨城礼花炮工厂进入改制,为民营企业的实施阶段,按国务院文件,子弟学校应成建制地完整移交地方政府,由教育行政部门管理,原领导层为了私利,决定停办子弟校,遣散学生,对教职工安置问题,拖瞒骗一次次只作口头承诺要安置妥善,迟迟不出台书面的具体安置方案。拖至二00一年一月,突然召集全体教师开会,宣读安置方案……雅礼劳人字(2001)第08号文件,因其内容不合理,不合法,不合国家政策,极大地伤害教师的利益,甚至下岗失业,失去生活来源,我们中年教师更是首当其中,会上我态度鲜明地坚决反对,会后绝大多数教师将反对意见联名上书专员、副专员、局长,政府将信件批转回厂,厂主管领导对教师采取了口头威胁,秘密排查!

其间我和广大教师,凭着人民教师的良知和对教育工作的热爱,抓教学,组织学生复习迎考,仍然取得了较好成绩。12月,工厂改制的最后阶段,被逼买断工龄,解除合同(有的被内退,有的求情送礼托关系被新公司安排了较轻松工作,有的失业远走他乡,年青的有的被指派车间体力劳动)为了生计,我被他们指派到火药生产的主力车间8车间,从事力所不能及的体力劳动。岗位排为第十等,工资降为四百元,且只签订一年的劳动合同,试用期半年。我的身体本来就差,肺上有隐疾,眼睛高度近视,老师职业病慢性咽炎,吸人炸药粉尘,咽痛,吸气困难……请假就医,他们硬说我装病,在他们迫害下,2002年初,被迫离开了新礼花炮公司而失业;人到中年就业困难,夫妻失业,妻离子散……数次想到轻生……”

六一看到此,肺都快气炸了,这么和善、笑吟吟的一个人,背后隐藏多少悲惨?笑在脸上,哭在心底。一问退职领16320元就是二十年教书报酬。六一曾听说去年中秋节时,郭家远去找过厂方,厂方不予理睬,气愤之余,该书生写一首打油诗贴在生活区墙上,引起不少的轰动,六一问他还记得不?他立即抽出一张纸,现抄写如下:

中秋念

关注中年失业者,上有老,下有小,工作没有了

天上月儿圆

人间饼儿甜

可惜囊中没有几纹钱

怎么办?怎么办?

多少人背井离乡找活干

辛勤劳作为了吃饭

多少家庭夫妻离散

逢佳节难尽孝于老母膝前!

原子弟校教师郭家远

失业三周年之际逢中秋佳节有感

2004年中秋夜

另:中秋佳节,祝工人同志们节日快乐!

好一个书生气,文字通顺,有个别地方有点毛病,诗一般,但真心实意,最妙是最后还祝工人同志节日快乐!六一不由又笑起来,没有钱咋快乐?有钱天天都快乐!

“你笑就有办法了。请六一老师帮我想一个办法,我现在的的确确很恼火,老婆在我退厂时提出,一退就离婚,可我实在干不下来啊!要离我也没得法,后来老婆走了,到河南去打工,家里就只有我和女儿。我在菜市场开一家卖塑料袋门市部,只够糊口,每天十八个小时,惨啊,惨啊……”一边说,笑咪咪的脸变成哭兮兮的了。唉,笑头和尚遇到这类情况咋不成哭脸和尚哦!六一心绪很乱,情绪不好,今天写了半天,看来工人都有气有怨,改制下边是有歪嘴和尚念歪经,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不吃人咋先富?说到自己的办法,六一苦笑一下说:“你把材料搁在这一下,等我明后天慢慢看二遍,给你想一个办法,你的情况特殊,不和我们一样,只能你自己单独反映,不过你可以反映你是改制受迫害者,要求落实政策……”

“好!对,我是要求落实政策。”哭和尚一下又笑起来,人啊,不光会变脸,还会极易满足,他们的要求太低太低,太少太少,就这样都还满足不了。他只要求能发挥自己所学,教书育人,别无他求,劳动的权利,人人应享有,就这么一句,胖和尚笑咪咪走了。人啊人,这么善良几近愚蠢,这么好哄,要求这么低,只要求一个工作,一个劳动权利,都这么难。六一一下想起鲁迅说的话,贾府的焦大不会爱林妹妹,美国石油大亨不知北京拾煤渣老婆子的艰辛,那些没良心,为多榨取一点血汗利益的腐败官僚,他们的心是否真是肉长的?它们是披人皮的豺狼,为何还爬上高位?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作为优秀先进,接班人培养,这社会的培养机制有问题。

第二天,铁梅约六一到陆家坝河边拣奇石,说是上次拣了一个因六一说不怎么好,于是丢在那里,回去后越想越觉得好,舍不下,今天非要六一跟他一路帮她拣回来。六一想了半天才想起,那是一个乌红色的石头,长有25cm,宽12cra,厚8cm,上面只有一个大指拇大的红圆圈。铁梅说是红太阳,除此以外,啥都没有。六一认为乌红色的石头上再现一个大红也显了多少,况没山没水,没其他颜色。这类石头很普通,没啥奇特之处,要找可以找一汽车一间屋。当时,六一曾对铁梅说:“你爱石头,干脆把家搬到河坝头来住,修一个房子,拉一个铁丝网栏,整个河坝都是你的,不怕拣回去了。”铁梅听后放弃了,可人就是这样,得到的不注意,没得到的却时时放在心上,说是昨晚做梦都梦见这块石头在对她笑。于是一大早就要六一陪她拣回来,好说歹说都不行,又约小霞,三人到陆家坝上游河滩,此处河滩不大也不小,长2里,窄溜溜,最宽处不到60m,石头很多,可奇石却见不到。不知有多少人来过了,象拉网一样,来一批沿河走一遍,又回过来走一遍。因上头是雨城电站,电站上已没河滩了,六一三人好奇。爬过去只见河水被拦河坝拦截成一个黑幽幽的湖——雨城湖,湖水波光粼粼,渔船荡骄阳。边上有一小庙在悬岩上,风吹芦苇杆更显宁静,这地方的确是一个旅游、休闲的好地方。可惜雨城穷,来此旅游的人寥若辰星,太阳映湖水,一湖金光。二三只渔船游曳金光中,不时相互吼渔歌解乏,“咚咚……”一阵鼓乐传来,恍如隔世,一时兴起,六一即景哼一曲《江景》歌。作答:

浪洗红日娇

湖上舟摇

楼上旗招

暮鼓晨钟透禅机

看也笑笑

听也陶陶

一江功名打水漂

遥遥

渺渺

风急白浪高

水中鱼跃

岸上人叫

渔歌互答问收获

波光粼粼

船儿飘飘

半船欢喜半船恼

荡荡

了了

31.第三十章 郭家远 2

歌刚唱罢,腰间小灵通响了,六一接过一询问,原来曲经理打来的,说是董事长请六一,端木青、赤子红到厂里面说下岗事。六一正玩得高兴,想推明天,可曲经理一口咬定,并问明六一所在地,立即派小汽车来接,六一又找脱辞,要先行把赤子红、端木青请到,自己才去。曲回答:“已接到赤子红。端木青自己骑自行车已到。”无奈,六一只好埋怨自己粗心,当时应把小灵通关机,岂不好。事到如今,只好答应,这一下扫了2位女士的兴。趁小车未到,六一急忙又去帮铁梅找上次她扔的石头,一河石头迷人眼,哪里找?如一滴水扔在水中。小汽车来了,六一心中十分遗憾,好不容易有2个美女陪伴逛河边。六一一到厂里,端木青、赤子红早已恭候。六一和赤子红下车与端木青一道到办公室。董事长栾萍、副厂长、苟部长早已恭候。双方寒喧几句进入正题,董事长栾萍反客为主先提出希望解决什么问题?赤子红不语,盯着六一,端木青悄悄捅六一下,轻轻说:“你说嘛!”六一见他二人如此,只好带头打冲锋,侃侃而谈,依然提出三点,第一是1千万元的工人应付工资到哪去了?咋不退还工人?第二,内退职工应配股;第三,内退职工的工资应按上级指示,按雨城市职工平均工资的基数,而不是按雨城工厂平均工资,因工厂破产以后工资基数远落后于全市平均工资。不能移花接木,偷梁换柱,指鹿为马……话还没说完,苟部长一口咬定当时文件就规定是工厂破产平均工资,一边说还一边装模作样找文件,找半天也没找出来。还是端木青掏出所藏的文件翻开请他看时,他才不开腔了。董事长又要其他二人补充,端木青坐在六一后边说:“我想的六一老师都说了,我完全赞成六老师的意见。”就结束。董事长盯赤子红一眼,意思该你了。赤子红又补充二点,一是残疾人退休工伤补助金少了的问题,二是退休职工的菜篮子,每月80元发放的问题。董事长很优雅的清清嗓子,和颜悦色地讲:“首先,感谢同志们对厂里的关爱……”六一心下一笑,心下恨死脸上挂笑,真不愧培养出来的‘好干部’,继续听她说什么。“……你们提的五点,我现……回答你们,第一点,内退交费文件上的确是按全市职工平均工资交费,这是原件,后来市社保局根据全市企业情况出台一个新的文件,所有企业都按统一规定执行。”六一一听想看你咋个变,你们重新泡制一个新文件,宣布上个文件作废不成?六一心中冷笑,尖起耳朵继续听她讲下去,却颇为吃惊。原来她们耍死皮,愚蠢到令人可笑的地步:“的确是市社保局审查时打字打错了。”打错了?政府审查文件能这样荒唐草率么?编假话都编不圆,如果她真的又拿出一个后来伪造的厂新文件来宣传上一个文件作废,六一还不好说。因为朝令夕改是部门的传统,大可不必惊奇,那样冠冕堂皇的假话,六一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大权在手随便你吼,人家有权有势,出台文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那样六一三个咋能反抗新文件?可偏偏狡猾而又愚蠢的政客们,忙中有错,居然自己钻进了套子,不是利令智昏就是恶有恶报,吃工人的血汗总不会有好下场。她一说六一反而兴奋起来:“白纸黑字,错了的也要执行。文件好比合同,一字千金,不能反悔。”女老板笑笑回答:“我们正在跟社保局联系,做工作……”做工作?六一心不想念叨,咋个勾兑而已,再听“这个问题,正在协商解决,六一老师说得有道理,我们也提出按文件上执行……”

哪天执行?”六一一步紧一步。

“工作还有一个过程,但通过我们的努力,我希望是很快的。第二个问题是股份问题,我们是按市政府的文件执行,这个是有文件的,市政府专门下达了文件。是的,在我们改制之前青江机械厂内退人员分了股。在我们改制之后,制药厂也是分了股,为啥我们没给内退人员配股,一切都按市政府的文件办,你们不相信,可以看文件。”赤子红二人沉默不语。“我们现在不看。”六一知道,他们跟那时的市政府某领导关系密切,私下有人讲市个别部门领导和手下分了干股,只苦于无法拿到证据,干瞪眼。“第三条,1千万的资金走向,我们是交给政府有帐可查,政府反转部分给我们作了工厂发展基金……”工人的工资,狼和狈合伙分而食之,你们有啥权力分工人的工资基金,中央哪个文件允许你们这样干呢?分给你们作为发展基金,咋不分给我们弱势群体,作为生产自救的基金呢?难怪民语:“钱往热和的地方跑”,你们占有了,工人老百姓占什么?只有血泪愤懑和无奈。六一气得咬紧牙齿“吧吧”响。“第四条,关于残疾人的补贴问题,我们是最大限度的满足了他们的按当时的最高标准,比云母厂、机械厂都高得多,这是有目共睹的,不知你们去调查过没有,市属这几家厂矿,我们最高的一家,并且已与残疾退休职工签定了合约,公证了的,有法律效力。当然以后有新文件,新标准我们可以参照执行。”多么美妙的语词,多么动听的福音,好似一个穿黑袍的传教土在传播教义和良心。六一心下明白:文件绝不可能象她说的那样。据六一的朋友小君讲她右手断掌,十年就得换一次假肢,到成都安一次费用五千,上海八千,而小君得到的残肢安装费及断肢补贴总共才1万元,也就是说,市场不涨价,不算车旅费,这费用也只够安装1.5次。可小君才三十多岁,现中国妇女平均76岁,她要的4次,还有2.5次的费用得自己掏,且不说残工伤的补贴、身体、精神的损失补贴。这笔帐,处在这个位置上,谁都会算,可你会算不如她们有权,签字、拿钱、公正,一家伙就把你推到悬岸边,特别是公正(这也叫公正?我看极不公正。)你反悔么?有公证书在此,你闹到天边,你撕毁合同,你无理。急急忙忙的要公证,就是锁定你,一刀两断,自个儿去哭泣吧,去怨命吧,走上唯心主义的泥潭,宿命论的高见,麻醉就平安无事,你若拒绝拿钱,那更没好果子吃,迟半个月拿钱则要扣,百分之三,每月递增,直至扣完,理由莫须有。六一虽然明白,可手上没文件,无法跟她辩。不对等的掌握材料和文件你纵有苏秦张仪之雄辩也枉然,何况权力跟六一从不沾边。人,谁不为己光为他人?那他就根本活不下去。有人吃不上饭,你给了他,你就得饿肚子。小学时学的课文《一袋干粮》老红军战士谢益先,就是这样的人,过草地时见两母子没吃的,很可怜,就把自己的干粮给这两娘母,这两娘母走出了草地,而谢益先却倒在草地上永远爬不起来,这朴素的好心是以死亡作代价的。六一没那么高的憬界,活着的人也难有几个那么高的觉悟和情操。不损害别人而活下去就不错了,就算一个正直的人了。六一竖起耳听老板美丽的开脱:“第五条,取消菜篮子,依市经贸委文件办,不是我们想取消就取消了,我们还是想给退休职工都发起,可市府有文件,违背文件的事谁敢干?谁来承担这个风险……”吃了你还感到委屈,天下真有这样奇怪的现象,六一哭笑不得。真正明白什么叫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老板说了五点,只有第三条承认有点失误,其余四条都是文件限制。文件啊文件,白纸黑字,隐藏多少伪善的杀机,虽然听不到金戈铁马嘶杀声,处处透浸斑斑血泪,那特别是那些红头子文件,老百姓看不到,于是他们杀人越货,公开抢掠的血债和累累白骨,看着老板喋喋不息的表演,六一看见的不是人,而是一只张着血盆大口,咝咝吐信的巨蟒,吞下多少善良而愚昧的老工人……

走出厂,六一不再回头,钻进小车,驾驶员便开跑。路上驾驶员问了情况,十分同情地说:“你们之前的老工人代表闹了三年都不成,市政府还说他们无理取闹,你可以,不管怎样总算取得一条成功嘛,不简单!”

“成功还算不上,只不过叫一点成绩,不管怎样,至少口头上认部份错了,至于什么时候补,只有……”

“天晓得!”驾驶员对他们太了解了,一语道破天机。

“只要政策继续这么坚持发展下去,胡总书记和温总理的政策好,以民为本,和谐、健康,那么我们就有希望,工人有希望,人民有希望,国家才光旺……”六一由衷感谢好政策带来的新气象。

第二天一早,六一就接十几个电话,可以说电话不断,没有一个说六一干得好,相反,几乎都提出相近的问题:“你们闹,咋光是为你们内退人员闹?而不帮我们正退职工闹。莫非我们正退职工不算职工?……”

“你们三个人只为你们三个人闹,你们倒是闹到了,安逸了……”

“你们哄我们,要用我们的时候喊我们去开会,去了坐都不让我们坐一下,居心何在?”

“你们用了我们正退职工的钱,那是我们微薄退休养老金的血汗钱哇!……”

“你们……你们……你……你……”

六一耳朵都听起茧了,听起了烟,头二个还解释,后来六一冒火了,大声武气的反问:“我凭啥子帮你们闹?你们有嘴,有脚,咋不到厂长那里去闹,找我闹有逑用!又不是我整的你们……”下午又是十几个电话,第二天又是二十多个电话,还有人打电话说:“六一被收买了,当了工贼、汉奸。”第三天居然有正退的七个女工上门来找六一说聊斋。其中吼得最凶的一个女工,她的男人恰好也是厂里内退的,而且比六一年轻三岁,按第一条内退补交,他受益比六一更大,六一冒火撵她走,叫她回去,把她男人找来教育一下。六一心的的确确有点灰心丧气,因善良而又愚昧的老工人,可爱而又可愤。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该闹的时候不闹,不该闹的地方却瞎闹。但当她一认识到自己错了,又立即向六一道歉,又再次要求六一出面为她们主持公道和正义。六一叫她给她丈夫交30元,这次反映情况所用的电话费,寄材料费,每人都交了,可她不交,要交只交这次她们正退的问题了,说是那问题解决了,用不着了。六一气得干瞪眼;这回六一学聪明了,叫她们自己凑钱请律师,律师出面打官司,厂老板恨头领,这回头头就是律师,而且公开不惧,他是为钱而来,这一招奏效,工人满意而走。六一这才喘口气,发现嗓子已沙哑了,嘴皮起了干壳,比跟厂长谈判还累人。

六一小时候见过一篇文章,讲的是墨子为本国避免一场战争,游说敌国,化干戈为玉帛,可回城却被挡在城外冻饿一夜。当时六一只是觉得滑稽,一笑了之,殊不知二十年后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其不假。

32.第三十一章 滑向深渊 1

房改是要把你腰包掏空,教改是要把你二老逼疯,医改是要提前给你送终 ——民谣

“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说的是人生无常,倒霉的事一串串地来,佛学上讲“劫”、劫数难逃,工人下岗便是工人的一劫吧。道家讲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一劫便有二劫,有二劫便有三劫,三劫就有无数的劫,劫到头便是终,人有几个能躲得了此劫的呢?此一连串的劫呢?马列主义讲辨证法,否极泰来,否便是劫,极就是一串串的顶点,霉到底了,新革命又开始了,所以,老庄讲虚,便是实,弱便是强,小便是大,初生的苗最有生命力,但苗成长要经历风狂暴雨,才能结果,修炼成正果,一旦结了果,就是圆寂,顶峰过了便是下坡,六一把劫看得很自然、平淡。毛主席说,坏事可以变成好事,所以对待突如其来的劫,下岗,六一是泰山崩而其色不变。泰山崩,你变不变脸也无所谓,变也崩,不变也崩,关健是生存,留一口气,看天下风起云涌,忍一时苦,病树前头万木春,心态一定,每日白菜萝卜煮稀饭也无怨无悔,悔也无用,当初从学校跳工厂,谁能算到工厂改制下岗,怨也无法,权大于法,领导的话就是圣旨,金口玉牙,指鹿为马,这是体制所决定,是历史的沼泽和泥泞,存在即合理,当以后的人们回顾这一段历史,又有几个相信我们这一个时期的人生存环境呢?

六一看得透:“全国此类情况甚多,聊补无米之炊”的知青尚且熬过,何况现在,总比那时好一点嘛。可雅琳不这样想,也想不了这么多,她每天早出晚归,天天想的就是麻将三筒、四、八万,打麻将上了瘾,即可脱离现实政治生活,其乐无穷。忘了柴、米、油、盐,忘了丈夫、儿子、老子、老娘,甚至忘了自己。打麻将为啥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六一劝说不见效果,仔细观察,发现原来古今有一字——赌。赌是万恶之首,赌的危害最大,小则输一毛两毛,多则输掉人的性命,输掉一个党,一个政权,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六一纳闷,为啥现在四处皆赌,政府一些部门睁只眼,闭只眼,有时还变相参赌,如买什么彩票,这不也是一种变相的赌?庄家抽头,合理合法?雅琳就是迈进赌门,走不出来,走向不归之路的。开始还早出晚归,逐渐发展到夜不归宿,有一天在菜市上三楼茶馆里打麻将,二楼是烤腊肉的,一般说,油烟子对人体有害,没人愿意居烟雾上过生活,可赌徒们不,越是这地方,越没人来光顾,越安全,可谓闹市中的静地,禁地。每日就烟雾中吆喝,拼搏。一日腊肉掉一块在火中,而老板也在打麻将,时间不到不去看,结果引起一场大火;三楼三桌有两桌人趁机乱抓钱跑了,剩下一桌,各自捂到自己的钱袋,舍不得跑,继续打,打完了手中牌才逃,消防队人来把火还没灭完,三楼的赌棍们又吵吵嚷嚷干开了:“你多抓了我的100元,退来”。

“你龟儿子趁火打劫,偷牌,不算重新来”。

于是赌棍们不怕火,火还未灭,又复盘重开战,雅琳便是其中之一:那天六一正在菜市上买菜,首先发现起火,立即呼叫,众人慌忙打电话通知110,有人趁机抢腊肉,这也是坏事变好事,一屋子腊肉,一会儿就被抢光,没有腊肉咋个燃?抢腊肉那个劲仗就不摆了,燃得再凶,也有穷金刚去取,火中取粟,用铁杆勾,燃得熊熊,勾起扔在一边,脱衣裳一包,便跑回去,有的当场就啃,反正烧熟了的,又香又脆。六一就在看110救火中看见三楼中的雅琳,火燃灭了,110消防队走完了,六一好奇跑上楼,看见雅琳坐得端端正正,正在出牌,一怒之下,硬把她给吼回去,以后六一找雅琳,这是一个点。但她也经常转移,使六一扑空。六一也就懒得再找,由她去。半年后,事情发生了变化,不是六一找她,而是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上门来找她,说是要她还钱,一问欠钱多少?有一万八百的,有二万的,还有四、五万的,问何时何事欠的,都是吱吱唔唔,说南山道北海的,六一明白这些都是赌债,来者有老有少,更多是中青年,无业街痞。有多数人都拿有雅琳签字的借条,借条内容五花八门,有什么拉一车花岗石板材款,有什么借保险款,甚至还有婚姻介绍费的。把六一气得七窍生烟,有一个赌棍,赖起不走,六一提菜刀要与之拼命方才悻悻而退。有多次,雅琳见人来便躲去里屋不出来,由六一帮撒谎说不在家,次数多了,来人不信,想搜查,六一当然不干,与之打拼,打个你死我活,鼻青脸肿,两败俱伤。晚上六一好意劝其不要再打麻将了,雅琳答应得好好的,可第二天一早,六一还没醒,她就不知去向,晚上半夜才归。更恼火的是有穿制服的人上门来讨债,而且有二家是公款,说是帮这家公司进货,货没见到,钱都不知哪儿去了,六一一下觉得事态严重,环顾四壁,喟然长叹:家有千金不如一贤妻啊,一个家庭一个人捣乱,就会垮台。一个工厂,一个国家也同样道理,只要主要人物一瞎整,没有不垮的。现在还是结婚时的旧家具,沙发早破裂,露出黄色的泡沫,中间坐下去,就是一个坑,半天不起来,桌子已残缺一只脚,真正的三足鼎立,家电还是黑白14寸的快20年了,记得当初还是打关系,开后门,要一张“福日”牌,这东西可真够本了。家具不值钱,债主也不耍,钱也没有,唯有这房子值点钱,万一……六一想到此,不寒而颤,没有房子,住哪?没有住的还叫家么?一个迫不得已的想法诞生了。当晚,六一失眠,等到半夜,雅琳回来,六一迫不得已向她提出假离婚,真逃债,雅琳冷笑一声似乎早有思想准备,一口答应,并叫六一马上写离婚协议,六一依格式,先写双方姓名,性别,年龄,工作单位,后套用一流行语,性格不合,感情破裂,双方自愿离婚,协议如下:

1、儿子,陆龙,11岁,由六一扶养;

2、东大街,108号附1~5号房产权归,陆龙所有;

3、室内一切家具归六一所有;

4、男女双方的经济债务均由双方各自负责。

六一签字:

雅琳签字:

时间:1997年6月19日

第二天一早,双方一同到东城办事处,六一交30元,公务员把双方按规定询问一遍,走一个过场,便收了红色的结婚证,发绿卡(绿色的离婚证),从此都自由了,六一突然想到一句古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当然离婚是假的,不过雅琳都当了真,一出门便不与六一道回家,而是分道扬镳,南辕北辙。六一也不管那么多,回去给儿子煮饭,下午饭好了,也不见雅琳回来吃,这也习惯了,可能又去和她的狐朋狗友打牌去了,天刚擦黑,雅琳回来了,这是回来得最早的一天了,可能思想受到震动,没去打牌。六一见其回来,立即端出饭菜,雅琳也不客气,端起大斗碗便狼吞虎烟,看来一天没吃过饭。六一一边看她吃一边问她这一天又跑哪里去了?雅琳头也不抬,眼也不看六一一眼,爆出一句:“你管不了我啰,现在新生活,各管各。”六一火一下腾燃起来,可又一想,还是把火压上去,各自走了,上街报亭看不花钱的书报去了。此事如同一个石头丢在水里起一个泡而已,谁知老话“要得人不知,除非已不为”六一离婚的事象风一样刮遍全厂,原来当初离婚要单位盖章开个证明,对此六一也无可奈何,对此,不少的人上前问七问八的,有的关心,有的打抱不平,有的脸上流泪,心上都暗暗高兴一笑,六一对此一概不多解释,只承认有这回事而已。三天才刚过去,就有一个女同志上前说媒,说的竟然是自己,六一骇了一跳,新时代的女性,改革开放,自己推销自己。六一当然一口拒绝。半个月后又一老朋友唐虎主动上门来找六一,第一句话便问:“六一,你是不是真的离了婚?”

六一点头称是,那人立马抛出他的计划方案:“现在我是单身俱乐部的主席,专为单身汉牵线搭桥,为红娘,现有2个女的条件很好,都是××校的老师,年满三十岁,挑翻了花,所以现在还是处女,我给她们说了,明天晚上见面,在哪?你说”。

“我说,就算了,现在我心情不太好”。

“嘿,都有这一个过程,有了女朋友就好了,地点在哪?” “在、在……不,不,我老婆还没走,咋行?”六一似乎一下醒了,急忙否定。

“我已经给人家说了,真假你总得给我一个面子。你说去哪里,见见面,又不是要你立马答应,男子汉一言九鼎,说。” “那就广场河边等嘛。”

“时间呢,干脆,我做主,你下班,她俩下班,定在明晚7点钟,怎么样?一句话,就这么办”。正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秋壶夜壶瞎交替。”

33.第三十二章 滑向深渊 2

第二天下了班,六一穿一套西装,打一条青花色领带,准时7点来到河边,天飘洒起毛毛细雨。六一站在大桉树下,风吹摇大桉树,哗哗作响,老桉树叶不时飘一片二片下来,六一站在风雨中,心中万分矛盾。不见吧,话已吐出,见吧,妻虽离,可心中还有她,况她仍在家住,但愿雨再大,二位老小姐不来就好。正在心中默默祈祷,一辆银白色的小轿车一下停在六一身边,从车上首先跳下朋友唐虎,跟着又珊珊走下二位小姐,一位中等个子,面孔黑红健康,一双凤眼一闪一闪会说话,一看就讨人喜欢,象盛开的红山茶。另一个个子高多了,脸面白而红嫩,戴一个金丝眼镜,显得文雅,高傲,象雪中一枝白梅。唐虎把六一介绍给二位小姐,又把二位小姐介绍给六一。六一只好临时把三位请到一茶楼包厢,叫招待员摆上水果、茶、糖、瓜子什么的,然后天南海北地吹开了,六一本来善吹,再加上只是逢场作戏,演一节,不辜负老朋友唐虎的好意,故没啥包袱,想到哪说到哪。当然也控制自己的嘴,出口千言离题万里,不时也让二位女子发表一些意见、看法,当作一次文学研讨会。开头二位小姐看六一似乎是在菜市上挑商品,两个探照灯不停在六一身上扫描,又象是x光机,看了六一心肝脾肺脏有什么毛病没有,后来,摆谈高兴了,二位小姐你一言我一语的与六一交谈,反把唐虎凉在一边,后来发展到露骨的半摊牌味道。红山茶说:“六老师,我们白老师,很不错的,人材、气质不提了,是不是啊”。

“那当然,那当然”。

白梅也回敬:“六老师啊,你看我们小红好漂亮,家里条件特好,住房二套一百八十平方米”。六一心下想,一百八十平方米都给我没关系,戏演到此便快扎板,于是推说有事,另摸出自己出的书一本,上面有自己的年龄,49岁,大二位小姐19岁,不合适,果然有效。第二天唐虎回话,红山茶说只要六一45岁以内我不成问题,而白梅却说可以继续谈一下再回答。六一干脆对唐虎托其转语,作为同志可以,再谈没必要,此事便告一段落,因为六一心中依旧只有她——雅琳。

经过此事,再没人上门说媒,也知道六一是假离婚。不久六一下岗内退。日子更是一天天难,正如一副对联所说:“日子难过年年过,饭菜难吃天天吃”。日子就在难中缓缓流淌,流的是岁月,流的是辛酸,流的是腔热血和满眶的冷泪。不平则鸣,六一对工厂改制造成的恶果生气,能生气的人有是非,有正义感就生气。能生气的地方就有生气,能生气的民族就有生气和希望。

六一内退每月450元,三口之家,人均1433333……儿子在读高中,不属于义务教育范畴了(小学、初中算,也是纸上),加上这二年改革把教育当产业,书学费象高压血一样直线上升。师范旧社会不收钱,现在都开始收费,而且是高价位,产业嘛,当然要有利润,世界上最卑鄙、最可耻的事,堂皇登场,明码实价,连一点遮羞布都不要了,赤裸裸地讲钱,这是中国历史上最不光彩的一页,是历史的恶之花。孔子说:“始作俑者,断其后乎”。一时间,教育变成最肥,最浑浊,藏污纳垢的地方,在这种环境中能培养出多少国家栋梁?天晓得。现下岗的多如牛毛,工作却少如花蜜,六一帮跑单帮也是无功而返,幸好没去做生意。“文人经商,裤子当光”,在商场上心不黑不行啊,哪个发财是善人?现在连假善人都不需做,血淋淋地吃人。为了生计和学费,六一被迫给17岁的儿子找一个晚上给人家守电脑室的活,每月250元,每天晚10点便去,12点邮局关电网,才扎班,才可以睡觉。第二天早上8点又才交给老板,自己上学,这样凑自己的书学费。晚上没睡好,早上8点学校已上课,迟到学校要收一块钱,这严重影响娃娃的身体和学习,干了一个月,六一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孩子,于是辞掉这工作,另想办法,可钱都往热和的地方钻,六一脑壳都碰裂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只好勒紧裤带,压缩一切经济开支,衣服、鞋、袜通不买,甚至吃饭几乎象曹雪芹先生一样,举家食粥了。一日无意中看到一篇文章,谈食粥的好处,如易消化、降血脂、养胃,还举苏东坡赞粥的诗文,六一苦笑,食粥有这么多好处,当官的何不天天食粥,顿顿喝稀!刚想提一首写粥的打油诗,忽然,楼上的小陈兴冲冲地跑来说:“六老师,楼底下发榜了”。

“啥子榜?”

“低保人员名单,就是低收入,无收入的人员名单,每人每月政府发100元当五保户”。小陈兴冲冲地跑下去,六一紧跟其后,果然在楼下墙壁上贴有几十个人名单,收入情况,并有文字说明平均150元/人的可以申请60~100元不等,欢迎监督、举报。开头看兴奋,看了却没雅琳的名字,后边的条件一算,3人每人150元,三口之家刚好450元,自己又拿不到一分低保,只好灰溜溜地往回去,爬楼梯才觉脚杆软。心中却急得打秋千,雅琳是离了婚的,为啥要和自己一块算,既然离了婚,也单独一人又无固定收入,为何不去登记一下呢?晚上雅琳回来,六一把自己的想法对她一说,她却不开腔,六一知道她好面子,宁在家中熬浆子,不愿外面丢面子,就象小说里写的没吃饭,都要站在门口刷牙齿,老百姓说的:“没得酒吃爱脸红”。六一给她讲,这是政府的关怀,是缓和矛盾的一个步骤,你符合条件不去报名,谁给你发钱?面子是假,肚子是真,苦口婆心讲了半天,她还是一声不吭。直气得六一破口大骂,她也不吱一声,人活到这份上,的确窝囊,政府都不讲面子,你小老百姓还讲什么面子!

第二天,六一又讲,又催她,她还是不去,依旧吃了饭后无影无踪。第三天,第四天……眼看第二批报名时间快结束了,听说低保只有二批,这次赶不上就没戏了,恰好百货公司下岗职工华娃来找六一帮写一个申请低保申请。华娃的情况六一清楚,他在外面干活每月800元,他老婆下岗内退也有400元,一个儿子,咋也来申请低保?华娃笑笑说,不要白不要,800元是今天,明天老板不要我了,我又找哪个?不给老子低保,老子就在地段上公开宣布把我开除出中国,老子要他们给老子介绍法轮功,现在地段最怕法轮功,只要出一个法轮功,这个地段主任就垮台,所以地段主任一听老子说,立马叫我写一个申请,这不,我就来请你帮个忙。”六一一下全明白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表扬指鹿为马的,提拔溜须拍马的,苦了当牛作马的,整了单枪匹马的。华娃干的,自己为啥又干不得呢?何况自己还名正言顺,于是也给雅琳草拟一封申请。

低保申请

领导:

我叫雅琳,生于1957年1月1日,15岁响应党的号召,参加工作,上山下乡当知青,后在码头宾馆工作26年,1996年,宾馆转卖失业下岗,1997年6月19日离婚,现孤身一人,由于没钱和房子现暂住原址,离婚没离家,申请低保,申请拨一间茅草房好迁居。

没人愿意离婚来换几个钱吃低保,况我离婚时在1997年而现低保是2002年11月。我现年45岁,一个妇女又有残疾,(当知青时劳动损伤,尾椎骨切除一节半,有照片为证),没啥文化,没技术,没资金,生活在生死线上,现党英明,制定低保政策,敬请救救我,特上报。

敬礼

(附离婚证书、户口)お

雅琳

2002年11月11日

写好以后,晚上交给雅琳,她看了一遍,扔在桌上不说话,六一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第二天自动去找到办事处主任一说,办事处赵主任也是下岗招聘的,反问:“咋个雅琳不来,你来呢?这个低保不关你的事,只关她的事嘛”。不说还好,一说六一的火“腾”一下冲起来:“咋个不关我的事呢,离了婚,她该不该走?”

“当然该走”,赵主任看了离婚协议谨慎回答。

“她吃我的,住我的,为啥不走?就是没钱。离了婚,我没有责任再供她养她,我也下岗,也供养不起她,党有政策,她符合政策,就该享受政策……”一席话头头是道,六一还要求地段给她找一间房子,实在没有,你们办公室也行,这一说赵主任可吓倒了:“哎,不行,不行,我们办公室小——”。 “不小,不小,这么大,晚上可以按三张床,就是小一点也不怕”。

“咋个她不来呢?”

“她病在床上,是神经病,间歇性的,不信你们跟我去看”,立马拖赵主任上自己家,雅琳睡迟了,现在还困在床上,见赵主任也一声不吭,随你咋个问,咋个说,她就是整死不开腔,一句话不说,赵主任没辙了,文件符合,只好说登记一下再说。一个月后,雅琳的低保批下来了,每月100元,华娃每月80元,小陈他下岗无工作,他每月100元。

六一离婚不到半年,一天下班,见门上贴一张纸条,是法院的传票,传雅琳到区法院应诉,六一一见心中大怒,立即骑自行车跑到区法院,人家已下班,六一提笔在上面写道:

你们送错了地方,雅琳已离婚,不在此处住。

特告!

六一

×年×月×日

从门缝朝其办公室投进去。

34.第三十三章 滑向深渊 3

又一个星期后中午,六个法院的同志,身穿制服,在二个便服中年人的带领下来到六一的家,六一中午刚下班,问其情况,原来,××单位带法院的人来查封房子,追雅琳的欠款,六一把离婚手续一摊,对其说明情况,一位制服公然信口雌黄,说在办事处办的离婚无效,要去他们法院判的才算,便要六一交出房产证,不然要强行执行,等等。六一一下怒火冲天,质问其人:“你身为法官,懂不懂法,谁给你说办事处的离婚不算数!只有你们法院办的才算数,你这是放屁,今若要强制执行,那,对不起,老子反告你私闯民宅,干扰破坏人民的正常生活,要封,老子就跟电影《红旗谱》中的朱老巩一样,提刀拼命护房,哪个敢上,老子就是一刀,你不想话,老子也不活了,为法律正义而战……”六一火焰冲天,怒发冲冠,对方自知理亏,灰溜溜地走了,走时还丢下一句话:“小子,你别太猖狂,总有收拾你的时候”。六一大怒,回敬:“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敢动老子一根毫毛,当中柱背,只要你没把老子整死,你一家人,大大小小一个也别想活……”,骂是骂了,气却还没出够,晚上雅琳摸回来,六一连她一起骂:“你干的好事,叫你别赌博,你不听,今天老子不硬一点,差点要给老了门上贴封条,封条都带来了,还盖了章的,老子看他几爷子敢,只要贴,老子就撕,再贴,老子就给他一刀,请他龟儿子上西天……”。雅琳不说一句话,低下头等六一愤怒发泄完后才轻轻说一句:“他们找到我,我也没得法”。

“是啊,要钱没得,要命一条,他们找到你,你就说你下岗失业了,要这钱,就给法院打工,每天法院上班,挣钱抵债好了……”说得雅琳反而“卟哧”一声笑起来,人啊,苦中也有乐趣的啊。

终于雅琳走了,走的头一晚上对六一讲,她要跟她爸回山西老家,六一想,她走出去躲一下债也好。第二天一早雅琳爬起来匆匆就走,六一紧忙爬起床,象以往她每次出远门一样,用自行车送一送,谁知一出门就看不到她,六一骑车追到她父母亲家门口,也没见她半点踪影,六一一下明白,自己又遭她耍了,她说的是假话,她究竟走的哪里条路呢?六一实在不知道,心头一下也空捞捞的,骑自行车四处转半个小时,天已大明,街上人来人往,找她已不可能,只好回家生闷气。往昔的岁月,叫人怎么能轻易忘记?从相识相爱到分手,似乎是造一个转折复句,一句就概括完人青春的历程,她走了,自己还得过,还有责任。把儿子叫醒,给他煮个鸡蛋,打发上学走后,自己骑车到河边拣奇石,拣石头是假象,而内心深处如这汹涌澎湃的青衣江,一江都是流动的昔日画面,一江都是低声的鸣咽,一江都是流动的泪水。此后一直没有她的半点消息,她同鸟飞走了一样,其间倒有几个债主找上门来。六一说:“连我都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你们去找,也帮我找一下?”债主却怀疑六一话的真实性,地段治保来过说,雅琳本人不来领,我们就要注销。六一无可奈何回答:“当然,该注销,给她领的钱,她都不要了,就算了。”走的第二个月便注销,六一为她拼命奔波也只帮她挣两个月的麻将钱。转眼到年关了,外出的人也纷纷返家,债主们也时不时在六一门前探头探脑的,腊月三十日下午打发走最后一位债主,六一才如释重负,吃年饭。年前饭跟平常一样简单,一碗猪头肉、一碗萝卜,热腾腾的刚端上桌,电话响了,六一拿过电话一听,立即沉下脸来,原来医院告知,雅琳住市医院,肿瘤科,六一立马放下碗,带上儿子立即骑自行车赶到市医院,肿瘤科6楼23号门,推开门,只见雅琳躺在床上,脸肿如发酵的馒头又白又肿,边上是流泪的岳母,雅琳腿肿得脱不下裤子,打针都是用剪刀绞开的。雅琳一见六一依旧不理不睬,似有深仇大恨,六一放下给她买的糖(雅琳爱吃糖)问其母,其母把六一拉到外边,哭兮兮地说:“没救了,她得的是癌症,我们请了最好的医生,看了都说迟了,没救了……”六一忙跑到值班室一见雅琳病床号上写的是淋巴癌晚期,问了值班医生回答,治迟了,若早一点,放射、化疗是没问题的,可惜啊,可惜。六一急忙又冲进病房问雅琳:“你得了病,咋不回来,咋不去治?”

“没钱咋治!”声音不大都很坚定。

“你什么时候发现病的?”

“8月底,开始我腋窝底下长一包小包,我认为是蚊子咬的,没在意,过了几天,疱长大了,豌豆大我还是没去看,直到有葫豆大了,我才到川医去看,……看了没钱治,我就请农民土方法烧灯花,虽知越烧越凶,迅速长大,现一身都肿了,才5个月……”钱,钱、钱,命相连,没有钱,在当代只有死路一条。当前改革认为二大失误,一就是医疗制度的改革,说是市场化,不叫市场化,叫乱七八糟自由化。是历史的退步,几十年的老工人的公费医疗,现在没了,药品、医疗费、手术费、统统涨价,工人下岗无生计哪还住得起医院?别说穷人住不起医院,连一些清廉一点的大官都有被赶出医院的危险。前不久报上记录四川文联大作家艾芜沙汀,因单位无钱交费(个人交费更是承受不起,差一点被省医院撵出去。省报报导震惊世界,香港文艺界捐款,九十高龄的世界级大作家巴金也捐款救二位大作家)这二位大作家,一位是厅级干部,一位是副省长级干部都差一点被赶出省医院,有如此遭遇,何况百姓,况且二老还是老革命,为共和国立下汗马功劳,为社会主义大唱赞歌,不能这样对待名家!巴金在四川万一没有钱也会享受此待遇——撵出医院?天大的笑话!这是改革的第一个误区,至少是不成熟的地方。

雅琳住了一周,立急转到康复医院,因为钱少,开销少,六一开始每天骑自行车跑到十里郊外的老年康复医院去探望,风雨无阻,每日给雅琳熬点鱼汤、鸡汤,买点水果,反正她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治不了病,治不了命,只好尽点心而已。有几天,她想出去,六一推她朝外走,她叫六一把她推到乡医院,想找医生救命,帮治。可这病大医院都治不好,乡村医生又奈何其哉。6月7日夜12点,雅琳终于走了,永远地走了。这一夜特别黑,特别的长,特别的恐怖,特别的冷,冷到心底深处。这天早上正是儿子高考的日子。六一咬牙坚持用笑脸应付儿子,其妹帮雅琳安排下火葬,医院的一切费用均是她父母所给,六一只买了点吃的用的而已。等儿子高考完了,才把此事告诉儿子。并在公墓买一壁墓安葬。本来六一准备买一方地安葬的,雅娟说,儿子读大学要钱,活人要紧,没钱读不起书的。要埋,等儿子大学毕业有成就,有钱,重新买一个好地重新安葬。何必现在最困难的时候买呢,壁墓也不错,凑到一块,热闹些。六一一听觉得言之有理,于是照办,少花一半钱。这就是第二个问题,教育产业。历史如镜,千古骂名遗臭万代。一个大学生一年至少一万,而一般工人不吃不喝一年出才挣一万,六一退休每月400多元,一年才5千多元。但儿子又不能不读书,中国传统“学而优则仕”。不说,当前生存竞争如此激烈,没有大学本科文凭,在社会上是站不住脚的。各招工招人单位是后用低文凭的,所以这项产业还得继续和发展,哪怕用血肉筑城,也得筑,这是中国老百姓望子成龙和生存竞争的必要。

就在六一那天到火葬场办了手续时,见一辆救护车也开进了殡仪馆。不知又死了个什么人。要在平时,六一躲都躲不赢,可今天不怕,反正身处在火葬场,见多了,还怕什么?侧头张望,是否又是一位癌症患者?只见救护车门打开,先跳下一白衣男子,接着担架抬出一白床单盖得严严实实的尸体,后边跟一个抹眼泪的中年妇女牵一个七八岁梳羊角小辫的小姑娘,怀里还抱一个吃奶的娃娃,两个抬担架的轻车熟路,把尸体抬到屋檐下,然后抽去单架,揭走白床单,跳上救护车,“轰”的一声开走了。中年妇女哭着对女儿喊:“秋菊,喊爸,喊爸”。小姑娘哭泣泣地喊:“爸、爸……”

“唉!”有人答应,骇了六一一跳,此刻谁愿意当尸体?六一掉头四望,不见有人走动,答应,再仔细看尸体,又骇一大跳只见“尸体”手颤颤微微举起,摸小姑娘的头,声音还在喉咙里打转:“唉”,尸体居然活了。这是大白天,若是晚上,六一肯定爬起来就跑。既然活了就该送医院,六一上前问情况,准备给医院打个电话,再派辆救护车来。那中年妇女哭诉:我们是乐至县的民工,陈毅元帅的老乡,到这个地方修房子,得了病住进医院,原指望王三乡挣点钱回来给娃娃交书学费,没想到钱没挣到,病到挣到了。我听到消息,卖了家里的二头猪,二间房子,又借了亲戚舅子老表的钱,一共凑起9千元赶来,想花点钱,只要人在就好办,哪晓得这药费比老虎还凶,一天千儿八百的,咋个遭得住?听说是血癌,又治不好,老王也不想活,怕把家拖垮,实在没得法了。医院没钱不给治不给药,还叫出院。老王就叫拉回家,回家几百里人家没得钱哪个干哟,拉回工棚,老板又不答应,说是人一走茶就凉,没得丝毫关系得了。没得法,老王又才喊救护车拉到这儿烧了,裹一布包好带回乐至回老家去。这样除了水份,只剩骨灰轻些,带得起走……”正说着走来一位八叉胡烧尸工,长期在炉前烧尸体,脸黑红黑红的,眼睛阴森森的闪鬼火一样的磷光,绿莹莹的有点吓人。王三乡喘喘气对他说:“老师傅,救我一下嘛。”八叉胡冷冷地问:“我又不是医生,我咋个救得了你呢?”

“你立马就把我烧了嘛!”

“唉?你还没死,我咋个敢把你活活烧死!你是在整我去坐牢房,吃二三三哟,再说活的烧,不痛么?”

“长痛不如短痛,反正都是那条路,爬高烟冲,还麻烦你老人家积阴德,烧了我,没得钱。下世变牛变马还你。”

“算了,算了,你们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前几天就有一个昏死的人也被家里人送来烧,幸好,我有经验,干了二十年了,死人活人,老子比医生还看得准。医生戴啥子听诊器,老子眼睛就是x光,温度计,活人身上有光,死人身上无光。别人看不出来,老子是独眼龙吊墨——一眼即中。”

35.第三十四章 滑向深渊 4

哟,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没想到这烧尸体的,也有他的窍门,想想也真有学问。人活着,有热量,有热便有光。只是一般人看不到,人一死,身体变疆硬,温度低了,也就没有热,没有光。难怪书上画的罗汉,菩萨背后都有一圈佛光,其实就是活体有热。这个乱胡子,眼睛真有温度计?还是有其它奥妙?六一曾看一个科学杂志上登,妇女怀孕,要想知男知女,只消看一下肚皮上形成的线毛是粗还是细,是连到鸡突还是只有半截?便知男女,六一曾用来看雅琳,便知要生儿,果然如此。又帮同产房几个孕妇看都是安全准确,不说破,尽皆认为六一有特异功能呢。此烧尸者是否有一些技巧,只是不说明而已,或故意打诳语,也未可知。事情结果怎么样了呢?六一要走了,只是在走时听到双方在争吵。烧尸工要撵他们走,他们又无处可去。烧尸工叫他们到公墓去住:那妇人说又不买地,况且人也没烧,而且还要把骨灰背回去不花钱用自己的地。边上一阴阳人说得更干脆,拉到市人民政府去,结果如何?六一不知,不敢乱说了。出来是更加感慨:医疗改革,高昂的医疗费重压下,民族优良传统美德变成畸型,一个事关老百姓生死的医疗得不到保障的国度,国民道德也不能得到全面健康的发展。医疗服务的利用由支付能力决定,而不是由需求决定。这种缺乏人性的关怀的医改方向导致的后果就是“医疗提供”与“医疗需求”的逆向选择,享有更好医疗保障或更有能力支付相关费用的人将获得更多的医疗费,而真正需要医疗服务的人却得不到服务,穷人得了病不敢去医院,去了医院又被赶出,这就是“医改提前给人送终”的民谣真实表演。在封建社会是正常的,在人民当家作主的今天就不是正常的了。那么该怎样走出这个怪圈……?六一想出来了,但不说,如同谜一样,藏在心底。你们呢?想出了这新的“哥德巴赫猜想”么?

六一还没走出大门,刚才那辆救护车又开来了,是谁打了电话?是烧尸工还是其领导?叫医院派车来把活人拉走,不然就要给他们曝光,吓倒他们才立即派车来?好奇心特别重的六一想看看最后结果,又远远地观望。只见救护车一过,后边有二辆小卧车,什么牌的,六一不知道,都是崭新发亮。小车一停,立即儿车上跳下2个又高又瘦的青年人,动作十分敏捷,腰拉开小车门,变魔术一样先牵出一条哈巴狗。后又牵出一块肥肉,一个活的肥砣砣,一个白白净净,剃一个平头,又矮又胖,长一双三角眼的半老不老的老头。年龄不到五十,可长期营养过剩又没锻炼,象一个“逗”,书面话叫“陀螺”,陀螺脚一粘地,立即四处旋转起来,口不停,手不住,吆三喝五,颐指气示:“叫后边车上的人统统下来抬轿子”、“跑快点嘛,事情办好了,老子分等级有赏,一等奖100元,二等奖200元,三等奖300元,特等奖1000元,跟狗一样给老子跑快点。”“秘书,给某宾馆高经理打个电话,给我留三个包间,对、对,每桌不得少于800元,酒不包括在内……”。“陀螺”站在原地就有六、七个保镖侍从,撵得鸡飞鸭子狗跳河,只见四个人从救护车上抬下一担架,担架上躺一个尸体,尸体又瘦又小,没盖白布,其脸戴一个“戏脸壳子”。不仅六一头一次在这个场合见到,连烧了二十多年的烧尸工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怪事。火葬场的业务领导,副场长王疤子从大门口收发室走出来问:“喂,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们这儿是天堂的中转站,买了票才乘车,不是跑江湖耍把戏的戏班子,要演戏到川剧团——”,话还没说完,立即就有一个大汉上前一步,一只大手一把握住王疤子的喉咙管,王疤子想动,可动都动不了,象一把大铁钳一般,王疤子喉咙“咕咕咕”响,脸憋得通红,两个眼睛逐渐鼓起象一对青蛙眼,眼看不行,“陀螺”才招手一声:“黄狗,松手。”这个叫黄狗的人立即听话的松了,王疤子立即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半日天脸色才恢复过来。”陀螺”对身边刚从车上下来的年轻美貌的女秘书一个眼色,女秘书笑吟吟挎个小白皮包,屁股一扭一扭地走过来,从包中抽出二张百元大钞,递给王疤子,王疤子的眼睛一下亮了,双手接过,连声:“谢谢!谢谢……需要啥帮助的,一句话,按既定方针办,没问题。”正如俗话所说:火葬场开后门——专烧熟人。其实,他们不认生人,熟人只认钱,给了钱,可以跳槽,第一个烧,所谓干净,这是骗人鬼活,天天都在烧,每烧完一个人一倒即完。有啥不干净的,几百度、上千度的高温,啥子细菌还能生长,繁殖?这样说是为了讨钱,不交钱,或钱少不给你烧好的说法也站不住脚,所谓多烧一下,少烧一下,尸体也不晓得,全凭家人感觉,胖了肯定要多烧一点时间,脂肪厚嘛,瘦猴子生前争头争名利,争排座次,争风吃腊的到了这阴间也还争,争个屁啊!其实都是活人争,死人晓得个毬?你把她烧了,扔了,煮来吃了,她都不知道,何争之有?王疤子每天要烧一二个每人要收50~100元的红包,一个月便是4000~5000元,比正工资还高,所以上级提拔了他当副场长,他坚决不丢工作,坚持生产第一线,又赢得上级表扬,年年被评为优秀党员,三个代表先进生产者,奖金一大笔,名利真正双收。只是单位名声不大好听,可现在都破除迷信,讲实际,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钱是经得起检验的,人民币只要是真的,不是冥币,如同美元、黄金,是硬通货抢手的很。一般人到此也再恶再扯的人都如同进了阎王殿,首先就灰了心,短了气,见王疤子如同见到天堂鬼,都是敬而远之。或者频频送假笑,而今天这位来宾,象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把阎王老爷根本不放在眼里,差一点反把王疤子给卡死。又有二辆小车,看来不是西方来的,就是东方来的,总是有点来头的。王疤子属狗一下收敛昔日的趾高气扬的威风,见钱摇起尾巴来:“老总,你们是——”

“我们是——工农子兵,来到深山,要消灭反动派改地换天……哈哈哈”“陀螺”一下唱起京剧样板戏《智取威虎山》少剑波的唱段,笑得眼泪水都流出来了,这笑声在火葬场极少见极少闻的,而且他的笑声干哑嘶杀如同鬼叫一般,比哭还难听。六一听到不由得打个寒颤,“陀螺”自个儿又转一圈后对女秘书一抬下巴,女秘书立即点头示意对王疤子:“我们胡总的妻子,就是担架上的那位,生前最爱美,光是美容整形就整过几次,拉过皮,隆过鼻,割过耳朵补过膝,不说别的,光是手术费都不下100万。有啥办法?有人说为艺术而献身,我们女老板是为了美而舍命。她原来年轻的时候瘦,身材苗条,后来挣了钱,发了财,两口子办大公司,她吃得好,长胖了,为了恢复以前苗条的体形,剥开肚子取脂肪就取过两、三次,每次都十几斤,你看她虽死了,可身体依旧好好哟……”

“她得的啥子病,癌症?”六一在边上打岔。

“啥子癌哟,我说了嘛,她是美的天使,为美而献身。最后一次剥骨拉皮,就是把腮帮子的骨头给削一片成瓜子脸,而不是方脑壳方脸,不好看,锯了骨头又削肌肉,削脸皮,手术很成功。眼看大功告成,可老板娘为看一下自己的美,等不及医生规定的七天拆线,三天就自己剥开来看,又是打粉又是上膏的,结果感染败血症走了,可惜中国又少一个绝代佳人,多了一个唯美主义者,可惜,可歌,可泣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六一一听硬是惊诧,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即便在这人迹旱见的,火葬场也怪事层出不穷,那边活人无钱寻死,这边贵妇人钱多肇死。下边她们富极无聊,还有什么花样呢?只见后边又开来二辆大客车,从车上抬下一个大花轿,四个女郎把尸体装扮盼好,依旧戴一个美女戏脸壳子,穿大红凤袍,戴凤冠,扶上挂红大花轿,再上来八个大汉抬起一闪一闪地围着火葬场内转圈圈,还有一支乐队十八个人,有吹锁呐的,有打锣、敲鼓的,有拉胡琴的,吹笛子的,还有披麻带孝帮哭的。抬假电视、电冰箱、摩天大楼的,最怪的还有一人抬一个美国自由神女像是说原准备用“维纳斯”的,可因她断了两只手臂,残废了,才取消。用美国自由女神,一是美国货,那一定好,大家都向往,看了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就颠倒一下借用一下。美国美女陪嫁到中国,至于烧美国自由女神像是否引起美国抗议,那就管不了那么多,反正中国稀奇古怪的事儿多,中国都管不完,美国帮管?下回再说。六一不想再看,转身便跑出大门,公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

六一回到家,心头空空,人没走时,家还算个家。现人一去,并且永远走了,走向永不复返的深渊。睹物生情,不由一人暗自垂泪。“往日的情义哟,叫我怎能忘记你……”歌在心中响起,晚上“沙沙沙”的风声,似雅琳轻盈的脚步,突然想起古诗“唯将终夜长睁眠,报答生平未展眉”一夜无眠,第二天精神痿糜,晚上也失眠,赶忙吃二片安眠药。天快亮才迷迷糊糊入睡,梦却不断,支离破碎,天一亮便又醒,六一什么也不能想,思维一切都硬化,唯有杂乱梦中的诗句,东一句,西一句从废墟中跳出。



没有邀请你为何潜入梦

荷花上跳舞

悬岩古藤上打秋千

飞瀑竖琴

柳丝垂弦

明月清风轻拂手

呜呼哀哉

高山流水滔滔西去

悲歌钻心透

弹尽春夏秋冬

一不留神你穿过紧闭的眼球

雾里看花香自留

香也悠悠愁也忧忧

一江破浪逐小舟

把支离破碎的世界加酸甜苦辣

伴青梅煮酒

想来就来,想去就走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长流

36.第三十五章 滑向深渊 5

第三天晚上又是一夜失眠,连续三天了,一闭上眼,就看见雅琳。不行,不能这样,神经统要断,人要疯,必须调整好心态。怎么样去调整呢?游戏劳动是最好,最有效的药剂。正象要入睡,就有人给你递枕头,天没亮,牛国庆就来敲门,请六一一道上蒙顶山耍,并帮指导栽一棵树,有钱的。六一立即坐他找的一辆破工程车,一路走,一路熄火,一路推,短短的三十里,竟走2个小时,车开到蒙顶山脚,又熄火,六一跳下车,准备又帮推,谁知牛师一句话:“到了。”六一一看,大吃一惊,咋个这段时间尽朝这鬼地方跑,原来是卧佛山公墓。牛师扛起斧头锯子去,门口早有一个又矮又胖的土地怪笑嗬嗬地迎上招呼:“牛师,树子栽好了,请你们帮盘扎造型。请!”牛师掉过来招呼六一,六一只好上前问明情况,原来为卧佛山名字好听,地势正是蒙山山脚浅丘陵,据传这里曾埋过一个大官,他的家族显赫400年,出过探花、进土,当过新疆节度使,从此这个地方成为冥冥之世界极乐园地。有的不远千里来寻一方土安葬老人,前几天有一个老总请风水阴阳先生给“赶”了一穴地,说是整匹山最好的位置,不亚于秦始皇的陵墓,秦墓虽大,但安身也只有一个棺材而已,棺材位置,就是核心,而阴阳先生“赶”的这穴地要价100万,他买了,并且要在上边栽一棵黄山迎客松。说是国家不卖,若是卖,再多钱,他也要出。迎客松当然不能卖,可这也难不倒他,迎客松不卖,自己栽一棵不就成么?于是他全国遍访花100万买一棵“迎客松”膺品来栽起。栽是栽了,可左看右看,始终不很象,首先高不够,大不够,风姿不够这是肯定的,真正的迎客松是上千年在悬山岩壁上长出,风刀霜剑的削劈,霹雳暴雨的洗礼,长成铮铮铁骨。而眼前这棵,高不过2米,粗不过半尺,树龄不超过百年,人工盘扎也不怎么样,似是而非而已。今请牛师来就是要重新下刀盘扎,力争于黄山迎客松一模一样。价也开得可以,盘好1万元,牛师是冲着这一万元来的。不知钱挂得高,牛师知道六一会盘扎园艺技术,又会画画,有美工基础,故把六一请来,两人合伙挣钱。六一先看一下这边穴地,坐南朝北,左边有一小溪潺潺,如龙蜿蜒,一问名叫“虬龙溪”。右边有一沟叫白茬沟,沟水虽少,却常年不断,水白花花的如碎银。这两水正是二龙抢宝,宝就是这穴地,站在穴地上,正是一条心脊,九龙摆头,一条龙脉,山峰相对,一箭地便是一个大坝子,一马平川,按中国风水书上讲,的确是个藏龙卧虎之地,从现在环保卫生讲,右有青溪,左有山象,中间是高地,高地是红页岩,干燥,走水,也是一方宝地,当然是不是就要出帝王,出大官,那是荒唐的,至于卖100万元,那是炒作,敲竹杠。迷信迷信,迷了就信,不迷则不信,这穴地不小,上边已栽的小迎客松还是新土,六一知道,这不是动刀盘扎的季节,一般扎在秋末,那时植物是下水,枝条水少了柔性好,可以盘,除此而外,冬季休眠,不能动,春季上水,夏季上升加火热,一动刀植物潮湿水上走,一停冒浆,自然干枯死亡,那就不是挣1万元,而是赔100万元的事了。何况,别人才栽起,树怕摇动一摇动,不走根,就收不到水份营养,也会自然干枯,干枯的不只是树,而是100万元呐,六一把这情况给牛国庆一讲,牛国庆也吓一大跳,再也不敢吃这胆大钱,收刀敛卦,老板见了,诧意地问情况,六一直言相告:“不是说不动,而现在不是时候,要等树走根了,活了。年底看情况,才晓得动不动。即便活了,动也只能小动,今年树长新叶,这不能确定它活了,有的是假话,要等第二年、第三年活定了,才敢动刀。”

“动刀能跟黄山迎客松一模一样么?”老板说。

“一模一样,不可能,但相象,是可以办到的,现在人造美女都可以,何况植物。但手术复杂不亚于动人,要锯、削、剔、取、破、接、缠、捆、扎、接、盘等等手续,皮对皮、该取的取,该削的削,有的还要嫁接,时间比动人还长,先栽起一二十年再说,所以你这一万元是低了,不过一万元有一万元的做法,都只有等到明年再说啰”。六一一席话说得老板哑口无言,叹道:“想不到整一个枝还这么麻烦”。

“当然麻烦啰,价钱少了干不好。”牛师傅也趁机补充。六一却笑笑说:“整树不比整人难啊,人整人才整死人啦。”话中有话,老板是极聪明的生意人一听便笑起来说:“好,既然这样说,那就等年底来看看再说。”

六一又好心建议一句:“树刚栽,修点叶,再加木棍把树稳定不能动,不然……”。

老板立即叫五个民工,在六一的指挥下干了起来。干完老板准备好酒肉,牛师一见酒便大口大口地灌,三杯下肚话不分主次,乱说一遍,一瓶下肚,醉如烂泥,老板叫辆小车把六一拉到蒙顶山要开开心。还没出门,便听见有妇人悲鸣,只见一老妇人在一荒草中烧钱子,一问原是其儿外出打工,煤矿出事而亡,送回来的只是骨灰和五千元抚恤金,刚购买一穴地和安葬。六一一下子没有散心的心情,可驾驶员给老板定了的,不拉,老板不给钱,为了别人挣钱,六一只好坐在车上随他拉到半山停车场,讲好一个小时便回来,六一见山边有一座五层楼的了望台,信步登高,却被保安拦住说:“还没剪彩,不准登。”六一说:“我上去就等于给你们剪了彩。”两人争执起来,一老总模样的人走过来,问明情况后说:“你上去可以,但先给说一副对子,我听了,可以就准你上去,不然不要在这儿胡闹”。六一苦笑一下朝远方一望,又朝山下一瞄,随口即出:“登高看天下不平,揽月听人间悲声”。

老总听了,沉吟半天叹道:“好是好,可惜低调了一点,不能用,不敢用。你老师可以上去看看”。六一回答:“兴已尽,不必了”。说完六一转身找驾驶员驱车下山。可驾驶员不知钻到哪里去了,六一贴一张纸条在车门上,告诉驾驶员,自己沿公路先下山,见条后自便。然后一人沿着蒙顶山盘山公路朝下走,一路山花烂熳,黄花似幡,白花如圈,红花滴血,紫花寸断,走几步,一片雨飘来,山风梳理濛濛雨丝,抖下万般情意,晶莹剔透的小水珠丛中垂泪在碧叶上滚去,一只红嘴的相思鸟,展开温漉漉的翅膀,“哭!”一声,穿过濛胧烟,穿不过浓浓相思……

按当地风俗习惯,人一走,遗物也当烧,六一把雅琳的衣物清了一下,不多。二蛇皮口袋,原准备送点人的,现在穿的不象以前那样稀奇。再好也没人要,于是寻一个漆黑的夜晚十二点,六一手提肩扛到青衣江边,江水鸣咽,寻一大石头搭架,掏出打火机点燃,五颜六色的衣物,火舌上窜下跳,黄黄的火中心却是蓝色的花芯,燃一件,立即又搭上一件。河风“呜呜”地吹,似大自然的安魂曲?火“呜呜”的叫,是天堂在召唤?六一一边烧一边对着茫茫太空、宇宙嘶声力竭地喊:“雅琳!给你送衣服来啰,雅琳,给你送衣服来啰!……”六一自己听不真自己的声音,却听见回声,在空旷的河谷,夜空中如雷滚滚。六一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哀。感情如这黑漆漆的青衣江水滔滔东去,噪子喊吵哑了,喊够了,发泄浓浓的愁绪。低下头,点了一支烟,在漆黑的夜晚象一柱香,突然六一眼睛一下直了,悬起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燃烧的衣物化成黑红红的血在流,莫非衣物也有血有肉有情有意,也动感情?泪水立即泉涌,滴在融在这黑血中,发出滋滋……的声响和一阵阵的白烟,失去了才知珍贵,逝去了的无法追回,往日的情义啊,叫我怎么不淌泪?穷途末路才想革命,一无所有还怕什么权威,捡一根烧火棍,要将黑夜敲碎。生活如江水汹涌澎湃,你却离我而去,长久酣睡,碑前的青草洒泪珠,长歌当哭,遥望织女星喝杯美酒,今宵谁能与我同醉……从今后与影作伴,孤灯自重;从今后怕再上吊桥,与谁共梦?从今后怕见鸳鸯戏水,泪如泉涌;从今后独步黄昏看蝴蝶飞荒冢。“呜呜”谁在哭?哭声低细清晰,就在身后,是她,是她那种语调和声音,六一猛回头,只见自己长长怪怪的身影在夸张摆动,没有人,可刚才自己明明听到哭声,感觉到身后有人影。仔细听,不由打个冷颤,一身起鸡皮疙瘩,人有灵气,就应有灵魂,死了呢?灵魂在哪?

六一匆匆收拾残局,对滚滚青衣江夜空大喊一声:“走啰!”声音在夜空中滚滚远去,一会儿又依依不舍地滚回来,“走啰!”、“走啰!”……声音越来越细,越来越小,象一根丝一样直至消失在茫茫夜空。

走上河岸无意回头一望,火光似旧在跳跃,一闪一闪,突然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在火中一现即逝,象一道烟,再仔细看,火熄灭了,一团黑暗,象舞台拉上黑幕,阴阳不再见。突然,“轰轰”一声,一个巨大的物体从天空中飞来,向六一头顶砸来,六一急忙弯腰缩头躲一大石头背后,只听“嚓”一声,物体从六一头上飞过,把头发都刮来竖起,栽在河滩前面,天外来物?紧跟着又一声巨响“轰隆”,物体爆炸、燃烧,烈火熊熊,原来是一辆小汽车,在小汽车落地之前,把驾驶员从窗口摔出,拣一条命,此刻驾驶员跌跌跑到一边,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一切,口中呐呐自语:“这咋回事?这咋回事?我明明看到的是一条路,路边还有一女士招手,咋个我冲下河坎?……”六一抬头一看,只见河坎上边的公路护拦已冲开一个缺口,弯弯曲曲象一个怪物张大口,撞弯扭曲悬吊的护栏一甩一甩的象大口吐出的舌头要吞吃一切黑暗?!

37.第三十六章 泥毛猪风流槽鱼滩 1

多少恨

苦海涛惊艋

白帆点点浪乱飞

蝴蝶双双逐庄周

雨泪共濛濛

中午儿子放学回家,闷头吃饭,也不挟菜,连电视也不看。六一觉得有点奇怪,平日儿子一回来就喋喋不休讲这讲那,都是学校里的事,这个同学又遭老师罚站,那个学生又被打哭,六一尽管一个都不认识,可还是津津有味的听儿子侃侃而谈。这是一种亲情的交流,听儿子摆龙门阵比菜饭都香。要不就开电视,儿子一边看电视,一边评论,一边吃饭,六一则时不时与之搭话分析几句,nba又有那场球打得好,那个球员又犯规。英超足球联赛裁判又吹起火云云。可今天儿子全无兴趣一味吃白眼饭,是学校与同学打架?上课讲话被老师撵出?问了半天,儿子都只是摇头,问急了,儿子才讲学校,明天要组织扫墓春游,要交10元钱,10元钱对有钱人来说一碗茶,一盘瓜子,一句笑话而已,可对穷人家的孩子,的的确确比较难,没有就没有,天不生地不长,从哪儿来?知道家里的情况,儿子阿龙犯愁了。不去,显然不行,去了不吃饭,肚子饿不说,面子上也过不去,向爸要钱,爸却下岗,就400元,管一家人生活、衣食住行、书学费,一年就是几大千,剩下吃饭,也只能温饱而已。儿子知道,自己每年还买一二件衣服、鞋子,可父亲自从下岗后就没买过衣服、鞋子。每天穿的都是以前的旧西装和工厂发的工作服,鞋子大都是工厂的劳保胶鞋,一双皮鞋补了又补,还是处理货,35元一双,穿都快2年了,种的花又卖不出去。拣的奇石也没人买,只是学收藏,可父亲一往情深还沾沾自喜说:自己给儿子,留下一大笔财富呢。

儿子很懂事,六一心里很满意,只要晓得节俭就好,立即从贴身衣服摸出20元,递给儿子说:“拿去,只要是正当的,说一声,没关系,爸爸有钱。”

儿子阿龙,只抽了十元,另十元说什么也不要,六一笑笑又收回,可心里却酸楚得不行,自己咋落到这地步,下岗打碎多少人家的饭碗。

吃了饭,儿子高高兴兴上学去了,六一把碗洗了,就上医院卖血去。当鲜红的血被抽出,不感觉到疼,只感觉到悲哀,无可奈何啊。这是第几次卖血,六一也说不清楚了。反正实在没钱就来抽一次,听说“肾可卖二十万,六一真想有人买,自己就卖一只,同学和平打武斗打掉一只肾,现在不是一样活得尚好。卖一只肾一下就可以脱贫。卖了血回来,泡点白糖开水喝,觉得有点疲倦,想睡一下,躺在床上,六一心情仍不大好。这不行,得调节一下,思想要想开,天下多少下岗职工跟自己一样卖血,更有甚者,可能比自己还不如,又想,抽点血算什么,至少还有梦。妇女每月都有月经,都流那么多血,没有钱不过啦?自己卖血还有收入,而且又救人嘛。佛经上讲什么做善事,卖血只当救人于苦海,作善事功德无量……想着想着,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笑笑酣然入睡。朦胧中看见青衣江滚滚,可惜白浪都变成了血,一江碧水变成一江血,一个人影笑嘻嘻一头伸进血河里“哗哗”地吸,吸饱了一抬头是一个魔鬼。六一操起长长的竹杆,使劲朝他戳去,只听“嘭嘭”敲门声响了一下惊醒了梦中的六一。六一懒洋洋地爬起来,问:“谁呀?”

“我”,门外有人回答,敲门声停止。六一没听出声音,但家里一无所有,也不怕抢,于是穿好鞋,走过去开门。一看是泥毛猪,泥毛猪这两年发财了,贴老板贴出成效,一年初见成效,三年大见成效。现在是厂中上层干部,厂长第五助理。泥毛猪一进门就摇头叹息:“唉,六一啊,你咋个操起在?咋个混到这个地步?”

“啥子地步?”六一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ァ澳憧茨悖你这身衣服,居然还有补丁,这是啥年代了?这不是越穷越光荣,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你刚到厂里那几年,人又年轻漂亮,穿的还洋气得很,美式卡克,西装革履,甩尖子皮鞋,贼亮贼亮的,照得人影来。你看你现在,衬衣补巴不说,领口都烂了,袖也毛边了,还是工作服吧,咋还在穿?明天我给你拿一套西装,八成新,你不嫌弃的话,我给你送过来,880一套的名牌——”

“算了,谢了,我不要别人的东西,还是我这个好”六一回答。

“哎呀,你还是这个性格,犟拐拐,880一套的,我只穿过几天就一直搁起——”

“不要,不要,我不穿别人穿过的。”六一毫不客气地说。 “好,好,哎呀,你这啥子沙发,我坐下去,屁股都顶痛了。弹簧都弹不起来,陷进去直抵木板,好痛,又烂。干脆就送你一套,朋友嘛,该帮一把是应该的。唉,沙发该不怕别人坐过的嘛,我的沙发是好的,不象你这套,你这套扔在垃圾箱都没人捡。我那套是厂办公室资格黄牛皮沙发,你坐过嘛,该好,是去年厂里整修房子一回处理,我才花100元就买那一套总统沙发,近万元买的才坐二三年,我送你,把你这破沙发扔了,明天我就给你拉过来……”

“喂,你找我有啥子事,该不会给我送礼物来吧,啊,哈哈……”六一跟泥毛猪的确也很熟,随便又问。

“我就是给你送温暖来”。

“送沙发就温暖了嗦!”六一笑起开玩笑。

“六一,你穷酸到了这个地步,还嘴硬,你别嫌沙发别人坐过的,只要好,你别死要面子活受罪,要不要一句话。”

“我还有啥子面子哟,我只怕欠人情,人情账不好还啊!” “你我俩弟兄还说那些,你有、我有、大家有,你不是曾说这情同手足,亲如裤腰带么。你有困难,我回去给老板反映一下你的实际情况,补助你一点,但不要对外讲”,问题的实质终于露蹄了。六一忙推辞:“算了,算了,我穷惯了,还是自己吃自己的,安心……”,话没完,泥毛猪又象突然来时一样,转身突然去了。

第二天,果然拉了一车沙发来,六一要推辞,可搬送工人已把沙发搬到三楼的家门口,不要,白不要,坐了总统沙发不一定就是总统,他们吃自己的血汗还少么,凭什么不要?鸡脚神戴眼镜——假充正神,老子坐起还是老子。自己的那套沙发也还是一个朋友送的,已八年了,当然也是旧的,八年了,旧的变烂的了。六一一句话,把烂沙发搬出去,把新总统沙发搬进来。咳,真的有七分新,一分钱不花,就等于装修了一部分,穷人有穷算盘,烂沙发送给搬送工人(农民工),他们都不要,说太烂了,要的是搬下楼拉出去倒的钱。六一无奈掏出5元,农民工嫌少,不拉。这沙发堆在门口,阻挡上四楼,下二楼的通道,白天不好过,晚上就是障碍。看来农民工熟悉此道,开口要三十元,六一讲到十元,说:“这沙发烂,你们拉回去正好拆、你们实在不拉就算了,晚上,老子搬下楼放一把火烧了,一分钱都不出。”狡猾的农民工,看看六一实在穷,再榨也榨不出多少油水来,于是,笑嘻嘻地点头,收下十元钱,扛起沙发就走。泥毛猪在边上笑嘻嘻的不说话看六一的表演。等农民工第二次把剩下的沙发扛起走完后,才说:“你凶,你敢在底下烧?底下是大街,大街上烧火等于放火,消防队不来,110都要来,你把农二哥给镇住了。”“街上不能烧,老子拖到河边烧,该可以了吧,这边一里路,跑二次就节约10元,等于挣了10元钱,又有啥子不好的呢!”

“给1000元。”泥毛猪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叠人民币,红灿灿的。

“啥?给我钱!咋可能?”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疯迷窍的?这是领导给你的困难补助,要不?”

“不要,一分不要,钱——”

“你不缺钱嗦?何必充大呢?”

“算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梁,我缺钱,但不缺骨气,想收买我,封我的嘴,万万办不倒。”六一一口回拒。

“哎呀,不打条子,这是我给你的,雅琳走了,我才知道,你该要收吧,你我几十年的交情,莫非还嫌少?”

“你的?你真的要给,我当然求之不得,那就不客气了。”

六一收到钱,心里一下沉甸甸的,受人钱财,人情比钱重,难得过啊。不过,谁又能看见自己的后颈窝呢?收了钱,老子该干啥还是干啥,《红灯记》鸠山请李玉和赴宴,李玉和吃了鸠山的酒,还是不说,想到此,真有点李玉和的悲壮豪态。可“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个雷池是不能越的,泥毛猪走时,六一笑笑又偷偷把钱拿出来用嘴亲一下,说声“乖乖,拜拜”。又悄悄给泥毛猪揣在外衣包包里。送走客人,独自一人坐在新换的沙发上,关上门窗,叨上一只“大前门”香烟,吞云吐雾,烟雾渐渐弥漫,整个头部、身躯、房间,六一的心也布满模糊和一丝丝遗憾心歉歉的,比如肚子正饿,端来一碗蛋炒饭,为了虚名清高,却叫人家端走。正如某部小说写:明明肚子饿,为了装自己吃饱了饭,还站在大门口用牙签剔牙,而老百姓说的更干脆,“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是“守贞如玉,一尘不染”防问题于未然?似乎都可以又似乎都不可以,思绪如烟,蒙胧胧一团铺开宣纸,在宣纸上写“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贴在墙上再看,看了半天也只看见一个空碗。那些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权贵家,作奸犯科被抓时,哪家不是贴满古训自勉,成警句格言,其实那只是一个戏装而已。六一一下悟道,能不收就不收,收了不违规也无不可,心正,自然少忧烦。身正何愁影子斜。该收就收,为了生存,活着一样战斗。话是一句,可实际又是另一回事了。

38.第三十七章 泥毛猪风流槽鱼滩 2

第三天是星期日,泥毛猪一早开起车来找六一帮忙,说是约六一一道下乡看稀奇,吃腊肉。六一知道这是友情联谊,还有一个私心,就是拣石头,反正有车坐、不花钱,一同出去玩,何乐而不为?2人找一家馆子,吃了点东西,然后又上车,一直开汽车一出城,沿青衣江而下,这条公路以前只通和龙乡,现可以翻山通洪雅了。和龙倚山傍水,青衣江对岸就是水口,公路一边是巍峨般的周公山,山势雄伟,树木参天。山泉似银链,飞瀑映山,山高植被好,活水不断,在离城越远的地方,城市文明辐射逐渐减弱,而原始古代文明时不时展现,这些古文化在今天就是活的历史,活的历史博物馆。小石拱桥,时不时在青溪上跨过,一二个牧童短笛悠悠扬扬,似乎又回过早已消失的童年。峰回路转,前面是一个大平坝,这就是大兴乡,公路边是一畦一畦平整稻田,稻子正在扬花,橙绿的叶杆上冒出一层淡绿毛绒的穗,穗上开点点白色的稻花。风一吹过,一阵一阵的稻花香如同牧童的短笛悠扬婉转,令人心旷神怡。可在这稻花相映中不时有一丛丛、一片片的竹林。这是为山区退耕还林培育的竹种,有的几十亩,几百亩。泥毛猪感叹道:“这么好的地种竹子,又种这么多,该不会以后又挖了种其它的,据我看到已翻过几个花样。以前种玉米,后来种水稻,又后来又种桑树、桃子。桑树都又统统砍了,现又种竹子,以后我看来要种麻呢。”六一笑笑说:“种啥子,应该由农民自己决定,政府下指标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种竹子应有合理计划,一窝蜂上,又窝蜂下,农民经不起这些折腾……”两人边说,汽车已开上一座公路石桥,石桥那边又是一丘兀然突出,这就是大兴与和龙乡之界。上和龙大田坝走完又进入沿山公路,汽车沿山脚弯弯曲曲蜿蜒前行,一会儿爬山,一会儿下坡,一进入山区,房子就东一间,西一幢地耸立在竹林树木丛中。汽车一过,也只能瞧其一斑,不见全貌,只见一角楼,一片瓦房角而已。汽车突然在一公路桥边停下,桥头有一户农家,前边是新式洋房一楼一底,蓝色的玻璃反射金色的阳光,阳台上还摆几盆金边兰,又大又长丛生一片,已弯出盆子,斜向下垂。碧绿的叶,金黄色的叶边,长满尖尖的刺,厚厚的叶片,一尘不染。虽说这是公路边,可由于车少,加之雨雾缭绕,空气清新,金边兰长得很精神,不象城里,每个星期要洗,三天不洗,灰尘满叶面,如同蓬头污面的卖炭翁。后房子左边是老式旧房,几根杉木柱悬桂在岩顶上,是一虚角楼。虚角楼上有楼板一条长廊,长廊边还有古朴的栏杆,古代凭栏依楼远望,诗句吟的就是这种地方。可惜时过境迁,半古半今,半中半洋。走下汽车随泥毛猪走农户侧门,只见二株桫椤如两把伞一人高,粗如碗口,布满褐色的毛,叶片大长,羽状分裂,是蕨类植物。这古树成为国家一类保护植物,生长在二、三百万年前与恐龙同时代,现留存下来的不多,只生长在潮湿山区,人迹罕见之处。空气要清洁,栽在闹市不易成活,即便成活也长得不好,瘘焉兮兮的。而在这里,房子后面一大片生机勃勃,一丛丛、一簇簇。有人说桫椤比较念故土,一移栽,条件不适合不易成活,其实,它需要的不是大肥大粪,而是略带酸性的小土子,水份、气温一控制也易活。六一就曾栽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还没下文保护,现在政府专门下文保护这种活化石。随着经济的发展,文化品味的提高,这种活化石身价也在长,特别下文后,“王宝器盗窃桫椤”一案,这东西一下金亮,价格一路飚升。以前几角钱一棵,现在已长到几百元一根。还有一农民因盗挖出售被判刑,这方刹住盗买之风,价格也就停止,可私下也有交易,只是价格上不去,只在几十元之间了。今天泥毛猪来就是想买几株,给他的楼顶花园配配景,请六一帮他挑选。六一帮忙看可以,但不能参与买卖。问价?六一笑笑说:“禁止交易的东西哪能谈价呢?”好个泥毛猪,反利用不准买卖,硬说不卖钱,就不值钱。5元钱一株,10元买了2株,高不过2尺,好栽好藏,用编织带装好,藏在车上,又继续朝前跑。六一笑嘻嘻地问:“老倪啊,你说的看稀奇,就是这吧。”

“是啊,这桫椤几百万年的活化石,只有我们这个地方有,成都、北京哪有,除了植物园,莫非还不稀奇?”

“是稀奇,可在我们这个地方就不稀奇,山上野生,走几步都有,他卖给你的还是从山上偷挖来栽的。”

“所以我才给他5元一株,实际上只是他的劳务费。我现在又引你去看另一处稀奇。”

“还有啥稀奇?”六一好奇心特别强,一说就来劲。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话刚说完,前面是一座公路桥,泥毛猪“咔”刹了车,“走,下来看稀奇。”

所谓稀奇,从前很普通,现在的的确确比较稀奇。这就水磨房,这座水磨房的的确确太普通,山上的溪水冲刷而下,到磨坊前100米处有一个不深的潭,然后依旧岩石脉络而顺流,到公路桥下的老磨坊。老磨坊一点也不特别,依旧宽敞的石板铺成,木桩小青瓦,边上还有树皮,稻草搭就的草棚偏偏。石轮依旧,“呀呀”地转,转了多少年?没人知道,现代化发展的今天,你还累不累?悔不悔?依旧顽固地坚守阵地,表演的舞台。六一钻到磨坊底下一看,木桶粗的水注依旧不紧不慢地冲动那圆圆的水车轮,不急不躁地走动,无论春夏秋冬,象一个虔诚的教徒,朝山拜佛行走在圆圆的轨道上。在磨坊前有一株硕大的黄桷树象母鸡的翅膀覆盖这个运动的蛋,黄桷树的根半截裸露如龙爪顺磨坊的石墙而下一直伸到倾斜的岩石板缝中间,冲磨的水从岩石边的一条小沟飞快流过,泛起白色的浪花,依旧哼古老的歌谣。树大招风,树枝婆娑,摇下几片黄绿相间的长叶还散发清清的幽香。临青衣江遥望,远山如黛,一切自然都那么和谐、静谧、安祥。几只不知名的雀在鸣叫歌唱,蓝色的碧空飘浮一层白云,从荒草丛中窜飞一二只岩鹰,一动不动在蓝天盘旋。六一顿时觉得人生的美好:出门回归自然,自然会教会你很多很多,一切都各按各的轨道运行,却又和谐地组合在一起,一切都随其自然。六一和泥毛猪在磨坊边选一个干燥的石板躺下,双手为枕。看那树叶在头顶上沙沙作响,翻卷如浪,透过树叶缝隙可见蓝蓝的天。突然树叶狂动,磨坊也在摇晃,是大风还是错觉。“快滚,地震!”六一抱住泥毛猪朝外一滚,刚滚开,“哗嚓”一声,那破旧的磨坊一下垮了,烂瓦、烂椽子砸在刚才二人睡的地方。“好险,不然砸个龟背。”泥毛猪吓出一身冷汗感谢六一:“你反应好快,真是有点地动,可能三四级吧,两人还害怕余震,可等了半天也没再发生,两人慢慢走上路,汽车依旧停放好好的。路上没行人,只有几只鸡在打架,而磨坊已停止转动,水轮已被垮下来的泥石木块卡住、堵塞,该去的由它去,古老的儿歌终于唱到了头,该退休了。上了汽车,这回泥毛猪开车开得更慢,更加小心翼翼,转过2个弯就到一户农家,是泥毛猪的朋友,一见汽车来,立即十分热情地招呼洗脸,并说烧点开水,泥毛猪问他们刚才是否感觉地震时,都说不知道,干活的干活,走动的走动,唯有一个小娃娃却肯定答复:“是的,是地在动”。正说着,主人端来二大碗说是喝开水,六一一看原是来是两大碗荷包蛋,上面浮一层油,每碗五个鸡蛋,农家真是好客。六一愁了,吃了这五个鸡蛋,后边的腊肉还能吃得下?中午果然又是老腊肉蒸豆豉,腊肉切得很薄,挟起黄澄澄的透光,一送到口就化一嘴都是油,却不腻,香透口腔,想多吃点,可惜先前那碗“开水”就把肚子塞个差不多,再放开肚子也吃不了多少,酒足饭饱,已是黄昏。六一原准备下河拣石头的也没得时间,只得放弃,该打道回府了。泥毛猪酒量厉害,一斤酒是醉不倒的,外号人称“公斤闪”可这天由于磨坊垮塌也胆小,只吃了点半杯一两而已。爬上汽车却不从原路返回,一路朝前奔,转到洪雅槽渔滩,一下开进江边一家宾馆,说是要好好感谢一下六一,走进ok厅要高歌一曲。

这是一座彝家寨子风格的建筑群,竹林拥竹楼,而竹林掩映中有一高大的楠竹大厅,走进去,里边却是现代化建筑,金壁辉煌,五彩吊灯,曲线的酒吧长台柜。酒吧一侧便是歌厅,歌厅又分大间、小间,十二门,分别以红楼十二金钗命名,第一门洞就是黛玉,第二门洞为宝钗,十二个门洞上方都用扇型楠乌木雕阴文书法涂绿字。泥毛猪轻车熟路走进“史湘云”门洞,进到里面,首先看见一美女醉卧巨石上,身穿薄薄半透明的丝绸束一碧绿绣红花的腰带,半解半开。石上撒满红白相间的芍药花瓣,六一惊叹庄主构思精巧、新奇,出乎意外,你想竹杆建现代化建筑艺术,而门洞十二钗里边又有十二钗的雕塑,而且这么真,人脸人眼人手皆栩栩如生,都对你微笑,含情脉脉,令人心猿意马,脸红心跳,是否是腊像?听说做一个腊象,得多少万,中国人多,何不……还没想完,突然人动起来,“史湘云”高挽发髻,轻歌漫舞,走下巨石,欢迎客人,泥毛猪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上前搂抱着“史湘云”便跳起探戈、掉头、甩肩,动作干净利索,真叫六一一惊一乍后又感慨万千。一曲舞终,坐在沙发上,侍者上前低问,问什么?只听泥毛猪大声武气地说:“来一箱啤洒,上好水果、瓜子,另外叫你们老板娘一下。”一会儿水果、瓜子、啤酒摆上来,女老板也来了,女老板年龄三十出外,风姿绰约,一见泥毛猪便嚷开了:“哎呀,倪哥又好久没来,把我忘了。”

“哪里,哪里,今天不就又来看你了么?”泥毛猪笑得眼眯成一条线。“今天又给我带啥子贵宾来,介绍一下嘛。”女老板瞟六一一眼说。

“噢,这是我市第一部长篇小说的作家六一先生,他又是诗人、词作者,你往日不是说要我找人给你们金鹰庄园写一首歌么,今天,我特意从雨城把我市著名词人给你请来,立马即吟,马上给你写一曲,你该不该赔酒一杯?”

“该,该。”女老板油嘴滑舌,立即示意侍从斟三杯酒,自己双手端起一杯双手恭恭敬敬地端到六一面前说:“六老师,大名如雷,震耳欲聋,今天无论如何,请帮写一歌,我们作为企业歌曲,人人会唱,天天演唱,瞧得起我,就拜托了,我敬先干,我干了。”说完,一饮而尽。六一骑虎难下,什么大名如雷,吹他妈的牛皮,今天才认识,也才听说就变成老朋友,商人啊,只要有利,白的说成黑的。本想推辞,刚说一句自己不会作曲,女老板立马打断说:“曲我们有现成的,是彝族民歌就没歌词,你根据曲调填一首就行”说完立即指示“史湘云”下去叫人,一分钟不到说来两位身穿察尔瓦的姑娘,上前轻轻拍手唱她们彝族民歌,六一无奈只好掏出笔,根据曲调的长短节奏,立马写下《金鹰庄园》之歌:

金色的太阳

金色的波

远飞的神鹰

请你停一停

金鹰庄园金子心

喝一杯密荞酒ぷ>鹏程万里

前程似锦

金色的火把

金色的歌

远方的朋友

请你听一听

金鹰庄园的阿米子

唱一曲心中的歌

祝你合家心想事成

健康快乐

ビ础…哟……前程似锦,

健康快乐,……哟嘿!

39.第三十八章 泥毛猪风流槽鱼滩 3

写好,交给女老板,女老板立即叫这五朵金花哼唱,一个字也没改,唱了2遍就会了,于是第三遍就开始正式表演,五朵金花边唱边舞,端上牛角盛的蜜荞酒,一个一个的敬六一,六一这才哓得“木匠做枷——自作自受”的感觉。你不喝吧,不行,五朵金花团团围着你唱个不停“喝一杯蜜荞酒,祝君鹏程万里,前程似锦。”喝了一朵金花的必喝二朵金花的,喝了二朵金花的,第三朵金花不干,也得喝。六一后边干脆不推辞,反正也推不脱,此酒的确是好酒,甜蜜蜜,加了蜂糖的。连干五小杯,已是头重脚轻,醉熏熏飘然酣然入睡,迷糊中,听见有人对话的一个女声(似乎是女老板):“哎哟,他的酒量啷个这么孬,五小杯酒还没得三两,就把他放翻了。嘻嘻……”

泥毛猪声:“他不喝酒的,今天被你灌醉,你是想学孙二娘宰他一刀,啊哈哈……”宰我一刀?孙二娘十字坡杀人做人肉包子。六一想动,可一点也动不了,神经已经松驰,手脚都不听使唤,头脑也迷迷糊糊的,只有耳朵还有一点功能,没有完全解除武装,可听到也无奈何。又听见女老板说:“算了,把他挟到我的房间,睡一觉就好。”立即就有被人架起来腾云驾雾的感觉,似乎在空中飞来飞去,飞翔的感觉真好,飞到什么地方?似乎是飘过了紫竹楼,哦,紫竹院子不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地方?一下掉到空房的床上,软软的,香喷喷的棉被,洒什么香,这么香?在香中世界逐渐远去,一切都归于平静。

六一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女人的闰房中,一屋的香水味、粉脂香,墙上贴的是电影男女明星《泰坦尼克号》船头欲飞的剧照,床上薄如蝉翼的蚕丝棉被却很暖和。掏出手机,看一下时间,已是12点,一算已睡了3个小时,急忙爬起来,穿上鞋子,走出闺房,随手把门“咔”一声关死,唯恐自己走后,有小偷钻进去偷了东西,自己背黑锅。走出来,立即找到女老板表示感谢,女老板笑吟吟地说:“你要睡就睡嘛,睡到明天早晨也行,你要找你的朋友嗦,他在后边莲花仙岛上当神仙呢。”说罢叫一个女待者引六一上莲花仙岛去。从大厅后门穿出去,是一条石板小径,两边都是斑竹林,稀稀疏疏,在乳白色的路灯下镀上一层银,江边微风阵阵,竹林随风摇曳,似仙女婆娑起舞,似梅兰芳当年舞台抛长水袖。今夜月光皎洁与灯光相映生辉,一江的流水泛白波如一江的雪。走到江边,只见一江宽阔水连天。原来此处下游是一个电站,水坝一关闸,上边形成一个宽阔数里的江面,靠江边一边,原有两座山丘水淹形成岛屿,巍巍矗立江水中,宛如一对乳房,乳房上边亭台楼阁如奶头,奶头红灯笼高挂,如红色的晕斑,人们在rǔ头上吃喝玩乐,醉生梦死,过着神仙般的生活。江水平静如镜,红白照人生、岛上莺歌燕舞,歌舞升平,一江流金淌银,两座乳房之间没有吊桥凌空,只有两只小船穿梭,恰似偷油婆在酥胸上爬过。六一跟女侍者坐上一小船,艄公是一位健吹的保安,一边摇一边吹:“先生,这就是江南的秦淮河啊,唱柳词,歌苏小小,安全得很。”边说边补充:“我们这儿是三星级旅游重点,不准公安局的人来检查,先生你就尽管放心,想咋个耍就咋个耍,只要给钱……”六一一下明白,一上岸,那人就试探:“小费随便给,多少都行。”六一理也不理便一步上岸,只听背后一女声嘀咕:“我都没有,何况你!他是老板娘床上客,你警防被炒游鱼……”。六一沿石板上前几步便是一个走马转角楼,楼阁高下,错落有致,轩窗掩映,玉栏朱砌,互相连环,岛中还有一池,池上有汉白玉石拱桥,桥栏石板上刻有图案,借着灯光,仔细一看,不是飞龙舞凤,而是赤身裸体美女出瑶池,另一边是贵妃沐浴,也是赤裸体。雕工精细,神态羞涩,白体丰腴而性感勾人心魄,噫,这种地方,这种情况,不问也知二三分矣。还没走进“奶头”就听见泥毛猪杀猪般的嚎吼:

下地没鞋子

上学没票子

饿起肚皮吼山歌

傻绰绰

瞄准好妹子

结婚没房子

挺起肚皮吹牛皮

扯靶子

六一走进去,泥毛猪正吼到兴头上,一见六一便不问清红皂白,抓住就喊:“来一首,耍浑一点的”。六一笑着说:“我虽眯了一觉,可现在都还没昏过呢”

“啊哈哈……没浑过,老子今天就叫你浑一盘。史湘云,今晚是你的了,我抱林妹妹。”说完一手抱一个纤细的年轻姑娘,另一只手将身边的“史湘云”往六一身边一推,史湘云趁机冲上来挽住六一,六一连忙一退,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幸史湘云上前挽住,不然一个屁股墩就跌倒。六一连忙站好,摆脱“史湘云”的手,对泥毛猪说:“小姐嘛,我就免了,歌,可以唱。”说完抓起话筒高声大吼:

青衣江放排

扯起篙杆

船下陡滩

嗨哟,嗨哟……

一排大浪

一串旋涡

一堆礁石

险!

