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春又生 - xp1024.com
《风吹春又生》


新书前序

谨以本书献给伟大的祖国,纪念祖国建国七十周年,祝祖国繁荣昌盛,国富民强。

初写本书时,思虑良久,祖国从1949年建国到今所经历的风风雨雨都有可写之处,无论是经济、军事、文化等发展迅速,成果明显,每一点,每一滴都是国人奋勇当先不辞辛劳所创建的,我为自己的祖国感到骄傲与自豪,在初写本书时首先联想到的是本书书名,毕竟好的书名我想了一大堆,但是左思右想之下都觉得有些不妥,后来联想到了唐朝诗人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中所提到的前四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不时觉得欢喜起来,将本书的书名命名为《风吹春又生》,当然也并不是随意瞎起。

众所周知,“春”象征着万物复苏,象征着一切的新生,而春的生机正是因为有了春风,所以才生机盎然,正是因为如此,我觉得祖国的发展正如同一股春风拂过大地,吹红了山间田野,吹绿了山川绿水,因此我也甚是觉得有些欢喜,觉得这书名可真是不错。

对于小说,我希望读者们只说喜欢或不喜欢,只说受到感动或觉得厌烦。我最高兴的是读者喜爱或憎恨我小说中的某些人物,如果有了那种感情,表示我小说中的人物已和读者的心灵发生联系了。小说最大的祈求,莫过于创造一些人物,使得他们在读者心中变成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对于文学作品而言,我觉得文学就是艺术,艺术需要创造,音乐创造美的声音,绘画创造美的视觉形象,小说是想创造人物、创造故事,以及人的内心世界。

当然,对于文学本身是一门艺术而言,也并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因为文学本身就是一门艺术,而我就好像是艺术的描绘者,书写者,但是文学应该高于艺术,应该来源于社会生活。

我们学过哲学都知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因此我觉得一部好的作品也应该联系现实社会,结合社会的变化与发展,从而将这种现实作品变为一门艺术。

因此在攥写本书时,我时常扪心自问自己所写的人物形象以及性格是不是符合读者的喜爱,是否与读者产生羁绊,或许本书写的内容言辞或许有些不尽人意,但是却容纳着我许久的良思,我将自己完全放空,让自己的每一丝细胞,每一丝神经都全神贯注到作品当中,希望能够尽最大的努力写好本书,不至于让本书显的乏味,也希望读者能够喜欢。

第一章 春来风起

这年冬天,地都冻裂了缝,北风像刀子似的猛刮,大雪满天飞。

骤雪初霁,冬日里的太阳似乎拉近了与人的距离,显得格外地清晰,格外地耀眼。但阳光的温度却好像被冰雪冷却过似的,怎么也热不起来了。

地处西南大山区里有一乡镇名曰骑龙镇,镇中村落均以姓氏为名,乡镇的田野山间均被皑皑白雪所覆盖。

树叶也不例外,寒冷的空气把他们麻痹,只是万事具备,只欠冬风了。一阵风吹过,树叶纷纷活跃了起来。有些树叶经受不了寒风的刺痛,从树上摇摇坠下,永远沉睡。

骑龙镇张家村村间小巷早已被冰雪所覆盖,田野山间看不到一个人的足迹,只看到一缕缕燃起的炊烟从烟囱袅袅升起,张有才一家人围着火炉蹲坐在火炉旁,火炉里燃烧的并不是煤炭而是在森林里拾取的木柴,因此也燃的快些,而当木柴燃尽时,留下的也只有木柴的躯骨,当地人称之为“火子”。

寒冷的天气里刮着飕飕刺骨寒风,在不断地呼啸,寒风透过张有才家腐朽不堪的木门缝里吹了进来,冷得张有才的儿子张富贵瑟瑟发抖,不时地从牙口中发出细微颤抖声。

张有才早年曾参过军打过仗,戎马半生,战争结束以后,四十岁的张有才便荣归故里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不过好景不长,张有才结婚没几年,媳妇因为生儿子张富贵难产便死了,如今儿子张富贵已经二十四岁出头,长成了个大小伙子。

在农村一般人家孩子十六七岁父母便开始张罗着帮孩子寻一门亲事,可是张有才家的儿子张富贵这都快二十五岁的人了却并未娶亲,这也怪这年头家里的光景不好,也难寻得人家,这可把张有才愁死了。

村里十七八岁年龄的姑娘因为嫌弃村里穷,或远嫁他乡或是嫁到镇里,一来也可以找到一个好的归宿,二来还可以为家里添些米粮,让家里父母弟妹的光景好些,因此张家村村里的年轻小伙子大多打着光棍,独自一个人过日子。

说起张有才的儿子张富贵名字的由来不觉有些好笑,张有才戎马半生,打过的大小仗不计其数,却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也总想着过好日子、想大富大贵。

因此张有才在媳妇怀孕时,便不管是男是女就指着媳妇的肚子笑着说:我这把年岁的人了,一辈子总想大富大贵,不如就给孩子起名叫“大富”或者“大贵”,不过他总觉得有些不妥,如果起名叫“大富”,那岂不是少了大贵,如果起名叫“大贵”,那又少了“大富”,后来他俩手一拍给孩子起了个名叫“富贵”。

“富贵…富贵…富贵………张有才看着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在嘴里喃喃自语笑着说道。

张富贵出生以后,母亲便因为生他难产而死,村里人总是说他命硬,刚一出生便把自己的母亲给克死了,事实上这种说法毫无科学依据,但是乡里人认死理,祖祖辈辈也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也就见怪不怪。

自从张有才媳妇去世以后,他便终生不娶,独自一人含辛茹苦地将孩子富贵拉扯大,富贵小的时候他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给富贵换尿布,换下的尿布再用烫水清洗干净后晾在一旁,等儿子需要时再换上,虽然生活很苦很累,但是终究是为了儿子,所以他从来没有怨言,也开开心心地度过了那么些年。

可是如今富贵长大了,张有才却也跟着着急起来,毕竟乡里人总是有种根深蒂固的思想,那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可是这些年家里就他一个人日以继夜地不辞辛劳,所存下来的积蓄也就刚好够把富贵拉扯大,富贵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也没有受到什么教育,到长大了也就刚好把自己的名字认得全乎,因此富贵也并不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大富大贵,也只是一个老老实实、本本份份的庄稼汉。

本来一般人家的孩子在七八岁时总会被父母带到田地里劳作,也好挣些公分,可是张有才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富贵在七八岁时受那些苦,便总是一个人承担起家里的担子,不过富贵从小就比较懂事能干,这应该就是乡里人所说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

富贵在七八岁时虽说没有下地劳作,但是总会一个人在家里摸索着怎样做饭,刚开始的好几次富贵不知道该怎样生火做饭,便随意拿起身边的床褥或者鞋袜放到火中,用手划开一根火柴点燃了床褥,然后再将锅里盛满一碗米饭倒满水,煮好的米饭要么太硬要么又太稀。

张有才每次从田地里回来看到儿子富贵将床褥和鞋袜点燃用来做饭,总是又气又想笑,也不忍心打富贵,毕竟富贵是他晚年得来的,为此媳妇还难产而死,最多气不过的时候就怒骂一下富贵,可是富贵看到他怒骂自己的时候却站在一旁乐呵呵地笑着,因此他也总是骂了几句便不再骂他。

时间一晃就是二十多年,张有才也老了,鬓角也长了些许白发,自己已经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也没有什么可以替自己想的了,可是想想自己的儿子富贵都已经快二十五岁的人了却一直找不到媳妇,便没日没夜地替孩子感到焦虑。

抗战结束以后,老百姓也都当家做主了,日子刚开始时红红火火,可是自从搞公社化运动之后,靠着挣公分吃饭,张有才一个人一天到晚在地里劳作也就只能挣个六七公分,也就刚好把富贵拉扯大。

本来以为只要自己肯努力肯拼命就一定让富贵过上好日子,但是总是没日没夜的辛勤劳作也就只能解决富贵和自己的口粮,完全没有什么积蓄。

虽说富贵长到十三四岁时已学会娴熟的明白庄稼的打理与种植,也可以靠着自己的体力到田地里“上工”挣些公分,可是就是不管怎么拼也就挣得了口粮,没有积蓄。

骑龙镇几年的干旱使得庄稼更是颗粒无收,因此张家村过的也越来越穷,穷的连一件像样的衣服也买不起。

张富贵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张有才用些烂布缝缝补补一番后做成的,如果天冷了便将被子里的棉花掏出来再塞进张富贵的衣服里,再缝缝补补,天热了便将衣服里的棉花掏出来,再缝缝补补。

就这样,乡里之中都流传着一句顺口溜:缝三年,补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就是因为村里穷,村里的姑娘都不愿意再过这样的苦日子,都想找一个好人家,也不求大富大贵,只要能吃饱就好,而村外的姑娘更是因为听到村里穷,都不会嫁进村里,说些夸张的,就连流浪的野狗经过村子也看都不看一眼便夹着尾巴往其他村里去。

今年冬天特别寒冷,冷得足不出户,一家人要么躺在床上瑟瑟发抖相互取暖,要么围着火炉烧着木柴,也不是因为没有煤,而是村里穷得连最基本的煤也买不起,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这眼看就要开春了,都说瑞雪兆丰年,田野里的庄稼汉一看到田地里深厚的皑皑白雪便知道今年应该会有一个好收成,就算再冷心里也是开心的,只期盼有一个好的收成,自己的公分也会多些。

三月春风,飘飘荡荡,田野里的皑皑白雪早已化成了水浸入土地,湿润了干枯已久的大地,一阵阵春风吹来,桃花满山遍野,红白相映,竞相开放,各种山雀儿,扯长声音叫得分外动听。

春天来了!迎接这春天姑娘的却是几阵蒙蒙细雨,舒畅的春风吹拂这千万条一绽放出绿叶的柳丝。

娇嫩的小草,新鲜的叶子,各色艳丽的花儿,都像赶集似的聚拢过来,形成光彩夺目的春天。小燕子也不例外,气喘吁吁的从北方飞过来,为春天的光彩增添了许多生机。

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张有才带领着儿子张富贵跟随着生产队急急忙忙地来到田地里耕种,以免耽误了播种的季节。

对于庄稼汉来说,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播种的好季节,按理说今年秋收一定可以来个大丰收,但是毕竟是挣公分吃饭,因此难免生产队里有些人会偷奸耍滑,故意装做很忙的样子,反正不管怎么干公分都是一样的,也没有谁多谁少,便没有了积极性,原本三天就可以完成的播种硬是拖到了七八天,目的就是为了多挣几个公分。

张有才年龄大了,庄稼活可不比年轻人那么能干,可是也没有偷奸耍滑,还是勤勤恳恳,儿子张富贵从小受到父亲张有才勤勤恳恳的影响也是一个老实本份的年轻人,只可惜还没有找到一个知冷知热的媳妇,这也是张有才的心病。

当然那些靠“上工”挣公分吃饭的庄稼汉偷奸耍滑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他们总是看到各大队的干部班子及民兵,小队会计、保管、红五员、军烈属、工属等。他们一般都不参加劳动。

年末小队统计工公分东西时,小队会计把社员实际干活挣的工分加在一块,按劳力人数去除求出平均分,然后按平均工分偏高的分数再补给上述人员,当时叫做“补助工分”。个别小队吃补助工分的人比实际干活的社员人数还要多,因此他们也便提高不了生产积极性,能拖一天算一天,有点儿像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感觉。

工分是社员的命根,凝聚着大家的汗水甚至泪水。大集体时,一家少则三四口,多则七八口甚至十来口人,靠的就是在生产队挣的这点工分养家糊口。孩子上学、穿衣购物、油盐酱醋等一应开支均包含其中,因此三天完成的任务能多拖几天是几天。

第二章 承包责任制

播种没多久,张建国便急急忙忙地从外地赶了回来,一回来便嚷嚷着要全村人瓜分公家的田地,全村人也没有谁敢搭理他,生怕被红卫兵抓去劳教。

话说张家村村长张天佑有俩个儿子,大儿子张建军早年因为脑袋被驴给踢了,所以也就疯了,而二儿子张建国虽然脑袋也比较正常些,可是就是不想呆在村子里,就想走南闯北到处看看。

不过离乡出走几年的张建国回来以后,村里人都以为他出去发了大财,所以才迟迟没有回来,想不到张建国回来也就只身一人,形单影只,并没有多大变化,也看不出像个发大财的样子,唯一变化的便是脸庞长满了胡须。

这张建国一回来便掀起了村里的一层风波,一回来就和他爸张天佑吵吵嚷嚷着要分田地,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张天佑深知这其中的厉害,便总是怒骂着儿子说道:“你这兔崽子,背井离乡出去了那么多年,你一回来就给爹整这些没用的幺蛾子,你再敢给我提,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张建国深知自己不能和他父亲张天佑说这些,毕竟说了也没有用,便乘着天黑找到了儿时的玩伴张富贵,想拉拢他一起搞责任制。

张富贵没有张建国那么有见识,也没有什么文化,不知道什么是责任制,但是却非常明白不能把公家的田地私自占为己有,但是面对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张建国,他总是认真地听着张建国高谈阔论。

“富贵,你就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搞这个责任制”,张建国说道。

“那啥,建国,什么是责任制啊?责任制到底是干个什?”张富贵问道。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就知道你不知道,责任制就是把公家的田地给分了,然后变成自己的”,张建国回应张富贵说道。

“什么……那还了得,得了……建国,你也别说了,反正我是不敢这样做的,也做不来,你还是另找他人吧”,张富贵惊讶地说道。

张建国眼看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富贵也不敢和自己搞责任制,便急中生智抓到了张富贵的软肋,从口中说道:“富贵,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娶媳妇儿”。

张富贵疑惑地摸了摸老壳,“这娶媳妇又和责任制有什么关系,难道搞责任制就能娶得了媳妇儿?”

张建国眼见张富贵内心有所动摇,便急切地向他解释道:“富贵,你就说说那么多年为什么咱村里的姑娘都不愿意呆在村子,不是个个十五六七便嫁到其他地方去,村外的姑娘也不愿意嫁到咱张家村,你看你都马上快二十五的人了都还打着光棍”,你知道这都是为什么吗?

“建国,还不是因为咱村里穷,这些咱都知道,可是眼下谁家的光景不都一样吗?又何必去计较”,张富贵说道。

“得了,算你还是个明白人,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咱村也搞责任制,把公家的田给分了然后等粮食收了之后再交够集体的,那剩下的不就都是自己的咯,我大概算了一下,这一年下来咱村的光景可要翻一翻呢!”张建国悉心地说道。

张富贵虽然不知道责任制具体是做什么的,但是一听到张建国说能让村里光景翻一翻,便听得更加认真起来,不过张富贵胆子小,怕犯政治错误,又听说责任制要分公家的田,便也不敢再继续深想。

张富贵听完张建国说的责任制之后,嘟囔着嘴说道:“建国,听你说起来头头是道,可是……可是把公家的地都给分了,这不是要和公家对着干吗?你爹是村长,你在村里说说红卫兵也管不了你,可我……我就一个老实本份的庄稼人,也不懂什么责任制,但就认一个死理,那就是再苦再累可也不敢分公家的地,我爹张有才把自己的前半生都献给了国家,我可不敢再给我爹脸上抹黑”。

张富贵说完之后便从泥坎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转身走进了自己家的泥土房里,张建国眼看自己连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张富贵都叫不起来,也便多少有些心灰意冷,也从泥坎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往家里去。

张富贵走进屋内看着父亲张有才正在拿着自己的烟布袋挖了一小坨旱烟点燃抽将起来,张有才每抽一口烟袋便从嘴中吞吐着一阵阵刺鼻的烟雾,烟雾缓慢地弥漫到屋内,张富贵每次看到父亲张有才抽眼袋时便捂着嘴咳嗽起来,父亲张有才也是每次看到富贵因为自己抽眼袋咳嗽起来,便使劲地抽足了瘾再熄灭烟头,而熄灭还没有抽完的旱烟烟头又将它装回眼袋里,留着下一次再抽。

张有才熄灭了烟头之后便坐在一旁抖动了一下身子对富贵说道:“富贵啊!刚才是不是建国那臭小子来找你呀!都说了些什么呀?”

张富贵从小就和张有才相依为命,面对自己父亲的质问,他毫无顾忌地一股脑地将刚才张建国和他说的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张有才听完之后便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富贵啊!建国那臭小子犯浑你可千万不能被他所蛊惑啊!爹活了大半辈子,虽说也没有风风光光,可也没有辱没祖宗,你可千万别傻不伶仃当那出头鸟啊!”。

张富贵从小到大对父亲都是言听计从,从来就没有什么反叛的想法,父亲说什么自己也就做什么,因为他自己知道父亲张有才为了他辛辛苦苦了大半辈子,心里就想着自己有一天像自己名字那样说讲的大富大贵,那样就可以更好地照顾自己的父亲张有才,为他养老送终了。

张富贵可怜自己的父亲张有才从小到大把最好的都给予了他,父亲不忍心他挨饿受冻,就连自己穿着的那双破旧老布鞋也给了张富贵,而自己则是用麻绳编制了一双草鞋穿在脚上,乡里人时常在庄稼里光着脚丫子劳作使得脚掌上生起了厚厚的老茧,天热时也还倒好,虽然草鞋有些磨脚,可是脚底厚厚的老茧也没什么知觉,不过天冷了那就冻得受不了,因此张有才随着年龄的增大,腿脚上的风湿也越趋严重。

张富贵这个正值壮年的年轻小伙子虽然个子长得很高,可是因为在成长时饱一顿饿一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干廋了些,有时下地“上工”时总会饿的头晕眼花,嘴里流淌着哈喇子,浑身没劲儿,有时把自己躲到自己家房后哭泣起来,目的就是不想让父亲张有才看到自己不争气的样子。

接下来的几天,张建国几乎走遍了村里的家家户户,目的是想拉拢村里人一起搞他口中的责任制,可是村里人都比较胆小,听他说完责任制是要分公家的田地时便不再听下去,都怕一不小心就犯了政治错误,这万一一不小心被人告发之后可是要拿去劳教批斗的。

张天佑有个弟弟叫张天明,也是看到村里人被自己的侄儿张建国说的那个什么责任制的事所蛊惑,张天明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东西都要和自己的哥哥张天佑争抢,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眼看侄儿张建国在村里散布谣言,便准备谋划着想到骑龙镇里去告发他的侄儿鼓弄是非,也好弄得他哥哥丢官去职,自己也可以从中渔利。

说着说着张天明便收拾了一番准备往镇里赶,住在村头的张仁义眼见到张天明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正着急火燎地往镇里赶,长时间居住在村里的人都知道每次只要张天明往镇里赶时村里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所以村里人也就慢慢习惯了只要看到张天明往镇里赶时村里便会又要发生一些事儿,因此村里人都有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只要天明把骑龙镇里赶,村里便永无宁日鸡犬不宁。

张仁义看到张天明着急火燎地往镇里赶,便急忙往村里奔跑着,准备向村长张天佑汇报。

张仁义气喘吁吁地跑到村长张天佑家门口时,便大喊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张天明去镇里了”。

张仁义的嗓门大了些,以至于周围这左邻右舍都听到了,左邻右舍的人一听到张天明往镇里去便手脚无措,个个心里都在担惊受怕着,嘴里说道:“哎呀,天哪,这可怎么办哩,这天杀的张天明该不会是听到了我们和张建国说的责任制,去镇里告我们的恶状吧!这下可该怎么办”。

正当左邻右舍的村里人担惊受怕地抖动着身体从家里走出来围到村长张天佑家门口,想要讨一个说法,以求心安理得,有的村里人在村长门口用着一口方言词汇说道:“张天佑,你赶紧出来,不要像个乌龟一样龟缩在家里,你家老二建国可害苦我们了”。

张天佑在家里听到这村里的左邻右舍在门外大喊大骂,已经有些不成体统,气得蹙着眉头,手里拿着拐棍直跺脚,嘴里说道:“孽子,孽子啊!”

张天佑气过一会儿便定神过来吩咐站在一旁前来报信的张仁义说道:“仁义啊!我儿建国不争气,给村里人带来麻烦了,咱村里人现在肯定也在找他,你快……快去帮我找到他,找到他以后就让他不要回来,让他出去避避风头,如若不然这建国可就……

张仁义就像自己的名字所说的那样仁义,便爽快地答应了张天佑的请求,急急忙忙从张天佑家跑了出去。

村里人看着张仁义从张天佑家跑了出来,可是没有见到张天佑和张建国便也没有特别在意张仁义,仍然在张天佑家门口大吵大闹。

第三章 有惊无险

张天佑气得杵着拐棍直跺脚,在家里左右来回走着,并不是担心张天明去镇里告他,让他丢官去职,而是怕自己的老二建国被村里人撞见给交出去。

毕竟张天佑这一生虽生有俩子,大儿子张建军因为被驴踢坏了脑袋,也就不指望他了,现在就只剩下老二张建国了,传宗接代光宗耀祖的事可就托付在老二的肩上,如若不然张天佑恐怕死都没脸去见自己的列祖列宗。

张天佑走到家里摆放的祖宗灵牌面前,双手合十闭上双眼祈求说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保佑建国顺顺利利,可千万别让村里的人发现,保佑建国平平安安的,保佑建国………

正当张天佑在祈求祖宗灵位保佑老二张建国时,从房门里走出了一个破衣烂衫嘻嘻哈哈披头散发的疯子,不错,这个疯子就是张天佑那被驴踢坏脑袋的大儿子张建军,张建军嘻嘻哈哈地看着张天佑双手合十在口中念叨着“保佑,保佑”,便跟着嘻嘻哈哈学了起来,也双手合十看着眼前这块木牌嘻嘻哈哈说着:“保佑,保佑”,又拍了拍手叫好。

张天佑看到自己的疯儿子也跟着自己学起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疯是傻,都说傻人有傻福,希望眼前自己的这个疯儿子能够真的能保佑建国逃出去才是真的呢!

张天佑每次看到自己的疯儿子建军时,总是会在嘴边说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上天要如此惩罚我”,说完之后都会抚摸着自己披头散发的疯儿子哭泣起来,而自己的疯儿子建军却每次看着自己的父亲张天佑哭泣时便拍手叫好。

张仁义受张天佑所托在村子里四处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张建国,不知道张建国和张富贵现在正在村外的鹰山山顶盘膝坐着畅所欲言地聊天。

张仁义看着张建国从小到大一直最喜欢和张有才的儿子张富贵玩耍,便直奔张有才家,张仁义穿过了树林,从一座小土坡上去便看到了张有才家。

张有才家的房子是用黄土砌成的,房顶铺满了瓦片,窗户还是用一块透明的白色破布所做成的,每逢天降雨时总会避免不了房顶漏水,房门外用竹子编制的围栏给围成了一圈,围栏刚好把房子和门外的一小块空地围了起来。

张仁义气喘吁吁地跑到张富贵家门外的围栏边,大声喊叫道:“张有才,你在吗?在的话给我应一声”。

张有才听到屋外有人喊他,便站起了身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从屋内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张仁义看到张有才走了出来便用眼睛看了看四周,看到周围没有人时便心安了下来。

张有才看到张仁义用眼睛瞅了瞅四周,觉得有些鬼鬼祟祟,便急切问道:“仁义啊!你来找我做啥子嘛,还那么偷偷摸摸的,难不成你大白天干了亏心事”。

张仁义有些百口莫辩,急切地从口中说道:“有才老哥,村里出大事了,我就只问你建国他来找过你家富贵没有,你可千万一定要和我说老实话,要不然建国可就完了”。

张有才看着张仁义有些急急切切,便看出了些端倪,从口中说道:“仁义,到底是那样事嘛,让你那么慌慌张张的”。

张仁义有些不耐烦了,便对着张有才说道:“有才老哥,既然你不知道建国在哪,那我就先走了”,张有才眼看着张仁义转身就走,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便老远喊了一嗓子“仁义,你去鹰山看看,建国和富贵小时候经常在哪儿玩耍呢!”

张仁义听到之后便往鹰山小跑了起来,中途除了歇口气之外,并没有逗留过多时间,张仁义这辈子就只认定一个理,那就是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想方设法地去做到,那怕拼了自己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

村长张天佑家门外被左邻右舍围的水泄不通,张天佑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祈祷着:“建国……建国……你可一定要平安”。

正当左邻右舍在张天佑家门口吵吵嚷嚷时,张天明领着一帮镇里派来调查的人走进了村子,一直走到张天佑家家门口的不远处,看到张天佑家家门口被左邻右舍的邻里街坊围的水泄不通时便走了过来。

其中围着的人群当中有一人看到了张天明带着镇里的人来了,便大喊道:“张天明回来了”,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只看到张天明领着一帮镇里派下来调查的人,胸前佩戴着一个圆脸铜像,像这样的人物在乡里人看来多半是大人物,紧跟其后的还有几名持枪的红卫兵。

乡里人看到这样的景象心里难免会有些害怕和紧张,顿时,张天佑家门口一时鸦雀无声。

走在红卫兵前面的那个人亲切随和地对着左邻右舍的乡里人说道:“乡亲们,大家不要慌,我也就是到村里来列行公事,打扰到乡亲们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听完那个领头来调查的人说完之后,刚才的紧张与害怕便减轻了一些,多了一些亲切感,不过当左邻右舍的眼睛慢慢移到张天明的身上时便都恶狠狠地盯着他看,像似要把他给活生生吃了一样。

张天明看到左邻右舍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有的手里还不时握紧了拳头,便龟缩到红卫兵身后,样子非常狼狈不堪。

张天佑听到屋外没有了动静,便往房门前走了几步透过门缝看了看外面怎么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当张天佑看到自己的亲兄弟张天明带领着一帮调查大队站在自己的家门口时,又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建国被抓的迹象,心也便舒缓了下来。

张天佑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身为一村之长的他可不能躲在家里,之前之所以不出来是因为怕左邻右舍知道建国不在家中到处寻找,也好拖些时间,希望仁义能够找到自己的老二建国,让他走的远远的。

镇里派下来的调查组组长吴远走了过来,微笑地对着村长张天佑说道:“张村长,你们村的张天明跑到我们镇里,说是要告你儿子想带着全村人搞资本主义,想分公家的田地,搞什么责任制?”

张天佑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因此对于处理这些事情也是很有门道的,便不慌不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应声道:“有吗?怎么有这种事情我会不知道呢!”,说完之后又看了看四周的左邻右舍使了使眼色。

左邻右舍也算明白人,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立场,如果说有的话,那岂不是把自己给说进去了吗?便都一口同声说道:“没有……没有……这那有的事儿啊!”。

吴远见乡亲们执口一词,都说没有,也不好说些什么,便转了转身看了看张天明,对张天明说道:“张天明,不是你说张建国带领着张家村里的人搞责任制吗?难道是你编谎话骗我们好玩”。

张天明一下就从红卫兵背后站了出来,当着所有人说:“我可是听的真真的,就是张建国要带你们搞什么责任制,还要分公家的田地,你们休要赖账,不信就把张建国喊出来当面对质”。

吴远又转过身看了看张天佑,对张天佑说道:“张村长,那就麻烦你把张建国喊出来一下,让我们当面对质一番不就真相大白了”。

张天佑沉着冷静,回应着吴远说道:“吴队长,我老二建国前几年就出去了,直至今日也迟迟未归呢!你让我把他喊出来,他人都没在,我又能怎么办呢!”

吴远又看了看乡亲,乡亲们知道只有顺承着村长张天佑说的话才能使自己相安无事,便都执口说道:“对对对,就是……就是……

张天明站出来说道:“你们……你们……你们都在胡说什么呢!明明建国就是前些天回来的,我可亲眼瞧见的,你们休要赖账”。

站在人群中的张大壮高声说道:“哎呦我呸,你说建国回来了,那建国呢!你站在那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张天明眼看自己已经无计可施,便急切地跑到吴远跟前说道:“吴队长,我向你保证,我向咱骑龙镇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如果有半句谎言,就让我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吴队长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张天明回想起刚才左邻右舍围在张天佑家门口,肯定也是在堵张建国,便孤注一掷指了指张天佑家门口说道:“吴队长,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那就去张天佑家搜搜不就知道了”。

张天佑深知自己的儿子根本不在家中便也安心了下来,吴队长走到张村长跟前说道:“张村长也都听到了,如果我今天不进去搜一搜,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那就只好搜搜吧!如果没有搜到张建国的话那就当做是闹了一场乌龙,我也向你赔礼道歉,如果张建国果真在家的话,那可就……

吴队长说完之后,红卫兵便走进张天佑家搜了起来,站在门外的左邻右舍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的,万一真让他们搜到了张建国,那刚才所说的一切谎言可就不攻自破了。

正当左邻右舍一个个身体打着冷颤,大拇指紧紧掐着手心,额头上不时冒出一阵阵冷汗时,红卫兵从张天佑家里走了出来,向吴队长示意说道:“报告队长,没有发现张建国,就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

张天佑向吴队长解释道:“这是我大儿子张建军,早些年被驴踢坏了脑袋疯了”。

疯儿子张建军一般情况都被父亲张天佑关在家里,不让出来,生怕他出些什么事,可是这一下见到那么多人,还有扛着枪的红卫兵可把这疯儿子吓坏了,他蜷缩着身子爬在地上像一个孩子一样哭喊着“妈妈……我要妈妈……我要吃奶奶”。

疯儿子张建军这样一通胡说之后可把在场的所有人给逗得哭笑不得,就连镇里来的吴队长也捂了捂嘴笑了一会儿。

第四章 离别

吴队长眼看自己听信了谣言,便走到张天佑面前道歉致意,同时又用眼角的余光瞅了瞅站在一旁的张天明。

张天明本来想好的一通计划就这样因为疯侄儿张建军的戏逗之语所结束了,心中也是憋着一团怒火。

鹰山山顶……

张建国和张富贵打小就喜欢没事的时候俩个人跑到村外的这座高山上看着风景嬉戏玩耍,之所以将这座山命名为鹰山是因为张家村祖祖辈辈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

张家先祖曾定居在张家村时,村里毒蛇众多,使得张家村村民大多因被毒蛇咬伤而毒发身亡,可是自从这座山山顶有一只老鹰盘旋在这里之后,毒蛇也跟着跟着就没有了。

因此张家村所有的村民感谢这只老鹰救了张家村,便给这座山起名叫鹰山。

当然这些个传说也都只是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至于是真是假就不为人知了。

“富贵,我准备要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回来”,张建国说道。

“你…你准备要去哪儿呀!………难道村里还呆不下你张建国吗?”张富贵说道。

“富贵呀!好男儿当自强志在四方,可不能被这小小的张家村给挡住自己的视野啊!外面的世界还很精彩呢!我说你长那么大了,也该出去看看长长见识了”,张建国悉心地说道。

张富贵对张建国笑着说道:“建国,我虽然没读过书也不识几个字,但是我就认定一个理,那就是张家村就是我唯一的归宿,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张家村,我还要照顾我爹张有才呢!”

“好吧!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劝你了,不过不管这世道将来变成什么样,你富贵永远是我的兄弟”,张建国说道。

张富贵听了之后只是一笑,也跟着说道:“对对对,我们就是好兄弟”。

“对了,富贵,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个责任制你可一定要带着咱村村民一起搞起来,要不然咱村啥时候能吃饱,啥时候能有女人嫁到咱村里来”,张建国严肃地对张富贵说道。

富贵听了之后也不敢说些什么,毕竟责任制就意味着要分公家的田地,把公田占为私田那可是要犯政治错误的,别说做了,就算想想都是一种罪过。

鹰山山顶风飕飕地吹着,张建国和张富贵俩之间的谈话使得周围的气氛越加沉重起来,俩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不远处的张仁义急促地喘着粗气跑了过来,看到张建国之后整个人心花怒放起来,咳嗽了几声便吃力地从口中说道:“建国,你二爸张天明去镇里告你去了,你爸让我来告诉你,让你立刻就走,千万不要回去,不然被抓到可就………

张建国听到张仁义说的话之后,连忙说道:“仁义叔,你说什……我二爸去镇里告我?”

