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引 - xp1024.com
《风尘引》


第一章 命运之轨

茫茫无边的混沌之中，一座被白色光幕所笼罩的山崖在漫无边际地飘荡。山崖之上，一株葱葱郁郁的大树挺立着，满树绿叶都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在过去了不知多少岁月后，某一天，粗壮的树干上忽然闪起了淡淡的光，一具晶莹剔透、宛如水晶的棺材浮现而出。在棺材里，躺着一位穿着青衫的女子，她脸色惨白，骨瘦如柴，肌肤枯败，头发虽然保持着黑色，但也毫无光泽可言。不过，仍然能看出她是一位绝色丽人，只是不知为何变成了这种模样。

棺材出现后，这棵神树绿光大盛，朦朦光泽笼罩向棺中女子。渐渐地，女子发生了变化，整个人开始变得饱满起来，肌肤恢复了弹性、头发充满了光泽，双唇也变得红润了起来，整个人变得生机勃勃，不再如之前那般死寂。

又过去了一段时间，女子的眼睛动了起来，缓缓睁开，入目是她熟悉的那棵大树，她在茫然中坐了起来，却发现周围尽是虚无与混沌，她所心心念念的那个世界已然不见。

心中忽然一阵绞痛，接着恐惧充满了内心。她想知道自己在哪里，她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更想知道那个她等待了万余年的人在哪里……

树下有一张小几，上面摆着一张琴和一口剑。琴与剑都流转着温润的光，古琴的琴身是栖霞木，琴弦是凤凰羽，因此火光莹莹；古剑则是青光朦朦，古朴无华，其剑锷如莲花盛开，原莲蓬处则是一个阴阳双鱼图。熟悉的琴与剑，却没有了那个熟悉的人，她眼中含泪，手抚琴剑，忽然间，光华绽放，一道朦胧虚幻的白色身影出现，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如往常般的云淡风轻。

“师……师尊！”女子一边笑了，一边却流下了眼泪。

“终于醒了。”白色身影似乎松了口气，这是个清秀儒雅的男子，黑发披肩，脸上始终有一丝淡笑。

“你去哪了？发生了什么事？神州呢？”女子带着哭腔问。

“神州啊……”白衣男子望向了茫茫混沌，说道，“如你所见，已经没了。”

女子心头一紧，问道：“那、那您去了哪里？”

白衣男子淡淡一笑，说道：“不用去找我了，既然醒了，就好好活着吧。我相信，我们师徒还会有见面的一天。”

“真的吗？”

“嗯，所以不要一脸哭相了，因为真丑。”

……

“半身仙尘半身魔，

三尺青锋竞乾坤；

朝闻道，夕忘情，

慧剑斩红尘！”

她怀抱古剑，看着那突然诗兴大发的人影一边吟着诗一边缓缓消失在混沌之中，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转身面对着神树，伸手抚摸着树身，轻轻说道：“我要走了，我会如他所期望的那般好好活着，直到有一天，与他重逢。”

短暂的相聚，却迎来更长久的离别，再重逢遥遥无期。

大树摇动了起来，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与她道别，一两片树叶落下，穿透光幕，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九州历史悠久，自古就有着修仙成神的传说，天下门派林立，传说有些宗派甚至传承了数以千万年，其中有仙、有神，傲立云端、俯视众生。而除了人类之外，还有其他智慧生灵，天生强大，与人族共存在这片广袤而神奇的大地上。

九州以北，出冀州边境后，便进入了北域草原；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北极冰原，冰原之北则是看不到边界的大海。冰原之上，有着一座巨城，名为“北冥城”，这座城池是在很早以前修建的，通过此城中的法阵，可以去往这个世界的最北端，那个名为“归墟”的地方。

这一日，对于归墟的守护者来说，极其重要。

天穹之上，本应西落的月亮却出现在了归墟的上空，无穷无尽的太阴之力汇聚而来，涌向了归墟。

“大长老，这是……”一位中年女性震惊地看着这一奇观。

“太阴之力齐聚归墟，如同先祖之诞生，看来我北冥冰凰一族又将有皇者诞生了。”另一位年纪看起来稍长的女性欣慰地说道。

她们立足于天空之上，身后是为数不多的族人，有些如她们一般化作人形，有些则是保持着冰凰之身。冰凰一族源于归墟，因此也是归墟的守护者，历来都居住于世界之北。

时间慢慢流逝，太阴之力愈发浓郁，几乎充满了整个归墟；随后圆月升起，回归到了原有的轨迹中。又过了一段时间，再次天黑时，一声嘹亮的凤鸣自那极北之点的冰之岛屿中传出。一头冰凰的巨大虚影映现在夜空中，其身覆盖了冰蓝色的羽毛，尾翎飘扬，能将归墟环绕一周，双翼展开遮天蔽月，流动着青蓝色的光泽。冰凰虚影并没有持续太久，待其消失后，冰凰大长老率先飞向了归墟，其他族人随后跟上。

大长老落在了冰岛上，急冲冲地走进了一个洞中，这里通向归墟的中心之地，而那凤鸣之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其他族人到达后，那位中年女性拦住了大家，示意众人在此等候。归墟是冰凰族圣地，其中心之地唯有大长老可以自由进出，其他族人，即使是族长也不能随便进入。所以，众族人只能焦急等待。

大约一刻钟后，大长老出来了，在她身侧，是一个小女孩，约莫两三岁的样子，一头冰蓝色长发，连眼眸都是晶莹的蓝色。她很平静，平静得与她外表的年龄不符，甚至很多人能看到她眼中的沧桑。

大长老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向众族人宣布：“诸位，我族历经千百万年，自始祖之后，又一位先天冰凰诞生于归墟之中！我，在此宣布，立此女为北冥天女，取名——曦月！”

“拜见天女！”所有冰凰俯首，带着虔诚。然而，曦月只是点了点头，依然平静，却一语不发。

众人不免纳闷，大长老也感到讶然，不过小女孩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走向冰凰族的族长，将她扶起，也向她露出了微笑；随后，她对每个族人都是如此，扶起、微笑，而后站到了所有人面前，向众人微微一鞠躬，然后起身，依然是微笑，却不说一字。

众族人心中感到一丝温暖，虽然对她的举动感到不可思议，但也从心底接纳了这位“北冥天女”。

时间一晃，就是十六年。

北冥城一如往常的宁静，这里是冰凰一族的居住地，也是它们与外界沟通的地方。

就在曦月十八岁诞辰的五天前，一件天大的事发生了。

“族长！大长老！不好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孩慌慌张张地跑向了北冥城中心的宫殿，此刻这里正在为庆祝曦月十八岁生辰而忙碌，一向朴素的冰凰族也张灯结彩，将这座“轮回殿”布置得喜气洋洋。

“幽月，你这样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族长云月皱眉问道，她此刻正在殿内，审视宾客名单。五天后的天女诞辰是冰凰族的大事，前来贺寿的贵客名单需要她再次过目、确认，这段时间已经有宾客受到了邀请，陆陆续续来到了北冥城，她还要负责接待。

“是天女！天女、天女她……”幽月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下一句话来。

云月族长更加不悦，问道：“天女怎么了？”

“天女不见了！”幽月终于说出口了，可见她是多么的着急。

云月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见幽月平复了下来，再次追问，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冰凰族的天骄之女——曦月，居然在她生辰之前，跑了！幽月是自幼跟在天女身边服侍她的，只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就把天女“弄丢”了！

大长老望舒不声不响地出现，叹气道：“曦月也会如此任性啊。”

云月哭笑不得，看着手里的宾客名单，说道：“如今宾客们已经陆陆续续来了，结果正主却跑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望舒淡淡一笑：“无妨，宴会照旧，到时候让各方贵客满意就好。”

“只能如此了。”云月叹了口气。

是啊，她们还能怎么办？五天的时间，冰凰族上下，可能没谁敢说，可以把曦月给找回来。不过，大长老望舒还是遣出族中高手去寻找、保护曦月。毕竟那是她们的天女，一族的未来，不能出任何岔子。

越过横亘在北极冰原以南的大雪山后，就可以进入北方的草原，一山之隔，两季之景：大雪山以北，是一派冰封的寒冬之景，而大雪山以南，则是草长莺飞的初春之景，实为神州大陆上的一大奇观。

曦月漫步在雪山以南的山野间，欣赏着与北极冰原截然不同的景色，丝毫没有意识到五天后将是她的十八岁生辰，也不管此刻小妹幽月是怎样的焦急、族长和大长老是怎样的无奈。

生活在这片地带的生灵，都是比较耐寒的，无论如何这都是世界的北方，整体气温肯定是低于南方的，真正温暖如春的地方，就在大草原的南方，那个名为九州的地方。不过，九州是属于人族的居住地，其他族类都散居于九州附近，当然也有部分非人族类，聚居于九州境内的一些特殊地带。

“去九州看看吧。”曦月如此决定，一路向着南方而去。

虽然出生于极寒之地，但曦月对归墟和冰原的寒冷并不怎么喜欢，尤其是那些地方始终是一片雪白，十六年来，她已经看腻了。不过平时族长和大长老看她看得紧，不希望她修为有成之前，过早地入世，所以她才趁着这次族中为准备她的十八岁生辰宴会而忙得不可开交时，逃出了北冥城。

计划很成功，以她的智慧，要瞒天过海不是难事，而且她身边那个小尾巴一样的小妹兼侍女也挺好糊弄，支开了她，一切都好办得多。

其实选择在这个时间点离开北方，曦月还有她自己的考虑，早在十六年前她诞生于归墟时，就同时看到了一条与她有关的预言。这一次离家出走，还有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这则预言。

北方大草原人迹罕至，有时候走上个两三天都见不到人烟，连非人族类都不容易遇到。倒不是说没有，只是草原太过广阔，由西自东、由北向南，雄踞于九州北部的地域，其面积甚至超过九州的两个大州的总和，而且由于自然环境所限，因此才地广人稀。

曦月进入草原后，举目看去，全是半人高的草或者低矮的灌木丛，到了晚上吹起的风，还带着凌冽的寒意。她有点后悔徒步穿行草原，直接化出冰凰本体飞跃大草原应该更省事，不过那样太引人注目，她还不想没走出北方就被族人抓回去，那就前功尽弃了。

不过，这得走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草原啊……

大概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曦月还是在大草原上转悠，此刻的她，其实已经不知道哪边是南、哪边是北了。不过，幸运的是，她找到了一个小水塘，洗了洗脸然后清理出一小块地方，铺上一方布，坐下休息。她需要等待天黑，根据星辰来辨别方向，然后也不用管会不会被发现，直接飞跃大草原。

夜晚的草原并不安宁，曦月闭目打坐，入夜之后，她已经能遥遥地听见狼嚎声，说明这个种族正在觅食。

她睁开眼，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再次辨清了方向，而后长身而起，耀眼的青蓝色光芒冲天而起，曦月的人形消失，在光芒中化身为一头巨大的冰凰。圣兽之威弥漫向四野，瞬间让这广袤草原陷入了死寂，随着她的展翅，冰凰飞天而起，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是天女！”

“快！追上去！”

另外两只冰凰发现了曦月的踪迹，隐匿行踪追了过去，她们虽然离得较远，但修为高深，所以渐渐追上了前面的曦月。

“天女留步！”

“请天女回北冥城！”

她们两人喊道，对这位掌上明珠，她们又没法使用强硬手段，而且大长老也吩咐过，不得勉强曦月，所以只能追着她，又不敢下手捉她。

“二位长老请回，小女去南方游历一转，自会回返族内。”曦月遥遥地回应道，然后再振翅，加快了速度。

冰凰族二长老影月和三长老清月相视苦笑，影月说道：“天女，还有两天便是您的十八岁诞辰，届时北冥城高朋满座，少了您可不行啊。”

清月也道：“是啊，此乃我族百年难逢的大事，请您返回北冥城，等过了这几日再去南方的九州也不迟啊。”

曦月果断拒绝：“小女遵循宿命而行，一日也不能耽搁，请两位长老谅解，待了却心中事，自会回家，向诸位请罪。”

“宿命？”两位长老一凛，停了下来，“难道是那个预言？”

“正是，所以请二位回去吧，曦月会照料好自己，请不用担心。”曦月头也不回的远去，将面面相觑的两位长老甩在了身后。

“唉，我族一向信仰轮回，最是看重宿命的指示。”影月叹气。

“是啊，如果真是与那个预言有关，我们就没法阻止天女了。”清月道，“我们先回去复命吧，大长老会有安排的。”

影月点了点头，两人深深地望了一眼曦月离开的方向，不再去追逐，而是向着北方飞去，回北冥城复命。

没有月亮的夜晚，繁星闪烁。

浩瀚的东海之滨，九州之青州，其中心之城名为“观星城”，是九州的九大圣城之一，城东的一处府邸附近，一个黑衣蒙面人悄悄远去，在城中七拐八绕后来到了观星城的南墙边，然后卸去了自己的伪装，换上了一身华贵的紫袍，却是一个英俊的少年，此刻少年的脸上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自语道：“整天管着老子，真以为老子那么听话啊！还想让老子和冰凰族联姻，想得美！”

城门还没有关，仍然可以进出，少年洋洋得意地步出了观星城，然后朝着城门挑衅似地挥了挥手，大踏步离去了。

直到天亮，他所逃离的那座府邸中才开始鸡飞狗跳。

“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找回太子！否则你们都提头来见！”一名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地吼道。

手下那些人战战兢兢，忙不迭地行动了起来。

得知太子失踪后，他简直吓得丢了魂，这次受邀去参加冰凰族的宴会，除了是为北冥天女贺寿之外，还有联姻的目的，结果他们的太子居然偷偷跑了！联姻不成倒不是什么大事，也不影响两族之间的关系。但这位太子可是他们一族的宝贝，万一出点什么事，这个罪过才真的大！他身为这次北行的主事者，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虽然这位太子爷自小就让人不省心，但以往好歹是知道轻重，可这一次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竟然玩起了这一出。

中年男子怀疑，等真找到太子爷，自己非得抽他不可，而且非得抽到自己解气不可！

第二章 路途

三天后，曦月终于飞出了北域草原。

没有什么危险，因为在这北方，除了普通生灵，没有谁不认得北冥冰凰，所以当她显露真身飞跃草原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草原的南方边界，是一座山脉，名为“祁天山脉”，这是大陆第四大山脉，横亘在九州以北，形成了北域草原与九州的天然屏障，且山脉走势是顺着冀州边界线而动。不过，祁天山脉并不险峻，相对于大陆第二大山脉来说，算是比较温和的了。

北域草原上主要居住着人族中的游牧民族和部分灵智较低的非人族群，有着和九州地区不同的文化风俗等。

曦月站在山脚附近，这里有一条官道，是长久以来南北互通的要道，是人为开辟出来的最为安全的通路，历代都对这条大道非常重视，因此自开通以后就受到了历朝历代的保护，至今都非常繁华。其实南北两地的互通在很久以前就有了，不过在时代的变迁中，这种互通也不是长盛不衰的，也曾有过很长时间的断绝，而后又重新连通。

总之，南与北就是在这种断断续续的互通中发展至今。

这条路是近古留存下来的，因为是仅存的几条安全之路，沿此路南行，最多半个月的样子，就可以抵达冀州边境，所以受到了当朝格外的维护，尽管只是通商所用，但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北冥城虽然大，但很清静，太清静了，清静到曦月都受不了了，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翘家远行，想到热闹的南方去看看。寻到这条官道后，她心情就格外明朗了起来，终于看到了不同于族人的人……和非人？

曦月感受得到，行走于这条大道上的不光是人类，还有其他化成了人形的族类，因为不同的族群有不同的气息，而修行者是能够感受出来的，除非被刻意隐藏或者改变。

想来如今的世界确实太平，即使不同种族，也能相安无事。

曦月心有感慨，她曾经了解到，这个世界在很久以前，曾经有过无数次的动乱，每一次都是流血漂橹、生灵涂炭。有些是因为种族矛盾，有些是教派之争，还有些则是大规模战争造成的。不过，这些都很少蔓延到世界的北端，所以冰凰族始终能遗世独立，而之前族中长辈也说过，不要过早地进入到南边的世界，因为那里其实很乱。

“可是，不出来走走，又怎么能知道世界的真面目呢？”曦月心想，“而且还有那个预言，还有需要去寻找的宿命……”

她所诞生的这个大陆，从极北至最南，从东方日出之地到西方日落之所，浩瀚无垠，广袤无边，凡人终其一生，也走不遍这片大地。相对于广阔的世界而言，寻常的生命只能在待在一隅之地，只有那些修为有成者才能遨游四方。

这，就是“神州大陆”。

九州位于神州东方，东部临海，北部是祁天山脉和大草原，南方是山叠山、山连山的万万里大荒，往西则有道路可以去往不同的国家。从很久以前开始，九州就是人族的聚居地，传说这片地区上有九大灵脉，曾有一位人族的先祖以其无上伟力定住九脉，依九脉的走向和分布划分出了如今的九州，即：北方的雍州、冀州，西方的梁州、蜀州，南方的荆州、扬州、东方的徐州、青州，以及位于中原之地的豫州。

九州的每一州都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圣城，传说是那位人族始祖划分九州之后就建立了的，是每个人族心中的最神圣之地。

曦月的第一站就定在冀州圣城——燕云城。

九州是神州大陆东方最具灵气与最富饶之地，被称为东神州的中心，历代都属于人族，也有其他族类与人族混居，但大都隐居在某些秘境之内，即使行走在九州大地上，也会以人的形态出现，九州人族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冰凰一族化成人形都是蓝发、蓝眸，曦月的人形有所不同，她的发色更加晶亮，眼眸的蓝色也更加深邃，仿佛纯净的蓝色水晶；加之凤凰是天下美貌第三的种族，所以曦月走在大道上很显眼，引得旁人不断看向她。

曦月皱了皱眉，没有过多理会别人的目光。

官道盘曲着通往祁天山脉的另一端，不过进入山间后人流相对减少，虽然每隔一段路程都有九州北方王朝设立的驿站，且派有重兵把守，形成了一定范围内的安全区，但在山林中赶路还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除了寻常匪徒，还有山中的精怪，有些精怪并不会安分守己，还是会袭杀过往之人，吞*血来修炼。

曦月一路上是不紧不慢地走着，结果到了天黑时，还没赶到驿站。

夜色中，她的眼眸隐隐闪着微光，晶蓝色的长发也在月光中更加耀眼。道上已经无人，只有她一个人在赶路，周围寂静的可怕。

路，好像变得无限长，始终看不到尽头，而且路上不要说普通人，连个修士或者非人族类都见不到，那就有点古怪了。毕竟所谓的危险，主要是针对凡人而言，修士也好、非人族类也好，都多少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出来！”曦月冷喝，她可以确定，自己被盯上了。夜里的山间，不应该连虫鸣都听不到，何况是这种春夏交替的时候。

“嘶……”

路旁的树林中，忽然亮起四盏“红灯”，一股腥臭扑鼻而来，曦月连忙捂住了口鼻，往后退了数步。

月光之下，紫雾弥漫开来，可以看到，雾气飘过的地方，草木枯死，地上的土也变得乌黑，显然那紫色的雾含有剧毒。随着雾气出现的，还有一个硕大的三角形脑袋，四盏“红灯”就在那个脑袋上，且“灯”的周围布满了花纹，一直蔓延向后面长达四五丈的躯体上，却是一条斑斓毒蛇，那红色的灯是毒蛇的四只眼睛，红芒太盛，将其细长的瞳孔都掩盖住了。

“毒虫？”曦月不那么慌了，她可是冰凤凰，属于神禽，天生克制蛇类、毒虫，无惧它们的剧毒，有些神禽甚至以蛇虫、蛟类为食。

对天敌的感应，让这条毒蛇有些畏惧，不过猎食的本能驱使它缓慢地靠近着这个鲜美的猎物。四眼毒蛇开启了部分灵智，严格说起来，它已经算是妖类，可以修炼，不过层次不够还不能化形，兽性本能也远远强于理性，猎物散发出的气息很微弱也很美味，虽然有着它厌恶的神禽气息，但它的些微理性并不能帮助它分析出对手的强弱，反而让它产生了冒险心理，如果能吞噬掉眼前的女子，它的修为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曦月也在戒备，她倒是看得出来，这只毒蛇也就相当于刚跨入修行世界的修士。按照神州大陆自古流传的修为境界划分，毒蛇的境界处于驭灵期，一旦迈过这一境界，进入金丹期，那它就能完全开启灵智，成为真正的妖族。但修炼从来不易，即使是最基础的前三个境界——筑基、辟谷、驭灵，对于灵智初开的妖类来说，也需要更长时间，更需要一丝气运，否则还没成长起来，就先沦为了别人的食物。这条毒蛇即使修为境界不如她，但搏杀的能力多半还要强于她。

“必须一击必杀，暗中还不知道有没有更危险的生物。”曦月心中已有计较，一边面对毒蛇，一边留心四周。

毒蛇的鳞闪着紫光，那毒性极强的紫雾就是从这些鳞片的缝隙中散逸出来的。它的四只眼睛微眯，露出了凶光，吐着信子，身子弓起，尾巴轻轻拍打着地面，准备随时发动攻击。捕猎者在猎食的时候总是会很小心，它会寻找到最佳的时机，对猎物发动致命一击，它倒是和曦月有同样的考虑，不能快速拿下猎物，一旦引来更强、更危险的东西，连它自己都有危险。

对面，曦月忽然揉着额头晃了一下，就是此刻！毒蛇猛然发力，如离弦之箭扑向曦月，同时它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可怖的獠牙。

突然，曦月眼中精芒一闪，伴随着一声嘹亮的凤鸣，她直接化出了冰凰本体，北冥冰凰的神圣之气爆发开来，青蓝之光瞬间驱散了紫色毒雾。毒蛇内心的惊惧刹那变大，虽然灵智不够，但此刻的本能却告诉它大难临头了！

冰凰体型比之毒蛇要大得多，且在毒蛇扑来之时展翅飞起，而后瞬间俯冲而下，凤凰之爪直击毒蛇七寸。这时，不甘等死的毒蛇忽然扬首，四眼之中迸射出四道血芒，如同血色利箭般轰击在冰凰之爪上，阻挡了攻势，而后尾巴迅速地在地面上拍击发力，让自身横向移动，躲开抓击。

但曦月身上有灵气护体，这点攻击没有伤及她。同时，她震动双翅，凭空出现四支冰箭，疾射毒蛇四目；毒蛇甩尾，猛地一扫将冰箭震碎，一扬首，四道血色之光再次打出，被曦月灵巧地躲开；同时，她双翼一振，速度提升到了极限，刹那间就近到了毒蛇身前，以冰之箭开道，趁毒蛇击碎冰箭的空当，忽然祭出了一片飞羽，莹莹的蓝光划破夜色，如流光一般掠过……

毒蛇嘶鸣，痛苦不堪，它有两只眼睛被那飞羽刺瞎，此刻血流如注，还带着腥臭。曦月再次祭出一片飞羽，从另一个方向攻击，毒蛇虽然疼痛难耐，但还是在刹那间发动了反击，甩尾抽向曦月的同时，仅剩的双眼中发出了更猛烈的血光轰击冰凰飞羽。

曦月不得不暂避，飞羽的攻势被阻，倒飞而去，但毒蛇显然忘了还有一片飞羽，此时正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攻来，毒蛇已经没法闪避或者阻挡，直接失去了最后两只眼睛。

这飞羽是大长老赠与她的法宝，分别来自于两位已逝的冰凰族前辈，凝聚了她们的一身修为，化作守护后辈的利器。其形态可以自主改变，也会随着使用者的修为高低而变化，曦月如今在金丹期的边缘，只差一步就可进入，但飞羽仍是一根羽毛的形态，或许要等她晋升至下一个境界才会有所变化。据说，修为足够的情况下，这两根飞羽甚至能化成冰凰，拥有如两位前辈一般的力量。

毒蛇彻底乱了阵脚，胡乱的挣扎、滚动着，失去了眼睛的它已经毫无威胁，曦月轻声一叹，没有下杀手，唤回两片飞羽之后，直接远去。至于这条毒蛇接下来的命运，她又何须关心呢？

在她离开后，山林中又出现了几道黑影，对峙了一阵后纷纷扑向了那条毒蛇……

进入九州所设立的安全区时，曦月降落在树林中，重新化为人形，不过这一次她掩盖了本来面貌，变得和人族女子一般，黑发黑眸，两片飞羽幻化成饰品缀在青丝之间，既遮蔽了她冰凰的气息，也将原本美丽得不像话的容貌收敛了起来，虽然还是掩盖不住她天生超凡脱俗的气质，但至少比之原貌要方便多了。

走出树林，继续沿路前行，曦月终于看到了火光，她来到了驿站。

她自称是在北方游历的人族修士，正准备回九州，守卫盘问了几句，曦月都对答如流，从容地住进了人族的驿站中。

“这里就是人族的地方？”

曦月心怀好奇地打量着驿站，作为南北通商要道上的中转点，每个驿站的规模都是差不多的，这里驻扎着人族的军队，也坐镇着从修界中请来的高手，一方面防止外来的危险，一方面也掌控着驿站内的秩序，否则的话这里不会成为一个安全区。

驿站的外围是军队的营地，在靠近中央的地方则是一个相当大的院落，有马厩、伙房和厢房，院落中最大的建筑是一座三层小楼，以供来往商旅落脚住宿，尤其是度过最为危险的夜晚。

此时的三层小楼中还有很多人，有的是饮茶聊天，有的是在喝酒用餐，曦月来到柜台前，要了间客房。驿站虽然隶属于九州王朝，但要打尖住宿还是需要付钱的。幸好曦月离家出走时记得带上银两，要不然就难办了。

定好了房间，曦月找了一个无人的位置坐下，小二给她倒上了茶，端上了一些茶点。她抿了两口，不置可否，这种客栈里的茶定然是比不上她在族中享用的那些，只能用作解渴。至于茶点，比起侍奉她的幽月所做的糕点，简直不能称之为吃的，就当尝尝鲜吧……

“嘿，听说了吧？”忽然，曦月听到有人在谈论什么事，故作神秘的语气和表情，引起了他同伴的好奇。

“什么事？”有人问。

“听说道武宫出大事了！”起头那人表情夸张地说道。

“道武宫？出什么事了？”又有人问。

“嘿嘿，我也是听从九州过来的人说的，据说是玄陵真人的大弟子苏星风遇害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修道之人的世界，不总是这样么？”

“那可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啊？”

“听说苏星风是被自己的那个徒弟杀了，那个孽障还害了自己的师娘和师妹呢！”

“有这种事？那杀人凶手呢？”

“嘿，那当然。不过也真是奇怪，那个孽障如此作为，居然还能逃出道武宫，不过听闻道武宫已经发出了追杀令，誓要诛杀此獠。”

“这……那杀人凶手现在在哪儿呢？”

“谁知道啊，不过听说是往北边跑了，也不知道现在躲在哪里。要是有人能抓住他，那对道武宫可是天大的人情呢！”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道武宫那边说了，谁能提供线索就能得到一株仙药，要是能送上那个逆徒的人头，就能成为道武宫的座上宾！”

“诶诶，你们倒是说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儿、长什么样啊？”

“怎么？你小子还指望能抓到人啊？”

“我问问怎么啦？抓不到人还不准问了是不？”

“修道之人嘛，变个样子很容易的，说不定今天一张脸、明天一张脸呢，这哪儿说得清啊。不过，他的名字嘛，好像是叫什么什么苏辰……”

“苏辰……”

曦月默默地听他们高谈阔论，对于道武宫的追杀令她没什么兴趣，放到这里，顶多也就算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听了一会儿，翻来覆去也就那些话，曦月也没了兴致，默然地离开，回自己房间去休息了。

在她走出大门后，几个商人装扮的男子对视了两眼，装作不在意地也起身离去。

这个时间点，也有不少人回房休息，但曦月心中有莫名感应，不动声色地在大院里闲逛，月下漫步的她，即使收敛起了原本美丽的容颜，也显得娴静而飘逸，如同司月的仙子。

“果然是针对我的么？”曦月注意到了有几个人的举动不正常，看似无意，实则一直在跟着她，大概是不方便在院落里有所行动，所以想看看自己在哪个房间，然后再来动手。

冰凰飞羽幻化的头饰，似乎也感应到了潜在的危险，微微闪光，只是有月光的照耀，并不显眼。

第三章 无妄之灾

夜，已经深了。

曦月在驿站转够了，就回房休息。累倒是没累，不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一种习惯，所有的人也好、非人也好，这是铭刻于所有生命血脉之中的印记，只是对不同层次的生命的影响有所不同。

月华如水，曦月盘坐床上，闭目修炼，丝丝缕缕的太阴之力汇聚而来，随着她独特的呼吸吐纳节奏而进入体内，一点一滴地累积，成为她进军更高境界的基石。莹白的光华笼罩着曦月，令她看起来圣洁而端庄。

修士之路，漫长而艰辛，自古以来虽走上此路者很多，但能够登上高峰者少之又少。修炼的基础阶段有三个境界，即：筑基、辟谷、驭灵，这是所有种族入道修炼的必经之路。三个境界，筑基即是指打下修行根基，开启修炼之路，有些族类天生强大，其子嗣在娘胎中就已经筑好根基，生下来就是筑基期，甚至有些逆天种族直接就越过了这一境界，但这并不是说筑基期不重要，相反，未来想要走得更远，甚至需要重修筑基期；辟谷，是基础三个境界的一个过渡，修士经历此境界后，将不再依赖寻常食物维生，只需通过吸收各类灵气即可，修士在这一境界的逗留时间会相对较长，因为这是一个生命赖以为生的方式进行根本改变的时期，生灵在此境界要和自身本能的欲念作抗争；驭灵期是基础三大境界的最后一个，经过筑基、辟谷之后，这是修士能够驭使天地灵气的开始，一切术法、武技的基础就是从驭灵期开始的。

这三大基础境界，是一切的起始，注重量的积累，没有更细致的境界划分，但无论未来成就如何，都是从这三个境界开始的。所以，即使是天生圣族的北冥冰凰，在培养后裔时，也会不断告诫族人要重视这三大境界。曦月是冰凰族非常特殊的存在，她被带出归墟之时，就已经达到了辟谷期，此后的十余年时间里她也不过由辟谷期晋升到了驭灵期。以她的天资，其实不应该才这一点长进，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夯实基础上，而境界上的提升不过自然而然。

此时虽在修炼，曦月也没有放松警惕。

酒楼大堂里那些人，她都观察过，有那么些人和那南来北往的商人多少有些不一样，在她进去的时候就发现了。不过也难怪，一个年龄也就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大半夜的独自来到深山里的驿站，多少会引起人的注意。

房间外响起脚步声，隐约还能听到铁片交击的声音。

“军队驻守之处，居然有人敢杀人越货？”曦月不动声色，内心却是起疑，但稍一思索也就很容易想通了。

月过中天之后，太阴之力开始衰减，曦月收功、睁眼，眸中一缕精光闪过。发丝间的飞羽悄然消失，曦月嘴角微扬，悠然躺下。

门外，忽然一阵骚乱，之后不断传来惨叫……

冰蓝的飞羽再度现身，蓝莹莹的没有染上一丝尘埃，重新化成发饰，缀在曦月的头发之间。

不多时，外面一阵吵闹，曦月被吵醒了。

她开门一看，横七竖八堆了一堆人，不少人都远远地看着，露出或惊恐或意味深长的眼神，对着这边指指点点。很快，一队兵士披甲执锐，手持火把而来，一个个杀气腾腾，观者皆凛然。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像是队长的人站出来喝问。

围观众人都唯唯诺诺，纷纷开口说不知道，而后队长把目光转向了曦月，见此女站在一堆人前，却是神色如常，而且颇有姿色，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他走上前去，拿鞭子指着曦月问道：“这些人为什么死在这里？”

曦月淡然道：“我怎么知道？”她心中有数，这些人不过被冰凰飞羽弄昏迷了而已，并没有死。

队长喝道：“我只看到一堆尸体在你房间外面，你不知道谁知道？快说，否则对你不客气！”

曦月心中了然，面上依然平静：“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累了一天，睡的正香，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就出来看看，仅此而已。”

队长眉毛一立，高声道：“妖女，定是你施展妖术害了他们！来人，给我拿下！”

曦月一愣，顿时怒了，冷声说道：“没死的人你非说死了，还污蔑我是所谓的杀人犯，这么多人看着，你就不怕犯了众怒？”

队长冷笑：“我说他们死了就是死了，我说你是杀人犯，你就是杀人犯，妖女休要多言，给我拿下她！免得其他的商客被她害了。”

“是！”

他手下的士兵们轰然应道，手持长矛逼将上来，有两人越众而出，伸手来抓曦月。

曦月一阵无言，喝道：“滚开！好，我跟你走。”

“乖乖听话就对了。”队长一阵得意，“带走！”

离开了客房所在的小院落，到了开阔之地，抬头看去，月正西沉，曦月轻轻一叹，虽知这世上人心险恶，但真正碰上时，却不怎么是滋味。但她不怕，若要离去，她有的是办法。

来到军中一顶大帐之外，队长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禀告小侯爷。”

初到此地，曦月心中一凛，军营中虽然多是凡人军士，但她隐约能感觉到有修士气息混杂其中，而且似乎修为比她要强。而且，观这军中营帐的排布，暗合某种阵法，想来是有高人专门布置，应当是用于防御，毕竟这祁天山脉中有不少异兽精怪，也有一些流寇。

不多时，一个懒散的声音自军帐中传来：“哟，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妖女，居然杀了这么多人。”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手中摇扇撩开布帘，从帐中走了出来，面如冠玉、一表人才，是一个美男子。

曦月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此人是个修士，境界与她不相上下。

那公子哥儿一看到曦月，顿时眼睛一亮。平日里，这山野之中很难见到什么有姿色的女子，眼前之人虽然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容颜清丽，气质不俗，很是难得，若是能收入帐中……

“就是你杀了人？”小侯爷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不是。”曦月答道。

“还敢狡辩！小侯爷说是你杀了人，那就是你杀了人！”之前的队长讨好似地说道。

“你这么说是一点王法都没有了么？”曦月冷眼一瞥。

“王法？”小侯爷嗤笑道，“在这地界上，本侯爷，就是王法。”

“真不要脸。”曦月唾了一口，鄙夷道，“你是金丝猴还是大马猴啊？讲的是那种猴的法？”

“小娘子嘴巴还挺利索，不过小爷我就喜欢有点脾气的。”小侯爷笑道，“来啊，送到我帐中去，小爷要亲自审问她。”

“是。”

兵士上来押解，曦月一叹，此时不走就没机会了。就在士兵上前来时，曦月发间蓝光一闪，冰凰族的至宝飞羽，其中之一飘然而出，震开了普通士兵，同时曦月化出冰凰真身，振翅飞天。然而，刚到空中，一股莫名压力降下，将她逼回了地面，又重新化作人身，此时她显露出了真容。绝世的容颜，让在场之人皆是一阵痴迷。

“果然有古怪……”曦月心中一沉。

“原来还是只凤凰，不过你这只凤凰怎么是蓝色的？”小侯爷嘿然一笑，“我这军营中设有阵法，是专门为镇压这山中的妖魔鬼怪所布，想飞出去，做梦！劝你束手就擒，免得受苦。”

两片飞羽在曦月身边盘旋，护持着她，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凡人，不敢上前，但曦月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心知这军营中还有高手，而且小侯爷和她修为相差无几，想走还真不容易，除非这两片至宝飞羽能够真正发威，然而凭她自己的修为，希望渺茫……

见曦月不说话，小侯爷继续道：“不听话是吧，那别怪本侯爷无情了。”

话音落，小侯爷扇子一翻，再一抛，那扇子旋杀而来，速度奇快；曦月凝神，手一指，那片飞羽迎上那法宝扇子；两者对轰在了一起，双双震开，回到各自主人手中。小侯爷抓住扇子，欺将上来，曦月则以食中二指夹住飞羽，与那小侯爷战在了一起。

两人分别以飞羽和宝扇为兵器对战，不过小侯爷明显更擅长这种近身搏斗，招式凌厉，眼光也很毒辣，战斗之中攻守有度，倒是让不擅近战的曦月险象环生，仗着飞羽不同一般才没有落败。

他们对战时，激起的气浪扫向四周，将周围的普通士兵吹得东倒西歪。到底是驭灵期，已经是入了门的修者，此刻还没有展现出这一个境界可以修炼的术法武技，寻常人就已经近不得身了。

“游仙掌！”

小侯爷一声低喝，掌气爆发，左掌拍出，其轨迹忽然变得莫测起来；曦月眼神一凛，将指间的飞羽祭出，盘旋于身侧，同样拍出一掌，有太阴之力聚于其掌上，守在身前；曦月之掌在间不容发之际接住了小侯爷的“游仙掌”，顿时一股飘忽不定、阴柔诡谲的暗力入侵而来，但曦月所修炼的太阴之力则是世间的至柔之力，代表了这一领域中的极致。而同时，至柔则刚，在察觉到对方的掌劲特点后，曦月的太阴柔劲在瞬间发生了变化，由至柔瞬间化为至刚，猛烈的掌力在一刹那摧毁了那如蚀骨之毒般的阴柔之力。

“有些门道。”小侯爷被这股刚劲震退，面露异色。

冰凰族居于极北之地，其圣地归墟更是天下太阴之力的自然汇聚与诞生之地，所以曦月自幼修行时就是以这最纯净的太阴之力来修炼的，且天赋极强的她对于太阴之力的运用已经有了初步的认知，所以能在对掌的刹那作出这等反应。不过，她的嘴角还是溢出了一缕血迹，刚柔之间的瞬息变化，加之游仙掌的古怪掌力还是将她震伤了。

太阴之力于她体内流转，缓解了她的痛楚，也在缓慢抚平她的伤势。但经此一掌，曦月已经落入了下风。

“御武流果然有独到之处。”曦月心中暗叹。

小侯爷得势不饶人，再次攻来，以游仙掌主攻，他的步法也展现了出来，果然与游仙掌相得益彰。曦月有暗伤在身，对敌愈显吃力。但在险境之中，她愈发冷静，一直在寻找机会。飞羽盘旋，成为了她御敌的最大保障，而她还有一片飞羽未出，这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不是用来击败小侯爷，而是用来打出一条生路，逃出这个地方。

幸好，冰凰一族藏书众多，其中关于阵法、灵术的典籍非常多，曦月花了十多年时间，基本上将能看的书籍经典都给看了个遍，对于阵法可是发了时间去研究的，而且她用于实践的法阵则是自北冥城建立之初就布下的绝世阵法，那可不是这军营中的阵法可以比拟的。否则，她也没那么顺利离家出走。而趁着与小侯爷缠斗的功夫，曦月已经将阵法的排布观察了个七七八八。阵法基础，就是这营地中的军帐，以各个营帐为阵点，以阵法中较为常见的九宫八卦之术进行排列，形成一个对外可以防御、对内可以压制的奇阵。其阵眼所在，就是眼前这个中军大帐，不过，毁了中军大帐并不能破阵，因为真正的阵眼，应该是处于这个位置的另一个事物。要说具体是何物还真不好说，但一定是某种灵物，能够维持整个大阵的运转。

“此物所在之地，决然不在帐中，否则很容易被发现并破坏掉。”曦月一边应对小侯爷一边快速思索。此刻她身上已经见红，形势对她越来越不利。小侯爷好整以暇，自觉已经胜券在握，却没想到敌手正在一心二用。

“不在帐中，最大的可能，就是……地下！”

曦月决定赌一把，一边战、一边绕着中军大帐游走，小侯爷虽然感到不对，但根本没想到她是在丈量、测算阵眼灵物所在之处。

绕行一圈后，曦月中了小侯爷的游仙掌，阴柔怪劲入侵体内，她以阴柔之力化为阳刚之劲，强行化解游仙掌掌力，然而也加重了自身伤势，猛然咳出一口血来，神色顿时萎靡，扑倒在营帐前。

小侯爷哈哈一笑，得意道：“小凤凰，莫要挣扎了，我说过，你乖乖听话就可以少受点苦，你这么漂亮我可真不忍心再打你了。”

曦月哼道：“技不如人，栽在你手中，我自认倒霉，不过你要是认为我那么容易就屈服了，就太小看本姑娘了。”一道蓝光悄然没入了地下，依着曦月的指示而动。

小侯爷摇着扇，邪笑着慢慢走进曦月，说道：“别这样说，能跟本侯爷缠斗这么久，小凤凰你也足够自傲了。这山中不太平，你还是留在本侯身边，包你吃香喝辣的，也不用提心吊胆的。”

“你做梦。”曦月恨恨地说道。

“做梦这事，得在床上，”小侯爷露出淫笑，“而且本侯最喜欢和美人一起，躺在床上，做点美妙的梦。”

“无耻淫贼！”

“哈哈哈，你还是省点力气，留着在床上用吧！”

小侯爷大笑着伸手去捉曦月，忽然间大地一阵摇动，周围的人顿时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小侯爷一惊，赫然发现整个安全区域的上空浮现了一道光幕，如倒扣的碗笼罩在安全区域；而所有的营帐都散发出了光辉，在空中倒映出一个八卦的图像，这代表阵法正在启动。

“你做了什么？！”小侯爷惊怒，后退了几步，声音都有些发颤。

“嘿嘿，你慢慢琢磨去吧。”曦月心下一定，自己赌对了，飞羽传递回来的讯息，是找到了真正的阵眼，那是一块灵石，在灵石附近也有守护之阵，飞羽触及到了守护灵石的小阵，因此而触发了整个大阵。但，冰凰飞羽乃是绝世法宝，在曦月的不断催动下，罕见地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在大阵启动之时，攻破了守护阵眼的小型阵法，一击打碎灵石。

天空上的光幕出现了裂痕，曦月知道能否逃脱就在这一刻，裂痕出现时，阵法对于非人族类的压制也刹那减弱，曦月立刻化成冰凰，展翅飞起，冲天而去，那攻破阵眼的飞羽也如一道流光划过，追上了曦月。

变故来得太快，小侯爷措手不及，没能拦住曦月，眼睁睁地看着那美丽非凡的冰凤凰飞天而去。

地下，碎成数块的灵石又聚拢到了一起，竟是在快速复原，而随着灵石的恢复，光幕上的裂痕也在迅速消失。曦月暗叫不好，感受到了那令她厌恶的压制之力，心生绝望。

突然，一道冷冽剑光横空而来，劈在了光幕上，裂痕的恢复之势顿时一滞，曦月不敢多想，赶紧趁这个机会冲了出去。在她飞出去之后，光幕恢复，整个大阵也恢复了正常。

“该死！”小侯爷气急败坏，“将姓烈的给本侯找来！”

“在下已经来了。”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悄然现身，神色宁静，负手而立。

“烈玉，你为何放走她？”小侯爷质问道，神色狰狞。

名为烈玉的中年男子淡然说道：“此女惹不得，小侯爷还是放弃她的好，否则会有大祸临头。”

小侯爷神色一变，问道：“她是何来历？”

烈玉道：“北冥！”

“是……是她们！”小侯爷大惊失色，忽然感到后背一凉，仿佛有什么洪荒猛兽盯住了他。

看着曦月离去的方向，他一阵后怕。

第四章 初遇

“北冥”二字，对于常年驻守九州之北的修界强者而言，并不陌生。

其实小侯爷在看到曦月本体的时候就应该察觉了，然而神州世界如此广阔，蓝色凤凰并不见得就一定是北冥冰凰，所以小侯爷没有放在心上。

烈玉则和他不同，无论是修为还是见识，都不是小侯爷可比，他自然发觉到了这边的事，可他有自己的立场和处境，平日里小侯爷做的这些龌龊事情他不便管。但曦月现出本体后，他一下就认出了那就是北冥冰凰，于是，在曦月最后逃走之时，他毫不犹豫地就出手相助，为的就是免去以后的麻烦。

因为，北冥冰凰在修道界的地位，就如同九州地域上，那些皇室在凡人中的地位一般。只不过北冥冰凰久居极北之地，甚少涉足尘世，外人对此族了解不多，但修道界中凡有对此族的记载，都有这么一句话：“极北之地的皇族，轮回的守护者”，仅次一句，便可说道尽了北冥冰凰一族的威势。

虽然不清楚曦月在冰凰一族是何地位，但能在外面行走，想来是有所份量，因为她所用的飞羽法宝实在不凡，以烈玉的毒辣眼光，自然一眼看出。所以，放走了曦月，等于是免去北冥一族的仇视，为他们自己好。否则，就算冰凰族族人稀少，但能以“皇族”自居，哪怕是九州北部的皇朝也承受不住此族的怒火。

放走她们的族人，绝对是明智之举。

逃离驿站的曦月还不敢放松，一路向南飞去。

太阴之力在体内流转，但只是暂时压制了她的伤势，驭灵期还做不到让自身灵力生生不息、永不枯竭，所以她体内的力量正在快速流逝。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随着旭日东升，祁天山脉渐渐平静了下来，危险性也大为降低。但神志开始混沌的曦月已经无法辨认方向， 茫然朝着某个方向飞去，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南方。

太阳终于升起来后，曦月力量枯竭，再也支撑不住，在越过某个山崖的时候终于一头栽了下去，落下去的半途就变回了人形，且彻底昏迷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曦月终于又睁开了眼睛。幸好她是神禽凤凰，生命力本就强盛，兼之太阴之力在不断地抚平她的内伤，所以她的意识渐渐恢复了过来，虽然伤势仍在，但已经不会威胁到她的生命了。

曦月其实是被冷醒的，她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部湿透了，而后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在她身后有一块巨石，而身前不远处燃着一堆篝火，丝丝暖意通过篝火传来，也在慢慢烘干她身上的衣物。

她试着动了动，顿时浑身剧痛，痛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得继续躺着，强忍着，待痛楚过去。

“摔在了一个瀑布下面，还撞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居然没有死。”一个冷漠的声音自洞口处传来，是个年轻的男人，“不过你现在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会很痛苦。”

“你救了我？你是谁？”曦月勉强转头，看向洞口。那人衣衫褴褛，脸色发白，个子比曦月略高，且看其脸庞，年纪与曦月亦相差不多，且长得儒雅清秀；只是眼神沉郁，似乎有化不开的心事。

“你好好休息吧。”少年郎似乎不愿与曦月多说什么，自顾自地闭目打坐起来，不再说话。曦月看了看洞口外，又是夜晚。她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开始主动调息，伤势不好，那就什么也做不了。

第二天，曦月醒来时，伤势未痊愈，但她已经能勉强坐起了。这时，她发现身前有几个野果，还有用莲叶盛着的清水，那少年却不见身影。她拿起果子吃了起来，才发现这不是普通野果，但也只是很寻常的灵果，并不少见。些微灵气入体，让她舒服了很多，且随着她慢慢运功，灵气也融入了她体内，补充她所流失的灵力。

少年在中午的时候回来，带回来一只已经死掉的野兔，收拾了一番后，就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一边烤着野兔，少年一边说道：“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各走各的，人世艰险，你自己小心。”

“我叫曦月，告诉我你是谁。”曦月平静地说道。

“萍水相逢而已，没有必要。”少年不带感情地说道。

“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总要知道恩公的名讳吧。”曦月说道。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苏辰。”

曦月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了，默默地将这个名字记住。只是在心里念叨了几次这个名字后，她忽然觉得有些耳熟，似乎“苏辰”这两个字在哪里听过，不禁皱起了眉头，开始回忆这熟悉感的来源。

苏辰看来也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曦月不继续问，他也不主动说话了，认真地烤着野兔。山洞里只有柴火噼啪炸响的声音，野兔散发出了香味，金黄的油滴也冒了出来，落在火中哧哧作响。

虽说经过了辟谷期，已经不需要寻常食物维生，但修士也可以饮食。曦月闻到了烤兔子的香味，忍不住食指大动，在北冥城的时候，她可从来没尝过这些东西，而且冰凰族高贵无比，又怎会弄这些俗世野味。

兔子终于烤好了，苏辰摸出一把匕首，将兔子一分为二，将其中一半递给曦月，然后说道：“吃吧，你修为尚浅，又有伤在身，吃些东西有好处的。”

“谢谢。”曦月也不客气，接过那一半兔子，先闻了闻，然后撕下一块兔肉尝了尝，眼睛一亮，大快朵颐了起来。

苏辰则慢条斯理的吃着，再也没开口说话。

曦月还在想苏辰这个名字到底在哪儿听过，她感觉应该是近期在哪里听到的，因为她是近几天才真正接触到人烟的。思索了半天，没有结果，曦月都怀疑是不是从天上摔下来的时候把脑袋摔坏了，否则如何会想不起来。唉，实在想不起就不去想了，还是把伤养好再说。

就这样，曦月和这个古怪少年相处了三天。

曦月没有出过山洞，一直在调息疗伤；苏辰白天的时候会离去，采摘些普通的灵果，或者打些野味，晚上就会守在洞口，两人偶尔聊上两句，不过都是些没什么实质意义的话。曦月也懒得再去想究竟在哪听过苏辰的名字，一切都以疗伤为首要。

第四天傍晚的时候，曦月的伤势好了七成，当她收功之时，却见苏辰行色匆匆的回来了。

曦月问道：“怎么了？”

苏辰道：“我发现了仇家的踪迹，准备离开了。”

曦月一愣，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苏辰的身份一下有了猜测。

苏辰则继续说着：“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落难，但你和我走在一起的话只会被连累，我会将那些人引开，你自己离开吧。”

曦月点了点头，问道：“你……能活下来吧？”

苏辰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自己保重吧。”

曦月又道：“如果你要往北方逃，对你会很不利，翻过祁天山脉就是大草原，我曾经差点迷失在大草原上，而且那里不像这边，无遮无拦，一旦行踪暴露你会没有地方可以躲。”

苏辰道：“多谢提醒，就此别过。”说完，他不再流连，转身离去。

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曦月皱起了眉头，略一合计，起身跟了上去。苏辰发现了她在后面跟着，停下脚步，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曦月说道：“我可以帮你。”

苏辰低笑了一声，说道：“帮我？你都不知道我是善是恶，就说出这种话，你是不是太信任别人了？”

曦月呵呵一笑，道：“我相信我的直觉。”

苏辰转过身，看着她，曦月的眼神清澈明亮，神色自信而平静，山风拂过，将她晶蓝的发丝扬起，只是站在那里，就已是一副美丽的画。曦月慢慢走过来，对他说道：“你的身份，我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你真的是杀了自己师父的那个人么？”

苏辰神色一滞，忽然间痛苦、暴躁和愤怒交替出现，他怒声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害我师父？！怎么可能！”

果然是他！曦月仔细地观察着，慢慢接近苏辰，并且说道：“不是你的话，那会是谁？听说尊师乃是道武宫一代人杰，修为高深莫测，谁能杀他？”

“谁？谁？到底是谁？”苏辰痛苦地抱住了头，感觉头痛欲裂，“谁……是他！没错，一定是那个狗贼！”他眼睛中忽然血丝密布，瞳孔也散发出了妖异的红光，身周更是升腾起了诡异的黑气。

曦月娥眉紧蹙，苏辰的状态很不对劲，看来刚才的话刺激到了他，让苏辰有失控的迹象，他是修行出了问题，还是那件事对他影响太大？

“苏辰，你冷静点！”曦月心惊，尝试劝阻他，“你说得对，不是你杀害了恩师，你不是凶手！”

苏辰似乎听到了她的话，神色痛苦，浑身颤抖，曦月继续说道：“我们是朋友，我会帮助你，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朋……友？”苏辰的眼神痛苦而迷茫。

“是啊，我们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你忘了吗？前两天我们一直呆在一起的。”曦月露出笑容，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受了伤，你一直照顾我，帮我生火取暖，给我采野果吃，还烤了只兔子给我呢！”

“很好的……朋友？”苏辰似乎平静了一些，也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子曾和他朝夕相处了几天。

“对，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曦月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苏辰喘着粗气，身上黑气在渐渐消退，痛苦的神色也消失了一些。曦月没料到会刺激到苏辰，此刻也很后悔，所以立刻话锋一转，出言安抚苏辰，让他先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苏辰终于完全平静了，他看了小心翼翼的曦月一眼，低声道：“抱歉，吓到了你？”

曦月松了口气，说道：“你没事了就好，对不起，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害得你变那样。”

苏辰无奈道：“你还是快走吧，那群人可能很快就会找到这边来。”

曦月道：“别说那么多了，真想逃跑就别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个山洞好像有什么玄机，我们回去看看。”说完，她过去扶起苏辰就往回走。苏辰大窘，想要挣脱，但曦月手上的劲道却是不小，像铁箍似的抓住他。

回到山洞里，曦月直奔那块巨石。这段时间在巨石前打坐的时候，曦月偶尔会听到石头后面有隐约的水声，甚至有细微的风声，说明这石头的后面另有乾坤，或许连通着地下暗河，而且早先苏辰也说过，这个山洞所在位置并不高，只是比较隐蔽而已，所以山洞连通地下暗河的可能性很大。

曦月对苏辰说了自己的想法，让他挪动石头试试。苏辰依言上前，往旁边推了一下，巨石果然摇动了一下，曦月一喜，说道：“你能打碎这块石头或者把它挪到外面去吗？”

苏辰看了看四周，说道：“直接打碎吧。”说着，示意曦月退出山洞，他自己也退后了几步，双腿微曲，提气于双手，而后深吸了口气，握拳，猛然间，双拳同出，轰击在了巨石上。

“咔……”

巨石在沉寂了一会儿后，一道道裂纹蔓延开来，明显裂开了，苏辰再一掌击出，拍在了巨石上，轰然一声响，碎裂的巨石猛然炸开，刹那间，山洞烟尘弥漫，石块四散；同时，苏辰快速躲避，以免被砸到。外面的曦月看到了里面的动静，连忙避开飞出来的碎石块。

过了好一会儿，洞里才恢复平静，只不过多了一地碎石。

“哗、哗……”

水声传出，曦月大喜，跑进山洞里，苏辰正站在原来巨石的所在地，他的跟前正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洞，里面有路，通向更深的地下。苏辰回头，对着她笑了笑，说道：“你猜对了，这个山洞与地下暗河是连通的，只是不知道地下河最终通向哪里，但可以暂时躲避一下。”

曦月点了点头，这时，远处的山林间传来杂乱的呼喝声，且由远及近，远处有人正在靠近此地，显然是发现了刚才的动静。

“走吧，一会儿追杀你的人该过来了。”曦月率先钻了进去，苏辰望了望外面，也跟了进去。曦月等到他进来后，施展了一个简单的挪移之术，将满地碎石聚拢，堵住了这个洞口。

“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我刚刚看了下，后面的路纵横交错，很容易在里面迷失，他们即使跟了进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们。”曦月说道，“走吧，我们去里面转转。”

“转……转？”苏辰愕然，“你不怕在里面迷路？”

“放心啦，我方向感很强的。”曦月自信地说道，“而且我记忆力也超强，能记住走过的路。我们在里面走走，故意留下些痕迹，让他们去找你。然后我们两个就伺机原路返回，把他们关在里面。”

“好吧，听你的。”苏辰也只能听曦月的了。

山洞后面是个名副其实的地下迷宫，他们依靠飞羽散发的光芒才能看清彼此和脚下的路，而且越往里走越难以辨别方向，曦月虽然自诩记忆力超群，但走出好一阵后，还是额头冒汗，快要辨不清方向了。苏辰倒是显得从容多了，有时候还会建议走哪条路。

随着往里深入，地下河河水的声音也越来越明显，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曦月苦着脸说：“再深入的话，我就找不到往回走的路了。”

苏辰无奈地说道：“你不是说自己能记得走过的路么？”

“哎呀，我哪想到这下面这么乱啊！”曦月撅嘴，稍微有些不自在，那模样很是俏丽。

“唉，还是跟着我走吧，往回走肯定指望不上了，但我们可以找到地下河的位置，顺着河走，一定能走出地下迷宫。”苏辰对这个小姑娘实在发不起脾气，再说了，别人也是好心帮他嘛。

“你怎么找到地下河啊？”曦月问道。

“我们不是能听见水声么？循着水声找不就行了？”苏辰耐心解释，“我本是修武之人，听声辨位是必修课。”

“好吧……”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就变成了苏辰带路，曦月则无比郁闷地跟着。

此时，地下迷宫的另一头，好几队人马正在搜寻苏辰踪迹，但他们一个个脸色铁青，满身怒气。他们“幸运”地发现了苏辰“不小心”留下的痕迹，然后循着线索一路找进来，在过程中，原本的一拨人不断分成几个小队，分头搜寻苏辰，因为他们是奉命而来，必须要抓到苏辰，否则下场会很惨。然而，有些“痕迹”本就是曦月利用冰凰飞羽留下的，而且是故意留在完全不同的路径上，有时候还会故意制造出模棱两可的线索，逼得这群人只能分搜寻。而飞羽和曦月心神相连，自然不怕弄丢了。

就是这般，本来是一股不弱的力量，完全可以拿下苏辰，却因为曦月布下的迷阵而被迫分散了开来。

忽然间，一声声惨叫响彻这座天然迷宫，各路人马都不禁停下了脚步，莫名心惊，均感脊背发凉。

“刚、刚刚是怎么回事？”曦月发着抖问道。她俏脸煞白，在听到惨叫时不顾形象地抓住了苏辰的胳膊，回头望向来路。

“嘘……”苏辰皱眉，“看来这座地下迷宫没那么太平，小心点，不要惊动了暗中的东西。”

曦月闻言，抓着苏辰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苏辰咬着牙低声说：“你能不能轻点！”这少女看着娇弱，没想到力量这么大，以他武者的体魄，同境界的曦月抓得他胳膊都有要断掉的感觉了，难道是天生神力？

“呃？”曦月尴尬地松开手，“那、那个……不好意思啊。”

苏辰甩了甩手，苦着脸说：“没事，我们小心点就好了，你不要太紧张，我要是再被你抓一回，这手肯定废了。”

曦月嘟起嘴，脸别到一边，顿时不想跟苏辰说话了。

然而，又有惨叫伴着一阵古怪的声音回荡在迷宫中，曦月立刻蹦到苏辰身边，然后又抓住了他的胳膊，颤声道：“又、又来了！”

苏辰不得不运功抵挡来自女孩的怪力，免得自己的胳膊真的断掉，然后他安慰道：“快走，多逗留一会儿就多一份危险。”

两人继续前进，飞羽发出的柔和蓝光渐渐远去，就在光芒完全消失的霎那，迷宫的顶端亮起一点又一点的红光，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

第五章 地下遇险

随着一步步深入，地下迷宫散发出越来越多的不祥气息。

曦月紧随着苏辰前进，但不敢出声，免得干扰苏辰辩听地下河的位置，其实迷了路还好，若不小心惊扰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麻烦就大了。这迷宫中暗藏不少危险，那些为追杀苏辰而来的人马就在不断折损。别说抓住苏辰了，他们连走不走得出这里都成问题。

地下河中的水声越来越明显，曦月也能听到了，说明苏辰找的路是对的，两人都略感安心，找到了地下河，那么只要顺着河走，就能离开这个地底了。

飞羽发出幽幽蓝光，也散发着淡淡的冰凰气息，照亮前路的同时，也震慑着一些潜在的威胁，苏辰和曦月能够平安，也是多亏了冰凰飞羽。但若是有强横的生物出现，冰凰飞羽的威慑也会失去作用。

走着走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开阔之地，离开了那如蚁穴般的地下迷宫，只不过，前方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仅供一人前行，且蜿蜒向下，融入了黑暗中，隆隆水声此刻也变得格外清晰。

“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行了吧？”曦月小声问道。

“应该是。”苏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走前面，你跟紧我，如果发现什么不对劲，你立刻退回来，保命要紧。”

“干嘛老说这种话，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曦月不满地说道。

“笨，你安全了至少可以想办法救我呀！”苏辰白了她一眼。曦月张了张嘴，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便“哦”了一声，然后两人就继续前进，仍然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

迷宫里的惨叫终于彻底没了，这代表前来追杀苏辰的人马已经全军覆没，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没了这些人分担地底生物的注意力，很快苏辰和曦月就会成为目标，如今那些神秘生物还没有出现，但不表示他们两个是安全的。

窄路两侧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地方，曦月往下看了一眼，立刻就把眼神收了回来，因为下面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唯一的声音就是地下河的水流声。苏辰的脚步轻快，一直盯着窄路前方，随着越往前走，他心中越发不安，总觉得危险随时会降临。本来进入地下迷宫就是一件很冒险的事，如今这里只有唯一一条通路，更让这个地下世界显得不太寻常。

祁天山脉虽然不是生人止步的绝地，但山脉中也生活着很多危险的生物，若非被人追杀，苏辰也不会逃到这里来，这本就是险中求生，是个无奈的选择。如今冒险进入这更阴暗的所在，更是在玩命。可他不能慌，否则他和曦月两个人都会葬身于此。

在曦月祭出飞羽时来照明时，苏辰就发现这法宝的气息能够震慑住一些相对弱小的生物，这也是他们两个最大的保命法宝。只是，他不知道飞羽法宝的威慑力能有多大，但愿在找到出路之前都能有用。

水流声越来越大，说明两人越来越接近地下暗河，这让苏辰略感安心。祁天山脉附近有一条大河，其源头就在山中，如果他没有弄错，这条暗河应该是和山脉附近的河流相接，顺流而下，就能离开这个地底世界了。

忽然，苏辰停下了脚步，曦月没注意，撞在他背上，“哎呀”了一声，低声问：“怎么停下了？”

苏辰没说话，也没回头，而是死死地盯着前面，向她比了个后退的手势。曦月连忙捂嘴，她明白了，前面肯定出现了什么情况，苏辰在叫她撤退。

两人很有默契地缓缓往后挪步，曦月将法宝的光亮收敛，只照亮两人的脚下，以便看清路面，至于前面的黑暗中有什么，曦月一时看不清楚，此时也不可能开口去问，先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伴着刺耳的尖啸由远及近，曦月愕然抬头，差点没吓得叫出声来，在他们头顶的绝壁上，不知何时多了无数的红色亮点，正对着下方的苏辰和曦月，只不过似乎在忌惮着什么，只是悬在上面的黑暗中，那声音就是从这成堆的红色光点中传出来的。

曦月向苏辰指了指上面，苏辰也发现了这个情况，顿时皱起了眉头，不过他还算镇定，看了上面一眼，再看了看窄路前方，低声对曦月道：“先往后退，那些应该是蝙蝠，它们在害怕你的法宝，暂时不敢接近我们。前面有个大家伙，不要惊动它，否则你的法宝也不管用。”

曦月点点头，然后两人继续之前的节奏往后退。

然而，幸运没打算照顾这对年轻的男女，从地下迷宫的出口位置，传来更加密集的细碎声音，两人不得不原地停下，苏辰盯着那个黑暗中的大家伙，曦月则戒备着迷宫那个位置，而两人的上方还有密密麻麻的蝙蝠群。如今，只要有一方有大动作，必然会爆发一场大战，而苏辰和曦月最有可能成为炮灰。

“我有点后悔了。”曦月苦笑，“我们不该来这里。”

苏辰轻叹：“后悔也没用了，想办法活下去吧。”

曦月发觉苏辰握住了她的手，将一个细长的东西塞到了她手中，曦月一愣，摸了摸，认出这是个卷轴。这时，苏辰对她说道：“万一等下出现危险，你立刻发动这个卷轴离开，它会将你带到外面。”

曦月问：“那你呢？”

苏辰道：“没事，我会想办法活下去的。师仇未报，我不会轻易死掉的。”

曦月心中发堵，但也有股暖意。之前在外面的时候，苏辰说去引开那些人马，原来是有办法逃掉的，都是她执意要跟着苏辰，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保全两人的性命，反而让彼此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如果当时她听苏辰的安排，想来两人此刻都已经安全了。

可是，此刻她能安然地逃命么？

曦月心一横，将卷轴塞回苏辰手中，说道：“要不是我的话，我们两个也不会流落至此，现在我更不能丢下你了。”

苏辰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突然很想骂这丫头一顿，忍了忍，还是说道：“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你以为我就这么一个空间传送卷轴啊？”

曦月不禁捂脸，一时无语，心想：“原来你有多的啊？害本姑娘又感动又自责了半天，真是尴尬得要死……”经苏辰这么一说，曦月不再拒绝，重新接过苏辰递来的卷轴，随时准备溜之大吉。

窄路震动了一下，苏辰和曦月心中一凛，连忙凝神戒备。苏辰所面对的方向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曦月这边，借着飞羽的光芒，却看见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怪物——一只比成年人大了起码两倍有余的蚂蚁！震动就是它落脚时造成的，可见它的力量有多大。这只蚂蚁全身黝黑，六只强健有力的蚁足上长满了倒刺，且沾染着暗红的血迹，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散而来。此外，这蚂蚁长着一对巨螯，那巨螯上也是血迹斑斑，而它的脑袋上还有一只独角，角的两侧是它的触须，眼睛倒是和普通的蚂蚁没什么两样。

最惊人的是，这蚂蚁不是唯一的一只，窄路不断震动，陆陆续续又有几只怪蚁出现，将此路彻底封死。后来出现的怪蚁，个头比最早的那只要小一些，而且尚未长出独角。

苏辰和曦月的头顶上空，突兀地出现了六个不一样的金色光点，最前面的那只怪蚁昂首向上，巨大的螯动了动，独角上却有电光闪烁。

“那是……独角吞雷蚁！”苏辰无比惊讶，心中更是一沉，看到怪蚁的举动，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了那六个金色光电，略一思索，顿时了然，低声对曦月说道：“麻烦了，你那边是吞雷蚁，我们头上有金眼魔蝠。”

“我知道。”曦月眉头紧皱，问道，“你之前看到的是什么？”

“一只蜘蛛。”苏辰答道，“我要是没认错，那应该是黑寡妇，所有毒蜘蛛中，它是最毒的一种。以那只黑寡妇的修为来说，别说你我，就是眼前的金眼魔蝠和吞雷蚁都受不了它的毒。”

金丹期，这就是目前出现的金眼魔蝠、独角吞雷蚁和黑寡妇的境界。换言之，这三只怪物已经修炼出了“丹”，真正迈入了妖族行列，不是目前尚在驭灵期的苏辰和曦月能够对抗的，两人除了想办法逃命，别无选择。

忽然，苏辰一把抱住曦月，蹲了下去，曦月一声惊叫，却见到一根晶莹的蛛丝穿刺而过。原目标本应是他们两个，却被苏辰发觉，躲了过去，蛛丝去势不减，直扑独角吞雷蚁。

吞雷蚁似被惹怒，独角之上一道电光劈出，将那蛛丝轰得粉碎。耀眼的电光短暂地照亮了这一方空间，现出了让苏辰和曦月头皮发麻的景象：上方挂满了数不清的蝙蝠，被电光一激顿时惊惶乱飞，只有一只半人大小、生有三首六眼的蝙蝠岿然不动；而那窄路前方，一只如小牛犊子那般大的黑色魔蛛盘踞在一张巨大的蛛网上，八只青碧的眼睛中流露出可怕的杀气，其身上有古怪的魔纹，隐隐流动着血色光芒，八只蛛矛森寒锋利，望之令人生畏。

黑寡妇的攻击，将僵持的局面打破，独角吞雷蚁率先采取了行动。它的独角凝聚了雷光，随着它一昂首，却是先劈杀向了蝙蝠群，电光扫过，那些实力低微的蝙蝠顿时死了一大片，金眼魔蝠大怒，发出了尖厉的长啸，声波扩展，苏辰和曦月立刻捂住耳朵，但还是感觉到头痛欲裂，魂魄甚至有出窍的预兆。而直面声波攻势的独角吞雷蚁却怡然不惧，直接一道电光劈出，与那声波对轰，顿时爆发出了强烈的震荡之力，整个地底洞穴都晃动了起来，洞穴顶端的尖石被震落，砸了下来。

苏辰将曦月护在怀里，急切地对她说：“把卷轴打开，赶紧走！”

曦月点头道：“好，你也赶紧走！”说着，她将卷轴拿了出来，连忙打开，一阵光晕浮现，被铭刻于卷轴之上的传送阵法正在发动，只需片刻，曦月就可以安全离开。

然而，一条细长的蛛丝忽然出现，如同利刃般将卷轴割裂，传送法阵顿时崩溃，隐含于其上的力量爆炸，苏辰抬手将曦月护住，两人受到冲击，从窄路上跌落了下去，还好，方位是有地下暗河那一边。

坠落途中，苏辰伸手扣住峭壁上一处凸起，另一手则将曦月搂紧，两人就这样吊在了绝壁之上。然而上方两头怪物的战斗愈发激烈，落石不断，随时有可能砸中他们两个。

“我怀里还有一个空间传送卷轴，你把它拿去用掉吧。”苏辰对曦月道，“你利用卷轴离开，我继续向下，去找地下河。”

“可是……”曦月迟疑，忽然瞥见上方有东西靠近，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只黑寡妇，它利用蛛矛将自己固定在峭壁之上，正在接近她和苏辰。

苏辰也发现了黑寡妇，急道：“快啊，要不然我们两个都走不了了！”

曦月连忙点头，腾出一只手来，伸进苏辰衣襟中，很快就摸出了另一个空间传送卷轴，她在打开卷轴的时候，已经有了选择。传送阵的光辉再度亮起，黑寡妇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变化，加快了速度，同时吐出了数根蛛丝，从几个方位围剿而来。

“有缘再见了。”苏辰对她笑了笑。

曦月也是一笑，然而就在阵法启动之时，将卷轴的正面对准了苏辰，在苏辰惊愕的目光中，猛地推了他一把，挣开他的怀抱的同时自己也坠落了下去。两片冰凰飞羽呼啸而出，没有去保护曦月，反而环绕着苏辰，将极速攻来的蛛丝或弹开或斩断，暂时解决了苏辰的危机，随后才疾驰着奔向已经没入黑暗的曦月，在苏辰的眼中留下两道绚丽的蓝光。

“笨啊！”

苏辰也是果断，卷轴也不要了，直接松手，脚在岩壁上一蹬，主动往下坠去，那速度比曦月坠落的速度要快得多，只求能在曦月“摔死”之前将她追上，那样还能救她一次。

黑寡妇见两个猎物都纷纷坠落，怒啸一声，对着苏辰坠落的方向喷出了一道毒液凝成的箭矢，而后不去追击，转身向上，想在独角吞雷蚁和金眼魔蝠的争斗中占些便宜，最好能把那两个同境界的对手阴杀，吞掉它们的内丹便可助自身修为更上层楼。

地下的空间并不大，曦月若化出冰凰之身，连翅膀都无法展开，而驭灵期的她，在人形状态下，还没法飞行，所以只能静等落地，或者说落入地下河中。不过，她还是稍感安慰，苏辰是因为她的主意才会陷入险地，最后好歹救了他一命，算是还了这几日他对自己的照顾。可惜自己修为低微，无法发挥飞羽的更多力量，否则一定能将两人都保住。

飞羽划着蓝光追了上来，曦月一叹，正欲闭眼等待最后的宿命，却见一个清俊儒雅的男子飞身而下，顿时惊叫：“你怎么没有逃掉？”

苏辰下坠的速度终究快了许多，好歹追上了曦月，也不知道这下面到底有多深，曦月竟然还没有掉到最下面。苏辰看了看四周，腰身一扭，凌空一翻便绕过曦月，在半空中站起身来，然后脚在曦月身下的那块一同坠落的大石头上一点，减缓了下坠之势，伸手将曦月接住，没好气地回道：“你再听我一次话不行么？谁需要你舍命救我了！”

曦月眼角一下就湿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抓紧了苏辰。

“卷轴也没了，只能听天由命了。”苏辰无奈说道。隆隆的水声越来越响，他们两个正在快速掉向地下河。此时，曦月被苏辰横抱在怀里，苏辰则是呈站立姿态，笔直的往下掉。

“那也好过成了三个怪物的盘中餐。”曦月嘟囔。

苏辰失笑，而水声已经如同响在耳边，至少能掉进地下河，如此也能多一份生机。

就在这时，利箭破空的声响从头顶上传来，苏辰猛然抬头，那道黑寡妇喷出的毒箭已经近在眼前，曦月甚至来不及驭使飞羽去将之击溃，毒箭就会射中苏辰的眉心！

关键时刻，苏辰反应不可谓不快，偏头的同时侧了侧身子，避开要害的同时，也免得毒箭误伤曦月，但那毒箭还是扎在了他的肩头，在曦月惊恐的目光中，毒箭如冰雪般融化，苏辰的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死灰……

黑寡妇的剧毒在沾血的刹那就袭向苏辰的全身，不过在人体的一些关键部位受到了莫名力量的阻挡，苏辰短时间内不会死去，但剧毒却让他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再无力抱住曦月，手无力的垂下，整个人也昏迷了过去。

“苏辰！”曦月呼喊，反手将他拉住，两片飞羽似有莫名感应，蓝光大盛，结出一道光幕，将两人都包覆在内。

同时，一道浪涛打来，地下河就在他们身下，两人被飞羽的光幕包裹着，坠入了地下河，立刻就被冲走了。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第六章 苏辰的过往

河水的冲击力很大，流速极快，曦月紧紧抱住苏辰，不敢有一刻的松懈，且不断有落水的石头被冲刷而来，撞击在飞羽所化的光幕上。曦月用尽力量来维持光幕，否则他们两人必然被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给撞成肉酱。

然而，曦月终究力量有限，也不知道在河中漂流了多久，她已经无力支撑，也昏迷了过去，只是靠着最后一点意志，死死地将苏辰抱住，免得两人被冲散，那样苏辰必死无疑。

也不知过了多久，曦月渐渐有了意识，感觉不到河水的冲击，而身下坑坑洼洼的，很是不舒服，她勉力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脱离了地下河，躺在一片浅滩上，只有下半身还泡在水里。不过这水清澈了很多，流动很舒缓，没有那条地下河那般狂暴。

“苏……苏辰？”曦月撑起身子，慌乱地四下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依旧昏迷不醒的苏辰，也如她一般，半边身子泡在水里。她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待到了苏辰身边，又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蓦然坐倒在地，却不顾身上的疼痛，费力地将苏辰揽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

再一看苏辰的脸色，双目紧闭，嘴唇早已变得乌紫，黑色的毒气已经布满了他的脸庞，且他的身子也在轻微抽搐。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曦月心神大乱，急得眼泪都掉出来了，不停地回想自己看过的那些典籍，想要找出一个可行之法来救苏辰。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也不会死的，你师父的大仇还没报，你说过你不会轻易死掉的！”曦月带哭腔呼喊怀中的人，同时也在想办法，“是我害了你，我一定会救你！苏辰，我一定有办法救你！”

忽然，灵光一闪，一个办法出现在曦月脑海中。

“对！就是这个！”曦月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因为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一个办法，如果这个办法不奏效，她便彻底没辙了。

在北冥城的轮回殿中，有着无数的藏书，曦月曾经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在这座藏书阁里饱览群书，她记忆力惊人，悟性极高，很多典籍一看便能记住，一看就能领悟。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不少医药方面的书籍，在这些书籍中，记载了一个救人之术，也就是曦月这会儿忽然想到的办法。

“逆命造生”是这个术法的名字，救人者以自身命元为引，为被救者夺命，而施术之时，两者之间不可对彼此有排斥之心，否则此术必然失败，不仅被救者会命丧黄泉，连施术者都会受到反噬，危及自身。而且，在施术过程中，两者会心神相连，会窥视到彼此心中的秘密，所以……

“我曾经去请教过族长，族长说，用逆命造生救人的话，所救的人一定要是和自己很亲密、能完全彼此信任的那种人。”曦月看着苏辰，心中想道，“我想，我们也是同生共死过了，说不上多亲密，至少能完全信任彼此吧。苏辰，我会用这个法子救你，我也向你保证，不论窥视到你心中的何种秘密，救了你之后一定忘得一干二净！”

此术还有一个弊端，是曦月此刻不会去考虑的。因为是“逆命”，即使最终成功了，施术者也会付出代价，那就是折损一半的寿元。北冥冰凰位列神州四大圣族，凤凰本身亦是圣兽，即使不修炼，也拥有一千年的自然寿命。如今的曦月也只有一千年的自然寿元，不过即使她只有如凡人般的百年寿命，此刻她也愿意舍掉一半换得苏辰的一线生机。

有了办法，曦月镇定了下来，苏辰的情况不容她再花时间去想别的办法，当务之急是找个安全、僻静之所，以“逆命造生”来救活苏辰。

再四下一看，他们是被河水冲到了一个溶洞里，这里的河道只是那条地下河的一个小小的分支，已经窄了很多，而且水流很舒缓，溶洞里也很幽静，曦月驭使飞羽四下查探了一番，这里也很安全，没有其他生物存在。

“就在这里吧。”曦月先将苏辰从水里拖出来，安置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地面上，而后让其保持五心朝天的打坐姿势，自己也面对苏辰盘坐而下，飞羽轻飘飘地飞起，一片飞羽将苏辰的左手托起，另一片飞羽在他掌心划出一个十字伤痕，黑色的血淌出了几滴，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而后曦月将自己右手的掌心划开，亦是十字伤痕，冰凰族特有的晶蓝色血液流淌而出，曦月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右手贴在了苏辰的左手上，同时默运此术的心法，蒙蒙蓝光自曦月身上散发而出，通过她的手蔓延向苏辰，快速地将苏辰也笼罩。此时，两人手掌相贴之处，黑雾涌动，竟是蔓延向曦月，将她那原本白净如玉的右手染成了如墨般的黑色。

曦月身子一阵颤抖，一口黑血吐出，神色顿时萎靡了不少，但她仍在催动“逆命造生”，渐渐地，两人的命元交织在了一起，苏辰所中的剧毒也通过手掌心的十字伤痕转入曦月的血中，而凤凰之血本就是一种神药，曦月能够无惧任何毒素就是仰仗自身的凤凰血拥有净化、化解各种毒素的作用。不过，也需要看施毒的一方修为境界如何，若是远远高于曦月，那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黑寡妇是金丹期，虽然具体层次不明，但曦月已经快要迈入这个境界了，所以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化消黑寡妇的剧毒。

苏辰没有对她设防，这让曦月感到欣喜，也不知道是一直就没有设防，还是她说的话被苏辰听到了，但无论哪一种可能，都让曦月心中一暖。

随着“逆命造生”的施展，两人除了命元相连，心神也开始互通了，也就是从此刻开始，曦月窥探到了苏辰的内心，一幕幕属于苏辰的往事无法控制地向她冲击而来，让她更进一步地，认识了这个少年……

蜀州，位处九州西南边陲，向南是神州第一山系的十万大山，向北便是梁州，而苏辰就是在临近蜀州北部边境一个靠着山的小村落里长大的，而山的那边，有座繁华的城池。

抚养苏辰长大的是一个古稀之年的王姓老妇人，据村里人讲，苏辰是老妇人在上山拾柴的时候捡回来的，那时候苏辰还是个婴儿，不知为何被抛弃在了山上，老妇人发现他的时候，他还在哇哇大哭。

村里人总是说苏辰命好，虽然被抛弃了，但遇到了心地善良却孤苦了半生的老妇人。村里的叔伯婶娘们也对祖孙很照顾，时不时地送来一些米粮，接济祖孙二人。有时候也会帮忙照看苏辰，把苏辰和老妇人当作自己的亲人来对待。

不过那时的苏辰还不叫苏辰，他只有一个小名，叫狗娃……

就这样，他茁壮地长大了。

六岁那年的夏天，有一天，狗娃正在村口和小伙伴们玩耍，到了中午的时候，孩子们都要各自回家了，纷纷叫狗娃和自己去，狗娃说：“不用了，今天奶奶的身体还好，她说不能老是麻烦你们。”

“今天我爹去山上打了一只野兔，你把王奶奶叫上，去我家吃野兔。”另一个小孩说道，他叫铁柱，是村东头李大叔的儿子，今年九岁。

“野兔啊……”六岁的狗娃咽了咽唾沫，想了想，说道，“那我去问问奶奶，她同意我们再过来。”

“嗯，我回去给爹爹说一声， 一定给你留个后腿。”铁柱高兴地说道，“一定要来哦！”

狗娃也开心地点了点头，一群小孩互相招呼着，各自回家去了。

村外的小路上，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正朝着村子走来，她面容清丽，身材姣好，穿着素淡的丝质衣裙，用珠花将满头青丝束起，身后背着一个小巧的箱子。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女子一路行来，却呼吸轻盈，不见出汗。

狗娃回自己家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女子。女子也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一丝和煦的笑容，快步朝狗娃走来，狗娃好奇地看着她，女子到了他跟前，笑盈盈地说道：“小弟弟，能给姐姐一口水喝么？”

“嗯，姐姐你等我一下。”狗娃点了点头，欢快地跑进自家的小院落，院落使用土石砌成，并不大，里面晾着一些野菜，院子里有个水缸倒是装满了水，小狗娃进屋拿了个破碗，然后来到水缸边，踮起脚，从缸里舀了一碗清水，小心翼翼地端着出来，带着憨厚的笑，递给讨水喝的女子。

他的一番举动，全部落在女子眼中，女子笑着说了声谢谢，慢慢地将碗中的水饮尽。

“姐姐你还要么？”狗娃问道。

“不用了，有一碗水就够了。”女子摸了摸他的头，嫣然笑道。

“咳咳……”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狗娃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连忙跑回屋里，女子轻咦了一声，跟了进去。

“奶奶，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狗娃扶着一个老妇人，小脸上满是关心和焦急。

“乖，奶奶给你做饭吃。”老妇人伛偻着身子，颤巍巍地走向灶台，小狗娃不敢松手，生怕摔着自己的奶奶。可老人似乎身子骨很差，没走几步就累得不行，扶着屋里唯一的一张破木桌喘气。

这时，那清丽的女子正好进屋，连忙上前扶住老人，帮她坐下，并说道：“老人家，让我给你把把脉。”说完，将自己的小箱子放在桌上，拉过老人的手，开始给她把脉。

乍一见这个天仙似的姑娘，老妇人有些惊讶，但还是听话坐了下来，任她给自己切脉。

女子认真为她把脉，眉头渐渐皱起，这位老人年岁已大，且感染了风寒，已入肺腑，生命如风中残烛，随时有熄灭的一天，即使用药治得风寒，估计老人也撑不过这个冬季吧。

要实话告诉老人家么？女子有些犹豫。

老人似乎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便对狗娃说道：“狗娃，你先去铁柱家吃饭，奶奶一会儿就过来。”上午李家大叔回来时提着一只野兔，就到老人这里来过，非得叫她带上狗娃去他家吃午饭，本来老人是拒绝了的，此刻看出了女子欲言又止，便叫狗娃先去。

“哦，那奶奶你要快点过来哦。”狗娃懂事地点了点头，而且他也很想吃兔肉，所以就欢快地去了。

等狗娃离开，老人说道：“姑娘，你有话，就直说吧。”

女子叹了口气，对老人说道：“实不相瞒，您先前感染了风寒，没有及时医治，如今已病入肺腑，我虽然能帮您施药调理，但情况并不乐观，一来您年岁已大，身子骨本来就是弱，再被这病一闹，更加虚弱；二来，即便能调理过来，但我担心您仍然……”

老人急切地问道：“会、会怎样？”

女子轻声道：“可能挨不过这个冬季……”

老人呆住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忽然咳了起来，女子连忙来到她身后，顺着老人的脊柱，自上而下轻抚而过，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帮助老人将气理顺。果然，这样按摩了一会儿，老人止住了咳，但还是喘着气。

老妇人苦笑了一声，对女子说道：“其实，我的身体我自己也知道，只是……只是我不敢走啊，狗娃才六岁，我走了，他就没亲人了……”说着，老人低声抽泣，眼泪从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流淌下来，看得人心疼。

“您也别太担心了。”女子安慰道，“这样吧，我暂时留下来，帮您调理调理身子，如何？”

“可是……”老人有些为难，她家徒四壁，也就勉强能维持和狗娃的生活，若是多个人，只怕就揭不开锅了，而且她也付不起诊费。

女子微微一笑，说道：“您不用为难，我留下来，一来替您调理身子，二来也帮你照顾照顾狗娃。至于其他方面嘛，您不用有什么顾虑，我只要有个睡觉的地方就好。”

老人有些意动，但还犹豫不决，女子轻声说道：“即使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孙儿多考虑考虑啊，他还需要你养好身子照顾他呢。”

这话一说，老妇人终于下定了决心，同意了女子的提议。

女子笑着说道：“老人家，以后要叨扰您了，我叫青璃。”

“好、好。”老妇人局促地说道，“我姓王，你叫我王大娘就行了，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我。哎呀，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

青璃按住她，说道：“我来，您歇着。”然后她就挽起袖子，走向了简陋的厨房。

老人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却一阵酸楚。

就这样，青璃在王大娘家住了下来，院子里另外有一间草屋，王大娘叫狗娃收拾干净了后，让青璃住在了那里。

就在那天下午，全村的人都知道有个天仙似的姑娘住在了王大娘家，而且还是个女郎中，是来给王大娘瞧病的。而且那姑娘心地善良，也给村里的人都看病，还什么都不要。

“青璃姑娘真是活菩萨啊！”

“她一定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救助王大娘的。”

“对对对，那庙里的菩萨哪有青璃姑娘这般好看。”

……

青璃每日为王大娘调理，让王大娘的身子渐渐好转。其他时间里，也给村里其他有病在身的人诊疗，和村里的人都熟识了。

而闲暇时间，她还会教村里的小孩识字，和孩子们一起玩耍。不过她不让孩子们叫她老师，一律叫她姐姐，这样更亲切一些。

村里有些年轻的、没娶媳妇儿的汉子，没事就往王大娘家跑，借着送米送菜，来瞧瞧青璃姑娘，要是和她搭上一句话，能乐上半天。不过，他们对青璃更多的是尊敬，没有任何邪念。

而且青璃每隔几天就会去山里采药，有时候一去就是一两天，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些米面野菜回来，够王大娘一家过上一段日子，她每天都会亲自下厨给王大娘和狗娃做饭吃。

有一次，她采药回来，还提回来几只野鸡，熬了一锅鸡汤。她的厨艺很好，鸡汤香气四溢，把在附近玩耍的小孩们都吸引住了，青璃索性把孩子们都叫了过来，一起吃野鸡，喝鸡汤。

那段时间，是狗娃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青璃住在他家，让狗娃比其他的孩子有更多和青璃相处的时间，他看着青璃为奶奶治病，生起了学医的念头。

有天晚上，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青璃，青璃讶然，问道：“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学医？”

狗娃认真地说：“我想和姐姐一样，能够治病救人。”

青璃又问：“学医很苦的，也许要学个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你能坚持下来么？”

狗娃坚定地说：“能！”

青璃笑了，说道：“好，那姐姐就教你。”

狗娃使劲儿点了点头，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这天晚上之后，青璃一边教狗娃识字，一边教他药理、医术。狗娃很聪明，也很用功，学得很快。但，医药之学，本就博大精深，永无止境，便是青璃，也不敢说自己精通所有医药之理，所以从教导狗娃医术开始，她就不断告诫狗娃这个道理。懂事的狗娃，牢牢地把青璃的教导记住，不敢忘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小半年。

那时候的苏辰以为，以后的日子都可以这样度过。

但是，生死有命，有些事始终逃不过。

那个冬天，王大娘还是没能熬过去，撒手人寰……

第七章 师徒

亲人之逝，哀莫大焉。

青璃一生行医，见过很多生死离别，王大娘的去世，其实是她早已料定的结果。医者，虽是与天夺命，然生命终了的时刻来临，亦无能为力。

病榻之前，狗娃哭得声嘶力竭，最后昏厥了过去。

青璃一声叹息，将狗娃抱起，回了她日常居住的草屋，看着躺在床上，仍是满脸泪水的小孩，她心里有些动摇。

王大娘临死前，曾央求青璃能收养这个孩子，因为小半年的相处，王大娘能看出狗娃对青璃很亲近，青璃似乎也挺喜欢狗娃的，所以有此嘱托。但青璃很犹豫，她历来都是独自游方，从不曾想过会带个孩子。

然而，那碗清水，似乎还在昨日；狗娃学医时的认真刻苦，亦驻留心间；经历丧亲之痛，哭至昏厥的小孩，就在眼前。

缘分这种事情，说不清道不明。

就好像，在狗娃之前，青璃也从未想过教别人医术，但狗娃的恳切，莫名的打动了她，让两人结下了这亦师亦友的缘分。

青璃轻轻擦拭狗娃的小脸，低声呢喃道：“也许，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给你一种不同的人生。”

青璃似乎想到了什么，发了会儿呆，随后脸色凝重，像是作下了某个决定，伸出手指点在狗娃的眉心，一道微光闪过，消失在他的眉心。

贫穷落后的山村，葬礼也非常简单，一张草席，一个土坑，便将一个人的一生埋葬。

狗娃在王大娘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便在村里人的目送下，和青璃远去。

这是在之前，青璃便和村里人商量好的，本来她便是不带走狗娃，小孩也能在村子里得到很好的照顾，不少叔伯婶娘都很喜欢这个孩子，王大娘在世的时候就非常照顾他，更别提如今这孩子没了亲人。但青璃说出了王大娘生前的嘱托，村民们也觉得让狗娃跟着青璃去行走江湖，会比呆在村子里更好，于是纷纷同意了青璃的提议。

从此，青璃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小跟班。

青璃一路北行，将去雍州，途中将要穿过梁州，这一去，天涯海角，或许狗娃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

一路上，两人风餐露宿。狗娃过惯了贫苦的日子，青璃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反倒是狗娃，来到了村子以外的世界，本就是孩子心性的他，很快就走出丧亲之痛，恢复了活泼的本性。青璃为了让狗娃能够健康长大，在这路途中，还教给了狗娃一些特殊的呼吸吐纳之法，让他每天都练习。狗娃很听话，每日勤练不缀，身子骨比之在村子里的时候好得多了。

这一路，倒也充满了快乐。

一年后，两人来到了梁州的中心之城，传说中的九州圣城之一，涂山城。

青璃买了个精致的小院落，在此落脚后，青璃对狗娃说：“我们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姐姐要等一个朋友过来。”

狗娃自然是听她的，于是，两人就在涂山城暂时住了下来。

等待青璃朋友的这段时间，青璃依然是教导狗娃医术，平时也会出诊，不过大多是给一些穷苦的人看病。

大约一个月后，青璃的朋友来了。

那是一个玉树临风的俊朗男子，身边跟着一位温婉端庄的美妇人，还有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女孩儿。

“恩公，久见了。”那男子见到青璃后，拱手行礼。

青璃侧了侧身，没有受他的礼，笑着道：“医者仁心，当初只是尽我医者本分而已，苏兄不必如此。”

这时，那个小女娃跑到青璃跟前，甜甜地笑道：“青璃姐姐好！”

“妍儿都长这么大了？”青璃笑嘻嘻地抱起小女孩，说道，“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在襁褓中呢。”

那美妇人也上前见礼，温柔地说道：“当初多亏遇到了您，要不我夫妇二人真不知该怎么办。”

小女娃名叫苏妍，她的父亲名唤苏星风，母亲名为白菁。数年前，白菁刚生下苏妍不久，一家三口云游到了梁州。苏妍在那时莫名中了毒，生命垂危，急坏了苏星风和白菁。正巧那时，他们听说附近山中有一位神医，医术非凡，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夫妇二人前去寻医，就这样和青璃相识。

苏妍的命保住了，但背后的某些真相，苏星风和白菁却始终不愿提起。

救回苏妍之后，苏星风夫妇曾向青璃许诺，日后青璃若有需要帮忙之处，只需捎个信，必定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一年前带狗娃离开小山村的时候，青璃就是想到了这件事，于是在到了涂山城后，请人给苏星风捎了个信，请他来涂山城相见，为的是安顿狗娃。

一番详谈后，苏星风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狗娃，狗娃也看着他，小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嘴唇紧抿，一只手一直抓着青璃的衣角。

“这孩子根骨甚佳，可以入我门中，随我修行。”苏星风道。

“好，那苏兄就收下这个徒儿吧。”青璃微微一笑。

苏星风点头，面对狗娃说道：“孩子，你可愿拜我为师，随我入道修行？”

狗娃好奇地问道：“修行是什么？我为什么要拜你为师啊？”

苏星风忍不住笑了：“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狗娃看了看青璃，见她微笑不语，急切道：“我不想跟你去，我要跟青璃姐姐一起，她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青璃失笑道：“姐姐给你找了个好人家，你以后不用跟着姐姐浪迹天涯了。”

狗娃却大声道：“我不要离开姐姐！我不要！”然后，赌气似地跑了出去。

“这孩子……”青璃无奈地叹了口气。

白菁笑道：“我去看看他。”说着，款款离去，小苏妍也跟着娘亲一起。

走到院子里，却见狗娃坐在大门前的台阶上，两手托着腮帮子，眉头紧皱，在那里闷闷不乐。白菁从青璃的信中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世，为人母的她自然很心疼，也多少明白狗娃为什么不愿意离开青璃，因为青璃于他而言，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一年多的朝夕相伴，让狗娃早已对青璃有了浓浓的依恋、甚至是依赖。他经历了一次和亲人的离去，幼小的心灵已经对这种离别有了抗拒，所以当青璃也要和他分别时，他的反应才会这么大。

白菁在他身边坐下，温和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狗娃不回答，跟着白菁一起出来的苏妍却不高兴了，对狗娃道：“我娘亲在问你话呢！你干嘛不回答？”

狗娃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不理睬苏妍和白菁。

“娘！你看他！”苏妍气得跳脚。

白菁斥道：“你别闹，过来坐着，不准说话！”

苏妍一看亲娘都不站在自己这边，顿时嘴一瘪，就要哭出来，白菁横了她一眼，苏妍立刻憋了回去，乖乖地在娘亲身边坐下。

“听青璃姑娘说，你叫……狗娃？”白菁柔声问道。

狗娃噘着嘴，不点头也不摇头。苏妍则坐在白菁另一边，气鼓鼓的，但是不敢在亲娘面前造次。

白菁继续说道：“孩子，我知道你不舍得青璃姑娘，你的奶奶去世之后，她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对不对？”

听了这话，狗娃心里的悲伤又被勾起，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白菁道：“那你知道青璃姑娘为什么要让你跟着我们走么？”

狗娃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白菁笑道：“因为青璃姑娘想让你有个家呀。”

“家？”狗娃愣住了，不解地看向白菁。

白菁点点头，说道：“是的，是一个家，这个家里有人疼你，有人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会像青璃姑娘那样，好好照顾你，让你能过的幸福，过得快乐。”

白菁的话语很温柔，如同春风吹入狗娃心里，他呆呆地看着白菁，心里的固执已经在动摇。狗娃自小就和王大娘相依为命，王大娘就是他的第一位亲人，是一位慈祥的奶奶；村里的叔伯婶娘们很照顾他，但那只是村民们一种质朴的善良；后来遇到了青璃，那是一种如同姐姐和弟弟一样的情感；他的年岁不大，但生命里却少了两个最重要的角色——父亲和母亲。

白菁将狗娃揽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妇人的怀抱满是温暖，一下子就让七岁的小狗娃眼泪决堤，嚎啕大哭。

苏妍在边上，也是噘着嘴，小声地说道：“羞羞羞！多大了还这么爱哭。”

安抚好了狗娃，白菁却提议不要急着让狗娃拜师，而是暂住了下来。孩子终究是舍不得和亲近的人离别，让他在和青璃相处一段时间，也是让他能接受和青璃的分别。

青璃和苏星风没有意见，于是，苏家便留了下来小住。

孩子的内心最是单纯，谁对他好，他能分得清，更能牢牢记住。那日之后，狗娃对白菁有明显的依赖，因为他从这位美妇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一种温暖，或许，那就是——母爱。

在涂山城的这段日子里，白菁常常带着苏妍和狗娃一起出去玩，两个小孩很快就混熟了。有一天，狗娃清晨起床，来到院中，看到苏妍正在练功，小小的身子迎着朝阳而立，双目微闭，依着一种特有的节奏呼吸，可以清楚地看到有淡金色的雾气被她吸入体内，同时，小女孩的身上披上了一层蒙蒙的光辉，一眼看去就像个小仙子。

狗娃看了一会儿，也学着苏妍的样子，迎着朝阳呼吸吐纳，不过他不知道苏妍是怎么做的，只是想起了青璃教给他的法子，便照着做了。不一会儿，他的身上也被蒙蒙的金辉所笼罩，淡金色的雾气在他口鼻间盘绕。

这一幕，被三个大人看见，苏星风大感惊异，向青璃询问道：“这孩子是否懂得修炼之法？”

青璃笑道：“没有，他自幼家境贫寒，身子骨偏弱，我就教了他一些修道界常见的呼吸吐纳的法子，帮他强身健体。”

苏星风恍然：“原来如此。”

修界之人重视师门传承，一般各门各派都有属于自己的道法，不允许流传在外，但神州大陆上亦流传有通用的基础修行之法，不受门派制约，任何人只要懂得，皆可修习。青璃教给狗娃的，就是这个最普遍的基础修炼之法。

苏星风有此一问，也是人之常情，但明白个中缘由后，更加关注狗娃了。狗娃本身是不懂这些东西的，只是一年多的时间里，一直很听话地按照青璃教的方法在重复。青璃也大感意外，狗娃看着苏妍，就能有样学样，而且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狗娃以这种方式修炼。

“风哥，你看这孩子如何？”白菁笑着问。

“是个可造之材，这个徒弟值得收下。”苏星风赞叹道，开始他愿收下狗娃为徒，大半的原因还是因为青璃，不过今日目睹了狗娃的天赋，苏星风倒是真心想把那孩子收入门下，悉心教导，有朝一日，定能继承他的衣钵，完成他的夙愿，甚至走到连他自己都望尘莫及的地方。

待两个孩子都结束晨练，白菁招呼他们进屋吃饭。苏妍得知了狗娃的举动，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对狗娃说：“原来你这么聪明，爹爹教了我好久，我才学会吸收晨曦精华的。”

狗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没有啦……”

众人皆笑，苏星风再次认真地对狗娃说：“孩子，你愿意拜我为师么？”

狗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青璃和白菁，见两人都在点头，于是也站了起来，认真地说道：“师父在上，徒儿给您磕头了。”言罢，跪在了苏星风跟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好！好！好！”苏星风大笑，连说了三个好字，受了狗娃的跪拜后，将他扶起，又道：“你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吧？”

狗娃疑惑地挠了挠头，说道：“我有啊，就叫王狗娃。”

白菁笑道：“你师父的意思是，给你取个新的名字，狗娃就当是你的小名。”

狗娃“哦”了一声，期待地看向苏星风，苏星风略一沉思，便道：“你自幼无父无母，如今既拜我为师，不如就随师父，姓苏。至于名嘛……单名一个辰字，取星辰耀青天之意，怎样？”

“苏……辰？”狗娃念叨了一会儿，憨笑道，“好像比狗娃这个名字要好听，那我听师父的，以后跟着师父姓，就叫苏辰！”

“好，就叫苏辰。”苏星风眉开眼笑，爱怜地摸了摸苏辰的头，“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你也是我们的家人了。”

“嗯！”苏辰重重地点头，眼眶有些湿润。他虽年幼，却懂得真情难求，师父一家对他的真心，他能够感受得到，也永世不会忘记。

青璃在一旁看着，心中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将狗娃交给苏星风一家，也是她慎重考虑过的，如今他们能如此温馨相处，倒也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不负王大娘临终所托。

和青璃分别的日子终于还是到了，苏辰虽然不舍，但他更懂得青璃的苦心，在涂山城的北门外分别之时，青璃对他说道：“你以后要好好听师父的话，乖乖修行，好不好？”

苏辰道：“嗯，我会听话的。那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来看我？”

青璃笑道：“等你什么时候有出息了，再来找姐姐。”

苏辰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一定会努力修行，等哪天有出息了，我还会来涂山城找您。”

