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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影决》


第一章 世纪赌局

马克-布兰度第三次拿起了手边的那杯加冰威士忌,微冷的触感让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颤抖着的手也稍微平静了些。

他想让自己尽量放轻松些,别表现得那么紧张……可是却完全做不到。

因为现场的赌金总额已经上涨到两百万金币了!两百万啊!布兰度几乎要在内心嘶吼起来。

要知道整个赌场一年的总收入都没这么多啊,如果再被扣掉各种零零散散的开支,就只剩下一小笔钱可以流入他的口袋也就是说,如果今天布兰度输掉这局,那么他过去五年里的苦心经营,就全都白费了。

马克-布兰度,当地人,赫柏赌场的老板,他在今天遇到了自己生命中最大的危机。

“再加十万。”此时一道冰冷得几乎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传来,再度给布兰度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这女人疯了吗?!她怎么还要加注?难道非要这样赶尽杀绝不成?

布兰度放在桌子底下手紧紧地握拳,如果不是因为现场的赌客们都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他非要爬过赌桌的另一边把那个女人给掐死才算解气!

是的,女人。那个敢和整个赫柏赌场对赌的家伙,是个女人。

一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片祥和,到处都是下注洗牌的声音,灯红酒绿之下人们时而欢呼,时而叹息,吵吵嚷嚷之中也有着异样的和谐。

布兰度没有掺和那群赌客的狂欢,而是选择静静地待在赌场旁边的酒水供应点,扮演一位阅历丰富的酒保。

偶尔他也会送一杯龙舌兰给那些因为牌运不佳而大输特输的赌客,并拍拍他们的肩膀鼓励道下次一定翻本……很少有人知道那个如自己管家般的老人才是这家赌场真正的老板,而布兰度也是乐得见到这样的情况,因为仿佛只有在远离金钱中心的地方,他的心灵才能保持住片刻的宁静。

忽然间一个黑色的箱子被放上了吧台,振动使得它周围的玻璃酒杯都颤栗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布兰度皱了皱眉,透过他那副单片眼镜看向箱子的主人那是一个足以被称为惊艳的女子,黛色眉宇,碧蓝瞳孔,颈上的蓝宝石项链和她那件雪狐皮衣交相辉映,似乎闪着洁净而又明亮的光芒。

漆黑的长发在她的肩头披散,如一朵出落的莲花,不加修饰,仅凭自然之美便足以楚楚动人。

“这样的女孩不该出现在赌场里啊!”他不禁在心里感慨道。

诚然,女性在赌场里出现的频率并不算低,布兰度放眼望去都能看见十几个。可那些女人大多数都是这座城市里各种富家少爷的情人,除了卖弄风骚之外别无他用,布兰度甚至觉得她们连当自己的花瓶都不配。

可是面前的这女人不一样,她虽美,但眼神中却藏着一丝凌厉,强势而又坚决,仿佛随时都会爆发出来。依稀间让人想起了那莲叶满塘的莲花池,看似美不胜收,可在叶片底下,却都埋藏着利刃。

布兰度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女人,可能来者不善。

“小姐,要喝什么吗?”他觉得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便主动向女人提问。

“我不是来喝酒的,先生。”她的目光清澈,却没有一丝波动,“我是来赌钱的。”

“不好意思,我这只是卖酒的地方。如果小姐你想赌钱,可以先去赌场门口兑换筹码,再到周围的赌桌上进行下注……”

“难道是我说得不够清楚吗,马克-布兰度先生?我来这可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才直接找的您,请问:你愿意接受这场赌局吗?”女人用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布兰度的话,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在她温婉的声线下竟也演绎得如此美妙动人。

“所以,你是打算……和整个赌场对赌?”布兰度冷笑道,眼里似乎还闪烁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光。

“对。这便是我带的筹码。”她指了指那巨大的黑色皮箱,目不斜视。

在布兰度的记忆里,这女人似乎还从未正眼瞧过那个皮箱。

“有意思,有意思。”他低语道,随手抓起杯子便痛饮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

也许人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老奸巨猾,但赌徒的赌性却绝不会因此而消退。

布兰度之所以隐姓埋名这么久,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便是觉得普通的赌博已经勾不起他的兴致了……但是,如果某天有一个足以让他感到刺激的赌局摆在眼前,那布兰度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接受。

一个想来这踢馆的女孩?很好,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赌局!

可令布兰度没想到的是,他这次心血来潮的举动,直接让赌场的一百五十万金币打了水漂。

原本他还认为那个小小的黑色箱子装不了多少钱,即便输也不会输得太惨,但是当那个女人打开箱子时,布兰度才发现那里面装的其实并不是钞票而是一叠叠的本票!

这世上由商会发行的本票有很多种,但如果是只称本票却不说商会名字的,那就只可能是容辉商会。

这个超级商业组织控制着全世界三分之一国家的经济命脉,拥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黄金储备量,可以说它的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有钱!赫柏赌场已经可以说是一家大赌场了,可相比于容辉商会,那就只配跪舔。

这女人的靠山竟然会是容辉商会?!布兰度当时就懵逼了,先不说能不能赢的问题,现在光是赌资的筹集就足以让他捉襟见肘了。

“一张本票值一千金币,最低下注额一次一百张,没问题吧?”

布兰度心说一百张一注你以为这是厕纸呢?十万金币啊你怎么不去抢?但是无论内心如何波澜,在明面上他依旧还保持着平静淡然的样子,同时还很若无其事地说道:“我没问题,开始吧。”

结果,这一输,就输到了现在。

整整一百五十万金币的巨额财富经他的手流入了那女人的口袋,然后又从那个口袋流向容辉商会的金钱无底洞。布兰度心都在滴血,心想我老老实实地做生意也没惹到你们吧?但为何要这样赶尽杀绝啊?

他也算是混迹赌场多年的老手了,自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赌博技术的巅峰,这世上所有的赌客在他看来都可以分为两类:一种是可以轻松赢的,而另一种则要费费脑子才能获胜。

但是这女人的出现却直接把他从高山之巅给打回了山脚,无数次精密高效快速地运算让那个女人可以轻松评估每一局的风险,并压上了适当的筹码。

布兰度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算得死死的,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早已被看穿。赌徒们最大的绝望莫过于此:有好牌的时候对面不跟,但自己跟的时候对面就一定有好牌!

“弃牌。”布兰度最终还是不敢跟注。

而随着这一句话,他今天的输钱总额也达到了恐怖的二百五十万金币。

……

“雷恩,赌场这边感觉是要玩完了啊!二百五十万,啧啧……要干多少年才赚得回来啊?”一个穿着正装,手端赌场免费供应的葡萄酒的年轻人嘟囔道。

“还很难说呢柯尔文,指不定他们下一把就翻盘了呢?……不过我也真是没想到,那个在一楼的酒保居然会是这里的老板,藏得好深啊。”名叫雷恩的男子小声地说道。

柯尔文和雷恩,标准的纨绔子弟,每天除了无所事事之外便就是在赌场里瞎晃悠。

不过纨绔子弟也是分等级的,像他们这种从没落家族出来的穷狗,本来是没资格跑到赌场三层旁观的。

但机智如柯尔文扯了个谎,声称他是老板的远房侄子,直到昨天才刚刚相认。守卫看柯尔文言辞恳切,声泪俱下,简直跟死了爹妈一样,这才勉强同意放他进来。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吧?输的人请两瓶白兰地。”

“穷到连白兰地都喝不起了啊?”雷恩白了他一眼,“不过你想怎么赌呢?万一这赌局一直持续到明天,我们还要在这干看着吗?”

“不用不用,”他神秘地笑了笑,“来,先借我点钱。”

……

“我去,柯尔文你怎么在这?”赌场一名工作人员看到身旁挤过来的柯尔文,不由得低声怒斥道。

“哎哎先别管这个了,”他递过去一张面额不算大的钞票,“我是来探查情报的,帮个忙呗。”

“这……”工作人员有些为难,“我不收贿赂的。”

“说不准这把过后赌场就倒闭了呢,你还不快多给自己留条后路?”柯尔文循循善诱。

“好吧,你想了解什么?”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张钞票。

“你们还有办法对付那女人不?再这样输下去赫柏赌场就真的玩完了!到时候我去哪里赌钱啊?”

“我们当然有办法啦!”刚才还一脸颓废的工作人员这时却流露出无比自豪的神情,“我们赌场的最终boss可还没出场呢!我们一直都在等着他力挽狂澜啊!”

与此同时的赌场四楼,一名侍者正在高速地奔跑。

“快快快!”他在心里大声地喊道,可脚下的步伐却依然沉重无比,额上的冷汗也因此缓缓流了下来。侍者如此着急是有原因的,因为赌场未来的命运就掌握在他的手中。

“快快快!一定要找到那个人!”不知狂奔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这层楼的尽头那里有一扇小小的木门,朴素无比,唯一的特殊之处只有那暗金色的门牌号,其上的数字为“000”。

他猛地推开门,耀眼的阳光便迎面而来。房间里窗明几净,地无尘杂,唯一一床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可是……那个要找的人却不见踪迹。

“什么?他不见了?!”布兰度脸色煞白,瘫坐在椅子上,侍者的话将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无情夺去了。

“加注,十万。”此时又是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

“最终boss?那是什么?说清楚点!”柯尔文质问道。

“就是每个赌场都会有的特殊人才啊!”工作人员挑了挑眉,“每当我们遇到对付不了的赌客时,那个人就会出现,然后把输的钱都统统赢回来!”

柯尔文一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唉……”工作人员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总之呢,你只需明白:只要那个人来,我们就会赢。不管对手是谁,不管之前输了多少钱。”

“切!说得这么神,原来只不过是个老千啊,”柯尔文轻蔑道,“依我看,就算是你把赌神都请过来,这种局也不可能翻盘。”

“柯尔文,你不懂。这世上有些人要赢,是根本不需要出千的。”

……

赌场的输钱总额已经达到了三百五十万金币,而如果加上现在这局的话,那就有四百万了。

布兰度紧紧地捏着手里那两张底牌,目光却投向了遥远的赌桌中央。

他们赌的是一种名为德州扑克的纸牌游戏,大致规则是将自己手里的两张底牌与桌上的五张公共牌进行组合,排出最大的五牌牌型的人即可获胜。

布兰度的底牌是方块2和方块3,而桌上已经开出的牌分别为方块5、6、j、k。

按理来说他能拼出较大的同花牌型,倒不至于如此地愁眉苦脸,但不幸的是公共牌那四张同花也很可能给对面一副同花牌型!

同花对同花,比大小的关键便在于自己最大的那张牌然而布兰度的2和3却恰好是整副牌里最小的,要战胜对面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的目光渐渐黯淡了下来,心想一切就该这样结束了吧?输掉四百万后他唯一的财产便只剩这家赌场,也许找个好买家还能捞回一点本,以后省着点花别再赌了吧……

但是,还是不甘啊,不甘自己就这样失败,不甘自己以后碌碌无为……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老板,你不是总自诩为一个赌徒吗?但现在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可不行啊!”布兰度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漫不经心的声音,将他几乎要死去的心重新唤醒。

“你……是你!”布兰度转过椅子,用颤抖着的手指向了声音的来源。但在灯光下,他只能看见那似含着笑意的目光。

“放心吧老板,其实我一直都在看着呢。呐,员工牌我都带来了。”说着,那个人便把赫柏赌场特有的员工牌别在了胸前,灯光的照耀下那个名字烨烨生辉。

威廉杰斯坦。

“可我该怎么办……”布兰度的声音虚弱无比,只能求助于眼前这最后的生机。

“老板,你今晚之所以会输得那么惨,是因为对面在数学方面的造诣高出常人太多,以致于每次下注时都能把握住最好的机会。但我想告诉你,数学家永远都赢不了一个真正的赌徒,”他缓走上前,步履如风,“因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赌徒们都愿意压上自己最后的一块筹码赌自己赢。”

“这是一种自信,赌徒们的自信。”话音刚落,威廉便把面前所有的筹码都推了上去,连带着一份赌场所有权的契约书也被倒扣其上,把布兰度几乎吓晕了过去,“这里的东西大概值三百五十万,我选择all in。”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他一直盯着那桌对面的女人。

“跟。三百五十万。”女人说道,语气平淡,但眉宇间却隐隐有着笑意。

这世上赌局被分为大大小小的许多种,一百万赌金以下的统称为小局,三百万以下的被称为中局,五百万以下的被称为大局……而在五百万以上的,则被称为世纪赌局!

第二章 朗基努斯

德州扑克的第五张公共牌被称为河牌。

正如过去人们所说:河牌永远都是一个最能令人亢奋以及绝望的谜底,所以在它揭晓之前,要永远保持着对它的虔诚与尊敬。

荷官颤抖着伸出手,掀开这足以决定整个赌场命运的底牌,仿佛万肩重担都扛在了自己身上。

方片4!

第五张方片!人群里顿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在这如此昂贵的赌局中,竟会发生这概率近乎百万分之一的神奇巧合!简直像是命运跟所有人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轻巧地摆摆手,揭开一个不可思议的谜底。

女人愣了愣,随后如释重负地翻出底牌,其中有一张方片a,所以最大牌型为a、k、j、6、5方片同花恰好也是可能出现的最大同花,正常来说,这是一副必胜的牌型。

可凡事皆有例外,当威廉开出自己的底牌时,所有人都被震住了,像是见到了比五张方片公共牌都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因为那是同花顺!2、3、4、5、6方片同花顺!

幸运女神在今夜无数次地眷顾那个神秘的女人,可是在最后一刻,她终究还是倒戈到了赌场这边……或者说,是倒戈到那个叫威廉杰斯坦的年轻人身上。

但威廉却依然平静地站着,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不过脸上那一缕微笑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赌场这边的人,几乎是在底牌翻出的那一瞬间他们就欢呼起来了,随后包括布兰度在内的一群人都不顾自己身份纷纷跑向威廉,或感激或兴奋地相拥在一起。

“好了好了别抱了,我只是下了个注,主要还是发牌员的功劳啊……咳咳。”为了防止自己被一群人弄得窒息而死,威廉连忙大喊,可惜收效见微。

而赌场的老板布兰度更是激动得流下了眼泪,仿佛是在宣泄今晚这一直没有消散过的压抑。

这时,随着“啪”的一声,桌对面的女人终于收拾好了东西,并且把那箱子也给合上了。正常人遭遇这种逆转想必会暴跳如雷,甚至是大声质问赌场,但她看上去却毫不在意,仿佛是……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一般。

随后她提着箱子,面无表情地走向了赌场的那群人。所有围观的赌客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就连柯尔文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的脸色却有些不好因为刚输了两瓶白兰地。

这时女人忽然伸出手,在柯尔文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夺去了他手中的那杯葡萄酒,然后径直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她离众人越来越近,步伐轻盈,踏水无声。

工作人员终于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于是两名荷官走上前挡住女人的路,强硬地说道:

“对不起,女士,赌局已经结束了,请您不要再靠近了……”话音未落,女人便突然把手里的葡萄酒都泼了出去,那看似毫无杀伤力的液体在此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似蛮牛般将两名工作人员都冲倒在地。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旁边的工作人员甚至还没能喊出“侍卫”一词就被女人给推到了一边。

“额,搞什么啊,输钱了就要打架吗?”被众人团团围住的威廉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想道,“前段时间输给我的人可没那么低素质啊,现在的人真是……喂喂喂,等一下,别动手!”

他好像突然看到了什么,于是连忙推开身前的人,并同时大喊道:“所有人让开,她是来找我的。”

但是那些匆忙赶来的赌场打手却没能听见这句话,他们呈扇状包围住了女人,操着各自的武器便冲了上去。

女人不慌不忙,这次甚至连任何工具都不用就把这帮打手们一一击退,她的身旁像是环绕着一股看不见力场,任何人只要靠近就都会难以施展拳脚。

这时,一阵来历不明的狂风突然袭来,由女人身前三米处向两边爆发,强大的风力将所有打手都推飞到了两旁,仅剩正中间的女人依旧傲立,长发飘散,她的身姿如竹般坚韧。

“你是什么人?告诉我你的名字?”威廉走近了几步,以风声为掩护与那女人交谈。

“嘘!”她突然笑了笑,并把食指伸出放在唇上,示意先别说话。

“什么?”威廉不解。

“我在想歌曲的调子,刚才玩扑克太专心一时忘了。”女人的声音一改之前的冰冷,在此刻反而变得温柔无比,恍惚间让人感到迷醉。

“……你想归想,但打人做什么?”

“美丽的天使在远方召唤着你,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她没有回答,而是真的唱起了歌,不算优美但却很轻灵的歌声随着四周的风而环绕,如落叶般被悠悠吹起。

威廉突然愣住了,像是迷途的人终于找到了明灯,依稀让他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古堡,古堡里的老人与少年,仿佛还历历在目。

……

“威廉杰斯坦,在离开之前,我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现在选择放弃这次远行,那么一切照旧,所有的对外说辞我都能替你安排妥当,剩下的只需要点头就可以了。”

那老人半依靠在长沙发上,背对着一名灰发褐瞳的少年,而这少年脚下则是一个极端复杂的传送阵,其间花纹缭绕,各类元素飞转相碰,映着各色彩光照在这少年脸上。

众所周知,越是复杂的传送阵,它所传输的地点也就越远。

“真是心动啊,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少年的语气中有着与同龄人不符的平淡,他的眼神透澈,只是不知该看往何处。

“你将失去部分自由,同时十年内不能再出任何事故。潜心准备,直到长老院对你满意为止。”

威廉冷笑:“长老院对我的态度你再清楚不过了,你的提议,和把我当作一个吉祥物有什么区别?”

“但这惩戒太重了,更何况它根本就不该由你来承受。没有人能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故,只是场意外……错不在你。”

“你怎么知道错不在我?你知道故事的哪个版本才是真相嘛?”他默默地闭上了眼,“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天醒来后,竟只剩下我一人了?而且还安然地躺在病床上,享受着一群人嘘寒问暖的待遇!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是我抛弃了他们,结果如此,过程是什么并不重要。”

老人便不再劝阻,只是脸色有些黯然:“我很抱歉,让你置身险境。”

“无所谓,赎罪也好,历练也罢。如果有人希望我死在外面,那只好祝福他们能得偿所愿了。”威廉自嘲道。

与此同时,传送阵的彩光开始旋转,耀眼的光芒由地面直射向上,形成道道巨型光柱。

“我命令你,你有一条路,且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完好无损地回来,我希望见到一个更好的威廉杰斯坦。”

“怎么样才算‘更好’?我还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这大陆上少有的人才了。”

老人笑了笑:“你自满得不是时候,等你见到真实的世界便会了解什么才是渺小你将成为英雄般的人物,而不仅仅只是一个超级天才的头衔。”

威廉耸耸肩:“也许你很清楚但只是在装着糊涂,我和那些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的所谓天才不同,他们想要名和利,但我只想要自己的生活别那么无聊就够了。成为英雄的事不适合我,也轮不到我。”

“那你相信命运吗?”冷不丁的,老人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从不。”这个问题他回答过很多遍,而每一次总能得到相同的答案。

“我本来也不信,可直到遇见了你。”传送阵的光芒愈渐明亮,再过不久便将传输完毕,“我应该跟你讲过巴格达商人的故事吧?”

威廉点点头:“对,你跟我讲过那个由唯心主义者所编纂的故事。除了让人心情压抑之外,还有什么作用呢?我在这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尽快说吧。”

老人沉默了一阵:“不管你喜欢与否,那一天总会到来。你要回归故里,披上旌旗,踏上战场。面对敌人,你没有时间犹豫,唯有斩破一切,方能改变结局……时机一到,我会立刻召你归来,希望你不要拒绝。”

“我有拒绝过你吗?”威廉眼前的景象已渐渐模糊,“不过形式呢?我可不喜欢又来个探员和我对暗号,太没情趣了。”

“我会派一个女孩出去找你,而她将唱着你最常听的歌。歌声一响,你就跟她走吧。”

“听起来真是浪漫,让人感觉迫不及待啊,”威廉笑着说,同时向后转了个身,朝向已渐渐清晰的荒原,“再见,糟老头。”

“活着回来,混小子!”

……

回忆起当初那一幕,他不禁会心一笑,心说老家伙你还真的做到了,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不知不觉间风已然散去,而歌也清唱完毕,女人这时便从身上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威廉。

那是一枚用特质金属制作的勋章,纯黑色的背景,中间雕刻着一只白鸽,形成特有的对比,而右上角还有着一个小小的星形图案。

他十分迅速地接过勋章,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藏进了衣袋里,有些无奈地喊道:“拜托,你基本的职业素养在哪里?这东西又不是地摊货,能这么随便地拿出来吗?”

女人却不可置否地耸耸肩,说:“这玩意儿可是你的,只要物归原主,但凡出什么岔子,按照校规,责任都得你背。我说得对吧,少主?”

威廉深吸一口气:“真是让人怀念啊,多久没人这样叫过我了”

“那就试着重新习惯吧,学院里可是有40%的人都喜欢这样称呼你。怎么样?跟我回去吧。”

“说实话我挺想拒绝的……特别是在你这种语气下。”

“你哪有拒绝的理由”女人抬头看向四周,似在审视着威廉工作的环境,“显而易见,这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你,你的舞台,应该是整片大陆!”

威廉眼神却不太自然地看往它处:“适不适合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样诋毁我的工作未免也太不给我老板面子了吧?”

“孰重孰轻你自己清楚,更何况已经两年了……”女人笑着回应,“如果这两年里所发生的事还不能让你醒悟的话,你还配得上朗基努斯这个称号吗?威廉杰斯坦,我在楼下等你。”她转身便离开了赫柏赌场,背影潇洒,像御着狂风归去。

朗基努斯,又称命运之枪,传说中五大神器之首。从古至今,还未曾有人敢以它的名字冠作称号。

“雷恩,看见那个女人了吗?我以后,一定要娶她!”而另一旁,柯尔文望着那慢慢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说道。

“为什么?就因为她抢了你的葡萄酒吗?”雷恩斜睥了他一眼。

“对啊!你怎么知道?”

雷恩一脸无奈,看向他处时,却发现那个叫威廉杰斯坦的男人,竟早已消失不见。

第三章 女人具有两面性

“吾名威廉杰斯坦,就读于爱丁堡森特学院,目前处于休学状态。”

“正如你所见,这是一个充斥着大量黑科技、魔法、以及格斗招式的世界。人们虽然向往着和平,但却无时无刻都在制造着冲突,战争与掠夺在过去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旋律,使那些所谓的强者们得到了崇高的地位。”

“不过近些年来,由于神秘组织“戈斯特”的沉寂,大陆上明面的势力们开始有了和解的趋势,并陆续放宽了各地的出入限制。也正因为此,我的游历大陆计划才能这么顺利地进行。”

“两年来,我的足迹遍布了爱丁堡周遭六十余个国家,同时还踏足过北方凛冽的千年冻土区、跨越地中海才能看到的炎热沙漠、以及荒凉但却生机勃勃的东境……不过最令我感到惊奇的,还是东方古老的风土人情,他们优秀的文化使我感慨万千,神秘的巫术也使我惊异非常。”

“而关于个人方面……两年来,我游历各地,交了不少朋友,但同时也结下不少仇敌。可以说,几乎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或多或少地会惹上一些麻烦。不过幸运的是,直到现在,我都还活得好好的。”

“这就是我两年的游历报告简介,献给校长佩里戈尔-莱纳,希望您能够满意。”威廉正襟危坐,对着镜头不加停顿地说完了上面的话,脸上一直保持着友善的微笑,直到脸都快僵住了才换一副表情。

“我说,你到底拍完了没有啊?保持一种表情三分钟很容易让人崩溃的!”

“抱歉抱歉!”女人连忙赔着笑致歉,“你的报告非常标准,我可以完美交差,所以有些兴奋过头了。”

她手里捧着的那个神秘仪器叫做录像机,是学院的最新黑科技,其核心为一枚如指甲盖般大小的记录型以太水晶,作用是可以将某段时间内的影像资料进行保存,从而提交给校长作为任务完成的凭证。

“既然标准,那你为什么不敢拍我的手呢?”威廉冷漠地抬起双手,可以清晰看见中间那副亮银色的坚固拷链。

“啊哈哈今天天气不错呀……”女人连忙扯开话题,拉开侧边车窗,看向了一望无际的原野。他们此时正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距离目的地已经不剩多少车程。

“少废话,上车之前你趁我不备拷上了它,我还可以稍微理解一下。但是如果我在帮你完成录像后还不解开,那么一旦回到学院,信不信我把所有怒火都释放在你背后的学生会身上?”

“信!我当然信!少主威名远扬,小小学生会哪里会是你的对手?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没进过学生会,如果少主能把它们夷为平地,我还会在旁边替你呐喊助威呢!”

“怎么听起来我反而像是反派了?明明我才是受害人,前一秒某个家伙还‘少主!情况危急,学院的安危就托付于你了!’,后一秒就发消息说‘任务完成,目标已处于可控状态’……我还以为这世上只有森特学院的学生会才有这么快的变脸速度呢。”

“咳咳,初次见面,还是先容我自我介绍一下吧!”她像是根本没听出威廉语气中的讽刺,反倒是自顾自地又扯到另一个话题,随后径直脱下那件狐皮大衣,露出里面学院的制服,整理一会儿后便由惹火的抹胸装变为了传统的学生服,“森特学院四年级水系学生雪莉尔,92年入学,无名小卒一个,很高兴见到你。”

“四年级风系学生威廉杰斯坦,94年入学……学姐你好。”威廉只好也跟着自我介绍一番,握住她主动伸过来的手,只觉得触感不算细腻,反而还有些粗糙,不太像是一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才能有的手。

这时那位自称雪莉尔的女生忽地拨了拨她的长发,流露出一丝看似清纯但却蕴含着些许狡诈的微笑,说道:“真是的,学弟你早点那么温顺我又何必这一路上担惊受怕呢?而且也没必要如此幽怨地看着我啦!每个人都知道你的无与伦比,我虽然不是学生会派来的细作,但把你拷上也是为了安全着想,想必所有人都会那么选择的。”

威廉冷哼一声,目光不加斜视,随即右手划过雪莉尔的香肩向上攀升,从她脖子上径自扯下那条挂在胸前的蓝宝石项链在赫柏赌场,正是因为这道蓝光,威廉才意识到来者的身份。

他晃了晃项链,蓝色的宝石上刻着一串微小的字符威廉-诺尔-杰斯坦。

“哼哼,这样就对了嘛,”雪莉尔轻笑一声,随后语气又恢复了娇羞,“不过现在你总算相信我与学生会毫无瓜葛了吧?况且你与他们的矛盾校长又不是不清楚,要是真派那帮人来接你,指不定半路上就打起来了……,还发什么愣呢?”

“我只是在想你到底会是什么人,”威廉不经意地转动视线,默默观察着眼前这女子,“你在赌场时明明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现在却像是直接换了一个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呢?”

“惹,学弟这可是女人的**哟?你当真要问?”她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不过如果对象是你的话,可以哦!”雪莉尔缓缓靠上去,威廉也下意识地后退。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你也不例外,过去整整两年,你真的还记得自己当初是什么人吗?”她忽然又端坐回去,打了个响指,“至于我嘛,就简单得多,通过升级以及提高好感度就能解锁更多cg噢!”

威廉差点一口水喷了出去,心说你怎么又来?那个叫佩里戈尔-莱纳的史诗级混蛋是怎么找到这种人的啊?眼前这名女生虽说身材长相都俱佳,符合当初所提出的所有条件,但是在性格方面真是让人望而却步,简直是个矛盾般的个体!

“好,我明白了。”威廉举起双手示意:“我们的讨论就此告一段落,也不求你帮我解开什么手铐,只希望接下来的路程中你能一直保持安静,别再烦我了好吗?”

“这可就难说了少主,漫漫长路不找人聊聊天难道就不觉得苦闷吗?这样吧,我有一个非常迫切的问题想问,要是你愿意如实回答,我保证不再说半句话!”雪莉尔的语气突然变得急促,眼神中似乎还在闪烁难以掩饰的疑惑。

“是什么?”威廉斜视了她一眼,狐疑地试探道。

“你刚才说你去过北方的冻土区,我可是听闻那里人烟稀少,尤其是女性就更少了。在寂寞难耐的情况下,你是怎么解决个人问题的呢?会不会找女野人啊?还是自行解决……然后直接结冰的那种?”

威廉深吸一口气,然后捂脸:“救命啊!”

声音直上云霄,可车厢外的车夫却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马不停蹄地赶着路。

“别这样别这样嘛!你的个人档案可是说你喜欢狂野类型的,所以我的推测很合情合理啊。你就回答了吧!”

“丝毫不合情合理!不过慢着……什么个人档案?”威廉的哀嚎忽然停顿,因为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这可是莱纳校长亲自为你编纂的,详细记载了你的生平和人物性格,方便我进行追捕……不对,是追寻!呐,我念一段给你听听。”说着她便从身上掏出信封,纤细的手指轻轻一转抽出了里面的硬纸片,然后自顾自地念起了上面的内容。

“威廉杰斯坦,男,二十岁,灰发褐瞳,身材偏瘦,长得不能说帅但也绝对不差……”听了前半段,威廉还是挺满意的,除了那句长得不帅有失偏颇之外,其它都很中肯。

“但在性格方面,此人则是极度自恋、极度别扭,是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但某些时候又有着点点奉献精神。同时责任心淡薄,是个名副其实的渣男……”

“把它给我!”越听越不对劲的威廉感觉大事不妙,于是不顾手铐的阻拦,一个虎扑就冲了上去。但雪莉尔显然也是有备而来,左晃右突愣是没让他摸到硬纸片一次,并且还躲过了数波的围剿。

但在车厢这种狭小的区域内,光躲显然不是办法。经历了十余次的失败后,威廉终于抓住机会,把雪莉尔给扑倒在了车厢的地板上。

“把纸片给我,我就放过你一命。否则……”

“否则什么啊?”雪莉尔欲拒还迎的微笑再度浮现,仔细一看,似乎还有种奸计得逞的意味。

车厢的帘布在此时突然被人拉开,车夫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前,鞠躬道:“两位大人,目的地到了,请下车吧。”语气平缓,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车厢中那怪异的气氛。

“欢迎回家,威廉杰斯坦,”雪莉尔微笑,然后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森特学院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第四章 并不团结的学生会

爱丁堡是大陆上百个挣扎于几个大国中艰难求生的小国家之一,虽然国力并不能算孱弱,但却处于法卡联邦、勃兰条顿、奥格斯堡三大帝国的交界处,扼守丹阳山脉与森特森林南北纵横数百公里的唯一出口,是传说中的兵家必争之地。

而单论国家面积,爱丁堡也接近一个大型王国,但它的九成国土却都被森特森林所覆盖,二十余米高的乔木铺天盖地,阳光穿过树叶间的间隙,投射到地上只剩一片斑驳。

这片森林有着极端不同寻常的地理构造,九座山脉从森林外边延伸至森林中央,呈螺旋状排布,中间却留有一片空旷地带。

而那空旷地带则是一片景色优美的平原,在它之上,东西走向的莱茵河奇迹般穿越了九座山脉的阻碍,蜿蜒着将平原分割成两部分,倘若有人能从天空俯视这片区域,他将看到这无与伦比的美景。

而森特学院就坐落在这平原之上,汇聚了大陆数百年来建筑工艺精华的数座古堡点缀在莱茵河两边,其旁也零零星星地修建了一些小型的建筑。

四通八达的鹅卵石小道纵横交错,将这些建筑物都联系在了一起,如同一张精密无比的蛛网,将所有信息都汇聚到学院的中心维泽堡,一座古老而又巍峨的巨型建筑上。

而此时,威廉和雪莉尔就站在森林深处的学院北门,它是学院唯一正式的出入口,曾经无数英灵到达的地方。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留有他们的足迹,留有他们那不屈的意志,而当大门开启,便往往酝酿着一段传奇。踏入这个学院,无论将来是否功成名就,它的印记都永远无法磨灭,因为这将会是每个人的骄傲!

不过北门并不是什么气派的地方,只能看见一个稍显破旧的传送阵被安置在一旁,周遭枝繁叶茂。

而除了传送阵外,就只剩下一座更不起眼的石碑矗立在地面,其上的坐标为618,13a一个在任何书籍以及地图册上都不可能查到的传送阵编号,自建造伊始,就是学院秘而不宣的唯一接应点。

威廉和雪莉尔两人也是辗转多次,才由赫柏赌场所在的城市来到此地。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威廉使了个眼色,雪莉尔才半无奈地走上前,将随身携带的校徽放在石碑上,念叨道:“以吾之名,召唤前人的启示,驱散面前迷雾,由吾见你所历之哀景,行你所过之崎岖。”

瞬间,一道耀眼的白光从石碑上一闪而过,直射向上,在离地五米处悬空凝滞,随后竟形成一个小型光源,向四周散射出难以直视的光线。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前方的森林渐渐消失,露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显然,这是一个耗资巨大的魔法阵,石碑便是它的阵眼,仅允许拥有校徽的人通过。

“真搞不懂为什么要弄这么无聊的魔法阵,而且这咒语也是够蠢的……哎,你发什么呆呢?”雪莉尔问。

看着眼前宽阔的道路,威廉顿时觉得有些五味杂陈,但他也仅仅只是整了整衣领,便恢复过来,缓缓踏步向前。

“没什么,”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们走吧。”

“哎哎哎,进去之前再问你件事好吗?”雪莉尔突然走上前拦住了他,“刚才在赌场,你是怎么知道会翻出方块4的?难道你们有出千我没看见吗?”

“当然没出千,我从来不靠出千取胜的。”

“但那怎么可能呢?根据概率学,能让你获胜的可能几乎不存在啊!”

“不是还有方片4吗?”威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习以为常,“数学学得不错,可惜你架不住我运气好。”

“你骗鬼咧?”雪莉尔做了个鬼脸,然后也愤愤不平地跟着他走进学院。

……

森特学院占地极大,但学生却相对稀少,包括导师在内也只有一千多人,堪称地广人稀。

从北门进来后威廉和雪莉尔更是只看到了两三个学生,匆匆避开后,四周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平原和一些零零散散的房子,配上淡淡的雾气,更是觉得空旷寂寥。

远处,一座三层的小楼内,有个鬼祟的人影正趴在窗台上,用望远镜观察着空旷的平原景。

他所在的小楼由坚固的岩块做原材料修筑,历史至少有上百年,是不可多得的建筑瑰宝,但一直被作为学生公寓使用,而即便如此也并没有明显的老化痕迹,显然保养得极好。

而往内一观察,可以发现屋内设施几乎包揽了目前大陆上的顶尖配置,对于学生公寓而言,简直算得上铺张浪费。

“咦,这女的不是……?”望远镜四处遥望,终于瞥向了雪莉尔的位置,那鬼祟的人影愣了愣,若有所思,随后回头喊到:“舍长!快过来看啊!你暗恋的那个雪莉尔终于回来了!”

“什么什么?”舍长连忙跑过来,“快给我看看!”

男子将望远镜递给了舍长,经过一番搜索,他终于看到了雪莉尔。

但他没开心多久,就立即僵住了,随后,开始不停的颤抖。

“我的天……那个人……居然……”

“舍长你怎么了?就算是过于兴奋也没必要那么失态啊,要知道,撩妹的时候谁先把持不住谁就输了啊!”

舍长猛敲了他一下头,说道:“去你丫的!你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难道只会看女人吗?你……你好好看看……雪莉尔旁边是谁。”说完,他将望远镜颤抖着递了回去。

“谁啊?舍长你这么激动莫非是哪个帝国的王储吗?还能抱大腿不……”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就停住了,手中的望远镜也无声地落下。

“威廉杰斯坦。”他有些麻木地念出这名字,目瞪口呆地看着舍长。

学院传奇回归!这个消息对他们的震撼力无异于禁忌魔法在自家上空爆炸。几秒的沉默后,两人似乎同时想起了什么事,相视点点头,随后便狂奔出了公寓。

……

莱茵河左侧一座装饰极为华丽的建筑物莱茵馆内,一群人正“兴致勃勃”地开着学生会的例行会议。

“莉莉丝!今天我把话撂这,如果今年你要是还敢扣我们部门的经费,那就抄家伙来干一架吧!出学院后时间地点你定!”

这位脾气暴躁的部长丝毫不顾及绅士风度,拍案怒骂,手指直指前方一个柔弱的女生。

旁边一位第一次参与学生会高级会议的部员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于是用手指戳了戳他,示意要对女生温柔一点。

但没想到对面的女生这时居然一下子跳了起来,插着腰,伸着手,俨然一副骂街的样子:“妈的你这狗哔就活该全家哔我好心好意拨款给你,但没想到你这狼心狗肺的哔居然还敢恩将仇报,老娘今年分分钟揍得你满地找牙然后悲愤交加含笑九泉……”

卧槽……菜鸟部员一脸懵逼,似乎是明白了刚才部长语气如此粗暴的原因……我擦嘞骂街都能消音到这种地步,到底是多么身经百战才能做到啊?

而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片吵吵嚷嚷。

这便是学生会的例行会议,一个以骂街为主,讨论为辅的奇怪会议。

不过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即便是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也依旧有一人能保持淡然如水的心性那便是当今的学生会会长。

他已连任三届,魔法天赋超然,修炼也如苦行者般勤奋,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即便因为一次意外少了一条左臂,也难掩他璀璨的光辉!

菜鸟部员不禁向那个传奇人物投去景仰的目光……

“呼呼”

只见那位千万男人的假想敌此时正安稳地趴在会议桌上,安静地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卧槽……他终于绝望了。这样不团结的组织到底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啊?!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敲门者听起来像是赶着来投胎。侍者刚打开门,他便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大喊道:“老大!有大新闻!有大新闻!威廉……威廉杰斯坦,他回来了!”

这个吵吵嚷嚷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说什么?”莉莉丝一改之前的盛怒,转眼间便把缠绕着单体攻击型火系魔法的手指指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再说一遍,是谁回来了?”

“威廉……杰斯坦啊……”那个人被吓得浑身发抖,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莉莉丝沉吟了一阵,随后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妈的!所有还没死的都跟我走!带上你们的小弟,告诉他们今年的经费就全看今天的表现了!明白了吗?威廉杰斯坦,今天你一定要血债血偿!”

她一把拨开通信人,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便要冲出去。他们的气势一往无前,甚至还有人往天花板上鸣了一枪所有人都知道那把枪的名字,“莱克星敦的枪声”,鸣响之时即代表战斗与自由!

卧槽还真有能把他们团结在一起的东西啊……菜鸟部员不禁被吓了一跳,默默念叨着。

“先等一下!”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却突然由身后传了过来,携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以及霸道威严的语气,让人难以前进分毫。

学生会会长不知何时竟然醒了过来,他迅速出言制止了这次行动。

莉莉丝先是一愣,随后捂了捂眼睛,变得异常悲愤交加,她带着哭腔哀求道:“会长!难道你还想阻止我们吗?为了今天我已经等得够久,不想再等了!”

这种淑女形象惟有对着学生会会长她才有可能做得出来,其娇美不禁让剩余的人都心神一颤,但很快又因恶寒而变得颤个不停。

“额……你们怎么了?我只是刚起床想上个厕所,你们挡在门口……闹哪样?”

学生会会长果真一副刚起床的样子,他有些木然地说道,同时站起身挥手示意人群让开一条道。部员们面面厮觑,不知其意欲何为。

“噢!我想起来了,”他突然转身看向莉莉丝,睡眼惺忪,“我昨晚才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跟你们做心理疏通他就回来了……唉,看这架势是来不及了。怎么样?你们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不。”莉莉丝低下了头。

“还是听听吧。”学生会会长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他如鹰隼般扫过众人,与其对视者都不由得心生颤栗,“仅凭一腔热血就想对付威廉杰斯坦,未免有些可笑。你们的能力不足,制造点小麻烦还可以,但要伤筋动骨,无异于痴人说梦。而且……加麦利德的事的确是意外,我不希望你们为了他,而将自己陷于泥沼之中。”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原地一群面面厮觑的人。

“但他是个懦夫,我永远不会原谅他,”就在学生会会长即将离开莱茵馆时,莉莉丝突然低声说道,“加麦利德是我朋友,所以我决不能允许放任那个家伙这么潇洒地活下去!会长,帮帮我们,有了你我们将事半功倍。”

“加麦利德同样是我朋友,所以我不能帮你们。”学生会会长没有给出太多的解释,只是疾步离开会场,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第五章 只是为了毕业?

公历1398年11月,大陆的西方在经历了一系列大规模的战争后,终于换回了久违的和平。

在西边,法兰西与卡斯蒂利亚形成了联合统治,建立了空前强大的法卡联邦。而东边,勃兰条顿、奥格斯堡也针锋相对的联合了数十个小国,成立了一个庞大的军事联盟。联盟中的任何一个国家如果遭受了法卡联邦攻击,其他成员都必须强制对其宣战。

就这样,一个并不是很稳定的和平体系在大陆西方形成了。

而在更东边的地方,被称为东境的巨大荒原将大陆分割成了东西两部分,也正是由于它的庞大,东方与西方的诸国直到现在都没有过什么密切的联系,只有少数勇敢的冒险者才成功穿越过东境,但也往往不愿意再踏足第二遍。

关于人的生活方面:只要按时交税,每个人都可以过着平静祥和的平凡生活;但如果你厌倦了这种生活,也可以去选择修炼,一般来说有修炼精神力和修炼体能两种方式。

修炼精神力就是魔法师,修炼体能就是战士。不过据称在遥远的东方,还有一种神秘的修炼方式,只是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罢了。

说到精神力修炼,就不得不提到森特学院,它是大陆上规模最大、实力最强、历史最悠久、影响力最为深远的魔法学院,没有之一。

由大陆上的传奇人物维泽-森特于420年亲自建立,迄今已有九百余年的历史。

岁月长河中,无数大陆顶级的魔导师毕业于此,这群人中,有召唤禁忌魔法毁天灭地的人,也有苦学生命系魔法挽救众生的人;有专研魔法阵达到大陆巅峰的人,也有为帝国打下无数疆域,令敌国士兵落荒而逃的人。

他们无一例外,都以自己在森特学院毕业而自豪。

学院的最中心位置维泽堡,高度约为50米,无论是建校初还是现在,它都是大陆上最高的城堡,同时也是森特学院历任校长的单独办公室。

没错,单独办公室,整个城堡除了校长以及校长所允许的人之外,所有人都无权限进入。从维泽堡发出的命令,整个学院都必须听其号令,哪怕是要求所有学院教授同时发动禁忌魔法摧毁一个帝国,也必须无条件听从。

它不单单掌管着学院的命运,甚至,大陆的格局都有可能被它的一个命令所改变。

……

而现在,维泽堡主议室,那座由上千年紫衫木所打造的办公桌前,一位估摸二十岁的年轻男子正随意地靠在墙边,双手拿着盛满了校长珍藏多年葡萄酒的酒杯,然后喝一杯倒掉一杯,其奢靡与浪费让不少皇家子弟可能都自愧不如。

而另一边,一位肤白貌美,仪表端庄的女子则是端坐在沙发上,似乎在想些什么,眼睛一直直视前方,只有喝水的时候才偶尔动弹一下。他们正是威廉和雪莉尔,为了面见校长,雪莉尔甚至还抽空回了趟宿舍换衣服。

沉默保持了许久。

“喂……?”略带话唠属性的雪莉尔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威廉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没见过那老家伙?穿得那么正式干嘛?”

“当然要正式了!”雪莉尔严肃地说,“校长可是一个真正的绅士!所以我也要对他保持足够的尊重!”

“绅……士?”威廉愣了愣,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绅士这个词是不是改了或者多了什么其他含义。佩里戈尔-莱纳可是森特学院历史上最不靠谱的校长排行榜第一位的男人啊!如果他是绅士的话,那么自己能算是圣人吗?

“你确定是指那个开队友专卖店、以坑人为己任的家伙吗?”

“得了吧!校长说过你的话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雪莉尔瞥了他一眼,停顿了一会又说,“我就不相信,校长这种掌握大权,历尽沧桑的人,怎么会像你说的一样肤浅呢?”

威廉的胸口仿佛遭受到一次重击,他强忍着不适,说道:“我的话可信度不高,所以信不信由你,不过你还是不要把他看得太过高尚比较好。”

切,果然还是心虚了吧!撒谎也不看看对象是谁!雪莉尔想,不过她还是说:“据说校长年轻的时候也蛮风流倜傥的啊,你觉得呢?噢噢还有那个温特导师也很不错,不过可惜我不是风系的。”

所以这还兼有花痴属性吗?威廉低声自语。

“什么?”

“……这样跟你说吧,他年轻时肯定没我帅。”

“什么?也许你是想逗我笑!?但是……少主你在这方面还是得多练练。”雪莉尔做出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像挑衅一般嘲讽威廉。

“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可是不好的啊,因为你说不准也许那个人就正好在门后偷听。”

主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消瘦的老人走了进来,他身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袍,手上端着一本约十厘米厚的书。

岁月在其身上留下的痕迹极少,面部没有什么皱纹,脸色也是像年轻人一样红润,然而那一头白发以及长年累月积攒下的威严也是令人心生敬畏。

“校长好!”雪莉尔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躬。

“很高兴又见到你了,美丽的女士。”莱纳举止优雅,语气也是无比温柔,随后还给雪莉尔行了个吻手礼,俨然一副名门望族的样子。可在威廉看来这怎么看怎么像伪装得极好的久经沙场老流氓。

雪莉尔噗嗤一笑,校长的话似乎给了她久违的平静,便开始热情地与莱纳交谈起来。

威廉见他们就这样无视掉自己也并未表现什么不满,只是离开座位,径直推开了另一扇门。木质结构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随着这,阳光从外面倾泻下来。这是维泽堡的高台,与主议室相连通,从这里可以俯视学院的大部分风景。

学院坐落的平原上也并不只有草,有些路的两旁种着挺拔的松树,也有几片不大的树林恰得好处安置在学院中;莱茵河畔,几条支流蔓延开来,形成数个小型湖泊。

经过数百年的经营,这已不再是当初的荒凉之地,也许很多每天都在学院来回奔波的人不知道,学院里的每一个景物的位置都暗藏玄机,只有在高台之上,才能看到那令人窒息的美。

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人终于结束了攀谈,莱纳也来到了高台。

“看风景吗?”

“我离开这里两年了,很多东西都变了。”威廉闭上眼,轻轻呼吸,“我需要重新感受这地方的气息,感受它的每一次脉搏。”

两年不见,这两人的叙旧却有些平淡。

“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找你回来吗?”

“这还用问吗?你要我办的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威廉这就有些搞不清状况了,他转过身,紧盯着佩里戈尔-莱纳。

“让你在外面浪荡了那么久,我突然觉得,你是时候该毕业了。学院的朗基努斯,久不毕业也不成样子啊。”

第六章 成绩单

“噢?对其他人来说,森特学院的毕业证也许值得上百万金币;但对我,似乎没有重要到专程派人来遣返的地步吧?更何况你派的都是什么人啊?”他依旧看着风景,但语气中似乎有着不满。

“我只是怕你以后没这个时间去完成毕业考核了……毕竟,纵横整个大陆的帷幕即将拉开,为了不给你留下遗憾,只能提前召唤回来了。”

“什么帷幕?”

“一场以你为主角的大戏。”

沉默,长久的沉默。

“长久以来,我一直觉得你对我有着误解……为什么,为什么堂堂森特学院校长会认为我是那种可以拯救世界的人呢?这世上不存在什么英雄,就算有,也不可能包括我。”

威廉将目光对准了校长莱纳,两年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对视:“但你做事一定会有缘由,告诉我,为什么?”

“这两年来你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吗?很遗憾,想错方向了。不过总的来说,这次游历的成果还是挺让我满意,你比以前更让人难以估摸,这就足够了。”

“但你分明还没看过那份游历报告,费了那么大功夫,看都不看就说我通过了吗?”

莱纳笑了笑:“如果你在里面说的都是真话,那我没必要再看;如果是假话,那就更没有必要再看了。”

威廉先是一愣,随后很快便理解了他话中的深意:“干!早该想到的,你们这帮王八蛋就这么爱监视别人吗?说实话,你们到底看了多少**?”

“当然是全部了!”莱纳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我甚至还能帮你向雪莉尔证明:你没有在冻土区和女野人干过什么苟且的事。”

在冷得铁青的面庞底下,威廉默默地骂了他全家一百遍。

“对了……顺便问问,我离开这两年,学生会那边对我的态度怎么样了?还是那么的不友好吗?”冷静了一阵后,威廉随口问道。

“并没有什么改观,学生会对你是一致性地团结坚决的与你为敌,”莱纳说得轻轻松松,但与森特学院的学生会为敌却也绝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学院大部分有潜力的学生都是学生会的一员,因此学生会高层在学院中也是有一些话语权的,“不过你的毕业考核他们倒是没办法阻止,毕竟这是每个学生的权利。”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不过声音很轻,显然敲门的人并没有用什么力气。

“整个学院只有他会这样敲门,”莱纳笑了,对门外的人说道,“温特教授,欢迎光临。”

门被轻轻推开,一位青衣的男子伴随着一阵清风出现,给房间带来丝丝凉意,他脸色苍白,动作也是有些无力,仿佛刚大病了一场。

“莱纳先生,威廉。”温特向两位点头示意。

“温特导师。”威廉也表示出了自己的敬意,向这位看似弱不禁风但却拥有全学院最强风系魔法师头衔的男人点头。

这是学院里最基本的礼节,由学院创始人维泽-森特亲自设定。除此之外,还有满满一面墙的校园规范礼节表。这得益于维泽出身皇室,因此他自幼就懂宫廷礼节,认为导师和学生之间应该有“基本的”尊重,于是就在宫廷礼节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定制了森特学院最初的校规。

所幸经过几百年的演变,繁琐的宫廷礼节被学院的管理层不断削减,到了现在只留下一些在日常生活中最常使用的点头礼脱帽礼等。

待温特导师坐好后,莱纳便打了个响指:“温特,这次我找你来的原因想必你很清楚。两年过去,威廉的原始档案应该只剩你那一份了。”

“一点没错,”温特向两人微微颔首,随后便开始用他那特有的古井不波的语气说话,“威廉杰斯坦,94年入学,风系四年级生。风系元素亲和力为顶级,风系法师统一测试成绩为顶级,20分,风系平时学习表现为差,5分。文化课成绩除哲学外全满分,共15分。由于尚未进行实践,故实践分为0。目前总分数为40分。”

“很好,”莱纳点了点头,显然这和他估计的差距不大,“威廉,你也听到了,理论课的60分里你拿了40,剩下的40实践分对你来说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相信很快你就能把毕业证拿到手了。”

“在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某些扣分项目:威廉,你有十三次旷课记录,外加二十一次迟到,十五次早退,我都记录在上面,还标注了日期,如果你有异议,可以立即和我说。”温特语调平和,说完后便将本子递给了威廉。在学院里,温特是唯一一个会记录学生迟到早退的导师,因此从来没有人敢在他的课上迟到除了这位被外人认为是校长私生子的家伙。

“我想这没有什么必要吧,”威廉讪讪地说,“真查下去说不定我旷的课更多。”

“那好,其次是关于文化课的考核:数学和哲学是主科,每科总分五分,其他五个副科每科两分。但因为你哲学卷子是空的,所以总分为15。”温特依旧语气平淡,可能由于他从小身体虚弱,所以一直都是以这样的语调说话,这也成了他上课时的一个特点。

“那……威廉的五门副科分别是什么,过去太久我都有些忘了。”莱纳在一旁说。

威廉翻了个白眼:“不记得了,我又不止学五个副科,考试时我也是随便选的。”

“地质学,经济学,历史学,自然物理学,机械动力学。”温特随手将档案递给了莱纳。在这份文件中,可以看见威廉五科的分数都是恐怖的满分,在群星璀璨的森特学院,这也是绝无仅有的。

“非常好,温特你让我回想起了当初自己的那股震惊,”莱纳继续插话道,“在这份见了鬼一般的成绩单旁边,我都不由得有些汗颜,要知道那帮文化课老师可是清高得不得了,让他们改卷时稍稍放点水都像割肉一样。”

“这种白痴题还需要别人放水吗?真搞不懂你们怎么传得那么邪乎……算了,还是直接给我任务表吧,既然你说以后我没时间,那这最后的二十分还是抓紧机会拿吧。”威廉显然是有些不耐烦。

“二十分?威廉,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莱纳从身上掏出一张表,“现在学院教育改革了,毕业不再只用60分,而是80分。”

“嗯?”温特看向莱纳,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头回去,对威廉说,“学院最近可能觉得毕业学生过多了,于是提高了门槛,这点我可以作证。”

威廉感觉胸有些闷:“莱纳,这不好玩。如果你真想让我毕业,就没必要设置那么多难关还有,温特导师你的撒谎技术还得多练练,别总是让人一眼看穿。”

“没法子,”莱纳耸耸肩,“这学院又不是我的私家花园,想栽培哪朵花就把最好的资源都提供过去……我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园丁,大佬们觉得哪朵花有潜力才舍得放心给我大把资源去培养……这样说你总明白了吧?”

“……不能更清楚了,”威廉叹了口气,显然也是明白了莱纳的话外音,“那这学校新制度也不近人情了,八十分学分也不想想那些文化课不好的学生该怎么过关。”

“很高兴你这么上道,但还有个坏消息,”莱纳向他递来学院任务表,“十分钟前,大约有近百名不缺学分的孩子成群结队地来接这些低级任务,这令我很是疑惑。不过后来在发现他们有个共同特点之后,就没那么令人诧异了。”只见递过来的学院任务表上,绝大多数任务被一道红杠划掉,笔迹很新,显然是刚涂上去的。

“都是学生会的人对吧?呵,早有预料。”威廉的语气中略带一丝讥讽,“不过这也无所谓,大不了我就先休息一阵,等出了新的实践任务后,你再来找我吧。”

“别着急威廉,难道你当我没后招么?反正我也不可能让你做低级任务的,”莱纳此时却突然站起身,从一旁的支架上拎起一件风衣掷给他,“跟我走,你的时间可一点也不能浪费。”

“什么意思?”

“去告诉那帮大佬,怎么样的花,才值得我们栽培,怎么样的人,才能称得上朗基努斯!”

第七章 傲赴竞技场

爱丁堡北部,科坦公国。

对于一个袖珍小国而言,拥有悠久历史的名胜古迹无疑是最为吸引人的筹码。而科坦公国唯一拿得出手的,估计也就只是这傲赴竞技场了。傲赴竞技场前身为古时的傲赴斗兽场,迄今已有近千年的历史,不过由于现在想捕捉凶狠的野兽耗时耗力,观众还不一定买账,所以斗兽场的竞技主体便由野兽变为了奴隶。

就在此时,竞技场内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地在为场上的人呐喊助威,近五万个座位座无虚席。他们手里拿着当地一种特殊的管乐器在呜呜地吹着,发出庞杂的噪音,但很快又被巨大的欢呼声掩盖过去。

“什么嘛?这就是你跟我说的隐藏任务?围观悲惨的人类斗殴吗?”竞技场上方的贵宾包厢里,威廉正隔着一层玻璃板往下遥望。

“这不挺好嘛?让你见识一下这个世界的残酷、血腥以及弱肉强食,明白如果没有强大的力量,你就无法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莱纳给威廉灌了一大口鸡汤,说得绘声绘色,激动无比。

“打住打住!”威廉适时地中断了他的瞎扯淡,“首先,这些大道理你随便丢过来几本中二小说就好了嘛,没必要开着传送阵千里迢迢跑到这吧?其次,我要保护谁啊?你吗?”

莱纳皱了皱眉,然后坚定地点下了头,

“那就只能衷心希望您以后别堕落到这种程度了,不然一代大陆传奇晚年的生活就真的是太悲催了!”

“作为暂定私生子身份的你说出这种话真是令老爹寒心,因为人总有老的一天,所以大陆传奇也会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日子啊!”

“呸!谁他妈是你私生子?还有,天知道你啥时候虎落平阳被犬欺?说不定那时候我都已经光荣牺牲,雕像都刻好立在广场了!”

莱纳深吸一口气:“……怎么突然感觉我们是在互相咒自己呢?”

“呵呵,”威廉冷笑一声,“在你旁边不反立flag难道还活得下去吗?前几年在学院的经历真当我全忘了吗?要不我现在再反立一个flag你带我来竞技场绝不只是当个旁观者,如果不亲自打一场,又怎么能理解这世界的残酷、血腥以及弱肉强食呢?”

说着,他坐回了靠椅上,娴熟地扇起了折扇。

“说得好!”莱纳向威廉鼓起了掌,“既然你有这种觉悟,我也就放心了。待会儿会有一名侍者过来,你跟着他走就行!”说着,他不顾威廉渐渐僵硬的笑容,也潇洒地拿起了折扇扇了起来。

折扇上还写着一句话:迷信使人落后。

“两年不见,你自作聪明的毛病还是没什么改观,”沉默了一阵,威廉突然站起来对莱纳说道,“难道你认为这种级别的战斗能向长老院证明些什么吗?是,我这两年的确荒废了不少时间,越级战斗什么的吹吹牛还行,实战就虚了……但是并不代表现在这种纯靠演技的打斗也能反映出我的实力。”

“纯靠演技?怎么这么说?”莱纳笑了。

“你可以看看他们的淤青。”威廉斜视着下方缠斗中的两人,“淤青的严重程度可以由颜色划分,白色最重,其次为深紫色,然后红色,最后愈渐趋向于皮肤的颜色。下方打斗的两人中,有一位善于用拳,因此他的对手身上淤青定然不会少,但放眼望过去,淤青的颜色却大多为深紫色。而综合之前的出招以及这名选手的肌肉密度来看,这种程度远不是最佳水准换句话来说,就是他并未使出全力,因为有人不希望他赢。随后再根据我这两年的研究,一场打斗如果想让观众感到刺激但又不至于太过漫长,最佳的持续时长应该不会超过四分30秒而现在距离比赛开始已经过去了4分22秒,也就是说他们还有5、4、3、2、1……”

“叮”随着一道清脆的铃声,竞技场上的战斗也落下了帷幕。正如威廉所说的那样,善于用拳的选手在最后一刻没能坚持下来,被对方一记扫堂腿打倒在地,从而也输掉了这次对局。

“我想这已经够了,”威廉离开窗边,“如果你还想安排一名演员和我打一场,从而向长老院证明威廉杰斯坦还是当初那个战无不胜的朗基努斯……那很抱歉,我恐怕自己都没那个时间陪你玩。”

但就在此时,竞技场的观众席上却突然爆发出有如海潮般的欢呼声,声势之浩大让人不禁怀疑是教皇陛下亲临!

“你看,有时候人自作聪明还不够,非要多显摆一下才会心满意足,”莱纳很淡定,细饮着一杯茶,“不过我个人对此并不反感,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总好过于畏畏缩缩,犹豫不前讲好听点就是内敛,讲难听点不就是怕做错事而不敢积极尝试吗?”

“但像我这样,说好听点叫锋芒毕露,说难听点不就是自大吗?”

“你是我教过锋芒最盛的学生,也是各方面综合能力、潜力最强的孩子……所以你有那个资本自大。”莱纳的声音不大,却像是穿梭了两年的时空,传达给了当初的威廉杰斯坦,“请坐好,威廉。正戏就要开始了。”

竞技场正中央,一位精瘦但衣着华丽的男子正踱步向内走去,他大声地喊着:“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在等什么?”声音传出数百米,连离这最远的观众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死斗!!死斗!”

“你们花钱进场是为了看什么?”精瘦男子右手握拳举在面前,大声喊道

观众吼出了更大的声音:“死斗!!死斗!”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选手需要你们的欢呼声!”精瘦男子也嘶吼起来,声音近乎变成了咆哮。

现场气氛被调动起来,呜呜的音乐声以及观众的叫喊声响彻了全场。

“让我们欢迎挑战者巨人奥布杜克!七级战士,力大无比,一双铁拳更是无人能挡!他的踩踏让敌人恐惧,他的眼神让人绝望,他的名字威震这个国家!”主持人越说越快,但还是没能盖住观众们的呐喊。他右手指向侧方一扇巨大的铁门而就在同一瞬间,铁闸开启,伴随着巨龙般的轰鸣,那扇似囚禁着上古巨兽的大门也开始缓缓上升。顿时尘埃滚滚,高达两米的巨人大踏步走进竞技场,像是力量的至尊走入他的殿堂。

“奥布杜克!奥布杜克!”

“杀了那女人!奥布杜克我全副身家都压在你身上,给老子杀了她!”

“妈的我也压了!奥布杜克干翻对面!”

现场又是一阵欢呼,一波高过一波。

……

“事情的发展倒令人震惊啊,”威廉坐回了靠椅上,语气中却听不出什么感情流露,“不过难道我没跟你说吗?我不太喜欢和一个肌肉男当对手,赢了没啥成就感不说,输了伤口还贼疼,怎么想怎么亏。”

莱纳却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然后,现在该迎接我们的擂主!连续四十九天守擂成功,创造98场全胜战绩的神奇人物。人未至而寒芒先到,双刃扫过寸草不生,女版的武神七级战士夜月!”

一波比之前更高的呼喊声响起,直冲云霄,气氛被点燃至顶点。

竞技场另一边大门缓缓升起,在钢铁碰撞声中,一道和奥布杜克比起来十分娇小的身影走了进来,她双手各握着一柄末端平直的长刀,自然斜垂于身侧,散发着的银光让身体隐于黑暗,恍惚间让人感到一种异样的美感。

再走近几步,威廉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庞。

那是个足以被称为精致的女子,黑瞳柳眉、朱唇皓齿、皮肤如凝脂般洁白无暇,一头乌黑的半长发于背后扎上马尾,显得干净利落,如果不是因为身上那套破旧的皮衣,人们很难想得到这名女子真正的身份竞技场上以卖命而生的奴隶。

“镜湖水如月,耶溪女似雪。”几乎是下意识的,威廉突然想起这句自己曾于大陆东方所听过的诗词,就好像是为这女子量身定造似的。

……

竞技场上,主持人仍然在鼓动着观众们的情绪。他让两人分别站于身侧,然后又令仆从奉上两份契约。

“女士们,先生们,告诉我死斗唯一、也是最高的准则是什么?”他又高高扬起握拳的右臂。

“不死不休!”巨大的声响从竞技场四面八方传来,同一句话被环绕着的数万人同时喊出,像是点起了熊熊烈火,将所有人面前的事物都燃烧殆尽!

“很好,”精瘦男子又接着说,“这是两个人之间的战斗,无人有资格干预,也无人有资格制止;战斗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他们,是否要取对方性命也取决于他们!所以,在死斗之前,请二位先签下这记生死状。”

奥布杜克默不作声,在自己那份生死状上盖上了手印;而夜月则只是食指沾了点印泥,在生死状上随意印上了章,动作非常娴熟。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傲赴竞技场百年不变的约定,但凡有人在死斗中连续获得超过一百场胜利,那么他就将摆脱奴隶身份,重获自由!也就是说,今天是我们女武神夜月的大日子,只要她今日两场死斗全部取得胜利,那么通往自由的大门就会向她敞开!”

顿时,观众席上一片嘈杂。他们中有人亲眼见证了夜月近百场不败的神话,并由衷地希望这看似娇小的女子重获自由;但也有的人对这女武神感到不屑一顾,认为她只是运气好得太过逆天,所以才能取得连胜,今日竞技场官方定然会安排绝顶高手把她打回凡间,让她明白重获自由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

奥布杜克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女人,警惕无比,仿佛只要一瞬,那恐怖的双刀便会抵达他的头颅,轻而易举地将其斩杀。

他听说过这女人的厉害,无数力大无穷的高手都曾败于她的双刃,那有如狂风骤雨般持续性的攻击、无数次不要命般的劈砍即使是八级战士也不敢说能全部挡住,而这女人的力气就像用不完一样,每一次劈砍似乎都比上一次更强这同时也造就了98场不败的神话,试问有哪个人的耐久,能足以支撑上百次的全力劈砍呢

“所以一定要用瞬间的爆发力解决掉她。”奥布杜克心想,“只要一拳,一拳就够了。”

全场保持肃静。

“叮!”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响起,欢呼又再起势。

死斗,开始了。

鬼影闪烁!几乎是在铃响之时便尘埃落定!

夜月直冲向奥布杜克,高速移动之下只能依稀看见一道幽蓝!直刺接背刺!她使用了之前他人从未见过的招式,那蕴含着的强大无比的爆发力藏于双刀之中,就像是宇宙初开时的奇点,只待那一瞬间的轰然释放!

奥布杜克迅速提起盾牌抵挡,七级战士超乎常人的反应力在此时救了他一命,但却还是丢失了先手权。

转瞬间,夜月用力一蹬盾牌,飞跃而上,鹰隼般直击长空!之前那只是佯攻,而现在,才是真正的杀招。她以奥布杜克肩膀为跳板,一个翻越,转身双手握住的长刀直刺入奥布杜克肩胛骨。接着双脚踢向他的背部,借反作用力将刀拔出,空翻落下地面,刀往两边划开,直接砍断奥布杜克的脚筋!

整个过程电光火石、行云流水,奥布杜克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他没想到,自己寄予重望的爆发力,在这个女人面前也同样是不堪一击!

而直到战斗的最后一刻,奥布杜克才突然意识到:今天是这女人唯一有机会重获自由的日子,所以无论多么可怕的杀招她都会全无保留地释放,之前那98场连胜已然不具备任何参考意义,那最后一名挑战者又有什么资本来挑战她呢?”

观众席一片死寂,片刻后,又再度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这是竞技场的规矩,无论死斗的获胜者是哪一方,每一名观众都要给予其最大的掌声。

而这掌声,也不断向外传去,传入了某个贵宾包厢内。

第八章 初战(上)

“笃笃笃”

房门打开,敲门的侍者先是尊敬地鞠了个躬,随后才问道:“请问这里是挑战者威尔的房间吗?还有十分钟下一场死斗就要……”

“不好意思你找错了!”开门的灰发男子还未待侍者说完便心急火燎地关上了大门,随后房门内便传出来一阵咆哮声。

“我们之间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误会,是什么让你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威廉大声地质问着莱纳。

“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虽然过程有些痛苦,但却是必经之路。”莱纳也是毫不退让地反击。

“但是我痛恨欺骗,同样也痛恨你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我。”说着,他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妈的你知道这咖啡不放糖有多苦吗?去你大爷的啊!”

“年轻人吃点苦算啥,再说咖啡放糖本来就不太健康,你要学着喝点苦的东西这可是长者的建议。”末了,莱纳又说道,“不过对你来说,现在更紧迫的,不是应该尽快想到办法对付竞技场上的对手么?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去品咖啡?”

“她?切!”威廉不屑地摇了摇头,“我说过不会陪你玩的。你只不过是跑去东方找了个好打手,然后提前安排她进入竞技场,就为了今天演一出能让你和长老院都觉得满意的好戏,这样就能顺理成章地拔高我的地位……但说实话,你就不觉得无聊吗?”

“我的确是希望借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重振你的信心,但从来没考虑过找演员这种方式。事实上,你的对手我也是在今天才第一次见。”

“什么意思?”

“在森特学院,我应该算是最了解你的人。威廉杰斯坦不会靠别人的施舍而活,而是靠着自己的骄傲活着如果有人胆敢触碰你的骄傲,击溃便是!所以唯有最强的敌人,才能激发你的斗志,让你重新成为那个战无不胜的朗基努斯。”

“你说得对,”威廉苦笑,而后突然抬起头,目光冷彻,“但是我的骄傲,早就在两年前的那一天被摧毁殆尽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学生会那些人所说的窝囊废罢了!那个威廉杰斯坦不会再回来了……你懂吗?”

“加麦利德的死算不到你头上,你当时只不过是个小法师,根本没人能强求你做到那么多!”每当谈到这个话题时,气氛总会变得很沉重,让人不禁想叹一口气,“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那不是你的错。”

“不,我是朗基努斯,”威廉的思绪像是回到了那噩梦般的时刻,他默默走向大门,步伐缓慢,“所以做不到的,都是我的错。”

“威廉!”莱纳叫住了他,“最起码……你也得做一次尝试,无论是对是错,都要做一次尝试。”

“为什么”

“就当是为了我。”

他的身体一僵,但还是并未回头看一眼。只是扭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

“难以置信!今天女武神给我们带来了精彩绝伦的对决,生死只由一瞬,眨眼间便分出胜负!这已经是她的第九十九场连胜,还有谁能阻止她!还有一场,还有最后一场,她就将获得第一百场胜利,竞技场史无前例的一百场连胜!那么接下来,到底是由谁来挑战她呢”竞技场的主持人还在不遗余力地调动观众的气氛。

“这位神秘的挑战者寄托着观众们的期盼,翘首以望他能与女武神一起创造一场足以传唱的对决。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来欢迎来自爱丁堡的……”主持人将侍从递过来的资料翻了翻页,“六级风系魔法师……威尔?”

他愣住了,这第一百场居然是要由一个六级魔法师做女武神的对手!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还是说主办方认为在女武神身上已经榨取不了什么价值,所以大方地赠予她这场胜利?

主持人这样想是有一定道理的:同等级的魔法师和武士对战本来就已经是劣势对局,一旦不小心被近身,那基本就宣告着可以投降认输,更别提这还低了一级不过如果这挑战者是七级风系魔法师的话倒还可能有点胜算,因为一旦达到风系七级,就意味着魔法师能够使用那个bug级的魔法飞行术。凭借飞行术,魔法师完全可以选择在空中缠斗,从而缩小在地面时的劣势。

主持人疑惑期间,观众也是议论纷纷。

“什么情况啊?六级魔法师?傲赴竞技场几十年没出场过这么弱的挑战者了吧?”

“这打什么?赢面在哪?悬念又在哪?全副身家压女武神赢不就发财了吗?”有人大声质问道。

“退票!”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随后无数道声音也紧接着相呼应。

“退票!我们要退票!才不看这种没有意思的死斗!”

顿时抗议声如海潮般涌来,比之刚开始时的兴奋度也不逞多让。

“大家先别着急,虽然挑战者仅仅是名六级魔法师,但说不定他才是我们真正的大杀招呢?不亲自看一眼,怎么敢妄下定论?!”主持人不愧身经百战,几句话就暂时地安抚住观众们的情绪,“我先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挑战者,威尔爱丁堡六级魔法师,天赋惊人,实力强劲,呃身高一米七五,体重……现在让我们欢迎挑战者进场!”难以置信的是,选手资料上居然全都是威廉的基础信息,例如五官端正,脾气温和等等,可就是没有介绍他的具体实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相亲,吓得主持人连忙住口。

眼前的巨型铁门缓缓上升,但威廉却还是没有动身的意思。他背靠着墙,指尖青绿色的风刃环绕。

说起来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些呢?莱纳随便煽动几句就这么勇敢地下来死斗了。有点不太像自己的风格啊?还是说……就连他自己,也希望那个过去的威廉杰斯坦回来吗?

“算了,”他直起腰杆,目光直视前方,四周仿佛突然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能让人听清楚竞技场数万观众的呼吸声,“孤身而来,孤身而去。留下的只有躯壳,灵魂仍随风而动。”这句话出自大陆最早的诗集《冰封之卷》,威廉轻念了一遍,旋即便昂首走进了竞技场。

……

竞技场顶部的贵宾包厢里,莱纳正拔出瓶塞,在身前倒了满满两大杯红酒,随后又打了个响指。门应声被打开,走进来一个神采飞扬,目光炯炯的男人,他大步流星地踏入包厢,散发出年轻人一特有的朝气。

“难以置信啊校长!我竟然能在有生之年与您会晤,这简直是一名森特学院学生至高的荣耀!而且更难以置信的是,你居然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到我这个新手手上,基恩真是感动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来者毕恭毕敬,差点就给莱纳跪下了。

“够了够了别谦虚,基恩。你也曾是我的学生,现在又是克拉迪斯分析处的一流分析员,我相信你的能力。”

“既然校长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基恩先前谄媚着笑,现在又板回了面孔,“虽然少主……啊不,威廉杰斯坦在学院的名气极大,但是我也会公正的分析他的缺点和不足,说实在话,能见识一下上一届维泽杯冠军的风采,想必也是极好的!”

克拉迪斯分析处,别名为斥候部队,专门负责为学院组织“克拉迪斯”分析与勘测各类复杂情况。例如判断学院学生的真实能力,判断其是否适合加入克拉迪斯,同时还兼顾有覆盖全大陆的情报搜寻能力。

“专心看吧,这次对决可不好安排,但应该能给你一次客观评价的机会。”莱纳端正地坐着,紧盯着底下的两道人影。

“我当然信任校长您的安排,不过……校长觉得哪方赢面更大呢?”

“当然是威廉杰斯坦。”

“这么自信吗?我可是听说,自从他离开学院,就很少有机会能与实力相近的对手交锋了,今天派来死斗,会不会操之过急?”

“他确实很少有实战的机会,但那也主要是因为对手太弱。你别忘了,威廉在学院里本就是法师中的天花板,越级打个战士,我不相信会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基恩无言以对,笑了笑,无奈地看向底下的傲赴竞技场,此时主持人也退出了竞技场中心,宣告开始的铃声随时都会敲响。

威廉一步步走近夜月,他的步履很平稳,没有一丝紧张的迹象。四下一片安静,就连之前一致不看好威廉的诸多观众也闭上了嘴,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何,那个年轻的魔法师带给了他们一种奇怪的感觉,从他身上隐隐传来了似乎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此时的威廉的话,也许是胜在握?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想法开始在心头蔓延:也许这家伙能赢呢?

此时的竞技场中心,就好比一座孤岛,孤岛之上只有威廉和夜月两人,不过这名厮杀多年的女武神倒更像是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浑身散发着压制不住的危险气息。

“嗨!”威廉突然喊了一声。

她没有反应。

威廉愣了愣,又继续说道:“我听说了你连续赢九十九场的故事……这很励志没错,但我也不想输掉这一场。因为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希望我能赢,所以我不能让他失望。”

她依旧没有反应。

“嗨别这样啊,只有我一个人说话挺尴尬的……对了你有男朋友没?如果没有的话考虑一下我怎么样,好歹……”

“叮!”清脆的铃声在此时突然响起,悠悠穿过傲赴竞技场,漫长无比,仿佛是在敲击着人的心门。

而眼前,凛冽的东方女子便于同一时刻,如虚灵般消失在原地,似离弦之箭,直扑向威廉。

瞳孔中那矫健的身形愈渐清晰,可威廉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普通的六级魔法师在这一刀下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因为那样的速度早已远远超越了他们的极限!

可突然,那双似早已死去的眼睛动了!时间仿佛此刻停滞,就在夜月手中长刀即将刺穿威廉身体时,时间停下了。

就仿佛永不停歇的长河断流,永不黯淡的阳光被阻断,威廉缓缓抬起右手,在一片静止中,触碰到了夜月的面庞,欣赏着她那凌厉的眼神甚至在最后,他还轻轻捏了一下这美得动人的脸。

“谢谢,感觉回来了。”

……

竞技场观众们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那一幕,仿佛超自然的现象出现在竞技场中央不过事实上,这也算得上超自然现象了。因为在观众们的视角中,铃响时的那一刻,夜月便已经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冲向了挑战者威尔,并且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就直接穿透他的躯体!

但没有血,也没有其它任何异样,那个魔法师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站在那里,仿佛刚才夜月穿透的不过是一个极其真实的投影,而他自己早就在沙滩上做日光浴了。

“刚才……怎么了?我好像没转移视线啊。”基恩看着这场景也有些接受不能,他甚至连笔记都还没来得及记。

“发生了很多事,只不过你没能看清楚罢了,”与此相比,莱纳则显得很是平静,“从表面上看,威廉一直站在那没动但事实上,他是以极快的反应能力以及速度躲开了那一刀,并且在之后返还了原地……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他前两年经常这样玩,猜都猜出来了。”

“猜?”基恩敏锐地发现了莱纳用词中的深意,“校长……难道说就连你也看不清少主做了什么吗?”

“噢?这很奇怪吗?”莱纳笑了,“威廉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强得让人惊叹,特别是当他真正施展开来的时候……但是我宁可他这辈子都不要施展。”

“为什么?”话音刚落,基恩便看到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竞技场上,威廉突然咳出了一大口鲜血,泼洒在沙地上,鲜艳得让人不敢正视,仿佛那是个无尽的黑洞,随时能把一切都吞噬殆尽。

“好久不用,的确是有点勉强,但效果还说得过去。”威廉擦去嘴角血渍,转身直面夜月,面色苍白地笑着,“我没事,你随意。”

只见那略显迟疑的目光在夜月身上仅稍许停留便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那熟悉且凌厉的眼神,不禁想感慨,究竟得是经历过多少次杀戮,才能培育出这样的眼神,让人感到既恐惧……又可怜。

只是一瞬,锐不可当的刀锋便从威廉侧翼袭来,它在高速旋转之下发出清灵的脆响,似能直接穿透空气,直击目标。但转瞬间又被一道青绿色的刃芒击飞,弹回原处,被夜月轻而易举地接住。

“风刃!极快的风刃!”基恩眼前一亮,连忙记下笔记。风刃算是每个风系法师最基本的法咒,无论运用于进攻还是防御,都有着无可比拟的平滑感和适用性,与之相类似的还有火系法师的火球术可以说,风刃运用的好坏与一个魔法师的水准是成正比的。如果你不能在半秒内熟练地甩出一套风刃连招,那么就先别考虑实战了,稻草人才是更合适你的对手。

而至于威廉嘛,基恩从他那一瞬间的动作和眼神就可以看出很多东西了,教科书般的不假思索,欣赏风景似的闲庭信步……没有成千上万次训练,没有人能做到那么无脑、那么流畅!基恩丝毫不怀疑这位六级魔法师可以在一秒内将风刃秀得如烟火般绚烂!

“刷”又是一道风刃飞来,正对夜月的进攻路线,她只能选择躲闪。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夜月紧贴地面滑向威廉背后,迎面又是一道风刃。她这次选择直接击破,虽耗费点力气,但仍然向威廉冲去。

“刷”可刚击破风刃,却又是一道利芒从侧方杀出,夜月勉强抵挡,随后稍加撤退改变进攻方向。

夜月出现一丝短暂的动摇,她之前并不是没有和魔法师交手过,长久以来的战斗经验令她很难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可这次不同,她明显感受到了一种罕见的压迫感,哪怕是她一直在进攻,可却总有一种稍不留神便会失败的错觉。仔细回想,这法师的每次防御,似乎都隐藏着后招,就等对手露出破绽的那一刻,然后用一组连环招式来结束战斗!

随即她看向前方,惊叹地虚眯了双眼,终于明白了压迫感的来源,因为就在她和风刃对峙的时间里,这法师居然在分神引导魔法!

当一个魔法师想要施展出强力的法术时,瞬发就显得很不现实,这种施法技巧只能应用于低级别的风刃火球之类,而更高等级的,往往则需要一段时间的吟唱。世界给了魔法师近战弱的劣势,却也给了他们极其强力的法术,而一场战斗的终结,往往就取决于魔法师引导的魔法。之前夜月做的很好,与她对战的魔法师无一例外都未能引导成功,但这一次呢?

……

“精彩,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冷静地选择最正确的防御路线,而且居然还可以同时引导高阶魔法,简直是近乎完美的操作。”基恩激动地写在笔记本上。

夜月低吼了一声,她感觉到了危险,全部实力爆发!先前她也曾认为这是竞技场的主办方送她的胜利,便选择稍微保留些实力,让比赛不至于输得过于难看,也算是一个交代。

但现在对手的实力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这分明只是一个六级法师,但却能在引导魔法的同时放出如此多的风刃,而且总能精确地阻挡她的进攻路线。这对于精神力的掌控必须极为强大,几乎超越人类认知。不过同样,他消耗的精神力也肯定异常巨大,只是六级法师,根本无法支撑多次,现在估计已是强弩之末。

所以如果自己现在全力攻击,在连续不断地进攻下,对面根本就不可能有足够的精神力进行抵挡!

果然,风声散去,夜月便如残影般穿梭在威廉四周,虽每一次进攻都未使出全力,但威廉却也不得不催动风刃抵挡。然而她每一次进攻的时间间隔却越来越短,挥刀也越来越快,力量愈加磅礴!在重压之下,中间的人似乎随时都会支撑不住而倒下,而那时就将是夜月的第一百胜!

但威廉没有倒下,任尔东西南北,我自怡然不动。他轻描淡写地击退每一次进攻,有时是挥一挥手,有时是凭借自己的预判指出夜月的进攻位置,随后在那凭空出现一道风刃,更可怕的是,引导一直都没有停下。随着时间推移,似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将发起最强的反击,释放那个魔法。

夜月深知不妙,对手的实力远远不止六级法师,资料介绍莫非出现了差错?这是唯一的解释,而现在,夜月只能全力以赴引导绝不能成功!

两道寒芒一前一后劈开风刃,风刃很强,但她的挥刀更像狂风!斩破一切的规则下,风刃之间似乎都有了间隙,而这一丝间隙对夜月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凭借这,她足以击溃防御!

夜月长驱直入,风刃间的夹缝中,杀气弥漫。威廉此时已避无可避,这样的距离风刃根本无法抵挡!只见淡青色的风元素汇聚,在威廉面前漂浮、升腾,最终形成一个虚幻的青绿色的盾牌那是最基础的风盾!

但是一个风盾显然不足以抵挡夜月这一击,于是威廉接连释放了三次,三层防御!夜月的进攻再次受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倒退回去。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包厢中的基恩目瞪口呆,手里的笔记本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因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一个区区六级法师,怎么会有这么磅礴的精神力?哪怕是七级法师想连续催动这么久的风刃都不可能,更何况最后还连续放出了三个风盾。这到底怎么做到的?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旁的莱纳,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不过手里快被捏碎的杯子还是出卖了他。

威廉终于可以把自己悬着的心放下了,说实话刚才有几次夜月的进攻他都认为要防不住了,不过所幸自己运气还不错,那么现在大局已定!

引导的魔法在此刻正好成功,风元素在他身边环绕,逐渐汇成一排,光和影在此迷离交错,一道大型刃芒凭空出现,如蓄满的长弓,遥指夜月!

第九章 初战(中)

惊人的威能开始爆发,风系元素在周围形成了高速的青绿色乱流,环绕于风刃四周。并在转瞬间如海潮般释放,引领着它向前划去,那极端锋利的切口与刀剑无异,所到之处不留生机。唯一不同的是,刀剑有重量,而风刃没有。

夜月不禁向后踏了一步,双刀挡于面,身姿放低,做好万全准备迎接这一击在与威廉的作战中,她终于有了第一次防守。

来了!像是风暴降临,毫不讲道理地将一切都给摧毁,暴乱的气流如道道利剑穿梭于四面八方,又如一堵堵坚实无比的墙横立在前,强行将夜月向后推动。

她的步伐没有移动,身体却一寸寸地向后退去,这场风暴似乎永不停歇,但夜月的眼神却分明在说永不放弃!风刃中磅礴的风元素开始聚集,随后突然像失去控制一样向四周散去,风力也改由向四周吹开,吹起了四面的灰尘,掀起了观众的帽子。而风暴的中心,夜月半蹲着,双刀依旧在身前,除了头发有些凌乱,看不出什么异样她竟以血肉之躯挡住了这次攻击!

夜月抬起头,目光如刀,凌厉的气息此时从她身上爆发,锋芒毕露!

可威廉看起来却没有惊讶的意思,他微微抬起头,看似随意地将自己的风衣脱下,然后高高掷向天空,遮天蔽日。

迎面刀锋劈斩,风衣被夜月直接一刀劈开,如漆黑的乌云般缓缓飘落。而在乌云之下,数不尽的银光高速散射,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便将夜月重重包围。夜月步步后退,但银光也是步步紧逼,像有生命般封堵住她反击的每一条路径。

她终于看清楚了,那些包围在自己身侧的,原来是一枚又一枚的刀片!它们之前都被十分精密地排列在风衣的内衬中,所以在风衣被劈开后才能如此迅速而又高效地将自己围住。但要完成这一切却需要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那就是一名顶尖的风系魔法师!

夜月不禁看向了面前那名灰发男子,而与此同时,整个竞技场的观众都发出了难以自控的惊叹声,就好比往湖中丢入了一枚深水炸弹!

不是因为战局揭晓,而是因为他们看到了那名男子衬衣上足以让世人震惊的标识白鸽黑魂,森特学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标志!大陆上无任何其它组织敢伪造的身份证明!

“呃,我竟然还顺便做了个广告?”威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自嘲道。

“你……耍赖。”看到身边的这些足以使她致命的刀片,出人意料地,夜月却并没有选择投降,而是依然持着双刀,似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是威廉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有点沙哑,但夹杂着清脆,就像久不使用的铃铛,被遗忘在一边,偶尔有风沙沙响,铃铛也跟着晃动,一切都恍如注定。

夜月说得没错,威廉的确是耍赖了,他再怎么强也不过是六级法师,精神力的量远不足以支撑这场战斗,按理他在比赛一半时就该落败,绝不可能释放出那决定胜负的那一击。

……

“是因为那枚戒指吗?”基恩眼力很不错,即便隔了数十米的距离,他也看到了威廉指上那道金属光泽。

“源泉之戒,储存有巨大数量的精神力,最高可以有像八级法师那样的精神力储备,使用得当的话威廉几乎可以击败所有七级法师。”莱纳不紧不慢地说。

“难以置信,校长你居然把这种东西都给他装备上了!”

如果这戒指的功能真按莱纳所说,那么它完全可以被交给八级甚至九级的魔法师。因为在两个同等级的法师较量中,除了看各自对魔法的把控能力以及战斗预判外,精神力的领先也异常重要,一点领先或许就意味着可以多释放一次魔法,而胜败往往就决定在这多释放的一次魔法中!

不过基恩转念一想,就凭威廉在这次战斗中表现的实力,他毫无疑问是最适合这枚戒指的人,“威廉对风元素的掌控力,预判都是世界顶尖水平,看他催动风刃简直就像艺术,每一道风刃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每一道风刃威廉所释放的角度速度都能使它威力发挥到极致,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校长我收回之前的话威廉的操作不是接近完美,他的操作根本就是完美!”

……

“各位观众,这真是难以置信……”主持人终于从震惊中苏醒过来,声音还略带颤抖,“夜月的第一百场连胜被终结了,我们也许想过终结她的人是一位强大的战士,或是一位高阶的魔法师,也可能是身形诡异的刺客,但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只是一名六级法师……今晚的一切颠覆了我们的认知,也许多年后的一天各位将会对自己的后辈炫耀起今天的所见所闻,也许这场战斗将载入傲赴竞技场的史册,也许……大陆上又一名绝世天才即将诞生。”

他停顿了一下,重新提高了音量:“总之,让我们为竞技场新一位胜利者威尔……欢呼!”听闻他的话,在场观众终于从呆若木鸡的姿态中恢复,他们没有吝惜自己的掌声与欢呼,声波犹如石子丢入湖畔所泛起的波纹只不过那更像是一种回放,聚拢在一个点,震耳欲聋。

威廉看着夜月,夜色渐渐暗下,可他依然看得见那清冷的身影,看得见她的眼神,不屈、愤怒、迷茫、疲倦甚至……如释重负,威廉没想过一个人眼睛里还能蕴含这么多东西,如同刀锋切割,他的心也紧缩起来。风吹起竞技场地上的沙土,掩盖住他的眼睛,眼前只剩无边的沙漠,一身白衣的少女孤单地站在面前,烈焰在燃烧,命运的转轮再度开启,眼中只留一片凄婉。恍惚间,一切都已消散,脑海中唯独剩下那道目光,对上了面前的人,周围还是竞技场,还是欢呼的人群,还是那被卷起的沙土。

磅礴而又混乱的图像突然涌入威廉的脑海,就像大海逆流注入莱茵河,产生无可阻挡的决堤。巨大的疼痛在大脑中爆发,就像有火焰在那燃烧,肆意蔓延!

“啊啊啊啊”突然,威廉跪倒在了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那突如其来的巨大疼痛使他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仅存的一丝意识也被这痛苦给生生击碎,以致于在瞬间便陷入了昏迷。而与此同时,夜月身旁的刀片也像是失去支持般纷纷散开,似飘散的落叶,缓缓坠落。

“噢噢噢,观众们!现场发生了特殊状况!”主持人看到这一幕,惊讶得喊了起来,与之相映衬的,则是观众们的惊呼,“挑战者威尔突然倒在了竞技场上,他控制的刀片也随之全部散去。看起来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抵抗能力,夜月完全可以借此一举反败为胜!”

“what the hell?!”基恩直接站了起来,“刚才他不是已经宣布少主获胜了吗?怎么还要继续打啊?”

“我一般只负责问问题,回答问题不太擅长,不过如果你执意要问,我猜……也许是因为死斗的规则比较特殊吧?”旁边传来一道同样很迷茫的声音,莱纳一改刚才的沉稳,表情凝重,显然事情的发展也是出乎了意料。

“那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基恩一下子就慌了起来,脸上惊愕的表情完全不加掩饰。

莱纳挠了挠头:“要不咱先祷告一下吧?你信哪个神就求一求,说不定威廉就能醒过来了呢?”

“喂校长!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信教?你要是不想动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下去拦住她。先救下少主,竞技场方面的善后我们可以处理的。”

“你们有的权力我也有,可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按兵不动?”

“校长你……”

“别着急,我心里还是有数的。”莱纳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而且我也不相信威廉会就这样倒下,他可没那么容易输。”

“万一他死了呢?刚才少主连生死状都签了啊!杀人已经不受法律制裁了!”基恩还有些不甘心,在来这里之前,克拉迪斯的部长帕吉西奥就再三叮嘱过他要不惜一切保护威廉的生命安全,要不然谁也无法承受莱纳的怒火。

基恩当时还不知道这命令究竟是什么用意,单论实力莱纳一个人足够在一盏茶的时间内灭掉整个科坦公国,保护一个学生绰绰有余,还用得着自己嘛?但现在他才回想起来,莱纳可是一个著名的赌徒啊在年轻时他就曾因此在大陆闻名!

而这次莱纳的赌局则是以威廉为赌注,威廉活着那一切都好;威廉要是死了也许明天大陆的头条就是“科坦公国莫名起火,遭遇灭国”了。

“那就由我来制裁。”

虽然听起来只是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但基恩却感觉到了杀意弥漫,他想劝,然而根本无从下手!莱纳的倔强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基恩现在能做的,也许真的只有默默低下头祈祷威廉安好了。但随即他看到了莱纳在底下操控着魔法的右手,枯骨般颜色的火焰在其间不断蹿动,而火焰的目标,正是竞技场上不断接近着威廉的夜月!

“真是的……嘴上说得那么有底气……但到头来还不是那么慌?”基恩在心里默默想道,同时也长舒了一口气。

……

刀片散去后,夜月一步一步地接近着威廉,她并不想乘人之危,这样的胜利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死斗的规矩还在,夜月也不可能就站在旁边等威廉回复过来。两人相距十余米,她走过去不用十秒,而这十秒,是威廉最后的机会。

“啊啊啊”可威廉依旧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十米……

五米……

三米……

她举起刀,随后迅速摆下,锋刃寒光微闪。

狂风袭来,突如其来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它环绕着竞技场,瞬间扬起无数的沙尘。沙尘弥漫,将竞技场笼罩于下,夜月和威廉也隐在沙尘之中,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发生了什么?”

竞技场的观众顿时骚动了起来,由于混乱,产生了各种声音:叫骂声、惨叫声、呼喊声……基恩突然觉得有些热血澎湃,这种场景……总觉得是在预兆着什么,预兆着一件他一直很期待的事。

“抱歉,虽然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我很高兴……你没趁机下死手。”

熟悉的声音响起,虽然不大,但却令竞技场内的每个人都听到了这很是随意的语气。人群缓慢平静,随即低头看向那被尘沙覆盖的竞技场。

朦胧的沙雾散去,威廉于风沙中立起,身姿挺拔如枪。

他抬起头,双眼清澈,浅灰色的头发随风飘动,倨傲无比那个被森特学院所熟知的威廉杰斯坦,终于回来了!

第十章 初战(下)

包厢内,基恩差点就要感动得哭出来了。就在刚才威廉被风沙掩过的瞬间,身旁的温度陡然飙升,他连看都不敢看一眼,但还是感觉自己要变成一只火鸡。不过幸运的是……现在威廉满血复活了,这死斗还有得打!

莱纳长舒一口气,抬起右手,基恩也知趣地和他击了一个掌:“注意到他的眼神和表情了吗?怎么评价?”

“注意到了,非常嚣张,如果我是他的对手,会忍不住暴揍他一顿。”基恩诚实地回答道。

“那就对了,通知克拉迪斯,准备收网。我们的目的已经达成,可以安排回程了。”

“诶诶诶校长……不打了?”

“还打个什么,他这眼神我化成灰都不会忘……当初的朗基努斯,就是这么嚣张!”

“真是知子莫若父啊!”基恩不禁鼓掌赞叹道。

莱纳翻了个白眼:“他真不是我私生子。”

……

“好了,就这样吧,”于是不顾夜月以及场边数万名观众的奇怪目光,威廉径直捡回了那件受损风衣,随意倒披在肩上,然后伸了个懒腰,说道,“你赢了,我认输。”

动作一气呵成,说话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看得出来他在逃跑领域也是一把好手。

“站住!”夜月大喝。

威廉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自顾自走回之前的入口。

一阵劲风袭来,长刀掷出,威廉只感觉头顶一凉,那把刀便插进了自己身前的地板上。

“威尔先生,女武神的意思应该是希望与您来一场公平的对决,相信您的能耐也决不仅此,再好好考虑吧。”主持人在高台上也帮忙劝阻道。

威廉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只好右手握刀将其拔出地面,同时迅速转身,遥指向夜月!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寂静。

“大姐啊都让你赢了还想怎么样?我不是不想打,但身体条件不允许啊!我现在都还有点偏头痛,难道你真的忍心对我动手吗?”

突如其来的一吼让夜月不禁一愣,她没说话,但在端详了威廉片刻后,却微微点下头。

“什么?!”威廉满脸震惊,心想刚才你没乘人之危,原来是想着等我醒过来再暴打一顿吗?不行,绝不能让这种人如愿。

心念至此,威廉赶紧举手,对着高台上的主持人喊道:“喂,你刚才也看见了吧?我在战斗时因病昏迷,虽然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病,但出于人道主义,你们怎么也该提供点紧急医疗救助吧?”

“呃……”主持人面露难色,“死斗中,没有这种东西。”

“我去!”威廉一把把刀甩到地上,“这是什么操蛋规则!”

……

“校长,这和你说的怎么不一样?少主为什么突然就怂了起来?”包厢中,基恩看着底下那气得想跺脚的身影,一时间还无法把他和当初那个战无不胜的怪物联系在一起。

“大丈夫能屈能伸,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不理解他的做法这很正常,我也不理解兴许是这两年的历练和当初的威廉有所结合,终于让他懂得……要收敛一点的道理了吗?”

基恩无语地拍了拍头,随后默默地看回了竞技场,而此时,他却发现威廉的动作有了些许变化。那把长刀被他重新捡起,插在地面,而几道裂纹却正在刀身处悄然浮现,紧接着,威廉又抬起右手,摘下了戴在食指上的源泉之戒,随意地丢在身旁。

“好,不就是正正经经地打一场嘛?我今天就满足你,但事先说好,要是这回你还是输了,可千万别哭鼻子。”说着,他展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携带者任何道具。

而夜月闻言,也同时放低了重心,向前摆出进攻姿态在威廉仅有的印象中,这女人所遵守的战斗理念,似乎一直是进攻至死!

基恩突然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关键点,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校长,我想先问你个问题……少主的身体素质到底如何?他敢摘下源泉之戒,是不是意味着他在格斗方面也有着超强的天赋,以至于有把握能保持不败?”

“不可能,他连学魔法都懒,不然早就不止六级法师了。至于身体素质水平嘛,估计撑死也就是六级战士,这还得依赖于我给他喂的各种珍贵药物,而他的对手现在虽然很疲劳,但依旧是名副其实的七级战士,想不依赖魔法战胜她,根本不可能。”

“什么?!”基恩一脸“那你怎么还那么淡定”的表情,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对劲不对劲,瞬间站了起来,“那我们怎么还不去拦住他?!这次我真的要跳下去了!要知道,如果威廉有什么闪失,帕吉西奥可是会拿我开刀的!”

“别急啊基恩,”莱纳伸出手,直接把他按回座位上,“威廉做事向来心中有数,他敢接受挑战就说明有一定的把握。”

“一定的把握是几成啊?”

“换做是两年前的话,一成他都敢上,而现在嘛……我也不太清楚。更何况,就算威廉不用源泉之戒,你以为他就用不出魔法了吗?安心坐着,等看表演就对了。”莱纳微笑淡然。基恩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笑里藏刀”这词,应该就是形容这幅表情的吧。

……

然而观众们却对威廉的前景很是看衰,这场战斗虽然处处透着诡异,但他们还是不会相信一个魔法师不靠魔法就能赢高一个等级的战士,更何况就凭那副瘦弱的身子,被女武神正面来来一刀,估计都承受不住了吧?

这时一阵铃声响起,让所有人将目光重新聚集向竞技场的正中央。不管怎么样,这场战斗也足以算得上傲赴竞技场年度最佳,女武神夜月几乎发挥了她这些天以来的最高水准,而挑战者威尔同样非同凡响,以超乎寻常的魔法操控能力,令所有人改变了对魔法师的固有印象。

只见夜月瞬间突进到威廉面前,虽然体力只有原先的五成,但她依旧选择进攻,长刀划过优美的弧线,映着月光,闪耀而又清冷。

兵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威廉手持另一把长刀,堪堪挡住了这次攻击,但还是被它的威力所击退数米。在灯光的照耀下,可以依稀觉察到威廉的手臂已经在微微颤抖。

“你就这点实力吗?”威廉喊道,同时一个转身,反手一刀劈去。

夜月轻松挡住,并再起攻势,然而就在她左手开始发力时,威廉的弯刀却已然降临,以一记轻巧的力度,将她的武器打落在地。一个七级武士,竟被一名魔法师打掉武器!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在疑惑这到底怎么做到的。

不过包厢里的基恩却看得一清二楚:“天啊!校长你看!你被光速打脸了!威廉这刀法,这步频,还有打落武器的那一击,啧啧,怎么看都像是练过的啊。”

战士间的对决并非单纯比拼力量的大小,就比如威廉刚才就用了一个小技巧,:无论是什么人挥刀,他都有一个发力的过程,而刚发力之时,也正是其最不稳定的时候。在此时只需一份不算大的力气,就足够把武器打掉,不过这也有一个很大的限制那就是挥刀速度要比别人更快。

“所以说就用了风力强行提高速度的方法吗?这对身体损伤可不小啊。”莱纳低声说道,他专心地看着底下两人的战斗,武器打落并没有影响夜月,她迅速用脚挑起,反而更加小心。身体素质的差距慢慢显露,威廉渐处下风。

“不过这种用刀的风格,怎么感觉那么像……”

上面两人在分析,下面两人的打斗却热闹了许多。在不停地挥刀、格挡、反击中,威廉一直在尝试着和夜月沟通。

例如:

“姐你冷静一下!不不不这不是在说你老,只不过你真的可以下手轻一点了!”

“妹子你真有点给脸不要脸了,再这样下去我可就不让着你了!”

“看你年纪轻轻长得也漂亮为什么要选择习武呢?额当然我也不是指要你去做那种职业,只不过……哎哟!”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些从容不迫,但威廉却相当清楚当前的状况:如果再继续这样打下去,输的一定会是自己,力量绝非他的长项,能勉强拼到现在完全是靠自己那特殊的格斗技……呃,不对,自己是什么时候学会这刀法的?好像是不经意间就用出来的呀!难道自己刚才晕过去的时候,竟然还顺便觉醒了了不得的天赋吗?

趁着这威廉内心碎碎念的时候,夜月一记暴击,把威廉震得虎口出血。

“跑!”威廉很快做出了决断,现在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再继续胡思乱想了,只能不顾一切地向后跑去。但夜月的进攻显然比他更快,在威廉撤到竞技场边缘之时,一把长刀也从她手中飞出,直直地朝威廉背后捅去。

威廉瞬间加快速度,一记蹬踏跃上竞技场的高墙,借着助跑的余威,竖直地“走”了上去,随后再猛地一踏完成后空翻,跃至夜月身后三米远的地方,惊险地躲过了这次攻击。

“走你!”他不加停顿,直接将手中那伤痕累累的刀扔了出去,并在瞬间于其两侧施放出极端不平衡的风力。

随着一声脆响,在这风力的作用下,长刀瞬间碎成了无数块碎片,飞向夜月。

在场的人只能看到一阵光影攒动,这无数不规则的刀刃碎片就被夜月轻而易举地挡下,那写意的刀法就如一张巨网,牢牢捆住威廉这最后一搏!现场一片唏嘘,看来也是预料到接下来威廉被愤怒的夜月砍成几段的样子,感慨一个新生天才还未闯出名堂,就这样殒命他乡。

但正如莱纳所说,威廉杰斯坦没那么容易认输,也许缴械投降这个词可以泛指,但应用在他身上可是绝对不妥因为使他制胜的向来不是武器或魔法,而是敌人的松懈。

只见夜月刚清理完刀刃,一道消瘦且迅疾的身影便冲入了她的视线。

随后,还未等夜月有所反应,威廉的右拳便随风而至,速度之快甚至直到眼前才能依稀捕捉到路线!劲风席卷,明眼人只需一秒就能看出这拳是使了全力的,一旦糊到脸上轻则毁容重则伤残,胜负自然分明。

但是就在拳头击中目标的前一瞬,威廉却突然改变了进攻路线,他趁其不备抓住了夜月握着刀的右手,然后借着助跑的力道把她摁在墙边,并在半秒内制住了数个穴位,确保她使不出全力。一时间两人的脸相距只有不到五公分,如果有按头小分队的话画面想必是极美的。

这样近距离地看,威廉才第一次注意到了夜月的神色,她的嘴唇略有发白,脸色蜡黄,似乎有些憔悴。但即使这样,也难掩盖她那清秀的面庞,只要稍稍打扮,估计也是一个标志的美人。

……

“噢噢噢哦哦!”观众席和包厢内瞬间都炸开锅来,莱纳像个不良青年一样和基恩一同兴奋地喊了起来。

“校长说实话:这一招是不是你教的?看起来效果斐然啊!”基恩起哄着说道,同时抬起手又和莱纳击了个掌。

“青出于蓝,青出于蓝。”莱纳连忙回答,“虽然我年轻时也是万花丛中过,但还真没这样试过。”

“为何?”

“你看啊,虽然现在威廉卸下了她上半身的力,让对面无法通过双手反击……但是,你见哪个七级战士腿功差过?一记断子绝孙腿这不是血崩吗?”

“啊……”基恩突然感觉自己的两腿间有一阵凉意袭来,嗖嗖的冷。

“听好,别乱动,不然我就真的亲上去了!你不要清白我还要呢……虽然,看起来我好像不怎么亏的样子。”威廉愈加紧贴着夜月,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陌生男子的气息在自己身边环绕,使得夜月脸上出现一抹不易发现的红晕。恍惚间,威廉似乎听见了这女孩非常轻的哀求声:

“住……住手。”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想三年血赚,死刑不亏……啊不,是尽快脱身,不宜再战。

“想让我住手也可以,那就认真听着。我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在我认输之后千万不要再试图纠缠不清,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空陪你们这帮人耍猴!听懂了吗?!”这突然的一声大喝把这未经世事的女孩着实吓了一跳,夜月只能下意识地“嗯嗯”地回答。

“很好,很上道!”威廉稍稍放松了双手,但紧接着又突然更进一步地靠了上去,“不过嘛,刚才被你暴揍了好几分钟,怎么着也得要点小补偿吧?说说看,哪个时间有空,要不要我开好房给你?反正赢了第一百场就能重获自由,一起庆祝呗……哎哟……”

是可忍,孰不可忍!在数次用手挣脱无果后,夜月终于才如梦方醒地一脚踹了过去。七级战士的一脚顶得上犀牛一记头槌攻击,而像威廉这种小身板更是能直接踢个散架。

“好痛!”只见他被踢飞了整整十余米,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再度起飞。

“这是……”可就在此时,奄奄一息的威廉却突然触碰到了之前扔在地上的源泉之戒,攥住它,似乎整个人都重新有了底气,“好吧,作弊就作弊。”

只见寒芒在他面前飘过,感觉受到莫大羞辱的夜月此时终于爆发出了她最强的一击,以一种无以伦比的速度冲来。虽然这女人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狠话,但威廉却分明从她脸上的表情里看出了“去死吧”这个词!

“救命啊!”威廉深吸一口气,随即拼命催动起魔法,使得庞大的风系元素聚集在身前。

狂风起势!顷刻间便使威廉倒地的身体直挺挺地立起,并迅速向后倒退,威廉紧接着一甩右手,立起难以撼动的高墙,将夜月的长刀彻底抵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基恩顿时“登”的一下跳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校长,“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他会这个?”

此时的竞技场中央,威廉正双脚离地,悬浮在空中,并且还在向后倒飞。

“他居然会飞行术?他居然会飞行术?”基恩声音都变得急促起来。飞行术,风系法师的专属魔法,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只有七级以上的法师才能够使用。可威廉分明只是六级魔法师!

“噢,这个设想他跟我讲过,”莱纳慢悠悠地回答,“这不是飞行术,而是他自创的魔法,叫悬浮术也算是半个飞行术吧,不过飞不久,中途必须要接触地面。”

“我的天,这他妈到底是人是鬼。”基恩之前的认知被已经今天所见完全颠覆,以至于多年后他回想起这一战也只能无奈地说:

“好吧,他让我觉得当初的自己就是个废物,哪怕丢掉逻辑肆意想象,恐怕都预测不到他会有这般强度。”

第十一章 长老院

悬浮术的出现瞬间改变了整个战局,虽然威廉之前一直是被动挨打,但在长时间的高强度作战中,他还是消耗了夜月不少体力,让她在此刻终于有了疲惫的前兆。

而威廉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在此时才第一次使出悬浮术,凭借自己高超的魔法掌控技巧,他有自信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夜月将再也碰不到自己一根毫毛。

接下来的对决果真不出所料,夜月虽然实力强劲,但可能是受到威廉激怒,每一击都用上了自己的最强招式,然而在体力枯竭的情况下,自己的速度却下降了不少,根本无法捕抓到威廉的踪迹。而越是无法命中,夜月就越显着急,消耗的体力也是越大,就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中,威廉终于抓住了她稍纵即逝的破绽,瞬间加速一击破敌,将夜月打倒在地!

战局揭晓,竞技场一片哗然,然而威廉根本没有关注这些,他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远处,随手拾起长刀,又飘一般来到夜月面前她的身体负荷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如今只能任人宰割。

威廉便用左手揽着她的腰,右手则持刀架着她的脖子,面无表情:“好了,我确实不太喜欢你这种胡搅蛮缠,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杀了……我吧。”也许是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失败,许久之后,夜月才慢慢吐出几个音节,无助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祈求,恍惚间让人觉得死亡才是一种解脱。

长刀贴近,只需要轻轻一碰,就能划破她的喉咙。

此时一道魔障般的声音突然涌入威廉的脑海,不断回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就仿佛死神的镰刀已经被自己抓住,整个世界都在战栗,恐惧不断蔓延。

“杀了她……杀了她……你是威廉杰斯坦……做你该做的事吧。”

那冷漠的声音循循善诱,似恶魔般纠缠着自己,似乎不把面前这女孩杀掉,它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等等……女孩?

好似一阵冷风袭来,威廉才如梦方醒,他打了个激灵,稍微清醒半分,随即他便看到了自己手上的刀以及怀里的夜月。

“啊!”他吓了一跳,赶紧把刀扔下,开始不断往后退去。

“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大脑突然变得一片混乱,如同被搅拌的浆糊,威廉只能下意识地道歉,随即不顾所有观众异样的目光,失魂落魄地离场了。

我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啊?

……

“你还好吧,威廉?”有人摇晃了一下他的肩膀,威廉才从那朦胧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什么?”

“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之前的昏迷可能由于你太久没有使用魔法,一时间突然耗费了太多脑力,才导致的应激性昏厥……调养一阵子就好了。”眼前的年轻男子扫了两眼体检表,如释重负地说道。

“你是什么人?”

“哦,我叫基恩,隶属森特学院克拉迪斯分析处,编号是rf-017,很高兴认识你。”

这时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被递了过来,威廉顺着手往上看,莱纳依旧端着那看似和蔼的面孔,附带标准的微笑:“要不要先喝点东西?我们时间很多,可以慢慢聊。”

威廉推开了他,双手抱着头:“我有些话想说。”

“那就说吧,基恩不是外人。”莱纳依旧保持着和善的声音,试图让威廉尽快冷静下来。

“我不明白……自从自己从昏迷中醒来,就总觉得哪些地方不对……我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好像身体突然不是自己的一样……”威廉的眼神很是迷茫,甚至有些惊慌,这是莱纳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哪怕是当初被学生会孤立时,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反应。

“别担心,也许你只是一时兴起。”

“不!不是……我分得清……那时候我确实想……杀了她!但那是脑海里的声音,不是我……”威廉的眼里布满了密集的血丝,就像熬夜了整整一个星期。

莱纳抓住威廉的肩膀,让他抬起头:“好了,你只需记住一点,刚才你做得很好!你看!旁边那个分析处干员基恩给你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完美!而且,最后你也并没有杀她,这就足够了……你是我的学生,不是刽子手。”

他的呼吸这才慢慢平稳下来,心跳速率也不再那么高,只是眼神依然没有聚焦。基恩看着他,隐隐有些忧虑。

……

“你给他的总评价是什么?”将威廉交由学院的人,代为送归后,莱纳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毫无疑问,他是我见过最具天赋的学生。”基恩收起了笔记本,“我敢保证,他以后会是大陆上……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魔法师。”

“单兵作战吗?”

“是的,校长。单兵作战……今天的事加上那次事件,我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这个了。”

“今天?今天发生什么了吗?”

“校长,别当我是白痴,”基恩正色道,“就算今天的事我可以保密,那些观众所见学院可以善后,但真相不应该在你我之间保留威廉使用的是刺杀型的刀法,据我所知学院可不会教这个,而且以他的娴熟程度来看无论哪一次攻击都瞄准着咽喉、心脏这些部位,没有苦练过十年是不会有这种功力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或者说学院到底隐瞒了什么?威廉杰斯坦并非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他……”

“够了,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我不希望你再提起了。而关于威廉的观察报告,也同样不要提及这些。”莱纳转过身,无形的威严散发开,基恩感觉自己就站在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旁,炽热的火焰在脚下蔓延。

“是。”许久后,他只能这样回应。

“还有我想让你帮个忙。”

“请校长指示。”

“既然你也认为威廉今天的表现很好……那么我就要考虑送他点小礼物了。”

“啊?礼物?”

莱纳附身过去,轻声说:“你现在就去找竞技场的管理人……”

……

同日傍晚,维泽堡一楼大厅,十二根蜡烛正笔直的安在烛台上,而烛台成环状摆放。摇曳的焰火是这大厅内唯一的光源,但它们却照不亮整个大厅,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烛台内的世界隔离开来,从外向里看,就如同在观察一团迷雾。

突然,十二块地砖同时往下陷落,只留下十二个空荡荡的洞口。地砖底下,随之响起了一阵齿轮转动,链条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十二个石膏雕像便从洞口出慢慢向上升高。这些雕像上都分别刻着一个人头,其中有的是短发干练的老者形象,有的是英武的中年男子形象,还有的是一头卷发的美丽女子。他们都曾是森特学院长老级别人物,如今形象却被制成了雕塑,安放在维泽堡的底下。

“每一次我找你们开会,总感觉是把你们每个人的棺材板都掀起来一遍,你们不害怕,我都觉得害怕。”十二个雕塑围成了一圈,而里面还有一个穿白衣的身影,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你是对的,莱纳,”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雕着短发老者的石膏雕塑突然动了起来,还扭了扭脖子,积攒的灰尘从“头发”的边缘撒下,纷纷扬扬,“但如果不是这些石膏能保存我们的‘灵’,那莱纳你就得跑到深山里把我们一个个都揪出来。”

其他的雕塑也慢慢苏醒,就像吸血鬼从棺材里起来,去参加另一个吸血鬼的宴会。

那个卷发的女人带着一丝妩媚的浅笑,对莱纳说:“今天叫我们出来应该是有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要说吧?有关那个孩子吗?”

“对,”莱纳点了点头,“今天,我把威廉找回来了,而且按你们所说,我带他做了次测试。”

“结果如何?”

“我认为他做得很棒。”莱纳平和地将今天竞技场发生的事稍微修改后说了出来,“他没有像你们所认为的一样,有什么所谓杀戮的本能……他是个好孩子,你们该把对他的危险评级往下调。”

“呵……莱纳,你为了袒护他到底付出了多少?”

“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不明白:在你眼里,到底是那个孩子重要,还是长老院、森特学院更为重要?”

“……”

几位长老略带着一丝不信任地说,讥讽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回旋。

“够了!”莱纳厉声打断,惊人的气势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四下寂静,似乎一切生灵都停止了呼吸。

“你们连这都要怀疑我吗?我再说一次,威廉做得很好,你们这群老家伙一直横加阻拦,不过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罢了……还有,我要说威廉会加入克拉迪斯的。”

十二长老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早已预料到莱纳会有这种反应,这时其中一人缓缓说道:

“莱纳,你坐下,先稍微平复一下心情……说实话,你的撒谎技术其实并不高明,特别是在有关那个孩子的时候。但不管如何,你至少应该理解,大家的顾虑。”他深呼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威廉杰斯坦绝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他身上蕴含的潜力或许超乎大陆历史上任何一名法师,但他能带来的危险也同样超出我们的想象,将他纳入克拉迪斯,不单是对克拉迪斯成员不负责,更是对整个学院的不负责!”

“你们怎么能得出这种结论?截止现在,我没看出他会对学院造成什么伤害……威廉是我见过天赋最好的学生,应当成为克拉迪斯最强的利刃。”莱纳看着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恩克的预言。”那个卷发女子说,她看向另一边一个瘦削面庞的男性雕塑,“恩克,你深谙命运一系的魔法,你的预言有足够的理由让我们相信威廉有绝对的危险性。”

那名瘦削面庞的男人抬头:“我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命运魔法的预言绝不可能完全正确。我只能说……这孩子,有很大可能。”

“万一是那一小部分呢?”

“莱纳!”短发老者叫住他,“你很清楚那孩子的来历,以如此诡异的方式……真的值得信任吗?”

“难道这不就像是命运给我们的礼物吗?”莱纳笑着应答。

“万一这礼物里包着毒药呢?”英武的男子插话,“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如果不冒这个险,我们拿什么对付戈斯特?”莱纳反问,“这是我们的机会,数百年来,唯一一个能将其一举击溃的绝佳机会!”

众人沉默,显然这句话是他们的命门。

许久,短发老人才再度说话,声音沧桑而又遥远:“我们可以退一步,除非威廉能向我们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他能与别人合作,无论何时,他身边必须得有人监视,一旦发现危险,那个人必须立即向我们汇报。”他盯着莱纳,“这是底线。”

莱纳环视了一圈他们的表情,显然都一副同意老人看法的样子。他闭上眼,缓缓地说:“好,正如你们所愿,我会让他证明的。你们……可以继续安睡了。”

十二座雕像满意地点了点头,莱纳环形踱步在他们周围,将代表着他们的每一根蜡烛吹灭,随着蜡烛的熄灭,他们再度沉睡。可到最后一个蜡烛时,那个雕像却依然张开着双眼,他是那位叫恩克的预言师。

“还有什么要和我说吗,恩克?”

“我知道你想把那孩子作为你最尖锐的矛,”他说,“但是……如果有一天这把矛扭转了他的头,对准了你,你该怎么办?”

他一愣,仿佛触到心中某根弦,一根不愿再提起的弦。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目光坚定,充满自信地回复道:

“不,他永远不会。”

第十二章 女仆?!

森特学院,一座异常高耸冷峻的建筑物前,威廉正按着地图上的指示来到了此处。

据莱纳所言,该房子汇聚了全大陆的顶配,外显清丽内部辉煌,无论是游泳池还是各类安保,全都一应俱全,历时两年才堪堪建成,就等着他来入住了。是的,这听起来像别墅的建筑物,其实是莱纳“爱子心切”的又一表现威廉的私人宿舍。

然而在威廉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却是“莱纳该不会又坑了我一发吧?”带着这个疑问,他将信将疑地摸索到此,并用自己这两年所学探寻着周遭一切有可能的危险,确保自己的安全。

但是却一无所获。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是莱纳真的良心发现给自己建了个大别墅,要么危险其实是藏在屋子里。这两种可能中威廉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在靠近房门时自己右眼皮突然莫名地跳了跳。

“惊喜!”就在他刚一打开房门,小心翼翼地溜入屋子里时,所有灯一齐亮起,一道甜腻而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几乎要把威廉吓得肝胆破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威廉发出凄厉的嘶吼声,环绕着整个天空。饶是他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也在此时变得惊惧无比。因为他不但看到了雪莉尔,还看到了今天和他打了个天昏地暗的夜月不过他觉得这人除了脸和夜月一模一样之外,其他的装扮简直是令人恐惧。

夜月深深地弯下了腰,恭敬地说:“主人好。”

她穿着一身黑白相间的连衣裙,勾勒出姣好的身材,腿上则是一双黑色的薄丝袜,使得曲线更显优美,而再配上她手上那对纯白的工作手套毋庸置疑,这活脱脱的就是一身女仆装啊!

“来玩玩嘛大爷?”雪莉尔娇笑一声,然后把受到巨大打击的威廉拉入房子,同时关上了门。

“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威廉的怒吼没有被理会,他被摁在椅子上,面前是狞笑着的雪莉尔,身后的夜月则是牢牢地扣住他,使其动弹不得。

“额,狼一般不甘满足的学弟想到哪里去了?”雪莉尔扭过头,神色害羞,脸色微红地说:“真污!”

“现在到底是谁污?!还有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啊,难道你以为钥匙只有一把吗……”

“什么?!”威廉拼了命想挣扎,但无奈力气根本不如恢复体能了的夜月,丝毫动弹不得,且现在戒指归还,精神力还未补充简单地说他现在跟一条砧板上的鱼差不多。

“如果你们想对我的贞操做什么,我情愿咬舌自尽!”

“真是的,一点都不识好人心,我可是校长派来专门给你复诊身体的啊。”雪莉尔看到他这反应,有些愤懑地说,同时用手摁了摁威廉手脚的各种关节。

“……复诊?”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堆硬伤,这几天好好调养就好不过脑门上的硬伤该怎么治呢?我这个医学系的高材生也是无计可施啊!”她没好气地说。

威廉几乎要一口老血喷她一脸。

“不过联想到今天你对夜月妹子做的一切,”雪莉尔突然露出一丝冷笑,“这些伤也是值得的嘛!”

威廉瞳孔骤缩,感觉一丝寒意从头顶飘下,他很想忘记今天所发生的事,而且几乎就要成功了。但这不代表别人也会忘记,雪莉尔这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威廉很害怕夜月会发飙就把自己掐死了,要知道此时此地,他就算和雪莉尔联手,也都不可能制服得了夜月的啊!想到这里,威廉的冷汗倏地就下来了,脸色也变得苍白。

“放心吧,我再怎么说也没问题的,”雪莉尔察觉到威廉的担忧,她使了个眼色,“夜月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听不懂?”

“哎,想你聪明一世,却也想不出这种可能性吗?她可是东方人啊,不精通我们这边的语言不是很正常吗?”

威廉这才回想起来,今天那场对决中夜月一直没怎么理他,原来只是因为她听不懂罢了啊不过这样说的话,那自己当时在她看来不就是在耍猴嘛?

但忽然又转念一想,貌似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其罪当诛的吧!那还是耍猴好一点。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噢,你是不是感觉放轻松了许多呢?因为这样子的话,有些东西就再也不会有别人知道了哦!”雪莉尔突然冷笑了一声。

威廉心里一虚:“你……什么意思?”

雪莉尔依旧冷笑着,松开手,缓缓走至墙边,单臂依靠,深情款款地对着空气说道:“不过嘛,刚才被你暴揍了好几分钟,怎么着也得要点小补偿吧?说说看,哪个时间有空,要不要我开好房给你?反正赢了第一百场就能重获自由,一起庆祝呗!”

说完,威廉已经是脸色苍白得无以复加。

“咯咯咯,别紧张,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威胁你的人嘛?”雪莉尔捂嘴轻笑,宛如一个握住他人把柄的恶魔,正在肆无忌惮嘲弄着威廉。

威廉刚想点头,却又听见雪莉尔说出了一堆晦涩难懂的单词,随后夜月便很听话的松开手,乖巧的点了点头就去隔壁的客厅了。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威廉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仍有些惊魂未定。没有夜月束缚后,他也恢复了正常的坐姿,但还保留着警惕。

雪莉尔右手撑着脸,作思索状:“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学院里还有谁能做到这?”

威廉竟无言以对。

“傍晚的时候我就接到这个来自维泽堡的任务了,校长还让我给你这个。”她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你的礼物一名女仆,好好享受今晚。

“拜托,别玩了好嘛!”威廉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我今天已经很累了,今早和你玩牌,下午和人打架……”他瞄了瞄客厅,“然后晚上你们两个居然还一起来!这是打算把我当畜生用的吗?学姐你考虑考虑把夜月弄到你们宿舍去吧。”

“学弟,很遗憾,我有两个理由可以拒绝你,”雪莉尔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的宿舍可不像你这种贵公子占这么大地方、有这么多房间,我都还得和舍友挤一张床。第二,我由校长的直接任命,你和夜月目前暂时归我管,而我的任务是保护好夜月这几天不受伤害,帮助她适应这里的生活。”

“适应这里的生活?莱纳打算让她长住在这?!”

“不知道,我还只是个孩子,不要问我……”雪莉尔捂着脸。

“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雪莉尔又把双手放下,不怀好意地笑了,“根据校规第七章第一条,你现在必须无条件听从我的安排,所以我决定今晚她就在你这住了!”

“这条款只有在紧急情况下可以使用……”

“你以为现在还是什么平静的时候嘛?”

“算了,一晚上,就一晚上。”威廉妥协了,“但是明天我会亲自去找莱纳的前提是我今晚不被弄死。”

雪莉尔愣了愣,随后摊开手,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混太久导致看谁都像坏人啊?这摆明就是个纯情小女孩,虽然在竞技场待了很久但依旧不改清纯本色,不然我哪能调教得那么快?而你呢?居然还怀疑她会把你弄死?哈哈哈哈哈!”

“喂,你没和她打过哪有发言权?你知不知道她一刀下来,一头野猪都要被劈成两半的啊?”

“哼,看来得和你好好上上课了!”雪莉尔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怒气冲冲,一脸不知该从何吐槽的样子,“怪不得过去人们说你情商低,判断一个女孩子柔不柔弱难道是看她的力气大小与否的吗?明明是看内心看眼神的好不好?!”

“……你说什么?”

看到威廉还是一脸懵比,雪莉尔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愤怒地打开门,作势要走人。

“总之老娘拿性命担保,这女孩绝对不是你想的洪水猛兽,反而还可能是一只温顺听话的小猫。如果你连这都照顾不好她,那这辈子就等着单身吧!”

“喂什么猫又洪水猛兽的啊?我听不懂,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唉”雪莉尔懊恼地用头撞了一下门,“看内心看眼神啊!”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记住照顾好她啊!”远处,又传来一道听上去不放心的叮嘱。

……

所谓“照顾”是要暗示我做些什么吗?雪莉尔走后,威廉突然有些心跳加速,他在想该怎么面对夜月。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又不是睡一间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于是威廉便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又轻手轻脚地打开灯。这种做贼的既视感让他极为不安,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入住这里居然会是这种情况。

夜月安静地卧倒在沙发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入美好的弧形,胸脯上下起伏,十分平缓地呼吸她早就睡着了。

威廉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可以平安的度过今晚了,就这样安静地度过一夜,也不失为一个优秀的解决手段。

走上楼梯,他又看了看夜月,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跑上楼,过了一会儿又重新跑下来,手上还多了一床毛巾被。

“没办法,权当是照顾下你吧。”他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随后便将被子铺上夜月的身躯。

……

他日醒来

愿你的路不再如此坎坷

愿你的心不再如此迷茫

……

“慢着慢着!”

在那经久不绝的梦中,威廉突然起身喊了起来,眼前依旧是那道白色的瘦弱女子,可这回却比以往更加清晰了一些,“女神,今天就不能换一下台词吗?总是这样的情节未免也太单调了。”

“什么?”她一愣,似乎没有预料到威廉会有这般反应。

这时一道火光随着轰鸣声闪耀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便将威廉淹没。

“发生了什么?”威廉被这突然的爆炸惊醒,他自言自语道,“难道今天的情节真的换了?”

但很快,他察觉到了不对,貌似楼下有硝烟的气息。

难道是学生会这就按捺不住派人来恐怖袭击了?威廉顾不得整理着装,飞一般跑下去,却发现一楼与客厅相邻的一间屋子已是一片狼藉,而爆炸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他仔细回忆了一阵那好像是个厨房,可怎么会在那里发生爆炸?

来不及多想,他冲进去,浓烟弥漫,但烟雾中却依稀能看见一道人影。

是夜月,屋子里只有她一人,而她身后竟全是各种报废的厨具!莫非她真的心怀不轨吗?

威廉拨开浓雾,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同时轻声询问:“你在做什么呢?”

他使着不算流利的东方语,希望夜月能够理解他说的话。

“做……做早餐。”她点点头,反倒用上了更不流利的西方话。

威廉这时候才发现她身后的锅竟然还窜着火苗,而浓烟就是从那里散出来的。

“等一下,等一下!说话之前你是不是应该把火给关了?”

她摇了摇头,顺手又往锅里加了一点油:“不行,煎蛋。”

话音刚落,锅里的火苗又升了上来,这次火势极大,配上刚浇上的油,转瞬间火花飞溅,发出巨大的爆鸣声。威廉赶紧开出一个风盾,纵身一跃护住夜月而这时爆炸也如约而至,火苗瞬间燃成大火,吞噬了整个厨房!

第十三章 无法避免的冲突

“要不是因为你长的比较可爱,我还真以为你是要来刺杀我的呢。”在整理完厨房的残骸后,威廉才抽空搬了张椅子坐在被安顿在沙发上的夜月面前。

只见他满脸是灰,外形狼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位学院天才是刚做完战地记者回来呢。

“给您添麻烦了。”夜月一愣,随后连忙站起身,向威廉鞠了一躬,但表情上却看不出什么歉意。

“好啦好啦我没怪你,你先坐下,”威廉摸着下巴思索一阵,想到了一个比较简单的交流方式,“这样吧,我问你问题,如果是你就点头,如果不是你就摇头。”

夜月点点头。

“你是不是不会料理?”

她又点点头。

那你还敢乱来!威廉扶额,又继续问:“你是因为饿了才想到做早餐的吗?”

这次她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你觉得我饿了?”

点头。

威廉沉默了一阵,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三无?”

这一回夜月倒是表现得无所适从,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像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

“好,我明白了,”威廉站起身,盯着她的眼神,“走吧,现在我带你去学院的食堂转转。”

在森特学院中,虽然每间宿舍都标配有厨房,但会自己烹饪的学生却少之又少,正因为此,这里的食堂很受学生们欢迎。

更何况学院食堂在大陆上也算是顶尖配置,几乎所有能在大陆上吃到的东西在食堂也同样能吃到,至于菜式质量方面更是能甩掉什么贵族家御用厨师几条街,所以即便价格昂贵也能让各地的贵族学生欣然接受。

而为了照顾夜月的口味,威廉特地选了几样来自遥远的大陆东方的菜式,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着,夜月则坐他对面。

食堂的座位安放在一张张的长桌边,每张长桌都能坐上数十个人,威廉找的位置也不例外。不过当同桌的其他人看到威廉与夜月就座后,似乎都有意无意的离开了这里。

很快,威廉和夜月所坐的长桌上,就只留有他们两个人了。

注意到这样的状况,威廉心头划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掩盖下去,如无其事地吃起了面包。就在这时,夜月却突然抓住了威廉的手腕,她依然面无表情,但认真的眼神却分明在警示着危险。仔细想想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也是个在竞技场厮杀过那么久的人或许说是机器更为靠谱,能感受到即将到来的威胁,又有什么好诧异的呢?

不过今天的威胁与竞技场时可不一样啊,这是我回到学院后……必须要面对的难关。

不多时,食堂里来了几位穿着正装的男子,他们神色肃穆,像是早已计划好般走向威廉,矗立在他们所在的长桌旁。

“这位女士,不介意我坐在旁边吧。”为首的一人翩翩有礼地说道,显然他算是这波人的代表者,体型偏胖,但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发式整齐,俨然一副脸谱化的贵族形象。

夜月听不懂,自然也无法拒绝。

“我没见过你们,是新来的吗?”威廉手持一片面包,蘸了蘸酱,似在低声自语。

“您好,杰斯坦先生。在下康德,学生会副主席,以前曾有一面之缘。”说话同时,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保持着微笑。

“又是一个学生会副主席?现在你们的质量的确是越来越差了,想当初那个叫莉莉丝的副主席倒是挺咄咄逼人,可惜还是斗不过我。”

对于威廉一上来就出言冒犯,康德倒是未体现出什么不满:“莉莉丝主席今天有要事,所以才临时决定让我来替她与您见面,还请海涵。”

“海涵什么?我可不喜欢别人打扰我吃饭,更别说你还没预约过我的档期,你凭什么与我见面?你算什么东西?”

“教训得是,”康德低下他向来高傲的头颅,“与您相比,我的确算不上什么东西。我也同意您的一切看法,和过去相比,现在的学生会,除了主席依然如初,副主席之类的,差得远了……特别是那个叫加麦利德的副主席,如果他现还健在,何至于此?”

时间仿佛停止,四周门窗紧闭,却吹起一阵狂风。桌面颤动,碗碟发出清脆的响声震动来源于威廉的双手。

“什么事?”夜月轻声说,她停下了动作,双手垂在桌下。虽然此时她没能感受到任何危险的气息,但却隐隐能感受到威廉的怒意。

“没事。”威廉吐出生硬的音节,然后看向康德,目光似要把他看穿:“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除了把他的名字搬出来之外,你们就没有其它像样点的计划嘛?”

“只是希望被学院寄予厚望的朗基努斯不要忘记那个令人惋惜的副主席而已,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如果说要我赎罪的话,过去那两年也该够了吧?你们还想怎么样?”

“够了吧?够了吗?”康德抬起了头,“你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在逃避,这对学生会来说有什么意义吗?我们只想要个公道。”

“别总是说这种让人搞不清状况的话,当日之事,校长不已经向你们解释清楚了吗?”

康德冷笑:“那你敢亲自向我们陈述整件事吗?哪怕是照着校长的稿子念也无所谓,可你敢念吗?”

威廉沉默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很清楚自己对不起他们,所以不敢说谎,于是乎根本不说……告诉我吧,当天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以至于让今天的你彻底成了一个懦夫!”康德的声音冷漠得没有丝毫波动,“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学院的朗基努斯!维泽杯冠军!当初被认为不可战胜的超级天才,到最后你竟然输给了自己!”

“滚吧!”威廉几乎是在压着声音怒吼,已经很能控制情绪的他,在面对这件事时,还是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只见无数道风刃突然腾空而起,直指康德。

“威廉杰斯坦,你的翅膀断了……”康德面不改色,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继续说着,“看到你这样的反应,我就知道你再也飞不回原来的高度了。”

“知道吗?在当初那件事发生之前,我们学生会曾派人邀请你加入,而我就在其中……你还记得当初的你对我们说过什么吗?”

他把“当初的”这个词特别重读了。

“那时候的你真是高傲而又自负,但现在我却想把那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就凭你们这些卑贱的家伙,怎敢同我平起平坐”

……

“别动。”康德带来的一人突然用小刀扣住夜月脖子,对威廉说:“立即解除魔法,我们也不希望在这里动手。”康德自认不是个正人君子,在得知威廉带来一个弱小的东方女子时,便制定了挟持的计划。

而就在此时,他眼中的那名弱小女子却突然发难了!像是狂风骤雨般的连击,夜月只用巧妙的几个动作就摆脱了小刀,紧接着又挥动右手,掀起面前长桌的桌布,一把将自己以及康德的手下们盖住。

桌布之下,隐约传来金属碰撞,布料撕裂的声音,依稀还夹杂着几声惨叫,不知从何而来。不多时,桌布被彻底撕开,各种餐具散落一地。

夜月手持两把匕首,架在身旁两人脖子上这是真正的杀器,康德被反挟持,不敢轻举妄动。而其他人更是直接被打昏在地,现场惨不忍睹。

而这一切,全都是在刚才威廉视线被遮住的几秒内发生的,夜月一个人做到了。学生会的人想抓一个软柿子,却没想到抓住了一只猛虎,还把自己锁在了同一个笼子里。

现场局势又再度逆转,自认胜券在握的学生会众人此时进退两难。

夜月看着威廉,希望能得到一些指示。可没有,威廉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女孩,如果你知道过去曾发生过什么,你就不会这样帮他了。”此时反而是康德率先开了口,“两年前,有一支七人的小分队探索一个未知洞穴,但只有一个人完好无损地活着出来。而其他的人呢?死无全尸!但直到现在,这个唯一活着的人却还没给过我们任何解释。难道只有他的命是命,我的朋友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闭嘴!”夜月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她却注意到这人每说一句话,威廉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我们走。”似乎是沉默了整整一个世纪,威廉才吐出几个音节,他收起风衣,走向大门,所有风刃也随之消失。

夜月沉默了一阵,便收起刀,紧跟着走了出去。

“虽然在战斗方面也许我一辈子都不如你,但只要你一天不给个交代,在这场斗争中你永远都是输家,”康德没有看他,只是冷冷地说道,“等着吧朗基努斯,我们是不会收手的。”

“你们……还没资格对我说教。”

第十四章 夜月的身份

在食堂与学生会的争端像是梦一般结束,威廉回到宿舍门口,思绪万千。他原以为两年的时间足以让自己摆脱那过去的阴影,可没想到当康德谈起加麦利德、谈起当初那件事时,自己却还是会像两年前一般,内心如火般受到万分煎熬。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摆脱掉了,而是因为太久不被提起,产生一种自己已经忘掉了的错觉。

既然如此,倒还不如真的忘掉它来的彻底。

“主人,你怎么了?”一旁的夜月看到他站在原地许久,不禁问道。

“我没事……你先留在这吧,我现在要去找莱纳谈判,你能照顾好自己吗?”威廉双手比划了一阵,希望能让她了解自己所说的话。

她点了点头,眼神中似乎夹杂着疑惑。

“真不知道为什么你打架时那么凶,现在这时候却又会这么温柔。”威廉心说,找不出什么话来描述自己的心情。

“唔,学弟你可算回来了!我刚八卦到……啊不,听说了食堂那件事,你们现在还好吗?还有其他猛料吗?”刚打开门,威廉就看见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仿佛是行走的八卦之魂。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雪莉尔,许久,才说:“为什么你又来了?”

“都说过钥匙不止一把了嘛!”雪莉尔指了指钥匙,“你一把我一把,校长一把夜月一把。”她一边说一边到处指指,指向了威廉、自己、远在维泽堡的校长和威廉旁边的夜月。

似乎是感觉到了威廉的目光,夜月愣了愣,随后好像突然理解了他的意思,便立即拿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

“你这裙子居然还有口袋?”威廉奋而吐槽,“而且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从裙子里掏出钥匙来啊!好吧……无论掏出什么东西我都不想接受!”

“切,言归正传!要不是我还有正事要办,谁稀罕来你这充满了遗传因子气息的房子?难道我就不要清白、不怕怀孕吗?”

“啪!”威廉一拍脑门,心想以后一定要想办法制住她的黄段子,“说吧,什么正事?”

“当然是帮可爱善良的小女生学西方语啊!”雪莉尔指了指夜月,“应校长亲自要求,作为学院语言系天才的我,临危受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他倒是终于做了件好事,”威廉无视了雪莉尔的长篇大论,信步走向沙发,以颓废的姿态靠在上面,“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教学?”

“事实上校长并未给我学费……”

威廉无言以对,他撑起身子,掏出二十枚金币摆在桌上:“这份学费能把她教到什么程度?”

“啊哈给我两星期的话,我能让她成为语言学的毕业学生!”

威廉又拿出三十枚金币:“我给你三天时间,她必须能听懂我所说的所有话。”

“没有问题!”雪莉尔火速拿起金币,生怕他反悔,“三天后你将会得到一个不一样的女孩!”

“她还不一定能留在学院三天呢,”他抬头看着夜月,“如果她出去学院后语言不通,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麻烦。”

“哟这才相处多久就这么关心她了,”雪莉尔将夜月拉到身边,“真希望你不要成为那个将她赶出去的人。”

“也许我现在就要去做这事,”威廉站起身来,“但这也是对所有人好。”

……

任何一个第一次看到维泽堡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被它那宏伟的气势所震撼,它被称为大陆建筑艺术的巅峰之作,建筑学现成的教科书以及世界的瑰宝。九百多年来它多次翻修、改造,几乎将大陆各个时代的建筑风格都融入其中。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四不像,但在它的每一次翻修时,学院都会请来大陆最优秀的建筑师团队,哥特式、巴洛克式、古典复兴主义、折衷主义等建筑风格几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有的人看着古堡,甚至可以看到藏在每一扇窗、每一道砖缝中的历史。

威廉拿出在学院中代表自己身份的学生勋章,雪白的信鸽,深黑色的背景。这枚勋章的权限只有一星,在学生中分布最广泛,权限也最低。但威廉的勋章却能打开维泽堡,这号称世上最安全的壁垒,所有防卫措施对他一一失效。

“欢迎光临,威廉杰斯坦。”温柔的女声从两边传来,却只能看见虚拟的女性人形,大小和姿态都与真人无异。这是当今巅峰级的魔法,依靠肉眼无法辨识的元素,制造出虚幻的人形助手但说出去恐怕任谁都无法相信,因为这几乎已经超越了常人的认知,。

“你们好啊,我记得两年前第一次见到你们时,你们还只被设计得这么大,”威廉右手悬浮在离地一米高的地方,“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校长他在三楼等你。”她们并未对威廉的玩笑话做什么反应,只是机械式地回应。

“看来还需要改进啊。”威廉向前走了几步,进入了一个魔法阵内。

“海伦,给我搭把手!”他喊道,随即青绿色的风元素于身边飞舞盘旋,他借着风势一跃而起,如施展起真正的飞行术翱翔天空,寥寥数秒就来到十余米高的主议室。

然而主议室内却是空无一人,威廉只好自顾自地倒上两杯酒,如往常一样,喝上一杯,同时倒掉另一杯。

“你到底用这种方法浪费了多少学校资源?”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威廉翻了个白眼,但没有转身。

“比起其它花在我身上的东西,倒不如说是九牛一毛吧?就比如说,那个差点把我吓着的女仆?”

“噢你是要和我谈这件事啊。”莱纳深吸一口气,听声音像是终于有了一丝悔改的意愿。

“不用谢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同样有着某种需求!要是这能帮助你翻开新的一页,那就比什么都重要!”他握了握拳给威廉打劲,“怎么样?是有什么不懂要找我分享吗?”

“……我早该想到雪莉尔飙黄段子为什么这么炉火纯青了,原来罪魁祸首在你头上!给我好好坐着,今天来可不是给你道谢的!”

“这样的话,你就是不否认发生过什么咯?”莱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气得威廉差点想殴打孤寡老人,“不过说到雪莉尔,我选择她可不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她性格多变,擅长领域极多,在赌场那种复杂的环境下都能表现得游刃有余,不然又怎么能把你逼出来呢?我想你见到她时,一定有一种相见恨晚的冲动吧?”

“我和她才不会有什么相见恨晚的冲动!别把话题扯远,告诉我,为什么要安排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到我身边?如果你……或者你们不信任我,前两年那些破事又何必安排我去做?”

莱纳沉默了一阵:“我理解你的感受,但这也怪我没跟你说清楚。她不能算一个监视的眼,更像一面在身前的盾牌,接下来你将重披朗基努斯的身份,遭遇的艰险也将比前两年复杂百倍千倍,如果在那种时候没人能帮你,你的安全又怎么保证呢?”

“但你这样会害了她!”威廉走向莱纳,“如果正如你所说,那我就不该有什么搭档、伙伴之类的东西,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会给他们带来危险,所以还不如让我一人承担。反正前两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再大的危险又能怎么样呢?”

“你还是和当初一般自负、逞强,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战斗技巧,是我教的;你的为人处事,也是我教的;甚至你的一切魔法,都有我的一份。我难道会不清楚你的缺陷是什么吗?对你而言,那是接近本质的致命缺陷,如果没有所谓的朋友或者伙伴,或许你将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那我宁可一辈子都不知道!夜月有属于她自己的自由,凭什么要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得和我去拼命?给我通行证,今晚我就要让她离开。”

“过去我一直尽力满足你的需求,但这次不行。你和她必须合作完成下一个任务,否则即使你通过了,我也认为无效。”

“你当我真的会在乎这份毕业证书吗?”威廉不解,“你还不如拿客厅里的沙发威胁我。”

“但你总在乎她的安危吧?”莱纳忽然向他扔过去一份资料,长叹一口气,“夜月并非来历不明的女孩,至少一个晚上的时间足够让我们把她的一切都调查清楚了……我想你看了这份资料,想法应该会有所改变。”

“……什么?”威廉捡起那沓厚厚的纸张,上面详细记述着夜月的生平。

“竞技场是一个极佳的隐藏地点,只可惜我们把她赎了出来……你觉得就凭她的身份,得到自由后,又能活多久呢?我们都做了错事,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全力弥补它。不管怎么说,在你身边她至少还有着一线生机,但一旦离开学院,那她必死无疑。”

威廉看着那份资料,久久没有说话,寂静的主议室里,只剩下一份沉重的呼吸声。

第十五章 女仆的特训

夜幕下的森特学院,繁星满天。

威廉晚归,就跟他往常一样,不过这次有些不同,有个身着女仆装的东方女子依靠在门边,身体的曲线被一览无余。她双眼紧闭,看起来是睡着了。

“夜月?”威廉小声地喊道。

她没有反应。

威廉走近她,低头看着夜月熟睡时的样子,明朗的银月散发出的光照在她脸上,显出乳白色的光晕。威廉突然想到了天使这个词,虽然……这个天使有时候有些暴躁。

第二天,威廉和昨天早上一样闻到了些奇怪的味道,不过这次貌似不是食物烤焦,反而有些久违的香味。

“这次又发生了什么?”威廉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难道食堂的人闲的没事来给我弄早餐?”

“夜月?”威廉一边下楼,一边喊道。虽然名义上现在夜月是他的仆人,但威廉却更愿意把她看作是一个宿管,虽然不知道能管些什么,但不用自己亲自来办事总归有好处。

当威廉进入厨房时,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了。餐桌上,各色的食物有序的摆放,且不单在数量上,在质量上也堪称奢华。

在学院中,只有食堂的人有本事弄出如此可怕的早餐,但在厨房中,威廉只看到了夜月一个人!

“这这这……这是你做的?”他有些不敢相信,即使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由连面包都不会做,到现在能做出一桌子菜的恐怖程度。

“是的,是我做的。”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夜月却显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像是很自豪自己的杰作,“我特意向雪莉尔姐姐请教过。”

她的声音很清脆,让威廉有些愣神。

“这……不可能吧……哎等等,你说话怎么这么清楚?还有,你为什么叫她姐姐啊?”似乎经过了一天的蜕变,夜月不但厨艺像飞一样进步神速,外语也变得纯熟起来。

“嗯……年长称呼为姐姐……”她掏出一个小本本,“而雪莉尔更是森特学院有史以来语言学……专业天赋最好的学生之一!给予尊重也……也是理所应当的!”夜月支支吾吾,断断续续,还是把这句话完整的表述出来了。

“真希望你们昨天不是只学了这一句话……”威廉黑线,虽然认识雪莉尔不算很久,但这种缺心眼的事情威廉认为她还是做得出来。

“没有,她教了我很多,按她的说法,只要不是太复杂的词,我都可以听懂大概。”

“那就好,看来我的学费没白交。”

夜月噗呲一笑,突然神态又严肃起来,似乎想说什么重要的事。然后她弯下腰,一字一顿恭敬地说:“主人,请您原谅夜月那天在竞技场所做的错事,我向天上的诸神保证,以自己的生命为担保,绝不再犯!”

这句道歉是夜月昨天特意请教的,既是为了获得威廉的原谅,也是为了表达出自己的感激。在过去的十年里,其实她一直都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生活在竞技场,拥抱死亡,这只能被称为生存。所以,当有一天,有一个人改变了这一切,她自然也愿意面对新生活哪怕那新的身份只是女仆。

“额,该道歉的其实是我吧……”威廉心想,但却不敢真正说出来,只好支支吾吾道:“放心,我从来没怪过你,在竞技场身不由己,我能理解。”

“真的吗?”夜月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欢欣。

“当然是真的,这次我没有撒谎。”威廉伸出手,三根手指指天,“而且既然你听得懂我的话,那就不要再叫我主人了,就和别人一样叫我名字,好吗?”

“明白了。”

“那你就先吃东西吧,我还有事必须先出去一趟。”

“明白了。”她鞠了一躬,像真正的女仆一样恭送。

“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本来已经走了一半,威廉却又折返回来,“你真的不用这么恭敬,我突然有点慌……”

夜月愣了一下,却还是说:“明白了。”

“怎么总是这句话?!”

“那是因为,”她又拿出小本本,“雪莉尔姐姐说,女仆的语言最重要的便是清楚简洁、服从主人的命令,行为则包括照顾主人的生活、起居、侍寝……”

“等一下!怎么还有侍寝这种选项?你真的明白侍寝是什么意思吗?”

“明白,就是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好吧好吧,我真的不需要这样,我想……你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明白了,主人不想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她在小本本上记下这句话。

“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夜月愣了愣,又刷刷刷写上:“明白了,主人想和我睡在同一张床上。”

“就不能有第三个选项吗?!”

“笃笃笃”

正当威廉一脸无奈不知道该拿这妹子怎么办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他正想去开门,可没想到门锁突然就被打开了,来者探进一个脑袋张望了一番,确定这家的主人不在后,才悄悄溜进来……

“什么叫‘确定这家主人不在’?我不是好端端站着这吗?”威廉给了鬼鬼祟祟的雪莉尔一手刀,“你怎么又往我这跑了?”

“喂!我来这当然是为了给夜月上课呀。不然你以为我会是那种攀龙附凤,为了权力和地位不择手段,甚至甘愿出卖自己**的有理想有追求的新时代女性吗?”

“这句话前后两部分怎么看都联系不到一起吧?你是怎么处之淡然地说出来的呀?”

“这……好复杂的句式,我要记下来。”一旁的夜月若有所悟,刷刷刷地做着笔记。

“这句不准记!“

“可恶啊,再这样下去我会精神衰弱的。”在这一瞬间,威廉立即分析了场上的局势,“不但要时刻准备好吐槽雪莉尔的每一句话,还得应付好夜月,防止她受到思想上的污染……这,简直是修罗场啊。”

思考再三,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不好,我想起来我还有事情要办,你们如果要上课,我就不便打扰了……告辞!”

“喂!你这就逃了?不是还说要保护好夜月让她免受精神上的污染吗?你的表情就差说出来这句话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威廉又折返回来,思索了一阵,“这样吧,今晚我回来的时候,让夜月写一篇译文,如果她写的语言得体,三观正常,我就放过你;但如果我发现情况不对,那就别怪我今晚不留情面。”

闻言,雪莉尔摆出一副娇羞的表情:“讨厌啦,说得这么色气满满的,明明是惩罚,却让人这么期待。”

“我就让莱纳断掉你的经济来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钱都是他负责提供的。”

“你竟敢……!”

“好啦好啦就这样,我可是很期待你们今晚的表现啊。”威廉摆了摆手,不等雪莉尔反驳,便一溜烟跑出了大门。

“唉,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奸诈小人呢。”雪莉尔叹了口气,指了指他离开的方向,对夜月说,“这句话记下来,待会要考。”

“明白了。”

几小时后……

“是老师错了,我光顾着让你学语法,可却没想到自己竟忽略了与人交流最关键的一个因素……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雪莉尔咬牙切齿看着夜月写的译文,一时心力交瘁。

她给出的文章是一封著名的情书,出自西方传奇戏剧家莎士比尔之手,这封信辞藻华丽,爱意深沉,描述了一对相爱的情侣被迫分离后的依依不惜,感动之余还能发人深省,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但经夜月翻译后……就好像改头换面一般,不但变得像绝交信一样冷漠,有些地方还莫名的血腥。

比如这句:亲爱的朱丽叶,每当忆起我们初次相逢,在车站遥相对望,脑海中总划过一个念头生命是如此脆弱,并不比一株花更能经历年月风雨,所以我愿把心交付与你,让你能看见其中的血与泪……

而翻译之后就成了:亲爱的朱丽叶,每当想起我们在车站的第一次见面,脑袋就被某种硬物划过这让我明白生命十分脆弱,而花却可以坚持很久,所以我想杀害自己,但你却拿走了我最重要的内脏,并观察里面的液体。

这种句子过不了关吧?一定过不了关吧?雪莉尔在默默心痛自己的零花钱,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该怎么撑过这个月了。

“完成了。”就在雪莉尔沉思时,夜月又交出了一篇译文。

“好了,咱们先不看这个吧,”她捂着脸把文章丢到一边,“我得先考虑接下来该怎么活下去。”

“吃饭,喝水还有睡觉。”她认真地回答道。

“不是这些啦!肯定是为了更重要的事而活,比如说买漂亮衣服、珠宝……”

“明白了,”夜月在小本本上记下这句话,“但,什么是漂亮衣服?”

“比如我现在穿的这一件就很不错。”雪莉尔略带自豪地说道,“虽然不贵,但很能表现出我的气质。”

“明白了,”她点点头,“便宜。”

“……你还真是补刀小能手呀。”

“谢谢。”

“这不是在夸你啦!”

夜月脸上显露出少见的迷茫:“无法理解。”

“靠!真是输给你了,果然傲娇不敌天然萌吗?”雪莉尔低下头喃喃自语,但片刻后却又突然精神起来,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双眼发亮,“对了!我可以想办法改造你的性格,这样我就不会输了哇哈哈!”

夜月一脸迷惑,显然没能意识到自己即将接受的悲惨命运。

“首先,你这样三无下去,是绝对不会有男人喜欢的!特别是威廉杰斯坦,别看他那么频繁地吐槽,如果你不能像一个动人女孩那样打入他的内心,那他对待你的方式也就只有吐槽了!所以为了取悦他,你必须要改变性格!”

“动人女孩……取悦主人……”夜月小声念叨着这两个词,“明白了。”

“很好,那现在进行第一步追本溯源!性格的形成往往与自己的过去有关,你只有先摆脱掉悲伤的过往,才能迎来崭新的性格。说吧,你的过去是什么?”

“竞技场。”她很快回答道。

“……那在竞技场之前呢?”

“不记得了。”

可恶,你的童年呢?总该不会……从小就在竞技场了吧?

想到这里,雪莉尔突然心中一阵刺痛,不禁向她投去心疼的眼神,但是也仅仅只能做到这样。

“无法理解。”夜月看不懂这道目光,“但我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过去可以影响性格,那我想知道……主人的过去。”

雪莉尔一惊,差点把杯子里的水洒出来。她面露难色,有些不放心却又纠结地问道:“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威廉杰斯坦的过去,可不是什么美好的睡前故事啊。”

“我还不想睡……”她摇了摇头,“能告诉我吗?”

可恶啊,完全敌不过这种眼神!雪莉尔还在纠结,但却又不忍直接回绝那家伙的过去,真像是诅咒般不愿再被提及呢。

“求求你,我真的希望知道。我不想,他总把自己藏起来。”

原来你也能感觉到啊,雪莉尔长叹一口气:“唉……罢了罢了,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破一次例,但你必须要保证,今晚我所说的一切,你不能透露出去半点。”

“明白了。”

第十六章 过往(上)

威廉宿舍某处,两个纤细的人影正悄悄潜入,她们小心翼翼,但或许是因为此处太过拥挤的缘故,两人的身子只能紧紧贴着,隐约可听见小小的说话声,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躲到这里呢?”黑暗中,有道声音似乎在询问道。

黑暗中传来另一道声音:“这是为了防止威廉杰斯坦发现我们,他可是风系法师,听力极其敏锐,我们只有躲在这里才有可能规避他的探听。”

“明白了。”

“记住我说的话,今天谈论的所有事,都不能透露出去半点。”

……

大约五年前,森特学院流传着一个深夜传说:当你在凌晨时分在校园内行走时,你就会看见一个白色的幽灵!

那幽灵一身白色的长袍,走路悄无声息甚至也有可能根本不是在走路,它每经过一条路,那条路的两边就就会发出幽怨的哭喊声,仿佛在倾诉自己的不幸……

这故事引起了学院很多人的兴趣,他们想各种办法来搜寻这个幽灵:魔法阵、以太记录水晶、显影粉……结果大多数人都失败了,只有少部分人可以隐约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

不过这也能侧面反映出这个传说的真实性了,但更多的人对它的存在持怀疑态度。

直到那个幽灵真的在我们面前出现。

依旧是白色长袍,依旧走路悄无声息,只是路边没有凄厉的哭声。但这个幽灵确确实实出现了,他不但出现,甚至还被森特学院破格录取,成为了这里的学生。

那个幽灵叫威廉杰斯坦。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他的家世,所有有关他的情报都是一片空白,这个世界上突然蹦出一个叫威廉杰斯坦的十五岁少年,但他的前十五年在这世上却根本没有任何记录。

大陆中只有一个组织可以做到这一切,做到把一个人藏起来十五年而不被任何人发现,那就是森特学院。

没有人知道学院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人敢去寻找答案。

在某些时候,如果好奇心小点,也许就能保住自己的命。

至于威廉本人,他不在乎有关他的任何传闻,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他什么都没有,他也正像一个幽灵那般做事,不留任何痕迹。

可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家伙,改变了学院的格局。森特学院的天才云集,如果说大陆的天才可以被平均地分成一百份,那么这里就有七十份。在这么多的天才中,学生会主席法鲁尔毫无疑问是这些人当中最璀璨夺目的那一个,被全学院所公认为近几十年来最具天赋的学生。自入学以来,渐渐崭露头角,在拥有过人天赋的同时,他的勤奋也足以让许多苦行者汗颜,目前稳居天狼星榜第三位。

“天狼星榜,是什么?”

“嗯,怎么说呢?就是一个超级天才的实力排行榜单,年龄限制在二十四岁以下,能进入榜单的都是超一流的人物。而且它是由绝对的权威组织佣兵联盟发布,非常具有参考价值!”

“所以,主人是第一名吗?”

“……在你心里他就那么强吗?威廉杰斯坦倒是有过极高的排名,但因为长达两年的神秘消失,现在排名已经降了不少,至于第一第二嘛,好像分别是死亡之子和冰霜雪女,都跟我们学院没什么关系。”

“那……”

“别管这个了,最近几十年天才井喷,没拿到第一也不算什么大事。我们还是继续讲故事吧。”

威廉的到来令法鲁尔学院第一天才的头衔受到了冲击,入学检测表明他对风元素的亲和力达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高度甚至可以说是当世第一。

更可怕的是他在学院的各种文化课分数上科科都是满分,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噢,不对!威廉的哲学是零分!我怎么忘了他这唯一的黑点?

“学院不是教魔法的吗?怎么还……教哲学啊?”哲学这个词是她今天学的新词汇,据雪莉尔的解释,是一门很高深的文化知识。

“主教魔法,副教文化知识。”雪莉尔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学院不希望将来的学生成为一个只会魔法但却没脑子的人,所以增设了文化课。”

所有人都在讨论谁才是森特学院的第一,讨论是否会有一天威廉的实力会超过法鲁尔。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题目,森特学院禁止学生在学院内互相攻击,因此也就没人知道威廉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直到有一天,七年一度的维泽杯举行。这是每个学生都可以报名的比赛,在数十位导师的监督下,双方进行友谊式地切磋,直至决出最终的冠军。

“所以主人和法鲁尔在那次比赛中交手了?结果怎么样?”虽然来到森特学院已经两天了,但是在竞技场的那些经历,还是会使夜月对战斗有着极大的兴趣。

威廉和法鲁尔果真不负众望,以不败的战绩双双进入了维泽杯的决赛。那场决赛吸引了所有学院学生以及导师的关注,甚至是在学院明令禁止的情况下,学生们依旧秘密开设了赌局,据说连温特导师和莱纳校长也参与了下注。

决赛的结果是威廉胜了,他在拼尽精神力的情况下近身对战法鲁尔,造就了一场经典的格斗对决。

而赛后威廉一身白衣,独自站在赛场中的图像也被以太水晶记录下来,至今还封存在学院的陈列馆中。

而且底下还有一行注释:学院的朗基努斯,终有一天,他将会刺破苍穹!

而也就在那一天,威廉杰斯坦的名字,开始和朗基努斯联系在一起,那是传说中的命运之枪,他配得上,而且也只有他,能配上这样的称谓!

第十七章 过往(下)

“明白了,”夜月在黑暗中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他们矛盾的根源,在竞技场里也十分常见。”

“常见?”

“对战中的败方会对胜利者产生怨恨和嫉妒的情绪,我能理解。”

“……虽然你的语气很平淡,但我还是听出了一种鄙视的感觉。”

“鄙视是什么?”

“就是瞧不起!”

夜月点点头:“嗯,瞧不起。”

“……你这样坦诚将来可是会吃亏的,更何况学生会与威廉之间的矛盾并不是因为这个。唉,说起来,如果真如你想的那样该多好,至少比现在要好解决得多。”

“我不懂……”她摇摇头,但却下意识地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啧啧,首先嘛你要知道,学生会主席法鲁尔可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输了能够欣然接受,赢了也可以不骄不躁,至于颜值更是能爆掉威廉杰斯坦几条街……但即便是他,夹在两者之间,也显得尤为吃力。”

“那原因,到底是什么?”

雪莉尔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才缓缓说道:“我想你其实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吧?在威廉和学生会的矛盾中,威廉绝不是占理的一方,否则以他过去那股嚣张劲,早就把整个学院闹得天翻地覆了,而不是选择像逃避一样出外游历。老实说,游历也只不过是温和点的说法罢了,过去那两年,他更像是个被流放的弃儿。”

“流放?”

“是的,学生会与威廉的私仇、威廉被学院流放,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维泽杯结束半年后发生的那件事。当时威廉已是学院的传奇人物,前途不可限量,但没想到那件事几乎毁了他……”

衣柜大门被人轰然打开,习惯了衣柜里黑暗环境的夜月雪莉尔两人都被这突然的强光弄得睁不开眼,也看不清究竟是谁打开的门。

“捉迷藏好玩吗?”夜月听出来了,那是威廉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威廉竟然发现了她们的藏身之处,这让自以为找到一个好地方躲藏的雪莉尔有些尴尬。

她愤懑地走出衣柜,而夜月则跑了出去,站在威廉旁边,低头小声地说:“对不起主人,这都是我的任性,我愿意承担一切惩罚。”

“好了,这不关你的事,”威廉摆了摆手,看着雪莉尔,“不过至于你嘛……”

“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讲几个睡前小故事吗?你能把我怎么样?”雪莉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我们藏得这么严!”

“你们声音太大了……”威廉转过头,不想和她再讨论这事。

“这还大声?我都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把耳朵贴在衣柜旁边偷听了!”雪莉尔不依不饶,仿佛她才是受害者,同时也悄悄溜向房间门口,打算趁机逃脱。威廉右手一伸,门立刻被大风关上。

“你还想跑去哪?”

“哟!学弟你长进了!那好!一次八百包夜两千,一分钱都不能少。”

“……算了你还是滚吧。”

“切!”雪莉尔打开门就想走。

“慢着,”威廉似乎想起了什么,“刚才是谁说法鲁尔颜值爆我两条街的?”语气冰冷,仿佛北方的寒风。

“啊呀呀,我怎么不知道有人说过这个!”雪莉尔打了个哈哈,“不过学弟你也不要灰心,虽然你不算特别帅,但追几个小女生也是足够的啊!我看好你哟!”说完这话,雪莉尔赶紧跑了出去,楼下顿时传来几声瓷器破碎的声音,听着让人心塞。

“对不起。”阁楼里,夜月依然在低着头认错。

“罢了,反正你迟早也会知道,我没打算怪你。对了,明天中午有空嘛?”

“啊……是要约会吗?”

“……你们一天下来都学了什么东西啊?记住,除了日常交际的词,雪莉尔教你的其他任何东西都不要记!”

“明白了,那明天中午……?”

“是这里的地头蛇要见你,他叫佩里戈尔-莱纳。”

……

“其实,我和威廉的看法是一致的,当侍女有些太委屈你了。”第二天,校长办公室内,莱纳目光温和,脸色和善,以一种老好人的语调感慨道。

令人很难相信,莱纳这个名字最初竟然是因为他脾气暴躁、喜好打架而闻名的。“火鸟莱纳”,这个名字放在数十年前,无人不为此而战栗,据称他发挥全部实力时,甚至可以将莱茵河的一条支流蒸干,在大陆上,他堪称无敌。

“是因为我做的不好……要赶我走吗?”夜月少见地紧张起来,语气也稍微变得急促。

“别紧张,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莱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几天啊,你们的感情发展得居然这么迅速。真是超乎我的意料。”

“感情……”她愣了愣,“无法理解,但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仆人。”

“没关系的,相信我,威廉不在乎别人的家世,他可从来没觉得你是一个仆人啊!”莱纳依旧很和蔼地看着夜月,“告诉我,你愿意成为他的私人护卫吗?”

“私人护卫?”夜月有些惊讶,她看了看身边,空无一人,她这才想起威廉并没有跟她上来。

“先生,夜月可能不太适合这项任务,”她迟疑地说,“竞技场发生的事您也看到了,夜月不是主人的对手,如果夜月当护卫……”

“这只是个名头罢了,我也不是真的要你保护他。”莱纳打断道,“威廉不需要保护,他只需要别人的照顾……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一个人,面对那么多事情,却连个百分百信任的同伴都没有……所以我想替他找个搭档,哪怕不是什么超级天才也无所谓。我能看出来,至少他并不抗拒你。”

“可是……”

“也许你还是有迟疑的地方,”莱纳示意夜月坐下,同时递给她一杯茶,“那只是借口对吧?”

夜月沉默。

“别担心,跟我说吧,要不喝杯茶舒口气?”莱纳微笑着说,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许多痕迹,可还并未掩盖他年轻时那英俊的面庞。“火鸟莱纳”当初也是以美男子的形象而闻名,不过因为他其他方面实在是太过耀眼,反而将这些特点给掩盖了。

“关于主人,我想……我还没有真正了解过他,”夜月低着头,缓缓诉说,“他就像一个深渊,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而如果我对他什么都不了解的话,那也不可能有什么帮助。”

“嗯,我明白了。”莱纳示意她停下来,“一个充满谜团的少年,如果我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我想我也会爱上他的。对了,你几岁了?”

她愣了愣,似乎很诧异莱纳会问这个问题:“可能是十八或者十九……我不太记得了。”

“看来喝茶这个提议是对的,”莱纳说,然后又给自己倒上大半杯茶,“这样吧,我跟你讲一个有关威廉的故事,那是所有人都不想谈及的过往,而且还很长,希望你能有耐心听下去。”

“我很有耐心。”夜月重重地点下了头。

第十八章 神秘的第七人

两年前。

科坦公国西部一座无名山丘旁,数十位工人正在进行一项安装工作。他们旁边,一位着装明显不同的人在默默监督,显然是这些工人的领导。那件青灰色的长袍背面印着特殊的图徽,大陆中哪怕三岁的孩童看到也能轻易认出它所代表的含义。因为这图徽涉及的范围实在是太过广泛了,无论衣食住行,民用军用,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代表着容辉商会,这世上最为庞大的商业组织,被誉为资本的代言人。

大陆有句谚语:容辉商会绝不去没有黄金的地方。这座山在十天前才刚被他们从科坦公国国王手里全部买下,而现在这里所有的设施几乎都安装完成了,足以见得其效率的可怕。

“老板,升降机调试完毕。”工人之中,一名负责人模样的家伙说道,升降机安装是最后的一项工作,做完这件事这里就该由别人接管了。

“好,你们可以搭乘山那边的马车离开这了,一天之内钱会交付到你们手中的。”被称为老板的那人语气平淡地说,他没有必要对这些普通的工人施以太多关注,他要等的,是下一波人。

话音未落,他身后一座临时搭建的木板房传出一道声音,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散发出蓝光。

“你们快走!”他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赶紧离开这,不要看任何东西!快!”

“是是是,大人,”负责人赶忙招呼其他工人,“手脚麻利点!我们快走!”他不认识那个老板,但他认得出那身青灰色的衣服,青灰色所代表的人在容辉商会中地位很高,如果连他都如此紧张,可想而知那间房子里来的人地位是有多么尊崇。这种人,绝不是他们可以接触的。

待工人们走远后,他连忙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快步走向那间房子。每个传送阵来人的时候都会发出蓝光,而这个传送阵刚建成还不到十天,所链接的传送阵只有一个,所以来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他刚一打开门,几名年轻的男子或女子便或闲适或好奇地走了出来,他们大多十几岁,都是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而最后一个出来的男子大约二十几岁,显然比之前的人沉稳许多,他看到开门的接待人,便友好地打了个招呼:“您好先生,我们是学院派来的实践小组,我叫加麦利德,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

“您好,加麦利德大人,我叫普林,姑且算是你们的接待员吧。您们能大驾光临,到这深山里帮忙,我真是不胜感激。”虽然面前的人只是一个学院的学生,但他也不得不卑躬屈膝。因为这些人来自森特学院,一旦毕业,都将成为各个行业的顶尖人才,现在正是最好的巴结他们的机会,普林也是孝敬了不少钱才有的这次契机。

“不必客气,我们只是来帮忙的业余人员罢了,还得感谢你们能给这次实践机会呢!”加麦利德表现得很是谦逊,“先带我们参观一下这里吧!”

“没问题没问题。”普林点头道,随后他又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小组,说道,“可是,加麦利德大人,根据我之前得到的消息,这次派来的实践小组,应该有七位大人才对啊。但现在……”

“噢,的确,我们现在只有六个人,也怪不得你会感到疑惑。这是因为实践小组的第七人,并不是和我们一起来的。”谈到这事时加麦利德显得很平静,仿佛习以为常,“他有点特殊,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准点到的,要么提前来踩点,要么就拖那么十几二十天才来。”

“这……”普林面露为难,“但上头安排下来的工期很紧,那位大人如果是提前来还好……如若拖上几天,怕是我们这边吃不消啊。”

“吃不消也得吃,”加麦利德微笑着拍了拍普林的肩膀,“更何况那家伙是看事态的紧急情况才决定是否提前来的,像这种由容辉商会特派下来的实践任务,那简直……”

“很重视?”

“不,优先级比他睡午觉都低。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我敢保证他肯定会提前来踩点的。”加麦利德斩钉截铁地说。

“什么?”普林一时没搞清楚到底是谁的脑回路出了问题不重视的事反而会提前到,那重视的事岂不是管都不会管?

“好了好了,”加麦利德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搞清楚他到底藏在哪了。普林先生,前几天,这座山里有没有来过什么奇怪的人吗?”

“奇怪的人?应该没有……啊!这样说的话……”普林突然激动起来,“有一个在山顶架望远镜说是要观测天文的家伙算吗?他是五天前来的,给了我们一大笔钱,所以一直寄住在工人的帐篷里!”

“听起来真是他的风格呢。”加麦利德无奈地按了按额头。

“组长我附议。”这时一名有着金色长发的男子靠了过来,“那个人的行事风格一向古怪,做出这种事也不会有人感到意外,只不过……”他看了眼工人们的帐篷,“这种地方,他真的睡得惯吗?”

“啊!”普林一惊,心说大事不妙,万一那个“天文学家”真是这实践小组里的第七人,就凭这简陋的住宿环境和前几天自己那冷漠的态度,他对自己的印象分定然会大打折扣,一旦将来其功成名就,吃不了兜着走的肯定是自己啊!一想到这,普林的冷汗便止不住地往下流。

“别吓他了安德森,”这时另一名身材不算高大的男生也说话了,他带着一副宽边眼镜,体形瘦弱,看上去比那名叫安德森的金发男子小了一号,“虽然我也觉得那个人住不惯这里,但他可不是记仇的人,嗯,准确的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说不定他一转眼就忘了。”

后半句话他是说给普林的,显然是为这可怜的接待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是吗罗斯?但我怎么听说他记仇得很啊,越小的事,报复心就越重!这位先生,你可要小心啊……”安德森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普林的肩膀,同时面容苦涩,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普林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远处,一名面容姣好,身材修长的妙龄少女突然“扑哧”一笑:“安德森,你不就是愚人节的恶作剧大赛里想捉弄他,结果被报复得连厕所都不敢上了嘛?要我说,你也是活该!”

“我本意只是想促进大家的和谐融洽罢了,可没想到……却惹上了‘恶作剧界的皇帝,深藏不露的阴谋家’,菲儿,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那天我一定不会去管他,而是去捉弄你的!”

“略略略!”那被唤作菲儿的女子做了个鬼脸,“你倒是敢!那天敢对我做恶作剧的罗斯现在都已经怂得只敢和你斗嘴了!”

“那不过是让着你罢了……”为了男人的脸面,罗斯奋起反击,他梗着脖子喊道,“真斗起来,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好了罗斯别逞强了,从那天之后,大家都清楚你怕蜘蛛了……”看着自己的同学兼舍友还如此死要面子,安德森便默默在旁插了一刀。

而另一旁,剩下的一男一女则是在卿卿我我。那貌美的年轻女生还穿着在爱丁堡时的夏季服装,一进这深山便冷得不成样子,止不住地发抖道:“弗伦,我好冷。”

“傻瓜,就知道你会这样,”她面前那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递过来一件大衣,“穿上吧,娜莎。冷在你身,痛在我心。”

“谢谢……”娜莎感动地倒在他的怀中,“抱紧我……”

“喂你们俩画风不太对吧?我们都在讨论正事呢,结果你们到一旁默默秀起恩爱来了?”菲儿叉着腰,生气地对自己闺蜜喊道。

安德森与罗斯纷纷点头附议。

“得了吧,你们那也叫正事?背后说闲话而已。”弗伦一脸不屑,他瞥了眼三人,说道,“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啊各位。”

“好了,普林先生,你都看见了吧?”加麦利德笑着说,“森特学院的年轻人和别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同,,你就放宽心吧,我敢保证那个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这我就放心了,”普林也笑着回答,他看着眼前那几个活泼得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事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得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加麦利德大人,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好,那个‘天文学家’现在住在那个帐篷?”

“这……”普林面露难色,因为那个天文学家实在是太不起眼,他当然不会记住其所在的帐篷,甚至于就连刚才的清场,普林都忘了还有这号人的存在。

“我带你们去找他吧。”忽然,一道声音由两人背后传来,普林慌忙转身,只看到一个灰发的少年在百无聊赖地看着风景。

他认出来了,这人是那天文学家雇来的帮工,专门负责把望远镜往山上搬,是个更不起眼的人物。但由于这项工作比较频繁,普林对他还是有点印象的。

既然帮工在,那找到天文学家便不是问题了!普林高兴地塞给他一袋子钱:“干得好,快带我们过去吧!”

“不必了。”加麦利德的声音回荡在这群山之间。

“啊?不不……不找了?”普林惊讶地回头道。

“对啊,你们不是一直想找我的雇主吗?”那灰发少年也道。

“少主别玩了,刚才的话你都偷听了个遍,还嫌不够嘛?”加麦利德无奈地对普林说道。

“少……少主?”普林惊讶地念着这个称谓,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加麦利德喊的显然不会是自己,而是他身后的……

“这又是哪来的新外号?”灰发少年翻了个白眼,“被你们这么一弄,是不是街上谁喊一声奇怪的外号我都得回头看一眼才安心?”

“这个外号杀伤力比较大,我也想吓一吓普林先生嘛。”加麦利德笑着说道。

“普林?谁啊?”威廉拨开面前已经震惊得快要石化的接待员,“拜托让一让,你挡着道了。”

加麦利德此时主动伸出手:“只能说好久不见,希望我们的第一次合作,能圆满完成吧!法鲁尔主席可是经常向我提起你呢,威廉杰斯坦。”他风轻云淡地喊出这个在学院几乎被传颂为传奇的名字。

“法鲁尔也经常向我提起你,他说你是一个优秀的副主席。”威廉也伸出手与加麦利德相握,“久仰了……嗯,莉莉丝。”

第十九章 以太水晶矿

加麦利德石化。

“那个,我是加麦利德,不叫莉莉丝。虽然她也是个副主席。”

“啊这样吗?”威廉拍了拍脑袋,“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都是副主席,而且这也是我为什么觉得你们学生会不够合理的地方,如此复杂的管理系统,你就不怕你的手下们分不清吗?”

又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加麦利德暗自说道。

“对了,这就是你带来的手下吧。”威廉看了眼安德森等人,“嗯,不至于到特别差的地步。”

这句话刚一说完,他就把加麦利德拉到一旁:“感谢我吧莉莉丝,为了不伤及他们的自尊,这已经是我能违心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怪不得法鲁尔总说你说话不近人情,”加麦利德低声说道,“而且是加麦利德,跟着我念:加麦利德。”然而威廉却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

“好了不就是个名字嘛,虽然你在这群人里不怎么显眼,但越是这样,我就越容易认出你加……加麦利德。”

诚然,这位副主席可以说是这里的人中最没有特点的一个了,普通的身材普通的相貌,放在人群里只要看一眼就会忘,不过说他是这里最重要的人却一点也不为过。威廉杰斯坦虽天赋异禀,但要团结这个小组,必须得有加麦利德这个主心骨。

而且据称此人的上位经历也是十分传奇,由一个压线进入森特学院的穷学生,到现在被法鲁尔所器重的学生会二把手,其中所历经的磨难与艰辛困苦,完全可以出书并且当成励志故事来听。

“好吧,不和你继续扯下去了,直到现在实践任务是什么我们都还没弄清楚呢,你要不要来帮忙?”

“佩里戈尔-莱纳心急火燎地赶我出来,肯定不是想让我坐享其成的。你是组长,有什么安排提便是了。”

学院这次派出的实践小组由加麦利德就任组长,共七人,除威廉外其余皆为地系魔法师,同时也都是地理学科的高材生,显而易见,实践任务应该与地理有着莫大关联。

而此时,普林也恰好从木然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他心有余悸地走上前,恭敬地向两人行了个点头礼。

“诸位大人,就由我先来为你们介绍这地方的具体情况吧。”他抬手指向远处的一个深井似的地方,“那便是我们近十天来的成果,一个垂直型的矿洞,它的直径十三米有余,最深处可达百米。”

“十天,有可能挖出那么深的矿井吗?”安德森疑惑道。

“这自然很难,不过请相信,我们是容辉商会,总能有办法打出那么深的矿井。”

“那请问这矿洞底下究竟有什么?值得你们花费那么大的代价。”罗斯也询问道。

“一座矿脉,准确地说,是以太水晶矿!”说完这句话,普林不由得抚摸了一阵自己的胸口,想以此平静下来。

“以太水晶矿!”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但大多却都在心中喊出了这个词。

关于以太水晶的来源可追溯至维泽-森特时代,那位传奇人物不单是现代魔法的奠基人,更是以太水晶的发现者!

魔法师最重要的能力之一是元素亲和力,各种类型的元素分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但分布并不均匀。一般来说,在水里水元素远远大于火元素,因此在水中作战时水系的法师可以轻松击败火系法师。

在以太水晶发现之前,元素都是不稳定且游离的状态。而维泽发现一种材质特殊的水晶可以固定各类元素,这才将元素的保存变成了可能。发展到现在,以太水晶的作用比最初应用广泛得多,例如用特殊方法将光元素保存至以太水晶,便可以制成昂贵的记录水晶,每一块售价都需数百金币。因此,以太水晶成为了这世上最宝贵的矿产,任何一个小型的以太水晶矿都足以让矿主一辈子无忧。

“怪不得你们动作这么快,才十天的功夫,不单把矿井开好,就连所有设施都安备妥当了。”加麦利德对于矿产开发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这种实践活动他也不是第一次带人来了。不过仅仅十天,大陆最先进的升降机就被完整的安装在这荒山野岭中,这速度也足以让他惊叹。

“是的,”普林略带自豪地说,“十二天前我们的勘测队便发现这里有相当数量的矿产,而现在我们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那就是请各位下到矿井中探明以太水晶的储量,好让上头决定安排到这的矿工的数量,相信对于各位大人来说这简直是小菜一碟。”

容辉商会与森特学院有着广泛的合作关系,这在大陆中已不是什么秘闻。商会方面,他们需要学院的各种人才来协助,而学院也需要派出学生出外锻炼,例如这次的实践小组就是商会和学院最典型的合作方式。

“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的设施吧,”普林把那七个人引到升降机旁,“其他的那些都是很稀疏平常的东西,我就没有必要介绍了,不过这台东西还是值得我说一说的。”

“我们已经打下了上百米深的矿井,而这台升降机可垂直往来于矿井中,各位只需要下降到50米深度左右的位置进行勘测就好了。”

“它的能源来源于目前最先进的蒸汽设施,就安装在它的底下,在升降机里的人被坚固的新式材料保护着,安全问题可以不用担心,不过唯一的麻烦是到了底下温度由于地热会比较高,大家就忍耐一下吧。”

“还有,加麦利德大人,”普林拿出一块以太水晶,“这是通讯水晶,如果在地下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可以开启它与我通讯,我们会尽全力保证你们的平安。”

“好的。”加麦利德接过它。

“一百米好深啊,里面不会有什么怪物吧?”娜莎看着黑漆漆的洞口有些不安地说。

“别怕,有我保护你。”弗伦自信满满地说,在女朋友面前自然不能表现得太掉价,“再说,就算我对付不了,我们的组长也不是吃素的啊!再退一万步说,就算遇到了连组长也对付不了的怪物……”

“那我也对付不了。”威廉接上了他的话,“而且秀恩爱的人我真不怎么想帮。”

听闻这句话,剩下的人都禁不住笑出了声。

“呵呵,大家不用多虑,”普林笑着说,“那群工人在这底下工作了快十天不是什么事都没吗?别说是一百米,两百米底下我敢保证都绝对安全。”

“那好,现在大家稍作准备,然后立刻下矿。”加麦利德对剩下六个人说,“时间由中午到晚上,如果速度快的话回去我们还能赶上晚饭,抓紧时间吧各位!”

……

升降机一节一节地往下降,正如普林所说,它的侧面和顶部都安装有坚固的钢化玻璃,里面的人抬头向上看还能看见那四方的小小天窗。那天窗渐渐缩小,直到变成一个小光点而后完全消失。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经验颇丰的众人也感觉有些压抑。

威廉便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风系的以太水晶,清新的空气从里面涌出,让这狭小的环境不至于那么沉闷。

这次实践任务所需的以太水晶基本都由威廉保管,例如爆破型、照明型和通讯水晶等,这也是为什么加麦利德如此迫切想找到威廉的原因。

“大家都这么安静干什么?放松一点嘛!”菲儿打破了沉默,“聊聊天还能缓解一下紧张,对了,不如我们来猜一猜底下哪种以太水晶比较多吧。”

以太水晶固定元素的效果并不是只在加工后才有,元素游离于这世界的各个角落,自然也包括以太水晶,当天然的以太水晶经过元素的侵染,便会日积月累形成各种元素的以太水晶。

而在矿脉中,这种情况更为多见,曾经就有过矿工违规用火而导致天然的火系以太水晶爆炸的事件。

“地系吧,埋得这么深其他元素的干扰应该会很小。”罗斯先说话了,他猜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

“说不定有地下水呢?我猜水系的多。”安德森反驳道,他和罗斯抬杠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便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你们两个争吧,我就不掺和了,反正我已经有人了。”说着弗伦又抱紧了身边的娜莎。

“坐等你们两个被热死,还抱这么紧。”安德森脱下一件外衣讥讽道,随着下降深度的增加,地热使得这里的温度比上面要高了近十度。

“温度有些不对劲,我猜火系吧,附近也许会有熔岩之类的东西。”加麦利德也脱下一件外衣,同时将操纵杆推到了“停止”。“我们到了,该办正事了。”说完,他把升降机的大门一把拉开,面前只能依稀看见一条幽深的通道。

这时,一道震动突然从威廉的左腿上传来,一道看不见的波纹也顺势扩散而开,向着漆黑的洞口涌去。威廉低下头,从左边口袋中拿出那条刻着他名字的蓝宝石项链。

震动,似乎是由这个东西里传出的。

第二十章 拐角处的消失

“看来是我猜对了。”刚进入矿洞口,加麦利德便发现了旁边的一辆小型运输车,那上面有着满满的一车以太水晶,其中闪烁着火一般的光芒,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其他颜色的以太水晶,显然那代表着其它元素。

这里不但安装了升降机,还把运输轨道给铺好了,运输车上的水晶就是工人们挖出的样品。

“这矿看来什么都不缺了啊。”安德森说。

“还少一点东西,”威廉看了看那车,“他们该在车上安装个蒸汽机。”

“少来,”加麦利德摆摆手,“蒸汽机那么重怎么安上去?更何况,我们又不是来讨论这个的。”

众人前方是一条笔直的甬道,它的两边已经配备好了以太水晶灯,从水晶内部发出的亮光,可以清晰地照出,甬道在尽头处被分成了三条路。

“按老规矩吧,娜莎和弗伦,安德森和罗斯,我和菲儿各一组,分三条路来勘察,”加麦利德简单地分配了一下,其实该做什么众人都已经很了解了,用不着多说,“至于威廉,你留在这里,随时和我保持联系,一旦发现什么异样就跟我报告。”威廉毕竟是第一次和他们出来,加麦利德以稳妥起见并未给他安排什么太重的任务。

“虽然我也是地理学科的学生,但既然你这么安排,那我就躺着等你们的好消息吧。”威廉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你是唯一链接出口的人,可不是躺着干活。打起精神来,别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是是是。”

“好,至于剩下的人,就跟我出发吧。”加麦利德下令道。

但走到甬道尽头时,他却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威廉靠在墙边,目无聚焦,双手并拢呈塔状聚在胸前,显然在想着什么事。

他会想什么呢?这个念头在加麦利德脑海中一闪而过。

……

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勘察工作也接近完成,可加麦利德依旧如刚进来时一般,仔细的观察周围的土壤、地形结构等。旁边的菲儿则是不耐烦了许多,她百无聊赖地说:“组长,你就不觉得无聊吗?我们都在这快两个多小时了,却一直在做这些枯燥的工作,好烦好烦!”

加麦利德笑了笑,刚打算说些什么,却被菲儿抢先打断:“‘我们每到一个地方,每次细看这个地方的土壤,抚摸着、感受着,难道不就像发现一个新世界那样嘛?这怎么会无聊呢?’这句话你都说了好多遍,我都要背下来了,可我还是无聊!”

“这次我可不是要说这个,我只是想起来,有人跟我说的一句话,”加麦利德依旧在做自己的事,“当时我还是个新生,很差的那种,进学院的成绩也是倒数几个的那种。很多次,我几乎都要对自己失去信心。可有另外一个家伙,也是一副新生面孔,他问我是否甘心做一个废物,混吃等死地毕业,之后再像个行尸走肉般活着。如果不想,那为什么不努力呢?从那天起,我就觉得做很多事都要付出比那些天才十倍、百倍的努力,这样我才有机会超越他们。”

“噢,我知道了,这句话应该是法鲁尔主席对你说的吧?在我们女生的圈子里,很多人都认为你们该是一对呢……”

“想不到你还会有这种想法,让安德森他们两个知道,你的形象该下降一大截了。”

“切,我又不喜欢他们俩,我的意中人应该是个盖世英雄啊!”菲儿面含憧憬地说,“不过呢也有一些女生认为:法鲁尔和威廉才应该是一对,他们明面上虽互相争斗……”

“你该不会是喜欢威廉杰斯坦吧?我听法鲁尔说,那家伙前段时间才刚和一个女孩约会呢。”

“什么?莫非是她……”

这时,加麦利德的通讯水晶却突然闪烁了起来,发出耀眼的红光,标识着某种警告。

“那个……副主席,你刚才有感觉到地系元素的异常波动吗?”水晶里传来威廉的声音。

加麦利德迅速探查了周围,随后回应:“没有,我这里元素处于平衡状态,无异样。”

作为一名地系法师,在地底下他就是最宝贵的财富,因为所有风吹草动都不可能瞒过他的探查。

“那看来只有我这里发生地震了,”此刻,威廉正站在甬道的尽头,而眼前的甬道却已完全塌陷,近千方的沙土将通道完全堵住,“这里的通道塌陷了,从升降机到三条岔路口,中间的道路完全被封堵。如果想要出去,我们只能另谋出路。”

“什么?”加麦利德瞳孔一缩,语气中带着一丝震惊,他简直不敢相信,在自己的监控下竟还会发生这种事,“地震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刚才,发生过程大约三秒,我几乎被埋在底下。”

一旁的菲儿一惊,虽然自己不在威廉身旁,但她还是感受到了那数十米通道转瞬间坍塌的可怕情景,这也幸亏威廉是风系法师,换做是他们六人中的任意一个,恐怕也只有被活埋的下场。

“威廉,我们很快就赶到你那,到时候再商议如何出去。”

“不,这里还有塌陷的危险,我正赶往你所在的地方,现在传递信息给所有人,让他们赶快集合。另外,联系地上的普林,也许他能提供办法。”

三条岔路在尽头处是相连的,而菲儿和加麦利德所负责的岔路恰好在中间,所以另外两组可以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很快赶往那里汇合。

……

“弗伦,假期就快到了,正好家族那边也没什么事。不如……我们就趁着休假期去旅游吧!”而另一边,娜莎正挽着弗伦的手臂,两人缓缓走着。

“没问题,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好棒!那就去通天之塔吧,我听说……”

弗伦突然一顿,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异样,便伸手从口袋中取出一块通讯水晶。那是加麦利德留下的,专门负责紧急通讯,此时它正闪着刺眼的红光,照在两边的墙上。

“怎么回事……组长又发出危险信号了,可这种地方,总不至于发生什么危险吧?”

“先汇合吧,万事小心为上。”娜莎倒是冷静地做出了判断,她挣脱开弗伦的怀抱,分析道,“而且,组长每次发危险信号,那可都不是闹着玩的。”

“好的好的,听你的就是了,进入戒备状态吧。”

秀恩爱归秀恩爱,该认真的时候这两人倒也绝不含糊。

于是两人稍稍分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快步前行,同时警戒着周围的一切,这样可以保证无论哪一方有危险,另一边也能迅速做出反应。而在遭遇难以预料的情况时,也不至于同时遭难。

“弗伦,速度放缓。”娜莎对在前方的弗伦说道,她左右四盼,打算仔细观察一下周围。

“不会有事的,这里空旷得简直连一只蚂蚁都看不见。”话虽这么说,但弗伦还是放缓了脚步,他小心地拐过一道直角弯,脚步声渐渐远去。

而娜莎也紧接着拐过那道弯,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笔直的甬道,两旁的水晶灯正散发着纯白色的柔光,将她的影子投射在地面,斑驳迷离。但在通道里,却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弗伦,不见了!

……

就在加麦利德组与安德森两人汇合之后,威廉也很快赶到,他身上还残留着许多土黄色的灰,显然之前的塌陷也让他很是狼狈。

而过了不久,娜莎也狂奔了过来,她高速穿过甬道,表情有着些许不对。

“娜莎你终于来了,弗伦呢?”加麦利德并未注意到娜莎的表情,只是很少看见这两人有过分离的时候。

闻言,娜莎的身体突然一僵,脸上的神情也慢慢变为惊恐,她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发出嘶哑的尖叫:“弗伦……弗伦!他不是和你们汇合了吗?他在哪?他在哪?!”

声音在通道里不断地回响,仿佛在持续地敲打着丧钟。

第二十一章 失踪之地

“就是这吗?”不多时,娜莎便领着众人来到了弗伦失去联络的拐弯处,看着这狭小的空间,加麦利德不禁问道。因为这条路看起来和其它确实没什么两样,完全密封的空间、两旁明亮的以太水晶灯……实在很难想象一个活人竟会在这里凭空消失,而且连任何的警告声都未曾发出,就仿佛,是被幽灵掳走一般。

“是的……等我拐过那个弯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他的人影了。我还以为是他想先与你们会合……可是……”娜莎有些哽咽。

“不可能,这条路就在你和我们之间,地下五十米,空间完全封闭,而且其中根本没有其他岔路口!甚至就连隐蔽一些的地方都不存在,弗伦能藏在哪?怎么可能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消失?”安德森颇有些质疑地说。

“这是真的,我……我没有理由骗你们。”娜莎退后了几步,发出轻轻的啜泣声。

加麦利德叹了口气,对娜莎说:“我相信你,弗伦对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是绝对不可能害他的。”

随后他又说:“其实这里也不一定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也许在修这里的时候可能还藏着什么密道。”

菲儿眼前一亮,她对加麦利德说:“组长,你联系到普林先生了吗?也许他有这底下的地图呢?如果有密道,地图上很有可能会标注出来。”

加麦利德摇了摇头:“不行,我联系不上他。我刚才已经用通讯水晶发送了许多紧急信号,但他却始终没有回应。”

“不会这么诡异吧?”罗斯小心翼翼地说,“刚刚才塌了入口,弗伦又神秘失踪,而现在竟然连我们的联络人都联系不上了。这地方,可能有点古怪。”

“别杞人忧天,说不定只是地底下信号不好,当务之急,还是得尽快找到弗伦,然后再想办法离开矿井。”说着,他看向旁边一人,“威廉,你有办法找到弗伦吗?”

“有倒是有,不过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忙。”威廉慢慢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地面。

“真的吗?”娜莎顿时激动起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提,只要能找到弗伦,我可以做任何事!”

“保持安静就好,如果可以,请你们屏住呼吸。”威廉淡淡地回复道,头也不抬,仍在观察着这看似平凡无奇的地面。

众人面露难色,你看我我看你,最后目光集中在了加麦利德身上。

“听他的。”加麦利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其他人便也紧接着放缓了呼吸,一齐看向行为略显诡异的学院天才。

只见他半趴在地,有时侧耳贴着地面,有时则用鼻子嗅着气味,但更多的,却是用手不停地在地面上敲敲打打。

“情况不妙。”大概五分钟的时间,他终于站了起来,而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满是尘土。

“不妙?”

“弯道的尽头处有什么,你们看到了吗?”威廉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抛出了这个问题。

“尽头?”安德森遥望着眼前的方向,那里明亮整洁,“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啊。”

“是吗?弯道的尽头处我可以明显看到弗伦和娜莎两人经过的足迹,而这条小通道里你们也能发现两种方向完全相反的脚印。显然,第一种是娜莎万分着急,迫切想与我们汇合时所留下的;而第二种,就是我们赶到这里时所留下的脚印。”说到这里时,他停顿了一阵,“发现了吧,通道里缺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弗伦的脚印。”

“啊!”菲儿惊叫,“莫非,弗伦根本就没来过这里。”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拐过了那道弯,如果他没来过这,难道是在拐角处直接消失了吗”娜莎立即反驳道。

“不,我敢保证直到你的视线死角,地面上都还有弗伦的足迹。所以我想到了一种,也是唯一一种解释从你看见弗伦走过拐角到你自己走进通道这段极短的时间内,有人袭击了弗伦,并且抹去了他留在这的所有痕迹。”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这么短的时间内,哪怕是掳走一名普通成年人都不能做到无声无息,更何况弗伦还是一名六级魔法师……”罗斯质疑道。

“这世上超出你们认知的东西太多了,很难说会不会有什么办法能使弗伦毫无抵抗地被打倒。更何况他所能留下的痕迹多数在地面,想抹去这些只需磨平地面就可以了,这一点稍强的地系法师就能办到。”

“这里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其他地系法师?”菲儿难以置信地说。

“而且他还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了弗伦。”安德森补充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地方就绝不是如我们所见的那般简单。那个神秘的地系法师,可能有着什么特殊的目的。”

加麦利德沉吟片刻,说道:“那这位地系法师又为何要制造弗伦的失踪呢?目前来看,这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而且比起这些,弗伦的安危以及他在哪才更为重要,威廉你知道他在哪吗?”

威廉伸出右手食指,向下指了指:“就在我们的脚下。刚才让你们屏住呼吸也是为了让我更清晰地听见由地面传来的回声,而根据那声音来判断,在地底的更深处显然有一处巨大的空洞。不过它不可能是由商会的人挖掘出来的,因为那空洞的形状极不规则,而且很不稳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发生塌方。再怎么偷工减料的施工队,也不敢这么弄。”

“所以那是个自然形成的巨型空间?而弗伦就在底下?”

“没错,但它可不一定是自然形成的,别忘了,这地方还有着一个未曾现身的‘地系法师’呢!”

加麦利德不禁低头看去,在这地下五十米深处的地方,他们已经与世隔绝。不过现在至少还有着商会留在矿洞的各种工具,但如果再继续深入,没有人能保证是否安全。

“我要下去,”加麦利德没有犹豫,“弗伦是我的组员,我有责任保证他的安全。如果他真的在下面,我一定会带他回来。”

“但我有义务提醒,弗伦的失踪和我之前遭遇的地震很有可能有着联系。如果你执意要下去,所面对的危险比你想象中还要更大。”威廉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极具威慑力。

而其他人则像是被藏在暗中的毒蛇咬了一口那样打了个冷战。脚下仿佛变成无边的黑暗,而在黑暗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慢慢带着他们走向深渊。

第二十二章 吻别

“放心吧,无论遇到什么,我都会救出他的,因为这世上可没有人会愿意与森特学院为敌,”加麦利德笑了笑,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娜莎听的。而随后他的语气又变得阴沉下来,“再者说,如果真的有人想玩什么把戏,我也绝不会放过他!”

“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一面。”一旁的威廉漫不经心地说。

“哪一面?”

“发怒的一面啊,法鲁尔总说你是个老好人,所以我还以为,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动怒呢。”

加麦利德没有理他,只是伸出手在空中画出一个边长约半米的正方形,而在正下方的地面上,也同时出现了一个大小一致的正方形划痕,随后那划痕开始加深,似要直接穿透地面!

加麦利德竟在用地系魔法强行为自己开辟一条道路!

“为了安全起见,你们留在这,等我带着弗伦回来再一并离开,”他面无表情地安排道,“但如果一个小时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们就跟着威廉杰斯坦走,”他看着威廉,“这家伙会有办法离开的。”

“组长……不,这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菲儿还没听完他的安排,便喊道,“要下去就带上我们!我们是一个组的!”

加麦利德没有回答,只是加大了自己精神力的输出。

“组长,你一直都教育我们不要一意孤行,可你现在……”

“我这不是一意孤行,你们还有大好年华,不能陪我冒这个险。”

娜莎抹了抹眼睛,她抬起头,走向前:“报告组长,94级学生娜莎-艾尔塔请求与您一起参与这次行动。为了弗伦,也为了自己,这个险,我一定要冒!”

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见沙沙的风声。

安德森叹叹气,向加麦利德行了个礼:“虽然弗伦这家伙整天在我们面前秀恩爱,就像个讨厌的苍蝇,嗡嗡嗡的。但是我们是兄弟啊!我和他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如今他有难,我怎么能袖手旁观?报告组长,94级学生安德森-赫加尔请求与您一起参与这次行动。同甘共苦,荣辱与共。”

“报告组长,94级学生罗斯-谢尔盖……”罗斯也站了出来,对加麦利德说。

“94级学生菲儿……”

所有的组员一一请愿,而自始至终,威廉一直靠在一边的墙面上,无奈地叹着气。严格来说,他并不是加麦利德这个组的组员,自然也不用宣誓,他所做的,就是静静听着,想着。至于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加麦利德看着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严肃肃穆,让他想起了自己入学宣誓的那一天,虽然现在想起来当时自己有点傻,但是……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你们不能跟我去。”可思索再三,加麦利德还是拒绝了他们,“下面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我没有这个能力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而只有留在这,你们才是绝对安全的……”

“咳咳,”威廉干咳了几下,打断加麦利德的话,“我不同意你的说法。这样做,你只会断了他们生的希望。”

“什么意思?”

“留在这里也许会有一时的安全,但终究不能离开,也只能是坐以待毙,”威廉打了个响指,“我是风系魔法师,我很清楚这附近哪里有风,哪里有气流,哪里和外界连通。换句话说,我知道该从哪出去。”

停顿了一会儿,他看着众人:“在我们脚下就有唯一的出口,那便是空洞的尽头,我虽然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或者有没有危险,但是,事实上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加麦利德紧紧地盯着他:“你确定吗?你敢为自己的话负责吗?”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拿你们所有人的安危开玩笑,如果不信……”威廉看着周围,“继续呆在这也不见得有任何改观。”

“我同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不尝试夺回主动,那实在不是我们森特学院的作风。”罗斯也劝道。

但加麦利德仍在沉吟,显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这时,一道急促的信号声从加麦利德的口袋中传出,他先是一惊,随后长舒一口气,说道:“太好了,普林先生终于有了回应,看来情况还不至于太糟。”

说着,他拿出通讯水晶,然而传输过来的消息里却没有任何文字或图像,只有一个光点在持续不断地闪烁,发出“滴滴滴”的声响,回荡在这狭小的通道中。

“这是……电码?”安德森极快地反应过来,他曾参加过学院举办的破译密码比赛,其中就涵盖了有关电码的破译。

“他在求救……”加麦利德的脸色变了,因为这份传输过来的电码一直在重复着同一个词组,那便是通用的求救信号,这一点但凡对此有过了解的人都能轻易破译出来……但是,普林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分明可以使用更简洁更清晰的方式来求救,为什么要选择电码?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再联想下去,死一般的寂静笼罩此处。

“我们得走。”不知过了多久,加麦利德终于抬起头,说道,“很抱歉让大家做出这种冒险,但也许正如威廉所说,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为了弗伦,为了普林,也为了我们自己……”

“放心组长,我们绝无怨言,”菲儿把手搭在加麦利德的手背上,“我们一起走,就一定能找回弗伦的!”

“附议!”安德森和罗斯也把手搭了上来。随后是娜莎,她抹了抹泪痕,眼神坚定而又执着。

最后大家一起把目光转向了那个灰发的少年,只见他靠在墙边,无奈道:“没必要非搞这种形式主义吧?虽然我知道这就是你们学生会的行事作风……”

“少废话!”菲儿一把把他的手牵了过来,“既然知道那就好好遵守,要不然下去后就把你丢了!”她装作凶狠地威胁道。

……

顺着加麦利德开辟的小道,威廉下滑大约三十米后终于到达了他所说的空洞。

不过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与之前容辉商会所开辟的矿洞相比,这里只有一片看似无边无际的黑暗、浑浊的空气以及脚下踩着的有着异样潮湿土地,极其容易滑倒。

“小心点,路面有点湿滑。”他朝那条通道喊道,希望能提醒一下上面的人。接着威廉从空间戒指中拿出几块以太水晶,一部分催动开启并放在腰间,释放出可供呼吸的空气。另一部分则固定在一根木棒上,从中散发出温和的光线,就像火把一样照亮了身旁五米左右的地方。

凑活着用吧,他想。这次行动学院并没有配备照明水晶,而这一块还是他从旁边的灯里扣出来的。

很快,剩下五人便一一来到这里。

“这地方……好像有点恶心啊!”菲儿踩在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坑,“怎么感觉像上次我们去的那个雨林的地质,这么潮湿可不像在地底下啊?”

“我们在这里遇到的怪事也不算少,不差那么一件……总之现在要万事小心,这里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也没有什么危险提示,学院的援助更不可能有……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加麦利德提醒道,同时拿过威廉的“火把”,粗略观察了一下附近。

“附近的地面也是这么潮湿,而且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前进方向。威廉……你确定这里真的有出口吗?”

威廉闭上眼,感应四周流动的风元素,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向我面朝的方向走大约几公里,我们就会到达那座升降机的轨道,然后沿着轨道往上爬。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就可以抓住升降机的底部,搭着它的顺风车回到地面了。”

“可是如果没人操控它,升降机是不会往上走的啊?”罗斯提出了疑问。

“操控开关是在里面没错,可蒸汽机是装在底下的,它们之间一定会有连接。只要我们找到那个连接并打开它,蒸汽机自然就会工作,我们就能上去。”整个过程并不算复杂,但难度却不低,威廉的解释也只是简单地说一下思路。

其他人略微思索,还是选择接受了威廉的这个决定,因为在场的人中只有威廉对机械学比较了解,如果要凭借他们自己半吊子的知识,估计连蒸汽机安在哪都不知道。

安德森自己也制作了一个简易“火把”,可四周的黑暗依然如潮水般涌来,似乎要把这光都给完全泯灭。他询问道:“既然出去的路决定好了,那谁知道弗伦现在的方位呢?”