张仁义急喘地说着:“建国啊!你在村里到处嚷嚷着要搞责任制,被你二爸知道以后便去镇里告你呢!你爸知道以后让我赶快第一时间找到你,让你赶紧有多远跑多远,最好别回来了”。

张仁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较紧张,把张天佑说的让建国出去避避风头一下子就说成了最好别回来,张建国原本就有背井离乡的打算,这不自己的父亲张天佑也让自己有多远跑多远,张建国这才下定决心准备匆匆离去。

当张建国离开时,看着依依不舍的儿时玩伴张富贵,边跑边从口中对着张富贵大喊着说:“富贵……富贵……一定要记得我和你说的话………让咱村里富起来”。

张富贵看着张建国不停地奔跑着,不停地向着更远方前进时,突然间鼻子一酸,泪水便从眼角流出,看着儿时的玩伴张建国的身影,他的内心莫名其妙的产生了一丝丝悲伤,因为他不知道建国何时还能回来,又何时再能见到建国,也许建国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张家村了。

张建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张富贵的眼前,张富贵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抽泣了几下便从鹰山山顶下来,穿着父亲张有才送给他的那双破旧不堪的布鞋踩踏着山间的泥土小草不停地往家里奔跑着。

张富贵回到家里之后,父亲张有才看到儿子富贵身上满是灰尘,便用竹扫把抖了抖他身上的灰尘,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富贵,你是不是又跑去鹰山了?是不是和建国一起呀?”张有才问道。

张富贵这一次可没说实话,只是承认自己一个人去的鹰山,并没有看到什么建国,父亲张有才知道儿子富贵不想让他担心,因为满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在找建国,如果自己给父亲说刚才和建国在一起的话,那就是出卖朋友,为了说一个比较中庸的说法,张富贵便只有哄骗着老爹只说自己一个人在鹰山却只字未提张建国。

张有才一直相信自己的儿子从不说谎,便不再深究,继续打开自己的烟袋放了些旱烟点燃抽了起来,这股子烟草味有些让富贵有些受不了,富贵长大了也懂事了,便一个人打开了房门走到门外的石头坎子上坐了起来,让父亲张有才一个人呆在屋内过足烟瘾。

张富贵一个人坐在门外的石头坎子上翘起了二郎腿看着村外的鹰山,想起了建国临走时对他说的话。

张富贵觉得建国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些道理,可是搞责任制如果透露出风声的话,那可是要被抓去批斗的哩,毕竟他爹张有才年轻时参过军打过仗,这政治根子可红着哩!如果自己搞砸了,那他爹张有才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也会愧对祖宗,因此他咬了咬牙叹了叹气,便不再继续深思下去。

就这样过了几天,这天天气晴朗温和,吹拂着四月的春风,村里人都在急急忙忙地准备着,准备去严家公社赶集,张富贵也跟随着父亲张有才赶公社,用辛辛苦苦挣来的公分换成了粮票和香油票,再将粮票和香油票拿到公社里开的国营小商店里去购换。

乡里人最喜欢在赶场天去公社,就算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破旧衣裳也要去凑凑热闹,平时在村里看着的全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熟人,可这严家公社里来来往往的都是自己未见过面的陌生面孔,因此来赶场的人都眉开眼笑的左顾右探。

张富贵每次陪着父亲张有才赶公社都会看到自己从未在村里见到的美丽姑娘,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看到的姑娘也只是算得上样貌平平,但是对于快二十五岁的他来说,这些姑娘个个都长得美若天仙,有时富贵看的有些入神,自己一个人站在一旁傻傻的踟蹰着,嘴里不时吞咽着流淌的哈喇子水。

张有才每次看到富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傻傻的看着来赶公社的姑娘,便会嗬声对富贵说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等爹攒够了钱就给你寻一门亲事,肯定比这还漂亮”。

富贵每次被父亲张有才说的话所打动,都信以为真地听着笑起来,其实父亲张有才也替儿子富贵着急,可是嘴上说攒钱攒钱,都攒了那么些年也没剩下什么钱哩,也不知道要攒到什么时候才能让儿子富贵娶上媳妇儿。

富贵陪同着他爹张有才提着用粮票和香油票换来的粮食和香油准备往家里赶,从严家公社出来没多久,走到了一处小树林,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壮汉在追赶着一个抹的满脸锅灰的年轻后生,那个壮汉边追边喊道:“站住,你这天杀的小偷”,那个穿着破衣烂裳满脸全是锅灰的年轻后生任由着他大喊大叫,继续不停地奔跑着。

张有才看到那个年轻后生手里拿着几个大饼,那个壮汉尾随其后不停地奔跑着,张有才便看出了些端倪,急忙叫道:“富贵……快……快把那小偷给拦下……可千万别让他跑了”。

富贵听到父亲张有才的指示之后便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拿着大饼的小偷,小偷不停地挣扎着,但是由于气力太小挣不脱富贵这年轻气盛的大小伙子,壮汉气喘吁吁地跑到富贵跟前,鞠了一个躬,道了一声谢之后便抓扯着那个小偷准备动粗。

只见那壮汉沙包大的铁拳一下子挥了出来,快要打到这个年轻的后生脸上时,富贵用双手一下子就拦了下来,这个年轻的后生一下子吓的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

“你……你干嘛拦我……他偷了我的大饼,我非给他打了吐出来不可”,壮汉对富贵怒斥地说道。

“几个大饼吃了就吃了,干嘛还要再打他”,富贵回应说道。

“小伙子,你说的倒是轻松,就我这几块大饼就连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哩,还指望着能买点钱再换点粮食,好拿换来的粮食拿回家熬成粥给我那八十岁的老母亲喝哩!想不到还没等我卖出去就被这天杀的小偷给吃了”,壮汉怒斥地说道。

张有才咳了咳嗽扯了扯儿子富贵的衣袖说道:“富贵啊!咱走吧!也别管这闲事,就随他去吧!”

富贵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这年轻后生有些可怜便想管一管这闲事,这也还是富贵打出生以来第一次违背父亲张有才的意愿呢!

第五章 意外之喜

那个壮汉见富贵并没有听父亲张有才说的话,心想这小子难不成真想把这事管上一管,便从口中说道:“怎么,你难不成真想管这事儿”。

富贵并没有搭理那个壮汉,走到父亲张有才面前,从父亲手里夺过了用粮票换的粮食,拿到壮汉跟前递给了壮汉说道:“你看看这些够抵得上那几个大饼的钱吗?”

壮汉打开布袋往里一看震惊地从口中说道:“粮食……粮食”,又接着笑着说道:“够了,够了”,然后便提着布袋里的粮食乐呵呵地走了。

父亲张有才走到富贵身旁用穿着麻绳编制的草鞋踢了踢富贵的屁股,生气地说道:“你这败家的玩意,你想要救人我不管,可……可你知道那几个大饼多少钱,那布袋的粮食多少钱?你这是非要把你爹我气死不可啊!”

富贵任由着父亲张有才用脚踢着自己的屁股,也没有半句怨言,毕竟就是因为他刚才的举动使得他和父亲这一个月的口粮都没有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也只能吃吃野菜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那个年轻的后生见自己获救了,看到壮汉早已走的远远的,便站了起来对富贵说了声谢谢,富贵也没有搭理他,便拍了拍屁股上被父亲张有才踢的满是灰尘的裤子。

张有才见粮食没了,就算再打骂儿子也没有用,只好哑巴吃黄连,自己受气吞下了,富贵和父亲张有才继续往家里赶,当他们走到村外的小溪旁时发现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年轻的后生小偷。

刚开始时他们也没在意,不过走着走着那后生仍然紧紧跟着他们父子二人,张有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便转了转身对那年轻后生大骂道:“你这天杀的小偷,难不成还想偷我这老汉手里的香油,你莫要跟着我们了,不然我不客气了”。

张有才转了转身子继续和儿子张富贵一起往回家的路上走着,不时侧转身子看了看后面,直到没有发现那个年轻后生才舒心踏实地和富贵往回家的路上赶。

当张有才和儿子富贵走到家门口时,侧过身一看便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后生在他们的身后泥土坎子不远处,张有才看到之后气得在脚下寻找着石子,想用石子扔去打那个年轻后生。

张有才顺手捡了几个小石子使劲儿往那个年轻后生的方向扔,可是自己毕竟是老了,气力也没有年轻人那么活泛,那个年轻后生身子也还算敏捷,三五下便闪开了张有才扔的石子。

张有才气不过便从口中大骂道:“你这天杀的小偷,我老汉家就这破泥烂瓦房,你还想跟着我偷什?”

这个年轻后生也远远地回应着张有才说道:“老叔,俺不是想偷你家的东西,俺想呆在你家做你儿子的媳妇!”

张有才听到了之后整个人震惊起来,富贵也被这话给震惊得睁大了瞳孔,张有才仔仔细细看着那个年轻后生,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个女娃,便开口泼骂道:“你这天杀的,我老汉难道还看不出你是男是女,你也不好好撒泡尿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性,脸黑得跟煤炭一样,怎么可能是女娃,莫不是觉得老汉我好欺负”。

那个年轻后生摘了摘自己的帽子,将自己束起的长发散乱了开来,又用衣服使劲儿地擦了擦脸上的锅灰,活生生的姑娘一下子展现在了张有才和儿子富贵眼前。

张有才和儿子富贵同时吃惊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几次三番确定之后便又笑了起来,张有才对着儿子富贵喃喃细语激动地说道:“富贵……富贵……是…是女娃,你有媳妇了……你有媳妇了”。

富贵也激动地手搓着手直跺脚,嘴里有种说不出的喜悦感,心里暗暗想到刚才自己用手抱紧她时所摸到的不该摸的东西,富贵当时还以为是摸到了她偷的俩个大馒头,想不到……

这个后生叫李建梅,是因为家里再无亲人,一个人到处乞讨流浪,也就是为了讨些生活,之所以将自己的脸颊上抹满锅灰是想保证自己的安全,毕竟一个女子到处流浪不免会遇到什么危险也说不定,所以便乔装打扮成了一副男娃的模样。

张有才激动地连忙喊道:“娃娃,快……快…快过来,让老汉好好看看”,李建梅走了过来,走到张有才的身边时,张有才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后生李建梅,又继续说道:“娃娃,刚才老汉扔石子的时候有没有砸伤你呀!”。

李建梅在张有才面前转了转身,然后从嘴中说道:“俺身子敏捷,石子砸不到俺”。

张富贵站在一旁看的早已经傻眼了,张有才拉扯着李建梅的衣袖说道:“娃娃,快……快进来”,张有才又用脚踢了踢富贵,让他不要一个人傻傻发呆,富贵跟在李建梅的身后走进了家门。

张有才找了一个木凳抖了抖灰让李建梅坐在木凳上,又打量了一下李建梅,打量完之后又继续问道:“你是哪里人呀?家住哪儿呀?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呀?……

李建梅一五一十地对张有才说道:“俺是山东人,俺全家都死光了,就剩下俺一个人了,俺行乞了一路也不知道这是走到了哪儿”。

“可怜的娃啊!咱就只剩下你一个人哩”,张有才说道。

“俺爸妈死得早,俺打小就住舅舅家,可是俺舅非要逼俺嫁给一个得痨病的人,所以俺就逃出来了,俺一路走一路逃,也不知道逃到了哪里,刚才俺肚子饿的不行了才当上了小偷抢了那个的大饼”,李建梅回应说道。

赵有才问清家世缘由之后便紧跟着追问道:“娃娃,刚才你在泥坎子下面说的可是真的,真要嫁给我儿子做我儿媳妇儿?”

李建梅认真地说道:“大叔,你儿子不知道我是女娃都愿意帮着我,就凭他刚才没有让俺被那个壮汉锤,俺就知道他心肠好,俺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俺就认定一个死理,谁对俺好,俺就跟谁,俺愿意嫁给你娃做你儿媳妇”。

张有才高兴地合不拢嘴,但是又恐怕眼前这娃娃只是因为眼前的感激才勉强答应下来,万一没多久后悔了,那岂不是闹了一个笑话,乡里人最注重的就是这点面子,便对着李建梅说道:“娃娃,咱家里穷,穷的连粮食都是有上顿没下顿的,咱村也是这里最穷的一个村,穷得连外来的姑娘都不愿意嫁到咱村,如果你嫁给我儿富贵的话,老汉我也不敢说能让你顿顿吃饱啊!”

“大叔,这年头穷的人多,可是穷不可怕,只要肯勤劳些,终归还是能过得下去的,俺知道你怕俺受不了苦,认为俺只是暂时嘴上说说而已,但是俺是真心实意想嫁给你儿,只要你儿富贵能对我好些就好,俺没有其他什么要求,也不需要大办特办,就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李建梅微笑着对张有才说道。

听完李建梅说的话之后张有才眼角的泪珠不断在眼皮子底下涌动起来,抖动着嘴喃喃自语道:“富贵他娘哎,你儿子富贵终于有媳妇儿了,老汉我心里的这块心病也就了了”。

张富贵蹲坐在父亲张有才身旁,看着父亲张有才从眼角滴落的泪水,知道父亲这是因为激动,因为开心而流下的眼泪,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父亲张有才一样留下了泪,屋内张有才和张富贵的哭声传了开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只有坐木凳上的李建梅知道他们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

第二天一早,张有才便敲锣打鼓地在全村张罗着自己儿子张富贵的喜事,全村人听到锣鼓声之后便从门缝里探头探脑地望着。

张有才边走边敲着锣打着鼓,嘴里不停地说着:我儿富贵有媳妇了……我儿富贵有媳妇了………

听到张有才说话的村里人都打开了门房走了出来,看着张有才一个人使劲儿地敲锣打鼓,一边走一边喊,村里的大壮对着张有才说道:“有才叔,你说富贵要结婚了,到底是不是真的”。

走出来的人群中不时有人答话说道:“就是,就是,咱村穷的连一只母蚊子都看不着,又那来的女人,再说了,你有才叔家那么穷,有那个女人敢嫁给你儿子富贵呀!”

张有才听到之后是又怒又气,但是反复地想了想便从嘴里说道:“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呀!怎么……难道你们不相信我儿富贵能找到媳妇”。

张大壮笑着对张有才说道:“有才叔,这我们还真不信,如果说富贵都能找到媳妇了,那咱村恐怕也就没有打光棍的了”。

乡亲们听了之后都哄堂地大笑起来,张有才有些气不过,便继续说道:“大壮,如果我儿富贵找到媳妇了,那你该如何?”

“有才叔,如果富贵娶到了媳妇,那我张大壮包了富贵的一切宴席,你看可好”,张大壮当着全村人的面说道。

“好好好,大壮,这可是你说的哩,可千万别后悔”,张有才笑着说道。

张大壮理直气壮拍了拍胸脯说道:“我说的,如果富贵能娶到媳妇,那我张大壮就包了他的宴席”。

正当村里人围成一团嘀嘀咕咕时,突然有一个小孩站在村头那根树丫枝上大喊道:快看……富贵哥带媳妇来了……富贵哥带媳妇来了………

第六章 富贵娶亲

村里人听到之后便抬起头往那个娃娃喊的方向看去,张大壮听到以后腿脚有些发抖,毕竟他根本就不相信富贵能娶到媳妇儿,所以便夸下海口说出了那样的话,可是天知道富贵居然能够娶到媳妇,而且这媳妇的皮肤还不是一般的白皙。

张富贵领着自己的媳妇儿李建梅缓缓走来,由于富贵家比较穷,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本钱给李建梅收拾打扮,就给李建梅买了块红布,也就当做结婚礼了。

张有才看着自己的儿子富贵和儿媳建梅缓缓走到自己的身边时,顿时间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毕竟村里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娶到媳妇儿,这种喜事居然发生在了自己的儿子富贵的身上,从而使得村里人不时都惊讶起来。

最难受不堪说不出话的便是张大壮,张大壮适才说了富贵娶不到媳妇,如今富贵不仅仅带领着自己的媳妇建梅出现在全村人的面前,而且眼前这富贵的媳妇还长的十分清秀可人,一瞬间张大壮有种被打脸的感觉,疼的他想找一个地方钻进去。

村里一个个打着光棍的单身汉无不羡慕富贵身边的这个小媳妇,都嘟嘟囔囔着嘴龇牙咧嘴说道:“富贵也不知道是那辈子修来的福气,踩了什么狗屎运能找到那么好的媳妇”,这些光棍越想越气,便都只怪自己时运不济。

张有才看着村里老少爷们投出的羡慕之情,心里很是欢喜,正准备和大壮说说宴席的事儿,张有才可不是说说而已,他可是一定要让大壮兑现他的诺言,毕竟张有才知道自己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本来之前和儿子富贵去严家公社换来的些许粮食还可以勉强维持一下他和儿子富贵的肚皮,可是粮食被当做大饼的赔偿全给交给了那个壮汉,不过一想到一点粮食能够换得那么漂亮的儿媳,张有才也就发现自己是得了一个天大的便宜,正好大壮又那样说了,那他便也想顺道再得些便宜才是。

这不张有才用眼睛在人群中扫视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张大壮,他便有些不悦了,大喊大叫道:“大壮,你给老汉出来,你难道说的那些话都全当放屁了”。

村里人你瞅着我,我瞅着你,又是一个小孩子的嬉笑声,“大壮哥,你躲什么躲啊!有才叔喊你呢!”

张大壮有些无地自容,便勉为其难地站了出来看着张有才点头哈腰的说着:“有才叔,刚才是我的不对,小辈儿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才是呀!”

张有才也笑着对大壮说道:“说的是,当叔的也没往心里去,不过当叔的却记到了心坎里了哩,你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莫不是说话当放屁吧!”

张大壮有些百口莫辩,可是自己也知道自己家里的条件,家里的光景也不比富贵家好多少,倘若答应了有才叔,那他家可就得喝西北风了,不过如果不答应有才叔的话,那家里的脸面可就挂不住了,毕竟乡里人总是认死理,要人穷志不穷,做人就得腰杆子挺得直,说出的话可不能当放屁,说白了就是好点面子。

张大壮急中生智转了转脑袋瓜子,对张有才说道:“有才叔,你看富贵大兄弟这媳妇可真漂亮,我就知道富贵能找到媳妇,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逗你玩呢!也好活跃活跃气氛,你说对不,有才叔”。

只见张有才默不吭声手里依旧拿着锣和鼓,张大壮便从张有才手中抢过了一副铜锣,不停地敲打着,嘴中还不时说道:“各位乡亲父老,各位父老乡亲,我大兄弟富贵大喜,要结婚娶媳妇,咱村可是出了名的重义气,不如我们大家凑凑,也好给富贵大兄弟热闹热闹不是,也不能让富贵的新媳妇小看咱张家村,你们说对不对”。

只见村里人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张大壮,他便继续说道:“乡亲们,这样吧!我大壮拼了,为了让咱兄弟富贵的婚礼热热闹闹,我出家里一半的口粮,可以了吧!剩下的各位乡亲父老再东拼西凑也就够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张有才听到大壮说了一通,也知道这年月谁家的光景都一个样,也没有谁家的光景好,便对大壮说道:“大壮,叔也不难为你,你就出一部分口粮出来再帮衬着你兄弟富贵再吆喝一下亲事就成了”。

张有才说完之后又对乡亲父老说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我张有才中年得子,如今儿子富贵长大了,富贵按理说早应该娶亲了,说的寒碜点,别人家娃娃都会打酱油了,可是咱富贵一直拖到现在也还没结婚,咱村里的人都知道,就是因为家里穷,没有姑娘愿意嫁到咱村里来,如今好了,富贵终于能娶到媳妇了,我知道各位乡亲父老的光景也不是特别好过,但是老汉有才我今天在这里求求各位乡亲父老多帮帮忙,让富贵也风风光光地办一次婚礼,就当是我张有才欠乡亲们的,等咱光景好了,一定如数奉还乡亲们,同时也感谢乡亲们的大恩大德”。

张有才说完之后面对着村里人鞠了鞠躬,村里人都嘀嘀咕咕地说了一番,都愿意从家里拿出一口粮来让富贵的婚礼办的热热闹闹的,因此村里们熙熙攘攘说道:“我愿意……我愿意……愿意……

就在这时,村长张天佑杵着拐棍走了过来,当着村里人说道:“乡亲们做的对,富贵这孩子也是咱村的老人看着长大的,我也是看着富贵和我老二建国一起长大的,所以富贵也算得上我半个儿,如今富贵要娶媳妇了,我这当村长的不出一份又怎么能行呢!所以我就把咱窖藏好二十年的女儿红拿出来给富贵庆贺庆贺”。

张有才听到村长张天佑居然能够拿出自己窖藏多年的女儿红来为富贵庆贺,心里是又激动又感激,泪汪汪地看着村长再看着父老乡亲,嘴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和感谢。

站在张有才身旁的儿子富贵和儿媳建梅都应声谢了谢乡亲们和村长的好意。

就这样,张大壮在村里来回敲打着锣鼓,锣鼓声响天震地,整个村子里许久的凄凉一下子就热腾起来,路过村子的外村人路过村子时都会听到一声声敲锣打鼓的声音,外村人都会很疑惑地暗自说道:“这张家村难道不受穷了,怎么还敲锣打鼓上了呢!难不成张家村也娶得了媳妇儿了”。

此时的张家村村里热闹非凡,村里家家户户你搬着桌,我拿着碗,他贴着喜联,每一个人都有分工,每一个人既是宾上客又是干活工,一个个嘴角都乐呵呵地好不自在,村里好久也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张富贵的父亲张有才看到村里人为了自己儿子的婚礼忙里忙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小本本记着谁家提供了碗筷,谁家提供了米粮,又是谁家出工等等,大事小事都记在这本本子上,就是为了将来家里光景好过一些时再还上。

毕竟乡里人重视人情,当地有一种说法是:“你给我个桃子,我就得给你一个李子”,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投桃报李吧!只不过经过乡里人一改口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当地的一种口头禅。

村里的大婶大妈知道新媳妇是何种模样,便你争我抢地为富贵的媳妇李建梅梳妆打扮,张富贵虽说是今天的主角,但是也没少干活,挑水劈柴烧水样样精通也忙个不停,毕竟乡里人一闲下来就会感觉浑身难受,不如勤勤恳恳一些忙碌流淌着一身臭汗来的实在。

没一会儿功夫,天渐渐暗了下来,村里的大婶大妈将悉心打扮好的新娘子带了上来,新娘子李建梅头上盖了块红布,虽然没有新衣裳,但是穿着也还算得体。

村子里的娃娃们绕着新娘子来回拍着手跑着,嘴里乐呵呵地说着当地结婚的口头禅“新娘子,穿花衣,头戴红……

张富贵看到自己的新娘子李建梅经过村里的大婶大妈精心打扮之后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美丽端庄了,虽然新娘子盖着红盖头,他也看不见新娘子打扮的样貌,但是从李建梅的衣着和梳起的马尾辫便能猜个大概。

当地还有一种习俗就是新娘子在踏进新郎家里时需要跨火盆踩瓦片,这可都是有讲究的,跨火盆寓意来年红红火火、多子多福、人丁兴旺,而踩瓦片则是指碎碎(岁岁)平安。

村里人早在张富贵家门口摆好了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火烧得非常火旺,火盆前面又放置了几块瓦片,新娘子李建梅在婶子大妈的指导带领下跨过了火盆踩碎了瓦片,一时间张有才家一阵阵热闹的欢呼声响了起来。

接下来便是乡里人结婚最注重的一个礼节,那就是拜天地君亲师,新娘李建梅和新郎张富贵被一群娃娃所围绕着,父亲张有才坐在自家泥土房里的堂屋里坐着,堂屋的墙上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下摆了一个小木桌子和俩张椅子,桌上摆满了乡亲们东拼西凑的一些瓜果。

张有才便坐在了这俩张椅子上的其中一张,另一张椅子原本应该坐的是富贵的母亲,可是他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而死了,因此也就空了出来。

张大壮站在张有才身旁扯着嗓子喊道:“新娘新郎拜天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张富贵和李建梅照着张大壮说的一样接一样行礼完毕后便转到了偏房。

乡里人拜完天地父母之后便意味着已经结婚,张富贵和李建梅这才从偏房呆了片刻走了出来,忙里忙外吆喝着村里人吃好喝好,因为这不像是在古代,送入洞房之后新娘子必须和新郎圆房以后才可以出来见人,乡里人除了多一些陈规陋习之外,还是没有多余的封建习气,都是本本份份的老实人。

第七章 建梅怀孕了

村里人吃饱喝足都纷纷离开了之后,整个家中就只剩下了张有才和他的儿子富贵儿媳建梅,张有才知道今天是儿子富贵大喜的日子,家中除了一间堂屋就只剩下一间偏房,富贵还没娶亲时,张有才倒还会和自己的儿子富贵在偏房挤挤,可是如今儿子富贵已经成亲了,可不敢再和儿子挤在一起了。

“富贵、建梅,今天你们成亲了,爹也没什么好送给你们的,等将来光景好些了,爹再给你们补上,还有就是爹今晚打算去你仁义叔家挤挤,你们就别管我了,早点休息吧!”,张有才当着儿子儿媳的面说道。

张有才说完之后抖了抖身子正准备站起身子往门外走时,儿媳李建梅喊住了他,“爹,你这是要去哪呀!这就是你的家,你哪都不用去,虽然俺知道家里就一间偏房可以住人,但是俺不想让你去别人家住,这样别人也会笑话俺,说俺和富贵一结婚就把你给往外赶”。

张有才转过身子对建梅说道:“建梅啊,爹知道你孝顺就行了,可是家里就一间偏房可以住人,今天是你和富贵大喜的日子,爹待在家里不合适,爹还指望着你给爹生个大胖小子哩”。

“爹,俺也是本本分分的乡里人,也没啥可讲究的,俺们还有一间堂屋,以后你就睡偏房,俺和富贵在堂屋里打地铺就行”,李建梅斩钉截铁地对张有才说道。

说着说着李建梅便和富贵从偏房抱出了一床被子,走到堂屋,在堂屋的地面上铺了一层草席再用一层薄薄的毯子铺在上面,最后将抱出来的被子放到上面铺拉整齐。

张有才看到儿媳李建梅那么孝顺,眼角里的泪水不时滚动了下来,张有才年纪大了,哭泣的时候鼻涕总是会随着泪水一起流出,他用手擦了擦自己的泪水和鼻涕,走到堂屋对儿媳李建梅说道:“建梅,今儿是你和富贵大喜的日子,这偏房就让给你们睡吧!爹就睡在堂屋里就可以了”。

张有才说完之后,儿媳李建梅并没有任何反应,仍然继续铺拉着地铺,张有才知道孩子孝顺,不想让自己在堂屋里睡了着风受凉,便转了转脑壳说道:“建梅,那这样吧!今天晚上你和富贵睡偏房,明儿个再搬堂屋里打地铺,今儿就让我在堂屋里打地铺吧!要不然当爹的心坎子上过意不去”。

经过张有才几番劝解之下,儿媳李建梅终于同意自己说的话,和儿子富贵睡偏房,张有才也就便乐呵了起来。

夜晚,天空中闪亮着点滴星星,风轻飕飕地吹着,张有才踏实地在偏房熟睡了起来,不时扯着呼,张富贵和媳妇李建梅则是在偏房里的床上躺着。

富贵第一次那么近距离接触女人,心里有些犯怵,只知道自己浑身燥热不堪,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觉,李建梅转了转身子在富贵的耳旁说道:“富贵,你睡不着吗?怎么了?”

富贵回应着说道:“建梅,我身子一股子燥热,兴许是被子盖多了,你看能不能把被子拿开比较好睡些”。

建梅知道富贵为什么身体一股子燥热,但是她始终是个女人,有些害羞,也不好意思从嘴里说出那些话,便照着富贵说的将被子移到了一旁。

富贵本来以为移开被子以后便要好睡些,可是身子还是一股子燥热,难受得紧,便又翻来覆去起来。

毕竟富贵从小到大就没有了母亲,虽说也见过别人家娶过亲,可是这洞房花烛之事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建梅看着富贵翻来覆去,自己也睡不着,便将双手紧紧搂着富贵,富贵一下子也就停了下来,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鱼水之欢。

婚后的这几天,富贵似乎懂得了什么叫洞房花烛,便像他爹张有才抽旱烟一样上了瘾,每天晚上总是迫不及待地和他媳妇建梅鱼水之欢,夜夜笙歌。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富贵和建梅结婚没俩个月,建梅便怀孕了,这可让张有才这一家子欢喜起来,张有才和富贵每次上田里“上工”时都开心地在嘴里说着:“富贵要有娃了,老汉我要当爷爷了”。

同在一个生产大队的大壮便笑着迎合张有才说道:“有才叔,富贵兄弟可真行,那么快就有动静了,可比我当初还早哩!”。

大壮说完之后,张有才便嘚瑟地往手掌心里吐了吐口水拍了拍手心说道:“肯定行,你也不看看富贵是谁的种,我张有才的种肯定顶个顶个的行”。

张有才的儿子张富贵站在父亲张有才聊天的不远处扛着锄头听着父亲张有才和大壮说的话,开心地笑着,使劲地卖着力气挖地除草,心里乐极了,一想到自己要当爹了,便更加地挥动着锄头挖地,全身好像有用不完的气力一样。

不过接下来富贵也开始愁了起来,自己这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爹了,自己家里穷的也只能勉强维持他和父亲张有才,还有媳妇李建梅的口粮,家里这很快就要添丁带口了,这可把他给愁死了。

正当富贵坐在自己家门外的石头坎子上坐着发愁时,突然想到了建国,建国走之前给他留下的那句话又在他脑子里嗡嗡地转动着。

起先他是不敢多想也不敢往深了想,可是看着自己媳妇李建梅的肚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了起来,他便更加地发愁,终于他下定了决心想挨家挨户地去说,看看能不能得到大家的同意,毕竟这些个事一个人可起不了作用,不然万一走漏了风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天天黑蒙蒙的,他把全村里“上工”的人都喊到了村口张仁义家里,找了一俩个人在仁义家门口把风,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他准备和村里这些“上工”的人说一说当初建国在村子里嚷嚷着要搞的责任制。

“富贵,你把我们叫到仁义叔家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张大壮说道。

“那你们觉得我今儿个把你们大伙儿叫到仁义叔家是为了啥事呢?”张富贵说道。

村里人一个望着一个都不知道张富贵要说些什么,便摇了摇头。

张富贵见他们没一个说话,便继续说道:“大家也都知道咱村里穷,这日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年我们大家是越过越穷,就连过年都整不了几个像样的菜,你们都和我说说这光景要咋整”。

村里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自己心里都知道:“有的人“上工”时为了多挣几个公分,一天的活分成了几天干,而且活也干不好,所以土地里的苗子也长不高,这收成自然也就没多少了”。

“富贵,听你这口气,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办法带咱过好光景呀!”,张大壮急切地问道。

张富贵故弄玄虚地说道:“我倒是有个好法子让咱村里人把光景过好,可就是怕你们有些人没胆子干呀!”。

张大壮拍着胸脯说道:“就没有我张大壮不敢干的事儿,只要是能把光景过好,我胆子肯定大”。

当张富贵从口中吐出三个字“责任制”时,所有人一个个便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刚才挺硬气的大壮也瞬间低沉着头不敢说话了,“怎么了,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不是都说只要把光景过好,都有胆子吗?怎么一个个都怂了?”,张富贵说道。

正当张富贵准备往下说时,有几个村里人稍抬了抬头对富贵说道:“我家还有事儿,我就先走了”。

还没等他们走几步,张富贵便大喊道:“站住,给我回来,跑什么跑,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就想带着大伙儿一起把光景过好”。

“你们想想,如果咱把公家的地实行责任制,把地给分了,地就是你自己家的,那还会有谁不往里卖把子力气,我想怕连拉屎撒尿都得往自己家田地里跑吧!”,张富贵继续说道。

“富贵,理是这个理,可万一被发现了,那可是要……张大壮说道。

“大壮,刚才是你拍着胸脯说自己胆子大的,怎么一下子就怂了,也亏你的名字还叫大壮,我看你以后最好把名字改了,直接叫怂包得了,男子汉干点事儿都婆婆妈妈的,还怎么能把光景过的好”,富贵朝着大壮怒斥地说道。

张大壮有些说不出话,歪了歪头蹲坐在墙角,村里其他人也都不敢说话,生怕说错话被其他人听到以后去镇里通风报信,那可就惨了。

一屋子里的爷们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堆小姑娘一样羞羞答答地不敢说话,没一会蹲坐在墙角的大壮站了站身子说道:“富贵,咱不是不敢干,咱是怕有个万一,那可就……

“要我说你们到底在怕什么,整间屋子也就我们几个人,谁会听得到,再说了既然我们要搞责任制,那就得必须每个人都得在纸上写个名按个印,只要我们自己不说,谁又能知道哩!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张富贵说道。

“富贵,理是这个理,可是隔墙还有耳哩,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张大壮说道。

“只要咱不往外去说,把名写了手印按了,每天照常去“上工”,等秋收的时候把公家的粮交够了,那剩下的不都是自己的吗?再说了,如果还有想法的话冬天还可以自己种个小白菜之类的,咱就可以把地里空闲的时间种点东西出来,这家里的光景可不就变好了嘛”,张富贵说道。

听着张富贵说的,他们所有人都心动了,便在仁义家找了一张纸,让仁义叔在纸张的顶端写了责任制的一些简单条条框框,每个人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在名字上按了按自己的血色手印,写了按完手印后,张富贵便将纸张裹卷起来小心地交给张仁义。

毕竟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张仁义这辈子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本事,可是他就像他的名字那样仁义,所以也就放心将自己按好手印签好名的纸张叫给他保管。

第八章 孩子没了

自从村里人听了富贵的话签了责任制,把公家的田地一一分种以后,每家每户还没等天亮便急急忙忙领着自己家里人,老老小小乐呵呵地一起直奔自己家分配承包的土地。

一打土地分配承包了之后,村里人的生产积极性提高了,每个人都愿意把自己身上的那股子力气全都使到自己承包的土地上,有时尿急或者想拉屎都舍不得到茅坑,直接笑呵呵地跑到自己家承包的土地上尽情地舒缓一番。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田地里的庄稼也长得茂盛高挑,有时路过村子的外村人看到都会有些羡慕不已,不时会在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这是张家村种的地吗?怎么长势那么好啊!”