“好，就这么说定了。”青璃笑道，“我们拉钩。”苏辰露出孩童那纯真的笑容，和青璃拉钩，然后一步一回头地和苏星风一家远去。

清晨的阳光和煦而温暖，就如同那城门下立着的倩影，无论过去多久，都是苏辰心中最柔软的一处；那在朝晖之下渐渐远去的人儿，亦永远刻印于心。

只是苏辰没想到，这一别，差点是沧海桑田……

祁天山脉的某处溶洞里。

曦月与苏辰心神互通后，看到了属于他的一幕幕往事，在涂山分别那一刻又戛然而止。

苏辰脸上的黑气退却了，嘴唇、眼窝处的乌紫也消失了，曦月看到他的变化，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虽然舍掉了半生寿元，但好歹没有出什么意外，苏辰已经脱离了危险，等施法结束后，再疗养一段时间，便可复原。

两人手掌相接之处，最后一滴乌黑的毒血滴落而下，代表苏辰所中剧毒已经化解。逆命造生的过程中，两人命元交融，心神互通，其中还涉及到了换血，曦月从他的手掌开始，一步一步将毒血引入自身，以自己体内的凤凰血将毒素化解，但苏辰全身都充满了毒素，所以同时也以凤凰之血注入苏辰体内，借助凤凰血的特性化解苏辰所中之毒。

施术之人之所以会折损寿元，原因也就在于“换血”。

以己身精血喂养油尽灯枯的对方，还要维持自身的生机，本身就是在透支生命力，所以施展“逆命造生”来救人，必定折损寿元。但还好，这种反噬对曦月而言并非无解，一来曦月本就有一千年的自然寿命，折损一半，还有五百载；二来她修行层次尚低，只要日后修为精进，寿元自然会得到补充和延续。

外面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苏辰和曦月如今都变得脸色惨白，不过两人情况略有不同，一个是身子正在好转，一个却是自身损耗太大。

曦月不禁苦笑：“我把五百年的命都搭了进来，这下想说不认识你都不行了。”

第八章 心中魔障

逆命造生功行圆满，苏辰的命终于救了回来。

曦月收功，顿感身体一阵空虚，从地下暗河脱身后，没来得及恢复，又舍去五百年的寿元，若非有着冰凰天生强悍的体质撑着，她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苏辰仍在昏迷中，但曦月探查了他的身体，发现他体内灵力自行运转了起来，只是近乎干涸，运转十分缓慢。且他的呼吸节奏也变得很特殊，想来是小时候和青璃学习来的那种基础修炼之法，难道是他的潜意识在主导身体的行动？

这算别人的隐私，曦月已经窥视到了他的部分童年，不好意思再继续窥探苏辰的秘密，确认他已经没有大碍之后，就去一旁坐着调息。至于苏辰，就让他继续在原处呆着吧，她实在没力气了。

她低头看着手掌心的十字伤痕，收功之后，伤痕自行愈合，但还是留下了一个十字印记，印记很浅，细看才能看得出来。就是这样一个印记，以后将要伴随她和苏辰一生，成为两人无法斩断的羁绊。

“那个预言里说，我会遇到两个宿命相缠的人，难道其中一个就是你？”曦月放松下来，感到身心疲惫，却不禁怔怔出神，“如果逆命造生和这个十字印痕就是证据，那应该就没错吧？”

晨曦有月，与日同辉；莲开九叶，赤龙衔烛。

这就是曦月在出生时，出现在她灵魂之中的十六字预言。这既是曦月名字的由来，也是对她未来的预示。前两句说的是曦月自身，至于后两句，曦月一直没完全明白，只是大长老曾告诉她，或许是指两个和她未来有关的人，其中一人也许与龙族有关，而另一人，那就不清楚了。

曦月可以确定苏辰不会是龙族或者与龙族有关的人，也就是说他是“莲开九叶”所指之人？但是这个人怎么看都和莲花之类的扯不上关系啊？

想了一会儿，还是没点头绪，加上身子虚弱又很疲惫，曦月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干燥明亮的山洞里了。

苏辰盘坐在一旁，见她坐起身来，便说道：“你昏睡了三天。”

曦月揉着额头问道：“那我们现在在哪里啊？”

苏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两人坠入地下河的时候，一个就已经昏迷了，另一个撑了一会儿也昏了过去。所以最后两人到底被冲到了哪里，连苏辰也不知道了，更别提第一次离开北冥城的曦月。

“这个印痕是怎么回事？”苏辰抬起手，问道。

“是这么回事……”曦月原原本本地解释了一遍，包括她在两人心神互通时看到苏辰那一段过往的事。

“你还看到了什么？”苏辰的眼神冷了下来。

“就看到你和青璃姑娘在涂山城分别那里。”曦月老实地回答。

苏辰闻言，低下了头，一直不开口，曦月说道：“你放心啦，我会把看到东西都忘记，绝对一点记不住。”

苏辰叹息道：“无所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知道就知道罢。”

曦月哦了一声，忽然低声笑了起来，苏辰皱眉道：“你笑什么？”

曦月嘿嘿地问道：“你小名真的叫狗娃啊？”

苏辰：“……对。”

曦月又问：“那你后来去找过青璃姑娘没有啊？”

苏辰黯然地摇了摇头，说道：“后来我一直跟着师父修炼，直到出事之前都没有离开过师门，我也曾托人找过，可是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曦月道：“我觉得吧，她不会是个平凡郎中。”

“怎么说？”

“一种直觉吧，总感觉青璃姑娘可能比我们所想的还要不一般。”

苏辰不搭话，曦月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口。

沉默了一会儿，苏辰问道：“我们暂时没有危险了，你打算去哪里？”

“我本来准备去九州的，谁知道遇到这么多意外，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曦月苦闷地说道。

苏辰想了想，然后说道：“我们先离开祁天山脉，然后我送你到雍州或者冀州边境，到时候你要去九州玩就去九州玩，我暂时不可能去九州的。”

曦月问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苏辰淡淡地说道：“去哪都好，暂时离开九州，找个地方好好修炼，等自己足够强大了再回来。”

“那你得修炼到什么时候？”

“无所谓，哪怕十年、百年、甚至千年，我不在乎花多少时间。”

“你……何必呢？”

“何必？哼、哼哼……”

苏辰冷笑，身上忽然传来一股暴戾之息，一缕缕黑气自他身上弥漫而出，眼神也变得冰冷无情，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白都染上了一层黑色。

“你有何资格如此说？！”

苏辰忽然出手，一把掐住了曦月的脖子，曦月震惊之下，祭出飞羽攻向苏辰，然而苏辰抬起另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两片绚丽的蓝色飞羽，虽然手掌被锋利的飞羽割裂，鲜血长淌，但苏辰恍若未觉，任飞羽挣扎，蓝光四射，他一动不动，而眼神中全是疯狂，掐着曦月的那只手也加重了力道。

曦月昏睡了三天，力量并没有完全恢复，此刻被忽然黑化的苏辰扣住，自然是挣脱不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脸色越来越差，连意识都在模糊。

“怎么办？”曦月心急如焚，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意识涣散前，她忽然用尽力气喊道：“狗娃，松手啊，你看清楚，我是你的青璃姐姐啊！”

青璃两个字，对于苏辰来说似乎有着威慑性的力量，黑化下变得狂乱的苏辰一听到“青璃”，顿时身子一震，眼睛中恢复了一丝清明，整个人却似乎变得茫茫然了起来，手一松，曦月跌坐在地上，两片飞羽立刻回到曦月身边，盘旋飞舞着，保护主人。

苏辰跌跌撞撞地退后了几步，脑袋里再次传来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了嘶吼，他抱着头，痛苦地咆哮着，跑了出去。

曦月连忙追上去，苏辰又变成这种样子，万一出了事……

山林中，癫狂的男子嘶吼咆哮着，时而抱着头在地上翻滚，时而以头抢地，时而不由自主地撞向身边的大树，有些树的树干都被撞出了缺口；此刻的苏辰，似乎只有用肉身上的痛楚才能缓解精神上的折磨。

曦月追过来，看到苏辰痛苦的模样，暂时把刚刚苏辰差点杀了她的事忘在脑后，直接冲上去想按住苏辰，然而她身子尚且虚弱，哪里摁得住一个发狂的人，反被苏辰一把推倒，摔在地上。但她顾不上身子上的疼痛，爬起来继续去抱苏辰，想要将他制住。

苏辰痛苦地吼叫着，反手一掌，打在了曦月肩上，曦月嘴角淌血，倒飞了出去，撞在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上，颓然倒地。

“苏……辰……”曦月向着苏辰，无力地伸出手，眼角有泪水滑落。

这时，苏辰的左手手心处，一道十字型的印痕发出了光，曦月右手上的十字印痕也在发光，恍惚间，曦月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黑暗的所在，迷茫间，看到了一副令她震惊的景象。

那黑暗的前方，一个清俊儒雅的白衣少年盘膝而坐，身形虚幻，他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而他的身周布满了黑色的雾气，正在纠缠、入侵那如同透明的白衣少年，而他的身上白光忽明忽暗，正在与那如附骨之蛆的黑色雾气对抗。

正是苏辰！

看到这一情景，曦月又发现自己也是半透明的状态，立时明了，这里恐怕是苏辰的灵魂所在。原来苏辰痛苦的根源就在于此，那黑色雾气就是他的心魔，一旦被心魔侵蚀，苏辰就会彻底迷失自我，要么入魔要么身死，除非能将心魔战胜，否则他早晚会有那么一天。

情况紧急，曦月盘膝坐下，开始吟诵起一段咒文。

北冥冰凰自古流传有一部经文，乃是其始祖开创，只在冰凰一族中传承，而且非冰凰族人不能修炼。此经名唤《轮回经》，为冰凰一族的至高宝典，曦月就是依《轮回经》来修行，她所吟诵的，便是来自于《轮回经》中的一篇咒法，是她们一族的始祖所准备的，帮助后人在修炼途中保持灵台清明，不受心魔滋扰的无上宝术。

曦月此刻宝相*，浑身都绽放出了绚丽的蓝芒，那咒文从她口中吟出，竟似大道轰鸣，直灌前方苦苦支撑的少年耳中，而后苏辰神情一变，艰难开口，将这段经文吟诵而出。完整的一段诵完后，他虚幻的身子上光芒大盛，随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耀眼的白光照亮了这黑暗的所在，黑雾不断蒸发、消融，无法继续纠缠苏辰。

曦月大大地松了口气，同时一股异力出现，将她推出了这个地方。

“刚刚是灵魂出窍了？”曦月发现自己回到了树林中，满脸迷茫。等她再看向苏辰，发现他已经平静了下来，正盘坐在地上，身上白芒闪烁，宝辉流转，衬得他宛如谪仙。

苏辰暂时没事了，曦月心神一松懈，顿时剧痛袭遍全身，忍不住叫出了声，咬牙切齿地自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朋友。”还好这次没受内伤，要不然以她如今的状态，不死才怪。

“等你这个混蛋正常了，非得收拾你不可。”曦月实在是气坏了，这哥儿们一言不合就发狂，一发狂还让她受罪，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忍着痛，盘膝而坐，开始运功

不过曦月也明白，《轮回经》中的这篇“净心咒”并不能彻底根除心魔，只能暂时压制。因为心魔不是什么实质存在的东西，而是因人心中的负面情绪、邪欲恶念所产生的一种情绪，任何修士都会在修炼的过程中遇见，只是强弱有所不同，有些修士的心魔过于强大，会使得修士本人失控，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死道消，而心魔虽然可以借助外来力量压制，但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来斩除。心志不够坚韧者，往往更容易被心魔所吞噬。

苏辰的心志算是够强，虽然不知为何他比寻常修士更加容易魔化，但他一直在依靠自身的力量抵抗心魔，意志力倒是很强。

有此基础，净心咒的作用便能更好的发挥出来。

曦月醒来的时候就是黄昏，折腾了这么半天，已经快到子时，正是最适合修炼《轮回经》的时辰。待自身疼痛稍减，曦月也盘坐下来，开始运功调息，她需要尽快恢复，否则苏辰再出什么变故她就没法应付了。

月华至天际洒落，笼罩了曦月，太阴之力如百川汇流般涌来，源源不断地补充着曦月近乎干涸的灵力，两片冰凰飞羽绕着曦月盘旋，也同样沐浴着太阴，蓝光莹莹，化出亮丽的轨迹。

就在这一刻，曦月忽感内心空明，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发觉太阴之力进入身体后，流转得平常快速许多，如同大河奔腾，汹涌彭拜，顺着经脉流转不休，每运行完一个周天，就涌入丹田之中，汇聚在那里。

曦月顿悟，她这是要从驭灵期突破进金丹期了！

明白了体内的这一变化后，曦月依照《轮回经》中所记载的冰凰族专属的修炼之法，开始熬炼她的“丹”。

金丹期，在基础三大境界的修炼完成后，修士要面临的“凡境”中三阶的第一个阶段，经过在驭灵期对天地灵气的累积后，任何种族的修士都需要进行修为进阶的关键一步，“炼丹”。此“炼丹”，是以修士自身的肉体为鼎炉，以所累积的天地灵气为材，引“心之神火”熬炼，炼灵力为“丹”，人族将其称之为“金丹”，在其他非人族类中一般称之为“内丹”。

此丹为修士一身修为精华之所在，熬炼过程中去芜存菁，同时炼丹的过程也是对肉身的一次洗炼，不少修士先天不足，但若是修炼到金丹期，在“炼丹”时将会有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心之神火不仅会熬炼天地灵气，也会熬炼作为鼎炉的肉身，对血肉进行一次提纯，很多强者的无敌宝体就是在这个时期显现雏形的，因此金丹期对每个修士来说就如同一次新生。

而且丹成之后，自行运转，即使不修炼亦会缓慢汲取天地灵气，它自身是灵气所化，又可以汲取灵气，始终让修士处于灵力充沛的状态，除非消耗远远超过补充，一般来说，金丹期修士基本上可以说是灵力不绝了。

此时，曦月正在内视己身，体内不见脏腑，亦不见骨血，空荡荡一片，只见太阴之力一股股地汇聚到同一个地方，如同云雾汇聚，浓郁得像是要下雨了一般，见此情景，曦月开始进行下一步。

她将心神完全沉入那浓郁的太阴之力中，默运《轮回经》中的“炼丹篇”，顿时于虚无之处造生大火，艳红透明，犹如琉璃；同时，她也在进一步聚拢源源不断涌来的太阴之力，以这心之神火进行熬炼。这个过程很费时，且不容打扰，一旦中断，便是前功尽弃。

心之神火的煅烧下，太阴之力逐渐变得凝练起来，曦月则以心神控制火候，也随时注意着“丹”的变化。

此刻再看曦月体外，浓郁到化不开的太阴之力亦形成了一个“丹”，将曦月包裹在内，艳红透明似琉璃的心之神火也在她的肉身各处燃烧，但神奇的是，此火并未焚毁她的衣物和毛发，只将一些杂质从她的身体中逼出、焚尽。

苏辰已经醒转了过来，他在压制住心魔后，也有了那种境界将要突破的玄妙之感，但他却生生地压了下去，因为他不敢在这不知安全与否的地方作出突破，结果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曦月的异样，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心中感慨道：“该说你心大还是怎样？不知道这种时候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么？”可是，曦月已经进入了状态，苏辰自然不会去打断，便站起身来，凝神戒备，寸步不离地为曦月护法，以免外来的干扰破坏了曦月进阶。

“放心，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苏辰低语，随即默然，他脸色不太好，因为想起自己似乎干了些缺德事……

曦月体内，太阴之力在心之神火的煅烧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的减少，不少雾气蒸发，被排出体外，留下的都是真正的精华。随着太阴之力减少，一枚“丹”也在逐渐成型。

一般人族修士的“丹”都是璀璨的金色，因此这一境界才被叫做“金丹期”，但曦月的“丹”却有所不同，呈现的是晶莹的蓝色，如同一枚美丽的蓝钻，蓝色的内丹之上，还布有奇特的青色纹路，其轨迹充满了玄妙，宛若天成。

她体内的太阴之力最终完全耗尽，因为所有的灵力都化作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内丹，那些青色纹路也彻底成型，细细看去，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冰凤凰，栩栩如生。丹成之时，一道道灵气又从内丹之中溢出，流入她的经脉之中，直至充盈全身。她的体外，那半透明的“丹”最终也化作一股股精纯的太阴之力融入她的体内，直至彻底消失，只余一层月光笼罩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圣洁而美丽。

曦月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气质，有着明显的变化，让她多出了一股圣洁而高贵的韵味。她再次睁开眼时，一抹蓝光在她眼中闪烁，让她本就晶莹的蓝眸更加明亮，她浑身蓝光闪耀，但并不刺目，柔和而璀璨。

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太阳即将升起，而曦月也破入了金丹期。

真是意外之喜！

第九章 金丹

曦月修为精进，感觉到自身充满了力量，再看苏辰，有十足的信心一巴掌把他扇飞。

“你醒了？”苏辰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微笑。

“嗯。”曦月冷着脸，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恭喜啊……”苏辰继续尴尬。

“嗯。”曦月表情依旧。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苏辰狂化时，不仅差点掐死曦月，后来还把她推倒，还打了她一掌，害得曦月撞了树，痛了老半天。这种混账事，在他清醒之后都记了起来，所以自知理亏，心里愧疚得很。

如今曦月这副态度，苏辰也不知道曦月还认不认他这个朋友。

曦月款款走来，冷着脸，忽然一拳朝着苏辰面门打来，苏辰不敢还手，只得两手交叉挡在脸前，受了曦月这一拳。刚刚突破的曦月，力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且有冰凤凰的天生神力，苏辰虽然挡住了拳头，却被轰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一株大树上。

苏辰只感觉背上一痛，再无异样，明白曦月在最后收回了几分力道，否则以如今两人的修为差距，这一拳他不死也得重伤。

一拳还不够，曦月欺身而来，又是一拳，苏辰仍然只是格挡，于是，换了个方向又飞了出去，撞在了另一棵树上……

几次过后，苏辰虽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架了一般，偏偏又理亏在前，只得欲哭无泪。

“本姑娘打累了，不打了。”曦月拍了拍手，感觉畅快无比。

“疼……”苏辰扶着腰，呲牙咧嘴地站起来。

“知道错了吗？”曦月一看到他，立刻横眉立目。

“知、知道了……”苏辰赔着笑答道。

“哼，以后还打不打我了？”曦月叉着*问道。

“不打了！说什么也不敢打你了！”苏辰连忙回答，生怕惹恼了这个姑奶奶，又挨一顿打，现在他不仅打不过，还不敢还手。

“老娘舍了五百年的命来救你，你一言不合就翻脸，还敢打我！”曦月一边气鼓鼓地说道，一边追打苏辰。

苏辰一边躲闪一说：“我知错了嘛！以后不敢了！”

“你再打我怎么办？”曦月越想越气，恶狠狠地问道。

“让我不得好死！”苏辰连忙表态。

“这还差不多。”曦月满意地点了点头，停了手，然后来到苏辰身后，以掌抵住他的后背，将至柔的太阴之力渡入他的身体，这股柔力抚过苏辰全身，化消了他身上的疼痛。

“谢谢。”苏辰低声道。

“反正我也气过了，不跟你计较了。”曦月收回太阴之力后，又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苏辰揉了揉背，对她说道：“再过两天我就送你去九州，然后我们就暂时分别吧。”

曦月脸一垮，不悦道：“搞了半天你还是要扔下我啊？”

苏辰无奈道：“你跟着我会被连累的，追杀我的人还会来，我必须先躲起来，没法陪你去九州玩。”

曦月道：“我去九州是要找个人，顺便玩玩，你陪我去。”

苏辰道：“你是真不明白我的处境么？”

曦月说道：“我当然明白，所以才让你陪我去九州。”

“为什么？”

“你知道我是谁么？”

“呃，你不是曦月么？”

“那你知道我从哪儿来的么？”

“不知道。”

“我是从北冥城来的！”

苏辰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他虽然生在九州，但也听说过“北冥”，那可是神州四大圣族之一、雄踞北方的古老皇族啊！

曦月得意洋洋地补充道：“我就是北冥天女！”

苏辰愕然，问道：“北冥天女是啥？”

曦月差点没被噎死，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她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打他一顿的冲动，解释道：“意思就是，以后我就是北冥的主人！现在就相当于人间那些皇朝的皇储，懂了没？我族虽然很少涉足尘世，但世间都对北冥相当敬畏，你要是和我一起走，我的身份和背景足够保护一下你了。”

苏辰恍然，但想了想，还是说道：“北冥冰凰虽然是古老皇族，但我曾听师父说过，这世间还是有不畏惧皇族的宗门，如果那些人掺和进来，你还是会有危险的，所以……”

曦月怒道：“你有没完没完？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再说了，我冰凰族要害怕那些人，还怎么被称作皇族？而且，也看不出来你哪里值得那些堪比皇族的宗门来追杀。”

苏辰丧气地说：“你说的好有道理……”

曦月没好气地说：“那不就结了，跟着我比你一个人东躲西藏的安全多了，懂吗？”

“哦。”虽然感觉受到了打击，但苏辰还是同意了曦月的说法。对他来说，当前最要紧的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如此才有本事为师父报仇，而这前提就是不落入仇家的手里，那样一切都完了。

于是，两人最后定下了行程，先离开祁天山脉，抵达九州北部边境，等弄清所在之地后，再决定后续的路途。

祁天山脉的走向是依冀州北部边界线而成，但九州北部不仅是冀州，往西还有雍州，祁天山脉的部分山体就是处于雍州边界线上。他们两人早先相遇的那个位置还处于冀州边界的范围内，但被地下河一冲，又中途被卷入了地下河的支流，早已失去了方向。要辨别南北方向还是容易，但要弄清是在哪个州的边境就只有走出祁天山脉才行了。

“离开之前，我要闭关几天。”苏辰道。

“闭关？”曦月不解。

“我要恢复一部分修为了。”苏辰点了点头。

“恢复？”曦月更加疑惑，“你现在不是驭灵期么？难道……”

苏辰叹气道：“说来话长，等以后在路上慢慢给你说。”

两人回到了那个暂时落脚的山洞，苏辰盘坐，双掌相对，一上一下，随着他呼吸节奏的变化，他的身上开始泛起白光，而他的两掌之间也出现了一个光团，缓缓旋转，定睛看去，那光团隐隐分为两色，盘旋交缠，似要化作阴阳双鱼。而光团之中，有一滴闪闪发光的蓝色血液。

苏辰体内，亦有变化产生。

其丹田气海之处，混沌一片，黑白雾气交织缠绕，但似乎与寻常的灵气有所不同。一黑一白，看似水*融，实际上是在互相倾轧，黑白两气忽化龙虎，扑杀撕咬；忽化雷电，互相轰击；时而化神兵，时而化利刃；一气百变，没有定型，无论如何变化，皆在互相搏杀，一定要将对方消灭。

而在这黑白之中，一颗奇怪的“丹”悬浮其中，与人族惯有的金丹不一样，这颗丹如同石化，晦暗无光，死气沉沉。周围的灵气，无论黑白都不入丹中，亦无灵气从丹中流出。

虽有金丹，却无作用，苏辰体内的情况与驭灵期修士无异。在外人看来，他只有驭灵期修为，实际上他早已步入金丹期，只是不知为何，他的“金丹”成了这副模样。

其实苏辰一直在想办法如何让金丹复苏，却不得其法，而且他需要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心魔。

但近日来几经生死，得曦月舍命相助，凤凰之血入体疗伤时，也滋润了他的金丹，使得金丹似乎有复苏的迹象，之后曦月为了让他清醒过来，传授了他《轮回经》中的净心咒。

因祸得福，金丹因凤凰之血有复苏迹象，又有净心咒压制心魔，苏辰死寂已久的金丹终于可以恢复。

为此，曦月又大方地贡献了一滴凤凰血给他，帮助他恢复。

苏辰以炼制人体金丹之术，引动心之神火，将其汇聚到双掌之间，炼化那一滴冰凰血。虽然只是一滴，但凤凰本身的生命之能何其庞大，仅此一滴所蕴含的生命之能，足以帮助苏辰了。

浓郁的生命之能自凤凰血中化出，随着苏辰的呼吸而进入其体内，直奔气海丹田处的金丹。生命之能甚至冲开了正在缠斗的黑白二气，直接笼罩了已经死寂的人体金丹。苏辰则以心神沟通金丹，催动金丹吸收这股生命之能，随着这股能量一点点进入丹中，金丹渐渐有了活力，也在逐渐恢复金色光泽。

苏辰忽而白光罩身，忽而黑光闪现。曦月看得不明所以，只觉得这人身上原来还有不少谜团。

外界日升月落，时光流逝，已经过去了两天。

就在第三天的时候，苏辰的金丹忽然颤动了一下，璀璨金光猛然爆发而出，照亮了他的气海丹田，一股股庞大而精纯的灵气自金丹中汹涌而出，宛如大河奔腾，隆隆而响，冲入苏辰的全身各处，滋润着他看起来有些破败的经脉，使经脉得以修复。随着经脉修复，他的身体各处亮起了光点，在体外亦能看见，曦月吃惊不已，那些光点所在，正是人体的各处穴位。

经脉、穴位的复原，让苏辰的气息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曦月心下戚戚，此刻苏辰的气息达到了一个顶点，远比刚入金丹期的她还要强大。但，意外忽生，苏辰身子一颤，喷出了一口血来，气息快速衰弱了下去。

“怎么了？”曦月大惊。

此刻，苏辰体内一点也不平静。那黑白二气互相争斗但也处在一种奇特的平衡中，却被忽然从金丹中冲出的灵气所打破，他的气海之中顿时暴乱了起来，第三方力量的出现，使得僵持局面发生了变化。

原本的两虎相争，变成三方争霸，都想要夺得这丹田气海的主导权，争斗十分激烈。灵气暴动，甚至影响到了刚刚复苏的金丹，那上面竟出现了裂痕！而且有丝丝缕缕的诡异黑雾出现，正在慢慢覆盖金丹。

见此情景，苏辰连忙默诵净心咒，这《轮回经》中的无上咒法的确有奇效，那刚刚显露的心魔被这大道天音生生地逼退，不敢再造次。而净心咒的效用似乎还不止于此，苏辰诵咒之声的加入，竟然压制住了那三股力量的暴动，使得三方力量同时平静了下来。

苏辰大喜，连忙控制住金丹中出来的那股灵气，让它暂时回归金丹，修补好了金丹上的裂痕，而后在净心咒的辅助之下，他开始尝试去掌控那黑白二气，净心咒的效果强大无比，黑白二气也停止了争斗，在苏辰的控制下慢慢融汇，而苏辰有意将其化成一个阴阳双鱼图，以此形式存于体内。

苏辰的情况稳定了下来，金丹重新修复，属于他本身的那股力量再次出现，但这一次平静了很多，黑白二气化作阴阳双鱼，苏辰心中一动，控制这股力量将阴阳双鱼包裹，且化出一道阴阳分割线，完善了这个阴阳双鱼图。

幸亏有《轮回经》中的净心咒相助，否则苏辰还做不到这一步。

一个新的平衡在净心咒的加持下出现，而这个平衡很平和，不再如之前那般，虽然也是平衡，但却互相倾轧、争斗。

在此基础下，金丹之中的力量重新流入苏辰经脉之中，再次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而那副阴阳双鱼图则悬在金丹之上，缓慢转动，不过所有灵气都会绕过这个阴阳双鱼图，再进入苏辰的周身经脉。

那股强于曦月的气息再度出现，且非常稳定。

“金丹六重天！”曦月惊愕，这才是苏辰真实的修为？那他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怎么跌落到了驭灵期？但接下来有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曦月感觉自己的内丹也在颤动，她连忙盘膝坐下，内视体内。

内丹的运转似乎加快了许多，太阴之力在她身体内的运行也快了不少，而且她还发现自己对外界灵气的吸收也同步加快。曦月所吸收的灵气，最终都会化作太阴之力，因为太阴才是冰凰一族力量的本源。此刻，她对外界灵气吸收的加快，也助长了体内太阴之力的壮大，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修为正在快速增长。

“这是怎么回事？”曦月不明所以，但体内没有出现任何异状，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只是太阴之力在单纯的壮大，修为也在单纯地增长。

曦月忽略了一个地方，那就是她右掌掌心处的十字印痕，此刻这个十字印痕正在微微发光，但一点都不显眼。

当内丹的运转平缓了下来，曦月的身体也恢复了平常，此刻，她愕然无语，因为她的修为达到了金丹三重天。

与此同时，苏辰身上的黑白之光收拢入体内，掌心之间的光团也消失不见，全部汇入了他丹田中的阴阳双鱼图中。此刻，苏辰仍没有停止吟诵净心咒，一切都在净心咒的压制下平稳地进行着。

至功行圆满，修为重新恢复，又过了四天。

苏辰的欣喜是溢于言表的，他终于恢复到了曾经的修为。

人族修士一旦达到金丹期，在修炼一途上就算真正的登堂入室了，原本人族的自然寿元只有百年，金丹炼成，寿元即可延长，将享有三百年的自然寿元。且金丹期有九重天的小境界划分，每一次小境界的提升，除了自身力量的提升，也会让寿元有所延长，只不过幅度不大。

金丹一成，神通初显，很多修士都会在这个时期发掘出自身的潜能，有些会诞生一些强大的神通，但在这一境界，再强大的神通也只不过是个雏形，但已经能和一些寻常修士区别开来。而对于人族的金丹期修士来说，有一个变化是最关键的，那就是“御空”，也就是能够凭借自身力量短暂地飞行。

有些族群天生能够飞行，在对上没有这个能力的对手时是一种很大的优势，曦月算是个特例，她是天生人形的冰凰，同时拥有人身和兽身，在兽身时即便未曾修行亦能飞天，而在人身状态下，却又和人族没有区别，只是血脉不同，且拥有冰凰族的一些天赋。而她在进入金丹期后，即使在人身状态亦可飞行。

对于人族修士而言，拥有御空之能，实力也就提升了一大截，在同境界中，可迎战各类对手。

这就是金丹期的奥妙，也是所有初入修界之人，最想达到的一个境界。

下山的路上，苏辰和曦月并肩而行，他们认好方向，一路南行。

“你的意思是，在我闭关的这七天里，你的修为也蹭蹭蹭地往上涨了？”苏辰对曦月的变化大感惊异。

“对啊，可是我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曦月苦恼地说。

“其实，在进入大境界后，一次性提升两三重天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但都是伴随着境界的提升而同时出现的，像你这种情况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苏辰也在帮她思考原因。

“难道只是偶然出现的情况？”曦月疑道。

“也许吧。”苏辰点了点头，说道，“看看下一次还会不会有这种情况，就这么一次，也说明不了什么。”

曦月无奈地叹了口气，苏辰说得对，只是出现过一次，确实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如果以后再有类似情况，那就真的有古怪了。

“对了，你身体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从金丹期跌落到驭灵期？”曦月问道。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正是因为我出了事，才有后来师父师娘的遇害，”苏辰说道，“可惜有些事情我实在回想不起来。”

“还有这回事啊？”曦月也很纳闷。

苏辰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十章 边境奇遇

走了大概三天左右，苏辰和曦月终于走出了祁天山脉。

“在这山里呆了快半个月了！终于走出来了！”曦月忍不住欢呼。

“诶诶诶，别乱动，我站不稳了！”苏辰则大呼小叫的。

“骗人！你怎么可能站不稳！”曦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因为你太重了！”苏辰回瞪了一眼。

“胡说！”

……

原来是走了半天，曦月非得说自己脚疼走不动，要苏辰背着走；苏辰不乐意，一个金丹期修士连这点路都走不了，真是奇了怪了！结果曦月就跟他翻旧账，说的苏辰心服口服，最后只得背着她赶路了。

于是，三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山里虽然有不少凶险，但到了山外，也等于进入了九州境内，这里就不是山中生物可以来作祟的地方了。

否则，九州哪里还能有凡人生存。

再翻过一座低矮丘陵，两人看到了一条大河，由西向东奔腾而去，那不同于冰海海水的水汽迎面扑来，曦月一阵心旷神怡，欢呼一声，从苏辰背上跳下来，欢快地跑向那条大河。苏辰差点一个趔趄，不明所以地看着曦月，搞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兴奋。

河边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子儿，水流也很舒缓，曦月蹲在水边，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一阵沁人心脾的舒爽袭遍全身，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开心地像个五六岁的孩子。

快乐的情绪确实会传染，苏辰慢慢地跟了过来，看着曦月这幅样子，也感到一阵欢愉。

“你快尝尝，这里的水都是甜的。”曦月对苏辰招呼道。

“这有什么好尝的。”苏辰嘟囔道，还是以手掬水，痛饮了一番。

“过了这条河，我们就进入九州地界了吧？”曦月问道。

“应该没错了。”苏辰说道，“我要是猜得没错，这条河应该是冀州边境处的九曲河，源头就在祁天山脉位于雍州边境的那部分山体中，只要过了这条河，就进入了冀州。”

雍州和冀州虽然同处九州北部，不过北部边境处的景色还是有很大区别，雍州的北部边界线附近，是一片高原，沟壑万千，黄土遍地，虽然广袤无边，但却十分的荒凉，很少见到绿色植被。而冀州的北部边界线附近，则大多是丘陵，或高或矮，为各类植物所覆盖，多丛林、草原。

苏辰便是依周围景色而判断，认出了所在之地。

“还好是冀州边境，要是雍州那边，走个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到一棵树。”苏辰说道。

“真的？”曦月惊奇地问，“那边真有这么荒凉？”

苏辰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那里黄沙遍地，很难见到人烟，传说那万里黄沙之中，藏着一个奇异的所在，不过凶险万分，是个绝地。还有……”曦月听他讲着有关九州的一些轶事，对那位于神州中心的神奇之地越发向往。

聊了一会儿，天色正在变暗，在夕阳笼罩下，大河的河面上铺上了一层金辉，煞是好看，曦月看得出神，苏辰也没打扰她。

“我肚子饿了。”曦月忽然转过脸，对苏辰说道。

“啥？”苏辰愕然，“别闹。”

“我真的肚子饿了嘛！”曦月瘪着嘴说道，“我想吃烤鱼。”

“……”苏辰无语地看着她，决定不理她。

“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曦月往地上一趟，一边手刨脚蹬的，一边不断囔囔着。

“服了你了！”苏辰被吵得受不了了，没好气地说道，“你去后面小树林里捡柴，我去抓鱼……”

“嘿嘿。”曦月欢呼雀跃地跑去了小树林，苏辰翻了个白眼，长长地叹了口气，下河捉鱼去了。

河边燃起了篝火，火上架着几条鱼，都是从河中抓上来的，经刮鳞去内脏后，用树枝串起，插在火堆旁的石块间。烤了有一会儿后，一阵阵香气飘了出来，曦月暗暗咽了口唾沫，说实话，这还是她第一次吃烤鱼，以前在北冥城，天天都是以各种灵果为食，哪尝过这些凡人的食物。在山里的那段日子，也就开头几天苏辰每天还弄些熟食，之后就再没有吃到过了。

又过了一会儿，苏辰将一条烤好的鱼递给曦月，说道：“没有调料，将就吃点吧，等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你再好好尝尝人间的美食。”

“谢谢。”曦月忙不迭地接过来，吹了吹，小心地撕下来一块放进嘴里，味道确实很淡，但没有腥味，因为苏辰在林子里找到了一种草，烤鱼的时候将其放入了鱼腹中，可以去除腥味儿，吃的时候不仅一点都不腥，反而有种淡淡的青草香气。

曦月吃的很开心，苏辰一边吃一边偷瞄她，心中暗叹这大小姐还算好伺候，就是刁蛮任性了点。

“师兄，你看那边有火光。”

一个俏丽女子指着前方，她身边是个高大的男子，两人身后还有几个男女，都穿着同样的服饰，其中一人的手上还拿着一个画卷。

“去看看。”为首那个高大男子下了命令，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却在看到火堆旁的蓝发女子时，眼神一亮。

待这群人走近时，苏辰和曦月也吃得差不多了，同时也看到了他们。

“兄台，姑娘，可见过画上这人？”拿画卷的人上前问道，展开了画卷，上面正画着苏辰的像。

“没见过。”曦月和苏辰同时摇头。

“我看你倒是和这画上的人挺像啊。”一个男子盯着苏辰。

“哦，是吗？我看看。”苏辰淡定地走上前，在画卷上瞧了两眼，“是挺像的，不过没我这么英俊。”

曦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哥，你怎么这么自恋啊。”

苏辰挑了挑眉，说道：“咋啦？这画上的人虽然长得还可以，但跟你哥我比起来差远了。”说完，他走回火堆旁重新坐下，一副慵懒的样子。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曦月一边点头一边翻白眼。

“各位，这里没你们要找的人，请便吧。”苏辰抱了抱拳，对众人说道。

这两人一唱一和，别人都还没机会插嘴，除了领头的男子，其他人都疑惑地看了下画卷，又看了下苏辰，竟然一时拿不定主意。

“在下九曲门符剑，敢问兄台尊姓大名。”高大的男子上前，客气地问道。

“游方修士一个，贱名不足挂齿。”苏辰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那可否请兄台与令妹到我门中做客，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符剑仍然是不温不火的样子。

“不去。”曦月果断拒绝，苏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拿这个妹妹没办法。

“那，敢问二位来自何方，要去哪里？”

“你这人烦不烦啊？我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你管得着么？”曦月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要找人到别地儿找去，别杵在这儿碍眼。”

那女子眉眼一立，斥道：“大胆，竟敢如此和我师兄说话。”

曦月哼了一声，说道：“那是你师兄，又不是我师兄，管得着么？”

女子大怒，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找死！”话音落，手中出现一把利剑，提剑劈来，曦月一动不动，一粒石子儿忽然飞来，击在剑身上，“咔嚓”一声，剑身顿时断成两截，一股余劲自剑上传到女子身上，将她震退了几步。

“谁？”女子惊怒，手臂仍感酥麻，提不上劲来。

符剑却笑道：“兄台好手段。”

苏辰淡淡一笑，回应道：“好说，阿月过来。”

曦月起身，来到苏辰边上，对那个女子做了个鬼脸，那女子更加气急败坏，忍不住要出手教训她。

“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因一时之气而争斗，我既不是你们找的人，也未见过你们要找的人，何必再多纠缠。”苏辰说道。

“也是，多有得罪，告辞。”符剑笑了笑，带着众人离开了。

见他们走远了，曦月松了口气，小声道：“三个金丹期，其他都是驭灵期，真要动起手来，我们还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苏辰伸了个懒腰，不置可否地说道：“我是不想节外生枝，否则他们在我手上讨不了好。”

曦月惊异道：“你有这么厉害？”

苏辰笑了下，说道：“有机会让你见识见识。”

曦月不屑地白了他一眼，然后说道：“那我们现在离开？”

苏辰摇了摇头：“就在这歇着吧，现在走的话，显得我们心虚。”

“好吧，反正我也走不动道了。”曦月说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块方布，铺在地上，然后惬意地躺了上去。

苏辰看了她一眼，问道：“晚间最适合你修炼了，你就这么浪费了？”

曦月不满地说：“一天不修炼又不会死，你就别管我了。”

苏辰又问：“你这块布从哪拿出来的？”

曦月不耐烦地说：“我六岁那年，族长送了我一个香囊，那是个储物法器，我一直随身带着。行了，本姑娘要睡觉了，你别再问了。”

苏辰不说话了，原地盘坐，默默地开始了修炼。

“难道真的不是他？”黄英皱着眉，看着远处的两个人。

“我不相信有那么巧的事。”符剑眼神冰冷，说道，“先观察一晚，明天再去试探一下那个男的。”

黄英不解地问：“看那个女人的模样，像是北冥一族，怎么会在这里？”

符剑摇了摇头，道：“不要得罪北冥凰族，到时候想办法把她引开，只抓那个男的。”而后，他吩咐门人原地休息，安排了两人继续监视苏辰和曦月。

黄英信心满满地说：“只要抓到苏辰，不论死活，都可以去道武宫换取仙药，到时候献给师尊，他的修为定可以再上一层楼。”

符剑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第二天清晨，曦月打着呵欠起身，而苏辰已经采来了新鲜的野果，堆在曦月跟前。曦月呵呵一笑，拿起果子就吃，边吃还边说：“跟着你真是太对了，都不用愁没东西吃。”

苏辰白了她一眼，无语得很，一只金丹期的冰凤凰天天都想着吃，真不知道她辟谷期是怎么度过来的。但苏辰也知道，世间有些种族自出生便受天地眷顾，不用修炼都能直接拥有驭灵期的修为，北冥冰凰既然是古老皇族，且至今都是神州四大圣族之一，想来曦月就是这种，苏辰真是羡慕不来。

其实曦月一直都觉得苏辰很不凡，毕竟他没出那个意外的话，现在多半不止金丹六重天，要知道曦月可是从出生开始就在修炼，而苏辰七岁才开始修行，如今才十载左右，就有了金丹六重天的修为，这天赋着实有点可怕。

“吃够了就启程吧，要去冀州还有段路要走呢。”苏辰说道。

“嗯嗯。”曦月连连点头。两人也没啥好收拾的，曦月只把没吃的果子收了起来，便可以上路了。

还没走出两步，九曲门的那群弟子便出现了，苏辰叹了口气，对曦月道：“我昨天不是说能对付他们么？想不想看看？”

曦月点了点头，微笑道：“我倒想看看你的手段。”

“兄台，又见面了。”符剑拱手笑道。

“看来你不相信我。”苏辰道。

“那倒不是，只是昨天见了兄台的身手，颇感兴趣，想讨教一二。”符剑淡然一笑，“我这人啊，就这毛病，还请兄台不吝赐教。”

“不敢当，想怎么讨教？”苏辰皮笑肉不笑的，也不见慌张。

“当然是你我单独过过招，请这位姑娘回避一下。”符剑道。

苏辰对曦月点了点头，曦月走开了一段距离，好奇地看着场内。九曲门的其他弟子也退开了，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笑着。

“请！”

互道了一个请字，符剑身前浮现一件法宝，像是梭子，乌光烁烁，荡漾着危险的气息。苏辰却不见有什么动作，神色平静，看着符剑。

符剑手一动，那梭子竟是凭空消失，符剑同时脚踩奇异步法，其身形忽隐忽现，令人捉摸不定他的去路；苏辰微微一皱眉，脚一踏，使出移形换位之法，自原地消失，那梭子自他身后出现，一闪而过，若是晚上一步，只怕就会被透体而过。而后，苏辰向前拍出一掌，符剑正好也打出一掌，对击在了一起，一股强劲的气浪爆开，将地上的石头都吹了起来。

一掌之后，两人同时身形变换，你来我往不断交手，或拳掌相交，或腿脚互击，掀起一阵又一阵气浪。

符剑的法宝梭子不时显现，带给苏辰莫大的威胁；苏辰倒也不惧，他身法颇为玄妙，总能避开梭子的袭击。

“金丹六重天！”一阵交手之后，符剑心惊，对方的修为有点超出他的预料，比之他要高了一重天。

“光阴如梭！”

符剑低喝，他的法宝出现，忽然漾出一圈乌光，苏辰被这道乌光扫中，顿时感觉身形一滞，行动忽然变慢了起来。这是符剑入金丹期后显现的神通，配合其法宝“定光梭”，甚至有影响时间的能力。

见苏辰的身法受到影响，符剑冷笑一声，快掌连出，全部打在了苏辰身上，将他打飞了出去；符剑继续跟进，苏辰想要反击，奈何“光阴如梭”这一神通确实不凡，他的动作已经跟不上符剑的攻势，竟是被压着打了。

但让符剑心惊的是，苏辰挨了他一轮攻击，虽然眉头始终皱起，却神色不乱，也不见受伤的样子。渐渐地，他发现了端倪，他的拳掌打在苏辰身上时，总能见到一圈白色光晕一闪而没，而正是这白色光晕将他的力道化消。

过了一阵，苏辰眼中白芒忽闪，右手剑指并起，忽然一道剑气自其指间激射而出，那乌光没限制住这道剑气，被其冲破，打在了悬在半空的定光梭上。定光梭上，乌光一阵动荡，“光阴如梭”这一神通收到了干扰，苏辰脚下一动，瞬间自符剑眼前消失，再现时，已经到了定光梭旁边，伸手去抓定光梭。

符剑冷哼，手势一动，定光梭自苏辰手下逃脱，乌光再闪，苏辰却瞬息消失，没有被扫中，反倒出现在符剑身前，剑指点出，符剑连忙出掌格挡，却被打得倒退几步，掌心处留下了一道伤口，正在滴血。

“道武宫的星隐无踪步，你果然是苏辰！”符剑断然喝道，“一起上，拿下他，不论死活。”

“一起上啊！”九曲门弟子在黄英的带领下一起攻来，曦月正要出手，却见苏辰对她摆了摆手，让她躲远点看着。

“有那么容易么？”苏辰冷然一笑，在“光阴如梭”神通的力量笼罩而来时以星隐无踪步闪躲开来，将金丹六重天的修为全面爆发开来，除了符剑、黄英和另一位名叫刘泉的金丹期修士，其余五名驭灵期弟子均感到身子一震，动作迟缓了一些。

而这一迟缓，要了他们的命。

星隐无踪为道武宫的无上步法，面对数人围攻的苏辰毫不慌乱，以此步法在人群中闪现，避开了三个金丹期的攻击，先来到了一名驭灵期弟子面前，指间剑气含而不发，在划过他的脖子时，忽然射出，直接将这名弟子斩首，还未曾打出一招半式，他就殒命当场。

“该死！”刘泉大怒，祭出了自己的法宝“八卦宝镜”，轰出一道金光，打向苏辰后背，而苏辰并不硬接，仍然以星隐无踪步躲避开，在众人未及反应时来到了另一名驭灵期弟子的面前，这名男弟子惊恐失色，挥动手中长剑砍向苏辰，苏辰伸手在剑身上一弹，长剑竟断成数截，剑身被他捏了一块在手中，一挥，割喉，敌人殒命。

这次符剑率先攻来，定光梭打来，带着呜呜的破空声，击中了苏辰后背，然而那奇异的白色光晕浮现，如水波般荡漾开，符剑又感觉到一股反弹之力，定光梭立时被弹飞，苏辰也再度无踪。

“啊……”

下一刻，有一名驭灵期弟子身死，刘泉、黄英和符剑恨欲狂，奈何跟不上苏辰的星隐无踪步，相救亦是徒劳。

最后一声惨叫落下，苏辰闪过三人的攻击，傲立场中，不屑地笑道：“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想活着离开么？现在，就你们三个了。”

一股寒意，自三人心底升起，场中那人，宛如死神。

第十一章 剑修

曦月看着苏辰，把他和之前在祁天山脉中的样子作对比，发现确实有些不同，这个时候的苏辰，自信飞扬，出手无情；而在祁天山脉中时，小心谨慎，没什么活力，还一言不合就发狂。

“现在打也打不过他，万一他又发狂……”曦月不禁打了冷战，随即忿忿不平地想道，“不对，他学了净心咒，不会那么容易发狂了。再说，他还敢打我，我就找长辈们来收拾他！”想到这里，她四处张望了一下，想确定族里的长辈是不是藏在哪儿，不过看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

一人对三人，金丹六重天对阵一个五重天、两个三重天，修为上的差距，让苏辰无所畏惧。

“其实情非得已，我也不想下杀手。”苏辰说道，“不如你们就当没见过我，就此分别，不再相见，如何？”

“恶徒，住口！”黄英厉声道，“你杀我门人，此事绝无可能善了！”

“那你们也想死在这里？”苏辰冷笑，此刻他倒真像个恶徒。

“你好大的口气。”符剑冷然道，“就靠星隐无踪步？那你也太狂妄了。”

“可你们好像真的拿我没办法。”苏辰嗤笑道。

三人无语，刚才的一轮攻杀，苏辰毫不费力就杀了所有驭灵期弟子，对于他们三人的联手攻击，既能闪躲，还能硬抗，简直是先天立于不败之地，符剑三人也是震惊无比。

“结果了他！”符剑大喝，再次催动定光梭进攻，与此同时，刘泉的八卦宝镜打来一道金光，黄英催动一柄飞剑旋杀而至。苏辰右手并起剑指，点向定光梭，左手出掌，迎上八卦宝镜的金光，之后一脚踢向飞剑；刹那间，定光梭被剑气劈飞，宝镜的金光被打散，飞剑也被一脚踢开。

苏辰脚步微错，施展星隐无踪步，刹那间来到了刘泉身后，一掌拍出，刘泉自是有所感应，八卦宝镜飞旋而至，挡下这一掌，同时定光梭乌光扫出，苏辰脚步一动，避开“光阴如梭”这一神通，再现身时，黄英的飞剑再次攻来，苏辰左手伸出，指间白芒闪动，精准无误地夹住了飞剑，黄英大惊，连忙催动剑诀，飞剑颤抖不止，却脱不开苏辰的掌控；定光梭和八卦镜一前一后夹杀而至，苏辰夹着飞剑施展无双步法，于间不容发之际躲开。

黄英急切间，忽然喷出一口血来，神色顿时萎靡，却见苏辰手中，那飞剑已经碎成粉末，同时一块剑刃被苏辰夹在指间，身影变幻莫测，连连避开符剑与刘泉的进攻，闪身来到受了内创的黄英跟前。

“敢尔！”两人大怒，一起攻来，苏辰却更快一步，扣住黄英的脖子直接几个闪烁，就来到了一旁。

“住手！”苏辰挟持住黄英，飞剑剑刃抵着黄英的脖子。

符剑、刘泉心有顾忌，当下停了手，刘泉道：“放开黄师妹！”

苏辰嘿嘿一笑：“给我个理由啊。”

符剑冷冷道：“你放了师妹，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放你离开。”

苏辰则道：“这条件不错，不过我如何相信你？”

符剑眼神越发冰冷，手一招，定光梭没入他的体内，刘泉见状，也收回了八卦宝镜，符剑道：“你尽管离开，我俩要是出手，必不得好死。”

苏辰招呼曦月过来，封了黄英的修为，将她提在手中，说道：“等我和阿月安全了，自会放了她。”说罢，大步离开。

“师兄，真这样放他走？”刘泉不甘心，想要去追。

“黄师妹还在他手上，而且此人以一敌三仍游刃有余，还有那个冰凰族的女子没有出手，我们即使追上去也是徒劳。”符剑说道。

“那怎么办？”刘泉问道。

“回师门，禀报师尊。”符剑说道，“但愿黄师妹没事。”

苏辰和曦月两人在九曲河边找到了一个渡口，这才把黄英放了，不过并没有解放她的修为，黄英临走前狠狠地瞪了苏辰一眼，苏辰一挑眉，说道：“还不服气？来来来，再来比比？”

黄英吓了一跳，连忙跑了。

“你不怕他们再来找你麻烦？”曦月问道。

“来就来吧。”苏辰淡淡地说道，“只要他们不怕死。”

曦月想了想，也确实如此，在同一个大境界下，苏辰似乎真的不惧任何人，既有道武宫的独门步法傍身，又有身怀奇异本事，无惧任何攻击。说到这奇特的本事，曦月好奇心也来了，便问苏辰：“你那个白色光晕到底是什么？是你的神通吗？”

苏辰笑道：“没错，当初我在进军金丹期时，出现的神通就是这个。”

曦月继续问道：“那到底是什么神通？”

苏辰道：“先天剑罡！”

九年前，苏辰七岁，拜苏星风为师，之后回到师门，才知道苏星风原来是道武宫当代掌门人玄陵道人的首徒。

初见师祖，仙风道骨的玄陵道人便看出了苏辰的根骨，大加赞叹，告诉苏星风可将本门道法尽数传于苏辰。

后来，在苏星风所居的悟剑崖上，苏辰定下了未来的路。

修行之道传承至今，划分出了很多流派，不同流派之间，只是侧重点不同，并无高下之分。发展至今，有三个大流派，依其侧重点不同，分为“御武流”、“御器流”、“御术流”。御武流侧重于锤炼肉身和不同战技，擅长于近身搏斗；御器流重在炼器，驭使各种法器；御术流则侧重于沟通天地灵气，擅长于各种灵术阵法。

有道是“混沌重开天地明，仙魔融汇化三御”，说的就是近千万年来，神州大陆上修炼之法的发展演变过程。

三御之间，各有优势，亦各有缺陷，亦可相互交融。御武流亦可修习炼器、灵术，御术流亦可精研各种近身战技，御器流亦是如此。不过，很多修士在修道的前期，会专心于其中一个流派，修为有成后再去钻研其他。

苏星风为苏辰定下来的修行之路，就是“御武”，而且是御武流中，一个独特的分支——剑修。

剑修，以其一生铸造一剑，一生只专注于一剑，以此剑入道，以此剑问道，以此剑成道。但自古以来，剑修一向稀少，能有大成者更少。因为一生只修一剑，因此在修道前期，相比其他修士而言，更易夭折。剑，不比鼎、塔、钟等器天生近道，相反，剑普普通通，不近道亦难承载天地大道，难有大成。

神州史上第一个剑修，在入修道界前是一名剑客，但他天资不凡，亦有奇遇，得一位修道界的前辈指点而入道，之后他凭自身天赋开创了“剑修”一流，还开宗立派，立志将剑修传承下来，但这位剑修的祖师自身修为没有登峰造极，还英年早逝。在他之后的剑修，不知是资质所限，还是为何，始终无人能达到他的境界，更别提超越前人。

后来，剑修越来越少，传承几乎断绝。

苏星风自身亦非剑修，但机缘巧合下，得到了那位剑修祖师所留的修炼手札，里面记载了剑修祖师一生修行所得，还包括了对剑修大成之路的推演。苏星风一观之下，惊叹不已，但无奈此时他自己的修道之路已经定型，无法再从头修炼，引以为憾。

再后来，苏星风收下了苏辰为徒，这徒弟根骨极佳，又很有修道天赋，更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于是一个略显疯狂的念头出现在了苏星风脑中，那就是将这本手札传于苏辰，让苏辰来接续剑修之路！

于是，苏辰除了修习道武宫的一些道法之外，便是依照这本手札所载进行修炼，所走之路，也与同门的弟子不同。

苏星风此举，一来不愿意剑修传承断绝，二来也是想知道以苏辰的资质，能在剑修这条路上走多远，若是能走到那人道巅峰的尊位，那无疑能给所有有志于剑道之路者以无上的信心，剑修，甚至能成为三御之外的第四流派。

修道的前三年时间，得师门资源的襄助，苏辰打下了不俗的根基，在修道的第六年，成功破入了金丹期。也就是在这时，他的天赋神通也显现了出来。

在御武流修士中，有一种罕见神通，名曰“先天罡气”，有此神通，罡气覆体，在同境界下，几乎可以无惧任何形式的外来攻击。此神通当然也有克星，但能克制“先天罡气”的神通战技也同样稀罕。

苏辰的天赋神通，就是由“先天罡气”变化而来，在剑修祖师的手札上，将其称为“先天剑罡”，且按照祖师的推演，先天剑罡不仅可以作为防御所用，自身修为足够的情况下，还可以有更多的变化。

金丹期的苏辰，还无法将这些变化体现出来，但有“先天剑罡”在身，对方修为只要不高过他三个小境界或者一个大境界，几乎打不动他。

这就是“先天剑罡”的强大之处。

“原来如此，想不到还有这种渊源。”曦月一边听苏辰讲解，一边不住地点头，她在族中收藏的典籍中，见过有关“先天罡气”的记载，但“先天剑罡”这一说法，她还是从苏辰这听说的，同时也不得不为那位开创了剑修流派的一代奇才而赞叹。

苏辰道：“是啊，如今我修为尚浅，先天剑罡的奥妙还无法完全展现，据剑祖的推演，先天剑罡能发挥出的奥妙是与修为成正比的，而且先天剑罡还可以通过后天修炼得来，即便只有一式，却可蕴含无穷变化，或攻或防，自由随心，不拘泥于任何形式。”

曦月点头道：“世间万法，殊途同归，任何法门到了最后都可以如此。”

苏辰笑道：“的确如此。”

两人向船家买了条船渡河，钱财自然是从黄英身上搜刮来的。曦月还向船家要了些调味品，就收在自己的香囊中，此外，她还要了个火盆，上船之前去河边的小树林中捡了些干柴和苏辰用来给鱼除腥的那种草。

苏辰不停地翻白眼，这丫头似乎很惦记吃，以后他可有得忙了。

两人顺流而下，一路游山玩水，烤鱼论道，彼此都颇有收获。

九曲河，自祁天山脉而出，沿雍、冀二州北部边界向东流，在冀州边境中间处向南折向内地，深入冀州境内，在靠近圣城燕云城的地带再度转折，继续向东，经青州入海，其间九曲回环，蜿蜒如龙，滋养了千千万万的神州生灵，尤其是九州人族，得此河养育了千百万年，沿河之处的各郡各县，甚至有专门为九曲河所设生祠，受历代九州人族的供奉和祭祀。

大河两侧，丘陵连绵，绿树成荫，昼闻鸟啼，夜听虫鸣；间或有猿猴长啸、荡树而去，偶见虎豹豺狼，隐没林间，好不热闹。

曦月自然非常开心，从小长在北冥，南方的这等景象，她自然是头一回见，苏辰也乐意给她讲讲九州的奇闻轶事，免得她老是支使自己下河抓鱼。但曦月没那么好糊弄，一到饭点儿，只需要一笑，苏辰就明白了，唉声叹气地下河去，抓两条鱼上来，满足曦月的口腹之欲。

这天晚上，夜空澄澈如洗，一轮弯月高悬天穹，一条繁星汇成的长河横亘天际，星光潺潺，流动着如梦似幻的光辉。漫天繁星闪耀，像是调皮的孩子眨着眼睛，好奇地凝望着这个尘世。

曦月坐在船头，光着脚丫，一晃一荡，身着蓝衣白裙，蓝莹莹的长发散开，随着夜风轻舞；晶蓝的眸子凝视星空，映衬着星光，美丽得让人沉醉。那张小巧的脸，精致而宁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美，真美！

苏辰的心里，想不到别的词汇来形容，只有一个“美”字，能描绘此时凝望星空的北冥天女。

所谓的仙子，也不过如此罢！

曦月看了会儿夜空，嫣然回眸，看到了斜倚船舱，眼神清亮的儒雅少年，那一刻与苏辰眼神相接，似乎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声，有些急促，有些凌乱……

“没看过美女啊！”曦月局促地说道，马上把眼神挪开了。

“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苏辰感到脸颊有些发烫，随口回道。

“对了，我们到哪里靠岸？”曦月头也不回地问道。

“离这最近的一个渡口是燕回渡口，在那上岸有官道可去往冀州北部的一座大城市。”苏辰说着，回了船舱。

身后没了动静，曦月悄悄回头瞟了一眼，长长地舒了口气，自语道：“刚刚那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确实，到这会儿，她都还有些心神不宁，心脏砰砰直跳。抬头看天，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是她正在跳动的心脏。

第二天午后，两人终于看到了人烟。

“这里就是你说的燕回渡口啊？”曦月看到大河边人来人往的忙碌景象，眼睛都亮了，这近一个月来，她还真没看到过这么人。

“嗯，就是这里。”苏辰点了点头，却一直看着曦月。

曦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问道：“一直看我干嘛？”

苏辰说道：“你这个样子有点太招摇了吧？”

曦月撇了撇嘴，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敢来找我麻烦不成？”

苏辰耸了耸肩，不再说什么，摇着浆，向码头驶去。

燕回渡口，那是冀州北部边境及九曲河沿岸一个重要的物资周转之地，因为这里靠近冀州北部战略要地——桉叶城，据说在有战事发生的年代，不少物资的周转都要通过这里，运往桉叶城。

上了岸，曦月东瞧西瞧，好奇地很。沿岸除了搬运货物的码头工人，也有经商、捕鱼的人，来来往往地，伴着不时响起的号子声，热闹非凡。

她这副模样，自然也引来不少目光。

“奇怪，似乎很少见到修士。”曦月嘀咕道。

苏辰听到后，给她解释道：“这里是人间王朝修建的渡口，修道界有不成文的规定，可以扶持人间的势力，但不能干涉人间之事。这里是给凡人用的，基本上不会有修士来，除非是某些商人请来保驾护航的，否则这类地方都很难见到修士。”

曦月又问：“那城池中呢？”

苏辰道：“那又不一样了，如果是一些重要的城池，人间的王朝一般都会请强大的修士坐镇，当然花费的代价也不菲。如果是九大圣城的话，不会有这种情况，越强大的修士，在九大圣城越懂得低调。”

“为何？”

“九州的九大圣城，传说是很久以前就存在的古老城池，与九州的历史一样悠久，传说每座圣城之中都一座圣鼎，而九大圣城能够矗立无尽岁月而不倒，据说就是因为有九鼎的守护。这些圣城是人族的圣地，无论是人族与否，都不敢在圣城之中造次。传说在过去，当九州陷入极大危险、人族生存受到威胁时，九鼎曾经发威，弭平灾祸，护佑人族。所以神州修士一直对九鼎以及它们所镇守的圣城充满敬畏，据说在圣城还有很多规矩，专门用来限制强大的修士的。”

“哦，那九大圣城是哪九座城？”

“徐州临碣城、冀州燕云城、雍州长阳城、青州观星城、扬州金陵城、荆州西楚城、豫州泰王城、梁州涂山城以及蜀州天府城，就是这九座。”

“这么说，你小时候就去过涂山城了？那你见到那座圣鼎没有？”

“嗯，见到了。那种气象，终生难忘啊……”

一边聊着，两人一边离开了码头。

第十二章 桉叶城

桉叶城，是冀州除圣城燕云城之外的最大城池，占地近千亩，落户十万有余，其繁华程度仅次于燕云城，但对人间王朝来说，其战略地位却要高于燕云城。

桉叶城究竟是何时建立已然不可考，它靠近九曲河的第一个转折处，九曲河自此处开始，进入九州境内，沿岸有数座城池农耕发达、储粮丰富，借此优势，其物资转运、粮草补充极为便利；它又是与祁天山脉距离最合适的一座城池，在桉叶城与祁天山脉之间有一方大平原，这个平原又是一处闻名遐迩的战场，无尽岁月以来，这里发生过无法计量的战事，也不知有多少人倒在了这里。

历朝历代在与北方作战时，一旦桉叶城失守，冀州就等同于被打开了一个缺口，来自北方的敌人即可长驱直入；而若是守住此城，即可贯通东西诸城诸郡，形成一道长城，将北方敌人挡于祁天山脉之下。

因此，这里一直是冀州的战略要冲，经历战火无数，依然挺立。

曦月第一次来到人族的城市，这里与北方有着很大的区别。北域大草原上多为部落，各部落虽有往来，但都是散居于大草原各处，而且因为草原独有的自然环境和草原生命的生活习惯，并不适合建立固定的城池，所以大草原上可谓没有“城市”这个概念；再往北进入北极冰原，那里就更空旷和荒凉了，有时候朝着一个方向走上一天，都未必能遇上活着的生命；而在北极冰原与冰海交界处，只有一座古老的皇族之城——北冥城，这里是冰凰族平日里的居住之所，名为“城”，但严格来说更像是一座巨宫，宫墙环绕中，殿宇、屋舍如星罗棋布，还有园林点缀其间。

来到桉叶城，曦月才对所谓的“城”有了真正的认识。

入城所见，房舍连绵，鳞次栉比，高矮有序；正中央一个巨大的十字，分别是两条主干道，沿主道而行，勾栏酒肆错落其间，私宅店铺散布其中；大街上人流如织，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尤其是集市所在，最为热闹，可谓摩肩接踵，挥袖成云、挥汗如雨。

“哇！这就是九州的城市么？”曦月惊讶地问道。

“你从来没见过啊？”苏辰笑嘻嘻地反问。

两人在离闹市很近的一座小酒肆中歇脚，曦月这十多年来，就今天见到过的活人最多。

“我自幼长在北冥，这还是第一次出门。”曦月感叹道，“果然只有走出家门，才知道世界有多么的不同。”

“其实我也没去过多少地方，九州很广阔，凡人终其一生，几乎不可能走遍九州全境，即使修道之士，也要花费很多时间。你如今在桉叶城见到的，只不过是一个缩影罢了。”苏辰说道。

“我知道。”曦月点了点头，黑亮的眸子里熠熠生辉。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苏辰的建议，将蓝发蓝瞳幻化为人族的黑发黑瞳，以冰凰飞羽所化的头饰将满头青丝束起，简约却别有一番韵味，满是属于少女的灵动。

“对了，你说九曲门的人会不会追到这里来？”曦月问。

“会。”苏辰答道，“不过，他们不敢大张旗鼓，这是以凡人为主的城市，对于修者来说，有很多忌讳。”

“什么忌讳？”曦月又问。

“最主要的就是，修士之间的恩恩怨怨，不能将凡人牵扯进来，否则此人或者此宗门，会受到天下共同的讨伐。”苏辰说道。

“这么说来，你在凡人的城市反而更安全咯？可你之前为何又要逃往北方？”曦月不解地问道。

“你想错了。”苏辰解释道，“这里并非圣城那种地方，修士就算当街争斗都是有可能的，而且我若真的拿凡人来当挡箭牌，只会惹来更大的麻烦，到时候整个九州都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北方虽然人烟稀少，但相对于人口密集的九州，反而更安全一点。”

曦月想了想，不再说什么，苏辰是为了陪她才重返九州，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回来的。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利用北冥冰凰的威势保护苏辰，即使两人要面对的，是当今九州宗门里数一数二的道武宫。而曦月一直坚持要苏辰和她一起回九州，也是动了帮他洗刷冤屈的心思，但苏辰一直不愿告诉她具体的情况，而她也没有机会再窥探苏辰的过往，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她始终相信，苏辰绝不会是弑师逆徒。

想到这里，曦月忍不住问道：“你师父到底是怎么遇害的？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辰沉吟，半晌未说话，曦月留意着他的神情，怕他又会陷入狂化，之前两次都是因为提到苏星风造成苏辰情绪失控。还好，苏辰只是沉默，眼神除了有些黯淡，并没有发狂的迹象。

“呃，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别一会儿又发疯了。”曦月道。

苏辰失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的，只是不知道该从哪说起，有些地方连我都不是很清楚。”

曦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知道真凶是谁么？”

苏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是我的师叔，李淳罡。”

曦月“哦”了一声，说道：“是不是那个号称道门十绝之‘阵绝’的李淳罡？”

“就是他。”苏辰点了点头，眼神冷漠。

道武宫当代掌门玄陵道人有三个弟子，大弟子苏星风、二弟子李淳罡和三弟子萧无畏。在曦月六岁那年，玄陵道人曾经携三名弟子造访北冥城，曦月因此认识了三人。所以，最开始知道苏辰是苏星风弟子的时候，曦月还挺吃惊的，只是没表现出来。

李淳罡，号称“阵绝”，乃是当今道门赫赫有名的人物，修为高深，尤为精通阵法，故而被列入当世道门十大高手，为十绝之一的“阵绝”。但在他之上，还有苏星风和另外几人，在十绝之中，排名只是中等。

曦月倒是没想到，苏辰所说的真凶居然是他。

道武宫位于雍州境内的秦王岭，传说是很久以前一位人族先贤的后人所创建的，随着岁月变迁，几度消亡又几度重建，如今的道武宫已经传承了近千万年，并且发展成了北方第一大门派，据说现在统治北方的人间王朝就是有道武宫在背后扶持，其势力范围不仅禁囊括雍、冀、青三州，对于九州中部也有很大的影响，到了南部，这种影响力相对要小得多。

道武宫当代掌门为玄陵道人，其权势之大，可以想象。玄陵道人卸任之后，继任掌门之位者，必然享尽世间荣华，位列九州权力巅峰。

“你师父如果没有出事，会不会是下一任的掌门啊？”曦月问道。

“很有可能，不过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他其实对继任掌门没有兴趣。他是个天性自由散漫的人，认为当了掌门是对自己设限，所以不想当掌门。”苏辰说道，“倒是我那二师叔李淳罡，师父一直说他权欲心很重，城府太深。”

曦月分析道：“那这么说，李淳罡可能对掌门之位虎视眈眈，而你的师父则被他当成了绊脚石，所以他一定很想除掉你师父。”苏辰点头表示赞同，他知道是李淳罡下的手，然而没有证据证明凶手是李淳罡，他如今也没办法去找证据来洗刷冤屈。

“不对啊，那玄陵道人是个什么态度？”曦月问道。

“太师父在此之前就闭死关了，没有个百来年是不会出关的。”苏辰无奈地答道，“如果他没闭关，李淳罡根本就不敢下手。”

曦月摩挲着手里的酒杯，低头沉思着。苏辰是预言中与她的未来息息相关的人，可如今苏辰的处境并不乐观却还陪着她重回九州。她坚持如此，除了要寻找另一个预言之人外，还想要帮苏辰洗刷冤屈。不过，依苏辰所述，当下玄陵道人尚未出关，道武宫则落入了李淳罡的掌控，苏辰想要翻案实在很难。

“苏辰，你先陪我到处走走，我有预感，会在九州遇到预言中的另一个人，我们先找到他。”曦月说道。

“好，听你的。”苏辰点了点头。

翻案一事，急也没用，苏辰一心报仇，有些事情不如曦月一个局外人看得清楚，但曦月从他那里了解到的东西不够多，颇有无从下手之感。且曦月心有忌惮，怕苏辰要是过多回想那段不好的记忆，又会引动心魔，她如今修为不及苏辰，万一净心咒也失去效用，一旦苏辰发狂，她肯定制不住。可不了解那段过往，她又如何替苏辰想个辙呢？

所以，曦月干脆先把这事搁下，把预言中的另一个人找到再说，万一苏辰失控了，也多个人帮她。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走上了桉叶城繁华热闹的大街。

盛夏的午后，街上行人少了很多，这条大道看起来也空旷了许多，虽然修士入金丹期后，便彻底不惧寒暑，但阳光仍然很是刺眼。曦月的眉头一直皱着，显然不怎么喜欢这种炎热的天气。不过苏辰走在她身边，倒是感受到了丝丝凉意自曦月身上散发而出。

苏辰笑道：“走在你身边很凉快啊。”

曦月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怕热？”

苏辰耸了耸肩道：“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冰凰体质还挺特殊。”

曦月道：“我族生活在神州之北，体质偏寒，本就不喜欢炎热的天气，我一直以为九州这边温暖如春，没想到有这么热的时候。”

苏辰道：“那你是没选对时候，冀州位处北部，还不是九州最热的地区，再往南走，气温更高。”

曦月的一张脸顿时苦了起来，她还打算去南部各州转悠，结果一来就要面对这个头疼的问题，很打击她的信心啊。她问苏辰：“那九州就没有一个不这么热的地方么？”

苏辰道：“到了夏天都这样，只能说相对不怎么热而已。”

曦月很失望，苏辰见她丧气的样子，便安慰道：“如今将入三伏，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日子，等过了这段日子，天气转凉就好多了。而且你也不用急着往南边走啊，我们一路游山玩水过去，到了那边起码也是一两个月之后了。那时九州入了秋，就凉快了。”

曦月想了想，还真只有这样，她不怕热，但是不喜欢热，既然离家出走就是为了出来玩，当然要选择让自己舒坦的方式。加上她还找寻预言中的另一个人，那就更不用急着赶路了。

不过，这太阳确实晒得她很不舒服。

苏辰看了看她的神色，忽然加快了脚步，曦月一愣间，他却是到了一个卖伞的摊铺前，买了一把绘着扬州山水的青纸伞回来。

“看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你遮遮太阳。”苏辰将伞递给她。

“谢谢……”曦月小声说道，本来习惯性地想说一句“你才要死不活”，结果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两个字。

她接过伞撑开，看到了伞面上绘着的画，画中流水远逝、依山而去，水上一叶扁舟、顺流而下，舟上渔翁垂钓，伴着一行白鹭，悠然自得。那山，不似北方陡峭险峻，那水，也不似大河大江那般狂野汹涌，经画师的巧手施笔，以水墨侵染出了江南扬州那一带独有的俊秀娟丽。

“这是扬州那边的风景？”曦月问道。

“好像是吧。”苏辰答道，“走吧，还要去哪儿逛逛？”

“随便走走，找个客栈落脚。”曦月道。她撑起了伞，将炽热的阳光挡在了外面，与苏辰并肩而行。

街边一位卖画为生的画师，正在阴凉处纳凉，忽然间眼睛被牢牢地抓住了，他看到了一幅画……青纸伞慵懒地斜倚在少女的肩上，伴着她袅袅娜娜的身影，精致而俏丽的小脸四处张望，眼神清澈而灵动，她时而与身边的男子说说话，巧笑嫣然间如春风拂过，漾开了盛夏午后的燥热。

画师顾不上乘凉，连忙取出纸笔，又望向前方的佳人，不知是否心有所感，那美丽的女子翩然回首，带着一丝淡淡的笑，但很快她就回过头去，只留下一个让人留恋的背影。

画师痴了，那回眸一笑的瞬间，牢牢印刻在了他心田，直到那一男一女在街头拐角处消失，画师才回过神来。

然而长街的另一头，却没那么美好。

苏辰和曦月刚转过来没多久，就被人围住了，领头的算是三个老熟人——九曲门的符剑、黄英和刘泉，另外还有两名同门，同样达到了金丹期的修为，一个女的名叫韩士佳，在金丹四重天，一个男的名叫祝武，金丹三重天。

大街早已被清空了，平民百姓都躲回了自家，有胆子大想看热闹的，在附近酒楼上窥探这边。

苏辰面色凝重，这次九曲门追上了他，一共派出了五名金丹期弟子，如果只是这五人，苏辰至少有把握带着曦月全身而退。但他有压力，因为他察觉到暗中还有人在盯着，应该只是一人，但修为比他高了至少一个大境界。

金丹以上，名曰“炼神”，即便有先天剑罡护持，苏辰也没可能防御住一个炼神期修士的攻杀，毕竟当前苏辰的先天剑罡，只能在修为不高于他三个小境界的对手面前有效，也就说他最多在金丹期内先天不败，遇到超越金丹期的对手就只能想办法逃命了。

“你们还真有脸，打了小的，喊来老的，九曲门的年轻辈弟子竟然如此没用么？”曦月嘲笑道，但她心里有些紧张，暗中那个炼神期修士她也发现了，知道今天不会那般轻易脱身了。

“冰凰族的小姐，请您暂退一边，待我等拿下此獠，再好生招待您。”符剑上前劝道，他是众人的师兄，自然最有话语权。

“我若不呢？”曦月冷然道。

“您初涉尘世，大概并不了解身边这人，他可是大逆不道的弑师之徒，现如今九州人人皆知其凶残，莫要受了他的蒙骗。”符剑说道。

“呵，我虽然如你所言，才来到九州没多久，不过是非善恶我自知分辨，此人与我有莫大的因果，我可不能不管他。”曦月镇定而坚决地说道，听符剑的口气，想来是知道她出身北冥，所以不会与她动手，毕竟北冥凰族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九曲门能够招惹的。

符剑皱眉，曦月的态度甚是坚决，不愿将苏辰交出，这种情况虽然他们早就考虑过，但没想到曦月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曦月自然会妨碍他们擒杀苏辰，但他们怕的就是误伤了曦月，惹来冰凰族的不快，万一曦月又是族中的重要人物，那就根本不是一两句解释就能易与的。

因为世间的“皇族”，一向都很护短。

这时，黄英上前，对苏辰道：“姓苏的，你可敢站出来，居然躲在一个女子身后，算什么男人！”

“就是，有胆就站出来，小爷一只手就能收拾了你。”祝武自负地说道，斜睨着曦月身边的苏辰。符剑、刘泉都有些不悦，之前在九曲河边，他们两人加上黄英都没能奈何苏辰，祝武如此说，倒是引得二人多想了。

“你？”苏辰哂笑道，“他们三个都对付不了我，你以为你能一个人胜过他们三个？”说着，指了指符剑、刘泉和黄英。

三人顿时脸色一沉，祝武看了看三位同门，脸上一阵抽搐，刚要开口，韩士佳拦下了他，沉声道：“祝师弟一向没心没肺，还请符师兄、刘师兄、黄师姐莫要往心里去，我们奉命而来，先拿下苏辰再说。”

“韩师妹说的有道理，此时先拿下苏辰。”刘泉上前一步，已经祭出了他的八卦宝镜，其他四人也不再多言，纷纷摆开了架势。

苏辰深深地吸了口气，眼光却落在了某处，郑重无比。

第十三章 意外惊喜

符剑等人上前逼近，苏辰向曦月摆了摆手，对她说道：“他们不会对你动手，你找机会离开。”

曦月一愣，咬了咬牙，苏辰说的倒是实情，可让她就这么走了，那她以后还能过的安稳么？她看着逼上前来对苏辰渐渐形成包围的那几人，心一横，对苏辰说道：“好，你自己小心。”

然后，她对九曲门的众人说道：“此事我可以不管，但我也没兴趣受你们的招待，你们自便。”

符剑等人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符剑迟疑道：“小姐能如此想自然是好，那便请你站在一旁，莫要插手。”

曦月神色轻松，施施然走到一旁，给他们腾出位置。

九曲门的人倒是松了口气，曦月执意插手，他们必然心有顾忌，万一伤到了她，就等于和北冥冰凰结怨，到时候那超然世外的皇族前来门中问罪，他们这几人怕是前途堪忧啊。

“苏辰，你若束手就擒，我们给你个痛快。”祝武厉声道。

苏辰不答话，镇静无比，立在原处露出了讥笑，也不主动出手，也不寻思着找退路。

“祝师弟何必跟他废话，直接擒下此獠！”黄英银牙几乎咬碎，之前苏辰将她挟持，还将她身上的东西给洗劫了个干净，被她视为奇耻大辱，恨不能将苏辰千刀万剐。

定光梭如影似幻，悄然出现，“光阴如梭”神通借助此宝发动，乌光笼罩向苏辰，快如闪电。苏辰对此早有防备，脚一踏，迅速后退，脱离乌光范围；祝武从攻来，打出一拳，只见那拳头金光璀璨，如骄阳横空；韩士佳自左侧而来，排出一掌，那掌上墨光萦绕，如水如乳。

苏辰后退过程中，左右手交叉，分别点出一指，两道不同的剑气分别迎上祝武与韩士佳的拳掌。以刚劲对墨掌，以巧劲对金拳，凭借自身高于他们两人的修为，生生地将二人震退。与此同时，黄英的飞剑、刘泉的八卦宝镜轰杀而至，眼看已经到了面前。

苏辰手势不变，其交叉的手臂上亮起白芒，正是将将震退祝武和韩士佳的时候，两手一挥，一道十字星芒斩出，将那飞剑与宝镜之光挡下；黄英手中剑诀一变，飞剑在倒飞时一个旋身，换了个方向疾驰而来，“铛”地一声，斩在了苏辰身上，但在离他身子仅两指宽的地方，一圈波纹荡漾开来，飞剑斩击的力道被尽数化解。

然而，苏辰却浑身一震，虽然飞剑没有将他斩伤，到一股巨力却透过了先天剑罡，震得他五脏六腑一阵痛，差点没能站稳。

“该死，难道是那个炼神期的老鬼？”苏辰一边躲闪祝武和韩士佳接踵而来的攻势，一边看了看某个方向。

定光梭忽然出现在苏辰头顶，如同利箭般飙射而来，苏辰皱眉，身形忽然变得闪烁不定，定光梭一击落空，苏辰已经出现在几步开外，抬手一掌打向了韩士佳，其掌心处星芒闪动，光点如流星般划过天际，轰向韩士佳；之后，他屈指一弹，一道凌厉剑气直奔袭来的祝武。

韩士佳再次运转“玄墨掌”，手掌柔若无骨，在流星中挥动，将其一颗颗拍落，然而她没有全部化解，几颗角度刁钻的“流星”分别打中了她的小腹和腿弯，韩士佳痛呼了一声，两腿站立不稳，直接跪倒。

那边厢，祝武以“金阳拳”接下那道看似普通的剑气，拳剑相交瞬间，一股刚劲迸发，祝武岿然不动，他的金阳拳就是以刚猛著称，最不怕硬碰硬。初时的劲道被他抵住，他还不以为意，却突然发现一道道后续之劲如浪涛般席卷而来，祝武心下一惊，却已无后劲，被这一股股绵力轰退，出拳的那只手近乎折断，手指更是差点被夹杂其中的剑气给斩断。

再看向苏辰，韩士佳和祝武的眼神已经不同了。

那个在场中幻灭不定的男子，打出这两击后已经顾不上他们两个，但在定光梭、八卦宝镜和飞剑的围攻之下不见丝毫慌乱，说不上游刃有余，却也没有狼狈不堪。

“此人不除，定成心腹大患。”韩士佳眼神一凛，心中下了如此定论。

韩士佳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盒子，随后对祝武使了个眼色，祝武会意，一声长喝加入了对苏辰的围攻，其进攻路线正好挡住了苏辰观察韩士佳的路线。

见祝武欺上前来，苏辰眉头一皱，压力骤增。定光梭不时扫出“光阴如梭”这一神通，他都不得不规避，然而八卦宝镜和飞剑总是及时配合，逼得苏辰险象环生，已经挨了十余次攻击，全仰仗先天剑罡硬抗下来，此刻祝武攻杀而来，路子刚猛，总挡在他的眼前，苏辰心知有鬼，却无暇他顾，只得或以巧劲，或硬碰硬接下祝武的攻势。

在这捉襟见肘的时刻，苏辰终是一个疏忽，中了光阴如梭，行动顿时迟缓了起来。

“糟糕！”

就这么一瞬间，祝武的金阳拳砸中了他的胸口，八卦宝镜的镜光也打中了他的眉心，同时定光梭击中了他的右膝，飞剑斩中了他的左脚脚踝。四处被攻击之处，密集的波纹荡漾，苏辰全力催动先天剑罡，抵御四强的合击。

此时，韩士佳露出了阴冷的笑，她手中的盒子已经打开，一道不起眼的七彩之光电射而出，在苏辰全力抵挡四处攻击时，那道小小的七彩霞光爬上了他的身子，来到了脐下，而后显出了原形，却是一条散发着七色光泽的小虫子，一口咬在了气海穴上。

只见先天剑罡一阵动荡，竟有崩溃迹象！

韩士佳的判断没错，先天罡气虽然逆天，但并非全无破绽，武者的先天罡气有一个罩门，那就是“气海穴”，一旦罩门被破，罡气溃散，不仅是破掉了一层防御，也能打乱武者体内的灵力运转，对一名武者而言，可谓致命。所以，武者会格外注意这个破绽，尤其是在对战中，甚至会以其他手段来保护这个罩门。

但，由先天罡气变化而来的先天剑罡，作为剑修的专属神通，和一般武者的先天罡气会是一样？

苏辰眼神一凝，那动荡了一阵的先天剑罡竟是恢复了平静，除了被攻击的五处依然有波纹，整体却归于了稳定。

“我道祖师岂会不知先天罡气的弱点，又岂会考虑不到应对之法？”苏辰面无表情地开口，“于我剑修一脉而言，为何将此神通改称剑罡？看来，你们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操控法宝、异虫的四人和出拳的祝武都一阵心惊，他们发现法宝、异虫和拳头似乎都被苏辰“黏住”了，后方四人掐着法诀，法宝虽在挣扎却始终脱离不了苏辰的身体，那虫子也是如此，发出了惊恐的“呲呲”叫声，疯狂地扭动，却逃脱不得。

苏辰与祝武对视，眼神变得冷酷无比，祝武心悸，恐惧感袭来，让他浑身都在发抖。

“从你开始吧。”

荡漾的波纹消失，一道白芒在刹那间暴长，祝武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道白芒洞穿了他的胸口，鲜红的血飙射而出，洒在了苏辰的身上、脸上，让他看上去如魔似妖。剑气入体瞬间，首先摧毁了他的心肺，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出现在了祝武身上，他脸色惨白，缓缓倒下；而后是眉心处、右膝、左脚踝、气海穴，这四处分别出现了同样的情况，眉心处的剑气逆着宝镜之光而去，轰在了八卦镜上，镜光顿时溃散，刘泉口吐鲜血，再一看，宝镜的镜面已经支离破碎，摔落在地；气海穴的剑气在爆发而出的瞬间，就把七彩异虫劈成了两段，虫子怪叫着化成了两道彩光遁走，缩回了韩士佳的盒子里，这让苏辰和观战的曦月都一阵惊讶；而定光梭和飞剑的下场差不多，飞剑断成了两截，定光梭也被打得裂开了，符剑和黄英也分别负伤。

情势逆转之快，让九曲门的五名杰出弟子懵了圈儿。

苏辰傲立场中，看似平静无波，其实体内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他在刚才的爆发式反击中疯狂调动了体内的力量，此刻气海之中，好不容易平衡下来的局势被扰动了。

主要是那呈现“太极”形态的黑白二气，受到了突然狂涌的灵气的冲击，也被变得狂躁了起来，此刻正在翻涌不止，准备继续之前的龙争虎斗，苏辰自身的力量岌岌可危，想要隔断黑白二气，却在不断被吞噬。

随之而来的，是无端出现的黑雾，又开始爬上了他的金丹。

浑身灵气暴动，冲撞着他的经脉，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裂痕。

战场陷入了短暂的僵持，谁也不敢妄动，而祝武直接丧失了战斗力，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苏辰利用这个机会，赶紧默诵“净心咒”，一边安抚暴躁的黑白二气和暴动的灵气，一边逼退心魔黑雾，想要尽快让自身恢复。他口中也含了一口血，硬是吞了回去，没流出一丝。

“唔，是个不错的小子。”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响起，不含一丝感情，冷如秋水，然而苏辰心跳骤然加快，一口鲜血顿时喷出，脸色刹那间变得极差。

九曲门的炼神期高手轻飘飘地出现在苏辰面前不远处，冷冷地打量着他，又道：“星隐无踪、逆星十字、流星落，当年武绝苏星风的三大名式，可是让我仰望了许久呢。可惜不曾见过他老人家亲自施展，倒是在他的不肖弟子身上看到了这三大名技。”

“敢问前辈尊姓大名？”苏辰满头大汗，气喘不休、呕血不止，但还是尽力挺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

“九曲门烈武。”中年男子答道，“让你死个明白。”

“哼……”苏辰嘴角一咧，流出了更多的血，“真可惜，大仇未报，却在死在这里……”

“笑话！”烈武冷然道，对着苏辰的天灵，一掌拍出。

忽然，他神色一变，连忙止住掌势，同时撤回掌上的力量，却还是稍晚一步，一个白衣蓝裙的少女眉心淌血、跌坐尘土中。

竟是曦月在关键时刻撞开了苏辰，受了烈武这一掌。

“这这这……”烈武的手掌颤抖，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俄而一声凤鸣响彻云霄，烈武愕然回头，城外的天空中，一头巨大的蓝色凤凰由远及近，那声凤鸣声中，已然包含了怒火！

靠近桉叶城后，冰凤凰降落下来，化成了一位蓝瞳蓝发的美丽女子，几个闪灭间，已经来到了曦月身前，惊惶呼唤道：“天女……小曦！”

“什、什么？”烈武如坠冰窖，“天、天女？北冥天女？！”

苏辰也惊呆了，他是真没想到曦月会这样做。

“清月长老，你来啦？”曦月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然后咳了两声，竟是咳出了血来。

来者正是北冥冰凰一族的三长老清月，而她的手中，一片冰蓝色的凤凰羽重新回到了曦月发间。清月查看了曦月的情况，发现她并无性命危险，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一个时辰前，望舒长老赠与曦月的冰凰飞羽出现在北冥城，带来一个求救的信号，三大长老以及族长云月震惊之下，立刻派遣清月前来驰援，如果事态不可控，清月将会立刻联系北冥，到时候北冥高手尽出，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她们的北冥天女！

好在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倒不用兴师动众。

“这是怎么回事？”清月扶着曦月站起来，回身怒视烈武，磅礴的威势向着烈武逼压而去。

烈武心胆剧颤，眼前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年轻的女子，却是当今北冥明面上的第四强者，岂是他一个炼神期修士可以忤逆？何况，他刚才误伤了曦月，而听这女子的称呼，那个少女竟是冰凰族的皇储——北冥天女？！

“误、误会！真的是误会！”烈武在清月的威势下跪倒在地。

“说！”清月威严地注视着烈武，稍稍收敛了一些气势。

烈武如蒙大赦，立刻将前因后果说出，然后道：“事情就是如此，请尊驾恕罪，饶过我等！”言罢，俯首在地，不敢抬头。

清月皱眉，看向了一旁的苏辰，那少年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血水不断从他口中淌出，显然已经受了严重内伤，可他却强撑着站了起来，而看到了清月的目光后，竟是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长老，救他。”曦月急切地看向苏辰，她也看出了苏辰的状况。

清月虽然不悦，但也明理，说到底苏辰是为曦月才重返九州，否则也不会有此遭遇。他身上的那些事，冰凰族自然无需理会，但曦月的模样，似乎很在乎这个人，既然如此，便救他一次，也算扯平。

清月思定，对烈武道：“你既说明缘由，我族自不会胡搅蛮缠，不过天女有令，要我带此子同去，你可有意见？”

烈武忙道：“全听尊驾吩咐。”

清月点了点头，道：“带上你的徒儿滚吧，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烈武连忙磕头：“谢尊驾不杀之恩！”然后，烈武慌慌张张起身，大袖一卷，施展了他的神通“袖里乾坤”，将祝武等人收走，然后对着清月行了一个大礼，便立刻离开了。

“跟我来。”清月一手扶着曦月，一手对着苏辰一招，苏辰立刻飞到她的手中，而后三人就从桉叶城中消失了。

良久，大街上两旁的房屋中才有人探出头来，发现那些个神仙们都不见了踪影，这才慢慢地走出了庇护之所，大街又渐渐地热闹了起来，到处都在谈论这次发生的事情。

九州诸城中，时常会有修士争斗，不过这些修士都遵守着一些规矩，绝不会轻易波及到凡人。所以这些凡人一旦发现有修士在城池中发生争斗，一定会立刻躲回家中，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就躲在附近的茶楼酒肆中，“近距离”地窥视，看看这些个“神仙”是怎么打架的。

不过，凡人终其一生，只怕也见不到几次，所以每每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总能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桉叶城东面，一处坐落在田野之间的庭院内。

曦月急得团团转，她自己的伤势其实并不严重，在清月的救治下，一盏茶的功夫就痊愈了，反倒是苏辰，以一敌五虽然反制成功，但那时已然受创，而后烈武出现，以炼神期的修为发出的音波，干扰了苏辰的自救，使得苏辰遭遇了体内力量的反噬，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

此刻，清月正在为他诊治，但从她紧锁的眉头来看，情况不怎么乐观。

曦月问道：“他的伤势如何？”

清月道：“他所受创伤皆是自身反噬所致，要治好并不难，只是我很奇怪，他体内似乎有奇怪的力量存在，他所受的反噬也来源于此。”

曦月一愣，清月长老看出了问题的本质，可那是苏辰的秘密，苏辰也没有全部告诉她。清月又道：“据我推测，这应是他所修功法出了问题，才会导致体内有不同力量盘踞，这些力量之间应当存在某种平衡，只是在这次对敌中被打破了。真是奇怪，这小子究竟修炼了什么功法？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曦月低头看着昏睡中的苏辰，满脸都是心疼，她知道苏辰身上背负着很多，她也一心想帮助苏辰，可如今他躺在这里，她却在一筹莫展。

清月将她的表情尽收眼中，再看了看苏辰，顿时明白自家天女和这个人族少年之间，似乎不太一般。

第十四章 一言难尽

清月在思索，曦月和苏辰究竟是什么关系，此人为何值得堂堂北冥天女舍命相护。

一个前途堪忧的少年，不仅蒙冤而被师门通缉，自身也被莫名力量所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掉。

他唯一的幸运，或许就是遇到了曦月。

当清月提出自己的疑问后，曦月沉默了半晌，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将掌心那淡淡的十字印痕露了出来。

清月神色一下就变了，她急切道：“你怎么这么糊涂！”

曦月却很平静，说道：“他值得。”

清月看着她，神色复杂，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曦月说道：“你可知逆命造生是谁开创的么？”

曦月摇了摇头，她只知道这是一门逆天之术，却未在记载此术的古籍上看到有关开创者的讯息。

清月道：“此术来自人族，是千万年前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所创，传说，那位女子开创此术是为了救活自己的爱人，可惜最终晚了一步。”

“爱人？”曦月目瞪口呆，低头看向手掌。

“当年我族一位前辈与那位人族女子交好，后来她将此术赠与了我族，并坦言施救的对象若不是自己一生挚爱，切勿轻易使用。哎，没想到你不仅学了去，还用在了一个人族男子的身上。”清月叹惋不已，她无法看好苏辰的未来，曦月身份有太特殊，所以在察觉到曦月对苏辰的那种在乎之后，才会有如此反应。

“我和他，是生死之交。”曦月说道。

当年那位人族女子或许是为了爱人才开创逆命造生，可谁说只有爱人之间才能使用此术相救呢？她与苏辰相识于祁天山脉，先是苏辰救了落难的她，之后两人在地下迷宫共历生死，她把唯一生机留给苏辰，而苏辰又不离不弃地保护她，所以才有后来曦月以逆命造生来救苏辰。

这等情谊，难道还比不上爱情？

清月张了张口，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到曦月坚定的眼神，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说道：“这段时间，先让他把伤势养好，至于以后，再说吧。”

曦月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清月摸了摸她的头，眼神也变得很宠溺，随后她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冰蓝色的丹药，蓝雾氤氲，若凤羽飘零。

“这是太阴丹，本来是特意备来给你救命用的。”清月白了曦月一眼，曦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能猜到，当接到她的求援信号时，长老们有多着急，而且她怕长老们来得晚，故意添了油、加了醋的，不过到底是有云月族长和望舒长老在，这两位虽然着急但没有失了方寸，先派平日里和曦月最亲近的清月长老先行，等情况明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以如今清月长老的修为实力来说，如果她都救不下人，那对方必然也不简单，否则也不需要北冥高手都出动了。

而且，云月和望舒也猜测，曦月招惹到的未必是什么绝世强者，否则哪有机会以飞羽传信。

苏辰服下太阴丹后，朦胧的冰雾自其身上腾起，一层薄冰迅速覆盖了他全身，曦月不明所以，想要上前查看，清月将她拦住，说道：“不用担心，太阴丹本就是这种效果，这样可以保护他的经脉和金丹，让他的伤势不会恶化。”说罢，又倒出一粒丹药，这粒丹药看着普普通通，但清月的神色却珍而重之，显然这不是什么寻常丹药。

清月道：“等他体外的冰散去，将此丹给他服下。”

曦月嗯了一声，将丹药接过，而后清月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曦月和苏辰，后者依然昏迷，曦月却坐在床边，望着他出神。

“原来这是给所爱之人准备的救命之术啊……”

曦月刚听到的时候还胡思乱想了一阵，但很快就清醒了，她和苏辰委实没有那种情愫，不过是性命相交，单纯地认为值得为朋友如此而已。

入夜之后，远在青州的一座城池里。

“春风拂槛楼”是曲城最富盛名的酒楼，在曲城已经有数百年历史，其掌柜的似乎也不是寻常人，来历很神秘。

春风拂槛楼有一名酒，叫“醉花荫”。酒楼存世已久，不止曲城这一家店，在其余各州都有分号，共计十余家，其总店位于扬州金陵城，在九州大地上名声显赫，据传有某个修界的大门派在扶持。

春风拂槛楼一直是那些有着崇高地位的人所喜欢的消遣之所，这些人或者是修界名流，或者是皇亲贵胄，尤以金陵总店为最。

此时的酒楼中，一间雅间外，站了数名身着白甲的武士，而雅间之内，气氛也相当的沉重。

“太子爷，如今天女诞辰已过，是时候返回东荒了。”一名中年男子垂手而立，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我还没逛够呢。”桌子另一边，一名年轻的紫袍少年喝着酒，看都不看中年男子一眼。

“可是……”

“可是什么呀？”紫袍少年不耐烦地说道，“你派人从观星城一路追到曲城，害我什么事都没做成，一路上心情甚是不爽，我还没找你问罪呢，你倒是先来给我添堵了。”

中年男子低着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耐着性子问道：“那太子打算去哪里？属下派人与您同行，保护您的安全。”

紫袍少年道：“不必了，你带着所有人回东荒去吧，我也就是随便逛逛，人多了我不自在。”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太子殿下若执意如此，属下这便告辞，还请您万事小心，九州水很深，即使龙族，也有所忌讳。”

紫袍少年不答话，自顾自地饮酒，中年男子拱了拱手，退了出去，脸色阴沉地带着白甲武士离去。

夜晚的曲城，大街上人不多，中年男子一肚子火气，闷头走在前面，他身后的武士们面面相觑，但也无可奈何。

那位太子脾气颇大，之前追寻过来的人，被他发现并引出来后，统统被臭骂了一顿却还是得跟着他，后来这位大人从北冥回来，马不停蹄地赶来曲城，结果还是一样，此刻正窝着火呢。

“一个小野种，你就嚣张吧，等哪天你从太子之位上掉下来，看谁还认识你。”中年男子低声咒骂，身后的人却听得心惊胆战。

“大人，您这话有点过了……”一个武士好心提醒道。

“哼，不过是全东荒都知道的事实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中年男子没好气地说道，“他不过是暂时被立为太子，用来激励各大王脉的后人而已，还真以为自己是未来龙皇了么？”

“这……”武士们都闭口不言了。

东荒龙族，名列神州四大圣族之首，颇有舍人族之外的神州第一大族的威势，这等名头自然不是随便得来的，而是用真正的实力打拼出来的。龙族崇尚强者，其族人自小就处于各种竞争之中，尤其是各大王脉的嫡系子弟，一旦落后，就会被剔除出王脉，而越是有天赋潜力、修为越高的子弟，所能享受的尊荣也就越多，所以龙族自古以来便是高手迭出，在神州大陆上威势极盛。

但在十六年前，出现了一个意外。

龙族在没有龙皇的年代，一直由四王和大司祭共同主持，而十六年前，东荒出现异象，之后大司祭自东荒中心的禁地中，带出了一个婴儿，并不顾四王的反对，坚持将这个婴儿立为龙族太子，震惊了整个东荒。

被封为“太子”，就意味着未来将统领龙族，集大权于一身，甚至成为“龙皇”！

但紧接着，大司祭又向四大王脉宣布，“太子”之位，各脉后裔皆有权力竞争。百年之后，东荒将重选太子，遴选出这一代人中的最强者，成为未来龙族的第一人！

因此，龙族四大王脉的人都认为，这个莫名出现的婴儿，只不过是大司祭和四王用来激励各脉后人奋勇前行的“工具”而已。

中年男子一路骂骂咧咧地走远，却混没注意大街的拐角处，一个紫袍少年面无表情，目送他们离去。

“呵，真是让人恶心的嘴脸。”

他走上寂静的大街，向着“春风拂槛楼”而去，一路走一路忖道：“反正东荒我是不想回去了，不如往西边去吧，前几日听说那什么道武宫出了个逆徒，正满世界的通缉呢，要是碰上那个叫苏辰的家伙，岂不正好……”

抬头一看，弯月如钩，点点星辉洒落。

他忽然有些低落，不知道远在东荒的她，还好么？

“龙卿言啊龙卿言，等你什么时候够强大了，一定要带她离开那个鬼地方，从此双宿双飞，做一对自由自在的神仙眷侣！”少年自语着，眼神坚毅无比，他不会让这一天太远，因为他和她都等不起。

苏辰身上的薄冰终于都化开了，太阴丹的效力也完全渗透进了他的身体各处，把他保护了起来，他的身上甚至有寒气蒸腾，但神色却不似先前那般痛苦。

见此状况，曦月将手中那粒看似普通的丹药喂给了苏辰。

丹药入口即化，呈现出雾状进入了苏辰体内，所过之处，薄冰化消，经脉修复，躁动的灵力也平稳了下来，受到灵气冲击而有所破损的脏腑、骨骼等也被滋润，创伤尽消。

丹药入体后，曦月以掌抵在苏辰小腹，口诵《轮回经》中的净心咒，将咒文之力导入苏辰的丹田气海之中，配合丹药药力，抚平了他体内最危险的黑白二气，也将包裹了他半颗金丹的诡异黑雾给击退了。