没有人回答,每个人心中都是毫无头绪。此时加麦利德很希望有位生命系的法师在,因为他可以通过探寻周边的生命迹象估计弗伦的位置,这样人们还会有一个前进的方向。

可是他们没有,什么都没有。

“滴”

娜莎似乎听到类似水滴的声音,她愣了愣,然后开始小心地走向声源。

“娜莎,别离太远。”安德森提醒道。

“嘘,把‘火把’给我,”她对安德森说,此时她已经站在了水滴声的旁边,“也许我找到这里为何如此潮湿的原因了,如果没有估算错误,在我们附近应该有一条地下河,顺着它的河道,我们说不定可以找到弗伦的踪迹。”

“这未免也太理想化了,不过既然有地下河,顺着走总好过像无头苍蝇那样乱串。”安德森也跟着她走了过去。

“但有点奇怪,地下河的水不是这种味道。”威廉低声对加麦利德说。

加麦利德没有什么反应,他看了看威廉,随后稍微走向了娜莎,以防不测。

安德森慢慢把“火把”递给了娜莎,她显得有些兴奋:说道:“我们可以先看看水的成分……”但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在柔光的照映下,水滴显出了浓重的猩红。

那不是水流,也不是什么地下河。而是血,是人的鲜血!

一滴滴的血液滴在她手上,还留着丝丝的温热。

“啊啊啊啊!”娜莎仿佛见到了魔鬼,惊叫着倒在了地上,身体不住地向后蜷缩,“火把”也被她甩到一旁。

加麦利德连忙跑上前,拾起火把照向前方,鲜血在地面上留下一点浅红,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菲儿安抚着娜莎,轻轻拍着她的背后。娜莎自小就有晕血,因此没能闻出那是什么,很难想象这次经历会给她多大的打击。

“那是什么血?”威廉打算走过去看,但加麦利德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火把”慢慢往上抬高,偶尔还会有几滴血滴在照明水晶上,顺着木棒流淌下来。

突然顶上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一样东西无力的垂了下来,倒挂在他们面前,白色的光将他的脸映得清清楚楚。

众人愣住了。

在一段死一般的沉默后,加麦利德、安德森、罗斯还有威廉纷纷把右手搭在左肩上,缓缓低下了头,这是对死去战友最诚挚的哀悼。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那个“垂下来的东西”正是弗伦,他的喉管早已被割破,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创伤,脸色苍白,显然死去已久。

娜莎呆呆的看着弗伦,她原本还留着一丝侥幸,认为那也许不是弗伦的血,弗伦还好好活着,在某个地方等着他们的救援。

可现在眼前有着铁证,鲜血滴在积成的小谭里,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众人静默,只有那滴答声还在她的心里回荡。

娜莎站了起来,她挣脱了菲儿,推开了前面的人,她冲到了弗伦面前,眼里只留下那张苍白的脸。她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很多说不完的话要说,但最后她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流下两道泪痕。

娜莎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上了弗伦。

第二十三章 遇袭

看到这样的场景,威廉却觉得有些悲凉,想来这应该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秀恩爱了吧,他心头苦涩,低声对加麦利德说:“我们来迟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令人难受啊,他想,虽然他和弗伦未曾说过几句话,算不上认识,更谈不上朋友,但当那个人的尸体就这样放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还是会感到悲伤。也许他悲伤的不是死亡,死亡很常见,以后他也会经常见到,直到有一天他会看到尸体麻木为止,威廉悲伤的是自己,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看得出来,别人也看得出来,弗伦的尸体上千疮百孔,他的死不是因为喉管上的致命伤,而是因为失血过多。他们分明是有机会救出弗伦的,可却没能做到。

弗伦最后的表情痛苦而又狰狞,很难想象他在死亡前夕到底经历了什么,也许在这幽深的地底,他也会声嘶力竭地呼唤什么人吧。威廉这才想到他才是这里最不悲伤的人,因为弗伦呼唤的不会是他的名字,他呼唤的是自己的朋友,是在场的的其他人。他们才应该感到痛心,而威廉在这里只是个局外人。

“我们走吧。”威廉打破了这里可怕的沉默,他想到既然自己是局外人,那就得好好扮演这个角色,现在也只有他才能做出最理智的判断了。可是没有人回应他,只有加麦利德微微抬了抬头,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加麦利德!”威廉提高了音量,看着他的背影,“所有人都可以倒下,可你不行!你是他们的组长,你答应过要把他们都带出去的。”

“人皆有一死,而你的任务是把活着的人保护好!”

加麦利德浑身一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许久,许久,他才慢慢转过身,目光如炬,坚毅无比。

“收拾好尸体,我们要离开这。”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的敌人可以轻松杀死弗伦,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那只有送死一途。就按照威廉的方法,我们要向着那条轨道出发。”

如果说把这个小组比喻成一个人,那加麦利德就是他的脊梁,当加麦利德重新抬起了头时,这个人就会继续前进。

“我们也想离开这,可如果不能为弗伦报仇,又怎么对得起他?”安德森有些颤抖着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表情,那么痛苦,那么绝望……我绝不会放过杀他的人。”

“不要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如果我们没能活着出去,那才是对不起弗伦。”加麦利德低沉地说,“而且,我会向你们保证: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回来这里,无论是谁杀了弗伦,我都要他……血债血偿!”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仿佛那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他们终于被说动了,安德森转过身,默默地重新举起“火把”。在光的照耀下,他们的身姿在此时是如此挺拔。

加麦利德下命令道:“保持阵型,提防附近;至于娜莎,你就把弗伦的尸体收拾好吧,然后你再走在阵型中间。”

娜莎没有回答,加麦利德的话仿佛石沉大海。

“娜莎?”加麦利德转身看向她。

她的姿势还保持在亲吻弗伦的状态,对其他人的话似充耳不闻。

“娜莎她……好像很久没说话了。”菲儿有些惊惧地说,她原以为娜莎只是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所以没有回应。可现在……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娜莎?”加麦利德一步步走近她,可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小心。”威廉提醒道,然后他又低声对其他人说:“摆好阵型。”

“什么阵型?”

“进攻阵型。”威廉开始催动精神力,环绕在他身边的风系元素慢慢汇聚,在四周形成几道小型风刃,正对着加麦利德和娜莎。他的听觉领域也开始放大,扩展到方圆数百米的区域,区域内万籁俱寂,只听得见身边几道紊乱的呼吸声。

加麦利德的手伸向娜莎的肩膀,他轻声喊道:“娜莎,转过身来。”他们的距离不断减小,风刃所积累的能量也慢慢加强,它们就像搭在重弓弦上的弓箭,如果到达一定程度,即使是威廉自己也无法操控。

三米,

两米,

一米,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娜莎转身的那一刻。

不对!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出现在威廉的脑海里,其实他们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这个空间四周都是由石块和泥土拼凑而成,算不上多坚固,用绳子根本无法支撑弗伦的体重。那么究竟是什么把弗伦吊起来的呢?

“加麦利德,赶快离开她!快走!快走!”威廉急忙喊道,他有预感:如果加麦利德再接近娜莎,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加麦利德反应极快,一个侧身翻滚便拉开了和娜莎的距离,就在此时,娜莎也把脸转了过来,露出一个笑容。

娜莎很爱笑,娜莎笑起来很美。弗伦经常这样跟小组的其他人说,可现在当他们看见这个笑容时,却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的笑容可怖而又诡异,整张脸只有嘴角上扬,而其余神态依旧保持着对弗伦死亡而感到悲伤的样子,这两种表情在她脸上交汇,看起来就像有人在扯动她的脸。

“进攻!把所有的魔法都对准它们!”

十余道风刃从威廉身旁刮过,可其他的人却没有动作,操控的魔法都还停留在空中。菲儿呆呆地看着娜莎,想把小时候玩伴的面庞与眼前这人重合起来,可眼前的人带给她的只有陌生。

娜莎“看”着飞过来的风刃,笑容扭曲,随后以一种可怕的角度张开了嘴,简直是要把嘴角撕裂。从她的嘴里喷涌出一团黑色的“液体”,四下飞散而开,有不少甚至还躲过了威廉的风刃。安德森和罗斯两人这才如梦方醒,令操纵的火焰朝着那“液体”燃烧,明亮的火光瞬间亮起,令一切黑暗都无所遁形!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液体”的真实面目,那是一种黑色的小虫,大小仅为黄豆一般,可却长着与体型极不相符的用于撕咬的牙。

传说中的虫之獠牙血雨鬼虱!

第二十四章 未知的前路

那是早该灭绝的物种,千年前的红龙苏醒之日,正是这些黑色的小虫,铺天盖地而来,让人类第一次感受到了它的恐怖。据记载,其性嗜血,吸血过多时,它就会排出多余的血液,因而它所到之处,天空中便会下起由鲜血形成的暴雨,它也因此得名血雨鬼虱。

但自从红龙再度陷入沉睡,血雨鬼虱也随之灭亡,在大陆中销声匿迹。直到暴君阿提拉出现,血雨鬼虱才重见天日,他把这些虫子应用于战争,成果斐然,配合着他的骑兵,这支军队几乎横扫了大陆西方,无人不闻之色变,而阿提拉也因此坐实暴君之名。

但在阿提拉的王朝覆灭后,新晋统治者便随之变革,并灭杀掉所有的血雨鬼虱,这些虫子才至此退出了历史舞台,在大陆中彻底消失直到现在。

它们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加麦利德小组面前,形成一团黑云,就像一个困在魔瓶中上千年的魔鬼,偶然被人释放,在天空中化成一团黑雾。

炫目的火焰在以这些虫子为原料,疯狂地燃烧着,高温杀死了绝大多数血雨鬼虱,但还有数百只窜了出来,直扑众人。

一面棕色的巨型幻化盾牌瞬间横立在血雨鬼虱与小组组员之间,阻挡它们的前进,然而血雨鬼虱却毫不在意,利用锋利的獠牙疯狂地撕咬着盾牌,令这面巨大的能量盾渐渐稀薄。可就在这时,数十道青绿色的风刃却突然由斜上方飞出,轻巧地划过,便使幸存的血雨鬼虱当即殒命。

四周再度恢复了平静,除了倒在地上的娜莎的尸体,情景与之前并无不同。

只是更加冷清,更加寂寥。

威廉接过“火把”,照向弗伦上方,他猜得不错,正是血雨鬼虱产生的粘液紧紧地粘住了弗伦的双脚,才使其不至于直接坠落。

“他们的身体现在只剩下一具空壳了。”威廉低声道。

可即便他不说,大家也都明白,遭遇血雨鬼虱毒手的生物一般只有这个下场。如果猎物是条金枪鱼那它会变成一具空壳,如果猎物是头灰熊那它也会变成一具空壳,这些虫子才是生物链的最顶端,在血雨鬼虱吞噬一切的獠牙之下,其他生物只有美不美味之分,而绝无能不能吃这样的考虑。

“烧了他们吧。”加麦利德脸色苍白,看起来两个组员的死对他影响很大。

火烧得不旺,但还是很快地把他们的尸体都烧干净了,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们表情复杂,肃穆而又悲哀。

威廉转过身,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墙上,他已然扩大了听觉领域,但耳中所闻依然只有一片寂静,仿佛此处除了他们再无其他生灵,然而当血雨鬼虱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时,威廉就知道自己完全低估了对手,因为血雨鬼虱根本不可能栖息在地底,虽然这里的温度和湿度很适宜它的生存,但却并没有它所需的食物。血雨鬼虱之所以如此声名狼藉就是因为它的嗜杀,它绝不会下作到和地下的普通昆虫一样以泥土为生。

他很确定刚才看到的,只不过是这个地下洞穴中的血雨鬼虱的一小部分,这里绝对存在着数以亿计的血雨鬼虱。如果如此巨大数量的血雨鬼虱栖息在完全不适合自己的地方,那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在饲养它们。

什么样的人才会饲养如此大数目的血雨鬼虱?就连暴君阿提拉也都是很严格地控制血雨鬼虱的数量,不敢令它们随意繁殖,而现在,这种戮杀者的数量竟然是以亿为单位的!

……

“威廉,你有什么想法吗?”由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加麦利德说道,他的脸色苍白,就像刚生了一场大病。

“你清楚我有什么想法,总不至于这么明显的事实的都察觉不到。”

“那就别让其他人知道,我怕因此造成不必要的混乱,他们还都只是群孩子,这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这句话他用了仅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年龄其实和他们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能如此平静的面对死亡,着实还是有点意外呢!”

“别说这种丧气话!”

“你知道我脚下踩的是什么吗?”他看向加麦利德,“是牛的后腿骨,从刚才走过来时就发现了,但被我一直藏着。再怎么蠢的人,看到这个,也能想到是有人在饲养血雨鬼虱吧?”

加麦利德的脸色瞬间变得极端苍白,这是最后的佐证,也是死亡前的行刑书。在地下接近八十米的深处,他们与这世上最凶狠的掠食者同处一个空间,几乎无任何逃生的可能。即便做出最极端的打算它们都处于休眠之中,那血雨鬼虱的饲养者呢?这个秘密一旦被撞破,无论其目的是什么,都必然要杀人灭口、你死我活,威廉再怎么自信,自持绝世天才之名,对上血雨鬼虱的饲养者,恐怕也没有半成胜算。

简而言之,无论从哪种角度上来考虑,这都将成为他们的墓地,更有可能死无全尸!

“你清楚,弗伦的足迹就是被这种鬼东西清除的,它们不但善于飞行,掘地方面也不逊色与其它昆虫,如果分工明确,三秒的时间完全足够……但,无论如何它们都只是虫子罢了,人尚且不能做到那么精确,血雨鬼虱凭什么能做到?”

“因为有人在操控它们。”加麦利德万分震惊地得出这个结论。

“更有可能,那个人就在附近,以我们不知道的方式控制着一切,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威廉给出了更令他震惊的猜想。

“这不可能!”加麦利德摇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这个人取我们的命简直易如反掌,他只需要派出百万数量级的血雨鬼虱,便没人能逃过一死。更何况我们所处的这个洞穴,本身就是那个神秘人最阴暗的秘密,他如果真在这附近,一定早就出手了。”

“我与你的想法不同,因此你的推论恰好成为了我的佐证,他不对我们下手只能证明一件事那个神秘人并不想杀我们,至少现在不想。”

“那弗伦呢?他的死又算什么“加麦利德低吼道

威廉迟疑了一会儿:“也许那只是一次警告,或者说一种威慑,他想让我们感到恐惧。但背后目的究竟是什么,我至今揣测不到。”

“组长,”不知何时,菲儿竟已站在两人身后,她的声音颤抖,似有止不住的悲伤,“我们都会死,对吗?“

“菲儿,你……”

“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真的会有这么可怕的人吗?”

加麦利德和威廉都陷入了沉默,而与此同时,安德森与罗斯也都靠了过来,他们的步履看上去都有些沉重。

“组长,如果真的遇到难关,我希望你也不要瞒着我们,大家都曾同甘共苦,怎么会被这种小事吓倒呢”安德森拍了拍他的肩膀。

“唉,”威廉叹了一口气,“我不愿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关头说谎,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既然那个人迟迟不对我们下手,那必然是因为我们对他有着利用价值,但这利用价值到底是什么呢?他为何不出现,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难道我们活着就是对他的利用价值?”罗斯撑了撑鼻梁上的眼眼镜,“但这好不符合逻辑啊……”

“你说什么?”威廉突然转头看着他。

“不符合逻辑啊……”罗斯有点愣。

“前一句,你说我们活着就是对他的利用价值。”

“你想到了什么?”菲儿赶紧问道。

“也许……这不是一个能用常理推断的人。首先明确,他一定想杀了我们,这毋庸置疑。不过,那家伙应该不是个实用主义者。所谓实用,就是像加麦利德所说的那样,直接利用血雨鬼虱不战而胜,但是……这样怎么能体现出他的才华呢?对啊……才华!”威廉深吸一口气。

“什么东西?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安德森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这跟才华有半点关系吗?

“回想一下,你们在被森特学院录取之前,一定都曾在初级的魔法学院进修过。如不出意外,你们每个人在那种小地方应该都是拔尖的人物,那你们的目标会是什么?”

“当然是去更高级的学院展示自己了,如果不这样我们怎么会被森特学院录取呢?”

“没错,这就是天才的通病,他们比任何人都更需要一个舞台、一个对手……所以他没有急着杀我们,反而是给了一个机会,让我们去寻找出路。而这条路就像是一个考验,一旦我们通过了这个考验,那么在终点,我们就能看见他。而后他将亲自动手了结我们,或是……被我们了结。”

“可这有什么意义?”菲儿完全不能理解这些话所蕴含的深意。

“意义就在于……如果他成功了,那就证明他击败了森特学院第一天才、维泽杯冠军威廉杰斯坦。”加麦利德看向威廉,“这世上没有比你更诱人的诱饵了。”

“对啊,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敢断定,他定然没有碾压我们所有人的实力,否则根本没必要以击败我来证明他自己!也许,我们真的有机会离开这!”

“你没开玩笑吧?这世上还有这种疯子?”安德森大喊,“如果真是你所说,难道他就不怕我们一起出手把他给灭了吗?森特学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啊!”

“也许是他觉得,能最后走到终点的人,只有威廉杰斯坦吧。”罗斯看着前方一片漆黑的幽深小径,“你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等着我们吗?”

这句话让大家再度陷入了沉默,这通往出口的路,到底还是否该继续下去?

“喂,”威廉的声音回荡在这幽闭的空间里,“我很确定,前面的路九死一生,即便侥幸到达出口恐怕也难逃一死……不过难道因为这样你们就放弃了吗?人活着,最终结果都是死去,重要的是在活着的这段时间里你都做过什么,有没有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不管前路如何,如果不继续下去而是选择呆在这等死,那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纷纷抬起头来,威廉之前的话已经让他们感觉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没想到现在又峰回路转。

“他说得对,我们可以输掉一切,但绝不能输掉希望,因为如果连希望都输掉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菲儿咬紧着牙关,“娜莎曾教会我这句话,所以我不能死,我要连着她那一份好好活下去,然后为她复仇!”

“对,我们还没有输!这条路还没走下去,哪怕是死也绝不放弃!”安德森的豪言壮志激励着在场的所有人,“而且我们还要走到终点,让那个自负的家伙明白森特学院不是好惹的!”

威廉笑了,仿佛在这一刻感受到他们滔天的气势:“加麦利德,我向你保证:所有人都会活着出去的,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们自己。这条路险阻再多,但只要大家团结一心,就没有冲不破的难关。”

“谢谢。”加麦利德伸出手,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威廉也伸出手和他紧握:“该走了,我们晚上还得赶回学院吃晚饭呢。”

闻言,大家都会心一笑。菲儿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突然觉得朗基努斯这个词真的挺适合形容他的,特别是形容他那种……冲破一切、荡平一切的自信。

第二十五章 疑云

“那接着……主人他成功了吗?”夜月听到这里,心里已经隐隐明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但她或许仍有不甘,便问道。

“你说呢?如果威廉真的把所有人都从那个洞穴里救出来,那么他将被歌颂为英雄。但世事难料,最后仅剩他一人活了下来。当学院派出的救援支队赶到那里时,他们只看见威廉昏迷在矿井边,早已失去了意识。在威廉旁边的,是学院安排的接待员普林,他同样遭遇不测,被匕首刺穿了心脏,而这凶器一直被我保存着。”莱纳拉开抽屉,将一把十分简朴的短匕摆在了桌上那是市面上最常见的匕首,通常不需要一枚银币就能买下。显然,光靠这个,是完全没办法找出行凶人的身份的

“我明白了。”夜月点头,“那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莱纳轻轻地咳嗽起来,“我们不可能一直监控着学生的一举一动,而实际上,从他们下矿井的那一刻起,后来发生了什么,都只能凭借着那些所剩无几的痕迹来进行推测了。”

“但是,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啊,至少……”

“至少威廉很清楚矿井里发生的所有事。你想说这个,对吧?”莱纳摇头道,“不过这就是问题所在啊,威廉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那日的真相,自他苏醒后,几乎绝口不谈。”

“为什么?”

“官方解释是他忘了威廉丢失了那日的大部分记忆,最后能回忆起来的最确切信息,便是其余六人的死讯。”

夜月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清楚,而因为这件事还导致了更大的危机。当时,那六名学生都是学生会的骨干成员,他们意外身亡,且至今唯一的幸存者都没能给出当日的具体情形。自然,所有人都会将怀疑的矛头指向威廉,不管是学生会,还是那些学生的家人,都认定他是靠着牺牲甚至出卖其余六人的性命才换来的平安,否则便无法解释一个已经昏迷的人是怎么活着离开矿井的。”

“这……这不公平,这绝对不公平!凭什么要把别人的死归罪在唯一活着的人身上?你们该找的,难道不应该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吗?”

“始作俑者……你指的应该是血雨鬼虱的饲养人吧。但遗憾的是,除了那把匕首和那些被我彻底灭杀的血雨鬼虱,我们没能找到任何其他人在那滞留过的痕迹。包括脚印、气息、元素残留这些最基本的、也是最难磨灭的东西。如果说真的存在这样一个饲养血雨鬼虱且能操控它们的家伙,那唯一的解释是他是个幽灵。”

“幽……幽灵?”

“对,只有幽灵才能做到如此无声无息,不留痕迹。”莱纳为他们俩分别倒上了一杯新茶,“但有谁会相信这种推论呢?学院、学生会、克拉迪斯……甚至包括我,都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结果。所以更符合逻辑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杀害普林、饲养血雨鬼虱的人,其实就在他们之间!这里的‘他们’,指的是容辉商会的工人和那所谓的天文学家,还有……”莱纳深吸一口气,“加麦利德小组。”

夜月没来由地感觉到一种恐惧。

“那后来,查出什么了吗?”

“没有,克拉迪斯对所有学院外部人员进行了彻查,但得出的结果却很‘干净’,工人们早早离开没有再回来过,而那倒霉的天文学家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他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等着晚上起来观测天文这一点我可以作证,因为我亲自参与了对他的审讯。”莱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很清楚,如果紧接着推导,最后唯一有机会能杀死普林,只有威廉杰斯坦。

“这怎么可能呢……”夜月喃喃道

“罢了,这件事你只要简单地了解一下就够了。该解决它的是克拉迪斯,而不是你,”莱纳抿了一口茶,而后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应该还不了解我们的校内组织克拉迪斯吧?”

“克拉迪斯?”夜月一愣,她的确不清楚这个名字背后所蕴含的东西,只依稀听雪莉尔说过那是个纯粹的暴力组织!

“放心,绝对没有谣传里所说的那么夸张,而且如果你答应了我的请求去照顾威廉,那么他应该会如原计划那样,成为克拉迪斯的一员,成为我们最尖锐的矛。”

克拉迪斯分部,其官方名号为森特学院特大事件应急处理分析部兼驻佣兵联盟办事处,历史悠久,几乎是在建校的同一时期便存在于世。对外,其仅宣称为一个独立的小型佣兵团,但实际上,能进入这个佣兵团的,都是精英里的精英,翘楚中的翘楚,即便放眼整个森特学院,能在毕业后顺利进入克拉迪斯的也寥寥无几。可以说,克拉迪斯便是整个魔法界最高的一层门槛,加入克拉迪斯则几乎是所有法师梦寐以求的殊荣。

“好酷啊!”夜月不禁用自己刚学的新词赞叹。

“酷吗?可你甚至还不清楚克拉迪斯是干什么的呢。”莱纳打趣道。

“您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是应急处理。”

“什么样的应急处理才值得我们把大陆上所有最优秀的法师聚在一起?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莱纳掏出一枚硬币,将它高高抛起又用手背接住,“猜一下,正面还是反面?”

夜月一愣,不明白校长突然问这种问题究竟所为何事,但她还是回答道:“大概是反面吧……”

“bingo!答对了,”莱纳甚至没有低头看向那枚硬币,仅是将它递给了夜月,“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肯定吗?因为它只有反面。就好比克拉迪斯与戈斯特,前者是为了摧毁后者而存在的,故从不自诩为正义。这么多年来,历经数个时代的变迁,克拉迪斯曾被遗忘过、被忽视过,但当它重新复苏时,目标却始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戈斯特完全泯灭在这世上!让它成为历史的尘埃。”

“戈斯特?”夜月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是个人名吗?”

“不不,显然不是,它是一个组织,是我们的宿敌。和克拉迪斯一样,都以法师作为最主要的战斗力,但与我们最不同的地方在于,戈斯特的主力,是死灵法师。”

“死灵法师……您是说那种能操纵亡灵力量的法师吗?我……似乎在学院里见过。”

“你见过并不奇怪,因为森特学院欢迎各大元素系的魔法天才,死灵法师也并不例外。而在森特学院中进修的孩子,我都会无条件地给予信任。然而对于戈斯特里的死灵法师,我并不想有任何客气的想法。在过去的几百年间,他们孜孜不倦地杀人,无论是平民、法师或是战士,都曾遭到过戈斯特的屠杀,他们以灵魂做养料,汲取并掠夺用以增强自身的实力……当时我们没能做好准备,结果一败涂地。”谈到这里时,莱纳的语气渐渐低落下来,“所以为了复仇、为了让他们血债血偿,我重启了克拉迪斯,以当世最精英的法师为联合,尽全力击败戈斯特……而威廉,就是我的最后一块拼图。我希望你能帮助他,引领着他走上应去的道路,我能感觉得到,你是这项任务的不二人选。”

“我”夜月有点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脑海中却在飞速回想着之前与莱纳的谈话以及这几天来与那个人相处的点滴。

难怪……难怪他会在食堂里与别人发生那样的冲突、也难怪他的眼神中会出现那样的悲伤与不甘,在那个人乖张不羁的外表下,原来藏着的,是这样的愧疚与重担。毫无疑问,威廉杰斯坦是她这么多年来所遇见过最神秘、也是最特殊的存在,兴许在未来也没有人能取代这个地位,而现在自己就有一个机会能够更接近他,究竟该不该抓住呢?

她自己也不清楚。

仿佛沉思了许久,夜月忽然抬起头,似乎打开了什么心结,终于有了回音:“我答应您。”

“真的?原因是什么?”莱纳眼里有着笑意。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种对他的好奇心,我想如果自己不弄清楚,可能一辈子都会感到遗憾吧。校长,我很高兴您能这么信任我,我也知道您所说的可能只是整个故事的一小部分,但既然答应了,我就不会后悔。”

“很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即便这样,有件事我还是不得不劝阻你。”

“什么事?”夜月盯着莱纳。

“你可以尽全力协助他、照看他,但是……千万别去探究他。你了解得越深,危险就越接近你。”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将桌上的文件都收拾起来,说道,“好了,现在去找他吧,这么多年来我让他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太多……本不该如此的。还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把你的真实名字告诉他吧,作为未来的搭档,你们也该坦诚相待。”

“好,”夜月俏皮地眨了眨眼,“即便您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校长再见!”

说完,她便行了个蹩脚的道别礼,就迈着欢快的步伐冲出大门了。

“喂,这孩子,是不是根本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啊?”望着夜月远去的背影,莱纳不禁无奈地叹道。

第二十六章 誓约

长夜将至,学院深处的某块平地上,成片淡紫色的欧石楠簇拥在一起,静静地绽放着。月光照耀,这些花反射出淡如清水般的光晕,映照在它们侧旁,那穿着白衣,消瘦而又孤僻的身影上。

那个人随意地坐在草地上,月光穿越密林,只能依稀照亮他的半个身子,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在他面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偶尔会有微风吹拂,波光粼粼。池塘里没有过多的花花草草,也不见多少游鱼,很多年前校园改建时曾有人从莱茵河引了一条支流到这里,构建出这个池塘。但很快改建的设计人发现了更好的引流地点,可以使得整个设计更为美观,这里也就因此被荒废了。

到了今天,这池塘旁边已经种上了一种挺拔而又不知名的树。这些树高峻挺拔,排列在四周,正好能完全覆盖此地,许多人看到那片森林时都以为走到了学院的尽头,却没有人曾真正地踏足进去,也许只有某些资历很老的教授才会依稀地记得,森林后面还有这样一片被遗忘的荒地。

而威廉就这样一直看着池塘,全神贯注,别无二心。这是他很久前养成的习惯,每每到了晚上,他总会穿着初入学院时的白衣,来到这看看风景。兴许这的风景的确不是很美,但不知为何,他从没有厌烦的心态,这的每一次波动都仿佛拨动着他的心弦,这的每一次呼吸就仿佛他在呼吸,威廉不知道为什么,也从不深究。

“谁?”他压低声音喊了一句,同时警惕的看着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

就在刚才,威廉听见了一道极细极细的脚步声他绝不会听错,每个风系法师最开始的训练就是感受对风的掌控,而最直观的训练方法便是用耳朵感受周围空气的震动,判断周围的动向,做出最好的反应动作。换句话说,越强的风系法师,听力就越强。

而到了威廉这种水平,即使是两张厚薄不一的纸掉落在地,他也能轻松判断出哪张更重,更别说是人与动物间脚步声的区别了。

“是我。”一道底气不是很足的声音从密林中传来,夜月轻手轻脚地穿过森林地面上一根根的盘虬错节,出现在威廉面前。

……

此时的347号宿舍门外,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在不停地摆弄门锁,她左顾右盼,嘴里似乎还嘟囔着什么。

“这混蛋,有了女人就忘学姐,居然还敢把锁换了?下次老娘就直接给你多加十把锁,让你还能进门!”

只见她一顿摸索,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不算很坚固的锁打开了,接着她一把把门撞开,眼神锐利地盯着这空无一人的大房子,似乎想搜寻什么。

“哎,说来也怪,今天一天夜月都没来找我上课,是学成了吗?或者说难道是去约会了?可我明明才教了一点皮毛啊。”一顿搜寻无果后,雪莉尔瘫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碎碎念。

“搞什么嘛?到处都找过了,难道我真的是把那个东西丢在这里了吗?……呜,真是想想就觉得恐怖,要是我的吊坠落入那个家伙手里,指不准他会用什么眼神看我呢。”

她捂着脸,很难得地表现出害羞的一面,那份吊坠虽然外表看上去平凡无奇,但里面的照片却有点见不得光,如果它真的被威廉所看到,那对雪莉尔来讲简直就是世界末日!

“唉,早知道当初就不做那种蠢事了!”她一边懊悔一边在心里重整旗鼓,突然间站起身,顿时气势凛然,誓有不把整间屋子翻个底朝天就不罢休的决心!

“那好吧,既然你们今天都不在,就别怪我对你们的房间手下不留情了!”

但几分钟后,在夜月的房间里,雪莉尔却顿住了。她手里捧着一本外观甚是普通的记事本,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那笔记本并非特别,简朴的书皮、不算耐用的纸质……她甚至可以在这个房子里找到七八本这样的本子,换做平时雪莉尔根本就不会在意它。

但今天不同,因为这个本子是夜月的抄写本。优秀的老师总不会忘记布置作业,而今天她要求的便是让夜月抄写自己最喜欢的单词,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上百个字节:开始时那些字还近似于狗爬,但到了后面字体变得越来越圆润,越来越美观,就连雪莉尔这种自诩为“天生的书法大师”的人也不由得为夜月的学习能力惊叹。

不过她的关注点并不是在这里,上面的单词量虽然极大,但写的却都是同一个词:威廉杰斯坦原来她最喜欢的词语,竟是那个家伙的名字吗?难道仅仅是这几天的相处,就让她对威廉有了某种依赖的感情,还是说……

就这样过了很久,雪莉尔才终于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她自嘲般笑了笑,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那本子放回原处,连角度都和原来摆放得一样。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那道白色的身影,似一把孤独的长枪插在地面上。

这个愚蠢的家伙,这回可要好好珍惜啊,不要……太孤独了。

……

“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舅舅从家乡带到勃兰条顿生活。他人很好,只是总让我扮着男装去上学,于是我从小就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孩子,从小的梦想就是当一个勇敢的战士。”讲到这里,夜月也忍不住笑了笑,但接着她又以怀念往事的语气继续说道,“但当男生也有当男生的坏处,那时候我几乎是所有学生里个子最小的,于是整天都被一些个子高的男生欺负。”

“我很不服气,就让舅舅教我打败他们的方法……他打算教我很多东西,但还没等我学成,他就出了意外死了。”

“你父母呢?”威廉问。

“也死了,是听舅舅说的。”夜月平静地回答。

“于是你后来就被卖到了竞技场?”

“嗯,我曾经在很多那种地方工作……有时候我表现得很好,杀人杀得麻利、动作也干净漂亮,更大的竞技场就会把我买下来。我就可以有更好的训练环境,杀人杀得更麻利、动作更漂亮,下一家竞技场就再把我买走,有时候我会觉得这就该是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一直循环……但直到两天前,我遇见了你。”

威廉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平淡而毫无波折的语气他曾也用过,比如说某次他被莱纳叫去跑腿,通知某个社团的人去某个大厅集中,他用的就是这种传话般的口吻;还有就是在描述某件很习以为常的事时他也会这样说话,例如早上随便吃了份面包、下午去修炼了魔法、晚上去了图书馆看书……但杀人呢?杀人也能说得这么平静吗?她……到底经历了多少这些事?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从雪莉尔和校长那打听了很多有关你的事……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补偿。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说吧……”

“不不不,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威廉连忙否认,他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在莱纳给的那份资料里,有关夜月的一切信息他都能一一了解其中有她所说的,也有她完全不知情的。而那些不知情的过往,威廉倒是希望她一辈子也别知道。

“对了,我想问你个问题:所谓‘夜月’,应该不是你名字吧?”

“你怎么会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她顿时惊呼。

“不难,东方的一些常识我还是挺了解,你们那根本没有姓夜的。”威廉眨了眨眼,解释道。

“那好吧,我叫月樱。”她双手托着脸,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开心。

“月樱的月,月樱的樱?”

“为什么你会……?”她的惊呼声更大了,因为威廉刚才所说的,居然正是月樱家乡的语言!

“怎么了怎么了?别大惊小怪的,我前两年一直在到处旅游,当然每种语言都要有所涉猎啊!”他摆了摆手,“而且你的名字念起来还挺复杂的,有简便一点的叫法吗?”

“恩……那你以后就叫我樱吧,这么多年只有舅舅这么叫过我……不过我允许你也这样叫!至于夜月……这个名字就当它不存在过吧,反正它只是我在竞技场的‘艺名’!”

“用词错了吧?这地方不该用‘艺名’,看来雪莉尔还是没把你完全教会啊!”

“哈哈,为什么你对姐姐总是有着偏见,如果没有她,我是不可能学这么快的。”

“也是啊,刚才没注意,现在我才发现你今天说了不少话,和昨天倒是截然不同。你怎么突然变活泼了?我原本还以为,即便学了再多的词,你也还是三无少女。”

“昨天吗?”她歪着头回想了一阵,“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过去对你怀着敬畏的心情,所以才那样说话。但在和校长聊过天后,我觉得你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了。不过,如果你喜欢我昨天那样的话,我也可以改过来……主人!”

威廉笑了笑:“别扭吗?别扭就不要再这样叫我了。记住,你的目标不是要活成我喜欢的样子,而是要活成你自己喜欢的样子,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月樱长时间地顿住了,许久,她才微微低下头,说道:“谢谢,过去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真的,很感谢你。”

忽地,一阵风从侧面吹过,掀起湖面一阵涟漪,片片花瓣从枝上坠落,美不胜收。

“好看。”月樱的目光似乎被这美景所吸引,轻呼道。抬头的瞬间,脸上还残存着未擦拭的泪痕。

“你喜欢花吗?”威廉不自然地偏过头。

“对!”她点点头,“我最喜欢的,就是我家乡的樱花了!”

“樱花?”

“嗯,我听舅舅说过:在我的家乡,每年的春天都会开放漫山遍野的樱花,在樱花海下诚心许愿的人就会得到幸福和爱情只是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是一种情感吗?舅舅只和我说那是个很美好的东西……我也想看看,它到底长什么样,或许那也是一种樱花呢?”她在说这句话时眼里带着憧憬,全然无刚才那种淡然若水的神态。

“很不错的愿望,”威廉看着湖水,很认真地说,“我相信有那么一天,有个人会带着你返回故乡,看看那繁盛的樱花。”

“威廉,”月樱还有些生涩地叫着他的名字,“我真的能这样叫你吗?”

“我当然不会介意。”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我的愿望?”威廉愣了愣,随即又摇摇头,“我这种人,很难有什么愿望,我从来没在乎过什么东西,即便是小的时候懵懂着想成为不凡,可现如今,却反倒还希望自己能是个普通人。”

“我……听不懂。”

“我也不懂,这么多年来,我从来就没搞懂过,自己到底在追逐些什么。”

“那就不要追逐呀!”月樱一着急,便将手直接搭在了他的掌心上,“舅舅曾说过,人追逐的东西越多,得到的烦恼也就越多。如果你实在没有想要的东西,那倒不如……倒不如……”

她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词。

“倒不如好好享受人生?”威廉随口接上话,可视线却仍聚焦在前方的湖面。

“对!姐姐也说过,世界那么美好,为什么不多多享受人生呢……”

“但享受是自由者的特权啊,而我这种人,没多少自由可言。”

“自……自由?这种东西我有啊,”月樱兴奋地一拍手,“从竞技场离开后,就一直有人跟我说什么‘重获自由’,你要是缺这种东西,我也可以大气地分给你呀!”

唉,这傻丫头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啊?威廉苦笑,略有些无奈地叹息。

“算了,时间已经很晚了,你要不要赶紧回去休息?”他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询问道。

“啊?睡……睡觉?还不行!”月樱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一声大呼,也跟着站了起来,随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刀尖甚至还指着威廉。

喂喂,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吗?这剧情什么进展啊?威廉吓得立刻就把双手举起来了。

“我……我听说你要加入那个克拉……什么斯的?反正好像是个佣兵团对吧?”她视线望向别处,有点害羞地说。

“克拉迪斯。”威廉默默纠正道。

“对!就是它!反正我本来也打算去当个佣兵什么的……不如我就和你凑个伙吧?”开始时月樱声音还很大,但后面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接近于蚊子声了。

“啊?”威廉脸上写满了疑惑,“但是克拉迪斯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它不是一个单纯的佣兵团……还有你也别拿着刀呀,很危险的。”

“噢,这是舅舅教我的,他说家乡的人如果要和别人达成盟约,必须要滴血为誓。”说着她一刀滑向手腕,鲜血滴在了草地上,“至于我的报酬……就是你以后要带我去看樱花,怎么样?这算是非常公道的价格吧?”

……

月光下,皎洁如画的女子立于兹,裙摆及发随风飘动,即便是那一抹鲜血也完美地融入了其中,使人心神荡漾。

威廉愣了愣,回过神时目光正凝视着刀尖,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了,即便是错、即便是一时的冲动,那也该等到未来再懊悔。于是他无奈地笑了笑,走近两步,接过刀,也在自己手腕处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滴落在草地的同一处。

“那么我们的誓约,就从今天起达成!”

第二十七章 棋盘与弃子

与此同时,维泽堡内。

莱纳轻靠在他那副墨绿色的高椅上,平端着一杯热茶,正平静地看着对面。而在他的正前方,也同样摆放着一张椅子,扶手上同样有着热茶,冒着升腾的白气,看起来就像是在开一场寻常的茶话会。

只是那张椅子上没有人,整个主议室里也只有他一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前方的景色才终于有了改变,只见数道光线从天花板各处投影下来,集中在正中央,恰好在对面的高椅上形成一道虚化的立体的人影。

“老朋友。”那人影渐渐清晰,一举一动都像是一个真正的人,他说。

“好久不见。”莱纳也说。

没有过多的寒暄,他们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话。

莱纳便随手举起杯子,对着那人影:“喝一杯吗?就放在你左手边。”

“你对这种冷笑话还真是乐此不疲……我本人又不在这,放再好的茶又有什么用?”此时此刻,在大陆的某个地方,一块巨大的以太水晶正悬浮在空中,底下是一个被遮阳草帽挡住面庞的男子,他正看着由遥远的森特学院传来的图像,“不过,你怎么改喝起热茶来了?难道我不在,学院就已经穷到买不起酒了吗?”

“与那没关系,”莱纳摆摆手,“只是人老了嘛……总得改改以前的坏习惯。”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实力再强的人也不例外……无需追逐,也无需逃避,我们迟早会有那一天。”他轻声地叹息,语气中蕴含着一丝伤感,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解脱。

“正因这样,我们才更要抓紧时间了,”他皱紧了眉,“‘穹顶计划’的进展如何?”

“还行,”戴草帽的男子继续低着头,“三到五年吧,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调试……不过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那个小家伙,以他现在的实力,我不知道到那时候,还值不值得交付那个东西给他。”

“你所谓的‘实力’只是指他还是六级法师这件事吧,”他满不在乎的说,“然而我认为的实力,是指一个人的内心,这两年他的历练我都看在眼里,现在的威廉杰斯坦,几乎毫无弱点,甚至可以说不会犯任何错误……”

“噢,听起来倒不错,可我怎么感觉你对此好像并不是很满意?”

“那是因为他才二十岁……”莱纳突然降低了音量,“我现在可不需要一个高瞻远瞩的战略家,我只需要一个会犯错的年轻人。”

“是是是,你说他多少岁都行,”男人打断了莱纳的话,“但是你要个会犯错的年轻人做什么?靠一次次错误来击败戈斯特吗?”

“错误自然不能帮我们战胜强敌,但仇恨可以,”莱纳说,“两年前的那件事虽说是个巧合,但同时也让我看到了他的潜力……威廉遭遇的挫折越大,他就可以变得更强!”

“慢着!你想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他连忙打住莱纳,两年前那件事对威廉的打击有多大他很清楚。但听莱纳这份语气,他似乎还要弄次更狠的。

“你还不明白吗,阿克塞尔?”莱纳停顿了一下,“其实我根本就不必培养他的战斗能力,他注定为王……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他成为我们的王……因此他需要一份不死不休的决心,以及对戈斯特永不磨灭的仇恨。只有这样,克拉迪斯计划才有成功的可能。”

“所以,这是一个设定好的弃车保帅计划吗?那女孩只是一个引子,你要用她的命,来唤起威廉对戈斯特的仇恨?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们失败了……或者他失败了,又该怎么办?也许森特学院就此将不复存在了啊!”

莱纳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在那副名叫命运的棋盘中,月樱不能算车,我才是车而这就是一场彻底的豪赌,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在那场宿命对决中,了结我们与戈斯特所有的恩怨!我要借他的手,彻底摧毁戈斯特!”

……

在以“生物钟还没调好现在回宿舍也睡不着,不如你先回去吧”为理由,威廉劝服了月樱离开这里,随后他长叹一口气,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冲森林里喊了一句:“我看见你了,马上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一个与威廉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便从一棵树上跳了下来,他身着黑色风衣,与夜色近乎融为一体。但一头标志性的卷发以及那罕见的断臂还是出卖了他的身份学生会主席,森特学院名义上的第一天才,法鲁尔。

“啧,好久不见!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你这家伙是不是每次和我见面都这样说?死卷毛!”

威廉这样骂是有原因的,他们初次见面时威廉更高,但在一年之后两人的身高就已接近一致,而到了现在,反而是法鲁尔比起他还要整整高了半个头,也难怪他认为那句“一点没变”蕴含着某种讽刺的意味。

不过骂归骂,威廉还是和法鲁尔好好地握了一次手,这种久别重逢般的感受让他有了一种想要把这家伙直接甩下湖的冲动,但所幸他还是忍住了,转过身,遥望那平静的湖面,一时无言……与学院大多数人的看法不同,威廉和法鲁尔这两个学院里的绝世天才,非但不是什么宿敌,反而更接近于“朋友”这种关系。

紧接着,法鲁尔甩过来一样东西,威廉稳稳地接住,那是一个普通的酒瓶,用软木塞封着瓶口。他一把拔出软木塞,默然地喝了一口里面的烈酒,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中传来。

“你还真行,这么够劲的酒也能有渠道弄到吗?”

“东境以东传来的,好像叫清酒。”法鲁尔也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那瓶,整了整风衣,然后和威廉一样坐在草地上。

其实学院是禁止学生在校内喝酒的,但法鲁尔和威廉一向不管。

“我想深夜前来,你应该不是想单单喝酒的吧?”

“当然是找你叙旧。”

“你可真是无聊,那我走了。”威廉说。

但法鲁尔没有挽留,只是用余光轻轻瞥了眼正准备离开的威廉。

“好吧好吧,那就随便聊聊。”被这样的目光盯得受不了,威廉又坐了回去,抓起手边的一颗石子,用力的甩向湖中,激起数道浪花。

“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嘛?”法鲁尔放下酒瓶,然后也抓起一颗石子,甩了出去。

威廉漫不经心地回答:“好像是五年前吧,那时候我喜欢深夜出来散步,你喜欢深夜出来修炼所以就这样认识咯。”

“谢谢……”法鲁尔凝视着水面,用平淡的语气说,“幸好你还是你,威廉依旧是威廉,你没有变……真是太好了。”

“你在扯什么呢?我变没变这个梗有这么好玩吗?”威廉看着他的侧脸,法鲁尔此时的表情就像虔诚祷告的教徒,专注但又有些迷茫。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个家伙的确是他所见过最配得上“帅气”这个词的男人,哪怕是随便找个时间点或角度来给他记录下一张图片,都足以让一个喜欢他的女生保存一辈子了。

“难道一个男的说这种话,你就不觉得矫情吗,嗯?”威廉又接着反问。

法鲁尔没有回答,反倒又一个问题:“你觉得人到底该怎么做出选择呢?是走早已确定好的路,还是走自己想走的路。”

“这富有哲学性的话题恕我不能回答……但如果你想问,是选择与自己订婚的女孩,还是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孩,那我说不定还能帮你解答。”威廉瞥了他一眼,挑衅道。

“我可没你那么浪荡,你出去那两年,怕是招惹了不少女人吧?”

“那不也是跟你学的?再说了,我办事是有底线的,可没你想得那么不堪!”

“不过说真的,”出乎意料的,法鲁尔没有继续这样和他扯下去,“如果现在在你面前摆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家族给你安排好的女子……你的家族对你很不好,你不喜欢它,但他们告诉你这是你最佳的选择。而你也知道如果娶了她,你的人生……”

“会怎样?”

“一步登天。”

威廉的眼皮跳了一下,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一直陪伴着你,你对她谈不上喜欢,但也绝不讨厌……如果你选择了她,一切都会维持原状,但同样的,你会失去很多。”

“那我选第二个吧,”威廉很快做出了选择,“任何东西,只要它曾经属于我,我就不会随便抛弃它……更何况她一直陪伴着我,我为什么要换人呢?打个比方,如果现在有个人跑过来对你说:‘嘿,法鲁尔,我不小心弄死了你那只养了快十年的小金丝雀,既然大错酿成那就顺便做汤吧……不过别担心,我给你准备了许多小动物赔给你,里面品种众多,能上天能下海,而且其中还有不少上古神兽呢!包你满意!’,你会怎么样?”

“那我肯定不会放过他,而且……我养的也不是金丝雀。”

“你瞧!你这不是想得很明白吗?”威廉没有管他的后半句话,只是拍了拍法鲁尔的肩膀,“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个建议罢了,真正去选择的,还是你自己。”

“我知道,”法鲁尔点了点头,然后又仰面喝了一口酒,再度说话时带着一些酒气,“不过事实上我早就没有选择,他们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可怕……”

“……”对此,威廉无言,他只是斜睥了一眼法鲁尔那迷茫的表情,随后又不留痕迹地避开。

“谈谈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又怎么扯到我了?”威廉有些措手不及,逃避似地看着天空。

“我的计划嘛……大概就是过几天找个任务完成,赚够学分,毕业后就加入克拉迪斯,然后在与戈斯特斗争的最前线上拼死拼活……如果几十年后我还有幸活着的话,那就退休去个安静的地方度过余生。没办法,我的人生大概就只能这么规划。”

“别傻了好么?到那个时候如果你还活着,下一任森特学院校长就是你了,”法鲁尔笑了一声,“你也会成为大陆的传奇人物,事迹被无数人传颂伟大的威廉杰斯坦,与戈斯特奋战到死的孤胆英雄!”他举起双手,用演说般的语气讲道,“也有可能是被学院在广场立一个雕像,下面还刻着‘为人民服务’……反正无论如何你这辈子注定到死都要和克拉迪斯联系在一起,怎么逃都逃不掉。”

“听起来不错啊!”威廉甩出一颗石子,击打在水面上,“只可惜我实在喜欢不起来。”

“为什么?”

“因为你不懂那种感觉,学院对待我的方式和其他学生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只是看着风光,然而二十年来,我人生的每一步都被人规划着。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有人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像个提线木偶,是苦是痛都对其他人没有任何意义。”他冷笑着,随即又向湖面甩出一颗石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当初的我,只能每刻不停地修炼,直到深夜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告诉我,这样的人生你会喜欢吗?”

借着酒劲,威廉说了很多,这些话他从未跟别人谈起,二十年来一直都压抑在心底。他低着头,说完这些话后又开始沉默不语。

“你恨学院吗?”许久后法鲁尔才说。

“不恨,”威廉饮了一口清酒,“我自打有记忆那天起就在学院了,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可以说我的一切都是学院给的,我没有任何资格恨它。”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他们只是在不停地喝酒。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看重加麦利德吗?”这时,法鲁尔突然发问。

加麦利德?

这个名字又再度闯进威廉的脑海,让他酒醒了不少,也唤醒了很多尘封的记忆。这两年来,威廉主动地选择忘记了很多东西,或高兴或悲伤,但那一天的事他永远忘不了加麦利德、弗伦、娜莎、安德森、罗斯、菲儿……这几个人的名字都深深印在了他的脑中:因为愧疚,更因为他的无能。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许下诺言,但却没能做到。

“因为我和他有一个共同点,”见威廉没有反应,法鲁尔便自顾自说了,“因为那时候的他,和我在家族时一样,自卑、软弱、做什么事都没有勇气……简单来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我看不下去,就打算帮一下他。”

威廉愣了一下:废物?这样的词真的可以用来修饰法鲁尔吗?这是在开玩笑吧?可法鲁尔现在的表情分明很肃穆,看上去并不是在说谎。

如果说这是真的,那么以法鲁尔这种在森特学院里都算得上超顶尖水准的天赋,在他的家族里竟然还摆不上台面?这未免也太过夸张了……他的家族,到底会是什么来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不要问,有些事,对你我来说都太遥远。”法鲁尔轻轻摇了摇头,有些悲哀地说。

“嗯。”威廉勉强应了一声,然后终于还是支持不住,仰面倒下了被流放的那两年里威廉几乎没什么机会喝酒,今天猛地喝那么多,一下子果然撑不住。

“喂!你怎么了?这么快就醉了?”法鲁尔也有些醉醺醺地说,他摇晃着站起身来,打算把他扛起来,但几次尝试无果后,他选择了放弃。

“算了!你就先在这躺着吧……估计那女孩也会来找你的,我就不碍事了。”

他一步接一步地摇晃,显然醉得不轻。但忽然他又转过了身,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

“但我也很看重你啊,知道我们的共同点是什么吗?”他一边喝着酒一边接着说,“因为我和你一样,都只是一枚弃子。不同的是,我是家族的弃子……而你,是这个世界的弃子!”

“虽然我确实看不懂你的真实身份,但我知道正是你这种人,才更应该继续坚持下去啊!坚持到某一天你可以真正掌握住自己命运的时候,这个将你视为棋子的世界……注定只有颤抖!”他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背影渐渐变得模糊。

威廉忽的睁开双眼,他凝视着那慢慢远去的身影,最后一丝意识似残烛般摇曳。

但他的目光,也愈加深远。

第二十八章 再度启程

他日醒来

愿你的路不再如此坎坷

愿你的心不再如此迷茫

漫天的星火为你而落

炽热的火焰附于剑刃

愿你斩破滔天的巨浪

劈开巍峨的群山

战胜这命运的波折……

还有……别忘了我

轻灵悠远的声音由那道白色的身影中传来,她的脸模糊不清,但却能让人感受到那股宁静与祥和。在念完那段福音一般的祷告词后,女子仍矗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怎么回事?按理说这梦也该完了吧?”梦中的威廉摸了摸下巴,他此时很确定自己所在何处,但不知为何,今天的梦境却似乎有了些变化。

终于,那个女人动了,威廉连忙屏住呼吸。只见她缓缓走近,右手轻轻抚摸着威廉的面庞。

“说来这女人会不会是我前世的情人呢?前缘未了打算今生来报?这倒是个有趣的故事呢,写成小说会不会畅销啊?”威廉又在胡思乱想了。

“我很高兴,今天,你终于踏出第一步了。”她的声音轻柔平淡,像是四周飘散的雪,但突然间她猛地一推,威廉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像不受控的流星一般,坠落至深渊。

……

“不!”再度恢复意识时,威廉正坐在一辆行进中的马车上。他的面前,月樱正睁着明亮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这个被噩梦吓得手足无措的人。很显然,在威廉没醒过来之前,月樱就一直在盯着他这方向了。

“啊哈哈,不好意思……一时激动。”威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连忙往后靠在车厢壁上,拉远了一些距离。

“发生了什么?”她关切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个普通的噩梦而已!”威廉随便就把这件事掩了过去,总不能说是因为梦见了上辈子的老情人,然后老情人在一怒之下就把他推下山崖了吧?

“不过……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我什么时候上的马车?”威廉瞥了瞥四周,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后,不禁问道。他对此的确是没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之前他还在和法鲁尔聊天,可为什么一觉醒来就在这车上了呢?

“你不记得了吗?”月樱脸色怪异,“我们在学院待了快一个月才终于接到这个实习任务,当时你特别高兴,迫不及待地就牵着我的手上车了!”

“什么?是这样的吗?”威廉震惊了,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做过那么禽兽的事,莫非是自主忘却技能用得太多,产生了副作用?以致于还出现了记忆断层?

而就在他神游天外时,马车却骤然停下,巨大的惯性使得威廉猛地向前扑去,月樱躲闪不及,就又被他摁在了车厢壁上。

此时车门轰然打开,基恩抱着一大堆资料上了车,一边还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

但当他看到车内的景象时,却是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咽回去了。

这是……?基恩顿时浮想联翩,脑海中各种展开一发不可收拾:啧啧,这姿势、这气氛……少主啊少主,虽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但你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吧?弄完任务回学院后不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你这样就弄得我很尴尬了……

慢……慢着!啊!

“咳咳,我是这次任务的引导员,接下来就由我来给两位简单介绍一下具体内容。”基恩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装腔作势地咳了几下,而他的右边脸上,正有着一道鲜红的鞋印……因为这家伙竟然蠢到把心里想的东西全都说出来了!

“这次任务的分值为二十分,如果杰斯坦先生能成功完成它的话,就可以顺利毕业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基恩揉了揉脸,无不幽怨地说道。

“嗯,知道了。”威廉点点头,同时心有余悸地瞟了一眼月樱的脚,随后再和基恩脸上那鞋印相匹配,心中暗自感慨还好刚才自己躲得快。

目光再往上移,就是腿了,虽然现在正值隆冬,但对月樱来说这点温度还奈何不了她,于是就还穿着当初在竞技场时的那件皮衣,显得干练十足。

随后基恩又拿出一块球形的以太水晶,摆在两人面前,多种元素在其中环绕盘旋,构成迷雾般的布局,无从记忆、也无从复制。

这是标准的记录水晶形态,只见基恩慢慢松开手,那水晶便悬浮于空中,发出耀眼的光雾,映照在车厢内,拼凑出一张张详细的任务说明图。

威廉看了两眼,随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将视线重新聚焦在基恩身上:“喂……你是不是带错水晶了?这任务无论怎么看……都未免太简单了吧?”

是的,简单,这次任务的简单程度简直瞎眼可见。看起来就像是莱纳为了让威廉快速毕业,而强行把一个五分的任务调到二十分,到时候只需要去随便走走过场,回到学院后就能领毕业证书了,也难怪他会如此怀疑。

“当然没拿错,少主。不必怀疑,这就是个走过场的任务,主要目的是探索河流,你们待会儿要去一个叫一线天的悬崖,在悬崖底部,则有一条湍急的河流,你们的任务便是用记录水晶记录下那条河内部的地形以及水质的情况……不必很详细,因为买家只是想尝试在那潜水而已,你们随便记记那里有没有暗礁之类的东西就好。”

“听起来的确很简单。”月樱也在一旁分析着。

“还有更简单的呢!”基恩说,似乎根本没有把刚才自己被踹那件事放在心上,“这里是一线天的详细地图,同时我们还在山下安排了向导,确保二位不会迷路。另外,为了让你们能够快速回到学院,克拉迪斯还派出了数位魔法阵专员在临近城镇修建传送阵,预计黄昏时刻就能完成,也就免除了在这荒山野岭度夜的烦恼。怎么样,我们克拉迪斯的后勤服务够周到吧?”

“呃,周到是周到,但你们要不直接把材料给我算了……两小时就能弄好的传送阵,还是别拖到黄昏了吧?”

“啊哈哈,少主你就别开玩笑了,还是专心做任务吧!”基恩显然不信威廉的鬼话,他摆摆手,随后从口袋中取出两串带铭牌的链子。

“这就是佣兵联盟的狗牌么?”威廉扫了一眼这铭牌的样式,问道。

“对,在此先恭喜两位成为佣兵联盟的正式成员但注意,仅是佣兵联盟,而不是克拉迪斯。这就是你们的身份标识。”

威廉和月樱便同时伸手接过那东西……所谓狗牌,只是大陆上对佣兵联盟身份标识的一种戏称,但它的价值却远远比单纯的身份标识重要得多。

拥有“狗牌”的人,可以在大陆上任何一个佣兵联盟分部享受服务,而且也只有拥有“狗牌”的人,才有资格接手佣兵联盟的正式任务。

而所谓正式任务,其无论难度或是奖励,相比见习任务都提升了不少。正因为此,佣兵联盟的铭牌还有着一个别的称谓,那就是磨难的敲门砖当然,威廉今天接手的这个任务除外。

第二十九章 一线天

月樱看了眼那铭牌,只见上面镌刻着一个十分显眼的字母:b。

这是佣兵联盟所特有的实力评级,每一位佣兵联盟正式成员的铭牌上都会有。与大陆目前的等级划分不同,实力评级的判断并不依靠你是八级魔法师或者九级战士什么的,它只看一个人的实际战斗力。

例如有个人只是七级战士,但他如果能越级击杀八级甚至九级的对手,那么佣兵联盟给予他的评级就会达到a级或a级。

而a级之上,便是s级,s级只有超越九级魔法师或九级战士的人才能获得,那个境界被称为圣,代表着大陆上最强的战斗力。

威廉手上的铭牌呈现出银白色光泽,上面的实力评级也是b。说实话威廉觉得这评级有点不太正常,因为莱纳居然没有申请个a级来阴他,想象一下,要是一个a级的强者被a-级的追着打,那得是一副多么有趣的画面啊!

况且以莱纳的能耐,申请个s级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一个s级的强者被追着打,威廉脑海中那画面感似乎更强了。

学院和佣兵联盟这个松散的组织也有着密切的联系,最著名的便是克拉迪斯,因为它名义上就隶属于佣兵联盟,从性质上看是个实力异常强横的佣兵团。但实际上,真正能命令克拉迪斯的,只有森特学院校长“火鸟”莱纳,以及克拉迪斯总负责人“海隼”帕吉西奥。

“别灰心了两位,刚进入佣兵联盟就能拿到b评级已经很不错了,要知道我当初的评级也只有b-而已。”基恩见这两人这么久都不说话,还以为是他们因为自己的实力评级太低而闷闷不乐。

“我不在乎这种东西,”威廉挠了挠头,“不过我想知道,你给我们找的向导是什么人?”

“我也不太清楚,据他们说是当地的山民,对一线天附近的地形特别熟悉。”

“这荒山野岭的也可以住人吗?”

“当然可以。”

……

过了不久,威廉和月樱下车来到山脚后,才知道基恩所言不假。一个规模不大但却很宁静的村落盘桓在半山腰处,其上炊烟袅袅,人们在那往来种作。

出乎威廉意料,他们的向导并不是什么白发苍苍的老人,而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样子俊秀美丽。而且对这边的山路的确是很熟识,不到半小时就来到了山顶旁边的一线天。

一线天即为两座高山山崖的夹缝,夹缝极细,仅能容两人通过。从底下的河流往上看,只能看见其上碧蓝色的一线天空。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盯着我?难道是我的穿搭不太符合最新的潮流吗?”抵达目的地后,威廉一脸疑惑,他被月樱用期待但又似乎很奇怪的目光盯了许久,感觉浑身不舒服。

“装备……呢?”月樱的眼神变得更奇怪了。

“装备?”威廉愣了愣,一时间竟想不起来还有这码事,更何况他现在连个包都没有,去哪掏出装备来?

咦,不对……他突然发现那枚源泉之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的手上,威廉心念一转,一股意识便延伸进去。猜得不错,这源泉之戒果然已经被莱纳改造成具有空间储物能力和精神力储存两用的道具了,意识渗入其中,便能感受到一种迷离的空旷感,进入到一个堪称庞大的空间中。

那空间里存放着大量的道具,大量的杂物,大量的以太水晶以及大量的漫画书……嗯?怎么连我的施法材料都在里面?威廉额头上不禁出现几条黑线,他将意识扫过另一边,把对这次任务有用的道具都一件一件拿了出来,摆在月樱面前。

“好了,能用的都在这了!不过这手镯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玩意儿?”此时威廉正拿着一件赤色的玉器,这种颜色在西方很是罕见,拿去黑市上估计光凭其艺术水准就能值不少钱。但赤红显然不是它原来的颜色,因为手镯上有一块区域有着显眼的碧绿色光华。

威廉将意识探入其中,一种灼热感便瞬间传来,似乎要把那丝意识给燃烧一空。

他想起来了,这份东西也是莱纳那混蛋送的。

……

几天前,威廉宿舍门口。

“这是什么?”

“最近魔法研究部搞出来的东西,应该可以弥补你在火系魔法上的不足。”莱纳丢过来一个赤红色手镯,威廉只是拎着它,都能感受到其中传来的温热。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风系亲和力比较高之外,其它元素的掌控就跟屎一样。你要真为我好,为什么不直接给我个能飞的道具?”

“你都风系六级顶峰了,再进一步就能用飞行术,能飞的道具给你也是浪费。”莱纳沉吟了一会儿,“再者说,火系魔法可是攻击力最强横的魔法,你不学着用也不行啊!真是,多大了还要我操心。”

“那我就试试,”威廉顺手就丢给了一旁的月樱,“来说说用法。”

“首先是戴上它,然后心里想着‘开火’就好了。”

“就像这样吗?”月樱戴上手镯,果真一道耀眼的火光便从手镯上闪出,她将右手张开,手心里便顿时涌出一股强大的能量,蓄势待发。

“我给你个建议,当然,只是建议,你听不听都无所谓。”莱纳在旁轻描淡写,“它的威力非常惊人,已经到了那种我不得不说出来的地步了。”

威廉一愣,但随后又是一惊,这才发现月樱的手心指着的竟然是他们的宿舍!

“我去!”他一记饿虎扑食,扑倒月樱,同时把她手指的方向移到另一边。

火焰携带着巨大的威能向前爆发,如流星般直直轰向维泽堡,眼见大陆上的传奇建筑即将毁为一旦,天空中飞行的群鸟都被这火焰惊得逃之夭夭。然而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只见维泽堡绽发出一道蓝光,随后就像黑洞般将整枚炮弹给吞噬一空!

当世第一堡垒,果然名不虚传。

……

这种危险的道具还是先收着吧,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威廉回想起那件事还心有余悸,便开始着手于潜水的准备工作。

“啊咧,怎么会只有一件潜水服?”月樱突然发问。

“下潜任务由我负责,而我的安全由你负责。”威廉拍了拍她的头,随即把一条粗尼龙绳扣在腰间,最后再把另一端交给月樱。

“明白了。”月樱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这种办事风格威廉已经有些习惯了,事不关己放着不理,充其量就来一句“明白了”,不过这样貌似也不错,至少能省下不少时间。

紧接着他又把一枚胸针一样的东西别在胸前,同时拿出配套的以太水晶交给月樱,那水晶正有规律地震动着,与威廉心脏跳动的频率一致。

“这是学院的新科技,专门用来检测我的心跳频率是否正常,嗯……他们可能是怕我在水里淹死,心脏衰竭才配备的。唉,在不该花经费的地方总是那么大方,明明我连北方冰原扛下来了,还会怕这个吗?”他长叹一口气,仿佛被久违地小瞧了。

“可能是觉得前两年亏欠你太多,所以才给你配了一堆好装备吧?”月樱歪着头,“总之快去快回吧,如果有危险,随时和我联系。”

“放心,不存在的。”他笑着说,“还有,看着那对夫妇。”

威廉朝那个方向使了使眼色,那对负责为他们带路的年轻夫妇此刻就守在月樱身后约十米远的地方,不知在谈着什么,只见两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按基恩的要求,在未确保威廉和月樱两人安全回到学院之前,这两名向导都必须寸步不离当然,酬金自然也不会少,这也难怪他们如此清闲自在。

“他们有问题?”月樱眼神中划过一道寒光。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也想有那么一天,能和他们一样,那么自由自在啊。当然,如果我的旁边还是你就好了。”

月樱的脸刷一下就红了起来:“好了,潜水服弄好了,你快下去吧!”

“那劳烦你推一下我吧,在没有飞行术的情况下……我其实不是很敢跳……啊啊啊!”

话还没说完,月樱就一记重锤把他推了下去,威廉背身坠入悬崖,伴随着几声哀嚎,在河面上溅起一阵巨大的浪花。

第三十章 神秘的来者

此时正是十二月中旬,空气中都还弥漫一丝丝的寒意,而河水中更是冰凉刺骨,令人望而却步。

所幸潜水服还兼备保暖的功能,威廉才得以在这种温度下保持行动力,他一下水就释放了几根类似船锚作用的细绳,一端紧紧扣住河岸以及河床的各种夹缝,另一端则束在腰上,防止自己被水流冲走。

可就在威廉即将准备下一步的动作时,几块漂浮过来的冰渣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寻常可见的冰块,然而出现的位置倒有些异乎寻常。按理来说,河水结冰大多由岸边开始,随后逐渐朝中间扩张,直至冻结整个河面。但眼前这些大小不超过两厘米的浮冰却显得独树一帜,它们由河底向上漂浮,带着轻微地冲击跳出河面,随后又随着水流飘荡,冲向下游很显然,这条河的凝固是从河底开始的,究其原因,要么是河底比较平静,要么……就是这河底的温度,远远低于外界!

“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么?”

威廉随意吐槽了一句,随后便摸出记录水晶,开始记录起周围的环境:

“据估计这条河深约十五米,宽七八米,除了河岸两边需要注意之外,无任何太过危险的暗礁,水草基本没有,但是仍然不建议来这里玩潜水,因为没什么挑战性。”

在这附近游了三四十米后,威廉就靠在某块石头上安然躺下了,他完全不必担心会被冲走,绳子足够长也足够坚固,因为它们全都以两倍的比例加粗和增长,按莱纳和基恩的说法,这叫万无一失。

“还有什么东西没写吗?”威廉按着脑袋,一阵空虚与无聊,要知道,过去两年里他也做过不少佣兵任务,但还从没试过那么悠闲,一时间反而还有点不太习惯。

而这时,一块冰渣却如孤舟般漂向威廉,它随着水流激荡,转眼间就被拍击到岩石上,化为粉碎。碎片带着点点水滴高高飞起,砸到威廉脖子上,令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靠……我明明已经不想管那么多的了!”他猛地支起身子,恶狠狠地看着河底,仿佛是想找出隐藏在这激流下的诡异。

“行,我现在就把你翻个底朝天!”说着,他重新配上装备,纵身一跃,便跃入了长河。

……

而此时的一线天旁,月樱正一手抓着以太水晶,另一只手则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那枚特殊的以太水晶依旧在以恒定的频率震动着,而匕首同时也在飞速地旋转,看上去似乎是在为用匕首刺破这“心脏”而做着思想斗争,吓得她身后的那对夫妇瑟瑟发抖。

“呐,好无聊啊。”

底下的河水依旧在不停地奔腾着,但迟迟不见威廉发出的任务完成信号,可这以太水晶偏偏又那么正常,使得自己没有下去救人的理由,于是月樱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可那对向导就不同了,也许是在这样宁静的村落中待了很久,对这种“休闲”的好机会没有太多的抱怨,只是安静地在旁边休息着。

或许能找他们聊聊天?说不定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发现。虽然月樱不是很爱说话,但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说几句倒也无妨。

她转过头,却没看见人。四周一片死寂,就像这里一直都没有过生灵。

她倏地站了起来,瞳孔微缩,如鹰一般扫视着身旁各处。

该死,她犯错了!因为那对夫妇实在太过低调,以至于她根本没把什么注意力放在这两人身上,如今他们失踪,月樱竟然连何时发生的都毫不知情。

而这时,一道阴冷的刀风从侧面袭来,角度极其刁钻,直逼命门!以月樱的速度,根本无法躲避!于是她立即后踏一步,转眼间从脚下踩起一把半米长的尖刀,才堪堪挡住这一击,但身体也随之倒飞出去。

而当双脚重新接触地面时,月樱的身体只差一步便要由一线天上摔落,但她面无惧色,双脚用力一蹬,身体在空中扭曲到一个诡异的角度,手上的刀也同时划出极具观赏性的弧光即便在这种危险的境地,她也还是能打出最漂亮的反击!

那堪称无与伦比妙到毫巅的一刀彻底压制住了来袭者,来袭者只有双手持刀才能勉强挡住,而如今他已失去了反击的资本,却还保持着那极度自信的嘴脸,他轻蔑地笑了笑,说:

“在下卡里克-维尔泽斯,职业是个普通的赏金猎人,愿与阁下谈一笔交易。”

……

这条河流表面上异常狂暴,与平缓的莱茵河形成鲜明对比,然而它的底部却平静得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只见河床上光秃秃的一片,连水草都稀少无比。

也正因为此,威廉有了种迷失方向的错觉,不过所幸这里还有点东西能指引他那就是越来越密集的冰渣!

朝着这些冰渣的来源地前行,威廉只感觉寒气更逼人一分,单论对人的折磨程度而言,他甚至觉得这里可以和千年覆盖冰雪的阿尔卑斯一较高下了。

“到了!”在二十米水深处,威廉绕过一块巨大的石壁,而再度上浮时水面却结了厚厚的冰层,四周的环境也变得极其昏暗,看不到一点亮光。

这是河流左边一座山脉的内部景观,准确来说,这也算是河流的一部分。山壁由水面一直延伸至二十米深处,使得河流分成了内外两部分,而威廉现在就在它的内河中。

“轰”的一声,厚达十余厘米的冰层被定点穿透性极强的炸弹击穿,炸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威廉就从那缺口中爬上冰面,而积聚了不知多少年的寒气恰好在这时候涌来,使得他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有趣有趣。”威廉离开冰面,脚踩在光滑的地面上没错,光滑。山内部的地面全都由大理石堆砌而成,精雕细琢,一尘不染,其表面反射出的光亮仿佛在诉说着它沉重的历史以及那多年来不为人知的孤独。显然,这块区域是人为建造的,且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极大,因为威廉无论怎么往上看都看不到这空间的尽头建造者竟把整座山都挖空了!

他看了看通讯水晶,在之前潜水的那段时间里它就响个不停,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汇报。

“赏金猎人……三人……地下宫殿……雇主。”通讯水晶传过来一堆乱码,一般人看到估计也只会认为是他人的恶作剧但月樱还不会玩恶作剧,她发的是学院特有的通讯代码,虽然很凌乱,但威廉还是翻译出来了。

“果然,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眼前这气势磅礴的宫殿,不紧不慢地向一线天顶上回了消息。

而这消息里只有一句话让我亲自和他们谈。

第三十一章 地下宫殿

月樱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三人,一手拿着她的武器,另一边则放在身后不停地传输信息给威廉。

“你的同伙还没回你话吗?”卡里克-维尔泽斯漫不经心地说,似乎早已看穿月樱的这些小动作。

她的身体一顿。

“得了吧,你这种自作聪明的女人我见多了,玩这些小把戏当真以为别人看不到?”他有些不耐烦了,语气也变得更为激进,“合作还是不合作发个准信吧,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等待……我数到三,三秒后再不说话,那就视为‘不合作’,而‘不合作’的后果嘛,就是我们兄弟俩先把你宰了,再下去干掉你的同伙,如何?”

他说的兄弟是指他身旁一位年纪与他相仿,但气质更为优雅的年轻男子,诺利-维尔泽斯。他和月樱一样,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浅浅地微笑,但他那可以说是阴冷的气场却笼罩了这片区域,令人生寒。

而这赏金猎人三人组的第三人就更为神秘了,他从不说话,并把脸隐藏在树阴底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抱着他手上那把长剑,几乎没有存在感。

“三。”卡里克开始倒数了,但月樱还是不说话,没有威廉的指令她绝对不会自作主张,哪怕结果是死。

“让我亲自和他们谈。”这时,一道消息突然从月樱手里的通讯水晶里传出,她一愣,随即把那水晶扔到了眼前的地面上。

“要谈,就自己和他谈吧。”她冷冷地说。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便从以太水晶中投射出来,那人一脸冷漠,审视般看着这三名不速之客。

“谁啊?你们谁啊?赏金猎人也敢来打扰我们佣兵做任务了吗?”

诺利一惊,随后这才想起来眼前之人来自森特学院,能掏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意外,便笑了笑,说道:“当然不仅是赏金猎人这一个身份,我们同时还是你的雇主,这次的探索任务,就是我们发放在佣兵联盟的。”

“这样说我就明白了嘛!”威廉打了个响指,虚幻的身躯被道道冷风刮过,“既然如此,那就加酬金吧,我要双倍!”

“可笑,你明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你难道觉得自己还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卡里克冷笑道。

“为什么没有资格呢?”威廉也笑了,“记住,我不是为了钱。只是想让你们明白,做什么事,都会获得应有的结果。而且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在我这。”

说着,他张开双手,身后的场景也一并随着投射到一线天顶崖。

那是个气势磅礴的宫殿,巨大的大理石石块在基座交错叠加,栩栩如生的雕像矗立在高达二十余米的宫殿顶层,而最为显眼的,则是威廉身后那扇堪称宏伟的大理石石门。虽仅是图像,但维尔泽斯兄弟俩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就是他们要找的宫殿!

“艾菲斯比那……”诺利喃喃道,“我果然没找错人,放心,你尽管谈条件吧。”

他看向威廉:“除了双倍酬金,你还想要什么?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带我们进入这个宫殿。”

“三个条件,”他举起三根手指,“其一,安全地带着我的女孩下来,如果她之后说了你们半句坏话,那合作直接取消,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月樱的脸微微一红。

“没问题,我也没打算对你们做什么。”

“那好,第二,我的两位导游劳苦功高,大冷天带着我来爬山,所以你们也不许伤害他们。”

“放心,为防泄密,我只是把他们打晕了再绑起来。”卡里克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你可还满意?”

“说实话不是很满意,你最好记住你的所作所为。”

“你……”

诺利按住发作的卡里克,接着说道:“那第三个条件呢?”

“第三个条件等你们进了宫殿再说,这是我行进的路线,跟着它你们就能找到宫殿的位置,”威廉传输过来一份路线图,“祝你们好运!”

发送完最后一条消息,威廉终于关闭了通讯。他闭上眼,转过身,半晌后才自言自语道:“可这门该怎么开呢?”

这宫殿的建筑材料与地面一样,全是由手工打制的大理石堆砌而成,绝对是大手笔,整块大陆估计也只有容辉商会能不皱眉头地掏出这么多钱来修筑它了。然而据威廉推算,这宫殿至少也有**百年的历史了,与近几十年才开始崛起的容辉商会倒是没什么关系。

那么这宫殿会是谁出手修建的呢?而这大门的开启方式又会是什么?

他已经在这地方僵了半天,尝试过各种方法,例如定点爆破、精神力注入,甚至连温度大小都考虑进去了,但却都毫无进展。这扇大门似乎是被设定为彻底锁死,连个提示都不给,也许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太过珍贵了吧?……或者说是,太过危险?

威廉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我想让它有所动静,那么就一定要触发某个机关,但这里空荡荡一片,大理石也都是实心的,那该去哪找机关‘开门’呢?”他一边研究着这宫殿,一边在四处走动。

“轰”

突然,面前的大门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虽然如蚊蝇声般细不可闻,但听力敏锐如威廉杰斯坦绝不会没有注意到。果然,他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这大门。

“机关!”他喊道。

没有任何反应。

“开门!”他继续喊道。

“轰”又是一声轻响从大门处传来,但显然比之前清晰了许多。

原来是声控机关,妈的自己怎么这么蠢?他无奈地按了按前额,随后深吸一口气,持续不断地大喊道:“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只听见大门处传来一道接一道巨大的声响,而其间的门缝也仿佛在这巨响中缓缓拉开。然而声控持续了许久,威廉哪怕喊哑了这门也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他只好暂时放弃了用口令开门这个打算。

“可恶,这什么情况?难道口令不是‘开门’吗?”他捂着胸口,喘息道,“莫非是我喊的方式不对?怎么可能呢?要怎么喊啊”

他挺拔起身姿,抬起右手,调整呼吸,尝试着用自己擅长的方式喊话。

“open the door!所有的狂风,皆听我的号令!”他平静地喊出最后一句话,同时滔天气势爆发,释放出如皇帝般不可违抗的威严。

奇迹发生了,大门发出轰鸣的巨响、门后无数的齿轮飞速旋转、十二道锁也依次解开……那扇被设定为永不再开启的大门在这不可抗拒的命令之下缓缓分开,露出里面黑暗的幽闭空间,就像一只隐藏在阴影处的巨兽,张开了它那吞噬一切的巨口。

门打开的瞬间,大风从里面涌出,吹动威廉的御寒风衣,呼啦啦如黑色的大旗般作响。他的脸色冷峻,似在蔑视着所有。

“果然,要配合上我开大型魔法的气势才有效果。”他长舒一口气,说道,“那么各位,欢迎光临。”

话音刚落,一阵破冰声便从他身后传来。月樱、那三名赏金猎人也在同一时刻赶到,恰好看见宫殿大门打开这一震撼无比的场景。

……

森特学院处,原本碧蓝的天空忽的暗了下来,巨大的阴云汇聚在一起,盖过了阳光,其间隐约可以看见雷霆闪烁,黑暗笼罩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天际。

“要下雨了?冬天出现这场面还真是少见。”正在看风景的莱纳喃喃道,他面前的松树林在狂风作用下向右倾斜,几只流离的小动物在其间窜动,不安的感觉在他心头弥漫。

“开启‘天网’,监测威廉所在的区域,发现异常立即通知我。”他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主议室喊道。顿时身前一道蓝光汇聚,随后穿越了主议室天花板,经由顶部的信息传输引针传至正上方的天空。如同蛛网般密集的信息通道闪出耀眼的蓝光,如同爆发出闪电群,几乎在一瞬间就将命令传至一线天上那碧蓝的天空。

“天网”系统开启,巨大而又无法被视察到的魔法阵被横亘在天空,古老而又诡秘的元素森严无比地排列其上。它将实时监控地面上发生的一切,并记录在这范围内发生的一切能量波动,如同一面掌控全局的网,纵横交错的丝线就覆盖在这世界的各个角落!

……

“你还好吧?”威廉从戒指里拿出一件衣服,递给月樱,她因为没有穿潜水设施就下潜穿越冰层,身上还留有一些细密的冰珠。

月樱轻摇了摇头,接过衣服披在身上,体温缓缓升高,蒸发的水汽覆盖在旁。

“你说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了,可我们要的东西在哪?”另一边感觉自己被忽视了的卡里克发声道。

“你眼瞎吗?我连门都帮你开好了,你居然还问我在哪?”威廉瞬间转换语气,漠然道。

语气中含着一丝蔑视。

“你……”卡里克刚打算反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为了那所宫殿的宝物,他决定保留一点耐性。

“而且谁说你们已经达成了所有条件,不是还有最后一个吗”

“你尽管说,我是不会食言的。”诺利平静道。

“好,你们要找什么我可以不管,我也不要。但是,你们必须清楚,我与你们所有人之间都是相互平等的关系,没有谁能命令谁记住这句话噢!”

“可以。”诺利沉思片刻,答应了,而后语气中带着一丝急促,“可你至少得让我们看清楚宫殿,这地方太暗了,根本没办法分清方向。”

“好的!没问题!”威廉打了个响指,潇洒地转身,随后对着一望无际的黑暗说道:“开灯!”

顷刻间光辉闪耀,将地面、四周以及各个角落都照亮得有如白昼。巍峨雄浑的大理石建筑全貌出现在他们眼前,磅礴的气势几乎要让所有人跪俯。

名为艾菲斯比那的宫殿,此刻开启。

第三十二章 争斗

宫殿的外表高峻宏伟,然而宫殿的内部却并未如同大家所想像的那般奢华。与这相反,它甚至还莫名显得有点寒酸。

那巨大的大理石石门敞开后,仅显露出里面一条条幽闭的通道,左右方位皆由大理石堆砌,连一丝缝隙都没有。而且各个方向的通道纵横交错,其复杂程度几乎可以比拟某些大型城市的地下排水设施简而言之,这宫殿的内部,更像是一个迷宫,被大理石堆满的迷宫。

一行五人就在威廉的带领下左晃晃右串串,时而敲一敲旁边墙壁上一块看似有问题的石头,时而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远处传来的声音。然而似乎无论他们怎么移动,都没有远离宫殿门口超过百米。于是,他们现在又回到了起点。

“混蛋!你这家伙带路到底准不准的?我们他妈的又回来了!”卡里克愤怒地说。

威廉看起来却有些疑惑:“带路?什么带路?我也是刚进来。”

“那你刚才怎么一声不吭就径直往里面走了?不认路你还敢进来瞎转?”

“我只是想到处逛逛而已,可没说是帮你们带路啊!别自作多情好不好?再者说,你们这样自顾自地跟过来真的好吗?我明明只是想来这里度个假,能不能跟我们俩留一点独处的空间!”说完他将手伸向月樱,随即轻轻搂住了她的身子,在看不见的角落中顺势把一张纸条塞进她的衣袋里。

月樱有些惊讶,但很快心领神会,便装作害羞地低下了头。

卡里克突然感觉有种焦躁不安的情绪正在自己心头蔓延,或许是因为见不得威廉这样明明四周情况还不明朗却还那么潇洒随意的姿态,又或者是因为进入宫殿后所遭遇到的这些意想不到的困难,总之他的脸色忠实地反映出了他内心的焦虑。

“那么……你除了到处乱逛之外,还有其他好办法吗?”卡里克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嗯?呵呵呵……”威廉这次没有回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卡里克一眼,随后大笑了起来。

“你……你在笑什么?”

“对,我在笑,我现在还在笑呢!怎么了?这关你什么事?”

“你这家伙!”卡里克刚想冲过去揪住他的衣领,可转念一想这家伙并未指明在笑什么,如果自己就这样冲过去,反而有种不打自招的感觉,于是卡里克强行压制住心里的怒气,说道,“对,确实不关我事!”

“那不就对了吗?同样的,你们迷路了,关我什么事?”

“你这混蛋!”卡里克对威廉的称呼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数次改变,有着越变越糟的趋势,诺利不得不伸手拦住了他,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弟弟退下。

“我来和他交流,”他只简单地做出了这样的指示,随后目光扫向威廉,“很抱歉,我们也不愿意这样跟着二位,只是宫殿内的道路四通八达,单凭我们自己的力量确实很难到达目的地……同样,这里艰苦的环境对二位来说应该也是一样,大家走在一起,互相照应总好过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走。”

“谁说一样?你们是无头苍蝇,我可不是。再者说也别瞧不起无头苍蝇啊,有些昆虫就算失去头也能活两星期,但要是你们失去我,说不定两个小时就……”威廉看了眼面色急剧变差的诺利,便随口改掉话尾,“就得原路返回了呢!”

“呵,这样看来,您是有办法不按原路走出这迷宫咯?”

“有啊,”威廉这次很是爽快,“我是风系魔法师,可以考虑用风力来探查这个迷宫的布局……只是我需要一个比较安静的环境来释放魔法。你们懂的,学艺不精的法师,对周围的环境要求总是那么苛刻。”

“这没问题,”卡里克握了握拳,由于威廉已经自称学艺不精,他就算想额外嘲弄些什么,好像都没有意思,便只好干巴巴地说,“您老请快开始吧!”

“真遗憾啊,现在又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了这关我什么事?我记得在进来之前我有好好跟你们说过的吧,我们是平等关系,甚至连互助都没有,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费事帮你们呢?”

卡里克一愣,显然没想到这家伙会玩这一出。

“那么,你又想怎么样?”一旁的诺利说完,随即便有些沉默,但威廉可以隐隐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善。

“当然了,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更别说友好互助也是学院的美德,所以我这人其实意外地好说话。”威廉打了个响指,有些诡异地笑了笑,这等笑容并未让人感觉到什么“友好互助”、“好说话”之类的品德,在月樱看来反倒还有些阴森,“让我帮忙,不需要这宫殿里的任何宝物,也不要你们答应我任何条件,只需要你们做一件从小就学过的简单流程就够了!”

“是什么?”

“那当然是用你们最诚挚的语气……”他摊开双手,“求我啊!”

卡里克内心的怒火瞬间被引爆,他再也忍受不住,掏出武器跨步向前,但却被诺利直接拦住。

“他只不过是逞逞口舌之快罢了,更何况我们在第一层还需要他……”诺利俯在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稍稍平复卡里克的情绪,然后看向威廉,低声下气毕恭毕敬地说:“请您帮助我们。”

言辞恳切,连威廉都无法挑出什么毛病。

“你。”他手指指向卡里克,示意该由第二个人发言了。

卡里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也学着他哥哥的样子请求威廉,只不过他头低得很深,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还有他,”威廉的手又指向第三个人,“别跟我说那家伙不是你们的人。”

……

远处,金发男子抬起头,漠然地看了看其他四人。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没有说过半句话,眼睛也一直盯着他怀里的剑,仿佛周边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而当他终于抬起头,用眼睛凝望众人时,威廉只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毒蝎狠狠戳了一下,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拜托了。”那个人深深地鞠躬,语气中看不出任何起伏,但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似乎如果威廉再耍什么花招,他就会立刻拔出剑把这家伙切成八段。

“那好,我就帮你们一次。”威廉舒缓了一口气,他也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于是半倚靠在墙上,双眼紧闭,领域无声地释放。

领域扩张至十米。

“别说话。”

其他人适时闭上了嘴。

领域扩张至百米。

“屏住呼吸。”

卡里克用“卧槽”般的眼神盯着威廉,随后也不得不屏住呼吸,暗想如果这次他再耍花招,自己一定会抢先拔刀把他切成几段。

领域扩张至千米。

“啊抱歉,卡里克你把脸转过去吧,它影响到我的发挥了。”

卡里克拔刀了,一骑绝尘地打算砍死威廉,但又被诺利拦住了。于是他只能大口地喘着气,死盯着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然后愤愤地把头转到另一边。

……

“好的搞定了!”半分钟后,威廉终于说道。而这半分钟在卡里克看来几乎是度日如年,他迫不及待地问:“我们该怎么走?你能把地图画出来吗?”

“地图?画不出来呢。我刚才只是探查一下这迷宫有多大而已,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如果你们再给我一小时的话,应该就能……”

“你这家伙!”卡里克拔刀,转瞬间两步就冲到威廉面前,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这回诺利可没有再多加阻拦了,他黑着脸,显然也是怒火中烧。

“以前我曾发过誓:任何人,胆敢把我看作傻瓜,我定要让他不得好死!……而现在,我还打算再给你次机会,如果回答得好,你就还有一线生机;相反,若是你还敢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挫骨扬灰!”

“嘴里说着自己不是傻瓜,但难道不正是因为自己缺少聪慧的本质,所以才如此激动不已吗?”威廉轻轻地笑了笑,“你如果真的不是傻瓜,那为什么察觉不到自己有多危险呢?樱,动手吧!”

卡里克一愣,突然感觉到身旁有杀气涌来,月樱刹那间地突进,也把一把刀架在卡里克头上。

而与此同时,一把一米多长的长枪也瞬间出现在这狭小空间内,诺利把它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枪头直指月樱。此刻他的杀意爆发,决绝的气势压倒了所有人!

但瞬间数十道风刃从四面八方涌来,团团包围住维尔泽斯两兄弟,威廉甩出了他最喜欢用的招式,那便是用庞大的数量强行压倒质量!风刃盘旋着,飞舞着,如蝴蝶般翩翩而行,留下美妙的弧线。

卡里克冷汗流下,事情似乎发展成为了一个僵局。这女人实力之强横之前他已经见识过,而这爱犯浑的家伙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善茬,如果不动用“那个”的话,他们两兄弟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你也动手吧。”诺利忽然对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金发男子说。

如今两边战斗力很平衡,谁也奈何不了谁,可诺利还有一把剑!一旦这把剑出鞘,这份平衡就会被瞬间打破!

金发男子抬起头,眉宇间凌厉的剑气爆发,比诺利的还要强上好几倍。月樱想得没有错,这个家伙果然才是赏金猎人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此时他拔剑出鞘,剑尖指着虚空,压迫感涌来,所有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仿佛那把剑指着的不是空气,而是他们自己!

第三十三章 离散

“按照约定,我只帮你杀一个人,确定是他吗?”金发男子语气依旧冷漠,也许在他眼里,杀个人和杀只鸡就难度上来说,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诺利有些迟疑,威廉虽然可恨得像只苍蝇,但还不至于让他们使出金发男子这个秘密武器。杀鸡焉用牛刀,更何况这回只是只苍蝇,姑且吓唬一下就好,找到宝物后再一一算账更为妥当。

可此时那只苍蝇却说话了:“等等!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或许我们之间还有缓和的余地!”

诺利顿时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家伙还是识时务的,只要威廉有所忌惮,不像刚才那样捣乱,那就还有利用的余地。可没想到威廉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我虽然不清楚你们的约定是什么,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利益吗?谈到利益一切都好说,那位兄弟,我可以给你出三倍于他们的条件,作为报答,你只要把他们两个揍得头昏脑涨、失去意识就好。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跳槽?”

声音在卡里克与诺利听来依旧是那么贱,但这气魄却是让他们震惊了。三倍于他们的条件,这家伙是来搞笑的吧?他知道他们出的什么价位吗?还三倍,真是可笑!

仿佛是看穿了这两人所想,威廉再度懒懒地开口道:“抱歉,现在我什么都缺,但唯独不缺钱。你们要是不信……呃,也总不能让我用钱来砸你们吧?”

“我要的东西只有一件,你出不了三倍。”那个持剑的男人说,“不过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它,那一切随你。”

这句话跟他手里的剑一样凌厉,这家伙仿佛从一开始就没看得起一同的四人,只要想杀,那就能杀,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诺利不知为何表情变得有些发虚,或许真是因为有些害怕自己的秘密武器被这混蛋给挖走,便只好放下了自己的长枪,友好地微笑了一下,说:“小小的误会,刚才是在下冲动了,在此向两位道歉。”

他鞠了个躬,又继续说:“如今我们对这迷宫还一点头绪都没有,不思合作,反倒内讧,这实在是不应该。不如大家放下偏见,不再争吵,共同面对眼前的困难。”

话里话外都是正能量,实在不像一名反派所说,连威廉听了都有些感动。于是他驱散了风刃,慢慢挪走了放在自己脖子上的刀,说:“既然如此,那在下也愿意相信您。实不相瞒:其实我还有其他的办法,只是……可能需要大家绕个远路。有谁反对吗?”

说着,他摊开手,等待着其余四人的答复。

“无异议。”诺利虚眯着眼睛,答应道。

“大哥,他说不定还要耍什么花招!你可别……”卡里克刚要反对,可抬头就看见诺利那坚定的眼神,他咬了咬牙,只好停下。

“那好,现在就跟我走吧。”眼见最有可能反对的卡里克也没有再提出异议,威廉就放宽心地退后了两步,只是谁都没能注意到,他眼睛里所流露出的那奸计得逞般的笑意……

威廉所说的办法实际上非常麻烦,他决定用地毯式搜索把整个迷宫都逛一圈,且每到一个地方都做下特殊的标记,并记录在一张厚牛皮纸上。卡里克曾问过这有什么用处,可威廉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找规律探出口就糊弄过去了。

“可为什么你要用以太水晶来做标记?用些便宜的材料不就行了吗?”诺利问道。这件事他确实很不解,威廉拿来做标记的以太水晶如果卖掉都可以换上万的金币了,而这家伙居然还一脸不在乎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有两个原因:一是其他材料虽然也可以标记,但如果每个地方的标记都长得一样,那就达不到研究的目的;而以太水晶虽然外表大同小异,但它的每一块都有其元素的特殊性,这样我就能很方便地分辨各个地方了。”

诺利刚想问这么多地方你记得住吗,一低头却看见威廉手里那份牛皮纸密密麻麻的记满了各类标记,标记底下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路线。

好吧,我姑且就相信一次,他想。

“至于第二个原因嘛,就是我的空间戒指快满了,而以太水晶又占地最多,所以我打算把它用掉。”

诺利突然觉得抢劫这家伙貌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行了,搞定了!目标就在前方!”不知过了多久,威廉终于带领大家来到了目的地,扬起他的牛皮纸,语气中有着难掩的兴奋。

这是一个很空旷的区域,长宽各十米的地方内除了正中的一块石碑外空无一物,在这错综复杂的迷宫中显得很突兀。

“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卡里克看着周围,四面是四通八达的道路,不知通向何方。

威廉则是无视了他,径直走到那块石碑面前,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它的上表面,光滑温润,与旁边那些冰冷粗糙的石壁有着很大的不同。

他又低头往下看,石碑侧面有着零星的几点微绿,是还未彻底死去的苔藓。

“别瞎找了,这鬼地方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关,再翻也是白费功夫。”卡里克嘲讽道,他终于找到了个可以鄙夷威廉的地方。

“我过去总认为和傻子说话是浪费时间,可直到遇见了你我才明白,和自以为是的人说话更浪费时间,”威廉甚至连头都不回,强势嘲讽了一波,“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只可惜愚蠢的人真的看不见。”

“在哪?”诺利问。

“当然是声控,就遍布于这迷宫的各处。”

他一愣,想起来刚进入这迷宫的时候威廉的确喊了一声“开灯”,然后这地方就亮了原来这里满是声控机关!

“那接下来呢?我们该做什么?”月樱问道。

“你们三个注意四周,至于月樱,你要做好准备。”

“什么?”她不解。

“熄灭!”此时威廉大喊一声,话音刚落,整个迷宫的光源便瞬间消失,不见五指的黑暗重新笼罩在四面八方!

月樱反应极快,在明白了威廉的意思后,几步冲刺就将速度提至巅峰,转瞬间便消失在左边的过道中。

而威廉更是神出鬼没,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从被三人所紧盯着的境地中脱身,一溜烟跑掉了。

……

“开灯开灯开灯!”卡里克慌忙连喊三声,可整座宫殿竟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怎么那家伙能控制,我就不行?这也太诡异了!”

诺利面色也有些凝重,就在刚才威廉消失的那一瞬间,金发男子也以极快的速度紧跟了过去,导致现在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别管那个机关了!我们现在得赶紧抓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先找到祖先留下的宝藏。”

“正合我意,现在我就去抓住那个混球!”卡里克积攒的怒气终于有发泄的机会了,他发誓要让威廉痛不欲生!

“不,你去抓那个女的,他得由我来对付。”

“为什么?”

“那混蛋很善于激怒他人……我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也还是中了他的套。而你就更容易被激怒了就像现在这样。如果因为愤怒而导致失去判断能力,想必他就可以很轻松地击败你……我绝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你明白吗?”

“可……”

“快去吧!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弟弟……在这种时候,我只能祝你好运。”诺利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右跑去,他的眼神慢慢变得深邃起来,如同黑洞般吞噬了其间包含的所有情感,只留有猩红的杀意!

“哥哥……你也是。”卡里克看着那远去的背影,明白他已经听不见自己所说的任何话了,那恐怖的黑魔法一旦发动,就再也无法回头,唯一残存在心里的,就仅剩那最可怕的戮杀的意志。

第三十四章 人影

“开启!开启!开启!”

威廉奔跑在迷宫中,不停地下达着指令。他的话仿佛有着魔力,前方一堵堵坚固的大理石墙壁纷纷由中部裂开,留下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通道无数的死路被他走成了活路,而无数的活路又被他改成了死路,如果从上空俯视这里,可以发现这里的每一条通道都在悄悄发生着改变。

路况的变化使得威廉逐渐拉开了与追杀者的距离,但他脸色上的凝重却未有半点减弱。从刚才开始,他就有了某种不详的预感,虽然自己一直在无规则地跑动,但阴暗处却仿佛有人在悄悄观察着他。随着他距离迷宫中心也就是那个石碑处越来越远,他前方的道路也变得越来越单一,活动范围大幅缩小,恐惧的阴影正在蔓延,而那双藏在黑暗处的眼睛彻底锁定了威廉!

身侧的石壁突然碎裂,他惊愕地看着那里,无数的碎石如同飞弹向他涌来,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四面八方。它们似乎都被人十分用心地削过一遍,边缘处锋利光滑,携带着一瞬间获得的巨大动能,每一块都藏着杀机!

时间在这一刻都仿佛变慢了,飞弹一样的碎石悬浮在空中缓慢移动,而其间隐隐有着一道雪白色的光华,笔直如锋!威廉的眼角抽搐,他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这么快就追了上来,那道光华毫无疑问就是金发青年一直抱着的那把长剑。他只好随手拿出一把武器抵挡,但一瞬间就被震飞了出去,所幸那把剑也因此减缓了速度,威廉一个转身,惊险地躲了过去。

然而金发男子已经站在面前了,他随意地拎着三尺剑,睥睨着,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威廉依旧感受到了那死神般的气息。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威廉问。

“你的声音。虽然路况一直在变,但你的声音却传得挺远。”

威廉扶额: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不过这好像也没什么办法,如果自己喊得太小声,指令也是不会生效的。

而就在他思考的瞬间,那金发青年却突然举起剑,遥指着威廉,说:“看起来你的企图不小,你果然知道进入第二层的方法吧?”

“第二层?什么第二层?”

“别装蒜。”

“那看来你的企图也不小呢,这么快甩掉那两个烦人的家伙,应该不只是为了追上我吧?怎么样?之前谈到的合作意图你应该有好好考虑吧?”

“合作的前提条件是你必须带我进入第二层。”

“即使你这样说我也找不到哪个楼梯能往上爬,就不能换个条件吗?”

“这样吗……看来你真的不懂。”

嗯?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威廉意料,他原本还以为这人会继续一口咬定自己知道些什么,可没想到金发男子居然就这样相信了,反倒有些不符合常理。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样?是把我抓起来,带回那两人身边吗?事先说明一下,就你们所表现的那种互相不信任态度来看,抓我回去,百害而无一利呢。”

金发男子的身躯罕见地停滞了一下,似乎确实被威廉说中了什么,可他很快就恢复过来,说道:“你是在害怕吗?”

“啊……我可是怕得要死,明明只是个小法师却被牵扯进这种事,换做是你也会害怕的吧?”威廉这般说着,但语气中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慌张与恐惧。

“放心,我没有兴趣再和他们会和,但同样的……”他缓缓地收起剑,但下一瞬间就仿佛闪电划过夜空,穿梭向前,“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再见。”

仿佛尘埃落定,锋利的剑尖几乎没费半点力气就刺穿了眼前那道人影的身体,就像对着空气刺了一下,他意识到触感有些不对劲,于是连忙停住了身形。

定睛一看,发现不知何时竟然有人在这里放置了一个假人,而这假人也恰好挡住了他的视线,正因为此才没能看见从刚才起就已经开始偷溜的威廉。

而此时那个家伙已经跑出十米开外了,金发男子见状,不假思索地抽出剑便极速向前追去。

只听见“嘭”的一声,他被一道无形的障碍给挡了回来,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地摔倒在地。这一撞撞得他七荤八素,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威廉做了什么手脚:

一块巨型的钢化玻璃被放置在了假人身后,两边的边角牢牢地挤进了石壁的缝隙中,刚才他高速启动时就是撞到了这个才摔倒的。

“该死!”他暗骂了一句,但只能看着那道黑影越跑越远。

……

迷宫中心,石碑处。

这里已经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隐约间只能听见微弱的脚步声。一道人影悄悄闯进了这里,面对着迷宫中的未知,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闲庭信步。

他灵巧地躲过了一个又一个障碍,不假思索地拐过一道又一道弯。其实这并不需要多大的技巧,只是走的次数太多,即便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也像在逛自家的庭院。

终于,他来到了那块石碑前。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石碑上部。石碑上部有着奇怪的凸起,那是微型的浮雕,浮雕拼凑成了符号……或者说,拼凑成文字。花体的拉丁字母似毒蛇般盘踞,这种大陆上最古老的几种文字之一拼写出一个单词艾菲斯比那。

这便是迷宫的名字,同时也是迷宫中心之名,艾菲斯比那大厅。

“好久不见,”他低声细语,似乎在和那块石碑说话,“愿你在无边的黑暗中永生,愿你在彼岸的光明中咆哮;愿闯入者皆死,愿逆命者皆亡。”

声音渐渐变得生寒,又有些悲凉:“但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你藏着的秘密太多,即便是我也不得不将你深埋于地下。那些贪婪的闯入者,我保证他们会遭受应有的惩罚!”

话音刚落,四周的六面石壁上顿时浮现出几道奔跑着的身影那是威廉、月樱以及诺利等人,毫无疑问,这些就是他所说的闯入者。只见那人影的目光在各人的投影上一扫而过,但视线在转至最后一人时却蓦地停下,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奇观。

“这……这怎么可能?”他紧紧盯着那面石壁上正不断改变着地形的威廉,心里像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否则他怎么可能操纵艾菲斯比那……不过,或许这样也好,要对付你们,就不必下那么多功夫了。”

他突然醒悟过来,转过身用力按向石碑,顿时石碑底部的地基上发出巨大的轰鸣。转瞬间便牵引着石碑慢慢下陷,最终使其完全陷入地面,而石碑顶部的浮雕也如同获得了新生,四散而开,向着各处触发着一个又一个机关。

“闯入者们,既然你们这么想要进入第二层,那我就让你们得偿所愿,在解开了它的封印之后,就好好安息在此处吧!”

刹那间狂风四起,而那道黑影,却依旧站在原地,巍然不动。

……

“啊……好累,先休息会儿。”在迷宫里绕了接近五公里后,威廉终于有些受不了了,他用右手扶着墙,缓慢调节着自己的呼吸。

他原本还打算在逃脱追击后能尽快联系上月樱,可没想到自己的通讯水晶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被摔碎了,如今唯一的用处大概是当做碎玻璃投掷敌人,想抱它大腿根本就不靠谱。

那只能靠月樱自己去找了,他想,希望那份不怎么精确的地图能发挥点作用吧,怎么说也算是学过一点美术布局,不至于连指路的功能都没有。

但说到指路嘛……威廉抬眼看了看四周,又用手轻轻敲了敲一旁的石壁,确认它是实心后陷入了一阵沉思:如果说这宫殿真的是在自己的指挥下肆意变化,那么对于一座几百年前的建筑物来说,它是不是太过超前了?因为即便放到现在来看,也没有哪个建筑师敢说自己能在大理石中配置上声控机关,更别说能随着人的各种命令而随意改变了。

想到这里,威廉突然对那所谓的“第二层”感兴趣起来了既然第一层都能造得如此巧夺天工,那么第二层里面又会有什么呢?更何况听那个金发青年的语气,感觉这第二层就已经是他们的终极目标了,如果自己能先一步找到入口,说不定就能化被动为主动,再敲诈这几个赏金猎人一波虽然对威廉来说,他们身上也没什么好敲诈的,但是一想到卡里克那气急败坏的表情,威廉就暗自觉得搞笑。

“那好!”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先试试……开启第二层!”

然而前方纹丝不动,坚固的大理石壁看起来牢不可破。

“再试试……恢复原状!”

而这次依旧毫无斩获。

“可恶,果然是因为命令太复杂了难以理解么?这就难办了呀。”威廉刚准备思索别的办法,可就在这时,一股诡异的大风却突然从他背后袭来,几乎把他拍了个踉跄。威廉连忙扶墙站稳,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那股大风就已经径直朝前吹去,在他的视角里,只能依稀看见一股青绿色的元素乱流正沿着宫殿里的通道向前奔涌。

“撞了我还想跑?”几乎不加任何思索,威廉就火速追了上去,他有了种奇怪的预感:这风所指向的位置,或许就是第二层的所在!

第三十五章 开启的密室

那阵风狂涌向前,穿梭于宫殿中四通八达的通道,但每当遭遇岔道时却又不会逸散开来,而是不加犹豫地涌进其中一条道路,仿佛其他路径上都有着看不见的结界封堵。

显然,事情做到这种地步,要说是巧合也未免太看不起人的智商了。

于是威廉只好一步三喘地跟着这道妖风,凭借自己感知风系元素的能力,才勉强不被它甩开……而且也所幸这样的状态并未持续多久,大概跑了四五分钟后,威廉竟突然感知到那阵诡异聚集的狂风停下来了。

一般来说,风一旦停下,其积聚的能量也会迅速消散。不过这回,这道诡异的风却又再次展现出了它的特殊它没有在原地散开,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半空中盘旋了起来,使自身的元素依旧聚合在一起,储备着依然庞大的能量。

威廉对此来了点兴趣,于是赶紧一个侧滑拐过岔道,而在这个急转弯之后,他也终于明白了这阵风停下来的原因。

很是简单,因为面前是条死路,高达三米的厚重石墙牢牢地堵住了前方的通道,仿佛自建造以来就从未被人清理过的灰尘就这样弥漫在半空,如果拿着照明灯照射,也许还能看见飞舞的白灰。

而那股妖风自然是肉眼看不见的,但有了这些灰尘后,轨迹却也明灭可见了起来,正如威廉感知到的那样是在半空盘旋,却又毫无目的,如果它也能有情感的话,那大概最契合的……或许是迷茫吧?

嗯……威廉捂着口鼻,绕着死路走了两圈,又随手敲了敲墙壁,声音和之前那样厚重,没有空心制造的可能,于是这样说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开启!”威廉强忍着浑浊的空气,大喊道。

转瞬间墙体突变,剧烈的震动由地面激起,天花板上的灰尘也四处撒下。面前的高墙这时仿佛是受到了召唤般缓慢升起,厚重的石壁后面,是一条不知何时修筑的密道。

那密道的入口是一条向下的阶梯,开口处散发着比最初进入迷宫时还更甚的寒气,白雾一样的气体四处弥散,笼罩在威廉身边,令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原来如此,这第二层是往下走的,怪不得刚才那家伙完全不怀疑我说的话。”自我吐槽了一句后,威廉搓了搓手,收紧了风衣,一步步向密道内走去。

经由略有些光滑的阶梯走下通道后,威廉随手点开一颗照明水晶,却发现脚下的地面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但除此之外,周遭的环境跟原来也没什么不同,如果说这神秘的第二层只是这副光景的话,也未免太过简陋。

不,不对!威廉猛地停住脚步,他发现这里的特殊所在了。

两边原本应该是空无一物的石壁上竟浸满了深红色的颜料,虽然年代久远,但依然粘稠如膏,威廉用手沾了沾这些颜料,还能从其间闻到油脂的味道。显然,除了普通的颜料外,它还混杂着其它物质,但威廉闻不出来那是什么,像鱼油,但味道又没那么重。

他快步走过通道,想知道它到底有多长,这壁画到底延伸到哪。但很快他的心就沉了下来,不止有一个地方可以通向这里,迷宫四处都开启了类似于那堵墙壁的大门。八条密道笔直地延伸,在中间汇集,形成一个“米”字,而密道的两边,竟全都是壁画!

威廉咽了咽喉咙,警惕地看着四周,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下他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壁画描绘着一个流传在大陆许久的神话故事:大意是古时候有一条长着两个头的巨型怪蛇,它的一头可以吐出火焰,另一边则能吐出冰霜。它盘踞在天边的大河旁,将大河变成了毒泉。于是人类选出了一名勇士来击杀怪蛇,那勇士手持巨斧与长鞭,人长得英俊魁梧,并得到了命运女神的神圣庇护,但是依旧敌不过那条怪蛇的冰火两重天。就在危难时刻,天神赐予了他一把神剑,他使用那把神剑劈向怪蛇的两头之间,最终将其砍成了两半。

这是标准的勇士斗恶龙,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但壁画上所描绘的场景却让威廉有了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暴虐的火蛇喷出高达百米的火焰,而冰蛇所到之处则能令一切生物完全冻结……虽然仍是老套的故事,但设定显然完整了许多。

终于,他饶有兴致地看到了最后,视线扫向勇士用剑劈开怪蛇的那副画面,心想“终于可以结束了吗”,可这时他偶然地一抬头,竟发现这幅壁画居然还没有画完!

这……怎么可能?!

威廉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因为这故事他在小时候早已看过近百遍,敢保证绝对没有任何隐藏结局之类的东西无论是《神话故事演化》这种文献资料,还是《儿童必备神话读物》这种教育启蒙书都是一样的故事走向,可按这幅壁画所显示:那条蛇受到那致命一击后,竟然还活着!

而且它还将那把神剑吞入了口中,不过神剑蕴含着可怕的威势,在它体内瞬间爆发,怪蛇被这痛苦折磨得仰天长啸,那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几百年前通过这幅壁画传进了威廉的耳朵里,威严而又痛苦。

而再下一张则表明怪蛇顺着那条大河游走,它流出的鲜血覆盖了整条流域;而再接着它昏迷在河岸边,被数百人用极粗的麻绳拖走,拖走它的人修建了一所巨大的地下宫殿,并将怪蛇沉入那所宫殿内部的大湖中,使其永远地沉睡。

最底下还有署名:维尔泽斯。

维尔泽斯?威廉想起来了,这家伙是古时候一个超级富豪,其富连史书都有记载,只可惜他的后代慢慢败尽了家财,这个名字也被历史给遗忘了。果然也只有这种家伙才有能力修建这么浪费钱的宫殿啊,威廉感慨道,想来这里应该就是壁画中所说的宫殿了吧?没想到神话居然也有真的,有空说不定还能看看被维尔泽斯埋葬那条蛇的尸体呢……

威廉脸色变了,他忽然意识到:维尔泽斯这个名字,好像在不久前才听过……

“你都看到了吗?”身后,一道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说话人脸色惨白,在细若柔丝般的呼吸中吞吐着寒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进入了密道,然后一直默默地看着威廉研究壁画,好像从来没出现在这里一样。

“你的名字。能再说一遍吗?”感知到身后有人后,威廉没有表现得很慌张,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再多的挣扎也没有意义。于是他选择静下心来,保持着精神力释放的最佳状态。

“诺利-维尔泽斯。”

他拿起长枪,划过地面上淡淡的水渍,并横立在离这最近的出口处。

“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杀气弥漫。

第三十六章 不该在的人

而远在宫殿的另一边,卡里克也遇到了看似棘手的状况,他带着一丝戏谑,右手则紧紧掐着另一个男人的脖子,并把他牢牢按在墙上。

“我再问你一遍:你怕死吗?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当然,如果你第一个问题回答得好,那么第二个问题就不必回答了,因为我可没有什么耐心。”

那男人表情痛苦不堪,他费力地挣扎,尝试挣脱卡里克那如钳子般的手。但他做不到,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力气也不懂魔法,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看着自己死去。

“啊……你……”他拼了命想发出声音。

“想好怎么回答了?”卡里克戏谑地笑着,同时稍稍松开了手。

“你这个混蛋!你注定要下地狱!”

卡里克又握紧了手,且力气比上次更大。

“也许我可以理解为‘不怕’?很好,我欣赏这个答案。”他看着这垂死挣扎的猎物,不知为何心里却有种隐隐的快感。他永远也忘不了,当年他的生命也如同蜉蝣般被人掌控,他的尊严也如同蝼蚁般被人践踏……那场景他不会忘的,永远!

“以后再也不会了。”他狰狞的笑着,想到自己即将获得的一切,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感。他的命运……终于要被自己掌控!

半米长的刀刃从远处飞来,绕出一道弧线,精确无比地对准了卡里克。它的速度极快,仅仅一瞬间就飞越了近十米长的距离,来到卡里克跟前。

卡里克轻松挡住了这一击,两刀相碰,空中的刀倒飞回去。一道纤细的身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双手稳稳地接住了那把刀,重心顺势向下,摆出了起手式。

那是教科书般的起手。森特学院的刀术老师如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止不住地赞叹……有句俗话说:想知道一个人刀术造诣如何,看他的起手就够了。而月樱显然是高手中的一员,她的起手式可以说毫无破绽,进可攻退可守,唯一的缺点也许是身体太过单薄,但谁也不怀疑其中蕴含着的强大力量特别是威廉。

卡里克轻蔑地笑了笑,他扔下那个已经昏迷过去的男人,面对着月樱。

“没想到你竟然会自己找上门来,怎么,终于想清楚自身的处境了吗?”

月樱没有搭话,只是皱了皱眉,像是在尽力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不明白?……好吧,不过这也正常,因为像你这样的蠢女人我见得多了。自以为遇见了能托付终生的伴侣,就听之任之,却从不舍得自己动脑筋好好想想仔细回忆一下吧,那个叫威廉杰斯坦的家伙真的在乎你吗?他看你的眼神是怎么样的?他使唤你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虽然在我们面前装作一副恩爱的样子,但你自己也能感受到吧?他对你根本没什么感情,或许在他眼里,你不过是工具一样的东西!”

卡里克在冷笑,语气中兼备着严厉与温和,他想以这种近乎威慑的方式将自己的话牢牢印入对方脑海,但同时又不至于过分压迫,使月樱更容易接受,从而动摇她对威廉的信任。

随后,在看见月樱脸上浮现出某种困惑后,他顿时一喜,心说没想到居然猜对了,这女人对威廉果然也有着怀疑!

他当然没有刻意观察过威廉看月樱的眼神,但凭着过去和诸多佣兵合作的经历,卡里克很清楚地明白,哪怕感情再深厚的搭档,各自之间一定也有着猜疑,而女性佣兵最喜欢猜疑的,就是对方是否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攀升的工具,而在目的达成后又是否会把自己抛弃。

在现在这种空口无凭的情况下,想动摇她的意志就更是简单,即便威廉没有那种意思,但经由卡里克这不负责任的“提醒”,月樱也势必会有所疑虑,最好的情况便是她自顾自地回忆起威廉的各种异常,从而得出一个“他果然是想背叛我”的结论。

心念及此,卡里克便打算趁热打铁,情绪激动地说道:“你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和你分开逃脱吗?事实上……”

“等一下。”这时,仿佛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安静倾听的月樱说话了,她的声音很是平淡,完全没有卡里克预想中的那种恼怒,“抱歉,我已经很努力了,可刚才你说的话我还是很多没听懂。”

“什……”

“如果可以,能再说一遍吗?”月樱收起刀,恭敬地点了点头。

“可……可恶!你这是在耍我对吧?你明明就听懂了,却还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理解的样子,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自己了吗?”卡里克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镇住了,因为他确实没想过会有“这女人听不懂西方语”的可能性。

“抱歉,我确实没能理解……呀,你好像受伤了?”月樱从收刀起就开始向卡里克走近,直到现在才终于发现了他腰部的伤口,便出言道。

卡里克被迫后退拉开一段距离,他开始之所以想用话术引起月樱的猜疑而不是正面交锋,其实是因为自己的意外受伤而导致的行动力下降,所以才不得已暂避其锋芒,而现在月樱已经发现了这点,进一步便可猜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是何用意……所以不管怎么想,现在这里已经不宜久留。

卡里克只好凶狠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突然持刀冲锋,重心极度贴紧地面,像是奔袭的野狼。

月樱瞬间如燕般跃起,卡里克凶狠的斩击也只是扑了个空,但他没有再度进攻,而是继续向前冲去,而后又突然拐进宫殿中四通八达的通道,飞一般逃走了。

月樱愣了一愣,但也不显得多么意外,她早已料到卡里克已是强弩之末,根本就不必在意,不过能逃得如此果断,看来也不能小瞧。

思考了一阵后,月樱便将目光投向了角落中那名昏死过去的男子。

那男子看上去约二三十岁,面容算得上清秀,而脖子上仍有掐痕。月樱认得这人,那是他们的导游之一,名叫帕楚,现在本该在一线天旁昏迷不止,但他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座地下宫殿,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

但月樱却不会花时间去考虑这种问题,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认出这个人的身份后便继续研究起威廉给她的地图了,也不知道该说是心大还是没心没肺。

那地图笔迹潦草,估计绘制成图的时间还不用一分钟,可是该有的标识却都有了、迷宫路径也画了七七八八这种天赋不去做个制图师着实有些浪费。

然而在地图上却有一片庞大的空白区域,威廉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叉,没做任何说明。月樱猜想那是威廉选定的会合地点,不过选定的区域显然也太大了,按比例尺来说都快接近一座小山的面积,选这种地方真的能找到人吗?还是说,那根本就不是会合地点呢?

就在她还在研究那份地图时,帕楚的意识也慢慢恢复了,他悠悠地醒来,迷茫地看着周围,似乎还没有搞清楚当前的状况。

然而当他看见背对着的月樱时,眼里的愤怒突然就爆发了。

“是你!是你们!”他发出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像失去理智一般,摇晃着身子站起来,随后健步冲向他视线里所能见到的唯一一人。

“你醒了?”月樱刚听见动静就看了过去,但迎面而来的却是帕楚挥出的一拳。

她皱了皱眉,眼里的惊慌一闪而过,随后稍微偏过身子,伸出右手,精准地扣下了这次袭击。帕楚显然从未经过任何体能训练,否则不至于如此轻易地被看穿招式,他愣了愣,似乎还惊诧于这外表看似柔弱的东方女子竟会有如此力量。

但他并未因此而收手,而是咬着牙,毫无保留地挥出了另一边拳头,拼尽全力地砸向月樱。但这次挥拳似乎还未发力就被对手看破,月樱同样伸出左手,压倒性的力量顿时将帕楚的手臂扭到一个相当可怕的角度,看起来似乎只要轻轻一折就能令他接下来半年都得缠上十厘米厚的石膏。

但月樱没有这么做,她收起力道,同时向前踏出一脚,直接将帕楚击退数米。

“可恶!你们这群恶魔!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们?!”但他像没感觉到疼,倒下后又再度起身,依旧疯狂地向月樱冲去,“为什么你们连我的妻子也不放过?她才刚怀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你们要杀了她?!”

月樱一脸疑惑,同时用稳健的步伐躲开这莽撞的冲锋:“你最好先冷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敢装作无辜?”帕楚的眼睛血红,嘴角开裂,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一头发疯的公牛会疯狂到它生命的最后一刻,人也一样如此,只不过会显得更为疯狂。

“就是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都该下地狱里去!”他从背后竟然掏出一把小刀,对准月樱,“给我去死!”

月樱不敢怠慢,侧身躲过这一击,顺势转身绊倒了帕楚。帕楚在半空中失去了重心,月樱便趁机甩了一记飞踢,这一脚力量极大,直接将他踹到对面的墙上,还在那砸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浅坑。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月樱甩了甩从他手里夺来的小刀,折叠收起后扔出十米开完,“别用刀,我不太喜欢这种武器。”

“混蛋!”似乎是被月樱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所激怒,他再度暴起冲锋,但步履显然比之前乱了许多。

月樱抓准时机,又是一记飞踢把他踢到了墙上。

“停下吧,你做这些事没有任何意义。。”

“给我去死!”帕楚毫无章法地狂奔过来,但下场显而易见。

飞踢,接连不断的飞踢。月樱仿佛只会这一招,但也足够把他次次击溃。

不知过了多久,帕楚终于再也没有力气冲锋了。他趴在地上,虚弱无比,但眼神却比刚才清明了许多。

“为什么?为什么不用全力?你明明可以的……”他咳出一口鲜血,脸贴紧着地面。

“我没有杀害你的妻子。”月樱冷冷地说。

“那又怎么样?我知道……我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我妻子的死与你无关……你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我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他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趴在地面,脸上混杂着血与泪。

“你只是个普通人,所以我不会对你下杀手……慢着,难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杀了你吗?”

帕楚咳嗽起来,差点被这反射弧气得又吐出一口血。

“原来如此。”月樱对上了他的眼神,似乎终于明白了帕楚之前那发狂般的表现,原来他并非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太过懦弱了,竟想一死了之。

“没有她,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不能理解。”月樱盯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帕楚,“如果你的妻子是被人杀了,为什么不想着去找出凶手,而是在这颓废。”

帕楚不回话。

“你是在害怕吗?”月樱说话依然直截了当,“你在害怕什么?”

帕楚伸出手,张口欲言,但紧接着还是僵住了身子,他摇摇头,显然不愿再说。

“如果你觉得这很抗拒,可以换一种身份与我交谈。”月樱蹲下身子,尽量与其平视。

“什么意思?”帕楚愣住了。

“我是佣兵,只要你开价合适,我就可以替你搞定麻烦。自然也包括帮你抓住杀害你妻子的凶手。”

“你要帮我?”沉默许久后,帕楚抬起头,眼里有着一丝渴求,但又带着些许绝望,“可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

“不知道,但是这本佣兵手册就是这样说的。”月樱似乎永远都随身带着小本子,“开价合适就行,不是吗?更何况,我也的确不能容忍一个对普通人下手的家伙。”

“你们东方人的说话方式都这样吗?”帕楚勉强挤出一道笑容,“比我想象中要直接多了……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我……杀掉那个人,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这已经是我唯一能给出的筹码了!”

月樱偏过头,盯着他看了好几秒,随后站起身,向帕楚伸出了手:“成交,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委托人了。但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地方又发生了什么?”

“一定要说吗?”他颤抖着,眼里似乎还藏着恐惧。

“不管如何,每个人都要重新面对自己最可怕的回忆。”月樱如数家珍般说出这句在大陆上流传已久的名言,尽管她还未能完全理解。

帕楚闭上眼,随即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第三十七章 阴影

“其实你们有可能都被欺骗了,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阴谋。”帕楚靠在墙边,尽力地回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杀害我妻子的人不是卡里克,更不是你们……而是第四拨人。”

“第四拨人?”

“对。你和你的同伴是第一拨,卡里克那三个赏金猎人是第二拨……我和我的妻子算是第三拨是被那个家伙挟持进来的。”

“而第四拨人指的就是他,事实上一切事情都在那个人的计划当中,他早就设计好把我们全都困在这里然后一网打尽!”

月樱感觉有股浅浅的寒意正沿着她的脊梁骨往上窜,她这才回想起来这里竟然有如此多巧合的地方:威廉潜水探查到地下宫殿、诺利卡里克出现、自己正好救下帕楚……一切都像安排好了那样,就等着猎物自己往里面钻。可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所做的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似乎是看出了月樱的疑虑,帕楚说,“反正……当我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了。”

“你见过他?他的外貌特征是什么?”月樱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但帕楚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失望了。

“不知道,那个人一直蒙着脸,我看不出任何特征。”

沉吟片刻,月樱又继续问:“你还有什么其他情报能够提供吗?例如说:那个人的具体实力、他与这所宫殿的关系之类的。”

帕楚苦笑道:“就凭我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让他用出全部实力呢?……不过如果他可以把我和我的妻子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带到这里来,想必也不会是普通人。”

“对了,还有件事我没说。”帕楚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但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那是我的幻觉。”

“你看到了什么?说。”

“……我,我看见他可以操控这个迷宫。”他低着头,声音还有着明显的颤感,“就像做梦一样……所有的通道、墙体都随着他的命令移动……他说向左,它们就向左;他说向右,它们就向右……他就像这里的皇帝,这里则是他的领域。”

月樱有些发愣,因为帕楚所说的事情,好像威廉也都能做到,莫非威廉与那个神秘人之间,会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吗?还是说,威廉就是那个神秘人呢?

不!这不可能!她摇摇头,甩开了那个危险的想法。威廉可以操控迷宫是不假,但帕楚被带下这座宫殿的时候,威廉还正和自己待在一起,显然不可能做到。真是的,自己怎么会怀疑他呢?

月樱叹了口气,可这种念头越想甩掉就越是无法摆脱,刚才她对卡里克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谎,那时候她确实没有完全听懂卡里克的每一句话,但雪莉尔教给自己的词汇量也足以让她理解大致的内容……但那之后自己却撒谎了,甚至没有过犹豫和思考,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自己没听懂……现在回想起来,或许那也算是一种逃避,自己本能地认为威廉不会背叛自己,所以才下意识地排斥那个念头。

但是现在呢?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月樱知道自己和威廉之间仍有着一段距离,这段距离源自两人的内心,月樱是因为自小就在竞技场中生活,为了保护自己,自然而然地建立起了一座隔离他人的屏障;但威廉心中也同样有着一座类似的屏障,月樱不知道它形成的原因,但她能直观地感受到那道屏障的牢固简直像是一座锁死的牢笼!

威廉杰斯坦……她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

你到底是什么人?

鬼使神差地,月樱的视线重新扫过了那幅由威廉手中得到的地图。那上面的信息虽然已经摸索出了大部分,但如果仔细分析,说不定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背面。对了,背面有什么?

她似乎刚想起来这一点,右手一摆,便把地图的背面展现到了前方,而就在这一瞬间,月樱愣住了那上面有着几行歪歪斜斜的留言,形如狗爬,缭乱无比,但还是可以依稀看出威廉的笔迹:

道歉!请原谅我的擅作主张,时间紧迫,我也来不及写下更多的计划但你一定记住,我是不会抛弃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以保命作为第一要务,我一定会来找你。除此之外,我支持你的所有决定,放开手脚去做吧!

……

像是炽烈的阳光突然穿透了心上的冰层,月樱咬着牙,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虽然这种程度的话语仍不足以让她完整地敞开心扉,但威廉的这份保证却也让她放下了心中的负担。

是啊……我为什么要怀疑这个把我从苦海中救出来的男人呢?自己之所以愿意跟着他,难道不正是因为他身上那种从未见过的神秘吗?既然当初选择了追随,这样的屏障与挫折,自己也该能承受,更何况,还有着这样的一份保证……原来,你从没想过要抛弃我吗?

“谢谢……”许久,她才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话,但眼泪却没有止住,于是她连忙转过一边,擦拭干净了。

“你这是……怎么了?”帕楚感觉到好像气氛有些不对。

“没什么,我们出发吧。”

“去哪?”

“这里,”月樱手指向地图中的一片空白处,那是最显眼的位置,其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叉,“虽然我们不知道那人所求何物,但毫无疑问,他想操纵我们,把我们带入深渊既然如此,那不如将计就计,先行进入他为我们设置的“陷阱”。尘归尘,土归土……我会在那里对付他的。”

帕楚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去那里?更何况……单凭我们两个人,即便拼了命,也不一定能赢。”

“假使如你所说,那个人可以任意改变迷宫的布局但是没有迷宫的地方呢?他还能做到这一点吗?所以这片空白区域就是他控制力最为薄弱的地方,他必须得在那进行布防。”

“我明白了,”帕楚强撑着站了起来,“所以我们必须要抓紧时间,赶在他完成最后的布局之前把他杀了!”

“没错,”月樱低声回应,同时把视线投向了远方的无边黑暗处,“而且我们也不止两个人……我相信,他,一定也会来的。”

……

而此时此刻,被月樱寄予厚望的威廉却陷入了与诺利的苦战。密道内,兵器碰撞产生的火花频频闪耀,一旁淡绿色的风刃与风盾交相辉映,依稀可以照出两人的面庞。

短兵相接,发出碰撞声。随后他们又很快分开,倚在墙边,短暂地休息。

“要不要聊聊?一直打还怪累的。”威廉趁着这难得的间隙说起了话。

“呵……我和我弟弟不一样,没那么容易被你激怒。”诺利把长枪靠在身边,“不过既然这样说,是否代表你已经没力气再继续战斗了呢?”

“那要不要试试?”威廉挤出一个笑容,眼神中的锋芒转瞬即逝,“我休息好了,来吧!”

话音刚落,他原处的地方只剩下一道残影,而真身却已冲至诺利面前威廉的速度竟然比刚才还快了数倍!

诺利显得有些从容不迫,他轻巧地闪过,仅一瞬间就藏匿至黑暗中。威廉只能依稀看见一道鞭影。

鞭影?那是什么?

来不及多想,因为诺利随时可以自暗处发动攻势,威廉不得不摆起了防御姿态。

“你看过这些壁画后有什么感想吗?”他对着四处的黑暗喊道,“反正我是觉得壁画的作者有些古怪。”

“不得不承认,有这种祖先实在是令人作呕。但没办法,这就是命,不是吗?凡人为了一点小利斤斤计较,可我只要拿到那个古怪的祖先的遗产,我就可以临驾于他们之上当然也包括你,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呢?”声音遥远迷幻,似从四面八方传来,威廉无法分辨出他的位置。

“悲哀倒是算不上,毕竟你又不能保证一定得到那个什么破遗产;再者说,维尔泽斯遗产又会是什么呢?古货币?还是他的欠条?难道你还要帮他还吗?”

“你个白痴!你以为它可以用价格来衡量吗?那可是神的遗产,荣耀的圣光!”

“一切事物都有它的价格,你想要什么?亲人的温暖?他人的尊重?还是绚美如画的爱情?这些我都可以买给你看!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威廉摊开双手,毫不在意地说。

“我要的是力量!”诺利的身影一闪而过,长枪则顶在了威廉的胸前。威廉发动悬浮术,双手紧抓枪头,身体倒飞出去。而他的背后,是密道的尽头,诺利的计划就是把威廉钉死在那!

“你有感受过被欺辱的痛苦吗?你有感受过因为偷一块面包就被吊在城墙上任人鞭打的绝望吗?你有感受过在凄寒苦雨的夜里只能与弟弟相拥取暖的无能为力吗?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得到至强的力量,付出任何代价都无所谓,我定要让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追悔莫及!”诺利在密道里叫喊着,施力的双手青筋暴起,到密道尽头十余米的距离竟然瞬间穿越,长枪深深地插入墙体,钉死在那。

但威廉消失了。

“飞……飞行术。”诺利低声自语,而威廉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身体悬浮在空中。

威廉飞起一脚,将诺利踹到一边,同时拿起刀对着他迅速劈砍了三次,每一刀都力度极大,每一次都砍在同一个地方。诺利只得勉强抽出枪杆抵挡,可他没想到底下还会甩出一记飞踢,这一脚正中他的面部,踢飞了几颗牙齿,也击碎了他的梦想。

“该死!”诺利缩起身子,靠在墙角,枪杆也甩到了一边。

“沉湎于追求无尽的力量,自以为整个世界都和自己过不去;放不下自己怯弱悲惨的童年,就想把遭遇强加在别人身上;积攒了太多似是而非的仇恨,以为无边的暴力才是自己的归宿。你这种人注定要失败!”威廉平淡地说着,手持刀慢慢逼近了诺利。

“呵呵……威廉杰斯坦,你真的什么都不懂!这世界本质就是如此残酷,”诺利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睛直视着威廉,“如果你想活着,就要变得更强,杀掉一切挡着你路的人就如同你我现在。今天,我们二人,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是吗?可我并不在乎胜利与否,也不在乎到底要不要取走你的命,难道即便这样,你也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吗?”

“我没那么虚假,也不会如此仁慈……毕竟像你这种人,又怎么会知道我的痛苦?”这时,诺利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微笑,“威廉杰斯坦,你不该松懈的,在这个故事划上结尾之前,我会让你见识到我真正的力量!毋庸置疑,是我生,你死!”

第三十八章 黑魔法

话音刚落,威廉就感到底下有一阵阴风传来,某样东西在飞速移动,它击穿了空气,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声。

在这样的高速下,威廉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那东西给紧紧缠住,它由脚踝开始慢慢延伸,如蟒蛇般绕了一圈又一圈,直至威廉双手双脚都动弹不得了才停止生长。

“呐……说实话,我有考虑过你会黑魔法,可是我没有想到,你的黑魔法居然会这么恶心。”威廉身上,那些似藤蔓又像触手般的东西不断收紧,每过一秒,他的呼吸就困难一分。

“我不在乎……我说过只要获得力量,付出任何代价都无所谓……”诺利站了起来,他的身后长着八根粗壮的藤蔓,藤蔓延伸出无数的分支,每一条分支都坚韧无比。

“包括出卖你的灵魂吗?”威廉尝试着喘气,同时说道,“人们总是被一时的快感所蒙蔽,可是他们不知道,力量再强大,也终究是外来物;而灵魂,才是人的本质。”

“呵呵,别说得你不会黑魔法一样。什么灵魂的本质不过就是你虚伪的说教,在无尽的力量面前,你以为你还能挡得住诱惑吗?”

“那为什么还不杀了我呢?越拖下去,对你就越不利,我不相信你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威廉只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看着猎物垂死挣扎也是一种享受啊!更何况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与我抗衡,所以还是别操这份心,说一下你的遗言吧,绝世天才?”诺利的最后一句话极具嘲讽意味。

“那就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吧,”威廉记得他可从来没有跟诺利有过自我介绍,“或者是谁派你来的?因为我不太记得我的仇家了。”

“你错了,这不叫‘派遣’,那个人做的事情……更像是一种提示,提示我们了解到这座山里藏着的秘密、提示我们在佣兵联盟发出委托信息……更重要的,是提示我们找到了你。毫无疑问那是我曾见到过最可怕的怪物……也许你不该与这样的人为敌的。”

“谢谢提醒。”威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能说说他叫什么吗?”

“将死之人也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了,”诺利开始收紧他的藤蔓,“不过说真的我很欣赏你,只可惜死期将至。再见吧!也许你死后,我还会帮你祷告一会儿。”

“不……必了!”威廉用尽全力把头往后仰去,在他身后,两道深绿色的小型风刃旋转着向前飞去,精妙地掌控使得它们避开了威廉的五官,但依旧在那留下了小小的划痕。

那是被随着风刃而来的元素乱流所造成的,但普通的七级魔法根本无法召唤出这类东西,唯一可能的答案是威廉根本从一开始就在引导这个魔法了!

它们携着难以言喻的速度,以狂龙的姿态切割着藤蔓,无数藤蔓的残肢被甩到密道的两边,那看似坚固的防御顷刻间土崩瓦解。

“这就是你的实力吗?还是太过弱小了。”诺利低叹一声,同时将八根藤蔓聚在身体前方,那之前如推枯拉朽般横扫一切的两道风刃竟被生生挡住,再也前进不了一分。

不到一秒的时间,失去了动力的风刃烟消云散,只有地面上的藤蔓残肢还能证明它曾存在过。

“你逃不掉的!”诺利指挥一根藤蔓冲向已经开溜了的威廉,它像长了眼睛一样精确地绑住了脚踝处。威廉猝不及防,失去重心摔了个狗啃泥。

“你可真是驾轻就熟,难道说你每天都要和这恶心的东西谈心交流感情吗?”威廉一顿怒骂,在作战方面被暂时压制后,他只好转而攻向精神层次,只是不知道这顿狂骂能起到多少效果。

“还想激怒我吗?这招玩多了,我也会感到烦的。”诺利随手甩过去一根藤蔓,从上至下劈斩,虽锋利程度不及刀剑,但这一劈之下,显然威力也绝对不差!

威廉只好抽出右手格挡,但因为动作被限制,他的速度也下降了不少,因此没能吃准部位,最后被迫用掌心迎接这一劈。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掌心处传来,藤蔓上长出的无数微小勾刺在这一劈之下刺穿了威廉的手掌,虽然伤口不大,但仍有几道鲜血从他紧抓住藤蔓的右手指缝间流出,显出一副挣扎的样貌。

“看来你的全部也仅仅如此,”诺利顺势加大了缠着威廉的藤蔓强度,仿佛一道道钢筋,紧紧束缚着他,最后又缠上了他的脖颈处,勒着而又不致死,“怎么样?这一回,我要你亲眼看着这一枪贯穿你的脑袋。”

说话间,诺利已经捡起了之前那把被打落的长枪,他将枪头正对准向威廉,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狰狞还是恐怖,与刚进入宫殿时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那么……你就死吧!”他正要用力掷出长枪,可一股无力感却迅速袭来,诺利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惊骇所替代,因为这股无力感的源头不是其他,正是缠绕着威廉的藤蔓!

只见那一道道藤蔓一改之前的霸道,非但没有继续进攻,反而还像见了鬼一样纷纷向后退去,顷刻间缠绕在威廉身上的藤蔓瞬间离散开来,呈扇形包围着前方。威廉就在那中间,身旁的藤蔓虎视眈眈,但却不敢雷池一步。

“什么情况?”在三秒钟内经历了思考遗言,闭眼求救,随后又忽地解放的威廉一时间还有些愣神,就在前一瞬间他还差点以为吾命休矣,可没想到最后反倒是这些鬼东西自己先怂了。

“莫非是……?”威廉抬起右手,对准着面前的藤蔓,他依稀记得最先开始撤离的藤蔓,貌似就缠绕着他的右手,说不定这会有什么联系。果然,藤蔓开始慌乱地向后退去,就像一开始张牙舞爪的蛇群突然间遇到了它们的天敌,身体在后退过程中不断缠绕着其它的藤蔓,到最后终于绕成了一团,再也无力发起进攻。

……

黑魔法,被称为“魔法中的悖论”、“不是魔法的究极魔法”,以其恐怖的威力、多变的效果以及代价高昂的魔法消耗闻名于大陆,它就像是一种契约,与使用者紧密联系在一起。人一旦习得了黑魔法,灵魂深处便像是刻上了它的烙印,再也无法磨灭,同时也无法再学会第二种。

据称顶级的黑魔法可以在瞬间扭转败局,而即便是最普通的黑魔法也能给人带来不俗的战斗力比如说诺利的藤蔓。它被诺利看作是自己最后的底牌,不到危急时刻绝不使用,一旦使用就必须要赢!

但这次他败了,败得很彻底,而且威廉获胜的方式居然还那么不合常理,这带来的挫败感是常人难以体会的。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诺利瘫坐在地上,靠着墙喃喃道。

“也许……这玩意儿有点怕我的血吧。”威廉有些不敢确定,他看着自己右手的伤口,那其上正有鲜血缓慢地渗出来。

“但这怎么可能……”诺利咬着牙,显然不能接受这种解释,“你是什么怪物!就这一点点血,凭什么有这种威力?”

“谁知道呢?”威廉把手放在那堆藤蔓跟前晃了晃,果然引起了一顿骚乱,“说不定未必是因为我,它只是单纯地怕见血不行么?”

“这不可能!”诺利斩钉截铁地否认,“别高兴得太早,别以为这样就能打败我,我是不会让你轻易离开这的……”他靠着墙,勉强站起身,那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让他很难恢复战力,但即便如此诺利却还是不愿倒下。

“何必这么执着呢?我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把你们怎么样,反倒是你们兄弟俩还有那黄毛步步紧逼莫非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宫殿的来历,我又怎么可能放过你?”

“要我说你们什么好?这地方在我眼里就是个垃圾填埋场,不管是什么千年前的宝藏,还是你们一直渴求的什么‘力量’,说不定都还没我戒指里的装备好……”威廉不愿再做太多的解释,最后扫了一眼壁画后,便打算离开此地。

可这时,地面上却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威廉刚抬起脚就失去了重心,几乎摔倒在地。他连忙看向四周,却发现密道的入口居然开始关闭,八扇大门缓缓降落,即将把他们两人困在这里。

“这又搞什么……就是不愿意让我休息一下吗?”他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吐槽道。

第三十九章 陷阱

大门的突然关闭令人猝不及防,但幸运的是,可能是由于多年来的沉寂,这座宫殿中的各类机械机关都已经老化到了一定的程度,除了无处不在的声控机制之外,宫殿其它方面的设计可以说完全丧失了原来的功能。就比如现在威廉眼前那扇缓慢下降的石门,它正以每秒十厘米左右的速度运作着,对威廉这样的风系魔法师来说,别说是跑,哪怕是走估计也能走得出去。

“真麻烦,要是你能关得快一点,我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呀,”在看清楚状况后,威廉摇摇头,又随口对诺利说道,“给你个机会,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什么?”他愣住了。

诺利是个名副其实的七级战士,以他的体能跑出去算不上很难,只可惜与威廉的一战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而且还因为黑魔法的反噬而变得虚弱不已。现在他的身体承受能力已经到达了极限,距离出口这十余米的距离,恐怕将是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你要帮我?”所以,当听闻威廉这句话后,诺利流露出少有的惊讶的表情。

“怎么?有问题吗?想想,如果你那永远学不会冷静的弟弟得知你被困在这,发起狂来我不是还得折腾半天吗?”

“呵,谁知道你又有什么阴谋?”诺利冷笑,“况且就算你不帮忙,我照样有办法离开这,别忘了,我可是姓维尔泽斯!”

“相信你祖先在修这所宫殿的时候,可没有打算对他的子孙友好这几扇正要关上的门就是铁证,所以你现在同我一样是个闯入者,而闯入者们在这里如果不能团结一心的话,注定只有死路一条。”

“那又怎么样?就像你说的:最多也就是死,相比于受到敌人的恩惠,我认为这样的结局要好得多。”

“是吗?”威廉蹲下身子,目光直视着诺利,“你快死了,对吧?你的眼神比普通人浑浊得多,肤色也不太正常,再结合你刚才的话,我总感觉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诺利没有回答,只是把视线移到了另一边。

“你难道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威廉冷笑,“如果真的想为你弟弟好,就好好活下去,别总想着靠什么不切实际的奇遇来一步登天。”

“够了!”诺利显得有些不耐烦,似乎是厌倦了威廉的这种作风,“假惺惺地有什么意义?你从一开始被奉在云端,又怎么会懂得我们这些下等人的感受?威廉杰斯坦,没有那与生俱来的天赋,你算什么?你永远都不能理解力量的可贵,也永远理解不了为什么我们拼了命也要赌上这一把!这世界弱肉强食,弱者只会被淘汰。”

威廉一愣,说话也有了那么一丝停顿:“你错了,我的人生并非只在学院度过。你曾见过的残酷,我也见过,甚至比你见得还多。杀人如麻的家伙往往用弱肉强食作为借口,掩盖自己的罪行,因此才有更多像你这样的人把它奉为信条。但你有没有注意过,在这些阴影底下,难道真的全是这个词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诺利眼中出现了少有的迷茫。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主基调没错,但总归有些人不信邪。”威廉挑了挑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好了,还是废话少说,你到底走不走?为了你弟弟,也为你自己。”

在他身后,巨大的石门已经下降了接近三分之二。

诺利心里突然有了些触动,他已经不太记得上一个这样和他说话的人是谁了,但莫名的还是会感到一种奇怪的欣慰。

到底还是看不透这家伙啊!诺利想。他仿佛回忆起了过往,如果当初自己也曾遇见过这样的人,是不是未来的轨迹也会发生改变呢?这宫殿里的宝藏,还会被看得那么重吗?

他摇摇头,不再想。

“滚吧。”诺利的声音有气无力。

“你就像个无可救药的蠢货,”威廉翻了个白眼,一边说一边转过了身,“还有那个黄毛,他也和你们一样是想要那破遗产吗?”

“你还想逃去哪?”然而刚转过身,一把出鞘的的长剑便直抵在威廉的喉间。持剑人一脸冷漠,虽外表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但不自觉弥漫出的杀意却还是让威廉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

“把你的剑放下,黄毛,”威廉瞄了眼他身后那扇快合上的大门,“如果不让开,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

“你都知道些什么?听起来你很清楚这宫殿的构造。”金发男子俯视着他,举剑向前,威廉也紧随着缓缓后退。

“轰”随着一声巨响,密室里的八扇大门也完全落下,封闭住所有出口。

“妈的!”威廉暗骂一句,但由于被人拿剑指着,他也不太好发作,只能无奈地摊开手,懒洋洋地说道:“怎么说呢?就我的视角上来看,你比那两兄弟要正常得多,也可靠得多,这样吧,如果现在你能把剑放下来,咱们也许还能好好谈谈。”

“如果我不呢?”

“那……也没关系,我可以先把自己的情报说出来,”威廉无法界定眼前此人的真实战斗力,便只好暂时平复心情,瞥了眼两旁,说道,“首先,我最开始和你们一样,觉得这扇莫名其妙打开的门背后能藏着什么好东西。但事实你们也都看见了,这里除了这些壁画之外几乎一无所有,你们向往的宝藏显然不会在这片地方。”

话音刚落,地面就又是一震,把两人都震退了好几步,随后密道的底板上便忽的出现许多圆形的小孔,这些小孔与河流相通,不断向孔内涌入冰冷的河水,开始时只是浸湿他们的鞋底,但很快就漫过了整双鞋。

“果然,这是个陷阱。有人想把我们引到这里一网打尽,靠着一间封闭的密室和不断向上涌的河水,无需亲自动手就能解决掉大部分战斗力。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地方应该是没有安装声控机关的。”说着,威廉朝各方向喊了几声开门,但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谁有理由这么做?现在除了这里的三人之外,就只有卡里克和你带来的那女孩了。”金发男子质疑道。

“凭什么你会认为这里只有五个人?”威廉轻轻拨开那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之前我没对你们说实话,但其实这宫殿的所有通道我都早已探测得一清二楚,还画了地图交给了月樱。”

“所以你才慌忙逃命,想自己独吞?”

“你错了,我探测到当时所有的路径都在发生着变化。这绝非宫殿本身的行为,刚才你也看见了,只要我发号施令,这些墙体都会自己开辟出一条新道路。所以我有理由相信,在我们进入这间宫殿后,也有人紧随其后闯了进来,并且他还不停地改变着我们前进的线路,让我们感到迷茫。所以即便有着地图,也难以分清方位,我说的没错吧?诺利。“

他又扭头看向墙角的那个男人:“你和卡里克其实从一开始就有地图,否则向我提出的要求又怎么会仅仅只是带着你们进宫殿呢?”

诺利不语。

“但在进来后你们才发现事情不对,因为这里的路径前后都在发生着转变,你们的地图完全对不上号,所以才向我虚与委蛇,否则我估计你们早就带着地图自己跑了吧?”

“哼……是又怎么样?”诺利这次没有否认,“我本来的目的就是想拖住你们,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后来者是谁,但他确实是帮了我大忙。把你们俩都封死在这,就没人能妨碍卡里克了。”

“难道你以为那家伙就不会继续对你弟弟下手了吗?就凭他那智商,还能对付得了一个一直藏在黑暗里的家伙?而且……你刚才说我们?你们三人不是一伙的吗?”

“合作关系罢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背弃得那么快。”金发男子又把剑挥向了诺利,“我与你们想要的东西又不矛盾,何必如此?”

“我没必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信任你,而且别忘了,你答应过要帮我杀一个人的,现在也该是兑现的时候了,罗伊。”诺利擦去嘴角的鲜血,“本来还打算留着你对付那些想半路抢夺宝物的人,不过现在来看,还是杀掉你旁边那位来的靠谱一点。”

密室中本就紧张的气氛因为诺利的这一句话变得更加凝重起来,他的目光又恢复到了原来那种暗藏凶狠的阴霾,显得尤为恐怖,很难想象一个将死之人能拥有这种眼神,他是怀着鱼死网破的心走进的这间密室!

“是吗?让我们斗起来,然后你渔翁得利?”对于这看起来不切实际的提议,威廉冷笑道。

“你既然不守诺言,我为什么还要帮你?”那被唤作罗伊的金发男子也异常冷漠。

“我不是正人君子,我不守诺言但你不同啊,你是出了名的言出必行,怎么能在这种小事上食言呢?”他缓缓站起身,“大不了,我可以先付你报酬。”

“报酬?你还能给我什么?”

“我一直在欺骗你,你应该很恨我吧,那现在就给你一次机会,”诺利笑了笑,“我已经什么也不剩了,但至少还有我的生命……我的黑魔法,带着它们,我不愿庸庸碌碌地死去。所以罗伊,我要与你一战。就让我见识一下,你这幽灵真正的实力吧!”

“你这是自寻死路。”

“我向来不怕死,怎么?是你怕了吗?”

罗伊似乎被说动,他推开威廉,随后走向诺利。

“等等,他已经是将死之人,没必要再这样。”看见诺利这几乎是寻死的举动,威廉当即抓住罗伊的肩膀,劝道。

“只要他还没放下手中的武器,那在我眼里就和敌人没什么两样。你有闲情管别人,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

“这就对了,来吧!这次我不会留任何底牌,燃尽所有生命与你一战……可别让我失望啊。”看起来在刚才短暂的休整后,诺利似乎已经重新恢复了体力,但倒不如说,他是在透支自己所剩无多的生命,倾尽全力和这名金发的青年对决!理解到这一点后,威廉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随后便靠在了墙边。

而另一边,诺利身后的藤蔓在重新振作起来后似乎变得更为狂暴,原本就已很粗壮的躯干几乎加粗了整整一倍,而它的分支更是覆盖了整条密道!诺利在它们中间,宛若魔神。

可金发男子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他以恒定的步伐走近诺利,一如午后散步般悠闲,威廉看不到他的眼神,只觉得这恒定的脚步声像极了座钟的指针,每过一秒,那沉重的“滴答”声就令人心上的压迫更添一分,直至最后,一锤定音的时刻。

剑锋出鞘的声音悄然在这密室中回荡,只见光影一闪,罗伊拔剑、垫步、轻盈一跃,一气呵成,没有捎带任何花俏的动作,唯一花俏的,是他的剑舞。

那像是舞厅里变幻的灯光,又像是山谷中明灭的星辰,在密道里,剑的光与剑的影交错纵横,纷杂缭乱,却又仿佛带着某种规律,洋洋洒洒的剑舞描绘出异样的美感,纷至沓来的压迫又即刻而至,威廉说不上来这剑法的精妙,因为他甚至还无法看清罗伊的每一道剑式!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

突如其来的震撼与美感几乎令威廉忘掉了除此之外的一切,而那华美而又闪烁的剑舞又有如烈阳般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脑海中!

这一战的结果已经不再重要,或者说当这剑舞起势的那一刻起,胜负就已分明,金发男子拔剑而又收剑,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他没有过多地注意其他,只是转过身,按原路返回。

“你这套剑法到底是什么?”诺利低着头说,“……我好像只看到了星辰。”

“还没有名字,如果你不反对,那就叫它‘星辰’吧。”

诺利点头,然后死去。

……

直到战局揭晓的那一刻起,威廉都还抱有一丝不敢相信,而让他从震撼中恢复过来的,是突然朝自己逼近的罗伊。

“诶诶诶……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看到没,我已经在我们俩之间安好一块钢化玻璃了,如果你不想再撞一次墙的话就尽管试试!”威廉瞬间被吓得不轻,连忙后退两步,但为了不显得太过被动,还煞有介事地威胁了一番。

可谁知金发男子对此不为所动,他抽出剑,没有挥舞,只是径直投掷出去。大剑在空中旋转,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击穿了那层看似坚固无比的钢化玻璃,随后直插进威廉身后的墙上,震落不少尘土。

威廉稍稍偏头看了一眼,心说一句“我靠”,随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剑柄打算把它拔出来反抗,但那把剑纹丝不动,像是焊死在那面墙上一样。

“你紧张什么?我只对活着的人才守信。”罗伊这时才慢慢走过来,伸出手,轻而易举地便拔出了大剑,说道:“而且看起来这地方是无法依靠武力逃脱的,要说如果有什么办法,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失望?就算你离不开这里,也别擅自把希望寄托到我身上呀!我又不是万事通,”面对这不是威胁但胜似威胁的话语,威廉居然还有闲心吐槽,“我可是和你一样,对此一筹莫展呢!”

“真的吗?”

“真的。”

“别装了。”

“……”这句话令威廉难得地卡壳了一下,愣了几秒后,他才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好吧好吧,算我输给你了,不管你是凭直觉还是靠玄学,总之这次你还真猜对了。我确实有离开这间密室的方法,而且这世上,也只有我一人能够做到。”

第四十章 一步之遥

“……找到了!在这!在这!”迷宫深处,卡里克正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说话声音甚至都有些颤抖。他借着手里黯淡的照明水晶再次观察那份来之不易的地图,地图上清楚的标明了各种路线、标记以及一些注意事项,在这迷宫里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在确认自己真的没有找错地方后,他又小心地把它收了起来,双手轻轻按在面前的这扇门前。

“按照地图所说,只要我推开这扇门,就能看到一片大湖……湖中央是一座两米高的十字架,转动十字架就能开启机关……再接着,就是神的遗产!”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步骤,又想好了一些万一发生意外而采取的应对措施,还顺便构思了一下自己未来的蓝图,这才开始往手上施加力量。

门开始渐渐转动,比他想象中还要简单,而且他也不必担心这里会有什么危险的机关按地图所说,这迷宫在修建时就已经耗费了太多的财力,即便是富裕得如维尔泽斯这样的人也承受不住,所以根本造不起什么具有极度危险性的机关,之前他会受伤,也不过是因为大意了一阵,被一道防御性质的法阵击中才导致。

而宫殿中唯一算得上陷阱的,就只有离这约一公里的那间密室了。那密室虽有八个出口,但每个出口处都被设置了魔法结界,只许进不能出所以威廉当时就算是开启飞行术,马不停蹄地飞出去也只会被撞得眼冒金星。

但这时,卡里克的动作却突然僵住了,表情甚至变得有些呆滞,他的双手开始不停地颤抖,而那扇正要被开启的大门也因为失去动力而停了下来。

“不……不可能!”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嘴里自言自语,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

他不敢相信的不是这门,而是他自己的感觉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突然划过一条信息,那信息不是由什么语言或者图像组成,它就是一条单纯的“信息”,告诉了他一件事:诺利死了。

诺利死了!这个消息如果是别人告诉他的,那卡里克绝不会信,甚至连理都不会理一下,因为他很了解哥哥:那个人绝不打无把握的仗;绝不随意冒险;绝对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样的人,怎么会死呢?!卡里克在心里不断地否认这件事,但也无法阻止恐惧与不安的蔓延。

“这不是真的!绝不!”卡里克疯狂地在脑海里搜寻那道印记,那道属于他哥哥的印记,但他没能找到。一次两次五次十次……不知在重复多少遍之后,他终于放弃了,跪倒在地,地面满是抓痕。

卡里克的黑魔法名为“标记”,目前他只能开启最简单的两种隐匿印记与生命印记:隐匿印记可以标记他自己,能使自身的生命迹象降至最低,从而达到隐匿的目的;而生命印记则可以标记任何人,使卡里克能感受到被标记者的生命活动但如果被标记的人死了,那个属于他的印记也会消失。

“哥,你没事的……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才会这样……我去找你……对!去找你……你一定还活着的!”卡里克还没有放弃,他打算按原路返回,却在慌乱中摔倒了。

一块以太水晶从他身上掉了出来,水晶在地面上碰撞,恰好开启了它的开关。一束光线直射上去,光束中可以看见有着几行清晰的留言。

不知什么时候,诺利竟然把这颗水晶放在了卡里克的身上。它太小了,以致于卡里克之前根本没有发觉到。

说是留言,其实它更像是一封遗书。大致意思是诺利在某一天突然发觉到黑魔法对他的侵蚀已非常严重,可以说达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这是不治之症中的不治之症,黑魔法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它和普通魔法的消耗不一样:普通魔法的释放需要燃烧精神力,而黑魔法则是需要燃烧生命。所以一旦黑魔法使用过量,任何人都将受到它的反噬那便是死亡。

诺利在发现这件事后便制定了最后的计划:他负责拖住威廉杰斯坦和罗伊,从而为卡里克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来找寻那所谓的遗产。这份计划可以谓是非常严密,几乎每一种可能性他都考虑到了,但唯独少了一样,那就是诺利自己的逃生计划他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活着离开这,而是选择把命赌在卡里克身上,赌他能找到那份遗产!

而现在卡里克做到了,推开那扇门他就可以获得一切:力量、权力、金钱、女人……但这些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此刻竟变得如此虚无缥缈,甚至让人提不起兴趣去争夺。简直如幻影般飘忽,一碰即碎。

卡里克发出野兽般痛苦的低吼,他浑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人抽去,如同一条丧家之犬。

……

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卡里克缓缓抬起头,借着水晶发出的光亮,他看清了来者的面庞。

月樱和帕楚在此时终于赶到,靠着威廉那份粗略得简直跟小孩子鬼画一样的地图,他们居然也能找到这里!

“他怎么了?”帕楚看着卡里克这副摸样,有些不安地说道。

“后退。”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月樱拿着那把半米长的刀,对准了卡里克。虽然这家伙刚才的表现的确有些可怜,但这并不表示月樱会就这样心软,在竞技场混了这么久,她即便不是那种暴力型的杀胚,但至少也很清楚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现在的卡里克,眼里只剩下了仇恨而一个只有仇恨的敌人,是绝对不能留的。

“那个人不在你身边吗?”卡里克低着头,有些哽咽着说。

不知是不是错觉,月樱感觉刚才似乎有道蓝光闪过,但她并未在意,只是保持着十二分的小心,慢慢走向了卡里克。

“你最好冷静点,我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我亲哥哥死了!”他一拳砸在了地面上,怒吼着,眼睛里布满血丝。

月樱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但这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真是道貌岸然!那威廉杰斯坦呢?这也与他无关吗?”卡里克的眼神突然变成一片混沌,他举起手中长剑,吼道,“你们害死我哥哥,这份仇一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既然威廉杰斯坦现在不在,那我就先拿你祭旗!”

卡里克瞬间消失在两人眼前,鬼魅般躲藏于黑暗之中。

隐匿印记开启,刚一出手,便是最强一击!

第四十一章 赌命

“赶快离开这!”月樱伸手一推,催促帕楚赶紧远离这个地方。卡里克这次是真心动了杀意,在这无边的黑暗中隐隐有着那森冷而又肃杀的气息。而像帕楚这样连三级战士标准都没达到的人,继续留在这也不过是白白添乱,还不如趁早离开以免误杀。

帕楚在踉跄几步后也是明白了月樱的意思,隔空点点头表示了对她的支持后,随即便以他最快的速度逃离了这里,寻觅到某个隐匿处躲了起来。

……

在月樱的四周,黑色而又敏捷的身影不停地穿梭其间,就像在黑暗的海底中剑鱼绕着中间那一动不动的雕像来回地盘旋。可月樱并不像雕像那样坐以待毙,她会偶尔地挥一刀,然后迅速地收回去,动作频率快的惊人。

然而挥刀的目的却并不是为了进攻,因为月樱根本没有办法捕捉到卡里克的运动轨迹,只有在两人相距非常非常近的时候,她才能估测到卡里克的进攻方位,从而用刀来抵挡这次攻击。

“你的反应速度很快。”黑暗中传来一声赞叹,就在刚才那不到十秒的时间内,卡里克已经发动了近三十次进攻,但每一次都被月樱用刀挡了下来。

“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太慢!”他鬼魅般从月樱背后出现,刀极速划破空气发出雷霆般的爆鸣声,如果此时有人能近距离地观察这一击,会发现这把刀的主体因气体阻碍甚至发生了严重的扭曲但这扭曲的刀身足以把一头牛劈成两半!

刀迅疾向下,将威廉送给月樱的那件黑色风衣斩开,气流飞散,风衣如浪花般起伏,随即又很快飘落,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

这一刀空了!卡里克瞳孔一缩,神经也变得愈加紧绷。此刻的他虽有着满腔的怒火,但理智却没有丧失,他很清楚月樱没有办法像隐匿印记这样如此完美地将自己融入黑暗,所以他需要冷静,并保持有足够的耐心,待到其按耐不住决定反击时,他就能再次获得先手。一次先手也许解决不了对手,但如果是五次、十次、一百次呢?卡里克不相信有人能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这种地步,只要有耐心任何人都会露出破绽!

“说得对,你还是……”

人未到而风声至,“嗖嗖”的破空声从前方传来,卡里克大刀一挥将那两把被用来投掷的小匕首拍到一边,化解了这次进攻,可他的表情却并未舒展。

“……太慢了。”这次的声音是由身后传来,月樱脚踏着墙壁作为动力,持刀直刺,身形瞬闪而至。

怎么可能?!

巨大的恐惧瞬间涌上了他的脑海,卡里克不相信有人的速度居然可以这么快!月樱在说前半句话时分明还在他的身前,但这后半句话却是从他身后传来!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不能死!我还要向所有人复仇!

这份执着的信念在此刻牢牢占据了他的内心,他的眼角甚至因此而眦裂,魔障般的声音在那呼喊:快!再快!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啊啊啊啊”卡里克嘶吼着向后挥刀,它的速度突然急剧飙升,银白色刀光留下的残影甚至划出了如表盘般的圆弧。

月樱不为所动,迎着那银白色的光华,依然笔直地向前直刺。

……

“没人教过你刀不是用来刺的吗?”卡里克那更为混沌的双眼盯着月樱,左手紧紧地抓住她的长刀,而长刀则深深刺入他的右胸,刀上的鲜血分不清是由手上还是身上流出,一滴滴砸向地板。

这对于卡里克来说已属万幸,如若不是他生死时刻的瞬间爆发,那把刀本来的位置应该是他的心脏。

“我不懂刀法,我只懂怎样进攻更有效果。”

“那么我也试试。”卡里克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同时念起了一串串古老而又悠长的字符,看似平淡无奇,却使人越听就越为烦躁。

月樱脸色一变,打算抽刀离开,可刀被卡里克紧紧抓住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放弃,松开手向后撤退。可惜还是太迟了,卡里克的咒语已经吟唱完毕,诡秘而又令人惊惧的力量从他身上窜出,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地命中了月樱。

痛!她感到了钻心的疼痛,一口腥血喷出,身体也无力地往后倒去。任何的防御在此时都变成了一个笑话,黑魔法“标记”的第三重境界死亡印记根本无视任何阻挡,直接重创月樱!

“去死吧!”卡里克丢掉了自己的刀,也拔出了他肩上的那把利器,将整个人都隐匿于黑暗中。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月樱能次次预判到他位置的原因:这迷宫虽然沉寂于黑暗,但四周的大理石墙却散发着微弱的白光。而且这些光实在是太过微弱,以一般人的视力根本观察不到,不过身为七级战士的月樱完全可以依仗它们与刀身反射形成的光判断刀的位置,从而精准地估计到卡里克每一步的攻击方位。

于是他扔掉了刀,放弃了身上一切可以反光的东西,孑然一身。这一次他彻底融入了黑暗,可能藏于任何一个人的影子底下。可是这片黑暗并不会因此而平静,卡里克的衣服底下依旧留着一把匕首,他只需悄无声息地接近,然后轻巧地一挥……一切都将会结束,得到了那神的遗产,他想杀威廉和罗伊也不再是什么难事。

局势在此时已经很明显了:卡里克与月樱都受了重伤,他们的意志再怎么坚强也无法坚持多久,所以下一次进攻就是他们能击杀对方的唯一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而卡里克在这方面有着绝对的优势,月樱的前后左右加四个斜角,一共八个方向可以供他选择进行最后的刺杀,一旦月樱判断错误没能躲过这一击,等待她的就只有死亡;相比之下月樱只有着武器的长度优势,因为在她的身后还有着一把长刀长刀对匕首,判断对方向卡里克就得死!

两个人都在赌博赌对了则生,赌错了必死!只不过卡里克的获胜概率是八分之七,月樱只有八分之一。

……

“我能赢吗?”忍受着胸口上的剧痛,月樱抽出了刀。但四面八方的黑暗却令她迷茫,那八分之一的获胜几率……她真的有机会抓住吗?

“我百分百支持你的所有决定,放开手脚去做吧!我相信你!”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那个家伙自信得近乎自负的语气。真是奇怪啊……从故事的一开始他就是这样自信,到现在他也还是这样的自信,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前行呢?他难道就没有想过会输吗?输了就会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啊!

“好吧,威廉,那我也相信你……”月樱闭上了双眼,静静地聆听四周的声音。她不相信这决定命运的对决仅仅会是一个概率游戏,一切都是有着规律的,掌握了规律的人才有资格赢。四面八方的风声呼呼传来,杂乱无章。月樱拥有的时间不多,但此刻她却显得如此的平静,那混乱的气流开始变得温顺,海量的信息涌入她的脑海。

……

“樱,今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仿佛是昨日的记忆重现,月樱只看见一片原野。原野之中,一个约摸三十岁的男子正对眼前的小女孩说道。

“好啊舅舅!是什么游戏?”那被叫做樱的萝莉用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他,手中是一把小巧的玩具木刀。

男子往后退了十步,从身上拿出几个飞盘,然后说道:“我把这些飞镖飞过去,你就负责把它们打下来,成功了我就请你吃鱼子酱!”

“好啊舅舅!不过这游戏我们不是玩过了吗……很轻松就打下来了呀!”樱拎着一把木刀,随意地挥了几下。

“这次可不同,”男子严肃地说,“我要你用布条蒙着自己的双眼,被砸到可别哭鼻子啊……做好准备,3,2,1,开始!”

……

就是这个!

月樱猛地抬起头,如刀般锐利的双目似乎要划破四周的黑暗,她似乎又回到了那没有星也没有月的夜晚……对的,当时的环境和现在简直一模一样!风流经她的面庞带来青草的气息,水结成了霜促使寒气由脚底涌来,那夜里的飞镖似与此时卡里克潜行的身影重合!

血腥味!是血腥味!他身上的伤口已经暴露了一切!

刀锋现,一往无前!黑暗中的两人交汇,生死之局此刻揭晓。

“开灯!”

迷宫突然恢复了原来的光明,久待在暗处的月樱甚至觉得这光有些刺眼。

卡里克的眼睛也变得清澈起来,他低着头,手上挥舞着的匕首再也无法前进半分。这一次月樱没有刺偏,那把长刀精确地插入了卡里克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

月樱赢了。

“为什么……我们只是想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再被别人欺负而已……”卡里克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帮我实现呢?”

他拼尽全力抬起头,眼神却在无限远的远处,干裂的嘴唇吐出最后一个音节……

“哥哥。”

月樱后退几步,身体瘫倒在地,她将目光移向了另一边。在那里,通往大湖的门正在缓缓打开,门的旁边是帕楚,微笑着的帕楚。不知在什么时候,他居然避开了月樱和卡里克,悄悄地来到了这扇大门前,并开启了这里的封印。

“刚才……是你在发令?”月樱的气息开始变得紊乱,她希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帕楚没有回答,只是一直在微笑,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他丢下一样东西,摔落在地,释放出淡淡的清香。

“非常感谢你,帮我解决了那么大的麻烦。”他长舒了一口气,微笑道,“其他事,就交给我吧。”

月樱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便栽倒在地。

第四十二章 壁画

再度醒来时,月樱已经记不起自己昏迷多久了,大脑一片混沌,就像被人闷头一棒。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清澈温柔的碧波,湖面慢慢荡漾,其间却不见有半点生灵。

四周的温度也比之前高了不少,暖风轻轻拂过身体,这世界的一切好像一下子温暖了许多除了她身上缠绕着的那冰冷的铁链。

此刻月樱被铁链紧紧绑着,身体被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囚禁于湖中央,动弹不得。头顶上方五十米处有厚而坚固的石壁,吊着数百枚以太水晶,那些以太水晶释放着洁白而又热烈的光芒,照亮了这片直径可达两百米的大湖。

“终于到了约定的地方,”月樱冷眼道,“只可惜还是掉进了陷阱。”

这里是山体的内部,双头蛇的沉尸处。

湖边是一个巨大的高台,形似祭坛。祭坛顶端站着一个人,身边放置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他看到月樱醒来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依旧俯视着,整个湖面都映在他的眼里,湛蓝的瞳孔似乎闪烁着光芒。

月樱之前见到帕楚时,他明明还狼狈得一无所有;但现在他站在高台上,举止却优雅得像一个皇帝,哪怕只是站着,也透着隐隐的威严。

“冒险结束了,女士。一切都尘埃落定,我才是胜利者。”

“你一直在骗我。”月樱冷冷地说。

“是啊,不然怎么能利用你杀掉那个烦人的家伙呢?为此我还卖了点苦肉计,差点搭上自己的命。”

“你到底想做什么?”月樱克制着自己的愤怒。

“显而易见,我要杀光你们。”

“为什么”

帕楚一时语塞,他闭上眼睛,若有所思。

“为什么要杀你们嘛……这个问题有些复杂,究其根源,好像要从很早很早开始说起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甚至没有看月樱一眼。

“你也听说过勇士斗双头蛇的神话吧?那些耳熟能详的情节我就不加赘述了……神话之所以被称为神话,是因为它口耳相传;而历史之所以被称为历史,是因为它只存在于少数人的脑海里。”

“我要讲的,是一个叫维尔泽斯的商人的故事。”

“作为一个商人,他很成功,赚了许多钱。但是他赚的钱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贫穷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已经老得快死了。”

“所以他不甘心,凭什么自己赚了这么多钱,却不能活得更长久一些呢?于是维尔泽斯开始翻查各类的书籍,找寻着能够让他延年益寿的办法……终于,他找到了。”

“想要活得更久,想要变得更强,方法很少而且也很显而易见,只不过一直没有人敢于触碰。”

“千年前,那个名字如囚笼般笼罩着这片大陆;千年后,即便它早已死去,人们也依旧没有勇气回忆起那恐怖的生灵。”

“红龙。”

他轻声念出这个魔鬼般的名字,四面八方的石壁上也随之渐渐亮起错综复杂的光影图案。月樱呆呆地看着,这幅隐藏于尖崖峭壁上的画卷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那是个极端恐怖的生灵如飘云般矫健的身姿飞舞于天,盘虬健硕的肌肉则填满了它那延绵数百米的身躯;身上青灰色的巨型鳞片反射出妖艳的光泽,深黑色的血管则像是与其融为一体,少数几根与筋脉缠绕,暴突而起,甚至隐隐让人觉得真的有血液在其间流动。

向上望去,它那巨大而又狰狞的头颅张开血盆大口,那似从地狱里拔出的獠牙即将贯穿所有的一切!

这世上再无任何形容词可以形容这种生物的威严雄浑,再华美的词藻在此时也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大陆进化史上最究极的生物红龙,就这样展现在月樱和帕楚面前,远隔千年,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竟然还能通过一幅壁画重新支配这个世界!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如果不是因为被铁链紧紧锁着,她几乎就要跪倒在地。由于惊惧,月樱已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但她的内心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臣服!

这是月樱脑海里涌现出最多的想法,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渐渐地,这个想法由大脑蔓延至全身,脚底下再温暖的湖水也无法抵御那由内心涌出的寒!

……

“别怕,有我在。”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如一道静心咒使月樱从崩溃的边缘清醒,她一个激灵,眼睛里的恐惧渐渐变为了欣喜。威廉!刚才那一定是他在说话!

在哪?在哪?!

月樱抬头拼命地向四周望去,找寻着任何可能与威廉有关的痕迹,但是却一无所获。那个家伙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又像幽灵一样消失。

“别怕。”威廉又再度“说话”,这次月樱感受得很真切,她猛地低下头,目光移向她的右手手腕。

之前在一线天等待威廉的无聊时光中,月樱曾抽空用绳子做了一个堪称简陋的手环,戴在了右手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无意间的举动居然在此时发挥了如此大的作用因为那手环套着的,正是威廉的心脏共鸣器!而现在,威廉就在他的胸针上不停地敲打着学院通讯代码,通过这方法给月樱传输信息。

“我他妈为什么要把通讯水晶弄坏呢?真是活该!”威廉一边碎碎念,一边给月樱发送着一些鼓励性的话语:“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现在先稳住他,我需要了解到更多的信息……不过一切都是在确保你安全的情况下进行,我会保护你的。”

感受着手上传来轻微而有规律的震动,月樱突然感觉有些想哭,在竞技场混迹这么久都没流过一滴眼泪的她居然在这个鬼地方哭了两次。原来……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她的,有人把她看得很重,愿意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救她……足够了,这就足够了。

“然后呢?”她抬起头,用清冷的声音问道。

帕楚一愣,随即睁开了双眼之前他为了不受这幅红龙壁画的影响,特意闭上了眼睛,所以自然没有看到月樱刚才那怪异的举动。

因此帕楚有些疑虑,疑虑这女人为什么能这么快就摆脱这这幅壁画的压迫。但他也并未多想,而是选择继续说了下去。

第四十三章 红龙血裔

“这世上最毒的毒药即是红龙之血,但这世上最强的进化药也是红龙之血。维尔泽斯深知这一点,于是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派人在整片大陆上搜索红龙之血……”

“在那个时代,红龙已经死了,维尔泽斯不可能还找得到它的血。”

“你觉得如此强大的生物真的会死亡吗?其实它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自己的复活……回忆一下你小时候听过的那些神话故事,有没有发现它们大多有着各种不合常理的怪物呢?”

“难道……”月樱有些发寒,“那些神话里的怪物,都是真的?”

“它们是红龙血裔,红龙意志的继承者,身上流淌着那可怖的血脉……终有一天,红龙的灵魂将会把它们吞噬,以皇的姿态降临这个世界。”

这句话如奔雷般击打着每个人的心脏,就连一直表现得很轻松的威廉在此时也变得认真起来,他有些手足无措摆弄着什么,但面色却变得越来越凝重,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月樱强装着镇定问道。

“因为我曾亲眼看见过那条双头蛇,自然清楚它与红龙之间的相似之处。”帕楚指了指下方,微笑道,“去陪着它吧女士。悄悄告诉你,和你一同前来的那个人,也是被我困在密室,活活淹死的。以相同的死法死去,想来都会感觉到欣慰吧!”

十字架本就处在湖中央一个半米高的平台上,随着帕楚一声令下,那平台开始缓缓下降,似乎是要把其上的月樱拖入水底。

帕楚居高临下地看着,就像是在看脚下的蝼蚁:“这机关要把你完全没入水里估计需要两三分钟,我就趁着这段时间给你讲完剩下的故事吧。”

“双头蛇是存在的,那个杀蛇的勇士也是存在的,但救下蛇的人却不存在于神话中因为那个人是维尔泽斯,手可通天的他用钱买下了当时所有见证人的嘴,因此那个神话便只剩下前半截,后半截则埋没于历史。”

“后来呢?”月樱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因为湖面已经漫过了她的鞋子。

“维尔泽斯活捉了那条蛇,并打算研究它,从而得知有关如何进化为红龙血裔的方法。”

月樱没有说话,但脸上那惊愕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疯狂的人,成为红龙血裔……那个家伙是在拿整个世界开玩笑吗?

“不过当维尔泽斯真正看到红龙血裔时,他却改变了主意:在那条蛇的眼睛里,早已死去的红龙仿佛复活,咆哮的身影腾飞在他的脑海中!维尔泽斯连夜把自己所看到一切都画了出来,并放弃了那个成为红龙血裔的想法。”

月樱有些欣慰,好歹这货懂得悬崖勒马的道理。

“他决定守护红龙血裔,待到红龙复活为止。”

威廉一惊,差点就要摔下去……去他丫的那个老家伙被洗脑洗得也太严重了吧?就看了一眼都能有这种效果的话,那么完全体的红龙岂不是天下无敌了?诶,不过好像据历史记载,当时的红龙貌似的确是无敌的……所以说怪不得维尔泽斯会修这么庞大的宫殿来作为双头蛇的沉尸处。

但既然如此,那么这里的东西,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遗产!宫殿的功能只是为了守护双头蛇的尸骨……不过在维尔泽斯死后,又有谁会继承他的工作呢?莫非……

“你猜得不错,从那以后,维尔泽斯家族的直系继承人便承担起了守护这个宫殿的任务,任何闯入者,格杀勿论哪怕是像诺利和卡里克这样的旁系血脉也不能例外。”

月樱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才好了,帕楚说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让她震惊,到现在则有些麻木了。

“那这样说来,你不就是那个……”

“我来重新介绍一下自己吧,维尔泽斯家族第四十五代继承人暨艾菲斯比那守护者帕楚-维尔泽斯。”

……

纵使威廉和月樱早有预料,但在当帕楚自己承认的时候,他们还是有着一丝的不敢相信这次进来宫殿的只有六个人,然而维尔泽斯家族就占了一半,而且他们竟然还顺带在这里来了一场家族内斗,这谁想得到啊?

慢着……不对劲,不止六个。月樱突然察觉了到自己的遗漏之处,因为她想起了帕楚说过的一些话:

“为什么你们连我的妻子也不放过?她才刚怀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你们要杀了她?!”

“对不起,我妻子的死与你们没有关系……是我太懦弱了。”

“……”

进入这宫殿的应该是七个人!

“你……你……你的妻子呢?你不是说,她是被别人杀了吗?那现在她在哪?”月樱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就在这啊,没看到吗?”帕楚轻抚着身旁的那口棺材,“只可惜已经死了。”

“如果你跟我说的一直都是谎言……那么会是谁杀了她?”

“我的谎言多不假,但对于她的死却毫无造假的成分。进来此宫殿的第四拨人……其实就是我啊。难道你还觉得我是跟着你们进来的吗?每当冬日,艾菲斯比那的常规入口都会被封锁,而你们进来的那条路对我来说条件又太过苛刻,于是我只能由山上的另一个入口出发……但那个地方与其说是入口,倒不如称其为地狱!我和妻子两人之中,只有一人能够活着下来……知道吗?当我在两个小时前第一次知道这样的条件时,心里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考虑如何向你们复仇!”帕楚摊开双手,有些疯狂地笑道。

“你……你……”此时湖水已经浸上了月樱的胸口,可她对此却毫无反应,因为出离的愤怒已经填满了她的内心,“你这个魔鬼!亏我还信了你那副虚伪做作的表情,原来你把一切都看成是你的工具,混蛋!混蛋!”

“别把帽子扣在我头上,闯进来这里的人才是真正的魔鬼,我只是用魔鬼的方式来对付你们罢了!”他凌厉的目光紧盯着月樱,又继续说道,“看看你们那副贪婪的样子,被我抓住了你们的**后,只需要旁敲侧击轻轻引导一下你们就会自相残杀!四个七级战士加一个六级魔法师竟会被我这样一个废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真是可笑!”

眼看着水就要完全淹没掉月樱,他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那口棺材,轻声说道:“一切都结束了,家族赐予的使命我完成得很好,你也会安息的吧?我想……再看你最后一眼。”

棺材板被轻轻推开,明亮的灯光照下来,让他看清了里面的人但那却不是他的妻子,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正躺在那,手持着剑指着帕楚。

“反派死于话多。不过别担心,我没对你妻子的尸体做什么,只是转移到别的地方罢了。”金发男子有些散漫地说。

“你的故事很感人,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死不足惜。”又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此时湖中央的正上方,威廉正抱着有些虚弱的月樱悬浮在空中,表情淡然地看着帕楚。

第四十四章 谜底揭开

“依你所言,与那个女孩兵分两路的做法,也是你设下的局?”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是拍脑袋决定的嘛?”威廉趟在没至胸口的河水里,但脸上却全无紧张的神色。

“有什么意义?”罗伊问,他们此刻还被困在那间狭小的密室中,谈论的却是与此完全不相关的事。

“因为当时我突然想到,那个藏在黑暗里的神秘人如此频繁地改变着宫殿路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为了让我们兜圈子。很有可能,是想刻意地避开我们。”

“什么?”

“很奇怪吗?他一直不现身,靠着各种机关以及密室来设陷阱,原因难道不是很显而易见吗?”威廉摊了摊手,“因为他根本无法正面对抗我们啊!想想看,战力羸弱、熟悉宫殿,而在上山的时候我也没探查到,你觉得还有谁呢?噢顺便说一句,其实你们三人的行踪早就暴露了,即便是这么简单的探索任务,我也不可能会掉以轻心放下警惕,之所以不说出来,只是无聊想看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而已。”

“你尽管圆谎。”罗伊冷漠道,“不过如果按你所言,符合此条件的……难道是那两个人吗?”

“没错,越是普通人就越容易被忽视。我之所以与月樱兵分两路行动,一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二则是为了引蛇出洞。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分开过,那么结果要么就是被一网打尽,要么即便侥幸逃脱,幕后的人也会逃之夭夭,根本无迹可寻。”

“所以你是想让她成为一个诱饵,诱使幕后的人出现并利用她?”

“差不多可以这样理解,月樱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得很聪明,但唯一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我派月樱单独行动,诺利就势必会让卡里克前去追杀,我想无论无何,那个神秘人都不会放过这种让我们自行争斗的机会……对了,关于这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月樱,不然我可就不带你离开这了。”

“我没空管你们的闲事,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算计到了所有人,甚至把自己的同伴都作为计划的一部分。”

“话不能这么说,至少我没有算计你。在我的计划里,你完全不出现才是最好的。”威廉给了他一个白眼,随后缓缓趟水走到诺利的尸体前,蹲下身子,像是在那找着什么。

罗伊想走近几步说话,脚却踩到了一块类似石头大小的硬物。他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趁威廉背对着,弯腰拾起了那样东西。

白鸽黑魂,森特学院的校徽。那枚特制金属徽章背面还刻着一行小字:威廉杰斯坦。罗伊悄悄把它收了起来,然后说道:“你还要弄多久才能让我们出去?”

“很快了,至少在水漫过你的脑袋之前肯定能出去,但是在离开这里之前,我想先弄清一件事。”

“什么事?”

“诺利生前曾告诉我,有人刻意给过提示,让他们在佣兵联盟发布任务,从而精确地找到了我……这一定是个局,我必须找到幕后之人。”

“我想这与我无关,他针对的是你。”

威廉的动作一僵,随后他慢慢站了起来,问道:“那你和他们的交易到底是指什么?我可以考虑帮助你,但同样你也得与我合作。”

“我要找一把剑,报酬是我的一份人情。”

“什么剑?”

罗伊指了指身旁的壁画。

威廉沉默地看着他所指的位置,在那里,勇士正浴血腾空跃起,手持着那把神剑,直直地劈向怪蛇。

“有困难吗?”金发男子问道。

“成交!”威廉努努嘴,心说这任务怎么一个比一个麻烦,随后走向前伸出一只手,“我帮你把那把剑从蛇的肚子里掏出来,而你就帮我应付这次的难关。”

金发男子也伸出了手,两手紧握象征着合作。

“我的名字是威廉杰斯坦。”

“我叫罗伊索沃特。”

……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没有人能从那个地方出来,除非你们是幽灵!”帕楚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不能相信他那完美无缺的计划竟然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你是相信那所谓的不可能?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可是威廉杰斯坦,你以为是什么人?”威廉冷笑道。

早在三十分钟前他和罗伊就赶到这了,并且已经上下搜寻过一遍,确保再无任何陷阱。

“密室的每一个出口都有着魔法屏障,就连维尔泽斯这样的人都不能从那里离开……就凭你们这区区的七级战士六级法师,怎么可能逃出来?怎么可能?!”帕楚连滚带爬地拼命远离这三个人,跑到了湖水的浅滩处,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到了鬼。

“噢,你指的是这个吗?”威廉带着月樱来到岸边,拿出一样东西丢给了帕楚。那是个森白的骷髅头,由它的颜色上看应该有些年份了。

“我在那地方找到的,估计就是你们祖先维尔泽斯的头盖骨了,特意带来给你们缅怀一下。”

“不……这一定是幻觉,你们绝对没办法逃出来的!”

威廉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其实你已经算是我见过最强的‘普通人’了,只可惜计划百密一疏,败给我纯粹就是你运气不好。首先,是以导游的身份来与我们熟络,以了解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当得知这个佣兵任务只是探查河流时,你就明白这件事的背后是有人在搞鬼了,而那个人的目的一定就是这河流底下的红龙血裔遗迹。”

“于是在我们五个人进入这宫殿后,你也由另外一个入口来到了这里。虽然只有三级战士的身体素质,但是这地方全是声控机关,只要利用得当,那么想要创造奇迹也不是什么难事。”

“比如说:在对付我和诺利的时候,你就利用了人们的好奇以及侥幸心理。试想一下,如果你正在寻宝,但是却毫无头绪,而此时面前恰好出现了一扇神秘的门……你是进还是不进呢?毫无疑问,像我这样对自己运气有绝对信心的人,一定会中招的。”

“至于卡里克和月樱就不需要多加赘述了,你只要打打离间牌,卖一波苦肉计,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即可。整个过程中,你都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出过手,但却让我们疲于奔命,几乎被你一网打尽,不得不说,实在是精妙至极。”

听完这番话,帕楚却表现得出奇的平静,在经历了最初的困惑与震惊后,他终究还是恢复得古井不波。他低下头,看着湖水的清流,缓缓说道:“好吧,这次我认栽。不过,你还是没告诉我如何逃出那密室的啊?拜托,最后满足一次设局人的好奇心吧。”

威廉轻笑了一声,说道:“我说过那只是你运气不好罢了,你清楚,虽然这宫殿的路径会随着你的号令而发生改变,但在你离开后,它依然会恢复原状。所以,我在那迷宫里所安装的以太水晶,布局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威廉又丢过去一样东西,让它在空中展开,慢慢飘落到水面上。帕楚看着那满是标记的厚牛皮纸,其上一个个彩色的点被一条条线联系起来,点与线构成了一个奇异而又极具美感的几何图形,让人不由得心生赞叹。他看出来了,这几何图形的底下,竟然是这宫殿的地图!

“如果换做是一千多年前的话,我当然没有办法从那离开……不过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那种老古董你以为还能拦住我吗?”

“传……传送阵……”帕楚低声自语道,他终于明白这地方的纰漏在哪了:据家谱记载,宫殿的修建时间大约是在一千两百年前,但传送阵却是在距今九百多年时被维泽-森特所发明!维尔泽斯根本不可能想到后世居然有人能用这种取巧的办法来破解他的机关!

“本来安传送阵这个想法是用来对付诺利和卡里克的,打算把他们引到角落后自己再金蚕脱壳,可没想到竟然会在你的密室里派上用场。所以我才说是你运气不好,不过这也侧面反映了一件事,你残忍而又冷血,恐怕是上天也不想让你赢。”

“哼……残忍而又冷血……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他抬起头,“在这世上,最肆意杀戮的便是你们,如果不是因为你们这种人无时无刻地觊觎着那所谓宝藏,我又何必如此?威廉杰斯坦,罗伊索沃特,等着吧,你们的死会让这宫殿的秘密继续深埋下去,维尔泽斯家族的荣光会继续照耀在大江南北!”

“想杀我?你哪来的自信?”

帕楚诡异地笑了笑,同时迅速后退两步,从身上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然后猛地用力划向自己的喉管!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威廉来不及制止,便看见鲜血由帕楚的脖子上飞迸出来,但他依旧强撑着身体站好,可显然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艾菲斯比那,给予此三人,至死方能消除的诅咒!”他耗费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随后生命也随着他的鲜血流尽。帕楚仰面倒在湖水中,鲜血染红了他的四周。

……

“结束了。”威廉深吸一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能这样干巴巴地总结道。

他抬头一看,却发现罗伊的表情有些怪异。

“别担心,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待会我就潜水下去帮你找那把剑……”

“先不急着说这个,”罗伊的表情依旧很不好,“你知道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艾菲斯比那?我听说过,那是古拉丁语,大概是指双头蛇。”

罗伊脸色变得更难看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威廉的身后。威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就在不远处的湖面上,一个接一个的气泡开始冒出,那些气泡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大,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你慌什么?这不过是温泉罢了……”威廉转身回来,脸色变得和罗伊一样难看,但依旧强撑着说道,“按逻辑来看……这怎么可能呢?”

“发生了什么?”月樱也察觉到了不对,她慢慢走近威廉,打算问个清楚。

他摇摇头,示意月樱不要靠近,同时说道:“没事的。”

但罗伊此时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他紧紧握住自己的佩剑,警惕地看着前方。

威廉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急促的呼吸声在此时听起来却是那么的刺耳。

“妈的,事实总是和逻辑有些出入,”威廉的语气变得焦急不安,月樱从没见过他如此慌张,“我听到它的声音了……快跑!离我越远越好!那个东西……就要来了!”

第四十五章 决死一战(上)

来不及了!这两个蠢货!

眼见月樱和罗伊对自己的警告无动于衷,反倒还想着继续往前靠近,威廉便只好暗骂一声,随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极速吟唱起来。磅礴的能量刹那间从他体内涌现,飞行术所需的超高速气流也像是凭空而出,以极致的速度将他送上天空,如鹰隼般直飞向上!

但就在同一时刻,湖面的平静被突然打破,似在水底引爆了数吨重的炸弹,水流激荡,随即高达五米的巨浪从威廉原来站着的位置凭空出现!而巨浪的中央,却是一道雄伟而又巍峨的恐怖黑影!

那黑影的躯体如百年榕树的根部一样粗壮,由湖的深处窜出,笔直地冲向天空,速度竟比威廉更甚!它无视了地面带给它的巨大重力,如闪电般逼近天空中那渺小的黑影,随即它张开了那预示着死亡的血盆大口,尖利的獠牙下,隐隐有着火焰燃烧!

还没等人反应,威廉和那道黑影就已经飞越了超过数十米的高度,眼看就要撞上头顶那巨大的山体,而那恐怖的黑影也在此时追上了仍在苦苦挣扎的威廉,它将强有力的上下颚迅速关闭,其堪称恐怖的咬合力完全可以在瞬间碾碎半座山脉,更别提威廉杰斯坦那可笑的凡人之躯了!

但是威廉显然不甘就这样死去,他将速度骤然提升,随后几乎是以翻倍的速率直飞向上,终于在那对可怕的獠牙触碰到自己的前一瞬惊险避过!这极致的高速使威廉暂时脱离了身后的险境,却又给他带来了更大的麻烦这里毕竟仍是山体的内部,而并非辽阔的天空,在如此极限的高速飞行下,他势必会撞上坚固的山体,从而被强大的冲击力摧毁至渣!

“右满舵右满舵!”

然而威廉却大喊一声,飞行轨迹不加停顿,在即将撞上石壁的前一瞬间突然改变了飞行姿势,以侧面正对前方,随后又立即开启一道护盾,结结实实地与山体相撞!极致的火光瞬间爆发,以碰撞点为中心激起炫如烟火的光点,随后又散作灰烬随着碎石与烟尘飞散而下,遮盖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巨大的怪物发出一声恐怖的低吼,它已经失去了目标,但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威廉,它扭转了自己巨大的头颅,重新张开嘴,从里面喷射出的耀眼的火光,亮度相比起石壁上那些镶嵌的照明水晶,就好似皓月比向星辰!

那璀璨的火焰顿时喷涌向上方的石壁,高达上千度的高温几乎是在瞬间将万年不变的崇山化为焦石!在这灰飞烟灭的末世场景之下,竟无半点声响,仅剩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

此时明晃晃的灯光终于照亮了那只怪物身躯的全貌,它身上有着巨大而又密集的鳞片,但是并不完整,鳞片的缺损处满目疮痍,一道道早已结痂的伤疤像蜈蚣一样缠绕着身体,偶尔几处还能看见森白的骨骼穿出皮肤。顺延着数十米的躯干向上看去,它的脖颈处出现两条分岔,每条分岔各自长出了形似蝰蛇的三角形头颅,分别有着赤红与湛蓝的瞳色,张开可达十米高的血盆大口中,各自喷涌着火焰与冰霜!

双头蛇,红龙血裔,传说中的怪物……一个个让人胆寒的名词浮现,但这都远不及它活生生地出现在人们面前咆哮来得震撼它竟然还活着……双头蛇竟然还活着!

罗伊突然明白为什么威廉一定要他后退了,他终于忆起,在密道里,那最后一幅壁画的确说到了双头蛇被沉入湖中,但是……但是,壁画却从没说过它已经死去!

外面的世界已沧海桑田,可眼前这凶残可怖的生物却远历千年而不改,依旧直起身子咆哮,喷出火焰与冰霜。威廉穿梭于火焰与冰霜之间,深黑色似龙似蛇的躯体将其包围……恍惚间千年前的那一幕再度重现:勇士手持着神赐之剑,嘴里唱着激昂的战歌,身后有着那命中注定的女子的祷告,他腾空跃起直面那九死一生决战,眼前是比自己强大十倍百倍的怪物,但却无一丝犹豫因为已经没什么遗憾的了,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此时都在他的手中,只需挥出那燃烧着熊熊烈焰的巨剑就足矣!

“喂!你在往哪喷呢?”可就在这时,一道随意得完全不像是刚经历高速飞行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美好的意境,那巨大的怪物显然是一愣,随后转动起头颅朝四面八方望去,但却一无所获直到头顶上传来一道剧痛,它才如梦方醒,翻转起庞大的身躯向着后脑咬去!

“你反应太慢了!”威廉一声冷笑,站在双头蛇那硕大的头颅上,不知从哪拔出一柄细剑,随后用尽全身力气朝下直刺!

这是必杀的一击,从上古的传说再到现如今的生物学,无不例外都显示出蛇后脑的脆弱性,雨林中体型再怎么庞大的巨蟒,被人绕到脑后捅一刀都是必死,更别说威廉还有机会捅出很多刀!

然而紧接着只听见“咔嚓”的一声,细剑应声而断,唯一留下的痕迹竟只有一道浅浅的白印,而且还在缓缓消散,实在让人看不出“脆弱性”为何物。

“……切,”威廉轻蔑地撇了撇嘴,心想上古传说也有不靠谱的时候,“打扰了。”

扑面而来的火焰极速奔涌,将偷袭不成的威廉一把拍下蛇背,他连忙转变身姿,环绕着双头蛇的头颅不断变化着飞行轨迹,保证自己一直处于它视线的死角之中。然而这时一阵森冷恶臭的空气却由自己侧方传来,威廉下意识地闪躲,然而尖利的獠牙却已然贯向他的右臂,如果这一口命中,别说是因断臂所引起的失血过多,恐怕就凭那微小剂量的神经毒素,就足以让他致命!

一道闪烁的流光忽然飞出,精准地命中了双头蛇那狰狞的长牙,巨大的冲力集中在一点上,竟然生生令它的动作停滞了半晌,让威廉逃过一劫!随后那流光又反射回去,高高抛向半空,最后落入一名金发青年手中。

“退后!”他不容置疑地命令,脚踏山洞侧面的石壁,借着陡峭的山势向上高高跃起!

而这时一道柔和的风力也悄然出现在罗伊的脚下,使他飞越了近数十米的高空来到双头蛇的背后。他便顺势挥舞起长剑,用尽全力刺向双头蛇鳞片间的间隙虽然效果依然微乎其微,但这一次至少刺进去将近三寸,才使罗伊勉强能保持住位置,不至于被双头蛇猛烈地摇晃甩入湖中。

“你来这添什么乱?弄得我还得分心操控你的位置。”远处,仍然在和火蛇纠缠着的威廉大喊道。

“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与其在这嘴硬,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脱身。”罗伊的剑术虽然高超,然而此时此刻他也不得不随着双头蛇的身躯晃动,一时难以施展开来,只能凭借手中那把刺入蛇体的长剑,顺着蛇背向上攀爬。

“那只不过是表象,我本来都快赢了!”威廉一个闪身跳离石壁,而下一瞬间巨大的蛇头就直接贯穿原位,随之而来的还有蔓延的烈焰,顷刻间焚烧半片高墙!

“就我的观察来看,局势和你说的有着不小差距。”

“你废话那么多倒是想点办法啊,我的攻击又打不动它,而你那把剑也和挠痒痒差不了多少!”

但与此同时罗伊却正好攀至蛇头的正下方,他拔出长剑,随后突然借着坚硬的蛇鳞向上跃起,喊道:“送我到它面前!”

威廉一愣,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一个踢踏跃至火蛇侧面,尽力拉近和罗伊的距离,同时释放出磅礴的精神力引导至冰蛇附近,在突如其来的低压气流影响下,冰蛇四周竟突然掀起了旋转的气流!风势骤涨,仅在瞬间就形成了狂涌的旋风,而罗伊就在这一跃之下踏上了这旋风的正上方,凌驾于双头蛇那阴冷的眼神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烈焰与冰霜有如凝固般交相辉映,呼啸的狂风也在此时表现出少见的安宁。罗伊闭上双眼,举剑至前方,锋芒似雪华!他每逢出剑必然如此,也必定如此,只有在决战前夕保持住绝对的平静,才能在平静之后掀起如狂风骤雨般的进攻!

罗伊忽地睁开眼,两道精光似从其中射出,他的气息凌厉,如锋利的剑刃出鞘。与此同时风的运动轨迹也发生了剧变,它不再只是一道临近而不相及的旋风,而是如同军团的方阵一般直接碾向了冰霜之蛇!那磅礴的能量汇聚在一起,借由风势形成数以万计的微型风刃,以一种无与伦比的高速绕着粗硕的蛇颈旋转,巨大的离心力与气流的冲击力同时施加于巨蛇身上,即便是这传说级的生物也难以长时间地抵挡。于是它嘶吼一声,收缩躯体掀起一阵巨浪,刚想抽身而出,可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却从天而降!

罗伊以威廉杰斯坦的风系魔法为载体,从数十米的高空中直线坠落,剑刃锋芒所向,恰照映着数不清的残影,如花蝶般翻飞于蛇颈的四面八方!它们或突刺、或横劈、或斜削,无一相同,精准地刺进双头蛇身上各处最羸弱的部位,难以想象他从头到尾只有那么一瞬间有机会看见过蛇的全貌,可这精准地挥剑却像是对其所有的伤口都了如指掌,甚至解剖过千遍万遍的人都未必能像他那样信手拈来一气呵成!

这绝对是天赋,难以置信、与生俱来的天赋!从罗伊举起剑的那一刻起,他就像是与那锋芒融为一体,并非是剑刃在寻找对方的弱点,而是每一剑命中的……自然而然都是弱点!

威廉原以为这人的最强实力在击杀诺利时就已展露,可当他此时看着罗伊在空中绕着双头蛇的身体无限连击时,他才明白当初自己的推断有多么可笑!他早就该想到的,这家伙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师出无门,而面对双头蛇时出招更是混乱且随意,但又剑剑致命可以说得通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剑术,都是他自创的!罗伊不必拘泥于固定的招式与身法,只需随心顺着自己的意志而出手,那就无往而不利!

这等剑术造诣,没有超过四十年的苦练,恐怕都只能摸到一点皮毛,但这家伙看上去竟然还不到二十岁?这场战斗如果有人能够记录下来,流出在外必然是鬼神惊叹,更别说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威廉了。

这时候,双头蛇一声痛苦的哀鸣把威廉从联想中拉了回来,罗伊从天而降,如天神下凡般直接砍穿了双头蛇脆弱的腹部,矩形状的鳞片似雪花般纷纷洒落,浓郁的黑血也随着蛇身的摆动而肆意挥洒,在湖中央激起阵阵涟漪,令人生寒。

而它的尾部也因这剧烈的疼痛而由湖中击起,不受控制地上下乱甩,如长鞭般扫过地面。

……

月樱看着眼前和墙一样高的蛇尾甩来,眼神中闪过一抹寒光。

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但自己却又不能像威廉一样以灵活的飞行与双头蛇周旋,又或者像罗伊那样以无敌的剑法相对抗,她只能等待机会,以期一击必杀。而现在,机会真的来了,如果自己能趁机由蛇尾爬上去,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它的弱点……好的,就是现在,跳!

但这时一道黑影突然极速飞过,中途截下了正准备跳上蛇尾的月樱。威廉抱着她飞起近十米,然后才对她怒吼道:“姐啊你冷静点!别人看见这东西逃都来不及了,你倒好,反而往它面前冲!刚才也是,我已经叫你们后退了你们居然还一点反应都没有,真的有那么自信?还是当我的话都是耳旁风了?”