闯过这道关

希望就在眼前

妹儿身边

浑身是胆

嗨哟,嗨哟……

一溜刘海

一双媚眼

一声哥哥

哥!

比心蜜还甜そ褚够ê迷略

六一刚唱完,“史湘云”带头叫好,并双手端一杯热茶来,莺声燕语:“喝杯茶,先润润嗓子。”六一忙双手接过茶杯,嘴里客气道:“谢谢”。端起就喝一口,“哎呀,‘卟’,好烫。”吐了出来。“史湘云”十分着急忙问:“烫到没有,烫到没有,刚泡的黄芽。”而边上的泥毛猪却取笑:“东西烫,那东西才烫。”说着偏头搂着怀里姑娘问:“对不对,林妹妹”。

“坏,你坏”,林妹妹撒娇却往泥毛猪怀中挤,六一放下杯子,刚坐下,“史湘云”便又贴了上来,轻轻问:“烫到没有?”

“没事”。

“我帮你吹冷……”。说着侧过身从六一手中,双手端过茶杯站着吹了起来。六一这时才仔细看了一下“史湘云”,好个年轻漂亮的尤物。高高的个子,高昂着头,丰腴而不肥胖,眉毛弯弯,大大的眼睛,闪着淫荡的光,娇艳妩媚。黑色的长发又粗又长,披散在腰,更显亭亭玉立,婀娜风流。特别逗人的是她那双长美腿,和不大不小紧绷绷的屁股,举手投足,风情万钟。酒可乱性,趁着酒性,六一睁一双细细的眼睛,不时瞟一眼,欣赏美丽。眼睛也不时闪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这个玉脂般的风韵女人,俗话眼睛可传情,“史湘云”混迹红尘青楼,啥子人物没见过?一见此情,主动用温热的身体贴过来,挤六一,六一心狂跳不已,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怎么了,江边风大,哥哥你冷么?”“史湘云”把屁股一甩,一股温热侵透全身,六一颤抖得更凶,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不,不冷,哦,江边的风是大了一点,我喝了酒,就冷,牙齿都打颤。”

“喝了酒应该热嘛,你咋个会冷呢?”史女子惊奇地追问。 “我的的确确是喝酒冷,何况……刚睡一觉,睡得刚热和,就出来,我有一点儿冷。”

“我抱你一下,我热”。说完张开双臂,露出不知她什么时候解开的胸扣,一双丰硕的乳房,暴露在六一眼前,白嫩如酥,六一一身都快酥了,可六一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一下站起来,说:“不抱,要抱,我们跳个舞吧”。于是两人就在ok厅中扭起来。灯光逐渐暗淡下来,六一再看泥毛猪,只见她抱着林妹妹走进侧面一个房间,灯更暗,大部分灯都熄灭了。只有一盏小红灯在闪烁,象一只色狼的眼,象输红了眼的赌徒。跳着,跳着,那史女子把自己柔软的下腰却轻轻地紧贴上来,头也搭在六一肩上,头发弄得六一脸痒痒的,脸也贴着脸,跳贴面舞。六一原想用跳动来掩饰颤抖的确有效,可女人把脸一贴上则无效,依旧颤抖起来。六一急忙憋住呼吸,强压快跳出胸膛的心,想等舞曲一停便松开,谁知舞曲不断,一曲接一曲的,而史湘云则抱六一更紧,在旋转中把六一旋进后边的房间门口,用嘴咬六一耳朵:“进去吧,就我俩”。

“进去干啥?”六一明知故问。

“干生意啰?你的东西都硬起来”,一边说扭一扭下腰,然后悄悄伸出一只手从六一腰间裤带猛插下,要抓好东西。六一本能把屁股一翘,一躲,猛把史湘云的手抽出说:“不,不……”。

“为啥?你那东西翘起了嘛?”

“不,不能越轨,算了嘛,我不跳了。”六一喘喘气,一下放开挣脱搂抱的“史湘云”说。

“喂,大哥,你何必这样呢?你还是让我们挣一点钱嘛,我们下岗了……”,下岗,下岗,穷人逼慌,彼处下岗,此处上岗!同时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六一一下心酸溜溜的,觉得眼前不再是“史湘云”,而是唐朝浔阳江畔的琵琶女。不,当代的琵琶女比唐朝的琵琶女景况更为悲惨,可怜。唐朝浔阳江边的琵琶女,“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门庭冷落车马稀,老人嫁作商人妇,商人重利轻别离……”年轻时何等快乐,年老还嫁给有钱的商人,所谓垂泪只是悲岁月无情,红颜衰,丈夫外出经商,少相聚而已。而眼前的琵琶女正年轻却还是不如衰老的唐妇。不是丈夫外出经商,而是自己失业下岗,谋生而卖笑、卖身,何等悲惨!悠悠几千年,妇女翻身就是这么的么?六一不再走,坐下问:“你是哪个地方,哪个单位下岗的?”

40.第三十九章 泥毛猪风流槽鱼滩 4

“四川石棉矿”

“?”

沉默,不是无声,而是惊天动地的呐喊。

窗外风呜咽,江水低泣,那盏小红灯抖出血的光,还微微带腥,又象星星之火,能否燎原?

“给”,六一从怀中摸出50元递给“史湘云”转身就走出楼阁,来到岛边,那保安一见笑嘻嘻地说:“安逸不?讨个彩。” “过去找老板娘”六一这回真的生气,可不再发抖了。

“还不满意啊?那么漂亮的小姐,老板还瞧不起?可真没几个可比”,一边说一边解开锁绳,摇摇晃晃,一叶扁舟过江而去,几下就到岸。六一一步站起来,艄公又问:“讨个彩”。 “找老板娘去!”六一话刚出口,脚下的船一下巨烈摇晃起来,六一忙一个箭步跳上岸,“哗”船一下蹬翻,那保安“卟通”一声滚到河里,象只落水狗。六一明白,那小子见六一不赏钱,故意使绊,把小船荡起来,殊不知,六一早有准备,而且是大风大浪中闯荡过的人,岂能小沟里把船翻,于是在他刚摇晃时,趁机一跳,一个加强力,船翻了。六一头也不回又走回竹林客厅,又走到汽车旁,原想钻进汽车睡沙发上的,可惜没钥匙,进不了车。夜深,风大,一会儿就凉了,心更凉,不能想这是谁出的馊主意?是一把刀砍在工人身上啊,谁家儿女谁不爱?可“史湘云”的父母知道女儿当小姐么?有钱还会让她干这行?“始作俑者,断其后乎!”这么干的人断子绝孙,骂名千古啊,他的女儿若也干这行的,如当年的格格公主。一个好好的女工,一个好好的姑娘,一个好好的家庭,就这样惨遭受蹂躏?千百万个下岗职工,不也面临各种困境,这社会能稳定么?不能再想了,想了也没用。现在现实一点,就是找一个地方睡一觉。不,干脆一个电话把泥毛猪那小子喊回来走。六一掏出手机,给泥毛猪打,原想可能关机,谁想他居然依旧开起,或者干完事,又重新打开的,也未可知。总之,电话一通,就叫他回来开车,泥毛猪似乎还没在状态,六一吼三次电话,他才出现,一上车就抱怨:“你咋个搞起的嘛,那姑娘要跳水……”

“跳水?哪个姑娘?”六一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哪个姑娘?就是跟你耍的史湘云,不知你咋个耍人家,咋个耍起的,她高矮要跳水,说是不想活了……”泥毛猪轰轰的一声发动车回雨城,六一忙解释:“我,我又没给他怎样,只给她说了几句”。

“说了啥?”

“她说她是石棉矿下岗的,我也是下岗很同情,又没干啥?我见她可怜,给了她50元——”

六一不答话,泥毛猪突然叫起来:“你没干事?”

“没有!”六一肯定回答。

“哎呀,没干事,老板娘一样多收老子100元钱,下次找她算账。”说完狠狠一踩油门,汽车象脱缰的野马一样,在公路上飞驰起来。

雾从江边升起,六一回头一望,两个奶头岛早已云遮雾绕,一切都模糊不清,晃如一梦。公路象一条影子,沿江蜿蜒,前面是竹菁关,竹菁关是雨城与洪雅交界地,自古以来是一个险关。此关亦是座山,山弯坡陡,临江而立,万丈悬岩,公路至此,向右一拐,靠青衣江开始曲曲折折爬山。汽车象条老牛一样,哼喘着气,屁股后亮起红灯,一路哼哼轰轰地走“之”字拐,常常是脚下有汽车,头上有汽车,(据传一个汽车翻了,几转从山头翻到底,正好端正摆在路上,马上又开起走,从车队尾排到车队前),今夜还好,夜深,没汽车,泥毛猪的车一路爬坡,倒拐一路换一档才爬到山顶,回头一看,水天一色,黑啾啾的,只有槽鱼滩奶头岛依旧灯火璀璨,象一团星云,世外桃园。一阵风来,山呼海啸“哗啦啦”响,朝下继续开,两股车灯如巨龙的两股水,不断地喷血色的光,把公路前边照得雪亮。又象两只触角,探索安全通道。汽车一下山进入雨城地界,下山有一座石拱桥,桥高十几丈,过桥就有一个检查站,以前是木材检查,现在又增加一些新内容,什么猪瘟啊,珍稀的植物啊,香烟走私啊,反正一个卡子,三个人,想检查就截一辆下来检查,竹木过境全部检查。检查站不检查小车的,泥毛猪的小车本无事,可这天该得出事,检查站的二人相交接班时,上班人独眼龙提一瓶酒, 买了一只卤鸭,下班的汪二两,每天就爱这个东西,喝又喝不了多少,可每天都少不了二两,今天一见独眼龙提酒当然就不走了,两人你一口,我一嘴喝得兴头上。突然尿胀,汪二两不胜酒力偏偏倒倒跑出去对准栏杆就“唰唰”,一边放一边伸手抓稳杆,谁知一抓,就把竹杆放下,把公路拦住,而泥毛猪的小汽车刚好开过来,一见下杆竞敢拦自己,破口大骂:“哪个王八蛋,敢挡老子的车,不想活了,是不是……”汪二两平时极胆小,偏偏今天喝了二两酒,酒壮懦夫胆,平时谨小慎微,落片树叶都怕砸到头的人。今天居然敢抗上回嘴:“你龟儿子才是他妈的王八蛋,老子今天就不怕你,下来检查、检查……”里边正喝酒的独眼龙是个二杆子,平时就不甘寂寞,无事惹事的人,今天一听汪二两给人闹起来,立即提根警棍跳了出去,一见泥毛猪的车,劈头就是一警棍,打得反光镜片碎横飞,并大吼大骂:“出来,快爬出来,老子要看看敢给老子称老子的人是啥样子?出来,不出来,老子就要砸挡风玻璃了”。泥毛猪是个吃软怕硬的孱头,别看他平时威风凛凛,那是金条给撑起的。现在这二个山野小伙子,泥毛猪的确不敢出去,可不出去又怕挡风玻璃遭打碎,那损失就大了。于是急忙对六一说:“六一, 快,你快出去一下。”不外乎就是叫六一出去帮打圆场,了结一下而已。此刻六一不出去那浑浑真的可能砸玻璃,即便第二天找到他的领导赔你玻璃,事情已出了,又何必呢?心里真骂泥毛猪,既然敢闹事,却又不敢承担,可此刻不是说他的时候,只能先把事情解决了再说,于是六一一步跨出汽车,对混混说:“喂,兄弟,抽支烟再砸,随便砸。但先把烟点燃再说。”一边说一边掏出烟,先递给汪二两,汪二两没在火头上,接了烟说好办,又再递给独眼龙,独眼龙一见汪二两都接了,自己也就顺着接烟。这就是常人说,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医学上讲就是暗示,潜意识影响,不然先递烟给正在火头上的独眼龙,他可能一推,汪二两自然也不接,事情就没有转机,这叫做“声东击西”各个击破。果然一接过烟,六一再把打火机“咔”打燃,递上前,两个鬼都吸起来,吞云吐雾,也吐了点火气。六一上前打圆场:“喂,朋友,天黑了,我们要赶着回去,是不是……”六一用手指指栏杆,笑笑。

“我们既然放下杆杆,就要检查”,说到工作,汪二两还是认真。

“检查就检查嘛。”泥毛猪看没事了,依旧坐在驾驶室内对六一说。

“当然要检查啰,万一你们走私毒品呢?”独眼龙见泥毛猪发话也故意打胡乱瞎说。

“哈……,毒品走私都是从雨城朝乐山、成都大地方去,哪有倒起流的道理。检查、检查,欢迎检查。”泥毛猪见完全没事了,也打开车门出来。汪二两睁着红丝丝的醉眼,长脖子象一只鸭似的朝车里看了看,又象乌龟一样把头缩回来。完了?不,“请打开汽车后箱”,泥毛猪走过去‘哗’一下掀起后箱,自己一下也楞了,两株桫椤正静静躺在后箱中,完全忘完了。六一没忘,一步上前,一下要把后箱盖上,可这一切早被独眼龙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算了?有桫椤,那是国家珍稀植物,买卖、偷运都是犯法的。走,把车子开到隔壁,空坝子去,扣起再说。”独眼龙一只眼放光,“你有好扯,现终于抓住你的尾巴,整你现在是有尚方宝剑,合理合法。”这下泥毛猪才真的叫起苦来,不断地道歉。先说是别人的,后干脆推得干干净净,不知是谁故意放进去的。自己去耍小姐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一说那两人更是怒气冲天。你龟儿子有钱耍小姐,老子们白天黑夜值班,毬钱没挣几个,还是他妈个临时合同工。不平等!你今天栽到老子手上,老子不认黄,看你吊老子的口味,你耍小姐,现在是老子耍你了。任凭泥毛猪咋个下话,告饶都不行。公事公办,放了你,就要耍掉我们的饭碗,再说你小子本身就不地道,耍小姐都有钱,这回得好好敲一笔竹扛,让你流点血,晓得盐是咸的,醋是酸的,海椒是辣的,花椒是麻的,黄莲是苦的。泥毛猪又悄悄把六一拉到一边说:“你再去帮打个圆场,给点钱,我们好走,不然今晚咋过?”六一摇摇头说:“事情到这个地步,扯都扯开了,可能不行啰!”

“你不搞,咋晓得不行?试一下!”泥毛猪用手一比,六一明白,分别找到独眼龙悄悄说:“朋友,我们还有急事,给你俩各100元钱就走”,独眼龙叹口气说:“如果是我一个人值班,那没问题,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今天偏偏提了一瓶酒,他龟儿汪二两又偏偏留下来啃鸭脑壳、鸭屁股,咋办?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看他想转正,比哪个都积极,又去打电话给站上汇报,一汇报还有毬法,只好委屈你们把车开进去啰。”果然,汪二两打电话出来口气一下粗得比黄牛腰还粗:“上级指示,先把车押起,明天一早亲自来处理,该罚就罚,该抓就抓,该关就关,该咋就咋,你快把汽车开到隔壁乡粮站的空坝子里。”泥毛猪无奈,只好把车开到隔壁的乡粮站地坝上,乡粮站大门早已不翼而飞,两边粗大的门柱上还告诉人们昔日的辉煌。一进大门就是一个大坝子,平整的水泥地却长满荒草,更破败的是那些粮仓。改革开放后,农民交粮也可交钱,粮站不再分散,而是集中,此处粮站无粮可储,也就废弃。那些砖瓦漏了无人翻盖,门窗也被当地一些农民撬去,安自家的门窗。所以不少仓库都是门洞大开,如同张大嘴的野兽,独眼龙一见里边还停一辆大卡车,便问汪二两:“二两,这是谁的车?”汪二两急忙回答,这是下午天要黑时停的,驾驶员说他只是开车的,货主说是桥那头接他,时间到了也没人来,他暂时停在这儿,外出打电话联系去了,反正站上有规定,停车费一宿10元,收了改善伙食,我忘了给你说,钱都收了,帐记在本本上的,钱明天交给站长。”

“他龟儿装的是啥子嘛?”独眼龙听二两讲点点头问。

“晓得他装的啥?听他说是装的是蔬菜和西瓜。”。

西瓜,独眼龙一听来劲了,送到嘴边的瓜都不吃,那不是憨憨?

“我要检查”。

41.第四十章 泥毛猪风流槽鱼滩 5

说完几个箭步走上去,抓住后挡板,就翻上去,这独眼龙人年轻,手脚特别麻利。只听他在里边东翻西翻,一会儿只见他把一个西瓜递给汪二两说:“这个好,这个刚熟,熟透了就翻沙,不好吃,你听声音‘咚咚咚的’”一边说,一只腿站在车箱板上,抱起一个翡翠色的大西瓜很内行的勾起中指轻轻弹“好,接到。”汪二两急忙上前接住,如抱宝贝笑笑:“对了,够了。”

“够个屁,你够,老子不够,明天老子要抱一个回去给我的女朋友,一个西瓜抵一个吻,安逸。”说完又转钻过去,突然一声叫:“哎哟!”

“咋哪?被蛇咬了?”六一担心地问。

“哎呀,你们看,这是不是白粉——毒品?”独眼龙在车里喊声音紧张得有点失控颤抖。

“是不是哟!你别瞎说,看清楚没有?”汪二两在车屁股后吓得西瓜都没抱稳“啪”一声,落在地上,炸开八瓣,红色的果肉,果汁一地淌。

“骗你是龟儿子”。

“我来看看。”汪二两颤颤兢兢爬上去,后又叫六一上来。六一、泥毛猪上去一看,果然一点不假,一只大口袋早被撕开,里边显出一盒一盒的白粉,跟电视上逮贩毒的一模一样。这下问题严重了,汪二两立即打电话给检查站站长,站长一听又立即打电话给局长,局长立即叫保卫科长驱车赶来。一路上,保卫科毛科长给公安局打电话说明情况,毛科长一到现场问明情况,立即要保护现场。他的保护现场就是谁也不许乱走动。呆在原地隐藏起来,互相监督,保护现场,不丢失一件物品。另一方面,不乱走动,不可打草惊蛇万一货车驾驶员回来,多远看到人来人往,岂不偷偷溜走,这就是毛科长之所以能当科长,精明过人之处。果然,一会儿,驾驶员与押货员二人来了,驾驶员长得干瘦干瘦的,是个铁骨人,高高的个子,一双又细又长的腿长满毛,外号人称“飞毛腿”,在部队上干过几年特种兵,爬树跳墙他长年练,跆拳道的功夫,一脚能把一方桌劈两半。而押运员更是了得:又高又大,身上的肌肉一块垒一块,象铁疙瘩。因为他的功夫了得,曾参加过散打比赛,获铜牌,抓住对手,如同老鹰抓小鸡,提起来一摔就成。在铜牌争夺战中,对方是一个小个子,灵活象猴。东躲西闪,快如闪电,动如脱兔,猾如泥鳅,很不容易抓住,多少人吃他的亏,在于他的太极推手,二两拨千斤,巧力取胜。而遇到铁疙瘩就不行了,他一冲上抱住铁疙瘩左虚右实,想迷惑铁疙瘩,再出奇不意一用力,把铁疙瘩摔翻。好个铁疙瘩,不急不燥,私下用力,两脚纹丝不动,稳如泰山,此刻灵猴如蚍蜉撼大树,吃奶的劲都使出,脸都挣红,也不行。说时迟,那时快,铁疙瘩那容灵猴躲开,二次进攻,双手如铁爪,抓住灵猴的一腿、一肩,一举过头再一扔,把灵猴远远扔出擂台边,跌个半死,再无还手之力。虽获半决赛权,终因无风格而扬弃。由于残忍(体育竞技,不是那样)被挤出了专业队,后干脆自暴自弃,与地方黑势力搅在一起,充当打手和保镖。这次又受金钱诱惑充当走私押运犯。一路上,由于隐藏秘密,通过无数的检查站,下午到雨城高脚大桥与人接头按事前所定的时间准时到达。可不知咋的,对方却到时不见人,2人又不能乱走。只好在预定的地点边找一隐藏的地点停放。然后两人出去,打电话催对方来人拿钱取货。对方鬼得很,有意推迟几个小时,观察动静,象鱼吃饵一样,那怕钩,又要吃饵。若准时到,万一车上跳下武警岂不输财又折命。这可不是小数目,是50斤白粉,枪毙十次都可以了。所以对方自以为是,多个心眼,殊不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而误了卿卿性命。”就是他的精明和观察,拖延时间,反而在此无意被发现。当飞毛腿、铁疙瘩二人再三追问时,对方假推银行取钱耽搁了时间,既然货到,现钱已取出,立即赶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方这才开快车匆匆赶来。飞毛腿、铁疙瘩二人电话打通,暗号已对上后,心也轻松,就在场东头小酒店吃饭,铁疙瘩要喝几两酒,飞毛腿自己不喝,也不准铁疙瘩喝,两人争吵起来,几乎动武,吓得店老板也不敢再上前推销酒。最后两人都退一步,达成妥协,只准铁疙瘩喝二两,事成之后,两人一人一瓶,一醉方休。就是喝酒耽搁了一些时间,因酒只有二两,铁疙瘩舍不得,喝完就没有了,所以要慢慢品,慢慢过瘾,这就给毛科长安排留下足够的时间,不然事情又是另一种可能。

铁疙瘩喝半天,把酒喝得快完,估计对方也快到了,在飞毛腿的不断催促下,铁疙瘩才把最后一口酒喝下,两人才慢悠悠地走回来,临进门,见没啥动静,飞毛腿这才放下心来。一进门走到汽车边上才发现不对头,说是迟那时快,毛科长率领的两个保安人员猛扑上去想抓住对方,可哪知对方的厉害,毛科长的几个保安都是部队转业,有二个还是武警擒拿高手。可却不是飞毛腿和铁疙瘩的对手,飞毛腿腾起一脚就踢飞一个,再一脚,又打倒一个,而铁疙瘩更是疯狂,一手抓一个象扔沙包一样,抓起就一扔,象扔鸡儿子一样,包括毛科长在内,六个人三下五除二,一下就被逮到五个。毛科长急忙掏出手枪,还没来得及扣响,就被飞毛腿一腿把人连带枪踢飞,毛科长大叫一声:“大家上!”独眼龙操起警棍就冲上去,对准铁疙瘩的背后就是一电击,只见铁疙瘩抖几抖,人却不倒下,转过身来,咬牙切齿要抓独眼龙。好个独眼龙,眼明手快,又把电击开到最大限度,伸到铁疙瘩的手上,只见火花闪闪,这才把铁疙瘩电击倒地,六一把头一低,就急匆匆朝前跑,只听“啪啪”两声枪响,子弹刚从头上擦过,把头发都烤焦一路。六一掉头一看是泥毛猪拣起手枪对准自己,于是大喊一声:“你在干啥?”。泥毛猪把枪一扔,大哭起来。独眼龙得寸进尺一步不让。连杵几下,电击打在铁疙瘩身上冒火花。铁疙瘩也不叫不喊,在地上翻滚着不起来,独眼龙从小滚铁环滚惯了,此刻就用滚铁环的功夫滚杆不放,一放,铁疙瘩噌口气,翻起来,那就不得了。六一喊泥毛猪上前帮毛科长,只见泥毛猪一身打抖,裤裆屎尿打湿一团。飞毛腿见铁疙瘩被电击,想几步穿过去,打退独眼龙,他一过去独眼龙就危险。一人不敌二手,何况是飞毛腿。独眼龙得力于电击,一旦失去电击,铁疙瘩爬起来,比飞毛腿更历害,如同虎狼一般。六一一步跑上前截住飞毛腿的去路。飞毛腿飞起一旋风腿朝六一拦腰踢来,厉害,若踢中腰杆,不断也受重伤。把腰子踢出血,立即爬下。此刻,会者不忙,忙者不会。六一练过几天但不精。正是半会半不会,二杆子。此刻全靠眼快手快,反映快,六一听见他腿煽起风声,知道厉害。一躲开,他就可能再上一步、二步就贴近独眼龙,把独眼龙踢翻。不躲开,自己恐怕承不起他的铁腿,怎么办?说时迟,那时快,六一急忙倒地乘势也还他来一个扫膛腿。飞毛腿的左腿从六一头上刮过,一阵风响,身子还没站稳,右眼就被六一踢中。这是他没想到的。“啪”一声---

42.第四十一章 泥毛猪风流槽鱼滩 6

不仅没把六一踢倒,自己反而被六一踢中。一个窜窜就跌倒地下。此时,汪二两已把手枪拣起来,却不知咋扣,急忙交给毛科长。毛科长玩惯了枪,立即上膛,对准一跃腾空而起的飞毛腿上就是一枪,“啪”,飞毛腿应声倒下,血顺裤脚流,一下红了一遍,疼得惊叫唤。被打倒的几个保安立即扑上去把飞毛腿按住,另二个操起木棒,朝铁疙瘩身上头上一阵乱打,铁疙瘩一下变成血疙瘩。看看不动了,众人还是小心翼翼不敢上,挥动棒棒,时刻准备着猛烈的反扑,直到独眼龙电击把铁疙瘩打昏了。三个保安才上前用绳子把他捆个四马窜蹄,结结实实。刚捆好,公安车来了三辆,一辆大卡车车上跳下十名武装战士,封锁、扣押罪犯。第二辆走出几名首长和警官,清点的清点,现场审问的审问,设防的设防,果然一会儿,来接货的车到了,自然是飞蛾赴火,自投罗网了。清理完,已是后半夜,独眼龙得到领导的表扬,准备适当的时候给予嘉奖。独眼龙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转正。领导答应可以考虑,汪二两一听,自然也不放过表白自己也有功劳,也请求转正。领导回答,研究研究。独眼龙心情极好,积极地跑上跑下。这时从洪雅又开来一辆小汽车,灯火逐渐近了,独眼龙立即放下拦杆,还想再立新功,小汽车停下,独眼龙上前厉声问:“干什么的?下来检查!”小汽车门一开,猛然跳下一位青年,又白又瘦,瘦成一张薄饼,风一吹,似乎都要飞起来似的。那“薄饼”上前冷不防“啪啪”就给独眼龙二耳光,大骂:“你他妈的吃饱了,看看老子是谁?在四川这块地盘上,老子还翻得了船?”独眼龙一下还没回过神,边上的另一位警官凑前想看看是谁,没想到又换脆生生的两耳光“啪啪”。“你看你妈个屁,你不认识老子,你们头该认得到老子,叫你们头来。”口气之粗,本来想扑上去抓住薄饼的独眼龙见警官也被打,也就不敢乱动。看警官的脸色指示办事。这个警官,刚想出手只听“薄饼”口出狂言,说出一人,就把警官和独眼龙吓住,警官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如同雕塑,半天打不下去,收不回来,独眼龙操起一电警棍,再也不敢杵下去,怕的是什么?吓你一大跳,老子是×××的儿子,在这个地方还能翻船?……”×××那不是高太尉,土皇帝啊,谁惹得起?你能打再凶恶的罪犯,但你能打土皇帝的儿子?还想不想转正?还想不想发展、升官,甚至生存?那挨打的警官和独眼龙还是不服气,是否有讹?立即叫来领导,某领导一见“薄饼”,立即笑脸相迎,举手热情相握,连称“××辛苦,辛苦,你爸爸还好吗?……”看来不假,挨打的警官和独眼龙无可奈何,而领导亲自道歉并亲自抬起拦杆,送“薄饼”上车敬礼送走,才苦笑摇摇头。不看也不说挨打警官和独眼龙一句。说什么呢?有什么可以说呢?只有六一心中愤愤不平,想想要是打了老子,老子不干警官也要先给他龟儿二拳头。本来就不认识,即便后来听说了,也要假装没听说,先打一顿才说,想当年,看过的连环画,“打严嵩”就是这样,士可杀不可侮,窝窝囊囊一辈子,不如痛痛快快干一次。合法的与非法的犯罪,区别在哪儿呢?六一想是这样想,可说实话,公开打那也是不敢的,他们毕竟不同于飞毛腿、铁疙瘩之流,他们是另一类更凶残的人,背后咒骂几句,甚至背后偷偷扔二个砖头之类是可能的,就这样也是难能可贵的了。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50斤白粉大案的破获,是雨城从未有的破毒品大案,在全省全国也是叫得响的大案。当晚,市电视台、区电视台,报社也都闻风起来,起来的当然有林业局领导。市区电视台分别采访了所有当事人,包括拉尿裤子的泥毛猪,还比手划脚,有意无意把自己摆进主打战场,电视台孙露小姐听神了,张开大嘴不停赞叹泥毛猪的神勇无畏,说得高兴,泥毛猪在漂亮女性面前露一手的本性发烧膨胀,居然打起花拳踢起绣腿来。噼噼啪啪,忘记昨晚尿裤子时把皮带取了,只把裤子挽了挽,跳一跳就把裤子跳脱了,露出无限春光,可把孙露小姐吓了一大跳,以后又传为佳话随泥毛猪终生专利享用。电视台也采访了毛科长、六一、独眼龙、汪二两等人,大家说的大同小异,事情就那么回事,只是各人处的位置不同,对象不同,发生的情节稍有差异而已。林局长也讲了一通,无非人民眼眼雪亮,我林业局职工觉悟高啊,领导得力啊一套一套的。如同作报告,采访完毕已是半夜,电视台赶新闻以最快速度报导出银屏,采访一完,开车就走了。只告诉大家注意第二天一早新闻就可以看到,一连要播3天至7天,众人也都想上电视露个脸,纷纷把此事挂在心里,立马打电话通知家里人,明天一早看新闻。120救护车也来了,与警车一道把受伤的飞毛腿和铁疙瘩拉起来,也把这边受伤的保安送到医院。医生也曾问过六一,六一倒没受过什么伤,只是想搭车回家睡觉去。另外六一也还想趁机不花一分钱,检查一下身体。要是在平时,那医院的棒棒可比曹操悬在城门洞口的的五色棒厉害,可泥毛猪硬要拉着六一陪自己,只好作罢,看着警车、救护车去了。泥毛猪也去独眼龙处讨钥匙,准备回去,谁知独眼龙,一本正经、一副秉公办事:“泥先生,我们局长在此,我不敢徇私舞弊,理是理,法是法,你的问题虽没他们那么严重,却也不是一个小问题,盗买盗卖国家明文规定的珍稀植物,林沙椤,一株一年,你2株就判二年,你走不脱的,……”

“唉,咋的,不认黄嗦,刚才老子还是英雄,受采访,还要上电视。咋说变就变?比闪电还快?立马就不认黄?老子是破贩毒品的大英雄,大英雄,你懂么?少给老子来这一套……”

“你娃娃才真正少给老子来这一套,老子不是吃素的,你看老子这张脸都不是一个善人。哪里挨球,哪里养伤。你还没事找事,根据规定,只要盗挖,盗买盗卖,抓住先罚500元一株,你两株就1000元,交钱再说,拿钱来……”说完独眼龙就摊起手索要。

“你要个球,老子去找你们局长、科长”。泥毛猪说着气冲冲走出检查站值班室,外面清风雅静,黑夜披上黑纱把刚过去的打斗轻轻掩盖,一切都那么平和、安祥和谐。泥毛猪转遍了整个坝子也不见局长和科长。原来,局长坐小车走了。毛科长则坐救护车回去检查身体,包扎伤口去了。走?看来今天是走不成的了,六一干脆卷缩在车上想睡一觉,可刚倒下,就被独眼龙喊起来,说是要请六一赔喝一杯酒,局长说了,明天大家上电视都有奖,奖不光是奖状,而且还有奖金,自然也有局长一份,因他也上了电视,成了一回英雄的。由于高兴,叫六一赔酒,六一明白他的意思,叫泥毛猪出点钱给独眼龙打酒买肉。果然,一办态度180度大转弯,高矮请六一和泥毛猪到检查站值班室内睡觉喝酒。六一不喝酒,先自个儿躺下睡觉。泥毛猪则又与独眼龙,你一杯,我一壶对喝起来,迷糊中泥毛猪在与独眼龙谈生意:“你放了我,我给你200元。”

“我咋个敢私自放你哟,你的案子局长看到了的,材料他都拿走了,现已超出我的权限,你走只有等我转正高升了,啊哈哈……”

“高升?高升个屁,不外乎想敲老子一竹杠。实话实说,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唐僧的肉。老子也有关系,明天一早老子就去找关系,打一个电话,一文不付就得乖乖把车钥匙给老子交出来,信不信?……”

第2天早晨正八点钟本地新闻开播,大家都瞪起眼睛,张起耳朵,看个清,听个明。局长说了,只要这回在电视上露个脸都有奖,露脸时间长,钱就多,成正比,没露脸就免了,于是大家都很关心,果然本地新闻开播,孙露小姐笑容格外灿烂,简单叙说昨晚发生的大案事件,接着电视镜头一转换,昨夜采访的除了林局长露了一下脸外,其余全是公安干警的讲叙,如何格斗、拼杀,如何神勇擒敌,如何智取,去和大毒枭如何……如何……如何……,看完了却没得真正参加昨晚打擒飞毛腿、铁疙瘩的人,大家一下惊呆了,这是真的么!假到这个地步,是谁的悲哀?

43.第四十二章 误杀阴谋 1

说出真理和实情,这是一切艺术中最最困难的一门艺术——高尔基

事情过去了,可六一对泥毛猪开枪子弹从头上飞过,从耳边擦过心有疑团,是误杀还是谋杀?这件事很有必要弄清晰。一问泥毛猪,他变脸变色地说:“好吓人,当时那铁疙瘩,用电警棍都打不倒,跟铁人一样,那飞毛腿正转过踢旋风腿,我怕极了,而毛科长的枪就掉在我的脚前,我抓起手枪都在抖,对飞毛腿还没扣就走火,飞毛腿扯一个旋就闪开,你在他后边,就露出来,幸好我抬得高,不然,你就误伤光荣啰,子弹‘啪’射出去,吓得我把枪一丢,尿都吓在裤子里,你是看到裤脚裆都是湿的,哎啊,这种场伙真要命……”六一当时的确检查过,他的裤档的的确确是尿打湿了的。可这能说明什么?说明他吓出了尿?还是故意洒尿把裤子打湿呢?人到这种地步,什么干不出来呢?可他为什么要杀自己?自己与他一无仇,二无冤,如果是谋杀,唯一的解释就是厉害关系,他的背后有一双黑手,一颗烂心。究竟是不是误杀六一还得考察,要考察当然得跟他贴近,而不象往昔,倒理不理,躲得远远的。

泥毛猪第2天下午交了500元罚款,要下去把拘押的小汽车开回来,六一自然赔他去。到了检查站交了手续,独眼龙倒还江湖,把靠在墙角的那两株桫椤送给泥毛猪说:“你拿走,我们拿来干啥?还要找地方种,要想活还得每天浇水,球大爷才干这多余的活。栽起就是死,不如你拿回去栽,救它一命也就功德嘛!”

“你晓得昨天咋个拦我嘛,现在晒了一天,蔫都蔫球,还栽得活个球,我也不要球,拿给你烧火。”说完转身去开自己的车,独眼龙见泥毛猪不要,顺手一扔就扔在垃圾堆上,可怜争了一天的东西,到头来谁也不要,象一个被人遗弃的寡妇。六一觉得可惜,虽然蔫是蔫了,但精心养护也许还能活。这桫椤是非常娇气的,要选择长年云雾缭绕、阴湿的地方。这地方雨城适合,但还有一些合适的土壤,要小土子,微酸土壤。六一象救婴儿一样,把独眼龙扔掉的两株桫椤拣回,对独眼龙说:“我拿回去载,这东西有200多万年的生命啰,丢了可惜”独眼龙哈哈一笑:“你麻我们农二哥不懂,这逑才有200多万年,我看2年还差不多,你莫逗我,你要就拿去,不要我就当柴禾”。六一刚要转身走,只见泥毛猪气喘喘地跑来找独眼龙吼道:“哎,独眼龙,老子的汽车咋掉了一个轮胎?你们哪个卸去换酒喝了?”ァ安灰乱说,老子一天都在这儿,哪儿也没去。咋个去卸你的轮胎?”独眼龙大声回答。 “不信,走,去看看”。泥毛猪脸都气青了,“你们要罚款,老子就交钱,又没少你们一分,你龟儿子几个乱整,看嘛,这是不是后轮少一个轮子,汽车三个轮子咋个跑……” “有三轮摩托就有三轮汽车。”独眼龙幸灾乐祸地笑着说, “这不是我的事,你哪里挨球,哪里养伤,这里是粮站,你找粮站。”

泥毛猪立马指出:“是你们给老子挡下车来检查的,又叫老子开到这里的,你们不负责,哪个负责?不找你们找哪个?”

“你想找哪个就找哪个。”

“我就找你。”

“你找我,我也没球得法,只有麻烦你又给公安局打电话,请他们再次破案。”

话到此,已说尽,泥毛猪给派出所打电话,又给林业局毛科长打电话都回答:“明天再说!”看来今天又得在此住一宿啰。“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检查站只有一间房,住不下,听独眼龙介绍,朝上半里有一个娱乐点叫“白鹤林渡假村”,小姐倒不少,又年轻又漂亮。泥毛猪听不得年轻漂亮,一听劲又有了,拉起六一就走。果然不到500米,就见一树皮牌坊,上挂六盏大红灯笼每个灯笼一个黑字,合起来就是“白鹤林渡假村”,走进牌坊,鸟语花香。一幢一楼一底的西式洋楼。大门霓虹灯闪烁,底层是酒店,楼上是旅馆。还没进门,就见里面冲出一群人闹闹嚷嚷:“大家都别动,看他们两个的。”

“各人看好各方的,不准插手。”

“牛打死牛填命,不准帮。”

泥毛猪一见人拥过来,急忙躲一边,深怕遭误伤,六一好奇,站在一边观看。只见两个中年酒鬼,一个瘦高个脸白如纸,另一个矮胖子脸红如血。白脸两只长腿如白鹤徜徉,偏偏倒倒,红脸两只又矮又粗猪脚如踩棉花,高个手长一把抓住矮胖头发一扯,矮胖趁势一头撞在高杆腰上,只听“咔嗵”两个跌在一堆,抱到又翻滚起来。高个如虾,摆头摆尾。矮胖如蟹,四爪乱抓。一会儿虾爬起来压着蟹打,一会儿蟹压着虾抓。有人上前帮分开,立即招来众人骂:“你吃多球,关你屁事!”

“哪边要上,我们这边也要上”

“不准帮,一对一才公平!”

蟹和虾站起,虎视眈眈,你盯着我,我瞪着你,不讲话,只是累得气喘吁吁,虾猛然一拳打在蟹的背上,“咚”的一声,空响。蟹急时反击,“啪”一砣子打在虾脸上,“啪”的一声倒地。虾突然趁势从地上掏一块地砖,蟹见状,以更快的速度从地上也掏一个地砖,比他更快,因为他短些,虾见蟹跟自己学拣砖头,怒不可泻,急不可待,对着蟹就是一砖头,显然喝醉了酒,没力气,没准确性,砖头轻飘飘成一个抛物线从蟹身边二米远的地方落下。好个蟹,寸土必争,寸步不让。上前二步,不扔砖头,而是挥砖头跳起来对准虾的脸面“嘭”的就是一下。只见“虾”“啪”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白白的肉翻出,一会儿就渗出血,白纸变成红花纸,蟹乘着酒性举起砖头就要朝坐在地上的一动不动的虾的天灵盖砸去,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中年妇女一个跑步上前,右手一把抓住蟹的手腕,左手一转动,夺下手中的砖头,对方误认为是虾方的人立即出动,手提桌子脚,朝她打来。六一赶忙上前用木板“啪”一挡大声喝道:“不准武斗,双方各人把各人领走。”此话声音既大又严厉,可惜对喝醉了酒的人,作用不大。双方的帮手都出拳脚,打成一团。最为惨烈的是那个中年妇女,一问才知是一个过路人,与双方一点关系也没有,连店家也不认识,是一个来此检查钩端螺旋体的血防护士。职业所在,可怜打个头破血流,不省人事,急送医院,算不算工伤?六一趁乱,急忙把坐在地中央的虾拖到边上,不然可能被误伤。泥毛猪不知去向,双方的酒后激战,两分钟就结束。蟹的一方二三个人被打得抱头鼠窜,蟹也横穿马路,落荒而逃。虾这方除虾外,也有二个人受伤,一个打断了腰杆,一个打破了脑壳,问及原因,只为喝多,争风吃醋。虾带四个兄弟伙,找五个小姐陪同喝酒,而蟹在边上瞪起眼看得眼红。说一句:“没逑得档次。”一句话惹这么大的祸。两方都是萍水相逢,他乡之客,来此寻欢作乐。六一笑笑,转身再找泥毛猪时,只见他已搂抱一个又白又高又肥的小姐在里边又说又笑。一见六一便说“你住202房间,我已包了。我住203号房间,自己耍,明天见。”说完搂抱住胖女子上楼去了。六一跟到上二楼,找到服务员打开202房间,里面一台电视、一个电话,刚关上门,电话就响,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先生,耍不耍服务……”六一不等她说完:“嗒嗒”一下放下电话,“嘀……”又响,六一不接对方就象转动一样,响个不停。六一无奈只好又抓起电话;对方娇滴滴的声音又响起:“先生,按摩一下嘛,劳累了一天,我们是正规的……”六一一口拒绝放下电话,这下该好好休息,谁知电话铃又响个不停,六一冒火冲天,抓起电话就吼:“再打骚扰电话,我要报警了,不等对方回答就“嗒”一声放下电话,这下好了,可刚洗完脸正洗脚电话又响,六一接而不听,把电话抓住放在一边,可夜很静,娇滴滴的女声如天仙飘来的蚊音时断时续“先生……保你满意……价钱便宜……服务到位……看一看嘛,美女迷人,不满意可以换……”六一想把电话线扯了,又怕说成是破坏人家的设施,把电话筒藏在枕头底下也能听见“嗡嗡”的蚊音。还是把电话放在架上,转身走出门,时间还早,外边走一转,散散步,舒舒心,躲躲骚扰的电话铃声。六一沿公路走一截,见一条小路通河边,夜间的青衣江哗哗吟唱在无月夜晚当是另一番风景吧。黑色象阴霾般压过来,闪来。黑暗随夜风同时飘起,从天上流淌下来,头上的星星被这沉重的黑幕掩盖,黑黑浊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青衣江微微闪光,在风中“呜呜”抽泣,抽泣什么呢?突然黑暗中,火星一闪,一股黑烟一窜,火光如豆,跳跃,一个声音在哭泣。谁在哭泣?为破碎的阶级?还是梦中的往昔?是为下岗坠入谷底?背负沉重的生活?一步一趋天边一二冷冷的星星,不正是飞溅的泪滴?

六一朝着火星走去,走拢只见一弓腰砣背的老人在烧钱纸。撒水饭。嘴里不是哭泣胜似哭泣,喃喃自语。“误杀了,误杀了,你们别怪我,那时年轻,现给你们点钱……今天是祭日。几十年了,我每一天就没忘记你们,每年今天都给你们送点钱……钱不多收好,各自早点投胎,如何……”六一一听毛骨耸然,不由上前询问,才知道是昨天历史的悲惨。原来,这是一起误杀冤案,老人是老刑警执行队员,专执行命令枪毙人,杀了多少人记不得了。当时很得意,只记得一次就敲了两个女人,母女俩。年轻的还是个少女,原因不清楚,她那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无邪,咋会是坏人呢?执行后一打听才知其父是舵把子而已。

44.第四十三章 误杀阴谋 2

黑夜中的青衣江如同一条流淌的墨汁,书写误杀的历史,浓聚不散的黑云燥动不安,似千古误杀的冤魂。风在“沙沙”响,水在“哗哗”流,天边不时出现一二个星星,似鬼眨眼,也迅速被墨云掩盖。啊,从古至今,多少误杀,从眼前的这个老人,回推过去,文革、庐山会议,以上三件误杀案,再推,明未袁崇焕……曹操杀吕伯屠一家……秦皇汉武,周武王背后又有多少冤鬼……整个历史,在一定角度看,也是一部误杀史,可以说自从有了人,有了杀戳,有了王朝,便有误杀。杀、杀、杀一直杀到今。还要继续杀下去,也可以说只要人类有杀,就有误杀;这是一个镜子的反面,一个政权的毒瘤。一个人的阴影,鲁迅说历史吃人,那么误杀就是头刀,最悲壮的序曲。

不能想了,再想怕自己也怕遭误杀,告别老翁,踏着黑夜到旅店已是子夜时分。夜已深,一切都安安静静,只有风儿偷偷溜出来四处闲逛。脚步轻轻,别惊醒被误杀的鬼魂。轻轻脚步,别惊醒醉生梦死的客房人。六一沿着竹栅栏墙悄悄走近,只听见二个门卫保安,在私语闲谈,一个叹口气:“唉,这小子可能走啰!”

另一个声音回答:“他朝哪里走嘛,这么黑……”

六一走进大门,这二人忙站直,问道:“先生,住旅馆?”

“已住202号房间”说完六一大步走上楼梯,无意识回头一望,只见两人相视而笑,六一被误杀搞得神经兮兮的神经,一下又绷紧起来。不,不是神经质,那两人的眼睛放光。放射一种心领神会的微笑,莫非又是带刀的白虎堂?六一走到二楼口,再回头望,只见一人依旧坐下,一人却不知去向。六一用钥匙打开门,大出意外,房间一张床上,竟睡着泥毛猪。只见他把被盖盖得严严密密,连头也包住。六一笑了,一边脱衣服,一边问,“老倪啊,你不是在隔壁睡么,咋又跑过来……”突然眼前闪过那2个保安的眼睛微笑。不对,六一一下提起裤子扎紧,穿好衣服,走上前去揭被盖,哪是什么泥毛猪,而是一个一丝不挂的美女。此女染金黄色的长头发,撒在胸前,象一条条金色的光线般耀眼,令人眩目。金光下清晰的乳房大似碗,如豆花般的颤抖晃荡,快晃花人眼。细腻白晳的皮肤,一双水汪汪、淫荡的大眼,对六一笑笑:“我等你好久了,快都半夜了,你跑到哪里去耍,要耍还不如我俩一块儿耍。”白虎堂,带刀的白虎堂。六一此刻神志比任何时间都清醒。门外正藏着五、六个人,说不定就还有公安干部呢?头上有摄像机,在哪儿?六一没时间看,但总感觉有人在窥视。“暗室亏心,神目如电,举头三尺有神灵”六一慢慢退到门口,猛地拉开门,窜出去,却不见一个人影。只听里边小姐嗲声嗲气地唤:“哥,阿哥,快进来,找我,我冷……”六一三步并作二步跨,跨到值班室,“嘭嘭嘭”敲门,没人理会,不开也不答应,想是没人?或又在招客卖淫?六一急忙转身下楼,跑到灯火辉煌的大厅,大厅空无一人,连守门的保安也走了。大门关上了,并上了沉甸甸的十公分的大锁。六一最反感的就是上锁,一锁上如同关禁闭。个体企业,当然晚上重点门上锁,每个人家晚上都是要关门上锁的。夜不闭户那是唐朝贞观之治的传说。六一想吼想闹,可又觉得没啥必要,“杀人不过头点地”做事不要做绝,人家个体户挣钱吃饭,你不干就算了,何必闹翻天,政府公安都允许(他正常营业,不正当也该有人监管,你瞎胡闹什么?)六一喊二声:“有人吗?有人吗?”只有大厅空回答,没人。六一干脆坐在大厅边沙发上点上一只烟,吞云吐雾,味道有点异常,特别是猛然想起这烟 也是扔在旅馆桌子上的。是老板还是泥毛猪,烟中间是否有白粉?于是撕开一看,没有,可有没有咋全能看出来呢?六一忙把烟扔在水沟里,才突然想起,应拿回去找人帮验一下,可惜扔在水沟里已掏不起来,只好作罢。那名叫田甜的小姐见六一逃出房,跑下大厅,她不知得谁的指示,还是自个儿愿意跑下楼来陪六一聊天。开始六一还怀着强烈的疑心,可谈着谈着,六一才明白,她又是一个未知的世界,一个受侮辱受迫害的世界,一个令人垂泪的悲惨世界。

我叫田甜,取“甜心”之意,当然是化名,干我们这行,谁敢用真名,我不是工厂下岗职工,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农村姑娘。虽说不是名门贵族,还珠格格,却也是小家碧玉,我父亲是个民办教师,家里在当地还算过得去。可惜在我上初中二年级时,我父亲被误伤下肢瘫痪,屙尿都是从腰杆上接的,书是教不成了,被辞退,刚辞退不到一年,人家民办教师根据中央文件全部转正,拿工资,风风光光,可我父亲教书二十年,那年在黑板上写字,乡长的儿子沙枪打鸟,子弹窜过一层冬青树,从开着的窗射进来,一个铁砂子打在尾椎骨第二节层椎骨神经上,半身不遂。后来乡长给了6百元就了事,当时,法律不健全,人家有钱有势,给了600元就是很不错了。可这600元坐吃山空,殷实的小家庭一下子跳入苦海。弟弟病发高烧无钱医治,在母亲怀中死去。我母亲忍受不了这个突变,得了严重的抑郁症,整日唉声叹气,又怕影响父亲,后来整日不说一句话,没有发泄,没钱治病,病情转重,整日整夜呆望空中,似乎等天上掉馅饼。一天突然笑着跑出房间,跑到地坝,脱掉衣裳,当口袋,说是天上要掉太阳,掉金币。太阳下蛋就是金币,月亮下蛋是银币,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刮风下雨时就下人民币。她疯了。人病了都不愁眉苦脸,而是整日乐呵呵的,高兴,但不知高兴什么。奇怪的是她经常日晒雨淋,拉都拉不走,在院坝中披头散发,象孔明借东风,可从未生病,连感冒咳嗽都没有,这可真是天下怪事,至今仍搞不懂,不懂归不懂,生活还得继续。可我这个家庭,该怎么生活啊?要改变这种情况,一切只有靠自己。“从来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嘛 ,我自己有啥呢?不就是这一身肉么?这一张皮么?人脸皮都不要了,还怕什么?我曾常常回忆,沉思当初的第一夜,初夜权啊,换来什么?换来继续读书,班主任四五十岁了,为了那一丁点儿学费,竟作了这笔肮脏的交易,当时那一点点学费,对你们可是小菜一碟,对那衣冠禽兽是要挟的筹码。对我可是能否读书和失学的分水岭和救命绳,千钧一发啊,如果失学,回家当农民,永远贫穷。不,不能走这条道,于是卖了自己初夜权,换来免书学费二十元。我想世界著名女画家潘玉良不也是如此么,以身换学业,以身开路,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自由王国。既然有了一次,就无所谓了。当然,我也学会憎恨,学会报复、学会不流血的仇杀,社会不就由这类情况组成(是啊,这又是另一种世界观,在一定角度上的的确确是仇杀的厉害,并将继续下去),后来我报复了那个占我初夜权的班主任,我将性病“尖锐湿尤”有意传染给他。让他烂掉guī头。我仇恨一切男人,包括你。但我又离不开男人,至少现在暂时是这样,因为我需要钱,要钱供自己上学,要钱供父亲和母亲,要钱反击那些糟蹋我,蹂躏我的人。不碰我的人,我尊敬、喜欢,但又恨你,你知道吗?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当初不来拉我一把?只需你轻轻拉我一把,我就不会坠落到今天的地步。在别人的眼中,一切都是商品,女人也是等价交换。我知道自己既然成了商品,那就要卖好价钱,我知道怎样吊男人的口味,怎样熬个好价钱。我没有杜十娘那么富有,也不会有她那样愚蠢,怒沉百宝箱,既然有了钱,为何不玩男人,买个男人来耍不就成了么,何必头撞南墙,自沉江河?我在这条道上走得好苦,但不孤单,你到楼上随便哪个房间看一看,可以说几乎一半以上都是我的同行姐妹在卖笑、在挣钱。这是一个行业,一个古老而年轻的行业,生机勃勃的行业,你别笑,真的,这是一个无烟工业,打黄扫黑,其实有了我们这行,现在还有多少强奸犯,社会不是更安定了么?

你问我现在干什么?哈哈,我现在干这行,当然主要是晚上,明天白天我又是另一个面孔。出现在你想都想不到的地方。你说得对,我是一个妖精,现在社会不精不行啊,不精就吃亏,不妖不摩登,不能迷惑你们这些臭男人,当然你除外,因为没把你迷住,没把你拖上床,啊哈哈……。你放心,我现在没病,早治好了,用男人的钱来治我的性病,现在来事都用政府发的套套,安全套,你懂么?你当然懂,你是老油子了嘛,你不上?如果你要上,我优惠三折,不,我今天高兴,你听我唠叨,陪我聊了这么多,免费,让你乐一回。怎么?你还不上?你可别后悔哟,哎,你这种男人坐怀不乱,不是意志坚强、品德高尚,就是同性恋变成阳痿……。 好、好、好……说点其他的,说啥呢?就说我这行吧,现在挣这个钱也不容易,既要交老板抽钱,也还要交地方保护费,这些黑帮就不摆了,还要结交朋友,特别同行姐妹,你栽进去了,有姐妹出钱,把你贩出来,他们一手交钱一手放人啊。黑,当然黑,他们睡你还不给钱,这个话题不说了。谈点笑人的事吧,告诉你,我曾同时接待过一个嫖客,那事笑人,那人是被二个孙儿扶进房的,八九十岁了,胡子头发全白完,牙齿也没有,可有钱,走路都走不动,还想干那事,咋行?吃了点药,微微起波澜,事后照样取钱,而且还是双倍取,谁叫他老不正经呢?啥?你不想听了,你要走,走哪去呢?我陪你,我说了不要钱就不要钱,说一不二。不干?你不干就算逑,给我来一瓶酒,啤酒也行,我唱歌给你听,我唱得好得很,是学校文艺演出队的队花,你听:

没有人爱我,

我也不爱谁,

一个人喝闷酒不用谁来陪

宝马扬鬃追风去

青果香甜长回味

再来一杯,再来一杯

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醉、醉、醉!

……

喂,你别走,我like you

i love you,我爱你……,

does out 你别走……

数月后,六一在一大都市的一所大学的校庆文艺表演台上看见她,她朗颂诗歌……感情充沛,一本正经,六一掉头面,不是怕她,而是怕她看见自己,不好意思。其实完全错,她在朗颂诗歌时,看见六一只停二秒钟,微微一笑,即闪开眼,一点也不受影响,尴尬的不是她,不是六一,不是社会,

该是谁?

45.第四十四章 窝里斗—谁是奸细 1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民谚

以人为本,建立和谐社会的理念深入人心,中央也作出表率。中央领导出访也不要“领导仪仗队”迎来送往。本来嘛,中央领导工作繁忙,日理万机担负全国十三亿人民的生计、发展、稳定、国际交往等等。何必因工作需要一个领导出访,其余领导都出场亮相,各人干各人的工作嘛,又不该你出访,你去凑啥热闹。该你出访高谈,那是工作,干你的工作就是了嘛,何必拉上不相干的人陪“太子读书”走过场呢!取消这一行动大快人心,“一斑见全豹”老百姓看见真正较务实的领导出现了,人民心里踏实,更有希望,有盼头了。底下的人民也再少看到一人通过,万人隔断,前面警车开道,沿途保安,中间陪同,后边随从一串串,中央的秘书组、事务员、工作人员,由地方大员又陪同的奇怪局面。效率提高,不在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的封建官僚排场。更主要顺应老百姓的心,老百姓的眼。这个政府有活力,务实实干。对于以前压而不服的缺点、错误也纷纷反映,对那些吃工人的血汗,敲工人的骨髓,窃厂大盗的头头趁改制之机,互相勾结,自卖自买,揭发、检举,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但各地情况千差万别,加上“人与人不同,花有几样红”,反映揭发的内容形式就各自为阵,大不相同。同一件事,同一个单位,同一人群也有不同的看法。这是正常的。六一所在的工厂也正是这样情况。

六一头天就接到电话,告诉六一第二天上午九点钟到胡豆家喝茶开一个碰头会,打电话的是老古,由于前一段时间把他儿子小古律师带来说过几次,六一认为打官司,是合法合理的事,赞同请小古律师打官司。当然也给他创造挣钱的机会。所以关系比较密切。对于老古的通知,六一不奇怪,奇怪的是咋到胡豆家,胡豆家在农村,恰好在礼花炮工厂的前边,他曾当过武警,转业到礼花炮工厂又当过车间主任,文化不高,小学生。退休后,帮农村老婆种点蔬菜,有空专门给城里人安水管,修机电、安电灯之类挣点补贴家用。年纪已六十多岁,生就一个武大郎身材,又短又壮,平时积极得很,每次运动都是积极份子,先进党员,先进生产者,当然每次年终奖金都是先进的。属于50年代人的那种“共产主义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的老黄牛。从当兵开始,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上级命令就执行,从不过问为什么?没想到革命革到自己头上了,年老了一算工资比刚参加工作的儿子的工资都还少。想不通,四处打听有无新政策,以前的政策是不是弄错了?从情理上边说不过去,老子干了四十年,从当兵5元钱就干起,干到六十岁退休才500元。而儿子一参加工作才干二年就是1千元。莫非自己干40年还当不到儿子干2年,那四十年岂不白干了?

俗话说“屎不拔不臭”,胡豆不明白去跑政策,越跑越发现问题,首先就是文件上说的菜篮子,每月80元,应保留,可厂领导一改制,就把这80元消灭得干干净净,一分钱也没有。老胡豆一算,80元在农村可不是小数,要种一坡地,挑几十担粪、种半年才能收到,还要拉上街站在市场口卖,还要交税,划不来。自己的就是自己的,自己的被别人夺去,肉痛,不干。于是联络一同退休下来的老战友开始收集资料,打印资料上访,要求返还这80元的菜篮子钱,这些情况都是六一第二天去了他家才知晓的。

会上双方就请律师打官司,还是继续到市政府各部门上访送材料产生分岐。六一、老古坚决主张打官司,既然胡豆已收退休工人每人100元,共计2万元,就是请律师。当时收钱干什么?你有啥理由收钱?副市长正在说是非法集资,要胡豆把钱退给工人,如果打官司请律师就不存在什么非法集资,200多人都签了名的,要讨一个正道,请律师打官司是合法斗争,是党和政府允许和支持的。用六一的话是帮党和政府纠贪官,何乐而不为!何况大家都是游兵散勇,对法律一知半解,不花钱咋能请得来律师?没有律师,哪个有时间,有能力去打官司?说白了,退一万步,即便输了,也把贪官揪到被告席上亮亮相,看看她是什么东西!嘴有好大,吃干工人的血汗。找律师就找老古的儿子小古。小古是北京政法学院的教师,精通法律,硕士毕业生。他们学校又办有律师团,通过他还可以请2位更高级别的专家来,况且查资料,谁人能去?只有律师,他是合法的去取证。六一估计,第一审,可能输。因第一审在地方法院,厂长们有钱有势,能买通一些贪官,何况她跟地方政府个别人还有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的关系。上诉北京最高人民法院,北京官大官多,地方官算个球,北京法官政策水平高,不是几个钱就能收买的,所以一到北京就有80%的胜诉可能。六一这套理论,除老古鸡啄米一样点头叫好外,另外十个代表不是不作声,就是公开反对,提出不同意见。以原马副厂长、公安科长老侯,一个劲表示反对,包括胡豆。他们说请律师太花钱,大家好不容易动员退休职工200多人,才凑2万多元,象六一所说,明知官司要输,何必朝火坑跳。输官司、我们不打。我们相信党和政府,有检查院、纪律委员会、反贪局等等行政部门,如果一上法院,政府部门就不再介入,本来要解决的,都不解决了。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后路堵死,没有一丝回旋余地。他们一天不解决,我们就愚公移山,坚决反映,一级一级地送材料,直到中央,还信东风唤不回?……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工人格外心疼钱。最终表决,除二个人不表态外,其余6人全部支持马副厂长,坚持派代表反映情况。六一摇头说:“这样也好,反正我保留意见,你们反映,写材料都是你们的事,如果要打官司,才来找我帮写材料。”其实六一心里明白打官司出钱请律师了,还用得着自己写什么反映材料,只不过表个态,糊弄一下这批老干部,自己金蝉脱壳,退居二线啰。而老古则脸红筋涨吼到:“你们认为我儿子想骗你们钱嗦!我儿子本不答应帮打官司的,六一老师晓得,我对儿子说,爸爸辛辛苦苦干四十年,一步退到解放前。40年的血汗,国家没得到,共产党没得到,政府没得到,都跑到他几龟儿子的荷包里头去了,你是我的儿子,就要帮爸爸出口冤气,把该我们得的,被合法、非法抢去的再抢回来!我儿子才答应……”说得激动,口吃起来,越口吃,越憋得慌,脸红得象下蛋的鸡,话说不出,抬起腿朝地下狠狠地一脚,突然冒出一句:“退、退我100元钱来!”大家面面相视,最后马副厂长递个眼色给胡豆,胡豆心领神会,打开集资款包,抽出一张100元的递给老古,老古一把抓过钱,对六一说:“你的钱呢?叫他、他、他们退,我们走、走……”六一当然不为这100元伤和气,高姿态地说:“我的钱就不退啰,你们拿去打印材料用得上,我支持你们正常走访反映,但我没时间陪你们天天找政府,反正要打官司时,喊我就行。”说完与老古一同退出会场,留下他们继续讨论下一步的走访、论谈。

当天晚上,六一在街上碰到泥毛猪,泥毛猪满怀关心深情地对六一说:“六一啊,你何必跟领导过不去呢,领导很关心你的嘛,最近还专门在会上提到你,派我来问候你,需要啥帮助尽管说。”

“谢了,不用”,六一四个字短切。

“你们今天开啥子会哟?”泥毛猪问。

“没有。”六一回答。

“哎呀,老朋友了嘛,何况假打。你们早九点开的会,实际上是9点半才开,最后一个到的是王瞎子对不?你们会上的人,哪个说的啥话,各人的表演,我们都清楚。你走了好,走了少惹事,你何必‘半夜看三国,替古人担忧’嘛,你冒风险为个啥?事成了,哪个来感谢你?把你抓进去,哪个来探监看你?我看算了,你还是种你的菜园,一亩三分田。”

原来会议代表中有耳目,耳目是谁?六一把今天参加会议的人一个一个过筛子,连老古都不放过,可都分析不出是哪一个?或哪二个、三个?似乎个个都不象,又个个都象。要说得利者就是耳目,可个个表面都没得利,可私下又有谁知哪个得利,哪个不得利?得多少利?这一切都是暗箱操作,心领神会。算了,三十六计走为上。既然有耳目打进去,那会议上的一切决议就不秘密,厂长栾萍就对症下药,有的放矢,挑起内讧,窝里斗,何愁不把乌合之众打个落花流水,这是高科技打败正义的又一例证。

46.第四十五章 窝里斗—谁是奸细 2

第一个想到的当然是马副厂长,马副厂长跟栾萍的关系非同一般,是她的师父不说,救过她的命,帮她掩盖过一桩公案。栾萍小学毕业招进厂当学徒工,分到机修车间当电焊工,而刚从技校毕业的马澡正在机修车间当副主任,他一见这小姑娘长得聪明灵俐,模样又乖巧。嘴巴又甜,手脚又勤,于是就自作主张,留在自己身边学电焊,栾萍的确聪明过人,师父教一遍,她就能记住,教二遍就能操作,教三遍还能讲出一点个人心得体会。不到二年,就出师,一般情况完全单独操作了。这天车间要吊一件机器设备,马澡三个人去安装,其中就有栾萍。车间是水泥地,马澡拉来了钢管三角架,在水泥地上一人按一角,因是水泥地,按理应当挖一个坑,安上角架柱,这样才稳定,不至于跑腿滑杆。可一方面水泥地不好挖,另一方面看到平整是水泥地面,挖了补丁不好看不说,而且还不好补。水泥不是一起浇铸的不相生,容易起。所以,当时车间主任胡豆就叫马澡不要挖,就随便安好,三角柱外定大钉。马澡和另一男工力量大,三下两下就安好,而栾萍女工,没手劲,钉的大钉刚入皮即不入,而她不说,自认为也可以了。并且又偷懒,抱不动大石头,只拣二大砖挡一挡柱脚。安好三角后,马澡挂上葫芦,吊起旧机器,旧机器又笨又重,约有4吨重,马澡不停地拉葫芦链条,“哗啦啦,哗啦啦……”挂钩绷直了,旧机器一点一点地离开地面,一寸、二寸、三寸……机器升到一米高,准备装车转移时,突然,栾萍处的三角架钉子起来了,“哧”往外滑,一寸、二寸、三寸……三角架一下倾斜,朝栾萍头上砸去,旧机器也随之砸来。千钓一发,众人都吓呆了,栾萍更是象个木头人,一动不动,平时的机灵劲此刻全跑到爪洼国去了。说时退,那时快,只见马澡一步跳过去一掌把栾萍打个窜窜,这一条窜窜,就窜到三米外安全地带“轰”一声,三角架擦她耳边落下,风把她的耳鬓头发都刮来飞起,机器正砸在她的脚前,砸陷下去足足有二三寸深,水泥都被砸凹起,吓得栾萍面如土色, 半天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后怕啊,马澡想吼,定钉不牢的恶果,可一见女娃娃哭,心也就软了,不仅没骂她,反而安慰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并主动检讨自己工作不严密,没考虑到男女体质有别,只想到同工同酬,并把这件事主动上报厂领导,请求处分自己,总结经验,牢记教训,以利今后的工作更安全。厂领导只同意后边“总结经验,牢记教训,以利今后工作开展”而对马澡勇于承担责任的工作作风大加赞扬,不仅没处分,还升了官,去掉副字,正式当上机修车间主任兼党支部书记,大权一手握了。

可接下来的事就不那么光明正大了,上次事刚过去半个月,又发生一件事对栾萍与马澡来说都是政治生命攸关的大事。6号车间是生产导火索的,主要原材料是黑火药、炭杆和磷。导火索的点火药磷是极易燃而且燃速很快的,一般一秒都是几十米。车间相对来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了。工厂为了避免大爆炸,连锁爆炸,在各车间,各工序之间修建起四五米高的防爆墙,四周围住,进出有隧道洞,如同地面上的地道战一般。说白了,就是发生意外,爆炸也就是这一个工序。工序有多少人,生死就听天由命了。要炸死也就死这几个、十几个、几十个而已。这导火索的最后一道工序,缫索工序一机床钢架突然断了,立即停工,整个工序二三十台机子都同时停。因钢架不停,一动就摩擦就要产生火花,火花就要燃炸,所以一停机,车间主任急忙打电话叫机修车间的主任马澡来,马澡来了,还不行,还得叫环保安全科的同志来一趟。安全科此时就派六一来现场监管指导。六一负责环保安全,一来现场就指出,动焊,必须将机器上所有的原材料、黑火药、纱片、牛皮纸、统统卸下拉走,还要在车间缫索工序房内打扫冲洗。因为都是火药,还在这台机器边上用湿布围起。最后还要请消防队的人来试一试,工房上头的自动雨淋管,堵塞没有?开关有效没有?还委派专人持高压水龙头对准这作业点,以防不测。说得到好却做不到,为啥?车间原料从三个地方运来堆起,必须当天完成。势必要延长到晚上,马澡的老婆也正在此班上,回不了家,娃儿放学吃啥?于是乱吼,马澡啥都好,就是怕老婆,老婆比他的领导还关火。老婆一吼,他就没主意。而栾萍正耍朋友,男朋友约她晚7点看电影《庐山恋》,她心慌得不行,巴连不得立即就干,干完好洗完澡下班约会。于是六一的话就只是话而已。马澡还是作了简单处理,叫车间主任方主任把工房的货撤走,人员散开,自己找消防队的人来。马澡一走,众多工人纷纷叫早点焊,还说没问题,焊过几次的啰,都没出现过问题,叫栾萍开干,起初栾萍还不肯,说要等师父的指示。众人笑:“啥子事都要听师傅的,他算啥?他老婆就是他的上级领导,也是你的上级领导,叫你焊就焊嘛。”马澡老婆一出面,栾萍也就同意了,于是用水把地浇湿,开始电焊。突然“轰”的一声,一股火球从抽风排气管内窜出,“嗦”一声燃炸60cm粗的抽风排气管。又从抽风排气管反窜此工房,淋湿了的地方没事,栾萍没事,反而四周没电出工立边上看的,由于有火药类,如电光一闪,一股火药如风一闪而过把马澡老婆等人烧成火人。方工干活多,脸上留的火药尘也多一下烧一脸火。痛得他几步窜出,一个健步跳在水沟里,脸上的火灭了,可模样变了,变成了《夜半歌声》中的宋丹萍。而马婆裤子烧成灰,贴在腿上,一抖什么也没穿,连毛都烧没了。六一躲在防爆堤外,一见火光立即打开雨淋管房上空几十个水喷头,一下打开,如同人工降大雨,一时间整个工房大雨顷盆,溅起的水雾弥漫出去,但问题已不大了。因为它是火药,“忽”一声,一闪而过,燃完即息。经查看,原来是火花溅到抽气筒口边,而且边口火药渣半年没打扫,咋个不燃爆。等雨淋十分钟,危险都没有,六一才关。只见栾萍坐在水中如落汤鸡,母鸡,一身湿透了,拉起来,一点事也没有,是吓坏了。马澡回来,事情已跳过去,这回咋自圆其说?马澡先说是雷闪,可当时没打过雷,更无闪电,还是栾萍醒过来,整死不承认自己点火电焊,只是说穿的化纤衣服,摩擦静电起火,那天穿的确不是工作棉服,而是化纤的确良,说也说得过去。于是一场人为的安全事故,就变成自然静电起火。而且抽风排气筒按规定每月清一次,厂长带头执行的。可他忘了,若追究起来是小木匠做枷,自做自受。于是大可化小,小可化了,一个人都没处分,任何人都没责任。只要遭烧的四人倒霉,住院方工烧成花脸。马婆烧成赤腿,一个烧成秃头,一个烧成兔儿颌颌嘴。从此可以看出马澡与栾萍的关系如此铁,他以前一直保护她,这次是否也腊花搔痒——面愁心喜欢?六一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要说得好处,谁得了好处又说呢?明处得好处的当然是下一个——晓莉啰。

晓莉跟栾萍是城皇庙的鼓槌——一对。她俩从小就在一个院坝长大,又在一起读书,一同招进工厂,知根知底知心知音。栾萍性急躁而晓莉则是个打不湿扭不干的慢性子,一个快人快语心如蛇毒。一个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却心如明镜,一个是火热烈烧人,一个是雨润物细无声。一个是猴子掰包谷,看到这山望那山,一个是老牛拉破车,不声不响不待扬鞭自奋蹄。一个红颜加凶残,一个丑陋而心善。自古红颜女子多薄命,而在此除外,恰恰相反,红颜女人处处春风得意,丑女人命比纸薄,无可奈何。进工厂后,晓莉由于头发焦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鼻子也是歪的,小时背石头跌一跤,把鼻梁骨折断。嘴巴又大,居然还长一圈绒绒的黑毛,脸上还有几粒麻雀屎——斑雀。个小矮胖,这个模样。连父母看了,曾担心,她是否能嫁出去。刚生下她时,其父就不想要她,准备把她扔了,重新抱一个漂亮的娃娃回来,其母不干才作罢。她进了厂时,因为成份好,工厂只要能干活的。况那时讲阶级斗争,不准讲美,她到厂就分到最艰苦的洗浆车间当洗浆工,专门给工人们洗又脏又臭的工装后烘干,第二天,工人上班又穿。双手长期浸在热水、冷水、碱肥皂水中咬得血斑斑。象一双血色死人的手。后来有了洗衣机,这才好些。两人虽在厂由于工作不同而分开,可友情却分不开。如每个星期六都要来收栾萍的工装去洗烤,星期一又给送来,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生活上同姐姐一样照顾不说,连栾萍耍朋友也帮她参考,帮调查。栾萍耍的第一个男朋友是厂长的儿子,是个纨绔子弟。在厂里上班,坐办公室。球事不干,就追女人。看上哪个就每天象狗一样的蹲守。因是厂长的儿子,谁也不敢得罪,有不少女人却贪图他的家庭,同他好上,几天就上床,可玩够后又一脚踢开。风流韵事不少。闹得满城风雨。他看上栾萍,每日都是蹲点,栾萍很矛盾,既想借东风上青云,跳到厂部行政办公室上班,不在车间干活,又脏又累,可又不喜欢这浪子,想推又怕

得罪领导。领导是千万不能得罪的。在此为难之时,还是晓莉出面,天天一下班就来接栾萍与之相伴。象警卫员形影不离,风雨无阻,从不间断,硬是没让“浪子”单独与栾萍在一起过一会儿。这持久战打了整整一年,气得“浪子”咬牙切齿骂晓莉“丑婆娘,没人要,同性恋……”幸好后来推荐工农兵上大学,“浪子”得天独厚,根红,苗壮,当然为培养对象,入学提干升大学走了,这才得告一段落。后来领导又给栾萍介绍他的一个侄儿,是当兵的,汽车连的连长。按理找军官是少女们共同的梦想,何况又是汽车兵,吃、住、玩,外出旅行都方便,还带不少好吃的东西。见面那天照例栾萍把晓莉也带去。一谈话就把晓莉吓一跳,那又粗又壮得象条牦牛的连长一开口便是:“老子三代讨口子出身,一字认棒槌,二字认滑杆,三就抬起走。……你们雨城这个鬼天气,真他妈的操蛋……找婆娘就图个困……”牦牛连长一个人说话不歇气,就象打机关枪一样,“哒哒哒……”放起就没完,听他吹完,是熄号铃响了。牦牛连长送二位出来,才猛然想起问:“喂,你们咋个不说话呢?莫非是哑巴?”回厂的路上,晓莉就对栾萍讲了:“此事算了,此人无修养不说,这是个大男子主义,啥子都要依他的,听他的,他吹起来没完没了,还说我们不说话,我们哪里插得上嘴,听他一个人吹得天昏地暗。你跟着她,别的不说,光他的哪一张臭嘴就受不了。是受刑啊!”晓莉连续帮栾萍戳掉四个男朋友,以至有人在背后嘀咕:“是不是晓莉耍不到男朋友,也不想让你耍啊?”栾萍笑笑,一句话:“晓莉不是那种人,是我姐,一心为我好,我晓得……”直到栾萍最后耍的一个小白脸,晓莉也提出警告:“又是小白脸,注意多了解一下他的人品”。那时没现在这么开放,人品也没人敢出格,所以也就算是了。可后来,社会变化,人品人格也随之变化,小白脸诱奸女学生事件爆了,还是晓莉出面帮摆平,给女学生家一大笔钱,又将小白脸调到另一行政部门,不了了之。栾萍本要与之离婚的,也是晓莉主张家丑不可外扬而说合,可以说,栾萍这个家庭现存在到今天晓莉是功不可没。1976年清明节刚过二天,天安门事件风波传到雨城,中央决定反击右倾翻案风,批邓反右,当时大家都还在骂王张姚,一夜之间就转180度大转弯,厂党委书记是个跛子,是在中印反击战中打断了腿转业的,跛子杵着铁拐杖站在大礼堂上,使劲杵铁拐,把木地板似乎要杵穿,杵得“咚咚”响。对着底下一千多工人大骂:“邓小平坏呀,真他妈的坏透了,他翻案就是要的资本主义,要我和你们工人一样千万人头落地,要改变红色江山,你们答应不答应?”他预期台下肯定是雷鸣般的呼应声,可今天怪了,底下从来没这么安静过,连往日爱嚼牙巴,摆小龙门阵的女工都哑口无言,谁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铁拐李在台上演独角戏。这下铁拐李才慌了,他从没想到会产生这种情况,事先没组织一批人带头呼应,此刻就是政治问题严重事件,谁承担这个责任?于是他再次声嘶力竭地吼:“打倒邓小平!”“坚决响应中央领导的号召,坚决反击右倾翻案风!”第一句没人应,他的眼睛冒火,直盯所谓的骨干党员。他忙呼第二句,栾萍突然带头呼应“打倒邓小平,坚决反击右倾翻案风”为了调节气氛,栾萍突然领喊大家最熟悉、甚至想都不想已成习惯的口号:“毛主席万岁!”底下如睡醒的雄狮,齐声吼,“毛主席万岁、万万岁”吼声一浪盖一浪,大家拼命发泄,如火山爆发,声浪震得玻璃窗“嚓嚓”发响。此次会后,铁拐李对栾萍有极好的看法,评价是:“立场坚定,爱憎分明,反应快,跟党贴得近”立即叫她写入党申请书,准备发展入党。 半年后,正在耍入党关键时刻,一件真正体现她立场坚不坚定的事故发生了。

47.第四十六章 窝里斗—谁是奸细 3

1976年10月4日,中央一举抛出“王张江姚”四人帮。中国形势突变,昨非今是,昨是今非。打倒了四人帮,还要清理四人帮的基础。而栾萍的父亲就是四人帮的爪牙,在四人帮横行时当上本地造反派的联络员,由于嘴也会吹,脑壳削得尖,脚杆又细又长跑得快,善于煽阴风点鬼火,捣鬼有术,于是大家都叫他“雨城的基辛格”也有人称他为“联络副官栾平”,原认准四人帮要上台,还投机给江青写劝进信,表忠心的,这一下可跌惨了,投错了胎,站错了队。打倒四人帮后立即被揪出来批斗,这黑线人物的子女能否入党当然成为问题,铁拐李不想批的了。谁知好个栾萍,为了入党,竟找到铁拐李,要求在大会批判其父栾副官,以表示立场坚定。在批斗大会上,她声嘶力竭大骂其父为走狗,并表示坚决与之划清界线,从此一刀两断,说到激动时,还控制不住煽其父两耳光,要求政府枪毙。她这一手当然感动人,特别是铁拐李,觉得栾萍是大义灭亲,这么好的人不发展,还发展谁?不入党,谁还能入党?于是当场表扬栾萍,思想觉悟高,又大讲一番,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一类谈话结束。不久果然入了党,过后却委托晓莉传回去给其父两个字:演戏。其父是个玻璃球人物,笑笑,悄悄对晓莉讲,她不这样,就不是我的女儿,从这可见她俩的关系了。

而钱泉与栾萍是“对红星”,一个是水,一个是火,两个在一起是水火不相容的。厂领导曾找他们谈过几次话,想把他们安排到一起工作,可都失败了。两人谁也不理睬谁,谁也不买谁的帐,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

钱泉与栾萍个人的确有仇,但这只是表面现象,两人都在领导面前争宠,而骨子里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对他们来说,没有对与错,没有道德和良心,只有虚荣和利益。栾萍为入党斗父亲,而钱泉为上工农兵大学而弃友、卖友。与钱泉一同读书,一同下乡当知青,又一同招回厂的锅炉工王丁,王丁娶了厂广播员赖花为妻。当时厂长看起了赖花,有空没空朝广播室钻。在一次逮捕时,把王丁当作反革命抓了起来投入监牢。当时告密写材料的就是钱泉,让厂长老色鬼半公开占有王丁的老婆赖花不久,老色鬼厂长由于干那事干多了,不知咋的屙不出尿来,胀得老色鬼惊叫唤。为了表忠心,钱泉不顾一切俯上去,硬是用嘴包着老色鬼的命根把尿吮出来。这下了得,感动得老色鬼厂长把他当成英雄、劳动模范,提干当厂办副主任。不久招工农兵大学,厂长老色鬼投桃报李,第一个指标就给了他,他也摇身一变,成了清华大学工农兵大学生。二年毕业后回来,老色鬼已因“为革命操劳过度”而见阎王,失去了靠山,但没有失去投机的本性。他又瞄准新的目标,从头干起,吹吹拍拍,可是任何事情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就是吹吹拍拍也要讲究学问,讲时机,拍到马腿上,那就挨一脚。何况现在大家都见到了吹吹拍拍的好处,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一时间吹牛拍马成风,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栾萍。栾萍得天独厚啊,她是个女的,这就是本钱。古代中国当官特色,从来都是男子汉的天下,女人只不过是个装饰品,点缀点缀而已。上至中央,下至地方,概莫例外。时过境迁,厂领导统统又是男性,个个雄赳赳的,不象有同性恋倾向,见到漂亮的女人,皆目不转睛。在这方面,钱泉先天不足,败下阵来。而栾萍陪新厂长走南逛北,四处开会、旅游,转了大半个中国,正准备出国时,厂长贪污、东窗事发遭逮。而他俩之事,当事人不说谁知?当事者说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加罪。而上边现对作风问题,也不象以前那样感兴趣,也不多问。于是每换一届领导,栾萍就晋升一级,从车间副主任到主任,又到厂办副主任,再到厂办主任,最后又升到厂长助理,最后升到副厂长之高位,离土皇帝的头衔、厂长只有一步之遥了。而钱泉却在原地踏步踏,6车间主任,每天一身汗一身泥,屁儿都挣翻了,也没有领导看见。工人看见、只是称赞:钱泉真能干。叫干啥就干啥,象阿q一样。钱泉干久了,不见效果,急了,不得不向敌方举白旗,决不在公开场合再反对栾助理,不管对与错,一律应允,还一脸挂笑。权力啊,使人变得疯狂,又可以使之变得窝囊。人还是那个人,山还是那座山,一旦有了权力,就变得万丈金光。六一不仅从骨子看透了栾萍、看透了钱泉,而且还真看见二人在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幽会呢!还是谈判?那是八月的一个星期天,六一到城郊河滩去拣奇石。此时黄昏,正是芦花盛开的季节,河滩上一丛丛、一片片的芦苇铺天盖地,随风摇曵,象一江滚滚的波浪,又象天上翻滚的白云。六一无心观赏这美好的大自然景色,只低头一步三看,寻觅奇石。误入芦花深处,似乎听见有人窃窃私语,本想绕开,可再听声音,原来是一个浑厚的男低音在清唱:

竹苗吹飞花絮

青鸟双双比翼

一江碧水东流去

晚风习习心依依

一腔心思向谁叙

踏歌忘返欣然喜

满江胭脂泪

星月照蝶影

相思何长 瑟瑟和鸣

相思情愫寄明月

高山流水知音稀

寄明月 知音稀

此词哀怨,层层递进,一唱三叹,加上曲古朴,完全有唐诗宋词的阳春白雪韵味,表现爱的追求,苦闷和彷徨,词曲相溶如泣如诉,一往情深,可惜太伤感了一点。突然听见一熟悉的女声:“哎呀,你的歌太好了,把我眼泪都快听出来了。”

“哪里是我唱的好啊,是这词写得好,曲谱得好!”

“哪个写的歌词呢?听起来很象是宋词、元曲,不知是宋朝哪位大词人写的?该不是柳永写的吧……”

六一一听大吃一惊,吃惊的不是他们谈话的内容 ,而是发声音本人。二人的声音太熟悉,一个是栾萍,无疑。另一个也很熟悉,但是谁呢?一时想不起,这是一个错觉,如果单独听男声说话,六一肯定能一口说出是谁来,可两个声音一搅,思维判断,修正听觉。六一再上前一步拨开芦苇,首先看见的是男人怀抱女人在倾吐衷情,女人果真是栾萍,男人背对自己,不过从背影头型上看,已很清楚。可六一还是想不到,或不敢朝那方面想,站住,悄悄窥探本不好,但此刻谜底就在眼前,焉有不解就退走之理。悄悄站好,用手轻轻放下撑开的一角,只留下一缝,刚好看见那男人的大背头。只见那男的双手紧紧箍住栾萍的腰,一下抱起来,轻轻一旋。啊,是他,真是他,正是他——钱泉。这是不可能的,但却是真实的。不可能是主观,而真实是客观的。钱泉与栾萍两人在此偷情。怎么会呢?太阳西边升起?但怎么又不会呢?多少假象迷住人们的神经,遮住人们的眼光,利益是永恒的,与利益一致,化敌为友不正是常事么?何况他俩以前是否真的对立?现在看来很难说,或许是演双簧,也未可知。六一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的的确角,一点不假,深深吸口气,又看一眼,再轻轻掐一下自己的脸,确信非梦。该走喽,一转身“啪”滑了一跤,跌倒地上,六一想自己起来,赶快跑,转念一想,“嘿,我跑啥?该跑的是他俩,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他娘的。”于是,坐在地上,揉揉屁股墩,半天才爬起来,听那边一阵乱响,六一已作好他们出现时,将大声问好。谁知半天没动静了,六一爬起来,走过去一看,人去场空,他二人早不知去向。地上铺的报纸、塑料布,还有余温,塑料布上还有吃剩的半只卤鸭、一堆花生米、一盘张飞牛肉和半瓶葡萄酒,这些东西肯定吃得,可六一嫌脏,两个狗男女不干净,留下的东西能干净?于是飞起一脚,踢飞后一走了之。

现在两人又变成对立面,而且你死我活,又是演戏?内奸?还是利益使之然?六一无法判断,不能想了,也没必要再排名次。排队一个一人的分析太累,看到的却是表象,而骨子里谁又说得清楚?只有天知道。六一一下想起国外一个试验:大庭广众下一抢窃案犯,十人看了有十种不同的描述,有相近的地方,有完全不同的说法,真是真作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真不假,不假不真,真假难辨啊。特别是高科技发展的今天,更风云变幻,眼花瞭乱。

六一觉得无须再找什么奸细,一切按法律办事,以事实为根据,法律为准绳,就是一扇照妖镜。什么鬼魅都显形,只要自己不假办事,身正不怕影子斜,相信群众相信党,广大工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工人代表们也会走到法律这条路上来的。即使有奸细报告栾萍也没关系,既然拉开战斗序幕,就义无返顾,生活没有旁观者。用主席的老话: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真理有时在少数人手里。现在代表们大多数主张上告、上访,不考虑打官司,用法律保护自己的利益,那就让他们干吧,世间上的事情,说不清楚。万一他们感动了上帝,真的解决厂改制的问题,也未可知。即使不行,再回头用法律打官司也不迟,中国人有的是时间。六一决定不再参与他们的上访、上告。只是要打官司时可以通知一下自己。到时候看看能否还有时间和激情来请律师打官司了。

真理真的有时候在少数人手里么?在少数人手里又有何用?