苏辰体内的奇怪力量再次归于平衡，只不过上一次是他作为主导，而这一次则是曦月相助。

曦月长舒了一口气，苏辰已经没事了，她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眼珠子转了转，嘿嘿一笑跑了出去。

“长老说你明早就能醒来，那正好……”曦月欢快地跑向了厨房。这个小庭院是她们向附近的农家借来的，所以不仅有厨房，还有不少粮食。居住在桉叶城附近的人，在无战乱的年代里，生活还是很富足的。

清月悄然现身，将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静静地立在月光之下。不一会儿，厨房里传出“乒乒乓乓”的声响和曦月的怪叫，清月一愣，无奈地笑了笑，转身回房了。

只要天女还是天女，小年轻的事，就由她去折腾吧，作为“老人家”，只需要为她保驾护航便好。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曦月用砂锅端着自己的杰作重新来带苏辰的房间，她先把吃的放在桌子上，然后来到床边查看苏辰的情况。

“很好，已经彻底复原了，清月长老的药可真厉害。”曦月心中大定，站起来身来，无聊地东张西望，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裙已经惨不忍睹。本来是蓝衣白裙，结果被烟火一熏就变得黑不溜秋，而且第一次点火的时候，干柴烧的噼啪响，她的衣裙都被炸出来的火星烫出了洞。而且她在厨房翻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酱油罐子，泼了自己一身……

反正，她身上的衣裙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样子，而且她想在苏辰醒之前做好吃的，所以也没来得及去换。

折腾了一晚上，虽然搞得自己狼狈不堪，不过她还是弄出了一点东西。

苏辰醒了，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正在掸灰的曦月，不过他还是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从脸到手，从衣服到鞋子都面无全非的人是曦月。

“你……怎么了？”苏辰问道，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

“诶？你醒了？”曦月笑了起来，灰黑的脸配上洁白的牙齿，呃……

苏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桌子旁边的，看着曦月盛了一碗……粥？放在他面前，说道：“尝尝看，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的。”

“哦，哦，好。”苏辰端起碗，舀了一勺，迟疑着递进嘴里。

曦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想知道自己的手艺如何，虽然这一小锅的粥品相不是很好，但她觉得味道应该不差。

苏辰第一口下肚，没有说话，快速地把碗里剩下的粥全部喝完，然后将碗放下，笑道：“谢谢你啊，我吃饱了。”

曦月则追问道：“味道怎么样？说说看。”

苏辰眨了眨眼，说道：“要不你先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

曦月不满地说：“别东扯西扯的，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还有，什么叫吃饱了？这么一小碗你就饱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呢！给我吃完！”

苏辰哭丧着脸说：“你饶过我吧！”

……

曦月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时，又恢复到了明艳动人，她径直去往厨房，就在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的人，不禁纳闷：“我特意煮的粥就有那么难吃么？这混球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

难不难吃她不知道，反正苏辰在她的监视下把一砂锅的粥都喝了下去后，那表情可谓相当精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谋杀他呢……

“也不怪我啊，第一次下厨，能做出东西来就算好的了，还想我怎样？干嘛那副表情啊，而且我也是一片好心，想我堂堂北冥天女，从来都是被伺候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我伺候别人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曦月忿忿不平地想道。不过，厨房里传出的香味，又不断地提醒她，那锅粥确实很……一言难尽。

不久之后，两人坐在了桌子的两边，开始享用热腾腾的早点。

“清月长老呢？”苏辰问道。

“她一早说要回北冥城复命，就先离开了。”曦月答道。

“哦，说起来，我能捡回这条命，还多亏了她呢。”苏辰叹了口气，如此一来，他算是欠了冰凰族一个大大的人情，还不知道该怎么还。

“哎呀，你要是想还人情的话，把我伺候好就行了呗。”曦月道。

“……”苏辰看着正在认真啃馒头的曦月，一时无语。

“对了，我想去燕云城。”曦月说道。

“去燕云城干嘛？”苏辰不解地问道。

“之前听你说起九州圣鼎，很想去瞻仰一下，而且你不是说在圣城之中，有很多对修士的限制么？我想我们去圣城的话，应该会让那些追杀你的人不敢妄动。”曦月说道，“不过，有了昨天在桉叶城的事，我想其他人再想对你出手，多少也得顾忌一下我北冥皇族的态度。”

苏辰点了点头，曦月说的在理，桉叶城中冰凰族长老出面维护他的事，相信很快就会传遍九州，这对他而言，无疑是多了一道护身符。虽然世间有不惧皇族的存在，但也如曦月所说的，他还没有让那些庞然大物也出手的价值。

如此一来，他即便被道武宫通缉，倒也不用东躲西藏。在自己强大起来之前，借助一下北冥冰凰的威势来自保也无不可。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曦月都做到这一步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寒了曦月的心。

所以，苏辰愿意陪着曦月走遍九州，她要去哪，他就陪着去哪。

第十五章 居庸山

由桉叶城前往燕云城，有两种方式。

其一，是修界的方式。对于这种有着重要战略地位的城池，雄踞北方的夏王朝自然要牢牢掌控在手里，夏王朝的国都就是九大圣城之一的燕云城，其国土涵盖冀州、雍州、青州，向南与梁州、徐州和豫州接壤，是当今九州诸国中，国土面积最为广大的一国。而借助修道界的力量，夏王朝分别在燕云城、长阳城以及观星城中建造了传送法阵，又以三大圣城为中心，在三大州的各个重要城市中都建造了一定规模的传送大阵，为的就是及时掌控四方国土。

其二，就是凡人的方式。九曲河入冀州境内后，其主河道会流经燕云城附近，而作为国都所在，这里自然建造了码头，而且规模比之燕回渡口大上了十数倍；除水路之外，以燕云城为中心，还有东南西北四大官道，通向夏国各地，便于四方交通。

曦月和苏辰最后一合计，选择了走旱路。一来桉叶城中的传送大阵不向外人开放，纵然是北冥皇族也不行，这是人间王朝专用的；二来两人也不赶时间，曦月本就是出来游玩的，自然是以“游玩”为主，而曦月听说桉叶城往燕云城的途中有一座风景秀丽的名山，所以非常想去看看，走水路的话会错过，所以选择了旱路。

至于苏辰，他的作用就是带路……

就这样，两人上路了。

北方的风景，不似江南那般细腻柔美，更具峥嵘和粗犷，纵然是林木，也更显孤高，而冀州境内，以燕云城为中心，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平原，只在圣城南北，分别有两座大山，将圣城拱卫于其中，曾有修界强者于星空俯瞰冀州，将燕云圣城和两条山脉绘于纸上，发现那是一种自然天成的地势——双龙戏珠，双龙即是位于北方的居庸山和位于南方的九华山，燕云城所在位置便是“龙珠”。

自古就有传说，九州是位于九条灵脉之上，昔日有人族前贤铸造九鼎，镇在九大灵脉的“灵穴”之上，依灵脉走势划分出人族的疆域，形成了现在的九州，燕云城所在，就是其中一条灵脉的“灵穴”，也是双龙戏珠这一地势的“龙珠”，集天之华、地之精于一体，而成为一座不朽的圣城。

曦月想去的，就是“双龙”之一的居庸山。

北方名山之最，当属祁天山脉，相比雄浑辽阔的祁天山脉，居庸山确实算是“风景秀丽”，以东西走向横亘于燕云城之北、桉叶城之南，绵延数千里，草木葱茏、繁花似锦，没有祁天山脉那般雄奇，亦不似九华山那般险峻，很多北方人都调侃，这山该生在江南而非漠北。

如此酷暑时节，居庸山上正是绿荫如盖，因此也特别适合避暑之用。

自北方一路南下的曦月和苏辰，此刻正站在山脚的一处小径前，曦月抬头望去，绿木葱茏，绿草如茵，他们两人所处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一处铺满芳草的山坡，随着一阵山风拂过，漫山遍野的沙沙声响起，那山坡之上亦是绿浪起伏，一重接着一重，煞是好看。

曦月眉开眼笑，指着山坡对苏辰道：“我们就去那里歇歇脚。”

“好。”苏辰点点头，跟着曦月而去。

他怀里抱着一堆零嘴儿，这果子、那糕点，都快抱不下了！而曦月撑着伞走在前面，任纸伞斜靠着她的肩，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块桂花糕，一边走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

“哎，她还真是来游玩的。”苏辰一边走着，一边摇头叹气。

“嘀咕什么呢？”曦月回头问道。

“没什么，就是感慨你胃口真好。”苏辰有气无力地回答道，“从桉叶城一路吃到居庸山，你不觉得撑么？”

曦月哼了一声，说道：“本姑娘高兴，胃口就好，想吃多少吃多少，又没花你的钱。”

苏辰郁闷了，明明都是她买东西他付账的好吧！不过细细想来，好像花的还真不是他的钱，之前从九曲门的黄英那里洗劫了一笔，后来清月长老离开时给曦月留了些，确实都不是苏辰自己的，只是这两笔钱都存放在他那里，曦月都不带过问的，需要用的时候直接就让苏辰掏腰包。

又叹了口气，苏辰道：“我是怕你吃这么多，长肉。”

曦月白了他一眼，直接扔给他一个后脑勺，不想理他。

沿着登山小径上行，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那处山坡，一股芳草清香扑鼻而来，曦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觉心旷神怡，把纸伞扔给苏辰，欢笑着跑向绿草地。

山坡很宽阔，亦很平坦，绿草之中点缀无数的野花，曦月跑过去，惊起了一只只蝴蝶，而她似乎有某种吸引力，那些蝴蝶不仅没有受惊飞走，反而围绕着她，在她身前身后飞舞着、追逐着，仿佛在和那明艳动人的少女嬉戏。

苏辰在她后面不远处不急不缓地跟着她，看着那欢欣的女孩，亦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跑了一阵，跳了一阵，那十八岁的姑娘在草地上坐下，手搭凉棚四处张望，看到身后慢悠悠的苏辰时，招呼他赶快过去。

待苏辰在身边坐下，曦月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躺了下去，草地很柔软，躺上去很舒适。

阳光正盛，对着这片山坡照耀，曦月眼睛眯着，不一会儿便困意来袭，就对苏辰说道：“你别到处乱跑哦，我有点困了。”

“啥？”苏辰愕然，再看曦月，已经闭上了双眸。

她侧躺着，正面对着苏辰，一只手枕在头下，一只手随意搭在身上，就那么睡着了。

也许是阳光太刺眼，她眉头皱着，长长的睫毛颤动，苏辰将手中的零食放在一旁，将那画着江南水乡的纸伞撑开，为她遮阳。曦月眉头舒展开了，在睡梦中向着苏辰的位置动了动身子，离他近了些。

苏辰一边撑着伞，一边打量熟睡的曦月，低语道：“其实，你也不过是一个少女罢。”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双腿盘起，默默修炼了起来。

内视自身后，苏辰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以及奇经八脉都覆上了一层冰晶，这层冰晶很奇特，呈淡蓝色，而且非常薄，如果不是在苏辰体内，又发出淡淡的蓝光，几乎可以被忽略。冰晶几乎布满了苏辰周身，将他整个身体都映照成了淡淡的蓝色，不过这只是体内的情况，体外则毫无变化。

“这难道是太阴丹遗留的？”苏辰琢磨着，想起曦月跟他讲过的太阴丹的效用，故而有此猜测。借助太阴丹与那颗神秘丹药，苏辰方得痊愈，也正因有此一劫，也让他得了不小的好处，只不过苏辰目前还没感受到，只是发现了体内的这点变化。

苏辰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反而在引导天地灵气入体时，感觉到肉身似乎更加有活力了，聚纳灵气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九州范围广大，且因为占据了神州九大灵脉，因此自古以来就是修炼圣地，各地都有着非常充裕的灵气。居庸山靠近冀州灵穴，为“双龙”之一，灵气比之普通地域更加磅礴，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因此在居庸山亦有一个修界门派，不过并没有占据整个居庸山，也不在苏辰两人上山的这个方向。

也许是经历了一次生死，苏辰修炼之时，发现自身修为有所增长，或许近期之内就可以破关，进入金丹七重天。

苏辰叹了口气，他修至六重天已有年头，但中途遭遇了变故，师父一家遇害，自身修为半废，如今终于又能有所突破，可还是无法去撼动那个位列“道门十绝”的人，甚至如今连师门都无法回去。

虽然曦月不断说会帮他，可苏辰明白，终归要自己强大才行。因为曦月所说的帮助只是她自己的决定，北冥凰族并不会插手，只靠他们两人，太难！所以他必须强大起来，必须强大到让李淳罡心惊胆战的程度！

突破不急于一时，因为他还有些事情需要考虑，如今离下一个大境界又近了一步，他必须有所规划了。

苏辰感觉有人在动他手中的伞，便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修炼。睁开眼，发现曦月正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醒了？”苏辰问。

“对啊。”曦月似乎很开心。

苏辰奇怪地打量了她一阵，有所察觉，便问道：“你好像很高兴啊，发生什么事了？”

曦月笑道：“我进入金丹四重天了！”

苏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别告诉你睡了一觉就突破了！”

曦月得意地说道：“那当然，本姑娘乃天纵之资，没有什么不可能。”

苏辰噎了半天，最后嘟囔道：“真是没天理！”

确实很没天理，苏辰就没见曦月怎么勤修苦练过，无论白天晚上都是在吃喝玩乐睡，有时候苏辰都觉得她在浪费自己的天赋，结果现实无情地打了苏辰的脸，这人跟人……啊， 不对，人跟凤凰……种族不同，真是没得比，谁让他是人族，而曦月是圣族，还是个不一般的圣族。

看到苏辰郁闷的神情，曦月偷笑，其实她的开心倒不是来自于修为的提升，而是醒来之后，看到他为她做的事，一件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好了，我也休息够了，我们继续往山里走。”曦月拿过伞，然后把所有的零食也都收进随身的香囊里。

“唉，走吧。”苏辰还在郁闷。

曦月边走边说道：“你也别不满了，我是从出生就开始修炼，都快二十年了，才到金丹四重天；你修行也就十年左右，修为就比我高，我还没发牢骚呢。”

苏辰回道：“但是你的根基很扎实，我以后还要重修前三个境界呢。”

曦月想了想，倒也是这么回事。苏辰是以境界提升为先，自身天资摆在那里，纵然修行时日不长，但境界要更高；而曦月重在夯实根基，因此进展虽然缓慢，但后劲很足，时机一到便会一飞冲天。苏辰的根基比之曦月或有不足，但不见得就差；曦月的境界没有苏辰高，但实力不见得就弱。

而两人并没有实际对决过，所以彼此的强弱无法断定。

“不过有件事我可以肯定。”苏辰忽然笑道。

“什么事？”曦月好奇地问道。

“你信不信，我就是站在这里让你打， 你都打不动我。”苏辰笑嘻嘻地回答道。

“……”曦月无语，没好气地说道，“你的先天剑罡太变态了！”

确实，苏辰拥有先天剑罡这一神通，又处于金丹六重天，放眼神州，只要是不超过金丹期的修士，就没几个能打得动他的，先天罡气的变态防御可不是随便说说，而是自古以来公认的，只能以绝对的修为差距来压制或者以特殊手段来攻破，否则御武一流的“先天罡气”和剑修一脉的“先天剑罡”就是绝对的“先天不败”，不过仍为修界首屈一指的神通！

考虑进这一层因素，理论上，曦月只有先一步进入炼神期，才能对苏辰造成绝对的压制，否则的话，就算她先达到金丹九重天，面对苏辰也没什么优势。当然，作为凰族天女，她手中还是有些底牌的，纵然压制不了苏辰，但也不会被苏辰压制。

毕竟北冥冰凰有着太过久远的历史，这一族什么都见过，岂会没有对付“先天罡气”的手段？

两人一路走着，一路聊着，不知不觉就登上了半山腰。

这里有一座凉亭，掩映在山林之间，一条蜿蜒小路通往凉亭，路的两旁长满了野花野草。

苏辰和曦月走入了凉亭中，暂且歇歇脚。

“奇怪，长老走之前明明告诉过我，居庸山这个月内会有一群少年天才的聚会，而且就是这段时间，怎么一个人影都没见到？”曦月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说道。

“兴许是我们上山的方向不对，或者错过了时间。”苏辰接口道。

这件事苏辰是知道的，而且曦月也就此事征求了苏辰的意见，才最终决定要来一趟居庸山的。按理说九州北方、夏国境内，都属于道武宫的势力范围，苏辰理应规避。但面对曦月，苏辰没有任何拒绝的念头，因此当时曦月问他要不要来居庸山会会那些夏国的天才少年们时，苏辰直接就答应了。而他也明确告知曦月，敢来这里，除了有曦月在明面上的保护，他还可以求助一个人，一个绝对有实力保护他们的人。

如果这场聚会闹得够大，也许真的能引出这位藏在居庸山的前辈。

说起来，苏辰和曦月相识相交不过两月左右，虽然苏辰未曾提起那段过往，曦月也很默契地没有追问；而两人日常相处，宛如多年老友，一点也不生分，平日里斗嘴互损，但在重要的事情上却能推心置腹。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对了，苏辰，那个在居庸山的门派叫什么名字？在哪个方位？”曦月问道。

“他们名为玄气宗，位于山南，更加接近燕云城。而我们登山之地是山北所在，刚好在玄气宗的背面，又刚好这一片山区不属于玄气宗的势力范围。”苏辰解释道，“因为山北这一块，藏着一些隐世修者，据说这些修士单独一人，足以抵过半个宗门，很难招惹。”

“那你说的那位前辈，也是这些隐世修者中的一员？”曦月追问道。

“没错，只不过我没有把握能引他现身。”苏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他向那位前辈求助的依仗，便是那位隐修与他师父苏星风之间的交情，以及苏辰在拜入师门后曾与此人有过的一些交集。

曦月点点头，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凝神思索着，过了一会儿，她说：“你说我们要是把玄气宗闹个鸡飞狗跳，再把他们的人引到山北这边来大闹一场，会不会引出那位前辈？”

苏辰目瞪口呆，好半天没回过神来，因为他在品味曦月这番话，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想做什么？”

“很简单，山北的隐世修者和山南的玄气宗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么？咱俩就想个法子把这井水搅到河水里去，把河水搅到井水里去，这居庸山要是不安宁了，那位前辈想必也坐不住，最好就在那位前辈隐居的地方闹，闹得他脑壳疼，我就不信他不现身。”曦月两眼发光，说到激动处还挥了挥拳头，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苏辰心里“咯噔”了不止一下，真要按这丫头的想法来，何止玄气宗，整个居庸山都得鸡飞狗跳，万一有一方克制不住，说不定就不是闹上一闹这么简单了，只怕会发生流血冲突。

见苏辰没答话，曦月便问道：“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苏辰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真是个祸害！”

曦月脸顿时就垮了，不满地说道：“什么意思啊你！你给我说清楚！”

苏辰就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希望这个祖宗能消停下来，因为看她这幅样子，只要苏辰一点头，那是绝对要付诸行动的。他不怀疑这姑奶奶搞事的能力，毕竟有祁天山脉和桉叶城的两次前车之鉴，第一次是她好心办坏事，结果差点把两个人都坑死，第二次是她故意引九曲门的高手入彀，差点没吓死对方。

这一次，若真让曦月去实施自己的计划，苏辰只想说玄气宗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上这么个活祖宗！

第十六章 辉煌往事

居庸山南面，是玄气宗的势力范围，这一宗派是当初扶持北夏立国的教派，在夏国境内享有尊崇的地位。

不过，和传承久远的道武宫比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毕竟，道武宫是可以号令整个北方修界的庞然大物，传说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相当久远前的时代，而那个时代也只存在于修界所传的历史之中。

玄气宗立教不过千年，在夏国朝廷的支持下，到如今也是香火鼎盛，甚至连皇室都会将资质不错的皇子、公主等送到玄气宗修行。皇室后裔若是入了修界，自然也等同于放弃皇权，但仍然能享受极高的尊荣，他们会以守护者的身份而存在，是一个王朝传承下去的保障。

修界的部分宗门与人间王朝，长久以来就保持着这种关系，共损共荣，互为唇齿。

当然，也有不与人间王朝同流者，诸如修界的各大皇族、王族，一些历史悠久、来头极大的门派宗教等，这些庞然大物虽与凡尘有接触，但更多时候是超然于凡尘之上、不涉凡尘之事的。

玄气宗与夏国皇室的联系很紧密，千年以来，不知多少向往修道的皇子王孙拜入了玄气宗，从此入道。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个传统，由这些入道修行的皇室子孙牵头，每年都会在一些时日里举办所谓的“精英聚会”，广邀天下的青年俊杰齐聚一堂，相互交流、切磋，有些人因此而被皇室看重，受到招揽；亦有人借此大出风头，从而扬名天下。而由于是年轻人之间的聚会，所以不会有老辈人物的出现，近些年来参与聚会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是金丹期的修士。

总之，这是一场北夏王朝举国上下都关注的盛会。

曦月得知，这场盛会就在最近几日，而且会持续一个月左右，因为届时会有不少天南海北的来客在这场盛会之上崭露头角。

她把目标放在了这些青年才俊的身上。

聚会的所在，自然是放在玄气宗的势力范围内，因为山北这一块多少算是个生人勿近之地，若是不小心冲撞了隐修的前辈高手，万一是个脾气古怪不讲理的老怪物，纵然玄气宗身为国教，也是该认栽就得认栽的。

这一次夏国的精英聚会，与往常有所不同，据说是来了几位身份非同一般的人物，其背后的势力，甚至足以撼动一国！

自居庸山之南大道登山，可直接抵达玄气宗山门，那些自夏国各地赶来参与盛会的人在最近这些时日陆续而来，苏辰和曦月一同来到这边后，没有急着露面，而是藏身在道旁的树林中观察来客。

曦月要关注的不是那些名不见经传的人，而是有些家世背景的人，既然要搞事，自然要拿这类子弟开刀。

“其实有些不起眼的人说不定更厉害，不过也更不好招惹。”苏辰听了她的想法，如是说道。

曦月表示赞同，说道：“就比如说我，看着不怎么起眼，其实本姑娘乃是北冥天女！”

苏辰瞄了她两眼，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姑娘明眸善睐、皓齿如贝，唇如点绛、眉似远黛，身段修长、曲线玲珑，着一袭白裙蓝衣，虽是化作寻常人族模样，但也是风华绝世，若走在人群中，那也是极为醒目。

说不起眼……姑娘你还真是自谦。

曦月忽然指着路上问道：“那人是谁？”

苏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面容俊朗，身材颀长，他无意中流转出的气息表明他有着不俗的修为，他龙行虎步，走在一群人的中间，与他人谈笑，颇有领袖风范。

见到此人，苏辰倒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啊，我还真认识。”

“谁啊？”

“他叫虞靖，来自燕云城，出身于人族上古九大世家之一，他可了不得，是这一代虞家家主的长子，于修道一途天资极高，是如今虞家年轻一代中的领头人物，可以说就是未来的虞家之主。”苏辰用淡漠的口气说道。

曦月好奇地看着他，苏辰在说到此人时，口气明显有点奇怪，她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果然，不等她继续问，苏辰又补了一句：“当然，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痴情种。”

“喔……”曦月故意拉长了语气，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苏辰白了她一眼，说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还想知道什么，快问。”

曦月嘻嘻笑道：“你怎么对他如此清楚啊？还专门说他是个痴情种，有猫腻，有大大的猫腻。”

苏辰翻了翻二百眼，表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跟在虞靖身边的人，有本家的子弟，也有与他交好的其他家族的人。苏辰并非全部认识，但从他们的交谈间，能听出一些人的来历，便将自己知道的给曦月简要的介绍了一下。

“其实我还是很好奇，你跟那个虞靖到底有什么猫腻？”曦月兴致勃勃地问道。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苏辰的白眼。

时间流逝，玄气宗宗门所在，随着渐渐降临的夜幕而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放眼望去，光雾氤氲，宛如人间仙境。

“我们也走吧。”曦月走出了树林，向着那光辉的所在而去。

苏辰轻轻一叹，没想到会遇上虞靖，两人确实有点渊源，不过那是和另一个人有关。只是，虞靖在此，不知道另一位会不会也来了。离玄气宗越近，苏辰心情莫名烦躁了起来，很有转身离开的冲动。

北国的精英会是皇室子弟发起的，聚会地点并不在宗门内，而是在居庸山的一处净土内，不过很靠近玄气宗，亦属玄气宗所辖。

凡来与会，皆会先拜山门，以示对国教的敬重。曦月和苏辰又不是真的来参加盛会，而且苏辰身份敏感，曦月更是身份尊贵，不屑于此，所以两人直接省了拜山这一步，尾随着前方的人直接前往了净土。

曦月发现，随着越接近这里，苏辰越发沉默，虽有心追问，但还是忍住了，估计等过了这茬再去询问，苏辰会告诉她的。

不久之后，净土临近了，远远一看，曦月眼神顿时一亮，前方那是一片在发光的林地，芳草遍地，鲜花灿烂，蝶飞莺舞，再仔细一看，那发光的是一株又一株异树和那遍地如玉般晶莹的绿草。

“这发光的树和草，我老家那旮沓多得是。”曦月瘪了瘪嘴，一点也不稀罕。

“我老家那旮沓也有。”苏辰点了点头。

曦月楞了他一眼，没说话，苏辰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

前方的人似乎听到了两人的话，回头看了一眼，那是几个衣饰华美的青年男女，男的英俊，女的美丽，气质不俗。

其中一个男的讥笑道：“哪来的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么？”其他人也都意味深长地笑了，看着这对男女。

曦月看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对苏辰随意打了个手势，然后理也不理那群人，走到了他们前面去。

苏辰会意，来到那人面前时，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你才乡巴佬呢，没见过世面！”说罢，也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出发前，曦月以冰凰飞羽幻化出了一张人皮面具，苏辰戴上后改变了容貌，不担心有人认出他来。随着曦月修为大进，她也能更好的运用飞羽了，这法宝妙用无穷，还能幻化成他物。

“嘿！”开口那人鼻子都快气歪了，但留给他的只有两个后脑勺，说明那两人压根没把他放眼里。

净土入口，有玄气宗的弟子在把守，凡与会的人，几乎都携带有拜帖，这算一种不成文的规矩，毕竟夏国乃是北方霸主，修界也是给皇室一个面子。

但苏辰和曦月哪有什么拜帖啊，在入口处就被拦了下来。

“两位，可有拜帖？”一名玄气宗弟子问道。

“没有。”曦月道，“怎么？还不让人进了？”

另一名弟子解释道：“抱歉，这是我北夏青年才俊的盛会，非常隆重，若无拜帖或受到此间主人的邀请，不可入内。”

曦月皱眉，刚要说话， 却听苏辰问道：“虞家的大公子可来了？”

两名弟子一愣，其中一人小心地问道：“自然已到，请问……”

苏辰打断了他，说道：“叫他出来，就说故人来访。”

一名弟子不悦，斜睨着苏辰说道：“你是何人，可知虞家公子的尊贵？”

苏辰嗤笑道：“一个痴情的种，谈什么尊贵。”

玄气宗弟子脸色大变，他们自然是知道虞家在修界的地位，那有望成为下一个虞家主宰的人，又岂能受人言语轻慢。

苏辰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去告诉他，就说：那年长阳城，可忆兰花羞。”

此话一出，曦月的表情立刻变得很精彩，仔细地回味这句话，似乎品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玄气宗弟子犹豫不定，苏辰便道：“婆婆妈妈的，玄气宗的弟子就你们这般，还真是无用！”

“口出狂言，找死！”两名弟子大怒，摆开架势，便要动手。

苏辰无惧，踏前了一步，正欲出战，忽闻一男子声音传来：“兄台且慢，可否入内一叙？”

“好说。”苏辰面无表情，看也不看那两个玄气宗弟子，招呼曦月径直入内，两人的主次关系似乎来了个对调。

曦月倒不在意，反而更加有兴致，她认出了那个声音，就是正主虞靖。

净土入口的事不知被谁传到了虞靖耳中，惊异之下，虞靖凭那句“可忆兰花羞”猜出了来者身份，不过他没有张扬，直接将苏辰请了进来。有了虞家少主开口，自然无人再拦，一场冲突也化消于无形。

虞靖皱着眉头，实在没料到如今这种情况，苏辰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他就不怕引来道武宫的追捕？他更没想到苏辰不仅不躲着，还敢在玄气宗的地盘上和别人的弟子起冲突，再惹恼了北夏国教，他还能有活路？

所以虞靖一边等着苏辰过来，一边在想如何帮他脱身。

人来了，虞靖看向他，同时也注意到了和他一来的那个女子，她是如此的光彩照人，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谁？”虞靖疑惑，他还以为苏辰是一个人现身，专门来找他的。

“虞兄，久见了。”苏辰远远地就打了声招呼。

“也就数月而已，谈不上久，倒是你，怎么来这了？”虞靖回道。

这里没有别人，苏辰暂时摘下了面具。他们之间也不用遮遮掩掩，而且看苏辰这样子，也没有躲藏的意思，让虞靖更加不解。

“苏辰，你真不怕死么？”虞靖叹道。

“怕死我就不来了，不过我也不是专门来找你的，主要是为了这位。”苏辰说着，看向了曦月。

曦月不满地说：“我可是为了你好，怎么到你嘴里就变味了？”

虞靖疑惑道：“这位到底是？”

苏辰郑重地说道：“北冥天女，曦月。”

虞靖的神色立刻就变了，再看向曦月时，心中的震惊无与伦比。以虞靖对苏辰的了解，他的话可信度很高，而且“北冥”二字宛如禁忌，非此族之人，万万不可冒名顶用，否则会招来天大的因果，且不止北冥皇族如此，修界的每一个皇族都有类似的禁忌。

“原来是天女殿下，失敬。”虞靖向曦月见礼。

“不敢，我虽是北冥天女，但你也是虞家少主，你我倒也相差不远。”曦月笑道，说完还向苏辰递了个“我懂得”的眼神。

虞靖笑而不语，曦月不过是谦虚，真论地位，虞家虽是上古人族九大世家之一，但毕竟未入皇族之列，所以他这“虞家少主”的地位事实上要低于曦月这位“北冥天女”，不过虞靖何许人也，对方既如此说，他也不必过谦了。

“我有些事想了解下，曦月你先去到处逛逛？”苏辰向曦月询问道。

“好吧，我先去四处走走。”曦月欣悦地答应了。

虞靖讶然，说道：“天女殿下和你似乎交情很深啊。”

苏辰笑道：“毕竟是过命的交情，能不深么？”

虞靖点点头，说道：“看来也是你这些日子的经历很不一般，不介意和我聊聊吧？”

苏辰长叹了一声，说道：“我当初躲进祁天山脉时，意外救了身受重伤的曦月，又一直照顾她直至伤愈，便这般认识了。”其实后来两人的同生共死，他觉得不用跟虞靖说太细，一来是他和虞靖实则没有太深的交情，二来是忽然涌起的某种小心思作祟。故此，他才点到为止。

更何况，严格来讲，两人其实互为情敌！

虞靖也没有多问，问苏辰想了解什么事，苏辰迟疑了一会儿，才问：“她最近如何了？”

虞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出事之后，她很担心。”

苏辰亦沉默，心情很复杂，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似有默契。

最终，还是虞靖打破沉默，说道：“这里耳目众多，你万不可暴露。她曾嘱托我，若是遇见你，尽力保全你。”

苏辰心中滋味难明，唯有苦笑：“换做是我，怕没有这么好的肚量。”

虞靖道：“你也会的。”

苏辰叹了口气，忽而问道：“虞靖，你相信我会是弑师叛逆之辈么？”

虞靖看着他，平静地道：“她相信，我便相信。”

苏辰没说话，虞靖又道：“虽然有北冥天女作保，但你现在最好蛰伏起来，自身强大了，才有机会。”

“多谢，告辞。”苏辰重新戴上面具，转身离去。

虞靖立身原处，默然良久，有件事他没有说，苏辰自然也没想问。两人口中的“她”也会来到这场青年才俊的盛会，只是会晚上两日，想来那个时候苏辰已经离去，两人也见不上面了。

苏辰去找曦月，与虞靖见了这一面，忽觉一阵萧索，对于曦月的计划也失去了兴致，只想找到曦月后，先离开这里。

他是这么想的，可是曦月不想安分。

离开和虞靖交谈的那个角落后，苏辰到处找曦月都见不到人，虽然相信她不会有事，但也有些担忧。

不多时，便见到前方某处聚拢了不少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告诉苏辰要去看看，说不定就和那个大小姐有关。

那众人围聚之地有些吵吵嚷嚷的，与会者若非青年高手便是身高位贵之人，自然不会如市井之人般聚堆。不过，也有很多人关注这边，或就在事发中心，或在远处观望。

苏辰的直觉没错，刚过去，他就看到了曦月。

曦月正和几个青年男女对峙，双方已经是剑拔弩张，稍有刺激，定会有一场争斗。精英聚会并不反对动武，相反这才是聚会的重头戏，以往的聚会上，甚至有过生死决战，有人站着来，躺着去，甚至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苏辰知道这个传统，也告诉过曦月，但他从来都没想过让曦月参与到这种武斗中来，然而两人才分开这么一会儿，居然就到这份上了？

苏辰分开众人，来到了曦月身边，问她是怎么回事。

这位北冥皇族的公主一脸不爽，点指着对面那几个人说道：“他们狗眼看人低，欺负我。”说着还悄悄给苏辰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

苏辰皱眉看向对面，脸色瞬间变得很精彩，这不正是在来的路上嘲笑他和曦月是乡巴佬的那伙人么？他们敢欺负曦月？苏辰冷然问道：“听说你们欺负了我家妹子？”

颜青，也就是之前嘲笑辰、月二人的那个青年，此时讥笑道：“怎么？看你们不顺眼就欺负了，你能如何，乡巴佬。”

他身边的几人皆笑，也有人起哄，苏辰听到有人喊了此人的名字，便道：“颜青？你是曲城颜家的人？”

颜青自负道：“正是。”

苏辰冷笑道：“颜家竟出了你这么个不肖子弟！”

颜青脸色一垮，冷声道：“你说什么？”

苏辰不屑地笑道：“想那颜家之主亦是修界一代名宿，高风亮节，德行高尚，他的后人中竟有你这种纨绔子弟，嚣张跋扈，狗眼看人低，败坏家族名声，实乃家族之耻。”

颜青神色大变，怒火上涌，指着苏辰骂道：“你是哪里来的野杂种，竟敢辱骂我？”

苏辰哼了一声，鄙夷道：“公道自在人心，我这是替颜老前辈可惜，何来辱骂之说？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岂不知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为兄这是在引你走向正途，切莫误了自身，更延祸于家族。你不言感谢，反倒辱我，唉，悲哀！真是悲哀！”

周围的人，有些淡漠如常，有些则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有人高声喊道：“兄弟，说得好！颜家怎会有此败类！”

那颜青脸色阵青阵白，他出身于曲城颜家，那也是修界一大名门望族，自幼天赋过人，很受长辈宠溺，一向强势且嚣张，但从未有人这般呵斥过他。所以苏辰的话，字字句句都激得他气血翻涌。

“小子，你这是在找死！”颜青咬牙切齿地说道。

苏辰看向他，眼神凌厉，回敬道：“不服憋着！”

第十七章 冲突起

颜青被苏辰一通挤兑，连带着与他交好的那几人也脸色铁青。

其中一人叫道：“颜公子，何必听他废话，这种人必须要狠狠教训，否则他不知道何为天高地厚。”

“没错，教训他！”

“小子，生死一战敢否？”

“没胆就赶紧滚回你老家去吧！”

“哈哈……”

听他们这般叫嚣，苏辰忽然一阵心烦，本来就兴致缺缺，这会儿更是没那心思，转而对曦月道：“走吧，这种聚会没什么意思。”

曦月讶然，问道：“走、走了？你确定不多呆一会儿？”

苏辰淡淡地说道：“突然想去烤鱼，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一听到烤鱼，曦月顿时眉开眼笑，连忙说道：“走吧走吧，我们去烤鱼吃，这里没一样好吃的，我也觉得无聊了。”

周围听到的人都很无语，这样的精英聚会上，多的是灵果佳酿，据说还有玄气宗专门培养的灵药，不过只有少数人能够享用。可听曦月这意思，还比不上什么区区“烤鱼”？

一时间，所有人都盯着这对男女，各怀心思。

“喂，乡巴佬，你耳聋了吗？”颜青那边一个男子斥道。

“聒噪！”苏辰回头，怒目而视，刹那间消失，再现时，已经到了那男子跟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一脚踹了上去，那人惨叫一声，飞了出去，“砰”地一声巨响，撞断了一棵发光的树，那树主干倒下的方向又正对着此人，又直接将那人砸中，压在了树下。

苏辰漠然看了他一眼，任他惨嚎不止，却视若无睹。

此树名为月光树，虽不罕见，但也是一种名贵的异树，其叶如弯月，白昼时与寻常树木无异，一般在百年之后，到了夜间就会自主发光，其光皎洁如月光，故名月光树。而月光树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重”！以百年为界，每一百年，月光树的重量就会翻倍，而在第一个百年时，月光树的重量就会达到千斤！而树龄五百年左右的月光树，还会变得坚硬无比，能够直接用作炼器。

而这方净土中的月光树，苏辰也留意过，基本上都在三百年左右，而那倒霉蛋则是直接被一棵八千斤左右的月光树砸中，没直接砸成肉酱，已经算是他命大，且在树倒下来的时候他运转神通保护了自己。

但他还是被砸了个筋断骨折，发出的惨叫都不似人声。

苏辰这时才冷冷地说道：“我心情不好，别来惹我。”说罢，不再理会，转身便走。

曦月惊呆了，几乎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傻乎乎地跟着苏辰离去。

苏辰心情确实不佳，又被这群人的叫嚣吵得心烦，故此直接下了重手。不过在外人眼中又是另一回事，比如此间的主人。

“兄台，可否一叙？”一位翩翩公子来到近前，拱手施礼。

“没心情。”苏辰神色淡漠，直接无视。

那人神色一滞，但还是平静地说道：“在下观兄台身手不凡，有心相交，还望赏脸。”

苏辰停下脚步，说道：“这里比我强的人多的是，公子何必看重我？”

这位公子笑道：“话不能这样说，我夏国自古尚武，更礼贤下士，兄台年岁不过十六七八，但一身修为却已不俗，若蒙不弃，请共饮一杯，权当交个朋友，如何？”说罢，吩咐身边的随从倒来两杯美酒，亲手端起，将其中一杯递向苏辰，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苏辰沉默了一会儿，这次没有拒绝，与这位贵公子共饮了一杯，随后告辞离去。

待得苏辰走开，他身边的随从道：“皇子，此人心高气傲，不易掌控，小人见他似乎也未将您放在眼中，何必花费心思招揽？”

那贵公子道：“你懂什么？越有本事的人越是骄傲，我朝一向礼待贤士，敬重强者，受点委屈如何，结一桩善缘更重要。”

随从不解，这位皇子低笑道：“他身边的那个女子，才是重点。”

曦月看得出来，苏辰心情确实欠佳，不过她也很不爽，本来是想来闹上一闹，帮苏辰把那位隐居的前辈给折腾出来，结果苏辰自己先撂挑子不干了，让曦月很有良心喂了狗的感觉。

“诶，你和虞靖聊了些什么？怎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曦月问道。

“一点小事而已，没什么。”苏辰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哼，不想说就算了，拽什么拽！”曦月气道。

苏辰瞄了她一眼，曦月是真的有点生气了，苏辰便道：“问了他一点以前的事，影响了心情。”

曦月又问：“哦哟，原来你们两个还真有什么猫腻啊！”

苏辰脸一垮：“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曦月变脸极快，立刻嬉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被世俗所理解，难以启齿也很正常，不过咱俩啥交情啊，放心我不会歧视你的。”一边说着，还一边拍着苏辰的肩膀以兹鼓励。

苏辰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良久才吐出几个字：“你想象力真丰富。”

曦月也不生气了，说道：“你不想搞事那就算了，咱们就走吧。”

苏辰点点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然而，他们两个决定走人了，有人却不乐意，尤其是颜青那伙人。

他们刚把同伴从树下就出来，就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颜青二话不说祭出了一柄飞剑，直劈苏辰后脑。那飞剑红光艳艳，好似烈火，带着呼啸之音破空而去，速度极快。

苏辰第一时间发觉，一把推开曦月，转身出掌，一抹白芒隐现，正好抵住了红色飞剑。

“是离火剑！颜家公子出手了！”有人认出了这飞剑的来历。

“你可真不要脸，竟然偷袭！”曦月看清了情况，顿时气急败坏。

颜青脸色更加难看，手掐法诀，操控离火剑，想要斩杀苏辰，出一口恶气。此剑是他祖父亲自锻造，是以焰心神铁为主材，采地心之火煅烧了七七四十九日方成，威能极大，亦和他的神通相匹配，是颜青最依仗的法宝。

“你不过金丹五重天，非要找死，就别怪我无情了。”苏辰冷然道，心中亦有怒火。方才他反应若慢一拍，只怕他和曦月都将受伤。

说话间，并指如剑，凝剑气与指间，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凌厉出击，剑指击在离火剑上，竟发出“铿锵”之声，宛如两柄真正的神剑交击。

“火凰降世！”

久攻无果，颜青施展出了自己的神通，刹那间，一股灼热感扑面而来，颜青身上烈火升腾，仿佛披上了一层火焰铠甲，火焰又涌向他的身后，一尊凤凰的虚影浮现，睥睨四方。离火剑亦飞回，与那凤凰虚影相合，发出了一声鸣响，似剑啸，似凤鸣，威能暴涨。

“去！”

随着颜青一声低喝，那尊火凰虚影展翅而起，怒鸣着扑向了苏辰。

苏辰神色平静，身上泛起了一层不显眼的白光，双手握拳，大步向前踏去，在火凰虚影攻来之际，眼中白芒一闪，左拳挥出，砸向了鸟喙，而后轰然一声巨响，观战众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而场中火焰炸裂，激射向四野，引发了一场大火，火光冲霄而起，几欲遮蔽天空。

恍惚间，众人似乎听到了一声“叮”，随后是“咔擦”一声。

火焰忽然间全部消失无踪，众人只看到最后一丝火焰被收进了一位老者的袍袖中，再看场中，颜青脸色苍白，半跪在地，手中捧着离火剑，此刻离火剑已经黯淡了不少，剑身上出现了不少裂痕。

而苏辰依然站在原处，皱眉看着颜青。

“老朽若没看错，你施展的可是化金指？”那位收走火焰的老者问道。

“化金指？！”

“居然是这门绝学！他到底是谁？”

……

周围的人顿时炸开了锅，皆因老者话中的那三个字，“化金指”。

这是一门特殊的指法，起源于何时已经难以考究，如今近乎失传，只见诸于典籍记载中，但它在修界却是赫赫有名，因为这门指法名曰“化金”，妙用无穷，而传说化金指在最鼎盛时期，不仅能克制飞剑，甚至能对付各种神兵，点金成石、化神兵为腐朽！最早这门绝学是一古老门派的镇教神通，只是后来随着这一门派的消亡，化金指也几乎失传。如今，还记载有化金指修炼之法的，无不是一些传承久远的古老教派或世家，寻常修者难见。

想到这一渊源，众人开始真正关心起苏辰的背景来，猜测他是来自哪一个庞然大物。

不过，他们若是知道苏辰的真实身份，只怕就不会淡定了。

“确实是化金指，不过我修为尚浅，尚做不到化金成石。”苏辰似有遗憾地回答道。

“你……你毁了我的飞剑！”颜青怒吼，他整颗心都在滴血。

“怎么？还想继续？”苏辰俯视着他，两眼微眯。

“唔，就到此为止吧。”那老者适时开口了，“小友似乎有要事待办，若耽误了可不好。”

苏辰皱了皱眉头，这老人家似乎意有所指，让他心头不禁一跳，便道：“看在这位老前辈的面上，今日放你一马。”

颜青起身，怒视苏辰，可那老者淡淡扫了他一眼，让他心惊不已，咬牙切齿道：“这笔账我记下了，你敢报上姓名么？来日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苏辰“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你都要将我挫骨扬灰了，我干嘛要让你知道我是谁啊？我又不傻！”

颜青又要发作，那老者道：“颜公子，就这样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还不多谢这位前辈，要不然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苏辰恶狠狠地说道，一旁的曦月则噗嗤一声笑了。

“哼！”颜青自知占不了便宜，心疼地收起飞剑，转身就走，非常果断，不带丝毫犹豫。

“前辈，告辞。”苏辰拱了拱手，招呼上曦月便离去。

老者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就这样，苏辰和曦月离开了玄气宗的净土，走在了黑黝黝地山林间。曦月的两片飞羽自行显现，在他们两人前面照亮道路。

曦月在老者出现后，心中就大感意外，有很多疑惑，而且他对苏辰说的那句话，也引起了曦月的注意。

“那个老人家的来历，你能猜出来么？”曦月问苏辰。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虞靖身边的人。”苏辰道，“那里只有虞靖知晓我是谁，所以他请出长辈来出面维护，我能理解。”

曦月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这场聚会不反对年轻人之间的较量，但你的身份确实比较敏感，时间一长就容易暴露，对你来说确实很危险。”说到这，曦月无比惋惜地叹了口气，又继续道：“本来我还想借此机会搅闹一场，但这位老人的出现彻底打消了我的念头，虞靖身边既然有老辈人跟来，想来其他的世家子弟也会如此，碰上这些人，我们估计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苏辰道：“说的是，幸亏你忍住了。”

曦月道：“算了，本来也是我考虑欠佳。”

“咦？你居然学会谦虚了？”苏辰惊讶地说道。

曦月闻言，对他怒目而视：“你再说一遍！”

苏辰打了个哈哈，连忙转移话题：“对了，咱们接下来去哪？”

曦月也懒得追究，说道：“当然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晚，明天直接去找你那位前辈吧。”

苏辰赞同，两人干脆也不走路了，直接御空飞行，向着山北而去。

不过，还是发生一点意外，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将他们挡住了。

那人背对他们，凌空而立，身材高大，满头乌发随风而舞，但最引人瞩目的是，在他发丝间若隐若现的一对角以及身上散发的一种和曦月类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气息！

“苏辰？”那人发话了，是个男子。

“你是谁？”曦月问道。

“龙卿言。”男子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回答道，他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气息亦很强大，体内仿佛蛰伏着一头巨兽。

曦月和苏辰这才看清，他发丝间的那对角，竟是一对龙角！

“你来自龙族？”曦月上前了一步，“有何贵干？”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为苏辰而来！”龙卿言说道。

“想抓我去道武宫领赏么？”苏辰冷笑道。

“也不是不可以，”龙卿言亦笑，但神色很冷，“不过，我还想为你那死去的师娘讨个说法！”

辰、月二人惊愕，曦月不禁问道：“苏辰的师娘能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辰更是面含煞气地开口：“你到底是谁？与我师娘有何关系？”

龙卿言嘿然一笑，说道：“废话少说，待我擒下你再慢慢告诉你！”

“只怕你没那本事！”

“来吧！”

话语刚落，两人已经交上手了，曦月无奈，只能退至一旁。

龙卿言修为不弱，也是金丹六重天，与苏辰旗鼓相当，且他的攻击非常强势，一拳一脚，皆力沉势重；苏辰也不含糊，拼力量他自然不如龙卿言，但他胜在一个“巧”字，以巧御敌，化对手之力于无形。

龙卿言速度亦快，苏辰不得不全神贯注，忽而两人对了一掌，各自退开一些距离，龙卿言瞬间欺身而上，凌空摆腿，抽向苏辰头颅。

苏辰后仰，刚刚避开这一击，龙卿言已握拳成爪，隐约间浮现了龙爪之影，直取苏辰心脏。苏辰借势下沉，剑指点出，与那龙影爪对上，无形气劲爆发， 将两人都震开。

半空中，两人稳住了身形，龙卿言在上，苏辰在下，彼此对视。

曦月紧张地看着场中两人，手中悄悄捏住了一片飞羽，情况若对苏辰不利，她会立刻出手相助。

战场上，寂静地可怕，苏、龙二者又摆开了架势，下一轮对决在即。

曦月眼睛一花，两人凭空消失，下一瞬间，龙卿言的拳，对上了苏辰的掌，龙吼之声响彻夜空。在龙卿言那方，一头神龙自高天之上俯冲而下，而在苏辰这边，一口利剑斜冲向天！

一龙一剑对决刹那，一团刺目的光爆发开来，强大的冲击扩散向四面八方，曦月不得不以冰凰飞羽护身，才在这股冲击中稳住身形。

当一切散开，皎洁的月光洒下，照亮了仍在搏杀的两人，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每一次对击都会激起强劲的无形气浪，竟吹散了云层。

大战已经过去快一炷香的时间了，苏辰和龙卿言也不知过了多少招，但他们修为相近，各擅胜场，拼了个势均力敌。

曦月皱眉观望，心中不安，她怕这里的动静会引来他人的窥伺，若是察觉了苏辰的身份，那就真的糟了。

龙卿言十分惊讶，以龙族那强大的肉身力量，同等境界下，很难有谁能这般与之硬碰，他自然看出苏辰在以“巧”对他的“力”，不过对方的实力，对战机的把握也确实令之惊叹。

苏辰心情却很沉重，对方的肉身强大的可怕，且修为不弱于他，每化解对方一分的力量，就要花费自身两倍的巧劲，此消彼长，其实他能战到这一步，已经是依仗了先天剑罡，可龙卿言似乎仍有余力，且神通亦未展现，情况其实对苏辰很不利。

又一次拳掌对轰后，苏辰体表光波荡漾，那是先天剑罡在起作用，化解来自龙卿言那一拳的力量，饶是如此，苏辰依然感觉到了气血翻涌，他眉头一皱，迅速收掌又迅速出手，只是这一次，他不再以掌攻击，而是以指出击，指尖处凝聚金光，锋锐之气含而未发，点向了龙卿言拳头，正是化金指！

龙卿言心中一凛，不愿硬接点金指，侧身躲开。

点金指点出的刹那，一道金光透指而出，犹如利箭破空，只是没有击中目标，最终消散。

“你难道就这点本事？”龙卿言退开了一些距离后，如此说道。

“你也不怎么样。”苏辰镇静地看向他，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和我师娘究竟有何关系？”

龙卿言讥笑道：“可笑，你与她朝夕相处，竟不知她的来历？”

苏辰、曦月闻言一震，隐约有所猜测，苏辰道：“难道，她也来自龙族？”

龙卿言道：“没错，她不仅是我龙族中人，而且是我族白龙王的孙女，真正的龙王后裔！”

第十八章 再谈过去

龙卿言的话，着实镇住了苏辰和曦月。

三人陷入了暂时的寂静，龙卿言沉默地看着那两人，而苏辰和曦月则在消化龙卿言带来的讯息。

白菁，是苏辰的师娘，更是苏星风的结发妻子，竟然来自龙族！而更为惊人的是，她还是白龙王的孙女，贵为龙族王裔，身份、地位何等显赫，却嫁与了一位人族，甘为*。确实，苏星风是道武宫数一数二的人杰，在修界的身份亦非同一般，不过若论资历，当今的道武宫低了龙族不止一头！

虽说道武宫是传承自久远前的一位人族大贤，但毕竟年代过于久远，且中间有过历史断层，这一说法事实上有待考量。但龙族不一样，那是自数千万前就一直传承下来，从未断绝过，是和北冥冰凰一样的，并列神州四大圣族，又是超然于世间众多势力之上的皇族！

可以说，就身世背景而言，白菁嫁给苏星风，确实可以说是“下嫁”。

但苏辰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与师娘白菁朝夕相处了九年，白菁却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真正身份。

曦月拦在了苏辰和龙卿言之间，对后者说道：“虽然不知道你和白菁前辈有何渊源，但我想你们的关系至少不是敌对吧？那样的话，你和苏辰就没必要打下去了，因为，你们恐怕是同一阵线的人。”

龙卿言皱眉，哼道：“我和一个弑师的逆徒怎么可能在同一阵线！”

曦月没好气地说道：“你以为你知道的就是真相啊，你怎么能断定道武宫传出来的真相就一定是真的？”

龙卿言没有开口，苏辰却道：“我没必要对每个人都解释一遍。”

曦月闻言，气道：“你们两个真是……一个自以为是，一个脑袋抽筋，要气死本姑娘么？”

龙、苏：“……”

树林中，燃起了一堆篝火，苏辰和龙卿言面对面而坐，曦月坐在两人之间，面无表情地烤着从附近小河里捉来的鱼。

龙卿言被她那么一骂，心里确实有了怀疑，所以愿意暂时止戈，听一听苏辰和曦月的说法，而苏辰也听从曦月的话，决定解释解释。

和苏辰混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曦月首先学会了怎么烤鱼，这是她进入凡间后最爱的一道美食，如今她烤鱼的技艺已经炉火纯青，能很好地掌握火候以及使用佐料。

林子里有点安静，因为苏辰迟迟没有开口，曦月也不说话，龙卿言则好奇地盯着那几条鱼，诱人的香气已经渐渐散开，龙卿言鼻子抽了抽，眼睛不自觉地亮了起来。

“我说，你是打算一直不开口么？”曦月问苏辰。

“我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苏辰回道。

曦月说道：“你就说说你师父师娘遇害那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呗。”

苏辰闭眼，沉思了起来，他在回想那天发生的事。记忆回溯，一件件往事慢慢浮上心头。

其实，事情也就过去了几个月，可苏辰的记忆却很杂乱，那天的事情不连贯地出现，但苏辰总觉得少了什么，记忆中总有些混乱的地方，让他无法将那天的所有事件贯通起来。

他的头有些疼，每每触及到那些混乱无序的记忆，头就开始疼，而在他回想过去，想要将所有事件都连贯起来的时候，一缕缕黑色雾气爬上了他的金丹，意识之海中，也有黑雾开始弥漫。随着他越来越深入地回忆，那些黑色雾气也愈发凝实，仿若他内心的恶魔被释放了出来。

而记忆更加混乱不堪，金丹颤抖了起来，同时盘旋于他丹田气海之中的黑白二气也在躁动，隐隐有脱离控制的迹象。

曦月心头一跳，看向苏辰，他的身上又开始出现那种诡异的黑光，而且这一次那黑光有所不同，似乎具有了模糊的人形。而苏辰一直闭目低头，表情也变得痛苦了起来。

龙卿言更是瞪大了眸子，他自然也发现了苏辰的异常。

曦月忽然问龙卿言：“你和他修为相同，有没有把握压制住他。”

龙卿言不解，但还是答道：“如果是之前的他，我有五成的把握能胜他，但现在这个样子……”

曦月追问道：“如何？”

龙卿言叹气道：“尽力而为吧。”

曦月点了点头，将还没烤好的鱼扔进了火堆里，现在不是考虑吃的时候，苏辰随时可能魔化暴走，她是吃过大亏的，所以必须严阵以待。龙卿言第一次见到苏辰的异常，但他何等聪明，从苏辰的变化和曦月的问话中就感觉到了棘手，他站起了身，随时准备出手。

曦月深吸了口气，缓缓将左手伸了过去，轻柔地握住了苏辰的左手，然后闭上了眼睛。他身子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曦月的手，那略具人形的黑雾没有阻挡，但越来越浓，几乎要脱离苏辰的身体了。

“苏辰，是我，我是曦月……”曦月的轻声呼唤是从心里发出的，而两人左手上的十字印痕，则是传递彼此心声的桥梁，这一声轻柔呼唤通过印痕传入了苏辰的意识之中，让他混乱的思绪顿时一滞。

曦月尽力保持着内心的宁静，因为此刻两人的心神再次相连，而苏辰又极不稳定，她怕自己心绪若有波动，就会影响到苏辰，加速他的失控。

“曦……月……”一丝微弱的声音传入了曦月的心里。

“默念净心咒，让自己平静下来。”曦月压抑着内心的波动，向苏辰传递讯息。还好，苏辰没有彻底失控，还有理智保留着。

“好……”苏辰回应，而后一段曦月非常熟悉的经文从苏辰那边传了过来，正是《轮回经》中的那篇“净心咒”。

苏辰本来已经深陷混乱的回忆中，曦月神念的到来很及时，让他在失控暴走的边缘找回了理智，此刻他也发现自身的问题，不禁心惊肉跳，赶忙静下心来，不再勉强回忆过去，开始默念净心咒，抚平自身的躁动。

来自北冥皇族的经文确实非同一般，净心咒的咒文随着他的默诵而出现，向着那再度出现的心魔镇压而去，那刚刚出现，尚未成气候的心魔被那宛如大道天音般的咒文逼退，在苏辰的意识之海以及气海中消失。而那即将脱离控制的黑白二气也再度平静了下来，在苏辰有意识的引导下，重新回归了平衡，以“太极”的形式沉寂在了苏辰的气海中。

龙卿言看到苏辰体外的黑光渐渐褪去，竟长长地出了口气，这短暂的一小会儿，他从那个坐着的人身上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所以他之前才会对曦月说，尽力而为……

好在苏辰平静了，也在慢慢恢复常态。

但曦月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她仍然在感知苏辰的内心，她要确认苏辰彻底恢复了才会松开。

又过了一会儿，苏辰睁开了眼睛，眼光清亮，没有一丝异常，曦月也松了口气，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手心还有来自彼此的触感，两人下意识地看向还握在一起的手，一时间愣在了那里，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彼此……

苏辰脸一红，连忙松开，神情居然有些慌乱。

曦月迅速侧过身子，把自己的左手藏了起来，火光映着她的容颜，竟然少见的布满了红霞，她假咳了两声，说道：“都是你，鱼都没了！”

苏辰嗫嚅道：“那、那我再去捉两条……”

曦月比出三根手指，说道：“要三条，还有这兄弟呢。”

苏辰点点头，站起身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曦月长长地出了口气，刚刚可把她给憋坏了，差点背不过气昏死过去。

龙卿言在一旁看了半天的戏，待苏辰走后，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啊……”

曦月愣了他一眼，说道：“少说闲话了，坐吧。”

龙卿言依言坐下，正色道：“看来他自身存在很大的问题啊。”

曦月点点头，说道：“没错，一旦涉及到和他师父一家遇害有关的事，他的心神就会变得极不稳定，我和他初相识的时候，就因为这个差点死在他手上，幸好当时我传了他我族的净心咒，要不然……”

龙卿言感叹道：“你和他一路走来，也不容易啊。”

曦月皱了皱眉，总觉得他这话另有所指，不过她此刻也懒得去深究，而是问龙卿言：“据我所知，龙族有五脉，其中有四大王脉，分别以白、青、玄、赤为名，其族人皆有血脉关系，而第五脉较为特殊，一脉单传，每一代的王之间不一定有血缘关系，但却能与四大王脉平起平坐，你是龙族第五脉的传人么？”

龙卿言轻笑道：“你觉得我会是哪一脉的人？”

曦月也笑了：“太子爷，何必再打马虎眼呢？”

龙卿言讶然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曦月笑道：“十六年前，我诞生于归墟之中时，曾见到过另一个画面，在太阳升起之地，有一条小龙和我在同一时刻诞生，他并非因血脉传承而生，而是在最纯粹的太阳之力之中化形而出，虽为龙族，但却天生为人形，与我一般无二，不知我所言可是真的？”

龙卿言“啧啧”了两声，说道：“久闻归墟神秘莫测，为轮回起止之地，能映照世间一切，没想到我的出生也被映现了出来。”

两人看着对方，一种默契油然而生，曦月是诞生于太阴之中的先天冰凰，而龙卿言则是诞生于太阳之中的先天神龙，更为巧合的是，他们两人是在同一时刻以同样的姿态降生到世间的。都是圣族，但生而具有人形，没有血缘关系上的父亲和母亲，因为这天、这地便是他和她的父亲、母亲，以前不知道有没有同样的两者，但这一世，或许整个神州，就只有他和她。

曦月忽然想起了自己所追寻的宿命：晨曦有月，与日同辉；莲开九叶，赤龙衔烛。

她已经确定苏辰是这预言中所指的人之一，只是她还没有找到苏辰和这预言的联系，但“赤龙衔烛”四字所对应的人，曦月此刻已经有了答案，能与先天冰凰比肩的龙族，也只能是龙卿言这位“先天神龙”了吧，何况两者的诞生就透露着一种宿命相连，所以，曦月敢断定，龙卿言就是她要找的第二人。

“北冥天女。”

“东荒太子。”

互相道出彼此身份后，曦月和龙卿言笑着击掌，便是认可了对方，龙卿言说道：“从此以后，你是我的朋友。”

曦月点头道：“从此以后，你也是我的朋友。”

龙卿言摸着下巴，忽然说道：“说起来，我们两个差点就有婚约了呢。”

曦月愕然道：“什么意思？”

龙卿言解释道：“之前不是遇到你的十八岁诞辰么？我本来是被迫要去北冥城的，因为东荒想利用我和北冥联姻，而目标就是你。”

曦月呵呵一笑，说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我在生日的五天前就翘家了，你去了也是白搭。”

龙卿言也笑道：“其实，我随着贺寿的队伍到了青州观星城后，也偷偷跑了，压根就没去北冥。”

……

一阵静默，曦月不悦地问道：“怎么个意思啊？我堂堂北冥天女，居然被你这么嫌弃啊？”

龙卿言嘿然道：“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我见都没见过你就想让我娶你？做梦吧。”

“那你不去给我贺寿是个什么意思？”

“我靠，你自己都离家出走了，还在这质问我，有病吧。”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明明就是你在无理取闹！”

“我就是无理取闹了怎么着？居然还让女人跟你讲道理，找死吧你！”

“我……”

龙卿言哑口无言，曦月就是这么嚣张地耍赖，没办法，谁让她是女人呢？龙卿言想揍她，可他居然下不去手，因为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觉得曦月耍赖的样子还很可爱！

曦月在那里得意洋洋地说道：“是不是想打我啊？你舍得对我这么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下手么？”

龙卿言愤然，转过脸去不想理曦月，曦月银铃似地笑声传进了他的耳朵，让他很是煎熬。

笑了一会儿，曦月道：“好了，不跟你胡扯了，苏辰还没回来，我跟你说说他的事吧。”

龙卿言闻言，重新看向曦月，她说道：“我所说的，仅仅是我的猜测，我不敢保证就一定是真相，但我相信一点，苏辰是被冤枉了。”

龙卿言没有反驳，让她继续说下去。

曦月道：“我和苏辰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能够心神互通，我了解过他的童年，也知道他是如何成为苏星风与白菁两位前辈的弟子的，所以我从来不认为他会是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他也曾简略地跟我说过谁是真凶，只是你也看见了，一旦让他去回忆那天发生的事，他就容易失控，所以我只能作出自己的推断，略微还原一下来龙去脉。”

苏辰说过，真正的凶手是他的二师叔，也就是如今道武宫的代掌门，李淳罡。但苏辰拿不出证据来，而且他连向师门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曦月推测，苏星风应当是道武宫内定的下一任掌门，而李淳罡则是觊觎掌门之位，想要除掉苏星风。由苏辰如今的情况而言，他被人动了手脚，不仅比寻常修士更容易滋生心魔，而且修为曾经下降了一个大境界，在他出现问题后，他的师父一家就遇了害，所以他的异变很有可能就是李淳罡计划中的一环。

然而整个事件中有诸多疑点，这是曦月目前尚未理清的。比如，苏辰的异常是谁动的手脚，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又比如，他的这些异变在苏星风之死这件事上起了多大的作用；再比如，苏妍失踪了，她人去了哪里？她为什么没有站出来说明真相，证明苏辰是被冤枉的？

而曦月最感到疑惑的是，苏辰是如何逃出道武宫的。

以当时的情况而言，他自身出了极大的问题，而李淳罡明显要杀他灭口，怎么能容忍苏辰逃脱？他发出悬赏令，就是要灭苏辰的口，所以当时在道武宫内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让苏辰得以逃出生天。

龙卿言听完曦月的陈述，也感觉到了很多不寻常的地方，尤其是她口中所推断的，与龙卿言听到的来自道武宫的消息几乎完全相反，也让他更加怀疑消息的真实性。

他说道：“我想，要知道真相，有三个方法。其一，帮助苏辰，让他能正常回忆起那天的事情而不会失控；其二，找到苏妍，她是苏星风的女儿，也经历了同样的事，一定知道真相，而且她的话非常有说服力；第三，就是让李淳罡自己说出真相。”

曦月苦笑了一声，道：“相比之下，第一个办法似乎最轻松，但最没有说服力，如今除了你和我，谁会相信苏辰呢？”

龙卿言道：“你的族人不反对你和苏辰走在一起么？”

曦月叹了口气，说道：“对我族来说，一个小小的人族修士，他的事又如何入得了皇族的眼，又有什么价值让皇族出面呢？长辈们虽然不反对我和苏辰相伴，但也不打算出面帮助他。”

龙卿言想了想，也确实如此，便说道：“反正我也是打算到处游历修行的，不如和你们作伴吧。”

曦月惊讶道：“你？方便么？”

龙卿言笑道：“为了朋友，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曦月道：“那你是打算把他当朋友么？”

龙卿言道：“有什么不可以么？不仅是朋友，也会是个不错的对手。”

曦月无言地看着他，龙卿言道：“再说，万一哪天他又失控了，你一个人恐怕压制不住他，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也需要跟着。更何况，我也想知道真相为何，一来白菁姑姑是我龙族的人，她可不能死的不明不白。二来，我的朋友，我怎能容忍别人冤枉他！”

曦月颇有些感动，不过第一天相识，龙卿言便能说出这种话，看来确实是把曦月和苏辰都认作朋友了，一般的人哪能做到这种地步。

“好，我们合作，帮苏辰洗刷冤屈，也为你的白菁姑姑讨回公道。”曦月郑重道。

“好。”龙卿言也郑重点头。

不远处的树林里，苏辰背靠着一棵大树，在黑暗中，温热的眼泪滑落而下，但他没有哭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擦干眼泪，调整好心情，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然后才走出了树林，来到两个好友身边。

“喏，你要的鱼。”苏辰把鱼给了曦月，看着她喜笑颜开地忙活了起来。

“刚才没吓着你吧。”苏辰调侃道。

“我会被你吓到？”龙卿言嘿然一笑道，“你是不是还想跟我过两招啊？来来来，小爷我教你做人！”

苏辰斜睨着他：“教我做人？你都不是人，怎么教我？”

龙卿言一时哑然，想找句反驳的话，可半天想不出来，这苏辰直接击中了他话里的死穴，想回敬都不好回敬啊。

“嘿，我跟你讲……”

曦月笑嘻嘻地看着那两个动口不动手的人，心情一阵大好，真的朋友哪有那么多客气，也不需要把什么都挂在嘴边。苏辰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但他是不是忘了曦月和他能心神互通呢？他听到了两个好友的谈话，躲在树林里悄悄感动落泪的时候，曦月感应到了，不过曦月不打算戳穿苏辰，那样没什么意义，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或者说，就让此成为苏辰和她的秘密吧。

第十九章 剑绝

居庸山北，是一处非常有名的方外之地。

传说这里有数位人族修士隐居，这些人都曾是名动一方的强者，一人之力便可抗衡半个如玄气宗这般的门派，故而即便是北夏国教，亦对山北的这些隐居之士忌讳不已。

苏辰所找之人，就是这些强者中的一位。

三人来到了一处山谷外，狭窄的谷口旁，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雕着一只异兽，他们都认不出来是什么。石碑上刻着几个字，字体很是古老，与当世的明显不一样。

苏辰和龙卿言看了半天，也没认出写得是什么，曦月不屑地推开他们两个，说道：“一个道武宫的天才弟子，一个龙族的太子爷，居然都是文盲，还是让我来看看写的什么吧。”

两人无语，但还是让开了，曦月倒是没说错，他们两个把大多数时间用在了修行上，反倒不如曦月那般博学，她可是把北冥这漫长岁月来所藏经文典籍都给翻了个遍，而且基本上都记了下来。

“这是数百万年前的文字，不过幸好我认识。”曦月一边摩挲着是被上的文字一边说道，“上面写的是：且执竹杖听剑声……这是什么意思？”

苏辰轻“咦”了一声，说道：“这句话我在剑修祖师留下的手札上见过，似乎指的是一种剑道境界，可惜我没参透。”

龙卿言道：“那这里就是目的地了吧。”

苏辰点了点头，是这里没错，他没来过，但苏星风生前曾跟他提到过这个地方，因为隐居在这里的人，是苏星风的故交，与之并列为“道门十绝”的人，世间称之为“剑绝”！

“独孤前辈，苏辰求见！”

清朗的声音传入了山谷，然而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苏辰也不慌，再次开口，将自己的声音送入山谷中。

“那位前辈是不是不在家啊？”曦月嘟囔道。

“不会，他已经三百余年没离开过居庸山了。”苏辰摇了摇头。

道门十绝中，武绝苏星风、剑绝独孤竹、阵绝李淳罡是同一代人，成名于四百余年前，而自三百年前左右，独孤竹就开始隐居，如今的神州虽有其名，却难见其影，只有与之交好的一些人得知他的隐居之地。

苏星风和独孤竹相识于三百年前，还是在独孤竹隐居之前，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一战之后惺惺相惜，成为了莫逆之交。苏辰来这里，也有这层关系在里面，苏星风的死讯，于情于理都应告知他的这位知交好友，同时，苏辰也可以寻求独孤竹的帮助。

然而，三人在这里等了快大半日，却丝毫回应都没有得到，不免有些焦急，龙卿言道：“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然我们下午再来？”

苏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了。

三人正准备离去，却遥遥地听到了一阵竹杖点地的声音，初时听来没什么奇特，但随着那声音越来越近，越听越让人着迷，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能让人心神产生共鸣，不自觉地随着这声音陷入一种悟道之境。

“且执竹杖听剑声，”苏辰猛然想起这句话，“竹杖、剑声……”

他似乎有所悟，但又抓不住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心中莫名躁动了起来，他忽然又控制不住自己去回想那一天，零星散乱的记忆不断闪烁，那些灰色的片段更像是有某种魔力，让他愈发难以自控，一股寒意自他身上传出，黑光涌现，向着人形演化，心魔再度袭来，蚕食着他的神志。

曦月和龙卿言被苏辰身上散发的寒意惊醒，一看他这样立时紧张了起来，曦月去抓苏辰的手，龙卿言掌中金光乍起，随时准备出手压制苏辰。

忽然，一阵轻风拂过，两人眼前一花，一个男人已经出现在苏辰跟前，剑指点在苏辰眉心，清光一闪，他身上的黑光挣扎着、发出无声的咆哮，在这清光之中退散，而他身上的寒意也刹那间消失无踪。

苏辰清醒了过来，他差点又失控了。

“跟我来。”那个男人淡淡地说道，绕过石碑，走进了山谷中。

苏辰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他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足以影响到他的前途！

“没想到前辈出门了，我们还真是运气不错。”苏辰苦笑道。

“他就是剑绝独孤竹？！”龙卿言目瞪口呆，看着那前方的背影。

独孤竹相貌普通，身材中等，穿着一身灰袍，手中持着一根青竹杖，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

说实话，如果不是苏辰说出来，龙卿言和曦月还真没法确定这就是三百余年前威名震九州的道门十绝之一，更没法相信这就是能让堂堂大夏国教玄气宗都敬畏三分的人物。

三人连忙跟上独孤竹，进了他的隐居之地。

这个山谷并不是很大，但风景非常优美。进入之时，他们感觉似乎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膜，进入后就被眼前的美景吸引住了。山谷中芳草遍地，一条小径蜿蜒通向一个小院落，绿草茵茵，点缀着数之不清的野花，蜂飞蝶舞，虫鸣鸟叫，生机盎然。

山谷内的灵气非常浓郁，还有药香弥漫，曦月循着香味寻找，竟然发现了不少世间罕见的灵药，正是这些灵药，让这个山谷充满了灵气。

“那个水潭里的是墨玉莲！”

“那个石头缝里的是……九幽幻魂草！”

“哎呀呀，居然还有六棱冰花、焰心绯羽果……”

曦月如数家珍般，将路上能看到这些灵药给指了出来，眼睛都快冒出小星星了，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你们冰凰族从不缺灵果仙草，但看你这个样子像是第一次见到这些。”独孤竹忽然开口，平静地看向了曦月。

曦月回道：“成熟的灵药我还吃过不少，但这些野生野长的我确实是第一次见。”话说完，曦月一惊，继续道：“您知道我来自冰凰族？”

独孤竹点了点头，说道：“我和云月是旧识。”

曦月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你认识我的族长？”

独孤竹嗤笑：“何止认识，当初还一起并肩战斗过。”说完这些，他就不再多说了，留下曦月一脸懵逼。

随后，独孤竹又看向龙卿言，淡然道：“白非涟还没死吧？”

龙卿言愕然，反问道：“前辈也知道我是龙族了？”

独孤竹冷然一笑，说道：“你们两个小娃娃修为浅薄，属于圣族的气息在我前面想藏都藏不住。”

曦月、龙卿言有些心悸，两人听出了独孤竹口气中的不友好，相互看了一眼，感觉很是不妙。

“放心，我不会对你们两个小家伙如何的。”独孤竹瞥了他们一眼，带着三人走进了自己日常所居的院落。

院子里干干净净，只有几间竹屋，而院落中则种着一株梨树，繁花盛开，雪白晶莹，闪着淡淡的光。

而在院落之后，则是一片绿意葱葱的竹林。

梨树下有一张白玉小桌，摆放着四张木凳，小桌上煮着香茗，沁人心脾。四人在这里坐下，独孤竹直接了当地问苏辰，苏星风是不是死了。

苏辰点了点头，本来也是要告知独孤竹这件事的。

“发生了何事？外界有传言说是你杀了他们一家，是吗？”独孤竹冷着脸问道。

“不是。”苏辰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独孤竹脸色稍缓，给苏辰倒了一杯茶。

曦月急道：“不行啊前辈，他一回想那天的事就会出事。”

独孤竹哼道：“有我在怕什么，喝下这杯茶，可以助你稳定心神。”

苏辰将茶一饮而尽，一股温热传遍他的全身，更有一股清气自他腹中而起，冲入了他的识海和气海中，盘旋而不散。

苏辰开始讲述那段时间的事，另外三人都认真听着。

道武宫立派于神州第三大山脉——秦王岭，位处雍州南方，而在秦王岭的北部便是雍州圣城——长阳城，而秦王岭更是天下闻名的神山，位于东神州九大灵脉之一的雍州灵脉之上。

道武宫，悟剑崖。

这里是苏星风一家的居所，也是苏辰的第二个家。

苏辰结束了今日的修行，来到山崖上透气，还带着一卷经书。他如今已是金丹六重天，以他的年纪以及修道的时间而言，的确可以说是天纵奇才。

来到道武宫已经九年了，这九年的时间，他过得很充实也很幸福，苏星风之师，即道武宫当代掌门人玄陵道人是位和蔼可亲的长辈，对于苏辰的天赋也一直赞不绝口，九年来还亲自指点过苏辰修行。

今日，苏星风与白菁有事前去九曜宫，家里就他和苏妍兄妹两个。

清晨的修行结束后，苏妍兴冲冲地来找苏辰，拉他出去玩。苏辰无奈，只得先放下手中的书卷，和师妹一起出去玩。

“妍儿，今天要去找哪位师兄师姐啊？”苏辰问道。

“先去找大师兄，他这次出去云游，给我们带了礼物回来。”苏妍答道。

“大师兄回来了？”苏辰讶然。

“不知道，去看了就知道。”苏妍说着，唤出了自己的飞剑，两人便一路驾驭着飞剑，向着他们这一辈的大师兄——秦逸龙的修行之地而去。

秦逸龙是苏辰这一代人中的领军人物，拜在萧无畏的门下，入门比苏辰他们都早，修为超群，已经入了炼神期，为人谦和，又很有才干，颇受师门长辈的赏识。尤其是他对师弟师妹们都很照顾，因此在同辈人中也很有威望。

凌霄阁，便是秦逸龙的居所。

大师兄这里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同门，都是同辈中关系较近的几位。

苏妍一进正厅大门，就囔囔了起来：“大师兄，我来了我来了！我和辰哥哥的礼物呢？”

正厅中，一个俊逸青年带着温和的笑，对苏妍道：“小师妹莫急，大家都有，你和小辰的我可没敢少。”

苏辰道：“大师兄你别理他，这丫头就喜欢咋咋呼呼的。”

秦逸龙大笑道：“咱们这辈人中，就属妍儿最活泼，我还挺喜欢她这大咧咧的性格。”

秦逸龙这次出去游历了两年有余，去了不少地方，倒也寻到了不少稀罕玩意儿，有些对他的修行而言没有太大帮助，但对师弟师妹们有不少好处，所以秦逸龙将这些好玩意儿带了回来，当做礼物送给自己的同门。

苏妍得到的是一朵花，这朵花长得很艳丽，已经完全开放，花瓣呈紫色，上面还有如云一般的纹络，共有十二瓣，每一瓣都有苏妍手掌大小，花蕊有九根，根根金黄。而这花的根茎很完整，还连着泥土，这朵花的香气也很独特，在场的人都没闻到过，而且这朵花也不曾在一些普通典籍中见过。

秦逸龙解释道：“这朵花是我在一处秘境中偶然得到的，回来后我翻了很多孤本古籍才找到这花的来历……”原来，这花名唤“紫云金”，因其花瓣为紫、花蕊为金，花瓣上又有云纹，故而得名。紫云金是一种罕见灵药，只会生长在一些特殊的土壤上，这种土壤有一种特性，就是内含一种珍惜矿物，这种矿物又是一种炼器神材，紫云金就是借这种矿物内蕴的神性而长成的。若是服用，可以助人锻造肉身，将肉身打造得如同神兵利器般，即便不服用，其花瓣也可以用于炼制甲胄，只需添加少许，便可令甲胄的品质提升一个台阶；根茎留下，以神矿养之，还可再度孕育，只是要等上漫长时间。

苏妍谢过秦逸龙，然后说道：“这花这么漂亮，我才舍不得用呢。”

秦逸龙道：“无妨，其实紫云金除了书上所记载的妙用之外，还有一些神秘之处，可惜我还没研究透，以后你这丫头少偷点懒，研究研究。”

苏妍笑嘻嘻道：“遵命，我的大师兄。”

秦逸龙又拿出一块玉简，递给苏辰，然后道：“小辰，我知道你是个武痴，这玉简上记载了两门指法，是我寻得紫云金时，在同一秘境中所得。”

苏辰接过玉简，向他道了谢。

其他的同门都得到了秦逸龙的礼物，凌霄阁中一片喜气洋洋，众人在一起，聊了聊秦逸龙外出遇到的奇闻轶事，也说了说最近师门中发生的趣事，小聚了一会儿，然后就各自散去。

苏妍和苏辰自是回悟剑崖，苏妍抱着紫云金爱不释手，看了又看，要不是苏辰在一旁拉着，她非得撞到树上不可。

回了悟剑崖后，苏妍去找地方把紫云金重新栽种起来，苏辰则迫不及待地去钻研玉简上的指法。

玉简所记载了两门指法，其中一门名为“点金指”，有点石成金、化凡俗为神奇的效用，于炼器者来说非常珍贵，于武者而言倒是用处不大，与其说这是一门武技，不说是一门术法。而另一门指法与之正好相反，名为“化金指”，顾名思义，是根据“点金指”而来，可化神奇为腐朽，比之点金指，对于武者更加有用，能直接用于战斗之中。

不过苏辰将两门指法都学习了一遍，因为这两门指法各有妙用、相辅相成，同时修炼下，能更好领悟精髓。

同一时间，在九曜宫，玄陵真人以及他的三位弟子、数位玉清殿长老在列，正在商议一些重要事情。

玄陵真人说道：“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原来，玄陵真人的修行到了关键之处，需要闭关悟道，此次闭关，少则数十年，多则百余年，他需要将掌门事务暂交他人。

而人选，就是他的三大弟子之一。

大弟子苏星风，二弟子李淳罡，三弟子萧无畏，皆是同代之中的佼佼者，不仅修为超群，且威望甚高，由他们中的一人代行掌门职务再合适不过，而玄陵真人召集三位弟子以及玉清殿长老而来的意思便是选出一人来。

“各位长老，心中可有合适人选？”玄陵真人问道。

长老们互相商量了一会儿，其中一位回道：“不如就由星风来担任吧，他是掌门师兄的大弟子，无论修为、才干和威望，在众弟子中都出类拔萃，由他来代行掌门职务相信能够服众。”

这话一出，苏星风神色平静，李淳罡则是面无表情，萧无畏看了看苏星风，露出一丝欣喜。

玄陵道人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徒儿，点了点头，问道：“星风，淳罡、无畏，你们意下如何？”

萧无畏首先道：“徒儿没有意见。”

李淳罡则道：“全凭师父吩咐。”

苏星风沉吟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徒儿认为不妥。”

玄陵真人问道：“如何不妥？”

苏星风道：“徒儿虽然入门最早，但师尊也知道，徒儿醉心修道，性子也散漫懒惰，这代行掌门职务费心费力，对徒儿来说根本是受罪。”

玄陵真人以及众长老一阵无言，都知道苏星风的性子，但这种话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说出来，是否有失身份？掌门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说说看，由谁来担任最合适？”

苏星风笑道：“不如把这受累的活给二师弟吧，他一向闲不住，来干这种事正合适。”

李淳罡皱眉，说道：“师兄这是何意？”

苏星风道：“二师弟，如此重任，为兄担不起，所以让给你啊。”

李淳罡脸皮动了动，说道：“多谢师兄美意，师兄都不堪重任，小弟又如何担当得起？”

苏星风一拍李淳罡的肩膀，笑着道：“哎呀，你小子谦虚什么呀，你还不了解我么？我是那种能当家的人么？”

“星风，莫要胡闹！”玄陵真人沉声道，制止了苏星风接下来的话。

老实说，他对这个大弟子非常看好，但有时也很无奈，苏星风的性子确实如他自己所言，自由散漫，不喜这些凡俗事务。而李淳罡是同代人之中仅次于苏星风的弟子，而且比之苏星风更加成熟稳重一些，若让他来代行掌门职务，看起来倒也更合适些。

更何况，看苏星风这惫懒样子……

玄陵真人也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就由淳罡来代行掌门职务，待我闭关之后，淳罡啊，可要好好主持师门事务，若有难以决断之处，尽管请教诸位长老，他们会协助你的。”

李淳罡行礼道：“徒儿遵命！”

苏星风偷偷瞥了一眼三师弟，他一直没开口，神色颇有不服，苏星风对他耸了耸肩，表示不用在意。

如此，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十章 人祸

一连几日，苏辰除了日常的修行外，就是仔细专研点金和化金两门指法，听秦逸龙说，这两门指法最初来源于久远前的一大炼器宗门，是该教派的镇派绝学之一，只可惜随着这一宗门的没落而失传。

秦逸龙也是运气好，意外寻到了那个宗门遗留的一处秘境，不仅得到了该宗门所培养的紫云金，还得到了点金指和化金指两门绝学。

这两门绝学秦逸龙已经研究过，所以再送给苏辰倒也没什么。

苏星风和白菁回归之后，向弟子和女儿讲起了在九曜宫的事，白菁颇为无奈地说道：“幸好妍儿和辰儿没有学到你这些臭脾气。”

苏星风不以为意地说道：“学我怎么不好了？我的儿女就得有我的脾气，敢说不，敢直言不讳。”

白菁白了他一眼，懒得说他。

至于苏辰和苏妍，也是纷纷地送大白眼，苏星风佯怒道：“两个小家伙，讨打！”说罢，作势去捉苏辰和苏妍，两个年轻人嬉笑着跑了。

苏星风没有去追，任苏辰和苏妍逃掉。

白菁看着那对年轻男女，柔声道：“一转眼，都已经九年了。”

苏星风也感慨道：“是啊，都九年了。辰儿的天赋有目共睹，九年时间就能从入门修炼至金丹六重天，连逸龙那孩子都比不上。”

白菁笑道：“你啊，说到孩子，就成天把修行挂在嘴边，我是说两个孩子都长大了，该考虑考虑他们的终身大事了。”

苏星风一愣，挠了挠头，问道：“这事儿啊？你是看上哪家的小伙还是哪家的姑娘了？咱们是先给哪个孩子办喜事？”

白菁长叹道：“你……算了，这件事还是我来操心吧。”

半个月后，便是玄陵道人入关的日子，这是道武宫的大事，门中弟子皆于九曜宫前汇聚，恭送掌门真人。

道武宫门下弟子不下千人，少数弟子有专门的师父带，更多弟子则是集中在一起，一边由门中长老或者前辈统一讲经授法，一边由先入门的弟子指导日常修行，传授一些技艺，其中若出现表现上佳的弟子，说不定会被师门前辈相中，收为入室弟子。

不过道武宫一直以来门规严谨，在招收弟子的时候，对弟子的品性相当看重，入门之后也非常重视对弟子德行的教育，因此道武宫上下，还是相对和睦，弟子门人之间相处也非常融洽。

掌门闭关参悟大道，一旦成功，修为更上一层楼，自然是道武宫之福，而以玄陵真人的实力，不存在失败一说。

玄陵真人宣布了他闭关后的一些事宜，然后便在三位弟子以及众长老的陪同下进入了后山禁地，那里是普通弟子不能涉足之地，很多师门的前辈都在此闭关修行。

之后，众弟子各自散去，苏辰和苏妍也先行离开。

苏辰的神色忽然变得迷茫了起来，独孤竹问他：“怎么了？”

苏辰道：“师爷爷闭关之后，我和妍儿好像去了什么地方，可我的记忆在这里出现了断层，不记得了。”

独孤竹皱起了眉头，想了一会儿，对苏辰道：“那你先说后面的事。”

苏辰点了点头，说起了后来的事：“那天之后，我好像常常想起那个奇怪的地方，但是没有再去过。就在事发前的两天，我……”

苏辰感觉头疼了起来，因为记忆在这里又有了断层，于是便直接跳过，继续说道：“后来我出事了，身体出现了大问题，我记得当时是妍儿把我带回悟剑崖的，师父师娘很着急，但找不到救治我的办法，便向同门求助，长老们束手无策，李淳罡却说可以救我，但需要师父和师娘的协助，后来……”

苏辰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对周遭事物有感知，但却无法开口说话，而他的神念还没那么强大，也无法向长辈们传递讯息。

苏星风始终记得苏妍将他带回来时，他的样子，仿佛遭遇了什么极端可怕的事，身上布满了奇怪的纹络，金丹近乎寂灭，修为已经从原本的六重天掉到了三重天。

“师兄，你不用着急，苏辰这情况，应当是受到了邪物影响，他被强大的邪气所入侵，根基受损，故而有此异变。”李淳罡说道，脸上看不出异常。依他而言，需要在悟剑崖布下阵法，引天地间的纯阳之气为苏辰的身体进行洗礼，将邪气清除，只要邪气一除，再以门内灵丹妙药医治，苏辰便可恢复。

“好，拜托师弟了。”苏星风难得正经，随后就依李淳罡所言去做准备。

苏辰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时间的流逝，似乎已经从白天到了夜晚，他确实感觉有纯阳之气入体，那让他舒服了很多，体内的异状有所缓解，但进展缓慢，所谓的“邪气”似乎在消失，但非常顽固，始终不绝。

而到了夜间，天地间的纯阳之气衰减，他发觉“邪气”有反攻的迹象，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邪气的反攻越发厉害，直到子时来临。

阴阳交汇的刹那，他体内的“邪气”突然爆发，苏辰从阵眼之处腾身而起，彻底失去了神志，在苏星风和白菁震惊的神情中，李淳罡挥手，大阵中再起大阵，九颗大星浮现，向着苏辰镇压而去，转瞬间就把他封住，任他狂吼嘶喊，却无法挣脱。

苏氏夫妇认得，那是道武宫的“九曜封魔阵”，苏星风与白菁自然也懂得，焦急之下，夫妇二人以特殊身法进入了阵中，去查看苏辰的情况。

“辰儿怎么会变成这样？”白菁急得都快哭了。

“不要着急，如今已经找了解决办法，辰儿会好过来的。”苏星风到底是一家之主，这会儿倒不怎么慌乱。

白菁点了点头，夫妻两人准备退出大阵，然而他们却发现了不对劲。

九曜封魔阵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九曜之位起了变化，不再是他们所熟悉那个封魔大阵，让苏星风和白菁寸步难移。

“师弟，你这是何意？”苏星风看向了阵外的李淳罡。

李淳罡与他对视，镇静地说道：“师兄啊，你不觉得你太多余了么？”

苏星风脸色沉了下去，白菁斥道：“李淳罡，莫忘了师门规矩，残害同门可是重罪！”

李淳罡淡然一笑：“可惜你们已是瓮中之鳖，我在这里做的事情，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苏星风道：“这样来说，辰儿会如此，也是你的杰作了？”

李淳罡笑道：“只不过刚刚好而已。”

“你好狠的心！”白菁大怒，可是被困在被李淳罡做了手脚的九曜封魔阵中，她和苏星风都动弹不得。

“若正面相对，我自然奈何不了你们夫妻，然而如今你们陷入了我的阵中，只能任我宰割，大师兄，先行谢过你对师弟的赏识，可我终究容不下你。”李淳罡轻笑着，双手轻拂，九曜封魔阵再起变化，九曜之中溢出奇怪的力量，苏星风和白菁被强行分开，层层封印落在身上，一身惊世骇俗的修为直接被封住，施展不开。

“放心，我会让你们一家团聚。”李淳罡最后说道，然后在一挥手，将苏辰摄到了身前，一手提着被封住的苏辰，一手结出法印，将封印之阵化作了屠杀之阵，苏星风和白菁拼命抵挡，可惜自身被封印，根本无力反抗，几乎是刹那间就被灭杀了神魂，阵中“邪气”乍起，化作利剑劈斩夫妇二人，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可怖伤痕，就好像是苏辰失控后所为。

而被封印了的苏辰，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将师父师娘遇害的这一幕看在了眼中，记在了心中……

后来的事，苏辰又不太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被关押了起来，李淳罡和众位长老前来审讯过自己，最终判下了他“弑师”的罪，将在九曜宫前处死苏辰，然而他神智不清，口不能言，只能任由李淳罡颠倒黑白。

同时，他也得知，苏妍失踪了，就在那天晚上。他心中明白，一定是李淳罡想要对苏妍下手，但遍寻不到。

与苏妍一同失踪的，还有那朵紫云金。

就在行刑当天，似乎又发生了什么事，苏辰陷入了很长时间的昏迷，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处冀州边界一处无人且破落的小村庄里了，而他的金丹彻底死寂，他从金丹期掉到了驭灵期。

在那处小村庄里修养了几日后，追杀他的人就到了，他差点死在那里，最终找准机会逃出生天。

而后，他经历无数次的追杀，躲进了位处冀州边界的祁天山脉中，在山中东躲西藏，利用各种山中的天然之险除掉了一批又一批追杀者。

然而他的修为已经停滞不前，又幸好前来追杀的人中没有太强大的存在，否则他的小伎俩不会起作用。就这般过了几个月，追杀的人少了，但苏辰也近乎绝望了。

后来，他救下了受伤而落在祁天山脉中的曦月，才有了更后来的事。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苏辰讲完后，另外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事情很明朗，但也有模糊不清的地方，那就是苏辰记忆中缺失的那些部分。

他去过的神秘地方，一定就是造成他身上异状的根源。

独孤竹说道：“看样子，有很多东西需要查明，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异状，这是一切的根源。你们先在这里住下，我需要点时间。”

三人欣喜同意，这里是一位前辈隐修之地，灵气非常浓郁，非常适合他们这些修为尚浅的修士，而有独孤竹在，苏辰即便再出现异常也不用龙卿言和曦月费心来压制他了。

“说起来，你师父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在近期把你送到我这里来了。”独孤竹带着一丝笑意，对苏辰说道。

“为什么？”苏辰不解。

“你要走剑修之路，自然需要真正的剑修来指导你。”独孤竹傲然道，“而我，便是当世仅存的真正剑修！”

三小只震惊，关于剑修他们三人都知道，苏辰本身就是走的这条路，而龙卿言和曦月都从族中典籍中读到过关于剑修的记载，一龙一凤本来以为世间已无剑修，而他们先是认识了苏辰这个小剑修，这会儿又见到了一只大的！自然非常惊讶。苏辰也是，他从来不知道独孤竹原来是一名剑修。

“那你们以为，我为何被称为剑绝？”独孤竹像是看穿了三人的心思，斜眼看向这三个小家伙。

于是，苏辰三人便在独孤竹这里住了下来。

独孤竹将这处山谷称为“竹剑谷”，是他人为营造出来的一处秘境，仍然有四时变化。而那些稀奇灵药都是独孤竹从别处寻来，移栽到竹剑谷的。

他所处的修为境界远远超出苏辰三人，据曦月推测，他应当和北冥族长云月处在同一层次，那已经不是“凡境”，而是“仙境”。

第二天一早，院落后的竹林内，只有苏辰随独孤竹前来。

“你身上的情况我已经有所了解，但需要验证，你将这杯茶喝下。”独孤竹递给苏辰一杯茶，苏辰迟疑着接过茶杯，低头看了看，茶水浑浊，隐隐透露着红光，还有淡淡的腥味儿传来。

“喝吧。”独孤竹对他点了点头。

苏辰不再犹豫，一饮而尽。入口瞬间，那股熟悉的寒意爆发而出，而这一次他根本连默诵净心咒的机会就没有，直接就魔化了。

独孤竹立身不动，仔细看着苏辰身上的变化。苏辰心魔肆虐，无法自控，双眼血红，已经分不清眼白和眼瞳，甚至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冲向了独孤竹。然而两人修为差距，可谓天壤地别，独孤竹甚至都不挪动一下脚步，待苏辰冲来之时，直接伸指点在了苏辰胸口。

巨大的斥力传来，苏辰被弹飞了出去。他身上的人形黑光愈发凝实，发出无声的笑，刺骨的寒意从苏辰身上不断渗透而出，地面上已经结出了一层薄冰。独孤竹凝神看着那人形的黑光，一抹异样的神色浮现而出。

一次失手，并没有让魔化的苏辰退却，反而更加狂暴，不断冲击着独孤竹，毫无招式章法，根本是一通乱打。

而独孤竹岿然不动，跺脚挥手间，就将苏辰掀飞。

时间缓缓流逝，独孤竹心中已有了计较，当苏辰在攻来时，他侧身避开，同时伸指点在苏辰后颈上，苏辰仰头嘶吼，身子却无法动弹，黑光上凝出了两个红色光点，仿若一双眼睛，看着独孤竹，又一次无声地笑了，不久后，黑光散去，苏辰昏死了过去。

“难道……真的是你？”独孤竹神色变得凝重，看着昏迷的苏辰。

苏辰揉着脑袋从地上坐起，独孤竹就站在他跟前，苏辰问道：“前辈，您查清是怎么回事了么？”

独孤竹点了点头，说道：“基本上能够确定了。”

苏辰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独孤竹沉吟道：“等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些事情。现在，你先想好怎么度过这段时间的修行吧。”

苏辰讶然，问道：“可是我好像也没办法正常修行，昨日听您的竹杖声而进入了悟道之境，但我也差点失控魔化。”

独孤竹削了他脑袋一巴掌，没好气地说道：“我在这，你怕什么。”

苏辰头疼欲裂，不仅泪目：“真不愧是师父的朋友，都喜欢削人脑袋。”

独孤竹对苏辰道：“心魔从来不是靠外力就可根除的，北冥的净心咒虽然逆天，但只会让你产生依赖，所以，你现在要学会的，是如何靠自己的力量压制住心魔，否则，当有一天你发现净心咒也失效了，该怎么办？”

苏辰犹疑道：“可是我的心魔似乎与寻常修士的不一样，现在能靠自己来压制么？”

独孤竹肯定地说：“能！要知道，心魔是和本尊相关联，它的强大与否是由本尊来决定的。”

说完，独孤竹在苏辰身上点了几下，一阵清光闪烁之后，苏辰的眉心多了一枚剑刃印记，独孤竹解释道：“我对你施加了封印，它会限制你的心魔，让它不会如以前那般爆发，但你在这里修行时，这里的环境会触发你的心魔，你就在修行中，学会以自己的力量对付心魔吧。”

苏辰点头，心中大定，对于独孤竹，他能够完全信任。

接下来，独孤竹对苏辰道：“来吧，用你从剑祖手札上所修功法，来与我对战，我想看看你对剑修之路理解到了什么程度。”

苏辰拱手道：“好，晚辈得罪了。”

说罢，苏辰倏然出手，剑指并起，挥指如剑，剑气蕴含于指尖，刺向独孤竹。独孤竹仍然不动，拂手打了过去，苏辰瞬间被扫飞，连续翻了几个跟头才站定，而后身形幻灭，有如星光之闪烁，难定其位；但在独孤竹眼里，苏辰的动作缓慢至极，能看得清清楚楚。

再次近身后，苏辰左手掌心流星闪现，握成拳攻向独孤竹正面；右手剑气迸发，攻向独孤竹左肋。

独孤竹以竹杖轻点地面，一股气浪卷向苏辰，要将他再次扫飞。但苏辰以星隐迷踪步躲过了这波气浪，独孤竹略感惊讶，因为他是利用星“隐”的刹那避开的，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

不过，独孤竹在他身形重新显现的时候，以竹杖点在其胸口，苏辰这次没能避开，被打飞了出去。之后苏辰又从不同角度攻击了几次，将流星落、逆星十字、化金指等等所学都施展了出来，但都被独孤竹轻描淡写地化解，而他也一次次被独孤竹击飞。

半个时辰后，独孤竹道：“就这样吧。”

苏辰收功，问道：“前辈，如何？”

独孤竹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根基是依剑祖手札打下的，但所学颇杂，虽然我不反对你多些傍身的本事，但在剑修一途上，却是落了下乘。”

苏辰一凛，躬身道：“还请前辈赐教！”

独孤竹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挥舞了一下竹杖，问道：“你听到了什么？”

苏辰发愣，茫然地看向独孤竹，后者叹了口气，说道：“还记得谷外石碑上的那句话么？”

“记得，且执竹杖听剑声。”苏辰答道。

独孤竹以竹杖在苏辰身上点了几下，苏辰顿时感觉不到体内的任何力量了，而后独孤竹从旁边的竹子上折下一根竹枝扔给苏辰，对他说道：“以竹为剑，参悟这句话，我封印了你的修为，等你从这竹枝上听到剑声时，封印自会解除。”

苏辰手持竹枝，眉头紧皱，独孤竹又道：“学习一下凡间的剑客是如何练剑的吧，一切都需从根源开始。”

苏辰正色答道：“是，晚辈明白。”

独孤竹叹道：“老苏收你为徒后，曾不止一次来信，赞扬你的天赋，我相信你能够沿着剑祖的路走下去，不过要在这条路上前进，你一定要明白两件事：什么是剑修，什么是剑！”

第二十一章 悟剑

曦月坐在梨树下，托着腮望着树，两眼无神。

独孤竹也给了她一门功课，但就两字：种树。

她的手里有一枚种子，是这棵梨树的，独孤竹从竹林回来后，就将这棵种子给了她，让她去种树，说是有助于她参悟北冥族的轮回之道。

但是曦月想了半天，也没明白种树和参悟轮回之道有何关联。

“你光在这里发呆有什么用，前辈让你种树，你就动手干呗。”龙卿言走来，对她说道。

“可我没种过树啊……”曦月答道。

龙卿言想了想，说道：“不就是挖个坑把种子埋进去么？有什么难的？”

曦月叹息道：“前辈说种树可以帮我参悟轮回之道，你说这能那么简单么？还挖个坑埋了就行，你真是……”

龙卿言翻着白眼说：“本来种树就很简单嘛，是你想多了。”

曦月怀疑道：“真的？”

龙卿言非常肯定地说道：“真的，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大道至简！”