村里人听到之后都只是在嘴边微微一笑,可不敢和他们胡乱瞎说。

这不到了金秋时节,田地里庄稼一片一片的金黄,硕果累累的米粒把麦穗压弯了腰,呈现在村里人面前,可把村里人都乐坏了,一个个露出自己洁白的牙齿笑得合不拢嘴。

张富贵的媳妇李建梅这时肚子也大得跟个西瓜一样,这眼瞅着没多久孩子就要临盆了,张富贵看着自己媳妇大得跟西瓜一样的肚子,再看看自己承包土地上长满金黄的硕果米粒,不时从嘴中露出笑容。

张有才更是神气的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家门外的石坎子上抽着自己的烟袋,烟雾缭绕在空气中,余烟袅袅升起又飘散了开来,显得更加自在。

村里人看着田地里生长得茂盛的庄稼,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拿着农具准备去收割这金黄硕大的米粒,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看到眼前的这片景象,都笑逐颜开,将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全都给使了出来。

割下来的麦穗全部装到麻袋里用马车拉回去,再经过筛打便成了一粒粒大米,人们一筐一筐地称重着眼前摆放的大米,称重完毕后将每家每户所需要交给公家的粮食拿出来,再把余粮一部分放到村里以备不时之用,剩下的便就是自己所占有的。

今年的张家村可真是个大丰收,除去公家和村里的粮食,这每家每户的余粮可是往年的几倍,这一家人看着这眼前晶莹剔透的米粒看得舒服极了,再一想到眼前的这些东西是自己家的,那就更开心了。

张家村游手好闲的张天明看着这一家家分得的那么多粮食便心里有些不悦,便又想着使一些阴谋诡计,这不张天明假装当做祝贺来拜访张有才家,张天明还没走进张有才家门口,便在门外大喊道:“有才老哥!恭喜,恭喜啊!”

张有才还以为张天明是恭喜自己快当爷爷了,便也应声说了声谢谢,谁知这张天明说的是他张有才家的那一筐筐的米粒,是为大丰收道喜呢!

张天明继续说道:“有才老哥,你看咱村每家每户都是个大丰盛,可偏偏唯独我就没有,所以……所以我想……

张有才也懒得搭理他,只是用斜眼瞅着他说道:“想要米粒就得自己去动手种呀!你一天好吃懒做的,难不成坐着等天上掉馅饼给你”。

张天明听了以后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心里暗自说道:“就你那些米粒,我还不稀罕呢!你们敢分公家的地种出的粮食,就算给我吃我也不吃,等我去镇里告你们,让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看你还神气个什么劲儿”。

张天明站在一旁看着张有才自己一个人只顾抽着自己的烟袋,连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便怒气冲冲地走了。

张天明边走边在嘴中骂道:“你们这些反革命份子,居然敢分公家的土地种粮食,你看我不去镇里告死你们,告得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说着张天明便一个人径直地往村外跑,谋划着去镇里告村里人私自分公家的地,心里暗自说道:“上次让你们给躲过了,那是你们运气好,这一次人赃俱获,看你们还怎么说”。

张富贵的媳妇李建梅在家中准备拾取米粒时突然间感觉肚子一下疼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坐到了地上抱着肚子嘴里说疼,张有才看着儿媳妇便知道这是快要生了,便对屋内大喊了一声:“富贵……富贵……你媳妇建梅要生了,快……快……快去找接生婆刘婶”。

张富贵一下子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自己的媳妇躺到了地上抱着肚子嘴里喊疼,便慌慌张张地扶起了建梅,然后听父亲张有才的急急忙忙不停地奔跑着,去村东头喊接生婆刘婶。

刘婶是张家村公认的接生婆,虽然也没有学过什么医,可是这十里八乡的村民总是会喊刘婶帮他们的儿媳或者媳妇接生,这不儿媳李建梅快要临盆生娃了,可少不了去叫刘婶帮帮忙。

张富贵奔跑到了村东头刘婶家门口看到刘婶正在做着针线活儿,还没来得及说话便一把扯着刘婶嘴里吞吞吐吐说着:“我……我……我…媳…妇…建梅…要生了”,刘婶虽然没听到他说些什么,但是一想到富贵的媳妇李建梅早已怀有身孕,便也清楚了大概,跟着富贵不停地奔跑着。

毕竟刘婶年龄大了,腿脚也不利索,跑不过富贵,富贵着急地一把背起刘婶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富贵背着刘婶赶到家门时,便放下了刘婶,刘婶听到屋子里大喊大叫的李建梅,便急急忙忙让富贵去烧水,自己直奔李建梅大喊大叫的屋子里。

刘婶进去以后看到李建梅浑身早已被汗水湿透了身子,手紧紧地抓着床被,痛得嘴里发出哎伊呀的声音,刘婶用手摸了摸李建梅的肚皮,对她说:“建梅,快……快……快使劲……慢慢地呼……慢慢地吸……

张有才站在门外急得拿着烟袋来回走着,不时看了看屋内的动静,富贵则是听了刘婶的话急急忙忙地赶快生火烧水,累的富贵浑身上下汗淋淋的,额头上还不时冒出汗珠滚落下来。

刘婶在屋内接生,她不时用手摸着建梅的肚子,不时地喊出“快…快……快使劲……可是孩子怎么也出不来,这也可把她吓坏了,毕竟接生了大半辈子了,可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刘婶低下头看了看,原来这是胎位不正,刘婶惊讶地额头上冒着汗珠,嘴里嘀咕着:“这可怎么办哩!”然后往屋外大喊道:“富贵……富贵……你媳妇这胎位不正,你赶快拿拿主意,到底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张有才听了之后整个人身体一下子软了起来,坐到了地上,张富贵虽然也很着急,但是在这分秒必争的时刻可容不得他多想半刻,毕竟建梅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媳妇,再加上建梅自从嫁给他后也挺孝顺的,为了让李建梅活下来,他对着屋内哭泣地大喊道:“刘婶,保大……我要保大,我要建梅活下来……不要孩子……不要孩子……

刘婶听到了之后便麻溜的进行着接生婆的手段,没一会儿功夫,刘婶便伸着血淋淋的双手走了出来对富贵说道:“建梅没事……建梅没事……你就放心吧!孩子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可以生呢!”

刘婶洗完手上的鲜血之后便不再逗留片刻,急匆匆地往家里赶,毕竟富贵一家子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万一把这一切算在她身上,那可就……

张富贵急匆匆地走进屋子里,看到躺在床上的李建梅,床上的被子沾满了血红的鲜血,张富贵腿脚有些瑟瑟发抖,嘴唇时不时地打着冷颤,他走到建梅身边紧紧地握着建梅的手半蹲下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建梅。

张有才知道自己的孙子没了便一下子瘫在了门外,嘴里不时嘀咕着:“孙子没了……孙子没了……我老张家这造的什么孽啊……

躺在床上的李建梅醒过来时,身子骨有些虚弱的说不出话,看着自己的丈夫富贵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双手,眼里不时流下了眼泪。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只有自己为自己的丈夫生下个一男半女才对得起自己的丈夫,也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可是让李建梅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第一个娃娃就这样没了,这使她伤心欲绝,也没有脸再去面对自己的丈夫张富贵和老爹张有才,因为乡里人都认这死理儿。

就在这悲喜交加的势头上,住在村口的张仁义看到村外不远处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就是上次来村里的吴远吴队长,跟在身后的便是几个红卫兵,还有村长那不争气的弟弟张天明。

张仁义一看便知大事不好,便不停地往村子里奔跑着,嘴里不停喊叫道:“张天明又从镇里回来了………张天明又从镇里回来了……

村里人一听到张仁义嘴里喊到的“张天明又从镇里回来了”这句话之后,便都知道肯定又要发生点什么事情,心里估摸着肯定与责任制有关,便急急忙忙地将自己家一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收获的米粒捡拾到自己家的床铺底下或者烟囱里藏的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出一点痕迹。

张天明随着吴队长以及红卫兵走进了村子,张天明对着张仁义说道:“你喊什么喊……喊什么喊……莫不是你做贼心虚想要通风报信”。

张仁义故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对着张天明说着:“你听到我喊什么了……你哪只耳朵听着我喊了……

“你……你……你莫要狡辩……你这分明就是……就是做贼心虚”,张天明有些气不过地说道。

第九章 天煞孤星

张仁义怒斥着张天明说道:“我一没偷鸡,二没摸狗,怎么就做贼心虚了,倒是某些人一天游手好闲的,怕是想偷鸡摸狗都不得行呀!”

张天明听到了张仁义说的话之后气得直跺脚,站在一旁的吴远吴队长走到了张天明和张仁义中间,制止了他们之间的吵闹,对着张仁义说道:“仁义叔,刚才我们听到你喊“张天明又从镇里回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你看能不能和我说说。

张仁义迎和地对着吴远说道:“吴队长,我也是刚才看到张天明站在村外,想给他打声招呼,所以就喊了“张天明又从镇里回来了”,也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就只是问候问候”。

吴远听了之后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将视线转到了张天明的身上当着张仁义的面说道:“张天明,你不是说村里有人搞什么责任制把公家的地分出来种粮吗?你倒是给我们带路啊!”

张天明对着吴队长点头哈腰了一下便带领着吴队长以及几名红卫兵往张有才家里赶,张仁义看着张天明带领着他们往张有才家里赶时,心里着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生怕他们将张有才一家给抓起来,万一张有才的儿子富贵挺不住把村里人给说出来,那可就坏事了,张仁义觉得有些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没一会儿,张天明带领着吴队长以及几名红卫兵走到了张有才家面前,只看到张有才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嘴里不知道嘀嘀咕咕着说些什么。

张有才痛失孙子,只顾着心里难受也没有发现张天明带着一帮子人站在他家门口,吴队长看着张有才瘫在了地上觉得有些不对,便追问着张天明说:“张有才家这是怎么了?”张天明也觉得奇怪,明明自己从他家到镇里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转回来就是这副模样,便也回应着吴队长说道:“吴队长,这……这……这我的确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啊!我当时从他家离开的时候,张有才这老汉都还在家门口的石头坎子上抽旱烟呢!怎么一下就………

吴队长看着张有才家敞开的腐朽木门,里面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便让红卫兵待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张有才家中,吴队长走进张有才家中一下子就看到了张富贵双膝跪在床前,手紧紧地握着李建梅的手,当吴队长再走进一看时便看到了床上沾满了血红色的鲜血,这可把吴队长吓了一跳,吴队长开始是一惊,以为李建梅死了,然后看到李建梅静静地躺在床上眼角里流淌着眼泪,便稍微平静了心来。

吴队长对着富贵说道:“富贵,建梅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我帮你找找大夫”。

张富贵因为失子之痛悲痛欲绝,完全没有听到吴队长说话的声音,只是眼前迷迷糊糊地感觉身旁有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晃悠着。

吴队长见富贵并没有搭理他,便急忙追问着躺在床上虚弱不堪的李建梅,“建梅,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和富贵说话他也不理我,你倒是给我回个话呀!”

李建梅听到吴队长说话的声音之后,原本呜咽得发不出声音的喉咙一下子就张了开来,嘴里小声嘀咕说道:“俺孩子没了……孩子没了……没了………

虽然李建梅说话的声音有些过小,但是吴队长也听出了个大概,便急急忙忙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孩子怎么没了?”

李建梅这一次并没有回应吴队长说的话,嘴里仍然嘶哑地说着“孩子没了……孩子没了……没了………

吴队长见李建梅难受得紧,便不再追问下去,从张有才家里走了出来。

张天明见吴队长阴沉着脸走了出来,便迎上去追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吴队长只是嘴角微微说了一句“富贵的孩子没了”,张天明听到以后多少有些震惊,毕竟他去镇里告村里人是因为村里人大丰盛,却没有自己的份儿,所以他有些气不过,但是一听到富贵的孩子没了时,张天明便不再说话了。

吴队长也是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知道富贵一家子经历了人世间最绝望的事,便不再追究下去,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对着跟随自己来的红卫兵说了声“走,我们回去吧!”

尾随着吴队长来的张仁义看到了张有才家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便急急忙忙地走到瘫在自家门口的张有才身旁蹲了下来,对张有才说道:“有才老哥,家里这到底是怎么了?”

张有才抬了抬头看着蹲坐在自己面前的张仁义,嘴里呜咽地吞着口水嘶哑着嗓音说:“仁义啊!你说我有才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我那还没有出生的孙子就这样没了……没了……

张仁义听到张有才嘴里一直说着自己的孙子没了,便知道家里肯定是出大事了,便安慰着张有才说着:“有才老哥,不管怎么样,也千万不要气坏身子啊!富贵还年轻,建梅的身子也还壮实,以后还有机会再生呢!你也就把心放宽就行了”。

张有才也知道张仁义说的这些,也知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万一建梅以后生的不是大胖小子呢!那他百年之后又怎么有脸去面对自己的列祖列宗,因此张有才便越想越痛心,越痛心就越想哭,泪水哗啦啦地止不住地往下流,哭声越来越大,大得全村人都能够听到他张有才撕心裂肺的哭声。

村里有几个人透过门缝看到吴队长带领着一起进村的几名红卫兵离开了村子,还不时仔细地看了看有没有什么人被抓去,看到没有人被抓时个个也都放宽了心。

吴队长以及几名红卫兵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那细小的门缝之中,离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村子里的人都轻轻地打开自己家的木门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周围,发现红卫兵和吴队长完全离开了村里时才把心里憋的那股子气舒缓了下来。

村里不时有几个嬉笑打打闹的孩子在嘴中说道:“富贵哥家出事了……富贵哥家出事了……

村里人急急忙忙地往张有才家里赶,想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没多久村里几乎所有老的,少的,小的都来到了张有才家门前,把张有才家差不多围成了一圈,只看到张有才瘫在地上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孙子没了……孙子没了……而张仁义则是蹲着在张有才身旁继续安慰着张有才。

突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说道:“有才,依我看你家富贵从小就命硬,要不然还没生出来就把他娘克死了,现在媳妇建梅好不容易有了个娃娃也被他给克死了,真应该请请几路神仙来消消灾、避避难,要不然建梅下次怀孕还是和这一次一样被富贵给克死”。

站在周围的村里人听到之后都应声说“对对对,富贵这孩子从小生下来这命就硬,是该好好请请神仙来治治”。

张有才听到这个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本来从不相信这些东西的张有才一下子也就深信了起来,毕竟如果说富贵的母亲在富贵刚刚出生时难产而死是一种意外,那眼前富贵他媳妇李建梅发生的这事又怎么解释,这些种种事情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让张有才认为富贵这孩子就是命硬。

张有才不再瘫在地上哭泣了,拾了拾身子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对张半仙说道:“半仙,那你看看要想啥法子可以治治,我张有才一家子的性命可就交给你了”。

话说这张半仙从小就喜欢一些古灵精怪的事儿,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阴阳五行,因为他最喜欢帮别人算命,而且一算一个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蒙的还是真算出来的,因此村里人都给他起了个称号叫神算子张半仙。

张有才这不刚听到张半仙说的话之后便深信不疑地认为自己的儿子张富贵就是天生的命硬,会克死他最亲的人,便也想求求张半仙看看能不能为儿子富贵请请几路神仙,也好治治儿子富贵的命硬。

张半仙神神秘秘地在张有才家门外走了走几步伸着手指点算着,然后摇着脑袋对张有才说道:“有才啊!经过我刚才掐指一算,富贵这孩子原本是天上的天煞孤星,煞气太重,所以才把建梅的孩子给克死的,需要做一场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才能把富贵的天煞孤星给抹杀,这样建梅以后生孩子就不会被他给克死了,你们一家也会平平安安起来”。

张有才听了张半仙说的话之后开心地笑了起来,连忙嚷着说道:“那就请半仙你快快施法吧!也好救救我这一家老小的性命”。

张半仙摇了摇头对张有才说道:“现在还不行,还得等我准备好齐全家伙事,再等到正午一刻才可以开始法事呢!”

“这准备家伙事我也明白,可是为什么要等到正午一刻呀!”,张有才疑惑地追问道。

“你家富贵是天煞孤星,需要在纯阳之下开始法事才能够驱邪避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张半仙解释说道。

张富贵在屋里听到张半仙所说的话之后,一个人看着躺在床上的媳妇建梅内疚地说道:“建梅,原来都是我把你给害了,让娃娃还没生出来就被克死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李建梅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丈夫富贵自责地拿着自己的手拍打着他的脸庞,建梅有些于心不忍,便将手指弯了起来,虚弱的身体使得她没有多少气力去劝解自责的富贵,但是她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微微地抬了抬头,吃力地从嘴中说道:“富……贵……富贵………不……是……你的……错”。

第十章 双喜临门

张富贵看着虚弱的建梅吃力的从口中说出这些话时,眼角更是泪流不止,建梅知道自己如果不让自己的丈夫富贵哭出来,那他肯定会更难受,更自责,所以建梅也就没再阻止自己的丈夫富贵哭泣,就由着他使劲儿的哭,最好把所有的伤心与难受都一个劲的哭出来。

张半仙回到家准备齐了家伙事便急匆匆地往张有才家里赶,张有才看着张大仙带着齐备的家伙事,心里乐呵呵的,早已把刚才的伤心与难受抛开了脑后,张有才走上前说道:“半仙,你看这家伙事都准备齐全了,可以开始了吗?”

张半仙嘟囔着嘴,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左右摩擦起来,张有才活了大半辈子,知道张半仙是想要些钱财,毕竟天底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

张有才支支吾吾地对着张半仙说道“半仙,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可是老汉我的光景也不是特别好啊!你看……能不能缓缓………等将来老汉家光景好一点的时候再弥补弥补一下你”。

张半仙听到了之后便急切地说着:“不是我想要给你要钱,是没有钱请不来神仙,万一让神仙以为你没有一点诚意,那神仙可要重重地罚你们大不敬,万一让建梅以后都不能生娃娃那可千万不能怪我哩”。

张有才听了张半仙说的话之后吓得额头上的汗珠不时滚滚落下,然后嘴里急切地说道:“半仙,我给……我给,就算老汉我不过日子了也要让建梅和富贵把咱老汉的香火给续上才行”。

张有才说着说着便解下了自己的裤腰带,把裤腰带里藏着的一些散乱的钱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由于张有才长时间没有洗澡的习惯,那钱上散发着一股股恶臭,张半仙站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闻到那股子味道都有些犯恶心,但是再恶心也是钱,终归还是要的。

“半仙啊!你看这给神仙的钱多少合适些呀!”,张有才说道。

张半仙斜了斜眼瞅着张有才手中的钱说道:“给神仙的钱自然要多多益善呀!给的越多神仙就会越觉得你有诚意,这法事也就做的快些了”。

张有才将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再一张一张地数着自己手中散乱的钱,毕竟这些钱可是他多年以来从牙缝里给挤出来的,就是为了等富贵有娃娃了以后再买点补品给富贵媳妇吃的,可是如今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才用这些钱。

张有才也不是一个守财奴,只要觉得这钱花的值当他便是开心的,一想到这钱可以帮助自己的儿子富贵,他就笑的更加合不拢嘴了。

站在一旁的张半仙看着张有才一个劲儿地数着散发着恶臭的钱,便着急地说道:“有才,这正午一刻快到了,可千万不能耽误了时辰,你就别数了,就当花钱买平安吧!要不然等你数好以后神仙都走了”。

张有才听了之后连忙将手中的钱递给了张半仙,生怕耽搁了时辰,张半仙接过了钱便强忍着钱散发的恶臭味装到了包里,准备开始了法事。

村里人一个个围在张有才家门口看着张半仙施法请神仙,张半仙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村里人听不懂的语言,烧了黄纸再往口中喝了一口水,再将水从口中喷吐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桃木剑在张有才家门外张牙舞爪起来,看得这村里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张半仙整整像模像样地在张有才家门口做了几个小时的法事,张有才也看了几个小时的法事,法事做完之后,张半仙便停了下来,张有才急忙迎上来问道:“半仙,到底怎么样了?”

张半仙回应着说道:“法事已经做完了,从今往后你儿富贵和建梅将会和和美美,平平安安”。

张有才疑惑地追问道:“半仙,你当时不是说要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吗?怎么这才一会儿就完了”。

张半仙心里暗自说道:“哎呦我的个乖乖,如果真的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那不是要把我累个半死,但是又不能不向张有才解释”。

这不张半仙便想到了个好法子,对着张有才说道:“有才,你刚才给的钱多了,感动了神仙,神仙腾云驾雾也就来的快些了,这不法事也就由七七四十九天变成了几个小时,这也算你张有才家积了阴德吧!”

张有才听了之后便开心地笑了起来,对着屋里的富贵和儿媳建梅大喊道:“富贵,建梅,你们听到了吗?以后咱家也就平平安安哩!”

张半仙收拾了一下家伙事便告别了张有才,自行回到家中,这时看热闹的村里人也都跟着慢慢散了去。

张有才高兴地走进屋子里,对着富贵和建梅说道:“富贵,建梅,以后咱家的日子可就都好着哩”。

张富贵听了父亲的话之后却始终笑不起来,仍然低沉着头流着泪水,只有建梅应了一声。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建梅的身子骨也跟着好了起来,建梅心想着准备再和富贵要个娃娃,也好让家里热闹些,刚开始富贵一直沉浸在自责当中,所以每到夜晚睡觉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蜷缩着身子睡,丝毫没有搭理建梅一下,直到后来一段时间建梅在他耳根子里说了句悄悄话,他才振作了起来,决定和建梅再要个娃娃。

这不快过年了,村里家家户户一个望着一个发笑,今年每家每户都煮了一锅香喷喷的白米饭,虽然这些白米饭不够家里人分,但是看着这晶莹剔透煮熟的米粒,人们眼里都闪亮着光,眼珠子瞪的大大的,时不时地咽了咽口水。

这一年张家村每家每户都吃上了大白米饭,虽然还是吃不饱,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世界上最美味可口的食物。

过完年后,冬雪渐渐地融化了,迎来了张家村第二个春天,张富贵的媳妇李建梅也跟着怀孕了,张家村依然按户实行着责任制,这一个个的快到播种的时候都在天黑蒙蒙的时候便赶到了庄稼地里,嘴里乐呵呵地卖弄着自己身上的那股子力气。

村里的庄稼人看着自己承包过来的田地总是乐呵呵的,田地里的庄稼涨势一天比一天茂盛,村里人就期盼着今年的秋天来的早些,也好再多一些收成,有的人家想等丰收之后便拖拖关系给自己的孩子寻一门亲事,有的则是想用丰收的那些米粒去换几尺子布也好为自己或者家里人做件像样的衣裳。

几个月又过去了,正所谓春去秋来,田野里的庄稼金黄的稻粒将麦穗压弯了腰,这也使得庄稼人都开心极了。

张富贵的媳妇李建梅这时也挺着个大肚子在家里小心翼翼地走动着,只是有些让富贵有些担心,因为建梅的肚子实在是太大了,大得让他有些害怕会出现上次的那种情况。

眼瞅着自己的媳妇李建梅也快要生了,张富贵的老爹张有才微笑地对富贵说道:“富贵啊!你娘当年有你的时候,老汉我就把你的名字给起了,所以你才生下来白白胖胖,也比较皮实,所以爹想告诉你可以先给建梅这肚子里的娃娃取个名字,也会比较容易生养一些”。

张富贵笑着摸了摸脑壳,不知道该怎么起名,毕竟自己从小到大就没有读过书,也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这给自己的娃娃起名可确实有点太难为他了。

张富贵走到屋外的石头坎子上坐了起来,一直紧蹙着眉头,左思右想想了许多名字,在心里嘀咕着自言自语道:“建梅为我生的第一个孩子因为我命硬所以给克死了,这第二个娃娃可不敢再……所以得起一个吉利的名字才是。

突然张富贵想到了人们嘴中常说的“平平安安”这个词,便开心地用手拍了拍裤脚,嘴里乐呵呵地说着“平安,平安,就叫张平安”。

张富贵起好了名字之后便急匆匆地走进屋子里,将这个名字告诉老爹张有才和媳妇李建梅,老爹张有才听了之后嘴里笑着对富贵说道:“不愧是我张有才的种,起了个好名字,平安,平安,平平安安,这个名字好”。

为了让儿媳李建梅这一次能平平安安地生下肚子里的娃娃,张有才提前便去村东头找了接生婆刘婶,刘婶自从上次给李建梅接生以后,每次在村里看到张有才和张富贵都躲的远远的,生怕他们给她难堪。

这不张有才来到了村东头远远的便看到了刘婶,便张口喊道:“刘婶”,刘婶听到有人在喊她,她便抬了抬头看了看,当刘婶看到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富贵的老爹张有才时,便害怕地直往屋子里钻。

张有才看到刘婶听到自己喊她便害怕得往屋子里钻时,张有才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刘婶看到他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怕得要死。

张有才连忙走到了刘婶家门口,对着刘婶家屋子里大喊着“刘婶,我有事儿找你哩,你出来一下”。

刘婶听到张有才在门口大喊着让她出去,刘婶心里一下子就更加害怕了起来,浑身颤抖着身体,以为张有才是来秋后算账的。

张有才喊了几嗓子,只见屋内没什么反应,便准备走进屋子里,当张有才走到屋里时,看着刘婶一个人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嘴唇还不时地颤动着,刘婶看着眼前的张有才,一下子就软了瘫在地上,嘴里说着“不是我的错……不关我的事啊!

张有才听着刘婶胡乱说一通觉得一些莫名其妙,便张口说道:“刘婶,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吓成这样呀!”

第十一章 双胞胎

刘婶依然瘫在地上害怕地看着张有才说道:“有才,难道你不是来找我算账的?”

张有才疑惑地说道:“算账?算什么账?你有欠我什么吗?”

刘婶见张有才的样子也不像是哄自己的,便心里一乐站了起来说道:“没,没什么,只是老了,腿脚有些不利索了便瘫到了地上”。

张有才笑着对刘婶说:“刘婶这是说哪儿的话,刘婶不老,又怎么会老呢!”

有才啊!你莫要说这些话宽我的心,刘婶自个儿知道,对了,有才,你来找刘婶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呀!

“刘婶,是这样的,富贵的媳妇儿建梅又要生了,这不我就到你这来请请你多帮帮忙才是呀!”,张有才笑着说道。

刘婶看着张有才说话那么诚诚恳恳,再加上自己上次没能帮建梅顺利接生,便爽快地答应了张有才,并且从口中说道:“我刘婶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帮建梅接生,保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给你接生个大胖孙子,要不然刘婶我也没脸再见富贵这娃娃了”。

张有才笑嘻嘻地说道:“刘婶,你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接生婆,老汉我相信你”。

说着说着刘婶便收拾了一下跟随着张有才来到了张有才家中,刘婶看着建梅平躺着身子在床上挺着个大肚子,看着李建梅那比西瓜还要大的肚子,刘婶有些犯怵,毕竟这十里八乡大部分的孕妇都是她一把手接生的,可是又有哪个孕妇的肚子有这般大,这不得不让她有些担心起来。

刘婶摸了摸建梅的肚子,根据她多年的经验便知道这不久就快要临盆了,便吩咐着富贵去烧些热水送来。

张富贵刚一走出家门准备燃火烧水时,突然听到屋子里建梅发出的疼痛声,便不时紧张了起来,额头上不时冒着汗珠,手紧紧地握着木柴,就好像是他自己生娃娃一样紧张。

刘婶见建梅快生了,便让张有才赶快出去,在屋外等,张有才有些紧张便掏出了自己的烟袋挖了点旱烟用火柴点燃抽了起来,富贵则是一边忙着生火,一边打了一壶水放到火炉上,眼睛不时地往屋里瞅着。

李建梅躺在床上手紧紧地抓着被子,嘴里直喊着哎依呀的声音,浑身热得大汗淋漓,刘婶一边用手接生一边喊着:“建梅,使劲儿……再使劲儿……快……快……快要出来了……

没一会儿功夫,屋子里传出了一阵娃娃呱呱落地地哭喊声,张富贵听到了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然后嘴里喃喃自语道:“我当爹了……我当爹了……我富贵有儿子了……有儿子了……

张有才听到屋里孩子的哭声之后整个人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激动的泪水不停地往眼角流出,他抬了抬头看着天空大声喊叫道:“我张有才有孙子了……有孙子了……说完之后他又继续说道:“富贵他妈,你儿子富贵有儿子了……有儿子了,你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保佑富贵的娃娃平平安安啊!”

正当张富贵有些激动的想走进屋子去看看自己的娃娃时,刘婶突然间大喊道:“别……别进来……建梅……建梅肚子里还有一个………

张富贵和张有才同时听到刘婶说的话时,整个人是又激动又着急,毕竟乡里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双胞胎,至少这在他们骑龙镇来说可还是第一次有过双胞胎呢!”

张有才和张富贵着急地在门外左右来回走着,额头上不时滴落着汗珠。

屋内李建梅仍然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喊叫声让张富贵听到以后都十分焦虑不安,毕竟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十里八乡出生过双胞胎,如今这事落到了自己媳妇建梅的身上,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

屋内李建梅继续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刘婶站在一旁继续大声喊着:“快……快……快使劲儿……使劲儿……孩子快出来了………

没多久屋内又是一声呱呱落地的哭喊声叫了起来,张富贵和他爹张有才同时听到这声音之后都激动不已,在屋外对着刘婶大喊道:“刘婶,孩子生了吗?怎么样?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呀!”

刘婶整理了一下床铺,再将俩个娃娃用棉被分别包裹起来了,看着李建梅那满是汗珠的额头,用热毛巾帮她擦了擦汗,再擦了一会身子上的血,端着盆走了出来。

张富贵急忙地问道:“刘婶,娃娃怎么样呀!到底是男娃还是女娃,建梅她怎么样?她还好吗?”。

刘婶将盆里的水倒了之后便笑着回应富贵说道:“是儿子,是俩个又白又胖的俩个大小子,母子平安,你就放心吧!”。

富贵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嘴里乐呵呵地嘀咕着:“我富贵有儿子了……还是俩大胖小子……我老张家终于有后了……谢谢你建梅……谢谢……

张有才知道自己一下子就有了俩个大胖孙子,便开心地掏出了烟袋挖了一小块旱烟点燃抽了起来,脸上喜气洋洋地,整个人看起来红光满面。

张富贵有些迫不及待想冲进屋里去看看自己刚出生的俩个儿子,毕竟自己终于也当爹了,可是没有听到刘婶说可以进去,他还是咬着牙忍了忍。

刘婶见张富贵一直盯着她,盯得她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她知道富贵想进屋子里去看看自己刚出生的俩个儿子,可是自己没有说话,他也就不敢往屋里闯,便笑着对富贵说道:“富贵,还不快进去看看你那刚出生的娃娃”。

张富贵听到刘婶说的话之后便乐呵呵地走进了屋子里,走进屋子看到李建梅躺在床上,建梅看到富贵走进了屋子,便微微地偏过了头对着他笑,他也看着建梅笑了起来,然后缓慢地向建梅走了过去,看着床上用棉被包裹好的娃娃,他更加地乐呵起来。

张有才谢过了刘婶,三俩下抽完了烟袋里点燃的旱烟,再将烟杆打了打鞋底,见烟火完全灭完时才乐呵呵地走进屋子。

张有才走到儿子富贵的身旁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建梅说道:“建梅,辛苦你了,你为老汉我生了俩个大胖孙子,咱家你功劳不小啊!以后要是富贵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你看老汉我不好好收拾他”。

李建梅刚生过俩个孩子,身子骨十分虚弱,但是还是吃力地从嘴里说道:“爹,俺相信富贵不会欺负俺,俺能为富贵生下俩个大胖小子,俺心里也高兴着哩!”