48.第四十七章 搞笑“大阅兵” 1

一个人最可恨的是吃里扒外,最可笑的是忘乎所以——金月

形式主义是一种严肃的搞笑,形式是严肃的,主义是滑稽的,表演是正经神圣的,意义是荒谬可笑的。正因为正尔八经的讲它,更添笑料。仿佛花鼻子小丑说相声逗别人笑而自己不笑。形式主义的进程是“庄严”的,结尾是可悲的。形式主义是一种罩上权力金光的荒诞不经,实质是权力作怪,权势的怪胎和专权悲哀。

六一在收费站与泥毛猪下去修车时,就遇到令人惊诧和啼笑皆非的事。趁泥毛猪的汽车轮胎修理安装之空隙,六一顺便到古镇小街上逛逛,感受一下原始古朴的民风民俗,小镇离收费站5里,转眼半个小时便到。一到古镇就叫六一大吃一惊:古镇似古非古,书上说有一千年历史,老百姓说三国时期,诸葛亮在此扎了营盘,小镇前修一点将台,故此镇又叫点将台镇。六一也是冲着这个历史典迹而来的。可一到此,哪里还有什么点将台,已被改进成天安门,只是规模小些,袖珍天安门吧!天安门的城楼,红灯是依旧,连观礼台也有,此时正在上演一出戏。六一认识的刘传情正扛着一架棕色摄像机跑上跑下,在导演孟仔的呵斥下,跑得一脸通红,满头大汗。不知又在拍什么剧?孟仔是雨城有名的文化经济人,俗称“串串”。而刘传情却不是文化人,而是一个江湖郎中,靠卖狗皮膏药为生。不知最近从哪借来一架摄像机,整天象挂腰鼓一样挂在右边腰杆上,象士兵的冲锋枪样的不离身,似乎在宣传证明自己是一个文化人了。在袖珍天安门上,依旧有碗大的两排字: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中华人民共和国万岁。挂2个木牌,上面写的都是点将台镇居委会,雨城点将台镇政府。这个地方是镇政府?的确让六一大感意外。天安门的五个门洞都一律有,只是中间可以开车进。而其他四个只能过粪车,板板车而已。前面有一条小堰河,上边也有一座金水桥,只是中间有桥,两边只搭几只木板板而已。不过这里的桥都很精致、小巧,用的也是汉白玉石拱起,桥柱一样雕龙画凤的。与真的天安门无二样。听当时当地一老人讲,副乡长专程带2个石匠到北京天安门去拍照和参观回来后,依葫芦画瓢,按比例缩小雕刻的。汉白玉石本地产有,据说拉回来的宝兴汉白玉石统统是一级品,比北京的毫不逊色。现旅游开发,各地五花八门,啥子点子都想得出来。在袖珍天安门城墙上站七八个人,面对着镜头,频频挥手致意。起初六一想,那是些演员吧!再看金水桥右面站一队队整整齐齐的队伍,打着红旗,红旗上边还有字,最前面的一面大旗上,写的是第一方面军。大红旗左边是八杆稍小一点的小旗,小旗上写的却又是点将台镇武装部、点将台镇治安保卫部、点领台镇民兵营,对着摄像机,个个精神严肃、庄重,似乎立即上前线。这一队人至少有700~800人。前面一排还穿制服,背枪、持刀的,该不会是哪一部电视剧在此拍吧?现在打破垄断,只要有钱,办个准许证扯个草台班子,就可以干一番大事业。六一随意向下走,只见第二梯队前面也是一面大旗,跟前面大旗一样大,六一粗约估计大约有8米长,5米宽,也是一人杠、三人扯开的。这旗可能比红军当时的还要大。上面字是第二方面军,主要人员由杠旗的人组成。从后面的小红旗可以看出,是雨城市点将台镇税务所、银行、管委会……等组建。这个队人员相对少一些,但也有500人左右,六一看见一些农民临时当演员的,站在后面还穿草鞋。第三队自然是第四方面军了,因为六一知道历史。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只有三个方面军,可六一想当然的想法错了,这镇政府的第三队居然有第三方面军,主要成员一看就知道是学校的老师和学生。有的太小,一多半是小学生。六一想这可能是红小鬼童子军吧。第四队的自然是第四方面军了,全是农民,一半还是妇女、少女,当然也有几十个岁数大一点的老太婆,可能人数不够凑数的,不然咋站后边,缩颈缩项东张西望的,穿的衣服更是乱七八糟。小旗子上写的是什么××村委会之类。六一正猜想拍什么名称的片子时,只见前面来了几辆小汽车,当最前面一辆是敞蓬吉普车,吉普车上站一个大胖子,油光发亮的脸,兴奋得通红,象猴子的屁股。车上装一个旧得不知哪年哪月的麦克风,一喊起,沙沙响。只见胖子一边向方队挥手致意,一边喊:“同志们好。”底下各部齐声答“首长好!”胖子吼:“同志们辛苦了!”底下也齐声答:“为人民服务!”一路招摇过市,开头方阵也还整齐,声音宏亮,终究是当兵的或当过兵的。可后边的就差劲了,越到后边越差,麦克风一会儿尖叫,一会儿没有声音,尖叫“笛”声刺耳,如同挫钥匙一般,刺得六一起一身鸡皮疙瘩。更让人受不了的是胖子的声音,如牛吼,群众老老少少笑得合不拢嘴,像看玩猴一样互相争看小镇千年不遇的奇景。汽车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小天安门,只见胖子下车登上城楼,站在中央不时向底下看热闹的观众挥手,站在胖子旁边的有一个人特别眼熟,仔细一看竟是栾萍。她咋也跑到这儿来,上电视、抢镜头、出风头?一问才知,由于根据政府的旨意,她赞助一部分炸药,给贫困偏远乡村开山修公路,响应市政府指出要村村通公路的号召,所以她作为有贡献的嘉宾,特邀出席。栾萍此刻心态非常复杂,她是极其聪明的人,一看就知是一场闹剧,对此感到好笑。自己本来想躲开一些,这种事情不查则矣,一查虽说与己无关,可在此露脸并不很光彩。可她有点迷信和善于幻想,一种潜意识在扩张:今天在此预演登天安门,哪天能与中央领导一道登真正的大天安门城楼检阅三军,那时能登上天安门城楼,可不是一个小小厂长、经理的小角色,起码也是中央要员,一般中央委员还上不了。起码也该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委员长、副委员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政治协商会议主席、副主席、中央军委副主席、总参谋长、国务院总理、副总理,全国妇联主席。——哎,对!自己管军队不大可能,枪都提不起,自己当个全国妇联主任,是可以的。首先自己就是女人,我不当谁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我吧!当然能当副委员长、副总理,也是干得下来的。军队嘛,单位有多少把枪?可管枪的人,不一定能打枪嘛!毛主席指挥千军万马,可长征后,从此就不背枪,不一样为军委主席?总司令都该他管。我不打枪可以管枪喽!越想越飘飘然,硬是觉得眼前不再是几个乡巴佬的闹剧,而是全副武装的海、陆、空三军方队通过。天上的燕子不正是飞翔的飞机。啊!还有“呜呜”飞机响(错觉比听觉怎的好百倍)。看三军仪仗队过来了、打起国旗,迈机械的步伐,一、二、三…………后面是方阵,“嚓、嚓、嚓”步调一致才能听得到。突然方阵乱了套,原来,一农民兵鞋子被踩脱,他当然舍不得刚买的新草鞋,弯腰蹬鞋底子,一弯腰,后边的正按要求,偏头侧目朝小天安门城楼瞭望,行注目礼,当然不会看见前面的人已停止并弯腰,于是,“碰”的一声撞上,幸好枪是鸟枪,没子弹的,可鸟枪也是枪,枪筒也是铁的,一下把前面的农民脑壳碰一个疱,碰得眼冒金星。于是昏头昏脑一个窜窜,不仅窜出方阵,而且反串。这不仅关系到第二个人,第二个人一倒,后面不知道,朝前又碰倒,这是多米诺骨牌效应:倒成一砣,乱了套。这时栾萍的感觉,真他妈的好,正做着黄梁之梦!底下一乱套,一个警卫为了稳定,拨出枪来,朝天空“碰”一枪,由于处得近,枪又响亮,一下把尿都给栾萍吓出来了,夹起,浑身筛糠一样的抖个不停,好半天,才回过神,在司机的帮助掺扶下,跑进女厕所,把那泡屎尿放干净了,赶快钻进汽车,“吱”一声溜走了。

栾萍跑了,可戏没跑,还得继续演下去。中国土皇帝的荒诞剧真是太多,太多,编创人员完全可以有取之不完,用之不尽的素材。外国的荒诞剧《等待多戈》算什么?与之相比,可谓小丑见大丑了。

六一后来每遇不高兴的事,就要调节情绪。听相声,再想想愉快的事,及看看笑话,这样才能益于身心健康。看电视小品相声,千篇一律,想想自己愉快的事,又没吃过钱,占过便宜,看书眼睛不大好了,笑话也笑不起来。唯有想到此,才常常忍不住哈哈大笑。有一次在公共汽车上,偶然想到此,忍俊不住,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满公共汽车的人,都惊讶地盯着六一,认为是否从精神病院出来上错了车的病人。听说大胖子后来居然真升了级,当然升的官不大。没升到可以站到真正的天安门城墙上去,只是他姐夫升了,他跟着升了,升到政府当个什么官儿,这个六一就不太清楚了。总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条肥犬是飞不高的,只能跳一跳,地心吸引,牛顿三大定律,腾空一下,必将会跌得牙疼,鼻青脸肿,爬得高,跌得痛啊。这是一般人的看法。六一不这样看,在那封建意识特浓的时代,多少坏人步步高升,就跟踩弹簧一样,别说一步一步,有的是一步登天,这样的例子还少么?文化大革命的“白卷英雄”张铁生不就是凭白卷爬上中央文革小组的红人,反潮流的英雄,作为中央要员重点培养么?在法治不健全的时代,什么稀奇事没有?人不怪绝后代,人不坏爬不上去啊!爬上高位的又有几个是好的?正因为他坏,他才当得上官,这是时代的悲哀,民族的不幸,人民的苦难。胖官升官发财了,名利双收,可老百姓苦了,给老百姓留下无穷的灾难。

49.第四十八章 搞笑“大阅兵” 2

事情很简单,胖官要礼花炮工厂栾萍的炸药引出了事故。由于没出钱,大家就都做假,炸药一部份是过期的,另一部份是扫车间地上的废渣、垃圾混合而成,外表一样好看,可内容千差万别。第一炮,炸不响,第二炮,只爆一部分,威力太小,悬岩只炸一个碗大窝窝。农民屁王嘲笑说:这是啥子鬼炸药,还没老子的屁响。就连一向谨小慎微的老木匠牛三爷也承认,这炸药的确不硬火,还当不到自己当年农业学大寨时,自己炒混的土炸药威力强。当年自己炒混的炸药,是根据电影《地雷战》上老头讲的中国古代造炸药的口诀:一硝二磺三木炭,就是一分硝二分硫磺,三分木炭,混合起来就是炸药。农民们感到受到了欺骗,虽说不要钱,可没效就没用,没用就是垃圾,垃圾扔了不行,退回去也不行,只好放一边不用。每天仅是甩二火锤,打钢钎,用十字锹干,这样又会回到原始状态,工地总指挥汪眼镜把情况反映给领导,领导忙开会,忙接待,忙会餐,也没个明确答复。汪眼镜脑筋急转弯,炸药威力不大,老子就多放点,就跟炒菜味不咸,就多放点盐,不就咸了一道理。于是组织民工在悬岩老虎嘴处,放十倍的炸药,大家习惯了它的威力,只在近处随便找一个地方躲一下,屁王干脆站到一边,躲也不躲。眼镜咋个劝都不躲,还说:这炮能比老子的屁响就不错了。结果疏于防范。谁知这一炮厉害。因为这一炮基本都是刚刚过期的,威力依旧大,“嘣”一炮炸下来,别说老虎嘴,连老虎下巴、老虎头都没有了,悬岩炸成陡壁,毛路炸成天路不说,屁王被飞石打成“蜂窝煤”,当场断气。汪眼镜的眼镜打得粉碎,玻璃镜片直插眼珠,两只眼睛戳爆,流出两个血红的眼睛珠,吊起如一对卵子。可怜汪眼镜从此生活在黑暗里,苦海里,一辈子看不见一缕光明了,他的生活彻底变了样,年轻的老婆不辞而别,留下嗷嗷待哺的女儿。从此,农村少了一个自学成才的工程技术员,街上多了一个乞丐。六一常常看见当代的“瞎子阿汪”由一个小女孩牵一根竹杆在街头拉胡琴,拉的多数也是“二看明月”。

大阅兵的闹剧一直折腾到夕阳西下才鸣金收兵。嘿,真的是鸣锣!十八面铜锣吊成三排,每排六个锣,锣亮光闪闪,大如圆桌,十八个壮汉一齐敲,如同千军万马撕杀,气势磅礴,特别是敲得有水平、有节奏,掀起一浪盖一浪,一浪推一浪的。六一真是感叹万千,这胖官不知动了那根神经,竟然想出如此荒谬和高明的点子。说他荒谬,的确完全复古,封建那一套,穿清兵服装,每个人背上背一个“勇”字,头上边却拖一根“猪尾巴”。在当今人民的天下上演复古游戏,多少在这个场合是不大合适的。在阅兵的仪式结束,不是国歌、国际歌,而是鸣金,有点不伦不类,当杀偏风。说他高明,是把当地的锣鼓民乐排上用场,而且挖掘得很深,敲到点子上,敲出声势、风韵。变幻万千,的的确确原汁原味的地方民族风格。不管同行,还是看客,无不为之动魄惊心。为此,六一还真舍不得走,一直听到月亮爬上东山头,鸣锣收兵才悻悻而归。同归的还有泥毛猪,两人都浸润在音乐的旋律中。那鸣金的粗犷舞姿,铜锣的声波高涨,高高低低,形成三道五道河,在不同的层次放纵奔泻,交叉、交溶,变幻成“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一路上,两人热烈的讨论起来,一个说鸣金好听,乡土气息浓,原汁原味的旋律,应该整理,一定又是个洞经音乐,有它特殊的词牌、乐牌。一个说乡巴佬乱弹琴,他们都懂音乐,还要音乐学院干什么?不如学文化大革命那一套,把大学办到田间地头,这些农二哥又不识谱,简谱拿给他,他只认一、二、三、四、五……。五线谱拿给他们,他们就得问,豆芽子瓣子,要发芽,一块三一斤。两人争得面红耳赤,几乎要打起来。这时走到一面墙边,这面墙里不是什么单位,而是上头是悬岩峭壁,上边不时有泥石流下,把公路阻拦断,公路局为了保证公路畅通,迫不得已,在公路中间修一长30米,高2米,厚36公分的砖墙,作为护路墙。墙外公路由于被占一半,所以,特别窄。有的地方刚好只能过一辆车。走到此,泥毛猪突然叫道:“哎哟,不跟你吵了,我肚子都吵痛了,今天下午吃的鱼,他妈的,一定是死鱼,肉都是酸的,筷子一挟就垮烂成渣。嘿,那些打鼓手,鸣金手,还狼吞虎咽的,把盘子都舔得干干净净,可他们不拉肚子,真他妈的象撵山狗,吃铁巴都要化,还怕你烂鱼臭虾……”一边骂一边提起裤子就跑到公路边——河边找一个地方跨起就听见“嘣、嘣、嘣”的几个屁响,惹得六一大笑问:“胖官检阅早完了,你才放马后炮……”正说间,突然前边一辆小轿车飞速迎面扑来,一点也不减速,滚滚而来,六一一下发现自己处在最危险的地段,此处最窄,一边是2米高的砖墙,一边是滚滚的青衣江水,汹涌澎湃。退来不及了,朝河边是陡坎,一步就下河,而此段正是江河的急流,漩涡一个接一个,人下去,一眨眼就没影,再说就是跑河边也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小汽车一眨眼就到了眼前,象一匹野牛,一冲而来,要把六一撞断、撞伤、撞死,死后踏扁……六一原地使劲一跳,小轿车矮,一下冲过来。六一一脚踩到汽车前盖,闪过一点,另一只脚则迈步一跨,就站在轿车顶上,也是飞快一点后,闪速跳起,就是这么快的点一下也不行。虽说迈过了汽车,可也被飞速的汽车惯性使劲一带,一个窜窜就跌倒在地上。幸好六一身段还敏捷,就地一滚,趁势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时,第二辆汽车呼啸而来。滚滚的车轮已在眼前,没有别的办法了,跑又跑不脱,挡又挡不住,这是一辆依维柯中型汽车,可以坐18个人,莫非今天便是忌日?明年今日,使是周年忌?六一想都来不及,一下躺倒,只见一道黑影从身上掠过,刮起的风把六一的头发都吹来立起。汽车底盘上方擦身而过,而不伤毫毛,实是依维柯底盘高,而且又是车的中间,稍扁一点就被汽车轮子碾成肉浆。当时想什么,什么也没想,只有一个念头,躲过这一劫难,躲过这一生死关。汽车一过,六一急忙抬起头,睁开眼,哎哟,又是一辆小汽车飞驰而来。完了,这回算是完全、彻底完了。它要想碾你,躲也躲不脱了。这小车底盘矮,撞都要把你撞飞。滚下河也来不及了。爬起来,再跑也来不及了。唯一的就是等死?六一可不甘心等死,原地一个鲤鱼打挺,一双脚并成一肢,直对准驾驶员。汽车冲上来,这双脚就是武器,就是一把钢钎,戳破玻璃,直戳驾驶员的脑壳,死也要抓一个本钱,“嘎……”一个急刹车,拉起一道焦臭的黑烟。汽车就在六一身体面前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一个光头大汉,大骂:“你小子找死啊?翻筋斗也要选地方嘛!咋个在公路上练翻筋斗,真是起早了,遇到的鬼事都是他妈的一串串……”六一哪里还有时间解释分辩,趁汽车一停,立即后退几步,退到稍宽一点的地方,站在江边,并作好再次跳高踩车的准备,谁知光头又钻进驾驶室一点火,“唿”一声擦着六一身边开走了。一眨眼一转过弯就不见了,六一连后边的车牌号都没看清楚。是蓄谋已久,还是偶然事件?六一忙找泥毛猪,只见他还翘起屁股,在下边又瞪眼又使劲地挣,但一点掩盖不住的就是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干嘛惊慌呢?六一走进了一看,他哪里拉屎,只是脱了裤子打屁,演演戏而已。泥毛猪见六一来,便笑嘻嘻一把搂上裤子说:“屙不出来,屙不出屎来就算逑了!”六一把自己刚经历过的事对他一讲,他开始说不是真的,后来又说,你咋不把车牌号记下。六一一下想起,打电话给下边的公安局,截住这三辆小汽车,可泥毛猪却反对说:“起个逑的用,下边有几个路口,你晓得他从哪个路口出去?又没出事,你没钱等于个零圈圈。”一席话把六一说个透心凉。六一对第一、第二辆故意冲压是有感觉的,那是有人有意而为。那些人是谁?背后又是谁在扇阴风、出鬼点子呢?第三辆,可能不是,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在外。反正,没问过的事,谁也说不清,道不明,只有天晓得。

50.第四十九章 周 铁 巴 1

铁巴铁巴,遇到问题第一不怕第二想办法——金月

生活如水,放在不同的环境,就有不同的表现形式。放在江河中,她能卷起雪白的浪花,飞珠溅玉,晶莹剔透,美不胜收。放在器皿中,她可以塑造千奇百怪的立体图形。圆柱的、长方体、正方体、三角体、四角体、对称体、椭圆体……恰如形形色色的世界,变化万千,但万变不离其宗,必须运动,必须融于大自然的良性循环,不然就会变质,变黑变臭,恰如过期的矿泉瓶水一样,不能再食用。而且它还有规律的变化,0℃要结冰,柔软的水变成锋利的冰刀,硬到可以杀人。在经济社会,生存与金钱成正比,金钱越多,生活就可以越浪漫,正应古语“风流浪子莫叫贫”正是这个道理。没有钱,你咋个风流?没有权钱,你咋个腐败?吃上顿愁下顿的苦力,哪里懂什么浪漫?只知道苦干,只知道流大汗换面包。金钱是一把锋利的冰刀,能摧毁一个生命,能扼杀一个家庭的团圆。

周铁巴是一个负责任有骨气的男人,身高1米8,膀阔腰圆,免起袖子,那粗壮如腿的手臂,肌肉一块一块的鼓起,象健美运动员。当年他与雨城摔跤王黑牛相比赛,黑牛采用一贯的战术,人又矮又壮,象一个地碾子,埋下头,一下猛扑上来,抱住周铁巴的两脚使劲一抬,无人不倒,可谓百战百胜。没有人不怕黑牛这一招,当黑牛抱住周铁巴的双腿时,六一心里也喊:“完了,周铁巴完了,要知道黑牛曾抓住牛的双角把牛扳倒,可见他的力气之大。”就在众人都为黑牛喝彩之时,只见周铁巴,双脚一蹲,稳稳当当如根石柱,凭你有鲁智深的蛮力,倒拨杨柳,也奈何不了这双“定海神针”。黑牛猛大喝一声“起!”脸都挣红了,可这“定海神针”却丝毫不动。周铁巴用丹田之气,力量、重心下沉,稳如泰山。黑牛吃奶的劲都用上了,见无效,在众目睽睽下,那将脸面丢尽,羞辱出怒恨,恨生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伸手要抓周铁巴下身,来个“仙人摘桃”,这一招恶,这一招险。任何人,哪怕你练过什么童子功,金钟罩,对于凶猛强悍的对手,也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黑牛摘到周铁巴的桃子,周铁巴早伸出五爪金龙,抓住黑牛的双后腿猛一提,悬空一扔,就是一丈开外,跌得黑牛“哇哇”直叫,由于横肉多,一滚就又爬起来,要冲上来拼命。只见周铁巴双手一拱,笑吟吟地说:“不玩了,不玩了。”

“玩不玩,由不得你了。”黑牛发了牛劲,又硬冲上前来,依旧弓腰缩头,想抢抱周铁巴双腿,这回可不能让他靠近身,周铁巴本想飞起一腿,但还是忍了。只是伸出双手一把抓住冲过来的黑牛,身子一侧,顺势一牵一送,一个窜窜,黑牛又跌个丈把远。黑牛第二次爬起来,第三次又冲上来,周铁巴觉得事不过三,不给点颜色,他就缠个没完,于是轻舒猿臂,抓起黑牛就转大圈,一轮就是十八圈,把黑牛抡个晕头转向,不辨东西南北,迷迷糊糊,晕沉沉,被周铁巴扔进一臭水坑,“卟哧、卟哧”不吃也得吃几口臭污水,在众人的打捞下,才爬上岸。这回转昏了,再也爬不起来,自然也冲不起来,这场争斗才圆满结束。这场打斗的确很精彩。正因为周铁巴的一身硬功夫,下乡当知青不久被解放军边防部特招,当上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分配到特务连。全军十项全能比赛,他还得了个第三名。后来,载军100万,再加上现代化战争,不是比拳头,而是比高科技,所以,当了连长的周铁巴也解甲归田,分配到六一所在的工厂,当一名工人,霉运开始降临。他的身边,当初由于他的英勇和高大雄健体魄,赢来不少姑娘的芳心,可他依旧怀念故乡。在家乡找了个高挑、美貌的姑娘田芬。田芬是纸厂职工,改革就拿他们开刀。工厂一夜被卖。树倒猢狲散,田芬拿八千元就当二十多年的工龄,工作没有了,人也四十多了,能干啥?只有托人给一个老板看铺子,每月三四百元,加上周铁巴的八百元工资,应该也没啥大问题。可他老丈母没工作,又有高血压、中风、偏瘫。女儿刚读大学。他俩口子的工资加起来就是不吃不喝也供不起女儿上大学,可怜这个战士英雄,面对敌人的枪林弹雨,从不皱眉头的人,此刻却一愁莫展。他有气就会用在工作上拼命干活,好多拿几个勤奋奖。可惜,“屋漏更逢连夜寸,行船又遇打头风”,工厂改制,他与六一一道被下岗作内退。每月400元,这下更惨,可周铁巴是个军人,从不叫苦,死都不怕,还怕下岗?还怕困难?他跑到体委讲他的功夫,想办一个拳王班。体委口头支持,却不办什么证明,他自己租二间房,做教练室。第二天,就有工商、税务收钱收税;第三天就有公安、保安上门查询,说是聚集打打杀杀是社会不安的因素。若是唱歌、拉二胡、小提琴.就可以不管,连税也可不上。可周铁巴是破锣嗓子卖不脱,白白花去了上千元钱,换来梦一场。

在别的一些男人送妻子、女儿上夜总会的时候,坚强的周铁巴坚持品德操守,托朋友在一个学校看大门,每月400元,又帮学校打杂,搬运个桌椅,抬个电机,打扫卫生,冲洗厕所,反正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干,这个算下来,每月也有400元,加起来800元了。可恨钱心切的周铁巴,并不满足,这点钱,还不够供女儿上学,很想承包守门任务,一天24小时都干。学校当然不愿意,这并不是他们考虑到什么劳动法,劳动时间,也不是想到宪法哪条哪款,而是工作少,一个人干了,另外2个人又咋个安排?他们也是下岗职工,而且还是学校教师的亲戚,你周铁巴再能干,再肯干也不能喧宾夺主。穷慌了,没办法想办法,工人阶级的榜样铁人王进喜不是说“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龙江颂》中江水英也唱到:“堤外损失堤内补”。天底下,没有攻不下的山头,用军事术语讲“声东击西,四面开花”。学校不能多干,外边社会上还能不让多干?于是,白天守门当休息,晚上蹬三轮,通常一夜一夜的蹬,蹬到天亮,这虽辛苦一点,可晚上钱好挣,晚上大款销费出手大方,特别喝醉了酒,搂个小姐,给钱不用找。况且没危险,比在边防线上当兵蹲夜、守候、抓俘虏,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可是提着脑壳干的呀。冷一点算什么?多穿一件衣裳就行,饿一点好解决,1元钱买2个馒头,喝不要钱的自来水就行。比军营伙食差些,可比粮食关强多了。吃饱肚子,肚子不闹革命就是福。想想哪些战死的战友,何苦呢?要知道能吃饱,能穿暖,不正是接近小康,以后还有大康、老康。话虽这样说,可钱真是不经花,把女儿读书的钱挣够了,可老丈母的病又犯了。幸好周铁巴懂武术,也懂点医术。接骨斗榫虽用不上,可扯中草药,推拿按摩,点穴位,打火罐,刮痧一类还是略知一二。没钱请医生,自己当医生,每天抽空给老丈母按摩、熬草药。嗨,奇迹终于发生!偏瘫在床上的老丈母居然也能起来,拄起拐棍走路了。可喜无双降,祸不单行。生活的重压,压不垮周铁巴的身体、却压垮田芬的神经。长期的焦虑和担心,使她的精神已近崩溃。那天女儿从北京来电话,说她现已通过毕业论文,研究生快要毕业了,可学校还要交最后一笔实习费,已联系好北京一家大医院实习,实习费2000元。2000元这对内退在家的周铁巴、田芬一家又是2月不吃不喝的收入啊!可为了女儿,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田芬接到电话想也没想,一口气答应下来,好象很有钱似的。女儿是妈妈的心肝,隐隐感觉,妈答应得太痛快,每次都是这样的,而且每次都是按时把钱寄来,有时最多迟一、二天。可这太顺利的背后,又有多少辛酸泪呢?女儿周花知道一些,父母每月多少退休金都清楚。为此在读完大学本科后,曾一度参加工作。可学校王老师每每挽留她这个好学生。王老师为了挽留住周花继续深造。与丈夫田教授商量后,主动提出自己出钱先垫起,让周花读完毕业后,工作有收入再还,并且跟周花的父母打电话,讲叙周花的勤奋好学和优秀,培养一个有创意、有天份的硕士,不仅是家长的愿望、老师的责任,更是民族的兴旺。王老师两夫妇都在学校教书,有一个女儿是留学美国博士。由于周花长得很象女儿。王老师爱女心切,都把周花当女儿来养。可生性好强的周铁巴和爱女如命的田芬,当然鼓励女儿继续深造,钱都不要王老师一分一厘,全是自己两口子省吃俭用,拼起老命挣。三年中经历多少艰辛,谁说得清?只有他俩口子知道。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俩口子都是数着日子过的,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苦日子特别漫长。寄了这个月的钱,又心焦下个月的钱,从哪儿出?男人还好办一点,干累了,回家,一躺,三分钟就打起呼噜。可田芬恼火啊!她在一家衬衣店打工,每天十个小时,每月才350元收入。晚上回家,而周铁巴又常值夜班(夜班有加夜班费,多2元钱),白天有空蹬三轮车,而三轮车也不是天天都可以蹬的。管理部门为了创收,由以前的一辆牌照,一千元涨到一万元不说,而且为了尽最大限度的创收,把三轮车由以前的300辆增加到3000辆。城市不大,一下容不下那么多,咋办?管理者不愧为创收专家,把三轮车分为红、黄、绿三种颜色,轮流上街。周铁巴当然没钱买牌照,只是蹬飞火(租临时车或蹬黑车)。蹬飞火也有走火之时,就是到哪天下班,找不到空三轮车蹬,现在耍起人多,最缺的是钱,最不缺的是人,特别是郊区修建房子,城市扩张,占农民的土地,农民工迅速增加。他们一无文凭,二无盖世手艺,有也只是泥瓦工、木匠、石匠而已,而绝大多数都只能使劳力,蹬三轮最适合他们了。为了经济稳定一点,有蹬三轮的一个“根据地”,周铁巴找到六一,找六一帮找一个长租一辆三轮蹬。六一原在交通管理站待过,还有点熟面孔,碍于同厂职工面去找老黄同志帮忙,一问才知,管理部门早把车牌卖光修了一幢房子。老黄笑着对六一说:“你瞧,我们现在住的,140个平方米楼中楼,都是车牌子堆起来的,你当初不走,现在可以分一套这样的房子哩……”车牌子堆起来的?恐怕是车主、车工的汗和血堆起来的呢!

51.第五十章 周 铁 巴 2

当然六一不说出来,只在肚子里嘀咕而已。但碍于老朋友的面子,老黄还是答应帮给车老板说一声,打个招呼,每月租金由500元降到400元,这点是可以办到的。有了一个不坏的结果,出来给周铁巴一说,高兴得他硬要拉六一去进一趟饭馆。六一推托再三,最后说干脆去喝杯茶好了。可周铁巴不干,他的算盘更精:“六一,一杯茶好的三十、五十,吃不起不说了,一般的茶也是五元,最差最差的素茶也是三元,白开水也是三元,那是一个位置钱呐。可我请你去吃鱼火锅,每人才7元,鱼随便吃,一上坐不也给你上杯茶,还有豌豆什么的,7元又喝茶又吃鱼,还管饱,有啥划不来的?何必喝那清汤寡水的茶呢?喝饿了,没得饭吃,又是一笔钱,可苦来着呢?”

六一点点头说:“你比我还会算,不过这么便宜的鱼,大概不那么新鲜吧?”

“放心,我去守到他剖鱼下锅。”

“他那火锅油是泔水中提出的吧?”

“管他哪里提的,在大餐馆,你就能保证他们不用泔水油?再说,眼不见为净,眼不见心不烦,熬过的就是消毒了,增产节约嘛!当年红军长征别说是泔水油,连泔水都端不到呢……”

“别说红军,就是我们过粮食关,也捞过泔水中的饭渍、菜渍吃了。那是特殊环境的产物,不少人就要饿死,那时人看人都是绿眉绿眼的,恨不得见人就咬一口,啊哈哈……” “现在下岗职工也快成讨口子了。你看这周围来的有一半是农民工,还有更多的下岗职工,连这儿也来不起啊!”

六一这才把细一看,果然不少赤膊的农民工,有穿迷彩服的,有穿广告服的,大都是20~40岁之间的青壮年,他们凭着青春的劳力游窜在大街小巷,干着最低层下最苦最累的工作,收入也最为微簿,可不来又能干什么呢?他们为什么要离家?家不是世界上 最美好的语言么?家的温馨到哪儿去了呢?六一随便问邻近一桌农民工,他们回答证实六一的预见,他们剩下可怜的土地,已经养不活一家人。玉米、水稻、小麦,这些盛开的庄稼,犹如农家的装饰,越来越轻飘,越来越小。土地有一部份退耕还林了,没有了土地,农民还叫什么农民?他们可怜的大地的果实仅仅能够果腹。在生、老、病、死面前,在子女高昂的书学费面前,农民已经没有任何腾挪的余地和空间了。生存变得异常艰难啊。离开大地便有了悲壮的意义。这和下岗职工同样:工人离开了工厂,还叫什么工人?工人阶级叫无产阶级,也是千真万确的,一点不假,凭双手吃饭。现在双手解放,都没活干。工人农民合起抢饭碗,农民工既有农民的农字,又有工人的工字,是社会的进步还是历史的无奈?再问,他们七嘴八舌的回答。有的是季节性的候鸟,农忙时回家抢种抢收,农闲时外出打工,挣几个现钱给儿女交书学费。而另一种是完全失去了土地的农民,一旦出了家后,便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大概是年后,春节吧。难怪中国春运高峰,震动世界。几亿人的迁徒和流动,踩转地球,那么些小国一听这个数字,不吓出一身冷汗才怪。若要从他们国家过,那肯定是浩浩荡荡,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地皮都要颤动。这是历史上最大规模人潮流淌,是中国特色,是中国古风俗、古文化的交融体现,是历史长河的热情奔放。邻桌一位曾是六一的学生的中年人张好文,一见老师,又勾起他高中的文学梦。在农民工中也有不少有文化、有知识、有抱负的青年,他们是新一代农民工,是社会发展的原动力。这个学生忘不了老师当年教书的情景,忘不了对文学的爱好追求,硬要六一老师帮他改写一首诗,六一推托不过,只好接过打开一看是一首《农民工》:

农民工

离开了土地,还叫什么农民。

种的不是水稻、玉米,

而是悲壮的叹息。

离开了土地,

成了无根的浮萍,

漂浮在城市的角落里。

手脚架上爬上爬下,

大街小巷的三轮蹬进蹬出,

第三世界的第三世界,哦,

新生的工人阶级!

六一象当年改作文一样改几个字后补上几句话在后面:诗歌是劳动的号子,文学是饭后的牙签,只有生存才有生活,有了生活才有闲情逸志,也才有文学。不幸饿你几天,看看是文学管用,还是干饭管用。——六一特补。

14元吃个肚儿圆。周铁巴还要去蹬三轮,两人即离去。周铁巴要去付帐,一听帐已付。好个周郎不仅不买帐,竟然大怒,指着六一鼻子骂:“六一,我把你仍然当成朋友,但今天你不够朋友,太小看我周铁巴了。游戏有游戏规矩,你懂不懂?嗯,你懂不懂。白活了几十年,枉自还是一条汉子……”咋个说变就变脸,吼得六一丈八和尚摸不到脑壳,他有没有喝酒?会如此暴跳如雷。六一不想吃他一顿饭,挨他一顿骂,心里十分窝火,可又是多年的同学,一下子也拉不下情意,只是问:“啥子事啊?你发哪门子火?”

“啥子事?你干的好事!14块钱嘛!1百4,1千4,1万4老子都见过,前几天老子蹬三轮,客人下车就忘了一个包,包里就有现金八千元,还有证件,老子一分不少,在街边等他一个小时回来,把钱一起退给他,他给老子钱,说是他不缺钱,回来是要找出国证件,说把八千元一齐给老子,老子一分不要。我们这些人穷是穷点,可骨气不穷。今天我请你吃饭,是看得起你,正因为看得起你,才不做假。不花冤枉钱买排场,而把当年当知青的真情拿出来,花14元吃个饱就行。这是真情,实实在在的真情。可你却背到就去买单,14元,我周铁巴再穷,也还是出得起的,你别狗眼看人低,太小看我周铁巴了……”

六一开始忍耐,后来听言语越来越不入耳,心中火星也开始燃起来。哼,老子吃你一顿,7元,你骂老子就值7佰元、7仟元,今天真他妈的起早了,毬眯白眼的,不说帮了他的忙,就是没办成,起码也不能如此辱骂,太得罪了人嘛!是不是他脑子现在不正常哟?现下岗的工人中,真的出现不少异常的现象。有上吊的,有跳河的,有自杀的,有吃药的,有……,想到此,六一才忍下这口气。后来再听,后来他说自己买单,可自己动也没动过一步,于是立即站起对暴跳如雷的周铁巴吼叫道:“老铁巴,咋个是信口雌黄,打胡乱瞎说哟?你看到我的,我一步都没离开,连尿都没去屙过一次,我好久又给你把单买了,把钱付了?老实告诉你,老子今天一分钱没有,真的纯粹的无产阶级,咋个买得起单哦……”一句话把牛高马大的周铁巴打来痿起,搓了脑壳,喃喃自语:“是啊,六一跟我一样,一步没离,我今天咋个搞的呢?……”正说话,老板娘走出来,对六一说:“刚才那边有个中年人,说是你的学生,钱都帮你给了。你们还在吵啥子嘛?你们想再给我,老娘不嫌多。本来你们两个就象饿痨子,三百年没吃过饱饭一样,粮食关投胎来的饿死鬼,一顿吃老娘十斤鱼,照你们这样吃,老娘只有关门,赔不起,再拿点钱来……”

“逑才再给你拿钱,你店子门口上明明白白写上‘7元一人’的鱼火锅,加鱼不加价。咋个?白纸黑字,说出的话想收回去,没门。”老板娘仍不放过一丝捞钱的机会:“给你们下鱼都下了五回,每回2斤,就是10斤。10斤鱼,每斤少说3元,都是30元,可你们一半都没拿到,再交14元,基本上够本钱,交14元来!”

“钱在这儿!”周铁巴火起,举起硕大的拳朝旧桌上一拳,直震得桌上锅、碗、筷、碟、跳二寸来高,桌子由于油腻浸透很结实,没裂缝,可却见四个指骨印,二三毫米的凹凹,吓得老板娘不敢再骂客人再要钱,却掉转矛头直指其丈夫,一个比较面善、憨厚的中年农民骂:“你这个草包,别人给你送钱来,你不要,给他们说啥子实话哈!收二道钱又不犯法,砍不了脑壳的,你是一个丧门星,像这样子做生意,亏本亏完,关门,大家散伙……”。周铁巴不想听那婆娘唠叨,拉起六一就走出房门,对六一双手合十说:“说气了,原谅原谅。”“老同学了嘛,客气啥,以后有啥子事,来找我就是。”六一回答完,两人分道扬镳。就在六一与周铁巴争吵的同时,田芬也与其母争吵。表面原因很简单,其母唠唠叨叨说个没完,说女婿没当官,说女儿当初找他是瞎了眼,“不听老人言,饥寒在眼前”。如何?现在该晓得啥子是钱了吧。当初劝你,你不听,口口声声说什么真爱情,世界上哪有什么真爱情。中国人千年历史都是媒人撮合,进了洞房才初次相见,不也过活!有钱才叫爱情,没钱的日子好受么?现在才晓得什么叫爱情,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还买不到爱情?我看你啊,那个时候给你介绍一个连长,军官,你不听,现在如何,后悔了不?你那个时候就跟中了邪的神经病一样,口口声声说爱情,《天仙配》那是电影,假的。现在不是打假,假打么,都是一回事……”田芬正心焦女儿的医院实习学费钱从哪出,听见老太婆没完没了的胡说,一时心急火燎,把躺在沙发上的母亲看成一只虫,正是她白吃白喝唠叨个没完,头脑一下一片空白,干了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直到其母咬痛了自己的手,才本能的松开。只见其母气喘吁吁半天才喘过气来,大呼:“快来人啊,田芬要卡死我啦……”田芬站在一边打抖,嘴青面黑的,不知怎么办。只听那老太婆一边哭一边骂,一边诉苦:“天杀的,你竟然想卡死我,我是谁,我是你妈。你看你,好凶啊!一步扑来,按到我的颈项就双手卡,不是我咬你的手,你还不松手,你是鬼登哥变的,吃你妈的肉、喝你妈的血……”,却没人来。因各家都把门窗关得紧紧的。

52.第五十一章 周 铁 巴 3

周铁巴回去,一听也上火,可家丑不可外扬,其老丈母的确是张臭嘴,换了别个女婿早跟他起骂来。可周铁巴在家特别温顺,老婆骂,他常常一句腔不开,他记着自己确实没当到官,又下岗,让妻子跟自己受苦,内心有愧。他想给她买金项链,可没钱。结婚时许的诺,妻子早忘了,可他没忘。他一直把它铭刻在心间,既然有愧于妻子,那么妻子发火,骂几句又有啥忍不得的呢?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是精神崩溃前的预兆,象火山爆发前的一缕青烟。田芬早早睡下,可眼睛却大大睁开,盯着天花板吊着的白炽灯发呆。灯光昏暗只有15瓦,可盯久了还是刺眼,眼花了看见的不再是灯,而是亮哗哗的人民币,100元一张一张的飞啊飞,飞到自己的眼前,快,快抓住。手一伸,在空中划下个弧,什么也没有捞到。本身就没有,咋捞得到呢?这是一个幻觉,一个危险的信号。医院实习还要收费?这可是田芬从来没听说过的事,帮人家干活,自己还要倒贴钱,旧社会的学徒,只是干不拿钱,还管吃呖。可现在实习,自己吃自己,还要上交钱,搞不懂。但女儿不能受委屈,她宁肯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女儿。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交费了,实习完就参加工作,听说学校医院想留她。学校王老师的丈夫田教授,想推荐她公费出国留学,还是留学美国,跟女儿一起。那边已通过考试了。这一去,不就把妈的心也牵走了么。丈夫周铁巴倒积极主张女儿留美,读博士,是美国出钱,又学本领,那有啥不好的。自己祖国这边既要出钱,还要受卡,何必呢?不如一走了之。既然护照都给办,办好就走好了。虽然在没办好之前,实习是必不可少的。田芬却没给周铁巴讲实习还要收钱的事,周铁巴也压根没想到实习还要收钱,只是问一句,生活费寄了没有?够不够?得到妻子肯定答复,就放心睡去。三分钟又打起呼噜,震天动地。田芬就这样一眼不眨,直盯到天亮,一个找钱的计划在灯光中诞生。

夜阑人静,皓月当空,月光柔和似絮,轻匀如娟的浮云,簇拥着盈盈圆月从东边周公山顶冉冉升起。清辉把周围映成一轮彩色的光晕,深深浅浅,若隐若现,更显得神神秘秘,似禅。田芬心中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在涌动,是哀愁?是惊喜?是疯狂?还是胆怯?可能都有一点儿吧!走出郊区的住房,一进入城市,月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璀璨闪烁变幻的街灯、霓虹灯。月亮的神秘,古老传说诗情画意,均被现代文明打个粉碎。不夜城的上空亮如白昼,哪还有月亮的一丝地位。走到田芬所打工的那家衬衣店,开了锁“哗”的一声,提起卷帘门。卷帘门的声响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又格外刺耳。幸好城里人都比较麻木,或许听惯了这类声响,那怕半夜,也无人理睬。田芬走进店铺,轻轻拉下卷帘门,安全了,开了灯。在灯光下公开行窃,先按记熟于心的密码打开小保险箱,里边除了二本帐之外,一分钱也没有。这是根据财务制度,老板每天都要取走的,可老板常常因为业务繁忙,应酬过多,打牌、打麻将。时常没按时提取,委托会计取。会计是老板的小舅子,正值年轻,常常为耍女朋友而忘记取,可今天却偏偏取起走了。记得临下班时,田芬还仔细观察过,当日的营业额2000多元就在保险柜里,咋没了呢?殊不知老板临时要请一位领导喝酒,陪他耍小姐,钱不够。打的前来取走了。小店是家庭制,家长就是老板,老板的话就是制度。舅舅帐目混乱好在歪人有歪道,进的货比雨城的都便宜。一条十几元的牛仔裤,卖150元还在抢。当然老板请了一些托儿,但质量的的确确上升,原来是工商海关没收的,经过关系,低价处理,这是一个很高的利润空间,所以小店生意虽说不上红红火火,却也年年有余,再加上不经过铺面就转手的货,给某厂单位领导私下说好:发一套工作礼服,人人上台,个个有份,皆大欢喜,员工欢喜,领导欢喜,回家老板更加欢喜。可田芬却欢喜不起来,今天白来一趟!保险柜没有,写字台抽屉里看看。田芬打开抽屉,里边有钱,钱不多,都是些备用的零钞,一点才三十八元八角八分钱,钱多钱少都是钱,一分一厘不放过,统统纳入荷包。再没有掏钱的地方了,就没钱了么?不,这些裤子不就是钱,每件480元、500元的名牌穿几件在身上,走出去,不也可以卖几百元?想到此,田芬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过四件就重重叠叠穿上,然后打开卷帘门,关灯。关上卷帘门踏着灯光悄然离去。第二天一早,田芬去把这四件名牌衬衣拿到集市小摊上托卖,价格只是一半的一半,可摊主第一句话就让田芬惊心:“你哪里偷的啊?不要!”吓得田芬挟起衣服就跑,然后又找几个路人买,路人看了看都说是假货,不然咋这么便宜?田芬上抬了价,挡到路人买,路人又说太贵:“啥子,50元一件,我们在成都荷花池买只有5元钱一件……”一个上午,没卖出一件,装进包中,立即去上班。原担心昨晚偷窃行动会惊动老板。谁知,老板还没来,大概陪领导风流够了,还没醉过来。老板不在,其他营业员也都是不管事的,打开铺子,扫地、帚地、擦桌子、聊大天。田芬趁老板没来之前,慢慢把那四件怎么也卖不出的衣服,放回原处挂起。一会儿就来二位买主,二话不说,500元一件,抓三件就走。田芬暗暗叫苦,同样物品,咋个50元都卖不出的,500元一下就卖出三件呢?是人眼睛有问题,还是心理有问题?收到钱,往屉里一放,小丁登记上帐,这钱就锁死了,是老板的了。田芬望钱兴叹,不是自己的就不朝自己的荷包跳啊。第一次行窃,只偷了三十八元八角八分,这点渣渣还经历了风险。小丁在收钱时,自然要问:“田姐,这屉里的零钱咋个一个都没有了呢?”田芬把早想好的话搪塞:“昨晚,老板来过,你问他好了。”钱又不多,又是第一次,谁去问老板。于是这三十八元八角八分不了了之。但田芬明白,只有这一次,下次再出现,就是问题。一次是偶然,二次就是危险,三次就暴露,身败名裂。当出手时就出手,当收手时就收手,这才是马列主义的辩证法。田芬打掉了再次行窃的思想,可2000元钱的事却不是因此而解决。时间一天天过去,答应女儿十天后寄的日期已到,咋办?一个母亲的苦处、痛处、光荣与卑鄙,再次血淋淋的展现。

女人啊女人,在比生命还危急的关头时,女人还有什么可以卖的呢?田芬清楚周铁巴刚强的个性,和古老的贞操观,自己何尚又不是在这样儒家的文化熏陶下长大的呢?“饿死事小,失节是大”“仁智礼义信”从小耳濡目染,虽说批林批孔,可根本就没批这个方面,甚至说孔夫子这封建手法,是采用的封锁,把性当作资产阶级享乐,一提到性方面立即就封杀。江青搞的十个样板戏,《沙家帮》中的阿庆嫂为主角,她的男人不出场跑交通,跑出戏外了。《龙江颂》中的江水英,男人也没出场,只是墙上贴一光荣之家,表示军属而已。以此类推,要革命就不结婚。《白毛女》大春和喜儿,只是革命的同志,革命唯一,可现实生活中,只要有人走,那就是性的产物。田芬第十天晚上,下了班,依旧没有借到钱,迷迷糊糊的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一灯火阑珊处,只见墙面上贴一招工启事:招洗脚工,女,年龄不限,工资每月一千。田芬一看,喜上眉梢,每月一千,二月就二千,不就解决了问题。于是抬腿走进去。嗬,里边好一个室厅!室厅里七八个女孩子,正在看电视,边上有二三个男子,坐边他们当中嗑瓜子,冲壳子。田芬一进门,一个描青眉涂口红的女妖精不解地问:“你要洗脚嗦?要洗 一次脚50元,按摩,30元。有男青年帮按摩,加20元……”

“我是来找工作,给人家洗脚的。”田芬回答。

“哈哈……,你恐怕有四十多岁了吧?四十多岁老鸡了,谁还要,哈哈哈……”“你走错了地方,你应该走小旅店,桥洞下边去……”这一些羞辱的话,田芬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转身便要走,突然,中间的男子一下推开身边的妖精,用福建话说:“别走,别走,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一下岗女工……”

那男子听完田芬的讲叙,沉默半晌,最后用夹生的普通话说:“不就是2千块钱么?走,我给你。”说完站起身拉着田芬便走。七八个小姐一时都呆住了,半晌一个妖精反应过来,追出门,拉着这高个男子的衣袖嗲声嗲气地叫:“阿哥,你也给我2000块嘛,陪你睡一个月,包月,包你满意……”其他几个妖精也蜂拥而上。可高个福建人使劲一甩手说:“你算个屁!”哪知那个妖精也不示弱,用雨城普通话责问:“我哪点不如她,我才20岁,可她老得象个下不了蛋的鸡婆,为啥你要她,不要我?……”高个男人使劲一甩手,挣脱小姐的纠缠,拉起田芬就走,转过弯打个的,就朝雨城红桃q宾馆开去,到了红桃q宾馆3楼3号房,这是一套高档次的贵宾房,每套每晚都是200元,有浴室,有卫生间。一进房关上门福建人,立即掏出钥匙打开皮箱。田芬无意一瞟,厚厚的钞票如砖头七八个,福建人取出一匣,轻轻一点,抽出递给田芬:“拿去,2000元,一分不少。”田芬飞快的接过手,连忙点头致谢,然后揣上转身要走。福建人却一下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说:“我给你那么多钱,你该陪我哦,为人民币服务,为我服务哦!”

“咋个服务?洗脚?”

“不,洗澡。你也要脱光,我最喜欢良家妇女,温柔、实在又安全,不用安全套,服务到位。不比哪些小姐,手脚贱,只图你快干事,干完事就走人。哼,老子又不是从山上放出来的犯人。耍,就是图个情调,老一点有老一点味道……”一边说一边自己脱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又给田芬脱。此刻田芬才觉得不可以,想反抗,可拿了人家那么多钱,不陪说不过去。那2000元可找20个小姐,年轻、美貌的小姐啊!而自己已开始发福,却给这么多钱,算是不少。退钱,可又从哪给女儿寄最后一笔学习实习费呢?为了女儿,又有什么干不得的呢?可怜天下父母心,田芬为了女儿,献出一个女人的身体和贞操观……任凭福建先生摆弄和戏虐,泪水心里流,脸上还得装笑脸,这一切都看在钱的份上,钱真是通神啊!

53.第五十二章 周 铁 巴 4

出了宾馆,田芬急急忙忙朝邮局跑去。已是深夜了,邮局都关了,只有总部仍灯火通明,昼夜营业。田芬把血泪挣来的2千元寄往北京后,心中的巨石才放了下来,心里才轻松,可比生命更重要的廉耻、贞操观又涌上心头。今天这不就是卖身救女么?这算高尚还是可耻,越思想越内疚,觉得对不起丈夫,对不起女儿。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羞辱、悲愤涌上心头。一回到家,立即打开火烧水洗下身,想洗去耻辱,洗得了肉体,可怎洗得了灵魂和感觉呢?洗完出来,只听母亲又在唠唠叨叨:“洗啥子嘛?用那么多水,现在水又涨价了,每吨又涨了3角……再洗还是那个样子,干不干净自己晓得……”最后一句话本是老人随口说的,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下象一把刀直戳田芬的心脏,她哇哇大叫两声,冲上去又掐其母的喉咙,直掐得快不能动弹为止。田芬一下松了手,呆呆坐在一边,看母亲慢慢喘息,回过神来时,田芬突然作出决定:既然活起这么累这么苦,何苦还活呢?于是冲进里屋找来往日一瓶农药“乐果”,一口气喝下。此刻,头脑格外清醒,见母亲爬起来,立即上前帮扶一下后,自己准备走出门外,死在门外,以免吓到母亲。可此刻母亲突然叫道:“芬儿啊,你别拉下我就一人走,你还是扶我一起,一起走。”一句话本是指出门走一走的,但田芬听来心中一惊:对,我死了,母亲咋活?是,是,是,要走一块走,“别拉下我啊!”母亲的话点醒了田芬,田芬上前用最后的力量卡住母亲的脖子,再也不松手,直到两人都僵硬。

第二天中午,周铁巴下班回家,一见如雷轰顶,七尺男儿顶天立地的汉子,枪林弹雨中不眨眼的战神,此刻一下瘫倒在地上,直到有人进来发觉,才急忙通知110。110来了,把周铁巴立即送医院抢救。六一闻讯赶去,只见周铁巴目瞪口呆,哈啦子顺着嘴角长流,他是否疯了?

事情并没完结,那个福建高老板,那晚快活后,真正尝到良家妇女的味道,见惯画眉挠头卖风骚的小姐,一见到这朴素的妇人,犹如找回过世的妻子。本来第二天还要去找的,因公司新上马一台锅炉,要到洛阳去采购,于是急忙坐飞机赶去看货、定货,付预定金,直到15天后一切办完,又才风尘仆仆赶回来,一路上心急火燎的,路上也还打几个电话是关机。这更加逗起高老板的骚劲,一下飞机,立即打的直进雨城,一路上不停催促司机,快点,再快点,真想一步到雨城,找到田芬,一把抱上床。一个小时汽车路四十五分钟就到。高老板上次问过田芬的家,是在郊区沙湾路108幢8号,这个数字好记,梁山好汉108将嘛!说一遍就记得清清楚楚。汽车直开到沙湾路108幢处,才下车。这是一片工厂宿舍,工厂垮了,房子还没垮,可一样显得陈旧和破败,还有不少是70年代干打垒的房子。108幢是一幢一楼一底的砖木结构的建筑,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房子。高老板兴冲冲来到8号,这是二楼的三间房,那时周铁巴刚好在家伤心,灯坏了也没心思去换个电灯泡。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听到敲门声也没在意,却听见敲门声的同时,一个普通话响起:“田芬,芬妹,开开门,是我回来了,我给你带来洛阳的特产,好吃的波丝糖……我好想你哟……快开门……”一边说一边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周铁巴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田芬,芬妹”的喊,开始还惊出一身冷汗,认为是她的鬼魂回来了,可后来一听,火一下炸了。啥子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调戏我的妻子。不对,妻子田芬已死,莫非她们以前有情?于是一骨碌爬起来,还没走到门口,门被推开,一个高个子中老年男人一下扑上来,抱到周铁巴又亲又摸又叫,并解开了他裤子,把那根硬梆梆的东西直抵在周铁巴的裤裆上。突然那人一下觉得不对,咋个亲嘴、亲脸都扎得痛。原来周铁巴的一脸络腮胡子没心思刮,根根如针。扎得高老板脸痛。“你,你是哪个?”高个子惊诧地问。“老子是你爹。”说完周铁巴一拳朝黑影脸上打去。“唉”一声,打个四仰八叉。那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嘴、脸流出血。周铁巴“嘭”一下点亮打火机,看看眼前是什么角色,一看高老板油头粉面,一身名牌包装,一腔火起,飞起腿“啪”踢球一般,把高老板踢七、八个转,不停在墙角呻吟。周铁巴,点个蜡烛,一把把高老板揪过来,厉声问道:“说,说,不说实话,老子打死你。”

“别,别打,我说,我统统都说。”高老板不知田芬已死,还以为田芬把与自己享欢一事统统告诉其丈夫。丈夫今晚才打自己的,所以一五一十的交待,如何相遇,如何相交,给多少钱等,末了还理直气壮地说:“我出了钱的,而且是高价2000元,田芬不干了,也没必要把你邀来守候打我,我们当初是讲好了,一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我是先交钱,后验货,平等交易,周喻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存在强逼一事,咋个收了钱,现又打人呢?还想榨钱,也该好好说……”

“好好说,老子给你好好说”,周铁巴又是一拳,打得又准又狠,高老板顿时脸肿得象个猪头,嘴里不停告饶“别,别打,我有钱,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我有的是钱……”,却又说到周铁巴的痛处,更激起周铁巴的冲天怒火,大骂:“钱,钱,钱,你龟儿子就知道钱,老子就恨死了钱,就这东西害得老子家破人亡的,老子今天给你点钱都买不到的东西,看看。”一边说一边顺手抓过锄头把子,把锄头取去,只剩锄把,趁高老板脱光裤子,光起屁股,把锄把对准高老板的屁股眼就是用力一捅。“哇哇”高老板大叫一声,昏死过来。原来,周铁巴用力过猛,一捅就捅一大半,从肚皮捅一个洞,嘴里还吼:“叫你日,看你有钱就可以乱日,日你仙人板板……”。一见高老板不动了,这才吓慌了,立即抽出锄把,只见血股零当的忙背起跑出门,下楼到街上,截一出租车,打的到市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可高老板从此成了残疾人,腰间挂一个尿瓶,长年滴尿,那东西也不敢乱插、乱硬,也硬不起来了。正当壮年的福建佬成了一名有钱有势的宦官。

田芬出丧事办得很简单,却出奇的热闹,都是工厂的哥们、姐妹们凑份子,真正体现工人阶级的兄弟情义。谁都不去责怪她,人一死,责怪又有啥用?况且她以前也不是这么狭窄的人,她还是工会小组长,专门负责做妇女姐妹们的工作,心直口快,侠道热肠,助人为乐,可劝人的人,事到临头自己却想不开,想来阻起,钻牛角尖。那天工友们送了些花圈,自发给她们母女搭个简陋的灵堂。说简陋,真是穷了,只有一张桌子,摆一个牌子而已。可花圈却上百个,一个挽一个,一个挤一个排两圈,似两道花墙,如两队人马。周铁巴守在窗边,呆如木鸡,不言不语象个泥菩萨。一切事务尽由原纸厂工会副主席贾平安操办。贾平安找到六一,要六一写一副对子,长5米,挂两边,要体现纸厂工人的悼念之情。六一叫平安取过纸笔,略一沉思,立即奋笔疾书写一副对联:

千纸难诉工人姐妹情

万花深寄亲朋好友谊

写完看了看,觉得很一般,但工人师傅们皆认为好。纸厂就是生产纸的嘛!工人阶级不是兄弟姊妹又是啥?花圈当有万朵花,朵朵都有深刻寓意。既然工人们满意就算事。六一临走也交100元作为同学情义,告辞而去。工人阶级的团结互助,再一次感动大家。大家虽下岗、失业,属穷大方,纷纷从可怜的生活费中,挤出一部份来赞助这破碎的家庭,要让田芬的女儿读完她的学业,谁知供她读完学业的竟然是美国a大学。原来,田芬的女儿在实习前报考美国a大学医学博士,专攻癌症治疗核辐射,是由美国出钱培养,实际上是选科技种子选手,学成的博士大都留在美国。这是美国的技巧。田芬刚死,她女儿就接到美国a大学的通知,第二天连夜坐飞机赶回雨城,把其母其婆安葬好后,告诉父亲,她过去后一定要好好学习,业余打点工,将来把父亲接到美国去,离开这个熟悉而又伤心的地方。

果不其然,其女去了不到二个月,就来信,要给其父办探亲旅游到美国。可周铁巴整死不离家了,故土难离。用他的话说:“我老都老了,到美国去干什么?美国再好,那是人家的,金窝窝银窝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窝。正因为祖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之处’,才更需要热心关注,建设祖国,首先要爱国。我不去,我有事!”这件事就是他们复员转业军人在东北当兵挖铀矿和在原子弹试验基地所需要的核辐射影响问题。周铁巴曾在东北当兵时挖过铀矿,转业回雨城又在礼花炮工厂当过车间工人。木粉经硝氨、tnt混合后,在空中飞扬。六一第一次进车间检查时,看太阳都是灰蒙蒙的。走一趟出来,眉毛、头发上都沾一层炸药尘灰,嘴里也感到苦涩涩的,更为危险的是:tnt又叫三硝甲机笨,是治癌物质,它严重的损伤人的肝脏和眼睛。工人虽戴有防护口罩,可眼睛没戴,空气中仍飘浮有毒尘埃,工人在车间工作长了,一般都有职业病。肝癌要经检查才查得出,不少人一查出便已是晚期,甚至由于工厂有意无意隐瞒,加上那些年提倡的是“大干、苦干、拼命干”“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战,从此不少人临死也不下火线,作了“光荣的烈士”,无环保的冤死鬼。看眼前物品也模糊。周铁巴来时,已打倒四人帮,环境有所改变。但环保条件也还相当差。每月发四只口罩而已。而伙食则有18元的肉、黄豆、白糖作为劳保。这已使其他单位职工眼馋。殊不知这是用生命的长短来换取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周铁巴眼睛损伤算是比较轻的,因他是车间电工,常常待在车间机修办公室,有问题才摸出去修理一下,修完又走开,就这样眼睛也有问题,常常模糊不清,看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六一曾取笑,对他说:“你回来把100元的钞票拿出来看,越看越高兴,一张变两张,二张变四张……”

田芬之死对周铁巴精神是一个刺激,眼睛一下变得更坏了,心情也更坏。他曾跑到医院,要求动手术揭白内障。可医生告诉他这是tnt毒素伤害,而非生理造成,不能形成一层膜,一揭就好,而是对眼球的创伤,创伤腐蚀,千沟纵横,哪能揭得起来?哪能医得了,至少现代科学还没解决,如同癌症一般,留待以后医学发达了,一定能解决。“到那时,我都死逑,眼睛还看得见个屁!”周铁巴一甩袖冲出医院,串联一批老哥们,走访有关医保部门,得到明确答复后,找厂领导要求按中央文件补偿,不能不理不问的。他还找到“小黄鼠”黄帅。此时的小黄鼠更是夜行客,白天都看不清,拄着竹棍行走,整天整夜都处于朦胧之中,为了节省电灯费,他不用灯,而点蜡烛。蜡也是厂里工作的儿子偷捎带一点回来用。他看不见,为何还要点灯?岂不正应那句老话:“瞎子点灯白费蜡。”其实,他这个瞎并不是把眼睛珠子打爆或挖掉,一点都看不见,而是毒性所侵,看不清东西,但看得见影子动,如同隔一层毛玻璃,有了灯,总比一点没有好。所以小黄鼠成了“都市点灯”的最后一个守望者,一个历史的笑话和悲剧人物,一个中世纪的人。雄赳赳的周铁巴率领的就是这一群拄棍持棒的“瞎子军”。这些人的的确确大都是当过兵的。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当年英姿飒爽,到如今是这般模样。“瞎子军”拿惯枪的手,如今拄的是拐杖。这一群“瞎子军”拄着棍棍,如同游神四处窜,八方荡。只要能解决他们的问题,增加三、五十元。他们开始摸索前进,在黑暗中好好求索,这三十、五十元也不知是哪个文件上说的,还是哪个工作人员说漏了嘴的。他们根本就看不到文件,也看不清文件。但他们耳朵好,记性好,听到这似是而非的话,就当了真。这三十、五十元的人民币就在他们半睁开的眼睛前晃,这可撵不走,不管白天黑夜,钱总能发光,钱的含金量让他们痴迷,让他们神往。他们拿出军人的坚韧和愚公移山的决心,四处上访,总相信有青天,有包公,有皇上。他们瞎了眼,可没瞎心,一无所有,更加实际。那队人,牵杆行走,就为那海市蜃楼中珍贵的三十元、五十元。成为本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54.第五十三章 周 铁 巴 5

周铁巴除参加瞎子队当指挥兼领班人,还参加另一个集会,那就是新疆核基地的退伍兵身体生活保障的活动。

瞎子队中有一位又瞎又跛的金瞎子。他原是解放军的一个作战参谋。在1962年中印反击战中,他奉命率半个炮团赶赴前线,头二天还顺利,可第三天快到边境没有退路了,加之大雨倾盆,地上一下变成沼泽,汽车轮子陷进去,打滑,根本爬不动。金参谋立即命令战士砍树割草,用树木铺路,这样一米、一米的前进。一天也走不了多远。而要趟过这片沼泽,翻过一座山就到指定的阵地,报话机不时传来军长的叫骂声和死命令。炮团必须在明天拂晓5点钟前赶到位,不然耽误军机,军法论处。命令重如泰山,压得金参谋喘不过气来。一向斯文儒雅的他一下变成另一个人,变成一个凶神。同样命令各营各连必须在今晚穿过沼泽。可天仍在下雨,水依旧在涨,汽车、炮没有翅膀,怎么能飞越水乡泽国呢?全团拼命的干,附近的树砍光了,只有朝更远一点的地方去砍,去的地方远了,拖回来的时间也就相应延长,前进的速度缓慢下来。金参谋眼睛直冒火,似乎一点就燃,看见谁也不客气,挥舞一把皮带,不停地抽打临时买来的两头耗牛,嘴里破口大骂,骂天骂地骂人,包括敌人和自己人。如果到时候没赶到位,处分自己是小事,影响全军是大事。a军是赫赫有名的铁军,创立于井岗山,是毛主席、朱德总司令一手缔造和指挥的。长征中,飞夺泸定桥立下战功。抗日战争,百团大战打得日本鬼子鬼哭狼号。解放战争、朝鲜战争又打出威风,让美国将军麦克阿瑟心颤,让联合国军退到三八线。而今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整个战役,给军队抹黑。“这鬼天气真他妈的操蛋!”金瞎子真恨不得命令对天开炮,“他妈的,这鬼天气也是敌人,帮敌人的忙,早不下雨晚不下雨,老子刚到这儿 就下他妈的屁雨,而且还他妈的下个不停。”骂归骂,老天没长耳朵,时间过去了,天都黑了,可仍没走出泥泽,最多也只走了一半。看来按时到位是不可能的了,咋办?这里只有一户人家,语言不通还要翻译,才买2头耗牛。老天却没法翻译,一个劲的下雨。金瞎子一身被淋透,可并不觉得冷,没吃过一口饭也不觉得饿,三天没睡过觉,也不觉得困,脑壳里只有一个目标,明天一早5点到位。汽车如船在水中行驶,水下是树木、石头堆叠的水中路,一米、一米、一尺、一尺的推进,战士个个成泥猴,有的滑倒,一身呢巴,爬起来又干,有一个小战士干着干着,站起就睡着了,下半身还站在水里,眯了二分钟,一下滑在水中,吓醒了,爬起来又继续抬树子、抱石头。战争铁的法则,就是拼命。战场上与敌人刺刀见红,在路上与天与地拼命,修好路按时通过沼泽到指定的地点。有一个战士抬石头砸伤了脚,水顿时红一道,抬上车,白骨森森如藕,给包扎一下,又拄着拐杖下车去搬运石头。整个部队如一台老掉牙的汽车,喘着气也在战斗。报话机不时传来军长的问话:“到什么地方了?……还有多远才能走出沼泽?……”“你金瞎子真他妈的一个脓包,……快点……”时间已是下半夜,沼泽还有500米。金瞎子命令所有战士把自己的背包打开,铺在水地上,让汽车拉炮通过,自己不仅把背包去垫,甚至还脱下棉衣、大衣,只剩一件单衣、单裤,站在风雨中如一面军旗,哗啦啦的飘。当第一辆战车开过沼泽,已是早上4点,金瞎子立即命令,开上战车选好位置,停止前进,把大炮头筒抬高,对准前方,用报话机问明炮击的方位、距离。时间一到5点,当攻击命令一下达时,全团的大炮一齐怒吼,隔着一座山,朝预定的目标开炮,把三天的气、累统统发泄在炮筒上,105毫米的加浓炮可打30里,这正好是射程之内。虽没赶上预定的阵地,但依然能赶上开炮的时间和距离。由于受的气多,打得特别狠,大炮不停的抖动,炮筒不时的伸缩,象一张张大口,吐出这次的怒火和不平,打得敌军阵地一片狼烟,根据报告的方位,不断调整距离和坐标。一炮打在敌人的军火库上,引起连锁反应,敌方阵地顿时爆炸成火海,映红了半边天。“好,打得好!”报话机传来军长的叫好声“再给老子打,狠狠的打。炮弹打完,老子加倍发。”有军长的鼓励,金瞎子更是威风凛凛,不断指挥炮的位置:“敌人逃窜了,向纵深发炮……”炮弹还没打到一半,报话机传来参谋长的声音:“命令停止炮击,我方步兵已冲破敌军封锁线,向纵深推进,你部可以归位。”金瞎子这才松口气,一松气才感到一身冷,一件单衣咋御寒,睡意袭上来,可现在还不是睡的时候,必须前进,到原先指定的地点归位。于是命令全团开始前进,自己钻进汽车驾驶室,两眼圆睁,看着汽车翻山,一到指定的地点,看见政委、参谋长亲自来迎接,眼前的人影儿开始剧烈的晃动,两个人变成四个人,而且还交叉,政委嘴巴张开,说的什么也听不清,只听见几个字:“……欢迎……可以休息了……”,这一句话一听到,便倒头就睡,什么也不知道了。朦胧中又被唤醒,军长告诉金眼镜,在敌方阵地上,我军缴获一批苏制新式炮,命令他立即带一个炮连一起过去,把大炮抢运回来。金参谋二话没说,立即带起一个连赶过去,这回路到好走,干燥,跑过去一看,敌方大炮大都被我方炮打得垮垮杆杆,炸药仓库也炸毁,整个阵地就是一个大坑加一个大坑,象一片片鱼鳞。可有六门大炮,在大火中完好如新。口径105毫米,炮筒长4米,是苏最新研制出来的特殊钢材制造。这种大炮好是好,可依旧存在苏制的一个毛病,就是又笨又大又重。汽车在拉这些笨家伙的时候,把油门都踏到最大限高,还是不走,最后用二辆汽车拉一炮,才勉强偏偏倒倒的上路。可这路由于坑坑太多,不时停下来修路,不然爬不过去。正当金参谋下来弯腰垫土时,一辆汽车拉的大炮由于重心偏移,又是下坡,大炮突然倾斜倒下。“啪”一声,长长炮筒如风扫落叶,一下打断金参谋的左腿,立即血肉模糊,痛昏死过去。醒来,在战地医院腿是保住了,却长短不齐,成了瘸子。今天这个又瞎又跛的老人胸前挂着军功章,手拄着拐杖走在街上,没人认识他。挂的军功章大多数人没见过,也不知是军功章,还认为是旅游名胜古迹的纪念章。对此,金瞎子常常咆哮公堂,大骂:“忘本,忘记了革命先烈用血和生命换来的江山,却和‘阶级敌人’(他还用老腔老调谈现实)友好,被糖衣炮弹夺过去了。美国总统杜鲁门和国务卿杜勒斯说的和平演变,在第三代,现在国企违规拍卖就是和平演变的结果,想办的事,现在办到了。一改制就是他们几个人的。工人又重新失业,重吃二遍苦,遭二遍罪。这哪还有当家做主人的自豪感?只有当牛做马的命。革命初衷不是这样的,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也不是这样的。工人创造的剩余价值不仅被完全剥夺去,凭什么该他厂长一个人霸占,为什么内退职工不配股?凭什么厂长的股份是职工的300倍? 这有何文件?对于厂长捐赠十万元人民币,赞助某部门组织“学红军走长征路”他大为反感,没事干,走冤枉路。红军当年是逼来没得法的情况下,舍身忘死拼命干的。现在有点钱,就该还给工人。学红军主要是学精神,而不是学形式。再走一遍、走十遍,穷庙富方丈,贪官还是贪官,穷人还是穷人,搞这些花架子是捞名捞利捞官帽,上下官儿欢喜。现那么多农民外出打工,实际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长征,奔致富路。”金瞎子说的话,虽有点偏执,却也不无道理,算是一家之言吧。可官儿们听了不舒服,把他找去斥责:“要跟中央一致,保持革命晚节,不看你过去有功劳,有残疾,早把你抓起来吃二三三。”金瞎子还想争辩,可一席话打得他再也不敢反驳了,“你的孙子我们正在培养入党提干,你掂量掂量看着办!”俗话说“隔代亲”,金瞎子只有一个孙子,正在考公务员,现在的公务员可比当年考大学考举人难多了。为了孙子,金瞎子当孙子,不再四处拄着拐杖窜,也不四处放大炮。每天缩在家中,不知干什么了。听说在养鸟,每天听鸟叫,逗鸟玩。至于国家大事不如自家大事了。金瞎子一撤退,其他人也效仿,如战场上一人逃跑,全线崩溃。周铁巴的瞎子队伍垮个干干净净,如同一阵清风刮过,大地一片干净。周铁巴找到六一在河边喝茶,讲到此,长叹一声说:“没办法了,可能我们真的老了,思想僵化,跟不上形势,该退出历史舞台。我也准备到美国,投靠女儿,投靠美帝国主义喽!你呢,我看还是算了,胳膊扭不过大腿,人家是以革命的名义剥夺你,你不是逃,就只有躲,别无二法……”

六一点头笑笑,说:“历史之路本来就是弯弯曲曲,有时还有反复,想一步登天那是梦,我个人力量是有限,但真理往往在少数人手里。历史不是由人打扮的小姑娘,最终会有一个明确的展示。现在党中央不正在纠偏么?不是提出以人为本,和谐社会么?当然积重难返,需要一个时间,一个过程,我们不怕……中国历史五千年都等得,何况这几年?我们不在了,可事情还在,历史还在……我们准备打官司,即使败诉也心安理得。我们申诉过,我们反抗过,我们是按法律程序进行,安全合法,只要努力过、奋斗过,不成也没有遗憾……”

“六一,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不是撞墙,而是揭批贪污腐败,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啊……风凄凄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可惜你空有壮士身,而无壮士心。去了一样要关心祖国,关心家乡,关心同学,关心同患难的朋友……不过话又说回来,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收手时就收手,决不能疯疯癫癫闯九洲,自己把自己耍到班房又有啥好处?真理一个抽象的感觉,一个概念,说不清、道不明的时候太多。而人生苦短,何必拿有限的生命去闯无限的泥潭,有时候退就是进,以不变应万变,不上班了,总有几个稀饭钱,多也喜欢少也喜欢,过一天算一天。我儿子现在读大学,学的是医,还有二年,把他供出来,任重而道远啦!我前天写一首打油诗,你听听:

前面一棵苗

后边两只眼

责任千般重

悠悠路漫漫

路漫漫啊歌作伴

走到哪段算哪段

……”

周铁巴一听,嘿嘿笑起来说:“六一,你真是个双面人,变脸人,一下铁巴都咬得动,一下又灰心丧气。啥子走到哪段算哪段,应该改成听到哪段算哪段,好些。”

“好嘛!听人劝得一半,听到哪段算哪段,哈哈哈……”两人同时笑起来,忘掉了刚才严肃的谈话和严酷的现实。路再坎坷,毕竟还有一点影子,而那些一刀切的下岗职工拿千儿万把,自讨生路的工人兄弟,才是白茫茫一片,苦海回头无岸。六一的确还真是有点灰心、悲观,老百姓的话“几个蚤子能拱翻被盖?”“人定胜天不过是一个理想口号,无论你怎样地其乐无穷,最终还是要受到自然界无情的惩罚。龟兔赛跑的故事本来是借兔子骄傲自满,最后导致失败的教训,来教育那些骄傲自大,不可一世的人。然而,事物的发展往往与人们主观愿望相背,一个告诫免子的寓言,最终变成鼓励那些根本就不可能战胜兔子的乌龟们,仿佛告诉乌龟,跑得慢没关系,只要认准一个目标,爬啊爬,兔子肯定会骄傲,一骄傲就要出事,不是南辕北辙就是要睡大觉,所以乌龟一定能赢得比赛。这种毫无胜利希望的比赛,是建立在兔子必然睡觉的基础上的,所以乌龟明知自己不是兔子的对手,竟然也敢应承这种毫无悬念,胜负已定的比赛。这和乌龟的胆识、毅力毫无关系,只能说明乌龟毫无自知之明,要不就是内定、黑哨、暗箱操作之外,还有什么可比可看的呢?乌龟历经胜利后,常常更是自以为老子天下事,无所不能。不再是老牛破车,而是高速公路上的‘奔驰’,以为一个人只要有毅力、有决心,就没有攻不下的山头,没有不能战胜的对手,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似乎天戳漏了也可以去补。事实上无论是谁,其能力都是有限的,这就是辩证法中儒家的中庸之道,就是取其正道,过犹不及,物极必反。任何认为精神不倒的和只认钱不认人的都是两个极端,乌龟就是乌龟,兔子就是兔子,寿命乌龟长,而跑步比赛,则是兔子长。当然中间任何事物都是相对的,小乌龟被烫火锅能算长寿?兔子关在笼中能跑一步?人们的社会环境,决定其政治态度,就是一个例子。……下岗的兔子当然只有远走他乡,而乌龟占据位置开起乌龟车一样比兔子跑得快,这当然又是另一个故事新说了。……”

周铁巴听了半天,似懂非懂地问:“喂,六一,你到底在说哪个是兔子,哪个是乌龟哟?我跑到美国该不会是乌龟吧?你在原地转圈圈,也决不会是兔子……”

“说你是乌龟,你就是乌龟,说你是兔子,你就是兔子。黑哨就是权钱的表现……你知道是谁杀了你的丈母娘?……”

沉默,中国古典式的沉默。此刻,沉默是金还是血?谁说得清楚明白?六一不见回答接着说:“是田芬。可田芬又是谁杀死的呢?简单地说是她自己么?……”

沉默,中国现代化的沉默。沉默不是不回答,而是回答的另一种方式。半响,周铁巴恶狠狠地咬咬牙说:“老子一定要报仇,贪官等着瞧……”说完猛的一下站起来。

六一急忙一把拉住周铁巴厉声吼道:“别乱来,你是当过兵的,一切要按法律程序,决不可凭个人意气乱整一通,现在是法治社会,只能依法行事,任何非法行为,只能使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我们探讨不是为了报复某个人,而是弄清社会发展的弊病,才能说到下一步,现在病情都还没弄清楚,就乱下药,岂不太盲目了?……”

“放心,六一,我虽是个粗人,但有张飞之粗,粗中有细,心里边比你都还清楚。我会用我自己的行为,合法的报复那个狗日的腐败当权派、走封建主义老路的当权派。我走时,你给我你的二本小说,行么?”

“当然可以,什么时候要,打个电话就行。你我两兄弟,情同手足,亲如裤腰带,啊哈哈……”

“乌龟,来了……”

55.第五十四章 甜蜜的报复 1

一辆乌黑锃亮的乌龟小轿车(奥迪,四个环,故被周铁巴叫四环素轿车),轻轻地越过自动铁闸门,保安举手敬礼,小轿车拐个弯,无声无息地停在一幢一楼一底的欧式小洋房前。驾驶员一停稳车,立即按一下车门开关,然后迅速跳出驾驶室,连蹦带跳跑到车右边门,“咔呜”一扭门打开了,用另一只手掌垫在车门上方,以免车主头碰门楣,嘴里低声下气地说:“栾姐,到家了。”

“是吗?呵……”,一个长长的呵欠,伸一伸懒腰,真舒服,四肢大大张开,张牙舞爪象一个蜘蛛,“啊,到了么?” “到了,栾董事长。”

“别董事长,董事长的叫,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公共场合才叫董事长,你、我二人就叫栾姐好了。”

“是,栾姐,到了,到你家门口了。”

“开进车库。”栾萍抬头见小楼黑漆漆一幢,没有一丝灯光,象一个巨大鬼蹲在草地花园丛中,便果断命令道。汽车轻轻哼一声,象病人的呻吟,然后又轻轻地滑动,无声无息地滑进车库门。车一进车库门,栾萍又下一达命令,“把车库门关上。”又是“哗啦”一声,车库门关上了。“栾董事……,不,栾姐,你老人家不回家,到车库想检查什么?”小伙子驾驶员小刘诚惶成恐,最近刚偷几桶汽油卖了2000元,给女朋友买了一个定婚金戒指,现在还揣在贴心的内衣中,硬硬的,抵胸口呢!

“我的车库,我还从来没来过,今天来看看,不行么?” “行,行,行!”小伙子高高的个子,嘴唇上才长一圈微黑的小胡须,头发刚理过,吹个飞机式,洒了点香水,不过香水肯定很廉价,太浓太香,太热烈。关闭了的车库门,空气不流通,一下就弥漫了整个车库,压着那浓浓的机油、汽油味。那柔软的黄中带黑的小胡须,肯定是小伙子故意不剃留下的,假老练。栾萍今天心情格外的好,刚开完政协会,会上,大讲特讲自己改革如何快刀斩乱麻,如何英勇,如何了得。听得那一帮小老头们眉飞色舞,交口“啧啧”称赞,有一位花白胡子居然在堂上朗颂他的老白胡子式的诗:

打掉铁饭碗,

铲除大锅钣

干好干坏不一样啊不一样

上有党的英明正确领导

下有栾萍董事长的果敢

……

八年抗战打败日本鬼子

三年解放战争推倒三座大山

如今栾萍董事长改革开拓

又是一马当先

女英雄,啊,女模范

雨城的骄傲

雨城突兀的仙山

…………

就凭这首吹捧的诗,听得栾萍心花怒放,给每个与会人员发一个大礼包,再加100元礼。钱这东西真好,买来名声,买来虚假骄傲自豪。会后又赴宴,当然叫工作餐,每桌光是那乌龟、王八与鸡的那道菜叫“霸王别姬”少说也是200元,更不必说“五粮液”酒随便喝。栾萍本不大喝酒的人,因为太高兴,推拖不过花白胡子们的盛情,与之对酌二杯,还偷偷倒掉一瓶,才算过关。一上车便睡,此刻酒意虽过,可酒色烧得欲火不息。俗话说酒能乱性,一点不假,心中一股火在熊熊燃烧。中国古代女皇武则天有百官面首,老娘现是一家公司董事长,也是一个小朝廷一个武则天。何不也封个百官呢?孔圣说教,那是写在纸上的东西,写在纸上的东西多半是骗人的。你孔夫子难道就不结婚,不干那事?难道就只有一个?鬼才相信。你不是说过“食色性也”。既然吃和色是一个理,吃都喜欢多样性,充实性,谁一年到头只啃窝窝头、土豆、红苕呢?你吃得,改革开放的今天,更是吃得。男女之事,妇女翻身不能只准他们男人妻妾成群,不准我找几个小吃、凉拌菜点缀点缀。老娘的车、老娘的房、老娘的仆人,就该老娘取乐。不听话,开了就是。现在有了钱还愁找不到小伙子。看到眼前帅气的小司机,体内顿时涌出欲情如波涛汹涌。下海吧,从生意场上波涛中又把自己推到性快活的大海中来。

“小刘啊,你今年多大?”

“报告栾姐,我今年23,属牛。”好!属牛,要有那个牛劲的好,栾萍笑笑,问:“你把车库门关好了么?”

“只拉下了,没关上,我想库房里边空气不好,有碍董事长身体健康……”

“少啰嗦,把房门给我拉上扣死,我要检查你的工作。” “好吧!”小刘一听,完了,我刚盗卖汽油的事,她肯定知道了。昨天才盗卖,今天就来检查,还要关上库房门检查。今天这饭碗可能保不住了。哎,都是为了小莉,小莉上个月说要金戒指,可我每月1千元,除了吃,还要给家中有病的老母亲寄100元,给上学中的二弟寄300元,哪来的钱买金戒指?可小莉一口咬定,没金戒指,就拉倒。好象她不是嫁给我而是嫁给金戒指。好不容易托人介绍,通过花白胡子帮忙,经过栾董事长的男人童兴撮合,才给她开车,车开半年来,处处小心翼翼。从没出过问题,没想到今天突袭检查,可真不愧为女强人、董事长,精明到极点。小刘正考虑主动坦白承认,求宽大处理,还是……。栾董事长又飞出一句题外话,吓得小刘一大跳:“你耍女朋友了么?”

“耍,耍了!”看来她什么都知道了,不然咋直接问到女朋友一事上,于是主动要坦白,“就是她要一个金戒指,所以,我才才……”

“哎……,女朋友要金戒指作定婚礼物是不是?”

“是,是,我所以,我才想……”

“女朋友要金戒指是正常的嘛,你别太抠门,人家把身子都给你,你何必还在乎一个戒指呢?”

“那可是金戒指,金戒指,不是铜,是黄金铸的啊!太小还不干,要2千元的呢!”

“2千就2千嘛,你今天听我的话,我就给你2千,好么?” 这……我,我才刚找了2千……”

“那是你的工钱,挣得辛苦。今天,听我的,我立马给你2千,如何?”

“好,好,董事长喊我干啥就干啥,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舍得身子拼,啥干不成?”

“好,痛快!你先给我脱鞋子。”说完不顾椅子脏,沾满油浸一屁股坐下去,撩开薄如蝉翼的裙子,抬起了双脚。小刘急忙跪上去,两只手把那双白净如藕的秀腿揽在怀中,轻轻抱住,一只手开始解鞋子,那一双白大腿在怀中不安份地蹦跳,如同怀揣一双小白兔,小刘不敢再往深处去看,那是犯上的。好不容易,哆哆嗦嗦解开一只鞋,那脚顺势叉开,黑白分明,丝丝入目。原来竟没穿内裤,小刘一下惊呆了,白嫩嫩的大腿如雪白的浪花,一艘破雾的船板,紧紧贴在雪白的水面,浓密的草湿漉漉,象那沉密的草滩,谁如艄公站在船上把舵掌船撑篙杆呢!小刘一下子觉得自己一身燥热,好船要有好篙杆。可这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撑的,这是董事长啊,小刘篙杆再硬,心再烧,可头脑还没烧昏。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是慈禧太后、武则天。稍有不满,不说身首分家,也要叫你吃苦没完。这时栾董事长躺在沙发上扭了扭身,醉眼朦胧地讲:“小刘你想听故事吗?想听那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是听师傅讲的,从前一个女皇,听说长安一个寺庙的长老修身修得好,不近女色,别的寺庙不时传出花和尚戏女香客的绯闻。而此君独平清如水。手下的众和尚也诚服老和尚的功夫。女皇不信,趁宫庭春季祈祷,五谷丰登之机,把该寺长老在内的十个和尚一同请来,看宫女跳舞,每个和尚脱裤子跨下一夹面鼓。舞女个个是天仙般美丽,黑黑的头发梳捻成环,别上一朵朵红牡丹,穿红色的长袍,甩袖扭腰扭屁股,跳得十分热烈,最后脱下外袍,露出紧身的大红袱紧箍丰满的身腰。一对圆鼓鼓的nǎi子半遮半藏,勾人魂魄。小小的短裙怎掩白晰修长的大腿。当一旋转时,都没穿内裤,春光乍现。和尚们夹的鼓,一个一个的敲响,唯有大师傅长老的鼓不响。众人均称赞长老的思想好,功夫高,结果一检查,是鼓皮被戳穿了,咋个响?!啊哈哈……。”今天女皇就在眼前,女皇可不是一般妇女。钱,她有的是,权,她有的是,她还缺啥?不敢造次,小刘吞口水,再偷偷一觑,只见船心的漏水滋滋流淌,花心翻红,追春怒放。小刘打个冷颤,收回目光,憋口气,强压心火燎原,有意想起本村发生的一件真事,也是野合造成。名声扫地,人财俱伤。那是本家二哥讨了一漂亮的女子,刘二哥到外地打工,让刘二嫂在家割草喂牛。本村一个张老幺,人不年轻却强壮。在农村,有劳力就是好男子。可老儿没钱娶媳妇,看上刘二嫂,就耗子背枪——起打猫心肠,时常帮耕地、背草。终于一天在牛棚干草堆里两人滚住一团。俗话说“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事,风言风语传到刘二哥耳朵里。刘老二在建筑工地的高架上听到后,恨不得一步跳下。跑回去不直接回家,而是邀小刘几个堂兄弟躲在自家的后院里埋伏。当天下午,天都还没黑,张老幺背着草陪刘二嫂回家。一到牛棚倒下草,张老幺性起,一把抱住刘二嫂就在另半边干草堆上滚起来,只听刘二嫂假啧:“天都还没黑就干生意,你不觉得累!”

“不累,不累,活路苦,生意补!我的鸡儿翘起来了,逑法!”

“翘起来就打、就挟。”

“我就是要你打、要你挟。哇……快点,脱裤子,我遭不住了,要射了。”

“慌啥子,要来事,还是进屋里去嘛,这牛棚里算个啥?” “嘿,这地方好。这干草堆又软又粑和,比屋里头的草席垫还安逸,随便翻。妇女翻身得解放,今天让你好好翻个身爬在我身上,我把你顶上天……”

“呸!你吹嘛!你那东西不争气,一上来就泄气,弄得老娘心欠欠的,每次都是只顾你自个儿安逸,干完就蔫……” “放心,今天我专门吃了壮阳药酒的,这比那伟哥好得多。这是我家祖传的壮阳药,名叫‘三更不倒桩’。就是干到三更都雄得起,雄赳赳的。不信,干一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56.第五十五章 甜蜜的报复 2

两个狗男女你帮我脱,我帮你扯,三下五除二脱个赤条条,就在干草堆上玩起来。刘老二脸都气青了,眼也气黑了,牙齿咬得“嘎嘎”响,几次要跳起都被刘大哥按住,低声告诫:“别慌,还没到火候,要等他们入圈的时候才抓,禽贼禽王,捉奸捉双,要有证据象克林顿射在莱温斯基的裤子上,才是证据……”

只见二人在戏虐,男的抱住女的两砣大奶奶在吮,吮得“吧啦,吧啦”的响。女的双手抓住男的篙杆,不停地摇摆,边往下又掏下边的二个蛋,“哎哟,轻一点,这个蛋,使不得劲,一使劲爆了,老子就不能生育,变成太监。”

“嘻……嘻……,太监,太监有这么硬的棒棒?”