曦月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龙卿言有点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东西，可是伸手擦了擦，并没有。

结果曦月来了一句：“看不出来你挺聪明的嘛。”

龙卿言：“……”

曦月去种树了，而苏辰在竹林中悟剑，留下龙卿言一个人，便换成他看着梨树百无聊赖了。

独孤竹来到他边上，问道：“想什么呢？”

龙卿言一惊，连忙站起来，答道：“没有，就是一个人有点无聊。”

独孤竹笑了笑，对他道：“跟我来吧。”

龙卿言闻言，顿时精神抖擞，这位前辈高手看来也是准备指点他一二，要知道，独孤竹早已踏足“仙境”，他的修道经验对于龙卿言三人这样的小小修士来说是无比宝贵的，因为独孤竹走过了他们未来将走的一段路，有他指点，能少走很多弯路。

“我所修功法与龙族截然不同，无法给你什么帮助，但我隐居居庸山三百年，发现有个地方，可能对你有用。”独孤竹解释道。

“呃，前辈如此费心，晚辈受宠若惊。”龙卿言道了谢。

“没什么，不过是看在故人的面子上。”独孤竹淡然道。

“对了，前辈和白王长孙究竟是什么关系？”龙卿言问道。

独孤竹一边带路，一边悠悠说道：“三百年前，我还没隐居之时，曾与白非涟有过一些交集，当时还有从北冥而来的云月和清月，以及道武宫的苏星风、李淳罡和萧无畏，也有些其他人，不过当时交情最深的几人，就是我、白非涟、苏星风、云月和白菁。”

龙卿言好奇地问道：“你们当初相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也难怪龙卿言如此一问，光是独孤竹说出了名字的这些人，各自都代表了一方大势力，道武宫、北冥冰凰、东荒龙族，任意一方都是跺跺脚、天地都要颤三颤的存在，来自这些庞然大物的杰出传人齐聚一堂，想来是当时的神州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独孤竹一声长叹，答道：“没错，是发生了一些大事，而有一件则是让我们这些人都要联手才能解决的事。”

龙卿言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什么事？”

独孤竹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两字：“诛魔！”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地方，这里仍然在竹剑谷内，龙卿言不禁咋舌，肉眼所看到的山谷并不大，但实际走过之后才发现，竹剑谷内其实很广阔。而他们如今所在之地，仍然未到山谷的边缘。

这里距离竹屋院落有大约五里路的样子，在龙卿言面前的是一个地坑，宽约六尺，往下看去，深度难测，只能看见坑底一抹艳红。

“这里是？”龙卿言隐约有所猜测。

“居庸山所处之地，是冀州祖脉的一条分支，又是构成二龙戏珠地势的其中一龙，本身便是一座灵山，其山中孕育了不少灵穴。”独孤竹道，“这里就是我发现的其中一处，名为太阳坑，应该对你有用。”

龙卿言大喜，躬身施礼道：“多谢前辈成全！”

依独孤竹所言，这处灵穴就是古籍中所记载的“太阳坑”，它只会出现在一些特殊地势中，就比如“二龙戏珠”，比如纯阳之地。而这些特殊地带要形成太阳坑，还要满足一些条件，其一，地势之中须有适量的太阳之力汇聚；其二，太阳之力汇聚之地必是天坑，也就是天外陨星落在地面砸出的坑；其三，坑中需要有吸引太阳之力汇聚之物，而这种神物则是由陨星携带而来，经太阳之力浇灌而不毁，反而成为了承载之物，被称之为“太阳矿”，这是世间少有的神材；最后，要形成太阳坑，需要的就是时间，形成一个稍具雏形的太阳坑，也至少需要一万年的时间，而大成的太阳坑甚至需要百万年的时间。

东荒自古便被称作太阳升起之地，那是世间最大的至阳之地，但东荒内却没能形成太阳坑，其最大的原因就是那里的太阳之力太过浓郁，一旦汇聚，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承受住东荒的太阳之力的浇灌。

独孤竹发现的太阳坑虽然不大，却是实实在在的太阳坑，也就是说这里面不仅有精纯的太阳之力汇聚，里面还蕴藏了“太阳矿”，于龙卿言而言，是一桩大大的机缘。

若得到太阳矿，他便可炼制出最适合自己的“道器”。

独孤竹送给他的，真的是一份大礼！

曦月带上锄头来到了院子外面，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刨出一个坑来，将梨树种子埋进了土中。

然后，她就在土坑旁盘坐了下来，一双美目盯着土坑动也不动。

独孤竹自太阳坑返回，看到曦月这样子，想开口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去干涉。

曦月在土坑旁坐到了夕阳西下，然而土坑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有人来到她身后，语气非常地无奈，对她说道：“你这样是悟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曦月回头一看，是苏辰，便问：“你不是在竹林里么？”

苏辰道：“修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不用整天泡在竹林里。”

曦月又问道：“那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辰笑道：“你今天才把种子种下去，难道指望它现在就能长成么？”

曦月蹙着眉道：“那它什么时候能长成？”

苏辰道：“慢慢等吧，而且，你不能干看着，你还要给它浇水施肥，有时候还要翻翻土，这样更有利于种子成长。”

曦月顿时苦着脸抱怨起来：“怎么这么麻烦啊？龙卿言跟我说挖个坑埋进去就行了，原来还有这么多事要做。”

苏辰偷偷笑了起来，曦月一直自诩博学，结果这么点常识都不知道，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她所看的书都是各种修道界的珍贵典籍，其中还真没有介绍这些凡间常识的书。

之后，苏辰从院落里寻来了木桶和水瓢，带曦月去山谷附近的溪流中打来溪水，又教她灌溉、翻土，还告诉她可以去山谷外收集一些落叶、枯草来给树种作为肥料。

独孤竹给曦月的种子只是一枚普通的树种，借助竹剑谷内的灵气可以大大缩短生长周期，但想化成灵物，就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了。

“你懂得很多啊，真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曦月问苏辰。

“我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帮着村子里的叔叔伯伯们干农活了，这些都是我小时候学来的。”苏辰说道。

“诶，你多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嘛。”曦月推了推苏辰，“比如你们平常都做些什么、怎么过日子的、干些什么农活之类的事情。”

苏辰失笑道：“你了解这些干嘛？”

曦月道：“哎呀，你就要跟我讲讲嘛，我这是在学习呢！”

苏辰笑着答应了，两人就在埋下树种的土堆边坐了下来，聊起了苏辰入修道界前的事情。

明明是很平凡的农家生活，曦月却听得津津有味，那是不同于修道界的另一种生活，在很多人看来，平凡到让人觉得乏味，但这就是神州大地上，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没有神通法宝，也没有仙丹灵药，就是那么的平凡和纯粹。

至少，苏辰所经历过的，就是这么单纯。

夜色降临，草地上散发出了淡淡的荧光，原来竹剑谷中也有荧光草。抬头看去，满天繁星，而一条银带横亘天穹，不知从何处起，也不知在何处终，那是由无数星辰汇聚而成的天河，而凡间也将天河称作“银河”。

“我听说关于天河有个凄美的传说，”曦月望着银河轻声道，“传说有个仙女爱上了一个凡人，两人私定了终身，还在凡间成了亲，但是她的母亲反对她们在一起，就把仙女带走了，她的凡人丈夫想要去找妻子，却听说仙女的母亲把他的妻子关在了星空中的某个地方，那个凡人历经千难万险闯入星空，可是还没能见到自己的妻子就死了，后来那位仙女伤心欲绝，日日以泪洗面，她流下的泪水化成了一条河，在天空中流淌，到了晚上就能看见，据说这条河就是天河。”

苏辰奇道：“你们家的古书中还记载了这种民间故事？”

曦月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说这故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苏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天河是由星辰汇聚而成，如果真的如故事中所说，是一个女子的眼泪化成，那岂不是说那名女子的眼泪堪比星辰？那个女子该是怎么样的存在？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曦月扶额，感觉苏辰完全没理解到她的意思，于是她只能以白眼对苏辰，哼了一声，起身回了她的小屋。

苏辰很是不解，挠着后脑勺，自言自语道：“我很认真地在回答她的问题，怎么好像惹她不高兴了？”

有关天河的传说，是在大概一千万年前开始在人间流传的，那个时代，神州大地上似乎还真的有那种通天彻地的人物，传说那是修道者所追求的终极境界，号称“人道极境”，能够登临这等境界的生灵，被尊奉为“皇”。

若故事中的那位仙女是处于“人道极境”的修士，也就是一位“皇者”，她的眼泪会化成星辰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那样的人物，真的会对凡人动情？

苏辰不知道，也懒得去细想，又看了一会儿夜景，也回房间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苏辰就来到了竹林中，手中任然拿着竹枝。

“以竹为剑，学习凡人的练剑之法，这样能让我参悟到剑修的真谛么？”苏辰有些不解，但还是依照独孤竹的吩咐，开始练剑。

他如持剑一般持着竹枝，从剑术的基本动作开始练习起来。他无法施展星隐迷踪步，但在剑祖手札中记载了配合施展剑术的各种身法，既然是从基础开始，他也选择了最简单的步法。

他的身法依然灵动，竹枝舞动如风，忽而劈、刺、点；忽而撩、崩、截；时挑时抹，时提时绞；或穿或抱、或斩或架……

他不断重复着这些剑术中最基本的动作，同时也在思考独孤竹问他的两个问题：何为剑修？何为剑？

剑修，御武分支，一代剑祖开创此道前，就是凡间一位剑术高超的剑客，他一生醉心剑道，一生与他的剑为伴，从未使用过其他的兵器，一口三尺青锋，便成就了他万古的威名！而这也是成为剑修所应抱持的信念：以一生铸一剑，此剑即此生，此生唯此剑！

一剑可破万法，一剑可击苍天！

剑修的道，剑修的法，都是以自己的剑为基础，任你术法通玄，我自一剑破之；任你法宝万千，我自一剑击之。

剑修是一个流派，更是一种信仰，舍弃一切神通法宝，将全部心神贯注在自己的三尺青锋之上，将剑这一世间随处可见的兵器，锻造成无上道器，将天之道、将人之道铭刻于一剑之上，成就自身的无上道果。

这就是剑修！或者说，这就是——剑者！

“是的，前辈说的没错，我的剑修之道在起步之时便走偏了，剑修需要专心于剑，所学太杂，反而乱了剑道。”苏辰在心中感悟，“但我无需抛弃已学的一切，只是要将自己的路修正，从现在起，我需要全身心地铸剑，铸我自己的剑，修我自己的剑道！”

苏辰有剑祖手札在，又有独孤竹从旁指点，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其实在早些时候，他重新找回自己的修为时，就有所警觉，如今得到独孤竹的帮助，他能更好的正视自己的问题，并且得到解决。

那么，何为剑？苏辰在问自己，心里有很多答案，但总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剑，是世间最为常见的兵器之一，有“百兵之君”的美誉，轻快敏捷、潇洒飘逸。

剑有双刃，为杀伐之器，武者御之，一刃染血腥，一刃造亡魂。

剑亦有鞘，藏双刃，隐锋芒，可为礼器，常人配之，助己身之势；将领配之，显三军之威；君王配之，彰国之威仪。

然而，于修者而言，剑并非最合适的成道之器，其形制普通，不似钟、塔、鼎等暗合大道，剑器难以承载三千大道，故而真正有志于人道极境的修士，基本上不会将剑器作为自己的成道之器来锻造。

但是，真的是这样么？

所谓三千大道，真的就没有与剑相合之道么？

或者说，剑道就不能成为“三千大道”之一么？

剑祖英年早逝，没能走到剑道的尽头，但他开创了剑修之道，这无疑是一种前无古人的壮举，他对剑执着一生，对剑修之路有着推演，对剑修的未来有无限的憧憬，但苏辰相信，他也有遗憾，因为在他之后，甚至没有剑修能超越他已经达到的境界，而他或许更难以相信，在他逝世之后，剑修却几乎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苏辰一边舞剑，一边想了很多。他忘记了自己在那里，忘却了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忘记了时间。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他重新认识了剑修，但却在“何为剑”的问题上，陷入了迷茫，他所想到的皆是世间已有的对剑的定义和认识，但他觉得，这都不是他的答案。

所以，苏辰要思考的是，于他而言，何为剑？

他忽然就迷茫了，他的思维总是跳不出那些已有的论调，脑子翻来覆去都是那些固有的对剑的认知。

苏辰蓦然停下，双脚不丁不八，右手竹枝向前平指，左手负于身后。

由动而静的刹那，罡风吹过，卷起层层气浪，将竹叶吹得满天都是，但在他身前一尺之内，却不见任何竹叶，亦无风浪。

苏辰闭上了眼，强迫自己摒弃一切杂念，静心去聆听周遭的声音。

有风声，有树叶的沙沙声，有尘土扬起又坠地的声音，然而，他并没有听到所谓的“剑声”。

一切都静谧了下来，苏辰缓缓睁开双眼，神色很落寞，他看了眼手中的“竹剑”，长叹了一声。

独孤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边，见他这样，便上前说道：“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必急于一时，明日再来吧。”

苏辰点了点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便问道：“我在竹林中……呆了一整天么？”

独孤竹淡然道：“两天了。”

苏辰“哦”了一声，并未多说，独孤竹也没有问他进展如何，似乎一切皆在他的预料之中。

曦月这两天的生活很规律，早起之后，自己弄点早餐吃了，然后进行晨间的修行，之后就去看梨树种子的生长情况，浇浇水、施施肥，有杂草就把杂草拔了，看情况再松松土，中午就弄点午餐，下午继续看着种子，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就坐在院中的梨树下修行，子时之后，回房休息。

独孤竹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三个年轻人，龙卿言和苏辰的情况，他心中多少有数，只是对曦月的这些举动有点看不透。

“这丫头，像是过起了凡人的生活。”

最后，独孤竹只做了这样一句评价。

第二十二章 紫电貂

曦月的情况看起来没什么异常，一切井井有条。

虽然在灵气浓郁之地，梨树的生长会加快，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曦月保持着耐心，每天就重复着同样的几件事。

独孤竹离开了，说是要去办点什么事，会有段时间不在竹剑谷。

苏辰每天从竹林回来时，也正巧是曦月做晚饭的时候，龙卿言一直泡在太阳坑中，短时间内出不来，但那是他的机缘，离开东荒之后，要找到最适合他修炼的地方并不容易，像太阳坑这种地方可遇而不可求，所以龙卿言绝不会浪费这次难得的机会。

这是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苏辰从竹林归来，而曦月早已回来，正在厨房里忙活。这是她自己弄的一个小厨房，锅碗瓢盆什么的全是她死磨硬泡托独孤竹去外面买回来的，柴火都是在山谷外捡回来的。

她的修为似乎没有长进，但是厨艺在这个半月里蹭蹭蹭地往上涨，独孤竹有一次尝了尝她的手艺，表示了赞许。

“回来啦？吃饭吧。”曦月招呼道。两人在梨树这儿坐下，一人一碗米饭，一盘青菜一盘炒花生，非常简单。

“我真是好奇，你最近过的日子不像一个修士。”苏辰说道。

曦月没有接他的话，反而问道：“怎么样？好吃么？”

苏辰点头道：“进步很大。”

曦月笑了：“那就好，不能浪费，要吃完。”

苏辰一边得应，一边好奇，他感应不到曦月的内心，也察觉不到她身上气息的变化，所以无法断定她如今是在怎样的境界，但看起来她没什么不对，只是生活的方式变了。

梨花飘香，星河璀璨，谷内的荧光草散发着微光，衬着夜色，很是优美。

曦月的小嘴砸吧砸吧的，吃得很香。苏辰心中有事，一口一口地，心不在焉，曦月看在眼里，便问道：“你怎么了？”

苏辰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找不到答案，前辈曾经问了我两个问题，什么是剑修，什么是剑。前一个问题我已经想明白了，但是后一个问题……”苏辰将自己的困惑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曦月。

曦月听他讲述，不时点了点头，待他讲完之后，凝神思考了起来。

苏辰没打扰她，心中有些期待，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自己得不出答案，但从曦月这里或许能得到启发。

过了一会儿，曦月放下碗筷，问他：“什么是剑？”

苏辰一懵，没搞明白曦月是什么意思，然而曦月又追问道：“我在问你，什么是剑？”

苏辰嘴微微张开，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曦月轻轻一笑，说道：“你真是奇怪，剑，不就是剑么？”

忽如一道春雷炸响在耳边，苏辰呆愣在原处，脑中在仔细回味曦月的话，而曦月此时又补充了一句：“你只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维僵局中。”

苏辰眼神一亮，欣喜道：“谢谢你，曦月。”

曦月笑了笑，继续享用起简单的晚餐来。苏辰这会儿问道：“说起来，你最近是在……修行么？”

曦月点头道：“你觉得呢？”

“可是你的行为……”苏辰很疑惑，非常不解。

“不像个修士对吧？”曦月神秘兮兮地答道，“其实我就是看你和龙卿言都没空，没人给我做饭吃，所以就自己弄了呗，总不可能让独孤竹前辈天天下厨给我做饭吧？”

“啊？”苏辰目瞪口呆。

曦月颇为惋惜地说道：“可惜这大山里始终比不上在城中，好多我想吃的东西都没有。”

“所以你其实只是……”苏辰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单纯地想吃东西？”

曦月理所当然地说道：“那当然，不然你以为呢？”

苏辰有种摔碗的冲动，他和独孤竹都觉得这丫头是有什么深意，以为她是在借体验凡人生活助自己领悟轮回之道，然而真相竟然是这样。

“不过，我发觉我炒青菜和花生米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曦月炫耀道，“改天换两个菜试试，最近几天老是吃青菜和花生，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你也别老是窝在竹林里了，明天我们出去打猎，弄点野味吃。”

“算了，我还是继续练剑吧。”苏辰摇了摇头。

曦月撅嘴，满脸不高兴地说道：“哼，我自己去，晚上没你的饭了！”

苏辰忍不住笑了起来，曦月这会儿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在赌气，不过苏辰不打算立刻哄她，因为看她这样子，确实挺可爱的。

“吃你个头！”曦月更气了，劈手夺下苏辰的饭碗，迅速收拾了小玉桌，气呼呼地回了厨房。

“诶诶诶，我还吃完呢！”苏辰吆喝道。

“滚！”曦月就回了这么一个字，然后苏辰手中的筷子“咻”地一声就飞走了，还甩了一滴油甩到苏辰脸上。

苏辰擦了擦脸，笑着走进厨房，迎着曦月的白眼刷起锅碗来。

第二天的竹林里，苏辰再次“舞剑”的时候，他心中空灵了很多，不再刻意去想“什么是剑”，只是随着习惯，舞动手中的竹剑。

他在动，竹在动，风亦在动。

蓦然，人停、风止，竹枝颤动，一声嗡鸣传入苏辰心间，仿佛打开了某种桎梏，金丹发光，灵气奔涌，灌入苏辰的全身经脉。

然而，心魔也随之出现，黑白二气开始躁动。

苏辰已经盘坐了起来，竹枝横放在膝上，他的识海之中，金光乍现，如利剑般斩向心魔。他本身有着异常，但独孤竹的封印帮助了他，心魔虽然出现，但不似以前那般凶猛，让他有了反击之力。

这一次，没有依靠净心咒，只是调动了自己的力量和心魔抗衡，渐渐地占据了上风。心魔在苏辰宛如利剑般的神念攻击下，开始节节败退，同时独孤竹的力量也制衡了苏辰气海中的黑白二气，当心魔彻底退散，黑白二气也平静了下来。

苏辰睁眼，眸中神光湛湛，空灵而清净。他长长地出了口气，随手一挥竹枝，不远处地一块巨石上立刻出现了一道剑痕。

他没有去看，但露出了一丝笑容，他的修为突破到了金丹七重天。

“修行可以告一段落了，而我心里亦有了答案。”苏辰一阵轻松，自语道，“对了，曦月不会真的去打猎了吧？嗯，去看看再说。”

说罢，他离开了竹林。

在他离开不久后，那块巨石上，一道道裂纹出现，渐渐布满整块石头，最终，石头化作了粉末。

曦月确实不在，但是给苏辰留了一个字条，告知去向。苏辰看完了字条后，心里有数，便离开山谷去找曦月。

太阳坑内，已经半个月没有什么动静了。

从上方看下去，风平浪静，红光艳艳，那是非常纯粹的太阳之力，在这个小天坑里汇聚。

对一般修士来说，太阳坑是机缘所在，但也非常致命，因为一般人很难承受住如此浓郁的太阳之力。而对龙卿言来说，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传说中龙族之祖就是在太阳中诞生的，本身就是太阳之力的集大成者，而与龙族始祖有着同样出身的龙卿言，自然也无惧太阳之力。

从外面看，太阳坑不太大，但龙卿言进入里面之后才发现别有洞天，看着只有六尺宽的太阳坑，到了内部则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独孤竹发现这里之后，并没有取走太阳矿，这种规模的太阳坑自然难不倒已入“仙境”的独孤竹，要取走太阳矿也易如反掌，但他没有取，只能说他不愧为“一生铸一剑”的剑修。

太阳矿的位置，龙卿言暂时没有发现，他也不着急，太阳坑千载难逢，他要好好利用此地，将自己的修为提升上去。太阳坑需要万年才能成型，而规模的大小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一般来说，以龙卿言如今的修为来说，三万年左右的太阳坑就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他现在所处的太阳坑，差不多成型两万年，但对他来说也足够了，若能完全将这里的太阳之力利用起来，提升两个大境界都是可能的，再怎么说他已经是金丹六重天，距离下一个大境界——炼神，不是太遥远，再保守点估计，他也能达到炼神期的巅峰。

在坑中，他化出了龙身，龙角峥嵘，身长约十丈，布满了紫金色的龙鳞，生有五爪，强健而有力，龙躯蜿蜒，在浓郁如水的太阳之力中延展开来，鳞片开颌间，将太阳之力吸入体内进行炼化。

修士在前期的修炼进度相对还是比较快，若有机缘，修为的增长是能够清晰感知到的，金丹期有九个小境界，以寻常方式修炼，每个小境界的提升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而且超过五重天后，时间会翻倍。

当然，有大机缘的话，又另当别论。

在太阳坑中泡了半个月后，龙卿言从金丹六重天进阶到了七重天，而太阳坑对他仍然有很强的作用，修为仍在提升。

此刻，龙卿言的身前有一枚绽放着紫金神光的珠子，像是一颗小太阳，这是龙族的内丹，又被称为“龙珠”，非人族与人族的修行有一处很大的不同，那就是非人族类，例如妖族以及龙、凤这类圣族，会一直保留自己的“丹”，这是它们一生修行的精华所在，也蕴藏了非人族群一生的道果。

他一方面自己汲取太阳之力，一方面也在用龙珠进行炼化。此外，龙卿言还在散发太阳之力，以此来感应太阳矿的位置。

太阳矿，名为矿，但不一定是金属之类，天外陨星中，不知道会有什么，有时候会是金属，有时候是石质物，有时候甚至会是植物类，据说曾经有人得到过太阳矿，但那不是什么神材，而是一种地上没有的东西，似金非金，似石非石，看着像死物，却又内蕴生命气息。

龙卿言感觉挺郁闷，他能感应到自己所释放的太阳之力在消失，但他的感应总是在中途被切断。

“算了，先提升修为，太阳矿不会离开太阳坑，不用心急。”龙卿言这样想到，转而专心于自己的修行了。

此时的山中，曦月正在向着竹剑谷急奔而去。

她已经恢复到了蓝发蓝瞳的本相，嘴角却挂着血丝，脸色阴沉得可怕。

此时天空之上，三男两女正在御空飞行，追寻着曦月的踪迹，领头一个男子神色同样阴沉，他的身边另一个男子却满脸的担忧。他对那个男子说道：“沈师兄，放过那个姑娘吧。”

沈师兄冷然道：“不行，今日放过她，来日必招来冰凰族的报复，我们只需要做得干净，不会让冰凰族知道的。”

另一边的女子也道：“但是她逃走的方向是山北，万一冲撞了那里隐居的前辈，会给师门带来麻烦的。”

沈师兄有一会儿没说话，那一对男女以为他准备放弃，没想到沈师兄最终说道：“还没到山北，赶紧找到她！”说罢，加快了速度。

他身后的四人心头一沉，总觉得会出事。

密林中，一抹蓝光闪过，沈云心中一喜，连忙追了过去。

一个时辰前，曦月离开竹剑谷，想打些野味，但在山北附近转了一阵，居然没见到什么野兽，于是就往稍远的地方去找，结果就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山南附近，而这里已经是玄气宗的势力范围了。

说来也巧，曦月来到了之前精英聚会的那处秘境附近。

半个月过去了，这北国的盛会已经结束，如今这方秘境恢复了原本的作用，曦月本想进去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一来里面肯定有守卫，二来她和玄气宗无冤无仇的，真没必要结下这个梁子。

如果龙卿言和苏辰在，她倒不怕，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是谨慎点好。

曦月向里面望了望，可惜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就打算离开了。

她辩了辩方向，往山北那边而去。走进树林时，忽然看到一道紫色“闪电”从身边一冲而过。曦月猎奇心起，转身就追了上去，还用上了冰凰极速，或许是身上的圣兽之威在不经意间散发了出来，那道紫色“闪电”受到了影响，速度瞬间慢了下来，现出了本相，居然是一只紫色小兽，像松鼠，又像貂，耳朵尖细，身长约九寸，长着一条蓬松的大尾巴，而尾巴都有身子那么长，这小兽浑身都是紫色，毛发根根晶莹，像是紫钻，只有一双眼睛是纯黑的，滴溜溜地乱转，此刻被曦月提在了手里，短小的四肢正在乱刨。

“小可爱，你是哪儿来的？”曦月拎着小东西在眼前晃了晃，笑容满面。

“唧唧！”小东西恼怒地蹬了蹬腿，然而没有作用，加之曦月散发出了一丝冰凰气息，这小家伙瞬间就怂了，转而眨了眨眼，讨好似地叫了两声，四只小爪子蜷了起来。

“嗯，很有眼力劲儿，比苏辰那家伙强多了，以后就跟着姐姐混了。”曦月笑眯眯的，把小兽抱在了怀里。

这小东西“哼哼”了两声，仰躺着，一脸享受的表情。

这时，五个人从树林中追了出来，三男两女，为首一人气度俨然，俊朗非凡，另外四人，皆是俊男美人，全都穿着玄气宗的服饰。

他们看到了曦月怀里的小兽，其中一个男子叫住了曦月，问道：“你是何人？快放下紫电貂！”

曦月低头看了下小东西，这小家伙也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然后朝她摇了摇头，挤出了两滴眼泪。

曦月瞪了它一眼，不过着实很喜欢这小东西，便开口道：“你又是谁啊？干嘛对我大呼小叫的！”

为首的沈云沉着脸说：“那只紫电貂是我玄气宗养的灵兽，你最好放下它，那样我可以让你平安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曦月冷哼了一声：“你说它是你们玄气宗的，我还说这是我走丢的宠物呢，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或者问问这小东西，到底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还没等沈云开口，小家伙一溜烟地爬上了曦月的肩膀，手舞足蹈，唧唧乱叫，非常愤怒地控诉着对面那些人。

“看见了没，它的意思是你们这群家伙压根不是好人。”曦月说着，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拱了拱她的手，十足的狗腿子模样。

“师兄，怎么办？”一个女子急道。

“姑娘，卖在下一个面子，将这紫电貂还给我们如何？”沈云道。

“哼，不卖！”曦月挑了挑眉，转身就走，懒得跟他们废话，紫电貂还回头挥了挥小爪子，还吐了吐舌头，状似嘲讽。结果被曦月一把捏住后颈，塞进了自己储物用的香囊中。

“该死，哪里走？”一人大怒，飞身上前，一掌拍向曦月肩膀。

曦月回身对上一掌，竟将那个男子震退，那人心惊道：“金丹五重天！”

沈云等人亦是惊讶，倒没想到曦月有这等修为，沈云上前了一步，再次说道：“姑娘，修行不易，莫要自误，放下紫电貂离去吧。”

曦月哼道：“堂堂北夏国教玄气宗，门下弟子竟干些偷鸡摸狗的事，羞也不羞？”

沈云不答话，只是说道：“那就得罪了！”话音刚落，沈云已经闪身到了曦月身前，伸手扣向她的脖子。曦月看出了他的修为在金丹六重天，便没有硬碰，身子一揉，退后了几步，而后手中蓝光一闪，一片飞羽被她捏在指尖，在身前一划，一片冰晶飞出，射向沈云。

沈云挥手，身前浮现一道金色光幕，冰晶撞在光幕，激起层层涟漪，金光一震，将冰晶震散，然而曦月已经跑路了。

“追！”沈云命令道，率先追了上去。

第二十三章 怒火

曦月一边跑路一边抱怨：“这小玩意儿真是个麻烦，等回到竹剑谷非得好好收拾它不可！”

确实，要不是这小东西，曦月也不至于被人追杀。她倒是想过把小东西扔了算了，但是那几个人刚出现时，她明显感觉到紫电貂浑身都颤抖起来，眼中流露出的害怕和憎恨不像是装的，一定是经历过不好的事。加上这小家伙看起来挺机灵挺可爱的，所以曦月决定留下它，不过一定得好好*一下。

还没跑出太远，沈云等五人已经追了过来，曦月暗叫不好，被五个修为相差不大的人围攻，而她的战力又不如苏辰和龙卿言那么变态，自然不是好事。后方几人打出了术法攻击她，流光溢彩的，看似美丽实则全是杀机。

曦月祭出冰凰飞羽，两片飞羽纵横飞旋，交织出一片绚丽的蓝色光幕，将那些术法挡在身后，而她脚下不停，不断在树林中左奔右闪，借助密布的树木扰乱他们的视线。

刚转入一棵大树后面，迎面却是一拳，曦月后仰弯腰，脚下却不停，在千钧一发之际躲了过去，而后起身拍出一掌，绵柔之劲自她掌上扩散而出，那是沈云，他再次出拳，但是被柔劲拦住，千钧一拳仿佛打在了厚厚的棉花上。

曦月不恋战，趁机走人。

树林中人影闪动，曦月又陆续跟另外几人短暂交手，都是一触即退，绝不多动手。

沈云再次追上了曦月，是从她侧面出现，双手划动间，挥洒出一道金光，如匹练般缠绕向曦月。曦月纵身而起，险之又险地避开，而继续向前奔逃。那是一条金索，如蛇一般灵活，一击未中便向上一扬，朝曦月紧追而去。

飞羽旋杀而至，替曦月挡下了金索，两件宝物拼斗了起来，铿锵作响，金蓝两色光芒交错缠绕，竟是不相上下。

沈云皱眉，直接去捉曦月，展现出了自己的神通——“金光纵地”，刹那间就追上了曦月，一拳轰出。

猛烈的拳风袭杀而来，曦月不得不应对，她转身，双手拂动，运转太阴柔力不断将那刚猛的拳劲卸掉，同时发丝间再度出现一道蓝光，刹那而至，划开了曦月身前的劲道，攻到了沈云眼前。

沈云一惊，头立刻一偏，冰凰飞羽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痕，那伤痕没有流血，却有一层冰晶结出，刺骨的寒意侵袭入体。沈云不得不暂退，运转玄功化解这股寒气。

然而这一耽误，曦月已经被另外四人围上了。

她先是一掌拍开左边攻来的一个女子，同时旋身，控制飞羽隔开右边一人的法宝，然后脚一踏，地面上冰柱凸起，撞开了身后的一人，最后双掌同时拍向眼前之人，那人出掌应对，却被一股巨力震飞。

曦月瞧准机会，立刻突围，却不料沈云已经摆脱了冰凰寒气，施展金光纵地来到了曦月跟前，用出了另一件法宝，一柄电光萦绕的铜锏，打向曦月，无奈之下，曦月身后忽然生出一对覆满冰蓝色羽毛的翅膀，护在她身前，挡了这雷霆一击，而她也被砸得倒飞了出去，双翼一展，拍动了几下才稳住身子，此时，曦月露出了真容，蓝发蓝瞳，彻骨的寒意自她这里扩散，周围的草木全部覆盖上了一层冰晶。

“这是……冰凤凰！”一人叫道，震惊不已，“难道她是北冥冰凰？”

众人愣住，心中寒意更甚，曦月胸膛起伏，嘴角溢出了血，亦是冰蓝色，还闪着淡淡的光，让面对她的五人更加确信。

“不好，不能放过她，否则日后必招来冰凰族的报复！”沈云当机立断，手持雷锏攻了上去，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

曦月浑身发光，一圈蓝色光晕自她身上散发而出，沈云骇然，他的身遭仿佛改天换地，无数的冰锥突兀出现，他在猝不及防下被刺中，已然受伤，但他反应很快，手中雷锏电光暴涨，不断挥舞，将那些冰锥击得粉碎。

忽然一声凤鸣响起，沈云一惊，在他跟前出现了一头冰蓝色的凤凰，神威赫赫，挟裹着漫天风雪扑杀而来，沈云连忙施展金光纵地，同时不断挥动雷锏，抵抗那无孔不入的寒冰。

然而，他还是被冰凤凰追上，轰然一声，大地重现原样，只不过寒冰急速蔓延，瞬息间就封冻了方圆十余里的土地，无论是人还是树，都没能逃过冰封，从天空俯瞰，就像是一方冰原。

曦月在树林中快速奔跑，她捂着心口，难受得要命，不断咳出血来。之前发动自己的神通——“永恒之封”，几乎抽空了她体内的力量，加上沈云先前以雷锏将她打伤，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与金索拼斗的飞羽已经回到了她身边，另一片飞羽光华暗淡，重新变成了发饰，缀在她的发丝间。

没过多久，沈云等人已经从冰封中挣脱而出，一个女子拿出一面宝镜，照向四周，镜面显现出了曦月模糊的身影。

“师兄，还要去追么？”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是啊，那可是北冥冰凰呀！”一个男子说道。

“追！”沈云咬了咬牙，说道，“我们丢失了紫电貂，严长老也不会放过我们，那我宁愿得罪北冥冰凰。”

众人一凛，想起了那位脾性古怪的长老，皆不寒而栗，便听从沈云的话，继续去追杀曦月。

曦月争得了一丝先机，虽然被沈云打伤又强行动用了自己的神通，但此时她还有机会逃脱。

“不行，这样下去太被动了。”曦月思忖道，“我的神通封不住他们太久，算算时间此刻他们一定脱困了，得想个办法争取点时间。”

她步履有些蹒跚，疲累感席卷而来，让她越来越虚弱。

曦月勉强能认清方向，从一棵大树后转出来时，惊讶了一下。她看到了一颗巨大的榕树，高约十丈，最显眼的一根树干足有十人合抱那么粗，树冠更是宽阔，遮天蔽日的，树叶相当茂盛，阳光都不能透射下来。

紫电貂从她的香囊里探出脑袋，看到曦月这样子，连忙钻出来爬到她的肩头，对着她手舞足蹈，还一边唧唧叫一边指着那颗榕树。

“这是你家？”曦月愣住了。

“唧唧唧！”紫电貂拉了拉她的头发，不断指着那棵树。

“好，我们先去你家躲躲。”曦月摸了摸它的头，向着榕树而去。

小家伙连连点头，不时四处张望，像是在给曦月望风。

来到树下，曦月更感觉自己的渺小，而小东西跳下来，在树干上的某处按了按，树干发光，显现了一道门户，然后小东西指着门户，示意曦月从这里进去。曦月没有立刻进去，想了想，她的两片飞羽，其中一片化作了发饰，另一片一直被她拿在手里，这时她将飞羽放了出去，向着竹剑谷的方向飞去。然后，曦月才跟着紫电貂进入了那道门户。

没过多久，沈云等人从天上追了过来，但只看到一抹蓝色流光疾驰而去，以为那就是曦月，却没想到去榕树查探一下。

榕树里别有洞天，里面是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通道，小东西轻车熟路，在前面带路，曦月不禁一阵头疼，因为她想起了祁天山脉的地下迷宫，那里给她留下的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慢点……”曦月有点跟不上小家伙。小家伙就很贴心地走一段停一会儿，不脱离曦月的视线。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两者来到了一间密室，这里很精致，看着更像一处居所，以一种发光的、形如望月的果子照明。小东西“呜呜”了两声，跑到一个柜子前，扒开柜子，一股浓香顿时弥漫了出来，让曦月精神一振。

紫电貂捧出一个小碗，碗中盛着不明液体，流转出七彩霞光，香味四溢，顿时充斥了整间密室。它把这碗神液递给曦月，曦月顿时不淡定了，因为那七彩霞光中，竟隐隐有太阴之力流转！

之后，在紫电貂指手画脚的解释中，曦月才弄明白，这碗蕴含了太阴之力的神液是这小家伙的父母留给它的，这里也确实是紫电貂的家。然而在曦月和苏辰来到居庸山的一个月前，小家伙随着父母外出寻找这种神液时，遇到了玄气宗的严长老等人，双方同为神液而来，爆发了惨烈的大战，结果紫电貂一家被擒，直到数天前，小东西的父母才拼死将它送了出来。

这几天小东西在居庸山东躲西藏，不敢回家，凭着紫电貂天生的极致神速，倒也是有惊无险，直到今天遇上了曦月，它仿佛找到了靠山，所以这么尽心尽力地对待曦月。

“竹剑谷位于山北，那里有太阳坑，是为阳极，而天地之间讲究阴阳均衡，山南有阴也不奇怪，不过产出这种神液的地方想来已经被玄气宗控制了吧。”曦月叹气，略感可惜，她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小家伙推了推她手里的小碗，意思是让她喝，曦月笑了笑，没有拒绝，将这碗神液一饮而尽。

刹那间，一股暖意流入她身体每一寸，尤其是受损的脏腑，在神液入口之后顿时发出了灿烂的光，伤痕被修复，身体的一切都在好转。

曦月连忙盘膝坐下，吸纳这股力量为己用。这是成年紫电貂收集而来大地母乳，而且这地乳之中蕴含了一些太阴之力，正适合曦月。地乳是由灵脉孕育而出，内蕴最精纯的灵气，用处极大，可以入药，也可以直接服用，能助长修士的修为，也能修复伤体。

居庸山位于冀州灵脉之上，能孕育出地乳不奇怪，而地乳中还有太阴之力，说明山南附近一定有与太阴有关的东西，或许是一种地势，或许是某种天材地宝，造就了这种独特的地乳。曦月觉得，等伤好以后，可以叫上苏辰和龙卿言，一起去探寻探寻。

曦月开始疗伤，紫电貂无事可做，打了个呵欠，就在曦月跟前蜷起了身子，呼呼大睡了起来，紫色毛发闪着微光，好似钻石。

苏辰刚离开竹剑谷，就看见一抹蓝色流光飞驰而来，诧异之下，他伸手抓住了那道流光，正是冰凰飞羽。

“这不是曦月的法宝么？”苏辰眉头一皱，顿觉不妙。

果然，飞羽上一道精神印记传入他心间，是曦月的求救信号，同时也告知了苏辰她如今的位置。

“该死的玄气宗！”苏辰大怒，纵身飞天，向着山南而去。

他速度极快，很快就看到前方有五个人飞来，那五人也是行色匆匆，看到苏辰时露出惊讶之色。而苏辰更是看清了他们的服饰，可不就是玄气宗的么？

苏辰在五人前面停下，将他们拦了下来，刚要开口，那边先有人出声了：“滚开，耽误了我们的大事，让你不得好死！”

苏辰气笑，他此刻很想找玄气宗的晦气，便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说完，没等那几人回过神来，苏辰竟然主动攻了过去。

那边五人显然没料到这人会主动出手，然而等他们缓过神来，苏辰已经到了一个男子身前，迎面就是一拳，把那人砸得直接坠下天空，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而后他身子往左横移，一记鞭腿踢飞一个女子，身形再度幻灭，挥拳打向第三人，不过他们已经有了防范，那人勉强架住了苏辰的拳头，额头上却是冒出了冷汗，因为他的双臂已然骨折！

“该死！”沈云怒喝，雷锏轰来，带动起大片电光，轰向苏辰天灵。

苏辰补了一脚，将那男子踹开，而后屈指弹出一道剑气，打在了雷锏上，沈云身子一震，雷锏差点握不住，那雷电光芒也同时溃散。

“你是他们的头头？”苏辰盯住了沈云。

沈云：“阁下是谁？为何阻拦我等？”

苏辰寒声道：“你们是不是在追杀一个女子？”

沈云一惊，心中腾起一片阴影，但还是说道：“难道你与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不成？”

苏辰冷笑道：“承认了是吧？你们惨了！”说罢，拿出了冰凰飞羽，不知为何，这飞羽此刻似乎愿意受他掌控，与他并肩作战。飞羽发光，幻化成了一口剑，通体冰蓝，剑身上有凤凰展翅翱翔的纹络，煞是美丽。

苏辰持剑进攻，沈云以雷锏挡下第一击后迅速后退，他已经看出苏辰修为高于他，战力也不俗，因此正面对敌没有胜算。沈云拉开距离后，抬手放出了缚灵金索，蜿蜒如蛇，缠绕向苏辰；苏辰则挥剑一撩，将之拨开，再一剑斩在金索上，一股奇特的震力传到金索上，整条金索顿时抖动了起来，金光崩散，而后一层薄冰覆盖而上，将之冻住了。

沈云大惊失色，他发现自己与法宝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无法再操控缚灵金索，苏辰不屑道：“这玩意儿也就勉强勉强吧，到时候送给曦月算了。”然后，他就把金索收了起来，沈云也彻底感应不到自己的法宝了。

他也来不及多想，因为苏辰再度杀来，冰蓝的剑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沈云挥动雷锏，召来电光，他不过是低了一个小境界，并非没有一战之力，而且他还有“金光纵地”这一神通，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就看到半空上，两道人影忽隐忽现，雷电交织、冰雪飞旋，中间还有剑气纵横，两人拼斗得甚是激烈。

“沈师兄会有危险么？”剩下没有受伤的两人救起了自己同伴，其中一人望着天上的战场，不免担心。

“应该……没有问题吧？”他的同伴用不确定的语气答道，沈云在门内也是天赋异禀，又有金光纵地神通傍身，但对方修为更高，而且从之前的短暂交手来看，还是一个狠茬子，所以沈云此刻真的很危险。

“沈师兄不会有事！”另一个女子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目光坚定地看着天上交战的二人。

其他人轻叹，因为他们知道此女单恋沈云已久，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双方实力差距很明显，如果苏辰下杀手，沈云能有多大机会活下来？而以弱击强还能获胜的，往往都是天才或者妖孽。沈云只能说天赋异禀，但离天才和妖孽这两个称谓尚有距离。

与苏辰交战的沈云苦涩无比，对方根本不把他的神通术法放在眼里，往往在挥剑、弹指间就把他的攻势击溃，而苏辰的反击狠厉无比，无论是剑招还是战技都够沈云吃一壶的。

一个交错间，苏辰负剑于身后，拍出一掌，沈云以锏格挡，惊觉不对，掌劲绵柔，如波浪般跌宕而来，一波又一波，打得雷锏不断颤抖，沈云招架不住，控制不住自己，连连后退，才好不容易将掌劲化消。

然而苏辰没给他缓过神的机会，一剑平刺而来，不过是剑法中最为普遍寻常的一式，却让沈云心惊，心中生出了自己不可能接下这一剑的念头。他一咬牙，连续挥动雷锏，在身前织出一片电网。然而苏辰剑势不止，仍然是一剑平刺，沈云骇然了，因为电光织成的罗网直接被这一剑穿透，剑尖已经临近沈云胸口，苏辰震剑，剑气顿时爆发，如同卷起了狂风，将雷电罗网绞散，一截寸许长的剑气刺破了沈云的胸膛，透体而过，随之一道殷红的血箭飙射而出。

沈云身子一晃，仰头栽倒了下去。

苏辰冷然道：“你该庆幸曦月暂时没事，否则这一剑必将你斩杀。”

沈云坠落在地，扬起一阵尘土，他神色萎靡，捂着心口，痛苦不堪。苏辰那一剑没有要他的命，却击碎了他的双肺，此刻他连呼吸都困难。还好金丹期修士生命力强大，肺脏破碎并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不！师兄！”单恋沈云的女子发狂似地冲了过去，抱着沈云痛哭。

“快，将草还丹喂给沈师兄！”一男子拿出一枚丹药，递给那女子，她颤抖着双手给沈云喂下，而后愤怒地看向苏辰。

苏辰无惧，开口道：“我已手下留情，你们最好快滚，否则我让你们全部葬身于此！”

第二十四章 炼神化婴

苏辰傲立空中，俯视下方五人，若他们还想战，他绝对不会再留情。

沈云等人心中发寒，以对方的实力，纵然他们五人齐上恐怕也讨不了好，沈云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最好不要离开山北，否则玄气宗绝不放过你！我们走。”最后三个字是对同门说的，回去之后他们要面对严长老的怒火，命运堪忧，但沈云心中已有计较，只求能熬过这一劫。

苏辰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他们彻底脱离苏辰的感知，他才急匆匆地上路，去找那棵曦月藏身的榕树，只求她没被别人发现。冰凰飞羽再次回归本相，在前面带路，半柱香的时间后，苏辰就找到了地方。

他围着大树转了半天，没发现任何曦月的踪迹，冰凰飞羽传递的讯息中没有进入树中的方法，因为曦月担心飞羽回到竹剑谷之前就被截住，所以没有留下相关讯息。

但飞羽有灵，一直在某处树干徘徊，苏辰见状很是奇怪，尤其是见到飞羽在那根树干的某处盘旋，顿时明了，来到近前，不断在树干上拍打，然而毫无反应，让苏辰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飞羽盘旋了一阵，忽然幻化成了一个似松鼠又似貂，浑身紫色的小家伙，伸出爪子按在了树上某处。

一道光质门户显化而出，苏辰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自语道：“我靠，这也行！”

门既然开了，苏辰自然不会耽误，立刻随飞羽变成的紫电貂进入了树中，随着他们的进入，门消失不见，一切恢复如常。

密室中，正在打呼噜的紫电貂猛然翻身而起，浑身紫毛都炸了起来，隐约间还有电光闪烁，小家伙死死地盯着入口，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来了。然而，老半天过去了，什么也没有，紫电貂慢慢收起了防备姿态，疑惑地挠了挠头，很是不解。

它看了看仍在打坐疗伤的曦月，有些踌躇不决。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小家伙动身了，它现在密室里转了一圈，东扒西找的，最后翻出了一个铃铛，然后拿着铃铛爬上密室门框，将铃铛挂在了门框上面。

做好这件事，它再次看了眼曦月，就果断跑进了密室外错综复杂的迷宫中，它倒要看看是谁闯了进来。

苏辰也是头疼，没想到离开了祁天山脉，还能遇到这么麻烦的迷宫，而且这棵树中藏着的迷宫简直比祁天山脉的那个地下迷宫还复杂，他都快不知道已经转了几圈了，明明凭着飞羽和曦月之间的联系前进，最后还能绕到起点，搞得苏辰都要跳脚骂娘了。

他再次在入口位置做了记号，然后重新选了个方向前进。

苏辰很焦急，不知道曦月的情况如何了，但也很窝火，因为这个迷宫实在是把他折腾得够呛！他做了个深呼吸，这次不再靠飞羽带路，而是握紧了左拳，第一次主动通过掌心的十字印痕去感应曦月，他发觉十字印痕在轻轻闪光，顿时一喜，然后闭上眼睛，不去看路，而是全凭感觉前进。

小东西很快就来到了迷宫入口，没看见什么人，但是在一处墙壁上看见了不少刻痕，它看着刻痕思考了一下，“唧唧”叫了两声，连忙撒丫子往回跑。

这次，苏辰凭着脑中灵光一闪想到的办法，没想到真破解了这个迷宫，他发现十字印痕的闪光越来越频繁，说明离曦月越来越近。

走着走着，苏辰停下了脚步，因为十字印痕重新归于平常，他睁开眼，一间精致的密室出现在眼前，而他就站在门口。

“曦月！”苏辰没有花时间去打量密室，因为他看见了密室中盘坐的倩影，第一时间跑了进去。

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叮铃”的声响以及随后而来的“唧唧”的叫声，回头看去，一道紫色闪电扑杀而来，苏辰不躲不避，曦月就在他身后，要是他闪开了，曦月就得遭殃。

紫色闪电瞬息而至，苏辰挥手拍了上去，“啪”地一声，好像有什么落地，他轻咦道：“嗯？我拍到什么东西了？”

“唧唧唧！”一阵叫声传来，原来是紫电貂，它愤愤然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紫色电光劈啪作响，苏辰这才看清它，还认出了它的种族。小貂再次扑上来，同时“唧唧”叫着，苏辰摇了摇头，稍稍一侧身，再一伸手，就精准无比地掐住了小貂后颈上的肉，将它提在了半空中，任小家伙手舞足蹈地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小貂大怒，四只小爪子刨得很厉害，苏辰一脸嫌弃地把它提在一臂开外，郁闷道：“你这个小东西打不过我的，别打扰我救人行不？”

“唧唧！”

“你不服气也不行，我随便收拾你。”

“唧唧唧！”

“行了，别闹了！”

“唧唧唧唧！”

“有完没完了？再闹我打你屁股！”

……

一人一兽吵闹的时候，冰凰飞羽回到曦月发丝间，化作了饰品。

苏辰实在受不了这个吵闹的小东西，直接把从沈云拿抢来的缚灵金索掏出来，把小东西绑了，然后在密室里找了块布塞它嘴里。小东西只能呜呜咽咽，满地打滚地抗议，再也吵不起来。苏辰长舒了口气，世界终于清静了。

他把紫电貂扔到一旁，然后来到曦月身边，见她浑身发光，脸色红润，想来是没有大问题了，尤其是闻到了地乳神液残留的香味后，他更是放心，看来曦月不仅脱离了危险，还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不过你的警惕性也太差了，要是个不认识的人，你这样很危险啊。”苏辰叹息。的确，他如此靠近，曦月仍然毫无反应，若是换做旁人，甚至是仇家，曦月早就没命了。

看样子曦月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苏辰干脆留了下来，准备和那个小东西沟通沟通，了解下情况。

结果，他刚把布扯开，小家伙一口就咬在了他手上！

“松口！”苏辰痛得一边大呼小叫，一边使劲儿甩手，然而小家伙下定决心要从他手上啃下一块肉，任苏辰怎么甩手都不松口。

要不是猜到这紫电貂应该是在保护曦月，苏辰早就不客气了！

无奈，苏辰只得运转先天剑罡，将小东西震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把它的嘴堵住，扔到了一边。苏辰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自己被咬的手，两个血洞十分醒目，还渗出了血珠来。

“幸好紫电貂无毒，要不然我只有给你放血了。”苏辰瞪了小东西一眼，如此说道。

小家伙满地打滚，对他怒目而视，可惜发不出声来。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曦月身上的光渐渐收敛，她苏醒了过来，四下看了看，发现了不知何时出现，正在跟紫电貂大眼瞪小眼的苏辰。曦月心头一暖，苏辰到底还是找到了她，只是，他怎么把紫电貂五花大绑，而且用的还是玄气宗的那个什么沈师兄的金索？

“苏辰。”曦月唤道。

苏辰回头一看，露出了笑容：“没事了吧？”

曦月点了点头，说道：“我没事了，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苏辰脸一垮，瞪了紫电貂一眼，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告诉了曦月。曦月听完后，愣了一会儿，然后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对苏辰说道：“你真是活该，谁让你这么对小紫的？快把它解开。”

苏辰收了金索，小东西重获自由，先扯掉嘴里的布，然后蹿上曦月肩头，委屈巴巴地控诉起苏辰的恶行来。

苏辰忍不住说道：“明明是你先偷袭我！”

“唧唧唧！”小紫一边挥舞小爪子一边叫，这会儿有人给它做主了，它可不怕这个可恶的男人。

曦月愣了苏辰一眼，说道：“你让着它点吧，这可是个女孩子！”

苏辰差点惊掉下巴，盯着小家伙看了又看，没想到这还是个雌的，难怪发起火来这么凶，咬得他都快疼死了。

有曦月在，一人一貂的矛盾自然就此打住，而后说起了关于小紫的身世和玄气宗的恩怨，苏辰更没法去计较了，转而决定找机会把愤懑撒在玄气宗头上。

要找玄气宗算账自然不是现在，因为他们修为不够，独孤竹也还没有归来，没有保障，自然不能轻易行动，为今之计，还是努力修行为上，所以曦月听了苏辰的话，先回竹剑谷提升修为，等独孤竹回来或者他们修行突破到了更高境界，到时候再去找玄气宗的晦气。

小紫肯定是跟着两人回竹剑谷，这没什么好商量的。

最后，还是曦月支使苏辰帮小紫将这里的一些东西打包，三者才离开。

从树中出来后，小紫趴在曦月肩上，依依不舍地告别她的家，以及她那已经凶多吉少的父亲和母亲。曦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将她抱在了怀里。

太阳坑内，龙卿言身上再起变化。

他已经重现人形，盘坐在浓郁的太阳之力中，上身*，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和蕴藏了强大力量的肌肉。

太阳之力在他背上两肋的位置汇聚，那里的肌肉在不断地滚动，隆起又塌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又像是要破体而出。

而随着太阳之力越来越多地凝聚而来，他背上的肌肉竟然开始裂开！紫金色龙血流淌而出，被太阳之力蒸干、消散，但龙卿言不在乎，他全身心地想要把体内的某种东西释放出来，那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裂口越来越大，血液也不是流淌，而是在往外喷射！

忽然间，从两处裂开的肌肉中，喷薄出了一道道紫金色的神光，仍然与他背部相连，在他背后飘舞、聚拢，渐渐地，呈现出了“翼”的形态。

东荒古书上有记载，龙族始祖诞生于太阳之中，浑身金鳞，天生五爪，且背生双翼，展翅之间可裂天破地，上击九霄，下击九幽，威震一个时代。

如今龙卿言也蜕变出了一对龙翼，除了是紫金色，其他几乎与龙族始祖一般无二，这似乎在预示龙族将出现一位能与始祖相匹敌的强者，延续其天下第一圣族的辉煌！

龙翼彻底成型后，为龙卿言平添了一股威严，那对龙翼强而有力，覆有紫金色龙鳞，能有十尺宽。龙翼成型，大大提升了龙卿言的实力，因为有些龙族战技，需要有龙翼配合施展，否则要么是效果大打折扣，要么就是根本练不成。

而随着龙翼成型，他背部的裂开的肌肉也重新修复，至于损失的龙血，从太阳坑中补回来就行了，也可借太阳之力锤炼龙翼，让其更加非凡。

“金丹九重天了。”

龙卿言的修为瞬间提升了两个层次，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太阳坑中化出龙翼所带来的修为提升。然而修为到了这一步，需要暂时止步，因为后续的修炼需要修士好好规划，不可盲目前进。

金丹、炼神、元婴，是修士修行途中的“凡境”中三阶，这一大阶段，从金丹期开始，就已经让修士超脱于凡人之上，有了金丹的修士，寿元大增的同时，也有了非常强的生命力，很多对凡人或者基础三阶的修士而言致命的伤势，已经对这一层次的修士不致命了。

而金丹是跨入这个分水岭的第一步，世间修士何止千千万，不少人都被挡在金丹期的大门之外；而金丹期开始，修行速度下降，有很多人终生在这“凡境”中三阶挣扎，无法进入更高境界。

金丹期之后的炼神期，分为前期、中期、后期和圆满四个阶段，顾名思义，这是锻“神”的阶段，将自己的“神”提炼而出，进行锤炼和锻造，又以丹为茧进行孕育，达到圆满之后，方可进入下一境界——元婴。

修士从元婴期开始，算是彻底脱胎换骨，超脱于凡人之上，元婴如同第二生命，虽然也有朽灭的一天，但只要元婴不灭，修士就能不死。而且进入这一境界后才可以真正说触及到了大道的痕迹，未来的成就如何，元婴期的修行至关重要，甚至关乎修士的最终成就。

以丹为茧，炼神为婴，是一个连续的过程，也是凡境中三阶的核心所在。

龙卿言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进行“炼神”了，独孤竹送给他这份礼实在是够大，他铭记于心，未来必然会报答独孤竹。

“先保持在金丹大圆满，不用急着踏入炼神期。”龙卿言做下决定，不在修行，而是试着去感应太阳矿。太阳矿确实还在，不过他始终无法锁定神矿的位置，这让他颇为遗憾。若是道器能随着主人一起成长，那将是任何神兵法宝都比不了的，而他也处在最适合炼制道器的阶段，只是一直没有寻到满意的神材。

炼制道器所用的材质不能敷衍，因为这关乎主人的最终成就，普天下的修士在炼制道器时，都会去寻找天材地宝，或者独辟蹊径，以独特手段进行炼制，总之不会随随便便弄个什么东西来就炼成道器。

而且在形制上也需要讲究，最好是暗合大道之形，然而这样的形制，并非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甚至连成形都困难。所以能炼制出钟、塔、鼎这类道器的人，莫不是天骄鬼才，有着惊世的天资，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龙卿言停住脚步，也是为了好好思考炼制一件怎样的道器，而且他拿不准太阳矿具体是什么，否则过了这最佳时机，结果发现太阳矿并不适合炼器，他都没处哭去。

在太阳坑中泡了这么久，龙卿言终于打算出来透透气了，谷外已经是夜晚，曦月和苏辰也早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小家伙。

龙卿言走进院落，看见小紫，不禁喜道：“晚餐吃紫电貂么？”

……

跟小紫闹了个鸡飞狗跳后，龙卿言也搞清楚了状况，脸沉似水，压着怒气说道：“迟早让玄气宗付出代价！”

曦月道：“我和苏辰也在合计这事，不过最好等前辈回来，而我们也需要提升修为，否则肯定斗不过玄气宗。”

苏辰也道：“没错，玄气宗立教已有千年，门中高手无数，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去找他们麻烦，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当务之急还是修行，要找他们算账也等我们要离开居庸山的时候。”

曦月再道：“其实，能不麻烦独孤前辈最好。”

龙卿言点头称是，他们已经承了独孤竹的大恩，得以在这样一处世外仙境修行，又怎么好意思再给独孤竹带来麻烦。

而说到彼此的修行进展时，得知龙卿言已经金丹九重天，曦月和苏辰同时一惊，苏辰叹气道：“我和曦月也得抓紧时间了，要不然就彻底被你甩开了。”

龙卿言笑道：“没事，要不是有太阳坑，我也不会进步这么快，你们两个的天资都不输给我，迟早能追上来。”说到这里，龙卿言顿了顿，问道：“对了，我想炼制道器，可是无法确定太阳矿究竟是什么？你们有没有办法可帮我尽快找到太阳矿？”

苏辰和曦月对视了一眼，同时陷入了沉思。龙卿言天生与太阳亲和，都一直无法锁定太阳矿，说明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苏辰和曦月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到什么办法帮他。

曦月道：“你也不要太着急，我们这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龙卿言叹气道：“抱歉，是我心急了。”

那两人笑了笑，表示理解，他们也知道，凡境中三阶是炼制道器最合适的阶段，龙卿言也是想追求完美，不留遗憾，心急也是正常。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夜色渐深，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第二十五章 小紫渡劫

回到竹剑谷，日子也回归到了平常。

不同的是，龙卿言不再天天泡在太阳坑中，只是每天去探寻一下太阳矿的踪迹，早晨出门，傍晚归来，他也在刻意压制修为，不急着进阶。

苏辰依然是每天去竹林练剑，修为在缓慢而稳步地上升。

最有趣的是曦月，身边多了个小跟班后，她一点也不无聊了。照顾梨树苗的时候，就让小紫去挑水、捡杂草，做饭的时候就让小紫烧火、餐后就让它刷碗、洗锅、捡柴……

每天晚上苏辰和龙卿言都能看到小紫眼泪汪汪，本来光华亮丽、晶莹如紫钻的皮毛，天天看到它的时候都是灰扑扑的，毫无光泽，有些地方还被火燎到，变得焦黑弯曲，惨不忍睹。而且曦月平常挑水用的木桶比小紫大了好几倍，天知道它是怎么挑回来的。

不过曦月还是很关爱小紫，每晚自己修行时，就让小紫和自己一起，她会接引太阴之力分给小紫一部分，让它能接受太阴的洗礼，所以小家伙的修为也在稳步前进，近期之内有望进入金丹期。

这天晚上，三人在一起吃晚饭，小紫趴在曦月腿上一动不动，不时哼唧两声，显然是累坏了。

苏辰看它这样，忍不住说道：“我说曦月，小紫这么小，你让它帮忙烧火也就算了，挑水这种事有点为难它了吧？”

小紫一听就来劲儿，连忙爬起来，不停地点头，然后很感激地看了眼苏辰，对他印象没那么坏了。

曦月翻了个白眼，说道：“那换你来做？你愿意？”

苏辰被噎住了，小紫本来两眼冒星星地看着他，结果这货半天不吭声，顿时把刚刚刷起来的好感度给减掉了。

龙卿言笑道：“有福不享，非得找不自在，哈哈！”

曦月瞥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你这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真冷血。”

龙卿言：“……”

是谁整天把一个还没化形还没长大的小东西指使来指使去的？还好意思说别人没同情心！

两人都被曦月怼了回去，便不说话了，小紫躺尸一样继续躺在了曦月大腿上，隐约可以看见眼角流下的不知是后悔怎么就跟了个魔王还是对苏辰龙卿言的无能表示失望的泪水。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龙卿言已经达到了金丹九重天的圆满境界，随时可以进军炼神期；苏辰和曦月的修为也只是达到了当前境界的巅峰；而小紫收获就大了，每日随着曦月修行，受到太阴之力的洗礼后，终于进阶了。

某夜子时，在院子外的广阔草地上，三人各自盘坐一方，守护小紫炼丹。

太阴之力自满月中溢出，这次由小紫自己接引，灌入自身。曦月已经把它当自己的亲信了，所以毫不吝惜地传授了小紫《轮回经》，此经本身便是同为非人族类的冰凰始祖所创，对于小紫这样的灵兽而言，可遇而不可求。

不过，修炼了《轮回经》，小紫也等于同意加入冰凰族，虽然它不是冰凰，但在北冥，也有很多其他族群附属于冰凰族，甚至在北冥城中都有其他族群的生灵落户。

小紫被太阴之力所包裹，毛发晶莹如钻，还有紫色的电光时隐时现，但在太阴之力入体后，紫色闪电中多出了象征“阴”的黑色，若是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紫电貂的天赋紫电将会转化为“阴雷”。

除此之外，还有竹剑谷内的灵气也都汇聚而来，浓郁到已经彻底看不清楚位于中央的小紫的身影。

护法的三人能够清晰看见，那些灵气凝聚成“丹”，小紫就盘坐于“丹”的中心，将这些灵气慢慢炼化入自己体内，成为自己的内丹。

随着时间推移，小紫体外的“丹”正在逐渐消失，所有灵气全部化入了她的体内，成为她的力量。等到体外的“丹”完全消失后，小紫的内丹也彻底成型，她也正式步入金丹期。

小紫心里美滋滋，叉腰站着，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开心。不过，曦月三人却看向了天空，让小紫很是不解。

突然，一声惊雷猛然响起，曦月神色凝重，对小紫道：“小紫，你的天劫来了，注意！”

小紫听到雷响的时候就懵圈了，然而曦月刚说完话，一道闪电突兀地劈落，正中小紫！

“吱……”小紫惨嚎，然而曦月、苏辰和龙卿言却退得远远的，压根没想过帮她。第一道闪电之后，天空上已经是雷云密布，雷声沉闷，电光隐现，让人心悸不已。此时的小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害怕，但也明白这次天劫对自己非常重要。尽管身上已经黑黢黢的，但好在第一道雷并没有造成实际的损伤，因此她认真了起来，应对接下来的“化形劫”。

与人族、圣族不同，小紫属于妖族，她的父母是从普通的貂蜕变而来，她是在出生时出现了血脉上的异变，而成为了灵兽紫电貂。但从根本上来讲，她仍然属于妖族范畴。

妖族，即是指由普通的飞禽走兽，经历较长岁月开启灵智、进入修道界的族类。妖族与圣族同属非人族类，区别在于妖族属于后天开启灵智的种族，而圣族则是天生具有高等智慧；圣族受上天眷顾，修行之途一向顺畅，而妖族是逆天而行，故而修行途中会受到上天的阻扰，在修行的关键节点上，会招来天劫。

妖族和圣族一般在金丹期才能化形，而妖族会在进入金丹期时经历第一次天劫——化形劫，能够渡过，便算是通过了天道的一次考验，能够化形成人。而在千千万万的妖族中，金丹期的化形劫挡住了不知道多少小妖的脚步。

不过，传说在神州的某个地域，也有选择不化形的妖族存在，他们以种族的本来形态一路前进，仍然能够成为绝世强者，称霸一方。

小紫的化形劫似乎比一般妖族的要猛烈一些，毕竟她是灵兽，而非一般的兽类，故此上天的考验也更严苛。

化形劫共有九重，九道小雷、九道大雷，小雷之后接一道大雷，且后一道雷的威力直接翻倍，以此类推。

化形劫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小紫的呼嚎，然而半个时辰后，她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这还只是第五道小雷，还有四道小雷五道大雷共九重雷劫。

曦月有些担心，但她也知道自己无法插手，帮不帮得了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如果她插手小紫的雷劫，会沾染上莫名的因果，引来更可怕的、针对她的雷劫，那样的话她自己可能都有性命之忧，因为那种与因果有关的雷劫是毁灭性的，不将目标摧毁绝不会停止。

当第五道大雷降下后，小紫那里已经彻底没有了动静，天上也暂时寂静了下来，似乎雷劫失去了目标。

“小紫……”曦月忍不住，想要去看看。

苏辰拉住了她，对她说道：“别去，天劫还没有结束。”

“可我担心小家伙熬不过去。”曦月担忧道。

“那你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苏辰坚决地说道，“再说，我能感觉到小紫的生机还在，她暂时没事。”

龙卿言没说话，因为他的注意力放在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上，表情很微妙，很是微妙……

“可我什么都感觉不到……”曦月楞了一下。

苏辰也愣了愣，然后道：“你再仔细感应一下？”

曦月闻言，闭上眼，仔细去感应小紫的情况，果然发现了小家伙的一缕生机，刚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竟然没有察觉到。

龙卿言还是看着曦月和苏辰拉在一起的手，不打算开口……

果然，雷劫有了再次劈下去的迹象，小紫传来一阵呜呜声，像是一个信号，第六道小雷劈落，同时小紫身上腾起了电光，那是紫黑混合的奇异雷电，迎着天雷而去，但她的力量又如何能与天地之力相比，只是稍微挡了一下，那天雷就劈在了她身上。这次雷劫威力更加强大，小紫所在之处是竹剑谷中一处较为荒凉的地带，此时被已经被雷劫毁得不成样子了，第六道小雷之后，这里更是惨不忍睹，一个大坑出现，陷入地下数十里，小紫就躺在坑的中心，气息虽然微弱，但却很顽强，始终不灭。

苏辰皱起了眉头，低头看了看。因为曦月的注意力被那边吸引了过去，看到小紫那边的情况不自觉地握紧了手，然而此时她忘了苏辰还拉着她，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于是苏辰感觉很不妙……

“曦月……轻点……”苏辰沉声道。

曦月讶然回头，见苏辰脸有点涨红，本来还不明所以，但看到自己正握着他的手时，顿时尴尬了，连忙松开。苏辰如蒙大赦，连连甩手，有种活过来的感觉，曦月看着娇小，但这天生神力有点古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让苏辰吃瘪了。

龙卿言把脸转向一旁，“噗嗤”一声笑了，结果被曦月踢了一脚。

后续的雷劫不再连续，因为小紫的生命气息时断时续，所以雷劫也断断续续，但剩余的几道天雷却不是那么容易渡过的。

曦月很揪心，苏辰和龙卿言也神色凝重，小紫的生命力虽然顽强，但不知道能否真正熬过去。因为，史上也不乏那些死在黎明前夕的修士。

第六道大雷降下时，已经是子时三刻，正是太阴之力最浓的时刻，小紫像是觉醒了某种天赋，在对抗第六道大雷时调动起了太阴柔力，结合自身的紫黑电光形成了一个奇特的茧，将自己包裹起来，严丝合缝，竟然扛住了第六道大雷，有惊无险地渡过！

她生命气息不绝，因此雷劫也不停，第七道小雷、第七道大雷接连而至，至刚至强的雷劫，险之又险地被太阴柔力和小紫那正在向阴雷蜕变的天赋紫电化消，而且有部分雷劫之力被茧吸收，成为了茧的一部分。

大约一刻钟后，第八道小雷、大雷竟是先后脚、几乎同时降临，而那茧上突然腾起了电光，但那电光并非如天雷的璀璨炽烈，而是纯黑而阴柔，漫天雷光对轰在一起，让远处观望的三人都无法直视。

这一击之后，三人同时望过去，勉强能看清一个被紫黑双色电芒环绕的光茧，在耀眼的光芒中沉浮，里面所蕴藏的生命气息十分强盛，宛如新生。

就在曦月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第九雷来了！

当那雷劫气息出现的时候，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道巨大的雷光上，缠绕着另一道较小的雷光！大雷刺目，呈现纯白之色，小雷深邃，呈现纯黑之色，暗合阴阳。

“这……比前面的加起来威力更强！”龙卿言如是说道。

“小紫熬得过去么？”曦月更加担忧了。

苏辰皱眉道：“可惜渡劫只能依靠自身，我们无能为力。”

没有山崩地裂，也没有震耳欲聋，只看到雷劫所触及之地如冰雪遇到阳光般消融，而雷劫之后，则只有一声清脆的、如蛋壳破碎般的声音传了出来，第九雷来势汹汹，去得却异常平静。

天空上劫云刚刚散尽，露出了漫天繁星，曦月三人便迫不及待地去找小紫，他们既有期待，更有担心，害怕她在天劫中被毁灭。

小紫渡劫的地方已经下沉了数百里，整个大坑方圆百丈，且一切生机都被毁得干干净净，实在是触目惊心。

三人跳下大坑，去那中心之地寻小家伙。

一个由太阴之力和紫黑神电结成的茧，已经彻底破碎，正在化成最原始的灵气消散，而那茧的碎片之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死去。

曦月眼眶一红，将那如同枯木般的小身躯抱在怀里，最终没忍住，还是哭了起来。

苏、龙二人亦是一声长叹，为小家伙伤心。

“唧唧……”

忽然，这熟悉而微弱的叫声响起，在三人的耳中却如同炸雷，他们震惊地看向紫电貂，发现她睁开了眼睛，黑珍珠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还伸出小爪子去摸曦月的脸。

“啊！”曦月吓了一跳，差点把小家伙摔出去。

然而小紫主动从她怀里跳了下去，落在地上，抖了抖身子，一层厚厚的黑灰被抖掉，露出了她如紫钻般晶莹光亮的皮毛，小家伙人立而起，好奇地看了看失神中的三人。

“诈、诈尸啦！”曦月一声惊叫，扑到苏辰身侧，差点把苏辰撞飞。

“你冷静点！小紫根本就没死！”苏辰按住她的肩膀，先天剑罡流转，将来自曦月的怪力抵消，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听了苏辰的话，曦月才回过神来，转而看向一脸无辜的小紫，脸突然一沉，一把拎起小家伙，恶狠狠地问道：“你刚刚是在装死对不对？”

小紫手刨脚蹬地，唧唧大叫，向曦月解释，原来小家伙在对抗第九雷时，意外陷入了非生非死的奇特状态，似在世间又似不在世间。第九雷看似凶猛，但无法精确锁定小紫，所以最终只是毁灭了方圆百丈内的生机以及那个“茧”便退去了。小紫渡过了第九雷，但没有第一时间从那种状态中回归，所以曦月三人一开始过来时，她确实如同死去了。直到曦月将小家伙抱起来，哭出声，她所修习的《轮回经》在自主运转中引起了小紫体内相同经文的共鸣，才将她从那种奇异状态中唤醒。

虽然了解到前因后果，但曦月还是很不高兴，拎着小紫就往回走，嘴里还念叨着：“哼，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紫欲哭无泪，唧唧叫着向看戏的苏辰和龙卿言求助，然而两大男人只是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气得小紫大叫，说要往他们两个的饭碗里吐口水。

苏辰和龙卿言相视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奇怪啊，小紫渡过了化形劫，为何没有选择化形？”苏辰疑道。

“有些妖族不见得要以人形修炼才能成就大道，或许对小紫而言，以兽身修炼能更好地保持她的‘道心’。”

“道心啊……”苏辰的目光飘向远方，“能始终如一，保持一颗道心，对于修士而言是多么可贵。可是，一入这尘世，无论愿意与否，终归会有尘埃覆上这颗心。”

龙卿言道：“的确，一旦道心蒙尘，前途必将晦暗，唯有拭去尘埃，方可登顶绝巅，一览众山小。”

苏辰似有感悟，轻笑道：“没有入世，又何来出世？不去这滚滚红尘中走上一遭，又如何能明白赤子之心的珍贵？我们的心或许已经蒙尘，但仍然坚守着内心最真实的自己；我们从未被改变，又何惧道心蒙尘！”

龙卿言也笑道：“那是，我就是我，既是真我，亦是自我，也是本我。修士的一生，本就是在追寻最初的‘我’，曦月如此，我如此，你也如此，世间千千万万的修士皆如此。”

苏辰道：“修士终其一生都是在探索修行的本质，生命的本质以及这个世界的本质，而这一切都要从明白自己为何修道开始，也就是明白最初入道修行时，想要的是什么。”

龙卿言看着他，轻声道：“这就是最初的‘道心’，可是，很多人都慢慢忘记了这颗‘初心’，忘记了自己为何入道。”

苏辰和龙卿言对视，好友话中有话，他听了出来，但他只是回以微笑，说起了不相干的话：“小紫不化形，那她不是白挨雷劈了么？”

龙卿言道：“也不能这么说，化形劫是所有妖族在修炼途中都要经历的，只不过是大多数妖族都会在渡劫之后选择化形，因此才称之为‘化形劫’，实际上妖族化不化形都要渡此劫。”

而且雷劫虽然象征毁灭，但毁灭之中亦有生机，渡劫的过程中，妖族的肉身和精神都会受到天地之力的洗礼，这对它们而言好处极大，只不过危险也是并存的，只有成功渡劫的妖族，才能享受到天劫带来的好处。

天道既公正，但也无情，不会因众生的意志而有所变化。天劫是天道的一种体现，祂不会因为妖族不化形就不降临。同样，在修行的某些关键节点上，任何种族的修士都会面临天劫，避无可避，只能去争渡。

“想要改变天地的意志，除非能达到与天道齐平的高度。可惜神州修界历经数亿载，真正达到了这种高度的人，却还不到半百之数。”龙卿言心有感慨，如此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他在东荒时了解到的，有些是他的老师告诉他的，有些是自己在翻阅古籍时看来的。

苏辰亦叹道：“是啊，那种高度何其艰难，非一世人杰难以触及。我们离那种境界都还太远，还是先顾好眼前的事吧。”

龙卿言笑道：“话虽如此，但志向还是要有的嘛，否则人生就太无趣了。”

苏辰淡然一笑，说道：“我的志向就是成为一只闲云野鹤。”

“就怕你不行。”

“事在人为嘛。”

第二十六章 太阳矿现身

距离紫电貂渡劫又过去了一个月，进入了深秋时节。普通的草木，除了那些四季常青的，都已经枯黄，山谷中平添了几分萧瑟。

太阳坑中，龙卿言化成龙形，双翼平铺开来，遮云蔽日。他仍然在寻找太阳矿，曦月和苏辰对此没有办法，只能依靠他天生的“太阳之体”来感应太阳矿的所在。

这一次，他释放出太阳之力后，循着力量消失的位置而去，每次失去线索后他又再次放出力量，继续追踪。由于太阳矿会吸收太阳之力，所以龙卿言始终能把握一个大概方位，然而也正是太阳坑中的力量非常浓郁，干扰了他的感知，所以太阳矿每每能躲开他，直到再次被龙卿言的太阳之力所吸引而现踪。

双方就像在躲猫猫，太阳矿享受着外来的太阳之力，却不愿意被龙卿言找到；而龙卿言一心想要得到太阳矿，便总感觉被太阳矿戏耍了。

龙卿言头疼不已，他不可能一直将修为压制，终归是要入下一境界的，若不能在炼神之时让道兵和自身一起经历，终究会存在一些瑕疵，虽无伤大雅，但对于追求完美的人来说，总归是不可取的。

“你是泥鳅么？这么滑溜。”龙卿言忍不住吐槽。然而，太阳坑中毫无反应，太阳矿并没有因为他的一句话而现身。

龙卿言停止搜寻，自语道：“也罢，今天先这样，过几天再来吧。”

说着，龙首一昂，他便要离开太阳坑，整日无所获又泡在太阳坑中，他担心自己会压制不住修为而进阶。

若能在此之前找到太阳矿自然是最好，实在不行，他也不强求了。

就在他将要脱离太阳之力时，一种莫名感应在心中出现，龙卿言顿了顿，疑惑地往下方看去，那种感应很玄妙，不强烈但一直在。沉思了一会儿，龙卿言换做人形，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心口，咳出了一滴发着光的血，他以太阳之力包裹这滴血送往太阳坑的底部方向。

“以太阳之力包裹心血，希望猜测没错。”龙卿言如此想到，转而在原处盘坐下来，闭目养神，静待结果。

约摸一个时辰后，龙卿言睁开了双眼，直接化为龙形俯冲而下，满坑的太阳之力如同水波一般荡漾开来，龙卿言冲过的地方则更像是被利刃劈开。

他猜对了，他和太阳矿之间就差一滴心血而已。这段时间以来，龙卿言以带有自身气息的太阳之力“喂养”太阳矿，其实在无形之中已经让太阳矿熟悉了他，今日龙卿言无奈放弃时，居然让太阳矿产生了回应，让他猜测出这天外之物多半是产生了些许灵智，于是他想到了族中典籍关于炼器方面的记载。

御器流是当今神州修界的“三御”之一，这一流派中网罗了全天下所有的炼器之法，分布于御器流的各大门派或者名流手中。而炼器之法中有一种方法，被称之为“血炼”，以炼器者的心血为引，融入所炼之器中，使之成为和自身性命交修的“器”，血炼之法一般用于炼制成道之器，但也有人将其用于炼制一些非凡的法器。

“血炼”还有一个较为偏门的用法，那就是“钓鱼”，天地间的一些神物有自己的灵性，修士可以自身“心血”为引，获得这些神物的认可，从而成为神物的主人。

龙卿言想到的就是“血炼”的这一偏门用法，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这一次太阳矿得到了他一滴心血，没有再躲藏，反而停留在了原地，龙卿言也终于找到了朝思暮想的太阳矿。

如他眼的，只是一团亮光，在艳红泛金的太阳之力中呈现出纯金之色，龙卿言一张口，将那亮光含住，而后摆尾向上游去，他要先回小院弄清太阳矿是什么再决定之后的事。

曦月带着小紫回到小院，一天又过去了，梨树苗长势喜人，令曦月非常满意，心情也格外的好。

没过多久，苏辰从竹林回来了，还没和曦月说上两句话，就听到远处传来破空声，两人一貂望过去，只见龙卿言怀里抱着一个光团正疾驰而来。

“他该不会……得到太阳矿了吧？”苏辰惊讶道。

“有可能！”曦月点了点头。

正说着，龙卿言落在了院子里，兴奋不已地叫道：“快来看，我他妈的终于得到太阳矿了！”

两个好友顿时无言，这货都高兴得直接爆粗口了，可见这段时间为了这玩意，龙卿言被折腾成啥样了。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吗？”曦月问道。

“还不知道，所以我先拿回来，我们一起探究一下。”龙卿言把光团放在了小玉桌上，紧张地直搓手。

三人都凑了过来，小紫也趴在苏辰脑袋上探头探脑的。

打开太阳矿的方式倒是很简单，只需要将包裹在外的太阳之力给移走，露出本体后就好办了。龙卿言更干脆，直接把太阳之力纳入体内，让这个神秘的太阳矿露出了真容。

这是一块人头大小的陨石，呈灰黑色，表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孔洞，而孔洞之中还有丝丝缕缕的太阳之力，不过这不影响龙卿言打开陨石。随后龙卿言以手为刀，凝太阳之力于掌上，挥动手刀劈向太阳矿。

“咔嚓”地一声脆响，陨石上以手刀劈中的地方为中心，裂纹蔓延开来，渐渐布满整块陨石，随后龙卿言再拍了拍，便彻底碎掉，而位于陨石中心的正主也现身了！

三人一貂睁大了眼睛，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太阳矿的真身，看清那东西后曦月、苏辰和龙卿言都瞪大了眼睛，表示很吃惊。

“兄弟，你赚了！”苏辰拍了拍龙卿言肩膀。

“居然是这种东西……”曦月感叹道，“没想到你这次撞大运了，得到了最适合龙族炼制道器的神材，龙纹陨铁！”

龙卿言更兴奋了，这太阳矿送给他的是一块神铁，约摸拳头大小，整体呈黑红色，外形非常不规整，但可清晰地看见在神铁表面有着龙形纹络，栩栩如生，透发着无形的威严。

这就是龙纹陨铁，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炼器神材，因为只有在太阳坑中才会有非常小的几率出现，它不仅需要天外陨铁承受住太阳之力的洗礼，还需要得到龙族之血的浸润才能形成，满足这两个条件后，还需要经历至少万年的时间，龙纹陨铁才会彻底成型。

据曦月推测，这块龙纹陨铁应该是在天外就曾经被龙血浸染过，之后含有陨铁的陨石坠落到了居庸山的阳极所在，形成了如今的太阳矿。而被龙血浸润过的陨铁，不仅能吸引太阳之力，也能够承受住庞大的太阳之力的浇灌。

所以，龙卿言真的是撞了大运。

“东西有了，你准备怎么炼？”苏辰问道。

“我现在缺一件趁手的兵器，所以我打算将龙纹陨铁炼制成兵器。”龙卿言忖道，“不过炼制成什么兵器好呢？”

“道器本身也是兵器，我建议你选择近道之器，比如鼎、塔之类。”曦月说道，“道器与你未来的成就息息相关，不可马虎。”

龙卿言陷入了沉思，曦月的建议自然很有道理，道器一旦炼成便不可改变，只会随着主人的成长而成长，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说，道器也会影响主人未来的成就，所以选择好道器的形制非常重要。刀枪剑戟这类常见的兵器，自然不是炼制道器的首选，但龙卿言却觉得这些常见兵器用起来却非常顺手，他想到苏辰作为剑修，所选择的道器必然是“剑”；而剑虽然不是近道之器，但又有剑祖凭一口三尺青锋亦纵横天上天下，可见道器不见得一定是某一类形制。

最重要的是，距这个时代最近的一位“皇”，传说他的道器就是一杆枪！

想了又想，龙卿言嘴角浮现一缕笑容，而后看向苏辰，说道：“我想好了，虽然道器的选择很重要，但我还是更喜欢用起来顺手的武器，炼把刀吧，大开大合的路数也挺适合我。”

曦月瘪嘴道：“你干脆炼把锤子，不用管招数，随便抡就行。”

苏辰摸着下巴说道：“曦月说的有道理。”

龙卿言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就跟她一唱一和吧，懒得理你们俩。”

小紫在苏辰脑袋上笑得打滚，差点摔下去，好在抓住了苏辰的头发，倒是把苏辰扯疼了。

“我去太阳坑了，等我再回来，就是炼神期的高手了！”龙卿言得意道，抓起龙纹陨铁，兴冲冲地离开，前往太阳坑进阶。

“瞧把他美的。”曦月摇了摇头，脸上倒是有笑容。

“好事一桩，而且你我也得加油了，如今倒是差了他一大截。”苏辰道，“对了，晚上想吃什么？”

“把我从小溪里捉回来的鱼烤了。”曦月回道。

“又去捉鱼了？”苏辰愕然，“昨晚才……”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曦月瞪眼。

“好吧好吧。”苏辰无奈，拎起看热闹的紫电貂就往厨房走。小紫恼怒不已，奈何不是苏辰的对手，只能徒劳挣扎。

曦月轻笑，在梨树下悠然而坐，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第二天拂晓的时候，太阳坑那里忽然神光冲霄，一声龙啸响彻整个竹剑谷，曦月和苏辰来到外面，看向太阳坑的方向。

那里已经被紫金神光所充盈，神光之中，一条展开了双翼的五爪紫金神龙腾空起舞，龙鳞森然，龙角峥嵘，尽显龙族神威。他本来就压制着修为，如今不过水到渠成而已，一夜之后，在合适的地点，龙卿言顺理成章地晋升到了炼神期。

炼神入丹，碎丹成婴，这就是凡境中三阶的修士所要经历的。

从肉身中提炼出自己的神，将之凝炼入自己的丹中，以丹为炉，锤炼精神，最终让虚无缥缈的精神与灵力结合而化为实质，成为“元婴”。

这就是自古以来，所有的经文典籍对于“炼神”的定义，而且要进入元婴境界，首先必须在炼神期大圆满。人族不会保留金丹，会在婴成之时将丹彻底炼入元婴之中，而龙族和部分妖族则会将“丹”留下。

紫金神光最终缓缓消散，那神龙飞驰而归，在小院外降落，重新化为人形，苏辰和曦月明显感觉到龙卿言的气息不一样了，对于还在金丹期的两人，颇有些压迫感。

不过这气息只持续了一眨眼的时间，龙卿言就收敛了起来，苏辰和曦月虽然不至于被完全压制，但总归不怎么好受。而灵兽紫电貂早就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了，除了修为上的压制外，还有龙卿言身为圣兽的那种气息在起作用。

等恢复过来，小紫哇哇大叫，冲着龙卿言张牙舞爪，表达不满，龙卿言瞪了她一眼，小家伙立刻怂了，蹿到曦月肩头躲了起来。

“我和曦月也得加油了，不然会被你越甩越远。”苏辰笑道。

“我这是有奇遇，否则咱们差不了多少。”龙卿言道。

“那是！”曦月扬了扬头，招呼小紫去拿水桶和锄头，她要继续自己的种树大业，小紫嘟囔着跑远，曦月又问道：“你的道器呢？让我们看看。”

龙卿言依言，伸出手，一道金光自他掌心喷薄而出，随后凝聚成了一口刀，长约四尺，刀身宽大，自金色刀柄处的龙口中伸展开来，刀身两侧有腾龙状的纹络，呈现黑金之色。而龙纹之上有隐约的红色，平添了一抹妖异，看起来有些奇特，也吸引了苏辰和曦月的目光。

“我以自身真血炼入陨铁，再借助太阳之力方将其熔铸成型。”龙卿言皱了皱眉，说道，“我发现这龙纹陨铁很是嗜血，只要有血想怎么改变它都行，这玩意儿也未免有些妖邪。”

曦月道：“太阳矿一向神秘，而且龙纹陨铁世间罕见，古籍上对它的记载并不算详细，这或许是它的特性之一吧。”

苏辰也道：“再说它已成为你的道器，便是你驾驭它，无需担忧。”

龙卿言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不会被器所驭，以后还会不断锤炼此刀，将其中的邪性炼掉。”

此刀，龙卿言命名为“龙纹刀”，此后将是他的成道之器。

这天之后，竹剑谷的日子又回归到了平常，曦月继续照顾梨树，苏辰依然每日去竹林练剑，而龙卿言仍然回去太阳坑静修。

时间一晃就到了冬季。

冬月的一天早上，曦月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发现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天上还飘着细雪，而屋檐上已经覆上了一层洁净的白雪。

雪，她见过很多，不过极北之地气候严寒，那里要么是晴天，要么就是风雪交加，而且后者占据了全年的大多数时间。居庸山这里偏南方，气候相对北冥已经算是温和了。雪是昨晚下下来的，那时还挺大，到了早上便小了很多，竹剑谷内到处都被白雪覆盖，仿若雪国。

曦月心情愉悦，跑进了雪地中，又笑又跳。

苏辰和龙卿言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曦月这副小女孩儿般的模样，刚要开口打招呼，就一人中了一个雪球……

“哈哈哈！”曦月开心地大笑，蹲下身子去捏雪球，苏、龙二人抹掉脸上的雪水，一撸袖子跳进雪地，施以还击。

三人都没用灵力，你砸我我扔你，玩的不亦乐乎，一个个都笑得跟六七岁的孩子一样。

闹了大半天，三人一起躺在了雪地里，曦月喘着气说道：“一直都是修炼修炼的，好久没玩这么开心了。”

苏辰道：“你每天不都过得很悠闲么？”

曦月愣了他一眼：“除了小紫，又没别人跟我这么玩。”

龙卿言笑道：“没事，以后一起玩的时间多得是，虽然我们还有正事要做，但偶尔放松一下也不错。”

“嗯，说到放松……”曦月嘿嘿一笑，“你们两个今天不准去修炼，帮我干点活。”

“啥？！”苏、龙二人虎躯一震，曦月伸手先把苏辰抓住，再想去捉龙卿言时，对方早就没影儿了。

“兄弟，好自为之！”龙卿言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没义气的东西！”苏辰气急败坏地朝龙卿言逃跑的方向吼道。

“你敢跑试试？”曦月微眯着眼，斜睨苏辰。

“说吧，要做什么？”苏辰垂头丧气地问道。

“也没什么，采点屋檐雪，等雪化成水了，我熬些棠梨水请你喝。”曦月笑着说道，然后看了看龙卿言跑掉的方向，又道：“哼，没那个懒鬼的份儿。”

苏辰恍然，他想起之前入秋的时候，院中的棠梨树结了果，曦月把熟透了的梨子摘了下来，一直保存着。

“好，我帮你。”苏辰说着，拿上曦月准备的玉瓶开始干活。

屋檐雪采集下来后，要等自然融化，那样的水纯净清冽，非常适合用作煮茶熬水。同样，在雨季，也有好茶之人喜欢采集屋檐滴落的雨水用于煮茶，那样的茶水有种特别的清新，比起直接用井水、河水等更能煮出茶香。

冬月天气较冷，加上这一整天都在下雪，所以他们采集来的屋檐雪没有那么快融化。两人从大清早的一直等到了晚上，雪在傍晚的时候停了，也终于等到了雪水融化，曦月去取早已就蒸晒好的棠梨，而苏辰则去厨房取来木炭、铜炉、铜壶和瓷碗，两人在梨树下同桌而坐，共煮棠梨水。

趁着这空挡，曦月又让苏辰给她讲九州的故事。

苏辰思忖道：“你知道关于棠梨和一位诗人的故事么？”

曦月惊奇道：“从来没听你讲过诶，我想听。”

苏辰望着眼前的棠梨树，缓缓吟出了一首诗：“乌啼雀噪昏乔木，清明寒食谁家哭？风吹旷野纸钱飞，古墓垒垒春草绿。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离别处。冥冥重泉哭不闻，萧萧暮雨人归去。”

曦月听后，细细品味了一番，才说道：“感觉很凄凉，诗人为什么要写这首诗呢？”

苏辰道：“这位诗人常以棠梨来抒怀，他曾入朝为官，但仕途不顺，这首诗就是在他被贬官后于寒食节祭奠故友时所写，算是和故友的告别吧。”

曦月一愣，撅起了小嘴，低声道：“干嘛要讲这么悲伤的故事啊？”

苏辰失笑：“那你知不知道这位大诗人还留下了一篇长诗，写的是一位皇帝和妃子之间的爱情故事？”

曦月眼睛一亮，问道：“是什么样的故事？”

苏辰轻笑道：“其实也是个悲剧，不过在诗人的笔下就变得要浪漫和圆满一些了。”

“快讲快讲！”

“故事是这样的……”

第二十七章 剑修的炼神期

夜渐渐深了，曦月却依然兴致勃勃，把独孤竹珍藏的美酒都给翻了出来，与苏辰共饮。

棠梨水的味道香甜中带有酸涩，小紫这家伙坐在桌子上，尾巴不时左右晃晃，一双小爪子捧着一个小瓷碗喝得津津有味。而此时的曦月已然微醺，脸颊微红，双手托腮，笑眼迷人。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曦月一边念着诗句，一边打了个酒嗝，可能是酒气有些熏人，她伸出手来扇了扇，随后继续说道：“你说我会不会遇到一个人，也对我这么痴情啊？”

苏辰不置可否地答道：“可能会吧，只不过你们的结局嘛……”

曦月盯着他，问道：“结局怎么样？”

苏辰轻笑道：“谁知道呢？这天底下能与北冥天女厮守终身的人，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啊？”

曦月顿时苦着脸对苏辰说：“坏就坏在我的身份上了，哎……”

苏辰宽慰道：“没经历过感情磨练的人生是不圆满的，一切随缘便好，缘分到了，你的这个身份也挡不住。”

“会……是……”曦月又饮下一杯酒后，话未说完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会吧。”苏辰起身，来到她身边，将她横抱起送回了房间。

安顿好曦月后，苏辰重新回到院落里，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便在梨树下坐起。独孤竹的酒虽然不烈，但后劲儿很足，曦月喝得比苏辰多，自然很快就醉倒了。苏辰倒是很克制，慢饮细嘬的，跟曦月比起来，反倒像个小媳妇儿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给曦月讲了那个故事的原因，苏辰没来由地想到了自身，想到了那个如今应该也在北国的人。

“有时我在想，我和你，真的有那么深的情么？”苏辰抬头仰望夜空，乌黑一片，有细小的白点飘落而下，那是雪花。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却很快就被体温所消融，苏辰自嘲道：“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我竟还有些许妄想。”

“兄弟，在感慨什么呢？”龙卿言的声音忽然传来。

苏辰扭头看去，好友正从房间里走出来，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一起来喝两杯？”

龙卿言笑了笑，说道：“我一早就回了，不过看你和曦月聊得那么开心，就懒得打扰你们了。”说着，他在苏辰身边随意地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你也有心事？”苏辰问道。

“哎，触景生情了呗。”龙卿言答道，“我青梅竹马的恋人还在东荒，而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娶她。”

苏辰讶然，这事还是第一次听龙卿言说起，便道：“你是龙族的太子爷，想回去就可以回去，想娶她就娶她呗，难道还有谁会反对你？”

龙卿言苦笑道：“说得好听我是龙族太子，实际上在龙族，除了我的师父、你的师娘，还有少数几个朋友，没人把我放在眼中。东荒内一直在传，说我不过是师父推出来的，作为激励龙族各脉年轻一代的工具而已。其实我从小受了不少白眼，也见惯了那些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做派。所以我讨厌东荒，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一辈子不再回去。”

他在东荒受尽白眼的时候，最早只有三个人对他不一样，一个是他师父，一个自然是他的恋人青榆，第三个便是白菁，那时白菁已为人妇，回东荒探亲时偶遇了还是个小孩子的龙卿言，带给了龙卿言如母亲般的温暖。

苏辰道：“可你的恋人还在那里。”

龙卿言接着道：“是啊，青榆还在东荒，我想带她离开，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

“她愿意离开么？”

“不知道，我没有问过她，也从来没跟她提起过。”

“哎，你真该先问问她的，否则哪天你回去了，想带她走，却发现事与愿违，只怕会是很沉重的打击。感情不应该是一厢情愿，你愿意，她也得愿意，你们两个才能走到一起，强求而来的，始终有距离。”

“我跟她是两情相悦的，我会尊重她的意愿，不过我是真的希望她能和我一起离开。”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回去一趟？”

“在我百岁之时东荒会重选太子，我会在那个时候回去，然后带她走，从此不再回东荒。”

“那岂不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她如果不愿离开，你又会如何选择？是转身就走，还是为了她留在东荒？”

“我……”

龙卿言忽然语塞，他陷入了苦思，是为了情而留在自己所厌恶的地方，还是为了自由而选择放弃珍贵的感情？两边都抛舍不下，可真要出现这种选择的时候，他又该如何选？

苏辰很平静，这是龙卿言未来要面对的取舍，而类似的取舍他早就“被经历”过了，只不过主动权不在他手上而已。他叹息道：“人生最难是取舍，你至少掌握着主动权，不像我，连挣扎一下的权力都没有，直接被判了死刑。”

龙卿言看向他，问道：“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苏辰答道：“能有什么，还不就是被放弃了？”

那是他还在十三四岁的时候，苏星风的这个徒弟年纪不大，修行天赋却是惊人，如此年纪便步入金丹期，在道武宫都算是绝顶天才了，虽然还没怎么离开过师门，其名声却已经传了出去。

苏星风早年云游天下时，结识了不少好友，其中一位就是如今九州兰家的家主。在苏辰过了十四岁生日后，白菁开始操心起他的人生大事，想着给苏辰说一门好亲事。

正巧那年寒食节，苏辰想要回蜀州故乡去为王大娘扫墓，于是师父一家就陪他一起去了。祭奠完这抚养了他六年的老人家后，苏星风又顺便想去拜访一位故友，那边是天府城兰家的家主，兰沁河。

兰家盛情款待了苏星风一家，并且邀请苏家小住一段时间，苏星风欣然应允，便留了下来，在天府城逗留。

正是这一年，苏辰遇到了可以称为“初恋”的那个女子，兰沁河的长女，兰煜君。

一个是当今仙道第一宗门的青年才俊，一个是古老世家的娇艳明珠，又逢这情窦初开的年龄，一番相处下来，苏辰和兰煜君互生了情愫。

白菁对这两个年轻人的事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然而她虽有意说下这门亲事，可兰家这边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正面回应。

直到苏家准备回师门，兰家也没有应下来。

离开那天，兰煜君在送别时，曾对苏辰说：“我以后要成为兰家的当家，你也加油，一定要走到前人没能走到的地方。”

苏辰那会儿还不知道两年后人生会从此跌入深渊，便笑着应允：“那我们约好了，等我修为登峰造极的时候，就来娶你。”

兰煜君羞红了脸，笑了笑，朝他挥手，作别。

然而两年后，苏辰在亡命天涯的时候，却发现了追杀他的人中有兰家的人。从兰家的人口中，他得知了当初兰家对与苏家的亲事没有回应的原因，也意外得知了兰煜君已经和另一个古老的人族世家的继承人订婚的消息。

这是在遇到曦月之前的事，所以后来曦月遇到他时，他才整日沉默，总是郁郁寡欢。

“兰家为何也要追杀你？”龙卿言不解地问道。

“兰沁河与师尊是故交，我猜是李淳罡将所谓的真相传递给了兰沁河，所以他才会派人来杀我。不过，我觉得事情不会如此单纯，只是没功夫去探究清楚罢了。”苏辰答道，神色颇为黯然。

“看来兰家当初没有急着答应你和兰煜君的婚事，是在你和另一个人之间做选择，最后你出事了，兰家选择了别人。”龙卿言道。

“我猜也是这样。”苏辰长叹了一声，“不过我也不怪兰家，他们的选择只能说更有利于家族，无可厚非。”

“兰煜君呢？她是怎么想的？”龙卿言又问。

“我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有机会跟她再见一面。”苏辰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也有些伤感，“不过我知道，她至少还相信我。”这还是见过虞靖后，苏辰得到的关于兰煜君的唯一消息，此外，一概不知。

“算了，我现在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些儿女情长，努力修行，早日为师父师娘还有小师妹报仇才是正事。”苏辰一扫颓丧，长身而起，“下雪了，我先去歇着了，明天起可不能再松懈了。”

“好，加油吧兄弟。”龙卿言也站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还有我和曦月，还有独孤前辈呢。”

苏辰笑了笑，转身回房。

龙卿言自语道：“人人都有不容易的地方，不过我们都该庆幸，这世上始终有陪在我们身边的人。”

说罢，也慢悠悠地回去了自己的卧室。

不久后，曦月推开了窗，嘟囔道：“两个大男人雪夜里谈心，啧啧……”

独孤竹仍然没有回来，而苏辰可以正常修行后，在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修为直接破入了金丹八重天，而曦月遵循着日常的修行，也在差不多时间再进一步，进入了金丹六重天。