月樱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低下头,用细弱蚊蝇般的声音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帮忙……不想那么没用……”

此时她突然看见威廉的左边手臂有着火焰灼烧的痕迹,皮肤因为高温已经碳化变黑,其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你受伤了?”她着急地问。

威廉的语气有些低沉:“快逃吧,那条蛇虽然已经老得不行,还受过重伤……但它的实力最少也是a级,别看刚才那黄毛好像重创了它,但实际上一旦等那条蛇恢复,我们几人加起来都未必是对手……”

他看向另一边的战场,罗伊此时的挥剑已经到达了极限,虽然他在坠落之前在蛇腹上切开了长达五米的巨大伤口,但相比于这身长接近八十米的超级怪物来说几乎还是不值一提,充其量不过因这瞬间的疼痛而痉挛,远达不到令它丧失战斗力的效果,更别说致命。于是威廉只好远远地抛过去几枚烟雾弹,暂时阻挡双头蛇的视线,而烟雾中夹杂的微量麻醉药剂也能短暂延缓它的恢复,为罗伊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是……威廉等了好几秒,也没能看见罗伊有任何浮出水面的迹象,他从空中坠落后就一直沉没在湖中,按理来说早就该上来,怎么会一直没有动静?难道说……

威廉咬了咬牙,甩掉这个危险的念头,随后他又看了眼在一旁仍有些手足无措的月樱,迟疑片刻后,将她带到四面石壁上一块较突出的大石头处,勉强当作落脚点,随后又从空间戒指中摸出一副手镯,其上有着赤红色的光芒以及难以掩盖的炽烈温度,单看外表就知道并非凡物。

“樱,拿着它,如果你真的想帮上忙,就给我好好瞄准那条大蛇,可别射中我。莱纳教过你怎么用的吧,这我可记得很清楚。”

“这……你想做什么?”月樱颤抖着接过了手镯,可看向威廉的眼神中却仍有着难掩的忧虑,她已经听出了威廉的话外音,但装作没听懂。

“总得有人去冒险,现在没有谁比我更合适了。”威廉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月樱略显凌乱的头发,似乎想以这样的举动暂时平息她的不安。

“可是,可是……”然而月樱却不愿领情,她咬着牙,似乎在绞尽脑汁思考用什么理由来阻止他。

“怎么?你对我没有信心吗?”

“嗯?”这突如其来的发问打乱了她的思考,月樱抬起头,却只能看见一道闪烁如星辰的目光,照入她的内心。

“记住,只要付诸全力,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将学会习惯胜利,因为你的立场与我相同,而我必然会胜。”平淡的话语中藏着依旧凌厉的目光,仿佛即便置入无边的黑暗也依然能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如果说每个人的眼神中都蕴含着这样一种意志,那么此刻威廉的眼神,其背后所藏着的意志定然令人无条件地信赖与臣服就仿佛……那恐怖的红龙!

月樱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几秒,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不知道到底是该赞成还是驳斥。她最后只记得自己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可内心却被这种必胜的信念所震撼。

这样的信念,到底来自哪里呢?两人的目光依然对视,可月樱却无法从中找出答案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因为月樱选择了相信。

于是威廉松开手,转过身时已然换了另一副神情,他凌空跃起,直飞向湖中央那身形庞大的怪物。此时烟雾弹的效果已经消散,双头蛇仰起头,迎面就看见那之前纠缠了自己许久的渺小人类,两只头便不加思索地同时张开巨口,向威廉猛扑过去,速度快得惊人。但威廉这次竟毫不退避,滔天的气势下,几乎是在手无寸铁的绝境中正面冲向双蛇,左冰右火,稍近一步都会被这恐怖的能量涌动所波及!

然而他却面无怯色,反倒还有些狰狞,在极度明亮的火焰与冰霜的映照之下,威廉舒展身姿,以腾空之势冲向与两蛇的交汇点!光辉璀璨,难以正视的光芒忽地闪烁于威廉的右拳之上,他微微曲臂,从天而降的蓄力仿佛要在此刻完全倾泻出来,随后再以一记直拳凶狠地砸在双头蛇的头骨上!

什么?怎么可能……卑微的人类!你以为你算什么?

在看穿他的意图之后,双头蛇竟罕见地暴怒起来,它可以接受千年前被人类强者所击败,但绝不能接受今天被面前这弱小的法师所压倒气势!明明只是一只蝼蚁,凭什么做出这种凌驾至上的进攻?凭什么这样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蝼蚁!你势必会为此后悔!

暴怒冲昏了它的头脑,双头蛇瞬间动用起全身之力扑咬向威廉,咽喉中涌动的冰火元素也突然暴涨,在这一击之下,仿佛面前的所有事物都难以幸免!

万籁俱寂,在一阵几乎使时间凝滞的停顿后,三道令人目眩的强光终于像是开天辟地般在半空碰撞,但瞬间又被足以使山崩河断的声响所掩盖!双头蛇发出两道痛苦的哀鸣,头颅上燃烧着的熊熊火焰令它难以直视前方,但数枚如同炮弹般的火球仍不要命地向它砸来,像是天降的流星,令双头蛇节节败退!

“fire!fire!fire!”站在石壁上的月樱没有在心底默念这句咒语,而是紧抓着右臂,面色凶狠地大喊着开火,火焰炮所带来的巨大后坐力令她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了石壁之上,但她此时的气势却凌厉得宛如一个纵横四海的女海盗。她在看见威廉直冲向双头蛇,右手还带着一枚强光弹后就明白了一切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费尽心思瞄准,威廉杰斯坦已经在以自己为诱饵吸引双头蛇走进陷阱,强光闪烁之处,便是它被烈焰焚烧的炼狱!

……

而在激流混乱的湖底中,庞大的蛇躯正疯狂地扭曲摆动,威廉一个闪身避过飞速拍来的蛇尾,随后终于在满是水藻与泡沫的湖中找到了正缓缓下沉的罗伊。于是他连忙高速潜了过去,借着浮力抓住罗伊就往岸边游,混乱的水力与暗藏的激流交汇在一起,使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浮回水面,而罗伊这时已经几乎没有呼吸了。他右臂上有着一道尖锐的伤口,看上去像是被某根长刺刺穿,伤口处还流着几道难以凝固的黑血,显然是中毒的症状。

“该死,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受的伤?”情况紧急,威廉也变得有些慌乱起来,他背后的双头蛇仍在与月樱发射的火焰弹纠缠,一时间还管不到这里,但是如果这家伙不能及时地得到救治,那恐怕他还撑不到双头蛇注意到他的时候。

“没办法,祝你好运吧!”威廉犹豫再三,还是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管透明的液体来,那是学院配置的通用蛇毒血清,然而据威廉所知,至今它还没有在人体上注射过,因此效果也是未明。但如今再犹豫恐怕就来不及了,他只好摸出一支针管,对准罗伊的静脉就是一扎。这突如其来的刺激让还在昏迷着的罗伊喷出一口积水,随后还不住地咳嗽起来,看上去效果斐然。

“我这是给你打了兴奋剂么?”威廉一阵无语,随后连忙站起身,把他拖到岸边的一块巨石后,看来在罗伊完全恢复意识之前,他只能一直待在这了。

但这时,一声恐怖的怒吼却打破了他的计划,双头蛇终于意识到面前那个不断释放火焰弹的人类并非它的主要目标。它开始环顾起四周,敏锐的感官穿透漫天的烟雾,到最后终于锁定了威廉的位置。

它极速下潜没入湖中,从伤口中流出的血液甚至将整片湖都染成了猩红,月樱居高俯瞰,但在这片猩红的掩盖下竟只能看见一道庞大而又迅猛的身躯,而它前进的方向也正是威廉的所在!

“开火……”她刚想继续发射火焰弹,然而手镯的回应却是一阵卡壳,紧接着就只激起了一道小型的火花,看上去已经难以为继。月樱取出手镯一看,发现其上本来赤红得有如火焰的色泽此时已经褪去不少,只剩几道微小的元素环还盘踞在上面。

“已经用不了几次了吗?”月樱半跪在地,一丝绝望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她想起了威廉的叮嘱,要自己付诸全力,可究竟怎么样才算付诸全力?火焰弹已经几乎耗尽,双头蛇的每一寸身躯上都留有丝丝的灼烧痕迹,可即便这样,那个怪物依然能活动自如,现在眼看着它直冲向威廉,难道自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不可能,它一定有弱点的,一定有弱点的!她咬着牙,回想着之前与双头蛇作战时的所有场景,从威廉的空中盘旋,再到罗伊的空中袭杀,最后是自己用一发发的火焰炮试出了它的刀枪不入……这样的怪物,弱点到底在什么地方呢?还有哪里……还有哪些地方是自己没有攻击过的?会在哪?!

等等!她忽然抬起头,像是一道灵光闪过脑海还有一个地方没试,也只有那个地方它藏得最好,果然,那是它的命门!绝对的命门!

第四十六章 决死一战(中)

汹涌的巨浪扑向角落处的浅岸,威廉张开双臂,背对着浪潮,仅是瞬时就被这磅礴的水量所吞噬,但他仅仅是在被巨浪击中的瞬间震颤了一下,随后在水势的冲击中迅速恢复了平衡,一如之前般挺立着,就像一座顶天立地的雕塑,永远不可能被击倒。

“你就这点浪花,也太没水准了,姑且只能把我的衣服给弄湿。”待到巨蛇掀起的激流过去,威廉才有机会拍掉肩膀上临时寄居的某只小螃蟹,缓缓说道。

这时他转过身,正对上那两对硕大而又浑浊的瞳孔,双头蛇已经把它的头颅探出河岸,只是微微抬起就高达十米,在这样近距离的比较下,威廉的身躯简直如虫子般渺小。随后它好像还不满意,又翻腾起来,以极尽俯瞰的姿势对上这渺小的人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之前被他愚弄的怒火。

“活了这么久,却还是那么幼稚,看来动物始终只是动物,再强也只是动物。”威廉对此只是轻轻一笑,踏前一步而面无惧色,此时他距离双头蛇的尖牙还不到三米,几乎完全暴露在它的攻击范围内。

然而双头蛇却不想轻举妄动,之前的交战中它虽然占尽优势,但并未因此而冲昏头脑,现在它总算弄明白了对手的作战手段,更是有恃无恐。眼前这人虽然极度嚣张,但却从未真正地主动发起过进攻,而是装腔作势,凭借自身短程的加速优势避开攻击,这才能周旋那么长时间,显然不是一个值得花费太大力气对付的目标。而在他身后昏迷着的那个人类,虽然同样渺小,但杀伤力显然和威廉不是一个档次,双头蛇回忆起自己的伤口时,甚至隐隐有些后怕,所以它决不能放任一个疯子般具有强烈攻击性的家伙苏醒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现在把他彻底抹杀掉!

于是双头蛇长啸一声,等待面前的威廉因无边的恐惧而颤栗、后退甚至溃逃,当然,它也可以直接一头撞上去,或者用强大的火焰和冰霜将前方完全焚烧或冻结,但它不愿如此,它只想看着眼前的蝼蚁跪地求饶,而不是直接毁了他。双头蛇简单的脑部神经无法构思出什么精妙的计策,但它自信在自己的威慑下,弱小如虫子的人类一定无法抵抗。于是它加大了自己的怒吼,涌出的若有若无的元素能量几乎在威廉身前擦过。

但是威廉不动,一直不动,他紧盯着双头蛇的眼睛,表情没有一丝动摇,哪怕双头蛇口腔中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也没有任何恐惧的神情,反倒像是在看着一个傻瓜。

“要我让开吗?对不起,我做不到。”威廉瞟了一眼身后昏迷不醒的罗伊,依然选择继续站在两者之间。前不久在竞技场面对月樱时,在场上数万人的注视下,他曾毫不犹豫、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投降过,丝毫不顾忌什么学院名誉受损、自身不败战绩延续之类的事。但是今天,威廉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认输,更别说逃跑。只是区区的怒吼和威吓,这愚蠢的家伙觉得自己能吓到谁?尽管放马过来吧!

威廉在心底里默念,不是为了壮胆,而是因为事实的确如此。他确实不害怕,在双头蛇巨大的压迫下、在自己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的内心里并未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某种恐惧,反倒有种诡异的虚无,像是被人为地抽掉了什么东西,才创造出这奇异的空旷感。

说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感受过恐惧了。

这个念头在威廉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被更迫切的事实所冲散!双头蛇终于没了耐心,它抬起头,两边的头颅由上至下扎去,分两路朝威廉和罗伊进攻,它不清楚自己引以为傲的威慑为何失去了效果,那可是继承自红龙、哪怕历经千年都足以让所有生命颤抖的血统!为什么会在这个渺小的人类面前毫无作用?它不愿意多想,或者说不敢多想,在这一刻它把威廉放在了和罗伊同等的地位上,仅仅是因为他不害怕!

巨大的冲击力扑面而来,威廉催动起源泉之戒,拼尽全力在一瞬间构造出一面宽达十米的虚幻风盾,用双臂支撑,堪堪挡住双头蛇的首次进犯!但即便如此,传递到双臂上的压力也依旧大得惊人,几乎是以粉碎之势将威廉压入大地,甚至连小腿都陷入了岩石的碎块之中,血肉模糊。

“吼”双头蛇似乎对这压倒性的力量压制颇为满意,它狂吼一声,重新仰起头,如同一把拉满的长弓,对准无处逃脱的两人,即将蓄势朝下做出致命的一击!

但这时只听见“轰”的一声,一道耀眼的华光从双头蛇背后冉冉升起,于最高处猛然绽放,释放出如晚霞般鲜艳的赤红色气体。那气体没有味道,也无法被人体吸收,唯一的作用是在天空中长久地保留,形成一道可持续半小时之久的红色烟雾那是一枚信号弹,有人竟然在山体的内部发射了信号弹!

显然,除去这个封闭空间里极其有限的生命外,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能看到这一幕,而即便是看到了这一幕的威廉恐怕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月樱究竟要干什么……那么,这个信号弹所要吸引的对象自然不言而喻,双头蛇刚扬起的头颅恰好瞥到了这余光中的烟雾,像是落日时天边的一道鲜艳的光亮。于是它微微偏过头,只花费了不到一毫秒的时间望向那道光亮的尽头,看到了正位于另一面岸边的人类。

它当然不会被那微小的干扰所吸引,这不过是潜意识瞬间做出的本能反应,即使是真有意识地偏过头,也不过是想表现出一种对其满不在乎的讥讽,它绝对清楚真正的敌人就在下方,毫无疑问应该立即铲除!可就在它重新回到正轨,准备以全力摧毁威廉的风盾防御时,双头蛇却忽然停住了。

它重新看向之前的方向,看向岸边那个渺小的人类但这样的说法不准确,因为那个方向不只有一个人,而是一个人……和一具尸体,艾菲斯比那守护者帕楚的尸体!

没有人知道这个怪物和那个年轻人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情感或者说关联,月樱只知道帕楚曾亲眼见过双头蛇,也能以自己的鲜血唤醒这埋没已久的怪物,虽然这些依然说明不了什么,但她不得不赌一把!她赌帕楚的尸体能吸引双头蛇,她赌这具尸体能引起那只怪物最大的敌意!她要在双头蛇最愤怒、最失去理智的那一瞬间毁掉它的防御,击穿它的命门!

于是月樱朝高空发射了信号弹,抽出随身的小刀,在帕楚早已失去体温的尸体上戳了几个窟窿,随后又拼命挤压他的心脏部位,使更多的血液滴落到湖面上她很少这样对待尸体,在东方的观念中,一个人生前无论有多大的罪孽,在死后都该获得一份应有的安宁,在死者身上发泄自己的愤怒更会被认为是一种无能的表现。但月樱今天不在乎,她要肆无忌惮地摧残帕楚的尸体,借此来吸引双头蛇更多的敌意,她可以不要道德准则,也可以放弃自己杀人要杀得干净利落的底线,她只要赢,付出一切代价都要赢!

双头蛇忽然暴怒起来,咆哮着,翻滚着,以万钧之势掀起庞大的水流量,它调转身形,将其恐怖的压迫力瞄准向湖对岸那孤单的身影,随后它收起脊骨,几乎是在瞬间就完成蓄力,如每一条阴狠的毒蛇那样飞射向前,在极致飙升的速度下,甚至令整个湖面的上空都响起了恐怖的音爆声!

它竟然在这狭小的湖面中超越了音速!

这是绝境般的速度,即便是再悲观的人之前也绝不可能预料到这一点,双头蛇在这一刻释放出了自己的全部潜力,或者说直到这一刻起它才决定用上自己的全力。没有人知道这只怪物从哪获取的力量,也没有人敢想象推动这样一只怪物到达音速到底需要多少能量,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胜负已分,双头蛇带着它的狂潮,浩浩荡荡地涌来,从咽喉中喷出的元素流顷刻间席卷,冰霜漫上月樱的腿部,火焰焚烧她的长发,如梦似幻般的赤红与森白交汇,围拢向她最后的身姿那像是一座正准备向对岸招手的石雕,月樱抬起右手,手腕处赤色的圆环闪烁着它最后的光芒,仅存的火焰元素在迅速绕着这孤单的圆环流转,随后凝练成如米粒般大小的光点,由她的掌心出发,散发着明亮又柔和的光芒,穿透四周的迷雾与烈焰,最后直达双头蛇那正猛扑过来的巨口!

“开火!”她在心底里默念,但其实她没必要默念,这道命令是如此的坚决,几乎是在制定这个计划的最开始就已决定好,待到双头蛇失去理智地朝月樱敞开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它的口腔时,那枚纯粹的烈焰弹将由她的掌心发射,以每秒三百米的速度轰向双头蛇的咽喉,再穿越它的腹部,最后在尽可能的远处引爆!

那里将再无任何防护,即便是再坚硬的鳞片下,月樱也相信它的身体内部绝不能承受这样的轰击。

但这个计划同样有着局限,而不完美,或者说这世上没有哪个计划是完美的。月樱看到那极寒的白雾朝自己涌来,面前的火焰尽可能地绽放,像是要把自己人生中最后的瞬间化为地狱,随后再把自己吞没!

但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月樱看到一道破空的白迹穿越双头蛇头颅上那仅存的天空,白迹所到之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得给他让步!威廉自蛇尾出发,极致的速度下,扫过的烟雾甚至还没有机会扩散就被分置两旁,给中间留下一道狭窄的白痕,像是雪地上划过的一道笔直的画线,抑或是一副用作迎接的长地毯。

而威廉就在这样的一副地毯上赛跑着,月樱在前方,而死亡是她的迎接人,他必须得在最后一刻赶上,哪怕毁掉什么也再所不惜。

然而他还是晚了,犹豫的那一瞬令他无法加速到最终的极致,但即便到了也未必就能拯救一切,威廉以肉眼可察的轨迹越过双头蛇的头顶,在近四十米高的天空中只来得及远远地望了她最后一眼。在那里,光芒穿透了白雾与火焰,视线的尽头处只依稀能看见一道纤细唯美,如水墨画般的倩影,虽然模糊,但她最后的微笑却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得让人感到刺痛,好像在说“你终于来接我了”,或者是“我已经付诸了全力,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又或者说,其实是个更简单的单词“再见”。

不,不要,不要再见!

威廉摇头,无能地哀嚎着,两年前那种绝望此刻再度降临到了他的身上。他真的不记得当初加麦利德六人遇难的经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才换来了自己的苟活,虽然从事实上看的确如此,但他从不相信自己会同意那样的交换直到现在,真的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殊死一搏,而他只能站在远处远远地观望,连陪她同生共死的机会都没有!

樱,你太傻了,你这样只会让我抱憾终生。两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已无法改变,但今天,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离开!杀了双头蛇!对,杀了双头蛇!

魔障般的声音重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当初在竞技场的战斗结束时,也是这样一道声音涌入脑海,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让自己亲手杀掉手无寸铁的月樱。而此时此刻,这道声音依旧如故,依然霸道无比,瞬间充斥内心,又如山般坚定,仿佛手握着世界的权柄,只需一声令下,哪怕前方是魔鬼,也能碾碎至渣!

顷刻间滔天的水汽在威廉上方凝聚,空气中弥散的水蒸气,湖水激流而涌上天空的水滴,甚至就连悬崖峭壁上杂草所蕴含的水分,都在这一刻脱离了原来无规则的控制,朝着天空逆流而上,化为狂舞的旋风,在这座山体的空穴中积成螺旋状的巨大雨云!而威廉就在这雨云的中心,但却全无知觉,或者说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本来的意志无关,他背上肩负着恐怖的高压,瞳孔中闪烁着耀世的光芒,在狂风的呼啸下,他的脑海中竟只剩下一个狂涌着的念头“杀了它!快杀了它!”

巨大的闪电从天而降,刺眼的光芒瞬间照耀着整座山壁!

一切的发生好像都没有过程,光芒褪去后威廉就已携着漫天雨云的威压坠落至双头蛇的头顶,他挥出右拳,绝无任何装腔作势,只是要把这磅礴的力量砸向它那丑陋的三角形脑袋!

“轰”血肉碰撞的巨大闷响响彻于这狭小的空间,双头蛇数吨重的头颅被这一拳之威砸下地板,击穿了湖面,声震苍穹!这世上再无任何一拳可以比拟这极致暴力美学的一击,再凶悍的拳击手看到这一幕恐怕也会自愧不如,但威廉不为所动,他临空跃起,瞳孔被罕见的疯狂所充斥他真的想要这条蛇的命,脑海中那道魔障似的声音仿佛真如其语气般无所不能,无论威廉的对手手无寸铁或是全副武装,到最后都逃不过那道由死神亲启的命令!

但这时,一道火光却从另一个蛇头的嘴中爆发出来,耀目无比。极致的火光下,只能看见一道蒲公英般柔弱的身影漂浮在半空。

双头蛇最终还是没有下绝对的死手,因为它更希望完好地保存帕楚的尸体,所以选择用蕴含冰霜的蛇躯来吞没月樱,甚至还没有咬合。而那个时候手镯的火焰弹也正好燃起,剧烈的高温抵消了冰霜的影响,使月樱即便被吞没也没有瞬间殒命。而下一瞬火焰弹发射,手镯所带来的强劲后坐力又使月樱弹射出了那死亡的深渊,从那巨大的蛇口中侥幸逃生!

“樱!”威廉瞬间反应过来,他眼神中那恐怖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与此伴随着的,仿佛还有道若有若无的叹息声,不知从何而来,又会归往何方。但他这时没有管那么多,只想着加速,加速,再加速,飞越数十米的半空,最后以滑翔的姿态接住了飞坠而下的月樱。

背后双头蛇正痛苦地哀嚎着,发出似无数孤魂野鬼积聚起来吟唱的哀鸣声,它嘴里燃着火焰,而被烈焰弹击穿的咽喉一时也难以释放冰霜来降温,于是只能潜入湖底,带着难以熄灭的火焰浸入水中,在一顿混乱的激流与震荡后,湖面渐渐恢复了些许平静,但仍有巨大的气泡不断涌出湖面,让人清晰地明白它的存在。

威廉终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环抱着月樱降落地面,而那微弱的心跳声几乎已经是细不可闻。

“别死啊。”他说。

像是要给出什么回应似的,月樱挣扎着张开双眼,但也不过是张开了一条细微的缝,视线之内,除了威廉杰斯坦,别无他物。

“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快逃……”她发出细若游丝般的声音,但其中所蕴含的绝望却是让人感到痛惜,她已经没有任何主意了,实力上的巨大鸿沟也已无法再用计谋来弥补,那最后一发火焰弹明明命中了双头蛇最脆弱的内部,可是最后却仍以失败而告终。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了一点,现如今这三人的状态,绝无可能战胜双头蛇,唯一行之有效的方法,便是逃跑。

“我要你向我保证。”可这时,最有希望逃离这里的威廉却还在浪费时间,他明知道待到双头蛇重新浮回水面,他们三人将再无任何机会。

“什么?”

“不要绝望,我不希望下次再看见你这种绝望的表情。记住,只要有我在,就还不到你绝望的时候。”

“下次?……这也算是……你的一种保证吗?”虽然于情于理都不可能,穷极任何想象都找不出获胜的希望,可当月樱对上威廉的眼神时,一种诡异的信任感却驱使着她问出这个问题。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也偏执地希望有一名骑士,能够战胜恶龙吧。

“这不叫保证,保证只适用于随机事件。这是真理,雷打不动的真理,而真理,是不需要保证的。”威廉轻轻摸了摸月樱的头,异常平静地说着,仿佛只是茶会上的闲聊。

在这世上,还从未有人敢狂妄到称自己的话为真理,而威廉杰斯坦,是第一个。

月樱满意地闭上眼,最后残存的意识也陷入了混沌,她并不痛苦,因为在昏睡过去的脸上,仍留有丝丝的笑意。

……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从湖底深处传来,随后直接击穿水面,激起高达五米的巨大水浪!双头蛇将它的头颅重新高傲地扬起,但只能看到一道飞鸿般的身影掠过湖面,优雅平缓,最后徐徐落在之前罗伊的藏身地。

威廉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拾起了那把曾刺穿过双头蛇鳞片的佩剑,佩剑上明晃晃的光反射在他脸上,依稀可以看见那双慢慢变得深邃的眼睛。

“我曾发誓不再用它,因为有人说过这不过是种释放罪恶,消耗自身的邪术……呵,事到如今,管它呢?来吧,小鬼已经打完,现在是最后一张王牌站在你面前。”威廉的语气平静得一如往常,丝毫不像是已经开启了黑魔法。他确实很了解自己,冷静时的威廉杰斯坦,绝对比愤怒时的威廉杰斯坦要强悍得多。

而双头蛇似乎也被他所影响,本来高傲舒展的身躯开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两只怪物都在为自己的最强一击而蓄势待发!

于是威廉摆了摆头,随后踏步向前,脚尖对准着双头蛇的方向,仅是刹那,或者说根本没有过程他消失了!消失在原处!

有一件事诺利没有说错,那就是威廉确实会黑魔法,而且炉火纯青。

第四十七章 决死一战(下)

一千年前,伟大的法师、魔法缔造者、元素修炼体系的创建人维泽-森特横空出世,他凭借超凡脱俗的想象力和观察力,构建出了一个超越凡人认知的魔法世界,并第一次系统地将魔法分为了地风水火四大元素系,与此相对应的,还有位属四大元素系的四类魔法师。而在这四类魔法师之中,最令人憧憬,也是最令人感到震撼的,或许莫过于风系魔法师了。

这个在一般人印象中风度翩翩,随心所欲的职业之所以能有那么高的人气,并非是因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究其根本,或许只是因为它的一个专属法术飞行术。

飞行术的出现使得人们第一次征服了天空,意义就和人类第一次学会使用工具那样伟大。在呼吁自由、平等与博爱的今天,这更是成为了一个不可多得的象征。同时,飞行术也是衡量一个风系法师实力的重要标准,例如在森特学院的风系导师招录中,就有着一条历经数百年不变的硬性指标:那就是飞行速度必须超过音速。

而学院的风系主任温特更是当今大陆飞行速度记录的保持者,据称其发挥全力时飞行速度甚至可以达到恐怖的二倍音速……如果再往上数,那就是大陆历史上那一串串光辉璀璨的名字了,像风之子卡坦等少部分天赋秉异的魔法师就曾做到过令人难以置信的二点五倍音速飞行!

这几乎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但却仍有野史称有人曾达到过三倍音速的飞行,不过遗憾的是,这样所导致的后果是因超速而坠亡,三倍音速飞行的传奇法师到最后连渣都没留下,就更别说名字了。

于是,“谁是大陆上最快的男人”这个话题在世上一直经久不衰,热度可能降低但从不会消退。闲得无聊的人们纷纷站队,每当提起都总会引起一阵激烈的辩论。

……

但这些闲得发慌的人不会想到,这个话题在今日终于盖棺定论,而为它盖上棺材板的人,却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强大,现如今别说与以上那些名字相提并论,甚至乎就连圣阶都未必能比拟!因为达成这项成就的人仅仅只是一名七级风系魔法师!只是一个刚刚触碰到飞行术、刚跨入魔法大门的边缘似的人物!

四倍音速!

这是绝对意义上的恐怖压制,也是绝境中的决死反击!威廉杰斯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退路!四倍音速开启,就相当于已经把命交给了死神!

那把无所不在的死神镰刀开始划过他的身体,无数细小的风刃在其上留下一道道血痕,清脆的硬物断裂声接连响起这声音代表着骨折,而且几乎无愈合的可能。这便是四倍音速所带来的恶果,威廉的身体太过羸弱,根本不可能支撑这次飞行。

而他的双眼更是早已紧闭,否则在空中就会直接爆成一团血花。身旁那无数纷至沓来的气流在此时成为了他唯一的信息来源,并在大脑中构建出这巨大空间的模型,这里每一条生命的心跳与呼吸都在那模型里重建,数百条进攻路线瞬间构思完毕目标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前方的庞然大物!

两者相距只有短短的60米,在四倍音速的情况下更是仅需005秒即可到达。威廉清楚当前的局势,没有狂妄自大,也不会妄自菲薄,他明白进行持久战自己绝无胜算,要赢只有靠爆发,爆发!而爆发的来源便是这005秒,在双头蛇还未能作出反应之时,究极速度带来的巨大动能便将完成这场堪称经典的越级刺杀!

但是一声怒吼击碎了他的梦想,双头蛇在这短到几近凝固的005秒里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它张开巨口,火焰与冰霜同时喷发,白雾漫天,如梦似幻。

雾气之中,威廉急剧减速,最后撞向前方那座高大的石壁。剧烈的冲击以及因高速燃起的火焰使他的身躯如流星般绚烂,也如流星般短暂。

他看着手中那把佩剑,无声地笑了起来,终于……终于他也还是做到了,那把剑正中双头蛇两边的大脑,经由一条完美的弧线,精准地穿刺而过,蜻蜓点水般不留痕迹,但乳白色的脑浆却从那巨大的划痕处流出,像是岩石上的涓涓细流。

这样的战果已足够让人惊叹,任何一名七级法师做到如此程度都值得铭记终生!那条宽得超越想象的实力鸿沟就这样被人类跨过,简直像是在宣扬人类几近无穷无尽的可能,但是这还不够,威廉清楚地明白这还不够,因为他能感受到背后那庞大的身躯再度抬了起来,厚重而又浑浊的喘息声就像是索命的幽魂,侵蚀着他所剩无多的生命。威廉没能预测到这一点,或者说他没办法预测这一点,学院里的任何书籍、人类目前所能掌握的任何知识都无法帮他做出解答,让他在一开始就做出那个推断。

双头蛇不仅仅只有两个大脑。

在它的尾部、腰部,还各自拥有着一个次级大脑,即便威廉的速度可以再快一些,能神乎其技到能摧毁所有,双头蛇脊椎上复杂的神经组织也能短暂地承担起操纵身体的工作,而只要它没死透,那由远古流传下来的血脉就可以重新发挥功效,以灼烧般的痛感恢复双头蛇的各类身体机能,直到它东山再起……在一千两百年前,正是依靠着这种能力,双头蛇才苟延残喘至今,而让身为七级法师的威廉对抗这样超乎想象的生物,或许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威廉的笑声忽然停下了,因为双头蛇的神经毒素在此时终于麻痹了他的声带,那几根锐利的尖刺就这样插在自己的胸口,连拔出来的必要都已经不再有了。

他终于明白当时罗伊那道莫名的刺伤是从何而来的了,因为在双头蛇的皮肤底下,藏在它那坚硬鳞片背后的并非什么柔软的纤维,而是一根根纤细的倒刺!这诅咒般的生理构造折磨了这庞大的生物有上千年,却也让它借此毁掉了无数想从侧方袭击的敌人付出这般代价才得到的双刃剑,即便是威廉,也避无可避。

肾衰竭、脾脏衰竭、肺部开始萎缩,毒素经由威廉的动脉开始蔓延上全身,此刻甚至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侈……威廉探查了身体状况,知道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如果蛇毒血清还在或许仍有一线生机,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救不了任何人,就像两年前那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人死去!

哈哈……哈哈哈……他无声地笑了笑,空气中弥漫着哀伤的气息。他不甘,可不甘又有何用?他已经要死了。

双头蛇此时重新发出愤怒的狂吼,湖水都因此泛起阵阵波纹,而威廉更是直接从石壁上跌落,坠落至湖中,尖刺钩连着他的血肉拔出,可威廉甚至还感觉不到疼痛。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它们或高兴、或悲伤、或凄婉迷茫、或怅然若失……威廉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是那么的波澜曲折,仿佛过去的每一件事都很有着属于它自己的意义但是这并不包括他的童年,因为那里只有一片灰暗,一片他永远不愿提及的灰暗。

到了最后的最后,一切都烟消云散。有人说,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人们才会明白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而威廉现在看到了:

那是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乳白色的光晕遮住了她的脸,远处有天水相接,天空中光线变幻。而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一袭白衣随风而动,美如画,画中仙。

“原来对我最重要的人……是你吗?”他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那虚幻的人影。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知道你很重要……可是我真的记不起你的名字了……对不起……我还是把你给忘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在表示对此的不在意。随后她也慢慢靠近,伸出手想要触摸威廉的面庞。

也许她一碰到我,我就会死了吧?他不禁想道。

“如果可以重来,你是否会愿意把命交给魔鬼?”她轻声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威廉只觉如置深渊。

……

坠落。

无限地坠落。

直至眼前一片漆黑。

“你知道自己所在何处吗?”

“你已经清楚命运的真谛到底所谓何物了吗?”

“还是说,你已经向命运屈服了?”

在这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似乎有着几道飘忽的风声,回转旋绕,拼凑出几句不知言谓何物的话语。

“……是幻觉吗?还是地狱本就如此?”威廉看不见任何东西,也感受不到任何存在,他只是不停地坠落,直到身体都已经适应了这样的高速,他的意识才缓缓恢复。而就在这若即若离的状态中,他却能听到这些诡异的话语,但也并非是用耳朵来听,而是在大脑中回响着,仿佛钟鸣,又像是颂词。

“你还未真正的死去,可却在向那种状态不可逆地逼近中,威廉杰斯坦,你真的甘心吗?在人生这场枯燥、而又没有任何意义的游戏中,你真的甘心就这样结束吗?还是说,拼尽一切,也要重返战场?”

“你是谁?”威廉终于明白这并非幻觉了,幻觉总源于自身的想象,或者说潜意识的投射,而现在这样的场景,别说是想象,就连内心深处最底端的意识都无法感受到任何的亲切与熟悉。

他只能感觉到不安,难以言喻的不安正在心头延续。

“重要吗?这对你来说,真的重要吗?”

威廉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是下意识地想问清楚对方的身份,可就算知道了,好像也没有任何意义。

“醒过来,威廉!”那道盘旋在脑海中的声音突然狂吼了起来,像是一个在封闭房间中不断弹射的弹珠,敲击着他每一道残存的意识,“你忘了吗?你是忘了吗?你难道忘了……自己唯一活着的意义吗?”

似乎无穷无尽的坠落在此时出现了难以想象的波折,那令威廉向下直坠的力量仿佛突然消失,而后由四面八方袭来的重力则像是奔马般开始撕扯起威廉的身体,他开始分不清哪里是下,哪里是上,各个方向在此刻都变得如此统一,又如此可怕。随着那些力量的无规律变化,他的身躯也像是断线的风筝般四处飞舞着,可却没有任何停下的征兆。

“告诉我,你活着的唯一意义……是什么?”在这无比混乱的坠落中,威廉几乎放弃了对自身的掌控,可他的脑海中却仍然在回响那道诡异的声音,如果说这就是地狱,那么单论感受,也未免太过聒噪了吧?

于是在这样的烦躁与不耐中,他选择尝试回答这个问题,哪怕没有任何意义。

“我想保护那些……需要我保护的人……”

“是吗?那种无聊的事无论怎么样都好,我在问你,你活着的唯一意义是什么?”

“我要……保护他们……”

“不要再答非所问了!威廉杰斯坦,你应该清楚,自诞生起那一天起,你到底被赋予了什么?你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明白……”

“到底是为了什么!”

混沌无序的坠落依然没有任何停下的征兆,四处撕扯的重力则让人感觉像是置身于海底的乱流中。威廉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五感则从他的身躯中剥离而出,到最后甚至就连他仅剩的记忆也逐渐弥散!而就在这样的弥留之际,那道诡异的声音却依然在脑海中不住地回旋,往复冲击着他的灵魂,将无数的束缚与谎言一层层地剥开,直至最后的那一点光芒!

那道光芒是如此的简单,又是如此的剔透,在威廉的灵魂深处,他尝试着伸出手,希望触碰到这藏在自己内心深处最底层的神秘光芒。然而就在他真正靠近、可以全无阻碍地观察这道光芒那一瞬间,极致的黑暗却由其中溢出,仿佛狂潮般将他吞噬殆尽!

没有任何的解释,也没有任何的抗拒,那条既精简又模糊的信息借由这无边的黑暗渗入威廉的脑海,让他的整个灵魂都在这一瞬间共鸣着同一句话!

“登临……王座!”

坠落停止了。

广阔的大地此刻就匍匐在他的身下,以无边无际的清冷与荒凉来迎接它的君王。

“这是哪?”

本该消散殆尽的意识在此刻重新恢复,威廉抚摸着大地,竟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其他生灵的存在。广阔无际的虚空中,只有他的心跳声,仍在恒定不变地脉动着。

“砰砰砰砰”

“你知道自己所在何处吗?”

该死,那个声音又来了!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威廉甩了甩头,希望能摆脱掉那个总在纠缠着自己的声音,但却好像毫无作用,回响在脑海中的躁动反而是愈加强烈。

我到底是怎么了?

威廉挣扎着站起身,然而前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悬浮在半空、若隐若现的虚幻大门。那扇门通体漆黑,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黯淡,潜藏在寂寥清远的虚空中,仿佛是想隐去自己的存在感一般。如果不是因为威廉恰巧抬起了头,或许直到现在他都无法发现这座大门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未知事物所带来的冲击让威廉不禁头疼起来,脑海中愈渐模糊的记忆也让他对之前的一切有了一种陌生感,他甚至记不清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也记不清到底哪里才是现实、哪里才是虚幻。

不,不对,我好像记得……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脑海中的声音忽然又震颤了起来,威廉扶着头,一时难以站稳。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半跪在地,朝着虚空怒吼。

“我不能理解,比起这样屈辱地死去,你竟然还更在意我的身份?威廉杰斯坦,想回去吗?想找回你应有的颜面吗?想证明给世间,你所能带来的恐惧吗?”

“你能让我回去?回到原来的地方吗?”威廉在大口地喘着气,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因何而死了,但其潜藏深处的意识此时却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兴奋起来,似乎无比地渴望回到生前的所在,甚至还让他不自觉地忽略掉了那怪声的后半句话。

“power given!念出这句话,你就能回去。”

“什么?”

不知道是因为条件过于简单还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本该毫不迟疑的话语此刻却是那么难以说出口,明明是如此简单的词汇,张开嘴时却好像什么都念不出来。

威廉愣住了,他颤抖着伸出手,贴近自己的心脏。

“砰砰砰砰”

绝不会错的,就在那道声音念出这段词汇的同时,他的心脏骤停了!而在骤停之后,则是急剧的加速,以他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的速度跳动着!仿佛是在以这种方式诉说着某种警告!这段看似简单的词汇,真的是让自己回去的钥匙吗?

还是说,它是另一把钥匙?

威廉不禁抬头看向虚空中那扇若隐若现的大门。

“怎么了?你为何总在犹豫?”脑海中的声音淡漠无比。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涌进了威廉的内心,他在此时才终于明白恐惧是何滋味!但那又何止是恐惧呢?那简直像是狂涌的海潮,顷刻间就击溃了他从未巩固过的堤坝!

威廉不敢念了,在这几乎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抉择中,他退缩了,被恐惧淹没所带来的警戒压倒了一切!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这恐惧的来源,为什么只是一段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词组?

这怎么可能?!

无法理解,也无法解释,威廉只是没来由地感到恐惧,即便他在过去十几年来从未领悟到这样的情感,但在此时此刻,他却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样的情绪名为恐惧,或者说就应该名为恐惧!

“这很难吗?power given,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那道声音循循善诱,让人不自觉地想要听从,于是威廉只能颤抖着张开嘴,念出了一句

“……滚开!”

“哈哈哈……”但没想到,这样的冒犯没有让那道声音感到恼怒,反而还引起了一阵不知是何用意的笑声,就在威廉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对方却又再度开口了。

“果然还是没法骗过你,你这样的人,不刨根问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我却反而还期待如此,因为正是这样你才会屈服!威廉杰斯坦,你猜得不错,那句话不是让你复活的钥匙。”

“那它的用处到底是什么?”威廉已经意识到不用再大喊大叫了,于是他这回只是在脑海中回应,脸上面无表情。

“让你回去这一点我确保是事实,但同样,你也会亲手打开那扇门。”

威廉不禁将视线重新投向天空。

“你或许会很好奇门后面到底有着什么,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旦我告诉你后果,无论门后面关着多么可怕的恶魔,你都不会再感到恐惧了因为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而你现在已经摆脱掉这一点了!”

“你认为我为了自己的命而不管不顾、放弃一切吗?即便你说的都是真话,那我又怎么能确定,这门后的东西会带来什么后果呢?万一它的释放将带来无法控制的毁灭,那么我的复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很惊叹你在将死之际还能保持这么清醒的头脑,但想必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吧?你的一切力量都源于对自身的信任,正因为此我才会断言你一定会答应我的条件!因为不管门后面有着什么,哪怕是灭世的魔王、森罗的恶鬼……这些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一定有着自信把它们全都赶回去吧?只要重返人世间,你就是无所不能!这并非自负,而是事实!我清楚你有这样的潜力!”

威廉沉默了,但原因并非是被这套说辞所说服,他只是在惊异那道声音为何能够如此精确地预测到自己的每一步想法没有错,当威廉得知“power given”所能带来的后果时,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忽然就消失了,就仿佛从来没出现过那样烟消云散;而紧接着,他也确实被这条件所诱惑,因为他深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或者事物能对自己造成真正的威胁,而即便是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也同样如此,门打开与否并不重要,只要最后他能把门关上,不就没有问题了吗?

虽说这样的自信存在得有点莫名其妙,因为他才刚被双头蛇所击败,冰冷的尸体还沉浸在湖水中,可或许这就是他的特殊之处也说不定,这不知源于何处的自信造就了极致强大的威廉杰斯坦,他现如今展现在外的能力或许还不及自己真正潜力的百分之一!

“说得不错,而且这一切都在你的接受范围内吧?就在你踏入这个空间的那一刻起,你就一直在思索如何付出最小的代价,来让自己重获新生!释放一个恶魔,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所在的世间,难道不正是一切恶魔欢聚一堂的场所吗?贪婪的人类、血腥的法则……这一切,你早就该习惯了才对啊!”

“我没有时间想这种事。”

“你没有在明面上思考,但你的潜意识却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这一切,你已经得到答案了,不是吗?骑士欲战胜恶龙,自身就得先成为恶龙,这样的例子,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广阔的大地似乎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片死寂,诺大的空间里,连风声都不再有。仅存的,只是那不断脉动着的心跳。

“砰砰砰砰”

他抬头看着那扇虚化的大门,心跳声愈演愈烈,但已经动摇不了任何意志。

有时候,即便你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和魔鬼做交易,却也还是无法阻止,因为命运早已注定。

“power given。”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那个由魔鬼提供的词组,而躁动的心跳声也在同一时刻无限膨胀,似要将他完全吞噬。

大门洞开,眼前的一切唯有终结一途!所有的事物都在崩溃,就连那无边无际的大地也瞬间陨灭,化为飞灰!

威廉杰斯坦那与世无争的梦做了五年,但在今天,梦醒了。

第四十八章 真正的归来

双头蛇诧异地盯着底下的水流,就在刚才,它突然感受到了来自湖水的异常升温。与平常时候的天气回暖不同,这次的升温异常迅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整个湖水都拔高了好几度,简直像是在湖底突然放置了一个几千几万度的发热体,它释放的大量辐射足以让整片湖水都变得沸腾起来!

不对劲。

似乎是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它将身体弓起,双眼死死地盯着湖面,随后猛地向下一扎,穿越了这急剧加热的水流。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只有神才能创造的奇景在大湖深处,一个炽热的火球正极速升起,它的表面缠绕着滚烫的熔岩,而奔腾的湖水一旦接近就会被那熔岩的可怖高温瞬间蒸发,形成无数往上蹿升的气泡,就像是海底火山喷发前的末世场景,但这种地方又谈何火山呢?真正拥有如此力量的,只有那炽热的火球!

双头蛇先是一愣,随后惊恐万分。它不顾一切地逃离湖底,使自己远离那可怕的火球。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这地狱般的景象它曾见过……无尽的压迫、噩梦似的怒吼以及那埋藏在内心深处最深的绝望一一涌上心头,双头蛇发疯似的咆哮,山岩都在颤栗。

热浪由湖底开始席卷,横扫了整个山洞!

那火球在此刻终于飞出了水面,巨大温差所引起的水汽瞬间爆发,激起十余米高的巨浪,漫天都是雾气蒸腾,如仙境般梦幻,让人不禁怀疑自己的所在。

雾气之中,火球四周的火焰开始消散,渐渐露出了里面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他垂着头,生命气息早已消失殆尽。但双头蛇看着他,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它竟被一具尸体吓退了!

突然间,那尸体动了。

像是由地狱重返人间的幽灵,“威廉”慢慢抬起了头,血红色的双瞳有些陌生地看着四周。

“这种感觉就是……活着吗?”“威廉”自言自语道,他的表情还未开始表现出兴奋,但身体却已经在止不住地颤抖,“多么……多么精彩的一幕!多少年?多少年了?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炽热的血液流经血管,生命的活力慢慢复苏,这一切舒畅得简直让人想要仰天长啸!他的声如撞钟,震耳欲聋!

无穷无尽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涌来,以“威廉”的身体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似水流般修复着他身体各处。紧接着,他又随手拔出了身上的几根尖刺,伤口转瞬即愈,好像根本就不需要过程。

……

“原来是你么?小蛇。”修复好了身体,“威廉”便将目光移向了前方的双头蛇,他的声如梦呓,像是在与故人说话。但渐渐地,似乎是想起了某些东西,他脸上的微笑开始变得冷漠,语气也森冷无比,“遇王,何不拜服?”

依旧是那个人,依旧是那副面孔,几分钟前双头蛇还像对付一只蝼蚁那样将他击杀,但现在它却被那仿佛无处不在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来。双头蛇疯狂地向后退去,发出尖锐的怒吼声,随后不顾一切地窜入水中,仿佛只有那里才是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

“为何要逃跑呢?你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或许永远都无法重见天日!”他轻声地笑了笑,随后飞一般跃起,极速跟上双头蛇,湖水一碰到他便立即分成两半,仿佛有着某种无形的规则在操控着一切。

“但是,这也间接证明了你的愚蠢!你惹到了不该招惹的存在,唯有死亡才能抵消自己的罪孽!更何况……我赐予你的高贵血脉,不是让你用来逃跑的!”

湖面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水花,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呈现在眼前:双头蛇的身体正极速上升,而其上威廉则单手抓住了蛇头,他面无表情,冷漠得就像一尊雕像这世上竟有人类能仅凭血肉之躯就将这可怖的生灵拖出水面!

不,绝无可能!他不是人类!他才是这里真正的怪物!或者说一个猎手,一个以双头蛇为猎物的猎手!

但是双头蛇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猎物,它不能容忍自己被如此屈辱地打败,而身上那流淌着的红龙血脉也绝不允许它低头!

烈焰!冰霜!

它决定孤注一掷,两边头颅向上喷射出究极魔法,尽全力释放!上千度的高温以及彻骨的寒冷在左右形成两个极端,任何人只要稍加接触,下场都只是一个死!

“你所拥有的一切力量都是因为我的赐予才能存在,为何要愚蠢到反而用它来对抗我?”

空中传来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那只是他轻巧地打了声响指,随后便继续直飞向上。

这响指似乎拥有着某种魔力,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火焰与冰霜在这一瞬间都如海市蜃楼般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一开始它们就没有存在过。

双头蛇绝望了。它几乎是这世上活得最久的生物,包括生与死在内的很多事情都已经能够看得很淡,但是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包括在内,因为天空中的那个魔鬼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着它的神经!它绝不会想到自己的末日竟会如此地悲惨就像是一种羞辱!

突然间威廉停止了飞行,并松开了手,猝不及防之下双头蛇由空中坠落,庞大的蛇身如折叠起来的长绳,底下则是深不见底的湖水恰似维尔泽斯的最后一幅壁画。

“那一千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只会大吼大叫以及喷出一堆垃圾……太令人失望了,”他立于虚空之中,那血红色的双瞳不带一丝感情,“你已不配再拥有那血脉了,吾在此,依律……将其剥夺!”

话音刚落,湖面巨浪爆发,双头蛇由湖底窜起,张开了血盆大口,目标正是空中的威廉。

“太慢了。”他用讥讽似的语气说道,身形闪烁,如鬼影般出现在双头蛇的脑后。他伸出右手,滔天的能量汇聚,一道暗金色的长矛渐渐在那凝结,似要撕裂一切!

“吾所降临之地,必将予以绝望。”

长矛在手中旋转,似金色的流光。无与伦比的威势爆发,那金色的光芒就如闪电般划破天际,贯穿了双头蛇的头颅,神经系统摧毁!战斗能力丧失!威廉便顺势落在它的身上,右手手掌化为手刀,轻而易举地划破皮肤,抓住其藏于血肉底下脊椎,随后连根拔起!

那是比地狱还要可怕的折磨,双头蛇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超越一切的痛苦在脑海里爆炸,瞬间摧毁掉了其残存的理智。四面八方的风声都在呼呼作响,似乎在为这场杀戮喝彩。

热浪扑面,火焰爆发!蛇口中的腥风伴随着上千度的高温由侧面袭来,空气都仿佛熔化。

它没有放弃!火蛇依旧还能作战!

“螳臂当车。”威廉低声说道,同时左手对着空气轻轻一挥。

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突然出现在蛇的左侧,它携着巨大的动能将那重达五吨的头颅直接扇飞,猛扑过来的火蛇狠狠地撞向石壁,在其上留下一个深坑。

“吾所失去之物,必将亲手夺回。”

他没有一丝犹豫,右手快速凝结出另一根长矛,用尽全身力气向双头蛇掷去。那长矛破空而去,穿越数十米的距离正中火蛇的侧眼和颅骨,把它钉死在石壁上,将其最后一丝反扑的希望彻底浇灭!

双头已死,但蛇身还在挣扎,它无意识地举起自己的长尾,发疯似的拍击着墙壁。

威廉便沿蛇身而起,滑向天空。

一步,两步……他像是在翻越阿尔卑斯,那蜿蜒曲折的蛇尾便是他最后一步踏板,直指向天!

腾空跃起!

火焰与冰霜同时在其身后爆发,雾气升腾,风起雨落,他的双臂张开,虚空中似有一对无形的骨翼支撑着他的飞行。

最后一道能量漩涡在最高点处形成,威廉在空中稍稍停顿,随即伸手由其中快速拔出一把虚幻的巨剑,那巨剑长达十米,完全由能量凝结而成,所到之处连空间都开始破碎!

斩杀!

他发出低吼,双瞳似红莲般燃烧!巨剑对准了湖中那奄奄一息的双头蛇,剑气横扫!巨大的裂缝由石壁顶部一直蔓延至湖面,磅礴的能量场竟直接将湖水都分成了两半!湖面中央一时间只剩下一道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而双头蛇正处深渊之中,它的骨骼一寸一寸地破碎,喷射而出的血液尽数被那巨剑吸收,到最后甚至连剑身都变成骇人的猩红!

尘埃落定。

他践行了自己的判决,而一切也都如那判决所言。

威廉立于浮空,底下恰有一道强光投来,将他的影子映在了墙上,那影子渐渐变化,慢慢伸出了七个细长的脖颈,而那脖颈上的头颅,则都戴着冠冕。

“吾所归来之日,必将赐诸审判。”他轻声说道,而那瞳孔中的血红,在此刻变得更盛。

第四十九章 幻觉?镜像?

莱纳面色冷峻地看着眼前那颗投影水晶,就在几分钟前,一线天上空的天网系统突然检测到了接连三次巨大的能量波动,前两次引起天网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报,而不久后发生的第三次能量波动更是直接将当地的天网系统给完全摧毁。

只要不是傻子都该知道那里出现问题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问题。

“海伦,分析一下数据,以图像的形式传输到我眼前的屏幕。”

“是。”声音由主议室某处传来。

不多时,屏幕上又出现了光亮,一道虚幻的人影则被投射到一旁,她向莱纳鞠了个躬,表达了自身的敬意但那并非是个真正的人类,她的全称应该为森特学院魔法研究部虚拟管理人格r型130版本,简单点的称呼则是海伦,目前的作用仅限于采集以及计算各类数据,但效率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人类,正因为此,莱纳才敢放心地将天网的控制权移交给她。

转过视角,屏幕上则是出现了深绿色的背景,在其上黑色的细线勾勒出了一线天周围的地貌结构,同时还有着成千上百万的各色小光点零零星星分布。

“这是一线天的魔法能量分布示意图,各种色彩的光点代表着各类元素。”那虚幻的人影异常平静地说道,她年轻的面庞上还留有未脱去的稚嫩,但声音却是如此的坚定。

“继续。”

“我分析了当地天网系统所搜集到的数据前两次能量波动出现的时间非常接近,分别为4分28秒与4分43秒前,且持续时间都不到一秒,但爆发的能量却很惊人,每一次都有着接近禁忌魔法的威力。”

莱纳听闻,并没有显得特别惊讶,因为天网系统的最高级别警报就代表着禁忌魔法爆发!他所好奇的,只是第三次那把一线天上空直径一公里范围内天网系统完全毁掉的巨型能量波动。

“由于当地的天网系统已被摧毁,我便临时抽调了一线天附近一百公里内搜集到的所有数据,得到的第三次能量爆发图像大致是这样。”

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出现,其面积远远超过前两次的总和,牢牢地占据了大半个屏幕。

“第三次能量波动的威力约为普通禁忌魔法的324倍,足以摧毁爱丁堡全境!但是它的能量却并没有逸散,而是凝集成一条直线,在几分钟后又自行消失……据我有限的数据库所知,在大陆上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类……只有校长您。”

“我明白了,”莱纳端起茶杯,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动摇,但说出的话却仿佛是在打趣,“不过海伦,你真的觉得那是一条直线吗?”

“更像一把巨剑。”她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那么就你的分析来看,你觉得一线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出现了一块海绵。”

“海绵?”

“如此强大的能量场突然出现,是极其不符合常理的,而在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也未能探测到有如此强大的生灵曾经进入过一线天,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出现了一个能够吸收庞大魔法能量的‘海绵’,它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吸取了庞大的能量,积聚成恐怖的能量场。但是在那终极的魔法释放之后,那块‘海绵’则又像是被压扁了一样将自身剩余的能量散去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未能探测到它的踪迹。”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现在,说说接下来的打算吧。”

“我建议立即将此事的保密程度提升至a等级,同时安排学院后勤部成员前往当地严密控制局势,并派出温特、拜尔以及詹森三位系主任查明此次事件,次要目标是寻找威廉杰斯坦……”

“不……还不够……”莱纳打断了她的话,“海伦,也许是我还没有说清楚……但现在最需要的可不再是补救措施了,请你把它看成一场战争,一场关乎森特学院生死存亡的战争。就在我们看不见的角落里,一切都变了。”

海伦稍稍有些发愣,显然作为一个虚拟的智能,她还未能意识到事情已经发展这种不可挽回的地步。

“是。战争预案开启,海伦进入战争处理状态。”她再度说话,目光凌厉,声音不带有一丝感情,“立即将此次事件的保密级别提升至s级,派出后勤部成员将该地方圆十公里内所有平民有关此事的记忆完全抹除,并出动克拉迪斯,完全封锁当地!如果我的计算没有出错,那么最后一次能量场爆发应该已经把整座一线天的山体给劈穿,所以我建议学院应当立即宣称那是在当地秘密进行的魔法实验,不过由于那是在爱丁堡境外,所以这样的宣称可能会引起外交纠纷……”

“这种事就交给你处理吧。”

“是。至于寻找威廉杰斯坦的人选,我建议……”

“我亲自前去。”莱纳不容置疑地回答,同时收拾行装,此时他雷厉风行得就像回到了二十年前,“这次的麻烦你们年轻人对付不了,出生入死的活,还是交给我这个老人吧。”

“另外,你应该还没有把这件事转发给其他部门吧?”

“谨听校长叮嘱,事件突发后,我第一时间便是向您汇报,还未有第三人知晓。”

“那么我希望从今往后起也不要有第三人知道具体的事态。”

“是。”

……

他看着面前的那条甬道,在犹豫着自己是否应该进去。四面八方都是一片雪白,干净的墙面上一尘不染,就像是身处于传说中的天堂。

“……我死了吗?”呆呆地看了许久,威廉才自言自语道。

“你不是要见我吗?进来吧。”甬道内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对啊!我是来见一个人的!威廉想起来了,他来这的目的就是这个!……但是,似乎他对这个人……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是谁?为什么要见他?到底是我找他还是他找我?

无数的问题涌上了威廉的心头,他却显得有些麻木,一步步地走向了甬道。

“很好……过来吧,你将看到世界的终极。”

“世界的终极吗?你怎么知道我会有这样的好奇心?”他似低声自语。

“直到现在你应该有所习惯才对,我才是这世间最了解你的存在!”

“是吗?你这样一说,我似乎有点想起来了,”威廉忽地抬起头,视线轻蔑,“我好像听从了你的蛊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如果直到现在你都还不愿意说清楚,那么这无聊的游戏也该就此结束了。”

他伸出手,其上的手镯闪耀出火一样的光芒。

火花飞溅,甬道在这威力巨大的炮火下瞬间坍塌,周遭的景象也发生了变化。威廉站在平静的湖面上,双头蛇的尸体倒在岸边。

“你是谁?”他问。

“你还是纠结于这个问题,对吧?不过现如今我终于可以化为实体,所以告诉你也无妨。”那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威廉一惊,迅速转过身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王座,那高大的椅背正对着威廉,挡住了他的视线,模糊不清的背影手里拎着一杯红酒,鲜艳如血。

威廉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匕首,他没有丝毫犹豫,便奋力向那人投去。

匕首向前疾飞,顷刻间便穿越了王座,随后再度笔直向前,仿佛什么障碍都没碰到那个人消失了。

“你现在很烦躁,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灵魂正在被修改,而人类往往在这种时候最为脆弱。”

“你错了,我并不烦躁,只是单纯地想杀了你罢了。”威廉向他的侧面看去,此时那人恰好在这位置出现。

“为什么要杀我?你有想过这个问题吗?”那人耷拉着脑袋,轻声问道。

“没想过,我只是有种莫名的感觉……如果不杀了你,那么这一切永远都不会结束,也无可挽回。”

“哈哈哈……无可挽回,”他笑了起来,声音像乌鸦那样可怖,“无可挽留的那一天我早在千年前就经历过,那是最可怕的黑暗,笼罩在心底只有无尽的绝望!……相信我,我会让你们也经历一遍的!”

随着他的笑声,四周的岩石开始坠落,地面开始摇晃,整个世界都在崩溃。

“这到底是哪?”威廉皱了皱眉。

他早该发现的,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怎么可能还会是在之前那个洞穴呢?

“大脑,准确来说,是你的大脑。因此在这看到的所有都只不过是一道幻影,只要你愿意,把这变成你家都没问题。”

“那为什么……你能在我的大脑开辟出这样一个空间?”威廉缓缓伸出手,其上暗金色的长矛正在凝结那家伙说得没错,这地方的确就是他的大脑,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一切。

“那是因为……”他突然抬起头,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脸上还带着一丝邪异的微笑,双眼则似燃烧的红莲。

这是威廉第一次看到他的脸,可是却感觉如此的熟悉,熟悉得……就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我的名字和你一样,是威廉杰斯坦。”

第五十章 尾声

公历1399年1月1日。

森特学院毕业舞会如期举行。

音乐厅悠扬的奏鸣曲在舞池中回荡,众多学生在享受着这难得的休闲时光。这是标准的贵族舞会,男生们统一身着黑色的燕尾服,而女生则是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他们如翩翩的蝴蝶般飞舞,鞋帮随着音乐敲在地面上,就像无数密集的鼓点。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舞池里勾搭异性,高年级的学生们一般会在大厅一角那由酒杯所搭建的金字塔旁,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谈论着这一年来学院的诸多变化。

而最热门的话题毫无疑问是威廉杰斯坦的回归,在盛名之下他不负众望,先是带回了一个漂亮的东方女子同居,随后又据传他与校花榜前十的雪莉尔有着纠缠不清的关系,到最后的毕业考核时更是误打误撞找到了传说中的双头蛇……这些谈资让他活生生撑起了学院八卦的一片天空,使得其在多年之后又再度力压群雄,被评为了学院八卦榜的年度风云人物。

但是年度风云人物似乎消失了,他根本就没有出席今天的毕业舞会,而学生会主席法鲁尔一整晚都在大厅里乱窜,只可惜并没有找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这家伙,难道连今天都不愿意来吗?”他自言自语道。

与此同时的347号宿舍门外,威廉正半依靠在栏杆上,右手边一排过去都是在大陆中数得上名号的名贵葡萄酒莱纳的收藏果然非同一般,只是不知道他收起来却不喝到底是什么意思。威廉拔出一个瓶塞,然而也没有继续喝下去的意愿了。

距离那个“十分简单”的探索任务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他也如愿以偿地拿到了毕业证书,估计再过不久自己的未来规划就能初见雏形了……但是,总觉得还是缺了一点什么东西。

自己真的想加入克拉迪斯,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吗?

戈斯特。威廉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无任何波动,说实在的,他和这个组织并没有什么瓜葛,自然也不能理解学院与其绵延将近千年的仇恨,他只知道戈斯特掠夺人命的行为无声无息,就如它的名字般令人恐惧。

倘若有一天,自己真与戈斯特为敌,那也只可能是将其视为一份工作,而非使命。自己没有那么伟大,也不想为此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再者说,就算他全力以赴,也不见得能对戈斯特造成多大的威胁。这场战争可不是仅仅单凭某个人就能获胜的,即便有,那也不一定是自己。

“嘿,我回来了!”这时,一道清脆又不失俏皮的声音从威廉身后传来。

威廉转头看去,皎洁的月光底下,那抹倩影亭亭玉立,灵动而又不失光彩。

“伤治得差不多了,校长便特准我过来看看。”月樱轻巧地说,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早就知道了,别指望我会对此感到惊讶。”威廉装作很漠然,但同时却也为两人分别倒上了一杯红酒,“来,干一杯。”

对于威廉的口是心非,月樱早已习惯,她吐了吐舌头,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一直看着月光,好像一尊雕像。”

“我在想……”他抬起右手,遮挡着投射到自己面上的月光,“不知不觉中,我好像已经惹出了不少仇家,也不知在最后,有谁能打败我?”

月樱看着他这副认真的样子,若有所思。

远处,雪莉尔正拿着望远镜监视着347号宿舍。

“拥抱!拥抱啊!久别胜新婚这两个家伙懂不懂啊?呆呆站在那做什么?!”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不由得暗骂道。

天空中星光璀璨,在湖面映出点点倒影。

“唉,算了,貌似两个蠢货在一起也是蛮搭的……虽然进度确实是慢了点。”雪莉尔放下望远镜,决定不再继续监视了。房门被她轻轻推开,月光也悄悄地洒了进去。

“欢迎回来,威廉杰斯坦。”

……

大陆某处一个被废弃的教堂内,几道火苗正在各自的蜡烛上摇曳,它们的火光虽不明亮,但也足以照清这狭小的空间。。

正前方布置着一块小型的以太水晶,它向四周的墙面上投射出异常清晰的图像,让人感觉身临其境。原来的地砖变成了不算平静的湖面,四面八方也化为了厚厚的石壁,巨大的怪物双头蛇飞升窜起,向着天空中那道渺小的身影扑去。

但是很快那小小的身影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力量,双头蛇在他面前如蝼蚁般被击杀,尸体还被那人劈成了两半。

画面消失,四周恢复原样,火光摇曳,照亮了教堂的各个角落。

不!不对!不是所有,有个地方还是一片黑暗。

那是在十字架前的一团黑雾……不,也不对……那不是黑雾,没有雾能吞噬光线!那是一个黑洞……深不见底的黑洞,它吞噬了所有!一切物体都不能将它照亮!

四周传来呼呼的风声,吹起了教堂两边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开始时这声音还很杂乱无章,可渐渐的,风铃声变得有规律起来,节拍慢慢被接上,就像是在演奏某个乐章。

“是升c小调第十四奏鸣曲吗?”在教堂中心,离那“黑洞”约十米处,似乎有个声音问道。

“不对。”

“正确与否并不重要,只是很少见你有这么开心的时候。是有故人来?”月光透过破碎的屋顶照耀下来,正好映出那道纤细的身影,她虽身披黑袍,但依然能看出那窈窕的身姿。

“这乐章名为《宿命》,早已被人们遗忘在历史长河中。”黑洞里隐隐传来一阵低吟,将至纯的黑暗慢慢由内逸散开来,吞噬了一切它所触碰到的东西,但惟有威廉的图像,仍映在教堂的墙壁上,“认识他吗?这就是我的故人。”

“没有印象。”

“那么从现在开始,就把他牢牢记在你的脑海中。我要给你下一道命令用尽你的一切办法,战胜他、杀掉他!”

这时音乐声开始变得激昂慷慨,如海潮般不可阻挡的音符将这里变成了战场。惨叫、嘶吼、搏杀……连带最后那震撼天地的咆哮都一一重现。

“如何杀?”冷漠、森寒……她的回应惟有这些词能够形容。

“我要让他心死,让他感受到这世间最大的绝望。”

风铃破碎,蜡烛由前至后依次熄灭,教堂又陷入了黑暗。而那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已消失无踪。

“游戏开始,威廉杰斯坦,你逃不掉了。”

……

罗伊拿起剑,轻轻划开眼前这具尸体的皮肤,鳞片被锯开,粉末落下,在地面形成一道蜿蜒的痕迹。

这个动作他已经持续了快三个小时,但工作依旧没有结束的迹象,脚底下的湖面随着他的动作激起波纹,倒映出那怪物庞大的躯干。

一道不合时宜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使他的动作有了一丝停顿。罗伊收回了自己的佩剑,细细端详着,锋利的剑刃由于使用过度已经开卷,而这卷曲的刃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小小的缺口。

他丢下剑,挽起袖口将双手伸入了那个口子里,慢慢地摸索。寒得彻骨的触感出现在指尖,他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些波动,然后继续深入。不多时,一块奇异的暗灰色金属被他抽出,明亮的灯光照在其上勾勒出它的轮廓。

那是一把古朴的长剑,看起来就像是过去战争里最为常见的那种款式。

“谢谢,”罗伊盯着双头蛇无神的瞳孔,缓缓地说,“一千年过去了,也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第一章 雨夜

是日,雨夜。

风急雨骤,天空漆黑如墨。

豆大的雨点洒落,大地都在战栗。

夜色中,一辆简朴的马车正行进在崎岖的山路上,两边的山体因大雨而变得不稳,摇摇欲坠,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推枯拉朽地崩塌。

但驾车的人却无动于衷,他依旧平稳地拉着马绳,卫衣的帽子挡住了扑面而来的雨水,但却又在衣服上积成数道水柱,沿着边缘平缓流下。

忽然一道闪电劈过,地面上的积水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照亮,倒映出前方几道漆黑的人影。

驾车人停住了。

他凝视着又重新陷入黑暗的前路,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用手轻轻一撑,身体稳稳地落在地面上,然后又伸出手,慢慢给马解开缰绳。那几道人影来者不善,可他却视若无睹,并在此时吹起了欢快的口哨。

口哨声的曲调来源于大陆南方的一首民谣,大致意思是村落过去有着一对亲密的姐弟,他们相亲相爱,到最后却又不得不分开。多年后物是人非,姐弟再度重逢,年迈的两人在草原上引吭高歌。

“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不多时,他终于解开了最后一根缰绳,马像是听懂了这句话,便挣扎着跑开,在雨中狂奔向前。

几道黑影没有发声,那匹马经过他们时也是无动于衷,黑夜里的几双眼睛死死盯着驾车人,像是盘旋在空中的秃鹫盯着它的猎物。

“消息还是走露了吗?呵……也罢,你们一起出手吧,我不太喜欢车轮战。”

他脱下外衣,雨水冲刷着那线条分明的肌肉,暗灰色长剑悄然拔出。又一道闪电划过,他那头金发在四周黑暗的衬托下显得更为耀眼,如火焰般明亮。

……

“您好,请依次出示个人魔法测试成绩、身份证明以及学院录取通知书。”

闻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便激动而又恭敬地递上了手里的证书,交给眼前的接待员。

“恭喜,您已被森特学院录取,请左转进入廊道,在尽头处的蓝色大门背后,传送阵会将您带至学院本部。另外在此附赠一本森特学院生存指南,祝您生活愉快。”在核对无误后,长相甜美声线动人的接待员露出一道标准化的微笑,她微微颔首,示意新生进入右手边的一条通道。

“谢谢!谢谢!”那少年显得更是激动,仿佛完成了多年来的夙愿。

但顿了一会儿后,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询问道:“那个……虽然有点冒昧,但我想问一句,您……是导师还是学姐呢?”

雪莉尔精致的微笑瞬间僵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叫我学姐就好。”

“噢噢是学姐啊,那可太好了!”那名新生喜形于色,眼神中仿佛充满了憧憬与渴望,“我一开始还以为您是导师呢,心想如此有韵味的女子就应当站在讲台上,拿着教鞭威风凛凛!……不过你是学姐那可就更棒了,这说明学院里的学姐多是风情万种……啊,相比那些说是可爱实则涉世尚浅的萝莉,我可是更偏爱御姐呢!”

御姐……有韵味……我是老了吗?……不,不对,你tm死定了!小兔崽子,信不信老娘分分钟跳出玻璃把你暴揍一顿!

外表装作若无其事,可她右手上握着的那个水杯甚至已经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裂纹,只见雪莉尔深吸一口气,浅浅一笑,随后拿起手边的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抱歉,刚才拿错了呢,这本才是森特学院生存指南,祝您生活愉快哦!”

“啊?哦,是这样啊。”那名新生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难以自拔,于是只能一脸不明所以地接过新的小册子,全然没注意到那是个印刷残次品。

随后,雪莉尔又悄悄靠了上去,隔着玻璃示意他贴近:“如果未来的学弟你喜欢这种风格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供一点建议呢。”

“建议?什么建议?”

“说到风情万种,学院中就不得不提到学生会里的莉莉丝副会长呢!她可是那种让整个学院为之颤栗的女人,论姿色,论风韵,我连她万分之一都不及,你如果真的偏爱御姐,为什么不试试自己能否得到她的青睐呢?”

“这……”新生迟疑了一阵,随后像是接受了什么挑战似的自信满满点头,“我明白了,我一定不会忘记今日学姐给我的建议,莉莉丝对吧?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来没惧怕过这种挑战呢!”说着,他便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好的,莉莉丝,千万得留人一条命噢!”待他走远后,雪莉尔才双手合十地祈祷道,可在这时,大厅里的钟声却突然响了。

她抬头一看,才发现时针已经走过了十二点,而等候大厅里也已经空无一人了。

“好吧,又该我去打boss了。”她长叹一口气,随后双手一撑,翻过了接待台,径直奔左而去。

那里有一扇纯黑色的大门,严丝闭合,看上去了无生气。可雪莉尔没有犹豫,转身侧踢腿就是一脚过去!只见门伴随着劲风而开,她便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但没想到此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把早已上膛的中型弩箭!

“喂喂喂……谋谋……谋杀啊?”她颤抖着说道,心里只能祈祷对方千万不要手一松然后走火。

“别动。”可握着弩箭的人没有丝毫动摇,只是冷漠地下令,同时将食指挪到了扳机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狂妄了,我不该那么说的……呜呜呜,求你放过我吧……”雪莉尔捂着脸,身体还在轻微地摆动。

闻言,威廉只好放下了弩箭,可目光却一直紧盯着正前方。

雪莉尔透过指缝看到这一幕,咬了咬牙,才终于敢发作:“威廉杰斯坦,你……”

此时忽然一阵劲风袭来,将雪莉尔的长发吹得四散,风声中,一道极致高速的凉意像流星般掠过半空,穿过那飞舞的长发,直中远处的箭靶

正中靶心!完美一击!

……

威廉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神情,刚才他以一个假动作骗过雪莉尔,随后又迅速抬起射击。装填、瞄准、发射一气呵成,是弩手中的豪杰……只不过,为什么这家伙一直抖个不停呢?按理来说都有了心理准备,不至于被这种小事吓着吧?

“威廉……杰斯坦,你,麻烦解释一下刚才发生的事。”她背对着威廉,声音异常的低沉,像是有火焰要从其中喷涌而出。

可恶,看起来情况不妙!

“额,那个……我在练弩啊……莱纳送给我打发时间的!”他讪讪地说。

“噢,是吗?”她温和地说道,语气平和,然而却让威廉想起了暴风雨前的平静,“那么有哪个神经病……会对着门口射箭的?!”

这座火山爆发了!雪莉尔怒吼道,同时反手脱下鞋砸向威廉,动作快得令人咋舌。

“我只能说很抱歉,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等你开门已经等了很久了,你看你正后方那个靶子,是十环耶十环!”威廉动作也很快,轻巧地接住了那只高跟鞋。

“十环你个头!”雪莉尔扭头瞥了一眼,果然看见在自己身后约二十米处放置的一个靶子,可这解释显然不能让她满意,“就算退一万步来说,难道你就不能等我走开了再射吗?非要在前面加个障碍物提高难度不成?”

“学姐,我之所以这样做理由有二,一是以我们工作的危险性,难保以后不会有一天我要瞄准你背后的目标,趁现在安全的时候适应一下,总比危急时刻无所适从要好。”说着,威廉抬起手,召唤风力将那支弩箭吸了回来,“你看,箭头上是装有防护套的。”

“卧槽,我还以为你会找出什么像样的借口,可没想到这连个借口都算不上!你这简直是在编故事吧!”

虽然依旧是在被骂,但雪莉尔的语气已经显而易见地缓和了一些,威廉便不紧不慢地说出了第二个理由:“而且我也说过了,是时间紧迫,你知道,最近我过着非常规律的生活,而根据计划表上的指标,我每天上午都至少得有一次命中靶心,否则这一天就算是失败。”

他同时指了指墙上的挂钟:“你看,还差二十秒就过十二点了。”

“我擦咧,你这何止是非常规律,简直是墨守成规了好吗?还有现在哪里是差二十秒过十二点啊,外面明明早就敲钟了!”

“为了确保你会在十二点之前打开我办公室大门,昨晚我悄悄把外面的钟拨快了一点,现在看来还是拨少了啊……”

“我去!你还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难道说如果现在你还有什么指标没完成,是不是把这办公室毁了也在所不惜?”

“当然,这办公室才值几个钱……不好!”他脸色突然一变,随即拉开抽屉,掏出一样奇怪的器械,对准窗外就是“砰砰砰”的三枪。

顷刻间玻璃碎裂,窗外的树上鸟兽作散,三只被烈焰弹击中的野味盘旋坠落,冒着黑烟发出诱人的香味。

“该死!差点忘了今天我刚加进计划表的‘每日三枪’指标,还好你提醒了我,不然就得拖到下午了。”他看向差一秒才指到十二点的挂钟,长舒一口气。

雪莉尔则是一脸见了鬼似的看着他:“我去,你不是最看不起用枪的吗?还说什么‘这样低端的热兵器根本无法提起本少爷的兴趣,拥有速度极限的子弹听起来就和下蛋公鸡一样可笑’。怎么现在又开始学着用枪了?而且还用的是这把研究部新开发的‘银刃’左轮枪,要知道,学院里一堆人都想抢着事先体验它呢。”

“我从来没有改变过自己的观点啊,子弹既然不能像冷兵器一样凭借着操纵者的力量超出极限速度,那对我来说枪械就如小孩子的玩具般可笑这把‘银刃’也不例外。所以。”

“所以?”

“所以,本少爷想玩什么玩具,还需要你来同意吗?”说着,他举起枪,对准天花板就是一顿乱射。

火花四溅,精美的吊灯由高空无力地坠落,砸在地上燃起了熊熊烈火。

“喂,是后勤部吗?麻烦来爱丁堡招生办一趟……对对对,这里的吊灯又坏了……”雪莉尔一边释放着水系魔法,一边找人帮忙,充当着消防员的角色。

“真是的,你总不能让我一直像保姆那样帮你收拾烂摊子吧,你自己也振作些啊!”

“呼~呼~呼~”但回应她的却是威廉的打鼾声,此刻他趴在桌上,安然地、若无其事般睡起了午觉。

“噢该死!”她走上前,一把揪过威廉手里的计划表,只见上面赫然写着12:00,小睡十分钟。

此时镜头一转,给了雪莉尔一个特写,只见她靠着桌子,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道:“没办法,自从他被调到这里并且和月樱失去联络后就一直是这个颓废样,旧日的朗基努斯,距离重现往日荣光的目标渐行渐远,究竟他还能不能重回天狼星榜,又能否赢回美人芳心呢?而美丽的月樱妹子,又究竟去了哪里?她为何不辞而别?是心有所属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还是因为不敢面对自己的本心落荒而逃?唉,爱情的力量,真是琢磨不透啊!”

“喂,你戏真多。”威廉懒洋洋地起身,“拜托闭嘴好吗?”

“哎哎哎说好的睡十分钟呢?这才多久啊你就醒了!”

“被你吵醒的啊,说话声炸雷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风系魔法师,睡眠都浅,哪经得起这种折腾?”他揉了揉脸,“好了,别再自顾自地演中二言情舞台剧了,有什么事快说。按道理,你应该是在招待新生才对。”

“好吧,那我只好开门见山了。今天下午,我想请一个假!”

“好的,没问题,出去吧……等等,不对不对,请假?请什么假?你才干了多久啊?”

“快一年了呢~”

“有个鬼的一年,即便我这段时间过得迷迷糊糊也大概知道还没过去两星期,你休想消极怠工!不然我就得接待那帮又蠢又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了!”

“咦惹学弟嘛~我都尽心尽力地帮你代工好久了,你就准我一天假嘛!要知道,招生办主任是你而不是我啊!哪怕是奴隶,他每个月也都有休假的那一天啊!”

威廉则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噢?有这么久吗?距离我被调来这,总觉得恍如昨天啊?”

“死开吧你还昨天!刚才明明还说的两星期!我不管,我今天就是要请假就是要请假就要是请假!”

“唉……算了,走吧走吧,女大不中留。只不过我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会让你这么坚决地请假,甚至不惜顶撞你的顶头上司。要知道,学院给招生办的津贴,还没我发给你的工资一半高呢!”

“一个老同学啊,”雪莉尔抹了抹眼睛,“他说如果今天老同学们不来见他,那么上一次同学会就是永别了。这次任务看起来凶多吉少,怕是回不来爱丁堡了……呜呜呜……”

但威廉却是一脸漠然:“为什么我总感觉这样说的人反而能回来,可那种说干完这票就回老家结婚的人一般都死的不能再死呢?”

“谁知道?”雪莉尔无奈地摊了摊手,可这时她眼珠一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轻轻一跳,撑坐在威廉的办公桌上。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件事情要问你呢!”

“什么事?”威廉抬了抬头,看着那莫名娇羞起来的雪莉尔。

“就是……那个……虽然刚才我扯了一堆有的没的,但事实上,你和月樱妹子最近到底发展得怎么样了啊?”她一脸“你懂的”表情,同时做了个心形的手势,“大家可都等着你们的新八卦呢!”

第二章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过了许久,威廉才缓缓说道:“为什么……你们这帮人都觉得我和她有什么特殊的羁绊呢?我们只是朋友关系,真的很清白的。”

“切!”对于这个回答,雪莉尔表示很不屑,“你觉得说出去有谁会信?这在学院都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你居然还打算藏着掖着?”

威廉深吸一口气,心说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名誉,我才懒得跟你扯皮呢!

“你怎么连学院的八卦都信啊?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理智冷静,有着自己独到见解的雪莉尔吗”

“哦哦独到的见解啊,我有啊!”雪莉尔自信满满,她伸出一根手指,“首先,在学院里,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能看出你对她有多好其中如果没有图谋,那你简直是在把冰雪聪明的吃瓜群众们当作白痴。其次,她对你的好,明眼人也都看在眼里,他们总是于内心默默地想:喂,这两人怎么还没结婚啊?第三,众所周知,你和她有着超越友谊般的超强默契,这导致很多人都在怀疑这种异常的默契是你们两个每天夜夜交心才得来的……”

“打住打住!配合默契这件事我倒是可以承认,不过‘夜夜交心’这么污的词难道不是只有你才能想得出来吗?!”

“咳咳,这不是重点!我今天是为了挖掘八卦……啊不新闻而来,不是为了听你狡辩的!”

“果然你才是校园八卦之魂吧?那些传言也一定都是你说的吧?”威廉指着她,一副“真相只有一个”的模样,“怪不得那帮家伙对细节了如指掌,原来是有内鬼!”

“才不是呢!如果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又何必那么慌张?”雪莉尔也反指回去,“承认吧!你内心最难以启齿的那句话!如果事实已经无法逃避,又为什么不勇敢地追求呢?”

两人保持着互指的姿势一动不动,强大的气场四处逸散,身后地上吊灯的烈火也仿佛被此情此景所引,窜起一人高的火苗,张牙舞爪!

“唉”许久,威廉叹了口气,还是坐回到位置上,“败给你了,跟你说实话吧……我待她好是不假,但那也仅仅只是对她好而已!对一个人好和喜欢一个人,难道你觉得一样吗?我对月樱从来都不是那种感觉,我很清楚,它们是不一样的。”

“天哪”雪莉尔双手捂着嘴,看起来十分惊讶,“按你们男人的视角来看:她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和你也挺般配的,再加上同居好几个月,你怎么可能会毫无感觉俨然一副贤者模式呢?难道说……啊啊啊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雪莉尔手指指着威廉,满脸都写着惊愕与兴奋。

“难道学院的传言都是真的?!你和法鲁尔……你和法鲁尔……难道真的是那种关系吗?噢天哪!噢天哪!我要告诉我的闺蜜,她一定会更兴奋!”

威廉很想一个烟灰缸直接砸过去:“我的性取向很正常,谢谢。”

“啊?还不是?”得到许多否定的答案后,雪莉尔有点焉了,“那到底会是什么原因呢?按书上说,男生拒绝女生一般只有四种可能:一是女的长得不好看;二是女的身材不好;三是男的是gay;那么第四……第四是什么来着?”

“啊!我知道了!”

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跳下桌子走到威廉身前:“你是怎么知道那种感觉不一样的呢?嗯?莫非你之前有试过?”

威廉瞳孔骤然一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哼哼,传说中的第四种可能便是那虚无缥缈的初恋……粉红色的过往,粉红色的回忆,让你心心念着,镌刻于灵魂,难以磨灭。正因为此,你才无法接受其他女人走进你的生活,即便看上去亲密无间,那也不过是虚情假意,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因为你宁可孤独终老,也要等着那个人回到自己身边,回到那熟悉的……为她刻意而留的位置。啊,真是可歌可泣啊!”雪莉尔把手斜向上45°高高抬起,阳光照射下来,一时间圣洁无暇。

“你戏真多。”威廉淡淡地吐槽了一句。

“少罗嗦,你只需回答是或者不是!你的黑历史已无处可逃,你的初恋已瞒无可瞒,说吧,你的旧爱到底是谁,掘地三尺我也会把她挖出来!”

她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身体不断靠近,语气也变得十分咄咄逼人。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了一起,威廉甚至还能嗅到雪莉尔身上那股淡淡的清香,以及感受到那有些紊乱的呼吸。

“也该玩够了吧……”他把头转过一边,轻轻推开了雪莉尔,“我不想再提起那件事了,不管是月樱还是什么奇怪的旧爱,我都不想再听。如果你和莱纳真的那么想当红娘搭线的话,还是去找其他人吧。”

“哎哎,别这样啊,很无趣的!”雪莉尔退后几步,摊开双手对威廉说,“而且过去的事就应该让它过去啊,如果一直恋恋不忘……啊!时间到了!”

她偶然间瞟到了墙上的挂钟,随后吓得慌忙开始收拾行装:“该死该死!下次再和你说吧!我要走了!”

只听见“嘭”的一声,雪莉尔撞上了门框。

“好疼……”她捂着头,“啊对了我还没吃午餐!可恶,威廉杰斯坦这都怪你!”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给威廉留下了一道急匆匆的背影。

“这女人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威廉看着雪莉尔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恍惚间,这背影在他眼前瞬闪而过,一片光影交错,记忆与现实的两道身影仿佛重合。

“什……什么?这不可能的吧?”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没来由地开始发虚,“呵呵……不,不可能的!只是背影有点像而已,绝不会是她!要真这样,我可是会天天做噩梦的啊……”

……

招生办主任威廉杰斯坦正在为人答疑解惑。

“你好伊莉丝妹子,你没有找错,这里就是森特学院招生办爱丁堡分部……啊?你不是来报名的?那你是……呃,爱丁堡国家大教堂可以从这往北走3公里,看到市政大厅后再往东就是了……嗯嗯,不用谢。”

“这位先生对不起,森特学院不是你想的那样……有钱就能进的……对对对,还要经过几次小小的测验,我们每年都会在世界各地安排的。如果你真的觉得你的儿子有这种能力的话,可以放心地让他去参加……只不过……你能不能叫他不要一边流口水一边看着我?!他当这是什么地方,餐厅吗?”

“那个……这位大叔,有句话不知在下当讲不当讲……我们森特学院的招生标准其实是很严格的,一般只招收18岁以下的少年少女……虽然我对有梦想的人很钦佩,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就可以无视规则……所以你懂的,我不想赶人。”

他现在真的要崩溃了!整整一个下午这里就没有来过哪怕一个正常人,甚至还可以说是一个比一个没脑子!也不知道门口的守卫是怎么把他们放进来的……哦不对,这里根本没有守卫啊!

靠,要不是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修身养性,恐怕这里早已血流成河了好吗!真不知道前段时间雪莉尔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等她回来一定要大力嘉奖!

而至于他会被安排到招生办这件事嘛……就有些复杂了,大致情况是克拉迪斯出于对威廉身体状况的考虑,决定暂时不录用他,而爱丁堡招生办此时也恰好缺一些人手。于是,很自然而然的,威廉被调来了这里,而一直立志当外交官的雪莉尔也被阴险的莱纳“顺手拐来”,这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

“不不不,大人,您误会了,我不是来报名的。”眼前那名憨厚的中年男子说道,他一边挠着头,脸上写满了“朴实无华”这几个字。

“不是来报名的?噢,爱丁堡国家大教堂要从这往北……”

“也不是来问路的,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他靠过去,附在威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威廉的表情慢慢变得有趣起来,如果此时雪莉尔在场,她定会惊异地发现这般认真得令人心底发怵的神色,从他被调到招生办以来,还从未展露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颓唐了许久的朗基努斯,重新焕发出了活力?

“我明白了……”他长叹一口气,随即单手支撑一个侧翻翻过了桌子,然后快步向门外跑去,只留下那中年男子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大厅中。

“哎!大人等等我……”

第三章 天羽凌云

“这就是你的马车吗?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大门外,先一步跑出来的威廉正站在那辆运货马车前,语气中略有些质疑。

这件出现在招生办大厅门口的东西的确有些令人生疑,首先,是它车身的重量:车厢轮轴在泥泞的地面留下了深深的辙印,由远处一直蔓延至此,而与之相比的其它车辙印则是浅了许多;此外,它的车厢外部也被一层厚厚的黑布包裹着,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所属国标记而一辆没有所属国标记的运货马车,是不会受到保护的。

那憨厚的中年男子连忙跟着跑了过来,狂奔之下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报告大人……是……是我的车,我说的那东西就……就在里面……”

威廉右手举起示意中年男子停下,随后径直走到了车厢后方那里有着粗铁合金厢门、高纯度钢制锁闸、雨泥混合物以及一些细微的锈迹……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分析完了这车厢门上所有的痕迹,不断涌现出的图像也即刻映在威廉的大脑中,还原着当天的一幕。

“说一下当时具体过程吧。”他吩咐道。

“是,大人。”中年男人低头说道,“那天,我在丹阳道跑商,突然发现路边躺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受了重伤,虚弱无比,我便出手施救。后查明这人是森特学院的学生,我就把他送来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森特学院的人?不能因为他是在爱丁堡附近发现的魔法师就贸然断定啊。”

中年男人递过来一枚勋章,说道:“大人,这是他的身份标识……想必已经可以证明了……不过我觉得这人的外表不太像一个魔法师,所以有些疑虑。”

白鸽黑魂。

没有什么东西比它更具说服力了,威廉接过勋章,隐隐觉得那纹路有些熟悉。翻过背面一看,只见上面镌刻着一个名字威廉杰斯坦。

“好吧,开厢门。”威廉无奈地笑了笑,漫不经心说道,“是我们的人。”

厢门慢慢拉开,夕日的余光照进了内部,一个年纪约摸二十的年轻男子正安静地卧着,白色的绷带由肩部一直绑到了腰间,但还是掩盖不住那道大得足以让他死上三四遍的伤口。

“说来这人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这么简陋的医疗措施,居然能让他撑到现在。”

“也许是他心里还有着执念吧,一个充满了执念的人,没那么容易死掉,”威廉长叹一口气,“说吧,你想要多少钱?算是给你乐于助人的奖赏,还有,这件事我不希望有任何其他人知情。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就亲自把它缝上。”

“不不不,大人,我绝对守口如瓶!而且,我也不是想要钱……”中年男人又递过来一张纸,“大人您只要帮我签个名就好了。”

“免税许可,”威廉轻声念出那张纸标题,然后从身上抽出了一支笔,“我说嘛……怪不得你会走丹阳道……那可是走私圣地啊!”

“嘿嘿,大人既然您都知道那就不必说出来了,就当是行行好帮我签了吧!”

“好了,”威廉刷刷刷写完了自己的名字,虽形如狗爬,但也还算是有自己的风格,“我给你的免税许可只有一个月的期限,一个月后……该怎样就怎样。”

“是,谢谢大人了!我就说嘛!森特学院才是爱丁堡的国王,那些什么爵的一点都不顶用!”

威廉没有听他的絮絮叨叨,而是把目光对准了车厢里的那人。在阳光下,他金色的长发显得愈加耀眼。

“这样也好……可以当面向你道个谢了。”

……

而与此同时的爱丁堡边境线上,雪莉尔正在为她的老同学送行。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您保佑离别之人,愿您赐福眼前之人,愿您将他拥抱,令其在您的怀里长眠。”她诚心诚意地祷告中。

一旁的基恩则是一脸黑线:“喂喂雪莉尔你这祷告词怎么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啊?”

“而欺诈者,必将永世于地狱!”雪莉尔没有管他,而是继续阴森森地说道。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基恩举双手投降。

她冷哼一声,然后把头扭到一边。

这里本该是有一场欢送会的,然而现在除了漫天黄沙之外,边境线旁只有两道孤零零的身影。

“哎……大不了我这次任务完成后顺便给你带份礼物呗,别生气了……”

“噢?你不是说‘这次任务九死一生,如果今天不来,以后再见说不定已是阴阳相隔’吗?怎么还有机会给我带礼物呢?”那阴森森的语气依旧没变。

“嘘!别说太大声,这任务保密程度很高的,我叫你来已经是违反规定了!”

“不不不,其实这一点都无所谓的……知道为什么吗?”

基恩摇了摇头。

“因为像你这样的小角色,做任何事情大反派们都不会在意的,所以请尽情地高调出发吧!”雪莉尔恶狠狠地给他来了一脚。

“好吧你的性格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基恩打了个踉跄,勉强站住,“其实我这次找你来真的是有正事的,呐……你看!”

他把一样东西抛了过去,在夕日下闪着耀眼的光。雪莉尔稳稳地接住,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然后满脸惊愕,视线再也无法挪开。

那是一枚小型的勋章,由人类当前已知的最强金属克伯里特合金所制,但图案的中央却不再是白鸽了,而是一只雄鹰,翱翔的雄鹰!锐目、利爪与钢羽构成了它的全貌,垂天之翼横立在波涛汹涌的海平面上,似要划破天际!这世上绝无任何组织敢于伪造这类勋章,哪怕是戈斯特也不因为他们对于自己唯一的对手有着绝对的尊重。

天羽凌云,克拉迪斯的身份标识,即便是在森特学院里也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有资格被授予!它就像一把钥匙,有了它,全世界99%的大门都会为你开放。但同时,这辈子你所面对的大门,99%的背后都将是龙潭虎穴。

雪莉尔紧紧地攥着它,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感受到那由手心传来的沉重。

那可是克拉迪斯哎!全世界所有有上进心的魔法师都希望进去的地方!哪怕是只能当一回路人甲,完成一次任务后立马挺尸也是绝对无怨无悔的!自己的子孙后代们肯定都会记着这样一个厉害的祖先,他曾与这世上最可怕的敌人戈斯特有过斗争这是多么伟大的功绩,简直可以传颂百年!

“祝贺你,通过考核了,成为我们正式的一员。”基恩很认真地说道,脸上有着欣慰的笑意。

“嗯……不用宣誓吗?”

“你的部门暂时不用,但以后会补上的。怎么?还有疑惑吗?”基恩发现雪莉尔似乎还有些迷茫,于是问道。

“啊……不!我没问题了!”她低下头,心神不宁地说,“只是,我很好奇一件事:为什么选择了我,而不是威廉杰斯坦?我认为,他才是最应该加入克拉迪斯的人。”

第四章 惊醒的噩梦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但我又能怎么样呢?管事的又不是我,唉……”基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女人解释。

“那为什么?”雪莉尔不解道。

“这两个月来,帕吉西奥写了不下三百份有关收录威廉杰斯坦的申请但是它们都被人一票否决掉了,现在那堆信封就在我的办公桌上,只是一堆废纸。”他又叹了一口气。

她突然有点明白基恩的意思了。

“是校长吗?”

基恩耸耸肩:“没办法,我实在不明白校长在想些什么。开始提出让威廉杰斯坦加入克拉迪斯的人是他,现在否决的人也是他。弄得我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

“会不会是因为他突然反悔了?”雪莉尔摸着下巴道。

“为什么会反悔?难道说,是发生了什么事,让校长觉得威廉不再适合这项事业了?但他不至于危险到这种程度吧?”

雪莉尔额上流下一丝冷汗:“喂,你别乱说!明明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好吧好吧,我不瞎猜了,”他翻了个白眼,说道,“算了,再继续和你说下去,就赶不上出发的时间了。雪莉尔,你难道就不打算认真地告个别吗?”

“一路顺风。”她点点头,挥手道。

……

他看着前方,四面八方都是下落的雨点。天空中的水库不知是被谁打开了闸门,洪流般的大雨倾泄而下,淹没了整个世界。

暗灰色长剑缓缓抽出,其上沾濡的鲜血被瞬间冲洗干净,他轻轻一扯,那具尸体便摔落在旁。

那如清风雨落般写意的动作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有着一种异样的美感,但他的神色此时却未有半点缓和,反而是愈加的凝重,眼前那最后一道黑影从一动不动,像是毫不在意自己同伴的死去。

没来由的危机感笼罩于四面八方。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问道,声音像野兽的低吼。

那黑影笑了,无声地笑了起来。罗伊看不清他的脸,却依旧感受到了那阴冷的笑意像是一种讥讽……或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拔剑突进!

罗伊不愿再坐以待毙了,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是不利,还不如殊死一搏,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呵呵呵……”笑声由身后传来,比四周冰冷的雨滴还要刺骨。罗伊脸色大变,强行停止动作然后转身抵挡。

那把暗灰色长剑被巨力击飞,痛楚由他的肩部一直蔓延到了腰间,鲜血与雨水混杂喷洒而出,在空中爆出一团血花。

他终于明白那所谓的危机感来自何处了,实力上的巨大鸿沟带来了这种压迫,哪怕他的剑术再好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因为对方是“s级”,大陆上的最强战斗力,被称为圣的存在!

意识因失血过多而渐渐消散,最后留在他记忆里图像只剩下那道漆黑的人影以及漫天的雨滴,寂寞得就像升入了天堂。

……

罗伊猛然睁开双眼,磅礴的杀意从他身上迸发,但是接踵而来的剧痛又瞬间将他击倒。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倒在床上,动弹不得。视觉慢慢恢复,但眼前的景象却令他有些恍惚,梦中那可怕的回忆与现在的温暖舒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由得让人怀疑到底哪里才是梦境。

“你醒了?”说话人站在房间的另一侧,右手提壶倒茶,目不斜视。罗伊觉得这道声音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喝点茶吗?刚从东方进口来的,味香而色不浓,要不要试试?”说话人还在继续倒茶,茶香溢满了房间。

“……是你?”罗伊十分虚弱地说出了这句话,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伤竟然那么重,重到连说话都成为问题。

“令人欣慰,我还以为你已经记不住我是谁了呢。”

“我现在是在哪?森特学院吗?”他压低了说话声,尽量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算是吧,不过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在我家。”威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我昏迷了多久?”

“救你的人说六天,而在这里你躺了八天,加起来一共有十四天。”

罗伊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望着天花板,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而威廉此时好像也不太想说话,定定地站在窗前。房间就这样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沉默,只剩下窗外那零零星星的雨点声,滴答滴答的就像是一首奏鸣曲。

“谢谢。”

“这雨还真是连绵不绝。”

也许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沉默,两个人便很有默契地同时发声,然后又同时愣住,窗外依旧是那滴答滴答的雨声。

“没必要太过感激,我只是做不到袖手旁观而已。”

“不管怎样……还是得谢谢你,”他的目光不知正望向何处,有些许迷离,“在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自己会死。”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没什么,”他沉默了许久才说道,“只不过是场私人纷争罢了。”

还在嘴硬?威廉斜视了他一眼。

“但我想,你这场私人纷争可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吧?”威廉随手抽出一把长剑,横立在身前,细细端详着它那细致入微的纹路。

“……这是我的剑。”

“没错,但相比之前我在一线天所见,它现在可是破损了不少。不单剑身上的花纹被磨平了大部,剑刃处也有了开卷……这种损坏可没那么常见,你难道是用它来刮鱼鳞吗?”威廉半开玩笑地说道,“还是说,蛇鳞?”

罗伊沉默以对。

“作为一名剑士,没有一把优质的武器显然是不行的,而它的损坏又如此严重,怎么看你都不可能用它继续征战。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找到了一把更好的剑,而它因为对你有着某种纪念意义,所以就没有被随意丢弃,而是一直留在身边。但问题来了,你的新剑呢?

“既然都被你看出来了,那又何必再问?”罗伊缓缓闭上了眼,“你还知道些什么?”

“瓦卡提斯之剑,传说中击杀了双头蛇的神物,后下落不明。据学者考证,其根源可追溯至一千三百多年前,由世界上已知最坚硬的材料陨铁所制,通体暗灰色,形似汉八方古剑。后又有野史传这把剑与大陆上某个衰败的剑士家族有关。”威廉合上了手中的资料,“说这么多也该够了吧?我没有炫耀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别总是把事情藏着不讲,这样即便是别人想帮你,也很难做到。”

“贵校的情报系统真是强得让人害怕。”罗伊的表情很是平静。

“承蒙夸奖,不过仍比不上戈斯特,”威廉如实说道,但随即话锋一转,“到底是谁想杀你”

“我不知道。”

威廉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几秒,随后才缓缓说道:“那好吧,你先休息一阵,待伤势有所好转后,我再安排你离开这。”

“谢谢。”罗伊微微点头。

威廉向门口走了几步,但又突然停住,深深叹了口气后,又转过身来说:“算了,再最后给你一个建议,在伤好了之后,不要试着去找抢走那把剑的人……因为下一次,说不定就没这么好运了。”

“这与森特学院有什么关系吗?”罗伊的反应却很是冷漠。

“你知道你的伤口有多精妙?从左胸膛蔓延至腰部,这么大的切口却依然不是致命伤,因为那个人的剑巧妙地避开了你的内脏,只是把肋骨切断了几根,否则你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不想杀你……这才是最可怕的事……这说明你对他还有着利用价值,如果贸然前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罗伊沉默了。经威廉的分析,那个人的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显然安安分分地养伤才是更好的主意,但是

“我一定会去的,不管他是谁,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这都无所谓。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找回那把剑,就一定说到做到。而且,这与你的确没什么关系。”他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一丝矫揉造作的成分。

威廉咬了咬牙,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没错,他与眼前这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劝那么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但就这样放任其自寻死路……威廉还是有些狠不下心。

“如果你不着急离开的话,我想先问一个问题,”罗伊轻微地咳嗽起来,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那天在我昏迷之后,是你杀了双头蛇吗?”

第五章 私生子

威廉愣了好几秒,而后突然笑了起来:“你是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讲道理,就算我想杀双头蛇,也得有那种实力才行吧?一个七级风系魔法师,顶多能跑,杀要怎么杀呢?”

“因为没有其它的解释了,当时在场的只有三个人。我已经昏迷了,那个女孩虽然基本功很扎实,但正因为此她才有了局限不可能打败双头蛇……而只有你,我看不透你的真实实力,所以只有你才可能击败它。”

“呵,你高看我了。想知道我的真实实力,有空试一场不就清楚了吗?我绝对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厉害。而且,要解释也挺简单的,我在进入那个湖之前就发过求助信号,在你昏迷之后学院派了好几个教授级别的家伙过来清场,三下两下就可以搞定一切。”

“但依然说不通,如果是森特学院派人过来,那现场应该会留下不少痕迹。更重要一点,双头蛇所受的致命伤由它的脖颈处开始,然后一直向尾部延伸,直至被劈成两半……你说的学院教授该都是魔法师吧?敢问这世上哪个魔法会有这样的威力?”

“当然有,学名是苍穹之剑,原理是把大量的风系元素聚集起来凝成直线,然后向下劈砍,从外观上看酷似一把从天而降的巨剑,因而才有这个名字。”

“真的会有这种魔法吗?”罗伊似乎有些半信半疑。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学院的图书馆里找找,好像书名是《风系魔法大全》吧。”

“但……尸体呢?你永远也说不通这一点,森特学院看到双头蛇的尸体,难道会不运走么?怎么可能留在那给我解剖。”

威廉一时语塞,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思维的确是很清晰,不到五秒就发现了这完全难以自圆其说的一点。

“这件事我想了整整一路,唯一能说得通的解释只有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杀死双头蛇?”罗伊的目光紧盯着他。

“我再说一遍,没有任何七级魔法师能够战胜它。你想再久,也不可能突破这个壁垒,就像你的父亲,你的兄弟……”

罗伊愣住了:“你……”

“我衷心希望你不要深究此事,但如果你非要如此,那我就给你看看这几天来我都在忙活什么吧。”

说着,他转向一边,从身上拿出一块以太水晶,放在桌上,开启。

有些许抖动的画面投影在罗伊对面的墙上,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消瘦的人影,他右手随意地持着剑,剑尖拖在地上,而他面前则是一个背后长着八根藤蔓的奇怪男人。

罗伊沉默不语,只是目光渐渐变得锐利。他看出来了,这以太水晶记录的场景不是其他,正是自己击杀诺利的全过程。

“你怎么会录下来?”

“只是作为参考,毕竟我也是个好学的人嘛。”

“你……”

“别这么小气啊!要知道你也偷了我的校徽,大家就算扯平吧。”

罗伊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威廉。

“好的,平静下来了?”威廉比划了个手势,示意安静,“那现在轮到我说了。”

以太水晶飞速地播放着画面,而威廉则将右手放在了桌上,轻巧而有规律敲击着桌面。每一次敲击声响起,画面便瞬间定格,形成一张图片移至投影墙的边缘。他一共敲了十一下,墙的四周便出现了十一张罗伊的图片。

“我对于剑术不是很了解,所以就曾拿着这段影像去向学院的剑术老师请教过噢,你大可放心,我是将它等分成三份然后再分别找的人,没有把你暴露。而那三位在大陆上可以说是享誉盛名的剑师在看过你的战斗过程后都纷纷惊为天人,表示从未见过这么无与伦比的剑法,甚至还有一个感慨没有和你生在同一个时代,不然就能真刀真枪地打一场了。”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在于他们从这套剑法里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夏洛-索沃德。”

“够了!”罗伊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夏洛-索沃德,名极一时的索沃德家族最后的继承人,被认为是当今剑术造诣第二强的人,”威廉没有停下,反而语速越来越快,“但遗憾的是,夏洛-索沃德在五年前去世了,他的死因不明。并且由于各种原因,他没有留下任何的后代,因而索沃德家族没能继续延续下去,近五年来音讯全无。在我们的情报系统看来,那个家族已经濒临灭亡了。”

“不过似乎它现在要死灰复燃了。三位剑术老师同时指出了你与夏洛之间招式的相同之处,于是我亲自挑选了十一张最具代表性的图片……呐,看好,这是夏洛的。”

他打了个响指,墙面上又多出十一张图,只不过图片的主角变成了另一个英武的中年人,而他们这十一个动作都有着迷一般的相似。

“再联想到你的姓氏是索沃特,那一切就都呼之欲出了你是他的儿子,噢不,私生子,因为只有私生子才不会被记入家谱,对吗?”

“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咳咳……我只是不愿提起,又不是见不得光!”

“私生子的生活向来不会很容易,从你私自改变姓氏这件事中就可见一斑你不喜欢那个家族,也不喜欢你的父亲,所以你的选择是逃跑,希望抛掉过去的一切,然后重新开始。”

“但你并不是孤身一人,看啊,”威廉又举起了罗伊那把破损的佩剑,说道,“这是一把双子剑,两两配对……私生子原来可不止一个,你至少还有一位兄弟,哥哥或是弟弟。”

“我无法了解到更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你与他相依为命,但或许因为某些事故你与他却又分离了,而那个人……”威廉凝视着罗伊的目光,可忽然间,他沉默了,“抱歉,我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是啊,你说的都对,正因为某些事故他才永远离开了人世。你满意了吧?你还想说些什么?”罗伊脸色铁青,“难道说这么多,你只不过是想炫耀自己的能力,告诉我你探查别人**的行为很在行吗?”

威廉轻轻叹了口气,说:“万事皆有因果,这所谓的**,我想就是你身上杀心的来源吧?”

罗伊脸色一变。

“你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可惜瞒不住我。不过说实话,只要我愿意,要调查你的一切,其实也并非什么难事。”

“你在威胁我?”

“不,我保密很有一套。刚才的对话我可以当无事发生,但你,也最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别来探究我。”威廉笑了笑,但罗伊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眼神中的寒意,就仿佛阿尔卑斯山的终年冻土带,古老,而又压迫性十足这眼神分明不该出现在这年仅二十岁的年轻人身上,但此时此刻,却显得毫不违和。

几乎是一刹那,森冷的压迫烟消云散,他又重新变回了威廉杰斯坦,变回了那个看上去极不靠谱,极不负责但又让人忌惮无比的朗基努斯。

罗伊盯着威廉,面无表情,他缓缓吐出一句话:“你走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唉,还有,不要嫌我嗦,因为我还有事要提醒你:最近几天,我们在丹阳道附近发现了几具黑衣人的尸体,履历不明,但伤口的痕迹却很熟悉……应该是你杀的吧?”

“是。”

“那只能祝你好运了,因为据调查,他们在前段时间,都曾在法卡联邦逗留过。如果你真的要找幕后的人麻烦,那恐怕得冒不一般的风险了。”

“我不在乎。”罗伊只是这样回答。

第六章 惊惧的幻觉

森特学院图书馆地下三层。

这个巨大空间久违地打开了尘封着的大门,天花板上数百枚以太水晶发出闪耀的白光,照亮了空中的尘埃,放眼望去,都有种令人窒息的冲动。

灯光下,一道人影正攀爬在某个高大的书架间,他顺着书架旁的阶梯,左一步右一步地缓缓上升。

“不是这本,也不是这本,会在哪呢?”他一边翻看着书脊,一边喃喃自语。

“威廉杰斯坦先生,校长邀您今天下午三点至维泽堡喝下午茶……”衣袋里的以太水晶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

“让他滚吧。”威廉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拒绝。

“他说今日的话题想必会让您感兴趣的关于月樱。”

“啧……那让他推迟半小时,就说我在忙。”

“是。”

“噢对了,趁着现在有空,海伦你能说说今天那场地震是怎么回事吗?”由于一时间实在找不到要找的书籍,威廉只好顺带解决一下学院事务。

那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发生于罗伊醒过来之前,当时威廉正在后花园悠闲地晒着日光浴,突然一条裂痕就出现在他的脚下,直接把遮阳伞给卡进去了,还顺带延伸至家里的私人游泳池上,导致水管爆裂,形成的喷泉射了十米多高。

直到现在,都还有维修部的人在那不停忙碌。至于学院其他地方,更是不用提,完全一片狼藉,花花树树都变得横七竖八,全无美感。

而这种时候,海伦这个虚拟智能就站出来了作为森特学院魔法研究部的又一杰作,它完全接管了整个学院的应急部队,井井有条安排工作,在几个小时内就使学院运转恢复正常,让人不得不感慨这世界魔法的发展真是日新月异了。

……

“请先输入密码及通过声纹识别认证。”

“a187。”

“验证通过,进入学院突发事件处理系统。地震数据图已描绘完毕,需要投影出来吗?”

“不用了,直接说地震来源吧,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其实威廉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招生办主任,那只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而他真正的职位是权势滔天的突发事件处理部部长!

……好吧,别自欺欺人了,这职位根本比招生办主任还更要不堪。好歹后者还有人知道,也有一个漂亮的女下属,而前者呢?整个部门只有他一个人好吗?

不过今早的地震倒是让威廉觉得自己有了些用武之地,虽然它的威胁不大,而且很多学生对于这种地质现象感到十分好奇,有利于地理教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威廉可以坐视不理,森特学院可不处于地震带,如此剧烈的地震绝不会是自然形成。

“地震的形成原因是地系元素的非正常波动,按理是不会在学院内发生的,因此这波动来源于学院的外部。初步计算可以划定出两片较为可能的区域。”

“两片区域?为什么?我能理解数据不全导致区域划分得很大这种情况,但是……划出两片区域是怎么一回事?”

“海伦无法解答,可它就是计算结果:有人在其中的一片区域对我们发动了袭击。”

“呵,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敢对我们发动袭击……说说看,那两片区域都在哪?”

“分别位于法兰西与奥格斯堡境内。”

闻言,威廉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麻烦了呀,即便是我,也不太想招惹那两个国家……你先按兵不动吧。”

“是。”说完这句话,以太水晶的光芒便暗淡了下来。

……

“咦,是那本吗?”刚结束与海伦的通话,威廉就发现在自己的斜上方有一本封面与颜色都十分眼熟的书。

“好!就你了!”书相距不过五米,以他的速度估计也就花个三十秒,成功触手可及!

吱呀

可这时,底下的书柜却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响,随后威廉便发现自己的脚正在失去支撑点,身体也开始向后倾斜这书柜竟然要塌了!

“靠!”威廉暗骂一声,然后突然加速往上攀爬。唯今之计,也只有先去距离较近的书架顶端再做打算了。

然而他脚下却突然一空,那块用作支撑的木块承受不住,一下子断开了,甚至还发出“啪”的一声,清脆无比。

“糟了!”威廉一惊,右手也没能抓住架子,身体在重力的作用下由空中高速坠落,无数的书本也倾斜着滑落,在上方翻飞。

威廉看到了他这辈子遇到过最神奇的景象之一:

时间仿佛在某一瞬间突然静止,无数的灰尘无数本书在那一刻停止了运动,悬立在空中,定格住它们最后的姿态,就像是被一根根看不见的细丝吊着,如标本般静立。

“怎么回事……是想让我信神吗?”威廉喃喃自语。

在那一瞬间他也被吊在了空中……说真的,那感觉很奇妙,就是在下落过程中被突然地定住,没有惯性、没有作用力,就是单纯地被定死。一个他不所知的领域侵入了学院图书馆,改变了这里一切的规则,偷走了……他的时间。

“如果你要信神的话,不如考虑考虑我吧,毕竟就只差一步了。”底下传来一道声音。

威廉脸色剧变,他不知靠什么东西来作支撑,让自己转过了身,俯视地面。在那里,他看到了自己,一个血红色双瞳、气息暴虐的自己。

“是你。”他压低了声音,但掩盖不住那内心的愤怒以及那少见的……不知所措。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快半年了,但威廉依然在无时无刻地自我暗示:那天的所见所听、所感所触,都是假的,它只是一个梦,梦见自己终于牛逼了一次,大爆发击杀了双头蛇。真实的情况应该是莱纳及时赶到救下所有人,而他只不过是个打酱油的罢了。

但现在呢?他是谁?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自己眼前?那自己又是谁?

无数的疑问冲击着威廉的脑海,每一个疑问都在不停地重复提醒他同一件事那天的一切,都是真的。

“瞧瞧你现在的表情,多精彩啊!真希望能把一面镜子放在你眼前让你好好看看!”

他抬起右脚,向上踏了一步,然后以虚空为支撑,又抬起左脚,向上踏了另一步就像是行走在虚无的阶梯上。

“小威廉……你在找什么书呢?”他一步步往上走,慢慢地接近了威廉。然后他随手抓起身边那些悬浮着的书,粗略地翻看起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噢,现在不用‘谁’,改成用‘东西’了吗?”他一边走,一边翻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回答我!”威廉拿出刀剑,向他质问。

“呐……你要找的书,”他看着威廉,血瞳中带着超越一切的平静,“其实嘛……你不是早就该知道了吗?”

那本书有着纯净的漆黑,封面上则以红墨水书写了书名,它的笔迹洒脱霸道,任何人看见都不由得心生惊惧……像是由千年前遗传到现在的。

《红龙》。

第七章 萨马拉城之约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的刀剑依旧指着“威廉”,但却隐隐有了丝颤抖,那串鲜红的字符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所谓的惊惧,更多的……是一种亲切。那从字里流出的鲜血慢慢聚成了数道江流,欢呼着、跃动着将他给包围!

“可恶!”威廉发出一声惨叫,跪倒在虚空中,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你对我做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你所看的那样。”

“别撒谎了!”

“你才是别装作一幅毫不知情的样子好吗?”另一边的“威廉”也是针锋相对,“威廉杰斯坦……难道你就从没好奇过为什么只有你和帕楚可以命令艾菲斯比那吗?难道你就从没好奇过为什么你的血液可以逼退诺利的黑魔法吗?难道你就从没好奇过你到底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吗?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能做到这一切,你早就想到了,只是不敢说!不敢深究!你一直都在逃避!可现在你逃不掉了,因为我来了!我追上你了!”

“闭嘴!”威廉用尽全力丢出手里的武器,那刀剑瞬间破碎,化为无数碎片散射至四周,可却偏偏闪过了眼前那敌人。

“那至尊至贵的血脉只有怪物才能够拥有!双头蛇是怪物,神话故事里的也是怪物,而威廉杰斯坦……你,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停下了,眼眸中那份特有的神采渐渐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千年前的那一幕仿佛在他身上重历。

“因为你是红龙血裔啊!”“威廉”看着天空,十分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全世界似乎都倒映在那瞳孔中,浸染鲜血,威严雄浑。

虚空中的人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微微地颤抖,像是早有预料,又像是迷茫困惑。

“那接下来我就回答一下你最关心的那个话题吧。”他闭上眼,清风拂面,“一千四百多年前,红龙复苏,天地臣服,它是这世上的究极,也是至今为止最强的生命……然而无论多么强大的生灵,它也终究会有死去的那一天,红龙遭遇了一生中最惨痛的失败,代价便是它的命!红龙死期,天地血雨,人类欢呼着跃向那巨大的骸骨,晨曦之光再度出现在地平线上……那一天被称为‘新的时代’,也就是所谓的公历一年一月一日。”

“然后呢?”威廉低着头,什么表情都未曾流露。

“但它没死。也许是预料到了自己的死期,红龙便在之前的岁月里埋下复活的种子,那便是红龙血裔一些吸收了红龙骨血的生命。”

“但遗憾的是,哪怕是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红龙依旧没能做到重临世界,繁衍下去的红龙血裔中有大部分不能得到觉醒,而剩余的那小部分更是无一例外全部失败。于是随着红龙血裔一代又一代的传承,它们的血脉浓度开始慢慢降低,实力也变得越来越弱小,红龙复活的希望日渐渺茫……但是现在,我们有了最后一个机会,那就是你,威廉杰斯坦。”

“我?”威廉冷笑,“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体内的红龙血脉发生了变异,原本该是稀薄无比血脉浓度在你身上却突然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甚至于,比初代的红龙血裔还要更加强大。在双头蛇死后,你可以说是这世上唯一能够复活红龙的人。”

“复活红龙?想得倒是不错。不过我姑且问一问吧,要复活红龙,我需要做什么?”

“你几乎什么都不用做。”

“嗯?”

他看着威廉,眼神意味深长:“红龙即便是直面着死亡,也绝不会盲目。他在将自己的力量传承下去的同时,也将其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份于骨血,一份则于心。”

“恕我不能理解。”

“简单来说,就是把纯粹的力量藏在了红龙血裔的血脉中,而操控这种力量的方法,则是深埋于他们的内心,就像……我和你现在这样。在你的身体里,有着那份足以匹敌神的力量,但是却永远不会懂得怎么使用;而我则拥有着红龙部分的灵魂与记忆,但是却不能运用这份力量。只有当我们抛弃一切,把这世间的蝼蚁都踩在脚下,彻底融合之时红龙,将死而复生!”

“哈哈哈,”这时,威廉却突然笑了起来,那分明是一种看着摇尾乞怜的人的嘲笑,“够了,真的够了。说得那么牛逼哄哄,但其实什么用都没有是吗?真的,你如果说我有精神分裂,我也许还能将信将疑,但红龙血裔你觉得这世上有谁会信一个人类会是红龙血裔?

“很多,比如佩里戈尔-莱纳。”

威廉愣住了。

“你不是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他会认为你卓尔不凡吗?有这样恐怖的血脉,只要稍加培养,就能强得无与伦比。更何况,他还把一切都压在你身上了。”他冷笑,“还记得你一直不怎么喜欢的那个故事吗?”

……

很久以前,在巴格达有一个著名的商人。有一天,他经过集市,发现有个人用很惊讶的眼神盯着他看,商人突然害怕了,因为他认出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那是死神,现身之处往往伴随着死亡。

于是在回家之后,商人惊慌失措,骑着快马就逃离了巴格达。他长途跋涉,在傍晚来到了萨马拉城。因为他以为只要到了这,死神就找不到他。

但令商人没想到是,在萨马拉城门口等着他的,却恰好是死神本尊。在巨大的绝望降落之际,他放弃了,说道:“你赢了,但我想知道,今早在集市时,你为什么会用那么惊讶的眼神盯着我”

“因为,”死神说,“按照行程,今天我和你将有一个约会,但地点在萨马拉城,而并非巴格达。”

……

“威廉,”他不断地走近,说道,“你就是那个商人,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逃避,可是在最后,你还是得赴萨马拉城之约。”

威廉抬起头,眼神中带着他特有的自傲与睥睨,“可你觉得,我像是那种相信命运的人吗?这次的事不过是个意外,所谓的萨马拉城之约,只不过是悲观者的臆想罢了。我决不会答应你任何事包括红龙复生,那些该死的东西,就应该永远留在地狱!”

“不会答应任何事?说得真是好听!只不过,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经答应过一次了呢?”他露出一丝微笑,“要不要提醒一下?”

“power given。”

威廉的表情忽地僵住了,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原来如此,那扇门背后的恶魔,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红龙吗?”

“传说?我现在就站在你面前,伸手便可触及,要不要试试?”他的声音依旧循循善诱,“而且当时你也同意了,不是吗?想要死而复生却又不打算付出点代价,这世上可没有那么好的事。”

“既然如此,那现在我想知道,那句‘power given’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一念出来,就会有那种效果?”

“权力交付,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你每念一次,红龙的复苏便会更进一步,所以我才说你几乎不用做任何事,只要你愿意念出那一句话,你的灵魂便能与红龙逐渐产生共鸣,等到这样的共鸣达到一定的极限,并再加上一点小小的机缘,新的红龙就将诞生!”

“怎么感觉是在卖我的灵魂?”

“当然,你确实可以把它看作是一笔交易power given之后你所向无敌。但随之而来的代价,便是让红龙成为你灵魂的主导。”

威廉盯着他,沉默良久。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或者换个问法……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

“威廉,现在的你还是太稚嫩。如果你真的了解红龙,那就绝不会问出这种问题。”他仰视着威廉,却像是在俯瞰天下,“像你这样的蝼蚁,怎敢以那颗卑陋而又弱小的人类之心来揣测至尊至贵的红龙!它绝不会像你们人类那样用谎言与欺骗登上顶峰,因为那只是在亵渎它的尊严!”

“亵渎尊严?你说的话还真是可笑,一个早已死去的怪物,凭什么跟我谈尊严?”

“但你也是个怪物啊,怪物与怪物之间,难道就不能谈尊严了吗?”面对这样的讥讽,他也只是在冷笑。

“我会让你笑不出来的。”威廉冷漠地注视着他,“既然你不屑于用谎言,那我也不会用。还记得当初我为什么会愿意念出那句话吗?”

“记得清清楚楚。”

“我既然敢把那扇门打开,就绝对有自信让它重新关上,别以为所有人都会在红龙这个名字下屈服。终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从我的脑袋里揪出来,然后投进最深的地狱里,和那所谓的红龙陪葬!”

但面对这样的威胁,“威廉”却是笑意更盛:“很好!很好!该说是太棒了才对吗?如果你就这样轻易对我卑躬屈膝,反倒还成为不了真正的红龙!威廉杰斯坦,也许你现在还不曾痴迷于力量……但是迟早会的!我在你的血液里嗅到了另一种味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不可能逃掉的!”

红瞳的魔鬼轻声说出这句话,随后这空间便与其一同消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第八章 新的任务

重新恢复意识时,威廉发现自己竟然还在书架上,而手里则有着一本纯黑色的书籍。

《红龙》。

他右手一颤,一时没抓稳那本书,它便如一只垂死的乌鸦那样从空中坠落,狠狠地砸到了地板上。陈旧的书页断裂,借着风力翻飞,就像是海面上的浪花卷起。

“叮!下午茶已备好,请同学积极前往维泽堡接受心灵的洗礼。”口袋里传来一句甜美的提示音。

“你怎么不早一点跳出来吓我?”威廉喃喃自语,顺带还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可他目光所对准的方向却一直没有改变,直指着地面上那本被摔散了的书。

“真像是一场梦啊……”

……

“说吧,月樱什么的是不是只是个幌子?你找我过来,恐怕还是想安排个坑死人不偿命的任务吧?尤记得上次去一线天,信誓旦旦说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最后差点连命都搭上。”

“那只是个意外,我的确是想找个简单的任务给你。但很遗憾,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莱纳身着天蓝色的长袍,慢条斯理地饮着一杯热茶,“我今天只想找个已经毕业了的学生聊聊天,感慨一下自己的桃李满天下罢了。”

语意中隐隐透着些苍老的气息,在威廉的印象中,这貌似是他第一次这样说话。

“那好啊,请问一下现在月樱过得如何?我记得上次见她都已经是在半个月前了,你到底是要让她训练什么东西?”

“我不是说过了吗?逻辑推理、地形勘探以及反应速度这些她还有点欠缺的东西。”莱纳摸了摸鼻子。

“别蒙我,你每次撒谎都会摸一下鼻子,可你刚才最少摸了四五下。”

莱纳一愣,刚想掩饰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抬了起来……正准备摸鼻子。于是他只能尴尬地把手放下:“好吧,的确不止这些……但是其它的内容尚属机密,你没有权限得知,一切都得按规矩办事嘛!”

威廉惭愧地低下了脑袋,额头枕着手背:“规矩?你跟我说规矩?让我的校徽有五星权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么多规矩?”

“总之再等两个月吧!两个月后我一定会还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月樱……再说了,正所谓小别胜新婚,距离产生美,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啊!”

“妈的,这错综复杂的关系我还说不清楚了是吗?”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这时,话题却突然有了转折,莱纳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在知道了自己的血脉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威廉愣了好几秒,随后无奈地笑了笑:“还能怎么办?混吃等死呗,之前你不让我进克拉迪斯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样的血脉如果不加以控制,那是对所有人的不负责。”

说来也真是讽刺,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再也不必担心牵扯入克拉迪斯与戈斯特的这场纷争,成为一个平凡人然而究其根本,却恰好是因为自己并非凡人。

“不如尝试着接替我的位置,你觉得怎么样?”

威廉又是一愣,随后有些怀疑地看向莱纳但他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世上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往往都是在一瞬间决定的,相信你自己的第一感觉,然后践行到底我记得这是我教过你的,还没忘吧?”

“没忘,”威廉回答,“一字不差。”

“那就选择吧:一是如我所言,做我的接任者;二是看你自身,如果你觉得你无法控制住它,那我就给你足够多的自由,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呃……”威廉憋了半天,但还是没能做出回答,“你知道,我是不甘心自生自灭的,但同样,我也没想过自己有那种能力可以取代你。你是领袖,你高高在上,如果森特学院少了你,那整个大陆都会混乱不堪。”

“不,你有那种能力,而且也只有你才有。”

“为什么?”威廉不解,“比我强的人比比皆是,难道说光凭那所谓血脉,你就认定是我了吗?”

“威廉,不是说最强大的人就一定能做好一名领袖,也不是说最弱小的人就一定不能担任一名领袖……所谓领袖,就是要带着千军万马,面对再强的敌人也无所畏惧,而他挥出的刀剑,值得所有人相信因为这世上,只有他才能创造奇迹。”

“听不懂。”威廉很诚实地说。

“现在听不懂不要紧,反正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

“可是,你分明已经知道了我的某些特殊性,我与他人合作都已经是种冒险。可为什么……你还是觉得我能接替你呢?”

“因为这个位置和克拉迪斯不同,领袖永远都只是孤身一人,你不能有朋友,也不能有情人……你所拥有的,只能是敌人,或是下属。也正因为此,我才认定你是最佳选择,没有人能与你比肩。”

“听起来像是种讽刺,不过你怎么会这样认为呢?”威廉抬起头,笑了笑,“我虽然朋友不多,但起码还是有一点的。”

“还记得在书里对红龙的描述吗?”显然,莱纳指的是那本被威廉摔散的《红龙》,“天命之灭世者,万物的终结者,无可阻挡,无可违逆。在它双翼的阴影下,万物皆成灰烬。它血脉的拥有者,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影响。你现在也许不够明显,但是未来,一旦达到某个临界点,我担心你会……”

“所以我该离他们越远越好对吗?”威廉默默地低下了头,“可我答应过要带她看樱花,又怎么能食言?”

“那你打算尝试一下吗?尝试着,完全操控它。”

“什么”威廉一惊,刚抬起头,就发现莱纳已经把一份地图给铺好了。

“喂喂不是说好‘给予足够多的自由’吗?可你这阵势怎么感觉又是要给我布置任务的样子?”

“不不不,这回可不是像以前那样强制性地下命令了。我找了个新的理由来坑你……啊不,帮助你。”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你现在可是一名正式的佣兵了,给你安排个佣兵任务不算过分吧?这次可是森特学院亲自派发的绝密任务,目前除了你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晓。”

威廉则是有些怀疑地看着莱纳所指的位置,他已经搞不清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故意而为之了。

“在几十年前,为了促进双边友好,学院将一样东西作为权力的象征赠予了法兰西王室而现在,我想让你把它去收回来。”

“法兰西……好吧,还真什么事都赶上了!说说吧,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需要我烧掉他们的皇宫才能搞到吗?”

“一小管血液,世上仅存的100%浓度,极其危险。”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威廉要是还不明白那是谁的血,就真不用在这里混了。

莱纳盯着威廉那副惊愕的面孔,又继续说道:“没错,这便是我的建议:想控制你自己,就得先尝试着面对真正的红龙之血那份东西,是你最好的试金石。”

“可……可是……”

“别可是了,这是一个你不能拒绝的任务。为了自己,也为了你在乎的人,你必须拼一把,而且这次的任务,难度绝对大大超出过去以往。你所要面对的,可不单是魔鬼与红龙……总之向我保证,全力以赴,并且要活着回来。”

第九章 出发

“好吧,我保证。”威廉立起三根手指发誓,但脸上的表情却也依然那么散漫,对莱纳之前的警告似乎置若罔闻。

“别太自大了,至于任务的详细安排,我会让海伦告诉你的,”莱纳丢出一块以太水晶让威廉接住,“万事小心。”

“yes ,sir!”威廉一边后退一边回答,“但我还想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认不认识我的父母?如果我当真是那样的血脉,他们又会是什么人?”

“我从没见过你的父母,在收养你时,四面八方都是冰天雪地。”

“谢谢。”威廉鞠躬,最后看了一眼莱纳,便转身走下楼梯,“对了,我拿点装备不算过分吧?”

莱纳只听见这后半句,还未来得及阻止,维泽堡便瞬时启动,数以千万记精密的齿轮连带着无数微型魔法阵驱动,不到一秒就将那楼梯口彻底封死,从外观上看与旁边的地板没有任何区别。

“警报!维泽堡装备库正受到劫掠!请问是否需要立即阻止?”没过多时,堡垒内的安保系统突然发出了求助指令。

“……都被劫掠了你还问我要不要阻止?有没有搞错啊,”莱纳无语。

“因为开启装备库的人拥有五星权限,海伦无法拒绝访问。”

莱纳翻了个白眼:“那就随他去吧,反正都只是他玩剩下的东西。”

……

萨伏依北部荒原,明媚的阳光与积厚的乌云交相辉映,平分了这片天空,光与影的交界模糊而又弥散,美不胜收。

这里是由爱丁堡到法卡联邦的必经之路,但此刻却显得有些荒凉。因为前不久耗资巨大的国王大道终于修建完毕,无论是旅行者还是冒险者都更倾向于走那条更为平坦更为安全的新道路,而不是选择这条有着沙漠风情的老路线了。

罗伊本来也是打算经由国王大道直通法兰西国都,但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低调行事。

此刻他正坐在一辆不算很显眼的马车上,看着窗外似乎无穷无尽的荒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他的怀里有着一把地摊上淘来的破旧长剑,很便宜,估计和论斤卖的价钱差不多不过这也没办法,罗伊这一个月来一直在养伤,唯一的收入来源也只不过是为学院打零工,能攒到去法卡联邦的钱已经很不错了。

“看这乌云啊,风雨欲来。”披着斗篷带着帽的车夫感慨道。

罗伊不说话。

“客人,从这里到法兰西还要三四天呢,就不打算聊聊天排解寂寞吗?你是不知道,像我这样的车夫,一路上看的都是荒凉,每天的工作也只是不停地赶马……简直无聊透了。”

“闭嘴。”罗伊皱眉道,他正思考时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在法兰西,危险与机遇并存,当你遇到比自己地位高的人时,是会点头哈腰,还是会像刚才那样对我颐气指使?”

“作为一个车夫,你连最基本的保持安静的能力都没有吗?”

“没有,”车夫摘下了帽子,转身看着罗伊,熟悉的面庞上带着微笑,“因为我本来就不是车夫。”

两人对视,气氛有些微妙。

“为什么你也会在这?”罗伊率先打破了车里的沉默。

威廉则是又转回去赶马了:“因为我正巧也要去法兰西啊,和你顺路。”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那你又为什么要选择不辞而别呢?”

“没什么好辞别的,我的事不希望与你们扯上关系。”罗伊看向窗外,琥珀色的瞳孔并无焦距。

“我也不想把你扯入我的事件中,但是没办法,想要在这地方混下去,不找几个人帮帮忙是不行的。”

罗伊问道:“什么事件?”

“我要去法兰西城找一小管血液,重要程度可能不亚于你那把剑。”

“那又如何?你找你的,我找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喂,合作精神呢?别总想着单干好不好?威廉气得扶额,暗自思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灭掉这家伙的个人英雄主义作风。

平复了一阵心情后,威廉才继续对罗伊说:“别让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嘛……我只是需要你的帮助。”

“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就求我吧。”罗伊漫不经心地答复。

威廉忽地一愣,随即终于搞清楚这货究竟是在想什么了:“喂,你也太记仇了吧?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耿耿于怀。”

“我不是耿耿于怀,只不过是想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罢了。”

“这两者有区别吗?”

罗伊一时语塞。

威廉停住马,然后拿出一把匕首把玩,太阳照映的银光在指间不停旋转:“行,这次就当是我求你了。怎么样,愿意帮忙吗?”

“我的好处是什么?”罗伊看着那匕首,面无惧色。

“自然,我也会帮你找寻瓦卡提斯之剑……好像这是上次答应过你的,但一直没完成对吧?那这次一定会搞定的。”

说着,威廉挥动匕首,划断了马的缰绳。

“你有多大的把握?……而且,你把马给放走做什么?没有它,我们要怎么去法兰西?”

“我的能力毋庸置疑,你只要注意别拖后腿就行。还有,把它拿着,”威廉把一件外形奇特的小装置丢给身后的罗伊,随即开始引导魔法,四面八方瞬间风起,推动后半截车厢前行,发出巨大的噪音,“看到装置上面那个绿色的键槽了吗?等它蓄满能量,就立刻按下去。”

“什么?”罗伊一时不能意会他的意思,赶紧抓住旁边的扶手,“你到底想干嘛?你知道我要去对付什么吗?就敢这样跟着我来?”

后半截车厢的速度开始加快,引起的噪音几乎掩盖了说话声。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就是要对付人吗,这比打怪有趣多了。对了,顺便问一句,”他扫了身后一眼,“你恐速吗?”

“恐速?”

“就是害怕高速移动。”

“我也曾坐过特快马车。”

“特快马车?”威廉禁不住笑了起来,“我给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特快马车。”

话音刚落,两道青蓝色的火焰便由车厢后方喷射出来,巨大的加速度仿佛从天而降,只是瞬间,便将紧抓着扶手的罗伊压死在车厢后座!

罗伊脸色发白,牙缝中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字:“给我记着!”

“怎么?你该不会是晕车吧?”威廉报复似的笑了笑,随后继续提高了车厢的速度,“那你也只能忍忍了,因为,我们要……加速到……88英里!”

……

安东尼是个孤僻的旅行者,这天他正在萨伏依平原观赏沿途风景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噪音。

“什么情况?”他回头,举着望远镜喃喃自语。

眨眼间,镜片上突然出现了一辆幽灵般的马车,它并不由马匹牵动,但速度却快得惊人。

在恐怖的火焰环绕下,它释放出数不尽的闪电,向四周狂轰,激起滚滚的烟尘,遮天蔽日!

“这这这……我的神啊……”安东尼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在胸前画着十字,喃喃自语。

车厢随即高速迫近,飞一般穿过安东尼身前的大道,电光火光同时爆发,雷声轰鸣,车身闪耀出巨大的光芒,连头顶的太阳在此刻都显得黯然失色。

不知过了多久,硝烟渐渐退去,车厢不见踪影,地上空留两道相距一米五左右的平行火焰显然,那是车厢车轮留下的痕迹。

“我的神啊……”安东尼遥望着那车厢消失的背影,依旧在胸前画着十字。

多年后,当爱丁堡国家大教堂神父安东尼再度提起这件事时,仍心存敬畏。他直言道:“那一刻,我仿佛看到天父在火光里对着我招手……”

第十章 法兰西城

“啊啊啊啊!”

流星般飞窜而过的车厢里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它的四周都被炽热的火焰所包围,雷霆则夹杂其间,剧烈的反应下,似乎就连空气都弥漫着一股焦炭般的味道。

剑术天才罗伊在这一刻拔出了手里那把带着点点锈迹的长剑,然后暴怒地劈开了车厢侧面挡板。一个巨大的缺口出现,他右脚一蹬,便跳出了这个危险的车厢,落在地面上翻滚几下,停住了。

而森特学院战斗系第一天才威廉杰斯坦就没这么幸运了,因为他还要操控车头的方向以防撞到两旁的某棵树上。但是看着前方那棵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不能阻止其逼近的高大乔木时,他的内心是崩溃的。

“我靠!”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感慨完毕后他也选择了跳车,再接着就是车树相撞发出的巨大响声了。

威廉仰面倒在那乔木的阴影下,摇曳的树干顿时洒落下苍绿色的叶片以及十余个不知其名的巨大果实,结结实实地砸向地面。威廉刚放松下来的神经还没来得及再次反应,就被这些果子砸了个正着。

“嗷嗷嗷”他发出几声惨叫,双手赶紧护住头部。不知过了多久,顶上终于没了动静,威廉才堪堪睁开眼,但引入眼帘的却是一把沾着点点锈迹的长剑。

“你做了什么?你把我的马车彻底毁了。”罗伊冷冷地说道。

威廉叹了口气,抬起右手把剑稍稍挪开:“首先,那是我花钱买来的车,不是你的。其次,看看四周吧,你觉得我像是那种闲的没事带人到处飙车的家伙吗?”

罗伊一愣,随后看向树林右方那条喧闹的道路,手中的剑不知不觉间收了起来。

“我们在国王大道,再走五百米,就是法兰西城。”

“你怎么做到的?”罗伊凝视着那些走在国王大道上的人,面无表情,但语句间又存着疑惑。

“看你手里那个装置吧,它其实是一个小型传送阵,小巧轻便,但唯一的缺点是启动的条件太过苛刻了,普通人很少能做到。”

“88英里?”罗伊很快就想到了威廉说过的这个词,之前他还在疑惑为何要把这孱弱的车厢提高到这种速度,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传送阵的启动条件了吧?

“bingo!答对加分,快拉我起来。”威廉向他伸出了手。

罗伊转了个身,若无其事地走远两步:“可你既然只是想用传送阵,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而且,用更平稳的传送方式不是更好吗?”

看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威廉只好自己扶着树干站起来:“传送阵都是双向的,如果由一个传送阵作为起点,那终点处就必须要有相对应的传送阵,这对你我来说都太过麻烦了。而这个小装置对终点传送阵的要求并不高,所以我只要让学院安排在法兰西城的专员在这片树林里简单布置一下,就能成为一个良好的传送地点。“

“明白了。”罗伊象征性地应了一句,表情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切,来个赞叹的表情会死啊,真是个面瘫。

威廉在背后对罗伊翻了个白眼,而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风铃声,在这片不大的树林里盘旋。来者驾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身上披着斗篷,看不清面庞。他将马车停下,静静地等待。

“跟我来,小黄毛。”威廉打了个响指,示意跟上。

“他是谁?”

“我也不认识,不过应该是来接应的来之前我让学院后勤部安排了一下行程计划。”

罗伊便不再多问,提剑跟着威廉。

“把剑给我一下。”威廉向后伸出了手。

罗伊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把那块破铜烂铁递了过去。威廉看都没看,反手就是一甩,那把剑便被丢出了十米开外,砸在地上直接碎了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用剑的,这种破铜烂铁居然都能劈开车厢侧门。

“你做什么?”罗伊皱眉。

“如果要跟着我行动,那装备肯定也不能太掉价吧?”威廉摇头晃脑地说,同时也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样东西,“呐,先借你了,小心点别弄坏。”

那是一把青绿色的长剑,锋芒极盛。

“花俏,但不实用。”罗伊拔剑端详,很快做出了评价。

“喂,这是学院发给我的毕业纪念品啊,本来就是装饰用的,别苛求太多……再说,怎么着都比你刚才那把剑好很多吧!”

“那就凑合用吧。”罗伊淡淡的说,然后爬上了新车。

威廉无奈地耸耸肩,然后也跟着爬上去,又打了个响指:“出发!目标法兰西城!”

……

“哎,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讲在法兰西城时的注意事项?记住,这些也是我的原则之一。”威廉在车上闲得没事干,便顺口说道。

“我怎么不觉得你像是有原则的人。说来听听,也许会打破我的认知也说不定呢。”

“你对我的认知就这么肤浅嘛?”威廉叹了口气,“听好了,第一件事,别干涉他们的政治。不用武力干涉国家,这是全大陆的共识。”

“这我知道。”

“第二,别挑起战争……不过我想你也做不到,除非你把他家公主给抢了。”

“还有吗?”

“在自身生命不受威胁的情况下,不要杀人……这也是我做佣兵任务的初衷。”

罗伊难得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难道你在做佣兵任务时,从没杀过人吗?”

“或许有,但应该是间接的。”

“呵,你还有这种慈悲心。”

“把这叫慈悲或许有些偏颇,我其实并不在乎敌人的死活,要问原因,或许只是单纯地不喜欢罢了。更何况,这世上能真正威胁到我的人,我也杀不掉吧?”威廉摊开手,无奈地说道。

“那像诺利和卡里克这种对你有杀心的人呢?”

“就当是陪他们玩玩,我无聊的人生正需要这种调剂……认真起来,我会把他们压制到不敢与我为敌为止。”

“先生,我们到城门口了,”前座的车夫突然拉开厚厚的帷幕,打断了这场对话,“但是平民如果要进城必须得步行,你看……”

威廉递过去一本册子:“把这给他们看看。”

“是,先生。”

没过多久,车厢外便响起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欢迎来到圣法兰西-卡斯蒂利亚联邦国都,大人。”随后马车便缓缓地驶进了城门。

“那是什么?”

“我的身份证明,”威廉伸个懒腰,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虽然我是在爱丁堡长大的,但我的国籍却是法兰西,所以是能被授命封爵的没错,我有爵位。在这个地方,如果想称心如意,要么有绝对的实力,要么有绝对的权力。你什么都没有,当然寸步难行。”

……

“长官,刚才进去的车是哪位大人的?感觉从没见过啊!”一个守城卫兵看见四下无人,低声问道。

长官瞄了他一眼,心想这也不是什么机密,说说也无妨,便回答道:“不太清楚,好像是梅伦堡子爵什么的……之前我也没听说过,但各类证明都是真的……可能是某个比较低调的子爵吧,第一次来国都那种。”

“第一次来啊……”卫兵喃喃自语,“希望别惹什么大事吧,否则出了麻烦还得我们来收拾……”

第十一章 贫民窟

法兰西城主城区,康奈尔大街上。

这可以说是大陆上最宽阔的一条街道了,可同时并排通过六辆中型马车,而威廉和罗伊所乘坐的那辆就在其中。

“路易斯,你不必急着带我们去旅馆,先逛逛这座城市,欣赏一下这大陆权力的中心。”

“是,大人。”暗红色头发的青年非常谨慎地回答道。

名叫路易斯的青年即为学院后勤部给威廉安排的车夫,二十四岁,据称是在法兰西城长大,后因为生活压力而搬迁至法兰西南部的一座小城,以替人赶车谋生。这回算是重回故里了。

“好了,你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我身份也没那么尊贵,你这样说话我反而不太适应。”威廉终于意识到和罗伊聊天将会是个无底洞了,因为这家伙简直就是一个自闭患者。

“这是我听过最假的话。”这时,旁边的罗伊却突然插了一句嘴。毕竟他可是曾在森特学院住了快一个月的人,自然知道威廉杰斯坦对于学院的意义,除了学生会那些极端高傲的人之外,其余学生哪里敢和这家伙叫板呢?显然身份尊贵这个词都很难形容他了。

威廉无语的表情稍瞬即逝,随后便直接无视了他。

“那……先生,你觉得我说什么比较好?”路易斯转头过来,有些迟疑地问道。

“随便说点东西吧,”威廉抬头四望,“例如介绍一下法兰西城的景点和历史渊源等等。”

“这……其实我小时候都是在贫民窟里长大的,先生让我介绍的这些都不是很熟悉。”路易斯转身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贫民窟?那也不错,带我去看看,”威廉突然来了些兴趣,“一路上也别闲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是,先生。”他沉吟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法兰西建国于六百三十年前,由一地小国起步,不断地开疆扩土,十三年前更是与南方绝嗣的帝国卡斯蒂利亚建立联合统治,一时风光无二。西方其余诸国只能被动地建立起军事同盟,但也仅仅只能保全自身,无法发动大规模的反扑。西方世界近一半的资金、人才、军事力量都被法兰西皇室所掌控,可以说被称为历史第一强国都不为过。而皇室的正统继承人拉扎尔皇子更是帝国的骄傲,单论才能而言几乎不输给古代任何一个著名君王!”

他说到这人时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豪:“于是大陆上流传有一句非常形象的话:森特学院是世界正统魔法的中心,戈斯特是世界死灵魔法的中心,而法兰西城……则是世界权力的中心!”

“很棒,看到祖国这么强盛我也很自豪……只不过刚才你有个地方说错了,西方世界一半的资金,恐怕都在那个容辉商会手里呢。”

“呃,如果不是单纯地指国家,或许确实如此,”路易斯挠挠头,“那就除它之外吧!”

“我们到了。”罗伊突然给威廉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往窗外看看。

“这么快?好像都还没聊多久。”

“康奈尔大街与贫民窟只隔三个街区,所以根本不需要花什么时间。”路易斯说道,“再过前面那座桥就是了,不过,先生……我建议你在桥这边看就好了,毕竟那里是贫民窟,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这世上最昌盛的繁华与最阴暗的贫穷……原来只有一座桥的距离而已么?”罗伊喃喃自语。

“是的,先生。这就是我过去选择离开这里的原因,至少在别的地方……这样的反差没有那么明显。”

“你们的国王不管吗?按理说他应该不能容忍在自已眼皮底下有如此煞风景的风景才对。”

“他管了国王所在的城堡窗户朝东,于是他便把贫民都迁徙到了西城。”

“噢,听起来真像是一个国王该做的事。”威廉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

“喂!老头!看来今天你收获颇丰啊!是不是该分点钱给我们兄弟几个?”贫民窟里,一个小混混模样的家伙用脚踩着底下的破碗,恶狠狠地对一个乞讨老人大呼小叫。

“不……你们找错人了啊!我今天一枚铜币都没讨到呀!”老人满脸沧桑,苦苦哀求道。

“少说废话!”另一个小混混直接一把抓住老人的头发,大声喊道:“要不然乖乖把钱交出来,要不然就等我们兄弟几个打死你再把钱搜出来!咳咳……”

……

“有趣。”威廉隔着窗看了一眼,然后又端坐回去。

“有原则的人,难道现在不应该去见义勇为吗?”罗伊问道。

“听你这语气似乎对我有了某种误解,我的原则里,什么时候有过这一条了?”威廉反问。

“是吗?可是在一线天以及住学院的那段日子,你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

“也许两年前我会像你说的那样……”威廉揉揉太阳穴,似乎是在找形容词,“锄强扶弱,但现在可不行了。”

“为什么?”

“因为这是环境的大流,就算我能救下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什么。一旦我不在,还不是照归原样……更何况这里还是法兰西,权力便是一切的地方,哪怕再小的施舍,到最后总会回到皇公贵族们手里。”

罗伊沉默了一阵。

“我觉得事情总会有些特例,要是你遇到了像现在这样可怜的人,就非得狠下心来不管不顾吗?”

“那你去呀。你觉得那个老人可怜,那几个小混混可恨。但事实上,在贫民窟这两种属性都不存在。”

路易斯在帷幕外鼓起了掌:“哲学性很深刻!”

“谢谢,我的哲学老师应该会很欣慰的。”威廉有礼地回复道。

“为什么这么说?”罗伊还是不解。

“那个老人可不是乞丐,小混混没必要找乞丐要钱。他真正的职业应该是小偷。很多人在施舍后总会放松警惕,而就在你合上钱包的那一刻,他完全可以用刀片悄悄在钱包底部划开一个口子。不信你去看他的衣服,到处都破破烂烂,但只有袖子处是完整的因为那里要藏刀片。”

罗伊一怔,重新看去,发现那老人的袖子的确比其他地方干净许多。。

“那四个混混呢?”他又问。

“每个人都有幽灵般不堪回首的过去,你只要稍加注意也能发现:左一是个跛子,是被马拖着跑留下的后遗症,由他步伐的大小和走路姿势可以看出来;左二以前是个奴隶,但后来逃脱了,在他的手腕处可以看见有一道代表奴隶的烙印;右一有急性肺炎,随时都会暴毙,你也听见他的咳嗽声了,难道没发现吗?而右二是他们几个人中的老大,有某些方面的功能障碍……关于这个,你就别问我是怎么看出来的了。”

罗伊嘴角抽搐,身体赶紧往后缩了缩。

“别担心,你正常得很……”

“为公义而战以对抗不平与邪恶!”这时,车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振聋发聩的呼喊声,那声音是如此的正义凛然,就仿佛说话人正高举着骑士的大旗,义无反顾地冲向凶恶的敌人。

第十二章 见习骑士

柯尔文是个骑士。但准确来说,应该是个见习骑士,一位见习了八年的见习骑士。

他由七岁那年开始,就被送往贵族家庭中学习礼仪与骑术,十岁那年成为一名骑士侍从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见习骑士。后来经过六年的苦修,他学会了数种武器的使用技巧,同时也掌握了射箭、切肉、野外生存等骑士必备生存手段。

大家对他都很满意,他对自己也很满意。于是,自然而然的,十六岁那年柯尔文被正式册封为一名尊贵的骑士。然而就在受封仪式的前一天晚上,他遇到了改变自己一生轨迹的人。

那是一个醉醺醺的醉汉,他喷着酒气,放荡地调戏着一名平民家的少女。柯尔文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在他的面前调戏妇女,简直就是在藐视王权!藐视骑士道!

于是他暴突而起,高呼着骑士教义“保护老弱妇孺”,高举着被授予的骑士铁剑,对那名醉汉进行了英勇的搏斗。经过三分钟的鏖战,他终于击败了那个醉汉,并救下了惊恐万分的少女。

他微笑着抱紧少女,像是把全世界都拥进了怀中……谁料第二天风云突变,那醉汉的真实身份竟然会是当地某个子爵的独生子!他反控告了柯尔文,并指证其实是柯尔文在强抢民女,甚至还出示了一份证明在那块以太水晶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女在某个穿着甲胄的猥琐男人怀里哭泣,而那个禽兽脸上居然还带着掩盖不住的淫笑!

柯尔文百口莫辩,无奈之下他只能选择以比武对决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没想到那家伙穿上甲胄之后就像换了一个人,雄姿英发,帅气逼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强者的气息,连围观的群众都不由得为其喝彩起来。

柯尔文怂了,然后被追着打……然后被赶出了城,被剥夺了骑士爵位,被遣送回家。一夜之间回到原点,他沉沦了两年……这期间他混过赌场、跑过商、当过一阵子纨绔子弟……但某一天他突然看见了父母斑白的双鬓,刹那间回想起了自己儿时的梦想那就是成为一名骑士啊!成为一名充满正义感的骑士!

于是他再度踏上了征途。

于是他来到了法兰西城。

于是他看见了混混们在欺负老人。

于是他决定见义勇为,高呼着骑士教义“为公义而战以对抗不平与邪恶”,然后冲了上去。

……

“好残忍,我都不忍心看了。”车上的威廉捂脸道。

“在说这句话之前好歹把工作做好,你手指间留的缝那么大,难道是在通风吗?”

“虽然我很想看下去,但表面工作还是要有的……”威廉继续捂脸。

窗外,四个混混模样的家伙正围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人拳打脚踢,他们发扬了混混的优良传统,每一招每一式都不按套路出牌,使得柯尔文只有挨打之力,没有招架之功。而之前那个被欺凌的乞丐模样的老人,更是早就不知道跑去哪了。

“喂你们这是在耍赖啊!骑士间的对决!哪有从背后偷袭的?”

然而身经百战的混混们并没有搭话,骑士间的对决当然是公平公正公开,但街头斗殴从古至今都只有两种战术要么乘胜追击,要么抱头鼠窜。

“我不服!你们谁有本事,和我一对一单挑啊!”

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不是说这帮混混身体都有些毛病吗?怎么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含糊?”罗伊淡淡地说着,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一个陈述句。

威廉叹了口气,没有辩解什么,只是脱下风衣,一把拉开了帷幕,阳光照射下来,明晃晃的有些刺眼。

“喂,说好的不管闲事呢?”罗伊的语气在此时终于有了些起伏。

“穷人我救得了一个,但救不了千千万万;而像这样的傻瓜,我再不救,那以后就真的不剩几个了。”

而路易斯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先生,你……”

“先带这小黄毛去旅馆休息吧,我随后就到。”威廉已然走远,只留下了最后一句嘱托。

“那,先生……我们现在去旅馆?”路易斯回过神来,连忙问道。

“嗯。”罗伊这样回复,但却是在摇头。路易斯一时间看不出他是想表达什么。

接着罗伊又慢慢拿出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点北城公墓,同时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是,先生。”路易斯停顿一会儿,然后恭敬地点头。

……

“这样的胜利……是肮脏的!你们怎敢……”柯尔文依然在嘴硬,可捂着脑袋的手却攥得更紧了。

“各位!打累了吧?需要休息一下吗?”

混混们打得正尽兴,心说好久没揍人,没想到一揍就揍了个爽,可这时,一道由身后传来的陌生声音却一下子把他们的节奏都打乱了。那股澎湃的士气瞬间消散,一时间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纷纷愣在了那里。

“是谁?”混混头领愤怒地喊道。

“嗯……我是这家伙的老大,”威廉半靠在墙边,随意地指了指卧倒在地的柯尔文,“实在是太丢人了,我想尽快把他领回去。”

“老大?”柯尔文微微睁开了眼,抬起头看向那背靠着墙、举止轻佻的身影。

“叮铛。”这时,一道清脆的硬币声响起,威廉随手往地上扔了一枚金币,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这点钱……就当是赔偿吧。”

“老大,感觉不对劲啊,这家伙是疯了吧?突然丢那么多钱下来,就为了把这傻子带走?”小混混甲悄悄说道。

“是啊是啊,而且这出场……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好好谈判的样子吧?”小混混乙也附和道。

“未战先怯,我是这样教你们的吗……先听听他还要说什么!”

“不满意么?十枚金币怎么样?”

此话一出,混混团体们瞬间就震惊了,如果说一枚金币还可以解释为对方脑子不好使,那么十枚金币,几乎可以解释为专程找麻烦的了!

怎么办?要溜吗?

这个念头在他们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随即又被否决对面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就这样逃跑也太失脸面了,至少……至少得找个理由开溜!

于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混混头领缓缓走向前,小心翼翼地拾起那枚金币:“钱……我就不要那么多了,你让你的小弟乖乖地给我们认个错,这件事就这么掀过去,不然……咱们就没完!”

“哦?”威廉一愣,随后笑了笑,“也许我这样说是有点息事宁人的意思,但请你们注意一点,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你们是对的,想让他认错……也许会让我改变主意也说不定噢。”

“啊!”混混头领不禁后退一步,满头大汗,但却依然紧紧地握着手中那枚金币。

对他而言,原则可以抛弃,但到手的钱可不能丢!于是在几秒紧张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压低了声音,对其余几个混混说道:“快跑!”

“别着急,各位,我给你们变个魔术呗。”威廉的笑容看上去人畜无害,他抬起右手,向大家示意其上空无一物,随后轻巧地转动了几下手指。忽然间,一道光芒从他手上放射出来,映着阳光显得格外闪耀那赫然是一枚在大陆上可以任意流通的金币!

混混头领一愣,随后猛地看向自己的手心,只见那里空空如也,之前被他紧紧攥住的那枚金币,却已然消失不见!

第十三章 演武大赛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丑陋的乌鸦还在喊叫。小混混们面面厮觑,一时间还未从那种震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那枚金币,到底是怎么回去的?

“鬼啊!”果然,在最后还是混混头领反应比较快,他发出了接近破音的惨叫,使得这帮家伙才如梦方醒,头也不回地跑掉,只是一瞬便只剩威廉孤独地留在原地。

喂,这剧情不对吧?难道不应该恼羞成怒和我打一架吗?我刚才白热身了是吧?

威廉面不改色,但在心里却狠狠地吐槽了一顿,回身想想也没啥好善后的,便随意地抛下了那枚金币,淡淡地说道:“拿去买些药吧,你的伤看起来也不重。”

表情极其到位,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老大!”这时,脚下却突然传来一道似哀求似哭喊的声音,随后威廉便感觉自己的大腿被抱住了。

“老大我终于等到你了老大!老大我等得你好苦啊!”柯尔文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表情显然比威廉更到位、更专业。

“哎哎别乱攀亲戚!我不是你老大,快放手!”

“不!老大你知道吗?我这一生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但是十八年,十八年了我都还是碌碌无为,以前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我一直都没有跟对人!终于……终于在今天,我找到了值得自己一生追随的人!老大,你就收我当小弟吧!”

威廉嘴角抽搐,心说我久不装逼,今天勉为其难地秀了一下,帮你把小混混吓跑了而已,用不着这样吧?我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收小弟啊!

看见威廉没什么反应,柯尔文便再度发起了语言攻势:“老大你知道吗?我出生在一个骑士世家,从第一代祖先到我的父亲都是伟大的骑士,而我这一代又是一脉单传,如果我不能成为骑士的话,那就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啊呜呜!”

“你钉不钉耻辱柱跟我又没什么关系,你一脉单传为什么不去做点简单的工作呢?”

“啊?”柯尔文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威廉,“我……我以为骑士已经够简单了,只要心里有正义感就好啊!”

威廉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大,我叫你老大好吗?你心里有正义感,可我没有啊。如果你真想当骑士,那就去教皇国找圣裁骑士团,让他们的老团长拿把剑敲你肩膀三下,那一切都搞定了!”

说完,他用力拔出腿,踉跄了几步后就开溜。

“哎哟!”

威廉扑倒在地,身上沾满了泥土。回头一看,发现还是柯尔文他抓住了威廉的脚,才导致这次摔倒。

“啊老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老大你别这样一票否决我啊,我是能证明自己的!”

“证明你妹啊!”威廉重新爬了起来,“我招小弟的要求很严格的,别说你刚才还被一群小混混吊起来打,就算你真有什么能打动我的本事,我也没时间看你表演。就这样吧,再见!”

“可可可他们分明是耍赖啊!哪有这样不讲道理决斗的?”

“喂?”威廉斜了他一眼,“你该不会真以为这小孩子过家家般的街头斗殴是在伸张正义吧?你想要公正的决斗,怎么不去找个骑士演武场和别的骑士切磋一下,而是来这里受罪?”

“我……”

“世上没有你所说的公平,你既然选择在这里为一个陌生人打抱不平,那么那些混混们的各种战术你都要自己想办法应对,拿你在骑士团里学的那一套以为能走遍天下?滚回去好好当你的纨绔子弟吧!”

“可是……可是……如果不这样,我怎么对得起骑士道,和他们一样用扬沙抛砖,暗地里偷袭的办法,那和混混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啊。”威廉摊了摊手,“可如果你连混混的那一套都招架不住,那还当什么骑士,拿什么来伸张正义?在你还是一个菜鸟的时候,最好学着点那些你瞧不起的混混,因为他们身上有你所缺乏的品质。”

“品质?什……什么品质?”

“你觉得呢?为什么你崇尚的骑士道在小混混面前不堪一击?为什么在看到我之后他们又跑得那么果断?”威廉反问道,“等你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在此之前,别再说什么伸张正义之类的鬼话。”

“那……好,老大我听你的,我这就去学!”柯尔文突然站起身,目光坚毅,“如果说他们身上真有什么值得我学习的品质,那我一定会把它在骑士道的路上发扬光大,老大你就等着瞧吧!”

“很好,”威廉敷衍式地点了点头,“不过等你学有所成,那也没必要来找我了。”

“可是……”

“还可是什么?”

“老大,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哈?”

……

北城公墓。

这里四处凄凉,唯有成列成排的墓碑在互相陪伴,也许偶尔会有些乌鸦或鸽子经过,但它们也仅仅只是经过,甚至不愿在这逗留片刻。或白或黑的影子离去,原地还是那么的孤单与冷清。

罗伊静静地站在一块墓碑前,冷漠得几乎就像是另一块墓碑。

一支白玫瑰悄无声息地落在墓碑边上,放置它的人慢慢直起腰,神色肃穆地凝视。

“你怎么找到这来的?”罗伊问。

“虽然当时我没听清你说了什么,但贫民窟里的车轴印可不多,顺着那些痕迹,就可以很轻松地找到这里。”

“威廉杰斯坦……就我的所见所闻而言,你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但你知道吗?天才与魔鬼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这要看你从哪个角度给我下定义了,在很多方面,我确实有你们所缺乏的灵性,但如果单从生理角度上来看的话,我和你们也没多大区别,都只是个普通人罢了。但是,我总感觉你这一路上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绪那就是恐惧……你在忌惮我吗?”

“因为你的确令人害怕,一种洞悉一切的害怕。就好比刚才的那几个混混,你看了一眼,就一眼,可是却几乎判断出了一切……也许你看每个人都像是在看着一张纸,形形色色地在你眼前晃过,但是所有的秘密都被写在了上面,你只需要随意地一瞥,就能看到他们藏在深处的另一面……”

“所以是我猜对了吗?”威廉打断他的话,视线则移向了墓碑上的名字阿米蒂娅,“是谁杀了她?”

“没有人杀她,我的姐姐死于疾病。”

“是啊,一个女孩,另一个私生子竟然会是女孩……你看,即便是我也会有犯错的地方我原以为只有男性才会以剑为武器……能说说吗?是什么疾病夺取了你姐姐的命?”

“你是在怀疑我吗?你觉得我会在这种地方说谎?”

威廉停顿了一阵:“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疟疾。”罗伊沉默了很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词,每句话里似乎都带着过去时的悲伤,“发热、高烧不退……我找遍了法兰西城都没能治好她……最后来到北城的一家医馆时,她已经救不回来了,便埋葬在这。”

“节哀,”威廉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看到了那完全无法掩饰也无从伪装的悲痛,“也许我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找回那把剑了……放心吧,这是男人间的约定,说到做到。”

“谢谢,”罗伊把头转过一边,“那么说说吧,我们该做些什么?你总有计划,无论何时何地、任何情况,一线天时你是这样,那么在法兰西城你也该是这样。”

“不错,很高兴你能把心思转换到正事上,”威廉点点头,“首先,我们要明确对手究竟是谁。”

“在法兰西城,有谁会知道你拥有瓦卡提斯之剑?谁能够如此准确地得知你的行踪轨迹?又是谁能出动得了s级的强者来对付你?答案很明显法兰西皇室。他们凌驾于这个国家之上,随意操纵着手中棋子,然后又在他们的主场为你量身订造了一个圈套。”

“圈套?什么圈套?”

“一场由法兰西皇室举办的国家级演武大赛,举办年份不定,上一次举办还是在数十年前,但偏偏今年却又重启。你该不会觉得是巧合吧”威廉递给他一张十分精美的宣传海报,上面正是威廉所说的演武大赛。

顿了顿,威廉又咳嗽一声,说道:“而且我已经替你报名了,请你务必正常发挥,至少帮我打进决赛。”

罗伊盯着他:“这有何意义?你不是说它是圈套吗?”

“圈套不假,但如果不进陷阱,我们又怎么知道陷阱里有什么呢?对付他们,硬拼不是办法,因为我只是个研究魔法的,哪怕在自己这一行能呼风唤雨,但只要一牵扯到政治,那就是他们的主场了。”

“所以你想以这种方式来接近他们,哪怕是个再明显不过的圈套?”

“对,而且我还有另一层目的。”威廉指着那海报中间的一行字,“据它所言,但凡打进决赛的选手,都可以向国王提出一项请求,只要不太过分,大抵都能实现。所以你只要在全国各地的年轻才俊中脱颖而出,一路杀进决赛就能向国王索要瓦卡提斯之剑。”

“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罗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别那么瞧不起人嘛,”威廉摆摆手,“虽然你很强,但也别觉得你的对手是吃素的啊。”

“我的意思是即便提出这种要求,国王也未必会答应。”

威廉笑了笑:“那不然你帮我要红龙之血?当初可是学院赠与他们的,如果你提出这种请求,皇室没有理由推脱。”

“你的目的就是这个吧。”罗伊把那海报丢了回去,“拿我当枪使,你自己怎么不出手?”

“这比赛可不是街头斗殴,想参加必须得有子爵以上的引荐人推荐才有资格入选。我作为一个小小子爵,只有一个推荐名额,就勉为其难地让给你了。”

说着,他搭着罗伊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放心吧,你的剑我肯定会想办法拿回来的。待会去准备准备,穿戴整齐些,今晚我带你去参加一场舞会。”

“舞会?什么舞会?”

“你难道没听说吗?富瓦公爵今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法兰西大部分名流都会参加,带你看看,长长见识。”

第十四章 子爵与公爵

法兰西城,凯旋大厅门前。

“对不起,先生。恕我冒昧,如果您还是不能出示邀请函,在下就要请您离开这了。”穿戴整齐文质彬彬的侍者委婉地拒绝了眼前之人,右手摊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是‘先生’,请叫‘大人’,难道你的主人没教过这样的礼仪吗?我至少也是个子爵,放尊重点!”

“好吧,大人,可我们实在没有时间浪费了。如果您没有邀请函,还请让一让,给后来的宾客让道。”

闻言,威廉深吸一口气,随后还是无可奈何地退了下去。

“你知道吗?要是在森特学院里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分分钟就被调去守鱼塘了。”退下来后,威廉还不忘跟身旁那人吐槽道。

“谁让你自己没有邀请函还非要过来,”罗伊显得很是无语,“难道你在外面也还保持着这种少爷作风吗?”

威廉耸耸肩:“没办法了,既然不能智取,就只好用那招了。”

“那招?”

“在你右边上衣口袋里有一块以太水晶,把它拿出来吧。”

罗伊愣了愣,随后还是伸出手,取出了那块看起来毫无特点的水晶。

“你该不会想……”

“捏碎它吧!”威廉握拳给他鼓了鼓劲,但自己却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好几步,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样子。

罗伊看了看水晶,又看了看四周仿佛突然戒备起来的守卫,长叹一声,然后用力捏碎了水晶。

……

十分钟后,凯旋大厅二层的会议室内。

年逾古稀的富瓦公爵无奈地看着眼前两人,心中有种按捺不住的无名火。

“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扰乱我的舞会?”

“梅伦堡子爵威廉杰斯坦,今日有幸来参加大人的舞会。”威廉低头致意,“至于扰乱舞会,那可是冤枉,还请大人不要相信那种不负责任的推测!”

“不负责任?凯旋大厅外所有人都看见是你们捏碎了那块以太水晶,随后整个大厅里,所有通讯用以太水晶都响起了生日快乐歌!”公爵身后的侍从喊道,“你还敢说跟自己无关?”

“拜托,‘一捏碎就能让附近其它水晶一起唱生日快乐歌’的以太水晶,你们有谁听说过吗?哪有人会闲的没事研究这种东西嘛……要我说,或许是舞厅里哪位小姐过生日,某个暗恋她的绅士刻意制造的惊喜呢!”

“好了,不要再说了,”富瓦公爵打断他的诡辩,“梅伦堡子爵,对吧?我不记得曾邀请过你,同时也没听过帝国里有这样一个封号,如果你们现在离开,我可以不做追究,麻烦别再妨碍我的客人!”

“那没办法了,”威廉耸耸肩,示意罗伊走人,“待会儿让我们听一听婚礼进行曲吧。”

“你……!”见威廉出言不逊,公爵身后的侍从们瞬间起势,看上去是要把他们大卸八块。如果不是富瓦公爵还在前面杵着,怕是直接演变成持械斗殴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富瓦公爵此刻还保持着难得的冷静。

“你说呢?”威廉摊摊手。

“回去告诉拉扎尔,”富瓦公爵靠了过来,“如果他对我有着不满,可以当面说,不必派出傻瓜似的人物来捣乱我的宴会!”

“你既然也知道我是故意而为之,那怎么还会认为我是拉扎尔派来的呢?我有一万种方式悄悄潜进去,但像这般引起你注意,只不过是想要一个正式的邀请罢了。富瓦公爵,我的目的很单纯的。”威廉微笑道。

“我想起来了,”富瓦公爵紧盯着他,“梅伦堡子爵这类封号,都是在五年前才开始在帝国出现的。而五年前,国家恰好陷入了某次经济危机。”他的语气渐渐变得冷漠。

“是啊,这还多亏拉扎尔皇子的政策得当,否则国家也不会那么快摆脱危机。”

“哼,政策得当?”公爵嗤笑,“如果不是拉扎尔那混蛋把象征着荣誉的爵位明码标价卖出,我国贵族的名誉也不会被你们这些暴发户败坏得这么快。”

世上敢这样称呼拉扎尔皇子的人不多,而富瓦公爵显然是其中之一。他曾与国王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也许所谓的皇子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原来你的爵位是买来的啊。”罗伊揶揄道。

“对不起,即便你不是拉扎尔派来的人,这里也不欢迎你。请赶快离开,不要挡着其他贵宾入场。”公爵只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他已经不愿意在这种暴发户身上浪费时间了。

“公爵大人,何必这么迂腐呢?想对抗拉扎尔皇子那样的天纵奇才,多一个帮手,也是多一点胜算嘛!”

“你说什么?”富瓦公爵突然停住了脚步。

“拉扎尔名义上还是皇子,但实际上现在的他跟国王又有什么区别?而这个国王给我们带来了无数荣誉的同时,却也带来了无数的困惑,有些人对他很不满啊公爵大人。”威廉的声音很低很低,但每个词都流入了公爵的耳朵里。

“刚才你的每句话里都仿佛带着对拉扎尔皇子的蔑视,但换个角度来看,你其实是在害怕他吧?拥有这般令人惊惧的力量,老一代的臣子们便不得不做出选择,要么自保,要么追随,要么……就得想办法对付他。

然而拉扎尔皇子的才能就摆在那,单凭你个人之力,根本毫无胜算,所以公爵大人必须要有一个联盟,一个足以对抗拉扎尔的联盟……或许你个人并不是真的想推翻他的统治,仅仅只是要削弱他的强权,不至于到独裁的地步。

但……这可是一条骑虎难下的路,你只能做到底,没有回头的机会。”

……

“梅伦堡子爵……你是打算威胁我吗?”公爵虚眯的眼睛里似乎散射出一道精光。

“威胁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更何况你能支付的筹码,肯定远远低于拉扎尔皇子。所以如果我真的要告发,那又何必跟你聊这么久呢?”

公爵顿了顿,看上去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叹道:“那好……欢迎参加舞会,梅伦堡子爵……但你要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舞会结束后我会和您好好谈谈的,但在此之前,大家请享受舞会吧!”他挥了挥手,对身后的人说道,“罗伊,我们走。”

“慢着,”公爵看向罗伊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放心,“子爵先生,请你一个人入场。”

“那好,”威廉叹了口气,给罗伊使了个眼色,“去外面的天台吹吹风吧。”

……

威廉和罗伊走后,富瓦公爵仍留在会议室。

“再说一遍。”他说。

“是,公爵大人。”侍从的声音似乎还在颤抖,他实在不愿意相信手中那份情报所言,“梅伦堡子爵这个封号的购买者……”他深吸一口气,“是森特学院与容辉商会,他们共同出资,大概花了一百五十万金币。”

“有意思,”公爵低头沉思,同时挥了挥右手,示意仆从可以离开,“究竟会是什么人,才能同时拥有这两座靠山呢?他又为什么要来插手此事?”

“他是那种传说级别的超级天才,天赋强到就连森特学院都愿意为他花上一百五十万甚至更多。没想到,我哥哥竟然会遇见这种对手。”仆从刚离开,另一扇门便随之开启,从那走出来一个瘦削刚毅的男子。他一袭白衣,风度非凡。

“二皇子,”富瓦公爵点头致意,“怎么今夜连你都大驾光临?”

“只是想给你个建议罢了:我对所谓的权力争夺并非像你所想般狂热……更甚,其实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说你想要把我抬到一个能与哥哥为敌的高度,那这条路注定是要失败的。

“二皇子,如果我真的要推翻拉扎尔,那么就必然要推举你成为新的王,这是事实,永远无法改变。”

“你不可能做到的,”二皇子皱眉,“我了解我哥哥的能力……他一击必杀,足以让任何人无还手的机会。”

“我一个人也许不行,但一个联盟呢?”公爵一把拉开了窗帘,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底下星光璀璨的舞厅。

“这些人都值得信任,是帝国的中坚力量,待会儿我会进行演说与呼吁,如果能获得他们的支持,我至少有四成胜算。”

“两成,不能再多了。”二皇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公爵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想要推翻拉扎尔?据我所知,哥哥在执政时表现可不差。”

“何止是不差,他比老伙计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公爵扶额道,“但是我要为了我的国家……”

“你的国家?”

“是,我承认,富瓦公国只不过是法兰西的附庸,没资格谈自由与理想……但是,我在那苦心发展快三十年了!我看着她一天天恢复生机,又怎能让她就这样毁于拉扎尔手中?”

“我哥哥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二皇子捋了捋头发,“他从不做无用功,毁掉富瓦又有何意义?”

“二皇子,事实上你清楚得很:拉扎尔也许就是那个带领帝国走向辉煌的人,但是他带来的专权最少也是现在的十倍!他绝不会允许在境内有任何附庸国的存在,加冕之日即为富瓦的末日!而我就是要阻止这一切的到来。”

“够了够了,你们的政治我不懂,但我还有正事要干……公爵大人,我先告辞,希望下次见面,你能放弃这个想法。”二皇子草草地结束了这场对话,他换下衣服,静悄悄地离去。

“二皇子,别掩饰了,”公爵盯着他的背影,“我能看到你的眼里藏着猛虎……”

“砰”

这时,喧闹的舞厅里突然传来了接连不断的玻璃破碎声。

第十五章 维多利亚

如果单看威廉今晚在舞会的表现,或许他人真的会以为这家伙是来跳舞的,因为从他的舞伴数目上就可见一斑按照舞会礼仪,每个人每跳一支舞都该换个舞伴,而他已经换了整整八个了!

果然今天打扮得那么风骚一定是另有所图的吧!雄性激素太多无法释放了?

耳边似乎响起了雪莉尔的吐槽,威廉愤怒地甩了甩头,把那个该死的声音甩出脑海,而后继续与眼前漂亮的舞伴交换舞步。

露馅这种事他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威廉就被教以许多贵族的礼仪以及各类交际,而教他的人正是莱纳那个在上流社会混了一辈子的家伙。

不过说来也奇怪,威廉可以清楚地记得莱纳教他的场景,但时间轴却很混乱简单来说,就是他能记得某件事发生过,但是记不住具体的发生时间了。这种现象在他十五岁之前的记忆里特为明显,像是被生生剜掉了一部分。

“先生?先生?”漂亮的舞伴有些羞涩地叫着威廉,“这支舞结束了……”

“真不好意思,”威廉连忙把扶于腰间的手移开,然后微笑着说,“请原谅我的失礼,这世上最纯粹的美总会令人目眩,例如莱辛巴赫瀑布、阿尔卑斯雪山、圣索菲亚大教堂和你。”

这位贵族小姐似乎被逗乐了,她低着头,发出百灵鸟似的笑声:“下一支舞就要开始了,要不要再合作一次?”

“嗒”

这时,高跟鞋鞋跟踏在地面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稍稍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他们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但却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那本该是一片漆黑的死角渐渐亮了起来,天花板上的光源向它投射出笔直而又柔和的光,将那舞厅的边缘给显露。

一个女人的影子出现在光圈的正中央,婀娜的身姿与那些光和影相互映衬,交错、纵横,构造出美得让人难以言喻的图案,就像是油画大师的杰作突破了纸张,闯入现实,在不被人所注意的角落里挥洒油墨。

那女人穿着黑色的丝质舞裙,身体被紧紧包裹,没有一丝一毫赘余,也没有任何缺失,这世上最优美的曲线在那一举一动中被慢慢勾勒。而她的面部则是被轻柔的薄纱所覆盖,只能依稀看见轮廓,却足以惊为天人。

偶然地一瞥,那如深渊般深邃的眼眸便透过薄纱审视中央舞厅,像是女王处于王座,俯视那些臣服于她裙下的子民,不,那不叫子民!那叫奴隶!

威廉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嗒”

又是一道鞋跟踩踏地板声,她将细长的双腿绷得笔直,又慢慢将头抬起,修长的脖颈显露在光线底下,腰身自然地向后弯曲,银色长发随清风浮动,似天鹅的姿态。

那是令人窒息的风景,掌管美与妖娆的女神在此刻降临凡间,向世人展现最纯粹的美丽,她的身影虽一片漆黑,但却光芒万丈,没人能、也没人敢直视!因为凡人哪怕只看一眼,就已经是一种亵渎!

此时音乐声响起,落地窗旁边的演奏乐队忘情地投入于那激昂的乐章,指挥的动作异常激烈,就像是在指挥一场战争。

著名舞曲《凯旋归来》,法兰西作曲家为纪念第三次法奥战争胜利而谱写,这凯旋大厅就是以它为名,每次舞会的终章,那激昂的音乐总会准时响起。

所有人的注意力突然从那美得如妖孽的身影中回到了舞场,他们魔怔似得把手搭在舞伴的肩上,按着那快如雨点的节拍移动步伐。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微笑,像是漫步于天堂,又像是堕落在地狱。

那女人缓缓抬起了右脚,纤细的脚踝仿佛只要轻轻一捏就会断裂。敲击在心脏的鼓点开始放缓,似在酝酿着什么3,2,1……

音乐声有了一瞬间的停顿,那足以让人窒息的压迫把心脏都给扣住,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嗒”

像是欲灭的火苗重新燃起,转瞬间铺天盖地!

那女人摆出舞姿,搂着假想的舞伴,旋转着切入舞场!

每一步都随着音乐声而动,每一个节拍都随着她的步伐而激燃!

人群似水流遭遇利刃,被切出巨大的裂痕。裂痕深处,只有一个人还在保持着平静,他站着,身旁都是忘情舞动的人。

身前的人群几乎是在瞬间离散,威廉目光所及,只有那独自舞动的魅影。

这是一次宣战。

无论是疯狂的人群还是跳跃的音符,它们都在燃烧,张牙舞爪地提醒着威廉:这里已然成为战场,而敌人就在眼前!

“来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威廉轻声低语,目光如焰。这才是真正的威廉杰斯坦,正如莱纳所说,他永不认输,永不屈服。

无论敌人是谁。

……

她来了,似百万大军兵临城下。她的气场如燃烧的枪骑兵般不断涌来,顷刻间摧毁一切。威廉淹没于那火焰之中,但依旧站得笔直。

他轻轻伸出右手,准确地抓住那柔若无骨的指节,然后紧紧扣住,不容反抗地将那女人拥入怀中。

温香软玉的质感顿时覆盖全身,让他几乎难以站稳。

“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他咬着牙,强迫着自己不去想脑子里那些奇怪的念头,用几近威胁的语气质问着那女人。他们四目对视,整个舞厅似乎都在旋转。

女人浅笑,美得魅惑众生。

“这黑魔法对我……无效,少做无用功了!”

“只是个缺少舞伴的人。”她的声音清冷又不失诱惑,像是天生的女王,“跟着我,我可不会等你。”

这句话像是有着什么魔力,使得威廉不由自主地跟上了节拍。

没有迟疑,也无需任何提示,他们双手轻触,一切都水到渠成。他们舞动,他们博弈,每一个动作都那么琴瑟和谐,都那么惊心动魄,就像是合作多年的舞伴,又像是悬崖顶上对决的击剑手。

灯光绚烂,黑色的裙摆飞扬,投射出的阴影直通深渊……忽然他的头疼了起来,混乱纷杂的信息飞一般涌入大脑,曾几何时……曾几何时……他也曾有过这样的一次舞蹈,那时的女孩没有魅惑,只有圣洁,但气场同样那么地咄咄逼人,似冲锋的骑兵。

最后一个舞姿完毕,伴随着苍劲有力的动作,两人同时停下,眼神中表达出了所有情感。

“啪”

这时,不合时宜的耳光声突然响起,威廉还没来得及反应,左脸就又遭了一个耳光。

“啪”

“喂喂喂!”在被连续扇了两次耳光后,威廉才终于有了些梦醒的感觉,他一把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身体紧接着前移,眼神如鹰隼,气势也咄咄逼人,“我可不是你的玩具,你到底是谁,有什么……”

不知道为何,分明心中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可一对上那女人的眼睛,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仿佛那就是个黑洞,深不见底,吞噬一切!

“靠!”威廉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无所适从的情况。

而这时,那女人却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威廉的禁锢,她将身体贴近,侧耳靠在威廉的胸膛,倾听着那纷乱的心跳声。

“你……”

“我的名字……”她没有对自己的行为多做解释,只是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身上那特有的香水气息飘散,扑面而来,足以让任何男人酥软,“维多利亚。”

也许,是觉得在那个瞬间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也许,是觉得刚才自己的表现实在拙劣,打算扳回点颜面,也可能……只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年轻气盛的冲动。

总之,威廉当时的所思所想已经无从得知,他的所作所为让人感到费解,却又那么合乎情理。

他右手一揽,似折杨柳,将她拥入怀中,低头俯瞰,欣赏着那绝美的面庞。

恍惚间的迷乱,他俯下身,隔着那薄纱,强硬地吻了上去。

一切都仿佛凝固,周遭一切也消散而空。

“唔……”

像是过去了一个世纪,他们终于分开,眼神复杂。

女人推开威廉,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缓缓走到侍者面前,拿了一件长风衣披上,将那勾人心魄的曲线藏在其中。

“不打算解除黑魔法吗?我旁边的人……可能都还有些不太正常。”威廉凝视着维多利亚的背影,说道。

但她没有回答,径直离开,走的时候不留一点痕迹。

“这女人……”威廉看着那慢慢消失于夜幕中的身影,终于长舒了口气,从衣袋中拿出一面折叠起来的小镜子,自嘲般笑了笑,“捉摸不透……不过,维多利亚,你的名字不错,就留着做纪念吧。”

“小心你的背后。”

镜盖翻起,镜面上留有这样的一句话。

威廉愣住了,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望向四周。

“呼呼呼”

耳边隐隐传来风声,混杂在演奏乐队的新一轮曲子里,无头苍蝇般乱撞,也许唯有风系魔法师才能听出这风声中的异样。

“糟了!”他暗骂一句,随后闭上双眼,仔细聆听着那风声的来源。

“呼呼呼”

时间的流速在威廉的意识里仿佛变慢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被放缓了十倍。身旁三米处,一个盛满红酒的酒杯被打翻,鲜红色的液体沿着杯口飘洒,渐渐地在空中盛开成了血花。

“左边!”在这个几乎静止的世界里,唯有威廉的动作不受影响,他重新睁开眼,而此时墙上挂钟的秒针甚至还没有动格!

左侧,巨大的落地窗旁坐着法兰西一流的演奏乐队,他们每个人的表情变化都被强行放缓,恐惧、陶醉、痛苦……世间百态都在此得以呈现。

“抱歉,但请你们闪开。”威廉伸出左手,不容置疑地下令。

大量的空气在乐队中央位置聚集,然后瞬间爆发!

压缩气体释放的冲击力直接把乐队所有人吹至两边,露出了他们身后那扇落地窗不过所幸威廉对风的掌控已然十分高超,摔出去的人顶多只是磕着碰着,没受到什么大的伤害。

“解除。”

话音刚落,舞厅就又恢复了原样,场上数百名贵族、贵妇面面厮觑,不知发生何事。而演奏乐队的人更是一脸茫然,不明白为什么一瞬间的功夫自己就移形换影了。

“噼里啪啦”

这时,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响起,那盛满红酒的杯子掉落在地,碎渣飞溅,鲜红的花在地面盛开。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那声音转瞬间蔓延到了四面八方,而首当其冲的正是那扇最大的落地窗。顷刻间美好的夜景化为一片白色的朦胧,无数粉碎的利片飞射至大厅中央!

紧接着是第二扇、第三扇、第四扇……凯旋大厅的玻璃窗接二连三的破碎,纷杂的噪音下恐慌开始四处扩散,人群尖叫不止。

“救命……有刺客!”有人声嘶力竭地喊道。

第十六章 刺客

随着一声巨响,落地窗终于完全破碎,无数淡白色的玻璃碎渣中,隐隐还夹杂着一道道金属光泽。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威廉用最快的速度锁定了那八块金属片,随后以意念操控气流,强行改变了前方空气流动的方向,引导它们飞到自己身边。

只见玻璃碎片完全地散开,威廉终于用肉眼观察到了那些金属片的全貌。

它被称为特制型回旋镖,前置有锋利的刀片,优点为飞行轨迹复杂多变,让敌人难以判断,而其高速状态下杀人甚至不会在刀身留下血迹,被认为是冷兵器的巅峰代表作之一。

然而飞行轨迹多变这个优点在今天估计是发挥不出来了,在威廉面前,几乎所有飞行道具都是纸老虎。

他只是轻轻一摆手,那些由四面八方飞来的回旋镖便瞬间失稳,旋转了几圈后,便排列成圆弧插在威廉身旁的地面上。

“啧,有钱人有钱人……”看到这一幕,就连威廉这种隐藏富豪都有些震惊,因为那些回旋镖的制作材料竟然清一色都是克伯里特合金!能有这样的财力的势力,在法兰西乃至整个西方都屈指可数。

“不过用了那么贵的材料,威胁仅仅只是这样吗?真是暴殄天物啊。莫非是有后招吗?”

他警惕地看向四周,试图从那些惊慌逃窜的贵族人群中找到隐藏的威胁。

“滴滴滴”

忽然,一道急促类似警报音的声音出现,打断了他的思路,随后那八只回旋镖的中部便开始闪烁起亮蓝色的光芒,而且频率还愈渐加快。

威廉愣了愣,然后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种类型的东西,自己似乎在某本书上看见过……

“轰轰轰”一连八道爆炸声响起,由回旋镖中部爆发出的巨大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舞厅!

来不及逃跑的人们受到这爆炸的波及,五脏六腑都被直接震碎。而更靠近爆炸中心的区域更是一片狼藉,瓦砾的碎片铺满了一地。

硝烟缓缓散去,八名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各自持着武器,看向舞厅中央。

“应该没活人了吧。”一名头领模样的人环绕了一圈四周,“通知其他区,封锁出口……”

“低空硫磺炸弹,用这种东西来对付手无寸铁的人,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可那早该是生机泯灭的爆炸中心里,竟突然传出了一个人的说话声,只见那人用手扇开浓烟,有些虚弱地站着。

“见鬼,他是什么人?”一个黑袍人警惕地看着他,小心询问着同伴。

“不知道,”另一个黑袍人也有些难以置信,“但上头的命令是全部杀掉。管他是谁,能抗住八枚硫磺炸弹,我就不信没有受伤!”

其余的人听闻,都握紧了武器,形成一个包围圈把威廉困在其中,显然是同意了这个主意。

“慢着慢着……”烟雾中的人挥了挥手,他剧烈地咳嗽,擦去嘴角的血迹,“再听我说两句好吗?”

黑袍人没有管他,而是继续前进,同时拔出了武器。

“说实话我的确很想亲自揍你们……但是这里有另外一位先生更加迫切地想同你们叙旧,我就暂且不打扰了,祝你们玩得开心。”

他一边咳嗽一边说道,全然不顾那几个有着森冷杀机的神秘人。话音刚落,威廉的身边突然垂下来一根长铁链,另一端连着顶层的天花板。

“有缘再见!”威廉一把抓住铁链,然后身体极速上升,顷刻间便消失在头顶的烟雾中。

天使去了天堂,下凡的即为魔鬼。

随着威廉的消失,铁链的另一端也垂了下来。一个金发的男子抓着铁链,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那几个刺客,目光如凛冽的寒风。

“楼顶应该挺冷的吧,真是辛苦你了。”头顶传来一道声音。

“还行吧,”罗伊拔出了那把学院佩剑,剑身隐隐反射出银光,“很高兴你在和女人**的同时没把我忘了。”

“我也很高兴,”威廉看着底下那一团未散烟雾,面色凝重,“我现在必须得先去找一趟公爵,希望你给他们的教训不要太过火。”

罗伊没回应,只是平静地观察着那几个人。

“一个多月前,我曾见过几个和你们衣服差不多的人,如果你们是认识的……那我就不客气了。”他的开头很烂,但突进时,剑却如游龙般飞过。

……

公爵看着底下混乱的会场,眉宇间隐隐有些愤怒。他在今天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拉扎尔的铁腕,简直就是不留活路!

其实在举办这场舞会之前,公爵是考虑过各种应急方案的,无论拉扎尔是派出军队、卫队或是政府官员他都有信心应对自如。

但谁曾想他竟然派出了一群刺客!而且还这么明目张胆!

要知道,这些贵族在帝国的地位可是抵得上一支军队的啊!难道他就不怕遭到帝国各个家族的报复吗?

富瓦公爵只感到一丝寒意在心头慢慢升起。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然后传来了侍卫异常着急的声音。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舞厅里突然涌进了一群刺客,请赶快撤离这里!”

“我夫人安全撤离了吗?你们安排得怎么样?”他没有急着开门,而是扭头问道。

门外顿了一下:“公爵夫人很好,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凯旋大厅了!”

公爵摇摇头,随后从身旁拿出一把十字弩,装膛,对准了大门的正中央射去。

门外传来一声闷哼,再接着传来了人倒地的声音。

“蠢货,我夫人根本就没来,想杀我也得做点功课吧。”公爵轻轻擦拭着那把十字弩,低声说道,“老伙计,感觉我们又要上战场了。”

房间唯一的出口也出现了刺客,继续呆在这显然是非常不明智的,但又该往哪走呢?公爵想到了密道,但随即又排除掉这个想法。

凯旋大厅本身就是由皇室建造的,拉扎尔不可能不做准备,如果由密道走说不定还会自投罗网。

除了密道和门……还有哪可以离开这?公爵正快速地思考,这种冷静的性格救过他不止一次,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更是他唯一的保命符,所以需要冷静……更加地冷静……

窗!他想到了!窗也是一个出口!

这包厢位于三楼,对于一个曾经是八级战士的人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跳窗真的就能安全吗?

他拉开窗帘,底下的硝烟正四处逸散。这肯定是经过改造的炸药,否则烟不会停留在这大厅那么久,想来目的应该是隐匿那些刺客的身形,以便更好的刺杀。

不过这也给公爵留下了一个机会,跳下去,藏身于烟雾中逃离这里是他最后的生机。

随着“轰”的一声,那扇由名贵木材制造而成的大门被摧毁了,三名黑袍人冲进房间,他们的行动快速而又统一,目标只有公爵一个!

“该死!都快七十的人了还要玩这种特技。”公爵一拳砸碎了玻璃,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

“跟上!”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刺客们仅对了个眼色便下定了决心。他们同样跨过窗台,径直跳了下去。

烟雾弥漫,伴随着极其刺鼻的味道。

公爵猜得不错,这炸药的确经过改造,但他却没想到那些烟雾竟然还有着致幻的效果。

从近十米的高度跳下,烟雾发挥了功效,让年事已高的他没能判断清楚落点,重重地摔倒在地。

“该死!”公爵一边骂一边拿起十字弩,指向了头顶上的三道劲风,装膛,发射!

“去死吧!”他的面目狰狞,眼睛里却有着慷慨赴死般的平静。

第十七章 冷风

“你们未免也太过膨胀了吧,好好的地面不待,竟然还敢跑到空中来。”

就像阳光穿破黑夜,黎明悄悄划过天边。

三名身体还在空中的刺客还没反应过来,便只感到一股强风奔涌,随后纷纷受袭坠落地面,砸在地上发出“砰”的巨响。

“谁?是谁?”三名刺客立即起身,眼神警惕,刚才在空中的那一瞬他们完全无还手之力,然而据情报所言,富瓦公爵身边根本没有如此实力的高手。

“风暴降生,风语者,朗基努斯,爱丁堡联邦调查局特派员,世界警察,梅伦堡子爵,东境探险家,北方冰原特邀探勘员,撒丁尼亚岛全境守护者,正义与邪恶的交汇面,本书唯一指定男一号……抱歉,我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威严雄浑的声音由前方传来,三人不禁回退了两步。

随后威廉一套素质三连由背后发起偷袭,把三名刺客直接打趴:“蠢货,声音在前面,人就一定在前面吗?”

接着,他把手里那支弩箭丢给仍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富瓦公爵:“公爵大人,该醒醒了,时间紧迫,你得尽快离开这。”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来帮我?不是早该逃命了吗?”公爵努力保持的镇静与从容被打破了,语调很难得的急促了起来。

“这种小场面还不能把我吓跑,您把我当什么人了?另外建议公爵还是废话少说吧,因为这里还有十几号人想追杀你呢,不想死就跟我来。”

威廉向他伸出了手,“至于为什么要帮你……就当是自不量力的我非要参加这场舞会而做出的致歉吧!”

像是听出了语气中的讥讽,公爵的表情变得极为复杂,他很勉强地站了起来,只是干巴巴地说了一句谢谢,我会给你酬劳的。

“酬劳不酬劳的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威廉一甩手扇开了飞过来的回旋镖,继续说道,“我最近对皇室的情报比较感兴趣,希望逃出去后你能毫不隐瞒地告诉我你所知的一切。”

“有点为难,但不是做不到。”公爵走了几步,发现腿不算是很痛,应该可以奔跑。于是他整了整衣领,确保自己的绅士风度不丢。

“那我们成交。”

……

罗伊挥剑,以绝对的压制力向对方发起攻势,他的速度极快,如一道流火般转瞬间便冲至跟前,眼看剑芒将至,锋刃之下万物皆息!

但与此同时,一道劲风却从头顶刮过,来者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同伴的性命,一招一式之间绝无留手的意味,即使挥舞着重达一百五十公斤的长刀,也依旧驾轻就熟,以开山劈石般的气势砍向罗伊!

他瞬间收剑,紧接着一拨一扣临空转身,眨眼间便由进攻姿态转变为防御姿态,这格挡的剑式仅一闪而过,却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对方的攻势,甚至还趁势发起反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简直像是预演了千遍万遍,而从未失败。

刺客丢掉武器向后翻滚,这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随后他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心领神会,同时向罗伊发起进攻,每个人都对准了不同的部位。

就在此时那个翻出去的刺客也扔出了两把飞镖,目标是罗伊的双眼!

佩剑飞出,在空中与飞镖相碰,那飞镖携带的动能将剑都反弹了回去。

罗伊便伸手接剑,顺势侧身就是一个横劈,将一名刺客打退,随后手腕极其惬意地扭动,飞舞的剑影便似星辰般闪耀,反射的银光更是在顷刻间照亮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

一波攻势被挡住了,那群黑袍人便不加调整发动第二次进攻,随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罗伊遭到了越来越多的围攻,但他的剑也越来越快,先是由星辰化为流星,又由流星变为了纯净的光芒,高速闪烁于四面八方,像是在下一瞬间便会直冲云天!

“到此为止吧!”他像是在低语,目光随剑而动,如精雕刻板般将刺客的身位都铭记在脑海中。

而他手腕转动的速度也在此刻陡然加快,大大超出了之前所挥出的任何一剑!黑袍人只能勉强看见那极细极细的光线一闪而过,随即意识便被无边的痛楚给完全淹没。

八名刺客同时倒地,他们哀嚎着,无助地向后爬去,眼里满含着恐惧与痛苦。

“是谁派你们来的?”罗伊站在大厅的正中央,面无表情地问话。

他身上一尘不染,但剑身却沾满了血迹,沿着剑尖慢慢地向下流淌,就像是东方传说里那把嗜血的魔剑!

刺客们已然无反抗的能力,因为他们每个人的大腿上都被刺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每动一下就足以让其感受到那深入骨髓的疼痛。

“回答我。”罗伊继续面无表情地问话他这副面瘫脸在此刻终于发挥了些许作用,因为在西方神话故事里,死神也是一直面无表情的。

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几乎要把刺客们最后的坚持都给摧毁,他们颤抖着向后爬行,在地面留下道道血迹。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所以希望你们也别那么坚持……三秒,如果三秒之内依旧不作出回答,那我就一个个斩断你们的腿。”

语气平缓,无一丝一毫的起伏。罗伊用这种最原始的冷暴力压制住了所有人,恐惧像瘟疫般四处蔓延。

“我……我说……”某个刺客终于屈服了,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止不住的颤抖,似乎随时都会破音,“我只是一个佣兵……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是……”

声音突然终止了,罗伊眉头一皱,随即抓起剑指向那个方向,命令道:“说下去!”

没人回应他,也没人能再发出声音。

所有刺客的左胸不知何时被人插入了一把匕首,正中心脏。

他们的面部表情混杂着无法掩盖的恐惧与惊讶,像是看见了某个熟悉的人,而那个熟悉的人却向他们捅了刀子。

罗伊呆在了原地,刚才那一瞬间他什么都能没看见,自然也无法阻止。

某个如幽灵般的敌人出现,带走了所有同伴的性命,同时也将那些珍贵的信息都埋葬在了死亡的深渊里,再也不见天日。

谁?到底是谁?

罗伊的手隐隐有了些颤抖,如果这个敌人能在他还未反应过来时就杀掉了八个人,那是否意味着杀掉自己也不会是什么难事呢?

那晚的疾风骤雨在他的眼前重现,冰寒彻骨的雨滴如银针直刺内心,无穷无尽的压迫感在这一刻覆盖了整个舞厅!与那一晚的雨夜极其相似。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罗伊喃喃自语。

可压迫感在此刻竟然消失了,凛冽的寒风由那扇落地窗的缺口疯狂涌来。

“不是来杀我的吗?”罗伊疑惑地看向四周,只发现冷风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吹去,像是索命的孤魂野鬼。

不好!他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冷风所指的方向恰好也是威廉离开的方向!

第十八章 匕首

他们走进了一个封死的迷宫,每条通道的尽头都有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高墙,它将内外隔绝,也将生命与死亡隔绝。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公爵的语气中带着绝望,眼前这小小的三岔路口他已经走了不下八遍。

但是无论他怎么选择,到最后总会遇见一堵高墙,或者回到原地就像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死循环。

“都说了要跟紧我别乱跑,现在知道错了吧?”威廉靠在墙上,无聊地说着风凉话。

三分钟前他们还在凯旋大厅的应急通道内,那里拥挤不堪,人人都想着活命,贵族们失去了风度,贵妇们也失去了她们的高跟鞋,险象迭生,情况比之贫民窟抢救助都有所不及。

不过相比现在,他们还是更愿意与那群所谓的贵族为伍,至少那边还有点人气,而这里,简直就是死气沉沉。

“我不知道……当时我只着想赶紧离开,看到这条很空旷的路就进来了,谁知道它……竟然会是……”

“一个魔法阵。”威廉接上了他的话,“这东西可比传送阵要复杂得多,首先它能制造幻像,让你不停地兜圈子;其次它的逼真程度也很高,就连我一开始也没能看出来。”

“那现在该怎么办?”公爵一脸茫然,他只能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于眼前的这个魔法师身上。

“只能破掉它了。”

这轻松的语气让他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我身上还有一些炸药,大概把整个通道都炸掉就差不多了。”

公爵露出一副“你这是在逗我吧”的表情。

……

而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威压凭空出现,将两人逼退。它携着强有力的狂风涌入这狭窄的通道,转瞬间飞沙走石,连风衣都被吹得呼呼作响。

威廉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缓缓走向通道的正中央,低声说道:“公爵,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如果你有幸还能看到一个金发的拿剑的小伙子,就跟着他离开这。”

公爵被狂风吹得连连后退,他勉强伸出一只手挡风:“这风是什么回事?”

“快走。”威廉没有回答,只是随手从身上摸出了一盒火柴,打着火,看那火苗在风中苟延残喘。

然后他又轻轻把那火柴扔到某块地砖上,火苗一接触到地面便燃起炽热的火焰,顺着一条蜿蜒的路径燃烧。

威廉没有撒谎,他的确想用炸药把整个迷阵炸毁,而与此同时,他也想会一会那名真正的刺杀者。

要弄明白这一点其实并不难,因为刺客们的目标显然是公爵的命,所以他们大可直接在这幻境里制造陷阱,兵不血刃,等他失足身亡就行。

然而这没有陷阱,只有迷宫,除了能把人困住之外别无用处所以,真正的杀机,应该来源于迷阵之外!

而现在,那个人来了。

像是朝阳初升,前方那幽深迷离的通道内突然浮现出了一抹金光,它带着刺眼的光芒汹涌而出,如蒸汽般流淌在走廊与墙面。

流光溢彩之中站着漆黑的人影,他驾驭着火焰,面庞被阴影所覆盖,身侧有着雷霆般的轰鸣!

“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小黄毛臆想出来的呢,看来是我错怪他了。”威廉笑了笑,随后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把魔杖,其顶部那枚球状的以太水晶上泛着淡蓝色的光芒。

“去吧,公爵,你有十秒钟的时间逃命!为了你,我可是把最不喜欢用的法杖都掏出来了。”

他将法杖丢向身后,巨大的蓝色光束瞬间击穿了迷阵里的一堵高墙,透过那蓝色的光华,隐隐可以看见凯旋大厅的舞池那赫然是出去的通道!

公爵犹豫了一瞬,但还是决然地朝那出口跑去,他已经没得选择了,唯一能做的只有无条件地相信那位刚认识仅两个小时的梅伦堡子爵,然后跑!拼命地跑!

漆黑的人影慢慢靠近,他携着那几乎无穷无尽的威压袭来,像是有座山压在了每个人的肩上。威廉双膝因此而弯曲,但他依旧屹立着,目光里似乎燃烧着血色的红莲。

“七……六……五……”他默数着炸药的爆炸时间,同时双手结印,将庞大数量的元素流凝聚在手心。

顷刻间光辉璀璨,翡翠色的光华于威廉身后盛开,蔓延至整个通道,与迷阵融为一体。

这突然闯入的元素流扰乱了迷阵的稳定,本就诡异的通道在威廉的影响下,竟开始发生无法形容的扭曲。

转瞬间出口与入口扭转,岔道与死路交汇,而仓皇逃命的富瓦公爵,在这样的幻境下,竟也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中。

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再怎么强大的刺客,在这种状况下也难以出手。

可这时,那人影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发出轻不可闻的冷笑,耀眼的银光在其肩上一闪而过,随后飞速而出射向威廉!