“硬起来就全靠这二个卵玉子。”男的一边说,一边喘气,又把头低下用舌头舔女人的下身。这样,女人只好松手,放蛋子一码。可双手却不空,紧抱住男人的头,揪他的头发,嘴里不住的呻吟“噢、噢……,不行……不行……受不了嘛……出去啦……”

男人的舌头、手指并用,随着手指的搓动,如一条闪亮的小溪,从丰茂的草堆上滑过。男的这时反而不急不躁,居然采用他弹拨乐器的手法,弹、捻、拨、勾、悬、点、挟、转,把女的整得一身瘫如泥,紧紧伏在男的光胴胴上,凭他变幻多法,弹奏性之曲。这边上可气坏了刘老二,自己娶老婆还没这样玩过,却被张老幺这样耍。更可恨的又出现,张老幺停下了手中活,站起,居然把他那把臭棒凑到刘二嫂口边,往口里塞。那贱婆娘一头汗,脸红得象个下蛋的母鸡,竟然一口含着,不停地吮……好半天两人又才开始爬在一起,叠在一起,合二为一。只听男的不停地来回抽动,女的不停的叫床,全然忘记身在何方。“捉奸啊!”刘大哥一声令下,刘老二、刘老五三人立即冲上前去,用事前准备好的抬猪的竹笆子一下把两人罩住。迅速熟练地把两人捆在竹笆子里边,用竹绳捆个结结实实。刘老二用脚使劲踢张老幺的脑壳,用拳头打张老幺的腿。因为竹笆子把身子挡住,只露头脚在外。刘老二不解恨,用竹杆使劲戳张老幺的背,如同戳白豆腐,一下就戳个七星,如同北斗星,血流一滩,痛得张老幺不停告饶:“刘二哥,是我不对,我错了,我该死,你饶我这一回,下回我再也不敢了,下辈子,我变牛变马都由你,别打了,我给你当牛做马,给你抄田、耕地,别,别打了。”“打!打还是小的呢!老子要抽你龟儿子的脚筋!砍断你两条腿,让你跟你妈一样,跪到走一辈子。”

“别,别……”说到张老幺他妈,这又要引出一个更远的故事。张老幺年快40岁了,由于他家特殊身份,名声狼藉,又讲阶级斗争,没哪家愿意把姑娘许配给他。他亲生的父亲不姓张,而姓方,是国民党的保安团长,一解放就被镇压。他的母亲嫁人远走高飞,留下他这个孤儿没人管。幸好他的养母张二姐,没儿没女。张二姐的丈夫是个杀猪匠,还是个麻子,人长得既凶残又丑。张二姐年轻又高又伸展,走路一摆一摇的如风摇抑,典型的杨柳腰。石榴裙下不少风流浪子成群,如蝴蝶争花、苍蝇扑腥。一次偷情,被丈夫回来取肉发现,立即杀死奸夫,砍下张二姐二脚,逃之夭夭,不知所踪。据说跟胡宗南败兵跑到台湾去了,也有说跑到缅甸去了,有的说被解放军剿匪打死了,总之杳无音讯。那是快临解放发生的事,那时大局未定,谁也不管此类民间纠葛,恩爱情仇。总之一解放,脚被砍不能站起来走路,只能膝盖上抱橡胶皮,跪起走。这下没人惹,也没人喜欢一个残疾人,逐渐衰老,张二姐变成张二娘。为了身后有个照应,收下这个孤儿当儿子。两母子生活之悲惨,不在言下。拣垃圾,拾煤渣,编竹筐为生。幸好政府也给分了点地、田。种不下来,请人帮种,张二娘免费招得一些“旺雄子”干那生意。时间长了,别人都叫张老幺喊自己“爸爸”,直到懂事才不喊。就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中,张老幺性格扭曲了,他曾见不少男人爬在其母身上寻欢作乐。走时,高兴给几个钱,不高兴还骂骂咧咧,而张二娘获得钱财快乐,也很满足。可惜当时张老幺十多岁开始懂事时,张二娘已快老了,没男人上门。张二娘性情变得更加古怪、暴躁,时不时都要抽打张老幺,打时还要把张老幺强行脱光,用竹片子一身乱打。直到有一天,张二娘发现独生子张老幺那东西能硬起来时,才收敛了许多,不骂不打。还时不时嘘寒问暖,以前撵到灶角与猪一堆睡,现在则叫到自己身边睡,直到其母病逝。外面传说很多,可张老幺似乎没听见,也不申辩,只埋头干活。一晃几十年,直到遇到刘二嫂,又才勾起他的强烈性欲和原始冲动。当他一听要砍脚,当然知道那事的厉害,自己岂不又步其母的后尘,跪到走一辈子走到死?他大声呼救,告饶,均无效果。结果还是身子底下压着的刘二嫂帮了他的忙。刘二嫂顾不得羞说:“你敢砍他的脚杆,政府要砍你的脑壳,现在不是旧社会,犯了法有法律,不是你想咋个干就咋个干的。”

“你这个婊子婆娘,老子还没打到你头上,你反而还帮他说话。”“啪”刘老二挥起一竹鞭就打在刘二嫂脸上,立即一道红印,立即就浸出一丝丝血珠珠。

“妈,妈……”回家的小儿板儿不知什么时候从幼儿园放学跑回来,一见父亲打母亲,扑上来护着母亲,当父亲再打时,小板儿居然象恶狼一样扑去拉住父亲的手,就是狠狠一口,咬得刘老二手上血也浸了一个月牙型。此事可麻烦了,打奸夫,奸妇保,打奸妇,儿子保。众人一合计,还是刘二嫂说得有点道理,现在是法制社会,你处死了他,你也跑不脱,搭进去划不来,干脆就一起抬到乡政府,由政府按法规处理。于是三人上路,二人抬猪一样抬二人,板儿被邻居一大娘强行抱下。三人上路,一边上路一边吆喝。起初,路人谁也没在意,还认为是抬猪。这地方以前上毛猪都是猪,不稀罕。这二年政府开放,不上毛猪,可山区抬猪买卖还是有的,直到抬进一看,哪是一条白猪,而是两个白人,赤裸裸的、一丝不挂的男女。刘老二一边走,一边骂:“狗日的张老幺,你麻雀硬了,找你妈去嘛,去日你妈嘛,跑到我家来勾引我的老婆,罪该万死……日嘛,你现在咋不日啦……”说不解气,不时又抽一竹鞭子。刘老二骂打还不解气,趁刘老大、刘老五拄丫柱歇气时,伸手掏出张老幺的麻雀,对准老婆刘二嫂的yīn道,吼:“日啊,日啊,你咋不日呢?刚才那么凶的,现在咋个软不肌巴啦,象他妈的狗毛球胆,怕啥?青天白日的,干啊!咋不干呢?听法律了嗦?……”

最终咋处理,小刘不清楚,只晓得刘二嫂回来后收拾东西就要走,这下刘老二反到吓慌了,板儿又哭又闹,扯到他要妈。刘老二刚才还拍胸膛说硬话:“那个烂婆娘,老子不要了,休了她。还愁找不到新婆娘。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放心,老子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大丈夫说一不二……”可当老婆愤然要走时,刘老二吓黄了脸,死死拉住,不松手……最终结果刘二嫂还是走了,独自一个走了。原来要带上板儿的,可刘老二整死不放儿子,终于一个家成了半个家。而张老幺也不知去向,据说卖了房子赔了钱,追刘二嫂去了。哎,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眼前,自己可不能同董事长成眷属,董事长虽也不年轻(快50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她是有男人的啊!她的男人听说是老风流。这是听泥毛猪一次无意发牢骚谈中提到的。那天老板栾萍开会,忘了一份文件是泥毛猪帮拟的发言稿。到了会场才发现,老板叫泥毛猪立即乘四环素车回家去取文件,说是放在床头柜上的,并给了泥毛猪的钥匙,小刘开车风驰电掣般赶到小别墅。泥毛猪不等车停稳,就要打开车门出去,并叫小刘跟自己一路上去,有一个作伴好证明,以免刚走东西掉,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这是泥毛猪特别长了心计的地方。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大门,当泥毛猪打开大厅时,小刘走后面两人一同进屋。屋里是一个客厅,装饰得富丽堂皇,象个宫殿。地上是红色花岗石拼成“”字图型,墙上白如雪,挂二幅松山寿郎的油画复制品,长均超过2米,人物跟真人一般大,头上的吊灯玲珑乖巧。真皮沙发排两边,茶几上还摆散乱的水果和名牌香烟。小刘趁泥毛猪不注意抓过一包,看也没看就揣进裤包,急追二步跟泥毛猪上二楼。二楼分东西两边,泥毛猪径直朝西厢走去。西厢第三间掏出钥匙一打开,只见一个男人一丝不挂半蹲在床上双手摸住另一人翘起的屁股猛干。这个男人没想到门突然打开,本能回头,正是老板栾萍的丈夫童兴。童兴大吃一惊,把动作一下停止,象个木雕,僵在那里,而底下的人还翘起屁股,不停地呻吟叫好。童兴偷人,已不是什么新闻,据说还定一个君子协定,以后也允许栾萍犯一次类似错误,也就是说可以找一个面首,童兴不得吃醋。总之,政治联姻的婚姻,只要政治不发生地震,一般还是相对稳固的。风浪过后,两人和好如初,至少表面上如此。今天童兴老毛病又犯了,不知与哪位美女发生性关系。只见底下的那位莫名其妙的抬头张望。啊,呸!哪是什么美女,而是一位壮汉,身材高大,一身的赘肉,一走一身肉都在抖。四人八目相视,泥毛猪走过去,从床头柜中拿过文件,转身便走。还没迈出门,只见童兴抽出他的篙杆,一点一点的闪,对二人说:“不要对栾婆娘说,也不要对外人说,每人可以得到3000元的保密费。”泥毛猪回答既机智又干脆:“我们两个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说完转身拉一下小刘就“蹬蹬”跑下楼。在往回赶的车上,泥毛猪对小刘说:“你还想干的话,就别说。你还想活的话就管住你的嘴!”小刘当下表示:“我也什么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我压根就没上过楼,进过屋!”“好!”泥毛猪点点头又补充一句:“社会上混,脑瓜子要灵活,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小伙子,你懂了,你就干得长,挣的钱也多。”果然第三天,小刘就收到童兴派人送来的3000元,说是困难补助费。小刘从没想到挣钱也有如此容易的时候。跑车低三下四,跑一个月才挣1500元,而今看一眼就接近2个月的活。这世界真他妈的奇怪,转得快,转出无限的秘密,秘密也是钱啦!以后多关心这样的秘密,私下一打听才知道,童兴家五姊妹,唯有他一个是儿,父母把他捧为掌上明珠,从小就跟女孩子一堆玩耍,头上扎角角,带花花,稍微去耍沙子,捏泥巴什么的就遭斥责,久而久之,身体虽是男儿身,心却带有女性的烙印。虽又高又瘦,却是一个白面书生,斯斯文文不说,还时常带点女儿般的羞涩。那时候的女人正喜欢这类人,已讨厌文革中打打杀杀的莽汉,再加上读师范,毕业当教师,改革开放,教师地位一日高似一日,政治地位,经济地位都稳定。比日益没落的工人阶级好多了。于是立即赢得少女栾萍的倾心。不久喜结连理,步入洞房。可世间万物都是变化的。自从童兴诱奸女学生事件后,风波虽平,可学校不敢再留他,叫他自找个单位调走,不久通过关系调到新成立的旅游局,当一般工作人员,旅游局四处跑,难得回家一次,再加那次事件以后,栾萍心灵受重大创伤,看见童兴就似乎看见强奸犯,哪还有与之同床共被翻红浪共缠绵。有时说不过去了,两人性交如同完成任务,按程序办。如童兴所说一上一下,一进一出,搞摩擦。加上有政治野心的栾萍大部份精力都放在搞关系上。与老厂长关系暧昧,但立杆成效。官位步步高,直当上厂长助理、副厂长,官位的升迁却也付出沉重的代价,其中甘苦,只有她知道。难怪某女明星说:“做女人难,做女强人更难。”真是一句话说出血和泪,道出背后三层深意啊。由于长期性关系不和谐,女强人栾萍的讽刺、挖苦及权位日隆,而童兴依旧是个小职员,剪刀差,使之貌合神离。久而久之,童兴恨女人到怕女人,反而更喜欢男人的直率和健康。见男人,特别是孔武有力的刚强男人,无不多看几眼,角色转换,喜欢到爱上男人,并与之同眠。性变态了,这是生理和心理的误区,是大千世界千奇百怪的一朵罂粟花。他们这一群人有他们独特的眼光,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能只一眼便看中自己的同志,无论你有胡子没胡子,娘娘腔还是大嗓门,非此道这类人是丈八和尚的头——摸不住脑门的。

57.第五十六章 甜蜜的报复 3

栾萍现贵为董事长,手下吆三喝五的人不少,可没一个看得上眼,也没时间去想这些男女欢爱之事。可今天不,今天高兴,一切都放松,一切要有的都有了,才发现自己同时也失去了很多很多。同学、同志的友情,男女之享欢。自己已变成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一个劳心跑官的官僚。到头来,这些不过都是虚荣。年龄大了,青春岁月就被钱权买去,不能再这样活,不能再这样过,至少今朝,老娘也要浪漫一回,抓住青春的尾巴,过过健康人的正常性生活。那么,小刘,你怎么能跑得脱?……

“哎哟,真累,心累才是真累啊。小刘你给我揉揉脚,好,就这样,哎哟,你轻一点吧,这是脚不是你的方向盘,来温柔一点,唉,对,就这样,十个指头都要轻轻揉到。唉,真舒服……小刘啊,好好干,额外服务,额外有钱,今天我给你现钱,钱多钱少,就要看你服务的怎样了。哎……顾客是上帝,今天我就是你的上帝、救世主,……”

“不,栾姐,不只是今天,你永远都是我的上帝、领导。” “哎哟,你人不大,嘴还乖呢,啊哈哈……唉,好了,揉了脚再揉腿,朝上揉就是了,唉,真舒服,以后,我不去按摩厅就找你,你给我当专门的按摩师,每月另加1000元,如何?”

1千元?这可是近1个月的基本工资,这老板才叫老板,出口气都能把人刮飞,拔跟汗毛比咱腰还粗。小刘的手更加温柔,象条蛇轻轻扭动慢慢向上滑去,眼睛则一动不动不花钱看那下滩的船。此刻船中的艄公变成一朵暗红的花,在红色的裙子里微微颤动,开得如此美丽、动人、夺魂,嘴里也颤抖表白:“栾姐,我不仅是你的按摩师,还是你的司机、保镖兼生活秘书,嘿嘿,你真美,……”

“哪点美?你看到了什么?嘻……”如果不是最后的笑声,小刘可真不知如何回答,这后边的笑声,淫荡荡的,传递出性饥饿的信号和信息,小刘则大胆的回答:“上下都美,一身都美。”手指已滑到腿根却不敢再前进,那片丰茂的草滩如同雷区,如果她一翻脸,吃不了兜着走,立马就叫你滚蛋,明天到哪吃饭、挣钱?自己底下的阳物却不听使唤,一个劲地窜,如果有鼓,不响即穿,心中的鼓咚咚地响,心旗飘摇,旌旗混乱。

“中间也可以揉一揉,不过要轻一点,这里有把小梳子,给,轻轻梳一遍。”女人随手从身边递过一把二寸长,一寸宽的袖珍香木小梳,小刘激动得一身颤,又一手战战兢兢接过,嘴里不忘奉承:“我学过半年理发师,今天给你梳一个最美的头式……”一边说一边喘气,一边用梳子轻轻伸进那片草原。 “啊,真舒服,你小子看不出来,平时不多说话,而真有两手。唉,美死了,爽呆了。”随着梳子的轻轻摩擦,女人开始忘记了身份,咬回已快逝去的青春,突然女人本能的吼“快,快上来。”

“上哪儿来?”小刘知道却明知故问,怕的是这女人以后反水,说自己强奸她,那时人家是听自己的还是听她的?她有权有钱有势啊!

“傻娃娃,快!”女人一边大叉开两腿,弯起身一把抓住小刘的裤子,隔着裤子就抓住那硬邦邦的东西,“快,快脱下,我要,我要啊……”

疯狂的女人,此刻才完全回复到原始本性,多少年的清规戒律和名利场中角斗,通通见鬼去,此刻只有本性的渲泄和张扬。一直装傻的男人,此刻心花怒放,天上掉下个林姐姐,不干白不干,干了也白干。不说还有补贴,以后的好处,嘿,滚滚而来……小刘已按奈不住青春的冲动,以闪电般的动作,脱掉了裤子,猛扑上去,管她是上帝、领导、主人、董事长,此刻只是一个女人,征服她才是男人的本能。

“啊……”两人同时叫唤起来,上下嘴唇同时紧紧贴在一起……

“啊……小刘你真牛啊……唉,真舒服……再猛一点,别,别松劲……再野一点,粗鲁是一点都可以,真安逸,安逸死了……”不说还好,一说小刘的动作更加疯狂和野蛮,把平时小心翼翼受的气通通发泄在今朝,把女人搂起来,重重放下去,使劲的压,没命的抵,直到最终高潮的一声吼呜:“啊……”

疯狂之后是长长的沉默和喘息,女人半眯起眼,还在低声呻吟,小刘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而非指挥一切的大将军和统帅,急忙轻轻爬下来,找出一条毛巾,轻轻给女人那地方擦了擦,自己也擦了擦,还想给女人塞过去,谁知眯着眼的女人什么都看见一样说:“你用的那么脏,咋给我?你快走开。”

“走哪儿去?”

“你从哪儿来,就到哪儿去,快走!”女人仍不睁眼说。 小刘原想洗个澡的,现在看来不现实了,只得擦一擦又流出来的水,然后笼起裤子,转身就走。

“把那毛巾拿起走,下楼就扔在垃圾箱,别留着,留着对你没好处”女人仍不睁眼。

“是。”小刘抓起扔在地板上的白毛巾,塞在裤包头,急匆匆地走了。女人躺了半晌,才慢慢爬起来走回居室,独自披件浴衣走进洗澡间,打开雨蓬头对准下身猛冲,丝丝水注冲刷那片青草地。人啊,为什么有这么神奇的地方?这么销魂摄魄,安逸之处将是生育遗传的宫殿,如不舒服,哪有儿女?大自然的法则就是回味悠长……

人如果都是有这两种功能,自娱自乐,不追女人,不追男人,那世界太平也没激情。那不就是二瘩子、阴阳人么?世界都是阴阳人,还成什么世界?童兴就是他妈的二瘩子、阴阳人,同性恋……看来世界还得有男人、女人,这是对立统一的辩证法,小到无孔不入,大到整个世界,整个宇宙……

澡洗完了,却依旧十分兴奋。座机电话铃响了,栾萍低声骂一句:“真讨厌!”恨不得把座机砸了,这座机除了老公(假老公)童兴知道外,没几人晓得,所以一抓起座机便吼:“啥子事,你不回来就是了嘛,还有啥事要讲?”

奇怪的是对方沉默。

“快讲,有啥子事?”女人咆哮起来,对丈夫的确不满,若有小刘那般功夫,何须劳驾他代劳?对方终于开腔,不是童兴,而是一陌生的男人:“哦,栾董事长,门口有一位先生,明天回美国,特前来辞行,想找你说点重要事情。我是门口保安3号,根据小区物业管理及你方的规定,家庭电话保密不对外,除非特殊情况。我方认为,这飞机不等人,可能属特殊情况,不报对不起你,特打扰告诉你这实际情况。你如接见我便放行,若不见我便拒之门外,请指示!”原来是美国客人,栾萍的女儿正在美国念大学,女儿的事没小事,当然要请,不过还是先问明白,弄清情况再办不迟。于是对3号门岗保安讲:“你检查了他的证件没有?出国护照是否真实,与照片上人名是否一致……”

“业主,证件检查,此人大名叫周双,护照、照片都真实,与眼前人一个模样,他到美国耶鲁大学……”耶鲁大学,不正是女儿求学的地方么,只要证件属实,其他问题自己说,于是不等保安说完,便叫:“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说嘛!……喂,先生贵姓?找我何事?”

“我姓周,明天下午5点,我就要飞美国,我女儿周花现在耶鲁大学读博士,她来电话讲你女儿也在耶鲁读本科,想叫我到美国时无论如何先到你家来一趟,给她带点什么中药。我明天就要走,受人之托,当认真操办。如果你觉得不便,我就走了,我的事情还很多……”

“不,不,周先生,快请进,我住的地方是西南3号别墅,你快把电话给门岗,我通知他,请你先生进来。”

周铁巴一到3号别墅,大厅里,早有穿戴整齐,打扮得体的一个中年女人,刚出屋的头发湿漉漉,用一张洗白毛巾扎起披在脑后,油绿绿的裙格外温心,一双白晰的大腿,套一双白色的凉鞋,象出浴的碧荷亭亭玉立。“啊,周先生请坐。”周铁巴毫不客气坐在牛皮沙发上,立即点上一只烟,自个自的猛吸起来,不断的吐烟雾。

“周先生什么时候走啊……”当然没话找话。

“栾萍,你不认识我啦?”周铁巴抬起头,目光炯炯,透出一股冷冷的杀气,领带吊起,象一根长长的舌头,左右晃动,似乎要在寻找食物。啊,是他,“你是周,周铁巴……” “是的,我今天找你,正想找你算帐。”说完一把抓过栾萍拉到身边,冷冷地说:“你知道么?我的老婆死了,我的丈母娘也死了,我也死了,心死了,我恨你,恨你们,是你们用权力之手杀死了他们……”

“不,不是我……我没杀人。”栾萍的手在周铁巴的铁钳下一动也动不了。“是的,你没直接杀人,可你吃黑钱,把工人整下岗,把工人创造的工厂变成你私有财产,比日本鬼子还坏。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死伤十万人一步一步,一刀一枪,才杀进中国,还没杀到四川,可你们改革一夜之间,就把日本鬼子没办到的事办了,一夜之间,就变成你们的了。把我们工人整到绝路。今天,你龟儿子绝老子们的路,老子也绝你的路。说,咋个死法?”周铁巴越说越生气,其实他原没想到说到死的,只是气势到了,一口说出来,则把栾萍吓个半死,想打电话报警,一步都离不开。反抗,小女子岂能扭得过这彪形大汉。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咋办?对了,还是原始的本性来解救。他是男人,是男人就好办,这又不是第一次。于是这回她不仅不挣扎,反而轻轻解开薄薄的衣裳,用那雪白的乳房去贴近这肌肉条条块块的硬男子汉,那温柔、颤动的乳房,正散发性的体温,象火一样一下点燃男人的性欲。周铁巴好多年没这么浪漫过了。只记得刚结婚时有这个感觉,以后随着生活窘迫,逐渐淡泊。只是工程化式的完成任务而已。而一个女人一个活脱脱的美人坯子紧贴自己,抱住自己,还有什么还走不下去的呢?周铁巴完全忘记当初的诺言,伸出大手一下把女人搂在怀中,女人已闭上眼睛,静静地象一艘船停泊在怀中,这个尤物,老子今天办了事日你,也是一种报复。原本来只是想骂几句出出气,然后吸一包烟让客厅烟雾弥漫,听说被动吸烟更有害,这是合法合理的报复,仅此而已。不想一席话反而引来如此角色转换,转换得太快,周铁巴脑壳几乎跟不上。幸好,性完全跟得上,而且还超前,早已坚硬如铁,一下把女人的裙子撩起。啊,多美的肌肤,多肥沃的草原,草原上的花正盛开得红艳艳。周铁巴怀抱住女人,轻飘飘的,如同抱住一个梦,一片白云,一丛红牡丹。毁身到花下,做鬼也风流。在花丛中飞舞,在花蜜中沉醉,在草毯上寻欢……女人开始是作假,此刻已变成假戏真做,这个孔武有力的男人,是真正的男人,有钢铁般的身子骨,有男人的力量和性欲,女人开始呻吟,一声低,一声高,叫得男人性欲亢奋,一下猛扑上去,进你那片半开的水乡沼国,占领那两座高高的奶头山,黑白扭成一体,黑的似铁,白的如雪,黑白熔成一个高潮点火点,一身黑是太阳的功劳,长年累月在日光下劳动,白的是月亮神的化身,是嫦娥的替身,酥痒的热浪一波又一波的袭来,整个身躯如同坐在小帆上随波逐流,穿云破浪,驶向最美的梦一般神秘的地方……,“啊,你的东西象金刚钻……”

“不是金刚钻,敢揽瓷器活……进去了么?”

“进去了,好痛,好深,好舒服,痛并快乐着啊……”

“那就再来100次,200次,冲锋……”说完周铁巴,猛使劲,连棉布沙发都摇晃起来,“吱吱嘎嘎”的响,如同地震一般。

“你好凶!”

“不凶点行么?这是比功夫的时候,可不是瞎吹……”女人不开腔了,心下都突然想难怪有丑女人到处讲自己被强奸,原来这般强奸也是甜蜜的,脱口而出:“强一点,再强一点。” “好,强就强在……男人的雄风,就在这杆旗上!”

第二天,周铁巴上飞机,打开昨晚女人给其女儿的礼物盒,不是什么中药,而是两个水果:榴莲。哦,留恋忘返。

58.第五十七章 泥 毛 猪 1

当一个社会把金钱当成“图腾”朝拜时,这个社会就危险了——年月

法国大作家巴尔扎克用毕生精力写出《人间喜剧》九十六部作品,贯穿其中的便是对金钱崇拜的极力贬斥。他提出:正是对金钱的崇拜,扼杀了人类的正常情感,断送了无数家庭的幸福,酿成一幕幕惊心动魄的惨剧。这一幕幕惨剧“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也在神州大地上演绎,特别是当政策和策略有病时,更是热闹非凡,真实而又动人。

泥毛猪真是个钱串子,每一分每一厘都拼命捞取,在紧跟栾董事长的同时,见空子就钻,见财起意,用他的说话:“世间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唯利是图就是最大的政治,最大的进步。”并请劝六一别跟退休工人瞎起哄,那个精力不如跟到自己捞点银子,解决肚子,绷起面子,并现身说法:“你看我现在,房子、车子、票子、女子,啥都不缺。啥子主义?有钱就是好主意,跟到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你说你每月要多少钱工资?只帮我管管我的‘劳动服务公司’就行,我的‘劳动服务公司’是打总公司的牌子,实际嘛,就是我和栾董事长洗钱池,小金库转放地,要充分利用这个招牌,把蛋糕做大做强。总公司有印刷厂,那是总公司的。我和栾姐一办厂就是我和她两人的,当然对外你可不要说,全公司上下左右都晓得是我一个人来收费的,我只不过出出 头,露露脸,总公司老板还不是她说了算。有这样的后台老板,还愁啥?拔根汗毛比你我腰都还要粗。今天,我喝了点酒,酒后吐真言,我觉得你江湖,跟我干,干不?……”

“多少钱请我?”六一问。

“你说,你说,你开一个价!”

“工资是该你开嘛,咋要我呢?我要,岂不是漫天要价?”六一笑嘻嘻地回答。

“每月1000元,搞好了,每笔业务抽成,年终有奖。”

“你每年是多少工资?”六一问。

“我嘛,不瞒你说,我是这个数。”说完举起二根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在眼前晃,似乎这根手指一下变成金手指,两只眼由于紧盯指头,一下变成对对眼,煞是好看。

“多少?二万?”

“不,不。”

“二十万?”

“噢,对头。只是帐面上领的净工资,私下的我是暗箱操作,既然叫暗箱,顾名思义,那就是保密的,不能说的,是给了保密费的。嗯……”说完打个饱嗝,吐出一股腥臭的酒气后,又讲一个路人皆知的故事来开导六一。在春秋战国时期,孔子一行被困于陈国,饿得要死。得知附近有家餐馆,孔子就让弟子仲由去找点吃的。不想那掌柜见圣人门徒来,狂言道:“我写出一个字,你若认得,我免费招待,包吃包喝。”然后写下个“真”字,仲由一看笑了,这不过一个“真”字么,有何难哉?谁知那掌柜听了,竟骂仲由白痴,还令手下人将仲由乱棒撵出。仲由抱头鼠窜回之,向老师禀告一切,孔子亲自出了阵。掌柜依旧将原先写的“真”字,原样子的取出考孔老先生,圣人一看使说:“这是直八。”那个掌柜立即五体投地,连连称赞:“果然名不虚传!学问啊,这才叫学问!”一顿酒足饭饱后,仲由忍不住问老师:“明明是一个‘真’字,你怎么能认‘直八’?”孔子长叹一声,教育学生说:“不能认‘真’的地方,你偏要认‘真’,只有挨打,活活饿死。六一啊,你是老师可不是学生哟,不要认死理,扛起一根竹杆进城门洞,横起放,咋进得去?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认真,要灵活机动。每月1000也不少,要想每月一万,那就得努力干,凭你的脑壳是完全可以办到的。”

六一笑笑回答:“钱倒是不少,而且有保险还有光明前途。不过这些年的的确确把我都搞糊涂了。这钱啊,真他妈的少不得,没有活不成;少了呢,又活不好,倒死不活的;多了呢,活得好,活得风光又滋润,可又要付出尊严和良心及人格。唉,这东西我回去慢慢想,想通了再通知你。”说完转身逃了出来。心里的确不是个滋味,心里明确拒绝为之服务,有被利用之感,可现实生活又是那样的残酷。哪一样离得开钱?在城里,吃、住、喝、拉、行,离了钱行么?何况儿子要读书,现读书,教育产业化一纸入学通知书,是学校的提款单,是家长的催命符。世人皆说鲁迅的骨头最硬。可却不知离开了独立经济来源(稿酬)的鲁迅,骨头还能硬多久?现在还是先观察一下,是进是退,是与之“同流合污”还是封建礼节“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生活的重压下,连一向干脆果敢的六一也徘徊摇摆起来,这就是生活的真实。六一不想去,可想去的大有人在,而且还是去当工人。现下岗多了,找个活不容易,找碗饭吃也艰难,幸好还有低保。没有低保,那社会可就乱套了。夺了人家饭碗子,人家活不了,你也别想活,至少别想活得安逸、舒坦。

六一介绍金惠工作完全是偶然。那天下午六一骑个破自行车准备到青衣江游泳,在路过河边的黄桷树下,见一行乞者,年近四十,脸虽黑但无垢,衣虽旧却不脏,倚树而坐,神情淡然,地下摆一块长宽一米的白布,四角用石子压住,白布上用毛笔书写魏碑体字:孩子失学,老婆患病,经商无本,求职无门,家境贫困,无路谋生,被迫行乞,可怜、可恨。”旁边放一铁罐,有人往罐中投币,他便浅浅鞠上一躬,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现乞丐太多,却没见过如此心高气傲而下贱之人。六一曾见过年轻人披麻戴孝跪道旁,说自己爹妈双亡,求学无钱,边上还有入学通知书之类,也见过眼镜怀中抱一个小娃,正发高烧,嘴唇通红,起泡的外乡中年人,双目紧闭,一声不响,任你拿多拿少,一概不理不问,如入定的菩萨。也见过卖艺翻跟头的七龄童,还曾被小讨口子,双手抱住脚,硬要给了钱才放手让你走的“路霸乞丐”。唯独这个举止言行深深地打动六一的心,凭多年在工厂的经历,一眼就看出此是工人,粗壮的手、厚厚的茧,非是化妆化得出来的。六一是工厂下岗的,惺惺惜惺惺,丢一枚硬币,于之搭起话来。六一直接了当地问:“你是工人哇?”

“是的。”

“你是木工,而且是个木模工。”

“你,咋个晓得?你认识我?”中年汉子抬起头,猜到他的行业,他突然两眼放光。

“哎,你看你的手嘛!你的双手虎口都有老茧,两只食指外侧又都有老茧,啥子工种,会长这个地方?钳工起茧不是这个地方,只有木工,常年推刨子,才会在这两个地方同时起茧。哎,你恐怕干了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少了,我干了二十五年。14岁就当学徒干起,整整干了二十五年啦,前年下岗,失业……”

六一打断他的说话:“你是老师傅,有精湛的技术,咋个还找不到活儿干?你身子无残疾,又有点文化,在街头行乞,不怕人笑话?”

六一还没说完,中年人便激动起来,大声申辩起来:“我又何尝不想找个事干?但得有人让我干才行,木模工没活干,又不只我一个,街头行乞,实在出于无奈,想去偷,良心上过不去;想去抢,又怕吃枪子。就正大光明的乞讨,总比那些生缠死缠,苦苦哀求,欺男霸女的色丐好吧?比那些耍笔杆,跟屁虫一样跟在大款屁股后边,讨点钱花,费尽口舌,硬要为老板写什么发迹史,创业史的文丐好些吧?比那些女演员为了在导演手里讨个角色,不惜投怀送抱,自荐枕边的艺丐好吧?比那些跑官场,点头啥腰,迎来送往,阿谀谄媚,请客送礼,从上司那里得不到赏赐,又上前去求他的零售价,求他的子女,他的秘书,他的司机,曲线乞官,甚至出卖灵魂,把自己的老婆搭上送上级换乌纱的官丐好些吧?比那些撵工人下岗,官与厂长勾结,非法公开以革命名义,抢工人的钱的强盗好些吧?这叫官匪、头人、土司、部落长……”没有想六一一句话竟引来他激愤的怒火。六一本想再问为什么最后白布上的一句“可怜可恨!”见此情景,怕更加逗他的怒火,冲昏了头,说不定还会作出什么出格事来,只好打住,自己去猜想。六一本想再打听一下他的工作工厂,也就此打住。列宁曾对《国际歌》给予高度评价,随便你走到哪个国家,哪个地方,只要一唱《国际歌》就会找到自己的同志,正如现今听到“下岗”一词一样,正应“本是天涯下岗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此情况全国不知多少?天晓得!走吧,离开是非地,骑车来到青衣江边,只见江边站着一人,呆如木雕泥塑。起初六一没在意,可能是垂钓的姜太公吧。既然垂钓,那就不能在那里游泳,一下水把鱼惊跑了,岂不得罪姜太公,引起吵驾,又何必呢?还是再朝上游走远一点。抬腿就走,可心里终有点不舒坦,这个地方没啥人,往日也不是垂钓的地方。今日这个姜太公真把好的地方先占了,我倒要瞅瞅这个姜太公是个啥模样。不瞅还好,一瞅问题就来了。原来这是一个穿灰工作夹克的女人,个子不高不矮,人不胖不瘦,穿一身工作服,洗得发白,脆生生的,煞是入目。模样都长得十分俊巧,弯弯的柳眉,配弯弯的丹凤眼,如弯弯的月亮在水上的倒映,不高不低的鼻梁端端正正,不厚不薄的嘴唇,恰到好处,特别是皮肤的白皙,与她四十岁的年龄不相称,依旧光亮鲜活富有光泽,富有弹性,象十七、八岁的姑娘。俗话说“一白遮百丑”,白嫩嫩的手,圆鼓鼓的腿,象白生生的藕一样逗人喜爱。白生生的脸此刻白如雪,一双眼白花花一片,透出绝望和漠然。这不是同厂女工金玉瓶么?在同一个工厂,六一很多都不相识,特别是女工,可金玉瓶来工厂却来得特殊,特殊在于她是军属而且是烈属。那是八十年代的一天,厂党办主任来通知六一,一个叫金玉瓶的妇女来考试请开绿灯。因为他们晓得六一比较认真,当时每进工厂上班的职工,不论男女老少,除了正常关系外,礼花炮工厂还有一条特殊的规定,就是必须通过考试,安全、环保考试,而六一正是环保员,负责环保工作,当然包括出题。六一当时还认为是党办主任的亲戚。对此,六一更是反感,嘴上不说,心下反而记住这个叫金玉瓶的女人。哼,考试时老子就是黑包公,一点也不徇私情。当时考试共来八个女工,都很年轻,其中一个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粉白如桃花。在卷子名字上就是金玉瓶,六一更注意监视她,防她作弊,那么漂亮的白桃花,当然能迷住党办主任老张吧!考下来,白桃花第一个交卷,六一当场改稿发现其写一手漂亮的字,端庄优雅,字如其人,一点不假,更为难得的是题基本上都答对,得了95分的高分,是这批女工的状元。六一好奇的私下直接问白桃花:“你成绩这么好,怎么还找党办张主任并来开后门呢?”

59.第五十八章 泥 毛 猪 2

“开后门?开什么后门?我调动是组织上安排的,一切手续都是……”

“我说的是你考试前,张主任专门来给我打招呼,我还真认为你不行,又是哪个当官的亲戚……”话没说完,只见白桃花两眼圈一下红了,眼泪盈盈冲出办公室。这下把六一弄个莫明其妙,仔细回味自己的话也没出格,伤害金玉瓶同志啊。第二天,老张下来收成绩单,六一随便一问,老张叹口气说:“金玉瓶是上级党组织专门批示要重点照顾的对象,她的丈夫是个营长,在中越反击战中牺牲,现带一个独生子叫冬冬,从重庆调回雨城,部队专门出了书函的,地委组织部也打了招呼的。可她很坚强啊,原准备安她一个闲职,工会啊,妇联啊,她不干,她要求下车间,说是干起活,累了好睡觉,不然失眠,就想她的营长哩!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啊!”老张也是文学爱好者,经常也文绉绉的冒几句唐诗宋词元曲,还真有点画龙点睛,只不过在此于他的政治身份有点不相符:他不知弄不懂,还是在六一面前推心置腹,口无遮拦。六一知道,在其他任何场合,他都是一本正经。以前开口是语录,闭口是既定方针。现在精神变了,口号也跟时代变而变,开口是三个代表,闭口是代表三个,绝不会出错。就这么认识了金玉瓶,前年40岁以上的女工一刀切也一同下岗,改革当时风头正劲,哪管你是军属、烈属,不如人熟。别说是家属,就是正尔八经的从战场上转业的战斗英雄们,也一概不认黄,一视同仁,一同下岗。工厂被强行拍卖给私人——栾萍。工厂不在了,“皮之不存,毛将焉咐?”正应毛泽东的话语。金玉瓶下岗干什么?六一没见过,也不知道。今天却在河边看见她在钓鱼?不,钓鱼没鱼杆,撒鱼没鱼网?莫非……莫非是撒窝子,安诱饵,引金鱼?要不就是在河边吹风,练气功。熟人见面,不能不打个招呼。六一上前招呼道:“金玉瓶,你好啊!在此临江迎风练气功么?”六一问了话却不见回答,莫非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仍无回答,再看,只见白桃花的花蕊,那一双丹凤眼溢出几滴亮晶晶的泪水。这句话,没啥啊,咋得罪了她?六一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又说错了哪一句,只得上前赔礼:“金玉瓶,我说错了哪句请原谅。”

“没,你没说错,错的全是我。呜呜……”金玉瓶居然哭了起来,白桃花泪水涟涟更是凄楚动人、美丽三分。

“我真扛不住了,想一死了之,可我又不能去,我一去我的儿子和老高的侄儿又咋办呢?可我现在实在是没办法给他们交书学费钱啊!”一边哭一边一五一十地讲如此悲壮的故事。她的丈夫高营长老家是川北沐川县的农村,是地方贫穷的山区,山高地贫脊,只种玉米、红苕和土豆。山区的人吃苦吃惯了,所以一到部队,强训练对高长保来说小菜一碟,随便爬一座山不出一身汗,何况部队大米饭,见天还有肉,敞开肚子随便吃,这比家里好多了,可以说简直就是来到了福地。部队搞建设,别人嫌脏、累、苦的活,他却争抢着干,不是什么思想觉悟有好高,而是觉得吃了饭就该干活,脏臭算什么?比不上自家农村背粪上山简单嘛!由于表现积极,入党提干,十年八年熬成连长,娶了金玉瓶,是团长做的媒,团长爱人在工厂跟金玉瓶一起当广播员,两人关系好。解放军一直是姑娘们心中的英雄,一说两人见一面即成。后来部队换防,金玉瓶随军南来北往,后来在中越反击战中,身先士卒带头冲锋光荣牺牲,牺牲时从身上搜出是金玉瓶与儿子冬冬的照片和二张欠条,借教导员小赵和团参谋长各300元,寄给老家安埋其父。后来,组织上准备出钱帮还,可教导员也光荣牺牲。小赵的妻子已另嫁他人,远走高飞,这300元寄小赵的父母,地址不详,后查均早已去逝,只有一个远房姐姐,叫赶快寄来就行了。团参谋长高升不要钱了,把这笔钱捐给战士。金玉瓶由于高营长的去逝,打击很大。当时虽有点工资,可没积蓄,高家穷得象填不饱的黑洞。现在除了拿点抚恤金,那时抚恤金也不过千把块钱。丈夫不在,再住部队也不合适,自己单独住了一段时间,时时都有人议论,引起伤心回忆,天天做恶梦,于是干脆回霖城,来到礼花跑工厂。本来准备一家二口的,可走时,高营长二哥来信,叫金玉瓶无论如何去一趟老家。高营长的老家还是刚结婚时陪他去过,好高的山啊!公路也只通到县城,还要赶二十多里的山路才到。金玉瓶请人帮照顾自己的儿子冬冬,请了假,只身赶到沐川。一到县城汽车站,其侄儿小牛(高营长哥哥的儿子)10岁,站在车站大门口张望,一见金玉瓶,一跳一跳地走过来,搭一辆拖拉机赶2个小时山路,一路上坑坑洼洼的,把金玉瓶的脾胃都快腾出来,才到家。一到家,依旧是那个茅草屋,那个牛栏圈,那条青翠的小山沟。一路上小牛都低一个头,沉默得象条牛,象个老头。金玉瓶问一句,小牛一般只点头或摇头算是回答,问多了,最多蹦两三个字而已。问他读几年级,哪个学校,均是低头不语。当时金玉瓶心头还真不愉快,这小子,咋了?啥不高兴自己来?不高兴就别来接自己去呀!可又看不出这娃有啥不高兴的,相反,帮提东西,扶上车还真勤快。金玉瓶心想:拿东西嘛,当然要勤快点喽!可一到家,才发现事出有因。此娃娃的沉默中蕴藏着多少人间悲悲切切。原来,小牛的父亲,上山采药,踏着的大石头滑动,人也随石滚下悬崖,摔断了腰,花光所有的钱,可腰再也打不直,每天弯腰象个虾米,吃得做不得。老婆见状,扔下他两爷子,独自寻“自个儿的幸福”跟一个做药材生意的男人走了,扔下一个千疮百孔的家。今天,高老大把金玉瓶请来,做出一个惊人决定:为了儿子的前途,叫金玉瓶把儿子领走。金玉瓶当然不答应,其儿子牛牛也不愿意抛下残疾的父亲。金玉瓶把丈夫的抚恤金拿出1000元交给高老大,高老大死活不收,只求把儿子带走,他认为只有跟婶娘走,儿子才有出息,自己也残疾,一切的希望就只在儿子身上,说什么也不收钱,只把儿子带走就行。两人僵持争论到夜晚。金玉瓶再三强调,有文件、法律不允许,有父在咋能随便收养人家的宝贝疙瘩呢?

“宝贝,有出息才是宝贝,没出息就是一堆垫脚石,给人踩,象我一样无用。只要牛牛成材,我就是死也心甘情愿。”高老大喘喘气,由于弓起身子,说话都喘声喘气的。

“大哥,这是不行的,你有病在家,他好照顾你,现改革开放了,农村也会一步一步好起来。我有点经济,虽高老二不在了,可你仍是他的大哥,我的大哥,我也会逢年过节接济你们的,你就好好的安心养伤,伤好了……”

“我的伤是老痼疾,能好得了么?我不能拖累牛牛,他不能再象我这样窝窝囊囊的生活,他就是我的希望啊……呜呜……”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金玉瓶一见男人哭,心也酸了,但这个事可不比小事,只好说:“从长计议,从长计议,以后再说嘛……”

“以后,我还有以后么?……”高大老低头抽泣,牛牛在一边呆呆站着,不知说什么好。当下无语,第二天一早,金玉瓶起来刚洗脸,只见牛牛窜窜跌跌跑出来大喊:“婶婶,婶婶,我爹不在了。”

“不在了,他走哪里去了?”金玉瓶忙问。

“不知道,只留下一张条子。”说完牛牛把纸条递给金玉瓶。金玉瓶一见上面只有铅笔写几个字:“牛牛就拜托婶娘,我不能拖累牛牛,我走了。”他走哪里去了呢?他弓腰驼背的能走哪里去呢?当下两人急了,急忙四处找,结果在后山树叉上找到他,他已悬吊在树枝上,用一根棕绳,身体早已僵硬没气了。他用这种方式结束了自己,推出儿子……

金玉瓶和村民安葬高老大,带走了牛牛。

可现在,没钱,生活又一步走到绝境。她想到了死,一死了之,可丢不下儿子冬冬和侄儿牛牛。牛牛现已读高三,马上就要考大学。这几年,她这个婶娘可真没为牛牛少操心,牛牛读书是拼命的,生活告诉他,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考上大学,而且准备报考军校。读军校不收钱,还要管吃、管穿,是穷孩子的天堂。毕业后还不用花钱走后门,直接分配工作。大家都朝军校挤,军校的分数当然高得多,这就要花中选花,好中选好,所以牛牛读书是拼命,成绩一直是班上数一数二的。丢不下啊,丢不下儿子和侄儿,站在河边想了些什么?是对丈夫的怨恨、理解和宽容,还是……只有她自个儿知道。六一听完她的叙述,内心深深地打动,第一次求泥毛猪。带金玉瓶找到泥毛猪,要求他帮安插一个工人,一个军烈属,一个女人——金玉瓶。泥毛猪斜着眼看了一眼金玉瓶,问了几句:“我这个劳动服务公司,名义上是公司头的,实际上是个人的,一切我说了算,你想来只要两点:一是要吃得苦,喊干啥就干啥,能办到么?”

“能!”金玉瓶一口答应。人啊,到这个地步,还能说不?

“那第二点就是,保密。见到的、听到的,多了就是罪,有些事情,看到装起没看到,听到装起没听到,该忘记的统统忘记……做得到么?”

“这……能!”金玉瓶迟疑一下回答。六一可耐不住了,问:“你小子又太苛刻了点吧?看见的可以装着没看见,听见的可以装着没听见,可该忘记的统统忘记,哪些是该忘记的?哪些又是不该忘记的?有些越想忘记越不容易忘记,有些不想忘记的偏偏又记不起来……”

泥毛猪冷冷一笑说:“这就要训练,该忘记的就得忘记,不然不忘记,梦中瞎说不成罪状?还别说什么测谎仪。要训练得来忘记得干干净净,测谎仪还测个逑吗?啊哈哈……”六一不以为然,以为泥毛猪在故弄玄虚,便直接了当地说:“你别耍化学,你屁几个人的作坊,难道还比选空军严格?给个面子,人要不要?不要就直接了当,我另请他人。”

“要,要人。六一你就是这个脾气,怪不得你当不了官哟!啥子事情都是要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晓得,我们干的是杂事,拣的活都是下脚料,干得好才能赚钱,生存、发展。别说你在干,那边给你举报,什么偷税、漏税啊,什么印黄灰色片。印毛主席的书,现在还卖给谁嘛?所以攘外必先安内,安内必先教育,洗脑壳……”

“别说那么多,要不要人?”六一不想听他的高论。

“要,要,要,我不说了么?你咋这么着急,我看你怪心疼她的,嘻……嘻……嘻”泥毛猪居然阴阳怪气笑起来,六一装着不懂,怕他还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直接问:“多少钱?什么时候上班?”

“我说你急啥?你真是半夜看三国,替古人担忧。你是有目标的,我完全清清楚楚是怎么一回事。放心, 你哥子我兄弟,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开最优惠价,每月基本工资500元外加工件计件提成,干得好,每月不少于1000元,该可以了吧?明天一早八点钟上班,中午一个小时吃饭,干到下午6点。” “你这不是干9个小时?一个星期干五天?”六一故意问,现在谁都明白国家制定的工作时间,只是国家公务人员在实施,私人企业不说,就是大企业也不定能做到。当然泥毛猪一下跳了起来:“六一,你娃是真不懂还是假装不懂?朝九晚五是公务员,每周42小时是书本上的,写给外国人看的,鬼大爷相信,逑大爷执行!干就干,不干就拉倒,想多挣钱,不多用时间干咋行?国家订的,你们去找国家,给国家打工去,我这儿就是这样,每周只耍一天,怪不得我要先定两点,不然你一干就去反映,我吃不了兜着走。”

“好,我干!”金玉瓶果断地回答。

“那明天早请。”泥毛猪对金玉瓶交待完,金玉瓶一走,泥毛猪皮笑肉不笑地说:“六一啊,你小子眼光真不错,这女人真漂亮,头发卷卷的象个洋娃娃……”

“你别乱说,她是在我们厂下岗的,你应该认识。”

“我认识哪个?那象你,全厂四处乱转,啥子美景美人你都看够了。我们是个钉子,被老板安在一方就是一方,象个鱼老鸦,一个鱼老鸦守一个滩滩,那比你花花公子,嘿,别说,我发现一个秘密。”

“啥秘密?”六一问。

60.第五十九章 泥 毛 猪 3

“你小子管绿化,种花,还真是个花花公子,虽然没钱,对女人你还真深情……”

“你小子又在打胡乱瞎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咋分男女?你娃娃吃钱吃多了,眼睛长得都象一对铜钱,看问题只见利益,不见人性,总有一天要报应的,小心别走火入魔……”

第二天一早,金玉瓶提前半个小时到劳动服务公司的工会门口等泥毛猪,八点正,泥毛猪开小车才到,一见金玉瓶,异常热情,伸出双手紧紧握着金玉瓶的双手不放,嘴里不住地说:“你真漂亮,你真漂亮……”金玉瓶急忙抽回双手问: “倪经理,我在哪儿上班?”

“上班?在哪儿上班?”

“你昨天不是叫我今早来的么?是六一老师介绍的,你咋忘了?”

“噢,对,对,是有这回事。我这里还缺一个生活秘书,你看……”一边说一边色迷迷地盯着金玉瓶,看她的反应。“我还是当工人的好。”

“……好吧!”脸上晴转阴,立即把金玉瓶带到一个小巷子,一拐就是一间小院坝,四周是低矮的车间,机器声“轰隆隆”地响个不停。泥毛猪走进西房,对一位五十多岁,戴一个老光眼睛的老人喊:“贾师傅,你一直喊人手不够,今天给你找一位临工,你安排活就是了。”说完转身要走,贾师一把拉住泥毛猪大声说:“可我要的是男的机修工,你咋给我安一个女的呢?女的能干啥?”机器声轰轰地响,金玉瓶还是听清楚了,只听泥毛猪对老贾说:“她是下岗女工,你当男人用不就行了?”说完转身就走了。贾师傅无奈,掉过头仔细看了看金玉瓶,见其体质很好,半信半疑问:“你干得了重活?”

金玉瓶此刻无路选择只使劲点头,大声回答:“干得了,什么活都干得了!”贾师摇摇头,叹口气说:“唉,下岗女工还是女人嘛,能干么?好,你今天就帮包装、装订好了。”说完对身边一女工招呼:“兰花,给你带来一位助手,你指挥她干好了。”说完又开他的机器去了。

兰花急忙跑过来,亲热地拉着金玉瓶的手说:“快来,跟我一起先把医药广告摞好,再送到机切纸机上,切完就码好,码好就完了。”金玉瓶过去急忙开始工作,摞纸,切纸边,分层用塑料绳捆扎,每扎一万张,共十扎,捆扎完已是中午12点,吃饭一个小时,兰花去食堂吃了饭,金玉瓶为节约,则取出自带的2个馒头,泡杯老杆茶,啃起来。吃完也还没一人来,于是这才仔细打量这小作坊式的工厂企业,一台切纸机,三台圆盘印刷机,三张大案板,一台钻床,一台打包机,一台电风扇,厂房是砖木结构,柱子是木头的,墙是小青砖,壁头上方是竹片编好,再糊上稀泥稻草,再上一次石灰、麻筋,这是典型的20世纪50年代的城市工艺。这个印刷厂只有5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娃娃,刚才还认为是哪位师姐的娃娃,后来见其又是搅油墨,又是送材料,一问才知是个小工,叫“屁巴虫”。“屁巴虫”的确爱放屁,他放屁如同耍魔术,要几个有几个,要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只见他眼睛一鼓,一个屁“咕”,手一甩“咕”一个屁,屁股一扭“咕”一个屁,他学唱进行曲,也用屁来打拍子,嘿,还真有点“鼓点”味!今天上午他就表演了一下《三毛流浪记》真叫人笑破肚皮,他是众人的开心果,据说他是一个孤儿,才十四岁。金玉瓶朝“屁巴虫”钻进钻出的对门房看,那是一个库房,里边堆满桶桶油漆和纸张。喝口水,仍不见一个人来,一看时间,还差半个小时,金玉瓶无聊了,低头拣起还未捆扎的纸看起来,只见粗黑的一个字:“雄狮丸”,下边是四排三号字,醒目的提问:“朋友,你想永葆青春吗?

你想坚挺持久,雄赳赳吗?

你想尽情渲泄人性,疼并快乐销魂吗?

请你快吃雄狮丸。六十岁的人吃一颗保你年轻二十岁,一夜风流,年轻人吃一颗,强筋壮骨,一夜不下马。壮年汉子吃了,三天不倒桩。”

这,这写的啥?金玉瓶再朝后边看去,后边为了渲染,用假名写了一则颇吸引人的“传奇性故事”:香港银行新来一个大学生叫毛靖,此人五短身材,又粗又壮,一脸的青春疙瘩子,象个日本人,照理性功能是没问题,甚至有点过火的样子。可惜情况恰恰相反,他那东西一点也硬不起,心越急,越软,就在结婚的当晚,彻底失败垮台。以前时不时还有一点雄的迹象。那晚,翻来复去,折腾了一个晚上,先硬将右手摆在新娘的腿上,慢慢地探进裙子的下摆,缓缓地抚弄,由下往上逐渐地深入,每向上游移一寸,就愈能感受到新娘身体的悸动。“嗯……啊……毛靖……上……”新娘楚楚动人,是看上他的钱和职业。此刻半闭双眼,轻轻地低吟。毛靖的手指已经触到大腿的根部,可以摸到那一丛丛花蜜的草地和草地中间两道堤,再从堤中摸去,便是潺潺的小溪,再把拇指压在峡谷交缝处,顺时针的揉捏拨弄,花蕊开始膨胀,变硬。

新娘将头扭开,同时用力地挪高身体,呓语:“我要啊……快上……”绯红的面颊上,微微张开的嘴唇,断断续续地喘息着,□……此刻毛靖不再斯文,一下把新娘脱个干干净净,象脱一只鸭子,白生生的硬是好看,自己则迅速脱掉衣裤,可惜那东西再也不争气,依旧软达达地象根棉花。毛靖再三揉搓自己的那根灵棍,依旧如此。又揉新娘的rǔ头,嫩白的乳房忽地蹦起来,成熟的女性的丰满肥大高耸,象二颗盈盈怒放的牡丹,而红红的rǔ头则象二颗红樱桃。人家的硬了,可自己的还是不行,后来,新娘也顾不得差涩,爬过来,帮扯、揉、甚至用舌头不断地强取,可那不争气的东西依旧更小,象缩头龟,“不管用的东西,拿来何用!你是不是阴阳人啊?”新娘发出悲愤的责问。第三天,就离婚,远走美国。当然分了他一半家财。此事过后,毛靖四处求医,最后打听到“中国雄师丸”,看了说明书吃了一颗,他怕没有效,于是多吃二颗。唉哟,结果不得了,就是多吃这二颗,使他走上奸杀犯罪的道路,成为一个性杀人犯。毛靖吃了半个时辰,那东西开始痒酥酥的,一会儿就开始膨胀、又长又壮又粗,就想干那事,可新娘子离婚到美国,眼下哪有美女呢?找妓女,又想自己的第一次处男身交给妓女划不来,必须也找一个处女身来相配,于是开车窜上街,眼睛如探照灯,四下张望,搜寻目标。华灯初放的香港晚上,一片灿烂辉煌。可毛靖的内心却黑暗无比,今晚必须虏获一个女郎,漂亮的女郎,最好是女学生,鲜花初放。于是开车到香港大学校门停起,看大学生进进出出,如蜂子钻蜂箱一样繁忙,今天是星期天,正是学校放假的好时光,爱虚荣、爱钱财的姑娘不少的,钓一尾美人鱼,是可能的。果然学校里边走出一位挎白色小包的女郎,高高的个子,头发挽个高高的发髻,象珍妃骄傲的皇冠插一只花蝴蝶,随一摇一摆的步子,闪悠悠颤微微展翅欲飞,瓜子脸蛋,白里透红,漂亮无比,大眼睛忽闪忽闪象天上眨眼的星星,让所有有性功能的男人,人见人爱。今晚的花蝴蝶的确迷人,白色晚礼服,更突出她的腰形的秀美,披肩的长发与娇媚的笑容,成为名符其实的校花、港花。花蝴蝶也正是利用自身的优势,经常出入高档宴会、舞厅,甚至赌坊,过着半清半乱的放荡生活。此刻她一出校门,大街上所有的男人都用各式各样的目光注视着她,有淫荡的,有呆傻的,有惊喜的,有悲哀的。花蝴蝶心中“呸”一声,见惯了这些臭男人,没有千万元,别想娶我。

矮鬼子毛靖看见花蝴蝶,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把小车开动,轻轻地滑到花蝴蝶身边,像老熟人一样问:“小妹妹,上车?” “上车?你知道我去哪?”花蝴蝶并不急于上车,而是先朝车里看看,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老板,那好办,随即问。 “你想去哪,我就搭你去哪。”矮鬼子压低嗓子,很中听、轻柔地说。

“好吧,我要去维多利亚港湾,大海边散散心,再去一家‘美人谷’舞厅。”

“好,一切遵命,上车。”矮鬼子招呼花蝴蝶上车,一上车可就上了贼船,一切由不得她了。汽车一上路就朝自己家开去。花蝴蝶见不对路,急忙问:“老板,你要朝哪儿开哟?我要到维多利亚港湾,你不去,我就下车。”

“别,别,我送你去,但我顺便先回家拿点东西,再多揣点钞票嘛!现在皮包头只揣了这点钱,耍起不够劲。”说完从身上掏出一摞钞票抛给花蝴蝶。“多拿点,随便你耍。”花蝴蝶接过这摞钞票,心中一喜,自然不再开腔。车开了半个小时,停到一幢破楼前,这里的路灯几乎全破了,只有破楼仅有的几户没钱走的人家窗户发出阴森森的光。光蝴蝶有点诧异,这位有钱的大款家怎么会住这里。此刻矮鬼子淫笑着对花蝴蝶说:“快跟老子把衣服脱光了,老子要干你。”花蝴蝶脸色由白变红,想从车里逃走,可被毛靖一把抓住,吃了药,性发作的矮鬼子粗鲁地撕开花蝴蝶的外衣,掏把刀割断花蝴蝶的裙带,漏出花蝴蝶娇嫩的美丽身体。花蝴蝶挣扎着喊叫:“救命,救命……”矮鬼子抓一把汽车绵沙塞在花蝴蝶嘴巴,又取出一根绳子把花蝴蝶捆个结结实实。随即掏出自己吃药膨胀充血梆硬的大jī巴,对准开始作摩擦往返运动,花蝴蝶的身躯发出了淡淡的花香,使毛靖更加疯狂。花蝴蝶娇躯是这样的柔软,一对高挺的乳房因被奸而变得更加坚挺,象高高的奶头山。乳沟渗出了阵阵香汁,□□□粘满津津透明的香液。

“啊……啊……”

“舒服么?老子也舒服。吃了这雄狮丸,真他妈的雄风千万里。”

“啊……啊……”堵住嘴,只能发一个音,是高兴还是悲伤?

“操死你!谁叫老子今天吃了三颗‘雄狮丸’,这药好啊,吃了一身轻松,又年轻十岁……就是药贵了点,别哭,老子再干一千下,你数到一千下,你数一下……”

“啊……啊……”

“多少了?操死你,谁叫你长得这么美丽,又这么风骚。操,操,操……”

“啊……啊……”

“什么,你要口交,好,满足你……”矮鬼子说完扯出□□□,又扯开花蝴蝶口中的棉沙,把□□□对准花蝴蝶的口就一下塞进去,“卟”一声,jīng液射得花蝴蝶一嘴,花蝴蝶突然使劲一咬,“啊!”一声,“唉哟,痛死老子了!”□□□已被咬断,只剩一个秃根,可秃根依旧勃起来象树桩,花蝴蝶爬起来就跑,矮鬼子想追,可底下疼的钻心,仔细一看,大jī巴咬得只剩一点皮连起,急忙忍痛摸回家,掏出二粒“雄狮丸”,一粒吞下,一粒咬成浆,轻轻把麻雀扶起,把药浆敷上。嘿,三天就不痛,一个星期就好。一个月一切正常,坚硬如初,只是不敢再多吃,怕多吃了效果太好又犯错误。

61.第六十章 泥 毛 猪 4

金玉瓶看到此,吓得一身大汗淋淋,这哪是药品广告,简直就是黄色小说,这东西能印能发?这时兰花来上班了,金玉瓶把这纸上的事说给兰花听,兰花哈哈一笑说:“这有啥稀奇,药品没有广告能卖出去么?卖不出去能挣钱么?广告当然要五花八门,啥子形式的都有,别说你这小说故事,还有快板、诗歌、插图呢!那你见了才吓得不得了,现在啥时代,改革开放嘛,就是性开放,你看,有钱有势的,哪个不是真刀真枪的干呢?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们可真正实践啦!啊哈哈……”

大惊小怪的原来是自己,金玉瓶不知是自己落伍守旧还是世道变幻太快。总之,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对于这东西,她不敢再看,而其他人则是看多了,见怪不怪了,都积极干活,印制这些垃圾呢!这是改革开放的广告、精神产品?

除了印“雄狮丸”,还印几千份小传单,传单上说什么瑞士皇家,诺贝尔公司最新科学补脑产品,“诺贝尔补脑糖浆”。青少年中考、高考加油添劲;中年人生意场上足智多谋,一眼准看中商机,看穿陷井;老年人防痴、呆、傻。喝五个疗程就见效,喝十个疗程,智商长一格,喝五十个疗程就是人才,喝一百个疗程就是天才……泥毛猪叫大家四处散发不说,还叫手下员工分人包干东城、西城、河南、河北、新区、大大小小医院、药店、诊所,每天装成患者轮流交叉到各个医院和药店去询问有没有“诺贝尔补脑糖浆”,如果有人问“诺贝尔补脑糖浆”是什么,就按照传单上的内容背一遍给他们听就是了。但不能背得太流利,可以颠三倒四,这样就不会让一个外人看出你是在背台词。每天必须一次,五个人就是五次。跑了五天不说,还每人发10元钱打电话骚扰,不时变幻口音,一会儿是本地土话,一会儿是山西、河南,一会儿是福建、广东,打外语也行,只要你懂对方懂就行,都问有没有这种瑞士产的“诺贝尔补脑糖浆”。时下正值高考前夕,学生不急商家急,商家不急家长急。家长都巴不得自己的娃娃考上重点大学,清华、北大,多出几个钱又算得了啥?何况还是吃了补脑的,又不是赞助白送老师、学校的。家里贫困的,想好好考个军校,考上了吃公家、穿公家、上公家学校不说,每月还有几个钱,这不仅证明了吃小亏赚大便宜,简直可以说是不吃亏,吃的是糖,大丰收。更吸引人的是诺贝尔公司,啥名称哟?世上最伟大的科学家才能得“诺贝尔”奖金,喝了“诺贝尔”糖浆,脑壳长得跟诺贝尔一样聪明,岂不一样发大财,名利双收。听说居里夫人就获二次诺贝尔奖,爱因斯坦也获得该项大奖。世人都认为自己娃娃乖、聪明,都可以获诺贝尔奖,当然要喝“诺贝尔糖浆”,可这东西,市面上根本就没有。没有的东西比稀少的东西更珍贵、更神秘、更吸引人。不少人四下打听在什么地方买。商家几处打电话,找“诺贝尔糖浆”代理商,可传单上都是名号,有的甚至打到瑞士。瑞士政府一头雾水,被中国人搅昏了头,说是查查看哪家企业在生产。一听哪家企业在生产,于是火上浇油,谎言原子核裂变,波及雨城八县区,不说成都、自贡、重庆、云南整个西南。这个时机,泥毛猪派印刷厂厂长贾老练及时推出“产品”送货上门。一汽车一汽车地送,一下把一个破产的制药厂库存的几千吨“枇杷止咳糖浆”换一个商标,统统卖个精光。后来高考下来大多数人都说此药灵,娃娃考好了,可惜“诺贝尔糖浆”没有了,没有了更稀奇,传说瑞士国怕大中国把诺贝尔奖金统统拿去,一扫光,不敢再出口中国了。没考好的说是骗局,吃了还是没灵光。有关部门事后好久又才查,可查啥呢?风头已过,无影无踪,最后只拣几个空瓶瓶,里边有几滴渣渣,有的陈渣渣都没有,喝完了,说不定还用开水冲洗喝下,加上泥毛猪与贾老练暗中使钱,此风一过,不了了之,如风吹大江,吹起的白浪还当不到东流的大浪大,一切都又恢复正常,该走的走,该留的留,只有泥毛猪和贾老练躲在暗室内分赃忙。

小作坊印刷厂5个人都是下岗工人,通过关系重新上岗的,个个都比较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个个文化都不高,但总读过几天书,都认得字,可又都从不看自己印的东西。哪管是广告、小报、菜单甚至书籍,包括诗歌。奇怪的是那个“屁巴虫”,一天学没上过却偏偏爱好读书识字,印刷厂印的东西,他几乎就是第一个读者,认不到的字就问贾厂长贾老练、兰花。久而久之,已认到二三千字,也能看报纸,常常半通不通的念给大家听,往往一二个生字念错了,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让劳动中疲乏的人开怀大笑,比如一篇文章有一句:“×××领导屁股文件……”,底下笑弯了腰,而他还洋洋得意,认为自己念得不错,大笑是赞许、鼓励呢!大家笑他一本正经,叫他用一本正经造句,他想想说:“我们印的书没有一本正经。”大家又笑,可笑过一想,才发现他说的一点不假,还真是那么回事。兰花笑半天,才直起腰说:“屁巴虫,真天真地可笑。”老贾就叫他用“天真”造句,他居然又使大家大吃一惊:“今天真热,下河洗澡吧!”除了这些不说,更神奇大胆的是,他居然还要写诗高高兴兴选十首交给金玉瓶,要金玉瓶转交六一批改,六一拿过一看,啥子诗哟,只能算顺口溜,大都要不得,可有一二首语言虽欠差,可有一定的意境和画面。鉴于是一个没进过学校的穷娃娃,六一专门对这两首还作了批语,给予鼓励和指正。内容大致如下:

一、弓箭

弓儿弯弯

箭头尖尖

拿在手中间

嗅一声飞出去

只见弯弯的月儿、蓝蓝的天……

二、春天

春风绿旗飘

太阳长长毛

小河涨水船位高

鱼儿跳

鲤鱼跃龙门

招财进宝

金玉瓶拿改好的词走时说好的,半个月后带“屁巴虫”来拜六一为师,免费教他。六一本身瞎忙,净干没名堂的没钱的事,主要是社会朋友干扰太多。铁梅介绍六一参加市音乐家协会,又介绍参加省音乐家协会,六一再三申明自己不懂音乐,只受朋友之托,帮写几首歌词而已。可身不由己,事不由人,铁梅强行索取两张照片,帮填表,还帮交钱(当然六一后来又还她了),一点也不知道就批准了,加上以前参加的省根雕协会、诗社,最近又强拉六一参加省音乐文学专委会,为此六一与铁梅反目成仇:“你参加你的,何必硬要强加于我,这些协会每年收钱而已,如果条件需要,我也可以成立一个世界××协会,你们都来交钱。”话虽这样说,可铁梅如同聋子一般,硬又自己垫钱,把六一名字报上去不说,又找几好朋友来帮说,六一可以得罪一个人,却无法得罪所有人,只好把气闷在心中。这还不行,当初说好只名义上参加不活动,可实际上哪能饶得了你。每次活动都要求六一参加,美其名曰不在位不谋 其政,你是挂了名当副站长的,哪有当了领导不作为的,气得六一吐血,大骂骗子,可事情还是得做,钱也得还。还未正式挂牌就叫六一写二首歌词,第二天就要,追得十万火急,说是要参加民族歌曲大赛。六一只好放下画笔,提起钢笔在灯下,一气呵成:

梦中的姑娘

你在蓝天上翱翔

开展一对洁白的翅膀

高原的风啊,轻轻地吹过双翼

风吹草低见牛羊……

草地是你绿色的衣裳

海水是你深情的目光

巍巍的雪山,冰心玉骨

火红太阳映脸庞

啊,高原红,美丽的姑娘

梦中的姑娘

思念滚滚如雅鲁藏布江

刚写完一首文字,金玉瓶就带进一个小孩,脑壳又大又亮,高高的额头凸突如寿星老头,一双小眼睛不停地眨,闪动惊喜好奇的目光,只是个子太矮,不足1.4米,身材又瘦又小,睑色苍白,显然营养不良,穿一件不知什么地方拣来的黑汗衫,上面自己用红油漆画上一个太阳,背后画上一个月亮,还有云彩飞扬。不用问,这就是“屁巴虫”。果然,小家伙又拿出最新写的一首诗,请六一帮改,帮评论。六一一下从高原又回到童年,打开一看,即是一首“顺口溜”:

一、网月

今晚月儿长胖

带上网捕月亮

月亮、月亮

钻进云中躲猫藏

二、荞子花

荞子花红云霞

太阳一出亮洒洒

阿嫂施肥我扯草

阿哥阿嫂说悄悄话

阿哥说话我听不见

只见阿嫂脸红得象荞子花

62.第六十一章 泥 毛 猪 5

六一没看完就笑,笑得屁巴虫很兴奋,也跟着笑。六一首先肯定屁巴虫的真实感情,又能抓住景物简单明了的叙述,童心可爱,通俗易懂,同时又指出不足之处,作为儿歌可以,但意境、语言还不丰富、深刻,这跟文学基础有很大关系。但这也看出小小年纪,会观察生活,提炼生活,有感情才有作品,建议多看点书,要背诵唐诗、宋词、元曲,可以自己哼曲,唱就是了。临走时又送屁巴虫一本《唐诗三百首》,说好半个月再见面,有作品又帮批改。虽知这一去,就是三个月没音讯,六一整天瞎忙活,也没在意,反正又不收钱,你要学,要问,就指导你一下,不来也不勉强。六一认为,反正都是炎黄子孙,中华民族后代,能随便指导一下也是为民族作一点贡献。耳闻,隐隐听到说“屁巴虫”偷什么东西,后来又听说病了,病得不轻,似乎是癌症,似乎又不是。本来六一想去看一下的,但厌恶偷东西,偷东西是小偷,小偷那就是品德上的问题了。这与儒教格格不入,宁可饿死,也不能偷盗,“饿死事小,先节事大”“廉者不受嗟来之食,清者不饮盗泉之水”。这样的人不说是“天报应”,至少不值得交往,所以,六一也就放弃去看望屁巴虫的念头,加之琐事太多,也就偶尔想一想,如此而已。六一也还听见金玉瓶的侄儿今年高考成绩609分,考取了军事学校。六一也为金玉瓶高兴,这样一方面侄儿吃不愁、穿不愁,而且金玉瓶可以换口气。儿子冬冬明年也可以考大学,若又考上军事学院,那就彻底轻松了。

一天傍晚,六一接到金玉瓶的电话,说有要事找他。六一担心是否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问她,她却支支唔唔地说,有要事,来了就晓得了。六一放下手中的笔,急忙赶过去,只见一个矮胖的男人,吹个大背头,一身西装革履,在讲话,墙上挂一个黑板还在演算什么,听众有五个人,除了金玉瓶,都不认识。金玉瓶一见忙介绍说,讲话老师就是印刷厂厂长贾老练,边上一位三十多岁漂亮的女伴叫兰花。老贾50多岁了,依旧风度翩翩,一见六一,忙热情伸过手来,双手紧紧握着六一的手说:“欢迎,欢迎,欢迎加入我们公司,我们正在讲如何发财,上家……下家……”一边说一边又在黑板上演算起来,同时又讲一些常识扭曲,莫明其妙的问题,就是把简单的问题故意弄复杂,然后成学问,靠这传学问赚钱。比如他讲“一根稻草把一头壮牛压垮,为什么?一头牛能大驮上千斤,一把草才几两重,怎么能把一头牛压垮呢?这就是学问了……”一边讲一边偷瞄一下六一。六一心中早明白,这是“偷换概念”的诡辨,可碍于情面,不便立马走人。再说也想看看这位大师的表演,于是端坐不露声色,冷眼旁观。贾老练信心倍增,眉飞色舞继续讲:“假如这头牛能驮一千斤,这是它的极限,再加一斤,甚至一两,就是一根稻草的重量,就会把它压垮。在一定程度上讲,就是这一根稻草把牛压垮了的,这就是哲学!哲学是什么?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就说过,哲学就是智慧,智慧是社会进步的发动机和人民币的再造机。今天,我们就用这智慧找钱,你们每找二个下家,你们就是经理,每个下家再发展二人,都是你的基数,仔细算,下家增多,你一个月咋不拿上万块钱呢?快参加,快发展下家,那么你就发财了,这机会要快,迟了,人家发展了,你落后,哪里赚钱……”贾老练口若悬河,说得白泡子翻。六一实在听不下去了,有意按响手机,装着到外听手机走出大门,一溜烟跑了。当晚金玉瓶再打电话时,六一对她讲,天下没有掉馅饼,地上倒处有陷井,别听他胡吹,这就是中央打击的传销,再在你家搞就要去举报。金玉瓶一听就是中央电视台上公开揭露的传销,也立即表示:“他们说是来我家耍,喝茶的,谁知……我当然听党中央的,不再请他们来喝茶,就关门……”

“这样好……这是骗子伎俩,他们打着科学、便民的幌子,实际上是榨取想发财的穷人、下岗职工,因这些人最缺钱,也最需要钱,可别上当……侄儿走了么?走了就好,该高兴,日子一天天会好起来的……”可再次见到金玉瓶时,却又大吃一惊,完全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高兴。只见她头发乱糟糟的(这对爱美的她,很少见),急匆匆三步当作两步跨(这和她平时稳重不快不慢的步伐完全不同)来找到六一,劈头一句就是:“快救救孩子,救救屁巴虫一条命吧!那娃娃真的太可怜了……”

“咋回事?你慢慢讲。”六一给她泡杯茶,安抚一下她的情绪。

“咳,你还不晓得啊,屁巴虫得‘再生障碍性贫血’,医生说要大换血,要准备三十万元啦,不然就没命啦!六老师,你是耍笔杆的,可不可以给报社,电视台写一个材料,让大家感动,大家捐点钱,救他一条命。你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你快动笔嘛,求你了……”六一让她喝口水后,有意先叉开话题:“听说牛牛考起了军事院校,是哪所大学,走了么?”

“走了,是所空军飞行学院,我送他去的,他们校长见了我就直夸,说不容易啊,不容易。原来他们看牛牛的档案上,啥子情况都了解到了,还专门召开一个新生入学座谈会,要我谈感想,我只说了你常说的一句话:都是炎黄子孙,为民族振兴,有责任拉一把。不拉他一把,他就完了。”说到这里才有点笑容,脸上又才放光,可这只是昙花一现,立即又沉到阴霾之中。“哎呀,六老师,这屁巴虫的事,你帮写不?不写我直接去报社呼吁!”

“屁巴虫听说还偷过东西,是么?”六一问。

“哎呀,那是一场戏,一个冤案啊!就是那次刚从你这里回去当天晚上,财务室被盗,锁被撬,抽屉被撬,偷了现金三千多元,第二天一早发现的,贾厂长一上班就吼说钱掉了。住在那里的只有屁巴虫,又是隔壁,而且他又伙一个朋友叫‘耗子’的,是个小偷,那几天,天天都在他住的地方窜进窜出。贾厂长找到泥毛猪,当下两人就把屁巴虫扣起来,还要抓‘耗子’,可‘耗子’精得很,天没亮就溜了。当天就审问,可无论怎样恐吓、怎样打,那娃犟得象条牛,整死只有一句话:‘我不晓得,不是我干的,也不是耗子干的。耗子他们的确偷东西,可我是给他们打过招呼,老鹰不打窝下食,他也是一口答应了的,他们别说是小偷小盗,完全江湖得很,说一不二,绝不是他们干的……’。

‘啊,那你说是哪个干的?不是你,不是他,未必是我?’贾厂长嘴都气歪了,骂‘你人小鬼大,嘴比茅厕里头的石头还硬还臭,看老子咋个收拾你,不信撬不开你那张臭嘴。’说完,劈头盖脸的一阵拳脚,打得娃娃满地滚爬,我看不下去,帮拦还挨了一拳,当晚回去一看,踢黑了一方,半个月才消,至今腰杆还疼,那贾厂长心黑得很。再咋个打,屁巴虫还是那话。结果,还是我们打电话叫110报了案,来了公安现场制止打人审讯,立案侦案,嘿,查指纹,查改刀,查脚印,你说怪不怪,查了一个半月,结论都大出意外。盗贼不是屁巴虫,也不是耗子,就是贾厂长自己干的,他为了讨好兰花,给兰花加工资,而且偷钱给她买金项链,结果,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把他查出来,泥毛猪一脚把他开了。”

“兰花呢?”

“兰花跟泥毛猪也有一腿,咋个能开她?只不过把那根金项链退了出来,就算了。可前几天,她找到我,故意显给我看,她又戴上了那条金项链,还在车间里头走来走去,故意穿一个大开领,把脖子露出来,走路故意把脑壳抬起,把脖子伸起,深怕人家看不到脖子上的金项链。”

“唉,又是钱之过啊!”六一叹口气,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喂,六老师,说这头哟!你给写写嘛,求你了!”

“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讲给我听,我才知道该不该写,咋个写嘛!”

“该写,该写,当然应该写。屁巴虫的事我慢慢仔细讲,你记好,要笔么?”

“不用,你讲就是了。”

“我讲到哪儿呢?噢,对了。贾厂长贾老练当下把屁巴虫限制人身自由,由兰花负责监管,当时我要撵屁巴虫的,泥毛猪不干,说是钱没追回来,放了划不着。每月扣工资,只给稀饭干(吃),直到扣清为止。贾老练派兰花监督,监督个屁。兰花是个水性扬花的女子,自己还管不了自己,哪有闲功夫管那娃娃。贾老练的用意深,那就是利用兰花爱耍,管不了,让屁巴虫逃跑,一逃跑,不是屎也是屎,不是你偷你逃跑啥?这不就结了案么?而兰花跟老板泥毛猪有一腿,这是公开的秘密。跑了屁巴虫,也奈何不了兰花。泥毛猪喜欢兰花,说她高大、漂亮,睡上去如同睡沙发,软和、安逸。可给了屁巴虫的逃跑机会,屁巴虫也真还犟得很,就是不跑,不把事情说个一清二楚,死不瞑目。果然等到这一天,可他又遭多少罪?每天干二个人的活,说是赔钱的罪犯没有人格,不压榨不出油水,泥毛猪说他是石头都能榨出油来,何况是‘屁巴虫’。可怜,屁巴虫每天干二个人的活,又累又吃不饱,稀饭喝饱,一会儿就又饿,整天跟油漆打交道,不仅在厂里边干活,由泥毛猪牵头,还派屁巴虫到附近的工地上给新建的楼房刷窗漆门的。贾老练开除了,才给屁巴虫恢复工资,每月400元,可以前的不补,说是帮助他思考,加深印象,不犯此类错误,并且工地上活没干完,所以仍旧在工地上不减定额,一人干二人的活。直到昨天,‘屁巴虫’突然昏倒在工地上,送到医院一检查,才知长期劳累过度的小娃娃,又接触油漆,无防护设备患上可悲的‘再生性障碍性贫血’。一到医院就发病危通知单,送给哪个,哪个都不收。泥毛猪还想撵他走,说是照顾他,才收留他在工地上耍,不是什么童工?也没签什么合同,咋谈得上是童工,给一碗饭吃还错了么?振振有词,仿乎不是东家而是活菩萨、倪善人。”

六一听到此,不由心中一酸,这娃儿命咋这么苦,又想起一句古话“天道如何,吞恨者多。”娃娃遭此罪,比大人更加可怜、可悲、可恨。让人揪心般疼痛。六一明知,此类事情不容易上报、上电视,此类情况太多,一一报导,岂能装得下?二是这类报导一般都有时间性、及时性、政治宣传性,可这又不能说明打破孩子求生的梦和金玉瓶的见义勇为的热情。无奈,六一还是厚着老脸提起笔,写了一篇感情澎湃的报导,题目名称就是《救救孩子》,写好后,交给安静地坐在一边的金玉瓶。金玉瓶拿起就要跑,六一把她喊住,告诉她,叫她去复印八份,给电视台、报社、市工会、市领导看看,能一家出面,或许孩子有救。然后东摸西摸,从怀中摸出几张钞票,一凑80元递给金玉瓶,金玉瓶不要,说:“六老师,你也下岗很穷,你能帮写就很不错了,我代表屁巴虫感谢你,咋还要你钱呢?”

“不是给你的,是给屁巴虫的,收下吧!滴水成河,集米成箩,大家凑一点或许能活。”

“唉,穷大方,穷大方,穷还真大方。”金玉瓶收下后,急匆匆走了,留下六一感叹万千,书也看不进去,文章也写不下去了,只好打开电视,电视正在讲中日一家亲,吃黄金宴,一顿吃了二十万元钱。

63.第六十二章 泥 毛 猪 6

果不其然,金玉瓶跑了十几天,得到很多高尚而又空洞的垂怜,报社说研究、请示。电视台说得更好听,你回去等通知,一旦批了,就立马通知你,还确有其事,叫金玉瓶留下电话号码及家庭住址。可半个月过去,没一点回音,再催还是这样回答,再催干脆不接电话。金玉瓶人去,他们也躲,不是经理开会,就是台长出差,总之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倒是领导手下不少人这个捐三十,那个捐五十的。金玉瓶收到的工人捐款有2660元,最感人的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刚领100元的低保,立即捐出10元,说是自己老了,死得了,可娃娃还小,可惜啊!捐得最多的有二万元,是谁也想不到的“耗子”。“耗子”及他的参谋长“神仙”两人来的,直接给了医院,本来已断药的屁巴虫又恢复用药。“耗子”、“神仙”两人代表他们小伙伴告诉屁巴虫,只要有他们在一定能想办法救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屁巴虫感动得痛哭流涕,同时也告诉他俩转达小伙伴们的好心和慷慨,但叫他们不要违法乱纪,云云。果然第二天,案子直线上升,几乎都是盗窃,有入室偷窃,有夜半翻墙入房屋,有摸包包的,有商场、赌场,甚至有红灯区,ok厅失窃。街头上居然多了一批小乞丐,端个罐罐,坐在地上要钱,有的在地上写字,写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什么父母下岗离婚,各自远走高飞,病了老娘,死了老父的呀,什么上学无钱,行乞啊,总之是能博到同情的都用上,只有二处是写上屁巴虫的事,请求救助,路人看多了,投的少,捐的少,笑的多,哎,真亦假啊!

老子在二千多年前说过:“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里边藏有多少奥妙?就在小“耗子”们做好事,救自己的小兄弟时,却把自己全部搭了进去。由于近期来案件陡然上升,惊动了公安,开始监视这三五成群、不打眼的孩子。各单位、各商场也布下天罗地网,一个叫“飞鸽”的小偷,在人民商场偷包包,被监视器发现,一出门就被逮个正着,从身上搜出钱,而包包被扔在货物架旁边。“飞鸽”是个老油条,岁数不大,十三岁,可闯荡江湖已五六年了他从哪里来?是哪里人?到哪里去?他一概说不清楚。家里父亲不在,还有啥人,他也不知道,只知道,随风飘,顺水流,命运把他刮到什么地方就在什么地方混,混得下去就多呆一段时间,混不下去便拔腿就走,反正祖国大着咧,东南西北任我游。香港去过,澳门也去过,据他说,澳门是混船混过去的。这些人命特贱,忍耐性极强,常常饿几天没吃的,靠喝水啃菜根也能活。偷到钱乱整,真正不把钱当成钱,一百元钱,那时不得了,拉屎没纸时就用钞票擦屁股,反正来的轻松走的容易。三个月前流窜到雨城地盘,行窃时,被小“耗子”收编,手指格外灵活,是幼儿学。在8岁那年,一个师傅叫大胡子,强行训练他开水盆中挟肥皂,又快又准。他在菜市场、广场、车站,反正人多的地方挤来挤去,每天要收二三个皮包,几乎百分之百的准确,难得失手。可今天人民商场失手,是因为此商场东西掉多了,狠下决心,买了一套监控设备,首先就抓住这个小不点的老手。他居然穿了衣架上的一身新衣服,高档名牌“皮尔卡丹”,大摇大摆走出来,被捉。交给公安一审,老油条真是油到家了,指东说西,还主动积极带领公安人员四处找他的“伙伴”,其实是四处传讯:我遭了,快救我。谁救了他呢?只有自己救自己,老实交待才是出路,路上他几次想趁人多之机,一眨眼溜掉,此法他在香港曾奏效,可在〖hj2.1mm〗大陆雨城失效了。公安人员盯得太紧,跨出一米远就被揪住,人多之处是抓住小胳膊走的,还逃得了?折腾了一天,累坏了自己,也累坏了警察,再三玩的花招失败后,面对愤怒的警察,“飞鸽”害怕了,只得一老一实交待,同伙的行踪。这是一宗惊天的秘密,一个世人难以想象的有组织规模的地方。外人看来这只不过几个小偷而已,其实他们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天地,有相当严格的组织纪律和程序,揉进封建帮会的残酷和资本主义的功利、狠毒。他们共有三十个人,为首的就是小耗子,自称皇帝,还有皇后和二个皇妃娘娘。皇后才十三岁,皇妃娘娘一个二十二岁,一个十一岁。参谋长是“小神仙”,又叫军师,出谋划策,全是他,人小鬼大,机警过人。他们直接控制雨城八县区以及邛崃、新津、成都部分地盘,手下有十八九岁、甚至有二十多岁、四十多岁的人都听小耗子、小神仙的指挥和调遣。每天每人都有分工,有干小偷、有踩点、有望风、有行乞、有坐台的妓女。那个二十二岁的皇妃就是一个坐台的妓女。这是一个黑社会性质的社会黑团伙,每个人几乎都有外号,都有手机联络,都有个官衔。什么新闻部、民兵部、武装部、外交部、第一独立师、后勤部、第三乱人帮,想起个什么名就起个什么名,又不要哪个审批,自封大家认可即成。他们干的坏事真不少,小小年纪,居然干出一些大人目瞪口呆之事。如他们竟活活打一个外地来的瞎子,把其女轮奸后送到洗脚房当小姐。理由很简单,瞎子不上贡,乱了规矩。他们住在一个破产工厂文革时候的地下室,里边有铁门,有机关,有陷井,有库房。库房里搬出的罐头装了整整二大卡车,还有白糖、奶粉、饼干、水果,统统都是偷来的,还有自封的保安警察……总之想到的地方都有官名,一个不拉。为啥“小耗子”又如此帮屁巴虫呢?说来简单,就是当年屁巴虫与“小耗子”当讨口子时,“小耗子”饿得要死,屁巴虫偷几个红苕,一人一半的分来吃,渡过难关。以后屁巴虫打工,洗手不干了。“小耗子”也羽毛渐丰,各走各的道。但两人还是时常来往,屁巴虫吃的水果、烟也大都由“小耗子”免费提供。屁巴虫则教“小耗子”唱歌、写字、编顺口溜,还把六一改过的“诗”交给小耗子看,要他跟自己一样学写诗,以后当作家、诗人。

当然,这些小偷们虽猖狂,可在人民警察的铁拳下,不堪一击。除了“小神仙”外,其他人全部落入法网,该判的判,该劳教的劳教,该关的关,社会一下又安静了许多。可是“屁巴虫”的处境却更加艰难了。政府通过民政部门补助了一万元,已是很高的了。又找医院协商,争取到只收药费,免费住宿、医疗手术费、观察费,可还是差十万八千里。金玉瓶拿出丈夫留的最后一点点积蓄——八千元也统统交给医院,又四处游说,别人怀疑“屁巴虫”是她的儿子,不然她咋那么起劲?于是新的谣言传说又传起了,什么金玉瓶曾有一个华侨老公,有一夜情,生下一个娃娃,华侨远飞美国,一去不回来,金玉瓶抛下娃娃,只带牛牛,云云。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甚至那华侨长得多高、多帅都清清楚楚,似乎就是哪个电影明星、歌唱演员。本来积极想挽救“屁巴虫”生命的金玉瓶听了人家的谣言,顿时瘫倒在地,狠下决心不再管这些闲事了。可闲话仍旧冒出来:“你看是不是真的,给你说你还不信。现在如何?该相信了吧?毛主席早就说过,世间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现在一提她就痿了,不敢再去东跑西跑的,为啥?心虚呗……”屁巴虫的命运将如何?天知道。

一天晚上,六一给一个朋友送二件画去,此人是个民工,要的是一幅观音菩萨像。六一此画非是画在纸上、绢上、绸上,而是刻印在汉白玉石上的。此画精致细微,一点一线与照片上一模一样,众人皆叹服,其实这只是一个高科技手段而已,采用激光照像,然后制成版,用油印印在汉白玉石上,再用盐酸腐蚀,自来水冲洗即成。油印印过的地方抗腐蚀性强一些,则保存下来,而没油印的地方盐酸一浸即溶解,但不能太过火侯,不然面目全非,腐蚀恰到好处,即时用清水冲洗,这样出来即是一个完美的石板雕刻画。当然非人手的雕刻,而是盐酸雕刻罢了。与这个s朋友关系好。晚上六一送去时,只见大厅内坐满人,一个活佛正在讲经,二十多个信男善女低头听讲,大多数是老太婆,不少是退休职工、干部。六一交了想走,s一看非常高兴,立即把此画呈给活佛看,送一幅给活佛,活佛眼睛一下亮了,兴奋地拉着六一坐到自己右边说:“老师,你功德无量啊,功德无量,阿弥托佛。” 六一尊重活佛,也立即起身,学活佛双手合十胡乱回答:“小事而已,阿弥托佛。”活佛一点也不介意六一答的对不对,反正得到一件艺术品,咋高兴不起来呢?随手抓一把米,口中念念有辞,然后在六一身上一洒:“菩萨保佑你,阿弥托佛。”另外给六一一个小盒子。六一打开里面一个菩萨笑呵呵。正在这时,六一肩上有人轻轻一拍,六一掉头一看,一个白胖梳大背头的人,年纪五十开外,一脸灿烂笑容,对六一招呼:“六老师,你好啊!”

“你……啊,你好……”六一的确一下没认出来,可礼节上又不便说:“你认错了人!”那样不礼貌。可大背头一点儿不恼,反而笑得辉煌说:“咋忘了,我是接受你推荐的金玉瓶的印刷厂厂长啊!”

“哦,想起了,你好,你好……”六一真的想起了,只见过那一面,自己早已忘了他的模样,可他还记得自己。此人眼睛可真厉害。就是他打伤屁巴虫,是他监守自盗,是他欺男霸女与兰花勾搭成奸,是他……可今天,他又变成一个居士,居然坐在活佛左边,一脸慈祥,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是又利用佛教抓他的下家行骗呢?天晓得。

64.第六十三章 编辑部的故事 1

一夜寒浸骨

满天白絮乱

踏雪非寻梅

哼一曲银色的风景线……

一大早,六一挟着一本《全唐诗》,一本自己的诗集,骑个破自行车出门,到5里外的“新世纪学校”试讲课。这是前天约定的,讲什么,校方不指定,由试讲老师自由选择。六一认为讲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兴趣。兴趣就是最好的学习动力,要提高学生学习的兴趣,最精练最提神的就数诗了。而诗的国度在中国,中国诗的黄金段当然在唐诗。挟一本《全唐诗》,随便哪一首都是精品,另又选一首自己的诗,为什么要选自己的诗呢?不敢说自己的诗写得多好,可以跟唐诗比,但风格体裁不一样,是自由诗,又贴近生活,作为一个抛砖引玉是可以的。自己几百首诗,选哪首都犯难。恰好今天起得早,农村新区四处还静悄悄的,挟起诗,面对眼前大雪纷飞的壮观景象,不由也来了诗意,信口念一首诗,觉得不错,准备干脆就用这首《雪中黎明》,学生看得见眼前的情景,情景交融学生易于接受,说不定还有好效果呢!只是最后一句觉得有点问题,有拜金主义的味道,可转念一想,现在经济社会,不说钱是假,没有钱,自己也不会顶风冒雪去赶场。既然为钱,又何必羞羞答答,遮遮掩掩的呢?报上不是说钱多,证明你能干,钱就是奖章,吊在胸前金光闪闪,看得人眼馋。六一虽不完全同意这种提法,但钱多总是好,没钱难过啊!想到这里,想到钱,脚也不冷了,脚肚子也不抽筋了,使劲蹬破自行车,一使劲使便上一个高坡,嘿,钱的力量真大,还没拿到钱,只想到钱,劲就来了,真是天下一大怪事。

自行车刚上坡,就是一个袖珍集市场,说袖珍,的确小,长不过80米,可麻雀虽小肝胆俱全,有一家袖珍超市,一家裁缝铺,一家理发店,一家ok厅,一家面馆,一家自行车修车铺,一家酒店,最西边还有一家诊所,诊所老板刘传情一大清早刚起来开门,一见六一便立即招呼:“六老师,六老师,我正要找你。”

“找我?有啥子事?”六一一下使劲捏刹车,可刹不死,只起一点减速而已,一下滑到诊所前才停下来,只见牛高马大的刘传情笑呵呵地说:“哎呀,今天起得早,正说找你,你就来了,哪有这么巧,打电话都还要半个小时……”“你说啥子事,我还有事情!”

“啥子事?”刘传情不慌不忙,依旧笑呵呵,不仅不回答六一的问题,反过来还问六一。六一此刻诗兴减半,回答:“我问你啥子事?”

“嘿,昨晚刘老五打电话给我,叫我找你,帮孟导演一个忙,给他合作写电影剧本《茶马古道传情》,说他写不下去了,想请你帮一个忙,我们仨人合作写,你看呢?帮个忙。”

“我现在有事,等我事办完了再说。”

“你有啥子事?这么早,挟二本破书,骑破车,急急忙忙的赶考啊?”

“有点赶考的味道。今天新世纪学校魏主任跟我约好,早上第一堂课要我去试讲,试讲过关,我就在那儿上课,每月有点工资,以聊补囊中羞涩啊!啊哈哈……”

“哎呀,教啥子书哟,家有隔夜粮,不做娃娃头!你这不是太埋没了自己,堂堂一作家,为几个小钱,把自己卖了……” “啥子把自己卖了?”六一不服气地问。

“咋个不是呢?你一个月开工资最多800元,这800元就把你买了,一万元我买你一年,一教起书,你还能写啥?哪有时间写?写不出来不是江郎才尽,而是低价拍卖自己的生命,创作时光,划不着,别去,跟我们三个一齐干,又有名,又有钱,何乐而不为?反而丢了西瓜去捡芝麻……”别说他刘传情胡说八道,转念一想,的确不无道理。如果为了挣几个钱去教起书。六一明白,这是私人的学校,恨不得把你一个老师当成仨个用,用最小的投资捞最大的回报,教起书每天吼三节课下来,备课、改作业,一天忙得象个陀螺,不停地转,哪里还有时间写作。唉,马克思创作《资本论》若没有恩格斯的财力资助,可能也跟自己一样去打工。书是不可能完成的,丢掉自己的事业和挚爱而干不愿意干的事,真是痛苦和无奈。刘传情一席话,把六一的一半诗意打得粉碎,一地的伤痕。生活是第一要素,为了生活,哪能都干自己喜欢干的呢?随心所欲那是梦。现实如这大雪天一样严峻、冷峻。钱真如天上灰白的太阳一样苍白遥远。“没办法啊,不去找个活打工,哪有钱供儿子上学呢?”六一无可奈何地长长叹口气,一股白烟从嘴中喷出,如同一条白龙,瞬间即消失。

“哎呀,要说困难,大家都困难,只要有吃的,就不要慌。现在有你喜欢的活,我们三人就合伙干,孟导他是有办法,有路子的,他拍的片子哪一部没卖脱?连拍了六部都挣了大钱的,干!别走,他隔一会儿就要来。”

“不,我已答应了人家的事,必须兑现,先试讲下来再说,干不干还在我嘛!”说完,骑上“唏哩哐啷”的自行车又上路了。拐两个弯赶到学校。这学校是一所新学校,老地址。以前这也是一所学校,是三线建设时从天津迁到这里后办三分厂的一所子弟校。学校占地几十亩,有教学楼,有操场、食堂、教职工宿舍、礼堂等,一切应有尽有。可惜前几年刮走出山沟风,该厂其实只是离城6里,也不是好偏僻,可既然有风,便送我上青云。于是花大量国家人民的钱,搬迁出这“老王沟”,搬到成都邻县——广汉,又重新第二次建厂建学校。搬出去不久,就企业改制,于是刚修完医院,又破产!呜呼,折折腾腾瞎胡闹,迷迷糊糊乱点谱。本来在此已有一定生产规模,除了军品,还生产千斤顶,被国家评为优质产品,在国内有信誉、市场,还出口东南亚,可惜一迁厂就整垮。正如老百姓挖苦的是:“三拍干部的又一杰作。一拍脑门,有了灵感,想法迁;二拍胸口,保证圆满完成搬迁;三拍屁股,一走了之,完蛋就完蛋,反正苦的不是我,我的荷包已装满。”三分厂已随历史远走,可留下的房屋、工厂,人去楼空,附近的村民正好发财,偷盗成风,连门板也在取,不必说窗了,幸好低价及时卖给当地政府,当地政府一出面,逮住个小偷,才刹住偷盗乱拿之风,学校也才保留下来,成为遗址一般。六一因工作曾来过一次,只见四周空旷,杂草丛生,居然跑出野兔,不禁悲从中来,真正换了人间,风水轮流转。去年,从乐山上来一批真正以教育为产业的人,花低价买下这所学校的地盘,开办一所职业中专,招生就复杂了,什么来钱就办什么专业,灵活机动,用六一的话,除了制造原子弹专业外,什么都可以办。学校从乐山地区带一部份骨干外,也在本地招一批教师。六一是本地特招的其中一个,关于生活大事,来不得半点含糊。六一今天一大早就赶到学校,门口已今非昔比,校门修建一新,还安装大铁门,平时都是关闭着的,说是严格、封闭似的教育。通报姓名、说明来意、签上来访单并打教导处电话,六一才被放进去。一进去,找到教导主任魏老师,魏主任个子不高,但两眼炯炯有神,上下左右仔细打量六一一番后,才说:“你准备好教材了么?”