“好好好,高兴,高兴,等老汉一会去村子里找找几个鸡蛋,也好让你补补身子,你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多吃点营养才是,要不然可没有奶给娃娃吃哩!”,张有才说道。

看着用棉被包裹着躺在床上的俩个娃娃,皮肤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可水灵了,这不时让张有才回想起了儿子富贵出生的场面,和这也是一模一样呢!如今儿子富贵长大了,也当爹了,他也老了,不过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一代传着一代,一脉接着一脉,代代相传,脉脉相传。

张有才乐呵呵地走出了屋子准备去村子里说说这些个好事,一来让村里人跟着高兴高兴,二来就是想找村里人要几个鸡蛋,也好给儿媳建梅补补身子骨。

张有才拿着锣边走边敲,边敲边在嘴边吆喝:“我儿富贵有娃娃了……建梅为老汉我生了俩个大胖小子……我老张家也有俩个带把的娃娃了……

村里人听到张有才敲锣的声音又听到他嘴里说着富贵有娃娃了,便都纷纷走了出来向他道喜。

“喂,有才叔,刚才听你说建梅生了俩大胖小子,是不是真的呀?”张大壮疑惑地说道。

“千真万确,建梅确确实实给咱儿子富贵生了俩大胖小子,还是刘婶亲自接生的呢!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去问刘婶”,张有才理直气壮地回应说道。

张有才一提刘婶,这村子里的人便都相信这是事实,毕竟这十里八乡的也没有一个接生婆能有刘婶那么有本事了。

张大壮笑着对张有才说道:“有才叔,还是富贵兄弟有本事,这一生就生了个双胞胎,这要是换成别人可没有那么有本事哩”。

“大壮这句话可算说对了,这十里八乡的你们有听说过谁家生过双胞胎,生的还是俩大胖小子,也就只有我儿子富贵那么有本事,毕竟也不想想富贵是谁的种,他可是我张有才的种,所以我儿富贵也必须能干”,张有才炫耀地说道。

“如今我儿媳建梅生了俩大胖小子,现在身子骨正虚着哩,乡亲们看看如果谁家里有鸡蛋的话就拿出来给我,也好让老汉我拿回去给儿媳建梅补补身子,就当是我张有才腆着老脸向各位乡亲借的,以后等咱光景好过些再还给乡亲们”,张有才继续说道。

“有才叔,虽然咱家的光景也不算特别好,但是几个鸡蛋还是有的,一会我就拿给你,就权当我祝福富贵兄弟喜得贵子吧!”张大壮对着张有才说道。

就这样,全村人挨家挨户地凑足了二十个鸡蛋,这二十个鸡蛋在乡里人的眼中可金贵得哩!一般情况下村里人都舍不得吃,得逢年过节或者自己媳妇坐月子时再打上一个煮了放些冰糖连汤喝下去才有营养哩!

张有才用自己的衣服捧着鸡蛋小心翼翼地往家里赶,还没走到家门口便大声喊道:“富贵……富贵……快……快来……快来拿鸡蛋给建梅补补身子………

第十二章 富贵起名

富贵听到父亲张有才在屋外喊叫着他,他便急匆匆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走到父亲张有才跟前接过了鸡蛋,乐呵呵地走到门外准备烧火煮鸡蛋。

张有才又将自己的烟袋掏了出来坐到门外的石头坎子上抽着烟袋,嘴里乐呵呵地笑着,不过眼瞅着自己一下有俩个大胖孙子,这孩子的名字可该怎么办哩!虽然儿子富贵早就想好给孩子起名叫张平安,可是建梅一下生了俩个娃娃,不可能俩娃娃都叫张平安吧!

张有才有些急切地问着儿子富贵说道:“富贵啊!这俩娃娃的名字你可得重新想想才是啊!可不能让俩个娃娃都叫张平安”。

张有才这样一说可把儿子张富贵给难住了,毕竟富贵之前好不容易才想好了那么一个名字“张平安”,父亲张有才一下让他再想一个,可真是实在想不出来,这不得不让他有些发愁了起来,毕竟儿子的名字也不能乱起个阿猫阿狗的,虽然容易生养,但是只怕将来被别人家孩子嘲笑。

张富贵一边烧着火煮着鸡蛋一边想着,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个好法子,那就是把原来自己给儿子起的名字张平安拆分,但是一想到孩子叫张平或者张安感觉也不妥,毕竟自己和父亲的名字都是三个字,如果给自己的娃娃起俩个字会不会有点太随便了,便想了想在孩子名字中间得加一个字。

可是这个字该加上个什么呢!这可把富贵难倒了,毕竟第一次当爹,这起名字的事儿自己完全不在行,可也不能胡乱给孩子瞎起一个。

张富贵沉思了一会想到了自己的娃娃是“少”字辈的人,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张少平,张少安”,富贵越嘀咕越开心,越开心就越是觉得自己给自己的俩个娃娃起了个好名字,便笑着对着自己的父亲张有才说道:“爹,我给娃娃起了俩名儿,就叫张少平和张少安,你看得行不”。

在石头坎子上抽着旱烟的张有才听到以后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对富贵说道:“好好好,就叫张少安和张少平,富贵不愧是我儿,这名字起的好啊!”

张富贵煮好了鸡蛋汤以后,热乎乎地端着鸡蛋汤走到了屋子里,将鸡蛋汤递到建梅面前,再用一只手臂小心翼翼地扶起了建梅,让建梅紧紧地靠着自己,然后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往建梅嘴里喂鸡蛋汤。

“富贵,刚才俺在屋子里听到你和爹商量着给娃起名,起了个什么名呀?”建梅对富贵说道。

富贵用自己的衣袖帮建梅擦了擦嘴角上的鸡蛋汤之后,微笑地对建梅说道:“咱俩的娃就叫张少平和张少安,第一个出生的就叫张少平,第二个出生的就叫张少安”。

建梅听了以后乐呵呵地在嘴边嘀咕着“少平,少安,好……好……好名字”。

富贵给建梅喂完鸡蛋汤之后便又小心翼翼地将建梅抚平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则是出去做些农活,毕竟自己现在是俩个娃娃的爹了,这身上的担子可不清哩,他必须更加勤奋,可不能让俩娃娃像他一样饱一顿饿一顿的。

田野里金黄金黄的麦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村里人都火急火燎地往庄稼地里赶,准备收割这硕大的丰收,田野里一阵阵秋风吹来,使得额头上滚滚流落汗珠的庄稼人不时感觉一阵清爽。

这天,骑龙镇里接到了县里的通知,要他们在镇里找几个丰收村当做检查的视点,这不镇里许许多多人都嚷嚷着说道这张家村收成如何如何好,又如何如何妙,镇里的吴队长听了之后便将张家村当做了检查的视点报了上去。

镇委书记杨国强看到了吴队长上报丰收村的名单里有张家村,便有些疑惑不解,毕竟他是镇里的一把手,这镇里哪个村光景过的怎么样,他可是了如指掌,这张家村一直可都被公认为骑龙镇里最穷的村子,穷的连媳妇也娶不起,这都是十里八乡人尽皆知的事儿。

如今镇委书记杨国强看到吴队长上报给自己的村子名单上居然有张家村,这不得不让他大吃一惊,便追问说道:“吴队长,你这把张家村报上去合适吗?县里要镇里上报的是丰收村,不是贫困村,你这样做………

吴队长连忙解释说道:“杨书记,本来我和你一样认为这张家村是咱镇里这十里八乡中最穷的一个村,可是现在镇里都在说张家村如何如何好,又如何如何妙,我想张家村真的是大丰收了,要不然就连咱镇里光景过的最好的一个村刘家村都在说张家村大丰收呢!”

镇委书记杨国强听了以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便嚷嚷着要去张家村先视察一番,也好亲眼看看是真是假。

镇委书记杨国强骑着县里给他颁发的凤凰牌自行车准备去张家村一探究竟。

张家村老老少少在田野山间不停地忙着收割金黄的稻谷,镇委书记杨国强骑着凤凰牌自行车穿梭在山间小巷,让田里的庄稼人看了之后整个人都呆呆地看着笑了起来,“瞧,那就是自行车,就俩个车轱辘就可以跑,还不用怎么使劲儿,还感觉特神气”,这些庄稼人笑着说道。

镇委书记杨国强一路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张家村,看着张家村田野里长出的硕大米粒都把麦穗给压弯了腰,一片片金黄的稻米麦穗呈现在他眼前,他揉了揉眼再看了看,因为他始终不敢相信镇里最穷的张家村一下子就长出那么好的稻米。

在田地里忙着收割稻米的村里人看到了他,便嚷嚷着自己的孩子去村里报告给村长“就说镇委书记杨国强来了”。

镇委书记杨国强看着这些长势茂盛生长着硕大米粒的麦穗,整个人开心地笑了起来,便骑上了凤凰牌自行车往张家村村子里面赶。

回村里来报信的孩子跑到村里便嚷嚷着大声喊道:“镇委书记杨国强来了……镇委书记杨国强来了………

张家村村长张天佑听到了之后便急急忙忙从家里杵着拐棍走了出来,准备带领着村里人迎接镇委书记杨国强,毕竟张家村一直是骑龙镇里最穷的一个村,镇委书记杨国强可是非常关注着村子里所有人的光景过的怎么样!

张天佑领着村子里一些年龄大的老人走到了村口,一个个直勾勾地望着村口,没一会儿,镇委书记杨国强便骑着凤凰牌自行车向村子里缓缓而来。

张天佑领着这群年龄大的村里人笑着脸迎接着镇委书记杨国强,镇委书记杨国强看着张家村的村里人站在村口迎接着他,他也开心地对着村里人笑了起来。

毕竟镇委书记杨国强原本也是乡里人,只不过是早些年参加了部队入了党,从部队退伍之后便接手了镇委书记这一职务,但他骨子里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带领着骑龙镇的所有人把光景给过好。

“杨书记,欢迎你来咱张家村视察工作,张家村年轻的村民都去田地里收割庄稼了,就我领着这些个村里的老人来村口迎迎你哩,还希望杨书记不要介意啊!”,张天佑笑着说道。

张书记露着洁白的牙齿笑着说道:“天佑叔,你这是说的啥子话,咱乡里乡亲的,也不兴这套,虽然咱是骑龙镇的镇委书记,但是咱也是农民的儿子,是农民养育了我,我只希望能帮衬着乡亲把光景过好才是哩!”

“杨书记说的对着哩”,张天佑笑着说道。

“对了,天佑叔,我刚才骑自行车过来的时候可看到咱村今年可是真的大丰收呀!那稻谷长得可真可人”,杨书记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这都是党和国家的政策好啊!不然咱怎么能过上这好日子啊!”张天佑笑着回应道。

杨国强觉得有些奇怪,毕竟骑龙镇除了张家村有个大丰收外,其他村的光景可就不咋滴了,但是毕竟是大丰收,所以他也就没有说什么了,便对着张天佑说道:“天佑叔,咱村今年被选为丰收村当做县里视察的对象哩,过几天县委书记可要亲自来咱村指导指导工作哩,我就是下来告诉你一声,你也好准备准备,让县委书记看看咱村的光景算是给过好了”。

“啊~县委书记要来咱张家村,具体什么时候呀?”张天佑急切地追问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后天哩,所以天佑叔你也可以带领着咱村里人好好准备准备才是哩,到时候咱村又被评上了丰收村,以后可就不愁娶不着媳妇儿”,杨书记笑着说道。

“好好好,这样咱村的光景也就更好了”,张天佑笑着说道。

杨国强通知完毕后因为还要回去处理一下事儿,便和张天佑打了声招呼便继续骑上凤凰牌自行车匆匆离去。

张天佑知道过几天县委书记可就要来了,这让他有些惶恐不安,毕竟自己刚才没有说实话,他张家村之所以有那么好的丰收完全是因为村里人私底下在一张纸上签下了责任制,这才有了大丰收,但是又想了想刚才杨书记说的只要张家村被评为丰收村,那村里人就娶得上媳妇儿,这一来一去有些让他不好衡量。

毕竟张家村就是因为穷,所以一直没有姑娘愿意嫁到他张家村,唯独一个还是富贵那小子运气好才娶进家门的,为了能让村子里那些个年轻后生能娶到媳妇儿,张天佑决定将责任制的事石沉大海,以免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第十三章 久别重逢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今天便是镇委书记杨国强和张天佑说的县委书记来村里视察的时间,张天佑一早便张罗着全村老老少少到村口拿着锣提着鼓等待着县委书记的大驾,还有一些个中年妇女和男人穿着喜庆的红衣裳准备扭秧歌。

突然,村外的乡间小路上扬起了一层灰,村里人老远便看到了这弥漫在空气里的灰尘灰蒙蒙的,扬起灰尘的不是其他东西,就是县委书记乘坐的吉普车,吉普车缓缓行驶在乡间小路上扬起了一片又一片灰尘。

村长张天佑见到县委书记的专车缓缓驶来,便嚷嚷着乡亲们敲着锣打着鼓,锣鼓声刚刚响起,那些个穿着红衣裳的中年妇女和男人便扭起了秧歌,脸上露着笑容准备迎接县委书记的到来。

县委书记的专车停到了村口,从吉普车上走下来了一名穿着中山制服满脸留着黑黝黝胡须的中年男子,约摸着有五十多岁的样子,这就是县委书记王伟良。

跟着县委书记王伟良下来的是他的秘书陈子昂以及司机小李,张天佑看到县委书记正向着村里人走来,便乐呵呵地迎了上去,县委书记王伟良看到村长张天佑走向自己时便对着他说道:“张村长,你这是干啥呢!用得着那么大张旗鼓地来接我吗?我就是来村里看看村里人的光景都过的怎么样,没有必要搞这些花架子,说实在的,我非常不喜欢”。

张天佑听到县委书记王伟良说的话之后,吓得他额头不时地冒着冷汗,立马就让村里正在敲锣打鼓和跳秧歌的村里人停了下来。

县委书记王伟良走到村里人的面前笑着对村里人说道:“乡亲们,我王伟良来看你们了,听说咱村今年有了个大丰收,这光景是越过越好了,我想听听乡亲们的真实想法,你们究竟是怎么把光景给过好的呢!”

村里人一个个看着村长张天佑都不敢说话,生怕说错话给村里人带来麻烦,张天佑佝偻着身体低着头走到了县委书记身旁说道:“咱村光景过的这么好,可都是党和国家的政策好哩”。

“不,我不想听你说,我想要村里人告诉我这光景到底过的怎么样!”,王伟良怒斥着张天佑说道。

张天佑被王伟良的怒斥给吓住了,便站在一旁不敢再说下去。

站在人群中的张有才听到县委书记王伟良说话的声音感觉有些耳熟,便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县委书记王伟良。

突然间张有才的鼻子一酸,眼角便流淌出了眼泪,嘴里嘀嘀咕咕说道:“是他……是他……老排长………我的老排长………

王伟良听到人群中有一个人的哭泣声,便定了定眼看了过去,当他第一时间看到张有才的时候只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在那儿见过。

张有才从人群中慢慢哭着走出来对着王伟良说道:“俊生……你是俊生吗?”

王伟良感觉有些震惊,便急切地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的,你是……你是谁?……

张有才哭着说道:“老排长,难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有才啊!是你的兵张有才啊!”

王伟良听到张有才说的话之后,整个人一下子便激动地颤动着身体抖动着嘴唇说道:“有才,你是有才”。

说着说着王伟良也跟着哭泣了起来,张有才和王伟良一下子彼此将对方抱在了怀里,相互哭泣着,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痛彻心扉,村里人看到这一幕全都惊讶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张有才和县委书记王伟良抱在了一起。

原来,张有才投军之后便遇到了排长王伟良,张有才一直跟着自己的排长和敌人打了大大小小不下百次的大小仗,只是当时排长叫俊生,不叫王伟良,所以一开始他也没有认出来自己面前的县委书记王伟良就是自己的排长俊生,自从战争结束以后,张有才和自己的战友们也都失去了联系,只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二十多年过去了,还能再见到自己的排长俊生,这有些让他不得不感到激动。

张有才和王伟良哭过了一阵子之后便互相给彼此擦了擦眼泪,张有才多年不见排长俊生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拉着他的衣袖往家里赶,王伟良也是多年不见有才了,所以便顺着张有才的拉扯往他家走去。

村里人看着张有才拉扯着县委书记王伟良往他家走去,一个个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嘴里说道:“有才这老汉可真有本事,就连县委书记都认识”。

站在村民一旁的村长张天佑有些感觉到不悦了,毕竟自己再怎么样也好歹是一村之长,可是这风头完全被张有才这么一闹全给夺了去,便气冲冲地杵着拐棍回家了。

张有才和多年没见的排长王伟良一路走一路有说有笑地聊着往事,在战场上如何如何,又是如何如何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张有才的儿子富贵因为媳妇儿建梅刚生完孩子没多久便没有去村口迎接县委书记,独自一人在家照看着媳妇儿建梅和俩个大胖小子。

张有才领着王伟良快走到家门口时,便朝着屋子大喊大叫道:“富贵,快…快……快出来拜见你王叔”。

富贵在家里听到父亲张有才在屋外喊着自己,便急忙走了出去,看着父亲张有才身旁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有些认不出来,但是富贵知道一般穿中山装的都是大官,但是又看着自己的父亲和他站在一起,这有些让他捉摸不透。

张有才笑呵呵地对着儿子富贵说道:“富贵,这是你王叔,快……快喊王叔……

张富贵由着父亲张有才喊了一声,但是他始终有些疑惑不解,便急忙地追问道:“爹,王叔是干嘛的呀?我怎么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也不曾来过咱家”。

张有才解释道:“富贵啊!你王叔和我是战友,他可是我的老排长,爹还没有结婚时在部队里认识的他,爹认识你王叔的那会儿就连你娘我都还不认识呢!所以又怎么会来过咱家呀,就连爹也是刚刚才和他见面呢!”

“有才啊!这英俊的后生就是你儿子?”王伟良疑惑地说道。

“老排长,他就是我儿子富贵,老汉我自从退伍回来以后就寻了一门亲,这不没多久便有了富贵这娃,只是富贵他娘在生富贵时难产走了,所以现在也就我一个孤老头子了”,张有才解释说道。

“有才啊!这些年可真是苦了你了,你怎么也不再找个媳妇儿啊!也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啊!”王伟良说道。

“老排长,老汉我不找了,自从有了富贵以后就再也没想过另娶媳妇儿,我就这样带着富贵一直到现在,不过现在富贵长大了也娶了媳妇了,儿媳李建梅懂事儿又孝顺,还为老汉我生了俩大胖孙子哩,所以老汉我也就知足了”,张有才笑着回应道。

“什么,富贵这孩子都有娃娃了,还是俩大胖小子,有才啊!你可真有福气啊!”,王伟良笑着说道。

“老排长,走,我领你进屋子里去看看我那俩个大胖孙子”,张有才笑着说道。

张有才乐呵呵地领着王伟良走进自己屋中,儿媳李建梅坐在床上正抱着个大胖小子喂着母乳呢!张富贵连忙走到床边抱着自己的娃娃走到王伟良身旁笑着说道:“王叔,这就是我的大娃娃张少平,建梅抱着正在喂奶的那个叫张少安”。

王伟良听了之后笑着对富贵说道:“富贵,这娃娃的名字都是你给起的?”

张富贵以为自己起的名字不好,便急着追问说道:“王叔,难道这名字不好吗?”

“不不不,这名字很好,王叔想说的是你可真会起名儿,你都读过几年书啊!”王伟良说道。

张富贵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口中说道:“王叔,咱小时候家里穷,没有钱交学费,所以不曾读过书,咱就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其他的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王伟良听到富贵说完之后有些惊讶,便对着张有才说道:“富贵这孩子没上过学都给自己的娃娃想了那么好的名儿,要是让富贵这孩子好好读几年书,一定有成就哩,如果富贵不嫌弃我的话,可以跟我去县里上上学”。

“老排长这说的是哪里话呀!老汉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只是富贵这孩子都那么大了,再去念书,就怕别人笑话他啊!”张有才说道。

“有才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思想可要跟着进步才是啊!现在国家提倡成人教学,倡导自主学习呢!富贵这孩子只要肯学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哩!”王伟良说道。

张有才转过了身子问儿子富贵说道:“富贵啊!你王叔说的话你可听到了,你是怎么想的,你就和你王叔说说,爹这你也不要有所顾忌,只要你想去,爹一个人照看家里还是没问题的,趁着爹身子骨还硬朗”。

“爹,王叔,虽然学知识和文化对咱帮助很大,但是现在咱也有俩个娃娃了,就不想再读书了,就只想着好好把咱光景过好,让俩个娃娃能有学念、有书读,可不敢再过我这怂包光景了”,张富贵说道。

“好好好,既然你考虑好了,那王叔也就不劝了,不过王叔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叨说叨,你可一定要老实告诉王叔”,王伟良说道。

富贵笑着回应道:“王叔,你问,只要是咱知道的事儿,就一定告诉王叔”。

第十四章 县长的期盼

“好好好,富贵啊!叔要问问你觉得眼前这光景怎么样呀!”王伟良说道。

富贵不知道该不该坦白对王叔说,便看了看父亲张有才,只见张有才和富贵眨了眨眼睛,富贵便知道不能和王叔说实话,便笑着张口对王叔说道:“王叔,这光景都好着哩,好着哩”。

王伟良知道张有才对富贵使了使眼色,所以自然知道自己听到的都不是自己想要听的真心话、大实话,便看着坐在床上喂着娃娃母乳的建梅,微笑地对建梅说道:“孩子,你觉得眼下这光景过的怎么样呀?”

李建梅是一个妇道人家,说话总是直来直去地,便笑着对王伟良说道:“王叔,俺从来不说瞎话,俺觉得这光景真的实在有些………”。

还没等李建梅说完话,富贵便怒斥地说道:“建梅,你有本事给咱乱说,当心咱锤死你”。

建梅听了之后便不敢再说下去,站在一旁的父亲张有才一听儿子富贵要锤建梅,便对着富贵说道:“你说啥,你要锤建梅,你是不是长本事了、长能耐了,你锤建梅一个给我试试看,我怕我先锤死你哩,建梅是咱老张家的大恩人,还为你生了俩娃娃,你要是敢锤建梅,我就先锤你”。

其实张有才也知道儿子富贵只是想吓吓媳妇儿建梅,让她不要乱说话,建梅为富贵生了俩娃娃,他可舍不得打哩,张有才只是配合着儿子演一出戏也好让王伟良不再问下去,只可惜王伟良一眼便看穿了他们父子俩的戏。

“有才,你知道排长我是个什么性子,我从来就喜欢听实话,从不想听虚话,如果你连在我面前都不肯说实话,那也就别认我这个排长了”,王伟良直勾勾地看着张有才说道。

张有才听到自己的排长王伟良这样说了之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老排长,不是老汉我不说,只是眼下这光景实在没法从口中说出来啊!老汉也知道国家在发展也都不容易,也不想给国家添麻烦,老汉我虽然退伍那么多年了,但是也不想因为自己曾经年轻时为国家奉献而得到补偿,不想给国家增添负担”。

“有才,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党和国家打下了这一片大好河山不也是想让咱农民吃得上饭,穿得暖衣,真真的当一回家做一次主,我来咱村就是想来看看咱村是不是像镇里所报上去的那样成了丰收村、模范村,只是你居然连实话都不肯告诉我,我又怎么知道咱村这光景过的怎么样呀!”王伟良说道。

王伟良说完之后张有才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向着自己的老排长王伟良说道:“老排长,我和你说了实话你可千万不要抓老汉的儿子富贵啊!他也是想让咱村子里的人把光景过好哩!”

王伟良听到张有才说的话之后有些疑惑不解,便对张有才说道:“有才,我为什么要抓富贵,富贵这孩子又没犯啥罪”。

老排长,事情是这样的,咱村本来是骑龙镇里出了名的穷,穷的连媳妇儿都娶不着,之前张村长的老二张建国回来过一次,这孩子一回来就嚷嚷着要全村人瓜分公家的田地,可是村里人都知道这可是干不得的,只不过眼看这光景一天比一天过的怂包,所以富贵打算带领着村子里的人搞起了责任制。

咱村为了想把光景过好,便听富贵的在一张纸上写下了名按上了印,从去年就在秘密进行搞责任制哩,把土地一块一块承包给村里人,让他们自己领着家里人干,这把土地分了之后咱村所有人这积极性都提上去了,然后才有了大丰收,丰收以后的稻谷统一筛打完之后先把公家的粮交了,再交了村里的自留粮,这剩下的可都是自己家的,这可比靠挣公分划算多了,所以村里这光景也跟着好了些。

老排长,我说了那么多,你可千万不能抓走老汉的儿子富贵哩,如果要抓就抓老汉我,老汉老了也没多大的用,倒是富贵这孩子才刚当上俩个娃娃的爹,可千万别抓他,就当是老汉求求你了,说着说着张有才便向王伟良鞠起了躬来。

张有才老了,在鞠躬时佝偻着他那瘦骨嶙峋的身躯,整个人看上去瘦弱的像一根竹竿一样,王伟良看到了张有才对着自己鞠躬便急忙地用双手拦了拦他,“有才啊!你这是干啥呀!我只是问你要个实在话,又怎么能乱抓富贵哩,再说了现在回家政策越来越好了,正准备考虑咱农民土地的改革问题哩”。

王伟良笑着继续说道:“我从省里带来上级的文件,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咱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哩,富贵这孩子不仅不当骂还应该值得我学习呢!”

张有才听到以后顿时开心了起来,他站直了腰杆笑呵呵地看着老排长王伟良说道:“老排长,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不抓富贵?”

“有才啊!难道老排长说的话还能有假吗?我既然说不抓肯定是绝不会抓的,再说了富贵这孩子敢为人先呀!居然想起带着村里人搞起了责任制,这不得不说是后生可畏啊!”王伟良笑着说道。

坐在床上喂着娃娃母乳的妇道人家李建梅听到了王伟良说的话之后也笑了起来,毕竟听到王叔夸着自己的丈夫富贵,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哩!

富贵啊!你给王叔讲讲你这责任制,叔想听听你的建议,叔也好回县里去总结总结经验,毕竟叔今天来咱张家村之前就去过了好几个村子,可是那些个村子里的人完全不说实话,就知道搞一些花架子,你王叔我这辈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搞花架子,就想看一看这村里人真实的光景到底过的怎么样?

“王叔,富贵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又怎么能给王叔说些什么呢?”张富贵说道。

富贵啊!你这样说可就不对了,谁说就一定得读的书多才有出息呀!你富贵没读过书但不也给俩个娃娃起了个好听的名吗?

“王叔,这给娃娃起名我都可费劲了哩,更别说这其他弯弯绕绕的哩”,张富贵说道。

没事,富贵,你就给王叔说说你是怎么带着村里人搞的责任制,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给王叔我说一遍,王叔就当是向你学习了。

张富贵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怎样带领村里人签责任制合同以及怎样包产到组,包产到户说了出来,王伟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秘书陈子昂,陈子昂便用记录本刷刷地记录起富贵所说的话来。

王伟良听完张富贵说的话之后连忙对富贵赞不绝口地说道:“富贵啊!你这个点子可真是不错啊!既可以交足了集体的,自己还能有余粮,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张富贵摸了摸自己的脑壳,对着王伟良笑着说道:“王叔,其实这法子也不是我想的,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建国说的,我只是照葫芦画瓢,将法子用了起来哩!”

富贵啊!你可真是了不起啊!不仅仅敢想还敢做,带领着村里人有了个大丰收啊!王叔我视察的几个村子都只是搞一些花架子,表面上看起来风风光光,实际上却完全不顶用啊!

王伟良继续说道:“富贵啊!你说如果把镇里这庄稼直接全部包产到户,那会不会有大丰收的景象呀!”

王叔,如果真是这样,那粮食肯定能翻一翻哩,毕竟村里人之前之所以生产没有积极性,那是因为靠挣公分吃饭,不管怎么拼也就那点公分,可是如果包产到户了,那这家家户户也就会铆足了劲往死干,这庄稼也就自然而然好了。

张富贵说完之后,王伟良歪了歪头对着自己的秘书陈子昂说道:“都记下来,回头给我整理出来,回去以后就把所有县级领导叫来开会”。

王伟良说完之后看着张有才说道:“有才啊!老排长我也就准备走了,这县里还有许多事要忙哩,等忙完这阵子我再来看你”。

说着说着王伟良便从张有才家屋子里走了出去,张有才也跟着走了出去连忙喊道:“老排长,老排长,留下来在家吃个便饭再走也不迟啊!那么多年没见了,好歹在有才家吃个饭再走,你看行不”。

王伟良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张有才家破烂不堪的屋子,再看看骨瘦如柴的张有才,便从口中深沉地对张有才说道:“有才啊!这饭我吃不下,等什么时候张家村的光景过好了,老排长就来张家村吃上一口热乎饭,这也是咱对你的承诺”。

说着说着王伟良便扬长而去,张有才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老排长慢慢地消失在自己眼前。

王伟良走到了张家村村口,在地上抓了一把当地的泥土装到了自己的荷包里,然后抬起头看了看张家村那一座座泥墙瓦房呆滞了几分钟,便转过了头走上了吉普车。

吉普车缓缓驶了开来,依然扬起了山间小路灰蒙蒙的灰尘,王伟良一直眼睁睁地盯着车窗外的田野山间,看得他热泪盈眶,心里莫名的伤感,他心里暗暗对自己说道:“迟早有一天这里的一切将不再是陡峭崎岖的山间小路,也不再是泥土墙瓦房,他相信自己能让这里的所有人把光景过好,也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

第十五章 土地责任制

县委书记王伟良和秘书陈子昂刚回到县里还没有歇住脚,没多久便召集了全县的领导班子召开了一次会议。

县委会议室里摆放了一张四四方方的长方形木桌,木桌两旁摆放好了一张张漆着红漆的椅子,这时,全县几乎所有的领导班子都齐聚一堂,准备召开由县委书记王伟良发动的会议议事。

“同志们,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着急将你们大伙召集过来开这个会议吗?”王伟良铿锵有力地说道。

县里的领导班子都深感疑惑,每个人瞪着圆滚滚的眼珠盯着县委书记王伟良,没有一人发出一丝声音。

县委书记王伟良继续说道:“我今天到县里的各个乡镇去视察了一番,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今天所去考查的乡镇村庄无不是大张旗鼓地给我搞欢迎会,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是人民的支持与戴,但是这些都不是我真正想看到的,我真正想看到的是他们的光景到底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像乡镇里说的那样成为了模范村、丰收村,但是这一切的真相我却只在骑龙镇张家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今天小陈陪我一起到各个乡镇视察了一番,我相信他的感受也是非常多的,就让他给我们大伙讲一讲我们这次考查中的所见所闻”,王伟良说道。

“这次我陪同王书记考查了县里几乎所有的乡镇所说到的模范村、丰收村,起初所看到的几个乡镇的模范村都是以敷衍了事来搪塞我们的视线,直至到了骑龙镇张家村之后,我和王书记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们生活最真实的一面,比如………

“事的经过就是小陈刚才所说的那样,这次考查也是一场学习,我深刻地学习到了广大劳动人民的智慧,其中最令我值得深思的一个叫张富贵的小伙子说的话,你们都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吗?他用最朴素的语言却和我说尽了最大的道理”。

“我们大家都知道这几年各个乡镇的光景过的不是很好,那有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光景就是过不好呢!归根结底就是土地的问题,关于这个问题省里也做出了指示,要我们底层的领导干部要学会因地制宜、因时制宜,我也想征求大伙儿的意见,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解决当下人民的喂饱问题和最基本的保障问题”,王伟良严声厉词地说道。

县委书记王伟良说完之后,县里的领导班子都鸦雀无声起来,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张红漆椅子上坐着。

王伟良见没有一人说话便继续说道:“我觉得农民的土地问题应该由农民自己去解决,这几年我们走过了几年坎坷不平的道路,但是作为县里的领导班子我们应该多关心底层人民的光景是不是过的好,是不是都吃得饱饭,穿得暖衣,如果连这些问题都搞不明白,那还要我们这些人来干什么”。

坐办公室我想每个人都可以坐,也都能坐,可是难道坐在办公室里就能让人民的光景过好了吗?我认为是不能的,要想让人民的光景过好,我们这些领导班子应该都去底层体验生活,去感受底层人民所稀缺的东西和他们的生活方式。

那个叫

张富贵的小伙子虽然目不识丁,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是却能想出好办法让村里人把光景过好,我觉得这些都是我们值得学习的,不是说我们县里的领导班子有多有文化就能解决很多问题,归根结底还是要从实际中出发,从群众中来再到群众中去。

因此我决定让县里的所有乡镇村庄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从而将土地归结到人民手中,让人民自己去发展,我相信不出俩年,人民的光景一定比现在过的还要好。

当王伟良说完之后,在场的县里领导班子都在窃窃私语,觉得将土地分到人民手中多少有些不妥,万一在分地的时候起了争执呢!