如此，到了这一年的夏季，两人几乎又是同时进入了下一个小境界，一个金丹九重天，一个七重天。

而龙卿言的修为也巩固在了炼神前期，不过他对苏辰和曦月的这种巧合很是纳闷，有天晚上三人一起吃晚饭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结果苏辰和曦月也察觉到了不对。

“我倒是想起之前有过一次怪事，在祁天山脉的时候，那会儿曦月本来是刚入金丹期，但却在我恢复到六重天修为时，她的修为也跟着暴涨到了三重天，当时我还以为是她厚积薄发的结果，如今看来不是那么单纯啊。”苏辰摸着下巴，一边说着一边思索。

“你们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联系？”龙卿言疑惑道。

“嗯？”苏辰和曦月面面相觑，同时想到了“逆命造生”，这门法术堪称奇术，曦月以此术救回了苏辰的命，还能和他以掌心的十字印痕心神互通。当初苏辰被心魔所困时，曦月的元神曾意外进入苏辰体内，帮他渡过难关；后来也有一次，苏辰在魔化的边缘时，曦月也是通过十字印痕唤醒了苏辰的神智。如今看来，他们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龙卿言这么一提，苏辰、曦月顿时有所感悟，曦月道：“难道逆命造生不仅是让我们两个心神互通，还能影响到彼此的修行进展？”

苏辰不敢相信地说道：“怎么会有这么逆天的法术？如果真是逆命造生的作用，那曦月就算不修炼，只要我一直进步，她就不会太落后？”

龙卿言道：“也许不是这样，你们两人的破关虽然是在相近的时间，但时间上有个先后，而且都是当前的修为到了可以破关的程度，所以其中一人破关后，会因为这门奇术而牵动另一个人。”

曦月表示赞同，苏辰那种推测她也想到了，但她觉得太扯，哪里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而龙卿言的说法更有道理，所以她倾向于后者。

“啧啧啧……”龙卿言忽然怪笑起来，“缘，妙不可言啊！”

辰、月二人一起瞪他，曦月撇嘴道：“你是不是最近欠收拾？给我把碗洗了！小紫监督他！”

“唧！”小紫兴高采烈，终于轮到她翻身做主人了！

龙卿言嘿嘿笑着，把碗筷、盘子摞在一起，一手稳稳当当地托着，一手拎着小紫就往厨房走，气得小紫哇哇乱叫。

又一个冬季到来，苏辰终于走到了金丹期的终点，即将破入炼神期。不过，他对道器的炼制并不头疼，必然是以剑为道器，问题只是用什么来铸剑。龙卿言已经炼出了道器龙纹刀，而曦月还没到时间，所以两人都在帮苏辰参考，要怎么铸造自己的“道剑”。

“竹剑谷除了太阳矿，并没有其他适合炼器的东西，要不你先缓缓，我们去外面找寻一下？”曦月提议道。

“道器这东西，选材也很重要，你以剑为道器，如果能得到天生近道的神材，可以弥补形制上的不足。”龙卿言也说道。

“这倒不用。”苏辰道，“剑祖手札上提到过，剑修之剑，并不一定是有形的、固定的，因为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后，摘叶飞花皆可为剑，不拘泥于形，神至即可。所以我想剑道境界的修行比之铸造有形之剑更为重要。”

“这样说虽然很有道理，不过面对真正的大敌的时候，有些东西不可忽略，可能会致命。”龙卿言郑重道。

“你可别像某个二百五那么随便啊！”曦月皱眉道。

“喂喂喂！说谁呢？”龙卿言闻言不乐意了。

“你管我说谁呢。”曦月哼了一声。

其实，苏辰也不会随便就为自己铸剑，他在翻阅剑祖手札，这是他离开道武宫后留在身上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同样也是最珍贵的之一。

独孤竹开导了他一次，让他的剑修之路重回正轨，而如今他需要迈入对剑修而言最为关键的修炼阶段，那就是“炼神”。对于一般修士而言，这个时期叫做“炼神”，但放到剑修身上，或许该换个名称，叫做“铸剑”。

剑修之剑，伴主人一生，是剑修征战的兵器，也是剑修证道的道器，以整整一个修行阶段来做唯一的一件事——铸剑。

所以苏辰不会马虎。

他翻阅着手札中关于铸剑的篇章，祖师爷的一生修行所得皆在于此。若依祖师所言，剑修在此期间不是如寻常修士那般炼化婴，而是将化婴的力量用于铸剑，不过这剑并非实质的剑，称之为“剑魂”更加贴切。

以剑魂代替元婴，但剑魂既是剑修之魂，亦可成为“道剑”之魂。而一般修士却不会让元婴成为“道器”之魂，因为元婴对于修士而言，如同第二生命，如注入法器中，一旦法器损毁，元婴也会共损。元婴受损，更甚于肉身直接受损，因为修士的“神”就在元婴之中。

于剑修而言，剑魂同理。

但剑魂亦有不同，那就是在铸“剑魂”时，剑修的神是与剑魂分开的，以炼器的方式来炼剑魂，用剑修自身的神念为引，赋予剑魂新的“生命”，所以当剑修一旦得到了适合炼制“道剑”的材质，就可以将剑魂注入剑中。而在此之前，剑修甚至可以直接将剑魂当做非实质性的兵器来使用。

苏辰对两个好友讲述了剑祖手札上的记载，让曦月和龙卿言惊讶不已，吃惊之后，曦月问道：“那剑修的‘神’呢？”

苏辰道：“神仍然是神，只不过不以固定的形式存在，随剑修的选择而定，可以散布于肉身之中，也可凝聚于眉心之处，或藏匿于意识之海中。”

曦月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边说道：“所以说，剑魂与元婴的不同就在于，剑魂不等于剑修的第二生命。那岂不是说，剑修只有一条命？”

苏辰笑道：“可以这样认为，但剑修也是要修炼元神的，强大的剑修，元神和肉身同样强大，元神不灭也相当于有第二条命。”

两个好友恍然大悟，龙卿言道：“这么说来，你现在倒是不用炼道器，只需先炼剑魂就可以，等日后寻得合适的材料，再炼制道器也行。”

“正是如此。”

祖师早有指引，只不过苏辰之前境界未到，即使早就看过这些内容，但也没有真正理解。如今就不一样了，他即将跨入剑修的铸剑境，很多之前不理解的东西如今也能看懂了。

“那我就去竹林闭关了，等铸剑结束再回来。”苏辰说着，收起了剑祖手札，往竹林而去。

“阿月，现在苏辰也进入炼神期了，你也不能落后啊。”龙卿言对曦月说道，不过话语中调侃的意味很浓。

“不就是炼神期么？对本天女而言，还不是过家家一样。”曦月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身去了院落外，时间还早，她得继续照看梨树。

龙卿言笑而不语，他也要去修行了，这不过一年时间，苏辰就追上了他，让他心中颇有些压力。不过，他也不怕，毕竟比苏辰早一步进入这个境界，终究还是领先了一步。

第二十八章 剑魂

竹林中，苏辰静坐。

他需要引导自身灵气汇入金丹，以心之神火铸造剑魂，只要成功铸出剑胚，便是进入了炼神期。

灵气这种东西，本就是无形无质，但修士能够通过特殊的吐纳之法将其纳入体内，成为自己的力量，此时灵气才会出现一定的形态。而灵气是一切修行的根本，无论是金丹期的炼丹还是炼神期的锻神，都是以灵气为基础。

心之神火，乃无根之火，为人体自有。铸剑魂或凝元婴便是以无根之火煅烧无形之灵气，以无炼无，化虚为实。

金丹是修士灵气最为浓郁和集中之地，也是一个枢纽。修士入炼神期，便是要将金丹化为鼎炉，开启“炼神”之路。

心火已经焚烧了起来，而苏辰则一直在引导灵气往金丹内汇聚，承受心之神火的煅烧。金丹内还有他的一缕神念在主导，以此来将灵气铸成剑形，并且这一缕神念最终会成为剑魂的“魂”。

剑修以铸剑代替炼神，在进阶之初倒不用费工夫去提炼体内的“神”。但剑修依然要“炼神”，不过与一般修士不同的是，剑修只是让自身的元神由虚化实，并不与剑魂相融，否则的话就和化婴没什么区别了。

剑魂成形的过程非常耗时间，本来尘世中的铸剑就不是一两天可以完成的，唯千锤百炼方可得神兵利器。而剑魂关系剑修的未来，是要与剑修共同成长的，因此更要反复锤炼，去芜存菁，得到最纯粹之道剑。

苏辰也不知道自己在竹林中闭关了多久，他一直在关注体内剑魂，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

灵气在体内运行时似雾似水，在金丹中汇聚时则完全呈现出雾状，如今在心火的煅烧下，金丹内已经是一片氤氲，灵气已然化雨，簌簌而落，而遇到火之后再次雾化，如此不断循环往复，借心火将灵气不断提纯。而后苏辰再将反复提纯后的灵气引导至一处，将这些灵气铸成剑。而他金丹之内的灵气虽然非常充裕，但能达到当前境界用于铸剑的那种程度的灵气，少之又少。

“铸剑本就比炼神更耗费时间，一切只能按部就班地来。”苏辰心中安定，一点也不着急。

而此时他的剑魂连个轮廓都还没有。

“好无聊啊，苏辰都去了一个月了怎么还不回来。”

月在中天，曦月盯着棠梨树，无聊至极。小紫在她怀里趴着，任由曦月抚摸着她背上柔顺的毛发，睡得正香。

也难怪她无聊，苏辰闭关之后，龙卿言也整日不见踪影。平日里只有小紫陪着，不是修行就是照顾梨树，晚上也就她和小紫一起，没有苏辰和她聊天、给她讲故事，曦月非常不习惯。

“什么时候起，我竟然习惯有个人作陪了？”曦月出神地凝望只有一轮弯月的夜空，自语道，“还想和他们两个一起过这个腊八节，看来无论如何又得少一个人了。”

再过几日，就是人间的腊八节，也是曦月三人认识后的第二个腊八节。上一年正巧遇到龙卿言在太阳坑中闭关，而今年又轮到了苏辰。

“不过，未来还很长，总不会年年如此。”

小紫翻了个身，在曦月怀中拱了拱，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曦月失笑，摇了摇头，起身回房。

第二天起来，推开房门，竟是白雪皑皑，棠梨树上也满是落雪。

曦月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而想到了还在竹林中的苏辰，忽然想去看看，便没有叫醒还在酣睡的小紫，悄悄地去了竹林。

竹林也是一片银装素裹，而此时还在飘着小雪。曦月撑着油纸伞，踩着积雪而来，远远地就看见了雪地中一个动也不动的身影，却已经被白雪所覆盖，只不过那人始终毫无感觉。

苏辰的周遭非常安全，曦月可以随意靠近，她不禁嘟囔道：“还说我修行的时候不设防，你自己还不是这样？哼。”不过，这里的情景倒是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她还以为此时苏辰这里一定是生人勿近呢。

她一手执伞，挡在两人头上，另一手则小心翼翼地为苏辰拂去脸上和发上的雪，生怕惊扰了他的修行。

看着这张清秀而宁静的脸，曦月心有感慨，两人相识已经将近两年，而最初相识于祁天山脉的情景她仍然历历在目。有时候曦月也在想，她对苏辰的友情如此死心塌地，虽是源于那句预言，但如今只怕不再单单是因为预言了吧？

答案是很明显，可曦月又常常想，比起龙卿言，她似乎更喜欢和苏辰相处，这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是因为两人认识的更早？或是他总是顺着自己？还是因为他会弄好吃的，还会讲很多她从来没听过的故事？还是说，有其他的因素在里面？

“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更挂念你。”曦月托腮看着苏辰，忍不住伸手去掐他的脸，不过手伸到一半又放下了，因为她想起苏辰这是在修炼，所以悻悻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这里的景色单调得很，曦月望了一圈就失去了兴趣，再看了一眼苏辰，便准备离开。

苏辰的铸剑仍在继续，而他并不知道曦月曾经来过。

一个月过去了，他的剑魂已经有了雏形，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进度虽然缓慢，但至少还算顺利。

转眼，就到了腊月三十。

这一夜，对苏辰而言相当漫长，因为他遇到了天大的麻烦。

不知为何，一直盘踞在他体内的神秘黑白二气本来一直很宁静，却在这一夜的子时来临时忽然暴动。

黑白二气不在以太极的形式维持平衡，而是化成了一黑一白两道剑气冲入了金丹之内。苏辰大惊，连忙调动灵气去阻挡，然而黑白剑气气势如虹，根本挡不住，且黑白剑气的到来引动了金丹内灵气的暴动，原本平静的金丹内部，灵气失控，四散冲击，将金丹击得近乎破碎，而那黑白剑气更是直接击溃了苏辰几乎成形的剑魂！

这一夜，曦月和龙卿言同时感觉到了一阵天摇地动，两人从房间中出来，发现竹林那里剑气冲霄，更感觉到灵气正在奔涌狂扫，连忙去竹林中查看情况。

此时，积在苏辰身上的雪已经被崩开，四散的剑气混合了天地间的灵气，将他周围的地面给破坏得一塌糊涂，奇异的是，那些竹子丝毫无损。

“这是怎么回事？”曦月彻底急了，谁都看得出，苏辰一定出问题了。

“不清楚，但我们多半帮不上忙。”龙卿言眉头紧皱，他拾起一块石头扔向苏辰那边，石头未曾临身，在他身周三尺左右的地方便化为了齑粉，看得两人一阵心惊。

“我试试看。”曦月说着，神色无比凝重地往前走去。

以苏辰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场域，曦月缓步靠近时能感觉到有一股斥力，在将她推开，而且越靠近中心，这股力量越是强大，仍然是在离他三尺左右的地方，曦月连手脚都抬不起来，她可以确定，自己稍微动一下必然会遭到无形场域的反弹。

最后曦月无奈退回，龙卿言也尝试接近苏辰，可惜还是失败。

“可惜独孤前辈不在，否则一定有办法，如今只能靠他自己了。”龙卿言长长地叹了口气，按住了还想往前的曦月。

“就他事儿多！”曦月咬着下唇，担忧道。

此时的苏辰，正在极力压制体内的黑白剑气，一切都因这两股神秘力量而起，让苏辰这段时日的辛苦都化为了泡影，他心中有怒，更有一丝绝望。

剑魂已碎，等于这一次破关的契机没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事。黑白剑气引动的暴乱，毁坏了他的金丹，如今他不要说“铸剑”，能否保住当前的修为都还难说，如今他也只能尽力保全自身。

幸亏他曾经服食过太阴丹，经脉柔韧性极佳，勉强承受住了暴乱灵气的冲击，但他的金丹却惨不忍睹，已经彻底破碎了。

黑白二气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而且在捣完乱之后又安静了下来，在苏辰那破烂不堪的金丹附近盘旋，却留给苏辰一个天大的烂摊子。

怎么办？事到如今该怎么办？

苏辰苦苦思索，唯一庆幸的是，黑白二气平静了下来，他花费了一些功夫，将体内的情况稳定了下来。金丹的碎片还在闪着金光，剑魂则彻底没了。一声长叹之后，苏辰只能先重聚金丹保住修为不损，至于剑魂，他还要小心斟酌一番，似乎正是因为剑魂即将成型，才引来黑白二气的攻击。

可是，这黑白二气为何要攻击他的剑魂呢？

苏辰逐渐静心，重新探索自身的情况，或许有什么他忽略的地方，而那就是关键。

一片狼藉的气海之中，金丹在缓慢凝聚，苏辰意外发现金丹的碎片之间有淡淡的金丝连着，而他的修为实际上并没有受到影响，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金丹重聚的过程中，体内一片安宁祥和，黑白二气环绕金丹而动，毫无异常。

苏辰的神念在气海中探查，想要发现问题，不过反复查探后，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略微一思索后，他决定继续铸剑。

心之神火在黑白二气闯入时就已经自行消失，此时被苏辰重新召唤而来，煅烧灵气，重铸剑魂。因为他体内的灵气已经被提炼过，所以这一次铸剑的过程非常快，他只需要将灵气聚拢，以心火煅烧即可。

然而，不出他所料，剑魂刚刚显露雏形时，黑白二气再度暴动，将他的剑魂击溃，也顺带毁了他的金丹。

苏辰忍住想骂娘的心，又尝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让他极度崩溃。

黑白二气不受他的控制，他想将之驱逐都做不到，而有这两货在，他根本没没法铸剑。

而且，剑祖手札上也没有记载过这种情况。

又一次尝试后，苏辰不再急着修炼了，他需要好好分析一下现在的状况，找出一个可行之法。

竹林中暂时恢复了平静，曦月和龙卿言面面相觑，他们是真的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了。

每次竹林中剑气灵气狂乱四射的时候，其实就是苏辰剑魂被毁的时刻，而随着他体内平静下来，竹林中也会恢复宁静。

苏辰静坐，思索，片刻之后，有了计较。

金丹碎片依然以丝线连接，黑白二气仍然环绕金丹而动，苏辰引动金丹碎片，却不是将其聚拢，而是让碎片将黑白二气包围了起来，宛如一个破碎了却以丝相连维持形状的茧，而那黑白二气就在茧中盘旋。

心火骤起，不是煅烧苏辰的灵气，而是在煅烧黑白二气。

“你们要阻止我铸剑，我就把你们铸成剑！”苏辰是如此打算的。

黑白二气似乎感受到了苏辰的怒火，开始不安了起来，在金丹碎片形成的“茧”中四处窜动，但这茧看似破碎，实际上犹如牢笼，彻底将黑白二气封锁了起来，心之神火密布茧中，追着黑白二气焚烧。苏辰也在一点一滴将灵气引入，让灵气去包围黑白二气，借助心火的煅烧，融入其中。

黑白二气愈发狂暴，不断冲击着茧，但这茧出乎意料的柔韧，被黑白二气撞击得几乎变形，但就是毁不掉。而苏辰铁了心要炼掉它们，倾注了一身的力量在此，和黑白二气作战。

如此，过了不知多久，黑白二气渐渐平静，苏辰将自身神念引入茧中，借心火之力入主黑白二气，在心火的煅烧下控制其化作剑形且稳固下来。不过黑白二气本身就不相容，是两股气，所以苏辰的神念也是一分为二，分别入主，结果就是，他的体内正有两个剑魂在诞生。

这次铸剑的过程更加久，但在黑白二气受控之后一切都很顺利，再没有意外发生，让苏辰大大的松了口气。

而曦月和龙卿言在这里守候了三天后，龙卿言再三劝说让曦月先回去，自己则在这里没日没夜地看着；曦月每日都会来看，但好在半个月后苏辰就恢复了正常，再没有那种暴动了。

另两个好友没想到的是，苏辰醒来已经是二月中旬了。

积雪已化，竹林青翠，风声飒飒，苏辰睁开眼时，有过一瞬间的迷茫，尤其是看到四周破烂不堪的土地，差点吓一跳。

“哟，醒啦？”龙卿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在这？”苏辰回头问道。

“你得问问自己干了什么好事！”龙卿言没好气地说。

苏辰很茫然，他哪里知道自己跟黑白二气作斗争的日子里，可把两个好友给愁坏了。他看了看四周，正是夜晚，看了看天上，一轮新月被繁星所簇拥，天河横亘，如一条银色丝带。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苏辰问道。

“又是一年春天了。”龙卿言答道。

苏辰一叹：“好在有惊无险，顺利跨过了这道关卡。”

龙卿言皱眉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苏辰道：“先回去，我详细告知你和曦月。”

棠梨树下，听完苏辰的讲述，龙、月二人震惊不已，这种奇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然而却实实在在发生了，还就在他们的朋友身上，由不得他们不接受。

“那结果呢？”曦月问道。

“你们看。”苏辰说着，右掌平摊于身前，心念一动，一黑一白两道剑气盘绕而出，化作两口同色的利剑悬在三人跟前。

“剑成之时，我将神念抽离，分别留下了一缕在黑白二气中，如此才铸出了两个剑魂。”苏辰解释道。

“那你以后岂不是要炼两把道剑？”龙卿言疑惑道。

“不知道啊，当时也是被气昏了头，没想那么多。”苏辰苦笑道。

曦月则道：“这个以后再说，我最好奇的是黑白二气为何要毁掉你的剑魂。”

然而苏辰耸了耸肩，因为他也不知道，所以这没法给两个好友解释，只能留待以后，若是能查出黑白二气的来历，或许就能知道原因。

听了苏辰的说法，曦月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是不是傻？剑魂对你那么重要，你就这么草率？用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铸剑，你也不怕自毁啊？”

曦月这几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苏辰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龙卿言抱着小紫，在一旁看戏，两者的神情都很耐人寻味。

被曦月训了半天却没法反驳，苏辰委屈得像个孩子，龙卿言适时出来打圆场，对曦月说道：“好啦好啦，都知道你是为他好，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办法，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办。”

曦月瞪眼道：“这是他的事，我才懒得管！”说完，气冲冲地走了，小紫连忙追过去。

龙卿言这才问苏辰：“我不信你没有周全的考虑，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苏辰神色如常地答道：“剑魂已成，我能操控，不用担心反噬，铸造道剑不用急在一时，等弄清了黑白二气的来历再说。”

“有方向么？”龙卿言问。

“或许，和我被陷害有关。”黑白剑魂重归苏辰体内，他眉头微皱，神色有异。

曦月去而复还，她本来也没走远，听到苏辰如此说后就立刻回来了，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黑白二气出现的时间，正是苏辰在道武宫遭受邪气侵染之后。那时他体内莫名其妙多出了这两股力量，而且是自他意识之海中出来的。其实他该感谢黑白二气，正因为这两股截然相反且争斗不休的力量出现，让邪气无法完全侵蚀他的识海，保持了些许神智，将师父师娘之死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看进眼里。

而且还有件事是苏辰自己都不知道的，当初在祁天山脉时，他中了黑寡妇的剧毒，当时保住了他的心脉和脑部、让他不至于毙命的，也正是这黑白二气，否则曦月也没有机会救苏辰的命了。

不过，苏辰耗费了更多时间铸造剑魂，罪魁祸首也是它们。

“这么说来，黑白二气应该是你本身就有的力量，只是你一直无法控制，所以才会出这么多事。”曦月若有所思地说道。

“所以，你如今将它们铸成剑魂也不见得是坏事，至少你能掌控。”龙卿言说道，“那你的金丹？”

苏辰笑道：“舍弃了，反正人族修士本来就不需要保留金丹，我只不过提前将金丹化掉了而已，如今金丹已经彻底融入了剑魂之中，此后我便只修这两个剑魂了。”

专心于剑，一生只铸一剑，虽然在苏辰这里有了不同，但苏辰觉得这不算坏事。前贤的路可以借鉴，但不能复制，他始终要踏出属于自己的剑道，或许双剑魂就是一个开端。

他也有信心，能接续剑修之路，能超越剑祖！

第二十九章 中秋

自古以来，神州修界就在讨论一个问题：何为“神”？

有人说，“神”就是一个人的灵魂，两者是一回事，只不过说法不同，所谓炼神也可以称为炼魂；也有人持不同看法，认为“神”是与灵魂完全不同的存在，它虚无缥缈，难以捉摸，或许称之为“神性”更加合适。

神州修界已历近九千万年，但这两种观点孰对孰错依然没有定论。有人始终抱持第一种观念，也有人坚持第二种观念。

为何？

修士炼神，是以金丹孕育元婴，在这个过程中，要提炼身体内的“神”融入元婴中，因为不这样做，元婴也不过就是一团灵气而已，有了“神”的元婴才能称之为“元婴”。元婴是修士的第二生命，修士肉身灭了，只要元婴在就能重塑肉身并活过来，所以修界中的一部分人认为，“神”就是灵魂，灵魂在，人就不死；灵魂灭，人便彻底消失。

而另一种说法，则是从另一个层面来阐释“神”。芸芸众生为何能够修炼？为何能够吸纳天地灵气？又为何能够感悟天地大道？皆因“神性”的存在。神性是一种众生天生便有的东西，它是生灵与天地沟通的桥梁，是众生能够感悟大道的根本所在。在修界所谓的“天资”、“天赋”，就是依神性而言，神性越强的，修行的天赋也就越佳，未来的成就也更高。修士在炼神期，就是将神性从身体内提炼而出，与元婴融合，故此元婴是修士用于沟通天地的媒介。

两种说法都有道理，其实并没有绝对的对错。而且这两种观念分别衍生出了两种针对“炼神”的修行之法，其中之一就是常规的炼神之法，即炼神入婴，将元婴作为第二生命来修炼；另一种，就是类似剑修的“铸剑”，将元婴作为“道器之灵”来修炼，这一法门是本由御器流祖师开创的，后来剑祖借鉴此法，开创了属于剑修一脉的“铸剑之术”。

前一种可以说历史悠久，自修行之法成熟并在神州流传时，就已经存在；而第二种“炼神”之法却是在距今约七百万余年前才开始有的，而且除了剑修，便只有御器一流的修士在使用，其他流派的修士很少用这种方式“炼神”。

苏辰是剑修，因此选择了“铸剑”，而龙卿言则是走常规的炼神之法，两人的路在这一时期就已经不同。

如今，曦月也终于面临这个关卡了。

这一年的夏天，就在苏辰完成“铸剑”的几个月后，曦月在棠梨树下晋升到了炼神期。

这速度之快，即便同样是天才的苏辰和龙卿言都感觉不可思议。不过想到之前她和苏辰之间那种奇妙的关联，只要苏辰破关，瓶颈对于曦月而言就等于不存在，突破只是个时间问题。

“无论是哪种炼神之法，都有其道理所在。”曦月在梨树下说道，“是将元婴作为媒介也好，还是作为第二生命也罢，不过是修士站在不同角度，对其的理解不同而已。至于我，自然是走属于自己的路。”

“什么样的路？”苏辰问道。

“先祖已经铺好，我只需要沿着这条路前进即可。”曦月答道，“对了，等苏辰的事了了，你们两个陪我回北冥，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助。”

“何事？”龙卿言问。

“入归墟，去一趟轮回之地。”曦月如实答道，没有隐瞒。

“为什么要我们两个跟你一起去？”苏辰疑道。

“谁让你们两个是我那则预言中的两个人呢？”曦月叹了口气，“预言中还提到过，我未来若要走向极境，需得入一次轮回，而且是我们三人一起。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但冰凰族一向信奉预言，所以我一定要去。”

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苏辰道：“没问题，陪你去走上一遭便是。”

曦月笑了，然后道：“那好，我先去闭关了，中秋节之前我一定出关，倒时咱们一起过中秋。”

“好。”

三人相识的第一年，曦月了解到中秋佳节的时候，龙卿言已经在太阳坑中闭关修行了；第二年的中秋，三人一起过的，青梅煮酒、树下赏月、漫聊彻夜，曦月过得甚是高兴，故此念念不忘。

曦月离开了小院，来到了自己种的那棵梨树下。两年以来，这颗梨树早已长成，有着竹剑谷的灵气滋润，它比之寻常梨树更加非凡。

“独孤前辈说，种树能帮我感悟轮回之道，可我至今还是有些疑惑。”曦月望着梨树，有些怅然。

一棵树，从种子到树苗、再从树苗到幼树，然后一天天长大，成为能遮风避雨的大树；春天嫩芽吐绿，夏天枝繁叶茂，秋天满树枯黄，冬天落叶归根；待来年春至，生命，再次启程。

曦月拿出一个小布袋，这是她自己缝的，里面装着的都是棠梨树的种子，这是她这两年来所采集的。

“生命的延续，就是轮回么？”曦月盘膝而坐，这次她没有带小紫来，因为她是来闭关突破的。

秋风扫过，梨树那枯黄的叶子飘零而下，有些随风飘走，有些就落在了树根附近。

“今年的落叶会成为梨树的养分，年复一年，年年如此，这是梨树的生命在轮回么？”她接住一片落叶，看着叶子，心有所思。

“所谓轮回，就是不断重复么？来生重复前尘，生命不断延续，轮回就是这样的么？”

带着一丝丝的疑惑，她渐渐入定。

满树枯叶被风卷起，但枝头上，却有着一颗又一颗熟透了的梨在摇曳，那亦是梨树生命的延续。

所谓轮回，可以是个体生命的不断延续，也可以是整个世界的不断前进。

曦月入定之后，对时间的流逝已经不再关注，当然，她也没有忘记要在八月十五之前出关、共度中秋的约定。

谷内秋意愈加的浓，但自曦月闭关之后，苏辰和龙卿言除了日常修炼和切磋以外，没有离开半步。白天他们在竹林中比试，精进修为和战技；到了晚上，就一起在院中的棠梨树下聊天，关注着曦月那里的变化。

就这样，到了八月十四。

黄昏的时候，苏辰和龙卿言早早地坐在了棠梨树下，等待曦月归来。

“东西都准备好了？”龙卿言问道。

“嗯，就等她出关了。”苏辰点了点头。

“唧唧！”小紫也点了点头，还把曦月的香囊举起来，给龙卿言看，他们所准备的物品都在这里放着。

白天，苏辰带着小紫，特意离开山谷去了离居庸山北面最近的一处小城镇，采购了一些物品，这是留着明天过中秋要用的，不过以吃的居多，因为曦月对吃的兴趣最大，而且苏辰也很了解她的口味，基本上都是她爱吃的。至于苏、龙二人倒不在意吃什么，只要曦月高兴就好。

“说起来，我们都在这里呆了两年了吧？”龙卿言感慨道。

“差不多，难得有这么好的清修之地，我们正好借此机会提升自己。”苏辰回应道。

“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龙卿言道，“尤其是那些追杀你的人，两年的时间不见你的踪影，不知道他们心里作何感想。”

苏辰笑了：“他们找不到我才最好，那样我就有足够时间修行。而且我消失了这么久，想来李淳罡的内心很煎熬。”

龙卿言也笑了：“确实，如果能确认你死了或者还活着，他多少能心安，就怕像现在这样，心里有刺却不知道在那里，想拔掉也无从下手。”

苏辰道：“这样也不错，让他干着急，时间拖得越久，对我越有利。等我修为足够，就可以重新杀回去，那时再与他好好算账。”

“但他不可能停滞不前。”龙卿言提醒道。

“那又如何，我太师父都曾说过，论天赋我比师父都强，假以时日定能超越师父他们这一辈。而到了李淳罡他们这个境界，要进一步难如登天，我有那个信心追上他，而且我也有足够的动力。”苏辰信心满满，在他修为得以恢复后，他的自信就回来了，加上自身的问题也得到了控制，正常的修行完全没有问题，以他的天资而言，一飞冲天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入道时间比龙卿言晚了六七年，但两人相遇时修为却是一样，而他如今的修为更是没有落下。

现在的他还无法应对李淳罡，但不代表未来不行，有时候天资这种东西，真的是非常有用，而且天资绝佳的人，起步都比别人快很多。

两人闲聊着，同时也在讨论之后的计划，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一轮圆月自远方出现，群星失色，同时在曦月那里，也有浓郁到肉眼可见的太阴之力显现了出来，与天上的月交相辉映。

两人不再说话，密切关注着那方。

由金丹期入炼神期不会造成太大的动静，因为这都是在修士体内完成的，只是炼神之时灵气大量汇聚，会使得修士所在之地出现一些异象，所以修士闭关进阶之时，会选择稳妥之处，避免发生什么意外。

所以，竹剑谷对苏辰三人的重要性真的无需再多说。

月，逐渐到了中天，已经到了一天之中的至阴之时。就在子时到来之时，一声清越的凤鸣响彻竹剑谷内，一只美丽非凡的冰凤凰自那浓郁的太阴之力中挣脱而出，飞天而起，对月而鸣。恍惚间，似乎能看见月华流转，覆在了冰凰的身上，一种无以言喻的高贵和圣洁散发而出，衬得她如梦似幻。

“终于功成了。”观望的两人不约而同地说道，然后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月华融入了曦月体内，她也将太阴之力全部吸收，化为己用。至此，曦月便真正进入了炼神期，与苏辰、龙卿言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冰凰振翅飞回小院，在院落外降落并且回归人形。曦月脸上满是笑容，心情甚是愉悦，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一把抱起小紫，使劲儿地揉它浓密而柔软的毛发，小紫哼哼唧唧的，非常受用，这会儿就像只家猫一样。

两个好友上前来祝贺，曦月道：“我就说吧，本天女岂会比你们差！”

龙卿言使劲儿翻白眼，苏辰则微笑着不说话，小紫倒是很狗腿，一个劲儿地唧唧叫，表达出了奉承的意思，结果曦月敲了她脑袋两下，小家伙顿时老实了，惹得苏、龙二人哈哈大笑。

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曦月美美的睡了一觉，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而叫醒她的是从厨房传来的香气。

曦月一下就蹦了起来，穿好衣服，拎着迷迷糊糊的小紫就往厨房蹿！她闻出了那个味道，是去年中秋时，就让她念念不忘的那个味道！

“苏辰！苏辰！”曦月进了厨房，随手把小紫扔到旁边的碗柜上，来到了灶台边。

“怎么了？”苏辰正在烧火，头也不抬地问。

“你在蒸那个什么……什么什么！”曦月激动地直拍苏辰的肩膀。

“轻点！肩膀要断了！”苏辰大呼小叫的，抬手架住曦月的手，她一激动又忘了控制力道，由着她这么拍，苏辰肩膀还真的可能断掉。

月桂酥饼，去年中秋的时候苏辰做了这样一份糕点，一下就让曦月记住了，但那时苏辰说，在凡间只有中秋的时候人们才会吃这个，让曦月引以为憾，等了这么一年，苏辰果然又给她做这东西了。

“你这么肯定我是做给你的？”苏辰不禁笑了。

“废话！不是给我做的难道还是给龙卿言做的？何况你和阿龙两个修炼狂会在乎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么？”曦月非常自信地说，“我估计给你们两块树皮，只要不死人你们都能吃得下去！”

苏辰不屑地说道：“切，我们怎么可能会啃树皮？”

曦月皱了皱秀气的鼻子，说道：“走着瞧！”说完，高傲地扬起头，离开厨房，顺手把半梦半醒的小紫带走。

很快就到了晚上，棠梨树下，龙卿言、曦月、苏辰和小紫聚在了一起，白玉小桌上摆放着好几种美味。有今年刚熟的新鲜棠梨，苏辰特意为曦月做的月桂酥饼，还有他们从山下买来的糕点和瓜果，曦月再次“洗劫”了独孤竹的酒窖，一人一坛子，而白玉小桌的中间摆着一个小火炉，正在熬煮棠梨水。

比起去年，三人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特别是修为上的精进，最是喜人。三者无愧天才之名，在合适的地方用最短的时间，达成了很多人要花费很大功夫才能有的成就，足以自傲。

“说起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啊？”曦月问两个伙伴。

“炼神期需要比较多的静修，不宜在外走动，而今有竹剑谷这么好的地方，不如进入元婴期后再离开。”苏辰说道。

“可以，这个时期的修炼很关键，我们需要一个良好的环境。”龙卿言点头赞成。

“那就听你们两个的。”曦月饮了一杯酒，“与世隔绝的日子过久了，感觉自己都像个野人了。”

苏辰笑道：“哪有你这么漂亮的野人啊！”

曦月闻言，略感羞涩地问：“我真的漂亮啊？”

苏辰应道：“嗯，漂亮得很！”

曦月不好意思地一巴掌拍在苏辰右肩，扭捏道：“哎哟，瞎说什么大实话嘛！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龙卿言刚进嘴巴的一口酒就这么喷了出来，忍都忍不住！

苏辰被她拍了肩膀之后，右手半天都抬不起来，但他不动声色地以左手端酒喝、拿糕点吃。

“来，庆祝我们三大绝世天才认识两年，干杯！”曦月站起来，豪气干云地举杯，说完话之后一饮而尽，那姿态，让小口啜饮的苏、龙二人目瞪口呆。

“唧唧！”小紫也端起盛满棠梨水的小碗，配合着曦月大口喝了下去。

“一会儿还是你送她回房间。”龙卿言小声对苏辰说道。

“我懂……”苏辰悄悄地回复。

果然，一杯酒下肚，曦月脸颊瞬间变得绯红，她把酒杯往桌上一顿，结果发现两男的居然还没动，顿时横眉立目地说道：“喝呀！我都干杯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婆婆妈妈的！”

长得好看就是任性，撒起酒疯来都别有一番风情。

“好，我们喝！”苏辰和龙卿言连忙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然后就干了，曦月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提起坛子又给自己满上，举杯说道：“庆祝我们三儿都是炼神期的高手了，再干一杯！”

“嗯、嗯。”另外两人还能怎么办？只能跟着喝呗，等冰凰族的小公主把自己灌醉了，世界自然清静了。

“庆祝……干！”

曦月又找了个由头，又是一杯酒下肚，然后伸手抓起糕点就往嘴里送，喝着喝着觉得用杯子不爽，干脆拎起酒坛子直接吹，苏辰和龙卿言都看傻了。

酒过三巡，曦月像个老爷们儿似的揽着苏辰的肩膀，笑着说：“知道吗？本天女……嗝……最喜欢你做的……嗝……菜了！要不……嗝……你跟我……回北冥，我……嗝……罩着你……”

苏辰既郁闷又无奈地得应着：“嗯嗯嗯，都听你的，你高兴就好。”

“我是说真的！”曦月又是一巴掌赏给苏辰，当然打在苏辰背上了，她接着道：“跟我去了北冥，看谁敢欺负你！我……嗝……弄不死他！”

苏辰轻轻一笑，柔声道：“好，听你的！”

曦月嘿嘿笑了起来，不过怎么看都有点像个傻子，她的手搭在苏辰肩膀上，下巴抵在手背上，苏辰一动不动，她就那么笑了一会儿，脑袋一歪，两眼一闭就睡了过去。

龙卿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差点没被酒呛到。

一边睡着觉，曦月还一边嘟囔着：“苏辰，我会保护你的……”

苏辰身子一僵，笑容收敛，叹了口气。龙卿言摇了摇头，说道：“ 兄弟啊兄弟，酒后吐真言，这话不得不信啊。”

苏辰轻声道：“我欠她太多了，恐怕这辈子都偿还不尽了。”

龙卿言道：“是啊，这份情太大了，而你也只能接着。若是有一天你辜负了她，我可饶不了你。”

苏辰道：“你很在乎曦月？”

龙卿言道：“没错，世间仅她一位先天冰凰，也仅我一位先天神龙。我和她是真正的同类，以前也许有过，以后或许还会有，但这一世，仅有我和她而已，我视她如姊妹，所以分外珍惜她。”

苏辰了然，对好友道：“我绝不负她！而且与你无关。”

龙卿言似笑非笑，苏辰则道：“我先送她回房。”

棠梨树下，龙卿言独坐，背影有些寂寥，或许是和两个好友相处久了受到影响，每逢一些佳节就格外想念远在东海的那个地方，那里有他思念的人，有他要为之不懈努力的人！

第三十章 风云聚青州

曦月疑惑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漆黑一片，但还是有点点星光在闪烁，她记得自己是在居庸山的竹剑谷内，怎么会来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她往前走了走，似乎是走了走，因为完全感觉不到周围有任何变化，就像在原地踏步。

“苏辰？龙卿言？小紫？”曦月呼唤着，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曦月心喜，那人虽然背对着她，但她认出了那是苏辰，她跑过去跟他打招呼，然而始终接近不了。她忽然就有些着急，大声喊着苏辰的名字。

苏辰似乎听到了，回过头来看了看。他露出一丝笑容，向她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不带丝毫留恋。

“喂！苏辰！你去哪儿？”曦月急得大喊，忽然间心头一凉，她看到那个远去的人忽然炸开，血与骨飞溅，甚至落在了她的身上和脸上！

“啊！”

小紫被一声惊叫给吓得一激灵，本来就滚到了床边的她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待她重新爬上床的时候，看见曦月已经坐了起来，正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神色惊惶，满头大汗。

“唧唧？”小紫扯了扯她的衣袖。

“原来……是梦？”曦月回过神来，看清了所处之地，长长地舒了口气，颓然倒在床上。那个梦还历历在目，尤其是苏辰炸成碎骨与血泥的那个场景，总在她脑中重复。

曦月真的很心慌，她从小就不怎么做梦，一旦做梦就是噩梦，而且这个梦迟早会以某种形式成为现实。小时候她就曾梦到过一位族中宿老的死亡，结果那位族老在一次外出时遭遇意外身亡；还有一次她梦到大草原上生灵涂炭，遍地死尸，果然不久就有魔物现世在大草原上大肆屠戮，还是由北冥出动高手斩杀魔物平定了动乱……

类似的例子还有三四次，皆一一应验，北冥族内对此也非常重视，而据大长老望舒的推测，这和曦月出生于归墟有关，那是轮回之地，更是生死交替之所在，她的这一天赋或许与此有关。

“我的梦应验是有条件的，也就是说苏辰的死与离开我有关？”曦月慢慢镇静下来后，开始思忖与梦境有关的因果。

“先和苏辰聊聊吧，让他有个防范。”曦月思定，便起床洗漱了。

竹林内，听完曦月讲述的苏辰一时无语，他摩挲着下巴想了半天，迟疑地问道：“那个……你喝完酒做的梦靠谱么？”

曦月气得一跺脚，怒道：“我在跟你说正经事！”

苏辰笑着道：“既然我会因为离开你而死，那我不离开你不就行了？”

曦月忽然俏脸一红，嗫嚅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苏辰道：“打破预言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按照预言来行事。既然你梦到我会离开，那我不离开不就是打破预言了么？”

曦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苏辰好像说的挺有道理，可是那句“不离开你”怎么听都会让曦月往某个方面去想。

“哎呀，我懒得跟你说了，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吧！”曦月最后只能这么说了，不过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走的时候还踩了苏辰一脚，哼了一声，把苏辰都搞懵圈了。

此后，日子又回归了平常，直到半个月后，进入了九月份。

这一日，曦月在梨树下打坐的时候，看到了风尘仆仆的独孤竹，离开了两年多的剑绝，就这么回来了。

“前辈！”曦月连忙去迎接他。

“把他们两个也叫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们。”独孤竹脸色不太好，说完这话后就迅速回去了居所。曦月每天都有打扫他的房间，因此即便两年多没有居住，这里也依然干净如新。

曦月很快就把还在静修的苏辰和龙卿言叫回了小院，这时独孤竹已经坐在了棠梨树下，脸色也好了许多。

“坐下吧，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独孤竹微笑道。他已经看了出来，三人在这段时间里，修为已经精进了许多，均已跨入炼神前期，根基也很稳，没有什么隐忧。

独孤竹讲了讲他这段时间在外面的经历。

苏星风之死，苏辰的异状，让他想到一些人和事，这次离开就是去求证，他去过道武宫，拜访了李淳罡，当然没有透露出苏辰的行踪，李淳罡心中有疑但没有怀疑到这方面，毕竟他和独孤竹虽然交情不深，但也是认识的。

离开道武宫后，他去了趟北冥，拜访了另一位故人，云月。

在离开北冥之后，又是东荒，见了白龙王的长孙，白非涟。

之后，就是他在外逗留了如此长时间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自东荒出来后，他经青州回返，在青州圣城观星城时，听闻了一件天大的消息！在观星城南面的一座灵山之中，有异宝出世，已经有发现异常的门派势力赶往了那里，听先到的人传出的消息，那里出现的宝物，疑似和某个时代的一位“皇”有关！

神州修界已历近九千万年，修者出现了一代又一代，唯独皇者稀少到令人发指，与他们有关的事物也极其少见。

然而，但凡与皇者有关，就代表了与“人道极境”有关，这是自古以来的共识，所有人都认为，若是能得到与皇者有关的东西，就可以提前接触到那个境界，对于日后进军无上皇道有着极大的帮助。

一时间，这消息封都封锁不住，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那座灵山就已经被众多的修士所占据，而且这个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独孤竹自然也有进军皇道的心，所以他也前往了异宝出世之地，甚至参与到了对于异宝的争夺之中。

不过，随着消息的流出，不仅来了很多大势力，包括一些王族、皇族等，甚至有传说中已经消失的绝世强者现身，使得很多人都不得不绝望放弃，因为这异宝最终肯定会落入那些绝世强者的手中。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那些绝世强者在争夺异宝时发生了大战，结果激发了异宝的反击，部分强者被这皇者遗留的异宝给杀了个形神俱灭！而借此，新的信息也传了出来，异宝不止一个，而是有两个。两件异宝似乎彼此在对峙，但争夺者的出现打破了某种平衡，引来了两件异宝的反击。

在死了一些绝世强者之后，灵山陷入了暂时的平静，经过一些试探后，幸存的强者得出结论，争夺者的修为只要某条线以下，就不会激起皇道异宝的反击，所以各方可以低境界的修士进行争夺，来决定异宝最终归属。

后来又经过各方的反复试探，最终确定了境界上限，那就是凡境的最后一个境界，大乘期。

“前辈的意思我们明白，您是希望我们能够去搏一搏。”曦月道，“可是，如果有大乘期的修士参与其中，我们也没有机会啊？”

龙卿言也道：“而且就算底层修士争出了结果，那些没死的绝世强者岂会将皇道异宝拱手让人？”

苏辰道：“所以前辈希望我们做什么？”

独孤竹满意地说道：“很好，你们的头脑很清醒，一切确实会如你们所预料的一般。但我会如此说出来，你们必然是有机会的。”

“哦？”三人来了兴趣，认真听独孤竹往下讲。

大乘期虽然是这次争夺的境界上限，但大乘期的修士并不会轻易出手，因为这一境界处于凡境的终点，只差一步就可以登临仙境，对于各方势力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中坚力量。在经历前期的重大伤亡后，各方为了避免更多死伤，也为了不和其他势力结下死仇，最终商定了一个争夺异宝的方式。

这个方式，就是再一次降低了参与者的境界要求，超过元婴期的修士不得参与，并且不允许下死手，以避免结下死仇。

看似很平和的争夺方式，实际上那些散修或者背景不够强大的修士并没有什么优势，所谓的不下死手，说白了只是单方面的。比如一个没有背景的散修，你不能把那些有背景的人给杀了，否则事后就会被其家族或者门派追杀至死，而反过来，谁会在意一个毫无背景的人呢？死了也就死了，别人根本不怕结仇。

“所以，对你们来说，机会很大。”独孤竹道，“曦月和龙卿言有背景，自身实力也足够；苏辰虽然弱势一些，但也只是缺少背景而已。但有你们两个一起，相信这也不成问题。”

听独孤竹说完，曦月忽然抓住苏辰的手，认真地对他说道：“还记得我做的那个梦么？这一次你绝不能和我们分散，否则我们就真的保护不了你了。”

“梦？什么梦？”独孤竹问道。

曦月简要地说了一下，独孤竹皱眉沉思了一下，说道：“这样的话，苏辰你一定不可落单。”

“好，我明白。”苏辰点了点头。

独孤竹又道：“若是你们最后真的得到了异宝，就立刻去北冥吧，凭我肯定是保不住你们的，要挡住那种绝世强者，除非皇族出马。”之所以不考虑东荒，是因为东荒的内部形势远比北冥复杂，保险起见，还是去北冥好些。

在皇道宝物的诱惑下，真有人得到了，就如龙卿言之前分析到的，那些绝世强者不可能拱手让人，他们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即使面对皇族中人，也不见得就不敢动手，只要做的够干净，一切便不成问题。

所以，目前的平和只是假象，一旦异宝的争夺有了结果，就是真正的流血冲突了，必然会死一大片人。

“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种结果，但架不住皇道异宝的诱惑，那种东西牵扯甚大，又极其罕见，所以各方都抱有侥幸心理。”独孤竹叹了口气，“我参与得较晚，但也在争夺中受了伤，现在想想，有违道心啊。”

三人肃然起敬，独孤竹的道心，必然是淡泊而出尘的，他保持着剑修那最纯粹的剑道之心，能从如此大的诱惑中脱身而出，可见其内心之强大。

他脱离而出，但不代表不清楚异宝的重要，所以他把这个机会放到苏辰三人的面前，由他们来定夺，希望他们能得到这次机缘，这有助于他们的未来。

“去肯定要去，不过没有完全准备我们不会轻易参与进去。”曦月说道，“我们先做些准备，我会先联系族人，为我们准备好退路。”

“我也和师父联系一下，也许关键时刻能请他老人家出马。”龙卿言道，虽然他不喜欢东荒，但不管怎么说东荒还有他所在乎的人，而龙族的大司祭就是其中之一。

“的确，你们需要做这些事。”独孤竹点头道，“我也会暗中保护你们三个，尤其是苏辰，这一次你们两位需要保护好他。”

“好吧。”苏辰点头，心情不是特别愉快。

“小辰，你会是这次青州之行的关键，所以我才会将一切利害关系给你们讲清楚，尤其是你们的退路。”独孤竹郑重地说道，“我曾参与争夺，对那异宝有所了解，你身上有种东西，和其中一件异宝的气息非常相近，或许这会是你们得到异宝之一的关键。”

“我身上的东西？”苏辰疑惑道，“是什么东西？”

“你的剑魂！”独孤竹笃定地说道。

三人皆惊，曦月和龙卿言同时看向苏辰，后者满脸的不可思议，皱着眉将一黑一白两道剑魂唤出，让独孤竹再次确认。

独孤竹反复察看后，再次肯定地说道：“没错，当你们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异宝的时候，你可以用黑剑魂的气息去感应异宝，或许可以吸引到异宝，甚至保护你们不被异宝所伤。”

“好，我明白了！”苏辰眼神一亮，郑重点头。

一切说定，三人各自去做准备，独孤竹也表示他们需要谷中的灵草神药的话可以去采摘，不必再询问他。

数日之后，他们就决定前往青州了。

离开的时候，还是半夜，三个人影偷偷摸摸地跑出了竹剑谷，为首的正是曦月，她的神情既紧张又激动，后面的苏辰和龙卿言则是一脸生无可恋。小紫没有跟来，因为她的修为还不够，独孤竹让她留在竹剑谷安心修炼。

“我去，阿月你太狠了吧？”龙卿言咋舌道，“前辈的存货都快被你洗劫干净了！”

“没事，前辈会理解的，咱们这次去打生打死的，不多备点救命的东西怎么行？再说了，我留了根的，以后还会长出来的。”曦月辩解道。

“真不敢想象前辈看到光秃秃的竹剑谷会是什么反应。”苏辰扶额，“以后我们还怎么好意思回来？”

曦月怒目道：“少废话了，拔都拔了，总不能再接回去，赶紧走！”

他们三人趁着夜色，也趁着独孤竹在闭关疗伤的时候，把竹剑谷中生长的各种灵草神药给摘了个干净。反正独孤竹也同意他们采摘谷中的药草，但摘得这么干净，曦月表示不好意思面对独孤竹，所以选择偷溜。

鉴于自己行为的不光彩，曦月招呼两个伙伴连夜离开了居庸山山北，去往山南玄气宗所在之地。

走之前，必须跟玄气宗收点利息。

这两年的时间里，曦月偶尔会外出，她犹自记得小紫父母惨遭玄气宗毒手，自己也差点被玄气宗弟子追杀至死，所以此仇必须得报。所以，她打探清楚了当初玄气宗与小紫父母当初争夺的那处极阴之地，准备来个釜底抽薪，给自己也给小紫出一口恶气。

她敢这么做，除了有苏辰和龙卿言两个强援以外，也是与青州异宝现世有关，她在近几日已经打探好了，玄气宗的大部分高手都被调往青州，其中也包括原本看守那处极阴之地的部分人马，这对曦月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她的打算就是大闹一场让玄气宗伤筋动骨，然后远遁而去，直奔青州。

三人东拐西绕，接近了那极阴之地。

彻骨的寒意，还没有临近就已经能够感受到，苏辰和龙卿言可能会感觉有点不舒服，但曦月很是受用，这是太阴之力浓郁到一定程度后的表现，与太阳之力的灼热相反，太阴之力甚是冰寒。

三人藏在一个山坡后面，曦月驭使冰凰飞羽去打探情况，她需要了解到那里人员的分布情况，还需要知道有没有高手坐镇。

大概一刻钟后，飞羽回来，也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玄气宗大概是认为不会有人在他们眼皮底下争夺这处造化之地，所以只派了一些普通弟子和一位长老在此驻守。普通弟子的修为以金丹期和驭灵期为主，那位长老的修为倒是比较强，竟然是元婴期！不过，这位长老还在静修，所以他们要面对基本上是这些弟子门人。

“我们做得干净利落些，不要惊动那个长老。”曦月说道，你们帮我掩护，我会进入太阴穴，把那里面的太阴寒石取走，只要没了这个东西，这处太阴穴会快速衰败，而且很难再复原。”

“那你要当心。”苏辰嘱咐道。

“嗯。”曦月点了点头，“你们先去，我会找机会潜入。”

苏辰和龙卿言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分两个方向接近太阴穴，两人商量好了的，先遇到人的那一方要造成一些大的动静，先吸引一波注意力，然后另一人再大闹，分散注意力，并且两人不会在原地驻留，会不断变换方位，以牵制住玄气宗，虽然他们可以轻松灭杀那些弟子门人，但三人也有恻隐之心，不想多造杀孽，只要破坏掉太阴穴就行。

第三十一章 找麻烦的人来了

苏辰和龙卿言开始行动了，曦月也在为入太阴穴做准备。

与太阳坑不同的是，太阴穴是一种极寒的地势，深藏于地底，但在地面会有一个特殊的孔洞，提示太阴穴的所在，不过这个孔洞却是太阳之力形成的、光质化的门户，连通真正的太阴穴，并且这个门户会四处游走，只能以特殊方式禁锢住。

太阴穴中，有真正的宝藏。

太阴的寒，是世间最极致的寒，太阴穴则是这种“寒”的聚集地，历经漫长时间，穴中会形成一种名为“太阴寒石”的物质，以“石”称之，只是因为它非常像石头，实际上并不是，只是由纯粹的太阴之力汇聚而成的纯灵体。太阴寒石用途极大，传说有太阴寒石在身，可以自由出入太阳坑；太阴寒石亦是一种药引，北冥凰族的太阴丹便是以之为药引炼制而成的。太阴寒石也可以作为炼器材料，虽然还有比之更顶级的材料，但那种东西比之太阴寒石更加罕见。

总之，太阴寒石用处很大，而且不是任何阴寒之地都能产生，只能是在“太阴穴”中出现，而据众多神州地理志记载，当今的神州大陆上，能够产生太阴寒石的地方不超过十指之数，而其中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太阴穴属于北冥冰凰一族，其他成规模的太阴穴则是在一些特殊地带。

说起来，曦月幼年的时候还在她们家的太阴穴中泡过澡呢……

居庸山中的这处太阴穴真的只能说是个“穴”，按照玄气宗的推断，这处太阴穴成型不超过一万年，是在山北的太阳坑出现后才有的，以达到阴阳平衡。两年多以前，玄气宗与生活在居庸山的小紫一家都发现了这处太阴穴，双方因此发生了冲突，小紫一家敌不过这一千年大教，因而被擒。

对曦月而言，在太阴穴中取走太阴寒石并不难，主要是如何通过太阳之力形成的那个门户，她是纯阴体质，和太阳之力必然排斥，贸然入内，会被太阳之力所伤，毕竟太阴穴与太阳坑所对应，仅仅是刚刚成型，也已经有至少一万年的历史了，这期间所凝聚而来的力量可不是一个炼神期的冰凤凰能够承受的。

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可没有带太多东西在身上，所以这会儿得靠从竹剑谷洗劫来的东西了。

曦月取出了一朵美丽的银白色的花，花开六瓣，每一瓣都洁净如冰晶，且散发着阵阵寒意。

“六片花瓣，六次机会，应该用不到那么多。”曦月嘀咕着，这朵六棱冰花就是她穿过门户需要的物品，有了这个就可以保护她不被太阳之力侵蚀了，至少应付眼前的这个太阳之力形成的门户是足够了。

一切就绪，就等那两人了。

忽然间，苏辰前往的那个方向传出了巨响，曦月望过去，一道白光宛如匹练在密林中盘旋飞舞，所过之处，一颗又一颗的树被斩断、倒下。

苏辰遇到了一个对手，没想到这里驻守的弟子中，也有炼神期的。

对手是个男子，也是刚入炼神不久，两人修为相当，刚一遭遇，苏辰直接就动手，当然对方也不是吃素的，虽然苏辰一言不发就攻击让他有发懵，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与苏辰打了起来。

厉风慎不过是晚间在太阴穴附近巡视，就莫名其妙受到这个男子的进攻，实在郁闷得紧，尤其是对方根本不回应他的任何问题，只是动手，而且把动静闹得很大。

苏辰以白剑魂为武器，横劈竖斩，大开大合，与他一贯的“巧”大相径庭，因为他要给另一个方向上的龙卿言传递信息，告知他这边已经开打，可以开始行动了。

厉风慎驭使着一件法宝，乃是一方铜印，铜印上烙印有一些符文，此刻正闪闪发光。他的铜印和苏辰的剑，每一次碰撞都会有强烈的波动爆发开来，将两人所处的树林摧残得面目全非。

苏辰的目的只是让对方失去战斗力，但厉风慎可不这样想，莫名被袭击也让他怒火中烧，下手非常之狠。

两人腾挪闪躲，时而进攻，时而防御，寻找机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一次错身而过，两人拳掌对轰，皆被震得倒退，而在后退的同时，苏辰挥动白剑，剑气顿时激射而出，从四面八方攻向敌手；厉风慎掐诀催动铜印，铜印放大，挡在了他的身前，剑气劈斩在上面，被一层光幕挡住，但也发出了如同打铁般的声响。铜印散发的光幕也同时笼罩了厉风慎，因为苏辰的剑气不光是从正面攻来的，甚至有绕后袭杀的。

“该死，这人好强！”厉风慎心惊，铜印在颤抖，光幕也开始出现裂痕，然而苏辰趁机游走，速度极快，不断以白剑劈斩铜印的守护光幕，厉风慎已经捕捉不到苏辰的踪迹，只能被动防守，顿时陷入了困境。

忽然，“砰”然一声，厉风慎抬头，苏辰一拳轰在了光幕上裂痕最密集之处，立刻将光幕打散，黄光炸裂，飞溅开来，厉风慎咳出了一口血，铜印也暗淡了不少。

厉风慎强提一口气，手一挥，铜印砸向半空中举剑攻来的苏辰，他这是准备孤注一掷，大不了两败俱伤。

然而苏辰不会遂了他的意，手腕一翻，白剑瞬间化作了纯黑，绕指柔化百炼钢，无比沉重又锋利的一剑直接斩在了铜印上！

厉风慎胸口一闷，这一次直接喷出了一大口血来，因为他的法宝铜印被劈成了两半，直接被毁掉了。

苏辰持剑，轻飘飘的落地，面对失去了法宝的厉风慎，他不认为对方还能与他一战。

“你到底是谁？来我玄气宗禁地做什么？”厉风慎怒视苏辰，半跪在地上，他心中很是憋屈，直到落败都不知道对方的来历。

“这你不用管，反正我不会取你性命，乖乖养伤去吧，过了今晚就当咱俩没见过。”苏辰轻笑道，收起了黑剑。

“你这是在戏耍我么？”厉风慎更加生气了。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苏辰笑容不改，淡然道，“行了，希望不再相会了，否则我可不保证还能放过你。”

说罢，苏辰背着手，继续往太阴穴的方向走去。

“难道，他是在觊觎太阴穴？”厉风慎忽然明白过来，“不行！绝不能让他得逞！”

他虽然受了内伤，但并不会太影响行动，而且太阴穴乃是玄气宗重地，不容有失，作为驻守此地的人，若是太阴穴出了事，他们绝对逃脱不了干系。所以，即使是为了自己，他也不能让苏辰前往太阴穴。

勉强压住体内伤势，厉风慎双手上分别出现一口短刀，扑杀向了苏辰。但毫发无伤的苏辰岂会让他得逞，在他临近之时瞬间回身，手中白光绽放，白剑现身，拦下了厉风慎的双刀，他以剑反制，厉风慎遭受了一股巨大的震荡之力，手上发麻，自己也被震飞。

下一瞬间，苏辰欺身而至，补上了一掌，拍在厉风慎胸口，骨裂的声音响起，厉风慎的胸口塌了下去，萎靡在地，艰难地挪动着身体。

苏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直接离开。

而另一边，龙卿言就顺畅的多了，因为他遇到的修为最高的人也就是金丹七重天的，所以是一路横扫。

玄气宗禁地在这一日遭受两个少年的进犯，着实引发了一阵骚动，本身因为青州异宝出世，玄气宗调走了大量人马，导致这里人手不足；又加上玄气宗自认为在山南不会有人来找他们麻烦，所以也没有太在意。毕竟玄气宗乃是北夏王朝的国教，而且和山北的隐修之人间有些不成文的约定，彼此互不侵犯，所以这天晚上还真被苏辰和龙卿言给攻入了太阴穴所在之地。

已经有侥幸逃脱的弟子禀报了驻守的长老，也就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元婴期高手。

“两个炼神期的小子么？”元婴期长老淡漠地道，“让厉风慎、邢宇和关杰去收拾了就行了。”

“可是……”那名弟子惊惧地说道：“历师兄他……受了重伤，刚刚才被发现的……”

“嗯？”长老睁开了眼睛，一股极具压迫感的气息散出，让那名弟子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废物东西！”长老重重地哼了一声，刹那间消失不见。

龙卿言又打倒了一个金丹期的弟子，将其扔上树枝挂着，感到有点无聊的他继续朝太阴穴的方向前进。

走着走着，他就站住了，终于出现了一个炼神期的人。

“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进犯我派重地？”前面的男子问道，此人面容俊秀，看起来也挺温和的，正是三名炼神期弟子之一的关杰。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找你们麻烦的就行了。”龙卿言懒洋洋地回答。

“难道你们也想染指太阴穴？”关杰脸色变冷了。

“那是什么？能吃么？”龙卿言在装傻充愣，但在关杰眼里就等于戏耍，很自然就被激怒了。

关杰抽刀斩来，龙卿言眉毛一挑，说道：“原来你也用刀啊，那正好，我也是呢！”话音刚落，龙纹刀现，接下了关杰的一击。

龙吟声似有似无，龙纹刀上的龙形纹络有血光隐现，但龙卿言没有管这个，和关杰大战。

同在炼神前期，彼此间的差距不会太大，龙卿言有龙族战技在身，关杰的刀法也甚是精妙，他竟是御武流。

武者以自身为核心，锤炼肉身和战技，强大的武修，单凭肉身力量就可以影响到时空，配合强大的战技甚至能毁天灭地。一直以来，关于三御中的哪一流派最强也有争议，虽然世人皆认为三御各有优劣，不能说的太绝对，但这并不妨碍世人对其分个高低。

至少在前期，很多人认为御武流要强过御器流和御术流，因为武者自入道开始就以锤炼肉身为重心，很多武者在同阶对敌时，肉身甚至就能硬抗法宝和术法，而御器和御术一旦被武修近身，绝对是场灾难，除非掌握有更强大的宝物和法术。这一点，在面对拥有“先天罡气”的武修时，会更加明显。

关杰是武修，而龙卿言也可以划分到这一流派，所以这实际上就是两个武修的对战。

“断云掌！”关杰单掌拍出，掌影如刀，层层叠叠，攻向龙卿言。

龙卿言收刀于身后，右手握爪，直接迎上，这是来自龙族的战技，名为龙影爪，一层龙爪的光影覆盖在他的手上，随着他的挥动，龙爪不断撕裂掌影，化解关杰的断云掌。

“吃我一刀！”龙卿言刀交右手，一边大喝，一边跃上半空，自上而下挥刀，刀气喷薄而出，化作了龙形，张开血盆大口扑杀向关杰。此时，他刀上的龙形纹络熠熠生辉，仿佛要化作一条真正的龙跃出。

震天的龙啸覆盖了两人的战场，关杰举刀横斩，刀光交织，化作屠龙之刃迎上了天降的神龙。

罡风肆虐，将地面都刮掉了一层土，更多的刀气冲击开来，将周围本来就不多的林木都给吞没了。

战场中央，关杰架住了龙纹刀，但自己的双腿早已陷入了地下，嘴角淌血，手臂有点不自然地弯曲，并且在颤抖。

龙卿言傲然而立，龙纹刀压住了关杰的那口刀，将之劈出了一个豁口，一些细小的裂纹分布在豁口周围。龙卿言赞叹道：“你这刀不错，能抵住我的龙纹刀，看来也是用了非凡的材料铸造的。”

“龙纹刀？难道是龙纹陨铁？”关杰心头一震，难怪这般锋利，连他这口以霜雪白金铸成的刀都受损。

龙纹刀晃了一下，龙卿言眉头一皱，将刀收回，刀身上的龙纹有些躁动不安，而此时龙卿言放佛听到了一头魔龙在低吼，它要杀戮，它要饮血！

“该死！”龙卿言一掌拍在刀身龙纹上，纯净的太阳之力涌入刀中，顿时让黑亮的龙纹刀化作了金色，刀仍然在颤动，甚至被太阳之力灼烧得有些发红，而关杰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龙纹陨铁太过少见，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它是带有一些魔性的。

终于，刀安静了下来，龙卿言也收回了灌注于其上的太阳之力，此时可以看见刀身上的龙纹在血红中还带有一丝金色。

“让你见笑了，第一次动用这口刀，原来它这么不安分。”龙卿言淡然道，“我是来找麻烦的，不是来杀人的。”

“你……”关杰怒拍地面，抽身而出，霜雪白金刀虽然受损，但不影响使用，还能一战。

“你就不能安分点么？”龙卿言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但下手一点都不留情，这次他没有再用龙纹刀，毕竟杀人不是他的目的，刚才若是没有及时制住龙纹刀，恐怕关杰就惨了。

徒手对刀，龙卿言自然懂得避其锋芒，毕竟他是听说过霜雪白金这种东西的，那是一种较为稀少的炼器神材，据说仅产于一些极寒之地，虽然比不上龙纹陨铁，但也不是普通的材料。

尤其是霜雪白金自带极寒属性，被其所伤之处会瞬间冻结，若是见血，几乎是几次眨眼的时间就可以将一个人的全身血液给冰冻。除非修为高深，或者身怀至阳之物，否则很难逃过一劫。

关杰的刀能够伤到龙卿言，但龙卿言自身便是太阳之力的化身，所以能够抵抗霜雪白金的极寒，不过那也会对龙卿言造成一些负面影响，所以龙卿言仍然是以躲为主，寻机反攻。

一边应付关杰，龙卿言不自觉地想起了苏辰，那家伙虽然是剑修，但真正用剑的时候反而不多，多数时候只是单纯地在运用剑气。

想到这里，他便回想起了在竹剑谷时，他和苏辰的几次切磋，对方向他展示了一种名为“手刀”的武技，凝气于掌，使得手掌能够坚逾精钢，即使徒手对战刀剑也可无惧。

“对了，我还可以用手刀嘛！”龙卿言思定，欣慰地一笑。

关杰看见他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斩出一击后退开了一些，他以为龙卿言一定是憋了什么坏，要找机会收拾他，所以他谨慎了起来。

龙卿言奇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关杰：“……”

“再来！”龙卿言脚一蹬地，如离弦之箭般，瞬息间就到了关杰眼前，他的掌上有气劲流转，劈向关杰。

关杰大惊，横刀格挡，却听“当”地一声，龙卿言手掌无事，关杰却被震飞了出去，霜雪白金刀上的裂纹似乎又增加了。

“哟，真是个好东西！”龙卿言打量着被气劲所环绕的手掌，甚是满意。手刀其实最早出现在凡间武者中，是从凡间传入修界的，了解原理后可以有各种运用方式，不局限于“刀”，称为“手刀”不过是一种习惯性的叫法，其威力自然和使用者的实力成正比。

“还要来试试吗？”龙卿言雀跃道，他已经很熟悉手刀了，此时已经用金色的太阳之力代替了气劲，满怀期待地看向关杰。

“这个……怪物……”关杰心里凉了半截，怔怔地看着两眼放光的龙卿言，不知道该怎么行动了。

第三十二章 进入太阴穴

关杰躺在地上，想动却不能动。

他被龙卿言击败，对方没有取他性命，却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尤其是他至今不知对方来历。

“你现在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那就不再相见了。”龙卿言随意地挥了挥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像是很关心关杰。

“该死！”关杰倍感屈辱，可惜此时的他已经无法再有所动作了，就连他的霜雪白金刀也断成了两截，落在他身边。

相比龙卿言这一边的轻松，苏辰这会儿是真心有种要骂娘的冲动，本来他是在寻找另一个炼神期弟子邢宇的，没想到还没走出太远，就被一个老家伙盯上了！而他就是曦月所说的那个元婴期长老！

来自超越一个大境界的修士所带来的压迫感让苏辰生不起任何与之对抗的念头，但他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现在的苏辰正在疯狂逃命！开玩笑，就算有先天剑罡，凭他炼神期的修为也不打不过一个元婴期的老家伙，这种实力差距，先天剑罡只是个摆设而已。

不过，传承自恩师的星隐无踪确实一种无双步法，苏星风已经是“仙境”强者，这步法随着他一起成长，自然精妙无比，让苏辰即使在面对元婴修士的时候也能保命。

南泽宪的妙术一次又一次落空，脸色都沉得快滴出水来了。

苏辰再次现身时，南泽宪单手捏印，打出一记地龙术，地面一震，土壤化蛇自苏辰脚下腾起，张口欲吞苏辰。

苏辰灵巧地一翻身，同时以双剑魂斩向土蛇，土蛇的头部立刻就被斩掉，且剑气震荡，摧毁了地龙术。这黑白双剑确实非凡，有好几次都替苏辰挡下了南泽宪的攻击，自身还完好无损。不过，苏辰也注意到，瓦解了灵术的剑气，是黑白交缠的，不是他所习惯的那种形态。

“等等，这小子难道是……剑修？”南泽宪心中一震，“如今这世上，剑修传承已经近乎断绝，目前世间已知的剑修只有三百年前的剑绝独孤竹，难道此人会是他的弟子？”

想到这一层，南泽宪下手就有些迟疑了，但很快他的目光就冷冽了起来，心中暗道：“就算你是独孤竹的传人，也该守规矩，主动来闹事，就算我杀了你独孤竹也无话可说。”

如此想着，南泽宪再无一丝保留，右手竖起，以食中二指夹着一张符，口中念出了古怪的、意义难明的语言，苏辰忽然感觉到了不妙。他发现身边的空气似乎出现了扭曲，自身的动作也变得迟缓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南泽宪，发现他手中捏着一张只剩下半截的符纸。

“惶惶天雷，听吾号令，焚浊净世，无上神威！”符纸最终燃尽，磅礴的威压在苏辰头顶的天空上凝结，苏辰抬头看去，黑云压顶，还伴随着沉闷而压抑的雷声。

“敕！”南泽宪口中绽出这最后一字时，一道雷霆轰落，将苏辰吞没，雷霆涵盖了方圆数里的范围，苏辰的行动受到了莫名限制，根本没法躲开。

“你大爷的……”苏辰在被雷光劈到前，对着南泽宪竖起了中指，传达了心中的问候之意。

“无知小儿。”南泽宪冷漠地说着，待雷光消散，来到了苏辰跟前。

此时的苏辰确实挺惨的，被天降神雷给劈得皮开肉绽，趴在地上，嘴巴里吐出的气都是带电的。幸好南泽宪的神雷符只有一道，借来的天雷之力有限，一击之后就没了，否则他怎么敢临近此地，苏辰此刻也早就没命了。

“你和独孤竹是师徒么？他指使你前来的么？”南泽宪问道。

“独孤竹？谁啊？”苏辰动了动，浑身剧痛，舌头虽然有点麻，但还能说清楚话。

“你是剑修，独孤竹亦是，我可是知道，你们这一脉早就该绝种了。”南泽宪冷笑，“你们没关系？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最好老实交代是受了谁的指示，否则我立刻杀了你。”

“难道我说了，你还会放过我不成？”苏辰嗤笑道，“遇上你虽然倒霉，不过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呵呵。”

南泽宪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看向太阴穴的方向，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出现。之前门下弟子来禀报时，似乎说过来犯者有两人，但这里只有一个，也就是说另一个人应该已经抵达太阴穴了。

“你们找死！”南泽宪大怒，一掌拍向苏辰头颅，迫人的力量自他掌中喷涌而出，只要一掌就能拍碎苏辰的脑袋。

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掌力震碎了地面，却没有血肉横飞的景象出现，苏辰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再次施展出了星隐无踪步，虽然身上的伤势仍在，但他居然恢复了些许。

南泽宪想要追击，然而苏辰趁他愣神的功夫不断施展星隐无踪步，已经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稍一思考，他还是放弃了，相比之下，太阴穴最为重要，不容有失。

“总算逃掉了，希望你们两个动作够快。”苏辰喘着粗气，躲在了一处巨石后面，停下来之后的苏辰直接软倒在地。这次他活下来，且没有受到致命伤，又得感谢黑白双剑，雷霆临身的那一刻，黑白双剑又回归最原本的形态，化成了两股气，替他挡下了雷霆。之前面对南泽宪的那副样子，装的成分居多。

不过，那神雷符唤来的是天雷之力，黑白二气在挡下绝大部分力量时又回归了双剑形态，缩回了他的体内。所以苏辰还是承受了剩下的少部分天雷之力，伤及了筋骨，刚才逃走也不过是抓住了机会，强撑着而已。

略休息了一下，苏辰盘坐而起，开始调息。因为他们的入侵，玄气宗的注意力肯定会全部放在太阴穴，他在这里既没有远离是非之地，也不担心玄气宗的人会掉过头来找他。现下他必须要抓紧时间调养伤势，然后赶紧去支援龙卿言和曦月，否则一个南泽宪就足以灭掉他们两人了。

趁着骚乱，曦月也瞅准时机摸到了太阴穴附近。

这里还有人驻守，看来无论外面闹得如何天翻地覆，这里也不会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

不过曦月明白自己不能虚耗时间，否则那个元婴期的长老一出动，苏辰和龙卿言恐怕都会有危险。

曦月观察了一下留守的人，一个炼神期的男子在内侧，还有四个金丹期的弟子分别守在四方，他们应该是修为最强的几人，所以担当起了寸步不离守卫太阴穴的重责。

“得想个办法。”曦月心中虽然着急，但没有失去冷静。

除了这五名弟子之外，围绕着一个金光闪闪、悬在地面上的洞口，还有两个大阵，一个大阵是用来禁锢太阴穴的，还有一个就是用来守卫此地的。通过观察和推演，曦月确定守卫用的大阵是由那五名弟子来发动的，禁锢之阵则是借助了太阳门户的力量。

“禁锢之阵不用管，离开之时顺手破坏掉就行，棘手的是守护之阵，需要想办法破掉。”曦月思考着对策，“如果是那两个笨蛋，肯定直接就上了，那样必然吃亏。”

她回忆着北冥难以计数的藏书，思考应对之策。北冥就有太阴穴，但那个太阴穴和其他的有所不同，自古以来就在北冥，即使是冰凰族在那里建城也没有移动过。但，北冥仍然有关于禁锢之阵的记载，而且还很详尽，这也是为了预防属于北冥的太阴穴出现异常，让这一大资源白白丢失。

今夜的骚乱，邢宇等五人也已经得到了禀报，不过他们肩负重责，自然不能离开此地，反而要更加警惕，因为据说厉风慎和关杰都已经战败，而且受伤破重，失去了一战之力。

“刚刚的弟子来禀报，说是南长老已经出手去镇压入侵者了。”位于正东方的金丹期弟子告诉同伴，这是一位冷面美人，一直面无表情，说话的声音也是没有起伏。

“南长老出手，看来那个两个入侵者是逃不掉了。”正南方的那个男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不过那两人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能在短时间内战败厉风慎和关杰，想来不是凡俗之辈。”位于中心的邢宇说道，“保持警戒，太阴穴绝不容失。”

“是，邢师兄。”

他们所处之地临近太阴穴，北面是一处断崖，悬在他们上方大约十丈之地，光秃秃的也没有任何植被；其余三面都非常平坦，有三条路可以通向太阴穴，东面那条路青草茵茵、灌木丛生，南面的路黄沙铺地、有淡淡的烟雾，西面的路倒是最为平常，与寻常山路没有区别，而北面的断崖峭壁上隐约有水汽。

“四极五行阵，东方为青木龙，南方为离火雀，西方为白金虎、北方为玄水龟，四极拱卫中央土，分成五小阵，再由中央土调动四极之力，以木生火、以火生土、以土生金、以金生水、以水生木，成一循环，构建成最终的四极大阵。”曦月在心中念道，“此为正五行之术，破解之法就是在原阵之上，构建一个逆五行之阵。”

若是主持四极五行阵的人修为较为高深，那么曦月是无法以这种方式来破解的，因为她会因为修为差距而失败，遭受可怕的反噬，但如今主持大阵的是一个炼神期加四个金丹期，这就给了曦月可乘之机。

她常用的法宝冰凰飞羽，是从冰凰身上脱落下来的，从某种角度上讲，飞羽在五行之中属水，而水克火，北冥冰凰可破南方离火雀；而她还从竹剑谷带了些特殊的东西出来，焰羽绯心果，五行属火的灵药，可破西方白金虎；龙卿言炼制道器龙纹刀后余下的陨石，自其中提炼出了少许陨铁，五行属金，可破东方青木龙。

要构成完整的逆五行之阵，曦月还得绕到北面，还得想法进入中央土所在之地，但那就太浪费时间了，既然双方修为相差不多，那么只要能够破坏五行相生这个循环，也能达到目的。

飞羽有两片，正好可以分别将焰羽绯心果和陨铁悄悄送到东、西两方，同时曦月自身可以直接以太阴之力代替五行之水破掉南方离火雀。

一切准备就绪，两抹蓝光快如闪电，分别冲入东、西两条路上，曦月则以太阴之力凝聚出一枚冰晶，寒意透骨，反射着微弱的月光。

飞羽已经到位，曦月心分三用，同时灌注力量，分别破坏东、西、南三处小阵的核心。

驻守之人还在闲聊时，异变突生，位于南方、东方和西方的三座小阵突然就爆发了开来，西方出现了一只吊睛白额老虎，但此刻白虎浑身染着烈火正在痛苦咆哮；南方一只被火光缭绕的神雀振翅欲飞，却被寒冰所覆盖，正在往全身蔓延；而东方一条浑身青麟的龙正在无数的庚金之气中挣扎，龙身几乎都快被斩断了，不可谓不惨。

“敌袭！”驻守南方者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了警报。

“不好，感应不到东方青木龙了！”冷面女子神色有了一丝波动。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了西方和南方，四名金丹弟子都露出惊惶之色，邢宇倒是镇静，挥手抛出了三枚不同颜色的晶石，分别注入了三座小阵，助长木、金、火的威能，协助抵抗、反噬。

“嘿嘿。”曦月的轻笑忽然在邢宇耳边响起，邢宇骇然失色，没想到敌人不仅近在身侧，居然还是个女的。

太阴穴的位置，通过大阵的布置就可以推算出来，曦月抓住了四极五行阵受损、五人注意力被转移的刹那，隐匿身形潜入了其中。

“快！回防！”邢宇大喝，第一时间冲向太阳门户，其他四人立刻跟上。

然而，他们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美丽非凡的女子口中叼着一片银白色的花瓣跳入了太阳门户。

五人在太阳门户外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没有护身的宝物，进入太阳门户的瞬间就会被焚烧成灰。

“怎么办？”一名弟子颤声问道。

然而，还没等到有人回答，三声巨响传出，他们回头望向外面，青龙解体、白虎成灰、朱雀寂灭，四极五行阵的其中三座小阵已然被破，五行相生的循环被中断，整个守卫之阵也瘫痪了。禁锢之阵还在，但这座大阵无法攻击也无法防守，邢宇等人的修为手段也不足以临时变动禁锢之阵，就算是瘫痪掉的五行阵他们也很难修复。

“快去禀报南长老，请他前来！”邢宇对身边的人吼道。

“是……是……”一名弟子飞快地离开了。

太阳门户中，曦月的身外因为一瓣六棱冰晶形成了一层冰障，而太阳之力正在不断侵蚀这层冰障。

曦月化出了原形，正在急速前进，她不愿意白白浪费六棱冰晶，更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太阴穴已经被人入侵，相信元婴期长老很快就回转，如果在次之前苏辰和龙卿言没有出事，那就可以摆脱危机，但对曦月自身很不利。

当第二瓣六棱冰晶被耗掉之后，曦月来到了一个无比熟悉和亲切的环境中，太阴之力涌入她体内，让她被灼伤了少许的肌肤得以痊愈。

太阴寒石与太阳矿可不同，它是这个地势自身的产物，且是一种纯粹的灵体，而不是来自其他地方又有其他的形态，找起来自然比太阳矿要省事的多。很快，曦月就凭着对太阴之力天生的亲和，寻到了太阴寒石的所在。

眼前是一块如冰似玉的不规则物体，这个东西的附近，即便是太阴之力也无法顺畅流动，仿佛要凝结成一体。

“就是你了。”曦月心中大定，此时她仍是凤凰的形态，直接张嘴将太阴寒石含住，然而她马上就后悔了，历经两万年成形的太阴寒石，无愧于一个“寒”字，曦月感觉嘴巴都快结冰，这种寒意竟然让她都有些受不了。

“算了，忍一忍吧。”曦月如此悲催的想道，然后以自身的太阴之力浸润寒石，将寒意催发而出包裹了全身而不伤到自己，如此来通过太阳门户。

她还是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做到，进入太阴穴后，她对外界的时间已经没有了感知，也许是受到太阴寒石的影响，太阴穴中的时间似乎都很迟滞，曦月就只能凭借感觉了。

太阴穴外，龙卿言终于赶到了，但他也很想骂娘，因为他前脚刚到，那个元婴期的长老南泽宪居然也到了。

不过，看现场的情况，曦月应该已经成功进入了太阴穴中，那么他就不能退了，否则曦月就没有生还的余地了。

南泽宪擅长术法，而龙卿言来自龙族，其体魄天生强大，配合历经千万年千锤百炼而来的龙族战技，一时间竟然南泽宪也奈何不了。

至于那些弟子们，此刻根本不敢插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南泽宪已经怒火中烧，贸然插手说不定会被误伤。于是，他们就守着太阳门户，只要那个女子出现，直接格杀！

不一会儿，又一个人出现，一看场中情况，大喝了一声“阿龙撑住！我来了！”就冲入了战场，然而在龙卿言感动得想要哭出来的时候，苏辰几个闪烁又脱离了战场……

“咦？”龙卿言瞬间懵逼，结果就挨了南泽宪一击，倒飞向苏辰那个方向。苏辰有感，转身，挥双剑，和龙卿言交换了位置；龙卿言借这个机会骂道：“你个重色轻友的混球，老子记下了！”而后，龙卿言强忍伤势，龙纹刀现，杀向包围了太阳门户的几名弟子。

“敢尔！”南泽宪大怒，双手各捏法印，左手凝出一头凶禽，右手化出一头恶兽，分别攻杀苏辰和龙卿言。

第三十三章 打完就跑真刺激

南泽宪的攻击再次来临，一头不知名的凶禽和一只不知名的恶兽分别攻杀苏辰和龙卿言。

黑白双剑剑芒暴涨，苏辰脚蹬地，旋身，挥剑，于身前交织出一片浓密的剑气网，竟是要以一己之力拦下了南泽宪的两道灵术，他深知黑白二气的不凡，希望这一次也能奏效。

龙卿言受了些伤，毕竟挨了南泽宪一击，但他能够撑住，有苏辰在他背后，他可以完全放心去进攻邢宇等五人。

见龙卿言攻来，邢宇等人多少有些震惊，但看到黑亮的龙纹刀上，那殷红如血的龙形纹络几欲脱刀而出，又没来由地有些惧意。

“你们守住出口！”邢宇吩咐道，独自迎上了龙卿言。

龙卿言眼神冷冽，此时不可能再手下留情，他和苏辰必须撑到曦月出来，否则谁也走不了，该下杀手的时候不会再手软。

那一边，苏辰浑身发光，白莹莹，如同一层铠甲，正是“先天剑罡”。他能感受到两道灵术的威能，也看到了南泽宪已经在祭出新的灵术了，于是他全力施展先天剑罡，准备正面接下一个元婴期高手的灵术！

凶禽尖啸，振翅飞来时，探出利爪；恶兽也咆哮着一巴掌拍了下来。

剑气网瞬间破碎，苏辰身子一晃，黑白双剑再次挥出，一剑接下凶禽、一剑挡下恶兽，先天剑罡被运转到了极致，竟短暂地挡住了这两道灵术。但苏辰并不好受，在第一时间就喷出了一口血来，先天剑罡也差点崩溃，好在苏辰稳住了，疯狂地抽取自身力量，灌入剑罡与双剑之中。

“不自量力！”南泽宪冷漠无比，挥手打出了一张符。那符呈血色，在被南泽宪祭出后，发出了如同恶鬼般的厉啸。苏辰骇然，血色符纸消融，化作一支利箭，在重重叠叠的魔影拱卫下，瞬息间就到了苏辰胸口处。

苏辰意念一动，先天剑罡全部集中到了胸口处，如同一面白色的盾牌，抵住血箭，然而，仅仅只延缓了些许，血箭就攻破了先天剑罡的防御，穿透苏辰胸口后直奔龙卿言而去。

苏辰被这一箭所牵，整个人都飞了起来，那一禽一兽趁机进攻，苏辰勉强挥剑抵挡，但身上已经多出了不少深可见骨的伤口。最为可怕的是，他中箭之处黑气萦绕，血流不畅，连灵气的运转都受到了阻碍。

龙卿言后背一凉，一刀劈开邢宇后，立刻转身，映入眼帘的正是那道夺命的血箭。

“叮”地一声响，龙卿言胸口乌光骤起，龙纹刀自行护主，挡下了血箭，那血箭颤抖不止，正在暗淡下去，很快就消散了，刀身上的龙形纹络则有血光溢出；而龙卿言光顾着受伤的苏辰，没有注意到，一声怒吼，冲上了半空，劈出了龙纹刀并接住了苏辰。

那龙形纹络在血箭的刺激下“活”了过来，从刀身上腾起，化作了一头黑色的巨龙，鳞甲森森散发着乌光，獠牙雪白而尖锐，四肢极为强壮，龙爪上还能看到斑斑血迹。

“吼……”

黑色巨龙虽然看着是半透明的，但它所散发出的龙威，让龙卿言都傻了眼，甚至心中都凉了半截。

黑龙一爪子捏爆了那头恶兽，在一张口就把凶禽咬得爆碎，而后他看到了远处的南泽宪，布满血光的双眼竟露出了一丝兴奋，向着南泽宪扑杀了过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龙卿言心惊胆战，忽然就有些害怕。

南泽宪亦是心惊，那头黑龙仿若恶魔，南泽宪甚至都看不透它的深浅，但他知道厉害，连忙打出了一道道灵术，然而在这条黑龙面前，无论什么灵术都像是纸糊的一般，被它一爪拍散。

“啊，不！”南泽宪惊叫着，再次祭出一张符，因为黑龙几乎到了他眼前，张开了血盆大口。

一团亮光包裹着南泽宪急速远遁，黑龙扑了个空，仰天发出了怒啸，而后转头看向了如同呆头鹅一般的邢宇等人。

“快逃！”邢宇浑身一个激灵，顾不得太阴穴了，招呼同门赶紧逃命。

然而，黑龙一摆尾就挡住了五人，张口一吸，邢宇五人惨叫着被卷入了那血口之中。黑龙阖嘴，血水四溅，它似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低头看了看龙卿言，再一摆尾，化作一道乌光回归到了龙纹刀上。

龙卿言扶着苏辰，两人都如坠冰窖，如果龙卿言不是龙纹刀的主人，如果黑龙刚刚没有尝到血肉，恐怕死的就是他们两个了。

“这刀……你真的能驾驭住？”苏辰声音有些发颤，如此问道。

“我……我……我不知道……”龙卿言握刀的手还在发抖，如同一个恶魔被他握在手里。

“先不管了，等青州之行结束，我必须去找一下师父了。”龙卿言收起了龙纹刀，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再动用，若是此刀失控，必然会殃及他和他身边的人，所以他不得不提前回一趟东荒，找他师父来解决这个问题。

“好。”苏辰点了点头，忽然又吐了几口血出来。

“我帮你疗伤。”龙卿言道。

“不急，我这里有曦月给我的丹药，先暂时把伤势控制住，等曦月出来我们就立刻离开，否则玄气宗的大部队来了，我们就走不了了。”苏辰摇头道，然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了下去。

大部分伤势还好，最难受的是他胸口的箭伤，那血箭似乎是一种咒术，让他无法运转灵气到伤口处，也就无法疗伤。

太阳门户出现了动荡，一只冰凤凰从门户中冲了出来，而后迅速化作人形，从口中吐出了一枚形状不规则的晶体。

“曦月！”两人终于松了口气，至少这丫头平安无事。

“哎呀冷死我了！”曦月一边囔囔着一边取出了一个特制的玉瓶，将太阴寒石装了进去，她打着冷战，头发、嘴唇、眼睫毛等处都有些冰渣子。

她刚落地就看到了苏辰现在的模样，嘴角淌血、伤痕累累不说，胸口还有个缭绕着黑气的血洞，顿时怒道：“谁把你伤成这样的？！”

“行了，罪魁祸首是那个元婴期的高手，你还想去报仇不成？”龙卿言瞪了她一眼。

“啊？”曦月怂了，她是真没信心面对一个元婴期高手。

“先离开这里。”苏辰对两个好友说道。

“我带你们离开。”龙卿言说着，化龙腾飞，钻入了云层中，曦月带着苏辰纵身飞起，落在龙卿言的背上，而后他双翼一振，展开极速朝着东方极速飞驰，逃离了居庸山。

玄气宗的高层全部聚集到了太阴穴周围，看到满目疮痍，心都在滴血，尤其是五名弟子身亡，其中包括一个炼神期弟子；还有两个炼神期的弟子重度伤残，更多的金丹期弟子不同程度受伤，更是让玄气宗怒火中烧。

这真是千年未有的奇耻大辱！

已经有长老进入了太阴穴，因为这里是门派最为看重之地，然而当他们进入之后，发觉太阴之力正在快速流失，唯一的太阴寒石也不见了踪影，顿时两眼一抹黑，气得几乎昏死过去。

等太阴穴的情况也被禀报了过来后，所有高层几乎气得吐血。

“给我查！查出是哪三个小王八蛋干的！老子要扒他们的皮、抽他们的筋！老子要把他们点天灯！”一个高层暴跳如雷，怒吼声响彻整个山南。

他们已经得知，入侵者不过是三个炼神期的小修士，然而正是如此，驻守的人在一开始才没有重视，因为这里毕竟有个元婴期高手坐镇，对付三个炼神期的小虾米还不是手到擒来？然而事情发展出乎意料，南泽宪不仅没能第一时间镇压这三个小虾米，还被吓破了胆，丢失了太阴穴中最为重要的太阴寒石。

这一夜，玄气宗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整个门派都蒙了羞。而三个始作俑者，已经远遁千里之外了。

太阳升起，龙卿言从树枝上跳了下来，迎着太阳呼吸吐纳，进行晨间的修行。

在他身后是一个破落的小庙，苏辰和曦月就在里面。

“不知道苏辰的箭伤如何了？”修行结束后，龙卿言一边在附近巡视，一边想着。

昨夜他们逃到了这处无名小山中，意外地撞见了这个城隍庙，由于苏辰伤势又开始恶化，曦月和龙卿言简单商量了一下后，决定由曦月为苏辰疗伤，龙卿言负责守夜、放哨。

这里虽然已经远离居庸山，但还在冀州范围内，只能说暂时安全。

破庙中，曦月神色肃穆，右手按在苏辰胸口的箭伤上，蓝光莹莹，还带着血色，她正在以自身的凤凰血为苏辰驱逐咒术之力。

凤凰与龙都是圣兽，其血液对于邪祟之物有着天生的克制，不过曦月自身的修为不足，面对的又是高了她一个大境界的修士所留下的咒术，所以治疗起来甚是吃力。

她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这小半夜以来，她都不知道用掉多少凤凰血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血箭咒术已经被化解了个七七八八。

至于苏辰，刚刚逃离居庸山后，便因为箭伤突然爆发而陷入了昏迷，此时仍未醒来。

曦月感觉有点吃不消了，她不断放血，又不停以秘术催生血液，已经有损本源，好在她底子厚，根基稳，才没有出现大问题。

“不行，还要坚持一下！”曦月开始头昏眼花，身子也摇摇晃晃了起来，但她不敢停下，害怕功亏一篑。

随着最后一点黑气消散，曦月终于放下心来，她单手撑在地上，实在是疲倦到了极点，但她还是给苏辰喂下了一枚丹药，助他伤口愈合。她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就靠苏辰自己了。

曦月长长地舒了口气，再也撑不住，倒伏在了苏辰身上。

龙卿言在外巡视了几圈，没有发现异常，准备进破庙里看看苏辰的情况。

“阿月，苏辰怎么样了？”龙卿言一边发声问着，一边推开了破烂的门，然而眼前看到景象，让他张开的嘴巴还没闭上，就立刻关上门，退了出去。

“唉呀妈呀，这俩人，真是好姿势……”龙卿言擦了擦额头的汗，带着笑，在那里自言自语，“我就在外面等等吧。”

傍晚的时候，苏辰醒了过来，箭伤对他造成的伤害最大，而且真正麻烦的是血箭咒术，那会侵蚀苏辰的生命，阻止他治愈自身。但在咒术被驱除后，一切就好办了，曦月带在身上的可是北冥一族炼出的丹药，治好苏辰轻而易举。

“活下来的感觉真好……”苏辰闭眼，感受着已经愈合的身体，以及……某个压在他身上的人……

“曦月？”苏辰惊讶，但看到她苍白的脸庞，便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苏辰揽着曦月，慢慢坐起来，将她放在了刚刚自己躺着的草堆上。他叹了口气，为曦月把脉，很快就确定了是怎么回事。

“唉，你就不会放龙卿言的血么？”苏辰无奈地笑了笑，拿起她的香囊，从里面取出了一株草。

这株草很特别，共有四叶，皆为灰白色，中心之处有一枚如同血钻般晶莹的果实，不过拇指大小。它叫“凝血草”，具有造血生骨的效果，对现在的曦月来说具有神效，因为她就是失血过多。

苏辰扯下了一片草叶喂给曦月，凝血草的奇特之处就在于，叶片可以造血，而果实实际上是生骨的。草有四叶，有一瓣就足够解决曦月的状况了。

“阿龙，你进来吧。”苏辰对着门外的人喊道。

“我靠，兄弟你这么快就完事了？”龙卿言立刻就推开门进来了。

“你大爷的在说什么呢？”苏辰怒视他。

“哎呀呀，有啥不好意思的，我都看到了……”龙卿言贼笑道。

“看到你妹啊！”苏辰掀起一块地板就砸向龙卿言，被龙卿言一巴掌拍到一边去了。

“好了好了，不闹了，从清晨到傍晚，你也算不错了。”龙卿言一本正经地说着话，但内容却只能让苏辰喷火。

“你给老子解释清楚，什么叫从清晨到傍晚？！”苏辰撸起袖子，去揍龙卿言。

“你想的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啰！”龙卿言一边贱贱地笑着，一边躲开苏辰的拳头.