那是一把极端锋利的匕首,如果罗伊在场,可以轻松认出它的外形。

因为正是这种武器夺走了那八名刺客的命,它以幽灵般的速度穿梭而过,将一切死亡的气息都蕴含在了刀刃之上。

……

“你挡不住他的,别挣扎了。”

身侧突然出现了一道虚化的人影,他身穿长袍,有着一副和威廉完全相同的面孔。气息暴虐,除此之外仅存的区别,便是他那特有的血色双瞳。

他如幽灵般出现,语气也如幽灵般轻柔。

紧接着他又随手一挥,将走廊里所有事物都锁死在了原地包括那些跃动着的火苗、奔腾着的蒸汽以及那把足以毁灭整个凯旋大厅的银色匕首。

威廉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偏偏挑这种时候出现,你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怕你自寻死路,妄图与自己无法对抗的敌人做斗争,”他叹息着,目光停留在那索命的武器身上,“只是寻常无比的匕首,但你就是拦不住它。再怎么高明的障眼法,也挡不住没有思想的兵器。”

“你到底想说什么?”威廉紧咬着牙关。

“只是叹息你现在做的无用功而已。怎么?还妄想着保住那个凡人吗?用这种可笑的力量,你谁都保护不了。”

“少在这白费口舌!我没时间听你扯胡话!”

“胡话?哈哈哈……威廉,别自欺欺人了,没有力量,你根本什么也不是!那么多年来,你能风度翩翩地漠视凡人的斗争,还不是因为你有足够碾压他人的力量?而现在轮到你被碾压,只能哭喊着求援罢了。”

威廉冷哼一声:“我可没向你求援。”

“我就在你脑海中,你觉得我会不清楚吗?”他冷笑道,“依附着力量的人,想做到凡人之不可及,唯一的方法,就是获得更强大的力量!但你却装作没认识到这一点,自不量力地想挽救一切!我的目的,只是想点醒你罢了。”

“恐怕不是点醒,而是蛊惑吧?”

“谁知道呢?”他依然在笑,“结果会证明一切,就试着用你那微不足道的力量,尽全力去挣扎吧。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轻笑,然后身体逐渐隐去,随之而变的,是那跃动的火苗。

……

而那抹银光也同时挣脱了束缚,无与伦比的威力如潮水般涌来,顷刻间越过威廉身侧!

似弧光,似直线,周遭的迷阵在这索命的匕首之下一寸寸碎裂,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崩溃,化为道道碎片,飘转四方。

而那匕首却依然如初,仿佛一颗永远无法阻挡的流星,划破一切阻碍,越过一切迷幻,精准而又高速地击穿高墙,刺入富瓦公爵的胸膛,将那颗老迈的心脏钉死在石柱之上!

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冷笑,它在孤独地讥讽威廉的自不量力。

与此同时默数也到了最后的数字“零”,火苗穿过大雾,点燃了迷阵中的炸药。

无数有着强力麻醉功效的蒸汽也随着这爆炸而释放,包裹住那流光中的黑影,但依旧有着金光射出。美得如早晨的江水,雾气覆盖朝阳。

不知过了多久,那金光与雾气消散,四周的环境也悄悄发生了改变他竟又回到了舞厅,回到了那之前分明还热闹非凡的会场。

而身旁,衣着狼狈的公爵被刺穿了心脏,早已失去呼吸。

威廉慢慢站了起来,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公爵的衣冠,让他死得稍微体面一些。

“安息吧,暴发户会替你算清这笔帐的。”

“你没能救下他?”这时,一道黑影走了过来,手中剑锋上还沾着鲜血。不需要过多的考虑,因为残垣断壁的凯旋大厅里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威廉没有看他,而是选择望向那破碎的落地窗外的夜景,目光中没有悲伤,只剩一种淡然。

“抱歉,是我无能。”

“没必要,我也不能比你做得更好。”

“我原打算令富瓦公爵成为一个后盾,但他死了,所以我们的后路也没了。”片刻后,威廉才继续说道。

罗伊望着他:“那又如何?”

“那这条路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吗?不再留有余地,只能笔直向前。”

“会的,直到我死为止。”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泻而下。

第十九章 拉扎尔皇子

法兰西城,奥尔良竞技场。

中止了近二十年的国家比武竞技大赛终于重新拉开了帷幕,初夏的阳光照射在竞技场中心的沙地,环绕着的观众席上人山人海,如一锅鼎沸的热汤,只需一点点契机便会爆发出来。

这场景还真是熟悉啊!威廉心想,仿佛那天与月樱的对决还历历在目,只是时间已经推移了半年,而他也从参赛的主角变为了旁观的群众。

只不过

“哎呀威廉兄弟咱们真是相见恨晚啊!”旁边一个人搂住了他的肩膀,满嘴酒气地说,“好久没见过像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是啊是啊!”另一个醉汉也应和着,“威廉兄弟能说会道,而且年纪轻轻阅历就那么广,将来成就肯定不凡!”

“哪有哪有,”他连忙推辞道,“都只是吹牛罢了。吹牛谁不会啊?你看看底下竞技场的那帮所谓天才,哪个不是吹出来的?我就不信能有什么真本事!”

“哈哈哈说得好,大家来干一杯!”

“干一杯!”说着他们同时抓着手里的酒瓶一饮而尽。

“哇哦快看十一点钟方向,那妹子好正啊!”

顿时三道口哨声齐齐响起。

“那三个家伙是哪来的流氓?”右边十米处,一个衣着雍容华贵的人扶着额,十分汗颜地问自己的侍卫。

“鬼才知道啊!”那侍卫心说,“谁让国王发神经连门票钱都不收,这下什么穷狗流氓都跑来了。”

而这时那三个流氓又开始载歌载舞了:“大海是我们的,凭着它的力量,我们自由地航行!”

……

何塞医生终于觉得自己的职业有那么点前途了。

今天一大早,他刚打开医馆大门,就被那扑面而来的温柔乡击倒了。来者一袭白衣,面容被薄纱所覆盖,但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却足以让人迷醉。

何塞医生都看呆了。他的医馆地处偏僻的城北,一天都不见得能来几个人,而且即便来人也是那种付不起医药钱的穷苦病患,基本上都是他自己在垫付……但是今天!今天!他撞大运了!

天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而且看这架势怎么像是专程来找自己的啊!

难道是因为自己数年如一日不计回报地治疗病人的行为终于感动天父了吗?于是天父派出了最美的天使来帮助我……啊哈哈哈……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天使已经走进了屋子。她看了看四周寒酸的摆设,又看了看那一脸迷之高兴的医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天哪皱眉的样子也好漂亮!何塞一脸陶醉,看起来就像是已经堕入了温柔乡。

“医生,”天使说话了,困惑中带着一丝温婉,“你这……真的是医馆吗?”

“哎哎哎!”何塞像个跟屁虫一样跟过去,“我这……当然是医馆了!只不过就是寒酸了点,不过你放心!所有的医疗用具都是高级货,再苦也不能苦病人啊。”

“哦。”天使淡淡应了一句,“那我是来看病的。”

“啊?原来天使也会生病的吗?”何塞很惊愕。

“……”

“……不好意思,请问小姐得了什么病?”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医生只能默默捂脸。

“疟疾。”她冰冷地说道,眼中霎时闪过一道寒芒。

……

“哟吼哟吼我的海盗生涯……”三个流氓依旧在引吭高歌。

“慢着慢着我们要不要停一下?”好像发现了什么的威廉突然叫住了另外两个家伙。

“怎么了威廉兄弟?”

“似乎正戏要开始了,”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两人往前看去,“大人物们正在入场。”

奥尔良竞技场分为东西两个部分,西部属于平民百姓们,入场几乎无限制,可以说想来就来,只要不惹出什么麻烦就行。

而东部则属于真正的贵族阶层,王爵、教廷、骑士……法兰西帝国一切权力的掌控者密集地排布于那几千席座位,如一团巨大的黑云笼罩在竞技场上空,向外伸出无数丝线,操控着这个强大而又可怖的帝国。

而威廉所指的大人物,正是那团黑云的中心。

一个个衣着尽显华贵的中年人携着其各自的夫人,缓缓走向为他们准备的主席位;而后跟着的人则身着戎装,标志为雄鸡的军徽在胸前烨烨生辉;再往后则为红袍加身的慈祥老人,脖子上都带着纯银的十字架吊坠。

竞技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此刻哪怕是最不羁的小混混也不敢高声讲话,因为帝国的卫兵已经到位了。

近万名统一制服的精英侍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这里,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锋利的兵器,每隔五米就能形成一个堪称严密的包围网,任何想在这里制造麻烦或者扰乱竞技场秩序的人都格杀勿论!

身旁的两个醉汉也安静了下来,他们再怎么浪荡也不敢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不过倒还是可以选择聊聊天。

“威廉兄弟,对面来的都是谁啊?你见识广,能说说吗?”

“都是法兰西支柱般的人物,平常可看不到呢!”威廉玩味地看了对面两眼,笑道。

“都有谁都有谁?”

“红袍加身的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教廷的红衣大主教了,法兰西境内一共有七个,而这里便来了六个,看来教廷给的面子也是够足;而穿军装的家伙该是帝国的各位将军,莫罗、拉萨尔等人都是名将;最后则是法兰西各个附庸国的护国主,也就是传说中的公爵,他们都带着自己的夫人前来,但是……有两个位置是空着的。”

威廉的声音慢慢低了下来。

想起富瓦公爵,威廉的心情顿时就变差了许多。本来这件事与他是没多大关系的,从富瓦公爵那探听消息也只不过是想给自己一点迂回的余地,即便遇刺身亡也不起决定性的作用。

但他有一点不能容忍,就是那名刺客击杀富瓦公爵的方式在自己面前,于自己万分保护之下,轻描淡写地击杀了他,甚至在事后连踪迹都不留半分。

这一切让威廉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次事件,当时的他曾立誓保所有人平安,可最后却只证明了自己的无能以及自不量力。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就像被人连扇了几个巴掌却不能还手。

说是自尊心作祟也好,说是心中的刺被挑起也罢,总之威廉就是不想让那个凶手逍遥法外他必须得亲自找到那个家伙算账!

而这时,国王身边的内政大臣们也来了。活跃于最前线政治斗争上的他们以一种庄严肃穆的姿态走向主席位,严肃得像是要开一场葬礼,而身后就跟着棺材。

一件闪耀着银光的器械被缓缓推了出来,其上的老人身体佝偻,双目凹陷,早已失去了过去的神采,只不过多年积攒的威严还是让他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手握权柄太久,想要变回普通人,也只能是一种幻想。

那银色的机械是一辆轮椅,而轮椅上的老人,则毫无疑问是

“国王。”威廉不着痕迹地笑了笑,目光则缓缓移向了那推着轮椅的人。

那人有着淡红色的长发,表情温和如柔光,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从容,比之他的父亲,也许现在的他才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国王。

法兰西正统继承人拉扎尔皇子!

第二十章 演说

国王入座,拉扎尔皇子入座,主席台上满满当当,唯有最后的三个空位还在默默地等待着他们的主人。

“那个空位是什么情况?莫非是有人放了国王的鸽子吗?”威廉随口开了个玩笑,却也没指望有人能回答。

富瓦公爵和他夫人的座位都在边角,所以即便是空着也不算特别明显,问题不大。

但第三个空位却有些不合情理了,因为它是国王右手边的第一个座位,按理应该属于某个地位特别尊崇的人。

不过……即便地位再尊崇,也不能比国王和拉扎尔还大牌啊,会是谁呢?

“你是说那个空着的位置吗?或许是给那个人的吧?”喝得最多的那个醉汉有些迷迷糊糊,他眨了眨眼,伸出手指向对面。

“谁啊?”威廉来了些兴趣。

“当然是格林克斯!这世上唯一可以看心情决定给不给国王面子的男人。”

“格林……什么是他?”威廉差点把自己的酒甩一地,“难道他也会来出席这种无聊的比赛吗?”

“谁知道呢?”醉汉耸耸肩,然后继续喝他的酒。

格林克斯,法兰西帝国的传奇人物。出身名门,年轻时恰逢战乱年代,便毅然决定去参军,在近四十年的军旅生涯中立下赫赫战功,可以说是这个超级帝国的元老级别人物,名义上地位仅次于国王。

不过让这家伙如此出名的,其实是他另外一个称号剑圣格林克斯。

大陆历史上敢在某些方面称圣的人不多,满打满算也就那么十几个,而且还有不少是有巨大争议的。

比如西方最早的吟游诗人贝尔特朗就被大家尊称为诗圣,但后来人们才发现在东方居然也有个人被称为诗圣,而且年代还要更早,这就导致大家都有点尴尬了。

不过格林克斯无争议,绝对无争议,以至于人们只要一提起到剑圣就都会想起他。

他是大陆上当之无愧的s级强者,法兰西的守护神,同时也是古典剑术与新时代剑术的交汇点,也正是他,将剑术发扬到了今天如此强盛的地步,使之在大陆的普及程度仅次于魔法。

“而且我还听说他和国王是生死之交呢,只要国王一天不死,格林克斯就会一直守护着法兰西。”

“怎么样才算是生死之交?”威廉问。

“不知道,但我曾听说,他和国王年轻时可谓不拘小节,甚至还一起逛过窑子!”

威廉嘴角一抽。

而此时技术人员也搭建好了扩音器,安装有风系以太水晶的巨大仪器被安放在主席台前方。拉扎尔整了整自己的仪容,离席,随后慢慢走上了前。

竞技场里突然传来了零星的掌声,在这安静的会场中显得有些突兀。

但随后,这点掌声开始扩大,如平原的星火般燃着了周围的一切。

它们扩张、蔓延,由最初的潮水缓退变为了雷霆万钧,巨大的掌声在竞技场响起,人们欢呼、喝彩,为了那个年轻的领导者送上自己最诚挚的爱戴。

这不是什么虚伪的客套仪式,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小到流氓地痞,大到皇宫贵族,都愿意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出对拉扎尔的感谢,感谢他这几年为国家、为平民做出的贡献。

而拉扎尔也只是静静地站在扩音器前,面无表情,仿佛是早已适应了这种场面。他缓缓抬起右手,做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掌声开始减弱,慢慢变为了稀稀拉拉的一片,人们屏息凝神,专注地看向那个相比竞技场而显得特别渺小的身影。

“女士们先生们,在今天这场盛会开始之前,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他依旧面无表情,但目光冷峻,如鹰隼般直视前方。

“想必你们之前也有所耳闻,在昨天夜里,法兰西城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恐怖袭击。近三十名敌对分子将多种先进的武器运用于对付不设防备的凯旋大厅,造成了多起爆炸。凯旋大厅在这次袭击中被彻底摧毁,无数平民受伤,数百名国家的栋梁之才也因此而丧命。”

全场一片死寂,此时朝阳初升,可人们却还能感受到他语意中的冰凉,就像是蜷缩起来的毒蛇,不动则已,动则必杀。

“那些死去的人民,都是我们的同胞;无论尊贵与否,都是法兰西的一份子。多年来我并不以地位看人,致力于每一位法兰西公民都能获得应有的尊重,让他们即便在异国他乡,也不会受到排挤。”

“可我绝不会想到,危及国民生命的灾难居然会在法兰西、在我们最引以为傲的首都发生!就在国王的眼皮底下,就在御林铁卫的刀剑之下,有人肆意闯入,以最拙劣的做法,挑衅着帝国的尊严!”

“在这里我不想追究那些发动袭击的人的动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追究这些毫无意义。同样,我也不想做什么无谓的谴责,道路是他们自己选的,那就该好好地走下去,别想着回头。所以这次的发言,我只打算宣布一件事:我们是法兰西,是这世上最强盛的国家,任何妄图挑衅我们尊严的人,都应当受到惩罚他们必死无疑。”

“所有参与制造此事的人将被判处绞刑,所有知情不报的人将被判处绞刑,所有妄图在此次事件中获利的人将被判处绞刑。我以我个人的人格与生命向公众保证,他们给帝国带来的苦难,必将百倍千倍奉还!”

“从今日起,法兰西城进入紧急状态,从每天夜里七点到第二天的凌晨六点,除非获得特别许可,否则任何人都不能离开房屋。擅自违反宵禁令的人将会被逮捕,如有更多可疑行径就将会被视为敌对分子的同谋,下场同样为绞刑。”

“这便是全部了,谢谢。”

短暂的沉寂后,人们才如梦方醒般鼓起掌来,伴随着各种的口号,声音比演说前那次还要更为震耳欲聋。

而最起劲的居然会是那群看起来与残渣废物无异的流氓与小混混们,多年来这些人受尽了屈辱,忍受着来自上流社会的白眼与蔑视,也感受着老弱妇孺对他们的厌恶,所以通通怀有一颗嫉世恶俗的心,认为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着不公。

但是拉扎尔的话却给他们带来了一种以前从未有过的自信,它来源于自己的国家,来源于一个强盛无比的帝国。

流氓和小混混又如何?他们也是这个帝国的一份子!他们还没有被抛弃!即便有一天自己死于非命,也会有一个靠山为他们撑腰,为他们伸张正义!

他们要的东西很少,只需一种叫认同感的东西就够了,谁能给他们,就绝对会帮谁说话。

“拉扎尔皇子万岁!”

“万岁!”

一次比一次巨大的欢呼声响彻竞技场,威廉敢保证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壮观的场面。

“这便是法兰西皇子的威风嘛?还真是不好对付啊……”他不知为何竟笑了起来,凝视着对面那如帝王般伟岸的身姿,也跟着鼓起掌来。

第二十一章 出战

在那次堪称激动人心的演说结束后,另一位内政大臣也紧接着走了上来,他是法兰西的内阁首辅,基本上所有的内政事务在交付国王之前都会过他的眼,在底层的贵族群体看来,他可以说是最接近于国王的幕僚。

但在拉扎尔上台后,他也只是个傀儡罢了。

内政首辅语气温和地重申了一遍拉扎尔皇子的观点,并表示内阁将全力支持,同时他也把主题给拉回了这次的比武大赛。

数百门礼炮由竞技场顶部的墙体内伸出,向天齐鸣,巨大的火舌喷吐,伴随着无数散落的礼花飘飞,这场举办得异常仓促但同时也异常盛大的比赛终于正式开启。

……

“你叫罗伊索沃特,对吧?”一身黑色软甲的卫兵正拿着以太水晶来与身前的这人比对面容。

四处的黑暗底下,唯有两盏不算明亮的蜡油灯在缓缓燃烧,微弱的光和热飘散,阴冷与肃杀的气息又重新覆盖于他的身上。

卫兵不由得多看了这人两眼,不知为何,他那久未波澜的目光在移向这个叫罗伊索沃特的人时,竟也会有那么的一丝颤抖,仿佛是在直视凶恶的狼群。

“是的。”他微微颔首,将自己的气息收敛。

这一回他的确是被威廉杰斯坦给卖了,像是早有预谋的那样,昨天分明他还安安静静与世无争,可今天却要赶鸭子上架,参加这场十分诡异的演武大赛。

据称那家伙老早就替他报好了名,可也没想到竟会在抵达法兰西城的第二天便不加休整直接开赛。

这世上真会有这么仓促的比赛吗?仿佛根本就不是在选拔人才,而是在赶时间,赶在某个时间前选好冠军。

“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来穿戴盔甲,所以我会协同你……把手向两边伸直。”消瘦但气息却锐利如鹰的卫兵拿起了胸甲,熟练且麻利地组装起一件盔甲的雏形,罗伊只需要把自己的身体塞进去就好。

“我不穿盔甲。”

卫兵的手放慢了动作,但依旧在组装:“拒绝吗?我想你应该知道赛制如何:两个人一对一,三分钟内解决战斗,如果三分钟后都不能打倒对手,就以击中目标区域多者为胜你不戴盔甲,难道不怕半途就被打死吗?”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也组装好了那坚硬寒冷的盔甲。

“烂命一条罢了,再说……他们也刺不中我。”罗伊拨开了那堆金属制品,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穿盔甲。”

“我明白了。”卫兵无奈地摇摇头,便把盔甲丢掉,随后又拿起了一枚臂章,“但至少你得戴上这个……梅伦堡子爵,它代表着你的所属势力。”

罗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谢谢。”

……

“那比赛我真的要参加吗?”罗伊静静地站在窗台前,看着外面的雨,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话。

“是的。”

“在经历凯旋大厅的事件后,我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那你想个办法呀。拉扎尔和国王的行踪皆不为定数,就算直接去皇宫也未必能得到引荐,如果要接近他们,除了去参加演武大赛,我想不出更快的方案,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威廉此时正坐在沙发上,不断地翻找着桌面那一堆文件,表情略带一丝苦恼。

他头也不回地对罗伊说道:“我觉得我们的时间不够。这次演武大赛举办得未免太过仓促,心思缜密的拉扎尔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所以我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才导致他出此下策。”

“突发事件……”

“比如说,你在丹阳道上遇袭,这件事在我看来就很不可思议。”

罗伊沉默了一阵:“那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没有了。这场演武大赛之前就在全国各地进行过大规模的选拔,我动用了一点小小的权力和金钱,安排你跳过预选赛,直接进入最终的128个席位。所以你只需赢下六场,就能直接杀入决赛。”

“六场么?”

“对,进入决赛就够了。到那时你可以向国王提出一个条件,”威廉瞥了他一眼,“任何条件都可以,无论是瓦卡提斯之剑,抑或红龙之血。”

但罗伊似乎还在迟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威廉放弃了从那一大堆文件里寻找东西的计划,缓缓走向了罗伊。

“你不喜欢表现自己,否则也不至于从未在天狼星榜上见过你的名字……但金子总会发光的不是吗?你再怎么藏,也迟早会有藏不住的那一天,所以还不如直接找个适合自己的舞台,向大家展示一下,你那足以在大陆上排上前三的高超剑术。”

“我明白了,”罗伊叹了口气,“但我应该不会用全力的。”

“噢?这样也好,要是你失手把别人打伤了,对我子爵的声誉也有影响。毕竟,在法兰西,只有权力才是一切。所以即便是这种单纯比拼暴力的比赛,也会带着浓浓的官僚主义气息。”

……

车轮滚动在粗糙地面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罗伊抬起头,发现来的是一副被安装了铁轮的担架,上面躺着一位盔甲四散,遍体鳞伤,还在不断呻吟着的男人。同样的黑甲卫兵拉着担架,像是在拖着一堆垃圾。

“如果你变成这样,那么我也会把你给拖出来。”卫兵带领他往通道尽头走去,有意无意地说道。

“你们是一个卫兵负责一个人吗?”罗伊问。

“是啊,128人,128个卫兵,之前你们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眼前似有光亮传来,卫兵加快了脚步。

“那么,你是不会有机会抬我出来的。”

眼前的巨大铁门轰然升起,发出钢铁撞击才会有的坚硬的声音,如战鼓般紧扣人心。罗伊拔出剑,晨风伴着烈日覆盖其身,像是在欢呼着……新的时代。

“真是自大啊,不过祝你成功。”卫兵的声音越来越远。

铁门两侧穿着黄金盔甲的武士笔直站立,双手持剑。他们的目光收于其间,却感觉是在眺望天际,威严得让人不敢正视。

他们是御林铁卫,这个国家最精锐的战士,每一次的出征,往往都带着鲜血而归。

“噢,你是说门口站着的那两个金灿灿的东西吗?他们当然是御林铁卫,但也只不过像是仪仗队一样的御林铁卫罢了。真正的精锐,永远要保持行动的迅捷与隐蔽,而他们的标准穿着,应该是黑色的软甲。”威廉最后的叮嘱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第二十二章 疟疾

地点切回至城北医馆。

“疟……疾?”医生何塞呆立了几秒,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词是出于他心中的天使之口。

“对。”女人点头确认。

“我的天!”他立刻恢复了正常的医生状态,三秒内便把口罩和手套都给戴上,将对方带至病床边。

“对不起小姐请先不要紧张,我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只是因为这种病的确非同小可,所以我希望你能躺好别乱动。”

他用飞快的语速解释着眼前的状况,同时跑到四处找医疗用具。

“首先疟疾这种病目前为止还是不治之症,能活下来的人一般都是运气好,和医生没什么关系。不过在我这可不一样,家师生前曾有过对这种病的研究,他发现那些得过疟疾但最后康复了的人会得到一种奇怪的免疫力……免疫力你知道吧?大概就是……”

“大概是人体自身抵抗疾病的能力。”女人接上话。

“对对对……这种免疫力的奇怪之处也在于疟疾,它能让那些康复的人再也不会感染这种疾病……所以家师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康复病患的血液可以治疗疟疾!”

说着,何塞医生便打开了一个银白色的箱子,森冷的寒气由里面冒出。而那寒气之中,隐隐有着几管暗红色的液体。

“……医生,乱注射血液可是会死人的啊!”

“是的。”何塞没有否认,同时用针管抽取了一些暗红色的液体,“所以我要对你的血液进行验型,只抽一点点就好,请不要太过抗拒……”

可话还没说完,何塞的动作就停下了,因为一把银色的手术刀此时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小姐你……”

“别说话,我先问你几个问题。”女人轻声说道,手上的手术刀如风车般旋转,但刀锋却未曾离开过何塞的咽喉超过五厘米。

“嗯,问吧……”何塞战战兢兢地说。

“第一个问题,那箱子里装的应该不是康复病患的血液吧?”

“呃,这是为了让你安心才这样说的。其实那里面装的……是因疟疾而死的病人的血液。”

“它们经过死亡系魔法处理过?”

“……是的,疟疾这种病的根源是某种病原体,经过死亡系魔法处理后可以把病原体灭杀掉,只留下它们的外壳,这样的血液才有一些治疗的效果。不过小姐……能不能冒昧问一句: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

“我在学院里就是学医的。”女人柔声回答。

何塞嘴角一抽,心说怪不得这握刀姿势怎么这么标准,原来是同行啊!

“好了!”此时女人的声音又陡然生寒,手里的刀也紧紧地贴上了何塞的脖子,“医学的问题就探讨到这,接下来我可要问你正事了。听好!”

“是是是。”何塞连忙点头。

“刚才我在说疟疾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起什么事?”

“什么事啊?”他擦了擦冷汗,表现得有些不明所以。

“几年前,也曾有过一个女人来到你这看病吧?她得的病,也是疟疾。”

“这……我不记得了。”何塞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

“是吗?再好好想想。”女人逼问道,同时把刀更贴近了些。

“小姐,几年前的事我真记不住啊……”他哭丧着脸回答道,“我一天见的病人都上两位数,几年过去都有几千个了,要是真能一个不忘,我还当什么医生啊?”

“好像也是啊,”女人愣了愣,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

“妈的都怪那混蛋,发的这叫什么任务啊,分明就是成心为难人。”她在心底恶狠狠地骂道。

“不过……如果小姐你能提供点特征的话,兴许我可以帮助你找到那个人。”

“她已经死了,还用得着你来找?”女人没好气地说,“而且我也没有她的特征,只有她弟的特征。”

“她弟?”

“是啊,据说那天还是她弟带她来这看病的,你应该有点印象吧?金色头发,高高的,脸上一般没什么表情,可能随身还带有一把剑。”

何塞摇摇头:“没印象。”

“妈的什么印象都没到底你有何用处?”女人气得直接用刀柄敲他头,“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去逛一天的街呢,省得在这浪费时间!”

怎么这么暴躁啊……何塞默默地捂住了头。不就是记性不好嘛……用不着这么狠啊!

“算了,犯不着跟你置气,”女人像是终于想通了,随手便把刀扔到了桌子上,“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没有来过这呢?对吧?反正那混蛋也只是让我来确认这件事属不属实而已,嗯,就这样说!绝对没错!”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医馆门口走去。

“慢着!我好像想起来了!”身后的何塞突然举起了手,大声喊道。

“嗯?”女人疑惑地扭头,“你想起了什么?”

“我虽然记忆不好,帮不了你找人……但如果你只是想确认那两个人是否真的来过,我倒是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可以解决。”

“说。”

“那就是家师的日记本!几年前他还在世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写上满满当当的日记,上面记载着各种各样的病例还有相应的治疗手段,简直就是当今医学界的百科全书……”

“也就是说,上面很有可能记载着那对姐弟的事情咯?”

她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给我!”

“噫”何塞被这突如其来的眼神吓了一跳,“那个,小姐你还是温柔点吧。反差太……太大了。”

女人一愣,长叹了一口气后,便迅速转换成一副笑吟吟的表情,声音也一下子软了下来:“抱歉呢,刚才是我太着急了,不该那么咄咄逼人的……还请何塞哥哥原谅哦!”

说着她又拿起了手术刀,缓缓走向了何塞,但声线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酥软:“那么现在,就有请何塞哥哥去帮我拿到那本笔记本吧,谢谢喽!”

“是是是!”何塞冷汗直流,连滚带爬地逃离此处,然后飞快地跑回房间翻箱倒柜起来。

怎么感觉这种形态更加可怕啊……何塞心有余悸地默念道。

第二十三章 通天之塔

夕阳西下,最后的余晖也渐渐褪去,给那座巨大的建筑物镀上一层华丽的金边,它孤独而又沉寂地矗立在法兰西广场中心,如一个亘古不变的守卫,坚守着这充满奇迹同时也充满着罪恶的城市。

这时,厚重的钟鸣声没有一丝征兆地响起,仿佛是带着历史的痕迹,它的每一下敲击都像是迟暮的老人剧烈咳嗽,尖锐而又刺耳。

法兰西钟楼或者说通天之塔,再度完成了它的使命,七声钟鸣接连响起,数百年来都未曾有过偏差。而待余音散去,夕阳也完全淹没在了地平线之下。

它被称为通天之塔的缘由非常简单,因为这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维泽堡也许能在这份榜单上排到第二,但它也只有五十米高,而通天之塔却高达上百米!

没有人知道法兰西的开国皇帝查理曼是怎么做到的,人们只知道他穷兵黩武,是继暴君阿提拉之后第二个横扫了整个西方的男人。

待到他凯旋归来之日,仿佛在一夜之间这栋建筑便拔地而起,巍峨得宛如神迹,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有人说它是神赐的产物,登上通天之塔的顶峰,便能触碰到神国的边缘。也有人说它是法兰西的象征,通天之塔一日不倒,法兰西便长盛不衰。更有的传说则兼具文艺色彩,称它为法兰西最后的灯塔,在这个国家油尽灯枯之时,便以光芒唤醒希望……

但无论是怎样离奇的说法,它们都有着一个永远相通的地方:那就是通天之塔的价值。

通天之塔,值得整个国家来守护。

……

威廉合上书,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此刻正穿着宽松的浴袍,端坐在洁白如雪的大床上,床单布满了褶皱,褶皱上堆着资料和书,以他为圆心环绕起来,像是身处于漩涡的中心。

而面前则是一面斑驳的大理石墙,其上十余张黄色的小纸片星罗排布,似构成某种复杂的排列阵法,在纸片之上,都有着用羽毛笔写下的各不相同的名词。

有的是人名,例如拉扎尔、富瓦公爵,而有的是地名,例如奥尔良竞技场、通天之塔……它们都被数根细长的红色丝线连接起来,密密麻麻地在墙面上交错纵横,构成一张巨大的网。

网的中心也有着一张纸片,从它之上延伸出的丝线如芒刺般射出,连接着其余所有的纸片,但却没写上任何文字。

也许是因为它的主人也没想好该写什么吧,隐隐约约间一切都有联系,但就是找不出那个关键词那个能把一切都联系起来的关键词。

“先休息会吧!”他长叹一口气,随后熟练地翻身下床,摆弄起一个银色的工具箱。

不多时,箱顶弹起,从箱子里透出的丝丝白气缓缓上升,飘散在空中。

威廉轻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支针管,装液,然后对着自己的静脉注射。角度和位置都掌控得极佳,注射完成后他只压住了伤口几秒,便止住了流血。

“你们学院……难道都有靠注射葡萄糖维持生计的习惯吗?”

“不是整个学院,应该是只有我才会有这种习惯。毕竟,总不会像新生那样整天无所事事。”

难得罗伊这种人也会主动找话题,威廉便随便回应了一句。注射成功后他又回到了床上,对着那面斑驳的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实需要他考虑的东西并不多,也就那么几件,但也足以难得令人发狂。

例如拉扎尔今天的一个动作。

威廉曾对罗伊说过,会帮他好好观察潜在的对手。那些由各大子爵侯爵伯爵选出的战士无不例外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虽然打斗时都带着盔甲覆盖面庞。但他们的作战方式是不会变的,威廉要记住的东西从来都是这个。

至于脸什么的,戴上头盔不都一样吗?

不过事实证明他只是在瞎扯淡,威廉根本懒得观察那些参赛选手。也许他们在自己的家乡里令人闻风丧胆,但是如果对上罗伊,那就是彻彻底底地被羞辱。

而今天发生的事也验证了他的猜想,罗伊只进行了两次对决,两次都是三十秒内击溃对面。难以估摸的剑法如春日重临,待春风吹过,对手只能丢盔卸甲。

所以他今天观察的对象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拉扎尔。

与竞技场的热火朝天不同,拉扎尔总是表现很平静,如果说把他比喻成一个湖,那也肯定是一个结冰的湖。

无论底下的战士对决是多精彩、多惨烈,拉扎尔永远都只是看一眼,像是礼貌性的一瞥,表示出自己并未打算忽视任何人的想法。

但是那一瞥之后便是永远的平静,拉扎尔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那只比国王的小一点,然后便任凭法兰西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

像是一尊雕像,冷静而又寂寥。

下午三点半,罗伊的第二场对决开始。虽然明知结果早已注定,但威廉还是决定看一看。

30秒后罗伊胜。威廉欣慰地笑着,心说这家伙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如果放在学院里想来也是坐三望一的战斗系天才。想着想着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不由得出了神。

接着他抬起头,迎面便是拉扎尔的目光。

那是君王般的眼神,拉扎尔这个名义上的皇子,居然也有着如古代君王那样的孤独吗?那种孤独,高傲得无人敢于触碰,又如星辰般铺满夜空。而威廉的瞳孔里,似也在那一刻,倒映着夜空。

隔着大半个竞技场,他们对视了三秒。威廉不知道拉扎尔能不能看到自己,也不知道他看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他只是隐隐地觉得觅到了什么,如虚无缥缈的幻影般,令人出神。

三秒后,拉扎尔微笑,像是冲破了冰层的流水。而那夜空,也随之散去。紧接着,拉扎尔对准了威廉的方向,轻轻地点了点头,像是赞许,又像是挑衅。

威廉感觉自己被毒蛇咬了一口,连忙站起身,然后跟两位醉汉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竞技场。回到旅馆时恰好四点,他贴上纸条,系上细线,随后坐在床上冥想,直到现在。

第二十四章 夜潜

罗伊用刀叉轻巧地切开盘子里的牛排,银制餐具在他手中飞舞,如飘逸灵动的精灵,恍惚间让人想起那快到极致的剑法星辰。

威廉对它始终保持有高度的好奇心,因为那个名叫星辰的剑法,是看不清的。

这个想法刚出现的时候,几乎让威廉的世界观崩溃,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视力甚至比他的听觉还更要可怕。

如果说就连他都看不清,那么这世上怕是只有鬼魅才能形容这样的剑法了吧?

万分悲愤之下,威廉在那一刻选择直接录下战况,并一帧一帧地观察。

但很快,他就发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了。一帧帧研究固然能看清罗伊的每一个动作,但星辰的美感同样也会消失。

剑法永远是一个连续的整体,用一张张图片展出的剑法,只能被称为图鉴。

所以直到现在,威廉还不知道这剑法背后的秘密星辰……其实只是罗伊在玩刀叉时,随手创造出来的东西,那天对战诺利,是他第一次使用。

索沃德家族的男孩自古以来都有着很强的剑术天赋,但到了罗伊这,似乎强得有些离谱。

“你想了一个下午,有什么头绪了吗?”或许是因为实在太无聊,罗伊今天的话特别多。

正在闭目养神的威廉一下子就颓了,就像是打了霜的茄子那样凄惨。

“没有……”他低着头,无不哀伤地说道。

“还缺中间那个词?”罗伊走过来,一眼就看出了这个线索网所缺少的东西。

“虽然你猜得很准,但我觉得太过显而易见的事还是别多次提醒较好。”威廉毫不领情,直接斥责道,“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帮我想想该写什么呢。”

“我能想出来的话还要你做什么?”罗伊漫不经心,可说出的话也是毒舌无比,“最开始的时候可不记得是谁说‘我的能力毋庸置疑,你只要注意别拖后腿就行’,可现在到底是谁拖后腿呢?”

威廉嘴角一抽,心说这货居然还记得这茬,记性没必要这么好吧?慢着,他该不会是一路上都在等着用这句话来反击的吧?这世上真有这么记仇的人嘛?

就在他绞尽脑汁打算想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反击时,窗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响声。

这雨声打乱了他的思绪,仿佛陷入了一阵漩涡。威廉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随后掷出一记飞镖,穿梭而过,命中正中央的那张小纸片。

“那把剑。”

“什么?”

“你那把剑,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罗伊抿了一口茶:“不清楚。我拥有它的时间,或许还没有它失踪的时间长,感觉不到什么特殊的。”

“不至于吧,那可是你家传家宝。要没点特殊,皇室又怎么会派人去夺取它?”威廉凝视着中心那张小纸片,“莫非,关键点是在那把剑身上吗?”

“家族的传家宝,不是我的传家宝。我之所以想找到它,也只是因为姐姐的遗愿罢了。”

“那你父亲呢?你作为他的独子,就没从口中得知什么秘辛?”

可罗伊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家伙不是我父亲。”

“是是是,你说得对。”威廉知道自己踩了雷区,只好敷衍着转移话题,“但既然连你都不清楚,那我们只能另辟蹊径寻找线索了。”

“像你这样干坐着吗?能找到什么线索?”

“做人要有想象力,难道你不知道,有时候,等待也是一种办法吗?”

“等?”

“没错,虽然事态紧急,但这种事却往往着急不得。待到明天日出时分,我要的东西自然会出现在面前的。”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唉,不过要不是这宵禁令,我现在就应该可以拿到它的。”

宵禁令的存在的确很碍事,特别是对这两个没时间能浪费的人来说。但即便如此,他们现在也不能轻举妄动。

因为拉扎尔这回似乎是要玩真的了,七点刚过没多久,法兰西城的卫队就开始不停歇地巡逻,随时都能听见尖锐的口哨声以及各类打斗、喊叫的声音。

而且据传闻,那些卫队之中还有着国家的精英御林铁卫在镇守,整体战斗力完全可以强行提升一个档次。

“算了,我们没必要自找麻烦,”威廉又重新闭上了眼,保持着冥想的坐姿,“我要睡了,你如果没什么事,就在出去时顺带把灯关掉吧。”

罗伊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退出房间,顺带拉下了灯。

“哎……”冷不丁地,威廉又叫住了他。

“什么事?”

“预祝你睡个好觉。”

罗伊径直离开,但在走到门口时,却稍稍顿了一下。

……

深夜,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威廉与罗伊的客厅里。借着窗外的月光,他轻车熟路地避开诸多警报装置,翻过真皮沙发,越过茶几,来到窗前。

只见他拿出一把锋利的裁刀,手起刀落,便刺穿了眼前那坚固的玻璃窗,由于做了某种消音设计,这个动作并没能发出什么太大的响声。

但黑影依然面无表情,手上动作不加停滞,刷刷地便在窗口上划出一个足以供人进出方形缺口。

但这时,刺眼的光芒却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客厅,十余盏以太水晶灯同时启动,让所有黑暗都无所遁形。

于是威廉只能保持着那个划玻璃的动作……被抓了个现行。

罗伊站在水晶灯的开关旁,面无表情,但手里的剑已然出鞘。

“呼”威廉深吸一口气,大脑高速运转,寻思着赶紧找个理由托过去。可这时,却是罗伊先开了口。

“第一个问题,如果你已经确定了我在熟睡,那为什么不直接走大门呢?”罗伊提着剑就走了过来,“而且,看样子穿得挺好,难道又是一场舞会吗?”

的确,随便走走这种理由是会被一下戳穿的。因为威廉身上这一整套正装实在是太过显眼了,恍惚间罗伊都觉得他是要去约会。

“罢了,本来还打算自己去的,不过你既然还没睡,那就没办法了。”威廉无奈地摇摇头,“我不从大门走的原因很简单,如果这么大摇大摆,那些想监视我们的人,工作量可就少太多了。所以,一起吗,去挑战这藏身于夜幕中的城市?”

“这不用你多提。”罗伊收起剑,也来到了窗前,一身适合夜行的轻便服装似乎证明了他早有准备。

“啧啧……怎么看出我有问题的?”威廉笑了。

“你的一句话有着非常明显的漏洞……你向来都不是一个怕麻烦的人,相反,威廉杰斯坦恰恰喜欢制造麻烦。”

“说得好,那就走吧!区区宵禁令就想拦着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笑道,同时拿出两把枪向天空发射,只听见“砰”的一声,锋利的箭状物便带着细绳向高处飞去,巨大的动能使它穿越深邃的夜空,正中不远处通天之塔的顶层。

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包括这个房间的预订也是如果换个房间,他们甚至不能看见通天之塔的轮廓。

“来吧,带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法兰西!”威廉凝视着夜空,丝毫没有在意被雨水打湿的正装,“我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第二十五章 一份承诺

“不得不说,今晚的法兰西城,戒备确实森严。”顺着通天之塔爬下来后,威廉和罗伊便悄然到达了市中心,但几乎每走一段路,都能碰见城内巡逻的卫兵。

威廉赞许地点了点头。

“带伞了吗?

“没。怎么,你不喜欢淋雨么?”威廉随口问道。

罗伊停了下来。

“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厌倦。因为它总让我想起某些回忆。”

威廉也停了下来,看着他片刻,笑了笑:“好吧,那我下次尽量记着……”

这时,一阵口哨从街尾处传来,两人立即停下,一时间街上只留有那淅淅沥沥的雨声。

“去哪?我一直没来得及问,可你也别一直不说。”待巡逻卫队的脚步声远去后,他们才继续冒雨前行,途中,罗伊谈到此事。

“很重要吗?”威廉少有地迟疑了一下。

“很重要,因为我不能无缘无故跑出来,但连目的地是什么都不知道。”

威廉无声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

“什么?”罗伊狐疑地看着他。

“很奇怪吗?这可算不了什么,在我当初有森特学院作靠山的时候,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到处乱跑……而现在与过去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成为了自己的靠山,我知道今晚要见的是什么人,至于地点,并不重要。”

“你觉得这种敷衍的回答能令我满意吗?在你眼里,我们到底还是不是合作的关系?”

“你怎么了?”威廉看向他,“你知道半天之内从森特学院千里迢迢跑到萨伏伊意味着什么吗?更何况还要找到你。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证明你在我计划中的重要性?”

“对你而言,那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代价罢了……威廉,从开始到现在,你从没告知过我完整的计划。我可以尽全力配合你,但也得是在互相信任的前提下。”

威廉沉默了许久:“时机未到,罗伊。我最多只能告诉你,我的计划不止一个而备用计划的前提,恰好就是要你不知情。”

虽值深夜,但罗伊的目光却还是让威廉感到刺痛:“也许我听明白了威廉杰斯坦,你自始自终都只当我是枚棋子,所谓时机未到,不过是当前还没到你最有利可图的时候罢了。”

“有利可图?”威廉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突然笑了起来,“如果你之前真的认为我是在好心帮你,那恐怕就有点自作多情了。我原以为不需要多提你也能明白,但既然非要在这种时候说穿,我也不介意讲得更清楚一些”

“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各自心怀鬼胎,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和那些因贪婪而争斗至死的人没什么两样。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或者依旧认为我绝对不可信任,那大可就此分道扬镳,我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利器出鞘的声音悄然出现在这偏僻的小巷,月光照耀下,寒芒一闪即逝。

“有意义吗?你甚至不一定能赢我。”威廉重重叹了口气,“收起来吧,你想得到什么?”

锋芒收敛,却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两人无言,在这长得看不到尽头的小巷中相向而望,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我要你的一份承诺。”仿佛悠长的时间在此刻定格,罗伊背过身,声音还在回荡,“承诺在得到瓦卡提斯之剑与红龙之血之前,你绝不背叛我我不希望在这令人厌恶的城市里,还被你从背后捅刀子。”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会合作?”

“对,在宵禁令时分,你我却同处市中心只有在这种同处一线的情况下,你的承诺才值得我信任。”

威廉笑了笑,向他伸出手:“我答应你,直到目的达成的那一天,否则威廉杰斯坦将永不背叛罗伊索沃特。这样能令你满意了吗?”

罗伊的身体顿了顿,但又很快恢复了步伐:“接下来该怎么走?一直往前吗?”

“不必,向右就到了。”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小巷,面前是一条宽阔的大街。

……

而在狂风暴雨之中,一样庞然大物如凭空出现般矗立在两人身旁。它通体漆黑,层层幕布中淌着清澈的水流,前部还隐隐传出阵阵的嘶吼。

这是一辆很早就停在这的马车,按理是会被那些到处巡逻的卫兵所发现,但在这种黑暗且又偏僻的角落,它把自己隐藏得很好,就连本来便是黑色的骏马也被黑布盖得严严实实。

马背上有一人,也是一身漆黑藏于夜色之中。他微微扭头,在纯黑色的斗篷底下,威廉甚至不能判断出这家伙到底有没有脸。

“应约而来。”威廉说。

马夫上下审视了一番,随后点头,示意可以上车。

他也微微颔首致意,并准备登上后车厢。可突然间,一道亮白色的闪电划过了头顶的天空,伴随着轰鸣的雷声,闪烁出巨大的光芒。

威廉深吸一口气,与罗伊对视一眼后,便缓缓登上了这辆不知去往何方的马车。

刚才那一瞬间,他借着光照看清了驾车人的脸,那副苍白得有如死尸的面庞让他也不禁有些发寒,而更为印象深刻的,则是驾车人那张被黑色墨线完全缝起的嘴。

究竟是什么人会做得如此狠毒,又是什么人,会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等待着威廉杰斯坦的到来?

罗伊把手扶在了剑上,表情凝重。

“放轻松,别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威廉说道,同时拿出几枚火系的以太水晶开始烘干自己的衣服,“拿去,先整理好自己的形象。”

“现在怎么办?就随他带我们走吗?”

威廉耸耸肩:“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我是不怎么怕的……也许,我们可以先聊聊天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罗伊愣了愣,随后向车厢外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在询问着什么。

响指一打,他们的前方顿时出现了一道青绿色的透明屏障。“行了吧?隔音后我们的谈话将不会有人听到,你可以畅所欲言。”

“你是怎么会知道这有辆车……你这是在干什么?”

“梳头啊,我发型乱了你没看到吗?”威廉拿出了一面镜子和一把梳子,一边照镜一边转换着角度,生怕错过哪些细节没整理好。

“别告诉我你现在要去约会,居然还有心情做这种事”

“戚,”威廉冷笑了一声,随即把那面镜子递了过去,“你还记得昨晚我们在舞会上见到的那个女人吗?这面镜子就是从她身上拿来的。”

“女人?很漂亮的那个吗?”

罗伊并不算一个很善言辞的人,即便是有些腹黑的吐槽潜质也不能改变这一点,所以对他来说,形容词这种东西基本上是不存在的。

而关于女性方面的形容词,则更是少得可怜,估摸着“漂亮”这个评价,应该算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赞誉了吧?

“看一下镜子上写的东西,你能发现什么吗?”

“‘小心你的背后’。莫非她是想告诉你要小心刺客吗?她是预料到了这件事会发生?还是说……她根本就是那群刺客的同伙?”罗伊严谨地推理道。

“你想得太复杂了,”威廉一把又拿回了镜子,轻轻一拨便把镜面翻到了背面,“这个‘你’指的可不是我,而是这面镜子,自己看吧。”

镜的背面有一行小字,上面写着:“28日晚11点,狄特赛尔大街,你可以选择拒绝,但别后悔。”

第二十六章 陷阱?

罗伊深吸一口气:“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仅仅敷衍般告知我只是场约会……那就别怪我揍你。”

威廉眼神躲闪了几下,才略有些没底气地回答道:“罗伊,我不相信这世上有巧合,我们初来乍到,就遇到一个这么诡异的女人她使用的黑魔法具有群体性高度催眠的效果,简单来评价,那就是强无敌,如此高阶,但她却能使用得得心应手。难道你就没有点怀疑的意思?再加上……”

“再加上长相和身材,你就被她深深迷住了对吗?”罗伊冷冷地说。

“说实话,她漂亮是漂亮,但我还不至于这样沦陷。”

“威廉杰斯坦,我给你信任,所以才会半夜冒雨出来跟你在这座城市到处瞎转,只是希望你能找到那么一星半点的线索。可是你呢?却用这信任做了什么?挑战这座城市?真可笑,我怎么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就是想找那个女人对吧?”

“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要找维多利亚,那自然是有我的理由。”

“维多利亚?你叫得也是够亲热,”罗伊冷笑,“正如你刚才所说,她用的黑魔法既高阶也纯熟,在这世上除了你们学院,也就戈斯特的人有这种能力。这样的女人,你希望和她有什么交集?”

“戈斯特?”威廉顿了顿,“不可能的,我有99%的把握断言她与那个组织无关。”

“凭什么这么说?”

“首先,戈斯特的主要组织成员都是死灵法师,死灵魔法不仅高阶深奥,同时还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一个人。无论多么阳光开朗的人,在研习死灵魔法的过程中,总会沾染上一些阴森的气息……同时,身材也不可能保持这么好!”

罗伊一副死活不相信的样子。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死灵法师,但也不能排除戈斯特的可能性。”

“其次便是最重要的一点,你知道我被流放的那两年里为什么能如此顺利游历诸国吗?这和戈斯特的突然销声匿迹有着极大的关系。”

“销声匿迹?”

“对,大概是在五六年前吧,曾经威风赫赫的戈斯特突然像人间蒸发般沉寂下来了。他们的分部、据点等我们已知的绝大部分信息统统消失不见,过去时常可听闻的犯案也从那段时间开始不再发生,久而久之,国与国之间便渐渐放松了入境盘查,正因为此,我才能带着一堆危险品游历半个大陆。”

“如果一个极其危险的对手突然销声匿迹,你们难道不应该感到紧张才对嘛?”罗伊反问道。

“那是克拉迪斯的事,他们负责考虑未来的隐患,而我只要解决眼前的困难就够了。其实……说句实话,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辈子戈斯特都不要再冒出头来。他们的出现是一种灾难,对我而言,更像是一种被迫承担的责任。”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吧?”威廉咳嗽两声转移了这个话题,“消失了那么久戈斯特,有什么理由会在一场普普通通的舞会里再度现身呢?那女孩诡异没错,但远不至于让我怀疑到那个组织。”

“我明白了,莫非……你是真的恋爱了?”

威廉默默白了他一眼,心说我刚才讲的都白说了是吗?

而正在此时,车也停住了。

“到了吗?”威廉轻声说,站起身准备离开。但紧接着的一阵剧烈晃动又把他震了回去,同时车底部的地砖开始下陷,周围无数齿轮转动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发生了什么?”罗伊轻轻把手扶到了剑上,目光警惕。

威廉一把掀开车前幕布,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八根横竖交错的铁杆构成的铁门!

而那本该在车前的马夫与马则是不知所踪,由头顶流下的雨水淅淅沥沥,淋在脸上如针般刺痛。

“该死!”威廉狠狠骂了一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一个近乎致命的错误。

风墙的隔音作用固然可以阻止他人的窃听,但同样的,威廉也无法通过声音探查到车外所发生的一切,因此这才给了那马夫将他们带入陷阱的机会。

望向四周,则几乎是一样的风景,透过铁杆间的缝隙,只能看见一堵堵漆黑而又光滑的墙,墙面上的链条在蒸汽的作用下被缓缓拉动,将他们带入地底的深渊!

这是一座牢笼,一座不断向下沉降的牢笼。

“我看你这回怎么帮那个女人开脱,”罗伊的语意不善,“她是打算现在就把你送入地狱吗?”

威廉这次没有反驳,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身边各类复杂的机械上,抬头望去,顶上似天窗一样的出口渐渐缩小,光芒也愈渐暗淡。

恍惚间,他觉得这景象有些熟悉。三年前的某一天,他和几个前程似锦的年轻人乘坐着升降机来到了地底,可最后他们却都永远地留在了那里,化为森白的尸骨,受到万虫撕咬。

“罗伊,”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带着点点内疚与自责,“我……”

“先说说你发现了什么吧,十秒的时间,足够你思考很多了。”

“……好吧,”威廉摇头苦笑,心说这家伙也不是吃干饭的,貌似用不着担心,“首先,这是一个类似于升降机的机械装置,主要动力源应该是顶上的蒸汽机。”

“看出来了,这很常见不是吗?”

“在现在的话的确是很常见,但要是结合它的建造年代,那就有些非同一般了。”

“年代?”

“是的,”威廉跳下车,轻轻抚摸着被积水覆盖的底部铁板,“这里的锈迹不算多,但擦拭的痕迹却很明显,我估计应该两三百年前修建的。那个时期的建筑物应该会留有铭文,让我看看会不会给出什么线索……修建年份呢为769年七月十四日。”

他罕见地愣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获取的信息。

但很快,他又恢复过来,继续念了下去:“主设计师为法兰西家喻户晓的人物……”

他又停下了。

“设计师的名字被划掉了。”他扭头对罗伊说,“有人不希望这名字让别人知道,不过这办法太拙劣了,根据名字的长度,足以推断出字符数量应该在十五个左右……在那个年代,名字为十五个字符上下,又家喻户晓的建筑师不算多,很快就能查到。”

“为什么非要查建筑师的身份?”罗伊显得有些疑惑。

“因为我想揭开这座建筑物的秘密。”他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份牛皮纸,然后一把拉开,纵横交错的路线印画其上,赫然便是法兰西城的地图。

随后威廉又拿起了笔,刷刷地画出一道道红线。

“这是刚才那个家伙搭乘我们的路线,”他指着红线说,“如果能根据马车拐弯的先后顺序以及各段路所用的时间,我勉强可以求出当前我们所处的位置,但是……中间有一段路我记得不是特别清楚,回忆起来需要点时间。”

“需要我帮忙吗?”

“不,”威廉摇摇头,“你给我闭目养神,现在谁也不知道这升降机究竟什么时候会停下,而停下后要面对的究竟又是什么。所以作为剑士的你,必须保持好百分之百的状态……趁现在与世隔绝,我们还有着绝对的安全,好好休息吧。”

罗伊没有提出异议,缓缓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此时,威廉眼前的数道铁杆上,突然同时出现了一抹白光。它一闪即逝,顷刻间便映在了四面八方,恰似明晃晃的剑影,飞舞如蝶。

“小心!”威廉大喊一声,手中的笔则是直接飞了出去。它在空中被两道十字交叉风刃强行切割,平分成四份向四个方向飞射而去。

与此同时的车厢内,两边共四道雪白的光影齐刷刷地刺穿了两边车身,直往罗伊身上捅去。

但它们在空中都受到了阻碍,残缺的笔尖携着动力,破坏其行动轨迹,让白光不由得停顿了一瞬。

一瞬可以说很短,但足以让罗伊睁眼了。

拔剑!只见银光一闪。剑影如光,美如皓月当空。

四道雪白光影同时收手,由尖端开始分叉,向两边掰成180度,旋即半转勾住车身,巨力作用下这辆造价不菲的马车瞬间崩坏。

罗伊当机立断,双脚一蹬撞破后车厢,紧贴铁杆牢笼与威廉对视。

车顶在失去支撑后落下,砸在底部让铁笼都不由得一震。而其上的光明则渐渐黯淡,随着升降机的不停沉降,这点光芒也迟早会被黑暗所吞噬。

“你不是说这里绝对安全吗?这四个人又是哪来的?”罗伊映着唯一一点光,平静地说着。

“那可真难为他们藏在车底这么久了。”威廉接上话头,语气也如喝下午茶般平淡。

但随着这句话的结束,车顶的光亮也消失了,整个空间彻底沉寂在了黑暗当中。

第二十七章 神秘的访地

黑幕落下,这个狭窄的空间里瞬时一片刀光剑影,无数灿烂的火花随着金属的碰撞溅射而出,但又在下一瞬间消失无痕。

罗伊以一敌四,却显得不慌不忙,他信手执剑格挡,一招一式中似都藏着阵阵杀机。而正因为此,那四名刺杀者也不敢大肆进攻,只能选择稳扎稳打,慢慢地压缩着罗伊的活动空间,以期获得一击必杀的机会。

而威廉呢,则是……

“你们就这样无视我了吗?也罢,先当我透明的吧。”

他摆摆手,说完就走到牢笼的角落蹲下了。

“喂,你这样袖手旁观也太过分了,至少丢几个法术辅助一下吧。”罗伊抗住几次进攻,抽空向他喊道。

“不急不急,你先打好输出,待会我再来收割。”威廉说道,同时闭上双眼,开始用风探查周围的情况。

天空是威廉的主场,因为在那里,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魔法。

而同样的,黑暗其实也算是他的另一个主场,因为在这种时候,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切都沉浸在彻底的黑暗,但是在他的脑海里,却似乎绽放着光芒。

罗伊终于被逼上了绝路,四名比昨晚强出一个档次的刺杀者配合极其默契,相互合作压制住他的反攻,而他们手里那特制的开刃刀更是被运用得炉火纯青,有时候只需轻轻一转就能从另一个方向发起进攻,令人防不胜防。

“你该出手了!”罗伊几乎是咬着牙喊道。但他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又是突然的一刀,他只能勉强提剑格挡,生生被震退了好几步,而步履也因此变得有些紊乱。

“好机会!”藏在罗伊身后的刺杀者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今晚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得太久了,久到甚至让他觉得眼前这家伙是不会犯错的。

但是现在,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只听见“铛”的一声,开刃刀被罗伊侧挥的剑所击飞,直直地插入了铁笼门上的缝隙。

而就在同一时刻,另一名刺杀者也趁机用刀扣住了罗伊的剑,帮助掩护第三名刺杀者的进攻。而第三名刺杀者更是早已跃起,此时飞扑而下!

开刃刀划出明月般的圆弧,击穿空气直逼罗伊所在的位置!

金属破碎声突然响起,就在那把刀刺中他的前一刻,罗伊用扭力强行拧碎了向威廉暂借的长剑,无数碎片飞射而出,偶有几片弹中了那夺命的开刃刀,使其稍加停顿。

他便趁机做出闪避,以毫米级的差距躲开了这次进攻!

紧接着刀刃顺势劈于地面,发出如山鸣海啸般的巨大响声,而恍惚间又如炮火轰鸣,伴随着喷火似的亮光闪过罗伊眼前。

……

最后一名刺杀者完成了那终结性的一击,他手握一支短枪,弹头已然出膛。那一缕火光明灭的瞬间,死神也悄然而至。

没有人知道他们练这套战术到底有多少次了,也没有人能想到他们最后的进攻方式居然会是枪械。

这种短小而又致命的武器似乎从一开始便饱受争议,有人说它是新时代的武器,未来的战争与决斗定将由它来担当主角;但也有人说这是一个无比失败的发明,因为枪械有着巨大的缺陷,而最被人所诟病的即为它的射程与精度。

一把普通的短枪最多能有二十米的射程,但它的精度却在离枪膛五米处就已经偏得很厉害了,往往不能命中目标。

但是现在他距离罗伊又有多远呢?两米最多了吧?这样的距离,哪怕是七级战士也必死无疑,要是能更进一步,击中心脏或头部,那么八级甚至九级的战士都难逃一死!

一缕火光悄然升起,照亮了半径约为半米的圆形区域。圆心之中,一根小小的火柴正在缓缓燃烧,火苗摇曳,仿佛在下一瞬间便会熄灭。

“你们过分了,”手持火柴的人说道,“分明是在用冷兵器械斗,却突然掏出把枪来。告诉我你们的身份,以及你们的主使,否则别想活着离开。”

那四名刺杀者没有回答,而是选择再度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身体却隐隐有些作抖。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前一瞬间他分明还在笼子的边缘,但下一瞬间他竟然挡住了子弹!人类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可怕的运动速度,甚至于还能超越子弹?

诸多念头在他们的脑中划过,但现已无法顾及,因为那个人已经拿出了武器。

那是一把镶嵌着蓝色宝石的魔法杖,外表看上去与街边卖的劣质魔法杖没什么不同。

“紧张什么?如果你们的消息足够灵通,应该清楚我很少用魔杖施法的。”说着,他把法杖指向前方,但左手却突然打了个响指。

深蓝色的链条顿时出现在这牢笼之中,它就像一条灵动的长蛇,由牢笼外蜿蜒进来,细长而又坚韧的元素链回转盘旋,竟在瞬间便缠绕住了那四名刺客。

威廉紧接着又打了一次响指,顿时链条收缩,巨大的力量将他们紧紧压制在牢笼边上。

借着那些元素链的光芒,威廉和罗伊两人这时才看清楚这几名刺客的服饰和那天在凯旋大厅所见的一样,显然,都是同一拨人所为。

“撤!”在丧失了作战能力后,刺客中为首的一人只能无奈地喊道。

“撤?做梦吧你们……”

话音未完,只见一道蓝光由面前闪过,威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原本被困在面前的四人,竟瞬间消失在原地!仅留下那道深蓝色的元素链,孤单地缠绕在铁栏上,缓缓消散。

“他们怎么离开的?”罗伊问。

威廉一愣,随后摇摇头,显然同样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

波拿巴少校在法兰西军方里是个数得上号的名字,他曾隶属于御林铁卫弩兵部,毕业于法兰西国家军事学院,无论是个人战斗力还是各种军事素养,在法兰西年轻一辈中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波拿巴少校在22岁时便得到了拉扎尔皇子的赏识,虽未曾立过战功,但晋升之路却畅通无阻,如无意外,在拉扎尔的提携之下,他成为法兰西军方一号人物只是时间问题。

可现在,地底约五十米深处,这名年轻的军官却在向一位看似普通的老者行着军礼,因为过于激动,他的姿势甚至都有了些变形。

“大人,已经布防好了,请您检阅!”他压着声音里的颤抖。

这种有失仪表的事情一般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但今天却有些例外,因为眼前这人的身份,实在是太过耀眼,耀眼到足够令人失去常态!

那是法兰西活着的传奇剑圣格林克斯!

“不必再这样行礼了,我刚被剥夺了爵位,现在只是个普通的老人……”格林克斯外表看上去是个很瘦弱的老人,每说一句话都会发出细若柔丝的呼吸声,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咽气。

但即便是这样,也无人敢小看这位法兰西唯一的s级强者,因为他身上每时每刻都带着一把剑!

剑圣之名,有时候只需要一样小物件便足以彰显,哪怕他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得像个濒死之人。

“不,虽然……虽然如此,但在我们心中你依然是法兰西的守护神。更何况就凭您过去为国家做出的贡献,我们为您行礼也是理所应当!”

“你们心中的守护神,现在不应该是拉扎尔吗?拥有那么强的权力,就连我都压制不住他了。”

波拿巴少校端正地站着,不敢说一句话,因为格林克斯的爵位,正是被拉扎尔皇子剥夺的。

“算了,不难为你们,前面这台升降机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运作?我只是想离开这。”他的语气很是平淡,毫无命令的架势。

“很快,很快就好!”他连忙应道,随后又扭头看向负责操控升降机的下属:“是什么情况?到底是谁在升降机上?”

下属慌忙摇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突然就自行启动了。但我能确信那里面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旁听的格林克斯听闻,不由得摇头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戒备森严吗?在这种地方,原来也会有刺客明目张胆地从升降机下来。”

波拿巴少校一愣:“大人说笑了,以我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来的要么是只迷途羔羊,要么……就是那些忘了通报的冒失鬼。刺客的可能,几乎趋近于0。”

“是吗?”格林克斯看了看他身后几眼,那堆安放有序的强弩无不上膛,仿佛闪着银光,“要真如你所说,那这样的布防,未免也太‘隆重’了吧?”

大门即将开启,预计还有一分钟,那升降机所携带的不速之客就将到来。

……

“现在该怎么办?等着它停下来,到一个我们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吗?”罗伊靠着铁栏,闭目道。

“我赞同你的想法,但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威廉俯下身子,像是在地面上找着什么东西。

终于,他找到了,那几名刺客没能把所有痕迹都清除掉,他们的武器碎片散落在地面,几把开刃刀还保持着大体的完整性。

“有什么看法吗?”威廉问道。

“特制的武器,至少我从来没见过。”

威廉凝视着它们,眉头紧锁:“不对……或许我见过!”

说着,他把开刃刀折叠起来,继续一顿操作,就将它们扳成了一把回旋镖。

“噢……抱歉,我不该手贱的……”这顿操作刚一完成,威廉就感觉大事不妙,原本疑惑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罗伊没见过当日的场景,自然不清楚这回旋镖的危险性。

但就在这句话说完后,那回旋镖的尾部便瞬间闪烁了起来,鲜艳的红灯伴随着刺耳的声响,仿佛在数着倒计时。

“它会炸的。”看见罗伊还是一副面瘫的模样,威廉只好收起慌张,故作镇定地认真道,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件平凡无奇的小事。

罗伊看着他,完全不明白这家伙那么镇定的缘由是哪来的,只好试探性地问道:“难道你会拆弹吗?”

“不会。而且也来不及了。”威廉咳嗽两声。

“那还有多长时间?”罗伊也和颜悦色道。

“五”

“五分钟?”

“四”

突然,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从铁栏外响起,顿时大量蒸汽升腾,渗入铁笼,一时间如雾般覆盖整个空间。

……

波拿巴少校似乎有些赞同格林克斯的话,便举起右手:“那就先放下武器,别吓着我们的贵客。”

顿时身后的数十名士兵放下了手中的巨型连弩,不再对准升降机大门。

法兰西的弩兵部队是出了名的强悍,在大陆上久负盛名,据称如果你被他们瞄准,那么唯一的出路便是不要命地冲上前与其近身搏斗,只有这样……你才可以死得更有尊严些。

“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真的有人闯入这里,你会怎么做?”格林克斯看向波拿巴少校,眼里满是过去自己的影子。

“那当然是发扬我们御林铁卫弩兵部的优良传统,”青年军官紧盯着升降机大门,“给他的眉心射出一个窟窿!”

升降机大门轰然张开,大量的蒸汽由里释放,顷刻间便聚成大雾,遮蔽住所有人的视线。

“欢迎抵达目的地,请出示所有的身份证明,否则……格杀勿论。”

巨大的迷雾中,青年军官纹丝不动。

第二十八章 邀请

但回应他的却是一把回旋镖,因蒸汽所形成的迷雾中,那尾部闪烁着红灯的金属盘旋着,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插在波拿巴少校的脚边。

青年军官放下右手,淡淡说了句:“全箭释放。”

虽然不能理解这突然飞出的回旋镖的含义,但显然来者绝非善类,既然如此,在波拿巴少校看来,便足以击杀。

顿时万箭齐发,箭矢飞射,高速下甚至还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细长的轨迹,直指大门。

可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弩兵部队们引以为傲的箭矢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停滞在空中,不能前进分毫,其中少许几支箭头甚至还在不停旋转,留下回旋的波纹。

下一秒,全箭坠落,散落于地面,发出的声响持续了三秒不曾间断。

“全员戒备!”波拿巴少校大声呼喊了一句,随后拔出腰间佩剑,一个箭步直冲向前。

但显然他还是慢了一步,一道黑影几乎是在瞬时便从波拿巴少校身旁穿梭过去,由于速度太快,所有人都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仿佛俯冲的飞燕,就连视线都无法追寻到踪迹。

只听见几道金属碰撞声从迷雾中传来,剑影之下,蒸汽似乎都被划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空隙,而后整个空间又逐渐归于平静,仅剩几道微弱的呼吸反映出所有人的震惊。

几秒后蒸汽变得稀薄,里面的人影也渐渐显露,格林克斯信手持着剑,以一己之力压制住从升降机里出来的两人,剑锋直抵着他们的脖子。

“你们是谁?我再问一遍。”波拿巴少校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眼神里的森寒让所有人为之一冽。

“快……跑啊,那东西会炸的!”威廉从牙关里挤出这句话。

青年军官一惊,随后看向脚边那枚回旋镖,只见红灯的闪烁越来越快,几道若有若无的气体也慢慢从尾部散发出来。

“全部趴下!”他对身后的下属喊道,而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轰鸣声也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爆发出来,顿时烟雾缭绕,空气刺鼻无比。

……

“咳咳……咳咳……”催泪瓦斯的气味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这些士兵虽然训练有素,但在毫无防备地情况下又怎么能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一时全都剧烈地咳嗽起来。

“还好,还好……”威廉长舒一口气,“幸好只是催泪瓦斯,不是昨天晚上的炸弹……”

“你说什么?”格林克斯眉头一皱,语气依旧平淡,他双手一抓,把这两人都扔到了波拿巴少校面前,“他们交给你了,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是!”波拿巴少校捂着口鼻,支使了一句,“搜身!还有,找几个人驱散这些烟雾。”

顿时两边的弩箭手中各跑出一人上前搜身,动作之快令人咋舌,不到三秒便掳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武器。果然不愧是帝国最精锐的士兵,在催泪瓦斯的笼罩下,还能这么快地恢复行动能力。

“长官,只找到一把断剑和一枚空间戒指。”

青年军官听闻,便缓缓走上了前,而那两人则早已被按跪在地面上。

“我们没有恶意,长官,”威廉深吸一口气,“我是梅伦堡子爵,只是误闯到这,有铭牌可以作身份证明。”

“梅伦堡子爵?”波拿巴少校默念着这个名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威廉刚想回答,两边的卫兵就猛地将他压倒在地面。

波拿巴少校居高临下地睥睨:“竟敢来这找死,你就算是子爵又如何?而且刚才你们还投掷了催泪瓦斯,我完全可以用这个理由就地诛杀你们!”

他蹲下身,声音森冷:“说,你们到底是谁?”

“靠!”威廉心里暗暗叫苦,“我怎么知道外面会有人啊?炸弹要炸了门又刚好打开,往外丢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但实际上他没敢那么说,只好叹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我们是被人在街道上绑架了,然后被硬塞进那个升降机里的,而且还遭到了刺客伏击。那……那个回旋镖也是他们留下的武器。”

几近诚实地说完今夜的遭遇后,就连威廉自己都有点不太相信自己了妈的这叫什么事啊?还要不要顺便说一下自己原本是打算出来约会的?这会不会得到一个“你比安徒生还会讲故事”的称号?

然而抬头一看,却发现罗伊竟依旧面无表情,不过与平常时略有不同,仿佛在思考着什么,低着头,眼神锋锐。

眼见这家伙提供不了什么帮助,威廉只好在心里碎碎念,门口埋伏着法兰西弩箭兵也就算了,正对面居然还有一门大炮!大炮!放它到这的人脑子有问题吧?

威廉是顶级的风系魔法师这没错,但火药炸起来这整个地下空间都要玩完,风系魔法师又有什么用?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哪来的这么多军人?还有刚才那老头又是谁?怎么动作能那么快?妈的和妹子约会能约成这种境界也是够狗血的。

“放心,那大炮只是摆设,对付你们还不用那么麻烦。”那青年军官似是看穿了威廉所想,淡淡地说道,“另外,我记得今晚可是有宵禁令的,就算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那出现在街道上又作何解释呢?还有,升降机里似乎只有你们两个人,说是被刺客伏击,你总要给我些证据吧?”

两人一时语塞。

“最后一次机会了,两位先生。”他的声音缓慢,但语气中却弥漫着丝丝寒意,“你们是谁?来这是为了什么?”

“我确实没办法证明任何事,只能干巴巴地说一句我对法兰西忠心可鉴。另外,我是昨夜凯旋大厅遇袭事件的幸存者,兴许可以向你们提供一些内情。”

青年军官脸色一变,说:“带这两个人去黑牢,我要亲自审问他们。”

“还好……”威廉刚长舒一口气,但随后就被反手扣住,半跪在地面。

“别高兴得太早,如果我发现你们有什么异样,便就地诛杀。光凭你们昨夜出现在凯旋大厅,今晚又未受邀约便来到此处,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洗白的。”

……

“少校先生,你错了,他们不是未受邀约,只是你不清楚罢了。”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粗劣沙哑的声音,让青年军官的身体不由得一震。

“谁?”他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语意中隐隐有着不善。

“你很清楚我是谁,”一个黑袍人从阴影处闪出,缓缓走近,不多时,便来到了青年军官面前,“怎么?少校记不住吗?”

“你这种人还不值得我来记忆。”他冷冷地回答。

那黑袍人冷笑一声:“好吧,不值得记忆的人也并不打算和大人闲聊,只是来下达一个命令:少校,请你把这两人带去龙渊,有人想见他们。”

“你在说什么?”青年军官一愣,“你说龙渊?”

“是的,把他们带去龙渊。”

波拿巴少校突然伸出手,随后一把揪住黑袍人的领子:“混账!你算什么东西?你知道龙渊里都是什么人吗?竟敢在此肆意妄为!”

“少校,我能理解你想干一番大事业的想法,但是……”他轻轻弹开青年军官的手,“一切都得按规矩说话,不是吗?”

“规矩?这里的规矩是我只听一个人的命令,但那个人可不是你。”

“这就是那个人的命令,”黑袍人摇摇头,“这两位是他的贵客,今夜是被邀请来的。”

“这不可能,我有所有宾客的邀请名单,但绝不包括这两个人!如果你打算制造争端,那我们就在这里解决,我绝不允许龙渊里出现任何状况。”

青年军官没有退让,他一挥手,转瞬间所有士兵都把弩箭上膛,对准了黑袍人。

转眼间,这个狭小空间的形势又变得紧张起来,威廉还没搞清楚这两拨人到底有什么矛盾,就开始考虑起怎么偷溜的计划了。

“罗伊!罗伊!机会来了!等会我数到三……”他尽量小声地传话过去,却发现罗伊的表情还是没有一丝变化,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沉思,但更似沉浸于某种回忆。

“罗伊……你怎么了?”

“那个人,那个人……”他握紧了双拳,声音里有着难掩的愤怒。

“什么那个人?说清楚。”威廉刚想问个仔细,但罗伊却深深地埋下了头,没有任何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

他随即停下,环顾四周那个人,是谁?跟罗伊又会有什么关系?威廉思索着。

……

“我来这的时间不长,可没想到和军方的矛盾竟然已经到这种不可调节的地步了。真不知道是该说你们太过迂腐,还是该说我已经老得跟不上时代了呢?”

黑袍人看着周围这些弩箭,语气里却没有任何紧张的意思。

“有些话别人不敢说,担心摊上麻烦……但我就没这种顾忌了:你们这些连脸都不敢露的家伙,本就是一堆垃圾和废物,越早滚出法兰西越好!”

“我们都是为他办事,只不过你的手段光明磊落一些罢了。怎么?凭这就想瞧不起我吗?没有我,你的弩兵部队能干些什么?”

“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波拿巴少校冷冷地说,“御林铁卫存在那么久,岂是你们这些半途出现的人能摆布的?把你们除掉,御林铁卫也依然是这个国家最中坚的力量。”

“那好,现在你就有一个机会了:把他们带去龙渊。一旦那个人怪罪下来,我便一力承担。到时候,别说是滚蛋了,就连我还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怎么样,愿意赌一赌吗?这可是一个把我除掉的机会。”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青年军官皱眉,“他们是刺客,如果进入龙渊,一旦发生什么意外,岂是你的性命便能抵消的?”

“难道你真觉得他们会是刺客吗?仅仅两人就敢闯来此地,全无准备,甚至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黑袍人的语意似乎带着嘲笑,“更何况,如果是少校你在,料想这两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吧?”

波拿巴少校看了看威廉和罗伊,表情中似乎出现了少有的赞许。

“但即便如此,有件事也依旧不能解释:这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有些事就没必要问了,少校。”黑袍人转身离去,“你只需知道,这对你没有任何害处,甚至还能帮你飞黄腾达就够了。”

声音渐渐消散,威廉也半跪在地,凝视前方,身旁残存的蒸汽仍在弥漫,如迷雾,重重叠障。

第二十九章 皇家赌场

这里流光溢彩,这里纸醉金迷。

这里光鲜亮丽,这里穷尽极奢……

在无数明灭光线的交错照耀下,吟游诗人正忘情地朗诵着诗歌,他手舞足蹈,声情并茂,但发出的声音却在周围嘈杂的环境下尽数消失。

足以容纳几百人的大厅内,无数身着华丽、光彩动人的贵宾们正尽情挥洒着自己的生命。

他们在赌桌上赌博,在酒场上饮酒,什么绅士风度、什么淑女风范全都抛之脑后,在这里只有一个词那就是疯狂!

法兰西贵族阶层的人数之多是其它国家无法想象的,他们接受着全世界最优秀的教育与培养,握紧着大量的财富与实权,时时刻刻都在为着登上高位而做准备、作斗争。

但是在这种温床下,有人才,也自然会有蛆虫。他们贪图享乐,而这里便是他们的乐园。

法兰西皇家赌场,深埋于地底近五十米,穷尽极奢,金碧辉煌,仿佛要把全世界的财富都揽于此处。

在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的脑海中,它是从未存在过的,而剩下的,也大多只有概念,至于它在哪、到底存不存在……这些问题也几乎没考虑过包括威廉杰斯坦在内。

但现在,他看到了。

青年军官不讲道理地推开门前侍卫,用尽全力踹开了门。顷刻间光芒从里面绽放,像是新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赌场的狂欢没有随着他的到来而停歇,反而愈渐疯狂,人们喊啊、叫啊,嘈杂声覆盖全境。但此时一道铁链碰撞的声音打破了这种意境,威廉和罗伊被紧拷着,一步步缓慢地向前走去。

比较靠近他们前进路线的人群显得有些疑惑:这里的来宾非富即贵,以前别说是囚犯,甚至连军人都很少见。难道是今天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战争?亦或是侵略?

“貌似我们有点显眼啊,特别是这两条链子,如果我说是外面的新潮流他们会信吗?”

“我觉得如果你能保持安静的话,那就不会那么显眼了。”罗伊把右手放了下来,而威廉也不由得跟着甩了甩手。

他们此时的走路姿势可以说是十分尴尬,因为威廉的左手和罗伊的右手被拷在了一块,左脚也和罗伊的右脚拷在了一起,稍不注意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我们的步履到底能不能协调一些?这才是关键所在好吗?”威廉反驳道。

“够了,已经很丢人了,”罗伊低头扶额,“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逃出去吧……毕竟,现在我们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听闻这话,威廉倒是很诧异:“你还不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小黄毛,其实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他摇摇头,“还记得之前我在升降机那里发现的那些刻痕吗?它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明了什么?”

“769年七月十四日,你居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日子吗?那天是法兰西的建国日,距今已经有六百多年了。而在那个时候修建的建筑物到如今已然不剩多少,大部分都是残垣断壁不过,却有一个例外。”

“那是一座划时代的建筑物通天之塔。经过马车的搭乘,我们又回来了。”

罗伊愣了愣神,随后不着痕迹地往上看了一眼,但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天花板上那幅巨型的宗教壁画。

它的内容颇为复杂,大大小小共有近五百个人物,比之教皇国圣索菲亚大教堂的壁画都不逞多让。很难想象他们现在竟然真的处于地下五十米的深处,而且还是通天之塔的正下方。

……

青年军官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身姿挺拔,向来高傲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尊崇。

“长官!”他敬了一个军礼,目不斜视。

而在前方那张巨大的赌桌旁,只有一道消瘦的背影正半倚靠在椅子上,他轻抬左手,两指之间的卷烟正缓缓燃烧,浮烟袅袅。

“波拿巴少校,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来了?”那个人没有把注意力从赌桌上移开,而是很漫不经心询问。一阵风吹过,掀起他那罕见的淡红色长发。

“报告,乌鸦告诉我有两位先生是您的贵客,刻不容缓地需要相见,因此才……”

“乌鸦,你能解释一下。”他把手上的烟掐灭了。

从刚才起就一直跟随着青年军官的黑袍人向前走了一步,显然他就是那个被称为乌鸦的男人。

“先生,这两人虽未曾有过预约,但在下认为他们值得您一见。”

“我记得我一个月只有半天的休息时间,而且还刚把熬了几个晚上的南城区改造计划制定完成,你把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带到我面前,是打算把这少有的休息时间也给我消磨殆尽吗?”那个人的语意中似含着愤怒。

“无意冒犯,但是先生,这是我特意挑选的时机,只有在这样少数不被监视的时间里,诸位的对话才不会被太多人知晓。请您务必给他们一次机会。”黑袍人很诚恳地说。

“凭什么?”他微微偏过头,灯光之下,那个人的上半边脸被皮质面具所遮盖,只能依稀看到一对碧蓝而又深邃的瞳孔。

“先生,既然这里是赌场,那我便以此来与您赌一把。以我的生命作赌注,看看他们是否值得您见上一面。”乌鸦鞠躬道。

“很好,”那个男人忽地站起身,手指指向威廉,“你。”

“我?”他一愣。

“我给你五秒,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真是有创意的考查方式,你有多大把握?”罗伊耳语道。

“你觉得呢?”威廉反问。

“不太乐观,这家伙的心思哪那么容易猜出来。更何况,就算你猜到了,他也可以否认。”

“不,他不会否认的。”威廉笑了笑,随后向前一步。

“我能看到你眼神中的焦虑与迷茫,就像是遇到逃脱不掉的宿命,想尽办法也无法改变。在法兰西城,你分明权势滔天,至高无上,却被这两种情绪交织着,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那个人的表情中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但大体平和:“说下去。”

“是时间对吧?在这里,唯有时间是你无法阻止的,它永恒流逝,不因任何人而改变,所以你会焦虑,因为某个时间点的到来而变得焦虑。我确实不清楚将来会发生什么,但你的眼神却分明在告诉我,你在忌惮,而且忌惮无比。”

“有趣,”他轻笑,“你知道我身份吗?竟敢如此妄下断言!”

“这很好猜,不是吗?从刚才我说话起,赌场里那些聒噪的贵族就全都安静了,生怕影响到你我的交流。这群纨绔子弟,除了他们各自的父母外,也就只有法兰西少数的掌权者可以有这种威慑力了。再加上你那特殊的红发以及十分年轻的外貌,人选是谁已经不必多说了。”

“很高兴见到你,拉扎尔-德-卡斯德伊殿下。”威廉向他深深地鞠躬。

第三十章 谈判

“有点意思,”拉扎尔敲着桌子,“少校,放开他们。”

“但是……”波拿巴少校看上去还想说些什么。

“我心里有数,更何况,对于这两人,我并不是一无所知。没错吧,朗基努斯先生,你的威名远扬,哪怕已经过去了两年,我也还是难以忘怀。”

威廉沉默了一阵:“殿下居然还能记得这个毫无意义的花名,在下真是受宠若惊。”

“先坐下吧。”他抬手,示意两人到赌桌对面。

威廉和罗伊对视了一眼,随后极有默契地迈出步伐,在拉扎尔对面一左一右坐下。

“既然身在赌场,那就先玩两局吧,扑克吗?”威廉抓起几张散落在桌面上的牌。

“不,在我眼里,你比赌局更有意思。你的名字是什么来着印象中有着一个很独特的姓氏。”

“杰斯坦,威廉杰斯坦。”

“噢……对没错,我想起来了,梅伦堡子爵,这个封号还是我赐予你的。”

“每当念及此,都感激不尽。但殿下,我们从未见过,你是怎么一眼认出我的?”

“这种把戏可不只是你的专利,朗基努斯先生,”拉扎尔又重新点上了一支烟,“波拿巴少校手里的那把断剑是森特学院的毕业纪念品,棕色条纹代表地、蓝色条纹代表水、橙色条纹代表火……而绿色条纹,则代表风。

我能感受到你身旁的能量,苍冷、孤寂、令人敬畏,恰是风系魔法师的特征,而从那把剑的新旧程度上来看,大概是这两年间打造成的……近两年毕业,且风系魔法造诣极高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也只有那个敢以朗基努斯为名的超级天才了吧?”

“感觉他不比你差啊,几乎要把你身家都抄出来了。”罗伊低声道。

“要是没点本事,又怎么会被万人景仰”威廉不显意外,拿起手边的一堆筹码,静静地推至身前,“殿下,既然我们已开诚布公,不如就直入主题吧。”

“你想要什么?”

“血清,我只要一管血清。数十年前,在上一任法兰西皇帝加冕之时,森特学院曾将一管血清赠送给了法兰西皇室,它既是权力的象征,也是表征友好的礼物但是好景不长,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我们改变了想法,那血清不是礼物,它只能给持有者带来灾厄。所以我们想把它收回,并彻底销毁。”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心中的不安与日俱增,”他把玩着手中的筹码,而后又正色道,“我拒绝。”

“为什么?”

“我从未听过把送出的礼物收回的说法,既然森特学院已经把它赠与法兰西,那我们便有处置权。更何况,这份东西恐怕只有国王陛下才能清楚它所在何处,你该找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父亲。”

“别谦虚了殿下,国王现在是什么情况谁不清楚?他已苟延残喘,您才是法兰西真正的国王。”

……

这个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大厅仿佛在刹那间变成了乱坟岗,听见这句话的人,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全都乖乖地闭上了嘴,生怕被殃及池鱼。而较远处的人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这种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里,也没人会傻到大喊大叫。

威廉杰斯坦犯了一个忌讳,诚然,他说的句句属实,拉扎尔皇子的确是在夺权,并且成功架空了国王,操控着整个国家……但是,这种话有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它的性质可是和叛国一样啊!

“光凭这句话,我就能杀了你。”拉扎尔的双手贴近,立在面前。

“杀了我有什么用,能帮您解决麻烦吗?”威廉笑道。

“你是生是死对我来说就有区别了吗?我只是突然想杀人罢了。”

拉扎尔紧盯着他,似湖般平静的瞳孔在此刻终于掀起了风浪,气势磅礴如大海咆哮。

波拿巴少校也握住手中的佩剑,有意无意地往前走了两步。

罗伊则是屏息凝神,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一旦出现状况,他能以最快的速度从身后的侍卫手里夺下一把剑。

而人群之中,那被称为乌鸦的神秘男子稍作后退,悄无声息地隐匿不见了。

……

死寂持续了良久,最终还是由威廉打破沉默,只见他举起双手,说道:“好了好了,各位别紧张。要不这样吧,我给大家变个魔术,放轻松些!”

“没问题,烦请开始吧。”拉扎尔微笑示意。

“不着急,变魔术需要时间,殿下,我想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留我一命,兴许对您有用呢?”

“你能帮我?”他笑道。

“我最乐于助人了,你说是吧?”他支了支罗伊。

罗伊顿了一下:“是多管闲事才对。”

“那好吧,朗基努斯先生。”拉扎尔端坐起来,“说实话,那东西对我而言不过是稍贵一点的收藏品,就算丢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但要是归还森特学院卖个人情也许能赚得更多。”拉扎尔品着酒,“你能给出什么筹码?”

“对此我早有准备,殿下,也许世上真的有免费的午餐,但我不相信它会由政客提供。您尽管提要求吧只要别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你的能力范围是什么?”

“别太伤天害理就好。”

拉扎尔一愣:“你还真是自信啊,从森特学院里出来的人难道都这样吗?”

“答案可能让您失望了,至少在学院里我独一无二。”

“那好,威廉杰斯坦,”拉扎尔丢过来一张金色的卡片,“在法兰西城,见此卡如见我,希望你能好好利用。我需要你解开一个谜团,时间限定为三天,也就是在1399年6月1日之前。”

威廉伸出手,在风的作用下那张镌刻有拉扎尔名字的金卡便飞到了他的手中。

“难道只是一个普通的解密游戏吗这可令我很是失望啊。”

“这不是游戏,而是一场比赛。就比一比,我和你到底谁先找到那最后的答案。”

“但如果连拉扎尔殿下都觉得它无从下手,那我的兴致就高多了,能说说迷题是什么吗?”

“威廉杰斯坦,你还不明白吗?我没有谜题,这个迷题……需要你自己找出来。”

“……这种话谁会信,如果你不知道谜题,又怎么判定胜负?”罗伊在旁斥道。

“可以,就姑且算我知道吧,但我就是不想说,不行吗?”

“这样的话你岂不是从一开始便优势巨大?”

“对于真正的天才来说,这种优势微不足道。”

“而决定胜负的关键,仅是那转瞬即逝的灵感。”威廉接上了拉扎尔的话,并把卡插在赌桌上,“我接受这项委托,三日之内,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殿下,可以解除这种状态了。”

“你准备好了么?”拉扎尔静静地抽着卷烟。

“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准备充分的时候了。”

……

“准备什么?”听着他们最后的对话,罗伊下意识环顾四周,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正如你所见的那样。”威廉随手举起赌桌上的一杯白兰地,示意道。诡异的是,无论威廉的手如何摆动,杯中的液面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像是凝固成了坚冰,紧贴在杯底。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装潢、壁画、灯光……除了你我和拉扎尔之外,皆为虚幻,”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顷刻间地动山摇,从刚才开始就一动不动的人群也如泥塑般崩塌,化为一阵阵的尘埃。

“黑魔法梦魇,效果是能凭空制造出一个虚拟的场景,就像这赌场一样。而待到这场景完全崩塌,我们便能回到现实。”

“它何时开始启动的?我竟然毫无感觉。”罗伊屏息凝神。

“就在我跟他们说要变魔术之后不过这不重要,一旦回到现实,为了避嫌,拉扎尔会当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你还记得他之前要干什么吗?”

“他想杀你”

“没错,所以才让你做好准备,我数到三,咱们就一起跑,至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罗伊一时竟无言以对。

拉扎尔冷笑,随后说道:“你很聪明,不过单单只有小聪明可没资格当我的对手。威廉杰斯坦,有本事就从这逃出去吧,我想知道你在天罗地网之下,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第三十一章 逃亡

发生了什么?难道就没有下一步的指示了吗?

这大概是波拿巴少校目前最为直观的心理活动了。约一分钟前,拉扎尔殿下和那个神秘的年轻人开始交谈,可还没说几句现场就变得火药味十足。

而作为拉扎尔的首席护卫,波拿巴少校自然要身先士卒,只需一声令下,他便会立即带着这里近二十名御林铁卫冲上去逮捕威廉和罗伊。

但这一次那两个家伙恐怕没那么容易就束手就擒了,因为龙渊所处的位置正是这个地下空间的中心,且在八个方位都各有出口,通道四通八达,一旦失去追踪路线那么将很难再把他们逮住。所以波拿巴少校必须要保持着极端警惕的状态,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是……这气氛已经维持许久了,怎么还没有任何要动手的迹象?

他心里悄悄泛起一丝疑惑,身体也不由得往前靠了几步,在这种距离下,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两个家伙的面部表情。

然而他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两人的神态的话,那大概是……发呆?

“殿下,”他扭头看向拉扎尔,“要不要先派人把出口都围住?”

只见皇子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说道:“不着急,他们也快醒了。”

话音刚落,对面的威廉便摇摇头,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仿佛还在半梦半醒间。他先是环顾了一眼四周,随后又伸出手,翻动着面前的那一大堆筹码,果然在里面找出了那张拉扎尔赠与的金卡。

“ok。”他做了个手势,随后敲醒罗伊。

“动手吧少校,把他们抓起来,关进黑牢,严加审讯。”。拉扎尔看似随意地下令,随后便自顾自抽起了烟,俨然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是。”波拿巴少校显然等这个命令等了许久,他迅速指挥起手下,“第一分队……”

“等一下!”威廉抬手叫停,“我还有话要说!”

“谁会让你说话?”波拿巴少校暗自觉得可笑,“第一分队……”命令下到一半,他却突然发现有些地方不对,“慢着,你的手铐呢?”

不知何时,那本该拷在威廉和罗伊手上的手铐竟没了,威廉抬起双手,看似毫无恶意,却分明是在耀武扬威。

“这就是我要说的事,想变一个魔术,最重要的环节其实并不是多么高超的手法,而在于如何把观众们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其他地方。拉扎尔皇子,对此我很感激你的配合。”

威廉有礼地举了个躬,仿佛当真完成了一场表演。

“解了手铐你们也不见得能离开,放弃抵抗或许还能保下性命。”

“那你倒是来抓我呀!别耍嘴皮子功夫。”威廉罗伊对视一眼,随后极有默契的兵分两路散开。

“给我上!”波拿巴少校身先士卒。

“少校!”拉扎尔这时却突然喝止了他。

“有什么事殿下。”

“别被他激怒,还有,注意脚下。”

波拿巴少校一愣,随后看向桌脚,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脚踝被拷上了一副脚镣。很显然,这肯定是之前拷在威廉身上的那副,否则他也不可能与罗伊分散着逃离现场。

“他是怎么做到的?分明一直在赌桌的另一边,简直……不可思议。”波拿巴少校深吸一口气

“一个魔术最重要的环节并非多高超的手法,而在于如何吸引观众们的注意力……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拉扎尔赞叹道,“少校,尽你所能去抓住他,我要一个活口。”

“是!”

……

虽然威廉以极巧妙地方式摆脱了波拿巴少校的直接发难,但大厅那些成群结队的御林铁卫却也不是吃干饭的,更何况两人的着装与那些皇家贵族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想混进人群里逃脱更是难上加难,每经过一处,都会传来阵阵的尖叫声。

“女士,别怕,我并没有恶意,你只要别尖叫把人引过来就行。”威廉藏身在一根柱子背后,右手捂着面前这位贵妇人的嘴,左右观察着可能的出口。这里是难得的死角,身形瘦削的他完全可以在此隐匿行踪,只要这女的别尖叫就好。

只见她点了点头。

“很好,”威廉松开手,从旁边随便摘了朵花,“或许只有你这样美丽的容颜才配得上那么鲜艳的玫瑰,法兰西自古出佳人,你是哪里人拿骚?还是香槟?”

她惊讶地捂住了嘴:“对,是香槟!你怎么会知道?”

“就好比……”

他刚想继续吹逼,但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飞盘,几乎是在转瞬间就飞到了自己面前。

“闪开!”威廉下意识地把这女人推开,然后一个侧身躲过飞盘,它以急速来袭,在支撑柱的表层留下一道划痕,并迸溅出剧烈地火花。

紧接着飞盘弹射,划出上弧线回到原点,一道身影此时悄然飘过,灵动地截住飞盘随后稳稳落地。

“死到临头你还想着招蜂引蝶,真是活该啊。”那敏捷的身影看上去像是个女孩,她接住飞盘,右手一摆端平,还顺带往上放了杯咖啡,看上去就像是这皇家赌场里的女侍应生原来那只是个放酒杯的托盘,得亏威廉还这么紧张。

“他们在那!”这时,赌场里的御林铁卫也发现了这里的状况,他们赶紧转换目标,成队地向威廉冲来。

“让开,别挡着我的道。”情况紧急,威廉也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

“我本来就是打算要挡你的道,”这女侍应看上去楚楚动人,但身手显然绝非常人,她微微一笑,说道,“这地方可不是游乐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一语未毕,旁边的玻璃百叶窗便突然被打破。罗伊侧身翻腾,几支飞镖也擦着他身子的边缘穿过窗户,威廉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挥便改变了前方的风向,致使飞镖拐出一道弯直射向身后的御林铁卫。

然而追兵不减反多,两人被逼到了一处更是成为了显眼的目标,只见成堆的御林铁卫从他们身后涌来,而前方却只有一名女侍应生孤单地挡着出口,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自不量力。

“我对付后面的人,你去搞定她。”两人背靠着迎敌,罗伊随口给了个提议。

“没问题。”威廉答道,随后从空间戒指中扔出一把长剑给他,“别赤手空拳,还有逼退就行,别杀人。”

“给我搭把手。”罗伊不回答,一个箭步便踏上了旁边的支撑柱,以反作用力使出一记后空翻回到原点。威廉眼疾手快,双手一搭给用作支撑点,罗伊顺势一踩,腾空跃起,手上长剑与此同时闪耀出极致的光芒,甚至盖住了顶上的灯光!

“快闪开!”领头的御林铁卫眼见不妙,赶紧向两边扑去躲避剑芒,只见罗伊手中的长剑仿佛延伸,从上而下有如力劈重山!

剑锋落地,裂痕也随之而现皇家赌场所有的地砖都由大理石铺设而成,但在这一剑下却如白纸般四分五裂,顷刻间地动山摇,剧烈地震动让人几乎难以站稳。

“干得好。”威廉面无表情地夸赞了一句,随后风力驱动,黄沙飞扬,数不尽的尘埃由裂缝中弥散而出,铺天盖地。视线所及,只有一道道难以分辨的人影,罗伊便趁机发起冲锋。

他借着尘埃掩护,以鬼魅般的身法穿梭了半个大厅。御林铁卫战力虽强,但在没有先手的情况下,还是被罗伊逐个逼退。

而另一边,威廉境况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这回没有选择使用魔法,而是单凭自身的战斗技巧以及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对抗这名神秘女子。那女孩见此,全然无紧张的神色,她把托盘往空中一扔,赤手空拳地便与威廉交战。

她的动作极快,见招拆招几乎不落下风,双手交错进攻,冷不丁地还一脚踢在威廉的小腿上,让他一时间失去平衡。随后女孩又趁机向前突进,直拳换掌,将威廉扇了回去。

完成了这一顿操作,她才返还原位,并稳稳地接住了向下坠的托盘,动作行云流水,站姿亭亭玉立。

“哇你这女人玩真的?”威廉捂着脸后退两步,正好碰上了杀回来的罗伊。

“你这也太没用了吧?”他看了看威廉脸上的红印,无奈道,“要不要换着打?”

威廉“切”了一声,表达出自己的不屑,随后不知从哪弄出一根细线,冲前面大喊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赶紧让开。”

“用行动说话,别耍嘴皮子。”对此,女孩表现得异常冷漠。

“给你,”威廉做出的回应则是把那细线交给了罗伊,“用力扯一下。”

罗伊表情依旧面瘫,但这回不难看出他内心的狐疑,他接过细线,眼里有着疑问。

“这回又是什么玩意儿?”

“扯就是了,我又不会害你!”

罗伊便不再犹豫,右手一扭,用力把细线扯开。

这细微的动作仿佛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那神秘女子还未有所反应,上身的制服便“刷”的一声被扯到了地上,露出白皙的肌肤。

“你……!”她慌忙捂住身子,后退两步,愤怒地骂道,“你这色狼!禽兽!”

“快跑!”威廉无视了这顿评价,并急速向墙角冲刺而去,只见他腾空一跃,双脚交替踏在两堵墙上,借着反作用力斜上飞去,抓住顶上的吊灯,如钟摆那样划出十余米的距离攀上二楼。

接着他灵性地一转身,掏出弩箭,“刷刷刷”射出三箭。

弩箭应声插在对面的墙上,紧接着瞬间引起一波爆炸。墙体开裂,大门洞开,大量蒸汽由箭头处散出,引起了新一波骚动。

“他们往那跑了!”威廉再添一把柴,装作吃瓜群众把御林铁卫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对面的出口,然后自己再随手敲晕旁边一个看上去有点肾虚的年轻贵族,扒下他的西装,理了理自己发型,头也不回地就从二楼出口走了。

至于罗伊,在听见威廉那句话后,当然不会蠢到从被破坏的大门离开。他只好略显尴尬往前面跑去,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对那个被扒了上衣的女侍应说了声“抱歉”,然而语气生硬,全无悔改之色。

气得她狠狠地跺了一脚,仿佛是打算用高跟鞋的鞋跟把地面戳出几个窟窿。

第三十二章 设局

大厅里的混乱持续了将近十分钟,直到波拿巴少校的亲卫队放弃抓捕威廉转而开始维持秩序后才渐渐安定下来。

而拉扎尔皇子则依然端坐在赌桌旁,不动如山,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殿下,您的咖啡。”女孩静静地取下托盘上的咖啡,摆在桌前,一丝不苟地站着。

“味道不错,依然是平常的水准,只不过这次比往常慢了些。”拉扎尔称赞道。

“没办法……半途遇见人渣,还和他交手了一番。”女孩表情略不自然,抬起手理了理发丝。

拉扎尔笑了笑:“你没必要动手,放他出去就行,刚才你也看见了,我没对少校下死命令。”

“那为什么……”女孩踏前一步,“如果殿下想放那两个人走,又何必派波拿巴少校,您知道,他事必躬亲,不惜代价也会把那两个人带回来的。”

“这可不是你该问的问题,”拉扎尔背着身,看不出脸上什么表情,“不过,就算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我终要培养自己的人,所以好不容易有次机会能教另一只猫如何抓老鼠,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更何况,我并不认为少校这次能成功复命,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女孩一时无话可说,只好低头道:“那雪儿就先退下了。”

说着,她恭敬的鞠了一躬,后退两步,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拉扎尔这时却突然叫住她,“雪儿,你清楚,天才势必要由另一个天才所终结。在威廉杰斯坦与我之间……你认为谁能占着上风说你自己的判断,我不需要奉承。”

“这……”那被唤作雪儿的女孩一愣,反问道,“殿下,你有尝过败绩吗?”

她的声音轻柔,目光澄澈,此时就像是个普通的邻家少女,全然无之前那种对抗威廉时的冷厉。

“我明白了,退下吧。”他站起身,环顾着四周,又随口向身旁的侍卫吩咐道,“通知下去,今夜之事,在场任何人都不许对外界提及。如果明天有任何一家早报提到任何细节,我会让这里所有的姓氏都付出代价!”

他理了理风衣,踏离大厅。

而随着他的离去,数十名混在人群中的侍卫也紧接着离开,如翼般跟随在拉扎尔身后,整齐划一的脚步踏在地面,似战鼓轰鸣。

……

“老师,你感觉如何?”拉扎尔斜视着侧方,问道。

“威廉杰斯坦的精神力强得难以置信,在最后关头,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选择了接受梦魇,那我绝对会受到巨大的反噬,也绝无可能将梦魇的效果施加在他身上。”

“也就是说,只要他愿意,梦魇随时都能破掉吗?”

“是的。”拉扎尔的老师回答道。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老人,短发,褐瞳,慈眉善目,放在街上就是个纯粹的大众脸,任谁都不会把他与那声名远扬的拉扎尔联系在一起。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曾经登上过法兰西的权力之巅。现任内阁首辅,阿方索-马丁内斯。

作为一个平民出身的官员,阿方索能进入内阁可以说是完全依靠着自己的才能。他思维敏捷,处理政务高效而又独到,在那个龙一般腾飞的拉扎尔皇子出现之前,他一直被认为是法兰西有史以来最强的治国能臣。

但是在拉扎尔出现后,一切都变了。他如疾风骤雨般接手一切,权力的交付速度从未达到过如此快的地步,甚至于让人怀疑阿方索几乎是在一开始便放弃了抵抗。

“我要威廉杰斯坦的资料,越多越好,无论是他孩童时期还是少年时期还是现在……我都要最详细的那一份!”

“已经有了,”阿方索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写满了字的纸张,“从他进城的那一天起我便开始搜集所有有关威廉杰斯坦的信息,但是,无论我们的情报系统多么努力,却还是找不到他15岁前任何信息。”

“为什么?乌鸦不是声称只要有一丝档案记录就能还原一切么?难道这世上会有从零到十五岁都一片空白的人吗?”

“这就说明:森特学院把那最后一丝痕迹也给抹除掉了。至今唯一能记录下那些事情的载体,或许只有人的大脑……或是,死人的大脑。”

“那就给我剩下的一切!”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鹿发于左而目不瞬……殿下,你的心不定。唯有心如止水,你才能战无不胜。”

“老师怎么也学起东方的东西了?”拉扎尔停下脚步,随后慢慢摘下了面具。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他的脸半隐于黑暗,半现于光明。

“多学点东西总不会错,你的心静了吗?”

“老师教训得是。可以开始了。”

……

“威廉杰斯坦有很多身份,而第一个便是风系魔法师,”阿方索轻悠的声音回荡在房间,这里完全隔音,在地下五十米的深处与世隔绝,“他的天赋极强,具体的数据都记录在这张图中。”

“这是什么意思?”拉扎尔看着眼前那似折线图一样的东西,询问道。

“元素亲和力测试表,森特学院入学必考的一项。绿色的折线代表风系,剩下颜色的线则代表着其它各种元素系。在这份表里,你可以看见绿线的曲折是最多的,这就说明他对风系元素的亲和力非常强悍。”

“有多强?”

“绝无争议的当世第一,甚至说他是历史第一也不为过,因为哪怕是风之子卡坦与魔法奠基者维泽-森特这类绝世天才也不曾有过像他这样……完美的天赋。他根本就是为风系魔法而生的!”

拉扎尔深吸了一口气,不知在思索何物。

“关于魔法天赋的另一项还有精神力的利用率,殿下曾进修过一段时间的魔法,想必这方面比我更加清楚。”

“催动魔法都必须要依靠精神力,而每个魔法发动所需的精神力都有着一个最小消耗量。所谓精神力利用率,指的便是那最小消耗量与实际消耗量的比值。”拉扎尔回答。

“对。我这里有一些数据可以与他进行横向比较,殿下先感受一下吧。森特学院学生的精神力利用率平均值为378%,优秀生在45%上下波动,另一个与威廉杰斯坦齐名的天才法鲁尔为536%,佩里戈尔-莱纳为647%,学院的第一任校长维泽-森特为722%。而威廉杰斯坦,他的精神力利用率为893%,历史第一。”

“同时夺取两份历史第一,他的存在意义,难道只是为了让其他人都黯然失色吗?”拉扎尔喝了一口咖啡,赞叹道。

“殿下……”

“放心,我没有妄自菲薄。对手越强,这场对决才越有意思,而胜利,才更为弥足珍贵。他还有什么优势吗?全部说完吧。”

“如果他单纯只是一个天赋极强的魔法师的话,那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毕竟格林克斯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单靠武力,是绝对无法在法兰西翻起什么风浪的。但糟糕的是,从刚才他的表现来看,威廉杰斯坦……也许在智谋方面也不会输殿下。”

“能被称为阴谋家的人,在智谋方面会差到哪去?”拉扎尔拿起一份资料丢给了阿方索,“老师你还是太过于注重数据了,其实在这堆东西里,森特学院学生对他的评价也极为重要。不信你可以看看绰号那一栏:朗基努斯、阴谋家、森特学院太子……这几乎把他的特点都给涵盖了。”

拉扎尔侃侃而谈,却不知道“阴谋家”这个称呼,是威廉在每年愚人节靠策划各种恶作剧而得来的。

“殿下,既然您已经通晓一切,那么又是否有办法来对付他呢?威廉杰斯坦可以说是一个几乎没有弱点的对手,在这种时候出现,与其称之为巧合,还不如说……是那个预言就要生效了。”

“天选之子。”拉扎尔吐出一个冷冷的字节,“老师,你能确定是指他吗?”

“不能,除非那一天到来,否则我们做不到锁定人选。天选之子指的可不一定是什么天纵之才,也许是街边的某个乞丐也说不定。但我们至少可以肯定,威廉杰斯坦将是您继承王座的一个不确定因素,他不为皇城的任何势力工作,但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更要危险。”

“所以我才会选择和他谈判,这样我就能知道他到底所求何物了。红龙之血……老师你说他要这东西做什么呢?”

“不知道。”阿方索摇摇头,“那既是不祥之物,也是最毒的毒药,森特学院要它到底有何用处?只会白白徒增累赘。”

“换个角度想,也许并不是森特学院想要它呢?”拉扎尔闭上双眼,任凭无数海量的信息流过脑海,“假如,是威廉杰斯坦想要它!如果从这个角度开始出发,那么老师,我们可要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你刚才问过我:要如何对付威廉杰斯坦。而现在我能够回答你了每个人都有弱点,威廉杰斯坦也不例外,但特殊的是,他的弱点不在于自己,而在于别人。

在龙渊时我曾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神,那里面藏着巨龙与魔鬼,还有血一般残酷的孤独。一个孤独的人,最在乎的便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人与朋友。所以我们的目标,可以好好瞄准那些人。”

“殿下是指……佩里戈尔-莱纳?说实话,这办法还不如直接派格林克斯把威廉杰斯坦干掉好了。”

“我怎么会傻到去惹火鸟莱纳的麻烦,他无条件包庇威廉,但同样,他也只包庇威廉一个人。”

“那殿下的意思是?”阿方索渐渐有些明晰了。

“你觉得今夜那另一人如何?在威廉杰斯坦旁边他或许显得不那么出彩,但据我们情报所知,罗伊索沃特几乎是现如今年轻一代的最强剑士了。我并不打算操控朗基努斯,不仅危险,还容易引火烧身;但他就不一样了,不但有潜力,还有着显而易见的弱点,如果我们计划得当,他将成为最锋利的尖刀。”

“不如说是无往不利的利剑,”阿方索笑了笑,“现在那个人还在这栋建筑物里,要截住他吗?”

“不,传令下去:把所有兵力派去抓捕威廉杰斯坦,同行的另一人不予理会,并保证其离开这。”

“是,”阿方索点点头,“我会尽快传达。”

“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拉扎尔沉默了一阵,突然有些迟疑地说道。

“想问就问吧,你我之间没什么好隐藏的。”

“过去你把所有的权力都交付给了我,现在会后悔吗?”不知为何,拉扎尔竟突然提及此事,这本是两师徒间的禁忌,从一开始便极有默契地闭口不谈。

但阿方索却有些发愣,恍惚间时间像是倒流,那个因为没背书而被罚站的六岁小孩仿佛又回到了他的面前,也是这样低着头,一声不吭。

“不会。年轻时昏了头,想剽取你们家的江山。现在人老了,很多事情也该想清楚了,我只想在你背后当个幕僚。小卡斯德伊,知道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应老国王之约,给你当一个家庭教师。你是我最好的学生,从第一眼见到你时知道……安心地准备当一个真正的皇帝吧,哪怕别人说你独裁也没关系,因为你做出的决定,都是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是吗?权力这种东西,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拉扎尔的声音很轻,轻如梦呓。他将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将其扔到地面,摔得粉碎。

“怎么把杯子都丢了?你最近不是挺爱惜它的吗?”

“因为这样的咖啡,以后再也喝不到了啊。”

第三十三章 极限逃脱

罗伊发现根本没有人在追他。

自从他逃出那扇门后就一直在狂奔,一路上遇到了无数衣着光鲜、戴着各种面具的贵族子弟,他们左拥右抱,与各路美女调笑,但是却偏偏看不见任何军人,甚至连侍卫都没有。

罗伊原想会遭遇一番苦战,可没想到这里的防御竟然会如此的松懈,简直和观光景点差不多。于是他随便找了个侍者,询问了一下最近的升降机在何处便出发了。

直至升降机开始启动的那一刻,他还存有一丝怀疑:

“是不是太顺利了点?”

……

威廉感觉身后的追兵仿佛野草般烧不尽,而且还连绵不绝。

自从他由二楼离开,赌场里所有的监控仿佛都盯上了自己。虽然刚开始威廉还隐藏得挺好,但在拐过一个拐角后他就碰上了巡逻卫兵,紧接着就是一段长距离且曲折的逃亡之旅。

“滴滴你的小伙伴已经乘坐着一号升降机离开了,需要我协助吗?”

威廉刚一记滑步穿过一扇即将关闭的大门,内衬口袋里的以太水晶便不停地闪烁了起来。

“什么?这家伙跑路怎么比我还快?不过算了你快去接应他,而且我准备到七号升降机了,你想办法,尽量把顶上的人都引到那里。”

“没问题,你的牺牲我们会铭记在心,每年今日,总会想起那么一个人……”

“牺牲你个头!”说完这句话,威廉便收起通讯水晶,拐过一道旋转门,随手戴上一顶毡帽后混进人流,天衣无缝般走过一条大道。

如果刚才偷来的地图没有出错,那他只要再拐过一道弯就能看见七号升降机了。

门推开,前方一片豁然开朗,七号升降机也恰好抵达这一层,只见蒸汽四散,古老的机械门锁开始转动,发出“啪啪嗒嗒”的声音,让人感觉肃穆而又神秘。

威廉上前几步,轰鸣的巨响发出,升降机之门也应声被拉开,但在无边的蒸汽中,他突然听见了一道道不合时宜的弩箭上膛声。

“糟了!”威廉赶紧停下脚步,然而还是暴露在了弩兵部队的射程内。

他当即想着后退,可也不见得是万全之策,撞上后面的追兵就更麻烦了……难道说,这次又要拼一把,再用魔法强行制住所有的弩箭吗?

行不通。他摇摇头,舍弃掉这个想法。

初入龙渊时,面对莫名出现的波拿巴少校以及他的弩兵部队,威廉曾用过这种精神力耗费极大的魔法,而下场往往则是长时间的萎靡不振,并且也无法躲过弩兵部队的追击。

“威廉杰斯坦,我是少校麾下第三弩兵分队的队长,如果你愿意放下武器跟我们回去……”

“说这么多你还不如直接放箭。”威廉看了眼两旁,数不清的弩箭隐藏在由升降机释放出的蒸汽中,箭头闪着银光,似乎涂着剧毒。

“不到最后关头我们不会这样做,士兵,把他抓起来。”那分队队长下令。

“你们的少校去哪了?他怎么不亲自来?”威廉在拖延时间,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这就不劳烦你操心了……”他话刚说到一半,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通天之塔现如今用以办公,底部前十层均被皇室外租给了各大商会,但在十层以上,才是通天之塔本来的面貌它最初的设计,其实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钟楼。

它以钢铁为骨架,交错纵横,内部复杂的齿轮机关工作了长达数百年,每当子夜,都会接连敲响十二声钟鸣,从不缺席。

厚重的钟鸣声由塔楼顶部传来,穿越百米高空以及五十米深的地底直达七号升降机。

它像是混入了魔鬼的低语,夜空中,那如天籁般的低吟穿透躯壳,直抵人的内心。再坚硬的灵魂也被这声音所融化,再锋利的刀剑也为这声音而动容。

威廉听见数不尽的弩箭被丢置在地面,而他面前,几位走上来的士兵也停住脚步,他们眼里噙着泪水,有的还半跪在地,似在怀念故土。

威廉忽然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他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天花板,直抵通天之塔上空那道美艳而又令人忌惮的身姿。

“维多利亚……”

就在这时,七号升降机门前的蒸汽也接近散去,黑袍人双手负于身后,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你们是一伙的?为什么要把我引到这?”威廉看着乌鸦,似要从他身上看出些端倪。

“原因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乌鸦沧桑沙哑的声音由里面传来,他慢慢走出升降机,说道,“今夜的结果不差,除了没见到你想见的人之外。”

“你想怎么样?”威廉沉默了一阵,避过这个话题。

“不想怎么样,权当见识一下你的实力,收集点情报。”说着,乌鸦偏过身,示意威廉可以离开。

“放我走?但让我离开,拉扎尔可不会放过你吧?”威廉看着他,还略有些怀疑。

“我和他的契约已经结束了,”乌鸦似乎发出一声冷笑,“不过反倒是你,威廉杰斯坦,你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你是说一楼那些打算包围我的部队吗?小场面,那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你当真以为自己了无牵挂吗?你欠下了债,迟早有一天会还的。”

威廉皱了皱眉,看着即将关闭的升降机大门,忽然说道:“你们到底为谁工作?”

“一个恶魔。the one 他一直在等着你。”

大门紧闭,齿轮与链条声接连响起,盖住了蒸汽机的声音。

威廉将掌心轻轻放在门上,感受着这古老金属的触感:“the one?那是什么意思?”

虽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词,但莫名的,威廉却觉得这名字背后非同一般,仿佛……当真藏着一个恶魔。

他摇摇头,不再想这事,紧接着把手抬起,瞬间引导出三道风刃,盘旋翻飞,灵活如臂。

随即他右手向下一挥,风刃似有了生命般直击升降机底板,将其彻底震碎!碎片由高空落下,砸在地面传出清脆的响声。

……

七号升降机出口处,四名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的军人正笔直地站立着,他们统一披上了合身的黑色风衣,内部的黑色软甲也在头顶亮如白昼的灯光照射下熠熠生辉。雕塑般的影子稳如崇山。

“上次享受到这种待遇的人是谁呢?你们还记得吗?”一个人面无表情地问。

“不记得了,但上头给出的任务貌似还没有不棘手的,小心行事吧。”

“知道了,你少嗦,搞定那个人后我还要回家呢。”第三个人说道。

“我们都多少年不见了?你居然还一股脑想着回家?”

“我都退役了,难道还想和你们腻在一起?满身都是血腥味好吗?”

“切!”其他三人同时说道。

忽然间一股蒸汽从升降机大门里逸散出来,它发出“嘶嘶”的响声,在这个安静的地方显得尤为刺耳。

“来了。”四名御林铁卫纷纷闭上嘴,他们凝视着前方那即将开启的大门,高速地运转起身上的每一块肌肉,蓄势待发!

随着“轰”的一声,大门终于自行打开,但里面的场景却令人有些捉摸不透。

只见威廉双手环在胸前,两脚踏空,用风力使身体保持着悬空的姿态,而他下方的底板则是被完全踏碎,露出了那深渊似的升降机通道。

“怎么就你们四个人?我还以为拉扎尔会派一个团的人来抓我呢。”那个即将被抓捕的罪犯看上去一脸嫌弃。

“人不在多而在于精,”一个人回答道,“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我拒绝。”威廉很快回应。

“请别逼我们动手,一个普通的风系魔法师,还不够资格谈条件。”

“谁说我是来跟你们谈条件的?”威廉翻了个白眼,“我来这里只是想确认一下门口有没有人抓我罢了既然真的有,那我就只好告辞了!”

他挥了挥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随后在一瞬间解除掉自身的风场控制,在重力的作用下,威廉的身体如流星般急速下坠!

“什么?!”

四名御林铁卫连忙快步走向升降机大门,但眼前却只剩下一个完全漆黑的正方形洞口,掉落其中的人如不出意外,下场唯有死亡。

“他是打算畏罪自杀?从这里摔到底下不死也要少半条命。”一个人打趣道。

其他人点点头,显然也是同意这个看法。

……

而在幽深的竖直通道内,威廉却在急剧地下降,他目视着底下无边的黑暗,时不时还改变身姿以躲避障碍物。出人意料的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并没有选择减速,反而还在不停地依靠风力来加速!

全速向下!

他几乎是在拿自己的生命来作赌注,那直得宛如长剑的轨迹穿过一切,似流星飞陨,顷刻间光芒万丈!

巨大的蓝光闪烁于通天之塔正上方的天空,将地面映得一片碧蓝,恍惚间让人以为又是闪电在轰鸣,于是便纷纷关上了门窗。

而就在这闪烁的蓝光之中,威廉的身影也悄然浮现,他保持着那超高速的状态,由天空俯冲向下,使得风衣翻卷似黑旗飘扬,身姿也如鹰隼般一往无前!

“爽!”他大喊一声,同时侧过身子在空中控制平衡。

风雨交加里,唯有通天之塔顶端那盏巨灯还在向外散射出光线,于是他顺势而下,轻巧地落在巨灯下方约二十米处的塔檐上。

这条细长的塔檐造型独特,绵延只有十米,两边尽头处都修筑着一堵不大不小的墙,但是中间的路却惊险无比,它宽约十厘米,两侧全无落脚之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坠落以致粉身碎骨。

威廉在这和独木桥差不多的地形上闲庭信步地走了几米,然后拿起一个外形奇特的小装置,抛了抛,长舒一口气:“干得好,没信错你!”

升降机的竖直通道大概长50米,在强行加速的情况下,确实足够让他将自身的速度提高至88英里,也正因为此,才能够触发这苛刻的传送机器。

然而威廉的乐观并未能持续多久,前方的一阵异动,一下子就把他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了。

只见一个人影在铁钩的帮助下迅速攀爬上塔檐,灵巧的身姿顷刻间跨越道道障碍,并倚靠着高墙,抽出了随身佩剑直指威廉。

我靠,这都能追上。震惊之余,他还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波拿巴少校,你没让我失望,刚才我还差点以为你失踪了。”威廉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略有底气地喊道,借着刚才划过的闪电,他也是辨清了来者的身份。

“殿下安排的任务我必须亲力亲为,更何况把你抓住也是大功一件。”

“如果你足够聪明,应该能想到,你口中的殿下,其实并不是真的想抓我。虽然派你们出来劳师动众,但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威廉摊开手:“不如这样,反正也没有人会知道你能在这地方截住我,干脆你两眼一闭,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将来如果发生什么大事,我可以第一时间通知你,互帮互助,也能让你升官发财。”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我不在乎殿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他给我下达的命令是把你抓回去,关进黑牢。”

“黑牢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你们这么魂牵梦萦?我在法兰西城的每一秒都弥足珍贵,哪有时间陪你们去那逛?”

“那这就是你自找的了。”波拿巴少校抬起佩剑,正对着威廉,近百米高空中,两人站在宽度不到十厘米的塔檐上,遥相对望。

“求之不得,”威廉也抽出了一把佩剑对准波拿巴少校,“这地方如履薄冰,用来玩击剑再适合不过了。”

“很好,法兰西国家击剑冠军,敬上。”

“……额,森特学院业余击剑手,也敬上。”

……

一号升降机内,罗伊十分警惕地盯着大门。说实话他还挺担心门外出现什么埋伏的,毕竟之前的逃亡过程实在是太顺利了,顺利到甚至让他以为自己是在玩新手教程所以,万一在最后突然出现一个地狱级别难度的剧情,那可就真心坑大了!

门上的转盘开始转动,无数蒸汽随之喷涌而出,而那从中间裂开的缝隙也越来越宽,看似永远不会停止。

依稀间,罗伊看到了一个人影。

“谁?”他问。

那人影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扇走了蒸汽,直到两人都能看到对方才停下。

“怎么……会是你?”罗伊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还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当然是我,走吧!趁那帮卫兵都被引开了,我们悄悄溜出去。”那人像做贼一样说道。

“给我个相信你的理由,你到底是谁?”

“哼,”那人冷笑一声,然后递过来威廉杰斯坦的校徽,“怎么样?这玩意儿足够证明我的清白了吧?快走,那家伙还在预定地点等我们呢。”

第三十四章 收获

击剑这项运动起源于法兰西,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减少因决斗而导致的人员伤亡,但经过了长时间的演变,它现在已经不再是一种单纯的决斗手段了,而是变得更为优美,更有绅士风度,更像是一种艺术。

但威廉与波拿巴的对决却完全没有体现出这些特点,他们的动作快准狠,每一刺每一劈都直击要害。

不过波拿巴的姿势显然更为标准,发力也恰得其分,使自己在发动一次攻击后不至于从塔檐上摔落。

而威廉则讲究的是一个词刁钻,可以说是哪里偏门就打哪里,因此在两分钟后,人类所不能想到的攻击部位都被他阴险地戳了一遍。

“慢着,不能得分的地方你为什么要攻击?”波拿巴把威廉的剑扣住,问道。

“我们难道不是在决斗吗?”威廉显得非常疑惑,他回退一步,摆脱,紧接着再度往前突刺。

但随着“铛”的一声,这次攻击又再度被化解,波拿巴反手持剑,在上下左右全方位突然发起了连续进攻,剑尖上那一抹银光转瞬间纷杂散开,几近如雨点。

这种强烈的攻势自然不是威廉能挡住的,只见他不断后退避其锋芒,然后突然间原地跃起向前空翻,剑光的对决瞬时由地面转移到了空中,碰撞发出轻灵的响声,而威廉的剑也随之被击飞。

“嘿咻!”威廉精准地落到了狭窄的塔檐上,双手平展保持平衡,终于勉强站稳脚跟。

“你输了,没有武器你更加不是我的对手。”波拿巴背身对他说道。

“不,还没完,”威廉耸耸肩,“毕竟那把剑还在空中呢。”

“什么?”波拿巴抬头看向天空,但是在漆黑色的夜空里,他只能发现一抹旋转的银光正在向前方坠落。

“走你!”威廉毫无征兆抬起右脚,然后凭空抡起,像是要猛踹一次空气,但是就在他发力快要结束的那一瞬间,那把被击飞的剑也高速旋落下来,剑柄正好对着脚尖!

命中!这一脚势大力沉,使得佩剑在落地前再度爆发出巨大的速度,化为银光直飞向前。

波拿巴是第一次发现有人居然会把剑当投掷武器使用,所以显得有些躲闪不及,只能勉强格挡打开,但他也因此而受力不平,使得身体向左侧倾斜了将近30度。

威廉立刻一记滑步穿梭夜空,狭窄的屋檐上他如履平地。威廉清楚,自己论剑术基本上是死路一条,便只能靠这种取巧的办法,尝试在波拿巴恢复平衡之前把他制住,这样才有唯一胜利的希望。

“下三滥!”波拿巴低喝一声,用腰力强行将身体扳回,然后手也顺势而抬,剑尖直指正要扑过来的威廉。

喂,这家伙玩赖的?

威廉内心古井不波,双手则是下意识地举了起来。

“不好意思,小时候我还练过一点体操,所以才能恢复得这么快。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回去复命;二是从这里跳下去。”

“那……看来我是没得选了?”他耸耸肩又摇摇头,一脸惆怅地看向四周数不胜数的美景。

“呵,有本事你就跳啊,堂堂风系魔法师,难道还怕在雷雨夜飞行吗?”波拿巴冷笑道。

威廉也笑了笑,然后不加犹豫,如蛟龙下水,直挺挺地向下飞跃!。

波拿巴的脑回路一时没能转过弯来,因为他实在是没想到有人居然会这么耿直,还真跳了?他连忙往前走了几步,但底下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丝毫不见人影。

“不好。”波拿巴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落,怎么可能会不留一点痕迹,甚至连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过。

“我在这。”塔檐下传来一句话,随之而起的居然会是几张崭新的扑克牌!它们高速旋起,极薄的侧边在这种情况下如刀片般锋利。

波拿巴反应极快,长剑飞舞划过道道银光,但瞬间,他却发现自己的剑根本就劈不中那些飞舞的小纸片,想要闪避就只能往后退却,而且还不能有任何迟疑。

然而他后退的路线也不是一帆风顺,才刚走没几步就撞上了一堵高墙,那高墙方方正正,恰似一个巨大的靶子!

“突突突”十余张扑克牌次第插入高墙,穿过波拿巴的外衣把他钉在了那,简直像是在玩杂技。

“呵呵呵……波拿巴少校,你倒是继续跳啊!”威廉不知何时竟又回到了塔檐,奸诈地笑着。

“别以为凭这几张牌就能困住我。”波拿巴冷言道。

“那你可以试试啊。不过我要提醒一下,有些牌我用的力度大,有些牌我用的力度则小,想要挣脱它们就得付出失去平衡的代价……考虑到这地方的危险性,建议你还是别乱动了。”

“这种粗劣的谎言……”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说的话,至于后果如何我可就不负责了。”威廉耸耸肩,随后轻巧地转过身,俯瞰着这座庞大的城市。

“少校,在这种压抑的城市里,不觉得应该加点调剂吗?如果我是你,就会多为自己想想。”

威廉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随后忽然从身上抓出了一大把一大把的钞票那是他在逃亡时趁乱从赌场拿的,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然后他猛地一挥,顿时无数张钞票便由通天之塔顶端飘落,混杂着雨点,像是无数的雪花。雪花遍天,他也同时跳落,这一回,破空声直冲云霄。

……

几近从通天之塔的顶峰坠落,威廉破风而行,他张开双臂,呈十字架型往地上的某条街道缓缓降落。

一阵马的嘶吼突然从街道旁响起,紧接着一辆小型的马车便从狭窄的过道中冲入此地。驾车人力拉缰绳,强扭马头转向街道前方,然后继续加速,使威廉恰好落在了它的车顶上。

落地瞬间,大风也骤起,“呼”地一声吹起威廉的风衣,向后飘展如海潮奔涌!

“去你妈的快给老娘下来!知不知道现在逆风,很影响速度的啊?”底下突然传来一声怒骂,威廉只能灰溜溜地从车顶的天窗上爬了下来。

“很遗憾,你的约会泡汤了。”车内也有人,罗伊闭着双眼,悠悠说道。

“无所谓了,跟今天的收获比起来,这点代价倒也值得。”

“什么收获?和拉扎尔的会面吗?”

“不,”威廉笑了笑,并一把拉开帘子,“今天最大的收获是她才对。雪莉尔学姐,我们好久不见,你又变漂亮了啊!”

“哼!怎么这回不说法兰西自古出佳人了?”雪莉尔冷哼一声,继续往前提速。

第三十五章 拉扎尔的委托

奥尔良竞技场,32进8的淘汰赛正火热进行中。

场上两名身着盔甲的战士同时挥舞起手中的巨剑,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呼呼的风声。

“加油!加油!蓝盔甲那个,一定要打赢对面啊!我买了你好多钱的!”观众席上,一名醉汉正举着酒瓶为底下呐喊助威。

而他旁边的另一个醉汉却是在给对面加油,显然他下注的对象与前一个不同。

“嗯……好像少了点什么,”加油喊累了,那个醉汉便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对了,今天好像没有看见威廉兄弟啊?他不来看比赛吗?”

……

竞技场上方,威廉正于包厢内俯瞰全境。

本来他是不打算租包厢来看比赛的,因为他觉得还是平民观众席的气氛比较适合自己,比如和昨天那两个醉汉相处得就挺融洽。

但今天有雪莉尔在,他也就搞了点特殊,动用自己梅伦堡子爵的身份租下了这个包厢。

“学弟,你是故意的吧?刻意选在这既偏远又隔音的包厢,真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呢?”雪莉尔轻轻揪着他的领带,柔声说道,“你难道,真的不想干什么?”

“第一,现在还是白天;第二,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你似乎已经失去了某种兴趣,很遗憾,或许从今往后,你再也没有那种可以靠攀龙附凤一步登天的机会了。”

威廉目光懒散地回应,显然是对雪莉尔的黄段子有了初步的抵抗力。

雪莉尔恨恨地咬了咬牙,对威廉“攀龙附凤”的说法产生了怒意,但她很快恢复过来,侃侃而谈。

“是吗?我可不信!像男人这种随时随地都可以肆意发狂的两足生物,仔细想想,真是令人莫名有一种由内而外到达顶峰的反感呢!”

雪莉尔不愧是顶尖的语言学专家,一顿狂暴输出且不加停顿,其间还夹杂着不少高深措辞与高级句式,瞬间呛得威廉说不出话来。

“……我突然后悔让你去教月樱读书写字了,请问现在还能回档吗?”

“切,我们还是谈回正事吧,和你吵架一点劲都没有……”雪莉尔满不在乎地坐回沙发,双腿翘起搭在了前面的桌子上,俨然一副大姐大做派,“说说吧,你觉得传说中的拉扎尔皇子到底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的为人啊,比如说:你相信昨天他的演讲吗?”

“政客从来都不是什么诚实的东西,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自己的判断。”

“噢,什么判断?”雪莉尔来了点兴趣。

“富瓦公爵死了,对谁的好处最大?”威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拉扎尔咯,这样就彻底没人敢和他作对了。”

“那不就行了,还问什么?”

“唔……”雪莉尔撑着脑袋,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只是我觉得,如果真是他派出的刺客,那么后来又这么高调地演说,实在有些奇怪。”

“当了半个月端咖啡小妹后你倒是学会帮他说话了。”威廉语意尽带嘲讽。

“才不是端咖啡小妹呢!”雪莉尔握了握拳头,“是不是昨晚还没被我揍够?”

提到这威廉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皱了皱眉头:“你还好意思说,本来我是打算直接把你绑架走的,好端端动手干嘛?”

“戚,”雪莉尔把脸撇到一边,“拉扎尔知道我的本事,不动手肯定会引起怀疑的。再者说,不这样引起混乱,我也搞不到真正重要的情报。”

“喂喂你不是说要当外交官的吗?搞情报这种事间谍才擅长吧?”

“间谍本身就是外交官的一种啊!我之前那样说,只不过是想要一个高大上的名字罢了。”

威廉默默地捂脸,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从小便立志当间谍的女生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生物。

慢着!

“重要的……情报?什么重要的情报?昨晚你怎么不说?”威廉一下就激动起来,慌忙问道。

“哼哼,想听么?”

“废话少说!”

……

“我想你也觉得很奇怪吧。拉扎尔今年才25岁,可是却掌控着整个法卡联邦,虽然他的能力的确超出其他人一大截,但是对于一个超级帝国而言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无数资历比他老、无数威望比他高的人,居然没有一丝想要扳倒他的想法!你觉得这正常吗?”

雪莉尔用一根棍子指着空白的墙壁,认真无比地说,恍惚间让威廉想起了小时候那个总板着面孔教书的女老师。

“是有些不正常,那你找到什么合理的解释了吗?”

“现在,我就给你展现一下权力的另一种形式信息。”

她平摊双手,顿时四面八方都出现了迷幻的亮光,照在墙上铺出如蛛网般复杂的纹路,而纹路的尽头,则是一张张图片与文档。

“法兰西的上方不是碧蓝色的天空,而是一张巨大的网,它以皇宫为起点向四方延伸,尽头甚至远达东方!任何生活在这张网底下的人都被无数的丝线纠缠着,他们战栗胆寒,惶恐不安,生怕自己被网中心的猎手盯上。而那个猎手即是拉扎尔。”

“你的意思是,拉扎尔掌握着所有人的把柄?”威廉紧盯着墙上那一张张图片,表情严肃。

“bingo!答对了!他拥有着这世上最好的情报系统之一,想知道大部分人的**简直是易如反掌。例如这位官员,”雪莉尔把棍子指向墙上某张图片,“拉扎尔查到了他近百万数量的贪污记录,按照法兰西的法律,他已经足够死上三回了。”

“但他现在仍然好好的当着执政官,付出的代价便是永远要对拉扎尔言听计从?”威廉接上话。

“不止,他还要成为情报系统中的一员,为拉扎尔提供其他人的把柄。”

“几近完美,”威廉默默赞叹了一句,“还有更多吗?”

“没了,虽然我花费近半个月的时间筹划才弄到这些资料,但……这也许还不够总量的百分之一,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问,罗伊那件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雪莉尔微微一愣,然后从身上默默掏出了两本东西:“这是我从那间诊所里借出来的,两本病患记录,如果小白鼠真的带他姐姐去过那,这里面肯定会有记录。”

小白鼠是她给罗伊起的外号,虽说就连威廉也不知道寓意到底是什么。

威廉粗略地翻了翻,发现其中一本的确是正正经经的病患记录,但另一本却貌似有些不太正常:里面画满了各种人物肖像画,底下的署名清一色都是“mr jose”。

“呃,这本东西是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年轻医生画的,据他说他当时的梦想是当一个画家,所以每一个来看病的病人都被他偷偷描了一副肖像画。”

“棒极了!有空帮我谢谢那个叫何塞的医生。”威廉眼神中有着难掩的兴奋,他俯瞰着底下那堪称庞大竞技场,而此时恰好是罗伊第二场比赛开始的时间。

“不过小学弟,我还是不明白你要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就算小白鼠去过……或者说没去过,那又如何?对我们的计划一点影响都没有啊!”

“有影响的,只是你还不知道而已。”威廉眨眨眼,“就像你还不知道拉扎尔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一样。”

“哎?开什么玩笑呢我堂堂森特学院王牌特工会被发现?”

“不信就算了呗,反正我又证明不了。但人啊,最好还是要有自知之明。”威廉摇了摇手指,但话音刚落,雪莉尔背后的墙面却突然掀起了变化。

所有的图片和文档于一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高大的椅子。那椅子背对着两人,其上一名男子端坐点烟,醒目的红发无时无刻不在提示着他的身份。

“你好啊,朗基努斯先生,如果我的计算没错,在我们会谈后的第二天,你就能从雪儿手里看到这份录像了。”

“啧啧啧……”威廉笑了笑,颇有些玩味地看向雪莉尔她的脸色果真和自己想的那般难看。

“我希望,今天这份视频的内容,无论您是否愿意帮忙,都要替我完全保密,不但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朋友。”

又会是什么忙?两人脑海中同时浮现出这个念头。

“希望,您能帮我做一次测试……”

第三十六章 路易斯

“爸爸,妈妈,今天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因为我要用自己的力量证明我配得上骑士这个称号!”柯尔文双眼紧闭,于胸前画了一个十字,虔诚地祷告着。

齿轮摩擦与钢铁碰撞的声音在前方轰然响起,伴随着烈日的普照以及飕飕的寒风,柯尔文最后舒展了一次筋骨,确认盔甲没有任何问题后,他便戴上自己的黑色头盔,踏入了竞技场。

“来吧!无论对手是谁,这一战我一定会赢!”

……

而另一边,刚听完拉扎尔委托的两人则满是一副被玩坏了的样子,威廉沉默不语,雪莉尔则一直长叹着气。

“这委托到底该怎么办呀?”最终还是雪莉尔先开的口,“这不是明摆着要我们插手皇室纷争吗?”

“我知道。”

“知道你还打算去办这种事一旦沾上就洗不干净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节外生枝。但你说,除了照着拉扎尔的指示之外,我们还有其它线可以找吗?到目前为止,在法兰西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一团乱麻,如果没办法把它们都串联在一起,你再聪明也解决不了问题。”

“说着简单,可你连目标在哪都不清楚呢。”雪莉尔托着脸,漫不经心地说。

“只是不知何人,不知何地而已,总比连目标都没有要好得多。”威廉突然找了张折椅坐下,透过包厢玻璃俯瞰着底下的竞技场,“反正无聊,不如先和我一起看看比赛吧!由观赏性的角度来看,只要罗伊不在,那打斗的精彩程度简直是直线上升啊!”

“嗯?”雪莉尔狐疑地看了看他,随后瞥了眼竞技场,说道,“能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比拼蛮力吗?底下那个穿着黑色盔甲的家伙,气势看起来还蛮强的,应该能赢吧?”

“要是气势有用就好了,”威廉盯着下方,兴致勃勃地分析道,“红盔甲那方显然远强于黑盔甲,无论是步频、速度、灵活性还是力量,他都有着绝对的优势,怎么看都不可能输。”

果然不出所料,身着黑色盔甲的柯尔文这时已经步伐紊乱,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而那个身着红盔甲的高大巨人也没有再次逼近,但仅平举着巨剑,也释放着让人恐惧的压迫。

“认输吧。”他说,声音很年轻。

不,我不认输。柯尔文在心里怒吼,因为他绝不能允许自己在这里倒下!

一记黑色的身影再度冲上前,如一阵旋风直逼对手。

红盔甲侧身闪避,横踢一脚正中柯尔文的下盘。这一脚用的力度极大,甚至使柯尔文做了一个前空翻,然后才狠狠摔倒在地。

“认输吧,至少这样不会受到太多的痛苦。”

“你休想。”柯尔文十分艰难地站起身,但下一瞬间红盔甲就用巨剑把他重新拍倒在地。

巨剑被高高举起,从上至下正对着柯尔文的脊椎,这一剑下去,他必死无疑!

“嘶拉”忽然,一阵扬沙突然出现遮蔽了他的视线。红盔甲连忙后退两步,可等扬沙散去时,柯尔文却已经不见了!

“在身后!”他瞬间反应过来,灵巧地转身避过了柯尔文的突袭。但柯尔文没有放弃,他几近孤注一掷地扔出手里长剑,目标正是穿着厚重盔甲、行动迟缓的对手。

两把重剑在空中交汇,巨大的冲力使他武器脱手,还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而这时,一道黑影也从他侧方突袭过来,那黑色的盔甲映着阳光,灼热无比。

“你也没有武器,凭什么和我硬碰硬?”红盔甲握紧拳,用尽全力向后挥去,然而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只感到一个硬物狠狠地砸到了自己头上,把自己打得七荤八素。而且柯尔文也没有就此收手,他继续一波莽了过去,甚至还骑在红盔甲身上一顿暴捶。

“你这也配叫骑士?”红盔甲勉强格挡住柯尔文的一次进攻,也藉此看出他手里那样武器那竟然是一块板砖,在这砂石遍布的竞技场,想找到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容易了。

“扬沙……扔板砖……用这些地痞流氓的打法,你为什么还说自己是骑士?”

“地痞流氓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们在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时,懂得如何灵活变通。”柯尔文敲碎一块板砖,随即又拿起另一块,狠狠敲在红盔甲的头盔上,“骑士不是一个死板的职业,我恪守着骑士道,怎么就不是骑士了?”

趁着柯尔文说话的间隙,红盔甲突然奋起一脚把他踢翻在地,自己也随之拉开距离。紧接着他又抽出两把锋利的匕首,双手持着,严正以待。

柯尔文也拎着两块板砖,但气势上显然弱了不少。

果然,红盔甲率先发难,两把匕首挥舞起来,柯尔文根本难以抵挡。他本打算用板砖硬抗一下,但只见银光划过,板砖都被一分为二,切口还是少有的平滑切面。

显然,那匕首的锋利程度远远超出了想象,极有可能是极其昂贵的克伯里特合金。

匕首再度翻飞,柯尔文的盔甲也被切得七零八落,红盔甲又飞起一脚把柯尔文踢倒,紧接着双刃朝下刺去。这时柯尔文的盔甲已经几近报废,再不认输怕是会被刺得千疮百孔。

然而这一次匕首依然遭到了顽强的抵抗,柯尔文在情急之下卸下了自己的头盔,双手捧着挡在身前。那匕首虽然锋利,但在刺穿头盔之后,刀柄却被卡住了,难以前进半分,而柯尔文趁着这次机会,用尽全力转动着头盔。

突如其来的旋转让红盔甲措手不及,两把匕首也随之脱手,柯尔文便把头盔用力一甩,携着那两支利器丢到远处。

“你已经没有武器了,认输吧!”柯尔文后翻拉开距离,重新站起来,擦去嘴角的血迹,正色道。

但这时,红盔甲却猛冲过来,柯尔文猝不及防,被他用头狠狠撞上了自己的脑袋。在失去了头盔的保护后,柯尔文的血肉之躯就显得脆弱无比,一下就被撞晕在地。

“啊……我……”昏迷之前,他仿佛还有要说的话。

“你还要多练练。”红盔甲扒开柯尔文的手,后退几步,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了竞技场之上。他额头上的鲜血沿着头盔缓缓流淌,滴在他的长发上与发色融为一体,呈现出鲜艳的血红。

“天哪,怎么会是他?”由于头盔破损,贵族观众席上终于有人看清红盔甲的面庞了。

他们纷纷惊叫起来,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着底下的竞技场。但更多的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望向了主席台,望向了那个同样为红发的男子,望向了那个王权的代名词拉扎尔皇子!

“你终于回来了,”拉扎尔轻轻低下头,俯视着竞技场上那个渺小的身影,似乎还带着一丝冷笑,“弟弟,我可是……等了你很久啊!”

……

“二皇子?”包厢之上,威廉也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给震到了。

他捏碎一个杯子,揉了揉已经有些杂乱的头发,问道:“学姐,拉扎尔的弟弟叫什么?有这样一个哥哥,他也该挺出名吧?”

雪莉尔这时也是脸色凝重:“他当然很出名,大皇子拉扎尔,二皇子路易斯,两人都是极有才华的怪胎。”

“路易斯……路易斯……很好。”威廉当即转身披上风衣,径直走出了包厢。

“哎,你这就要出发了吗?”

“不是,要先去救一个人,那家伙刚被撞得头破血流,我得过去搭一把手。”

“底下那个?喂,我怎么不记得你有那么多管闲事?”

“我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我希望这世上能有更多像他一样爱多管闲事的人。”

……

柯尔文觉得自己应该是升上了天堂。

这里光明宽敞,温暖舒适,有吃有喝,总之一切都好除了他的头还有些疼之外。

“我在哪?”他下意识地问道,声音虚弱得像是初生的婴儿。

“天堂。”雪莉尔翻了个白眼,对他说道。

“我果然是死了吗?天使小姐,请问……怎么会是你?你也不在人世了吗?”柯尔文一看到雪莉尔就喊了起来,他惊慌失措地抓紧眼前的手,止不住地摇头。

“流氓啊!”雪莉尔尖叫一声,然后迅速抽出手怒扇柯尔文一巴掌,又把他打回了昏迷状态。

“……他认识你?”站在一旁的威廉有些懵逼。

“认识个鬼啊!见都没见过好吗?”

“好吧,是我的错,我不该过问你的私生活的,”威廉耸耸肩,“我当作什么都没看见就好了!”

“都说不认识了!你这家伙快把房钱付了,赶紧出发,再慢一点目标就该跑了!”

“是啊,就连我也没想到,那个目标居然会自己跑到我跟前来。”威廉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叹道,“二皇子路易斯,希望你身上,真的藏有什么秘密吧。”

说完,他们便关上房门,朝着城郊出发。

第三十七章 预言

罗伊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后,与他同行的是剩下六名进入八强的选手。

“到了,”引路人停下脚步,他的身旁有八扇奢华的红木大门,“你们每个人的编号都有对应的一个房间,进房间后便会有人向你们告知八强战的比赛规则。”

“比赛规则?难道八强战和之前不一样吗?”队伍中有人问道。

“没错,很不一样。”

“那为什么不一起宣布?这样效率更快吧?”

引路人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说:“因为每个人的规则都不一样。”

于是没有人再提出异议了,引路人也毫不留恋地离开此地,像是要逃避什么厄运。

“走吧。”一个壮汉做了出头鸟,他拿着自己的铭牌,敲开了001号大门。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众人纷纷寻找着相应的门牌号,并进入了房间,到最后通道内只剩下罗伊一人。

“007……”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还是敲开了相应的门。

“进来。”房间里有人说道。

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半掩的窗,窗旁则有人负手而立。那人平静地看向窗外,任凭阳光铺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红发上。

“我们又见面了,”拉扎尔没有做出任何表情,“有兴趣谈一笔交易吗?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时间仿佛变得长久,罗伊凝视着他,定了半晌,才转过身,关上了半开着的大门。

……

城郊,某座破旧的平房内。

路易斯跌跌撞撞地打开房门,他此时觉得头晕目眩,不得不多拿一些绷带来扎上。虽然柯尔文的实力从理论上来说远不如他,但那流氓似的打法却着实让人捉摸不透,甚至还令他受到了重创。

“殿下,你哥哥的火太明亮,几乎要把你的光芒都给掩盖了。正因为如此,过去的几天里,我才一直忽略了你。”突然,门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路易斯愣了片刻,随后又释然。

他没有转身,只是平静地低语。

“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

“啧啧啧……”威廉摇摇头,“我也没想到,堂堂法兰西帝国的二皇子,竟然会屈尊帮我驾马车,真不知道是该说万分荣幸呢,还是该说罪该万死。”

“你看我这样,哪里还像是个皇子呢?丧家之犬还差不多。”路易斯自嘲道。

“抽根烟吗?”威廉递过去一支烟。

“我不吸烟。”

“你的目的是什么?”

“活下来。”

“仅仅为了这个?”

“我只想活下来。”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小小的沉默。

“喂,问这种白痴似的问题有什么用?谁会傻到直接告诉你啊?还不如让我来!”一旁的雪莉尔忍不住了,低声提醒道。

“这叫直入主题!有些时候是很有效的。”

“不存在的!还是按老规矩吧,对付这种人还是得循循善诱!”

威廉叹了口气,只能同意。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毕竟一个拥有皇位继承权的家伙,是没资格说自己没有野心的。但,我想说的是,我对皇位确实不感兴趣。皇子这个身份对于我而言就像是一个甩不开的包袱,一直纠着、缠着,从出生那一刻起到15岁成年,甚至于还害死了我的母亲……所以我很透了它!恨不得让它下地狱!”

路易斯的声音里强压着愤怒,就像是即将喷涌的活火山。

我其实还挺想要个皇子身份来泡妞的,你不要大可以给我啊。威廉暗自思付,结果却被雪莉尔狠狠瞪了一眼。

“哇塞他好可怜啊!我们帮帮他吧!”雪莉尔转身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但演技却有些违和。

威廉不禁满头黑线,心说你这台词功底也太差了吧,虽说我们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但能不能专业点,拿出点职业精神来?

“说实话,就凭你之前的所作所为,这些辞藻并不值得我信任。”为防止雪莉尔再次捣乱,他只能抢先开口,做出了最冷静的判断。

“那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没什么价值可利用的。”

“你搞错了顺序,进城的当天,可是你先找到的我。”

“那个时候我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但是现在已经不同了,我想靠自己。”

“什么帮助?”

“我说过我想活下来。”

“谁会杀你?”

路易斯一直不假思索的回答突然停住了,他用右手扶着门框,身体隐隐颤抖。

“我可是拥有皇位继承权的人啊……想杀我的人,除了那亲爱的哥哥,还会有谁呢?”

威廉和雪莉尔这时都罕见地陷入了沉默,的确,拉扎尔在皇城势可通天,他想杀一个人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即便这个人也是皇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兄弟。

“我不能忍了!”雪莉尔朝威廉看了一眼,随后突然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她一拍桌子,怒道,“堂堂法兰西帝国,顶层本该以身作则,但是却做出兄弟相残这种丑事!我……我虽然不是法兰西人,但面对这种境况,却也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我旁边站着的这位还是根正苗红的法兰西热血青年,他一定会对你鼎力相助的!说说吧,你的计划是什么?我们要怎么帮你?”

她义正言辞地向路易斯伸出了援手,咋一看还挺像样子。

但站在一旁的威廉却以头抢地,心说我示意眼神只是想让你别捣乱,抢什么答啊?而且台词练得不怎么样,拉人下水的本领倒是挺炉火纯青,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帮忙了?

“哼,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值得你们这样做吗?”果不其然,回应他们的只有路易斯的冷笑。

“当然有,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就可以了。作为酬劳,我可以保你不死。”事到如今,威廉也豁出去了,索性开出一张空头支票,誓要从他身上挖出什么线索来!

“保我不死?”

“对,在你哥哥登基之前,我会用一切办法保住你的性命。但在之后,就看你的了。”

路易斯猛地转过身,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你有能力对抗整个法兰西?”

“试试吧,谁知道呢?”对此,威廉只是随意地摊摊手。

“哼,好,你想问什么?”

“我想知道拉扎尔所忌惮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

“你们将会看到法兰西最高级别的机密,向我立誓不可向外泄露半句。”路易斯走到整个大厅的中央,对他们说道。

威廉和雪莉尔都闭上眼睛立誓,几秒钟后睁开:“好了。”

这时一幅令人震撼的磅礴景象突然呈现在了他们面前,原来那满是破旧家具的大厅完全消失无影,取而代之的则为布满星辰的整幅夜空。威廉凭空站立于无尽的虚空之上,伸手一捞,似乎都能触碰到那漫天的星辰。

真难以想象这样的魔法阵竟会被安置在这种破旧的屋子里,简直就是一种浪费,或者说,简直是一个绝佳的隐藏地点!

“你们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了,我也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收集全。”路易斯站在他们的前方,伸出手凭空轻触星辰,顷刻间无数金光迸发,盘旋凝聚成一个个古拉丁文字符。

随后字符散开,在虚空中拼凑出词组,悬浮环绕于威廉的四面八方。

“天选之子终将以刀刃终结旧王,以鲜血唤醒圣剑,伴随着电与火的狂舞以及龙之重临,他将以逆流的雨水冲洗浑浊,自此改朝换代!”

雪莉尔轻声念出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眼里满是不解。

“这是什么?”威廉问。

“一个预言,十年前工匠在修缮通天之塔顶层时偶然发现,距今已然有600多年的历史。而从它被发现伊始,就一直是法兰西皇室秘而不传的禁忌,就连我,也是在几年前才得知它的存在。”

“这个预言和通天之塔的历史一样长吗?”

路易斯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可以这样说,据皇宫里的史学家猜测,这个预言或许就是通天之塔建造者留给后人的启发,是末日到来前的警告。”

威廉沉思片刻,随后不动声色地点开一枚以太水晶,向里面输入命令。

……

这则短短的消息经由海伦的传导跨越了数百公里,最后来到了森特学院上方五百米处一块空无一物的位置,在这里,连阳光都显得特别明亮。

“这块模型的构造不对,沧龙之怒应该要有一种包容性,而不是像火系禁忌魔法那样一直横冲直撞。”

光隐外壳后,有数名工作人员在讨论新魔法的模型构建图,而在他们附近,则是穿梭着近百名忙碌工作的人员。这是森特学院魔法研究部,一切创新的源泉。

“嘿,各位,有活干了,”负责监控海伦运作的工作人员突然转身跟其他人说道,“少主突然给我们发了条加急快报,三重加密,途径七个中转站,是最高级别的命令。”

“时隔这么多年他居然又向我们求助了,真是莫名的亲切啊,”另一名带着眼罩的工作人员放下手中的活赶来这里,双手操作着虚空中的虚影,解码出信息,“让我看看他想要什么?呃……通天之塔的……构造图?”

第三十八掌 天选之子

“殿下,这句话背后还有什么秘密吗?我不相信一个预言就可以让拉扎尔如此投鼠忌器,更何况,它还不算是个预言。”威廉把笔记本丢给雪莉尔让她帮忙抄写,自己则是开始研究起其它事情。

“你觉得我哥哥的下一步计划会是什么?”路易斯却不回答,只是反问道。

“废国王,自己称帝,是我的话早这样干了,哪用拖这么久?”

“你是对的,他早已大权在握,再拖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但是,我哥哥可不是蠢货啊,他几乎比所有人都聪明,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与这个预言有关吗?”雪莉尔问。

“对。准确的说,是跟这个预言所隐藏的信息有关。”

“隐藏的信息?”雪莉尔不解,“它隐藏什么了?”

“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威廉翻了个白眼,“它现在还不算是个预言。”

“没错,所谓预言,就必须要包含三个前提。时间、地点、事件,缺一不可。”

“而这个预言所缺少的最关键一点,估计就是它隐藏起来的信息了吧?”

路易斯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右手一划,抹过那浮在半空中的句子。

只见一道奇异的华光从那段文字中散射出来,耀目无比,令整片星空都在这华光下覆盖,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在那些文字中,并非所有的字符上都有着光芒。

准确地说,是只有某些字符上的某个部分才能散发出华光,这些华光令那部分字符更加凸显,最后在满是黑暗的星空中拼凑出一串奇异的符号

那竟是一串数字!在漫长的文字中,竟有部分字符用的是完全不同的颜料!

“这代表的是……时间?”即便再蠢的人也能看得出来这串数字究竟代表着什么,1399年6月1日,这是一个对威廉来说无比熟悉的日子。

“对这个预言,皇室其实最初并不在意,因为它缺少了最关键的一个前提,那就是时间。缺少了限定时间的它,与其说是预言,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诅咒。但拉扎尔也就是我的哥哥,在那个时候就展现出了自己的不凡,他用三原色的光芒依次照射那个预言,最终令这串数字显形。”

“等一下,那这和拉扎尔不称帝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好像理解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理解呀!”雪莉尔还有些迷迷糊糊。

“你其实是完全没听懂吧?”威廉低声叹息道。

“你说什么!”

“算了,”威廉扶额,“我还是给你简单解释一下吧。首先线索是在那个预言里面,第一句话就说到‘天选之子终将以刀刃终结旧王’,那么问题来了,旧王是谁?什么样的人会被称为旧王?”

雪莉尔摇摇头。

“提示一下与那个时间有关。”

如梦方醒的表情在她脸上慢慢呈现出来:“难道你的意思是6月1日之前,法兰西的王便是预言里所说的旧王吗?!所以拉扎尔迟迟不废国王的原因就是……”

“就是为了等那一天到来。因为如果在6月1日前称帝,那他就得承担预言实现的风险,而这个预言一旦成真,他或许得付出生命的代价。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拉扎尔在掌握了彻底的实权后,并没有选择立即称帝,而是耐心等待,等1399年6月1日这一天过去,他便可以完美规避那个预言里的杀机……原来如此,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迷题,他只是想转移我的视线才这样说的!”

“不,迷题还是有的,而且就藏在这句预言里。”路易斯操纵虚空,顷刻间散去数十个字符,只留下一个名词天选之子!

“……你是说?”

“我哥哥从来就不是那种逆来顺受,默默接受命运安排的家伙。他有第二个计划,目标即为预言里所说的天选之子,只要能在6月1日之前找到这所谓的天选之子,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掉这个预言。”

“哈,是我我也会那么干,真是越来越欣赏你哥了啊。”

然而路易斯的目光却一直没有动摇,直直盯着威廉:“别打算扯开话题,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而雪莉尔似乎也看懂了这目光所代表的含义,于是她也扭头看向威廉。

“喂,你们总该不会以为……”

“既然敢被称为天选之子,那么这个人定然不凡。威廉杰斯坦,朗基努斯,我能背出你的一长串外号,每一个都卓尔不凡。我相信,你是最符合条件的那个人。”

“哎?这种虚名你们一旦信了,可是很容易掉到陷阱里面去的。再说了,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证据,但也许我们可以做个实验来证明。”

威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实验?”

“以鲜血唤醒圣剑。你早该想到的。”

……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就连雪莉尔也看出了情况有些不对劲。

“可以称为圣剑的东西,在这世上好像没多少吧?”威廉问。

星辰消散,夜空驱离,他们又回到了那座破旧的小屋,回到了那平淡无奇的客厅。

路易斯退后几步,掀起一块地砖,扭动其底下的机关。突然间头顶传来一阵齿轮摩擦声,那盏看似普通的吊灯便随着这声音缓缓降落,直至触地才停下。

森冷的寒气由吊灯中心开始蔓延,紧贴着地面凝成一层薄薄的寒霜,而在寒霜深处,一把暗灰色的长剑正静静矗立着。

“瓦卡提斯之剑。”威廉不禁念出那个名字,“那件事,难道是你干的?”

“我只是一个买家,关于它的取得途径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路易斯背对着他们,遥望窗外。

“向谁买?你又为什么要买?”威廉追问。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那个时侯我还没回到法兰西城,而他却找到了我,并游说希望我买下这把剑。”

“所以你就买了?”

“是的。我希望活下去,所以一切救命稻草都必须抓住,哪怕是被人利用也在所不惜。”

威廉无言以对,似乎是在考虑路易斯所言的真实性。

“试一试吧,也许你真的是那所谓天选之子呢?”路易斯伸手便拔出了瓦卡提斯之剑,然后把剑柄指向威廉,“就用你的血来浇灌它,如果发生什么异像,那么……”

话还没说完威廉就把剑夺走了,刺骨的冷霜借着剑柄传到他的手上,几乎让人忘却了现在是夏天。

“试试又何妨,但建议你们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毕竟这种老掉牙的桥段,我很小的时候就不信了。”他用右手抓住剑身,然后紧握一划。

只见一丝鲜红的液体从他的手中缓缓流出,渗进剑身上与凝结的寒霜混合,形成红与白交错的图案。但过了许久,仍未见其变化。

“什么事都没发生,满意了吧?”威廉冷笑,然后把剑插到了地面上。

“我也来玩玩!”雪莉尔跑到瓦卡提斯之剑前面,试着划破了自己的手,但结果依旧是什么都没发生。

“这种时候总令人觉得尴尬,看来我们都不是那所谓的天选之子,你自己要不要来试试?”

路易斯的目光瞬间变得黯淡下来,他挥了挥手,说道:“算了,我几斤几两自己清楚,没必要幻想这些东西。”

借着他又拔出剑,伸手递给威廉:“交给你们了。”

“什么?”他们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么重要的东西,二皇子居然说给就给吗?

“我已经不需要它了,更何况,已经被你们知道了瓦卡提斯之剑的下落,我要是不交出去,恐怕夜里都睡不安稳。”

“殿下可能误会了,”威廉尴尬地笑了笑,“抢夺他人财物在学院是明令禁止的,我只打算向你买下它。”

路易斯皱了皱眉:“那我要一枚金币……”

“成交!”威廉随手将金币扔给了他,“替某个人谢谢你啦!”

“不用太过感谢,因为这也是那个黑袍人的要求。他告诉我说如果见到更为合适取得这把剑的人,那就直接交出去,以后自然会有好处。”

“你说的黑袍人还有什么其它特征吗?”雪莉尔突然问道。

“没什么显著的,他隐藏得很好……但是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征的话,那我只能说他的声音很不好听。”

“是乌鸦么?”威廉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个神秘的家伙,究竟想干什么?还有他说的那句“the one”,不知为何,一直让威廉心神不宁。

“这可就是你们的事了,我想,这段时间里,你们想知道的都已经得到满足,所以还是请尽早离开吧。我可不希望,过一阵子,皇宫派出御林铁卫的人‘请’我回去。”路易斯耸耸肩,做了个请的手势。

威廉点点头表示理解,也正因为此这次来访完全保密,一路上还规避了许多若有若无的耳目。

“那就打扰了,我们先行告退。”他引上门,若无其事地离开此处。

而路易斯则是背着身,没有回应。

正因为此,他自然也没能发现之前瓦卡提斯插入地面的痕迹竟在慢慢变化着那缝隙越变越深,几滴鲜血不断滴落,转瞬间便在地表上腐蚀出一道道不停向下延伸的小孔。

那根本不是什么天选之子的血液,而是来自地狱的邀请函!

第三十九章 龙化

雨后的森林中总会弥漫着些许寒意,这里翠鸟轻鸣,薄雾微起。褪去皇城的喧嚣,唯有平静才是它的主题。

而在其中的某条林间小道上,一男一女正悠悠地散着步。也许是因为不愿意打扰这难得的静谧,他们之间并没有进行什么交流,而是就那么走着,就像是在寂静星空底下的漫步。

“喂……难道你这一路上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

“嘘!”雪莉尔连忙制止了威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同时右手继续轻抚怀中的小白兔,脸上满是母性的光辉,“别吵醒它!我可是哄了好久的。”

这兔子是在几分钟前被他们发现的,那时的它似乎受了重伤,连动弹一下都难,女生那泛滥的爱心总在这种时候发扬光大,于是雪莉尔救下了它,并做了点简单的包扎。

威廉一脸很不爽的表情。

雪莉尔“噗嗤”一笑,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了旁边:“好了好了,不就是想让我满足一下你的虚荣心嘛?那我问咯:你觉得那预言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不知道。”威廉冷冷地说。

“哎呀学弟你就告诉我吧!我想听。”

“特殊的地方在于,它说的太详细了。”

“详细?这不更好吗?”

“不,命运魔法师的预言大多模棱两可,追求用最简洁的语言令后人捉摸不透。这样既能保持自己的神秘,也能在预言错误时给自己留有余地。但如果像现在这样,说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就证明预言者,很确保这个预言会发生?”雪莉尔接上后面的话。

“没错,”威廉叹了一口气,“命运魔法师是最需要天赋和灵感的职业,也是唯一可以预知未来的存在。但我看过那么多历史,还未曾见过时间跨度如此之长、发生事件如此之多的预言,那个来自六百多年前的命运魔法师,简直像是亲眼目睹了一切!”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很明显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那个预言发生!”

“诶?为什么,虽说预言里说的都是大事件,但对于我们、对于学院,好像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我们何必擅加干预?”

“法兰西是西方最强大的国家,如果它发生政局动荡,出现预言里所指的‘改朝换代’,那将会害死成千上万人,学院不可能坐视不理。该死,那帮皇室为什么不早点向我们求助?”

说到这里时,威廉的声音莫名变得有些烦躁。

一阵风恰好在此时掠过林间,响起的沙沙声惊起数只飞鸟,四散而开。

“好吧,听你的。”雪莉尔长叹一口气,“不过,你打算怎么阻止呢?它讲了五六件事,难道件件都要出手吗?”

“预言从来都不会把无关的事连接在一起,虽然看起来它讲了很多,例如终结旧王、唤醒圣剑、改朝换代等等,但实际上,这些事情都是有联系的。它是一个连锁性的预言,第一件事发生了,那么第二件也紧接着会发生,再然后就是第三件、第四件……而相反,如果我们阻止了第一件事的发生,那么后来的所有事,也都不可能会发生!”

“这样说来,那我们要阻止仅仅只是预言所说的第一件事?天选之子终结旧王……这两个对象指的到底是谁?”

“旧王不难猜,当今国王便是。而至于天选之子的人选嘛,我想……”威廉低头沉思,考虑着各种可能的答案。

“我记得你说过那把瓦卡提斯之剑与索沃德家族有关,”雪莉尔眼前一亮,突然说道,“那么,会不会是那个家族的人才有资格唤醒圣剑?”

但威廉却依旧低着头,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话。

“喂,你怎么了?”正想邀功的雪莉尔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事,”威廉的声音小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只是突然有点不太舒服……学姐,要不你先走吧,想完成拉扎尔的委托,我们现在只迈出了第一步。”

“我走?我去干嘛?你要一个人留在这吗?”

“你还需要担心我吗?”他勉强挤出一道微笑,但下一秒却又摔了个踉跄。

“你……”雪莉尔不禁走上前一步,然而威廉抬起手示意她停下。

“相信我,暂时离开这,我很快就会找你的。如果你还不放心,大不了就先把这兔子就交给我,有它看着,我总不会有事吧?”威廉半开玩笑地说道。

思索再三,雪莉尔还是给了他一份信任。

“那你可要照顾好这家伙噢,”雪莉尔轻轻向兔子叮咛道,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把它递了过去,眉宇间还有着一份担忧,“你……真的没事?”

“没事,你快去吧。”威廉勉强挤出一份笑容,同时接下了兔子。可就在他刚触碰到那兔子的一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来那百依百顺、安静无比的兔子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它惊恐地看着怀抱着自己的人,随后不顾一切地扑腾起受伤的双腿,跃出威廉掌心落向地面,健步如飞地往前方奔跑。

可只听见“咚”的一声,兔子便如同惊弓之鸟般撞上前方的树干,一下子昏死过去。

雪莉尔“啊”地叫了一声,然后连忙跑向那只快死掉的兔子。

“威廉杰斯坦你都做了些什么?!”她扭头喊道,但面前却早已是空无一人。

……

“我们本来和平共处,可你刚刚都做了些什么?”离树林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洞内,威廉正咬牙切齿地喊道,而他右眼的瞳色,在此刻变得鲜红无比。

“不好意思,我可什么都没做,”脑海中似乎传来一声冷笑,“一切都是由于你自己,看见那只兔子的眼神了吗?它可是在害怕你啊。”

“闭嘴!”

“那就低头看看你的右手,有发现什么吗?”

威廉愣了愣,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只见那本来有些泛白的皮肤在此刻竟然长出了青灰色的细密鳞片,甚至还从手臂延伸到了掌心。

“威廉杰斯坦,你已经回不了头了!你终究要成为红龙,从而毁灭这个世界!”

“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够改变我的……意志!”

“那你刚才是在担心什么呢?别装了好吗?你在乎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政局动荡,死成千上万人?你找的理由让我觉得可笑,那个预言中唯一引起你注意的,只不过是那句‘龙之重临’啊!期待吗?我就要回来了!”

“只要有我在这里一天,你的归宿就只会是地狱!”威廉突然一阵急火攻心,他晃了晃脑袋,随后无力地昏迷在地。

而这时风声再起,伴随着咆哮声呼然大作,如厉鬼最后的哀鸣。

第四十章 迷惘

刚停歇没多久的阵雨在此刻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给夜幕下的法兰西带来一片朦胧,头顶上的黑云覆盖着天空,连月光在此时都黯然失色。

加之宵禁时分将至,街上的行人便纷纷撑着伞避雨归家,不过有少数忘记带伞的家伙就没这么幸运了,他们脱下外衣盖在头上,冒着瓢泼大雨狂奔而行,显得狼狈不堪。

而就在这些忙碌的人群中,有个金发男子却显得格格不入。他既不撑伞,也不避雨,就是这么安安静静地走在街上,任大雨打湿他的外衣,打湿他那略显迷茫的面庞。

……

“罗伊索沃特,我了解得你越多,就越感到惊异。究竟是一种怎么样的力量,才会让一个从小便胆小怯懦的家伙成长为现如今杀人如草芥的剑士?是尊严?是理想?抑或者……是仇恨?”拉扎尔的话如野草般蔓延在他的心头。

“你到底为什么要找我?”

“当然是为了满足你的愿望,威廉杰斯坦错了,错得很离谱!你想要的东西根本就不是瓦卡提斯之剑,而是复仇强烈得超越一切的复仇!”

他不说话。

“还记得那个叫阿米蒂娅的女孩吗?她是你的姐姐,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自己的弟弟长大后能保护好她,能撑起那个所谓的家……”

“够了!”他拔出剑,眼里含着怒火,“我不管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但是在我面前绝不要再谈起它!”

“你连面对都不敢面对,又谈何战胜?又谈何复仇?”拉扎尔抓住他的剑,把剑尖移向自己的脖子,“来吧,我没有安排侍卫,想杀我那便杀……但是,如果我死了,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愿意帮助你复仇哪怕是威廉杰斯坦也不会。”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但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得把剑收了回来。

“我想你已经感觉到了,你的剑术有了退步的趋势,如果不抓紧时间,就再也不可能复仇了。威廉杰斯坦不喜欢杀人,导致你也变得不愿滥杀!但剑术是什么?你以为它是像击剑那样的艺术吗?它根本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杀人的技术,就是要用鲜血来淬炼!”

停顿了一会儿,拉扎尔又继续说道:“来吧,与我合作,我将帮助你成就一切不光是复仇,瓦卡提斯、荣华富贵……甚至是新的剑圣之名,都会是你的。”

“代价是当你的走狗吗?”

“我不否认这一切,但是这世上不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吗?难道你真的以为威廉杰斯坦会对你坦诚相待,会真心实意地帮你?人与人,国与国,它们之间的纽带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

“你不会明白的,”他转身便打算离开,“就像姐姐从来都不会因为利益改变自己、背叛他人那样,我也不会改变自己,背叛他人。”

“你对威廉杰斯坦倒是真心实意,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罗伊索沃特,你大可一试,也许过不久,你就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

雨,好像突然停了。

罗伊抬起头,只能看见顶上一把巨大的黑伞。而伞的主人,不知在何时竟站到了他的旁边。

“怎么这么有闲情雅致来玩淋雨?”威廉撑着伞,没有看他一眼,“走吧,跟我去找点乐子放松一下。”

“去哪?”

“当然是喝酒啊。”

酒保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饮完最后一杯朗姆酒后便起身去关上那扇虚掩着的大门。可就在此时,一阵巨大的推力竟然从大门处传了出来,几乎要把他弄倒在地。

“哎哟谁啊?不知道现在宵禁老子要关门吗?”酒保虚眯着眼,醉眼朦胧地对闯进来的两男子说道。

“醉鬼就先去一边躺着吧,我们喝完酒会给钱的。”其中一个灰发男人不容置疑地说道,同时几乎是拖着另一个人进来。

“喂喂宵禁啊没听清楚吗?想被近卫队抓就直说!”

“我就是王法,”威廉拿出一张金色的卡片对准了他,“听清楚了吗?”

喝得酊酩烂醉的酒保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虽然他认识的字不多,但是却也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要记住的例如这张镌刻着拉扎尔名字的金卡,它代表着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权力,即便是边境守军看见都必须敞开大门放行。

“啊啊啊对不起大人,对不起大人,你们喝你们喝,别管我当我不存在就行!”酒保被吓得口齿不清,一溜烟地就跑了。

“好吧,这下清净了。”威廉带着随手拿的酒来到一张偏僻的桌子前,抹开堆在上面的各种玻璃杯,任其摔在地上叮铃作响。

“我不太会喝酒。”罗伊说。

“无所谓,谁都是从不会开始的,”威廉从空间戒指拿出几根烟,“要不要顺便试一试?”

“不了。”罗伊摆手,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紧接着一饮而尽。

“咳咳……”他被呛得咳嗽起来,“这什么啊?怎么这么烈?”

威廉拿过酒瓶端详了一会儿,说:“威士忌,比勃兰条顿还北的地方传来的,烈到爆炸,连我都不太敢喝。恭喜你中奖了。”

罗伊面无表情地把那瓶酒挪到了一边……

“哎呀都说喝酒了怎么还这么放不开?”威廉抓住酒瓶,然后直接将它甩到一边的墙上,“觉得难喝的话砸了多省事。”

“真的只是喝酒么?”

“对的,今晚只喝酒聊天,不干其它的。”

“好吧,”罗伊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想聊什么?”

“随便瞎扯淡就好了啊,不过我看你这种半天找不到话题和女生聊天不超过三句的性格,貌似要聊起来还真有点困难。”威廉低头沉思了一下,“嗯……要不这样吧,我拿一个酒瓶在桌子中间转,停下来时瓶口对谁谁就说一段故事,很公平吧?好像叫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学院好多人玩的。”

“我没听过什么故事。”

“那就说你自己的,有关那个叫阿米蒂娅的女人的故事。”

罗伊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就为了打听这个?”

“是啊,男人能聊什么?不就是事业金钱女人吗?另外两个你没兴趣,那今晚就只能谈这个咯。”

“你也有过很重要的女人吗?”罗伊问。

“对啊,”威廉的目光慢慢变得遥远起来,“还算蛮重要的吧,毕竟也是半个初恋。”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是应该埋在心底吗?”

“因为我当你是我的朋友啊,”威廉喝了杯酒,“朋友与朋友之间没什么好隐瞒。怎么样,要试试吗?”

罗伊愣了好一会,但是表情依旧保持着过去模样:“那就开始吧,你可别打算用魔法来作弊。”

第四十一章 初恋?(上)

时间回到三年前,那一天维泽杯的决赛才刚刚落幕,威廉杰斯坦以堪称无与伦比的魔法操作战胜了被称为学院第一天才的法鲁尔,坐实朗基努斯之名,自此开始他的征途。

而就在当天中午,一个神秘的计划也新鲜出炉。

“你是疯了吧?我说过没那个意思。”学院咖啡厅偏僻的角落里,一个男人正低声地说。

“哎,我原以为你真的那么六根清净,可竟没想到你和学生会那些小菜鸟一样,对漂亮的女生总是没什么抵抗力。刚才你和我对磕了差不多有十分钟,但是却朝那个方向瞄了快二十次,没意思?再害羞下去可就真没意思了啊。”

“法鲁尔,别说得你是个情场老手一样,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嘛?看热闹不嫌事大。”

“是是是,我看热闹不嫌事大,但你今天可是让人家女生下不来台。别人都准备去给你颁冠军奖杯了,但一转眼你这家伙就不见人,让她在那站着不知道多尴尬……约个时间,道个歉不过分吧?”

“什么……还有这种事?”威廉愣了愣,他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被一帮人围着罢了,但没想到竟会惹出这种麻烦。

法鲁尔白了他一眼:“再者说,你以为这样做,以后自己就能洁身自好了吗?……啊不对,用错词了,反正你明白我意思就好。说不定将来你需要从某些女人手里刺探情报,与其交流赞其美貌甚至牺牲色相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如果不从现在就开始训练,以后就来不及了!”

“这种事怎么想都应该是你去吧?再说你这么侃侃而谈,也不见你什么时候有过伴啊!”

“我只是不想找而已啊,我要是想找……”法鲁尔没说后半句话,但已足够让人倒吸凉气。

“切,反正我是不会干那种事的,至于道歉……以后再说吧。”

“但那女孩就要走了呀,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

看见威廉这反应,法鲁尔不禁笑了笑,说道:“好了好了,事情我来安排,如果不想留下遗憾,今天下午六点,就给我准时来到莱茵河畔的小树林,到时候我会远程协助你。”

……

“勃兰条顿国有着非常复杂的的方言系统,例如‘发展’这个词在东部的发音……”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传出外语系导师的授课声以及各种做笔记的刷刷声。

大家都很专心致志,只有雪儿除外。

“雪儿,别愁眉苦脸的了,没见着就没见着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前桌的同学兼舍友提醒道。

“嗯。”被唤作雪儿的女孩敷衍似地点了点头,柔顺的黑发便在其肩头披散,如寂静的长河般流淌。

她想见一个人,那个人叫威廉杰斯坦。

很早的时候她就听说过那个家伙的事迹了,扮幽灵、穿白衣、感觉像披麻戴孝,而且神秘兮兮得不像一个正常人,正常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去招惹他。

不过雪儿不同,她对一切事物都有着好奇心,越神秘的就越想了解,而威廉杰斯坦恰好就是这学院里最神秘的那一个。

于是当她得知威廉要参加维泽杯的消息的时候,一个巨大的局就被布了下来。首先,是要吸引那个人的注意,否则一切计划都将难以进行。

于是雪儿便招揽了一些死党闺蜜,并和她们一起组建了一支小型的威廉杰斯坦专属拉拉队这可是连被无数女生暗恋的法鲁尔都没有的东西,可见其珍贵。

而雪儿作为拉拉队里颜值最高身材最好的妹子,自然是义无反顾地承担了拉拉队队长的重任。因此在威廉的每一场比赛中,人们都能看见一堆青春美少女在为他呐喊助威俨然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今天正是维泽杯决赛的日子,按雪儿计划所说,在决赛结束后,无论威廉胜负与否,她都会亲自上台为其颁奖,然后……也许还会悄悄地塞张纸条,约定某个时间见上一面毕竟卖力为你加油那么久,请喝杯咖啡怎么也不过分吧?

她这样想道,天马行空的心理活动持续了许久。

但谁曾想到,大庭广众之下,意外发生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获得冠军的威廉杰斯坦消失于人群之中,并在所有人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离开了主会场。

雪儿懵了,现场的导师们也都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校长看起来倒是早已预料,满脸轻松,催促着让颁奖仪式照常举行自然,雪儿没能见上威廉,而那冠军奖杯也不知道被她丢到了哪。

“唉,别伤心了,这种家伙就是不值得投入感情。看他那样,我想也许都还不知道自己有支拉拉队吧?”

“好了,别为我担心了,”雪儿笑了笑,“其实换个角度来看也未尝不可,我想见他,本身就是因为他比较神秘,如果今天他真的在那等着颁奖,那和其他人相比,不就没什么特殊的了吧?所以说嘛,我的眼光还是没错的,威廉杰斯坦,绝对不会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

……

“轰”

这时,阶梯教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来者一袭风衣,在光的阴影下,他的身姿挺拔如枪。

“法……”坐在第一排的学生不禁想叫出那个名字,可却被那身姿的光芒生生压了回去。

怎么会是他?他来这做什么?外语系可不是他的专业啊!这是教室里所有人的想法,他们委实是想不出那个人来这的理由。

“嗒嗒”皮鞋蹬踏地面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从门口开始移动,法鲁尔没有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只是自顾自地顺着阶梯往上走尊师重道不是他的风格,就像威廉迟到也从来不喊报告那样。

近了,更近了。雪儿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虽然她明知自己与那个学生会主席之间没有任何交集,要找人也不会是找她……但是,又有哪个女生在看到学院最高颜值向自己走来时还能保持镇定呢?

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仪容,争取把最美丽的姿态与笑容展现给那个男人看见场景看上去就像是皇帝选妃。

但法鲁尔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步一步目不斜视地往上走去,直至最后一桌才停下。

“你好。”他说。

是在跟我说话?!雪儿一下子就蒙了,她放眼望去,却发现自己身旁根本没几个人,自然也不可能会是法鲁尔的说话对象。

“今天下午六点,莱茵河畔的小树林,有空吗?”他转过身,那对少女具有巨大杀伤力的目光便这样正对着雪儿。

卧槽!这回轮到所有的男生震惊了,虽然他们没听清楚具体的时间与地点,但是法鲁尔首次邀请女生约会这样的新闻已经足够让人感到轰动了!

更何况,那个女生貌似还是威廉杰斯坦的拉拉队队长啊!难道法鲁尔是打算战场失意情场得意吗?天哪明天的八卦要爆炸了!

“什、什么……我……”雪儿本想拒绝,可是看到那张脸却又无法狠下心来,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是冠军要见你,不是我。”看见她如此手足无措,法鲁尔只得低声地多加了一句话,至于能不能邀请到,那就得看那家伙自己的人格魅力了。

……

下午六点,威廉杰斯坦正“被迫”地走在前往小树林的路上,因为说实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那个女生。

第一次注意到她时是在三个月前,那天莱纳以陶冶情操为名送了威廉一张音乐会的门票那是学院每个月都会举办的例行项目,目的是给学院带来更多的艺术气息,同时也是给学院里某些多才多艺的学生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而威廉不辱使命,毅然决然地迟到了,甚至也只是在最后为了给莱纳一个交代才去看了一眼。那时正是音乐会的尾声,舞台一片昏暗,只有正中间才有一道银白色的光圈。面容清秀的女孩站在那,手捧小提琴缓缓独奏,光线如流苏般划过她的长发,如月般皎洁。

威廉看完这一眼后就走了,没有对那音乐会产生半点留恋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拿着小提琴独奏的身影却留在了心上,在不为人知的深夜中奏响那不知名的曲调。

再度看见她时是在比赛场上,威廉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一支拉拉队,而且拉拉队的队长竟然会是她。这种梦境般的感觉几乎让他输掉了第一场比赛,也让他明白了森特学院无弱手不能分心不能轻敌的道理。

但在后面的比赛中,他还是偶尔会往那个方向看一眼,聆听那只属于他自己的加油声。有时他想挥手致意,或者是在夺得冠军时表示一下感谢,但由于各种原因,他一直没有做到。

这样的感情算是喜欢吗?他问自己,但却没人能回答。

“你到了?”似有些期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女孩略有些不自然地捋着发丝,穿着简朴的校服,在夕日的余晖下低眉浅笑。

“女孩都是要追的好吗?别以为你是超级天才就能勾勾手指把到妹,而至于喜不喜欢的问题嘛……你先追到手再讨论好不好?!”法鲁尔的最后一句话还在威廉的脑海中回响。

第四十二章 初恋?(下)

威廉带着雪儿在莱茵河畔散步。

能想出这种约会项目的人要么是情场老手,要么就是什么都不懂的菜鸟,而威廉显然不可能是前一种,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女生约会。

法鲁尔要是看见这一幕估计会被气得吐血,他为了约出这妹子可以说是下足了血本,甚至连色相都出卖了,但没想到威廉居然会这样浪费,简直就是暴敛天物!

不过这倒也有他自身性格的原因,那时候的威廉性格还比较孤僻,不太喜欢人多的环境,所以餐厅剧院什么的也就自动被他排除了哪像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人来疯啊!

然而这些都不能成为他约会不说话的借口……

是的,不说话。从开始到现在他仅仅打了一次招呼,然后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看样子是要把闷葫芦的性格发扬到底,从而维持自己高冷的外表。

再温柔的妹子被这样晾着也会消耗光耐心,雪儿咬咬牙,决定先放下矜持开启话题。

“哎……那个……是你想要见我吗?”声音很轻柔。

如果这问题是法鲁尔问的,那威廉会毫不犹豫地甩过去一句“白痴”;但现在是一个女生问的,而且还是他“略有好感”的对象,所以威廉就不知道该怎么答了。

总不能干巴巴地说一句“呵呵,是啊”吧?要真这样说,女孩子没扭头就走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时间仿佛停滞了许久,稀疏的风缓缓吹过,吹起女孩的柔发,杨柳般摆动。

“谢谢。”

“嗯……谢什么?”雪儿感到有点意外,因为在她的构想中,威廉杰斯坦应该不是那种会轻易和别人说谢谢的家伙。

“我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不谙世事,那支拉拉队,我是知道的。很感谢你们为我加油鼓劲那么久,也许若不是你们,我还不一定能拿下冠军。”

“噢……”雪儿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思考着威廉所说的话,“你对拿冠军……很在乎吗?”

“说实话,不在乎,可我并不是为了自己活着,有人对我的期望很高,对我投注的心血极大,我不能让那个人失望。”

“那个人?”

威廉笑了笑:“佩里戈尔-莱纳。”

“果然是校长啊……知道吗?威廉……嗯,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他点点头。

“我曾听过一些关于你的流言,其中大多是围绕着你的身世……嗯……”雪儿还在考虑到底该怎么和他解释。

“这我知道,像什么私生子……某位**师的遗孤……不得不说你们想象力真是丰富,一下子就能帮我脑补出一本小说的剧情。”

雪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你都知道啊,亏我们还以为瞒得挺好,不过这也难怪嘛……毕竟你有十五年的真空期,任谁知道这件事都会对此浮想联翩的。”

威廉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那么……这些流言里,有猜对的吗?”

“一个都没有。”威廉的回答倒是简洁明了。

“怎么,你很想知道这事吗?那十五年的真空期,我到底在哪。”末了,他又补上一句。

雪儿愣了有一秒左右,随后毅然点下了头。这种事没必要隐瞒,她想见威廉,大抵也是想搞清楚这家伙的身世之谜。

“一座岛。”他停顿了一会儿,“那是一个与世隔离的地方,十五年的真空期里,我一直呆在那。”

“这……什么样的岛?”

“没有魔法,没有武技,就是简简单单,普通人居住的岛,除了有点小之外,那是我呆过最好的地方了。”

“啊……”这种可能雪儿倒是从未想过,不过大概也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解释得通吧那个与世隔绝的岛完全不知晓大陆的纷争,同样,大陆也不知道那个岛的任何信息,正因为此,才有了威廉那十五年的空白,“学院安排你在那个地方,想必也是煞费苦心了吧?”

“大概吧……不过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帮我个忙行吗?”

“什么?”

“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那个岛的存在……因为我不想因为我,让岛上居民们的生活在未来的某一天被打扰。”

“这当然没问题!”雪儿伸出小拇指,“虽然我不是很擅长保守秘密,但这件事我保定了!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拉钩保证。”

“嗯。”威廉点点头,刚想伸出手,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了。

只见一道道火箭似的光芒从四面八方蹿起。它们携着巨大的爆鸣声高速飞跃,到最高点时便轰然散开,绽放出一朵朵绚丽多彩而又转瞬即逝的烈焰之花。

再然后漆黑深邃的夜空开始变得极不平静,点缀在四方的星光纷纷隐匿,高悬于空中的明月黯然失色,一颗颗流星从穹顶坠落,流光闪耀,照亮整个天幕!

“天哪!流星雨!”雪儿立即闭上双眼,双掌合一虔诚地祷告。满天星光之下,她的面庞洋溢着惊喜与欢乐。

威廉不信许愿,自然也不会跟着雪儿一起祈福,而且相较流星雨,他更好奇的则是那一束束烟花谁安排的?又是为谁安排的?威廉静静站在一旁,默默凝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心中思绪万千。而不知不觉间,天已经快黑了。

……

“谢谢。”雪儿许愿完毕,睁开眼缓缓走到了河边。

“嗯?谢什么?”

“如果不是你,今天我也看不到这么好的风景。”她脱下鞋子,坐在河边的木架台上,任双脚浸没于这静静流淌着的莱茵河中,“你也来坐坐吧,水很冰。”

“你所说的好风景,是指流星雨还是烟花?”威廉正打算随便问个问题,可是却一时间停住了,因为他发现雪儿的脸上竟划过一行清泪,“你怎么哭了?”

“啊?有吗?”她连忙擦拭了一下,双眼红红地摆出一个笑容,“没事!也许我只是太激动了,因为……今天的日子有点特殊嘛,所以总是有点情不自禁的。”

“特殊日子?”威廉愣了愣,心想今天好像没什么节日啊,哪来的特殊日子?

像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雪儿微微偏过头,望着威廉,呲牙道:“超级天才,这你就不懂了吧当一个女孩说某天是一个特殊日子时,你就要打起十分的注意了。如果那天既不是节日,又不是各种各样的纪念日,那大抵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又把头转了回去,凝望着星空,看不清有什么表情:“今天是我的生日。”

此话一出,就连威廉这种菜鸟都觉得大事不妙了。

他竟然没调查清楚,今天是雪儿生日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情!而更可怕的是现在好像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了!怎么办?总不能凭空变出一份礼物来吧?

正当威廉感到焦急万分时,雪儿却突然说道:“嘘!这也是个秘密噢!我的生日就连我的舍友都不知道呢,你知道了,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噢。”

“……为什么?”

雪儿摇摇头:“没有为什么,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今天正好能看到这么美的烟花和流星雨,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知道它不是为我准备的,但能满足一会儿自己的公主心,还要奢求什么呢?谢谢你。”

可话音刚落,刚释放的烟花便突然变出了新花样,它们在穹顶散开,绯色的火光摆出一串串让人目瞪口呆的字符:

雪儿,生日快乐!

“……还有这种操作?”威廉陷入短暂的呆滞状态,但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阵灵光怪不得今天那家伙会这么殷勤,原来这就是他安排好了的剧情吗?

而雪儿则是用手捂住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头顶那不断盛开又不断陨灭的字幕,似乎还有些呜咽。

“难道这是你弄的?”她转过头,泪眼朦胧地问。

威廉虽然情商不高,但至少也不是脑残,所以他就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现得尽量自然一点。

可没想到雪儿听见这话后居然直接扑向了威廉,动作之快甚至让威廉都没反应过来。

“谢谢!谢谢!谢谢!”她一连说了三次谢谢,生怕这家伙听不见,然后又环紧了双手,与威廉相拥。

等等这难道是要以身相许的节奏?威廉的脑海顿时一片混乱,对所谓爱情毫无经验的他此时完全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鬼使神差地,威廉也探出了手,轻轻抚上雪儿的后背,似乎想把她也揽入怀中。但最终他还是没敢这样做,只是用双手环着,做了个很虚的拥抱。

烟花依旧不停地升空,闪烁出的光芒照耀着相互拥抱的两人,倒映在这长久不歇的莱茵河中,至纯而又神圣。

……

“后来呢?”罗伊问道。

“后来?”谈到这个话题时威廉显得很忧郁,“她反应过来后就把我推开了,一脸惊慌失措,再然后就跑了。”

“你也不挽留一下?”

“挽留?”他一边喝酒一边思索,“好像还真没有。不过她第二天倒是托人给我带了一封信。”

“写的什么?”

“大致意思是说那个时候她太激动了,所以才抱的我;对我的感情远未到喜欢,希望我不要困扰。”

“……她是以为你不喜欢她才这样说的吧?”喝了酒的罗伊看上去就像是个知心大妈,“之后你们有再见过面吗?”

威廉摇了摇头:“第二天她就被派去做校外实践了,直到我出学院历练时也没回来。我们之后再也没见过,兴许……她都已经名花有主了吧……”

“听起来有点错过的嫌疑啊。”

“好了,故事听够就算了,别喋喋不休的,”威廉一脸不耐烦,然后转起了酒瓶,“看好啊,这次瓶口可是转到了你,认真说你的事额,当然,如果你有初恋的话,我可以考虑不听你姐的事。”威廉坏笑道。

罗伊蔑视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低下头,平静似水的语气里,一件件过往被缓缓提起。

第四十三章 购物

酒过三巡之后,威廉终于把罗伊给灌趴下了。

“这就是习武之人的酒量吗?你还不如法鲁尔呢。”他甩甩脑袋,来到窗前吹了会儿冷风,使自己保持一种清醒的状态。

所谓的夜深人静已经保持了许久,仔细想想也快到黎明了,于是他想趁这段时间重新理理一下思路。

罗伊在喝了酒后讲了许多,但大部分没什么用处。概括地来说就是姐弟俩的日常,例如什么在离家出走之后遭遇了多少困难、寄人篱下有多么艰辛、终于安家落户了有多么欣慰……大体就是这些,根本没什么特殊的。

不过威廉倒是留了一个心眼,他很清楚罗伊不会把所有事都和盘托出,所以他关注的焦点其实并不是故事本身,而是故事中那些没有涉及的部分。

最开始罗伊是和他的母亲与姐姐相依为命的,他们居住在某座偏僻的小城市,生活平静倒也自得其乐。而直到某一天,罗伊的父亲夏洛-索沃德出现才打破了这种宁静。

他表示愿意抚养小罗伊和阿米蒂亚,给他们最优厚的生活条件与各种优质教育,以尽到做一个父亲的责任,但代价是他们以后再也不能见到母亲。

年幼无知的两人并不清楚这个条件,只是傻乎乎地以为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于是便离开了那座城市在罗伊看来这几乎是他做过的最悔恨的一次决定,因为在后来他才知道,夏洛之所以要抚养他们,完全是因为家族绝嗣,为了延续家族血脉才做出的无奈之举。

不出意外,这样的关系没过几年就完全崩坏了。年仅11岁的罗伊和他姐姐离家出走,并修改姓氏为索沃特,开始了流浪之旅。

流浪所遇的困难不是三言两语能讲完的,罗伊只提起他们曾受过一个东方女巫的救济,并且姐姐还与她学习过巫术,不过却没有谈及任何细节,而是直接跳到了他们在法兰西城城郊安家的故事。

据他所说那里有一间非常简陋的小房子,下雨天经常漏雨,但是他和姐姐却住了三年。最开始的时候他们很贫穷,每天靠各种零工维持生计,后来日子好过了些,罗伊才有时间练习剑术,倒不至于直接废掉。

而再后来,就是那场几乎毁掉一切的疾病了。阿米蒂亚突患疟疾,罗伊找遍整个法兰西城都没能救下那个女孩。在大雨磅礴中,他哭泣、哀求、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但却没能阻止死神的镰刀……哪怕只是一秒。

……

“这就是全部了?太省略了些吧?”雪莉尔呲牙道。

“你还想知道什么?”

“比如说小白鼠有没有和他姐姐发生什么禁忌之恋之类的啊!”

“……他是姐控,但不是变态。”威廉无奈地回答道。

此时他和雪莉尔正行走在康奈儿大街上,挑选着两边琳琅满目的商品,看起来像是在大肆购物。

法兰西城的别称可是时尚之都,对于雪莉尔这种购物狂来说简直就是天堂,更何况身边还有一个迷之有钱的主,不好好买点东西岂不是浪费?而至于他们一直在讨论的罗伊嘛,则是被留在旅馆醒酒了毕竟这可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宿醉。

“你看!这裙子怎么样?”雪莉尔举着一件湖蓝色的长裙比划道。

“不错,和你挺搭的。”威廉点点头,然后继续往自己的小本子上写字。

“喂喂你都还没看呢!”雪莉尔有些气恼,便挤过去想看他到底在写什么。

“哎呀只是购物清单而已,你买完衣服就轮到我了。”他满不在乎地说。

“这购物清单真是……”雪莉尔瞬间无语了,“貌似你对月樱妹子都没这么用心过啊!”

威廉摇摇头:“你不懂的,细节决定成败。”

“好吧,那我问个细节的:今天你怎么突然这么殷勤地要给我买衣服?是不是又有什么企图?”

“企图?帮你过生日算吗?”

雪莉尔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你疯了吧?我生日还没到呢。”

“补过去年的,”威廉连眼皮都没抬,“我担心直到现在,都还是没人帮你过生日。”

街上小雨淅沥,他们之间却突然陷入了一阵小小的沉默。

“你……想起来了?”雪莉尔把视线移到另一边,低头小声地说。

“当了一次讲故事的人后,突然发现很多事、很多人都能联系在一起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一下小黄毛呢,如果不是他,也许那个女孩就会被我一直埋藏在记忆中了。”

“嘁,说得这么文艺干嘛?”她低着脑袋,用似有些不屑的语气说道,“要不是因为那时候我年轻不懂事,又怎么会被几个烟花就收买了……”

“好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威廉面无表情地终止了这个话题,余光扫过雪莉尔,便随口补充了一句,“而且我觉得,雪儿形态比现在好多了。”

气得雪莉尔飞身踹了他一脚:“喂!那可是老娘一生的黑历史,你以后再也不准提,知道了没有?!”

“好好好,不提不提,老板,这裙子打包带走。还有先前挑的那两件,也统统拿过来。”

“慢着,”雪莉尔制住威廉,“老板别听他的,刚才挑的那两件不要,但是这家店里其它的衣服都给我打包带走!”

“喂喂喂你这是在趁机劫财吧?我又不是容辉商会能变出这么多钱!”

……

正当两个人还在斗嘴时,康奈尔大街却突然出现了一阵拥堵,一名中年男子从巷口里窜了出来,像是有什么急事,硬生生地从两人中间挤了过去,嘴上还说着什么“对不起请让一让”之类的话。

“这什么人啊?真没礼貌!”雪莉尔愤愤不平地说道,她拍了拍自己新买的衣服,生怕被弄脏。

不过看到她这反应,威廉倒是终于长舒一口气,想来糖衣炮弹还是蛮有效的,也算是稍微了结了一桩心事吧……诶,慢着,刚才那家伙……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像是突然惊醒,猛地转身看向自己的后方。

那里人群依旧拥挤,但却留下了一条横穿大街的通道那是专门留给马车过道的,每当各种高官、贵族的马车经过时,人们都会自觉地分开,站在通道的两边。

而就在威廉的正对面,那个刚才还急匆匆的中年男人居然停了下来。他平静地站着,面带微笑,右手插着裤兜口袋,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但却莫名地让人胆寒。

“怎么了?”雪莉尔问。

“没事。”威廉淡淡地说,同时右手也不动声色伸向了自己的裤兜。不会错的,绝不会错的,那个中年男人他曾见过,正是那个人救下了罗伊并送来爱丁堡!

一切的起因都在那里,一切的根源都在那里!难道……难道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一个阴谋吗?他被这可怕的想法吓了一跳。慢慢地,威廉拿出了裤兜里多出的那张纸条。在那上面只有一句非常简短的话:

“那个人在等着你。”

是乌鸦!

威廉如梦方醒,但在他再度抬头看向前方时,一辆辆马车穿过街道,将那名中年男子完全掩过,使其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第四十四章 八强战

罗伊感觉进了八强之后整个的待遇都不同了,原先他每次打比赛都得先待在一条幽深昏暗的通道里,等前一场对决结束后才能入场。

而现在竞技场则是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包间,这里有沙发有大床,有热水有冷饮,窗明几净,布局错落有致,对于一个刚喝酒过度的人来说,它简直不能更好了。

“酒精猛于虎啊,我还以为你不沾那东西的。”专门负责给罗伊带路的卫兵说。

“哦。”罗伊随便应了一声,毕竟他已经熟悉了这家伙闲得没事就爱乱吐槽的性格。

“你不信啊?要知道我的战友很多都是因为喝酒过多才退役的,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了。”

“你到底是不是御林铁卫?话真多。”罗伊又用冷水洗了次脸,有些不耐烦地说。

“呀,被你看出来了?”卫兵不可置否耸耸肩,“是就是吧。不过我可都是为你好,在没拿到冠军之前别那么挥霍身体。”

“我拿不拿冠军与你有关吗?”他随口问道。

“你拿冠军我也会跟着得奖励的,要不然你以为御林铁卫会无聊到当导航兵?”卫兵转了转眼珠,“更何况……我还重注压了你夺冠呢!”

“赌博才猛于虎。”

“有钱不赚难道我是傻的吗?别人可能没看出来,但我可不会被这么轻易瞒过去……之前的几场比赛你根本就是在隐藏实力,如果真要打,剩下那七个人也许都撑不过五回合。”

罗伊没理他,自顾自地醒酒中。

“喂,还不打算走吗?”见这话题罗伊不感兴趣,他就随口换了一个,“八强赛快开始,其他人也都快入场了。”

罗伊沉默了几秒:“再等等吧。”

“等你的朋友来看最后一眼吗?”卫兵说,“说真的,要想来的话他们早就该来了。”

随着这句话的结束,一阵响亮的金属鸣声也从会场中心响起,转瞬间蔓延开来。罗伊知道这是代表着比赛快要开始的铃声,便不免有些踌躇。

“……那就出发吧。”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选择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不过我有点好奇你的朋友到底会是什么人,”卫兵依旧在喋喋不休,“难道和我一样是个话唠吗?”

……

在八强赛开始前的最后一刻,威廉和雪莉尔终于还是赶到了会场。只见贵宾通道内守卫林立,戒备森严,看上去比昨天高大上了许多。

“梅伦堡子爵,您的包厢在这边,请跟我来。”一名侍女上前,恭敬地说道。

威廉还在惊讶于今天怎么突然来人迎接时,雪莉尔就迫不及待地拖着他跟上去了,真难想象当了一上午装修工的人竟也会爆发出这种能量。

“别扯别扯,这衣服很贵的。”威廉甩了甩手,出言制止道。

“扯坏就再买呗,你又不是没钱。”进包厢后,雪莉尔就随便找了个靠窗的沙发靠着了,“话说八强战应该能精彩些吧?之前的比赛看得我都要睡了。”

“实力差距那么大还能玩出什么花来?”威廉显然不赞同她的说法,然后也随便找了一张沙发靠着,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左一右的两个门神。

“哎,今天居然连饮品都准备好了,”他突然发现沙发旁的茶几上竟还摆着一杯加冰琴酒,于是就喝了起来,“不会是有毒吧?”

“我的居然会是果汁,”雪莉尔翻了个白眼,“不过你说的实力差距太大是什么意思?”

“剩下七人,没有一个能打过小黄毛……即便是那个二皇子路易斯也不行。”威廉说得很有自信。

“这可不好说,万一他们其中的某个人有后招呢?”