“准备好了,是讲诗欣赏,包括唐诗和现代自由诗。”六一不好意思说有自己的诗,只说现代诗。

“好,我带你到教导处找安排课的宋老师,看他给你排哪节课。”说完带着六一离开校长助理室,到教学大楼一侧教导处,只见魏主任进去里面,与一眼镜叽哩咕噜,一番谈话出来,与六一介绍后说:“你在此休息一下,准备安你第三节课,是计算机专业班。”说完转身走了,留下六一和宋眼镜二人闲谈起来。宋也是老知青,一说便亲热起来,越说越近乎,原来宋的表哥正是六一师专的同学、好友正雄,没想到自从1982年从阿坝州调出便失去联系,现一晃三十余年,可好。一问,他还真混得不错,六一从阿坝州走后二年,正雄也调回乐山,不久就在市教育局工作,后来又办矿,挣了一些家财不说,女儿也考上研究生,准备出国。相比之下,六一惭愧,现连吃饭也都恼火,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命运之舟,谁又能说得清楚?第二节课(下课),魏主任也赶来,六一已作好准备上课堂,突然腰间小灵通响了,六一正准备关机上课,突然响起只好摸出接听,只听刘传情在电话哪头高喊:“六一,快点出来,我们的汽车已在门口等你,是出租车,不要耽搁时间,孟导就在车上专等你,快出来!”

六一一听脑壳就大,现在马上就要上课,你来得真不是时候,就马上回答:“我说过嘛,我马上就要上课,等我上了课再说。”刚放下,又响,六一打开,还是刘传情的声音:“快一点哟,孟导的出租车就在门口,你不出来就一直等,一个小时多少钱,你不出,你也忍心让孟导出?白出啊……”此刻六一无招了,刘传情这招可厉害,叫绝杀。如足球场上边两个死角,防不胜防。此刻,不由你不去一转,你不能让出租车在门口等一节课吧?六一只好对魏主任、宋老师说:“对不起,门口有朋友,我去一趟。”说完顾不得魏、宋二老师的复杂表情,立马跑过去,一去本想说几句,让他们走,自己下了课再来。既然去了还由得了你?二人连说带拖,硬把六一拉上车。六一只好对门岗说:“请给魏、宋二老师说一声报歉。”话还没说完,刘传情一挥手,出租车司机大概也等得不耐烦,一踩油门,“轰”的一声,汽车开走了,留下魏、宋二位老师咋想,不得而知了。

汽车又开到刘传情诊所停下,小小诊所挤满了药,前左边是一个“t”型铝合金玻璃柜,柜中摆满西药、中成药、膏药,前右边是一个桌子,摇摇晃晃的一根独凳子摆在旧桌子前边,旧桌子后边是一根雕龙飞凤的太师椅,很旧很有些年头了,雕刻得古朴、原始,上面还有喷金,大概是八出戏,有三顾茅庐,草船借箭,借东西,都是与诸葛亮有关的故事,看来原来的主人是个三国迷。此把椅子不少古董商来看过,刘传情坚持不卖,说是其祖上传下来的招牌,一看,这么老的太师椅,一定家学渊源深厚,坐上去可不怎么舒服,硬木板的,上面连一个布垫也没有,可见主人之懒散。破桌子上一方砚台,是深深的黑油石做成,边上还雕刻云海,云海下是海浪,此砚刻有二龙戏珠,龙身在云中翻滚,云在龙身边四处奔腾,海水在龙爪下飞溅一轮一轮的波纹;砚台大嵌盘中,分别有一大一小两个砚墨台,中间是三座奇峰兀突的山峰,刚好作为笔架,山峰上有樵夫打柴,有采药老人、有树、有泉、有溪,还压一恶猴,上峰顶部居然还有一首诗:

五百年前闹天宫

屡犯天条应砍头

可惜刀没石头硬

留得笔墨写千秋

落款是康熙三十八年云贵道人

65.第六十四章 编辑部的故事 2

云贵道人不知是谁,算年头也有一二百年的历史,当然算文物了,摆在桌子上,很有点气派,可惜桌子太旧,六一真担心一不小心滑在地上打烂,不仅是他个人的损失,也是民族的损失。告诉他,他只是笑笑说:“隔二天,我换张桌子,嘻嘻……”这话六一听过多少次记不清了,为了这件宝物,弯下腰拣块木材一垫,才四平八稳的。刘传情招呼孟导坐太师椅,然后自己从草药堆中抱一把金属翻板椅用袖子擦一擦,吹二口气,递给六一。自己坐在病人看病坐的那只独凳上,刘传情又泡上三杯茶,用的都是旧瓷杯,杯中茶垢黑如烟,用指甲轻轻一刮,便起一道白痕。刘传情的态度好得感人,放了茶叶,又双手端上,口中不断招呼:“请喝茶,请喝茶,茶虽不贵,但质量好,是我自个儿清明前在对门山上王老虎茶园采的,又是自个儿做的,没一点农药,资格的环保茶,味道还……”六一不等他说完,“吱”轻轻吹一口,一股草酸气扑鼻,做个啥?简直就采来晒干的东西,于是笑着说:“味道不摆了。”

“好,当然好,我亲自采摘,亲自炒,用的是砂锅,不沾一点油腻,茶叶这东西可怪,爱惹气,沾沾草,沾到什么就是什么味。”

“好个屁,你这茶,如同泡春草,还有一股、一股……什么味儿。”孟导大声武气地说,北方汉直,一口就端出来,六一忙接上“一股文人的酸臭气。”

“啊哈哈……六老师说得好,文人的酸臭气,啊哈哈……”孟导大笑不止,刘传情不仅不恼,反而摇头晃脑地接一句:“嘿嘿,文人,我是文人,那你们二位更是文人了,嘿嘿……喝茶喝文人酸臭气,嘿嘿……”二人一落座,孟导就开门见山:“六老师啊,我最近正在写一篇茶马古道的电视剧……”话还没说完,刘传情便打断孟导话:“哎呀,孟导,中央台不是播了景宜写的茶马古道么?你又写不是撞车了么?”

“没有,没有。”孟导一手摇摆,头也跟着摆象一根线牵的木偶人,“他那是云南到西藏,而我们这儿才是最主要的茶马古道,西藏收的边茶,绝大部分都是从这儿运过去的;写云南的茶马古道的作者还专程到雨城来过两次,可惜啊,我们这里发生的重大事件,都让别人抢了头功。我是个北方人都为你们不值啊!听说六老师前年写过一个茶马古道的剧本,为什么不投出去呢?”六一苦笑一下说:“我是写了茶马古道的,可没钱出去考察,哪怕走一截也行,只能闭门造车写了,列了三十集的梗概,如此而已。”

“你可以给我看看么?如果不保密的话。”

“没问题,嘿,我这包里今天刚好带有,准备有空继续写下去的。”六一说完,掏出草稿递给孟导,孟导一目十行,飞快浏览总纲。

孟导看了一遍说:“这题目倒是很好,内容如何,还得精心构造。这样吧,六老师,我拿回去看一下,明天给刘传情由他交还给你,行不?”六一想既然仨人都合作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于是爽口答应。

第二天,孟导就打电话给六一说:“六老师哇?你这地址路儿不对啊,我查了茶马古道的路程,没有你这么走的,走到国外去了。”

“怎么不可以到国外呢?说实话,我就根本没去过什么茶马古道,也不知他们出了雨城到康定后的路线,只是猜想,到德格过金沙江。”

“这段路是对的,不对的就是后头了。”孟导又说。

“那边别说去,我听都没听说过,咋法写?”

“为啥不去考察一下呢?”

“没钱寸步难行啊。”

“唉,可惜你喽,我现在只能写一个片断,也只准备写到出行,那边不熟悉又太长,留在以后吧……”

“我这茶马古道与众不同,没去过没办法,干脆特写,跟其他的茶马古道不一样,十分特殊的一次历险活动,另外地名可以改过来的,反正我只拟个提纲,还没动笔大写,你不用就把稿子给我带来。”

“好,好……”说得好,可稿子却石沉大海,而与之合作的事,孟导再也没提起过,刘传情也只好“嘿嘿”一笑而已。六一又帮了一个空忙。几个第二天,六一打电话,孟导已在双流飞机场,8点上飞机,问到稿子,回答:“第二天呗,第二天……”

世界上什么行业是最大的陷井、最大的谎言?报纸、书籍。白纸黑字敢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清朝有句诗:“清风不识字,何须乱翻书。”触杀九族,血流成河。大跃进亩产几十万斤,一天等于20年,想咋胡说就咋个胡说,胡说光荣,造谣勇敢,成为历史的笑柄。世界上什么行业变化最快?当然也是报纸、书籍。咋日高高在上颐气指使东西,今日成叛徒、内奸、工贼,身败名裂。手拿国家宪法也同一张(大便纸)卫生纸。世界上什么行业更来钱?报纸、书籍。依老话说法一字值千金。多少字?该值多少钱?一个书号1万元,一个批号,不劳而获,榨取比曹雪芹还要穷的文疯子,要不就是色情,用身体写作的文妓和文奸商。冲着以上几点,广贵坐摩托车跑来找六一说:“六一,你埋头写的啥子书嘛?写好了也没钱出,自己劳动还要出钱,真是中了邪,要出书就要出我们这一种书。”

“啥子书?黄色小说,光屁股文学?性功能障碍,用身体写作?”

“不是,不是,你咋一说到流行文字,就指这些东西哟?” “那还有啥?中央文件,首长讲话,红旗杂志社论,你行么?”

“哎呀,这些不行可以打擦边球嘛,写点……”

“写点生活小常识,长寿秘诀,皇家宫庭保貌秘方,和尚道士无极神功秘笈,世界地图、旅游指南,药品……”六一还没说完广贵才就高叫起来:“对,对,对,就是它!就是它!” “哪个?药品增高、长寿、保胎……”

“保你个鬼胎哟!”广贵哈哈大笑接着说:“就是旅游指南这东西,现在流行啊,时髦啊!现在政府提倡,单位组织旅游,五一、十一黄金周,全国就是一盘旅游大沙盘,外出旅游的人如同蚂蚁,东西南北四处窜,只要有点名胜的地方,哪个地方不是人满为患?现在谈生意,国家出钱,哪个不是引到旅游景区去参观游览?加上现在有钱人多了,咋个用?最时髦的消费就是旅游。我们编他娘的一本书保证你能挣钱,有了钱,你可以出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如何?”

“可以,不过出这样的旅游书太多太滥了。哪个地方没有自己的旅游小册子,有的配几幅照片,几篇文字,有的更简单,如同一张传单。我们要整就整权威性、经营性、可读性的。没有权威性的没价值,没可读性的味同嚼蜡,不吸引人,看到就想打瞌睡,卖给谁?我看干脆叫《旅游百科全书》,名字响亮有卖价。”六一简单提了一下又问:“光我俩可能还不行,还要找点有权有威的人来撑门面。”

“有啊。”广贵立即回答:“邓善子就是头一个,你认识。”见六一点头,又说,“贾正就可以,他是政府科长,这事就是他出差到广州、深圳,看到人家的宣传,回来跟我说,我就来找你。”

“好,有政府官员就好,现在办事,离了政府寸步难行。”六一感慨地说,“哪天你约他,我们见一面。”

“贾正不会写,还要找一个会写的,又是政府方面的,登过报的人。我提几个,你看哪个要得。”洪广贵立即背出以下几个人的名单:“高明、老钱广、刘太白……”一口气背十来个人,六一都认识也都比较了解。有的是市政府×部文字秘书,有的是报社资深记者,有的是办公室主任,但个个都凶,都有一套,不是个省油的灯,官场上混得象模象样的,不仅文字本领强,更有政治圆滑,可太圆滑能办成大事么?这些人的人品都不敢恭维。洪广贵见六一沉吟不答,又想起一个人:“文峰”。

“对,就是他,他可以。”同来的广贵妻小叶一口认定,女人的直觉很准。文峰这人也的确比较正派,既是宣传部文化科科长又是报社社长,年纪大了,退下来,又刚从成都回来,闲赋起,找他正合适。六一与他还沾点远亲,是远房的表哥。只是他在官场上混,六一从没跟他来往。听他俩夫妻一说,也认了。古语,人熟不堪亲嘛。这位远亲总是亲,亲比不亲总要好一点。于是当下三人便决定立即打电话告之,双方同意。第二天到游乐园喝茶,谈此事。

第二天中午一点半,六一骑自行车赶到滨江游乐园茶馆,都到齐了。只见文峰身边还带一位眼镜,一介绍原是《雨城广播电视报》主编任重远,现已退休。双方寒暄一下,洪广贵宣布开会,并首先谈了事情的经过、打算及安排,并主动请文峰出头当领导:“文老,德高望重,主编这位置非你莫属,请你不要推辞,一切听你安排。”推辞?笑话,文峰一点也不推辞地说:“既然大家信得过我,我就不推辞。这个建议好,名称《雨城市旅游百科全书》名称好,我们现有四人,加上成都的邓善子,五个人刚好,团结合作好,不能再增加人了。”洪广贵急忙说:“还有贾正,他是市政府的科长,外面运作是用得着的人。”文峰点点头说:“好嘛,不过在市政府里边,他算不了什么,我在宣传部干了几十年,那里的大路小路,沟沟坎坎,摸得熟,嘻嘻!具体咋开展工作,大家谈,洪广贵、六一你们俩提出来的事,总有一点想法吧,随便说!”洪广贵此刻说啥?心里还没想过,急中生智,及时把六一推出:“六老师说,六老师说,他有一套的。”六一此刻不能不说了,于是谈了自己策划的方案。

“1、成立一个班子,必须出师有名,挂靠一个公司,可以分成。公司提供启动资金,办公室就在东升山庄,要二间屋,可以不要钱,但给他上一页。

2、必须跟官方取得联系,这是好事,是给雨城旅游发展出力,给政府脸上贴金,他们一定要发话,至少口头发话也行。

3、各人分一下工,分工明确,各干各的。

4、此书工程浩大,单靠几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要‘投机取巧’。就是联系雨城各县的方志办、旅游局,把他们方志上现成的东西拿过来,他们写的东西多得很,取过来,砍头去尾,为我所用。天下文章一大摞,你抄你的,我抄我的。比如雨城汉碑,我看到发表的文章几乎一模一样,至少不下三十篇,而且同一个报纸,隔三五年大家都忘了,又换了主编,一投又中,啊哈哈……这样一来,不就省事了。

5、百科全书,洪广贵去电脑上查一下它的格式,肯定有格式的,按步就班,依葫芦画瓢,世上无难事,不就成了么?6、另外搞些插图,这就要联系各兄弟社团协会,象摄影家协会,他们就有现成的照片,报社也多……”

“有,有,有”六一话没说完,文峰急忙指出:“我叫黄国际他们提供就是了。他们以前都在我手下干工作,一句话没问题。”半天不言不语的任重远也表态:“我从网上找,照片没问题。”洪广贵也点头并主动提出:“公司的问题,我立马给邓善子打电话,叫他立即在成都办一个公司,我们以前早就说过,名都取好了叫‘四川省三雅文化有限责任公司’,我给他打电话,立即就办。”说完,“哗”一下从腰间掏出手机,拨通成都那边的电话说:“好消息,好消息……”最后说到钱,洪广贵更是豪情满怀:“你先垫起嘛,一万元,我出五千,不要怕,我们马上开始工作,一工作就把钱给你帐上打过来。问题现在要帐号,要公司的公章,不然咋行动?嗯,对,你立马办,好,好,再见!”一席话听得众人兴奋不已。六一则大吃一惊,什么五千、一万的?洪广贵见六一不解,便解释说:“你别怕,舍不了孩子逮不住狼,我跟你刚才说的挂靠一个公司,现在我们自己成立一个公司,不更好?成都市成立公司要50万元注册金,四川省省级公司要100万元,注册费1万元,小事一桩,邓善子已答应找一个成都朋友,借100万元,帐上压三五天,又转走,一切都不成问题,甩开膀子大干就是了。……”

66.第六十五章 编辑部的故事 3

会一完,洪广贵拉着六一就到职业介绍所去找打字员、办公室工作员。一到了介绍所便滔滔不绝吹开了:“我们要找一二个年轻漂亮的打字员、工作员,以后我们还要找20个广告员、30个……”听得六一一身起鸡皮疙瘩。职介所工作人员笑逐颜开,又是端椅,又是泡茶,忙个团团转。大老板来了,生意不再秋,而变得火红火红。职介所当即记下洪广贵的电话号码并立马介绍一个,要交介绍费。洪广贵这才冷下来一点,说先给成都邓善子打个电话。电话通了,洪广贵“哇哇”叫了半天,最后却把电话递给六一说邓善子想给你说说。六一接过电话,只听邓善子在成都说:“六老师,公司正在办,工作人员是不是马上要?”六一回答:“现电脑都还没有,要办公室打字员干啥?”

“那,你跟他说呗。”

“我跟他说了,他听不进去,脑壳很热。”

“好,你把电话给他,我给他讲。”六一把电话拿给洪广贵,只听他“哇……哇……哇”点头,最后把手机“啪”一关,对六一说:“把电脑买了再来找,我已给电脑铺打过电话,要五台新电脑,现在再去落实一下。”说完骑摩托车一溜烟跑了。

第二次会议是三天后,依旧在游乐园茶馆。六一一到只见任重远早已恭候,三人坐下半天,也没见洪广贵来。文老师操起电话就问:“洪广贵啊,我们要开会了,就等你了。”电话回音大,连坐在边上的六一都听见:“马上到,马上到。”话刚落音,只听见马达响,一下见到又瘦又小的洪广贵,后边跟一个又高又大的白胖子,腰上挂一个“腰鼓”状的老掉牙的摄像机,见人便“嘿嘿”奸笑。此人六一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就是刘传情。他人还未到,笑声先到“嘿嘿,……诸位老师好。”见大家不大理睬他,他也不恼,自个儿拉把椅子,在边边上坐下。文峰黑一个脸,意思是洪广贵啊洪广贵,你咋又喊一个人来?不是说不增加人了么?刘传情是面带猪象,心头明亮的那种人,一见大家不语,他倒好,反客为主,说:“编辑《雨城旅游百科全书》问题多哟,大家要团结,齐心协力把它搞好,不整就不整,要整就要整好,整一个名牌出来。啥子哟?我们雨城就没有人才了么?这个事情呀,还是我与洪广贵谈起的……当然还有贾正,我们三个早就商量好了,上次我忙,没来,这次以茶代酒,罚一杯,喂,上茶……”他一个人演双簧,又把身份告诉大家,我是原始股,三人之一,比你们都早,你们不能不要我。可大家在文老师的不露声色的背后,心领神会,再也不提什么工作、编辑部的事,只吹天气好、坏,给他来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次会由此不了了之。据六一推测,洪广贵是个玩家,单位挂个名拿空饷,无事四处窜,最喜欢出风头,把边边角角的事吹给刘传情听,刘传情是奸商,见缝就钻,于是贴到洪广贵来开会,想名正言顺迈进编辑部门坎。文峰事后对洪广贵说:“你把他喊来,他能干啥子?他来只有戳锅的。”一句话说得洪广贵直点头认错:“以后不喊了,决不再喊了。”果然第三次会议,没有喊他,洪广贵却把贾正喊来,这是一个更提劲打靶的家伙,天生一副官象,又高又肥,走路一摇一晃的,年纪刚过四十,头顶已半秃,三角眼睛冷热分明。何为冷热分明?一般工作事务上,目光冷竣如霜,可一见到漂亮的女人,那双目光如同火一样燃烧。其老婆就是由于他在外沾花惹草而与之“拜拜”,现孤身一人更好风流。今天他一来就把派头也带来,完全是一个领导角色,开口就是:“大家说嘛,大家先发表自己的意见,最后我来总结。”他这一做派,的确有点作用,洪广贵简直被他吓到,把他捧为上宾,开口“你是领导”,闭口“你代表政府”。六一则不言不语冷眼旁观,可文老师不干:“你算什么东西?拿根鸡毛当令箭,才上来几天?屁股都没坐热和,而且还是一个副职,算老几?老子干革命几十年,当过兵是正儿八经的军事学院毕业,又是武警转业,到市委当宣传科长时,你娃娃还没找到庙门烧香。此时蹦出来绷老大,眼中还有我没有?”只听文峰咳嗽一声,当仁不让的主持会议:“同志们,我们是一个集体,既然大家推举了我,我就要对大家负责,让书编成,让大家拿到钱,一万二万,现在还不能定,但是我重申一遍,我拿多少,大家就拿多少。上次洪广贵老师建议我高大家10%,我当时就推掉,目的只有一个,齐心协力,风雨同舟,早日把书编出来。”说到此,六十多岁的文峰依旧昂首挺胸,完全一副军人风范,扫众人一眼,然后又补充:“我们是一个组织,不是乌合之众,必须有严格的组织纪律,这样才能无往而不胜。大家辛苦一场,才有钱进。我已给成都邓善子打电话,他就这一二天到。到时,我把工作安排一下,各就各位,现没意见就散会。”一说散会,任重远老师第一个走,大家自然拍拍屁股就走了。六一刚走一条街,就被洪广贵骑摩托车赶上,车后还搭着贾正。贾正一点也不生气,似乎这种情况见多了,不仅没有情绪,反而有耍的地方更高兴。洪广贵车一刹,贾正对六一说:“走,金三角唱歌,我招待。”他的话到是轻松一句话,他可是市委机关的领导,鸡公头上一块肉,大小也是个冠(官)嘛!洪广贵立即接嘴:“哪个要你出钱哟,我找一个来买单。”说完掏出手机,“叽哩哇啦”讲几句,放下手机,笑嘻嘻地对贾正、六一说:“买单的人来了。”贾正笑眯了眼,嘴巴一歪,一股哈啦子流了下来。六一奇怪,他咋个一高兴听说不花钱就流口水?顺其目光扫描,哟,原来前面街头站一个相当漂亮的姑娘,身材高挑,头发染成金黄色,白色的衣裳半露,高耸的乳房,一双长长的秀腿,被白布裤裹得线条分明,那两半东西半球,随她两边走动而抖动,这是一个魔鬼身材、纤细腰肢、风流千金,美目顾盼,流光溢彩。美人有,但不多见,故有倾国倾城之说。此女年约二十,虽说不上绝色,的确是一个美人坯子。难怪贾正的哈拉子流了出来。来了一辆红色出租车,小姐坐车走了。贾正的目光一直送到的士消失在远方,才收回目光。见六一盯自己,也不掩饰对六一说:“这个婆娘好漂亮,老子看得心里头痒酥酥的,他妈的,天生尤物,可惜啊,可惜……”可惜什么,不言而喻。正说间,一辆出租车“吱”刹在六一身边,贾正眼睛又亮起来,看见正是刚才那种车。车门一开,里面走了一个人,不是刚才那女郎,而是一个胡子如针的中年人金亮。金亮一出门,便招呼:“你们一喊我就来,走嘛,就到对门喝酒。”随手一指一家火锅店,洪广贵毫不客气地应合:“走啊。”贾正也挺了挺肚子说:“洪广贵啊,咋不介绍一下这位先生呢?”

“啊,对对,金亮,这位是市政府机关贾科长,这位是雨城著名音乐家金亮。其余的你们都认识。”不说市政府还好,一说是市政府的科长,金亮一下变得谦虚起来,马上说:“走,我们到另外一家上档次的馆子喝酒。”说完把手一招,一辆的士悄悄无声滑过来:“上车。”金亮招呼:“贾科长先上。”又对洪广贵说:“你把摩托车随便放哪个地方,上车,吃了饭,喝了酒又来骑!”洪广贵立即把车找一个偏偏架好,紧跟六一钻进小汽车。金亮找了一家中档的餐馆“阴酱鸡”,叫了一桌子菜,一箱啤酒。贾正也没空,掏出手机,不停地打。一会儿,来了二个女士,都在30多岁,中年妇女,懂生活啊。四男二女,吃得高兴,喝得痛快。金亮在酒杯相碰之间,不失礼节奉承:“贾科长,你年轻有为,将来一定是市长的位置。”说得大嘴巴又整开口子,淌口水,急忙用餐巾纸擦去,话不说,一脸都是笑。金亮把“膏药”给贾大嘴贴得巴巴适适,后话锋一转,提到自己的事:“贾科长,我听洪广贵讲,你们要办什么《旅游百科全书》,我想上一篇怎么样?”

“没问题,我一句话。洪广贵——”

“唉!”洪广贵及时应声。

“给他上一篇,啥子五千元一页,文老头退休下都下课了,人一走茶就凉,我说了算数。”

“行,行,你老人家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洪广贵也贴张“膏药”,转身一见六一没附和,话锋一转,“六一,你看呢?”六一咋个说?这每页5000元是大家会上订的,返20%给介绍人,实际上每页4000元,这咋能定的制度不算数,由他们俩喝了酒,就随便答应人呢?金亮又是自己的朋友,而且洪广贵怕一人势单力薄,把六一抓过来抵起,三人成众岂不稳如泰山,这让六一咋说呢?“这,这这……你们说咋办就咋办。”终于把话说完,可一身毛毛汗都出来了。咋办?他们说的可能通不过,反正喝了酒说的话不算数。六一假装喝醉,又主动出击:“洪广贵,端起杯,敬这两个妹妹一杯酒。”洪广贵听不得妹儿,一听这话本准备追问落实六一对金亮上书的态度的,此刻六一一句话就转晕了头,忙对两个女人高叫:“来来来,碰一杯。”贾正笑呵呵地举起酒瓶,“嘿嘿”直乐“碰、碰杯!”喝得半醉,贾正说是舞瘾来了,其实是性欲火燃烧,拉起一位胖女士搂抱就要跳舞,酒可以乱性,的确不假。酒精作用下,贾正两眼冒贪欲之火,底下的东西不停地翘,把个胖女士抱得喘不过气来,真恨不得所有的人,包括付帐的人都消失,只剩他俩,好干事。突然胖女士,狠狠踩了贾正一脚,痛得贾正“哎哟”一声叫唤,才清醒过来。不是这胖女士好规矩,而是被抱得太紧,勒得胖女士喘不过气来。众人问明情况,均哈哈大笑。贾正也开心地说:“痛并快乐着。”突然灵光一闪,继续补充:“痛并快乐着的最高行动是什么?说,你们说,一个一个的给我汇报。洪广贵,你官大,你先说。”

“干生意吧!”洪广贵脸被酒灌得通红,象下蛋的鸡婆,“咯咯咯”地笑。

“你龟儿一辈子就讲生意。啥子生意?说!”贾正模仿伟大领袖叉腰站起,大手一劈,底气十足,豪情满怀地表演。 “干那生意,大家都是过来人,你问这二位女士,她们才深有体会。”狡猾的广贵把话锋一转直指二位女士,又高又胖的女士毫不胆怯,直端出来:“床上戏呗,男女新婚之夜咋个说呢?六老师,你说吧!”

67.第六十六章 编辑部的故事 4

六一躲在一边,压根没想到被胖女士点了将,为不扫大家酒兴,迟疑一下便脱口而出:“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ァ八档煤茫说得好,就是洞房花烛夜。”金亮也不甘寂寞,洪广贵却突然冒一个问题把大家兴致又推向一个新的高潮:“洞房花烛夜,可现在新的不少女性早就试婚了,还有初次的痛并快乐着吗?这个问题该二位女士回答。”胖女士和瘦女士均哈哈大笑,不肯正面回答,一切闹剧在欢笑中升化、结束。酒足饭饱后,金亮买了单,600元,一桌虾、蟹、鱼只动不到一半,满桌残宴,满桌钱,金亮啊金亮,这可不是公家买单,而是你教吉它、接胡琴,一弹一弓拉出来的血汗,何必与这帮享乐者为伍,提供方便?而“表壮不如里壮。”面子不如肚子实际。完没?还没完。贾正提议“痛并快乐着”议题还没讨论完,现要继续切身实践,大家都黑三角歌舞厅去包一个大间,唱唱歌,跳跳舞。金亮立马答应。六一由于囊中羞涩,又不愿占人家的便宜,且这种场合自己也不习惯,准备告辞,却被胖女士看出,一把拉住说:“不准跑,你跑不脱,不出点血走不到路。”

“他没得血,只有水,精水。”洪广贵“咯咯”里补充说。ァ肮,哈……”胖女士趁着酒性,一把拉住六一的胳膊,把一张喷酒臭的大嘴侧在六一耳朵边,轻轻说:“有人买单,你怕啥?实在不行,还有我呢!”六一真不知这人咋看出自己的穷,还是开玩笑开惯了,一贯找别人买单。六一一点也不尴尬,真正做到文革时间,穷最革命,穷光荣。大声申明:“我下岗,没逑得钱,没有条件,也不喜欢。你们自个儿去玩,玩个痛并快乐着。”说完双手一打拱,转身就溜,抛下他们,传来一阵笑声。六一想,此刻买单人才可谓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

第十五次会议是春暖花开,莺飞草长,正是踏春的大好季节。这次会议的地址选在城西郊的老王沟“东升山庄”。东升山庄是六一的老同学刘东升开办的。此处格外幽静,地处半山坡的一个弯道,公路可直达。此山庄名符其实,一进山庄大门,一个弧型的钢筋架搭在两根水桶粗的圆柱上,钢架早已被藤本植物“七里香”爬满,象一道绿色的虹凌空飞腾,象绿色的衣裙随风飘舞,悬吊的藤被主人修剪到二米高,不然早垂地成一堵墙。一进山门便是一个缓坡右边是球型的毛叶丁香,大似坟头。丁香再外是下坡,坡上栽满白花桃、水蜜桃,此刻桃花灼灼似火红。左边是一排假山,千姿百态,峰回路转,山临水凉凉,雀儿啁啾。假山之后是上坡,坡上二十多间平房,都是木架、木板、小青瓦,典型的民间风韵。平房前有正含苞待放的蔷薇“五里红”。水池依路而建,弯弯曲曲,曲径通幽,池中有红锦鲤,一群一群相互追逐、戏谑,吹出一个一个珍珠似的水泡在水下冉冉升起,然后冒出水面,“啪……”轻轻破灭,此起彼伏,似在奏一曲欢乐的鱼歌。沿公路上30米,便是一个大水泥坝子,可以停车,坝子左边是那排房子的尽头,这头就是一个厨房、一个食堂,食堂可同时容纳120人,再右面就是一溜茶园,茶园被掩映在芭蕉和灯笼花丛中,春风一吹,灯笼花摇摇摆摆,似仙女打着灯笼下凡巡游。再朝上走,便是一个花园,花园分岔,左边是一条水泥道,道上有钢架,架上紫蓝色的花正含苞欲放,这就是中国古代藤本植物中最名贵、最优秀的品种——紫藤。紫藤粗如胳膊,伸出千手把这条通道遮掩得密不透光,即使夏天走进去都是凉幽幽的。右边的花园,是一道拱门,里边有一假山、鱼池,假山是仿黄山顶修建,又有古园林风格,漏、透、瘦、丑,还有险,顶上依黄山松模样,依旧有一棵袖珍黄山松。天地之大,浓缩尺寸之间,古往今来,艺术永恒。假山池边便是奇花异草,除本地的兰草正吐芬芳,还有洛阳引进的牡丹,大如碗,白如雪,红如火,黄如金,紫如烟,桃花满山,金黄色的油菜花开得正欢,蝴蝶穿花点点,桃花飘飞瓣瓣,花落碧水荡涟漪,圈圈。半边山泉映蓝天,弯弯曲曲通古今,桃花梦中源再现。陶郎随风远走,桃花树下美人面。香气在空中弥漫,温情脉脉与春风纠缠。写在空中的爱情呢?是否随风走散?花园后边有一袖珍游泳池,池后边是一幢小洋房,洋房后边是樱桃、桃花林,花香一直扑心尖,真是一个好去处,不是瑶池,胜似瑶池,天上人间。在这里休闲是一种享受,在这里写作,是一方宁静的福地洞天。由于处在半山,虽不高,游人不多,加之经营懒散,生意一秋一秋的,好象秋后的秋蝉——倒死不活的。刘东升曾找过六一,要六一帮策划一个活动,比如搞一次花展。六一试着找花儿匠们一询问,没人同意,理由很简单:山上花卖给逑大爷?后来六一又准备在此搞一个全省根雕奇石展,可场子又太小,而且展厅没有,奇石不说,根雕日晒雨淋,谁不心痛?加之伙食差,六一身边的朋友来了 一次就赌咒不来二次。此事也口头流传、风吹过。这次搞出书却偏偏合适,编书要安静的环境,此处正荒凉,离城又近,双方经六一一撮合,立即同意以下条件:东升山庄无偿给编辑部提供一套办公室,不收一分钱,而编辑部免费给东升山庄打广告上一页。条件就这么简单,六一还跟东升讲:“我们人一来五、六个人,经常还有工作上的朋友窜上来,窜来窜去,人气旺, 生意不就火起来了么?”刘东升当即感谢。果不其然,一个月见成效,三个月大见成效。星期六、星期天那是人满为患,弄得编辑部这二天工作都吵得很,不少游客窜到后院,见编辑办公室也要探头探脑“旅游”一翻。

第一百零一次会后半个月没动静,一个星期二下午5点钟,“雨城新世纪学校”的魏主任突然打电话给六一,要六一立即到学校来教书,试教都免了,他们已了解到六一教书的水平,称之为“语文专家”,如六一答应,他们立即派车来接。六一一时拿不定主意,询了工资后回答一个小时答复。六一对这突如其来的通知喜忧参半。,喜的是有工作干,而且基本工资每月600元,加上每节课时费5元,每天三节课,每周18节,一个月下来加上晚自习,还是600元,这对正缺钱的六一无疑一福音;忧的是自己的确不喜欢教书,一教起书,每天三节课,下课还要备课、改作业,听说还要当班主任,那还写什么呢?自己的爱好不说,诗歌、剧本也就到此为止了,放弃自己心爱的专业如同放弃心爱的姑娘一样难受,但这机会的确难得,错过此村,再无好店。六一心想,好好干一年,挣二万多元,刚好出书,出自己的一部长篇小说,脑筋飞快旋转,拿定主意,先挣点钱才实际。一个小时后,魏主任的电话响了,六一答应,对方立即叫六一收拾行李,打好背包,半个小时汽车即到。这一下六一手忙脚乱,幸好东西不多,打一个背包,拿点洗刷用品,半个小时,电话又响,汽车已在楼下。六一忙关上门,提起背包下楼上车。在车上,六一问魏主任为何这般忙,回答:“今天一个语文老师走了,明天的课还没老师,因此把你老先生请来,你是老教师,语文专家,给我们学校增光添彩……”人都爱听好听的,这一席话不管怎样,总之耳顺,心里舒坦。是啊,自己教书虽只有八年,可背老师的名声已20多年。一到学校,校长欢迎,并陪六一吃晚餐,明说是陪,实际上是现场考察。席间,六一侃侃而谈,谈古论今,语言幽默风趣,而又格外犀利。校长很满意,特对魏主任打招呼:“别的老师二人一间,六老师一人一间。不能影响他的工作和休息,当晚就克服了。”所谓克服,只是在一间空床上与另一个老师打伙一房间而已。此老师也请假外出,当晚就六一一个人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休息。魏主任和宋老师及其他几个老师分别来看望新伙伴,并嘘寒问暖,好久没组织了,好久没组织的关心和同事们的关心,六一心下还是非常感激。当老师都走了,六一一个人走出房间。晚上一轮金月悬挂天空,因在农村,除了房屋,四周均一片黑暗。学校内一条路灯拖一条长长的阴影。心中的阴影呢?让谁来点亮心中的灯,照照生活的贫困,暗淡的阴影斜直漫长是一口走不出头的古井。油菜花在灯光下破碎如斑,依旧鲜嫩揪心,为了钱而自投罗网。月光射进门窗,那该是谁的眼睛?朝门口走去,大地一遍银辉,走到门口,一道大铁栅门挡道。守门人回答,学校有规定,晚上熄了灯,学生、老师一概不准出去。不准出去,这不是划地为牢么?真是暗应刚才那句话:为了钱而自投罗网。心中暗生不快:我辈岂是蓬蒿人,仰天长啸关门内。想屈原为什么自沉汩罗,而自己为几串小钱自投罗网,真不划算。自己不是常说:“吃得孬点,耍得好点。”胡志明主席说的“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的了!”的的确确,还干不干?此处是不是福地?英雄只能自囚钱死。可一分钱难到英雄汉呀。六一矛盾了,此刻正是三月底,一到夜晚,寒风阵阵,不由人打个冷颤,明天讲啥?还是讲《唐诗·春江花月夜》《大观楼长联》?还是加一首自己写的诗,自己写的什么诗?由于走得匆忙,忘了带自己的诗集,这又何难,现就是仲春,即以《仲春》为题目,自吟一首诗,作为明天讲课的内容:

咋暖还寒时候

河柳剪春风……

想好立即跑出寝室,打开灯,取出备课本写下来,并按程序写下赏析、教学重点、难点、中心思想、重点字、词、句、写作特点、写作背景的画面、情景交融的写作方法及引伸含意。备完课,月亮圆,人亦老,家已残。儿子此刻睡了么?学习、身体怎么样?平日总是忙,儿子的情况不大了解。唉,天生一人自有一路,让他自个儿闯吧!能保证他生活已是很艰难的了。又想亡妻,你走了,走出视线,可走不出浓浓的思念,银铃般的笑声化为青烟,绵绵不断,月亮打灯笼为你照行……听山泉钟声咽,看窗花破绽,野草与春风共生,爱与恨共眠,思念的轨迹依然旋转,一滴冷泪,挂在腮边……

第二天天没亮,就被一阵阵铃声吵醒,紧接着又是一阵阵跑步声。本想再眠一会儿,可想起昨晚,魏主任交待过,所有老师必须早起与学生一起跑步。六一立即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洗脸、漱口,魏老师来了,叫六一一同到操场上排队,老师排一边,学生则整整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七、八百人。操场上依旧是升国旗、唱国歌,然后校长讲话,值周老师训话,解散后吃早饭。八点钟,六一第一节课开始。六一课排得很好,基本上都是一、二、三课,只有星期六是一、二、四,总之都是安排在上午,下午没课,可以外出,但必须请假,晚上也必须住校。因此所中专是乐山迁上来的,大部分教师当然住校,并且住校老师好管学生,学生当然都住校。六一拿起教本准备上课,口里说:“别又是他妈的电话。”还没说完,“嘟嘟嘟”手机响了,而上课铃也同时“铛铛铛”响。此刻六一顾不得那么多,以学生为主,立即关掉手机,健步登上讲台,开始讲道。三节课下来,口干舌燥,坐在办公室一边喝水,一边才打开小灵通,刚打开,“嘟嘟嘟”又响,六一这下才按绿键,只听文峰激动的声音:“哎呀,整整打了三个小时的电话,打不通。”六一立马回答:“我正在上课。”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市委宣传部听了我的汇报,对这本书很感兴趣,具体精神,下午一点在游乐园喝茶谈。”说完就挂上电话。中午,吃了饭,六一也给魏主任请一个假,急急忙忙赶到游乐园,只见众人都到齐,文峰又讲一遍大好形势:“现在政府支持、参与,我们就好好干,现在就分工。洪广贵先给七县一区方志办打电话,叫他们准备材料、文字,不得少于十万。然后隔天,我们就要上门宣传,不然光是电话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要走出去,上门宣传这部书的重大意义……”隔2天,那不就是星期四,我上起课咋去得成?不去,让人家去,自己干啥?六一是个性情中人,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人家去跑七县一区,你上课挣钱,到时候,又有一股,这不合适。想到这里六一决定辞掉刚到手的工作,后天跟他们一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六一的表态,赢得大家的称赞。会一完,六一急忙赶回学校,找到魏主任,魏主任正在指挥学生给六一打扫寝室,六一一时难以启齿。

“六老师来了?我们学校正准备成立一个写作兴趣小组,大家一致推荐你当组长,还要成立一个演出队,让你当指挥……”六一没想到学校如此重视自己,可又非走不可,心一硬对魏主任说:“魏主任,实在对不起,我不干了。因我以前答应过编辑部的,一声招呼我就走。原想他们一直在搞,可能要搞一年半载,谁知……”话没说完,只见魏主任脸色一变,转身就走。六一无奈,只好取下胸上的校章,交给宋老师,宋老师劝了半天看不行又才说:“六老师,你刚来就走,我们咋给校长说呢?魏主任可把你是吹成了神,你这放担子,可把魏主任闪了腰。”六一真是抱歉说:“这事由我去找校长,就说我干不下来。现在是双向选择,你可以选择我,我可以选择你嘛!合适就干,不适合就散,比我教得好的人多着呢……”果然,六一找到校长,校长还同一外地客人高谈,但时间来不及,六一不管那么多,三言两语,客客气气的告辞,便逃了出来,扛起背包,又匆匆打的赶回家中,儿子已回来,说是学校要钱。

68.第六十七章 编辑部的故事 5

第二次出巡

四月初又开了一次会,这次会议才真正接触到实质问题,根据《旅游百科全书》的六大要素:1、人文胜地,2、自然风光,3、风土人情,4、风物特产,5、旅游服务指南,6、出行需要。落实到吃、住、行、游、购、娱,向七县一区宣传部发了电传,邀请旅游局,方志办协助办理,俗话说“官高一级,泰山压顶。”市宣传部电话下达指示,各县区也不敢不响应,于是各县宣传部又把这任务下达给方志办,旅游局。因方志办历史档案较多,而旅游局这二年宣传旅游也出了不少图片、文件,旅游景点宣传以及本县的旅游指南。这些图片、文件、旅游指南、景点串起来不就是内容么?文峰总编还找来:1、雨城市行政区划图,2、雨城市公路里程图,3、雨城市旅游路线图,4、雨城市旅游景区、景点图,5、雨城市周边旅游线路图,6、雨城茶马古道线路图,7、雨城南丝绸之路线图,8、雨城市动物活化石——大熊猫繁衍生息分布图,9、中国工农红军途经雨城境内停留、战斗、北上线路图,10、汉代文物展示图,11、雨城市党政机关驻地——市区鸟瞰图,六一还凑热闹说:“你还可以加一个三国遗址路线图”,文峰总编还真的把它写在本本上。

在电传三天后准备上路了,一说行动就是粮草先行,要钱,可这钱从哪里来?六一再次提出上次提到的方案,那就是找一个企业、商家合作,它出钱作为启动资金,大概要3万元,这个企业或商家老总可以参加编委会,并负责广告部分。等以后拉到广告费后先扣除商家垫付的资金,然后根据利润再平均分成六股,编委会成员(包括商家)各占一股,这个建议当然好,不出钱,有人出钱,又没风险,亏了是商家的,赚了是大家的。对文人来说是虚的,对商家来说就是实的了。问题这个商家哪找?六一立即想到丘老板,此人开一个广告部,拉广告轻车熟路,又想出名,一打电话,丘老板立即开车来,一商谈,一拍即合。丘老板愿先垫3万元,并当场要掏1万元,表示诚意。可文峰不收,说是不忙,以示文人清高。直到第二天,要出发了,也闭口不谈此事。花100元租东升山庄的双排座旅游车。丘老板的小车只跟在后边,先到芦山,一到芦山宣传部,其一副部长接待,会议召开,贾正抢先发言,嘴里一口一个我们市政府如何长、如何短,你们该如何工作,把这书编好等等一套一套的官话,俨然是一个主要领导。这回文老师又气不过,本不想叫贾正的,是洪广贵喊的,又不能推掉他,一路上已是不满意,一见他抢先发言更是冒火,但工作第一。文峰强压心头之火,把工作推向正常轨道,安排县上组成一个写作班子,具体落实到人头上。这样避免汽车一走,任务随车走。布置下去,人落实,他们就得干了。下一站是天全,天全可就麻烦了。这回文峰当仁不让抢先讲,并找来三个老同事,可惜这三个人有二个已退休,一个调离宣传部,而真正在宣传部位上的肖部长,一见这种情况,心中不平,干脆走人。没人接待、理睬,连吃饭都成问题了,让你们去给这三个老家伙谈工作,谈任务。这三个老头答应是答应,可人一走茶就凉,退休了的没钱不写,钱少不干?何况退休了,没权没势谁理你?连档案都调不到,咋个写?写啥子?大家当天联系完毕回雨城时均春风满面,都不知天全已翻了船,而且翻得还深,全军覆没。更要命的是当天下午回到雨城时,文峰突然向丘老板提出要1万元现金,先付今天的开支,而且还要付邓善子在成都要办《四川省三雅文化传煤有限责任公司》所垫付的开办费1万元,此事是路上洪广贵对文峰讲的。原来洪广贵当初催邓善子办公司时,承诺各出5000元,可却一直都稳起不付,由邓善子一个人垫起,并且工作没开展起来,每月税要交,会计要请,请了要付工资。没帐,假帐也要做,不做就要吊销,为保住这边公司牌子,邓善子一直在垫钱,幸好工资还可以,每月2700元,(是加了阳光工程,六一戏谑,你们那是有阳光,我们这里只有摸黑了,连月光都没有)每月垫也不是个办法,故打电话催工作进度,要钱了。大家的事,不能邓善子一个人承担,此话有道理,于是文峰想到了丘老板这是钱,先提一万,付八千,留二千路途开支,用完了再取。他把丘老板当成银行,随时可提款。丘老板问清情况后,当然不干,因为他来此是对《雨城市旅游百科全书》编辑部,而不是对以前的《四川省三雅文化有限责任公司》的老板。以前的老板,以前的债务都已无关。他的拒付,文峰大怒:“我要你,已是很大的面子,你只管垫启动资金,收了钱要先付你垫的起动资金,没有邓善子的三雅文化传媒有限责任公司,就没有今天的《雨城市旅游百科全书》编辑部,这不仅仅是师承,而是一脉相承。一个事情,两个名字,先后不同而已。后边这个名字是经过市委宣传部同意了的,是便于开展工作。”文老师想得很好,政府同意支持,那就要拨点款,洪广贵想得更天真,癞蛤蟆打哈欠——口气大得很,说,政府多的不说,至少要给30万。他有他的算法,他听到文老师吹,政府叫他出五万多册,每册100元,那么就要300万元,政府出10%,就是30万元。六一坚决反对,认为政府是不会拿出一分钱的,如果能出一个政策发个文件,或向七县一区下指标,定购一部分那就不错了。还敢指望政府出钱?做梦去吧!自己写的《龙行十八式》,当初政府也问过,可到时候用了、演了,就完了。一分钱没出,连一顿饭也没吃。他们的工作人员按人头发奖金,不管干过没干过的,都有。可六一写歌词,健生写曲,跳上窜下半年,还是蜻蜓吃尾巴——自己吃自己。这点六一比较清醒,可清醒却没在位不起作用。连丘老板这事也被他们搞黄。前几天,丘老板掏钱为何不收?收下如何会有今天?文峰把丘老板撵走更是下策,没有启动资金,咋个办?邓善子又是自己的好朋友,的确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在撵走丘老板的第二天,邓善子来了,他一见六一,便垂头丧气地说:“算了嘛,我又算是交了一次学费,上了一堂课。”六一把这情况向文峰反映建议,每人先出1千元付给邓善子,不然他在老婆面前日子难过。就这样,干了半年一分钱没挣,反而支付1千元出手,这1千元对六一可是两个月的全家生活费啊。为了朋友,为了诚信,为了友谊,为了良心,六一作出了应有的牺牲,这让邓善子十分感激。收到4千元,高高兴兴地返回成都。可以自豪地对老婆讲:“雨城我还是有好朋友的,钱不又回来了么?六一、洪广贵、任重远、文峰一人一千,贾正除外。”

送走了邓善子,大家又要跑雨城南边的荥经、汉源、石棉。当天到石棉已是黄昏,到石棉县政府部的路上,文老师没打电话,宣传部因他退休几年,熟人已走光,只好准备住招待所,可这回贾正立大功了。他依然在位,立即给石棉宣传部门一个电话,叫他们准备接待市里下来的专家。县委宣传部不敢怠慢,下了班也不敢走,直到接到众“专家”,立即引到县宾馆吃饭,喝饱喝足,又将县委包的四楼开了三个房间。在出发前,广贵、文峰、六一三人就商量过,住的时候要控制贾正,以免他出轨。由任重远与贾正一个房间,六一与洪广贵一个房间,驾驶员刘东升与文峰一个房间。因文峰跟贾正是一对矛盾。共住一室水火不相容。贾正跟任重远一起最妥当。任重远是总编又曾是空军飞行中队长,到柬埔塞当过中国空军教官,人品极好,资格也老,用他来镇花花太岁,是最佳人选。住房安排好后,天色已晚,华灯初放。石棉城一片灯火辉煌,这是全国唯一一座以矿产取名的城市,年轻富有朝气。国家石棉矿虽垮了,可水电正光明,大渡河水给他带来汹涌澎湃的活力和勇气。经济并不落后,城市虽在峡谷中,却干净、整洁而神奇。六一好久没来过石棉了,这座城市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来了,当然得去走一走,看一看,变化中的石棉城。洪广贵随六一出来,文峰在房间里等他的老战友叙叙旧。刘东升与任重远则在茶楼与战友交谈,只有贾正不知去向,众人都各人耍各人的,谁也没把他放在心上,就是他,又演出一出自己把自己赶出编辑部的丑剧来。

69.第六十八章 贾正风流韵事 1

为谁而醉

为谁而累

一门子心思紧随蝴蝶飞

海誓山盟已成昨日黄花

花开花落又一岁

贾正今天只喝个半醉,旅途也是半累,可脑子清醒得很,餐厅出来,跟随六一,洪广贵说是到石棉城转一转,可走到门口,却站着不动,假装看风景,只见夕阳落山,金色的的晚霞金光灿烂,远处的山峰树林逐渐黯淡,白光渐褪色,染上浅红色的线条,哦,天边也有红线,哪该缠谁的足呢?贾正等六一他们走远,立即跑到电梯前,一看电梯正在上升。边上站一个拿扫帚的服务员按了一下,提示下降。贾正也等不及,干脆三步并两步踩楼梯,气喘吁吁爬上四楼,已大汗淋漓,只见电梯门已打开,从中走出那个服务员,贾正很气愤自己这一趟白累,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间坐下,就听见电话铃响。贾正一跳而起,抓住电话,只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先生,您好,您需要服务吗?需要按摩吗?包您快乐、舒服、消魂……”

“来两个!”贾正懂得起,立即进入程序。

“先生是二个人哇?……”

“叫你派两个就两个,我一个人就不可以玩双飞?”贾正牛气冲天。

“好,好,先生真是雄风一世,两位小姐立马就到。”说完放下电话。

三分钟后,虚掩起的门“嗒嗒”轻轻敲两下。“进来!”贾正躺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正在看,看的心不在焉,耳朵早张起天线,一门子心里都在银屏外、门外。一听敲门立即招呼。“嗒”门轻轻的打开又关上,然后“沙沙”只见两个年轻漂〖tp廖4.bmp(,8)〗亮的女郎飘然而至,两个一般高,一个模样,酷似二姊妹,穿的也是一样的连衣裙,穿的颜色却不一样,一个穿白色连衣裙,一个穿油绿色,都是大开领,有意暴露出白晰、细嫩的峰乳和深深的乳沟。这是最美的画面,半遮半掩,犹抱琵琶半遮面,那宽敞的衣领是特制的,加了一道荷叶边,刚刚盖住小小的荷藕眼。一半的丰乳,颤颤悠悠,象荡秋千,把贾正的心都荡起来了,魂也荡起来了。白连衣裙与白嫩的丰乳是相得宜彰,是文学中的递进关系,而画面上则是悠远,象一条滚滚的江水,婉约到天边。而绿色的边与丰乳相比,别是一翻风韵,如绿盘盛大白桃,令人唾涎三尺。贾正是情场老手,喊2个并不是真要2个,荷包里边的钞票可没双份的。喊2个主要是好比较鉴别,这地方不比ok厅、按摩房,十个八个的女娃子坐一排,如同葡萄、苹果、香蕉、西瓜一样摆在货架上由你挑来由你选,也如同牲畜一样由你和主人讨价还价。此是政府包的一层楼,今晚喊的这2个都不错,这两个女子都是蜂腰、翘臀,屁股不大不小紧巴巴的。贾正象一个熟练的商人,伸开双手在两个女人的屁股上轻轻一摸,指头滑脂脂的,再加劲一捏,揣揣肥瘦,都富有弹性,而且两人都轻声哼起来:“哎哟,轻点嘛!”“哎哟,床上耍嘛!”这一下可真难到贾正。这2个美女哪个更美?贾正淫性大发,一双手趁势伸进两女的裤裆内,摸到那花落花飞的蜜源,顿时“淫声一片”。要,两个老子都要。贾正立即叫二个美女脱下衣裳,真美的令人惊心动魂,世间上竟有如此尤物,如裸体的维拉斯,上帝造人是精心打造,而不是中国的女娲,糊乱用泥巴捏,甚至于用藤条溅泥浆,那些人咋美得起来?只见裸体的二美女,白如玉、黑如漆,一双美目亮晶晶,一双玉乳颤悠悠,最美的那方□□□潺潺细流……贾正脱掉裤子,跳进放水的浴池,叫二人上前给自己服务……

…………

六一与广贵在石棉城转了一转,晚上的石棉城别有一翻风味,如果说雨城是雨城,那石棉就是山城。如果说雨城是个多情的窈窕淑女,那石棉就是个青头小伙。石棉城处处散发勃勃生机,大渡河象匹野马一路呼啸,汹涌澎湃,势不可挡。流量大兼有他的野性,山高水急而且冷象一把刀。站在大渡河的身边,汗毛竖起,驱走一身的汗,一会儿就真凉了。城市街道小短,却灯火辉煌。三转二转就转完,回到宾馆躺在沙发上,司机刘东升就过来了,他说文老师来了战友正在长谈,不便打搅,干脆跑过来吹牛谈天。正在吹他开车所遇到的奇事,六一不爱听,向沙发上一倒昏昏欲睡。“叮叮叮”电话响了,广贵抓过电话一听,便嘻嘻哈哈对答起来,答了几句突然把电话递过来招呼:“六一,快起来,有人找你。”六一爬起来接过电话一听,睡意顿消失只听“先生,你们三个都要还是……”

“要什么?”六一头脑转得快,都还没到那方面去,还以为是宾馆见县委请的客人,是不是要上点水果之类东西而问。 “服务嘛!我们这里的小姐个个都漂亮,这里叫小青楼,小姐个个都有韵味的,她们立即过来,你们要什么服务都行……”

“别,别来!”六一这下才明白立马制止“来了我要打110。” “喂,先生,你不要可以,你们刚才那位先生是点了的,我们也可以单独服务,先给他派来……”

“不行,一个都不能来,我们这里是团队活动,有组织纪律的。”说完“嗒”一声放下电话,对正在傻笑的洪广贵吼道:“你龟儿要耍小姐到别处去耍,不要在这儿搞,出了事,别说挣不到钱,你娃娃警防还跑不脱。”六一这一说才把洪广贵给吓倒,他嘻皮笑脸地说:“我关心你嘛,给你服务还不好啊?”

“服务,啥子服务?”

“性服务!”广贵仍旧笑嘻嘻。

“你有钱,我没得钱,你不怕得病,我们看不起病,你是一时心头起,截脱那关几(钱),啊哈哈……”六一也开起广贵的玩笑,这时半天没开腔说话的刘东升说一句:“还不止这些哟,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器里喽。”一句话吓倒二个人,六一猛一激灵,四处张望,见墙四角均没啥监视镜头,广贵也在张头四下望。刘东升又补一句:“房间里头没有,过道上有,我是干什么吃的?我都是单位的保卫科长,自然习惯,不象你们文人,只顾嘻嘻哈哈,不然她咋问来三位,我们现在不就正好三位么?你几爷子的东西,就早在巷道上的监视器里看得清清楚楚!”广贵还真要跑去门口看监视器,被刘东升一把拉住:“不要去,说有就有,你一去门口,东张西望,看破人家机关,不如装起不晓得安全。你东张西望,人家认为你还在想,马上给你派人来,你又不敢上,来了上不上,多少都要给几个钱,除非你的钱多得朝外跳。不信她们一会儿还要打电话的,三次不过岗……”话还没落音,“叮叮叮”电话铃又响了。“别接,别理它。”刘东升告诫二位,这回六一、广贵听话了,的确压根没想那么多,被人监视是一种侮辱。六一真想冲出去,把那监视器给砸了,可一想,人在外地,处处小心为上,还是刘东升说得有道理,再说人家监视的是过道,又没监视你的房间,但不知法律上是否允许。

“嘟嘟嘟……”电话第三次响起,六一见电话机上有一留言“若你不想受干扰,可按下接听器。”六一想按,但仍没下手,怕文峰老师他们打电话过来,打不通。“嗡嗡嗡”电话铃刚停止,洪广贵的手机响了!洪广贵掏出手机,六一边上打趣:“你老婆给你打电话,幸好你没喊个小姐,不然在床上回答老婆那才喜剧……”只见洪广贵把电话一接,神情一变,说一句:“我马上来。”说着关上机,从身边摸了几下,转身就跑了出去。“啥事?慌慌张张的?”刘东升问六一,六一不回答,他又问哪个呢?

十分钟,门开了,进来的却是任重远,送走了朋友,上楼来,从这儿路过见门大开,随便吹吹牛,他与贾正也没啥说的,也没想立即过去睡觉,于是走了进来。他刚进来,广贵象影子一样跟进来,一进来把大门“嘭”用力一关,便骂骂咧咧:“龟儿子的骚棒,没逑得钱还耍婆娘,嫖一个都恼火,他龟子儿还耍双飞,玩格,没逑得钱,给老子借,说是借,他龟儿子给老子借的钱,哪一回是还了的哟?唉,防不胜防,我怕他龟儿子骚整,所以走时,我跟六一商量,安排他跟任重远住的,就是让任老师监督镇住他,嘿,防不胜防呀。他提前干生意,老子又遭2百,老子又当二百五。这地方的价位不低啊……”大家一听全都明白,是咋事了。

70.第六十九章 贾正风流韵事 2

第二天回雨城,晚上洪广贵又跑到文峰家,偷偷把此事报告文峰。文峰一听勃然大怒,立即要把贾正除名。第三天立即在东升山庄又召开二十二次会议,当然不再通知贾正了。会上首先总结此次出行的工作,然后宣布重新拟定《四川雨城旅游百科全书》编辑委员会成员名单,除了增设一些顾问和编委会成员外,在核心干实事的责任编辑中,把贾正一刀砍去,大家都纷纷拥护,六一与贾正本来就不熟,也只是这次才认识的,只是担心砍了他,他肯定要捣乱,不如依然给他挂个闲职,反正他也没动过笔,这样继续编委会的正常工作,可这样想都不能这样说。大家都是异口同声开除他,绝大部分是依附文峰的,贾正耍小姐在当今政府官员中也不稀奇,好在文峰还是高姿态,说:“我们只把贾正除名,但考虑到他已40来岁,又没手艺,若向上反映,公务员、党员嫖娼是要开除公职的,那样他龟儿子就惨了,我们只管编辑部的事,不再汇报,让他依旧回单位上班,他应感谢了……洪广贵现在就打一个名单出来,依旧把有关各部门的领导,依旧照原样打到副主任和成员,现我任命洪广贵为编辑部办公室主任,负责日常办公室工作……”办公室日常工作,办公室都还没有,日常工作岂不是一个皮包办公室,皮包工作?六一忍不住笑起来,文峰立即问:“你笑什么?”

“我想我们还是在这里打整一个办公室出来,象模象样的,再拉几把凳子坐在这茶馆头办公,这办公室就太宽广了。” “好吧,那你就负责打整一个办公室出来,房子早就有了的,就是水池后边最右边的一间麻将房,腾出来,安二张桌子、椅子,墙上写点纪律或编委会成员名单之类就行。任老师、洪广贵会用电脑,要编文章,你没事就写这个。”文峰聪明顺竿竿爬,六一的提议,就交给你自己干,没奈何,六一只好点头认可。接下来当然是当勤杂工、腾办公室,两三天就把办公室打整一新。六一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发生在二十天后的第二次出行。这一次准备了上次行程后反起走,不先走天全、芦山、宝兴,而是先走经县、汉源、石棉。汽车一下到经县就卡了壳,尽管事前市宣传部给各县的宣传部门打了电话通知他们,《雨城旅游百科全书》编辑部的编辑们要再次来检查,指导工作,对各地送的文章材料,要补充的,请给予配合。可这次一到经县宣传部,没一个领导人来接待,好不容易找来一个打字员,回答:“黄部长不在。”文峰忙打电话,半晌才来,一来依旧很客气地指出:“我们是下级单位,你们来我们都欢迎,但我想《雨城市旅游百科全书》只有一本吧,只有一个编辑部吧,可现在是你们又来,上星期就来了一批,我们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真是真假猴王……”文老师脸“刷”一下变青了,手不住的抖,可还是强压心中的怒火,轻问:“是贾正他们来过?”

对方点点头,文峰又问:“今天我们才出发,昨天市宣传部给你们打了电话的吧?”言下之意,再明确不过了,可黄部长回答则令人啼笑皆非:“可他们来,一样有电话,是市政府办公室打的电话,并且有市委宣传部的第一把手欧阳部长,你们编辑部主任,我们的顶头上司的手喻。”

“什么手喻?”

“这不,”黄部长打开抽屉,取出一张复印件,上边有欧阳部长的批示。

只听黄部长继续讲:“你们说是市委宣传部,他们说是市政府办公室,而他们还有宣传部欧阳部长的手喻,我们敢不接待?我们还专门组织了旅游局、县方志办的领导一同来陪他,向他汇报工作,今天你们又来,我可以向你们汇报工作,但其他局的同志的确工作忙,不能又喊来,再次汇报……,你们最好找市委下个文件,我们好对事不对人,按文件办……”

文峰铁青一个脸,可依旧保持高度冷静,一面不停的记录,一面瞅一眼侧面的洪广贵,此刻洪广贵坐立不安,脸红筋涨,在一边坐不住了,站起来,拉六一到外面去,走到楼下花园。洪广贵立即掏出手机,拨贾正电话,可拨了半天都是占线,气得洪广贵骂道:“狗日的东西,不知又在给哪个婆娘打电话。”然后结结巴巴的向六一倾诉了事情大致经过。原来欧阳部长批示后交给文峰,文峰想这次出行,每个县宣传部当有一份作为工作指导性文件,于是交给洪广贵,让他打印八份,七县一区一个地方宣传部一份,可洪广贵自作聪明,为了显自己,多印一份给贾正,贾正拿起这上方宝剑就行动,要丘老板开车,自己跑经县,除传达欧阳部长指示外,主要是上次看见一女干部漂亮。每次说上经县都是笑烂了眼。这次又来,还专门点了这个女干部的名,要她好好干,与自己好好配合云云。还盗用市政府办公室的名义,组成新的写作班子,在政府网上发表,把自己重新写进领导班子不说,把文峰砍了下来,可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请我吃早饭,我请你吃午餐。六一听了一半便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此刻,会议室只有文峰一人,司机刘东升在车上,任重远在家收编各县送来的电传文稿,这次实际上就是六一、文峰和洪广贵三人。现在二人在外,把文峰一人丢在办公室不管,所以六一听都不听完,就立即对洪广贵说:“此事回去再说,现先上去坐起,给文峰扎起。”

“回去再说?莫非立马掉头,不去汉源、石棉了?”

“此处已如此,其他地方他也会同样下烂药,没搞清楚去有啥意思?说不定人家还跟这儿一样,躲起来,不接待,何必呢?我估计文峰有一个想法,回去找贾正算帐。”

“找贾正算帐?”

“不找他找哪个,当然不是直接找他,而是找他的上级,把他逮回去上班,以免他打起我们这边工作的招牌,招摇撞骗。走,你先休息一下,整理一下头绪,我先上去了。”说完急匆匆又冲上楼,走进县委宣传部会议室。只听文老师发言:“首先感谢黄部长的接待以及黄部长的情况说明。”六一见黄部长客气地摆手,嘴里说:“应该的,应该的,我们的工作没作好,怠慢了上级领导来的客人。”文峰继续说:“我代表我们《雨城市旅游百科全书》编辑部的全体同志,感谢你们。”六一瞄黄部长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眉毛一跳、一闪,一股嘲笑的味出来了,你代表《雨城市旅游百科全书》编辑部?贾正呢?笑味一闪而过,依旧呆如菩萨,只听文峰继续讲下去:“出现了问题,不怪县上,是我们上边工作没搞好,我回去立即向有关领导汇报,弄清情况,会给你们一个交待。欧阳部长在北京党校学习,昨晚我还跟他通了话……”六一又瞄黄部长一眼,此翁老道,这回连眉毛都不跳一下,严然是入定的活佛,不知他心里想什么?笑话,笑什么?

文峰后边讲什么,六一一门心思来观察揣摸别人心思,没听清,只见文峰站了起来,知道会完了,六一思路立马回来,只听黄部长招呼:“现已12点了,中午吃饭再走。”

“不,我们在没弄清楚正式身份以前,绝不在兄弟部门吃饭,我们现马上回雨城,短期内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客气摆手道别,六一跟着也出来。经县的一个原宣传部的退休老同志,早等在一边,拉起文峰就走:“走,我请你去吃饭。”说完又对黄部长说:“老黄,他们交给我了,我是文峰的老部下,老领导来了,我当接风洗尘。”说完陪着文峰、六一和后上来的洪广贵一道上刘东升的车。“轰”一声开出县委大门,东拐西拐,拐到一家“包满意”小饭店,围圆桌坐下,要一桌菜,每人面前放一瓶啤酒。文峰这时才长长喘口气说:“贾正这次把我们整安逸了,完全破坏我们的工作,打乱我们计划,坏呀!”说完又一声不响,筷子也不动,菜也不挟,酒也不喝,他不动,大家都不敢动。在大家的的劝说下,文峰才提起筷子,随便挟了点菜,从不喝酒的他,也破例喝半杯啤酒。洪广贵的脸不喝酒也红了起来。饭桌上,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劝老文、骂贾正。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包满意”饭店胖老板听明了一些,主动上来询问:“你们编旅游百科全书,全国发行,我上一个广告多少钱?”

“五千元,配彩色照片,中英文对照。中国图书出版社出版,向全国、全世界发行。国外的旅游家有这本书到这个地方,就要按你的地址,电话号码来找你,几桌酒席就把本钱捞回来了,划算。”六一是被分配搞广告的,于是不失时机的宣传,胖老板一听安逸,又问:“给不给我几本书呢?”

“当然要给,我们是用150克铜板纸,红布封面、烫金。我们宣传你,你自己还是要宣传自己嘛!你馆子虽小,可味道真的不错,真正‘包满意’。”

“嘿嘿,我真要宣传,我这个地方现在小,可手艺不小,我原开一家大馆,可后来开垮逑了,才整小饭馆的。”

“你这手艺应该越开越红火的,咋开垮了呢?”

“吃白饭的多,吃了开张白条,现在我白条都上百万。” “你找他们去啊!”

“找他们?他们是谁?你知道么?不摆了,我现在小饭馆档次低,他们不来了,来的不欠帐,还可以过日子。哎,以前堂子大,开销大,钱回不了笼,欠人家的钱,人家可以上门讨、闹,人家欠我的,我差点给他们跪下,都等于零……喂,能否便宜一点?不行?制度?制度都是人制定的,可以改嘛!好嘛,到时候我上一页。”

汽车往回开时,车上气氛凝重,谁也不说话,各人打自己的算盘,文峰当时还稳得起,此刻一发泄,一放松,反而脑子一锅粥,气糊涂了,粥锅不停的旋转、沸腾、冒热气泡。那是贾正的圆脸和一张一合胡说八道的嘴,一会儿又幻化成洪广贵手持部长手喻在私下搞拍卖……洪广贵知道闯祸,他那小小的脑壳也在不停的旋转,逆时针旋转,而且无规律的乱跳动,小小的眼睛四下挂,观察风云变幻,是戴斗笠还是打遮阳伞?乌龟吃亮火虫——心头明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想不认帐吧?说不过,说自己的稿件被盗,也无人相信,说什么呢?……突然手机响了,洪广贵掏出来一看,怒火一下万丈高,只听对方声音:“你们到哪里了嘛?回来?统统听我命令,回来,全部回来……”

“放你妈的屁,老子弄死你。”洪广贵一下爆跳如雷,对着手机就大骂对方,骂得粗俗而又解恨,对方说什么,六一再也听不到,只听洪广贵火山爆发的怒吼:“你龟儿子小心点,你干的所有事,老子统统掌握,老子要叫你下课,坐监牢,不信等着瞧。”说完“啪”的一声把手机关了,得意地向文峰望去,只见文峰仍虎着脸,半晌才问:“是贾正的么?”

“不是他龟儿子,还有哪个嘛?不晓得他咋个晓得我们去经县,叫我们回来……”

“回来?回来看我咋个收拾他。”文峰开了口,又接着问:“他咋个晓得哦?他从哪里拿到欧阳部长的批示文件?我只给了你,你是咋搞的?”话到这位置,一切想好的假话均无处可躲,只好承认:“我只给他一张复印件。”

“一张就够了,他可以复印100张、1000张。我累了,回去再说。”说完闭目养神,不再说话。车一到雨城,文峰指示车一直开到东升山庄,到了山庄,文峰立即给市政府尉迟秘书长打电话,尉迟秘书长是贾正的上级,当初文峰曾对他说过,要他支持,结果贾正借此机会跳出来跳进编辑部这个班子里。现出了问题当然找尉迟秘书长反映实际情况,叫他把贾正弄回去。可电话一直打不通,只好作罢。

此时,山风飞满楼,树被狂风吹来如喝醉了酒的醉汉,树叶如惊弓之鸟,四处乱飞。乌云缓缓从东边周公山上盖下,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突然一道闪电,戳破白云,红光一闪,紧接着便是一阵雷声,“哗啦”惊天动地,如天崩地塌,这是暴雨前的前兆,预示一场大的风暴已经来临。此时再打电话更危险,在文峰的指示下,各人皆散去,说好明天下午上山来开会总结。上午文老师亲自到市委宣传部汇报工作,到市政府办公室去找尉迟秘书长。

71.第七十章 贾正风流韵事 3

六一回到家,大雨便倾盆,吃了饭,雨依旧“哗哗”下个不停。突然“嗡嗡”小灵通响了,大暴雨天,谁打的电话?不怕雷击么?六一拿起电话一看,是洪广贵打来的。一问,是洪广贵叫六一赶快到河边“来福”号茶座,有紧急要事相商,还没等六一推辞,便放下电话。去还是不去?去,这么大的雨不说,谁知雷啥时又响,暴雨天,雷击是可怕的,前几天,还没下雨,在川农大的足球场上,就打死2个学生,去肯定有风险;不去,对不起朋友,况且他说有要事。左思右想,还是打起伞,沿街沿边边走,一直走到“来福”号茶座。只见洪广贵与丘老板、刘传情早已在坐恭候。丘老板一见六一来,第一句话就是:“你们那个编辑部整不起,要垮的,如何嘛?今天到经县连饭都吃不上一顿,还操个球。”刘传情在边上“嘿嘿”冷笑三声,拿出他们新组建的《雨城旅游百科全书》编委会成员新名单:“咱们已叫各县把档案退回去,转给我们。你们二位还是有位置的,输赢都吃糖,跟我们干。”洪广贵眨眨眼,问六一:“六一,你看呢?”

“你看呢?”六一反问。

“我看可以跟他们干,他们这份名单已在市政府机关网上发了,我俩职务没变,只是把文老摘下来了,他们的力量强,是政府办公室的名义,名正言顺,气势如虹啊!”洪广贵说了几句,本来面目暴露无遗,只有哪边有势,我跟哪边。有奶便是娘,吃人家的奶能喊一声娘,是等价交换,算是有点良心的,可有些人吃人肉,喝人血,吸人骨髓,还要骑在人们头上当“救世主”官老爷。丘老板又补充一句:“你们那个垮杆编辑部垮定了……”头一遍说此话,六一心头已很不高兴,再次说六一一下火了,从茶椅上站起来大声说道:“垮不了,洪广贵不干,文老师下台,我一个人都要干,如果邓善子不干了,那才作罢,因为在我们以前叫人家邓善子扯一个平台起来,现在扯起来了,我们不能撤人家的台,除非他不干了,我可以再考虑。做人做事要有良心和道德准则。现文老师还没正式被撤,我要干,当然他有一些作法,我不赞成,比如对你丘老板,当初是我喊你来的,实话实说,你来垫钱,我们没一分钱的风险,输了是你的钱,赢了,先把垫的钱还完,有盈利再每人平均分配。如果当初听我的,广告归你,我们一点也不操心。你自己晓得跑,跑不了,你就亏,你比我们还着急,我们乐得清闲壁上观,只负责把人家各县送上来的稿子摘头去尾、归纳一下就成。说百科全书有好复杂,那是哄外行的。天下文章一大抄,把人家各县方志办的文章、旅游局的文章,根据六大要素抄下来就是,真正广告创作的是原创作,原始收集。我们是用人家的米、菜、油、盐,煮一下,有啥难的?有材料、有钱,老子一个人都可以整下来,有球的稀奇……文老师的作法是自断自己的路,弄得现在我们不仅要跑广告不说,每人还垫资1500元,已给邓善子4000元。还是怪洪广贵跟我,我们当初就不该大权旁落,自己整起来的事,交给他操纵,结果又不如意。说实话,他也是一心一意想把它整好,只是争气斗胜。对于贾正,我一直主张团结,班子只能合不能拆,一拆就有危险,一个集体如一幢房子,六个人六根柱,撤一根柱,咋不垮一方?至于贾正耍小姐,他出钱,小姐出肉,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个人做生意,你掏钱她安逸。再说当官耍小姐的还少?工资又加了,钱多了,咋用?高薪养廉,我看是养情妇,以前工资低时,咋没这些混帐事?饱暖思淫欲,饥寒起盗心,……我不同意跳槽,但对文老师的工作方法我们可以控制。”

“咋控制?”洪广贵问。

“少数服从多数,只要正确的方案,大家充分说明,能说服大家,一投票,我们现是五人,我、你、邓善子三人一商定的事在会上还愁通不过?”

“好,好啊!”洪广贵叫起来,六一接着对丘老板、刘传情说:“我说过的话,现在依旧算数,我是请你们当广告员,我们开证明每拉一笔百分之二十的回扣,转帐就转到成都,邓善子的‘三雅文化传媒有限责任公司’,如果是小额现金,就由我、洪广贵、老任去收,你们不能自个儿去取,取了不交,我们咋个办?所以我们去取,取出来,马上20%的比例返给你们,你们现不出一分钱本钱,拿起证明就干事。”

“证明好久开?”丘老板想起,问。

“这个要等文峰给市委请示了再说,最后是否能下一个文件,如果今天经县黄部长说的那样,他们好办,你们更好办。有政府的红头子文件,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一路绿灯啊!” “嘿嘿,你说得比唱得好听!我们这边马上就下文,先下文就为强,后下手遭秧,走着瞧,嘿嘿!”刘胖子皮笑肉不笑的转身打伞走了。六一知道他去给贾正汇报去了。丘老板见刘胖子走,也转身就走。洪广贵盯他们一眼,又盯六一一眼,眼睛飞快一转,最后还是留下,与六一继续座谈,明天会议可能出现的问题和以后的工作。窗外雨下多了,雷鸣闪电已随时间流逝的脚步远去,地下留下一滩坑坑洼洼的水荡了,和徒然猛涨的小溪以及开始变昏浊的青衣江。茶馆外面的大黄桷树受暴雨的洗礼,洗走了灰尘和污垢,显得更加青春和亮丽,宽大的树叶低垂,象一根根绿油油的舌头吐雨水,粗壮的树干和树枝时不时随风轻歌慢舞,低吟《雨城逐鹿》,鹿死谁手?

第二天,水落石出,真象大白。退休的文老头居然打败正在岗位上的贾正。具体原因,文峰讲了一遍又一遍,如同放录音机,很是得意。众人也皆朝贺,可六一却高兴不起来,打败贾正,主要是他嫖娼把柄在文峰处,他不敢再跳再闹,闹毛了文峰,把事情经过抬出来,那骚骡子的贾正只要被开除党藉,开除公职,那就彻底完了。从编辑部工作实力来说,临阵损一员有地位、有势力、有份量的大将,是编辑部的损失,而不是什么成绩,也不值得庆贺。你想贾科长走了,市政府还会派另一个科长来?作梦去吧!市政府的科长,在中国这块有光荣封建等级思想和势力的传统社会里,他的话有人听,有人怕,你呢?一个平头百姓,说话不说放屁,最多只是一声英语似的呐喊。贾正出面,有人买帐,有人买单,有人拍马,有人迎来送往。因他是政府官员,上级领导部门的人,底下的人谁敢得罪,谁又愿得罪?说不清他哪一天陪市长巡视,一句好话不说,一句坏话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何况一般都是公费接待,又不是要私人掏腰包,何必太认真?“水太清则无鱼,人太察则无徒”有点道理啊!

在东升山庄的庆功宴上,众人开怀痛饮,文峰今天兴致格外高,不仅得到市委的再次肯定,而且把贾正撵出去,撵回单位,憋声憋气。文峰还安排工作,明天一切工作立即开始,正常运转,准备下个月就要出书。广告择天举办学习班,学习一天,由自己和六一讲授,伙食每人一天补助15元。东升又来生意,很高兴。刘东升抬出二箱青岛啤酒,又抱出珍藏的“竹叶青”,这酒爽,口感好,香甜。可好喝的酒最醉人,六一本来不喝酒,可架不住众人的吆喝,被逼也喝一杯,这杯酒下肚,眼前一切都在变幻、分解、组合,听声音还能分辨出人,可眼睛却只看见洪广贵的小脑壳不是人头而是没底的钱罐,文峰脸上只剩张脸皮,任重远则是一架打字机,刘东升又高又瘦,瘦长成一只长长的号筒。不行,不能喝,醉了!

72.第七十一章 贾正风流韵事 4

第二天一早,洪广贵打电话来,说文峰被车撞翻白了,正在医院抢救,活得成活不成还是一个问题,反正一到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单,具体情况,他也是从任重远处得知的。他们正在医院急救室外守候。六一当然不能漠然,于是立即爬起来,脸胡乱抹一下,便去邀自行车,嗨,哪里还有车子,想想自己昨天是不是喝多了,没把自行车骑回来?再一想,昨天根本就没用过自行车,昨晚回来,偏偏倒倒,上厕所还被自行车笼头挂了一下。昨晚自行车就还在。今早起来就不见了。哦,自行车被盗,这是被盗的第八辆吧!这么旧破的自行车搁在三楼也有人半夜来偷。偷去只能当废铁卖,这世风日下,盗贼成群,防不胜防,人心不古啊!好在市医院不远,打的二元钱便到,一到即跑急救室,只见文老师的夫人、任重远、洪广贵均在,大家还未说话,只见急救室的门打开,一手术床推了出来,文老师躺在床上,不停的安慰扑上来的妻子:“没事,没事,只不过被摩托车撞了一下腰,医院要全身检查一下是正常的,内脏、肝、腰、脾、肾都检查了,没得问题,背脊骨也是好的,只是肋巴骨撞断三匹,穿一个钢背心,二三个月就好了……”六一问是怎么撞到的,文峰的夫人不停地抱怨:“今天就跟遇到鬼一样,往天都是我上街买豆浆、油条,今天他说他去,刚出去一会儿,楼下的汪师傅就喊:‘你们家的老文,文老师被车撞翻了,睡地上在。’我一听,脚杆都麻了,窜窜跌跌跑去只见一地乱滚的萝卜、花菜,他坐在萝卜和花菜中,叫唤痛,打豆浆的铝锅撞飞后,豆浆流了一地。一问,说是被一辆农民搭萝卜的架子撞到……”

“车呢?”洪广贵问。

“跑了呗,他还会在那儿等你不成?我急忙打120、110。110先来,检查路面,又是牵线又是画图,一会儿120救护车来了,拉起就来,进去半天,才出来。”

回到病房,文峰补充:“我端豆浆、油条朝回走,我走的是街边下,街边上有一根电线杆,又牵一根斜钢绳,把人行道挡到,一般人都走下边,我不晓得走了多少次,都没事。偏偏今天起早了,遇到鬼了,一个农民大汉开他妈一个烂摩托车,背后又特意安一个角钢架,架上装了半筐萝卜,从我身边擦过,摩托车笼头就紧擦我的身子过,后边的角钢架当然过不了,遇到他开摩托车笼头擦到我时,他心慌,忙朝外一拐,车屁股更是朝我甩来,还加了速,‘哗’猛一下,车后架的角钢就把我腰杆一扫,‘啪’一下就听到骨头响,晓得拐了,就被撞飞,跌倒在地。幸好我以前学过功夫,学过武术,当过武警在空中失去重心,头朝地的情况下,来一个翻滚,鹞子飞身,落地一滚,才没跌死。不然,见不到大家了,现说话抽气都痛。”

“那你就不要说了嘛,好好休息。”六一忙说,可六一话刚完,文峰又说话了:“六一、洪广贵,你们俩个没得事,去现场看一看,又到交警站去问一下,那个肇事农民逮到没有,逮到了我不得轻易饶过他的。”六一坐洪广贵的摩托车到出事现场,只见人来人往,地上几个烂萝卜,也被扫地的工人打扫干净了。烂铝锅不知被谁拣去了,地上豆浆也被人来人往的足迹踩干,一切都无影无踪。这里似乎压根就没有发生过车祸一样,就是问边上的人,都说不知道,只有卖豆浆的老板还记得这回事。问肇事者的模样,老板只说自己只看油条,不看人,其他的人更是一问三不知。挨到一家一户的询问,还递烟赔笑脸,一个守门的老头才说一点情况:“那个戴一个头盔(不稀奇,人人骑摩托车都要戴,不戴要罚款),搭几个萝卜,从我前面开过,我看到他开得很快、很稳,走的是斜直线,从底下朝上开就斜了(有点问题),那人很恶,样子看不清(矛盾),头盔上的护镜放下来了的,牙齿咬得紧(有问题了),从我面前有3米远,斜过去7、8米,当然要撞到人,不然就要冲上街沿(又有问题)。”问了这么多的人,唯有这个老头的话有点线索。六一他俩又赶到交警队查询了记录人,回答是农民违规、超速,方向都开反了。车辆靠右,他图近路直奔市场先插左道。具体问是哪个农民,回答:现场无人能提供模样、车型、车牌,现还没一点线索,只知道是一辆红色的摩托车,而且还有些新,这点材料也是老文提供的。六一把自己记录的守门老头的谈话记录抄一份给他们,并讲自己的猜疑,是否有人故意撞翻老文?该交警笑笑回答:“破案那是刑警的事了,你可以再找刑警,我们只管交通。”

“难道这不是交通事故案件么?”六一不满的问。

“管,我们啥都管,可又啥都管不过来,就这几个人,其余的都是临时工,协警。这样吧,你把材料留下,有情况我会通知你。”一句官话等他的电话。21世纪了,六一走了出来,躲开这纷纷嚷嚷的世界,独自一人临江而站,风渐渐大起来,乱发飞扬,孤鹰展翅,面对滚滚的青衣江,思绪万千。茫茫大海,朗朗乾坤,芸芸众生,演绎多少悲欢离合,恩爱情仇,生生不息,明争暗斗,你死我活?最残酷、最阴险、最堂皇的斗争都在人类之间进行。恰如眼前江水,有最惨烈旋涡,有暗流,有回水,有暗礁,但滚滚东流水,一步也不停息左冲右突也要扑向太阳出升的地方。

“啪”六一正对着空旷的江水思绪滚滚的时候,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一下,猛回头一看,是他,太意外了,正喜从天降。 他是谁?他正是从成都来的邓善子。六一激动地一把抓住邓善子的手说:“嘿呀,你来的太好了,正是时候,文老师刚出了事,你晓得吧?现工作停顿起。换他?他又没死。不换他?工作又开展不起走。长期拖起不是一个办法,你来了就好,我们商量一个办法,看咋整,你拿主意。”

“大家商量起办嘛,文老师的事,刘传情已给我讲过了,我这次来,主要是办另一件事。”邓善子笑嘻嘻地说。

“啥子事比编书还重要?”六一问。

“刘传情屙屎去了,他说你爱在青江边转耍,我们过来就看到你。”

“你们专门找我?”

“是也不是,我们要到河北‘真情’婚介所去,找吴三娘。从河边过,我就说不坐车,沿江走一走,青衣江边空气好新鲜,大城市哪里有哟!顺便碰碰你,这不碰上了。见你独自一人面对江水,在作诗还是构思大作?”

“哪还有啥大作诗意哟!编辑部的事弄得我左右为难,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矣?不管你跟刘传情整啥子,既然来了,编辑部的事,你也得管一管,大家还是要坐下说一说。”

“那当然,来了,也要办这件事的,噢,刘传情来了,走,我们一边走一边聊。我这次来,主要是办七夕会。”

“七夕会?”

“对,七月七是中国的情人节,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前些天刘传情带领吴三娘,张白光专程开车到成都,找到我,一是要请我出山,牵头把雨城这七夕会搞起来,把雨城旅游造热,他们出钱。”

“张白光出钱,出20万元,这事我已在网上向全国、全世界发布了消息和邀请,到时候,咳,不晓得好热闹。咳,不摆了。”刘传情一边提裤子,一边追上来,兴高采烈地说。

73.第七十二章 七 夕 会 1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白居易《长恨歌》

七月七是中国的情人节,传说牛郎织女一年只有这一天相会,牛郎星和织女星这一晚才挨得近。牛郎星有二个卫星,是牛郎挑着担子,一个箩筐装一个儿子,健步飞奔,自己见妻子、儿子看母亲,多么婉转凄楚、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千百年来,多少痴男怨女躲在葡萄藤架下,张起耳朵,想偷听他俩缠缠绵绵的情话,风吹叶沙沙,听到什么?是神游的幻觉?还是自个儿的心声?六一小时候听老人讲,躲在葡萄藤架下,可以听到他们的情话。六一果真一次跑到邻居家的葡萄架下听,除和风声外,的确听到“啪,哒,哒,啪,哒,哒”的声音。莫非天上的语言真正的外星话?宇宙语?“哇”的一声,不仅有声音而且头上还掉下葡萄籽和葡萄皮,仔细一看,是一个小伙伴爬在人家的葡萄架上偷吃葡萄。结果皆大欢喜,牛郎织女讲你们千古的情话,六一和伙伴两人则把酸葡萄吃个饱,牙齿一天吃不得饭,肚子拉了三天。美好难忘的记忆却永远留了下来直到今天。今天邓善子一谈到七夕会,六一第一反应就是牙酸。那酸溜溜的青葡萄,至今仍回味在嘴边,清口水如泉涌。“六一啊,这次是一个好机会,七月七是情人节,中国的情人节,外国是二月十四日,哪有中国情人节有这么深厚的文化积淀。“刘传情、吴三娘、张白光,前三天专门开车到成都请我帮策划,在青衣江上搞一次大型活动,为发展雨城的旅游作贡献,这也是全国首创,搞好了,功德无量……”邓善子话还没说完,刘传情接上“财源滚滚达三江”。

“钱无问题,我们就去找吴三娘。”刘传情笑嘻嘻地说,似乎吴三娘叫财神。

“吴三娘是哪个?”六一一步步紧逼,摸清情况才好帮朋友下判断。

“哎呀,吴三娘你都不认识了?”刘传情颇为得意,似乎吴三娘又变成织女一般,中国人都该认识。

“哪个吴三娘,雨城153万人,起码上百个吴三娘,嘿,她是干啥的?”对于刘传情一脸的不屑,似乎不认识吴三娘就不知喜马拉雅山一样,邓善子立即说明:“吴三娘是开了一个‘真情’婚介所,此次活动就是由她在牵头。”六一笑起对刘传情说:“怪不得哟,婚介所那地方嘛,刘传情当然再熟不过的老窝子喽,刘传情是婚介所的常客和老主顾,是传情播爱,牛郎的后裔,转世灵童。问题是钱,她有钱么?她出钱么?出多少钱?”

“钱,她当然有钱,吴三娘牛得很,她开的‘真情’婚介所,注册资金多少?说来吓你一跳,一万元。”婚介所是否有注册资金,六一不知道真假。一万元,咋会吓六一一跳,只是笑笑问:“一万元够办一次七夕会?”

“当然不够,但吴三娘有办法,也拉了一位顾主,她的客商,就是前来登记找老婆的主顾,是一个大老板,资产过亿,他出钱啦,出多少?吓你一跳。”刘传情一边说一边得意的摇肥头晃大脑,伸出二根手指在六一面前直晃。

“二十万?”六一问,刘传情轻蔑地摇摇头。

“二百万?”刘传情依旧摇摇头。

“二千万?”六一见刘传情依旧摇摇头。

“不会了,总不会给你二个亿,除非他脑壳有疱。”六一果断地说。

“二万。”刘传情这才亮出底牌。“二万?二万够啥子?够打一个广告。”六一哈哈大笑起来。

“嘿,一个二万,十个多少?20万!一百个就是200万!吴三娘的顾主多了。今天走了这个,明天来了那个,子子孙孙无穷尽。这个数也是无穷大的,关键是策划得好,哪个有钱的主子不想找年轻漂亮的婆娘?克林顿还跟莱温斯基有一腿呢。何况中国有多少官僚、土佬肥,一个人贡献一份爱,世界将变得更美好……”

“算了,你这龙门阵空了吹,我要走了。”六一看得出这是滑稽剧,没看头,转身想走。

“嗨,别走,别走。我们找你就是要你帮策划的,你走了是不是撒我们的台?”刘传情一把拉住六一劝。

“我好久说过跟你们策划?”六一说。

“你没说过帮策划,可你说过跟我们一起玩吧!这就是玩,玩艺术、玩情趣、玩爱情、玩人民币。”刘传情笑呵呵不由分说拉起六一就走。邓善子也在边上笑嘻嘻地说:“去耍嘛,看一看,他说的不完全是真的,但也不排除假的可能性,我们一道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嘛!”六一无奈,半推半就跟他们上了贼船。

吴三娘的“真爱”婚介所不大,只有一大二小共三间,70个平方,最大的一间是客厅,两个小间,一间是办公室,一间自然是卫生间了。客厅里坐了二男一女三个人,一见六一三人雄赳赳的进来,均认为是同行。进了大雄殿都是上香人嘛,那个女的眼睛怪怪的,白多黑少,象鱼眼,直盯三人,似乎在百货公司挑选货物一样,看看价值多少,有没有金钱后盾。刘传情热情地跟她打招呼:“又来了!”那人也干脆,用原话回敬他:“你不也来了。”刘传情轻车熟路带头径直走到里边的办公室,只见一老妪正咧嘴嗤牙的翘起脚剪脚指甲,一见刘传情来头也不抬,说声:“坐。”刘传情激动大声地说:“吴三娘,你看谁来了?”

“吴三娘,你好!”邓善子上前问候,吴三娘一抬头:“哎哟,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什么时候到的?咋不先打一声招呼?”

“我刚到雨城便叫刘传情沿河边走来,碰上我这位朋友,也一同拉来给吴三娘扎起。”邓善子和气地说。

“哦哟,岂敢岂敢,给大家扎起,大家的事,大家扎起。坐,坐,我叫小莉给你们泡茶,等会儿就在这儿吃饭,我有话对你们说。”说完朝外高叫:“小莉,小莉!”外边一声音: “哎……”

吴三娘:“茶,泡茶,泡好茶!”六一心里笑笑想起一个典故,一个对子,“坐,请坐,请上坐。”只不过没敢说出来,而吴三娘是扫盲班毕业,还没拿到一点文凭,不一定知道这个典故,但语言如出一辙,不愧为暗合,出口成章,不简单。吴三娘年过五十,头发花白,精明强干,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就说明一切。工厂退休后,又发挥余热,变成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的老红娘。既能挣点钱,又功德无量,不由人不顿生敬意。邓善子、刘传情、吴三娘他们三人谈得很高兴、很热烈,一切似乎都很容易,一大堆钱就

摆在眼前一样。六一不答话,不能打搅人家的好兴头,完全把自己当作局外人,只有邓善子时不时礼貌招呼六一一下,叫他发表点意见,六一只是笑笑,点点头而已,他们所说的一切都表示赞同,品自个儿的茶,想自个儿的心事。这茶叫什么名茶,六一叫不上来,不过很好看,在玻璃杯一根一根的立起,象一根根棍,然后慢慢下降,下降的次序不一,有高有低,象一曲错落有致的音符,泡出一缕缕翡翠的绿韵,如天空中漂浮的绿云。室外的阳光照过来,照在杯上,象一块绿宝石,细细的茶叶上还有淡淡竖立的白毛,茶叶在沸水中并不张开,也不横行,在水中不停的变化,渐渐沉淀。轻轻啜上一口,淡淡的清香,有一点儿涩,这就是好茶的味?六一吃茶没瘾,也品不出好坏,只要不霉臭,都觉得差不多,如同糖精和白糖、黄糖有甜味而已。什么几百一斤、一两,那是牌子,衣服穿在身上不冷就行,非要皮尔卡丹才暖和不成?