王伟良见县里这些个领导班子犹豫不决,便斩钉截铁说道:“关于这个决定的一切后果均由我来承担,只要能让各个乡镇的人民吃得饱饭,穿得暖衣,那怕就是让我不坐县委书记我也是高兴的”。

王伟良说完之后,县里的领导班子不再出声了,都收拾了自己摆放在木桌上的小本本站起子从会议室走了出去。

会议结束没几天后,县里所有的乡镇村庄都接收到了县里发布的文件,文件的大致内容就是土地实行责任制,将土地归还于农民。

这不刚听到喜讯之后,每个乡镇村庄里的农民都欢天喜地的笑逐颜开,有的激动地跳了起来,有的激动地打开家门,从家门一直笑着奔跑到土地上,抓起土地里的一把泥土放到自己的鼻梁旁闻了起来,这熟悉而又美妙的土香味儿让他们一个个都着了迷。

骑龙镇张家村张富贵这一大家子也收到了县里下发文件的喜讯,一家人乐呵呵地将今年丰收的大米拿了出来,用碗盛了一大碗米粒放到了锅中放适量的水燃起了柴火煮起了饭来,那沸腾的水将米粒慢慢地煮熟,散发出一阵阵清香,这种香味在张有才这一间土瓦房里飘散了开来。

张家村村长张天佑收到了县里的红头文件之后,觉得自己有些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富贵这孩子能敢为人先带领着村里人把光景过好,这是他张天佑所做不到的,因此,他决定将村长的位置交给富贵,让富贵带领着村里人把光景过好。

他杵着拐棍一步一步地走出家门,又一步一步地经过了村里的每家每户,一路上他看到了村里的乡里乡亲一个个都笑逐颜开,就连村子里张大壮家养的那条狗都摇着尾巴伸着舌头汪汪地叫着。

他来到了张有才家门口就看到了张有才一个人沐浴着阳光坐在自己家门口的石头坎子上抽着旱烟,他对张有才喊了一嗓子,“有才,你这子可真是逍遥自在啊!坐在家门口的石头坎子上一个人悠然自得的抽着旱烟,还会享受哩!”

张有才看到了村长张天佑之后便站起了子抖了抖披在子上的衣服,笑呵呵的对张天佑说道:“村长说笑了,有才我是怕在家里抽旱烟熏到富贵的俩个娃娃,所以就到屋外的石头坎子上来抽抽旱烟,过一过烟瘾,也可以晒晒太阳”。

“有才啊!富贵在家吗?”张天佑问道。

“在呢!富贵在家里正煮大白米饭呢!不知村长找富贵干啥呀!”张有才疑惑地说道。

“有才啊!还是去屋里说吧!正好也可以看看富贵那俩个大胖小子,你可别说,自从这俩个娃娃出生以后,我还没有见到过哩,也让我看看富贵的俩大胖小子”,张天佑笑着说道。

张有才收拾起了烟袋陪同着张天佑走进了屋里,屋里的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子米香味,李建梅这妇道人家坐在上一只手抱着嗷嗷待哺的少安,一只手抚摸着躺在上的少平,少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含着手指看着李建梅,富贵一个人在火炉旁蹲着给火炉添些柴火。

富贵第一时间看到了村长张天佑陪同着父亲张有才走了进来,便站起了子笑着招待村长张天佑入座,富贵家中没有几个木凳,一般况下都是随意蹲坐在墙角,只是家中突然来了客人便招待他坐在了木凳上。

“天佑叔,你老来家里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你老走动不方便,有什么事儿你让人过来说一声,我过去不是更好吗?”张富贵说道。

“富贵啊!你天佑叔我老了,但是这子骨走几步也还是没问题的,正好过来看看你那俩大胖小子,我也好沾沾喜气呀!”张天佑笑着说道。

富贵往里屋里喊了一嗓子,“建梅,天佑叔来咱家了,你给娃娃收拾一下,我陪天佑叔进来看看娃娃”,李建梅听到以后应了一声。

张天佑跟在富贵的后走进了里屋看到李建梅坐在一旁俩只手抚摸着躺在上的俩个娃娃,便走向前去用手轻轻地摸了摸俩个娃娃的脸蛋,然后乐呵呵地说道:“这俩娃娃的皮肤可真细腻,就跟咱家建国小时候一模一样”。

张天佑一提到儿子张建国,泪水便从眼窝里涌了出来,富贵看到了张天佑在哭泣,便急忙追问说道:“天佑叔,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锤他,虽然建国不在家,但是我肯定会好好替建国照顾好你哩”。

张天佑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抽泣了一下说道:“富贵啊!没有人欺负我,只是叔看到你这上的俩个娃娃,叔想起了建国,所以叔就不免有些难受”。

“天佑叔,虽然建国不在家,但是富贵从小就和建国玩的好,建国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想着我,如今建国他不在家,家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和我只会一声,富贵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张富贵笑着说道。

“富贵啊!叔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叔年纪大了也老了,建国这孩子也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我家老大建军疯了,家里现在也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了,不过基本的生活还是可以维持下去的,叔这次来是打算把村长的职务交给你哩”,张天佑说道。

张富贵听了之后有些惊讶,就连站在一旁的张有才也为之一惊,张富贵笑着说道:“天佑叔,这村长你干的好好的,干嘛要交给我呢!再说了富贵也胜任不了呀!”

“富贵啊!你刚才不是还说叔有什么困难就让你帮忙吗?怎么一下子就说话不算数了”,张天佑说道。

天佑叔,富贵说的帮忙可不是这,再说了富贵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要让我当村长,这忙我可帮不上,不然也只会越帮越忙。

第十六章 富贵当官

富贵啊!你听叔给你说说,叔现在老了,也不想再cāo)太多的心了,倒是富贵你这孩子聪明能干,也只有你才能带领着村里的乡亲们把光景过好哩!

“天佑叔,这事富贵可真办不了,也没法办,村里有那么多能人,你如果觉得累了不想干就找找他们,富贵这刚当上俩个娃娃的爹,家里的一切都还需要cāo)持呢!”张富贵说道。

富贵啊!你天佑叔我虽然老了,眼睛也有些恍恍惚惚了,但是我这心里亮得跟明镜似的,村里除了你富贵还有谁能带领着村里人把光景过好哩!

“天佑叔,可不敢这样说,咱村大壮还有仁义叔都是能人,还有半仙也是个神人,怎么能说咱村就我能把咱村里人的光景给过好了哩!”张富贵说道。

“富贵啊!你说的那些个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纸糊,仁义就和他做事一样那么仁义,根本不知道怎么变通,而半仙帮别人算了一辈子的命,但是自个儿的命还不就是那样,至于大壮虽然做事也比较诚恳,可是也是个有勇无谋的主,如果把村长交给他们,叔我是一点儿也不放心呀!”张天佑说道。

正当富贵想婉拒张天佑时,张天佑整个人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嘴里呜咽地说道:“富贵,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富贵看到以后急忙半蹲下来想搀扶起张天佑,但是张天佑却依然跪在地上,富贵有些着急地说道:“天佑叔,你这是干甚呀!你老怎么能给我下跪,这可是要折我的寿呀!”

“富贵啊!那你就答应你天佑叔我的请求吧!如果你不答应叔,叔就长跪不起”,张天佑呜咽着嗓音说道。

张富贵有些无奈便急忙从口中说道:“天佑叔,我答应你就是,你快起来,可千万别再落下个病根,要是跪出个好歹来,等将来建国回来了还以为我富贵又怎么对你了”。

张富贵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张天佑,搀扶着张天佑坐在了一旁的木凳上,然后说了句:“叔,刚好家里正煮了点米饭,就在家里好好吃上一顿自己家田地里出的粮食吧!这味道可香了”。

说着说着张富贵用碗盛满了一碗白米饭递到了张天佑手中,米粒上冒着的气香喷喷地飘到张天佑鼻子里,富贵又用碗连续盛了好几碗大白米饭递给了媳妇儿李建梅、父亲张有才,自己也端上了一碗大白米饭。

也不是说家里没菜,只是这子有些特殊,所以今天中午就吃大白米饭,毕竟这些煮熟的米粒都是自己种的庄稼里生长出来的,吃起来这味道完全不是一个味,用竹筷夹一口放到嘴中咀嚼时开始是甜然后又是一阵阵的爽口,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比什么满汉全席、鸡鸭鱼要来的实在。

吃完饭之后,张天佑告别了富贵一家子杵着拐棍一步一步往家里走,他又路过了村里的每家每户,然后杵着拐棍回到家中。

张天佑抬起头看了看家中堂屋里摆放的先祖

牌位,又看了看在里屋低沉着头披散着发的傻儿子张建军,他联想到了自己的老二张建国,他多么期盼建国能够回来,回到他边,一想到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他便抽泣了几声,哭了起来。

这傻儿子张建军看到张天佑一个人在堂屋里哭了起来,便从里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张天佑哭得跟个泪人一样,这傻儿子张建军也莫名其妙地跟着张天佑哭了起来,整个屋子里就他父子俩呜咽的哭声。

此时张有才家中也是俩个娃娃哇哇大哭的声音,妇道人家李建梅正坐在头上来回交替怀抱着这俩个哭啼的娃娃,张有才毕竟是过来人,多少知道孩子哭啼是因为个甚,所以急忙让妇道人家李建梅给俩个娃娃喂。

俩个娃娃来回交替吸着妇道人家李建梅的母,吃饱之后果然不再哭啼,安静地躺在上睁着小眼伸着小舌头tiǎn)着嘴,张富贵半蹲在一旁看着躺在上的俩个大胖小子,不时用手摸了摸俩个娃娃的手,嘴里乐呵呵地说道:“少平、少安,你叫少平,他叫少安,可不能弄混了,不然这哥哥就变弟弟了”。

妇道人家李建梅看着自己的丈夫张富贵眼角乐得都邹起了纹,便对富贵说道:“富贵,你刚才答应了天佑叔当俺们村的村长,可一定不能儿戏哩,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天佑叔和乡亲们对你的期望哩!”

张富贵听到媳妇儿李建梅说的话之后便微微抬了抬头,笑着说道:“放心吧!建梅,我答应天佑叔的事儿一定会放在心坎子上,我一定会努力带领着咱村里人把眼下的光景给过好,这不县里刚下红头文件说实行责任制,我想就先让村里人把这地先给分了,咱庄稼人要想把光景过好,还是先把地管好,这才是最重要的哩!”

李建梅看着自己的丈夫富贵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从嘴里说道:“富贵啊!俺相信你,相信你能带领着村里人把光景过好哩,如果你需要俺,俺就帮着你,不是俗话都说:“一夫妻百恩,百夫妻似海深”。

富贵听着媳妇儿建梅说的话之后,心里一下子有些激动了起来,他对着建梅说道:“建梅,你就把心放宽,富贵我这一辈子一定会让咱家和咱村里人把光景都过好哩!”

张有才站在一旁听到自己的儿子富贵和儿媳建梅说的这些个话之后,用手揉了揉眼睛,心里暗自喜道:“富贵他娘,你听到了吗?富贵长大了,能帮老汉我撑一撑这家了,老汉我有依靠了,往后等孙子大些的时候咱一家人一定到你的坟头给你烧烧纸、上上香,也好让你看看咱家的光景,你在那头也就放心吧!等老汉我百年之后一定过去好好和你唠叨唠叨”。

张富贵自从当上了张家村村长之后,便带领着村里人丈量了村子里的地,再将这些地每家每户按人头分发,这样村里人也不会有任何意见和争执。

自从村里人每家每户分到地之后,一个个起早贪黑

笑呵呵地往地里赶,将自个儿的浑气力全部使到了庄稼里,虽然这一个个都大汗淋漓,但是却也乐得合不拢嘴。

这子一晃就是俩年过去了,从前的张家村穷得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就连媳妇儿都娶不进来,如今的张家村这光景一天比一天过的滋润,一天比一天过的有滋有味,这不家家户户都不再因为吃不饱饭而担心肚子咕咕叫的问题,也不担心自己的上穿的暖不暖和的问题,更不担心村里的这些个年轻后生能不能娶到媳妇儿的问题。

这不张大壮的兄弟张二壮也找到了隔壁刘家村刘老汉的女儿刘双喜,这一天张家村又是一副闹的景象,村里人喜欢闹,这谁家有个什么喜事都能互相帮助和照应,全村人知道张大壮的兄弟张二壮要娶媳妇儿了,便急急忙忙地赶到张大壮家里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个忙或者缺少些个什么东西也好从家里拿出来。

张二壮结婚可把他哥张大壮忙个不停,这前前后后找人找桌找碗买东西可都是他一个人cāo)持着,这村里人总喜欢开玩笑,都会说:“大壮,你兄弟二壮娶媳妇儿,你着急个什么劲儿,难不成这洞房花烛也要让你这当哥的帮忙”。

大壮听了之后只是摸了摸脑壳,毕竟这乡里乡亲的开玩笑又岂能当真,大壮的兄弟二壮结婚,这对于他这个当哥的来说,可真是他一大家子最大的大喜事,这大喜事首当其冲应该通知到的肯定是村长张富贵。

这不张大壮急急忙忙来到了富贵的家中,笑呵呵地当着富贵这一大家子说道:“富贵,我弟二壮今天娶新媳妇儿,你可一定要去多帮衬帮衬呀!还有建梅嫂子如果不忙的话也可以去帮衬帮衬”。

张有才站在一旁听到张大壮说的话之后便笑着对大壮说道:“大壮啊!看来咱村这光景是过好了哩,要不然这才多久呀!你弟二壮都要娶媳妇儿了”。

“有才叔,可不是嘛,这俩年咱村里人的子是越过越好,越过越红火了,这不我弟二壮都要娶新媳妇儿了,这一切还是国家的政策好呀!当然富贵哥也没少为咱村子里cāo)心”,张大壮笑着说道。

“是啊!要不是党和国家政策的支持,咱村里人的子也不可能过的这样好哩,这得感谢国家、感谢政府才是哩”,张有才笑着说道。

“大壮啊!你先回去帮你兄弟二壮张罗张罗,我一会儿就过来”,张富贵说道。

“那建梅嫂子能不能一块儿去帮衬帮衬?”张大壮疑惑地追问道。

“大壮啊!一会等你建梅嫂子给孩子喂好之后再过去,你放心,你大壮的兄弟二壮结婚,可少不了你建梅嫂子哩!”张富贵说道。

大壮听了之后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从富贵家中走了出来,又急急忙忙地往家中赶,看看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做的,毕竟自个儿的兄弟二壮结婚,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第十七章 二壮结婚

话说李建梅这妇道人家生下的俩个大胖小子,“少平”和“少安”本是俩岁多的娃了,可就是不断奶,这不就按照村里人的土办法用猪苦胆抹在了妇道人家李建梅的母乳上,俩个娃娃刚用嘴吮吸时便苦得整张嘴张的大大的,这时间久了,俩个娃娃看到母乳都是害怕的,也就把奶给搁了。

少平和少安这俩个娃娃说起来也乖巧,自从满月之后也没有怎么哭过,也不闹腾,都说男娃娃小的时候就喜欢闹腾、喜欢哭,可是这少平和少安却安静的惹人怜爱。

虽说这日子一天天变好了,可是富贵身上穿的仍然还是原来那些个破烂衣裳,不是他富贵不想穿新衣,而是如今自己是俩个娃娃的爹了,这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哩!因此家里有什么好的东西富贵都先让给自己的父亲张有才或者自己的媳妇儿建梅,又或是让给这俩岁大的娃娃,唯独自己忍受着一切,毕竟现在的富贵也能为家里顶起半边天来,这不得不让他感觉开心和自豪。

里屋的妇道人家李建梅喂饱了俩个娃娃之后便收拾了一下从里屋走了出来,准备和富贵一同去大壮家帮衬着大壮,为大壮的兄弟二壮张罗张罗喜事儿。

正当富贵和李建梅准备走出家门时,张有才喊叫了一嗓子说道:“富贵啊!你慢着,人家大壮的兄弟二壮结婚了,你俩可不能空着手去呀!前些年你和建梅结婚的时候,这村里家家户户的光景都过的不怎么样的时候,人家大壮从家里拿出了一部分的米粮还帮衬着吆喝着你和建梅的喜事儿哩,所以你和建梅这样空着手去是非常不妥哩!”

富贵和妇道人家李建梅听到了张有才说的话之后便羞红着脸站在一旁,张有才从堂屋里的木柜中抽出了一个抽屉,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黑的发亮的小本本,这小本本上每张每页都记满了东西,不过这小本本上模糊不清的文字和数字也就只有张有才看得懂了,毕竟张有才不识字,所以在记录东西时总喜欢画横杠来表示,有的横杠比较长,有的横杠比较短,这对于一个识字的人来说就是一本天书,但这对于张有才来说就是一本有据可查的账本。

富贵和媳妇儿李建梅看着父亲张有才拿着黑色的小本本翻了起来,便疑惑地追问道:“爹,你翻这本本干嘛哩?”

张有才回应说道:“富贵啊!这小本本上记录着你和建梅结婚时村里每家每户拿出的礼钱或者米粮以及做工哩,老汉我全部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等着咱光景好了再一一对应还给乡亲们,毕竟咱乡里人就认这个理儿,如今大壮的兄弟二壮结婚了,咱也应该送上一份礼再帮衬帮衬张罗张罗,咱乡里人就喜欢这,可不能乱了分寸呀!”

张富贵和妇道人家李建梅听了之后连忙笑着对张有才说道:“爹,你就放心吧!我们早准备好了,咱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哩,你老就在家里带着“少平”娃和“少安”娃就行,一会儿忙完之后我再带些好吃的给你”。

张有才看着儿子富贵和儿媳李建梅这么懂事便笑呵呵地说道:“好好好,既然你们都准备好了,那就快去吧!可别让大壮等着急了”。

张富贵和李建梅应了一声便从家里走了出去,没多久张富贵便和媳妇儿李建梅赶到了张大壮家,大壮看到富贵之后连忙向富贵走了过来,笑呵呵地说道:“富贵,你来啦!我建梅嫂子来了没有呀?”

张富贵笑着回应说道:“你建梅嫂子刚到便去厨房帮忙了哩,你看看给我安排个甚,我也好帮着张罗张罗才是哩”。

“富贵啊!你能来就好,帮忙的人够了,就只差一个迎婚的了,你看你又是我们张家村的村长,只要你站在那喊上一嗓子,我大壮这脸上也有光哩”,张大壮笑着说道。

“好好好,大壮啊!那今天我就帮你多吆喝吆喝”,张富贵笑着回应道。

富贵说着说着便从荷包里掏出了几张揉的皱巴巴的钱,皱巴巴的钱中有一张是一元的,有几张是五角的,这些个钱在当时来说,这礼可不轻哩。

富贵随意整理了一下然后交到大壮的手中笑着说道:“大壮啊!如今二壮兄弟结婚,富贵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就交些份子钱为二壮添添喜,你可千万不能嫌弃才是啊!”

张大壮接过了富贵的钱起先是有些不愿意收的,毕竟乡里人亲着哩,可不把这些个钱看的那么紧,这结婚办喜事也就图个热热闹闹,但也经不住劝,三下五除二便被富贵劝解收了起来。

张大壮将钱收了起来之后又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包黄金叶香烟递给了张富贵,富贵眼见大壮递给他香烟时一下子惊讶了起来说道:“大壮啊!这黄金叶香烟你是从哪搞到的,我记得咱村好像没有卖的吧!”

“富贵啊!这黄金叶香烟在咱村子里是买不到的哩,还是我托一个朋友在县里带来的哩!也就带了一条香烟,一会儿迎亲队伍来了你就帮着我将这些香烟发给他们抽抽,也让他们解解乏气,但是也千万别发的收不住脚,毕竟这烟金贵,就只带了一条,一会你可一定算着发,剩下一包给我有才叔抽抽,我见他抽了半辈子旱烟了,也让他抽抽这纸裹卷的香烟,就当让有才叔沾沾喜气吧!”张大壮笑着说道。

张富贵笑着对大壮点了点头便领着俩三个人到了张家村村口等着新娘子的到来。

没多久,村口不远处响起了锣鼓声,不一会儿,刘家村的刘老汉陪同着村里的一些个亲戚推着木车走了过来,新娘子盖着一个红盖头盘腿坐在木车上,木车俩旁一旁站着三五个敲锣打鼓的乡里人。

张富贵眼见这送亲的队伍走了过来,自己也带着这俩三个人迎了上去,富贵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包黄金叶香烟扯开了烟盒口子之后用手一根一根地发到这些个送亲队伍的手中,这一个个的接过了这纸裹的香烟之后都笑了起来,不过都只是将黄金叶香烟放到鼻下闻了一闻便夹在了耳背上,多半是有些舍不得抽那么好的纸烟。

刘老汉站在一旁笑着对张富贵说道:“张村长真是太客气了,老汉我今天嫁闺女,应该是我发香烟给你抽才是”。

张富贵笑着回应说道:“我身为一村之长,又是二壮的堂哥,这堂弟结婚,我理应来接才是哩!毕竟咱张家村前些年谁敢把自个儿的闺女嫁到咱村呀!如今眼下这光景是越过越好了,二壮也娶亲了,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多帮衬帮衬才是,一会儿吃酒席的时候刘老叔可一定要赏脸多陪我喝几杯才是哩”。

“好好好,一切都听你的便是”,刘老汉笑着说道。

这张家村一下子敲锣打鼓热闹了起来,又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全村人喜气洋洋地在帮衬着大壮的兄弟二壮忙里忙外。

没多久,所有喜宴已准备妥当,乡里乡亲的全部都按部就班坐到了餐桌上,准备等新娘子刘双喜和张二壮拜完天地之后吃宴席哩!

这刘家村刘老汉的闺女刘双喜生得很是可人,长得十分俊俏,一对大眼珠子看起来雪亮极了,白皙的肌肤更加让乡里人那些个年轻后生看得喉咙里直咽唾沫星子,毕竟张二壮娶新媳妇儿还是张家村第二个娶媳妇儿的,富贵是前些年结婚的,如果不是富贵前些年运气好些碰上了李建梅,那或许张家村第一个结婚的年轻后生就是他张二壮了。

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天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张富贵先前陪同着刘老汉多喝了几杯,脸上的晕红不减而增,只是觉得脑子里一股子昏昏糊糊的,就连站起来稍走几步也会觉得眼花缭乱,也幸好媳妇儿李建梅跟着自己来,要不然也不知道张富贵今晚能不能走回家。

李建梅一路上搀扶着张富贵往家里赶,富贵喝得有些多了嘴里糊里糊涂地说着:“刘老叔,来…再喝……再喝点……一定要尽兴………尽兴”。

李建梅一路搀扶着丈夫张富贵回到了家里,父亲张有才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儿子富贵便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碗倒了一些醋递给了儿媳李建梅,李建梅接过了碗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到富贵的嘴边,让富贵一口一口地喝了碗里的醋,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富贵平躺在床上。

床上的“少平”和“少安”看着自己的父亲富贵躺在床上嘴里不时冒出一阵阵酒气便龇着乳牙用小手扇了扇,嘴里吞吐不明地说着:“爸爸臭……臭爸爸”。

妇道人家李建梅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俩个娃娃所做的表情和动作之后也笑了起来,张有才看着床上这俩个大胖孙子说出的臭爸爸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富贵就这样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没多久便有些昏昏沉沉地醒了起来,张富贵一睁眼便拾起身一只手捂着嘴往屋外跑,原来张富贵是有些想吐,这对于喝醉酒的来说那可是常有的事儿,只不过乡里人就算是醉酒想吐也要找找地方,这地方不是别的,就是自己家的鸡圈里。

张富贵一只手捂着嘴跑到了屋外的鸡圈旁对着鸡圈吐了起来,妇道人家李建梅也紧跟其后走了出来,看着呕吐得十分难受的富贵,作为女人的她只有用手轻轻拍打着他坚实的后背让他好受些。

第十八章 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富贵呕吐了一会儿,除了嗓子眼那火辣火辣得难受之外,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都还算缓和了下来,妇道人家李建梅搀扶着富贵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屋子里。

张有才看到儿子富贵酒醒了之后便笑着说道:“富贵啊!你不会喝酒为何又要逞能哩!这难受的可不仅仅是你自个儿,还拖累了人家建梅哩!你这般沉重建梅能把你搀扶回来可着实不容易呀!”。

张富贵看着媳妇儿建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对着李建梅说道:“建梅,对不起,都怪咱,要不是咱喝酒喝多了也不会……”。

妇道人家李建梅看着自己的丈夫富贵急忙向自己道歉,她便微笑着对富贵说道:“富贵,俺心里明白你为什么喝那么多酒,你今儿个高兴多喝点也无妨,俺既然嫁给了你,就得好好伺候你、照顾你一辈子,俺看着你高兴俺也打心底里高兴”。

张富贵听了之后眼珠中涌动起了滚滚泪珠,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又不能哭哭啼啼便将泪水从眼珠子里咽了下去。

富贵酒醒之后用手摸了摸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包黄金叶香烟,将香烟递到了父亲张有才手中,微笑着说道:“爹,今儿个二壮结婚你老在家照看俩个娃娃也没去吃酒席,这是大壮让我带回来给你抽的,说是也让你跟着沾沾喜气”。

张有才接过了黄金叶香烟,将香烟左右手来回翻看,又从裤腰带上取出了自己的烟袋比较了起来,笑呵呵地从嘴里说着:“这纸烟就是金贵,还需要那么个小纸盒子包着,这纸盒上还有这么些个图案,可不像我这旱烟装在烟袋里那么省事儿”。

“爹,你那旱烟和这可不能比哩,这纸烟金贵着哩,咱村里可买不着,还是人家大壮托人在县里带来的哩,而且今儿个办酒席也就只有一条,这一包还是特意给你的哩,要不然这吃酒席的许多人家可是看着这纸烟眼馋着哩”,张富贵说道。

张有才听到儿子张富贵说的话之后,笑呵呵地将自己的烟袋挂回了裤腰带上,用手小心翼翼地撕开烟纸口,从纸盒里取出了一支,将黄金叶香烟放到鼻梁上闻了一闻,然后再将纸烟烟嘴放到嘴边,轻轻地划燃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黄金叶香烟,不停地抽了起来。

张有才连续抽了几口黄金叶香烟总觉得和自己的旱烟比起来相差甚远,一点儿劲都没有,只是从口中吐出的烟雾较多了些,烟雾也没有旱烟的烟雾那么难闻而已,因此他抽了一支之后便将纸烟递到富贵手中说道:“富贵啊!这香烟老汉我抽不习惯,一点儿烟味都没有,还是老汉我这腰间的旱烟好抽些,能让我过足烟瘾,所以这包香烟还是拿给你抽吧!”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这股子烟味,又怎么可能去抽哩!”张富贵笑着说道。

“富贵啊!这以前是以前,现如今这村里的大老爷们都学会抽烟了,如果你不会一星半点,那咱村里的那些后生还以为你富贵不是男人哩,连烟都不敢抽,也会笑话你哩”,张有才说道。

“爹,富贵不怕他们说些什么,富贵不喜欢这股子烟味,一闻到全身都会犯恶心哩,再说了如今有了“少平”和“少安”,也不敢抽,生怕让这俩个娃娃闻着难受哩”,张富贵说道。

“富贵啊!这黄金叶香烟一点劲儿都没有,这烟雾虽然多可也不呛人,和你爹我这旱烟袋子比起来那可差了老鼻子劲儿了,再说了就算你不抽,装在身上遇着了个人什么的也可以抽给别人过过瘾也是好的”,张有才说道。

张富贵知道自己怎么也辩不过自己的父亲张有才,便从父亲张有才手中接过了黄金叶香烟,将香烟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荷包里。

躺在床上的俩个大胖娃娃“少平”和“少安”看着屋子里弥漫的烟雾,嘴里莫名其妙地说了些大人们听不懂的话。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张家村那些个年轻后生也陆陆续续娶上了新媳妇儿,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过的红红火火,一天比一天过得是有滋有味。

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张富贵的俩个娃娃“少平”和“少安”也跟着长大了起来,张富贵也跟着愁了起来,毕竟张富贵家本来就只有一间堂屋和一间里屋,“少平”和“少安”小的时候还可以和父母挤一挤,可是如今都长成七八岁的模样了,可不能再跟父母挤了,再者说了床铺就那么大,也不够四个人分。

张有才这老汉知道自己的儿子富贵愁得是一筹莫展,便只身一人走到村口住的张仁义家里和张仁义念叨念叨。

张有才来到张仁义家门口,看到张仁义正坐在自己家屋外的石头坎子上一个人坐着抽着旱烟袋,便喊了一嗓子,“仁义啊!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呀!这坐到屋外抽着旱烟袋子晒着太阳,舒服着哩!”。

张仁义看到张有才之后,连忙从石头坎子上站了起来对张有才笑着说道:“有才老哥,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到屋子里来坐坐”。

张有才和张仁义一同走进了屋子里,屋子里一片漆黑,要不是窗户上有几个纸糊的洞洞,阳光透过这些个纸糊洞洞照射进来,还真有些让人看不清楚哩。

“有才老哥,你今天怎么会有空来找我哩,你不是向来喜欢在家里带着你那俩孙子“少平”和少安”哩,是不是来找仁义有什么事儿呀?”张仁义疑惑地说道。

“仁义啊!咱都是乡里乡亲的,老汉我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和你直说了吧!这不“少平”和“少安”都长了七八岁了,可是咱老汉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家里就只有一间堂屋和一间里屋,富贵结婚时可委屈了老汉那儿媳妇建梅了,如今这俩个孙子也长大了,可不能再跟他爸妈挤了,所以老汉想到你这来看看方便不方便让“少平”和“少安”同你住在一起哩”,张有才说道。

张仁义听张有才说了一通之后,连忙笑着从嘴里说道:“方便,肯定方便,本来就我一个孤老头子住,如果让“少平”和少安”那俩娃娃来和我一起住,那可是求之不得呀!”

张有才见张仁义那么热心肠,自己只是说了一句话,张仁义想都没想就直接同意了自个儿的事,心里也是暖洋洋的,便笑着说道:“仁义啊!老汉我太感谢你了,从今往后如果你仁义有什么事儿就直接告诉老汉我,老汉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你办到”。

“有才老哥,咱都乡里乡亲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再说了“少平”和“少安”这俩个娃娃来咱这住,咱也能热闹热闹不是吗?咱这辈子命不好,也没找到一个媳妇为自己续续香火,可是咱那么多年也习惯了,咱还从来没有体验过带娃娃的感觉,能帮有才老哥你照看俩个孙子,这也是我的福气呀!”张仁义说道。

张有才知道张仁义就如同他的名字那样那么仁义,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毕竟是要让俩个娃娃到张仁义家去住,多少有些愧疚,便掏出了自己的旱烟袋,从旱烟袋子里用手抓了一把旱烟递到仁义的手中说道:“仁义啊!老汉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咱老汉也就这旱烟抽起来觉得有劲儿,就将这些旱烟拿给你抽,如果你觉得好抽,那以后尽管来找老汉我,老汉抽了半辈子烟袋了,就觉得我这旱烟有劲儿、好抽。”

张仁义也不好拒绝张有才的好意,正好自己也喜欢抽旱烟,便从张有才手中接过了旱烟,笑着回应道:“有才老哥,你真是太客气了,那这些旱烟我就收下了”。

张有才为自己的儿子富贵暂时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这让他不得不高兴起来,毕竟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他能够为家里做些事儿,这不得不让他感到高兴与自豪。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富贵知道自己已经将他心里的那股子愁解决了,他从张仁义家的木凳上站起了身子抖了抖披在身上的衣服,笑呵呵地和仁义说了声道别之后便乐呵呵地往家中返。

张有才回到家中看到儿子富贵正在烧水煮饭,便笑着对儿子富贵说道:“富贵啊!老汉我为“少平”和“少安”娃找到了个好睡处,以后这俩个娃娃也不用再跟你和建梅挤了”。

张富贵听了父亲张有才说的话之后,急忙追问说道:“爹,你给“少平”和“少安”找了怎样的好睡处呀!”。

张有才一五一十地和富贵说清楚之后,富贵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只好同意父亲张有才所说的照办,可是让“少平”和“少安”这俩娃娃跟张仁义一个屋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毕竟张仁义老了,也经不起这俩个娃娃的折腾。

张富贵为了不让孩子跟着自个儿遭罪,心里总想着要想些个办法建一间屋子才是,可是眼下这光景虽然也不错,可是要想建一间房盖一间屋什么的还是多少有些困难的,毕竟这盖房建屋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那么容易,这也需要请盖房的师傅以及建造房屋所需要的一切材料,这些零零整整加在一起也需要一大笔钱,所以这又可把富贵愁死了。

第十九章 富贵进城

风吹春又生第十九章富贵进城张有才看着儿子张富贵脸上阴沉的神色觉得有些忧虑,便追问说道:“富贵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瞒着老汉呀!”