“罗伊在同级中单挑基本无敌,就连我和法鲁尔都未必有全胜的把握。至于底下那些臭鱼烂虾,后招就算再多,也是白搭。”

雪莉尔想了想,发现事实的确如此:“也是,他的剑术种类多,风格又飘忽不定,配上那把瓦卡提斯之剑,还真不知道有多强呢……”

说着,她瞥了一眼竞技场上的罗伊,忽然一僵,随后慢慢转头看向威廉。

“喂,是我看错了吗?他手里的剑,怎么还是原来那把普通的?”

“是吗?”威廉的眼神飘忽了几下,“大概……那把剑还在我手上?”

“为什么?你又不擅长用冷兵器,克扣着干嘛?”

“呃,或许是昨晚喝酒喝过了,一时忘了吧……”

“少扯淡了!”雪莉尔一把夺过他的酒杯,“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你忘记什么事。就算有,那也是你故意忘的!”

威廉看着她,忽然长叹一口气,终于松了口:“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对他隐瞒了昨天的事,所以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瓦卡提斯已经在我手里了。”

“你这可真行,搞到装备了连队友都瞒着?”

“他即便没有那把剑,演武大赛也绝不会输。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什么保险起见?”

“如果路易斯的话是真的,那么基本上可以理解为:乌鸦要把剑交给我们。你觉得这种举动的目的会是什么呢?”

“借我们的手,把剑还给小白鼠?”

“对,他的目的很明显,但是其后的意义却让我捉摸不透。为什么……要把剑还给罗伊呢?既然如此,之前又为何还要在丹阳道上伏击抢夺?”

“难得也会有你搞不明白的东西。”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还不能把剑交给他,等我弄清楚背后到底是谁在捣鬼,再一并解决也不迟。”

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啊……雪莉尔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但想了想,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奥尔良竞技场。”内阁首辅阿方索-马丁内斯正站在扩音器前发言,他虽已年老,但说起话来却依旧刚劲正派,极具感染力的声音,仅在三言两语间,便将观众们的气氛调动了起来。

“今天我们欢聚至此,共同欣赏法兰西的八位天骄同台竞技,他们以纯粹的力量,神乎其技的战术,改变了我们对战斗的呆板印象。他们是这个时代的明珠,也是法兰西未来的希望,就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八位选手入场!”

阿方索右手一挥,顷刻间礼炮轰鸣,竞技场中央八个方向的大门也同时升起,令全场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第一位选手是来自埃尔泽斯堡的切什里克……”他依次介绍着八强人选,而竞技场边缘的数根旗杆上,各个城堡的旗帜也依次升起,在空中迎风飘扬!

而在介绍到罗伊和路易斯时,全场观众都发出了最高分贝的欢呼声,他们挥舞起鲜艳的旗帜,为这次演武大赛中最耀眼的两名选手给予喝彩。

第四十五章 规则修改

“每一名进入八强的选手都将被授封男爵,而进入决赛更是会被受封为子爵,并可以向国王提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请求。而至于冠军得主,奖励则更是恐怖,反正我记得几十年前那一届的冠军最后可是被封为帝国元帅的啊!”

“那后来呢?”

“后来?好像是因为谋朝篡位而被格林克斯斩了吧。”

……

诸如此类的对话频繁出现于观众席上,人们议论纷纷,讨论着场上选手的各种奖励,就好像是他们自己要得到那样。

罗伊自然是听不到这些议论的,他静默地站在竞技场相应位置上,冷漠无比,似乎永远都不会被其它事所吸引。这便是他最原始也是最常见的状态,也许在陌生人眼里,那个叫罗伊索沃特的家伙,根本就是一个会移动的石雕。

可在这时,风动了。

似暴雨来袭,乌云蔽日。狂风冲破了苍穹,雷电闪耀于天地之间。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震惊于这滔天的气势,只见层云翻滚,如海潮般推平一切。

而在海潮散去之后,璀璨的霞光从天而降,降临在主席台的正前方,掀起数米高的气浪,一时间尘埃飞扬,灰蒙蒙的迷雾笼罩在主席台的前方。

方圆十米内的卫兵都被这恐怖的浪潮所震退,直到迷雾渐渐变得清晰才敢缓缓向前,他们拍了拍尘土,却只看见迷雾深处矗立着一名身着简朴长袍的老人。

他面无表情,右手轻轻一划便将整团迷雾都驱散无影,观众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抱怨,就被铺天盖地的欢呼声所淹没。

“我的天哪!是格林克斯!是格林克斯!法兰西的传奇来了!”平民观众席瞬间乱成一锅粥,有些比较富裕的甚至还拿出了记忆水晶来合影。

这些人大多都是听着“格林克斯横扫千军,荡平一切”的传说长大的,可以说从小心里就有一个强大到值得一生追随的偶像,因此看到格林克斯本人时自然就激动得不能自已。

而贵族观众席也在那么一瞬间陷入了小小的混乱,许多未曾一览格林克斯风采的年轻贵族不禁想站起身瞻仰,为主席台上那伟岸的身影鼓掌,但一股强大的威压却硬生生把他们都给按了回去,如山岳般无可匹敌。

竞技场之上,石雕般的罗伊也微微仰起了头。他凝视着空中的格林克斯,面无表情,但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

格林克斯徐徐攀上阶梯,最后停在了国王与拉扎尔面前。

“参拜陛下。”他微微鞠躬,目光甚至没有瞟拉扎尔一眼。飞行术本身只是风系魔法师的专利,但在圣阶的力量面前,天空根本算不上是一种阻碍。

“底下那帮年轻人还是不懂规矩,别介意。”国王用十分微弱的声音说道。

所谓的规矩也恰好并非规矩,格林克斯向来不喜欢过于热烈的礼节,哪怕公爵之位还在时,他也从不在乎他人的阿谀奉承。所以当那些年轻的贵族正打算站起来迎接时,格林克斯便轻而易举地让所有人都动弹不得。

“我并不是为他们而来,卡斯德伊,最近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不过能再见到你,我还是很欣慰的。”

“欣慰也不能治疗病痛……如果你实在坚持不了,就别再硬撑了。”

国王点了点头:“我明白,先坐下吧。“

格林克斯便也点点头,随后绕道入席,途径拉扎尔时,两人依旧无眼神交流。

而从始至终,拉扎尔也都没有插话的意愿,只是脸上一直保持着微微的笑意,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格林克斯给竞技场带来的骚乱渐渐平息,阿方索也开始重新发言。

“各位观众,万众瞩目的法兰西国家演武大赛终于来到了激动人心的八强战,相信每一位观众都对今日的大战翘首以盼。但是,由于评委的商议以及民意的调查,我们在此决定临时对比赛的赛制进行大幅度的调整,比赛的形式将不再是过去大家所熟知的一对一限时战,希望诸位选手以及在场观众能集中注意,聆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赛制。”

规则修改?!

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刻傻眼了。因为一对一限时战这个规则已经延续了将近十届的比武大赛,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提出过修改,也没有人想过要修改但在今天,这个规矩居然要破了?

“是什么新规则?”观众席上零零星星地喊道。

“首先,一对一限时战这个规则已经保持了太久,相信大家对此都有些审美疲劳。一个场地,两名选手,三分限时,这一切都给比赛带来了诸多的限制,往往战斗正激烈时,也许代表比赛结束的铃声就响了……而在新规则中,将不会再出现这一现象!”

“难道要改成不限时的?这改动也不怎么大啊!”雪莉尔嘟囔道。

“如果真是这样改,那对小黄毛的发挥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影响,因为他向来都是三十秒内解决战斗,这么久了还没见他破例过。”威廉撑着下巴说道,“不过,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底下那八个人的表情。”

罗伊心里似乎也预感到了些许不妥,他清楚地记得讲解规则的那一天是拉扎尔招待了他,并且还抛出了诸多糖衣炮弹希望能把自己拉拢过去……但是,似乎直到最后,拉扎尔也没有说过什么规则的事。

到底……不对劲在哪呢?

“你可以看到,竞技场上那八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感情流露,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这件事一样。小黄毛我还可以理解,他是面瘫嘛!怎么处变不惊都没事,但是剩下的那七个人呢?他们有什么理由会如此平静?”

“那天不是八强选手都被叫去讲解规则了吗?也许就在那天他们就懂规则了啊!”雪莉尔猜测道。

“不对,不是‘都’。那一天,路易斯根本就没有去,他那时候和我们在一起!”威廉站起身,死死盯着远处的拉扎尔,“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似乎是感觉到了威廉的目光,拉扎尔把视线也移到了那间包厢的落地窗上,他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表**言又止。

而在此时,阿方索也终于宣布了新的规则:

“比赛的形式将修改为八人混战!整个竞技场都将成为这八名选手的决战地点,他们可以使用任何武器、武技或魔法!

也可以选择任何人做他的对手,选手间可以联合、单挑……无论任何决策都不会遭到干预。

总之在这段时间里,只要八名选手不伤及观众、或中途离开竞技场区域,他们可以用一切办法或策略打倒他人!直至最后两人站在竞技场上为止!

而那两人也将进入决赛,在明天晚上的奥尔良竞技场上,一决胜负!”

第四十六章 入局

八人混战?

罗伊心头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默默抽出手中的长剑,目露警惕,终于开始观察起自己的对手来。

场上的八人没有统一的着装,除了罗伊自己外,剩下的人也没有和往常一样穿着盔甲这件事那个话唠卫兵早就告诉过他了,进了八强后所有人都不需要强制性地穿戴沉重的盔甲,这样就可以使动作变得更加灵活,而比赛也能更具观赏性。

只不过……为什么脱了盔甲之后什么职业都出来了啊?剑士、刺客、铁锤兵甚至就连魔法师都有!敢问之前那四场比赛你们怎么打过来的?难道玩剑也玩得这么溜吗?

包厢内的威廉替罗伊做了吐槽工作,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竞技场上另外的那几个人。

“叮”

这时,一道极具穿透力的铃声突然响起,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观众们纷纷停止讨论,屏息凝神地看着下方。他们都知道这铃声所代表的含义当它接连三次敲响时,战斗便一触即发!

比赛,就要开始了。

……

“各位选手请做好准备,我将最后再重申一遍规则,在这场战斗中,你们可以选择采取‘任何’策略,来获取最终的胜利。那么,事不宜迟,现在就由我来宣布……”

“叮”

第二道铃准时响起,竞技场上的所有选手都不禁握紧了武器。

“法兰西比武大赛的八强战正式开始!”

“叮”

巨大的噪音响彻竞技场上空,随后又瞬间被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压了过去,声势之大甚至让偶然掠过的飞鸟都被其震得偏离轨迹。而竞技场内,观众们则是大声呐喊,疯狂地为自己所支持的选手加油。

只见刀光剑影转眼间便飞转狂飙,无数匕首、火球、明器、暗器一瞬之内布成一片弹幕,笼罩其下的人更是只见遮天蔽日而不见阳光普照。

再然后,接连三道爆炸声便在竞技场中央响起,一时间飞沙走石,尘土飞扬,而那因爆炸引起的声波更是在此时凝成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波纹,并飞速向四周扩散,如水流激荡,震耳欲聋。

“我靠!”威廉骂了一句,然后便捂着耳朵仰倒在了沙发上,“这玩意儿是用来针对我的,底下有拉扎尔的人!”

话音未落,一个小玻璃瓶就被砸了过来,正中威廉脑门。

“止痛药,赶快涂。”雪莉尔丢下这句话后便一个疾步冲向了大门,但果如她所料,那扇包厢的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了,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打开。

于是她又掏出了一根细长的铁丝,轻车熟路地便将其插入锁孔开锁这项技能学院有教,而她和威廉更是唯二在这科目上获得奖学金的学生!

“啊!”雪莉尔突然惊叫一声,然后瞬间把手抽了回来,因为她从那铁丝上感受到了一阵极其强烈的魔法元素波动。

紧接着,铁丝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它迅速发热变红,几乎是在一瞬间便被高温烤成金色,而到最后甚至还化成了铁水,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发出“哧哧”的恐怖响声。

铁芯,熔了。

“混蛋!居然派火系魔法师来熔铁芯,要不要脸啊?学弟,给老娘来把趁手的武器干趴它!”

“趁手的武器倒是有,不过这里空间太小,很容易误伤到自己的。”威廉此时已经戴上了耳塞,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少,他丢给雪莉尔一把手镯,有些虚弱地说,“拿好它,关键时候再用,我想莱纳应该教过你怎么摆弄这玩意儿的。”

“有办法离开这吗?据我估计,这包厢的墙壁应该全内镶有克伯里特合金,普通的攻击根本毁不掉它们。”雪莉尔环视四周,最后把目光停在了威廉面前的那扇落地窗上,“想要出去,除非……”

威廉瞬间召唤几道风刃砸了过去,但只制造出一声闷响,而玻璃板却纹丝未动。

“没有用的,这是特制玻璃。看来拉扎尔殿下,是铁了心地想把我们困在这里。”

“那现在怎么办?坐以待毙吗?”

“不,拉扎尔的目标根本就不是你我,他只想困住我们,然后……”威廉忽地站起身,看向落地窗后的竞技场全貌,“糟了,他的目标,是场下的罗伊!”

……

罗伊渐渐觉得有些吃力了。

此时他正与对面的剑士进行生死搏斗,对方目光坚定,攻势扎实,一招一式间,隐隐有着雷霆般的轰鸣。

能进八强的人果真不会浪得虚名,比如这家伙就是一个走剑术和雷电系魔法双修道路的少见人物,很多次他都能凭借着这个特性大杀四方。

但很可惜,他的对手是罗伊那个在威廉看来剑术造诣能排进大陆前三的超级天才。

只听见“叮”的一声脆响,罗伊便轻而易举地击中了他剑上最薄弱的受力点,紧接着再穷追不舍反身横劈,一鼓作气地打飞了那把蕴含着雷霆之力的长剑失去武器后,对面只能任人宰割。

但罗伊此时却突然感到头顶有一阵阴风袭来,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反应,他只能本能地侧身躲避。而就在下一瞬,一柄巨大的银色重锤便如开天辟地般从上至下敲击大地,转眼间扬起无数尘埃,造成地面的剧烈晃动。

侥幸逃过一劫的罗伊没有停下来感慨,而是立即右脚蹬踏地面腾空跃起,凭着腰力扭过一个角度后再左脚踩着锤柄飞身暴砍对面。

只见长剑如光,一瞬即灭这是一次快到极限的由守转攻,唯有战斗经验丰富到血流成河但仍面不改色的人才有可能做到,但是……这个看上去才仅仅二十岁的年轻人居然也做到了,而且无可挑剔,动作宛若天成!

那个以重锤为武器的选手仿佛看到了死神降临,他几乎想闭上双眼,但剑的高速却让他连闭眼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无与伦比的高温这时从侧面袭来,顷刻间扫过半个竞技场命中罗伊。他无法闪避,只能强行终止进攻动作以剑为盾,引导了将近三十秒的火球术掀起难以估计的元素乱***准地击中了剑身,瞬间把罗伊击退。

他的身体被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坚硬的花岗岩地表让罗伊受到了第二次重击。剑身滚烫,热量顺着剑柄传到了罗伊手心这剑柄由隔热材料所制,但在罗伊看来,此时他握住的东西却与熔岩无异。

他抬起头,凝视着前方那举着魔杖的法师,眼神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显得更加地冷漠了。

“别分心哦!”一道尖锐的叫声突然从罗伊身后传来,阴风阵阵,刀锋分明闪着妖冶的寒光。

要对付从背后偷袭的刺客,唯一的法子只有冷静和从容,而罗伊无时无刻都符合这样的特性,于是他瞬间抬起左肩,险之又险地挡住了那把足以割破他咽喉的匕首,然后剑芒飘闪,横劈身后!

但他劈空了,刺客的身法与速度本身就是要不断地锻造至极限,躲过这一剑并不算什么难题。

“小子,不要再挣扎了,”那个矮小的刺客鬼魅般出现在罗伊面前,表情似笑非笑,“因为你死定了!”

说完这句话,他又诡异地消失不见,速度快得甚至超越了罗伊的目光所及。

“靠。”跟威廉混得够久,罗伊现在也学会了用粗口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只是……他的表达未免太过平和,简直像是一个陈述句。

……

与罗伊的打完一个又到一个不同,路易斯显得异常轻松。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他也不找别人的麻烦,甚至为了不影响另外七人的搏斗,他还默默地远离了竞技场中心,倚着环形的高墙小憩一番,根本就像是一个局外人。

观众们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当他们发现罗伊被六人围殴时,反应变得异常的激烈。

“无耻!肮脏的保送!老子活了这么久,第一次看见有人为了造冷门搞这种把戏的!”一个男人愤怒地撕掉了手里的几张赌票,义愤填膺地喊道。显然,他下重注买了罗伊赢。

但这句话却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或者说赌徒的共鸣,他们纷纷撕掉赌票,响亮地喊起口号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罗伊已经不可能取胜了,哪怕他单挑无敌,哪怕他在之前的战斗中各种乱杀……可想要一下子面对六名同阶的敌人,无论怎么想,都没有获胜的可能。唯一的悬念,或许只有他能否活下来罢了。

……

面对平民观众席的骚乱,拉扎尔置若罔闻。他亲自沏了杯茶,散去余热后递给国王。

“父亲,该做的事我都已仁至义尽,所以以后,就别再拿什么兄弟之情来阻拦我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国王卡斯德伊三世闭上眼,叹道。

“让我那亲爱的弟弟进入决赛,聆听一下他最后的愿望。”

“你想听见什么样的愿望……让路易斯跪下来,祈求你留一条活路吗?”

“不,”拉扎尔笑了,笑得连茶杯都举不起来,“父亲,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希望我们皇室中,出现这样的懦夫吗?我倒还希望他能有骨气一点,向您索取皇位呢。”

“他不会这样做的,路易斯并不渴望这个位置。”

“父亲,你我之间一直充斥着谎言,但只有关于路易斯的事,我觉得你在逃避现实。”

“我的现实只剩下那孤零零的皇宫,以及身下的轮椅了,”卡斯德伊三世长叹一口气,“还有什么好逃避的呢?”

第四十七章 死局

世界是公平的,它给了一些人强健的体魄,但同样也剥夺了他们的部分灵活性;给了一些人难以捕捉的速度,但同样也剥夺了他们的部分力量;而对于罗伊这种拥有着完美协调的力量与灵活性的人来说,也许上天能剥夺的,只就有那看似遥远的幸福了吧?

他助跑起跳,剑刃示前,生死至于度外,目光全无波动。

他的对手,挥舞着一件铅球似的武器,愤怒狰狞那武器由两个硕大的铁球与一根长铁链组成,两球之间由铁链所连,挥舞时似乎能扬起旋风。

终于,他松手了。铁球沿着向前的切线飞出,携着足以破空的动能直逼罗伊而来!但这绝不仅仅是唯一向罗伊发起攻势的飞行道具,就在他松手的那一瞬间,无数支沾满毒药的飞矢也同时射出,它们以后方那名弓箭手的长弓为起点升起,顷刻间便铺天盖地。

但罗伊却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仍旧一往无前地向前突破。剑锋划出圆弧,光影照过面庞,他力劈华山,直面飞旋而来的铁球!

“叮”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似轻乐器的低鸣。罗伊在铁球强力的碾压下倒飞而出,翻滚着跌落在地,虎口上传来的巨大疼痛让他几乎难以坚持比赛,但灵魂中某个灼灼的意志却让他再度站了起来,并如受伤的豺狼般直陷敌阵。

一次两次五次十次……他已记不清自己多少次被打倒在地,同样也记不清自己身上到底平添了多少伤口,他只是固执地向前,固执地进攻,如一个被围攻的圣骑,不到死亡之时绝不松开剑刃。

但不同的是,支撑罗伊的东西不是什么意志,而是一种胜利的希望。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有好几次就能击杀对手,但每一次都无一例外地被其他人所牵制。

罗伊不埋怨他人的无耻行径,他只埋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恨自己的剑不能更快,他恨自己的心不够狠辣,他恨自己的过往……那个怯懦的过往。

“罗伊,相信姐姐好吗?你有着最好的天赋,所以不应当把时间都荒废在赚钱上,这样的话,就连妈妈都会感到伤心的啊!”

“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以后要保护姐姐的啊。没有力量,那就只是一句空话……姐姐,走了。”

不!不!不要走!不要走!

多年来平静似水的心再度颤栗起来,他想嘶吼,但却是那么无力,张开嘴都发不出声音,连吓唬人都做不到。

那样的自己……多么让人痛恨啊!

“砰!”炽热的火球飞速袭来,似流星进击,将他彻底打翻在地。

……

“这帮王八蛋,六个打一个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包厢里的威廉再也难掩愤怒,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嘴上也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咒骂。这种状态只保持了一瞬,随后他便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了一面旗帜,以一种特定的轨道挥舞起来。

“上,下,左……”雪莉尔默念着旗帜飘摆的方向,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森特学院传递信息的方式有许多种,旗帜信号算是最简练的,传递的信息也是最简单的。例如冲锋、法攻、迂回、撤退……还有投降。

威廉杰斯坦是无比自傲的一个人,这种自傲有时甚至还强烈得接近于自负,经过两年的外出历练后也许他学会了收敛,学会了吐槽,学会了偶尔的认输尽管这些认输背后都藏着阴谋,但是有一种特性威廉杰斯坦是不会变的,那就是认准的目标绝不轻言放弃。

但是这旗帜的信号,却分明代表着投降啊!骄傲如他的人,竟也有一日会选择投降吗?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刚认识没两个月的陌生人,便这样放弃了自己最后的坚持,也许……那个人在他眼里,的确不是什么小白鼠吧?

摔落在地的罗伊也看到了这个信号,巨大的落地窗后,那面旗帜一次又一次固执地勾勒出同一个图案。

投降?真的要投降吗?这个想法在罗伊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便瞬间被抹去。

当然不!当然不!他不能投降!绝不能投降!他还有着血海深仇,怎么能在这里停下?当他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决定好了!他要杀出去!他要杀出去!

重锤横扫,把罗伊从幻想中赶出,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那六个人包围了。

“真是难缠的对手呢!如果不是我们六人联合,想必冠军就没有悬念了。”那名矮小的刺客讽刺似的说道。

“谁来给他最后一击?看样子这家伙斗志还挺盛,但只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杀人可是脏了自己的手,不知回去后能不能给点额外的奖赏?”那个一直用火球术攻击罗伊的魔法师笑着说。

“你可以试试啊,反正杀人这种东西,我们谁还有心里负担呢?”

“……”

这种瓜分猎物似的语气足以让人怒发冲冠,但在中间跪坐着的罗伊却依然面无表情,他的眼神中有着斗志,也有着迷茫,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错综得让人不忍正视。

知道吗?其实我也很恨的啊!罗伊不善言辞,便只能在心中一句句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明明想拿起砍刀把所有人都杀得一干二净,但最后却连武器都抬不起来;明明想勇敢的站起身挡在姐姐面前,但最后却还得靠她庇护自己;明明想守护什么东西从而无所畏惧,但最后却只能带着悔恨而生。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那个晚上是多么令人恐惧,雨声、喊声、叫骂声、啜泣声……我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是那么的懦弱,那么的没有勇气,甚至连反抗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我以为那段日子总是会熬过去的,但是没有,一直都没有!

它缠着我,让我夜夜想起那个晚上,让我夜夜都担惊受怕。我记清了那天出现过的所有人,记清了他们的脸,记清了他们的话,而且每一段每一句每个字我都能复述一遍出来啊!你们要听吗?!

知道吗?在姐姐死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再找到那帮人!然后……亲手一个个把他们从美梦中拉出来,亲手一个个把他们全都宰了!所有拦着我的人,都该死。

他抬起头,眼神像是燃烧着的火焰,让人忍不住想要退却。

……

“继续下去吗?”威廉轻声问道,也不管到底有没有人能听见。

他一遍遍地问,直到罗伊抬起头,眼神似火!

“我懂了。”威廉后退两步,目光不知看向何方。他慢慢拿出一样东西,沉重的质感让人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雪莉尔呆呆地看着他,没有询问,也没有制止,只是看着他慢慢抽出那把暗灰色的长剑,直至目光灼灼!

“走你!”他平静地说道,同时掷出长剑。不断翻转的剑身映着阳光,投射到每个人的脸上,照着世间百态。

有些观众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被闪了一下,于是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紧接着玻璃的破碎声响起,那块特制的钢化玻璃在陨铁之下竟如纸张般脆弱。

有东西飞入了竞技场!有东西飞入了竞技场!有人喊道。他们看不清那是什么,但直觉却告诉自己,那东西将会逆转战局!

罗伊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他极速后退,不断地靠近着那东西即将坠落的位置。烈日似乎也累了,缓缓地藏于云端,给了罗伊可以仰头直视的机会,他很清楚那个坠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也很清楚这将是他最后的生机!

雷霆之剑由侧面劈来,罗伊没有反击,只是略微格挡便继续后退哪怕他反手就能干掉那个剑士。

“拦住他!快拦住他!”剑士见自己的引诱计谋没有生效,便急切地喊了起来,他本能地意识到到了一丝恐惧,仿佛那个叫罗伊索沃特的家伙只要拿起那样东西,那么一切都将终结。

重锤、火球、弓箭……一件又一件的东西袭来,将罗伊打得遍体鳞伤。但他没有放弃,仍然坚定地往那个方向跑去,仿佛长困沙漠的人重新见到水源,失去力量的死神再度看到自己的镰刀!

他面前已是空无一人,没有人能拦住他,也没有人能阻止他,陨铁反射阳光闪出的特殊光泽似乎就在眼前!

这时,一直小憩休息着的路易斯却突然睁开了眼!

他没有任何犹豫,拔出随身佩刀用尽全力往空中掷去。佩刀在竞技场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精准地命中了那把飞坠下落的暗灰色长剑!

巨大的动能使它反弹飞起,在无数人的惊呼声中越飞越高,按这个趋势,它最终的结局应该是越过竞技场边缘飞出场外!

“不,不,不!”威廉趴在窗口愤怒地大喊,他已经尽了全力,但是精神力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捕捉到那把长剑的轨迹。

太远了……太远了……每个魔法师的施法范围都有极限,威廉的极限是五十米,早已远远超出同阶,但是相比那把越飞越远的长剑,这五十米的长度竟是那么微不足道。

罗伊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便停下了追逐,缓缓半跪在地,如破旧风箱般的喘息声从胸口传出。片刻后,他转过身,重新直面那六个敌人,眼神中带着赴死的决然。

“已经足够了。”他用唇语表达了最后的感谢,并再度举起手中那把早已破损不堪的长剑。

像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随后只见血色的身影穿越了整个竞技场!

冲锋,向前,他面无表情,甚至直到最后都保持着一个面瘫的尊严。

魔法师举起法杖,橙色的烈焰在其上积蓄着难以想象的能量;弓箭手拉起长弓,数支箭矢似要飞射而出;刺客轻舔刀尖,妖冶的紫光映着残忍的微笑……

罗伊腾空跃起,瞳孔中的火光愈渐膨大,为最后的冲锋奏响穷途的哀鸣。

火焰爆飞,光芒四起!

第四十八章 破局

“比赛结束了。”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场演武大赛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因为终局已定,名为罗伊索沃特的男子身陷绝死,这最后的冲刺不过是破釜沉舟的一击,只为了奏响生命中那最后的乐章罢了。

火光闪耀,爆炎术全力释放!

积蓄着难以想象的力量的火球从法杖处迸发,精准而又高速地命中飞扑过来的罗伊,他把剑格挡在身前,无视了其余足以让他死上三四遍的攻击,只是凭空感受着那炽热的温度。

“可笑,你以为其他人都打不死你吗?”举着重锤的战士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便决定使出更大的力量把重锤砸向罗伊,“我要把你砸成肉饼!”

但很快,他的脸色变了。

而且不光是他,所有对罗伊发起进攻的人脸色也都变得铁青。

爆炎术不光携着巨大的热能,它还兼带有强力的击退效果,而引导过的爆炎术,击退效果更是强得让人难以想象例如罗伊之前有好几次进攻,就是被爆炎术强行打断的!而现在,他在以其人之道还至其身。

所有的观众都惊呼起来,因为他们在此时看到了奇迹。

罗伊的身体高速倒飞,似乎是把火球的所有动能都吸收了过来,他躲过一件又一件的武器,调整身姿直上云霄!

他像一个风系魔法师那样飞行,越过所有人的视线扶摇而上;又像一颗逆转的飞火流星,携着炽热的光芒不断逼近着那即将飞出场外的暗灰色长剑!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有些人在怒吼,有些人在期望,有些人在祷告……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中那两道即将下坠的黑影,生怕稍一眨眼就会错过这整场比赛中最耀眼的一瞬!

罗伊嘶吼着抓住长剑,其上传来的冰霜触感让他饱经炽热洗礼的双手重新焕发出生机。巨大的力量逆流,让他在烈日狂风中飞速下坠。

太晚了,他抓住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因为那把剑正在飞出场外,即便能拿到它,也会因为离开比赛场地而被判出局。

风起,似命中注定。巨大的梅伦堡旗帜飘扬,在竞技场边缘顶端的旗杆上绽放出那震撼人心的图案!

罗伊以猛虎扑食的姿态扑到了那面旗帜上,用右手抓住边角,身体竟绕过旗杆强行转回了竞技场!他顺着铁铸的外壳一步步向上,最后半蹲在了旗杆的顶部那是整个竞技场的最高处,在这个位置他甚至能俯瞰全境!

罗伊重重地喘了几口气,随后解开右臂上的袖章,看着它坠落在观众席的某处那袖章代表他隶属于梅伦堡子爵,而在此时此刻,那样东西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替代品。

罗伊扯下旗帜,翻转双手便把它披在了身上,大风忽如其来,将那鲜艳血红的织制品化成层层巨浪,如血海奔涌,绝美而又凄凉。

……

“哎,我有跟你讲过我做佣兵的原则吗?在自身生命不受威胁的情况下,不要杀人……如果有人敢对我起杀心,我就把他们压制到不敢与我为敌为止。”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剑术会出现退步吗?因为威廉杰斯坦不喜欢杀人,导致你也变得不愿滥杀!剑术是什么?你以为它是像击剑那样的艺术吗?它根本是一种彻彻底底的杀人的技术,就是要用鲜血来淬炼!”

两段话不停地交织在罗伊的脑海中,让他变得矛盾而又茫然。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包厢的落地窗。

我知道的,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杀戮过多的人会厌倦死亡,就像活得太久的人也会对生活产生疲态……我杀的人已经太多,但却一直都没有理由停下……你给的台阶很是时候,不过我已经走不下去了。

因为我真的做不到像你那样,能风度翩翩地站在高处,能遥远地望着凡人们厮杀……我只是个普通人,也站在那片战场上,拥抱着仇恨,只想杀尽一切挡路的人!

“放心吧,我会给你们痛快的。”他轻声念叨着,然后便义无反顾地俯冲向下,似一个披着红色披风的魔鬼,在公历1399年5月30日这天降临人间!

……

“注意防御!注意防御!”竞技场上有人大声喊叫着,试图重建刚才几乎斩杀掉罗伊的死亡牢笼。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一抹鲜红的背影就掠过了他的身侧,仿佛狂风过境,摧枯拉朽,让人不禁想要颤抖。

“怎么可能?”他下意识地举起长剑进行格挡,但却发现自己的生命竟然在快速消逝,低头一看,如那披风般猩红的血液便漫无目的地飞溅起来,泼洒在地面如红莲般妖艳动人。

“魔鬼!魔鬼!”其余的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想到了同一个词,因为他们看见了只有魔鬼才能做到的杀戮。

那名雷霆剑士算是同类中的佼佼者,反应速度即便不是顶尖也该排在前五,可是在那个红色披风的魔鬼面前,他那可怜的反应速度竟只能让自己看到最后的濒死一幕!

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尽,看着那脖子上的伤口慢慢绽开,看着唯一一次的生命慢慢往地狱坠落……他们不敢再想了,因为那魔鬼已经来了!

火焰在燃烧,弓箭在齐射,一次又一次闪烁的背影,一次又一次挥出的长剑他们终于看清楚了,那把暗灰色的武器依旧是剑,依旧是那个家伙最擅长使用的剑!它如死神的镰刀般收割一切,扬起无数道肉眼无法觉察但却无人敢轻视的波纹。

“下一个。”

红袍加身的罗伊突然停滞,一道道残影便飞速凝聚成一个整体,他念着别人听不清的话,任凭身后旗帜飘扬。

几乎是在下一瞬,另一条生命也随之被剥夺,重锤兵挥着武器的手僵在半空,如石雕般望着前方,脖颈上伤口撕裂,鲜血四溅。

熟悉的阴风再度由身后袭来,罗伊立在原地,全然无恐惧之色。

“下一个”

他轻声说道,同时身体旋转半身,直视敌人,右脚蹬踏,后撤之时反手横劈!

刺客难以置信地看了他最后一眼,无力地挥舞着那只差三厘米便能洞穿罗伊咽喉的匕首,仿佛陷入了这世间最可怕的绝望。

他倒在地面,眼里有着不甘。

“下一个!”

罗伊继续念着,随即迎面扑向了飞砸过来的两个铁球,它们在空中相互围绕着旋转,像极了天文宫所发现的双星系统。

依旧是力劈华山,依旧是一往无前,三分钟前罗伊才刚被这奇怪的武器砸得七荤八素,可现在他却又再度发起了冲锋。

身姿似矫龙,跃起完美的角度,他算准时机,待视线内的双球完全重合之时才尽全力斩下!

完美的瞬间仿佛定格,镌刻有加固魔法阵的铁球与铁链在陨铁无与伦比的碾压下一寸寸瓦解,并向两侧弹出无数支离破碎的残片。

而在残片之中,剑芒已至。

“下一个!”

罗伊没有再管那倒在血泊中的壮汉,而是继续高速向前冲刺,他冒着炽热之火的洗礼,将死亡的腥风带至那名一次次击倒过自己的魔法师面前。

“该……该死!”那个被盯上的魔法师心生惧意,有些慌乱地后退起来,而其手上的法杖更是不顾一切地瞬发起低阶魔法来。一个又一个的爆炎术如火雨般坠落,伴随着数支刁钻的弓箭齐齐射向罗伊。

弓箭?

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趁着躲避爆炎术的间隙向侧面掷出了瓦卡提斯,那把沾濡着鲜血的武器飞速弹射,转眼间便跨越了大半个竞技场直飞向边缘的高墙。

在远处一直偷偷放着冷箭的弓箭手一愣,显然没能理解罗伊这次攻击的用意。但很快,当他发现那把剑在墙上碰撞擦出剧烈火花并反弹回来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瓦卡提斯精准地割喉而过,将弓箭手最后惊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它继续以无与伦比的速度进行弹射,不停地碰撞着周遭的高墙,并在其上留下一道道深达尺余的沟壑。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为什么不会死?你为什么不会死?!”仍在负隅顽抗的魔法师终于崩溃了,跟着释放的爆炎术也变得混乱无比,全然无之前的狠厉高效。而一些火球甚至还偏离了它们应有的轨道,绕出诡异的弧线以各种角度砸向观众席。

就在观众们即将惊呼之际,一直平静坐着的格林克斯突然采取了行动,他悄然释放出一阵和煦的能量,并使其迅速四散开来,化成一道道无形的屏障横立在观众席前。

在场的人只能看见高速飞射过来的火球被这屏障彻底隔开,并以更快的速度反弹回去,顷刻间就把竞技场化为了火海的地狱!

而就在这地狱之中,一抹猩红色的背影正高速穿梭在烈火之间!他与竞技场边墙上弹射着的银光交相辉映,显得妖冶而又诡秘,他既是弑杀的魔鬼,又是深渊的恶魔!

“不……不……”

终于,在那魔法师最后的哀求声中,罗伊抓住了飞射过来的瓦卡提斯之剑。那把暗灰色的武器,在烈火之中闪耀着灼热的光!

“最后一个。”

他右手猛地一挥,似要把之前的阴霾都一扫而空,剑锋披靡,席卷整座竞技场!

一击必杀!

从始至终,罗伊使用的都是这种简单的招式,不需要名字,也不需要多做介绍。它无非是劈、砍、刺等动作的简单变形,也许就连街边的小孩都懂得该怎么使用。

但是在罗伊手里,这些招式却宛如神技,因为他比别人更快,比别人更准,比别人更狠!

“叮”

悠长而又寂寥的铃声由远处传来,让人的心也不由得一颤,观众们这才意识到刚才那几分钟里竞技场上到底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一个七级剑士,竟然在转瞬间便完成了击杀六名同阶战士和魔法师的壮举!这等战绩,无论是放在法兰西城还是勃兰条顿,亦或者遥远的东方,都足以被称为奇迹!

第四十九章 罗伊的条件

死寂,长久的死寂。

罗伊的超级逆转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以致于人们在此时都不知道究竟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他:到底是该像魔鬼般厌恶、恐惧?还是如英雄般歌颂、赞扬?

一阵干净利落的掌声突然从主席台处传来,在寂静的竞技场中显得如此突兀。

拉扎尔-德-卡斯德伊,这位年轻的掌权人没有吝惜自己的掌声,而是将它献给了本届比赛中所涌现出的最强选手。

可以预见,罗伊索沃特这个名字将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天狼星榜上最耀眼的新星,而他的背后势力,不出意外就将会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盛的帝国圣法兰西-卡斯提尔联邦!

受拉扎尔的感染,全场观众也紧跟着鼓起掌来,期间还夹杂有无数的欢呼声、呐喊声,像极了英雄的凯旋而归。

这个世界的法律就是这样,只要在某一天你拥有着最强大的力量,那么一切的错误和懦弱都可以被掩盖……哪怕在过去你还只是个不敢握剑的懦夫。

所以,唯有力量,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源啊!

不知为何,当罗伊发现自己涌现出这个想法时,竟感受到了淡淡的悲凉,就好像……背叛了什么人似的。

“恭喜你,无与伦比的年轻人。”一道声音的突然出现打断了罗伊的思路,来者风度翩翩,洁白的外衣上不沾一点血迹,看上去与这血腥污秽的竞技场格格不入。

“你本该也是要死的。”罗伊淡淡地说道,视线甚至没有往那个方向挪上一点。

听了这句话,路易斯却变得有些寂然:“对不起,我只是想活下去罢了。与你成为仇敌,绝不是我的本意。”

罗伊终于把目光对向了他,其中仿佛还带着清冷与蔑视:“我希望,你能记住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

……

包厢内,威廉和雪莉尔用击掌的方式表达了庆祝、

“漂亮啊!不过话说回来那把剑怎么这么强?一手横跨竞技场秒杀也太离谱了!”

“这我怎么会知道……或许,真的只是用起来顺手?”击掌过后,威廉的兴奋劲也慢慢消退,他凝望着下方的竞技场,语气有些许敷衍。

“喂,干嘛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雪莉尔斜靠在沙发上放松起来,“往好的方向想嘛,罗伊赢了之后,不就直接进决赛了吗?现在瓦卡提斯之剑在我们手里,剩下的红龙之血,只要他向国王索取,拉扎尔也不敢不给吧?”

“要事情能这样结束,倒也不错,”威廉闭上眼,不知在思索何物,“可是,认真地说,你有没有觉得小黄毛身上出现了什么变化?”

“变化?这样说来好像是有一点……现在他,变得更酷更冷了。”雪莉尔回答得有些敷衍,看起来已经在思考该收拾什么行李回去了。

“更酷更冷……”威廉默念了几遍这个词,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

“女士们先生们,八强赛已经结束了。很遗憾有六名选手在刚才的赛场上丧生,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惨状,因为他们本该成为帝国的骄傲,国家的栋梁。但是结果已经不可更改,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朝前方看去……那么现在,就让我们一起为两名最终进入决赛的选手欢呼、沸腾!”

阿方索极具煽动性的语言调动起了全场的气氛,相比之前还要更盛几分,紧接着他又说道:

“本来,现在的环节应该是由国王下诏向二位选手授命封爵,并且答应他们各自的一个条件……但是,由于出了一些突发事件,这个环节就只能顺延几分钟了,请大家稍做谅解。”

“罗伊索沃特先生,”他继续说道,并将目光对准了竞技场上的罗伊,“格林克斯公爵向您提出了一个请求:他希望将您收为他的剑术学生,并将毫无保留地把平身所学都交付于您。请问,您是否愿意成为他的学生并终生奉其为师?”

一股令人窒息的力场仿佛在瞬间覆盖上了所有人,他们目瞪口呆,在大脑中不停地重复着刚才阿方索所说的话。

格林克斯公爵……请求……剑术学生……平生所学……一条又一条的词组如洪水猛兽般冲击着他们的理智,将残存仅有的一份冷静也摧毁得一干二净。

那可是剑圣格林克斯啊!他怎么会收学生?他怎么会收学生?!

一瞬间无数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在心里吼了起来,如果手边有剑的话说不定拔出来就是一场暴动。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地为了自己的梦想。

法兰西所有男人的终极梦想都十分类似:一是迎娶公主,当上驸马,走上人生巅峰不过这个梦想由于国王没有女儿就暂且作罢。而第二个梦想,就是成为剑圣格林克斯的学生了。

如果说这世上所有人都必须找一座高峰,让自己永远以其为目标,让自己永远因其巅峰高不可攀而奋斗不息,那么估计法兰西99%的人都会选择格林克斯。

因为他是如此的卓越,如此的天资不凡,如此的让后来者绝望,以致于使得所有追赶者都难以望其项背他就是法兰西最伟大的存在,从封圣那天到现在,一直都是。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竟然告诉我听他要收学生了?甚至于竟然还不是那种万里挑一层层选拔的方式,而是毕恭毕敬的“请求”?

妈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让我会会他!

热血青年们豪情万丈,纷纷做出慷慨激昂的样子,但帅还没到三秒,他们就全都无一例外地焉回去了。因为当理智重回大脑时,他们才想起来底下那家伙到底有多么可怕魔鬼降临人间,鲜血染满旗帜……他该被称为杀神!弑杀之神!

不过那个杀神却没有回应,他像是充耳不闻,平静地站在原地。

喂喂摆酷也要有个限度啊!要收你为徒弟的可是格林克斯!剑圣格林克斯诶!快答应啊!快答应啊!万一他反悔了怎么办?到时候后悔的可就是你了!

一大波人设身处地帮助着罗伊权衡利弊,但最后都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欣然接受,并立即单膝跪地谢主隆恩”这个选项。

对啊,一切就都像小说里所描写那样:天才剑士就该拜大陆上的剑圣为师,并在磨炼中不断锻造自己,厚积薄发一步步地往上爬,最终达到人生巅峰,迎娶公主,当上驸马……不对,这剧情好像在哪见过?

不过不管了,总之就是一句话,为了自己的前途,也为了自己的梦想,就算是死,也要答应他啊!

但竞技场上的罗伊却依旧不做出任何回应,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究竟是多么心如止水的人才能做到这一切,他到底是不屑一顾,还是根本就不知道这决定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看着慢慢变得焦躁不安的人群,最后还是格林克斯率先开了口:“无妨,给他一点时间做决定,我可以等。”

说这句话时他没有用扩音器,但是声音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格林克斯居然再度选择了让步!作为一名圣阶的s级强者,他竟然礼遇到了这种程度!那个年轻人的天赋到底是有多强?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悄然出现在每个人心上:那个叫罗伊索沃特的家伙,说不定就是下一代的剑圣了吧?

“既然如此,那就先进行下一个环节,”阿方索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冷场下去了,“国王将授命封爵,且之后可以满足两名选手各自的一个心愿噢,当然,别提娶公主,本朝没有。”

阿方索的玩笑话逗了了不少人,现场的气氛也因此缓和了些。

“我不需要爵位,只希望国王能立即答应我的条件。”说话人是路易斯,只见他单膝跪地,目光诚恳无比,声音之大甚至传到了竞技场上的每一个位置。

阿方索愣了一会儿,随后转身朝侍者点了点头。

侍者心领神会,立即上前取下了扩音器走向主席台,毕恭毕敬地把它放置到国王面前。

“想尽办法保住你的儿子吧,我也想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招。”拉扎尔端起茶杯,静静地聆听。

国王卡斯德伊三世没有管他,而是端直起了身子,目光柔和地望着下方。

“路易斯-德-卡斯德伊,说出你的心愿,我会帮助你完成它的。”

“臣自知不是索沃特先生的对手,明天的决赛,恳请陛下允许我弃权。并且,臣希望能成为御林铁卫,为这个国家做出自己的贡献。”

这句话给人们带来的震撼丝毫不亚于刚才的格林克斯收徒。

前半句还好,大家也都能理解,因为在明天的决赛场上,他万一被罗伊给秒了,那对二皇子来说可是得不偿失。

今日大战的终结其实也宣告着本届演武大赛的终结,罗伊必然是冠军,如果明日还有决赛,那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不可能将冠军颁给二皇子皇室要胆敢这么做,恐怕全场的观众都会叫嚣着反对。

至于后半句二皇子是疯了吧?绝对是疯了吧?他想成为御林铁卫?他知道这会产生什么后果吗?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说要靠自己,原来是依靠这个办法!”威廉有些激动地碎碎念,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在法兰西,御林铁卫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它以纪律严明而著称,是法兰西乃至整个大陆上最强的近战军团。因此成为御林铁卫便成了法兰西所有军人的共同梦想,但要想进入这个军团,就必须得付出一些惨痛的代价。

比如汗水、尊严……还有一部分的权利。

成为御林铁卫后,你的人生便将只剩下一种色调,过去的身份将被完全抛弃,过往的记忆都必须埋藏于内心深处……甚至于,就连你的死讯也会被传至家乡,告知所有的亲人你是国家英雄,但却不幸为国捐躯。也许在二十年后你可以选择从御林铁卫中退役,但也必须得改头换面,以另一种身份生活在熟悉的土地。

这便是御林铁卫,一个以保密至上、王权至尊的组织。

“也就是说,如果二皇子真的成为了御林铁卫,那么同时他也会主动放弃无数的权利……甚至包括王位继承权!”

“也许我是该相信那天他所说的话了,二皇子的确不怎么想当国王。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皇子?”

“可能对他来说,那个身份真的只是个负担吧,”雪莉尔在沙发上长叹,“或者说,是二皇子太想活命了,以致于使得自己根本没有和拉扎尔一斗的勇气……他认输了,输得很彻底。”

但听了这句话,威廉的脸色却陡然一变:“不好,如果真是如此,那这绝对不是什么上策!”

“为什么”

“拉扎尔是个优秀且自傲的天才,在王位继承的斗争中,他只认路易斯是他的对手但如果这个唯一的对手竟如此窝囊地投降,你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吗?”

“会发生什么?”拥有正常脑回路的雪莉尔自然无法理解这些天才的想法,但她也能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安。

“会把他赶尽杀绝。”

像是有默契一般,拉扎尔在同一时刻也轻蔑地笑了笑,似是在讥讽他弟弟的幼稚不堪。

“你的愿望达成,”经过长久的沉默,国王才答应了这个请求,显然路易斯的话让他也是始料不及,“从明天起,你将成为御林铁卫。”

“万分感激,我的国王。”路易斯低下头颅,声音如悲秋残叶般低落。

哥哥,你也该满意了吧?王位归你,这个国家也归你,我都无意抢夺……只希望,你能守护好它。

心念及此,他便重新抬起头,振臂高呼:“愿为法兰西最伟大的君王奉献自己的生命!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像是早有预谋一般,竞技场大门边的数名御林铁卫也同时单膝跪地,他们高呼着相同的口号,声势震天:“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拉扎尔静默地离席,只留下一道背影。

……

“那么现在,第二位。罗伊索沃特先生,你的愿望是什么?”国王虚弱而又坚定的话语回荡在竞技场四周。

罗伊终于做出了一丝反应,他的目光如炬,气息在转瞬间变得如刀剑般凌厉。

“我只想说三件事,”罗伊说道,“第一件,我不需要爵位封赏。”

观众席有些骚动,他们完全不能理解这算什么请求。

“而第二件,我对所谓的剑术学生,也不感任何兴趣。”

天空在此时忽然变得昏暗起来,乌云迅速积攒,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至于第三件,则是我真正的渴求。”

他抬头看着国王的方向,目光冷彻,而突然积蓄起来的暴雨竟在此时倾泻而下,将整个竞技场都笼罩在朦胧的雨雾中。

“说吧。”国王隔着暴雨,向矗立在雨中的罗伊答复,“或是金钱,或是宝物,或是名望,你都可以选择。”

罗伊闭上眼,不知冷笑还是苦笑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又瞬间消散而空。

他忽地举起瓦卡提斯之剑,斜指向主席台上的某个人影,伴随着闪电的轰鸣,他的声音竟震慑了整个竞技场!

“我想要……挑战格林克斯!”

第五十章 战意

“我的天!”

“我靠!他在说什么浑话?他疯了吧?”

两道惊呼声齐齐从包厢内传出,刚还在想着收拾行李的雪莉尔直接一口把果汁喷了出来,而在一旁鼓捣着撬锁的威廉更是把好不容易插进去的铁丝掰断,显然是受到了难以想象的打击。

“小白鼠……这是想替我们提高任务难度吗?”雪莉尔喃喃自语,木然地喝着只剩下一半的果汁。

而威廉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原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罗伊爆发斩杀六人足以宣告冠军归属毫无疑问,但是……中途出这码事又算什么情况啊?

就算不帮忙索要红龙之血,顺便扯个愿望都好啊!非要这般自寻死路吗?

辛苦筹建的计划被瞬间打破,一切似乎都要往局势极其不利的地方发展,威廉深吸一口气,忽地摸出了火焰手镯,将手心对准大门。

“喂喂喂!等等我!”一直在发呆的雪莉尔终于反应过来,她赶紧躲到威廉身后,生怕被这爆炸所波及。

只见赤色的火焰从手心冒出,转瞬间化为烈焰弹直射大门那扇由高强度克伯里特合金铸造而成的大门在这火炮之下竟如纸张般不堪一击,它被轰然击穿,火焰顺着缝隙流淌在地面,如火海在奔腾。

……

如果说就连威廉和雪莉尔对于罗伊的这个决定都表现得如此惊讶,那么在场的观众就更不必多言了。因为在他们心中,格林克斯就是传奇,就是高峰,就是神!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敢挑战神!挑战格林克斯!

这个消息的震撼程度超越了一切,甚至使得人们几乎忘记了罗伊所说的其它话。

我要挑战格林克斯……我要挑战格林克斯……魔障般的声音回荡在脑海,不由得心生烦躁。好,很好,既然你不知死活,那么就来亲身见识一下圣阶的力量吧!

格林克斯无声地笑了笑,然后离开位置,踏着虚空由主席台缓缓降落至竞技场。在大雨磅礴之中,他开启了一个近似透明的护盾,任雨水由四周流下,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帘。

“你失去了最后一个活下来的机会。”外表略显苍老的格林克斯说道。

对此,罗伊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只是很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你认出我了,对吧?”

“是啊,想我第一次看见你时,你才八岁。那时候我就想,索沃德家族倒是终于出了一个废物。但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你竟然能以这种身份与我对话,实在是不得不惊讶你们那与生俱来的天赋。”

雨幕成了天然的隔音屏,将这场堪称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埋藏在两人周遭小小的区域内。

“别把我和那个姓氏联系在一起,今天的这份战书,是以我自己的身份发出的。”

“不止吧,你姐姐呢?”格林克斯给了他一份和蔼的微笑,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任何敌意。

罗伊突然攥紧了剑,目光变得冷冽无比,暴虐的杀气由他身上四逸,恰如战场上的杀神。

“看起来你的弱点就是这个了,真是幼稚的年轻人啊……不过大可以放心,我不会利用它来对付你的因为我要堂堂正正地击败你!这样,那你的父亲、你,都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丹阳道上,是不是你袭击了我?”

“是。”

“富瓦公爵遇害,是不是你下的手?”

“是。”

“很好,新仇旧恨,我会和你算清楚的。刚才那句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我要堂堂正正地击败你!”

“哈哈哈,”格林克斯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一边笑一边咳嗽,但却毫不在意,“想击败我?你凭什么?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真正的实力,你与我之间都是天壤之别,你凭什么以为能击败我?”

罗伊把剑举了起来,对准格林克斯:“就凭我手中的剑。”

观众席上顿时一片惊呼,虽然雨幕暂时阻碍了他们的视线,但却依然可以看见那个杀神举起了武器。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火药味。

“瓦卡提斯对吧?真是有趣啊……”格林克斯没有一点紧张的样子,“我曾听过它的传说,既然是圣剑,那定然非同寻常。但就凭你,一名区区七级战士,又怎么能发挥出它的全部力量?想凭它来对付我,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错了,剑士间的对决,胜负不在于剑的优劣,而在于人心。我知道实力上的差距不可弥补,但事实上我又不需要弥补。”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和我来一场单纯的剑术对决?”

“是的,击败你对于我来说远远不够,因为我还要把你的剑圣之名也给夺去。这,便是我的复仇。”

“哈哈哈,”格林克斯的笑容更盛了,“好久没看见如此狂妄的年轻人了!你要剑术对决,那我就和你剑术对决!若你得胜,这个名号自然归你。但相对的,若你败了,你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的生命。”罗伊一字一顿,眼神中无丝毫波动。

格林克斯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提尔锋,拥抱着毁灭之力的名剑,由70%的陨铁与一种不知名金属所铸,双刃,极锋利。

他用提尔锋紧贴着罗伊举起来的长剑,神色肃穆:“以剑士的尊严立誓,我接受你的挑战。时间,地点,你定。”

“六月一日的午夜,通天之塔。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人打扰。”

“求之不得。”两人同时收回佩剑,随即转身向竞技场边缘走去。在大雨中,之前燃起的火早已熄灭,只余满地的狼藉与浓重的血腥味。

“对了,忘了有件事还没和你说:其实你的父亲,也是我杀的。”

罗伊身体一震,脚步也不由得停顿了下来。许久,他才缓缓说道:“说实话,我很讨厌他,正是由于他的自私,才令我和姐姐都陷入了无比的痛苦。但是……若论剑术,我绝不相信有人能是他的敌手!格林克斯,你的所作所为触犯了他的怒火,你很清楚,一名心不静的剑士,是不可能发挥全部力量的。”

“是吗?也许吧。但成王败寇,最强的索沃德家族,终将一个个倒在我的剑下。”

“放心,我会亲手……把你那所谓剑圣之名,摧毁得一干二净!”

第五十一章 雨夜

深夜,法兰西城城郊。

几年难得一见的大雨袭击了这片区域,天空中的水流倾泻如注,狂风过境甚至能拔起几十年的柳树。这里没有法兰西城那么优秀的排水系统,自然需要时时关注山洪是否会爆发。但所幸,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异常。

阿米蒂娅今晚第三次起床观察雨势。她先是掀起了有些残破但很干净的窗帘,默默地看着大雨冲刷地面。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便离开了自己的卧室,来到主厅。

说是主厅,但其实也只比卧室大那么一点,四周没多少家具,只有主厅中央一张孤零零的石台充当着餐桌砧板写字桌等等琐碎的功能。

石台旁的地面上放着几个木盆,滴答滴答地接着由屋顶渗入的雨滴这屋子漏雨。

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端起那些木盆,一个个地把水倒出窗外。其实她也大可不必那么忧虑,毕竟她家已经算是这片区域里过得最富足的了,就连屋子也只是小小的漏雨,相比隔壁那些动不动就可以免费观看露天瀑布、勉强可以被称为“屋子”的东西,阿米蒂娅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但是这还不够,她想。如果把一个仅仅只是不漏雨的屋子作为自己的终极追求,那未免也太可笑了点。

她希望更进一步,在法兰西城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那所房子可以不大,但一定要美观;可以不奢华,但一定要让人感觉安心;客厅里该有家具,天花板上该有水晶灯,卧室里该有舒适的床……哦哦哦最好还要有个后花园,那里有花有草有风景,闲暇时可以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唱歌就和罗伊一起!

阿米蒂娅憧憬着未来的生活,绝美的面庞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的确有做这种白日梦的理由,因为妮娜小姐家女仆的身份足以使人底气十足。那个贵家千金在法兰西远近闻名,不单是因为她的美貌,更因为她的善良。

她对自己所有的佣人都怀着一颗真诚的心,而对阿米蒂娅更是特为尤甚,有时候甚至还会让人误以为她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例如当上次府邸开的舞会上缺少一名女伴时,就是妮娜小姐安排的阿米蒂娅来顶替。

想起那场舞会,这个年轻的女孩也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如果这份微笑可以保存,那一定会是一份极好的画卷。

女人都有爱美的天性,阿米蒂娅自然也不例外。与现在所穿的粗麻布衣不同,那天她穿的,可是名副其实的丝绸。

舞会之上,挥金如土的贵族们见识到了这座城内最纯粹的美两名妙龄少女于舞池中翩翩起舞,飞旋而下的花瓣随风飘动,若有若无的清香弥漫四方……

全城都轰动了,因为他们得知妮娜小姐家里竟然多出了一位堪称国色天香的女孩。所有人都在打听那女孩到底是谁,她住哪,她叫什么名字……但妮娜小姐只是笑笑,绝口不谈此事,仿佛从来都不认识那个女孩似的。

阿米蒂娅知道那是在保护她,就凭现在自己这种卑微的身份,如果被那群权势滔天的贵族了解到什么,那定然会造成极大的麻烦。

……

徘徊了一会儿,阿米蒂娅便开始走向最后一个目的地她弟弟的卧室。

门被轻轻推开,小心翼翼的脚步也没发出太大的声音,很快,阿米蒂娅便来到了小罗伊的床前。她宠溺地抚摸着那个小小的脑袋,身上似乎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罗伊,放心吧,姐姐会好好赚钱的。到时候你就不用去打零工,就能好好练剑了!”说到这句话时,就连她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竟然笑得如此灿烂,“荆棘之花,永不凋零。”

一道闪电突然划过漆黑的夜空,短暂地照亮了屋内的陈设。阿米蒂娅疑惑地扭头望向客厅,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刚才那一瞬,她似乎被客厅里的某样东西闪了一下。

也许……是木盆里的水?她这样猜测道,并未细想。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小屋,也照亮了阿米蒂娅的心。

木盆里……没有水。

是谁?

她迅速转身,抬脚踢中一旁的墙壁,武器出鞘声悄然响起,伴随着耀眼的银光由天花板落入阿米蒂娅手中。

但还是太晚了,一道黑影已经出现了在她的身后,阿米蒂娅只感觉右手传来一阵扭痛,剑便不受控制地摔落在地。

“荆棘之花,永不凋零。”前方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声音,“看起来没找错地方。”

“你们是什么人?”阿米蒂娅竭力保持着冷静,不卑不亢地问道。

灯光四起,突如其来的光明将这个漆黑的卧室瞬间染成白昼,来者点起以太水晶灯,开始细细端详起周围的一切。他看上去约有四十来岁,目光柔和平静,身上披着的那件暗灰色长大衣聚起几道水流流淌在地,显得略有些狼狈。

而借着这道光,阿米蒂娅也是看清了来人的数量包括身后那名刺客,一共就有七人,刚才说话的家伙显然是这群人的领导者,因为只有他是昂着头,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阿米蒂娅看着他的脸,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阿米蒂娅-索沃德,”那个人把目光对准了她,“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米蒂娅扭头望向另一边,语气冰冷。

“叛逆的孩子,真为夏洛感到遗憾。”他感慨道,表情看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违反帝国法律擅自闯入我家,你们会被逮捕的!”

身旁隐隐传来几声嗤笑,似乎是在嘲讽这女孩的天真。

“你不必知道那么多……咦,另一个孩子醒了,他会说什么呢?”陌生男子突然沉声说道,顺着他的目光,阿米蒂娅也望向了从刚才起就一直躺在床上的小罗伊。

只见他紧闭着双眼,额上大汗淋漓,如果仔细观察甚至还能发现他的身体都在隐隐作抖。

“还要装睡吗?孩子,”陌生男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如果还不起来,我可以让你一直睡下去。”

罗伊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然后才缓缓睁开紧闭着的双眼,他用无辜的眼神望着阿米蒂娅,声音里似乎都带着乞求:“姐姐,他们是什么人?你们在做什么?”

阿米蒂娅做了一个让他安心的微笑,用语言细细安抚道:“没事的,姐姐只是在和他们玩游戏,一会儿就好。”

“我是不是给姐姐惹麻烦了?那个……”

“没有,绝对没有。”阿米蒂娅笑着说,“罗伊,放心,会没事的,没人能伤害你……”

她向前挪动了几步,轻踏着地面,但突然间,她踏于地面的脚步重了起来,脚尖踩中之前落在地面上的长剑剑柄。

只听见“叮当”的一声脆响,长剑便被阿米蒂娅给踩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弹起,被她轻而易举地抓住。

阿米蒂娅的眼神于这一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恰似出鞘之剑,蕴含着转瞬即至巅峰的爆发!剑身弹射,飞速向前,目标直指神秘男子!

所有人都曾以为这个外表柔弱的女孩早已放弃抵抗,但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动如此狠厉的进攻,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不愧是那个家族未来的希望!

但很遗憾的是,这次进攻找错了对象。神秘男子抬起右手,仅是轻轻地一挥便拦住了这把飞速向自己刺来的长剑。只见虚空中一道无形的屏障开启,便如胶般缠住那银色的光华,使其无法再前进任何一步。

这不可能……

阿米蒂娅木然地看着前方的景象,内心翻起了惊涛骇浪。因为她很清楚,在这座城市里,除了那个人之外,没有人能做到刚才的一切。

他是格林克斯!那个即便是夏洛-索沃德都必须忌惮三分的怪物!

“跪下!”阿米蒂娅身后的刺客突然猛踢一脚她的窝,并同时扯住她的长发,在这种情况下,阿米蒂娅只能昂着头,痛苦地跪倒在地。

“别碰我的姐姐!”罗伊大喊着翻身下床,想要冲过去阻止刺客,可还没跑到一半,他就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摔倒在地了。

“别过来,罗伊,别过来……”阿米蒂娅摇头道,随后又看向前方,“你们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但请不要伤害他,罗伊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请……别伤害他。”声音到了最后已经近似为了哀求。

“那好,孩子,现在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些事情吧?我保证,今晚这里不会见血。”格林克斯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阿米蒂娅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格林克斯再度挥手,凭空抓住刚才那把飞过来的长剑,说道:“其实,这里没有任何东西是我看得上眼的,包括这把剑在内。嗯,没记错的话,它应该是索沃德家族的双子剑……”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羞辱吗?我们已经与那个姓氏没任何关系了!”

“我不需要,但不代表别人不要。”格林克斯随手把剑扔到一边,“那个人想要的东西,是你。”

阿米蒂娅一怔,莫非……

“妮娜小姐的口风很严,但不代表她的仆人也是这样。这世上所有的善良都会败给一样东西,那就是嫉妒。”

“不,我不去……”阿米蒂娅挣扎地往后退却,但却被死死扣住。

格林克斯一步步靠近:“当然,你有选择的自由……”

“别靠近她!”罗伊在一旁尖叫了起来,他愤怒地抓住刚才摔落在地的双子剑,然后狂奔至两人之间,“别再靠近我的姐姐了!不然……不然我就杀了你!”

他举起剑,正对着格林克斯。

哈哈哈……身旁那些人的嗤笑更大声了,他们肆无忌惮地嘲笑着罗伊的举动,似乎在这一瞬间看到了真正的螳臂当车。

“不,罗伊,快让开!别靠近这里……太危险了……”阿米蒂娅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点点哭腔。

“男孩,你认识你的父亲吗?”格林克斯丝毫不为所动,平静地问道。

“我没有父亲,只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姐姐!”两姐弟之间有一个共性,就是当提起他们父亲时都会变得异常愤怒。

“那好,”格林克斯抬起手,全身上下不显出任何能量波动,但无尽的威压却在此时覆盖了整个小屋,宛若神邸降临,“放下这把剑,或者我杀了你。”

罗伊的身体开始剧烈颤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格林克斯,无边的恐惧瞬间蔓延,如黑潮般狂涌在心头。

“不!”他的灵魂在哀鸣,命令着自己继续举起剑,但在这恐怖到极点的威压下,这点哀鸣也瞬间泯灭。

罗伊放下了剑,满脸泪痕:“求求你,别杀我……还有,别伤害我的姐姐。”

“听到了吗?阿米蒂娅小姐,现在决定权在你跟着我们走一趟,或是亲眼看着你弟弟死于非命。”格林克斯身旁有一人说道。

“想要你的人有权有势,如果你能自愿的话,那定然少不了好处。”阿米蒂娅身后的刺客也跟着说道。

“但是……但是……”阿米蒂娅还在摇头,她此时只能寄望于那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我的父亲是夏洛-索沃德!奥格斯堡的最强剑士!谁敢碰我们,他就会杀了谁!”

旁边的嗤笑更多了,声音大得简直震耳欲聋。

“告诉你个秘密,”格林克斯轻叹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姓索沃德,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我又怎么会亲自来参与?索沃德的荆棘之花,注定要在我这里凋零!”

阿米蒂娅一怔,两道泪痕无声地落下。

她轻声道:“我能和罗伊说几句话吗?”

格林克斯没有拒绝,而是让开了一条道,让罗伊能靠过来。

“姐姐,别答应他们!我们可以走……我们可以走的!”

“又能走去哪呢?我们没有钱,逃不掉的。”

“不,我可以赚,赚到我们能好好生活为止……姐姐,不要走。”

阿米蒂娅轻轻抚摸着他的头,笑着说:“罗伊,相信姐姐好吗?你有着最好的天赋,所以不应当把时间都荒废在赚钱上,这样的话,就连妈妈都会感到伤心的啊!”

“为什么?”

“因为你说过,以后要保护姐姐的啊。没有力量,那就只是一句空话……姐姐,走了。”

说着,她站起身,看向格林克斯,眼神中有着决然。

“带她走。”格林克斯下令道,随即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小小的卧室。

“不!不……”罗伊抓着阿米蒂娅的手,摇头哀求道。

“噢,对了,这个孩子叫罗伊是吧?”格林克斯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走回来,看向罗伊,“虽然有点不太可能,但如果某一天你真的想报仇的话,我随时都欢迎。我的名字是格林克斯,剑圣格林克斯!”

第五十二章 就此分道扬镳

雨下得更大了,似无数密集的鼓点。它们敲击在伞顶,一次又一次,让人心生烦躁。

罗伊终于从过去的噩梦中醒来了,他抬眼望向上方,只能看见一把漆黑色的大伞。

“我在哪?”

“刚出竞技场门口你就晕倒了,我们只能把你放在担架上拖出来……哎,别动!绷带还没扎好呢!”雪莉尔喊道。

“先别碰我,”他挣扎着站起来,“我还有事没做。”

“赶着去送死么?”威廉轻声说道,根本没有想拦他的意思。

罗伊停住了向前的脚步,在大雨磅礴中呆呆地站着。

“能跟我说说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于让你做出这种决定。”威廉所说的“这种决定”自然指的是罗伊打算挑战格林克斯这件事,从他说出那句话起到现在仅仅过去了十分钟,但法兰西城的所有赌场都已然炸开了锅。

他们联合起来设立了一个巨大的赌局,赌这场对决的结果赌罗伊死的占八成,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升。

“我和他约定了一场决斗,比谁的剑术更加高超。他输了,就把剑圣之名输给我;我输了,就把命输给他。”罗伊的语气很平淡,完全感觉不出是在说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会赢?”

“单纯的一对一比拼剑术,我还从来没有失败过,凭什么就不能赢?”

“但他可是剑圣,”雪莉尔的表情异常凝重,“这个名号绝不会是浪得虚名。更别说他还比你多活了五十余年,论剑术造诣天下第一……你要挑战他,和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你不相信么?我能赢。”

“是的,我不相信。”雪莉尔直视着罗伊,“无论再怎么强的天才终究都会有一个极限,格林克斯在剑术方面已然算是巅峰,但他也要花上数十年的时间才能到达这种境界!而你呢?我不相信,一个仅仅二十岁,修炼剑术还不到十五年的家伙可以打败在大陆上久负盛名的剑圣!”

罗伊沉默不语,似乎是难以想到理由来应答。

“盲目的自信等同于自取灭亡,小白……啊不,罗伊,”她继续说道,“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最起码我也清楚你不是一个坏人……我不希望看着你去送死但却不出言劝阻,这不是一个搭档该做的事。”

“这些话是你教她说的吗?”大雨中,罗伊的金发很快被打得凌乱无比,他转头看向威廉,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我?”威廉先是愣了一下,指指自己,然后耸耸肩,把伞交给雪莉尔后也走了出来。

“当然不啦,我可是百分百支持你的决定。别说是挑战格林克斯,就算是你要宰了他,我也会在背后当你的后援。”

“这该不会是你的真心话吧……我看得出来,你还有话没说。”

威廉盯着他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是啊,当然有话没说:我为了朋友,不介意去拿命拼一把,但是理由呢?原因呢?你一直有事情瞒着我,一直都在尝试着独自行动……甚至于,就连你的目的都可能是假的!你来法兰西城,根本就不是为了找瓦卡提斯之剑!”

“不是为了它,我来这难道还会有其它意义吗?还是说你觉得我和你一样,来这当一场郊游,有利可图就赚,无利可图就有多远撇多远?”

“是吗?那你的剑呢?你就没有一点反应吗?”威廉从空间戒指里取出瓦卡提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在你醒过来之前,我特意把它藏了起来,就是想知道你的反应到底会怎么过激……可结果却令我很失望,这几十秒里你甚至没有意识到瓦卡提斯被夺走了。为什么?因为在你心底里,这把剑相比起你的真实目的,根本就无足轻重!”

罗伊横着举起之前威廉丢给他的瓦卡提斯,平静地说道,“你既然已经得到它了,为什么不早点给我,非要我被打得半死,你才依依不舍地扔出来?”

威廉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血腥味,在没弄懂你来法兰西的目的之前,我怎么敢把它给你?刚才你做了什么自己也清楚,他们是恶魔,你更像是个魔鬼。”

“那你要红龙之血又是为了什么?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怪物!”似乎是被激怒,罗伊的反击也罕见的有着情绪波动。

“别试着转移话题,”威廉伸手抓住那把剑,但却并未拿走,两人就这样站在大雨中对峙着,“你来法兰西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罗伊正视着他,说道:“你清楚的,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霎时一道闪电横空劈过,带来阵阵惊雷,狂风也随之而骤起,仿佛天地在此时也轰然变色。

“为了你姐姐阿米蒂娅-索沃德,对吧?”

“我姐姐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但是你还一直活在她的阴影之下!阿米蒂娅死之前的那两年,绝对发生了某些你不愿意再提起的事,否则你也不会直到今天也释怀不下,甚至还要向格林克斯发起这种近似于自寻死路的挑战!告诉我,究竟谁该对她的死负责?”

“没有人,”罗伊的表情平静得像是一座石雕,“她的死因是感染疟疾,如果真要寻责,那也只能怪我当时没能找到可以治好我姐姐的医生。”

威廉慢慢把剑提了过来,右手在其刃上留下斑斑血迹。

“所以,你是决定好了?拼上自己的性命,去完成一场几乎不可能赢的对决,而它胜利的唯一奖励,居然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剑圣之名?”

“别急着撇清关系,我又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有说过要帮助你吗?”威廉反问道,“我只是说要帮我的朋友,可没说是你。”

“很好,忘了你曾说过,我们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昨晚的交谈,想必也只是想套我的话对吧?”

“你知道就好。”

“喂喂你们两个别冲动啊!这说话的语气也太吓人了吧!”听出这两人谈话中的潜台词后,雪莉尔赶忙跑到他们中间劝阻,“要知道现在我们还有很多任务没完成呢!拉扎尔野心勃勃,格林克斯既强大又危险……大家都还有这么多的目标没有达成,怎么能现在起冲突呢?!”

“这是我们互相的承诺,与今天所发生的事无关。我希望,你能遵循你的诺言。”罗伊的视线没有任何偏移,仿佛是穿透了雪莉尔直达威廉。

“当然,‘除非目的达成的那一天,否则威廉杰斯坦将永不背叛罗伊索沃特’。正因为此,这把剑我才先替你留着,在你冷静下来之后,我再亲手交还。但是,你所做的任何其它决定,从今天起都将与我无关。”

“我不稀罕,如果你觉得我没这把剑就活不下去,没有你我就赢不了格林克斯,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那管血清我会替你找到,会把它交给你。但同样的,从今天起你所做出的任何其它决定,都将与我无关。”

“就此分道扬镳,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威廉轻描淡写地把剑收回了空间戒指,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后悔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从八岁那年起我就知道。”

第五十三章 暗流

奥尔良竞技场肋部,一个偏僻的小办公室内。

这算是一个非常简陋的办公地点了,老旧的桌椅,残破的墙壁,还有那摇摇欲坠的天花板吊灯……这些东西无不显示着它的无关紧要,显示着它的无人问津。

但是今天,这间仅需安排竞技场保洁工作的小房间里,竟来了两名堪称重量级的贵宾拉扎尔-德-卡斯德伊、阿方索-马丁内斯。

这两位足以在法兰西政坛一手遮天、掀起腥风血雨的人物一前一后地进入房间,静听着窗外响彻天地的暴雨,许久无言。

直至他们听见竞技场中心传来的那一阵巨大惊呼声。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拉扎尔平静地询问。

在看到拉扎尔离席后便立即紧跟着离开的阿方索没有急着回答,他先是问了问左右耳目,确认无误后才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气回答:“一切都如殿下所料,罗伊索沃特刚才向格林克斯发起了挑战,并且格林克斯也欣然接受。”

拉扎尔用手指交替敲了敲桌子:“你们先出去吧,我要与首辅讨论一些机要。”

“是。”卫兵们同时应答,随后便安静整齐地由大门处离开房间。

阿方索紧接着拉上门,确保隔音效果足够完善:“殿下,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老师有何见解?”

“有倒是有,不过没什么特殊的。我与大部分人的想法一样,他是在自寻死路。”

拉扎尔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那也不错啊,新生代最强剑士直面大陆剑圣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这玩意儿更吸引人的东西吗?就算是死,他也死得其所。”

“但威廉杰斯坦可不会坐视不理,万一他怀疑到我们头上……”

“我们只起到了助推,根源还是在罗伊索沃特身上。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他们俩应该已经闹起来了。”

阿方索沉默了一会儿:“殿下,这也是你的本意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相比这个,我更想知道,对于我弟弟,老师有什么处置的建议?他一旦成为御林铁卫,就将自动放弃王位继承权,既然如此……他是否有留下一命的可能?”

“这种讨论我们进行过很多次,殿下,如果你要登上皇位,脚底下踩的尸体中必然有路易斯的一份。现在离那日子越来越近,我们更是不能放松警惕,谁能保证他想成为御林铁卫,不是为了下一步计谋做打算?”

“但他毕竟是我这世上仅存的亲人,我和他都流着同样的血脉。”

阿方索扶着拉扎尔的肩膀:“殿下,如果让你们兄弟反目是一种作恶的话,那这个坏人就由我来当吧。待你登基,你可以把所有责任都揽在我身上……”

“我不在乎由谁顶罪,我只是下不去手,”拉扎尔按了按额头,“我和路易斯的生母虽然不同,但她们却都是因为那件事而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和他有着相同的仇恨、相同的敌人,这世上也只有他还能理解我……如果连他都死了,那我就真的只有孤身一人了。”

阿方索看着这个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拉扎尔皇子,心中百感交集。想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叫拉扎尔的孩子本性是很活泼的啊,只不过为了权力、为了国家,他把自己变得冷漠,变得无懈可击,变得像是一个真正的掌权人……但是,追根溯源,他心底里依旧藏着一个小男孩那个孩子内向、孤独,而又看重自己仅存的一切。

也难怪他下不去手,任谁遭过那样的打击,也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抹杀掉与自己有着相同经历的人。

“殿下,”思索再三,阿方索还是要把他的思绪拉回正轨,“时间已经不多了,二皇子可能是心存侥幸才提出那样的请求,但国王陛下可绝不愚蠢。他不愿意看到血脉相残,而今夜则是他唯一能挽救二皇子的机会。”

“怎么?”拉扎尔冷笑,“难道他还想赎罪吗?

阿方索不语,他清楚拉扎尔这笑容背后蕴含着什么。

“我决定好了。首辅,去安排一下吧,”他罕见地没有称呼阿方索为老师,“动用那枚棋子,藏于暗处那么久,也是时候让他重见天日了。”

“是。”阿方索点头,最后看了拉扎尔一眼,便拉开大门,离开此处。

……

“我确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但他就是不领情。”法兰西城的某条街道上,威廉正坐在路旁,借着屋檐躲雨。

“很多父母也都这样说,总觉得孩子不能理解自己。”雪莉尔则是在旁边说着风凉话,她穿着那条湖蓝色的长裙,但还是大摇大摆地坐在地上。

“你就不怕弄脏它吗?那么贵,还挑了那么久。”威廉瞥了一眼,随意道。

雪莉尔捂着脸:“你还是比它贵一点的啦,不让你重新振作起来,我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回去还不是被臭骂一顿。”

“你大可放心,只要我不死,莱纳就还会像个没事人那样活着……毕竟他可巴不得我受点挫折呢!”

“没点情商。”雪莉尔嘟囔了一句。

“什么?刚走神了没听清。”

“没什么!”雪莉尔没好气地说,“还有,你刚才在发什么呆呢?从竞技场漫无目的地走到这,又突然间跑到屋檐底下蹲着……你是想到什么了吗?小白鼠身上到底遭遇了什么事?”

威廉沉默了。

“如果我当真想到了什么,就不会和你一起在这发呆了。不过好消息是我并非一无所获,起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去哪?现在还下着雨呢,而且,宵禁的时间也快到了。”

威廉站起身,离开屋檐底下那勉强能避雨的小角落:“宵禁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今夜的法兰西必然热闹非凡。”

他向雪莉尔伸出了手:“去那的路上我想顺带理清自己的思路,学姐,我需要你。”

雪莉尔看了他许久,忽然仰起头,露出芙蓉清水般的微笑:“也难得你有像个人的时候,也罢,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

说着,她伸出手,与威廉搭在一起。

第五十四章 神秘的信

“如果我的计算没有出错,阿米蒂娅也就是罗伊姐姐离世的时间,大概是在十二年前,当初他才八岁,但却可能遭遇了他这一生中最大的打击。”威廉撑着伞,行在雨中。

“故事这样讲我也会,但罗伊一直一口咬定他姐姐是因为疟疾而死,对穷苦孩子来说,这总不至于让他耿耿于怀这么久吧?”

“所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这背后会不会有着什么隐情,”说着,威廉拿出了内衬口袋里的一块以太水晶,“海伦拥有着学院的情报数据库,我曾考虑过借她之手,查清那十二年前的真相。”

“搜索有关阿米蒂娅-索沃德这个名字的所有信息。”他使那以太水晶悬浮在空中,下令道。

“抱歉,该词条数为零,请确认自己没有输错信息或者向学院本部申请更高级别的权限以便查看。”海伦用冰冷的语气拒绝了威廉的请求,然而他也没过多为难,因为威廉早已经拥有了学院的最高权限,既然海伦说没有,那就说明这个名字背后真的是一片空白。

“搜索妮娜小姐这个名字,限定区间为十二年前。”威廉沉吟片刻,唤出了另一个名字,本来他是不可能知道这个人的,不过口风严如罗伊还是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自己的梦话。

转瞬间,一个巨大光幕荧屏出现在两人中间,一条又一条有关妮娜小姐的信息飞速铺在荧屏中央,不到一秒便刷爆了屏,可见当年那个女孩在法兰西到底是有多受欢迎。

威廉随手往下一划,轻车熟路地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神秘女孩引爆舞会全场,她与妮娜小姐相比竟毫不逊色》《她是谁?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妮娜小姐的舞会上群芳失色》

“这是法兰西城当地八卦小报的标题,从中你可以看出什么?”

“八卦无德。”

“喂!”威廉只能选择捂脸,“该八卦的时候你不八卦,不该八卦的时候你就狂着八卦!过分了点啊!”

“哎呀开个玩笑嘛,别生气,现在就到我推理了!”雪莉尔打了个响指,说道,“首先,从这些标题上我们可以看出当年有一个美貌足以比拟妮娜小姐的女孩出现在她的舞会上,而且夺过了大部分的噱头。”

“其次,当年的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底细。为什么?如果她是哪家贵族的女孩,那么要查身份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又何必登报到处查询呢?所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的身份太过高贵,保密工作也做得极佳,因此别人不敢查;二则是她的身份根本就不是贵族,她只是一个平民的女孩,所以那些思维定势以为只有贵族才能参加舞会的傻子根本查不出来。”

“第三,她的发色。”

“发色?”威廉来了点兴趣,要知道这个细节就连他都没能发现。

“这报道有一段是这样写的:‘她们如翩翩仙子般降临人间,红发妖冶,金发灿烂’,所以由这可以看出她们一个是金发,一个是红发。然后你再看这个。”

她把荧屏往上拉,直至出现妮娜小姐的图片才停下。威廉瞄了一眼,发现那个叫妮娜的女孩也的确是国色天香,虽然现在已过三十,但图片上的人却还是清纯可爱,美不胜收,相比眼前这个自称清纯可爱,但内心却污得不行的家伙真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总觉得你是在心里骂我……”雪莉尔斜睥了威廉一眼。

“啊哈哈怎么会呢?你看,这个叫妮娜的女孩真的是红发!”

“嗯”雪莉尔继续怀疑地看了他几眼,然后说道,“所以,那另一个女孩,是金发的。和罗伊的发色一样。”

“联系起来了,如果你的想法没有出错,那报道里出现的金发女孩,应该就是阿米蒂娅。就用这条线索找下去,我一定要弄清楚,为何罗伊的复仇**会如此强烈,甚至使得自己都丧失了理智。”

“复仇的**?”

“对,其实你早该看出来了。在竞技场时,你曾说过他的眼神变得更冷更酷,而实际上,会出现这种眼神的人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故作凶悍,要么,他是想复仇。”

说完这句话,威廉忽地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紧盯着路旁的一个垃圾桶,用手指了指:“这里就是我要你去的地方。”

一记手刀狠狠地敲在了威廉头上。雪莉尔叉着腰,骂道:“靠,刚才对你温柔了一点你就变得这么给脸不要脸了,你怎么不滚去垃圾桶呢?”

“啊!”威廉护着头,“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他就在雪莉尔狐疑的眼神中跑去垃圾桶的位置。

“完了……他该不会是被我一下子敲傻了吧?都不还嘴了……”

但很快威廉就从垃圾桶里翻出一样东西,它用厚厚的牛皮纸密封着,还缠着一层层胶带,显得神秘非常。

“你要是敢说这是给我的礼物,我保证会把你打死!”雪莉尔幽幽地说。

“谁没事给你礼物?”威廉白了他一眼,“这是我的情报,拉扎尔这人倒是给了我一点灵感,他有着法兰西最优秀的情报部门,但我也不差。我的情报网甚至还比他更隐蔽一些。”

“你是说克拉迪斯?他们怎么会有空帮你查情报”

“当然不是,克拉迪斯善于查各类情报,但在八卦方面就没那么灵通了。前天,我在进入皇家赌场,也就是拉扎尔所谓的龙渊时,在升降机上遭遇了刺客的袭击。他们训练有素,执行力超群,且被我击退之后还开启了传送阵离开。”

“噢,这你跟我说过了,但那之后我去了你说的那架升降机,仔细查看了好几遍,也没能发现上面有着传送阵的痕迹啊。”

“这说明他们必然有人接应,在我被带走之后便清理了痕迹。而且你觉得,他们会把传输地点设置在哪呢?这个地方需要足够大,能容纳至少十余名刺客,另外,它还要足够隐蔽,否则不至于那么多天,御林铁卫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是拉扎尔在掩耳盗铃吗?如果都是他的策划,御林铁卫当然抓不到人。”

“不,替罪羊是必须要找的,毫无进展只会引发群众不满,我不相信拉扎尔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也许是我之前判断出错,那些刺客,或许确实不是拉扎尔所为。”

雪莉尔愣了一下:“那他们还能藏在哪?这几天御林铁卫都快把法兰西城翻了个遍。”

“就在你眼前,”威廉搭着她的肩膀,让她朝向一个方位,那里有着一条条破损的街道和成片低矮的平房,“这是法兰西城人员流动最为庞大,也是组成成分最为复杂的一片区域贫民窟。想要在这里藏下十余个陌生人,可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雪莉尔忽然明白他说的情报网到底所指何物了。

“你想利用贫民窟里的流浪汉来查那些刺客的动向?”

“没错,既便宜又好用,但准确来说,他们不像流浪汉那样无所事事,”威廉一边拆开牛皮纸一边说,“上次教训过他们一遍后我才了解到,如果不是因为最近查的比较严,那群小混混现在还在卖假烟呢……”

雪莉尔一点也不关心威廉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神奇经历”,但对他手里那份地图倒是饶有兴致。

“这是哪的地图,轮廓像是法兰西城,但路径可就不太对了。”

“这是法兰西城的地下排水通道,我想那些刺客应该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各处。如果我的情报网能查到他们下一步的动向,我就可以先前一步截住他们。”

“叮铃叮铃”

这时,一阵清脆悦耳的响铃声从雨巷的尽头处传来,不断靠近,威廉和雪莉尔都不禁被这铃声吸引了注意力,便转头向那边望去。

只见雨幕之中,一个披着青绿色雨衣的人正搭乘着某种机械高速逼近,他底下的轮轴不断旋转,向两边街道掀起一人高的积水。

威廉认出了这种机械,它的学名为自行车,是一种代步工具,但因为实用性不强,除了能在像法兰西城这样平坦的地面行驶外,在其它地方都是寸步难行,所以在大陆上很少见。

“谁?”雪莉尔低声问。

“我也不知道,但估计没什么恶意。”威廉又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兴许他只是路过?但时间似乎太晚了。”

话音刚落,那个人便缓缓降低了车速,他保持着前进,但却在威廉和雪莉尔面前停下了。

“请问一下……”他摘下雨衣的头套,露出了一副年约二三十岁的人的面孔。

“问什么问?没见过淋雨吗?”看见来者没什么威胁,雪莉尔便没好气地说道。

威廉则是一脸无奈,似乎连吐槽的意愿都没有了。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您是威廉杰斯坦先生吗?”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威廉很是费解,他分明记得自己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人,但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威廉杰斯坦先生?”他用疑惑地语气又问了一遍。

“是的,我是。”威廉点点头,“你是谁?”

“噢,我的天!”那个人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这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啊?”这回轮到雪莉尔也懵逼了,“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好意思,是我太激动了,”他致歉道,同时从身上掏出一样东西,“威廉杰斯坦先生,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是什么?”

“是一封信。”

第五十五章 赴行

“一封给我的信?”威廉盯着他,接过那份包裹精致的信封,“这不可能。”

“是的,我们所有人也都觉得这不可能,但它的确是发生了。威廉杰斯坦先生,我们需要你的点醒,法兰西联邦邮局已经保有这封信超过十年的时间,上面有着明确的指示。嘱咐我们必须要在这个时间点,这个地方,把信交给像你这样的年轻人。”

“联邦邮局么?”对于这个答复,威廉表现得不是很惊讶,因为他的确是看到了来者雨衣上的邮局标志。不过,这个人的后一句话却是引起了他的遐想。

“你是说十年前?”

“是的,准确来说应该是十年零三个月零两天。我们邮局的人甚至还打赌威廉杰斯坦先生到底会不会出现,不过现在看来,是我输了。”邮递员虽然输了赌局,但他还是表现得很开心,“要知道我也只是在联邦邮局工作了五年,它的历史比我还长呢!”

但威廉这时候已经没空理他了,因为他已经拆开了包装,看到了里面的小信封,上面用花体写着“威廉杰斯坦”。

雪莉尔也凑了过来,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像是看到了什么惊世骇俗的启示录。

“我们走!”威廉一声令下,拎着信直接冒着暴雨往远处跑去。

雪莉尔为了跟上他,更是丢掉了手中的雨伞狂奔而去。当然,她也没忘了向那个邮递员表示感谢,只不过有点匆忙,溅了他一身水。

……

“啊嚏!”

“啊嚏!”

旅馆的房间里同时响起两道打喷嚏的声音,威廉和雪莉尔很有默契,没有刻意去看对方的糗样,而是纷纷抽出了身旁的抽纸,自顾自地擦起鼻涕来。

是的,他们感冒了。

在刚才那场浪漫的“雨夜漫步”中,两名**师都不幸感染了风寒,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这两个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家伙也不得不向疾病低头。

“我感觉我要不行了,我要立遗嘱能替我向威廉杰斯坦复仇的人……将会得到我的所有财产。”相比威廉,雪莉尔显得尤为严重,现如今似乎已经神志不清。

“烦请您快点死吧。”

“那算了,我还是亲自动手吧。”说着,雪莉尔就摇摇晃晃地向威廉扑去。

“哎哎哎!”威廉在沙发上一个转身就躲了过去,对同样倒在沙发上的雪莉尔喊道,“说起来你不是学医的吗?药呢?药在哪?!”

“老娘是学临床医学和高新技术医学的……”她趴在沙发上,似无意识地回答。

“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不会治感冒啊……”

这是逗我呢?威廉扶额长叹,心想今晚好不容易才得到拨开云雾见光明的机会,可却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那封来自十年前的信其实是一份邀请函,上面详尽地写着当前威廉所遇到的困难以及最近都城的局势变化,分析之透彻眼界之宏伟让两人都不由得一惊,止不住地想怀疑它到底是不是十年前写的东西。

但看到最后,关于写信者的谜题终于解开之时,威廉和雪莉尔才如梦方醒。因为那上面的落款人为

命运魔法师卡斯德伊三世。

写信人竟然会是当今国王!这个结论把两人都吓得不轻,要知道这和灵异事件的性质都相差不远了啊!

十年前,现如今的国王在法兰西依旧呼风唤雨,睥睨天下,可是他竟以一个命运魔法师的身份预测到了十年后发生的所有事!甚至还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家伙发送了邀请函!

而这邀请函的最后是这样写的:

威廉杰斯坦先生,如果说现如今的法兰西城里还有谁能逆转局势,改变命途,对抗那个无与伦比的对手……那么我想,应该就是您了。1399年5月30日晚上8点,诚邀您于皇宫一聚。放心,即便过去十年,我也绝不会忘记此事,因为这将是我人生中最后的意义。

如此高的评价雪莉尔这辈子只听莱纳讲过,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也不知道十年前那能未卜先知的国王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

“难道你现在就要出门吗?”雪莉尔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向远处穿戴整齐的威廉唤道,“我也要去!”

“你还感冒着,添什么乱……阿嚏!”

“你不也是嘛?我没事的!”雪莉尔强撑着站起来,但还没走几步就打了个踉跄,几乎要摔倒。威廉连忙奔过来,一记滑跪扶住了她。

“真不让人省心,好好留在这养病吧。”威廉抬头看着雪莉尔半朦胧的眼神,心里有些不忍。

“校长说,无论何时……你都要和另一个人一起行动。小白鼠不在了,所以只能让我来跟去。”

“但你确定要穿这身去?万一这件也被弄脏了,说不定你一清醒过来就要干掉我。”威廉看向另一旁,开了句玩笑话。

雪莉尔刚才穿的那套湖蓝色公主裙已经被大雨淋得湿透,现在则是换了套更贵的,万一真的被弄坏了……砍人这种事可难保她做不出来。

“没事!就得穿些贵点的衣服!”她摆摆手,看上去还有些神志不清,“我们可是要去皇宫哎,不穿好看点怎么行?”

谁说我是要去皇宫了……威廉心说,同时伸出手把雪莉尔揽入怀中,温香软玉的触感让他也不由得一愣这家伙……抱起来还挺舒服的嘛!

不过这邪念在威廉脑海里也就存了一瞬,然后便转眼烟消云散了。和月樱一样,其实他对雪莉尔也没什么太过复杂的感情,充其量也就是在两年前有过一阵朦胧的喜爱,而现在这份喜爱早就被时间给冲得七零八落,又还能剩下多少呢?

威廉的思绪飘转万千,手上的针管也被随手丢弃之前那里装着小剂量的安眠药,完全注射的话足够让雪莉尔睡到明天中午。

紧接着他又轻轻抱起了早已睡着的女孩,带着她走进卧室,安放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终于长舒一口气,早已备好的信封也被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头柜上,等待雪莉尔明天清醒后的启封。

“好好睡一觉吧,”临别之际,威廉看着那一身盛装躺在床上的女孩,不由得感叹道,“我知道有莱纳的命令让你不得不陪我出生入死,但不管怎样,我并不希望有任何人因为我的一意孤行而搭上性命……所以,再见了,剩下的事,就由我一个人搞定吧。”

第五十六章 交易

他登上那一节节的阶梯,望着无边风雨,任由出口处飘洒下来的雨滴覆盖全身,表情并无丝毫波动。

威廉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一去自己必将陷入被动,但是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不赴这场约,那他必然出局。与其留在家中坐等,还不如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到了。”天台的边缘上,有人正凭栏而望,虽然现在满城风雨,但在他眼中,却仿佛晴空万里。

“我还以为我们的再度相见会是在龙渊里,但没想到却是在这家旅店的天台上望风。下次如果有机会,还是让我来选地点吧。”

“这里也很好啊,偶尔淋雨,总能让人回忆起一些事情。”

“每个人都有过往,但我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了解。”

拉扎尔沉默了一阵,转过身,说道:“听我一句劝,别再深究那件事。”

“你知道真相?”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你还能改变什么吗?威廉杰斯坦,我不想把你当作对手,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别插手我的家务。”

威廉笑了笑:“不行,殿下,至少今晚不行。我虽然同样不愿意把你当作对手,但有时候总迫不得已。你的家务事牵扯到了政治我明白,但有些事如果不阻止却比政局动乱更加麻烦而森特学院也不会容许这种麻烦发生的。”

“你最好想清楚插手的代价,还有败于我手后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这就不必殿下担心了,我自有办法。”

拉扎尔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我突然很好奇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难道比我的更精巧、更为惊心动魄吗?”

“至少不会让您失望,”威廉摸了摸指环,“殿下,我要的东西呢?”

沉默,长久的沉默,直至大雨将他们完全浇湿,烈火在心中重燃。

“这样说来,你已经解出谜题了?”拉扎尔微笑。

“一半,只有一半,但我想应该够了。”威廉于天台上踱步,恰好远处有着常亮的探照灯,才让他的视线有了着陆点,不至于满天皆是黑暗,“在龙渊时你曾告诉过我,要比谁先找出谜题的答案,可事实上,你给的谜题有着两个解殿下,无论那预言是否成立,你都必须得有那两个解,那两把钥匙。”

他的声音在大雨中寂寥而又深远,但却丝毫不传出天台之外。作为一个顶尖的风系魔法师,威廉可以轻松感知到周围的一切风元素波动,而那个围绕在四周的隔音屏障更是无所遁形。

拉扎尔为了此次会面可以说是煞费苦心,不单把地点选在这种与世隔绝之地,而且还刻意安置了一个风系魔法阵以阻止谈话的泄露,可见他这次的确是有备而来。

“说下去。”

“瓦卡提斯之剑、天选之子。这就是那两把钥匙,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我不清楚那个预言在你心中占据什么样的地位,但我无比确信你需要预言里所说的那两样关键无论是为了阻止,还是促使它发生。”

“说得不错,但为什么只有一半?”

“因为我对那预言也有着自己的见解。就好像赌博,我不能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你身上,如果瓦卡提斯之剑和天选之子都落入你手,又还有谁能制约你?”

“你还真是诚实,可曾知道惹恼我的下场?”拉扎尔忽然扬手一挥,刹那间远处所有探照灯都同时指向了此处,耀眼的光芒穿过厚厚的雨幕,在天台中心聚成一点,宛如烈日冲天。

对此,威廉却显得不太惊讶,他抬起手遮住强光,说道:“殿下,恕我直言,向我展示你的力量并无意义,这样盛大的场景还不如留在你的加冕之日上,兴许还能被万人传颂。”

“我能将法兰西的夜空变为白昼,同样也能把你从天堂送入地狱。”拉扎尔的声音如钟鸣般厚重,他向威廉伸出手,掌心那支透明的密封试管内,沉郁的血红色液体正在缓缓地翻滚、扬浊,似带有生命一般不停地运转着。

以威廉的眼力,他可以一眼看出那试管中的玄机,它的头和尾都安装着一个小型的制冷系统,而那制冷系统中又构造有数十个微型魔法阵!在能源充足的情况下,这些微型魔法阵可以日夜不停地制造出低于零下一百度的冷气,全数充盈入试管之内,从而达到冰封保存液体的目的。

然而在这种血红色的液体面前,制冷系统似乎失去了功效,成为一个摆设……不!不对!不是制冷系统出现了问题,而是那液体实在太过炽热,足以将零下一百度的低温完全抵消!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拥有如此可怖的力量,如果将其暴露在空气之中,又会发生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威廉非常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因为就在拉扎尔拿出这支试管的那一瞬间,他的灵魂便仿佛受到了剧烈的撞击,痛苦地颤栗起来。而隐藏于内心深处的另一个意志也变得暴躁无比,似乎要冲天而起,破空而出,释放它那暴虐而又睥睨众生的气概!

那种宛若君临天下般的感觉让威廉如临大敌,他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全身的力气在此刻都仿佛被抽取得一干二净,根本无力再做抵抗。

绝不会错的,绝不会错的,那百分百就是红龙之血!惟有它才能在历经千年后还焕发出如此生机,释放出如此强大的能量!

“要开启地狱之门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对凡人而言,红龙的血清是最极致的毒药,可对你,或许就不一样了。”拉扎尔上前两步,叹息道。

他终于窥探到威廉杰斯坦内心深处最大的秘密了。

早在阿方索提到莱纳对威廉特别器重时他就开始怀疑:单论天赋而言,佩里戈尔-莱纳足以蔑视除了维泽-森特之外的所有天才,但是这位校长却独对威廉器重有加,甚至当成干儿子一样对待。

这种现象怎么看都不符合常理,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威廉身上有着某种独一无二的特性,使得莱纳认为他有着绝对的资格成为克拉迪斯的新领袖!

而再联系到威廉今夜看见红龙之血时的反应,拉扎尔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那最不可能也最为合理的解释威廉杰斯坦,其实是红龙血裔!

“这取决于人的内心,而不在于血统。”威廉缓缓把右手贴靠往左腰间,然后迅速握紧抽出一把笔直如锋的武器。在无数闪电的交相辉映下,那把暗灰色长剑如直射天地的刀芒,锐不可当!

他终于还是展现出了自己的诚意,瓦卡提斯之剑,这把传奇般的武器此时此刻就矗立在拉扎尔面前。森冷的寒气以它为中心向四周释放,将雨珠凝结为道道冰丝。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你势必会被他人追杀,也就只有佩里戈尔-莱纳那个疯子还会让你这样潇洒地活着。”

威廉笑了笑:“谁还没个疯狂的时候呢?殿下,为达目的总要牺牲一点东西,在这一点上你我都是同类人。”

“但这一次你放弃的可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告诉我,这值得吗?”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和他仅仅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再者说,他难道真有把我当作过朋友吗?如果没有,我又何必在意他。”

“那好,等价交换,这很公平。”拉扎尔伸出双手,右握试管,左则平铺展开,“你要血,我则要成为当世的皇!”

“但我必须提醒你,别让瓦卡提斯之剑成为刽子手底下的利器。”威廉把剑交到拉扎尔手中,像是卸下了千斤重的负担。

“那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拉扎尔看着威廉,把红龙之血递于他手,“千万别注射血清,即便是你,也不可能压制住那种疯狂。”

“承蒙殿下关心,”威廉微微一笑,“这件事过后,或许我还能请你喝一杯。”

“不行,朗基努斯,至少今晚不行。”拉扎尔一愣,随即也礼貌性地回了他一个微笑。

第五十七章 背叛

罗伊默默地摘掉音频水晶,听到这里时他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威廉和拉扎尔的对话就如尖锐的矛,可以轻易地刺穿他所剩无几的信任。

他相信了那个人那么久,可是在最后一刻,果然还是那个人将其背叛。也许是注定,也许是偶然,也许这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在萨伏伊平原时他就不该答应合作,不该选择信任就该和所有孤独的人一样,罗伊唯一值得相信的,其实一直都只有自己。

威廉杰斯坦,你会后悔的。

他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上那个一直还在传输着沙沙雨声的以太水晶,目光中的森冷,在此时变得更盛。

论风元素的感知能力,威廉杰斯坦足以被称为天下第一,不过也可能正因为此,间接性地也导致了他在其它魔法方面的缺憾。

威廉对除风系以外的其它系元素的亲和力,几乎都为零。

这个巨大的缺陷使他根本无法发现拉扎尔安装在天台上的窃听装置,那个以光线为传导媒介的新型以太水晶成功地避开了威廉的所有探视,也成功地把两人的对话全部传输到了罗伊的接收器中。

现如今一切都清晰明了:威廉获得了瓦卡提斯之剑,但所作所为却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暂为保管而后归还”,他只想用那把剑从拉扎尔手中换来红龙之血,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骗局,威廉口口声声地答应会帮助罗伊找寻失剑,但是当他做到的时候,却在最后一刻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

“轰”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的大门突然被人瞬间打开,劲风袭入如骑兵般汹涌而来,气势所及令人不禁想要匍匐跪拜。开门者身穿内绣金边的呢绒长大衣,发式一丝不苟,看上去意气风发,宛若凯旋而归的君王。

“你怎么来了?”

“我亲自设的局,最后当然要让我自己来完成。”拉扎尔随手关上门,淡然说道。

“他在哪?”罗伊的声音冰冷得近乎实质。

“在和我的交易达成后,他便从天台直接跳了下去,和往常一样潇洒。现在据我估计,他正在往皇宫赶路吧。”

见罗伊没有任何反应,他也不算焦急,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说道:

“正如你所见,在刚才的对话中,我没做任何胁迫,只是对威廉杰斯坦进行了稍加的引导。而引导的结果,大家都有分晓了,他从未真正地信任过你,只是把你看成是一个可利用的工具。待到你的价值被榨干,或者你的行为超出他的预期,那么威廉杰斯坦会毫不犹豫将你抛弃……”

“我和他本身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出现这种情况并不出奇。只能说,这次是他赢了。”

“就不打算报复一下吗?”拉扎尔冷笑。

“难道你以为发生这样的事,我就会情愿当你的走狗?”

拉扎尔先是一愣,然后摇摇头,说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没有把你收作手下的打算。你太刺头,而更应该成为一只雄鹰。”

罗伊沉默了好一阵。

“那你找我又是所为何事?我不相信像你这种人会做任何对自己无益处的行为。”

“呵呵,我只说过不想把你收为手下而已,但是”拉扎尔话锋突然一转,“我可没说我不想利用你。和威廉杰斯坦不同,我如果想榨取别人的价值,那么一定会清楚地告知,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摆清自己的位置,才会为我办事而不心怀鬼胎。”

“所以?”

“替我杀一个人,就当是以佣兵的身份接下这次任务,请务必办得干净利落。而我开出佣金,想必你也无法拒绝。”

罗伊一愣,心里似乎又有些动摇起来。他对杀人无感,既不像威廉那样排斥,也不像战场上的冲锋队那样嗜血成性,他只想平静地度过余生,与世无争但前提是要实现自己的目标。

“今天下午你才刚杀了六个人,而每个人都只挨了你一剑,动作这么熟练精准,不会是到晚上就害怕了吧?”拉扎尔讥讽道。

“我只是出于自保,而他们背后的主谋……我想应该不言而喻吧?”罗伊冷冷地看着拉扎尔。

“确实,他们六人是收了我的佣金,才会如此有组织地向你动手,不过……”拉扎尔话锋一转,“正因为此我才找到了最强,你强于过去所有,当然也配得上最好的佣金!”

“你的报价是什么?”

“瓦卡提斯之剑,外加我私人侍卫的职务,拥有它,你可以在皇宫任意出入。”

罗伊突然抬起头,黯淡的眼神在此时变得极亮。拉扎尔没有撒谎,他的确是能看出一个人的**,看出一个人的心中所求,这两条出价,足以让罗伊替他杀人!

“你想杀谁?”他冷冷地问。

“威廉杰斯坦。”

空气都仿佛在此时凝固,罗伊目光清冷,在重夺瓦卡提斯之后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竞技场上的杀神、一线天时的剑客。当时的他,目光也是如此的毫无感情,杀意宛若盛世之莲!

“别紧张,开个玩笑而已,”看见罗伊这种反应,拉扎尔似乎显得很是满意,他摆摆手,缓解一下气氛,“放心,我没什么杀他的必要,所以不用担心进退维谷的情况会立即发生。”

“进退维谷?”罗伊依稀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如果真要杀他,我是不会犹豫的。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百分百击杀他的能力。”

“胜率呢?”

“六成。”

饶是拉扎尔再镇定,此时也难以平静下自己的心情了。罗伊的战斗力有多恐怖他已经亲眼见证,放眼同阶基本上就是无敌。而据资料来看,威廉杰斯坦在荒废了两年的修炼后直到最近才刚成为七级魔法师,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对上罗伊还有四成胜率……

“当”巨大的钟楼鸣声由远处传来,它连续敲击了八下,每一次都震慑人心。

“时间不多,已经到八点了,”拉扎尔回过神来,“你需要立即行动。”

“你到底想杀谁?”

“二皇子路易斯,我原本的计划是让他在演武大赛的决赛里当场殒命,但既然他退出了,我也得适时修改一下策略。今夜,我要他横尸在法兰西城!”

一丝犹豫闪过罗伊面庞,虽然这结果实属意料之中,但当它真由拉扎尔之口说出来时,罗伊还是不免觉得有些悲凉这世上有些人渴求亲情还不可得,但有些人却又能如此果决地手足相残,何尝不是一种悲哀呢?

他摇摇头,甩掉这个想法,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找到路易斯才是当务之急。再者说,拉扎尔那句“时间不多”又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拉扎尔点上一支卷烟,说道,“现在,我亲爱的弟弟正在我父亲的帮助下飞速地逃离着这座城市。他所使用的交通工具是一架马车,可能由东西南北的任意一个城门逃脱,同时那辆车还至少被两名御林铁卫保护,防御固若金汤。我思来想去,能完成这项任务的,应该只有你。”

“在哪?”

“目前我还没办法定位它的踪迹。”

“现在宵禁,找一辆飞速行驶的马车其实不难。”

“谁说只有一辆?我的探子们可是发现了整整64辆到处乱跑的马车,而且它们都有着足以对抗一支卫队的战斗力……我想这应该是我父亲最后的积蓄了,可没想到他竟然全花在了自己二儿子身上。”

“所以我需要逐一排查,直到发现二皇子为止?”

“是的,然后你再杀了他。至于其他碍事的人,就看你心情了。”拉扎尔这时递过来一个细长且美观的盒子,说道,“距离他出城,我想还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我会随时协助你清除伪目标。顺便,这是我给你的诚意。”

他打开盒子,目不转睛地观察着罗伊的反应,但让他失望的是,罗伊的表情并无太多变化。而在那个盒子里,一把古朴的暗灰色长剑正静静地躺着,而其上的荆棘花,则于剑柄处缓缓盛开。

第五十八章 国王的条件

法兰西的皇宫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奢华,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座高一点的城堡。它坐落于城市的西南角,窗指正东,其意不言而喻,同时恰好也反映了这个国家大多数统治者的特性雄心勃勃,狼子野心。

不过现任的国王看起来却甚是平和,和拉扎尔相比简直是另一个极端慷慨赴宴的雪莉尔这样想道,同时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下笔记。

此时此刻他们坐在城堡顶层的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雨,吃着可口的佳肴,天南海北地聊着天,一点紧张的气氛都没有。

“雪莉尔小姐,你是我所见过最通情达理的女孩,和你聊天很开心。想必那个你所跟随的家伙,也一定会因为此而感到幸运吧。”一身宽松白袍的卡斯德伊三世温和地说道,虽仍承皇冠,但他的脸上却早已留下岁月的痕迹,精神也稍显萎靡,看上去似乎已经到了那种对一切都感到疲倦的时候也许,是该死一死找找刺激了?

“谢谢国王陛下的夸奖,”雪莉尔还了一个甜美的微笑,“您也是我曾见过的最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和您聊天很高兴……总比某个给清白少女下迷药的人好多了!”

“呵呵……那个下迷药的人在你心里应该占据着不小的地位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像这样想生气却又气不起来。”国王笑吟吟地说。

“戚……”雪莉尔一时语塞,便把头扭到了一边。

通天之塔的钟鸣声在此时响起,它穿过雨幕抵达皇宫,连续的八次敲击回荡,余音绕梁。

“时间不多了,那个人还没到吗?”国王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询问道。

“也许他跟你儿子聊天耽误太久了吧,”雪莉尔不知从哪里弄出一块薄如蝉翼、片状的以太水晶,说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找到他。”

她轻触机关,一抹亮光便从以太水晶内放射出来,在对面的墙上制造出一块长宽适宜的黑色投影。在几分钟的等待后,那投影终于出了反应,它高速地闪了几下,然后映出威廉那副看起来并不是很友善的面庞。

“你们好,这里是前方记者深入风暴眼给大家带来的最新新闻。”

此情此景配上这句话简直就是绝配了。

……

“哈喽小学弟,好久不见,你那边看起来状况不是很好啊?”雪莉尔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是当然的,刚才就是因为你的联络信号,我才差点被雷给劈到。”威廉看了看四周空旷异常的广场,只能无奈地在大雨中和雪莉尔保持通话,“还有,你他妈是怎么醒得那么快的?你跑去皇宫是打算干嘛?”

显然,他从雪莉尔周围墙壁的装潢上看出了端倪。

“作为一个医学系的高材生,我觉得这种问题没必要回答,因为你从学校申请拿的药都是我批的。”雪莉尔摇摇手指,“另外,我早料到你不能准时过来,为了不让国王久等,我就自己来喽。”

“嗯,听起来不错,那你们慢慢聊吧。”威廉作势就要断开链接,“我现在要回旅馆睡觉了,明早见。”

“杰斯坦先生!”一直安坐远处的卡斯德伊三世突然说话了,“今夜的主角可是你,如果那么早就要入眠,可是会错过无数精彩的。”

“想让我办事?对吧?”威廉一眼就看穿了国王背后的潜台词。

“是,”他很大方地承认了这一点,“我不希望看见某件事在今夜发生,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您来阻止这一切。”

“什么事?”

“兄弟残杀。”

一阵猛烈的寒风突然袭来,将一扇本来已经关好的窗轰地吹开,缺口处风雨夹杂,地面、窗台满是水渍,雪莉尔赶紧跑过去把它重新关上,而在此时,她也听见了威廉给国王的回应。

“大体同意,也许我们可以先谈谈报酬。”

国王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我的权力虽然已所剩无几,但是要给你提供一张空白支票还是没问题的。”

“钱我倒是不稀罕,我只想要一个故事,一个能把所有线索联系起来的故事。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帮您办事。”

卡斯德伊三世的目光突然变得凝重,这让威廉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不起,孩子,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但这件事关乎到的机密实在太多,我不能对你和盘托出。”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轻叹一口气。

“如果真的不能和盘托出,那你说个八成吧,我又不是强迫症。”威廉耸耸肩,笑道。

“威廉杰斯坦,我们可不是像街边小贩那样的讨价还价。”

“要么继续谈判,要么合作解除,你只有这两个选择。”

“……对不起,这并非是我一己私事,它还关系到整个法兰西皇室的声誉。无论如何,恳请您换个要求吧。”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威廉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低头思索了一阵,才说:

“那你必须告诉我有关那个预言的所有秘辛。同时,我还要一份诏令,得由您亲笔书写。”威廉转过身,带着通讯水晶向上直飞,说道,“具体内容我会告诉你,一字一句都不能差。”

“为什么?你想要什么诏令?”

“一份赦免令,您也清楚,今晚为您办事就相当于与拉扎尔为敌,我可不想有什么洗不清的罪名。”威廉在空中拐了一个弯,迎着雨势盘旋而上,他的目标很明确,那便是法兰西城全城的制高点通天之塔。

卡斯德伊三世思考片刻,点点头同意了。

“趁着这时间,你们可以跟我说一下现在的具体情形,例如路易斯在哪?拉扎尔派了多少人去追杀他?我到底要怎么做才算是任务完成?”

“我把他安插在了六十四辆车中的一辆,他们四散往城外逃离,并且是随机的路线,所以现在就连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哪。”在谈到关键的事情时,国王的语速显然快了许多,看得出来他对二皇子的确是有些偏爱。

“但现在城内的车已经不到六十四辆了,拉扎尔派出的卫队在刚才的十分钟里拦截了十七辆马车,但他们似乎没有停手的意思,可能还并没有找到二皇子。”威廉的音频水晶里传来雪莉尔的声音。

“保持监控,必要时可让海伦插手……还有,你感冒没好,赶紧吃药。”他下达了最后的一条命令,随后便一个俯冲飞入通天之塔。

第五十九章 袭杀之夜(上)

漆黑的夜里,马车疾驰。

它奔腾在满是积水的大街上,向旁掀起一人高的水浪。但是车前的两名驾车者似乎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旧在不停地驱使着底下那匹快马,往城外的方向飞速离去。

雨脚如麻,淅淅沥沥,车底水流激荡,映出几道微弱的白光。其中一名驾车者似乎对这场景已经感到麻木,于是略微抬头看向斜上方,可此时他竟然看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明亮,反而更显晦暗,反射过来并不刺眼,看上去异常柔和。他先是一愣,然后立即拉停了马车!烈马嘶吼,在没足的积水中摔倒,车辆侧着往前翻滚,像一颗巨石狠狠地砸入水潭,扬起浩荡的水花。

“你在做什么?疯了吗?!”另一个人低吼着说道。

但他没有回答,而是低下身子,匍匐在积水中前行,同时他对搭档做了一个手势意为敌方来袭。

搭档立即安静下来,跟随着他滑入旁边的一间平房,但奇怪的是门没锁,家里也没人,看上去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宅子。

他们刚松一口气,房间里所有的灯便在此刻同时打开,明亮晃眼,让人难以看清前方。

“糟了!”他们在心底暗骂一声,然后极其同步的拔出武器护身,只见那道暗灰色的光芒再度亮起,穿梭四周宛若游鱼在水。那是一把武器!一定是一把武器!

他们迅速做出判断,迎着那光芒横劈直砍,刀剑碰撞声瞬时响起,每一次碰撞都激起大量闪耀的火花。他们所用的力量愈加磅礴,刀芒扬起的冲击波将坚固的墙体都击出数道沟壑,整间房子摇摇欲坠,看上去在下一瞬间便会彻底倒塌。

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停止挥刀,他们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哪怕是稍微的失误都会被其抓住然后无限地扩大优势。

“锵”在无数次巨力的冲击后,某人的刀刃终于走到了尽头,它在顷刻间粉碎,化成无数细微的碎片飞射到四周。

“不!”另一人大喊,然后飞扑过去打算帮自己的搭档格挡,但还是太迟了,那暗灰色的光芒已然横扫,将他的搭档击飞到了对面墙上。

随后那光芒再度诡异地曲折,绕出连神都难以创造的弧线直击另一人!他躲闪不及,也被其怒劈到了墙上,瓦石小碎块因其而落,房屋也因此而发出剧烈的振动。

灯光渐渐黯淡下来,他们终于看清了袭击者的真面目: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目光清澈,金发半湿,手中长剑还未出鞘,但却锐不可当!

罗伊索沃特!

他们的惊惧在此时变得无以复加,那个人的赫赫威名早在今日的竞技场之战后就彻底传开,猩红死神的名号在今夜的法兰西也几乎无人不知!不单是因为他的凶名,更是因为他开创了挑战格林克斯的先河!

但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也投靠了拉扎尔,投靠了法兰西最强的权势者,还成为了他手下最强的鹰犬……难道,真的是天要亡二皇子?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两个人都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被罗伊留下了一道深红色的印记,乃是剑鞘所伤原来在刚才的对战里,他根本就没有拔过剑。

“路易斯在哪?”罗伊语气冰冷地问道。

两人不语。

“你们的团伙已经有六十八人被抓,如果直到最后都没人愿意提供线索,那么全都会被处死,包括与其有关的任何人也是。你们还要坚持吗?”

他们浑身一震,表情都变得有些犹豫不决。虽然护送二皇子离开的那128名战士都是国王亲自培养的死士,但只要他们还是人,那么就一定会有软肋,而拉扎尔最擅长的恰恰正是抓软肋!

他们丝毫不怀疑那个皇子能追查到一切,追查到所有的细枝末节……如果今日路易斯真的能逃出生天,那么即便他们躲到天涯海角,也许都无法抵挡拉扎尔的怒火!

“正常的车上只有两个赶车人,而皇子的车上,是有三个人……我们只知道这一点。”

“这就足够了。”罗伊留下最后一句话,然后瞬间奔跑离开了这间房屋。

……

而离此处不远处的某条大街上,另一辆马车正在疯狂地疾驰着。

车内的人目光无神,略有些呆滞地看着窗外,他原以为自己做出的让步已经足够大,足以让他的哥哥通晓用意。可没想到今夜再度离开这座城市时,他竟然会是以逃亡的姿态离去。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真的只有死亡才能证明我对那王座没有丝毫觊觎吗?他突然觉得头很疼,疼得让人无法思考。

“殿下!”车前的幕布突然被人拉开,“我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现在距离城门只有不到十五分钟的车程了。”

那个人的语气恭敬异常,目光也坚毅无比,看得出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手下。

“但我们要怎么打开城门?城内守军会听我父亲的命令吗?”路易斯有些担忧地问。

“按理来说不会,但是据传闻每天夜里的八点半,南城门都会短暂地打开五分钟用来检修设备……而在那个时候,守军因为交接而暂时离开城门,我们就能趁机离开。所以放心吧殿下,天无绝人之路,而你父亲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也会助你一臂之力。”

恐怖的高温在此刻由马车的正上方掠过,掀起无比的热浪席卷了整片天空!暴雨在这样的高温下被瞬间烤成蒸汽重新升空,造成四面八方一片朦胧。

再接着,那高温继续飞速向前,倾斜着砸入法兰西城的南部旧城区,顷刻间巨大的冲击波由那里传来,从地而起的火焰升空爆炸,宛若盛世的烟火,永远都不会燃尽。

“那是什么东西?!”他立即把幕布拉上,然后扭头问向他的同伴。

“龙炎火炮,那是龙炎火炮!”他的同伴强装着镇定回答道,“该死,那个人怎么敢在法兰西城使用这种武器!那可是毁灭的代名词啊!”

龙炎火炮,法兰西迄今为止研制出的最强杀伤性武器,每门造价高达二十万金币,一般来说只有在重大的战役中军部才会批准使用,而炮击之时它的烈焰则如滔天巨浪,毁天灭地!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目光变得愈加的专注。他说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你看看右上方的天空,那个黑影到底是什么?”

同伴在惊异之时抬头看向那边,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盘旋法兰西城的正上方,它通体漆黑,铺天盖地,而夜幕也恰好成为了它最好的保护色,游荡于乌云之间,飘浮在雨幕之中。

“那是……飞艇?!”话音刚落,那巨大的黑影中部便闪耀出一道强烈的火光,紧接着它发出的巨响更是震耳欲聋。那火光犹如流星般坠落,飞向了法兰西城的南城区,燃出极致的烈火!

“拉扎尔……他竟把龙炎火炮安到了飞艇上!”他们的震惊渐渐变为恐惧,然后这恐惧又被内心强行压下,他们清楚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如若不知所措反而会被当成是一个活靶子。

“它的目标暂时还不是我们,否则刚才那两门炮下来,大家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向右转向!跟着它的底部前进,那是它的盲点!”两人迅速做出判断,然后齐向右拐冲往飞艇。

“但是……目标如果不是我们,那被瞄准的又会是谁呢?”车厢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是我对不起你们,不该因为我个人的性命而让你们也深陷困境……对不起。”

“殿下……”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转头对路易斯说道,“国王陛下赐予的恩情已经足以让我们为你去死了,就当是弃车保帅,你不必自责。”

“不,每一条生命都是平等的,不存在弃车保帅这种说法,”路易斯的语气依旧低沉,“回头吧,我们逃不出去的。”

“我们可以的。”这时,另一个驾车人也说话了,“殿下,你是一个善良的人,终有一天会得偿所愿,所以千万不要那么轻易地选择放弃。”

车厢里传来一声轻笑:“这些话都是我父亲教给你们的吧?别轻易放弃……呵呵,恐怕我真的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殿下,你有想过为什么要来法兰西城吗?明知道凶多吉少,可还是决定回到了这里,为什么?”驾车人放慢了车速,此时他终于意识到,相比逃亡,也许安抚这位皇子的内心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因为……”路易斯愣了许久,才低着头说道,“我要见父亲一面啊,他已经是我在这世上少有的亲人,我又怎么能放任不理?”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能说出口,据那个预言所说,国王卡斯德伊三世该是必死无疑。此次会面,想来应该就是所谓的永别了吧?

他无比地渴望阻止那个预言发生,但到了法兰西城后,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了任何事,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像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甚至使得连呼吸都变成一种奢望。

“这就足够了,难道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他依旧赶着马,说道。

“嗯?”

“你为了自己的愿望甘心深陷困境,你父亲也是愿意为了你拼尽一切,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辜负他的心愿呢?更何况为皇帝洒尽热血也是我们的荣幸,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后悔。”

“父亲有你们这样的手下,该是很幸运的吧?”

“不,”他一把拉停了马车,说道,“我所说的皇帝,是指你!路易斯殿下,答应我们,如果今日能逃出生天,那你必定要卷土重来,夺回王位!”

“不……不,”路易斯本能地感到抗拒,“我不想……”

他突然停住了,眼睛里仿佛闪过一阵异样的波动他似乎看到了,在不远处那一抹暗灰色的寒光。

第六十章 袭杀之夜(下)

“殿下,你怎么了?”他察觉到了异样,便小心翼翼地把手放至腰间。

“有人,有人要来了。”路易斯略有些愣神地说道。

清脆的玻璃破碎声此刻由他们的头顶上空传来,密集的暴雨中无数玻璃碎渣飞速而落,倾泻到地面犹如漫天星辰陨落。

寒芒出,微光照云。

那根本不是星辰,那简直该被称为冲锋的号角!就在同一时刻,所有人都看见了一道黑影飞速地坠落到了马车的车顶上,他手中的剑呈现出暗灰但却闪耀无比,宛如无边阴霾下的一抹明光。

敌袭!

所有武器同时出鞘,两名驾车者纵身一跃便也跳上了车顶。一时间刀光剑影、火花弹射,与此同时他们的身形也在不断地变化,于狭小的车顶上交换着各自的步伐,惊险之景犹如刀尖之舞。

路易斯也迅速地跃往车前操控着战马,拉紧缰绳使车强行扭转了方向。车厢在它的带动下也紧跟着侧向滑行,在弯道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弧度。

“小心!”护卫提醒了同伴一声,然后直接把刀插入了车厢顶部。巨大的惯性使他的身体侧向滑出,但手里被当成支点作用的刀却让自己再度旋了回来,并顺势飞起一脚踹往袭击者。

袭击者不显慌乱,以退为进,直剑格挡后又迅速转身反手横劈向另一人。刀剑碰撞,火光四射,护卫右手持刀格挡,左手则立即抬起接住了同伴丢过来的长刀,并顺势砍向袭击者。

只见瞬影之间,攻守之势不停交换,袭击者的剑舞精妙绝伦,两名护卫的默契也是堪称完美,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无可挑剔,各种掩护、佯攻也被运用得炉火纯青。

训练一百次的人做不到这一点,训练一千次的人也做不到这一点,唯有那些训练万次、十万次的人,才可能拥有这种堪称互通心意的默契!

“当”

三把武器交错相扣,一时间竟难以动弹。

“你们有三个人?很好。”停顿之余,袭击者轻声说道,他的目光正视着前方,头顶金发如火般耀眼。

“你不会得逞的!”两名护卫同时抽回刀,然后继续向袭击者发起了新一轮攻势。

……

法兰西城上空,那座巨龙般的飞艇上。

舰长波拿巴少校正站在主控厅,而他前方的工作人员则是在通过飞艇自带的探测装置观察着地面的情况。

“长官,新发现四个流窜目标,三个已被锁定,一个正位于我们的下方,请指示下一步工作。”

“启动龙炎火炮吧。”波拿巴淡淡地说道。

顷刻间三门巨大的火炮同时喷射出极致的烈火,于天空中燃烧奔涌,直击三辆意欲逃离法兰西城的马车,还顺带摧毁了其附近所有的建筑物。一时间,法兰西城犹如置身于火海,而其头顶上的暴雨,则显得那么的无力。

“少校,你说真的?底……底下可是法兰西城,我们当真要用龙炎火炮瞄准自己的首都吗?”手下有人质疑道。

少校忽地转身看着他:“有这种顾虑我不怪你,可你是否知道最近的南城区改造计划?”

“这……”

“放心,”少校拍了拍手下的肩膀,“改造计划的核心是将整片城区都化为废墟,殿下已经将南城区的所有民众搬离,意欲推翻重建,所以就直接把它们都轰得粉碎吧,没必要有心理包袱。期待吗?在一片废墟中重建这片城区,那一定很精彩。”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波拿巴少校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老人,那是现任内阁首辅阿方索马丁内斯。

“是啊,精彩。我们重建的不单单是这座城市,还有整个国家的制度,那些政客们把握这个世界太久,也该到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阿方索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曾亲眼见证过法兰西的各种动荡,也曾见证过法兰西的各种荣光。他非常清楚这个国家是如何的多变,也清楚它的制度是有多么的顽固,如果拉扎尔真的能做到摧毁旧制度这样的伟业,那么他就将是新时代的先驱,千古一帝!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已经筹措了许久,无论是军部、朝堂还是遥远的边疆,拉扎尔都布下了自己的棋子。他如蜘蛛操控蛛网般控制着这个国家,但最终目标却是将那腐朽的内核完全摧毁!

“长官,最后的一辆马车正朝我们的底部行进,如果这样继续下去,我们将无法攻击到它。”

“给我传输它的图像,”波拿巴少校快步走到了监控装置前,“我倒想看看,上面会有什么东西。”

话音刚落,面前的监控屏便立即发生了变化:只见宽阔的大路上,一辆马车正驰往南城门的位置,它的速度极快,但车顶上却有着三名不加防护便直接械斗的战士。

他们的招式中充满着惊险,每一步飘忽的走位都蕴含着精妙。这是战斗的美感,车顶上三人的格斗技术都有着极高的水平,短时间的互相搏斗根本无法分出胜负。

“看来,我们终于找到目标了。”波拿巴少校看向了车身前部那驾车的男子,面色冷峻地下令,“车上有我们的人,别启用龙炎火炮。其他人注意观察,确定他们要由哪个方向逃脱。”

“是。”随着他一声令下,飞艇全员都陷入忙碌的工作中。

“不用了,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南城门。”这时,阿方索却突然发声。他指了指地图,用笔绘出一条线路。

“我们已经封闭了大部分路口,这辆马车照这样的方向走,最终只能从南城门逃脱。”他解释道。

“南城门……南城门……”波拿巴少校念叨着这个地方,突然抬起头,喊道,“我在那任职过,每晚的八点半,它都会有一次交接。没错,就是那!所有人听着,把视线都集中在南城门。收起龙炎火炮,改用燃烧弹,我们要阻止他们前进的路线。”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十门大口径火炮也由飞艇底下显露出来,极致燃烧的火焰犹如流星般坠落,几乎照亮了整片夜空,将法兰西城染成一片白昼。

“少校,来不及,他们的路径完全随着飞艇,我们没有角度射击。”

“谁跟你们说要轰炸那辆马车了调整位置,给我轰碎南城门!”

“是!”一群人如梦方醒,数百发燃烧弹也瞬间朝南城门的方向轰去,绵延的火海于暴雨中燃烧,似乎永不停歇。

“波拿巴少校,不必着急,我们还占着主动权。”阿方索连忙站起身阻止他这举动,因为拉扎尔可没下过令要把南城门也给毁了,所幸现在发射的只是燃烧弹,城门的受损倒不至于特别严重。

“可要是二皇子逃掉,没人能担得起责任,”波拿巴看着他,“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再管那座城门了,拦住他们才是最重要的事。”

阿方索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少校,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能亲手杀掉二皇子,是否会在心里感到愧疚?”

波拿巴看了他一眼,似乎惊异于内阁首辅竟会问出这种问题。片刻后,他回答道:“也许吧,我从来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虽然我也清楚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和杀人凶手无异,但是如果真的要亲手杀掉二皇子,我定然会感到愧疚。”

“我很钦佩你的理念,但你觉得炸掉一座城门真的能阻止路易斯逃出皇城吗?你很清楚,那不过是你心慈手软的表现罢了。”

波拿巴少校短暂的沉默:“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就像你往常在战场上所做的那样。”阿方索做了个手势,示意身旁的侍者将一样东西给扛过来那是个极端复杂的金属器械,从外形上看形如一把加长版的枪支,但各类零件的配装却比普通枪械精妙得多,如果对这方面有研究的人看到,定能一眼看出它的不凡。

“这算什么?是要我用枪吗?”波拿巴的表情里充满着疑惑,在远离地面超过千米的飞艇上,他实在看不出这东西能对路易斯造成什么威胁。

“别小看它,”阿方索将这武器递给了波拿巴少校,“卡迪克之矛,帝国最新型的枪械类武器,射程达两千米,弹头由火系以太水晶所制,命中目标时杀伤力与燃烧弹无异如果它能直接击中那辆马车,那么路易斯即便不死,也要重伤,绝对无法再继续逃亡。我记得少校你过去是弩兵部队出身,那么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确实如此。”波拿巴少校低下头,长叹一口气。

燃烧弹的威力虽然巨大,摧毁一辆马车易如反掌,但对于有着七级战士实力的路易斯来说却绝不足以致命除非,他能以最精准的角度击中二皇子!

“不过由于时间紧迫,卡迪克之矛仍存有一丝瑕疵,可能无法完全发挥出它全部的实力。少校,你有把握吗?”

“什么瑕疵?”波拿巴双手接过卡迪克之矛,瞬间传来的质感显然说明这比他之前用过的所有武器都更为沉重。

“虽然它的射程有两千米,但我们还没配备上两千米远的瞄准镜,自然是有瑕疵。”

“告诉我,那辆马车现在离我们有多远?”少校沉吟片刻,随即转身向负责监测马车行进路线的人员询问。

此时那车已迫近城门,即将穿越火海、跨过护城河,飞一般地向城外逃离。

“大概1020米。”工作人员给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

听闻这话,波拿巴便不再迟疑,对卡迪克之矛稍作调试后便掌握了大致用法。

“开启舱门,控制探照灯位置。”他说道,语气平淡。

“开启舱门!控制探照灯位置!”工作人员也随之怒吼。

主控厅内顿时响起了一阵齿轮的摩擦声,侧面的舱门随之而缓缓张开,整个地板也因此向下方倾斜。

而波拿巴就站在倾斜的地面上,不加任何防护,手持枪械对准了南城门。那里正在被不断地聚光,法兰西城数十盏探照灯在此刻再度汇合!

“少校,你确定……?”

“我可是弩兵部队出身,一千米的距离算不上什么难事,”波拿巴紧盯着城门口,目不斜视,“不用瞄准镜也没关系我就用眼睛瞄。”

第六十一章 命运枷锁

“关于那预言的故事还要追溯到十年前,在那个时候,我们负责修缮通天之塔的工匠发现了它。它被镌刻在无数个齿轮之间,唯有钟楼的时间转到午夜时分时才有可能被人发现。”

“而为了它,我们研究了许久关于通天之塔修筑时的史册,但却一无所获。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通过自己的能力来强行预言十年后所发生的事……而再然后,我就看到了自己的宿命。”

“什么宿命?”威廉禁不住想打断国王的话,此刻他正站在通天之塔的最顶层,燃烧着大量的精神力来搜寻路易斯的踪迹。

“我的死亡。”国王苍凉的声音从音频水晶上传来,“以及我两个儿子间的杀戮。”

“能再具体点吗?”威廉的源泉之戒已经开始闪出红光,这是精神力不足的警报,预计还有不到三分钟便会消耗殆尽,“比如说是谁要杀你,或者拉扎尔到底有没有干掉路易斯如果真干掉了的话那我就不找了。”

卡斯德伊三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都是很模糊的信息,你也知道命运魔法师不可能任何事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你还看见了什么?”威廉还想再问,可此时法兰西城上空一阵巨大的火光爆发让他不禁停了下来。

“我的天……拉扎尔除了龙炎火炮还搞了什么鬼东西在飞艇上?这是打算烧掉法兰西城吗?”

“刚才飞艇由底部发射了大量的燃烧弹,虽然它们的威力不及龙炎火炮,但是胜在数量多,亮度也很强。”雪莉尔迅速将分析得来的数据远程传输到威廉手上。

“如果它的威力不大,且利于燃烧,那么用来阻挡马车,显然会有奇效!”威廉快步上前,火速扩大了搜寻范围,领域在此时极致扩张,顷刻间覆盖法兰西城南方,“大幕就要拉开了,学姐,快给我传一份燃烧弹命中区域的图像。”

话音刚落,虚空中便立即出现了一幅法兰西城的详细地图,其上密密麻麻的橙红色圆点铺满了前往南城门的道路。

威廉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静默地踏上最高点,说道:“陛下,这次谈话就先到此为止吧,我会给你带来胜利的消息。”

“威廉杰斯坦,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想告诉你,”国王凝望着他,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沉重,“你也清楚,要实现那个预言需要两把钥匙,一是天选之子,二是瓦卡提斯之剑……你确定都清楚它们代表着什么吗”

威廉流畅的动作突然一顿,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什么意思?”

“在我的预言里,你确实是影响法兰西国运的人,可是这不代表只有你一个。过去我曾认为你就是那个天选之子,所以可以赌上一切押你赢,但现如今种种迹象却表明天选之子另有其人……我很担心,你即将去阻止拉扎尔对路易斯的追杀,但所碰见的对手,会不会就是那所谓的天选之子呢?”

这句话刚结束,音频水晶便突然断开了连接,源泉之戒也在同一时刻熄灭,威廉的外源精神力终于消耗殆尽,而法兰西城数十盏探照灯则正开始扭转它们的照明方向,光芒直射到南城门的尽头!

威廉看着它们,然后缓缓握紧了拳,脑海中冒出的那个可怕猜想让威廉此时也不由得有些心悸:他突然有了预感,这一次要面对的敌人,很有可能是他这辈子最不愿意碰见的对手。

半晌,他忽地转过身,看向面前的那张长桌。长桌之上,一个银色的工具箱已被打开,丝丝白气由内部向外散出,莫名让人觉得生寒。那是威廉用来装葡萄糖试剂的箱子,但此时此刻,里面却只有一管血清。

“呼”他闭上眼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

“为什么……要断开连接?”雪莉尔看着已是一片空白的墙面,微微一愣,然后扭头质疑道。

“继续谈下去也没有意义了,我只能稍作提醒,但接下来的事只能由他一个人完成,”卡斯德伊三世异常的平静,“相信他就够了,虽然不是天选之子,但在我的预言里,那个家伙,就是一个创造奇迹的人。”

雪莉尔沉吟一阵,然后也缓缓地坐回了餐桌旁。片刻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既然在预言里看到了那么多,那又为什么不试着在过去就阻止你的儿子呢?要知道,如果你真这么做,说不定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天命不可违,”国王低声地笑了笑,“你不是命运魔法师,你是不会懂的。”

“为什么不会?我就不相信,难道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会遭受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预言的控制吗?”雪莉尔显得很是怀疑。

“命运虽然不能控制人心,但它确实是一切的本源,无论凡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命运为其安排的枷锁。就比如说,我的两个儿子,你觉得我更偏向于哪一方呢?”

“小的那个吧,要不然怎么会费那么多心思。”雪莉尔不明白国王为何要刻意提起这个话题,但短暂思索后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啊,路易斯小时候更可爱一些,所以我更喜欢他……但是如果说要我推选新任登基者,指定一名能带领帝国走向辉煌的领袖,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拉扎尔因为他才是最适合当皇的人。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在过去就阻止他的理由,因为我不能影响到他的发展轨迹,否则产生的后果任何人难以估量。这便是所谓命运的枷锁,即便是命运魔法师,最终也不得不遵循它定下的规则。”

“我不明白。”

“这是为了我的国家,法兰西。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能做到成为一个好国王,只能选择为自己的儿子铺好路。”

“那明明是因为你自己的软弱!既然你都预见了自己的未来,却不选择做出任何改变,你凭这个就想让我相信命运无法违抗?”

国王的沉默持续了良久:“你说得对,我相比起来是很软弱,不敢对自己的命运做出任何改变但也许这个时代的法兰西,真的能有人做到这一切也说不定呢。”

话音刚落,大厅旁那扇厚重的大门便立即被人推开,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肃杀的凛风与大雨中闪电的齐鸣。

“你们好,在聊什么呢?”一身盛装的拉扎尔左右环视,目光如刀。

而在他的身后,数不清的甲胄战士正依次地踏入厅内,他们的表情无一例外都藏于盔甲深处,但那由内心散发出的压迫却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欢迎回来,我的儿子。”卡斯德伊三世举杯邀请。

……

在暴雨与狂风席卷的夜晚,任何出行都显得很不理智。但对于罗伊和另外三人来说,这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他们此刻已经拐过了最后一个弯,仅剩五百米的直线距离便可抵达南城门!

而时间也恰好转到了八点三十三分,此时南城门大门洞开,穿越它便可踏上护城河的砌石大桥。那座桥的历史与这条河一样悠长,坚固程度甚至可以抵抗数吨的火药轰袭,在不使用龙炎火炮的前提下,那艘飞艇根本奈何不了这座大桥。所以对于路易斯而言,抵达砌石大桥并摆脱罗伊,就代表着他逃生计划的成功。

而此时车顶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罗伊在两名御林铁卫的默契配合下终于出现了一丝抵抗不住的迹象,他艰难地半跪于车厢顶部的边缘上,手中长剑被两人尖刀所扣,再退一步就有可能翻入车底,万劫不复。

“你太小看我们了,即便你在今日转瞬间便斩杀六名同级,但也没有理由自信到连剑都不拔就敢与我们对抗!你输定了!”

说着,他们同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誓要把罗伊打翻落地。

“呵……”罗伊苦笑着摇摇头,臂上的颤抖变得更为明显,“我并没有小看你们,只不过这把剑的特性就是这样……瓦卡提斯从来就没有剑鞘,你们认为它不够锋利,仅是因为它还在内敛状态罢了。然而它一旦开锋,那就必须见血!”

两人一愣,似乎是有些不相信罗伊的话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诡异的剑?难道相传的神器,都会有这种特性吗?

“当然,这不算什么难关……只要我愿意,瓦卡提斯同样可以开锋!”罗伊的眼神突然一凝,两名护卫还没反应过来,狂暴的杀气便在由他身上肆意蔓延,宛若死神降临。

纠缠在一起的武器在这一瞬间也被破得粉碎,两把尖刀似是被放到搅拌机一般化成无数碎片,散射四方插入地面。

“什么?!”两人一惊,便同时选择了后退。但在后撤之时,他们突然看到了一抹光芒,一抹耀世烁天般的光芒!

那个人持着剑,睥睨四方。风雨在他身旁呼啸,无数探照灯的直光于其身后闪出,但却依旧掩盖不住那把剑的狂怒瓦卡提斯之剑,此刻终于出鞘!

两道光影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便从护卫身旁飞射而出,穿梭雨幕,速度之快简直超越了人类所能反应的极限!

那是两把尖刺形暗器,流线型的设计几乎可以让它们无视所有的空气阻力,而在这么短的距离下,罗伊更是不可能躲过它们的追袭!

“荆棘之花,永不凋零。”很诡异的,罗伊竟然重新想起了这早已忘却的族语,那是他不愿意再面对的过往,但现在,它们却又回来了。

只见光华一闪,罗伊便轻松挡下了这两把暗器,他的动作幅度不大,甚至可以说只是微操,但却让瓦卡提斯做到了华美的剑舞。这是用剑者与剑之间的和谐,惟有最顶尖的剑配上最顶尖的剑士,才有可能使出这不可思议的剑术!

“我不希望杀更多的人,所以如果想要活命,那就赶紧离开!我的目标,只是车上那个人”

“痴心妄想!”一名护卫忽然冲了过来,此刻他虽已手无寸铁,但是当面对拥有瓦卡提斯之剑的罗伊时,却表现得面无惧色。

“又是暗器?”罗伊下意识地冒出这个想法,于是便迅速地举起了剑想阻挡他的脚步。但没想到那护卫的步履反而突然加快,直直冲向罗伊将其抱住,而那把瓦卡提斯,也完全地插入了他的胸膛。

“什么……”罗伊变得有些愣神,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些护卫做事竟然会如此的决绝。

但就在下一瞬间,另一道冲击也随之而来。第二名护卫疯了一般直撞向罗伊,巨大的动能使三人全部摔下车厢,高速地砸到了地面上。

那护卫似乎仍有余力,在空中便抓住了罗伊的手腕,并强行把剑也给打落。此时,三人都已失去了武器。

“不!”一直在控制车辆的路易斯发现了这一幕,他连忙停下车,喘息片刻后狂奔下来,失声般喊道,“你们疯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做?”

“快回去殿下!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你必须得逃出去!”那名护卫用尽了全力控制住罗伊,“赶!紧!跑!我会拦住他的!”

“不……不……”在大雨中,路易斯失神落魄,他一步一步木然地回退,最后看了一眼,然后才翻身上车,重新向前加速。

马车疾驰,跨越火海,穿越了南城门!

“是你?”罗伊仰面倒地,看着眼前那个猛扑过来的护卫,说道。

“是啊好久不见!你这混蛋!你的戏份到此结束了,我是八级战士,论力气你拼不过我的!”那护卫表情狰狞地喊道,同时使出无数记重拳打在罗伊的胸膛以及脸上。

罗伊从没想过这个在前几天总是一副话唠模样的家伙竟然会打得这么狠,倒也是无愧于御林铁卫这个称号。于是他咳出一口血,用手接住了护卫的重拳。

“你们何必如此”他一边说话血就一边流,“为了所谓忠心,就这样枉死吗?”

“御林铁卫就是为了皇帝而活着,你没有信仰,自然不能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

“我的信仰早就随着我姐姐的死而去,你们这些人,都应该为此……而负责!”

罗伊的右手开始用力,强行抗住对方的拳头,洪流般的巨力在两人手间疯狂地对抗着,开始还是护卫占优,但很快这点优势便荡然无存。因为罗伊的力量正在不断地加强,如江水般势不可挡。

“啊!”护卫突然惨叫,手臂也完全扭曲变形他竟被罗伊生生拧断了手臂!

罗伊接着踢起一脚,把这最后的拦路虎踢飞到一旁。

“混蛋……”那护卫倒趴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你怎么会这么强?怎么会这么强?你分明只是一个七级的战士,怎么可能做得到?”

罗伊没有说话,因为那股力量的爆发已经使他难以思考,惟有目光显得更为深邃。

他拾起瓦卡提斯,狂奔向漫天火焰的南城门。他的速度在此时也变得极为恐怖,近百米长的距离几乎是转瞬即至。只见剑芒飞出,他腾空跃起,银光散射,浩荡的剑气由剑锋处释放横扫,将堪称牢不可破的南城门劈得粉碎!

火光四起,照耀着江水,也照耀着罗伊的面庞。

第六十二章 断桥之上

断桥,熊熊燃烧着的断桥。

在大门破碎之后,他终于看见了那座砌石大桥,它在尽头处被摧毁,燃着耀眼的火光。而路易斯则木然地站在桥头,把车停于一旁,不知在思考着些什么。

拉扎尔最终还是动用了龙炎火炮,并把那个地标般的大桥给彻底炸毁,他的兄弟已无路可逃,也许唯一的可能便是跳河拼一把运气,但是谁又能保证护城河中没有拉扎尔的人呢?

罗伊慢慢地走了过去,不说一句话。

“你觉得,那些掩护我逃跑的人,到底是被我害死的呢?还是被我哥哥害死的?”

路易斯的声音里似乎蕴含着无比的苦涩,他步履蹒跚,艰难地拔出插在一旁的长刀。

罗伊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地站着,像极了一尊石雕。

“嗯?”疑惑之下,路易斯转头看向了那个追杀他到此地的家伙,但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道冷得接近凝固的目光。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路易斯无声地笑了笑,然后举起长刀,似乎是要做最后的抵抗。

这时罗伊突然加速,飞一般窜到路易斯身前,他的眼神中不含丝毫怜悯,每一招都直击要害。

先是破防,而后瞬间击落路易斯长刀,紧接着再反扣拧断他的手腕……仅仅三招,路易斯便几乎丧失了战斗能力,但此时罗伊却仍未停手,他以肘击与膝踢交替使用,在空中就打断了路易斯的数根肋骨。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战斗,而罗伊似乎也并不急着杀死他,仅是在肆意地释放着自己的力量。

“砰”最后他飞起一脚,将路易斯踢上近二十米的高空,然后才以一道抛物线的轨迹摔落在地,翻滚到数十米外桥的尽头。

“再见。”这时他终于吐出了一个词,但声音却宛如青铜钟撞击般震耳欲聋,不断地回荡在胸腔之间。

瓦卡提斯紧接着横劈向车厢,强大无比的能量随着剑气横扫,将它也击上空中,往路易斯的方向坠落。与此同时,一公里之上的高空也释放出一道高速飞射的火光,它以极致的速度飞行,正中车厢,在其上燃起奔腾的火焰,将法兰西城的夜晚照得更为明亮。

“再见。”路易斯也说道,他像是解脱般闭上了双眼,静默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

飞艇之上,波拿巴少校收回了卡迪克之矛,炽热的枪管仿佛熔岩般滚烫,但他却没有丝毫表示。

“任务完成,可以向殿下交差了。”他退后两步,眼色复杂地看了阿方索一眼,最后才说道,“关舱门。”

“其实你一早就可以命中二皇子,何必拖那么久呢?”

波拿巴少校沉默了一瞬,说:“我说过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这是我的准则。”

“事实上,路易斯殿下手里一直都有武器。”

“但在他的心里,那把武器早就放下了。”他俯视着下方,视线穿过未完全关闭的舱门直达断桥处。在那里,火光依旧灿烂。

它们于雨中奔腾、翻滚,聚成一个橙红色的圆球,而后又突然旋起,依借着风力上升。这时圆球的中部开始下陷,边缘火焰的流动速度也突然加快,环绕着中心进行着有规律的离心运动,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它可能会变成……旋风,一个由火焰组成的旋风!

“不对……不对!打开舱门!所有探测仪重新开始运转!”波拿巴少校突然对着主控室大喊,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期,在没有外力的情况下,火焰绝不可能变成这种形态。唯一的解释,便是有人在操控着风,从而控制火焰!

这里,有风系魔法师!

“长官,飞艇下方600米处出现不明微型飞行物!它在接近断桥!天……那是个人!”技术人员近乎失声地喊道。

顷刻间所有的探测仪都齐刷刷指向了那个方位,随着飞行物的轨迹开始运作,主控室的屏幕上也同时出现了那个飞行物的图像那确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披着风衣,灰发褐瞳,鹰隼般盘旋在天空。

“威廉杰斯坦……”波拿巴少校一眼就认出了那道身影,他火速拿起卡迪克之矛,往里面装上了速度更快的梭形子弹,而后向威廉飞行的方向扫射。无数的子弹穿梭雨幕,在身后留下一道道浅浅的轨迹。

但威廉只是轻轻摆了摆两翼,然后俯冲向下躲过了密集的弹雨,他以急速推进,飞往砌石大桥。

“少校,别看错目标,”阿方索按住炽热的枪管,“请对准路易斯殿下。”

“可是……”

“别再犹豫了,您的仁慈让您很难成为一个杀伐果决的军人,但这也恰恰是拉扎尔殿下看重您的原因!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承受那种罪责,就权当是我下的命令吧。”阿方索停顿了一瞬,“迟则生变,波拿巴少校,请您……立即击杀路易斯-德-卡斯德伊!”

“但这真的值得吗?他也曾是您的学生!”波拿巴少校颤抖着将卡迪克之矛对准断桥上的二皇子,“他并非有罪。”

“生在帝皇之家便是罪,如果……我是说如果,即使路易斯殿下的内心果真如他表面所示那般对权力没有丝毫觊觎,但那又如何?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身上还保留有皇室的血脉,就总会有人想着依附他、在这个国家拥立新的皇帝,这些人不在乎拉扎尔殿下给法兰西带来了多大的荣光,也不在乎此举会给国家造成什么样的混乱,他们只想着恢复过去一百年里那种可笑的地位与食古不化的制度……波拿巴少校,有时候为了国家,为了心中更伟大的夙愿,是必定要舍弃掉一些东西的!”

“那这些天潢贵胄的人生,还真是悲凉啊……”他长叹着说出这句话,随后忽地将枪管对向了路易斯,这位少校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如他在战场般全神贯注!

“希望一切如殿下所愿。”

手指轻轻扣下扳机,梭形子弹顿时如流星般穿透夜空,以肉眼难以企及的速度,射向砌石大桥。

……

“这是当我不存在吗?商量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们又打算调用大炮呢。”威廉叹了一口气,而后转身绕过一道圆弧,划过江面,速度也急剧飙升,几乎是赶在子弹命中路易斯的前一刻抵达砌石大桥。

他挥动起一把弯刀,以右脚为支点踏在地面,滑动数米后立在路易斯身旁。那银光飞闪而过,以极限距离将梭形子弹一分为二。弹道偏离,被分成两半的弹头击在桥面,激起稍瞬即逝的火花。

而此时路易斯身前的烈焰风暴也恰好成型,它飞速地升起旋转,升至最高点化为巨大的龙卷,由四面八方吸入成吨的空气与磅礴的能量,发出连绵不绝的爆鸣声,恐怖无比。如果由天空俯视向下看,那恰如一朵盛开着的火莲,即将吞噬一切!

威廉随即半跪于地,而后缓缓抬起了右手,这世间的元素乱流仿佛瞬时间变得不那么暴乱,开始渐渐平和起来,他的手中像是掌握着风与火的权柄,只需轻轻一握便可到达顶峰。

烟消云散。

暴怒的狂风、炽烈的火焰在这一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诡异盘旋的元素乱流更是迅速归位,以一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姿态隐于看似虚无的空间之中。

一切正如平常,没有火焰,也没有风暴,它们像是从来没出现过那样凭空消失,被人硬生生由地图上抹去。而这一切的制造者,竟然只是区区一个七级魔法师!

“路易斯殿下,请你找个掩体藏好,待会我可没时间管你。过了今夜,你再想想怎么寻死也不迟。”威廉抬起头,虽听起来是在与路易斯交谈,但实际上,他的目光从未偏离过眼前之人半步。瞳孔中若隐若现的红光,似在照映着漫天暴雨。

……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波拿巴沉默许久,最后看向了内阁首辅。

阿方索不知如何应答,他只是看了眼控制台:“龙炎火炮还能启动吗?”

“没问题……等等,拉扎尔殿下好像有了新命令!”工作人员眼前一亮,喊道。

“殿下说了什么?”波拿巴少校赶紧询问。

话音刚落,一长段文字便由控制台闪出,映在了飞艇的天花板上。

“两位,请暂时不要插手这场争端,我正赶往此地。闲暇之余,你们可以于天空欣赏这次对决年轻一代最强的风系魔法师与最强的剑士,坚守的正义与极致的仇恨,他们终有一战。大幕将在今夜拉开,而你们所能做的,便是安静地等着最好的时机,它终会降临。”

看完后,飞艇中陷入了意外的沉默,波拿巴少校深吸一口气,而后俯瞰向下望向砌石大桥。在那里,两道人影正缓缓靠近。

第六十三章 血清

三分钟前,通天之塔顶层。

威廉紧闭双眼,静默地等待血清配制的完成。

“请选择葡萄糖溶液的浓度。”工具箱内传来海伦的语音提示。

“7%。”威廉应答,没有丝毫犹豫。

这个浓度比是他从莱纳口中得知的,红龙之血的注射必须要严格规定限额,不单量要保持在极低,浓度也必须限制在10%以下。而威廉身份特殊,浓度比必须保持在更低,才不至于被红龙之血吞噬心智。

“警告,这不是葡萄糖。请确认是否继续配制。”海伦发出了警示音。

“继续配制。”

“警告,这不是葡萄糖。请重新确认是否继续配制。”像是嗦的老妈子一样,海伦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一遍。

“我说了继续配制,别管那么多。”威廉睁开眼,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名男子,他端坐在桌面的另一端,手上则拎着那管弥足珍贵的血清。

“你这是要干什么,威廉?我只是一不留神,可你却几乎要创造历史。”他有着和威廉一样的面孔,除去那暴戾的气息外,根本就是一个翻版。

“你又进入我的大脑,有经过我同意吗?”威廉上前夺过血清,而后转身便走。

“你知道自己一旦注射血清会发生什么吗?”

威廉停住了。

“红龙之血对于凡人而言是致命的毒药,但你并非凡人,强行注射血清只会有两种后果要么成为新的红龙,要么因为血清反噬而致死,你真的确定吗?”

“所以我才没有蠢到拿纯血清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它只有7%的浓度,反噬也死不了人。”他举了举手中那管液体,虽仅有7%浓度,但仍显浓郁的血色。

“这样……”对面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循序渐进,挺好的,你会慢慢品尝到红龙给你带来的力量。那种极致的霸道、无与伦比的碾压感绝对会让你欲罢不能!你将成为新的红龙,就像当日降临人间之时……”

“够了,请停止你的演说。难道过了这么久你还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你杀死吗?你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间,何必苦苦挣扎?”

“我还有你,就不算苦苦挣扎。再者说,你是何时开始有了杀人的觉悟的?能让你动杀心的事,自我复苏以来还从未遇见过。否则也不必拖那么久,才让你知晓我的存在。”

威廉摇摇头,开始想要终结这场对话。

“滚回去吧,你根本就不必做这些无用的尝试,”威廉凝视着那管血清,“即便注射血清,那也是为了找到对抗你的方法。别以为我对你无可奈何,时代已经变了,红龙也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

“我与你的观点恰好相反,时代无论再怎么变化,人类都无法抵抗红龙的诱惑。你们是充满**的生灵,强横如红龙在这一点上都自愧不如,为了力量,你们愿意做任何牺牲,哪怕湮灭心智都在所不惜。更何况现如今红龙之血就摆在你眼前,一旦注射血清,你便会明白我所言非虚,那种力量足以让你付出一切!”

“那是因为红龙只有一条,但人却有很多,”威廉轻笑道,“明白吗?我不可能败给区区7%的血清,简直是种侮辱。”

“尽管用你心中的骄傲来骗自己吧!就当是一次豪赌,我相信身为红龙血裔的你,绝对无法摆脱力量的诱惑。”

“赌注就在桌上,何必多言?”威廉偏头看了一眼,“你不会明白的,人有伟大的活法,但同样,也有渺小而又平凡的一生,不是每个人都如你想象般野心勃勃。”

他闭上眼,不禁回想起多年前自己生活过的那座与世隔绝的孤岛,如梦般虚幻,但又那么真实,让人怀念万分。

眨眼间,血清便由静脉注入血管。初时还无任何异样,但随着血清注入量的增多,威廉的额上开始出现了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半跪在地,但仍止不住地颤抖。

“唉,你太着急了。不单用错了方法,时间也不对,”红龙之灵叹了一口气,“不过所幸我还在这里,你就不可能出事。”

他踏步向前,转瞬间就来到威廉身后,他将双手搭在威廉肩上,操控着血液里那些狂暴的力量,直至其逐渐变得平和。

“什么意思?这东西还要这么讲究吗?”威廉表情痛苦,为了分心他便随口问道。

“红龙之血是极端炽烈之物,你最好的注射时间是午夜时分。在那个时候注入血清,才能最好地发挥效果,强化你的力量……不过现在也不算太糟,至少是晚上。”

“呵……说得轻巧,我总不能为了这个专程等到半夜十二点吧?”

“正负五分钟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你不必等到正好十二点的时候再注射。”

“你完全没理解我的意思。和你交流真是费劲。你当真活在我的脑子里吗……啊!”威廉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后仰面倒在了地上。

无数幻觉于他眼中浮现,若有若无的话语在他耳旁轻咛,威廉似乎看到了无边的沙漠以及高耸入云的崇山,听见了恋人般的低吟以及无数人痛苦的哀悼……圣光于天际洒落,地面上则是燃烧着的十字架,白衣少女于眼前祷告,身旁早已疯狂的人群却仿佛转瞬间就要将其淹没!

威廉下意识地冲上前,一股洪流般的巨力却突然出现将其击倒,随后视线所及便是一片模糊,仿佛陷入混沌再也无法脱身。

“不……不!”心底里的灵魂在此时呐喊,充斥着狂暴的力量于此刻浮现,威廉伸出手,拨开了眼前的混沌,映入眼帘的落地镜照着他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他看见镜中的自己睁开了眼,恐怖的血红色填满了那对瞳孔,视线所及……仿佛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

“警报!警报!心跳次数超过每分钟两百次,启动电击恢复!”工具箱的语音提示刚一结束,一道电弧便从其内部闪出,正中昏迷在桌旁的威廉。

顷刻间幻觉被这强力的电流抹去,耳边的呢喃也变成了喇的电流声。

威廉陡然惊醒,额上已是大汗淋漓,他在第一时间察看自己的双手所幸那里没有鳞片,让他稍微安心了些。而在工具箱内,那管完整的血清还安然无恙,7%浓度的血清则只剩一支空管。

“海伦,我昏迷了多久?”他问。

“大约一分钟。”

“谢谢。”威廉收起工具箱,来到顶层的天窗前。

随后他拿出一支录音笔,记录下此时的感受:“我感觉……很冷,想喝一杯伏特加。不过之前的感冒倒是好了,精神上也很正常,只是有股莫名的冲动,好像是想把什么人给揍一顿……”

他古井不波地说着,窗外璀璨的灯火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没有人注意到,在威廉的瞳孔中,那猩红的血色已开始渐渐扩散,占据了几近半壁江山。

第六十四章 皇城雨战(上)

断桥上的灯开始依次亮起,直至尽头,照亮了大桥上那两个还依旧矗立着的身影。

威廉杰斯坦,罗伊索沃特。

他们站在雨幕之中,看不留情面的大雨飘飘洒洒这场雨仿佛永远都不会停歇。

“嗒”一道响指声突然传出,把罗伊清明的眼神又重新唤了回来,他像是做了一场非常真实的梦,略有些迷茫地看着四周。

“你还好吧?”威廉紧盯着他。

“是你?”

“对,是我。”威廉长舒一口气,心说这家伙倒是终于恢复了正常,是该好好教育一番。于是他缓缓走上前,想要安抚一下对方的情绪。

直到他发现罗伊正用剑指着他的胸口。

“你骗了我。”罗伊冷冷地说,声音像是幽鬼。

威廉沉默了。

这一点他无法否认,毕竟瓦卡提斯此刻就在罗伊手中,而这把剑又是经他的手从拉扎尔那换来红龙之血……无法解释,也不必解释,威廉背叛了两人之间的承诺,应当受到如此的质问。

“抱歉。”沉默了许久,威廉也仅能给出这样干巴巴的回答。

“让开,你的职责何时变成保护这家伙了?”

“我也不记得何时安排过你去杀他。路易斯殿下有这么招人恨吗?还是说,你就如此甘心为拉扎尔办事?”

“我只是为了自己,就像你一样。”狂风忽地骤起,瓦卡提斯之剑也闪耀出光芒,“让开,我不想再说一遍。”

“那我的回答你也该明白。”威廉抬起那把弯刀,瞳孔再度泛起血红。

……

“我的黑魔法名为‘疾’,可以极大地提高反应速度,在一般情况下,我的反应可以比寻常人快上一倍,而如果全力释放黑魔法,我能比他们快上十倍。”

几日前,威廉曾在旅店中告知过罗伊自己所用黑魔法的奥秘,原意只是想让两人的配合更为合拍,但没想到却在今夜成为了刺向自己的双刃剑。

“反应速度并不是真正的速度,你的动作远没有那么快。”罗伊回忆起和他的数次交手,显然能得出这种判断。

“对,我的大脑能做出思考,但自己的动作却达不到那种境界,所以我的战斗技巧其实很一般。不过换一个方面想想,我可是魔法师,反应速度快,释放的魔法自然也更快、更多,这就足够了。”

“十倍于普通魔法师的施法速度,怪不得你才是最强的天才。”罗伊轻轻抬起右手,此时他的肌肉与筋骨正发生着细微的变化,但这细微的变化却让他的力量得到了大幅度的强化,几乎逼近于八级战士,“这是我的黑魔法,不过不像你那样起了个花俏的名字,也没那么复杂。它只能短暂地使力量更为集中,但代价则是丧失大部分的理智。”

“就如钢用在刀刃上,才能造成更大的杀伤?”威廉给出它的形容,“真是个足够暴力的黑魔法,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用它。”

“我也是。”

……

两人同时向后转身,向前迈出十米,于中间留下一条长达三十米的道路,然后再转身回来,手上利刃出鞘。

罗伊的武器不出意外是瓦卡提斯,而威廉的武器则是那把弯刀,弧度很大,外形看上去有些许诡异。两人对峙着。

突然,一只白鸽从黑夜中飞了出来,它扑腾扑腾翅膀,随后艰难地在桥中段的栏杆上着陆,那里杀气弥漫,但它却似乎无所畏惧。

在暴雨的天气里,白鸽本不该出现在户外,而是该藏于自己的小窝,静静地等待风雨停歇。它来到这,难道说,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家伙吗?罗伊不禁想道。

一阵惊雷在此时轰然而起,使孱弱的白鸽受到惊吓再度起飞,它飞离了砌石大桥,向远处出发。

决战开启!

两人都极有默契地选择了这个意向作为大战的开端,在希腊的神话里,白鸽象征着和平,它若是离去,那便预示着战争!

雨滴依旧在飘洒,但在此刻却显得如此的缓慢,两人的突进速度于转瞬间飚至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仅是刹那便跨越了三十米长的距离。

刀剑碰撞,威廉并不落下风,他以极快的速度绕着罗伊左侧转身,风衣甩起将宛若静止的雨滴都通通弹开,那些雨滴如炮弹般弹射出去,撞击在青石板上发出人耳可辨的声响。那是极致动能带给它的威力,如果将雨滴换成子弹,这样的速度足以令其击穿青石板!

发现威廉的速度远高于自己时,罗伊并不显惊讶,他很清楚任何不可能的事情只要发生在这家伙身上都会变得合情合理,要对付这样的一只怪物,唯一的办法,便是比他更像一只怪物!

于是罗伊低吼一声,黑魔法的威力再度增强,让他的速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他提前做出预判,往最不可能的地方进行劈斩,但却只捕捉到了一抹黑色的残影。

风衣的衣角被这一剑斩开,飘浮于空中又缓缓落地,威廉站在他的侧前方五米处,轻轻地叹了口气:“轮到我了。”

只见威廉的黑色风衣瞬间失去支撑,它仍在空中,但里面的人却已然消失不见。三道黑影由风衣底下的地面出现,飘往罗伊所在的方位,像跨越了空间一般同时抵达。这妖魅的邪术在黑暗中更显诡秘,未知给人带来的恐惧远大于痛苦,而此刻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罗伊惊讶地后退两步,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他等到三道黑影抵达自己身前时才开始做出动作,但这一次却是侧身向后突进!

他不做任何调整,对着空气施放剑法,顷刻间雨水环绕着身体,化成一条水龙汹涌向前!

威廉此时才刚好到位,但却发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道由剑气加雨水凝结而成的杀意。

于是他果断侧身闪出,十倍于凡人的反应速度足以让他躲过这次攻击并再度闪到罗伊身后!弯刀向下劈砍,破空声呼啸而至,刀剑再一次碰撞,但这次的结局却是威廉被一刀劈退。

罗伊趁胜追击,指间一转将负于身后格挡的剑换到左手,然后右脚蹬地使身体高高跃起,再一次转身令剑气由瓦卡提斯飙射出去,化为淡银色的圆弧直击威廉。只见另一道浅绿色的圆弧光影也在同一时刻出现,迎面正中威力强横的剑气!

浩荡的能量正疯狂消耗,两道圆弧在相互作用下都开始渐渐消退,直到最后化为虚无才将风波平息。而在转瞬之间,一抹银光又极速射出,罗伊持剑穿越了漫天雨幕,跨过那件仍于空中的风衣直达威廉显形之地。

长剑即将刺中胸膛,但在最后一刻却又失去了目标,威廉重新出现在原地,伸手披上缓缓降落的风衣后,再飞起一脚将罗伊踹飞了出去。

这一脚力度极大,巨大的冲击力使罗伊翻滚了数圈才勉强停下,他将手指刺穿桥面,甚至留下了长达数米的沟壑!

千算万算,他还是没想到威廉竟会回到原处。

“很不错了,一般我用这招的时候别人都跟智障差不多,但你居然还能和空气斗智斗勇这么久,实在是令人钦佩。”威廉的赞扬听起来像是嘲讽,但罗伊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清楚威廉的战斗系第一天才之名绝非谣传,这一点不仅体现在那些神乎其技的魔法操纵上,更体现在在战斗中那些看似毫无用处的嘴炮上。威廉总在尝试激怒对手,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占得先机,或许这在大陆上是有些另类,但不得不说效果斐然。

只要他的对手尚存理智,就很难在这种持续不断的吐槽下保持高水平发挥。但很可惜,威廉这次失算了,因为罗伊现在,的确没有理智。

只见他反身将剑劈向桥面,恢宏而又虚幻的剑气在此时凝聚于剑身之上,化为一把巨型的瓦卡提斯直接将大桥斩破!

无与伦比的威能爆发,闪耀的金光如河流般顺着蜿蜒曲折的裂痕直击威廉杰斯坦。

紧接着,罗伊瞬间加速向前方奔袭而去,轻盈地跃过一块又一块凸起的砌石,闪传腾挪间直接突破到威廉身前。

一个堪比小型山丘大小的青绿色巨盾此时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它似乎是凭空出现,但其表面高速流动着的风元素却在转瞬间构成一个又一个坚固的魔法阵,显得神秘诡奇。

这是威廉这几天来最自傲的研究成果,自从那一日被格林克斯直接破防带走富瓦公爵后他就开始思考如何构建一个新的防御堡垒了,而这个绝对领域就是威廉经过无数次失败后才在脑海中构思出的新魔法。

它不但兼具足以抵挡洪水的防御力,甚至还可以像军队的方阵一般碾压向前,在如此近距离的作用下,即便是再怎么高明的剑术,恐怕也来不及使用。

不过罗伊显然不受这种东西的影响,攻势再大的方阵,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比过格林克斯给人带来的压迫。而罗伊,受过那种压迫两次。

“轰”大桥在此时呈现出一种半崩塌的状态,沿着巨大的裂缝开始瓦解,罗伊将瓦卡提斯深深插入裂缝之中,原地起跳跃起十余米的高度,而后转身大剑反劈!

这种劈斩如要发挥到极致,所需的力度极大,剑的劈斩距离也必须要一定长度,就好像拉弓时的搭弦,距离越长,威力也就越大。他之前把剑插入断桥,不单是为了扩大裂痕,对威廉的立足点造成影响,还能延长劈斩距离,从而击碎这所谓绝对领域!

罗伊不愧是剑术领域的超级天才,即便在开启黑魔法、意识模糊的情况下,也依旧能如此细致地做出最佳选择,仿佛这些剑术自小便铭刻在他脑中,再怎么混乱的关头,也不会犯半点失误。

剑锋现,巨浪起,威廉看见断桥两旁的河水都随着那剑的轨迹而升腾,急剧而下的压迫也如潮水般不可阻挡。乌云之下,惟有瓦卡提斯之剑的光芒,还在照耀着法兰西城,似漫天的繁星,宁静而悠远。

随即他跳了上去,与那锋芒交汇。

第六十五章 皇城雨战(下)

大雨依旧在下,天空依旧灰暗,月光隐于乌云,几点繁星微不足道。

突然间,宛若黎明将至!无边黑暗之下,直刺云霄的光芒从砌石大桥的中部出现,它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开始蔓延,顷刻间铺满江面,耀目摄魂!

“那是……星辰?”法兰西城的天空之上,飞艇里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不知道罗伊那个名为星辰的剑法,但却鬼使神差地叫出了那个名字因为,他们当真看到了星辰,铺洒在江面、照亮夜空的星辰!

漫天的繁星仿佛在此刻由天堂降临了人间,一点点白色的光亮以砌石大桥为中心构成一个个人们所熟知星座,然后无限制地向外扩张直至护城河的尽头!而在它们停下的那一刻,即便是飞艇上的人也难以看清这片星空的全貌!

“天呐,这是神迹吗?”有工作人员不停地在胸口做着十字,希望远在天边的神能听见他的祷告。

“格林克斯!一定是格林克斯!只有法兰西的守护神才能做到这一切!”还有一个格林克斯的狂热粉颤颤巍巍地说道。

“不是神迹,也并非格林克斯,我们只不过是看到了传奇,一个属于这个时代的传奇。”阿方索无奈地点着了一支烟,不声不响地抽着。虽然这个坏习惯已经戒了许久,但他总是会随身带着几支。在这样一个见证奇迹的时刻,如果不抽上点烟,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才好。

波拿巴少校则是一言不发,他看着江面上的夜景,似在凝望着什么。

……

“轰”惊人的冲击力开始由断桥中心迸发,化为狂风向四周席卷。桥上的路灯瞬间被这风击得粉碎,护城河也因此向岸边拍起数米高的巨浪。

威廉持着刀向后翻滚,借着桥面突起的碎石缓冲也依旧被击退了二十余米,他摔出了摇摇欲坠的大桥护栏旁,幸亏眼疾手快勉强抓住一座支架,才不至于掉进冰冷的水面。

然而罗伊却已疾冲逼近,奔向威廉与路易斯所在的位置,那道巨型冲击看起来根本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身处星辰之中,罗伊自己才是最强的存在。挡着路的,统统碾碎便是!

一连三次斩击,直接劈断砌石大桥,威廉只能借力反冲,依靠飞行术跃至罗伊头顶但随后一道剑芒又把他劈了回去,威廉刚想抽出弯刀格挡,然而那刀一举起就断成了三截,碎片掉进护城河,连水花都溅不起来,抓在手里的只剩刀柄,像极了孤家寡人。

“靠,这种时候爆粗不过分吧?”威廉躲过剑气,换出一把强弩对准桥面就是三箭,弩箭擦着罗伊的身体,呈钩索状插入地面,它们的尾端均系着一根韧性绳,在前端牢固后又猛烈地收缩,牵引着威廉高速俯冲,坠向桥面。

他在空中调整姿态,在零点几秒内完成一记侧身反踢,如陨石般砸向罗伊。对方只来得及用瓦卡提斯之剑做出格挡,但还是被击退了十米有余。

“殿下,你还好吧?”威廉甚至还抽空问候了路易斯一句。

“我还行,但恐怕这座桥就快塌了。”

威廉没有再理会,不过他确实感觉到这脚下的裂缝越来越大了,而就在愣神之际,瓦卡提斯之剑又杀到了身前。

这一回剑锋在他面前擦肩而过,在脸上划出几厘米深的口子,顿时鲜血四溅。威廉后退两步,但罗伊也紧跟着向前,在瓦卡提斯之剑的压迫下他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影倒映着星辰,最后抵在威廉的脖子上。

“现在就走,我还能饶你一命。”罗伊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澈,然而目光中的凶狠却无削减半分。拉扎尔说得不错,这的确是杀人的剑法,要靠鲜血来不断铸造,但与今天下午不同的是这一回罗伊没有动杀心。

“你觉得这可能吗?”威廉偏了偏脖子,“没有这把剑我不信你打得过我,有本事把它放下。”

“我才没空和你玩这种游戏。”罗伊刚想把剑收回,同时一脚把他踹下断桥,可瓦卡提斯之剑却纹丝不动,像是焊在了威廉身上。

“这怕是由不得你了。”他摇摇头,脸上似挂着微笑,但又像是根本没在笑,罗伊只看见他的瞳孔于一瞬间变得血红,脸上那被划破的伤口也即刻痊愈,骨骼移位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那是骨折的部位在自动修复!

这绝非凡人所能拥有的恢复能力,罗伊甚至在那一刻认为,即便砍掉他的双手,威廉也能在半分钟内让它重新长出来这简直就是……杀不死的怪物!

罗伊本能地后退,而这时,威廉也动了。他用左手死死抓着瓦卡提斯之剑,右手则趁机挥出势大力沉的一拳砸在罗伊的手臂上,武器瞬间脱手,掉落在地面而又再度弹起,威廉这时趁乱踢出一脚,把瓦卡提斯之剑踢出数米,深深插进桥边的路灯杆上。

罗伊终于反应过来,右脚一踏退出十米开外。刚才威廉那一连串动作几乎超出了他的应对极限,罗伊根本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人能把速度提高到这种程度!

在面对双头蛇时威廉曾拼死用出过四倍音速,但那也只不过是直线飞行,倘若普通的挥拳、踢腿也能拥有这般速度,那么根本无需太大的力量,单凭动能就足以击溃一切防御!

这时威廉急速突进,从这一刻起他成为了进攻方。

罗伊很少见过他发起攻势的模样,但很清楚这家伙发起狂来也绝非善类,眨眼间百倍千倍的压迫迎面而来,密集得有如雨点般的直拳完美压制住了一切反击,罗伊甚至还无法看清他出拳的方位与角度,就被打得步步后退。

即便在拉开距离的那一刻起罗伊就重新启用了黑魔法,但也依然无法阻止威廉的推进,那就像是幽灵的打法,每一招每一式都让人无法捕捉,自然也无法反制。

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对抗鬼魂,因为那根本就超出了人的认知,但此时此刻,罗伊却鬼使神差地觉得,如果这世上真有那种看不见的幽魂,恐怕与这种打法也已经相差无几了吧?

“砰”突然,一记重拳打在了罗伊的面门上,将他瞬间击倒在地,紧接着威廉又弯下膝盖,从上而下毫不犹豫地砸向胸膛,令罗伊吐出一大口鲜血这本该是致命的一击,但威廉的力量并没有像他的速度那样大幅度提升,身体强度也远达不到那种令人瞬间殒命的程度。

而这时罗伊已仰面倒在地,看上去奄奄一息,威廉一拳接一拳地砸下去,没用任何技巧,仅交错地使用左右勾拳,但也足以让他难以招架。

“你以为你做的事就是正义吗?”罗伊拼尽全力接住一拳,“这世上哪有什么好人,只有像你这种假惺惺的混蛋!”

“我从没说过自己代表正义,正义的伙伴谁爱当谁当。你不是说过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有利可图吗?没错,确实如此,你要是杀了二皇子,我还去哪逐利?”说着,他又一拳砸向罗伊面门,“早知这样,我或许根本就不该管你,让你自生自灭!和你那命苦的姐姐团聚挺好的,不是吗?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吗?”

“你不配谈论她!你这自私自利的小人!”罗伊似乎被他的话所激怒,奋力挥出一拳,但瞬间被威廉封住路径,在极致的高速下,他根本就没有反击的机会。只听见手臂处传来一声脆响,罗伊的骨骼也应声被折断。

“原来你就这点能耐,亏我还如临大敌。想不通你这蜉蝣般的力量,凭什么敢挑战格林克斯?是为了你姐姐,还只是为你的姓氏争一口气?”威廉冷笑着截击加反打,“说啊,你姓什么来着?索沃德?还是懦夫?”

大雨磅礴,罗伊双眼无神地仰望着天空,面前似乎再度浮现出当日阿米蒂亚的面容,追忆起那天夜里自身的无能为力,每一句每一个动作都有如刀锋般划过心脏,比之现在的一次次重拳都更为痛苦。

“荆棘之花,永不凋零。”

“我的父亲是夏洛-索沃德!奥格斯堡的最强剑士!谁敢碰我们,他就会杀了谁!”

“索沃德的荆棘之花,注定要在我这里凋零!”

“我的名字是格林克斯,剑圣格林克斯!”

……

他的眼神忽地又变得深邃起来,暴雨之下闪电齐鸣,但发出的光亮却仿佛尽皆被其吞噬,倒映在湖面上的星辰也骤然紧缩,从天空上看就像是凝成了一点,然后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一幕幕过往随即在罗伊眼前闪过,以漆黑的夜空为载体,映出道道人影阿米蒂娅、威廉杰斯坦、格林克斯……最后是他自己。

罗伊好像抓住了什么,但一时难以言喻。

“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个懦夫。”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向天空,动作缓慢无比。威廉刚想制住他,但却发现这看似无比简单的动作却如地平线般遥不可及。每一毫秒威廉的迫近,都像是陷入了泥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渐行渐远。

一道银光恰在此时划过天际,瓦卡提斯之剑疯狂颤抖着,虚浮而上,携着有如翻山跨海般的气势高速越过砌石大桥!威廉能清晰地看见它的轨迹,然而那磅礴的气势却让人难以触碰它要去哪?归家吗?

威廉只依稀闪过这道念头,转瞬间瓦卡提斯之剑就来到罗伊手中,他握紧剑柄,眼神漠然,不带丝毫感情地朝面前劈斩而过。毫无花俏的招式,也无狂风巨浪般的气场,但却是绝无可能格挡的一击!完全锁定的一剑!

威廉侧身偏离,以最小的受创面积接住了剑芒,锐不可当的银光瞬间划破他的膝盖,最后劈斩而上天际!

与此同时一道闪电也恰好划破夜空,两束银白色的光芒在此交汇,威廉只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一瞬,竟看见闪电也在这剑气之下被劈穿了轨迹,化为两道闪耀的弧光这一剑,难道就连闪电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吗?

心中的念头刚闪过一瞬,数道剑芒却又迎面而来。威廉没有闪避,只是任凭它们划过躯干,他清楚这只不过是佯攻,因为在桥的另一边,那把暗灰色的大剑才刚刚举起!

它的轨迹极慢,持剑人也丝毫不见着急,似乎完全不担心被锁定的目标能逃出追击威廉也有着这种预感,所以他根本没躲,他无法解释这一切的原理是什么,凭什么这么慢的动作能让自己无法闪避?

但这一切已经无从再想,他瞳孔中的血色渐渐泛起,心中的恶魔开始呼嚎,既然这一剑无法避开,那便以无法阻挡的力量摧毁这一切!

携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念,威廉向前走了半步,顷刻间漫天的元素乱流朝他涌来,数不尽的光辉似狂奔的骑兵团般踏着夜空而行,径直撞向威廉的背部,积聚在他的身体中,随后这狂暴的力量又渐渐凝为一点,直至在他的掌心汇集,闪耀出难以直视的极光,荡平眼前的一切!

而这时瓦卡提斯之剑也忽地加速,它从上至下、穿梭雨幕而劈斩,发出未曾见过的透明的波纹,遥往前方而行。迎面正向那璀璨的极光,有如陨星坠地!

绝世天才间的对决,就该如此光辉璀璨!

……

忽然,一道金色的流苏从天而降,似由天际降至人间,在砌石大桥中部堆砌而成一堵无法逾越的城墙,将极光与波纹都隔绝而开!极致的力量穿梭雨幕,但却在这堵用光芒汇聚而成的墙上停下了脚步,随即被吸收一空。

威廉和罗伊两人都尽皆一愣,看着面前那城墙,均后退了两步。

“你们俩倒是让我看到了一场大戏啊,数百年来,这座古城还未曾有过这种动静。”拉扎尔幽灵般降临在砌石大桥上,他身后跟随着将近十名御林铁卫,皆重装上阵由此看来,即便是在御林铁卫中也分着派系,一部分效忠国王,而另一部分则效忠这位皇子。

这时候,桥面上的金光也慢慢散去,显露出那个传奇般的人物格林克斯。

这毫不意外,因为在法兰西,也只有他才能像这般同时抵挡住威廉与罗伊两人的全力一击,罗伊的星辰配上瓦卡提斯之剑或许能在壮观程度上与其稍加比拟,但论强度,根本就低一个档次。

他微微欠身向拉扎尔致意,目光投射在远处的罗伊身上,似有默契一般,罗伊此时也正遥望着他。很难说明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很感谢你今夜的协助,‘法兰西守护神’,真希望能多见识几次这样的盛况在你将死之前。”拉扎尔微微一笑,毫不忌讳地说着冒犯的话,如果被那些愿终身奉格林克斯为神的人听见,或许会气得想直接剥夺他的继承权。

但格林克斯只是点点头:“仅仅作为一介平民,为国家做出应有的贡献,称不上什么守护神。反倒是殿下您,才更配得上这个名号。”

“别学他人拍马屁,你学得一点也不像,而且也根本没有必要。”拉扎尔目不斜视,“离开这吧,我不希望引出更大的麻烦,至于那两个人归我了。”

“是。”他面无表情地作答,身形便逐渐隐去,步履蹒跚,像极了年迈的老人。

待格林克斯离开后,拉扎尔才缓缓走上前两步,恰好站在两人之间:“很抱歉,比预想中的时间来晚了不少,真希望你们俩之间的隔阂还没大到连我都无法处理的地步。所以,现在能放下干戈吗,两位?”

“来晚了?你怎么不等到明天早上再来?”威廉嘲讽道,从拉扎尔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恢复了原状,眼中那可怖的血红也隐去不少。

“那可不行,”他笑了笑,和善而又平缓,“你们的动静已经闹得够大了,我可不希望明日所有的报纸都在报道‘燃烧的法兰西城’。”

“你究竟什么意思?”另一边,罗伊扬起瓦卡提斯之剑,沉声道。

“什么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你说话。”拉扎尔像是没看见那道锋芒,装作糊涂。

“那让我来替他解释一下:你派人刺杀二皇子,却又在最后横插一手,要我们放下干戈……说实话,就连我也不能理解你的所作所为。”

“人总是那么善变,这不能理解吗?我只是中途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怎么,难道还需要你们同意才能实行吗?罗伊索沃特,你要的东西我不会少给,但今天这场误会……”他瞥了一眼两人,“我想各自都应该有点心理准备吧?别说得是我逼你们生死决战似的。”

罗伊没有反驳,来这之前他的确有过猜测,毕竟在法兰西城,唯一有可能阻止他刺杀二皇子的人,也只有威廉杰斯坦,所以即便是在砌石大桥相遇,他也不见得有多么意外。

“至于你,”他又看了看威廉杰斯坦,“我突然想起你还欠我一份委托,不如就此停手,我们好好谈谈?我保证,气氛绝没有今天傍晚那么紧张。”

“只要你不杀他,我可以考虑。”威廉侧身看了一眼路易斯。

“我说过,我改变主意了。”

“那可求之不得。”威廉点点头,欣然接受。

拉扎尔便不再管他,但目光却突然投得遥远,穿过威廉,望向桥的尽头。

像是感受到了拉扎尔的目光,远处重伤的路易斯也微微抬起头,他的嘴唇微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他清楚拉扎尔看得懂,而且也只有他看得懂。

“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我之间的情谊,最后还是得由我们俩亲自来了结!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一直……等着这一天。”

“但我今天未必是要杀你。你就不打算挣扎一下吗?”

拉扎尔同样在用唇语和他交谈,但却纹丝不动。

“有意义吗?在看见这断桥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你我都不再是过去的小孩子了。”

拉扎尔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抬起右手,对御林铁卫下令:“把他带走,对今夜发生的所有事严加保密。”

“是。”

第六十六章 兄弟

静室,两人,一桌,一棋盘。

“我这是在哪?”一人问道。

“一个安静的地方,你一向都喜欢安静。”另一人漠然回答,同时把棋盘上的兵往前推了一小格。

在柔和的光线下,他们的红发并不是特别显眼,仅流露出些许暗红,就像是眼前那两杯陈年葡萄酒的颜色般。

“上一次我们这样谈话都已经是在十年前了吧?还记得,当初我们也是在下棋。”哥哥说。

“是啊,还记得那时候我怎么下都赢不了你,你一向都那么强。”弟弟也把兵往前推了一格,说道。

“那只是因为你不想赢我,你缺少一颗求胜之心;如果你真的拥有那种**,那么我们谁胜谁负可能还是个未知数……路易斯,说实话,你的能力并不比我差,这一点我从小就清楚。只不过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路易斯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一定要讨论这些问题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他低着头,脸色黯然。

“我说过,我改变主意了,也许在将来我仍然会取你的命,但不是今天。”

“为什么?在我的印象中你从来不是这种人,没什么东西能改变你的想法。”

“今晚我抽空见了一个人。”

“谁?”路易斯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聚焦。

“我们的父亲,他还是那么年迈,但今晚却不一样,你猜怎么了?他竟然向我忏悔。”拉扎尔笑着说,但他的语气中却丝毫感受不到任何喜悦,像是毒蛇,令路易斯不寒而栗,“每天在大教堂里向天父忏悔的人多的是,你说父亲为什么偏偏要向我忏悔呢?他难道不知道忏悔的人大多不幸,所谓天父不过是让自己心灵慰藉的一个借口吗?他的忏悔只会让我的仇恨愈加深远而我忽然就想起了你,我的弟弟,我觉得你应该和我一起见证那个时刻,看着那些人面对绝望时流露出的那种无助的表情!”

路易斯猛地抬起头,他看着拉扎尔,感受着他哥哥眼神中的那股阴冷,他早该想到,或者说早就预料到了拉扎尔,同样也有着一颗复仇的心。

“为了什么?”

“为了我的母亲,还有你的。”他的表情像是在冷笑,“这么多年来我不提,那群人还真的以为我忘了吗?他们联合起来想杀死我的母亲,难道我会忘得了吗?!”

路易斯额上划过一道冷汗,他同样清楚地记得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曾有一大群人冒雨向国王禀奏,只是为了请求赐死两名皇妃……也许他们永远都想不到,那一天的晚上,两个皇子并未入眠,甚至还目睹了整件事的发生!

“因为那个疾病。”路易斯说。

“是啊,因为那个疾病,被诅咒的疾病。”拉扎尔也说。

“难道说……你的目的其实只是为了推翻他们?皇城里各大拥有着权力的家族,你都要赶尽杀绝吗?”

拉扎尔抿了一口红酒,说道:“怎么说呢?在我出现之前,他们掌控着这个国家,将权力分割开来,传了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那些贵族以为自己做的事就是正义,便联合起来胡作非为,甚至还处死了我的母亲!但实际上呢?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罢了,那场疾病的源头是谁,每个人都清楚!只不过是因为那个人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才放任他活到了现在!那些恶心的东西,才是真正的恶魔!”

“从这个方面来说,我们的确是站在统一战线上……我也想让他们死,让他们后悔当初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不知不觉中,路易斯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森冷起来,如果这时能有第三个人在一旁遥望,定会惊异于这两人如镜像般的相似。

“对嘛!对嘛!这才是我的弟弟,这才是我认识的路易斯……你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不安,令人心神不宁,恨不得要杀了你……”

路易斯的手再度一颤。

“怎么?你突然又害怕了吗?”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瞒过拉扎尔,他面带微笑,抬起右手,将一幅复杂的网络图映射在背后的墙上,“来吧路易斯,好好看看我的蓝图,这么多年来我将一切都奉献在此我要毁了他们,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你不可能做到的。”路易斯咬了咬牙,看着那幅蓝图,“至少你一个人不可能做到。”

“离开皇城太久,你是不会明白这些年来我都经历了什么的,”拉扎尔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孤寂,“从一开始向他们虚以委蛇,制造出我一副中庸的假象;再到后来日渐有了自己的亲信,在各大家族中周旋;而在他们开始害怕我的时候,数不尽的人妄图置我于死地。为什么他们敢如此有恃无恐?因为还有另一个人可以代替我的位置,而那个人就是你。”

路易斯愣住了,他不禁回想起当初富瓦公爵对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要推翻拉扎尔,就必须要把自己推举为新的王,这是事实,永远无法改变……原来如此,原来一切从一开始就已经说明好了,他再怎么逃,也逃不出那个让自己痛恨而又无法摆脱的身份!

可为什么……自己的人生就该从一开始便注定好吗?这凭什么……凭什么?

“你难道还在害怕我会抢走你的皇位吗?我们已经是云泥之别,以我这种丧家之犬的身份,又能夺走什么呢?”

“或许你已经不再是我当初认识的路易斯,但无论如何,你是唯一能夺走我皇位的人。待到我大业完成的那一天……我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处置。”

“你所谓的公正除了死亡还有其他选择吗?哥哥……我不想死,特别是这种从出生便注定好的死亡,那毫无意义。”

“对不起,这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么多年来,我只养成了这一个习惯。”拉扎尔往桌面上插了一把短刀,“除非……你能证明自己对皇位没有丝毫觊觎,我或许还能放你离开皇城。”

路易斯深吸了一口气:“我能怎么证明?”

“把你的心挖出来。”

“你还是想让我死!”他强压着怒气说道。

拉扎尔冷笑:“当然,你可以反抗啊,有本事就拿出你的骨气来。”

话音刚落,速度更快一筹的路易斯便伸手抓住了桌上的短刀,他一把将棋盘推翻,以地面为踏板跃向了拉扎尔。而与此同时,那把锋利的短刀也正对着拉扎尔的脖颈。

突然间,空间像是凝固了一般,周遭的一切都变成静止,而路易斯跃起的身姿也被牢牢定格在空中,丝毫动弹不得。反观拉扎尔,他则是依旧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红酒酒杯被随意丢弃,里面的液体在空中缓缓蔓延开来。

“你做了什么?”路易斯沉声问道。

“对你当然是做了点防备的,不必那么吃惊。”拉扎尔伸出手,那把短刀便立即弹射出去,在这间静室的四周到处飞射。

“噗”一声闷哼响起,旋即那把刀便刺入了路易斯的心房。

他因疼痛想要惨叫,但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乖乖地任由拉扎尔宰割。

“来吧,现在就让我们看一看,你的内心,究竟有着什么!”拉扎尔右手一挥,短刀便凭空切割,转眼间便将路易斯的心房生生剜出一块。

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心房里并不流出鲜血,只是放射出一缕淡白色的光芒,照上了拉扎尔的双眼。他的表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像是在那缕光芒中看到了令他不敢相信的一幕。

“我说过,我没有……”路易斯拼尽全力地喊出这句话,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而周遭的环境也正在此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静室、棋盘、拉扎尔、路易斯……这些事物开始变得虚幻,像一缕青烟般渐渐消失,而就在这幻境消失之际,一个新的场景也映入了人们的眼帘。

……

拉扎尔摘下眼罩,抬头环视了一遍四周。内阁首辅阿方索就在身旁不远处,正前方早已昏迷的路易斯则倒在桌前,额上全是汗水,像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但还未惊醒。

“梦魇的感觉如何?”阿方索走上来,抚了一下拉扎尔的肩膀。

“开始的时候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就恢复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终于看清四面大门旁那些森严的守卫,以及透过地面玻璃窗才能看到的法兰西城,底下护城河依然流淌,发出似永不停歇的哗哗流水声。

“怎么处置?”阿方索询问道。

“不先问问我都看到了什么吗?”

“我不关心这个,甚至觉得你用梦魇来测试路易斯**这整件事都没有意义。我只希望你能下令,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请处死二皇子。”

但拉扎尔没有应答,他低着头,像是在沉思。

“殿下……”

“先让我静静吧,我想再考虑一下。”

“可是……”

“别可是了,我不会因为他是我弟弟就大发慈悲,你清楚我走到这一步都做过些什么。我只是有着一种不安,似乎有更大的麻烦在迫近我们。”

“什么麻烦?”

拉扎尔念出了一个名字。

“殿下,我不明白,只要有那样东西在,他是不可能违逆我们的,又何必要杞人忧天?”

“正因为此这几年才过得如此安逸是吗?这很不对劲,你我从现在起都必须保持万分警惕。”说着,拉扎尔突然望向侧方紧闭着的大门,沉思片刻后,说道,“替我传召威廉杰斯坦,我倒想知道他对此会有什么看法。”

第六十七章 禁魔手环

“看法?我当然没有看法,你们皇室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今晚已经算是严重破例了。不过……殿下,我倒是挺高兴你能放过路易斯一条性命的,我曾与他以普通人的身份相处过一段时间,他着实不是什么坏人。”威廉靠坐在舒适的沙发上,看起来身体状态良好,除了他那条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的右腿之外。

“但我不在乎他普通人的身份,想必你还没忘记当初我给你的委托吧。”带着一丝倦色的拉扎尔靠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因为长时间工作的疲倦,饮品也换成了咖啡。

“没忘没忘,您是大客户我怎么敢忘呢?您看,当初那份以太水晶我还带在身上呢。”威廉打了个响指,将拉扎尔上次通过雪莉尔之手传递给他的录像投影在墙壁。

……

“你好啊,朗基努斯先生,如果我的计算没错,在我们会谈后的第二天,你就能从雪儿手里看到这份视频了。”

“我希望,今天这份视频的内容,无论您是否愿意帮忙,都要替我完全性地保密,不但是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朋友。”

“够了,”拉扎尔抬手关掉录像,“我当时只是让你去盯死路易斯,帮我判别他是否刻意伪装成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但你却这么久都杳无音讯,是为何意?”

“那种时候无论我说什么恐怕你也不会放过他吧?派罗伊刺杀路易斯不过是b计划,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原来的打算,应该是在演武大赛的决赛上使其直接命陨吧?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弄死你唯一的竞争者,而不用受到任何舆论谴责。但路易斯似乎看穿了你的想法,不但直接弃权,甚至还想以成为御林铁卫来亲手剥夺掉自己的皇位继承权,从而让你根本没有理由杀他。”

拉扎尔露出一丝微笑:“你说的不错,当时我的确抱着必杀他的决心,这一点直到半小时前都没有改变过但是……”

“发生了什么?”威廉仔细端详了一眼这位掌权人,他的神色中似乎显露一种不该有的迷茫。

“我用梦魇探测了他的内心,我原本以为能在其中看到权力之类的词,但是在那片范围内却是一片空白,甚至连‘**’都只有寥寥数点。我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人,如果没有**,他如何能活到今天?他根本不是我过去所认识的路易斯,简直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如果你也曾见过贫民窟里的困苦,恐怕也会和他一样当然,也可能会变得对权力更为执着。同一个地方,确实有可能产生截然相反的两种性格。你既然让他流落在外那么久,就应该对此有着心理准备。”

“这只是你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

“是吗?我觉得相比起来,这已经算是我蛮靠谱的猜测了。我之前还想过,你和二皇子都是红发,偏偏与国王不符,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但拉扎尔的冷眼令他不得不停下了这无端的猜想。

“这很奇怪吗?它遗传于我早已死去的母亲,路易斯也一样……你口中那所谓国王似乎很偏爱红头发的女孩,从年轻时到现在似乎都没什么改变。”

“那可真是用情专一呢!”威廉尴尬地笑了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们这家人的关系了。”

“你没必要评价,在你眼里无非只有对错两个选项。”

“政治场里的东西谈不上对错,虽然我并不赞同你要杀害亲兄弟的做法,但从你的角度上来看,或许这并没有问题。”

“那你又为什么要阻止罗伊索沃特?以你的性格,不至于多管闲事到这种地步。”

“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他提出了一份我无法拒绝的报酬,所以拼下半条命,我也要保住路易斯二皇子。我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改变主意。”

“呵……父亲吗?我明白了。他果然挺爱自己的小儿子,每当想起这一点,总有种欲杀之而后快的冲动。”

“我相信总有办法能缓解矛盾,特别是在你们兄弟之间。难道,你就非要杀路易斯不可吗?”

“除非你能找出一个说服我的理由,否则等风头过去,我必定会杀他。”

“……原来你这次锋芒如此收敛,竟是为了这个吗?我差点还以为与我见面的,不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拉扎尔皇子呢?”威廉久违地舒了一口气,微笑道,“这样吧,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如果探测内心还不够,就试着去看看他的眼神,你觉得,那像是被权力所侵蚀的人吗?”

拉扎尔忽地盯着他,许久不言。

“也罢,与此相比,我更好奇父亲给了你什么报酬。看你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只拼掉半条命。”

确实,虽然现在从外表上看威廉只有右腿绑着绷带,但拉扎尔却很清楚刚开始救治他时的情形。那是所有御医都未曾见过的病症,威廉全身上下完好无损,仅有右膝存在一道创口,但却显露出极其罕见的虚弱症状。

他的心跳速率趋近为零,血液都如凝固般以极缓的速度流动,只能凭借不断地输血放血才能勉强维持生命体征。

然而就在数个小时后,这些虚弱症状竟又奇迹般的消失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把眼前这个思维跳跃、逻辑清晰的家伙和之前那如风中残烛般的生命联系在一起。

“你注射了龙血,对吗?那种虚弱症状其实是龙血反噬,而在反噬过后你又能如此迅速地恢复正常。”

威廉只好沉默以对。

“我明明告诫过你那是绝对的毒药,如果今天不是因为你运气好,几个小时前你就该死在病床上了。这种事情要是真的发生,你清楚会惹出什么祸端来吧?”

威廉只好苦笑,心想有这样一个护短的后台感觉还是很不错的:“总之还是感谢您的及时救治……”

“不必,我也曾当过一阵子佩里戈尔-莱纳的学生,救你是应该的。”

“什么?”威廉的惊讶像是写在了脸上,他怎么不知道自己和拉扎尔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只是文化课上的旁听生而已,森特学院不单以魔法学府著名,在各类知识的传授方面也是独树一帜。可以说,正因为当初我有幸旁听了一节莱纳校长的课,才有了现在的我。”

总觉得从某种方面上来讲是失败的教育呢。威廉不禁想道。

“但你最好别高兴得太早,”拉扎尔突然又话锋一转,“我不动你,并不代表你就能在法兰西城自由活动。更何况你还擅自注射了龙血,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所以我是失去了利用价值,要被你丢进黑牢?”威廉摊了摊手,“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你清楚最好,”拉扎尔推过去一对手环,“这东西能暂时封印你的魔法,在确保龙血反噬不会造成更大危害之前,我希望你能一直戴着它。”

“……听你的口气,难道我在昏迷的时候失控了吗?”

拉扎尔看了他一眼:“还好,只是把我的飞艇轰出了一个洞而已,幸亏及时补上了。”

“那可真是对不起啊……可是,”威廉举起那对手环,把玩了一阵,说道,“如果我真的戴上了这副禁魔手环,那岂不是任你宰割了吗?甚至还要被关进黑牢,我怎么可能会同意?”

“这是为了你好,法兰西城即将迎来最风雨飘摇的一段时间,被关进牢里或许传出去不好听,但我敢保证那是最安全的地方。至于戴上禁魔手环,则是为了让你认清自己。”

“什么?”

“注射龙血会使人在短时间内获得强大的力量,但同样,这股力量也容易让人迷失自我,丧失本心。你清楚自己在注射龙血后会有什么表现,那种力量,真的是你所能掌控的吗?”

或许更强的你还没见过呢。威廉在心底吐槽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吐槽谁。

“抱歉了殿下,不管如何,在我的信任名单中目前还没有你的位置。想让我放下防备……或许有点难吧。”

“为什么?至少我在某些方面会表现得言出必行,”他摸了摸手中的戒指,说道,“难道是因为我派人刺杀富瓦公爵的原因吗?我也是才知道,那天晚上你竟然会在凯旋大厅。”

“你既然清楚,还敢这么道貌岸然地跟我说话?”威廉的语气已然变得冰冷。

“那倘若我告诉你,这件事与我无关,你又会怎么想?”他微笑道,同时将几份资料投影在正对面的墙上,“看看吧,我至少有十三种办法可以让富瓦公爵缔结的那所谓联盟分崩瓦解,为什么非要选择这种既冒险又容易犯众怒的做法呢?”

“可能是反向思维吧,你偏偏选择了最不靠谱的做法,籍此让人难以怀疑到你头上。而且不管怎么说,我有着一项铁一般的证据你知道那天晚上在凯旋大厅,我们碰见了什么人吗?”

“什么人?我只知道据波拿巴少校调查,那些刺客大部分都隶属于境外反动组织,现在如果还藏身在法兰西城,就只有可能在一个地方那就是城西的贫民窟。但我们还没有掌握具体的位置……”

“等等,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糊涂?”威廉皱了皱眉,“既然事情都已经暴露,你还坚持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为什么……你会把我和那些刺客联系在一起?”

当然是因为今晚你带着格林克斯一起过来的原因!但是,为什么你好像对格林克斯的行为一点也不知情?

威廉没有把这心底的疑问说出来,他只是递过一份以太水晶,说道:“想让我相信你……或者说暂时相信你,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由你亲自把那所谓境外反动组织清理掉。如果你还记得那个泡咖啡小妹,就联系她,她会告诉你如何在贫民窟里找到那些人。”

“是吗?威廉杰斯坦,天就快亮了。”拉扎尔忽然看着窗外,天际上已然浮起了鱼肚白,“而你也最好清楚,我并不需要你的认可,但如果铲除掉那些刺客能让你在黑牢稍微安稳一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我就姑且相信你一次,但你必须向我保证……那个原则性的问题。”

“什么?”