一会儿,门口跳进一个三十多岁的矮子,光光的脑壳象一个大鸭蛋,任何人初看到他一刹那就会叫一声好家伙。肩头很宽、很厚,胸部肌肉暴突,又粗又短的手非常厚实,手指端生着一簇簇茶黑色的浓毛,右手无名指上戴一个亮晶晶的金戒指,胸口上也长出丛丛黑毛,象一柄黑剑,直刺喉咙管。面部表情丰富,挤眉眨眼,与其说显示一种暴烈蛮横的习性,毋宁说表现出此人具有机敏、狡猾和无赖的气质。一闪一跳的眼睛,四下环顾,一个又大又长的鼻子,象一个紫色的茄子,一丛黑而硬的短胡子象一把钢刷整整齐齐覆盖在嘴上,处处显示一种“贼头贼脑”的神态,让人一望就知这种人随时可以干出欺、哄、骗、赖、蒙种种勾当来。随他身体一道来的,还有他那粗犷沙哑的嗓音:“我是爱情无着落,生活四处荡啊!邓老师,一接听到你来的电话我马上就赶来。走,哪个在这儿吃盒饭哟,走,跟我到香艳山庄去,我一会儿叫一辆小车,把你们几个统统领到周公河温泉去泡澡。”

吴三娘上前一步拉着光头说:“这么热的天哪个去泡温泉,你又喝醉了。”果然,六一闻到一股酒气,仔细一看,光头脸黄中发白,白中带青,客上的青筋一蹦一跳的。此人喝酒不上脸,醉心的人。“不泡温泉,饭该我请。走,到香艳山庄,走,把门关了,统统跟我去。”说完光头就要去拉门,吓得吴三娘马上叫起来:“光头,别乱来啊,做我们这个生意的人,不跟你的大生意一样,今天进一批货,交了手下人就休息,四处闲逛,我们是守株待兔,姜太公钓鱼呢,守的是时间,钓的是关系,关不得门,关一天门,生意秋三天。”

“那好办,你叫你手下的莉莉给你守到,来一个打一枪,不就行了。”白光习惯地摸摸光头,光头摸得亮堂堂的,寸草不长,后脑壳还有一个一寸长的刀疤,细长细长,象光头眯起的另一只眼。

“好嘛,跟你走就跟你,你出钱,我白吃还不满意嗦?”吴三娘站起来,拍拍衣袖。

“哎哟,老母亲,你说到哪儿去了吗,有儿子在,你老还愁啥?啥都不用愁,钱嘛纸嘛,用了又有,不用还没得。走,我的车20多万元,去换新灯,我们打的过去。”

“有好远?”六一问,远就不去了。

“不远,不远,就在河边上,500米,一个农家乐,面对滔滔青衣江,里边有假山果树,环境干净。”

“干净就好,走,不远我们就走,沿江边走,我从成都来,成都空气就没这么好,这青衣江边散步,真是一种享受……”

“享受就享受,大家享受,我也陪邓老师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老母亲你呢?去活动不?”光头一句话把吴三娘惹毛了。老年人最怕别人说她老,说走不动。本来她是想坐车的,一听这话反而昂起头回答:“光头,老娘年轻时,走路快如风,没几个撵得上我。那时支援农业,哪次不是背起背包下乡支农去。哪象现在出门就有车,脚杆都退化成尾巴了。” “那是,那是……”众人附合,光头带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沿青衣江又朝上游走去。

74.第七十三章 七 夕 会 2

青衣江由于昨夜下了雨,原清清水此刻已变成白黄的浊浪,汹涌澎湃,一浪追一浪,象绵绵的群山,特别是水花多的地方,下边一定是乱石包。水下有乱石阻挡暗流,面上才有滚滚浪涛,才有浪花欢声笑语和大自然最美的旋律。特别是两岸的空气,新鲜而凉爽,深深吸一口,浸润到肺,周身通泰,如进行一次“神气”的沐浴。在这种环境中走,人不老,腿有劲,不过十来分钟就到“香艳”山庄。果然一个好去处,此处不同于一般的农家乐,这里有仙家道观的风影。墙是小青砖,中间却有一个太极阴阳鱼图,而门口就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兜售抽签。白光走过来,拉着邓老师就说:“你来一签,首先看看我们合作如何?有没有财运?”

“准么?”“灵得很哟,这里是啥地方?这以前就是道观遗址,现施胖子卖废品卖发了,就把这地买了下来,重新修建一番,没有道士可有道风。抽,抽一签看。”

“好嘛,你也抽,看看你的财运如何?这次合作能否成功?”邓老师也要光头抽。

“好,抽就抽啊,二红喜啊,三桃园啊,四季财啊!”一边唱酒歌,一边伸手就要摸竹签。掌签者抓起筒签四周一转,然后叫光头抽,光头抽一枝,打开看不明白,交给掌签者,老者穿道袍,不是道士而是一个道剧和戏装。假道士打开一看,便抑扬顿挫念:

车马到临

旌旗隐隐月分明

报安讨叛

光大前程

下边有解释,一场紧锣密鼓的人事斗争,在暗地里展开,不少人态度暧昧,闪闪烁烁,使你难以分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怪不得旗帜不鲜明,一开始你自己也受到蒙蔽,对周围的局势,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直到一个女贵人(月、太阳、星)乘车而来,事情才有了眉目和头绪。一切才得以真相大白,你也才恍然大悟。这位女贵人的职业是律师、教员或司法官员,并不需要你刻意寻找,她会适时地来到你的身边,指导你用拉一派打一派的权术,去驾驭整个局面。事情朝着大致的方向发展,你不要慌张,乱了阵脚。

假道士念的时候,念错不少别字,此假道士可能也小学没毕业,念联说一长串大吉大利的祝词,这套话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说得众人面带春色,当然收费也由一签的5元翻一翻涨到十元,说是难得抽到这么好的签,只要你们的大事办成,就是收100倍也值,先收10元余下的490元,待成功来当补还,似乎大家还欠他的一般。邓善子也抽一签,递给假道士打开就念。

美有堪堪有美,始有终终有始

译释:

堪在这里是能够预见的意思,美的境界是可以达到的,结局也符合人的愿望,而且自始至终都令人满意。问到婚姻最是上上大吉,婚有成,因婚有得,夫妻恩重如山,情深似海,白首到老。问到财实,必获倍利,且圆圆满满,无挡无碍。问及出门远行人,亦为贞吉,平安无恙,至期而归,双手不空。其他如问家族事、子嗣、失物、疾病,稍差一些,然略近人意。问功名,升学机会,是金榜题名,志在必得。然而,你必须每日口诵“南无阿弥佗佛”数十遍,至虔至诚,即能消灾避难,处处平安,无往而不利。

签念完,即要钱。这回要得更多,二十元。六一忍不住上前责问:“你来外边混饭吃,没人干涉你,但你先说一签五元,上签你就收十元,这签还要收二十元,你凭什么要双倍价?乱毬翻?”

假道士:“你不懂,他这签特别好,千里挑一,万一难逢,不是一般人抽不到这么好的签,我说双倍钱,20元还少了,应该是翻两翻,再翻二翻……”

“翻二翻?你看老子把你的摊子造翻,你麻老子不懂,你这套把戏老子几年前耍过,那是生活所逼,身在上海滩,要回雨城,偶尔用一次,并且心没得你这么黑,你这套把戏,漏洞百出,人家说在哪个山唱哪个歌,这里啥地方?你打扮的是啥?是道士,可你签上却要人念‘阿弥佗佛’,这个签在和尚庙可以,在道士观走错了庙门。你在此好久了?三个月?你咋不改一下,把念‘阿弥陀佛’改成‘无量寿福’四个字,你都改不来,还在此骗钱,而且心凶,给你五元钱,就可以了,一是你混口饭,二是他们医疗心灵上的不安,仅此而已,就五元,要不要?”

“要,要,咋个不要呢?进歌舞厅一首歌也是五元。”假道士嬉皮笑脸的回答。

“哟,看不出来,你他妈的还是花道士呢,进ok厅,唱啥子歌?情歌?还耍小姐不?”刘传情一下兴趣来了,上前打趣。

“只要有钱,啥不可以嘛?这是两厢情愿的事,就跟你们抽签一样,又不是我按到你们强迫你们来抽的,是你们自动上钩的,抽到好签,说得高兴,你多掏几个钱,你高兴我也高兴,咋不可以呢?这位哥子是同道中人,看穿了不给钱也没啥,只是大家没趣,扫了兴,其实我们卖签就是卖个兴趣,给不给钱也无所谓……”

“算了,不给你钱,你裤子都要跳脱。喂,朋友,我问你,你的签是不是都是上签?”刘传情又问。

“你这位老兄就问外行话了,具体情况,刚才这位武大哥就清楚,你问他得了。”假道士笑着指六一说。

“你咋叫他武大哥?他不姓武。”邓老师兴趣也来,在边上随便说了一句。“不姓武,就姓六。”可那人一句话,却一下把众人震住。

六一也吃了一惊,虽然知道他是诳语,但冥冥之中,随意而中,有他的偶然,可这偶然又隐藏多少玄机?六一明白他开头说的伍是武夫的武,意指六一粗暴如武夫,而后一句则是谐音,不姓伍那姓六,完全无意,而往往正是这些无意识的言语却奥妙无穷,谁解其中味?

“既然这位五马六道的师兄拆了我的台,今天我就没生意了,走喽!”说完收拾签装入包,背起一瘸一拐地走了。他这一瘸一拐的走,到把六一心走来悬起。他原来真是一个残疾人,腿一长一短,一粗一细,一白一红,还流着血。他在此,不过也是讨几个钱,混口饭吃,说不定家里还有娃娃上大学,等他供呢!自己又何必戳穿西洋镜,如同台上演魔术,你看穿了,但也不能上台戳穿他,大家都知道是假的,但那是艺术享受,而这位老弟,是用中国古代阴阳八卦算命、抽签来谋生,与之相比,无啥差别,又何必认真。六一为自己的鲁莽略感不安,准备明天与之好好交谈。谁知,此人已不知去向,来无影,去无踪,如同他来一样神秘,这是后话。

进了道观门,六一才又明白什么叫门面、招牌、广告了。一进门,里边也是一个花园,开满夏季鲜花、美人蕉、月季等。与一般农家乐无二,里边是一幢二楼一底的大房子,房子底层是餐厅、茶房、麻将室、ok厅。楼上也是麻将室,不时有妖冶小姐进进出出,与客人勾肩搭背,打情骂俏。一见六一一行人进来,就有三个小姐围上,一见光头就招呼:“光哥,今天要哪个陪你耍?”

光头笑呵呵地说:“你们先把这三位哥子陪好,我买单!”一句话三个小姐如得圣旨冲上来,一个要搂一个,刘传情笑咪咪地不说话,只“嘿,嘿,嘿”直笑。邓老师立即阻拦说:“不要,不要,我们要谈正事。”六一也说:“先吃饭,吃了饭,你们再玩嘛。”光头这才发话:“好嘛,吃了饭,再请你们。”三个小姐这才慢腾腾摆动丰臀转身离去。那又肥又高的小姐,临走时还给刘传情一个媚眼传情,那屁股一扭一扭的晃起,一晃“嘣”一声,还放了一个响屁,臭得大家掩鼻而笑,而刘传情也还痴痴的傻笑:“嘿,嘿……炮,礼炮,嘿……”

“上酒!”光头还没等上菜就先吆喝起来,“来一箱啤酒。”真是“无酒不成席,中国特色,谈生意多在酒席上,这个方法应推广到政府部门的会议上。说了半天没人记住,酒席上一席话,比文件还灵。”邓善子笑笑点头很赞赏六一说的这番话。酒过三巡,说话自然而然进入主题,只见光头把背心一脱,赤裸上身,对邓善子说:“老邓啊,这个事情老母亲一提,我就觉得非你莫属,所以我专门开车,我、老母鸡(他口齿不清,把老母亲乱叫)、刘传情三人专程赶到成都请你帮策划,你先说一说你的策划。”

“好。”邓善子打开他的皮包,取出一份文件夹,打开,翻到第一页,开始边看边讲“首先要取得政府和企业的支持……”

“没问题,我们已经给市妇联、区妇联、宣传部、旅游局谈了,他们很支持,区妇联副主任就是我的女儿,宣传部长是我的侄儿,旅游局××是我的干儿子。”吴三娘底气十足的讲。

“政府没得问题,我还要把这个七夕节定为中国首届七夕情人节,在网上发表出去,到时候肯定引起巨大反响。反过来推动市政府的工作……”邓善子又点点头高兴地挥挥手,打断刘传情滔滔不绝的话,止住大家七嘴八舌,接刘传情的话讲下去:“有政府支持事情就好办,具体要有企业支持、赞助,兵马未到,粮草先行,光兄能出多少?或者说能帮拉多少?量体裁衣,多少钱做多大蛋糕。”光头笑笑,伸出二指,这回他的二指可不比刚才刘传情伸出的二指,大不相同,一不是同一个人,二是光头是有实力的老总,他的手指就是金手指,“多少?”大家目光一下吸引到那根似乎金光闪闪的手指上。

75.第七十四章 七 夕 会 3

“20万,我第一批先拨20万,你再讲讲看,如果把我说得高兴,老子还可以追加。讲!”邓善子一听一下来了精神,继续侃侃而谈:“有了资金保障,我们具体干以下事项。

第1要包2条彩船,装饰一新,要古朴、原始,红灯笼高高挂,彩灯、彩旗挂满,上边就打组委会名称,船上的人要古装,一船站牛郎,另一船站织女,要变幻造型,沿江上下游动,起宣传、鼓动、指挥作用。指挥什么呢?指挥以下几点。サ2要沿青衣江两岸分别要组织777人的男、女两队人员唱我创作的‘七夕会歌’歌曲,然后双方对唱情歌,把气氛近一步掀起来。

第3,两岸要搭一个高架,高架上凌空架一根钢索,2个杂技演员凌空表演牛郎织女相会,这根铁索要长而斜,演员请人方面,我已联系好了,人家一口答应,出场费还没细谈。

第4、沿江两岸的茶摊,全部撤出,由我们设摊位,一个平方多少钱,这样光收沿江两岸的摊位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出租给出钱的人,他们出了钱,就随便他们卖啥,卖茶、卖酒都不管,只要不卖海洛因就行。

5、烟火跟上,晚上放焰火、礼花,灯光打造,你们想两岸又拿聚光灯直对准化了古装的牛郎和织女,沿天河,缓缓飞动,牛郎还可以挑担子,装2个娃娃。织女打扮得漂亮一点,唐装,翩翩起舞,长纱巾飘飘,跳《霓裳羽衣舞》,放音乐古舞曲。

6、观礼台,这就要请市长、市委书记,省、部、中央有关部门领导、海外华侨、港澳同胞、外国友人、巨贾商人,只要给钱,小偷都可以坐观礼台,嘻嘻……

7、节目多样化,有猪八戒背媳妇,高老庄,三打白骨精,媒婆,梁祝,断桥会等等,总之一天一个节目,一共闹他个七天。

另外还有一些想法,等钱到位了,才实施。”话一说完,光头第一个跳起来,抱住邓老师的脑壳就“啪”一吻,只听“嘭”,原来邓老师也是秃子,带的是假发,一抓就下来,光头更是高兴这场喜剧,对准邓老师的光头上就再来一吻:“好,好,好主意,老子干定了,这20万马上给。这20万拿去打漂漂,以后我再翻一翻,给个40万,就这么多,老母鸡去把政府方面说好,把两岸摊位给老子拿下来,光摊位老子本钱就拿回来,还有旅馆、饭店,老子要找他们赞助……给,这张牡丹卡上面,不多不少,就是20万,另外给邓老师配一辆小车,作为指挥车、办公车,给,这是车钥匙,车子灯安好,你去开就是了……”

“你呢?你不用车咋行?这还有生意要做嘛!”邓老师不接钥匙,吴三娘却连牡丹卡、车钥匙一起接,反说:“给你咋不要,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白要不白要,要了才知道。”说完,说去看铺子,转身就走了。邓善子上厕所,六一趁机说有事也溜了。

光头问:“世界上什么曲子最好听、流传最广?”刘传情仔细认真想了想回答:“你先听我哼哼,1,1,2,3,4,5……好听么?”

“好听,好听!”

“好听就唱,就买碟子来放。”

“哪有卖的?”“街上到处都有”

“啥歌名?”

“哀乐,对,只有哀乐最好听,你听,我再哼给你听,如何?该好听嘛?”

“是的,是的,碟子多少钱嘛?在哪卖?”

“一条龙就有,你买一盘,放起安逸。”

第二天下午,邓老师到吴三娘处找三娘,还没进门就听见哀乐,吴三娘咋的了?昨天过好好的,今天咋就完了?走进去只见光笑与莉莉正在谈笑,还没等邓善子问,只听背后一声吼:“老娘还没死,哪个叫你们放哀乐?”只见吴三娘象发怒的母狮,一头冲进去,一把扯下电源,厉声责问,光头笑笑说:“老母亲,你不懂音乐,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曲子,全世界同一时刻不晓得要同时有好多地方在放……”“放你妈的屁,等你亲妈死了,你才放,你这短命鬼……”一眼看到邓老师,忙陪笑:“我们再研究一下,开个会……”

七天后,六一再次见到刘传情,问及此事,刘传情嘿嘿一笑说:“假的,假的,光头没的二十万,他的牡丹卡上只有7元钱,他跑了。差人家的钱,听说下家起诉到法院,法院已在追捕他。嘿,邓老师回去了,吴三娘依旧在她的婚介所,只有我一个还在干(继续找赞助商)在网上发贴子,宣传雨城嘛……”

“你搞不起还在发贴子,人家外地人来了,发现没这回事,起诉到法院,你岂不又是光头第二,干不得,发不得贴子了,就这回教训还不深刻?网络是怎么的,贴子可以随便发么?……七七四十九天,还有49天,时不我待,搞不起来就算了,再宣传,你岂不也逃亡,象光头一样?……”

正如诗云:

不会凫水

怎淌爱河

水下藏暗礁

水面卷旋涡……

“叮……”这时电话铃响了,六一接过电话,那边传来文峰的声音:“开会喽……”

76.第七十五章 为儿子的母親 1

原则杯中游

醉话穿夜空

当一天官老爷撞一天钟

管他春夏与秋冬

以上这顺口溜,流传小城一时,说的是某些高薪养廉的公务员,增加了工资,刺激消费,过过夜生活。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根本不是高薪养廉,结果那些人压根儿没掏一个子儿,全有人付帐买单,是权钱的结合。其实也都不全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社会发展进步了,夜生活丰富了,夜工作也有了,有阳光下的罪恶,也有月光下的阳谋。白天大家都在忙,农二哥胡豆要四处安管子,修自行车,钟工程师要卖农药,兰花要守水果摊,都下岗了,退休金又少得可怜,不得不硬撑起,摆个小摊摊,或外面打打工。只有晚上才有空闲,好在人上了点岁数,睡眠少了,三五个小时就够,空出的时间与其躺在床上瞎想,不如把老同事们召在一起,喝杯茶,说说工厂改制欠自己的钱,吃自己的血,喝工人的血,该怎样讨回来的问题。这回他们没喊六一和老古,因为六一和老古不主张他们四处上访,而是主张请律师、打官司。每人也都交了100元,是打官司的费用,可兰花是坚决不同意打官司的,说是打官司肯定是输。明知是输还打什么官司?这不是明明是火坑,偏要往火坑里跳,拿不多的几个工人捐的血汗钱扔给律师小古么?再说一上法院,政府就不再插手调查调解、处理了。岂不自己把自己的路绝了?她一说,很是赢得一批代表的赞同,因而反对六一、老古二人提出的打官司。老古的说法是“找政府部门与虎谋皮,本身出台的文件就是他们乱整的,你们找他们解决,等于叫他们认错,政府好久认过错?政府会给你几爷子认错?虽然说在雨城打官司肯定输,但还可以到省上、中央打,可以用舆论向外边宣传,只要尽了力,输了也无憾。这就跟1957年右派一样,二十年后平反,恢复工作,可那些内控右派没一个平反,落实工作,一分钱都没拿到。原因是内控没公开,没公开就不算。”所以六一认为即使输了,也咬一个印痕,为以后平反、落实咬个印痕。自古民不告、官不办,你们这样是歧途,工人们交100元,说明就是请律师,打官司的。你们自个儿做主,这2万元咋向工人群众交待?今晚,他们不同意打官司的几个人就在月光下商量怎样运作来向工人们交待。

兰花当然忘不了集资的盛况。那天他们选择了一个叫“快乐山林”的农家乐,打的招呼是“离退休老职工喝友谊茶”,不敢打什么会,非法召集大会那是有问题的,当然私下也说明,喝杯茶,有话讲,大家每人出100元,请律师,打官司。兰花首先讲:“把大家应付工资1059万元讨回来。什么叫应付工资?就是应该付大家的工资,这是大家的钱,不能被厂长栾萍几个私分了。大家算一算,1059万元,如果能要回来,根据劳动工龄算,老工人每个人不少于三、四万,有人帮吼,咋不来呢?何况本是自家的钱,被贪走,当然心中愤恨,还有股份问题,咋个干了几十年没得一份股,而厂长栾萍是本厂工人的300倍?是内退工人的无穷倍!这工人的血汗不是被你独吞了么?上缴国家想得过,可你一个小小工人爬起来的工贼,独吞老工人们血汗,无论如何想不通的?我们是决不答应的,……现在,大家选十个代表,给大家跑路,把我们应该得到的,归还给我们,而决不是我们吃饱了,想去抢夺一块肉回来,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决不允许,混淆是非,把我的变成你的,他们心黑透了,比日本鬼子还坏。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打了八年,还没进入四川,而且遭到中国人民的强烈反抗,死伤52万日本鬼子,都没得逞,可他们现在凭什么一签字就把工厂拿去、抢饭碗,杀人不见血。日本鬼子死伤那么多都没办到的事,他们一晚上就办到了。他们成了头人,我们成了下岗流浪者。凭什么剥夺我们的劳动权力?是谁抢走我们的钱财和赖以生存的工厂。现在大家先投票选10个代表,然后交钱,这钱有专人管理,也由这十个代表中产生一个会计,一个出纳。打官司、请律师、跑政府有关方面用的,现在开始提名……”

这十个人中,当然有兰花、胡豆农二哥、竹老坎、原副厂长、马澡、老古董、钱泉……还有不幸被选中的六一。那天六一没去,不是没接到通知,而是觉得自己上次已跳得高了,已引起政府有关部门的注意,连同一支部的老愚公也私下劝六一少出头:“木秀于林,风必拆之。枪打出头鸟,知当注意影响。你还有一个儿子,出了问题谁来给你照看儿子?没有冤假错案,可以制造,只要手中有权,等问题弄清再平反,又是多少年后的事?那时你还在不在?何苦呢?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是棒槌。邓小平的复出山,都要向毛主席保证永不翻案。结果呢?一朝把权掌,便把令来行,这就是政治斗争、权术斗争、你死我活,千万小心一点。”六一听从朋友的忠告,借故推托不去,可人不去,影响在,大家还是一致推选六一当代表,这就是有幸不幸被选中的原因了。

六一、老古被选中,可只开了一次会,就和胡农二哥、兰花、马澡他们争执起来。六一、老古主张打官司,这钱收来是打官司的,不打官司收来干什么?可胡农二哥说了,兰花跑成都找什么关系。反正兰花的关系多,这个是她的亲戚,那个是她的朋友,跑了半年,钱花了不少,请客送礼虽没有,但路费、住宿费、观光费、伙食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更主要的是栾萍不知在什么地方知道这边的行动、一言一行、了如指掌,如同美国打伊拉克的导弹,长了眼睛,把这边的人、会议时间、地点、内容、说话都一目了然。竹老坎把这情况告诉六一,六一又没参加他们的活动,当然说不出一个子曰,只回答竹老坎:“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过一百形形色色,何况是四、五百人。哪有不透风的墙?那就有卧底的人。只要中央政府好,反腐倡廉,大气候好了,我们才敢动,不然一动就被抓,我认为官司不需要打。”老古在边上插嘴:“现在迟了,栾萍他们把所有的帐目半年前就封存,然后找二个心腹,一个是她孃孃,原是皮革厂财务科的,下岗跑到厂里当主任,由她带头整理,销毁一切不利于她们的材料,烧都烧了二大箱,又编纂一大批新材料,时间都改在当时,你说现在去提材料,只有利于他们的材料,而且我们这边的材料他们有一份……”

“真的么?”六一也大吃一惊,因这边的材料,连自己也没看过一下,只是听说而已。弱势群体打官司全靠材料硬,如果材料被对方了解,作出相应防范,还打什么突袭战,当什么奇兵?问题是谁掌握的材料?只有代表,可十个代表中,六一、老古董是根本接触不到的,剩下的八人中又有几个是不管材料的,管材料的只有马澡、陈交金、胡农二哥、兰花四人,他们四人中又有谁是泄密者?随便怀疑同志是不对的。不是他们四人中的一人或二人、三人,甚至四人,又是谁呢?六一不是侦探,也没闲功夫去调查他们。但六一知道,内部出了奸细,栾萍是已作好一切防范,此地打官司胜诉不可能,但输也得干下去,不管她收买几个奸细,这1095万元应付工资,白纸黑字,是抹不去的!内退职工没有股份这也是事实,随你套用市政府什么文件什么文章,哪条哪款,但这不符合宪法,宪法才是一切法的根本、总纲,一切违反宪法的地方政府文件都是沙漠中的露水珠,一曝光就灰飞烟灭。官司在地方上打,只是一个过程。打官司不能一步到高院上北京,只有先从地方上打起,输了继续上诉,中国现实行的是二审终审制,完全可能一审二审在市里边就扼杀,即使到省里高院也可能被扼杀。但可以抗诉,上诉北京最高人民法院,当然那点钱远远不够了!咋办?工人已经很穷,几个养老金捉襟见肘。儿子、孙子学费那么高,省吃俭用,穿的还是上班时的工作服,不能再喊工人出钱,出了钱又被她们拿去上访、走马观花。再说上次这二万多元,现还有一大半,也还没起步。中国的事啊,每迈一步都万分艰难,拖时间,涣散了工人的心。虽然胡农二哥、兰花依然东跑西跑,四处上访,可效果不佳。政府部门都是太极高手:“研究、烟酒。”没烟没酒咋给你研究?

77.第七十六章 为儿子的母親 2

这边没动静,厂方可抢先迈出了有效动作一步。厂里把每年中秋节发给工人的 100元,加上每年春节发给职工的200元,合计300元,收了回去,不再发放,却又换个名字转而发放慰问金。慰问金由栾萍个人牵头捐资,几个上层凑点,根据工资来划分,退休金400元以下每月慰问金50元。400—500元以下是40元,600—500是35元,700—600是40元,800—700是30元,800—900是25元,1000元以上是20元。这是第一次反其道行之,就是工资低的,加得多一点,工资高一点的,加得少。而以前都是工资多增加得多,愈演愈烈,反差距越来越大,矛盾也越来越尖锐。说明白了,这就是那300元的总数再分配,由于没有领导者的利益,所以他们才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最后的一次较为公正。以前加工资,哪一次不是他们越加越多?这又造成退休工人内部的矛盾。好!没矛盾挑起矛盾,让你几爷子内讧,抛一个骨头,逗几只狗,让你们狗咬狗去。更狡诈的是,为了瓦解工人代表的团结,他们别出心裁又额外对当过厂级中层干部,进行额外补偿。这十个代表中有一多半是当过官的,给他们补偿就可以封住他们的嘴。吃了,你还闹什么?而且都是用的是个人出资的慰问金,也就是说,可以慰问你,也可以不慰问你,完全由他们自己高兴。这钱,你们听话可以拿下去,拿多久,就看你们听话的程度了!这是钱讹诈,是毒蛇口中吐出的白沫花。原来的300元钱,变个花样逗玩,亏她们想得出!他们算玩权术的职业几段?六段?七段?八段?九段?

就在马澡、胡农二哥、兰花开完会的第二天,六一碰到兰花,兰花手拿一张《雨城日报》怒气冲冲地对六一讲:“你看,你看,今天的报纸上登的什么?”

“登的什么嘛?”六一最近老眼昏花,没戴眼镜已看不清报上的小字。

“给,我的老光眼镜,300度。你看看,你看看,那个婆娘的猖狂!”

“有,我自己身上别有老光眼睛,只有150度。”说完六一从腰间取出折叠式袖珍眼镜,打开戴上。接过报纸按她指的地方一看。哟,熟悉的脸跃然纸上,那是一张二寸的彩照,底下一路四号小粗体仿宋字:董事长兼总经理栾萍脸苍白,嘴巴裂起,似笑非笑,这又使六一想起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恶人照像也分外慈祥。这是一个狼外婆,一个有蛇蝎心肠的女人,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再看大标题一号字:四川雅礼花炮实业集团。大标题下是三号黑体字:董事长兼总经理栾萍携全体员工热烈祝贺我市“两会”胜利召开!并借此向关心和支持公司发展的各级领导表示衷心的感谢!我们将进一步做强、做大企业,努力为雨城经济社会发展作出更多更大的贡献!报纸底色是黄,逐步上升到红,象征阳光蒸蒸日上,左边是照片,中间背景一片红色的羽毛,羽毛头上三道渠两道暗,似血,中间一道是金黄似金。六一来不及细想,先看看内容全文:

四川雅礼花炮实业集团是四川省礼品礼花炮行业首家企业集团。核心企业(母公司)四川省雅礼花炮实业集团公司(简称雅礼花炮集团公司)前身——四川雅化实业有限责任公司是2001年10月由原国有企业四川省雨城礼花炮工厂整体改制后组建的股份制企业。公司具有近50年礼品礼花炮生产历史,是国家定点生产民用礼品礼花炮的中型一类企业,四川省礼品礼花炮重点骨干企业。

集团按母公司体制组建,母公司现有五个全资和控股子公司:成都雅礼1号实业公司、雨城礼炮专营公司、雅礼花炮礼品专营公司、南充雅礼品礼花炮公司、雅礼安运公司;三个分厂:精品分厂、机械分厂、纸箱分厂;一个礼品开发研究所。集团占地40万平方米,资产15亿元,员工1000多人,其中专业技术人员200余人。

公司坚持“以市场为目标,以科技为先导,以管理为基础,以一流的工作为保证,创造一流的产品质量,最大限度地满足顾客的需求”的经营方针;坚持持续不断地提高产品质量和技术水平,坚持“我们的产品质量就是用户的要求”的质量理念。在全国同行业中率先通过iso9001质量体系认证,主导产品连获第四届、第五届四川省名牌产品称号,是全省礼品礼花炮产品中唯一的省名牌产品。

雅礼品礼花炮集团组建后,将坚持通过以资本为中心的多元联结纽带,发展做强礼品产业,稳步发展关联产业,努力打造技术领先、管理一流、规模前茅、实力雄厚、产业服务一体化的新型礼品礼花炮企业集团。

六一看了看时间,是2004年12月26日,星期四,4版。后掰起指头算了一算说:“我们是2001年12月下岗的,也就是2002年、2003年两年的时间,她就把3千多万元的厂翻了5翻,她这个能力可以让温家宝下来,让她当总理了,真是笑话加魔术。”

“魔术?她哪是魔术哟。她是把国有资产大量压缩,低价买进,一分钱都不出,用的就是小金库,大家的钱和工人应付工资1095万元,银行装疯迷窍又贷一点(她们才贷得到),帐上一摆,国家的工人的都没了,变成她自个儿的,我当时就说过,要用钱买,我可以叫台湾的亲戚出现钱来买,价格比他们还高,可她们就是不干。”

“当然不干,卖给了你,她们咋个吃钱、分钱?”六一笑笑说,突然六一又想起她的儿子,随便问了一句:“你的儿子在整啥子?”

“整啥子?耍呗!”说到儿子,气不打一处来,“前几个月找到栾萍,给老职工解决一下儿女问题,这才上班,当工人,累得很,每天干十几个小时,就跟旧社会的包身工一样,钱又不多,活可不少。六一啊,你该写一篇内参,反映反映新时代的包身工。”

“我敢写,可写出来谁敢发表?现在改革,私人老板哪管政策、宪法,恨不得把工人当成牛马,用榨油机榨,石头里都要榨出油,何况人骨头……”

当天晚上,六一开电视又看到她。这个狼外婆,又出现在电视上,满面笑容,频频点头,侃侃而谈,谈的是她的规划,她的发展,她解决了1000工人的生计,她挽救了多少破毁的家庭……听起来耳熟,一想,这不就是旧社会南霸天黄世仁的话么?红色资本家,谁养活谁?怎么批判了几十年历史又颠倒过来,剩余价值不提了,只讲她的“皇恩浩荡”,荫泽一方。六一看是本市电视台的,隔两天,端木青给老古董一个电话,叫快开省电视台的频道,具体内容不说六一还以为是哪里发生爆炸,一开省电视台又看见她迈进银屏,这回吹得更是玄火,瞎胡说她把一个破产边缘的企业,抢救过来,现在已成为二个亿的企业,讲她如何调查研究,如何学习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如何关心工人生活,如何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之中,俨然是一个救世主、一个活观音,真是满口假话,一派胡言。2001年改制前,还获四川省先进企业的招牌,不用了,企业那么多钱不见了,变成“破产企业”,真是“经人随便打扮的小姑娘”不说假话办不了大事,呜呼哀哉,到了这个地步,有言可讲,无话可说。

电话又响,端木青又打电话过来,透露一个消息,让六一大吃一惊:“六一啊,你说话要小心一点,嘴巴要有个岗哨。” “我说了啥?”六一一下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你对兰花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说了栾萍比日本鬼子还坏,这话可以当到她说,本来嘛,她凭什么侵占工人血汗钱,凭什么她自卖自买?凭什么……”

“好了,六一,你知不知道,兰花的儿子现在在干啥?” “不知道,前一段时间,听她说到礼花炮工厂上班了。” “上班干什么?”电话那边传来端木青的窃笑。

“我咋个晓得呢?”六一真不知道。

“她的儿子从没工作到上班,现在又调到成都礼品工厂坐办公室,听说还当上了一个小官……”不用再说,六一心里一道闪电,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了。再蠢的人也都知道,敌对双方绝不会把你的儿子升官发财,从又苦又累的工人提拔起来!从一开始就已把他招进自己的工厂,这一切都隐藏一个惊天的秘密,不用再说,不用再调查、核实,一切的假象都被现实揭去,世间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无缘无故的恨、无缘无故从天上掉馅饼。这块丰富的馅饼,掉在兰花的头上,说明了一切的一切,其他三人都蒙在鼓内,而骂得最凶,跳得最高的她,却收网捕鱼。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兰花丰收了,收到了平时出钱也买不到的利润,是用大家的利润换取的。六一叹口气感叹,汉奸之辈阴险又可恨,电话那头又传来朗朗的笑声:“六一,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我可是几年没听到什么好消息了。”

“栾萍得了青光眼,她瞎子心太黑,瞎眼已是情理之中,老天有眼啊!另外,她的丈夫得了癌症,离死不远,嘿嘿嘿……”

这就是好消息?这也确实是个好消息!中国人啊,不是那种见人穷不愿人富的那种,中国人心胸广宽,包罗万象,海纳百川,肚里撑船,温良恭俭让。同时也嫉恶如仇,在法律都没办法的情况下,对老天生出敬畏,对栾萍的下场,认为是老天的惩罚,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虽然自己做不到,但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时候一到,一定会报。苍天有眼啊! 同样令人想不到的是,栾萍第二天又在雨城电视台露面,她代表雅礼品礼花炮集团向贫困学生捐款10万元,向环保局捐10万元。电视上她表演恰到好处,在向教育基金会捐10万元时,语重心长地说:“儿童是祖国的未来,知识是他们的灵魂和腾飞的翅膀,这点钱虽然不多,但代表我们雅礼品礼花炮集团的心声,愿自己省一点,挪一点,让穷孩子也能念上书。”

78.第七十七章 为儿子的母親 3

这话也耳熟,想一想,啊,由文革中批判的电影《武训传》中的武训不正是这样讲的么?啊,今非皆比,赵丹的演技比不上她啊!再听她又怎么说另10万元的捐款呢?“人类只有一个天,雨城只有这一条青衣江,我就是喝青衣江水长大的,这是母亲河,青衣江就是乳汁,我们爱护蓝天,保护碧水,就是保护自己,为子孙后代留下碧水万古流,而不是最后一滴泪水……”说到动情处,眼圈也发潮,摇头晃脑,痛心疾首地遣责:“有些不文明的人和单位,只图自己方便,不经处理就随便排污,那是犯罪,是泼向母亲身上的污水,我们今天赞助十万元是帮助市环保局建污水处理厂,我们相信,有党的领导,有政府的支持和广大市民的参与,雨城污水处理厂一定在短时间内高质量、高标准的建成,那时的天更美、水更清……”

六一不由“卟哧”一声笑出声来,把在身边看书的儿子也吓了一跳,认为父亲看到什么电视那么好看,放下书也看电视,看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外乎一个老女人在大谈捐资问题,六一忙把自己笑的原因讲出来,果然也引来儿子的大笑:“老爸,真的么?真的那么滑稽?”

六一讲的是自己亲身经历:“你知道,我是厂里的环保员,专管排污、绿化工作的,我厂的排污,就是她领导,大雨天涨大水,就及时把未处理污水排到江河中去,污水有毒混浊水以掩人耳目。平时为节约,不用活性碳,而用二火碳,此刻却又是另一副菩萨嘴脸,真够生动的。不懂、不知内情的(厂里也只有六一等及几个农民工知情),还真认为她无比崇高,原来不过如此。”

“她在作秀,真正施比受更有福,那是真心的施,我看最近《商业周刊》公布2003年度全美50位最慷慨的慈善家排名,比尔·盖茨夫妇在1999~2003年期间共计捐了229亿美元,荣登榜首,捐的对象是贫困、环保、教育、健康等社会问题。管理捐助象管理企业一样,严谨、有效和透明。其中相当一部分人把全副身家财产都捐了出去,只留下维持舒适生活的款项,你们原厂长若真那样就好了!还有捐的款项,真正有几个落到实处,也让人不放心啊!……”儿子也发表感叹。六一很高兴能与儿子交流,说:“她要真有那样心肠,又何必吃黑钱呢?礼品礼花炮工厂有很多娃娃没钱上大学,她咋不给一点呢?这是宣传,出10万元,上台表演,演一出吃小亏占大便宜的魔术……”

黄昏拽着血红的薄纱拥抱夕阳,落日的余晖把西方照得透亮,一片片的鱼鳞云痛苦地飞扬,太阳鸟拨毛助长?六一又走在镀满血红色的江边,目睹黑暗前的光辉,河水哗哗流淌,谁在哭泣?壮丽的山河、破碎的梦境?还是逝去的往昔?下岗跌入谷底,抓住残阳最后一缕余光,也奔不到西方极乐的天堂,背负沉重的生计,一步一趋,寻找新的生机。黑云滚滚压城,空气窒息,唯有信念精神不屈。瞧,天边破云的金月,可是飞溅的泪滴?人活着就要有骨气,是汉子更应该有一张血皮,喷涌一腔热血,断头何所惜。亮剑斩魑魅,不为五斗米折腰,真情未必有好报,投机取巧总得意,同路未必是同志,真真假假猜兰花。冷静下来,才慢慢想兰花的问题,首先咋说的是不是实事?其次,即使她儿子真的如电话中所说那样,脱了产,当了个小官坐办公室,也不排除他是凭自己的本事考上的,或者另有捷径,仅仅凭这一点就下结论是不太恰当的。世间上的事情是复杂的,不能凭一、二句话,一、二件表面现象就遮住双眼,一叶障目,看到的也不一定是对的。六一一下又想到孔子疑颜回的故事,那是二千多年的事了,一次,孔子领着众弟子到处宣讲孔道。困于陈蔡“蔡羹不斟,七日不尝粒,昼寝”(《吕氏春秋·君守》),连野菜汤也喝不上,七天粒米未进。孔子体力不支,大白天就躺在床上睡大觉。就在这时,他的最得意的大弟子颜回讨米回来了。孔子有七十二个弟子,最得意的就是颜回,孔子曾多次夸奖颜回:“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颜回果然忠心耿耿,为解决老师之饥,讨回米便烧起饭来,饥肠辘辘的孔子迷迷糊糊中闻到饭香,一下饿醒了,他不慌不忙眯着眼睛看颜回在灶上忙活,只等饭好,颜回叫自己吃饭。突然见颜回“攫其甑中而食之”,孔子“佯为不见之”,心下则腹诽起来。颜回啊,颜回,你可是我最倚重的人,你怎能见利忘义,口是心非,当面一套背后又一套 呢?危难之中见品行,你平日说得那么好听,可饿几天肚子就饿出原形来了,你平日装老实,勤勤恳恳、步步紧跟,原来都是假的,都是把戏,真是白教一场。坏事可以变好事,通过这事看穿了颜回,以后叫你下岗失业,把做生意的子贡提到头牌,经济要腾飞嘛!孔夫子终究是圣人,圣人有肚量、慧眼和神明,他没有匆忙下结论,也没有采取过激的行动,而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坐了起来(当然也不排除秋后算帐的可能)说:“今天我梦见了先父,这饭很干净,我用它先祭过父亲再吃。”颜回急忙回答说:“这可使不得,刚才梁上跑过一只老鼠,掉些烟灰在饭甑,沾了点灰,但扔掉米饭是不好的,我就抓起来吃掉了。”孔子闻之曰“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弟子记之,知人固不易。”亲自看到的事都不能相信,还能相信听到的么?万一又是栾萍耍的反间计,有意抬兰花的儿子,以引起内讧,岂不又上当?怀疑一切,唯独不怀疑自己。文革虽过去三十年了,影响却时不时体现,实际上也是封建遗毒。工作了工作,私情了私情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能太小肚鸡肠。场上是敌人,私交还是要的。“我不能赞成你的观点,但我却有责任保护你发表不同意见的权利。”多么宽广的胸怀,想到此,六一心胸豁然开朗,如一缕朝阳驱散黑暗。碧绿青衣江水,从心中潺潺流过,把心肺洗涤得干干净净,心情一下又快活起来。想得更多更开,多行不义必自毙。栾萍能花大钱收买情报收买个别人,但她不能左右历史进程,不能收购正义、真理、良知。她的钱如流水,可以渗透到她想要渗透的地方(包括官员、情报),但正义战胜邪恶,是历史的必然。只要努力了,就行,成功和失败,那是天意,顺其自然。至于以后的代表工作,六一退意顿生,让他们去干,那是一个是非窝,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还是干自己喜欢干的事吧!兰花的事是一个谜,每一个人也是一个谜,人的世界就是由谜组合起来的谜宫。人是外形,谜是内核,有的谜一点即破,有的谜写在脸上,有的谜可以戳破却不能戳破。有的谜,一辈子也破不了,与人的灵魂一道入土,化为天边的飘泊的浮云,晚飞的蝙蝠,春潮的澎湃,秋叶的凋零。在一定角度上看,谜堆垒了世界。这时,天空划过一个流星,象一粒子弹,从黑暗中飞来,稍稍亮了一下,又消失在黑暗,人生不也如此么?你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人类只有50万年的历史,可相对于地球40亿年历史又太短了,对苍茫的宇宙呢?不又更短?而一个人的一生呢?那就是一瞬间,人生七十古来稀,多少想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帝王将相只是呓语梦话。人生既然这么短暂,又何苦为不能为的事犯愁呢?犯不着啊!而且人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床上睡眠,还有多少剩余时间来思考哲学、人生观?想那兰花即便真是内奸,可也是为了儿子。从母亲的角度,那是多么崇高伟大?当付出多大的牺牲和勇气?背负千夫所指、万口唾骂?母爱不是天上的流星,而是天上的空气,时时刻刻都包围着你,孤敢拗众。是什么力量支撑母爱?为了儿子舍去一切,包括生命、名声。这不令人感动汗颜么?情爱是自私的,谁也不愿将心上人呈献给头人权威,反抗初夜权是历史的必然,同样,母爱也是自私的,“别家婆娘好,自家娃娃乖”这是母亲的血肉躯体,一丝一毫,一举一动,无不牵扯母亲的心,兰花如果真是这样,从群众角度可以遣责,从母亲角度又怎能遣责呢?……舔犊情深。曹操的座右铭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让天下人负我”,顾准的怒道是“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也不负天下人”。那兰花的哲理就当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也不负我的儿”。谁对谁错?要从哪个角度上去看……六一顿时觉得流星在天空中划过,也在自己心头上划过,这是否叫顿悟!叫“禅”?总之心中没有了仇恨,只有融融春水,碧波荡漾,翠竹摇曳,莲花飘香,鸟啼丹桂枝,鹤饮石泉旁,四围花发琪园秀,三面门开舍卫光,楼台突兀门迎嶂,钟磬虚徐声韵长,功名利禄尽扫去,人间正道是沧桑。佛讲“空”,儒谈“恕”,道讲“道”,均从不同的角度剖析人生。人类社会若常常针锋相对,以牙还牙,以眼对眼,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脚,斗争不已,如果大家都有宽容仁爱的心,世界真的会变得更美好。这就是矛盾对立统一、和谐社会的根基。六一虽不信佛,可终觉禅意妙,看清风明月,听潺潺流水是天籁之音。踏着节拍踱起方步,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哼小曲: 大千世界如一艘小船

相逢是缘

悟道通禅……

不能再想了,再想恐怕兰花这事又钻出什么新的思维,想多了,想疯了就麻烦了,还是回家喝粥去,“人是铁,饭是钢,肚子饿了心头慌”。粥,价廉物美,养人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六一疯疯癫癫踏步吟诗回家路过《红颜春》酒家时,里面传出几声:“六一,六一,六一……”六一侧头一看,店铺里随着喊声跳出一个又粗又壮的汉子,由于跑得急,假发都跳落,露出一个菜头似的秃头。又是他——泥毛猪。泥毛猪今天又高兴了,老朋友见面分外亲热,一把抓住六一不由分说硬往里边扯。里边一桌火锅还有两人,两个女人,一个蜂腰、丰乳、肥臀,染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卷起,象一条黄河翻波浪,丹凤眼,柳眉,带着长长的假睫毛,画上淡淡的绿眼圈和浓浓的红唇膏,一站起来足足高泥毛猪一个头,典型的美女,似乎是从戏剧台上刚走下来的画中人。另一个更美得惊人,不仅一身雪白,白帽、白衣、白裙、白袜、白鞋,连皮肤也是白嫩白嫩的,象豆花,水灵灵的,轻轻一拧,水都要流出来,个子比画中人还高一分,身材却瘦一圈,线条轻柔而不那么显眼,这是一个从芭蕾舞《天鹅湖》中飞来的白天鹅。一问,果然曾是芭蕾舞演员,而且真的演过白天鹅。两个美女均声称爱好文学,六一与之交谈,发现两人文学都颇有一定的功底,都说自己特别爱诗,画中人喜爱唐诗、宋诗、元曲,随口就吟唱一段,都是正流行的红楼梦中《葬花吟》:

花谢花飞飞满天

红消香断有谁怜……

79.第七十八章 为儿子的母親 4

低沉凄婉的歌一下紧紧抓住六一的心。泥毛猪则在一旁大笑大嚷:“喝酒,喝酒!”六一此刻真恨不得扑上去煽他两个耳光,让他闭嘴。高雅艺术岂能配酒喝?一曲唱完,六一赞叹不已,不由多看两眼,这一切也被泥毛猪看得一清二楚,抓住六一双手把一张喷酒臭的嘴对准六一便问:“如何?”

“不错,不错,唱得真不错。”

“啥子是唱哟,人长得怎么样?唵?”

“不错,人也长得很不错。”六一老老实实的回答。画中人嘛,还能孬?

“今晚归你,我有‘芭蕾舞’,她们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北京请来的。”

“咋个耍哟……”

“你想咋耍就咋个耍,宾馆303房是套房,我包了的……”泥毛猪酒沫子飞溅六一一脸。

“哎,老板,我们可是卖艺的,来给你们公司庆祝大会表演节目,可不是卖身的,你要弄懂哟!”两个美女一下叫起来,正宗普通话是那么软那么轻盈、入耳,连不平发怒的声音也似银铃一样悦耳。

“哎呀,不外乎钱嘛!老子有的是钱,你们演一场多少钱?老子给双倍的钱怎么样?翻一翻,床上也翻一翻……老子挣钱图个啥?还是不图个痛快。你们不也一样,‘痛并快乐着’嘛!”

“那……那先付钱。”白天鹅说。

“一进房即付,先付一半,完了再付清。”泥毛猪不愧为商人,嫖宿也不忘生意经。

“不行,要付一次付清。”画中人也莺歌燕语。

“好,一次付清,我一次付清,可服务一定要到位,包质包量,包满意。啊哈哈……”画中人、白天鹅这两个美女在六一心中一下跌价,原来如此美丽的外壳下竟包容一个利欲熏心。这两人是否真是演员则其次,是高级妓女是真的。想报上披露的电视、电影争女主角,纷纷献身于导演,一切都不奇怪了。在这商品经济的大潮下,名利不知伤害了多少人,使美变丑,使人变鬼。开得如此绚丽的花,原是罂栗花。公司庆祝会庆祝什么?六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知道这款一定是公款,泥毛猪是套公款吃喝嫖赌的高手啊。六一还不起这个钱,也还不起这个情,丧不得这个德,眼睛不由自主朝门外瞟。这一点也被洞察秋毫的泥毛猪瞄见说:“六一,你别想溜,实话告诉你,不要你出一分钱,只要你出身就行,不花一分钱,玩一个天仙,人生难得一美人一良宵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今天算你有缘,从这门口过,又恰好今天开庆祝大会,把两仙女从天上搂下来,明天,她们又要上天,那是你要后悔一辈子的。实话告诉你,你别再伙到他们瞎闹,你想想,小胳膊能拧过大腿?拔一根汗毛比你们腰还粗,别不自量力,自取灭亡。那个《神州日报》章志欣已被抓起来了,判三年刑,她就是假正经,不自量力,与我们老板对抗,结果如何呢?当初,我也代表老板找她说过二次话,二次她都不听,坚持她的所谓正义、良心,哈哈,良心?几分钱一斤?……”六一一点也不知《神州日报》记者章志欣的事,因此两眼盯着他,听他继续讲:“我第一次找她,就叫她别听他们的,别乱写,可她不听。写了,还发表了一则短新闻,这下全国都知道了,上级下令调查,我又第二次找到她,给她的条件相当优厚,给她多少?三万元,现金啊!只要她同意撤出,三万元现金到手,还可以把她的儿子解决工作,驻北京办事处当主任。可真她妈个‘愚骨棒’,她要坚持正义。结果老板出大钱,上下沟通,把她的情报来源弄清得清清楚楚,然后一一批驳,有证据、有证人,有证词,你还跑得脱?结果上级一调查,说是诬告,反说她收了工人集资的2万元。咳,这下吃不了兜着走。儿子工作没解决不说,她倒栽进牢房,又被买通的警察打安逸了,饱饱实实打了一顿,耳刮子、脚头、拳头,近40岁的女人,打个花儿开,头上长疱,不是头上长角了。啊哈哈……这就是坚持正义的代价,更安逸的是《神州日报》把她开除了,中国特色,一逮捕就开除,你说她图个啥?六一你可别学她,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儿子着想,人家兰花……”话一脱口,立即吞下,话头猛掉头“喝,喝,酒,酒,酒,酒,好朋友,一醉解千愁。”千愁?他老兄名利双收,边上还有美佳人,还愁什么?还想爬上栾萍老板的位置上,再踩着她的头再往上爬?人的欲望无穷的,愁由此而生。

“我不喝酒,谢谢!”

“不喝酒?那吸一支烟。”泥毛猪从怀中掏出一精巧的烟盒,“啪”一按键,打开二排过滤嘴的香烟,抽上边一只给六一,自己拿下边的,给六一点上火,自己也点上火,慢慢吞吞吐雾。“嗯,好烟。”六一吸上一口便觉满嘴芬芳,“当然香,你知道这外国烟多少钱一支?100元一支。”六一一听,吓一跳,于是再慢慢吸一口,依旧香气扑鼻,以往都是吸包口烟,此次有意从鼻腔“潇洒走一回”,第二口吸下来,感受有点不舒服,恶心,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似乎坐上了电梯,不,插上了翅膀,不对,这外国烟的劲头大,再吸就要晕了,晕了太不雅观,特别是有两位美女在侧,六一不吱声,手挟着烟卷,不吸任其自燃自灭。“再来一支么?”泥毛猪见六一的烟卷燃完,又递一支,六一忙推辞:“不要了,再来我就要晕倒了。”

“那好,吃火锅,知道你吃得清淡,专门给你要的鸳鸯火锅,这半边是没辣椒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泥毛猪客气地说。

“可以,可以。”六一发觉一向健全的神经此刻有点模糊,眼皮直往下耷,睡意一阵一阵袭来,可还是撑着。两个美女十分热情地给六一挟菜,都是从白汤里捞一道,什么鸡心、蘑菇、毛肚、鸭脚蹼。泥毛猪突然长叹一声说:“唉,小时候,我们观看刘文彩地主庄园图片展览时,听解说员讲解,刘文彩的小老婆吃的就是鸭脚蹼,一次一碗,该多少只鸭,可现在,这又算啥呢?”

“是哇,现在你的生活比刘文彩还刘文彩嘛!要啥有啥,电视,刘文彩不说,连慈禧太后也没见过,你说你是不是胜过他们。”六一补充。

“唉,好是好,可有人不安好心 ,想整我。”泥毛猪说。 “谁?哪个敢整你?你有钱有势,吱一声,打手云集,唉一声,美女如云啊!”

“你呗,你们不安逸我们,处处想给我们作对,又是上访又是要打官司,对簿公堂。几个蚤子虽说拱不翻被盖,却也咬得人身痒,心头不舒服。卡死你们这几个蚤子易如反掌,可老板心好啊,菩萨心肠,还保你们,不然,就凭你们名单就把你们一一解决。你知道钱的作用,不说正道,就凭黑道花几个小钱,一声令下,你们一个都跑不脱。”

“我们依法律行事,没办法……”

“法?逑的法!还不是有钱才有法,你不要书生气太重,迂腐过头了。实话告诉你,不是我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帮你说几句,你早就进去喽!”

“进哪里去?”六一眨眨眼地问,但不知怎的,精神特困乏,眼皮下坠,睡意也如浪潮一浪打一浪,思绪如潮里飘浮的木板,一会儿在浪尖,一会儿在深渊。

“想进哪里去,就进哪里去。你想进洞房就上楼……” 六一此时已快迷糊得差不多,一听进洞房,总觉自己也去过一次,那是刚结婚的时候,咋还有第二次?那不就是时光逆转么?那是不可能的,于是站起来说:“我回去,回家去,家里还有……”话没说完,即被两个美女扶住,一人架一边,这回真的坐上电梯,到了什么地方,六一一概不知道了。头脑也不是完全失去知觉,而是头脑控制不了行动,也就是说大脑司令部已半瘫痪,各部门闹革命、闹独立了。有的上岗有的下岗,乱成一锅粥。泥毛猪一进“洞房”即把六一扔包袱一样朝席梦思床上一扔,便对两美女下旨意:“开始。”只见两美女一左一右,把六一脱蝉壳一样,剥个精光。六一想推也没劲,一身象抽了筋骨一样软绵绵的,似乎坠入了梦,一场恶梦。然后两美女钻进浴室,泥毛猪也钻进浴室,三人在里边嘻嘻哈哈,玩了半天才水淋淋的钻出来。白天鹅长头发披肩,不停的拧,然后用新帕子擦,再上什么油,一股新鲜芬芳的气息,直扑六一的鼻。六一不由打个喷嚏,三人相视一笑:“你看他,也慌了,等不及了,你俩快点爬上去。”泥毛猪在摆弄三角架,“画中人”把头发挽个高髻,象个鸡冠。两人都一丝不挂,熟练的爬上爬下,两人把六一翻过来,顺着头、耳、胸、腰、腋吻下来 ,顺着大腿,触摸六一的命根。 “揉、搓,把他的jī巴弄来翘起来。”泥毛猪下命令,两人开始轻劲的摸,然后又弹又搓。六一动弹不得,但心里还是明白,吃了药,吃了什么药?麻醉药还是春药?不管怎样,尽量控制自己的欲望,不让那东西硬起来,果然无效。

“哎哟,他是咋个的哟?是阳痿,咋个整都硬不起来。”白天鹅首先提出问题,画中人也附和:“干脆就这样爬上去照照相算了。”

“不行。”泥毛猪摇摇头说:“你们不是老油子么?不硬起来没戏,没戏没钱。”又是钱的力量,两人给六一灌点药水,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迅速上升,上升到心头,那东西再也不受六一控制,如一座巍巍宝塔,直刺天空。“好,上去。”只见白天鹅一把搂住六一,自己就是一压,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然后一个翻身,白天鹅在下,六一在上。六一感觉真是好极了……“啊,啊,喔……”随着两人一声声呻吟的声音,体内的花蜜早已不断喷出……“咔咔咔”,“好,拍照完了,任务完成一半,现该我的了,我要耍双飞。画中人先陪我,白天鹅进去浴室冲一下再来……”只见泥毛猪丢下照像机,双手紧紧抱住画中人的雪白大腿和浑圆的臀部,一双大嘴不停地在那饱满球形的双臀上狂吻乱舔,然后又把嘴翘起,沿蜂腰延伸到女体温润润的倒三角,肥胖的身躯如一只蚕,在嫩叶上爬、滚,肆意取乐寻欢……一会儿白天鹅出来,赤身裸体的泥毛猪从画中人的肚皮上爬下,立起身来,一把把白天鹅丢翻在席梦思上,然后又猛扑上去,象一匹色狼……三个白色的虫搅缠在一堆,象一只怪胎,不,更象一只蜘蛛,薄薄的身躯,多条腿爪,吐出青涎,四处乱爬……。一股睡意浓浓压过来,压过来……一扭头,便睡着了。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12点,服务小姐开了门来打扫卫生,一打开窗帘,一股金色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地板上,象盛开的太阳花。六一揉揉惺忪的眼睛,头脑一时一片空白,自己不在家,怎么跑在这里来睡觉的?想了半天,才想起昨晚的事情,忙朝另一间床上一瞄,哪有半个人影,一切都随时间的过去而无影无踪。这不是梦,梦醒自己咋会在这儿呢?六一问女服务员,服务员回答:“天没亮她们就走了。先生,你若再睡就要补办住宿费,12点是界线。每间是300元。”六一一听,本还想躺一下的,一下睡意没了。300元这对下岗失业者来说,就是一个月的生活费。睡他妈的一觉,一个月不吃饭了。

80.第七十九章 为儿子的母親 5

而且独自一个人睡,真划不来。于是急忙回答:“我不睡了。帐结了么?”“昨天就结了。”六一真怕泥毛猪没买单,把自己扣押下来,那才麻烦。于是急忙穿好鞋,拉伸就是一趟子,跑出宾馆好远,回头再看,宾馆的窗就是一只只眼,看见多少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只认钱不认人。六一回到家,又倒头睡,一觉到黄昏。这会真睡清醒了,昨晚的事慢慢回想,发觉上了当。三角架照像、白天鹅、画中人……不对,泥毛猪的烟有药,火锅白汤也不白。六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本想放下大刀,立地成佛的,此刻又提起“鬼头刀”,独自找泥毛猪算帐。三步两步跑到泥毛猪的公馆,冲进去,抓住泥毛猪就要拼命,讨还清白,要回照片胶卷。开头泥毛猪还嘻皮笑脸,问六一玩的开心不,一见六一动真格,图穷匕首见,压脖子,这才慌了。照片有六一的,也有泥毛猪的,他说的很好听:“我绝对没别的意思,只是好玩,那两个婆娘绝对雨城没有,拍个裸照是纪念,你有我也有全都有,你不来拿,我也要给你,你的就是你的,我的就是我的,各人作珍惜纪念,好漂亮哟……”六一收下自己的照片和胶卷,一把火烧个灰飞烟灭。泥毛猪直摇头:“可惜,可惜……倾国倾城,百媚千娇,中国四大美女也不过如此嘛,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何必呢?跟那些领导照有啥保存意义嘛?都是戏脸壳子——假充正神。不如跟美女裸照,来得刺激,人生难得几回醉哟……你哥子,我兄弟,我是看得起你才出钱出力,让你万两黄金,一刻春宵。六一,你想你好久享过这艳福。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要及 时行乐,不玩白不玩,玩了也白玩,何不玩个痛快,玩个灵魂出窍,玩个红花儿开……”泥毛猪这小子,嘴巴还真有一套,说得头头是道,六一又问: “你那烟有问题?”

“有啥问题哟?”

“有白粉?”

“白粉?白粉好多钱一克?你知道不?就有,我凭啥子自己不吃给你吃?你想得到美。”泥毛猪振振有辞,六一反到觉得底气不足。是啊,人家凭啥子掏钱买来给你吃?不对,他的背后有一双黑手,六一一下也不能肯定,又指出:“你的汤锅有问题。”

“汤锅有问题,这不假,有罂栗壳。”这次泥毛猪点头承认,可他却又有他的道理:“不说雨城,整个四川、重庆的火锅,只要生意好一点的,味道鲜的,哪一家又没得这东西呢?罂栗是中药又是调味品,火锅里头加一点,提个味,这是公开的秘密,你当真是乡巴佬,头一回吃这名贵火锅?吃的人哪个又不晓得?来此的人都是有权、有势、有钱的人,有公安、工商、税务、纪检,还有市长、县长,人家吃了没意见,反到赞扬。你山猪吃不来细糠,吃饱了,喝多了,睡好了,还意见大。六一啊,你这人真不好侍候,我们是啥关系?几十年的铁哥们了,当知青就在一起的难兄难弟,有好处没忘你,拉你来白吃白喝还错了?好,以后我不喊你,你啃你的米玉馍馍,喝你的清汤稀饭下咸菜……”一席话把六一缴了械。匕首又插回腰间,仔细瞪起双眼看泥毛猪,可是正尔八经的一副做好事反遭秧的苦相、冤枉相、委屈相。精明过人的六一,对他的话虽不太相信,可也下不了手,脑筋一转,立马问:“你龟儿哪里弄二个高级妓女,冒充女明星来整老子?”

“哎呀,六一哥,你又不是死心眼了不?现在的高妓与女明星又有何区别?女明星不也是高级妓女,你又何必那么认真?你还想查户口、查人家的三代出身?只要漂亮,象谁就是谁,管她有名没名堂……”歪人有歪理。“钱多钱少又不要你出,你安逸就行……”六一本想问究竟付了多少钱,一想到问题提出即俗,而且他的回答一定如此,即使300元,他也会吹成1万元,这种人嘴里还指望说实话——作梦去吧!太油了,这二年,经济搞活,多少老实人多变得不老实,质朴口讷者变得油腔滑调,社会真是一所大学堂。

来势汹汹,去时惆怅,六一真发觉时代变了,自己老了,跟不上时代的变幻,明明他整了你,却有一在套维护你的好心,中国的官僚制度造就多少油嘴师爷,体制改革,制造出多少老板和打渔郎?!

官场利海打渔船,一片汪洋,白浪滔天,知向谁边?风浪中的小舟,随时有颠覆的危险,但又不能闭上眼睛划瞎船,只有勇敢的迎击风浪,审时度势,保全自己然后寻机发展,二句话,第一不怕,第二想办法。

转眼又到七月半——鬼节,酷暑难当,曝晒半月的天突然下起阵雨,一阵紧似一阵,天边不时有几声闷雷,是天在抽泣,雨丝牵山岗,一片苍茫,雾在江上走,浪在江中扬,雨淋淋的榕树摇江荡。啊,青衣江!低吟轻唱,唱人世间悲欢离合,唱六一穷途末路,无可奈何。刘传情的七夕会随江水东去,成为笑柄。六一亡妻之痛,并没随风雨远去,反而深深扎根,一人在雨中漫步,不要雨伞,让天泪沐浴身心,“唯将终夜长睁眼,报答生前未展眉”,心中的风雨与自然的风雨溶为一体,时间久了,身心俱空,仿佛一片落叶随风吹雨打,如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如一首悲歌点缀雨中风景。突然头顶上一个霹雳,天地一片腥红,树木瑟瑟打抖,雷声震天地,霹雳定乾坤,闪电割阴阳。日月飞旋天上,沉沉大地一片苍茫,山峰戳云,大浪肆意疯狂。啊!谁把世界开创?撕开久闷的胸腔,让热血喷射万丈,让爱与恨冲刷情与仇的辉煌。生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供养儿子的责任,还重重地压在肩上,不能去啊,不能忘,人活着为哪桩?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

“六老师,好潇洒,独自漫步也不看天气,下雨打雷可不能在雨中散步啊!”说着,一把雨伞遮头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六一掉头一看,原来是多年不见的牛葫芦,便诧异地问:“牛葫芦,这么大的雨,你走哪里去?”

“唉,找人呗!”牛葫芦连连摇头,嘴里不住的吐,象要吐一个苦核。

“找啥人?这么晚,娃娃打电脑?”

“找媳妇呗,怕她跳河!”牛葫芦一语惊天,又是一个闷雷。

“咋回事?小葫芦的老婆?”关心别人是一种责任,一种幸福,六一一下忘记自己的痛苦,反而关心起别人来了。 “唉,说来话长”借着闪电的光亮,看见满脸皱纹的牛葫芦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顺脸淌:“你晓得我只有一个儿子,小葫芦吧?”黑暗中,两人相倚共撑一把伞,慢慢走,六一点点头回答:“当然记得,大概现有三十多岁了吧?”

“这个孽种啊,哪是个人,他,他,他……呜呜……”话没说完,牛葫芦居然哭了起来。

“咋回事?咋回事?慢慢说,慢慢说!”

“他,他把我的孙子宝葫芦卖了。”天空又是一道闪电,这回六一看清楚了,牛葫芦老泪纵横,嘴巴青紫不住地抖,如同雷响后的大地。

“他,咋把自己的儿子也卖了?”六一惊异万分,卖儿子这是多么可怕,可悲的事!

“唉……”一声呻吟似挖老葫芦的心头肉,“都怪我那老婆子。前些年,我上班,她种田,一工一农,胜过富农。工作之余我还养蜂,每年光是油菜花蜜,一季都要收入上千块钱。后来,我退了休,扩大养蜂规模,四季追花源。春天家门口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够它采。这个地方采完了,又随花期开的地方去,油菜花开过了,租个车到二郎山、泥巴山,大山蜜质量好,价格高,大山药材多、花粉多,药蜜补人好甜,小洋楼房也修一幢。楼前挖一鱼塘栽荷花,秋天收藕,碧绿的丝瓜竹棚上挂,竹棚下边养鸡鸭,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给儿子买一辆出租车,专在城里跑出租。日子虽算不上村里首富,可也红红火火的。可想不到,老婆子得一个病,唉……”

“啥病?”

“癌症!那不仅是绝症,也是一个无底洞,有好多钱先丢进去,泡泡都不起一个,金山、银山都填不满。现在医院又凶,动不动检查一下打二针,化疗几下就是上万,经得起啥子?农民又没有医疗保险,蜻蜓吃尾巴——自己吃自己,辛辛苦苦挣的五十万,就花个干干净净,楼房卖了,蜂子养不成。”

“咋不养了呢?”六一问。

“哪还有心思养蜂子,我都快成疯子了。我和小葫芦带他妈北京、上海都去了,那些报纸上所有讲能治癌症的地方都跑完了,可效果都时好时坏。她又不死,几下死了,老子倒干净,娃娃也不至于卖,我的孙儿金宝葫芦,呜呜呜……”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牛葫芦几十年没见他滴过一次泪,现老了,却泣不成声。俗话说,隔代爱,的确不假。他爱他的孙孙是溢于言表。从他叫孙儿的名字也可见一斑。“宝葫芦”、“金葫芦”、“金宝葫芦”,大概给孙子取的名叫金宝吧。葫芦是他家的传号、招牌。问题是小葫芦又咋卖“金宝”葫芦的呢?牛葫芦边泣边继续他的悲惨事:“钱花光了,小葫芦的出租车也卖了,我们农村头还有啥卖的呢?土地没人敢要啊,恰好有一个江浙老板从幼儿园过见金宝葫芦脑门芯上一个红痣,象个佛爷。那个老板有钱,有女没儿子,就想再要一个儿。他龟儿子也信佛,可却没有佛的慈善心肠,他也讲迷信,他的父亲生前脑门上一个痣也是红痣,已死好几年,他一见我孙儿,就说是他父亲的转世灵童。不惜出大价钱也要把我的孙儿,他的父亲转世灵童买回去。”

“买去了没有?”

“咋没买去呢?小葫芦为了凑钱救他妈,竟然狠心把孙儿给老子卖了。”

“卖了多少钱?”

“不晓得,钱再多也不能卖,那是我一家的种,我的命根子啊……”

“那也不合法,你咋不报案呢?”六一问。

“哪个晓得嘛。想都想不到,小葫芦这狗杂种竟然卖儿子,还说,儿子到那边,环境更好,可以出国留学,可以继承亿万家产。就看到钱,他妈的钱的毒气太大了啊!还说,我的儿就是我的儿,他帮我培养成材,还是我的儿,血缘关系是断不了的,长大了找就是了嘛!没有儿子,再生一个,还划得着,一胎变两胎。结果,他老婆回来气得要跳河。两天喽,不见人影儿,这不,我白天要照顾老婆子,还不敢给她说,一说,她的宝贝孙子没了,她不气死才怪。晚上,我又沿河找一找,该不得一下子想不通,学屈原跳河了吧……”

学屈原跳河,亏他想得到,说得出。屈原跳河是忧国忧民,自沉江河。而她媳妇,为儿子,噫,虽说意思不同,意义也该难分伯仲,母爱不也是世界上最崇高、最伟大的么?再说方式都一样,看来牛葫芦说的也真有点道理哩。“六一啊,你看看我的孙子宝葫芦。”

“在哪儿?”六一四处张望,以为他找到了他被卖掉的孙子。“在这儿。”牛葫芦一边回答,一边从心口中掏出一个包,从包中取出一张三寸的彩照,借着昏黄的街灯,六一看见一个胖嘟嘟、粉滋滋、笑嘻嘻的胖娃娃,正坐在地毯上照的像。这真是一个活的袖珍弥勒佛,眉毛弯弯,眼睛亮亮,鼻子方正,小嘴大开,正喜笑颜开,笑他的美好未来?还是……他双手紧抱一个金元宝?他那一双肉嘟嘟的胖腿肆意分开叉,中间露出一点小雀雀,这大概是他父亲有意为之。上边题:“宝葫芦一周岁”,接着牛葫芦又抽出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每张都是二周岁、三周岁、四周岁的照片,模样变了些,长高了,可额头上的痣没变,眼睛的灵气没变,笑得依旧光辉灿烂。“你看,你看,我的孙孙多乖、多听话,我每次回来,他都要我抱,抱起上街买东西吃。那小子,嘴特馋、好吃!最喜欢吃水果,吃香蕉,给他买一吊,他一声不响蹲在地上,一根一根地剥来吃,就跟猴子一样……”说到此,牛葫芦眼睛发光,熠熠生辉,可一看到现实,光骤然消失,如同天上的闪电一样,唯有泪水如同雨水一样流淌。

风更强,雨更大,雷更响,风雨中一切都飘落。

81.第八十章 为儿子的母親 6

当晚,六一半夜没睡着觉,一闭上眼,就看见那个胖嘟嘟的娃娃宝葫芦咧嘴笑,他此刻在哪里?知不知道,他的爷爷为他哭泣,心焦如焚。黎明才睡着,就梦见亡妻躺在床上呻吟,没钱取药,医生狠心拨下输血管,六一忙上前递上钱,又才继续输血,而另床的一老年妇女(牛葫芦的老婆)没钱,医生笑笑,输的不是人血,而是狗血,臭臭的鸡血,甚至红墨水。六一大叫:“你们咋这样?还有良心没有?”突然惊醒,天已大亮,爬起来就朝医院跑。一跑到医院三楼肿瘤科一问,值班护士眼睛怪怪的,把六一上下打量,反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病人丈夫的同事,我俩以前在一个单位工作,共事二十年。”护士没再说什么指一指号码:“13号病床”。六一找到13病床,刚进去,后边就来四、五个人把门堵住,为首的一个中年胖子冷笑说:“跑?跑得脱的么?守株待兔,终于抓到一个。”六一忙解释:“你们搞错了,我是来看朋友牛葫芦的,随便看望一下他的妻子。”边说边从书包中掏出2袋奶粉,一袋白糖。“看,这就是我给她们买的东西,下岗失业了,没钱,只有买这些,见笑了。”

“收起这些东西,跟我们走一趟。”胖医生命令道。六一只好把东西放在病人身边,只见病人一身浮肿发青,脸如猪头,腿如象腿,眼睛睁开一条缝,嘴巴说不出话,但神智是清醒了,嘴里叽叽唔唔,算是打招呼。变了,一切都变了,当年的妇女队长,十里美人的香香,现成一具水泡胀的僵尸。六一问:“嫂子,你好好休息,牛大哥呢?”没有回答,只有手势,朝外挥,叫六一快走,快离开这个地方。六一随胖医生到办公室,胖子把手中的笔记本重重往桌子上一拌道:“老实讲,你是她什么人?她一家人昨天就跑了,留下一张纸条!我们医院不是慈善机构,药已停,但欠的三万元你得交出来,不然不准你走……”嘿,好心没好报,同情别人,反被锁牢。六一又仔仔细细把自己与病人丈夫的关系讲了一遍,胖医生仍不放六一走,说只要等报告院长等到院方调查清楚后才放人。中午胖医生值班看守六一,此时,胖医生才深深叹口气对六一说:“我们医院也是没法子呀!每天不敢说,每月都有病人的家属逃亡,一个二个还好点,大家都胜利大逃亡,都甩死耗子,我们医院不垮才怪,你能理解么?”

“理解,理解,不理解我也早跑了,不跑也要告你们违法扣留公民。”

〖jp4〗“哎,惨啊!我是硬起心来干的,你看她儿子小葫芦写的条子。”〖jp〗

六一接过一看,字还写得漂亮:

〖htk〗妈妈,儿实在没办法,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的也卖了(也不敢说儿子),前几天刚拿到八万元,债主蜂涌上门讨债,扣除往日借的钱,所剩无几,今天又给你交最后三千元药费,已是身无分文,为了节省一块钱,我没坐公共汽车,走二十里路来的,给你送来最后一碗稀饭,你吃完后,我就走了。妈妈,不是儿子不孝顺,实在没有钱了,没地方借钱了,没得办法了。你好自为之。儿子不会贪、不会抢、不会偷,只有溜。妈妈下辈子再见,我还是你的儿子,等我挣到钱,再给你医病。

儿子:小葫芦

××××年××月××日

六一看得泪眼盈盈,那胖子也摇头嘘唏不已:“不怕穷,就怕病啊!”六一此刻也确实没钱,有钱也真愿意帮她交。记得当年到牛葫芦家去过一次,那次还吃了大嫂做的玉米馍馍和豆渣菜汤。转眼过去三十年了,可一回想起,残香还留在嘴边。那高挑秀美的身段,立即浮现在眼前。“啊,嫂子,黑黑的嫂子,憨憨的嫂子,请你给我一双大脚,让我们走出这片大山……”窗外飘过一阵音乐,是谁家在播放电影歌曲《嫂子》。那如泣如诉的旋律和歌词催人泪下。眼泪夺眶而出,泣而然下。见此情景,胖医生叹口气说:“你去吧,别再去看她,从后门走……不然值班护士要把你拉住。走吧,当今,能走得脱也是福啊……”

他的话还有他的什么寓意?既然如此,也该走了。六一从后门溜了出来,心中感叹,正大光明看人,却小偷一般偷偷溜走。这世道怎么啦?这医疗制度只保有钱人,以前我们凭三联单,只交1角钱挂号费、药费、化验费、手术费,统统不出,现在改革了,却看不起病得不起病,改革的成果呢?农民就更惨了。安乐死好啊,没钱治病就安乐,这有何不可?不安乐,又没钱治,岂不让人活受罪?想到以后,不寒而栗,想到天下有多少如妻如牛嫂子一样的病人和家庭,六一不由喊天:“天啊,天!”

当天晚上牛嫂就去逝,医院找不到人,只好打电话给民政局,派辆火葬车,由医院出油钱,才拉起走。第二天就火化,没有人前来送葬,也没地方葬,只由一纸箱装起扔一边。六一听到后跑去领时,火葬场也要收钱。六一说没钱,你们要扔的时候给我讲一声好了。那管理人员低头一想,然后骂一句:“他妈的,老子扔不如你帮老子扔,拿起去,拿起走。别碍老子们的眼,看到逑上的火都来了,一分钱没收到,还倒贴烧火的油钱,现在油涨价了,你知道么?”六一见说,忙掏2元一包的“甲秀”牌香烟(劣质香烟,俗话:操得臭吃甲秀)递上去,管理员一见手一推:“算了,我看你真是穷疯了,我们这些人是吃你这种烟的么?别看我们名声不好听,可讲享受,不亚于正厅长。”说完转身走了,六一包着牛大嫂骨灰,跑到牛家,没见人,说明情况,牛葫芦的近邻才把他从躲藏的地方叫回来,一见已非人形,杵一竹拐杖,脸黑不溜秋,而粒米大的眼屎粘在眼角象黄钻石,双膝跪下,接过亡妻的骨灰,放在一茅草屋的中间,点上亲戚送来的蜡烛、钱纸。六一帮扯山花扎一个小花圈。现茅草屋中只有一个活物,那就是风烛残年的牛葫芦了。如果说有祥林嫂的话,那么他就是祥林哥了。

牛葫芦此刻已变成牛糊涂了,问他东他说西,已张冠李戴,头脑不大清晰,但总重复一句:“大团结的,四个人头好(10元、100元)。中央政策好,下边的人整拐了的……”有时把领导当成孙子来唤,弄得领导啼笑皆非,而众人捧腹大笑。

半月后,牛葫芦灯泡灭了,牛葫芦已圆寂。六一感昔日交道,又去了一趟,只见古丘不见人。他与夫人共葬高山顶上,每日第一个见到太阳,最后一个见太阳落山。媳妇已回娘家,说是要离婚。问及小葫芦,仍不知走向。众说纷云,有人说他找儿子帮老板,有人说他出国,有人说他吸毒,杀人越货,查其出处,皆是望风捕影,不少是向他要债的债主所说,六一知道,凡有农民工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

在这神奇的地方,孕育一个惊天秘密在这贫脊的小城上演一出欲改写300万年历史的荒诞剧。幕已拉开……

82.第八十一章 鼠龙 1

虚假是罪恶的翅膀,真诚是做人的脊梁——金月

“铛铛铛……”天还没亮,六一电话铃就叫个不停,拿过电话,不耐烦地问:“哪个?啥子事?”对方并不急回答第一个问题,反而直接反问:“你看昨天《天府晚报》没有?”不等六一回答又急匆匆地自个儿讲下去:“报上登了,唐老鸭发现了一块鼠龙标本化石,报上说是从垮岩中垮出来发现的。据唐老鸭考证与恐龙同期或还要早几百万年,可能还是恐龙的祖先。地球诞生以来都是先有小的,慢慢才有大的,单细胞、多细胞,以前的象只有现在猪这么大。据唐老鸭在报上讲,恐龙那么大长几十米,几十吨,也是从小发展起来的。那么恐龙的祖先,就可能是他发现的这种岩石龙。因为小到只有巴掌大,他就给它定名为鼠龙,价值一亿元,不仅填补一个品系,还动摇创新一门学科,远古历史纪年可能因此而重新改写……”六一瞌睡听得无影无踪,两只耳朵张起,这可是天亮了,不是梦,不是天方夜谭?他唐老鸭何许人也,别人不清楚,难道自己还不知晓?