张富贵从小到大也没什么事儿瞒着自己的父亲张有才,可偏偏在这件事上站稳了脚跟,不想让他父亲张有才替自个儿操心,毕竟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张有才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家也苦了大半辈子了,如今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能够撑起家里的一切,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所以当父亲张有才问他时,他只是随意说了句“没,没什么”。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虽然富贵嘴上没和父亲张有才说些什么,但是张有才这老汉心里可敞亮着哩,他知道富贵心里在想些什么,毕竟他也是过来人,知道儿子富贵此时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富贵啊!爹知道你一个人撑起这家不容易,老汉我也没啥本事儿,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不过你可以进县城去找找你王叔,你王叔见识广、文化高,又是县委书记,他兴许能帮你解答你心里的那股子疑惑哩!”张有才说道。

张富贵听了之后,觉得多少也是个办法,可是这县城从小到大自己也没曾去过,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陪着父亲张有才去严家公社里赶集了,这让他多少有些感到害怕,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媳妇儿建梅和坐在一旁的俩个娃娃“少平”和“少安”,这不得不让他鼓足勇气,他心里暗自说道:“就算是不为了自个儿,也要为了这家,为了自己的俩个娃娃着想才是哩!”

张富贵鼓足了勇气准备进县城里去找他王叔,希望王叔能够帮助他,让他走出眼前这看似好又不好的光景,他虽然打小没进过县城,可是也知道城里人爱干净,可不像乡里人浑身的汗泥味儿,所以他让妇道人家李建梅为他打了一盆热水,用肥皂抹在白色的毛巾上使劲儿地擦着脸和脖子,擦拭完毕后的白色毛巾上面覆盖了黑色的泥丸,他几经三番揉搓之下终于将毛巾上的泥垢洗净。

擦洗一番的张富贵看起来精神多了,整个人充满了生机,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及裤脚之后准备只身一人去自己这辈子还没有去过的县城。

妇道人家李建梅也是第一次看着自己的丈夫富贵出远门,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钱可是必不可少的,她小心翼翼地从荷包里掏出了几张邹邹巴巴的钱,总共加起来也就三十七块钱,这些钱全是她平日里省吃俭用省下来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帮上自己的丈夫富贵,为这个家补贴一些家用。

张富贵热泪盈眶地接过媳妇儿李建梅递给他的那三十七块邹邹巴巴的钱,小心翼翼地装进荷包里,用手拍了拍荷包,生怕钱不小心从荷包中滑落出来。

张富贵为了节省自己去县城的开支,出门的时候从家里带了几个建梅蒸好的黄面馒头,这些个馒头用一块灰色的纱布包裹着,目的就是为了等自己饿的时候再拿出来吃。

张富贵就这样一个人径直地走出了张家村,走出村子没多久便经过了鹰山,从鹰山一直往西北方向行进就走到了天水河,这天水河常年流水,也不曾断流过,也就是这条小河养育了这十里八乡的庄稼人。

天水河河水甘甜可口,这十里八乡往返的庄稼人如果口渴了便蹲下来用手捧着解渴,火辣辣的七月天不得不让富贵身上大汗淋漓,他用衣袖擦了擦脸庞的汗水,小心翼翼地蹲坐在天水河河岸,用手捧了捧河水,再用嘴吮吸着这甘甜可口的溪流,浑身的那股子燥热也顿时减了下来。

他休息了没一会儿便站起了身子继续赶路,当他走到了骑龙镇上时,问了问几个镇里人走到了镇里的客车站,他从售票处买了一张三块五毛钱去县城的客车票,他紧紧地将票捏在手心,生怕票被丢失。

当他乘坐在客车上时,他的内心开始浮躁不安起来,毕竟从小到大他还没有离开过张家村去过县城,这不得不让他感到有些担惊受怕,但是他只要想到自己的俩个娃娃“少平”和“少安”心里也就舒缓了起来。

他坐在客车的座椅上望着车窗外那滚滚的灰尘,嘴里不经意地微微笑了起来。

当客车行驶进了县城的客车站,他小心翼翼地走下了客车站,独自一人穿梭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这里的一切让他感觉是那么的新,那么地繁华。

县城里的那些个二三层楼的平房看得他目不暇接、心旷神怡,除了这二三层楼的平房以外还有那古香古色的红墙绿瓦房,这些古色古香的红墙绿瓦房是清朝晚期遗留下来的建筑,虽然年代久远,但是这古色古香的建筑除了屋檐下有几个蜘蛛网之外,其他都看起来非常的崭新亮丽。

他一个人迷迷糊糊地走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有的街道兴许被他走过了俩遍,但是这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片崭新。

县城里的街道上大多是用沥青铺满的光滑地面,一阵阵微风拂过,扬起了空气中弥漫的沥青味儿,他第一次感受到县城空气的气息,这股子气息和乡里完全不同,他使劲儿地吮吸着空气中的那股子沥青味儿,这让他有些觉得痴迷,张富贵心里暗自想道:“假如眼前的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的张家村,那可就太好了”。

他独自一人在县城里游了一会儿,不时看到有的人家正在盖屋建房,他觉得有些好奇,便走过去搭讪了一下,“喂,老乡,你这屋子盖的可真漂亮,这些个砖我还不曾见过哩,这些个砖是用甚做的哩!”。

那个城里人一见他便知道他是乡里人,那个城里人看着他身上穿着补着许多布头的衣服便笑着说道:“瞧你这打扮,是不是第一次进县城呀!”

张富贵陪笑着摸了摸脑壳说道:“对着哩,我是第一次进县城”。

“那你来县城是打算走亲戚还是打算找事儿做呀!”,那个城里人说道。

“不过看着你这身儿打扮也不像是走亲戚的,如果是来找活干的话,我倒可以帮你找个活干干,只要你肯卖把子力气,还是可以赚不少钱哩”,那个城里人继续说道。

富贵笑着说道:“我不是来找事儿做的,我来县城就是来找我王叔,我王叔是县委书记王伟良”。

那个城里人听了之后觉得有些好笑,毕竟看着富贵的衣着打扮,这不得不让他觉得富贵是在和他说笑,那个城里人挑逗着他说道:“这年头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不少,敢说自己是县委书记的侄儿的还是头一个”。

朴实的张富贵不知道这个城里人是在贬低他,他只是摸了摸脑壳陪笑说道:“老乡,还得麻烦问你一下这县委书记在哪儿办公哩,我这人生地不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哩”。

那个城里人用手指了指说道:“你瞧,你就往那条路径直走,再拐一个弯再经过一个胡同,转过胡同也就可以瞅见县委办公大楼了”。

张富贵向那个城里人道了一声谢之后便沿着那个城里人手指指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到了一栋三层高的大楼面前,大楼上镶有一颗红色的五角星,大楼底下有一道闪闪发亮的五星红旗在迎风飘扬。

富贵径直地走了过去,县委办公大楼底下的门卫室住着一个老头儿,富贵向他走了过去,笑呵呵地说道:“老人家,请问一下这是不是县委书记王伟良的办公大楼呀!”

那个老人家抬起了头看了看富贵,从嘴中笑着说道:“对着哩,这县委书记王伟良就在里面办公哩,你是来干嘛的呀!”

富贵见这老人家比较慈祥善目便笑着回应说道:“老人家,我是来找我王叔王伟良王书记的”。

这门卫室的老人家在这里干了那么久,多多少少的世面还是见过的,可是看着富贵的这身打扮也不像是县委书记王伟良的亲戚,便笑着说道:“这年头打肿脸充胖子的我见得多了,敢在办公大楼底下说自个儿是县委书记王伟良的侄儿的还真不多见哩”。

富贵觉得城里人说话总是有些含沙射影,没有乡里人那么干脆,便掏了掏荷包,拿出了父亲张有才给他的那包黄金叶香烟,这烟对于他来说可金贵着哩,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支递给那个老人家,那个老人看着张富贵递给他的黄金叶香烟便笑呵呵地说:“哎呦,想不到你身着打扮不咋滴,可这身上还有这好烟哩”。

都说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富贵递给他一支香烟以后,这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便笑着对富贵说道:“老汉我看你也不容易,就实话告诉你吧!县委书记王伟良出去公干了,兴许明天能回来哩,看你是个老实人,我也就与你说了,不然让你一个人干着急也没用,这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快到附近的旅馆去住宿一宿,等明儿个县委书记回来,你再去见他吧!”。

富贵觉得老人说的话情真意切,便笑着说道:“老人家,我是第一次来县城,这身上也没带啥钱,可不敢去住宿哩,反正我身子骨硬朗,如果你老人家不嫌弃的话,我就在这门口的台阶上凑合一晚上也是可以的哩”。

第二十章 人间自有真情在

其实张富贵身上不是没钱,只是觉得这些钱可不能乱花,这些装在荷包里邹邹巴巴的钱还是他媳妇儿李建梅那么些年省吃俭用从嘴里省下来的哩,他觉得这些钱就算是要花也得好钢用在刀刃上才是,所以他才编瞎话骗那个老人说自己没带啥钱。

这老人家倒也还痛快,一口气便答应了富贵让富贵在县委办公大楼底下的台阶上露宿一宿。

夜慢慢地深了起来,漆黑的夜空之中寂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夜晚的空气里掺杂着一股子沥青味儿,富贵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从荷包里拿出了一个灰色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馒头,他轻轻地打开纱布,用手一小块一小块地撕着馒头,这冰冷的黄面馒头吃起来比较生硬,不易嚼烂,只有放在嘴里多次咀嚼才能下咽。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门卫室里的电灯闪亮得发光,光线透过门缝和窗户照射到他脸上,他透过门卫室的窗户看到那个门卫室里的老人正在煮着一碗香喷喷的面条,他不时往喉咙里吞咽着口水,他吃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黄面馒头,吃得他口干舌燥,他多么想喝上一碗热汤或者是那个门卫室老人煮面条的面汤。

但是他只能是在脑子里想想,有那么一刻他仿佛听到那个老人让他过来和他一起共享煮好的那一碗香喷喷的面条,但是那一切都是他那虚无缥缈的想法。

县城里的夜晚没有了乡里的那些鸡鸣犬吠声,也没有了山间田野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声音,这不得不让他有些睡不着觉,他口齿干渴的紧,便腆着脸向门卫室走了过去,那个老人看见了他,笑呵呵地对他说道:“怎么,是不是肚子饿了呀!”。

富贵笑呵呵地回应说道:“老人家,我这嘴唇干渴的紧,你看能不能在你老这里讨口水喝解解渴”,老人家微笑着对富贵说道:“咳,我还以为是要个什么东西哩,这其他的东西老汉我这里没有,不过这水可多着哩,你要想喝就可劲儿的喝”。

说着说着那个老人用水瓢盛满了一瓢水递给了张富贵,富贵接过水瓢便咕咚咕咚地往嗓子里灌,喝得他整个人舒服极了,嘴里还不时打了几下饱嗝。

富贵喝完水之后将水瓢递给了老人道了一声谢,便准备继续回到自己的石阶上时,老人家对他喊了一嗓子说道:“老汉我今儿个煮面煮的有些多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过来和老汉我一起吃点儿”。

张富贵听到之后整个人心里开心极了,毕竟从小到大除了自己的父亲张有才对自己好过,还没有见过那一个外人对自己好过哩。

他眼角里涌现出泪花,激动的看着面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曾经那个孩童时代,被自己的父亲张有才呵护的那段岁月里。

他陪同着那个老人吃完了碗里香喷喷的面条之后便站立起身子准备走向他今晚要露宿的石阶上时,那个老人又对他喊了一嗓子,“老汉我一个人也睡不了多大的位置,你如果不嫌弃老汉我,今儿个晚上就和我挤挤也就是了,虽然这七月的夜晚也不怎么冷,可是到了深夜还是有可能被冻着哩!虽然你还年轻可也不能冻着哩,万一冻坏了身体可就不值当了”。

张富贵听了之后感动得嘴里有些说不出话,呜咽的嗓音让他有些想哭,但是他还是强忍着自己眼珠里滚动的泪珠。

夜渐渐地深了起来,他依靠在老人的身旁慢慢地熟睡进入到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天空还是一片浅蓝,转眼间东方出现了一道红霞,红霞慢慢地在扩大,不大一会就染红了小半边天。又过了一会儿,在那个地方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太阳好像背负着重荷似地,一步一步慢慢地挣扎着往上爬。到了最后一轮火球般的太阳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了出来,颜色红得可爱,发出夺目的亮光,把大地照得亮堂堂的。世间万物又回到太阳的怀抱。

张富贵一觉醒来之后便走到街道附近买了几个包子,门卫室的老人睁开眼看不见身边的富贵便左顾右探起来,嘴里不时喃喃自语说道:“这小子,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这白眼狼,白白留他住一宿还请他吃我那香喷喷的面条”。

张富贵手里提着几个热腾腾的白面包子,走到县委办公大楼底下时朝门卫室里喊了一嗓子,“老人家,起床了没,我买了几个热腾腾的白面包子”。

门卫室的老人听见了声音便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富贵站在门外的不远处,手里提着几个包子,便笑呵呵地说道:“我说呢!你这一大清早的是去哪儿了,原来是去买包子了哩”。

富贵走到老人的跟前将手中提着的包子递给老人,笑呵呵地说道:“老人家,富贵我虽然身上也没几个钱,但是买几个包子的钱还是有的,承蒙你老人家看得起富贵,让富贵在你老这留宿了一宿,这几个包子就当给你过过早,你老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呀!”

门卫室的老人笑呵呵地接过热腾腾的白面馒头,对富贵说道:“小伙子,刚才老汉还以为你走了哩,想不到原来你是去买包子来给老汉我吃哩”。

“老人家莫要怪富贵,富贵是乡里人,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所以起床的时候声音小了些没有和你说一声,生怕惊扰到你休息哩”,张富贵说道。

“没事,没事,老汉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老汉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和谁说话那么投缘过哩,想不到会和你这小子说了那么多的话,也真是难得、难得呀!”老人家说道。

这时间约摸着也到了中午,张富贵等得有些心急如焚了,毕竟从昨儿个出来离家已经有一宿了,家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平平安安,有没有见到王叔,也许此时此刻家中的妻儿老小在为自己担惊受怕着哩。

就在富贵焦急万分的时候,一辆吉普车缓缓从街道行驶到了县委办公大楼面前,从吉普车上走下来了一位白发苍苍的男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县委书记王伟良。

门卫室的老人看到吉普车之后便对富贵说了声:“小伙子,王书记来了,你有什么事儿可要抓紧呀!不然一会儿书记进去以后你进去可就难着哩!”

张富贵向门卫室的老人道了一声谢便径直走向王伟良,由于他和县委书记王伟良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当王伟良看到眼前的这个年轻后生时,总是感觉有些亲切感,可就是叫不出个名字。

张富贵对着王伟良说了一声:“王叔,我是富贵呀!是张有才的儿子张富贵呀!王叔还记得我不”。

县委书记王伟良听了之后这才恍然大悟起来,笑着对富贵说道:“对对对,你就是有才的儿子富贵,我们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你王叔我老了,这记性差了,没第一时间认出你,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王叔,富贵知道你忙,再说了咱叔侄俩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正常着哩,倒是王叔你鬓角都长起了白发,富贵可差点都没认出来哩”,张富贵笑着说道。

“富贵啊!王叔这些日子忙呀!本来总想找个机会去村子里看看,看看咱村子里的光景过得咋样了,可是这实在是脱不开身呀!你也瞧见了,王叔也是刚忙完回来,这觉也没好好睡上一觉便遇到你了,你来县城找王叔,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需要王叔帮你解决呀!正好王叔也想向你了解一下咱村里人的光景到底都过成啥样了,你就和王叔去办公室里聊聊天,拉拉家常”。

“王叔,好着哩,咱村里人现在的光景都好着哩”,张富贵说道。

“好好好,咱不着急,咱去我办公室里坐着慢慢聊,叔很久也没见到你了,就陪叔多唠叨唠叨”,王伟良说道。

张富贵就这样紧紧跟随在县委书记王伟良的身后径直地走进县委办公大楼,大楼里的那些个领导干部一个个看着张富贵陪同着县委书记是有说有笑的,总觉得这后生有些不一般,就连门卫室的那个老人看了之后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见了大半辈子世面的他,还没有见到过县委书记还有那么个乡里的侄子。

张富贵跟随着王伟良来到了县委办公室,办公室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一桌子上摆满了那些个红头文件以及一些办公用具,墙壁上贴了那么几个大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王伟良招呼着张富贵入座之后让自己的秘书陈子昂泡了一杯苦荞茶给张富贵,富贵第一次坐在县委办公大楼的书记办公室,这让他多少有些感觉不自在,毕竟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哩。

张富贵发现自己的衣着还有脚底穿的破旧不堪的松紧鞋与办公室里的一切总是有些格格不入,脚底的灰尘从他刚进屋子里时抖落的遍地都是,他有些不好意思,便弯缩着腿,生怕别人看到这屋子里的一地灰尘都是他给带来的。

第二十一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伟良微笑着对张富贵说道:“富贵啊!你爹张有才的身子骨好不好呀?还有你那俩个叫“少平”和“少安”的娃娃都长多大了呀?”

张富贵被这突如其来的疑问给说懵了,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只是从嘴里糊里糊涂地说着:“好着哩,都好着哩”。

“富贵啊!王叔好些年没去村子了,也不知现如今村子里那些个乡亲这光景过得咋样!”你都和王叔说说。王伟良说完之后示意了自己的秘书陈子昂先出去让食堂一会加餐,自己单独和富贵在办公室里拉拉家常,也好让富贵不那么紧张。

张富贵一五一十地和县委书记王伟良说清楚了这些年村里的光景是如何如何的好,又是如何如何的妙,村里的那些个后生也都娶上了新媳妇儿,再也不愁吃不愁喝了,只不过就是………

王伟良觉得张富贵说话有些遮遮掩掩,便笑着说道:“富贵啊!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瞒着王叔呀!你也知道王叔是个直性子,最喜欢听的就是大实话,你可不要遍谎话来搪塞你王叔我哩”。

张富贵觉得自己该和王叔说说自己心里一直憋着的那股子事儿,毕竟他来县城的目的就是希望王叔能够帮他出出主意,也好帮他排忧解难,解答心里的那股子疑惑。

张富贵往喉咙里咽了咽口水,深深吸了一口气,掏心窝子地对王伟良说道:“王叔,富贵也不敢骗你,现如今国家的政策好了,咱村里人家家户户这光景过的好着哩,不瞒王叔,富贵前几年便当上了咱张家村的村长,可是富贵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带领着乡亲们发财致富,所以特来县城里寻王叔你帮忙出出主意哩”。

“富贵啊!想必你来县城的时候也看到街道上那些个盖房建屋的城里人了吧!现在国家主张改革开放,发展市场经济,可不比以往了,现在国家的这些个政策全都放开了来,你王叔我最近一直也是在忙着这些个事儿哩,目的就是为了让咱村里人不仅仅吃饱穿暖,还要让咱村里人发财致富走向全面小康社会哩”,王伟良说道。

张富贵认认真真地听了王伟良说的一番话,可是也没听懂几句,毕竟什么是“市场经济”,什么是“全面小康”,这一切在他的脑子里完全没有一点概念,毕竟他打小就没念过书,也不识几个字,就把自己的名字给认全乎了而已。

张富贵疑惑地追问说道:“王叔,这啥是“市场经济”,啥又是“全面小康”呀,富贵文化低可不明白,希望王叔给我说的明白些,富贵才能听得懂哩”。

“富贵啊!你说的对,你王叔我没能顾及你的感受,一下子和你说了那么多,你也没搞明白,王叔就给你打个比方,这样你也能听得容易些”,王伟良说道。

“富贵啊!这“市场经济”说简单点就是你从家里拿出点东西到市集上去卖,这卖了得到的钱就是你自个儿的,你再用这些个钱去买你需要的东西哩,这样你可明白呀”,王伟良说道。

“王叔,你这样说我就明白了,不过咱富贵家里也没啥可卖的,不过这需要买的东西可不少哩”,张富贵笑着说道。

“富贵啊!王叔也就是和你打个比方好让你听得清楚哩,现在国家鼓励私人企业搞规模化哩,你既然当上了一村之长,就一定要多为村里人想想往后的光景哩”,王伟良说道。

张富贵一下子听到县委书记王伟良说的这些话之后,整个人一瞬间着了迷,炯炯有神的目光对以后的光景充满了希望,他自己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在文化上吃了一个很大的亏,他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自己的俩个娃娃“少平”和“少安”念得了书上得了学,不再让他们吃自己文化的亏,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俩个娃娃把学给念上。

“富贵啊!王叔给你说了那么多,你都听清楚了没有呀!如果还有不清楚的可以问问王叔,王叔知道你小子脑子转的快,能带着村里人把这日子给过好哩”,王伟良说道。

“王叔,你可就别给富贵我戴高帽了,富贵从小到大斗大的字还不识一个,吃了文化上的亏,这不听你刚才说的那么神乎,富贵一下子就听着了迷,都不知道这是哪跟哪了哩”,张富贵笑着说道。

“富贵啊!我记得咱村里大部分人家的房屋还是土墙瓦房吧!就连你富贵家好像也就一间堂屋和一间里屋吧!如今你的那俩个娃娃都长大些了,你这一家五口人可怎么挤呀!你富贵难道就不想盖房建屋?”王伟良说道。

张富贵憋在心里的那股子事儿终于被王伟良说了出来,他目不暇接地看着县委书记王伟良,希望他能够帮助他解答自己心里的那些个疑惑和未知。

“王叔,你这可真神了,你咋就知道富贵心里想的哩,富贵现在心里可愁死了,虽然也想盖房建屋,但是眼下家里的那些个钱也就只能满足这一家老小的开支,这盖房建屋可要花不少钱哩,富贵也不可能像变戏法一样给他变出来吧!这不到县城里来问问王叔,到王叔这讨个法子哩”,张富贵说道。

“富贵啊!只要你有这想法,王叔可以给你提点建议,希望能对你有帮助”,王伟良说道。

王叔,你说,富贵我听着哩。

“现如今咱乡里人的光景都越过越红火了,咱乡里的那些个年轻人有的是力气,你可以在村里组建一个工程队,你也看到现在县城里这家家户户都开始盖房建屋了,这最缺的就是工程队,只要你能拉起一支工程队,那用不了多久,你富贵家还有那张家村的家家户户也都能盖房建屋哩”,王伟良说道。

“王叔,你说的都对,可是咱庄稼人可不懂得怎样盖房建屋呀!”张富贵疑惑地说道。

“富贵啊!你听王叔给你把话说完,咱县城里可以派几个技术师傅过去给你进行技术指导,你也可以领着村里人学习学习,这时机成熟了,还怕建不了房盖不了屋吗?这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有好点子,这一切困难都是纸老虎,难不倒咱乡里人,因为咱乡里人有的就是这股子吃苦耐劳的本事哩”,王伟良说道。

张富贵听完县委书记王伟良说的话之后,整个人一下子振作了起来,心里的那股子迷团也一下迎刃而解了开来,此时的他多么希望自己能插上一双翅膀用最快的速度飞回张家村,带领着村里的那些个年轻后生一起把光景过好。

县委书记王伟良的秘书陈子昂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房说了一声:“王书记,食堂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可以吃饭了”。

王伟良这才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笑着对张富贵说道:“富贵啊!聊也聊了那么久了,想必你这肚皮也该咕咕叫了,就陪着王叔去食堂吃点饭菜把”。

张富贵本来肚子也没什么反应,但是一听到县委书记王伟良说的话之后,这肚子一下子也就跟着咕咕直叫起来,他的脸一下子也跟着羞红了起来。

王伟良听到张富贵的肚子咕咕直叫,便笑着说道:“你看,你王叔我说的不错吧!一会儿去食堂你就可劲儿的吃饱了,可千万不要像一个小姑娘一样羞羞答答的哦,要不然饿肚子的还得是你自个儿”。

张富贵站起身子跟随着王伟良一同来到县委的食堂里,这还是张富贵第一次吃公家的饭哩!因此这有些让他不得不有些紧张。

王伟良知道张富贵有些紧张,便笑着对他说道:“富贵啊!你别怕,你吃的这些都是王叔自个儿掏腰包让食堂加餐的饭菜,可不是吃国家的哩,所以你就放心大胆的吃吧!也没有人会说闲话”。

张富贵觉得自己眼前的王叔就好像是自己心里的蛔虫一样,明白他心里的所有事儿,仿佛这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他端起了桌上盛满的大白米饭,看着桌上那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这是他在家里从小到大也没有吃过的美味佳肴,他此时此刻就只想着怎样带领着乡里人把光景过好,也能像他现在一样每天吃着三菜一汤的可口饭菜。

吃过午饭后,张富贵觉得自个儿已经离家有些时候了,便笑着对王伟良说道:“王叔,富贵我已经从家里出来有些时候了,这家里还不知道我现在到底怎样了哩,所以我也该早些回去了”。

王伟良知道富贵这小子心里想的那股子事儿,便也不再挽留他,只是将手伸进荷包里零零整整掏出了几十块钱递给了富贵,笑着说道:“富贵啊!虽然王叔好些年不见你那俩个娃娃了,但是王叔觉得你该考虑考虑让那俩个娃娃把书给念上,可千万不能吃了文化上的亏呀!”。

现在国家政策是越来越好了,国家也重视这些个祖国花朵的教育和成长哩,你可千万记住了,回去就让那俩个娃娃把学念上,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就和王叔我说,这些个钱就当是我给俩个娃娃的见面礼吧!你可以拿着这些钱去给俩娃娃买些上学的用品,等王叔忙过这些日子再去村里看望乡亲们。

第二十二章 礼物

张富贵接过了这些个零零整整加起来的几十块钱,紧紧地捏在手中,他满怀着感激之情看着眼前这个鬓角生满白发的王叔,此时此刻的他心里只想着能带领着村里人把光景过好,让这家家户户都能过上县委书记王伟良所说的“全面小康社会”。

张富贵依依不舍地告别了县委书记王伟良之后径直地从县委办公大楼里走了出来,离别前他走到门卫室的老人那道了一声谢,微笑着对那个老人说:“老人家,我叫张富贵,家住骑龙镇张家村,等你有机会来咱张家村,咱一定会好好的接待你”。

张富贵说完之后便径直地走向县城的街道,这好不容易来一次县城,他心里想着要是能为自己的父亲张有才或者自己的媳妇儿李建梅以及那俩个娃娃买些东西也是好的,因此他来到了县委办公大楼附近不远处的一家百货商场。

他看了看商城内那些标好价格的物品,他觉得自己的父亲张有才差一双合脚的鞋,毕竟父亲张有才早些年把自己身上穿的那双破烂不堪的松紧鞋拿给了他,自己却穿着自己编织的草鞋,那草鞋容易磨脚,天冷了还不保暖,因此张有才腿脚上的风湿是越来越严重了,因此他想为自己的父亲张有才买一双鞋。

张富贵继续在百货商场里游逛着,自从媳妇儿李建梅嫁给他之后也不见得穿过什么好看的衣裳,因此他觉得应该买几匹好布给建梅带回去,让她自个儿为自己做一件合适的衣衫,因此他为了媳妇儿李建梅买了几匹布。

张富贵继续来回穿梭在百货商场里游逛着,他觉得王叔说的有道理,一定要让自己的俩个娃娃把学给念上,因此他给俩个娃娃买了一些笔和本子。

当他准备来到货柜台付钱的时候,看到柜台上的那一包包大白兔奶糖,一想到自己的俩个娃娃“少平”和“少安”从小到大还没有吃过这大白兔奶糖,便伸手拿了一包大白兔奶糖,柜台的销售员一一结算了张富贵买的这些物品,这些物品零零整整花了十五块三毛钱。

张富贵手里提着销售员给他打包好的这些东西,心里美滋滋的,虽然买的东西里从没有一件是属于自己的,但是他依然感到很开心,他觉得这些钱就是好钢用在了刀刃上,自己吃一些苦倒没什么,可不能让家里人也跟着自个儿吃苦。

张富贵就这样提着沉甸甸打了包的物品走向了客车站,在客车站售票处买了一张回骑龙镇里的票,没多久他便乘坐上了客车回到了骑龙镇,从骑龙镇的客车站走出来,一路大摇大摆地朝着张家村去,起先他渡过了天水河来到了鹰山,从鹰山走不多久便走到了张家村村口的张仁义家。

张仁义在自个儿的门前带着富贵的俩个娃娃“少平”和“少安”在地上胡乱画了些东西,以至于张富贵来到他的家门口时还浑然不知。

张富贵看到自己的俩个娃娃和张仁义半蹲着在地上用木棒画着些什么,便大踏步地走了过去喊了一嗓子,“少平”和“少安”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便抬起了头对张富贵喊了一声“爹”,张仁义也抬起了头看到了张富贵。

“少平”和“少安”这俩个娃娃连忙小跑着到父亲张富贵面前,看着张富贵手里提着沉甸甸的物品笑着说道:“爹,你这袋子里装的是些什么呀!是不是好吃的?”。

张富贵摸了摸俩个娃娃的头,笑着说道:“对着哩,一会儿回家去爹拿给你们吃”,张富贵抬了抬头看着张仁义说道:“仁义叔,这俩个娃娃有劳你老照看着哩,我先带俩个娃娃回家一趟,晚些的时候再让“少平”和“少安”过来陪你老”。

“嗯,好着哩,这“少平”和“少安”这俩个娃娃可让我开心着哩,你仁义叔我很久没那么高兴了”,张仁义笑着对富贵说道。

俩个娃娃笑着和张仁义道了一声别便紧紧跟着自己的父亲张富贵又蹦又跳的往家里奔。

张有才这老汉见儿子富贵去县城也有些时候了,可迟迟未归,一个人坐在门前的石头坎子上焦虑地抽着旱烟,眼睛不时地朝土坡下望着,期待着自己的儿子富贵归来的身影。

这不刚没望几眼便先听到了自己的俩个大胖孙子说话的声音,张有才看着“少平”和“少安”紧紧跟随着张富贵,便从石头坎子上站立起来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朝儿子张富贵喊了一嗓子说道:“富贵啊!事情儿办的怎么样哩?”。

张富贵笑着回了张有才一声:“爹,放心吧!妥着哩”。

正在做晚饭的妇道人家李建梅在屋里听到了自己的丈夫张富贵的声音,便急急忙忙从屋里冲了出来,“少平”和“少安”这俩个娃娃看到了妇道人家李建梅便大喊了一声“娘~”。

张富贵提着沉甸甸的物品和自己的父亲、媳妇儿、娃娃一同走进了家里,刚坐下没一会儿,张富贵便微笑着打开袋子,从袋子中拿出了一双解放鞋,将解放鞋递给了父亲张有才,笑着说道:“爹,富贵这好不容易进一次城,给你老买了一双鞋,你试试看合不合脚,以后你那双草鞋就别穿了,穿着不舒服还磨脚”。

张有才接过了解放鞋放到脚跟前试了起来,穿着刚合适,便站起来走了几步,觉得这解放鞋穿着可比那草鞋好千倍万倍,这嘴上笑得早就合不拢嘴了。

张富贵继续从袋子里拿出了几匹布摆放到妇道人家李建梅的面前,笑着说道:“建梅啊!这些年你嫁给富贵我,委屈你了,那么多年你也没穿过什么好看的衣裳,难得进一次城,就给你买了几匹布,你就给自个儿做一身衣裳”。

李建梅接过了布匹,用手抚摸着这柔滑的布料,眼睛里早已感动得湿漉漉的,她强忍着激动的泪滴流落到布匹上,笑着对自己的丈夫说道:“富贵,俺嫁给你一点都不委屈,这些年你对俺也特别好,你给俺买回来的这些布匹,俺还是留着给你做身衣裳,俺在家又不抛头露面,倒是你身上穿的衣裳早该换了”。

正当富贵准备说些话的时候,张有才这老汉抢先一步说道:“建梅呀!富贵说的不错,自从你嫁给富贵以后,咱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儿可都是你一个人操持着哩,老汉我这眼睛里可都看着哩,既然富贵给你买了几匹布,那你也就别推辞了,就照着自个儿的尺寸给自个儿做一身衣裳吧!”