“哇哈哈哈……”龙卿言笑得又贱又浪，气得苏辰差点掀翻整座庙。

吵闹了半天，两人终于消停了，聊聊了曦月的情况，又谈了下接下来的路程，然后就各自修炼，等着曦月好起来。

第二天拂晓的时候，曦月也醒来了，凝血草确实非常有效，毕竟是在竹剑谷生长了不知多少年份，还被独孤竹的仙气滋养过，比之寻常的凝血草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曦月睁开眼，就看到房顶一个超级大的窟窿，以及离她较远却已经塌掉的一面墙，然后才看到了还在打坐的苏辰和龙卿言。

“这两个傻缺又闹什么幺蛾子了？”曦月叹气，不过也不想动，血虽然重造了，但身子还有点虚弱，需要再休息一下。

然而……

“咕……”曦月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她不禁红了起来。

“苏辰！我饿了！”曦月一跃而起，一边摇着苏辰一边叫道。

“哈？”苏辰迷茫地睁眼，两眼无神地看着曦月。

“我说我饿了！”曦月噘着嘴说道，她的脸不红了，也恢复了血色。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苏辰泪目，骨头都快散架了。

“真乖！”曦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还轻轻拍了下苏辰的脸。

随后，苏辰又把龙卿言叫醒，准备离开山里，去附近的村落或者小镇吃点东西，把曦月的肚子填饱了再说。

他们运气不错，山下就有个小镇子，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这里也有官道通往其所属的大城市。三人找到了一个面馆，一人叫了一碗阳春面后，曦月问老板镇子上有没有客栈。

“有，您往东街去，镇子上唯一的客栈就在那里。”老板热情地说道，还指了指方向。

“谢谢！”曦月甜美地笑了，向老板道谢。

老板憨厚地笑着，脸不自觉地红了，还跟她多说了几句，说是最近镇子里有很多过路的人，说什么要去抢什么宝贝。

“兄弟，我总算理解你为什么对她死心塌地了。”龙卿言拍了拍苏辰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滚！”

这家的阳春面还挺不错，曦月一连吃了三大碗，才伸了个懒腰，表示心满意足。

“这种饭量，兄弟你能养得起么？”龙卿言悲悯地问苏辰。

“滚！”

客栈的人流量非常大，来自各个地方形形*的人都很容易在这里聚集，彼此交流，获取信息，很多时候消息的传播就是这样促成的。曦月会想到来客栈也是有此目的，此外也是想找个地方改头换面一下，毕竟三人才把玄气宗闹了个天翻地覆，苏辰又被道武宫通缉，这样能避免一些祸事。

于是，他们就来到了这家“悦来客栈”。

第三十四章 换钱不如换法宝

最近小镇上有很多人路过，而且都是有一定修为的修士，作为镇子上唯一的客栈，生意前所未有的火爆。

苏辰三人也是刚好碰到有人退房，才抢到一间客房。

然后……苏辰和龙卿言在门外呆着，曦月进去换洗。两男人靠门站着，无视路过的人异样的眼神，自顾自聊着天。

苏辰借冰凰飞羽易容过，所以不担心被认出来。

“你们两个进来吧。”房间里传来曦月的声音。

两人推门而入，随手关上，苏辰还特意看了看有没有人注意他们这里，毕竟三人要商讨一些重要的事情，有人听墙角就不妙了。

“看如今的形势，青州那边热闹的很，我们得想想怎么浑水摸鱼。”曦月如此说道。

“也不能叫浑水摸鱼吧？我们仨儿加在一起简直天下无敌！”龙卿言道。

“别忘了这次争夺战可是会有元婴期修士参与，我们不过刚入炼神期，机会其实很渺茫。”苏辰道。

“没错，所以这一次我们参与进去不可力敌，只能智取。”曦月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很多时候，我们恐怕只能作壁上观。”

“坐山观虎斗，这也不错。”龙卿言道，“只要有机会接近异宝，就任由别人去拼个你死我活。”

“对了，阿龙，你跟东荒那边联系好了么？”曦月问道。

“放心，我跟我那几个哥儿们都联系上了，到时候老苏抢到异宝，一定会保护我们撤离。”龙卿言道。

“嗯，能帮到什么程度？”曦月追问。

“不惜生死。”龙卿言肯定地道，神色也甚是郑重。

“他们跟你关系这么深？”苏辰有些疑惑，这种许诺确实很重。

“当然，我们可是从小到大的铁哥们儿，能交托生死的那种。”龙卿言自豪地说道。

“说生说死的就有些严重了，我想他们一出面，东荒的老辈人物一定也坐不住的，他们会跟着出手来保护这些苗子。”曦月说道，“而且届时北冥也会出面保护我们三个，望舒长老已经同意我带你们回北冥了，但需要苏辰将异宝借出，众长老和族长希望能参悟一番。”

“没问题。”苏辰点了点头，一丝犹豫都没有。曦月似乎松了口气，她视苏辰为至交，故此将一切都讲清楚，以免后来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苏辰又道：“夺得异宝后，凭我肯定保不住，能够交给北冥也算是一种好的归宿。”

北冥一族一向超然，甚少涉足尘世纷争，但此番皇道异宝出世，纵然是北冥冰凰，亦动了欲念，故此在曦月与族内联系后，提出了如此条件。北冥自立族以来，已有数千万年，虽为皇族，但除始祖以外，再无人达到过“皇道”境界，故而这一次想要借助皇道异宝，寻找进军“人道极境”的机缘。

所以北冥和苏辰之间，算是互利互惠，不过苏辰愿意交出异宝，也有偿还恩情的意思在内，不说曦月的这份情，单是清月长老在桉叶城保护他、救他一命的那份恩情，他也一直没忘。

“不过，你们的始祖不也是皇者么？怎么还需要其他的皇道异宝？”龙卿言倒是有些不满。

“唉……”曦月叹了口气，幽幽道，“我当初也问过大长老，她没有给我解释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这就是皇族的悲哀’。”

龙卿言身子一震，似有同感，不再多问了。

“那我们接下来如何去青州？”苏辰问道。去青州的方式很多，可以走过去，也可以飞过去，当然也可以走水路，也就是沿着九曲河东行；还可以借助冀州东方边境重城的传送阵，这是最快的方式。

此去青州观星城，少说数十万里之遥，能有传送阵自然朝发夕至，否则走上个三年五载都有可能。

“这一次我们必须借助传送阵了，那么我们就得去东方边境。”曦月道，“苏辰，你对九州更了解，我们该怎么走？”

“如果是要借助传送阵，我们可以往东部的寰溯城，那是冀州东部边境最大的城市，也是北夏王朝的枢纽城市之一，那里有夏王朝所建立的传送阵，连通四方国境，可直达观星城。”苏辰说道。

“离这里有多远？”龙卿言问道。

“还有千里左右。”苏辰道。入住客栈的时候，他们已经问清了小镇的方位，以便于确定接下来的路程。

“好，那我们接下来就往寰溯城去。”曦月说道，“到了大城市里面，就不用跟你们两个挤一间客房了。”

“听见没，她嫌弃你了！”龙卿言瞥了苏辰一眼，幸灾乐祸地说道。

“明明是嫌弃你！”苏辰回瞪了龙卿言一眼。

“滚！本宫是嫌弃你们两个！”曦月怒道，将苏辰和龙卿言一起赶出了客房，还说道，“哼，自己找地方睡觉去！”

“怎么办？要不咱们去屋顶躺躺？”龙卿言无奈地说道。

“大白天的，躺什么躺，我们去楼下坐坐，让曦月好好休息下，顺便探听些消息。”苏辰白了他一眼，率先往楼下走去。

“这家伙以后肯定是个妻奴！”龙卿言看着苏辰的背影，不怀好意地揣测道，脸上还露出了坏笑。

下了楼，来到客栈大厅，苏辰和龙卿言找了个角落坐下，最近一段日子，青州异宝出世引起的风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原本只是绝世高手之间的争斗，没想到最后会成为小修士们的纷争，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想要去分上一杯羹。不过现实往往很残酷，毕竟那是让绝世高手们都眼红的宝物，谁又能保得住？只怕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会惨死。

两人在楼下坐了一会儿，来往的人谈论最多的还是这件事情。

异宝之争不会那么快落下帷幕，因为消息已经传遍九州各地，各大势力之间明争暗斗，僵持不下，干脆弄成一场修界的“盛会”，让全天下的人都搅和进来，让谁也占不了便宜。所以时至今日仍有很多人赶往青州，心里有数的就当去见见世面，也有人心高气傲，要去一争长短，当然也有如苏辰三人这般，想去争一争皇道异宝。

听到这些谈论，苏辰和龙卿言都不禁摇了摇头，其实只是去见见世面或者和同辈人较量都还好，若是染指异宝，恐怕最终连骨头渣都不剩。凡是敢参与异宝争夺的人都是有背景和依仗的，否则就是找死。

坐到中午，他们终于听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青州亦属夏国国土，夏国自然也参与在其中，自从各方势力商讨出了损失最小的争夺方式后，夏国以国教玄气宗为首，也派出了一部分精英前往青州观星城，其中就有皇室子弟，届时他们会使用寰溯城的传送阵。而且，夏朝的皇室子弟据说也在招募散修，如果加入他们便可以一同前往观星城，当然以后需要听从他们的调遣，说白了，就是成为了他们的手下。

“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装投诚，借一下道？”龙卿言悄声说道。

“寰溯城是冀州东部的枢纽城市，夏国对其把控很严，尤其是作为各地中转的传送阵，更是有重兵把守，听说阵法中还设有专门破除伪装的术法，如果想要浑水摸鱼非常困难。”苏辰说道。

“冰凰飞羽的伪装也能破掉么？”龙卿言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苏辰摇头道。

龙卿言的意思，苏辰大概能明白，他们伪装成另一副面孔，假意投靠夏国皇室，等到了地方再悄悄离开，撤掉伪装来个死不承认。主意是个好主意，不过也如苏辰所说的那样，难度很高，就是因为那个破除伪装的术法，这本来就是用来防止居心不良的人的。

尤其是这种风云际会的时期，不光是夏国境内的修士，来自南方三个大国的修士也在往青州赶，夏国在这种时候防范更甚，以免他国的细作借此潜入，干出一些不利于本国的事情。

“其实以你和曦月的身份，足以让夏国皇室主动前来结交，到时候要借路就轻而易举了，何况还可以与夏国结盟，可以多一点保障。”苏辰分析道，“一旦得到异宝，说不定我们还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龙卿言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我们亮出身份是很容易借到路，不过你也知道世人皆知你和北冥天女的关系，一旦曦月的身份亮出，势必让人联想到你的身份，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他们这半天时间探听到的消息不光是与皇道异宝有关，还有和道武宫有关的消息。

苏辰失踪的两年里，道武宫对他的通缉丝毫没有放松，因为久久找不到人，无法确定苏辰的生死，李淳罡甚至加重了悬赏，誓要取苏辰性命。而且通缉令已经遍布夏国全境，据说道武宫势力所涵盖的中原华王朝也在全境通缉苏辰。更南方还好，道武宫的影响力不足，对苏辰而言相对要安全一些。

“算了，这个咱们路上再议，先到达寰溯城再说吧。”龙卿言挠了挠头，看样子也是很伤脑筋。如果不借助传送阵，无论选择哪种方式都极其耗时间，异宝争夺不会在短时间内有结果，但早些到达也许能占得先机。

两人没有再得到更多消息，就回楼上房间了，苏辰还特意吩咐店家准备了些饭菜端上楼，免得曦月醒了找吃的。

龙卿言自然又免不了一通调侃，苏辰干脆无视他。

直到黄昏的时候，曦月才睡醒，服下丹药又睡了一天，她的气色明显好多了，脸庞红润，双目有神，身体看起来也差多恢复了。

“呀，还是苏辰懂我。”曦月看着一桌子热乎乎的饭菜，喜笑颜开，忍不住夸奖了苏辰两句。

“吃吧，这是这家店的特色菜。”苏辰笑眯眯地说。

饭菜自然是重新热过的，曦月这会儿倒是不挑，吃得很香，龙卿言纳闷道：“你有这么喜欢吃东西么？作为修士，不是不用饮食么？”

曦月白了他一眼，说道：“这叫享受生活，享受！懂么？”

“随她高兴吧。”苏辰道，“反正咱们的盘缠肯定是被她吃光的。”

曦月一听，立刻停下筷子，问道：“没钱了么？”

苏辰点了点头，说道：“又是住店，又是这么大一桌子菜，你觉得我们还能剩多少？我们仨儿身上的钱加起来本来就不多嘛。”

“啊？那我更不能浪费了！”曦月愁眉苦脸地看着这一桌子菜，下定决心一点都不剩。

“没事，咱身上的好东西不少，可以换点钱啊。”龙卿言说道。

这话倒是没错，毕竟曦月差点把竹剑谷给抄了，那些灵药仙草什么的，随便拿出一些都可以换一大堆金子，不愁没钱没用。

“那些东西都是我留着保命用的，不能卖了。”曦月眉头一皱，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你当初炼刀剩下些边角料，那倒是可以卖了。”

“啥？龙纹陨铁还有剩的？”龙卿言目瞪口呆。

“龙纹陨铁当然没剩，但是普通的陨铁还有啊。”曦月笑了起来。

当初三人一起打开太阳矿，除了最主要的龙纹陨铁之外，在破碎的陨石之中还藏了些普通的铁矿，被曦月收了起来。之前来小镇的时候他们在路边看到有铁匠铺子，可以将这些铁矿卖给铁匠铺换点盘缠。和龙纹陨铁在一起的铁矿又岂能是凡铁，纵然没能化成龙纹陨铁，但也勉强算是神铁了，还不知道镇子上的铁匠铺子能不能收的下这天外陨铁。

“凡间的铁匠铺多半收不下，我们可以到下一个城池，找炼器宗门，他们会喜欢这东西的。”苏辰说道。

“这样也好，就算不换钱，能换点其他有用的东西也不错。”龙卿言赞同地点了点头，“而且若能遇到天工阁，还能让他们帮忙炼器，当然找他们帮忙的话价格也不菲。”

“换钱换钱，换了钱能吃又能喝，做什么都方便！”曦月说道，“民间不是有句老话么？有钱能使鬼推磨。”

苏辰和龙卿言看着她，不说话。曦月还在自顾自地说道：“而且有了钱我们还可以试试能不能买通寰溯城的守军，说不定……嘿嘿嘿！”

“你说如果找到天工阁的话，炼个什么东西好？”苏辰问龙卿言。

“兵器我们都不缺，就是缺点逃命用的东西。”龙卿言答道，“到时候可以看看能不能炼这类法宝。”

“你们是在无视我么？！”曦月大怒。

“阿月，钱财乃身外之物，身为修士，当视钱财为粪土！”龙卿言语重心长地说道。

“苏辰！”曦月跺脚，“你看他……”

“阿龙没说错啊。”苏辰道。

“啊！气死我了！”曦月重重地踩了苏辰一脚，赌气似地跑进了里间。

苏辰捂着脚在地上打滚，龙卿言哈哈大笑：“笑死我了！真是活该！”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为一个盆状物突然飞出来，正中龙卿言面门，笑声戛然而止，龙卿言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哼！两个大猪蹄子，都不是好东西！”曦月的声音传了出来。

地上，龙卿言怜悯地对苏辰说道：“兄弟，苦了你了，我都不敢想象你以后的日子了。”

苏辰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卿言道：“唉，纯洁的孩子……”

“滚！”

第二天，三人用过早饭后就上路了。

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城池不过百里开外，以他们三人的脚程，最多半日就可以抵达名为“兴城”的城池。据说这座城里，就有天工阁的产业，当然规模就比较小了，不过对他们三人而言是足够了。

这一路上，他们见到了不少往东方而去的修士，都是因为这次异宝出世，多数人只是想去见证一场盛会，也有少数人觉得有实力去争一场机缘。

半日后，苏辰三人抵达了兴城，略一打听，就知道了天工阁的所在。

看着眼前这富丽堂皇、鹤立鸡群的高大建筑，三人都不禁感慨，不愧是九州第一炼器宗门，一个小城市的驻地都这么豪华！难怪指路的人都说，看哪栋建筑最高最大最豪华，就是天工阁的没错了。

这是一栋七层的阁楼，正门外有两尊石兽，一尊狮身狼头，生有四目，是一种名为“四目狼狮”的异兽，另一尊龙尾虎身、头如鳄、独角，这是名为“鳄龙”的异兽，传说是龙族的一个旁系，血统不纯，但也非常强大，在东荒便有此族的存在。

“三位贵客，里面请。”门口一个小厮上前来，彬彬有礼地请三人入内。

“走吧。”龙卿言笑了笑，招呼两个伙伴入内。

天工阁，神州大地上赫赫有名的大宗门，而且是自数百万年前起就已经存在于九州的了。它是天下第一炼器宗门，也是神州最富有的门派，中立又非常会做生意，而且传说天工阁的一位祖师，也位列“人道极境”，乃是神州历史上有数的皇者之一，有如此底蕴，故而能屹立在神州大地上数百万年而不倒，并且几乎无人敢打这一门派的主意。

再说，身为神州炼器第一宗门，很多大门派大势力都与之有合作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彼此之间互利互惠，天工阁为他们提供法器，其他宗门势力则给天工阁提供保护，甚至有皇族亦给天工阁撑腰。

“不过有一点对天工阁很不利，有传言说天工阁与魔教有所关联，不过一直以来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龙卿言低声对两个伙伴说道。

“魔教？”曦月惊讶道，“那不是可以和人族三大教并列的传承么？”

“没错，魔教亦是人族所建，只不过因为自古以来的观念，魔教一向被世人所敌视。”苏辰补充道，“其实魔教只不过是信仰和理念与传统的那些格格不入，因此和其他教派走上了对立面。”

这些话还是苏星风给苏辰说过的，当时苏辰阅览神州历史，在看到有关魔教的记载时，曾经问过苏星风，为何魔教不为世人所容，却仍然有人愿意成“魔”？苏星风郑重地对苏辰说道：“所谓仙魔之分，只是人心作祟，修仙修魔皆是修道，心正则路正，心不正则路亦不正，无所谓仙道魔道。魔，不过是与仙不同的一条路，最终都将归于道。”

如今的魔教不在九州境内，据说其总坛在南疆，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也许这一次青州风云，魔教亦会现身。

在前面的小厮的带领下，三人第一次踏入了天工阁。

第三十五章 天工阁

兴城的天工阁位于城南，在一众低矮的房屋中间显得尤为突兀，让人想不注意都难。

据说这座楼阁本身就是一件法器，是只有天工阁才能够炼制的“七层浮屠”，防御力惊人，内部铭刻有特殊法阵，能纳须弥入芥子，神异非凡。

苏辰三人进入的是第一层浮屠，这里也是天工阁用来接待一般客人的地方，特殊的客人则会被请入第二层，至于第三层往上，就是天工阁的内部了，非请勿入，擅入者必死，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无人可以违抗。

浮屠内的空间比在外面看到的更加广阔，一层和二层大同小异，都是被分隔成一个又一个雅间，客人可以放心地在这里谈生意，因为这些雅间就是法器内部形成的一个个独立的小空间，不用担心被偷听。

小厮将三人请入了其中一个雅间，请他们稍后，一会儿就有主事的人来和他们谈生意。

“天工阁就是这样，只要是诚心来做生意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客人他们都不会拒之门外，而且在七层浮屠内，不用担心有人捣乱，这件法器是天工阁内的高手所炼制，捣乱就等于找死。”苏辰说道。话虽如此，能来天工阁做生意的，要么是大势力的人，要么就是真有货的人，没有谁会来找天工阁消遣，除非这人真不要命了。

这个雅间名为“巧心轩”，只是个普通雅间，但内部亭台假山、小桥流水一应俱全，在那个引路的小厮退下后，就有衣着华美的侍女送来茶点，以供客人享用。

趁等人的时候，三人也在商量如何来用这些天外陨铁。

曦月想换成实打实的钱，但苏辰和龙卿言不同意，钱这东西对他们的用处不大，而且他们此去青州要面临很大的挑战，动辄就有生命危险，所以两大男人宁愿借天工阁之力来炼成趁手的法器，能够保命。

曦月想了想，最终没有反对，按她的说法，等什么时候遇到仇家了，直接打劫一顿就行了，来到了天工阁，自然得物尽其用。

“你有什么仇家？”龙卿言纳闷地问道。

“那个什么九曲门啊！还有道武宫啊！还有……对对对，还有那个什么颜家的人！这都是我仇人。”曦月理直气壮地说。

“打住！”苏辰扶额，“抛开道武宫不算，另外两位怎么也得算我的仇人吧！你只是被我卷进来了而已。”

“咱俩啥关系啊！你的仇人不就是我的仇人么？”曦月拍着苏辰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

“哈？”苏辰无语。

“嗯，没错，你的仇人就是我俩的仇人，到时候必须打劫一番。”龙卿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正好本少爷缺钱花了，等这一票干成了，我请你们去春风拂槛楼搓一顿。”

“春风拂槛楼？”曦月眼睛一亮，“是不是那家非常有名的酒楼，据说其东家深不可测，也是类似天工阁一样的存在。”

“对，就是他们！”龙卿言点头。

“他们最有名的是一种酒，名叫醉花荫。”苏辰有气无力地补充了一句。他感觉脑瓜疼，明明是在商量天外陨铁如何利用，怎么就跳到春风拂槛楼上面来了？而且一个北冥天女，一个东荒太子，那都是年轻一辈有头有脸的人物，讨论起打劫这种事怎么就这么理所应当？

“你去喝过呀？”龙卿言惊讶了。

“嗯，跟师父一起去的。”苏辰说道，“可惜当时没尝到百年醉花荫，不过也足够了。”

百年醉花荫，顾名思义，是典藏百年之后才开坛的醉花荫，乃是春风楼最负盛名的酒，据传酿酒的师傅会在每一批醉花荫中挑选出品质最上乘的十坛，埋入具有特殊土壤的地下，封存百年后再次启封，其酒香能绕梁三日而不散，闻者皆沉醉，无论凡人修士都甚是追捧，争相竞购。

然而，春风楼不会随便给出这十坛百年醉花荫，一般来说，能够享受到的莫不是凡间或修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若不是春风楼主动赠与，无论是谁，想尝到百年醉花荫，必须拿出相应的酬金，而春风楼也不会坐地起价，只要价值等同就行。

而此酒让凡人修士都无比向往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那特殊土壤。醉花荫受此土壤滋润百年，已经从凡酒蜕变成了灵液，据传凡人饮之能延年益寿、祛除百病，甚至返老还童；而修士饮之能够滋养元神，改善体质，无论是那一流派的修士皆能受益。

不过那种土壤的具体信息，就是春风楼的秘密了，外人无从得知。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啊？”曦月问道。

“等到了青州之后吧，在异宝之争有结果之前都有时间。”龙卿言说道，“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想念那里的酒了。”

“我没意见。”苏辰点了点头。

“好，就这么决定了。”曦月喜笑颜开，这个决定甚合她意，毕竟三人对异宝志在必得，而且龙族、冰凰族都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们取得皇道异宝，所以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一旦真的取得异宝，三人必须迅速脱离修界视线，龙卿言要回东荒一趟，而苏辰和曦月只能避入北冥，直到风波停歇，他们三个才能再次出现在九州，那就鬼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北冥要借异宝参悟，自然也许诺会保护苏辰周全，那时候无论是因为异宝引来的追杀还是来自道武宫的通缉，北冥都会替苏辰挡下。因为一旦借助异宝出现哪怕一位能够进军皇道领域的族人，那都是整个北冥的福音。即便无人能得到这缕机缘，北冥现有的高手中只要能有人突破到更高层次，那也是绝对有利的，所以北冥敢许下这一承诺。

曦月是被族人寄予了厚望的天女，所有冰凰族的族人都相信她能走上“人道极境”这个位置，但如今的她尚且年幼，还需要有人为她保驾护航，否则很容易夭折。

不多时，就有人来了。

“三位客人好，我是来负责洽谈的，叫我小孙就好。”来者是个笑容满面的男子，眼露精光，衣着也很华美，不过就是肥头大耳的，肚子就像怀胎六月的孕妇一样大，不过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倒是让女子都羡慕。

“你真名叫什么？”龙卿言问道。

“叫什么不重要，只要能做成生意让三位客人满意就行。”小孙依然笑着，还很大气地摆了摆手。

“我记得天工阁的规矩，隐瞒姓名好像是不行的吧，否则东西出了问题找谁说理啊？”龙卿言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道。

小孙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堆着满脸笑说道：“瞧你说的，在下是天工阁弟子，负责兴城的业务已经百余年了，这是整个冀州修界都知道的事，完全不用担心法宝出了问题找不到人来负责！”

“龙卿言，说正事吧，天工阁的信誉不用怀疑。”苏辰说道。

“我好奇嘛！”龙卿言耸了耸肩，“那咱们就谈生意吧。”

“好嘞！”小孙施了一礼，在石桌旁的空位上坐下，“不知三位有何需求啊？是要炼器还是买卖材料啊？”

天工阁作为神州炼器第一宗门，又是天下最富有的宗门，自然不缺少各种资源，和各方势力所做的生意不仅包括炼器，也会收、售一些神兵利器，或者各种天材地宝，门派内的收藏绝对超乎想象。

“我们这里有一些材料，想请贵派帮忙炼制成器。”苏辰说道，让曦月将天外陨铁拿出来。

曦月依言将当初太阳矿的残余物取了出来，放在了石桌上。

小孙眼睛一亮，一把抱起陨石残渣，看了又看，还用鼻子闻了又闻，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化，时而疑惑时而震惊时而欢喜，简直赶得上变脸了。而后，只见他伸出食指，整个指头都变成了金色，他用这金指点在陨石的几个位置上，连带陨石也泛起了金色。

最终，小孙跳脚道：“正主呢？正主哪去了？”

苏辰三人觉得莫名其妙，龙卿言问道：“什么正主？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呢？”

小孙急道：“这是天外陨石对吧？而且是从太阳坑里挖出来的对吧？所以我才问，里面的东西呢？这不过一堆残渣而已！”

曦月笑了笑，说道：“不愧是天工阁的人，眼光毒辣。没错，这的确是陨石残渣，但你也肯定明白，纵然只是残渣，里面也含有稀世铁矿，用于炼器足够了。至于里面真正的东西，恕我们无可奉告。”

小孙悲愤地长嚎：“苍天啊！大地啊！暴殄天物啊！”

龙卿言越听越不是滋味儿，没好气地说道：“你嚎什么嚎！还做不做生意了？”

小孙不理他，痛苦地说道：“想我在兴城摸爬滚打上百年，见过无数天材地宝，就连太阳矿都见过，唯独没能接触到龙纹陨铁！唉！”

“你怎么知道是龙纹陨铁？”苏辰好奇地问道。

“这陨石上还有龙血的味道，当然不仔细闻闻不出来。”小孙解释道，“太阳矿虽然需要两万年时间才能成型，但这龙纹陨铁孕育的时间远远超过两万年，说白了，在成为太阳矿之前，龙纹陨铁就已经存在于天外陨石上了。而且，龙纹陨铁的形成，和龙族的陨落有关，这龙血经历了这么漫长的岁月都未散，想来当年陨落天外的那位龙族前贤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说到这里，小孙歇了口气，才继续道：“所以说，龙纹陨铁是所有太阳矿中最为罕见的一种，恐怕穷我此生，都无法见到一次了。”

看他一副落寞的样子，苏辰和曦月都不禁看向了龙卿言，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你丫不厚道”的意思。

龙卿言炸毛了，嚷嚷道：“关我屁事啊！你们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曦月假咳了两声，对小孙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剩下的材料如何？有什么建议？”

小孙惋惜地叹了口气，说道：“剩下的铁矿虽然没有化成龙纹陨铁，但也曾沾染过龙血，所以依然是绝佳的炼器神材。至于建议嘛，不知三位客人想要什么类型的法宝？”

苏辰道：“能逃命、匿踪甚至能够挡住绝世高手一击的那种法宝。”

小孙震惊道：“难道三位是要去青州么？”

曦月道：“这你不用管，只管帮我们炼器就行。”

小孙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天工阁一向不过问客人的私事，既然三位有此要求，本派自当竭力满足，天外陨铁你们留在这就行，我为你们留下一个信物，届时凭此信物可来取走你们的法宝。”

曦月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我们就此告辞，法宝炼制好之后，你派人到城东的客栈通知我们便可。”

小孙答应了，然后将一枚玉质令牌交给曦月，令牌不过巴掌大，白玉制成，上面刻了一个“孙”字。

“对了，小孙，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曦月问道，这会儿生意已经谈好了，她的好奇心也显露了出来。

“孙不胖。”小孙黑着脸，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

“呃……和你……很搭嘛！”曦月强忍着笑，有点语无伦次地说道，龙卿言和苏辰则是毫无顾忌地大笑了起来。

让天工阁帮忙炼器，除了要自己提供材料，还需要支付额外报酬，当然额外报酬是最后交易的时候再谈，依照成品的最终价值来定。报酬可以是任何等价的东西，天工阁在这方面非常良心，不会漫天要价最后还给出个残次品，基本上是物有所值。

离开天工阁后，三人就去城东落脚了，在兴城他们还要等上一段时间，小孙承诺过会在七天之内把成品交给他们。

“这几天我们做些什么？”龙卿言问道。

“静下心来修炼呗。”曦月说道。

三人走在大街上，这一龙一凤的组合非常抢眼，曦月唇红齿白、容颜清丽，一头青丝以金钗束起，垂落腰际，穿一身蓝衣白裙，高挑且凹凸有致；龙卿言身着一身紫袍，黑发随意披散，泛着淡淡的金色，英俊且阳刚，身材高大，龙行虎步。

反倒是跟他们走在一起的苏辰，就算恢复本来的容貌也比不上，到更像个书童……

“有时候我在想，你们其实挺登对的。”苏辰莫名其妙地感慨了一句。

“兄弟，你别害我！”龙卿言回头瞪了他一眼，“我可是有未婚妻的人了！我要为我的未婚妻守身如玉！”

曦月白了苏辰一眼，非常不爽地说道：“我跟他？八字不合！”说完，加快了脚步。

苏辰愕然道：“她这是生气了？”

“你这是凭实力单身啊！”龙卿言揽着苏辰的肩膀，惋惜道：“阿月这种小姑娘，你得哄着顺着，她高兴了就把你记在心里了。”

苏辰无语了。

夜晚，月色很美，曦月坐在房顶上闷闷不乐，看着月亮出神。

苏辰也来了，在她身边坐下，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曦月恨了他一眼，扭过头去，生着闷气。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就是白天苏辰说的话和那种态度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还在生气呢？”苏辰小心地问道。

“我生什么气啊，不过是觉得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好看而已。”曦月说着无所谓的话，脸色却不怎么好。

“白天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苏辰诚挚地道歉。

“你说错什么了你？”曦月斜着眼问他。

“我不该说你和阿龙很般配。”苏辰很老实地回答。

“哼，你又没说错。其实仔细想想，我跟阿龙真的很登对嘛，他是龙我是凤，他是太子我是天女，天生一对啊！”曦月一边说着还一边翻了翻白眼。

“呃……”苏辰使劲儿捶自己的额头，他听了龙卿言的话，别管自己说没说对，来跟曦月认个错道个歉，先让她消了气再说。结果，曦月说了这些话，让苏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还感觉自己越描越黑。

何况……

“我到底说错啥了？她到底是不是生气了？”苏辰脑瓜疼。

“算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曦月的口气忽然软了下来，她看着苏辰说，“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就是觉得你说那话，就好像自己低了我们一等似的。咱们三个可是同生共死的知交好友，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苏辰眨了眨眼，算是懂了一些，便笑道：“我那么说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想法，你就当我说话没过脑子吧。”

曦月低头浅笑：“你压根就没脑子。”

“对对对，我没脑子，都是我的错！”苏辰脸上带着笑，心里一下子就畅快了起来。

“白痴一个。”曦月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本宫要睡觉去了，你自便吧。晚上还挺冷的，还是被窝里舒服。”

看着她欢快地像个吃了糖果的孩子，苏辰也发自内心的欢喜，抬头看了夜空，月光皎洁又温柔，他自语道：“今晚的月亮确实挺美。”再低头一看，发现一个探头探脑的人，正是龙卿言。

两人碰面，龙卿言嘻笑着道：“怎么样？我看她挺开心的样子，道个歉果然很有用吧！”

苏辰道：“嗯，她气消了，果然只要把话说开了就好。”

龙卿言道：“那就这样吧，这几天我要闭关一下，就靠你照顾阿月了。”

“你闭关做什么？”苏辰疑道。

“今天听了孙胖子的话，我心中有些感触，想趁这几天闲暇再祭炼一下龙纹刀。”龙卿言叹道，“毕竟是我的道器，我也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而且我有种感觉，我们之前见到的那条黑龙，可能就是龙族的前辈，也许我能想办法和他沟通一下。”

苏辰恍然大悟，这对龙卿言来说非常重要，自己的道器若是不受控制，对于修士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若是能解决这个隐患，龙卿言就可以无所顾虑了，日后对敌也可以放心地使用自己的道器。

“那好，你安心闭关，时间到了我会叫你。”苏辰点头答应。

“好。”龙卿言亦放心了，抬头看了看天，“真希望一切顺利，如我所想。”

之后，两人各自回房，一夜无话。

第三十六章 送钱的人来了

第二日一早，苏辰就被敲门声吵醒。

开门一看，正是曦月，苏辰问她做什么，曦月说道：“去吃点东西，早晨起来肚子怪饿的。”

苏辰一阵无言，他还从没见过哪个炼神期的修士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按理说修士经历过辟谷期后，已经不需要日常饮食来维持生命了，但曦月真心是个奇葩。

“你是真饿还是单纯的想吃东西？”苏辰不由得怀疑道。

“我也不知道嘛。”曦月也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就是时辰一到，就特别想吃东西，你说的‘饿’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苏辰想了想，解释道：“就是对食物非常渴望，感觉不赶紧进食就会死，而且饿了的话，会有反应，比如肚子会咕噜咕噜地叫。”

曦月思索了一会儿，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就是这样，所以我是真的饿。”说到这儿，她似乎也觉得有些不正常，问道：“怎么会这样呢？我在北冥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过，自从来到九州之后就总是饿。”

苏辰皱起了眉，说道：“是在遇到我之后开始的么？”

曦月愣了愣，撅起嘴想了半天，才迟疑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像是。”

苏辰纳闷了，如果曦月没有说错，那她对饮食的需求就不单单是出于爱好了，这种需求更像是凡人对饮食的需要，是来补充生命所需的，可是作为圣族凤凰又是炼神期的修士，她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是跟逆命造生有关？”苏辰还在思忖着，曦月却已经在催促他了。

“算了，先带你去吃早饭吧。”苏辰摇了摇头，他暂时也想不明白，这个可以等曦月回到北冥之后，向北冥的前辈们请教一下。

龙卿言闭关的事，曦月也已经知道，所以两人没有叫他。

青州风云影响面甚广，但凡去往青州的必经之路上，都有非常多的修士路过，所以连带着路途上的城池也繁荣多了。

苏辰和曦月在客栈外的一处小摊吃早餐，这里离客栈不过两条街，昨日来到兴城的时候曦月发现有这么一个地方，又听说这里的早点很不错，于是就拉着苏辰来了。

“诶，你说天工阁会炼出个什么东西给我们？”曦月问道。

“等他们交货的时候就知道了。”苏辰答道，“按照我们的要求，那个胖子又猜出我们要去青州，我估计不会是凡品。”

“真是奇怪，他们炼制东西，都不先告知客人是什么东西么？”曦月有些不满地嘟囔，然后吹了吹碗中的豆浆，慢慢喝着。

“这就是名声在外的好处。”苏辰笑道，“天工阁历史悠久，立足九州数百万年而不倒，靠的就是声誉，即便客人不知道具体的法宝，但也可以放心。而且他们这样做，也算是一种保密，避免被外人窥视到炼器之术。”

“那别人得到他们炼制的法宝后再研究不就行了？”曦月奇道。

“不一样的，天工阁的底蕴非常可怕，他们的炼器之术传说是传自一位人道极境的皇者，那种层次的法，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参悟的。”苏辰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

曦月得到解释，便不再多问，安安心心地吃起早点。

兴城的一天在各种嘈杂声中开始了，各种店铺、贩夫走卒都开始了一天的买卖，大街上到处是吆喝声、叫卖声，满满的生活气息。

用过早点后，曦月也不急着回客栈，反正有的是时间，就和苏辰到处逛逛，虽然没能按最早的计划去燕云城，但能够多走些地方也是曦月所希望的，因为她离家出走的目的，除了寻找两个预言之人外，就是到处游历。

来到市集，两人路过一个贩卖首饰的摊子，摊主是个中年妇人，一看到一男一女从摊前走过，立刻招呼了起来：“姑娘，这里有上好的首饰来看看，又漂亮又耐用，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曦月下意识地一扭头，顿时眼前一亮，因为那里确实有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便一扯苏辰，来到了首饰摊前。

“哟，这位姑娘可真是美若天仙啊，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您看看有没有您满意的，随便看随便挑！”妇人热情地招呼。

曦月笑容满面，拿起了一支金簪，这金簪不过她半个巴掌大，没有繁复的装饰，但上面雕刻的花纹却非常精美，宛如一片又一片飘零的羽毛。

曦月问老板娘：“这是金子做的？”

老板娘笑着答道：“那是，这可是纯金的，而且是我家那口子亲手做出来的，本来呀有两个，送了我一个。”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发髻，果然有一支大同小异的金簪。

“的确很漂亮。”曦月爱不释手地翻看着，“您的夫君真是能干，有一双巧手，能做出这么精美的首饰。”

妇人略带羞涩地笑道：“这都是我夫家祖传的手艺，到了他这一代，所幸没有丢掉，还能供我们养家糊口。这材料都是他省吃俭用买来的，就打了这么两个金环，他本来想让我都留着，我寻思着这哪行啊，咱们得养家糊口，得收回点本啊，所以就拿了一个出来卖。”

“这个怎么卖的？”曦月问道。

“十两银子。”中年妇人答道。

曦月扭过脸看向苏辰，对他道：“给钱吧。”

苏辰叹了口气，在她耳边低语道：“买了这个，我们就没钱住客栈了。”

曦月瞪大了眼睛，笑容都僵住了，她问苏辰：“不是吧？我们都穷成这样了？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金簪！”

苏辰劝道：“这都是身外之物，不用太追求。”

曦月遗憾地叹气，恋恋不舍地把金簪放下，对老板娘说道：“唉，虽然我很喜欢这个金簪，不过我现在真的买不起。”

老板娘的脸色不易察觉地变了下，笑着对曦月说道：“没关系，我这小本生意，又不强买强卖，只是可惜了，这个金簪只有这么一对，看来是与姑娘你无缘了，真是遗憾啊。”

这话一说，曦月也更觉得可惜，但苏辰神色如常，这在他看来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他不想因为没钱被赶出客栈。

曦月很遗憾地准备离开，苏辰则对摊主笑了笑，刚刚转身就听到有人在说：“作为男人如此吝啬，连个首饰都不舍得给这位姑娘买么？”

两人好奇地循着声音望过去，便看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正一脸鄙夷地看着苏辰，此人还算英俊，摇着一把折扇，看向曦月时的眼神就有点不正经了，让曦月很是不舒服。

“关你什么事？吃饱了没事干啊！”说话的正是曦月。

“……”那公子被噎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位美人在回应他。

苏辰乐了，对曦月说道：“走吧，再去逛逛。”

“好嘞。”曦月很自然地挽起苏辰的胳膊，对着那个公子哥挑了挑眉毛，却没注意到苏辰惊愕的神色。

两人离开了，那锦衣公子看着曦月的背影，眼珠一转，对着四周招了招手，几个穿着相同衣服的人聚拢过来，低头等着他吩咐。锦衣公子道：“我去跟着那对男女，你们暗中随行。”

“是。”这几人低声道，他们神色淡漠，但内蕴的气息却不可小觑。

苏辰和曦月在街上闲逛，但他们可没有忽视那个跟在身后的人，只是不动声色，装作没看见。

两人左拐右拐，有意无意地拐到了几乎无人的巷道里。

这是一条百步长的巷道，周围堆集了不少杂物，苏辰和曦月交换了下眼色，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停下来了，苏辰朝着后方喊道：“出来，早就发现你了。”

等了一会儿，锦衣公子慢慢走出来，带着戏谑地笑说道：“你发现了又如何，你们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这会儿他不再掩饰，贪婪地上下打量曦月，简直想靠眼神扒光曦月。

曦月厌恶地道：“真讨厌你这种人，不知死活！”

锦衣公子哈哈大笑：“我也喜欢你这种小辣椒，够劲儿！来啊，把男的宰了，女的给我押回府上！”

无声无息间，巷道里又出现了四个身影，他们神色淡漠，看向苏辰和曦月时眼中没有任何感*彩。

“这家伙有些身份，居然有四个炼神期的死士当护卫。”曦月皱了皱眉头。

“看来是某个世家子弟。”苏辰说道，“咱不是缺钱么？洗劫他！”

曦月讶然道：“你要对付他们五个人？”

苏辰道：“我不用同时对付五个人，只要制服他就行了。”

曦月点头道：“我来助你。”

迅速交流完毕，四名死士已经围攻了上来，苏辰拉住曦月，脚下星芒闪动，瞬息间就带着她脱离了包围圈，来到旁边房屋的屋顶上，合围之势已经无用，四名死士立刻反应过来，依然是漠然地围上来。

四人分别持有一件兵器，各不相同，苏辰挡在曦月身前，挥手打出四道剑气，攻向四人。然而四名死士齐声一喝，声波破碎了剑气，甚至震到了苏辰，让苏辰身子一晃，神色凛然。

这四人既是独立的个体，又默契地如同一人，发动的攻势也非常凌厉，苏辰心里有所计较，已经唤出了黑剑，主动杀向了四人，将战场控制在了地面上，以免波及曦月。

曦月在屋顶上看着，也留心着那锦衣公子的动静，那人压根没看苏辰，而是一直盯着曦月，显然认为曦月已是他的玩物。曦月倒也无惧，冷然注视着他，神色甚是不屑。

地面上，苏辰一对四打得很是激烈，然而面对默契如一人的四个死士，又同是炼神期，苏辰再怎么战力不俗，也感觉到吃力了，很快一个疏忽，身上顿时挨了一击，砸进了路旁的房屋里，好在这里应该是废弃了，里面无人。

“这四个人可真难对付。”苏辰感叹了一句，身上白芒隐去，安然无恙，有先天剑罡护体，他自然不怕挨打。

还没容他多想，一道刀气就劈了进来，苏辰连忙侧身一翻，避开了刀气，下一刻一道掌印袭来，他再一翻，迎面而来的又是刀气，苏辰不得不再次翻身躲开，此时他已经越来越靠近锦衣公子所在之地。四名死士一击接着一击，这是四个武修，所用皆是武技，威力不俗，苏辰所在的房屋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曦月早已避开，同样离锦衣公子近了些。

不过，锦衣公子皱了皱眉头，离战场远了点。

苏辰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当死士的攻击再次打来时，他不再躲避，直接开启先天剑罡，以黑剑魂挡住了死士的一击。

“在那！”四人同时冲杀了进去。

然而苏辰却笑了，在四人进来时，他已经施展星隐无踪步，刹那间消失，这让四名死士一惊，神色头一次有了变化，等他们回头看去时，苏辰已经近到了主子的身前。

锦衣公子大惊，他还是低估了苏辰，他也是个修士，可惜还在金丹期，面对炼神期的苏辰根本没有反击之力，平日里嚣张跋扈也是仗着家族给他配了四个修为不俗的死士。

苏辰速度够快，死士们也不慢，已经追了出来，眼看又要追上苏辰时，曦月出手了，一尊冰凤凰的虚影在她身后浮现，随着她手上的法印打出，冰凤凰挟裹着漫天风雪袭杀而下，死士们在猝不及防之下，没有及时闪避，顿时中招，直接被冻成了冰雕。

锦衣公子更是慌乱，惊叫着扔出一件又一件法宝来阻挡苏辰，但都被苏辰挥剑劈碎，很快他就被苏辰挟持住了。

“你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啊？”曦月从天而降，笑嘻嘻地问他。

“我、我、我……放过我！”锦衣公子一看有门，立刻说道，“我是兴城城主之子，你们放过我，我保证不找你们的麻烦！”

“切，我还以为你的家族有多了不起呢。”曦月瘪了瘪嘴，不屑地道，“放过你也可以，拿钱来吧！”

锦衣公子一愣，嗫嚅道：“什、什么？你们要钱？”

曦月理所当然地说道：“那是，你不是听到了么，本姑娘现在穷得很，正缺钱花呢。”

锦衣公子又被噎住了， 此时冰块碎掉，四名死士脱困而出。曦月没有下死手，只是暂时限制住了他们，为苏辰擒住锦衣公子争取时间，有这个小子在手上自然不需再动手。

看到主子被挟持，四名死士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可是我身上身无分文，要不二位先放我回去，等我取了钱，再双手奉上？”锦衣公子陪着笑说道。

“当我傻啊！”曦月拍了他一巴掌，咔嚓一声，锦衣公子的左手臂软绵绵地垂了下来，然后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天际。

“你轻点，别把人拍残了。”苏辰咧着嘴说道，曦月的天生怪力，他可是领教过无数次了。

“呃，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没收住劲儿。”曦月毫无诚意地道歉，脸上满是笑容，“我们也不贪心，你身上有多少就交多少出来，咱们就两清。”

锦衣公子泪流满面，在两人的挟持下，用完好的右手从左边衣袖里摸出一个钱袋，曦月毫不客气地接过，继续逼问他还有没有，锦衣公子一把鼻涕一把泪，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这玉佩成色不错，算是个好东西。

曦月满意地收下，对他说道：“好了，让你的人带你去治手吧，本宫也警告你，要是敢记仇，来报复，哼哼！”说着，伸手搭在他右肩上，轻轻按了按，对着他扬了扬眉。

锦衣公子浑身一哆嗦，再看曦月就跟看恶魔一样，腿都软了，不停发誓，表示绝不敢有报复之心。

“滚吧！”曦月一把将他推向手下，同时说道，“也不怕告诉你，本宫来自北冥城，想要对付你一个小小的兴城城主，有的是办法。”

锦衣公子和他的四个死士同时震惊，快速地走了，开玩笑，天下谁人不知北冥？就算是夏国国教和皇室，也不敢主动去招惹那雄踞神州北方的古老皇族，锦衣公子不禁庆幸，若是真惹怒了曦月，引得北冥前来问罪，他就只有被推出去抵罪的份儿，毕竟皇族的护短是全神州的共识，惹谁都不能惹来自皇族的人。

只是断了只手，被抢劫了一通，他只能自认倒霉了。

得了一笔天降横财，曦月高兴极了，兴冲冲地拉着苏辰往之前那个首饰摊跑去，那老板娘见这对男女又回来了，觉得有戏，熟练地堆起笑容，询问道：“姑娘有什么需要么？”

“那个金簪还在么？”曦月问道。

“在呢在呢！”老板娘一边答应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之前那枚金簪，“我就觉得姑娘你和这金簪有缘，你刚刚离开之后我又不想卖了，就把它收起来了，没想到它还真把你等回来了。”

曦月笑靥如花，对老板娘说道：“我买了。”

“好，我这就帮你包起来。”老板娘也笑，麻溜地用手绢把金簪包起来，递给曦月，然后接过曦月给的钱。

整个过程中，苏辰都在腹诽，这哪是有缘啊，分明是老板娘看到他们两个又跑回来，先悄悄把金簪揣起来，等曦月一问，就顺水推舟把金簪卖掉，这说辞随口就来，这老板娘可真会做生意。

不过，苏辰没打算戳穿她，也没阻止曦月花钱，他看得出来曦月是真心喜欢这支金簪，要不也不会一有钱了就立刻来买了，能高高兴兴地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错。

“你帮我戴上！”曦月忽然对苏辰说道，取出金簪递给了苏辰。

“啊，好……好。”苏辰顿感窘迫，局促地接过金簪，曦月微微低头，苏辰便将金簪戴在了她的青丝之间。

“好看吗？”曦月笑着问他。

“嗯，好看。”苏辰挠了挠脸，点头说道。

“走吧。”曦月开心地拉起他的手，跟老板娘打了声招呼，迈着轻快地脚步离开。她没注意到，苏辰的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局促不安过，就在曦月刚刚低头的一瞬间，他的心跳就骤然乱跳了起来。

“心、心动的感觉？”苏辰有些晕乎乎。

第三十七章 复活的条件

兴城，城主府。

刘德成难得有一天闲暇，正在后花园里乘凉，惬意地哼着小曲，躺椅慢悠悠地摇着，边上还摆着一壶好茶。

“爹！爹！”

然而，这休闲的时光，被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破坏了，刘德成一叹气，都懒得起来，等儿子刘思来到跟前，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了？”

刘思带着哭腔说道：“爹，我被人打劫了！”

刘德成心不在焉地问道：“哦，你打劫谁了？”

刘思跳脚道：“是你儿子我被打劫了！不是我打劫别人！”

刘德成睁开眼，不敢相信地问道：“什么？在这兴城居然有人敢打劫你？我的天哪！”

刘思委屈道：“是啊爹，有人敢打劫我！”

刘德成顿时哈哈大笑：“好！好！好！你个兔崽子，仗着你娘宠你，整天不好好修行，就知道作威作福，老子想管教你，那个败家娘们儿就知道护着你，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

刘思愣住了，他爹怎么这个反应？这还是亲爹么？

刘德成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说吧，打劫你的人是谁？”

刘思更委屈地说道：“是一男一女，那个男的挺厉害，女的自称是北冥城来的，他们抢了我的钱，还打了我一顿。”

刘德成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的儿子，哼道：“兔崽子还说谎，你这幅样子像是挨过打？”

刘思崩溃道：“爹！你是我亲爹吗？”

刘德成扇了儿子一巴掌，气道：“老子当然是你亲爹！妈的，老子平时就告诉你，神州大得很，让你好好修行，好好做人，你不听，就知道在这个小地方逞凶，你那个娘，啊？除了护着你，还知道教你么？哼！”

刘思不敢说话了，他爹这会儿似乎是真生气了，而且刘德成逼问出了前因后果，就继续教训他：“你这次只是被打劫了，下一次呢？老子还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最近路过本城的修士甚多，你最好消停点，要是惹到不得了的人物，你老子我可救不了你！”顿了顿，刘德成像是想到了什么，叫来一个手下，吩咐道：“你去打听下刚刚公子说的那两个人现在在哪里落脚，我亲自去拜访一下。”

刘思不解，问道：“爹，你去找他们做什么？”

刘德成哼道：“别人没杀你，我去登门感谢！”而且，既然曦月自称来自北冥，他就无论如何就要走上一趟了，皇族之名皆有禁忌，不可冒用，否则会沾染上大因果，非常人可以承受。

刘德成又训了儿子一通后，将之挥退，重新躺回椅子上，不可此时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闲适心情，一直在思量见到那位北冥女子后该如何。

此时的客栈里，苏辰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呆呆出神，因为他忽然就有点难以界定自己对曦月的情感了，友情？还是超出友情了？苏辰不知道，在为她戴上金簪的时候，他承认那时心里有着别样的想法……

“唉，算了。”苏辰闭上眼，让自己的心情暂时沉寂了下去。

曦月倒是没有那么多心思，回到房间后，美滋滋地给自己换了一个发型，更加适合这枚金簪。虽然说买簪子的钱是洗劫来的，但她仍然当做是苏辰送她的礼物，并且准备改天忽悠龙卿言也出出血。

“吃得饱，睡得好，长得美，本宫的人生可真是圆满啊。”曦月怅然自语，心情畅快。她照着镜子，梳着头发，望向了窗外，又露出了一丝笑容，最圆满的，还是有一个好哥儿们和一个……一个什么？

曦月忽然愣住，苏辰在自己心里，该是个什么地位？

窗外人流如潮，人声鼎沸，交织出一个喧闹的世界，可惜此时都难入一男一女的耳中，两人各怀心事，各自思量。

在曦月和苏辰外出用餐的时候，龙卿言就开始了和自家道器的沟通。

他横刀膝上，闭目入定，元神在恍惚间，如同穿越了时光的隧道，来到了一处奇异之地。

这里是他第二次前来，上一次是在铸刀的时候。

道器的内空间，是在铸成之时自然形成的，如同一片无边无垠的星空，有繁星点缀，星河横亘，一眼望去好似无边无垠，但龙卿言知道，这个空间不过十丈见方，是道器之灵的所在之地。

自古就有一种说法，道器内空间其实就是大世界的缩影，而随着修士修为的精进，内空间会跟随演变，传说那些位列人道极境的皇者，其道器的内空间甚至与真实世界一般无二。

龙卿言来到了龙纹刀的内空间，呼唤器灵。然而，他的心一点一点的凉了下来，器灵竟然毫无回应，仿佛不存在。

“怎么会这样？”龙卿言不禁自问。

当初铸成龙纹刀时，他是亲眼看着器灵诞生的，可如今刀中之灵呢？怎么会不见了？

难道……和那黑龙之魂有关？

想到这里，龙卿言转变方式，恭敬地对着四周说道：“前辈，在下龙卿言，是龙族后人，还请现身一见！”

等待了一会儿，龙卿言没有得到回应，又重复了一次。

这般多次相请后，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应了他：“后生，你来自哪一脉？”

龙卿言大喜，回道：“晚辈是先天所生，现从师龙族大司祭敖光。”

“敖光？没有听过，如今是何年代？”那声音继续问道。

“依《琅寰十二书》所载，如今是神州第十三纪，劫天历六百六十一万五千一十八年。”龙卿言如实说道。

“已经这么多年了么？当年一战之后，竟已是沧海桑田。”那个声音一阵怅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前辈……”

“你不用多问，我如今不过是一缕残魂，对生前之事已经遗忘很多，就记得我当初在天外遭逢大敌，一战之后就是如今了。”黑龙之魂终于现身，而他的模样让龙卿言一阵心惊。他失去了一只眼，只有个空洞，一边龙角断裂，四只龙爪都有残缺，龙躯之上更是到处都是血洞，甚至还能看见残留的血迹，浑身龙鳞黯淡无光，还剥落了大半，到处都是血淋淋，可怖至极。

这和上次他显化时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而黑龙之魂所传递出的信息，则更让龙卿言震惊，这位龙族前辈生于数百万年前，竟然是因为一场大战而陨落天外，而他残魂不灭寄托于天外陨铁之上，其血造就了龙纹陨铁，其魂又随陨石回归大地，数百万年后因龙卿言重现人世，寄居于龙族晚辈的道器之内。

他的来历未免有些可怕，当初多半是龙族的重要人物，说不定还是“龙王”那种级别的存在。

但是，他确实遗忘了太多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想起自己的名字叫玄煜，听这名字应当是玄龙一脉，搞不好他就是那个时代东荒的玄龙王。

玄煜无法向龙卿言透露更多信息，龙卿言也不好继续追问，干脆直入主题，说明来意。

“我如今回归神州，自然想再见天日，我吞噬了你的道器之灵补充自身所需，所以那日能够在人前显化。”玄煜说道。

龙卿言大惊：“那我的道器……”

玄煜道：“你倒也不用担心，我可以暂时作为你的道器之灵，不过你需要为我做些事情。”

龙卿言如遭雷击，沉默不语，最原始的道器之灵没了，就算玄煜能代替又如何？玄煜此举，和断他大道之路、毁他前程有何区别？修士之道，与道器息息相关，可以说道器之灵如同修士的第二“神”，道器就是修士的第二生命。如今玄煜的所作所为，等同于毁了龙卿言。

玄煜似乎能看穿他的想法，继续说道：“我吞噬了你的道器之灵，是为了得到一些龙族的本源之力，借此苏醒。我现在其实是和你的器灵合二为一，我这残魂就等同于你的器灵，我以器灵的方式与你共存。”

“那……”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影响你的前途，你的原始器灵还可以回来，但前提是你帮我做到一件事。”玄煜说道。

“好吧，看来我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了。”龙卿言叹气道，“那么前辈需要我做什么？”

玄煜咧嘴笑了笑，说道：“龙族男儿，当有大气魄，你为我办到此事，我归还你原始器灵。至于我要你办的事，很简单，我要重见天日，再归故土！”

“您要回归东荒很容易，我在不久之后就要回去，但你所说的重见天日，又是指什么？”龙卿言仔细地问道，他可不想闹出什么误会。

“复活！”玄煜镇静地说道。

复活，仅有两字，但难于登天，众生的生命只有一次，一旦寿终，便意味着这个生命已经结束，复活便是违逆天道，悖逆自然。若是生命那么容易就能复活，那些逆天的强者不早就重现人世了么？这个世界必然乱套，轮回的存在也就毫无意义了。

所以，玄煜的要求很难。

见龙卿言面露难色，玄煜便道：“我虽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但还记得一些东西，死而复生的确有悖轮回，但也不是不可行，只是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你尽力帮我找吧，在我大限将至之前。”

“大限？”龙卿言闻言一愣。

“我本就是苟延残喘，如今重现人世，只会加快我的消亡而已。”玄煜淡然说道，但他仍然叹了口气，心里存有着遗憾。

龙卿言不语，老实说他心里很排斥，但事到如今没有办法，除了接受也没别的选择。但好歹与玄煜达成了共识，他可以放心使用道器，而在危急时刻，玄煜也承诺会帮助他。

问题暂时得以解决，龙卿言向玄煜告辞，回归了现实。

晚上，他找到苏辰和曦月，将此事告知了两位好友。两人惊讶不已，曦月问道：“他需要哪些东西来复活？”

龙卿言答道：“阴川水，黄泉石，解忧草，以及对龙族而言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紫金龙玉。”

曦月奇道：“前三种东西我都还知道，但是紫金龙玉是怎么回事？”

龙卿言沉声道：“紫金龙玉属于九天玄玉之一，只有东荒才有，因为，它是龙族坐化之后留下的舍利……”紫金龙玉，因是龙族舍利，其形如龙，材质如玉石，为天然的紫金色，故而称为“紫金龙玉”，但它不是任何龙族坐化都能留下，只有超越仙境、成为了“神”的龙族才有可能在坐化时诞生龙玉，这种概率，可以说是万中存一。

而有一个层次的龙族是一定能留下紫金龙玉的，那就是“龙皇”！但“皇者”这种层次，已经是与天地同寿、万古不朽的存在，很难死去，因此皇级的紫金龙玉比之神级的龙玉更加罕见，传说东荒的至高圣物之一，就是某一任龙皇逝世后留下的紫金龙玉，受到龙族五脉世世代代的供奉。

除开紫金龙玉，其他三样物品，都是至阴之物，与幽冥有关，在人间根本就找不到，除非能入幽冥，方有机会寻得。

阴川水和黄泉石是为了重塑神魂，解忧草据说是能够助人重拾记忆，和另一种名为“忘情花”的幽冥之物相对；而紫金龙玉，则可助玄煜重塑神龙之躯以承载其魂，而他若想找回前世道果，恢复生前的至高修为，则需要用到龙皇所留的紫金龙玉，只有这种级别的龙玉才有如此逆天的功效。

如此来看，玄煜的要求确实难如登天，或许紫金龙玉不算最难的，但另外三种东西，不入幽冥不可见，而幽冥非生人可进。

“虽然世间传说，幽冥非生人可进，但如果你们能通过归墟，或许有机会以生人之体进入幽冥。”曦月说道。

这话让龙卿言精神一振，自古便有传说，北冥冰凰守望轮回，是归墟的守护者，其始祖传说是穿越轮回而来的天生皇者，来历神秘，只是在北冥留下了冰凰这一族。而纯血的北冥冰凰，是可以进入归墟的，并且是只有纯血的北冥冰凰才能进入归墟，比如历代北冥的族长和大长老，以及这一世的天女曦月。至于归墟的中心之地，则只有历代大长老可以自由出入，且是在本族没有真正的皇者的前提下。

冰凰族以女性为尊，身居高位者皆是纯血冰凰，且只有女性，但纯血冰凰不一定身居高位，在北冥历史上也有过纯血冰凰外嫁的先例，不过一旦选择外嫁，就意味着远离北冥的权力中心，成为一个“闲人”。

由于是皇族，冰凰的血脉极其强大，若夫家的血脉较弱，那么后代为冰凰的概率非常大，若同是皇族，或者夫家不是皇族但血脉之力不弱于皇族，就会出现混血后代，其后代为何种族，则是依父母双方的修为而定，但九成会是综合双方优势的强大后裔；而最后的一成概率中，又有九成的可能出现纯血冰凰，一旦出现纯血冰凰，就可以再入北冥。

当然，在北冥掌权的纯血冰凰，都是生于北冥、长于北冥的，因为冰凰后裔中，有非常小的可能性诞生雄性冰凰，而雄性冰凰只会与本族的冰凰结合，以确保冰凰血脉的纯净，因为这种情况下几乎是百分之百出现纯血冰凰。

而像曦月这种在归墟之中直接诞生的北冥冰凰，千古难有一例，全族都对她寄予了厚望。

纯血冰凰方可进入归墟，而曦月身为这一代的天女，自然也可以，所以唯一的问题就是，龙卿言和苏辰能否入内？

曦月曾经想过，既然他们两人是预言之子，或许和她会有某种特殊的关联，这种特殊的关联也许能成为让他们两人也进入归墟的条件。只要能穿越归墟，就可以进入幽冥，那样龙卿言就能寻到所需之物。

“归墟？那可是你们一族的祖地，能随便让外人进么？”龙卿言问道。

“我不确定，但如果是你们两个，也许可以通融。”曦月不太确定地说道，这件事情她确实没准，只能到时候再说。

这件事情只能暂时放一边，毕竟这次青州之行后，龙卿言要暂回东荒，到时候可以先处理紫金龙玉的事，以他的身份，有这可能，但龙族内部并不如北冥那样单纯，所以肯定没那么容易就办成，何况他连阴川水、黄泉石和解忧草都还没得到，更别提说动族人、动用紫金龙玉了。

反正复活玄煜就是一件麻烦事，然而龙卿言还只能接受，实在无奈。好在玄煜已经答应，不会影响龙卿言使用龙纹刀，否则还会是更大的麻烦。

接下来还有几天，等天工阁那边来了消息，三人就可以前往青州了。

说起来，三人还挺好奇，天工阁能交付一件什么样的法宝……

第三十八章 流云舟

时间一晃就到了和天工阁的孙胖子约定的时间了，这天一早，那边就来人送消息了，邀请苏辰三人前往天工阁取货并商谈后续酬金。

依然是上次的那个雅间，三人落座后，有小厮送来茶水糕点，并告知三人稍等，孙不胖已经带着货物在来的路上了。

“你们说会是什么东西？”曦月问道。

“具体是什么不好说，不过以我们提供的材质，我大概知道会是哪几样，毕竟天工阁中集防御和逃遁为一体的法宝虽然多，但要想要挡住绝世高手的一击，那范围就很小了。”龙卿言答道。

“我知道的就有几种，比如金罗飞鸢、穿云梭、流云舟、九品莲台等等。”苏辰补充道。

“九品莲台？那不是释教的宝物么？”曦月愕然道。

“没错，九品莲台是释教至宝，不过天工阁的祖师曾经参详过此物，摸索出了其铸造原理，后来用其他材料仿制了出来，不过九品莲台他们虽留有炼制之法，但除了当年祖师留下的那一件外，便不允许门人弟子炼制了。”龙卿言说道。

“为何？”曦月问。

“九品莲台毕竟源自释教，多少要照顾到释教的颜面。”苏辰答道。

“说起来，天工阁的面子也真够大，据说最初的九品莲台是当初释教的那位皇者留下的宝物之一，天工阁的祖师能够借来参详，还能摸索出炼制之法留给门派，也是个强人啊！”龙卿言感叹道。

“原来还有这种渊源。”曦月点了点头。

三人正聊着，孙胖子到了。

这大胖子春风满面，一进来就堆着满脸笑，脸上的肥肉都快挤到一堆去了，看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

“哟，胖哥，事儿办成了？”曦月问道。

“哈哈，那当然，这次的法宝我带过来了，保证三位满意！”孙不胖笑呵呵地说道。

“行，那我们来验验货吧。”曦月说道。

“好嘞。”孙不胖仍然笑着，“请看！”

他伸出右手手掌，手腕上的一个银镯子闪了闪光，一件法宝出现在他手中，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那是一艘小舟，造型与普通的舟船一般无二，只不过充满了金属质感，它在胖子手上缓缓旋转着，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这是依照我派流云舟炼制的，当然直接叫它流云舟也可以。”孙胖子介绍道，“流云舟是我派一流的行路法宝，而且具有超强的防御能力，在炼制过程中依照三位的要求加入了压箱底的防御阵法，别说是绝世高手的一击，就算是遇到十个高手，都能抵挡一阵！同时，此舟还刻录了本门秘传的传送阵法，一经启动，瞬息千里，能够在一瞬之间从东荒到北冥，就算至尊在世也拦不住！”所谓“一瞬”，就是一次眨眼的功夫，而东荒和北冥之间，直线距离就不止百万里，所以如果真有胖子说的这么神奇，那这流云舟就物超所值了。

“你们那秘传的法阵，是从哪儿传来的？”龙卿言斜着眼问道，他还是对孙胖子没什么好感。

“灵皇！”

空气瞬间凝固了下来，雅间中忽然之间充斥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神州修界已历九千万年，能以“皇”为称谓者，即是“人道极境”，据说一共只有四十六位，他们或男或女，有些出自人族，有些来自非人族类，但无一例外，都在自己的时代光耀神州、统御天上天下！

灵皇列席其中，而且是神州修界历史上少有的女性皇者之一，说起来她的时代距离如今不算特别远，也就是六百八十多万年而已，那也是“三御”开始出现的时代，灵皇便是“御术流”的集大成者，亦开创了很多流传千古的术法。自她开始，“御术流”正式成为修界一大流派，故此后世将其尊为“御术流”的祖师。也因此，她以“灵”为尊号，称为“灵皇”。

而天工阁的祖师，亦是一位皇者，尊号“兵皇”，乃是御器流的创始人，可以说是千古以来炼器第一人，他的时代早于灵皇，且两者是接连出现的。何况在灵皇时代，出现了神州最为严重的“外患”，灵皇和兵皇曾经并肩作战过，所以两者关系不错，天工阁会有灵皇留下的秘法也情有可原。

“你们的背景……这么强大的么？”曦月咋舌，传说灵皇并没有留下传承，至少在明面上一直没有，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天工阁有部分灵皇传承以及完整的兵皇传承，灵皇也可以说是天工阁的靠山。

两大皇者作为靠山，这在神州历史上都是很少见的，且有传说灵皇尚在人间，这就更可怕了。难怪天工阁可以在神州屹立六百多万年而不倒，并且还成为了神州最富有的门派，谁都不敢打它的主意，因为后果谁都承受不住。

有如此底蕴，孙胖子的话也不见得就是吹牛，毕竟皇者那个层次，已经代表了神州最高的生命层次，强大、神秘且超脱于世。

天工阁内部的小空间可以延展，用于试验法宝，曦月从孙胖子手上接过流云舟，将其放到了延展出来的空间中，流云舟恢复到正常大小，这么一看，就能看出与普通的舟和船还是有区别。它整体是金属，但舟体上并不单调，一些玄奥的纹络分布在舟体上，如同天际流云般充满了美感，这些纹络微微发光，让流云舟蒙上了一层氤氲色彩，舟上有一个舱，曦月进入其中，孙胖子也跟了进来，继续为曦月介绍里面的构造。

舱内的陈设也很简单，空间也足够，正中央是一根铜柱，半人高，其上也刻有阵纹，这是用于操纵流云舟的，也是整个流云舟的核心所在。

“您可以试试，顺便熟悉一下流云舟的操控。”孙不胖说道。

曦月按照他的指示，伸手按在了铜柱上，运转灵力，灌输到铜柱上，阵纹发出白光，她心里想着启动防御阵法，铜柱上一部分纹络光华变为红色，流云舟外出现了一个红色光罩，孙不胖则摸了摸手指上的一枚戒指，然后神秘地笑着。

曦月见他笑得有些不对劲，就问：“笑什么？”

孙不胖嘿嘿地道：“刚才我启动了潜藏在雅间内的攻击阵法，全力进攻流云舟，你有感觉么？”

曦月一愣，四下看了看，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孙不胖再次摸了摸戒指，得意道：“怎么样？刚刚我启动的攻击阵法，其威力相当于绝仙一击！是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逗我吧！”曦月惊讶不已。

“不信咱出去问问外面的人。”孙不胖傲然道。

两人离开了流云舟，来到外面时，发现苏辰和龙卿言正躲在一面盾牌后瑟瑟发抖，盾牌由一个小厮持着，他是随孙不胖一起来的。

“两位兄弟，刚刚可都看清了？”孙不胖问道。

“不错，是个好宝贝！”龙卿言赞赏道。

“不愧是天工阁出品的流云舟，果然不凡！”苏辰也附和道。

刚刚流云舟所在之处，被密集的仙光所轰炸，那种威力，让苏辰和龙卿言差点没吓死，若不是小厮及时拿出一面盾牌并说明情况，两人都要以为有仙人来进攻天工阁了。

“这可是我为三位量身定制的，我知道你们三位要去青州，而且我派的消息也很灵通，这次参与异宝争夺的高手中，最强不过绝仙，所以此舟至少能够抵御住一位绝仙的全力一击。”孙不胖信心满满地说道。

以苏辰三人目前的修为来说，一个元婴期的修士都能让他们灰头土脸的，而绝仙更是只可仰望不可触及，那种存在能够随手抹杀他们，所以此舟带给他们的好处真的太大了。

之后，曦月有试验了此舟的其他功能，的确，孙不胖也算吹嘘，只要运用得当，足够他们在夺得异宝之后保住性命了。

三人对流云舟非常满意，收下这件法宝后开始和孙胖子商量酬金。

孙胖子道：“我派对酬金方面没有特别硬性的要求，不过我们一般都会收取一些天材地宝，三位可有？”

曦月点头道：“东西倒是有一些，就看值不值了。”说完，她从香囊中取出了一些好东西，都是从竹剑谷带出来的，比如六棱冰花、焰心绯羽果、墨玉莲、九幽幻魂草、凝血草等等，还有剑绝独孤竹亲自酿造的仙酒。

那些灵药仙草，孙胖子粗略一看，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独孤竹酿的酒吸引了他。干这一行百来年了，孙胖子各种神物都见过，但是仙人酿造的酒，还是三百多年前就名扬天下的剑绝亲手酿的酒，那就很稀罕了。

而且此酒一经启封，光是闻一闻，就有让人立地顿悟的感觉，那就不光是一坛酒的价值了，对于修为尚低的人而言，堪比仙丹灵药。当然，曦月三人在竹剑谷时喝过的酒没有这么强大的效用，但也有助于他们的修行。

“这酒真的是剑绝前辈亲手所酿？”孙胖子两眼放光，盯着那三坛仙酒。

“这是自然。”曦月嫣然笑道。

“好好好，有这三坛酒，足够了！”孙胖子激动地搓手，连连说好。

“那好，我们就用这三坛仙酒作为酬金，感谢贵派的流云舟。”曦月笑道。

“嗯，没问题！”胖子笑眯眯地说道，“酬金支付以后，三位可以让流云舟正式认主，之后你们带着流云舟离开天工阁时就不会出任何问题了。”

天工阁炼制的法宝带有门派特有的印记，当交付给客人后，由客人完成认主，印记会消失，代表此物已经不属于天工阁，只属于客人，那时客人将法宝带离天工阁，就不会被护门石兽认为是盗宝而受到攻击。

流云舟由曦月掌控，也由她收下，完成认主之后，三人就离开天工阁了。

“这下我们去青州也很方便了。”龙卿言说道。

“有了流云舟，就不用费心思去考虑怎么借道了。”曦月说道，“这天工阁考虑得还真周全。”

“这点确实没得说，毕竟是神州最会做生意的门派啊。”苏辰也说道。

“那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启程前往青州观星城。”曦月对两位好友说道。

“嗯，没问题。”

青州，位于九州东部偏北一带，往西往南分别接壤冀州和徐州，北临北域大草原，东临东海，整体面积小于冀州，但物产相对冀州要丰富得多。

青州亦在夏国的政权范围内，属于夏国的国土。其中心圣城观星城更是青州的政治、经济及文化中心，并且在地理位置上，也位于青州的中心之地，且恰好是正中央的位置，这是有别于其他八州的地方。

事实上，在非常古老的时代， 曾经有一位“皇”绘制过一副《神州堪舆图》，将整个神州大陆的地貌、物产等囊括其中，后世有人发现，若以此图绘制的情况来看，青州整体像是一个祭坛，而观星城更是处于祭坛中心，再将青州的几个重要城池以某种形式串联起来，就构成了一个大阵！

这是让后人很不解的一个地方，而且《神州堪舆图》在灵皇时代神秘消失，就更无人能懂了，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都不再记得有关的东西，也很少有人再有心去探索这些秘密了。

根据《琅寰十二书》记载，青州观星城在远古某个时代曾经是整个天下的中心，那个时代属于神州十三纪之一，《十二书》将此时代称为“四象纪”，这个时代较为特殊，是神州大陆星相、占卜、巫术等流派的辉煌时代。四象纪共计五百零三万九千余年，曾出现过四位特殊的皇者，据说这四位皇者都曾将观星城作为统治神州修界的中心，在这里渡过了非常漫长的一段岁月。

但四象纪之后，星相占卜等流派迅速走向了没落，尤其是经历了一次神州历史上最为漫长的混沌时代，如今的神州已经很难见到相关的传承了。甚至在四象纪之后，观星城也再未成为过神州的中心之城，被逐渐边缘化，但这并未影响观星城自古以来的“人族圣城”的地位。

在万古的岁月之后，观星城因为皇道异宝的出世再次成为整个神州都在关注的中心之地，风云激荡，群星璀璨！

皇道，象征神州大陆万古岁月以来修道的终点，至高无上、长生不朽，整整九千万年的时间里，已知的“皇”不过四十六位，有关他们的一切，对神州修士而言充满了无尽的诱惑，那不仅仅是一种底蕴，更意味着接触到与皇道有关的事物的人，都有可能进军那个号称“人道极境”的层次，成为新的“皇者”。

故此，当观星城皇道异宝出世的消息流传出来，整个神州都沸腾了，所有的修士都想来一睹“异宝”的风采，甚至参与到异宝的争夺中。无论哪个层次的修士，无论是新出世的年轻天骄、还是隐世已久的老牌传说都被吸引到了此地，甚至有仙境高手为此大打出手，有的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围绕着皇道异宝出世的深山，已经有不知多少门派势力和散修驻扎了下来，而且根据各方高层商定的结果，将由最高元婴期的修士参与争夺，以此来决定皇道异宝的最终归属。

可以想见，这必将是一场龙争虎斗的盛会！

但，也会是一场充满血腥与杀戮的噩梦！

因为谁也不知道，当最终尘埃落定的时候，那些高高在上的仙道高手是否会拉下来脸，强行夺走皇道异宝，造成无边的杀戮。毕竟在那个时候，所谓的规矩都不再管用，一切都抵不过皇道异宝的巨大诱惑。

何况，这一次一共是两件皇道异宝！

此时，青空山的修者连营中，仙雾弥漫，磅礴的气息荡漾上了九霄，连天空都被这些仙道强者自然散发而出的强大气息所笼罩，整个青空山都陷入了寂静之中，鸟不飞、虫不鸣，那些凶禽恶兽都蛰伏不出，甚至有些早早地就逃跑了，因为害怕被仙境强者的大战所波及，白白送了命。

在最早的时候，青空山的主峰都被这些高手给毁了，越是靠近皇道异宝的地方，遭受的破坏也越严重。也幸好这里临近九大灵脉之一的青州祖脉，借助灵脉之力也可以恢复的，只不过需要的时间很长。

“近几个月来，异宝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是否可以尝试进行接触了？”在仙境高手议事的那座大营之中，有人开口问道。

“可以派遣一队死士前去试探，只要他们无恙，就可以将那些年轻人们放入角斗场中了。”另有人作出了回答。

“诸位道友，吾等皆是有身份之人，届时异宝归属全凭本事，莫要对这些年轻人动手。”一个较为苍老的声音开口提醒，有些事情，在座的都心照不宣，只是很少有人会直接提出来，如今这位老牌仙人直言，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也证明皇道异宝的争夺之战也将要真正开始了。

“无妨，我倒是对这一代的年轻人充满期待，不知道有哪些惊艳绝世的天骄会出世。”又一个仙人开口，他倒是很轻松，似乎不怎么在意异宝归属。

“呵呵，听说北冥和东荒都有了不得的后辈出世，先天冰凰和先天五爪金龙，不知这两位是否来了？”有人问道。

“有劳道友费心了，我族天女两年前外出云游，前些日子也知道了异宝出世的消息，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这是北冥凰族的望舒长老，她是一年前来到此地，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抱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

“那东荒的太子殿下呢？”还是之前的那人。

“此事无需道友费心，太子亦外出云游，他若有心自会赶来，若不来，也无伤大雅。”龙族大司祭敖光平静地回答道。

大司祭敖光丰神俊朗，神色一直很平淡，光从外表来看，只会以为是个英俊的年轻人，实际上他是神州赫赫有名的绝仙级高手，成名于数千年前，在同辈之中鲜遇敌手，可谓一代天骄人杰！

此时，能够与他同坐论事者都是绝仙！

第三十九章 大战将起

北冥的天女确定会来，东荒的太子却不一定。

不过，这个消息足以轰动青空山了。要说年轻一代的修士中谁最受天下关注，自然是在十多年前震撼出世的北冥天女和东荒太子了。

先天冰凰和先天五爪金龙，自出生起就被确定为两大皇族未来的继承人，在当时消息传遍神州的时候，轰动了无数的大小势力，尤其是在那些大族中，这两位可是一直在被关注的名单上。

甚至，一直有传言说，曦月和龙卿言的天资被认为是比肩同年龄段的两族始祖！

“这两位若能来，此次盛会必将更加精彩。”有人说道。

“在下倒还想问问道武宫的代掌门，贵派的那个叛逆是否会来浑水摸鱼呢？”某个大派的强者问道。

“他若敢出现，本座定将他挫骨扬灰，以慰长兄在天之灵。”营帐中，李淳罡面无表情地回应。

“好了，诸位道友，先说正事。”那位老牌仙境强者说道，“为了确保各门各派精英后人的安危，吾等先挑选一批元婴期的死士，去尝试接触皇道异宝，若无异常，就开启观星战场，先从年轻一辈中选出够资格的人选，再放他们入青空山，此后异宝归属便各安天命，各方不得有异议。”

“我没意见。”龙族大司祭敖光首先赞同。

“我也没有意见。”北冥凰族望舒长老随后亦表态。

之后，各方都先后表态同意这个方案，然后先后离去做准备了。

就在各方老祖、掌教进行最后准备之时，来自神州各地的青年俊杰组织起了一场聚会，在大战开启之前先互相“认识认识”。

地点在青空山的外围，因为内部他们暂时还没有资格进入，只有在观星战场取得了资格的人才能进入青空山内部。

时值午后，聚会地点已经有不少人到了，而且隐约中分成了几大阵营，当然也有零散的一些人和小团体。

颜青这次有幸随家中长辈前来，也有幸参与了这次聚会。

这次他没那么嚣张了，因为这一次聚会上的人有很多大有来头的人，其背景强过颜家不知多少倍。

当然，他也是有小团体的，都是来自曲城，自小认识。

“我的天哪，道武宫的秦逸龙师兄，真如传闻一般，温文尔雅、平易近人，而且修为也是深不可测！”一名女子满眼都是小星星，用非常崇敬的语气说道，同伴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秦逸龙不算这里最出色的，你们看那边。”一名男子指着某处围了很多人的地方，那里金光闪耀，更有于他们这个境界而言非常强大的血气含而未发，宛如一头蛰伏的凶兽。

“那是来自释教的佛门弟子吧？”颜青推测道。

“没错，那群人围着的就是金华寺的佛子，法号元空，据说已经是元婴中期的高手了，别看他年岁不足一百，但一身佛法修为精纯无比，连一些老辈人物都赞叹不已。”该男子说道。

“还有那边。”另一个同伴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道，那里也是一处大阵营，众人围拢的中心之处，有隐隐约约的阴阳之气流转，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太极图，虽然不太引人注意，但这也象征着此人修为不俗。

“那应该是来自道教太极门的阳杏，别看是个女子，但是修为境界和那元空不相上下，是道教有名的天骄。”颜青的同伴说道。

“此外，那边就是来自儒教的青年天骄了。”他的同伴说着，又指了一处大阵营，那里倒是显得平平无奇，但没人敢小觑那里的领军人物。颜青的同伴继续说道：“此人名为端木静荣，是天子监出来的人，也是元婴中期的高手。”

“天子监？！”颜青惊讶地说道：“可是那号称华国国教的天子监？”

“没错。”他的同伴点了点头。

释教、道教、儒教，是九州人族的三大教派，起源极为古老，甚至远远超过除泰王城以外其他八大圣城的历史，可以说当今天下凡是属于人族的宗门，若是追根溯源，都与三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足见三教的源远流长。

数千万年以来，释道儒三教不知出现了多少人杰，从不缺少那些威震一个时代的霸主级人物，可以说能在三教之中闯出名声，本就是一种莫大的荣耀，也足可证明其天资之强大。

而金华寺、太极门和天子监，则分别是三教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门派，门下更是不乏青年强者，元空、阳杏和端木静荣能够作为各自门派的代表出现，更是佐证了他们的不凡。

至于道武宫，与三教有所联系，但并不归属于三教，传承比较特殊。

除了这三位以外，还有来自三教之外甚至非人族类的青年强者，比如道武宫的秦逸龙，来自南疆的一个神秘女子，东荒龙族的几位青年才俊，人族九大世家的世家子弟，还有一些稍小的宗门的人物，各个都非同寻常。

相比之下，秦逸龙不过元婴初期，的确不算最突出的。

“不知道那两个人会不会来？”有人突然感慨了一句。

颜青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当然知道同伴说的哪两个人，尤其是那两个人还狠狠地羞辱过他。

“他们敢来么？这里才是真正的群英荟萃，凭他们怕是连给这里的人提鞋都不配！”那位崇拜秦逸龙的女子不屑地说道。

“当然！”提起苏辰和曦月的人一看颜青脸色不好，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附和道。

这几人在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说的话自然没有传到别人耳朵里。

“不过，听说北冥天女过段时间也会来。”有个同伴在转移话题，想让颜青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

“北冥天女？”一个女子疑道，“听说她两年多前在桉叶城保护了那个道武宫通缉的叛徒，不知道她是否还和那个通缉犯在一起。”

“以天女的身份之尊贵，应该不可能和一个通缉犯在一起，而且北冥的前辈们也不会允许的。”颜青说道。

“嗯，说的有道理。”他的同伴们都表示了赞同，而后又继续谈论别的话题了，毕竟这一次天骄云集，可以说的话题实在太多，颜青也很快就把那曾经羞辱过他的一对男女忘在了脑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对男女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随着时间推移，不少的世家子弟、门派中的杰出弟子来得越来越多，甚至这其中不乏那些彼此所代表的势力有摩擦，或者彼此是对手的那种。这些人一见面，一旦话不投机，就开始爆发一些肢体冲突了。

此刻的东南面，就有两人打了起来，引得众人围观。

“竟然是玄气宗宗主的大弟子昀峯，另一个人是谁？”颜青吃了一惊，比斗的两人此刻在半空中斗法，众人皆可看见，颜青认出了其中一人，而另一人却不知道了。

“看服饰应该是天子监的门徒。”他的旁边的人说道。

的确，他们也注意到端木静荣和他的同门在人群的最前方，和玄气宗的弟子对峙着，此时下场战斗的是他的一个师弟，修为竟也不俗，和玄气宗的昀峯斗得难解难分。

玄气宗弟子们的脸色不是多好看，天子监的端木静荣不过是在观战，然而一个不曾闻名的弟子却和他们这一辈最强的大师兄不分伯仲，那不也就是说玄气宗等同于输给了天子监？

“雪鹤，适可而止。”大约半个时辰后，端木静荣开口了。此时谁都看得出，天子监一方确实稳占上风，昀峯落败不过时间问题。

“好的，端木学长。”天子监的雪鹤儒雅一笑，打出一道莹白掌印轰向昀峯，掌印所过之处气浪翻涌，声势浩大。

昀峯脸色难看，双手迅速结印，打出了南泽宪曾经施展过的“飞鸢印”，一头凶禽呼啸而出，挡下了雪鹤的一击。

趁着这个空档，雪鹤已经落地，回到了自己那方阵营中。昀峯也不可能再出手，阴沉着脸回归玄气宗一方。

“昀峯兄，承让了！”端木静荣拱手，“今日到此为止如何？”

“不敢，贵派术法精妙，在下技不如人。”昀峯面无表情地回礼，然后带着同门头也不回地离去。

华国在夏国正南，两国国土相连，各自占据了三大州，但华国一直以来底蕴深厚，因为它的国都是人族最古老的、诞生过最多人杰的泰王城，尤其是据《琅寰十二书》记载，泰王城乃是九州人族的第一座城池，人族的第一位皇者在泰王城所在之地诞生然后建造了此城，人族以泰王城为中心，一步步发展壮大，历经艰险最终奠定了如今九州的版图，成为神州最大的种族。

《琅寰十二书》上明确记载，释教、道教、儒教皆起源于泰王城，所以泰王城一直以来就是三教的朝圣之地，华国以泰王城为国都，可以说无形之中就受到了历代人族前贤的庇佑。当然，华国立国仅一千余年，并不是唯一以泰王城作为国都的朝代。

天子监存在的时间远远超过华国的历史，它扶持了华国的开国之祖，让华国得以成为九州第一王朝，而夏国的立国时间与华国相差不远，得到的是玄气宗上一任宗主的扶持，他与夏国的开国之君并肩作战，硬是打下了北方三州,建立了夏国，又兼之争取到了道武宫的背后支持，因此夏国最终成为了九州第二王朝，也是当今九州唯一能和华国并立的王朝。

不过在国力上终究是弱了一筹，玄气宗也并不能和天子监相比。

这一方争斗落下帷幕，另一方争斗又起，还不止一处，如果各方早有约定，允许切磋，但决不允许打生打死，只怕这里的战斗会非常惨烈，因为确实有人打出了真火，远比昀峯和雪鹤的战斗惊心动魄，若非又老辈人物出面制止，只怕就有人会喋血青空山了。

“这还没有正式开战，就已经*味儿十足了，真不知道到了真正决战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情况了。”

“有人崛起，也会有人衰落，避不过的。”

……

说起来，这里所谓的年轻一代，年岁其实都比苏辰三人组大得多，都在百岁以内，以不足百岁之龄达到元婴期，这些年轻人确实当得起“天骄”二字。不过，想到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又不得不感叹一句理当如此！

《琅寰十二书》有载，劫天历六百六十一万五千年，是神州历史上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因为这刚好是神州修界历史的第九千万年的起始。而如今，离这个特殊时间点也不过刚刚过去十八年左右，每逢特殊时代，必有俊杰迭出，这几乎成了自古以来就有的共识，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六百多万年不曾有人登临那至高之位了，是否会在这个特殊时期，出现一个登临人道极境的修士呢？”

在青空山内的大营中，有绝仙级的高手在打坐时，心有感悟。

十八年前的北冥和东荒，曦月和龙卿言几乎在同一时间诞生于世，这就好像一个信号一般，在那之后的时间里，九州大地上开始不断有天骄人杰出现，并行走于世，沉寂了漫长时间的修界开始热闹了起来。

而近期，青空山皇道异宝现世，更是带来了第一次年轻俊杰们的碰撞，甚至连很多隐世不出的老怪物都为此现身。

“北冥和东荒的那两个小家伙年岁不足，修为更是落后这些人一大截，真要参与进来，只怕没什么胜算，望舒和敖光就这般放心？”亦有人在猜测北冥和东荒两大巨头的心思，毫无疑问，与释道儒三教的弟子门徒比起来，曦月和龙卿言的修为的确不够看，而一旦进入了真正的战场，诸方早有约定，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他们就不怕未来继承大统之人过早地折损了么？

不过，作为传世已久的皇族，若没点手段保全本族的子弟，那可就真的不正常了。

青空山外围的天才聚会仍在继续。

在各处都有战斗发生，不过彼此都在克制，没有真正的生死大战。随着时间过去，进行切磋的人也越来越少了，有些人或多或少负了伤，此时也各回阵营疗伤了。

“叮咚”一声清响，顿时吸引了众多修士的注意。

他们望向声音传来的方位，只见一男一女静坐玉案之后，那男子丰神如玉，俊朗非凡，身上亦有着宛如谪仙般的出尘气质；而那女子则是容颜倾城，巧笑嫣然，着一身齐胸襦裙，温婉端庄。

玉案上有一张琴，而刚刚拨动琴弦的正是那位俊俏男子。

“兄台可是长生殿的商泣云商师兄？”有人似乎认出男子的身份。

“正是在下。”男子微笑着说道，“争战未起，各位便如此大动干戈，岂不是伤了和气，损了修行？不如听在下弹奏一曲，平心顺气，将精力留给日后的征战。”

“好，听闻长生殿有五音，皆擅音律，商师兄更是其中翘楚，若能听商师兄弹奏一曲，乃是我等荣幸！”端木静荣回应道，面带笑容。

“端木学长谬赞了，与我师姐相比，我也不过是略通而已。”商泣云谦逊地说道。

话毕，商泣云重新拨动琴弦，开始了演奏，而他身侧的女子则深情地看着他，仿佛那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琴声清脆而悠扬，带这样一种宁心静神的魔力，如春风般拂过在场众人的心田，曾经因为争斗和彼此之间的矛盾、仇视而躁动的心，起伏不定的情绪和气息也在琴声入心之时平复了下来。

一曲奏罢，众人心中空灵，有些修为不高的人甚至产生了悟道之感，而那些与商泣云修为不相上下的人亦有不同感受。

“琴技近乎道，琴音更能引人入道，商师兄的修为让人惊叹啊。”这次开口的是金华寺的元空和尚，他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向商泣云施礼。

商泣云笑道：“元空大师，在下凡夫俗子而已，哪有什么修为可言。”

元空笑而不语，不再答话。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有争霸之心，长生殿的这位商泣云，是修界赫赫有名的乐痴，他在以琴入道，精研音律，喜欢搜罗天下各式乐谱，看重琴艺更甚自己的修行。不过，他本身天资极高，又或许是有着一颗如此纯粹的心，其师门长辈曾经评价他比之修界更多的人，更加近道，所以一身修为亦从不落后于人。

与商泣云同行的，是和他同辈的小师妹，同列长生殿五音之一，名唤羽银泠，是五音之中年龄最小道行最微末的一个，但她最为仰慕商泣云，亦是商泣云的未婚妻，两人一向形影不离。

“商师兄，贵派可是只来了您与羽师姐二人？”有人发问。

“自然不是。”商泣云答道，然后也不多说，向众人告辞，他对这些武斗不怎么感兴趣，更无意参与进去，只不过是代表长生殿而来。

商泣云离去，羽银泠自然相随。

“如此说来，宫亦谣也到了。”端木静荣看着商泣云离去的背影，低语道，“想当初金陵一别不过二十余年，却恍若隔世啊，听说她这二十多年来一直不曾离开过长生殿，没想到此次也为皇道异宝而来了。”端木静荣的神色有些恍惚，有些复杂，这些年来，他不知道有多想再见一次那个惊才绝艳的女子。

这次聚会逐渐接近了尾声，众人都在等待战场的开启。

第四十章 惊鸿一面

金陵城，修筑于六千多万年前，是扬州疆域确定以后的第一座城市，也是人族的九大圣城之一。

扬州处于九州南方，北部便是徐州。作为人族第二母亲河的扬子江从扬州境内蜿蜒而过，汇入东海以南，其境内多丘陵、河流、湖泊等，水丰草美，物产丰富为九州各州之最。

二十余年前，端木静荣虽只有金丹两重天的修为，但已经在天子监的同辈之中崭露头角。那年，长生殿殿主登临绝仙境，各方都有代表前往祝贺，因为在上一位皇者消失于人间后，已经过去六百余万年，这段时间里修界越来越沉寂，很少有人走到极高的境界，甚至有人将这个时期同“末法时代”相比，不过显然这并非末法时代，因为修行并未受阻，只是无人走到足够高的境界，而已经到了极高境界的修士陆续隐世，几乎不再出现。

因此，到了这个时代，才会有“仙境无敌”的说法，能够进入绝仙境，就已经可以称雄一方了。

也因此，长生殿殿主登临绝仙境界，在修界的影响颇大，这意味着世间又多出了一个霸主。

也就是那时，端木静荣作为杰出弟子，随师门长辈前往金陵城，也就是长生殿的根基所在地；也就是那一年，他偶遇了让他至今无法忘却，至今都在挂念的一位奇女子。

她是长生殿殿主的大弟子，在宴会上出现，走到了众人面前，端木静荣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她对端木静荣施以了礼貌性的微笑，而那时的端木静荣初涉人世，宛如一张白纸，她这一笑，烙印在了端木静荣心上，让他彻底沦陷。

这次宴会之后，端木静荣看到不少青年俊杰都曾与此女有过交集，而他都没有机会再与她见上一面，更别提说上一个字，便与师门长辈回去了。

这之后，端木静荣发了狂似的修炼，他明白在修界，只有实力才能带来一切，只有超越同辈甚至追上老一辈，才能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也许那位女子就能够注意到他，能够想起，曾经给过他一个微笑。

或许，他就能够自豪地站在她面前，与她正式相识。

彼时的端木静荣，想法就是这么单纯。

思绪回归，端木静荣的心里对这次青空山年轻一代的碰撞忽然充满了期待，既然长生殿不止商泣云和羽银泠来了，那她也来了的可能性就非常之大了。如今的端木静荣，可谓天子监同代之中的领军人，想来早就入了她的耳了吧。

一艘金属浇铸而成的小船在观星城外一百里处降落，三个人影先后从船上下来，两男一女，那女子将小船收了起来，招呼两个同伴一路往观星城而去，毕竟青空山和他们隔了一座观星城。

这还是曦月第一次进入人族圣城，相比桉叶城，其繁华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又因为临近东海，靠近南方，有着与冀州诸城不尽相同的风格，让她大感新奇、目不暇接。

龙卿言两年前已经来过一次，再入观星城不禁感慨万千，当初就从观星城开始，他从前往北冥、为天女贺寿的队伍中出逃，一路西去，即使中途被龙族的人找到了，但他也固执地继续走自己的路，这才在居庸山遇到了两个好友。

人族圣城苏辰不是第一次来，但观星城他确实是第一次来，感觉除了风土人情和涂山城、长阳城不同以外，倒也没有太大区别。

“对了，曦月，你不是想见识下人族圣鼎么？这会儿正好去看看。”苏辰对曦月说道。

“对哦，咱们走吧！”曦月一听，拉起两个同伴就往城中心而去。她天生怪力，苏辰和龙卿言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她给扯得差点摔个狗啃泥。

城池真正的中心位置，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广场中心筑起了一座高台，上面供奉着一尊古朴而大气的鼎，它伫立在那里，岿然不动，鼎身上布满了风霜的痕迹，远远地看去，都能看见铜锈。

这是一尊两耳四足方鼎，在鼎之中是比较常见的形制，据说人族九大圣鼎不全是这种形制，其中五尊是三足圆鼎，四尊是四足方鼎。

古来便有一种说法，鼎有“天鼎”、“地鼎”之分，三足两耳圆鼎为“天”，四足两耳方鼎为“地”，与“天圆地方”相对应。天鼎、地鼎并无高下之分，只是象征意义不同，且要看持鼎之人的“道”为何。

“一鼎两耳三足，鼎身成圆，代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天鼎大成，可开天辟地，涉及到了更为玄奥的境界。”苏辰悠悠说道，“而四足方鼎，有更为具象的表征，鼎身代表具体的世界，两耳代表世间所有对立的两极，四足所代表的东西就更加具体和广泛了，比如四方、四海等等。所以，准确地来讲，天鼎和地鼎，分别代表了虚无的道和具体的世界，也可以说分别象征着虚与实。”

“听说九鼎的摆放很有讲究，是怎么回事？”龙卿言问道。

“正东、正北、正西、正南分别是四足方鼎，而中央是三足圆鼎，东南、西南、东北、西北方位的亦是三足圆鼎。”苏辰说道，“九大州的分布虽然不是在绝对的方位上，但九座圣城确实是正好在这些方位上。”

围绕九鼎和九圣城，不仅史书上有明确的记载，民间也流传有很多传说，其中有些出入，不过有一点是统一的，那就是“古有人皇，分铸九鼎，镇神州祖脉，立九城以为圣城，人族兴焉，九州盛焉”。

所有的史书以及传说，都认为九州和人族的兴盛是从那位古老的人皇开始的，九鼎和九圣城几乎代表了整个人族的历史。事实上，在这位人皇之前，人族还有一段漫长的历史，只不过中途遭遇了一些灾难，因为人皇的出现而得到拯救，所以将他称之为人族的“中兴之祖”更为合适。

观星城的鼎为四足方鼎，因为在观星城位于九宫中的坤宫，以中心圣城泰王城的角度来看，亦正好处于东北方位，与史书记载和民间传说相符。

“不愧是位列人道极境的皇者，所做之事总有些意义。”曦月叹道。

“那个境界，咱们还早呢。”苏辰道。

“迟早的事。”曦月看了他一眼，带着笑说道。

三人站在远处，瞻仰那尊在观星城已经伫立了几千万年的古鼎，一尊鼎而已，却仿佛一个巨人，顶天立地，撑起了人族繁荣兴盛的一方天地。他们宛如穿越了无尽时空，看到了那个时代，人族的前贤是如何披荆斩棘、为了后世的安宁生活而一往无前！尤其是，恍惚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立于九天之上，五圆四方共九座大鼎环绕在他身边，而在大地之上，无数的人仰望天穹，带着发自内心的崇敬，参拜那至高无上的身影。虽然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可那种气吞天下、威凌九霄的气概，即使隔了无尽岁月，也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走吧，我们该去青空山了。”苏辰开口道。

曦月和龙卿言这才回过神，刚才那一瞬间，他们两个的心神仿佛被那尊圣鼎所吸走，因此有了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

“这就是……人族圣鼎？”两人惊骇莫名，但看苏辰的样子似乎安然无事，并没有受到影响，难道就因为他是人族的缘故？

一边走，他们三人还一边回头去看，总也忘不掉那个九天之上的背影。

穿过广场，走向东城门的途中，龙卿言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春风拂槛楼。

“春风楼欸，怎么样？要不要去喝上两杯？”龙卿言笑道。

“你请客我就去。”曦月说道。

“走，本少爷请客。”龙卿言大手一挥，豪爽地迈步，拐进了春风楼。

苏辰和曦月笑眯眯地跟上，反正他们也得了消息，青空山那边暂时还风平浪静，他们就算过两天再去都行。

作为圣城中的春风楼，其规模比之曲城的那家不知大了多少倍，也更加富丽堂皇，只看进进出出的人，大多是锦衣华服、腰缠万贯，或者是气质出众，一看就是人中龙凤的那种人。

当然，也有些普通人，只是这些普通人上不了二楼。

单凭曦月和龙卿言的外貌，门口迎客的侍者就明白这三人非富即贵，面带笑容将他们引到了二楼，可惜雅间没了，他们三人暂时在一个较为安静的位置落座，这里是一个靠窗的雅座，掀开精美的窗帘，还能看到大街。

“唔，看起来这段时间春风楼的生意很好。”龙卿言向四周张望，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春风楼从来不缺客人，最近又有这么大的事发生，生意肯定比平日里好。”苏辰说道。

“我饿了……”

两人看向曦月，她满脸委屈地揉着肚子，小嘴撅起，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一会儿看看苏辰一会儿看看龙卿言，然而这两人谁都没有点菜的意思。

“点菜啊！”曦月一拍桌子，怒声说道。

“好好好……”两人吓得一个机灵，苏辰赶忙招呼小二，给曦月点了一桌子好菜，都是青州有名的特色菜品。

曦月“哼”一声，这才不说什么了。

这时，春风楼忽然躁动了起来，人声鼎沸，还有很多人在往大厅正中的楼梯处聚集，好像有什么重要人物到场了。

果然，一个路过他们这里的人对同伴说：“听说是长生殿的宫亦谣姑娘来了，快去看看！”

“宫亦谣？她是谁？”曦月好奇地问道。

苏辰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地说道：“宫亦谣是修界有名的才女，不仅才华横溢，而且美貌惊仙，不仅仅在修界，就算是凡间都可谓尽人皆知。听说，自她第一次面世以来，就让很多世家子弟、名门望族的后人倾心不已，这些年来，上长生殿提亲的人可不少，可惜无人能摘下这朵明艳的花。”

“诶，你师父师娘有没有去替你提过亲啊？”曦月打趣道。

“怎么可能，宫亦谣成名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呢，而且她也是个心志高远的人，不愿被人世间的情情爱爱所束缚，所以一直没人能得到她。”苏辰有些惋惜地说道，还叹了口气。

“嘿，合着按你们这些人的想法，当女人就注定得嫁给臭男人了？”曦月斜着眼，不屑地说道，“还有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晚出生了那么些年觉得很可惜啊？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好一段跨越古今的旷世绝恋啊，而且还是你单恋，啧啧，我都忍不住感动了。”

曦月越说越激动，越说收不住，龙卿言和苏辰都目瞪口呆，阿龙忍不住插嘴道：“阿月，你打翻醋坛子了？”

苏辰也嗫嚅道：“我根本就没喜欢过宫亦谣……”

曦月又是一拍桌子，可怕的事发生了，这张月光树打磨而成的酒桌，出现了几道大裂纹，她要是再拍一下，一向以坚硬著称的月光树都扛不住了。

“我去探探情况，苏辰你留下照顾阿月！”龙卿言还没等苏辰回过神来，一溜烟儿地跑了。

苏辰一脸懵逼，刚要找借口开溜，曦月一瞪眼，冷幽幽地问道：“准备去哪儿了啊？”

苏辰欲哭无泪，暗骂龙卿言不讲义气，留他独自面对莫名其妙就生气起来的曦月。此时的曦月就是*，一点就着，而且苏辰和龙卿言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所以龙卿言直接溜了。

此时，喧闹的春风楼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曦月面无表情地说道：“走，一起看看去，我也见识见识这位遗世独立的娇花。”

不知是哪个年代，据说是在长生殿建立之前，曾经有个凡人，他是一个诗人，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并流传到了后世，他有一首长诗，用大量的篇幅描绘了一种名为“琵琶”的乐器。

此时，在春风楼安静下来的同时，便有琵琶声传出，便如那位大诗人在诗中所写道的一般，初时“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动时，心亦动，随着那婉转而起的琵琶声，闻者亦入曲中；又闻“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而欢欣；再听“银瓶乍破”，如见“水浆迸”，曲调一转，已是“铁骑突出刀枪鸣”，仿佛置身战场，见那刀光剑影、人吼马嘶。*之时，一声如布帛撕裂般的音调响起，琵琶之音渐转沉寂，随着最后一个调子一收，四下更是悄然无声。

“我家小姐感谢诸位捧场，今日曲毕，有缘再会。”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响起，将听曲的众人拉回了现实。

这时，苏辰和曦月同时看向了场中央，那个万众瞩目之处，一位女子款款起身，怀抱琵琶，轻纱遮面，向着满楼的听众、观众施了一礼。她看着很年轻，不过双十年华，青丝如瀑，饰以珠花、璎珞，简约而不失华美，穿着齐胸襦裙，衣袂飘飘如仙子，而露在外面的眼睛空明又宁静，犹如水晶，波澜不惊。虽然遮住了脸，但恍惚间能看到她的些许真容，确如传闻一般，貌美惊仙，尤其是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这琵琶弹得可真好。”曦月由衷地赞叹了一句，“这妹子不会是琵琶成精了吧？”

“噗……”苏辰刚到嘴里的茶水没忍住喷了出来，“琵琶成精，真亏你想得出来，这是赞美还是挖苦啊？”

“当然是赞美咯，你这是怀疑本宫？”曦月斜睨着苏辰。

“不敢。”苏辰不置可否，把脸撇向了一边。

这时，场中那位如仙一般的女子看向了曦月和苏辰这边，眼神停留了一会儿，曦月察觉到，便笑着打了个招呼。她愣了下，点了点头，忽然就消失不见，在场众人顿时大哗，纷纷猜测宫亦谣去了哪里。