六一与唐老鸭的认识极其偶然,原来文革期间镶牙师被枪毙后,一家人作鸟兽散,各自逃命要饭,唯独小儿子福全才三岁,不知朝何处逃,坐在门口哭,一哭三天三夜,哭着睡去,梦中也哭,要妈妈,醒来也哭,要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可一个都没了。三岁娃娃煮不来东西吃,也没粮食煮,整天就坐在门槛上哭,没人来安慰他、关心他、哄他、抱他,也没人敢大白天逗他跟他说话,大人怕瘟疫一样躲着他,一方面不忍心看下去,这幕惨剧。另一方阶级立场要站稳,对敌人(包括狗崽子)的同情,就是对革命的背叛,就是叛徒、反革命,下场就给他家一样。躲都躲不赢,谁还敢沾边?走路都绕道走,小朋友也纷纷躲开,如躲一个死耗子般恶心!只有个别两三个胆大一点的,走拢也是吐口水、扔石头作靶子,或用竹杆撬一砣屎扔过去,抹他身上,让他抓屎吃。这样悲惨的经历严重扭曲了他的灵魂,留下深深的印痕,在他长大后种种恶行中,同样可恶、残忍。在狼群中可以为生存,跟狼一样嚎叫,但不可能、不应该有狼子野心、有狼的凶残、狼的兽性。总之第四天早晨,没有了哭声,也不见人影,众人都猜是被狼吃了,或被老鹰叼去,此人从此消失,消失在这片多灾多难的黄土地,也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只是像一阵风刮过,被人们当时菜饭后摆谈一下,便如石沉大海,不再提起。浮起的几个水泡也相继爆裂,一切疯狂过去都归于沉寂。只是在一个星期后,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全镇上的唐剃头匠收养了一个弃儿,约三岁,几乎快死,连平路都站不稳,只有一双落壳的大眼睛还在东张西望,有一点精神气息,不然如同死尸一般。唐待诏是个秃子,俗称“腊花”,一根毛也没有,光秃秃的,斑斑点点的的确确象腊梅花,这个叫法,六一以为相当有水平、准确。唐待诏年过四十,由于是腊花,人又矮又瘦,冬天穿起衣服称也不过70斤,找不到婆娘,一直都是一个老童子,当然没有儿女。这天一早起来开铺子,一打开门板,发现门口睡一个娃娃,一件蓝色中山装旧棉大衣,当他的被盖,紧紧把他裹起,怀中还有二块煮熟的大红苕,一张纸,纸上只有断断续续几句:“三岁,老天送给你当儿子。”后来据一位早起的田大婶讲,看见一个小姑娘,十一、二岁,清早巴晨在门口晃过,一会儿就不见了。另一个放牛的老汉则另有说法,说是看见一秃头(当然不是腊花,而是剃光了头的)可能是个过路的和尚,天已麻麻亮,就抱一个娃娃在赶路,正是朝这边走的,还撞了自己一下,还振振有辞地说:“啥和尚,你们想和尚哪来的娃娃?有娃娃还不叫花和尚,为啥和尚不养呢?”回答更是有理,论据确实。现在庙子都废了,和尚被撵回乡务农,只有峨眉山还有几个老和尚走不动,其他地方寺庙,哪里还有和尚?没有配给,吃啥?大家都不上香,和尚早饿跑光了。众人均认为言之有理,可根据这件大衣来看又象是苗溪劳改犯穿过的,也有人说是劳改释放犯的儿子,可更多的人不赞成此种说法,苗溪劳改犯不可能乱配,那可是劳改农场,天天有人站岗,夜夜有人监督,男犯女犯几乎难见面,咋还可能苟合?再说即使苟合了,有了种,女方也要打掉,决不会生下来,即使生下来也不可能养到这么大才扔,要扔早扔了,岂不干脆。何必要养三岁又才甩,岂不脱了裤子放屁——多事。还有几种说法,各说不一。问娃娃,只是哭不说话。问急了,也只有一个字:“杀!”“蹦!”而这里的人听却听是“啥?”“轰!”娃娃小,字又少,口齿不清,根本听不出是哪的口音。众人又议论纷纷,还好,此娃四肢健全,身无残疾,胯下还有个小雀雀,农村乡镇上的人就喜欢,一来老了有靠,二来干活是有劳力的。总之,唐待诏拣了一个儿子,不用洞房花烛、劳神费力,突然就有了儿子。年近半百的唐待诏心里清楚,扔娃娃的人一定是看准了投放的,知道自己无儿无女,一个人,不然咋不放其他家门口呢?左邻右舍可都是娃娃如鸡儿子一群一群的。可嘴里却说:“这是观音菩萨送子娘娘给的,是老天睁了眼,叫我唐待诏不绝后。”于是专门请经常光顾小店的当地小学校长汪好古老师给取个学名,并在100日后还办了一桌酒席。汪好古把来此耍的六一一同叫去,给娃娃取名。汪好古取的学名是唐国梁,国家的栋梁。而六一取的小名叫福全。众人皆喜欢,酒虽不好,饭菜质量也劣,但在当时能办席也是少见的喽。汪好古在六一的掺扶下,是满醉而归。此事六一印象极为深刻,想不到随便说二字,居然混到一顿好茶饭,还受主人家的至诚的再三致谢。正是:

一个人不能太幸运

太幸运容易走进绝境

一个人不能太悲惨

太悲惨等于受酷刑

不少人都认为自己最不幸

其实只要颠倒过来看

心理也就会平衡

不要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中庸之道,才算公正

这首自由诗算是把唐国梁说准了,他从险恶的死神边缘上被唐待诏拉了回来,掉到蜜罐子里边,唐待诏一个人辛辛苦苦挣了几十年,攒了点钱,全部被倾洒在儿子身上。首先把儿子的一身焕然一新,穿戴当时最时髦的皮茄克、的确良、的卡,吃的鸡、鸭、鱼、肉,天天有。唐国梁从一个吃屎的小子,一下变成穿绫罗绸缎的王子,这个巨大的转变是好事,可也是坏事。人是健忘的,好了伤疤忘了痛,那是三岁时发生的苦味呢?他该记住的没记住,该忘记的却没忘记,只记住残忍、报复。不管什么人,只要对自己有用就用,没用就踢。唐待诏的溺爱助长他的自私和狡猾,最终走上一条无耻之路。

唐国梁七岁上小学,唐待诏每天接送,无论刮风下雨。唐国梁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一天天见长,人精灵透顶,一踩九头翘。学习成绩平平,看香港电视《霍元甲》每天打打杀杀学武侠,自称唐老侠,可别人都喊他唐老鸭。初中没毕业,怎么也不想读书,整天在外面瞎混。唐待诏见他实在不想读书也作罢,好在自己有个推子,天干饿不死手艺人,就把儿 子当徒弟,让他跟自己学,将来继承自己的衣钵。唐国梁这小子读书不行,也有点鬼聪明,剃头、推头、吹头、烫头,都不在话下,而且还吹各种样式,男人的李逵黑旋风式、燕青式、波浪式、悬岩勒马式、点头招呼式、女人一丈青瀑布式、三分之二翻花式……总之花样百出,连城里人都有跑到这儿来吹个样式回去洋一盘的。古怪的样式一开始把唐待诏气得大骂:“你搞的啥子名堂?就跟阎王殿上的鬼儿子一样,象啥样?我师父的师父,从没你那个样,我们要讲刀功、剃法,哪象你乱逑整,烫人家的钱,看把生意打倒,人家哪个还来?”唐待诏为了保持老顾客,依然在边上安一把老椅子,可除了两三个跟他一样老的老头偶尔来到光顾,一整天都没一个人上座,而儿子那个位子却是从不空,而且还争得打架。顾客打拥堂,从早晨一开堂就要站到晚,钞票滚滚而来。这下把老唐打来木起,人们是咋样的了?丑的怪的,反到美,这世界真让人越来越看不懂。唐待诏看不惯,生气,想不通,也生气,本来好好的,一天骂着骂着突然一个跟斗,跌倒在地,呜呼哀哉,留下三间房和几万块钱的存折,可怜唐得诏一辈子省吃俭用,到头来棺材都舍不得买,早叫用木板门做一个匣子,装得下算事,省下钱给儿子娶媳妇。15岁的唐国梁一拿到钱就不悲伤了,走了老唐,没人管,干脆关了铺子,立即花天酒地,吆三喝五,操个精光,最后连房子也卖了。转眼十冬腊月,吃没处吃,住也没处住,又冷又饿,日子难过,昔日那些酒肉朋友,没有酒肉早各自散去。这天对门“留情照像馆”老板乔国正又去馆子端鸡端肉,从身边走过,那油浸浸的颜色,让人眼花缭乱,那香味更是逗口水长流,咋个才能吃到这一餐?唐国梁脑筋一转,立即转身找一个旧时的酒肉朋友——章三,上“留情照像馆”去惹事,说是取一个月前自己照的照片,可又无发票,说是没开。一个要照片,一个说没照,没开,哪来的照片?说着说着就拉扯起来,照像馆老板乔正已50多岁的干老头,哪是章三小伙子的对手,三下两下,就把乔正旋个天昏地暗,其老婆荷花30多岁,长得牛高马大,可只有床上功夫而没手脚功夫,被章三一牵一个太极推手就是一个窜窜,幸好她女儿起来把妈接到,也摔着一堆。正在此时,只见人群中跳出唐国梁,一个健步上前,飞起一脚,接着一掌,把章三打个窜窜,跌跌拐拐爬起来就跑了。这出戏在小地方的确太出彩,乔正一家一下把唐国梁当作救命恩人,好酒好肉款待不说,还答应收留唐国梁当徒弟,学照像,也主要图不花钱请个保安。谁知又犯古忌:“请神容易,送神难。”

唐国梁一到乔家立即勤快无比,下得起矮桩,硬是把旧社会当徒弟那一套都自动运用上,每天一早起来给师父师母倒夜壶,晚上打烊关门,自己一个人就睡在照像室里。原来他看起了乔国正的大女儿乔娜玉。乔娜玉与唐国梁中学同班,现读高中,长得亭亭玉立,一双长腿矫健有力,蹦蹦跳跳,周身洋溢青春的活力,一双黑黑的丹凤眼如葡萄一样闪烁,即使虚伪的人也无法面对它撒谎,扎二条整齐的长辫子,拖到屁股,一走路两条辫子在屁股上弹来弹去,如两根竹杆在打鼓。有时想起来挽个髻,别朵花,简直是七仙女下凡。她虽出生寻常百姓家,却有点艺术细胞,能歌善舞。走路都是一扭一扭的,踏歌而来,哼曲而去。她单纯得如同水晶一般透明,她气质中有一种高贵、热烈的艺术气息,时时象黄金一般闪着光,象火一样感染着别人,炙烤唐老鸭干炭般的心。这是一只单纯快乐的百灵鸟,怎样才能将她捕获?唐国梁开始睁开大眼观察,打开心中算盘计算……

83.第八十二章 鼠龙 2

通过半个月的观察,发现乔家实际大权不在乔国正手上,而在其老婆红桃q手中。红桃q是一个典型的粗俗美人,一头乌黑的头发半拖半掩,风韵犹存的鹅蛋脸,脸上嵌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上面两道弯弯细长的眉毛,象初三、四的月芽儿。眼睛上盖着浓密的睫毛,根根弯曲高翘,引人视线。白嫩的皮肤如脂一般光滑、光亮,给人以质感和无边无际想象的空间,鼻子细巧挺秀,鼻翼随谈笑而鼓息,象是对情欲生活的强烈渴望。嘴唇不大,却有点厚,充满性感,滚圆光滑的胳膊,玉笋般的手指,黄澄的肩,高高耸立的胸脯,曲线优美,象一道空中飞鸟划过的亮丽弧线,引人遐想和怀念。高高的个子,长长的大腿,叫人看了目眩神迷,本身就是一首东方美女诗。可惜没啥文化,开不得口,一开口就粗话连天。性格一点不文静,而是一个长舌妇,整日喋喋不休,如不说上三、五个小时,似乎嘴要臭一样难受。乔国正每日就在这妇人的吆喝、唠叨、叫骂声中生活,难受。开始还与之争吵,甚至还打架,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习惯成自然,自己大老婆十几岁,处处也让着她,也就沉默当聋子。随着儿女的降生,生活重担的肩压,更是无语,况且还有一个不好说的内幕,就是对女人的热情越来越淡。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下红桃q,一切问题都好解决。

唐国梁从此就象一个忠实的仆人,主人随喊随到,特别是女主人红桃q,更是毕恭毕敬,一句顶一万句。逐渐红桃q也喜欢上这个小子,不过红桃q还把他当成小娃娃看待。小唐人小心不小,白天装狗熊,晚上则想阴谋,常常辗转难眠,特别是听到楼上床第“咔咔”响,更如火上浇油。忍耐不住,赤足轻轻爬起来,爬上楼梯,用舌头舔破纸窗偷窥。师娘赤身裸体骑在师父身上又是抖又是摆的,黑暗中看不太分明,但想象却更丰富,只见白晃晃的两砣肉在搅,隐隐约约听见喘息声和呻吟声及斥责声:“你咋的?”好半天才偃旗息鼓。师父师娘累了睡了,可唐国梁却更睡不着,在自家床上模仿动作,翻滚不已,直到自个儿手淫跑了,才喘过气来。记得前些年看过一本书《古今奇观》上有一节故事《况太守断死婴》,决定依葫芦画瓢,反正每天晚上,红桃q要四处搜巡一下门窗,看是否关严关牢,看火种是否熄灭。第二天晚上,天依旧燥热,主人一家人都到后院上楼去睡了。红桃q依旧按时来巡视一看,唐国梁洗了澡开着灯裸睡,仰起八叉睡在木板上,那东西却象铁塔,高高耸立,假寐。红桃q远远看见,把灯关了,唐国梁即时眼睛虚起,一时看不清,耳朵却张起,听脚步声轻轻,是否走过来?若走过来,那就有戏。想到此,那黑塔更是高昂,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反而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第一夜,“引鱼上钩”看来不行,鱼没上钩。第二天,老板娘一天也没提这事,只是吃晚饭时,问唐国梁:“你昨晚睡咋个不关灯?浪费电,要扣你的生活费。”唐国梁早有准备,急忙解释:“唉,天太热,冲了一个澡,实在太疲倦,打一个盹再关灯,今晚我不开灯。”

“不是叫你不开灯,只是睡的时候先要关灯。”

“是,是,昨天打扫卫生,把所有门窗、柜台、地板都抹了一道,太困了,今晚注意。”这才算过去。

第二天晚上,唐国梁果然不敢造次,可又不甘心,书本上讲的是那女主人叫丫环给那小子盖衣裳,表示了好感,第二天就上钩。可现实,这女主人不仅没给自己盖被单,反而说了自己,可说的又不是赤身裸体睡,而是偏指点白灯费电。说有意,又没好言语,说没一点意思,何不斥责自己不检点,把自己撵走?是不是斥责不挑明?给自己一点面子。唉,女人的心思不好猜啊!不过既然不挑明,我就装糊涂,我不信健康骚气重的女人就不喜欢这东西?不然她咋骑在老板身上叹息?今晚再如此,看情况再定,此方法不行另想办法。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红桃q正是狼虎的阶段,焉有不动心之理。我的目标一定要达到,也一定能够达到。东方不亮走西方,黑了西方有北方,只长住,机会总有。第二天晚上,唐国梁依旧赤身裸体睡木板,老板娘依旧来巡视,只是从门前走过,并没走过来,更没有躺在自己身边睡下,这一晚又无效果。接连十天都这样平静过去,红桃q一点反应都没有,该喊唐老鸭干这干哪的一样照喊,该说的一样照说,似乎对他那东西视而不见。唐老鸭有点灰心,正在这时,红桃q病了,是重感冒。唐老鸭请医生来看了病,开了单子,跑药房抓二副药,又给熬好,双手端到床边,一勺一勺地喂,喂着喂着,突然发现师娘不吃了,两眼直端端地直刺自己,刺得背心上汗都渗出来。是福是祸?半响只听红桃q长叹一口气说:“你娃娃是乖,就是小了一点。”

“不小了,我已经长大了。”唐老鸭立即雄爆爆地说,两眼发光,直盯师娘。两目对峙,如电一般激起火花,唐老鸭一把紧紧抓住师娘的手说:“你真好……”见对方没答话,进一步挑逗补一句“好看”。

“好看啥子,老都老了。”

“没老,你正风华正茂,桃花一样美。”唐老鸭说着得一寸进一尺,就跃跃欲试,想上床。

“喂,唐老鸭你出去,出去帮你师父看铺子,他一个忙不过来。”红桃q一下变脸,正尔八经地吆喝。刚才还是阳春三月,现一下又回到严寒的冬季。唐老鸭没办法只好悻悻而退。以后几天都是一脸正经,吓得唐老鸭一点也不敢过份造次。接二连三的失败,不仅没打退唐老鸭的热情,反而激起他更加疯狂的滋长。软的不行,来硬的,硬的不行就来阴谋,软硬兼施。红桃q病刚好,也不时到暗室帮冲洗照片。这正是时候,唐老鸭色胆包天,说是帮冲洗,在黑暗的密室,一双手悄悄伸向师娘那丰腴的屁股。开始是装着有意无意,见无啥反应,便伸开五指,轻轻紧贴师娘的屁股,然后轻轻磨擦,直到师娘吆喝制止才停。有一次一关上暗室,唐老鸭急不可耐一下扑上去,紧紧搂着师娘腰,紧紧贴在自己的怀中,红桃q挣扎,可越挣扎越被抱得紧。唐老鸭只清楚,只要师娘不喊,那就是许可,猛一下把师娘搂在怀中,不停地亲吻,挣扎越来越微弱。当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师娘一下就瘫在怀中,象一堆棉花,而唐老鸭则更来劲,一下解开自己的裤带,可红桃q却死死按着不让。嘴巴在亲吻,喘息,可手却不放,唐老鸭急了,使劲一扯,只听“嗒”一声,红桃q的裤腰带扯断了,裤子松了。可红桃q的双手更加紧紧地按着小腹部,不让那手侵入。唐老鸭急火上窜,一手紧搂,一手从背后绕道进攻,从红桃q的屁股沟反摸过去,摸到湿漉漉的芳草地。“不,不能,你不能这样啊!”红桃q扭开嘴,轻轻低吟如莺鸣。这个时候,唐老鸭哪管那些,世界上一切已消失,只有猎物在眼前,他使劲再弯腰一伸,终于摸到那丛花蜜的芳草地,自己冲上去,可惜红桃q拼死命的两手紧按那并非处女的处女地,在相持中喘息,在拼搏中渲泻,唐老鸭终于忍不住一泻千里,一屁股都给红桃q射满,如同糊墙贴标语。才停息下来,红桃q慌忙提上裤子,急匆匆地逃出密室。钻进厕所,把蓬乱的头发梳理好后,又沾点水更加鲜亮,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种莫名的幸福感涌上心头,走出厕所,脸依旧红扑扑的象三月桃花一样妖艳。唐老鸭在吃晚饭时,掏出一瓶剑南春和二瓶果汁,给又瘦又小的师父满满斟上,敬酒,又给今天又重新打扮还回寝室沾了香粉、描过眉、画过嘴唇的红桃q斟满黄色果汁,给其女小玉和三岁的小儿子小刚也斟满果汁,说今天很高兴,是自己满17岁的生日,祝师父健康长寿,祝师娘更加美丽,祝师妹、师弟身体健康、学习进步,祝师娘一家人和和美美,干杯。乔国正酒虫早从喉咙管里爬出,还没等唐老鸭祝酒辞完毕,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好酒,唐时宫庭酒,今日剑南春。名不虚传,好,好,再来一杯。”岂止一杯,一瓶酒都被他喝个精光,当然这一醉就瘫在地上,不到第二天早上是醒不来的。而小玉小刚吵着要喝甜橙汁,两姐弟几乎喝光一瓶,而红桃q美目盼盼,今天打扮得更加妖冶,也陪唐老鸭喝了二杯。这今天是咋的,酒不醉人人自醉,才喝二杯果汁,咋就有点晕,想睡觉?看看天的确已晚,四周都在飘,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一家人都醉倒了,唯有唐老鸭格外清醒,见状哈哈大笑,先把醉鬼师父抱到后院楼上,又把小刚抱进后院厢房,留下红桃q母女俩,一个一个的剥光。啊!好美的雕塑,好美的胴体,好美的图像,一个丰满白晰,一个苗条花蕾待放,一个乳房又大又高,象颤悠悠的馒头,一个象小巧玲珑的白玉兰,一个屁股浑圆颤弹悠悠,一个屁股乖巧如水中月亮,两个白天鹅都躺在地上,好快乐,好风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唐老鸭胡思乱想,一下脱个精光,把大乔小乔两母女都搂在怀中,一个一个地玩……一个一个地上……

84.第八十三章 鼠龙 3

第二天黎明,红桃q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徜在唐老鸭身边,却想不起怎么回事,急忙爬起来,穿好衣服,才想起昨晚喝了二杯酒,不胜酒力,竟然昏睡,被他小子钻进空子,占个便宜,仔细看周围,一切如旧。女儿、儿子、丈夫是什么时候回去的?自己也一点记不起来,忙悄悄跑回后院楼上,先看女儿,已在自己床上睡得正香,鼻孔微微一张一煽的做美梦;儿子在另一间紧靠自己的房间里睡得却不老实,把小被单蹬到一边,穿条叉叉裤,仰叉巴叉的睡,小雀雀也露在外边。红桃q对那东西很感性趣,笑笑把被单轻轻给儿子搭上,盖好,又才悄悄从楼上退到外边靠楼梯自己与丈夫那间,一推门,就要呕,一股酒臭一地都吐得是,可丈夫却还在醉,不是睡,什么也不晓得,又瘦又小的身子,比唐老鸭还单薄。唐老鸭虽个子不高,但年青,腿粗,一身还有点肌肉疙瘩,并且年青皮肤很有光泽,红润润的,浸透青春的活力。而这老东西,黄皮寡瘦,皮包骨头,胡子稀稀虾虾,一多半是白胡子,头顶没几根毛,脸皮皱得象树皮,眼角还增加二砣米粒般大的黄眼屎。嘴巴半张,牙齿缺了一半,显得嘴有点扁。更讨人厌的是他吃烟喝酒,牙齿又黄又黑,象刚吃了屎,一嘴屎臭,还时不时跟自己亲嘴,当初咋个没看到这些,还迎合他?现在看到都恶心。而小唐牙齿生得整齐、白净,嘴唇上一撮黑绒绒的毛,软软的,也叫胡子,一点也不刺人,刺人的是他底下的那东西,梆硬讨人喜欢……想到此不觉一阵心旌旗摇,下意识走到镜子前面,照照自己的容颜,一个美丽妖冶的中年妇人又活脱脱出现在镜子里边,扭一扭身子,丰满的臀部,长长的腿,身体依旧迷人,脸蛋更不摆了。笑笑,一排雪白的米牙象粒粒晶莹的石榴,弯弯的眉毛是上弦月,再用手拢一拢额头上的刘海,如乌云掩月,好一副美丽的风景。这么漂亮,咋不逗人?难怪上街一走,背后多少双眼,习惯了,也没多想,今天才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一朵花插到了牛屎上。幸好还不晚,还有更年轻的小伙子追求。前一段时间,还拒绝,现在想起真是傻。人生如花,有人爱就是幸福,管他是哪个,年轻一点不更好?年轻的不爱,还爱这糟老头不成?想到此心上刮过一阵春风,荡过一股春潮,想下去看看小唐,仔仔细细看看小情郎,可天已逐渐亮了,还是把房间收拾一下,以免太脏太臭。先把老头子搬死猪一样搬到一边,然后抽出吐脏的被单、枕巾,拿出去甩在洗衣机里边洗,然后扫地上吐得一塌糊涂的木地板,扫了又用帚帕拖,东整西整,等收拾完了已近9点。女儿自己吃牛奶和饼之类东西后早走了,儿子也醒了,红桃q又忙给儿子穿衣服,喂东西,送幼儿园。只见小唐早把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正要开门,见红桃q嘿嘿一笑:“还是我来送小刚,十分钟就回来,再开门,你先吃点东西,牛奶、蛋吃够了,没有口味,我给你带点豆浆、油条回来,怎么样?”

“好嘛,快一点,我可饿了。”红桃q笑嘻嘻低头回答。 “你早就饿了。”唐老鸭一语双关,一双眼色迷迷地直盯红桃q的小肚皮下,边说边抱过小刚转身便出门。一会儿提2袋豆浆,四个包子回来,立即双手奉献:“皇后快吃,趁热的。” “你说啥?你叫我皇后,啊哈哈……”

“你是皇后,好漂亮哇,你是我心中永远永远的皇后。”一边说一边插一塑料管,一人二个包子,相对而坐,相视而笑,相对而喝。唐老鸭三口两口搞定后,色迷迷地盯着她,看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刚吃完,还没吞下去,唐老鸭一下猛扑上去,又把师娘给按到在床上,那东西又硬邦邦地抵上。红桃q急忙低声训责:“大白天的了,你在干啥子?你师父马上就要下楼……”

“大白天又怎么?没说过大白天就不准干生意。师父他龟儿今天中午醒得过来就不错了。只干一会儿,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了,哪个叫你这么漂亮,看得我心慌心累。”一边说,一边动手动脚,扑了上去……

中午,女儿小娟回来也不吃饭,跑到里间不出来,妈妈上前问,两母女在房间,窃窃私语好半天,好象还争吵几句,最后只见小娟从里屋怒气冲冲出来,冲出门,走了。这一下又把唐老鸭的心给揪起来,是否女儿告诉她妈,自己也遭强暴一事?不然为何窃窃私语半天?唐老鸭作好一概不承认的思想准备,反正不是当场捉住,就整死不承认。擒贼拿脏,捉奸捉双,时过境迁,无证据也就算了,俗话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顽抗到底,进来就出去。正当心怀鬼胎,忐忑不安之时,老酒鬼出现了,从楼上慢慢踱下来,摇头晃脑,似乎还没醉过,不过还挺关心儿女的事,忙问:“小娟她咋走了?饭吃没有?”

“她说她在学校吃过了,还说要高考了,学校要求住校,好补习,我不同意,不过犟不过她,给她500元走了。”

“走了,就走了嘛,500元够不够?不够叫她回来随时拿,学校也是,早不忙,迟心慌,半夜起来补裤裆,我看娟娟考重点大学恐怕不行,可她表演倒还有点天赋,考个艺术学院,不说当歌唱家,当个音乐老师也不错……哎,酒好,酒好,昨晚的酒,真把我喝醉了,喝得左脚敲右脚,心旷神怡啊!隔两天,老子请你喝,喝个一醉方休……”

听这一席话,唐老鸭心中悬吊吊的石头才“轰”一声落地,一切平安无事,万事大吉,只是娟娟那小蹄子,借口住校,不回来,没法再上手。唉,多白的皮肤,多嫩的肌肉,多美的身材,多么湿润的小草地和那涓涓细流……唐老鸭咽了一下口水,又盯着风姿绰约的其母——红桃q,这个骚婆娘,老子非要玩个够……

不久 ,小娟考上戏剧学院,听说现在已成影视明星,歌唱得还可以,出了几个碟子,红遍大江南北,这是后话。这个家庭在和睦、幸福的外壳下,上演一出出见不得天的丑恶剧。以前经常是由乔老板在暗室冲洗,唐老鸭站柜台的,现颠倒过来了,唐老鸭口口声声说要学冲洗技术,不要让老师太累了,干这些有毒的(他给师父讲化学品药水、显影水、定影水都是有毒的)都由自己来,要保护师父的身体健康,说得师父耳顺,十分高兴,更让师父高兴的是,他还把废水收集起来,耍化学从废水中提取银子,给师父、师娘各打了一个戒指,上面还亲自雕刻四个大篆“百头到老”。用古篆就是古老长久之意,乔老板乐得在铺面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生意,而现今电视剧又多又长,一看进去,如同陷进泥沼,非想看个结果不行,于是唐老鸭经常与红桃q在密室中调情、抚摸、做爱。一个星期天上午,唐老鸭赶洗一批学生毕业像,正在忙,门一开,红桃q走进来,从背后一下把唐老鸭紧紧抱到,嗲声嗲气耍乖。唐老鸭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双手又紧紧搂住红桃q,然后撩起红桃q薄薄的短袖白上衣,再解开背后的乳罩扣,在红色灯光下,一对丰满的乳房颤颤抖抖,跃跃欲飞。唐老鸭双手紧紧捧着这一对活宝,放在嘴里轻轻吸吮,直吮得红桃q脸红筋涨,一身乱抖动,一双白嫩的手伸进唐老鸭的裤裆,唐老鸭本只想调调情,谁知到此时,性趣勃然大发,一下把红桃q的超短裙一撩,发现内裤也没穿,早就有准备的,于是两人扭着一团。突然,门一开,不见人进来,两人急忙松开,只听见幼儿的声音:“妈妈,你们打架?”原来是小刚今天是休息没上幼儿园,刚才外边耍,被小朋友欺负回来找妈妈。一开门,人太小,一闪就窜进来。唐老鸭一时无语,半响才低声抱怨红桃q:“你咋忘了关?”红桃q抱起小刚说:“走,妈妈帮你,是谁欺负你?是黑牛?走,上他家告他妈妈去。”说完走了,留下发呆的唐老鸭一脸冷峻,在血红色的灯光下如一喝血吃人肉的凶神,一个魔鬼的念头在心中一闪即逝。当天下午吃午饭,大家坐到一个圆桌,正吃得高兴,突然小刚对其父讲:“爸爸,刚才我看见妈妈抱到唐哥哥打架……”饭桌上的气氛骤然紧张,红桃q端起碗正在吃饭,一下子凝固如雕塑,唐老鸭伸出筷子象粘在两片肥肉上,动也不动。谁也没想到小孩子在此刻无意爆出这样一句话。小刚说完,听到外面喊:“冰糕、冰淇淋……”又哭闹着要吃冰糕。乔老板侧个头把耳朵凑到小刚面前问:“你说什么?妈妈跟谁打架?”不等孩子再回答,唐老鸭偷偷伸另一只手在小刚腿上狠狠一揪,孩子立即“哇!”一声大哭起来,唐老鸭立即抱住孩子哄道:“别哭,乖,走,我帮你买冰淇淋,买奶蛋冰淇淋……”说完抱起娃娃就走出门。乔老板自从唐老鸭来后,身体每况愈下,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恍恍惚惚,象吃了什么催眠药,耳朵也有点背,眼睛也有点花,自己不知唐老鸭作了手脚,反而认为自己年龄大了(其实刚五十岁,不算大),所以又再问妻子与谁打架?这时红桃q放下碗,笑笑说:“儿子上午跟隔壁黑哥打架,小娃娃说话说不清,颠三倒四的,我抱起他去找了黑牛他妈,他妈还护短,反说我家小刚先打他家黑牛,真是气死人!”

“哦,原来是这样,娃娃家,吵嘴打架,风吹过,一会儿就好了的。你大人不要掺合,大人吵嘴还在生气,两个娃娃又高高兴兴在一起玩耍喽。”说完又呵呵笑起来。唐老鸭把小刚抱出去买了奶蛋冰淇淋后,对小刚讲:“你别说看见妈妈打架,说了鬼要找你,天上的月亮半夜当你睡着了,要割你耳朵,你也别进那密室,去了鬼要抓你,那黑洞洞的房子是鬼住的,红灯就是鬼的眼睛,圆鼓鼓的,好吓人……”吓得小刚点头,答应从此不再提起这事为止。一场虚惊过去,但那罪恶的念头却挥之不去,在唐老鸭心中驻扎下来。

又隔了十几天,红桃q抽空悄悄告诉唐老鸭说自己二个月没来月经,怕是怀上娃娃了,想去打掉。唐老鸭当然不干,可红桃q又说:“我家已是超生,上次生小刚就遭罚八千元,还差点把铺子封了。这回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生,不准生,如果生下来,一家人生活都要打倒,老头子也不会要的。”

“他晓不晓得是我的种?”

“他晓得个屁,他一天到晚只晓得打瞌睡,就跟霉到头一样,跟他三个月也难得搞一次。他不想我更不想,他那东西,一点都不硬,软不溜秋的,象一砣棉花。那比得了你雄爆爆的,象骚棒,嘻嘻……”

“你别刮,我自有办法。”

“啥办法,你早一点说,你晓得生娃娃好痛,我也生怕了。” “你别着急,等我想二天嘛,生娃娃嘛,生头一个恼火,第二个、第三个就不痛了。”

“屁,不痛,你生一个给我看看,你才是站起说话不腰痛,你们男人才安逸了,又白捡个爸爸当,特别是你,还不要你出钱供……”

“别说了,我一切都晓得,来,我俩再来一盘。”唐老鸭说着又要来事,红桃q立即制止:“大白天的,晚上再说,你也注意身体别过度。”

“没过度哟,看见你,我这东西就雄起,太爱你了,逑法!” “别说这些,你的心,我知道,只要你对我好,我就是上刀山下油锅也要给你生下来,只是想一个完美的办法就是了。还有听人说怀了孕经常来,娃娃要遭精毒,生下来,头上、身上都爱生疮。”

“乱jī巴说,精毒?我的jīng液是营养物质呢,是大补药,女人有了它,才滋润漂亮,就跟花瓣上有甘露才鲜活一样,花朵上没露水,不好看,焉当当的,你看那绿油油的荷叶上,有雨水珠滚来滚去,亮晶晶的才好看,没水珠,太阳一晒就耷拉个脑壳,萎缩了!”

“就你会说,反正我心是你的,身子也是你的,那东西是你的一道菜……”

“那,我就要吃了。”说完又搂又抱,双手熟练的解开裤扣。

“老公,我的好老公,哥,哥……”红桃q顺从他,轻声呼喊:“我的心肝哥哥……”

85.第八十四章 鼠龙 4

三天后,乔家就出了一件大事:乔家小儿子小刚不在了,急疯了乔家一家人。红桃q披头散发四处寻找,左邻右舍都问遍了,不见人。连黑牛这些平常一起玩耍的人都问了,都回答没看见,不知道。红桃q和乔老板顺河边走了几十里,也不见尸体和衣服裤子。报告派出所,答应了答应,可人也变不出来。这二天就是唐老鸭一个人守铺子,从早守到晚,没一句怨言,晚上大家都不吃不喝,唐老鸭还劝师父、师娘吃点,并自告奋勇托朋友打印“寻人启事”四处张贴,从天全上贴到泸定、康定,下贴到雨城、成都、乐山,三天过去,三十天过去,仍无一点回音,如阴阴天鸟儿从空中飞过,连一点影子也没有。小刚是咋失踪的呢?快变成祥林嫂的红桃q,天天逢人便讲两三遍,认识她的人都听烦了。那天是星期天,一大早门外就锣鼓喧天、扭秧歌。娃娃听不得,一听饭都不吃就跑出去看热闹,原来这天是中秋节,到处都是人,人山人海的热闹得很,娃娃图热闹,跑出去就没跑回来。那天生意格外好,逢年过节嘛,照像的人也特别多,中午吃饭没见人,唐老鸭说可能跟黑牛他们一起耍,也就没在意。一家人忙到晚上才想起娃娃。可此刻哪里有娃娃呢?这都是钱弄的,钱害的啊!为了几个小钱,把儿子都弄丢了。这段时间,唐老鸭也着急,急病了一场,可还硬撑着守铺子,还时不时提醒红桃q别气着,注意身体,注意怀的孩子。一天晚上关了门,红桃q至从娃娃出事就没再巡视,这天心血来潮,偷偷走过去,只见唐老鸭在点一摞崭新的钞票,帐是红桃q掌握,清清楚楚,一分不少,可他又哪来的那么多钱?一问他笑嘻嘻地说是自己以前的老窖,留起准备给儿子生下来补贴用的,感动得红桃q双泪流,直扑其怀中,发誓一定要生下来,报答小唐哥哥(她比唐要大十几岁)。小刚丢失是不是没人看见?那是不可能的。看见的人还多,只不过寻常百姓家可不知内情,咋晓得阴谋?如同特务在街上走,大家你来我往都看见,谁知他是特务?六一那天看见唐老鸭抱住一个小娃娃,到车站。小娃娃大热天却包个纱巾说是出痘子,上雨城市医院,可上车的却是另一个老头。老头抱着睡着了的娃娃还递一个信封给唐老鸭,然后上车走了。那天六一到天全是为花岗石材追款一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谁知在车站上演多少人间悲喜剧呢?况且距第一次取名时间已过十多年,当时才三岁的娃娃,变了样,怎么还认得呢?当时看了也就看了,还认为一家老小在凑钱上医院,这种情景,在车站、医院天天都在上演,又有谁刻意关往、调查、立案追踪呢?

正是:

滚滚红尘飘浮多少名利

荡荡乾坤醉倒无数痴人

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生命有终,世时如棋

一手遮天,良心狗叼去

晨钟暮鼓,敲出玄机

弹指四年过去,红桃q与唐老鸭的儿子已满三岁多了,这天是农历6月19,是观音菩萨坐莲台,四乡八里的善男信女及好事者都纷纷云集城外八里的观音庙去烧香磕头求福。祈求菩萨保佑,保佑个人的私愿如愿以偿,想官的、想发财的,跑得更勤、更多,连一些国家干部,也打着旅游的幌子,去顶礼膜拜,以求当更大的官、发更大的财。那些贪污腐败份子,腰缠万贯的求菩萨帮洗钱,说是烧了香,磕了头,心里平衡,昧心钱就干净了。其实只是眼不见为净,自欺欺人的一种把戏,只是心灵上的一种自慰,求佛求菩萨的人不少,也有在此约会的情人和小偷。佛界净地其实也不是真空,啥样的人没有呢?六一这天也到此庙,非为求菩萨,也不是图热闹,完全偶然,到此是为了采风写电影剧本《茶马古道传奇》,收集素材,看现在的庙会,想象当年的情景而已。对于佛学六一避而不谈,不懂不必瞎说,故作高深状,乱说一通,离题十万八千里,贻笑大方。至于菩萨,六一主要是欣赏雕塑手法和文化历史,至于下跪、烧香、磕头,六一对同行的既不嘲笑、制止,也不依葫芦画瓢,懂也不懂就跪下。六一清楚,男儿膝下有黄金,菩萨是泥做的,中间是假骨架,一般用竹木,甚至现在有用钢筋的,并且还要把五脏六腑用墨写好,装上去如同活人的位置一样,然后用特殊泥巴糊。所谓特殊泥巴,其实也简单,也就是粘性好一些的,加点毛绒、草梗,以便拉扯不脱落,阴干十天左右,又再上第二道,第二道上完就是雏性,而后又再上颜料,画画,穿衣服。关键是底子打得好,眼睛按玻璃珠,栩栩如生。这一套,六一虽没亲自塑过,想艺术也是相通的,自己就雕刻过不少罗汉,做这些也不难,难的是神似,塑出精神来。六一因不懂佛教学,没有深刻的感触,咋能雕塑活生生的神情来呢?不做,看是可以,品论一下是允许的,另外六一对古寺的碑文、对联、扁额也爱看,虽说不能全部都懂,也能知一、二。一进庙门一副对联就引起六一的注意。

上联: 朝拜观音求忏悔

下联: 暮念弥陀生极乐

对子工整,只是做不到。忏悔,该谁去忏悔,平头老百姓无权无势,无恶无害去忏悔啥?而那些滥用权力的人正该忏悔,可却又不忏悔,越贪越升官。念了阿弥陀佛就能快乐,那农民不种田念就念出大米饭来?下岗工人就有小康?观音如真在世,那么多人念她,她不烦才怪,全都是求她帮忙,她一个人能累得过来?而真正的幸福,全靠自己,《国际歌》那才是穷人的圣经。可惜这两年听不到了,正在暗自苦笑时,一个妇女背一个娃娃上前来请六一帮把这副对联讲给自己听。六一是老师,诲人不倦是孔夫子所教,可对佛学不感兴趣,远不及孔教。孔子和孔教是两码事,孔子当尊敬,开创民间教书行,传播文明;而孔教是一种权术,一麻醉剂,特别是统治阶级为了长久统治的精神鸦片,每个王朝当统治稳定都要用他麻醉人们,不然咋来“五·四”运动蓬勃反孔及后又尊孔,几翻闹剧!不怪孔子均怪后人各取所需耳。不过既然有人求教,不妨照本宣科,根据字面意思,大约讲了一遍,妇人点头称是,并要六一帮抄在纸上,揣好,又进香去。中午在斋饭店,又见那妇人背着娃娃在挤饭,一见六一忙叫帮忙端一下,六一助人为乐,帮端饭端菜。妇人却十分感谢,硬要六一和自己一块吃饭,吃饭闲聊中,才知其丈夫在天全开一家相馆,自己有一个徒弟也爱艺术叫唐国梁,小名福全。这一说,一下让六一想起多年前取名之事,抚掌大笑:“有缘,有缘。”问最新情况,并答应日后必到府上拜访。当妇人去给钱时,回答这位先生已给,妇人更是感谢。六一因要赶回雨城,与朋友乘车而去。这一去也就再见不到红桃q了。当天中午,太阳还高悬天空中央,可下午风云突变,一会儿乌云翻滚,众香客纷纷四处走散,别人家近而红桃q家远,背起娃娃跑也没跑出命运之圈。当她跑到城边时,雨“哗哗哗”下起来了,前不沾村,后不沾店,只有一棵老黄桷树大如伞。她背起娃娃急忙窜到大树底下,虽然大树挡风但也招电,一个霹雳把红桃q两母子打死在树下。唐老鸭听到消息,爬起来就跑,店也不管,窜窜跌跌跑到城边大黄桷树下,红桃q脸都烧焦半边,儿子也快成木炭,一下晕倒,乔老板赶到也是晚上。当晚两个男人守灵,各怀各的鬼胎、理念,想到红桃q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不由悲从深心处来,痛哭流涕,的的确确真实感人。一个月后,乔老板突然去逝,唐老鸭说是悲伤过度追妻而去,若大个店铺,只剩他一个人经营。打电话小娟只回来过一次,埋葬父亲,当天就走,据说收了唐老鸭二万元,也有人说她早已是明星,一天一次出场费都是二万元,根本不要。要没要,要多少?只有他俩晓得,总之唐老鸭不久把店关了,到另外一个地方买了房,又开了家新的艺术馆。这回整大了,既有照像,又有教学艺术班,还招十几个徒弟,男女都有。搞雕刻,搞捏雕,雕的妇女总是一个脸谱,熟悉的人都说那就是红桃q。后来六一一次问他为啥要搬家。他实话实说遇到了鬼,事情过去多年,大热天大白天,六一在他铺子上问起,他摆谈时还打冷颤:“红桃q死了的七夕晚上,唐老鸭正在后院如厕,突然见后边凉衣杆架下飘过一白色的影子。当初还认为是忘了收的衣裳,渐渐,影子越来越清晰,头发披肩,双手乱舞,两只赤脚悬吊空中,脚趾还涂了红指甲油的,只有脸看不大清楚,只感觉是半边黑半边白,还朝自己笑,吓得屎都没屙完,夹起一砣就朝屋里跑。当时四周一片死一样寂静,跑了跑,不是跑不动,从厕所到外边屋不过十米,可就象跑几里一样漫长,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才终于跨进门槛,反手关上门,才缓过劲,回过神来。从当夜就搬出那鬼室,至今仍空起,我也不要退给小娟,可根本找不到她,听说唱出国去了。反正经过那副对联,给我敲了钟,再也不敢乱整。”

“啥对联?”

“嗨,你还不晓得,师娘死时,我从她内衣里翻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朝拜观音求忏悔,暮念弥陀生极乐’写得好,简明扼要,我一直珍藏起的。我从那时起就搞收藏,现收藏的东西七、八百件,价值几百万元呐……”

“我可以看看不?”

“当然可以,不过不准拍照,这是西藏江巴活佛给她写的,很有灵气,我把它供在神龛上。”边说边从神龛上取下,六一一看,哪是什么江巴活佛,而是自己当年写的字。眼前一下又浮现出那个一脸笑得甜蜜、幸福的中年妇女。再看展览室内的雕刻,不管菩萨也好,农妇也罢,都真的有点象她——红桃q。这次六一是主办《奇石根艺》报,采访民间艺人,当然不能说当年取名事,与红桃q写字一事,只是拍两张根雕照片,回去登报而已而已。问及他的个人家庭生活,拒绝回答。六一也是匆匆而过,不知他的私生活真如何,反正六一觉得只要有钱,就有性就会有麻烦,不过人就是在麻烦中生存、生长、发展的,没有麻烦就不再风流喽。

这回鼠龙之谜也正是他爱钱之过。在一个夹层石板内,嵌镶一只小小的动物,他花600元从一农民手中买下,立即把报社记者请来,又吃又喝,听说还出钱,请几个小姐来陪“记者大哥”玩了一夜。一个星期后,三家报纸都刊登“鼠龙的发现,震惊世界”、“鼠龙改写世界历史进程——记唐国梁先生20世纪末最惊人发现如同发现火星人一般”云云,一下子把新闻世界搅烂,小报随意性很大,组织不严谨,没新闻都要“创造新闻”,何况这些有鼻子没眼睛的实物,于是大吹擂。这下唐老鸭一下名扬海内外,出了名麻烦的事可接二连三涌来,首先是地方官要看。这个不能得罪,但又怕拿出去收不回来。这些例子太多太惨痛了。当然一切都从保护为纲,纲举目张,要看可以,但只能到自己家里边来看,只能看十分钟,县长书记也不例外。看久了不是看化了,而是怕看没了,要借去考察、考察,不是没了么?二是怕看的人多了,吹起是好事情,可负作用也有,就是保安。锁在保险柜里也不放心,把保险柜搬到寝室床上抱着才睡得着,可一睡着又是恶梦,不是被偷,就是被抢,吓得一身冷汗。不少人上门求购,开出的价格过一亿元,有的还要签意向协议定,有的拿山庄换,有的拿工厂换,有拿股票、现金的,有的则扬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要赞助,要分钱,吓得唐老鸭,半夜爬起来,抱住“鼠龙”化石躲过三道“封锁线”,跑到雨城,找到六一隐藏起来。找六一他是想了好久的,找太熟的人打眼,找六一安全。可“鼠龙”一失踪,如同当年“中国猿人头盖骨”,失踪一样更是传奇,传得快,传得远。还有要编一个电视剧《鼠龙》剧组,演一台戏,更有离奇的是收到二十个美女的玉照,个个美若天仙,不叫人不动心啊,真是一时看花眼,想二十个都要,法律又不允许,可放弃哪一个都难上加难!可是美女如云啊!当然也有恐吓信,要钱、要命随你选,还夹一粒子弹(当然是画的),弄得唐老鸭走路、吃饭、睡觉、方便都精神紧张兮兮,还有来信来电准备搞一个《鼠龙联谊会》号召天下美女明星,也有打着“荣宝斋”旗号来联系检查,还有一个“观音公”也发言宣布说是观音的坐骑……千奇百怪,想都想不到的想法都有,目的只有一个,借机找钱、骗钱。最难堪的是一天来十几个小姐,个个都赖起不走,都说有鼻有眼的,有几个还真的把自己和当年的唐老鸭的原始照、旅游照、床上照片拿出来,逼得唐老鸭高价回收,花了一大笔钱,可这东西是可以拿来印的、造假的,只要有底片,一千张、一万张、一亿张都行。

86.第八十五章 鼠龙 5

唐老鸭钻到雨城躲在六一家里,一藏就是七天,说是躲风声,可躲起过得十分悠闲。早晨睡懒觉,起来脸不洗口不漱,就抽上一支烟,吞云吐雾,中午吃六一做好的饭。开头三天还好,三天后还嫌伙食不好,盐味太淡。一整天看电视,晚上电视剧又多,越夜深外国枪战片越多越惊险,常常要看到黎明。当初说要给点钱,给点伙食费的,可说自己跑得急,只带了宝物“鼠龙”,钱只有记帐,以后还。以后什么时候没说,六一知道他的话是老母猪的胯,信不得的。再说自己与他平常无来往,只是上次见面留一个电话,谁知他竟认准六一,顺藤儿爬,找到六一赖起不走。六一下岗经济困难,供儿子都恼火,岂容一个亿万富翁在此白吃白喝?立马拒之门外,又觉得唐突,相逢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但又不能无限期让他在此住下去。得想个办法,当初依稀听说他的生父是那个说芒果是红苕的镶牙师。镶牙师被枪毙后,他的子女四散逃,他有一个堂叔,叫三扒儿是六一小学四班同学。对,找到三扒儿,让他们相认,带走不就了了。想到此,立即去找三扒儿,三扒儿在河边开一家“醉八仙”大餐馆,开始一听是失散十八年的侄儿,也不感兴趣。说他的两个哥哥都在雨城开镶牙馆,他的姐姐开一家美容院,生意都很不错,可以去找他们,他们是亲兄弟。六一忙把“鼠龙”标本一事一说,三扒儿立即呵呵大笑,连声叫好:“好,快把我侄儿弄过来,不,我立马跟你去接他。”在六一的带领下,三扒儿在六一家与唐老鸭会面。双方感情奔放充沛,泪流满面,在三扒儿的力邀下,唐老鸭立即随三扒儿到他的“醉八仙”三楼,专门开一间办公室给他当卧室,里面设施齐全,空调、电话、电视、电脑、麻将一应俱全。办公室后边有一屏风,屏风后一间沙发床,老板随时躺一躺。里边生活物件应有尽有,唐老鸭十分满意,吃的又好,底下是馆子,想吃什么点一下,秘书就送上来。吃完按一下电钮,秘书就收起走。为了安全起见,这个门只有三扒儿和他的女秘书可以进来,任何人都“谢绝参观”,此路不通。

六一送走了二人,才长长松口气。一算七天唐老鸭开销也不下200元,六一半个月的工资,还不算住宿、烟,心中肉疼,算是穷人喂讨口子吧!心情一下子又轻松起来!可这并没轻松几个小时,当天晚上,突然冲进一群歹徒,一下把六一围到,明晃晃的刀架在脖子上,然后掏出绳子把六一绑在凳子上。六一不知哪股水发了,忙问:“喂,朋友,你们是不是走错了门,找错了人?”一个尖嘴猴声音又尖又细,象挫钥匙答:“没错,就找你。”

“我是哪个?”六一问。

“你是哪个,你都不晓得?装疯迷窍,警防老子敲你棒子。”一长得象大肚罗汉的人吼道。尖嘴猴嘿嘿一笑:“你骗不了我,你叫六一,月亮顶头耍刀——明砍,那东西到哪儿去了?” “哪东西?”六一问。

“啪”六一脸上挨一耳光,打得眼冒金星,嘴角血浸出来,六一心里真的火了,挣扎却又被按住:“你不服,警防老子火了把脑壳给你砍下来当球踢。”大肚罗汉一下变得凶神恶煞吼道。正在这时门“嗒嗒”敲2下,两个歹徒急忙闪到一边,2个窜窜则窜后门后,刀举起。六一刚开始还高兴,此刻有人来敲门,可一听见钥匙开门锁的声音,心一下吊起来,忙说:“别伤人,是我儿子回来了!”果然门一开,儿子阿龙走进门,一下就被擒住,一样捆绑起来。这下六一心头着急起来,今天是星期六,儿子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星期六放假赶回来,真是无巧不成“输”啊!咋办?刚才自己一个人还好,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自己反正是闯荡大半辈子的了。可儿子还小才19岁,正在读大学一年级,学的又是医生,前途还远大,不可以因自己而失掉儿子。儿子是自己的世界、全部和未来。自己死都不要紧,可千万不能伤及儿子,于是忙向尖嘴猴(看来他是个头):“你说的那个东西是人是物?你只管说就是了,但不准伤到我儿子一根毫毛,不然老子拼了。” “当然是‘鼠龙’那东西喽!听说唐老鸭把那东西放在你这里,是吧?”

“是放在这里过……”

“在哪?交出来,就没你的事。”

“他把那东西天天抱在怀里,在我这儿住了几天,今天中午刚走……”

“东西呢?”尖嘴猴急切地追问。

“那东西是他的命根子,他走就把它一同带走了嘛!”

“胡说,据我们得到的情报,他早把东西藏起来了。走的时候,我们跟踪了的,没看到把那东西拿走。你实话实说,说了你也有一股,不说别想活着出去,包括你儿子。”

“别,别,老兄啊,我实话实说,他今天走时的确一同带走了。”

“胡说,他跟三扒儿一块走的,到‘醉八仙’酒家,都是空手,一定藏在什么地方,你老实讲,不然老子们要动手割卵子了。”说着又晃晃手中明晃晃的刀。大肚罗汉在边上骂:“别让他小子胡搅蛮缠,搜!”说完三人立即翻箱倒柜,六一家清贫,东西可数,一搜就搜个遍也没有。尖嘴猴恼怒了:“东西没有,你的东西在,你儿子的东西在,老子要下刀了。”六一急了,忙说:“兄弟,我说我说。”说啥呢?子虚乌有的事,从哪说起来呢?说那东西(鼠龙标本)藏在公墓××号碑那里,他们立马就可以去挖坟,一挖没有又要挨打。哦,有了!“在哪,快说!”尖嘴猴一叫,其余几个也跟到叫。一个长得獐头尖嘴象土拨鼠的瘦子更是急不可耐,似乎已看见一大堆人民币在闪光,一亿元啊,可堆成一座小山!唉,这个唐老鸭啊唐老鸭,自吹自擂不要紧,可把六一一家子害苦了。事到头不自由当初就不该接待他。此刻反悔已无用,只好胡说八道:“这个地方可危险又安全,你几爷子想都想不到。”

“在哪?快说。”土拨鼠咧咧嘴,露出尖尖的牙齿吼。

“就在公安局门岗左边围墙第三根围墙柱下。”六一这样编是有意图的。公安是逮罪犯的,你几个罪犯在虎口拨牙,围墙下挖墙脚,等于自投罗网,这不是一举二得的好主意么?于是得意地笑了笑:“怎么样?不敢去了吧?那地方我说了,既危险又安全,谁敢去虎口掏食?恐怕自己就被吃,不过那地方最安全,越是这种地方越不打眼,越安全。放三年二载只要公安局不撤,就一直放在哪里比银行还保险,怎么样,敢去么?”众人一下被震慑住了,半天没人回答。突然土拨鼠一跳:“逑才不敢,老子就敢,为了钱,啥不干呢?老子当了八年铁道兵,打过无数的洞,一个小小的洞又何难哉?从隔壁打地道,钻过去就是了。”一句话一下激活了众人,个个奋勇激昂,留下一人看守六一外,其余人立马前去侦察。临行前,尖嘴猴突然醒悟过来问:“你咋个晓得放在那个地方?又是哪个放的?”众人一下又围上来,象狐假虎威的土匪。六一不慌不忙地为自己日后开脱说:“我晓得啥哟?我是听唐老鸭说的,他有一个花儿匠朋友叫丁小狗,就在公安局种花,他说他请他帮埋在花园里,我说花园那么大,到时候不好找,藏就要找一个有标志的地方,又方便又安全,你想那墙根一溜花园,一贴墙,就挡倒半边,中心花园四面是眼,说不定局里发了神经,动员大家一齐去挖地,不就挖出?藏围墙边,几十年都没人去挖,那地方一般是堆烂石头破砖瓦的,没啥好土,挖都挖不动,挣表现也要往人群中间站,哪个真想学雷锋跑到墙边边去挣表现?当然,至于他埋没埋那个地方,他不要我去看,怕看的人多,心不安,所以没去,不过他当时是点了头的。”

“那花儿匠叫什么?”

“丁小狗。你们把他提来一问就晓得,不过听说他昨天出差到苏州学习三个月,你们等得就等一下。”

“等个逑,三个月,老子饿都饿死了。大罗汉留下守他俩爷子,其余的跟我去。”

“嗨,我也要去,我也缺钱,分一股,我去帮你们看一下地形位置。”土拨鼠仔细盯六一半天,看是否真的缺钱、想钱。最后摇摇头不允许。他三人一同来到公安局门口,只见两个岗哨,昼夜值班。围墙长二十一米,隔壁是军分区,当然不行,只有对门正在出租门面。土拨鼠站在门前压低帽沿目测一下只有十八米,于是根据出租房留下的电话打通,一会儿来一个女老板,两方谈妥,租半年,一个月交一个月的钱。付了钱,交了钥匙,三人立即打开卷帘门,钻进。当天就拉一些货柜货架摆起,又开动马达东钻钻、西敲敲,似乎在装修,其实关门开始打地道。在六一强烈抗议下,第二天晚上他们也把六一押到卷帘门房间,一进门立即又关上,地上堆满一包一包的白色编织带泥土,已堆码一人高,在门房边上有一个洞,宽不到一米,深80cm,然后一转弯,直朝对门伸去。土拨鼠俨然是一个指挥官,一身泥巴象个“地老鼠”,每干30分钟换一人。原来六一想可能要挖10天,虽知人的潜力巨大、金钱的诱惑力无比,短短两天却掘进一多半,六一自告奋勇帮提泥巴口袋一起干,还不时提出修正意见,似乎真的想分钱,这样一来,使尖嘴猴他们都松了心。六一此刻出不去只有拖时间,自己不怕可儿子还在家中被关押,只有几下打通,六一准备打通跳出去喊警卫来抓他。于是积极得很,脱掉上衣服,穿条内裤,光起胴胴又钻到最前面去挖。第五天晚上就挖到位,土拨鼠这回不要六一在前,把六一撤回来,自己目视了一下,一头钻进去,一会儿又钻回来,手里抱一个木匣子,大家眼睛都亮了,六一也大吃一惊,自己瞎编的龙门阵莫非竟然是真的?不可能,决不可能的,众人在灯光下撬开木匣,却是一枚手榴弹,早已锈迹斑斑,大约也有三十年,可能是武斗时留下的。当时,此处正是一个地堡。没有咋办?六一又自告奋勇和土拨鼠再次潜入,爬过黑暗的地道,还听得见头上的汽车过,六一钻出一头,果然就在围墙里边的花圃丛中,花圃铺的是天鹅绒草坪,种几株凤尾竹。六一不敢喊,脚下是土拨鼠,一喊他可能一枪一刀,可头都钻出,感觉空气真新鲜,六一立即伸出手,拣一个砖头朝地坝一扔,只听“卟”一声,没有动静,这哨兵就在10米咋没听见?警惕性到哪儿去了呢?平时说警惕性最高,真弄响时,却又不见动静。六一再次扔一个大砖头,“嘭”一声,这才惊动哨兵“谁?”,哨兵一发话,六一正想招摇,脚下却被狠狠一拖“哗”一声又拉了进去。六一临拖进去时,有意将竹狠狠一折“啪”的一声响,哨兵才慢慢朝这方向转过来,一时也还没发现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而六一被土拨鼠拖着退回卷帘门,一爬出来,尖嘴猴就对众人说:“我们另一个组已经捉到唐老鸭,东西不在这儿,在他手上,走,快点走!”土拨鼠打开门,一个一个钻出去,钻进门口的小面包车。面包车里居然坐着似乎是唐老鸭,他们人上齐后,扔下六一扬长而去。六一这下该咋办?报案?三十六计走为上,也立马就跑,先跑回家去看儿子。儿子好好地在看电视,监视的那人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直到第二天,公安才发现地洞,随地洞又才发现卷帘门。里边只有一大堆泥巴,什么也没有(手榴弹原是教练弹,被带走扔在车上,不留罪痕),连侦探多年的探长都发呆,这是什么人?吃饱了没事,挖地道耍?说挖地道进公安局干什么?有大路不走,有阴沟一钻不就进来了?而且办公楼在后边,这里只是乱石头,一个围墙,后边又是一个大操场坝,啥也没,挖到此干什么?莫明其妙!只记录在案,叫城建局来查一下是否他们挖的排水沟。结果城建局来了,说是图上设计有沟,但位置不对,叫人来把路挖开,拍了照,又填完了事。六一想既然没找到自己就算了,莫惹事,于是闭口不谈,也叫儿子不说。儿子本不晓得啥,这几天都是有人陪同打电子游戏,玩得入神,喊走还依依不舍,真没办法。

87.第八十六章 鼠龙 6

那小车里坐的的确是唐老鸭。唐老鸭又是咋个被弄到小汽车上的呢?原来唐老鸭到“醉八仙”的当天晚上,他的堂叔“醉八仙”老板三扒儿就通知唐老鸭的二个哥哥一个姐姐来相认,四人相拥哭成一堆,哭过后说起现在的事业发展又笑,笑够了又想起冤死的爹和妈,又哭,哭哭笑笑,真热闹,后来还是姐姐的儿子,倪军劝解,提出要看看“鼠龙”才罢休。当着哥姐,还有啥说的呢?唐老鸭立即从怀中取出(难怪姐姐说唐老鸭发福肚皮大了,原来藏有东西)众人小心翼翼地察看,还个个喜笑颜开。这个说要上中央鉴宝栏目定个价,那个说要成立一个“环球鼠龙科考研究所”。只有侄儿倪军说得实在:“我立马成立一个‘鼠龙艺术展览馆’,我有的是农家乐,腾一套房子出来,拉一个横标,定做一个长匾就行。我还有一个小合唱队,把它扩编一下,就取名‘鼠龙’艺术合唱队,打造宣传一下。我跟云南丽江宣传科组织的什么洞经音乐,把一些要死没死的老头拉起来,穿上道家服装,奏道教音乐,不也是文化?而且是快消逝的文化,一抢救不就有名了?有了名,财也就跟到来,看问题要看远一点。反正会吹就行,三扒儿表叔的‘醉八仙’也可以改成‘鼠龙’套餐,借名发财,管它是真是假……”

本来听得正津津有味的唐老鸭哪能容他人怀疑,六一怀疑他就不高兴,今天又听倪军一说,立马澄清:“啥子是真是假哟?正而八经是真的,你不懂不要开黄腔。”

“好,好,几十年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咋一见面又争论起来?”三扒儿当和事佬。其大侄女则责怪其儿子不懂规矩,叫儿子给小叔赔个礼道个歉。唐老鸭又才高兴起来。看完,三扒儿对唐老鸭说:“你把它抱在怀里,又孵不出小鼠龙来,温度一高,容易损坏,你就放在保险柜中得了,没人敢来此动的,我这里有保安,又是三楼,谁能上得来?放心,密码自己调,没外人知道,你马上把它放好得了。”唐老鸭也怕体温高了损坏宝贝,于是用新密码锁好后,才放心开怀大饮。此后天天都在屋里上网、收集古生物方面知识、价格,不出去。看了几天,价都是无价,想到“鼠龙”标本价,暗暗心喜。前天又打开保险柜一看,宝贝不翼而飞。这一惊诧非同小可,立即抓住堂叔三扒儿要赔,要整个店来抵都不干。三扒儿见抵赖不过,告诉唐老鸭:“此物我们是不要的,只是你侄儿倪军拿去请高人仿照原样做一个赝品,作为他的农家乐的招牌,本想给你借,你肯定不会答应,就偷偷取起走,做好后又偷偷给你还回来,又不要你的,急啥子嘛!”不说还好,一说做假,更危险,做得一模一样,狸猫换太子,岂不坏了自己。不干,立即拖起堂叔三扒儿就到倪军的“红太阳”山庄。哪来的人?又找他的住家,也是一把将军锁,关门。找到姐姐家,姐姐一听大怒,骂儿子想钱想疯了!立即挂电话,依然是关机。这两天唐老鸭象疯了一样,叫三扒儿的司机开辆小面包车满街找人,跑得地方多了,也就被人点水,告诉尖嘴猴。今天尖嘴猴派人在路上设伏,截住唐老鸭,一问才知不在公安局而在倪军处,于是急匆匆把车开来邀上兄弟伙又上“红太阳”农庄去。这一去,“红太阳”农庄又大变样,首先大门口的“红太阳”招牌已取下 ,换上的是斗大的铜字“鼠龙”山庄。一个圆形巨大的“鼠龙”金图高挂门顶上,里边歌舞升平,二胡、笛子、古筝、竹号、石琴、石鼓、石号、石勋、石板、石盒、石缸、石鱼、石……反正一应中国古乐都用石头做成,为了原始古朴,还抱几个白火石头悬吊起,用石棒敲,晚上又有火光,总之越怪越神奇,越出乎人的意外越好。音乐编剧也正紧锣密鼓进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已创作出三十首歌,象什么《鼠龙腾飞吧》、《鼠龙梦想》、《一个时代的见证》等等,边上的剧团也正在排演新编川剧《鼠龙惊梦》,男女演员,低一声高一声地在调腔。中间一人正在比比划划作示范,唐老鸭一看正是侄儿倪军,不等尖嘴猴催,自己一个箭步跳出,冲上台把正在抛水袖的倪军抓住大喝:“还我宝贝,还我鼠龙来。”倪军一见来那些人,一点也不惊诧,笑嘻嘻地说:“表叔带这几个蟹虾,也想闹事?”说完朝里边大吼一声:“来人,把这些人给老子统统抓起来!”一句话从舞台后面一下窜出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年轻人,个个彪悍异常,一下把土拨鼠、尖嘴猴、大肚罗汉四人统统捆起,唯有唐老鸭不绑,只对唐老鸭说:“表叔,你的就是你的,我又不要你的,你着什么急嘛?走,你的宝贝还给你。”说完拉起唐老鸭的手就走,尖嘴猴、土拨鼠一行则被绑关进一房间,几盏500瓦的灯直射,一会儿个个汗流夹背,汗流多了,哪还有精神对抗,一个个象癞皮狗一样瘫倒地上。

倪军把唐老鸭请到一间办公室,取出二样一模一样的“鼠龙”标本,笑嘻嘻地说:“表叔,由你选,”这两样如同双胞胎,外人是不容易分辩出来的,可唐老鸭怀揣的日子久了,自己的似乎有灵感一样,一下就认出原件和复制品。立即把原件抓在手里藏在怀里,如同抱情人一般。倪军大笑起来:“好啊,你的眼力真不错,我是用二郎山的真化石请老专家做的,半真半假。我说过不要你的就不会要,送我当然另当别论。社会上有社会上的规矩、游戏规则,这点你放心,我还送你一个袖珍保险箱,专门配套,到成都保险柜厂量身定做的,给你。”说完取出一个金属闪闪的手提保险箱,打开装起宝物正合适。倪军笑着说:“表叔啊,你上保险千万别让人看见,看一遍就晓得号码,上次是123454321,对吧。这回你回去自个儿设计,就独你一人知道就行了。当然,你东躲西藏不是个办法,警防命都没了,还是回天全去,把东西交给银行保险,谁敢冲银行抢银行?活得不耐烦了,你说是吧?”这句话说的和六一说的一样,是啊,放在身边也危险,放在银行保险公司又保险,出了问题他们要赔的。

第二天,唐老鸭又赶回去,寄到银行保险箱保了险,因要交钱,唐老鸭只好忍痛把1亿元的保价,降价到100万元,就这样他也出了一笔不小的保险费,时间还是半年。

鼠龙的事直至惊动中央有关考古部门,派专家下来,检查发现是一出闹剧,是一个农民用鸡骨头做的膺品,实话实话,做得很粗糙。可利欲熏心的人,只见钱哪管其他,吹得人只管吹哪管后果,一出戏刚开个头就嘎然而止,一曲新歌,刚唱一句就断了弦,走了调。号称1亿元也不卖的宝贝一文不值,众人才鸟兽散,走时不忘顺手牵羊,不跑空趟,把刚刚富起来的唐老鸭又拖回,一穷二白之中。1亿元没到手,可1亿元的梦还都要继续作有梦就有希望。唐老鸭每天都烧香磕头,把那膺品供起,说是要供活,让活着的站出来说话。六一听后摇摇头,他小子可能要疯。并赠打油诗一首:

目光只有钱

桃花灿漫在春天

五毒俱全混世界

哼一支扭曲的金钱板

人随时光走远

只剩两只凸眼

世界一无所有

空中悬吊一枚银圆

88.第八十七章 野人河传奇 1

既然种下一颗恶的种子,休想获得善的果实——萨迪

青衣江在先秦时称青衣水,汉以后有沫水、大渡水、平羌江之称。青衣江属岷江水系二级支流,上游主干应是宝兴的东河。东河源出巴郎山与夹金山交会处之向阳坪山口蜀西营(海拨4930米),最上游称道坪沟,纳左,右中梁子沟和银台子沟后称蚂蝗沟。于两河口纳西河汇合始称宝兴河,西河也叫野人河,源至野人山和二郎山,河水在崇山峻岭中穿梭出没,河水随深浅与阳光强弱映衬出七彩,如一条天河,静静流淌,水草细长,顺流俯仰,象仙女的绿头发,在清澈的水里摊开一样。绿水中时不时有一株二株老树,或枝繁叶盛如一把大伞,或干枯如一哨兵荷枪守护这宁静的家园。一只只细脚虫在灯心草尖或平静如镜的水面上爬来爬去,是照照自己的芳容还是游戏虫生?波纹粼粼,翻起一个个蓝色的水泡,象河神的鱼泡眼,看看新奇美好的世界,一眨眼“卟”一声碎了,河神闭上蓝色的眼睛,却又睁开新的眼,日夜不断。

野人山顾名思义,传说这里是野人居住的地方。历朝历代都发现过野人,说法不一,有的说高大象熊,有的说机敏象猴,更离奇的说法是这里的野人有的会飞,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共同的都是说绿皮肤绿毛发,可能是这里绿树、绿叶、绿水的映染吧!还有传说在这里看太阳、月亮都有点绿荫荫的。六一没来时当然不信,可来后不久一件事却让六一改变了观点。在一定条件下,传说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太阳、月亮的确是绿荫荫的。

六一到野人河完全是听了根雕、奇石朋友汤老九的话。汤老九是一个怪人,前些年到野人山开矿,砸死二个人,把厂矿抵给别人,自己赔了几十万,还没搁平,还得东躲西藏,见这条河的石头奇形怪状,拣回去一打磨,“嗬”!玉彩溶粉就跟画一样。于是开始沿着野人河找这种石头,一找便是一年多,把这条从无人跟踪的野人河踏个遍。翻山越岭,钻到甘孜州的泸定县境内去了,还发现不少化石,拿到雨城找六一帮鉴定。六一一看便知是好东西,但汤老九只把六一带到野人河谷口,便把六一丢下扬长而去,说是去大深山挖大树根做根雕,其实是怕六一发现他的五彩石的藏宝地点。六一明白也不强求,也不追踪,跟踪也没意义。人家千辛万苦跑了一年才发现的宝藏,凭什么要告诉你?再说,追踪也会被他发现,岂不反目成仇。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把六一领到奇石门口也不错了。青衣江上上下下的河滩,都被当地人翻遍,奇石热好几个浪潮,是人是鬼,啥子人都在拣。这是穷人的艺术,不花什么本钱,全凭眼力和运气,可遇不可求,拣到一个好的奇石整几十万岂不一日暴富。所以沿青衣江上下两岸农家,都有堆码象堡坎一样的石头。红的、绿的、白的、黑的,管他奇不奇,只要自己感觉奇就行,统统背上岸,抬回家,甚至用拖拉机、汽车拉回院坝摆起,待价而沽,漫天喊价,吓跑不少外地客商。而野人河、野人山由于山高林密,藤蔓缠绕,狼、熊、蛇出没,人烟稀少,一条简陋的毛路从悬岩边上开通,也还是近几年,在山里边发现铅锌矿临时修的,修的时候不知请的那方神仙胡乱勘测。从野人山阳山半山腰悬岩陡壁中炸开一条线,路是通了,刚刚只够过一辆汽车。由于图方便,节省劳力钱,用炸药一炸,把路基也炸坏了,留下可怕的隐患。六一的故事也就是从这隐患开始的。

汤老九把六一带到野人河口右岸的一个旧磨坊,说是他自己的别墅。里边虽说简陋,但吃的、住的还是有,光是玉米就有一麻袋,打开水闸,磨子还可以“吱吱呀呀”的转起来。只是荒芜多年,杂草丛生,边上种的玉米杆跟菜苔一样细,点的黄豆,真是草盛豆苗稀。汤老九来一次大干一次,把杂草清理拔了,又走。这次算是二道拔草,这次拔完,就等秋收了。汤老九走时,六一对他说,自己在此也只待几天,拣点石头,如石头好呢,可以多待几天,石头不好,住个二、三天便撤退。这里离川藏线公路十几里,半天便上路。花三、四十元钱,搭个车便回雨城,拣多了,石头又重也背不起,最多一个星期就开路。汤老九豪爽笑笑:“你才一个星期,算啥子?我前年是背起背包一个人四处转,走了一年,才回家,这次我上山去挖树根,起码也是一个月。”

“一个人咋个挖得动?抬得起?”

“嘿,哪是我一个哟?我是先去看,去选,选那种干枯的老树,树质要好的,象桢楠、柏树、栗子,要奇形怪状的。有洞洞眼眼的,但又不能要糟了的。选还看有没有乌木,是乌木更好,选好了,出几个钱,请这山上的人户,你别看这深山老树的,我就晓得那住得有人,是啥子人,他们是长住还是短住,是干啥来的?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跑到矿山上喊一声,吆喝十个八个不成问题,要给现钱,鬼都可以雇来,嘿……嘿……有钱能使鬼推磨嘛,钻到这地方来的,哪个不是为了钱?钱,钱,钱,命相连,钱真他妈的是个好东西……”最后又补一句:“六老师,你走的时候,把门给别好,再在门口放一木板,上边压一个大石头,不是怕人偷,这里民风好,没人偷,可就是怕野人、野兽钻进去耍,把食物吃了不说,把东西给你打烂……”

“野人?真的还有野人?”六一好奇心一下提起来了。 “是啊!是有野人啊!我都看到过,只是没逑得照像机,照不下来,不然给你开开眼,绿色的脑壳,绿色的皮肤,绿色的毛,跑起来飞的一样快……”说完就走了。

当天晚上,六一一个人吃了饭,不敢走远,就在磨坊门口坐起,观山望景。突然发现天边的月亮从山顶缓缓而出,在墨绿色的青山映衬下,的的确确白黑泛黄,黄中带绿。除了哗哗水声,四周静寂了,山风刮来,带来一阵阵寒意,连风也是绿的。山里河谷风大,外边已是蝉鸣初夏,可这还是严寒料峭,咋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啊!回转身,钻进老磨坊,点亮马灯,翻开一本诗集,慢慢看了起来。诗是什么?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山路边是一丛丛的山花,散发诱人的醉人芳芬。诗是一把钥匙,打开心灵的智慧。用诗歌修筑一条神奇的路,通向灵魂的圣殿,圣殿中的神像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在喧闹的集市上展销。成功是奋斗的总结,幸福是成功的历程,成功太容易叫侥幸,侥幸是守株待兔的农夫,农夫荷锄在圣殿边上开荒种豆,长出青幽幽的哲学。劳动创造生活,诗歌只是生活的配角。多少年为了生活疲于奔命。工作、名利、勾心斗角、口蜜腹剑,见得太多太多,只有今天,躲到这荒山野岭河川边,才真正放松,身子放松,心也放松,什么也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什么人也不应酬,也没什么 人来打扰,真正的休息,好好休息几天,看看山,看看水,呼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也是一种幸福?真有点佛家的顿悟:“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飘飘欲仙的感觉,这感觉真好!六一一下明白,历史上的隐士象介子推追随晋文公重耳后,宁愿烧死也不愿出山当官。原来隐士有隐士的奥妙啊!至于有人说是逃避现实,追求虚无,还有什么功名不成,心灰意冷云云。鞋子挟不挟脚,只有自己知道。看看野桃花盛开,云落云飞,溪水如带,蜿蜒东去,不正是桃花源么?众里寻它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功夫。明天早晨大太阳,首先去一下桃花源,看看桃花,该有什么新感觉呢?

第二天一早,就被鸟叫醒,此刻正是“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走出磨坊,只见杂花生树,飞鸟穿林,春色怡人浓淡相依,黄鹂弄晓雾,紫燕窜柳生,杜鹃成群飞,喜鹊鸣枝头,桃花笑春风,河水抖绿绸,太阳掉在碧水中,正一晃一晃,不正是绿太阳么?沿河溪朝上走,桃花白红白红的象玉女的嘴唇吻春风,顾得了看花,便忘了溪水,也忘了拣石头,这一天一个石头也没拣到,但拣了满地的春,激情震荡吐诗二首:

桃花源



春风拂面

飘飞花瓣,片片

蝴蝶穿花,点点

花落碧水荡涟漪,圈圈

半边青溪映蓝天

弯弯曲曲通古今

一洞串千年

敢问陶郎今何在

真真假假桃花源お



桃花点燃春光

蜜蜂钻花采蜜忙

花开映红日

花谢梦一场

明年花重开

不知谁来访

绿水摇青山

山鹰凌空荡

落花香依旧

不等黛玉葬

第二首诗刚咏到“落花香依旧,不等黛玉葬”时,只听见对面半山坡悬岩公路上响起“呜呜”的汽车声。这条路由于车特别少,四周又特别安静,所以汽车声音不大,也听得格外清楚。只见一辆白色的小轿车从山弯那边探出头,正缓缓驶过来,行驶到中间突然“轰”一声.

89.第八十八章 野人河传奇 2

悬吊起的路基一下垮了一方,小轿车随之而坠,空中画出一道亮丽的弧线,飘出一红色的花瓣,栽入黑幽幽的深潭,溅起一丈高的白色水花,随之便是汹涌的波涛,涟漪一圈一圈,向四周扩散,终于平静如初。这是六一第一次亲眼见汽车翻车,跟电影上看的一样,感觉却异。电影明知是假,是模型,拍完就去吃饭喝酒、喝茶,而此刻是真人,是实况,人就不能吃饭了,只能喝水。是否有人爬出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六一无心观花,更无心吟诗,迈开大步,三步并作二步跑,跑到河边,只〖tp廖7.bmp,bp〗见栽得怪,前是滩,后是滩,就此是一深不可测之潭,汽车下去,不见影,只有水面一层油,在扩散,随波逐流,在阳光下五彩缤纷,如同一巨大的花圈。除此而外,一点都没变,不是水面上的油层,六一还真不敢相信刚才一幕的真实。汽车没影,人更没影,是什么车?车上坐的是什么人?有几人?他们是干什么的?从矿山出来,但决不是矿山上的车,矿山没白色小轿车,矿山只有四轮柴油货车,还是汤老九介绍的。六一站在河潭边,呆呆望着,深感人生命的脆弱和不可知,生死须臾间。为死者默哀、祷告,摸出小灵通给110打电话,可此处四周是山,小灵通一点也不灵通,根本打不出去,一点信号也没有。

潭幽深凝然不动,象一缸浓浓的绿酒,袅袅的尘烟轻轻无力的飘动,在河潭的岩边,竖立一个四尺高的石碑,石碑爬满绿色的苔藓,不知哪朝哪代了,虽隔河却依旧可以看得见石碑上的文字“野人潭”。“野人潭啊野人潭,吃人不吐泪涟涟。”再往下遥望。突然看见下边滩头一鲜红的花瓣耀眼。那是一件红色的高级羽绒服,有一个女人躺在滩头上被滩头巨石所夹住。六一迈开大步跑到滩头,滩头浪花滚滚,虽不深,可水急石滑,一不留神便滑到水里。六一来不及脱鞋,几步趟下水,河水冰冷彻骨,全然不顾,冲过去。只见一女人头侧一边搁在石头上,一只脚夹在石缝中,头上流出的鲜血,把红衣染得更红,血顺长长的头发,流到水里,一丝丝的红,象红色的蚯蚓,在水中漂荡、蜿蜒。六一忙把手凑到她的鼻子一摸,还有气,于是急扶起,可她的左腿却被石头嵌死,拖不出,只好又放下,腾出手掀开夹脚石头,血人立即要被水冲走,六一急忙一把捞起,抱起就走上岸,放在岸边大石头上,检查伤势,发现头后脑壳被撞破了,还在不停渗血。六一脱下自己的白衬衣,撕下一截袖子,先给伤员洗伤口,洗污泥、污血糊满的脸,一张鲜活白晰熟悉的脸孔逐渐露出真面目。是她?六一简直不相信会是她礼品礼花炮工厂厂长——栾萍。怎么会是她?真是不是冤家不碰头。她也有今天,工厂改制之时她是何等威风,趁改掉之机,大肆侵吞国家资产,豪饮老工人的血汗。多次密谋、策划对自己下毒的仇人就在眼前,平时真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剥了她的皮,看看这条美女蛇的心究竟是什么东西?今天苍天有眼,现时现报,就把她抛到眼前,真恨不得抱一个石头,砸碎她的破脑袋。当然想归想,干是不能的,哪怕仇人如同敌人,你死我活的斗争。对于这种头上长疮、脚板心流脓,坏透了的女人就不必再救她了,既然上苍惩罚她,那就让她去领这个报应吧。六一站起身来到河边,洗洗手,一遍又一遍,似乎那污血的腥味仍没消除,心中的厌恶仍存在。最后用沙子搓手才好一些,洗完手,看也不看从红衣服身边走过,回到磨坊,仍觉手上不干净,拿出带来的香皂又洗遍,只听天空中“呱呱呱”的叫声从头顶飞驰而过。觉得像老鸦的叫声抬头一看,只见九只老鸦、老鹰正围上红衣服,不消说,它们发现了食物,不久就会饱餐一顿,还不说嗅觉灵敏的狼了。不能,不能见死不救,既已拖上岸,那就要救到命。六一来不及换衣服,抓起一根木棍,大吼:“啊……”就冲过去,深怕迟了,老鹰先动手,它首先啄红衣服的两眼,眼一啄瞎,救起来也意义不大了。六一先一声吼,应山应水,把逐渐靠拢的鹰、乌鸦吓飞了。还好,眼睛还是好好的,一切都来得及。六一抓住红衣服往背上一甩,背上就朝屋里走,走进磨坊,立即忙开了。烧开水,重新洗伤口,又用带来的一瓶酒消毒,然后在周围扯点中草药捣烂,敷上,又撕一截白布给包扎上,接下来给她换衣服,这下六一才注意到她不沉没的原因。原来她穿一件红色的羽绒服,如同穿一件救生衣,这也是她抛在水中浮到河滩的原因。可以说掉到水中,是这件救生衣救了她的命。红羽绒服鲜艳抢眼,让六一发现。脱了红羽绒衣,就是高级名牌澳大利亚进口的“卡丹”牌羊毛衫,也湿透,不换不行,叫醒她自个儿换,可叫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又不能不换,只好顾不得孔夫子的“男女授受不亲”给病人换了上衣,下身也是湿的,也得换,可又没第二个女人,现在不能讲那么多,只有大夫和病人。大夫,自己是大夫么?不懂医,又不是官臣大夫,最多只是一个冒牌大夫而已。于是给她脱下湿裤子。在脱裤子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左腿骨折断了,而且右屁股上还青了一块,象一只脚印。是怎么回事?对了,看看她的外裤。六一急忙拣起栾萍脏兮兮的外裤,仔细摊开一看,果然在右屁股上依稀可见一油渍渍的皮鞋脚印,又长又大,用手一比,不少于41码。六一一下明白,在翻车瞬间,驾驶员或坐她身边的人,朝她屁股一脚,把她踢出翻滚的小车,把她踢出死车、死神的魔爪。也就是这一脚,免她同葬于深潭——野人潭,也可以说这第一脚是第一个救她的人。六一一下十分感动,人啊,怀善良救人之心,就是活观音积阴德啊!自己刚才的行为,未免太小气了点,人家驾驶员(凭油脚印)临死也要踢一脚,救一个人 。六一给她换上自己带来的一条干净内裤,又双手捏着她明显错位的左腿骨,使劲一掰,“嚓嚓”直响对上位,一摸,还有一点错位,不行,长成了结了疤,她岂不成为跛子。趁她现在昏迷,再接一次,于是又鼓起劲,使劲一扳,再摸,“过又不及”,又错过位凶了点。六一汗渗出额头,自己从来没接过骨头,算了,过一点也影响不大,总比刚才好多了。明天到雨城找医生来,重新接不就成了。可一想,明天万一走不了呢?明天她清醒了再动岂不疼死?不行,再努力一下!于是六一一手抬起左大腿,右手运气适度用力一击,“嚓”一下,感觉接好了,一摸,果然腿四周没有错位码手,只是由于淤血变得青紫,粗肿了,并敷上一些中草药,叫川乌、草乌,骨碎补。为了固定,六一立即刀劈两个木板作夹板,紧紧把伤腿绑紧。这才松口气,觉得一身发冷才忙找衣服,。可打开包,干衣服早给病人换上,自己本没多带衣服,没法,立即烧火烤,大火熊熊,先烤湿绒裤、鞋子、袜子。烤干后又才烤毛衣、棉衣,烤完又才煮饭,煮点稀饭,叫病人吃,可叫不醒。自己喝两碗热呼呼的粥,身上才暖和起来。今晚睡哪?窄小的房间,只有一间床,床上又睡着她。无奈,六一就坐在火堆旁边打盹。三月的春夜,山风呼啸“呜呜”怪叫,真正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为了背后也暖,只有转个身烤背。背暖和了,胸前又冷了,就这样折腾到天亮,一夜无眠。黎明天更黑,风更大,把房屋吹得摇摇晃晃,就象风雨中的一艘破船。在风雨中,有一种异样的响在撞门,六一猛然站起提把大砍刀,朝门外大吼:“打!打死你,狗日的东西!”只听“突突……”一阵响声由近而远。天亮了,六一提刀开门,只见门口一团狼的脚印,大小不少于两只。狼是群居,说不定白天还要来。看来,今天还真离不开她,自己一走,走城里喊人,狼就可以趁虚而入,把她吃了。背她吧,她伤势那么重,人事不醒,腿又刚接好,不能动,一动又错位岂不前功尽弃。留下守住她,可自己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不方便,二没人帮忙照应咋行?真是进也忧、退也忧,走也忧、留也忧啊!没有办法,暂且不动,再观察就是唯一的办法。走过去看看病人醒了没有。喊了半天,仍然没有一点反应!一摸有气,心跳也正常,莫非头撞伤了,成了植物人?那可就更麻烦了。六一昨夜喝的两碗粥早饿了,啃几片饼干,心想病人不吃不喝肯定饿死。医院的植物人是靠吊葡萄糖或插鼻管灌软食。自己这个地方没有这个条件,自己连白管也找不到,更别说打针了。咋办?先熬点稀饭,撬开她的嘴灌,总可以吧。想定,于是又淘米煮稀饭。稀饭煮好,凉到不冷不热时,才撬开嘴巴灌,可灌多少漏多少,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六一这下着急了,跑到外边四处大喊:“来人啊!有人听见吗?请帮个忙吧,这里有个病人……”吼了半天,吼得应山应水,嗓子都吼干了,除了回声震荡,一切如旧。找人帮忙看来今天是不可能了。明天再不醒也只有把她背起走,保命要紧。想想又退回屋,现在问题的关键是首先要让她能吃、能喝,哪怕吃一点、喝一点,生命就有保险。怎样才能把她唤醒呢?她平时最爱什么?钱!对了,有办法了。六一掏出身上的二百元人民币在她眼前晃,又掏出一摞镍币敲得“叮当”响,不断地配音:“钱!人民币!100万、200万、300万……1千万……一亿元”仍不见动静,又喊:“你不是最爱钱么?钱、钱、钱,命相连,你丢得下命,可丢不下钱喽……你不怕别人把你的钱抢走么?……快!快起来,保护你的钱……”

喊了半天,仍不见一丝反应,六一今天吼得不少,吼得筋疲力尽,不由摇头叹气:“除了神仙,任何领导来了也没法了!”突然见病人眼皮一眨一动,似乎在挣扎,于是急忙再大喊:“领导来了,领导来了,快迎接……”效果奇好,只见眼珠在动,嘴巴也在动,似乎要开口欢迎领导检查,或作汇报什么的。六一一边喊,一边用筷子挑起稀饭喂,可筷子挑不起稀饭,又没调羹,用水也捞不起,倒更不行,趁她嘴唇在动,肯定想吃想喝。嘿,别说,这点小事还真难到六一。反哺,千年一吻的雕像在头脑中一闪念,对,只有这个办法了。六一忙用嘴喝一口稀饭,嘴对嘴地吐到她的嘴巴里,多少还好控制,进了一点,再进一点,进了一口,再来一口,一点一点,终于喂了进去,只要吃了东西,一切都会好转。生命能保着,明天就不必背起走,说是20多里,可哪来的路?全是沿野人河钻荒林、涉水,空手一人都困难,再背一人肯定吃不消,万一把腿拖断又是麻烦,要走至少要她清醒帮配合一下,另外再注意一下公路上,看这两天是否有汽车过,路垮了,汽车开不过,肯定要派人来修路的,悬岩峭壁不说炸,就是叮叮当当的开石挖路声,传得很远,这里是能听到的,听到跑出去一喊,下来几个人抬个担架,不就把她安全送走?想到此,放下心来,今晚可能是陪她的最后一晚。半个月亮从野人山顶跃出,爬上天空,夜色变得幽黑而诡秘。月光洒在树叶、树梢象长满的银花,树影婆娑,象喝醉了酒的醉汉,空气格外清新透明,象一个冷美人四处晃荡。四周看得清清楚楚,磨坊前的草茎一根一根辨得明明白白,不远处的野人河此刻变成银白色,怪石嵯峨、千奇百怪。白天看不怎么的,此刻全部活了,有的象威武的勇士,手执大斧,开山救母;有的象仙女临池,沐浴春风;有的象熊,蠢蠢欲动;有的象猴,游戏水晶宫;有的象鹰,展翅欲飞;有的……天空出现一颗、二颗淡绿的星星,一眨眼又冒出一颗、二颗,一会儿便是一群一群,象白天野人河滩头的水泡。月亮依旧朦胧发绿,神态高傲深沉神秘,仿佛害了相思病似的。星星被白纱似的薄云半掩半遮,显得梦一样迷茫。夜逐渐走向深渊,一切都逐渐朦胧,天朦胧,地也朦胧,大自然好象有什么预感,心里难过起来。

90.第八十九章 野人河传奇 3

六一把篝火再次点燃,依旧冷。二天一夜没眯过眼,想睡可没床睡,在篝火边睡,肯定要冻醒,本身已有点感冒,再躺在冰冷的地上,再堆点草也不行。万一睡着了,草点燃,烧了衣服裤子还穿啥?烧了房子还住啥?烧了森林就是纵火犯,那是不行的,缩到床上去吧,与她同床共被,反正没人知道,连她也不知道。此刻不睡她又睡哪个呢?想干就干,把火盖好,悄悄走到里屋床前,点亮马灯。嗬,好优雅的女士!皮肤白晰如雪脂,细细的柳叶眉,弯弯微微向上翘,长长的眼睫毛伏盖到脸,一张樱桃小嘴,薄薄的嘴唇,难怪那么能说会道,一头黑油油的烫发翻卷如浪,鼻子高高,可惜不是天生,而是经过充填艺术处理的人造美女鼻,头上的白绷带如同日本上街示威人所戴,显出一丝女角斗士之感。六一立即脱光衣服,揭开被盖钻了进去,紧紧抱住她,她一点也不反抗也不主动,身体由于天寒而有点冷,六一用自己火热的躯体温暖她,也想温暖她的心。平时你别说抱她,亲吻她,你就是见也难得见到,拜见还得预约,经过秘书同意,她可真是个商场大忙人,巾帼英雄。坏虽坏点,可这些年,人不坏能掌大权么?命运沧桑如天气变幻无常啊!想民国共和初年,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公主、格格随清朝的垮台而身价一落千丈,不也下嫁百姓?俄国十月革命,白俄贵族逃到中国,那些女人不也象流浪儿似的,无家可归,寄人篱下?可我这又算什么?趁人之危,吃豆腐?不,不能这样。报复、占有她,也不是君子所为啊!人之谓人,就是要堂堂正正,真刀真枪干,偷偷摸摸小人的干活。六一猛然爬起,如同躲瘟神一样,远远离开,又走到火堆前,掀开盖子,重新拨燃火种,一会儿熊熊大火把周身都烤得热呼呼的。当然六一不忘老办法,拣二个石头烧烫,然后用布包好,捆紧,塞到病人的脚底下,当保温瓶用,从此不再有刚才荒唐想法和过于亲密的行为。周身热和了,睡意袭来,靠在灶边木板上酣然入梦。“嘭、嘭、嘭……”朦胧中,听到有敲门声,是汤老九回来了?那正求之不得,快,爬起来开门,门是别好了的,并且用石墩子抵死,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嘭……”停一下又响,六一内心苦苦挣扎,与睡眠努力作斗争,终于睁开了眼睛,天已微明。六一放心搬开石头,打开门,“卟”一下窜进一个不速之客,长得肥头大耳,一身白毛、黑毛相间,一双黑黑的大耳朵,一双黑黑的眼圈,胖嘟嘟的身躯憨态可掬,很招人喜欢,是啥东西?原来是一只国宝大熊猫。六一高兴的笑起来,不赶它,看它干什么?只见它象个调皮的娃娃,进屋一点也不安静,四处游转,转了半天,空空如也,不甘心,不走。六一掏出一包饼干抛给它,它嗅了嗅,抓起就吃,吃完摇头晃脑,心满意足才又转出去,一蹦一跳的跑了,消失在桃花如灿的密林中间。对这意外的贵宾来访,的确让六一兴奋半天,激动之余,敲竹片乱哼一曲:

国宝·熊猫

熊猫生活在竹海林山

默默无闻多少年

偏居野人山

啃竹叶竹笋竹尖

胖嘟嘟的身躯

憨态可掬

黑黑的大眼圈

多么讨人喜欢

讨人喜欢

熊猫多少年前露面

露面世界为人惊叹

清风雅雨间

养育国宝大熊猫

远去的活化石

中国独有

世界珍贵遗产

多么招人爱怜

招人爱怜

一试本地山歌调,发现此词更适合儿童唱,用童谣更好一些,于是掏出笔和本子,在大自然的和风中,把竹林、桃花的杆杆、花瓣写进去一会儿就谱出了曲,一唱还可以,再唱又觉得差很多,改,又哼,又改,一首儿歌谱了半天,才告一段落。又喂病人吃稀饭,依旧是口对口,这回六一有点感觉,她也有点感觉,一边喂,一边亲嘴,效果奇佳。这大概是男女激情焕发青春活力吧?她不仅配合,而且不时还翘起嘴唇,主动寻求另一半。吻得性起,六一一下扑上去,使劲地吻嘴唇、吻脸,但决不犯戒再深入了。一切都朝好方向发展,估计不到一个星期,人便会醒过来,那时一切就好办了,于是打消背她立即就走的念头,好好护养她。六一来是拣石头,既然不慌到走,就拣几个石头,不枉空来一趟。此处河滩多,河坝石头多,但石头由于从上边垮塌不远,也就是说源头不远,所以石头不比底下青衣江的卵石圆滑,冲刷没到位,但正因如此千奇百怪的形状,更有特色。色彩大都为红、黄、白为主,间或乌黑,由于地壳运动化石不少,特别是珊瑚化石。六一居然还拣到一个大蚌壳化石,长30cm,宽20cm,厚10cm,蚌壳上的纹路一丝一丝的清晰如旧,只是蚌壳变成石头,比重增加,可能有10多斤,象一个秤砣。又拣到几个尖溜溜的化石螺,大大小小的,有的象现在的钉螺,有的象现在的海螺,一圈一圈的象一条盘山公路,一直转到顶点。六一还拣到一块玉石,有足球般大小,绿幽幽的质地圆润,半透明。六一高兴坏了,真可谓空手出门抱财归家,抱回磨坊用水洗了又洗,看了又看,今天劳动效果不简单。晚上,六一不再睡木板上,而是睡到床上与她同床共眠,只是一个人睡一头而已。这样睡好处多,一是避免发生冲动而越雷池一步,二是床本是单人床,又窄又小,两人一头,背容易进风,一人一头既贴得紧,又互相保暖。

第二天天还没亮明,门口又“嘭、嘭、嘭……”敲门。六一本想立即起来,但又怕冷,心想可能又是那熊猫来了吧?昨天给它喂一包饼干,它吃到甜头,再来二次,自己也没得吃的了。看来,做好事不能多做,给了它还来,条件反射不给还不干。想到此,也不理睬,可撞门声却不停,这东西是国家的,又不能打,只能赶,于是躺在床上吆喝二声:“走,走开,哟嗬嗬……”一边吆喝一边隔着门缝朝外看,只见一个绿毛的东西手持一根竹竿杵在门口乱舞,是人非人,是兽非兽,莫非就是野人?一下睡意全无,六一一个人也不敢出去,只是立即爬起来,提一根木棒,再朝外张望却什么也没有,只有清风、明月和竹丛。六一悄悄不动,再仔细观察,那怪物没再出现,一直站到混身发冷也没见那怪物是啥模样,一身冷得起鸡皮疙瘩,六一这才摸回床上,抱住她同床温暖。

第二天,六一浑身发软,头痛得很厉害并发高烧,整整又睡了一天,只是下午为了照顾病人,强撑着爬起来,自己吃四片感冒药,又喂病人吃点饼干,灌点开水。为了不传染感冒,六一用手一点一点把饼干捏成豌豆大小,轻轻给她放在嘴里,然后灌水。病人吞下去了,嘴唇却嘟起来,似乎在寻找那一半。晚上,六一又再次爬起来喂她饼干,这回她不吃,却翘嘴要吻。六一无奈只好用嘴唇含起饼干喂,嘴唇对嘴唇一下,然后用两指象嘴唇一样摸摸她的嘴唇,喂一点,灌一点水。自己又吃四片药,又迷迷糊糊睡去。这一觉睡得久,因这些复方感冒灵含有冬眠灵的成份,一觉就是第二天中午。起来头重脚轻的,走路如同踩棉花。不过神志还清楚,比昨日稍好一点,正如古语所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只要病在减轻,一天就比一天好。这回六一不再吃复方感冒灵了,而是带来的另一种常用药“藿香正气液”,喝了一瓶又打开最后一袋,喂“厂长”吃一些,今天她吃得多了,眼皮也在不时抽动,似乎想要睁开,挣脱梦的魔爪。六一吃了饼干,喝了点水,突然想到二、三天没到出事地点去看过,应该有人来,厂里不会不知道,也不会不派人来,特别她是她们的总头头,咋不来呢?六一抖擞精神,走出磨坊,首先朝对面悬岩的半山公路望去,依然没一辆汽车。怪了,人也没有,莫非路垮了也不修?不可能,不修路咋个运矿石出去?咋个运生活必须品——大米、油、肉、生产设备……进去呢?六一想,可能是这两天病倒在床上,他们来过也未可知。于是继续朝下走一截,果然多远就看见一摞摞的花圈扔在公路边,山坡上。还有一只在水里,只燃了一半就熄灭了,可能是点燃扔下来,落在水边浸湿了吧!六一再走近一看,花圈上还写有“栾萍同志千古”“栾萍董事长永垂不朽”“刘大勇驾驶员千古”“王宝珍同志永垂不朽”“汪进同志千古”等等,落款均为“雨城……公司……”。六一明白了,四个人乘车,三人遇难,只有栾萍死里逃生,花圈上的黄纸在风中飞舞,如旗如幡如泣如诉,诉说人生轨迹难猜,祸福生死须臾间。六一放开嗓子大声呼喊:“来人啊,来人啊,礼花炮工厂的同志们,快来人啊,你们的厂长、董事长栾萍还活起在,快来人救救她吧……”喊了半天,除了滚滚的回声,如轮一转

一转的,越转越远,最后消失在茫茫的竹海林山,碧波荡漾的野人河上。六一立即拖二根木头用藤子捆扎一起做成一个木筏,然后砍一根竹子做篙杆,朝河对面撑。水深了,篙杆撑不到底,就用竹杆划,好在水流平缓,几下就划了过去,拴好船,立即沿着陡峭的山坡朝半山公路爬去,去找那些前来悼念的人们。他们可能捞过车,由于太深,捞不上来,便扔了花圈、祭祀一翻后走人。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董事长还活起呢,还在昏迷中,还在前方不远的林中破磨坊中病床上躺起,正需要她手下的人帮助,不能一走了之。六一几次差一点踩滑滚到底,因为太陡了,又是风化岩,一踩不是砂粒就是光溜溜的岩石,幸好几次都抓住小草、小树,只要稳一下身子,六一立即站稳继续朝上爬,终于爬上公路,什么人也没有,只有杂乱的脚印和上百个花圈。站在上面还觉平坦踏实,可站在公路边朝下一望,便胆颤心惊了。山下野人潭黑幽幽不见底,只见一朵朵白云的倒影飘浮水面。白云变幻,倒影同样变幻,白云翻滚如一条玉龙,在水中游戏,白云渐渐四处逃窜,形成一个猴子大张口,吞下一辆小车三个人连个收条也不打,只打个嗝,冒一点水泡而已,一切又都平静如初,又张开血盆大口,似乎又等着下一位,下一位是谁?