李建梅听到了张有才说的话之后便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坐在一旁用手抚摸着布匹,嘴里不时发出一丝丝微笑。

坐在张富贵俩旁的俩个娃娃看着自己的爷爷张有才有一双解放鞋,自己的母亲李建梅有几匹布,便吵吵嚷嚷着说道:“爹,你刚才在仁义老爷爷家不是说给我们带了好吃的吗?在哪呀?”。

张富贵摸了摸老壳笑着对俩个娃娃说道:“瞧,差点把你兄弟俩的东西给忘了,爹我好不容易进一次城,给你哥俩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

张富贵说着说着便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包大白兔奶糖,打开大白兔奶糖的包装袋,从里面拿出了几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俩个娃娃,俩个娃娃拿着大白兔奶糖先是放到鼻梁上闻了起来,然后再撕开糖纸将大白兔奶糖含在嘴里,不一会儿便吃完了手中的大白兔奶糖,又嚷嚷着从嘴里说道:“爹,再给我几颗大白兔奶糖,我还没有吃够哩”。

“瞧你哥俩说的,这要是让你俩吃够这大白兔奶糖,那怕再来一包也是不够的,这马上就要吃饭了,就先吃几颗甜甜嘴儿吧!剩下的大白兔奶糖等逢年过节的时候再拿给你哥俩慢慢吃,爹和你娘还有你爷爷保证不会偷吃你们的大白兔奶糖”,张富贵笑着说道。

张富贵将剩下的大白兔奶糖交给媳妇儿李建梅,让李建梅找个地方放着,前提就是不能被俩个娃娃发现,要不然这一包大白兔奶糖可经不起吃哩!

张有才觉察着这袋子里还有些东西,便笑着说道:“富贵啊!你这袋子里给家里人买了那么多东西,这袋子里的是不是应该就是你的呀!”

张富贵笑着回应说道:“爹,你老不说,我还差点忘记了,这袋子里剩下的就是几支笔和几本本子,是为了让“少平”娃和“少安”娃念书用的哩!”

张有才用手往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了几本本子和几只笔,袋子里一下就空闹闹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张有才对张富贵说道:“富贵啊!合着你为家里人都买了东西,就自个儿什么都没买呀!”

“爹,富贵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所以也就不买了,等咱家光景再好些的时候再买也是不错的”,张富贵说道。

张有才心里知道自己儿子富贵长大了,这身上也该有些担当了,便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没本事儿,帮不了富贵,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难受的,也难为了富贵这娃娃了。

第二十三章 读书

风吹春又生第二十三章读书“富贵啊!刚才在门外的时候,爹问你去县城里问的事儿清楚了没有,你说清楚了,你王叔都和你说些甚了,你先和爹说说”,张有才说道。

张富贵一五一十地和父亲张有才大致讲述了这次去县城里的所见所闻,以及和王叔交谈之后说的那些话儿,还有王叔问候他的话也都一一的说了出来。

张有才听了之后连忙拍腿叫好,笑着说道:“富贵啊!现如今咱村里的光景是越过越红火了,这可都要感谢党和国家推出的那些个好政策呀!既然你王叔说了让你回来带领着村里人组建工程队,那你也该多下一门心思好好考虑考虑,你这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哩!”。

坐在一旁的妇道人家李建梅听到了之后插了插嘴说道:“富贵啊!俺一个妇道人家虽然不懂得怎样组建工程队,但是俺觉得这样的大事儿你还是去找天佑叔说说,最好争取天佑叔的支持,毕竟天佑叔好歹曾经也是咱村子的一把手,这村里大多数人家可相信着天佑叔哩!”

坐在一旁的张有才听到了儿媳李建梅说的话之后也跟着应声附和起来,“建梅说的对着哩,富贵啊!你得抽空去找你天佑叔商量商量,一来是因为你天佑叔脑子活泛、有经验,二来是因为你现在的村长还是你天佑叔让给你的哩,再者说了他是你的长辈,你有事儿去找他商量,他这脸上也有光哩!”

“好好好,爹,富贵听你的,等明儿个我就去天佑叔家找天佑叔,和天佑叔商量商量”,张富贵说道。

妇道人家李建梅做好晚饭之后,一家人围着菜桌吃完了晚饭,张有才远远地待在一旁用火柴点燃自己的烟袋抽了起来,张富贵把自己跟前的俩个娃娃“少平”和“少安”叫拢了过来,笑着说道:“少平”、“少安”,爹准备让你们去镇里念小学,你们乐意不?”

“爹,啥是念小学呀!念小学好玩不?”,张少平摸着脑壳笑着说道。

张少安紧紧挨在哥哥张少平的身旁,呆滞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张富贵,默默不语。

张富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少平”娃的问题,毕竟自己打小也没读过书,不知道这读书是啥滋味,便笑着说道:“这读书就能识字,这识的字多了,脑子也会跟着灵光起来哩!如果文化底子扎实的话,兴许还可以去教别人识几个字哩!反正这读书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俩个娃娃瞪大着双目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张富贵,被张富贵把读书说的好给吸引住了。

“爹,既然读书那么好,那爹你怎么不去呢?”张少安疑惑地说道。

张富贵笑着回应说道:“爹都这般年龄了,不能再去读书了,再说如果爹去念书,那谁去赚钱给你们买大白兔奶糖吃哩!”

这一提到大白兔奶糖,这俩个娃娃嘴里的哈喇子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张富贵笑着对俩个娃娃说道:“瞧你俩,这一说到大白兔奶糖就满嘴的哈喇子水,只要你哥俩好好念书,爹就奖励你们大白兔奶糖,谁把书念的最好,谁得的大白兔奶糖就多”。

俩个娃娃听到了之后,满脑子的大白兔奶糖油然而生,心里就盼着早些进学堂好好把书念好,然后吃上大白兔奶糖。

妇道人家李建梅听到自己的丈夫准备让俩个娃娃去镇里念书,便心想着也该为俩个娃娃做些东西,这不刚好富贵从县城里带来了几匹布,李建梅打算拿一匹出来为自己的俩个娃娃各缝制一个挎包,也可以装些书本之类的东西。

这光说不练是嘴把式,又说又练才是真把式,妇道人家李建梅挑了一块藏青色的布匹用剪刀将布裁开,再用针线一点一点地缝纫起来,就这样照着俩个娃娃的尺寸长短彻夜未眠赶下了俩个挎肩书包。

晨曦徐徐拉开了帷幕,又是一个绚丽多彩的早晨,带着清新降临人间。

张富贵一早便叫醒了俩个娃娃,让俩个娃娃挎着媳妇儿李建梅连夜缝制的挎肩书包尾随着他一起往骑龙镇里赶。

这“少平”和“少安”说来也乖巧,一路上紧紧跟着父亲张富贵也不打不闹,张富贵见俩个娃娃如此乖巧便笑着对俩个娃娃说道:“少平、少安,爹今儿个送你哥俩去镇里上学,你俩可要把沿途记清楚哩,要不然到时候找不到回家的路那可就不妙了”。

“爹,你不来接我们吗?”张少平说道。

张富贵笑着回应说道:“少平啊!爹等一会儿送你们去学校以后还要回来忙带领咱村里人过好日子哩,所以爹就抽不出时间来学校接你们,你俩也不小了,这以后读书放学可就得你哥俩结伴同行了”。

张少平和张少安听到父亲张富贵说了一通之后,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害怕的,毕竟打小就没出过村子的他俩,如今要去骑龙镇里上学念书了,这往返的路程可不近哩,约摸着也有十多里地,这对于俩个七八岁的娃娃来说可不容易呀!

张富贵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的娃娃少平和少安,但是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这个家的光景过好,心里也适当得到安慰了些。

为了让俩个娃娃开心,张富贵从荷包里掏出了俩颗大白兔奶糖递给了少平和少安,笑着说道:“这是爹一早装在荷包里拿给你哥俩吃的大白兔奶糖,爹为了让你哥俩吃到更多的大白兔奶糖,所以必须得忙,希望你俩能理解爹爹”。

这俩个娃娃一见到大白兔奶糖,浑身上下所有的担心害怕也都抛开脑后了,嘴里嚼着大白兔奶糖笑呵呵地回应张富贵说道:“爹,那你忙,我们一定好好学习,为了吃更多的大白兔奶糖”。

“好好好,只要你哥俩好好念书,爹一定多给你们大白兔奶糖吃,而且保证管够”,张富贵笑着说道。

这父子三人有说有笑的经过了鹰山跨过了天水河顺着那条又细又长的土石子路走了没多久便走到了骑龙镇,在骑龙镇走了没一会儿便走到了骑龙镇小学。

骑龙镇小学除了一座三层楼高的教学楼之外,就只有教学楼下俩个篮球框的操场,操场上铺满了一层石子,俩个篮球框的正中间有一杆旗杆,旗杆上面飘扬着闪闪发光的五星红旗。

张富贵用手拉着俩个娃娃径直地走进了校长办公室,骑龙镇小学的校长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这文化程度也就高中水平,不过这在当时来说也是一个有文化、有水平的知识分子。

这位校长姓金名金荣,脸庞长满了花白的胡须,头上长满了卷卷的长发,因为头发一直弯卷不直,所以打小的时候就有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卷毛”。

金校长看到了张富贵向自己走了过来,便疑惑地说道:“你是哪个村的?来找我有啥事呀?”

“校长,你好!我是张家村的张富贵,我今儿个带着俩个娃娃来咱骑龙镇小学念书哩!”张富贵笑着说道。

金校长看了看张富贵以及他身旁的俩个小萝卜头“少平”和“少安”,回应说道:“你就是张家村的村长张富贵?”

“是的,我就是张家村的村长张富贵”,张富贵说道。

“怎么,你认识我?”

“认识,认识”。

“你的大名我可是早听说了哩,前些年咱骑龙镇里就你一个人带着张家村搞起了土地责任制,后来县里下发了红头文件,咱骑龙镇里也跟着搞起了责任制,这刚开始是包产到组,后来没多久就干脆直接包产到户了,咱骑龙镇里的庄稼人这些年这光景过的也滋润着哩!”金校长说道。

“是啊!这一切可都得感谢党和国家实行的那些个好政策呀!要不然咱庄稼人怎么能把光景过好哩!”张富贵笑着说道。

金校长看了看站在张富贵身旁的俩个小萝卜头,笑着说道:“这俩个娃娃应该就是你的吧!”。

“是啊!这哥俩是双胞胎,大的叫少平,小的叫少安”,张富贵说道。

金校长怎么看都分辨不出面前的这俩个娃娃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便觉得有些眼花,笑着对富贵说道:“那今儿个你带俩娃娃来是不是想让俩娃娃上学念书呀!”

“对着哩,我今儿个来就是想麻烦校长帮帮忙,让我这俩娃娃也跟着教室里的那些个娃娃上学念书”,张富贵说道。

“好好好,这眼下国家也提倡培养这些个祖国的花骨朵哩,你就放心把这俩娃娃交到我这儿吧!”,金校长说道。

“放心,肯定放心,咱富贵打小没念过什么书,这不吃了文化上的亏,如今这光景是越过越好了,为了让娃娃不再吃文化上的亏,就是砸锅卖铁我也得让俩娃娃把书念上哩!”张富贵说道。

张富贵说完之后又低下头看着俩个娃娃,笑着说道:“少平、少安,你哥俩从今以后就跟着金校长在学校念书了,这回家的路你俩可还记得?”

“爹,你就放心去吧!这回家的路我记着哩”,张少平说道。

张富贵觉得有些欣慰,便摸了摸少平的脑袋瓜子,从荷包里掏出了俩个娃娃上学的学费交给了金校长,金校长接过了学费笑着示意张富贵放心离去。

第二十四章 改革开放(一)

风吹春又生第二十四章改革开放张富贵嘱咐了少平、少安这俩个娃娃之后便火急火燎地往村里赶,因为他还要赶回村里去找张天佑商量着在村里拉杆子组建工程队哩。

张少平和张少安被金校长安排进了一个叫作柳青的语文老师所教的班级之中,这个柳青是前些年下乡的知青,因为是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才生,所以到了镇里之后直接被安排到了骑龙镇小学当教师,也没让她下过田种过庄稼。

这个叫柳青的语文老师成为了张少平和张少安这俩兄弟的语文教师之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她改变了这俩个娃娃的世界观。

张富贵从骑龙镇里赶到张家村时已是正午时候了,住在村口的张仁义第一眼望到了张富贵,便大老远的朝他喊了一嗓子:“富贵啊!你这是从哪回来呀?还有少平和少安娃去哪儿了?我一上午硬是找不到那俩家伙”。

张富贵也回了一嗓子说道:“仁义叔,少平、少安被我一早就送去镇里的小学了,从今以后他哥俩就可以上学念书了”。

张仁义听了之后,脸上乐呵呵的,嘴里急忙说道:“好好好,这少平和少安娃也该去上学念书了,也该让他们学学文化、长长知识才是哩!”

“对着哩,富贵我打小没念过什么书,所以这懂的也不多,不过打今儿个起我富贵也有俩娃娃可以念书识字了”,张富贵说道。

张富贵和张仁义说完之后便急切地往张天佑家赶,没多久便来到了张天佑家门外,这张天佑家的大门敞开着,从门外径直望去便可以看到张天佑坐在自己家里的那张太师椅上悠闲地坐着晒太阳,堂屋里的柱子旁坐着一个头发缭乱的男子,这个男子正是张天佑家的老大张建军。

疯儿子张建军安静地坐在柱子旁边左右摆动着头,眼神不时左顾右盼,张富贵走进房门之后朝张天佑喊了一嗓子:“天佑叔,你老可真会享受呀!”

张天佑睁了睁眼抬起头看到了张富贵,俗话说的好:“这姜还是老的辣”,这张富贵一来也没说什么话,可心里的那股子事儿都被张天佑摸的是清清楚楚,他笑着说道:“富贵啊!你来啦,你来找天佑叔我有啥事呀?”

“天佑叔,富贵的确是有事儿来找你给拿拿主意”,张富贵说道。

“什么事儿呀!你天佑叔我早就把村长的位置给你了,你脑子活泛,又聪明能干,只要是能带领着咱村把光景过好的事儿,你就大胆地放手去干,叔全支持你”,张天佑说道。

“叔,你老可是咱张家村的一把手,这小主意富贵还能做主,可是一遇到个什么事儿还得叔你拿主意才行哩”,张富贵说道。

张天佑听张富贵一说,这心里是乐呵呵地,毕竟他做了大半辈子张家村的村长了,这经历的风风雨雨那可就多着哩,自从把村长的位置交给富贵之后也落得个自在,可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想念那种别人来找他办事的劲。

所以当张富贵说完这通话之后,张天佑便故意拖长了语气说道:“这到底是什么事呀?还要找你叔我拿拿主意”。

张富贵一五一十地将去县城的经过全部告诉了张天佑,又将自己在县委书记王伟良王叔那得知的消息以及建议都说了出来。

张天佑大致听明白了张富贵说的事,便笑着说道:“富贵啊!你天佑叔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这经历的风风雨雨也多了,不过既然是县委王书记说的话,那应该是不会错的,你就照着王书记的指示去做就是了”。

“叔,是这,咱村要是组建工程队,那必须得是你老打头阵说话才是哩,因为咱村里人都相信你老说的话哩”,张富贵说道。

张天佑被张富贵夸得是没边了,这张天佑心里一喜便应了一声说道:“你天佑叔我真有这作用?”

“有,真有,你老不相信就试一试,那肯定是一呼百应呀!”

“那……那就试一试……”

“试一试”

这话音刚落,张天佑便站直了腰杆径直地走出了屋内,张富贵紧紧跟随在后。

这村里如果发生了大小事都会采取敲锣打鼓的方式吆喝,这不张富贵便站在了张天佑的身后使劲儿地敲锣打鼓起来,没多久,这村里的左邻右舍听到了声音之后便从屋里走了出来。

村里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瞪大着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张富贵和张天佑,都不明白这张富贵敲锣打鼓到底要干些什么。

张富贵眼看全村人差不多到齐了,便朝人群中喊了一嗓子说道:“各位乡亲、各位父老,富贵敲锣打鼓把大伙儿叫在一起是有些话要和乡亲们说”。

人群之中窃窃私语都不知道张富贵又在整些什么幺蛾子,但是毕竟全村能把光景过的那么好,多多少少还是和张富贵是离不开的,所以这乡里乡亲的都竖起了耳朵准备听张富贵给他们说的那些个话。

“富贵今天把乡亲们叫到一起是有一个天大的好事儿要和乡亲们说,富贵前些天去了趟县城,咱看到了县城那些个街道都是用那沥青铺成的,那路滑溜溜的,这走在上面这脚底是舒舒服服的,就不像咱乡里人走那石子路一样硌脚,还有那新盖的平房看起来就十分的光鲜亮丽,可不像咱村里这些个泥墙烂瓦房,还有………”

张富贵说的话让张家村的村民一个个心旷神怡、想入非非,他们的脑子里都想着张富贵说的光景,站在人群当中的一个人大声喊道:“富贵你把县城说的那么神乎,咱是乡里人,又怎么能过上那样的好光景呢?”

“你们别着急嘛,富贵我还没有和你们说完,都知道咱村里人这几年的光景是越过越红火了,原来咱村里穷的连媳妇都娶不上,可是如今不仅都娶上了媳妇了,这每家每户这那一顿不是大白米饭吃起,二俩米酒喝起呀!”

“还有这几年咱村更是人丁兴旺呀!就不说远的,这二壮的媳妇儿双喜不就为二壮生了三个大胖小子,更夸张的人家恐怕家里娃娃都有七八个了吧!这日子好了,就可劲儿地在家生娃娃了,不过说笑归说笑,咱人丁兴旺以后咱村里人这家家户户这屋子有限呀!”

“有的人家三四个挤在一个床头,不管这老的、小的、少的,有一个算一个,咱睡的不舒服倒没关系,可是这娃娃一天天长大,迟早有一天也要分床铺呀!特别是这女娃长大了,可不能一家人挤着睡了,所以咱村里现在这家家户户是不是都在愁盖房建屋呀!”

张富贵说了一通之后,乡亲们沸沸扬扬闹了开了,这你一言我一句的嘴中嘀咕着,可就是没有个办法,都嚷嚷着对富贵说道:“怎么,难道你有办法?”

张富贵继续说道:“是这啊!我去县城从县委王书记那取了一些经,按照王书记的说法就是让咱村里人组建工程队,只要咱村里那些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都合拢在一起组建起工程队,那咱村里盖房建屋不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容易吗?”

人群中的张大壮嚷嚷着说道:“富贵啊!咱村里都是庄稼人,这组建工程队谈何容易呀?”

“都说让你们听我把话说完,我这不还没说完,我知道咱村里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这盖房建屋是技术活,咱也不会,可是县里会派技术人员过来给咱指导指导呀!咱乡里人别的不会,这照葫芦画瓢的本事难道也不会吗?”

“咱乡里人身体里的那股子朴实能干再加上那些技术人员的指导,咱不相信咱还盖不起屋建不起房,只要咱敢打敢拼肯往里卖把子力气,这家家户户就一定盖得起房建得起屋。”

张富贵说完之后这村里的这些个老少爷们都像打鸡血似的举手报名参加工程队,张天佑站在一旁楞是没有插上一句话,这可把张天佑这老脸差点找不到地方搁,张富贵知道自己光顾着自个儿说话了,也没给天佑叔说话的余地,便脑子一转朝着乡亲们喊了一嗓子说道:“这要报名参加工程队的都到天佑叔这报名,这名额有限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大伙儿都看着办。”

一时间乡亲们的目光才转向张天佑的身上,张天佑这心里顿时也就暖洋洋的,他感觉他还是那个有威望的张家村村长。

这积极报名参加工程队的人是多不胜数,有一个算一个,不过那些个年龄大的只能就看着年轻人加入,自己只好和那些个妇女儿童站到了一起。

工程队组建完毕之后,人群中那些个妇女老人有些着急了起来,都嚷嚷着想要向张富贵那讨个法子,也好更多地帮衬着家里。

张富贵继续说道:“现在国家出了好政策,听县委王书记说的是叫“改革开放”,这“改革开放”乡里人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张富贵便鹦鹉学舌一般照着王书记和他说的那样和乡亲们解释起来,这乡亲们听了之后都笑着喃喃说道:“合着这改革开放就是可以自由买卖啊!”

第二十五章 改革开放(二)

“对着哩,这改革开放就是咱自个儿从家里拿些东西去市集里去卖,这卖了的钱又可以拿去买自己需要的家伙事儿”,张富贵说道。

张家村的村民一个个听得是津津有味,有的年轻后生更是听的嘴里不时用舌头舔着哈喇子水,张二壮站在人群之中大声嚷了一声“富贵啊!这组建工程队以后这盖房建屋一定需要那些个砖、沙石、钢筋、水泥哩!我老丈人刘老汉早些年就是烧砖为生哩,咱能不能自个儿烧砖,这样盖房建屋也能少些成本,你估摸着怎样?”

张富贵听了之后一脸的喜气洋洋,嘴里急忙说道:“好着哩,只要你能去说服你老丈人来咱村弄起了砖窑,那咱盖房建屋就更快了哩,而且现在这县城家家户户也都开始盖房建屋,咱要是有了自个儿的砖窑,这烧出来的砖就不愁卖不出去哩,咱乡里人也可以靠着自个儿的力气还能在赚些钱哩。”

顿时间这张家村的村民一个个脸上都笑出了花一般的笑容,本来胸无点墨的庄稼人一时间个个都成了有想法的文化人,村里的那些个妇女也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她们虽然气力上没有那些个村里的年轻汉子那样力大无穷,可是这养猪养鸡什么的可难不倒这些个妇道人家,说干就干,张家村的老老少少都忙成了一团。

有参加工程队的、有搞养殖业的、有搞小商贩的,这一类类层出不穷的职业应有尽有,唯独有一人是吃闲饭的,这人便是张天佑的兄弟张天明。

张天明可不敢向张富贵这年轻的一代一样敢打敢拼,也没有像那些个妇女一样搞点养殖,更不像那些个庄稼人一样每天起早贪黑地去田地里卖把子力气,就是整天游手好闲在村子里闲逛,看到别人靠自己的劳动果实获得的东西就只会急眼,总是怨天尤人,但是这村里人没有人搭理他,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儿。

张富贵回到家里,偷偷地看了看屋内和屋外,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张有才,这才把心放宽了些,从荷包里掏出那些个揉的邹邹巴巴的钱递给了妇道人家李建梅。

李建梅接过了这些个邹邹巴巴的钱小心翼翼地数了起来,大致数了一下这些钱是只多不少,零零整整加起来有七十一块五毛六分钱,她有些着急了,毕竟张富贵在去县城里的时候,李建梅拿给张富贵的钱也就加起来总共三十七块钱,富贵去县城这来来回回的车旅费、伙食费以及为家里人买的那些个东西的费用约估摸着也花费了些,可是这钱不仅仅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这有些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疑惑地追问着张富贵说道:“富贵啊!你给俺的这些钱是从哪来的呀?怎么比俺之前给你的钱还多哩?”

张富贵用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你可千万不要声张啊!这钱是王叔给咱的,就是让咱俩个娃娃把学给念上,你可千万不要和爹说,要不然爹肯定会不乐意的。”

“为啥不告诉爹,有啥话是不能说的?”

“这钱是王叔给的,咱爹和王叔是战友,这战友的情分咱爹看的重着哩,如果你给爹说这钱是王叔给的,依咱爹的脾气肯定会全部一分不少的还给王叔哩,毕竟咱爹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宁愿自个儿吃亏,所以你可千万不能给爹说这钱是王叔给咱的。”

妇道人家李建梅听了张富贵说的话之后默不作声,毕竟眼下的光景要想过好,可少不了这些个钱哩,再加上俩个娃娃刚刚开始上学念书,这往后需要花费的可多着哩,所以她也就心里表示默许不对父亲张有才嚼舌根子。

“富贵啊!你看咱村里人一个个都有事儿干,俺也想去严家公社买些猪崽和小鸡来搞搞养殖,也可以为咱家里添些收入哩,你觉着怎样?”李建梅说道。

“嗯,好着哩,这钱交给你不管你是咋用,我都不过问,可就唯独一点,千万别告诉爹就行。”

“好,俺答应你就是。”

张富贵交代清楚之后便准备动身陪同着张二壮去刘家村找刘老汉,虽然他将这事交给了二壮,可是这心里总有些不放心,毕竟这请人的事儿可不能马虎,万一请不来刘老汉,那这盖窑烧砖可就没指望了,因此他觉得必须他亲自跟去才是,一来是他与那刘老汉有一面之缘,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交情,二来这盖窑烧砖这样的大事儿自己要把握好,毕竟这烧出来的砖可是要给村里人盖房建屋,如果烧的好的话还可以卖到县里,也可以让村里人赚些钱。

这刘家村和张家村隔的不远,从张家村村口走出没多久再绕过鹰山走一小段石子路便到了刘家村。

张富贵和张二壮走进刘家村没多久便走到了刘老汉家,刘老汉一个人悠闲自得地在自个儿家的院坝里躺在太师椅上晒太阳,张二壮朝刘老汉喊了一嗓子“爹,二壮来看你来了。”

刘老汉听见有人喊他,便从太师椅上站立起来抬起头看了看,他瞅到二壮时嘴角一下乐呵呵地,张富贵跟在二壮身后,刘老汉瞬移了眼神才看到了富贵,连忙笑着说道:“二壮啊!你来看爹怎么把张村长也带来了。”

“爹,富贵哥想你老人家了,这不硬生生地跟着我来看望你哩”,张二壮说道。

张富贵笑着说道:“二壮说的对着哩,咱就是想来看望看望老叔哩,打扰到刘老叔休息还要莫怪。”

“瞧你说的,你来老汉家里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哩,又怎么会怪呢?”,刘老汉说道。

刘老汉从家里拿出俩个木凳招呼张富贵和张二壮坐在自个儿家门外,起先三人随意聊着家常里短也好不自在,不过这话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张富贵有些着急了,毕竟乡里人心实诚,憋不住什么话,就想有什么事儿就一股脑地吐出来。

刘老汉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这人情世故多多少少还是摸得明白,他看出张富贵有些坐的不踏实便笑着说道:“张村长是不是心里有什么话想要对老汉我说呀!咱都是庄稼人,也都乡里乡亲的,有什么话就直接了当地和我说,老汉我也是个直性子,知道这话憋在心里难受。”

张富贵见刘老汉言语之间那么豪爽,和自己倒是同一类人,便笑着回应说道:“刘老叔,事情是这样的,咱张家村刚刚组建了工程队,想盖房建屋,听二壮说你早些年是烧砖为生,所以就想着到你刘老叔这来看看,能不能请老叔你去咱张家村指导着建窑烧砖。”

这刘老汉也是个实在人,这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说话也不含糊,笑着对张富贵说道:“二壮说的对着哩,不是老汉我吹,这十里八乡还没有不知道我刘老汉这建窑烧砖的本领哩,老汉我烧出来的砖那砖心是烧的透透的,可不像有些人烧砖那样砖心是黑的,不过老汉我有好些年不上手了,这技术活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生疏了,就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老叔你谦虚了,这十里八乡都知道你刘老叔烧砖这技术活可是独一门的,只要老叔你答应去咱张家村建窑烧砖,你有什么条件富贵都答应你”,张富贵说道。

“承蒙张村长瞧得起老汉,老汉我也就不推辞了,不过老汉建窑烧砖可得需要些本钱哩。”

“只要刘老叔去咱张家村建窑烧砖,多少钱咱都给你凑齐,就算富贵我砸锅卖铁也得给你凑上。”

刘老汉觉得张富贵这人比较实在,说话也是掷地有声的主,便应允了张富贵的诚挚邀请。

这刘老汉答应去张家村建窑烧砖可把张富贵给乐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终于迈出了这一步,这一步距离他带领着村里人把光景过好又近了一步,这不得不使得他整个人心花怒放起来。

夕阳的余晖慢慢沉了下去,张少平和张少安这俩个娃娃第一天从骑龙镇小学放学回家,一路上俩个娃娃肩膀上挎着妇道人家李建梅连夜缝制的挎肩书包,书包里装满了书籍还有一些纸笔,沉甸甸的挎包压得俩小萝卜头的肩膀酸溜溜的。

这俩娃娃虽说是双胞胎,这出生的时间也就不过只隔了半把个小时,可是这当哥的张少平可就比弟弟张少安成熟稳重了些,这放学回家的一路上张少平带着弟弟张少安不时奔跑山间小巷,不时停留天水河畔嬉戏玩耍,俩兄弟走过了天水河来到了鹰山,从鹰山一直走便走到了张家村。

俩娃娃年龄小了些,所以这步子也就迈的小了些,这走到村口时天都黑了,住在村口的张仁义看到俩娃娃蹦蹦跳跳地挎着书包走进了村子,便笑着嚷嚷了一声“少平、少安,你哥俩这第一天上学是咋回来的呀?”

俩娃娃笑着回应说道:“仁义爷爷,我们当然是走回来的咯。”

“傻孩子,爷爷又怎会不知道你俩是走回来的,爷爷想说的是你们能找到回家的路吗?”

“找得到,早上咱爹带着我兄弟俩走了一遍,一路上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张少平说道。

“对着哩”,张少安紧接着说道。

“好,好,好,第一天上学就能找到回家的路,看来你哥俩一定能念得好书,对了,爷爷已经做好了饭,你哥俩快进来把书包放下准备吃饭吧!”

俩娃娃走进张仁义家把书包随手一扔便急急忙忙坐到了饭桌上,张仁义用碗盛了满满俩碗大白米饭递给了俩个娃娃,俩个娃娃狼吞虎咽地用筷子夹着桌上摆放的下饭菜。

张仁义看到俩个娃娃的吃相有些害怕,便急切说道:“慢着点,小心给噎着了,别着急,这锅里还有的是,爷爷虽然没有什么好菜给你哥俩吃,但是这大白米饭管够。”

第二十六章 信用社贷款

风吹春又生第二十六章信用社贷款张富贵陪同着张二壮在刘老汉家吃过了晚饭之后便急急忙忙往张家村赶,毕竟他的俩个娃娃张少平和张少安第一天到骑龙镇里上学,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这让他多少有些担心,毕竟他总觉得自个儿没有尽到一个当父亲的责任。

但是为了让家里和村里人的光景过的更好,张富贵总是喜欢将这些个头痛得发愁的事全部给拦下,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着。

夜晚的月光格外的亮,张富贵和张二壮在月光的映射下急急忙忙地走了没多久便走到了张家村村口,张二壮道别了张富贵径直地往家里赶,张富贵看着张仁义屋里亮亮堂堂地,便疾步走了过去敲了敲门,“仁义叔,少平和少安回来了没有呀?”

张仁义打开了房门,小声地说道:“富贵啊!小点声,少平和少安这俩娃娃睡着了,可别吵醒俩娃娃才是哩!”

张富贵伸长了脖子往张仁义屋里望了望,看到俩娃娃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睡的正香,便轻轻地挪动着脚步走了进去,小心翼翼地坐到床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睡熟的俩个娃娃,俩个娃娃的嘴角流淌着哈喇子水,不时地喃喃细语说道:“大……白兔……奶糖……”

张富贵用手轻轻地抚摸着两个娃娃的头,嘴里小声笑着说道:“这做梦都还想着大白兔奶糖。”

站在一旁的张仁义看着俩娃娃的睡姿也觉得有些好笑,他用手拍了拍富贵的肩膀,眼神示意富贵和他出去,似乎有些话要说。

张富贵缓缓从床铺上站起了身,小心翼翼地踏着脚步往屋外走去。

“富贵啊!仁义叔可得好好批评批评你,这少平和少安今天第一天上学,你怎么敢将俩娃娃放到镇里念书就撒手不管哩,亏你还是两娃娃的爹,这咋做些事没分寸哩”,张仁义说道。

“仁义叔,你说的都对着哩,可是富贵这不是忙的没时间去接少平和少安,就估摸着他哥俩能找到回家的路哩。”

“少平和少安这才多大啊!这到镇里来来回回可得走上二十多里路哩,你也忍心?”