“不惜代价阻止那个预言,你清楚我指的是哪方面。”威廉说着,向他递过去一支卷烟,“勉强称得上高端货,配得上你的身份。”

“在法兰西,我绝不允许任何事物忤逆我的意志,哪怕是所谓命运也不行。”他用左手接过卷烟,轻车熟路地点着,“我讨厌一切照做,所以即便是已经铺设好的路,我也要毁了重建!”

“很好,真希望一切都能在今天结束,”威廉默默地扣上禁魔手环,顿时他只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了自己的精神力,哪怕周围元素波动依旧,他也无法使出半个魔法,“最后一个问题,那个黄毛怎么样了?”

“他也昏迷了,但伤比你轻得多。”

“那就谢谢啦。”

第六十八章 妮娜小姐

正午时分,铅灰色的阴云仍笼罩在法兰西城上空,只有些许几道阳光穿透云层,映在薄纱般的帘子上,裂成碎片似的光芒照入这座位于城郊的巨型城堡。

罗伊或许会惊异于自己醒来后所受到的待遇,这样奢华的城堡本该是显赫贵族的府邸,或者说皇室直系血脉用来避暑的圣地,可今天却是那么的冷清。只有他一人,仿佛一直以来皆如此,那么孤寂。

“吱呀”

忽然,厚重的紫檀木厅门被人从外部推开,发出久远却又莫名使人心安的声响。

一名穿着制式服装的老人推着一辆推车,步履轻盈地走进大厅,他毕恭毕敬,眉宇间透着和善与稳重,像是在这里侍奉多年的老管家,对这城堡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除了,那位如石雕般一直没有动过的金发男子。

“那是什么?”这次他终于侧目望了一眼,但视线却穿过了那个老管家,直达厅门,“拉扎尔……皇子。”

“我说过我会给你加官进爵,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房产、本票、爵位授勋……你能在一夜之间成为法兰西贵族圈中显赫的存在。”拉扎尔不紧不慢地走进大厅,他轻轻一挥手,示意管家可以离开。

“你觉得我会需要这种东西吗?”

“我当然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并不妨碍我将它们赏赐于你。如果你实在不能接受,背后就有垃圾箱。”

罗伊沉默以对,但也没有起身就把这些价值连城的白纸都一股脑丢掉。

“这就对了嘛,你的任务已经完成,而我也不会再派你满世界地追杀别人。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欠,趁此机会多拿点赏赐,为将来做打算,又有什么不妥呢?这座城堡从今天起同样也是你的了,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就像威廉杰斯坦一样给自己安个封号……”他转过身离去,看似对这里毫无留恋。

“你错了,我们并非毫不相欠。你还欠我一份最重要的报酬。”

拉扎尔的脚步忽然在此时停滞:“你是认真的吗?”

他甚至没有再转过身来看一眼,却依然能感受到罗伊那冷漠而坚决的目光。

“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很多人都可以把‘一切’这个词说得轻描淡写……”

“我不介意在这里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决心。”罗伊打开桌面上的长盒,一抹银光便立即从里面射出,闪耀得几乎让人睁不开双眼。

但拉扎尔只是将手搭在一旁的钢琴键上,轻轻地弹奏了几个音符,而后才缓缓说道:“收起你的剑吧,雄鹰。将那沓本票拿开,你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罗伊一愣,随后又转身看向那辆推车上一层层堆砌如山的文件,信手将其推开,果然在最底下看见一张暗金色的卡片。

“……谢谢。”他沉默了一阵,闭上眼,紧紧攥住那张并无实际价值的卡片,脑海中仿佛再度回想起了十二年前的每一幕场景,掌间的力度愈渐加大,几乎要将那张通行证压得粉碎,“你可以安息了,姐姐。”

门后,拉扎尔背靠在高墙旁,凝望着手中的试管里面仍存有刚从罗伊身上取出的部分血液。

“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威廉杰斯坦。”

……

“来,请喝茶吧。是想要茉莉花茶,还是金银花茶?”在这布置得像花园一般的庭院内,一头柔顺红发的曼妙女子正端着托盘走来,语气温和地问道。姿态美如天使,令人心生慕羡。

“都可以的,我不挑食!”雪莉尔伪装得诚惶诚恐的样子,“妮娜小姐,您真的太好客了!”

“哪有哪有,我是没想到,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记得我。是我该开心才对!”妮娜小姐端过来两杯温茶,脸上兴奋之情难掩。

“当然!您是我的偶像啊,当初的法兰西之花,我怎么可能会忘呢?”雪莉尔眼睛里像是在闪着泪光,“在我小的时候,我妈妈就跟我说……”

就这样胡扯了半个小时,直到两人都泪眼朦胧,雪莉尔才堪堪停下。

她们是在法兰西城新开的那家礼服促销店“碰巧”撞见的,当时妮娜小姐正捧着好几件长裙,而雪莉尔隔着老远直接“一眼认出”。然后事情就顺着正常男性无法理解的态势发展下去了,雪莉尔和她天南海北地乱聊,从对偶像的倾慕到昨晚法兰西城小半个城区的重建再到邻居小孩的文化课成绩,她们都谈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来到了下午,而她们也成为了仿佛认识多年的好姐妹,相谈甚欢。

“对了,我记得当初您可是办了个舞会呢!那时候全城人都在讨论你,说你美得简直可以引发战争……”终于,雪莉尔看似无意地把话移向了正题。

“啊……”妮娜小姐闻言先是一愣,然后目光便黯淡了下来,“那个舞会……其实……”

“怎么了?”雪莉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语气严肃地说道。

“我挺后悔办那个舞会的。”妮娜小姐低头抚着胸口,语气中弥漫着一丝哀伤。

“是因为什么?”

“我……我不能说……不不不,没什么没什么!”她连忙摆手,“就是有点后悔,没什么特殊原因。”

“是吗?”雪莉尔一脸狐疑,“妮娜小姐,你认识阿米蒂娅这个人吗?”

妮娜小姐浑身一震,然后猛地站起来用手指着雪莉尔:“你……你是什么人?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嗯……”雪莉尔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我是你的粉丝,兼带爱丁堡联邦调查局探员身份,我的名字是雪莉尔。”

“什么……联邦调查局?”

“我来调查一桩杀人案,”雪莉尔站了起来,慢慢逼近妮娜小姐,“而死者的名字,是阿米蒂娅,她曾在你家当过仆人,对吧?”

“不……不对,”她依旧在否认,“我这从没……诶,杀人案?”妮娜小姐瞬间惊醒,“哪来的杀人案?她可是病死的啊!”

“什么?”雪莉尔顿时僵住了。

……

“好吧,现在我们来重新整理一下事情的经过。阿米蒂娅原来是在你家当仆人,你对她很好,还借她衣服邀请她参加你的舞会。结果就导致了后来一系列事情的发生,那么,你得告诉我,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到底是什么。”雪莉尔一字一顿地把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妮娜小姐摇了摇头。

“哎哎你这样不配合,我们联邦调查局可是会把你抓起来的!”雪莉尔恐吓道。

“但这里是我家啊……我要叫警卫的话你连这门都出不去,”妮娜小姐的语气中略带一些委屈,“对不起,那件事我真不能说,看在你是我粉丝的份上,你快跑吧,我不叫警卫。”

“啊!”雪莉尔猛拍脑袋哀鸣,对于这种嘴硬的天然呆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呐,我最多只能告诉你她很漂亮……最多了……”妮娜小姐摸摸她的头安抚道。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她很漂亮啊!她还有个弟弟呢,和她一样也是黄头发的,爱拿把剑扮冷耍酷,还是个面瘫……”

“……金发?”妮娜小姐显露出吃惊的表情,“她不是金发啊。”

“什么不是金发?报导上都说了,你和她一个金发一个红发。而你又是红发,那她不就是金发了?”雪莉尔一拍桌子反驳道。

“这红发……是我在结婚后才染的,我以前是金发……”妮娜小姐悻悻地说。

雪莉尔愣住了。

“这样说来,那阿米蒂娅才应该是红发?”

第六十九章 黑牢

通天之塔地下80米处,黑牢。

这是法兰西专门用来关押政治重犯以及穷凶极恶之徒的地方,因其深处地底,且长年光线黯淡,所以得到黑牢的称谓,意为不见天日之地。

困于此处的人,如无意外都是终生监禁,他们就如永远被困在黑暗中的飞蛾,哪怕是想扑火都没有机会。而唯一能重获自由的途径,便是死亡。

从大门进入,越往深处越为阴森,关押的罪犯也越为重要,例如西行百二十米你或许还能看到早已被废的亲王。

而再往深处走,直至黑牢的尽头处,一座独立的牢笼便呈现在人们眼前。它通体由克伯里特合金所制,坚固无比,配上特有的警报装置,但凡强行破门便会瞬间引爆其底下的炸弹,而同时释放的毒气也会在五秒钟之内夺走所有人的性命。可以说,想从这里逃出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此时此刻,这座监牢里的场景却有些……温和,温和得简直有点不像是座监狱。

威廉正坐在特制的长床上它由东边某个小附庸国进贡的棉花所填充,同时还把顶面设计成最适合人体生理学形态的接触面,柔软的触感几乎可以让人一躺下就深陷其中。

除此之外,手旁的桌面上还安放有一个小型的箱械,只要一打开箱门,里面的寒气就会逸散出来,清凉解暑。威廉伸手进去,随手拿出一个巧克力味的冰淇淋,略显无聊地吃了起来。

“喂,我怎么觉得这家伙过得比我还舒服?”门外的守卫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向旁边的搭档吐槽道。

“……或许这就是人生吧,宁可坐在监狱里笑,也绝不站在监狱外哭。”

威廉斜脾了他们一眼,说道:“喂,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笑了?要是觉得羡慕的话,大可以来替我坐一下牢啊。”

于是这两名守卫就都不说话了,从威廉的角度来看,这两人的配置倒是非常经典一个是高瘦的光头,另一个则是矮胖的长矛兵,同时戴有一样的面具,仿佛全世界的狱卒都这样搭档才能确保案犯万无一失。

“算了……”威廉双眼一闭,歪着身子倒下去,舒舒服服地压在床上,“但不得不说,拉扎尔的水平确实很高,他竟然会知道我最向往的是哪种生活。看看这床、这冰箱、还有床底下的漫画……简直是天堂啊要不是有你们这些人在前面碍眼睛,我脑子还能更清净一点。”

“忍忍吧,超级天才。拉扎尔殿下只把你关押一天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你知道另外一个区的牢房里都是什么东西吗?光刑具我就能说出十八种!”那个高瘦的光头守卫终于忍不住批评道。

“噢?”威廉突然坐了起来,“那你们把二皇子关哪里去了?抓起来严刑拷打吗?拉扎尔可是向我保证过饶他一命的。”

守卫们都一时语塞:“……这就跟你无关了,好好呆在这,别打听那么多事!”

“叮咚”

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水滴声从威廉身后的床上传出来,他愣了愣,随后立即翻过身子,看起来像是要去取什么东西。

“别动!”两名守卫瞬间警觉起来,那床虽然躺着舒服但又不是水床,怎么可能会有水滴声?莫非是这家伙打算用来越狱的把戏吗?

两人还在想着下一步的打算,威廉就把一块以太水晶摆到桌面上来了:“看什么看?你们主子特许的让我和外界交流,这也要管?”

说着,他点开启动装置,墙壁上顿时映出了雪莉尔那边的景象,两名守卫这才松了一口气。

“干嘛?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来找我?明明都说好了不出大事尽量别联系的。”

“的确出大事了呀!”雪莉尔那边慌慌张张地说,从背景上看威廉推测她应该是在贫民窟,“我刚才去协助那个波拿巴少校到贫民窟里围剿刺客,本来这是绝密行动,可没想到我们还是扑了个空……喂,等等,你那边也太舒服了吧?”

雪莉尔情况刚汇报一半就喊了起来,显然是注意到了威廉在监狱里的“幸福生活”。

“我是以自由为代价才换来的这一切,这里面的辛酸是表面光鲜所能掩盖的吗?”他顿时义正言辞地说,“快接着说,扑了个空之后呢?”

“哼!显然这些刺客残党都跑了呗,不过他们的大本营还没来得及清理,现场留下了不少危险的武器,足以证明我们的情报没有出错。但是,除了武器之外,我们还找到了这个东西,”说着,雪莉尔招呼一名士兵把一面巨大的落地镜搬到了身前,“怎么样?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镜子啊。”威廉歪着头,观察了一阵后说道。

“这还用你说!谁不知道它是镜子啊?我是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面镜子有些古怪,我好像在上面感受到了魔法阵的波动痕迹。”

“太远了,我怎么可能感受得到。不过如果硬要这样说的话,你应该注意这只是其中的一面镜子。”

“其中的一面?什么意思?”

“你看它的左右镜框并不对称,从美观的角度来分析,必须得有另一面镜子和它配对才齐全。你们找到另一面了吗?”

贫民窟处,雪莉尔和站在以太水晶背面的波拿巴少校对视了一眼,随后同时摇了摇头:“没有,现场没看见你所说的第二面落地镜。”

“那它就是被带走了,现场那么多武器都不拿,却偏偏拿了一面落地镜。他们到底想干嘛?”威廉端坐起来,双眼紧盯着那面镜子。

时间好像过去了一瞬,又像是过去了千年万年,威廉死盯着镜面中的自己,双瞳忽地变得异常深邃。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情瞬间涌上心头,将他压制得说不出话来,威廉勉强做出一个手势,示意雪莉尔赶紧把这东西拿开。

“哦哦我知道了!”她连忙把镜子推走,声音有些轻柔,她罕见地愣了一下,随即僵在原地,“……怎么会?我的声音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雪莉尔回过头,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就在刚才威廉观察镜面的时候,她也抽空看了几眼,可没想到刚回过神来,自己的声音竟变得如此温柔动人很难说这不是一件好事,但威廉总觉得发生在她身上莫名有些违和,而且也极其不符合常理。

“喂,你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仅仅一瞬间的功夫,雪莉尔的声音就恢复到了原来的腹黑语气,她盯着威廉,语意不善。

“啊哈哈当然没有,不过你恢复得还挺快的,记住别再看那面镜子了。”

“这我知道,但它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威廉低下头,沉默了好几十秒:随后又重新抬头看向镜面,牙关有着轻微的颤抖:”糟了,学姐……我有一个非常非常异想天开而且没有证据的猜测。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猜测是对的,那么很有可能,我之前做的大部分判断都出了错,而且整个法兰西……也有可能要卷进血雨腥风之中了。”

“你虽然说得很可怕但我还是不太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到底是什么猜测会让法兰西卷进血雨腥风?要打仗了吗?!”

“关键点就在于那面镜子,这超乎常理的镜面让一个不可能的猜想成为了现实,可即便如此,我也还不敢说自己是对的因为如果事实当真如此,那也太荒谬、太悲凉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别在意了,就当作什么都没听过。而除此之外,我还有另一件事要问你,”威廉双手合十,腕间的禁魔手环疯狂闪烁着光芒这正是他在尽全力释放精神力的结果,但似乎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掉这个禁锢,“我之前让你去拜访妮娜小姐,你探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你确定要在这说吗?”雪莉尔迟疑了一下,瞄了一眼到处都是的士兵,他们正准备搬着刺客的武器离开。

“这算不上什么机密,别人即使听见,也联想不到任何事。”

“……好吧,”她深吸了一口气,“但你最好不要抱有太大期望,因为小白鼠的姐姐的确是病死的,而且她也没告诉我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唯一出乎我们意料的……就只有阿米蒂娅的发色这件事了,原来妮娜小姐的红发是婚后才染的,她之前可是留着一头金发,所以反推一下……喂,你怎么了?怎么又突然愣住了?”

威廉抬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随后立即拉开风衣的内衬口袋,从里面掏出一个破旧的笔记本那正是雪莉尔从可怜的何塞医生手里扒来的病患记录!

只见威廉迅速浏览着那本笔记,黑魔法“疾”也同时开启,寥寥数秒就让他找到了最关键的一张记录表其上没有一个字,但却用简陋的彩色铅笔画了一幅画:

在这幅静景中,一男一女正互相搀扶着推开诊所大门,在他们身后,是磅礴的大雨以及电闪雷鸣。男孩年龄偏小,被大雨打湿的金发紧贴在额上;女人则披散着亮眼的红发,面色苍白无比。两人如同在风雨中飘摇,像是苦命的鸳鸯……但是在威廉眼里,却更像是受难的姐弟。

“该死!”他将拳砸向牢笼里的高墙,“在今早我就应该想到的,为什么我这么蠢?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威廉罕见地慌乱起来,这最后的线索在此刻终于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但对他来说未免也太迟了。因为他甚至没有办法突破黑牢,自然阻止不了任何事,也阻止不了那命运的车轮接着向前滚动……难道这一切,真的要如那预言所说,一件接一件地发生吗?

“轰”

突然,巨大的爆炸声冲破了黑牢里几近凝滞的空气,突如其来的冲击波顷刻间扫过通道,随后更是将两名守卫都震退了好几步。顿时警报铃四作,毫无规律的狂风里,一股刺鼻无比的气味正迅速盖过狭隘的黑牢。

“硫磺,是硫磺!”那两名守卫终于重新上线,他们纷纷开启了黑牢的防御措施,同时想办法呼叫着其他区的狱卒,但接收到的信号却都是杂乱的声波。

情况不由得向更复杂的地方发展黑牢,竟然也遇袭了!

第七十章 突如其来的援助

可与之相反,威廉在听到这爆炸声后,瞬间便由最初的惊慌变为狂喜。

他很清楚想要从内部突破这牢笼的想法有多么异想天开,如果不是因为之前那突然参悟的真相,他本就打算安心地待在这里一晚上,而绝不会如此迫切地想要离开而现在,便是逃离这黑牢最千载难逢的时机!

心念及此,威廉便赶紧对着联络水晶大吼道:“雪莉尔,快告诉波拿巴那混蛋!他最想抓的刺客都跑到黑牢里来了,这是他们的总攻!如果不想让法兰西最危险的政治犯都逃出皇城,那就赶紧派着他的军队马不停蹄地奔赴这里!快!如果不想让一切都毁于一旦的话!”

“噢噢噢!”雪莉尔如梦方醒,正准备联系波拿巴少校时,威廉却突然又叫住了她。

“等等,还有,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说,但趁现在还有一点时间,我想跟你道歉。”

“道……道歉?你……突然道什么歉啊?”雪莉尔一时还弄不明白威廉到底要搞什么鬼把戏,但他的眼神却很真诚,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只好把头不自然地看向另一边,“我又没生你的气。”

“我之前瞒着你擅作主张,你一定很失望吧,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他顿了一会儿,“我不想让自己珍视的人陷入危险。”

雪莉尔一愣,微微张开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半晌后,才用轻如梦呓的声音说道:“你不必每件事都自己扛着。”

威廉只是轻轻笑了笑:“因为我是朗基努斯,所以你们做不到的事,就由我来扛着。”

说完,他收起水晶,再度抬头时,已走到监狱门前。

“别过来,后退,回你的床上去。”两名守卫本身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弄得焦头烂额,看见威廉这时候走近,便忍不住举起武器,威慑道。

“我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们能让我离开。”威廉步步靠近,却在铁栏前停下。这里的每一座监牢都与高额的雷电元素相连,在尚未得到解锁之前,他还是不敢做出太为过激的举动。

“为什么?光凭这句话就很有恶意……莫非你们派来的人袭击黑牢?!”

威廉白了他们一眼,心说刚才我喊得那么大声你们居然连一句话都没听吗?要真是我派人袭击黑牢,干嘛还给自己拷一副禁魔手环找不自在?

深吸一口气,威廉才再次开口说道:“或许你们很难相信我,但凭良心讲,法兰西未来的国运现在就掌握在我的手中。如果你们当真愿意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打开门,放我离开,我会用行动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听起来像是一句玩笑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认真。

“谁会听你的胡言乱语!别再添乱了!”他们依然举着武器,“我再说一遍,回你的床上去!”

“轰”

只听见一道更靠近此处的爆炸声响起,三人都不由得捂住了口鼻,因为硫磺的浓度已经比一开始显著提升了许多。

“你们继续关着我也没有任何意义,黑牢已经失守,要不了多久那些刺客就会突破到此处,”威廉难得地保持着冷静,“拉扎尔殿下把我关在这里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如果你们保证不了,那就放我离开!”

“这不可能!我们收到的命令就是让你好好呆在这!黑牢……黑牢也绝不可能失守!”高瘦的光头守卫依然坚持着这个观点,但他还是不禁看了看远处通道里因爆炸而产生的愈渐浓厚的烟雾,咬牙道,“不行,托比你去邻区看一眼情况,这里我先暂时守着。”

“好!”另一个守卫一口答应,显然对外面的情况也有些不太放心,但他还没走上几步,就突然停住了,“……不对,你在喊谁的名字?我不叫托比,整个黑牢里也没有人叫托比……”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认识你!”高瘦守卫忽然冲过去,手刀向下劈中肩膀,同时掏出电棍抵在守卫腰间,瞬间涌过的刺激电流便将他击晕在地。

“什么?”威廉一惊,下意识后退两步,他现在手无寸铁,别说是赖以生存的魔法,就连空间戒指里的道具都取不出来。面对这样一个突然叛变的守卫,他可以说是没有任何胜算!但这家伙会所求何物呢?莫非他也是那些刺客中的一员,潜藏在此只为里应外合?

就在威廉胡思乱想中时,那守卫却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监狱门口,所有防护措施在这把钥匙之下通通失效,就像是一捅就破的屏风。

“你是什么人?”威廉勉强使自己镇静道。

“没时间解释了,少主。”但高瘦守卫这时却突然解下了面具,说出的话也让威廉大吃一惊,“很抱歉刚才没有直接把门打开,我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接应的人已经到了,少主,你顺着我们开辟的密道就可以直接离开黑牢……”

“等等,你一下子说了太多我还没能反应过来,”威廉打断了“守卫”的话,而这面具下的脸乍一看竟然还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你是学院派来的?”

“对,很惊讶吧?为了这次行动,学院甚至还派出了传说级的‘利维坦飞艇’!它的外壳装有全隐装置,即便在夜空中低空飞行也几乎没人能发现,现在就停在通天之塔旁边呢!”

“你说话的风格这么熟悉让我很是介意啊,你到底是谁?”相较于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威廉只得默默保持了一份距离。

“少主……难道你没认出我来?我的伪装真的有这么以假乱真吗?”他指了指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是基恩,基恩啊!前段时间我们还一起喝过茶呢!”

“基恩?”威廉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然后又仔细地看了看守卫几秒。终于,他脸上的表情开始由困惑变为了喜悦,再接着又变得异常僵化就像是想笑却又不敢笑的表情。

“噗……哈哈哈哈……基恩!你怎么变这样了啊哈哈哈!”最终他还是没忍住,趴在地上无情地嘲笑了起来,“抱歉抱歉,本来在这种紧要关头我是不该笑的,但是我怕现在不笑,回学院之后就憋坏了。”

一句话接一句话,连绵不绝,就像精准的手术刀般插入基恩心脏。

“少主,虽然这伪装术我构思了很久,还研究了不少书才知道光头的辨识度最低。但是能不能先别谈这事了?”基恩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顶,语气温和地诱导道,“法兰西城现处疑云之中,各种事情的发展都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所以为了保证不令少主你身处险境,学院只好决定先让你转移。”

“转移?这是莱纳的命令?”

“对,回爱丁堡。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但利维坦飞艇要是被发现擅自闯入法兰西领空,后果可就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

“你们本来就是打算带着飞艇来炫耀的吧?换个简单的交通工具又不是不行。”威廉一眼就看破了他们的小心思,“而且,我也不可能离开。我说过,法兰西的国运现在就掌握在我的手中。”

“别傻了少主,它跟你有什么关系呢?别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国运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呀!你现在可是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更何况还被禁魔手环锁着,无论去哪都只有送死一途啊。”

“那红龙复苏呢?即便这样我也能袖手旁观吗?”威廉拍了拍他的肩膀,“基恩,事到如今只有我还能阻止那个人。而且我也不是手无寸铁,至少在拷上禁魔手环之前,我还藏了一手。”

“但是……”

“别犹豫了,快告诉我黑牢的哪个位置可以直通地下排水通道。那些刺客可以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这里,肯定不会是从大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的。”

“少主,我明白你的意思,只不过既然他们是从地下通道闯入的黑牢,那少主你现在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黑牢又不是只有一条道。更何况那些刺客已经突进了黑牢,想必镇守出口的人力肯定不会多,抓住这个机会我绝对能逃出去。”

威廉这时候看了眼远处弥漫着硫磺气体的浓雾,愣了愣,突然笑道,“对了基恩,你带笔和纸了吗?”

“笔和纸?额……少主,我是有准备来写遗书的了,但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吧?只要不作死,和我一样乖乖藏起来就不会有事啊。”

“你在想什么?我才不会写遗书呢,”威廉随手给了他一手刀,“我要你送一封信给拉扎尔,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现在应该会在皇宫里的某个地方待着。法兰西城兵力有限,他不可能再分散兵力到其他地方了。”

“写信么?是什么样的信?”基恩给他拿出了笔和纸。

“我要让他离开皇宫。”

第七十一章 迷镜

法兰西城,皇宫。

这是一个极其偏僻的居所,位处城堡边上某座高塔的顶层,虽然占地宽阔,但是采光、湿度都不算好,如果按东方人的说法,那可以称是风水极差。

大多数出入皇宫的人往往不会在意这种地方,就好像高贵的名马从来不会对路边的野草投以芳泽,然而在可自由出入皇宫的军政大臣之中,却有一人特立独行内阁首辅阿方索,他不顾护卫、女仆们诧异的目光,也不加任何修饰,像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那样,直接来到这门庭冷落的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恭敬万分地等待着。

“进来吧。”房门里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

阿方索推门进去,迎面看见的却是一件高大雄伟的人形雕塑,它矗立在房间的正中央,姿势优美,动作飘逸,面容上的表情坚决而又狠厉,整体更是浑然天成,让人不得不赞叹其作者高超的艺术功底。

“有事吗?我记得自从我十四岁以来,老师你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了。”拉扎尔站在雕塑的背面,叼着一支卷烟,正拿着锉刀在它背上留下道道沟壑,“我快完工了,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花了我多少闲暇时间。”

“黑牢里出了大事,有关威廉杰斯坦。”阿方索深吸一口气,说道。

“他越狱了是吧?这我知道,否则也不会想到这里来放松心情。”

“不,不止这个。就在十分钟前,我接到了从黑牢守卫手里传出的一封信,上面没有署名。”他伸出手,把信递过去,但拉扎尔却没有接。

“为什么他还要写信给我?想沾沾自喜地炫耀一番吗?”

“或许更糟。”

“嗯?”拉扎尔疑惑地看了阿方索一眼,随后走上前,撕开信封,右手一抖就将信纸展开摆在了面前。

“他竟敢邀我在砌石大桥见面,”拉扎尔只粗略地看了一眼,“那里只剩一座断桥了,又还能看些什么呢?”

阿方索也接过信,认真地看了起来,但他注重的并非内容,而是其上每个单词的一笔一划:“是他的笔迹没错,我看过威廉杰斯坦的受封书,那上面的签名和这封信的署名是一致的。”

“那老师你觉得我要去吗?我实在弄不清楚,他到底还要和我谈什么?”

“我不确定,但我希望你别去。”

“为什么?”

阿方索沉默了一阵,又重新看了看那封信,一时也说不出什么问题:“只是一种感觉,这该不会是一次友好的谈话。”

“他没有理由伤害我,至少目前为止,我和他站在同一条线上。”

“仅凭这浅薄的理由,您就要离开皇宫,和他见上一面吗?”

“不,只是一种感觉。皇城也许此刻就在我的脚下,但我却总觉得有一股迷雾在笼罩着它。这些天来发生了很多事,很多看似没有关联却又息息相关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我不相信这是巧合。”拉扎尔将卷烟灭掉,隔着窗看向城市上空不断积聚的阴云,“也许威廉杰斯坦能帮我找到答案。”

……

住在贫民窟里的人或许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御林铁卫同时列队,哪怕是十五年前法兰西对萨伏伊王国挑起战事,国王御驾亲征,派遣的浩荡军队也远没有今天那么壮观。

他们原本只是在度过平凡的一天,可就在入夜的瞬间,将近几百名混杂在贫民窟闲散人员中的御林铁卫褪去了伪装,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他们以雷霆之势拿出武器,如潮水般涌向某片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区域,而后迅速将其包围,让人不禁在想,如果里面当真有什么活物,或许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然而这次行动却扑了个空,御林铁卫们只包围了几间破旧不堪的屋子,从里面搜出大批量的武器,除此之外便一无所获。

“姐姐,姐姐,这些叔叔看起来都好吓人啊,他们是干什么的?”御林铁卫的包围区外,几个衣服脏兮兮的孩子正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而在他们中间,则是一个和贫民窟画风截然不同的女子。她穿着一袭漂亮的长裙,气质不像是皇城里随处可见的贵族,却也端庄得体,有种恍如隔世的美感,让人望而却步。

但出乎意料的是,面对这些贫民窟里的小孩,她却显得很平易近人,好像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那昂贵的服饰会被弄脏。

“没什么,这些叔叔只是在执行任务,很快就会离开了。”她摸摸其中一个小女孩的头,笑道,“来,姐姐这里有些苹果,你们一人一个。”

“谢谢姐姐!”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咳咳,女士,波拿巴少校从黑牢回来了,你还要见他吗?”忽然,从远处走来一名御林铁卫,他和雪莉尔以及那群小孩保持着一段距离,说道。

“明白了,”雪莉尔伸了伸懒腰,“好了孩子们,现在姐姐要去办事,下次再陪你们咯。”

“那姐姐,下次是什么时候?”

她笑了笑:“等我以后再来法兰西,就会来见你们了。”

“你对这些贫民窟的孩子倒是比对殿下还温柔。”一道声音突然从正前方传来,雪莉尔抬头看去,发现波拿巴少校竟也来到了她面前,同时带着的,还有那面不知有何作用的神秘镜子。

“嘛……我相信未来的国王是不会吃这种醋的了,”她走上前几步,微笑着说,“少校,可以叫你们的人离开了吗?别留在这吓着孩子们了。”

“收队。”他摆了摆手,身后的卫兵便立即离开,组织剩下的御林铁卫撤离,“黑牢的刺客已经被我们击溃了,我在某个牢房里看到几块玻璃的碎片,拼接起来正好是一面镜子,和它是配对的。你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吗?”

“我要是知道,校长的干女儿就是我了,你怎么不去问问威廉杰斯坦呢?他不就在黑牢吗?”

“他消失了。那些刺客曾一度攻破到黑牢的最深处,也就是威廉杰斯坦所在的牢房,或许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

“什么?那……你们已经把所有刺客都剿灭掉了吗?”雪莉尔的语气变得有些慌乱。

波拿巴少校摇摇头:“有一批残党以及部分政治犯顺着地下通道逃走了,那里四通八达,以御林铁卫的人手,不足以做到全面搜索。”

“可恶,你们干什么吃的?他可是还被扣着禁魔手环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你们担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倒是从未见过需要如此保护的超级天才,或许在你们眼里,他更像是一个一碰就碎的玻璃制品吗?”他的语气平和,但让人很难听不出话里的讥讽,“有埋怨的时间,还不如好好看看这镜中所蕴含的法阵,你来自森特学院,在这里没人比你更擅长这份工作。”

“你要知道术业有专攻,如果想弄明白这镜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是找那个‘玻璃制品’来的靠谱一些。”雪莉尔双手抱胸,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必须清楚,我并不是在请求你,因为这不仅关系到皇室和御林铁卫,还和全城的治安息息相关。如果找不到剩下的刺客残党,任由他们逍遥法外,这对你们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吧?”

“你是哪个年代出来的治安官?”她撇了撇嘴,极其不情愿地走向那面诡异的镜子,“怪不得这么久以来你的军衔就没升过,不考虑怎么疏通上下关系,却总把心思放在这种地方。”

“当兵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保护人民吗?顺带说一下,下属们叫我少校只是因为叫得顺口,所以才没有改过来,我的军衔早已经变了。”

“那可真是承蒙您提醒呢,波拿巴少校!”雪莉尔依然没给他好脸色看,“你们走吧,这面镜子我会想办法研究的,如果当真查出了什么线索而且那家伙还是失踪状态,我会再联系你的。”

“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他点点头,便不再做纠葛,转身随着御林铁卫的大流离去。

“真是的,我明明就是个文职人员,却还要干这种活。”雪莉尔只好无奈地盯着那面镜子,拍着脑袋,苦思冥想中。

“姐姐,姐姐,你在干什么呢?”这时,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她盯着镜子,一脸好奇。

“没什么,只是在照镜子而已。不过你怎么还没走呀,不去找你爸爸妈妈么?”

“我看见姐姐你一直站在这不动,因为担心你才过来看看的。姐姐我能帮你忙吗?”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镜中的自己。

“等等,不要看!”雪莉尔忽然反应过来,赶紧把她拉走,“这镜子和你家里的可不一样,一直盯着它,额……内心就会变得很奇怪的。”

“奇怪?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雪莉尔回想着自己当初的情况,“会让你的性格发生改变,大概会变得……更温柔一些?”做出这样的判断,就连她自己也不太确信。

“那不是很好嘛?”小女孩一脸真诚,“如果镜子真的能让人变得更温柔,真希望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好好地看着它,变得和姐姐一样温柔!”

“哈哈,没想到年纪这么小还挺会说话的。”雪莉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姐姐,如果说这面镜子能让人变得温柔,那么这世上,会不会有能让人变得不温柔的镜子呢?那种东西,可千万别让人照到啊……”

第七十二章 刺杀

随着波拿巴少校所领衔的刺客清剿行动,今夜皇宫中的守卫情况也因此降低了不少,但即便如此,御林铁卫与守卫军们也依然能里三层外三层地环绕着皇宫,如一个牢不可破的堡垒,毫无缝隙可寻。

不过法兰西毕竟不是战斗民族,守卫部队的这种狠劲早就在几个小时的站岗中被消耗殆尽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他们骨子里那仿佛与生俱来的浪漫。

“请问这里是113号哨岗吗?我来自拉扎尔殿下的3号守卫编队,是来这里接班的,这是我的令牌。”一名穿着卫衣的男青年忽然闯进了这个哨岗,他向卫兵们出示了手中那暗金色的卡片,正色道。

“是拉扎尔殿下的守卫编队?”他们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今天的人手难道就这么缺吗?竟然连殿下的私人护卫都被调来了。”

为首的卫兵一边思付,一边接过那张卡片,点点头:“没错,确实是真的,而且交接的时间也没有问题……但是只有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没事,不算什么大问题。本来还有另外几人会和我来,但是他们今晚喝得太多,精神不佳就只好作罢。”青年从容应答道。

“混蛋!现在是喝酒的时候吗?该认真的时候不认真,倒是先享受起来了!”哨岗的负责人显得很是愤怒,而其余三人也一脸同仇敌忾的样子。

“没事的,反正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还怕今晚出事吗?”青年拿出一瓶红酒,从成色上看应该是极品,“要不要来喝一杯?”

“不不不,我们不能喝!”负责人连忙推辞道,但眨眼间青年却已斟满五杯。

“怕喝醉吗?就一杯。”

哨岗的人还想拒绝,但闻到酒香却都有点按耐不住。

“你先来。”负责人略带怀疑地说道,同时随手从其中拿起一杯红酒递过去。

青年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犹豫。

看他这样,四名哨兵也就不再怀疑,纷纷拿起酒杯喝了起来,而且一边喝还一边赞叹。

青年看似随手地拿起瓶盖,轻轻一拨弄便从令它弹射出一根根细针,且都精准无比地命中哨兵的身体。不到一秒,所有哨岗的卫兵便都被这高效的麻醉剂给放倒了。

青年麻利地脱下卫衣,金黄色的头发便如丝绸般散落,紧接着他又不知从哪搬出一只稻草人放在哨岗前,做好伪装,保持灯光亮度后便纵身潜入了夜色之中。

113号哨岗是他研究了许久的一个关键点,在皇宫之中,每个哨岗都有着其特定的监视区域,而且各自的监视区域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改变,使之承担起不同的责任。

而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里,负责监察通往皇宫的哨岗,恰好就是113号。青年精准无比地掌控住了这个天罗地网中最关键的一环,可见其对防卫系统的了解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地步,让人很难不怀疑有内鬼的存在。

不过也许没人能想到,这内鬼的身份恰恰就是要他们严加保护的拉扎尔皇子。

罗伊面无表情地胡思乱想,同时快步走向了城堡的侧门,从这个位置进入皇宫,是他能找到的最佳捷径。

大门前站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由打扮上来看应该是御林铁卫。

“停下!你是谁?”他们刚把武器对准来客,一抹寒芒便瞬间而至。似樱花飘落,左右不定,寒芒消失之际,士兵的武器也被斩成了两半。

敌袭!这个念头刚一划过他们的大脑,来者便闪身而至,而后才听见其尖锐的呼啸声他的速度竟然比音速还要更快!

“砰”膝击爆头,同时以对方肩部为踏板向侧面扬起飞踢,直击另一人面部!他在空中调整姿态,平稳落地,直到一秒后才听见守卫倒下的声音。

罗伊看了看身后两眼,确保没人发现这里的情况,便打算冲进大门,但此时却突然发现走廊边上一排红灯开始闪了起来,而且还伴随有刺耳的警报声两名士兵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还是按下了警报!

他叹了口气,然后立即向前甩出瓦卡提斯。这把未出鞘的长剑在走廊的墙上四处弹***准无比的命中了前来支援的守卫,而罗伊也随之跟进,以最快的速度击倒了前来支援的守卫军。数秒后,支援部队被依次放倒。

这时,皇宫里突然响起了轻柔缓和的音乐声,天鹅湖优雅而又不失灵动的曲调恰好对应上了罗伊接连不断的动作。像是某种精妙的巧合,罗伊的每一拳每一式都呼应上了音乐的节拍,时快时慢,却又不失独特的韵味。如果此时有人能坐下来平静地欣赏这次打斗,那么他一定会惊叹于这艺术与格斗的完美结合。

终于,曲罢,罗伊的动作也随之停下。他随手把某支枪械的弹匣拆出,再将一颗颗子弹尽数抛在地面上,才抓起一个还没昏迷的士兵,喝道:“现在,你们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在哪?”

“你……在说谁?”

“他在哪?我不想再问第二次。”罗伊显露出罕见的急迫,他现在必须得抓紧时间,因为警报铃已经被按响,要不了多久城堡就会被数不尽的卫兵所包围,到那时候,想找到那个人则更是难上加难。

守卫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守口如瓶时,他身后的一扇大门却突然打开了,显露出里面那一节朴素无比的阶梯,与皇宫中那些穷尽极奢的装饰倒显得格格不入。

罗伊顿了顿,随后挥起一拳将那卫兵击倒:“谁在那?”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出现能将他重重包围的御林铁卫,仿佛那里就只有一道阶梯,通往未知的前路。可罗伊知道自己的前路通往何处,他收回瓦卡提斯之剑,郑重其事地立在身前。

那传奇般的兵器顿时如同被施法般颤抖起来,闪烁的寒光也如道道剑芒,向着四面八方飞射,最后聚在那阶梯之上,仿佛一支一往无前的箭头。

“我明白了,你应该也在等我吧?”在这极致的怒火与狂喜中,罗伊却反而平静下来了,他缓缓踱步攀上阶梯,一点都不显着急,“我过去一直以为这一天会离我很远,远到触不可及。不过幸好,你还是逃不过这最终的惩罚,如果你还没健忘到那种地步,应该还记得一个叫阿米蒂娅的女孩吧?”

“正因为此,我才不愿意做太多挣扎。”阶梯的顶层上传来一道厚重的声音,“我已是将死之人,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向你忏悔。也希望,你能放过无关此事的人。”

“忏悔?”罗伊举起剑,指着声音的来源,“你以为这些罪孽,是死亡就可以终结的吗?这么多年来,你给我、给我姐姐,带来了多少痛苦你真的知道吗?你这恶魔……活该坠入地狱!”

“很抱歉……但我想,我唯一能做的,应该也只有这个了。取走我的命,从此欠你们的,就这样一笔勾销吧。”

阶梯的尽头处,一扇黑色的大门正缓缓开启。靠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背对着大门打开的方向,语气苍凉地说着自己的赎罪词。

罗伊走进来,把瓦卡提斯收起,换上了一把尖锐的短刀他并没有打算将瓦卡提斯之剑当作刺杀工具,因为在他心里,就凭这人所犯下的累累罪行,根本不配死在瓦卡提斯的剑下!

“你的陷阱呢,卫兵呢,怎么什么都没有?难道你真的放弃了抵抗?法兰西的皇,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竟也会这么窝囊吗?”罗伊绕着大厅缓缓靠近,短刀上的锋芒迎着灯光,就像是催命的符咒,“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这里,却没想到只能见到一个懦夫!”

罗伊的声音里仿佛还带着哭腔,但无碍其杀意之坚决,他为了这一天已经苦苦等了十二年,忍受过无数屈辱、排挤与不甘,多少个日日夜夜挥舞着那残旧的长剑,多少次决死之境里的摸爬滚打……谁能想到,他只是为了这一刻只是为了这一刻!

不错,他要复仇的对象并非格林克斯,而是法兰西当今的国王卡斯德伊三世!

第七十三章 意想不到的结局

“我说过,我不想再做挣扎。可我想明白一点,你对我的恨,难道真的比你自己活下去的意义还要更重吗?”

“我的人生早就没有意义了,唯一能支撑我活着的,只有你还活在这世间这种残酷的事实了!”罗伊紧握短刀的手在不停地颤抖,难以想象他此刻内心究竟出现了多大的波动,才会令这外人看来简直是杀神般的人物如此失态。

“我很抱歉。”老人的回应小得像是在暗自叮咛,可远在十几米外的罗伊却听得一清二楚。

“你的道歉说一遍就够了,我现在只想让你死!”罗伊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便将短刀直接投掷了过去。它在亮眼的灯光下化成明晃晃的一片,飞转的刀刃恰如切割一切华光!

“我所说的对不起,并非因为你姐姐,而是为了这几天我的所作所为,”轮椅忽地转了过来,刀刃化成的华光也在那个人的面前瞬间停下,“我做了错事,所以必须要向你道歉。”

罗伊愣住了,因为轮椅上那看起来奄奄一息的“老人”并非国王卡斯德伊,而是一个他做梦都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的人威廉杰斯坦!

他用右手强行接住那飞转的短刃,猩红的鲜血也由刀刃处一滴滴流下,像是不断流逝的沙漏,诉说着过往的记忆。

“怎么……怎么会是你?”

“很惊讶吗?”威廉长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说道,“我也有拉扎尔的通行卡,更何况,单论潜入能力,我也远在你之上。”

罗伊咬着牙,将手重新伸向瓦卡提斯之剑。

“别紧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过去我一次又一次地妨碍你,今晚或许也是一样。这怪不了任何人,因为每个人都做出了自己认为最正确的选择,我们都逃不过……那命运的安排。”

“在过去,你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朗基努斯命运之枪,明明你才是最不相信命运的人!”

“那是因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逼着我相信!告诉我,你真的要杀掉国王吗?”

罗伊的回答无比笃定:“我一定要杀了他,告诉我,他在哪?卡斯德伊在哪?我没有时间和你浪费!”

“别着急,我今天是来帮你的。否则你以为就凭刚才那动静,会直到现在都没有御林铁卫到场吗?我已经帮你切掉了皇宫里大半的警报系统,他们现在都还可能在做春秋大梦,如果你听我的,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

“你所说的帮我,莫非就是让我像个懦夫一样离开这吗?”罗伊忽地拔剑指向威廉,像个怒吼的雄狮,“我再问你一次,卡斯德伊在哪?!”

“就在我身后。”面对这如此可怖的杀气,威廉却纹丝不动,“你要找的人,就在我身后。”

罗伊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竟答复得如此随意,侧目一扫,只见威廉身后数米的长椅上的确坐着一个老人,由于被侧面的长帘所掩盖,自己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那老人面容憔悴,双眼凹陷,本该如雄狮般的长发现如今已是苍白无比,早已失去往日的威严。法兰西的平民们或许不会想到,这位在为数十年之久、曾在各大战场立下过赫赫战功的传奇国王,竟会在生命的末期落得如此惨淡的下场。

“国王的腰部落下了重大的残疾,每到夜里都无法平躺。所以当他需要休息时,就只能坐在这样一张特制的长椅上,才可以轻微减弱他的痛苦……如此悲哀的晚年,当真是他的报应吗?”威廉哀叹着,双眼紧盯罗伊。

“谢谢,从入城的第一天开始算起,这算是你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罗伊忽然转换脚尖的方向,绕过威廉,慢慢向国王靠拢,他每靠近一分,手中剑身上的寒芒就愈显明亮。

“但我想再问你一遍,国王已经是重病缠身,说不定明天就会死在那害死了你姐姐的疾病上,难道即便这样,你也非杀他不可吗?”

“……你怎么会知道?”罗伊因错愕而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看着威廉,“你怎么会知道的?!”

“一个是威名远扬的国王,另一个则是往来城郊的贫苦女孩,别说是我,任谁都不会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但那淹没在雨夜里的故事终究还是留下了一丝痕迹,那就是他们的发色国王的两个皇妃,两个皇子,甚至包括阿米蒂娅,他们都是红发。如果不是因为过去我一直定势地以为她是个金发的女孩,其实整件事的答案早就该揭晓了。”

“这不可能,就算红发又怎么样?你给我离开,赶紧离开!”

“对不起,我也是在推测出来之后才明白你们为何要一直加以隐瞒。那确实是个丑闻,不单对法兰西皇室,甚至对你姐姐的声誉都是莫大的损坏。我过去一直没考虑过这一点,总是在不停地深究,对此,我只能向你道歉。”

“不,不,你根本什么都还没弄懂。这世上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的,只要我杀了他,就再也没有人会知道那件事!”他在盛怒之中冲向国王,脚步甚至莫名变得有些紊乱。

“打倒阿米蒂娅的并非疟疾,而是一种不治的急性传染病。我曾在一本病患记录上见过它的描述,那种恐怖的病毒可以在数个月内轻而易举地摧毁人体,但却不会直接导致人的死亡,而是靠着各种各样看似普通的疾病,不停地将人侵蚀、折磨致死。

国王有过两个皇妃,一个曾感染了肺炎,另一个则受了伤寒,但她们却几乎是相继地死去,我相信那不是巧合,因为她们和你姐姐一样,都是因为那种传染病不治而亡!我早该想到的,你为何会寻死一般要找格林克斯决斗,因为就是他掳走了阿米蒂娅,然后将她带到了国王的寝宫……”

“你说够了吗?!”巨大的愤怒冲昏了罗伊的头脑,他怒吼着,举起剑,以难以言喻地速度冲向威廉,直接砍断了一张檀木圆桌,向前挥出蕴含恐怖威力的剑气!威廉只能勉强躲闪,趁势倒在地上,一个转身避开了剑气的波及,又后退两步,才拉开了和罗伊的距离。

而罗伊也没有追击,他只是半跪在原地,扶着插在地上的瓦卡提斯之剑,表情痛苦万分,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让我再想起那些东西?你知道什么……你知道姐姐因为那种病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吗?她最后几乎是为了我才活着的!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死掉!”

威廉喘着粗气,没有说一句话。他当然知道为何人们对此都闭口不谈,因为那种病毒通常都会和*病联系在一起,一旦染上,就几乎是百口莫辩,所有人也会对其避之不及,更别说是公正地对待了。

“你觉得我是故意让你痛苦吗?”威廉停顿了一会儿,“你总要有重新面对过去的一天,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被阿米蒂娅的阴影束缚着,难道你就真的甘心吗?”

罗伊似乎是被威廉的话所说动,缓缓站了起来,他抬起头,看了眼前方,手中的长剑忽地明亮起来:“你说得对,我不能一直被束缚在过去,如果要斩断它就必须先把这罪魁祸首给杀了!就由我来,亲手了结这一切。”

话音未落,一道急速的身影便瞬间冲向国王,瓦卡提斯之剑像是与罗伊的身形结合,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与一往无前的冲击。这还不到十米的距离,根本无法阻止罗伊取走他的性命。

“别……你等等!”威廉刚想劝阻,可却发现单凭自己的速度已然无力回天,情急之下他只能拿出一把武器,对准了罗伊的位置。

“砰”只听见一道刺耳的枪声突兀地出现在这大厅的正中央,罗伊下意识地格挡,才勉强用剑弹开了这颗威力巨大的子弹,但动作还是因此停顿了片刻。

“这是什么意思?”他沉声道,“你还是要妨碍我吗?”

远处,威廉只是勉强半跪在地,手中拿着那把特制的“银刃”左轮手枪,死死地瞄准着罗伊。

“我的确是要帮你,但并不包括让你杀掉国王……至少今晚不行。”

“我不能理解。”罗伊调转剑头,指向威廉,“说要帮我的是你,阻止我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间紧迫,我已经来不及和你解释。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放弃杀掉国王的念头,我也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可以劝你,他的确罪该万死……但是,你能不能相信我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他已经是风中残烛,为什么还非要这样脏自己的手呢?”

事到如今,威廉已经无比确定罗伊就是所谓的天选之子,他拥有刺杀“旧王”的动机,而且还是瓦卡提斯之剑守护家族的后代,自然能够唤醒“圣剑”。

如果让他得逞,刺杀国王成功,那么这个预言就会开启连锁反应,其中的每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都会悉数发生当然,也包括那神秘的“龙之重临”。

罗伊看了威廉最后一眼:“我不在乎,我只要让他死在我手里,如果他的生命只剩下风中残烛,那我就更要抓紧时间。威廉杰斯坦,放下你的枪吧,你唯一的希望只是一发子弹,如果那颗子弹不能让我完全丧失战斗能力,我就先打倒你,然后再杀了他。”

“你认真的吗?”威廉忽然苦笑,“这颗子弹可能比你想象中更为致命,别逼我扣动扳机。”

“你大可以试试。”罗伊暂时地摆出了防御姿态,以他那堪称恐怖的剑术,一旦完全拉下面子来防御,别说是一发子弹,哪怕面对的是一把机枪,可能也不会有半点损伤。

……

沉默,像是长达千百年的寂静于此刻蔓延。威廉与罗伊的眼神于空中交汇,一个锐不可当,另一个满怀复杂。

威廉忽然觉得很累,像是被数吨重的水银压在肩上,全身都难以动弹。他的脑海中其实老早就有过这个计划,排演千遍万遍都只剩下这一个转机,但当时间真的来到最关键的那一刻时,却仿佛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抉择。

“对不起。”阴云中一道闪电划破之际,威廉闭上眼,轻声呢喃了一句,而后迅速调转枪头,扣动扳机。

子弹也如闪电般穿梭而过,划破空气中仿佛凝固的压迫,越过了罗伊几近无懈可击的防御,闪耀的光泽褪为银光,无前的气势凝为利刃,它没有偏差一分一毫,精准无比地命中了国王的心脏!

鲜血横流,所有人坚持的一切似乎都就此崩塌。

第七十四章 破除预言

刺耳的枪声响彻整个大厅,昏暗的灯光下,只能依稀看见一道波纹如同破空利箭般穿梭向前,仿佛天神降诸的审判,永远都不会停下直到那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国王紧握的双手无力垂下。

“不,这不可能……”罗伊错愕地后退两步,面前的防御也瞬间崩塌,他做好了万全准备来挡住这一枪,如雕塑般心无旁骛。

可却没想到……没想到,那把枪瞄准的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他!这一切不过是威廉杰斯坦精心设计的计谋罢了,他很清楚单凭自己的力量定然无法阻止怒火中烧的罗伊,便刻意摆出那样的姿态,让罗伊误以为他要以一枚子弹来了结两人的宿怨,随后再突然朝国王开出一发冷枪……

这是绝妙的破敌之计,不仅从根源上直接铲除了罗伊的复仇之心,同时还破除了六百多年来萦绕在通天之塔上空的神秘预言毕竟,只要杀掉国王的人不是天选之子,那么一切不都是不攻自破吗?

“不……不!”罗伊痛苦地哀嚎着,突然拔剑向前,几乎一个瞬步就冲到了威廉跟前。他将剑抵在威廉的脖子上,双眼因愤怒与不甘而变得赤红,“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从不杀人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威廉轻轻把头偏过一侧:“你错了,我的原则并不是不杀人,而是在尽量不杀人的前提下达成目的。难道你不一样吗?你只是想杀掉国王,过程是怎么样并不重要。”

“这怎么可能不重要?”罗伊握紧拳,随后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脸上,将威廉打倒在地,“我……我答应过姐姐,要亲手为她报仇……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我唯一的梦想都要破坏掉?”

“这就是你唯一的梦想?别说傻话了!”威廉即便倒在了地上,也依然没有低下头,“你姐姐要是听见了,你觉得她会安息吗?她从始至终根本没想过让你替她报仇,这一切不过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她最希望的,其实只是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啊!”

罗伊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颤抖着身躯,但却迟迟挥不出这一拳。

“逃吧,我从一开始就希望你能这样做。从皇宫里逃出去,然后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这里的残局就由我来收拾干净,可你必须离开。”

“但这有什么意义?”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如果你还是以复仇作为执念而活着,那我今晚做的一切确实只是徒劳。但如果你想真正体验一遍人生,为你自己而活,你就会明白自己过去曾背负着多大的重担……国王卡斯德伊已经死去,你也该放下了。”

罗伊松开了拳,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但他什么都没说,向来高傲的头颅低垂着,看不清眼神,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流露。他像是失去了灵魂般静滞着,如一座亘古不变的石雕。

“哈哈……哈哈哈……”不知过了多久,罗伊突然发出一阵阵间断的笑声,听不出兴奋或是讥讽,但显露出的冷漠却那么刺耳,甚至让威廉都觉得莫名有些人。那声音就像是来自于葬礼中不请自来的乌鸦,矗立在十字架的顶端,用可怖的叫声来诉说着死者的生平。

“罗伊,你可以恨我,只要这能让你放下……”威廉顿了顿,继续劝道。

“没错,你说得对,”但这次他却突然打断了威廉的话,一步一步向后退去,然而他手中紧握着的瓦卡提斯之剑,此时竟没有显出半点光芒,“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

不知该说是孤寂还是清冷,在罗伊跌跌撞撞地离开皇宫后,诺大的寝宫里,就只剩下威廉杰斯坦这一个活人了。

或许是因为知晓国王在病重后喜欢早睡,所以哪怕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也没有任何侍卫或者侍女前来打扰,要是他们知道国王在悄无声息中被刺杀,恐怕这一整年连觉都不会睡得安稳吧?

威廉有些百无聊赖,右手轻抚那张承载着法兰西国王遗体的长椅,仿佛在感慨世事的无常。其实他本来也可以像罗伊一样顺着皇宫的地下通道逃跑,但是他一旦跑了,皇宫里就再也没人能牵制住格林克斯了。

是的,格林克斯。威廉有百分百的把握,这位法兰西的守护神今夜一定会降临皇宫,但他来这却并非是为了保护什么人恰恰相反,他是为了杀人而来。

这时一股仿佛无穷无尽的威压从天而降,来者没有任何想隐蔽气息的打算,从一开始就以最狂暴的姿态出现,于漆黑的天际里留下一道绚丽的极光,随后更是直接踏破了皇宫城堡的顶层,降落在寝宫的大门前。

而就在他降落的那一刻,强横无比的冲击力便向四面八方狂轰而去,将整座城堡震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巨大裂痕!

格林克斯,剑圣之名,法兰西守护者毫无疑问他就是这个国家的最强战力,与昨夜在砌石大桥上相见时不同,今夜的格林克斯与其说是一个老人,倒更像是重新登临战场的战神,只要他矗立在门口,就无人敢蔑视他的神威!

“你终于来了。”威廉被这冲击所席卷,不由得后退两步,但眼神中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我一直在等你。”

然而格林克斯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视线便移向了另一边。

在那里,卡斯德伊三世的尸体正静静地靠在长椅上,胸口的枪伤处流下大量猩红的鲜血,将他的外袍染得异常狰狞,但与此相反,国王面庞上的表情却显得很祥和,竟还弥留着点点笑意,仿佛是在睡梦中安详地死去,抑或是终于得到解脱,心满意足地离开人世。

“你被那疾病折磨了这么久,如果不是靠着昂贵的药物来维持生命,或许这一天会提早好几年到来。不过这样也好,老家伙,你终于能解脱了。”格林克斯像是在和早已死去的国王对话,语气中显出无法掩饰的悲伤。

“你知道吗?”这时,他忽地转头看向威廉,在那憔悴苍老的面容之下,如雄狮般威严的目光正闪烁着,“我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国家,所谓守护者的称号,不过是个半推半送虚假的名号。我之所以还愿意为它参与那么多场战争,在国旗面前宣誓效忠,仅仅是因为这个身份还有着利用价值、不便随意舍弃罢了……但是虚假的事再怎么多,也总有那么一两件会是真的例如刚刚被你杀死的那个男人,就曾与我一次次出生入死,他已经是我在这世上仅存的朋友了。不管如何,你杀了他,就必须要为此而偿命!”

威廉还未看清他的出手,恐怖的压迫感便轰至身前。极致的力量在威廉前方毫厘之间停下,但逸散的冲击力还是穿透了他的身体,席卷向身后的寝宫。

空气爆鸣声猛烈地响起,像是炮弹在皇宫里狂轰滥炸,巨大的冲击波蔓延之下,整座城堡竟然都被击穿一个大洞!

威廉呆呆地站在那被格林克斯所轰穿的硕大洞口前,一时的感受难以名状。这寝宫处于城堡的正中央,与外部的直线距离少说都有二三十米,可格林克斯仅用了一招,就将自己身后所有的房间、廊道都摧毁得一干二净,如果这股力量全数地砸在自己身上,结果又会如何呢?

他来不及多想,因为洪流般的巨力此时已蔓延上威廉的胸口,格林克斯走向前一步,眼神中惟有冷漠。

“等等!”威廉几乎是在最后一口气时喊出这句话,“如果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多久!”

格林克斯的步伐稍微停顿,但紧接着又迅速上前,他每一步靠近,对威廉的压迫就愈加恐怖:“如果你想用佩里戈尔-莱纳这个名字压我,那就大可不必,我虽然不能与其力敌,但他要想杀我,也是绝无可能!”

威廉咳嗽着摇了摇头:“你错了……我并不需要他的庇护……但你如果杀了我,红龙之血就会被立即摧毁!”

他伸出右手,将一枚以太水晶的图像映在身前,在那枚以太水晶里,一管猩红的血液正在极致的严寒中缓缓流动那绝非凡物,格林克斯一眼就能看穿其内部所蕴含的强大能量,但凡是到了他这种境界的人,很难不被此所吸引。

但威廉敢以这管血作为自己最后的筹码,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看来果真如此……哈哈,你和国王同样都有着那个疾病吧。只不过你能用自己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抑制下去,所以才不会在外表上显示出来。可现在呢,时日无多了吧?否则你也不会打算今夜奇袭拉扎尔,这种冒险的做法,可不像你这种人的所作所为。”

格林克斯缓缓收回了力量,将威廉扔在地面:“那是拉扎尔能用来号令我的最后一件筹码,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把它交给你……难以理解,你把红龙之血藏在了何处?”

“它就放在我这几天所住的旅馆里,贮存于一枚与我生命紧密相连的以太水晶中,一旦我被杀,以太水晶内部的高密度火元素会瞬间引爆或许这还不能完全摧毁红龙之血,但也足够让你永远得不到它了!”

“你把它与自己的命相连,却恰恰证明了你对死亡的怯懦。告诉我,你想提什么条件?”

威廉捂了捂胸口,暗自一笑:“两个条件,第一个:再过不到十秒,皇宫中所有的守卫都会被你造成的动静引来,我要你告诉大家是你杀了国王。”

格林克斯脸色一变。

“当然,不是要你顶罪。我有一份国王亲笔的赦免令,上面写着他因不堪忍受病痛而执意寻死,而你作为他最好的朋友,便替国王找了个最痛快的死法……相信以你在这个国家的威望,不会有人对此产生怀疑。”

话音刚落,城堡内外如潮的脚步声便愈加迫近,皇宫里一切的军备力量都被瞬间调到了此处,像是千军万马的行军令。

“第二个条件呢?”格林克斯的眼神再度变得冷漠无比,“别想着提任何能让你苟活下去的条件,我确实想要那管血液,可你也必须死!”

“那好,”威廉看了他最后一眼,“我要活过今天,活着看到明晚的星辰。如果你不答应,那就尽管动手。”

格林克斯沉默了半秒。

“成交。”

第七十五章 第二场刺杀

法兰西城,南城门砌石大桥处。

拉扎尔撑着伞,平静地站在桥的尽头。时近午夜,大雨于他四周倾泻,但相比昨天却是小了许多,想来这阵子的大雨天气,终于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吧?

不久,拉扎尔遥望至城门处,发现了雨幕后那突然出现的小型马车。它以不慢的速率向前行驶,令人感觉来者很是迫切。

一分钟后,马车终于停到了他的身前,车夫头戴草帽,衣着朴素,翻身下车便要掀开幕布。

“慢着,你是谁?”拉扎尔突然叫住了车夫,锐利的双眼转瞬间扫视了车的全貌,“这地方不应该有第三个人。”

“在下明白。”车夫低着头,恭敬地回答道。

不是他。

拉扎尔单凭声音便判断出来这人并非威廉所假扮,于是他扭头看向了车厢。

“你应该听我一声劝,皇城的事你不该插手,在皇帝脚下,不是一切事物都能用力量所凌驾。”

车夫的动作顿了顿,但还是用力拉开了幕布。大雨磅礴,而车厢里却是空无一人。

“殿下说的不错,这地方的确不会有第三个人。”车夫背对着拉扎尔,语气平淡。

“调虎离山么?”拉扎尔后退两步,背临大桥的边缘,“这么做没有意义,还是说你在质疑我我已经遵循了和威廉杰斯坦的约定,可你们却连耐心等一等都做不到吗?”

“他没有质疑你,相反,如果不是威廉杰斯坦,你恐怕早就死在皇宫了。”车夫的语气依然十分柔和,但这次他说的话却几近大逆不道!

拉扎尔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冷峻:“你到底是谁?森特学院派来的间谍吗?”

“我到底是谁?哈哈哈……谁知道呢?我已经藏了那么多年,久到就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你突然这样一问,令我很好奇……莫非你真的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车夫忽地摘下了用来挡雨的草帽,转身正视着一脸错愕的拉扎尔。

这时一道闪电极致劈过,恰好照亮了那车夫的长发那是显眼的暗红,整座城市都难得一见的发色!

法兰西皇位的二号继承人路易斯-德-卡斯德伊!

没来由的恐惧突然包裹住了拉扎尔,他终于想起来了,这声音他曾多次听到过!多少次在梦里辗转反侧,即便登临法兰西的顶峰也依然会被这突然忆起的声音所震慑正因为此他才下定了决心要铲除路易斯,因为这声音的主人并非其他,而正是年少时的路易斯!

当时的两兄弟正被突然丧母的悲伤所淹没,极致的恐惧下甚至怀疑自己也将遭遇毒手,但最后在那终生难忘的雨夜中,却是路易斯先擦干了眼泪。他握紧双拳,跪在被雨润湿的荒草地上,用颤抖的声音低喊出:

“我一定要让他们死!”

那时闪电忽地划过,恶鬼般的怨念也如丝线般缠绕在自己心头,拉扎尔正是在那个时候才下定了决心复仇,他以自己的方式重整了国家,又以绝对的铁腕凌驾在所有权力的巅峰!他成为了法兰西暗处的皇,只要他愿意,所有涉嫌迫害过他母亲的人,都将后悔那天在雨夜里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他永远也忘不了,忘不了在那天的雨夜里,复仇的大旗,却是自己那看似软弱的兄弟率先举起的!在那个时候他无比敬佩、却又畏惧这样的路易斯,某一次被噩梦惊醒的瞬间,他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路易斯,才是自己登临皇位最大的敌人!

可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那一桩桩一件件早已如朽木般腐烂,自己竟也一时忘记那道魔障般的声音直至现在。

拉扎尔深吸了一口气,禁不住想后退,可却发现自己的身后已是大浪滔天的护城河。

“这不可能,”他收起伞,指在身前,尽全力想表现得很平静,但声音里的颤抖却在一瞬间出卖了他,“你现在应该在黑牢里等死!”

“那并非牢不可破的地界,至少今夜我的部下就突破了它。从缺口逃跑的政治犯那么多,少了我一个人,你们应该也没这么快能发现吧?”

“你的部下……那是你的部下!原来如此,我说他们为何要袭击黑牢,原来目的并非杀人,而是救人!你才是那群刺客的主谋!”

“不愧是我哥哥,这么快就猜到了。刺客都是给钱就能办事的主,你姑且可以这样以为。但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因为我精心筹划那么久,就是为了等今夜这次机会,只要我能……杀了你,这个国家就会重新踏入正轨!”路易斯的脸大部分藏于暗处,但那抹冷笑却显露得异常清晰,与昨日见到他时不同,今夜的路易斯,眼睛里充满着仇恨、**……以及那难以掩饰的野心!

拉扎尔突然将伞刺向了路易斯,然后迅速地往城门方向跑去论力敌,他远不是路易斯的对手,只有逃跑,才是唯一的生路!

看见拉扎尔如此慌不择路的身影,二皇子却不急着去追,他只是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天地之间都只剩一人。

“哥哥,你逃不掉的,你永远都逃不过……这宿命的惩罚!”

……

南城门,那一片荒凉的废墟前。

拉扎尔现在一定很痛惜那些在昨天夜里被炸毁的建筑物,否则也不至于现在连个小小的藏身之处都找不到,他慌不择路地逃亡,恶魔般的声音却接踵而至。

“哥哥,你在对我赶尽杀绝的时候,是否想过自己会有今夜这般的下场呢?过去数年里,你成功压制住了我,从而换来无上王权;而我则在这短短几天里成功骗过你,从而换回一条命,换回一条苟延残喘的命!”

“你到底想干什么?”拉扎尔靠在一堵高墙后,向不知潜往何处的路易斯质问。

“你说呢,哥哥?想让我死的人,我最终也要他死!”路易斯幽灵般的声音像是由四面八方传来。

“尽管做着你的美梦吧……即便我在今夜死去,你也绝不可能成为皇帝,因为根本没人会认同你。军部、内阁都是我的亲信,如果你还想寄希望于这个国家的贵族,那我劝你还是省省……因为他们已经没什么实权了。”

“我当然不会寄希望于那些贵族,但前几年在帝国南方的游历让我学到了一件事:这世上的人大多贫穷,而庞大的财富却积聚在少数人手里,这些少数人腰缠万贯,然而他们的地位在这个国家里却卑贱得还不如落魄的骑士。受到哥哥您买卖爵位从而度过经济危机的启发,我与那些有钱人定下了承诺,他们提供资金以及人力物力各方面的支持,而我则在登上皇位后给予他们应得的地位……不得不说权力真是美好的东西,竟然能驱使这群精明的商人帮我打这场几乎毫无胜算的仗!”

拉扎尔悄悄地溜到了另一堵墙之后:“金钱买不来高贵,你以为我买卖爵位就没有评估过每一个买家吗?光靠财富,你是登不上皇位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连忙转移了阵地。

路易斯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是吗?你以为这个国家的军部、内阁真的如你想象般牢不可破吗?哥哥,你或许能以皇权压制一切,但你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法兰西的个人崇拜绝非其它国家可比,只要那个人一句话,再牢固的信任,也会产生裂痕!”

“而格林克斯恰好站在我这一边,”路易斯不紧不慢地咬着步伐,“得知这一点的你,也该知道胜负已分了吧?”

“格林克斯……为什么会是他?”拉扎尔听到这个名字时也是微微一愣,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可你别忘了,自打我从政以来,格林克斯还从未拿到过实权,你以为单凭这个名义上的守护神,就能让我这么多年来的根基都被毁掉吗?”拉扎尔说完,突然一个急转弯便冲进了某个小巷。

今夜来南城门时,他曾漫不经心地看过这条路线两眼,那略显模糊的记忆告诉自己,顺着这个小巷,是能找到一个偏僻的出口逃离的!

“法兰西城的上方固结着一张巨大的蛛网,它以蛛丝操纵这个国家,然而在蛛网的核心却只有你一人,谁都清楚,只要你死了,你之前所打造的根基都会被摧毁殆尽!不过别担心,哥哥,我能记住你展示过的蓝图,不得不说那是绝妙的计划。在你死后,我会原封不动地完成它。”

“我宁可不需要你帮忙。”在逃命的状况下拉扎尔也失去了往日的淡然,他狂奔着掠过巷子,跑向了最后一个拐角。

而路易斯鬼魅般的身影在他身后紧紧跟随:“哥哥,你还记得那个预言吗?其实它已经揭示了,今夜你必死无疑!就好像你眼前的那条死路。”

拉扎尔拐过最后一道弯,仓皇失措下还差点摔倒。可在他抬起头看着前方时,他却只看到了绝望那堵高得看不清顶端的巨墙矗立在唯一的道路中央,厚重坚固,死死地封住了最后的生机。

“怎么……可能?”拉扎尔踉跄了几步,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这时已经不敢后退,因为身后的魔鬼已经到了!

“是否感觉到不可思议在一片废墟中,竟然还会有一座魔法阵!你自以为城内是唯一生路,可实则正落入我的圈套。哥哥,你已无路可逃。”

拉扎尔缓缓转过身,在路易斯手中的短刀下他已难以挣扎,那是索命的兵器,哪怕在夜色中都闪耀着刺骨的银光。

“如果实在逃不掉,那我宁可做一个死得明白的恶鬼。路易斯,我只有一件事想问你:我明明是收到威廉杰斯坦的来信才会到砌石大桥赴约,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就连他也在帮助你吗?”

“哥哥,事到如今还想着拖延时间吗?不过没关系,没人会来救你的,当然,威廉杰斯坦也并没有想加害你。在攻破黑牢时,我抽空去了趟关押威廉杰斯坦的牢房,但没想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不过也并非毫无收获,至少我在牢房里找到了他用过的笔和纸。”

“所以你猜到他会写信给我提示?”

“对,时间紧迫,我就模仿他的笔迹,给你写了一封邀请函。同时截住送信的人,替换了信件,你果然上当,孤身一人就敢前来……不过或许这样对你来说还是好事呢,因为如果你不离开皇宫,那前去杀你的人就是格林克斯了。”

拉扎尔的眼神渐渐变得黯淡:“原来如此,看来今夜我无论怎么准备都没有任何机会。你把自己的野心藏了那么久,别说是我,甚至就连威廉杰斯坦都被你给欺骗,理应获得这场胜利。而我之所以败……”拉扎尔突然冷笑,漠然得像是亡国之君,”没想到竟然只是因为一时心软”

“我那时候多么害怕你会突然一心狠斩断自己的犹豫,如果我过不了这一关,格林克斯也不会帮我,你也可以继续当你的法兰西之皇!但很可惜,一切都没有如果。”

路易斯不再嗦,短刀在手中旋转半圈,随后直射向前,目标正是紧靠着高墙的拉扎尔。

“咚”一道沉重的闷响忽地出现在两人之间,随之而来的则是一把从天而降的淡蓝色重剑,它矗立在街道的正中央,高达三米,轻而易举地就挡住了飞射过来的短刀,将其弹射回去,坠落在地。

“什么?”路易斯眉头一皱,刚想跨步向前,面前又是三把长剑从天而降,分三个方向堵住路易斯前进的道路。不过这三把剑比起之前那把重剑,体型倒是小了不少,只能从颜色上看出是四把配套的武器。

“你还真让我好找呢,路易斯二皇子!”声音从街道侧旁的高楼上传来,在暴雨和夜色中,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坐在屋顶上的影子。

随后那影子也轻巧地一跳落在地面,四把武器顿时回收,在空中拼接成一把难以想象的巨型兵器,被紧握在影子手中,数米长的锋刃则直指路易斯!

“唔……好重……”但帅不及三秒,重剑的剑刃就无力地垂在地面,持剑人只能流露出一道尴尬的苦笑。

“竟然是你,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可路易斯没空和她开玩笑,光凭闪电的光芒他就认出了来者的身份,那出乎意料是个女人,总跟在威廉杰斯坦身边、时灵时不灵的雪莉尔。

第七十六章 激流咏叹

“承蒙殿下还能记住我这没有存在感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今夜这种状况,我想还挺值得欣慰的。”雪莉尔落在雨幕中,背后幽蓝的剑光映着她的身影。

“滚开,你既不是他的侍卫,也并非我的政治目标,甚至还算不上一个纯正的法兰西人为何要插手此事?”路易斯皱了皱眉,他虽不怕这女人,但也不想节外生枝。

“我不明白,救人还需要有身份前提吗?”雪莉尔斜眼看了看拉扎尔,“更何况,你哥哥可是答应每周给我15银币的报酬,他死了我找谁要工钱?”

“你看来还没有弄清楚状况,法兰西只能有一个皇帝,即便在你的帮助下他侥幸逃脱,又能活多久?格林克斯但凡出手,无人能够幸免,哪怕是……你那心心念念保护着的超级天才。”

雪莉尔的动作僵硬了半秒,但又很快恢复:“我相信他自然会有办法解决,不用你来操心。至于法兰西的皇帝?我一点都不关心,只要不是你这虚伪的人拿到手就够了!”

“虚伪的人?”路易斯冷笑,“看来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前几天的表演还不错吧?‘我只想活下去……我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威廉杰斯坦居然还相信了!而就连我那聪明绝顶的哥哥,也都没看出任何破绽,但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你先发现的。”

“只是一个贫民窟的小朋友提示了我罢了,”雪莉尔冷冷地说,“最开始我还好奇,为什么那些刺客只带走了一面镜子,却把配对的另一面丢下了。因为对你来说,一面释放**的镜子已经足够让你恢复原来的性格了,而留在贫民窟的,则是能够收敛**的镜子。弄明白这点后,我忽然就想到了你一个没有**的皇子。想想还真是可笑呢,我们居然都相信了这个谎言,却从没考虑过你是靠外物做到的。”

“不过即便这样,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雪莉尔紧盯着路易斯,忽然问道,“当初在凯旋大厅,你为什么要派出刺客刺杀富瓦公爵?他明明是向着你的,不是吗?”

“事实确实如此,他希望把我塑造成一个能与哥哥正面抗衡的角色但那是不可能的。”路易斯冷笑着望着前方,“倒不如说,这才是他死亡的真正原因。如果我早早地就被摆到了明面上,那哥哥一定会对我有所防备,后面的计划也就无从实现了。同时,杀掉作为反抗领袖的富瓦公爵,也能让官僚们对拉扎尔的信任产生裂痕,一举两得,为什么不做呢?”

“你还真是心狠手辣。”

“这是夺权必要的决心,我相信哥哥也绝不会缺乏这种东西的,对吗?”他忽地把目光投向雪莉尔身后的拉扎尔,笑着说道。

“不对。仅凭这样的决心,你还不能和我相比。”对此,拉扎尔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应。

“那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的决心灼炎!”忽然,路易斯将指尖用力地指向正前方,顿时街道两侧房屋的窗户内都闪起了明亮的火光,数不尽的金色箭头在霎那间指向了拉扎尔和雪莉尔两人。

不知何时,两旁的废墟残骸竟也恢复成当日被龙炎火炮轰炸之前的场景,而且还燃起令人恐惧的大火,像是在瞬间就能把两人吞没!

“我说过的吧?这是我的魔法阵。亲爱的哥哥,你要不要也来尝尝被龙炎火炮焚烧殆尽的滋味?”他张开双臂,掌心朝上,背后瞬时出现几枚如井口般大小的炮弹,正指向前方。

雪莉尔心里微微一颤,她确实大意了这一点,跟威廉混久了之后,也莫名变得喜欢在开打前先聊聊天,可没想到路易斯却趁着这种间隙重组魔法阵,而且攻击性比她想象中还大了数倍!

“我说过你应该滚开的。”他略有些悲哀地叹息,于是从身后、窗边、天空……各个方向都朝着两人开始轮番地火焰轰炸,难以置信的高温在一霎那燃尽了整个街道。

“激流咏叹剑式二!”像是从天堂传来的救赎声,厚重庄严,余音不绝,以破空之势穿透火焰。三把长剑之一顿时挣开束缚,为天空中的暴雨引流,倾泻至两人的所在,构建出一面巨型的防护壁。滔天的火焰在防护壁上焚烧燃尽,携着冲击力将其撞得七零八碎,然而无论如何,火焰都没能冲开这最后的壁垒。

“怎么可能?”万分震惊之下路易斯重新掏出近身武器,他着实不敢相信自己准备了那么久的法阵竟然会被如此轻而易举地挡下来。

“你敢在大雨天玩火?比小孩子都不如!”被熄灭的火焰中心忽地跳出一道身影,她操控着另外两把长剑,身体前倾,右手笔直地指向前方。

“激流咏叹剑式一!”指令下达,剑芒飞射,顿时漫天的雨点都在这声音之下停滞,被一种看不见的力场所指引,扭转了向地面的坠落,而朝着路易斯的位置激流冲荡。

一滴雨水可能撼动不了任何一个普通人的脚步,但是如果将天空中数以亿计的雨水凝合在一起,那么恐怕就连近吨重的巨人都无法抵抗这样的冲击!

雨水如光柱般倾泻向前,精准地命中路易斯,他以手中短刀的刀面为盾,横立身前,生生抗住最开始的冲击,但还是被击退了十余米,就连脚下的地砖都在这冲击之下寸寸龟裂。

然而路易斯没有坐以待毙,即便是在水流的高压下他依旧稳住下盘,随后猛地一踏背转身绕过水柱,带着余威向前冲刺,顷刻间就穿过这条狭长的街道,来到雪莉尔的近身攻击距离,同时挥出短刀,由下至上劈斩。

雪莉尔不显慌乱,轻巧地一踏拉开距离,手里握着最后一把长剑,在向后倒退的同时喊出指令:“激流咏叹剑式三!”

路易斯忽然感觉脚下一凉,但还没能反应过来,一堵滔天的水墙就由地面升起,随后猛地向下一拍!像是由地震引起的海啸,浩浩荡荡,有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

雪莉尔退到拉扎尔身侧,三把长剑也随之回到手上。

“你击败他了?”拉扎尔压低了声音。

“哪有这么简单,我想只能打退他一阵子,殿下你最好还是快离开这,后面那堵墙我会想办法替你打碎。”

“不用叫我殿下,你能来救我,我很感激。”拉扎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实在不能力敌,就别管我,毕竟这算是我的家事,不想连累其他人。”

“呸!我才不管什么家事不家事,反正老娘就是看不惯他……你闪开!”像是预感到了迎面袭来的危机,雪莉尔一把推开皇子,随后直冲向前。

面前的巨浪被亮银色的弧光所劈开,路易斯顺着这缺口冲破屏障,但面前却直接出现三把投射过来的长剑。他以短刀一挥,手起刀落直接将三把长剑击飞,但短刀也因此承载不住,瞬间碎裂在半空。

与漫天的金属碎片与雨点之间,他看到雪莉尔踏着水幕向前,她虽手无寸铁,但气势却远比之前更盛!路易斯不敢怠慢,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把长枪,直指向前,矛头锐不可当,看起来像是要和雪莉尔来一次硬碰硬!

然而就在两人相撞的前一刻,天空中的三把长剑此时却催动起剑身上的法阵,向下建立起一面巨大的水幕,矗立在两人之间。

雪莉尔看起来早有准备,她果断减速,同时调整重心,双腿弯曲至极限后猛踏在水幕上,朝反方向倒退了数米。但路易斯就没这么幸运,他的长枪直刺水幕,然而一鼓作气的力量却不足以将其击穿,只能狼狈地向后倒飞,堪堪落地。

“你三招都用尽了,还想怎么阻止我?”路易斯略微休整,令长枪指向前方,果不出所料,如此强大的水幕防御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他还没重新发起攻势,面前的水幕就渐渐破碎,化为四周不断坠落的雨滴。

“哼,谁说我只有三招?”雪莉尔把披乱的长发撩到背后,冷笑着做出拉弓的姿势。

水泛涟漪,地面上、天空中几近无穷无尽的水元素在瞬间凝聚,于她手中凝成一把巨型的长弓!弓弦拉满,箭矢归位!天空中最后一把重剑向下直坠,看似沉重却又无比轻盈地落在长弓上,精准无比地搭上弓弦。

路易斯心上一紧,他刚才几乎就忽略掉了那把体积最大的重剑,或许是因为它总在天空、或许是因为它太过笨重……然而此时此刻当那把重剑指向自己时,他才再无轻视的意味,眼里只剩下那锐利至极的剑锋!

“激流咏叹”这一次雪莉尔停顿了更久,似要把全身的力量都浇筑其中,“剑式四!”

第七十七章 生与死的间隔

弓矢拉满,剑如长龙!携着最强的势能以及滔天的魔法能量,雪莉尔松开了手。

巨龙啊,吞噬我的敌人吧!

霎那间重剑四周环绕起淡蓝色的花纹,它由剑柄起势,直抵尽头!于终处散射而飞,凝望间霜寒缭绕,恰似咆哮的巨龙,尽皆吞没前方!

路易斯助跑,随即狂奔,长枪之下他无所畏惧,曲臂收张,爆发时势若雷霆!以长枪之锋芒,正抵巨龙之头颅!

堪比雷霆的轰鸣声响彻长街,数不尽的能量由长枪与重剑的交汇处散射,释放出道道冲击波瞬间摧毁了这精心打造的魔法阵!街道破灭、高墙粉碎,大雨中一切都席卷一空,所有人都在嘶吼,仿佛是将灵魂都倾注在这难以正视的交锋中!

巨龙阵阵龟裂,雨幕如帘子般被掀开裂痕,长枪长驱直入,击飞重剑后以无可阻挡之势穿越道道屏障,激起湛蓝色的波纹,映照着惟剩废墟的荒芜!

直到长枪在雪莉尔面前停下。

“你早该走的。”路易斯看了她最后一眼,随后将长枪刺向雪莉尔的胸膛。

枪头轻而易举地贯穿脆弱的凡人之躯,猩红的血液顺着枪杆流下,即便混杂着清澈的雨水,也依然那么触目惊心。

雪莉尔呆呆地看着前方,看着几乎已经说不出半句话的拉扎尔,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就在长枪即将刺中她的前一刻,她身后忽地传来一股力量把自己拉到一边,随后视线所及便是一片猩红。长枪没能刺中雪莉尔,但也没有失手,而是精准地贯穿了拉扎尔的胸膛,正中侧心房,必死无疑!

“为什么?墙已经毁了,你为什么不逃跑?”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声音也开始颤抖。

“哥哥。”路易斯也愣了许久,他张张嘴,但半天竟只吐出一个词,他握紧长枪,随后又迅速松开,数年来他每一夜无不梦想着能有这一天,但是当殒命的真相活生生摆在面前时,他却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只剩一片虚无,就如这废墟般虚无。

“帝国……交付于你。”拉扎尔无力地倒在地面,脸上还残存着一道微笑,像是解脱般的微笑。这位传奇般的帝王从未登基,可无论是在生前还是死去,都毫无疑问是这个国家的脊梁而在他死后,法兰西也将迎来新的脊梁。

死寂般的沉默接近半晌,路易斯才终于扔下武器,肆意地狂笑,可笑声却沙哑无比。

他没必要再掩盖自己的内心,也没必要再因为拉扎尔的某条命令而恐惧得难以入眠。他终于达成了目的,做到了这几乎不可能成功的刺杀!他将是法兰西的新皇!

压抑了数年的狂喜在心底释放,然而在这狂喜之后却也涌现出说不尽的苦涩,过去他曾无比痛恨这个欲将自己置之死地的兄弟,痛恨拉扎尔为了权力不惜手足相残,但今夜呢?自己的所作所为又算什么?他难道就不是在手足相残吗?

这一个个生与死的抉择其实他早已做好,但冰冷的尸体就这样倒在漆黑的雨夜里时,路易斯还是不禁感到悲凉与不甘,这两种情绪相互交织,最终汇为一点,驱使着路易斯缓缓跪下。

“法兰西每一任皇帝死亡时都将伴着万世荣光,哥哥,这是你应得的。”他半跪在地,握住拉扎尔的手,紧贴在自己额上,闭眼祷告。

“你假惺惺的样子令我恶心!”不知何时,雪莉尔竟早已站起身,手中长剑遥指向路易斯,雨水顺流而下,沿着她的面庞滴落,“非要等人死了,你才能学会忏悔吗?”

“我没有忏悔,只是为了皇室悲哀。我和他从开始就注定只能留一人,他败给我,并非不幸,只是一种解脱。”

“解脱?那我就让你们皇室一个不留!跪下!”雪莉尔吼道,把剑抵在他的胸前。

“你不能杀我,”路易斯瞥了一眼雪莉尔,“没有皇帝的法兰西会害死无数人,从低地到土伦港,再从都城到卡斯蒂利亚,整个国家都会陷入战火之中。你有胆量担负这种代价吗?”

“你……你……”雪莉尔抓着剑,出离的愤怒充斥着她的内心,但在这愤怒中,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刺出这一剑。

“你会付出代价的!”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低吼道,收起武器的瞬间,所有剑式恢复如一,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没有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

……

从混沌中睡去,又从混沌中醒来。

罗伊缓缓睁开眼睛,但只看见炽烈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如同金色的绒毛被。他已经不记得昨晚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他只记得从皇宫里离开后自己就一直漫无目的走着,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是啊,一个没有目标,对未来失去信心的的人,又怎么不是行尸走肉呢?他抓住长椅,略有些疲惫地坐了起来。

“孩子,你怎么了?”照射在自己身上的阳光里忽然出现一道佝偻的身影,罗伊抬起头,只看见一个流浪汉模样的老人。

“昨晚我就看见你了,坐在这张公园的长椅上,眼里什么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很多年前我也和你一样,眼里什么都不剩。”

“没事。”沉默了许久,罗伊才缓缓吐出这个音节。

“没必要撒谎,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或许一生就只有这一次见面。说说吧,虽然只是陌生人,但也许我真的能帮你呢?”

“帮我?你怎么帮我?”罗伊像是被这句话所激怒,忽然站起身,拔出剑,如紧绷之弦的情绪瞬间崩溃,“每个人都说帮我,可到最后我却什么都没了!这就是你们帮我的方式?我本来就一无所有,不需要你们假惺惺的帮忙!”

“你并非一无所有,至少,你还年轻,还拥有着未来。你失去了什么,失去过什么,最终都会在时光之下被冲淡,时光才是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而不是你手中这把剑。”老人把手轻轻地按在瓦卡提斯上,“你有家吗?在自己最困苦的时候,家总会给你指引前方的路。”

“我……没有家。”

“真的吗?即便是像我这样的人也曾有过一个家。只是太久没有回去,每走一段路都会觉得陌生,可我绝对不会忘记它。”

炽烈的阳光依然普照在身上,如同金色的绒毛被。

“家么?”他坐在长椅上,沉思了许久。

……

法兰西城的城郊。

这里过去是那么的荒凉,而现在也依旧那么荒芜。不过也幸亏如此,罗伊才能依靠着过去那模糊不清的记忆重游故地。

这里是他和姐姐曾经居住过的地方,但是在阿米蒂娅死后,罗伊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时隔多年,也不知如今那间破旧的瓦房是否还存在,如果它不幸被毁,那么也许自己就真的无家可归了……罗伊一步步地靠近记忆中的地点,像极了疲惫归家的人。但不同的是,他清楚地知道,那个家里,将不再有欢声笑语。

罗伊突然停住了。

因为震惊,更因为不敢相信。那座藏有他和他姐姐记忆的瓦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高大的房屋,那座房子明亮宽阔,矗立在山间显得格格不入,不禁让人认为那是某个富裕家族在城郊修筑的别墅。

但仅仅如此倒还不至于让罗伊惊讶,因为他早有考虑过老房子被拆的可能,所以哪怕是在这修上一座宫殿,他也不会显得太过激动。真正让罗伊感到无比震惊的,其实是那座新房子的外形他曾经见到过,而且还是在阿米蒂娅的设计图纸上。

当年的阿米蒂娅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女仆,但她也有着一个远大的理想,那就是成为一名建筑师。而她为此做出的努力,则是浓缩到了一张张描绘着大型建筑的图纸上。

在那些图纸里,阿米蒂娅规划好了他们未来的居所:客厅里有家具,天花板上有水晶灯,卧室里有舒适的床,而且房屋背后还有个后花园,那里有花有草有风景,闲暇时可以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唱歌……罗伊曾经看过那张图纸一眼,可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被重新唤醒记忆。

是谁干的?那间房子的设计图这世上分明只有两个人见过,又有谁能在这荒山野岭中把它化为现实呢?显然不会是自己,那么……难道会是姐姐?!

罗伊枯萎的心在此刻复燃了起来,他快步跑向那边,生怕迟了片刻,便会失去那看似荒谬的希望。

“姐姐!”他狂奔着,一把推开大门,跌跌撞撞地在那房子里叫喊道,“姐姐!你在这对吗?你回来了是吗?快出来见我,我是罗伊啊姐姐……姐姐,你在哪里啊?快出来见我啊……我是罗伊……你在哪……你到底在哪……”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但却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

难道……这也是一个梦吗?罗伊跪坐在地,眼中有着难掩的痛苦与失望。

“咳咳……”突然,一阵清脆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把他愈渐黯淡的灵魂重新唤醒。

这声音是姐姐!罗伊仿佛是在一瞬间便由地狱升上了天堂,他欣喜若狂,连忙转过身就要冲上去给阿米蒂娅一记拥抱不管这到底是不是梦。

“诶,你这……”雪莉尔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差点还以为是罗伊兽性大发有了非分之想。不过当她听见这家伙带着点点哭腔,不断念叨着什么姐姐、姐姐我好想你之类的话,她也就明白了一切。

算了,这么多年,你也累了吧……就好好哭一会吧……

她轻轻拍着罗伊的背,低声哼唱起摇篮曲来:

安睡吧,甜睡吧

进入甜蜜的梦境

……

不知过了多久,雪莉尔终于感觉罗伊没啥大动作了,这才敢小心翼翼把他挣脱开。

“先睡一会儿吧,醒后再跟你说点重要的事。”她自言自语地说道,随后便打算把罗伊搬到旁边的沙发上。

“谢谢。”这时,她突然听见了一句感谢。

“哎哎哎!”雪莉尔吓了一跳,然后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你……你怎么没睡着啊?我摇篮曲明明唱得那么好!”

“我只是累了,但不困。”罗伊摇摇头,“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了人……对不起。”

“没事啦,只不过抱抱而已,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举动,我就原谅你了。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阿米蒂娅的?”

“我姐姐唱的摇篮曲……没那么难听。”

雪莉尔心说你这辈子就别想找女朋友了。

“这房子,是谁修的?他怎么会有那份设计图?”拉开了点距离后,罗伊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间屋子上。

“提起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啊!那天我们只是来这兜圈子,可没想到那混蛋居然在你家发现了一个密格,然后还在里面找到了那份设计图纸。靠着它,就愣是平地修起了一座大房子!因为这还害得我白白当了几个小时的装修工!”

“威廉杰斯坦么?”罗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可就那么几天,你们怎么可能建得起来呢?”

“还记得进法兰西城当天见到的流浪汉吗?十金币,一百号人都有了。”雪莉尔靠着一座高大的木柜,有些喋喋不休地说着,“而且他还让我先别告诉你,说是忙完再出惊喜……可现在你都找上门来了还惊喜……”

罗伊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如果你真对我好,那么又为什么要阻止我呢?难道你不知道杀了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做这些东西,难道你以为我就会原谅你吗?

“对了,你说的重要的事情……是什么?”罗伊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便扯到了另一件事上。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雪莉尔的表情顿时变得黯然,“本来今天只是打算过来看看运气,可是没想到真的能碰见你。罗伊,你会帮我们吗?我知道他所做的事让你无法接受,但我相信你只要给我时间解释,你就一定会明白的!他不是要千方百计阻止你复仇,谁会那么无聊……”

“是和威廉杰斯坦有关吗?”没等话讲完,罗伊就猜到了她的意思。

雪莉尔沉默半晌,随即掏出一条蓝宝石项链,其上可以依稀看出镌刻有一个名字:威廉-诺尔-杰斯坦。

第七十八章 抉择

罗伊看了眼项链:“这是什么?怎么会有他的名字?”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从昨天夜里开始,威廉杰斯坦就失踪了。”

“是因为……他杀了国王吗?”

“关于这个你不必担心,现在政局大乱,而且还是核心区域的内乱。更何况他还有着一份赦免令,没那么容易被定罪。”

“赦免令?”罗伊的脸色一变,“他对此早有准备?”

“当时他受国王的委托,从你手中救下二皇子,才弄来这份赦免令。不过这不是为自己准备的,而是为你准备的,他原本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能猜出来是要杀掉某个位高权重的人……”

“够了!”他示意雪莉尔别再说下去,“与此相比我可能更关心你说的内乱,到底发生了什么?”

谈到这里时,雪莉尔语气变得有些低沉:“昨天夜里,路易斯在南城门刺杀了拉扎尔;紧接着军部便立即分成了两派,一派保路易斯、另一派则是反对他登基;而在内阁方面,首辅阿方索下落不明,导致他们的行政手段几乎瘫痪……这些事情没有十天半个月,估计是解决不了了。”

“你是说路易斯杀了拉扎尔?”罗伊对政治一知半解,但却和大部分刚得知这个消息的人反应一致,“就一个晚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其实当时我就在现场,但没能阻止他。”雪莉尔咬了咬牙,单拳锤在桌上。

“不过我已经不想管这码事了,谁爱抢皇位谁就去抢吧,”片刻后她又恢复过来,语气较之刚才也开朗许多,“言归正传,今夜你会遵守约定,到通天之塔与格林克斯决一死战吗?”

罗伊愣住了,自从昨夜国王被威廉突袭杀掉后他的大脑就变得一片空白,甚至就连与格林克斯的决斗都一时记不起来,直到被雪莉尔提起,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仇人没能解决。

“格林克斯,威廉被格林克斯带走了。”雪莉尔向法兰西城的方向凝望,“今天凌晨我回到入住的旅馆时,只发现了这一条项链……他对这东西爱惜得很,如果不是特殊情况,项链基本不会离身。”

“又怎么证明这事与格林克斯有关?”

“我还发现有人在墙壁上刻了点东西,上面只有两个词:午夜,通天之塔。而从字体的粗细程度上我能分辨出来用来刻字的刀具应该非常锋利,举世罕见,或许在法兰西城恐怕也只有两把剑符合条件。”

罗伊轻轻叹了一口气:“是瓦卡提斯之剑与提尔锋吗?”

雪莉尔点点头:“是的。所以,你要帮助我们吗?救下威廉杰斯坦,同时粉碎格林克斯的阴谋虽然直到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他的阴谋是什么。”

这一次的沉默,超出过去许多。

罗伊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但紧握着的双拳却似在表露出他内心的挣扎。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救下那个人,救下那个分明与自己矛盾重重、处处作对而且还言而无信的家伙。

那样一个混蛋,又怎么会值得自己豁出性命去救?但是……他又看了看四周,看了看这整洁明亮的房屋,恍惚间忆起了过去那贫苦但却仍有些许期望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他虽然很平凡,但很快乐。

“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你能出去一下吗?等我考虑好了,自然就会告诉你我的选择。”罗伊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略有些低沉地说。

雪莉尔也很通情达理,放轻脚步便由大门处离开了这间屋子。

……

姐姐,能告诉我该怎么做吗?

他从口袋中掏出仅剩的一枚银币,细细端详了它的正反两面许久。终于,银币抛出,最后又重新落在手背。

正面。

“为什么你也会在这?”

“因为我正巧也要去法兰西啊,和你顺路。”

“而且我要去法兰西城找一小管血液,重要程度可能不亚于你那把剑。”

“那又如何?你找你的,我找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

银币再抛出,落在手背。

反面。

“威廉杰斯坦,你只当我是枚棋子,所谓时机未到,不过是当前还没到你最有利可图的时候罢了。”

“如果你之前真的认为我是在好心帮你,那恐怕就有点自作多情了。我原以为不需要多提你也能明白,但既然非要在这种时候说穿,我也不介意讲得更清楚一些

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各自心怀鬼胎,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和那些因贪婪而争斗至死的人没什么两样。如果你觉得不能接受,或者依旧认为我绝对不可信任,那大可就此分道扬镳,我绝不会有怨言。”

……

银币再抛出,但这次他没有接住,只能径直看着它掉在地上。

正面。

“节哀,”威廉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看到了那完全无法掩饰也无从伪装的悲痛,“也许我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执着地找回那把剑了……放心吧,这是男人间的约定,我说到做到。”

……

反面。

“威廉杰斯坦,我给你信任,所以才会半夜冒雨出来跟你在这座城市到处瞎转,只是希望你能找到那么一星半点的线索。可是你呢?却用这信任做了什么?挑战这座城市?真可笑,我怎么会相信你的鬼话?你就是想找那个女人对吧?”

“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我要找维多利亚,那自然是有我的理由。”

“维多利亚?你叫得也是够亲热,正如你刚才所说,她用的黑魔法既高阶也纯熟,在这世上除了你们学院,也就戈斯特的人有这种能力。这样的女人,你希望和她有什么交集?”

……

正面。

“是啊,男人能聊什么?不就是事业金钱女人吗?另外两个你没兴趣,那今晚就只能谈这个咯。”

“你也有过很重要的女人吗?”

“对啊……还算蛮重要的吧,毕竟也是半个初恋。”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把它埋在心底呢?”

“因为我当你是我的朋友啊!朋友与朋友之间……没什么好隐瞒。怎么样,要试试吗?”

……

反面。

“所以,你是决定好了?拼上自己的性命,去完成一场几乎不可能赢的对决,而它胜利的唯一奖励,居然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剑圣之名?”

“别急着撇清关系,我又不需要你的帮助。”

“我有说过要帮助你吗?我只是说要帮我的朋友,可没说是你。”

“就此分道扬镳,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后悔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从八岁那年起我就知道。”

……

反面。

“但这一次你放弃的可是你为数不多的朋友,告诉我,这值得吗?”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我和他仅仅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再者说,他难道真有把我当作过朋友吗?如果没有,我又何必在意他。”

“那好,等价交换,这很公平。你要血,我则要成为当世的皇!”

……

反面。

“我从没说过自己代表正义,正义的伙伴谁爱当谁当。早知这样,我或许根本就不该管你,让你自生自灭!和你那命苦的姐姐团聚挺好的,不是吗?你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个吗?”

“你不配谈论她!你这自私自利的小人!”

“原来你就这点能耐,亏我还如临大敌。想不通你这蜉蝣般的力量,凭什么敢挑战格林克斯?是为了你姐姐,还只是为你的姓氏争一口气?说啊,你姓什么来着?索沃德?还是懦夫?”

……

正面。

“这就是你唯一的梦想?别说傻话了!你姐姐要是听见了,你觉得她会安息吗?她从始至终根本没想过让你替她报仇,这一切不过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她最希望的,其实只是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啊!”

“逃吧,我从一开始就希望你能这样做。从皇宫里逃出去,然后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重新开始你的新生活吧。这里的残局就由我来收拾干净,可你必须离开。”

“但这有什么意义?”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如果你还是以复仇作为执念而活着,那我今晚做的一切确实只是徒劳。但如果你想真正体验一遍人生,为你自己而活,你就会明白自己过去曾背负着多大的重担……国王卡斯德伊已经死去,你也该放下了。”

……

回忆来到了终点,而罗伊的心,也渐渐地沉寂了下来。他还是没能做出最后的抉择,而那有喜有悲的记忆更是容易让人举棋不定。

于是他选择把一切都交给命运,让命运来替他完成最后一步。银币抛出,高高升起,正反两面在光影之下高速变换,映出那道迷离的目光。

“罗伊……”似有人在远处轻声呼唤,熟悉且陌生。

“谁?”

“是我。”

“姐……姐姐!”罗伊听出来了,真真切切地听出来了!这声音是阿米蒂娅的,绝对是她的!姐姐在附近,一定就在附近!

“姐姐你在哪?”他漫无目的地向四周摸索,却发现眼前早已经是一片模糊。

“别找了,我就在你的心中。正是因为你的呼唤,我才能在今日苏醒。”黑暗里,似有人在轻轻抚顺他的金发。

“我的……呼唤?”

一抹银光由高处坠落,直直地降往在地面那是罗伊抛出来的银币,不知道为什么,它直到现在才真正地落地。

罗伊低头想看结果,但依然模糊不清。

“姐姐,我看不清,你让我选的……到底是什么?”

“知道为什么看不清吗?”那心底里的声音温柔劝导,“因为抛硬币的目的不是为了看它的结果,而是为了让自己明白心之所向。在它飞至最高点的时候,你的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答案。”

像是一阵狂风掠过海面,让罗伊的心境翻起了滔天骇浪。他颤抖着蹲下身子,慢慢拾起那一枚可能很重要、也可能很无足轻重的银币……迷雾在这一刻渐渐散去,那一面在上的图案也愈加清晰。

姐姐,这就是你告诉我的选择吗?

罗伊无声地笑了笑,任泪水打湿眼眶。

“罗伊,未来的路,我希望你能好好走下去……生命,不应该因死亡而失去意义。”一道虚幻的人影渐渐浮现,并轻轻地搂住了罗伊,她那倾国倾城的容颜衬着血红色的长发,显得妖冶动人。

“再见了,我的弟弟。”

梦境似的,一切都烟消云散,罗伊又重新回到了那间屋子,回到了那崭新的沙发上。但唯一不变的,则是他手中那枚寻常无比的银币。

三分钟后,罗伊打开了房门。

“我会帮你干掉格林克斯,以及摧毁他的阴谋,”他对靠在门边的雪莉尔说,“但是威廉杰斯坦这个人,我不在乎,你们即便是要救他,也与我无关。”

雪莉尔的表情先是由欣喜转变为疑惑,最后又变得心领神会起来:“噢!我明白!你就负责去把格林克斯揍得鼻青脸肿,而我就负责在侧翼提供支援!至于威廉杰斯坦那货……谁在乎他啊是吧!”

“对。”

这还真是个死傲娇啊!雪莉尔暗自嘟囔道。

第七十九章 龙血之势

铅灰色的乌云在法兰西城上空已积蓄良久,层层交错下,就连阳光都难以向下投射半步,令人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但与这天象相反的却恰恰是这场雨,它并不同与以往般倾泻而下,而是缓缓紧缩着,安宁平静,唯有乌云越积越厚。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发号施令,它才会轰然倾泻。

威廉悠悠地从某个封闭空间里醒来,头痛欲裂,大脑中一片空白,像是被人从身后猛敲了一棒子然后昏迷到现在。

“莫非是昨晚喝醉了?”他刚想抬起右手按按太阳穴,却只听见“叮叮当当”的金属声,随后才发现自己被一副手铐卡住了,一边拷着右手,另一边则拷着铁栏杆。

这可不是喝醉酒能惹出来的祸端,威廉一下就清醒了,他低头喘息了一阵,细细思索一番,随后才用左手从鞋跟底下抽出铁丝,三下五除二便解开手铐。

“不过,这是哪?”他撑着护栏站起身。虽然现在已经挣开了束缚,但大脑中的疼痛却丝毫不减,显然还未完全清醒。

而这时,身下的地板却陡然一震,紧接着威廉便感受到了一股向上的冲力,随后整个封闭空间都随着这力量向上攀升毫无疑问,这是一架升降机,之前他只顾着关注手铐,却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一点。

局势越来越不妙了,因为他终于回想起昨夜与格林克斯的约定,本来威廉还打算在白天靠什么办法溜掉,却没想到这一觉醒来,外面的天色都暗成这样了,简直像是暴雨压城。

很快,那股向上的速度消失了,眼前的大门也缓缓拉开,向这密闭空间里逸散出大量的蒸汽。视野里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看见前方一条宽约两米的过道。

过道两旁带有不足半米的护栏,而护栏之外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无数精密的机械装置,就像是寓言里提到过的机械王国,它以无数机械来代替人类进行统治,千百年都未曾有过差错,但当外人进入王国进行学习交流时,却发现那里早已经连一个人都不剩了。

而这里就是绝无生灵之所,了无生机的四面八方里,只有威廉一个人缓缓走出了过道。

“这是哪?”或许是因为厌恶这种压迫的气氛,威廉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他没有刻意地朝着某个方向说话,但却感觉迷雾四周都是人影。

“你只是在明知故问,从踏出门的那一刻起,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迷雾之中,一道脚步声正慢慢靠近。

“我不能确定,罗伊那家伙只谈到他要在今晚与你对决,却没和我说具体是哪。如果要我猜,大概是通天之塔?”

迷雾中的人沉默了一会儿:“你很聪明,拖延时间让我带你来到这,是打算赌一把他会来救你吗?”

威廉这次静默以对,双眼却凝望着四周,似要找出格林克斯的踪迹。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布局吗?”看见他这诡异的举动,迷雾中传来一阵笑声,“我会带你来通天之塔,难道当真认为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错了,我同样也在利用着你。”脚步声忽地变快,威廉只感觉一股沉重的力量瞬间压了上来,像是要把他全身的骨头压碎都在所不惜,“只要有你在,森特学院便不会轻举妄动,罗伊索沃特也必定会来。只可惜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得到的却只有一具尸体。”

“你到底想要什么?”威廉咬着牙问。

“你的命、瓦卡提斯之剑……还有天选之子的血液,只有罗伊索沃特的血,才能激发瓦卡提斯这把毁灭之剑的真正威力!”

“天选之子吗?原来如此,”闻言,威廉面露讥讽,“怪不得路易斯初次以真面目见我时,就想着让我把血滴在那把剑上,但恐怕我让你们失望了吧?”

“无伤大雅,你同样也是一把钥匙。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想到那个剑道世家的小窝囊废,居然会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脚步声终止,一道挺拔的身姿站在了威廉面前。他已经看不出是格林克斯的样子了,或者说,现在站在身前的,才是真正的格林克斯。

他拥有年轻且桀骜不驯的面庞,高挑且健硕的身姿,之前那于身上随处可见的皱纹则更是看不出一点痕迹地消失……眼前分明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而非那个已至暮年的格林克斯。

威廉感受到了一种以前从未见过的压迫,那根本就是铺天盖地乌云,黑压压地覆盖在心头。

“你用了多少龙血?怎么注射的?”他用轻微的颤声发问。

格林克斯露出一丝僵硬的微笑:“仅仅一半,那种极致的力量,就连我也不敢在一天之内全部吸收。至于注射的方法?你应该很清楚吧,只有在午夜时分最寒时刻,龙血才能被人体吸纳,成为自己血脉中的一部分。”

“你疯了,那明明只需要几滴,就足够治好你的病了!将那种血液吸纳入体内,最终只可能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被腐蚀心智,成为它的奴仆。”

“你就继续抱着那弱者的谎言固步自封吧,千百年来人类被困在圣阶难以越前一步,只缺一个契机,试问如果那管血清就摆在自己面前,谁会拒绝?”

“我会。”

格林克斯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所以你永远也成不了神,当在我注射血清时,那种感觉让我明白:其实红龙之血并非毒药,它只是在排斥弱小的生命。那种极致的力量,一旦被吸收殆尽,我就将成为新时代的神!”

“你真是最可笑的人……新时代的神,可不会下作到用像你这么卑劣的手段。”在格林克斯的压迫下,威廉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哪怕是被居高临下地俯瞰,他的眼神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是吗?至于你,卑微的弱者,只能成为凡人谈资的超级天才,又曾有过任何成就?你的一生将在今日盖棺定论!”格林克斯的情绪显然是因为威廉的话而波动,他抬起右手握拳,顷刻间方圆十米的元素能量都汇聚了起来,以他为中心环绕成一股四色风暴,地风水火四大元素交错联结,最后在格林克斯的手臂上凝聚为一点光是轻微的压迫,便足以穿透一座巨型水坝!

而现在,这一点正指着威廉杰斯坦。

“遗憾的是,今夜恐怕看不到星辰了,你最后的愿望,就留着到另一个世界实现吧!”

语毕,声绝。格林克斯轻轻弹了弹食指,极具穿透性的奇点便在转瞬间飞射而出,所到之处一切实物都化为灰烬,直至打穿通天之塔的外墙!威廉侧身闪避,但仍让那奇点扫过胸膛,将他击飞十米了有余,重重地轰在墙上!

万物俱寂,直到他的声音再度从面前传来。

“你太心急了……格林克斯,我还有话跟你说。”难以置信的是,受如此重伤,威廉居然又重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满是烧痕的外衣,浑身上下却无一道新添的伤痕,显然那奇点的攻击是被某种不知来源的能量抵挡住了,可他明明还套着禁魔手环,又怎么可能释放出魔法能量?

“你确实比任何人都更要麻烦,还有什么遗言要说?”见此,格林克斯显得异常惊讶,但他的惊讶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再怎么能蹦的麻雀,终究也只是麻雀。他虽然好奇威廉是如何挡住自己的这一击,但也绝不会因此而感到张皇失措。

“你根本,就配不上剑圣这个名号!”

第八十章 最悬殊的对决

或许一个猎人永远不会担忧自己杀不掉麻雀,但如果那只麻雀上蹿下跳做事嚣张过火,却也难保猎人不会在盛怒之下将其折磨至死。

而格林克斯现在就恰巧处于这种微妙的情绪之下,或许他在生命之火即将熄灭之时做出过不少有违原则的决定,却也无碍他年轻时所向披靡、战场上横扫千军所拼出来的剑圣之名!

“你是说我不配称为剑圣?”他的语气风轻云淡,但杀意却比之前浓重了许多。

“你不是听得很清楚吗?”话音未落,一道璀璨的极光便由前方极速射来。威廉赶紧把双手移至身前抵御,不假思索地结出防御印记,与那极光正面对抗!

两道光芒于空中交汇,毫无悬念地再次将威廉击飞!这一次他甚至还撞穿了身后的升降机,一股脑地砸在了外墙上,头破血流。

“那是什么?你用来防御的能量。”这一次格林克斯终于看清了威廉结印所需的能量来源,那是六道不同颜色的光束,以威廉为中心分布在六个不同的位置,有的藏匿在齿轮中心,有的藏在高墙平台,还有的则藏在墙缝中央……总之它们各不相同,却恰好构建成正六边形的六个顶角,光线互相交错,构成一组完整的互补能量源。

威廉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自己砸出的凹槽里一跃而下,随手引出一道霞光,在自己身前立下一面防护罩。这组六边形能量源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前几天夜里他到通天之塔顶层时顺带安放的六块高阶以太水晶,分别蕴含着地风水火、生命、死亡六大基础元素,这些基础元素相互补充,外加上自己身上的魔法定位装置,才勉强构成了这小型防御阵。

然而它的效果却是斐然,竟然连续两次挡住了格林克斯的致命光线,不过这两个杀招他到底用了几成力,威廉就不得而知了,他只能尝试撑得再久、再久一点,为自己保留一线生机。

“这不过是我当初心血来潮的想法,可你想杀我,却也没这么容易。”

“是吗?”格林克斯抽出身旁的长剑提尔锋,随后如掷飞刀般将其扔向前方,精准地避开了威廉,死死地卡在他身后的墙上,“要杀你,我甚至不需要用剑!”

语气间杀意十足,威廉只看到他前方的格林克斯化为一道虚影,瞬间极度的危机感便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赶紧后退,然而背面却已经是一堵高墙,避无可避。威廉只能双手交叉横立,凭感觉护住脸庞,转瞬间一股巨力便由身前袭来,精准地轰在威廉的防护罩上,将他再次击退。

但格林克斯的进攻没有因此而导致丝毫停滞,他向前挥出一记又一记重拳,不用任何技巧,也没考虑过破防,只是一次又一次把他难以匹敌的力量倾泻出去。在这强横的攻击之下,威廉那看似牢固的防护罩也被打穿了数个缺口,六枚以太水晶也紧跟着飞速旋转,向外释放出各种属性的魔法能量,于空中交汇在一起,及时补上了缺口。

但是这依然无法阻止格林克斯如狂风骤雨般的进攻,他接连三次将直拳砸在防护罩的同一部位,即使有着六块水晶能量源在不断修补着漏洞,也难以抵挡这接连不断的进攻。只见防护罩在破损与修复的边缘中来回变化,一次次的修补带来的却只有更强有力的重拳,如果再以这种状态持续下去,六枚水晶能量耗尽也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候,威廉将再无还手之力!

这时,两道强劲的冲力由防护罩内部轰出,威廉趁着格林克斯攻击的间隙发动了袭击,他将防护罩的维持能量完全取消,转而将其集中在自己的双手上,同时右脚向前踏出一步,磅礴的能量涌动瞬间使他获得巨额的抓地力!

力皆由地起,威廉的身体此时就如钢铁般焊在地面,自然难以撼动。他将双拳同时挥出吹响反击的号角,以自己极限的速度击中了格林克斯的胸口!顿时两道恐怖的能量交汇在一起,令地面都为之一震!格林克斯或许未曾想过这如蝼蚁般的家伙竟然还能反抗,全身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在了上半身,下盘则全无防备,因此反倒是被威廉的突然袭击击退了好几步。

但格林克斯却非但没有恼怒,反而笑意更盛,他迅速恢复平衡,随后踏前一步直拳正对威廉面门。威廉只好用肘部抵挡,同时挥出右拳反打,但却被格林克斯看穿路线,轻而易举地用单手抓住,这时他便趁机发力,隔着环绕在皮肤上的微型防护罩,瞬间折断了威廉的右手手腕。

直达大脑深处的疼痛还未来得及回应,格林克斯的下一次进攻又接踵而来,威廉翻身降低重心,左脚踏前踩在格林克斯的右膝上,瞬间覆盖磅礴的能量与其贴合在一起,限制住格林克斯的行动,随后他又以左脚处为支点,一跃而上,临空转身飞踢!

六枚以太水晶瞬间以最大功效运转,将剩余80%的能量都集中在威廉这一脚上,他顿时侧身翻转,避开格林克斯用来格挡的右臂,伴随着响亮的破空声以及逸散的大量魔法元素,结结实实地踢在了格林克斯的脸上!

他应声倒退,头部因巨大的冲击力撞上了侧面的高墙,瞬间撞出一个半米宽的缺口!缺口外是漆黑色的夜空,只看见积重的乌云和法兰西城特有的夜光灯和格林克斯所说的一样,今夜果然不是一个适合看星星的夜晚,铺天盖地都是乌云,只有种令人窒息的压迫。

“你原来只有这点本事。”就在这时,格林克斯忽地一拳砸碎高墙,随后又一跃而起,暗淡的灯光下威廉只能勉强看见一道残影遮住光芒,如天谴的陨石般砸向自己所处的位置。

他赶紧闪避,然而格林克斯落地的冲击力就足以令他被轰退十米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然而这时又是一道残影飘过,格林克斯竟已俯冲至他的身前!威廉几乎无力再做抵挡,残缺的防护罩刚组建好就被一拳打碎,然而就在防护罩消失的同时威廉又是发起了袭击,这一回他将魔法能量实体化为一把匕首,刺向格林克斯的面门。

但这只是关乎尊严的一击,格林克斯甚至空手就接住了匕首,并轻而易举地将它捏碎。随后他又抓住威廉二次突袭用的左臂,手刀一划便除掉了魔法能量保护,右手紧接着自上而下斩击,伴随着骨裂的声响瞬间打折了威廉的左臂。

“惨叫吧,哀求吧,你本可以死得更舒服一点。”他又是一拳砸向威廉的腹部,顿时只听见一阵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威廉很清楚这声音代表的含义,六枚水晶在如此高强度的作战中,终于耗尽了最后的能量,玻璃破碎,也同时预示着他死期将至!

第八十一章 再相逢

格林克斯步步走近,每一厘米的逼近都令人难以抵抗,他脸上还存着之前被威廉用脚踢伤的血痕,看起来更是恐怖。然而这时他却轻轻打了个响指,顿时一道闪烁的红光便由其心脏处向上狂涌,仅在瞬间就覆盖上伤口,愈合过程甚至不到半秒。

“费了那么多功夫,却只打出一个口子,这就是你的全部了吗?”他抓住威廉的领子,轻而易举地拎起,就像是抓着一只小鸡,“等今日午夜我吸收掉剩下半管红龙之血,这具躯体就将战无不胜,到时候别说你这柔软无力的攻击,就连瓦卡提斯之剑,也伤不了我分毫。”

“你一定……会因此而死,就在……你最自信的领域。”威廉被格林克斯掐着脖子,间断的话语中仍存着一股子不屑,他并非想因此激怒格林克斯,只是多年来的一种习惯,自从被冠上朗基努斯之名,他就从未瞧得起过任何敌人,哪怕是面前的格林克斯。

“是吗?”格林克斯冷笑,随即将威廉重重地扔至身后,砸在高墙上,落地时身旁恰好是格林克斯之前撞出的缺口。簌簌的冷风忽地从缺口处灌进钟塔,吹过威廉满是骨折的身体,眼前只剩血丝的赤红。

“我不会就这样被你激怒的,相反,你甚至为自己赢来一份尊重,至少比当初那个小窝囊废好多了。”他抬头看着那灌进阵阵大风的缺口,说道,“选择吧,自己跳下去,或者我帮你。我素闻你在天空中作战战无不胜,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威廉扶着高墙,缓缓站了起来,他侧目瞥了眼缺口外的世界,超过百米的高度足以让一个普通人吓得发颤。他也曾见过不少这样的场景,可每一次都伴随着自己最自信的魔法,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毫无依靠地俯瞰,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坠落的恐惧一直存在,只是被魔法锁死在心底,从未向他人展现……甚至也从未对自己展现。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在这个世界,大家都只有一项财富,那就是自己的力量。我曾有过失去所有能力的经历,明白认清自己的感觉有多么痛苦……每个人都一样,失去了力量,你就什么也不是。”

“你如果明白这一点,就应该把剩下半管血液给销毁了。”威廉踏前两步,半转身,背靠着那足以容纳一人穿过的缺口。

“错了,正因为如此,我才永远不会放弃。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格林克斯伸出一根手指,指尖闪耀着极致的亮光,“恐惧吗?我会帮你。”

……

威廉退后两米,踩在通天之塔的边缘上,鞋跟悬空在外,背上甚至刮过阵阵凉风。随后他纵身一跃,视线正对准天空,数不尽的闪电也恰好在此时划过,像是枝繁叶茂的银白色树冠被铭刻在云间,奏出极致的乐章。

世界都仿佛在此刻凝固,只剩银针般的雨点坠落在天际,穿过停滞的视线,穿过模糊的意识,穿过稍瞬即逝的时间。

如一瞬,如百日,很难弄清楚自己到底坠落了多久,威廉只记得最后自己坠向一片柔软的地界,有着壁炉般的温暖,也有着法兰西城特有的刺骨的雨风或许,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吧,如果能就这么结束,倒也不赖。

他怀着这简朴的希冀,缓缓闭上了眼直到自己被一把长剑指着脑袋。

“你还没睡够吗?还是想躺在这装死?”

这是谁?为什么死后的世界也不让人安宁?活着的时候打打杀杀还不够吗?非要等到失去生命后才最悔莫及……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还有这把剑好像也很眼熟啊?是错觉吗?要不别管了继续睡?可是……

威廉悄悄睁开了半边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暗灰色长剑以及一头罕见的金发,像是自己生前见过的一种很常用的搭配那人叫什么来着?啊!对了,是罗伊索沃特。

等等!难道我还没死?

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威廉便像打了激素般一跃而起,只见四周一片空荡荡,只有侧面还剩一堵宽约二三十米的淡黄色高墙,墙面上有着法兰西特有的高卢雄鸡图案,每隔几米高度还开着两扇窗,向上的尖端直抵天际这分明就是通天之塔的外墙!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有疑惑,可以先看看自己脚下。”顺着罗伊的视线,威廉看到了自己脚下踩着的巨型气垫但准确地说,那不该被称为气垫,而是汽艇,一艘悬浮在数十米低空的巨型汽艇!威廉正是坠落在这汽艇的顶端才免逃一死,充满惰性气体的外层足以抵消从百米高空坠落的巨大动能!

“哈……原来是这样啊。”他尴尬地苦笑,不由得避开了正面的对视,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罗伊盯着他看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别误会,我只是来赴一场约,与你无关。不过如果时间充裕,我倒不介意亲手教训某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你是说我?我怎么成了自以为是的家伙了?”

“无论如何,你至少应该告诉我有关那个预言的事。”

威廉一愣:“我如果说了,你就会同意我的做法吗?”

“当然不会,但你至少要跟我说。”罗伊说的每个词都很平淡,但威廉却罕见地听出了他的坚定,如山般的坚定。

“对不起。”威廉吸了一口气,“希望还不算太晚。”

随即他又摇摇头:“不过你不该来的,你为什么要来?”

“因为‘我们从始至终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各自心怀鬼胎,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和那些因贪婪而争斗至死的人没什么两样’。正因为此,我才当然要来。”罗伊淡淡地回答,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威廉一愣,随后笑出了声:“你这个人在某些方面记性是真的好啊!”

罗伊不予置否,随即引剑,遥相指向威廉,只见银光一闪,威廉手上的禁魔手环瞬间破碎,与此同时巨大的青绿色环流也由四面八方涌来,似狂奔的骑兵方阵,踏破浮空,尽皆没入威廉的身体,令他半跪在地,发出阵阵惨叫。由于太久没运用魔法能量,这突然的大剂量输入也是令威廉难以承受

“这个给你。”罗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摘下一只耳机扔给威廉,“她有话跟你说。”

“她?哪个她?”威廉低下头,喘着粗气。

“维多利亚。”罗伊没好气地回答。

但听罗伊这样一说,威廉反而放心了下来,他白了一眼,随后接过耳机,果然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欢迎乘坐学院最宏伟的发明利维坦飞艇!它通体267米长,载重可达58吨,是人类制造史上最庞大的载具!而现在,一号驾驶员雪莉尔正竭诚为您服务!”

“我衷心希望这飞艇里不是只载着你一个人!能不能挑重点讲?”

“唔,是我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所以才这么生气吗?”耳机里传来雪莉尔的娇笑声,“不过你该庆幸这飞艇里装有全隐装置,否则打扰你的人就是格林克斯了。”

对,还有格林克斯,他还在通天之塔顶层!威廉刚想提醒罗伊,却看见他已经纵身一跃踏上了通天之塔的边缘,以瓦卡提斯之剑为支点,一步一步向上攀爬。

第八十二章 剑势之极

“等一下等一下!”威廉刚想叫停,可罗伊的步伐却没有停顿的意思。

而这时呼啸的狂风雨潮也开始释放,由天穹之顶为源的风暴直接由天际灌向大地,狂涌的黑云也瞬间翻滚升腾,像是把远在数百公里外的怒海狂潮移到了天空,随意拍出的海浪就可轻而易举地淹没整座城市!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情况下,仅仅一瞬威廉就丢失了罗伊的身影,他只好暗骂了一句,联系起雪莉尔来:“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是准备好了什么计划能对付格林克斯吗?还是说有什么究极神器,赶紧拿出来给我用用啊!”

“有一把还在测试阶段的巨弩,不知道顺不顺手,但我觉得你现在可能更需要一份医疗箱,需要我先送上去吗?”

威廉一愣,随即审视起自己的身体来,之前与格林克斯交战时他几乎被打成残废,可现在全身上下的骨折却已痊愈得七七八八毫无疑问,那是红龙血脉的馈赠,除非遭受瞬间的致命伤,否则他几乎不会有生命危险……真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而如果让格林克斯也获得这样可怕的自愈能力,怕是这世上将再无人能够阻止他。

心念及此,威廉只好抓紧时间回答道:“我没事,你先让这飞艇离开通天之塔,这么大的目标格林克斯迟早会发现。”

“英雄所见略同,由从长计议的角度上看,要不我还是直接把它开回爱丁堡吧!罗伊那边我也和他商讨过了,等时间一到,学院就会用特殊的传输装置把他传送至爱丁堡,这样大家就都安全了!”雪莉尔兴高采烈地说道,语气显得如释重负。

“等等!学院的意思是要我们逃跑?你在开什么玩笑呢?”

“额……”雪莉尔的声音有了明显的迟疑,“学弟,你要清楚,格林克斯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敌人,我已经把事事态的严重性报告给了上层,相信学院里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等解决办法出来一切都晚了,”威廉看着被如潮般黑暗笼罩着的通天之塔,“而且我清楚那家伙的为人,他是绝对不会逃跑的,只有可能奋战至死我不希望他在慷慨赴死的时候,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可是……”

“别可是了,想办法把我送上通天之塔的顶层,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对付格林克斯!”威廉斩钉截铁地喊道,与此同时,耀目的闪电也紧随着对空而下。

……

天空中乌云密布,塔楼上却是烈焰焚烧。

赤红色的火焰环绕着金属齿轮以及支撑柱升腾,将这片场地幻化成地狱。

而罗伊就站在地狱之中,聆听着耳边萧萧的风声,凝望着四周那道若有若无的鬼影。忽然间,宛若新月初生,一道乳白色的光晕有如推枯拉朽般扫过蔓延的火焰,将它们齐齐腰斩,而后又瞬间复燃!恰似狂风绝息,转瞬即至!

瓦卡提斯之剑立即横立,苍蓝色的幽光顿时其由剑身闪出,像萤火虫般点点弥散,而到最后又重新凝成一线,直面那奇袭而来的剑芒!

两光相接,一时寂静无声,无论是狂风还是烈火,此刻都陷入了停滞,映衬着空中那苍蓝与洁白的色彩交错,就仿佛仙境般美不胜收。但是在这奇景之下,巨大的能量也在疯狂地涌动着!

如果说从外表上来看这里平静似湖,那它的内部则就是暴怒的大海!无数的暗流、激浪、汹涌的海潮,此时都疯狂地释放了出来,化为无声的冲击波,由中点开始,横扫了整座楼层!

无数的机械零件在这冲击波下直接被震得粉碎,而先前就一直燃烧着的烈火也在此摇曳晃动,仿佛随时都会熄灭。那微弱的火光照亮前景,只能依稀看出两道矗立着的人影,他们手中各持一把长剑,锐不可当的锋芒不加掩饰便从剑身散发,隔空对峙。

周遭死寂,唯有那钟楼外的指针还在“滴答滴答”地摆动着就像是预示死亡的倒计时,永不停歇。

“我原以为死亡会精准地找到每一个人,可你却不一样,”格林克斯低吟着,也不管罗伊能不能听见,“你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罗伊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但是那由天地间汇聚而来的能量却在他的身体里疯狂流淌着,沿着手臂中的脉络,如江河般涌向瓦卡提斯。顿时,剑身中那奇异的光彩愈加明亮,皎洁如银月,浩瀚如星辰。

“死亡也终究会找上你,了结多年的宿怨,踏碎你的国门!死神终将抓着镰刀来到你的身前,或许也可以说是我来到你身前。”罗伊没有那么好的文采,但他却记得住这句偶然浏览而得的诗,初次看见时他面无表情,然而心底里却泛着寒意,像是催命般的绝望,如此适合今夜的场景。

“你的大言不惭将会和自己的无能为力形成鲜明对比,我会让你明白,即便不用绝对的力量压制,剑圣也终究是剑圣,绝非蝼蚁所能撼动!”

巨型的剑刃在此刻直插云天而去,耀目的华光也绚烂到了极致,仿佛天地初开时的那抹银线,无他物可以掩盖其光辉!

诸邪破碎,楼层间的支柱轰然倒下,脚底的地板倾斜着往下龟裂,金属扭曲产生的火花再度燃起,顺着裂痕肆意流淌。格林克斯那有如崇山般的影子遮天蔽日,红龙之血加持的气势更是无人可挡,他狂奔着,踏上瞬间毁灭的踏板,用手中的长剑挥出耀世的圆弧!

金光璀璨,战吼摄魂!高频率的超声波由两锋相接处传来,影响范围甚至超越千米,让高耸的塔楼也微微颤抖。

忽然,乌云似乎散了。

无与伦比的星辰由通天之塔顶层放射而出,铺撒天地,覆盖整座法兰西城!精美的星座图样星罗棋布,以乌云为背景,点缀闪耀,而后又缓缓变换相位,交错组合,构造出让人难以言喻的诡秘图案。

它们就像是天赐的产物,世间的终极。如果说前天罗伊的星辰还只能说是小成,那么今夜的天空就是他抵达巅峰的铁证!

没能亲眼见过这种奇迹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相信,在孤零零的通天之塔上,有一名青年光凭着自身的天赋以及努力,竟然达到了他人百年来也无法到达究极也许,唯有那种天选的传奇,才能配得上此等荣耀!

“果然没错,那所谓的天选之子就是你!”格林克斯的低吼瞬间淹没在密集的剑刃碰撞声中,宛如小石丢入大海,顷刻间便消失无迹。

而浩瀚磅礴的威压与此同时也陡然变成虚壳,剑芒所指之处,本该拥有着巨大能量的格林克斯以粉碎的态势避开了罗伊的锁定,随后有如穿梭天际,直抵苍穹!

星辰之印一寸寸地破碎,罗伊则是飞身扑往了格林克斯,他灵活地避开一根根燃烧着的机械支柱,跨越无数障碍最终命中了提尔锋。

钢铁折断,罗伊反身用剑刺穿格林克斯用来躲避的齿轮,巨大的电火花闪烁,引起了新一轮的爆炸。

两人趁势缠斗在了一起,虽四面八方都被烈焰所围,但却依然施展开了各自的剑法。一时间,火场之中似有绚烂的生命绽放,亦有绝死的蔷薇盛开!

无人能领略他们剑法中的恐怖,亦无人能领略他们此时的心境,那平静似水但杀戮意志却无限蔓延的内心似要穿透一切,顷刻间席卷天下!

或蓝或绿的剑芒由通天之塔内部高速飞出,穿透高墙,划出一道道沟壑,将外部轰得千疮百孔。随后又极致上升,直到顶点处才完美碰撞那是有如极光般的美丽,蓝绿色的光芒交错映衬,甚至还激起了乌云中的层层巨浪。

翻滚的云雾间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处电光攒射。银蛇缠绕着天空,轰鸣声震耳欲聋。

暴风雨也即将来到最终的顶点!

第八十三章 雨水逆流

连续不绝的骤雨如鼓点般敲击在大地,覆盖着法兰西城的夜空;黑暗笼罩下,毫无规律的狂风向四周扫荡,使得矗立在法兰西广场上的数十面旗帜紧贴着旗杆,朝着各个方向摇曳,显得难以捉摸。

大海上要是遇见这种天气估计是不会允许出海的,然而此时此刻的通天之塔上空,一艘小型飞行汽艇却在悄悄地往塔顶靠去,它小心翼翼地避开狂风侵袭,如一叶孤舟在汹涌的海浪上前行。

“你就不能想点其它办法接近通天之塔吗?要送死也得死得其所啊!要知道,每年因雷击而死的魔法师数以百计,我们要是出师未捷身先死怎么办?”

“他们可能是渡劫没成功,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西方法师,不用渡劫。至于你,好好呆在利维坦里不行吗?非要跟我一起过来?”

雪莉尔一指头戳在威廉脑门上:“我才没那么傻呢!谁不知道学院的宗旨是不成功便成仁!虽然我们的第一计划是逃跑,但作战准备也不是没有,万一待会儿你们作战失败了,点着飞艇就往通天之塔上撞,那我不白白成炮灰了吗?噢……怪不得那艘飞艇除了我之外就再也没其他人了,原来那群疯子早就有这种打算!”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海伦,飞艇上有自动引爆装置吗?”威廉打了个响指召唤学院里的虚拟助手,顿时一道虚幻的曼妙女子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恭敬而又冷漠地回答道:“照您的指示,已经把利维坦号藏在远处了,如果需要出击,随时可以出发。飞艇上20吨铝热炸弹也已装填完毕,足够无视大雨燃烧。”

“干得好!”威廉刚想表扬一下,可底下通天之塔的一面外墙就被突然打穿,数道剑芒交相辉映,纷纷交错后将那面完整的墙体切成了无数碎块,由高空直坠而下,落到地面时竟只剩下了细微难察的清脆声响。

“喂……你还不去帮他吗?这样下去,说不定还没分出胜负,这座塔就塌了……”

“我帮不了他,至少现在还不是我帮忙的时候,”他转头看了眼海伦,问道,“你觉得以罗伊的剑术,对上格林克斯,有胜算吗?”

“几乎没有,但我的数据库内对他的了解也只有寥寥数章,很难说是否真的有机会击败剑圣。但无论如何,我的演算对于结果是一致的,罗伊获胜与否,对结果没有任何影响。”

威廉也点点头,略有些无奈。格林克斯已经掌握了半管红龙之血,如果在今日午夜他能成功吸收剩下半管,那这世上就再也无人能阻止他!

即使罗伊能在剑术领域获胜,对于他来说也几乎没有任何影响,成为举世无双的神……或者恶魔之后,一次败北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如果想要维持自己的名誉,杀掉在场的所有人,对他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飞艇忽然一阵剧烈的抖动,随即用气垫撞上了相比起来仍然完整的塔檐,威廉踏上前一步,正前方便是那硕大无比的钟楼,在疾风骤雨下,时针与分针仍一丝不苟地工作着。再过不久,便将敲响午夜的钟声。

“你说的能对付格林克斯的办法,到底是什么?”由于时间紧迫,雪莉尔一直没来得及问威廉的作战计划。

“我也不敢肯定能否奏效,但既然来到了塔顶,我就必须要找到那个答案。”

“答案?塔顶难道有什么古怪吗?”

“结构冗余。”威廉突然双手一挥,在空中铺陈出一座立体的通天之塔示意图,“它的设计巧夺天工,由地下五层到地上三十二层都用了最完美、最简洁的结构设计但是在建造最顶层时却反常地运用了大量克伯利特合金,它们起到加固作用,然而实际上承受的压力并不大,如果通天之塔的设计者把顶层的承重结构修改成和其它层相似,那么根本就用不着这些金属!”

“这是机关!”雪莉尔惊呼,“那些克伯利特合金一定有别的用途!”

威廉遥望着钟楼:“说得没错,但难点在于,我们如何触发开关?触发开关后,对我们击败格林克斯又有什么帮助吗?”

“谁知道呢?但你这人不就是这样吗?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管它到底有没有用,不管会造成什么后果。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它没有用,我们也回不了头。”雪莉尔摊开掌心,任由雨水滴在上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威廉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目光继续维持在前方,然而却全无头绪。他实在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但是却不得不在这白白消磨时光,在罗伊和格林克斯分出胜负之前,威廉并不愿意插手决斗,这是出于对双方的尊重,也是出于对罗伊的信任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预感,剑圣的传说,或许就将在今夜终结。

似乎永不断绝的雨水继续倾泻而下,飘落在两人身上,顷刻间就湿透了整件衣服。雪莉尔看着那些雨滴,忽地想起了昨夜她与路易斯的战斗,当日的雨,也和今晚一样连绵不绝……

她摇摇头,甩掉这些无用的想法,可突然间,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抽出一把淡蓝色长剑,遥指向天空。

天空中的雨点在她的操控下顿时改变了方向,朝着两边飘落,精准地避开了两人的所在,一时间像是在头顶撑起了一把无形的巨伞。

“你在干嘛?”察觉到雪莉尔的怪异行为,威廉略有些疑惑地询问道。

但雪莉尔没有停止自己的魔法,反倒是加剧了精神力输入,顿时大量的雨点朝着更偏远的方向飘去,倾斜的角度也愈渐增大,到最后甚至接近于平行!

“啊不行了……我撑不住了!”雪莉尔长出一口气,剑也无力地垂了下去,雨水瞬间恢复了原状,继续朝着两人淋去。

“虽然有点不像,但你刚才……莫非是在玩吗?”威廉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非常无语,但是为了给雪莉尔保留一点面子,他还贴心地带上了点试探的语气。

“什么叫‘给我保留一点面子’?我当然不是在玩啦,亏我还辛辛苦苦地帮你,到头来却是这种结果!”

“你居然连那句话都能看到,是开天眼了吧?不过你刚才的行为,除了玩好像也没别的解释吧?”

“滚呐!”雪莉尔有气无力地驳斥,显然刚才强行逆转雨水流势的行为让她耗费了太多精力,“我只是在想那个预言,里面有一句话你不觉得很不符合常理吗?什么叫‘雨水逆流’?我一个水系魔法师,还从来没见过有哪个人可以做到改变雨水流向的,而且刚才的尝试也失败了。所以我在想,这句‘雨水逆流’,会不会和这座塔的机关有点关系呢?”

“雨水逆流?”威廉抬头看了眼天空,只见连绵的雨点顺着各自的轨迹滴落,如果让它们按着原来的轨迹倒退,才勉强称得上是雨水逆流……等一下,如果说是这样设定的话……

“我想,你做不到的原因很简单因为要让雨水逆流根本就不是水系魔法的领域!”威廉忽然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语气也顿时变得激动起来,“我明白了,原来那里才是真正的机关!”

第八十四章 那一剑,名曰时光

罗伊站在火场中央,遍体鳞伤。

数不清的细微伤口渗出鲜血,映在火里,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沾满鲜血的魔神。而手中瓦卡提斯则早已因使用过度而变得黯淡,只能稍许放射出点点幽光。

果然,在经验方面,还是格林克斯更胜一筹。他知道该如何对付实力相当的对手,而罗伊对此却模棱两可,这么多年来,罗伊所遭遇到的敌手几乎都无力招架三剑以上,所以在持久战方面,他吃了不少的亏。

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那是他正在吸收大量氧气的标识,但是在火场中,烈焰焚烧之下,氧气开始变得越来越稀薄,也渐渐难以满足罗伊作战的需要。

时间真的不多了,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打败格林克斯,那么今夜死在这里的人,也许还不止他一个。这样的结局,无论如何罗伊都不愿看到,他已经失去了阿米蒂娅,所以更不能再让别人因为他而死了哪怕,那家伙也曾让罗伊恨之入骨。

“格林克斯!”他突然抬起头大喊,“我知道你在这里,也知道你打算怎么做。单凭持久战我确实不是对手,但我想今夜来这的人都不是为了等一场体力耗尽的对决!”

罗伊剑指上天,周遭烈火忽地上蹿,“来吧,就一招。我会使出最强的剑法,如果还不能击败你,那这场对决就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烈火焚烧着钢铁,在罗伊面前幻化出一道似蕴含着无尽力量的身姿。

“其实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赢的希望,我早已是剑的化身,如果能被如此轻易地击败,那不就枉费了我数十年来的修炼?罗伊索沃特,你是天才不错,但我最喜欢杀的,却恰好就是天才!”格林克斯举起提尔锋,锐利的锋芒一瞬即逝,“难道你以为单凭你因运气而得来的天赋,就能击败大陆上真正的传奇吗?”

“我不明白什么是传奇,我只知道但凡挡着我路的人,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死在我的脚下!”

罗伊瞬间突进,黑魔法威能大涨,直接达到二重加强。这已经无限逼近九级战士的身体素质了,他竟然能在两天之内就做到如此驾轻就熟,不得不说是天赋使然。

身前燃烧着的烈火被突然熄灭,仿佛来自极北深处的暴风雪忽地袭来,结成阵阵冰霜覆盖火场,顷刻间将此化为冰天雪地!而就在这极寒深处,瓦卡提斯之剑仿佛初生般耀世烁天,它散发出的光,寒意逼人。

“用冰么?那我就用火焰焚烧你的骄傲!”格林克斯助跑起步,然后猛地跃起向下跳斩。他所到之处,被熄灭的火焰重新燃起,被寂灭的世界重新焕发生机,炽烈的温度环绕剑身,滔天的业炎席卷钟楼!

冰与火交汇之处,完全相反的元素乱流激烈交锋,发出仿佛地狱才会拥有的恐怖咆哮。

在这咆哮声下,冰封的领域被逐渐解冻,极寒的北风被烈阳驱散,格林克斯占据了上风,且不断地扩张着自己的领域。他身后的路径开始消失,熊熊燃烧的烈火转眼间包围四周大厅里,惟有罗伊身旁还依稀看得出点点冰屑。

“这就是你所谓的最强招式吗?为何如此不堪一击?”格林克斯人还未至,但火焰的高温就已然降临,仿佛置身于熔浆,“乖乖认输吧,就像十几年前那样,把武器放下,然后交还给我。”

极具震慑力的声音不断逼近,罗伊的手也愈加颤抖,但是他继续紧握长剑,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突然,他停止了这次攻击,并迅速收回瓦卡提斯之剑。冰霜领域瞬间解除,格林克斯突进的步伐也即刻到达极限。

“你错了,这么多年来我只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永远都不要放下手中的武器!”罗伊的眼神中划过一道厉芒,紧接着几乎暴涨了一个层次的威能从他身上爆发!那简直是从魔鬼手中盗取的力量!

“三重黑魔法么……很好,即便如此,你也断不可能击败我!”格林克斯手握提尔锋,正面对抗罗伊重整旗鼓刺过来的剑,但出乎他意料的是

“这剑,为什么会这么慢?”疑惑在他脑海中一瞬即逝,随后却被放大到了极致!因为格林克斯发现了一个几乎摧毁掉他世界观的事实:那就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挡住这一剑!

是的,无法阻挡。

格林克斯的剑算是快到了极致,但是在这一招面前,无论多快,都仿佛永远也沾不上边!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泥沼,越挣扎,距离目标就越是遥不可及,到最后格林克斯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一剑,其实早就刺穿了他的身体!

瓦卡提斯之剑穿梭于时间的黑洞,游弋于过去与未来的交界点,它既是历史,又是将来!

“这一招,我把它称为时光。”罗伊的低语在烈焰中变得细不可闻,“出手,即命中。”

没有任何意外,在一声沉闷的低哼中,瓦卡提斯之剑贯穿格林克斯的心脏。罗伊用手转动着它,就像是小时候给玩具上发条,稀疏平常,但又那么认真细致。

这时鲜血狂涌而出,喷洒到罗伊本就破烂不堪的衬衣上,显得恐怖无比。他静默地抽出剑,格林克斯便应声倒下。

就这样结束了么?像是梦境一般,罗伊剧烈地喘息着。这么多年的宿怨,这么多年的仇恨,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么?他还是不相信,于是蹲下身子,探了探格林克斯的呼吸与脉搏。

死一般的寂静,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就仿佛……眼前本来就是一个死人。他的脸色这时突然一变,似是想起了什么……然而还是太晚了。

似是由蛮荒时期便传承下来的巨大能量横扫了整座楼层,包括罗伊在内全部活物死物都被它直接击飞到了空中。而一抹崭新的剑芒,也在这几乎凝固的瞬间,重生了。

空中迷雾重重,似留下道道黑影,挥舞出各不相同的剑法,数不清的细小剑芒由它们身上迸发而出,仅在一秒内便划过数千道,且通通命中了仍在空中的罗伊。

他倒飞出去,身上鲜血淋漓,而内伤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几乎要摧毁掉他内部所有的器官和系统。如果不是对方留手,说不定在一秒之前罗伊就得因器官衰竭而死。

“时光,很不错的名字。”

罗伊保有着最后一丝意识,看着眼前那道黑影不断逼近。

“你……”他还想说些什么,但身体内部的重创已经让他难以为继。

“没错,我是没守诺言,我动用了圣阶之力,正因为此才能在你剑下活命。”格林克斯倒是很大方地承认了作弊,“不过很可惜,今夜没有公证,你的胜利根本无法载入史册。真正能证明自己胜利的办法,自古以来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活到最后!”

他轻而易举地拿到了瓦卡提斯之剑,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的权柄。

“你只知道它曾刺杀过双头蛇,却不知道它本来就是为了杀戮红龙而生的!”惊雷劈过,带来闪烁的光芒,“它真正的潜力,需要天选之子的血液来激活。到那时,红龙之力加上瓦卡提斯……我将所向无敌!”

“天选之子?”罗伊虽身受重伤,但黑魔法带来超强自愈效果却还在,仅仅过去十秒,他就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只可惜你再也看不见了。”格林克斯把瓦卡提斯之剑高高举起,如死神的镰刀,朝着罗伊的心脏刺去!

第八十五章 法兰西最后的灯塔

从天空投射而下的光柱轻而易举地贯穿了积厚的乌云,在它几近无法正视的辉映之下,漫天的雷电都向此处迸发,如迅猛的银蛇般没入通天之塔的塔顶!

在这雷电的驱使下,整个顶层都像是被注入了生命,数百组齿轮、连杆开始运作,数不清的复杂器械旋转、交错、拼接……最后形成一座高达十米、直插云天的壮观铁塔。

如果从远处望去,可以轻易看出它与通天之塔的大量相似之处那赫然便是一座通天之塔的微型模型,或者也可以说,它才是通天之塔的核心所在!

“天呐,你真的成功了!”雪莉尔无不震惊地看着那座通体泛着白光的铁塔,目不转睛地赞叹道。

大量的闪电此时也由天空直射向通天之塔塔顶,又从塔顶将这磅礴的能量注入其每一个结构,才形成了这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建筑。

也难怪雪莉尔如此惊讶,每一个初次见到这般瑰宝的人都该惊叹万分!因为它的历史足有数百年,在人类对科技还在摸索阶段时就被造了出来!简直就是跨越时代的发现!

难以想象,当初究竟是怎么样的天才造出了这种奇观?造出了直到现在都仍是第一高塔的通天之塔?

“这是一个蓄能装置,对雷电的影响范围甚至超过了五万米,即便在学院,这恐怕也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指标!造出它的人……简直是个怪物……”

一向是他人赞叹目标的威廉此时也不得不把自己的骄傲收了起来,在他脚下,如海潮般的磅礴能量顺着通天之塔里每一块地砖、每一根钢筋流动,从顶层伊始,逐层向下渗透,顷刻间便将一座巨型能量场固结在通天之塔上,发出足以比肩数百盏探照灯同时投射的光芒。

“可为什么在通天之塔上会有一个蓄能装置?如果只能吸收雷电的话,在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任何作用啊!”

“因为它本身就是为未来而设计的。看顶上的光芒,你觉得像什么?”

雪莉尔抬起头,塔尖上那璀璨的光芒正立于法兰西城的最中心以及最高点,在这狂风暴雨中显得尤为醒目,就像是久在海浪中漂泊,抬头终于看见指引前路的明灯。

“它被称为法兰西最后的灯塔,便是像现在这样于一片黑暗之际独自绽放,不是用作武器,也不是用来宣扬国威,通天之塔会在法兰西最绝望的时刻亮起,为的是给人们带来希望而我们想战胜格林克斯,也恰恰需要这种希望!”

威廉张开双臂,操纵着精神力向下探寻,顿时六枚黯淡得几近不显露光芒的以太水晶重新漂浮了上来,环绕着那小型铁塔,构建成一座小型六芒星法阵。只见通天之塔上的能量狂涌而过,穿透六芒星法阵的中心,竟将这六枚残破的以太水晶重新唤醒,甚至完整的运作起来!

“幸好,这几块东西还没被我弄坏。”威廉这时又把右手伸向璀璨的六芒星法阵内,刹那间各色的光芒飞转闪烁,依次流经六枚以太水晶构成的阵眼,最后流经威廉的手臂,如极光般涌入他的身体!

“你……你要做什么?”雪莉尔没有来得及制止,但她很清楚威廉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拿命做赌博!

依靠着六芒星法阵稀释能量,同时再以自己的身体作为能量载体,能够在瞬间使用大幅超越自身实力的魔法但与之相对,代价却是可能被这极致的力量辗得粉碎!

“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这是我们唯一能战胜格林克斯的办法。”

在巨额能量的涌动下,威廉甚至难以正常地说话,他将左手掌心对准地面,顷刻间蕴含恐怖能量的光柱从掌心轰出,仅在眨眼间便打穿了一条宽约两米、深不见底的通道,直达罗伊与格林克斯所在的楼层!

……

突然暴涨的能量似巨浪般扫过地面,劈出一条巨大的裂痕,罗伊趁势向后翻滚,躲过了格林克斯那致命的一击。随后一道光柱从天而降,正朝着格林克斯所在的位置轰击,他只能横立瓦卡提斯之剑抵挡,但依然被这肆意倾泻的能量所压制。

而一转眼,本来还在面前的罗伊此刻竟不知所踪,同时在这突然出现的能量场影响下,就连格林克斯的探查能力也受到了影响,一时间竟不能判断出罗伊逃窜的方向,只有头顶那束光柱显得如此耀眼。

于是格林克斯低吼一声,对准光柱反身便劈出剑芒,与那极致的弧光交汇,顿时天崩地裂,蕴含强大威能的光柱在这凌厉到极致的剑芒面前竟也寸寸碎裂,难以再压制半分。

同时格林克斯再向上起势,腾空一跃迎着那光柱发起冲锋!瓦卡提斯之剑就如同一把开山斧,锋芒毕露,将一切阻隔在自己面前的障碍都一一粉碎,直杀向通天之塔顶层!

威廉面色一变,向后退了半步,喊道:“快闪开,他朝我们这边来了!”

但话音未落,一股堪比崇山般的气势便冲破了顶层,格林克斯那巍峨的身影也转瞬间俯冲至威廉面前!

但这回威廉显然早有准备,右手握住六芒星法阵中的一枚高阶水晶,以最快的速度开启炼化。惨白色的火焰在他掌心升腾,仅毫秒之间便将一整块以太水晶熔化成如子弹般大小的晶粒,但正因如此,其内部的能量密度比之原来更是强了数倍!

威廉将那晶粒对准格林克斯,同时灌注超出其承载极限的能量,霎那间火光四溅,晶粒如流火般向前飞射,但却被格林克斯轻而易举地接住,握在手心。而威廉也被这迎面而来的气浪击飞,倒退十余米,最后因撞在通天之塔的能量场上才不至于被打出顶层。

“威廉杰斯坦,你居然还没死,不过几分钟不见,你的攻势倒是越来越弱了。”他把玩着那枚晶粒,在其手中不稳定地弹跳着,“不过没关系……”

话刚说到一半,极致的能量便从晶粒内部爆发,从格林克斯的掌心向四周狂轰,燃起熊熊烈火,在铁塔周遭肆意燃烧。而格林克斯的左手也因此被焚烧得几乎不剩一块完整的皮肤,渗出大量黑血,伴随着他愤怒的呼嚎,显得尤为可怖。

“你废话太多了!”威廉这时便趁机踏着能量场边界向前飞扑,直冲到格林克斯面前,随后侧身踹出一脚飞踢,正中他的胸口。紧接着又以反作用力向后空翻,拉开数米的距离,双手一挥,释放出大量的风刃,全数瞄准格林克斯那因爆炸而产生的细微伤口。

只听见一阵连环的爆鸣声,数百道风刃竟然被格林克斯全部接住,他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自身伤口,同时挥舞瓦卡提斯之剑,释放出不计其数的剑芒,朝着正前方飞射而去!

威廉此时便凌空一跃,在空中以精巧的闪避躲开挥洒过来的剑刃,闪电一般来到格林克斯近身,他以右手握拳,将自己之前吸收的所有闪电能量都汇聚于一点之上,灌以雷霆之势,似流火星陨般砸向格林克斯!

难以正视的光芒从格林克斯的心脏处迸发,随后数不尽的闪电如银蛇般漫过整个顶层!每一寸地面、每一个零件都被这闪耀的银光覆盖,发出细微的共鸣,但交织在一起,却仿佛万马奔腾,甚至使得整座通天之塔都因此而颤抖!

由顶层伊始,向四处逸散足以击穿连绵暴雨的冲击波!有的甚至还向天空扫去,将天际的乌云都击出一条巨大的裂痕!

堪称无可匹敌的格林克斯在这恐怖的爆发下也难以站稳脚跟,以凡人难以察觉的速度向后倒飞,直到撞上能量场边界才堪堪停下,但依旧把这由漫天雷电组成的究极防护罩撞出数道裂痕,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这时候威廉也趁势补上一刀,他助跑两步,踩着高台凭空跃起,身体如拉满弦的长弓,舒展开时则如咆哮的巨龙!他朝着格林克斯轰出最后一击,璀璨的虹光由掌心飞射向前,正中其胸口,拉满最高输出,将能量场彻底击碎!

碎片似的光芒于四周散射,化为道道微型闪电引起接连不断的爆炸,照亮游离在磅礴大雨中的两人,威廉遍体鳞伤,而格林克斯也遭遇重创。

“就是现在!”这时威廉突然朝着身后大喊,而下一瞬间,一抹暗红色的光芒便从仅剩残垣断壁的顶层射出,速度极快,飞射直抵,就在威廉还只能依稀感受到耳畔旁的风声时,它便精准地命中了格林克斯的右肩,打破了他引以为傲的防御!

一时间天地怒吼,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也由正前方传来,那镶嵌着炼化水晶的弩箭在刺入格林克斯身体后便释放出恐怖的高温高压,以毫秒间的爆发断掉他的手臂!

瓦卡提斯之剑也无力垂落,从天际直落谷底,化为一道耀眼的星辰,似碧水般流淌,又继而凝为实体,落在那极速冲向天空的金发男子手中。

那是手握着终结的男子罗伊索沃特!

第八十六章 决死一箭

星辰闪耀,映照着乌云,但铺天盖地的黑暗仍如潮般涌来,似要将一切都吞没殆尽。罗伊闭上眼,随后纵身一跃,俯冲向天空中那最后一团阴云。

他清楚威廉刚才的殊死一搏确实重创了格林克斯,但那也仅仅只是重创,在龙血的加持下,只要拖延足够的时间,格林克斯完全可以恢复如初区别只在于时间的长短。

所以想要彻底铲除他,必须得有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抹杀掉格林克斯……哪怕这是一条不再归返的绝路。

“你们两人倒是终于惹怒了我,竟然还敢过来寻死!”阴云中隐隐有着轰鸣的雷声,以及格林克斯那低沉的怒号,他的身体已经接近人类的巅峰,可却在相比起来几乎是蝼蚁般的威廉与罗伊面前栽了跟头,不但受到重创,甚至连瓦卡提斯之剑都落入敌手,简直是他漫长生命里的一种耻辱!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东西,悔恨才是。这么多年后我又重新回到这里,就没打算活着离开。”罗伊没有丝毫退让,朝前挥出一剑,将阴云尽皆劈开,但其中狂暴的元素流却由缺口处席卷而来,轻而易举地毁灭掉数道光亮,如推枯拉朽般碾压星辰,根本让人无力反抗。

不过罗伊也深知硬碰硬唯有死路一条,便也不执着于维持星辰的稳定,而是不断改变着身形,尝试找到一个优秀的位置来施展时光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一招到底还管不管用,但如果说就连星辰都无法抵御格林克斯,那么时光不就是最后的希望了吗?

出手即命中。

同样的招式,同样的目光,同样的敌人……格林克斯感到自己身体的某处正迸发出鲜血,而罗伊却还在穿梭剑芒,不断向其逼近,手中的瓦卡提斯有如极光般绚烂。

“但这一次不同了。”罗伊轻轻念叨着,然后反手将剑刺穿了格林克斯的左肩,并用尽全力向他身后扣去这绝不会是致命伤,不但杀不死格林克斯,反而还会将自己陷于险境。

这步棋难称高明,罗伊使出最后一次施展时光的机会,却做了无用功……也许,唯一的作用只是能短暂地限制格林克斯的行动,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等他伤愈恢复,就无人能再做抵抗!

除非……在这种极限恶劣的环境里,还有人能帮他完成最后一击。

格林克斯脑中像是划过一道灵光,他终于意识到了真正的威胁来自何处。

……

“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眼见罗伊纵身冲向格林克斯,可威廉却根本没机会阻止,他怀里抱着已然半昏迷的雪莉尔,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抱歉,这把弩箭的设计原理便是如此,它能在瞬间吸收使用者的大量精神力,以换取超越极限的输出,但它仍处在试验阶段,所以我也没能想到,它会对人的精神造成如此大的损伤。”

全身虚幻,有如幽灵的海伦此时就站在威廉身侧,向他解释说明。而雪莉尔手中,则正持着一把暗红色的巨弩之前正是依靠这件传说级的兵器,威廉和雪莉尔两人才成功断掉格林克斯一臂,但即便如此,他们自身也承受了巨大的代价。

“带她去安全的地方,你能做到吧?”威廉吩咐海伦,同时从雪莉尔手中取下巨弩,可却正好对上其半睁的目光,她微微张开嘴,像是想说什么,可到最后也没说出口。

“放心,剩下交给我。”威廉只好轻抚着雪莉尔的长发,任由海伦把她送回原来的小型汽艇,直到彻底远离通天之塔后才收回目光。

“替我探测他们的位置,我要再给格林克斯补上一箭,如果这样他都还能不死,那你就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上报给学院。”

“明白。”海伦干净利落地应答,同时把眼前混乱的元素流都以虚化模型的方式梳理清晰,这才让威廉看清罗伊与格林克斯两人所处的位置。

但准确来说,他面前只有一个目标,因为罗伊显然成功缠住了重伤的格林克斯,让他难以躲避。在这超越两百米射程的重弩之下,威廉有百分百把握命中格林克斯的心脏!

苍白色的火焰于掌心焚烧,最后四枚高阶水晶也在这火焰之下逐渐熔化这已经是威廉几近极限的精神力运作了,待这火焰燃尽,别说是之前从蓄能装置里吸收的能量,就连自己的意识是否还清醒都不得而知。

四枚水晶交汇凝聚,在烈火下逐渐凝为一点,最后炼化成一块璀璨的晶石。威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后转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巨弩,而那块蕴含着四枚以太水晶能量的晶石则安在弩箭的箭头上,正对准远在数十米外的格林克斯!

可这时,一股强横的力量却突然从威廉身后袭来,击中他的腰部,将其击飞十米开外,差点摔下通天之塔。而手中的巨弩竟也被击中,摔落在地面,滑向顶层的边缘,只差一丝就会坠向高达百米的深渊!

“那是什么?”威廉紧紧抓住一根残存的钢筋,大声呼喊道。在他身前,一股诡异的元素乱流正在顶层的地面上肆意席卷着,不时轰碎一道道残存的屏障,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那恐怕是格林克斯操控的能量实体,由于距离太远,才会如此无规律地运动。”

威廉心头一颤,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朝着身后望去,果然漫天的元素流正从格林克斯身侧向通天之塔袭来,浩浩荡荡有如铺天盖地的海潮!

果然那只是一道先锋,真正的威胁其实是在自己身后,待到元素流的狂潮涌来,他将再无机会了结格林克斯!可即便是现在他也不见得就有什么机会,顶层那残存的元素流虎视眈眈,虽然不可能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但也足够让他无法瞄准了。

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

威廉的大脑飞速运转,目光遥往向那把摇摇欲坠的巨弩,一时束手无策。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坚持了,先生,请马上离开这里!”这时,向来不插手决策的海伦说话了。她被设计出来的初衷只是为了更好地辅助人类工作,因此在处事上更多地倾向于只完成分内的工作,而很少提出建议,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斩钉截铁地要求威廉逃命了。

“为什么?”威廉的视线甚至没有移动。

“因为已经不再有机会了,你没有瞄准的空间,也没有合适的角度,甚至就连魔法也没法再使用……先生,一旦没有魔法你就只是个普通人,面对格林克斯是不可能有胜算的。我已经调来了另一艘汽艇,你只能抓紧时间……”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最讨厌别人跟我说这种话,”这一次威廉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海伦的建议,他遥望着虚空,仿佛在叹息,“如果力量上的差距就是一切的话,那我今夜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看着吧海伦,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战胜格林克斯!”

他突然一把捏碎耳机,在这最关键的时刻选择孤军奋战,随后挥动右手,划出最后一道风刃,绕着回旋的轨迹穿越顶层,正中那把落在边缘的重弩。

午夜的钟声恰好在此刻敲响,一连十二声厚重的钟鸣如流星般划破漫漫长夜,使所有人都为之一震!重弩也仿佛在这钟鸣下难以坚持,从上百米的通天之塔上坠落,随着狂风的风向四处变动着轨迹。

威廉便纵身一跃,朝着重弩的方向猛扑过去。他以通天之塔的外墙为踏板,借着巨大的反作用力不断向于空中坠落的重弩靠近,终于用一手抓住弩臂,随后不加调整直接转身,在几近自由落体的情况下瞄准向正前方!

这是无与伦比的绝境,同样也是千载难逢的时机!在无数艰难险阻下,威廉向死而生,抓住了所有结局中唯一的可能性!

可这一箭,究竟能否命中?

……

格林克斯单掌拍出,正中罗伊胸膛,不单将其重创,还把他瞬间击回了通天之塔。而他也趁此机会摆脱了控制,拔出瓦卡提斯之剑,便要乘胜追击。

可突然间,他视线的尽头处仿佛出现了一抹红光,而紧接着,一道火红得有如烈阳的光芒便直穿云层,穿梭而上!

其尖端携带着耀眼的银弧,仅在毫秒之间变得光辉万丈但弩箭主体却与之显著不同,因为那银弧上发出的辉光,湛蓝得有如深海,或者说,有如闪电!

远在天际之外,雷声轰鸣作响,耀目的华光在瞬间令整座城市亮如白昼!而天空中磅礴的电流量也倾泻而出,沿着通天之塔的蓄能装置,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划破夜空,穿越长达两百米的距离,最终交汇在箭尖之上!

那光辉璀璨而无一物,闪耀而不见其踪,就如蕴含着无穷无尽能量的奇点,发出让天地都黯然失色的光芒!

命中,直击心脏!

格林克斯的飞行陡然一顿,随后便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弩箭穿过自己的胸膛。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能追踪到他飞行的轨迹……不对,那甚至不能称作是追踪,因为在那支箭落入视野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出了最为极限的闪避,以他那种超乎常理的速度,这世上本不应有人能命中,除非那支箭瞄准的方向,其实是他做出闪避后的位置!

但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威廉杰斯坦凭什么能预测到他的位置?而且还是在没有风系魔法加持、空中坠落的情况下做到的!

格林克斯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因为那接踵而来的巨大能量在毫秒之内便于他的胸膛中释放,恐怖的高温高压以及电流带来的巨大磁场将整片区域都化为混乱不堪的虚空。

磅礴的元素之力碰撞,无数空间裂缝穿梭,所有物质几乎毁灭,唯有无尽的黑暗在往复不停地运转着。

而后,超越一切的冲击波以黑暗为中心开始释放,仿佛奇点初开,湛蓝色的波纹如滔天之势般开始横扫,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直达天际,甚至使城郊的房屋都被这巨响震得支离破碎。

……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中的乱流像是被搅乱的池塘般渐渐平息,只留下一道道依稀可见的波纹,毫无规律的散落在浮空。

罗伊瘫倒在通天之塔的塔缘上,仰望着这阵阵不平凡的夜空,大口地呼吸着。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成功,但是也没有精力再去思考更多了,在经历了这绝对意义上的死里逃生之后,他的脑子里几乎只剩下一片空白,几乎连重新站起来都难以做到。

可就在这时,一幕令他窒息的景象却忽地浮现在那无规律的波纹之中在早已看不见月光的夜空下,一扇巨大的烈焰之门轰然张开,而随着烈焰的不断升腾,一道赤红色的身影则伴随着难以形容的威压,如魔神般缓缓踏了出来!

那身影像是沐浴在烈焰之中,步履蹒跚,每走一步都要脱落下一块赤红而又炽烈的皮肤,在身后留下难以抹去的足迹。罗伊未曾见过地狱,可在地狱中的行走恐怕也不过如此,那无穷无尽的压迫顷刻间逼来,像是要把整座通天之塔都焚烧至灰!

罗伊的表情凝滞了,他用力甩了甩头,甚至分不清此刻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可毋庸置疑的是,无论他做什么,一切都不会再改变。格林克斯褪去了一切属于凡人的印记,以一种近似神灵抑或魔鬼的姿态,降临通天之塔!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会死?”罗伊咬着牙嘶吼,心底浮现出从未有过的绝望。

“我很敬佩你们,能将我逼到这种程度,要不是你我立场相背,我也许会衷心地希望那午夜的钟声永远不会敲响!这样我也就不会如此冒险地吸收剩下半管红龙之血。”

格林克斯的声音似洪钟轰鸣,手中的巨剑闪烁着四色彩光,挥舞起它,甚至使空间都发生了止不住的颤栗那绝非他之前所拥有的强度,现如今站在罗伊面前的怪物,与其说是法兰西的剑圣,倒不如说是重生的红龙!

他不单拥有着红龙之力,还掌控着磅礴得难以复加的雷电能量。这几乎是最终极的进化体,也许惟有真正的红龙才能与其一战。

“但或许这就是注定的宿命吧,身为天选之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他慢慢走向罗伊,举起了瓦卡提斯之剑,“来吧,罗伊索沃特,今夜我就将以你的鲜血,来祭这注定载入史册的日子!”

一把匕首从罗伊手边飞出,但还未触碰到格林克斯便在空中停滞。

“别再挣扎了!”他轻巧地挥剑,击飞罗伊最后的抵抗,随后抬起手,将瓦卡提斯深深地刺入他的胸膛。

“啊”罗伊惨叫,鲜血横流。

顿时,猩红色的液体溢出,沿着伤口蔓延,覆盖上瓦卡提斯之剑,给剑身染上一层血红色的外衣!

“来吧!来吧!就让我看看,这被激活的圣剑,到底会有多么可怖的威力!”格林克斯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明说的狰狞与兴奋,仿佛在不知不觉间,某种可怕的事物已经悄然改变了他的心智,抹去了他多年以来的冷静与从容。

但仿佛过了许久,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万物俱寂。

瓦卡提斯之剑虽已染上大量的鲜血,可却依然沉寂,从外表上来看更是没有发生丝毫改变莫非所谓圣剑的激活,就是这般与寻常无二吗?

不!这绝不可能!圣剑的激活必然震慑天地,如果没有任何反应,那只能说明……罗伊,根本就不是天选之子!从头到尾,所有人都找错了对象!

突然,一阵“嗤拉嗤拉”的声音由下方传来,与之协同的,还有一股难以抵挡的高温!那高温炙烤着磅礴大雨,将下坠的雨滴化为了升腾的蒸汽,顷刻间笼罩住塔尖,奇景有如云雾缭绕。

万分惊骇中格林克斯向下望去,可他没看见任何人,只遥遥感觉到……烈阳,正从下方高速升起!

第八十七章 天选之子

法兰西城,寒风呼啸。

凄冷的雨水穿过破损的屋檐,一滴滴飘落,砸在地上连绵不绝。仍与前几天无异,都是那么的令人彷徨、绝望,好似永远不会终结,永远无法改变……

威廉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自己的坠落中,他清晰地记得当时那种精神力枯竭、无力再度运转的感觉。就如置于深渊,在高空中无以为继,一个风系魔法师最大的恐惧,也许莫过于此了吧?

“但……我怎么没死呢?”

在朦胧的视野内,威廉依稀看到了破碎的房顶。冷雨凄凄,击打在脸上的冰凉让他勉强维持住这细弱游丝的意识。

“你醒了?”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由阴暗的角落传了出来,像是唤起了过去几个月的记忆,令人生惧。

而那个人的下一句话更是让威廉毛骨悚然。

“你死了。”

雨丝突然密了,头顶的乌云也翻起惊涛,令人心神不宁。

威廉的手微微抬了起来,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也仅仅只是叹了口气:“死了……那就死了吧,正好能休息阵……而且你也没必要再纠缠我了,因为我不会再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比如说呢?”

“比如说让你控制我的身体,让红龙借助我的血脉而复活。”威廉闭上眼睛,叹气道,“解除一切吧,你和我早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了。”

他耸耸肩,说:“现在是你从高空坠落到地面上的前一瞬,如果我解除了这种状态,那你会被摔死的。”

“我说过不用再劝我,即便威廉杰斯坦死了,这世界也会照样转,我也不用再因此而烦心。”

“不不不,我根本没想劝你,我只是想聊聊。想和一个我最了解,也最不了解的家伙谈谈。”他伸出手,想拉一把威廉。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如果说你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那为什么不尝试着避免它呢?还是说,你就这么厌恶自己的血脉,以至于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接受吗?”

“对。”威廉挑了挑眉毛,有些挑衅的意味。

“那你可真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人啊!”他感慨道,“你在通天之塔上做了那么多安排,而后又殊死一搏,拼了命地想要打败格林克斯。可是在这种时候,你却又告诉我听你是想寻死?这难道还不自相矛盾吗?”

“不去做点尝试就放弃实在不是我的风格啊,你不是说最了解我吗?怎么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清?”威廉咳嗽起来。

“我虽然看不清,但是你可以啊。你很清楚,就凭这种程度的对抗,别说是吸收了红龙血液的格林克斯,就连寻常的圣,也未必能有五成以上的把握顺利击杀。既然如此,你的尝试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总要拼一拼……才会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创造奇迹……”

“什么?你说什么?”那个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冷漠与讥讽,“我没听错吧?威廉杰斯坦,你再说一遍!”

威廉沉默了。

“难以置信,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相信奇迹的呢?”他摇摇头,大雨在此刻不断增大,覆盖天地,冰雹般砸向人间,但是却盖不住他说的每一句话,“难道你也是那种逃避现实,愿意自欺欺人的家伙吗?你难道会相信漫画书里那种狗血的情节主角大喊一声‘赐予我力量!’就能打败魔王吗?”

“可我就是这样的傻子啊,你不知道吗?”威廉冷笑。

“但你不一样,”他摇摇头,“对于你来说,唯一值得逃避或者对抗的,只有这个世界的规则。你对其无可奈何,便只能选择相信那些看上去不切实际的奇迹。你叫嚣着改变这个世界,并期望有朝一日得以实现。但是这个愿望太空,连你自己都很难相信,所以这种自欺欺人就成了你最好的掩饰。我说得够清楚了吗,威廉杰斯坦?”

“……说那么多,是想嘲笑我吗?”

“我对怀着远大理想的生命总有着无比的敬重,哪怕你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人类。更何况,这样的愿望,也只有你才能实现。”

“为什么?”

“红龙之灵的记忆是可以不断延续的,上千年来,我接触过无数生灵,但只有你如此出类拔萃,无与伦比。你是绝佳的宿主,天赋超然,血脉精纯,而且在任何领域都足以独当一面。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复活红龙,也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能达成那样的愿望。”

“看得出来,你不是真的想夸我,”威廉有些无奈地闭上了双眼,“在这些词藻底下,我看见了魔鬼。”

“所以你是承认了?从一开始,你就不认为这将是场必败的对决,更甚,你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赢格林克斯!为什么?因为你有我。骨血予心,足以让格林克斯明白,他手里那瓶东西,只不过是尘埃罢了!”他微笑着,循循善诱。

“胡扯。”威廉的声音已经变得很微弱了,就如他的生命般残烛摇曳。

“虽然在你的脑海中,我从未检测到任何类似的信息,但是你的所作所为不会撒谎。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你把这个想法藏得很深,直至最底的意识,甚至连我都能瞒过。然而……一旦有人向你提出,它就会像野火般蔓延,覆盖一切!”

他胸有成竹,伸手一挥呈现出通天之塔上的场景:

罗伊还在做着最后一搏,但是实力上的鸿沟却让人感到绝望。格林克斯轻而易举地摧毁一切,磅礴的气势瞬间压倒任何人的意志。

瓦卡提斯也违背了它的原主,锐利的锋刃不留情面刺穿了罗伊的胸膛,鲜血流了满地,让他的生命也伴着这滴滴血流缓缓消逝。

……

“如你所见,时间已经所剩无多,我只不过是个魔鬼,负责杀人。救死扶伤的活,再晚半分……就永远也来不及了。”

威廉再度陷入了沉默,而这一次,似乎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更久。仿佛一月、一年、一个世纪,都未见终结。

“最后一个问题,天选之子……到底是谁?”

“你说呢?但凡有威廉杰斯坦在,任何天才都将黯然失色,而他们,又怎么配得上天选之子这个称谓呢?”

“可我曾经用自己的血液试过,但瓦卡提斯之剑没有任何反应。”

“那只是一个巧合,当天你的身体中偶然发生了血脉回流那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现象,它可以使得你体内的红龙血脉浓度在一日之内陡然攀升,侵占自身的血液,这才使得其无法完整触发圣剑的威力。”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天我的手上还会泛出龙鳞,但或许我也可以说,那是你的设计,好让我误认为罗伊才是天选之子,对吗?”威廉几近无奈地笑了笑,“现在想想,那把左轮手枪的名字就叫银刃,莫非它也能算是预言中的‘刀刃’吗?”

“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与其说那是我的设计,还不如说是命运的安排。这一切必然会发生,你也必然会为其推波助澜。”

威廉沉默以对,只是静静地抬起了右手。

“决定好了么?”他也抬起了右手,面露微笑,“那我们之间的交易就此达成,从此再也没有回头路。”

“击败格林克斯,保护所有无辜的人性命。”

“没问题,我会让格林克斯明白,谁才是这世上真正的王者!power-given!”

“power-given”

两人击掌,一切消散如烟,与此同时闪电齐鸣,惨白的光从上至下照亮了整座通天之塔,欢呼着千年前的帝王重临!

第八十八章 龙之重临

公历1399年6月,法兰西城目睹了奇迹发生。

狂风骤雨之下,通天之塔上空,一轮炽烈的残阳缓缓升起。它携着磅礴的能量,以无可阻挡之势突破层层雨幕,散发出令世间都为之一黯的光芒!

那已不再是凡人所能形容的产物,万千璀璨都不足以比肩其分毫华彩!如风,似火,铺天盖地的元素乱流从四面八方极速向法兰西城凝结,无数碰撞之下划出彩虹似的裂痕。

格林克斯探出手,顿时无数裂痕在其四周迸溅,扭曲的规则之下,即便是他那几乎无坚不摧的躯体也被划开了数道创伤!他的面色终于有了些许动容。

格林克斯清楚,虽然目前自己只是刚吸收了红龙之血中所蕴含的部分力量与规则,但在元素的操控方面他已足可比拟任何时代的任何人!自然不可能被元素的乱流所伤。

但现在所发生的现象却是无情地击败了他的自信,唯一的解释就是有另外的人,强行干扰、逆转甚至……颠覆了此处的规则!

但是什么人……或者什么生物才能做得到呢格林克斯拥有着红龙之血,地风水火四大元素皆可任意操纵,抬手即可覆灭半座城市……这样强大的力量,怎么可能还有生命能够颠覆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但那分明已经不存在了!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格林克斯感到了没来由的恐惧,震怒之下他举起瓦卡提斯之剑,指向那轮不断升起的残阳。

瞬时,华光飞溅,说不出什么色彩或者无色彩的光四处散射,有的甚至扭曲折行!看似无规则,但它们却有着一个极其明显的共同点,那就是通通避开了那烈阳!

格林克斯只能看到它发出的光,而不能看到被它反射的光,就仿佛……连光芒都有高下之分,在那烈阳无与伦比的华彩之下,任何光束都只能屈尊或臣服!

“去死!”格林克斯在心底嘶吼,顿时漫天的风雨以他为中心积成漩涡,无法直视的光芒由内部迸发而出,似有着雷鸣般的吼声,但又似万物寂然,于此刻凝结静止,黑压压地覆盖在天的尽头!

钢铁铸造而成的结构于此刻分崩瓦解,磅礴的雨幕于高温下瞬间蒸发,压缩至极致的空气再也无从抑止,发出前所未有的可怖的爆鸣声……但这仅仅只是前兆,前兆过后,一环又一环的冲击波以烈阳与瓦卡提斯之剑的交汇处为中心向外释放,席卷了法兰西城所有的高层建筑!

它们如海浪般吞噬一切,所到之处,房屋完好无损,但内部却早已化为草芥!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看似永远不会停止的灾难终于有了疲倦的姿态,它像一个垂死的老人,向外释放着自己残存的能量,直到再也无以为继才堪堪倒下。

冲击过后,原本盘踞于通天之塔上空的乌云终于散去,留下一片空旷得难以言喻的苍茫,被苍白与暗灰夹杂的天际所填满,有如浮空。

而威廉就站在这浮空之上,双瞳赤红,表情淡然,说不出是喜还是悲。

“格林克斯先生,你的见面礼如此之厚重,看来是很不欢迎我啊。”头顶分明已经没了乌云,但雨势却在诡异地持续着,威廉站在瓢泼大雨之下,毫不在意。甚至,反而还像在默默地迎接着它。

“你知道吗?”他继续说道,“在过去千年的岁月里,我从来都没有机会遇见阳光和温暖,唯一能证明自己存在的,只有那无边的寒冷与痛楚。所以即便是今日再度站在这穹顶之下,也依然需要这暴雨的冲刷来使自己铭记我曾陨落,也在复生!但格林克斯,请你记住,死亡其实并不可怕,比它更为可怕的,是明知自己将要面对死亡,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抗命运的降临因为那是最终的绝望,而我正要向你赐予这种绝望!”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威廉杰斯坦,你到底是什么东西”站在威廉面前的自然是格林克斯,可此时此刻,纵使他的定力再强,握剑的手也不由得有些微微颤抖。

“我是魔鬼啊,看不出来么?”他冷笑着,用手轻轻理了理自己的额发。纯黑色而又深邃的片状物映着不知从何照射过来的光,竟然显得刺眼无比。

那是……鳞片!

格林克斯感到自己的心脏陡然一缩那是没来由的惊惧,从看到那些鳞片的第一眼起,无法抑制的恐惧便像瘟疫般蔓延开来,让他手脚冰凉。而且……似乎从古至今都无人能够例外,因为……那是龙鳞!红龙真正的象征!

“害怕么?你不是自诩为王,怎么这样就怕了?”威廉发出讥讽似的笑声,“我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所向披靡,却也不曾想过凡人依然这般畏惧。来吧,”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这世间能刺穿我防御的武器不多,你手里的瓦卡提斯之剑就是一把。所以你仅存的机会,就是在自己所剩无多的时间里,用它钉死我的心脏。而这,也恰好是我想取你性命的原因。”

“什么意思?”格林克斯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不由自主地喘起了粗气,他从一开始就没耗费多少体力,但在这个人面前,却表现得如此羸弱。

“我不是说过吗?要取你的命。我的逻辑可不像你们人类那么复杂,什么谈判、合作……我都不在乎,我只是言出必行。格林克斯,我要让你粉身碎骨!”

这时,一股极度阴寒的力量突然从背后袭来,那是一种潜藏在柔风里的暗劲,虽看似毫无杀机,但在层层递进之下,却以摧枯拉朽之势扫向威廉!

格林克斯竟率先发难,他从一开始就蓄势待发!这么多年来沐浴在战争与鲜血中的经历让他无坚不摧,又怎么会有时间在魔鬼面前瑟瑟发抖那只不过是他的伪装,从威廉出现的那一刻起,格林克斯便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但威廉转身,毫不犹豫地躲过这次杀机。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一抹银光便从通天之塔的内部飞射而出,转眼间便来到了威廉手上那是提尔锋,格林克斯的佩剑!

只见锋刃劈斩,寒芒之下了无生机!一时间天地都仿佛变色,无边的黑暗中,惟有那道寒芒还在挥洒着弧线!那所谓的神,难道真的能在一瞬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能量吗?

而下一秒,另一道强大得令人颤栗的光芒闪烁了起来!它横跨过数万里的高空,与天际融为一色,浩浩荡荡席卷而来,锋芒照耀之处,连护城河都被轻而易举地劈成两半,形成巨浪拍击着高耸的城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提尔锋或许在硬度方面足以在大陆上排得上号,但也终归只是件凡物,在瓦卡提斯之剑与格林克斯的双重压力之下,它瞬间就有了断裂的趋势。几枚碎片应声掉落,于穹顶向下飘散,稀稀拉拉有如落叶,但转眼间又被几近无处不在的剑芒击中,发出耀眼的火光。

火光映照处,穿梭于夜幕以及各类元素乱流中的两道身影正以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挥剑搏斗。到了这种境界,即便是以剑术高超著称的格林克斯也不必再拘泥于各种招式,挥手即为剑雨,反身便是接连不断的斩击,各种精妙绝伦的技艺连续使出,对面即便是圣阶的强者,在这样的压力下恐怕也难以招架超过三个回合。

……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再度归于沉寂,两道蕴含着几近毁天灭地能量的身影相继后退,隔着近百米的虚空遥相对望。

“原来你的能耐也仅仅如此,真是令人失望……”威廉缓缓擦去嘴角上猩红的血渍,冷冷地说道。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在经历了刚才的血战后,两人竟是平分秋色,但格林克斯却凭借自己那吸收了红龙之血的躯体,强行扛住威廉的数次致命攻击,非但没有节节败退,反而开始渐渐占得上风。

威廉的肩膀也因此出现了直径约十厘米的血洞,猩红炽热的血液由那流淌而出,他尝试着接住,但转眼又化为飞灰。与在一线天时不同,这一次,被瓦卡提斯重创的伤口,似乎没有愈合的趋势。

“龙血具有极其可怕的腐蚀性,作为一个凡人,格林克斯,你竟然有这份勇气敢于接纳它,我很欣赏。不过……也正因为此,你越界了,而且弄错了本末,导致有如此广阔的世界就在眼前,却一步也踏足不了。”

“你不过是在大言不惭,怎么难道你以为这些话就会令我动摇吗?或许你很清楚,龙血在午夜对宿主的反噬最小,我忍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在午夜时分完全吸纳龙血!所以别说是你手中那把凡物,就算是瓦卡提斯之剑,也不可能伤我分毫!”

格林克斯盯着他手里那把已经破损不堪的提尔锋,嘲弄般说道。他一步步向前,炙烈的光芒随着每一道步伐飞射而出,那是四大主元素的凝结风刃、火球、水柱、土盾都一一得以体现,融合而成,如巨龙呼啸!

但威廉却没有慌张,甚至眼皮都未曾动弹一下:“我说过,你越界了,而且本末倒置……难道你当真以为,红龙的力量,就真的只是掌控这些不值一提的元素吗?还是说,你那自以为无坚不摧的躯体真让人可笑。”

顿时,狂涌的力量由他身上迸发而出,扭曲的虚空之上,一道巨大的光门正缓缓拉开。所有的元素,一切的物质,在这光门之下均瞬间崩坏,风刃火球未至身前,而土崩瓦解;水柱土盾虚有其表,皆消弥殆尽!

就在威廉身旁数百米的范围内,竟连雨水都逆着向上流动!那绝非凡人、甚至圣所能拥有的力量,因为它颠覆了整个世界的规则,一切的元素、命运、光明以及黑暗……都匍匐于它的脚下!

格林克斯终于明白威廉所指的本末倒置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掌控地风水火四大元素固然已是世界之巅,但那也只不过是红龙的垫脚石罢了。所谓破后而立,就是要击穿一切,摆脱元素规则乃至这个世界对自己的禁锢……它真正毁天灭地的力量,其实是逆转所有啊!

但太晚了……已经太晚了,格林克斯根本来不及领悟更深一层的境界,这一剑刺出,便再也无法回头。他必须要在光门完全打开之前,彻底击杀威廉杰斯坦!

一切元素化为云烟,但格林克斯强大得几乎无法被破坏的躯体还是让他穿透了虚空!纯黑色、沉重无比的乱流顷刻间覆盖上瓦卡提斯之剑,但这据称能吞噬一切的物质在陨铁之下却完全失效,瓦卡提斯之剑绽放的光芒,穿越了时之沙,直达靶心!

那是罗伊的终极剑法时光,出手之时,便已命中,无可阻挡,无可违逆!

格林克斯只见过罗伊用过两次,但竟能在此刻便完全领悟!他果真不负剑圣之名,时光使出的那一刻,胜负的天平就已然向格林克斯倾斜。

只见瓦卡提斯之剑步步推进,刺穿了威廉的鳞甲,直达那颗炽热的心脏然后,穿心而过!

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光门于此刻停滞,混沌的虚空开始扭曲,漆黑的夜空中,巨龙的咆哮铺天盖地。

格林克斯紧盯着威廉的双瞳,看着它由赤红变为褐色,再由褐色转为黯淡,直至了无生机才缓缓松开了那握剑的双手。他实在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击败这个突然冒出的魔鬼……虽然直到现在,格林克斯都还不愿意在脑海中忆起那个名字,忆起那个……深藏于血液中的禁忌。

转眼望向四周,风轻云淡,全然无刚才那场大战所遗留下的痕迹。苍茫而又浩瀚无垠的天际里,只剩下孤独的君王以及不知将来宿命如何的篡位者。

……

格林克斯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太过沉重,压抑得让人难以呼吸。于是他又重新把手搭在了剑柄上,想要把瓦卡提斯拔出但是却被卡住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被穿心而亡,”面前,那赤红的双瞳再度亮起,磅礴的威压顷刻即至,“从那之后起,我就明白:一个没有心的魔鬼,才能所向无敌!”

寒芒一掠而过,提尔锋在这样的极速下瞬间破碎,化为无数碎片飞散而开,映照着那骇人的双瞳,以及一道更为锋利冷清的尖刃!

威廉右手的鳞甲开始龟裂,血肉也于高温中燃烧殆尽,露出里面森白阴冷的骨骼。它反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光,在熊熊烈焰中被打造成一把锐不可当的锋刃,极速下划破天际,硬生生斩断了格林克斯的右臂!

而这一切,竟然是发生在连格林克斯都无法反应过来的时间内!待他的意识重新回到躯体,所剩在眼前的,只有左胸膛被瓦卡提斯之剑贯穿的威廉……以及,他那仅存的如斩刀般锋利的右臂骨骼!正是这样令人难以联想到的武器,将战局彻底逆转!

“不……这不可能!”格林克斯的声音接近沙哑,隐隐有着歇斯底里。他可能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右臂被斩断,因为到了如此境界,想要恢复一只手已经不必付出太多代价了,真正令其感到恐惧的,是那把瓦卡提斯之剑毁灭的代名词!

它是格林克斯唯一的胜算,威力堪称现如今人类所能运用的最强武器,如果被眼前那个怪物夺去,又会发生多么可怖的事

但这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自己的身躯已然是登峰造极的境界,可为什么为什么会被这燃烧的骨骼所劈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得不说,那可真是个精妙绝伦的设计。”威廉半跪于空中,身后光门重新洞开。光辉照耀下,他的身影似残缺,但却璀璨无比!

“给你个提示,能让雨水逆流的办法,其实是让时间逆流。”威廉露出一丝微笑,遥指通天之塔顶层,那座高耸的钟楼摇摇欲坠,但指针仍在规律地转动。

格林克斯望着它,只感觉背脊一凉:“难道……你对钟楼做了什么手脚”

“是啊,我把它往前拨了十五分钟,因为开启通天之塔顶层机关的关键,就是要在雨夜中令时间回溯。否则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能发现这一点呢?因为谁会闲的没事,在雨夜调试钟楼时间啊!”

在说这些话时他恢复了往日那种特有的意气风发,像极了对掉进陷阱里的猎物的无情嘲讽。

“你……你……我杀了你!”格林克斯似乎瞬间虚弱了几分,他冲锋向前,但压迫感却远远比不上最初的爆发。

威廉半蹲压低重心,将右手伸向瓦卡提斯之剑,那仅存的锋利的外骨骼在零点几秒内高速复原,顷刻间便凝聚成一束难以直视的华光,牢牢攥住剑柄。

那身躯停歇半晌,随后毅然将瓦卡提斯之剑抽出,光门覆盖下,它发出剧烈的颤抖,以及响尾蛇似的声响。

成千上万道彩光于远处袭来,它们几乎是于瞬间穿越天际,接连不断,划破长空那是格林克斯的最后一搏,没有保留,只求杀人!

而在这时,只见一道猩红及炽热的光芒却如刀锋般刺穿了迷雾,如深渊凝视虚空,诸神俯瞰大地!格林克斯只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随后由内部而来的恐惧便直接将他最后的防线给击垮!

红龙之血的强横世所罕见,在完全吸收后几乎所向披靡,但随之而来的代价便是它的反噬,将宿主心智吞噬一空,直至令其完全臣服于红龙……按理,对格林克斯这样的人而言,即便不是在最佳的时间点吸纳红龙之血,整个过程也会既缓慢而又不明显,但是如果有一天,当真正的红龙出现在他眼前,这个推论就不再成立了。

因为一个吸收红龙之血的生命,无论再怎么强,都无法敌过正主!半年前在一线天时是这样,半年后的通天之塔上,即便是剑圣格林克斯,也难逃灭亡的厄运。

“吾,即是绝望!”

雷鸣般的声音响彻天空,似狂风般回旋,又顷刻间凝聚为一点,发出耀世华光,直插云空!

顿时猩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凝为巨龙环绕着那华光向上游行,飘逸灵动,所经之处都留下道道血痕,盘旋而上。

风雨的呼啸仍在持续,长久不衰的回响陪伴着血痕蔓延。整个时空都像是陷入了扭曲,风声极缓,但血痕却转瞬即至顶点在这一刻,格林克斯终于看清了那华光的真面目。

瓦卡提斯之剑,真正开启的瓦卡提斯之剑,天选之子血脉激活,绽放出如梦似幻的极光!高耸入云,天降正义!

没有想象中毁天灭地的爆炸,也没有狂风绝息般恐怖的气浪,存于天地间的,唯有一抹光,一抹内敛至极致,令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光!

空间一寸寸地分崩瓦解,时间于这一剑下摇摆不动,盛大的光门轰然张开,将残存的一切都吞噬其中……

从护城河到通天之塔,再从通天之塔到皇宫,法兰西城全境都被笼罩在这极光之下,耀目夺世,一瞬之际便消失无踪。

烟消云散。

威廉踏着浮空,缓缓降落在通天之塔上。仅存残垣断壁的建筑物中,几道微小的火苗还在缓缓燃烧,照亮眼前那道虚弱无比的人影。

他伸出手,顷刻间数道青绿色的光芒便由指尖闪出,盘旋前进,流入了罗伊胸前那直接穿过身躯的伤口中,只见鲜血停流,重新生长的骨肉使其逐渐愈合,直至完好如初。

“精彩,”罗伊靠着墙,声音有气无力,他甚至还不能完全张开双眼,仅是下意识地赞叹道,“最后那一道光,叫什么名字?”

“苍穹之剑啊,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威廉走上前,盘腿而坐,身体半靠着几根金属支架,难掩其面色中的虚弱。他的瞳孔也渐渐复原,由恐怖的猩红转化为平淡的灰,倒映着天空的星星点点。

“有关格林克斯,我希望……”威廉着实不愿开启这个话题,但为了那个秘密,也为了罗伊自身的安全,他不得不说。

“行了,我知道,一切都是你指挥得当,靠着一把弩箭就成功刺杀了格林克斯。但你也没必要重复那么多遍,做人要谦虚,别总想着抢功劳。”罗伊笑了笑,随后轻描淡写地扯出一段话,语句之流畅,让人不禁想怀疑这是不是他早就编好的。

威廉愣了愣,随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第一次看见,你有除了冷笑之外的笑容,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威廉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

“这些话完全笑不出来好吗?”罗伊又扳回了一副面孔,“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其他人?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总不能一股脑都说成是天文现象吧?”

“总会有人负责解释的,”威廉打了个响指,“比如说天降流火、七星连珠……再不济,就把责任都推给那传说中的宿敌戈斯特身上,反正学院干什么坏事一向都这么做的。至于格林克斯的死,就交由法兰西皇室解决吧,我想路易斯应该不会蠢到公诸于世,毕竟也算是帮他解决掉一个潜在的隐患,等过几年风头过去,皇室再讣告全国,办一个盛大的葬礼,也算是对得起这位法兰西的守护者了。”

“他还配得上那个名号吗?为了所谓力量,他几乎毁掉了整个法兰西。”

“被红龙蛊惑的人,哪有那么容易回头我能理解那种感受,就好比身体不在属于自己,但灵魂却凌驾于天地……”威廉突然停住了。

“不太对,如果说格林克斯是受了红龙之血的蛊惑,才一步步陷入深渊,那为什么……他在之前的所作所为,目标会那么明确呢?他又怎么会清楚,在午夜吸收红龙之血就能获得最大的威力”威廉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通天之塔的边缘,俯瞰着脚下一片狼藉的法兰西城。

“你又在想些什么”罗伊也走上前,但却止步在威廉身后两米远的地方。

“我只是依旧不相信命运,所以宁可把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更可怕的前提上。”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语,“如果说,这几天所发生的事,都早已安排,被人一步步引导,直至今晚大戏落下帷幕你觉得有可能吗?”

“格林克斯、拉扎尔、路易斯……包括你、我、森特学院,都在分别扮演着一个被人设定好的角色有可能吗?”

“我觉得不可能,”罗伊一字一顿地回答道,“除非,你已经有了人选。”

“the one”

“什么?谁?”

“我不知道,只是忽然想起了这个词……可能是无名小卒,也可能早已名扬大陆,总之,我对他一无所知。”

“也许只是你太累了,才会想得太复杂。”罗伊淡淡地说道,“不如看看天空,难得雨停,有那么多星星……仿佛总绕着最亮的那一颗转。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威廉微微仰起头,凝望着那莫名闪烁的星空,而后勉强挤出一道微笑,说道:“那颗星……叫死兆。”

寒风呼啸而过,风声响起,仅存的几道火苗也被它直接熄灭。通天之塔再度陷入了一片沉寂。

“最好还是抓紧时间收拾东西吧,如果顺利,过几天我们就能回到爱丁堡了。”黑暗中,威廉轻声提醒,像是在故意避开这个话题。

“着急回去复命么?”

“不,我只是想回家了……这几天来,也许我是真的累了。”他把瓦卡提斯轻轻插在地面,诡秘的花纹于剑身上缓缓流动,映着星光,如清水般散开。

第八十九章 尾声(上)

三天后,森特学院347号宿舍外。

威廉看着这被栅栏围起、兼种有紫罗兰花的足以被称为庄园的地方,一时间还难以接受这真的是自己宿舍吗?啊这光,啊这水,怎么看起来都快赶上自己在法兰西的梅伦堡了?

踌躇再三,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沿着青石板小路走向大门,晚风吹起,带来点点花的芬芳,让人心宁神静。威廉轻轻嗅着,似乎还在其中闻到一丝清灵且熟悉的气息,如繁花落尽,幽芳尚存。

五米……三米……他步步走近,右手微微抬起。

可这时,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门在他还没来得及敲之前就打开了。而门后,那青莲般玉立的女孩不自觉地用手轻捂着嘴,眼神里有着难掩的兴奋与震惊。

但很快,这些情绪在她的神情中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早已预料到的微笑那丝明亮与皎洁,恰如夜空中的明月。

她缓缓走上前一步,轻轻地来了记贴面礼。门外,紫罗兰随风摇摆,映衬着相拥着的两人,给这个世界增添了几分光彩。

“咳咳……你们能不能节制一点,这样旁若无人真的好吗?”这时,一道异常熟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说话人似乎在强忍着笑意,仿佛早有预料。

威廉先是一愣,然后再是一惊,最后连忙后退两步,面带恐惧地说道:“我出现幻觉了!我出现幻觉了!刚才我竟然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这怎么可能?樱,快给我拿点镇定剂,我有点慌。”

“主人你怎么了?要不要给你找医生?”月樱也显得很紧张,她擦了擦威廉额头上的汗,说道,“这会不会是受伤后的后遗症啊?可不能怠慢。对了雪莉尔学姐也在这,让她帮你看看吧!”

闻言,威廉的表情慢慢由惊恐褪为了无奈。

“……不用了,我自己来。”说完,他偏过身子,越过月樱来到屋子内部,果然看到了那个人。

“唉”威廉欲言又止,思索再三,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雪莉尔瞄了他一眼,随后若无其事地吃了点零食,才淡淡地说道:“是想问我怎么会在这吧?放心,不是啥大事。”

闻言,威廉终于松了口气:“那你……”

“我要在这长住了,”她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威廉的动作于半空中定住,空气也仿佛瞬间凝固,而就连完全搞不懂当前状况的月樱都能隐隐感受到四周弥漫着的尴尬。

“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想不开”威廉终于爆发了,他愤怒地一拍桌子,气势汹汹,“妈的你不要清白我还要呢?搬到我宿舍算什么回事?”

“戚,清白”雪莉尔盘腿倚靠在沙发上,“那东西,自从你和月樱妹子同居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荡然无存了,所以再加我一个也无妨嘛。”

“咝”威廉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再度后退了几步,但他可能觉得这样有失脸面,便强行反击道,“妈的你这八卦界一把手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乱散布谣言,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吗?!”

“谣言啧啧啧,学弟你虽然撒谎脸不红心不跳,但我们的月樱妹子却是单纯得很啊,万一她当真了,”雪莉尔眨眨眼,“今晚你岂不是要跪搓衣板”

“妈的,别废话了,抄家伙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给。”月樱效率确实很快,话刚说到一半,一把闪烁着异样光芒的长剑就被递给了威廉。

“很好!”他夸赞了一句,然后顺手接过瓦卡提斯之剑……慢着……瓦卡提斯之剑

威廉几乎是惊骇地扭头过去,然后被吓得瘫痪到了沙发上。

“我去怎么你也在这?怎么你也在这?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刚才我不是已经让你去找莱纳了吗?!”

相比之下,罗伊则是表情平静,他收回了瓦卡提斯之剑,缓缓叙述道:“我没能找到佩里戈尔莱纳,倒是见到了他的秘书,在得知我离开法兰西之后,就没有容身之所了,她便安排我在此暂住……”

“停停停!”威廉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什么叫‘就没有容身之所了’?我不是帮你把法兰西城郊那座旧房子给重建了吗?你完全可以住在那里啊!”

罗伊沉默了一阵,后才说道:“某人说得没错,我不能总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那座房子虽然承载着我姐姐的梦想,但终究不适合我……所以我用你的钱雇佣了商会,让他们负责定时维护……”

“再停一下!别以为你放在最后说我就听不见了!你不住也就算了,居然还用我的钱定时维护?到底是谁批准的?”

“也是你们校长的秘书。”说这句话时罗伊抬眼瞄了瞄对面。

“什么?!”威廉顺着那个方向望去,竟只能看见靠在沙发上的雪莉尔。

“可以嘛小伙子,你还是有点眼力见的嘛!”

“少扯开话题!先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秘书又是怎么一回事?”

“切,不经夸,”雪莉尔瞥了他一眼,然后自顾自地翻起了桌上的杂志,“前段时间才刚招新生,你这就忘了吗?像我这种毕业的劣等生,当然得腾出宿舍位置给新生住啊……至于秘书嘛,校长突然想找一个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反正工资高,我就当咯!”

“你你你……”威廉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这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厚重的敲门声。月樱很是自觉,上前几步就把门给打开了。

门外,基恩先是探头瞄了一眼,确认无危险或者少儿不宜的内容后才敢慢慢走进屋子,看来上次吸取的教训他还没忘。

“晚上好月樱小姐,好久不见你又漂亮了。”他微微欠身致意,“简直像是夜空中的明月,美得让人不敢正视。”

“啊?”月樱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你是说家里的灯开得太亮了,要关暗点吗?”

“在修辞方面月樱小姐还得多下研究啊,哦对了,能告诉我少主去哪了吗?该不会又去鬼混了吧?在法兰西的时候……”

“基恩,头发质感不错啊,多少花费?”威廉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基恩的身后,而且还用手轻轻抚摸着他那半长的头发,“你说如果我这样用力一扯,会发生什么呢?”

“……啊哈哈少主原来你在啊,别碰它了好吗我知道错了……”基恩颤颤巍巍地说,声音基本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跑了好多条街才买到的,半个月工资呢。”

“切,来这有何贵干?别说也是来找地方住的,信不信我直接拍死你!”威廉一脸嫌弃,“还有,别叫什么少主的了,我都听烦了。”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基恩抬出身后的一个箱子,“法兰西皇室似乎是想缓解紧张的关系,便给您送了一份礼物,在半个小时前才刚被寄到学院来。”

“这是什么?”威廉走上前去,看着那造型诡异的箱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而这时,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来,纷纷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这神秘的礼物。

“剑,是造型精美的剑。”基恩扭动箱子的扳手,顿时弹射装置启动,将六把剑的剑柄都弹出至威廉面前,只需轻轻一抽就能出鞘,“这六把剑分别代表了地风水火四元素以及生命死亡双法则,外形美观造价昂贵,用来收藏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你这人简直就是一副推销员的样子啊!”

基恩耸耸肩:“总之不要白不要,少主你还是抽出来看看长得如何吧。”

闻言,威廉只好给剩下几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或好奇或无奈或面无表情,但还是一起走上前,从那诡异的箱子里各抽出一把长剑风元素大剑造型轻盈,流淌着淡绿色的金属光泽;火元素大剑则相较显得狂暴,其上隐隐有着烈焰焚烧……接连抽出五把后,威廉按了按箱子,说道:“你们感觉怎么样?”