“你们……认识？”苏辰纳闷。

“不认识啊，她在看我，我跟她打个招呼而已。”曦月坦然地说道。

“……”苏辰觉得自己像个蠢蛋，干脆就不说话。

主角走了，围观的群众们也陆陆续续散去，辰、月二人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差点惊掉了眼球。

龙卿言正和一位轻纱遮面的江南女子有说有笑。

“哟，兄弟，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哟！”龙卿言嘿嘿笑着，朝苏辰挥了挥手。

“滚！”苏辰大窘，恨了龙卿言一眼。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宫亦谣开口问道。

“朋友间的玩笑话而已，宫姑娘不必挂怀。”龙卿言笑道，“来，在下为你介绍介绍我的两位挚友。”

“这位便是北冥天女，曦月。”龙卿言此时非常郑重，难得收起了笑脸。

“久仰天女大名，幸会。”宫亦谣与曦月见礼，心中既感叹曦月的出众，亦在好奇，单从外表来看，似乎与自己所听闻的天女殿下差距略大。

“至于这位嘛，是在下的生死之交，名为苏辰。”龙卿言道。

“苏辰？”宫亦谣这下是真的惊住了。

“呵呵，咱们坐下慢慢说吧。”龙卿言招呼三人落座，他很平静，既然对宫亦谣说明了苏辰的身份，就代表心中有了打算，而且宫亦谣也没有太特别的反应，想来亦有自己的想法。

“这样说来，宫姑娘不是无缘无故来找我们咯？”曦月笑嘻嘻地，看着这位在九州有着非凡名声的才女。

“其实本来没有特别的事，只是认出了天女殿下，特意前来拜会。”宫亦谣答道，“不过，天女殿下和太子殿下才像是有备而来。”

“哈哈，我就喜欢和聪明又直白的人打交道。”龙卿言抚掌笑道，“没错，我事先没有告诉两位挚友，因为我也是临时起意，我确实是有些事向请教一下长生殿的未来殿主，亦准备和你商量一些未来之事。”

“哦？”宫亦谣浅笑道，“那小女子洗耳恭听了。”

在苏辰和曦月发懵之时，龙卿言和宫亦谣便开始了一场谈话，这场谈话竟关乎着即将到来的异宝之争和苏辰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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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结盟

宫亦谣四人换了个地方，以防谈话被偷听。苏辰三人也得以来到春风楼从不对外开放的第三层，大感新奇。

这里相比一楼二楼，倒显得朴素、清新了很多，四人在会客厅，有侍女奉上清茶，随后便下去了，不打扰他们。

“太子要谈些什么？”宫亦谣问道。

“其实有两件事，我们一件一件来说吧。”龙卿言道，“一件是关于这次异宝之争的，大致情况我已听族人讲过，所以我的目的是希望能与你、与长生殿结盟，进入最终争夺战后，彼此之间相互照应，共谋异宝。”

宫亦谣沉吟道：“如此，长生殿能得到什么？或者说，我为何要答应同你们结盟。”

龙卿言笑道：“自然是对长生殿有好处，我才会找上宫姑娘。你或许不知道，这两年的时间来，我们三个一直在独孤竹前辈那里修行。”

“剑绝独孤竹？！”宫亦谣惊讶了。

“是的，正是道门十绝中排名第三的独孤竹！”龙卿言点了点头，继续道，“他在异宝刚现世的时候曾近距离感受过异宝之威，发现在其中一件异宝上有种特殊的气息，而那种气息与苏辰体内的某种力量相近，或许通过苏辰，可以和异宝产生共鸣，进而谋得异宝之一。”

此话说完，宫亦谣不由得多看了苏辰两眼，苏辰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宫亦谣继续问道：“我姑且相信太子殿下的话，请您继续说明。”

龙卿尧便道：“依前辈推测，苏辰夺得异宝的可能性非常大，如若事成，我可代表龙族答应，请长生殿共同参悟皇道异宝。”

这确实是得到了龙族方面的首肯，龙卿言才敢说出此话，而且曦月也随之许下了相同的承诺，想来也是有族中主事者的允许。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曦月三人修行时日不够，而参与争夺的都是这一代人中的佼佼者，几乎都比他们入道要早，加上个人资质和门派的培养，可以说都达到了元婴期，而他们三人不过初入炼神期，拿什么去和别人争？因此，两族主事为长远计，允许二人去寻找合适的人结盟，并且可以做出共享皇道异宝的承诺。

说实话，关乎本族未来的异宝，谁愿与人共享？

宫亦谣不心动是不可能的，那可是与“皇”有关的宝物，长生殿自然也想得到，否则又怎么会派出年轻一代弟子中最杰出的几人前来？龙族、凰族，都是实力极为强大的圣族，此番即便不能得到异宝，但若能因此与这两大皇族交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对长生殿也有着长远的好处。

然而，她看向苏辰，多少还是有些忧虑，叹道：“想来苏兄也是和二位一起了，虽能与龙族、凰族共谋，但苏兄的身份实在是敏感，我教一直以来和道武宫和平共处，此番若是苏兄身份暴露，只怕李淳罡会因此记恨我教。”

曦月道：“道武宫与长生殿分处南北，同出一个时代，据传在天地动乱之时更是并肩战斗过，我想道武宫没有必要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弟子而破坏了两教长久以来的友谊。再说，我和太子殿下提出的结盟，不是暂时的，而是长久的，今日你是代表长生殿，我和太子也各自代表本族，你我都不是站在自身的立场上来商谈这一次的结盟的。”

宫亦谣点了点头，道理如此，没有什么好反驳的，而且即便只看眼前，多了龙族和凰族两大强援，加上长生殿本身的实力，成事的几率可谓极大。至于道武宫方面的态度，两者本就是同一级别，没有谁害怕谁一说，只是宫亦谣不想惹来无端的麻烦而已。

苏辰默默叹了口气，他既是希望，也是拖累……

见宫亦谣仍在思量，曦月便道：“此事宫姑娘可以不急着答复，不如先听听我们要与你谈的第二件事。”

宫亦谣再次看了看苏辰，心中已有猜测，便道：“是与苏兄有关？”

曦月点头道：“正是，和我这位挚友的遭遇有关。”

宫亦谣道：“洗耳恭听。”

曦月将于苏辰有关的事，有所选择地告知了宫亦谣，让她了解到“弑师”一事的真相，希望她能在为苏辰翻案一事上出力。

宫亦谣听完后，不由得感慨：“苏兄当真命途多舛，不过此事我不能代表师门作出承诺，只能代表个人许诺，日后若有需要，亦谣义不容辞。”

苏辰抱拳道：“多谢姑娘。”

宫亦谣笑了笑，说道：“那么我就等三位的消息，当有需要之时，可以此信物到任何一地的春风楼找我。”说罢拿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交于曦月，令牌正面是“长生”二字，北面则是一个“宫”字。

此行目的达成一半，结盟之事尚可延后，而曦月和龙卿言的最大目的实际上是帮苏辰再拉一个帮手，这个目标顺利达成，他们两人也颇感惊喜。

“宫姑娘为何这么轻易地相信了我们？”曦月问道。

“一来，有天女殿下和太子殿下做担保，二来，就是自己的直觉了，直觉让我相信苏兄不是弑师逆徒。”宫亦谣说道。话虽如此，但最主要的原因只怕还是第一条，至于所谓的直觉，大概可以问问曦月，毕竟“女人的直觉”这种事，她应该很有发言权。

总之，目的已经达成，苏辰三人也算是正式和宫亦谣认识了，作为东家，宫亦谣吩咐人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招待他们。

曦月高兴坏了，虽然在外人面前保持了形象，但一桌子酒菜还是被她干掉了大半，让宫亦谣啧啧称奇。

“她就是能吃，别管她，我们喝酒。”龙卿言筷子都还没动几下，此时只能望桌兴叹，给自己倒了杯酒灌下去。

说到酒，龙卿言问宫亦谣：“妹子，有百年醉花荫么？”

宫亦谣愣了下，大概是对龙卿言如此称呼她很意外，之后才道：“百年醉花荫不轻易与人，让太子失望了。”

“叫什么太子啊，咱们也是朋友了，叫我阿龙就好。”龙卿言笑道。

宫亦谣无语，龙卿言又道：“这样来说，百年醉花荫是有的咯？”

宫亦谣点了点头，答道：“确实还有，不过收藏在师门内，日后太子若上门造访，小女定用此酒招待太子。”

龙卿言：“不是说了么，叫我阿龙！”

宫亦谣：“……”

另一边，曦月每吃一道菜，就让苏辰也一起吃一口，然后让他记下这些菜是怎么做的，口味是怎样的，以后好做给她吃。苏辰表面陪着笑，内心则极度崩溃。这十多道菜，每一道菜都各有特色，每一道菜都有一两种特殊食材，苏辰认都不认识，更别说以后给她做了。何况，这烹制之法也是春风楼的秘密，岂是他能轻易窥破的？

可是，曦月拍了拍他的肩头：“想想当初我们在祁天山脉吃了多少苦，现在才能一起吃这么多美味……”

苏辰立刻转头问宫亦谣：“宫姑娘，能否让我见见你们的厨子？”

宫亦谣：“……”她必须得承认，谈完正事之后，北冥天女和东荒太子实在是太平易近人了！

青空山，风云激荡。

前去做最后试探的死士也平安回归，引发了轰动。异宝没有异常，说明夺宝之战可以正式开始了！

修士大营之中，修者云集，最中央的大帐之内，各方势力的主事者聚首，听取最终结果。

仙雾缭绕，仙威弥漫，众绝仙前，一个小小的修士跪倒在地，汇报此行结果，然而他说话都在打颤，勉强承受着仙人之威在无形之中带来的压力。

他带来了众所希望的消息，预示着青空山将要开启一场只属于年轻修士之间的龙争虎斗！

“好，三日之后，正式开启观星战场！”一位年纪稍老的绝仙开口，其声透过大帐，传遍青空，令所有修士都听到了，整个青空山都沸腾了，各派主事回己方营帐，去做最后准备。

大帐之内，望舒长老和大司祭敖光走在最后，敖光问道：“天女殿下还未到么？”

望舒答道：“她已传来消息，已经抵达观星城了。”

敖光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我亲自去接他们吧，那个孩子的身份不宜暴露，你我前往迎接，最为稳妥。”

望舒赞同道：“说的也是，那便走上一遭。”

两人自大营中消失，无人察觉。

观星城，东门百里之外，曦月和龙卿言一眼就看到了各自熟悉的人，凰族大长老望舒以及龙族大司祭敖光。

苏辰立在原处，从好友的反应中猜出，眼前这两位深不可测的人定是两族的前辈高人。

“曦儿，好久不见了。”望舒笑着对曦月打招呼。

曦月脸红着跑到了望舒身边，略有些拘谨地说道：“大长老，好久不见了，小曦一直很想您呢。”

望舒笑道：“光想着我，没想着你的云妈妈？”

曦月立刻回道：“有！当然有！”

……

另一边，龙卿言恭敬地对敖光施礼：“徒儿拜见师尊！”

敖光欣慰地点了点头：“两年时间，从金丹期修入炼神期，不错，没有荒废时光。”

龙卿言垂首道：“徒儿不敢辜负师尊的期望。”

敖光却叹了口气：“莫要将自己逼得太紧，为师更高兴你能交到真心相待的朋友。”

龙卿言沉默，他在龙族之内也有真朋友，但只是一两位，更多的都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的陌生族人。敖光看在眼里，却只能悉心教导龙卿言，不让他走上歪路。龙族，毕竟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远处的苏辰看着眼前截然相反的两幕，心中滋味莫名。

寒暄完了，望舒与敖光将目光投向了苏辰，顿时让苏辰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而且来自两大绝仙于无意中散发的仙者气息，竟刺激到了苏辰体内的黑色剑魂。顿时，他体内黑白失衡，黑剑莫名暴动了起来，刹那间透体而出，竟是直刺望舒、敖光而去！

变故突生，苏辰、曦月和龙卿言大惊失色，而敖光和望舒则神色凛然，黑剑在他们身前一尺处被阻住，但依然铮铮而鸣，黑光暴涨，竟透发处不弱于绝仙的威压，将要刺破拦住了它的无形气墙。两大绝仙眉头一皱，各展神威，立刻将黑剑压制，同时，那突然而来的绝仙威压又刹那间消失，黑光一闪，黑剑竟从敖光与望舒的联手压制中溜掉，重归苏辰体内！

古怪至极的事，古怪至极的剑。

“先带他们离开。”望舒说着，一拂袖，带着苏辰和曦月刹那消失，敖光也带着龙卿言同去。

青空山转瞬即至，在北冥的驻地，大长老用于清修的营帐中，此时只有望舒、敖光，以及曦月三人组。

“小友，你的体内有很大的古怪啊。”望舒看着苏辰，直言道。

“可否让我和大长老为你诊视一番？”敖光严肃地问道。

“请便。”苏辰回过神，就地盘坐了下来。

望舒和敖光对视了一眼，联手施为，这一次他们刻意收敛了自身气息，各以一道神念探入苏辰体内，直接就进入了他的气海。

在这里，两人见到了一黑一白两道剑魂，环绕一枚璀璨的金丹飞舞，而在黑白剑魂之外，有隐约可见的邪异之气缭绕，且在渐渐消失。

然而，像是发现了外来者，黑剑剑锋直指两道绝仙神念，奔袭而来，白剑亦有所感，自发打出了一道剑气，威势竟不弱黑剑本体。

这是在苏辰体内，望舒和敖光不敢动手，否则苏辰会当场毙命，死无全尸，便顺势而退，离开了苏辰体内。

两道神念离开后，黑剑平静了下来，重回自己的轨迹，白剑发出的剑气也自行消散，未对苏辰造成损伤。

“长老，大司祭，苏辰没事吧？”曦月急道，刚刚还没等她和龙卿言说什么，敖光和望舒就已经开始探查苏辰了，此刻两人回归，她自然最是关心苏辰的情况。

“女大不中留啊。”敖光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

望舒皱起了眉头，懒得理会敖光所言，苏辰自然是没什么事，反而是她和敖光差点着道。

苏辰站了起来，神色迷茫，问道：“两位前辈可看出了什么？”

望舒问道：“你的剑魂从何而来？”

苏辰看了看曦月，见她点了点头，便如实说道：“我在入炼神期之前，体内便有两股奇怪的力量，一直在我体内争斗，害我无法正常修炼。后来得到天女殿下的帮助，我掌握了平衡两种力量的方法，因此又能修行。在我入炼神期时，锻造剑魂，又被这两股力量阻扰，屡屡毁我剑魂，后来我一气之下去炼这两股力量，没想到真把它们炼成了自己的剑魂。”

“这……”敖光也好，望舒也罢，一时无语，怎么听都像是苏辰耍小孩脾气，结果还真办成了。

“那你的剑魂以前有过异常么？”望舒又问。

“不曾有过。”苏辰回答道。

“看来，你的剑魂，或者说被锻造成剑魂的那两股力量，存在着很大的秘密啊。”敖光说道，“而且那黑色剑魂的气机确实与异宝之一相近，如此说来，这孩子与此宝的原主人会有因果。”

“异宝的原主人，岂不是……”龙卿言惊道。

皇道异宝的原主人，自然是一名皇者，苏辰与一位皇者有渊源，这种事龙卿言和曦月都不曾想到过，再看向苏辰时，表情甚是精彩。

“看来剑绝所言不差。”望舒点了点头，“不过，此刻我更好奇，异宝的原主人究竟是修界历史上的哪一位。神州自古至今，仅有四十六位皇者，至今异宝也未露出真容，因此也无法去推测其来历。”

“那苏辰体内为何有与异宝相近的气机？”曦月问道。

“不清楚，也许他接触到过相关的人、事、物，也许他就是皇道传人，一切都难以说清，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真相。”敖光说道。

“那要如何得知真相？”龙卿言问。

“归墟！”曦月忽然说道，“你们还记得要和我去一趟归墟的事么？”

“记得。”苏辰和龙卿言点头。

“归墟是轮回起止之地，魂入归墟，可在轮回之地映照出自己的三世三生，也许去一趟归墟，可以解开你身上的谜团。”曦月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望舒说道，“你们若能寻到琅寰阁，借琅寰阁镇教之器一用，亦可知今生一切。”

“你说的可是三大神镜中的渡世镜？”敖光问道。

“没错。”望舒说道，“琅寰阁记载历史从无差错，皆是因为渡世镜可观遍天下事，知晓世间一切真相。可惜的是涉及到皇者，渡世镜就无用了，而且琅寰阁虽有史书流传于世，但其根基所在一直无人得知，他们的人也几乎从不现世，因此世间从来只知其名。”

“此事暂且按下，苏辰你大可放心，那两股力量在你体内不会对你造成妨碍，相反，若是运用得当，这可以成为你的杀手锏。”望舒说道。

苏辰点了点头，望舒又拿出一副面具，交给苏辰：“此物赠你，将面具戴上后可以自由变换模样，同时能遮掩你的本源气息，别人查探不到你的真身，除非修为能够超越绝仙境界。”

“多谢大长老。”苏辰收下了面具，向望舒行了大礼，这实在是一份天大的恩情，有了这张面具，苏辰只要不显露真身，就真的可以不用躲躲藏藏，瞻前顾后了。只不过，他所修习的与道武宫有关的道法和战技还是不能轻易使用，否则必引起别人的怀疑。

“三天之后，大战开启，你们先去好好休整。”敖光说道，随后龙卿言和曦月、苏辰一起离开，敖光和望舒还有事需要商议。

“你怎么看？”敖光问道。

“如果史书记载无物，苏辰这孩子必然与那位‘皇’有关。可惜，不知道这是他的福还是祸。”望舒长长一叹，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不是有传说么，那位皇者始终在世间轮回，不知真假与否。”敖光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所以，龙族大司祭有何打算？”望舒平静地问道。

“那么，凰族大长老又如何计划？”敖光带着笑，反问道。

两人互视，营帐中一时寂静，俄而，两人同时一笑，已有默契，何须多言，只需践行便可。

第四十二章

北冥天女和东荒太子的到来，引发了一阵轰动，这也意味着年轻一辈的大战也要正式展开了。

另外，宫亦谣亦低调抵达青空山，与己方人马会合。

三天的休整，很快就结束了，第四日拂晓，众修士齐聚青空山大营内，人头攒动，一起望向无云的晴空。

半空中，敖光、望舒以及其他多位绝仙并列，静待太阳完全升起的那一刻，届时他们将以莫大法力开启一个古老的战场，让修界的年轻人们进入其中，争夺前往青空山内部的资格。

“最后一次向诸位说明，此次资格争夺战在观星战场内进行。”那位老牌绝仙威严地说道，“吾等在战场中放置有十枚晶玉，只要得到一枚晶玉，就有资格参与最后的争战，所以，最多只有十个人可以争夺皇道异宝。当然，战场只维持五日，五日之后回归并手持晶玉者，方有资格。”

场中一片哗然，在场修士不下数百，但只有十个名额，可以想象这五天之内的争斗会有多激烈。

这时，老绝仙扫视了大营一遍，补充道：“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如何来决定晶玉的归属，当然诸位都是修界的好苗子，决不允许互相下死手，即便有私仇也给我收敛起来，否则，一律剥夺资格！”

那些彼此有嫌隙的宗门或者个人都互相看了看，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这时，曙光乍现，老绝仙朗声道：“诸位道友，可以开启战场了！”言罢，他第一个结出法印，打向青空山上空的某个位置。其他几位绝仙也点了点头，各自结出不同的法印，打在不同方位。

法印不散，并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底下观看的人顿觉刺目，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忽然间，一股惨烈的杀意涌现，众人仿佛听到了穿越无尽岁月而来的战马嘶嚎，随之，金戈交击、喊杀之声震慑心魄，令在场不少人都心神不稳，即便是在达到了元婴期的那些修士，都几乎软倒在地。

似是察觉到众修士的异状，一声清越的凤鸣骤然响起，战场之音刹那消失，只余凤鸣声声，如天籁入耳，抚平众修士震荡的心神。

发声者，正是北冥大长老望舒，随着战场之音消弭，天空之上已经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其中黑雾翻涌，血色弥天，惨烈至极。

大约一刻钟后，老绝仙才道：“观星战场已经平稳，众人可以进入了，记住，你们只有五天的时间，找出十枚晶玉，并坚持到最后的人，方有资格。”

话音落，数条金光大道自裂缝处延展至地面，一瞬间，但凡符合条件的修士一一踏上了金光大道，涌入了那可怕的战场之中。

“我们也走吧。”曦月对身边的两人说道。一人自然是易容后的苏辰，另一人正是龙卿言。龙凤两族结盟之事早有端倪，此时凤族天女和龙族太子走到一起证实了这件事。

苏辰落后曦月一步，带着一副银质面具，身穿北冥战将的服饰，关注这边的人多数以为这是北冥天女的手下。

一道道身影越入观星战场，曦月三人进入之后，迅速前进，不做任何停留，无论如何，要先寻到一个相对安全之地，并与己方的人马汇合。

其他的人也基本上是做此打算。

这片战场非常辽阔，三人一边赶路一边观察四周，触目所及，尽是破败，甚至还有未曾干涸的血迹，让人有不好的联想。

“观星战场到底有什么来历？感觉像是在另一个空间。”龙卿言皱眉问道，他发现了不少不曾腐朽的骸骨，甚至还有残尸。

“观星战场的来历很久远，听说是在人族的黑暗时代出现的。”苏辰说道，“但后来为什么会被从九州大地上分割出去，这我就不知道了。”

“听说这片战场在不同时代都曾显现过，最近的一次似乎是在灵皇时代，那时整个神州都遭受了入侵，在不同的地方都发生过惨烈的大战，想来观星战场也是其中之一。”曦月补充道，“也许是承受了太多的战与火、血与骨，所以观星战场被前辈大能从大地上分割了出去，避免大地祖脉被污染。”

灵脉受到血煞之气的污染而变异甚至被毁掉的事情在神州大地上是发生过的，而大地祖脉关乎九州的气运以及千千万万生灵的生机，马虎不得，所以前贤大能将这样一处战场与九州分离，使之成为一个独立的所在也情有可原。

事实上，神州大陆上的多数绝地、禁区都是类似的原因形成的，有些仍在神州大地上，有些则被隔绝了起来。

依曦月推测，如果观星战场不被隔绝开来，那么在这个战场上所累积起来的血煞之气、恶灵怨气等等，足以将整个战场化作一个生命禁区，而观星战场原本就位于青州灵脉之上，与九州的祖脉相连接，长年累月下来，多半会危及到九州祖脉，造成更可怕的后果。

而这些最强不过元婴期的青年修士们能安全进入观星战场，是在通过金光大道时，受到了众绝仙的施法庇佑，身上已有护身咒法，能够在一段时间抵抗战场带来的影响，而五天，就是这个咒法能够生效的最安全的时间，超过五天，咒法的效果就会减弱，那时，众修士就危险了。

三人正在赶路，前往与盟友约好的方位。

忽然，变故突生，路边的一具不完整的白骨猛然袭杀距离最近的曦月，苏辰反应够快，一把将曦月拉开，三人都躲开了一段距离。白骨以骨掌为刺，这一击落空，这半截白骨发出了咔咔地响声，漆黑的眼洞中，分别有两点血光亮起，张开缺了一块的嘴，发出了一声呼啸。

三人严阵以待，却见越来越多的“咔咔”声响传出，一具又一具骸骨动了起来，有些相对完整，有些也缺胳膊少腿，甚至有那种头骨都少了半截的，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的眼窝深处都有血色光点。

“这些骷髅……是成精了么？”曦月苦着脸问。

“反正不可能是有人操控，倒很像是这些骷髅产生了一些自我意识，只不过它们还没有诞生高等的智慧。”苏辰皱眉道。

“真要有诞生出高等智慧的骷髅，咱们就只能逃之夭夭了。”龙卿言说道，“据说西方大陆有个亡灵族，其分支之一就全是骨头架子。”

“那是骨灵族，确实是亡灵一族的分支，族人全是由骸骨修炼而来的，说是骷髅成精也不为过。”苏辰道，“他们已经是智慧种族了，和这些家伙比起来高了可不止一个档次。而且骨灵族的强者甚至能自己造生出血肉，和寻常生命可以说没有太大区别。”

“你们还有闲心聊天啊！”曦月紧张的要死，然而两个伙伴居然闲聊了起来，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无妨，这些骨头架子我们能对付，只不过不要拖得太久，否则会有越来越多的亡灵汇聚而来。”苏辰宽慰道。

“就怕引来大个的，谁也不知道这个古老的战场上有些什么样的存在。”龙卿言道，“我们迅速突围，摆脱他们。”

“好。”苏辰和曦月点了点头。

骷髅大军的行动比较缓慢，给了他们交流的时间，既然是对付亡灵，龙卿言占了先天优势，商定之后，他直接展开双翼、化出龙形，庞大的身躯将两位好友围起的同时，龙尾横扫，刹那间将最前方的十来具骸骨击散，而附着于龙躯之上的太阳之力侵入了骸骨，顿时将亡灵尚不完全的本能意识焚烧了个干净。

苏辰和曦月跃上龙卿言的背，紫金神龙双翼一振，刹那远去。

就在他们离开后，大地震动，一只巨大的骨掌蓦然自地底伸出，按在了成堆的尸骨上……

不仅是苏辰三人，其他进入战场的修士也或多或少遭遇了亡灵的攻击，不过敢进入战场的人本事都不差，大多数都脱离了险境，也有部分修士被突然出现的巨大亡灵生物所袭杀，肉身不保，不幸遭难。

不过，绝仙施于他们身上的咒法也起了作用，保住了这些修士的元婴和神魂，带他们迅速离开了战场，但这些人也只能退出争夺战了。

三人在一路上见到不少修士被亡灵大军围攻，不单单是骷髅，还有死灵、怨魂等等，其中不乏一些诞生了高等智慧的亡灵。不过进入战场的修士多数都是抱团的，算下来，那些折损的人不过五分之一。

“看来这五天不仅要面对活人，还要对付这些死人。”苏辰叹了口气，如此总结道。

“先不管这些，尽快与大队人马汇合。”龙卿言已经重归人形，毕竟以龙身赶路的话太过招摇，而流云舟是他们保命的底牌，不可轻易动用。

“汇合之地就有一枚晶玉，看来你我两族早有准备。”曦月说道。

这就是他们两人所能享有的便利，决策之人中就有自己的家长，为了本族的利益和未来，他们可是不介意作弊的，不过龙凤两族只是向自家的年轻人透露了同一个位置，算是给别人多留一个机会。

毕竟，龙族和冰凰族世代交好，早在异宝现世的时候，双方高层就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了。

途中，三人组又遭遇了几次来自亡灵的袭击，都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至于其他的竞争者，在晶玉出现以前，暂时还不会起争端。

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他们终于抵达了约定之处。

这是一处相对安全的所在，已经有四人在此布下了防御之阵，两男两女，同处阵中，正等着曦月和龙卿言。

“老大！这边！”其中一个男子眼尖，看见了龙卿言，连忙招呼。

“天女妹妹也来了。”那两个女子也看见了曦月，露出了笑容。

这两男两女，分别来是东荒和北冥的人，两名男子中，一人赤发如火，发间一对龙角如同红玉珊瑚，眉眼间英气勃发，身穿一身火红战甲，煞是英武；另一男子则穿着青衫，手中执折扇，眉目温润，风流倜傥，发丝则是青碧之色，有一对青色龙角；而北冥的两位女子，是一对双胞胎，她们的模样和服饰都一样，皆是青蓝色羽衣，雪白的头发，连双瞳都是银白，只从外表看不出种族。

“你们行啊，我不在的时候一个个的居然进入元婴期了。”龙卿言斜眼看着两个好兄弟，腻歪地说道。

“老大，我们入道修行比你早，修为比你高很正常嘛！”红发的龙族男子笑嘻嘻地说道，他是来自赤龙族的华烨，是当代赤龙王的曾孙之一。

“卿言，你还得加把劲。”青衫男子手摇折扇，慢悠悠地说道。他是青龙王的曾孙，名为青嵇，而且与龙卿言的青梅竹马的恋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某种程度上来讲，青嵇是龙卿言的大舅哥。

龙卿言无语，这两人从年龄上来讲都比他大，修道也比他早，至于华烨为何叫他老大，自然是有原因的。所以，青嵇和华烨修为高于他也属正常，能在十八年的时间里修入炼神期，这种天赋已经很惊艳了。

其实，曦月三人若是继续呆在竹剑谷潜心修炼，必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元婴期，一方面竹剑谷的环境特别适合修行，另一方面三人组的天赋真心强大，否则也不可短短两年突破金丹期而修入炼神期。

另一边，那对双胞胎姐妹也在和曦月寒暄。

姐妹俩出自附属于北冥的一个非人族类，该族本体是一种名为雪鸾鸟的禽类，自北冥城创建之后，雪鸾鸟族就追随于北冥冰凰，传说雪鸾鸟族的始祖是第二任北冥天女的女儿，那一任北冥天女放弃权力选择了外嫁，生下了两个女儿，其小女儿的血脉发生了变异，成为了不同于冰凰的另一神禽。后来天女的丈夫在冲击更高境界时意外陨落，族中长辈将她以及一双女儿接回了北冥。大女儿是纯血冰凰，在预言的指示下被选为了下一任天女，而小女儿亦留在了北冥，后来衍生出了雪鸾鸟族。

而这对姐妹，姐姐名为雪芳，妹妹名为雪菲，自小在北冥长大，年长于曦月，幼时曾陪伴曦月修行、玩耍，关系很亲。

寒暄之后，姐妹俩问起了苏辰的身份和来历，龙族那边三人也围了过来，青嵇和华烨也同样好奇。

曦月如实告知，让另外四人一阵惊异，苏辰的事他们也都知晓，不过他们还真没想到这一次夺得异宝的关键居然就是道武宫的“通缉犯”。因为之前天女和太子在向族内商议之时，仅仅告知了信得过的长辈真实情况，而两族长辈并没向青嵇四人说明这些，只告诉了他们要全力支援曦月和龙卿言，以及与他们同行的关键之人。

“敢问苏兄，道武宫所言是真是假？”青嵇严肃地问道。

苏辰显露出真容，平静地说道：“那要看李淳罡是怎么对外说的。如果他说的是本人残杀了恩师一家，那自然是假。这一点我心知肚明，而天女殿下和太子殿下亦选择了相信我。”

曦月说道：“此事有很深的隐情，在这里无暇细说，四位只需要信任苏辰便好，并且替他保密，他身上的冤屈还未洗脱，若是暴露将非常麻烦，而且会影响到我们这次行动。”

“详细的情况我会跟你们两个说。”龙卿言对两个挚友说道，“此间事了，我会回东荒处理一些事情，到时候跟你们说明一切。”

华烨和青嵇略一沉吟，同时点了点头。

另一边，曦月也和雪芳雪菲沟通好了，因为苏辰届时将一同前往北冥，有更多时间了解详情。

苏辰叹了口气，但也感到一阵轻松，这一次他们将要联手，就怕在合作过程中彼此不能信任，能提前解决一些可能出现的矛盾自然是一件好事。

“对了，你们有没有见过长生殿的人？”龙卿言突然问道。

“长生殿？什么情况？”华烨不解地问道。

“我们和宫亦谣也谈好了，此次异宝争夺，北冥、东荒将和长生殿联手，多一份力量也一份保障。”曦月解释道。

“哇！宫亦谣！”华烨震惊，然后面露喜色，“我可是仰慕她很久了！这一次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心目中的女神了！”说着还搓了搓手，激动地蹦了两蹦，就差流口水了。

雪芳雪菲掩嘴轻笑，青嵇仿佛恨其不争地摇了摇头，说道：“华烨，我们都理解你单身至今的痛苦，不过你得注意自己的形象，要是宫姑娘此刻正在某处，恰好看见了你……”

华烨脸色一变，紧张地四处望了望，然后怒怼青嵇：“你个斯文败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蹉心思，你不也是垂涎宫亦谣的美色很久了么？”

青嵇淡然地摇起折扇，昂了昂头，说道：“我那是听闻宫姑娘才情无双，甚为钦佩，希望有朝一日可与佳人一论琴棋书画，共赏风花雪月。”

龙卿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情地说道：“行了，你老爹两年前上长生殿替你提亲，结果人根本看不上你，这我和华烨都知道，就别装了。”

青嵇大惊：“什么？你们也知道了？”

龙卿言看了看曦月、苏辰和雪芳雪菲，怜悯道：“现在又多了四个人了。”

青嵇瞬间崩溃，仰天长啸：“苍天啊！我一头撞死算了！”

众人皆笑，上门提亲被拒，是挺没面子的，尤其是青嵇还是青龙王的曾孙，地位显赫，可想而知宫亦谣拒绝提亲后，青嵇是怎样的心碎。

“也不怪宫姑娘，要让我跟一个不认识甚至都没见过面的人成亲，我也一样不愿意。”曦月笑道。

“那万一你错过一个绝世好夫婿呢？”青嵇不忿地问道。

“再绝世，能有本宫绝世无双？”曦月傲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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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第一战

战场上的战斗声逐渐平息了下来，整个观星战场所在的空间只剩少数亡灵生物活动时发出的些微声响。

“观星战场究竟有多大？”曦月问道。

“据说是观星城的两倍大小，不过实际进来之后，感觉相当广阔。”雪菲答道，她们姐妹俩先进来，粗略探查过。

“要先和长生殿的人汇合么？”华烨又问。

“不必，长生殿另有盟友，他们会一起行动，我们两方同时寻找晶玉，到时候可以在暗中彼此支援。”龙卿尧答道。

“应该很快有人找到我们这里，我们先好好休整，应对接下来的挑战。”曦月说道，“我们需要在五天的时间里保住晶玉，还要生存下去。”她们除了要面对同入战场的各方修士，还有战场内的各种亡灵生物。

众人皆点了点头，这处藏有晶玉之地相对安全，没有亡灵生物活动过的痕迹，但并不保证未来的五天不会出现那些危险的家伙。

战场彻底安宁了下来，曦月一行七人盘坐调息，在她们身周有一座守护法阵，以数种灵石筑成，正熠熠生辉，将几人隐匿在内。他们虽然抢得先机，不过这只能换来暂时的平静，其他人迟早会找到这个地方来。一旦有别人寻来，那就意味着挑战的降临，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将自身调整到最佳状态。

尤其是对苏辰、曦月和龙卿言而言，他们在修为上没有优势，就只能确保自己处在最佳状态。

战场的天空中总是血云密布，不知来自何处的光源照亮了这片古老而凶恶的土地，而在血运的掩映下，呈现出不详的暗红。

苏辰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曦月等人还在打坐，他是因为心中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悸动，感觉不是很好。这种悸动，来自他体内的两道剑魂，这对充满了谜团的剑魂向他传递了些微情绪，似乎与这观星战场有关。

“为什么会如此？”苏辰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双剑魂的反应？”黑白双剑是以原本无故出现在他体内的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锻铸而成，他还没有弄清那两股力量的根源，因此也无法知道为何双魂会出现奇怪的反应。

苏辰没有离开守护阵，也没有惊动其他人，在默默思索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吵闹声，他回过神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了两队人马，离他们这里不是很远，似乎那两队人马发生了争执，不过两方没有打起来，应该在克制，毕竟他们也不想引来战场上的亡灵生物。

吵闹声惊醒了其他几人，曦月率先醒来，见苏辰站着，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苏辰简单说了下，此时其他人也相继发现了那两方人马。曦月皱着眉想了想，对众人道：“看样子这里不能继续呆下去了，我们暂时隐匿起来，不要与别人发生冲突。”

还有整整五天时间，也许不到五天时间了，他们要坚持到最后一天，并且还要保住已有的晶玉，故此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能躲则躲。

苏辰众人皆听从了曦月的安排，雪芳姐妹和龙族两个大少爷解除了法阵，一行七人准备直接闪人。

然而，争执声忽然停止，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九个人，其中四人在一边，另外五人在另一边。

“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人，真是意外的收获。”四人组里，一个男子冷笑着开口，同时看了看对面的五人组。

“你们手上可有晶玉？”五人组中一个冷艳女子问苏辰等人，神情甚是高傲，没把苏辰七人放在眼里。

“没有。”龙卿言淡然答道，对面全是元婴初期的修士，他们估计对付不过来，只能先认怂。不过，堂堂北冥天女、东荒太子，又岂会容忍别人以这种语气对他们说话，所以龙卿言虽然搭了话，但看也没看那些人一眼。

“四个元婴初期，三个炼神期，正好，我需要几个手下替我做事，就你们好了。”那冷艳女子想当然地说道，他们有修为的优势，自然没把东荒与北冥的这个小小七人组放在眼里。

“哪里来的狗在叫，吵死人了。”曦月不耐地挥了挥手，“赶紧换个地方，我还没睡够呢。”说着，背着手就走。

雪芳姐妹、苏辰以她马首是瞻，自然是随她而动，龙卿言三人也是如此，七人理也不理这些突然出现的人，直接转身走人。

“听不懂人话么？”那女子眼神转冷，有些恼怒。而之前与她们起了争执的人则一个似笑非笑，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更让人面子上挂不住。

冷艳女子对同行的一个男的使了个眼色，那男子会意，身一动，手中赫然初现一口大刀，劈向了靠后的华烨。

本来想隐忍的七人组，此时也不可能再退让了，华烨冷哼了一声，回身一抓，将那口劈向他后脑的刀给抓住，然后说道：“不理你还以为大爷我怕了你们吗？当老子好欺负啊！”

在偷袭的男子惊愕的眼神中，华烨一脚踹了上去，踢在此人小腹，而刀还被华烨抓着，那男子也不肯松手，因此直接在原地平飞了起来，华烨又以倒肘重重击在他背上，一声骨裂的声音传出，此人口中呕红，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脊梁骨已经被赤龙王的曾孙给打断了。

那八人神色一凛，华烨挑衅地盯着他们，徒手将刀给捏成了麻花，手中腾起烈焰，将这口看起来还不错的宝刀给烧成了废铁。

“来啊，大爷我正想活动活动筋骨呢！”华烨点指着对面八人，一脚踏在了地上那人的身上，这个刚想爬起来的男子再次扑倒。

“嚣狂的家伙，死来！”冷艳女子那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暴喝一声，纵身一跃攻来，硕大的拳头直捣华烨脑袋。

华烨也出拳，运转真力轰了过去，两人拳头对拳头，砰然一声响，华烨纹丝不动，敌对的人却倒退了十余步，可以看到他的手还在发抖，伸不直也握不紧，眼神甚是惊恐，他问道：“你是谁？”

“华烨！”华烨只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并没有透露自己的来历。

“好，我记住你了！再来！”那男人咧嘴一笑，运转灵力至指端，噼里啪啦一阵响，他的手就恢复原样了，而后他脚一蹬，将地面都踏出了一个坑，再次攻向华烨。

他仍是以拳进攻，但这一次出拳明显有些不同了，拳头上包裹着炽盛的白芒，携千钧之势砸来。

“这是佛门的金光拳，可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和尚。”华烨一边说着一边予以回击，他侧身甩出一记鞭腿，仿佛间显现出了龙尾之形，正是龙族战技中最为常见的“神龙摆尾”。

拳腿相击，股荡起一阵猛烈的劲风，疑似佛门弟子的男人拳头上金光炸裂，分裂成无数道光束轰杀华烨。

华烨凝神以对，飞速出掌，凭借龙族强悍的肉身之力硬是化解了大部分光束，其他光束无法避过，但华烨也毫不退让，全数接下。两人修为差距不大，佛门金光拳亦是非凡，华烨其实也不太好受，但龙族天生的傲骨让他始终不吭一声，傲立当场。

不过，金光拳后，更多的攻击随之而来，这男人拳脚功夫甚是了得，又疑似与佛门有关，华烨虽然自傲，但也没有掉以轻心。两人拳对拳，脚对脚，打得“砰砰”作响，飞沙走石间整出了不小的动静。

两人的大战波及了华烨脚下的可怜虫，华烨在接招的间隙想起了他，一脚将他踹开，免得干扰对决。

“千潼，速战速决！”冷艳女子忽然出声，她看了下身后，神色有些焦急。

众人皆是一震，一股寒意冒上心头，华烨和千潼对视了一眼，有心要分个胜负，但也明白两人之战惊动了附近的“土著”，因而心有默契，决定各出最后一招决出高下。

两人隔开了一些距离，只见千潼直立，忽然间宝相*，双手合十，口诵佛号，背后一个卍字符号浮现，金光璀璨，衬得他宛如佛陀在世；另一边，华烨弓起身子，双手虚握如爪，其中一脚弯曲以脚尖点地，势如潜龙。

“糟糕！”冷艳女子心一沉，远处天边出现了一个格外庞大的身影，那是一具巨大的蛇骨，眼窝处两团妖艳的红光，正盯着这边。

“般若印！”

“潜龙出渊！”

对战的二人同时动了，千潼身后的卍字旋转着缩小，化入他的手中，随着他一掌印出，卍字绽放神光，轰然出击；华烨点地的脚一蹬，身化龙形，挟裹着炽烈的火焰扑杀而出。

烈焰与金光同时炸裂，两道身影在刺目的光芒中倒飞向各自阵营，青嵇接住了吐血的华烨；冷艳女子那边分出两人，一人救走了脊骨断掉的男子，一人接下了昏迷的千潼。

未参战的四人早就跑了，这两方救下自己人后也连忙亡命飞奔，因为那个亡灵巨蛇已经来了！

就在双方刚刚跑掉的时候，一截巨大的白骨蛇尾砸下！大地剧震，气浪汹涌翻滚，席卷了开来，甚至掀起了万斤重的巨石，逃命的苏辰等人被这气浪裹住、卷起，苏辰一手拉住了曦月，一手拉住雪菲，而雪菲也伸手拉住了自己的姐姐，而龙卿言背着华烨，青嵇连忙抓住了龙卿言的手臂。

然而亡灵巨蛇一击落空后，蛇尾横扫向了七人组这边，雪菲察觉到了蛇尾的攻势，对苏辰喊道：“保护好天女！”然后一扬手甩开了苏辰，雪芳雪菲被卷向了一个方向，苏辰干脆搂住曦月，两人被卷向了另一个方向，但也正好躲开了亡灵巨蛇的这一次进攻，蛇尾再次砸在了地面上，又一次掀起了滔天的气浪，尘土飞扬、巨石翻滚，夹杂着不少尸骸，将七人吹散。

也不知过了多久，亡灵巨蛇消失了，这异样的风暴也渐渐平息，然而大地已经面目全非。

苏辰怀抱着曦月，将她保护得很好，先天剑罡全力运转下，他们俩都平安落地，只不过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他们不会有事吧？”曦月急道。

“雪芳和雪菲应该没问题，我倒是担心龙卿言他们。”苏辰眉头紧皱。

平安落地后，两人已经沿着一个大概方向走了一段路，然而谁也没有遇上，不管是盟友还是敌对。

“唉，真是无妄之灾。”曦月嘟囔道。

“能平安脱险就不错了，我们赶紧找到他们吧。”苏辰失笑。

曦月点了点头，两人继续赶路了。

观星战场中的景象仿佛亘古不变，他们辨不了方向，亦无法估算时间，只能沿着一个方向不断往前。这个从九州大地上被截取出来的古老战场，在尸煞之气长年累月的侵染下，早就寸草不生了，目光所及只有光秃秃的土石，以及不知何时出现、至今都未曾腐烂的尸骸，甚至还有闪着妖异微光的暗红血迹。

一路前行，两人遭遇了几次亡灵生物的围攻，还在没有惊动大家伙，曦月和苏辰总能及时突围，倒也有惊无险。

又一次脱险后，两人不得不选择躲起来。

“这样下去，人还没找到，我们先得累死了。”曦月说道，她捂着左臂，指间有闪着蓝色光泽的黑血渗出，在刚才的突围中，曦月不慎受伤，而且有股力量纠缠在伤口附近，阻止伤口愈合。

苏辰叹道：“先在这休息一下，把你的伤处理了。”

曦月也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苏辰又对她道：“让我看看。”说着，指了指曦月的左臂。曦月将左臂伸出，露出伤处，苏辰看了看，松了口气，对曦月说道：“是很轻微的尸毒，凤凰血足以解掉。”

“好像是在好转，可是很慢。”曦月噘起了嘴，伤口在隐隐作痛，让她左臂使不出力气来。

“我再帮你处理下。”苏辰说话间，取下曦月腰间的香囊，从中拿出了一株黑色的莲花，墨玉莲。他撕下一片花瓣，贴在了曦月左臂的伤口上，顿时黑雾蒸腾，嘶啦作响，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疼！”曦月忍不住缩手，两眼泪汪汪，她真的感觉到了一股灼烧感从伤口那里传来，好像血液都要烧起来了。

苏辰坚决拉住她的手，温柔地解释道：“墨玉莲对解尸毒祛煞气有奇效，你忍耐下。”

然而曦月真的很难受，这种血液和肌肤仿佛都烧了起来的感觉她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可苏辰这混蛋拽着她不松手，还一直把莲花瓣按在她的伤口上，实在可恶！曦月疼的受不了了，直接张口咬住了苏辰的手腕，力道还不轻，苏辰怪叫了一声，差点松手。

估摸着半个时辰后，曦月疼得满头是汗，竟昏睡了过去。但她终于松了口，墨玉莲的药效也发挥了出来，从伤口处渗出的血液不在是黑色。苏辰如蒙大赦，先安置好曦月，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被咬的手腕，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只手已经不属于他了……

天空上仍然是一成不变的血色，苏辰轻叹，不知道失散的伙伴如今怎样了，尤其是龙卿言和青嵇，两人还带着受伤的华烨，想来更不容易。

恍惚间，双剑魂又一次传递出了某种意义不明的情绪，苏辰一惊，寒意上涌，可他再次观察四周，仍然没有发生什么异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辰更加迷惑了。

第四十四章 天音

曦月没有昏睡太久，她醒来时，苏辰正站着，不知道在干嘛。

“你怎么了？”曦月问道。

“嗯？你醒了？”苏辰被惊到了，回过头来，“不知道，有些奇怪的感觉从我的剑魂上传递出来。”

“有这事？”曦月吃了一惊，随即不满地说道，“哼，当初就跟你说过，来路不明的东西别乱动，现在出问题了吧？”

苏辰扣了扣后脑勺，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应该是战场上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剑魂的共鸣吧。”

曦月白了他一眼，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太久，而是问起了苏辰详细的情况，不过苏辰自己都搞不明白，所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两人只能先放弃这个问题，瞅准一个方向继续前进。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们终于见到了一点人烟。

远处似乎有个营地，有人在走动，他们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些木材，搭建起了简易的棚屋。

“敌我不明，先观察一下。”曦月小声对苏辰说道。

两人小心潜行，接近那处营地。曦月进入炼神期后，发掘出了飞羽的更多用处，其中一片飞羽能够隐踪匿行，足以庇护她和苏辰两人了。

营地外围有灵石筑成的法阵，灵石微微闪烁，代表法阵一直在运转，曦月和苏辰就在阵外一块巨石后面，悄悄探出脑袋，观察营地，想看看是些什么人，然后再采取行动。

“等等，那个人很眼熟！”苏辰眼尖，看见了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

那人器宇轩昂，眉飞入鬓，身材高大，气质很是不凡。他正在听别人讲话，而讲话的人身子微躬，对其甚是恭敬。他们说了一会儿，吴谦脸色一阵变换，然后进了一个棚屋。

“哦，原来是他！”曦月想起来了，进入战场前那三日内，她曾经在青空山大营内低调地闲逛过，那时见到过这人，当时他身边就有几个追随者，名字叫吴谦，是天子监的人。

听曦月这么一说，苏辰也想起来，因为当时是两人一起在外闲逛。

“我们和天子监没什么矛盾，要不要去求助一下？”曦月询问苏辰，这确实值得考虑，就靠他们两人，要找回失散的龙卿言等人确实有点困难，观星战场实在太大了，又危机四伏，就怕还没找到人，自己先出事了。

“如果能遇到长生殿就更好了。”苏辰砸了咂嘴，颇有些心动。对于天子监他谈不上喜恶，只不过是对于不曾接触过的人有种天生的戒备，如果没有更好的选择，也只能去求助天子监了。

还好，晶玉没在他们身上，倒也不怕被算计。

“你是不是在想宫亦谣啊？”曦月白了他一眼，故意调侃道。

“没有。”苏辰否认，但老脸却是一红，说实话，他想起长生殿的时候还真想到了宫亦谣。

见他脸色发红，眼神飘忽，曦月哼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天子监的营地，发现他们有了动静，连忙推了推苏辰。

果然，天子监出动了总共十来人左右，领头的就是吴谦，在之前和吴谦讲话的那人的带领下，朝着某地疾驰而去。

“跟上看看，说不定还能浑水摸鱼。”曦月眼珠子一转，想到了某个可能，招呼苏辰悄悄跟了过去。

跟着吴谦等人七拐八绕，避开了一些危险区域，在距离天子监的营地大概有二十余里的地方，吴谦一行人停了下来，十个人彼此散开，将另一处营地给悄然包围。

这里只有一个防御阵法在运作，透过法阵可以看见其中的人。

曦月和苏辰落后天子监的人不远，以飞羽隐藏行踪，亦能看清吴谦他们想要围攻的人。

“等等，那不是……？”曦月和苏辰同时一惊，认出了防御法阵中的人，三男两女，其中一个女子风华绝世，空灵如仙，正是宫亦谣！

“堂堂儒门大派，居然搞偷袭，真是无耻！”曦月不忿，同时在想办法该怎么通知长生殿的人。

“我去制造点动静，引起他们的注意。”苏辰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四周，准备搞事。

“别傻，要是引来亡灵生物，咱们更麻烦。算了，伺机而动吧，先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曦月没有同意，之前那条大蛇留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连元婴期的修士都不愿意面对，其修为想必极高，恐怕是在凡境后三阶之中。

见曦月如此说，苏辰只能暂时作罢。

这时，天子监的人动了，一共五人从正面发起了突袭，以法宝、灵术轰击长生殿五人布下的防御阵法，顿时神光肆虐，响声震天，法阵轰然崩塌，将正在打坐调息的宫亦谣等人惊醒，立时展开反击。

长生殿五人，以宫亦谣为首，分别是商泣云、曲陵角、徵无弦和羽银泠，正是这一代年轻弟子中最出色的五人，合称“五音”。

商泣云袍袖一挥，一张古琴出现，他单手拨弦，琴声铮然，琴音如剑，杀伐之气凛然，竟是以一己之力接下了天子监五个人的合击。商泣云岿然不动，琴弦未停，琴音不绝，但天子监的五人已然被缠住，陷入了由古琴之音交织而成的剑网之中。

与此同时，又有四人见机攻杀而来，曲陵角、徵无弦各自迎上两人，宫亦谣和羽银泠护守在商泣云身边。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杀，并没有让长生殿的人陷危，他们冷静应对，不过多少有些捉襟见肘，因为天子监这些人也均在元婴期，皆与羽银泠齐平，稍弱于另外四人。

战斗陷入了胶着，外围的曦月和苏辰心中焦急，因为还有一个吴谦未曾露面，不知道谋划什么，两人暂时不现身相助，也是在提防吴谦。

商泣云以一敌五，终于开始显露败相，不过他终究修为深厚，一拍古琴，一口利剑自琴身中弹出，商泣云擎剑，飞身入战场，神剑横扫，直取一人项上人头。此人手持一柄流星锤，见商泣云持剑扫来，后退的同时将流星锤舞了出去，砸在了剑身上。

琴中剑极其柔韧，被砸弯了后又弹起，震飞流星锤，同时剑身颤动，竟发出了清越剑鸣，扫向持捶的男子，将其逼退。而后，商泣云回身一剑，剑气迸发，同时接下了一人的灵术和另两人的法宝，剑鸣不绝，宛如在演奏一曲杀伐之歌，而持剑的人步法精妙，纵横飞驰，横击敌手，仿佛与剑共舞。

另一方，曲陵角和徵无弦亦与对手打得难解难分，僵持不下。

这时，宫亦谣端坐而下，怀中一阵华光闪过，出现了一把琵琶，这琵琶通体雪白，宛如玉石，琴弦虽然在闪烁清光，却看不真切；她纤手轻扬，拨动了琵琶之弦。

一道音波扩散开来，商泣云三人立刻散开，而与他们敌对的九人一愣神的功夫，被音波扫中，顿时如遭雷击，纷纷口吐鲜红，倒飞了出去，还不及他们做出应对，又是一道音波扫来，无差别地攻击九个袭击者。九人再度受创，顿时萎靡，摔倒在地，艰难地起身。

“长生殿的镇教法器之一，天音琵琶。”曦月惊呼。

“有这大杀器，难怪长生殿的人一点不慌啊。”苏辰点着头，多少有些放心了。

这天音琵琶大有来历，传说当年长生殿的一位祖师得到了一块天音雪玉，将其做成了一把琵琶，流传了下来。而天音雪玉位列“九天玄玉”之中，排名虽然靠后，但也极其不凡，因为神州已有的四十六位皇者中，有那么几位的道器便是以九天玄玉中的某一玄玉铸成，而且九天玄玉的产出需要极其严苛的条件，甚至有些玄玉的来历至今都是个迷。

天音雪玉乃是九天玄玉中的“极寒双玉”之一，据说有记录大道天音的妙用，修行之时若有天音雪玉相辅，能够聆听道音、更快悟道；而以天音雪玉炼制成的法器，亦保留了这一用处，若持有者修为足够，甚至能发出真正的“天道之音”，所向披靡，难逢抗手。

尤其是天音雪玉的“极寒”属性，能够媲美太阴之力。

因此，这把天音雪玉制成的琵琶，才能成为长生殿的镇教法器之一，而且是长生殿数一数二的大杀器。

宫亦谣拿出了这样的大杀器，不仅击退了来犯之人，甚至在音波过后，周遭都陷入了寂静之中。

不过，苏辰和曦月也注意到，宫亦谣脸色有些发白，胸口有明显的起伏，显然刚刚那两击消耗甚大，毕竟在修为差距不是天差地别的情况下，同时击退击伤九个敌人，要说毫发无损也不可能。

就在这时，苏辰瞥见了一道寒光飞驰，从长生殿五人的视野死角处悄然袭来，直取损耗极大的宫亦谣。

苏辰根本没有多想，星隐无踪步施展开来，几个闪灭之间，来到宫亦谣身侧，黑白双剑同时挥出，截下了那道寒光。在长生殿众人愕然之时，一支寒铁箭断成两截落地，而苏辰直接喷血倒退，双剑差点脱手，脸色也顿时变得惨白，呼吸也变得很沉重。

他硬接下以元婴期修为射出的一箭，脏腑俱损，双臂更是几乎折断，要不是先天剑罡护持，加上双剑魂不能以常理度之，只怕已经殒命当场。

离他最近的宫亦谣第一时间将他扶住，因为她已经认出了苏辰。

与此同时，曦月祭出飞羽，化作一头美丽的冰凤凰杀向箭矢飞来之处，霎时间冰晶炸裂，寒意四散，顷刻之后飞羽化作一道蓝色流光回返，曦月也已经来到了宫亦谣身侧。

攻击没有再出现，受伤的九人也不见了，想来是看到苏辰和曦月出现，以为长生殿的援军到了，因此选择了撤退。

“你是不是想死啊！”曦月对苏辰怒吼，都还没还来得及与宫亦谣等人打声招呼。

“坐下。”宫亦谣娥眉紧蹙，扶着苏辰坐下，然后轻弹天音琵琶，一道柔和的音波打入了苏辰体内，苏辰再次吐出一大口血，但感觉要好受多了，然后他赶紧服下一粒丹药，默默调息了起来。

“天女殿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宫亦谣问道，并向曦月道了谢，若不是苏辰舍命相护，曦月及时救援，恐怕她就遭了暗算了。

“说来话长。”曦月简单说了说两人的经历以及为何出现在这里。

“原来是冰凰族的天女殿下，有礼了。”长生殿其余几人也聚了过来，纷纷向曦月见礼。虽然曦月修为比他们低，但她毕竟来自北冥，在修界的地位可不比宫亦谣这位内定的未来殿主低。

了解了曦月的经历后，众人不禁唏嘘，而后目光转向了正在疗伤的苏辰，宫亦谣的气色不太好，但没有大碍。她和曦月默契地交换了眼色，向四位同门介绍道：“这位是天女殿下的朋友，名为王星。”

“姐姐，你快休息一下吧。”羽银泠担忧地对宫亦谣说道。

“没错，师姐你也需要休息。”商泣云说道，“由我们为你和王兄护法，待你们都无恙了，我们再转移阵地。”

动用天音琵琶极大的损耗了宫亦谣的灵力，她确实需要休整一番，而且这里虽然不再安全，但苏辰的情况又不宜行动，所以只能滞留原地了。

宫亦谣闻言不再拒绝，亦盘坐起来，自我调息。阖眼之前，她再次看了看静坐的苏辰，眼神有着一丝异彩。

“对了，那些人为何要来偷袭你们？”曦月问商泣云。

“应该是因为晶玉。”曲陵角答道，“如今离五日之期还多久无法得知，我们本来想能避则避的，不曾想还是被发现了。”

“唉，观星战场的时间就像停滞了一般，大概只有外界的人才能准确知晓时间吧，但愿这五天时间能尽快过去。”羽银泠叹了口气，秀眉微蹙。

“也不知道到最后会是哪些人能获得资格。”曦月眺望着远处，说道，“皇道异宝出世，真是一件好事么？”

“好坏与否，端看能给天下带来什么吧。”商泣云道，“说起来若不是师门有令，在下此刻一定还在游山玩水、弹琴赋歌，与泠儿为伴。”说着，他转过脸，与未婚妻相视一笑。

“皇道异宝关乎天下运势，未来的格局多半会因此而改变，商师兄你身在修界，怕是避不过去。”徵无弦叹道。

的确，与“皇者”有关之物，对于这些修士来说是未来进军无上大道的一个契机，一旦有谁抓住了这个契机，迈出了关键的一步，确实就有改变天下大势的能力，所以各门各派、游方散人皆趋之若鹜。

“皇道么……”曦月双眼微眯，再次看向远方。

第四十五章 亡灵风波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宫亦谣和苏辰先后醒来。

宫亦谣没有什么损伤，苏辰也好转了很多，不妨碍行动，只不过遇上敌人会不怎么好受。

这里足够僻静，先前与天子监的战斗没有引来亡灵生物，算是幸运。

“接下来去哪里？”商泣云问宫亦谣。

“既然天女殿下要去寻龙族太子，大家不妨一起上路，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而且王兄为救我受了伤，若是任由他和天女单独上路只怕凶多吉少。”宫亦谣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做出了决定。

“理当如此。”商泣云点了点头，赞同了宫亦谣的决定。羽银泠一向以商、宫二人为首，不会反对；只是曲陵角和徵无弦略微有不悦，但也没多说。

“多谢宫仙子。”苏辰对宫亦谣颔首致意，宫亦谣微微一笑，向他点了点头，然后一行七人便上路了。

进入战场的修士，除了实力非常强劲的那些人，基本上都选择了抱团取暖，因为进入观星战场之后，他们发现除了争夺晶玉之外还要面临生存上的问题，这里的亡灵生物相当可怕，有些即使是元婴期修士都很难对抗。

单调而又略显诡异的景象，看久了也让人麻木，仿佛停滞的时间更是磨人，无人知晓究竟过去了多少天。

一路行来，他们遇到了几次袭击，皆凭借强大的实力和底蕴对付了过去，不过龙卿言等人仍然不见踪影。

“我真希望阿龙能够闹出点动静来，这样找他也方便。”曦月嘟囔道。

“还是算了吧，华烨可是受了伤的。”苏辰摇了摇头，他的想法与曦月有些不同，一切当以安全为先。

“呵呵，我还不了解龙卿言那群货么？”曦月撇了撇嘴，“你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找玄气宗麻烦的了？”

苏辰嘴角微扬，其实当初大闹特闹给曦月争取时间的法子还真就是龙卿言提出来的，如果龙卿言久寻同伴无果，说不定还真会想到同样的办法，虽然很冒险，但不失为有用之法。

“天女殿下和王星好像关系挺不错诶。”羽银泠小声对商泣云说道。

“他们是朋友嘛，关系好很正常。”商泣云不在意地说道。

“而且你发现没有，师姐看王星的眼神有点不一样。”羽银泠依然很小声，还偷偷看了一眼宫亦谣。

“师姐是个重情义之人，王兄救了她，她自然对王兄心存感激。”商泣云回应道。

羽银泠给了未婚夫一个白眼，暗叹他真是个榆木脑袋。宫亦谣瞥了小师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暗觉好笑。

正在前行间，忽然迎面一群人奔逃而来，神色惊惶，狼狈不堪，好像遇到了什么要命的事。

曲陵角顺手拽住了一个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事。那人气得直接甩开他，吼道：“亡灵大军杀来了，那个杀千刀的东荒太子！他居然……”此人一边怒骂一边狂奔，留下一脸茫然的苏辰等人。

“杀千刀的东荒太子？”曦月愕然自语，“难道真是阿龙在搞什么事？”

就在这群人逃亡之后，远方忽然烟尘滚滚，天空满是阴翳，竟将血色都遮蔽了起来，在阴云之中有好几盏“红色灯笼”，散发着邪异的光。此外，还不断传来亡灵的嘶吼，骇人心神。

“宫姐姐，你们先走，我和王星去前面看看，估计是龙卿言搞出了什么事情，我俩去接应一下。”曦月说道，不等宫亦谣回应，就招呼苏辰一起离去。

苏辰点了点头，紧跟在曦月身后，去接应龙卿言。

“这两人！”宫亦谣未多想，施展精妙身法去追辰、月二人。商泣云四人担忧宫亦谣安危，也急忙跟上。

此时，一条赤龙、一条青龙和一条生有双翼的紫金神龙正在狂奔。

“卧槽，老大你是不是玩得太大了！”华烨一边努力逃命一边大声嚷嚷。

“嚎什么嚎！赶紧跑！”龙卿言瞪了他一眼。

“我怕还没和曦月、苏辰汇合，我们就先玩完了！”青嵇大吼。

“死不了！”龙卿言又瞪了大舅哥一眼。

三条龙一边玩命似地奔逃，一边躲避来自后方的攻击。之前龙卿言一不做二不休，惹来了一大波亡灵生物，其中还有好几只大个的，不仅仅他们三条龙快被追杀得变成虫了，还殃及了不少其他修士，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他们哥仨而饮恨。

还好，有绝仙留下的保命术法，这些遭了殃的人还能在外界重生。

这会儿，龙卿言也头大如斗，他还没想好怎么脱困呢！只能不断把亡灵生物引到有人的地方，分散其注意力。然而，那些大家伙好像是锁定了他们，始终紧追不放，而且他们还能无恙，多亏龙卿言请动了玄煜，这位数百万年前的龙族强者虽然只有残魂，但也威慑住了这些亡灵生物。

三条龙实在很显眼，但若不回归龙身，他们的速度就会受限，不可能跑得这么快，同时，这里动静足够大，曦月二人也更容易发现他们。

不过，就算曦月和苏辰寻到这里……

龙卿言更加头大了：“下次一定要计划好退路！”

忽然，一声凤鸣合着一声琵琶弦音响起，龙族三少闻声一震，发现了正向他们飞来的冰凰虚影，顿时一喜，而后龙卿言立刻以神念与玄煜沟通，玄煜答应现身相助。

那冰凰虚影遮天蔽日，威凌九霄，宛若一只远古的冰凰重现，而龙卿言祭出了龙纹刀，刀身上龙纹闪耀，黑龙玄煜浮现而出，发出了一声震动天地的咆哮，冷漠注视着后方的亡灵大军。

琵琶天音、凤鸣合着龙啸，将修为低下的亡灵生物直接镇杀，而那些藏匿于阴云之中的大家伙，眼中头一次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冰凰虚影自高天上俯冲而下，瞬间杀入了阴云之中，黑龙玄煜亦摆尾冲杀而去，刹那间吼啸不绝，阴云翻滚，一些破碎的骨肉自云中落下；忽而刀光一闪，破开层层阴翳，只剩黑龙之魂睥睨，亡灵皆已不存。

那冰凰虚影则慢慢消散了。

“还好有玄煜前辈，要不然就真的闹大了。”龙卿言变回了人身，不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亡灵大军溃散，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龙族三少落到地面，皆回归了人身，而曦月和苏辰也自隐藏之处现身，朝他们跑来。宫亦谣怀抱天音琵琶，和自己的同门随后而至。

“阿龙，你居然……”曦月指了指龙卿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机智啊？”龙卿言大言不惭地说道，还顺便叉起了腰，脑袋昂得要多高有多高。

“去你的！”曦月一边骂着一边踹了他一脚。

“老苏！我是不是很机智？！”龙卿言揽着苏辰肩膀，继续不要脸。

“滚！”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字和一双白眼。

好歹和曦月、苏辰汇合了，华烨和青嵇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见龙卿言如此不要脸，纷纷又踹又骂。

长生殿五人也随后现身，华烨和青嵇一看到宫亦谣，顿时眼睛都直了，只不过一个刚刚出脚要踹龙卿言，一个正掐着龙卿言脖子使劲摇，这样子不怎么好看……

然而宫亦谣只是轻轻一笑，并没有别的反应。

“都是你！”

“混账！”

两人继续“虐待”龙卿言，索性不管自己的形象了。

这时，龙纹刀回归，黑龙玄煜没有回到刀内，而是盯着宫亦谣怀中所抱的天音琵琶，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见他如此，龙卿言挣脱两个兄弟，询问道：“前辈，您认识她？”

“不，只是这琵琶我感觉甚是熟悉，似乎见谁使用过。”玄煜答道，“唉，记忆丢失太多，很多事已经记不清了。不过，在我残留的记忆里似乎也有一个怀抱琵琶、一曲天音横扫诸敌的女子，但我已经无法想起她是谁了。”

“前辈可记得那时何时的事？”宫亦谣惊讶地问道。

“六百多万年了吧，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玄煜摇了摇头，却没有等宫亦谣回答，就自顾自地回了龙纹刀。

“六百多万年？”长生殿的五人都震惊了，因为依师门记载，长生殿便是在那个动乱的时代崛起的！也就是说，玄煜见到的，很有可能就是炼制出了天音琵琶的那位祖师！

“等一下，我记得师门一直有个传说，当年的祖师能得到天音雪玉，似乎是得到了一位友人的相助，莫非……”商泣云皱起了眉头，想到了师门流传的一些事。

他们的那位祖师，亦是一位惊艳人间的奇女子，关于她，有些是虽然没有载入书册，但始终有些轶事流传于历代门人之间。这位祖师，当年似乎与一位龙族青年交好，而那时两人曾共同游历天下，还参与到了那时的大动乱之中。若按商泣云的推测，祖师的那位龙族好友恐怕就是玄煜了。

“你们那位祖师尊姓大名？”龙卿言问道，“我找个时间告知玄煜前辈，也许他能回忆起更多的事情。”

“白未央。”宫亦谣答道。

“多谢。”龙卿言叹了口气，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他对玄煜的怨怼已经不存了，倒是颇有些感慨，若是能帮这位前辈多寻回一些生前的记忆，也算是他回报玄煜所承诺的对他的庇护吧。

宫亦谣等人不清楚玄煜和龙卿言之间的纠葛，只是看出了两者的关系不太一般，而玄煜似乎与白未央也有不寻常的关联，所以宫亦谣也没有多问，直接告知。毕竟，当年的祖师白未央也是名传九州，其名讳也不是什么秘密。

加上龙族三少，他们这个阵容已经有十人了，再把雪芳雪菲姐妹寻到，他们这个同盟就算到齐了。

“这次动静闹得有点大，我想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曦月叹了口气，扶额说道，“而且阿龙你这算是引起了公愤！”

“我又没祸害全部人！”龙卿言大叫。

“别人会拿这件事当借口来讨伐你，甚至将我们都推上风口浪尖，成为共敌，被其他人联合起来针对。”宫亦谣说道，“何况，我们已经掌握了两枚晶玉，这可是两个进入青空山的名额，我们会被优先淘汰。”

龙卿言瞠目结舌，嗫嚅道：“我去，我没想到这么多啊……”

“你那脑子，能想到哪去儿？”曦月鄙夷道，“不管如何，先离开此地，然后制定策略。”

苏辰、曦月和两位龙族的殿下纷纷投给龙卿言鄙视的眼神，让他瞬间无地自容。

亡灵风波暂时平息，众人也一同离开。

不久后，有几个阵营的领头人来到了此处，包括道教太极门的阳杏、儒教天子监的端木静荣、佛教金华寺的元空等等，都是曾经在青空山的青年人聚会上崭露头角的人。

“各位，此事你们怎么看待？”端木静荣开口问道。

“即便是龙族太子，此次所为亦太过了，不少同修都遭了亡灵生物的毒手，虽然不至于陨落，但也无缘皇道异宝了。”阳杏漠然说道。

“不过，我方的人发现长生殿亦与龙族太子在一起，端木兄，你准备如何处理？”元空和尚面带微笑问道。

端木静荣皱起了眉，他不愿意针对长生殿，之前吴谦擅自去袭击长生殿，他都差点发火。但此刻，众人显然也把长生殿视为要首先清理的对象了。而他为己方考虑，自然不能去犯众怒。

“那诸位有何见解？”端木静荣问道。

“呵呵，各位不是心知肚明么？”元空诵了一声佛号，依然满面笑容。

“先找到龙族太子，然后以合理的手段将他们请出去。”阳杏说道。

“那就依道友所言。”其余人都没有意见，至于具体的方式，有的是时间商量。

随后，各方都散去了，端木静荣默然立在原处，最终抬头望天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语道：“宫姑娘，希望你能谅解我，此番针对你们实非我所愿，实乃大势所趋，大众之愿，吾难逆也！”

他也离开了，带着一丝无奈和自我安慰远去。

第四十六章 晶玉之争

苏辰等人没有安宁多久，就被其他阵营的人寻到了。

一处空旷之地，这里的尸骨要少得多，也没有亡灵生物活动过的痕迹，本来是苏辰他们寻到的、作为暂时的休整之地，此刻却围了不少人。

“诸位道友，这是何意？”宫亦谣面对各方俊杰，依然不慌不忙。

“宫仙子，不久前龙族太子引来亡灵大军，致使不少同修惨遭屠戮，我等来此不过是讨一个说法，并无他意。”元空上前回应道。

“讨说法？你们如此剑拔弩张，就像猫儿见了腥，我很难认同你们真是为亡者而来。”曦月哂笑，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的目的。

“天女此话未免偏颇，若是为了胜利，人人都做出龙族太子这般事，那这场竞逐还有何公平而言。”阳杏不紧不慢地说，“何况我们也得预防一些事，若是在场的各位假借亡灵之手来报私仇，吾等又该如何？不如防范于未然。”

“阳杏师姐说得有理，所以还请龙族太子还众人一个说法，也好绝了他人的危险想法。”端木静荣开口，但他没有看宫亦谣，而是靠后的龙卿言。

“哼，你们这一唱一和的不就是想把我们几人驱逐出去么，本太子懒得跟你们废话。何不直接点，划下道来，本太子接下便是！”龙卿言带着火气，站了出来，目光扫过这些来自三教的人或者散修，散发着战意。

“一个秃驴一个牛鼻子一个伪君子，三教教出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散修哈哈大笑起来，“我就是来夺造化的，我也知道你们手上有晶玉，所以我也跟着来了。听说龙族强者为尊，不知道你贵为太子有何过人之处，不如你我赌斗一场，决定晶玉归属！”此人金色长发披散，面容冷峻，奇特的是他有一双异色瞳，左眼为金色，右眼为蓝色。

众人看向了他，尤其是元空、阳杏和端木静荣，被他当面辱骂，神色顿时沉了下去。

“好，报上名来，本太子不战无名之辈。”龙卿言背负双手，越众而出，其姿态亦是狂放，颇有一种气吞天下之势。

“炎涛！”异色双瞳的男子说道，“我自封修为，与你同境界一战。”

“随你。”龙卿言皱了皱眉，随口说道。

一道金光自炎涛身上亮起，随后又暗淡了下去，他的修为顿时由元婴中期降至了炼神期。

“是个爷儿们，不过我在同境界之中尚未遇到敌手，你可要小心了。”龙卿言直接拿出了龙纹刀，持在手中。

“哈哈！正好我也是！”炎涛大笑了两声，竟是主动采取了进攻！

一阵刺目的光在炎涛和龙卿言之间爆发开来，光芒中金戈交响，炎涛竟是在徒手硬撼龙纹刀。龙卿言神色不佳，炎涛的举动是对他*裸的蔑视，这不就是在证明自己在同境界中强过对方么 ？

两人瞬间交手了百余回合，龙卿言以龙纹刀逼退炎涛之后没有追击，反而收起了龙纹刀，说道：“公平起见，你不用兵器，我也不用。”

场外，曦月气得跳脚：“这个傻蛋！”

龙卿言没有理会，举拳进攻，炎涛张狂一笑，仍然赤手空拳迎击，拳拳到肉，找找狠厉，两人舍生忘死地搏杀，声势骇人，观看众人莫不心惊，亦在暗暗估量，若是换作自己下场，会是什么结果。

“原来你不是人族？”交战之中，龙卿言发问。

“我的父母分别来自金乌族和鲛族。”炎涛亦道出了自己的出身。

“水火本不相容，你却能身兼两族血脉，不错嘛。”龙卿言赞扬道。

“你也不枉龙族太子之名，够格了。”炎涛回敬道。

虽然在互相埋汰，但两人却没有停手，一时竟是不分胜负。炎涛见猎心喜，而龙卿言战意高昂，似乎已经忘了交战的初衷。

“接我此招！”炎涛的双目亮起炫目的光华，只见他左手聚神炎，右手凝圣水，气势陡然上升，无形压力逼迫龙卿言后退了数步，心神一凛。

“炙炎狂流！”炎涛一声大喝，水火同出，周遭气温在不断上升的同时，竟然下起了雨，而雨水受热化雾，迅速向着龙卿言笼罩而去。

一对金光璀璨的龙翼展开，龙卿言腾身而起，龙翼挥动，斩出两道金光，打入了雾气之中，而后龙卿言惊讶了，两道金光无声消融，未留丝毫痕迹。而那雾气之中燃起了烈火，化作一头异兽扑杀而来。

那异兽生有鱼尾、鸟身、三足，有金乌之首和鲛人之鳍，眼瞳亦是一金一蓝，肋生双翼，分别缭绕着火光与水气。鱼尾一摆，双翅振动，刹那间来到了龙卿言身前，水火交融攻杀而出！

龙卿言身绽金光，立刻化出了本体，龙翼铺展开来，亮起了一点又一点泛着红色的金光。

“天星坠！”

龙卿言扇动龙翼，那些金光如同流星一般飞坠，与那“炙炎狂流”对轰在了一起。

狂暴的力量横扫开来，烈火、水气和金光轰然炸裂，短兵相接的两者受到了最直接的冲击，而在被击飞的同时，龙卿言扫出龙尾、炎涛拍出了鱼尾，进行了最后一击，再次引爆了两者之间的力量。

观战众人暂时退却，直到那狂暴的力量散去，所有人才重新回来，想要直知道结果，尤其是苏辰等人，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生怕龙卿言遭遇不测。

两个身影傲立场中，冷然对视，默然不语。

众人屏息，观星战场的这块未明区域一时寂静无声。

忽然，炎涛身子一晃，“哇”地一声吐出了大口的血来，而龙卿言也在同时浑身飙血，浸透了身上的紫衫，不过两人都够倔，谁也不肯倒下。

“可以啊小子，这都没躺下。”炎涛大口喘气，对龙卿言竖起了大拇指。

“你也不差嘛，硬接‘神龙摆尾’，尾巴居然没断。”龙卿言也不好受，不过嘴巴上不能弱了气势。

“平局如何？反正你我都暂时动弹不了了。”炎涛说道。

“平局就平局吧。”龙卿言叹了口气，“其实我还能打一打，不过考虑到你的面子，让让你好了。”

“嘿！蹬鼻子上脸了是吧？！”炎涛气笑了，然而刚笑出声就大声咳了起来，又吐了些血。平复了下气息后，炎涛继续道：“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自封了修为，惹恼了我，直接揍得你满地找牙！”

“你要有这么厚的脸皮，本太子也认了！”龙卿言毫不在意地回敬道。

炎涛哼了一声，解除了自身的封印，刹那间气息强盛了不知多少倍，灵力涌动间，瞬间伤势痊愈，他环视四周，冷然道：“我与龙族太子公平一战，平局收场，他此刻有伤在身，你们自便。”顿了顿，迎着一双又一双冷眼，他继续说道：“如果你们有这个脸的话！”

“道友，言重了。”元空和尚笑眯眯地说道，不以为意。

其实，他们也不会真的将龙卿言得罪死，否则就是同时与两大皇族还有长生殿这个庞然大物结仇，他们不过是想以“合理的手段”清除这个强大的竞争对手而已，本意不在结仇。

炎涛当了出头鸟，也是元空等人所乐意见到的，有人开了头，挑破了窗户纸，他们大可继续下去，既不会真的将龙卿言得罪死，也能合理地除掉竞争对手，何乐而不为？

有时候人与人、势力与势力之间就是这么微妙。

“秃驴，何必惺惺作态，你们不就是为了晶玉为了机缘么？为何不坦诚一点，免得让人记恨。”炎涛斜睨元空，然后也瞥了端木静荣和阳杏一眼，“人族三教不会都是阴险小人吧？”

“放肆！”阳杏杏眼怒睁，“区区外族，竟敢污蔑三教！”

“哼，不服就战，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如此惺惺作态。”炎涛冷声道，“要来试试我的绝学么？贼道！”

“你！”阳杏不能淡定了，她杀机毕现，头顶太极图浮现，阴阳二气流转，压迫向炎涛。

炎涛无惧，水火之力翻腾，双瞳神光烁烁，威势尽显。

龙卿言不禁骇然，恢复了本来实力的炎涛实在可怕，如今的他即便在全盛时期对上，也只是被镇杀的份。

“两位道友，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端木静荣闪身挡在了两人之间，“日后有的是机会切磋，不必急于此时。”

在他身上，有股柔和的力量涌现而出，化消着炎涛和阳杏两者的气息。

两人对视了一阵，心中想法各异，却不约而同地开始收敛气息，阳杏道：“炎涛，我不管你是何出身，你今日不断辱没三教同修，来日必找你问罪！”

“本少何惧！”炎涛高声道，丝毫不惧，“我就在南疆之南，碧落之畔，等你来问罪！”

此话一出，差点引得阳杏直接出手，好在被端木静荣拦下，这场纷争才暂时消弭。

而后，众人将矛盾再次转回龙卿言身上。

“看着我做什么？想要单挑还是群殴？随便你们。”龙卿言环视着四周，强撑伤体，大咧咧地说道。

在场之人皆沉默，虽然他们乐见龙族被淘汰，但正要放下脸面去对付一个受伤之人，他们内心也是相当抵触。

“太子殿下，你已受伤，还请暂退。”元空说道，“既然大家都为晶玉而来，不妨由此开始，来决定十枚晶玉的最终归属吧。我想五日之期已经快到了，是时候有个结果了。”

“不错，我等就以决斗的方式来决定最后的资格。”端木静荣顺水推舟地说道，“各方可将晶玉放出，以武斗方式确定出有资格持有晶玉的十人，无论结果如何，大家皆不可有异议。”他是天子监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修为高深，威望极高，说话有一定分量。

“众人以为如何？”元空望向四周，询问道。

“可以，就依端木公子所言。”有人先开口了，随后又有更多人出言表示赞同，不过阳杏却冷然说道：“在此之前，先决定长生殿和龙族所持有的晶玉的归属吧。”

“嘿，你个贼牛鼻子，本太子招你惹你了？你非要处处针对？”龙卿言怒目而视，忍不住骂了出声。

就连长生殿的五人，也敌视着阳杏。

曲陵角上前一步，怒道“你如此针对我派与龙族，居心何在？”

后方，宫亦谣眉目含霜，轻声道：“师弟，你退下。”

“师姐？”曲陵角一震，但看到宫亦谣的眼神，顿时了然，听话地退后了一步。

“太极门阳杏是么？”宫亦谣平静地说道，“久闻贵派太极神术举世无双，讲究的是抱阴负阳、冲气为和，柔与刚并济，最忌偏执与不变通。你能凝出自己的太极，想来于太极神术上领悟颇深，在下想要讨教一番。”

阳杏盯视着宫亦谣，这位出身长生殿，艳名传天下的奇女子，虽然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但也是与人为善。此刻她似乎也动了真怒，但神情依旧平静，不见任何波澜。

“贫道亦久闻宫仙子大名，请！”阳杏一甩拂尘，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位是道门天娇，一位是长生殿的神花，共同下场，将有一场决战，一种修士皆震惊不已，端木静荣更是失措，开口劝道：“宫仙子，还请三思！”

“阳杏道长尚不能容忍他人侮辱师门，难道我长生殿的人就软弱可欺了？”宫亦谣口气转冷，“道长一再针对，我身为长生殿首徒若是忍气吞声，有何面目去见师门长辈，更是愧对长生殿列祖列宗！”

“这……”端木静荣无言以对，只得说道，“还请两位点到为止，莫伤了和气。”

“这个道姑真是让人火大！”后方，曦月一边说着一边哼了一声。

“没办法，因为太极门和长生殿有些旧怨。”苏辰小声解释道，“陈年往事了，没想到太极门的人还念念不忘。”

“究竟是什么矛盾？”曦月奇道。

“这我不清楚，只是听师父说过。”苏辰摇了摇头。

“一群小肚鸡肠的牛鼻子教出一个小肚鸡肠的好徒弟。”曦月对阳杏更没什么好感了。

苏辰耸了耸肩，本来这不关他们的事，只是和宫亦谣等人结识之后，又共同经历了一番生死，他们的立场自然就偏向长生殿这边了，曦月会讨厌阳杏以及太极门也不奇怪。

只不过，苏辰也有担心宫亦谣，不知她能否胜过阳杏。

第四十七章 变故

一场决战不可避免，而且在宫亦谣和阳杏踏入空地时就直接爆发了。

阳杏手画太极、脚踏罡步，双掌挥动间缭绕阴阳二气，她欺身至宫亦谣跟前，素手连连拍动，强势进攻，不欲给宫亦谣反击的机会。

而宫亦谣并不慌乱，长生殿虽然不擅武技，但能屹立神州修界数百万年，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只见她纤手飞扬，身影翩翩，在化解阳杏攻击的同时，不断施以反击。

一方的攻击如潮汹涌，一方的防守滴水不漏，阳杏头顶的太极图缓缓旋转，愈发明显，而宫亦谣脚踏凌波，宛如飞天仙子。

“没想到宫亦谣如此善战。”场外观望的端木静荣自语道。长生殿不愧是与道武宫齐名的庞然大物，他们的弟子不如道武宫多，而且给世人的印象是他们都是一群以音律入道之人，不曾想到其弟子在别的方面亦有不俗的造诣。

并且，看宫亦谣的出手，总能恰到好处地化解阳杏的攻势，说明长生殿有仔细研究过太极门，早已有了应对之法。

“可惜防守有余，进攻不足。”元空说道，“终究不是她所擅之道，时间一长必有破绽。”

闻言，端木静荣神色一凛，继续观战。

果然，阳杏亦察觉到了什么，其招法路数开始有了变化。宫亦谣神色变得凝重，出手间有所疑虑，虽然一时无恙，但也如元空和尚所说，迟早会漏出破绽，而那就是阳杏反击之时。

又是百余回合之后，阳杏虚晃一式，成功骗到宫亦谣，使其身前空门大开；阳杏随即双掌合一，印在了宫亦谣胸口，阴阳二气此刻全面爆发，轰在了宫亦谣身上。

宫亦谣呕血后退，发丝飞舞，眼间阳杏不依不饶继续攻杀而来，她再度镇定了下来，稳住了心神，左臂抬起、左手虚握，右臂曲向小腹、右手轻轻一拨，顿时有一道涟漪自她指间扩散出来，扫向阳杏。

阳杏神色凛然，止住身形，双手划动，太极再现，挡下了这道涟漪，“轰然”一声巨响，这次换做阳杏吐血飞退了。

“这是……”

观战众人惊疑间，宫亦谣舒展身体、凌空而舞，无声的涟漪不断扩散，不断地攻向阳杏；阳杏凝神以对，阴阳二气凝于其手，将涟漪接连打散，但她被这无声涟漪给逼的不断后退。

“长生殿绝学之一，大音希声！”有人道出了宫亦谣所施展的术法。

在连续拨出了十八道“无声之声”后，宫亦谣猛然喷出了一口血来，身形一滞，跌落到了地上，以她的修为，“大音希声”连出十八声已超出了她所能施展的极限。

而最后一道涟漪，也将阳杏震飞，鲜血洒了一地。

端木静荣见机，立刻进场，对着双方说道：“两位不必再战，平局如何？”他先看了看正在起身的阳杏，又无比担忧地看了一眼半跪在地的宫亦谣，祈祷着两人能够听他的提议。

“胜负未分，你让开！”阳杏斥道。

端木静荣皱眉，然而宫亦谣却道：“端木公子说得对，我赞同平局。”

“你！”阳杏怒目而视，肺都快气炸了。

“阳杏，你莫忘了我们的处境，说不定此时正有亡灵生物窥视此地。你我即便再战，也不过两败俱伤而已，到时亡灵生物来袭，你凭何自保？”宫亦谣冷静地说道，不过话音刚落，她又忍不住咳了几声，夹带着血丝，显然她自身的情况不太妙。

“宫仙子言之有理，阳杏道长，就此罢手如何？以平局论，亦不伤你们两家的和气。”元空口诵佛号，亦来调解。

“哼！”阳杏只得罢手，她确实冲动了，此时稍微冷静了下来。

两人就此回归各自阵营，端木静荣环视在场众人，说道：“接下来，谁要一战？”

无数双眼睛扫视着龙族、北冥和长生殿，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借此机会先把这三方强大的对手给淘汰。

而苏辰等人亦是不惧，与这些人冷眼以对。

“那位少年，请指教。”这时，一位面容俊朗、气质超俗的男子越众而出，对着苏辰邀战。

苏辰神色一变，眼中精芒一闪，心情顿时复杂了。

邀战的人，正是秦逸龙，曾经他最为崇敬的同辈人。

“好。”苏辰缓步踏出。

曦月连忙拉住他，说道：“别去！”

苏辰对她笑了笑，宽慰道：“无妨，我相信秦师兄不会依仗自己的修为，欺负我一个后生。”

这话让众人都听到了，秦逸龙也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我自封修为，与你同阶一战，点到为止。”

“兄台，可否告知姓名？”秦逸龙抱拳问道。

“王星。”苏辰答道。

“王星……是么？”秦逸龙的眼神忽然有些飘忽，最后叹息了一声，恢复了常态，对苏辰道：“请！”

“请！”

下一瞬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拳一掌已经对轰在了一起，一股无形气浪掀起，吹得两人衣袍猎猎作响。

“有趣……”秦逸龙忽然笑了笑，气息突然暴涨，压迫向苏辰，在对方错愕间将其全面压制，随后伸手一揽苏辰，纵身飞天，施展星隐无踪步，刹那间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

这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反应不及。

“苏……王星！”曦月焦急，差点喊出了苏辰的真名，想也不想就朝秦逸龙离开的方向追去，心中有莫大的恐惧在蔓延。

“这……”就连端木静荣和元空也始料未及。

“追！”元空回过神来，果断地追了上去。

龙卿言三人也准备去追击，商泣云却拦下了他们，带着莫名意味说道：“我们先不动。”

龙卿言火气上涌，刚要开口，却见青嵇和华烨按住了他，朝他使了个眼色，感觉到其中有古怪的龙卿言疑惑着收回了要骂出口的话。

去追秦逸龙和苏辰的人超过了大半，多是与天子监和金华寺有盟友关系的，剩下太极门以及一些不属于这三方势力的修士。

“诸位，看来今天不会有结果了。”商泣云对周遭环视的人说道，“天子监、金华寺以及道武宫都离开了，剩下的各位还请回吧。”

“哼，就算他们离开了，也不影响我们继续对垒。”有人冷然道。

“哦？”商泣云笑了，“方才两场对决的动静可不小，观星战场上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我想早就有亡灵生物在关注这边了，只不过刚才我们人多势众，它们有所顾忌，如今离开了一大半的人……”后面的话他没说了。

留下的人神色一变，商泣云说的不无道理，此时若有亡灵生物杀来，他们肯定要折损泰半，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众人迟疑间，大地忽然震动了起来，远处忽然阴云蔽日，一对猩红的双眼浮现而出，正朝着他们而来。

“退！”这下，再无人想挑事了，亡灵大军真的杀来了。

很快，剩下的人作鸟兽散，只有龙卿言等人还在原处，等人都跑完了，龙卿言这才悄悄收起了插在地上的龙纹刀，而天上的阴云在持续了一会儿后飘向了远方。

“商兄真是机智！”青嵇佩服地说道。

“过奖！”商泣云笑了笑，对他抱了抱拳。

刚刚，在元空等人去追秦逸龙和苏辰时，商泣云忽生一计来逼退剩余的人，于是传音告知了龙族的三位，只不过龙卿言是最后知道的。而后，趁着商泣云说话吸引他人注意力时，龙卿言悄悄与玄煜沟通了一下，将计划告知于他，请他配合制造出亡灵大军来袭的假象，没想到玄煜一口答应。

于是，就有了商泣云刚刚说完话，“亡灵大军”就杀来的景象，与之前龙卿言三人被追杀时的景象一致。近日来被深受亡灵生物威胁的众修士，宛如惊弓之鸟，一见此情此景，没有细想就逃命去了。

以玄煜的能为，这些元婴期的修士如何能看出端倪，故此计成。

“好了，我们也去找秦逸龙他们吧。”商泣云说道，“泠儿，你陪着师姐，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好好照顾她。”

“嗯，交给我。”羽银泠点了点头。

一行人就此分开，羽银泠扶着宫亦谣，小心地离开了。

苏辰只觉得耳畔风声呼呼，不知过了多久才停下。

这里居然是一处山崖，他被放在地上，眼前是那个熟悉的人，带着令人心安的微笑。

“秦师兄……”

他刚要开口说话，秦逸龙便道：“见外了，小师弟。”

苏辰一怔，漠然道：“秦师兄这是何意？”

“小辰，非要我揭穿你的真面目吗？”秦逸龙盯着他，缓缓地说道。

苏辰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以前在师门的时候，秦逸龙就是这样叫他的，是如此的熟悉，可以如此的遥远。

“你出手的时候我就猜出你了。”秦逸龙叹道，“我也只是试探，以你最熟悉的方式来进攻，而你的反应也如我所预料。”

苏辰也不装傻了，苦笑道：“我从来没想过会遇上你。”

秦逸龙微笑道：“你其实可以拒绝我的邀战，但我在赌，赌你不会拒绝我。如果真的是你，即便修为不及也不会拒绝别人的挑战的。”

“我这算作茧自缚么？”

“不，这是大师伯传承给你的风骨。”秦逸龙郑重地说道。

一时间，两人都静默了，因为提到了苏星风。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二师伯会说你残害了大师伯一家？”良久，秦逸龙才打破沉默，而开口所问之事，却是苏辰最难面对的事。

“我是被冤枉的。”苏辰答道，刚刚他的心绪在剧烈起伏，因为又想起了曾经在师门的日子，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遭难的师父师娘，还有至今下落不明的小师妹苏妍。

有独孤竹留在他体内的术法，他已经不会再一回忆过去就陷入癫狂，在整理好心情后，见秦逸龙并非为缉拿他而来，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讲了出来，有些地方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带过。

秦逸龙从苏辰开始讲述，就一直眉头紧锁，神色变幻莫名，因为从苏辰口中所吐露的真相，与李淳罡所宣扬的真相完全不同！

“你说的……都只是真的？”秦逸龙没有完全相信苏辰，此时两种真相在他脑海中冲击，让他一时不好判断。

“我所说的，北冥的天女殿下、东荒的太子殿下以及独孤竹前辈、长生殿的宫亦谣仙子都曾听过，他们选择了信任我。”苏辰说道，“我不敢求大师兄轻信我一人之言，但我所说的确为真。”

师兄弟二人再次沉默相对，苏辰在等待秦逸龙的判断，而秦逸龙则在思量两种不同的真相。

“此事我会回师门秘密调查，小辰，你在外面多保重。”最后，秦逸龙如此说道。

“大师兄……”苏辰心头一热，哽咽了。

“我并没有说相信你，只是想还大师伯一个公道。”秦逸龙摆了摆手，“我很清楚，若是将你带回道武宫，那你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不过，若我调查所得与你所说不相符，我会亲自将你捉拿归案！”

“多谢大师兄！”苏辰朝他深深一拜。

“唔，演戏要演到底。”秦逸龙看了看远处，那里有几道身影飞掠而来，他说完此话，直接一掌拍向苏辰。

猝不及防之下，苏辰中了此掌，倒飞出去，撞在了山壁之上，而后便趴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你纳命来！”一声女子的狂啸由远及近，曦月以冰凰之身，携带着漫天风雪扑杀而至。

这方寸之地的灵力狂暴了，化作无数的冰之刃席卷秦逸龙。

“啧啧……”秦逸龙一动不动，一会袍袖，架起了一层光幕，将曦月的攻击尽数挡在了外面。

曦月失了冷静，直接展开了神通“永恒之封”，刹那间冰雪呼啸，将整座山崖化作了冰封的国度。

秦逸龙一声轻叱，“化金指”点出，寒冰化水汽，被他挥手打散。就在他显露出来时，冰凰飞羽旋杀而至，带着极寒之气，秦逸龙顿感灵力一滞，仿佛要结冰了一般。

道武宫之玄法运转开来，那种滞涩感消失，灵力奔涌，他亦纵身而起，星隐无踪步展开，来到了失去了冷静的曦月跟前，口诵道门《清静经》，一指点在了凤凰的额头。

一股道门清气灌入曦月脑中，让她暂停了攻击。

“如此冲动，看来你对小辰真的非常重视，这样我便放心了。”秦逸龙轻声说着，点了点头。

“你对他做了什么？”曦月归回人身，冷然问道。

“演戏而已。”秦逸龙悠然道，“你带他走吧，至于其他人那里，我自有一套说辞，不会泄露他的身份。”

“你都知道了？”曦月一惊。

“那你以为，我为何要将他掳走？”秦逸龙笑了笑。

“避人耳目？”曦月了然，“你们若是交手过多，他会被人认出来。”

“没错，天下各大门派，彼此间都有所了解，我冒险试探，在他起手之时就能认出他，一旦我俩过多交战，其他人定会看出他的跟脚是来自道武宫，那时候我就算想帮他一把也难了。”秦逸龙解释道。

“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他带走，其他人也会察觉到异常的。”曦月担忧地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有办法将他们糊弄过去的，如今你只需要带走小辰，看好他就行了。”秦逸龙说道。

“嗯，我明白了，多谢秦师兄。”曦月感激道。

“他们要来了，赶快。”秦逸龙又看了看远处，元空和尚等人越来越近了。

曦月连忙扛起苏辰，在残留的寒冰的掩护下，和秦逸龙假意对决了一掌，荡起了漫天的冰晶，她乘机离去了。

“愿你们一路平安。”秦逸龙发出了一声长叹，心中感慨。

第四十八章 最终的结果

曦月刚带走苏辰不久，元空和端木静荣就带着人追到了。

不过这里除了秦逸龙，也就是一些还未消散的冰块，没有了曦月和苏辰的踪迹。

“秦师兄，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元空和尚问道。

“没什么，我怀疑那个小子是我师门的叛徒，故此带走了他。”秦逸龙说道。

“有这种事？”端木静荣怀疑地说道，“秦兄怀疑那人是贵派叛逆，大可由我等一起协助验证，何必带走？”

“说到底，我对小辰还有一丝同门之谊，所以想证实他的身份后直接带回师门，省却一些麻烦。”秦逸龙道，“他当初既能杀害我苏师伯，身上必有古怪，万一混战之中他伤及了诸位，我怎么过意得去？”

“秦师兄所言有理，那结果如何？”元空扫了一眼周围，没什么发现。

“弄错了呗。”秦逸龙耸了耸肩，说道，“那人仅仅是天女殿下的朋友，并非苏辰。”

“弄错了？”元空和端木静荣一阵愕然，其他人也古怪地看着秦逸龙。

“没错，他确实不是苏辰。”秦逸龙点了点头，非常肯定地说道，“而且天女殿下赶到之后，误以为我要对她的朋友不利，和我交战了一番，趁乱将她朋友带走了。”

秦逸龙的话真假参半，且咬定是自己搞错了，加之正主已经没了踪影，众人也无法再去求证什么，最终在四周搜索了一番，各自离去。

各方联手针对东荒、北冥和长生殿的行动也因此草草结束。

此次事件之后，各方都有了紧迫感，那些已经得了晶玉的人，要么东躲西藏，要么就是被找到后迫于无奈以武斗的方式决定晶玉的归属，观星战场内一些相对僻静的所在不时爆发修士与修士之间的冲突。各方也很警觉，几乎都是速战速决，在引来亡灵生物之前就决出了胜负。

不过，仍然有人不幸被亡灵生物所害，只有一团灵光被咒术所保护，得以脱离战场。

在一处隐秘之地，离曦月和龙卿言等人重新汇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五天之期怎么还没到啊？”曦月抱怨道，整日面对着战场上一成不变的景色，尤其是这景色还没什么好看的，任谁也得抱怨两句。

“应该快了吧……”龙卿言不确定地搭了句话。

雪芳和雪菲一直没有出现，曦月猜测姐妹俩多半出事了，否则一定已经找到他们了，不会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有。

几人汇合后也遭遇了几次大战，不过这一行人都不简单，纷纷取胜，他们所掌握的两枚晶玉始终还在。

除了应付挑战，其他时间便是继续修行，以应对更多挑战。

“我们是否要商量一下，等出去之后由哪两人前往青空山内部？”徵无弦问道。

众人聚在一起，纷纷沉思了起来，这确实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拿到资格的两人必须能在接下来更残酷的竞争中挺过去，并且要有把握能得到一件皇道异宝，这关乎到三方的利益，因此人选是个大问题。

“王星是一定要去的，他来历特殊，和异宝有一些渊源，这是我们最大的依仗。”曦月说道。

“是什么样的渊源？”曲陵角问道。

“这个日后再解释，除了王星，再由谁去？”宫亦谣说道。

另外一人，必须实力足够，除开龙卿言、曦月和羽银泠，龙族的两位以及长生殿的四位其实都是不错的人选。不过，他们还需考虑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异宝争夺结束后的退路。

虽然有三方的长辈作为后盾，但老实说，曦月并不能信任龙族和长生殿的老辈人物，因为苏辰身份敏感，而且异宝关系太大，难保这两方的老家伙们不会动其他心思。所以一旦脱离青空山，苏辰必须跟在她的身边，这样才能受到大长老的庇护，安全才有所保障。至于后续如何处理异宝，那就是一群长辈去头疼的问题了，曦月只要苏辰平安无事。

“我有个提议。”宫亦谣开口道，“让泣云和王星同去。”

几人看向商泣云，曦月眼神一亮，商泣云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一来商泣云的实力与宫亦谣不分轩轾，甚至略强于华烨和青嵇，二来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他为人磊落大方，没什么心机，确实值得信任。而有宫亦谣留在外围，长生殿更好配合曦月等人接应商泣云和苏辰，如此更为保险。

如此决定，众人都表示赞同，异宝最终肯定会落入某个大势力之手，他们很清楚，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来替那些老辈强者取得造化而已。如此，众人更希望异宝能够为己方所得。

在场众人，大概只有苏辰心情不一样。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观星战场所在空间出现了动荡，众人心中一紧，望向天空，那里的空间出现了扭曲，有裂纹蔓延，并透入了越来越多的光芒。

“难道是……”曦月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五天之期终于到了！

“战场重新开启了，时间已到。”宫亦谣冷静地说道，“得有所防备，黎明前最为黑暗。”