六一抬头朝远方瞭望,嗬哟,群山绵绵不断地伸展开去,象铺开一床绿色的毯子,老鹰在天上盘旋悠悠,好象玄学哲理,大自然奥妙莫测,好一个洞天福地。磨坊掩映在绿树丛中,那里过去的岁月是什么样?现在衰败,可还住着一位仇人?亲人?朋友?女郎?野人山这么美丽,离公路也几十里,也不遥远,为啥方圆上百里竟人烟稀少?这是一个谜。野人河象一条柔软的巨蟒,从看不见尽头的群山中钻出,在河的中间一方巨大的岩石如一方印,溅落在碧水之中,万山丛中,四周红土色的石灰岩,刀砍斧剁直立陡峭,除了在凹处有点野草苔藓外,一切树都不长,没土咋长?连那些惯于石缝中生根的青松也插不下脚。老鹰双双对对不停盘旋,飞进飞出,那山顶上是一个大平台,台上居然可见断垣残壁,石碑石柱,早已无人居住,现成老鹰的窝了。山边有一条小径,如龙盘旋而上。上边是一个庙,还是隐士搭的草庐,总之看建筑,以前是住过人的。住什么人?有多少?又有什么谜?待两天有空去追踪探险,去揭开历史苍茫的一页。

91.第九十章 野人河传奇 4

转过头来,再看这地上,堆满花圈,人去物留,是从雨城来的,是从雨城来的,纸已被露水打湿,七零八落。断了路的地方只有2米宽,汽车过不去了,就都堆在这边上,那边也有几个花圈,落款都是“野人山矿部”。看来,双方在此会面,祭礼一翻后各自散去,如同这云这烟,只有残花残留山路,随山而眠,随时而烟消云散。公路到此断,不可能不运矿,哪咋还不见人来修路呢?六一留连忘返,准备沿着公路朝矿山总部走一截,看看是否有人来修路或来作准备。走也要走内侧里头,山路破碎,沙土铺满,一脚打滑便千古恨了。刚贴着山岩,只听上边一声巨响,“哗嚓”一块小车般大的巨石从头上擦过,稳稳当当地立在身边,六一吓出一身冷汗。刚才站的地方,正是巨石砸下之地,人若在岂不成肉酱?正庆幸,只听“哗哗”响,六一忙紧贴着山岩,把头缩在一凹处,闭上眼,二分钟、五分钟,声音停止了。还好,六一贴的地方上头有一个突出的小包,挡住塌方,一切都安全,可睁眼一看,什么也看不见,眼睛没问题,也没受伤。咋的?慢慢适应才发现,自己被泥石流活埋在山路上。起初,六一还不惊慌,试着左推右掀的,可石块相互挤压,不是棉花,哪里能移动半寸?六一顺手一摸,除了身边一根杵路棍,再无别的工具。杵路棍啊杵路棍,就是这根杵路棍,帮助六一捅开一个窟窿,透透气,不然早就憋死了,又帮助六一透了光,看见阳光、月亮知白天晚上。就是这根杵路棍帮助六一传音,哪怕一丝丝如蚊,也总比无好了千倍。

六一捅一个洞后,立即想捅大一点,可岩石不是砂,不能随意捅得开的,能捅一个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幸好垮的方不厚,从棍子的长度算,就只有二米,可这二米就是一座活坟,把六一活活埋葬里边。此刻,六一恨不得变成一根蛇,从洞中可以索出。左边不行捅右边,右边就别想了,根本无缝可钻,前边是不可能的,那一方巨石用炸药炸都困难,岂能一棍戳开?又不是孙悟空的金箍棒。咋办?六一开动脑筋想办法,想了无数的办法都不能实现,四面八方都捅个遍,也无第二个洞能捅开。六一想起自己的孩子,此刻是否正在课堂上上学?他还等着自己给他这个月的生活费300元。没有了自己,没有了钱,没有钱他咋个完成学业?他妈妈走,自己还不能走,责任还没尽完,儿子还没有毕业。还有自己的一切朋友,他们的音容笑貌都在眼前晃动,可喊不答应,一喊又都从眼前消失。假朋友!真正要你们这些朋友帮忙,却一个二个在眼前晃一晃就溜了,噢,还有那女郎——栾萍,她此刻还在一里外的床上,我不出来,她能活?看来我一没,她也必死无疑。老天,“既生瑜,何生亮”,既然让我救了她,就应该让她也活下去,不该戏弄一石砸二鸟,双双俱亡啊……又想起以前看到过的文章,电视上讲,一个人在荒山野路被困,靠山泉活了23天,我这里没山泉,大概只有七天,这七天能有人来么?上帝保佑!……还有我的文章,写了100万字,由于字迹潦草、龙飞凤舞,只有自己能认识,自己不在,那岂不功亏一篑,废纸一堆,谁解其中味?……不行,从来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有棍能探路,就能探出一条活路来……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六一想定就用这根救命棍一点一点的掏,用双手掰,掰一块石头取下放一边,继续掰,眼看搬了三块,突然从上边又垮下来阻起。六一明白,方向不对,不应从上,应从左边洞口掰,慢慢搬,一点一点,这是生命的积累和赌博。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同攻碉堡,双手刨出血也不觉得痛,一边掏一边喊:“有人吗?来人啊……救命啊!……”可除了声音还是回音,只有自己救自己。

天黑了,一点光也没有,看不见摸着掏,不能停,一停又冷又饿,这么高的山,这么冷的天气,冻都要把你冻死。六一又想起一个故事:一个外国小孩跑到屠宰坊的冷库里边玩,保管员不知,下班把库房门关了,温床一下降到零下10度,要活命,只有保体温,咋个保?小孩开始跑步,在库房中不停地跑,整整跑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保管员打开门,一头冲出的小孩已头发成冰珠,可就这样,奇迹产生,他活了下来,靠求生的欲望和一整夜的奔跑。这一夜,他跑了多少里?没跑出短短的冰冻库,却跑出生命的顽强。六一也不停的掏,一把沙一把土一块小石,掏走了黑夜,掏出了第二天金灿灿的阳光,可仍没掏出一条通道,只掏出一个篮球般大的窝,原因是掏大一点又垮下来堵起。但不掏决无生路,垮一点少一点,垮一次少一次,垮得了二次三次,总有一次不会再垮,不垮岂不就是生机?再掏“卟哧”又垮一土方下来,把原先掏的全堵上,连一点光也没了,地狱不就是这样的么?六一哭了,泪顺着脸淌下,流进咀角,咸咸的象血。还是先捅一个洞再说。于是沿先前洞的方向把混子来回戳几下,一切如旧,又是一丝阳光。咋办?生命不息,冲锋不止,是这一代人的风格和勇气,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再次主动出击。在此不动最多七天,可七天没人来呢,岂不完蛋?从小到大,一切都习惯靠自己的六一决定哪怕还有一丝力气就要动,动中寻生机,动才有生机。咋个动呢?六一仔细想了想,觉得捅是可行的,关键是垮方,怎能找到一个不垮方,不容易垮方的地方不就有出路了么?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挖的坑道,要拐弯,就是防子弹直射;抗日战争冀中挖的地道战也要变幻,有时曲是直,直是曲,看起绕一点,可效果却比直好得多,退后一步跳得更远。自己这个地方虽窄,还可以转身,总比夹起好,自由得多,虽然伸不起腰,总还有一点空间,多亏这块凸起岩石,那么最佳路线就是贴山岩方向捅,贴山岩掏,至少靠山这一半是不垮的,概率下一提高50%,生机也就提高50%。想到此,六一劲又来了,顺着岩石边掏,轻轻的如同取砖,一块一块的慢慢取,果然效果好多了,虽然也垮过二次,可垮的地方也有办法。六一先掏一个洞,立即用石头圈一个拱,如同修桥洞一般,这样决不会再垮第二次了,就这样,一层一层推出,推向光明,推向活路。掏啊掏,怎么越掏越黑呢?后来什么也看不见,朝通风洞一看,原来天又黑了。一天又过去,六一算算活埋了一半天了,觉得累了,一身也轻了,肚子也饿了,掏遍身上也没有一点粮食,没有下肚,哪来力气?找!四周除了岩石就是岩石,莫非岩石也可以吃?再找只有凸岩有几株草和一些苔藓吃,牛能吃草,马能啃草,人咋不能吃呢?抓过几把草,连泥草一起吞下,还发现草根有几根蚯蚓!鸡能吃,鸭能吃,人咋不能吃?吞,一口吞下,管它那么多,听说蚯蚓还是高蛋白营养品呢!还发现一只金龟子亮晶晶的,也请君入肚,发光发热吧。吃光了,还有点藤根,也大啃大咬,苦涩如药。六一想如是灵芝多好,苦涩点有水份,补充水是最重要的,可这哪来的水呢?如有泉水,六一便可以用水开路,用水冲刷一条通道出来,可四周干得起灰,咋办?喝尿,听说台湾不少人就喝这种“回龙汤”,有没有健身作用,不管他,现在是救命保命的时候了。六一用手指成瓢接自己的尿,一股一股,一点一滴,决不浪费,喝下,这浑身又才暖和起来,睡意上来,列宁说过,更好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打个盹,眯个小觉后继续干,愚公移山地球都可以挖穿的雄心壮志,鼓舞自己,酣然入睡。

梦中自己站在蓝天白云下,开着机器打井,打穿了地球,打到地球那一面,打倒美国的白宫,坐上总统宝座,如同电影上的光绪皇帝一般,我的珍妃呢?可千万不要跳井,不过跳井也没关系,反正我会打井,只是麻烦一点,把机器开过来就是。麻烦的是要开什么证明,开一个政府允许的打井证,手续九十九道,比打井还麻烦,还要上税,交红包。自己可是一无所有的下岗工人,穷光蛋啊!猛然惊醒,一道白光从洞口透出,天已大亮。管他白宫、黑宫,红包、白包,掏一条生路就不是梦。继续干,一位哲人说过,只要路线对头了,一切矛盾就顺利解决了。终于又掘进一米多,根据泥石流坡高计算,再干一天就可以出去,当晚六一再次找吃的,草根也没有,只有树根,一样的嘴咬纤维总比没有的好,也总比衣服好吃,水却无法解决,尿都没有一滴,想哭点泪出来,可只有干嚎,使劲挤也挤不出一滴泪,哪怕伤心可决不灰心。当晚六一无梦,只有强烈的渴望。第三天天不亮,冻醒又开始干,干到中午再捅,开了一个天窗,六一高兴极了,想慢慢爬,可洞太小,于是脱衣服裤子,赤条条的象蛇,从洞中慢慢爬,终于爬了出来,如蚕蛹出壳,灵魂羽化爬出来,深深吸口气,掏出衣服穿上,不敢久恋此,爬起来就跑,生怕又垮一方,再次遭活埋。索下去,划筏子过河,跑回磨坊,还担心她饿来没气了,谁知还没迈进门,就听她正嚷“要吃东西”、“肚子饿”。六一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抱一个石头砸死她,一切都是因她引起的。可六一还是压着怒火,立即煮点稀饭。这回半生不熟自己就先开始吃,吃个饱。她见了,挣扎要爬起来抢稀饭,六一再三给她说“饭还没好”。稀饭才好,她已起来,自己端起就大吃大喝,看来饿不仅能健身,还能把人饿清醒。一大锅稀饭,两人喝个精光,她嚷着还要要,六一知道,饿凶了不能一下子吃得太多,要慢慢养。于是对她说明天又吃,她还不高兴,六一逗她问:“稀饭好吃不?”

“好吃,好吃。”她不断点头,两眼说到吃还放光。

“比你以前吃的鱼翅、海参宴如何?”

“我好久吃过鱼翅、海参哟?我过个粮食关,知道有稀饭吃,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她说得一本正经。

“吃过还不承认,你坐小汽车、坐飞机全中国、全世界周游,世界名菜你都吃遍了,你不是到过法国,回来大讲法国大餐如何如何了得么?”六一嘲讽她,可她去一脸疑惑:“我到法国?法国在哪儿?东北西北,我都辩不清,我去法国?我还去美国呢!”

“是啊,你坐飞机是到过美国,还不止一次。”六一见她不承认,立即指出。谁知她竟一口否认:“坐飞机?我好久坐过飞机哟?我们这些人只能坐畚箕……”フα耍克竟不承认,莫非她知道是我的仇人,怕我伤害她?故意扯南山盖北海的,于是六一正色地说:“栾萍,我俩个人没啥了不起的成见,以前也只是同事,后来你升了官,形同路人而已。只是你趁改制之机,侵吞国有资产,喝工人的血汗,这不只是你我之间的关系问题,而是阶级斗争……”

“阶级斗争,我的成份比你好,贫农,就是要和你这些地主狗崽子,五类份子斗争到底,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

92.第九十一章 野人河传奇 5

六一觉得她在胡搅蛮缠,于是直接了当问:“你什么时候走?”

“走哪里去?我的家不就在这儿么?”她完全忘记还是故意装怪?六一这才有点诧,发现她有点问题,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以前干什么的?”她的回答让六一肯定了自己的担忧,她回答:“你不是叫我栾萍么?我就叫栾萍嘛!家住这儿,以前干什么,我想不起来我是干什么。好象当过炊事员,喂,你就是我的丈夫嘛,还逗我干啥?……”她疯了?还是失忆了?六一对医学一窍不通,无法下结论,也不想关心,于是对她说:“我带你回雨城你的家,一切就清楚了,我的事也交差了。”谁知栾萍却不答应,她不想走,她觉得这里就是她的一切,任六一说破嘴唇,她也不动心,反说六一要卖她。最后说了半天,她才将信将疑答应,明天陪六一去悬岩掉车的那地方,也是六一差点活埋至死的地方。当晚无语。

第二天一早起来,细雨纷纷。六一把玉米碾成粉,打成玉米糊,二人分而食之。吃了两人互相掺扶到河边坐筏子划过河,却爬不上山。六一给她讲了半天,她却一点回忆也没有。没办法只有回去等她腿好些,六一身体复原又才能爬山到悬岩公路上现场看。这几天只有在家修养生息,两人慢慢踱回去,来到磨坊前,六一真不想迈进去。一个房间,两个男女,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六一一下觉得此次来偷闲,没偷到反而惹一身麻烦。看来佛家说得好,身静不如心静,心一静,不管什么地方,再热闹也是擦耳过,而心不静,躲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烦恼还是不少。休息了三天,六一身体恢复了不少,只是光起身爬出岩洞时擦伤的伤口正结痂,痒酥酥的,想抠又不敢抠。栾萍身体恢复也快,脚杆也可以慢慢走,可就是记忆真的出了问题,放着官不去当,却心甘情愿在此荒山野岭当女隐士。

这天天气晴朗,一早晨东方就红彤彤的,肯定是一个艳阳天。六一想着那河中间的大石方印,和上边的废墟,究竟是什么时间?什么人建造?造来又干什么?什么人曾在上面住过?又为什么被毁了?毁了多少时间?这些谜把六一心吊得紧紧的。刚好今天没事,栾萍完全可以自己做吃的,于是给她打个招呼,只身前往,估计下午便回。栾萍开始不答应,要一同去,六一想那地方更荒,她脚又不方便,带去出了问题就更麻烦,坚决拒之。自己又砍一根茶条作杵路棍(上次救命的那根杵路棍当文物收藏),揣二斤玉米馍上路。二个小时便到这方印石上,石级长满青苔,一步一滑,高约200m,转了一圈,才爬到顶,顶上比较平,大约半个足球场,上边有池塘,有竹林,还有一个牌坊。牌坊坐南向北,系用红沙石建成,结构为柱三脊石雕坊,两边低,中间高,高约5米,底座葫芦壁,坊上图饰花纹镂空别致。两边刻“双凤朝阳”、“二龙戏珠”,石雕画线条生动、清晰,中间石牌坊大字外,边上小字则是“永乐八年,端午立”,看来是明朝的建筑,基座刻青狮、白象,造型灵巧、活泼。顶梁上下刻20余组百余个戏剧和寓言故事,人物衣饰简朴,栩栩如生。至今三百余年,载风雨浸蚀,仍是雄伟气势,是一个道观。钻过牌坊走进里边,只见一断壁上用细瓷嵌黑白的阴阳图。在另一墙却有烟熏火烧的痕迹,是练丹的地方?再走过去,地下却是一堆堆死人骨头,有的被焚烧头,有的烧脚。道士咋烧人呢?在另一面墙上有一木牌公告:是道光十年的,木板已朽,字迹自然不全。可依稀可见几个字便令人胆颤心惊:“脱节癞……十人……”几十个字。脱节癞就是麻疯,在当时是不治之症,又可传染,特别怕人的。六一一下明白,原来此处原是道教。四川明末清初,成立白莲教,反清复明,后被清兵镇压。此处作为白莲教后撤一秘处,亦被发现,被摧毁,赶杀走道人,做为“癞子”处,不准下山,自生自灭。难怪叫野人山,原来是麻疯病人被撵进深山。难怪此处无人敢来,人户稀少。至于咋个打杀?那就不得而知了。六一站平坝转一转,有地有井,还有一旗杆,不知当年挂的什么旗。转完时间不早,迟了赶不回去,而下山路滑,一不留神就坠入深渊,于是慢慢杵棍走下山来。突然想到这玉印山只是外型象,而实质则一部血泪史,民族抗争史,病人悲惨史,一切都淹没在云雨中,淹没在时间隧道中了。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走回到磨坊,只见门大开,栾萍不知去向,找遍磨坊前后,也不见人影,衣服也不见,一切都没有痕迹,如同她没来过一样,一切都是一场梦?她会到哪儿去呢?是野兽吞食?六一四处找,满山都呼遍了也没人回答。天黑了,六一还打起火把在河边找,她一个人不会乱跑的,她现在在哪儿?ヨ锲嫉娜纷吡耍但不是她一个人走的,就在六一刚走,汤老九神戳没戳地摸回来。原来他在矿山发现工人挖矿时,挖出十几座宝塔似的奇石,大小不一,大的重几十吨,高五米,小的只有拳头大小,有塔基、塔层和塔顶,大都红扯扯的发亮,是锰铁矿。也有绿幽幽的象是铜矿石,蓝汪汪的则是硫铁矿。塔层多的达二十多层,短的也有二层,天然成趣。因开铅锌矿是露天开采,把表皮挖走就是矿,所以这些宝塔也都在表皮上下不过三、五米处,明显有多年风吹雨打的痕迹,不知多少年,风沙把它雕刻成千姿百态的塔型,后又把它掩埋。现开矿,工人们把它们挖出来,扔在一边,有的好奇,砸烂看看里面有啥。敲敲,“铛铛”响,就是这响声把正在荒山野岭乱窜的汤老九吸引过去,一看是块宝贝,于是给矿主一小笔钱,买下即将砸碎销毁的矿石五彩宝塔。兴奋之余,怀揣二个小宝塔来找六一炫耀一翻。谁知六一到方印山去考古,却见一美女人,即起歹意,花言巧语把栾萍骗起走,送到矿山当小姐,不仅可以捞回投资,还可以大大赚一笔钱,真是一箭双雕。矿山的三十多号男工,如狼似虎,每天干完活又没电视、电影,一空就想那东西。听说前不久来了二个丑巴怪妇女,住了个把月,足足挣了一大笔钱。据说回去修房子去了,说好房子修好还要来。眼下正是个空,把这个白白净净、漂漂亮亮的女人弄去正好补缺。可女人最大的弱点是钟情,一旦陷入情网,则不能自拔,为情而累,为情殉情的太多太多,加戏台上都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就是生活真实的反映,而妇人最揪心的就是子女,这点汤老九懂,他对栾萍说:“你不去看看你的儿女,他们正在前方等着你呢!”栾萍纠正说:“我只一个女儿叫玉青。”

“对啊,就是青青叫我来喊你的。”

“真的么?在哪?我要去看看我的女儿,马上走……”不用多的话,就把栾萍诓上路,而且她比你还急。可怜天下父母心,多少恶人坏蛋,可对其子女都一往情深,这是人类慈母的心,是动物的本能。二十里路程,不用撵,四个小时就赶到,一到矿山已近黄昏,工人刚好下班,一见来一如花似玉的妇人,如同见仙女一般,个个眼睛发亮,蠢蠢欲动。汤老九一见这阵式,满心喜欢,高呼涨价,涨价每人每炮200元,这些性饥渴,哪怕200,就是翻一番也有人上,甚至砍脑壳也要先安逸一番,宁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一会儿就在汤老九临时工棚摆开生意,汤老九要大家排好队,一个一个的进去,为了周转快,满足需要,让后边的人等不长,还限制时间,每个15分钟,超时按电话一样涨价翻番。本还想卖点观察票的,怕这些熊瞎子疯了一窝蜂上,收不到钱才作罢。第一个进去的是一个大汉,笑眯了眼,一头冲进工棚,只听里面撕打声,众人在外哈哈大笑,有的说“活路苦,生意补,这个憨子,饿了一个月,今天不晓得要放几次水?”那个说“老子就爱驯马,驯烈马才有味儿。”有人说:“这叫唤声是在嘶春吧?”有人接着问:“是不是小姐哟?小姐不会撕打的。要是良家妇女,那就犯法成强奸罪了……”

正议论纷纷,只听里面喘气声如雷,大家哈哈大笑,说:“入港了,许大电棒的东西又壮又长,安逸得很……城里人还吃啥壮阳药哟!到我们这儿来干他妈一个月,不壮也要壮,干苦力专治阳痿……”话没说完,只听里边一声尖叫,撕破黄昏,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很远。“咋了?还是处女不成?惊叫唤喊痛?”“不对,这叫声是憨子的,莫非……”众人推开门一看,只见憨子赤身裸体倒在地上,双手紧挨着灵根,疼昏死过去,再看妇人栾萍也一丝不挂,美发玉雕,可双手提一把菜刀,正准备砍憨子的头。众人一下惊愕,不是给钱耍小姐么?咋会是这样?翻开憨子身体只见憨子卵米子已挖爆,成为一个废人。妇人栾萍见众人急忙挥刀怒叫:“哪个上来一刀劈死他,一刀两半,哪个上?哪个敢上?”出了事,众人一下清醒了,忙七嘴八舌责问汤老九:“你找的啥样人?疯子也找来?真他妈的丧门星,不干事,还钱来。”众人上前讨债,并动手掀打汤老九,汤老九恼羞成怒,加上退钱又出事,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对栾萍骂道:“老子不信制服不了你。”说完冲上前去要按栾萍,栾萍劈头一刀,砍西瓜一样立即见红。“疯子,疯子……”“疯子别惹她,一人拼命十人难挡”“算了,保住脑壳好洗脸,保住那东西回去还可以给婆娘插秧,上公粮。”

“你这个疯婆子是哪里来的?”有人问。哪来的?栾萍一下想起六一说的自己是雨城礼花炮工厂的厂长,管他是真是假,先冒充一下,躲过这场灾难再说。于是立即回答:“我是雨城礼花炮工厂厂长,我手下有2千多号人,保卫科都有50多号人,个个都有手枪,我一个电话召来,把你们一个二个统统绑起来,交政府处理……”。别说,真的有人在栾萍翻车前看到过她。那时可真威风,前赴后涌,如众星捧月,矿长还亲自接见,点头哈腰,要请她们一行人!是她,虽然那时穿红羽绒服,而现在是赤身裸体,可模样没变。于是一人点头,众人立即偃旗息鼓。有人立即去通知矿长,矿长三步并作两步赶来,一见是栾萍,立即大骂工人:“你们找死,这是雨城礼花炮工厂厂长,化工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比你们妈还大,还敢强奸、非礼,找死啊……”一边骂,一边吩咐随来的女秘书帮把衣服给栾萍穿起,又骂:“谁干的?谁弄来的?”众人这才寻找汤老九,却不见人,只找到掉在地上的半边耳朵。“追,抓住他,他把钱都给揣起跑了。”众人一窝蜂呐喊,顺血迹追下山。“打死他,打死他……”追进夜色茫茫之中。

93.第九十二章 野人河传奇 6

矿长黄金亮矮胖矮胖的,长一个圆不溜秋的脑壳,一双小眼睛常常眯起说话,四十不到已谢顶,额头一摞长毛又稀又黄,他把头发绕头一圈,拼命想盖住那个充满智慧的秃顶,象一个熟透的西红柿一样红润发亮。他原来是县计财局的,由于善于吹牛拍马,见人点头哈腰,用他的话,他这个官就是哈腰给哈出来的。本来还想在仕途上高歌猛进,可惜时运不济,上边文件讲过了四十岁不提局长。自古道,不走红门走黄门。官场走不通,干脆曲线当官,先赚几个钱,用钱开路没有摆不平的衙门,这是一条捷径,光是点头哈腰,当官的见多了,重视你个屁,最多多看你一眼而已。如用钱神开路,别说局长,县长、市长都干得下来。他借手中权力借口非法经营、偷税漏税,一算帐补100多万,把矿山卖了都还不起,原矿长干脆卷点细软,偷偷跑了,自己带头出几千元资就买下,拉县有关领导入股,所以一路绿灯了。光是开出来的铅锌矿就码成一座山,拉出去整了不少钱,加上广收入股,每股1千元,又收一大笔。按股分红,财务是他老婆,夫妻店想给你多少是多少,招的工人按计件吨位算钱。每天监察、监督,还把自己的小舅子召来当监工。此小舅子凶残无比,每天提一电警棒,四处游窜,谁不合眼就打谁,外号人称许大电棒,被栾萍捏爆蛋的那个憨子。此刻正在医务室哼哼。黄矿长本来就瞧不起小舅子,此事又不好说,一切都是碍于妻子许仙的面子。今发生此事一个念头出来了:栾萍把他捏伤,那么欠礼花炮工厂的三十万元作抵两不找。前一段时间,栾萍开车来要钱,幸好推财务科长不在,说等几天给你送来,才把她们打发走。当时也没想到会出车祸,只是一个习惯,自己的钱舍不得,用人家的钱,先用了再说。诚信,在现在的中国,诚信值几元?打好主意,很热情地接待栾萍,当晚就进入主题谈判,原本精心准备的上、中、下三种方案,一个都没用上。话才一提,此刻的栾萍竟一口答应两相抵,和上次来要钱,咄咄逼人的冷面女人完全两回事了,看来这车翻得好,她也灰心喽。既然条件答应,三十万元又自己独吞,当然高兴。栾萍有一个条件,就是立即把自己送回雨城,好见女儿青青。黄矿长立即点头答应,不出一个星期,路就通,这段时间从外边招一百多号人,二台推土机,日夜在抢修阴山公路,就在原阳山背后。这条路远一点,但平坦,沿阴山坡走,毛路已通,只是路基不稳,还要拉点碎石、碳渣铺一下。顺便还要董事长帮个忙。“有啥事,直管说。”栾萍心理鼓起劲冒充董事长,其实她是真的董事长,至少现在还是。

“你们厂不是有碳渣么?我想拉几车来铺路,行不?免费的呵!”

“没问题,你去拉就是喽。”栾萍内心打颤,外表却一口答应。

“好,谢谢,碳渣一拉来,路就通,你不用怕,这边路翻不了车,就翻车也只翻倒路边,不会下岩的。你们单位车路不熟,我派小车专门送你回去,如何?”

“好,好!”栾萍一口答应。

黄金亮说到风就是雨,说到要东西决不迟缓,提起手机立即拨通雨城礼花炮工厂厂部电话,立即递给栾萍,可栾萍还自以为是冒牌的,不敢接,推给他说:“黄矿长,你说我答应了的就行,我很疲倦,休息一下。”说完眯上眼睛养神,耳朵却张起听。黄金亮立即高兴大声讲:“礼花炮工厂办公室嗦?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栾董事长没死,现在正在我的办公室。对头,对头,她大难不死,听说被一个农民所救,护送到这儿……哎,刚来,刚来,好,好,我一定转达你的问候,叫她好好休养,你们报告尖主任就马上派车来接她……好……好……我一定保护好,放心,就跟我妈一样,不,比我妈还好……对,对,孝子,孝子,我是她的孝子儿,啊哈……啥子,你要听她的声音才相信?好,你抓紧电话筒,竖起耳朵听……”

边说边递电话给栾萍,栾萍无奈,只好接过电话:“我是栾董事长,我还活着……我想休息喽!”话一完,放下电话,对黄金亮说:“我真的想休息一下,一天够疲劳的了。”

“好,好,矿上条件简陋,没有招待所,我的秘书小蜜住一套,就在我家隔壁,你暂时和她合住凑合几天,好不?另外,你有啥子只消喊一声便行。”说完指示小蜜把栾萍引进她的住房。自己刚洗了个澡,准备躺下,手机电话又响,拿起一听,却是雨城礼花炮工厂打来的:“喂,你是黄矿长吗?我是现任化工厂新董事长兼总经理,你刚才打电话说的是不是真的?栾萍早已随车沉潭,咋还生还?这是不可能的。现阶级斗争还是很复杂的,你要擦亮眼睛,不要上当,另外告诉你,即使她还活着,已无职无权了,我是新任命的董事长,我叫倪毛竹,现一切都由我说了算,我现在叫你把她看管起来,不准走漏风声,不准放她出门。对头,软禁起来,我明天一早就赶来检查……就这样。”放下电话,黄金亮如坠冰底,权力的搏击,政出多门,是太熟悉不过了,现在二个头都得罪不起,管她娘的,好戏还在后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二天中午,倪毛竹董事长兼总经理来了,还带来他的保卫科长章猴子,新提升的财务总管熊眼镜熊瞎子,一到矿上,直接找到黄矿长,再去小蜜处看栾萍。人是没错,可她记忆丧失,对来的人全不认识,这下倪毛竹又才放下了心,自己的位置坐稳了。这二年倪毛竹可没少投入,专研政权学问,可以称是一个大师级专家了。要升官发财得有路子,如同条条道路通罗马,最近的只有一条,那就是飞空中走直线。空中飞起来吃人的,倪毛竹知道官场游戏规则,平时领导有啥都得表示,表示多了谁都心领神会,到时候,放一个官不就成了。这叫抢得宝来宝换宝,抢得珍珠换玛瑙。另外还要有哲学家的智慧、眼光,就象下赌注一样,不能见盘就下,要认清当前最红股和未来最出息股,股一升,事半功倍,一路飙升走红。倪毛竹就是凭尖尖的政治嗅觉爬了上来。当然还有亲戚关系,找到副书记的姐姐,这比啥出钱投资都管用,果然一路顺风,这回也全靠小舅子帮忙,栾萍一死,第二天就批下来,代董事长、总经理、掌门人。虽然栾萍她这个死婆娘居然死里逃生,爬了出来,幸好失去了记忆,恢复原职是不可能的了,但也不能不防,她万一哪天清醒过来,反扑,母狗更疯狂。咋办?倪毛竹摸一摸大大的脑壳,灵感上来了,不要她清醒不就完了。于是对章猴子说:“既然栾萍同志神经上有毛病,那就留在此先修养一段时间再说嘛!你先陪她几天,工作嘛,就更要操心,她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党的好干部嘛,我们要保护。能退休就休息了,不能再劳累她了……”章猴子心领神会,一口一点头:“放心,大总,一切照你的意思办,你的指示精神办。”

“留你在此,主要是封锁消息,不能走人,给她创造一个安静疗养的环境,有利于身心康复嘛!至于待遇,不变。你的我单独考虑 ,这么辛苦,这么远,这是党的考验,组织上对你的信任啊……”

“我懂,我懂,一切我都明白……”章猴子点头哈腰答到。

倪毛竹安排好后,第二天就回厂,一回到厂立即把当晚值班员叫来问:“栾萍的事,你对外讲过没?”

“倪厂长,你当时就下过命令不准讲,我谁也没讲。”

“好,我现派一个好差事给你,你到北京部里选一份产品质量检测报告,并选一箱样品,请他们检验。不要催他们,让他们按程序慢慢来,反正北京出差费,按规定办,另外北京部属单位欠我们的款,你顺便去催一下,拿到才回来。”

“我和谁一块走?”按以往规定2人同行,还要质管科的人或专家才懂得起,催帐是财务部、供应部的事,这回咋一下一齐落到接线员上,接线员年轻,很羡慕那些全国四处游的人,没想到喜从天降,这个美差一下落到自己头上,真有点受宠若惊,天上掉下个“大馅饼”。

“你一个人去就行,节约一个人的开支也好嘛!为革命节省每一个铜板!”节省一个人,却又叫慢慢来,不要催,还要去收帐,收帐是不好收的,十天半月就不容易收到。接线员一说,倪毛竹立即答道:“没收到不准回,耍都要在那儿耍。一个月后打电话再说。你收拾一下,马上走。”

“马上走?”

“对,马上走,不要给任何人谈起,财务上我已打好招呼,先借五千元上路,不够到了再寄。”接线员半高兴半猜疑,当天就走了。跟倪毛竹一同到野人矿山的财务部长也一个人被派到广州收款,连小车驾驶员小乔也放下方向盘,派到长春出差,接一辆“红旗”牌小轿车,一个人慢慢开回来。所有知情的人都分别派出,消息该不会传出。谁知倪毛竹忽略了一个重要情节,那就是第一个把栾萍救出来的六一,倪毛竹对第一个救栾萍的六一一点不知,只听到一个农民(汤老九)把栾萍骗来当妓女,被打跑了,还认为是汤老九把她救的,自以为运畴帷幄,天衣无缝,一个月后把全方面人员都安排妥当,把根子扎紧,把关系网布阵,怕你栾萍飞上天?可第三天就有人找上门问,此人正是栾萍的妹妹栾娜。栾娜原本是皮鞋厂下岗工人,因其姐的关系,特招到厂里上班不说,还当上副总,总管财务大权。自从其姐出事后,倪毛竹挣扎上台,还没动她,只是时间未到,但财务大权早已旁落,由新提的旧情人小花担纲,一切收支均由二人定,早把栾娜架空,名义上是个副总,实际上什么也管不了。章不要你盖,字不要你签,工作不要你检查,更不要你安排,倪毛竹还假惺惺的劝栾娜外出旅游半年散心,一切开支报销,美其名曰:其姐功劳大,姐妹感情太深,组织上不能不考虑烈士家属的要求和实际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栾娜上门问情况时,倪毛竹大吃一惊,好个倪毛竹一推三不知,少答多问,三下二下反而把栾娜的底摸个一清二楚。原来栾娜的丈夫是六一的同学,六一找栾萍二天不见人影,便回雨城告诉周三,周三当晚立即告诉栾娜,栾娜半夜敲六一的门,六一把情况详细讲给栾娜听,栾娜又惊又喜,连夜给其父母、兄弟、姐妹、亲戚、舅子、老表打电话,打到天亮,通知大家四处找,又到厂里问倪毛竹,见倪毛竹一口答应帮找,积极找,感激的热泪盈眶,千恩万谢出来,又到公安局报案,忙个不亦乐乎。结果公安局传六一询问,调查事情实况,六一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如实反映,记录员记录定后,又叫六一签字、盖章。六一又进一趟公安局不说,耽误大半天后,一分钱也没有,而记录员、询问员都有工资,而且还不少。但从这件事,这点上来说,六一当属最重要,只喝了一杯不收钱的白开水。

公安局一开始非常积极,接二连三打电话,又派车来厂察问,可不久也就冷了下来,具体原因及内幕,一般人是不清楚的。据经济专家推测是经济原因,当初听是老总,解救老总,那价钱少说也是上百万元,又该发点奖金,吃喝了好一阵子,或者再买几辆外国高级小轿车,可现实与想象南辕北辙,工厂领导一点也不配合,一点也不支援,要钱一分钱也没有,并说我们有公安科,我们自己会解决,一下把门关上,把这一层纸捅破,就是权力之争。原老总回来,新老总会恭手相让么?权利是核心的核心,决不能大权旁落,由他人染指,收不到钱还跑个屁,所以栾娜再次跑公安局,不再受到贵宾般的接见,一个普通的办事人员就把她给打整了:“你放心,我们正在办。”咋个办?热办还是凉办?只有天晓得。栾娜又哭兮兮的找政府有关部门,回答都是肯定“一定想尽千方百计把栾董事长找回来,放心,跟到就落实。”可惜只听话不见实,口头承诺而已。一个星期过去,还没个影。栾娜耐不住又跑来找六一,六一本不想再过问的,碍于老朋友情面,只出了一个点子:“公私并行,公家找,你们也找嘛,那个地方周围拉一拉网,打印点资料传贴,打几个电话问一下那里的矿山、居民、单位,发现有赏,寻人启事,这么简单的事还做不来?”果然栾娜一家人拟草稿的拟草稿,打印的打印,打电话的打电话。打印好还没来得及贴出去,电话回了,野人山铅锌矿接待了栾萍董事长,现正在疗养,并回答说早已给厂部新领导倪毛竹回了话的。栾娜一行立即乘车前往野人山铅锌矿。一到矿上,黄矿长热情接待,并引栾娜一行人到隔壁,却人去楼空。又到哪儿去了呢?黄金亮矿长人很热情,话却很谨慎,躲躲闪闪,支支吾吾的,与头天电话的热情洋溢成反比。这里面又有文章?栾娜一行人也是有来头的,不是吃素的,立马给黄金亮一个下马威,如果不交出人来,那你也跑不脱,到了你的地盘,你的矿部,你的隔壁,一直都是你接待,咋会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说清楚,不把人交出来,就请你一同到市公安局去说清楚。来的的确有公安人员,手提铐子要捉嫌疑犯,这下黄金亮才摇摇头说出下面惊人的一幕。

94.第九十三章 野人河传奇 7

黄金亮原想赖帐拖一拖,后来又想抵消帐,没想到新帐老帐一起算。真可谓:“清醒白醒,撞到枪口上。”那天倪毛竹一走,留下保卫科长章猴子,章猴子又矮又瘦一抓起也不过90斤。这样的人当保卫科长也真难为领导想得到,又是一个反差。章猴子在栾萍当厂长时便是贴心跟班,指东不跑西,听话得很,由于他实在没啥本事,只有手脚勤快,就由小差升为公安科科长,能力不要紧,只要跟得紧就行。照理栾萍把他提起来,应感皇恩浩荡,赤胆忠心为是。的确,在栾萍未出事之前,的确如此。可这些人跟人就是图个权,现在权力转移,他跟你干啥?他是人不是狗,他比狗狡猾。权力是他的指南针,倪毛竹上台就是新主人,得罪了倪毛竹,自己一样滚蛋,又去当小差,何苦来着。倪毛竹太实际了,走时说的话,哪一句不是提醒自己。章猴子江湖混多年,咋会听不懂?官场上待久了,没吃过膀也见过猪尿泡。官场门边的棒棒都供活了,何况人?章猴子嘴里一口一个应,心里还是有个风向标:暂时两边不得罪,以不变应万变,看看风头风向再说。留下来正好献殷情,对栾萍比以往更热情、听话,虽然又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栾萍对他冷冰冰的,好象很有戒心。经过二、三天观察才证实工人们说的话,栾萍头部受伤,得了遗忘症。既然遗忘,那我还记她什么呢?记恩也只是以前清醒的那个栾萍,而现在这个栾萍只是一个行尸走肉,陌路人而已。于是不仅不照顾栾萍,反而把栾萍当成手下的勤杂工一般使唤,叫扫地就扫地,叫掺茶就掺茶。在喝茶时一下发现栾萍很美,虽然岁数大了一点,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特别是她的风度和气质,的的确确不是一般女人所能具有的,走起路,抬头挺胸,胸部那两个乳房一颤一抖,隔厚厚的红羽绒服照样显山露水。好久没玩女人了,这个女人以前从没想过,想都不敢想,看不也敢正眼看,那时一冒犯了“女皇上”还有自己的好日子?现在好,随便看,居高临下,色迷迷的看。哟,把她的脸都看红了,“一朵红霞飞上脸”,真更好看。我章猴子可不是只看不玩的人,老子玩过不少的女人,可还没玩过领导,这回再来一个反差,于是烂脑壳一动,一个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浮出水面。

要把栾萍搞到手,首先要把地主黄金亮摆平,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发现小蜜与黄矿长关系不一般,情人已是公开的秘密,于是选一天晚上设宴请黄矿长喝酒,酒醉耳热之机,点出黄与小蜜的关系,并说愿意帮忙再拉一车货来,不收钱,回报条件,不管自己在此作为。黄矿长是商人,他才不愿管你们这些屁事情,只要赚钱。于是第二天钻到小蜜与栾萍住处,请二人吃饭喝酒,吃二杯一个眼色,小蜜借口接电话走了,留下二人仍在餐桌上吃喝。章猴子又一次失算。他喝酒号称公升级,其实也只有半斤多一点而已,栾萍不大喝酒,以前宴席上都是由人代,自己也挺身而出,曾代过几次,实在要喝也是白开水装酒。有一次实在躲不过,喝二杯,就喊头晕,先坐车走了。可这次,陪章猴子喝了一斤一点事也没有,可见以前她在演戏,此次两瓶“五粮液”都喝光了,没把栾萍灌醉,反而把自己灌醉。酒醉乱性,下边的东西不守规矩了。章猴子没带麻醉药、安眠药,没法把栾萍放倒,可心头火一样烧,烧焚良知和道德,图穷匕首见,猛一下关上门,强行扑要干那事,栾萍当然不干,两个拉扯撕打起来,乒乒乓乓的,隔壁装起没听见,栾萍又想去抓刀,可哪能走得到厨房。两人就在房间客厅里缠打,桌子掀翻,碗打烂,桌子撞飞了。章猴子仍未得手。栾萍没抓到刀,却抓到电警棒,这东西见得多了,可从没使用过,用不来,不知开关按钮在哪,而章猴子懂,栾萍拿起当烧火棍,而章猴子拿起就是电棍,夺过来,一按钮,“砰”一下把栾萍击倒,昏迷过去。正好,章猴子立即上前把栾萍剥笋子一样,脱个精光。自己脱下裤子就扑上去,重重的压在昏迷不醒的“女皇”光溜溜的肚皮上……

电击,这个无产阶段专政的工具,却成为地痞流氓的凶器。章猴子大汗淋漓地爬起来,仍不解气见其已醒,爬起来要拼命,急忙又是电击,“砰”又倒地。这回章猴子为了自身的安全,为了发泄其野兽的心态,不能再来事,却更加残忍地用绳子把昏倒的栾萍双手双脚反捆在床的四周,成一个“大”字,不,用他的话叫一个“吞”字,一边抽烟,品茶、一边观赏猎物。

电击,强大的瞬间电流击垮人的身体,不料也击醒长睡不醒的记忆。栾萍被连击二下,大脑皮层得到强刺激,电光象一把刀,剥开遗忘的外壳,一切的一切都闪电复苏,一切的一切都清楚了。栾萍一下大声斥责:“章猴子,你在干啥子?你敢强奸我?你还想不想活?”

“你算个锤子?你还以为你是个人物?你现在啥都不是,只是一个婆娘而已……”

“胡说,我还是董事长、总经理,还是法人代表。我没死就得继续干,你看我咋个收拾你,我以前瞎了眼,咋没看出你这个狼心狗肺不是人的东西?……快,把我放了,帐慢慢算……”

“慢慢算?老子现在就再给你算一盘。”说完又赤身裸体扑上去。“哎哟,我的耳朵。”只听“嚓”一声,栾萍一口就咬掉章猴子的半边耳朵,血一下喷涌,染红枕中,痛得章猴子手抱着头,双脚双脚的跳。这一叫才引来小秘和黄矿长,两人觉得事情闹大了,对自己不利,才急忙给栾萍松梆,好个精灵的栾萍,这回清醒,见章猴子按一下钮的电钮,不顾全身赤裸,下身还在流汤滴水,抢过电棒,一按钮,对准章猴子就是一击,“啪”一声把正惊叫唤的保卫科长章猴子一下击倒,无声无息,安静了,栾萍仍不解恨,拿起那电棒对准章猴子的下身又是狠狠一击。“啪”破了,章猴子的“电棒”那是货真价实,一下烧卷了,两个蛋也爆了,从此章猴子成了阉人——太监。

黄矿长见事情闹大了,急忙上前劝解,想夺电棒。谁知这被强奸了的栾萍输红了眼,认为黄矿长又想上,于是随手一击“啪”,把黄矿长打翻在地上,口吐白沫,吓坏了小蜜。小蜜吓呆了,动也不敢动。栾萍不顾一切又朝正苏醒过来的章猴子头上一击,“啪”一声又打昏过去,栾萍咬牙切齿地骂:“你打我二次,我要打你四次,打你龟儿子一辈子。”说完又杵一下,见章猴子如死人一般,这才提起电棒(从此不离身),押小蜜陪自己进淋浴室,足足冲洗一个时辰才出来。

在对待栾萍的问题上,黄金亮和小蜜意见截然相反,又是一对矛盾。黄金亮本无恶意,好心帮助却遭一个误伤,挨了一电棒,这一电棒使从来没尝过这滋味的人终身难忘,打得黄金亮灵魂出窍,脾气上来,男人吃不得半点亏,本想依靠栾萍赖点帐,谁知她清醒后推个干干净净,一分一厘不能少,又挨一家伙,还指望她干啥?岂不叫一个敌人来整自己,而倪毛竹不,电话私下密谋……这就不再说了,反正好处大家有,何乐而不为。当晚就把这情况统统电话汇报,倪毛竹本已作慢慢下毒致死的密谋。谁知章猴子贪色坏了大事,又不能立即铲除,只好将计就计。第二天派救护车,一家伙把栾萍拉到市精神病医院。小蜜极力反对,可势单力薄,同情在权力斗争中是失败的基因,权力只讲权谋、实力,不讲同情,把栾萍拉到精神病医院,一下车栾萍又吵又闹。原来在车上倪毛竹的人早给她注射自配的“疯狂剂”,情绪激动,视神经紊乱,看见人都说成是鬼,听幻觉产生,人家讲话,却认为要杀自己。一到医院,院长、书记进去也遭破口漫骂,骂个狗血淋头。两人一致同意治疗,但是否要用电击器,却又是一对矛盾。院长是专家,主张观察二天后才作决定,先强制服点镇静剂,打一针“冬眠灵”即可。而书记由于头晚接待过倪毛竹,所以坚持立即电击,控制病情,现正是春暖花开、发病时期,必须先强刺击,把病情降下来,这是一对主要矛盾,云云。总之,两人都是专家,又都是院领导。本来这类病人院长说了算的,可院长有过节在书记手上,一般非重大问题书记不过问,可重大问题他一定要参加,并且喧宾夺主,不仅政治挂帅,业务也挂帅,党领导一切嘛!每次书记提出要参加,院长无不从命,这次却例外。院长坚持不是他什么医德高尚,而栾萍是他的表姐,其母和栾萍母是一对姐妹,虽说:“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总还是有点关系,正因为这点关系,倪毛竹才舍近求远,不走院长的后门,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反留下话柄。两人相持不下,院长提议,又找业务权威第三人,业务副院长兼办公室主任医平,年纪五十,立马要下课退休,升官不敢想,保住平安过渡是当务之急,可你不急,他俩急,一个比一个急,两人非要他表个态,他想的不只病人的病况,而是在两个顶头上司的夹缝中咋个游刃有余。凭着几十年运动的道行,医平指出和谐折中的方案,观察三天改为观察一天,用电击器的功率减一半,药品量一半,连护理人员也折中,二人提出的药除以二,院长、书记弄得哭笑不得。初步达成治疗方案,院长下班一走,书记立即行动,指挥手下立即电击,记录上说她有自残自伤的动向,立即电击。这一下的确又把栾萍打得安静下来,不吵不闹。值班医生护士好休息、睡觉,当然乐意,至于其中奥妙,除了书记一人再无人知晓。第二天一早,院长一上班知晓,大发雷霆,可是已击了,生米已煮成熟饭,况上下左右一个腔,她昨晚的确发癔病,紧急处理。院长无可奈何,只有补救办法,把栾萍划归自己管理,一切用药、治疗均由自己开方不可。可书记坚决反对,说:“归你可以,但你在上班该你,下班呢?另一人当班呢?病人犯病要死也要等你?你出差呢?一切都应按医院规章制度办理,况你是院长,整个医院归你管,何必单独提出一个病人你管呢?”一席话说得当当然,冠冕堂皇,院长只好不言语,心想,搞政工的的确会兜圈,会耍权。这一对矛盾以后咋发展,六一就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只知道从此栾萍的确安静了,不再多说话,循规蹈矩。一个月后,六一与几个朋友去爬金凤寺玩耍,却看见栾萍在其妹栾娜的陪同下也上山在庙里大雄殿烧高香,缭缭香烟散发宗教虔诚的清香,变幻的烟雾把命运变幻,在那迷濛的蓝烟后边,是一双低眉虔诚平和的眼,看见六一视而不见。六一也没必要上前招呼,进了大雄殿都是进香人?不,六一既不信佛,也不烧香,但不反对别人烧香,那是各人的信仰自由。六一的道理很简单,菩萨有灵,为何那些贪官还升官?好人烧香,坏人也烧香,还烧高香烧大香,你也保佑他?所以关键问题不在烧不烧香,而在于心态和人品。穷人没钱烧香,就该穷一辈子?菩萨本是泥土做的,塑上身,镀上一层油彩就成神仙?还有天下事他管得了那么多?人人都跪拜求,他不忙坏才怪,那政府设来干什么?看来这是一种感觉,只是一种个人、群体、文化、习俗的感觉。

同行的王二郎却十分虔诚,也去买高香烧,并见庙就进,见菩萨就跪拜,求的是啥?是他从福建拉到经县投资的奖金能否到手。按文件推算今年是该60万元,可实际又能到手多少呢?他这次邀约六一一道来,目的就是烧高香,求菩萨保佑。花10元抽一签:“珠玉走盘中,田园定阜本。休言谋未遂,此去便亨通。”签主笑咪咪讲解:珠玉与盘,皆团圆之珍物。圆满而吉祥的征兆,预测必丰收。阜,富足之意,目的能达到,这回去了一定取得圆满成功。“高兴得王二郎跳起来,扔100元给签主,决定第二天就要六一陪自己上经县要回自己的60万元。而六一则是春游,观山望景、运动加欣赏雕塑建筑艺术。离开大雄殿,六一再次掉头看栾萍,只见她正颔首低眉专心烧香,似乎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或居士,但说不定一切都是表象,她的内心和外表行动又是相背,对立统一于一人身体中,她决不会放弃失去的天堂,她能骗同道、世人,倪毛竹的密探,但骗不了六一那双眼,骗不了她自己,骗不了佛。六一当然不会点穿,只是会心的笑笑,脸上表情漠然,这是否又是一对矛盾?天空中飘起蒙蒙细雨,象洒下无数粒晶莹的珍珠,是佛的汗?雾也滚滚而来,是朝拜还是给佛像拉上帷幕?该走了,不然一会儿雨更大,又没带伞。六一四人出了庙门,似乎从虚幻的世界走回凡间,回头再望金凤寺,云庙雾绕,只见一屋角高高翘起,似一把号角,吹奏无音的佛乐。庙似乎浮在空中,庙似虚幻的,佛亦是虚幻的,里边的人、出家人、居士、闲人,包括栾萍不也是虚幻的?连刚刚过去的时间也随虚幻而虚幻。人生是否也就是虚幻?这是否就是“四大皆空”?

“咚咚咚……”暮鼓敲响,在这庄严低沉的鼓声中突然响起王二郎的高呼声:“明天再次讨钱去!”

95.第九十四章 再次讨钱 1

钱币的价值在于生锈——歌德

钱是金属铸的,不是虚的,王二郎要六一、雷鸣记者明天与他一道再次上经县,讨不是虚的钱,还是虚的钱呢?这就是前年清明前后,王二郎招商引资建铁合金厂和免毛厂,当年国庆节后建成开始点火,雨城日报听到这消息后专门派记者前去采访,并写一篇《友情招商,花落雨城》的文章,如下:

一、从相识到相交

2003年5月20日,钱广的3个投资项目与经县达成协议,最引人注目的是兔毛加工厂。经县是有名的“长毛兔之乡”,但由于境内没有加工企业,兔毛全部销往外地,市场波动很大,在一定程度上,农民的利益得不到有效保障,而兔毛加工厂的建立,将为经县长毛兔养殖护提供一个广阔的市场空间。

王二郎、雷鸣记者、六一等人为钱广选定了铁合金加工、水电站、兔毛加工3个项目将逐步发挥巨大经济推动作用……オナ奔淙缌魉,转眼2年过去,生产上交税利,重奖各招商引资人员已进入实施阶段,钱广也专门上经县县招商办说明情况,催促给王二郎发钱,并写一封证明给王二郎,原文如下:

经县县招商局:

我们在经县投资兴建福荥冶金股份有限公司和福荥兔毛绒纺织有限公司,是经雨城朋友王二郎引荐的,特此说明!お

福荥兔毛绒纺织有限公司

福荥冶金股份有限公司(盖章)

2005年6月16日

写好交给王二郎,王二郎打电话到经县招商局去找到新上任的石局长,回答:“我们晓得了,到时候通知你就行了。”王二郎听到此话立即问:“通知我,拿钱时候通知我,该多少钱?”回答更简略:“一切到时候等通知好了。”

钱广春节回老家福建,王二郎也回到雨城,兴冲冲去领钱,回答:没钱。原因是当初引进是采用低价电,为此,我们县政府还亏了一大截,哪还给你招商引资人奖励?岂不两头亏。至此王二郎才知事情远没想象那么美好,于是回来立即找六一、雷鸣记者,约起第二天便上经县。六一不能不去,一方面自己曾参与跑过二个月,记得当初第一次打电话时,就与王二郎一起联系,二是利益关系,跑下来还有自己一份,王许诺三人每人一份,还要找雷鸣记者,不知能否找到他?六一只好说明天不去就后天,叫王二郎明天早上10点在家等我,赶经县的汽车。当晚,两人才分手,分手后六一立即通知雷鸣记者,雷鸣记者回电:“干得,只是赶哪个车站,有旅游汽车站,有交通汽车站,都是可以赶经县的。”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当然难不住六一。六一问:“哪个方便?”

“都方便,反正赶公共汽车都在一条线上,只是看你们的了。”通知了雷鸣记者,六一再想打王二郎的,可惜昨天电话号码销了,好在自己是给他说好的,明天十点之前在家等。为此,第二天六一一早起来吃了二个馒头,骑上自行车跑去王二郎家,预计把王二郎找到,就把自行车放在王二郎住处,二人一同赶出租车到旅游车站,与雷鸣记者相会,三人一同到经县。六一把时间算好了,骑车一身汗,9点40分赶到王二郎家,叫了半天门,没动静,莫非天冷还在睡懒觉?又撞门,又大喊大叫,一会儿里边“窸窸窣窣”响起来,跟着是脚步声,门一开却是王二郎95岁的老母亲,六一忙问:“伯母,二郎呢?”

“唵?你大声点,我耳朵不好。”王母把头侧起,耳朵将就六一,六一大声吼:“王二郎在哪?”

“他刚刚走,他两口子上街了。”

六一还想问几句,可王母耳朵聋得凶,只好苦笑,看看手表,急匆匆跑下七楼,骑上自行车又去追,估计他们两口子可能逛菜市,骑上车一路风,顺路追去,可不见人影。这样哪里找人呢?现代化的电讯工具不用,瞎跑,咋找人?猛想起王丁知道王二郎的电话,立即给王丁打电话,可打了半天只听铃声响,没有接电话,咋办?快十点了,雷鸣记者是个军人出身,时间观念很准时。又打,还是没人接,莫非他王丁也上菜市。到他家去,找到他,抄个电话就打王二郎。十点钟骑车跑到王丁家,敲门没人。无奈只好又骑车到旅游车站,给雷鸣记者讲清楚,只有明天了。可一到旅游车站,大门口没人,里边转了个通也没人,莫非没来?或者来了,时间一到没见人又走了?还好六一有雷鸣记者的电话,拨通一打,回答在楼上,总经理办公室喝茶聊天。六一又爬上楼,推开总经理办公室,只见雷鸣记者兴致勃勃与老总大谈当年战友情。六一把改时间情况一说,雷鸣记者干脆:“明天就明天……”

当天下午,六一找到王二郎,一问,他认为六一说明后天就是指后天了,所以提前半个小时走,走也走的是菜市,不过是老婆上菜市,自己朝王丁处走,一去也敲不开门,原来王二郎刚走,六一又去。阴差阳错再次说好第三天上午十点钟,都在旅游车站门口集合。

第三天早上10点,六一准时到,二人已恭候,三人买票上车,11点半便到经县,吃了午饭,中午2点到县政府招商局,找到局长。石局长人到热情,可满口谎言,连开水也不倒一杯,只说,经县人民感谢你们,但由于当初引进时电价2毛,而现在电价是八毛,二年一算,我们亏都亏了上千万元,哪还会给你们奖励呢?

又问:“那不是说我们还欠你们的?”

石一脸假笑:“当然,我们还是感谢你们,经县人民感谢你们!”又吹起:“这次奖励的人是不少,没你们,是我把握政策,实话告诉你们,我以招商局的名义打的报告,每个报告都无懈可击,基本上都是百分之百的批准,写多少,政府就按照我写的报告批多少……”

六一冷冷地问:“我可以看一下你们写的报告么?”

石沉默再也不开腔,六一又说:“我们来了,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答复嘛!”事到此,石局长无奈答应:“好,你们可以看一下我打的报告。”说完转身打开电脑,调出关于王二郎招商引资这页,内容如他所说,电费低,就不给了一类。六一问:“你能不能输一份给我们?”

“你拿去干啥?”石开黄腔了。

“我拿去研究、研究,打官司。一切必须按法律办,你们经县县政府\[2003\]03号文《经县县人民政府关于兑现招商引资奖励的实施意见》,就没有说电费涨了,文件就作废,我们只是负责引进资金,如同媒婆说媒,只要成了就该奖,不能给你们介绍对象还要包你生娃娃。今年收利600万,你说一分钱没有,这不符合党的政策,共产党从来说话算数。你们不能违背党的政策,失信于民,曲解政策。这是原则立场问题,大是大非问题,不是儿戏……”六一越说越激动,把石局长说得脸色垮下来。好个石局长,脸一下又变,比川剧变脸还快,说:“说实话,你们又不是拿我的钱,你们有了,请我吃一顿,我有啥不高兴呢?不过,这些呢,以政府批文为准,我找一下给你们。”一边打假叉一边东找西找,掩饰什么,最后找到办公室外边,不知钻到哪个办公室里去了。人一去,二人立即附和六一,说得对,说得有道理。10分钟,石局长回来,说是没找到,等找到再通知你们来。说自己还有一个会,就要溜,六一忙站起来对他坦然告诫:“一分钱没有是绝对错误的,我们跑这趟,来去车票都是30元/人,还吃一顿饭,耽误的工不算……”话还没说完,石局长挟起包包走了。留下一小公务员送客,六一气不过,空跑一趟,立即要笔纸,迅速写下一封书信,全文如下:

尊敬的经县领导:

根据经县县人民政府\[2003\]03号文《关于兑现招商引资奖励的实施意见》我们(王二郎、六一、雷鸣)于2003年开始招商引资,先后在经县引资建成福荥冶金股份有限公司和福荥兔毛绒纺织有限公司。该公司在2004年创造了300多万税金,2005年也创造了300多万税金,为国家作出了贡献。 根据经县县政府兑现招商引资奖励的实施意见第三条第三款:引进在我县落户的独资、合资、合作等生产,流通性纳税项目,投产、经营后,按该项目上缴税后县本级实收部分的20%,连续三个年度计奖,其中10%奖引进者所在单位(无单位者奖励引进个人),另10%奖项目落户乡镇或单位。

今天,我们满怀喜悦心情到贵县招商局询问,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分钱没有,理由于电价等等原因,这是风马牛不相关的,政府文件上并没有这么多条款,政府给投资者的种种优惠条件与引资人根本是两回事。我们认为共产党说话是算话的,何况白纸黑字,还下了文件,不能以个人好恶来决定政策,左右政策,更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视党和政府的政策为儿戏。

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更不能指鹿为马,这是关系到党和政府信誉和生命,关系到人民共和国的去向,一切按法纪、法规办事,我们中有民主人士,与共产党风雨同舟,肝胆相照,决不能过河拆桥,这是一个严重的经济问题,也是一个严肃的政治问题,请按党的政策办事。

我们坚信党的政策英明,我们有信心、决心,为法律的公正性、严肃性奋斗到底。お

引资人:王二郎、六一、雷鸣お

二oo六年二月二十二日お

留下一张名片,交给小公务员请转交县长后,转身便走。

96.第九十五章 再次讨钱 2

公路上,汽车如梭。宽阔的公路在山上与山谷中盘旋。转折虽多,路面却修理得异常良好,无论晴雨都行车无妨,连山区公路上的空气也格外的好,卷起一层淡淡的烟尘,立即就被山风吹散,走在这山区公路上,满眼是青翠欲滴的树林、青草和羞涩的山花蕾,红的、白的、黄的、紫的,如一个个音符忸忸捏捏,轻吟早春二月。汽车一到顶,突然“嘭”的一声爆了后胎。如同一声炮响,在山巅传得很远很远,终于消失在空空的空中,历史的长河中,六一似乎有点感觉,但一时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是眼前大自然的美好带来的宁静心境还是刚才去县政府会见石局长讨公道引起的反感和愤懑,或二者之交溶?说不消道不明,似乎都是又都不是,一种莫名的潜流情绪在心中潺潺而流,带一点苦苦的忧伤,如青蒿在风中的淡淡苦味,司机大喊:“大家下车休息一下,十分钟就好。”说完,立马取出千斤顶来,要打后梁。六一爱喝茶水,水多尿多,此刻也正好方便一下,左顾右看,于是朝侧边一树林钻进去。嗬,好粗的云松树林,娇嫩的松枝尖黄澄澄的睁开眼,每一根松针都各自独立地闪烁红里透蓝的羽翎毛,鱼鳞的绿树干被点点阳光照耀得彩云般绚烂。云杉挺立枝叉互相牵手挽臂形成一堵厚厚的树壁,这是一支步伐一致的军队,一只手持长矛树枝的战士,守卫着自己的领地,无论刮风下雨,寒来暑往,一步不移,不由人不肃然起敬。突然树枝乱晃,一只灰色的长毛松鼠窜过来,瞪一双黑黑的小眼睛,仔细警惕观察这不速之客。六一不想惊动它,只是静静的观察,看它滑稽的表演,只见它摇摇头,用前爪抹抹尖尖的嘴,甩甩宽大的尾巴,一步一步走上前,离六一二米远的地方停住,一双小眼睛象黑豆熠熠发光,似乎要倾诉什么?这片黑森林的小精灵,突然“吱吱……”发出一阵尖细的悲鸣,在树林中随清风回荡,然后一转跳几步,消失在后边树梢上。六一好奇拨开树枝,走几步,就是一小片开阔地,地上荒草成堆,象一个个小馒头,草底下那一定是一个个土丘。土丘?土丘?不就是坟么?六一走过去一看,果然散落几座坟,碑也倾斜,字迹模糊,该哪个年代的呢?六一凑上前仔细辨认:“红卫兵李正红烈士之墓”。李正红,李正红,啊,那不正是当年在獐子岗上与张和平拨开荒草,突然相遇,张和平先开枪把他打倒的那个红卫兵。当年不到20岁,听说家里只有一老娘,哭瞎了眼,半年白了头,后也就随同儿子长眠山岗上。莫非就是这二座?六一转过去,紧挨李正红墓的碑文的确是其母。啊,日月转换,长年不断,人生长河起波澜,是福?是祸?是缘?六一不想那 么多,立即掏出香烟,点烟二根,给李正红母子各上一枝,尽管知道,李正红不吸烟,其母也不会吸烟,况人死化为泥土,更不会吸烟。但香烟如高香,正好路过点枝香烟,算是悼念一番。人啊,抛开名利,还有啥看不透的呢?当然自己的权利是应该争取,但不可拼命强上,一切都是天命,一切都应顺其自然历史发展总是朝好的方向发展。以前武斗为吃顿饱饭,而今吃饱饭已是基本,很平常的事了。追求得更高、更好、更远,何时才完?看眼前,追往昔,思未来,六一心境突然有一种顿悟的感觉,先前朦朦胧胧的影子,此刻清晰起来,珍惜生命,为人民服务,写出这代人经历过的种种磨难,让历史在图书馆、在电视银屏、在子孙后代的心中长存,清晰如眼前。“滴滴……”侧面公路上的汽车在鸣笛,呼唤六一,六一忙转身钻出云松林,如同钻出历史的怪圈。果然一车人都上齐了,只等六一。王二郎笑嘻嘻地问:“你跑到哪里去了?屙屎屙吊筋屎嗦?”六一把自己刚才看到的对王二郎一说,他也曾参与那次武斗,一听一下黯然。

汽车“呜呜”沿土坡曲折下行,边倒九个“之”字拐,前边的汽车就在脚底下开,而头顶上也有汽车跑,热热闹闹,却各怀各的胎,各走各的道,人生不就如此么?

有了这样的心态,是成熟还是说老了呢?年轻时血气方刚,遇事喜欢争个输赢。而现在看得透这些,不平的事也看得很自然。所以一回到家,竹老坎就打电话找上门来告诉六一,新董事长倪毛竹叫选几个代表,他们几个开了会决定请六一当一个代表,第二天早上10点钟到厂部与厂方会谈,主要议题是经市政府指示,为体现改革开放的成果,关心弱势群体生活,叫厂部领导给退休职工发放点钱,至于发多少,明天开会便知。六一不愿再作出头鸟,一口推辞,说明天还有采访任务。第二天晚上,竹老坎气冲冲又赶来,进六一门便骂倪毛竹太坏太坏,又把今天开会的情况详细讲个一遍。原来,倪毛竹没出面,而是派手下三人,来给十几个代表会谈,会谈依旧是一出戏猴的把戏,一开始副总伊二山传达倪毛竹的旨意,表示深切关怀退休职工,想到下岗职工的困难,整夜都睡不着,即便偶尔睡着了,也常常突然从梦中惊醒,云云。然后转入正题,说倪毛竹董事长要让退休老工人、老工程师们尝尝改革开放的味道(苦果已尝,现是画饼充饥,望梅止渴),决定自个儿将从自己的一部份股金中(天知道她抽多少,一分钱也是一部分)施舍给下岗老职工,当然施舍也是有条件的:第一是先要上市、上股市,不上股市一切无从谈起。上股市有规定,最多只能50家股东,所以必须再进一步融资并股,也就是说她还要吃股、购股、吞股。公开合法洗钱,大家都干净了,那些拿干股的贪官,急于逃市,也积极活动,一切都按部就班,顺利进门。但他们忘了古训“举头三尺有神灵”、“暗室亏心,神目如电”。第二条是老传统方法,根据退休职工的表现,充分发扬民主,大伙儿自个儿评比,谁最听领导的话,表现最好,积极反映情景,立场坚定支持改革大风大浪中不动摇,就得一等,然后是二、三、四、五等,最末就是六等,六等就是零等,一分没有。到颁奖时可以吃一顿免费庆功宴。看看人家先进既吃饭又拿钱,当然这一切都是计划中,纸上谈兵,同时不忘警告所谓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没拿到钱还把自个儿抛进监狱。最后讲和谐、安定团结……世界一片美好,前景光明灿烂……说到此,竹老坎突然掏出一摞纸,上面密密麻麻写些字,竹老坎情绪激动地说:“六老师,你看一下,这是我写的大字报,上边没落名,专门就说这件事,我想请你看一下,要得,我们两个今晚就到厂里,街上去张贴,把声势造起来,不然他们认为我们退休工人是软柿子,随便捏……”

六一一听大吃一惊,看也不看,一手按着那摞纸,象按着即将爆炸的炸药包,急忙说:“竹老坎,干不得,我们只能按法律程序办,一切违背法律的事都不行,特别是我们无权无势无钱的弱势群体,更要百倍小心,千倍谨慎,一失足千古恨,他们正巴连不得我们急了乱整,那样你拿把柄给他们抓住,说你又在搞‘四大’写字报,是明文禁止的……”

“逑大爷晓得,我们不说谁说?”

“要得人不知,除非莫未为……”

“你虚了不是?贴大字报、小字报的又不是我们一家,人家××厂不是贴了,又咋了呢?只要反映写的是真实情况,就不存在问题。”竹老坎不服气的讲。六一叹口气,说:“咋个不虚呢?违背了法律,我的胆小,只要是在法律保护的范围,谁也不敢把你咋样。你这些材料如果写成文字,我敢给你们一道交给政府信访办,甚至上省、上中央都可以,那是合法的啊。当前法制社会,只能搞合法斗争,不能搞个人意气想当然办事,不合法的首先就使自己处于不利的地位。”六一见竹老坎想不通的样子,于是推心置腹地继续讲:“说实话,不是朋友,我不会制止,我巴念不得有人出头大闹,这是帮我们工人说话啊!可你这样只能把自己投进监狱。你帮大家闹,可逮的又不是我,我怕个逑,你们闹成了,有我一份,逮了的又不是我,说起有点自私,可谁又不自私呢?谁愿把自己的脑壳搬起耍呢?斗争是长期的,曲折的,有时是反复的,现在胡锦涛、温家宝的政策好多了,以人为本,关心弱势群体,共同致富,而不是以前乱砍人家的铁饭碗,泥巴饭碗,而自己却端金饭碗,连涨三级工资,穷的越穷,富的越富,高薪养廉,正是天大的玩笑。现在好了,敢出来反映情况,以前你敢么?从前你说得他们几爷子冒火,立马打电话,武警就来,把你抓进去,打一顿关十天半月,你又找哪个申述?现在政策好,你才可以讲,可以说,可以反映,但不能急,中国的事情,积重难返,不是一天二天,一次二次就能解决问题的,况且现在还有行政诉讼,还有法律,按法律打官司,可以民告官,把那些贪官污吏拖出来,站在被告席上……

“那这摞纸咋个处理?”竹老坎听了六一苦口婆心的讲解,心中的结松动了问。

“我没看,也不看,你拿起走,只当我不晓得这件事。”六一把那摞“炸药包”推还给竹老坎。竹老坎伸出粗糙如树皮的大手,轻轻抓起又揣到火热的胸口中藏起,起身告辞,又补充一句:“六老师,此事你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本来就没发生,什么也没有,我既没看见,也不晓得还有啥事。走,我送你一截路。”两人出门沿着河边走。河风啸啸,新修的路面湿漉漉的,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积水似镜映照路灯,路灯把行人影子拉长、变短,乳白色的路灯圆鼓鼓,就象蜻蜓的两只眼,一排一排,弯弯曲曲,象一条长龙,把青衣江两岸照得明晃晃的,由于刚下过雨,行人极少,迎面突然走来一对人影,竹老坎突然激动起来,双拳捏得“咔咔咔”响,嘴里低声咆哮:“老子,老子真恨不得冲上去给她一拳。”六一仔细一看来者,只见迎面那女的正是栾萍,一步三摇,风情万种。六一一把抓住竹老坎低声说:“她不是住疯人院么?人都疯了,就算了。”

“疯?她狗日的装疯,你看她身边的那个男的是哪个?不是她男人而是××领导,你不信走着瞧,她在暗中悄悄的活动,要不了几天,她又要爬起来,一个更比一个凶啊……”

97.第九十六章 5·12大地震 1

地转实为新地兆,天旋永立新天朝——洪秀全地震昭

青衣江弯弯曲曲十八盘,盘盘都疑无路却又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处处都有花花滩,滩头的浪花千朵万朵一齐盛开,蔚为壮观。这些浪花不仅是为了好看,而是象匆匆的过客,慌慌张张朝东奔去。她累不累,悔不悔?日夜不停的赶路究竟为什么?人生不也是同样境界?

这天杨米米、竹老坎叫叶子烟红卫兵来找六一,到竹老坎牛肉面馆房谈工厂改制,工人继续上访一事,看一下他们写的材料。六一心头本有一堆干柴,一肚皮的怨气,一把火便点燃。杨米米脸红筋涨地“煽风点火”:“工厂是大家的,是三代工人血汗结晶,咋说没了就没了呢?咋只卖给厂长一小撮人呢?我实在吞不下这口恶气,决定拼死也要讨一个说法。”竹老坎猛然接嘴:“人不能太窝囊,太善良就是东郭先生,日月昭昭,天地良心。狗日的老板有钱有势,呼风唤雨,用她的话就是在当地没有她摆不平的事。有理也寸步难行啊!上边不知道,只有上访,上告才有可能还人间一个公道。”六一一手推开半尺高的上访材料说:“不看了,看了心烦,我们一切都要依法行事,我还是那个老主意——请一个律师。他来看,看了,他去打官司。就跟外国电影上一样,有事就找律师去办。多阔气,又省事,不外乎整几个钱。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一人出100元,300多老工人就3万多元,还愁请不来律师?”

“哟,六一好阔气,你是屎克郎带钢盔,充大头啊!哈哈……”竹老坎高兴地眯起眼,不住地点头,同时大声的吆喝六一。

杨米米小气地问:“我们三个又要跑路,又要帮大家办事,是否就不出钱了?有钱出钱,无钱出力嘛。”

“呸!你小子是越有钱越抠门,铁鸡公一毛不拨啊!你最近不是又发了一股洋财,开了一印刷厂么?”叶子烟红卫兵揭老底。

“好,好,好!你龟儿子是中央情报局的密探。我姑妈听说我下岗,可怜我给我寄一点钱,我不能坐吃山空,刚接手一个小铺子,打字、复印,啥子就是工厂哦。你当真是吹牛不要本钱,把牛皮吹上天。算了,老子交100元就100元,不过事情成了,钱拿到了要退。”

“当然要退,还要加倍退。事情成了,我们能配股,那就不是一百二百,而是十万、二十万元的事。这是《黑修养》书上讲的一本万利,吃小亏赚大便宜的好事啊!”

“叶子烟红卫兵,你龟儿子受文革影响太深,三句话不离本行,差点成职业革命家,口吐出文革语言,啥子黑修养了?这是红修养,给共产党员的修养。你不看书,只听当时说教者胡说。”

“好了,好了,不扯远了,现在我们谈正事。”竹老坎转身问六一:“你说的有道理,问题哪里找律师?本地律师我们不是没找过,都是骗钱的,狮子大张口,开口要钱,拿到钱又不办事……”

“咋不办事?”六一问。

“嗨,你就不知道了。我们曾请过律师,头天答应得好好的,就跟卖打药的一样,包好包赢,拿到定金,第二天就变卦,说来说去,再给钱也不打了。啥原因?原来上边有人打电话,他不敢接了,接了连他的饭碗都要打倒。”杨米米叹口气说。

“真的么?”六一最近很少与他们来往,不知情况。

“嗨,报上不是报导石棉法院审判的原告、被告都是一个律师,两边跑,一个人演双璜,真他妈的笑死人。”这可真是天下奇闻。六一半信半疑,可杨米米立即抽出一张报纸,一看果不其然,还配编者按。唉,天下之大,改制真是无奇不有啊。

六一突然想起前几天遇到一个老熟人,给自己一张名片,叫张飞飞。文革期间被冤枉,象张志新一样被判死刑。原因很简单,他说林彪名字是林老虎,而且三虎才有一彪,彪要吃同胞,所以林彪名字不好。就这样戴上现行反革命帽子,恶毒攻击副统帅,正要执行枪决时,幸好913林彪猝死,他才逃过一劫,可又说他是林彪小舰队成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嘴惹祸,也带来生计。现他就专门伸张正义,为他人打官司,律师受管制,他却要“天马行空,当诉讼代言人,不是律师的律师。”六一一介绍,众人立即要叫他来,大家认识考查一番。六一摸出电话号码,立即拨通,对方恰好有空,更是爽快,立即答应半小时后大家在桃花巷,竹老坎的牛肉汤锅店相会。

十分钟后,一辆红色出租车在门口停下,门一开,老张一步迈出,三步两步就登上堂。今天的老张又是一番打扮——黑色的猎装,身材虽不高却十分强壮、宽厚,一双眼睛深陷而闪闪发光,鹰钩鼻子微红,油亮亮的,一排乌黄的牙齿被烟熏火燎,久经考验,一张嘴阔大,下巴有棱有角成方型,一看就是个性刚强的人。更明显的就是头发和胡子,头发花白浓密,刚洗过头,却依旧不规则的乱耸,如一片乱山岗。胡子更是粗壮,如刺猬,根根竖立起,活脱脱象一个猛张飞。张飞一来就高声叫到:“哎呀,今天有缘,我刚回家,有点空,一接你老弟的电话,立马打的就来,有啥事只管说,4个小时后我又有事了。”

六一忙把张飞介绍给大家。杨米米立即把情况大体介绍一下,又把半尺高的上告材料推给他看。老张飞立即投入这一个不见明枪烟火的战场,只见他飞快浏览,不时地提问,时间就在提问中悄然流失。12点半,竹老坎请老张把材料收起,回去看。把牛肉火锅端上桌,大家一边吃喝一边谈,酒一瓶又一瓶,话越谈越热烈,你一句,我一言,还争到讲。目标越来越清晰,路子也越来越明了,兴致所至,时光流失。突然地在动,桌子在摇,房子在晃,人在摆。叶子烟红卫兵反应快,回答却离题十万八千里:“哎哟,我咋个有点头晕呢?昨天睡迟了,看材料看多了,我先躺一躺……”六一一下叫道:“地震!”

“爬逑你的哟,你喝多了,喝醉了。”叶子烟红卫兵脸红得象关公:“我就没感觉到,我现在坐得四平八稳……”话没说完就掉到地上坐起,可嘴里还硬唱:“跌倒算什么?我们骨头硬,爬起来再前进……”

竹老坎四面一望说:“不对哟,我是没喝醉嘛,是见屋子在摇,地在动,是地震嘛还是、还是地醉……还是……”

“还是个逑,该死逑朝天,不死又过年,地震,震不倒英雄汉。来,来,来,再喝一杯。”张飞脸铁青,站不起来,干脆也不起来。

只有杨米米一言不发,几个窜窜就跑出大厅,站在街上。街中间已站满人,个个惊慌失措,朝里边喝酒的人大喊:“地震了,你们还在喝,快出来。”听人劝得一半,六一站起来,要扶张飞出去躲一下。谁知张飞一口拒绝:“没,没事,你去你的,我不走,我见得多了,老板,再来一壶酒,我们两个对饮,一口干。”六一见他不走,于是又叫叶子烟红卫兵走,红卫兵真勇敢,不走还讲:“这房子是框架结构,不会垮。要走你走,我还要陪老板,张哥喝一杯。”六一只好自己跑出去,站在街中间,朝外望,只见人群如热锅上的蚂蚁,有跑出的,有跑进去抱东西的,大呼小叫,一片混乱。里边若大堂子,除他仨外跑个精光。三人对外边人呼喊不理不睬,依旧饮酒,只见张飞早已喝成泥一潭。一会地震余震又回过来,地皮象波浪一样一滚而过,房子也随这飘摇如水中船,街心上的人惊呼呐喊,四处窜,而酒店里的三人醉生梦死依然。回震过去一切照旧,只是不少屋檐上的瓦片横飞。砸伤行人。小北街一老者恰好被瓦片砸中天灵盖,而呜呼哀哉。地震一完,六一担心儿子,立即打电话,刚接通,才说二句,就断了线,再怎么打也打不通。还好,儿子答应了一声,证明还没问题,只是不知现在在何处。现在咋办?不讲啥子材料,人都醉了,还是送他几个回家得了,叫来二辆车,分别送张飞和叶子烟红卫兵回去。六一自个儿慢慢走回去。走到家,门怎么也打不开,原来门已变型,只好找一钢撬棍,使劲一撬,“啪”一声门开了,可也断了一个角。开门了,六一钻进去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半夜。开灯一看,一地狼藉。咋回事?门又敞开的?猛然才想起,中午发生过地震。儿子呢?六一首先想到儿子,他现在在哪儿?六一这一惊吓,完全清醒,一地的东西也不想收拾,先把儿子找到才说。六一掏出小灵通就拨,可怎么拨都拨不通,电讯完全中断,急得六一大叫:“儿子,你在哪里?”

“爸爸,我在这儿。”儿子的声音传来。六一认为是幻听,使劲掐一下大腿,疼,又喊:“儿子,你在哪?”

“我在屋里头,睡觉。”儿子一边说,一边从里屋走出来抱怨,“我回来,喊你,你醉了,吃不得酒就不要吃嘛,要吃也不能吃那么多,又遭人家灌了么?”

六一不等儿子说完,高兴地一把把儿子抱住,上下摸一遍,连忙问:“你跑,哪里去了?地震没伤到你吧?”

“没有,地震时,我正在外边耍……”

“好,耍得好,耍得好。”六一高兴地大叫,一改往日一见儿子就叫其学习、学习、再学习。这时突然走进几个人,说是社区通知,这房是危房,不能住人,当晚还可能有地震,必须离开。

六一只好把儿子喊起,两爷子抬二把椅子下楼,只见街边早住满人。找一个旮旯安把椅子便聊开了。才知这次地震震中在汶川,震级八级,本市也有不少人死伤,房子垮塌上千间,农村和学校居多。……

5月的夜晚还凉,加上天气骤变,雨不停地下,风也凑热闹,六一又回去拿棉衣,又给儿子带一件棉衣,一张毛毯,看儿子睡着,思绪万千。满街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有官儿有大款,可现都一样。在大自然面前,人人平等,想那些地震中遇难的人,有多少百万、千万、亿万富翁。在地震面前,在突然死亡面前,身份、金钱起多少作用呢?……明天咋办?自己好办,可儿子咋办呢?什么地方才是安全的呢?六一开始想明天把儿子送到安全的地方。现在不知地震什么时候又来,来几级?四周房子朝哪边倒?会不会砸到这儿?六一不敢睡,怕地震又来。两边的房子倒塌,把街边人一齐活埋。自己老了,可儿子还年轻。那就权当值班守夜人,六一一眼不眨,守到天亮。其间也有几次小地震、余震,但不至于叫醒大家一块逃。再说也不知逃到哪里为好。第二天一早,宣传部就叫六一去开会,叫写个小品或诗歌抗震救灾。时间三天就要拿出来,好鼓舞人心,安定社会。

98.第九十七章 5·12大地震 2

六一心中很乱,儿子安哪里才安全?可宣传部的指示也不能不做,越是这时候,越要宣传鼓舞大家,这是一个公民义不容辞的责任感。于是六一决定先把儿子找到、安顿好,晚上一个人才写。掏出手机打,这回通了,知道儿子借一同学家住。自己一个人好过,当晚一个人又在椅子上街边屋檐躲雨过一夜。半夜,只见解放军的汽车十辆,朝成都开。六一突然想起一朋友在日本遭遇地震时,第一想到的就是解放军。人民军队爱人民,人民军队人民爱,这是传统。只是全川、全国的人不可能全都到汶川。汶川,六一很熟悉,那里自己生活过几年。阿坝师专读书时就在汶川,那里山高路窄,能不垮?能通汽车?六一被阻过多次,深深忧虑。当晚报导汉源一护士事迹,就写一首诗。

记5·12地震

汉源一护士为救伤员而牺牲

抬着伤员

你走在后面

突发的余震摇动山川

一块沉重的预制板突然倒下

白衣天使血涌满面オ

你难道不知道危险

不知道孩子亲热的呼喊

年迈父母焦急的期盼

不知道生命只有一次

不知道天涯路断オ

你知道

你知道白衣天使崇高的荣誉和责任

你知道一个共产党员的誓言

为抢救生命

你甘愿,甘愿血洒人间オ

没留下一句闪光的遗言

可你的行动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是人民的女儿

为了人民

我愿把生命奉献オ

这次八级地震是一场浩劫

一场灾难

倒下的是房屋

立起的是精神

中国人的精神

多难兴邦一往无前オ

你很平凡

一个护士

你很勇敢,走在后边

抬起病人,抬起中国人的苦难

象当年过草地的红军战士

走进广阔的地平线

每当太阳升起

我就会看见你

看见你从容的背影

溶入祖国的蓝天

写完又给儿子打电话,得知已睡觉了。自己心一落实,眯一觉,做一梦,醒来再也睡不着,又把当时情况如实写下来,并命题为:梦蝶·母爱

梦蝶·母爱

前晚闹8级地震,省电视台告诫可能还有6—7级地震,于是将儿子送到恒博医院门诊部其同学处伴宿后转到王丁家留宿睡沙发,背僵如板,半夜做梦,抗震救灾废墟上挖土搬板救人。有人送二封信来,一封记不起来路,另一封则是亡妻雅琳寄来的。当时心下明白,她已是天堂之人,咋会有信来呢?可梦中正忙于救人,只匆匆瞟一眼信封,便随手把两封信揣入裤兜。想等忙完公务再看私信。谁知一觉醒来,四下皆无,当然无法再看到信的内容。遗憾深深,赋诗一首。

你从天国寄信要说什么?

凄风苦雨,梅香荒漠?

灯火阑珊,花开花落?

还是你的悲伤?

你的思念?

你的快乐?

不,都不是,

那你究竟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啊要说什么?オ

我知道,只有我知道

那就是照看好你的儿子

别让他遭灾,受磨

要让他平安,健康,快乐

这次8级地震是一场空前浩劫

在这非常时刻

你咋不会匆匆来信叮咛诉说

你走得太匆忙

放心不下你的儿子还在上学オ

啊,母爱超越地平线

(胜过十级地震波)

母爱在人间,在天堂一样崇高

柔情似水

炽热如火。

放心

有你在天之灵的祈祷保佑

有一个母亲另一个世界深深的执着牵挂

舔犊情深

感天泣地

肝肠寸断

千古颂歌

有你的日月一双天眼

有我老牛的奔波

一切灾难都会过去

一切只是曲折和坎坷

经历风风雨雨

红太阳金光如歌オ

这是心灵的倾诉

阴阳的对话

天国的莲花清水濯波

母爱是世界上最后一面永不倒的人性旗帜

伴人类走完生命的长河

写给宣传部门的第三天按时交了,又写一首抗震救灾的金钱板,而自己做梦的《梦蝶·母爱》却没交,那纯属个人感情而已,而先做的《512地震记汉源女护士为抗震救灾而牺牲》诗也没选中,随便写的金钱板反而入选,这种事六一见多不怪。而后《汉源一护士为抗震救灾而牺牲》诗却被荥经作协刊物选中,刊登出来,总算没胎死腹中。而《梦蝶·母爱》只能永藏心中、笔记本中或自己的小说、诗集中,才能出世。

99.第九十八章 5·12九大地震 3

这几天,电视不停报导汶川地震惨烈状况。汶川是六一读书的地方,安顿好儿子后,六一决定前去汶川母校——阿坝师专看看。谁知师专学校师生都从雨城过。原来,头几天的担心果然成真。到汶川有好几条国道线,从成都到汶川最近,只有130公里,从都江堰到汶川映秀20公里,可路况太差,一垮方,桥断路塌,人走都困难,何况汽车。所以从全国各地来的汽车,都阻在都江堰无法前进,除非有汽车飞机,又可以陆路走,没路时当飞机,而从小金到旋口的路也断,从西北茂汶到汶川的公路也不通。从马尔康到理县再到汶川的路稍好一些,但也时断时续。汶川一时成为当代的“孤岛”,这在交通四通八达的今天,中国的确实属罕见。而哪一条路最先通汶川呢?一条谁也没想到的,地图上几乎也看不到的,乡村县级公路却成为最先通汶川的大动脉,那就是雨城——宝兴——翻夹金山——汶川。 就是当年红军走过的路,这条路为县级公路,碎石公路,不上等级,公开发行的地图上没有,却经受大地震考验。虽然盘山蜿岭却不断,成为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意外收获。从成都来的车子都从这条路经过,而汶川阿坝师专的师生也从这条路上撤出。六一见到随学校撤出的三十年不见面的老同学倪秋,他现在是教授,学校后勤主任,亿万富翁,在汶川棋盘沟搞旅游开发、宾馆服务。这次地震一下震成穷光蛋。他一见六一摇头感叹:“哎,一场梦,一场梦啊。老子亿万富翁,一晚上成了蛋光蛋。不过老子还好,还活起得。可怜我那些合伙人全他妈的完蛋、完蛋。埋到的管你亿万富翁还是光脚杆穿草鞋,统统一样。六一,你该去看看,该去看看,世界变成什么样子,老子算是看穿了,钱有何用?命才是真的。从今后,老子不贪钱,不挣钱了,要好好活着。六一,跟我一块到成都耍几天,合适去看看,看看……”

六一无钱外出采风、记录,不过好在有电视看,虽没亲临其境,把别人看到的转到自己眼中,而且还是经历过选拔的精华,当然是要漏过一些真实,不外乎过于血腥、惨烈的景象和气味、气氛而已。这一些均可以想象。

六一再次见到倪秋是三月后的事了,此刻他已完全不是当初狼狈像,开口要振兴旅游,闭口挣大钱,把损失夺回来。本来六一是应允邀他一道到汶川阿坝师专看看,见他此番情况,只好作罢,笑笑说:“还是钱的毒性大。”

“嗨哟,六一你没看到那个惨状,死人一堆一堆,埋都埋不赢,哪里还有棺材,一个一个的坟墓。挖一个大坑,挨一挨二的排好,就跟沙丁鱼罐头一样,密密麻麻,排满一层,填土,洒石灰,打点药,再摆一层,一共几层,我也不知道。先是那天我到一个地方随便拍摄实景,探路找东西吃,走累了,倚一新墙休息,一股股腥味飘过来,站起来探头一望,哟,一个万人坑,吓得我拔腿就跑,连拍照都不拍了。为啥?手脚抖个不停,颤颤兢兢,还拍个逑啊!那时,水都没得喝的,更不用说吃的了。钱是纸,纸又不能吃,幸好解放军赶来,不然一饥荒就抢人,杀人,横尸遍野,细菌滋生,流行病比地震还凶,那将是千里无人烟啊!幸好党中央派解放军赶来,又送水、干粮,武装巡逻,一切有条不紊,沿这条山过公路退出,拣一条命啦!钱可以挣,地位可以争。到上帝面前才真正一律平等。什么也不争,什么也争不了。所谓高碑大坟都是活人整的,人死了,与他何干?水晶棺材与马革裹尸无异,灵魂不在了,尸体只是臭皮囊一堆,各种元素化合物。说白了,一把火后一把草木骨灰,农家肥料而已而已。”说到死人,六一又想起雅琳。

六一祭妻又上坟山一趟,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坟堆像一个个卧伏的老虎,吃了死人,虎视眈眈盯着活人。每一个坟垒都是一个世界,一段传奇,一个谜。有多少英雄豪杰?多少丰功伟绩?多少豪言壮语?多少遐想……他们来自哪里?壮志未酬身先死,随风月远去,留下土丘一堆。贪官贪,由他贪去,他最终也不外乎在此落草为冢。天空渐渐暗淡下来,雨开始飘洒起来,沙沙沙。六一一下顿悟,百年后与谁为伍?何必争名利?一切均为过眼烟云,活着就要珍惜,现中央提出以民为本,生活一天好于一天。六一并不信神、信鬼,但眼前碑一下活动起来,一块块方碑如同一张张牌,“暗四对、清一色!”演释人生的最后章节?

龙岗山公墓傍山依水,前面是曲折蜿蜒的濆江,背靠的是龙岗山,座西向东,每天看太阳东升西落,的确是块风水宝穴。墓依山而建,一层一层象大寨田,更象一把子椅子坐落山间。这几年退耕还林,绿化跟进,眼前一片翠绿苍茫。蝉不时鸣叫,响彻幽谷。蝉音禅,蝉非禅,禅机悬念,蝉噪九天。蝉花是凝固的音符,禅路飘渺如烟。若不是这一排排、一座座的坟茔、碑林,还真是块福地洞天。六一突发奇想,这么多碑林林总总,后援不断,西安还专门设一个碑林馆,而这么些墓碑若找书法大师来写,岂不又是一举两得。既是墓碑又是书法艺术,该引起多少世界书法爱好者观光、欣赏。政府发展旅游又独闯一景点,想到此六一不由自个儿“嘻嘻”一笑。乐极生悲,突然脚下一滑,“嘭”脑壳重重撞在一块碑上。六一摸摸还好,碑没缺一角,而自己头上则鼓一小包,红彤彤的如一只角。突然听见一嘻笑:“你小子清醒点,你的脑壳硬还是我的石门硬?哈哈哈……呜呜……”笑声还没完,又突然转为低泣声,声音越来越细如同游丝,〖hj2.1mm〗不仔细听就听不到,只听尖细的游丝声一边抽泣一边抱怨:“呜……老子才划不错,38岁刚升了官,副县级,又发了一笔横财,可他妈的驾驶员是个鬼,至少是鬼派来的。开他妈的鬼车,硬把老子开到这鬼地方来,老子的官位在这儿没用,老子的钱财在这儿还不敢说,怕挨黑打。老子的婆娘被人家耍,娃儿被人家打,呜呜……老天不公啊!这里又不兴开会,连小组会都没有,哪有机会反映情况。唉,天又要下雨了,以往在这时,当又有饭局、牌局,小姐伺候,洗桑拿,泡妞,醉生梦死,多惬意,想不到醉生容易,梦死惨啊……”

“你闹个逑,你认为还是你当官,作威作福,开领导班子会嗦?没门!”边上一嗡声嗡气的老者声音低吼。

“你站起说话不腰疼,我那上千万元的资产啊,化为水化为梦,我的心肝啊,我遗憾啊!挣了大钱,用都没用岂不是白逑干,猫搬甑子替狗干?”

“帮忙,你龟儿子会白帮忙?雁过你都要拨一根毛的东西,你会帮人的忙?你吃下岗工人的血汗,盗卖工厂,损公肥私,阳间算不了你的帐,阴间要算,一分一厘都要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里可没有大红伞,只有朱笔黑伞、白剑斩贪官……”

“吵啥子吵?”西边上另一碑开口,竟是娇滴滴的女声,“和为贵,你哭啥子嘛?你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总阔过,总耍玩几十个小姐,养十几个情妇,你玩不够的格,丧不尽的德,可我呢?下岗就跳河……唉,别说了,别说了,(唱)别说你要离开我……”

“别唱了,别唱了,你龟儿鬼门关里唱莲花落——快乐死啊!哈哈……”老者音起又忙刹住,“小声点,后边的搞科研,搞国粹二胡独奏筹备会,拉《江河水》的再拉音小一点……对门毛大爷98岁了,睡眠不好,别吵醒他,大家都不准再说话,再说老子扇一个耳光。”果然话一完,四下皆静了,只有风声吹树叶“沙沙沙”。六一再仔细听,还是风声、树叶声,并没人声。六一想可能是刚才跌一跤,听觉神经活跃产生的错觉吧。这里不是聊斋。清平世界,荡荡乾坤,哪有鬼狐呢?蒲松龄,已过世二百年,哪还有新聊斋呢?

雨越下越密,暮帷愈来愈黑。累累坟墓中的阴气都聚集起来,象一辆滚动的战车,象一远航的破船,驶向何方?人人都说坟场恐怖,其实坟场是最好的清醒剂、强心针,比寺院、道场都来得直接和惊醒。又是暮雨落花,牵出多少愁绪和遐想。剪不断,理还乱,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到此一切才了缘。

从此六一对一切看得更淡,一切都是变数,一切都是禅,一切都是缘,一切都顺其自然吧!走出坟场,回头一望,天地一片乌黑,一片苍茫,只有风声雨声,沙沙沙在响,人在哭泣?鬼在歌唱?

什么都可以放弃,责任不能放弃,在尽责的同时,自由平安生活。突然从远处传来二胡《江河水》,隐隐约约似有似无,再听确无,只是一阵风雨声而已。哎,风流雨打去,人生不就是一条江河水么?流向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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