“挺不错,比你原来那华而不实的好多了。”罗伊的评价依旧不留情面,威廉只好翻个白眼无视了他。

至于雪莉尔更是一脸不高兴:“剑倒是挺好的,只是想到是由那个令人生厌的二皇子送的,我就一点都不满意。”

闻言,威廉和基恩对视了一眼,说道:“路易斯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迟早会找他算账的,你就别生气了嘛。”

雪莉尔白了他们一眼:“我生气?生气有什么用?还能改变什么吗?”

“嗯……说不定真的可以呢?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拉扎尔还没死,会怎么样?”威廉挑了挑眉毛,说道。

“切,开什么玩笑……他就是在我眼前……”雪莉尔本来还在叹气,可看威廉和基恩两人表情丝毫不变,反倒还有种抑制笑意的感觉,心里又不免有些动摇,“喂,我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是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基恩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虽然当天晚上拉扎尔是死在了你面前,但可惜那只是个替身,真正的拉扎尔,在那个时候恐怕已经逃之夭夭了!”

“替……替身?怎么会?他那时候不是中了路易斯的计,才孤身赴约的吗?”

“那个计策是路易斯的临时起意,灵感还是我们提供的呢!”基恩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自豪感,“那可是我和少主精心设计的圈套,没想到他还真的上当了!”

“什么圈套?快给我一次性说清楚!别像挤牙膏似的!”

“我当时和你一样,猜到了路易斯那家伙会有问题。那群刺客冲进黑牢,目标并非是要释放政治犯,而是要把他们的主谋救出来,而那个主谋,就是路易斯。”威廉接过了话茬,“同时作为不稳定因素的我,在被禁魔手环束缚的情况下,几乎是待宰羔羊,所以他们一定会前来我所在的牢房。于是我将计就计,留下用过的纸和笔,让路易斯误以为我已经知道了一切,甚至还已经写下信提醒拉扎尔逃离皇城。”

“但路易斯绝对不会想到,那个时候他从某个可怜侍卫手中截下的信是我特意写给他看的,我真正要传达给拉扎尔的信息,其实是在基恩的脑子里。”

“没错,是一份口信。我在避开所有的拦截后才悄悄地找上了他们的内阁首辅,为了避开可能的窃听,甚至用的还是手语,所以一定不会有人起疑心。”说到这里时,基恩依旧满是自豪感。

“可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又何必那么大费周章地安排替身呢?直接让拉扎尔逃跑不就行了吗?”

“逃跑是没有用的,有格林克斯在,逃到天涯海角都是一死。所以拉扎尔必须得死一次,最好还是死在路易斯手中,由他亲自了结,这样他才会收手。而以路易斯对他哥哥的怨恨,在看到我写的信后,一定会将计就计,篡改信的内容,约拉扎尔在某处见面,在那个时候杀掉他。所以用替身就是唯一能让拉扎尔活下来的办法,因为替身瞒不过格林克斯,却恰好能够蒙蔽他的弟弟。”

一顿解释行云流水,在场的人无不惊叹却又似懂非懂,除了雪莉尔。

“但……但你怎么敢肯定拉扎尔有一个替身?万一他没有,你所有的计划都会泡汤啊!我在他身边也工作了两星期,却也从没发现他有替身这样的东西!”

“我本来也不知道,直到那天在飞艇上与拉扎尔见面,他给我的气势与压迫和往常相比都弱了不少,才让我起了点疑心。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在谈话的最后给他递了支烟,试试他的反应。”

“莫非……他是用右手接的烟吗?”即便过去了蛮长时间,雪莉尔也依旧记得拉扎尔是个左撇子,如果那个替身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这种破绽,确实可以一眼看得出来!

“这倒没有,皇子的替身不至于犯下这种错误,不过嘛……”威廉笑了笑,“我给他的是从贫民窟混混手里批发来的名贵假烟,可他却没能尝出来。如果是真正的皇子,不至于连这种口味差异都试不出来,所以我敢肯定,那天和路易斯以及我见面的人,就是一个替身!”

一番言论惊得雪莉尔说不出话来,她揉了揉头发,随后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冲进屋子里就是一顿打砸抢烧,一边破坏一边还发出“妈的浪费老娘感情”“亏我还流了几滴眼泪”诸如此类的话,吓得威廉赶紧开了几个护盾保住一些名贵的花瓶。

“还愣着干什么,快拦住她呀!你们也不想家里着火吧!”

一时间鸡飞狗跳,屋子里也一片狼藉。最终威廉轻轻叹了一口气,悄悄关上大门。

……

原地,只剩下了他和那个装着六把长剑的箱子。夏日晚风徐徐吹来,衬着微弱的光构成一道依稀的剪影。

剪影旁,低吟声遥远且迷茫。

“就算你不急着来提醒,我也绝不会忘记那件事。”威廉把一直按在箱子上的手移开,缓缓拔出了最后一把代表着死亡的长剑,那上面没有任何肃杀的气息,只有一行字平淡无奇地镌刻其上:“the onewaiting for you”

那个人在等着你……那个人在等着你……那个人……究竟是谁?

第九十章 尾声(下)

法卡联邦,首都,加冕典礼上。

经过近一个星期的镇压后,路易斯终于肃清了前任统治者拉扎尔的残余势力,并成功登上皇位。这次残酷的皇位争夺战造成了整个法兰西的巨大动荡,无论政治、经济、还是军事,都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洗牌,使得这个国家元气大伤。

而同时,贵族阶级也在这次动荡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本身他们在拉扎尔的压迫下已经是喘不过气来,而路易斯的突然发难则更是给了贵族致命一击,使过去的结构与规则分崩瓦解,也正因为此,新兴的议会阶层开始登上了政治的舞台,一种崭新的制度于法兰西应运而生。

“所以,至今为止,格林克斯还是杳无音讯吗?堂堂的法兰西守护神,就这么突然消失,要我怎么跟民众交代?”青石板路上,路易斯对身旁随行的军官低语道。

“我们对此确实一无所获,但却在民间听到了有趣的传闻:据传在六月一日的凌晨,格林克斯曾与挑战者罗伊索沃特于通天之塔的顶层有过一战,战斗情况未知,但据可查访到的线索,我们发现在那个时间点附近……整座法兰西城都被一股庞大的能量流波及了,即便远在数十公里外,都能看见一道媲美烈日的光芒在法兰西城上空闪过。”

“你的意思是,格林克斯的消失,与那股能量流有关?”

“我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但是流言中有一点值得注意当时,威廉杰斯坦很有可能也在通天之塔上!”

路易斯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么那股能量流,我们是怎么宣称呢?”

“百年难遇的强雷暴。”

“那就继续如此吧,对外,我们告知民众格林克斯正在闭关,如果他仅仅只是失踪,那么总有一天他会回来……但如果不是失踪,那么我希望这件事从今天起不要再透露给任何人!”

“是。”青年军官点了点头,“还有,关于前任内阁首辅阿方索的调查,军部目前已经得到了新的线索,据称他已经逃上了一艘前往北欧的货船,不日便可抵达。”

“北欧?他怎么会逃得这么快?分明已经是个快入土的人,却非要还给我制造麻烦。”

军官低下头,恭敬地说:“他很有可能是早有准备,因为不光是阿方索,包括他的家人在内,都也已经消失不见。而根据出城记录来看,他们都是在那天晚上肃清之前就离开的法兰西城。”

军官所指的肃清,自然是路易斯刺杀拉扎尔的事件。那一日权力的天平倾斜,路易斯抓住了唯一的机会,这才成功登顶。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早有准备?”路易斯显然对这个说法很质疑,“如果阿方索能洞悉到我的计划,那为什么当日不阻止我呢?这说不通,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也许……”军官迟疑了片刻,“也许……让陛下成功,也是其计划的一部分……”

“这是什么意思,波拿巴先生?也许你是在他们身边待过一阵子,但是这不代表就能如此……”路易斯停顿了几秒,“信口雌黄。”

“难道这不就是陛下任用我的意义吗?从开始到现在,陛下一直都没能完全理解那个人,正因为此,才需要我的分析帮助判断。”

“阿方索是个智者没错,但要说我不够了解他,不能理解他,那未免有失偏颇。”

波拿巴盯着他好长一阵:“陛下,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指的人并非阿方索,而是您的哥哥,那个名叫拉扎尔的人。”

“可笑,他已经死了!为什么我还要在意他?死人无法制造阴谋,就像稻草人永远都只能吓跑乌鸦,而正因为此,我才要把他的余党都给铲除……”他看向波拿巴,“我说得对吗,波拿巴少校?”

“陛下,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隶属于任何人,我只是忠于这个国家。”

两人的语气平稳,但是在这表面的平静之下,掩盖不住的惊涛似乎正慢慢掀起。

就在这时,登基典礼所在的教堂中突然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乱,几个人拨开人群,快步直接走向了路易斯。

波拿巴认得出他们,这几个人都是议会中极有声望的代表,如果同时出现,一般来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必须要路易斯亲自处理才能妥当。

“向您行礼,我的国王。”几人同时行了份参拜礼,动作无可挑剔。

“是有什么坏消息吧?”路易斯似乎很漫不经心。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了许久,最后才由中间的一名议员站出来回话。他低着头,声音甚至还有些颤抖:“陛下,关于通天之塔中心广场的重建……可能需要推迟一阵子了……”

“哦,那又如何?”他轻蔑的眼神一闪即逝,“这种小事,应该犯不着你们如此担惊受怕吧?难道,它的背后有着某种难以言诉的原因吗?”

“陛下……原因是……国库的钱……不太够用了,我们这才被迫修改重建计划。”

“不可能!”路易斯冷笑,“前几天你们还说国库里至少有七百万金币,奢侈地花五年都足够……怎么今天就突然改了说辞呢?”

“七百万是个估计值,运用了大量基础数据来运算得出,按理是不会出错的……可是,在今天的清点中,我们却发现它几乎少了一半,只有不到三百五十万金币存留国库!”

两人的脸色都猛地一变,路易斯是因为愤怒,而波拿巴则更像是难以置信。

“你们的意思是有人窃取国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几近关乎整个国家未来的命运,就连路易斯此刻也不敢轻易怠慢,“追查下去,一切行动都开绿灯,波拿巴副部长,你亲自带人……”

“陛下,请借一步说话。”波拿巴低下头,向几位大臣表示了歉意后,便将路易斯带到一旁较为空旷的地方。

“什么事?莫非你这么快就有了头绪?”

“没有,只是有条信息要提供给您,”他毕恭毕敬,“相信它可以带给您很多启发。”

“说。”

“在过去的几年里,阿方索的实质权力其实并不大,在财政方面也是毫不插手……所以我想,他应该没有窃取国库的条件。”波拿巴在说这件事时非常小心翼翼。

“你的意思是另有其人?”路易斯陷入了沉思,“但除了阿方索,还有谁有资格掌管国库?拉扎尔行事小心,没可能让不亲近的人拥有这等权力。”

“那个人选很容易就能猜到,”波拿巴深呼吸了几次,“虽然听起来很不可能,但是……当初掌管国库的人,其实……其实就是拉扎尔本人。”

沉默,长久的沉默。许久之后,路易斯才用平静得让人看不出波澜的声音说道:“这不可能,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

北海,一艘由法兰西直达北欧的货船上。

在这里,一场悄无声息的杀戮结束了。

“愿你能在天国找到属于自己的宁静,安息吧。”巴斯蒂昂低声对那个穿着船员服的男人说道,同时缓缓抽出了插在他胸口的袖剑。

巴斯蒂昂是一名刺客,为了找到今天这名刺杀目标,他花费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而最终也是在这艘船上,他了结掉了这个早该死去的罪人。

“精彩!”而这时,一道声音却突然从巴斯蒂昂身后传来。

夜已经很深了,在这飘摇的货船上,怎么还会有人出现在甲板?巴斯蒂昂下意识地望过去,看见一老一少正站在船头,远远地举着酒杯向他致意。

“你们不是这的船员,面孔很生。”巴斯蒂昂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近,左手上的袖剑则已准备就绪,随时都能一剑穿心。这时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夜空,映出巴斯蒂昂脸上那副银色的面具,而在面具之下,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神有如黎明中的烈火般明亮。

“所以你有必要紧张吗?我们只是普通的偷渡客,对你造不成威胁。”两人中较年轻的那名男子依旧喝着烈酒,似随意地对巴斯蒂昂说道。

“偷渡客也需要这么高级的魔法阵,用来躲过我的探查吗?”

“因为我还有另外的目的,那就是找到你。”年轻男子放下酒杯,昂首直视。在这一刻,巴斯蒂昂感到帝王般的威压覆盖全身!那是经过多年身居高位才能积累出的天赋,眼前这名看似普通的年轻人,怎么会做得到?

“我知道你是谁了,”巴斯蒂昂停下脚步,“在法兰西时,我听说过你不少事迹。”

“那还会感到惊讶吗?”年轻男子笑了笑,随后话锋骤然一转,“巴斯蒂昂,我听说你是最好的刺客,夜幕下的暗杀者,所以希望你能帮我杀一个人。”

“我不在乎名号,只是想挣点外快,”巴斯蒂昂看着那名有着特殊红发的年轻人,说道,“想让我杀人,那就得遵守规矩。”

“威廉杰斯坦,这人你应该听说过吧?”

巴斯蒂昂眼皮一跳,内心泛起了阵阵波澜。但在外观上,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杀了他,一百万金币归你。这笔买卖成交吗?”

他的眼皮再度一跳,因为这着实不是一个小数字。在刺客的世界里,一百万金币已经算是极高的悬赏金,而巴斯蒂昂所做成的最高买卖也不过才八十万那一次他的目标,是奥格斯堡的一名大公爵,身份尊崇无比,出入都有上百名侍卫于四周布控。可以说,想杀他的人,首先得把自己置于天罗地网!

“我拒绝。”沉默片刻后,巴斯蒂昂给了他一个否定的回答。

“为什么?”年轻人看起来却并不是很着急,他从船头跳下来,潇洒地走在甲板上。

“我讲究一分钱一分货,你既然想杀威廉杰斯坦,那就请付上二百万金币,我才会出手。”

“哈哈哈,”年轻人突然笑了起来,映衬着雷声令人战兢,“很好,说的很好!我也觉得他配得上这个价,两百万金币,我买威廉杰斯坦的命!”

巴斯蒂昂终于有所动容:“你确定?”

“这是定金,一百万金币,”年轻人丢过去一枚空间戒指,“事成之后,我再给你另外一半。重复一遍,我认为他值这个价。”

巴斯蒂昂弯下腰,拾起那枚戒指。夜幕中,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选一个方式吧,你想让他怎么死去?”

“全都一起覆灭。”拉扎尔一字一顿地说。

大风起,夜色更深,眼前空无一人,那名叫巴斯蒂昂的刺客,则早已消失不见。

……

“殿下,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原本我以为你很难适应,但现在来看,你做得很好。”拉扎尔身旁那老者自然是阿方索。

“但我还是有点遗憾。”

“遗憾?”

“嗯,”拉扎尔喝了点酒,“巴斯蒂昂别名无面者,从始至终都带着面具……所以我今晚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他的脸。”

“干刺客这一行的,每一步都如临深渊,如果不能小心谨慎,那必定粉身碎骨。”阿方索赞叹道,“而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向别人展现过真面目,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顶级的刺客,顶级的暗杀者……也许威廉杰斯坦真的会栽在他手上。”

“不,我不这么认为。想杀死威廉杰斯坦,要么就得用绝对的武力,要么就得用凌驾于他之上的阴谋,巴斯蒂昂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挑战者,而远不足以成为了结他的人。”

“那我就不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既然不能杀死他,又为何要花两百万金币来请一个刺客。更何况,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威廉杰斯坦的提醒,我们根本就逃不出法兰西。”

“他给予的帮助我以后会还,但不是现在。去北欧的这一趟旅行我不希望任何人打扰,所以威廉杰斯坦……就去和巴斯蒂昂一起疲于奔命吧。”

阿方索流露一副遗憾万分的表情:“殿下,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心软,如果那一天在飞艇上你没有放过路易斯,我们又何必前去北欧呢?”

拉扎尔淡淡一笑:“老师这回你说错了,不是‘我’放过了路易斯,而是‘他’放了我弟弟一条生路。”

“说到底不还是你的决策,为此还搭上了一名最好的替身。”

“对于替身而言,他能发挥的最大作用不就是代替真身去死吗?路易斯已经做得够好了,但他却没想到我一直藏在暗处,和他见面的人一直都是替身。”

“那……后悔么?”

“我要是后悔,过去的一个星期里足够逆转败局了。”拉扎尔遥望无边无际的大海,感慨道,“有那么一瞬间,我会觉得这次死亡其实也是一件好事。看这世界,多么辽阔!过去的几年里,我一直被困在法兰西,反倒是现在,我才终于有机会出来看看了。”

“如果你这样想,那倒也行。反正最重要的是你还活着,只要你活着,那就有重夺皇位的希望,等到在外面玩累了,再回去搞个天翻地覆。”

但拉扎尔却摇了摇头:“其实我没有回去的打算,那些家当留给路易斯正好,足够他按自己的思路重建帝国了。”

“不回去?那殿下,你的打算是什么?”

“我?目的不是很明显吗?”拉扎尔笑了,“既然当不了法兰西之王,那我就当这个世界的王!北欧,就是我的第一站!”

话音刚落,一道闪电便由天空直击大海,在黑暗中,它就如一把利剑穿梭天际!

第一章 婚礼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伴随着悠扬的婚礼进行曲,教堂大门处,新郎新娘互相挽着双臂,步履轻盈地踏入了大厅。他们面带微笑,踏着撒满玫瑰花的红地毯,挥手向宾客致意,充满爱意的目光偶尔对视,每一次都让新娘绯红更盛,如娇羞的鲜花,缓缓盛开。

年轻的神父已经在台上等了许久,但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他耐心地等着两位新人上台,向来面瘫的脸上也流露出由衷的祝贺。

“威廉杰斯坦先生,”待现场的掌声渐渐淡去,四周出现一份难得的寂静时,神父终于开口了,“请问你是否愿意娶月樱小姐为妻,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威廉看了看新娘,又望向两人紧紧握着的双手,没有过多的考虑,只是微笑道:“我愿意。”

“月樱小姐,”罗伊念出第二段誓词,“请问你是否愿意嫁于威廉杰斯坦先生,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女方静静地听完了誓词,脸上绯红更盛,她凝望着威廉,嘴唇微动,但却没有发声。

“请问您是否愿意嫁于威廉杰斯坦先生为妻?”想到有可能是新娘没能听清楚自己的问话,罗伊连忙在旁边小声重复了一遍。

“我……我……”谁知道刚听完,月樱的脸色就变得更红了,她慌乱垂下头,看上去手足无措,有种惹人怜爱的羞涩感。

“别怕,说便是了。”威廉表现得还算冷静,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月樱的脸颊,“一句话而已,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

“啊!不要碰我!”这一摸好像是碰到了雷区,月樱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随后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把威廉推开,再接着,于众目睽睽之下,她竟头也不回地穿着婚纱落荒而逃,弄得现场一片狼藉,只留下一只晶莹剔透的高跟鞋还在原地。

……

“停!”雪莉尔一声大喝,顿时灯光师、群众演员等人纷纷停下手中工作,等待着总导演下一步的指示。

“所有人过来集合,我来简要评点一下刚才那一幕的情况。”只见她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面色冷峻,手上纸笔飞速运作,看起来气势汹汹。

“你要是懂得早一秒喊停,我就不会天天都被推下台了。”远处,威廉瘫坐在地面,背靠墙壁,看上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轻点你们,这次老子伤到背了。”紧接着,两名工作人员便一左一右地扶着他起来,但呻吟声依旧不绝。

“唉……”雪莉尔低头捂脸。

说实话这场戏大家都已经演得很棒了,从布景到灯光,再从台词到演技,都是大陆一流水准,无可挑剔,无可比拟!

但是,谁曾想到竟然会在最后一句台词上出了岔子。月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出那句“我愿意”,且在罗伊所扮演的神父念出婚礼誓词后,她总会又羞又怒地把新郎威廉一把推开,然后落荒而逃。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的话,倒还算不了什么,姑且能解释为女孩子害羞。可月樱虽外表看起来是个弱女子,但却是名副其实的七级战士,在羞怒交加的情况下,更是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这就导致男主角威廉成为了最直接的受害者。

轻则被推下台滚几圈,重则撞到墙断几根肋骨,几天下来,他的医疗费都快抵上演出费了。

“哎我说,这部戏就不能删了吗?我磕磕碰碰倒是无所谓,但月樱实在入不了戏就别勉强她了吧?”威廉找了张椅子靠着,有些无奈地喝着白开水。

“不行!这段回忆不仅体现了男女主角过去爱情的美好甜蜜,还与现在的背叛与欺骗形成鲜明对比,为以后的悲剧结局打下铺垫……”

“慢着慢着!你现在都把剧情都说完了以后观众还看什么?”

“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雪莉尔翻了个白眼。

这部舞台剧总的来说可以归类到爱情悲剧里,男主角在和女主角结婚数年后感到了厌倦,而此时女主多年未见的闺蜜恰好从国外回来,因赶得匆忙只能暂住于他们家。一来二去间,两道不甘平淡的灵魂发生了碰撞,而男主角最终也不得不在两人中间做出选择……

真tm狗血啊……

“喂!”雪莉尔一拍桌子,“你是不是对我的剧本有意见?‘狗血’这个评价你都已经说了一百零三次了!”

威廉一脸懵逼:“我刚才哪有说过话”

“你以为在心里说我就不知道了吗?”

“……但说实话这剧本不但狗血而且还矫情啊!”威廉抢过雪莉尔的剧本,“你看这台词’是我,是我先,拥抱也好,相爱也好……’难以想象,月樱怎么背得了这些台词?”

“你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这部剧娇不矫情,而是在于有没有人看。有人看我们才有钱赚,有钱赚我们才能苟活下去……”雪莉尔一摊手,“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这种纠结的剧情,而男生也对这种渣男设定抱着或多或少的幻想,受众面那么广,你还想怎么样?”

“哇,听你这么一说,难道还是我错了”威廉平静的语气中难掩深层次复杂的情感,“而且我想问你为什么,这部戏里的所有演员,都要用自己的真名啊?”

雪莉尔又摊了摊手:“其实嘛,这也是为了扩大舞台剧的受众面才做出的考虑呀……在最后一幕戏里,女主男主的矛盾到达**,在极致的愤怒与仇恨冲昏了头脑后,女主挥刀连续捅了你七下……”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刀往威廉腹部刺去。

“讨论剧情归讨论剧情,你能别用手瞎比划吗?而且这和受众面又有什么关系”

“嘿嘿,难道你不觉得看见威廉杰斯坦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捅死很解气吗?学生会知道,一定会趋之若鹜的!”

“我靠,我现在已经沦落到要靠那帮家伙维持生计了吗?当我朗基努斯尊严何在”

“这是给你教训,让你明白花钱别总是大手大脚的道理,并且渣男的下场,总是很惨痛的哦,小学弟!”她拍了拍威廉的肩膀,“以后千万别辜负月樱,要知道,她之所以不愿意说那句话,不是因为不入戏。恰恰相反,她只是因为太入戏了,才这么难说出口。”

第二章 贵客

威廉破产了。

第一次得知这件事还是在半个月前的某个晚上,那时,优秀的数学家兼梅伦堡财务总管雪莉尔同志神秘兮兮地敲开了威廉的房门。

她带着一脸的忧虑以及不安,紧皱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刹那间都让威廉以为要给她请个心理医生了。但在听完她的汇报后,反而让威廉觉得自己的心理出问题了。

“我们在法兰西的矿业被皇室没收充公,投资项目也因为那次政变大受打击,而梅伦堡的修缮同样需要大量资金,导致这段时间里我们的财政状况总是入不敷出。不仅欠下一大笔外债,还被最近暴涨的税率压得喘不过气来……”

“那个……请说人话好吗?”

“我们要破产了,如果下个月之前还不上贷款……那,不但你的梅伦堡要被法兰西收回,就连这宿舍里的一干家具都要被全部搬走……”

“咝”威廉倒吸一口凉气。

先不说那梅伦堡自己都没住过几次,光是搬家具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受不了了!妈的这和抄家有什么区别?法兰西皇室一个个都是强盗出身的吧子爵的钱都贪,还要不要脸了?

这一刻,威廉的内心戏极端复杂,但在外表上却还是表现得异常平静,仿佛看淡世俗金钱,超然物外……

“想骂就骂吧,我自己都有点忍不了。”像是看穿他心中所想,雪莉尔默默安抚道。

“啊啊啊啊gtmd路易斯!”

骂是骂得爽了,可却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他们还是得尽快找到赚钱的法门,不然到时候真破产了想补救都来不及。

雪莉尔想到的第一个办法最行之有效而且方便快捷,那就是直接伸手找莱纳借点钱,度过这一阵难关再说。

“不行!”可是威廉断然拒绝。

“喂,你这原则坚定得不是时候啊!找校长借点钱能把你怎么样啊再说,你也不用明说啊,旁敲侧击一下,你还怕他不给你零花钱吗?”

“说不行就不行,找他借钱跟把自己的尊严扔地上踩有什么区别?别说了,这件事免谈!”

“死要面子活受罪。”雪莉尔小声嘀咕道。

威廉想到的办法则是靠佣兵联盟的任务来发家致富,凭借自己多年来做任务的经验,以及最近两次地狱级的考验,他相信自己已经是无坚不摧,寻常任务三两下就能圆满完成。

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佣兵联盟的任务都像中了邪一样诡异,离爱丁堡远也就算了,佣金还少得可怜,一来二去的路费都不一定能抵上,更别说还债了。

于是,这个计划也被暂时性搁置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三天后,雪莉尔终于在学院内部找到了赚钱的地方那就是森特学院著名的爱丁堡大剧院!

它不但外观高雅,内部奢华,还是学院诸多贵族学生周末消遣的好去处。最最重要的是,爱丁堡大剧院最近还正缺新的舞台剧上映,如果能把握住这次机会……

“所以你就擅自决定要去演舞台剧活在梦里吧,爱丁堡大剧院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业余演员撑场的地步了?”

“哎呀,他们要是不卖我面子,那不是还有你吗?校长莱纳公认的私生子,学院数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天才,我刚搬出你名字,他们就把演出收入的分成从三七开改成四六开了。”

“四六开可那又能有多少钱?我们可是欠了好几十万呢。”

雪莉尔掏出纸笔刷刷刷地写了一通,然后亮出来给威廉看:“粗略来看,如果剧院的上座率能达到一半以上,那我们每一幕的收入大致为十万金币……虽然看起来不多,但对我们而言这可就是本钱啊。”

“……本钱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赫柏赌场,还有那个闹了半天结果自己一分钱都没捞着的世纪赌局……你还记得吧?想想看,如果我们能够联手……”雪莉尔摩拳擦掌,“那么把几个赌场弄到破产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威廉又吸了一口凉气,心想这么缺德的办法居然又是被你给想出来了,别人开间赌场不容易,就这么捞个精光也未免……请务必带上我一个。

可惜美好的设想并未持续多久就被打破,威廉突然想起来自己曾在赌场任过职,而且还提供了真实姓名。

“这有什么影响呢”

“赌场有赌场自己的信息网,专门负责收集世界各地赌技高超的赌客的信息,然后再给他们设置个黑名单。这样当他们穷得发慌想靠赌博赚钱的时候,赌场就可以有所防范了。”

“……怎么听起来像专门针对我们似的”

“不用听起来,本来就是,”威廉喝了杯白开水,“不过听你那么一说,靠演舞台剧得来的钱似乎正好能还上贷款,要不就这么干吧先说好,我可不想当男主角。”

“哈哈哈,放心吧,剧本我都已经想好了,这个男主角你当仁不让!”

“听我说话啊喂……”

果然预感是没错的,雪莉尔剧本里的男主角不但渣,而且还得一整场受气,甚至到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被女主七刀捅死,简直惨得不能再惨。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断然拒绝,然后让罗伊那个面瘫帮自己顶上。

这时,剧院的大门被推开了。

“嗨,各位,排练得还不错吧?我可是听说这周末剧院的票都快被订光了,一大帮人等着看少主您表演呢!”

“基恩”威廉扶了扶头,心说这家伙每次来几乎都不会带什么好消息,今天又是这种时候过来,总该不会是……

果然,在一阵和他人的寒暄以及打招呼过后,基恩悄悄地靠了过来。

“少主,好消息,据可靠情报,马上就要有一笔横财砸到你头上了!”

“噢”威廉挑了挑眉,然后继续喝水,“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没阔过。与此相比,我更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你有这种想法。”

“有一名你难以想象的贵客不远万里赶来这里,而且只要求见你一面,随便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不是想让你发财,就是想让你跌落万丈深渊……”

“好了好了,这里虽然是剧院,但你也别拿剧本里那些别扭的台词和我说话。至于你说的难以想象的贵客……这倒挺有意思,我认识他吗?”

“据分析处的情报来看,你们不仅认识,而且似乎还熟得很呢。”

威廉眨了眨眼:“是哪国的漂亮公主吗?”

“……不对。说起来少主你也没认识过什么公主吧!”

闻言,威廉便瘫回了椅子上,看上去已经对此索然无味:“既然如此,那你所说的贵客,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吸引力了,退下吧。”

基恩一脸无奈,只好从衣袋中摸出一样东西,拍在了桌子上。

那竟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虽然只映着微弱的光芒,却也依然耀眼得难以正视因为它的外观竟全呈现出罕见的金色,粗略地看,甚至能让人怀疑这究竟是否由纯金打造。

“那个人说,你只要看见这个东西,就会知道来者是何人了。”

第三章 伊文-科利尔

“叮咚”

满面通红的月樱还在沙发上尝试平复心情,她双手抱头,满脑子想的还是刚才的婚礼誓词。

“我愿意。”

呜呜呜呜为什么啊,为什么他能这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出口啊?他到底把誓词都看成什么了呀?他要把我甩开多远才甘心啊?还有后面也是,什么叫“别怕,说便是了”……这种话要我怎么说出来嘛!给我道歉!一定要道歉!呜呜呜……

“叮咚”

丰富的内心戏被这道门铃声所打断,她微微移开手,漏出一条小缝往外瞄。

四周一片寂静,惟有那叮咚的门铃声悠悠回响着。

难道这么快就……应验了

月樱小碎步跑过去,深呼吸了几次才扭动门把手。

“你又忘带钥匙了吗?”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点,可抬头一看,却发现眼前竟然是一名完全陌生的男人。

“这婚纱款式倒是不错,束腰显得身材苗条,裙摆也不过长浮夸地拖在地面,头饰勉强及格但主要还是新娘好看才能掩盖那部分瑕疵总的来说,这穿着配得上威廉杰斯坦的身份。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可以帮你设计一套无与伦比、完美无瑕的婚纱,包你成为这世上最漂亮的新娘。”

听他这么一说,月樱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把那套婚纱换下来……难道说,刚才自己就是穿着这么一身跑回来的吗……这这这救命啊要死啦!

“等等,你……你是谁?”一瞬间愣神后,月樱才反应过来问来者的身份。

“伊文科利尔,业余婚纱设计师,香水鉴赏家,美食家,品酒师……还有一些其他身份,不过都无关紧要,你只要明白我是威廉杰斯坦的朋友就好。”他偏了偏身子,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屋,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地靠在沙发上。

“伊文科利尔我没听说过这名字,而且,也没听……那家伙提起过啊,你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嘛?”

“我知道他喜欢喝什么酒,抽什么烟,擅长用什么武器,甚至还清楚他喜欢怎样类型的女孩,怎么样感兴趣吧?”那男人挑了挑眉,露出一道若有若无的微笑。

月樱心里一跳,但很快便将表情恢复得若无其事,不过这一瞬似乎还是没能瞒过那男人。

他笑意更盛,说道:“没想到那家伙还真挺招人喜欢啊,你与他朝夕相处,可别让其他人抢走了啊。”

“你……你说什么啊?我才……才和他不是那种关系呢!”

“别害羞啊,”伊文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我可以教你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保证让威廉一辈子都忘不掉你。刚才你表现成那个样子,是绝对行不通的。”

……

另一边,威廉带着雪莉尔、罗伊,从爱丁堡大剧院马不停蹄地赶往347号宿舍。

“喂喂喂,到底是来了什么人让你紧张成这样啊?你现在就差没开飞行术和黑魔法了,赶着投胎呢?”久不运动的雪莉尔气喘吁吁地问道。

威廉瞟了她一眼:“现在就更不能说了,我要是告诉你来的人是谁,你保管吓得连路都走不好。”

说话间,他们已经风急火燎地抵达了大门。威廉便信手掏出钥匙,手忙脚乱地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月樱,只见她还穿着那套洁白婚纱,脸上似乎有着泪痕,让威廉不禁有些担心。

“糟了……你没事吧?是我大意了,刚才有过什么奇怪的家伙进来屋子吗?”

“啪!”

可没想到这声嘘寒问暖不仅没得到预想的效果,反而还让月樱脸色一变,只见她踏前一步,抬起手就给了威廉一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

“哼!”随即她冷哼一声,便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威廉僵在那里,剩下两人也是一脸错愕,但很快,他们就又幸灾乐祸地鼓起掌来。

“干得好!”

“早就该扇了。”

“不,不可能的,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威廉伏在门上,一脸难以置信,“妈的,果然是被偷家了,我再来一遍!”

大门打开,一身休闲装、高高瘦瘦的男子便出现在眼前,他张开双手,一脸热情洋溢。

“surprise!我几乎都要忘了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不多说,先抱一个吧!”

但威廉却是毫不领情,推开他就径直走进了屋子,大大方方地靠在沙发上。如果月樱还在这,肯定会惊异于两人进屋后动作的一致。

“不记得的话我帮你回忆,去年九月你从北方奥斯陆的港口出发,准备独自一人驾驶帆船环绕北海,记得那时候我还给你送了个指南针。”

“是吗?噢说起来还真多亏了你那个指南针呢,导致我环行北海的计划比预定延长了三个月,而且在大海里孤苦伶仃的时候,那不停旋转的指针也让我的心灵得到了慰藉那东西绝对不是我家造的吧?”

“当然不是!用你家造的东西再送给你,显得多蠢啊。还有,你的刀。”说着,威廉便把那把黄金匕首插在了桌子上,因为突然意识到桌子会因此被刺出一个洞来,他的眼皮甚至还抽搐了一下。

“你你你……他他他……”这时,跟着进门的雪莉尔好像是犯了什么毛病,一会儿指着威廉,一会儿又指向伊文,看起来拼了命地想要回想起什么事。

“那个……我是不是见过你?”想了半天,她还是没能勾起内心深处那若有若无的记忆,便试探性地问道。

伊文笑了笑:“威廉,怎么感觉和你同居的这一屋子人都不认识我呢?难道我现在的知名度已经那么低了吗?”

确实,月樱对伊文科利尔这个名字只当一串字符来看;而雪莉尔也是想了半天都回忆不起半点蛛丝马迹;至于罗伊,那个面瘫从刚才到现在更是一点反应都没,和往常一样毫无礼貌地靠在另一张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喝着白开水。

“那就跟你们简单介绍一下吧,”威廉可能觉得这样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摊开手对向那名男子,说道,“这是我朋友伊文科利尔,自由职业者,诸多运动的业余爱好玩家,花花公子,菜鸡魔法师,同时……还是容辉商会会长的长子”

“谢谢夸奖,难得从你嘴里听到那么高尚的评价,我可是受宠若惊。”

“啊~”话音未落,经受不住刺激的雪莉尔便瞬间晕倒在地。而一旁看起来稳如泰山的罗伊在听见“容辉商会会长长子”这几个词时也有点经受不住打击,活生生呛了一口水。

“很惊讶么?是因为这种有钱人突然拜访,还是因为我和他是老相识呢?”

“都有都有!”笔挺着醒过来的雪莉尔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感觉又要有一堆惊天八卦出现了!我要听我要听!”

“嘿嘿,想听惊天八卦是吧?我有得是,从两年前开始讲,我能把他的风流韵事讲到明天早上!”

“去你妈的风流韵事,哪次不是你泡妞,哪次不是我当僚机还有,刚才月樱那样是不是你教的?”他掐住伊文的脖子,一下下摇了起来,“你还我温柔可爱的月樱!”

“哎哎哎,这你可别赖我。你不是就喜欢那种女王范和傲娇型吗?我帮你适当改造,你不谢谢就算了还掐我。”

“女王范和傲娇型”罗伊喃喃自语,“怪不得。”

“怪不得听起来又要有八卦,小白鼠……啊不,罗伊大哥,说说呗!”嗅觉敏感的雪莉尔连忙问道。

“你们一人少说两句,今天可不是来讨论八卦的!”威廉直接截断了这个话题,然后对伊文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他们,这位罗伊索沃特,善于用剑,能打得很;这位数学家兼八卦学家雪莉尔,平常基本没什么用;还有一个刚才你也见过了,我就不介绍了。”

伊文点点头:“明白。来这之前我就已经好好了解过了,书上介绍得非常详细,我相信你们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第四章 战书

“书上”威廉漫不经心地抓起匕首,“难道你们的情报部门现在都喜欢把情报装订成册了吗?”

“当然不是,”伊文笑了,“我根本没看过他们发的情报,在这世上,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可以了解嘛!”

说着,他摸了摸右手指上的指环,随后抽出一本约两厘米厚四开纸大小的杂志,摆在桌上。当剩下三人看清那杂志的封面时,全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仿佛见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恭喜了朋友,这次你重回天狼星榜前十;还有这位罗伊先生,异军突起,直接杀进前五,我听说全大陆的势力都在找寻你的情报,想拉你入伙呢。”

伊文拿出的这本书从外表上看与市面上的地摊杂志差不了多少,但它的名声以及出版者在全大陆可是大名鼎鼎。

《天狼星》;佣兵联盟。

作为一份半年刊,且出版量极低的杂志,能在大陆上有如此高的声誉,还是得益于它披露的接近于机密的内容,以及从诸多角度给予这世界各大天才的权威评价。

这是一本宣传大陆各地超级天才的杂志,著名的天狼星榜就出自于此。

每半年,佣兵联盟就会动用自己优秀的情报力量,通过综合整理各类数据,花上数个版面来向大陆各个势力介绍新晋天才。而荣登封面的,更是能证明其潜力之大,天赋之超然,必将引起诸国关注。

没错,这期的《天狼星》,封面正是威廉和罗伊图片的视角由底部向上仰视,映入眼帘的先是站在通天之塔顶层边缘的威廉,他扭头向后望去,看起来正和某人交谈;而罗伊则是站在他身后两米远处,半倚靠着破损不堪的金属架,面色苍白,金发凌乱,但眼神中的锐气却并不消减,仿佛在其中藏着暴怒的雄狮;图片再往上,便是无尽的星空,诸多繁星点缀,自上而下使整座通天之塔都透出柔和的光。

不仅如此,封面上还有着大大的两行字“双子星闪耀法兰西,通天之塔见证奇迹!”

“在想什么呢”

见威廉久久不语,伊文不禁问道。

“我在想它的构图。”他将手放在桌上,指着封面的数个位置,“极其优秀的技术,以一张图片,把我、罗伊两人拍下,还同时将通天之塔和天空纳入,揭露事情发生的时间及地点。不仅如此,这拍摄者还疑似有强迫症,几乎每一个物件与背景的构图都成黄金比例,简直不可思议。”

“说这么多你是想表现你们摆拍做得还不错嘛?这么久了你还是爱自卖自夸。”

威廉与罗伊对视了一眼,才缓缓说道:“我们那个时候,绝对没有拍过这样的图片,至少,直到刚才都完全不知情。”

“你的意思是,这图片是在你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拍摄的”雪莉尔试探着问。

“对……再明显不过了。”威廉又将大拇指与食指分开,呈直角状对比着构图的各个长度。

“十米。”片刻后,他这样说道,“当时的拍摄位置,离我们还不到十米……我知道自己的盲点极重,除了风元素外的其它元素亲和力几乎都为0,这也就导致如果那个时候有一个不含任何风系元素的记录以太水晶,就能把那一刻的场景记录下来而不被我察觉。”

“但这样的记录水晶制作工艺将比原来复杂百倍,因为风元素对于记录水晶而言几乎不可或缺,想做出代替品,则必须要对剩下三种主元素进行重新组合,利用相生原理模拟风元素运作。”

雪莉尔接上话头。作为森特学院学术研究领域的一把好手,她对以太水晶的研究自然也是极为深入。

“为了不被你察觉,不惜付出那么大努力,在通天之塔上选出这样一个位置,还构建出这极其完美的图像为什么?那个人的理由是什么?”

威廉低头思索了良久:“没有猎人会在狩猎之前告知猎物自己的存在,但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那我只能想出两种理由来解释这种恶趣味一是作为一种挑战,明目张胆地告知猎物自己存在;二是那个猎人极度自信,自信到认为即便让猎物知道自己存在,也能将其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你确定这不是巧合吗?也许真的只是有人碰巧拍了下来呢?”伊文提出一种假设。

“世上可能有这种猎人,但不可能有这种巧合。这本《天狼星》就是一封战书,没有字的战书,它表达的信息很明白:有人盯上我了,而且从始至终就在我旁边!”

“但你提出的推理不是一般的复杂,万一只是你想多了呢?”

“也许你所说的复杂才是这封战书的精妙之处,伊文,你要知道世上能看出这封面构图之优秀的人不在少数,但他们大多会和你一样认为是摆拍但我不同,我知道这种可能不存在,因此才能推理出这幅图背后的信息……这封战书,就是想给我一个人看的。”

闻言,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虽然这帮人平时挺爱开玩笑,有时候还喜欢专门挑威廉的刺,说他这不行那不行……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个团队中真正的核心到底是谁,而这个核心又到底有多么超乎常理,能被称为朗基努斯,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挑战威廉杰斯坦,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高姿态来下战书什么人才会如此嚣张,如此自负他不单是在挑战一名超级天才,还是在挑战这天才背后的森特学院!

“伊文,帮我个忙吧。对你而言,找佣兵联盟询问一下这图片的提供者应该不难,但我担心即便如此,也依然追踪不到幕后的推手。”

伊文点点头:“没问题,但我觉得没必要那么复杂。”

他翻开《天狼星》的最后一页,指了指:“佣兵联盟会为每幅图片的提供者标注姓名,相信封面也不例外……让我找找……封面的提供者the one这名字还挺有艺术性嘛。”

威廉和罗伊的脸色同时一变,他们还没有忘记那日在通天之塔上的谈话,威廉所提出的可怖设想基于一切都被某个神秘的家伙操纵,他设计了法兰西的一系列事件,才促使了那预言的完全成立……而那个神秘人,很有可能就是所谓的“the one”。

而今天,这个名字又出现了,它带着高姿态的战书,以几近公开的方式,向威廉杰斯坦发起挑战!

“我不懂。”许久后,威廉才再度开口,语气中不复往日的轻松,“我是无缘无故的,惹到什么仇家了吗?”

“你不会是在担忧吧?”在一片沉默中,反倒是伊文率先开口,他笑了笑,“你会担忧什么呢?”

可威廉没有回答,他只是拿过《天狼星》,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接下来我想去书房一趟,你们可以好好聊聊天。”

没有人劝阻,或者说没有什么理由可以劝阻,众人很识趣地留在了大厅里,在雪莉尔的起头下,从起初的尴尬,到后面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

“那个,科利尔先生,冒昧问一句:你这把匕首,莫非真的是纯金打造的吗?你身上,是不是有很多把这样的东西!”

果然穷疯了还真是会不一样。

“当然不是,纯金打造的就一点也不锋利了。我们家的原则是只做最好,不做最贵,来这是我的名片,有空可以多帮衬一下,虽然我在商会里没什么职位,但拿着名片打八折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好吧,伊文果然还是那个神经大条的无业游民。在道路尽头处的威廉无奈地吐槽了两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书房。

第五章 天狼星榜

附录:

榜单明细表

本榜单所有排名均由临时工所定,均不具有权威性,仅供娱乐与参考,请勿当真。

no1 死亡之子(姓名暂不透露)男 21岁

实力评级:a潜力评级:s↑

连续蝉联天狼星榜榜首长达三年,是无可争议的死亡系魔法超级天才。在死灵法师日益减少的今天,他横空出世,在三年里拿到了几乎所有能拿到的荣誉,即便是在与天狼星榜第二第三的正面交锋中,他也从未落过下风。凌厉的进攻、难以置信的战场控制力、登峰造极的死灵魔法……这些无不令人闻风丧胆。

……

目前在勃兰条顿担当宾客。

no2 冰霜雪女(姓名暂不透露)女 20岁

实力评级:a 潜力评级:s↑

如果说死亡之子为所有超级天才立下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台阶,那么冰霜雪女就是在此基础上立下了第二个台阶,他们自成一档,使得这份榜单中其余48人都只能望尘莫及。作为水系魔法师的支派,她剑走偏锋,凭借着自己超乎凡人的天赋,在冰系法师这条路上获得了长足的进步。在与年轻一代的较量中,只败过死亡之子。

……

目前在奥格斯堡担当宾客。

no3 烈焰之魂法鲁尔男 21岁

实力评级:a 潜力评级:s↓

森特学院学生会会长,曾获森特学院维泽杯亚军,在“那个人”出现之前,他被认为是钦定的火鸟莱纳接班人。他拥有着强到接近饱和的火系元素亲和力,霸道得几近无视一切防御的绝技火羽之心……虽因为意外断掉一臂,但内心的坚定与强悍足以弥补这一切。

……

no4 罗伊索沃特男 20岁

实力评级:a 潜力评级:s↓

在法兰西武道大会中横空出世的超级天才,八强赛中以一敌七,击败了由法兰西各地涌来的超级天才,剑术造诣可谓登峰造极,在年轻一代甚至上一代中都鲜有敌手。而他个人更是对自己极有自信,甚至敢发出豪言与剑圣格林克斯决一胜负……结局暂且不论,由他少数的几次战斗以及数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剑术,相信这个名次将来还会提升。

……

no5 霜白女巫女 18岁

实力评级:a 潜力评级:s-

来自东方的神秘巫女,善于占卜,行事隐蔽。拥有着我们迄今为止都不能理解的战斗形式,正因为此,在面对其他人时才有着长足的先天优势,理应在前十占据一席之地。

然而除此之外,我们却对她一无所知。

……

no6 无面者巴斯蒂昂男 24岁

实力评级:a 潜力评级:s-↓

一位名扬四海的刺客,到底算是失败,还是成功?巴斯蒂昂成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名字令所有在其诛杀名单内的人揣揣不安,但其中却无人知晓巴斯蒂昂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无从防范。无面者巴斯蒂昂,现如今大陆最著名同时也是最神秘的刺杀者,他理应在此榜单中有一席之地。

……

no7 朗基努斯威廉杰斯坦男 20岁

实力评级:a-潜力评级:s↑

欢迎回归,森特学院有史以来最强天才,以命运之枪为名的男人。

法师界唯一真神,大陆最强风系元素亲和力者、大陆最高精神力利用率者,火鸟莱纳钦点的接班人,曾击败法鲁尔勇夺维泽杯冠军。虽实力评级只有a-,但据推测其能与榜单二至六名对决而不落下风,是化腐朽为神奇,能创造奇迹的角色。而天赋则更是无需多言,是唯一能和死亡之子相提并论的怪物,也许能制约他修炼之路的,只有他自身的懒惰。

……

看到这里时,就连威廉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自己真有它吹的那么神么?怕是佣兵联盟得了假情报噢而且还极有可能是来自莱纳。

不过前面那六个,倒是写得一个比一个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大本事,真想好好试一下啊。

他在心里默默叹道。

……

“咚咚”

这时,一道敲门声打断了威廉的思考。他扶了扶额,随后拖着步子过去,打开门。

“还吃东西吗主……”

“叫我威廉就好,”他轻轻拍了拍月樱的脑袋,“以后可别再叫错了。”

月樱微微点头,说道:“可是已经很晚了,再不吃东西我怕你身体会支撑不住……”

威廉扭头看向窗外,只见一轮圆月正高悬在半空。

果然很晚了,沉浸于那本《天狼星》太久,看起来不单是错过了晚餐,甚至还直接越过宵夜。

“我没事,反正三餐不规律这种事都已经习惯了,少吃一顿也没什么。你就先睡吧,我再研究一下那本书。”

“查出来什么了吗?关于那个the one。”看起来,月樱也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威廉摇头:“也许有,也许没有,我没有证据,而且更愿意相信那只是个巧合……或者误导。”

“巧合”

“对啊,就好像有人给了你一个迷题,结果谜底翻一页就能看到,换做你,你能相信吗?”

月樱摇摇头:“虽然听不懂,但总觉得很厉害。”

“咕咕……”

“什么声音”

月樱不禁退了一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威廉眨眨眼,佯装往四周看了一遍,随后说道:“啊,肚子饿了呢!还有什么吃的吗?”

“啊!”月樱错愕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道欣喜的笑容,“好,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诶诶诶还准备什么”威廉直接扯着她的衣角拉过去,用几近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和我一起去吃。”

“还有,”威廉一边拉着她一边喋喋不休地说,“你可别听伊文那家伙乱说,我一点都不喜欢被人扇巴掌……但看在你是初犯,我这次就先原谅你,真的,你还是温柔一点比较好,虽然一开始我有些接受不了那突转的画风,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啊!”

“你还记得今天下午那事啊……我当时只是想看看你到底会有什么反应,所以才听了他的话……”月樱的声音越来越低。

威廉突然心里一阵发虚:“樱……那家伙,还说了些什么吗?”

“伊文吗?”月樱挠挠头,“他离开之前说明天会再来拜访一趟,据说本来今天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只不过突然发生这种事,他就只好顺带拖延了不过他好像不是很介意多等一天。”

看来,月樱是理解错了意思。

“不介意”威廉突然停住脚步,“这是他的原话吗?”

月樱点头。

“那这就有趣了,堂堂容辉商会大公子,不惜花费自己两天的时间来和我谈事情。啧啧,你知道他两天能泡多少妞吗?”

“也许……是真的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但又不介意推迟一天……搞不懂,伊文这家伙在想什么”

“等明天我们就知道了吧,现在有必要想那么多吗?”

威廉点点头,笑着说:“只是凭空来了点预感,我总觉得,他要和我谈的事,将改变很多东西。”

第六章 威廉小组正式成立

“我的朋友,在和你谈正事之前,我想先让你一饱眼福,来看看这稀世难得的珍品。”

第二天,伊文早早就登门拜访,他随身携着一件长条状的方盒子,外观雍容华贵,金丝与璀璨的珠宝交相辉映,美不胜收。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真正珍贵的东西绝不是这方盒,而是它里面装的东西。

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伊文便将它摆在了桌上,眼神似笑非笑,并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不亲自把它打开吗?”威廉没有着急起身,但还是接过了伊文递过来的白手套。

“我想你应该享受将它打开的那一瞬间,感受这稀世珍宝的触感,这样我才算不虚此行。”

“那我就开了不过你得先向我保证这不是潘多拉的魔盒。”威廉迟疑片刻,问道,他不单是在向伊文确认,同时也是在征求沙发对面那三人的意见。

除了罗伊,其余两人都点了点头。

而伊文只是无奈而又轻松地笑了笑。

盒子打开,威廉戴上手套,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圆筒状的物件,随后摆在桌面,平铺展开,顷刻间铺满了整张桌子。

绚丽华彩的光由其中显露,晶莹剔透的色泽覆盖在上,美不胜收。

“啊我”威廉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玩意儿的名贵,他震惊得后退两步,右手压着心脏,“这……这材料不是早已经绝世了吗?你们容辉商会居然搞到了?而且还是那么大一份?”

水晶卷轴,兼具绚丽的外观以及长达上千年的保存时间,且正如威廉所说,是早已绝世的珍品。如果现如今有手掌那么大一块的水晶卷轴拍卖,估计都能拍上几十万,而眼前这铺满整张桌子的几乎完好无损的水晶卷轴,保底也要五百万往上加!

“而且,这上面还有字。”威廉在心中默念了这卷轴的前几句话,而后面几乎可以不假思索地背出来。

“你很熟悉这些诗吧?曾经看过那么多书,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冰封之卷》,大陆最早的诗集,西方古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诗句的耳熟能详程度恐怕就连三岁小孩都能背上几句。”

“一点不差!”伊文象征性地鼓了鼓掌,“你还能看出些什么?”

“这还能看出些什么东西?大概就是这卷轴的主人非常喜欢《冰封之卷》,甚至不惜重金找到水晶卷轴,然后通过特殊的工艺将《冰封之卷》的诗镌刻在上面,用作收藏,或者用作留念。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玩意儿会突然出现在你身上,你爱好多是多,但我可不记得有收藏艺术品这个爱好。”

“我自然是没有这个爱好,可我父亲有,这就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收藏,有史以来最珍贵的记录品,以及最早的诗集,构成了最极致的艺术!而且,你刚才有个地方说错了,”他背靠沙发,双手垫在脑后,语气慵懒,“不是因为《冰封之卷》太过优秀才有了这份收藏,而是因为有了这份收藏,《冰封之卷》才会存在它就是《冰封之卷》的原本,上千年前流传下来的珍品,如果说这世上还有无价之宝,那只能是它!”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原本《冰封之卷》的原本”

伊文耸耸肩:“千真万确。”

“虽然知道你不缺钱,但我真的很好奇这玩意儿到底能拍多少钱啊……诶,你干嘛呢?别乱摸,戴手套了吗?”

“别傻了你,还拍卖”雪莉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精致无比的卷轴,“这世上还有谁买得起啊,起拍价一千万,加一次价一百万,妈的好眼馋呜呜……”

威廉捂脸,心想你能别这么丢人吗?

“那话说回来,你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拿给我们看,是为了什么?”威廉顺手把卷轴一收,将它重新卷起,“我可不相信是单纯的欣赏,关于艺术品……我们这似乎都比较看重它值多少钱。”

伊文笑了笑:“当然是为了找你帮忙啊,作为这世上最优秀的佣兵,我相信你绝对能圆满完成这个任务。”

威廉眯了眯眼睛,试探着问道:“什么任务?”

“我已经说过了,冰雪聪明如你,该不会听不出来吧?这可是原本,原本啊,兄弟!”

威廉一愣,随后又立即把卷轴拉开,直接看向最后一段。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模一样,这《冰封之卷》,是不完整的!

对威廉而言,《冰封之卷》已然是熟记于心,所以自然能看出这卷轴中缺失的部分更准确来描述,应该是它所拥有的部分。因为整张卷轴仅仅只记录了《冰封之卷》开头的前几首诗,还占不到总篇幅的十分之一。

但它是原本,原本又怎么可能缺失,而且这又是完整的卷轴,不存在含有暗层的说法那唯一的解释……

“如你所见,这只是份残卷,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找齐剩下的《冰封之卷》原本,将它拼凑成完整的《冰封之卷》。”

“具体详情呢?”威廉低头沉吟了一阵,问道。

“残卷的具体数量不明,所在位置也不明,我唯一能给你的线索,只有它。”伊文指向那份卷轴,“为了找齐所有残卷,你的足迹可能会遍布大江南北,踏向寒冬,直至深海……也许,大陆的每一寸土地你都要走一遍。”

“就像大海捞针么?感觉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伊文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本票,随后郑重其事地将它递给威廉。

威廉瞄了一眼:“这就想收买我伊文,我的性格你不是不明白,想让我办事,钱永远不是最重要的。”

“我当然清楚,可我们堂堂容辉商会,请人办事不给钱,传出去那可是会被取笑的。况且,这也只不过是任务完成后的小奖励罢了,威廉,待到那个时候,你就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那你们打算出价多少?”威廉拎起那张本票,却发现金额总数那一栏竟是空空如也。

“找齐所有《冰封之卷》,数字你任填。同时,为了让你全身心投入这次任务,昨天我就已经帮你把所有欠款还清、让所有产业恢复运作除此之外,容辉商会还将负责你们一切出行的所有开销,直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天。”

“哇”这回轮到剩下三人惊叹了。

“感觉像是被你们包养了一样。”威廉默默吐槽道。

“这样看来,你是准备答应了?”

“不答应还能怎样?再不找点活干本少爷就要被穷死了,你可不懂我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你看,茶壶里都是白开水,一点味道都没有啊。”

伊文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说:“那就先预祝大家合作愉快了,希望不久后就能从你这听到好消息。额……对了,我父亲对于这件事还或多或少有些不放心……”

“不放心”

“你知道,这任务不仅费时费财,还费力,想找到所有的冰封残卷谈何容易,所以必须要进行大范围地搜寻。我父亲最开始的想法便是找一个大型佣兵团来负责此事,可我向他力荐了你,并跟他说你一个人就能抵三个大型佣兵团,这样不仅知道的人少,效率还更高。”

“听到你这么夸我,我很欣慰,但恐怕你父亲也就是容辉商会的会长还是没答应吧?”

“他说一个人毕竟分身乏术,你虽然名声在外,但要完成那么多工作恐怕还是不行,所以他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参与这个任务……至少,要有一个小组那样多的人数吧?”

“……小组”威廉瞥了他一眼,“有必要吗?我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哥们,我当然清楚你的能力,但这次任务非人力所能及,如果你真要一人执意孤行,恐怕很难有好下场。”

“哎,慢着,你们先停一下,”雪莉尔突然一拍桌子,直怼威廉,“我现在才听出来你这混蛋是打算单干啊!这么好的一次发财机会你居然还想一个人独吞,难道就不怕被我们乱刀砍死吗?”

威廉翻了个白眼:“怕是你脑回路太短,导致想东西总是太简单……跟着我混居然还想着发财别送命就好了。”

伊文挠挠头:“嗯……是这样,这家伙虽然说话有点难听,但也许真有可能是事实。这个任务外表看起来只是费时费力,但谁也说不准它背后会有怎样的凶险……所以希望各位谨慎再三,否则一旦踏足了,就很有可能再也无法脱身。”

“我可不怕。”月樱笑了笑,然后把手搭在威廉的右手上,双眼凝视着他,“我要和你一起去,后面有什么都没关系。”

“还有我,”雪莉尔伸出手,也搭在了上面,“说过你这家伙别想独吞,有什么困难大不了就一起顶着,我长那么大还没试过未战先怯呢!”

这俩人的热情似乎超出了威廉的想象,他深吸一口气,难得认真地说道:“你们,难道真的不怕吗?”

就在这时,又一只手搭了上来,那人神情严肃,从外观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

“别用那种表情看着我,”罗伊说,“我没什么感想可言,但在这旁听了那么久,你总该不会以为我是来看热闹的吧”

“可……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所以余生只想别让自己后悔。错过这次机会,也许一辈子都将庸庸碌碌了。”

“你……你们……”威廉愣了好一会儿,“真的是固执而又不懂得考虑后果啊!”

“这不是跟你学的吗”雪莉尔吐槽道,“我们也想逞一次英雄,出出风头啊!”

“喂,我在你们眼中,难道就是这种形象吗?”

“要不然呢?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威廉杰斯坦,每当危急关头,最先想的难道不是把我们都赶走吗?”

“我自己的事,怎么可能让你们去冒险”

“不,不单是你自己,”月樱握紧了他的手,“从现在开始,那也是我们的事。”

“因为我们是一伙的。”罗伊在旁插了一句。

威廉一时语塞,不知为何,他此刻竟突然想起了《冰封之卷》中的一句话任凭前路荆棘,风雨呼啸,踏上茫茫征程,惟有一息尚存……

唉,算了,管他什么前路荆棘,再难的关,也要一同斩破!

第七章 残卷背后

森特学院,维泽堡。

宏伟高耸的建筑物内,连通四方、庞杂无比的魔法阵正高速运转,将远在万里之外的图像传达至此。

同上次一样,莱纳与那名总戴着草帽的老者交谈甚欢,时而谈起过往,怀念当初少年时的热血;时而则谈起当前的局势,讨论三大帝国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如何让爱丁堡在其中保持中立而又不为难。

时过境迁,每个热血而又冲动的少年总会被这世界磨砺得深思熟虑。

“穹顶计划,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彻底完成调试?”停顿片刻后,莱纳突然问道。

戴草帽的老人笑了笑:“就知道你找我是为了这事,放心吧,在下一个新年到来之际,天空就将成为我们的领域。不过……你最近似乎问得太频繁了些,是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吗?”

“预热结束了,而我替威廉物色的帮手也都有独当一面之力,所以……我决定把大幕拉开,让这赌局正式开始。”

“这么说来……他已经接受了那个任务吗?”

“不知道,但以我对他的了解,威廉断然不会拒绝……而且我想,他应该已经隐隐感到《冰封之卷》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了。”

老者摇摇头:“唉,过去你总说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一仗,但是现在它真的开始了,我却已经没了当初那种兴奋感,只剩满腔的忧虑。要知道,我们几乎把一切都压在了那小子身上,所以那一仗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输的。”

莱纳笑了:“怎么,后悔了吗”

随后他又正色道:“不过请你相信,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我们投入一切,那么这个人一定是威廉杰斯坦。”

老人沉吟片刻:“就因为……他是天启么?”

莱纳没有否认,而是点着了一支烟,抽了几口,随后缓缓吐出一道飘忽的烟圈。

看见他不回答,老人便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向来是不信那所谓传说的,所以自然很难理解为什么要为天启之战赌上一切,威廉杰斯坦即将面对的命运,不是应该让他自己走下去吗?”

“在命运这个棋盘上,天启不过是一枚棋子,但我们又何尝不是呢?为了他赌上一次,都是早已安排好的事,在结局揭晓之前,我们除了在威廉背后默默支持,就只剩下祈祷了……所以那一仗,归根结底他才是主将,要走的路、要面对的魔鬼,都得他自己来克服,而我们能提供的帮助,相比之下不过是尘埃罢了。”

“你所说的魔鬼,究竟有多可怕?”

莱纳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那是潜藏在深渊里的恶魔,拥有着一道早已死去的灵魂以及残缺不全的意志,历经千年,他仅存的那抹执念足以毁掉一切,让这个世界万劫不复。”

忽然,一道幽蓝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投影下来,照亮了一片小小的区域,仿佛春风拂面,明媚了整个空间。经过好几周的调试,人工智能海伦的功能没多少增进,外表反倒是变得愈发清新迷人了果然魔法研究部的死宅还是多,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把时间全花在捏脸型上了。

“有什么事吗,海伦”莱纳问道。

“他想见你。”海伦的回答异常简短,“校长,需要开启权限吗?”

莱纳闭上眼,食指与中指交错着在桌上敲了几下:”让他进来吧。”

大门向两侧拉开,威廉深吸一口气,踏入大厅。

看见眼前的场景,他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点头:“副校长好,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被称作副校长的老人同样向他点头。

森特学院的学生大多数认为佩里戈尔-莱纳和长老院是学院的最高掌权者,但事实上,还有一名神秘的副校长负责着学院的暗中事务,莱纳口中所提的“穹顶计划”就是其中之一。

“真难得,你竟然还会主动找我,是又惹了什么麻烦还是又要我帮忙”莱纳眨了眨眼,“我可是听说容辉商会的大公子这两天经常往你那跑,怎么是准备要干大事了吗?”

威廉盯着他,微微一笑:“不是容辉商会,对吧?”

“什么?”莱纳还在装傻。

“别装了,”威廉大摇大摆地坐在靠椅上,故作轻松道,“那水晶卷轴根本就不是容辉商会的,我之前曾见过它,就在维泽堡的主控室。但我却没想到它的来头竟然这么大,《冰封之卷》原本,光听这名字就够让人兴奋。”

莱纳苦笑:“百密一疏啊,你这小子就去过主控室一次,结果过了这么久都还记得。”

“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莱纳承认了,威廉也就直入主题。

“打个掩护嘛,接受容辉商会的任务听起来总比接受森特学院的任务来着低调。如果不做点掩饰,我敢保证一出学院,就有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我不是问这个,《冰封之卷》原本,到底有什么特殊含义?找齐它,又有什么好处?”

“找齐它,你就能拥有一套价值连城的收藏品,起拍价格无限高,艺术价值无限大……还有,你可以从它身上,得知一件你最想知道的事。”

“我……最想知道的事”威廉思索了一阵,“我想知道的事还挺多的,但好像哪一件都称不上’最’吧?”

莱纳沉默了将近一分钟:“那我问你,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梦见过一个女孩。”

……

他日醒来

愿你的路不再如此坎坷

愿你的心不再如此迷茫

……

“她是谁?”威廉下意识地踏上前几步,“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莱纳长叹了一声:“原先我是不知道的,只不过是种猜想,但你刚才的反应,却帮我验证了这猜测。而她的身份,则是牵扯到一个很长的故事,一段深埋在长河中的历史。威廉,你只有找齐《冰封之卷》,才有可能拨开迷雾,那是你最初、也是最后的谜题。”

威廉又重新瘫坐回了椅子,闭上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莱纳说,“但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你至少要给我一次信任我绝不会害你,从始至终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我有多少时间”沉默许久,威廉才突然冒出来一句话,“纵使是大海捞针,也总归有个期限要找齐《冰封之卷》,我还剩多少时间。”

“时间的长短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但如果说你真的想要一个确切的数字,那大概二十年吧。二十年后,无论这任务是否完成,它都将终结。”

第八章 神秘高塔

二十年

威廉不由得皱了皱眉:“我现在都还没二十岁,你就给我安排了一个二十年的任务?二十年后,谁知道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你难道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吗?”

“二十年……只是听起来很长罢了,对比那么久的岁月,不过是沧海一粟,稍瞬即逝。二十年后,我不知道大陆将掀起怎样的波折,但我想你应该能一一破解。所以这任务能交给你,而且也只能交给你。”

威廉凝视着他,说:“可我已经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了,在通天之塔上,为了对付格林克斯,我又一次动用了那种力量……所以虽然我阻止了他,但自己却也和他一样,把灵魂卖给了魔鬼……你说,那次任务,我到底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当然是失败了,那管血都没了你算完成任务么?”莱纳半开玩笑似的说道,随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段时间以来,你的精神状态都表现得很正常,如果没有进一步的状况,没人会把你和红龙联系起来。”

“是吗?”威廉微微抬起头,猩红的双瞳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刺眼无比。

莱纳一惊,随后立即站起来:“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也是昨晚照镜子时碰巧发现的,”威廉拨了拨头发,双瞳中的血红也随之慢慢消散,“但就目前来看,它唯一的作用只是能吓吓不知情的人,而我也没有因为眼睛的变化导致精神有什么异常……但,我还是放心不下。”

“莱纳,我有一个猜测。”这时,久不做声的副校长突然说话了,“上次做法杖时我们不是还剩一点材料吗把它拿给威廉试试。”

“什么材料?”威廉问。

“一块克伯里特合金而已,”莱纳拉开抽屉,翻了翻,然后丢过去一块轻质金属,“诶,你打算试什么东西?这就是块残料,比起瓦卡提斯之剑可是差远了。”

副校长没有理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威廉,折断它。”

“什么?”威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折断它。”副校长又重复了一遍。

威廉不由得重新端详起这块残余的克伯里克合金,它通体暗黑,呈细长条状,如果这是一根普通金属,那威廉应该可以轻松折断它,但这可是名副其实的克伯里克合金,别说是把它弄断,威廉估计自己甚至就连对它造成形变都做不到。

果然,威廉尝试着折了一下,克伯里克合金纹丝未动。

“我做不到。”他放下那金属,“这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你的体质远达不到折断克伯里克合金的地步,但既然我让你试,就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威廉,你可以尝试着不用自己的力量,而是选择感受克伯里克合金自身所蕴含的能量。它的纹路间流淌着看不见的力,在大多数时候因为相互抵消所以不显露出来,但你可以试着将自己的灵识深入其中,操纵那些内部流淌着的力,使它分崩瓦解。”

“这么玄乎”威廉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并且对此说法抱有深度怀疑,但副校长这么多年不见了,好歹也要给点面子吧,“那行,我就再试一次。”

说着,他低下头,双眼紧盯着克伯里克合金,并把手轻轻按了上去。

细微的颤动突然从指尖传来,而后涓涓细流般的应力便持续不断地向他涌来。

威廉感受着那股应力,顺着它的流动不停地改变着自己的受力点,缓缓引流,使之如海潮般涌动……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威廉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他想象着自己有如造物主般的力量,任意改变克伯里克合金的内部。

然而就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双瞳再度泛起了可怖的猩红。

“够了!”莱纳一声大喝把威廉从沉浸的状态中唤醒,他猛地打了个冷颤,清醒过来后还有些发蒙地看着莱纳和副校长。

而他们俩也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到了,如果说威廉真的把克伯里克合金折断,那勉强还算是在意料之中,可现在他竟然单凭双手就把这块金属拧成了一个塔状的雕塑品!穷极想象力,也没人能想到这种状况。

总所周知,雕刻是一种耗时极长的艺术,布局、构思等等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制造出精妙绝伦的雕塑……但,这用手拧出来算怎么回事啊?捏泥巴吗?而且捏的还是克伯里克合金!

“副校长,你教的方法有点强啊……敢问从哪学的”威廉也从最初的震惊恢复了过来,他分明只是凭感觉发力,怎么会造出这种东西

而且这座塔还造得异常精致,上下共七层,逐层面积减小,顶上还有尖端,如果不是莱纳突然打断,想必能造得更为精细。

副校长摇了摇头:“刚才那些话都是我随口胡诌的,真正能操纵应力的人,其实是你自己。”

威廉愣了几秒:“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和红龙有关吧”

“与恶龙缠斗,自身亦将成为恶龙;凝望深渊,深渊同样凝望着你……关于红龙之力,我们所知的不过是沧海一粟,而操纵应力,便是其中之一。据史记载,红龙曾以一记甩尾扫倒过数百座连绵的雪山……随后就有了今天我们所看见的卢瓦尔平原。你曾学过构造学,应该知道这有多难吧?”

“几乎不可能做到。”

“但靠应力可以,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人能参透操控应力的方法……直到刚才你徒手把克伯里特合金拧成了这样。”

“这样说来……”威廉的语气凝重,“红龙的侵蚀岂不是愈加严重了。”

“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我活了这么久,还没听说过有哪个红龙血裔能掌控应力的……小子,你知道你的天赋有多高吗?哪怕从今天开始,你一刻都不修炼,过二十年,都有可能达到圣的高度。”

“我变得愈强,红龙就愈有可能得到一个强大的宿主。副校长,听你的语气,难道觉得这还是件好事吗?”

“威廉,你的眼界受限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足以超越红龙的潜力,剑走偏锋,如果你击倒红龙,那又怎么会有宿主这一说?”

“慢着,很抱歉打扰你们谈话,”莱纳突然敲了敲桌子,“只不过我觉得大家似乎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拿起那座塔,在两人面前晃了晃:“你们难道不对它怀着点好奇心吗?这是一座什么塔?而它,又坐落在什么地方?”

第九章 公费旅游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觉得自己能把克伯里特合金弄成这样已经算很不容易了,何必要再计较它是什么东西呢?”

“那我问你,你以前曾经见过这座塔吗?”

威廉摇了摇头:“没有。”

“刚才你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可是却造出了一座从未见过的塔,这合乎情理吗?讲道理,如果你捏的是个女孩,那我肯定一点都不会奇怪,但现在,还是让你自己来分析一下它吧。”

威廉深吸一口气,随后拿起雕塑,漫不经心地观察着它:“七层、尖檐,典型的东方塔。据我所知,无论是法兰西、勃兰条顿还是奥格斯堡,境内一座都没有,而就连流传的东方塔图片,在整个西方都稀少无比。其次,我外出游历那两年,向东所达最远也仅仅是中部荒原,对东方塔的了解程度可以说知之甚少……一句话,我从未见过东方塔,最多是知道它的具体特征,无论用哪个角度来解释,都不可能讲通这件事。”

“那就查清楚。你的身份异于常人,发生在身上的任何事都有据可寻这座塔定有来历,而且绝不简单。等过段时间你去奥格斯堡,就顺便到他们的国家图书馆查阅一番资料,我记得那里是有东方塔图片的……”

莱纳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威廉已经摆出一副“信不信老子拿块板砖敲死你”的表情。

“你有本事就再说一次看看?什么时候我又要去奥格斯堡了?很多年前我就讲过,别把克拉迪斯都不愿意接手的烂摊子丢到我这来,我也嫌麻烦的好不好?”

威廉这么激动其实是有原因的,在西方三大帝国中,就数奥格斯堡对森特学院最不买账。

每次学院派遣克拉迪斯到奥格斯堡执行任务,得不到帮助也就算了,时常还得遭受各种搜查……久而久之,克拉迪斯的老油条们就不愿意再到奥格斯堡搞事了,如果实在是有什么紧急任务,那就会派出一些年轻懵懂的新探员去遭受折磨……但如果任务再紧急一些,学院就会派出威廉杰斯坦。

“奥格斯堡可是好地方啊,他们的剧院、音乐会在大陆上都是大名鼎鼎。你去那里,说不定还能陶冶一下情操,提升一下气质,吸引更多女孩……”

“我不!”威廉一口回绝。

看到他如此坚决,莱纳也就慢慢收起了笑容:“让你去奥格斯堡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记得几个月前,你准备启程去法兰西的时候,一场地震把学院30%的园林植被和房屋都震塌了……”

“我知道啊,那时候不是有两个疑似地点法卡联邦和奥格斯堡吗?我既然启程去了法兰西,那你就该派人去奥格斯堡呀!”

“没人愿意去我有什么办法”莱纳无奈地摊摊手,“而且今年克拉迪斯的纳新也还没开始,想坑萌新都不行呀!”

“我真是靠了,当条咸鱼都比听你使唤好,”威廉怒拍桌子,“还有,奥格斯堡跟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每次去那执行任务都要受一堆刁难”

“这……”莱纳一时语塞。

威廉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不用怀疑,就是这家伙惹的祸。”副校长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不是看在他是森特学院校长的份子上,我们才不会跟安东尼达斯结上梁子。”

安东尼达斯,又一个在大陆上远近闻名的超级强者。法卡联邦尚武,因此在这个国家里,格林克斯至高无上;而奥格斯堡重视魔法,在地位上,能与格林克斯相提并论的,只有他们的首席大魔导安东尼达斯。

威廉很久以前就听闻过这人,可却没想到他和莱纳居然会有过节,而且这过节竟然还影响到了自己和克拉迪斯。

“你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

“没有矛盾啊,正因为有他存在,我才会每日三省吾身,时时精进……”

“那是因为你怕被他暴揍才坚持每天修炼的,”副校长在旁边又补了一刀,“要我说,这也是你活该。”

“哇,我想听故事了,副校长你赶紧继续说吧!”

莱纳翻了个白眼:“你们俩够了,我和那家伙只不过是在年轻时当了一阵子情敌罢了,有必要这样挖掘黑历史吗?”

“那结果如何?”

“当然是我赢了啊,年轻时论讨女孩欢心,不客气地说,我在大陆上鲜有敌手。”

“是吗?但这么多年过去,你分明还是单身啊。”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吗?你真是太年轻了,”莱纳循循教诲,“而且后来他们俩也重新在一起了,我不算干什么坏事吧?”

“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威廉不由得发出感慨。

“是吧?你也觉得安东尼达斯那家伙有点太过分了,这点小事居然还记恨那么久。”

“对啊,太过分了。如果我是他的话,肯定先把你揍个半死再说。妈的,你以为是在拍青春偶像剧吗?没事扯出个三角恋,然后现在还打算把上一代的恩恩怨怨留到下一代再还吗”

“连你都这样说我真的好伤心……”莱纳的语气无不抱怨,“诶等等,你说的办法好像还挺有建设性的样子!安东尼达斯最器重的学生你知道是谁吗?冰霜雪女啊,我觉得你们俩外号听起来就挺般配,要不干脆和亲吧?就让上一代的恩怨在这一代结束。”

“和你个头!听这名字我就不感兴趣,第一反应马上觉得是个冰山系妹子,整天只会板着个面孔……保不准还是个性冷淡,你这是想把我推入火坑啊!”

“多少人想一亲芳泽都做不到,你倒好,反而是嫌弃上了。眼界那么高,当心以后和我一样单身啊。”

威廉摆摆手,示意跳过这个话题:“算了,帮你查就是了。等过几天我出发前往奥格斯堡,弄清楚发生地震的原因……如果真遇到什么麻烦,大不了避开安东尼达斯便是。”

莱纳嘿嘿一笑,接着又说道:“想法挺好,但似乎实现不了了。避开安东尼达斯,你做不到的。”

“为什么?”

莱纳给了副校长一个眼神。

“因为就我们的情报所知,安东尼达斯手里,有一份冰封残卷。”副校长语气平淡,但却在威廉心里掀起了波澜。

“好不容易去奥格斯堡一趟,当然要把所有事情都搞定。你该不会以为一场小小的地震,就能让我急不可耐地派出手里的王牌吧”

“行吧,”威廉无奈地叹了口气,心说这是公费旅游这是公费旅游,随后才站起身,“两天后,我就出发。”

第十章 碧蓝玫瑰

黄昏的地平线渐渐显露,横亘夕阳,划分天地。余辉照耀下,维也纳城光影交错,路旁长灯渐亮,映着徘徊街头的诗人。他们低吟浅唱,迷离的歌声四处游荡。

“叮当”

诗人微微点头,拾起银币,向那位刚从马车上下来的男子致谢,随后朝着原路前行,一路吟唱。

“……喂,奥格斯堡的卖艺人都这么专业吗?拿了钱就跑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威廉一脸无奈,“靠,我就想问个路而已有这么难吗?”

“早跟你说请个导游不听,现在知道错了吧?”雪莉尔顺带嘲讽了几句,然后伸伸懒腰显然几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已经让她没了刚开始时的那股兴奋劲,“不过容辉商会也是,安排的什么旅店啊?……碧蓝玫瑰,听都没听说过。”

“请导游上次我去法兰西的时候,可是请来了个二皇子呢,你就不怕重蹈覆辙直接暴露掉身份吗?这次行动的核心思想就是低调,不到万不得已,我可不愿意遭见安东尼达斯。”

“你有那么怕他吗?传说中的朗基努斯,竟然也会有如此怂的时候。”

威廉满头黑线:“谁让我们是理亏的那方呢?讲理讲不过,打架也不是一个等级的,不避远点还能怎样?”

“那还不如听校长的话,干脆和亲罢了!反正无论怎么想,你都不亏呀!”

“不行!”威廉还没来得及辩驳她,一道几乎不假思索的声音便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月樱微微探出头,紧张兮兮地喊道。

“哟,”雪莉尔眯了眯眼睛,“月樱妹子怎么这么激动?你说不行,是有啥原因啊?”

“因……因为……”她可能没想到雪莉尔会这样问,所以目光有些躲闪,似乎是在找着什么理由,“因为……她是性冷淡啊!”

“我去!”威廉几乎要吐血,月樱这家伙好的不学,这种东西倒是运用得驾轻就熟。

这时,路人们纷纷扰扰地走过,有些似乎还对这群看上去蛮奇怪的家伙指指点点。

“不好,突然变得显眼了,”威廉很是警觉,“我们得赶紧潜下来,别被那帮路人注意到。”

说着,他扭头望了望四周:“我们先把马车停了,然后徒步走,尽量装成不常来的样子……罗伊,停车的任务就交给你,待会就在前面那个十字路口附近见面,然后再商量怎么去碧蓝玫瑰旅馆。”

“可我们的确不常来啊!”雪莉尔插话道。

“闭嘴,你的法兰西口音已经差不多要把我们给暴露了。”

“那我有个问题,”罗伊抬头看了看,“马车应该往哪停,附近好像没有适合的地方。”

“需要那种东西吗?你随便找个偏僻的小巷一扔就好,反正这马车对我们来说也只是一次性用品,谁捡到算谁好运呗。”

“我知道了,那待会见,你们下车。”

“回见,”威廉随意地回敬了个礼,“可别走丢了啊,维也纳城虽然没有法兰西城大,但它的路况和交通可复杂多了。”

罗伊没有理他,架着车就拐进了一旁的小巷。

……

可十分钟后,十字路口处。

威廉一边盯着表一边到处张望:“怪了,小黄毛到底跑了多远停车啊现在居然还是连人影都不见。”

“也许他真听你的话,跑去一个超级偏僻的地方停车了,导致现在不能原路返回……啧,怎么想都是你的错。”

“那现在怎么办?”月樱眉上浮现一丝焦虑,虽然她和罗伊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作为整支队伍中勉强还算有心有肺的角色,当然不能就这么漠视。

“还能怎么办?再等等咯,”雪莉尔摊摊手,“总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吧?”

“没错,就这样办,我们先走吧!”

“啊”

“诶!”

“你们在惊讶些什么啊?”威廉翻了个白眼,“我们先去找碧蓝玫瑰,等到地方了我自有办法联系他。至于小黄毛的安全问题,那更是不用担心,你们觉得有谁能把他怎么样吗?”

“话是这样说,可是……”

“别可是了,先往右走,”威廉又张望了几下,确认还是看不见罗伊的人,才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走最简单的路。你们看,向左向前走都得跨过车流,所以一起排除,于是往右走他肯定能找到我们。”

“希望如你所愿吧,”雪莉尔又回头望了一眼,“但出事了你可要负责噢。”

……

五分钟后,十字路口处。

身后背着瓦卡提斯之剑的罗伊终于赶到了此处,他看着相比之前已经有点稀疏的人流,有些迷茫。

……人呢?

左右再确认式地看了两次,发现还是找不到那几个家伙的身影。

难道真的丢下自己先走了?罗伊摸了摸额头,心说你们这不是找死吗?钱都在我身上放着呢,这几天等着吃灰吗?

这时,罗伊突然感觉自己的剑动了一下那是人为的触碰,来者似乎图谋不轨!

谁?

他行云流水地抽出瓦卡提斯之剑,一瞬之间转至身后,火力全开,杀气凛然。

但背后却空无一人。

错觉吗?他愣了一阵,有些不太相信刚才分明有人碰了瓦卡提斯,可又怎么会在一瞬间消失难道……是安东尼达斯

“大哥哥,”这时,一名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拉了拉罗伊的衣角,他的身高才勉强到罗伊腰间,不低头完全看不见。于是他用力举起一大沓报纸,咧嘴道,“买报吗?”

原来是这小子。罗伊又愣了好几秒,才如梦初醒般收回瓦卡提斯之剑看起来,最近自己真的有些神经过敏了。

“多少钱?”

“一枚铜钱!”小男孩笑得更开心了。

罗伊递给他一枚银币,收下报纸,问道:“小子,刚才你有看见一男两女从这经过吗?他们的法兰西口音比较重,应该很明显。”

“没有。”小男孩摇摇头。

“那你有维也纳的地图吗?”

“也没有。”他又摇摇头。

罗伊无奈地垂下了头:“那……你知道碧蓝玫瑰往哪走吗?”

小男孩继续摇头,可在一秒后又突然停住:“喔,碧蓝玫瑰啊!我刚从那边过来呢,大哥哥你往前再走几分钟就能看到了。”

“往前”罗伊抬起头向前方望去,“真的吗?”

小男孩这次用力地点头,随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道:“大哥哥,你的钱我找不开,你这还有多余的零钱吗?我只要一枚铜钱就可以了!”

“不必了,”罗伊摆摆手,随后穿过车流,“我过去也曾是一个卖报的,一枚银币足够让你生活过好一点了。”

“谢谢大哥哥!”

第十一章 调酒师

跨入碧蓝玫瑰,没有预想中喧闹的场景,周遭十余张桌子一尘不染,在旁却空无一人。

再往前看去,吧台后只坐着一名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女调酒师,她调用着一个个色彩斑斓的酒瓶,将里面各色的鸡尾酒摇晃、混合、分离……动作行云流水,连贯而又不加犹豫,罗伊虽然不懂调酒,却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你好,”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后,罗伊才缓缓地走过去,轻轻敲了敲前台,“请问这里是碧蓝玫瑰吗?”

调酒师看了罗伊一眼,但是却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调着下一杯鸡尾酒,熟练、目的清晰的动作透过被擦得发亮的吧台映在罗伊眼中。

她的面容清秀,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棕色短发,虽然是名调酒师,但却没有丝毫风尘气息,眉宇间偶尔透出丝丝冷漠,但又不至于置人千里之外,这才让罗伊有了继续赖在这不走的勇气。

十分钟后,那女调酒师终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她从吧台的柜子里取出一支烟,驾轻就熟地点上,随后靠着椅背,淡淡地说道:“你看够了吗”

“抱歉,我只是想问问……”

“你是法兰西人”似乎是听出了这陌生男子的口音,她这才微微正视起来,吐出一股青烟,说道,“碧蓝玫瑰晚上八点才营业,你来得太早了。”

“八点”罗伊愣了一下,“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定的规矩,你有意见吗?”她瞥了罗伊一眼,语气冷漠,眼神更冷漠。

“没有,或许……我可以点一杯酒吗?”

调酒师随手递给他一杯深蓝色的鸡尾酒。

“可我还没决定要哪种……”

“你有意见吗?嗯?”

“……”有那么一瞬间,罗伊感觉自己的大脑处于极其短路的状态,或许威廉在场可以稍微改变一下这不利的局面,携着“顾客就是上帝”等理念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与这女调酒师好好理论一番,但罗伊显然没这个打算,也没这个本事,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拿错剧本、念错台词了。

“没有。”最终罗伊接过那杯鸡尾酒,带着丝丝犹豫,喝下了第一口。

好……辣。

味觉仿佛在一瞬间遭到了破坏,罗伊敢发誓这绝对是迄今为止他喝过的最烈同时也是最难喝的酒,相比起来,当初在法兰西和威廉喝的那些根本只能算是青少年饮品!

“怎么你看起来对我这的招牌碧蓝玫瑰不太满意”似是观察到了罗伊表情中微妙的变化,女人斜睥了他一眼,随后把烟插进烟灰缸,道,“酒也不能喝,烟也不会抽,哎,你怎么在道上混的啊”

“咳……你怎么知道我不抽烟”

“看样子就知道了啊,你喝酒用吸管也就算了,抓吸管的手势还和小孩子一样,看都能看出来没抓过烟。”

罗伊只感觉胸口一闷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数落,在这调酒师面前几乎颜面尽失。不过说来也怪,之前他好像从来没在意过颜面这种东西,但今天,罗伊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在她面前那么丢人。

罗伊摇摇头,试着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时,碧蓝玫瑰那扇不算太大的门被推开了,幽亮的街灯照进来,映出一道微胖的身影。

那是一名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半秃顶、胡子拉碴,面颊和眼圈都有些微红,走路也有些一摇一摆,从外表上看,是一个十足的酒鬼。

“吉布斯叔叔!”突然,那女调酒师可以说是极其热情地打了声招呼,她挥挥手,脸上洋溢的微笑似阳光般穿透冰层,沁人心脾,温暖人心,“今天打算点什么?”

“嗨呀老板娘晚上好啊!我还是老规矩!”那中年人晕晕乎乎地选了张桌子,半梦半醒似的喊道。

而相比之下,罗伊的表情可算得上是惊恐了因为在刚才那几秒里,他亲眼目睹了老板娘由极端冷漠到极端热情的极速转换,如果说他算是个面瘫,那么刚才这女人的表现简直活脱脱就是个变脸怪!

“还发什么愣赶紧把酒给客人送去啊!”这时,调酒师拿出一个托盘,熟练地摆上几杯鸡尾酒,然后推给罗伊,下令道,“快去!”

诶诶诶?!罗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把托盘给端过去了。

“先生,你点的酒。”

“嗨,小子,你就是碧蓝玫瑰新来的服务生吗?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酒都洒了不少。”那名叫吉布斯的中年人打趣道。

这怎么想都不能怪我吧?我又不是来干活的,突然当起了服务生我还纳闷呢。

罗伊只好摇了摇头:“不是。”

“喔”吉布斯一边笑一边满脸“我懂了”的表情,“你也不容易啊,怎么样?刚才我们的大小姐也就是老板娘,没少给你摆臭脸吧?”

罗伊没有说话,但大概率是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哎,你就先放宽心吧!老板娘待人热情是出了名的,但对你们这些贪图美色的登徒浪子可就没那么温柔了,一般来说就只有一张冰山脸,所以想追老板娘,年轻人还是得多练练,别一下子就没了耐心。特别是你们这些法兰西人,差得还远呢!”

罗伊不想对这迷之推理做出评价,但他对吉布斯所说的另一句话却有了些许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从法兰西那边过来的?”

“你的法兰西口音那么重,就连聋子都能听出来啊。”老板娘端过来一杯新的鸡尾酒,陪笑道,“不好意思啊吉布斯叔叔,我少放了一杯酒给您。”

难道口音重已经成为了一个梗了吗?不过既然这样说的话,那么那几个家伙的特征应该也很明显才对,想到这里,他询问道:

“我想知道,刚才有没有一男两女来过这里?如果按你们的标准来算,他们的法兰西口音应该也很明显。”

“没有,”老板娘摇摇头,“碧蓝玫瑰刚开门,第一位顾客就是你这奇怪的家伙,哪有什么一男两女”

“……不可能,他们和我约好了在碧蓝玫瑰旅馆见面,而且出发更早,怎么会没来过”罗伊的目光冷峻。

闻言,老板娘和吉布斯却同时笑出了声。

“哎,我突然觉得你有些蠢得可爱了,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老板娘把双手搭在桌上,用手背托腮,讥讽似地说道,“拜托,这里是碧蓝玫瑰酒吧,是我开的店,位于维也纳城南;而你要找的碧蓝玫瑰则是一家旅馆,在维也纳城北。从这到那,至少也要二十公里的路程。”

“简单来说,就是你找错地方了。”

第十二章 重逢

与此同时,维也纳城北处。

“我就说嘛,这世上没有任何地方能让我迷路!像维也纳这种小城市,我随便兜那么十分钟就能摸清楚它所有街道的排布,也不知道刚才你们到底紧张个什么劲?我会迷路?真是可笑!”威廉背靠着墙,十分瑟地说道。

“得了吧你还十分钟。刚才你分明带着我们跑了快半小时,天都要黑了才找到这来,居然还好意思说!”雪莉尔冷笑道。

“就好比旅途的意义不是终点而是沿途风光一样,如果我只是带着你们俩勘测路况而不到处逛逛,那最后被骂的不还是我吗?”

“可是……我们明明什么都没买呀……”月樱轻轻说道。

“这……你就得怪小黄毛了,钱在他身上,而他又到处乱跑,买不了东西我也很难受呀!”威廉假惺惺地摊了摊手。

但雪莉尔立刻戳穿了他:“切,我看啊,你分明就是和他串通好了,让他带着钱,借着停车的机会悄悄溜到其他地方躲着,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一分钱都不用花了呸,这样一想你还真是用心险恶啊!”

“故事讲得不错,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们现在所有的活动经费都是由容辉商会提供的,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什么必要心疼钱呢?所以推理不成立,你说对吧……雪儿”威廉左右望了望,看似若无其事地念叨道。

“你!”雪莉尔一气之下几乎想冲过去揪住他的领子,“不是说好不提这件事了吗?!”

“什么事啊?”一旁的月樱好奇道。

“你别管,而且什么也别听!”

“我从没说过这种话好吗?更何况……这可是把柄啊,有事没事逗你玩也挺不错的!”他摆摆手,独自向前走去,“跟我来,再走两百米就能看到碧蓝玫瑰了。”

雪莉尔深吸一口气,随后大喊道:“维多利亚!”

但预料中的场景并未出现,威廉像是根本没听到似的,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你们快跟上啊,天要黑了。”

雪莉尔一愣,但还是不死心,于是又大喊了一声:“维多利亚!”

“瞎喊什么呢?碰见你闺蜜还是你仇人了?”威廉转过身,招招手,“快跟上,不然我就真不等你们了!”

“可可可我刚才真看到她过去了!不信你瞧!”说着,雪莉尔指向侧方的一道阴影处。

“信你才有鬼呢,你到底喊的谁啊”威廉翻个白眼,“这街道那么冷清,你这样喊,就不怕引来点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先生……”这时,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

空气中陷入了一阵死寂,威廉深吸一口气,随后才慢慢转过身,他面无表情,外观淡然,只是动作还略带一些僵硬:“是什么人”

“先生……买报吗?”只见眼前一名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正佝偻着身子,并缓缓递上了一小叠印制粗劣的小报,因为光线黯淡,就连威廉都没能看清那些报纸上印着的内容。

“都几点了,还卖报纸”威廉苦笑道,同时伸出手,揭下了黑袍人的头罩,“何况有这么见不得光吗?卖份报纸还穿成这样。”

黯淡的灯光照耀下,威廉看到了一副非常陌生且丑陋的面孔。

“你是谁?”威廉问。

那男人脸色一变,随即重新把头罩戴上,佝偻着身子,嘴里还念叨着一堆听不懂的话。

“他是什么人”这时,月樱和雪莉尔也赶了上来。

“不知道,”威廉翻了个白眼,“只听见什么主神、赎罪、原谅之类的词。哎,”他推了推那个男人,“问你话呢,为什么都晚上了还卖报纸”

“因为,”那男人终于停下了那谁也听不懂的祷告,“这是未来的报纸……它说:主神将降诸天谴,不信者将于地裂与火海中身亡……”

“够了够了我听懂了,”威廉摆摆手,“我不想买你的报纸,而且也没有钱,你从哪来回哪去吧。”

“不,它是免费的!”那男人几乎是把报纸硬塞进威廉手里,“只要心中信奉主神,天罚将与你无关,主神的一切也将与你分享!”

说完,他扶了扶自己的头罩,左右望了眼旁处后,一溜烟便从阴影处离开了这里,地上还有因为匆忙而遗留下了的好几份报纸。

“这……算什么”月樱有些看不懂状况,“是我们身份暴露了吗?”

“这倒不是,”威廉蹲下身子,捡起那几份报纸,然后把它们揉成了一团,“只是个信错教的可怜人罢了,通俗来讲,就是异教徒。

奥格斯堡宗教气息浓烈,除了我们所熟知的圣光教廷外,还有大大小小数十个教会,其中还不乏一些特殊的教义,比方说宣扬恐怖的灾难,籍此吸引更多人入教。”

“那这些报纸还是扔了吧,制造灾难这种事还是你在行。”雪莉尔在一旁嘟囔道。

威廉白了她一眼,但还是把那些废报纸揉成一团,伸向垃圾桶。

然而在松手时他却迟疑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便把一份报纸抽了出来,收进口袋。其它的倒是全数扔进了垃圾桶。

“你这是干嘛?”

“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威廉看了眼夜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他好像说了地裂这个词吧?”

“不是吧?难道你觉得我们的运气就那么好,随便逛逛街都能找到线索”

“有疑似线索总比毫无头绪要好,”威廉伸了个懒腰,“走吧,去碧蓝玫瑰,我跟你们讲讲这两天研究所得出的结论。”

清冷的月光在此刻仿佛突然抖动了一下,照着人映在地面的影子也因此发生了一丝颤抖,虽很细微,但威廉却恰好看见了。

远处教堂的祷告声渐渐低沉,而与此相反的,则是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谁?”威廉转身,寒风此刻恰呼啸而过。

没有人回答,而原本还神采奕奕的月樱和雪莉尔在此时却突然陷入了一种特殊的状态,她们目光涣散,眼神迷离,脑袋也微微下垂而在她们前方,一名穿着黑色大衣的女子正披散着长发,背靠长椅,气势凛然,仿佛漫天的星辰,都匍匐在她的脚下!

“刚才……不是你在叫我吗?”

熟悉的声音穿透夜空,似虚空吟唱,将威廉重新带回了那个夜晚,带回了……那终生难忘的凯旋大厅。

维多利亚!

第十三章 袭击

“晚上好,威廉杰斯坦。”温柔而轻蔑的声音顺着习习晚风,如幽灵般游弋在夜空。

此时大风忽地袭来,像是浪潮般把纷纷扰扰的过往重新拍回岸边,拍到威廉脚下。

他没有回话,侧着身,眼神尖锐到似乎要刺破夜空。

“解除她们的催眠,有什么话你可以当着面谈。”

“啊……我还以为你叫我名字,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说呢。”

威廉一愣:“我可从来没叫过你。”

“这样嘛?那看来,是你的女孩在叫我,”维多利亚扭头看向月樱和雪莉尔,右手手指轻轻地摆动,一把锐利的军刀便从她身旁缓缓升起,锋刃时而指着她们的面庞,刀身明亮如月,“是哪个呢?该……弄死哪一个呢?呵……”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声冷笑在威廉听来特别悠长。

“别碰她们。”

“这可不能怪我,威廉杰斯坦,”她斜睥侧后方,目光冷漠,“你不该把我名字透露出去的,知道的人,都该付出他们应有的代价!”

“慢着,你先别自作多情,谁说她们喊的是你?我邻居家养的那条花白斑点小猫也叫维多利亚,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才能叫这个名字!”

“森特学院的少主,哪来的邻居,嗯?”维多利亚的眼神似乎穿透了威廉,极寒的恐惧顷刻间于其身后绽放。

锐利无比的军刀刺穿了他的胸膛,猩红的鲜血在心脏的伤口处流淌不止,如炽热的瀑布,奔腾又散发出恐怖的高温。

“肃清一切的灾难即将降临在这片大陆,而所有人都会在那从未有过的绝望中死去,”维多利亚在威廉耳旁轻声唤道,如恋人的私语,“威廉杰斯坦,你会害怕吗?”

“你……”威廉颤抖着向前走了两步,眼前的维多利亚只剩下一片残影,而背上的军刀却冰冷刺骨,让人分不清真实与虚幻,“这……怎么可能”

“你在好奇我为什么能刺伤你吗?呵,上千年前,举世无双的红龙就曾被沾染着红水银的刀刃所伤;而今天,我的刀上,也涂满了这种金属。”

终于,鲜血流尽,威廉面色苍白,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面。月色如匹练,撒在地面泛起银白色的柔光,更显清冷。

“你到底要做什么”血泊之中,威廉勉强抬起头,几乎是在用最后的精神力跟维多利亚说话,“从法兰西到奥格斯堡……你到底听命于谁?是戈斯特吗?”

“戈斯特”她发出一声轻笑,婉转妩媚的声线不经意间便可令人神魂颠倒,“那可是绝对的魔鬼,你当真要与他为敌吗?”

威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他的意志仍让自己坚持着而不至于昏迷。于是维多利亚蹲下身,轻抚着他的面庞。

“但无论如何,你是唯一的希望,如果就连你也无法阻挡魔鬼,那这个世界,或许注定该毁灭呢!而奥格斯堡,也会在横纹的地裂中灭亡。”她留下最后一句话,随后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

“是横波!”威廉从床上猛地坐起,一瞬间头痛欲裂。

“如果刚做噩梦就不要一起床便大喊大叫的了,负面情绪是会传染的学弟,更何况,现在这里的负面情绪已经够多了。”雪莉尔瞥了眼月樱。

而月樱只是摸了摸威廉的头,然后让他继续躺着:“还好没事,你在大街上没有一点征兆就昏了过去,吓坏我们了。”

“……我昏了多久?”

“一个晚上,”月樱在威廉额头上敷上一个冰袋,“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横波又是什么意思”

“没事没事,可能只是我太累了而已,睡一觉起来精神多了!”威廉笑了笑,“我觉得你们可能是认识我的时间还不够长,所以才显得那么大惊小怪……”

他突然停止了说话,目光完全被桌上的一物所吸引,顷刻间仿佛置于深渊,森冷的气息直达肺腑是那把军刀!它竟然就插在桌子上,映着窗外迷蒙的白光,锋刃似还沾染着血迹!

“那把刀……为什么这里会有刀?”

“噢,你说它吗?”雪莉尔将那把军刀拔了出来,“这是把你从街上搬到碧蓝玫瑰时掉出来的东西,我当时还在奇怪你为什么要带着这种刀呢。怎么,难道它不是你的吗?”

威廉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右手,示意雪莉尔递过来。

刀身接触到手的那一刻,剔骨的冰凉瞬间渗入身体,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其实横波的含义很简单,”威廉把刀收入了空间戒指,岔开话题想尽量表现得自然一些。

“那只是一个代码而已,与纵波相类似,决定了我要由哪个方向开始研究地震的起源。雪莉尔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吧,还有你做的那份地震分析图,有确定大致坐标了吗?”

她迟疑了一会儿,随后从口袋中拿出一份羊皮纸,但却紧紧攥着,没有递过去的意思。

“怎么了?”威廉皱了皱眉。

“出来,我想和你先谈些事情。”雪莉尔瞄了眼月樱,随后一把揪住了威廉的领子,把他带出房间。

“维多利亚到底是谁”雪莉尔背靠着墙,声音很小,但满脸都仿佛写着质问。

威廉沉默了一阵。

“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威廉把视线移向他处,“小黄毛告诉你的”

雪莉尔摇摇头:“不止是他,还有你……难道你刚才就没看出来月樱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吗?”

“她怎么了?”威廉眯了眯眼睛,“感觉没什么不同啊。”

“这就得归咎于情商过低的某人了,”雪莉尔插着腰,紧盯着威廉,“照顾了某个人一晚上,结果那个人整晚都在念叨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如果换做是我,估计早就把你砍死了!”

“这……”威廉倒吸一口凉气,“那我怕是跳进莱茵河也洗不清了啊?”

“算了,反正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但你这样对月樱真的好吗?她涉世不深,如果你不喜欢她,那就该早点跟她说清楚……”

“说清楚?你要我怎么说清楚呢?正因为她涉世未深我才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她对我的感情与其说是喜爱,倒不如说是一种依赖一种雏鸟般的依赖。她只有在真正成长起来,明白自己心中怀有的是什么感情后,才能真正蜕变。而在此之前,无论我做什么,都难保不会对其造成伤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

“道理说得挺好,但谁能保证你是不是在玩弄感情?”

“我不会玩弄别人的感情,”威廉这次没有避开目光,“你应该清楚我根本不在乎感情。”

雪莉尔不禁倒退两步,凝望着那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神,说道:“……我还以为,经过这么多年,你会有所改变。”

“我在尝试,但还没成功。”

“那……那么维多利亚呢?她又算怎么回事?”雪莉尔深吸一口气,咬着下唇,质疑道,“你对于她的表现,难道算不作是一种感情吗?”

“好,我可以承认,维多利亚这个人确实存在,而且我和她也曾有过两面之缘,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对她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事实上,在昨天夜里,就在你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出手将我打伤。这女人掌控着几乎是全天下最为恐怖的黑魔法,如果不是为了安全起见,你以为我为何要隐瞒她的存在?”

“她出手把你打伤,然后你念了一整晚她的名字?”

“我和她绝无可能,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退一万步说,即便我整晚都在念着她的名字,那也只能解释为我放心不下那么危险的人在维也纳城游荡。”

雪莉尔微微张了张嘴,脸上的惊诧掩盖不住:“莫非……她会是戈斯特派出的人”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能确定……”威廉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回想着昨晚的记忆,“她来找我,究竟目的何为。”

“哎哟!”

这时,房门突然被一把推开,窃听者似乎是一时没控制好倚门的力度,便非常尴尬地矗在门口,还保持着侧身倾耳的姿势……

“啊你们饿了吗?我去给你们买点东西吧!”月樱满脸通红,并火速转换姿势,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还是冒冒失失地打算往反方向跑去。

“诶,”威廉喊了一声,“我不饿,回来。”

“不了不了你们继续聊,不饿的话我就出去走走!”月樱疯狂摆手。

“真的吗?我本来还打算让你帮忙抓住她的,我一个人,可很难对那么漂亮的女人下手啊……”

“麻烦详细说明。”

仿佛一道残影飘过跟前,月樱手持长刀,表情冷酷,眉宇间隐隐杀气显露。

“啊呀呀,先……先别激动,”威廉显然没想到月樱的反应会来这么大的急转弯,只好安抚道,“时机未到,不用这么着急。”

“是吗?这又是为何?”一旁的雪莉尔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因为她既然已经来了维也纳,那就说明,再见面的日子不会远了。”威廉来到窗前,拿出昨晚所见的匕首,细细端详着它的纹路。

而这时的窗外,偏僻的碧蓝玫瑰旅馆底下,数支皇家卫队正迅速集结,他们呈扇状包围了这家旅店,铁甲下压抑着肃杀的气息。

“什么声音”月樱似是察觉到了这一切,便也来到窗前,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眼也望不到边的精锐军团。

“我想,这应该是安东尼达斯派来的人吧,”看见此景,威廉倒不显惊讶,只是转而离开窗台,“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明明是那么偏僻的一个地方,居然还会被找上门来。你们说,在我们之中,是不是出内鬼了呢?”

第十四章 邀请

清晨,碧蓝玫瑰酒馆。

罗伊似乎很久没睡过那么沉的觉了,他倒在沙发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扑通”

忽然,他转了一次身,沙发狭窄的地形根本不允许罗伊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于是随着一道沉闷的巨响,他扑倒在了地面上。

啊……发生了什么?

罗伊跌跌撞撞地站起身,但却头痛欲裂,下一秒就再度跌倒在地。

糟了!

清醒与混乱交错之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背后,但那空无一物,仿佛自己向来就该如此轻松,不必背负任何负担……

可是……瓦卡提斯之剑呢?谁拿走了它

罗伊站起身,环顾四周。

“你的剑,被我挂在内屋了。昨晚你喝的酒太多,倒头便睡,怕你伤着自己,我才把它收了起来。”看见罗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吧台前的老板娘便适时提醒了一句,“在我的店里你大可以放心,客人的财务一分都不会少。”

“谢谢。”接过老板娘丢过来的瓦卡提斯之剑,罗伊也是微微颔首,这剑上有没有做过手脚他一碰便知,因而对这女人的信任倒是加深了几分。

“谢就不必了,承惠酒钱三百六十块金币,不接受赊账,麻烦快点付清。”老板娘面不改色,漫天要起价来比起威廉都毫不逊色。

我靠这是开店抢劫啊!罗伊几乎要脱口而出,360块金币十瓶名酒都能买下来了,昨晚自己才喝了几杯,怎么会这么贵!

“哟,对我的定价有意见嘛?”老板娘抬起头,同时把罗伊的账单丢了过来,“自己好好看看吧,一分钱都没多收你。”

怎么又是这句我有意见有用吗?

罗伊正打算上前好好理论一番,老板娘一句话就把他噎了回去。

“难道你不打算找碧蓝玫瑰旅馆了吗?”

罗伊一愣,她一笑:“整个维也纳我可是熟得很,如果你想找到你的朋友,问我应该是最方便的了。不过……如果你敢质疑我,我一生气,可就不是三百六十块金币就能摆平的了。”

罗伊只好按了按太阳穴,略有些无奈地说道:“行行行,我付便是了。我会给你四百金币,但你要带我去碧蓝玫瑰。”

“既然大主顾说话了,我也不得不答应,只不过嘛……”她把最后一杯酒调完,眼神中闪过丝丝笑意,“我刚才可是通宵达旦地在经营这家酒吧,再怎么样,我也需要休息。所以你就先在这好好等着吧,我什么时候休息够,就什么时候带你去碧蓝玫瑰。”

罗伊眉头一皱:“你别太过分了,惹怒我或许没那么严重的后果,但把你的酒吧拆得一干二净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大可以试试,”老板娘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发出一声冷笑,“要是谁胆敢破坏这家酒吧里的任何一样东西,我保证会让那个人追悔莫及。”

话音刚落,酒吧那扇简朴的小门便被人一把推开了,数十名身着铁甲的士兵蜂拥涌入,动作迅速,顷刻间就将整个酒吧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是谁”罗伊偏过头,尽量不让这些士兵看到自己的脸。可这时他才意识到整个酒吧里除了士兵外就只有他们两人,即使偏过脸,也依然很是显眼。

“维也纳的皇家卫队,在我国的地位可能与你们法兰西的御林铁卫差不多吧!”女调酒师爽快地回答道。

“那看来他们刚才还偷听了我们的对话,进来那么多人,竟然连一件东西都没有打破。”

老板娘浅尝了一口酒,道:“来这里的次数多了,规矩自然也该懂,不然和外面的杂牌兵有什么区别?”

这时,她站起身,对着那群皇家卫队喊道:“让你们管事的出来,告诉我来这里,到底有何贵干?”

“我们是来请天狼星榜排行第四的超级天才罗伊索沃特到皇宫一聚的,”卫队里,一名长官模样的男子走上前,对罗伊说道,“**师非常想见您一面,希望先生不要让我们为难。”

老板娘玩味地转了转勺子,俯下身子,说道:“天狼星榜第四诶,说你还是说我啊?”

罗伊没理她,也没说任何一句话。

“索沃特先生,请不要为难我们。”

“如果我拒绝,你们会把我怎么样?”

“那当然是竭尽所能,务必将先生带走。”那位长官恭敬道。

“就凭你们”罗伊看了看那些皇家卫队,又看了看面前的老板娘,“既然知道我是什么人,又哪来的自信说能抓住我更何况,**师想见的人,难道不更应该是威廉杰斯坦吗?”

“威廉杰斯坦要见,您当然也要见。而且有了您,威廉杰斯坦则更好请一些。”

“通通给我滚开,否则我不介意杀出一条路,”罗伊没有领情的意思,并随手抽出瓦卡提斯之剑,寒芒闪耀,“在挡道之前最好先想想,自己怕不怕死。”

“嗯,那我呢你该不会想把我丢下吧不过这也很正常,我个弱女子只是个累赘,怎敢劳烦您呢……”老板娘一边嗑瓜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罗伊扭头看向她,同时一把抓住她的手,“跟我走。”

两手相握的那一瞬间,数十名皇家卫队都同时警觉起来,他们拔出长剑,直指罗伊。

“噢客官……我们的时间多的是,不必这么着急吧?”老板娘微微一笑,没有立即抽开手,而是随口说了句普通的陪酒女应酬话,可听起来却仿佛腊月寒风,令人生寒,仿佛在这欲拒还迎的句子底下,还藏着“信不信我把你杀了喂狗”的恐吓。

“来,要不要喝杯酒,先冷静一下”所幸老板娘的下一句话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凶恶,反倒还递过来一杯加冰的鸡尾酒,像是要息事宁人。

可罗伊没有接酒,而是瞥了眼将碧蓝玫瑰团团围住的士兵,说道:”看起来,他们对你还挺上心的,明明是来抓我,可眼神却大多朝着你的方向……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国家的公主么?”

“公主噗哈哈……你在说什么呀?”本来还挺严肃的老板娘突然被罗伊这句话给逗笑了,她把酒丢回吧台,笑得直不起腰,“没想到你喝酒不行,说笑话倒是一把好手啊!”

“不对吗有人曾跟我说过,奥格斯堡国王有一个非常宠爱的女儿,她不喜欢住在皇宫,反倒是经常在外,装扮也与寻常平民女孩无异……联系到这群卫兵对你的态度,还有你之前提到过他们经常来往这间酒吧的事实,很难让人不感到疑惑。”

作为一个良心几乎已经泯灭的人,威廉当然想过让罗伊来替他和亲,不过或许是因为良心发现,威廉最后跟罗伊提起的对象其实并不是冰霜雪女,而是奥格斯堡的公主,并且还跟他顺带详细介绍了一番。

罗伊当然当面拒绝,可却听进了这个公主的奇怪作风,做出这种推断倒也不显得奇怪。

“哈哈……我要是奥格斯堡的公主哪里还用在这里开店嘛!”老板娘忍不住拍着桌子笑出声,“而且你有见过那么会调酒的公主嘛?真是自作聪明!”

说着,她一甩手,摆脱开罗伊,信步走向皇家卫队。

士兵们看见她走近,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毕恭毕敬。

“哎,你不是想找你的朋友吗?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带你去,只不过这次去的地方,可就不是碧蓝玫瑰了。”走到一半,她突然转过头,对罗伊唤道。

眼神中没有恶意,但却有着说不出的寒芒。

第十五章 失窃的贵金属

奥格斯堡的皇宫比之法兰西要更有东方的气息,除了几间建筑有着极其稀有的琉璃瓦之外,皇宫偏南部还坐落着一片巨大的荷花池。荷花池旁,数座小亭交错点缀,而威廉他们就被集中到了其中一座小亭内。

“你出卖我!”威廉用唇语对坐在对面的罗伊吼道。

“我没有!”罗伊也用唇语回复。

“别狡辩了,就是你!”

“哎你们俩,”雪莉尔无奈地捂了捂额头,“我们旁边就只有四个守卫而且还离得那么远,有什么话直说不行吗?我才懒得猜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呢。”

“好吧,昨晚你跑哪去了?给我说清楚。”

“碧蓝玫瑰。”罗伊挑了挑眉。

“碧蓝玫瑰怕是你去找哪个老相好了吧?我看你现在……”威廉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好像长了点青春痘。”

罗伊心里突然一虚。

“不过罢了,被安东尼达斯找到本来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可以暂不追究,更何况,我们现在的研究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所以这种小插曲就更不必在乎了……但是听好,接下来我所讲的事,才是真正的关键,你们一定要给我记清楚……”

威廉刚准备给他们分享刚才被押解途中所分析出来的情报,一名长官模样的男子便踏入了这座小亭

他手里拿着几串钥匙,一路静默无言地分发给威廉四人,在等他们解开自己那些装饰性的镣铐之后,才做出一个“允许离开”的手势,但他所指的方向,却并非皇宫大门,而是更深处的宫殿。

威廉一脸复杂地走到那名长官面前,但出乎意料的是竟无人制止,就连看守的士兵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走这个方向?”威廉交涉性地问了问。

他点点头,同时指了指每个人钥匙上的数字,示意他们要去不同的房间。

“难道你就不说些什么吗?”这一回威廉略显困惑。

长官摇了摇头,同时继续指着前往皇宫内部的方向。

“好的,看到没有,这就叫专业。”威廉无奈地给这人比了个赞,本来他还打算用话术之类的方式推敲出一些情报,但没想到安东尼达斯竟然派出了个“哑巴信使”,看来果真是有备而来。

“怎么办?我们真的要朝那个方向走吗?”雪莉尔凑过来问道。

“走,当然要走。但是你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置其身,既然他们派出的人不说话,那么你们也一个字都别说。”

……

二号议事厅,挂在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全部开启,幽闭的房间内亮如白昼。

罗伊眼前只有一名女子,而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任何守卫。那女人是碧蓝玫瑰的老板娘无疑,而现如今在罗伊看来,她的身份远没有那么简单。

“你是谁?”他问道,“我不想再玩猜谜的游戏了,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这很重要嘛?”女人拿吸管搅了搅桌前的一杯冷饮,“你姑且可以把我当成是皇室的发言人,我的所说、所做都得照着他们的想法来。”

“恐怕不是皇室吧?在你身上,我能感觉到强大的精神力波动,如果不是因为它比威廉杰斯坦要弱上几分,我大抵会认为……你是那个人。”

“那个人你该不会是说冰霜雪女吧?”她笑了笑,“点物成冰的本事我也有,只不过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强罢了。”

说着,她用右手食指轻触了一下桌前的冷饮。只见寒冰破袭,霜白的结晶沿着杯缘蔓延,顷刻间便将其凝成了一块冰。

见此,罗伊不为所动:“奥格斯堡境内有一家顶尖的魔法学院,安东尼达斯在那担任校长一职,因此它的学生在奥格斯堡皇室中的地位也极高……难道你是那家学院的学生

作为安东尼达斯的手下,你拥有着在皇宫自由出入的权力。只有这样,我才能解释为什么那些皇家卫队对你如此尊重,而你又为什么对这皇宫如此熟悉。”

“猜得倒是差不多,可现在该轮到我了吧?”她站起身,在会议桌旁踱步道,“奥格斯堡欢迎远方来的客人,可你们来奥格斯堡的目的又是什么?这里有什么值得威廉杰斯坦挖掘的宝藏么?”

“我不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当我傻么?如果他这次又不告诉你,难道就不怕反目成仇,你再把他揍一顿”

“……你们下的功夫真深,这些事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对于你们这样的身份,总会有人潜下心去挖掘的。告诉我,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罗伊摇了摇头:“对不起,恕难从命。”

“对我们而言,搞清楚这件事至关重要。你们从爱丁堡远道而来,总不至于连这种例行盘查般的问题都不愿意回答吧?”

“如果我真的不愿意说,你们会把我怎么样?”罗伊自信道,在奥格斯堡,除了安东尼达斯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对他造成致命威胁,而安东尼达斯肯定也不可能拉下脸对他出手。正因为这样,他才如此有恃无恐。

“嗯……”她托了托脸,思索了一阵,随后一拍桌子,说道,“那我就陪你在这一直浪费时间,看看到最后,是谁耗不过谁。”

……

一号议事厅。

安东尼达斯弓着腰,点燃了四个方位的蜡烛,略显黯淡的光散射开来,将谈判桌中央照亮,但边缘的人影却被潜藏在了黑暗中,只能依稀看见轮廓。

“为什么不点水晶灯?这地方看起来就像是小黑屋。”黑暗中,威廉稍微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这可不是小黑屋,在这间议事厅里,曾签过无数张停战协定,同样也包括你们爱丁堡的。”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来和亲的。”

“和亲”

“没什么,”威廉靠在椅背上,语气平缓,“对了,我带来的那几个人怎么样了?你没对他们用刑吧?”

安东尼达斯冷笑一声:“你何曾听说过我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不过他们倒是挺听你的话,你让他们不说话,就真的一字不提。”

“得了吧,你当我没来过奥格斯堡吗?上次我来这帮莱纳办事时,你的卫队借着例行盘查之名把我的书和研究手稿都没收了,从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什么下作的手段都敢做。”

“你要的书和手稿,”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从谈判桌下搬出一个箱子,打开,推到威廉面前,“原封不动地还给你,里面的内容我都看过,没什么危险,但牵扯的机密却值得我们再抄一次你的住处。”

“没必要,”威廉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把箱子推了回去,“我有备份的,你没收一百次都没问题。只不过我突然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筹码,值得你如此劳师动众。”

“是吗?”

“是啊,过去你每次为难森特学院学员,都只不过用些简单的骚扰手段罢了,目的只是制造点麻烦,无伤大体。但这次可不同,你几乎惊动了全城,翻天覆地地把我们从维也纳找了出来……如果不是因为有求于我,我想不到任何其它理由。”

“聪明,不愧是佩里戈尔-莱纳的'私生子’,他的眼光依旧那么毒辣。”

“就像……他对你夫人那样”威廉开玩笑道,虽然黑暗中看不见安东尼达斯的脸,但凭感觉他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突然弥漫的冰寒。

果然安东尼达斯直到现在都还在生那件事的气,莱纳这王八蛋真的是害人不浅!

“没想到他还会把这种丑事跟你讲,”安东尼达斯摇摇头,“不过更令我没想到的是,既然连这件事都说了,为什么不提前给你做点心理准备呢?”

闻言,威廉愣了一下:“喂,该不会……”

“莱纳又卖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不过……”安东尼达斯敲了敲桌子,“我们的确谈好了条件,并让他派你来帮忙,毕竟,你算得上这世上最好的佣兵。”

“但世界上最好的佣兵恐怕也得考虑一下,如果任务太危险,他也不想动身,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但我的筹码应该让你也无法拒绝冰封残卷,这世上最难得的稀世珍宝,你当然可以选择拒绝,但以后恐怕就再也没这种机会了。”安东尼达斯凝望着他,似要穿透这重重黑暗,直抵威廉内心。

但威廉不为所动,随手一拍桌子,“好,既然你给了我选择,那就别怪我拒绝了!而且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赖着了。我那几个人呢?我该去哪领他们走”

威廉走人的速度比安东尼达斯想象中还要干净利落几分,丝毫没有眷恋的意思。

“你到底想要什么?”看见他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安东尼达斯只好稍微服一下软,“除了冰封残卷,你还希望得到什么东西?名和利吗?”

“我已经说过了:在没有具体了解这项任务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接受的。没人能逼迫我,佩里戈尔-莱纳不行,你也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稍作考虑后,缓缓说道:

“半个月前,帝国丢失了一批贵金属,数额巨大,价值接近一百五十万金币。我希望动用你的力量,把它们都找回来,如果实在不成……那就全都毁掉。”

“毁掉什么贵金属?黄金?白银?还是铂?”

“红水银。”安东尼达斯轻敲了几下桌子,“怎么样,感兴趣吗?”

“兴趣盎然啊!”威廉发出一声轻笑,然后重新坐回椅子上,“详细说一下那时候的情况吧,比如,那批贵金属,是在哪里丢失的?”

“在奥格斯堡北部,有一片巨大的乔木森林,面积接近六万平方公里,因占地庞大且内部纵横交错,经常致使旅人迷失,因而得名迷失之森。而那批贵金属丢失的地点,便是在迷失之森外围……”

“太好了!”

“……什么?”

“啊,不,我的意思是:太令人震惊了!”威廉正色道,“它是怎么丢的?按理来说你们的护送编队至少也有一个团的战斗力吧?”

“由于采购这批金属的事全程保密,所以我们并没有派出大规模的护送编队,而且为了掩人耳目,护送队的实力只能勉强称为中等。”

“那有活口吗?”

“没有,尸体倒是全找齐了,致命伤都是由锐器造成,没什么特别的。”

“唉,”威廉揉了揉太阳穴,“也就是说,如果我接受了这次任务,同样也要全程保密并且得不到什么帮助”

“对,所以我要找最好的佣兵,来确保这次任务不出现任何差池。因为假使你死了,我们所能做的,最多也只是将你的遗体运回森特学院。”

“这倒不用你担心,如果真发生那种事,会有人替我出头的,”威廉转过椅子,无焦距地扫了眼房间,“至于这任务到底接不接,我必须再斟酌一番,也许明天才能给你答复……还有,那个人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了,你真的不打算让她进来吗?”

第十六章 冰霜雪女

一号议事厅的大门被推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来者步履轻缓,暗室中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由轮廓上来看,那毫无疑问是个女人,而且很年轻,大抵十**岁。

“你好啊!”

“你好。”

威廉语气轻快,女人声音温婉,但在这温婉之下,却掩盖不住那丝丝寒意。两大重量级的天才会晤,烛光之下,暗流涌动。

“冰霜雪女果然名不虚传,你只是从我旁边经过而已,但那种冷却让人印象深刻,几乎无法忘记。”

“也许你只是感冒了而已。”对此称赞,那女人显得很是漠不关心,她绕过谈判桌,来到威廉正对面。

“啧,那你有去过阿尔卑斯吗?我听说那里有全大陆最大的冰川。”

“当然,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冷罢了,看见你,就莫名想起了那。”

“你莫名其妙的感慨还真多啊,威廉杰斯坦先生。”冰霜雪女的声音依然那么冷漠,“请问决定好了吗?这个忙,你到底帮还是不帮?”

威廉一愣,心说能不能别这么直截了当,我还想多扯一点蒙混过去呢。

“明天,明天我自然会给你们决断。”

思来想去,还是拖字诀最为靠谱。

“这是我国的最高机密,我的老师既然已经选择告诉了你,那么你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威廉摇摇头:“那你想怎么样呢?抱歉啊,我在爱丁堡当少爷当习惯了,还没见过有人敢强迫我呢。”

“可这里是奥格斯堡,如果你的少爷作风真改不了,那就由我亲自动手。”说着,她把一样东西按在桌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推了过来,携着劲风,寒意逼人!

威廉反应极快,精准地卡住位置,紧接着一枚看上去平凡无奇的戒指便被送入了他的手心,顿时极致的寒冷由戒指中逸散,冷凝的白霜顷刻间覆盖上手背。

“……”

威廉强忍着不叫出声,但在黑暗中他的表情却扭曲无比,他着实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毒,趁自己不备居然还在戒指里施了法,现在整只右手感觉像是被放进了速冻箱,稍微动弹都会发出冰块碎裂般的声响。

“这戒指里有你想要的冰封残卷,对我们来说它的作用仅限于收藏,所以提前给你也无所谓……但前提,你必须得帮我们找到那些红水银。”

“不过如果你还是那么倔强,明称考虑,实则拒绝的话,那我现在就把它毁了。”说着,一股更森冷的力量顿时从戒指里奔涌出来,冰霜的气息在四周环绕,紧紧包裹住威廉的右手,仿佛只要那么一收,整只手包括戒指都得废掉。

“我真搞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么紧张这任务我接或不接,跟你有很大的关系吗?”

重负之下,威廉的脸色没太多变化,他紧盯着对面两人,说道:“雪女,你的语调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少扯开话题!”

“我偏偏就不想谈!”

威廉突然一挥左手,顿时七道风刃从他背后越出,盘旋向前,轨迹多变而又无一重合。

它们以极快的速度穿越长桌,所过之处音爆声不绝于耳但与此相反,被设定为目标的冰霜雪女却依然不动如山,那些青绿色的风刃刮起了火花,在她面前一闪而聚,但下一瞬又立即散开,次第飞过一盏盏水晶灯。

顿时,灯光亮起,议事厅也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面前,那身材略显消瘦的女子端坐着,她戴着一份薄面纱,眼神清澈温婉,但深处又蕴含着一丝凌厉。除此之外,她一袭白衣,倒是挺符合威廉对冰霜雪女这名字的第一印象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性冷淡。

“你倒是一点也不慌啊,难道就不怕我失手把你脸给刮花几道吗”

“你是最好的风系魔法师,如果失手,那也只能解释为你是故意的我就把你打死。”

这脾气是真的暴躁啊……

威廉心里擦汗,动不动就打打杀杀都快赶上学生会的那个莉莉丝了。

“不过可惜了,本来还想偷袭看看你长什么样的,只不过你棋高一着还戴个面纱,难道是为了防我才故意这样的”

“这很重要吗?我一直都戴面纱的。”

“当然很重要啊,你把面纱摘了,如果长得好看,说不定我就答应了和你一起去迷失之森呢?”

“……”对面突然一断,“你怎么知道”

“非常简单,因为迷失之森的地貌异常复杂,你深知它的危险,明白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找回那些红水银的……所以作为现如今你能找到的最好帮手,我必须得去,只有这样你才能有更大的把握,才能在你老师也就是安东尼达斯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

她冷哼一声:“你倒是挺自傲,老师给了你个第一佣兵的名头,你还理所应当地接上了,还敢在我面前摆谱”

“我不是摆谱,同样也不是自傲,既然说的是实话,我又何必谦虚呢?我有百分百的把握帮你们找到那些红水银,但……我不一定要帮你们啊。”

“那你还有什么顾虑?!”她突然一拍桌子,“难道你怕死吗?”

“是人都会怕,更何况你还要跟着去。冰霜雪女的名头虽然响亮,但谁知道你会不会拖后腿?像那些名气大于实力的家伙,我下楼买点东西都能碰见那么三四个。”

威廉说话不留情面,丝毫不顾忌自己右手还被冻着的事实,万一冰霜雪女真的被他的嘲讽所激怒,说不定会反手一招就把威廉给崩了……

砰!

议事厅内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被这声音给镇住了!

只见威廉右手上的冰霜瞬间裂开,皮肤也渐渐恢复了血色。冰霜雪女站起身,目光森寒。

“拿好你的武器,我在外面等你。”

“喂……这可是皇宫啊!”

“少废话,如果你输了,就向我道歉,别找那么多理由推脱!”

“那如果我赢了呢?”

她走向议事厅大门的脚步突然一顿:“你想怎么样?”

“那就劳请你摘下面罩给我看一眼,”威廉打趣道,“我想知道你这人到底是不是张冰山脸。”

冰霜雪女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

“你就这么想试试吗?”屋内,久不说话的安东尼达斯微笑着敲了敲桌子。

“练练手嘛,反正根据《天狼星》杂志的说法,我打谁都是五五开,”威廉伸了个懒腰,“啊更何况,你刚才虽然一直不说话,但眼神里分明就是这个意思,就算我不提,她也会找个理由提的。”

“那就让着她点。”

“……为什么?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尊重对手,全力以赴才对嘛?”威廉显然很诧异安东尼达斯居然会提出这种建议。

“因为……和亲的事我听莱纳说过,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还敢惹她不高兴……我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去!

第十七章 试探交手

想找到离开的路不难,刚走出议事厅,威廉就看见了排列成行的皇家卫队,他们足有数百人,左右分列,留出中间一条小道。小道的尽头不远,直通荷花池旁的一座小亭。

亭内有三人,除了先在那等候的冰封雪女外,月樱和雪莉尔居然也在。

“我很好,我没事,我精神饱满。”看她们突然“簌”的一声站起来,威廉只好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保持冷静,自己没问题不必担心。

“想多了我不是在担心你,我只是怕你败坏了学院名誉,”雪莉尔翻了个白眼,靠过来小声地问道,“喂,你不会真要和她打一场吧?万一输了,我们这帮在外做事的人会很丢面子的!”

“能不能让我来应付她”月樱倒是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袖子,“你新练的战法还不成熟,我怕你不是她的对手。”

“你看,这就是你和月樱最大的区别,她每次都想着别人而你却总想着自己,”威廉语气中尽显不满,但随后他又看向月樱,眼神中充满无奈,“好了我也知道你前段时间在莱纳那学了不少东西想显摆一下,但是,我就算再菜,也不能让别人觉得我得靠你来保护。”

他拍了拍月樱的头:“所以就让我自己来吧。”

凭栏远望的冰霜雪女冷哼一声。

“你想怎么定规则,如何判定胜负?”她甚至头都没回,“别到时候输了还扯什么文字游戏来反悔。”

“放心吧,不会的,规矩我早就想好了判定胜利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对面认输。”

“很好,正合我意。”

“那场地呢?总不能真在皇宫里吧,我虽然不缺钱,但破坏艺术品总会于心不忍。”

“呐。”冰霜雪女抬抬头,面前是波光粼粼的荷花池,微风徐来,水波荡漾。

“……破坏花花草草也不太好吧?”威廉无奈道。

“是啊,所以你要是敢弄坏我的花,我就弄死你。”

威廉嘴角一抽。

可这时,她突然转过身,掩面一笑,眼神风情万种:“哈哈哈,看把你吓得,你既然说想和我交往一段时间试试,我又怎么舍得杀你呢?”

她摊开手,视线撇向月樱和雪莉尔,“嗯……至于这两个女的嘛,反正你也跟我保证了以后要断绝关系,所以我就不予追究啦!”

说完,她一步踏上亭栏,借力踏起,腾空而上,身姿轻盈,就如东方传说中的仙女般曼妙,美得让人望而却步。

“来吧,我在天空等你!”

威廉先是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几乎不敢看身旁那两人:“喂,你们总不至于信她不信我吧那些话我保证没说过。”

“是是是,我们懂的,大事要紧。”雪莉尔拉着月樱往后退了两步,“你要和亲的嘛,她身材那么好,怎么能放过呢给我去死吧!”

说着,她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威廉身上。

……

风力瞬起,直升云天,威廉也顺势一脚踏上亭栏,飞行术开启,疾蓄势待发!

万千冰箭从天而降,引来寒风阵阵,而与此同时,一副巨大的青绿色法阵也从威廉脚下浮现,他双掌合一,并迅速地吟唱着法咒。只见法阵愈加清晰,剧烈旋转下数百道花纹开始绽放出异样的光。

威廉靠近,法阵上的光也放射了出来,那是道道风刃!它们路线飘忽,但每一道都精准地命中了冰霜雪女所施放的冰箭。

冰箭风刃碰撞而裂,如烟花般璀璨,但又如此洁白无瑕,正值午间,阳光投射在这道道冰花之上,映出极光似的华彩,笼罩着半个天空!

冰霜雪女轻轻笑了一声,随后右手一挥,像极了威廉最常用的“潇洒式扔风刃法”,只见道道冰箭又在天空中浮现,它们靠凝结空气中的水汽而成,但却冰寒刺骨,弥漫出阵阵白雾。

“收!”而威廉看上去却毫不在意,他甚至懒得挥手,一声大喊后狂风便从冰霜雪女的侧面袭来,摧枯拉朽般碾压过所有冰箭,顷刻间冰花就再度于皇宫的天空上绽放,爆裂声接连不断,在两人间一道道地消失湮灭!

“搞清楚这是在哪里,天空中你的冰箭拿来当装饰还行,用来攻击我那就是在开玩笑。”威廉飞至与冰霜雪女的同一高度,脚下法阵明灭可见,显然,法阵不消失,冰箭根本伤不到他的半根毫毛。

“那我就试试风刃吧!”

只见她双手合十,青绿色光芒在掌间一闪而过,随后猛烈地释放,她也顺势将双手向两边拉开,顷刻间风系元素汇聚,一道巨型风刃也随之出现。

引导在零点几秒内完成,而引导完成的那一瞬风刃也携破空之势席卷而来,道道狂风在其身旁护航,如滔天巨浪淹没覆盖!

风刃愈加逼近,恐怖的倒影在威廉的瞳孔中也愈加清晰,然而他依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双眼微微眯起,精神无比集中,念力般穿透浮空,生生在身前两米处拦住了风刃。

只见狂风在身旁席卷而过,将威廉的风衣吹得呼呼作响,但却伤不到分毫,而真正有杀伤力的法术,则是凝固般无法前进半分。

“八级风系魔法师,”威廉仔细感受了一下面前那道风刃的强度,随后缓缓说道,“拜托,你很弱诶!”

风刃碎裂!

身躯隐于天际,阴影下的奇袭!超越了肉眼所能达到的界限,威廉抽出袖剑,一气呵成下近身直击冰霜雪女。

但她不愧是在冰系登峰造极的法师,就在威廉消失的那一瞬,她便下意识地凝练出冰盾,顿时极寒的冰霜在身前凝聚,几乎不需要任何过程。

克伯里特合金铸造而成的袖剑在其上划过,留下一道冰痕,随后威廉立即侧身拉开距离,空中借力诡异地下坠而又瞬间在另一边发动侧翼奇袭!

“叮”

只听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天空中响彻,越传越远而不见弥散,有如湖中荡漾的波纹,永无停歇的那一刻……

冰霜雪女立于浮空,右手横握一把银白色的斩刀,起手势看似内敛但极寒之意却远达百米,那绝对是最适合她的冷兵器名刀碎寒,由克伯里特合金铸造以及寒霜元素作内辅,放眼四海,都价值连城!

“果然嘛,”威廉收起了袖剑,在三十米外与她隔空相望,“每个天赋超然的法师,都有颗近战无敌的心!”

话音未落,他再度直冲向前,天空中他的奔跑竟如履平地!

“彼此彼此。”冰霜雪女轻轻一挥刀,顿时剑身上弥漫出阵阵寒意,结成冰雾在天空中散开,四处迷离如置仙境。

第十八章 非常规交战

近百年来,也许都不曾有人见过如此绚烂的法师对决。

风系法师的特点是飘逸与灵动,各种简易法术间的灵活组合足以打出梦幻般的连击;而作为衍生派系的冰系,冰霜雪女则是向威廉展示了一遍它的超高爆发。

三秒,仅仅三秒,从百米外的远程轰击到近身对抗再到拉开距离反攻,双方共甩出了近百个法术、十余套完整的法术链,由荷花池上空为起点,向四周散射出磅礴的魔法元素能量。

而在威廉超高速的飞行下,漫天的群伤魔法也仅仅只是伤了他一点皮毛;反观冰霜雪女,她则是有着和威廉类似的不动如山防御,虽人在天空,但有碎寒刀相互作辅,每一次劈砍都能引来大量冰霜元素,并沿着刀身路径向外延展,远达十余米,铺天盖地,勾勒出美得令人惊心动魄巨大冰花!

但在此刻,时间却于一瞬停滞,威廉横立于天空之上,袖剑已出,凭借着阳光的穿透性,他的目光穿越冰花,直达中心的冰霜雪女。

数百道路线图于转念间在眼前描绘,但又在转念间排除,如曲折而又狡猾无比的毒蛇,一寸寸地探查着冰花的薄弱位置,寻找着它的着力点,以期一击破碎!

而就在疾开启的同一时刻,威廉也恰好解除了飞行术的限制,放缓了十倍的时间下,他闭上双眼,凭借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俯冲而落,以袖剑在前,破冰碎寒!

闭上眼的前一刻,他清晰地看见,冰花中央的冰霜雪女,正快速地念着法咒,冰系元素环绕,如巨龙傍身。

“砰砰砰”

接连三道破冰声响起,横亘于天空的巨大冰花突然向四周散出了大量白雾,紧接着便像失去了支撑般破得粉碎。巨大的冰块由高空坠落,在未接近湖面时便化为清水,如瀑布般横扫席卷,激起阵阵浪花。

而在最关键的中心地带,威廉终于由冰块的巨大阴影中闪出,他以鬼魅般的身法潜行,避开刀锋,甩出袖剑,如陨星飞落,无可阻挡!

只见这时,碎寒刀突然闪耀出了异样的寒芒,它以剑身为中心迅速向外扩张,寒霜以圆锥状展开,看上去就像是雨中突然张开了一把伞,构成了结实无比的防御。

它挡住了以万钧之势冲击而来袖剑,将其斜着反弹回去,但在半空中却又被威廉接住。他不加调整,似排演了千遍万遍,不假思索地转身、凭空踏起,紧接着反身背刺!

似玻璃破碎,银瓶迸裂,冰霜雪女背后的冰盾寸寸龟裂,化成粉末四散而开。但在冰盾之后,一束银白色的光芒却疾速直射,威廉连忙收回袖剑,堪堪挡住后迅速踏风拉开距离。

“你怎么还有个盾啊?”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满脸无奈地抱怨道。

“你的作战方式几乎背离了法师的初衷,我造个盾怎么了?”冰霜雪女重新摆出了起手势,只见周遭冰雪覆盖,大风骤起,吹乱了她的额发。

“法师的初衷是什么?难道你觉得是猥琐地躲在别人后面丢法术吗?”威廉反问道,“在我的字典里,法师就是要灵活变通,你觉得我会躲在远处向你丢风刃,可我偏偏就是要突你的脸!”

疾风之势,隐于天地!威廉瞬间消失在原处,如极致之矛,破空而去!

“这是……刺客的战法”冰霜雪女终于看出了威廉作战方式的诡异之处,他分明是法师,风系法术运用得炉火纯青,但这突脸打法却让冰霜雪女想起了一名曾经的对手那就是巴斯蒂昂,这世上最优秀的刺客。

然而在今天过后,她的想法或许将出现一丝动摇……因为她无法想象,如果威廉杰斯坦也是一名刺客,那么他在刺杀方面的造诣,到底会达到多么罕见的高度?

碎寒刀再度亮起,刀身延展,如撑开的巨伞。冰霜雪女顺势一抖,随即催使其高速旋转,并向外飞射出道道冰箭,似霰弹枪般扫射前方,同时强大的后坐力也推着她向后逆风而行,强行拉开了与威廉的距离。

“别躲了,我知道你在引导魔法。不过说实话,我倒也挺想见识一下你引导的东西,当然,如果它如果有个酷炫的名字那就更好了。”

呼呼风声似永不停歇,风声里,依稀夹杂着威廉的只言片语。

“彼此彼此,在我引导魔法的同时,你肯定不会什么都不干。”

碎寒刀飞射的冰箭到了极限,而冰霜雪女也抵达了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大高度,她收起延展的刀身,并将其高高举于头顶,风雪交汇,乌云凝聚。

“放马过来吧!”威廉所在的位置竟比冰霜雪女还高上几分,他拉开约三十米的距离,侧身斜睥,右手掌心正对碎寒刀。

两人都在飞速念着法咒,碎寒刀极度闪耀,而威廉手心中的青绿色光环,更是夺目三分!

零度冰封!

冰霜雪女率先发难,她较之威廉更快地引导出了自己的极限魔法,只见碎寒刀由天际向下劈砍,有如开天辟地般破开一切,而在刀锋抵达终点的那一刻极致的冷由刀尖四散,肉眼可见的寒霜于低空覆盖,几乎在半秒内便冻结了整片湖!

而与此同时,恐怖数量的阴云也开始释放出它的能量,仿佛凛冬已至,暴风雪破空而来!

巨大的青绿色法阵再度浮现,威廉双手结印,旋即将其往头顶上一撑,如巨大的圆盘护罩般抵挡住连绵不绝的暴风雪。在法阵之上,风雪呼啸,而法阵之下,冰霜弥漫!

但这临时结出来的法阵显然无法长时间地抵挡冰霜雪女召唤出的暴风雪,只见青绿色的光芒忽明忽暗,随着暴风雪持续不断的冲击,法阵也在发生着显而易见的抖动,仿佛在下一秒便会分崩瓦解。

这时,鹰隼般的身影由天空俯冲而下,威廉自知自己无法硬抗太久,便孤注一掷直袭冰霜雪女。由于暴风雪的引导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面对威廉的冲击,冰霜雪女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勉强格挡了两次袖剑,但在第三次攻击后还是控制不住平衡,仰面坠下了半空。

这时她忽地加速,想借着引力的作用拉开距离,再伺机重启飞行术。

然而威廉却没有追来的意思,因为此刻他引导的魔法正好达成,青绿色的光芒于手中璀璨夺目,释放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震荡波纹。

冰霜雪女只感觉四周的空间都猛地一震,随后极致的下坠感便迅速充斥了她的内心飞行术失效了!

“惊讶吧?这可是我自创的高阶魔法,比你的零度冰封有意思多了!”

法力屏蔽,该设想在一个月前由森特学院魔法研究部的某位部员首次提出,而在今天威廉便让它成为了现实。

该高阶魔法的原理非常简单,以自身强大的元素控制力为基础,强行驱散某片区域内的元素分布。

总所周知,但凡法师想释放魔法,精神力与元素缺一不可,如果一片区域内的所有元素都被完全驱散,那么法师在其中就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

而威廉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凭借着自己在风系方面的究极天赋,强行释放了法力屏蔽!虽然这魔法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却使得冰霜雪女失去了飞行术的能力,假使她以这种高度向下坠落,摔在早已结冰的湖面上,那定然会遭到重创。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冰霜雪女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啸,在极致的高速下,恐怖数量的冰系元素开始向她身体涌来。碎寒刀寒芒亮起,以它为中心向四周延展,包裹住冰霜雪女的躯干,而后,冰翼展翅!

冰系元素竟在最后时刻凝成了一双羽翼,展开之大宽达五米,她完全可以不靠飞行术,单凭这双羽翼便可重回天空!

可这时,极速的黑影再度突进过来,威廉显然注意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趁着冰翼初展,速度还未提高之时,便冲到了冰霜雪女面前。碎寒刀与袖剑正相碰撞,放射出剧烈的火花,随后急坠而下。

“砰”

湖上的冰块在两人落下之前瞬间裂开,深不见底的湖水紧接着只发出了“扑通”的一声,便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暴风雪的呼啸也渐渐停歇,在击穿了威廉的法阵后便化成了雪水,刹那间像下起了中雨,连绵不绝。

……

“这……算什么情况?”湖边安心当着观众的安东尼达斯暗自嘀咕了一句,他看了看身旁那个男人,问道:“你有看到什么吗?作为年轻人,你的视力应该更好一点。”

罗伊看上去是想说些什么,但面瘫的特性似乎过了那么久还是没什么改观,他摇摇头,示意自己也没能看清。

“也罢,”他拍了拍罗伊的肩膀,“很感谢你刚才跟我讲的那些事,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不知道威廉杰斯坦已经转职了。回去吧,他们应该等了你很久。”

罗伊微微转过了头:“愿赌服输罢了,你那名学生,真是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这时,湖面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水花,威廉和冰霜雪女双双跃出水面,罗伊往那边一看,脸上的表情便完全僵住,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半分。

第十九章 坐标点

只见威廉踏着湖边的几块岩石,飞跃两步便回到了之前那座小亭里。他看上去有些狼狈不堪,除了水渍没清干净之外,衣服也破了不少,看起来第二阶段的水下搏斗他是完全处在了下风。

不过他并非全无收获,另一方的冰霜雪女虽衣冠楚楚,但脸色也因被水浸过而显得苍白。她倒也不愧自己那高冷的称谓,一袭白衣,干净利落的短发紧贴面庞,冷峻而又清秀,气质浑然天成,恰似一座冰山,令人望而却步,但又不由得生出征服的**。

没错,她脸上的面纱在刚才的搏斗中已经被取掉了,威廉虽不能力敌,但还是能用这种办法恶心一下她的毕竟,这样输了也绝不吃亏!

“你”冰霜雪女举着碎寒刀,“有本事别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配赢吗?”

“不配啊,当然不配,”威廉摆摆手,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所以我认输嘛!答应你的事,我照办就行。”

“你”她看上去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纠结了半天,还是把碎寒刀重重地插在了地面上,逸散出的寒气凝成白雾,环绕在周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没多少时间跟你浪费!”

“动身?天呐……”一直在旁边当吃瓜群众的雪莉尔好像突然抓住了关键词,她捂住嘴,对月樱小声嘀咕道,“糟了!他们俩好像要去私奔了!”

月樱一脸惊讶与不敢相信,她呆呆地看着雪莉尔:“私奔意思是抛下我们然后到别的地方去吗?”

“迷失之森!”威廉恶狠狠地回了一句,“学姐你就别再火上浇油了!”

“天呐……他竟然连蜜月地点都想好了……”

威廉差点没能站稳……

“你们在说什么?!”由于离得太远,冰霜雪女显然没能听清他们聊天的内容,否则以她的性格,说不定就操起刀再干一架了。

“这不关你的事,”威廉伸出两根手指,“两个条件,答应了我就替你办事。”

“第一,进入迷失之森后,由我来指挥。你虽然有很强的作战能力,但论找东西,还是我比较擅长一些。”

“在不违背道德与个人尊严的前提下,我可以答应你。”她只是冷冷地回应。

“第二……我还没想好,等我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跟你说吧,就当是个空头支票,宽宏大量的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冰霜雪女深吸一口气:“可以。”

“那好,后天中午,就在皇宫见面,当即前往迷失之森!嗯……还有,如果你在皇宫里看见一个很面生的黄毛,那就劳烦您帮我转告一句再不回碧蓝玫瑰我们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他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看上去是想寻遍一切罗伊可能的藏身之处。

冰霜雪女无奈地拍了拍头,然后指向威廉身后。

“没钱吃饭也是你活该,谁让你不打声招呼就走了。”罗伊抱着长剑,面无表情,一副漠然的样子。

“呃……没追究你昨晚跑去哪已经很不错了,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呢”威廉打了个哈哈,“走吧,咱们回去准备一下。”

“等等,”罗伊支住了他,“首先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去迷失之森”

……

“因为我们要调查的地方就是迷失之森,答应帮他们找红水银只不过是顺路,而且这还能间接地得到奥格斯堡的帮助,一举两得,我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一行人回到碧蓝玫瑰后,威廉就开始跟他们讲解接下来的安排。

“可我怎么听说,当初你是考虑了很久后才答应的”雪莉尔质疑道。

“那当然是装的!可能是我演技太好,导致那涉世不深的小丫头居然还真信了,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我忍笑忍得可辛苦了。”

“为什么说我们要调查的地方就是迷失之森这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罗伊敲了敲桌子。

“问得好,接下来就有请我们的数学家来讲解一下她的推导过程,”他向雪莉尔做了个“请”的手势,“而你们俩只要别听睡着就好。”

“咳咳……”雪莉尔装腔作势地咳了几下,然后走上前,“其实也没那么复杂,我简明扼要地介绍一下就好。

数个月前,我们学院遭遇的地震,是由横波与纵波相互影响造成的,为了追寻震源,海伦采用的算法,是以横波纵波为变量,运用它们与地理坐标的关系,构建出一个函数。

然后再辅以收集最近几个月大陆的地震数据,大致推断出具体方位,但由于是横波与纵波的相互影响,所以得出的方位非常涣散,至少需要一个地理通解以及确定的偏导函数才能求出来……”

“好了好了简单点!”威廉及时地制止住她,“用你们能理解的话来说,偏导函数就是指横波函数,而地理通解”威廉拿出一把军刀,向两人展示,“就是这把刀的花纹。”

“没错,在威廉杰斯坦那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女性’的帮助下,我求出了一个位于奥格斯堡境内的坐标。而这个坐标,就是迷失之森。”

雪莉尔点了点身后的画板,顿时一道蓝光由面前的以太水晶中投射出来,映在其上勾勒出一幅深蓝色的地图,而在迷失之森的位置,则有一个红点在极快地闪烁着。

“对了,如果那时候我用的是纵波函数,那会得到哪里的坐标?”看着这份地图,威廉不禁问了一句。

“问这么多你怎么不自己算呢?”雪莉尔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反正大概就是……法兰西南边那片海域吧?如果你想潜水,倒可以去试试啊!”

“算了,”威廉白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说道,“那好,现在工作安排什么的之前我也讲过了,不必多言,想必你们都应该清楚。

不过在进入迷失之森后,最最重要的还是要学会见机行事。有我在虽然能确保不迷路,但谁知道里面又会有什么东西所以一切小心,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我们必须分开行动,那我希望你们能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没问题。”

“好的。”

“……”

最后一个人久久不发言,威廉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你看着我干嘛?我不去呀!”雪莉尔这才反应过来,“这眼神……难道我之前没跟你说过”

“你在我昏迷的时候说的嘛!”威廉怼了回去,“为什么不去虽然说你只能拖后腿,但脱离组织这种事,我务必要批评一下。”

雪莉尔一脸无奈,只好靠过去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威廉听完,表情上仿佛写满了“你们女人就是麻烦”这句话。

“好好好,你留在维也纳,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通知学院,至于其他人……”他停顿了将近半秒,“明天随意吧,想去干嘛就干嘛,我也懒得管了。”

第二十章 纷乱的思绪

隔日,碧蓝玫瑰酒馆。

罗伊在对门的街道上站了许久,但他还是没有走进去的勇气不过这样说倒是有点不妥,他不怕什么,只是想到要见那个女人,心里总是有些别扭,所以才这么犹豫不决。

“你拿把剑杵在这,难道就不怕吓跑我的客人吗?”

忽然,一道声音从头顶传了过来,那女人轻盈地一跃,从屋檐上跳下来。还是那么干净利落、语气冷漠,但再度相见时,罗伊却只感受到了她身上弥漫的丝丝寒意。

“你怎么……会从那里下来”

“还不是因为你”她转过头,嘴里还含着根棒棒糖,略有些含糊不清,“我说今天生意怎么那么差,快给我进去,别立在这吓跑我的客人了!”

“我……”

“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想听就跟我来。”她摆摆手,头也不回向酒馆走去。

……

“你很早就看出我的身份了吗?”刚进门,罗伊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他没有太多的表情,似乎一切都了然于心。

“当然啦,正常人谁会背着这么大的一把剑,而且还是荆棘花纹,瓦卡提斯之剑。你名头那么响亮,敢冒充的可不多。”

“那也是你把威廉杰斯坦所在地泄露出去的”罗伊把剑横在桌上,视线不曾移动。

这时,老板娘端来两杯酒,都为纯净的深蓝色,显然那是酒馆的招牌碧蓝玫瑰。

“这不是你泄露的吗?”她坐在对面,笑道,“要不是你来找人,我怎么会知道他们在碧蓝玫瑰住下了?”

“说起这个名字我就生气。”罗伊接过酒,淡淡地喝了一小口。

“为了明天的任务,我把酒调得很淡,放心喝吧。”

“你是故意的吗?碧蓝玫瑰,你设下一个陷阱,故意让我跳下来,到底为了什么?”罗伊抬起头,直视着酒馆的老板娘或者说,冰霜雪女。

“不,”她轻轻吐出一个字节,随后拎起酒,微微抿了一口,“你如果消息灵通点,出门问问就知道,这家酒吧我已经开了三年,三年来一直都叫这个名字。至于那家旅店,我可不太熟悉,但开的时间似乎也不短,不少客人还以为是我的分店……但实际上,只是名字重了而已,一个城南一个城北,我也不想追究。”

“你的意思是这是巧合?”罗伊摇摇头,“但未免也太巧了。”

“不如你好好想想,我把你引过来,有什么好处吗?难道没有你,我们就找不到威廉杰斯坦了吗?太年轻了,要知道,你们校长老早就把口风透过来了。”

罗伊一时语塞。

“怎么看起来你还是不服气,”她摆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和昨日那种高高在上的气质简直是天差地别,现在的她,就仿佛一个邻家女孩,但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寒气,还是让人微微发颤,“不过……”

她突然话锋一转:“我也不是很相信这是巧合。换个思路想想,你觉得谁能设计这件事呢?”

罗伊一愣:“这……没有理由,也不现实……”

“聪明绝顶如他,设计一个小小的局有什么难的?故意订一家和我酒吧名字相同的旅店,然后再把你抛下,引导你找到我这来……怎么想都比你之前的猜测更可信。”她拍了拍罗伊的肩膀,“回去问问他吧,威廉杰斯坦到底在搞什么小动作竟敢弄到我头上来。”

罗伊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端起酒,不知在想些什么。

“承惠100金币!”

“噗”罗伊差点把刚喝下去的酒喷出来。

……

碧蓝玫瑰旅店,威廉正在他的房间里摆弄着袖剑。

旅店有一点特别好,那就是每个房间里都有个类似梳妆台的东西,威廉可以靠着镜子整理着装,让袖剑藏得更深,同时……也能正视现在的自己。

心念一动,袖剑便直刺出来,锋芒冷厉,和书里讲的一样酷……只是,有点不太像当初那个法师了。望着镜中的自己,越看越觉得陌生。

转职这件事还要从两个月前说起,那日,威廉同往常一样被莱纳召唤到了维泽堡。那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递过来一本书,示意威廉好好看看。

“这……”威廉看着那本黑色封面的厚书,搞不懂莱纳是在玩什么花把戏,“什么意思”

“我想让你变得更好,这算是比较激进的办法。”

“可我没看出来这本书和你讲的有什么联系,”威廉摊摊手,“《刺客信条》……这什么书啊我听都没听说过。”

“你有信心学会刺客的进攻手段吗?如果有,那就和我讲的有联系了。”莱纳拉开抽屉,拿出一把锋利的刀具,摆在桌上,“袖剑,这是刺客的标配,我给你造了一把最好的。”

“刺客你想让我当刺客这和我的法师身份风牛马不相及吧,一个相同点都没有,怎么当”

“你觉得一名优秀的刺客需要什么品质”莱纳不急着回答,反问道。

威廉在脑海中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曾交过手的刺客,片刻后,他回答道:“潜藏能力、突袭能力、观察力以及耐性。”

“维泽-森特曾说过,只要有足够的天赋,刺客完全可以迅速地转变为风系法师,因为这两者特性的契合度实在是太高了。

同样,你完全可以试着学一下刺客的战斗方式,刚才你说的那些品质,不正是风系法师所拥有的吗?只要有风,没人能捕捉到你的踪迹!你绝对有潜力成为最好的刺客!”

威廉没有回答,看上去还在思索。

“你可能会觉得这有些不必要,但在未来……你将会遇到这一生中最可怕的敌人,所以我希望尽一切可能加强你的实力,哪怕这条路从未有人试过也无所谓。”

“谁?”威廉抬起头,“你指的是谁?”

“我不知道,我只能说……或许是宿命吧。就像我当初跟你讲的那个故事一样,一切终归萨马拉城,你是天选之子,想要保护好身边的人,就必须得付出最大的努力。”

“好,我会尽力试一次。”威廉终于确定了他的答复,“刺客与法师的结合……虽然听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但我有信心掌控好它。那么……我要从看完这本书开始做起吗?”

“当然不是!”莱纳立即予以否认,“后面还有《刺客信条2》、《刺客信条3》呢,你看完这几本书我再安排人指导你。”

于是经过两个月的磨炼,这种由刺客与法师相结合而成的战法姑且称为刺法吧,已经渐渐被威廉所掌握,虽然平时感觉有些不上不下,但没想到竟然能和冰霜雪女有着一战之力,不得不说是一条非常有潜力的路线。

但……越是这样,威廉就觉得越不对劲。这世上哪个优秀的刺客不是经历十年乃至数十年的磨炼才能成就顶尖

而他,竟然在两个月内便将各类进攻手段运用得得心应手。这几乎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就算自己天赋超然,就算自己有着风系法师的能力做底子,那也不至于那么轻松,那么得心应手。

就仿佛,威廉不是在学一种新的作战方式;而是,在把它一点一点地重新捡回来。

“咚咚!”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声音很轻。

“请进。”威廉随口应了一句。

门被推开,月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先是探头探脑地望了门外几眼,随后又悄悄把门给关上。

“这……”威廉的心脏突然一抽,该不会……不,这可不行,明天还得出发去迷失之森呢,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他只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啊,晚吗好像是有一点……”月樱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有点呆萌地说道。

“那要不要一起……啊呸!我的意思是有什么事可以明天再说啊哈哈哈……”

“不行,我明天会忘的……你这是在干什么?”月樱看着威廉那把锋利的袖剑,突然问道。

威廉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把袖剑收起来了。

“没什么,它的弹出装置有点失灵,我刚才打算修一下的。”威廉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然后把剑收了回去。

“你……”月樱望了望他,“骗人。”

“没有!”

“你刚才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发呆,如果你真的在修东西,那眼神一定会和往常一样是专注的,出现这副模样……你应该是在想一些让人不太高兴的事,而且和那把袖剑有关。”

月樱说话慢条斯理,逻辑上也丝丝入扣,让人很难想象一年前的她连听懂几句问候语都难的样子。

“唉,没想到你都这么了解我了吗?”威廉苦笑了一阵。

“给你当饲养员那么久,什么脾气也该清楚了吧。”月樱捂嘴笑道。

“饲养员这种词都学会了呀……”威廉摇摇头,“不过也难为你了,明明和我是搭档的关系,可却得给我这个少爷脾气的人当饲养员、当管家……”

“别忘了,我们立过契约呢。帮你做事我乐意,谁都管不着。”她找了个旁边的位置坐下,将两人的手缓缓扣住。

镜中,威廉的眼神里还带着些许迷茫。

“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可以跟我说啊。也许……我能开导你呢?”

“只是感觉不对罢了。”安静了片刻,威廉缓缓说道,“你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杀人,但突然有一天,我却发现自己的每一次进攻都是为了杀人,为了割破他们的喉咙,一点情面都不留……而更可怕的是,我居然对这种事得心应手……”

威廉缓缓阐述着自己的感觉,月樱在旁边听,一言不发。而在片刻后,威廉才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得有些黯然。

“抱歉,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的。”威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你以前在竞技场也是迫不得已,那些事……怪不了你。放心吧,都过去了。”

“嗯,”月樱点了点头,同时看向威廉,“我想……你不应该恐惧自己的力量过于强大,你是那种支配力量的人,而不会被力量所支配。如果你真不想杀人,即便刀锋迫近喉咙……你也会像以前那样用刀背把对面打趴下的!”

最后一句话她是笑着说的,显然这说法把她自己也逗乐了。

“诶,过分了,我以前什么时候会这样打架虽然我向来都是靠着自己高超的技术蹂躏对面,让对面不堪受辱自觉投降,但用刀背也未免太伤人了吧”威廉也笑着打趣道。

“不过,你觉得活在这世上,像我一样不喜欢杀人的人,会不会被认为是个怪胎呢?明明有时候可以靠着简单直接的暴力减少麻烦,但只是因为讨厌杀人,就偏偏要走那条麻烦的路。除非真的有那种必须由我来终结的人存在,否则我实在不愿意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

“当然不会!”月樱立即回答道,“至少在我看来不是这样的。即便你在别人眼里被看作怪胎,那也是因为这世上错的人太多了,你不能因为别人做的错事而怀疑自己,而是应该坚持下去……我希望,能有更多像你这样的人。”

“我去,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深刻?感觉我是在上哲学课啊!”

月樱“噗嗤”一笑,说道:“因为我最近正好在看那些书啊,我就想知道你每次都考零分的科目到底是有多难。”

“对我来说没什么东西是难的,”威廉笑了笑,“哲学说到底不过是一门把事物本质看得清晰的知识,我之所以不学,只是想给这世界留点朦胧美而已。”

“切,你是在吹牛吧?”

“爱信不信……对了,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嘛聊了半天怎么什么都没讲啊?”

“噢噢!瞧,我给你买了个护身符,你把它挂在脖子上,以后遇到危险就不会有事了!”

“这……这你也信吗你是被街头那些'祖传命运魔法师’给骗了吧还有这上面写的什么啊?居然还是古拉丁文,欺负你读书少”

“噢……你这是嫌弃我了……”月樱黯然地低下了头。

“诶诶诶别这样啊,我最见不得女生这种表情了!”威廉顿时慌了,“我收下了,挺好看的!你竟然能买到这么好的护身符!”

“哈哈……”看着威廉这副狼狈样,月樱忍不住笑出了声。

“喂……你怎么连撒娇都学会了?”威廉一脸无奈。

他低头看了看那块护身符,平淡无奇的琥珀材料,唯一特殊的地方,只有那粗糙镌刻的古拉丁文,威廉尝试着翻译了一下,但完全不知道其所指为何物

“天启”

第二十一章 出发

第二天早晨,威廉一行人应约来到了维也纳的皇宫。

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倒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冰霜雪女亲自来门口迎接,她和前天一样,戴上了素色的面纱,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跟我来吧。”她只说了一句话,随后扭头便走。

“等等,”威廉赶紧跟上去,“喂,你打算就穿成这样去迷失之森”

“有什么问题”冰霜雪女撇了他一眼。

“当然有问题!拜托,你又不是模特,为什么要穿裙子?!你当是野外露营吗?”

“你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能找回红水银吗?既然如此,我穿条裙子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冰霜雪女还是一副冰山脸,身下那条洁白无瑕的长裙拖在白鹅卵石道上,显出一种圣洁的美……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你这意思是我去打主力,然后你在后面划水”

“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她漫不经心地往后瞄了一眼,缓缓说道,“好像有人对你的眼神不怎么友好啊,你昨天干了什么坏事吗?”

威廉一愣,随后顺着她的视线向后看去,正好对上了雪莉尔的目光。那边倒是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雪莉尔看见他望了过来,张开嘴就做了个口型

“禽兽!”

威廉一脸心力交瘁,也懒得辩解就转头回去。

他不敢还口是有原因的,谁让今早出房间时正好被雪莉尔碰见了呢?本来嘛,出房间也没啥大问题,可昨天晚上和月樱的夜聊实在是太久了,困意来袭,一觉醒来他发现月樱竟然就睡在自己旁边当然,两人都是趴在了桌子上睡着的,没有做任何不可描述的事情。

然而两人同时出房间的一幕却是被雪莉尔看得清清楚楚,而月樱在发现这一点后更是直接落荒而逃,留下威廉一人在风中凌乱。

这几乎是一个无法澄清的误会,冰雪聪明如威廉杰斯坦也想不到该用什么方法来解释,只好默默承受这本不该由自己承受的罪责以雪莉尔的八卦性来看,估计自己刚从迷失之森回来,他在学院中正人君子的形象已经崩坏得差不多了……

“我有个问题,”罗伊开口打破了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虽然他很可能没发现这一点,“既然要去迷失之森,为何要多此一举来皇宫呢?城外不是有一个可以直达的传送阵吗?”

“问得好,”威廉点了点头,随后看向冰霜雪女,“那个管事的!有人问你话呢,快回答这个好奇宝宝的问题。”

“我不知道。”冰霜雪女的回答倒是简洁明了。

于是罗伊的目光又转向了威廉,表情虽不明显,但意思还是很清晰的“你自己清不清楚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唉,因为奥格斯堡之前曾有过开发迷失之森的念头,”威廉无奈地解释道,“那里矿产丰富,林业资源发达,为了更好地开发,前任奥格斯堡国王曾派人到迷失之森内部设立传送阵,而传送阵的另外一个阵眼,就在维也纳的皇宫。”

“但那个传送阵后来还是被废弃掉了,开发难度大是一方面,没人愿意进入迷失之森又是另一个原因。”冰霜雪女似乎是为了表现自己不输威廉,便接上了话头,“而且,那个传送阵因为很久不用,所以出现了一点小问题,我个人并不推荐用它。”

“什么问题”罗伊问。

“我们在迷失之森内部东西两个方向各设置了一个传送阵,并以相同的方式连接到皇宫的阵眼。按理来说,你可以自由选择一个方位进行传送,但就目前来看,这个功能似乎已经失效了。”

“哦”威廉眨了眨眼,“也就是说,进入阵眼后,我们没办法确定自己传送到的会是哪个方位的传送阵?”

“对。”

“那无所谓,我只想尽快进入迷失之森,起点是东边还是西边对我一点影响都没有,但对于你们这帮路痴,就很难说能不能分清方向了。”

“哼,”冰霜雪女似乎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但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她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个法阵,说,“我们到了。”

没有预想中的富丽堂皇,也没有多精妙绝伦的法阵设置。这是一个很普通甚至算得上简陋的传送阵,不过看在它是几十年前建造的,威廉也就收起了自己挑剔的目光。

“那现在,就互相道个别吧,”威廉看了看周围几眼,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众人没有提出异议。

“好,那……雪莉尔……”威廉抬了抬手,欲言又止。

“滚!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本来想道个别结果被反骂了回来,现场的气氛不禁有些尴尬。

“哼,后院失火啊。”冰霜雪女还顺带落井下石一番。

“算了!”威廉放弃了解释的冲动,他看了眼前方那简陋的传送阵,摸了摸下巴,说道,“要不我把它修一修吧,也许能让这传送阵恢复正常呢?”

冰霜雪女看了看他:“你确定?”

“当然,”威廉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随后反手就拉走了罗伊,望着众人不解的目光,随口解释道,“放心,他也是专业的!”

……

“你有事跟我说?”五分钟后,传送阵核心控制区内。

罗伊显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他也能看出来威廉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修传送阵是假,后面要谈的事才是真。

“少说话,好好看好好学。”威廉还在忙碌于各种以太水晶的布局安排。

“直入主题吧,我们都赶时间。”罗伊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

“那好,”威廉也停下了工作,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他看向罗伊,说道,“我问你,你对那个女人的印象如何?”

罗伊愣了愣。

“不怎么样,没什么印象。”片刻后,他这样回答道。

“那……你觉得自己能镇住她吗?”

“什么?”罗伊不禁想起了那两次去碧蓝玫瑰酒馆的经历,镇住是镇住了,不过是她镇住了自己。

“就是……能压制住她的嚣张气焰,让她不那么肆意妄为!”

“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唉,”威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她既不熟又不感兴趣,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靠你了。来,把这个东西收好。”

说着,威廉递过去一个钱袋。

“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接过钱袋,罗伊试探性地问道。

“知道什么?”

这回轮到威廉懵逼了。

“没事,”他立即回答,随后看了看钱袋,又问道,“这里面有什么”

“进迷失之森后再看,”威廉起身,不做多余的解释,“走吧,现在该出发了。”

“你已经修好了?”罗伊也跟着起来,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早弄好了,这种小毛病我半分钟就能解决。现在出发!目的地迷失之森!”

第二十二章 传送二重奏

迷失之森,正如其名,是传说中的迷失之地。

它位于奥格斯堡北部,占据约10%的国土面积,终年大雾,笼罩其上如森白色的监牢,困住一切生灵。古语有云,过迷失之森难,难于上青天,可见其行路之复杂,地势之险要。

迷失之森还分为三大区域边缘区、开拓区以及核心区。边缘区与周围城镇相邻,危险性不大,平民们大多在此砍柴或采集药材,探索迷失之森的探险者们也大多在此区域内游荡,只有少部分会进入开拓区。

而开拓区相比起来则是复杂了许多,不仅有沼泽、暗流、极为陡峭的地势,还有在边缘区极其罕见的各类野兽,攻击性十足,即便是七级战士,在这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至于核心区能进入迷失之森核心区且安全出来的人少之又少,但对于那的传闻却在坊间市头流传得极为广泛,有人说那里聚集了成千上万的上古凶兽,也有人说那里有着深埋数百年的珍贵宝藏,还有人说那是个被诅咒之地,任何进入此处的凡人即便侥幸逃出,过不了多长时间也会离奇死亡……

“有意思!”一个背着巨型登山背包的男人合上书,“老板,这本《迷失之森探索指南》多少钱?”

“五枚铜币。”

“好。”他丢下五枚铜币,把书塞进背包后便离开了这家开在山脚下的杂货店。

再往前走几步,迷失之森的边缘区就出现在眼前。此时清晨的余雾刚好散去,但依然有着不少森白色的雾气笼罩其上,增添了不少神秘的气息。

“迷失之森,我来征服你了!”男人大喊一声,随后大踏步地走进了边缘区。

……

开拓区东部,巨大的乔木在此覆盖了天空,底下野草茂盛,虫蛇众多,但在某块长宽各约十米的地界上却是稀疏了不少。

它被人工砌起了大理石地板,密密麻麻且复杂无比的符号被镌刻其上,看得出来已经有不少年岁,因为上面的划痕被风吹日晒,现在已经模糊了许多。

忽然,一道奇异的蓝光由大理石地板上放射出来,直射天空。光影交错,而在一瞬后又消失不见。光芒黯淡后,只见两道人影赫然出现在大理石地面上。

“我还以为迷失之森能有多特别,这不是和出学校的时候差不多嘛?”威廉望了望四周,除了高达十余米的乔木,这片区域没有任何值得铭记的特征。

“樱,你感觉这里怎么样”他一边观察,一边问道。

但出人意料的是,过了半晌,月樱好像都还没有要回复的意思。

“嗯……你怎么了?”威廉走近过去,拿手在她面前比划了几下,“想什么呢”

“啊啊啊啊”月樱突然发出一声哀嚎,一时间周围野草翻飞,看得出来是不少栖息在这里的动物被吓跑了,“怎么办啊?雪莉尔学姐她一定是误会了,今天她看我的眼神都和以前不同了,该怎么办啊……”

什么啊……居然还在纠结这件事吗?威廉满头黑线,怪不得说刚才月樱怎么这么安静,一句话也不讲,原来还在被今早的事困扰着。

他很想说即便你今早出门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你雪莉尔学姐的看法估计也不会有改变,毕竟森特学院八卦之魂,绯闻什么的早就从她嘴里传播出去了,所以安啦别担心~

然而看月樱这状态,要是真这么说估计探索迷失之森的时间就得大大延长了。没办法,他只好拍了拍月樱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清者自清,你雪莉尔学姐肯定会相信你的。”

“可……可今早我和她解释的时候……她好像不太相信啊?”

“她跟你说什么了”威廉无奈地拍头道。

“她让我注意身体……还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去!看来这误会还真是不得不解开啊!

“咦……”这时,月樱扭头望了望四周,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她拎了拎威廉的衣袖,说道,“那个……这里怎么只有我们两个人啊?”

……

与此同时,开拓区西部的传送阵也紧接着亮了起来。

只见淡蓝色的光线一闪而过,随即两道人影便凭空出现在此处。

短暂的几秒沉默后

“啊啊啊啊啊啊”一道女声尖叫了起来,直贯丛林,穿透性十足,“你你……你有病吧?你对我做了什么?!”

冰霜雪女抬起左手,清脆的叮当声便随之响起,那上面的手铐紧紧地拷住了她和罗伊,而更可怕的是,她竟然完全没注意到这手铐是何时拷上的。

罗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惊愕转变为了无比郁闷,惊愕的原因和冰霜雪女一样,而郁闷则是因为他好像又要背锅了。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能这样回复。

“你还说不知道都都……拷上了,你做这种事,难道不觉得自己心理变态吗?!”

“我……”

“我什么我还不快拿钥匙解开它,你想拷多久?!”

“这真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拿手铐拷着你,这不是找死吗?”情急之下,罗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话虽不好听,但却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这种毫无生活情趣的面瘫,怎么会做如此无聊的事综合来看,好像只有一种可能了。

“威廉杰斯坦!”两人同时喊出这个名字。

“该死的混蛋!死变态!”冰霜雪女似乎骂得不够解气,还飞起一脚踢向了旁边的树干,一时间仿佛地动山摇。

“你先冷静一下……问清楚他想干嘛再揍也不迟……”罗伊尝试着稍微降低她的愤怒值。

“那你问啊!他人呢!”

尴尬,异常的尴尬……

两人四目相对,这才意识到一件事

“对啊,他人呢?”罗伊看了眼四周,“我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

“你把他们都弄到了西边的传送阵这真的没问题吗?”月樱无不担忧地说。

丛林里,威廉和月樱正深一步浅一步地向前迈进。

“兵分两路才方便找到红水银的下落啊,这迷失之森这么大,一条道走到黑哪有出路嘛?哎呀!”威廉信手拨开面前那一人高的芦苇从,只见一条眼镜王蛇突然窜了出来,但又瞬间被反拍了回去。

“可你也不提前说一声,他们……估计不会答应吧?”

“我要是提前说他们就更不会答应了,那冰霜雪女傲得很,估计和谁都不搭:如果和我一条路,说不定半路上就散伙了;和你一条路,两个女人走我实在不放心;至于罗伊……他们俩实在没什么交集,既没有合作的火花也不会互相看不过眼。

所以综合来看,这样兵分两路是最科学的,只是委屈了小黄毛,一路上要替那个性冷淡跑腿。”

“可你说过迷失之森即便是最好的猎人来也会迷路,你让他们自己探索,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月樱有些忧虑。

“生命安全的意外不可能有,走散的意外倒是有可能发生,所以为了防止他们分头走丢,我还特意用手铐把他们都拷起来了!所以安啦~”

……

“靠!你能不能想点办法我们还要进迷失之森的,难道这几天都要这样被拷住吗?”冰霜雪女半蹲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扔小石子一边赌气般说道。

“你想解开它?”罗伊看了她一眼。

“废话!”

“好吧,我想威廉杰斯坦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地给我这个东西,”他掏出那个之前由威廉手上拿来的钱袋,熟练地解开扣子,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钥匙应该就在里面……嗯……”

“怎么了?”冰霜雪女刚燃起一点希望,但看他这副表情,只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真的是钱,都是金币……”罗伊很识相地把钱袋收了回去。

“戚,就知道你们这帮家伙没一个可靠的,除了会耍点小聪明,你们能干嘛?真后悔信了我老师的鬼话,你们居然还好意思来……算了不说了,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罗伊默默地拔出了身后的瓦卡提斯之剑。

“喂!你想干嘛说不过就想打架欺负女生吗?!”

手起剑落,手铐应声被斩断。

罗伊收回瓦卡提斯,扭头不再看她:“本来不打算用这么暴力的办法的。”

“切!”冰霜雪女努努嘴,一脸“我可没冤枉你”的表情,她往罗伊脚下瞄了一眼,喊道,“喂,你有东西掉了。”

“什么?”

“刚才你拔剑的时候掉出来的,好像是一张纸。”她走过去,右脚一挑就把那张纸捡了起来。

刚看了一眼,冰霜雪女的表情就变得异常……愤怒,就好像被人搞了一个幼稚无比但又对其无可奈何的恶作剧,简直比踩到屎还难受。

“妈的,这个混蛋!”

“上面写了什么?”罗伊擦了擦汗,心说这家伙能别给我添乱了吗?

“呵呵,要我念给你听吗?这上面的第一句话就是'哈哈,没想到吧,钱袋里真的都是钱’!”她故意用生硬无比的语气念出威廉写的小纸条,怒意昭然若揭。

“这很符合他的性格……习惯了就好,下面还写了什么?”

“你还真打算让我来念啊?”冰霜雪女直接把那纸条扔了过去,“自己看!反正我没耐性读这种一句话带三重嘲讽的信!”

一句话带三重嘲讽的人是你吧……

罗伊一手接过纸条,迅速扫了眼内容,但转念一想,便直接就翻到了背面,而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将在核心区汇合,底下是迷失之森的生存指南,祝你们合作愉快!”

第二十三章 迷失之处

第一,在迷失之森,一旦确定了方向,就要咬准那个方向往前走,碰到任何障碍都不能回头。因为一旦偏离了直线,你很快就能回到原点了。

比如威廉和月樱,一开始抱着时间充裕,可以游山玩水的心态,半天下来就迷路了三次,回到传送阵也有两次。

“我们这样会不会有点浪费时间啊?”月樱有些发虚地问道。

“这怎么会浪费时间呢?刚才那个瀑布多壮观啊,你不也觉得好看嘛!”

“可如果我们不加快速度,怎么在核心区跟他们汇合找红水银呢……”

“樱,”威廉停下了脚步,微微抬头看向天空,“你还没想到我为什么这么做的原因吗?自从那天把你从竞技场赎回来后,你跟着我,却也没有一天休息过。

如果说陪你逛街买衣服也算的话,那也寥寥无几,所以趁着这次机会,就当来场秋游,好好放松一下。至于跟他们汇合……别逗了,就算我们一整天都在原地打转,那两个人也绝不可能比我们更快到达核心区的。”

“噢。”月樱默默低下了头,心说真的不是因为你也迷路了才这样讲的嘛?

“我倒也不介意在这看看风景,可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去核心区呢?据说在森林深处,凶狠的野兽比开拓区还多上几倍……真的没有危险吗?”

“那种骗小孩的你也信”威廉摆摆手,“刚才你也看见了,除了偶尔窜出来几条毒蛇吓吓人之外,不也就几只大猴子在树上乱飞吗?连熊都看不见一头,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道震慑山林的咆哮从远处传来。

“当我没说,快跑!”

第二,迷失之森有个与其它原始森林最大的不同,那就是它能存在整整十二个小时的大雾。因为这大雾的存在,所以即便咬定了同一个方向前进,到最后都有可能回到原处。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一个仿佛被诅咒的事实,迷失之森的名头从几百年前就叫了起来,但直至今日都没有任何人能解释它的诡异,足以见其特殊。

但这也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在第一种行进方式的基础上,还有个简单无脑的途径可以穿越迷失之森大雾表面上能遮挡人的视线,但实际上,它只是在欺骗人的双眼。于迷雾中,你的步伐会被它不自觉地带偏,所以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双眼蒙上。

“这……”罗伊拿着两条威廉随信附赠的手帕,陷入了沉思。

“喂,你不会这都信他的鬼话吧?”冰霜雪女一脸恨铁不成钢,“这摆明就是个恶作剧啊!如果你真把眼睛蒙上,他回去之后肯定会拿这件事狠狠嘲讽你的!”

“可是雾又起来了,”罗伊抬头望了望天空,时值正午,但森林里却还是异常的凉快,久不弥散的大雾笼罩在林间,五米外的能见度都差得可怜,“而且我们已经回到原点三次了。”他又补充道。

“不管!睁着眼睛都能迷路,蒙上眼睛岂不是更抓瞎你什么话都听,难道他是你妈啊!”冰霜雪女还是一脸不服。

罗伊心说不不不你才是我妈,听你的就是了……

“你说什么”她好像看穿了罗伊内心的想法,用质疑的眼神望着他。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罗伊凭借着自己的面瘫本色以及出色的演技满了过去。

但在五分钟后,当他们第四次回到原地,内心已经是接近崩溃的了。

冰霜雪女盯着那两手帕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敲定了主意。

“好!今天我就信他一次,但要是被我发现这是个恶作剧,那我就把你们都杀了!”

如果说睁着眼睛走路罗伊都觉得有些尴尬,那么在蒙上双眼后,自己就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和冰霜雪女的交集其实并不多,除了莫名其妙地在她开的酒吧里碰见,好像也并没什么特殊的换而言之,如果不是因为那天他恰好走进了碧蓝玫瑰酒馆,他和冰霜雪女根本就该是两个陌生人。

即便同时进入迷失之森寻找红水银,到头来也不过打声招呼就此两散,这样一想,自己也没必要说什么话了。

“喂!喂!喂!”冰霜雪女连喊了三声,这才把罗伊从神游状态叫了回来。

“啊……什么事?”

“叫你这么多次了都不回一下,要不是还能听见脚步声,我都以为你走丢了!”

“抱歉,在想一些事情。”

“拜托,你能不能认真一点,我们在迷失之森,不是在游乐园……算了,想你也是不会听的……喂,你有没有觉得这次好像走的时间长了很多……难道那家伙的方法真的有用……喂,你跟上快一点啊,哪有一直让女生在前面探路的”

冰霜雪女有一句没一句地和他搭话,罗伊也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有时候还得手忙脚乱照着她的指示干活……感觉就像是大姐大带着个小弟到处转圈,不过就连罗伊自己也感到奇怪的是,他的心态居然还不怎么坏。

要知道,上一个能对他这样如此颐气指使的人,还是阿米蒂娅他那早已死去的姐姐……

“啊!”冰霜雪女突如其来的一声尖叫把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事情不妙!

罗伊迅速把眼罩摘掉甩到一边,但面前却早已没了冰霜雪女的踪迹。他愣了愣,随即拔出瓦卡提斯之剑,眼前大雾弥漫,四周仿佛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一眼望不到边的迷雾。

“我在这!你往哪看呢?我掉下去了……”

正当罗伊还在尝试着找到冰霜雪女时,她的声音却从脚下传了过来。罗伊嘴角一抽,看着眼前那两米多深的大坑,不假思索地跳了下去。

“……你居然还跳下来,直接把我拉上去不就行了嘛?哎哟……”她抓着小腿,表情像是在忍着剧烈的痛苦。

“我倒是第一次见有人这样摔伤腿的……你身体素质也差不到哪里去吧?还能出这种事故。”罗伊蹲下身,“哪伤了”

“你……还敢在这说风凉话”冰霜雪女急促地呼吸着,“好像……好像有点糟。”

她把长裙慢慢往上拉开,鲜红的血迹渗过裙摆,罗伊不禁眉头一皱。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罗伊咬咬牙,看着那夹住冰霜雪女脚踝的捕兽夹,心里冒出一阵烦躁的念头。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以前开发迷失之森时,哪个不长眼的猎人放的吧。”冰霜雪女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她从小指上抽出一枚戒指,然后丢给罗伊,“里面有绷带,快帮我止血!”

她一边说话一边还抽出一条丝巾,卷起来用牙齿咬住,想靠这来缓解痛苦。

“你忍得住吗?”罗伊双手扶住捕兽夹,动作小心地把它一点点掰开,但看着冰霜雪女这种表情,一时间也不太敢发力。

“快点!”由于咬着丝巾,她说的话听起来有点口齿不清。

“好……”罗伊刚准备加大力度,心上却陡然一惊,就仿佛有道目光于暗中窥视,下意识地令他颤栗。

“谁?”他抬起头,恰好对上了一道浑浊且凶恶的眼神。

第二十四章 狼群

两种眼神的对视仅仅持续了一瞬,随后那矫健的黑影便极速退却,仅留下翻飞的杂草,仿佛从未出现,但却让罗伊心头一颤。

“糟了!”

“那是什么?”冰霜雪女仓促地回头望了一眼,但只看见一道黑影。

“好像是一匹狼。你能忍住吗?我要加快你的包扎速度,赶紧离开这里。”

如果单纯只是一只野狼倒也不至于让罗伊如此慌张,即便在野外,他的战斗力也足以一招解决大部分野兽。

然而可怕的东西永远不是孤狼,而是群狼,但凡它们在林间嗅到血腥味,便会靠拢追随,耐心地等待猎物露出疲态,一旦时机成熟,群狼持续不断地冲击便会在瞬间淹没猎物。

她不回答,只是把丝巾咬得更紧,随后点下了头。

“啊啊啊啊啊”

冰霜雪女的尖叫声再度穿透了山林。

“喂!你干嘛”罗伊赶紧扑过去捂住了她的嘴。

“你你你你干嘛脱衣服?虽然你还没有脱光,但这动作还是很令我不安啊!”她后退了几分,表情比刚才掉进坑里还惊恐不少。

“少废话,快上来。”罗伊脱下了自己的皮衣,上身只留一件背心。

“什么?”冰霜雪女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想……趁人之危不对,你应该是早有预谋……早就等着这一刻了!”

罗伊愣住了:“你到底上不上来?”

“不上!我……我可不会任人摆布!”

“……那你不让我背,自己能走吗?野狼很可能会再回来,到时候可是成群结队的了。”

“啊咧你……你是打算背我?”

“不然呢”罗伊反问,不过看他的表情,好像还真没意识到冰霜雪女想到哪边去了。

“没……没事。等等,可你为什么脱衣服?”

“因为我的外套是定制的,背后的质地比较硬。”

“噢……”冰霜雪女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眼四周,随后点了点头。

为冰霜雪女包扎伤口耗费了太长时间,从坑里爬出来后天色已经逼近黄昏,但为了防止被回头的野狼所包围,两人还是随便选了个方向前进。

夜色中,路况更是辨认不清。不过说也奇怪,自从听了威廉的建议盲走后,他们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再回到原点,而且还习惯了这种前进方式。所以即便天色再暗,只要当成蒙着眼睛走路,一切也就豁然开朗了。

然而就在十分钟后,原本平静的迷失之森却突然纷杂了起来。

最明显的不同便是罗伊和冰霜雪女旁边那些半米高的草丛,每当两人经过,几乎在四五秒后便会发出杂音,而且持续不断。罗伊曾抽空回头望过一眼,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荧荧的绿点,成百上千,像是翻飞的萤火虫。

“虽然很不想说,但是好像真的有东西要追上来了……你能更快一点吗?”冰霜雪女有点难为情地催促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加速了,而且……”罗伊扭头看了看两旁,“似乎两边的草丛也有东西穿过了。”

“呃啊,再这样下去会被包围的啊!作为……作为天狼星榜排行第四的你,年轻一代的最强剑士,被誉为天降神剑,嗜血狂魔……应该有办法对付那几条小狼吧?”

完全不想承认这些一个比一个中二的外号啊!

“首先,身后的那些东西应该不能用小狼来形容。其次,我虽然对自己的剑术很有自信,但也不得不承认它依然是有缺点的。”

“什么缺点?”

“群伤很弱,目标一多就无法完全发挥实力。”

“我去!你喜欢打车轮战那我怎么办?啊啊好像它们快追上来了!”

“说起来你的排行不是比我更高吗,为什么这就怕得瑟瑟发抖了?我背着你都能感觉到颤。”

“因……因为我怕狗啊!你没发现无论是皇宫还是我的酒吧旁边,都是禁狗的嘛?”

“这是狼,虽然大类上差不多,但依然是完全不同的物种……”

“不管不管!你去解决掉它们,等回到维也纳我给你双倍报酬!”

“你好像没答应过给任何报酬的样子……”

“呃……啊我不管呜呜呜!”不得不说,女生在撒娇方面的本领似乎是与生俱来,哪怕这个人是被外界看来是如冰山般冷漠的高傲天才。

“好好好我想办法。”罗伊一边安抚她一边跃过面前的沼泽地,而与此同时两旁草丛发出的声响也更大了。

“有了!”罗伊一剑扫清前路,此时再也顾不得保持隐匿,直接用全速狂奔,“头狼,如果我能把头狼杀了,那么狼群应该会散开,我们也不用逃跑了。”

“你打算背着我去杀头狼?开什么玩笑呢?!”

“能帮我开路吗?你闭上眼睛,一路上下冰雹就可以。”

“这……我试试吧。可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头狼在哪个位置呀?而且狼群甚至都还没现身!”

“那就逼它们现身。”罗伊掏出威廉留下的照明弹,然后高高抛向天空。

只见刺眼的白光于天空绽放,亮如白昼,照亮了两人附近将近百米的区域。

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也在此时显形,上百头野狼藏身于草丛间,呈扇状环绕在两人身后。它们的獠牙有着异于寻常野狼的恐怖长度,一记撕咬似乎就能咬掉半只手臂,如果不是因为身形的不符,罗伊甚至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凶兽。

“啊啊啊啊啊”看见那些野狼的一瞬间,冰霜雪女也不顾形象地尖叫起来,“快跑啊!”

然而罗伊却飞身跃起,双脚踏在面前的巨大树干上,随后反弹回去,方向正对狼群。

“准备好,再逃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喂!别捂着眼睛不干活啊。”

“你冲吧,我……我会尽量的。”话音刚落,罗伊就感到背后传来的恐怖寒意,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好吧,希望你别丢错目标。”罗伊擦了擦汗,随后面对狂奔过来的狼群,以雷霆万钧之势正面迎敌,手中的瓦卡提斯之剑,也因冰霜雪女的加持,覆盖上了恐怖的寒霜。

第二十五章 冰霜风暴

“呼”

罗伊所到之处寒风呼啸,瓦卡提斯剑下一匹匹悍不畏死的野狼被劈成两半,从天而降的冰雹疯狂轰击着地面,形成一道天然的结界,隔离住两边虎视眈眈的饿狼。

仅仅五秒,两人与狼群主力间的距离便缩短了整整三十米,而蜂拥而至的狼群体型也变得愈加庞大,由原来的体长一米到现在的将近两米,仿佛一次爪击就能把相对弱小的罗伊直接拍倒。

但他此时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冷静,哪怕野狼的獠牙与自己之间只有咫尺般的距离,罗伊也没有贸然起剑,而是待它挥出前爪,防御力最为薄弱之时,凭借瓦卡提斯之剑的长度优势,直接穿透其胸膛,随后再顺势劈斩。

夜空中,一道道野兽的嚎叫连绵不绝。

“嗷呜”

突然,一声狼嚎打破了这千篇一律的呼啸与惨叫。听到这声音,本来蓄势要冲锋的野狼都收起了它们的爪牙,蛰伏不动,仅是紧盯着罗伊以及他手中的瓦卡提斯之剑。

夜色中,那些荧荧的绿点似乎悄然包围了他们。

“什……什么情况?”发现罗伊没了动静,冰霜雪女便把手微微挪开看了一眼,但是映入眼帘的只有茫茫多的绿点。

“啊啊啊啊啊”尖叫声直达天空。

“嘘,别怕。”罗伊比了个手势。

“怎……怎么能不怕啊?我们都被包围了!”

“头狼出现了,声音就在前面那个方向。而且它刚刚下过命令,旁边的野狼应该不会贸然进攻。”

冰霜雪女还是不敢看,她把头深深埋下去:“那……我们要怎么干掉头狼?”

“等。等它自己过来,族群已经死了那么多,头狼不可能再继续旁观。”

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嗷呜”从远处传来,这次的声音比上回低沉了不少,显然是第二种命令。

忽然,荧荧的绿色光点间出现了极速移动的光芒,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两人靠近,转眼间就到达跟前。

“小心!”罗伊大声提醒了一句,手持瓦卡提斯之剑,下意识般横立在身前。

而就在下一瞬,高达数吨冲击力便横扫过来,直接将罗伊拍飞数米!他在空中尽全力调整身位,但还是没办法平稳落地,因为那高速移动的巨型野狼已经先行一步占据有利地形,反身就又是一爪子拍了过来。

极致的寒芒于此时绽放,罗伊发动全力,使瓦卡提斯之剑挥出一道无情的圆弧,直接斩断了头狼引以为傲的利爪!然后他又顺势借力反跳,挥舞出穿透力十足的剑气,化为满天箭矢破空而去,目标正是已遭到重创的头狼!

但那巨型野狼却以极限的速度躲开了这致命一击,它飞跃高达三米,灵活矫健的身躯直扑而来,身形恐怖,足以让人失去抵抗的**。

剑芒已至,或者说还未出手,罗伊在失去平衡的一瞬间杀了一记回马枪!

他以华丽的转身甩出了无与伦比的攻势,那是宿命之剑,无可阻挡,破碎了时间,直接穿透头狼的胸膛!

于最危急的时刻,为杜绝任何意外,罗伊直接祭出了自己最强的一击绝技“时光”,出手即命中的剑法,无需任何花俏修饰,就是为了要对手的命!

头狼于空中无力地倒下,它那巨型的身躯在罗伊剑下竟显得不堪一击,顷刻间周遭一片草丛翻乱声,断断续续的狼嚎游荡在四面八方,却再无一点规律。

“呼~呼~”冰霜雪女小心翼翼地睁开了双眼,她的气息有些微弱。

“你没事吧我们好像成功了,头狼一死,狼群的组织就没那么严密了。”

“我……我……头晕,”她趴在罗伊肩上,“被你转晕的……”

“……你这人真是够了。”罗伊转头,偷偷吐槽了一句。

“嗷呜”突然,一声狼嚎再度从前方传来,与前两次不同,这回的声音更添几分暴怒,穿透性十足,气势的震慑力更是让罗伊和冰霜雪女两人的脸色都同时一变。

因为就在这声狼嚎传来的一瞬间,四周所有的草丛都掀起了波澜,那些半人高的野草就如滔滔巨浪,掩盖着成百上千的野兽的低吼,让人止不住地恐惧。

“什……什么情况你不是已经杀掉头狼了吗?”冰霜雪女紧攥着罗伊的衣领。

罗伊一时也陷入了沉默,那巨型野狼的尸体分明就在脚下,瓦卡提斯直穿心脏,它必死无疑。既然头狼已死,狼群又怎么会还有指挥难道……

他低下头,俯视着那具尸体,片刻后,他愣住了。

“为什么,它是母狼”

“这你问我!靠,它它它……它们冲过来了!”

又一声狼嚎穿透月夜,暴怒的狼群仿佛听见了最终冲锋的号角,跨越方圆百米的原始森林,由四面八方各个死角飞跃而来,声势之浩大如巨浪猛袭,拍击着中央的孤岛。

“守好背后!”

重剑劈斩,皓月般的银光扫出笔直的剑锋,所到之处一切皆如草芥般被拦腰截断。而与此同时,身后的狼群也狂奔而至,四五头巨型野狼高高跃起,挥出力度可达数吨的巨爪,目标正是罗伊背后的冰霜雪女。

“咿呀”她心神慌乱地念出数个防御型法咒,但在恐惧之下这些冰系法术都未能发挥出原有的功效,仅仅稍加阻挠了几秒结界便被轰然打破。凶恶的野兽猛扑过来,两人身后已全无设防,一旦被击中,接下来便将是无法逆转的溃败!

这时,一道弧光由罗伊手中飞射出来,在空中绕过一道急弯后弹射至两人身后,电光火石间命中野狼的前爪,顿时血雾弥散,野兽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身后的狼群见状,奔涌的洪流也稍微停歇,给了两人一丝喘息的机会。

“现在怎么办……”或许是愧疚,也或许是自责,冰霜雪女根本不敢看向罗伊,只能默默把头低下。但这时,她却发现罗伊的手中竟空无一物,那几近无敌的瓦卡提斯之剑……没了。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罗伊也只好勉强应了一句:“没办法,不丢出去挡不住你身后那些家伙,现在只能赤手空拳了。”

“对不起。”冰霜雪女的声音细若蚊蝇。

“不用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没想到头狼竟会先派它的配偶来冲锋。如果我不把‘时光’用掉,现在兴许还可一战。”

“你走吧,如果不是我把狼群引来……如果不是我拖后腿,现在的你,应该早就跑掉了吧?”

“别说这种话,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如果,一切后果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嗷呜”

带来绝望的狼嚎声再度从远处袭来,周遭一片骚动,翻飞的草丛底下是跃跃欲试的狼群。

“喂,”罗伊偏过头,“待会把眼睛闭上,我试试看能不能杀出去。”

回应他的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你和威廉杰斯坦有很大不同他可没你那么爱逞强。”这种时候,她竟然还笑了起来。

“好吧,那你这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他呢?”

“都骂不行吗反正都是一丘之貉……喂,”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虚弱,但罗伊却发现四周的寒霜却骤然增加,仿佛已入深秋,半米高的杂草上凝着雪白色的极厚的霜。

“你……”

“抱着我。”她把手伸向自己的脖子,白皙的肌肤上青绿色的血管正慢慢凸起。

“什么?”

“我说抱着我……如果你不想被冻死的话!”

这时寒风骤起,她猛地用力,将脖子上的项链拉断,随后直接扔出十米开外。

古老的咒语由她嘴里缓缓念出,森冷的气息悄然降临,扑面而来的寒意由她身上向四面八方散开,肃杀之势往低空覆盖……就仿佛,死神突如而至,将这片区域的所有生命完全抹杀!

罗伊微一愣神,直至骤寒将自己的小腿覆盖才如梦方醒,不知何时,极厚的寒霜竟已铺满整个地面,甚至还开始爬上了两人的身体。

再转眼看向冰霜雪女,她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肤色惨白,静脉凸显,双瞳没有任何聚焦,褐色的短发随风飘散。

而在她的身后,恐怖的寒霜正在积聚,顷刻间借风而起,环绕两人,形成高达数十米的冰霜风暴。

道道寒风似刺骨利刃,穿透还未有所反应的狼群,转瞬间血肉模糊,惨叫声不绝于耳,风暴外围染上猩红的血迹,刮过高大的乔木森林,将其连根拔起,惨状犹如陨石坠地,仅存正中央空无一物的荒芜地区。

这里的生灵接近涅灭,冰霜覆盖的地面上,罗伊正紧紧抱着冰霜雪女。他们的衣服,衣领甚至头发上都有着凝霜积聚,风暴散去后,温度渐升,凝霜化成冰水涔涔流下,被风暴打得支离破碎的意志才缓缓恢复。

罗伊松开了双手,后退两步:“你没事吧”

冰霜雪女勉强挤出一道微笑,随后抬起手,指向远处被自己扔掉的那条项链:“帮我拿回来……”

一语未毕,她便忽地闭上双眼,仰面朝后倒了下去。

“喂!喂……”

第二十六章 乐声

“抱歉,麻烦你认真咬一口,一口就行,否则我就真的要掐你七寸了!”

威廉此时正捏着一条硕大的眼镜王蛇,将它的獠牙压穿过某个玻璃容器的薄膜,本身这只是一次收集蛇毒的正常工序,但没想到这条蛇居然如此倔强,无论威廉如何威胁,它都没有释放毒液,只是上颚一直被紧压在瓶口,样子有些滑稽。

“或许是因为迷失之森里的野兽都或多或少增长了一些灵智,所以它在知道你想要它的蛇毒之后,才故意这样的吧。”

“有道理,樱,你发现了华点,”威廉继续按着那条蛇,“不过毕竟这是一条蓄谋已久想偷袭我的蛇,我要点蛇毒也不过分吧”

“唉,还是把它放了吧,”月樱托着脸,“书里讲蛇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人类的,只有在自己的领地受到侵犯时才会受迫进攻……”

“难道这还是我的问题咯?”威廉翻了个白眼,在失去耐心后只好把蛇松开,然后一把甩了出去。

“话说回来,现在我们该往哪边走呢?”望了望四周长得几乎一样的原始森林,月樱显露出一丝忧虑。

“不必担心这种事,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现在遇见野兽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也越来越难缠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

“这就说明我们距离核心区越来越近了,虽说目前为止还是游刃有余,但如果某天遇见了你我一起都难以对付的凶兽时,那就说明我们已经半只脚踏入核心区了。”

“莫非这就是你在迷失之森里判断前进方向的办法吗?未免……有点不靠谱吧?”

“当然不可能,这只是侧面证实罢了。迷失之森里,由于地磁的非正常分布,指南针无效化;而因为长年大雾,凭借太阳观察方向的办法也不现实;所以对于我们来说稍微靠谱一点的办法是看年轮。”

“年轮”

“对,比如你坐着的这个树桩,”威廉斜了一眼,“南疏北密,虽然不是特别准确,但也足够用了。你看,它那么平整,想到什么了吗?”

“嗯……”月樱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阵,说道,“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我特么……还鬼斧神工!摆明是之前有人想用和我一样的方法,所以才把这棵树给砍了的。不止这里,我们之前走的地方也有隐蔽在灌木丛里的树桩,看得出来是前人所开辟的道路,只可惜……”

“只可惜都没能活着出来……”月樱微微叹息,语重心长地说。

“当”威廉直接一记手刀敲在她脑门上,“好的不学,乱接话茬的本领倒是学得蛮快的嘛!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进入开拓区后成功出来的探险者,而且战斗力还比我们还弱上不少,你怎么那么悲观呢?”

“哎哟!”月樱双手捂住了头,“我……我看很多书里都有像这样开头的故事嘛,所……所以就顺带接上啦……”

“哎你……都跟你说过不要看雪莉尔推荐的什么奇奇怪怪的书了,全是不良读物来的。什么霸道会长、娇媚王妃……再联想到她写的那个狗血剧本,我就不由自主地感到……”

威廉用拇指和食指按着额头,寻觅着到底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那种感觉,“胃疼!”

“我没什么事干,不看书能做什么呀?”月樱小声嘟囔着。

“嘘!”威廉忽地站起身,四处张望,“什么声音”

“难道又是打算偷袭我们的野兽”月樱托脸道。

“不,不是野兽,而是一种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声音,打个比方说,如果在学院里传来一声熊的咆哮,那怎么想都会觉得格格不入吧?”

他仰起头,判断着那声音的方位,片刻后又俯下身,正好对上月樱迷惑的眼神,便顺带解释道,“因为那是管弦乐器的音色,在正常情况下,迷失之森里绝不可能传出这种音乐声,除非……有人在这里演奏。”

月樱被这推论吓了一跳:“也就是说这附近还有其他的人可我根本没听见你说的音乐声啊。”

“大概五公里之外,偏北方向,你听不见很正常。我们走!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等等!”月樱下意识地说出了家乡话,同时迅速把手抽了回来,“我……我自己会走的啦!”

“嗯”威廉玩味地看着她,“没想到……你说家乡话的样子还蛮可爱的嘛!”