空间裂缝最终稳固了下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诸位，时间已到，请回归吧！”

“吼啊……”回应的，是一声震天的怒吼！

一只巨大的骨掌自地下出现，直接拍向了裂缝，那条通道顿时扭曲了起来，变得不稳固了。

“孽畜！敢尔？”仍然是直接那个苍老的声音，而伴随着声音显现的，还有一只遮天蔽日的人类手掌，携带着仙道之威，自裂缝另一侧攻来。双掌对击，引发了整个空间的震动，不断有空间裂缝出现，仙者之威荡漾开来，天地失声，所有的生灵和亡灵都仿佛失了神，宛如见到了末日景象。

一击之后，骨掌退回，裂缝那一头有仙道力量涌入，刹那间稳固了观星战场所在的空间，那些裂缝也随着这股力量的出现而消失，被修复了。

“这就是仙境的力量么？”曦月望着天空，喃喃道。

“九牛一毛而已。”苏辰道，他曾经伴在一位仙人身边很长时间，自然感触最深，这等存在不轻易动杀，因为那个层次的力量会带来极大的破坏。同样，这等强大的毁灭之力也有等同的造化之力。

“我怎么觉得，这个战场就像是个牢笼，囚禁着这些亡灵。”龙卿言皱眉，自言自语道。

“确实有这个说法，战场亦是囚笼，关押着一些莫名的存在。”商泣云听见了他的自语，说道，“也许刚刚那个骨掌的主人就是其中之一，或许还有更可怕的存在，只是没有出现而已。”

“先不管这些了，通道已经开启，我们还是趁早离开吧。”青嵇说道。

众人点了点头，开始想着通道所在方位赶去。不过，他们没有放松警惕，刚刚那一掌之威犹在心头，他们不敢大意。

已经有离得近的人先进入了通道，离开了战场，其中有得到晶玉的人，也有一无所获的人。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选择了安静离去。

“炎涛！你这个狗贼，给我站住！”阳杏的声音远远传来，充满了怒意。

“哈哈哈！你的晶玉归我所有了！”炎涛大笑，此时他现出了本体，金乌身、鲛人尾，三足双翼、背部生鳍，双目一金一蓝，煞是神异。

阴阳二气绞杀而至，炎涛鲛尾一甩，却是搅起了漫天的炎流，挡下阴阳二气，炎涛趁机蹿入了空间通道，留下了一串大笑声。

随之进入的是气急败坏的阳杏，她眉目含煞，万万没想到会在回归途中被炎涛偷袭，夺去了手中晶玉。

她矗立通道之前，气得浑身发抖，还想逗留一下看有没有机会夺得一枚晶玉，然而事不遂人愿，大地再次颤抖了起来，地面高高隆起，土石翻滚，似乎有什么大家伙要出来了，阳杏想起之前那只骨掌，心中一颤，立刻进入通道，迅速离开了观星战场。

果然，有一只骨掌袭向了空间通道，刚到近前的修士顿时遭殃，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爆碎而亡，被绝仙咒术保护着灵识遁走。

通道外，一道伟岸身影踏步而来，将通道内的修士全数转移了出去，同时轰出了一拳，将那只骨掌击飞。

龙族大司祭敖光出现在了观星战场，冷冽的目光，注视着骨掌消失之处，略一思索，直接降临在了战场上！

“所有人，迅速离开！”敖光的声音传遍整个空间，“莫起无谓的争执，地下有恐怖的亡灵正在苏醒！”

闻听此言，一些潜伏着的、还想博上一把的人顿时心惊肉跳，龙族大司祭亲自来压阵，竟然说出了这番话，而且语气颇为凝重，定然有变！

一道道流光飞入通道之内，几乎没有停留，在穿过通道时，也发生了交战，更有晶玉易主。

苏辰等人稍稍落后，地面又一次震动了起来，而他们离通道还有一段距离，忽然间一座土山隆起，挡住了他们的前路，众人纷纷避开，土石落地，露出一只巨大的骷髅头，呈倒三角，不似人族之骨，眼窝中是两道绿色的鬼火。

骷髅头不断升起，渐渐露出了更多的躯体，一条脊骨长达数十丈，骨刺根根倒立，尤其是两肋之处，还有形似鸟翼的骨架铺展开，数不清的肋骨上土石簌簌而落，巨大而有力的四肢将其磅礴的身躯撑了起来。

这骨兽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抬起一只前肢抓向了四散躲避的苏辰等人，首当其冲的竟是宫亦谣和羽银泠！

危机之刻，一道流光闪过，带走了宫亦谣和羽银泠，又先后带走了其他几人，骨兽一抓落空，不禁震怒，正欲寻找漏网的鱼儿，一声龙吟由远及近，它转头一看，一条金色神龙破空而来，强健的龙爪一把抓住了骨兽的双翼，竟是直接将它提了起来，重新飞上了高空。

就在骨兽怒啸之时，金色神龙直接扯掉了一边骨翼，引发了骨兽更大的愤怒，背上骨刺暴涨，要刺穿金色神龙。但神龙及时松爪，躲开了。骨兽重重地坠向了地面，砸起了足以遮蔽天日的尘浪。

而在这蔽日的尘浪中，一股幽绿色的火柱冲天而起，烧向金色神龙；金色神龙张口喷出一道龙炎，抵住了幽绿火柱！

一瞬间，庞大的力量迸发，席卷战场，将不少尸骸都摧毁了，空间再度出现了扭曲和动荡，仿佛要破碎了一般。

通道口，一艘小船出现，还带着几个人。

之前危急之时，曦月祭出了流云舟，借流云舟的极速救下了所有同伴，带着众人来到了通道口。

“师尊！”龙卿言大叫，那金色神龙不是别人，正是龙族大司祭敖光！

似乎是听到了徒儿的呼喊，敖光再次以人形出现在了通道口，对龙卿言等人道：“速速离去！我们必须封闭观星战场了！”

流云舟刹那远去，而敖光没有急着离开，强大的神念散出，扫视整个战场，确认没有修士留下后，敖光挥手间打出了磅礴的仙道之力，注入战场所在的空间，同时通道内有别的仙道之力涌来，汇合在一起，重新稳固了这方空间。

战场之内，又有可怕的亡灵生物苏醒，一个接一个现身，它们形态各异，但各个都极为可怕，尤其是每一个庞然大物的身上，都有不弱于敖光的气息散发出来，更显得恐怖。

敖光冷冷扫视了这些亡灵一眼，转身进入了空间通道，且随着他的进入，空间通道闭合，唯有那些亡灵生物的咆哮传了进来。

重新回到正常的世界，曦月等人恍如隔世，下了流云舟后，都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北冥的长辈、龙族的长辈以及长生殿的长辈都守候在外，带着满意地神色审视各家的子弟。

苏辰和龙卿言单独站在一块，一个属于外人，另一个对本族人不怎么感冒，所以悄悄凑在一起，远离老家伙们。

“接下来，就要揭晓最终结果了。”龙卿言环视四周，悄然说道。

“不知道会是哪些人。”苏辰亦道。

“兄弟，之后就靠你自己了。”龙卿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能不能得到皇道异宝不重要，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苏辰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说道：“放心，我一定会的。”

敖光回来了，空间通道彻底闭合，将那处战场重新隔绝在了九州之外，终于远离了那一个个可怕的亡灵生物，众人皆感劫后余生。

不过，新的竞逐也要展开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究竟是哪十个人获得了资格，能进入青空山内部，去争夺皇道异宝！

第四十九章 山中世界

终于，资格之争尘埃落定，最终的十个人选也定了下来。

出于某种目的，这十个人选并没有公之于众，且所有人都有三天的时间休整，届时再进行最后的角逐。

苏辰随曦月一起去往冰凰族的营帐，离开时见到了意外见到了一个人，苏辰差点当场暴动……

李淳罡！

秦逸龙居然没有得到晶玉，这让人很意外，而李淳罡与之同行，正在听他讲述五日来的经历。不过，秦逸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遗憾，与李淳罡说话时也很认真。

与曦月同行的苏辰，只是无意间看到了李淳罡，顿时挪不动脚步了，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杀意几乎是不加掩饰的，让曦月都是一惊。

到了李淳罡这等境界，即使是无意，也对外人的气息很敏感，在苏辰杀意涌起的瞬间，一双冷冽的眼就盯了过来！

苏辰一声闷哼，感到双目刺痛，不由得倒退了几步，等他定住身子时，李淳罡已经来到了他面前，正带着疑虑审视伪装后的苏辰。

“李掌门，发生了何事？”大长老望舒及时出现，挡在了李淳罡和苏辰之间，平和地询问道。

“这位小友为何对我充满了杀意？”李淳罡直截了当地问道，有望舒长老在跟前挡着，他也无法继续探查苏辰了。

“哦？有这种事？”望舒回头看了苏辰一眼，然后说道，“掌门是否搞错了，这位是我族天女的朋友，应与掌门素不相识，怎么会对你动了杀念？”

“能否让我与这位小友说上几句？”李淳罡拱手问道。

“掌门真人误会了，不过是在观星战场时，我方与秦逸龙师兄发生了一点冲突，我这位朋友兴许只是针对秦师兄，只不过您恰好与秦师兄走在一起，所以误以为是针对您而来。”曦月站在望舒身后，如此说道。这会儿她正在安抚苏辰，为了避免被李淳罡察觉，只能先甩锅给秦逸龙了。

“天女殿下可否告知详情？”李淳罡微眯着眼问道，同时唤来了秦逸龙，也向他询问。

秦逸龙刚听到李淳罡所说之时也着实郁闷了一把，不过他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端倪，只得苦着脸说道：“师伯有所不知，之前我见这位兄台与天女同行，一度怀疑他是叛徒苏辰，后来在对决中时将他掳走想要验证一番，结果是我搞错了，估计这位兄台是因此对我不满了吧。”

望舒长老轻笑道：“逸龙此举确实莽撞了，不过也是他对逝者的一片拳拳之心，情有可原。道友，此事就揭过吧，没必要多生枝节。”

李淳罡皱着眉，这真是一句误会就能解释清的？然而望舒长老在此，他确实无法再去深究，只得道了声得罪，然后带着秦逸龙走了。

等李淳罡走远之后，望舒长老才直面苏辰，淡然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次差点害了自己。”

苏辰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刚刚他一言不发，正是在与曦月合力压制心魔，乍见真正的仇人，苏辰情绪几乎失控，竟然压抑不住心魔，连独孤竹设在他体内的灵术都差点失效。就在李淳罡等人对话之时，他其实一直在失控边缘徘徊，曦月及时与他心神相通，帮助他压制魔化。

李淳罡离去，苏辰也正常了。

听了望舒长老的话，苏辰歉然道：“对不起，是我的过错。”

望舒长老没有深究此事，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先行离去了，曦月不满地说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你也得稍微克制下嘛。”

苏辰低头，小声道：“嗯，我知道了。”

曦月叹了口气，柔声道：“走吧，我想吃点东西了。”说完，主动拉起苏辰的手，往冰凰族的营地走去。

不远处，宫亦谣无意间看到了这一幕，眼中有异样的光闪过。

冰凰族的营地，专属于曦月的营帐中，一阵香气满溢而出，令路过的人大感惊异，不过这里都是冰凰族的成员，都知道这是天女殿下的营帐，所以没人去探视情况。

他们不会，不代表别人不会。

营帐中央燃着一堆火，苏辰正在为曦月烤鱼，鬼知道这鱼是哪儿来的，反正当曦月从帐中拎出五条鱼的时候，直接把苏辰给震住了。

两人已经得知，雪芳雪菲两姐妹在于他们失散后，不幸遭遇了亡灵生物中的强者，无奈之下，只能借助望舒长老赐下的神符提前离开了观星战场，此时她们俩也被曦月叫了过来，一起烤鱼吃。

就在烤鱼的香味悠悠飘出之后，来了三个熟人——龙卿言、华烨和青嵇，他们本是来关心雪芳姐妹的，结果闻到了烤鱼的香气，直接就找了过来。

五条鱼、七个人，有点不够分，曦月凶巴巴地独占了一条，苏辰干脆放弃，雪芳和雪菲共享一条鱼，这才分够。

“哼，你们一来直接抢走我一条鱼，想想怎么换我吧！”曦月瞪了龙卿言一眼，极度不满地说道。

“去去去，你一个姑娘家家，吃那么多不怕长膘啊？我这是帮你保持身材、分担痛苦懂不？”龙卿言翻了翻大白眼，毫不在乎地说道。

“谁要你分担了！你个恬不知耻的四脚蛇！给老娘吐出来！”曦月怒道。

“好啊！”龙卿言作势欲往曦月身上吐，被曦月嫌弃地躲开，并赏了他一脚，然而龙卿言灵巧地一躲，嘻嘻笑着惹得曦月直咬牙！

大帐中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最后，龙卿言三人是被曦月赶出去的，并表示不欢迎龙卿言与汪汪汪，龙卿言仗着脸皮厚，临走还朝曦月做了个鬼脸，气得曦月抓起路边一块巨大的石头就砸了过去，龙卿言三人连忙跑路。

一些看到的人面面相觑，有人指指点点，被曦月一瞪，就尴尬地散去了。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只不过在青空山的某些地方，这三天不算平静，发生了一些龌龊的事，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

终于，到了最终角逐的那一天。

数不清的修士聚集在大营中央的空地等待着，也在期待着，想知道究竟是那些人得到了最终资格，去竞逐皇道异宝。

几位绝仙级强者出现了空中，那位年岁最长的绝仙来到众人之前，沉静地扫视着这些四海八方来的修士，过了一会儿，朗声道：“十名竞逐者已经决定出来了，持有晶玉的人上前来！”

冰凰族阵营中，曦月轻声对苏辰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苏辰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曦月神色凝重，心中充满了担忧，这一次她无法和苏辰同去，只能在外围接应，天知道在青空山内部为发生什么事。尤其是，她没来由地想起了之前做过的梦，关于苏辰之死的那个梦，更是心慌。

十名竞逐者终于来到了所有人的眼前，除了苏辰和商泣云，还有端木静荣和元空和尚，另外六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势力阵营，都有靠山。这十人的修为参差不齐，最低的就是苏辰，不过炼神期，最强的却是元空和尚，已经是元婴中阶大圆满，只差一步就是元婴高阶的修士了。

“很好，是不错的苗子。”这位老牌绝仙点了点头，淡然道，“皇道异宝不会伤害低阶的修士，这是吾等几经验证后得出的结论。你们将进入青空山内的小世界，这是由皇道异宝自主构建而成的，不在吾等掌控之中，因此进入小世界后的一切只能由你们自行把握，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众人听得心惊，不在绝仙的掌控中，意味着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就算在场的几位绝仙有心相救也无能为力，若是有谁真的死在了里面，外面的人肯定都没法知道。

而且，天知道真正接触异宝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遭了，苏辰会不会……”曦月真的慌了，竞逐者中，苏辰是最弱小的一个，即便有商泣云，多半也会成为别人首要铲除的目标，而且在那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小世界中，苏辰将面临的危险难以想象。

曦月怕了，她怕苏辰会应劫！会死在小世界中！

影月长老悄然出现在她身边，伸手按在了她的肩头，曦月一愣，却听见影月说道：“此子有非同一般的命格，不会那么轻易遭劫的。”

“命格？什么命格？”曦月疑道。

“不清楚，这是大长老私下与我、清月和云月所说的，所以你不要太担心，想来这孩子也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去的。”影月说道。

曦月仔细思考着映月长老的话，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但她还是忍不住为苏辰担忧，毕竟她的预言之梦最终变成了现实。

“你们随我来。”老牌绝仙说着，转身走上了一条山径。

十名竞逐者互相看了看，然后陆续跟了上去，此时还不时争斗的时候，进入了小世界之后再动手也不迟。

苏辰和商泣云默默走到了一起，很意外的是，元空与端木静荣同行，其他六人也是两两一组。

看来，这些人也彼此结盟了。

山径通往青空山内部，且越往前走越狭小，路径两旁起了雾，随着他们的前进也越来越浓，白茫茫的一片，除了走在山径上的人，什么都看不见了。

“这是进入小世界的唯一路径，也是唯一的出路。”老牌绝仙的话从前面传来，“我只能带你们到此处了。”他侧过身子，让身后的一群年轻人走到了前面，然后继续道，“你们彼此之前并无死仇，也希望你们不要挟私报复，都是修道界的好苗子，若是夭折了将是修界的损失。”

“多谢前辈指点！”元空双手合十，恭敬地说道。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你们继续向前便可进入皇道异宝所在的小世界，珍重吧。”这位年长的绝仙强者说着说着，竟是叹息了一声，随后便沿着来路离去了，如来时一般，是走着离开的。

“话虽如此，但我们彼此若不同路，还是分开走的好。”端木静荣说道，“诸位可以先行一步，我与元空大师随后再进入。”

“走吧。”苏辰对商泣云说道，商泣云点了点头，两人经过元空与端木静荣时向他们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不多时，他们脚下的路不见了，因为也被浓雾遮掩了起来，回头看去，其他的竞逐者也不可见了。

商泣云闭目，凝出了一道神念探查四周，除了一片白茫茫，什么都感知不到，而且他发现神念触及到了某个无形的屏障，无法再扩散了。

“我们难道已经进入异宝构建出的小世界了？”商泣云皱了皱眉头，两人暂时未动，也一直不见其他人出现。

“也许在山径消失的时候，我们就进入其中了。”苏辰道，“皇道异宝果真非凡，居然能自己构建一个独立的空间。”

“有此能力的，绝非一般意义上的与皇者有关之物。”商泣云说道，“师门之中能有记载，有自主意识，且具备非凡能为的皇道之物，必然是皇者曾经使用的法器！”

“帝器……”苏辰也想起了这些记载，他亦曾见过。

“皇者之法器方可称之为帝器，而非任何与皇者有关的器物。”商泣云补充道，“或者是成道之器，或者是征战之兵，皆可以帝器称之。”

神州到底存在多少帝器，自古以来没有个定论，但帝器确实稀少。有些帝器就是皇者的成道之器，也有些帝器是在皇者成道之后炼制的，尤其是后者，必然是采用了非凡的材料来炼制，否则如何能为皇者之器？而那些适合炼制帝器的材料，即便是皇者也很难寻到，所以帝器更显稀少。

帝器皆有灵，甚至有种说法，帝器是皇者的第二生命，又等同于皇者的分身；甚至还有一种亘古的传说，帝器皆有自己的生命，是一种以特殊形式存在于世间的生灵，由皇者赋予生命，于万千法器中称帝，为法器中的“皇者”。但凡帝器，皆有莫测之威能，亦有众多的迷雾缭绕其身。

“我们继续前进吧。”苏辰说道。

“好，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商泣云点了点头。

对于即将面对之物，他们心里多少有了点认知，也多出了一丝忧虑，如果真的是帝器，他们这些小修士将如何取得？甚至于，他们真能接近帝器而不发生什么意外么？

即便有绝仙强者的保证，两人的心里也在打鼓。

第五十章 寻找帝器

商泣云和苏辰怀着莫名的忧虑，一步一步走进了帝器所开辟出来的小世界，去面对不可知的前方。

浓郁的白雾慢慢散开了，露出了小世界的真容。

苏辰二人不禁骇然，因为眼中所见太过惊世骇俗！那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星辰之海，密布着数不尽的星辰，而他们落脚之处都是一颗堪比山丘的陨石，在两人头顶就是一挂星河，光辉璀璨，看着近，实际上距离他们非常遥远。

最为惊悚的是，在他们进入这个小世界后，不断有磅礴无比的威势从未知之处弥漫而出。虽然传递到他们这里时已经很弱，但还是带给了两人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就好比地上的蝼蚁面对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巨龙，几乎要软倒在地，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

这还是相隔了非常远的距离下的感受！

过了好一会儿，那种无上的威势才消失，商泣云和苏辰这才发觉，背上已经湿透了，额头上也是冷汗直冒。

“据说这里一共出现了两件皇道异宝，难道说两件都是帝器？”商泣云脸色苍白，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两件帝器……”苏辰也是一样，“而且听说这两件帝器一直在对峙，这种波动多半是帝器争斗散发出来的。”

“没错。”商泣云点了点头。

如今，两人心中都有了一丝退意，如果是两件正在争斗的帝器，一丝丝余波都能让他们形神俱灭，别说和别人竞逐了，能否在帝器的争斗中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他们也明白了，在帝器出世的早期，为什么死了那么多绝世高手了！

帝器有灵，并且是两件处于苏醒状态的帝器，除了死在竞争者手上，只怕都是被苏醒后的帝器给抹杀的！至于是被帝器主动击杀，还是因为帝器间的争斗受到了波及，那就不好说了。

如果帝器出世之时，还处于沉眠状态，那么这些绝仙级强者还有可能得到帝器，但如果是已经苏醒的帝器……难怪他们始终不能得手。

但新的疑问也出现了，为何弱小的凡境修士不受影响？

“也许是帝器有灵，故意针对太过强大的修者吧？”苏辰迟疑道。

商泣云没有答话，他是觉得这种猜测有些匪夷所思，可偏偏想不出其他的解释来……

“我们还要继续前进么？”商泣云问道。

“走吧，至少去见见所谓的帝器。”苏辰叹了口气，他们不能一无所获地离开，更不能什么都没做就直接放弃。如果帝器不会伤害凡境的小修士，至少他们短时间内是不会有危险的。

“可我们该怎么接近帝器的所在？”商泣云皱眉，看了看四周，陨石之外就是无垠的虚空，陨石虽然在一直移动，可方向好像并不对。

“现在陨石上探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苏辰说道，随后两人就行动了起来。既然进入小世界后，他们直接来到了这块在移动的陨石上，搞不好这块陨石就是他们继续前进的关键，或许陨石上藏着什么阵法、祭坛之类的东西，可以将他们传送到小世界的更深处，甚至直接到帝器跟前！

这块陨石太大，跟一座山丘似的，苏辰和商泣云分头去查看，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发现了一处异常之处。

苏辰找到这个异常之处是个意外，他在四处探查时，无意间踏足，发现膝盖以下的部位消失了，但还能感受的道。惊疑之下，他将脚伸出来又伸进去，看着自己的腿脚消失又重现、重现又消失。

然后，他叫来了商泣云。

“你怎么看？”苏辰问道。

“只能冒险了。”商泣云神色郑重，“这里应该类似空间节点，可以通往别处。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探路。”

“我去吧。”苏辰道，“你修为比我强，一旦我再前方发生不测，说不定还得靠你救我。而万一是你遭遇意外，我恐怕束手无策。”

“可是……”商泣云还想说什么，苏辰却已经将他推开，直接迈入了这个疑似空间节点的所在！

商泣云大惊，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如果两人一起行动却同时发生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了。

过了一会儿，苏辰又出现了，面带喜色地说道：“太好了，这里确实是一道门户，而且没什么危险。”

“好，我们走。”商泣云也是一喜，然后便和苏辰一起进入了“门户”。

门户之后，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象，这里没有了漫天的星辰，没有了无垠的虚空，有的只是一条路，一条被混沌所环绕、不知通向何方也不知有多长的路，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继续迈步前进。

“怎么会如此？”商泣云看着四周的混沌，感觉很不真实，而他们脚下所踏之路却又实实在在。

混沌中的路，单调至极，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不断前行，却感觉总也走不到尽头。

“这样走下去不是个办法，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商泣云道。

“可是我们走了这么久，也没触及到空间节点或者阵法之类，而且除了这条路，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踏足了。”苏辰无奈地说道。

的确，他们要么继续往前，要么就回头，至于闯入路旁的混沌之中……两人都不敢冒这个险，因为他们还没有那个实力可以自由出入无形无态的所在，例如出现在这里的“混沌世界”。

然而，两人很有默契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来路已经被混沌所吞没，所谓的“回头路”已经不存在了。

“好像……只能前进了。”苏辰苦笑道。

商泣云也摇了摇头，叹气道：“那我们继续往前。”

两人再次上路，依然是重复而单调的景色，周边是他们不敢去探索的区域，因为鬼知道“混沌世界”里有什么，他们不能拿彼此的生命安全冒险。

路，无法退却，亦见不到尽头。

他们已经无法估算时间了，甚至对这单调又重复的景象都麻木了。

就在快被憋疯之时，苏辰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对商泣云道：“我们需要冒险了，否则的话即使走到死，这条路也走不完的。”

商泣云一愣，问道：“如何冒险？”

苏辰观察了四周的混沌一番后才回答道：“进入混沌之中，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各方势力不是派遣死士进来，与帝器接触过么？而且他们还平安回归了。你想想看，哪些人是如何接触到帝器，又如何回归的？”

商泣云恍然，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

“再换个角度来看，帝器会镇杀强大的修士，偏偏对我们这些弱者无害，一来说明帝器是复苏了的，它们是在以自主意识采取行动；二来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帝器不愿意被太强大的人得到，反而是在给弱者与之接触的机会？”苏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这种想法可以说很荒诞，但是结合前后种种来看，却又别有一番道理。

而且，如果真如苏辰所言，是帝器在主导这一切，又未免显得诡异而可怕了，因为他们无法猜到帝器如此做的原因。

“所以，你的意思是可以把所有这一切都看作帝器对我们的考验，之前的星空以及现在的混沌之路，都是帝器设下的关卡，只有过关的人才有机会见到帝器？”商泣云也很聪明，顺着苏辰的思路继续猜想，做出了这样的推断。

“这样来理解，似乎也能说的通。”苏辰道，“所以我们不能以固有的思维来看待所遭遇的一切。我有一次修行的时候，就被困于自己的固有思维，始终寻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来明悟了，终于见到新的天地。”

“所以，真正的路可能就在我们不敢涉足之地？”商泣云眼前一亮。

“也许就是这样。”苏辰说道，“就像我们的修行，一直以来都是循着古人的法前进，可据我所知，那些真正走上了绝巅的人，都不是按部就班，他们总能走出不一样的路，活出不一样的精彩人生。”

苏辰发觉自己此刻的感慨特别多，他看了看消失的来路，轻声道：“人生的路不可回头，修行的路也是如此，唯有一直向前。然而，想要看到与别人所见不一样的风景，就不能顺着别人的路走。想要超越，有时候甚至要冒险，想常人所不敢想，为常人所不敢为！”

“商大哥，我先行一步，你随后跟上！”

心中有所悟、有所感，苏辰的意志前所未有地坚定，毫不犹豫地就迈步踏入了混沌世界之中，身影刹那间就消失了！

商泣云大惊，可他脚步有所迟疑，没有立刻跟上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起了变化，苏辰看了看新的“世界”，却呆住了，因为他又来到了星空之中！

只不过，他所在的位置与先前不一样，不是之前那块山丘大的陨石，而是一座真正的山，古木成林、郁郁葱葱，抬头看却是星河横亘，有些巨大的陨星甚至触手可及，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我这是到哪里了？”苏辰愕然，星空茫茫，前后都无着落，不过好歹脱离了那条单调的路。

“对了，商泣云呢？”苏辰回首四顾，却没有见到同伴的身影。

“不会吧？他没跟来？我这是……把他弄丢了？”苏辰擦着额头冷汗，自语道，“我去，他要是有什么意外，我怎么跟长生殿交代啊！”

商泣云确实没有跟来，苏辰在原地等了许久都没见到他。

“罢了，只能先去找帝器了。”苏辰最终独自上路了，去寻找前进的路，也许等尘埃落定，就可以重见商泣云，只是他不要有事才好，否则苏辰不仅无法对长生殿交代，更会一辈子良心难安。

他在山上仔细寻找，猜测这里应该也有“门户”，可通往下一道关卡。

“这特么的帝器，搞这么多玄虚干嘛？”苏辰在山林中转悠，忍不住抱怨了起来，“搞得兴师动众，还死了那么多人，简直是个祸害嘛。”

忽然，一阵寒意用上心头，苏辰惊悚，四顾之下却什么也没发现，自言自语道：“奇怪，感觉有谁在盯着我。”

刚走了几步路，那种恶寒再次出现，苏辰再次四下张望，仔细观察，可仍然没有发现什么，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

他再次前行时，更加警惕四周了，他真的怀疑有什么东西盯上了他。

果然，还没走出几步，诡异出现了。

一个人形的光影出现在他前面，没有面目，不辨男女，只能以“它”来称之，在苏辰前面的路上突兀出现，朝着他缓步而来。

“卧槽！什么鬼！”苏辰大吃一惊，体内剑魂也躁动不安，似乎有莫大的危险降临。

它不紧不慢地走来，苏辰一边后退，一边戒备，以防它突然发难。

忽然，它消失了，下一刻就与苏辰面对面了！。

苏辰顿时汗毛倒竖，黑白双剑不等他召唤，直接显化，力劈人形光影，然而光影如水一般，任由双剑劈中，荡起波纹，剑魂穿体而过！

它缓慢伸出了“手”，抓向苏辰。

苏辰不可能坐以待毙，施展出了星隐无踪步，于间不容发之际躲开。然而，苏辰刚刚现身，它就出现在了面前，依然是来抓他。

“该死！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苏辰惊怒，一掌打出，掌心中“流星”奔驰，轰向光影。

一如被双剑砍中时那般，流星落穿过了它，没有伤到它一丝一毫。

苏辰心中发毛，这诡异的东西无视他的攻击，而他只能被动躲闪，偏偏自己最为依仗的星隐无踪步摆脱不了人形光影，更是让苏辰惊骇。

双剑回归守护己身，但苏辰闪到何处，它就是出现在何处，如影随形，如蛆附骨，让苏辰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五十一章 血染青山

如影随形的它，再次伸出手。

苏辰大喝了一声，身外骤起一圈白色光罩，竟然抵住了它的手！

不过，它只是迟滞了一小会儿，那只手就透过了光幕，指尖抵在了苏辰眉心，苏辰顿时眼神呆滞，一动不动了。

人形光影的面部裂开了一道口子，仿佛一个人在咧嘴笑，诡异至极。

青空山外，各方势力还没有离去，均在营地之中，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通往小世界的那条路径被无数双眼睛关注着，谁都想知道携带着帝器出现的人会是谁，所有人都希望是自己这一方的人。

不过，那些绝仙都隐没在天空中，他们的心思无人能知。

就在半日之后，路径之上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清晰地传递到了在场众人的耳中，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广阔的连营之中，一时间落针可闻，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条唯一的路径之上！

“会是谁？这么快就结束了？”

“不会是儒、佛的两位英杰吧？”

“终于可以见到帝器的真面目了！”

……

沉寂了一会儿后，连营中如同炸开了锅，到处都在讨论最后的结果，长生殿、东荒和北冥距离那个方位最远，曾经同生共死的几人聚在了一起，紧张地注视着那条唯一之路。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人们也看到了一个人影。

曦月等人心头一跳，那个人影的轮廓和苏辰的身材极为相似，而随着人影走出，也证实了她们心中所想。

真的是苏辰！

只是，商泣云呢？

曦月和龙卿言刚展露笑颜，想要去迎接挚友，宫亦谣却死死地拉住了两人，眼神中带着极大的警惕，甚至……有一丝恐惧！

苏辰看起来有些不一样，眼神无感，面无表情，他慢条斯理地来到了连营与山中小世界的交界之处，慢慢地踏过了那条界线！

忽然，天空种某处有一只大手笼罩而来，直逼苏辰，临近交界处的修士纷纷惨叫，在大手压下来时被仙道之威给碾压，化成了劫灰。

绝仙出手了！

然而，苏辰冷漠地抬头，只是随手一挥，一道更加恐怖的力量将那只绝仙的手摧毁了！然后，他倏然消失，天上某处传来了一声惨嚎，天色突变，血云蔓延，青空山内竟是下起了血雨！

“快躲起来！”宫亦谣拉走了目瞪口呆的曦月和龙卿言，长生殿等三方势力的人将他们保护了起来，往安全之处退去。

那是绝仙的血在洒落，天穹上仙威浩荡，有仙术在肆虐，然而没过多久，同样的惨叫再次传遍青空山，那名人族绝仙绝望地看着那只扣住他脑袋的手一点点收紧，强烈的痛苦传遍他的全身，让他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叫声。

突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漫天血水飘洒，骨肉飞溅，苏辰竟是将这名人族绝仙的头颅生生捏爆，连带元神也碾碎，彻底死了。

而整个过程中，苏辰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甚至都没有正眼看着敌手。

其他绝仙纷纷围拢了过来，带着凝重的神色看着这个诡异的少年，其中就包括了龙族大司祭敖光和北冥的两位长老。

苏辰漠然看了看围上来的众人，竟让一众绝仙心中发冷。

当他看到李淳罡时，毫无感情的双眼中头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仰天发出了一声长啸，一层黑雾自他身上出现，狂躁的气息爆发开来，席卷天地，威势极为可怕，众绝仙心头一凛，凝神戒备了起来。

恐怖的一幕出现了，苏辰停止了长啸后，盯住了李淳罡，刚踏出一步就完全消失，李淳罡不可谓不警觉，在苏辰消失的同时就祭出了一共九支杏黄旗，排列成阵，将自己守护在内。

他刚做完这些，苏辰就来到了他面前，杏黄旗发光，凝出一道光幕挡下了苏辰轰来的一拳。

然而，那光幕被这一拳击碎，没能起到作用。

李淳罡大吃一惊，杏黄旗随心而动，阵势一变，转而去禁锢苏辰，可是他惊悚地发现，自己平时引以为傲的法阵此时连阻挡一个炼神期的小修士都做不到，那只拳头已经砸到了他的脸上！

李淳罡被这一拳砸得脸都变形了，如同流星一般坠向地面。

轰然巨响中，一座山头倒塌，隆隆之声惊呆了正在逃命的小修士们，尤其是认识苏辰的那些人，他们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那还是苏辰么？那还是区区炼神期的小修士，还是那个需要被曦月他们所庇护的苏辰么？

其他绝仙也动了，他们看出了苏辰的不对劲，直接下狠手，要灭杀此时的苏辰！

但现实狠狠地打了这些绝仙们的脸，苏辰简直像是超脱了仙道领域一般，面对众绝仙的攻势，动也不动，周身不过泛起一阵白光，就将所有的攻击化消于无形，无论北冥的绝世术法，还是龙族的无双战技，在这阵白光面前都彻底化为了腐朽。

苏辰无视其他绝仙的攻击，直扑李淳罡，将他从百丈深的地底拎了出来，掐着脖子，当着其他追来的绝仙的面，直接扭断！同时一道力量冲入李淳罡识海，将其灵识摧毁，而后无数剑气从他身体各处冲击而出，将其肉身绞成了齑粉！

一代阵绝陨落！

血，溅了苏辰一身，那张清秀儒雅的脸上也满是绝仙的鲜血，而他在杀了李淳罡后，再次恢复了冷漠，面无表情地对众绝仙展开了反击。

道武宫的弟子，尤其是秦逸龙，心情无比复杂，而不明真相的弟子几乎崩溃，毕竟李淳罡是代掌门，是如今道武宫的实际领袖！

曦月和龙卿言走不动道了，连宫亦谣等四人也无法挪动脚步，在围剿苏辰的绝仙中，就有他们的长辈，这让她们如何能安心离去，尤其是苏辰跟他们关系匪浅，是性命相交的伙伴。

而如今，曾经的伙伴却在屠戮她们的长辈。

“不！”曦月绝望地呼喊，她看到影月长老被自己的挚友徒手撕成了两半，大长老望舒被一剑砍下了头颅，冰凰哀鸣，凰血如雨。

龙卿言狂吼，几乎要扑上去，被华烨和青嵇按住，两人亦是目呲欲裂，因为他们看到一口利剑刺入了敖光的脊背，此时他化为了百丈长的金色神龙，而那个狂魔持剑一划，以剑气剖开了神龙的整条脊骨！

神龙悲啸，元神寂灭！

宫亦谣亦几乎昏厥，羽银泠已经大哭出声，曲陵角和徵无弦则冲杀了过去，因为他们的长辈也被那个死神残杀！

一众绝仙皆灭，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却沐浴着漫天的鲜血，始终面无表情，毫无情绪波动。

曲陵角和徵无弦刚接近那个战场，苏辰只是一个眼神看过来，两人顿时无声地化为了灰烬，死无全尸。

这只是另一场屠杀的开端。

苏辰缓缓迈步，无论是什么境界的修士，都被他轻易抹杀，一步一杀，修士的尸骨堆积如山，血水染红了青空山。

终于，他来到了曾经的朋友面前。

曦月泪流满面，眼睁睁地看着雪芳雪菲倒地，青嵇和华烨怒吼着冲上去却被苏辰挥剑斩杀；随后，那染满了血的利剑刺入了羽银泠的胸膛，她筋脉尽毁、元婴破碎，倒在了血泊之中。

秦逸龙从苏辰背后袭来，他头也不回，一道剑气突兀出现，将秦逸龙枭首，而后剑气入体摧毁了大师兄的生机。

最后，整个青空山只剩下了苏辰，以及曦月、龙卿言和宫亦谣。

然而，苏辰漠然注视着他们三人，无情无感，手中的剑不断滴血，腥味扑鼻，但她们三人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子。

“苏辰，你怎么了？”龙卿言上前了一步，红着眼问道。

然而苏辰没有答话，只是缓缓地提起了手中的剑，然后挥动！不过，这一次他失手了，因为宫亦谣推开了龙卿言，以天音琵琶来抵挡苏辰的剑。然而，仅仅一剑，天音琵琶破碎，九天玄玉也没能抵挡住苏辰的一剑。

剑，刺向了宫亦谣，却在中途被龙卿言抓住，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利剑入体，痛苦难当，然而龙卿言咬着牙，双手抓住了剑，口中不断淌血，却让苏辰的剑暂时动不得了。

“兄弟，你杀我没关系，可是你怎么能伤害阿月？”这是龙卿言死前留下的话，苏辰微微皱了下眉，松了手，却一掌拍在了龙卿言额头，让龙卿言直接灰飞烟灭……

“苏辰……”曦月声音已经嘶哑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化身成无情死神的苏辰，心里彻底空了。

宫亦谣经受了这般大的冲击，倒还保持了理智，然而连绝仙都能轻易杀掉的苏辰，她如何能对付，尤其是失去了天音琵琶，刚刚照面，苏辰便一剑刺穿了她的身体。

她不知自己是怎样的心情，甚至都没察觉到眼角有泪滴下，她忍受着剑气摧折身体的痛苦，以虚抱琵琶之姿，弹出了一道“大音希声”，贯入苏辰之耳。做完这件事后，宫亦谣化为飞灰，香消玉殒。

苏辰身子一震，眼神忽然出现了变化，有一丝迷茫，更有一丝痛苦，然而他的身上黑光一闪，一切又都恢复了原状。

“苏辰……”曦月绝望地看着眼前之人，放弃了躲避，也放弃了反击。

苏辰掐着她的脖子，慢慢将她提了起来，曦月脸上浮现出了痛苦之色，口中呕血，眼中有泪，而心中，更有无法消解的痛！

在她的掌心，一道十字印痕微微发光。

“……阿……月。”

忽然，曦月听到了一声呼唤，她感觉到了，苏辰的手在颤抖，她也看到了，苏辰的神色开始有了些微的变化。

黑光再次闪了起来，但这一次，苏辰似乎在抵抗着什么，迟迟没有对曦月下杀手。

“不……不对……”此时，在那具身体里，似乎有其他的意识苏醒。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杀曦月？阿龙呢？宫亦谣她们呢？”

“不对……我不应该在这里！”

“苏辰”松开了曦月，浓郁的黑光将他包裹，他抱住脑袋，痛苦嘶吼，忽然，“苏辰”举起了左手，一掌印向了自己的眉心，然而，他的右手不受控制，竟是挥剑斩掉了左手！

“滚出去！你给老子滚出去！”

黑光之中，一阵白色的光骤然亮起，突破黑暗，照向了四方，那光芒是如此的璀璨，也是如此的刺眼，让奔向苏辰的曦月下意识的遮挡，发出了一声惊呼，而她恍惚间听到了一个真正熟悉的声音：“阿月！等我！”

耀眼的白光驱散了黑暗，也扩散开来，最终笼罩了整个青空山。

在光明耀世的同时，也传出了黑暗的嘶吼。

一座山，漂浮在宇宙星空中，人形光影忽然远离了苏辰，因为自那个少年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了耀眼的白光，甚至形成了一道庞大的光柱，直冲星海！

那耀眼的白光照射在了人形光影上，发出了“滋滋”的声响，黑色逐渐覆盖了这个光影，直至它完全成为黑色，而在它的面部，出现了双眼，或者说是两道血红色的细芒。

光明收敛，尽数回归了少年的身体，苏辰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在光芒敛入体内之后，猛然睁眼，那眼中释放出的神光，压迫得那个黑色的人影都是一颤，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离苏辰更远了。

眼中神光渐渐散去，苏辰冷冷地注视着黑影，良久，才叹道：“幸好，只是做了一场梦，不过这场梦未免太真实了。”

黑影无声的消散了，但苏辰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因为在黑影消失的时候，似乎对他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

“这见鬼的帝器，到底想干什么？”苏辰抬头望天，喃喃自语。

星河璀璨，林中的少年却心情沉重，他已经明白了黑影的来历，那是他的心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似乎还能看见满手的鲜血，闻到满手的血腥，他甚至还能够回忆起那一个个死在他眼前的修士，他们的面容是如此的清晰，挥之不去。

而后，苏辰握紧了拳头，几乎要将牙咬碎，因为他犹自记得，在那场梦魇里，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朋友们，雪芳雪菲姐们俩、曲陵角和徵无弦，还有华烨、青嵇、秦逸龙、羽银泠，他甚至亲手将杀戮的剑捅入了龙卿言和宫亦谣的身体，将他们打得灰飞烟灭；最后，他还对曦月下手了。

但是，造就了无边杀劫的他又苏醒了，所以只有曦月活了下来。

“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吗？”苏辰心中大恸，“还是说，这其实是某种预示，是我内心某一面的映照？”

苏辰在原地盘坐，陷入了苦思。

“不！”苏辰忽然站起身来，神情再次坚定，“就算真是某种预示，我也不会让它真的发生。吾之本心，怎容黑暗肆虐！”

他的身上再次绽放出了耀眼的光华，在其身前，一条金光大道铺展开来，通向遥远的彼方。

苏辰一步迈出，就踏上了这条金光大道。

“还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吧，小爷我没什么好怕的！”苏辰在金光大道上迈步前进，本心坚如磐石，眼神坚定不移，在散发着摄人的神芒。

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已无惧！

第五十二章 二大爷

金光大道一直延展入星空，苏辰在上面迈步，脚下星河倒退如飞，一步踏出，就好似跨越了无垠的宇宙。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抵达宇宙的尽头。

苏辰明白，这条金光大道是因为自己脱离梦魇、战胜心魔而出现的，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小世界是帝器设下的关卡，专门考验想要染指帝器之人。只不过考验的对象也是有针对性的，恐怕一定境界以上的人不在这个范围内。

还好，金光大道不是无穷的，它在抵达某处后就停了下来。

苏辰很快就来到了终点，他再次被震撼了，心情就像刚刚进入这个小世界见到无垠星空时那般。

金光大道的尽头，是一座宏伟的祭坛，其大小堪比半个观星城，以不明材质的玉石砌成，整体却呈现出灰色。祭坛分为三层，高耸在星空之中，苏辰仰头望去，都见不到最上一层。而在祭坛的四角处，分别立有一根通天石柱，在石柱顶端，皆悬着一颗恒星，只不过这四颗恒星应该是被缩小了，没有那么大。

他站在祭坛前，就像蚂蚁站在一座高塔跟前。

“我勒个去！”苏辰忍不住惊呼出声，这祭坛实在是太高太大了。

难道下一关就是爬这座祭坛？爬上去了就算过关？苏辰摩挲着下巴，打量着这座匪夷所思的祭坛。

这里就他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商量，必须自己拿主意。而且既然都到了这里，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在他跟前有一道石梯，通往祭坛的第一层，光是这第一层的阶梯，就能让苏辰爬断腿。第一层的阶梯分为了九段，苏辰数了一下，第一段就有总共八十一级，第二段也是密密麻麻一片，苏辰都懒得去数了，估计也是这个数字。

“一级一级的爬太费事了，还是飞上去算了。”苏辰打起了懒主意，人族修士在金丹期就可以短暂飞行，进入炼神期后就能够长时间滞空了。

想到这里，苏辰为自己的机智悄悄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就纵身而起，准备一举飞越九段七百二十九级台阶，直达祭坛第一层。

“哎哟！”

然而，他刚刚飞起半丈高，脑袋就像是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一时间头痛不已，跌坐在了地上。

“你大爷的！还不让人飞！”苏辰一边跳脚大骂，一边揉了揉脑袋。

叉着腰瞪了这祭坛半天，苏辰决定退一步了，爬就爬吧，谁怕谁啊！总不能在这时候退却吧？

于是，苏辰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了。

感觉很奇怪，按理说只是爬楼梯，对于灵力可以做到源源不绝的炼神期修士而言，不应该是太费劲的事。但苏辰在爬楼梯的过程中，刚开始还好，当徒步爬上三段之后，就觉得不妙了。

他发现自己久违地在出汗，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脚步也变得沉重了。三段就是二百多级阶梯，而这只是整个第一层阶梯的三分之一。

苏辰觉得有些古怪，尝试运转灵力，忽然发现体内空空如也，他感受不到经脉中的灵力，也与气海中的剑魂断了联系。苏辰心中一沉，暂时停在了原地，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凡人，没有一点神通法力。

“难道是这阶梯有古怪？”苏辰思忖着，“不能飞行，必须一步一步往上，而且还会疲惫、感到劳累。”他觉得这应该是这个地方有古怪，把修者生生地变成了凡人。

“这混蛋帝器，脑子坏掉了？”苏辰不禁低骂了一声。

就在话音刚落下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子一沉，两腿弯屈，差点跪在了地上，这感觉，就好像有什么千钧重物一下子砸在了身上。

“@#￥%……”苏辰几乎是趴在了阶梯上，他怎么都觉得是自己“口出狂言”惹的祸，因为这种情况是在自己抱怨之后就立刻发生了，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正常！

身子越来越沉重，苏辰双手撑地，苦苦撑着就是不让膝盖触地，然而那种沉重的感觉压在了他身上，丝毫不见消减。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个沉稳的声音在苏辰耳边突然响起：“啧啧，小家伙挺倔的。”声音响起的时候，那种沉重感就消失了。

苏辰像是虚脱了一般，仰躺在了台阶上，而他内心极度震惊，不断转着脑袋，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

“不用找了，本尊在顶层，有那个能耐就爬上来吧。”那个声音又响起，“不过，你应该对本尊保持敬畏，再听到你出言侮辱，小心本尊让你屁股开花！”

苏辰目瞪口呆，连忙爬了起来，望向祭坛最顶层，嗫嚅道：“我……我……我去！是帝器？！”他的震惊无以复加，刚刚果然是帝器在搞鬼，听到他骂帝器而故意收拾他呢！

不过，听这口气，苏辰丝毫生不起敬畏之心。

“你有本事耍阴招，有种直接跟小爷刚正面啊！”苏辰手舞足蹈地嚷嚷了起来，“这么高，你想累死小爷啊！爬你大爷的！”他这纯粹是发泄心中的不满，以及进入小世界后积攒在心里的火气。

“哼！”果然，帝器有了回应。

然后，苏辰悲剧了。

他的脚上、手上莫名缠上了一圈铁链，手腕上的铁链刚出现时，差点把他给拽到地上，两条手臂几乎被扯断。他想挪动一下脚步，发现自己的脚像是原地生根了一般动也不动。

“爬吧，爬上来见你大爷。”那帝器得意洋洋的声音传入苏辰耳中，哪有一点身为皇者法器的风范？

苏辰气得想吐血，还想在语言上施以还击，但身体的情况由不得他了，因为这铁链太沉重，他的手已经撑不住了，整个人都前倾，几乎要倒在地上，苏辰知道这么下去，肯定会导致身体受伤，索性主动倒下去，整个人呈大字形趴在阶梯上，虽然硌得慌，但也好过断手断脚。

“帝器应该是封了我一身修为，然后故意整我。”苏辰一边休息，一边思考着对策，“手上脚上这么重的铁链，我根本动都动不了，别说往上爬了，就是想往下滚都困难，该怎么办？”

铁链看着不粗，甚至还很轻巧，但却意外地沉重，将苏辰完全束缚在此，上不得也下不得。

“我现在这个样子和凡人无异，既然动不得，也不能就这么耗着。”苏辰心念如电转，“总得做点什么，肯定不能指望帝器放过我。”

不过，这种状态下，他能做的事不多，想了一会儿，他决定修炼！

既然原本修为被封印了，想要摆脱铁链的束缚，就只能重新强大自身，而唯一的方法就是修炼！

好在整个小世界都不缺少灵气，他回忆着初入修行界时学到的基础修行之法，开始从头修行。

凡境初三阶，开光、辟谷、聚灵，是一切生物修行的起点，任何强大的生物都必然会经历这三个基础阶段，完成从普通生灵到修士的蜕变。开启灵光，感应天地之精华；战胜生物本能的欲念，强化对自己的掌控；聚纳天地间的灵气，奠定一切术法、战技的基础。

这就是凡境初三阶的意义所在。

修行之起点，亦是问鼎终极境界的基础。

苏辰就像当初在竹剑谷反思剑修之道那样，又重新思考起修行来。

而后，他不禁想起了还在竹剑谷的时候，在目睹了小紫渡劫之后，他和龙卿言谈到了“道之初心”。

世间生灵千千万，都是在一颗“道之初心”的驱使下入了道。

世人亦知，保持“道之初心”有多难，无论刚开始修道时这颗“心”有多么的纯粹、多么的无暇，在经历了人情世故、红尘变迁之后，“心”终究会蒙尘，被掩去了曾经的明净清澈。

所以修界一直都盛传，“赤子之心”是多么多么的可贵。

苏辰自问，自己是否还保持着入修道界时那颗“初心”，也许已经没有了，因为他经历了人生所不能承受之痛，亲眼见识了人性的黑暗与可怕，也真正体会过何为“世态炎凉”。

兰煜君，这个名字浮现在他心间，曾经带给他美好的回忆与憧憬。此时，他竟然不太能记起她的容貌，只记得曾经在天府城，她在离别之时曾说：“我以后要成为兰家的当家，你也加油，一定要走到前人没能走到的地方。”

那时候，兰煜君的话，曾是他修行最大的动力，鼓舞着他不断向前。

可惜，时至今日，经历了那么多之后，苏辰都没有再见过她。

“想来，你已经嫁入虞家了吧。”

有过遗憾，有过心痛，他曾一度失去方向，在祁天山脉中东躲西藏，不知前路在何方。

直到那一天，一只小凤凰闯入了他的生命。

“曦月……”苏辰猛然惊醒，一个蓝衣白裙、巧笑嫣然的人儿出现，让他从过去的回忆中挣脱了出来。他扭了扭头，茫然四顾，自己仍然趴在阶梯上，四肢被沉重的铁链所束缚。

“铁链锁住肉身，而回忆锁住了灵魂。”苏辰轻轻一叹。

他试着动了动手脚，总觉得有些怪异，自进入小世界后，他发现在某些时候，心里总是会冒出一大堆感慨，还总是很自然而然地就说了出来，而平日里他还不如龙卿言话多。

“这个小世界中的古怪太多了，防不胜防。”苏辰自语道，“总觉得自己被人扒光了一样，什么秘密都没了。”

尤其是在山林中时，他的心魔居然离体而出，还给他制造了一场真实到可怕的梦魇。如今又被铁链束缚在祭坛的台阶上，心里不自觉地去回想那些早已尘封的往事。

“唉，如今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苏辰有些无力，一边感慨着一边再次内视己身。

这一次，他有了新发现。

身体内终于不是空空如也了，人体之气海中，有些微灵气，呈雾状盘旋，正在散发的轻微的光华。

修行是有用的！这让苏辰惊喜，既然能够重新汇聚灵气，那就能够继续修行，获得足够的力量。但也有个严峻的问题，他究竟要修行到什么程度，才能不被铁链所束缚？而要达到那个程度，又得花费多长时间？

他哪有这个时间啊！

在小世界之外，还有等着他回归的挚友，而小世界内还有失散的商泣云，连生死都不知道。

苏辰恨欲狂，恨不得扯断这该死的铁链，去他娘的帝器，他越发不待见那个小心眼的家伙了。

“混账帝器，老子对你没兴趣，你放开老子！”苏辰忍不住大吼。

“小子，不是告诉你，要对本尊持有敬畏之心么？”意外的是，苏辰立刻就得到了帝器的回应。

“你不就是仗着自己强大故意整我么？”苏辰怒道，“我没兴趣也没时间陪你在这里耗着，你快放了老子！”

“哼，不知好歹。”帝器回应道，“本尊好心磨砺你一番，你不思感恩，反而屡屡出言羞辱本尊，该当何罪？”

“罪你个头！”苏辰回敬道，“我又没求你怎样怎样，明明是你上赶着来倒贴我！”

“住口！”帝器似乎怒了，“你这狂妄无知的小子，本尊要将你屁股打成八十八瓣！”

苏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愕然无语，这个帝器是个什么鬼，脾气大也就罢了，怎么说个话跟小屁孩似的。

然后，苏辰今生都不愿回忆起的耻辱发生了。

“哎哟！你还真打！”苏辰屁股一阵剧痛，仿佛无形之中真的有只手在打他的屁股，而且抽得“啪啪”作响，别提有多痛了。

凄厉的惨嚎简直能穿金裂石，整个祭坛都是苏辰绝望的呼号，以及帝器那幸灾乐祸地大笑声。

“你个老变态快住手！”苏辰大叫，马上又惨嚎出声。

“哼，一点不懂尊敬长辈，屡屡出言侮辱本尊，真不知吾皇看中了你哪一点。唉，悲哀啊悲哀……”帝器一边叹气，一边隔空抽苏辰抽得更狠了。

“等等，老变态你说什么？”苏辰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连屁股上传来的痛楚都暂时忽略了。

“你再叫我一声老变态试试？！”帝器恼怒，继续抽苏辰。

“求求你别打了，你是我二大爷行了吧！”苏辰干脆求饶，因为他心里着实不平静，他如果没听错，那个老变态……不，是他二大爷，似乎透露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混账小子，找打！”然而，帝器并不打算放过他。

打了许久，苏辰真的觉得自己屁股快变成八十八瓣的时候，帝器终于停手了，随后他感觉手脚一松，铁链消失了，苏辰正想要爬起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股力量出现，将他卷起，直接飞向祭坛顶端。

“嗯？终于要见到老……二大爷了？”苏辰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了。

第五十三章 终见帝器

苏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挟裹着，直奔祭坛顶端。

他心里砰砰直跳，不管对这帝器如何不待见，他仍然有所期待。因为那始终是人道极境的皇者所留，于任何修士而言，都有非比寻常的意义，就算是苏辰，在来青空山之前也曾幻想过能得到帝器。

终于，他抵达了终点。

苏辰落在了祭坛顶端这一层，环顾四周，这里大如广场，空旷而寂静，只有最中央有一个黑色石台，半人多高，刚好能躺下一个成年男子。而石台边上，站着一个人，姑且称之为“人”吧，因为此人笼罩在一个宽大的黑斗篷之下，看不见真容，无法确定究竟是人还是其他生灵。

“过来吧，小子。”那个“人”对苏辰说道。

“你是二大爷？”苏辰惊讶道。

斗篷下的人一时无语，哼了一声又道：“没错，我就是你二大爷。”

苏辰浑身一个激灵，他完全可以确定，这绝对是帝器之灵所化，这下见到正主了，只是帝器本体在哪儿？

苏辰迟疑地来到了石台边上，面对二大爷，从这个帝器之灵身上，他感觉不到任何气息，这也是他还能开口说话能够自由行动的原因所在。

二大爷围着苏辰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说道：“除了命格特殊，根骨倒也不错。咦？居然修的是剑道，这么说来剑修一脉还是有传承留下，没有彻底灭绝。”

“二……大爷……”苏辰这会儿直面帝器之灵，喊出这个称呼感觉很别扭，可他有满肚子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

“唉，罢了，你就先叫我二大爷吧。”帝器之灵摇了摇头，很是不满也很是无奈。

“我有很多疑问，可不知如何开口。”苏辰叹了口气，这会儿他收起了嚣张的态度，神色颇为恭敬。

“那就随便挑个问题问吧，本尊会视情况来决定是否给予解答。”帝器之灵说道。

苏辰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与我一同进入这个小世界的还有九人，他们现在在哪里？”

帝器之灵答道：“他们并非本尊等待之人，已经赶出去了。”

苏辰一愣，又问：“这么说来，您在等我？为什么？”

帝器之灵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踱了几步，思虑了一番，这才说道：“我所等之人，既是你，又不是你。”

苏辰更加迷惑了，什么叫“既是你，又不是你”，见他神色间充满疑惑，帝器之灵忽然冷笑了一声，然后道：“说是你，是因为你带着吾皇的传承；说不是你，是因为还欠缺一个条件。”

“条件？什么条件？”苏辰问道。

帝器没有答话，苏辰心生警觉，可他还没反应过，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只略显虚幻的手刺入了他的胸膛，抓住了他的心脏。

“我所等的，是一个死人。”帝器之灵冷冷笑道。

鲜红的血喷涌而出，还带着温热，苏辰不敢置信地看着帝器之灵，渐渐地失去了所有生机，很快，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时，青空山外的连营之中，曦月忽然一阵心悸，她捂住心口，有些茫然无措，身边的雪芳见她有异，便问道：“怎么了天女妹妹？”

“不知道，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曦月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就突然昏倒了。

“天女！天女你怎么了？”雪芳吓了一跳，抱住了昏过去的曦月。

曦月突然昏厥，让这一块区域的人一阵慌乱，影月长老在为曦月诊脉，然而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皱着眉说道：“雪芳雪菲你们带小曦回营帐去，我先去禀报大长老，稍后便来。”

“是。”姐妹俩应了一声，雪芳背起曦月，两人迅速离去。

“我去看看曦月的情况，你们在这里等着。”龙卿言对两个好友说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宫亦谣让羽银泠也去帮忙照看曦月。

这里的骚动很快就平复了，天空上某处，望舒长老听了影月的禀报后，心里一惊，留下了一道分身在此，让影月长老时刻注意此处的情况，本体立刻赶回营帐了。

望舒有所猜测，应该是苏辰在小世界里遭遇了意外，而他和曦月因为逆命造生之术而有了非比寻常的联系，影响到了曦月。

小世界中，苏辰被放置在了石台上，胸口处是一个血洞，早已没有血往外流了，他已经死了，心脏被帝器之灵挖了出来，此时还在帝器之灵那幻化出来的手中，不过那颗心脏还在跳动，只是不见血。

“唔，果然是如此。”帝器之灵自语道，“一个避过了轮回、死而复生之人，而且时间点还那么巧，难怪吾皇会如此重视你，还赐予你传承。可惜，吾皇大概也没想到你居然走上了一条断路。”

帝器之灵将心脏重新放回了苏辰的胸膛内，而后就开始了某种意义重大的祭祀。

它的口中流淌出晦涩难明的语言，虚幻的双手缓慢结出了玄奥的法印，并且在不断地变化。而随着它吟诵出古怪的语言，结出了繁奥复杂的法印，整个祭坛开始有了变化。祭坛四个角的石柱上，恒星散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那光芒沿着石柱向下蔓延，最后又从底部起点亮了奇异的纹络，从第一层到第二层、再到第三层，最后汇聚在石台这里。

最终，石台上，苏辰身下，也亮起了同样的纹络。

这些纹络宛如天成，仿佛是天地大道留在人间的痕迹，即便是在当世可以称雄一方的绝仙，也无法参透这些纹络，甚至连复刻都做不到。

因为，这些都是先天道纹，在天地诞生之初就早已存在，先于天地之生，故而称为“先天”。

玄妙的道纹爬上了苏辰的身体，从胸口处的血洞进入了其体内。此刻，苏辰的身体也在发光，道纹走遍了他全身，铭刻在了他的身体各处，包括紫府、气海等处。

不过他的双剑魂却离体而出，没有接受道纹。

“这个臭小子……做了什么？”帝器之灵见到双魂出现，吃了一惊。此刻道纹自行运转，他已经停止了祭祀。

思考了一下，帝器之灵最终一叹：“吾皇的眼光果然独到！”

四颗恒星暗淡了下去，帝器之灵喃喃自语：“吾皇当年在天外寻到了天地开辟之初所诞生的四颗最古老的恒星，蕴藏了天地初开的气息，以此四星为祭，以先天道纹为引，应当可以再度激活先天灵物，让你重生。”

随着时间推移，四颗古老的恒星彻底湮灭了，这些先天道纹全部敛入了苏辰体内，祭坛上也暗淡了下来，唯有苏辰的身体还在散发光芒。

苏辰体内，先天道纹熠熠生辉，一股磅礴的生命气机突然出现，涌向了苏辰的全身各处。

本已彻底死去的苏辰，焕发出了蓬勃的生机，五脏六腑全面复苏，晦暗的气海散发出了光芒，人体的三百零六处大穴也都在发光。最为重要的是，他的心脉自动接续上了，心脏开始有力的跳动了起来，而骨髓造出了新血，逐渐充盈了全身。

随着他的肉身开始重生，黑白双剑魂之间，浮现出了一抹灵光，由黑白双魂护佑着，重归肉体。

“嗯？这倒是省却了我一番功夫，‘神’居然被你的双剑魂保护了起来，这可是你复生之后仍然是你的关键所在。”帝器之灵惊异了，“这也是吾皇所留的后手啊，吾皇果然是智慧无双！”

灵光入体，苏辰猛然睁开了眼，大口喘着粗气，两眼茫然地盯着上空。

他胸口的血洞已经悄然消失，人也活了过来。

道纹发出的光完全敛入了他体内，一切恢复了正常，他坐起身来，眼神茫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胸口。

“嗯，所有条件都满足了，这下你才算是我要等之人了。”帝器之灵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还顺带送了你一桩大造化，你算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苏辰回过神来，问道。

“杀了你，又救活了你。”二大爷慢条斯理地说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随意玩弄我的生命，你很得意是么？”苏辰喝问，胸膛剧烈起伏，他这是气的。

“小子怎么说话呢？”帝器之灵不高兴了，“忘了我怎么抽你屁股了？是不是还想挨顿打？”

“告诉我！”苏辰愤怒地锤着身下石台，一声轰隆，他又愕然低头，发现那石台竟然塌了。

“小子，这可是凝魄石！”帝器之灵心疼地大叫，“你知道吾皇费了多大功夫才从死亡绝地中取来么？”

尘世间有些东西往往只诞生于一些特殊地域，比如传说中的死亡绝地，那些地方生灵止步，蕴含着大恐怖，也同时孕育了莫大的造化。凝魄石就是如此，传说在九州之外，西域之西，有通往神州更西方的道路，那条道路被神州第二大山脉——天堑山脉所阻隔，凡人难渡。在天堑山脉的南方，就是神州赫赫有名的第一绝地——鬼之森，凝魄石就诞生出于此，且仅在鬼之森有少量。

凝魄石有招魂的效用，这就是它最为珍贵之处。

帝器之灵本来打算以凝魄石为苏辰招魂，助他复生，不过苏辰的“神”竟被他的剑魂保护了起来，倒是让凝魄石显得多余了。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杀我又复活我呢！”苏辰无视了帝器之灵的叫嚷，瞪着眼说道。

“哼，想我堂堂皇者法器，高高在上，可俯瞰人世沉浮的无上存在，竟然要受你小子的气。”帝器之灵也懒得理他，屡屡被苏辰如此对待，它也生气了。费力巴哈干了这么多活，居然还要被一个蝼蚁呵斥，此刻，帝器之灵心中很不爽，极度不爽！

就在两者僵持间，一股动荡传遍了整个小世界，帝器之灵顿时一惊，对苏辰道：“小子你先呆在这里，那个破烂玩意儿又不安分了，我去镇压了它再回来找你。切记，不可离开祭坛，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在我返回之前，你在此好好修炼，吾皇送了你一桩天大的造化，好好感受一下吧。”

嘱咐完，帝器之灵就消失了。

“天大的造化，是指什么？”苏辰疑道。他当然能明白，帝器之灵称之为“破烂玩意儿”的东西必然是另一件帝器。

只是，那件帝器原来是被二大爷镇压着的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辰搞不明白，但他知道二大爷没跟他开玩笑，两大帝器又开始争斗，必然凶险万分，他决定听二大爷的话，老老实实留在祭坛，免得被波及。

但愿商泣云他们真的被二大爷送出去了，那样定然是安全的。

青空山，冰凰族营地。

曦月醒了，守在这里的人都松了口气，望舒长老一直皱着的眉头总算舒展开了，她亲自扶着曦月坐起来，带着责备说道：“你吓死我们了知道么？”

曦月揉着额头问道：“我怎么了？”

龙卿言说道：“你突然就昏倒了，大家都慌了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应当是王星遭遇了什么意外，影响到你了。”望舒长老说道，“你此刻能够醒来，估计是他脱离险境了。”

“什么？！”曦月大惊，“他出事了？”

“不知道，早些时候另外九名竞逐者先后从小世界中回归，他们都一无所获，如今只有王星毫无消息。”羽银泠说道。

“糟了……最糟糕的情况要来了。”曦月心里开始慌了。

“一切还没有定论，也许王星也一无所获。”望舒宽慰道，“那样各方也没有对他下手的必要。”

元空等人莫名其妙就回到了青空山，这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关键是他们连帝器长的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这就让人唏嘘了。

商泣云回到己方阵营后也说起了他的经历，他在和苏辰分散之后，也尝试前往混沌中寻找道路，但是没想到自己直接回到了通往小世界的那条山径，在他愣神之时，元空、端木静荣两人也出现在了这里。

他们三个是最早回来的，但是根本连帝器都没见着。三人没有起冲突，因为都有类似的经历，加上都没有接触过帝器，因此没有必要争斗。

如今，只剩苏辰还在小世界中。

“大长老，我们一定要先有所准备，我真的很害怕……”曦月急切地对望舒说道，“他对我意义非凡，决不能出事！”

望舒眉头轻轻皱了下，然后点了点头：“嗯，无论结果如何，我会替你保全他。你先好好休养，等那边有了消息，我会派人来通知你。”

曦月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望舒长老既然做出了承诺，那苏辰出来之后的安危就有了保障，在来到青空山的绝仙中，大长老的实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她若出手，定能保苏辰平安。

接下来，就等着苏辰出现了。

第五十四章 先天道纹

苏辰盘坐石台上，安心修炼，等待二大爷回来。

道纹之光已经完全内敛，苏辰内视之时，能够清晰地看见这布满全身的先天纹络。

关于先天道纹，苏辰听苏星风提起过，这东西很特殊，它是在世界诞生之时伴生而成，属于先天灵物之一。但在先天灵物中，先天道纹亦很特殊，因为它“不可道其道、不可名其状”，无形无质，只能依靠“神性”去感知。而要像这样以某种形态将其复刻出来，则需要非凡的境界和手段。

据说，只有超越仙境，进入了传说中的“神境”，才有可能做到。

二大爷开口“吾皇”闭口“吾皇”的，显然这里的先天道纹是它的主人——某位“皇者”留下的，既然是皇者，能将先天道纹具象化也就不奇怪了，到了那等境界，其智慧和手段都已经神秘莫测，不可揣度。

若能参悟先天道纹，对修士而言意义深重，因为先天灵物皆诞生于天地初开之时，各具奥妙。而先天道纹更加非凡，它代表了“大道之初”，是三千大道的雏形，能够演化为各种不同的“道”。

也就是说，二大爷的主人，那位“皇者”留给苏辰的不仅仅是造化，更是将一种“选择权”交到了苏辰的手上。

让先天道纹铭刻于苏辰体内，伴随他成长，只要苏辰能够好好把握，未来甚至能开创出自己的“道”！

苏辰激动到浑身发抖，那位皇者送给苏辰的是“未来”！

然而，另一个念头蹿了出来，他这是与“皇”结下了天大的因果，以后多半要偿还，可这种因果他能偿还得起么？

“听二大爷说，我身上带着皇者传承，而且看它的态度，似乎皇者将我当做了什么什么继承人。若是如此，他们肯定要培养我，虽然不知道会以什么手段和方式来培养我，但肯定不会弄死我。否则的话，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嗯，我就安心地享用这些造化吧，就算未来要偿还因果，也得有本事面对才行。”

苏辰这般想着，心里稍微安稳了些。

他目前仍在炼神期，不过经历了两道关卡以及一次起死回生，他的修为有所增长，达到了炼神中期。炼神期有一点特殊，那就是修者的修行进度是由悟性来决定的，一朝顿悟，甚至就能直达巅峰。至于其他方面，境界上去了，只需要花费一定时间就可以弥补上来。

炼神炼神，炼的是修道的心，炼的是修士的“神”。

苏辰仍然要在剑修之路上一往无前，剑器既然难以承载大道，那持剑的人为何不让剑化为道呢？

这是他在混沌路径中得到的一种感悟，要接续剑修的断路必然困难，因为后世的剑修没有谁能超越剑祖，连传承都几乎断绝，曾经有很多踏上这条路的人因为看不到未来而产生了质疑，在求道之路上迷惘了，最终废了。所以，对后世剑修而言，这条路如同断绝。

苏辰有这种宏愿，要接续上剑修的断路，此身入剑道，一往无悔！

如今，最好的机会摆在了眼前，最大的造化就在他体内。

“不过，我该怎么做呢？”苏辰面对着先天道纹，却犯难了，“师父只跟我说过先天道纹的好处，但没告诉我该怎么利用啊。”

他在思考，却不得其法。

这时，黑白双剑魂有了动静，顿时引起了苏辰的注意

先天道纹布满了苏辰的奇经八脉以及各处大穴，作为力量之源的气海、作为意识之源的识海，此刻全是先天道纹。

位于气海之中的双剑魂主动去接触先天道纹，微弱的光芒亮起，剑尖触及道纹，仿佛黏在了一起。过了好一会儿，苏辰惊讶地发现，道纹也动了，它爬上了剑魂，在剑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光辉璀璨。

气海之中的道纹仿佛受到了什么牵引，纷纷往双剑魂上汇聚，将“道之雏形”留在了剑魂之上。

与先天道纹融汇的剑魂也产生了变化，原本的剑魂更像是一个胚子，此刻它们以道纹为养料，引来心之神火锤炼自身，让剑的形态更加具体而饱满。

苏辰懂了，明白该如何去利用先天道纹了。

在炼神期就能有先天道纹入体，不可谓不巧，他甚至觉得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炼神期，重点就在于炼“神”。

以先天道纹来锤炼自己的“神”，绝对是所有方式之中最好的，只是九成九的人不可能有这种机缘。别人能在炼神之时感悟到一丝先天道纹就算幸运了，而苏辰此刻全身都是这玩意儿，他感觉自己透支了一辈子的气运。

他的身体各处都亮起了光，自识海深处、周身大穴中有光点浮现，附着在了先天道纹上。

那是他的“神”，正在与先天道纹交融。

剑魂吸纳了气海中的先天道纹后，已经彻底成型了，双魂不再吸收先天道纹，继续静静地沉浮在气海之中。

苏辰的“神”则在重复同样的过程。

只要完全融合了先天道纹，他的修道之路就能多一个选择，而这个选择将是他能否超越剑祖、接续断路的关键。

祭坛上，苏辰成为了光源，照亮了一方星空。

小世界中的动荡再次平复了，帝器之灵也回到了祭坛这里，看到这一幕时，惊讶了一阵，当弄清苏辰在做什么后，它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辰沉浸在修炼之中，已经忽视了时间的流逝，期间帝器之灵数次离去，皆是因为小世界深处的另一件帝器不安分，它前去镇压，然后回到祭坛这里守着苏辰。

当体内最后一点先天道纹融入了“神”之后，苏辰身上的光慢慢内敛，收归体内。

要真正发挥出先天道纹的作用，自然还需要他精进修为、不断成长。

如今他只是完成了与先天道纹的初步融合，这样先天道纹会与他一同成长，在他修道的同时摹刻下他自己的道，未来苏辰的修为登峰造极，有能力“创道”时先天道纹就能真正发挥作用了。

而且，融汇了先天道纹，苏辰更加近道，他的修行之路会更加顺畅。

“你的修行就先到此为止吧，你也是时候离开了。”帝器之灵唤醒了苏辰，对他说道。

“多谢！”苏辰向帝器之灵行了大礼，他是真的感激二大爷。

“行了行了，你用好先天道纹，就算对得起吾皇了。”二大爷摆了摆手，“吾皇所安排之事，本尊都完成了，未来若有缘，你我再会吧。”

“二大爷，您还要留下？”苏辰不禁疑道。

“自然，我还有其他使命，暂时不能离开。”帝器之灵说道。

“您还要镇压那件帝器？”苏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您为何要镇压它？”

帝器之灵的声音沉了下去：“吾皇命我镇压此物已经数百万年了，它不能出世，否则会引起大动乱，会影响到整个局势。”

“它到底是什么？”苏辰再次问道。

帝器之灵缓缓说道：“有人称它为预言书，亦有人称它为天道碑，不过它最初的名字，叫天演圣经。”

苏辰倒吸了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会是它！一件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器物。

“预言书……”苏辰心头直跳，“神州一直有关于它的传说，但已经数百万年没有真正现世了，没想到是被您镇压在此？”

苏辰同意帝器之灵所言，预言书出世，确实能影响整个神州。在传说中，预言书是依据天道运行轨迹而自然形成的，具有窥视天机、预言未来的能力，在神州历史的关键节点上，皆有天演圣经的踪影，尤其是它不止一次地预言了“皇者”的诞生，并且这些预言全部变成了现实。

历史上，有数位皇者曾经执掌过预言书，但没有谁一直拥有它，随着持有过预言书的皇者消失，此物也会暂时消失于世间，直到漫长岁月后再次现身，而它的每一次现身都会引起世间极大的动荡。

天演圣经最近一次出现，似乎是在灵皇时代之前，此后神州战火连绵，延续了数十万年。而在那次之后，天演圣经就神秘消失了，直到过去了六百余万年都再也没出现过，从此成为了一个谜团。

“好了，这与你无关，就不用多问了。”帝器之灵不耐烦地说道，“趁这会儿我闲着，先把你弄出去吧。”

“弄？”苏辰愕然，二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对了，二大爷，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苏辰想起了一件事，他觉着二大爷多半知道原因。

“你个臭小子怎么婆婆妈妈的，赶紧的。”帝器之灵不耐烦了。

“我的剑魂，为何有自主意识？”苏辰郑重地问道，“我发现它们有时候会独立采取行动，不受我的控制。”就比如融合先天道纹时，以及初见望舒和敖光两大绝仙时。

帝器之灵哼了一声，说道：“谁让你乱动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了？”

“……”

“它们做出什么事我都不奇怪，等你明白它们的来历时就知道了。”帝器之灵说道，“太多东西我不方便讲，反正有它们为你护道，我也就可以安心在此镇压预言书了。”

顿了顿，帝器之灵又道：“我知道你目前最想做什么，姑且送你一个见面礼吧，说不定能帮到你。”说完，它嘿嘿一笑，竟有些奸诈的味道。

苏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总觉得有些不妙。忽然，他感觉额头发烫，连忙伸手去摸，可什么也没摸到。

“好了，很完美，你可以滚蛋了。”帝器之灵发出了得意的笑，一挥手就把苏辰送走了。

“二大爷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苏辰的声音遥遥地传来。

帝器之灵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低声自语道：“宝剑锋从磨砺出，希望这把剑不会那么早折断。唉，当年那人可谓天纵英才，可惜……”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自从元空等九人回归之后，苏辰一直没有动静，冰凰族和龙族曾经派人前去探查情况，但那些人都进入不了帝器所在的小世界了，探路的人总是在雾中迷失，最后又回到原点。

众绝仙猜测，小世界多半封闭了。

“诸位还要继续等下去么？”那位老牌绝仙问道。

“小世界只是封闭，但皇道异宝仍然还在，我方要等一个结果。”一名绝仙说道，他代表了某一方势力。

“不错，需要有个结果。”望舒长老说道。

不光是皇道异宝的最终结局，望舒长老还需要知道苏辰的下落，她目前能确定的是，苏辰定然还活在小世界中，否则曦月肯定也会受到影响，这半月来曦月状况很好，只是一直眉头紧锁，几乎没笑过，话也少了。

“望舒长老，莫不是那个王星得了皇道异宝想要独占吧？”有人阴恻恻地问道。

“王星真有此机缘，那也是他福缘深厚。”敖光开口了，“这次机缘属于这些小辈，吾等不过是见证。怎么？听道友的意思，还不允许了？”

“大司祭，此话过了。”那人冷声道。

“唔，实话实说而已。”敖光道。

大帐之中，顿时弥漫出了*味儿，在座的绝仙都沉默了下去，最终还是那位年长的绝仙打破了沉默：“诸位既要一个结果，那就继续等待吧。若谁认为没这个必要，可以先安排自己的人撤退了。”

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会等下去，直到皇道异宝重新隐世，或者最后一个人带着皇道异宝出现，但无论哪种结果，都对苏辰很不利。

众人各自回营，老绝仙独自来到了山径这里，站了很久，仍然没有动静，最终他摇了摇头，悄然消失。

第五十五章 绝境

曦月始终不能放下心来，逆命造生让她和苏辰之间有了特殊的联系，苏辰的生死会影响到她。经历了一次昏迷后，她的身体状况很好，说明苏辰暂时没有什么事，但是在那个小世界中呆的太久，难保不会再出事。

雪芳和雪菲一直陪着她，见曦月一直在担心苏辰，整个人都消瘦了。她们除了说些安慰的话，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太阳落山，青空山又迎来了一个夜晚。

曦月带着浓浓地失望，在雪家姐妹的劝说下，一同回营。龙卿言和他两个兄弟也每天都来守候；长生殿只有商泣云天天来此，宫亦谣偶尔会来，而今天这两人都在。

其他势力也派了人盯着这个地方。

就在众人皆以为今天不会有结果的时候，忽然间自那山径上传来了脚步声，十分的清晰。

所有人都止住了脚步，无数的眼睛望向了山径。

曦月激动不已，她和龙卿言等人排开众人来到了最前方，紧张地盯着那条唯一的山径。

“泣云，你赶紧回营去通知师门，有人从小世界中出来了。”宫亦谣沉声说道，神色显得很凝重。

“芳姐姐，你也快去通知大长老。”曦月急切地对身边人说了一声，她要在这里看着苏辰出现。

“老大，我们怎么办？”华烨问龙卿言。

龙卿言沉思了一下，说道：“唉，直接告诉我师尊吧，他自有定夺。”

“好嘞。”华烨应了一声，连忙离去，与雪芳、商泣云同行。其他各方势力也做出相同的安排。

脚步声近了，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山径之上、连营之外。

偌大的连营寂静无声，数十上百号人，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山径，等待着最终结果。

望舒长老到了，大司祭敖光到了，李淳罡等绝仙也都来了，他们隐没在空中，亦关注着那个方向。

终于，所有人都看清了那个身影。

“王星！”曦月激动地大叫，半个月来的等待，终于确定了苏辰的安危，然而她悬着的心刚放下来，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他是否带着皇道异宝？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兄弟！”龙卿言亦很激动，他的担心不必曦月少，若不是能通过曦月了解到苏辰的状况，他会更抓狂。

这两位在苏辰刚一出现时，就跑了过去，迎接他们的好友。

“曦月，阿龙！”苏辰也开心地跑了过来。

然而，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了他们中间，那是一位人族绝仙，苏辰停下脚步，脸色变得古怪，因为在那梦魇里，苏辰第一个干掉的就是他。

他透出了一丝丝仙道之威，只是压迫向苏辰，并且问道：“小友，可取得了皇道异宝？”

苏辰体内双剑魂发光，这次没有直接出现去攻击绝仙，而是帮苏辰化消了来自绝仙的压迫。因此苏辰只是晃了晃，又重新站稳了，脸色虽然有些发白，但仍然能自主行动。

这让苏辰自己都很惊讶，越发觉得双剑魂古怪了。

人族绝仙更是吃惊，一个炼神期的小小修士，怎么可能对抗绝仙的威压？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断定，眼前这个小子定然是得了皇道异宝！

“慕长歌，你未免太心急了。”

敖光和望舒挡在苏辰跟前，与这名人族绝仙对峙。

慕长歌神色一冷，说道：“此子无惧我之威压，必然得了皇道异宝，两位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

“哦？”这两位也是一阵惊讶，回头看了苏辰一眼，他此时已经神色如常，冷眼看着慕长歌。

“那么，道友是准备强夺吗？”望舒长老平静地问道。

“呵呵，那倒不是，在下不过是觉得与此子有缘，想收他入我派而已。”慕长歌淡笑着说道，“如何，小友可愿入我天子监，拜我为师？”

“我已有恩师，多谢前辈美意了。”苏辰不咸不淡地回应道。

“这么爽快地拒绝，不多考虑一下么？”慕长歌冷笑，上前走了一步。

在三大绝仙对峙之时，其他绝仙也陆续落地，长生殿的绝仙前辈也站在了苏辰这边，竟是长生殿的殿主——洛云裳。

影月长老及时带走了曦月等人，这里必将爆发冲突，曦月等人留下只会白白送命。几大绝仙若是动手，就算是大长老和大司祭也多半无暇分身，所以这些小辈还是远离战场的好。

苏辰冷漠地环视着对面的绝仙，这番情况早已在预料之中，他没有见到预言书，二大爷也还在小世界中继续它的使命，所以苏辰怎么可能怀揣皇道异宝，他见慕长歌有些咄咄逼人，忍不住说道：“前辈，我不曾得到皇道异宝，只是不慎迷失在了小世界中。至于前辈的好意，晚辈只能心领，我总不能做一个欺师灭祖之徒吧。”

说这话时，他眼睛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李淳罡。

“那你在小世界中经历了什么？为何迷失？”慕长歌继续逼问。

“做了一场噩梦，遇到了些危险，差点死掉。”苏辰答道，先天道纹以及二大爷的事关乎重大，二大爷也叮嘱过，让他不可透露小世界中的事情，因此苏辰粗略地回答了慕长歌。

“这倒有趣，你既然险死还生，想必也有所机缘，不妨讲给我等听听。吾等虽为绝仙，但也对那皇道异宝的小世界很感兴趣。”慕长歌依然不放过苏辰，执意要他详细交代一切。

“王星在小世界中经历了莫大的凶险，此刻定然心绪不稳，说不准还有伤在身，不如让我带他去休养一番，等他恢复了再来解答诸位的疑问，众道友以为如何？”望舒长老朗声说道。

“有伤又如何，这里的各位都可以帮他疗伤，不过是眨眼间的事，何须多此一举。”李淳罡开口了，他显然是慕长歌那一伙的。

听到此人说话，苏辰心中怒火更盛，这种生命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让苏辰很不甘，但他如今没有那个实力，只能听凭这些人发落。

“啧啧啧，很不甘是么？”一个声音突兀地在苏辰脑中响起，让他一惊。众绝仙还在对峙和争论，又有三大绝仙挡在他身前，应该不会是谁给他传音，主要是这种口气，谜之像二大爷。

“你一定很怀念在梦中的那种感觉，那种随手杀绝仙、任何人都挡不住你的剑锋的感觉。嘿嘿嘿，想找回那种感觉么？想真正的拥有绝世无匹的力量么？”那个声音在诱惑苏辰，而它所言更让苏辰确信，不是在场的这些绝仙。

“你是谁？”苏辰问道。

“我能赐予你无上的力量，杀掉这些道貌岸然的绝仙。”那个声音回应道，语气中充满了森寒。

“我如何信你？”苏辰反问道，“要不你先杀个绝仙给我证明下？”

“怀疑我么？”那声音继续道，“这可是你的不智。”

“怎么？没这个自信？”苏辰讥笑道，“做不到就赶紧滚。”

“嘿……”那个声音果然消失了。

苏辰不自觉地出了身冷汗，思忖道：“不对，它不是二大爷。”以苏辰对二大爷的了解，这种话绝不是二大爷会说出来的。如果不是二大爷，难道还有其他东西混入了他体内？

“妈的，当我身体是什么？”苏辰忿忿不平，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慕长歌的身后突兀地浮现一个身影，一掌印向了他的后背！

慕长歌在危险临近之时方才反应过来，他猛然转身也打出了一掌，挡下了偷袭。

天地灵气沸腾了，强风席卷了天上地下，众绝仙以及苏辰都是一惊，没想到有人会偷袭慕长歌，这等于是在宣战啊！

“嘿嘿……敢觊觎吾之传人，尔等皆在寻死！”那偷袭者阴笑道，是个男性，但藏在黑袍之下，看不清真容。

望舒三人都看向了苏辰，发现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他是何人？”望舒问道。

“我也不知道！”苏辰一边回答，一边死死地盯着那个黑袍人。

“小子，不必藏了，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有什么资格传承皇者之道？”那黑袍人毫不在意地说道，然而他的话让苏辰直接成为了众矢之的。

“皇道……传承？”有人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这么说来，你真的得到了皇道异宝？”有人目光如炬，盯视着苏辰。

苏辰说不出话来，此刻太多股绝仙的威压蔓延开来，就算是黑白双魂都抵消不了了，此刻双魂蠢蠢欲动，想要离体而出，对战绝仙！

“我没有！”苏辰咬着牙说道。

“那你的真面目是什么？”李淳罡问道，他刚刚有莫名的感应，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这就是我的真面目！”苏辰强忍着心中的仇怨，在绝仙的压迫下就如无根浮萍一般，勉强撑持着。

“哈哈，传承者，何必伪装呢？”那黑袍人大笑，忽然一阵黑光自苏辰身上涌现，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苏辰的容貌起了变化，“王星”消失了，露出了属于苏辰的真容！

无尽的煞气自李淳罡身上散发而出，他寒声道：“果然是你这个孽畜！”他踏步上前，绝仙的气息毫无保留地爆发了出来，就算有龙族、凰族和长生殿作保，他今日也要拔掉这根心头刺！

“嗯？他消失了？”敖光一惊，他悄悄锁定了那个黑袍人，却惊讶地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慕长歌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暂时没管苏辰。

“原来这就是道武宫的叛徒啊。”有人说道，“这等弑师逆徒，不配持有皇道异宝，交出来！”最后这一声道喝，隐藏了杀招，苏辰短暂地一失神，差点软倒在地。

望舒及时挥袖，打散了那位绝仙的力量。

“苏辰！过来领死！”李淳罡喝道，心腹大患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李淳罡……你这个杀人凶手！”苏辰身上黑光未散，甚至越来越浓郁，他的气质变了，暴躁、嗜血，眼中血红，死死地盯着李淳罡。

“不可！”望舒发现了苏辰的异状，闪身到他跟前，然而她刚要出手压制苏辰，有人阻止了她。

那个黑袍人！

“没错，入魔吧！传承者，只有黑暗，才是你最终的归宿！”黑袍人张狂大笑，竟是无惧望舒，在与望舒短暂交手之后，又一次消失了。

同一阵营的洛云裳此刻动了， 她屈指一弹，一道无声的音波打入了苏辰体内，正是“大音希声”。受此无声之声的洗礼，苏辰浑身一震，意识清醒了许多，但此刻一切都晚了，他真身暴露，李淳罡已经锁定了他。

洛云裳按住了他的肩膀，一股温暖柔和的力量进入苏辰体内，将他躁动的灵气安抚了。然而洛云裳甚是惊异，她竟然无法看透这个少年。

“今日我要保下苏辰！”望舒环伺群敌，冷然说道。她对曦月有承诺，无论结果如何，她都会保苏辰平安。

“望舒长老，此子乃我派叛逆，今日我定要诛杀此獠！”李淳罡强硬地说道，不断逼向前方。

“那你要先过我这一关。”望舒也不退让，直面李淳罡。

一场大战，爆发在即。

第五十六章 落幕

绝仙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李淳罡面对望舒，毫无惧色，他成就绝仙果位要比望舒晚的多，同为绝仙但在境界上是比不过望舒的。可他铁了心要杀苏辰，纵然是面对北冥大长老也不退让。

他在阵法一途上造诣极深，已经到了随手便可布阵的地步。此时，李淳罡一跺脚，便见阵法纹络迅疾蔓延，直指望舒。

望舒等三人后撤，还带着苏辰。

那诡异黑袍人不见了踪影，其他几名绝仙见李淳罡动手了，也暂时放弃了寻找黑袍人，以慕长歌为首，展开了对望舒、敖光和洛云裳的进攻。只是一瞬间，整个青空山连营就化为了飞灰，幸好各方势力早已将大部队撤走，而最后留下的些许人也在众绝仙动手前就被那位老绝仙转移走了，否则没人能够活下来。

李淳罡盯住了苏辰，自他脚下蔓延开的阵纹开始发光，同时李淳罡双手结法印，以阵纹为引，沟通了青空山下的大地灵脉，将灵脉之力化为己用。霎时间，整个青空山腾起仙光，蕴藏了莫大的杀机。

此时，望舒长老等三人正在应对其他攻来的绝仙，苏辰已经被大长老收入了法器之中，以免大战将他波及。

忽然间，三人汗毛倒竖，敖光与望舒化出了本体，金龙与冰凰横空，遮天蔽日，太阴太阳之力充盈天穹，带给了敌手莫大的压力。而洛云裳怀抱天音琵琶，得望舒允许后，端坐于冰凰背上，拨动了琵琶弦，无声之声、大道天音交迭而出，更是有横扫四方之势，

果然，李淳罡漠然挥手，将青空山化作了绝仙级杀阵，封天绝地，无匹的力量化作千般兵、万种器，在敖光三人对敌之时杀至。

洛云裳见状，祭起天音琵琶，双手手指跳动，琵琶悬在空中，一个又一个玄奥的符号跳跃而出，随着无声之声席卷四方天地，与那无数的杀器碰撞在一起，轰鸣炸响，强劲的余波扩散，让众绝仙不得不先抵挡或者避开。

李淳罡凭借山川地势与大地灵脉的相助，一时间弥补了修为境界上的差距，而且杀阵一起，更是大大提升了他的实力，在短时间内竟然困住了望舒、敖光和洛云裳。

太阳之力与太阴之力交汇，形成了一片特殊场域，极大地加持了洛云裳与天音琵琶，“大音希声”与琵琶本身所藏有的大道天音被阴阳之力激化，威力更甚。三人虽然被围攻，但一直不露败相，阴阳场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李淳罡的杀阵，而天音更是把杀阵的攻势给挡住了。

绝仙之战逐渐波及了整个青空山，在众仙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帝器所化的小世界悄然浮现，而且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一众仙人僵持不下时，一缕莫名的气机弥漫开来，刹那间，杀阵崩溃，阴阳场域瓦解，天音消散，众仙打出的仙术妙法亦消弭于无形。

众人失神了刹那，而后意识到了什么，纷纷停手，盯住了那突然出现在青空山深处的空间裂隙。恐惧感袭来，让众仙都是一阵惊悚，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他们。

他们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那裂隙中有光透出，微弱但却让人心惊，尤其是那缕始终不消散的气机，已经让空间的裂缝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那是帝器所构建出的小世界，但因为这空间裂缝的出现，正在走向崩溃。

突然，一股毁灭性的力量自小世界中爆发而出，众仙机警，连忙远远地躲避开来，但还是有人被那力量擦中，于无声无息间就飞灰湮灭。

已经重新化为人形的望舒和敖光身上，各有一道光芒亮起，挡住了这股力量，将洛云裳也护住了。

一面闪烁着冰蓝光泽的古镜、一颗金光璀璨的珠子浮现而出，直接冲入了那小世界中。

“轮回镜！”

“祖龙珠！”

其余众仙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分别属于北冥和东荒的无上帝器，皆是两族的始祖所留，本应是守护着本族，没想到被望舒和敖光带来了。

“轮回镜离开归墟没有问题么？”敖光问望舒。

“无妨，这只是帝器的部分力量显化而已，本体仍在归墟。”望舒解释道。

“如此说来，归墟真的连接着未知之地？”敖光皱起了眉头。

北冥冰凰起源于归墟，该族的始祖，世间第一位北冥冰凰就是诞生在归墟中。而自古便有传说，归墟一切轮回的起止之地，冰凰族则是轮回的守望者，冰凰始祖成皇后，便是被尊为“轮回皇”。

但在极少数的皇族之中，却有另一种传言。归墟位处世界最北端，连接着莫名之地，而冰凰始祖在世界的北端建立北冥城，又留下了冰凰族以及帝器轮回镜镇守归墟，真正的目的不是守护所谓“轮回”，而是在镇守一条路，一条连接着未知之地的路。

尤其是自轮回皇消失后，轮回镜几乎没有离开过归墟，冰凰族又很少参与世间纷争，似乎更加说明了什么。

而且，北冥也一直遵循着祖先遗训，除非有新的皇者诞生，否则绝不能轻易踏入归墟最深处。

“这只能等我族新皇诞生之后，才可证实。”望舒凝重地说道。

其实，在过去也有真正的皇者进入过归墟，虽然不是冰凰族的皇者，但因为种种原因得以入归墟。然而，进入过归墟的皇者回来后，也是三缄其口，几乎不提起在归墟深处所见所得，只是告知冰凰族遵循祖训，莫要违背。

“据说曾有皇者进入过归墟，莫不是那位？”洛云裳惊讶道。

“嗯，是她。”望舒点了点头，这是记入了族内史书的事件，她自然知晓。

三人再次看向小世界，那里的力量已经被压制住了，不再波及外围，但小世界的崩塌没有停止，因为小世界内部至少四件帝器正在大战，那种毁天灭地的气息，让在场绝仙都失去了呆下去的念头，但他们又有些不甘，带着侥幸心态想要一睹帝器真容。

“李兄，关于苏辰之事，今日就此罢手如何？”敖光来到了李淳罡面前。

“这是我派内务，请大司祭莫要插手。”李淳罡冷然说道。

“据我所了解，苏辰弑师一事别有隐情，他与我徒儿交情莫逆，不如给苏辰一个机会，听听他怎么说。”敖光无视了李淳罡的态度，如此说道。

“此事自有道武宫门规来定夺，三位不必袒护这个孽畜。”李淳罡仍然不退步，他必须要拿下苏辰，斩草除根。

“这么说来，李掌门是要不依不饶了？”望舒的脸色冷若冰霜，“你连一个机会都不愿给苏辰，难道心中有鬼？”

“是呀，道兄是不敢让苏辰在众人面前说话么？”洛云裳也开口了。

李淳罡一时默然，他此刻表现得越着急，反而越显得事有蹊跷，略一思索，李淳罡说道：“我自然是问心无愧，三位让我带他回返师门，到时自然给他机会辩解。”李淳罡已经让步，无论是望舒、敖光，还是洛云裳，都是一方雄主，在修界地位超凡，单以道武宫和李淳罡根本就抗衡不了三者的联盟。

他很不甘心，难道就要看着苏辰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脱？难道真要给他机会说出真相？

然而，他此刻真的没有丝毫办法，面对三大绝仙，三大势力，他确实没有办法。

“轰！”

一声撼天动地的巨响传来，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了过去，更加磅礴的力量奔涌而出，众绝仙再次躲避，甚至不敢触及丝毫。

一蓝一金两道神光回归，轮回镜的力量弱了几分，毕竟只是帝器的分身，和本尊自然不想比。祖龙珠依然神光璀璨，宛如太阳。

望舒和敖光向着帝器施了一礼，恭迎祖器回归。

轮回镜分身闪了闪光，苏辰凭空出现，一道蓝光打入了他的眉心。而后轮回镜分身重归望舒体内，沉寂了下去。

祖龙珠将一道金光也同样打入了苏辰眉心，之后回转了敖光体内。

“这……这是怎么回事？”众绝仙震惊不语。

苏辰也是一脸发懵，万万没想到会被象征太阴太阳的两大帝器赐福，因为帝器赐下的力量先后融入了他体内的先天道纹中，而且在黑剑上出现了金色纹络，在白剑上出现了蓝色纹络。

这是皇道纹络！其中蕴含了轮回皇与祖龙皇两大皇者的部分“道痕”！

“帝器赐福……这表示你我两族的祖器认可了这个孩子，难道他……”敖光神色变幻不定时，心里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死而复生之人，有天命在身，吾等赐福，只为未来的因果。”

这是对敖光说的，同时望舒也听到了类似的话，帝器分身还说了一句：“有人要磨砺此子，不必一味保护。”

敖光和望舒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读懂了一些东西，洛云裳倒无知觉，因为长生殿并无帝器，其祖器虽然不弱，但还未到帝器的层次。

“李掌门，苏辰在此，你想如何发落？”望舒心中已经有所计较。

“有我、望舒长老和洛殿主作保，是否可为苏辰争取一个机会？”敖光亦问道。

“这……”李淳罡看着苏辰，心中恨欲狂，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道兄，法理之外亦有人情，你是苏辰的师叔，想必你也不愿相信他是杀害苏道兄的人。”洛云裳说道，她辈分较小，成就绝仙果位的时间较晚，严格来说，倒是与苏星风、李淳罡同辈。

苏辰还在发懵，因为他体内的先天道纹与黑白双剑魂正在吸纳帝器打入他体内的皇道之痕，他的“神”也在自主参悟皇道之痕，然而他的层次太低，根本参悟不了，只觉得有种玄妙的感应，可惜太过朦胧，抓之不住。

他在生死攸关的境头，险些陷入悟道境，但小世界彻底崩塌，不光是撼动了这方天地，连大道规则都紊乱了，苏辰受到影响，回了神。

轮回镜分身、祖龙珠再度出现，腾入高空，皇道伟力散出，将那方天地彻底隔绝，以免波及在场之人。

然而，原本小世界所在的地方，有更加可怕的力量出现，两道光柱彼此纠缠着冲出了破碎的小世界，震惊了幸存之人。

就在九天之上，连仙也望尘莫及的所在，仿佛天塌地陷、沧海倒卷，一颗又一颗星辰永远黯淡了下去，星空化作虚无，黑暗笼罩天外之地。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那仿若永恒的黑暗中，一道流光划破天际，消失不见。

青空山陷入了静谧之中，众人抬头望天，一团光降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让在场绝仙都动弹不得。

光散去，在众仙以及苏辰面前，出现了一尊小鼎。

它通体洁白，为三足两耳圆鼎，不足三尺高，鼎身上有复杂的花纹，熠熠生辉，仿佛是大道烙印下的痕迹。

“传承者何在？”鼎发声了，不怒自威。

“嗯？”苏辰心头一跳，这声音他太熟悉了！而且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唔，原来在此。”小鼎发现了苏辰，拿捏着腔调说道，“去接受你的历练吧，未来吾皇将赋予你重大的使命！”

在苏辰刚要喊出“二大爷”的时候，小鼎震动，直接撕裂空间，将苏辰扔了进去。

“本尊去也！”小鼎也跟了进去，一溜烟跑了。

来自帝器的压迫消失，一众绝仙终于恢复了自由身，然而苏辰已经被帝器带走了。

李淳罡不甘心，亦有恐惧，但他无计可施，最后匆匆离去，安排接下来的事，苏辰他必然要找到，绝不能真的给他翻身的机会。

其余势力也失去了目标，最终几位绝仙暂时联手，去那崩毁的小世界所在之处探索，然而那里已经化为了绝地，充满凶险，绝仙入内亦有生命危险。

最终，由轮回镜分身和祖龙珠联手，将那里封印了。

探索无果后，众绝仙也都离去了，飘在青空山上的风云，就此散去。

说说明

第五十七章被网站屏蔽了，但我一脸懵逼，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引起的，上一章就是承前启后的作用，交代了主要人物的动向，小鼎把男主带到了一个世外桃源修炼，中间介绍了一种灵药，我估计是因为这里的内容不符合那啥啥，不是这里的话就是二大爷和男主斗嘴的地方，但我觉得这里没什么敏感内容，想不通了懒得想，我把可能有些敏感的内容做了修改，这里再说明下情况。

唉，这本书的基调是很正经的，写作难啊，本来就没什么人看，还一不注意就踩线了。

（小声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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