“唔……我,真的吗?”月樱慌忙地低下了头,过了半晌才慢慢抬起来偷瞄一眼,然而却看见了威廉那副强忍着笑意的表情。

“可……可恶你居然耍我!”羞愤之下月樱直接冲到威廉跟前,揪住他的衣领就是一顿蹂躏。

“别别别我错了!”在几乎被月樱晃晕的情况下,威廉被迫选择了投降,“这可是雪莉尔剧本的台词啊,我觉得情景合适才找你对剧本的嘛……”

“哼!”月樱松开手,插着腰站在一旁,看上去还是气呼呼的,“可这台词又不是对我说的,你去找你的小三吧!”

莫非最近还进化出了傲娇这样的属性嘛?真是……刺激啊……威廉心底里默默说道,然而表面上却抬脚往北走去:“好吧,既然正宫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去吧!”

“哎哎你说什么?你要找谁?”

“听吧,从这由北方传来的笛声里,你听出了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威廉口中所说的那道音乐声倒是越来越明显了,如果月樱静下心来听,甚至还能听清其中那悠扬的音调。

“嗯……这人好像吹的是我家乡那边的音乐,”月樱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又说道,“不过和我熟知的几种管弦乐器好像又有着区别,这道声音音色低沉,但音调却比较灵动,特点很鲜明,但我又不好说有什么不同。”

“不用想这么多,从这笛声里能听出来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演奏者是女的。而且你也别光听声音但不看周围,”威廉向四周的草地上瞄了几眼,“我们附近的蛇变多了,而且都在往北边爬去,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吹笛人的目的,恐怕就是要把蛇引过去吧?”

“什么?”月樱不禁后退半步,但却正好踩到了途经此地的一条毒蛇。然而那蛇仿佛没注意到这一点,仅仅扭了个身便继续往北爬去。

而不止在地面,包括顶上树林的树枝间,数百条色彩斑斓的长蛇也在往北移动。犹如一条长河,源源不绝地向北流动。

“走吧,看看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第二十七章 霜白女巫

离威廉最初听见乐声的五公里外,迷失之森被开辟出一片罕见的空地,这里没有盘虬错节的树根,也没有高至参天的雨林,甚至连随处可见的杂草也在这失了踪迹。

了无生机的地面上,惟有一名年约二十的少女矗立在正中央,她一袭青绿色的长裙,身着淡雅,头顶斗笠,斗笠边上垂下白纱遮住面庞,显得神秘无比。

而悠扬的音乐声正是从她的面纱内传出,这声音仿佛有着魔力,方圆接近十公里内,无数栖息在迷失之森的蛇类皆倾巢而出,似只为仰慕这音乐而聚在此处。

它们缠绕、交织在一起,昂起头,发出“嘶嘶”的声响,在这空地上布满五彩斑斓的色调,心智不坚的人若看到此景,恐怕会被吓得肝胆欲裂。

“出来吧。”突然,那女人停止了吹笛声,周遭所有蛇类也同时停下,但它们依然伏着身躯,头朝那女子的位置,似群臣拜伏女王,不敢雷池半步。

“能让你的蛇让条道吗?我甚至没有落脚的地方。”

闻言,她微微抬起头,同时伸出右手,指向正前方,于是顷刻间面前的群蛇四散而开,它们拖着沉重的身躯朝两旁翻滚,在留下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小道后才停止动作,并转而继续朝拜那神秘的青衣女子,行进间充满了迷醉与恍惚,着实令人惊讶不已。

但威廉除外,他跳出藏身的草丛,走上小道,一脸蔑视地看向四周,情感很复杂,但应该没有惊讶的成分。

不过跟随在他身旁的东方女子就没有那么淡定了,她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威廉的衣袖,看起来这数量庞大的毒蛇的确把她吓得不轻。

“你似乎很看不起我做的事。”那女人说道,操着一口蹩脚的西方语,“而且,这种乐器叫萧。”

威廉略微愣了一下,心想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先前和月樱的谈话内容?

不过关于这点他倒也没多在意,在瞥了眼脚下的毒蛇后,说道:“几年前,我在东方见过类似的行为,场面很壮观,不过比你这漂亮多了。因为当时那女人演奏音乐时,是把方圆十里内的鸟都引过来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把那称为百鸟朝凤,是祭祀时的一种节目。”

“漂亮?我不在乎,我之所以这样做,只不过是兴趣使然轮不到外人插嘴!”

“别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嘛!我只是听见这密林间突然传来一道音乐声,情不自禁地就往这边赶了。怎么?不欢迎听众吗?”

“我的听众已经足够多了。”她冷冷地回答,同时瞥了眼威廉脚边的群蛇。

“原来是这样吗?给野兽训练的人叫做驯兽师,给野兽治病的人叫做兽医,那么像你这种专门给野兽听音乐的人,应该叫什么呢?兽乐家?”

话音未落,一道极其凌厉的进攻便扑面而来,高速旋转的飞刀绕出一条蜿蜒的曲径,穿透层层风障直击威廉!

但他的应对却只是随手接住飞刀,甚至没有多看两眼,便漫不经心地甩了回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什么呀?还挺厉害的嘛,本来还以为是个迷路又不愿意拉下脸求助的妹子,但既然你这么暴躁,我也就不太好意思继续留着了……但顺便说一句,音乐还是蛮好听的。”

“早在十秒前,你就该做出这个决定。”神秘女子冷冷地回应他的称赞,可似乎也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兴趣,只是重新举起萧,准备继续演奏。

但还没走出几步,威廉的步伐便忽地停下了。他环视了一眼四周,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仍有些惊恐的月樱身上。

“我感觉……有些不太对呢。”

“不太对?”月樱歪了歪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我们是不是见过这个人?”威廉转过身,指了指那依然矗立在原地的东方女子,“像是在什么偶像会、写真集之类的?”

“写……写真!这我可没看过!”月樱脸一红,立即矢口否认,反应之迅速让威廉不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雪莉尔教给她的词。

“罢了,看来问你也没用,”无奈之下,威廉只好重新看向那个位置,带着丝丝诚恳,小心翼翼地喊道,“那个……请问你是偶像吗?像是什么女子天团之类的?”

音乐声停止了。

女人深吸一口气,似乎是被这脱线的问题气得不轻,她放下长萧,说道:“……西方人,你快让我的耐心殆尽了,我没你想象中那么无聊!”

“难道是乐队?但也不像啊,我没怎么听过乐队的表演。”威廉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寒意,左右踱步,敲着脑袋深深思索着,大有想不出来决不罢休的决心。

“够了,别再玩这种小丑般的把戏,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觉得你很眼熟,除此之外别无目的,”威廉无辜地摊了摊手,“对了,你有听说过《天狼星榜》吗?那好像是本偶像期刊,你的萧声如此精彩,说不定那里就记有你的名字!”

“哼,什么《天狼星榜》?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是吗?或许你没有发现,但在刚才,你的声线却突然变了!果然,那里肯定记载了你的乐声。”

“你根本是在混淆视听。”

“你看,又变了,女人的多愁善感总会在这种时候出卖自己。你其实很清楚的吧?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偶像期刊。”

“无论是或者不是,这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但如果我说,那本杂志里确实记载了你的影像,你还会说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吗?”

“这不可能!”

威廉笑着摇了摇头:“还否认吗?看着你这副羞愤得想钻起来、但是又不得不去狡辩的样子,真是莫名觉得有点可爱呢……啊啊!”

脚上突然的剧痛让威廉禁不住惨叫一声,可顺着源头望去,却只能和一脸羞愤的月樱对上眼。

“你……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她满脸通红地喊道,随后还不忘给威廉补上一脚。

“啊!停停停,言归正传言归正传,”在避开了月樱的二次冲击后,威廉才敢转过身,接着对那东方女人说道,“你嘴上说着不可能,但是自己也不敢肯定吧?否则也不至于动摇到这种地步。”

“在我看来反倒是你在动摇,你根本没有证据。”

“但如果我有呢?”

“还是那句话绝无可能。”

“如果是《天狼星榜》的内部读本就有可能!你以为呢?在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认出来了,那个被称为‘霜白女巫’的神秘东方巫女,打扮可是和你一模一样呢!”

威廉最终丢出他的杀手锏,潇洒地一挥,将那本《天狼星》甩至那女人跟前。

“这不可能!这身服饰我之前从未穿过……”然而即便证据确凿,对方也依然毫不犹豫地矢口否认,只可惜辩驳到一半时她的声音却突然停顿,人也如梦方醒般愣住,“你……”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威廉终于露出一丝诡计得逞般的微笑,“霜白女巫,天狼星榜排行第五,可却对外宣称只是个占卜师……好吧,如果有空,能帮我算一卦吗?”

“哼,”霜白女巫也发出了一声轻笑,她瞥了眼脚下那本书,发现不过是本空有封皮的娱乐杂志,“有意思,可是你既然没有那所谓的内部读本,又是如何认出我来的呢?”

“猜的,本来只结合你的服饰和年龄,我是猜不出什么东西的。但没曾想反倒是你的冲动出卖了自己的身份,要知道,没点本事的人,是不会随便来找我麻烦的。而将范围缩小到这种程度后,映入脑海的,恰好就有这么一个既年轻又神秘的东方女人。”

威廉随意地扫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出了似乎了不得的话。

霜白女巫的动作稍显一顿,随后又说道:“是吗?但在我的视角里,反倒是你一直在找我的麻烦。”

“我说了,你这副既羞愤又不得不狡辩的样子还蛮可爱的,能多来几次吗……嗷!对不起是我错了,别踩了!”

威廉捂着脚、忍着剧痛打了声响指,顿时四面八方的树木全线倒塌,露出其中无比光滑的切割平面。月樱瞬间惊醒,但还是没能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诶诶诶”地叫了出来。

“如果说把放下萧的动作比作是一个开关,那么持续不停的音乐声就是这法阵维持的关键。一开始,法阵处于休眠状态,你便用乐声引我们入场,待我们走进这法阵的控制范围后,再放下萧,令法阵启动,一切都神不知鬼不觉。

而你之所以要召集这些蛇,并非是源于兴趣,也不是为了好看,而是想凭借它们身上那源于迷失之森的特有能量波动,来躲过我的探查,从而掩盖那足以用来杀人的阵法!

只可惜,你还是疏忽了一步为了让我们两个麻烦人走近这里,你不得不让这些蛇让开了一条道,那万无一失的能量覆盖,也因此出现了一个缺口。”

“哈哈哈……难怪你从一开始就想着如何拖延时间。我之前还有点欣赏,觉得你明明已经死到临头,却还能如此侃侃而谈。”

霜白女巫低下头,放声笑了起来,少女的笑声清脆而又不失活泼,只可惜在此时却显得有些恐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摸了摸脚旁一条温顺毒蛇的脑袋,指上留下一道鲜艳的赤红。

“液态的红色金属。又称……红水银?”威廉也忍不住笑了,像是终于意识到她为何如此急切地想要找自己的麻烦。

“说的不错,”终于,霜白女巫赞许似地点了点头,“我也不得不告诉你,红水银除了是一种贵重金属外,它还是极致的毒药,人一旦沾上……便几乎难以活命!”

突然,她将手伸向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一把长弓,弓的弦上搭着三支弓矢,每支弓矢的前端都染着鲜艳的血红。

“再见了,西方人。”她说道,同时松开手,弓矢飞射,在空中迸溅出强烈的火花,似极致的流星,穿梭近十余米直射至威廉面前!

第二十八章 暗器

而就在弓矢射出的那一瞬,威廉周遭所有的长蛇也都同时暴起,它们借着地面弹射而上,跃起一米有余的高度,飞扑至两人面前。

“这招不是玩过了吗?”威廉打了个响指,顷刻间那三支弓矢以及这片空地上所有的长蛇都被定死在空中。

它们失去了受力点,空有强劲的爆发力也无法再前进一步,“虽然完全不清楚你了解什么内情,也不明白你手里的红水银到底从何而来,但无论如何,把你抓住是肯定不会错的!”

霜白女巫发出一声轻笑:“想抓我你是我见过最大言不惭的家伙了。”

“是不是大言不惭,你待会自然会清楚……”

“破”忽然,霜白女巫喊出一句东方语,这词似乎有着魔力,使那三支弓矢冲破了威廉的屏障再度直射过来。

这段距离实在太近,而威廉又对自己的魔法有着极度自信,自然无所防备,它们转瞬间穿越了空间,依次袭向威廉的心脏与双眼……

“小心!”就在这危急关头,一直保持着警惕的月樱出手了,她抬手开启了黑魔法,顿时一道极狭的黑洞便出现在威廉与弓矢之间,蔓延而出的黑暗瞬间吞没了那三支弓矢,将其化为虚无,仿佛从未出现过在这世上一般。

然而自有记载以来,还从未有过能直接湮灭物质的黑魔法,这根本就超脱了规则,如果当真存在这样的bug,真有可能会被这看似普通的女孩掌控吗?

至少霜白女巫不信,她怀着万分警惕,下意识地转身,裙摆微扬,风声也悄然而至!果然,另一道黑洞出现了,与之前恰好相反,这道黑洞非但没有吞噬物体,反倒是射出了三支弓矢,方向正对霜白女巫。

黑魔法奇点,使用者可以在空间的任意位置开辟一条异维时空的通道,就像是宇宙初开时的奇点,因而得名,即使是在黑魔法发展达到鼎盛时期的今天,也依然是极端高阶罕见的存在。

所以当数个月前月樱从莱纳那里学成归来,在大家面前亲身表演了一番后,就连威廉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心说以后终于可以足不出户,伸伸手就能拿到不少好东西了。

可看到这来势汹汹的箭矢,霜白女巫不显慌乱,只是冷笑一声,同时向后倾倒,腰肢伸展,仅以单足站立,身体则似平躺般悬在半空,优美无比,而那三支弓矢也因此越过她鼻尖上方约五厘米的高度,穿梭向前。

这一回威廉没有自大到再用魔法阻挡,他微微偏过身子,漂亮地来了个前空翻,躲过这三支箭矢。同时双手也没有闲下,眨眼间数道风刃翻飞而起,绕过半圆弧俯冲至霜白女巫跟前。

“再破”她轻喝一声,双手结印,顿时所有风刃消散在空中,化为阵阵狂风呼啸山林。而就在此刻,一道纤细的身影也闯入了霜白女巫的视线中。

是月樱!她极速冲刺过来,没有用刀,仅凭双拳便对霜白女巫发起了猛烈地进攻。

她的攻速快如闪电,然而霜白女巫却以萧为武器,见招拆招闪转腾挪竟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缠斗不到三秒,随后同时后跳拉开一段距离。

“真蠢。”霜白女巫只淡淡地评价了一句,随即右手迅速举起长萧,横立至身前吹奏起来。

顿时一道悠扬的音乐声由她手中的长萧传出,轻灵幽寂,浑然天成,如涓涓细流般令人着迷万分,霎那间又如高山飞瀑,奔涌而来。

月樱的心情似乎也被这音乐所感染,由先前的万分警惕转而渐渐变得放松,睫毛也不禁缓缓垂下。

而就在她半梦半醒之时,一道热烈激昂的音乐却又从月樱身后传来。威廉手握一支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忘情而又处变不惊地演奏着。音乐声震耳欲聋,琴弦剧烈颤动,外人听起来……简直像是噪音!

“很抱歉,打扰到你的意境了,但我的小提琴也就这水平,你就稍微谅解一下吧。不过不用为我担心,至少月樱醒了,她会为我鼓掌的。”

在打断了霜白女巫的节奏后,威廉才有空说这些烂话。

“你真是让人不得不讨厌,”她收起长萧,从腰间抽出两把短刃,“也不知道你的女孩是不是也像你那么硬气”

“硬气不存在的,你要让着点,她可是个软妹。”

“软……软妹是指我的对抗还是太过柔弱吗?”原本还蓄势待发的月樱听到他这句话,不禁扭头问道。

但对此,威廉早已习惯,每当月樱遇到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梗时,心里总会泛起难以扑灭的好奇心,这一点在她学会了西方语后表现得更为明显,哪怕是身处在战斗中,也会抽空问出一两个问题。

“不,我的意思是……”威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解释,可却一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最后只好指着霜白女巫,大喊道,“她是想把你当软柿子捏!揍她丫的!”

话音未落,霜白女巫的攻势就已来到,她仗着手里那两把不知名短刃,将手无寸铁的月樱步步逼退。

然而这点优势并非胜势,月樱毕竟是专业的战士,在傲赴竞技场时就曾创造过99连胜的奇迹,而她在重获自由后更是于森特学院进修过各类格斗技,单论这点而言,恐怕她才是威廉四人组里最强的那一个。

如果众人忽略掉近几个月来月樱那温柔又善解人意的表现,便能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外表底下简直是藏着一个人形的战斗机器啊!

只见一推一送,霜白女巫就被月樱抓住了右手腕,短刃也因此落地,右臂还被倒扣在背上,左手也因为这别扭的姿势而难以发起攻击。

她想到用腿,尝试突袭月樱的下盘而摆脱纠缠,但没成想月樱反手就是一个老树盘根,借力踹了一脚霜白女巫的膝盖使她跪倒在地,随后又使出了女生打架的专用技能扯头发。

不愧是专业的格斗大师,在如此错综复杂的情况下还能想到用最实用的方法来让自己占得先机,这招扯头发真是深得格斗一词的精髓……威廉一边看一边对着空气解说,简直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这时霜白女巫也被月樱弄得生疼,她强忍着想要惨叫的冲动,破釜沉舟般来了一记过肩摔。而月樱显然早有预料,她灵巧地空翻化解了这次反击,紧接着飞起一脚踢走霜白女巫最后一把短刃。

那利器在天空中盘旋,但两人都没有要去接的意思,她们极有默契地向前一步,徒手交锋,在数秒内打出了十余个来回而不分胜负,动作眼花缭乱,没有惊人的反应力恐怕还招架不住半秒。

最后两人同时停下,各用一手抓住那支长萧,相抵而望,近距离僵持着。

“不错,很久没看见身手如此矫健的东方女子了,真让人怀念。”霜白女巫称赞道。

“你也不赖,竟然能从我的招式中找到反击的方法,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头一次见。”

月樱一脸冷漠,这是她在遇到真正的对手时才会露出的表情,即便在强手如林的傲赴竞技场,她的神态也大多是认真中带着一丝睥睨,而从不会像现在这样以冷漠作为主要。

“你离开家乡太久,很多事没见过也正常,”霜白女巫轻笑,“不要急,我这就送你一程。”

月樱面色一变,因为在她们说话的间隙,一道腥风也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只听见那长萧上的音孔传来一阵轻鸣,紧接着便飞出一支青绿色的暗器!

那暗器的速度超乎了常理,在如此短的加速距离中竟然达到了连月樱都难以企及的音速,她只能依稀看见一道残影,身体甚至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暗器所命中。

这真是极为恐怖的杀招,任谁都不会想到,在那看似用于演奏的长萧里,竟还包含着如此下作的伎俩!

“飕”

似一股冷风席卷,威廉便以极限速度穿梭而过,在黑魔法“疾”开启的情况下,这世间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慢动作,那所谓音速逼近的暗器或许对其他人而言是致命的威胁,但对威廉……好吧,还真差点没接住!

黑魔法随即解除,威廉也狠狠摔翻在地,他打了好几个跟头,甚至撞在巨石上才及时刹住了车。他右手抓着那支长萧,身上伤痕累累,但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休整一下就又能活蹦乱跳。

“这不可能!”霜白女巫虽然戴着面纱,但眼神里的惊愕却显露无疑,她不禁退后两步,表情像是看见了鬼。

“敢在我眼前玩暗器的家伙都是你这副表情。”威廉面不改色地把那支长萧扔了回去,似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虎口上的牙印,不过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瞒过霜白女巫。

她愣了愣,随后冷笑着接回长萧:“我还以为你的本事真有这么大,原来还是有极限的嘛……小青,干得好!”

她口中的小青便是那支青绿色的暗器,但或许根本就不该被称其为暗器,因为那是一条青蛇,纤细而又短小,在刚才的高速运动中已经被威廉一指头给掐死,然而剧毒的神经毒素已经顺着它的毒牙进入威廉的血液中,借着血液循环流经他的五脏六腑。

“你没事吧?!”月樱见状,直接无视了眼前的霜白女巫,狂奔至威廉身前,关切地询问道。

威廉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看上去依然没什么大碍,他摆摆手,说道:“我没事,小时候我就打过蛇毒疫苗了,别放她……”

话音未落,他便眼前一黑,一头载倒在地。

霜白女巫冷笑,瞥了眼月樱,淡然道:“我如果是你,便会对此感到非常欣慰,因为……至少有个男人会因你而死了。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吧,你们将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你胡说!”月樱愤怒地抽出威廉的随身佩剑,指向霜白女巫,然而那个女人的手却在这时燃起了火焰,将那条青蛇的尸体烧成灰烬。

“这种蛇大陆上仅有一条,它一死,这世上便再无解药我说过,你们将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火焰愈加剧烈,突然暴涨的青烟盖住了霜白女巫的身体,而在青烟消散后,月樱眼前已经是空无一人。

第二十九章 亡灵天赋

“滴答……滴答……”

生理盐水通过输液管,一滴一滴地落在女孩的嘴唇上。

她已经很虚弱了,脸上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如果不是因为尚有一丝脉搏,罗伊很难分辨出她是否还活着。

在迷失之森过夜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而对冰霜雪女则更像是生死难关。罗伊没有针头,只能粗略地做了些简单的医疗措施,寄希望于这聊胜于无的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来挽救她的生命。

“咳咳……咳……”

突然,冰霜雪女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罗伊赶紧把她扶了起来,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

“好咸……”雪女睁开眼,声音细若游丝。

“真没想到你醒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罗伊取下生理盐水,略带怀疑地看了眼它的浓度。

“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在死海里游泳……哈哈……”她一边说一边做出游泳的动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孤陋寡闻如罗伊也听说过死海,那是大陆上有名的咸水湖,据说人在上面,不需要做任何动作都能浮在水面。

“我保证没把浓度调这么高……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不要!我要喝酒!”她忽地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瓶烈酒,罗伊定睛一看,发现那竟然是她酒吧里的招牌碧蓝玫瑰!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往迷失之森里带这玩意儿?现在这种情况再喝酒怕是要死人啊!

罗伊赶紧制止,但没想到冰霜雪女动作更快,“咕噜咕噜”地就灌了半瓶,然后她把瓶子猛地一甩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散发出浓郁的酒味。

“好吧,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发酒疯”罗伊把她重新按了回去,倚靠在随处可见的树干旁。

“我不会醉的,你以为我是你啊!”她话刚说到一半,就侧过身,吐了起来。罗伊守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一吐似乎把冰霜雪女的迷糊劲都给吐了出来,她歇了一阵,眼神也变得清明起来。她先是看了一眼罗伊,微微点头,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手足无措地往后靠了快半米,双手还在胸前摆出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防御姿势。

“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

“我帮你输了些葡萄糖和生理盐水,期间还顺带搭好了帐篷。”罗伊面无表情,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汇报工作。

冰霜雪女顺着罗伊的视线看去,确实发现了一座刚搭好的崭新帐篷。

“我……我不是问这个!你……哎!我昏迷了多久”

“我不确定,在迷失之森里时间的流逝并不明显,但从天色来看,应该是深夜了。”

“噢……”说完,她便低下了头,罗伊看不清她的表情,“不介意我进帐篷里休息会儿吧”

“当然可以,”罗伊背过了身,“我今晚在外面守夜。”

“嗯。”

“等一下,这份东西你还要吗?”罗伊突然叫住她,随后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根项链,其上悬挂着一颗显眼的红宝石。

“要!还好你记得捡回来了!”雪女满心欣喜,刚准备转过身拿回来,可身体却在这时僵住了,表情也变得异常微妙像是痛苦不堪,又似恐惧万分。

“你都看见了对吗?”她低着头,手微微抬起,伸向罗伊的位置。

“你希望我看见什么?”罗伊把项链放在她的手心,“如果我说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你会相信吗?”

……

几个小时前,那场声势浩大的暴风雪过后不久。

罗伊背着她走到冰霜的尽头,取回瓦卡提斯之剑,在他的印象中,那把剑最后应该是插进了一头野狼的胸膛中,并不难找。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在一片白霜覆盖的区域中找到了那具尸体,可眼前的场景却让罗伊怔住了。

那野狼早已气绝,尸骨在冰霜中若隐若现,然而它只剩下了一副骨架,没有血肉,更别说皮毛,就像是一具保存多年完好的标本,只有陈列在博物馆或收藏厅才能看见如此剔透纯净的动物骨架。

罗伊在原地徘徊着,忽然扬起剑,向身后挥出数道凌冽的剑气。

大雪纷飞,白霜也被这剑气给抹去罗伊看到了足以被称为壮观的景象,数百具野狼的尸首横卧在林间,它们或相互倚靠,或保持着生前猛扑的姿态。

但无一例外,都只剩下了一副干净的骨架,那沾染着的寒霜就像是点缀,显得苍凉又恐怖。

罗伊望着这骇人的一幕,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道凝视!

他下意识转身,腥风也扑面而来。一头仍苟延残喘着的巨型野狼正与他遥相对望,它剧烈地呼吸,肉眼可见的肋骨上下起伏,身上的皮毛与血肉已被抹去大半,与其它野狼尸骨相比就像是未清理干净的标本。

罗伊看得出来,那就是他找寻良久的头狼,只有它才能在那场风暴中苟活下去,如今显然是要找两人寻仇!

头狼开始狂奔,穿越寒霜向罗伊扑来,它的身上兼具生命与死亡两大特征,骇人的白骨被逐渐脱落的血肉包裹着,显得尤为可怖。

然而罗伊却没有动,他看着头狼步步逼近,也看着它的血肉在风雪中慢慢消失,最后那野兽高高跃起,獠牙与头骨在冰霜中显形,瞳孔中的最后一丝凶狠也随之而去。

它成为了一具白骨,从生到死的过程在这短短几秒就已完成。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正常人很难相信这里方圆数十米堆砌如山的尸骨,竟会是由这些看似普通的白霜造成的。

而这白霜的来源……罗伊不禁看了眼背上那女孩,她还熟睡着,半长的眼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还发出轻微的呼吸声,显得恬静优美,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罗伊愣在原地,盯着那具头狼骨架好几秒,随后才拔出剑,将一切都劈成粉碎。

……

“那个魔法名为'冰霜骸骨‘,是我迄今为止能释放出的最强能量,但如你所见,它并非是单纯的冰系魔法。”冰霜雪女和罗伊围坐在篝火旁,伸出双手,借着那微弱的火焰取暖。

“复合型魔法么?威廉有一次曾说过。”

雪女看了他一眼,歪头道:“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嘛,那是……亡灵系魔法。”

说到最后时,她把头别到了另一边。

但罗伊却没注意到这一点:“原来你还是死灵法师,以前我们都不知道你有这种天赋,如果早点了解,我也不会显得那么惊讶……”

“别提这个。”

“别提……怎么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不……”

“就连我这个对魔法一窍不通的人都知道:各系魔法懂得的越多,自己的弱点就越少……”

“我说别再提这个了,否则你就给我闭嘴!”她突然提高了音量,像炸毛的小猫般对着罗伊咬牙切齿,“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说这值得高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这对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罗伊侧了侧身,避开她的锋芒:“放心,没有人会因为这个而歧视你的,我保证。魔法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个我还是清楚的。”

冰霜雪女别过了头。

“你有这种天赋,应该好好利用,而不是自怨自艾……”罗伊语气平缓地劝慰她当然这只是他自己这样认为,实际上听起来倒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那不是我的天赋……”再次发声时,她的语气中竟带着点点哭腔,身体也微微颤抖。

罗伊顿时僵住了,他活了大概二十一年,遇见过各种极端险恶的环境,也遇见过无数凶狠狡猾的敌人,甚至还遇见过像威廉杰斯坦这样的奇葩……但是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女生哭鼻子啊!从来没有!

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与危机感顿时涌上心头,让他手足无措,手中的武器也只好随意地丢在一旁,却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开口宽慰。

“我……我……”罗伊甚至还没弄清楚这女的为什么而哭,就要面对如何哄女生这种世界性难题,如果威廉杰斯坦在或许还能迎难而上,但现在罗伊只能感受到一种被困在孤岛上,无力求援似的绝望……

“当我第一次做魔法检测时,还是七岁,”所幸冰霜雪女没有再继续为难他,或许也看出了指望这家伙安慰自己有些不太靠谱,便只好继续说下去。

“就在那时候我知道了自己的冰系魔法天赋异于常人,除此之外还有水系和风系的亲和力……但是,我敢保证自己绝对没有亡灵系魔法的天赋,更别说像现在这样使用如此高阶的死灵魔法了。”

她蜷缩着身子,缓缓说道。

……

“魔法天赋都是与生俱来,还从未有过后天养成,所以天才的存在是多么难能可贵!与其把天才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永无止境的修炼上,还不如去享受人生,感受这世间的温暖……”

这是威廉为了推脱修炼而编出来的歪理,虽然参考意义不大,但也侧面反映出天赋对于魔法修炼的重要性。

据说天赋最强的魔法师,更是可以走上即便不修炼,也能自动升级的开挂之路比方说,威廉杰斯坦。

但如果冰霜雪女所言非虚,她的亡灵系天赋并非天生,那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

“不好意思,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她低下了头,“这让你很困扰吧?”

“这倒不会,”再次说话时罗伊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反而是你,如果有什么困扰的话,可以尽管说出来,我……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你们帮不了我,没人帮得了我,你是不会明白的。”她的声音如梦呓,全无凌厉,倒显得楚楚可怜。

“我……我是不明白!”罗伊深吸一口气,决定豁出去了,“为什么你会对自己所拥有的亡灵系天赋那么排斥就算再怎么样,你只要不把它用于坏事,那就……那就没事啊!”

他实在是找不出多华美的词藻:“就把它当成是一种普通的能力,谁会在意这个”

“我在意!”她抬起头,眼睛红肿,似泛着泪光,“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能听见死人的声音!”

第三十章 暖儿

像一道惊雷敲击在心头,罗伊侧目,眼神锐利,但语气则尽可能放得平缓:“你说什么?”

“我能听见死去的人在说话,”她终于坚持不住,轻轻啜泣起来,“自从我获得那种天赋,耳边就一直环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说话声。一开始我还不清楚那是什么,可有一天当我参加外祖母的葬礼时……我听到了她的声音,她在在呼唤我……”

这世上真的有鬼魂吗?罗伊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是没有意义,二则是因为他没有办法确认。

从古至今,有过不少亲眼见过鬼魂的记载,例如公历420年的鬼魂新娘事件,有人看见在新婚之夜被杀死的新娘飞过整座城市来到另一间教堂;还有公历833年的幽魂古堡事件,那座废弃了将近两百年的古堡突然在某天晚上传出了女子的哭声……

这些故事讲得惟妙惟肖,但它们的真实性都让人难以信服。面前的冰霜雪女说自己能听见死人的声音,是否就意味着鬼魂是真实存在的呢?

“你确定那不是幻觉吗?”思考了一阵,罗伊问道。

“我确定,虽然我没有办法和那些声音交谈,但它们所说的事都和我记忆相符。更何况,有什么幻觉能够持续那么久”

“我能理解,毕竟你连狗都怕……”说到一半时罗伊突然发现这女的眼神变得异常凶狠,连忙把后半句收了回去,“我是说,对于这种未知的事物,你感到害怕也是很正常的……有办法解除吗?”

“有,离死人的地方远一点,”她没好气地说,“或者用这个。”

冰霜雪女把手中那红宝石项链举了起来。

“它不是宝石,而是红水银精魄,近十吨红水银才能练出这么点。”

“红水银”罗伊抓住了这个词眼,“那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吗?它到底有什么用?”

“用来造武器、做毒药,或者……压制魔法元素波动。”她托着脸,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圈。

“原来如此,红水银精魄可以压制你身体里的死灵魔法。所以你一旦把它摘下,实力就能大幅上涨,甚至超出一般的死灵法师。”

“你说什么?”她的目光突然一寒,让人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太可怕了,一定要帮你解除掉这种状态。”在跟威廉杰斯坦混了那么久之后,罗伊终于学会了转弯,只可惜说起话来还是面不改色,“如果我们帮你找到红水银,是不是就能解决问题了?”

“不,”她摇摇头,眼神变得黯然,“我宁可这批红水银从未订购过,这样……就不会有这种意外发生了。”

“确实,但罪魁祸首并不是你,你不必自责。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罗伊顿了好几秒,可冰霜雪女还是没有回应,她低着头,像是在沉思。

“喂……喂……”他不由得多喊了几声,然而迎面而来的又是一道冷酷无情的眼神。

“喂什么喂难道我没有名字吗?”她把音量提高,篝火的火苗也同时窜了起来。

“我……知道你有名字,可你从来没跟我提起过。”罗伊眨眨眼,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而且,你的称号未免也太长了……如果每次叫你都念一遍,那效率太低。(the reginaice and frost)”

“长也得念!”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告诉我你的名字,这样对大家的交流都有好处。”

冰霜雪女身体一僵,随后怒骂道:“你休想!知不知道名字是女人的秘密我对你客气那么久,是不是还想得寸进尺了?!”

“我还以为只有身高和体重才算……”

“那你现在知道还有第三项了?!”她恼怒地站起身,往帐篷走去,“别再来烦我了!”

“为什么你一定要来迷失之森”罗伊也跟着站起来,盯着她的背影,“我的姐姐也曾对我发过这样的无名火,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舒服些,就尽管骂我吧。”

冰霜雪女的脚步停住了。

“姐姐曾告诉过我,她生气不是因为其他人,而是对自己太过恼火和失望,没能让我过上更好的生活……从爱逞强这一点上来看,你和她真的很像。”

“是吗?”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威廉杰斯坦也说过我的眼神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你们俩是串通好的吧”

“像他认识的一个人”罗伊看着眼前这女孩,回忆着她之前流露出的目光,霎那间有如惊鸿飘过他想起来了,怪不得感觉似曾相识!

“威廉杰斯坦说的熟人,或许就是他自己。”罗伊向她走近了两步,“在他腾飞之时,曾发生过一场意外,在那次事故中整组人几乎全军覆没,而他就是唯一的幸存者。

那个时候的眼神我虽然没见过,但在后来的相处中我能感觉到他莫名涌出的绝望和无能为力。威廉杰斯坦一直在为那件事而自责,认为是自己抛弃了他的同伴……就是那种眼神,我在你的眼睛里见过。”

雪女背着身,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罗伊可以明显察觉到这番话说出后她所发生的变化。

说中了吗?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现在能告诉我吗?为什么你非要来迷失之森”

眼泪“簌”地落了下来,但雪女依然没有转身,她强撑着躯体,说道:“这次红水银的护送分队是由战士和少量魔法师组成的,本来我也要亲自参与,但那段时间身体不舒服,老师就没让我出发。

可没想到半路上……如果我当时还在分队里,玛利亚、菲娜和罗素他们也许就不会死了……他们是我在学院里最好的朋友,是我害了他们……”

背着身,罗伊只能看到她用手不时擦拭着面庞,声音也伴随着阵阵哽咽。

“打听够了,你满意了吧?以后别再烦我了……”

“我能帮你,我们都能帮你,你不是一个人面对这些。至少此时此刻,我们都在迷失之森。”

罗伊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这番话,“不管是你耳边听到的奇怪的声音,还是杀害你朋友、夺走红水银的凶手,我们都会想尽办法替你解决。无论发生什么,至少我会帮你。”

冰霜雪女的脚步顿了顿,随后像是没听见一样,径直走回了帐篷,动作凶狠地拉上帘子。

难道失败了罗伊心头顿时出现一种不详的预感,她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话不够真诚可把话说成这样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说话技巧什么的自己根本就是零基础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罗伊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喂!”冰霜雪女突然从帐篷里探出一个头,眼睛还残留着未消的红肿,“我的名字是暖儿-瓦格纳,你可以叫我暖儿。”

说完,她就重新拉上了帘子。

暖儿初听这个名字时罗伊只感觉一愣,随后就立即反应了过来在大陆闻名、以冷酷著称的冰霜雪女,她的名字居然叫暖儿,这要是让威廉知道,说不准他会笑上整整一天啊!

怪不得她不愿意说,这简直是……

“不准告诉威廉杰斯坦!”这时暖儿又拉开了帐篷的帘子,语气凶狠,“要是被我注意到他在看见我时莫名其妙地笑出声,你们两个就死定了!”

罗伊不禁举起双手:“好,我发誓!绝对不提!”

第三十一章 复醒

凌晨时分,迷失之森已是大雾弥漫。

女孩蜷缩在帐篷中,熟睡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不设防地进入梦乡了,哪怕是在维也纳的皇宫,她也不曾这样放松过。

可在昨夜,危险密布的迷失之森里,她竟然能睡得那么安稳……那家伙的守夜靠得住嘛?

暖儿不禁敲了敲自己的脑门,随后撑起身,掀开帐篷的帘子。

帘外是一片大雾,依稀可见粗壮的树干交错立在眼前,罗伊坐靠在其中一棵树旁,额头抵着剑柄,双眼紧闭。看来经过一整个白天的长途奔袭和一晚上的守夜,他也坚持不住了。

于是暖儿走过去,帮他轻轻披上了一层棉纱。

“谢谢啦!”她用仅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道。

“嗨!”

有人在身后!

暖儿一惊,转瞬间拔出碎寒刀,森冷的寒意覆盖在林间,化为利刃向身后释放,穿透了那道高挑冷艳的身姿,在数座树干上打出深深的烙印。

毫秒之间,她又重新成为了那个超级天才,成为了那个令人尊崇得不敢雷池半步的冰霜雪女。

“上来就那么热情吗?我们又不是情敌。”眼前那女子交叉着双臂,缓缓踱步向前。在大雾中,她的面庞被覆盖着,模糊不清,但依稀间仍勾人心魄。

“你是什么人别过来。”虽然在刚才的交锋中冰霜雪女已经看出来眼前之人只是一道投影,但她还是莫名地不愿意让这女人靠近半步。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带来什么。”她的声音里似带着魅惑,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我不需要,给我滚。”

“别生气,别生气嘛!”她挑了挑眉,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跟我走一趟吗?一路上不会让你失望的。”

“跟你走……凭什么?躲在雾后不敢见人,我可看不出你的诚意。”暖儿不由得冷笑讥讽。

“我的诚意已经摆在你面前了,听啊!听到了吗?”那女子展开双臂,“那是只有你才能听到的声音,高贵的皇女!”

冰霜雪女冷不丁后退了两步,脸色大变:“你……你……”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可不是主使,”她微微一笑,“我再说一遍,跟我走一趟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难以抑制住自己的怒火,将碎寒刀插在地面,顷刻间掀起冰峰巨浪袭向那名女子,但谁都清楚这只是徒劳无功。

“这都是为了你啊,皇女。只要你乖乖照办,大家就都不会为难的。”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走一趟就好,”她向冰霜雪女伸出了手,“我将带你领略真实的世界!”

暖儿看着她,又看了看身旁还在昏迷状态的罗伊,最终点下了头。

“如果我发现有什么不对,我会立即杀了你!”

“那我可是不胜欢迎呢!”她笑了笑,身后瞬间涌出大片浓雾,将两人包裹在内。

只是转瞬间的功夫,便如黑洞般吞噬一切。

……

“啊啊”

威廉惊醒,伴随着持续长达五秒的尖叫,直到他自己都受不了把耳朵捂住才停下。

“呼我在哪?我在哪?”刚一清醒他就看见头顶有着一眼望不到树冠的高大乔木,身旁也是杂草丛生,让人分辨不出方向,只有一个看似年少无知的单纯少女坐在一旁,神色担忧。

“终于醒了!你没事吧?”月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

威廉已经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如果不是因为还有着呼吸和脉搏,月樱恐怕早就操起刀往霜白女巫那杀去了。

“我当然没事,但你是谁?”威廉锐利的双瞳注视着她,丝毫看不出任何开玩笑的神色。

“你……你别吓我……我是月樱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威廉”

“威廉这是我的名字不可能!”他站了起来,心念一动袖剑便已出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是谁?”

语气冷漠,让人不由得想起了阿尔卑斯山上长年不化的冰川。

“我真的是……是你的朋友,你一定要相信我,”月樱甚至没有后退半步,“你是威廉杰斯坦,和我立下过契约……发誓永不背叛对方!”

“我怎么不记得听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失忆了不成”他冷笑着步步逼近,双手也从月樱背后环起,“我可是传说中的魔王,怎么会有这种凡人的名字!你……唉算了不玩了月樱我好想你啊!”

他把月樱紧紧揽在怀中:“我感觉自己昏迷了好久,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月樱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吓得头脑一片空白,一时间没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威廉的脑袋上顿时出现了两个大包。

“你下手怎么这么重我差点又被你打晕过去了。”威廉后退两步,时不时还摸摸肿起来的地方。

“还不是因为你又骗我!让人白担心一场!”月樱冷哼道,交叉着双臂,纤细的胳膊中蕴含着令人难以想象的臂力。

“那……是因为我刚醒过来发现气氛紧张,开个玩笑舒缓一下心情嘛!不然我醒过来的时候全都愁眉苦脸多不好啊!”威廉摊开手,扮作无辜道。

“我不管!要是你以后再敢这样骗我,我……我就再也不管你了!”月樱愤懑地转过了身,显然是对威廉这次玩笑恼怒不已。

“好啦好啦我以后不这样玩就是,再说我现在可还是病人,你不能不管我啊……”威廉捂着心脏,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啊,对了!你的蛇毒怎么办?”月樱突然反应过来,自从昨日威廉中了霜白女巫的暗算,就一直昏迷至今。

而在这一天一夜里,月樱因为没有药品,便只能做点简单的防护措施,蛇毒什么的根本就没进行过处理,如今他能醒过来简直是个奇迹!

“这个问题问得好,”威廉思索了一阵,“可我完全没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中毒的迹象啊。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过来的时候就只有你在旁边了呀!”

“这……这么会你明明昏睡了整整一天啊。”

“这我知道,可你难道不觉得,这种情况很像是我被打了一针强效麻醉剂,是霜白女巫想要脱身才骗你说我中了蛇毒吗?”威廉感觉自己的推理很接近正确答案了,“或许那根本就不是一条毒蛇呢?樱,后来你把那条蛇怎么样了?”

“它被霜白女巫给烧掉了,只剩下一堆灰烬。”

“这就对了!她是为了毁灭证据,以免让我们查到那根本不是毒蛇!或许那是一种在东方很常见,用来麻痹神经的蛇类,怪不得我从来没见过,原来是这样。”

“但你真的没事吗?”月樱还是不放心,悄悄看了看威廉的脸色,“真的没感觉哪里不舒服?”

“当然没有……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晕车你刚才是带我高速转了一圈迷失之森吗?”

“没有,你一直都在原地躺着呀!”

“这就很奇怪了,这么多年来我晕车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按了按太阳穴,依稀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但身体却又没传出任何警告,摆明不是中毒,“算了,你也饿了吧?我们先去找点东西吃,我来教你怎么在森林里抓野味。”

“哦……哦……”

第三十二章 科西嘉

时值深秋,迷失之森也渐渐蒙上一层萧瑟的气息,林间静谧,使这数百年来都人迹罕至的地界显得更为幽寂。

突然,像是一道闪电穿过林间,杂草覆盖的地面上顷刻间划出一条难以察觉的狭小路径。这里已逼近迷失之森核心区,路况之复杂与崎岖非初入时可比拟,然而那黑影却如履平地,轻巧地越过沼泽与暗流,速度之快让其后方的月樱都追赶不及。

三眼灰兔,堪称迷失之森里最难捕捉的猎物之一,不仅有着极高的敏捷性和速度,浅灰色的皮毛还能与迷失之森里的环境完美融为一体,简直是天生的……烤肉至少威廉和月樱都这么想。

几步之间,月樱就抄一条捷径逼近了那只三眼灰兔,她的步履稳健,小心地封死所有可能的逃跑路径,随后一记饿虎扑食扑向猎物。

谁知那灰兔竟突然刹住了车,转过身反方向就是一个百米冲刺,害得月樱扑了个空看来在迷失之森里,就连小小的灰兔也有着外界动物难以比拟的灵智。

“可恶!”

月樱咬咬牙,腰肢用力瞬间起身,随后几步冲刺踩上树干,又借力反跳跃出十米开外,再度追上了三眼灰兔。

此地山石嶙峋,面前还有一条极宽的溪流阻隔去路,使得那灰兔无路可退,面对月樱的极速冲刺也只能瑟瑟发抖。转眼间月樱坠地,为防灰兔再次反方向逃脱她甚至还故意放慢了脚步,但施加的压迫感却丝毫不减。

“呀!”她刚准备起跳,脚踝却感觉像被绳索缠住,“嗖”的一下便收紧回缩,将月樱绊倒并往上拉了好几米,她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被反着吊在了树上。

“吱吱!”那灰兔见状,便慢悠悠地蹦回去两步,还在吊着月樱的那棵树脚下转了好几圈,像是在耀武扬威。

然而这股嚣张劲并没能持续多久,它刚一抬头,一道巨大的黑影便笼罩过来,将那灰兔给盖在了篮子底下,随后威廉又一脚踩在顶上,确保这猎物无路可逃后才抬头看向月樱。

“樱,说起来这不是我们刚弄的陷阱嘛?为什么会是你中招了亏我还以为抓住了什么大家伙,虽然你是挺大的,但也不能吃啊……”

“我怎么会知道啊!”月樱哀嚎道,“转着转着就回来了呀!”

“不过不用担心,虽然你两手空空,但是可以看看我的收获啊,”威廉举起了双手,左边是两只山鸡,右边则是三只灰兔,“算一下有几条腿?”

月樱脸色一黯,语气悲观:“我是不是不太适合打猎”

“打猎这种事可不是一天就能速成的,”威廉随手丢出一把小匕首,把吊着月樱的绳索切断,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积累经验,才能像我那么得心应手……”

“你难道很经常打猎吗……”月樱揉了揉脑袋,刚才砸在地上确实有点生疼。

“我在野外生存的经历比我学魔法的历史都要悠久。”说完这句话,威廉便带着那几只山鸡和野兔跑到另一边,过了好几分钟才跑回来,“在很小的时候,我就被别人丢进一个黑森林里,只给了一把刀和两块火石,然后硬是让我撑过了两个月,等我出来的时候,那个把我丢进去的人都差点没认出我来。”

“听起来挺好玩的!”

“好玩个头啊!那个黑森林里还有鳄鱼的,鳄鱼你知道吗?当时我好像才七岁啊,就要面对如此不堪回首的童年……”

“至少比我的童年好多了……”月樱幽幽地说。

比你的童年多姿多彩是没什么难度啦!威廉默默叹道,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对了,七岁!当时你还生活在那座小岛上吗?”月樱眨了眨眼,看着威廉渐渐僵住的表情。

“喂……你怎么会知道那座岛的该不会又是雪莉尔说的吧?那家伙明明还答应过我要保密的!”

“额……”月樱把视线移向他处,两根食指相抵,不停地画着圈圈,“有嘛?有嘛?什么岛我刚才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得了少装了,”威廉撇撇嘴,“不过也罢,那种事情告诉你也无妨,只要别泄露出去就好。我只是不希望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影响到岛上居民们的生活,但你显然不会做那种事。”

“真好,他们对你一定很不错吧?”

“是很不错,那是一段……我唯一被看作是普通人的日子,从科西嘉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过那种感觉了。”

“科西嘉”

“对,那是岛的名字。就算是在最精密的地图上,也找不出它的坐标。”

“不存在的孤岛么……”月樱靠着威廉的肩膀,“是否除了学院,就再也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或许吧,科西嘉的来历本身就是一个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我是一样的。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家庭,是莱纳收留了我,还把我寄养在科西嘉……”

“威廉,”月樱抬起头,“你有想过查清自己的身世吗?找到你的父母,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遗弃你!”

“我以前考虑过,但是束手无策。我被莱纳收养时据称是在冰雪呼啸之地,然而除此之外便再无线索。”

“那就问清楚到底是在哪块冰雪呼啸之地啊!我不相信会有父母如此狠心把你抛弃在那种地方,他们一定是……”

“你说得对……他们一定是死了,否则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直杳无音信我就这么不值得与他们相见吗?”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月樱发觉了自己的失言,低下头,黯然道。

“没什么,这是我早就想明白的事实,”威廉摸了摸她的头,“再说我现在活得也不赖啊!”

“扑通”

突然,远处的一声闷响打断了这场对话,两人同时警觉地站起身,朝同一个方向望去。

“什么声音”月樱万分警戒,自从发生了霜白女巫的事件后,她处事变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漂亮!我的猎物进陷阱了!”与此相反,威廉倒是兴奋异常,他立即拉着月樱往那边跑去,跨过数不清的藤蔓与草丛。

“什……什么你又设了个陷阱吗?”

“没错,我刚花半小时挖了一个坑,然后又花了半小时在顶上铺了一层泥土和草坪,算得上是一个设计精良的陷阱。但苦于没有诱饵,所以才把那几只山鸡和野兔给丢了上去。”

“可是这样抓到的东西难道不是肉食动物吗?比如狼、豹子之类的……”

“那不是更好吗?我早就想换个口味了!”说话间,他们就来到了那座大坑面前,积厚的杂草铺在顶上,看不清底下猎物的样子,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注意了,如果底下没有声音,就说明猎物往往还能反抗,所以要盲射几箭,把它射到惨叫为止……”威廉谈笑间掏出弩箭上膛,然后对准大坑的口子。

“不要啊!我投降我投降!”箭还未出手,大坑底下就传来了一阵阵的惨叫……

两人不禁同时僵住这陷阱,是抓错东西了吧?

第三十三章 熟人

“真没想到在迷失之森里,那些高灵智的野兽都已经会说人话了,所以月樱,这种时候就更不能心软,看我把它射死为止!”两人沉默了有将近三秒,最后还是威廉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境遇。

于是月樱也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要啊!底下是人底下是人!不是野兽!不要射箭啊!”坑内再度传来惨叫。

“什么?”威廉一愣,“居然不是野兽吗?这样的话,问题就复杂多了……月樱,你有吃过人肉吗?今天我就让你尝尝。”

月樱摇摇头但摇到一半时,她呆毛一翘,突然反应过来,紧接着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威廉给扑倒了。

“不行啊……不能这样做……”她阻拦着威廉射箭的企图。

底下那人听闻,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迷失之森里怎么还会有食人族,所幸今天运气不错,有声音这么好听的女孩帮自己说话……

“我们的调料不够,煮出来也不好吃啊……”

怎么都想吃我啊……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比掉进这坑里还要更大的打击。

……

十分钟后,月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这个蓬头垢面的家伙从坑里拉出来。

不得不说,虽然这人外表看起来邋里邋遢,但站起身时却出人意料的英姿挺拔,显然是受过专业的训练,绝非普通的探险者。

“谢谢啦大姐姐!”他动作娴熟地敬了个礼。

“不用谢,说起来我们的兔子呢?”月樱则似乎笑里藏刀。

“额……不好意思……刚才摔下去的时候,好像已经被我压死了……”他后退两步,讪讪地说。

“什么月樱,把他捆起来,放到架子上烤!”本来威廉对这突然出现的探险者没什么兴趣,但一听说自己辛辛苦苦抓的兔子就这样凉了,便瞬间拍案而起,转过身就指向眼前那烧得正旺的篝火。

“不要啊!我会赔你们兔子钱的,多少钱我都给……”那人吓得赶紧摆手,毕竟迷失之森里什么怪物都有可能出现,在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还是保命要紧。

但这时,他却突然停下了动作,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老……老大怎么会是你真的是你!”

他看着威廉,一副又兴奋又不可思议的样子。

“老大”月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见过”

威廉也僵了好几秒,这才发觉那神秘出现的探险家竟莫名有些眼熟。

“我去!柯尔文怎么会是你”他也惊叫起来,一副撞了鬼的样子。

“老大!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柯尔文张开双手,扑过去就要来一记拥抱。

“慢着!”威廉反应极快,双手结印,瞬间启动风系魔法,把柯尔文卡在空中,同时还仿佛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我一定是没睡醒,不然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是也不对啊!我更加没可能梦见你,难道……这都是真的”

他看着月樱,表情像是求助。

月樱心领神会,冲过去就要来一耳光吓得威廉赶紧后退。

“好我懂了!”他散去魔法,把柯尔文丢在地上,“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在迷失之森”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不过老大,这么久不见,你那神乎其技的魔法还是那么的让人惊叹啊!”

“才几个月很久吗?别拍马屁了,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跑进来的。”

“噢,”他挠了挠头,“上次被老大你救下来之后我就在旅店里歇息了好几天,后来又是什么暴雨、动乱的害得我不敢出门。

本来是打算等天气好一些后再启程的,可没想到有一天晚上,一道闪电居然把我房间里的窗户都给震碎了,床单被雨淋湿了一大片,你说气人不气人……”

威廉嘴角一抽,心说你那玻璃碎了好像我还得负主要责任,在大城市里和格林克斯这种级别的人交战实在是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引出祸端来。

“不过现在又不是叙旧的时候,你快把故事跳到奥格斯堡这边。”

“我这不是一直在说原因嘛?就是因为北方的雨太可怕了,我才把历练地点定在南方的迷失之森。哇老大你可不知道,这迷失之森真的太有意思了!我从边缘区进来,一路长驱直入……”

“你还是从边缘区进来的?”威廉心想怪不得你这么狼狈,边缘区那么大,加上迷路兜兜转转待上几个月都有可能,变成这样也就不足为奇了,“你被困在这多久了?”

“困住没有啊,我一直在按原计划的路线走,”柯尔文掏出他那本《迷失之森探索指南》,翻开地图那一页,上面果然用铅笔画了一条路线,

“我打算从边缘区的东部出发,穿越核心区到达米兰王国,紧接着再南下前往教皇国……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去那看圣裁骑士团的新年阅兵表演了!明年还是翡翠年,就更有纪念意义了!”

(注:大陆历法中的整百年份即为翡翠年,明年恰好为1400年。)

“得了吧还去看阅兵,你现在是正式骑士了吗?”

听闻这话,柯尔文顿时焉了下来:“老大你就别提这个了,我在迷失之森里待了快一个星期,好不容易看到人,怎么偏偏谈起伤心事呢?”

“一星期怎么可能你从东边进来,到这怎么也要花半个月吧?”

“呀!难道……”月樱突然惊讶地张开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难道我们这几天非但没有往核心区方向走,甚至还越走越偏了吗?不可能啊,昨天你昏迷了我们就一直待在原处,一步都没有走。”

“我好像听出了你语气中的甩锅……”威廉幽幽地说,“你难道觉得我会带你走偏吗?”

月樱连忙摇摇头:“我是不会怪你的。”

“啊这位就是大嫂吧!”自来熟的柯尔文连忙靠过去,一脸谄媚,“真是国色天香,我这人从来不懂得夸女孩子,但一看到大嫂,就什么赞美的词都自己蹦出来了……”

“大嫂是什么意思?”月樱倒是不怎么领情,对新词汇的兴趣甚至比对柯尔文的兴趣都大。

“啊就是……”柯尔文一语未毕,威廉就飞身过来把他的嘴给捂住了,“别说话!我是在救你知道吗?换她就没那么温柔了,说不定一脚能把你踹树上!”

柯尔文惊恐地点点头。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一星期穿越迷失之森边缘区的。是有什么诀窍吗?”威廉松开手。

“没有诀窍,只要一直走直线就好啊。”柯尔文又指了指那粗糙的地图,上面的确画了条像是被直尺比出来的直线。

“没有人能在迷失之森里一直走直线。”

“老大这你就不懂了吧,”柯尔文拍了拍威廉的肩膀,“我从东边出发,一直往西不就是走直线了嘛?这种时候只要一个指南针就能轻松穿越迷失之森。”

“把你的指南针给我看看。”威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难道这一个星期以来,你一直都在靠指南针指方向”

“不然呢?这里好难看到太阳啊,不用指南针怎么可能走出去。”说着,他掏出上衣口袋里的一个小圆盘,递给威廉。

那指南针看起来平淡无奇,和路边摆摊的低端货没什么区别,和威廉那高端豪华的指南针相比更是相形见绌。随后威廉又掏出一块磁铁,放在指针旁边迅速比了比,紧接着收回去,眉头也跟着紧皱。

“怎么了?”月樱探头探脑地看着他这一顿操作,“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不过你运气不错,”威廉把指南针抛给柯尔文,他慌忙接住,“这是一个坏掉的指南针,刚才我用磁铁测试了一下,指针所指的方向是有偏差的,正常的仪器是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怎么会这几天我一直都靠它来指方向啊,如果有问题我早就迷路了!”

“所以我才说你运气不错,正因为它是坏的,你才没有迷路。”

“什么?”柯尔文惊讶不已,“怎么可能?”

“迷失之森的地磁分布与外界差别很大,在这里任何指南针都无法正常发挥功效,但你手里那块不同,它之前可能受过强磁铁影响,所以指向和磁场方向有着偏差,在外面那就是个报废品。”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联系噢”

“我知道了!”月樱眼睛一亮,“难道是因为负负得正的原理吗?坏掉的指南针放在坏掉的地磁场上,两个坏的加在一起,那就是好的了!”

“不,不是所有坏掉的指南针都能在迷失之森使用,不然的话这也太简单了吧?只是柯尔文手里那块指南针恰好能搭配上迷失之森的地磁场,如果是有人刻意而为之,那他定然对这片森林的奥秘无比了解。柯尔文,你是从哪得到的这块指南针”

“啊我……我是在边缘区外围的小城镇上买的,花了整整三枚银币呢!后来我才知道指南针根本没那么贵,简直心疼死了!”

“光是它能在迷失之森指路这一点,就值三万金币,你赚了不少呢!”威廉打了个响指,“好吧,不管怎么样,从今天开始,我们的探险就进入了新的阶段。

柯尔文,你愿意加入我们吗?我和月樱要进入这迷失之森的核心区,找到奥格斯堡失窃的贵重金属,其中遭遇的风险,你敢承受吗?”

“我……”柯尔文后退半步,张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激动地冲上前去握手,“这是当然的了,我来迷失之森,不就是为了历练自己吗和老大一起,更是求之不得啊!”

“别总觉得是来玩的……”威廉给他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们要面对什么东西吗?那可是袭击了奥格斯堡皇家卫队的凶恶歹徒。”

“那就更好了!我的毕生目标就是惩恶扬善嘛!老大,你知道那些歹徒都是什么样的人吗?凶恶无比,面目狰狞”

“不,”威廉摇摇头,“也许会长得非常漂亮也说不定呢。”

第三十四章 进入核心区

对迷失之森的探索自此终于有了重大突破,在柯尔文以及他手中指南针的帮助下,威廉一行人在开拓区一路前行,效率比之前提高了数倍,仅仅两天时间就抵达了令无数探险者魂牵梦萦的迷失之森核心区。

与普通森林的循序变化不同,在迷失之森里,这两片区域之间有着明显的分界,有时候甚至还要经过特定的入口才能真正抵达它的核心就比如威廉眼前的这一条瀑布。

那是极端庞大的水流量,澄澈宽阔的溪水从高达四五十米的悬崖上坠落,途径被水流冲刷得平直的石壁,拍打在正下方的湖水与巨石上,激起雪白色的水沫与滔天的巨响,形如少女的裙摆,声则似永不停歇的雷鸣。

站在对面山崖上的柯尔文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地问道:“老大,你没开玩笑吧?我们真的要穿过这个瀑布”

“当然!我的直觉是不会错的,”威廉伸出手,坚定地指向那奔涌而下的水流,“核心区的入口一定就在这瀑布后!不用担心,柯尔文,要相信幸运女神一直在庇佑着你。”

“我……我不是不相信这个,只是万一……这瀑布背后真的只是一堵墙怎……怎么办”

“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得相信自己的指南针啊,你看,它指的位置不就在前面嘛?”威廉将指南针递给柯尔文,其上的指针的确指着眼前的瀑布。

“可它毕竟是个坏掉的指南针呀……老大,就没有别的入口嘛?”

威廉叹了口气,说道:“那要不就在这算了吧柯尔文,你留在此处,我和月樱进去。等我们在核心区完成了委托,再回来找你,把你平安地带出迷失之森。”

柯尔文的嘴微微张开,似想说些什么:“可是,我……”

“我不是在勉强你,只是核心区的危险远比这瀑布凶险万分。你留在外面,我能理解,也无比赞成,已经有不少人因为我而遭到不幸,我不想让这份名单再多加一个名字。”

柯尔文听完这番话,久久地愣住了,片刻后才重新抬起头,眼里发光:“我明白了!老大你一定是在考验我!放心吧,我柯尔文绝不会在这种困难面前倒下,我这就冲过去!”

说完,还未等威廉劝阻,他就爬上山崖顶端一棵巨大的无名树树冠,身后小型的滑翔翼在高处的浅雾中若隐若现。

柯尔文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眼面前的瀑布,犹豫再三后,稍微退了一段距离,他要为自己的助跑留下充足的空间。

“不对啊……他好像真的打算跳过去了。”月樱在树下担忧地看着柯尔文,想劝威廉回心转意,“这段距离也太长了,换做是我也不可能百分百跃过,更何况还要穿过瀑布,以他的能力几乎不可能做到……”

“我没有骗他,要进核心区必须走前面的入口,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他到核心区还能做些什么?”

“但这不是有没有勇气的问题!这明明是去作死啊!”

“那叫找死,你要注意一下用词。”

“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这样做”

威廉吹了吹口哨,却没有回答,只是朝着柯尔文大喊:“听好,你一旦起跳我就会扬起风势替你开路,我保证你会全身而退,但前提是你要起跳!”

……

柯尔文握拳示意自己明白,随后信心满满地开始助跑。

他向前猛跨了两大步,双手则紧紧攥着大树垂下的藤蔓……3、2、1……他默数着步伐,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坚定、那么勇敢。

然而在最后一步时他却忽地一蹬树枝随后把脚收了回去,脸上一副惊魂未定。

“我……我要再来一遍!”初次失败似乎没有动摇柯尔文的意志,他大喊一声,片刻后又重新上阵,回到原来起跑的位置。

“啊啊啊啊啊”这一回他面目狰狞,借着嘶吼为自己壮胆,起步助跑,步伐稳健……但最后还是跨不出那跃起的一步。

“要不要试试把眼睛蒙上”看柯尔文那么纠结,威廉便在底下建议道。

“什么”月樱大惊失色,如果说之前柯尔文还是九死一生,那么现在一旦把他的眼睛给蒙上,那可就真的死定了!快拦住他啊!

威廉比了个手势,示意月樱先别说话:“放心,不会出问题的,要相信他的能力。”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柯尔文却眼前一亮,说道:“老大的办法好!我刚才之所以不敢跳,就是因为底下太高了,这回我把眼睛给蒙上,那不就解决了吗?”

说着,他不知从哪扯出一根布条,把视线遮住,果然眼前一黑,勇气也莫名提升不少。

可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能看见他的腿现在更是抖个不停。

“还是算了吧!我突然反悔,这有点太危险了!”威廉在底下喊道。

“不,老大,我……我是不会害怕的!”说完这句壮胆的话,他的腿才勉强止住了抖。

于是柯尔文随即再次嘶吼,凭借着刚才记忆的路线开始重新助跑,只见他的速度急剧提升,在几步之间就来到了起跳点。

随后他奋身一跃,双手紧握着藤蔓,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弧,在最高处时才松开双手,凭借着滑翔翼御起的风势,如灵巧的猿猴般飞越数十米宽的深涧,稳稳地坠向瀑布。

但这距离还是不够,照这样的轨迹运动下去,柯尔文将会坠向瀑布的下端,然后在巨石上被摔得粉身碎骨然而他甚至还察觉不到这一切,因为视线都已经被布条给牢牢封死了!

月樱刚想惊叫,可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本该自由落体的柯尔文像是在空中被绊了个踉跄,诡异地向前倾倒。

随后又像掉进了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倏地一下就消失不见,只有他最后发出的一声惨叫还在瀑布上空回荡,显得诡异万分。

“原来如此,阵眼居然在半空,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它。”

对此,威廉却显得毫不意外,他没头没脑地丢下这句话,随后借着风力跃起近十米的高度,双手迅速结印,凝成一道微型魔法阵,“砸”向刚才柯尔文消失的位置。

只看见一阵极光似的掠影闪过,身旁的一切仿佛都天旋地转起来,月樱连忙扶着一旁的树干,但还是莫名有种呕吐的**。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一切似乎都稳定了下来,然而这场景却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原先那水流量极大的瀑布和柯尔文一样神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诡异阴森的原始森林。

它有着数十米高的乔木,枝繁叶茂,底下盘虬错节,紧紧地挤在一起,连个落脚的地方都很难找寻。

月樱站在此处,只觉得莫名有股森冷之意,她脚下的树叶早已枯萎腐烂,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腐臭味,与外人所想像的山清水秀有着不小的落差。

在开拓区时,迷失之森虽也有铺天盖地之势,但远没有现在这么令人感到压抑,茂盛的枝叶簇拥在一起,连阳光都遮挡在外。虽值正午,但依旧幽暗得有如黄昏。

“威廉”月樱扫了一眼前方,但却杳无人烟,便呼喊道。

“在你后面呢。”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威廉背着看上去受到不少惊吓的柯尔文,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近。

“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刺激啊。”他看上去奄奄一息,说着让人搞不懂的话。

“只是把结果从掉进瀑布改成挂在树上而已,像这么刺激的魔法阵我们森特学院还有一个呢,要不要了解一下”

“不了不了,有柔和一点的吗?”

“魔法阵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我们面前本来不应该是瀑布吗?”

“啊,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原来还需要我解释呀。”威廉把柯尔文丢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樱,难道你忘了我们从学院北门进去,也是要经过一个类似这样的魔法阵吗?就是简单的障眼法而已,只不过这里的魔法阵年久失修,所以越过的时候你们才会感到头晕目眩。”

“是吗?不过我没怎么晕啊,只是好刺激啊……”

“废话!你蒙着眼睛当然感受不到,否则吃到全额的空间扭曲,怕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你都要吐得虚脱!”

“原来是这样。”月樱回想起当初威廉的举动,这才明白他让柯尔文蒙上眼睛的缘由。

“那你们还需要休整一下吗?核心区已经到了,虽然比想象中有些阴森,但应该没什么大的影响,注意捂住口鼻,别吸进了瘴气。”

“我没问题。”月樱很是爽快。

“我也没大碍!先让我看看下一步该往哪走。”柯尔文站起身,掏出指南针辨别方向,但没过多久他的脸色就变了,“不……不对啊,怎么这指南针一直在转不会是真的坏了吧?”

“让我看看。”威廉向他伸出手,接过指南针,果然看见指针在不住地旋转,完全指不了方向。

“看来是经过魔法阵时受到了影响。有点意思,是什么人会在核心区的边界造出这种东西,而且看起来也有些年份了。”威廉随手把玩着那个指南针,喃喃自语。

“老大,那现在该怎么办?没有指南针,我现在感觉四个方向的树都长得一模一样啊!”

“真的还需要它吗?”威廉眨眨眼,指了指四周,“你要这样想,使用指南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我们更快地抵达迷失之森核心区,但既然我们已经到地方了,那就凭感觉继续走吧!”

“凭感觉……走核心区这样真的好吗?”柯尔文幽幽地说。

“我也觉得应该不靠谱!”月樱也紧跟着应和道。

“既然是‘应该’那为什么后面还要加感叹号啊?你怎么学的语言?”威廉不由得吐槽了她一番。

“应该是为了表现出感情的强烈还有某种不确定性的试探!”

“所以说不要用‘应该’啊喂……”

“但我们总不能毫无头绪地前进呀,探险手册上都说了探索应该要有明确的目标,否则那应该就是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的!”

柯尔文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但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谁再说应该我就敲谁的脑袋!”威廉摆出一副手刀的姿态,但忽地又顿了下来,“等等,找个地方藏好,有人往这个方位来了。”

第三十五章 神秘尖塔

话音刚落,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便从林间深处传来,三人赶紧翻过一片草丛,蹲下身子屏住了呼吸,瞬间藏匿在阴影之中。

“老大,这里可是核心区,你确定真的还有其他人吗?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嘘!”威廉给他比了个手势,解释道,“原始森林里几乎没有与人类体重相仿的生物,根据脚步声的轻重缓急,完全可以确认是不是人类。而且我能听出来他们至少有三个人,还穿着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斗篷。”

“哇,老大你连他们穿着什么衣服都能听出来吗?这也太没有科学依据了吧!”

“废话!他们都走到跟前来了,你快给我闭嘴!”

果然,柯尔文刚抬起头,数道影子就映到了前方的一片空地上。那三名穿着漆黑色厚斗篷的神秘人行色匆匆,像是急着前往某地,所以显然没能注意到躲在草丛里的一干人。

待他们走远后,威廉才慢慢探出头来,盯着那几个人前进的方向。

“老大,怎么办?”

威廉月樱相视一眼,点点头,同时说道:“跟上去,现在我们有目标了。”

……

与此同时,一间布置得简约温婉,兼具东方风格的房间内,身着白衣的少女停下了手中的梳妆,她将眉笔放回桌上,不经意间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人就要齐了呢……”她看着梳妆镜,喃喃自语道。

……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柯尔文很难相信在这阴暗灰蒙的迷失之森核心区里,竟会有这样一片清澈透明的巨型淡水湖。

少见的炽烈阳光从天空投射而下,将湖面照耀得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但唯一扫兴的是他们是在用望远镜来遥望这片风景。

“哇,老大快帮我拍张照,来迷失之森这么久,这里算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地方了!”不过柯尔文好像没受什么影响,还想来个合影留念。

“拍什么拍!珍贵的以太水晶可不是用来干这种事的。”威廉给了他一手刀,“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明白那三个人到底跑哪去了,明明刚才还在眼前,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他环视了一眼四周,果然连个人影都没,更别说那几个着装奇异的家伙了。

“莫非附近也有着能制造幻境的魔法阵吗?就好像之前的瀑布一样。”月樱给出一个推测。

“这个想法我有考虑过,而事实上这里也的确能感受到魔法阵波动的痕迹。”

“在哪在哪?老大我们快出发,穿过魔法阵揭露邪恶分子的阴谋吧!”柯尔文在惩恶扬善、自作多情方面倒是积极不已。

“就在你面前呢。”威廉耸耸肩,指向眼前这片大湖,“那是一个非常隐蔽的魔法阵,不仅占地庞大不见其深,还潜藏在这片淡水湖底下,如果不是因为我对魔法阵的波动特别敏感,是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的。”

“这……不妙啊,我可不会游泳。”柯尔文讪讪地说。

“就算你会我也不打算让你去,这种地方外表看上去越平静,底下就越有可能藏着危险。我们三人之中没人善于在水下作战,在没弄清楚湖底状况的情况下,绝不能贸然下潜。

啊谈起这个真是莫名想起那个冰山女呢,如果她在就好了,让她当苦力我们在上面晒太阳多舒服。”

“明白了,我们现在只能等待。”月樱又看了眼那片大湖,“但也不知道现在另一边的状况怎么样了,索沃特先生和冰霜雪女会不会还在迷路。”

“那要不要考虑先在附近找找说不准还能碰到他们。”

“等等……要是我刚才没听错的话,月樱姐姐莫非说的是那位名震大陆的’冰霜雪女’嘛?天哪难道她也在这片森林里吗?还有索沃特这个姓氏也耳熟得很啊……”

“够了。”威廉把他的脑袋给摁了下去止住这个话题,“如果你的话再这么多我就把你丢进那个湖里。”

“可如果我们找不到他们,就必须一直在这等吗?你中了那来路不明的蛇毒,我怕再拖下去,你会……”

“不可能的,你看,我现在身体状况良好,哪里像中毒的样子倒是这湖底下的魔法阵,如果它实在没有动静,那就由我来亲自探查。”

“这……不行!要去也是我去!”月樱咬着牙说道。

“不行,就算你可以潜入湖底,面对魔法阵还不是只能干着急必须得由我来。”

“这……还是不行!我我……”

“那个……能让我插句话吗?”柯尔文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说,“你们别弄得像生离死别的样子呀,说不定这湖底的秘密也没想象中那么重要。

对了……你们有听说过’飞翔的荷兰人号’的传说吗?在我们家乡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在大海深处……”

突然,平静的水面霎那间从内部激起暴烈的水花,震耳欲聋的激流间,黑峻的尖塔从中破水而出,如蛟龙般飞跃而上,掀起一人高的巨浪向四周拍去,但依然掩盖不住其中那巍峨壮观的神秘尖塔。

只见它缓缓上升,又像是在一瞬之间浮出水面,塔檐的空隙处,积蓄的湖水似瀑布般倾泻而下,震撼无比。

而后,环绕着大湖的林间也紧跟着涌出狂暴的魔法元素,它们以庞大的数量汇聚在一起,形成肉眼可见的四色环流,随后又涌向那尖塔的顶端,构造出层层屏障,在阳光中消隐而去。

最后在大湖中央,惟有那座尖塔还弥留在眼前,它似以湖水为基座,突兀地矗立在林间,向四周散发出诡异的气场。

明媚的阳光投射而下,但却难以照清它的全貌,只隐隐显出高耸的轮廓,令人阵阵生寒。

“……没错,这就是’飞翔的荷兰人号’从海底破水而出的过程,你们的表情这么惊讶,是不是被我精彩纷呈的描述给震到了呢?”

柯尔文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异变,威廉只好帮他把脑袋扭了180度,才让柯尔文震得说不出话来。

“照你的说法,这东西是不是该被称作’飞翔的东方塔’本来还想着如果实在不行就下湖底探测算了,可没想到这魔法阵竟然会自己升上来,看起来是终于藏不住了呀。”

“难道你打算……”

“是啊,我有预感,这座塔一定和失窃的红水银有着莫大的关系。更何况我还有另一个不得不去的理由。”

威廉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件金属雕塑,正是当初他在操纵应力时无意间用克伯里特合金造出的高塔。

放眼望去,那雕塑竟和这座神秘尖塔有着九成的相似都有七层、尖檐,是典型东方建筑物。

威廉曾分析过整个西方都不可能有东方塔的存在,可却没想到它竟会出现在这数十年来都无人踏足过的迷失之森核心区,不得不说是一种谜一般的巧合。

巧合到像是有人刻意设计的一般。

第三十六章 入塔

傍晚,迷失之森再度笼罩在往日的迷雾中。夕阳坠落后,压抑的黑暗蔓延至林间,也覆盖上那高耸的尖塔,只能让人勉强看清其轮廓。

一片黑暗之下,一道阴影也在此时悄然浮上夜空。

威廉披着定制的黑风衣,借着飞行术来到二十余米高的树冠丛中。

在这片茂盛的枝叶底下,月樱盘在半高的树枝间,负责观察四周动静这座塔来路不明,又藏在这诡秘的林间,威廉不相信这四周会连个巡逻的人都没有。

如果当真有人守卫着这座高塔,那四面的密林定然是监察甚至埋伏的最佳地点,让月樱负责防范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居高临下的视角基本能保证两人可以提前预知危险,从而做出应对。

“樱,附近有异常吗?”或许是因为不放心,威廉又询问了一句。

“一切平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几只乌鸦盘旋在附近。我听说这是不祥之兆,你要小心。”

“没事,我又不迷信这些东西。反倒是你,要注意好柯尔文的位置,他战斗力弱得多,万一遭遇危险坚持不了多久。我给你的那些备用武器如果能派上用场就不要犹豫,保证自己安全要紧。”

“明白了。”月樱遥望了一眼柯尔文的位置他找了个隐秘的草丛躲着,正用夜视镜观察着湖中央高塔,颇有一副侦察兵的样子,“我会确保大家安全的。”

“那我就放心多了。”威廉关闭通讯水晶,随手戴上一副眼镜,顿时眼前显现出一道道复杂的元素环流,在高塔四周构成防御法阵,一时间竟然找不到突破口。

“海伦,出来帮我分析一下,这防御法阵该怎么破解”威廉召唤出由一堆魔法数据组建而成的虚幻美少女,求助道。

“您这求助的语气倒是挺像大少爷使唤女仆,”海伦说着吐槽的话但语气却平淡如水,“系统可以破解,但是仍然需要时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需要多久?”

“大概三……”

“三分钟比预想中还要短啊。”

“二、一……法阵破解成功,完整路线图已规划完成。”话音刚落,透过眼镜看到的景象也发生了改变,一道银白色的蜿蜒路径突兀地显现在眼前,由威廉脚下直达高塔边缘,完美地避过了防御法阵的各个警戒点。

只是这路径的折返频率太高,并且还是在空中形成,如果要顺着这条路线抵达高塔,必须得是技艺高超的风系魔法师才有可能做到。

“了解。”他扶了扶眼镜,右脚临空一蹬,随即便以雷霆之势向前穿越,数万个节点转瞬间穿梭而过,一道道机关被轻而易举地闪开,最后留在面前的,只剩下那一眼难以望全的漆黑色高塔。

它的占地面积比想象中还要庞大,威廉之前只能在远处眺望,所以与估计的有不少偏差。如今他凭立在约六层塔的高度,放眼望去便可尽收眼底。

这座塔每往上面积便逐层减小,而每一层塔都整齐地排列着大约二十扇可自由开关的玻璃窗这种设施显然不适合泡在水里,唯一的解释便是在每一扇窗户外都设置有魔法结界。

但这种不惜代价也要将高塔沉入湖底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它里面藏有什么宝藏,竟值得如此对待。

而更不对劲的是,威廉居然只能十分模糊地感应到这座塔的魔法波动。按理来说,距离魔法阵越近,就越容易感受到它的“脉搏”,但现在这座高塔明明就在眼前,散发的气息却如空气般细若游丝,究竟是怎么回事?

“海伦,帮我察看一下哪扇窗后面没人。我要直接跳进去。”转了几圈后,威廉做出了决定。

“确定吗?穿过魔法结界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能把水流隔绝就已经够稀罕的了,要是这结界还能用来探测,那它的设置未免也太复杂了。这种事我可不信。”

“我知道了,往右数第三扇窗,热成像显示正常,可以进入。”

……

透过窗户向里面左右看了看,果然如海伦所说那样空无一人,威廉才敢蹑手蹑脚地钻进去。

落地后的正前方就是一条走廊,走廊两边则整齐地规划有一扇扇并列排布的大门,莫名有种学生宿舍的既视感,但也保不准每扇门背后会不会突然冲出来几个面相凶恶的彪形大汉。

正在思付间,左侧前方的一扇门忽然就打开了。一个身着黑斗篷、戴着兜帽的男人似有些慌张地走了出来,着装显然和今天下午看见的那几个神秘人一样。

威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从空间戒指里随手拿出一件武器就往前面怼。

只听见一道“兹拉”的电流声,那个男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被电晕在地上。

“原来我还有电棍的吗?怎么什么杂货都往戒指里塞”默默吐槽了两句后,他掀开那男人的兜帽,开始仔细观察起来。

这是个面容憔悴的年轻男人,身材微胖,面色无光,还有着极重的黑眼圈,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你是通宵看漫画去了吧”威廉又朝房间里看了几眼,所幸是单人间,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自己的行为。

于是考虑了几秒,威廉脱下这男人的斗篷,披在自己身上看起来这像是某个神秘组织的统一样式,如果用这件衣服做伪装,侦查起来也能事半功倍。

“居然还挺合身。”他对着一小面镜子照了照,将脸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倒是终于有了副刺客的样子,只是……他忽然出神地看着这面随手拿出来的女式补妆镜,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在这片阴影中,看不出威廉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大抵会很微妙,或许即便是他本人,在这时候也很难描述出自己的心情。

“没想到你一直留着它。”

像是一句平凡无常的问候,突兀地从身后传来。

威廉此时正背对着走廊的尽头,之前却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人逼近,如今情势危急,对方哪怕是个刚入门的刺客,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也完全可以一击致命!更何况他还能避开威廉的探视,又怎么可能会是新手

但威廉的反应速度也足以令人惊叹,他将神经瞬间紧绷起来,身体似离弦之箭,转身、抽刀、袖剑出鞘,一气呵成。

剑芒显露,可对方的剑也快如雷霆,两人的武器交错而过,互相指向对方的要害,最后却都在面前停下,有如雕塑般凝滞。

“怎么是你”威廉不禁大喊。

第三十七章 巨型雕塑

高塔六层,穿过走廊尽头后便向左右两边分道,青石板堆砌而成的地面一边紧靠着墙体,另一边则是围栏,透过围栏居高临下,可直接俯瞰到高塔一层的主大厅。

而左右两条分道又以环形向前延伸,在正对面得以交汇,构成一条圆形的走道,走道靠墙的一侧间隔开辟有六条走廊,威廉就是从这其中一条走廊中走了出来,与他同行的还有刚才差点就“偷袭”成功的金发男子。

“这座塔如果俯视着看可以把它分成两个圆,外圆是塔的轮廓,内圆则是这条环形走道。

外圆与内圆中间的部分是一排房间,从四到六层住着的都是穿着这种斗篷的神秘人。另外内圆里是中空的,可以从一层大厅抬头看上六层,相反,我们也可以从这里直接观察到一层。”

“道理我都明白,可我还是没弄清楚你为什么会在这?你不是应该和那个冰山女在一起迷路吗?”

“先游泳,然后再翻窗,比飞进来要可行得多,至于冰霜雪女……她失踪了。”罗伊的回答总是那么平淡无奇,“就在前两天早上,我当时似乎是被迷晕,醒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不见了。”

威廉愣了愣:“那里有战斗过的痕迹吗?”

“没有,这才是最奇怪的。以她的实力,不可能没做一点反抗就被掳走,更何况那天并不是她守夜,想用药迷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你想说她是自愿的切,说不定是因为嫌弃你,她才自己溜了。”

“别说傻话,她现在就在这个地方。”罗伊皱了皱眉,抬起手,“我费了半天才弄清楚怎么用这个手铐定位,否则你以为我怎么找到这来的”

“噢说起这个手铐,当时我只是觉得你们肯定会把它砍断,所以才各自安装了一个感应机关,方便你们走散之后能找到对方,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用途。”说话间,威廉对四周打量了一番,“可是这里有这么多房间,你真的确定能找到吗?”

“本来是挺难的,可我刚进来这里十分钟就碰到了你,按这种运气来看,我想应该有蛮大的机会能找到她。”

“什么?才十分钟我以为你早就调查清楚了这座塔,本来还打算直接溜走,回去再从长计议呢……”

“没有时间再从长计议了,她恐怕等不了那么久。”罗伊把威廉给拉了过去,来到走廊的尽头,靠着围栏,“看底下一层吧……你很幸运,进来的时候恰好这层没人,因为他们现在都聚集一层的大厅里。

你能看见吧地面上是个巨型的魔法阵,那群穿着同样衣服的家伙都围在那魔法阵旁边。”

果然,从六层俯瞰下去,可以清晰地看见那巨型魔法阵的脉络。

它以一道半圆弧作为法阵边界,边界内则是数以万计的神秘符号,那些符号以特定的规律排列在一起,显得诡秘惊奇。

在法阵外,大概有上百名穿着黑色斗篷的神秘人,他们整齐地站在半圆弧边缘,都低着头,像是在行什么特殊的礼仪。

而在另一边,却只有一个人,他同样是以黑色斗篷作为服饰,但在背后却绣有一个特殊的印记……或者说图腾,身份显然高出其他人一等。

同时,他似乎还是这个神秘仪式的主持人,不仅长时间地做出各类神秘动作,口中还念着不少晦涩难懂的咒语,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变换,巨型法阵也在不停地闪烁着各色光芒。

威廉修习有关魔法阵的知识已经有好几年了,但还从来没见过色彩变化如此之多的魔法阵,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地板上安装了一排排的霓虹灯。

“他们是在做着某种仪式。”罗伊说。

“我知道。”

“领头那个人在念什么?”

“听不懂。”

“那地上的符号呢?”

“也看不懂。”

“……你有什么用?”

“等一下!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把我批得一无是处,”威廉看起来非常淡定地反驳道,“也许是因为角度问题呢?很多时候法师被陌生的魔法阵所蒙蔽,大多数情况下是因为看的角度不对,一旦从合适的位置着手研究,就会发现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说人话。”

威廉僵了一会儿,似乎是惊异于罗伊在某些地方上的神奇转变:“那好,要不我们先换个更好的位置再重新研究一遍这个魔法阵你觉得侧对面怎么样,就在那个巨型青铜雕像旁边,正下方对着的就是那个领头的家伙,从他的角度来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罗伊没有反驳,于是两人花了点时间,这才赶到那座巨型青铜雕像旁。

不得不说,在远处时他们还没有察觉,但是一旦站在这雕像旁边,就会不禁被它那壮观宏伟的姿态所感染。

那是一个高达三米的巨人雕像,体型健美,身材匀称,强劲的肌肉覆盖着全身,极具艺术的张力与美感。

同时它右手还持着一把几乎等身的巨斧,光斧面就长达半米,甚至还留着其它雕塑所没有的打磨过的锋芒,可见其作者真的想为这座雕像打造出一把神兵利器!

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雕像竟然紧闭着双眼,因而没有机会看到他那凶狠威严的眼神了。

“真是高端啊,也不知道放到黑市能卖多少钱?”威廉轻轻敲了敲斧柄,顿时从里面传出一道绵延且厚重的声响,果真是实心打造,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喂,别敲了。我们还要办正事。”罗伊赶紧把这分不清主次的家伙拖走,“就算你不能看懂,好歹也估计一下这仪式要持续多久吧。”

“怎么难道你担心那冰山女吗?放宽心吧,像那种高威胁性的魔法阵肯定会在未发动之前就释放出高额的能量以及魔法波动,到时候别说是维也纳的安东尼达斯了,就连森特学院都有可能派人过来救场。

至于底下这个魔法阵,它虽然看似复杂,但能量场却很弱,我甚至怀疑那是用来变戏法的,根本没有实际作用。”

“难道你觉得他们花那么大功夫造这座塔,真的只是为了造一个变戏法的魔法阵吗?”

“他们不单造了这座塔,甚至还有可能劫走了价值一百五十万金币的红水银。相信我,底下那魔法阵绝对是为了掩人耳目,想弄清楚他们真实的目的,最好换个地方研究。”

“换个地方”

“对,”说着,威廉又来到那座巨型雕像面前,“比如说这座雕像,一层楼只有一座,但它为什么只站在这个方位它面朝的方向又代表着什么如果二到六层都各有一座,那它们一共能卖多少钱……”

“我看你是穷怕了,而且,底下的楼层也并没有这种雕像。”

“什么?你是说整座塔只有这独一件吗?”威廉踮起脚只能摸到它的手臂,“莫非是机关我记得这座塔可是有七层,你能找到上去的路吗?”

罗伊愣了一下,随后环视了一眼四周:“没错,确实有七层,但这里根本没有向上的楼梯。看那雕像的眼睛,也许它看着的方向就藏着七层的入口。”

“是吗?”威廉刚打算回过头去确认一下,但忽地又停下动作,略有些怀疑地看着罗伊,“你说什么?它的眼睛你是昏头了吧?难道你没发现……它的眼睛是闭着的吗?”

但是话音刚落,一阵仿佛来自凛冽寒冬的劲风便扑面而来,威廉只感觉头上一凉,随后便有那令人恐惧的威压,将自己锁死在濒死的尽头!

第三十八章 交战

他回过头,恰好看见一道向下劈斩的轮廓,那把由青铜打造的巨斧有如开天辟地般压迫至头顶,根本没有让人反抗的余地。

威廉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后瞬间被这强大的气势所击倒,锋芒劈下,就连空气都由中间一分为二,他眼里渐渐涌现出绝望,只能仰视着那已避无可避的刀斧,等待着死刑的宣判……直到,它在自己的眼前停下。

“快闪开!你在发什么呆”罗伊的怒吼把威廉重新拉回了现实,他先是一愣,随即就看见了那把横立在面前的瓦卡提斯之剑,正是它替自己顶住了那致命的斧刃!

从发愣、震惊再到冷静,威廉只有一瞬的时间可以做出调整,他翻身闪避,紧接着巨斧就击退瓦卡提斯之剑,深深地砍入大理石地砖,几乎劈出穿透整个楼层的巨大缝隙!

“快撤!”罗伊伸出手把威廉拉了起来,趁那巨人将斧头劈进地板的时候和他拉开一段距离。

两人跌跌撞撞,略显狼狈,但还是勉强躲过了对方接踵而来的第二次斧劈。

“见鬼了,那是什么东西?”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后,威廉才有时间重新审视起那个巨人。

他体高三米,体型庞大,但动作却丝毫不显迟缓,即使拿着那把看起来或许有一吨重的巨斧,也依然驾轻就熟。

同时,他的皮肤也呈现出罕见的暗金色光辉,与青铜雕塑如出一辙,正因为此,威廉才没想到,那“雕塑”竟会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问题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刚才看了那么久,还差点死在他手上,你居然连他是什么物种都还没弄明白吗?”

“十分钟里有那么一两秒走神是很正常的吧,我又不是机器……至于物种,反正我是没见过能长到三米的人,说他是怪物或许更合适。”

两人一边快速交换意见,一边不知不觉地后退,然而那巨人也在步步逼近,巨斧带来的压迫感愈渐增强。

“怎么办?”罗伊开始调整呼吸。

“两个选择,一是顺着我身后的走廊,跳窗逃出去。”

“这不可能。”

“我就知道会这样……”威廉深吸一口气,略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转瞬间袖剑出鞘,“那就只剩第二种办法了。”

“我正有此意。”罗伊也极有默契地摆出起手式,瓦卡提斯之剑的寒芒,也在此刻汇聚!

……

高塔一层,在那座神秘庞杂的魔法阵前,百余名或男或女的教徒正低着头,虔诚祷告。他们齐声低喃着祷告词,牵着相邻的人的手,场面肃穆庄严,显得异常神圣。

而在正前方,一人正站在一米的高台上,似乎在宣释着教义:“我的教徒们,闭上你们的双眼吧,虔诚祷告,感受脚下泰坦之神所赋予的力量。

在不远的未来,在那场天崩地裂的灾难到来之际,你们将会明白,是泰坦之神的保佑,让你们重拾生机,得以在一片荒芜之中重建家园……”

突然,一道道巨响由高塔上空传来,还顺带扬起阵阵沙尘,有不少教徒被这飞落下来的尘土砸到,不禁停下祷告,抬头向天空望去。

只见数不清的青绿色风刃正绕出不同轨迹的弧线,以难以言喻的速度穿梭在空中,最后凶狠地砸向高塔六层,击破各种建筑结构,尘土飞扬,一副即将塌毁的样子。

人群里顿时传出纷杂的议论声,祷告也因此停止,有的教徒不知所措,但更多的则是望向了前方那个宣扬教义的神秘男人,仿佛他就代表着自己所信仰的泰坦之神的意志。

“我的教徒们,不必慌乱,这只是修行路上必经的困扰。新的教派总会引来不自量力的小人的干预,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坚守自己的信仰,就无人能动摇我们的意志!为了泰坦之神!”

他的话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染力,使教徒们纷纷扬起右手,也同样喊道:“为了泰坦之神!”

“教宗说得对,这只是小人的干预罢了。”就在这时,那个神秘男子身后的阴影处,一个女人的影子也渐渐走了出来。

阴影散去,显露出那绝美的容颜以及天使般的身姿。

她披散着长发,指间夹着未燃尽的细长卷烟,仅是缓缓踱步而行,但气场却压过那所谓教宗十倍有余,同时更是让在场所有教徒都寂静无声,仿佛就连他们信仰的泰坦之神,都无法压制住这女人的光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人。”那男人一愣,随即低下向来高傲的头颅,走近维多利亚,低声窃语道。

而维多利亚只是不紧不慢地抬起手,细细地品了一口卷烟后,才轻笑道:“不用担心,计划照常执行。卡戎星似乎碰上了一个难缠的法师,但一切交由我们对付就好。”

“我明白了,有什么地方能为你们效劳吗?”他依然低着头,“无论怎么说,我都是这里最不希望计划失败的人。”

“哦”维多利亚瞥了他一眼,“这样说来,可能还真的需要你出一份力。就借用你那泰坦之神的力量,让圣堂刺客们搭辆顺风车吧。”

说完,她冷笑着,眉宇间风情万种,但教宗却不敢再多看一眼。

因为他很清楚,这女人就是一个天生的谜沼,越是观察就越有可能深陷其中,在自己的使命还未完成的时候,他还不想飞蛾扑火。

“教徒们,启动法阵!”

……

瓦卡提斯的剑影穿梭而过,与巨斧正面交锋不利,转瞬间就化出三条路径,分三个方向朝巨人发起攻势。

但只见刀斧锋芒一转,以横劈代替直斩,卡戎星凭借几近无法匹敌的力量扭转转矩,轻而易举地就把罗伊的三联刺剑破解,还顺带劈碎了围栏旁边的巨型石柱。

紧接着他又猛踏一下地板,瞬间激起剧烈的震动破坏罗伊的平衡,趁机再度扬起青铜斧,如开天辟地般向下劈斩,目标正是躲闪不及的罗伊。

然而就在巨斧即将劈开罗伊脑袋的前一刻,两条青绿色的长鞭就以更快的速度缠绕上了斧柄。

威廉双手抓着那由风系魔法构建出的长鞭另一端,突然发力,拼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使青铜斧的路径发生偏移,转眼间砍入侧面的墙体。

威廉便趁机高高跃起,借着风力突破卡戎星的防线,随后踩在斧柄上,暂时阻止他重新拔出巨斧。但是仅仅停歇不到半秒,卡戎星就用左拳迅猛地砸向威廉,使他只能被迫躲开,摔落在地面。

但谁曾想这一拳竟在空中又转换了方向,改为从上到下的一击,于地面上砸出半米宽的深坑,势大力沉,然而却唯独不见目标的身影。

“在你背后呢,刺客最喜欢背后偷袭了。”原来威廉竟然是从卡戎星的胯下闪到他的身后突袭,久不见血的袖剑也在此刻刺穿这巨人早已硬化的皮肤!

但也仅仅只是刺穿皮肤罢了,袖剑虽然极度坚韧锋利,然而长度却甚至可能还不如一把匕首,根本伤不了卡戎星的筋骨。

巨人便顺势一甩,将威廉从背后甩开,随后再以极限速度举起青铜斧,极其灵活地转身劈砍。这一次挥斧非常突然,不光罗伊没有来得及阻止,就连威廉也没想过这家伙竟然能用如此沉重的武器做出类似转身劈柴一样的动作。

避无可避!这一次即使开启了黑魔法“疾”,威廉也不可能在身体机能方面做出躲闪的动作,但如果不做出反抗,下场就是被一分为二!

怎么办?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以常人十倍、甚至二十倍的速度开始吟唱魔法,腿脚虽来不及迈出步伐,但双手却也在高速结印,终于在巨斧到达鼻尖的前一刻组建出一面完整的圆环状巨型风系法阵!

法阵构建几近完美,无论从细节到整体都精致无比,如果能有懂行的人对它进行研究,定能从中看到各种大陆顶尖法阵的布局痕迹。

然而这法阵的持续时间甚至还不到01秒,就被巨斧硬生生劈得粉碎,不过卡戎星的力量也同样被这法阵抵消,甚至还使他向后退了好几步。

见状,威廉终于稍微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延缓了这家伙的进攻节奏。

紧接着他又启动法阵的第二形态,使即将消散的法阵碎片向前释放。混乱的风系元素在此时既为实体,也是虚无,狂暴的能量一拥而上,最终凝成十六个拘束环紧锁在卡戎星的各个关节上,使他动弹不得。

就是现在!威廉终于创造出了这转守为攻的最佳时机,他迅速激活最大功效的魔法输出,保证拘束环对这巨人的动作限制,同时身体离地,从双手各延伸出一条风元素长鞭,紧接着向前一甩,准确无误地缠绕上卡戎星的手腕。

“来呀大块头,我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啊!”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力量就从长鞭上传来,威廉一时控制不住,便以极快的速度被拉向卡戎星。

虽然这些锁死的拘束环已经发挥了十分显著的功效,使卡戎星的大部分肌肉都无法发力,但威廉可能还是太低估了这家伙的力量,他仿佛只是轻轻一拉,就把相较而言骨瘦如柴的威廉弄得如此狼狈。

可恶!

几乎是被高速拖拽在地面上的威廉突然猛踏侧面墙壁,身体便于一瞬间撞碎围栏,摔出了环形走道,坠落在高塔中央那巨大的空间,恰似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舞台!

像是重回天空的飞鸟,或是潜入深海的梭鱼,威廉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掌握了平衡,在空中与这巨人进行周旋。他拉扯着那两条长鞭,竭力寻找着最好的位置来限制卡戎星的动作。

而这时,巨大的愤怒已然冲昏了卡戎星的头脑,他不敢相信区区一名法师竟然拖住了自己这么久,甚至还能用那些看起来华而不实的花俏魔法令自己有力难出。

该死!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剑士中途搅局,这个像牛皮糖一样难缠的家伙早就被自己劈成两半了!

他再次发力,短暂停歇后的突然爆发令人猝不及防,但威廉这回显然早有防备,他以视线所及凭空建立起一堵风墙,坚固地矗立在两人之间。

转瞬间只听见“砰”的一声,被巨力拉拽着的威廉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堵风墙上。风墙瞬间破碎而后又即刻复原,将他牢牢卡在空中,卡戎星也因此难以更进一步,只能徒劳地双手发力,却没有任何机会去解除拘束环。

“这回看你的了……小黄毛。”威廉略有些艰难地笑了笑,同时大手一挥,朝前方甩出数百道风刃,报复性地砸向卡戎星。

虽然明知道不会对那巨人造成任何损伤,但是……只要能吸引他的注意力就够了。

从一开始,威廉就清楚自己破不掉这巨人的防御,无论是风刃还是自己手中那由克伯里特合金铸造的袖剑,都不可能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唯一有可能破防的武器只有瓦卡提斯之剑,所以他即便是拼得伤痕累累,也要为罗伊创造出这一击致命的绝佳机会!

银月般的光辉于此刻照耀在塔顶,数不尽的璀璨从瓦卡提斯之剑上放出,如果说威廉在空中的姿态有如飞鸟,那此时的罗伊,则像是一束光,不留余地,瞬间穿透卡戎星的胸膛!

第三十九章 圣堂刺客

()一阵阵频繁的脚步声接连不断地从门外传来,与之相伴随的,还有不少杂乱的呼喊以及各种类似货物的拖动声,显得嘈杂无比。

夜色渐深,但这些纷杂混乱的信息却无不显示这座高塔正高速运转,罗伊不清楚这帮躲在深山老林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可他的直觉却告诉自己那绝非什么好事,如果不能及时阻止,怕是要酿成什么难以想象的后果。

正当他准备考虑接下来的行动时,外面的脚步声却突然在门前停下了。罗伊一惊,小心翼翼地转身将身体紧贴在靠近门一侧的墙上,以便能听见外面的对话。

“列昂,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一定要对泰坦之神抱有敬畏之心!今天要不是看在神选信徒索菲娅的面子上,你屡次三番破坏规矩,早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还由我亲自把你送回你的老窝!”

“没错,列昂。如果放在其他时候也就算了,可今天下午的仪式你居然也睡过了头!要不是因为突然出现了两个从维也纳派来捣乱的家伙抢了风头,你一定会被教宗吊起来审判的!”

“是是是,两位大哥,我真的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那个被称作列昂的青年点头哈腰,随后伸出三根手指发誓,“主要是因为昨晚没能睡好,才耽误了时间,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我看你是睡昏了脑袋,还想什么以后呢?今晚就是仪式的最后一步了,要是在这最后的仪式上你还出了岔子,别说教宗,恐怕泰坦之神都会亲自降罪于你!”

“是是是,我绝对不会忘的!不过……听刚才你们的说法,难道维也纳已经派人潜入圣塔了吗?”

对方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对,当时我虽然不在现场,但也听说是两个面目狰狞、贼眉鼠眼的家伙趁人不备袭击了圣塔,所幸教宗大人及时施展出泰坦神力,才遏止了他们的破坏计划!”

贼眉鼠眼面目狰狞在门后偷听的罗伊皱了皱眉,一顿无语,心想这么多年来自己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形容,还真是托了那家伙的福。

那个叫列昂的青年顿时一脸惊异:“真的吗居然连教宗大人都亲自出手了!真是可惜,我那时候居然不在……不过,那两个破坏者最后被抓住了吗?我怎么看你们一整晚都在到处搜人”

“抓住了一个,但另一个给他跑了!为了防止仪式出什么岔子,所以我们今晚才一直在到处巡逻。你记住,列昂,那个逃掉的家伙除了面目狰狞之外,据说还有着一头显眼的金发,你要是看见了,一定马上跟我们说!”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列昂立正站好,信誓旦旦,“教会的事就是我的事,泰坦之神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要是让我看见那个黄毛的混蛋,保证把他抓起来,狠狠揍一顿,然后再压到你们跟前!”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那两个巡逻的教徒深表欣慰,“好了,现在也不早了,你就回房间好好休息一阵,待会儿的仪式记住一定不要缺席!”

“是!”列昂爽快地回答,转过身拿出钥匙便准备开门。

听见这番动静,门后的罗伊也只得轻轻叹了口气,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本来并不打算滥杀无辜,如果这三个家伙只是碰巧在这房间外谈话也就算了,可那个叫列昂的青年却偏偏住在这里,当他打开房门,就必定会暴露罗伊的位置。

罗伊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在他们发现自己的一瞬间出手,把这三人数击倒可问题在于罗伊根本不清楚这三人的实力,如果下手重了,说不准会闹出人命。

但如果下手过轻,他们闹出什么动静,就很可能引来更强的对手……思付再三,罗伊还是觉得后者的结果更不能接受,滥杀无辜也好,草菅人命也罢,为了大局,他只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门应声推开,罗伊也瞬间抽出备用的长剑。列昂兴致冲冲地走进房间,正准备伸个懒腰,眼睛里的余光却忽然瞟到一道明晃晃的剑影。

他微微一愣,侧过头,只能依稀看见明亮的剑锋与灿烂的金发……以及,那如死神降临般的恐惧!

可列昂没有惊呼,也没有后退,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罗伊,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光芒,神色中不显慌乱,甚至没有任何惧意,仿佛横立在他面前的不是杀人的兵器,而只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罗伊忽然觉得这不是一个死人该有的眼神,便静静地放缓了出剑的速度,最后停在列昂的头顶,像是威慑般对准了他的眉间可即便如此,罗伊和他的长剑也依旧躲在墙后,除了列昂,没人会发现这被整座塔通缉的家伙就藏在这个房间!

“列昂,你怎么了”像是观察到了这名青年的异常,他身后的两名教徒关切地问道。

罗伊稍稍放下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他屏息凝神,同时握紧了手中的长剑,蓄势待发,仿佛只要一瞬,便可夺去眼前三人的性命!

而这时,列昂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他摸了摸后脑勺,转过身,陪笑似的向两人回答。

“啊没事,我在看我贴在墙上的海报呢!因为太好看了,所以我才一时看入了迷!”说话流利,一如平常,两名教徒这才打消了怀疑的念头。

“好吧,别再念着你贴在墙上的纸片人了,明明有真实存在的人,却非要执迷这种虚拟的东西。”

“真实存在的人也看不上我呀,”列昂伤感地低下了头,但转瞬间又反应过来,义正言辞地辩驳道,“不对,你们懂什么真正的爱,是不会因为次元的不同而失去价值的!”

“……是是是,你开心就好。”两名教徒一脸无奈,似乎早已习惯于这家伙独树一帜的想法,便只好和他道别,“那么列昂,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如果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就立刻大声呼喊,我们在附近巡逻的人会马上赶过来。”

“没问题,你们也别太劳累了!”列昂陪笑着关上门,随后才如释重负地深吸了一口气,劫后余生带来的刺激感令他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如虚脱般趴在了门上。

“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不怕死的。”罗伊轻声叹道,凝视着面前这似乎还在轻微颤抖着的人影。

“兄弟,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非要把剑对着我吗?”列昂苦笑,同时对罗伊发出了邀请,“坐下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第四十章 教宗与法阵

()迷失之森深处,妖冶的银月不知何时竟浮上了夜空,它发出白惨的光泽,照耀着尖塔半边轮廓,又自然向下延伸,映着辽阔的无名湖,显得尤为诡异。

柯尔文刚摘下热成像夜视镜,映入眼帘的便是这诡异而又极美的画卷。在热成像里,眼前的一切都只被分为两种,一是黯淡的灰,二则代表着穿梭于林间、各类未知活物的橙红色,自然无法看到这难以言喻的美景。

“呼反正除了那座塔里,其它地方的活物也只是兔子什么的,应该不会有事吧?”柯尔文敲了敲身前用来藏身的高大树桩,嘀咕道,“而且今晚有月光,就算用普通的望远镜来侦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嗯,就这样决定了!”

于是柯尔文从包里端出另一副望远镜,架在鼻梁上,又接着侦查起那座尖塔,银月的光辉下,整个林间都散发出一种朦胧的美。

柯尔文微微走神,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朦胧的月光此时变得更为迷离,仿佛忽地一下拉近了与大地间的距离,整副望远镜的镜片中,似乎都被这银月所占据,让人难以侧目。

“真好看啊!”柯尔文不禁感慨道。

可这时,一枚浅蓝色的琥珀忽然出现在柯尔文的镜片中,遮住高悬于天空上的银月,顷刻间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啊”柯尔文吓了一跳,松开望远镜,下意识地往后倒爬了两步,这才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

视线所及忽地变得狭窄,密林的遮蔽下,一切都显得那么黯淡无光,可当柯尔文再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银月时,却又愣住了。

圆盘般的明月此时就横亘在他的正前方,发出惨淡的光芒,笼罩着半壁夜空。而更诡异的是,这银月相比他之前在望远镜中看到的时候,大小竟无丝毫变化,即便是在密林间隙中,也牢牢占据着大半的夜空。

“你在看什么呢?”

忽然,一道声音吸引了柯尔文的注意力,他慌忙转头,却看到了他这一生中最难以忘怀的景象。

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女子,柯尔文匮乏的语言甚至不知该如何描述她那份震撼心灵的美丽。映着月光的银发、浅蓝如玉石的瞳孔……再加上四周笼罩弥漫的浅雾,无不映衬着她天使般的圣洁与高雅。

柯尔文呆滞地注视了许久,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见鬼了……”

“跟女生说的第一句话竟然那么肤浅,换做其他人可是会生气的噢!”闻言,那女子娇笑两声,向前走了几步,跨过两棵巨大乔木间的狭小缝隙,来到柯尔文面前。

或许是觉得这地方太过碍事,女子便轻轻叹了口气,双手像伸懒腰一般往两边一推,而她身后的场景也紧跟着发生改变那高悬的明月再次靠近,像是紧贴着大地泼洒月光;而她身后的两棵巨树更是不可思议地向两边平移了数米的距离,就像是可供左右推拉的门窗上的装饰,轻而易举地就被改变了布局,使面前的森林瞬间变得豁然开朗起来,远处的尖塔也因此显得尤为清晰,在月光照耀下更显诡异。

柯尔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宛如魔术般的场景,一时间连逃跑都忘了,只颤抖着发出断续的音节:“天哪……你是这里的精灵吗对不起……我……我……”

女子眯着眼睛,浅浅地笑了笑,半蹲下身子近距离俯视着柯尔文:“这才像句人话嘛,告诉我,你来这片森林是要做什么呢?”

“我……我不能说!如……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柯尔文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女人的可怕,如此神秘的现身,又有如此诡秘的异术,说她是普通人,恐怕换谁都不会相信……

至于精灵柯尔文更不敢信,照神话故事里来说,只有那种靠吸人血为生、时不时还吃几颗负心人心脏的森林女妖才能拥有这般令人惊艳的容颜啊!

“嘛……真是过分呢,居然说别人是女妖。”转身逃跑的柯尔文瞬间就撞上了那如鬼魅般移动的女子,他惊惧地后退,踉踉跄跄地摔倒后,手却不小心触碰到了挂在脖子上的热成像望远镜。

柯尔文愣了愣,颤抖着举起望远镜,对准前方,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成不变的暗灰色背景眼前这女人,竟然连一点温度都没有!怪不得她刚才靠近自己时,就总感觉数不尽的寒风往身上袭来!

“鬼……鬼啊……”柯尔文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女人笑了笑,还是微微眯着眼,看起来毫无恶意:“别担心,我不想伤害你……至少,不伤害你的……那么,就好好享受吧!”

她忽然向柯尔文丢过去一样东西,像是缠绕着的绳索,又带着黯淡的花纹。柯尔文不自觉地用手接住,可那绳索却转瞬间缠绕上自己的肩膀,吐出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那赫然是一条五步毒蛇!

“救命啊”他慌乱地想要挣脱,但那毒蛇却越缠越紧,四面八方仿佛都被此所惊醒,数不尽的毒蛇从林间一拥而上,顷刻间覆盖上柯尔文身!

维多利亚一脸娇笑地看着眼前那惊慌失措的柯尔文,似乎还在欣赏自己的杰作,可这时,一道声音却从她正前方传来,冷漠无比。

“你对他做了什么?”

月樱双手各持一刀,于天空坠落,落地时鸿霞般的光芒闪烁,让人难以正视其璀璨。

名刀凤凰,来自东方的传奇兵器,由黑曜钢以及某种不外传的铸造工艺所制成,虽在强度方面不及克伯里特合金,但在刚度与轻便性方面却是罕见的优质,而且两刀可以互相配合,交汇瞬间能爆发出强大的冲击力,无疑是极其适合月樱的武器。

“噢……你是说这个小家伙吗?”她抬起头,嘴角上扬,娇纵的神色一闪而过,“你也看到了,我不过是向他丢了几根绳子,可没想到却会有这种反应呢!”

月樱偏过头,确认柯尔文是无大碍,只不过抓着那几根绳子,惊恐地呼喊着。

“你是谁?”话一出口月樱就后悔了,因为她曾旁敲侧击地向罗伊了解过那个叫维多利亚的女人,罗伊回答他也无法描述,只是很漂亮、很漂亮……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月樱倒也明白了罗伊对女人外貌的评判标准,事实上他给出的“不错”,就几乎已经是人类所能得到的最高赞誉了,而对维多利亚的形容词“很漂亮”,那简直无法想象直到今夜,她看见这女人的容颜。

“我猜你下一句话是要我放过他,”维多利亚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把东方的折扇,贴在鼻梁前,“放心,我没打算伤害你们任何人,只是……要耐心地等等。”

“如果我不呢?”

“这就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维多利亚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我听闻你是他的女孩,如今一看,果真符合他的品位既矛盾,又千丝万缕。”

“他?”月樱的声音一沉。

“对,威廉杰斯坦和你,我都要了!”她忽然一个箭步猛冲过来,扔掉扇子,双手于虚空一挥,四面八方的景色顿时都因此而扭曲,像是转盘般顺时旋转,一时间地动山摇,没人敢肯定自己身处何方。

“我倒是很期待你的本事!”月樱双刀交汇,悍然迎敌,只是她没能发现,在维多利亚的脸上,竟还留着难以隐藏的笑意。

第四十二章 相遇

()“你是个特殊的人。”罗伊抬头看了看这个房间,四处都没有落脚的地方,然而各种各样的漫画书倒是铺了满地,墙上也贴着不少铅笔画的简笔图,内容是或可爱或甜美的漫画女子。

“额……你别见外,这只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喜欢看漫画,同时也是一个漫画家,在奥格斯堡也有着一点小小的名声……这样布置房间,只是为了激发我的灵感……大概吧。”

“为什么刚才你不害怕就在打开门那一瞬间。”罗伊对他的解释不感兴趣,但却很好奇这家伙为什么能这么快压制住自己的恐惧。

“害怕……没有用啊。”列昂挠了挠头,“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但……我不能死,所以才要赌一把。

我想,你藏在我的房间里这么久,很显然是不愿意让这群家伙发现你的行踪,所以如果我不喊叫,不引起其他人注意,你或许能明白我是愿意合作的,也许就能放我一条生路……虽然这方法成功的几率很小,但毕竟是我唯一的机会,所以我绝对不能喊出来……也绝对不能害怕。”

罗伊不由得对这体型微胖,显然缺乏运动的羸弱的年轻人投以正视。

换做平时,他对这种外表看上去脆弱不堪,内心也自甘堕落的人向来充满了鄙夷,但不得不说,这个叫列昂的青年着实令他改变了以往以貌取人的想法。

毕竟,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战胜恐惧,就连罗伊自己也未必可以做到,当初在法兰西城城郊的小屋子里遭遇格林克斯的进犯时,他就曾因恐惧而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而甚至在接下来的数年时间里,每当入睡,他都总会梦见那几近摧毁掉自己意志的场景……既让人恐惧,又让他对自己的无能而痛苦不堪。

思绪在转瞬间飘转了很远,但往往一刹那就又回到了跟前,罗伊知道自己不能浪费时间,毕竟从刚才偷听而来的情报可以得知,这个盘踞在迷失之森深处的神秘组织在今夜就将完成仪式。

可这个仪式是什么?最后一步又指什么?罗伊还不得而知,而现如今唯一可以指望的情报来源,只有眼前的列昂。

“首先要说的,是我们的身份。这是一个名为泰坦教的宗教,信仰的唯一真神是泰坦之神,由我们的教宗在数年前一手创办。而我们信仰的教义,是在毁灭中重生。”列昂平静地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缓缓道来,古井不波的声音回荡在这小小的房间里。

“毁灭你们要毁灭什么?”

“我不清楚,教宗说过是要毁灭这世间所有的不公。但我想,他真正想毁灭的,可能是所有吧。”列昂苦笑道。

“所有……”罗伊默默地重复,掂量着这个词的分量,“你口中的教宗,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他只是宣称自己在某一天夜里受到了泰坦之神的启示,神以梦境的方式告诉他泰坦终有一天将降临凡间,以灾厄带领人们走向重生。

他受此启发,在奥格斯堡创立了泰坦教,为此准备迎接泰坦之神的到来。而我们在这座塔里所做的一切仪式,就是为了迎接泰坦之神降临!”

“你是指你们的数百号教徒,聚集在一层那个巨大的魔法阵旁所做的一切奇怪举动吗?你们的仪式……你们的仪式,是为了迎接一个神”

“如果说是迎接可能还好,但这些天来,教宗、协助者、还有那个神秘的女人,他们做的一切都太奇怪了……我甚至怀疑,这仪式根本就不是用作迎接,而是…而是……”列昂的声音出现了丝丝颤抖,“他们想要召唤那个所谓的泰坦之神!”

召唤……神

罗伊不禁咬了咬牙,他当然知道神这个称谓代表什么。

在常人所理解的范畴中,战士被分为一至九级,法师也同样如此,而在九级之上,便是传说级别的圣阶强者,他们以绝对的力量凌驾于这世界的规则之上,所以即便是当初拥有着法兰西究极强权的拉扎尔,也丝毫不敢放松对格林克斯的警惕。

可见圣阶强者即便是在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面前,也同样是个无法忽略的威胁。

然而在圣之上,还有一个只存在于假想中的境界。

千百年来,无数圣阶的传奇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研究、思考,试图找出通往那个境界的道路,包括红龙、包括格林克斯、包括一个个在历史上光辉璀璨的名字……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而迄今为止,还未曾有人踏足过那个禁区般的领域,登上过那个假想般的境界!

而那个境界名为神。

可是现在,如果一切都正如列昂所说,这个宗教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召唤神,那么在今夜的仪式结束之时,泰坦之神就会降临凡间,以灾厄来终结这世间的一切……

可不对!这不可能!神之名只记载于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古籍之上,甚至很有可能不过是古人的臆想,这种臆想般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魔法阵、一群乌合之众的召唤而出现呢?

罗伊甩甩脑袋,抛掉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许这些人口中所指的神,不过是他还未曾了解的一种生灵、或者一种宗教骗术罢了……甚至于,就连能否召唤成功,都还只是一个未知数。

可即便这样考虑,罗伊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曾击败过恐怖的双头蛇,也曾击败过不可一世的格林克斯……但如果说这次真的要不得已面对一个传说中的神,他还是否能成功呢?

“先生先生”这时,列昂的呼喊把罗伊从深沉的思考中给唤醒了,他把手放在罗伊面前晃了晃,“您听到我说的了吗?”

罗伊只好尴尬地点点头,暂时放下这些奇怪的想法,无论这个神是否存在,或者说是否能被泰坦教召唤出来,他的解决方法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尽力破坏掉他们的仪式,让他们这些天来的努力都功亏一篑。

可突然,罗伊注意到了一点,一个一直被他忽略掉的地方,因为列昂如此殷勤地告知情报,所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列昂,我想知道,你的立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会这么爽快地告诉我有关这个宗教的一切情报你……难道不是应该阻止我破坏你们的仪式吗?”

“天呐……我!”列昂拍了拍桌子,面色似乎因为气恼而被憋得通红,“我……我t本就不信这个破泰坦教啊!我是被人强迫着带来这个地方的,所以看到你们这些从奥格斯堡派来的特工才像看见了救星一样啊!”

这次轮到罗伊惊愕了,心说那你之前在门外交谈时,倒是各种发誓赌咒,口口声声说教会的事就是我的事,泰坦之神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原来只是说说罢了呀,论节操倒是和威廉杰斯坦有得一拼。

像是看出了罗伊所想,列昂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没办法,耳渲目染,如果不照着他们的方式说话,我根本没办法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也没有机会达成我在这座塔里的目标。”

“你的目标你有什么打算”罗伊审视着列昂,心想单凭你个人的身体素质,即便和一个普通的平民作战都不一定能取胜,在这座神秘高塔里又能做些什么呢?

但同样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当初在一线天的水下宫殿寻找瓦卡提斯之剑时,他就曾被近似于普通人的帕楚设计过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威廉最后留了一手,恐怕他现在早已经是那座宫殿里的枯骨了。

“你突然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讲起,但在说之前,我有件事很是在意……今天傍晚在我出房间时,是不是你们把我打晕的还扒走了我的衣服……”

也许是因为交谈了许久,列昂对罗伊也算是放下了一点戒心,所以才敢这样小心翼翼地询问。

罗伊眨了眨眼,突然觉得面前这人似乎真的很眼熟……在傍晚初入这座高塔时,罗伊正好碰上了同样潜入至此的威廉。

那个时候他刚好换上了和这个神秘组织一样的服饰,脚底下好像还有着一个被打晕的家伙靠,莫非真的有这么巧吗?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选择躲到这个房间其实也并不是巧合,毕竟整个六层只有这间房是半掩着的。而列昂又是刚出门就被威廉打倒,那么就因果关系来看,他住这间房其实也算不上奇怪。

看见罗伊这幅表情,列昂立即就明白了:“没事,其实我提这件事也不是说想要什么道歉之类的话,只不过……在那时候我特意等到傍晚出门,只是为了趁所有人都在仪式现场的时候,悄悄地去找到我的姐姐。

我想劝说她最后一次,劝她放弃这个教会……可没想到刚出门就被人打晕了,而醒过来后又发现外面居然打了起来,我不敢插手,只好悄悄溜了下去,也就没有机会再去找她……”

“姐姐”

“对,我已经劝过她很多次了,可她总不愿意放弃。所以我想,能遇到你们,应该也算是一种天意吧……我告诉你这么多情报,不光是为了自己的一条命,也是希望有人能拯救她,拯救……”

或许是因为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列昂在谈到这件事时只是低着头,滔滔不绝地说着,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罗伊神色的变化。

“你刚才说你的姐姐”罗伊不由得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问题。

“对,我的姐姐。”列昂有些发愣,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指向大门,“就是刚才在门外所提到过的,神选信徒索菲娅。”

第四十三章 列昂

()罗伊一直有着一个软肋。

这个软肋不是来自于他那不负责任的父亲,也并非威廉杰斯坦,更不是那个才认识不久的冰霜雪女。他的软肋,从八岁那年起就已经形成,如梦魇般萦绕在心上。

这么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希望有一天自己能重新回到那个雨夜,回到那个位于城郊的悲剧之中,然后握紧手中的武器,直面格林克斯!哪怕下场是死也在所不惜!

但这一切注定不可能成立,阿米蒂娅已经死了,他的仇人们也死了,最后留在这世上的,只有罗伊一人,他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八岁那一年的雨夜,回到仅有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对阿米蒂娅喊出最后一声“姐姐”。

也许从外表上看,罗伊似乎对此已经有所释怀,但实际上,在他内心深处,却依然有着这个心结,等着一个契机来打开直到今天,列昂在他面前喊出的一声“姐姐”。

“你打算……从这个泰坦教中救下你的姐姐”罗伊调整了一阵呼吸,再次询问道。

“是的,你帮我也好,不帮我也好,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一定要想办法拯救她!”列昂的眼神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坚毅,“因为……她已经是我最后的亲人了。”

“你的姐姐要是知道,一定会很感激的……”罗伊几乎有些哽咽,因而不愿说太多的话,“我们要怎么救她”

“我……我们”注意到罗伊主语的转变,列昂也不由得激动起来,“谢谢!真的很感谢你!”

“怎么救”罗伊抬起头,重复了一遍问题。

……

“大概在半年前,我的姐姐索菲娅接触到了这个神秘的宗教,他们的教众在奥格斯堡的各处以各种方式进行宣传与引导,在私自发起的集会上游说那些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人,劝说他们加入,以此来不断扩大自己的规模。而我的姐姐,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信奉起那个叫泰坦的神。”

说完这段话,列昂的表情变得有些许落寞“或许这也有我的一份责任吧,是我太令姐姐失望了。我们从寒冷的北方迁至维也纳,带着父母死后留下的数量可观的遗产,本来可以过上舒坦的生活。

但我在姐姐眼里却表现得太过不堪,用着父辈积攒下的钱,却似乎总沉浸在幻想的世界中,自甘堕落,对外面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有时候甚至还因为这种事和姐姐吵过一架……是我做错了,如果不是我,姐姐怎么可能会相信那种可笑的教义!在毁灭中重生我姐姐那么善良的人,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不愿意,她会想毁灭什么呀!”

在谈起至亲时,列昂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是激动,或是愤恨,或是愧疚,但罗伊可以看出来,列昂对他的姐姐索菲娅确实感情深厚,这一点从他的眼神中就可以毫无保留地领会到毕竟,当初的自己,在思念阿米蒂娅时,露出的……不也是这样的眼神吗

“听你的意思,你的姐姐,是在坚实着信仰这个宗教吗?这对接下来我们的行动可不太方便。”虽然罗伊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有着较深的感触,但多年来在危险中摸爬滚打中得来的经验还是让他做出了冷静的判断。

“是啊,索菲娅算得上一个坚定的信仰分子,我劝了她无数次,可最终得到的答复却总是一样的。但也正是因为她,我才能有机会来到这座高塔。”

“这座塔”罗伊不禁抬头四处扫了一眼,“难道对于你们的宗教来说,想来到这座塔,还需要什么特殊的资格吗?而且……我想知道,你们这数百号人,是怎么避开奥格斯堡政府的探查,穿越迷失之森,来到这几乎是森林里最核心的区域的”

可罗伊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却对列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他猛地站起身,目瞪口呆“什……什么你说这里是迷失之森还是迷失之森的核心区这……这怎么可能呢?”

“你不知道你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罗伊深表怀疑,瞬间质疑道。

“我……我怎么会知道啊!我们这些人都是被传送阵传送进来的呀,刚恢复视力就只能看见这座高塔!教宗和那个女人也都说这不过是奥格斯堡境内一片偏僻的小森林,只要别乱跑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他们都这么说了……我……我怎么敢想这地方是迷失之森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传送阵吗?”罗伊思考了一会儿,如果泰坦教利用阵法对相的原理,确实可以在千里之外将数百号人送至迷失之森深处,但随之消耗的金钱与能量都会是极为庞大的数字。

而且,想做到这一切,还必须率先完成一个前提那就是有人在很早之前就进入了迷失之森,还在此修建了巨型的高塔、巨型的传送阵。

可没有庞大的人力与物力,谁能做到当今大陆上,又有哪个组织在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可以做到除非它异常庞大,除非它在过去几年里一直蛰伏不动,以至于让所有人都忽略了它的存在……答案呼之欲出,但罗伊对那个名字的印象却仅仅只是陌生。

戈斯特!是戈斯特!

这个幽灵般的组织在今日终于露出了端倪,虽然仅仅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够令人胆战心惊!

“告诉我,在这座塔里,除了泰坦教之外,还有着什么人你知道他们的身份,或者说任何特征吗?”

罗伊虽然不隶属于森特学院,也并非和戈斯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他曾听说过这个组织的残忍与恐怖,也明白这个名为“戈斯特”的幽魂重新出现在大陆上究竟意味着什么。哪怕只是出于心底的一份小小的责任,他也必须再次质问列昂,找到更多关于这个组织的情报。

“有!除了教会之外,这座塔里还有着‘协作者’!他们有的穿着白袍负责维护塔里的秩序,有的则大部分时间都不见人影,少数几次出现也都神出鬼没……就像是从墙壁里突然冒出来的一样,身上很简洁,但口袋里都挂着武器!”

列昂漫画家的天赋终于显露出来,他刷刷地就画出几幅简笔图,描绘出协作者的基本特征。

“是圣堂刺客!”罗伊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些喜欢藏在暗处偷袭的鬼影,如果不是因为这群人,他也不至于和威廉失去联系,瓦卡提斯之剑也不会不知所踪。

“那除了协作者呢?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人”

“特殊的人我觉得……”列昂变得有些支支吾吾,“这些协作者的头头……倒算是最特殊的一个。”

“为什么”

“因为……那是个女人。”

第四十一章 塔外对决

()“一个女人”罗伊愣了一下,随后才依稀想起列昂似乎已经多次有意无意地提到过这个词,只不过每当提起时后面总会夹杂着更关键的信息,这才使得罗伊一直选择性地忽略掉这件事。

而现在列昂再度提起,又无比笃定地认为“那个女人”就是圣堂刺客的首领,才让罗伊不得不重视起来。

“特殊的女人我算是见过不少,可往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是因为感觉到列昂在谈起这件事时突然浮现出的慌乱,罗伊不免出言安慰了一句,暗示他不必紧张,“好了,那她到底特殊在哪呢?”

“她长得非常漂亮!”列昂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仿佛这就是他观察了那女人这么长时间所能发现的最大特点。

罗伊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这算是什么特点吗?光是在法兰西的那几天,他就在各种舞会上见过不少盛装打扮、优雅高贵的妙龄女子,哪个算不上国色天香——虽然罗伊当时一心只想着复仇,对她们很难提起太大的兴趣,但一个男人多看两眼总不算什么罪过。

不对!舞会那个舞会

罗伊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忽地抬起头,双眼直盯着列昂“你说的那个女人,能形容出有多漂亮吗?”

“啊”列昂被他这直白的话吓了一跳,但还是尽量思考着该怎么回答,“就是……我也很难说明她具体长得怎么样,但每当看见那个女人,我就总会不由自主地感觉天父对其他女子都太不公平了,那简直是这个世上不该有的容貌……”

“特征呢?”罗伊已经渐渐确定那个人的身份了,毕竟像这样夸张的评价,整个世上除了她,又有谁能配得上呢?

“她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身材出众,气势极强,发号施令时更是如此,每个人都不敢不听她的,即便教宗也不例外!而且她似乎有着一种很特殊的气质,怎么说呢……就好比她站在你面前,你看她的眼神中哪怕只夹杂有一点小小的邪念或者不尊重……她就很可能会用那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地踩在你脸上……”

“够了,我已经知道那是什么气质了。”罗伊连忙打断列昂,及时阻止了这种危险的对话,“而且甚至很有可能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了。”

“是什么人”列昂好奇道。

“不是你能够关注的人。”罗伊冷漠的回答直接打断了他的遐想,“有时候越漂亮的女人,内心就可能越险恶,别想着趟这滩浑水。更何况,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样解救你的姐姐以及如何阻止仪式的进行。”

“这我明白!”列昂端起身子,然后从身后的抽屉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份厚牛皮纸,“这么多天我呆在这里也不是无收获,至少我还画了一份塔的内部地图。先生,你注意看看这里……”他指了指地图上某条狭长的通道,“这是我深思熟虑后才决定好的动手地点,如果说今天我没能遇见您,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在这个地方拦住索菲娅!”

“拦住她你很肯定她会经过这里吗假使她真的经过,你又能否确定具体的时间?”

“这件事我提到过的吧!我姐姐是泰坦教的神选信徒,换句话来说,她算得上是这个宗教里的骨干成员了,就连教宗也非常信任她!所以这几天以来,她一直在负责一项极其保密的工作——那就是保护圣水!”

“圣水那是什么”罗伊不禁泛起疑惑。

“我也是跟姐姐旁敲侧击了好久才知道那么一点信息,目前只能确定圣水对于教会来说极其重要,即使是在神选信徒之中也极少有人知晓。

同时我还打听到圣水是被存放在一个小陶瓷瓶里,为了不被他人窃取,教宗甚至还把那个小陶瓷瓶和数百个外观和它完相同的瓶子一起存储在了三层的冰窖中,只有他自己能分辨出哪瓶才是真的。”

列昂指了指地图上的第三层某处,“至于圣水具体是什么,用途又在哪些地方……这些问题就连我姐姐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在仪式最终完结的那一天,她将和另外七名神选信徒一起护送所有陶瓷瓶,从三层冰窖一直走向一层的仪式中心,最后再将圣水交给教宗。”

“所以你刚才指的那一条路……”

“对,那是护送队的必经之路。他们大概会在晚上十点出发,从冰窖起由数量不明的协助者护送,但在由三层下到二层时,必须经过一条狭长的路线才能到达下一个楼梯口。

而这条路线注定不能同时经过太多人,协助者的数量肯定也会显著减少,所以我们可以在这个地方洗劫护送队,抢走圣水!再抓紧时间说服姐姐,带她远走高飞,离开这个鬼地方!”

“确实不错,”罗伊由心地称赞,毕竟即便是他也不愿意同时遭遇太多圣堂刺客,特别是现在还缺少了瓦卡提斯之剑的情况下,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最后问了一句,“你真的确定圣水对于泰坦教来说非常重要吗?”

“非常确定!”列昂眼神中满是坚定,“这个仪式所需消耗的珍贵材料数量异常庞大,有些甚至一旦缺失就会导致仪式的完性失败!而圣水绝对是其中之一,否则教会怎么可能派那么多人来日夜不停地守护着它呢”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

在漫长的等待以及煎熬中,晚上十点,这个在今夜具有重要意义的时间节点终于降临了。

对于泰坦教的教徒来说,这一刻意味着仪式的最终章即将拉开序幕,数个月以来潜藏在深林中的煎熬与努力终于要获得应有的回报,而从泰坦之神降临的那一刻起,至少大陆西方上的所有人都将会对这新生的宗教俯首称臣!或颤抖着求恕暴怒的神罚!

但前提是这所谓的“神”真的会降临。

索菲娅以及其余七名信徒并列一排,静静地矗立在冰窖门前,当他们面前那巨大的沙漏终于流尽最后一粒尘沙,敲响清脆的钟鸣声后。

所有人都静默地抬起头,略微颤抖着伸出手,在身前的净水池中洗涤净手上的污秽后,才敢把掌心按在大门上镌刻的魔法阵中。

只见八人依次按上自己的掌纹,直到魔法阵发出一阵持续的轰鸣、散射出一道奇异的霞光,他们才恭敬地后却。

门应声打开,索菲娅立即跪地俯首,所有人也都紧接着俯首,大声地呼号“为了泰坦之神!”

寒气弥漫,冰窖内却温暖如春。

第四十四章 泰坦

()“你看起来似乎很紧张。”背靠在二层狭道的墙上,罗伊正轻轻擦拭着手中的武器,他偶然抬头,却看见对面的列昂额头上满是汗珠。

“这……说是一回事,可真正行动起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列昂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毕竟我只是第一次参与这种紧张刺激的作战计划,当然比不上您了。

我听说,奥格斯堡政府秘密培养的特工,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可能毁灭世界的麻烦,但每次都总能化险为夷——我看那些漫画书里描写的内容,真是感到既刺激又羡慕啊!”

“也许让你失望了,这种机构或许从来都不存在。”罗伊毕竟还是罗伊,即使面对槽点如此之多的一句话,竟然还能表现得面不改色,用最简洁的话语遏止住对方的幻想。

“不……不存在难道您不是那个机构里的特工吗?”

“不是,但也算是你们政府雇佣的佣兵吧。”罗伊看了眼时间,距离护送队到达此处的预定时间都还有十几分钟,所以稍微聊两句倒也不算什么。

“政府雇佣的佣兵”列昂看上去更惊奇了,“天呐,你这得有多强政府才会舍得拉下脸面雇佣你啊!怪不得能想出这么取巧……不对,是精妙绝伦的计划!”

罗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想质疑就质疑吧,构思这个计划的人虽然是我,但它的风格却完属于另外一个人,如果没有他,我是不会有这种打算的。”

“另外一个人怪不得这个计划这么取巧,我就知道不是先生您的风格!”列昂一般吐槽一边恭维,熟练得完不像一个死宅,“那么您说的这个人在哪呢?”

“就在这座塔里,但由你们之前谈话的内容来看,那家伙似乎是着了道,已经被你们的教宗给抓起来了。”

“什么?原来就是那个既可怜又勇敢的入侵者吗?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能如此安心……噢,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这就是所谓的同伴间不必言说的默契了吧

我原以为只有漫画书上能看见呢——如果有一方深陷危机,那另一方不该、也没有时间可以伤感,而是重新振作起来,以自己的努力,来完成对方未尽的梦想!”

“我显得安心倒不是因为这种原因,”罗伊摸了摸下巴,继续遏止住他的联想,“本来我也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出事,只不过后来想了想,以那家伙的体质,除非是上断头台,否则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就只好先暂时放着了。”

原来还有这种类型的信任吗……列昂不禁擦了擦汗,虽然泰坦教名义上只是一个宗教组织,但他很清楚教会对于仪式的破坏者们会有什么样的处置方式——那简直是残忍不堪、杀人不眨眼呀!

可现在他看见罗伊如此的心安理得,看似然不把队友放在心上的样子,自己却也跟着莫名平静下来了,紧张的情绪顿时有了些许缓解。

“先生,我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重新调整了一阵呼吸后,列昂略有犹豫地看了罗伊两眼,突然这样说道。

“问吧”

“您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来到这座塔的呢?”列昂背靠着墙,凝视着罗伊,“我原以为您是来自奥格斯堡的特工,是因为政府得知了泰坦教的存在后才派遣到这里来进行破坏。

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您对于泰坦教几乎是一无所知,对于这座塔即将进行的仪式也看起来毫不知情,您就像是误闯进这个地方,在得知了什么惊天阴谋后选择和我站在了一起……所以我想知道,您最初是为什么会潜入这里。

我不是在怀疑您,只是好奇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您特地来到这种地方。毕竟,这里可是迷失之森啊!”

“这好歹也是国家机密,就算好奇,你也不该多问。”罗伊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我能理解你,太长时间不和别人交流,感到生疏后,有些话是会不经考虑地说出来。”

“啊……您说的好像没错,”列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话术这些我确实不懂,也不怎么想懂。我只想好好画我的漫画,和家人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对不起,我不会再过问了。”

“是为了一个女孩”

“什么?”列昂一时没能听清楚,或者说不相信自己听清楚了。

“我潜入这座塔,最开始是因为一个女孩。她和我走散了,我靠着某个定位装置才能勉强确定她的方位,最后来到了这座塔。”

“噢,那可真是……痴情呀!”列昂绞尽脑汁地给这种行为找形容词,可没想到最后却说出了如此诡异的词性。

“我又没让你评价,”罗伊皱了皱眉,解释了他的真实意图,“如果待会你能带着你的姐姐离开这里,看到有类似特征的女孩,就顺带把她也带走——那女孩爱穿白色的衣服,短发,可能戴着面纱也可能没戴面纱,明明很强却看起来什么都怕……如果看见了,务必请把她带走。”

“噢……噢……”列昂急忙记下这些特征,略显迟疑地应允了,“可为什么您不亲自英雄救美呢?明明您实力那么强,您比我更有机会离开这里啊。”

“我不能离开,至少在弄清楚那个仪式到底会产生什么后果之前,我还不能离开。”

说完这句话后,就连罗伊自己都有些发愣,明明一年前他还只想着独善其身,对其他人所遭受的危机漠不关心;可现在只是碰见一个不知其详的阴谋,却怎么样也无法放宽心离开。

或许,是因为和那家伙混久了,自己也莫名沾染上他那爱管闲事的毛病了吧?

纷乱的思绪忽然被密集的脚步声所打断,罗伊抬起头,遥远地望向这狭道的尽头。

在那里,圣堂刺客与八名神选信徒正完成最后的交接。

……

“我这边没问题,大块头你呢?”一个戴着金属面罩的高瘦男子完成了对几位神选信徒的例行排查,确保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没问题。”他口中的大块头也在队伍的末尾应答道,这是一个身高约两米的精壮男子,着上身,恐怖的筋骨有如盘虬的树根,让人不由得心生惊惧。

古今中外的刺客多如牛毛,但风格却大抵分为两种。

一种倾向于暗杀,喜好在阴影中对自己的目标进行悄无声息的割喉,行事隐秘,同时也极难防范;而另一种则更喜欢直面目标,以自身绝对的压制性实力,完成对目标人物的击杀。

这俩人虽然都是如假包换的圣堂刺客,但风格显然属于后者,暗杀型刺客虽然杀人如麻,但论保护能力却欠缺不少,自然担负不起护送的任务。

“各位,不必担心,直到一层我都会保护大家的安,为了你们心中的泰坦之神,请诸位积极配合。”那高瘦的男子用平缓的语气尽力表现出自己的友好,眼神中满是和善与乐观,仿佛过去十年间那凶名赫赫的刺客——“幽影”不是自己一样。

而索菲娅等人则皆低下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别掉以轻心,还有一个剑士我们没能抓住,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他说不定会按捺不住前来袭击。”

“呵……袭击”那高瘦男子嗤笑,在这一刻他的眼神中又重新涌现出过去的那种睥睨与蔑视,“大块头,难道你不觉得那女人让我们负责护送这段路是别有用心吗?

我还巴不得那剑士得知什么消息,兴致冲冲、自以为是地跑过来插上一脚呢,毕竟——在这种地形上和我们交战,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第四十五章 协作者

()很难想象在一座圆柱形的高塔内,居然会藏着这样一条长达三十米的狭窄过道,它宽约两米,两侧和上方均为石壁,由看不出年代的石砖堆砌而成,即使是白天也仅容许三人并排通过。

而在今夜,当八名神选信徒携带着不明来历,但绝对价值连城的“圣水”通过此路时,这里的灯光却也依旧如过往般昏暗。迷离模糊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与石壁之上,像是行事匆匆的鬼魅,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

索菲娅虽然在这条路上走过很多次,但每每经过都总会感觉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不仅源于她内心的恐惧,还有一种对未来的迷茫。

她从遥远的北方迁至维也纳,在这样一座繁华却又冷漠的都市里,她几乎是处处碰壁

因为自己所继承的那笔巨额的财富,她很难放下身段同普通的平民那样找份适宜的工作,更何况她还并无一技之长;而又因为自己是从外地迁来,空有钱却没有一个显赫的姓氏,维也纳所谓的上游社会也不可能接纳她,哪怕再有钱,也不过是得到一个“有钱的外乡人”的称号罢了。

说到底,谁会在乎她呢?

这种不上不下的境遇让索菲娅心生芥蒂,她开始考虑自己最初选择迁至维也纳的决定是否正确,而在维也纳的未来又会去往何方。

是坐吃山空,直至败光祖上的家业还是继续迁走,搬到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还是说,在维也纳这座充满洪流的城市里,被某次突如其来的风暴直接摧毁得一干二净

她不知道,也看不见未来的尽头。而这条狭路,也恰恰是看不见尽头的。

不过幸好,至少还有着泰坦之神。索菲娅默默地想道,她不相信圣光教廷那所谓“只要做善事就会得到天父的救赎”的教义,因为她就曾亲眼见过不少好人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包括她的父母,在那个时候,怎么又不见所谓的天父出来救赎他们呢?

但泰坦教不同,它在教义里的第一句话便是以毁灭这个词充作核心,毁灭规则、毁灭制度、毁灭阶级、毁灭幻想……只有当这世间所有的不公都被毁灭殆尽的时候,才能在一片废墟中重建希望!

说得真好!是啊,说得真好!

自从父母遭人设计离世后,还没有哪句话能如此地获得她的共鸣,弱肉强食的规则赋予了强者掠夺弱者的正当性、腐朽的制度建立了以压榨人民为基础的帝国、层层递进的阶级孵化出贵族对他人的轻蔑。

而教廷则以大言不惭给予那些生不如死的底层一个幻想——但那也仅仅只是幻想罢了,谁都知道,幻想不值一提。

所以这样的一切,难道不是应该彻底毁掉才更好吗?

只可惜,列昂还是不能理解自己。

不知为何,索菲娅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虽然她也算不上多在乎列昂成器不成器,她只要列昂能够快乐地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哪怕喜欢漫画也没什么……只是,千万不要再来阻拦姐姐了。

索菲娅在心里不断地祈祷,她其实很清楚列昂根本就不信泰坦教,来到这座塔除了劝阻她就只有搞破坏,对仪式不会有任何帮助,但她之所以还要千方百计地把他从维也纳带来这里,其实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

“站住!说的就是你们,给我站住!”

像是听见了索菲娅的呼唤,然而结果却事与愿违,狭道前的一条岔路口里突然窜出一道微胖的身影,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注意的时候就已经堵在了护送队的正前方。

”列昂!”索菲娅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她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体型和声音是绝不会错的。列昂怎么会来这里,他怎么敢来这里

恐惧、愤怒……各种情绪开始交织,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列昂却又再度开口了“姐姐,我来救你了。”

这个笨蛋!我又不需要你救,你能救谁啊……不,不好,不好!

“快跑啊!”索菲娅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但还是太晚了,护送队最前方的高瘦男子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以极致的高速冲向列昂,手中短刀的寒芒几乎难以掩盖。

幽影算得上是一个名声在外的刺客,为了自己的名望确实不怎么喜欢向普通人出手,更何况面前这人看起来还手无缚鸡之力,着实提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但命令终究是命令,命令要求他对所有阻拦者都格杀勿论,那就不能有丝毫犹豫。他只是在冲锋之余表现得有些失望,对那个在天狼星榜上排行第三、却畏畏缩缩不敢出现的家伙感到失望透顶!

就连个普通人都敢出来挡在我面前,而你却像个懦夫一样躲在阴影里

于是他嘲笑着、蔑视着……直到头上传来“砰”的一声,瞬间巨大的反作用力施加在他身上,将他狠狠撞了回去,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

他几乎是强顶着眼冒金星的幻觉站了起来,之前那道微胖的身影却还纹丝不动地站在他面前,只不过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下,他终于看清了那身影的真面目。

原来那只不过是个大小与真人无异的人偶,在狭道昏暗的灯光掩护下,确实有种以假乱真的意味,再加上他之前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更是没能瞬间辨别出来。

“可恶的把戏!”他怒而向那人偶挥出一拳,但紧接着又传来“砰”的一声,面前的空气中竟然出现了肉眼可察的裂痕,而他的手也因为瞬间袭来的疼痛下意识收了回去。

这竟然是块玻璃!他眼中的怒意更盛了,竟然有人敢在刺客眼前玩这种下作的小把戏,看来那设计这种障眼法的家伙还没有见识过这世界的残忍!

而就在这时,几枚烟雾弹从护送队两旁的岔道中扔了出来,瞬间释放出大量的迷雾,笼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八名神选信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烟雾呛得难以呼吸,视线所及也只有一片模糊。

“姐姐我来了!”计划实现得比预想中还要顺利,列昂便一个箭步从岔路的阴影里冲了出来,这些岔路口就像是狭道向两边延伸出的枝干,每隔十余米都会与狭道交汇。

而列昂正是抓住护送队走至两个岔路口之间的时机,精准地操纵机关移动人偶,又通过以太水晶远程传递声音,这才制造了他在队伍前方堵路的假象。

没想到这计划虽然取巧,但还挺有用呢!这些人居然眼瞎到真的看不见玻璃!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借着迷雾掩护,冲向索菲娅。

第四十六章 冰窖

“列昂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当看清迷雾中冲过来的那道熟悉的人影后,索菲娅终于忍不住低喊了出来,所幸现在狭道中还是一片混乱,神选信徒们也没能发现自己身旁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当然是来救你的!”列昂不容反驳地握住了她的手,语气中涌现出他未曾展露过的坚决,“姐姐,过去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但这一次……我请您……一定一定要跟我走一趟,跟我离开这里!”

“我是不会走的!”索菲娅的坚决同样超出了列昂的想象,她一甩手挣脱开列昂,天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我说过很多次了,列昂,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的理念,是我这一生中最伟大的理念,只要这一次,你别妨碍我!”

“我才不在乎什么理念不理念的,姐姐,我要你跟我走,我绝对不能安心地把你留在这里。哪怕只是为了安全着想,哪怕你还是相信着那个所谓的泰坦之神,你都要马跟我离开这!”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一股劲风突然由侧方袭来,像是蓄势待发的骑兵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撕破层层叠嶂的迷雾直接扫向了列昂!

而他甚至还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哪怕只是下意识地闪躲都难以做到。

列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劲风扫清烟雾,在他眼前渐渐浮现出一把凶狠狰狞的武器——那赫然是一柄巨斧,光是斧刃就长达一尺,散发着骇人的光。

而在巨斧的背面,竟然还同时焊连着一副重锤,它的锤身由纯黑色的无名金属铸造而成,夹杂着点点暗灰,哪怕仅靠目测也足以预见它的沉重。

这样狰狞的武器前后两侧都各有其用,灵活可变,威力惊人,无论杀伤还是威慑都堪称顶尖,只可惜……第一次喝到的血竟只来自一个普通人。

这个念头在那位一直跟随在护送队末尾的精壮男子脑中一闪而过,仅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一道清冷的寒光便从天而降,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死死地占据了巨斧前进的方位,卡在列昂与这锋利的斧刃之间,一时间竟然难以前进半步。

“快带着你姐姐走!”来不及说更多,罗伊便一把推开了刚死里逃生的列昂,斧刃的寒芒擦着他的鼻尖飘过,甚至令旁边的索菲娅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或许是在如此临近的死亡的威胁下,索菲娅这回终于没有了对这条命令的抗拒感,只是呆愣着被列昂拉开,远离这片即将到来的战场。

但圣堂刺客显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此堂而皇之地离开,精壮男子瞬间发力,斧刃勾着罗伊所持的剑身,以万钧之力把他拉至自己身前,随后左手又向抬起,流畅得有如训练了千遍万遍般,朝罗伊面门迅速挥出一记直拳!

这世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放任自己的脸挨这样的一击,更何况凭此人之前所展示的那番恐怖力量来看,这一拳头下去,别说是正中央的鼻梁了,恐怕就连下颌骨都可能被直接打碎!

所以罗伊的反应也同样迅速,他操纵长剑立即摆脱斧刃的纠缠,同时巧妙地一抽把武器格挡在面前,轻而易举地顶住了这一拳,但接踵而来的巨大冲力却还是把他击退了数米!

圣堂刺客眼见进攻初见成效,便不加停顿地继续突前,他挥舞起那把介于斧和锤之间的兵器,由至下劈向罗伊——这条狭道的宽度虽然极不利于重型兵器发挥,但它的高度却足以支持武器的大幅度摆动,因此这一斧头下来,就连罗伊也不敢轻易地认为自己能接住。

他原准备直接朝侧面闪开,然而这重型武器一旦落地,所造成的冲击力恐怕会直接驱散四周的烟雾,从而引来另一名圣堂刺客,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虽然即便如此他仍有取胜的把握,但绝对会因此拖延更多的时间,待到圣堂刺客的支援来临,他恐怕就已经失去了毁掉圣水的最好时机。

心念及此,罗伊视线的余光也正好瞟到右侧的石壁,他连忙转换剑式,以倾斜的剑身正对像是从天而降的斧刃!

短兵相接,却出乎意料的不见火光四射,罗伊明为接招,实则卸力,他的长剑在这巨斧的压迫下几乎弯折,但强大的韧性却使它还不至于报废,反倒凭借这形变的压力使得巨斧的劈斩方向都发生了改变。

只听见“当”的一声,巨斧的斧刃以千钧之势劈在了侧面的石壁,劈开一条巨大的沟壑,但罗伊像是还不满意,转眼间又是一脚踢在斧刃背面的重锤,使得这武器深深地陷入了石壁的裂缝之中。

精壮男子的怒意刚浮心头,但转眼间就明白了对手的用意,他认准了自己只能在下方位挥动武器,而左右方位却因为通道的狭窄难以发力,便借此机会依靠石壁卡住武器,让自己进退维谷。

果不其然在下一瞬间罗伊就强势发难,在法兰西演武大赛的八强战时他就曾以绝对的杀戮成就弑杀之名,而在这一刻他的杀意也绝不含糊。

凌厉得宛若实质的剑气像是狂风般肆意横扫,圣堂刺客只能被动后退,而那把巨型而又狰狞的兵器也因为罗伊那凶狠的劈斩而一分为二,握在他手中的竟然只剩下一根斧柄!

“混蛋!”他怒而扔掉斧柄,在罗伊轻松避开后又突然向前挥出一拳,巨大的破空声呼啸而至,而罗伊只能下意识地用左手暂时格挡。

黑魔法被迫瞬间开启,高额强化的身体素质令他强行抗住了这蕴含极致威力的一击,甚至还转守为攻,反身又是一剑破开对方的防御!

战斗一路顺风顺水,但罗伊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疑虑,他原以为战况会更焦灼一些,但没想这么快胜负就几乎已经分明,如果此时威廉在场解说,估计会直接大喊“罗伊现在优势很大,罗伊a了去,对方打出gg!”

可是,一切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巨大的响声从罗伊身后的石壁中传来,这结实牢固的墙体在此刻居然如海浪般翻滚起来,于瞬间狂涌出一股狂暴的能量,凶狠地拍在了罗伊的背,让他下盘失稳。

而后,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汹涌翻动的石壁中突然伸出了一双手——那并非幻境,也不是用能量凝结成的实体,而是真真正正人类的手!

一瞬间恐惧涌心头,而罗伊甚至还没想到任何应对措施,就被这宛若海中恶鬼的景象给紧紧缠住。

那双手勾住罗伊的肩膀,磅礴的力量从方汹涌而来,几乎像是要在一瞬间捏碎他的肩胛骨!

罗伊强忍住剧烈的疼痛,挥起长剑朝自己背后突然一刺,但那双手似乎早有防备,再度发力夹紧,而后突然朝后方一甩。

罗伊被这不容抗拒的力量直接扔出十米开外,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后重重地砸在了墙,而长剑也因此瞬间脱手落在远处。

烟雾终于消散,而场面已是一片狼藉,那双从石壁中伸出的手渐渐露出它的全貌,像是同墙面融为一体的人影也从石壁中脱离了出来——黑魔法石穿,使用者几乎可以凭借它穿透任何地形障碍,这条狭道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狭窄的战场,但对神出鬼没的刺客幽影,却宽阔得有如大海!

第四十七章 取巧的计划

“你看起来似乎很紧张。”背靠在二层狭道的墙,罗伊正轻轻擦拭着手中的武器,他偶然抬头,却看见对面的列昂额头满是汗珠。

“这……说是一回事,可真正行动起来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列昂擦了擦头的汗水,“毕竟我只是第一次参与这种紧张刺激的作战计划,当然比不您了。

我听说,奥格斯堡政府秘密培养的特工,每天都要面对各种各样可能毁灭世界的麻烦,但每次都总能化险为夷——我看那些漫画书里描写的内容,真是感到既刺激又羡慕啊!”

“也许让你失望了,这种机构或许从来都不存在。”罗伊毕竟还是罗伊,即使面对槽点如此之多的一句话,竟然还能表现得面不改色,用最简洁的话语遏止住对方的幻想。

“不……不存在难道您不是那个机构里的特工吗?”

“不是,但也算是你们政府雇佣的佣兵吧。”罗伊看了眼时间,距离护送队到达此处的预定时间都还有十几分钟,所以稍微聊两句倒也不算什么。

“政府雇佣的佣兵”列昂看去更惊奇了,“天呐,你这得有多强政府才会舍得拉下脸面雇佣你啊!怪不得能想出这么取巧……不对,是精妙绝伦的计划!”

罗伊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想质疑就质疑吧,构思这个计划的人虽然是我,但它的风格却完全属于另外一个人,如果没有他,我是不会有这种打算的。”

“另外一个人怪不得这个计划这么取巧,我就知道不是先生您的风格!”列昂一般吐槽一边恭维,熟练得完全不像一个死宅,“那么您说的这个人在哪呢?”

“就在这座塔里,但由你们之前谈话的内容来看,那家伙似乎是着了道,已经被你们的教宗给抓起来了。”

“什么?原来就是那个既可怜又勇敢的入侵者吗?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还能如此安心……噢,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这就是所谓的同伴间不必言说的默契了吧

我原以为只有漫画书能看见呢——如果有一方深陷危机,那另一方不该、也没有时间可以伤感,而是重新振作起来,以自己的努力,来完成对方未尽的梦想!”

“我显得安心倒不是因为这种原因,”罗伊摸了摸下巴,继续遏止住他的联想,“本来我也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出事,只不过后来想了想,以那家伙的体质,除非是断头台,否则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就只好先暂时放着了。”

原来还有这种类型的信任吗……列昂不禁擦了擦汗,虽然泰坦教名义只是一个宗教组织,但他很清楚教会对于仪式的破坏者们会有什么样的处置方式——那简直是残忍不堪、杀人不眨眼呀!

可现在他看见罗伊如此的心安理得,看似全然不把队友放在心的样子,自己却也跟着莫名平静下来了,紧张的情绪顿时有了些许缓解。

“先生,我想问您最后一个问题。”重新调整了一阵呼吸后,列昂略有犹豫地看了罗伊两眼,突然这样说道。

“问吧”

“您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来到这座塔的呢?”列昂背靠着墙,凝视着罗伊,“我原以为您是来自奥格斯堡的特工,是因为政府得知了泰坦教的存在后才派遣到这里来进行破坏。

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您对于泰坦教几乎是一无所知,对于这座塔即将进行的仪式也看起来毫不知情,您就像是误闯进这个地方,在得知了什么惊天阴谋后选择和我站在了一起……所以我想知道,您最初是为什么会潜入这里。

我不是在怀疑您,只是好奇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您特地来到这种地方。毕竟,这里可是迷失之森啊!”

“这好歹也是国家机密,就算好奇,你也不该多问。”罗伊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我能理解你,太长时间不和别人交流,感到生疏后,有些话是会不经考虑地说出来。”

“啊……您说的好像没错,”列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话术这些我确实不懂,也不怎么想懂。我只想好好画我的漫画,和家人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对不起,我不会再过问了。”

“是为了一个女孩”

“什么?”列昂一时没能听清楚,或者说不相信自己听清楚了。

“我潜入这座塔,最开始是因为一个女孩。她和我走散了,我靠着某个定位装置才能勉强确定她的方位,最后来到了这座塔。”

“噢,那可真是……痴情呀!”列昂绞尽脑汁地给这种行为找形容词,可没想到最后却说出了如此诡异的词性。

“我又没让你评价,”罗伊皱了皱眉,解释了他的真实意图,“如果待会你能带着你的姐姐离开这里,看到有类似特征的女孩,就顺带把她也带走——那女孩爱穿白色的衣服,短发,可能戴着面纱也可能没戴面纱,明明很强却看起来什么都怕……如果看见了,务必请把她带走。”

“噢……噢……”列昂急忙记下这些特征,略显迟疑地应允了,“可为什么您不亲自英雄救美呢?明明您实力那么强,您比我更有机会离开这里啊。”

“我不能离开,至少在弄清楚那个仪式到底会产生什么后果之前,我还不能离开。”

说完这句话后,就连罗伊自己都有些发愣,明明一年前他还只想着独善其身,对其他人所遭受的危机漠不关心;可现在只是碰见一个不知其详的阴谋,却怎么样也无法放宽心离开。

或许,是因为和那家伙混久了,自己也莫名沾染他那爱管闲事的毛病了吧?

纷乱的思绪忽然被密集的脚步声所打断,罗伊抬起头,遥远地望向这狭道的尽头。

在那里,圣堂刺客与八名神选信徒正完成最后的交接。

……

“我这边没问题,大块头你呢?”一个戴着金属面罩的高瘦男子完成了对几位神选信徒的例行排查,确保他们身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没问题。”他口中的大块头也在队伍的末尾应答道,这是一个身高约两米的精壮男子,**着身,恐怖的筋骨有如盘虬的树根,让人不由得心生惊惧。

古今中外的刺客多如牛毛,但风格却大抵分为两种。

一种倾向于暗杀,喜好在阴影中对自己的目标进行悄无声息的割喉,行事隐秘,同时也极难防范;而另一种则更喜欢直面目标,以自身绝对的压制性实力,完成对目标人物的击杀。

这俩人虽然都是如假包换的圣堂刺客,但风格显然属于后者,暗杀型刺客虽然杀人如麻,但论保护能力却欠缺不少,自然担负不起护送的任务。

“各位,不必担心,直到一层我都会保护大家的安全,为了你们心中的泰坦之神,请诸位积极配合。”那高瘦的男子用平缓的语气尽力表现出自己的友好,眼神中满是和善与乐观,仿佛过去十年间那凶名赫赫的刺客——“幽影”不是自己一样。

而索菲娅等人则皆低下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别掉以轻心,还有一个剑士我们没能抓住,在这种狭窄的地形,他说不定会按捺不住前来袭击。”

“呵……袭击”那高瘦男子嗤笑,在这一刻他的眼神中又重新涌现出过去的那种睥睨与蔑视,“大块头,难道你不觉得那女人让我们负责护送这段路是别有用心吗?

我还巴不得那剑士得知什么消息,兴致冲冲、自以为是地跑过来插一脚呢,毕竟——在这种地形和我们交战,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第四十八章 突袭

很难想象在一座圆柱形的高塔内,居然会藏着这样一条长达三十米的狭窄过道,它宽约两米,两侧和方均为石壁,由看不出年代的石砖堆砌而成,即使是白天也仅容许三人并排通过。

而在今夜,当八名神选信徒携带着不明来历,但绝对价值连城的“圣水”通过此路时,这里的灯光却也依旧如过往般昏暗。迷离模糊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与石壁之,像是行事匆匆的鬼魅,让人不由得心生惧意。

索菲娅虽然在这条路走过很多次,但每每经过都总会感觉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不仅源于她内心的恐惧,还有一种对未来的迷茫。

她从遥远的北方迁至维也纳,在这样一座繁华却又冷漠的都市里,她几乎是处处碰壁:

因为自己所继承的那笔巨额的财富,她很难放下身段同普通的平民那样找份适宜的工作,更何况她还并无一技之长;而又因为自己是从外地迁来,空有钱却没有一个显赫的姓氏,维也纳所谓的游社会也不可能接纳她,哪怕再有钱,也不过是得到一个“有钱的外乡人”的称号罢了。

说到底,谁会在乎她呢?

这种不不下的境遇让索菲娅心生芥蒂,她开始考虑自己最初选择迁至维也纳的决定是否正确,而在维也纳的未来又会去往何方。

是坐吃山空,直至败光祖的家业还是继续迁走,搬到一个谁也不认识自己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还是说,在维也纳这座充满洪流的城市里,被某次突如其来的风暴直接摧毁得一干二净

她不知道,也看不见未来的尽头。而这条狭路,也恰恰是看不见尽头的。

不过幸好,至少还有着泰坦之神。索菲娅默默地想道,她不相信圣光教廷那所谓“只要做善事就会得到天父的救赎”的教义,因为她就曾亲眼见过不少好人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包括她的父母,在那个时候,怎么又不见所谓的天父出来救赎他们呢?

但泰坦教不同,它在教义里的第一句话便是以毁灭这个词充作核心,毁灭规则、毁灭制度、毁灭阶级、毁灭幻想……只有当这世间所有的不公都被毁灭殆尽的时候,才能在一片废墟中重建希望!

说得真好!是啊,说得真好!

自从父母遭人设计离世后,还没有哪句话能如此地获得她的共鸣,弱肉强食的规则赋予了强者掠夺弱者的正当性、腐朽的制度建立了以压榨人民为基础的帝国、层层递进的阶级孵化出贵族对他人的轻蔑。

而教廷则以大言不惭给予那些生不如死的底层一个幻想——但那也仅仅只是幻想罢了,谁都知道,幻想不值一提。

所以这样的一切,难道不是应该彻底毁掉才更好吗?

只可惜,列昂还是不能理解自己。

不知为何,索菲娅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虽然她也算不多在乎列昂成器不成器,她只要列昂能够快乐地活下去就心满意足了,哪怕喜欢漫画也没什么……只是,千万不要再来阻拦姐姐了。

索菲娅在心里不断地祈祷,她其实很清楚列昂根本就不信泰坦教,来到这座塔除了劝阻她就只有搞破坏,对仪式不会有任何帮助,但她之所以还要千方百计地把他从维也纳带来这里,其实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

“站住!说的就是你们,给我站住!”

像是听见了索菲娅的呼唤,然而结果却事与愿违,狭道前的一条岔路口里突然窜出一道微胖的身影,在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注意的时候就已经堵在了护送队的正前方。

”列昂!”索菲娅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她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体型和声音是绝不会错的。列昂怎么会来这里,他怎么敢来这里

恐惧、愤怒……各种情绪开始交织,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话,列昂却又再度开口了:“姐姐,我来救你了。”

这个笨蛋!我又不需要你救,你能救谁啊……不,不好,不好!

“快跑啊!”索菲娅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但还是太晚了,护送队最前方的高瘦男子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以极致的高速冲向列昂,手中短刀的寒芒几乎难以掩盖。

幽影算得是一个名声在外的刺客,为了自己的名望确实不怎么喜欢向普通人出手,更何况面前这人看起来还手无缚鸡之力,着实提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但命令终究是命令,命令要求他对所有阻拦者都格杀勿论,那就不能有丝毫犹豫。他只是在冲锋之余表现得有些失望,对那个在天狼星榜排行第三、却畏畏缩缩不敢出现的家伙感到失望透顶!

就连个普通人都敢出来挡在我面前,而你却像个懦夫一样躲在阴影里

于是他嘲笑着、蔑视着……直到头传来“砰”的一声,瞬间巨大的反作用力施加在他身,将他狠狠撞了回去,栽倒在地。

怎么回事

他几乎是强顶着眼冒金星的幻觉站了起来,之前那道微胖的身影却还纹丝不动地站在他面前,只不过在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下,他终于看清了那身影的真面目。

原来那只不过是个大小与真人无异的人偶,在狭道昏暗的灯光掩护下,确实有种以假乱真的意味,再加他之前那满不在乎的态度,更是没能瞬间辨别出来。

“可恶的把戏!”他怒而向那人偶挥出一拳,但紧接着又传来“砰”的一声,面前的空气中竟然出现了肉眼可察的裂痕,而他的手也因为瞬间袭来的疼痛下意识收了回去。

这竟然是块玻璃!他眼中的怒意更盛了,竟然有人敢在刺客眼前玩这种下作的小把戏,看来那设计这种障眼法的家伙还没有见识过这世界的残忍!

而就在这时,几枚烟雾弹从护送队两旁的岔道中扔了出来,瞬间释放出大量的迷雾,笼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八名神选信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烟雾呛得难以呼吸,视线所及也只有一片模糊。

“姐姐我来了!”计划实现得比预想中还要顺利,列昂便一个箭步从岔路的阴影里冲了出来,这些岔路口就像是狭道向两边延伸出的枝干,每隔十余米都会与狭道交汇。

而列昂正是抓住护送队走至两个岔路口之间的时机,精准地操纵机关移动人偶,又通过以太水晶远程传递声音,这才制造了他在队伍前方堵路的假象。

没想到这计划虽然取巧,但还挺有用呢!这些人居然眼瞎到真的看不见玻璃!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借着迷雾掩护,冲向索菲娅。

第四十九章 石穿

“列昂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当看清迷雾中冲过来的那道熟悉的人影后,索菲娅终于忍不住低喊了出来,所幸现在狭道中还是一片混乱,神选信徒们也没能发现自己身旁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当然是来救你的!”列昂不容反驳地握住了她的手,语气中涌现出他未曾展露过的坚决,“姐姐,过去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但这一次……我请您……一定一定要跟我走一趟,跟我离开这里!”

“我是不会走的!”索菲娅的坚决同样超出了列昂的想象,她一甩手挣脱开列昂,天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我说过很多次了,列昂,这不关你的事。这是我的理念,是我这一生中最伟大的理念,只要这一次,你别妨碍我!”

“我才不在乎什么理念不理念的,姐姐,我要你跟我走,我绝对不能安心地把你留在这里。哪怕只是为了安全着想,哪怕你还是相信着那个所谓的泰坦之神,你都要马跟我离开这!”

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一股劲风突然由侧方袭来,像是蓄势待发的骑兵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撕破层层叠嶂的迷雾直接扫向了列昂!

而他甚至还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哪怕只是下意识地闪躲都难以做到。

列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劲风扫清烟雾,在他眼前渐渐浮现出一把凶狠狰狞的武器——那赫然是一柄巨斧,光是斧刃就长达一尺,散发着骇人的光。

而在巨斧的背面,竟然还同时焊连着一副重锤,它的锤身由纯黑色的无名金属铸造而成,夹杂着点点暗灰,哪怕仅靠目测也足以预见它的沉重。

这样狰狞的武器前后两侧都各有其用,灵活可变,威力惊人,无论杀伤还是威慑都堪称顶尖,只可惜……第一次喝到的血竟只来自一个普通人。

这个念头在那位一直跟随在护送队末尾的精壮男子脑中一闪而过,仅是这一愣神的功夫,一道清冷的寒光便从天而降,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就已经死死地占据了巨斧前进的方位,卡在列昂与这锋利的斧刃之间,一时间竟然难以前进半步。

“快带着你姐姐走!”来不及说更多,罗伊便一把推开了刚死里逃生的列昂,斧刃的寒芒擦着他的鼻尖飘过,甚至令旁边的索菲娅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或许是在如此临近的死亡的威胁下,索菲娅这回终于没有了对这条命令的抗拒感,只是呆愣着被列昂拉开,远离这片即将到来的战场。

但圣堂刺客显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此堂而皇之地离开,精壮男子瞬间发力,斧刃勾着罗伊所持的剑身,以万钧之力把他拉至自己身前,随后左手又向抬起,流畅得有如训练了千遍万遍般,朝罗伊面门迅速挥出一记直拳!

这世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放任自己的脸挨这样的一击,更何况凭此人之前所展示的那番恐怖力量来看,这一拳头下去,别说是正中央的鼻梁了,恐怕就连下颌骨都可能被直接打碎!

所以罗伊的反应也同样迅速,他操纵长剑立即摆脱斧刃的纠缠,同时巧妙地一抽把武器格挡在面前,轻而易举地顶住了这一拳,但接踵而来的巨大冲力却还是把他击退了数米!

圣堂刺客眼见进攻初见成效,便不加停顿地继续突前,他挥舞起那把介于斧和锤之间的兵器,由至下劈向罗伊——这条狭道的宽度虽然极不利于重型兵器发挥,但它的高度却足以支持武器的大幅度摆动,因此这一斧头下来,就连罗伊也不敢轻易地认为自己能接住。

他原准备直接朝侧面闪开,然而这重型武器一旦落地,所造成的冲击力恐怕会直接驱散四周的烟雾,从而引来另一名圣堂刺客,造成以多打少的局面。

虽然即便如此他仍有取胜的把握,但绝对会因此拖延更多的时间,待到圣堂刺客的支援来临,他恐怕就已经失去了毁掉圣水的最好时机。

心念及此,罗伊视线的余光也正好瞟到右侧的石壁,他连忙转换剑式,以倾斜的剑身正对像是从天而降的斧刃!

短兵相接,却出乎意料的不见火光四射,罗伊明为接招,实则卸力,他的长剑在这巨斧的压迫下几乎弯折,但强大的韧性却使它还不至于报废,反倒凭借这形变的压力使得巨斧的劈斩方向都发生了改变。

只听见“当”的一声,巨斧的斧刃以千钧之势劈在了侧面的石壁,劈开一条巨大的沟壑,但罗伊像是还不满意,转眼间又是一脚踢在斧刃背面的重锤,使得这武器深深地陷入了石壁的裂缝之中。

精壮男子的怒意刚浮心头,但转眼间就明白了对手的用意,他认准了自己只能在下方位挥动武器,而左右方位却因为通道的狭窄难以发力,便借此机会依靠石壁卡住武器,让自己进退维谷。

果不其然在下一瞬间罗伊就强势发难,在法兰西演武大赛的八强战时他就曾以绝对的杀戮成就弑杀之名,而在这一刻他的杀意也绝不含糊。

凌厉得宛若实质的剑气像是狂风般肆意横扫,圣堂刺客只能被动后退,而那把巨型而又狰狞的兵器也因为罗伊那凶狠的劈斩而一分为二,握在他手中的竟然只剩下一根斧柄!

“混蛋!”他怒而扔掉斧柄,在罗伊轻松避开后又突然向前挥出一拳,巨大的破空声呼啸而至,而罗伊只能下意识地用左手暂时格挡。

黑魔法被迫瞬间开启,高额强化的身体素质令他强行抗住了这蕴含极致威力的一击,甚至还转守为攻,反身又是一剑破开对方的防御!

战斗一路顺风顺水,但罗伊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疑虑,他原以为战况会更焦灼一些,但没想这么快胜负就几乎已经分明,如果此时威廉在场解说,估计会直接大喊“罗伊现在优势很大,罗伊a了去,对方打出gg!”

可是,一切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巨大的响声从罗伊身后的石壁中传来,这结实牢固的墙体在此刻居然如海浪般翻滚起来,于瞬间狂涌出一股狂暴的能量,凶狠地拍在了罗伊的背,让他下盘失稳。

而后,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汹涌翻动的石壁中突然伸出了一双手——那并非幻境,也不是用能量凝结成的实体,而是真真正正人类的手!

一瞬间恐惧涌心头,而罗伊甚至还没想到任何应对措施,就被这宛若海中恶鬼的景象给紧紧缠住。

那双手勾住罗伊的肩膀,磅礴的力量从方汹涌而来,几乎像是要在一瞬间捏碎他的肩胛骨!

罗伊强忍住剧烈的疼痛,挥起长剑朝自己背后突然一刺,但那双手似乎早有防备,再度发力夹紧,而后突然朝后方一甩。

罗伊被这不容抗拒的力量直接扔出十米开外,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后重重地砸在了墙,而长剑也因此瞬间脱手落在远处。

烟雾终于消散,而场面已是一片狼藉,那双从石壁中伸出的手渐渐露出它的全貌,像是同墙面融为一体的人影也从石壁中脱离了出来——黑魔法石穿,使用者几乎可以凭借它穿透任何地形障碍,这条狭道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狭窄的战场,但对神出鬼没的刺客幽影,却宽阔得有如大海!

第五十章 交战

“不愧是被看中的人,实力果真不凡。”幽影抬起双手,数道细若蛛丝般的黑线便从他的手镯中攀出,渐渐缠绕去,最后竟形成一副深黑色的拳套,严丝合缝,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在大陆,刺客幽影的赫赫凶名人尽皆知,然而这般诡异的武器却还未曾听闻有人提起过。显然,要么是他刚刚才得到这副拳套,要么……就是见过这武器的人都已经成为了尸体,自然不可能泄密。

“看中我?如果你们只是为了传条消息,有必要搭两个人的性命吗?”罗伊站起身,不经意般说出讥讽的话,随后他抬手收回长剑,隔着狭道与那两名圣堂刺客遥相对望。

“天才的通病总是大言不惭,对此我早就习惯了。”幽影阴冷的笑声回荡在狭道中,“更何况刚才我没有直接取走你的命,为的也不是听你说这个。”

“那你想听什么”

“当然是跪下来,向我们宣誓效忠——先别急着拒绝,换作其他人,说不定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但罗伊却只是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看贫民窟里街角的垃圾,淡然道:“你还没赢我呢。”

“……呵,很好!”幽影同样发出轻蔑的笑声,但其中的怒火却丝毫无法掩盖。因为罗伊这道眼神确实激怒了他,自他成为刺客以来,还未曾受到过这种蔑视……而这种蔑视,简直就和当初那瞧不起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让他深恶痛绝!

“德拉科,在后面协助我,由我来亲自宰了他。”

幽影背后那高大的男子不禁愣了愣:“可是……圣水该怎么办?已经有鼠辈把那些指环偷走了。”

“圣水的事自然有其他人管,只区区一个凡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幽影的目光投射至正前方,黯然深邃的瞳孔中仿佛映照着长河般的血迹,“我们只要杀掉他就好!”

语毕,声绝,只刹那间恐怖的人影便穿梭向前,如幽魂般潜藏在阴影之中,刀锋所向,恰似索命的恶鬼!

而罗伊只是静默不语,一如石雕般凝望前方,他没有慌乱,也丝毫不敢慌乱,人在最平静的时候才能全神贯注,也只有全神贯注的人才能活到最后!

剑光飞舞,一时间闪烁的光芒甚至使狭道里的灯光都黯然失色,令人窒息的黑暗忽然铺天盖地而来,随后更璀璨的星辰瞬间铺满了这片夜空!

剑式星辰,罗伊所能使出的剑法,招式之间攻势之凌厉让人叹为观止,然而此刻他却罕见……或者说前所未有地选择了死守。

在这样极致高速地挥剑下,就连颤栗的风声恐怕都难以接近,毕竟要面对幽影那真正意义的神出鬼没,如果不能确保所有方位的绝对安全,那么任何战术都只是纸谈兵。

“你想死守,可最后下场总不免死亡!”幽影忽地穿出墙体,朝前方信手挥出一爪,高速的弧光顿时越过星辰,碰撞在挥舞的剑锋之,激起四射的火光!

罗伊不禁倒退两步,但随后突然朝背后挥出了一剑,耀眼的银光擦着幽影的鼻尖划过,最后砍向坚硬的石壁,留下长达数米的划痕。

而他这时候还没来得及收剑,幽影的下一波攻势便已来临,刺耳的爆鸣声席卷着浑浊的空气而来,令罗伊的步伐都稍显紊乱。

但凡技艺高超的刺客都绝不会放过这种时机,幽影更是如此,他几乎不加调整地临空挥出一次爪击,身体越出绝佳的掩护墙体,就是为了打出这次几乎可以重创罗伊的进攻!

罗伊应声发出一声闷哼,显然即便是开启三重黑魔法的他也很难平安无事地抗住这一击,但他的身形没有颤抖,挥剑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变形,仿佛这极致的疼痛只能影响他如毫秒般的一瞬,而后以绝对凌驾之势重登战场!

光芒渐渐黯淡,璀璨的星辰在此刻也隐于黑暗,仿佛穿梭云间的剑刃却忽地加速,以远超于星辰的速度向前直刺,目标正是暴露了身形的幽影!

这怎么可能!

他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刚才那一爪明明已经用尽了全力,即便不能夺命也足以让人失去反抗能力,又怎么会再拼死刺出一剑

幽影来不及多想,刚要后跳进行闪避,可剑刃却已逼近胸膛,根本无处可躲——如无意外,这一剑就将决定战局!

可是前方只传来“叮”的一声,剑尖也像是遭遇了什么顽强阻拦一般难以穿刺而过。罗伊顿时停下,两边黯淡的灯光照亮了前方,映照着那堵坚硬的石壁,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怎么回事罗伊不禁在心里发问,三重黑魔法虽然吞噬了他大部分的理智,限制了他的痛觉神经,但他还不至于连哪个方向是石壁都分不清楚,这堵墙在之前绝对不存在,至少在这个方向不存在!

罗伊下意识后退两步,抽出深深插入石壁的长剑,剑尖处还沾染着未褪的血迹,毫无疑问刚才命中了幽影!

可这突然出现的石壁救下了他,像是横亘下来的崇山,将这条狭道变成一条死胡同。而这坚固的石壁也阻碍了罗伊的突进,令他失去了击杀幽影的最好时机。

是谁会是谁

一连串的疑问浮现,而这时罗伊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转身,可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次犀利的爪击——所幸这回对方的速度相比之前有了显著下降,这才被他所格挡。

锋芒于黑暗中交汇,但又迅速分离,两人极有默契地回退,罗伊背部重创,而幽影的右胸膛也同样有着贯穿伤,甚至看去伤势更重!

可即便如此,罗伊也仍然不敢说自己占据优势,因为那个叫德拉科的精壮男子此时就站在自己身后。

他低声吟唱着诡异的咒语,信手操纵着身边一座座石壁,像是造物主一般改变着这条狭道的地形——或许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看去五大三粗的汉子,所使用的黑魔法竟然会如此精巧、也如此罕见。

在维尔泽斯家族所修建的地下宫殿中威廉也曾有过类似的能力,但那也不过是因为他身流淌着红龙之血,才能操纵那座因红龙而生的宫殿……但如果说有人能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仅凭念几句咒语,就能做到随心所欲地改变地形,那他在这条狭道中,简直是无往而不利!

更别说另一名圣堂刺客幽影还能肆意地穿墙越击,杀人于无形——在这俩人天衣无缝的配合之下,两个相性高度契合的黑魔法几乎是发挥出了超越寻常数倍的战力,足以让所有对手感到绝望!

“还想挣扎吗?你的血还能流多久?”局势几近明了,幽影也忍不住讥讽起来,他虽然受了重伤,但他明白接下来自己只需要偶尔骚扰一番,就足以令罗伊不敢松懈了——而一个不敢松懈却又受到重创的人,越拖下去,胜利的机会就越渺茫!

“是吗?可那又怎么样?”罗伊像是无意识地说出这番话,血液顺着他的背部缓缓滴落地面,映照着更为闪烁的剑光。

“你们还没赢我呢。”他轻声念叨着,随后像是离弦之箭,俯冲向前!

第五十一章 挣扎

()当列昂把那七枚空间戒指从口袋中摸出来的时候,索菲娅的表情变得异常精彩,不仅有着震惊与不可思议,甚至还有种难得的自豪感——毕竟在她眼里,列昂只是个终日无所事事、沉浸于看漫画的孩子。

但今天他居然突破了两名协助者的防卫把自己带走,同时还抢走了用以运送圣水的空间戒指,不得不说是一种奇迹——虽然这种奇迹她确实不怎么愿意看到就是了。

“只差你那一份了,姐姐。”列昂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能把它交给我吗?”

索菲娅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戒指,之前她和其他七名神选信徒一样,是无比虔诚地用托盘盛着戒指,但在刚才慌不择路地逃跑时,她还是很明智地扔掉了那个碍事的托盘,才不至于在慌乱中遗失这极为重要的圣水。

“不,不行……你是怎么拿到这七枚戒指呢?你该不会……”索菲娅好像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你该不会是杀人了吧?”

在奥格斯堡,杀人仍是一项重罪,即便是所谓的贵族和那些强大的法师,在境内杀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前提是要被抓到

而列昂只是区区平民,除了有点财产之外无靠山,一旦被抓住,恐怕连一辈子的前途都没了,也难怪索菲娅会如此担心。

但这也是由于她还没完弄清楚状况,如果索菲娅知道这里是迷失之森的最深处、真正的与世隔绝之地的话,大概会长舒一口气吧。

“放心吧,姐姐,我当然不会杀人。”列昂抽了抽鼻子,忍住没让眼泪下来,因为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拼死也要来跑这一趟了——即便姐弟两人的立场再相背,两人的理念有多风牛马不相及,可相互之间的关心是永远不会变的,他们仍是过去那对相依为命的姐弟,泰坦教也无法插足这份羁绊!

“那你是怎么……”

“用了些奇怪的道具而已,比如电棍什么的……可是姐姐,我们重点不该是谈这个!”列昂伸出手,搭在索菲娅的两肩上,“你清楚泰坦教要搞什么鬼,对吗?那个仪式,还有所谓圣水,到底是要召唤什么?”

“我说过很多次,是泰坦之神!”索菲娅没有回避,反而是正视着列昂,“只有泰坦之神的降临才能重建这个国家,奥格斯堡已经病入膏肓了,现在只有我们才能救它!”

“姐姐,这个国家还没有这么糟糕。也许是因为你总想着让我们家的地位攀上去,所以看到的尽是这个国家的负面,可她依然有积极的一面!

奥格斯堡有着她的包容性,上至她的古典音乐,下至我画的那些不入流的漫画,她都能包容,能够有人欣赏,而不是像其他什么地方那样认为是低俗的东西!这就是她积极的一面!

在这样的国家里,为什么你会觉得她包容不了我们小小的两个人呢?如果你觉得维也纳太喧嚣,不适合我们,那回去之后就搬走吧!

搬到乡下去,不要再管什么地位,不要再管什么毁灭,也不要再管什么狗屁泰坦之神,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生活啊姐姐……”

“啪——”

列昂的话被一声脆响所打断,他捂着自己的脸,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巴掌是索菲娅扇的。

“够了!不要再用这些粗言弊语来污蔑神了!”索菲娅用颤抖的声音大喊着,“也不要在我面前提你那些漫画,我受够了!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你怎么敢污蔑神……”

“我就是要骂他!是那个该死的泰坦之神抢走了我最熟悉的姐姐,他就活该一辈子是个幻影,我诅咒他永远也无法被召唤出来!”

索菲娅忽然上前一脚踢翻了列昂,愤怒的表情中夹杂着一行清泪“够了,够了!列昂,你永远是我弟弟,但只有这一次,你不能拦着我!”

她伸出手,轻而易举地从列昂手中拿下那七枚戒指,随后又补上一脚,把他彻底踢翻在地“我会把圣水交给教宗,但我不会告诉他这件事情与你有关,从现在起你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会尽力保住你的。”

随后索菲娅转过身,头也不回跑向通道的尽头,没人能看清楚她的表情,像是在哭泣,又有些扭曲。

“站住!”这时候,列昂突然大吼了一声,像是负伤的猛虎,坚定却又带着种殊死一搏的意味,索菲娅的脚步不禁因此而停滞,她背着身,仍在颤抖。

“姐姐,看着我。”

索菲娅没有转身“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说看着我!”列昂再度加大了音量,他站起身,从身上抽出一把小刀,将明晃晃的刀刃对准索菲娅视线的正前方,随后他忽地转变刀尖,紧贴在自己颈部的动脉上。

“列昂!”索菲娅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几乎是惊叫了出来,“你不要冲动,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就在此时此刻,有个人为了让我能和你见面,拼死对付着两名圣堂刺客,就是因为他相信我能够说服你!

如果我拿不到那八枚戒指,阻止不了那个仪式发生,又怎么对得起他”

列昂弯曲双膝,缓缓跪下,右手则微微发力,锋利的刀尖顿时刺穿他的皮肤,顺着刀刃流下滴滴鲜血:“姐姐,你一定比我更清楚,那个仪式召唤不了神,能唤醒的只有魔鬼!

如果你真的打算要为那所谓的理念抛弃一切,那就做个选择吧,你是要圣水,还是要我的命”

沉默,令人压抑的沉默笼罩着四面八方,两人许久不曾如此对视,但眼神中都有着各自的坚定。

“叮——”终于,清脆的响声从索菲娅的脚边传来,她将一枚枚戒指扔到了地上,背靠着墙缓缓蹲下,发出一丝无奈的笑声。

“我第一次见你那么坚定,可没想到却是为了向我提出这种要求。我的信仰,原来在你眼里就这么邪恶透顶么?

罢了……拿走吧,圣水就装在最炽热的瓶子里。而且,你说得没错,那仪式确实只能唤醒魔鬼,而圣水也是一份不详之物……但列昂,千万要记住,别弄碎它。”

“姐姐……”列昂放下刀,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会如此顺利,他带着一丝戒备走近索菲娅,眼神中满是愧疚,“我知道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你是有些不齿,但你要相信我,这是为了更好的结局。”

“像我这样的人,已经无所谓什么结局了。到头来,我只不过是个会为了一己私欲,而背叛自己信仰的愚蠢家伙罢了……”

“事到如今,您难道还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吗?”列昂紧咬着牙,“我不惜性命,就是想向您证明,那教义是错的!即便现如今奥格斯堡的一切都罪恶累累,但毁灭它,也同样是一种罪孽!”

“我明白。但这样的罪孽,是必须的。必须……得有人来承担这份罪孽。”

“那我也决不允许由你来承担!”列昂走上前,目光像燃着火焰,“等着吧,姐姐,我一定会让你知晓,泰坦教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它们绝对不值得你如此信任,也绝对不值得你如此付出!”

说完,他拾起戒指,由着原路狂奔,瞬间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阴谋么?”仍留在原地的索菲娅不禁哑然,她抱着头,啜泣道,“这种事情……我清楚得很呀。”

第五十二章 殊死

昏黄的灯火映照着惨白的弧光,四处的石壁也因频繁的迁移而变得摇摇欲坠,而就在这样的地界,一次又一次惊险的交锋正不断重演着。

罗伊负剑迎敌,但下一瞬又紧接着转换剑式,精妙地侧步一划躲过来势汹汹的利爪,又跟着反身挥劈,抵挡住突然向前推进的高墙,随后轻松地背转身化解了这波攻势——类似的场景在短短的十分钟里已经演了多次,恐怕到最后就连罗伊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抗住了幽影与德拉科多少轮的进攻。

不得不说,一旦他愿意完全放下身段,全身心地投入防守之中,绝对是一道几乎无法冲破的壁垒!

可罗伊毕竟还是以进攻见长,从法兰西演武大赛中传出的赫赫凶名正是由他那一次次咄咄逼人的剑式所创,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矢志不渝的进攻理念,他才能以一敌六,毫秒间反杀六名同阶,创造出那场足以名垂青史的对决!

但在此时此刻,再怎么激进的攻势恐怕也难以施展,自从初次交锋吃到暗亏之后,幽影的进攻显得更为谨慎了,每次发起偷袭都潜藏在石壁的阴影之中,令人难以估摸方位,自然也无法反攻。

更何况他背后还有着那位可以自由操纵墙体的德拉科协助,每当幽影露出一丝小小的破绽,都总会被轻而易举地掩盖,根本无从下手。

罗伊有一次也曾想过破釜沉舟,用他的最强剑法——时光来先斩幽影,但无奈时光的使用前提必须是先锁定目标,在如今这种连对手方位的摸不到的情况下,即便它的威力再强,也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可恶!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罗伊的心头渐渐浮一丝焦虑,虽然直到目前为止他的防御还没有出现任何破绽,但谁都清楚一味防御所导致的下场必然是失败!而他绝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轰——”巨大的轰鸣声突然响彻在这狭窄的战场,一面石壁在数十次高速的转移中终于受到了致命的损坏,如被爆破的高楼般迅速塌陷,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所有人都是一惊,幽影更是如此,焦虑的心情不仅只出现在罗伊身,更蔓延在他的两名对手心中。

最开始幽影还是信心满满,自认为自己处于不败之地,只要这样继续拖下去,罗伊总有坚持不下去的那一刻——但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直到现在都快对抗了将近十分钟,罗伊都还没有任何疲倦的迹象,甚至就连一丝破绽都未曾显露过,简直就像个编译好的机器,哪怕再过几个小时都不会倒下!

任谁碰这样的对手都会心生焦虑,他全无破绽,在龟壳般的防御底下居然还潜藏着锐利的寒芒,让人不禁怀疑这家伙究竟会不会犯错,而就算犯错,又究竟得耗到什么时候

幽影在难以抑制的烦躁中向罗伊挥出一爪,然而又再度被其挡住,罗伊脚下踉跄,随后竟趁此机会向前突进了好几步,暂时脱离了幽影的攻击范围。

果然,又挡住了吗?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犯错……慢着!不对!他的步伐乱了!

幽影的心头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他原以为这次罗伊的防御依然无懈可击,但这种惯性思维却差点让他错过这次良机!

毫无疑问,罗伊的突进方向出现了偏差,竟然将自己的背后完全暴露在了幽影这把尖刀之下!只需要他轻轻一划,就能轻而易举地破坏掉罗伊的脊髓神经,使其再无还手之力!

幽影刚要出手,拳套的利爪都已然伸出,像是凶恶的獠牙,可轻易贯穿猎物的躯体!

可就在这时,幽影却出现了一丝迟疑——不对劲,刚才这家伙明明有着无懈可击的防御,可为什么突然之间又会出现这种连初学者都不可能犯下的错误呢?

他不禁想起最开始交锋时罗伊露出的那个破绽,当时这家伙采用的也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套路,如果这回自己贸然出手,或许是能彻底抹杀掉罗伊的反抗能力,但说不定自己也会因这次进攻遭受重创甚至死亡!

但这么一想却也不符合常理,因为这回的破绽几乎是达到了必死无疑的地步,幽影实在想不出任何他能反击的手段!

那么,到底该不该出手

在反复的犹豫中,幽影已经错失了重创甚至击杀罗伊的最好时机,但在这时,他看见了更为骇人的一幕!

罗伊竟然毫不犹豫地向前掷出了长剑,掷出了这把唯一的武器,似野兽般发出震声的怒吼!

“剑式——时光!”

时间的流速仿佛在这一刻突然慢到了极点,顺着那把被掷出的长剑,幽影视线的尽头竟然指向了远在数十米外的德拉科!

不好!

他终于明白了,不是罗伊刻意露出这个破绽,而是由于那面石壁的崩塌,令德拉科天衣无缝的地形转换出现了一道缺口!

而正是凭借这道缺口所提供的视野,罗伊才发现了德拉科的方位,使得他敢拼死挥出这破釜沉舟的一击!

快躲开!

想到这里,幽影便拼尽全力大喊,而德拉科也瞬间反应过来,他的瞳孔甚至因恐惧而收缩,身体则以过去从未有过的速度移动,希冀在那把剑刺中自己胸膛之前避开!

——但那是时光,那毕竟是时光,连圣阶强者格林克斯都无法避过的绝望一击!他又怎么能躲过呢?

德拉科惊异甚至变得略有些平静地看着那把飞射过来的长剑刺入心房,来不及呼喊,更没有机会反抗。长剑携带着巨大的冲力,穿心而入,将他直接钉在了身后的高墙!

瞳孔扩大的那一瞬间,德拉科的黑魔法也彻底失效,一面面石壁因之前的高速移动而变得松散不堪,只轻轻一推就如沙墙般塌碎。

在漫天尘埃与烟尘的笼罩下,就连以太水晶灯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恍惚间只能依稀看见一道鬼影浮现。

他踏步于狭道中,没有时间为失去同伴而哀悼,只是因此少了一份犹豫,他如叹息般发出一声短暂的低吼,随后向前重重地挥出了一爪,直接重创罗伊的背部!

伤口深处直至骨髓!产生的剧烈疼痛通过脊椎神经传入脑海,竟令罗伊生生脱离了黑魔法的加强状态,随后使他几乎是要昏厥在地面——这是幽影早该取得的战果,如果他在罗伊出手的那一刻没有犹豫,或许就连德拉科都不会枉死。

鲜血横流,幽影冷漠地站在罗伊身后,他看着面前那两个或成为尸体或即将成为尸体的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终结这一切。

“真让人钦佩呢,算准我不敢出手,牺牲掉自己也要换掉一个人——果然还是这样的敌人能让我感到亢奋。”

“只……只可惜……没能把你也杀了。”罗伊几乎是咬碎牙关才勉强说出一句话,脊椎处持续的疼痛已令他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他确实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打算,以自己重伤为代价干掉一人,随后再凭借黑魔法的加持继续周旋,但他没预想到幽影只需要一次良机就能令自己接近瘫痪,更没想到在这一击之下自己竟然连黑魔法都无法再次施展出来。

不过转念思考,黑魔法毕竟是一种以燃烧生命为代价施放的禁术,如果使用者所剩无多的生命再也无法支持黑魔法那庞大的耗能,那么无法再次释放也是必然的。

是这样吗?好吧,或许……真的已经到尽头了呢……当幽影将利爪轻触向他后脑的那一刻,罗伊的脑海中只来得及划过这样的一句话。

……

“别动!不要杀他!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就在罗伊已经做好准备迎接死亡时,一道似乎不太合时宜的声音出现了。

第五十三章 十圣水

()幽影的动作有了明显的一顿,他松开手,将阴沉的目光投向前方——但视线的尽头处只出现了一道微胖的身影,他的步伐颤抖,动作无力,发出的声音也无任何气势,对幽影来说这仅是个令人失望的对象,放在外面还有个更贴切的称谓,那就是“普通人”。

而一个普通人,对于幽影来说,几乎是无吸引力的,他根本不在乎这家伙的投降宣言,也不会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就停下自己的行动,他之所以选择不杀罗伊,只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下死手。

哪怕这人才刚杀掉自己最好的搭档,幽影的想法也没有丝毫的改变,倒不如说正因为此还愈加坚定了起来。

毕竟罗伊在两人高契合度的配合下仍然坚持了接近十分钟之久,而到最后更是以绝命之姿破掉了德拉科绝对意义上的完美杀阵,光是这份潜力就足以令幽影赌上一把!

他想让罗伊成为“祭品”。

这个目的一旦实现,哪怕后面再死掉十个德拉科,幽影的眉头也不会皱上一下。

所以直到现在罗伊的命都还有保存的价值,但如果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停手,罗伊显然会意识到什么,领悟到自己如果不死,到最后甚至可能产生比自己死去更为可怕的后果……所以从这种意义上来说,面前这个普通人的突然出现反而是给了幽影一个借口,一个停下杀戮的借口。

于是他松开手,缓缓立起半蹲的身子,俯瞰向那名普通人“你是谁?”

起身那一刹那,他不忘补上一脚,踩向倒地的罗伊的后脑,将其面部压向地板,潜移默化间植入一种名为“恐惧”的情感。

“啊……”那个微胖的身影果然震了一下,他再度说话时已然口齿不清,“我我我……我姑且算是这件事的共犯,不不不,我应该是主谋!我是主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要伤害他!”

幽影没有回答,或者说不屑于回答,他抓起奄奄一息的罗伊,把他压向侧面的石壁,黑魔法通过手臂传导至罗伊体内,令他的身体获得了同幽影一样的能力,并深深陷入坚固的石墙内。在外人看来,就好像罗伊是被这石壁所吞噬、所埋葬!

“不要!”列昂连忙阻止,毕竟这种光景实在是太过恐怖,一旦幽影停止传输黑魔法,罗伊就会被彻底吞噬,与这石壁融为一体,到时候别说能不能活下来,恐怕就连能否留下尸都还是个未知数。

一时情急之下,列昂赶紧摸出一个小型陶瓷瓶,那陶瓷瓶上盘旋着浅绿色的花纹,瓶口处塞着软木塞,除此之外无特征。

但诡异的是,列昂握着陶瓷瓶的右手上戴着与季节不符的厚手套,看起来就好像是在抓着什么极其寒冷的物件,不得不用这样的护具来御寒。

“这……这就是你们要运的圣水!我把它还给你,你快把他放了!”

“扔过来。”幽影这次终于有了反应,但也并非什么得而复失的惊喜感,反倒显得很是冷漠。

“你先放了他!不然我就把你们忙活这么久才攒了那么点的圣水砸碎!”手握圣水,列昂心里总算有了些许底气。

“呵呵呵……”但回应他的却只是一声嗤笑,幽影斜睥着列昂,说道,“别做这种愚蠢的威胁了,我们要是真的在乎这种东西,就凭你这样的人,是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它的。”

“你……你少小看人了……噢我明白了,你这不过是虚张声势的手段罢了!其实这玩意儿对你们很重要吧!”

“想砸碎大可尽兴,我可不是你们的教徒。”幽影留下这样一句话,随后又挥起一拳砸向罗伊的面部,令他更深陷墙中。但即便这样,罗伊也没有发出过一声惨叫。

“够了!够了……”列昂挥手叫停,咬着牙,面色复杂,“我给你,我把它给你!请放过他,一切都是我指使的!”

“是吗?扔过来。”幽影的语气依然不为所动。

“可恶!”列昂有些不甘地盯着前方,但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朝前高高地扔出了圣水瓶,那瓶子经由一道完美的弧线,最后精准地落在幽影的手中。



这是幽影触碰到圣水瓶后的第一反应,最直观的感受便是这超乎常理的炽热温度,仿佛这里面装着的不是什么圣水,而应该是火山里的岩浆。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幽影咬着牙,强忍着这恐怖的高温,但他却仍然无法理解这瓶内的液体为何会如此炽热。毕竟他手上还戴着那副由火山熔岩中提炼出来的拳套,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这般难以忍受——除非,是哪里出问题了。

“好……好了,我把那东西还给你了,你赶紧放了他!”列昂颤抖着说。

不是他。幽影扫了列昂一眼,便迅速做出了判断——这家伙只是个普通人,对圣水做不了任何手脚……而且,他明明只戴着一副普通的手套,可为什么抓着这个瓶子时却没表现出任何不适,难道是因为他的体质与众不同吗?

但这也不对,就那种样子能有什么特殊体质?

要说问题,莫非……是出在自己身上?

幽影忽然看向自己的拳套,只见那副纯黑色、由无数流体状物质包裹而成的武器正止不住地沸腾着,贴近圣水瓶的部分更是如同有生命般跃动起来。

幽影脸色一变,随即集中起精神,加大对它的掌控,然而那副早已认主过的拳套这时竟不为所动,仍旧欢腾着环绕在圣水瓶周围,最后更是直接脱离了幽影的右手,完粘连在了圣水瓶上。

“怎么回事?”幽影紧咬牙关,忍受着炽热与精神失控带来的双重压迫,可一时却无计可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拳套重新化为流体状的物质,包裹上圣水瓶,一层一层地缠绕在一起,最终在强大的压力下,令整个瓶身彻底碎裂!

“什么?!”这个结果不单令幽影惊惧,更是让列昂震惊不已,他没想到自己精心保管了那么久的圣水竟反而被要保护它的人捏碎,一时间也愣在了原地。

而紧接着,更令列昂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圣水由碎裂的瓶身中流淌出来,顺着幽影的手臂流下,但颜色却并非如常人想象中的那么圣洁,反倒还显出浓郁的腥红,看起来不像是某些宗教的祭祀用品,甚至乎还更接近人的血液!

“啊——!离开!离开我!”不过和幽影在接触到圣水后的反应相比,这一切反而显得无足轻重,只见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刺客于这一刻便像是被闻风丧胆的怪物缠上那般颤栗不止,慌乱而又惊恐的呼救声无疑显露出他此刻的动摇与痛苦。

转眼间,炽热的圣水便迅速攀升,如一个被囚禁在瓶中千年的恶魔,顷刻间覆盖上幽影的身躯,将他染成一片猩红!

幽影的战斗服被瞬间侵蚀,化为白色的蒸汽逸散升腾,而他妄图用来挥舞的武器也没能发挥任何作用,被圣水沾染后一切尽被吞噬,包括他那惨烈的呼叫声也渐渐削弱,取而代之的则是那因剧烈高温而引发的爆鸣!

狭窄的通道中,黑色流体状物质肆意穿梭,跟随着那恐怖的圣水四处弹射,激起耀眼的火光以及腐朽难闻的气息。

列昂赶紧躲开,但依然被强劲的冲击力击飞数米有余,爆射的火光在他四周闪烁,直到躲在掩体背后才能稍稍喘过一口气。而即便是这样,仿佛连绵不绝的爆炸声也依然在他身旁响彻了十几分钟!

“搞什么……那瓶子我抓起来也不是很烫啊……怎么这么恐怖?是有人在里面混了炸药吗?”列昂战战兢兢地躲在掩体背后,直到听不见任何声响后才敢微微探出头来。

而此时通道中的场景已经是千疮百孔,所有水晶灯在爆炸中完报废,而在印象中仿佛牢不可破的高塔在这腐蚀性极强的圣水作用下,竟也有了龟裂的趋势,猩红的液体顺着倾斜的地面流淌,每过一寸都会在其背后留下一道微小的裂痕,释放出阵阵白气。

列昂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尽力贴着高墙,朝着印象中罗伊的方位靠近。他在心中不住地祈祷,希望在刚才那场剧烈的爆炸中,罗伊能够幸免于难,如果实在不行,至少也得留个尸……不不不,我在想什么呢?绝对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啪——”突然,像是踩到了某块积水,列昂条件反射地后跳了两步。在长吁了一口气后,他才敢把探照灯悄悄挪过去,但发出的光芒也只能依稀照亮这黯淡的道口,以及地面上那可怖的景象。

那是一块由人血积成的水滩,腐朽的残肢漂浮其上,发出难闻的恶臭,而爆炸的余温却仍使血水泛起阵阵气泡,像是煮沸的汤汁,令人作呕。

“不……不……”列昂扶额,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他跨过倒塌的碎石,咬牙大喊道“索沃特先生……索沃特先生,你没事吧?你在哪?能听见我说话吗?发出一点声音好吗……不要死啊……”

“诶,听起来你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呢。有什么能帮到你吗?”

突然,一道温柔而又清冷的声音在列昂身后响起,伴随着轻盈的脚步,缓缓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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