“仁义叔,你教训得是,不过富贵我这儿还有很重要的事哩,这刚从刘家村刘老汉那回来哩!”

“你可别跟老叔我说这些,老叔知道你小子想带领着咱张家村家家户户都过上好日子,可是这少平和少安也是你娃娃,你也多照看照看才是,你不心疼少平和少安娃,可老汉我可心疼着哩。”

张富贵被张仁义说的有些百口莫辩,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儿,可是当他一想到自己接下来做的事能够带领着全村发家致富,这心里也就舒坦了些,可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愧对少平和少安这俩娃娃,但是他不允许自己满脑子想这些个事,因为他还有许多没办成的事可够他忙活的。

第二天早上县委书记王伟良之前答应派的技术人员来到了张家村,张富贵接待了这些个从县城里来的技术人员,张罗着参加工程队的那些个村里人齐聚在一起仔细地听技术人员的讲解。

技术人员拿出随身携带的图纸以及一些简单的工具,将这些个图纸摆在桌面上用铅笔不断标注、讲解着,虽然乡里人很少有人看得懂图纸上标的那些个标志,但是大概的框架结构还是看得出来的,再加上技术人员在一旁悉心指导,没多久这些个乡里人便认清了图纸上标识的东西。

可是要想完全掌握好图纸以及施工,那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这乡里人虽然都不怕吃苦,可是这看图纸学习多多少少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吃力,有点像在看天书,毕竟这些个技术人员可都是县里的,在张家村呆的时日不多,为了让这些个技术人员多留几天,张富贵想了一些个歪办法。

这每每快吃饭的时候,张富贵就用眼神示意着张大壮拿出酒来,将这些个技术人员用酒灌醉,这些个县城里来的技术人员这酒量也太差了,没喝上二两便醉的倒头呼呼大睡。

这些个技术人员经不住村里人的热情款待,足足在村子里呆了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张家村的那些个加入工程队聪明的年轻后生已经搞清楚了这盖房建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张富贵这才敢放那些个技术人员回县城。

村里的工程队这都组建了快一个多月了,光学习技术就花费了大半个月,如果再不有些响动,那这人心可就散了。

可是这盖房建屋不光是有技术、有工程队就能成事的,还需要建筑所需要的材料,比如这钢筋、水泥、沙石、水管、电线还有那些个施工设备等。

不过这些东西得需要用钱去买,这村里人家家户户的光景也就够把肚子填饱,要说凑钱,那可就差老鼻子劲了,就算张家村家家户户都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个所以然来。

张富贵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去骑龙镇的信用社里贷一笔款,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骑龙镇信用社贷到款,但是哪怕是有一丝希望,他都愿意去尝试。

张富贵觉得自己一个人去信用社没底,便叫上了张大壮一起去骑龙镇里信用社,这去骑龙镇里的信用社途中,张富贵心神不定,总是思前想后的,毕竟这张家村一没房产二没稳定的收入,这信用社也不敢贷款给张家村,所以他不得不想些办法说服信用社,好从信用社贷出一笔款。

可是这一路上张富贵硬是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张富贵和张大壮来到了骑龙镇信用社,他们找到了信用社的陈寻陈经理,这嘴皮子软磨硬泡地就是没说服陈经理向他张家村贷一笔款。

这不张富贵和张大壮吃了陈经理的亏之后从信用社走了出来,张富贵原本把一切都想的好好的,可是这刚做起第一件事来可就把他给难住了。

张富贵有些不甘心,毕竟好不容易得到了县委书记王伟良的指点,这工程队也组建起了,可是没有施工设备以及施工材料,这一切就成了一纸空谈。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好再优秀的工程队一旦离开了施工设备和施工材料,那一切都是纸糊糊,就看起来光鲜没什么用。

张富贵和张大壮正垂头丧气地准备回张家村时,突然张富贵灵机一动,想到了镇委书记杨国强,他觉得这个镇委书记人比较实诚,兴许找到他能帮得上忙。

这不抱着一丝希望,他和张二壮来到了骑龙镇办公大楼,张富贵不知道镇委书记杨国强的办公室在哪儿,便问了问门卫室的门卫,得知了镇委书记的办公室之后,便急匆匆地走向镇委书记杨国强的办公室。

索性张富贵运气好,镇委书记刚好在办公室,要是再晚来几分钟,镇委书记杨国强可就要去乡里视察去了,那可就见不着了。

镇委书记杨国强看到了张富贵之后,笑着说道:“我记得你,你是张家村的张富贵,是不是呀?”

张富贵笑着回应说道:“对着哩,镇委书记的记性可真好,还记得富贵我。”

“怎么记不得,我好歹也是一镇之长,这经常下村里办事,这骑龙镇里就没有我不认识的人哩”,杨国强笑着说道:“你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富贵一五一十地向镇委书记杨国强说清楚了他来镇里想去信用社里贷款的事由之后,杨国强估摸着张富贵的办法可行,毕竟他对张富贵这人也是记忆犹新的,那还是当初富贵带领着村里人搞责任制的事儿。

杨国强笑着对富贵说道:“富贵啊!虽然我也不知道你这法子可不可行,但是既然县委王书记都说好的法子,那我也没有什么意见,一会儿我陪你去信用社找陈经理,让他给你贷一笔款,不过咱一码归一码,你可得干出个好成绩来,要不然我这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张富贵听到镇委书记杨国强说的之后,浑身那股子精神气又全都回来了。

没多久张富贵以及张大壮尾随着镇委书记杨国强来到了信用社,信用社的陈经理一看到镇委书记杨国强之后便急急忙忙站起了身笑脸相应。

当陈经理看到尾随在镇委书记杨国强身后的富贵和大壮之后便知道了杨书记此行的目的,不过也不敢怠慢,便让人接了几杯热茶招待。

“陈经理,我听说张家村的张富贵到你这来贷一笔款,你这是因为什么不批呀?”杨国强追问说道。

“杨书记,是这样的,张富贵贷款的条件不足,所以不能办理”,陈经理回应说道。

杨国强抬了抬头对张富贵说道:“是不是你们准备的材料不齐全呀?”

张富贵回应说道:“这该准备的材料我都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还差些个什么东西。”

杨国强顺势将眼睛直勾勾地盯向陈经理,“小陈啊!他是不是还有什么资料没有准备妥当呀?”

“没,资料倒是都准备妥当了,可是他要贷的数额巨大,而且看不到收益,也没有任何抵押的东西,所以这才不敢贷款给他。”

杨国强笑着对陈经理说道:“小陈啊!现在国家的政策是越来越好了,你也知道现在国家刚刚改革开放,还鼓励私有企业发展,虽然这张家村也不是什么企业,也没有什么可以抵押的资产,但是这富贵给我说的那些个事我觉得可行,你觉得哩。”

“杨书记,既然你觉得张富贵的法子可行,那我也可以贷款给他,不过那贷款的金额不能太多,而且还必须让他在三个月之内让我们信用社看到成效,如果三个月之后确实是有收益,那信用社将继续贷款给张富贵,不然就只好停止对张富贵的一切贷款。”

第二十七章 造窑烧砖

杨国强看了看张富贵,说道:“富贵,陈经理说的你可答应。”

张富贵有些急躁不安,便追问着对陈经理说道:“那陈经理打算贷多少给我呢?”

“就只能贷五千块钱,多的我也不敢做主,如果你觉得可行,那我就准备贷款材料,如果你觉得少了,那我也没办法,毕竟这已经是看在杨书记的面子上给你贷的款了,不然我还不敢贷款给你哩”。

张富贵听了之后咬紧牙关,心里说道:“这五千块钱连施工设备都不够买的,更别说买施工需要的那些个材料,这可该怎么办哩。”

站在一旁的大壮将富贵拉到了一旁,小声地在富贵耳边说道:“富贵啊!看样子这陈经理最多也就只能贷给咱五千块钱了,虽然这五千块不多,但是咱可以先把咱的工程队都先搁置一下,拿贷的款去建窑烧砖,这五千块钱也差不多可以造俩个砖窑了,等咱三个月之后有了收益,再来贷款也不迟呀!”

陈经理有些急不可耐了,便冷冷说道:“考虑好了吗?这款是贷还是不贷?”

张富贵觉得大壮说的有些道理,毕竟这也是目前来说最可靠的办法,因此他便急忙从口中说道:“贷,不要白不要。”

就这样,张富贵和张大壮在骑龙镇信用社里贷了五千块钱,他与陈经理签好了贷款合同,办好了交接手续之后便谢过了镇委书记杨国强,从信用社出来之后便直奔张家村。

这回村的一路上张富贵与张大壮商量着该怎么用这笔钱,又该怎么和乡亲们解释要暂时解散工程队搞砖窑,毕竟是他掀起了乡亲们内心的那股子狂潮,如果自己转眼之间就说解散工程队的话,那可就冷了全村人的心,为了能够处理好这事儿,他不得不好好想想该怎么和乡亲们说。

富贵和大壮回到村里之后,这全村人听到富贵从骑龙镇回来的消息,一个个喜出望外地聚拢了来,都嚷嚷着“富贵,怎么样呀!这款贷来了没有呀?”

张富贵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不悦,不得不强颜欢笑,“是这,这款贷来了,不过就是有些少了,因为咱骑龙镇里的信用社想看看咱村里人能不能把这钱用到更好的地方,这啥又是更好的地方呢,都说好钢就得用在刀刃上,所以咱考虑着先用这些贷来的钱搞砖窑,等晚些时候再盖房建屋。”

乡亲们听得认真,就是没听到张富贵提这工程队,便着急地追问说道:“富贵啊!那咱的工程队呢?”

“咱不是要用这些贷来的钱造窑烧砖吗?这就没什么钱再去买那些个施工设备,所以这工程队也就先搁置搁置。”

这乡里人听到了富贵这样一说之后有些不解,便都嚷嚷着骂骂咧咧道:“富贵,难道这工程队就散了,难道你富贵说的话全成了放屁。”

眼看着乡亲们对自己骂骂咧咧的,张富贵有些说不出话来,毕竟是自个儿先提出来建工程队的,也是自个儿信誓旦旦地要带领着村里人发家致富的,可是被乡亲们这样一说之后,他的内心拔凉拔凉的,感觉自己似乎太年轻了,没有考虑好这许多东西。

站在富贵身旁的大壮对着乡里人就是一顿怒斥,“你们一个个都骂甚哩,富贵做的这一切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让咱村里人把光景过的更好,你们那心咋那么黑呀!不仅没关心富贵反而骂上了,刚才富贵都说了这贷款的钱先造窑烧砖,等咱烧出的砖赚钱了,这信用社又会给咱贷款,到时候咱再拉起工程队这杆子队伍盖房建屋也不迟呀!你们一个个的这脑子怎么就是转不过来,就只关心着自个儿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被张大壮这样说了一通之后,所有人顿时鸦雀无声起来,都低沉着头不敢再说话。

正当所有人都不敢说话时,刘家村的刘老汉走了过来,刘老汉知道自己是村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也有些看不下去,便站出来说道:“大伙儿都知道我刘老汉是这十里八乡烧砖造窑的好手,莫不是张村长为人豪爽,到刘家村来请老汉我,我是不可能再搞这建窑烧砖的活的,刚才听到你们一个个骂骂咧咧地说张村长,虽然我不是张家村的,按理说不关我什么事儿,可是你们一个个的都骂骂咧咧张村长,我就想问问大伙儿,这张村长一没欠大伙儿的东西,二没拿大伙儿的钱财,你们到底是骂个甚。”

“像张村长这样的好村长可难找哩,他能带着大伙儿搞责任制,带着大伙儿把光景过好,但是你们却一个个的不仅没有感恩之情还破口大骂人家张村长,你们自个儿扪心自问一下,他到底是为了谁?”

这刘老汉说了一通之后,张家村所有人都羞愧的不敢再抬头去看张富贵,张富贵知道村里人这样一味地生干气可没什么用,倒不如用实际劳动来的好些,便微笑着说道:“乡亲们,富贵知道富贵做错了,没考虑好清楚便先组建了这工程队,但是咱保证这都只是暂时的,等咱烧砖窑赚了钱一定可以盖得了房建得了屋,这也是富贵对大伙儿的承诺,如果三年后咱张家村还没有盖房建屋,大伙儿就把我张富贵挖个坑埋了,我保证我爹张有才,还有我媳妇儿子不会找乡亲们。”

乡亲们一个个都知道自个儿错了,这浑身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有无数的气力没地方使一样,都嚷嚷着要搞弄砖窑。

刘老汉在来的路途中就已经选好了造砖窑的地方,这地方在鹰山的山脚处,一来是因为鹰山山脚地势底平方便运输,二来是因为山脚宽敞,这烧出来的砖不怕没地方放。

村里那些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都肩扛着钉耙挑着两只畚箕、有的扛着锄头紧紧跟随着刘老汉一起走向鹰山,准备抡钉耙开始清理山脚周围的那些杂草。

张富贵也抡着锄头使劲儿地挖着脚下的杂草,边干边对大壮说道:“我估摸着,我们先造两砖窑,看看需要多少本钱,这砖窑造好之后,再看看我们要用多少煤,多少车泥,多少个人干活。回头大壮你跟刘老叔你们算一算,一车泥巴可以烧多少砖,这每块砖又得需要多少钱。还有记得算烧一窑砖多少钱,卖一块砖能拿多少钱,可一定要算清楚了,这样也好看看咱三个月能有多大收益。”

大壮说道:“行,等忙完之后我去找刘老叔,让他和我一起算算,毕竟这方面他脑门子清。”

没几天这鹰山脚下顿时间多了两窟砖窑,周围的杂草也被清除得干干净净,场地很快平整了出来,第一车土拉进了场地,第一批砖坯在刘老汉的指导下打了出来,大壮拿了一部分从信用社贷款的钱买了第一车煤。

这新砖窑也开始点燃了第一把火火烧新窑,这砖窑刚烧了没几天便有人寻了过来下了第一个订单,虽然订单也就不过四百块砖,但这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头,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砖窑上热火朝天,村里人激情四射、信心满满。

面对着村里人激情四射的心情,张富贵却变得有些冷静,毕竟之前因为他考虑的不够周全,差点没把村里人搞散伙,所以接下来他在做每一个决定时都考虑再三,如果估摸着没问题之后再和大壮还有刘老汉一起商量着解决。

这砖窑如日中天地烧着,凡是来买过的人都说张家村烧的砖质地十分好,那砖心烧的透透的,可不像那些个黑心人烧的砖心还是黑的。

随着砖窑的砖烧的越来越多,业绩越来越好,这严家公社里有人急红了眼,也想烧砖窑赚钱,这烧砖窑的人慢慢地多了起来,张家村砖窑里烧出来的砖是越来越多,摆得鹰山山脚到处都是,这些块砖放着又不会生钱,这可把张富贵愁死了。

这不大晚上的富贵便叫上了大壮还有刘老汉,准备一起商量着这些块摆放在鹰山山脚的砖怎么卖?

“富贵啊!咱张家村才造起砖窑一个多月,这严家公社、李家村、范家村那些个村子都开始陆陆续续地造窑烧砖了,所以咱张家村的砖是只见造出,不见卖出,这些块砖摆放在那也换不了钱,咱砖窑开始烧的砖赚了不少,可是现在摆放的砖是一天比一天多,这样下去的话,咱张家村的砖窑可就得喝西北风了,你可得拿拿主意才是哩”,张大壮说道。

“是这,富贵我也是愁啊!就是不知道该咋办才好哩。”

刘老汉早些年烧砖,当然知道怎样才能够盈利,“富贵啊!这烧砖买砖可是有讲究的,这进七出三的门门道道老汉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你说咱们每块砖如果比其他烧砖窑的便宜一厘两厘的,再将这砖送到买主手里,你说人家干不干?”

张富贵眼睛一亮:“干,肯定干,有便宜不占除非是白痴,这一块砖少一厘还包送,就算是我自个儿买我都干,可是咱张家村就只有两驾马车,近一点的地方倒没事,这如果地方远了,来来回回一趟肯定得亏本。”

“张村长,你别慌,听说这严家公社有两辆拖拉机,咱可以出钱找他们帮衬着拉就是。”

“可是长此以往下去怎么算都不划算,可别到时候赔本了不说,连咱村里人的工钱都开不出,那可就……”

“老汉我算了一下,只要咱拖过这一个月,把咱现在积压过多的砖都买出去,咱也就有钱可以琢磨着买一辆拖拉机,至于村里人的工钱可以先给他们记在账本上,等往后有钱了再发工资,你看可以不。”

第二十八章 计划(一)

风吹春又生第二十八章计划张富贵俩手一拍,“行,就按刘老叔的法子来。”

刘老汉补充了一句说道:“我还有一个招,就是让二壮带着几个人用马车拉上满满一马车砖,再打一个旗号,旗号上面就写“一块砖便宜一厘钱”,这样也可以为咱张家村砖窑宣传宣传。”

“对,对,对,这样一来咱张家村的砖就不愁卖不出去了,毕竟咱的砖质地比别人造的好,再加上低价包送这样的优势,那没多大的日子那些摆放的砖就会卖没了”,张大壮说道。

张富贵就这样按刘老汉的法子实施起来,想不到这才没几天,这嚷嚷着到张家村来买砖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还排着队的来,就连张富贵也没想到这便宜一厘钱能有那么好的效果。

傍晚,大壮忙完了砖窑的事之后找到了富贵,将手中的纸交给了富贵,富贵展开一看,里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拉一车土,平均需要多长时间,打一个砖坯,平均需要多长时间,拌一车泥,平均需要多长时间,一车泥能造多少砖,就连造砖所花费的工时、材料以及减去次品砖算出来的每一块砖所赚得的利润,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照着纸上的数据大致一算便可以算出砖厂这三个月的收益。

张富贵看着纸上算出来的那些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收益便激动地合不拢嘴,一来是砖窑有了好收益,他的第一步成功了,二来是他想到骑龙镇信用社陈经理和他说的话“只要他张家村贷款之后的三个月有收益,那信用社将继续贷款给他”,因此他乐得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张富贵便急急忙忙地拿着大壮给他的纸张往骑龙镇里赶,张富贵来到骑龙镇信用社找到了陈经理。

这一次他十分硬气地挺直了腰杆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陈经理,陈经理是精明人,这一看纸上记载得清清楚楚的数据,不问便知张富贵这是想让自己履行自己三个月前说的话。

陈经理对张富贵笑了笑,“可以啊!张富贵,看来镇委杨书记没说错,你这法子确实可行,既然我三个月前说了只要你有收益那就继续贷款给你,你放心,我绝不食言,这一口吐沫一个钉。”

张富贵听了之后笑逐颜开起来,便继续追问说道:“陈经理,既然你也看到了我们张家村的收益,那敢问这次陈经理能给我们贷多少呀!”

陈经理想了想,笑着说道:“这样吧!这次我给你们张家村贷一万块,如果明年张家村能够收益翻一翻,那我保证你要贷多少我就给多少。”

张富贵听了之后悲喜交加,因为他原本想通过这次贷款可以重建工程队,还可以用贷款的钱买一辆拖拉机,这样他们送砖也就可以送的更快、更远一些,可是谁知这陈经理都把话撂在那了,所以他只好应承下来。

张富贵从信用社贷好款走出来时,他并没有着急往村里赶,而是去骑龙镇小学看望张少平和张少安,这一连几个月的忙碌下来,他无暇顾及自己的俩个娃娃,这心里多少感到愧疚,毕竟自从俩娃娃来镇里上学之后,自己也没亲自接送过,也没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与之比起来孰重孰轻。

这几个月砖窑赚了些钱,张富贵打算去骑龙镇小学带俩娃娃在镇里吃一顿三鲜面或者虾饺,张富贵在骑龙镇街道上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骑龙镇小学,这个时候学校的学生还上着学,张富贵虽没有多大的文化却也多少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俩娃娃念书,因此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教室门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自己的俩个娃娃张少平和张少安。

俩个娃娃双手放到桌面腰杆子挺得直直的,睁大着双目仔细地聆听柳青老师教授的知识,张富贵看着俩娃娃认真听课的模样,嘴里不时露出了微笑。

张富贵就这样静静地远远望着窗户,教室里教师教授学生学习的声音以及那些个娃娃念书的声音传到了他耳中,他虽然听不懂那些东西,但是总是感觉很深刻,他就这样默默地等待俩个娃娃下课。

十一月的深秋时节,不时吹动着一丝丝爽爽凉风,学校里长着的那棵枫树早已枯黄衰败,唯独从树枝掉落的枫叶沙沙作响,下课的铃声在一阵欢闹的娃娃声中响动起来。

张少平和张少安这哥俩一下课之后便伙同着那些个班里的同学拥拥挤挤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张富贵远远地望着俩个娃娃,张少平在不经意之间抬头看到了父亲张富贵,便拉扯着弟弟张少安走了过去。

张富贵看着俩娃娃向自己飞奔而来,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爹,你咋来学校了哩”,张少平说道。

“爹,你是不是给我们买了大白兔奶糖呀!”张少安笑着说道。

面对着俩个娃娃向自己提出的问题以及亲切地喊叫声,张富贵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的俩个娃娃,只是微笑说道:“爹来镇里办些事,正好来看看你哥俩,这一段时间你们书念得咋样呀!”

“爹,好着哩,我和少安都会写一百个生字词了,还会一些加减法哩!”

张富贵听到俩娃娃说的话之后觉得有些欣慰,笑着回应说道:“不错,你爹我这辈子也就会写自个儿的名字,你哥俩能写一百个生字词,还会算算术,可比你爹我强着哩,爹之前说了只要你哥俩好好学习,那爹就给你们买大白兔奶糖吃,爹说的话绝不食言,正好咱骑龙镇有一些好吃的,比如这虾饺还有这三鲜面,那可是一绝呀!爹请你们吃,你们说好不好?”

“好”,俩个娃娃齐声说道。

张富贵一只手牵着一个从骑龙镇小学走了出来,径直地走向街道,平时上学的时候少平和少安这俩个娃娃因为身上没有钱,这看着什么好吃的都不敢买,就只是吞咽着哈喇子水,如今张富贵手牵着手带着俩娃娃来到镇里的一家面馆,叫了三碗三鲜面和一碗虾饺。

张少平和张少安看着眼前摆放的热气腾腾的三鲜面还有香喷喷的虾饺,这嗓子眼里直吞咽着哈喇子水,张富贵看到俩娃娃的表情是又高兴又内疚,因为他还是第一次带俩娃娃到镇里吃面和虾饺。

俩娃娃拿起竹筷夹起碗里的三鲜面便往嗓子眼里直灌着,这嘴里还塞的满满的,可是这筷子却早已夹了下一口面往嘴里送,俩娃娃吃的太快,被热汤热得脸上冒出热汗,鼻子里流淌着清鼻子水,俩娃娃不时往鼻孔里抽吸着。

张富贵由始至终没有动过自己碗里的那碗三鲜面,只是用竹筷夹了几个虾饺,他将自己碗里的三鲜面平分给了张少平和张少安这俩哥俩。

看着俩个娃娃吃的是津津有味,张富贵这心里可高兴着哩,毕竟当爹的能看到自己的娃娃这样能吃,自己的内心热热呼呼的。

张富贵付完了三碗三鲜面还有虾饺的钱之后双手牵着俩个娃娃有说有笑的往张家村里赶。

张富贵父子三人走到鹰山山脚时,富贵让俩个娃娃自己背着书包回村里,自己径直往砖窑走去,富贵来到砖窑临时搭建的工棚处歇息,让人从砖窑里叫来了刘老汉以及张大壮和张二壮俩兄弟,准备商量着接下来该怎样发展。

没多久,刘老汉他们一伙三人灰头土脸地从砖窑里赶了出来,抖了抖衣袖上的灰尘,来到了工棚处,看着富贵阴沉着脸的样子,都跟着着急了起来,以为富贵这次去骑龙镇信用社没贷着款。

富贵看着他们着急的样子嘴慢慢地乐了开来,笑道:“看你们一个个哭丧着脸的样子真好笑,咱这次去骑龙镇贷的款不多也不少,刚好一万块。”

刘老汉他们三人听到了之后适才紧张着急的心情一下子就转变得欢喜起来。

“富贵兄弟,就知道你有本事儿,不过这一万块也不够咱村组建工程队呀!”张大壮说道。

“谁说不是呀,可就这一万块还是我磨破了嘴皮子功夫好不容易从信用社陈经理那得来的哩,不过这信用社的陈经理也答应了咱,等咱张家村再用这贷款的一万块再搞出些经济,就想贷多少批多少”,张富贵笑着说道。

“还是张村长你有办法,这要是换做其他人去骑龙镇信用社贷款,那不就是扯蛋嘛”,刘老汉说道。

“对了,咱砖窑烧了三个多月了,这工资还没发哩,一会儿从这一万块中拿出三千块来开工资,这剩下的七千块我们几个再算计算计该怎么干,毕竟这一万块全投工程队也不够,今年这都快过年了,把这工资该发的发给大伙儿,也好让咱村里人过一个好年,这剩下的钱咱谋划谋划,看咱明年怎样干才能带动咱村更多的人把光景过好”,张富贵道。

“是该好好谋划谋划,要不然咱村里那些个看着砖窑眼热的人都闲不住了,虽然这嘴上不说,可大伙儿心里都明白着哩”,张二壮抢先说道。

张富贵点头说道:“对着哩,咱张家村不搞特殊化,要富就一块儿富,一块奔着好日子,可不允许把谁落下,所以咱必须得好好商量商量才行”。

第二十九章 计划(二)

张大壮眼下是富贵的得力助手,说话也有份量:“富贵说得没错,砖窑点火烧砖以来,每月供不应求,门口要货的队伍越排越长。可形势一片大好,问题依然不少,咱村工程队的那些人眼瞅着这烧砖窑的人领着工资,但是自己却也只是干瞪着,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怨气的,虽然都不说,可是咱也看得出来。”

“刘老叔,你见多识广,听我给你算一笔账,咱造新窑,可以解决村里二十个壮劳力,加顶棚,可以多用十个人挖泥打砖坯,这三十个人又可以跟着领工资,又可以解决三十个人的生活,这方面你们算过没有?”张富贵笑着说道。

刘老汉夸了张富贵一把:“对,我们做事情要兼顾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再说了如果能够解决一部分村里壮劳力的生活问题,那长此以往下去,咱这光景只能是越来越好过。”

坐在一旁的张二壮毫不犹豫地道:“我听富贵的,富贵做的决定那肯定是不会错的,而且最后这收益成效也明显。

“与会众人嘴中都冒出两个字:稳妥”。

于是,张富贵决定将从骑龙镇信用社贷来的款除了发工资的三千块,剩余的七千块全部用来造新砖窑。

傍晚,砖窑的活干的差不多了,一个个灰头土脸地从砖窑走了出来,富贵让大壮拿出记工时的本子,按照本子上记载的工时、工天发放相应的工资。

这一个个原本累的死气沉沉的砖窑工人,一听到发工资就浑身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了活力,整个人激情四射,毕竟自从砖窑点火烧砖三个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发工资。

砖窑的工人一个个手里发放了差不多一百五十多块钱,这一个个脸上美滋滋、乐呵呵的,别提有多高兴了。

领了工资的一人笑着说道:“这敢情好啊!这烧了三个月的砖,原本能指望得到四五十块就已经很高兴了,想不到居然能得那么多。”

“就这还多,你怕是没见过什么钱吧!等咱明年多造几口砖窑,好好再干一年,到时候年底每个人都能成个千元户”,张富贵笑着回应说道。

砖窑里领了工资的工人听到张富贵这样一说,一个个都坚信不疑,浑身充满了活力,眼睛里都冒着希望的光,嘴角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那咱能不能喊上家里人或者亲戚什么的来砖窑里干活呀?”,有一人问道。

“我先说给你们说清楚了,大伙儿都知道这烧砖来钱快,可是咱砖窑这规模你们也瞧见了,用不了多少人,所以咱砖窑里的人还必须都是咱自个村的才行,至于村外那些个亲戚朋友什么的可别给我招引进来,一来是因为这砖窑名额有限,二来是我不希望来砖窑光忙着自个儿赚钱却不卖把子力气的那种人,如果你们谁敢带我刚刚说的其他人进来,那他自个儿就给我卷铺盖走人,我富贵说到做到。”

砖窑里领着工资的人听了之后都鸦雀无声起来,原本心想着带着自个儿的亲戚来跟着一起发财,但是富贵的一席话就好像一盆凉水一样泼到了他们身上,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毕竟都不敢因为这事儿把这份金饭碗给弄没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给大伙儿说一下,大伙儿都知道咱村之前组建过工程队,可是没有施工设备和施工材料,所以咱的工程队也是搁置在一旁的,如今你们一个个的都发上工资了,可是他们连个屁都没瞧见,这心里肯定难受得紧,所以大伙儿回去以后可千万不能到处乱说,那怕是对自个儿家里人都只能说没发工资,就是对家里人说了也不能再乱传,如果我发现有人把发工资的事儿说出去了,那来年砖窑就不再有他的位置”,张富贵毫不犹豫地说道。

砖窑里领着工资的人听了之后,手紧紧地将钱捏到了荷包里,都生怕自个儿一不小心就露了财泄了密,毕竟在砖窑里烧砖的这三个月工资就抵得上一家人一年辛苦在地里的劳动成果,所以那么好的差事,可不能因为这些个事给弄没了,因此一个个都晓得该怎么去把握。

今年的冬天来得早些,所以砖窑也跟着熄了火,西北风呼呼地吼叫着,肆虐地在田野山间里奔跑着,它仿佛像一把锋利的刀剑一样刺痛着行走在田野山间的村里人,寒冷的冷空气冻得人鼻酸头疼,手脚就像冰一样,暴露在空气里的脸皮被吹得疼痛难忍。

风越来越大,霎时间,天空中的皑皑白雪飘落了下来,雪的密度由小到大,慢慢地遮挡了视线,让人越来越看得模糊不清。

今年的寒冬虽然还是依然地冷,张家村家家户户的烟囱依旧飘起袅袅炊烟,可是燃烧的不再是木柴和燃尽的火子,而是煤炭,煤炭燃烧的温度比木柴燃烧起来暖和极了,而且还比木柴燃烧的持久些,这一切都是因为村里家家户户的光景跟着好起来了。

这眼瞅着快大年三十了,这村里家家户户闹哄哄地杀猪宰鸡,这猪和鸡不是别家的,也不是从严家公社或者骑龙镇里买的,而是村里那些个妇道人家自个儿养的,一家人辛苦了一年,最开心的事儿莫过于一家人在一起过一个好年。

前些年张家村穷的别说吃肉了,就连吃饱都是一个问题,现在可好了,这过年家家户户也杀得了猪宰得了鸡,这肉可劲儿造,保证管够。

富贵一早在家门外贴好了对联,手里拎着猪蹄猪肝撒丫子地往张天佑家里赶,毕竟张天佑是自个儿的长辈,再加上张建国这个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自从当时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听到回来的消息,所以张富贵不得不替建国尽尽孝心。

这一路走过去,张富贵一路感慨,看到村子里家家户户正在热火朝天地准备过年,隔着门就能闻到肉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因此他心里也是乐呵呵的。

不一会儿来到了张天佑家门口,富贵敲了敲门,“天佑叔,是我,我是富贵,富贵来看你来了”,张天佑打开了门房,看到张富贵手里拎着猪蹄和猪肝,便笑着让富贵走进了家门。

“天佑叔,这不快年三十了,我这一路走来咱村家家户户都在杀猪宰鸡,可热闹着哩,正好富贵家也杀了一只,这不拎着猪蹄和猪肝来孝敬你老不是。”

“富贵啊!你有心了,咱村里家家户户的光景过的那么好,可都多亏着你才是哩”,张富贵笑着回应说道:“天佑叔,富贵也没什么大能耐,咱村这光景过的那么好,还是得感谢党和国家那些个好政策哩,要不然咱也不敢带领着村里人造砖窑烧砖。”

“对,对,对,富贵你说的对着哩,不过虽说今年年三十虽然家家户户都杀猪宰鸡,可你老叔我一点儿也乐不起来,不为别的,就因为建国没回来,叔我心里难受。”

张富贵知道建国自从那次离别之后,已有将近十年没回来过了,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在哪儿,更不知道过的怎样?他看着张天佑脸上的忧愁,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富贵看着张天佑那疯儿子张建军一个人坐在一旁手里玩捏着泥巴,再看看张天佑脸上的愁苦,便毫不犹豫地说道:“天佑叔,我看不如今年年三十就去富贵家里过吧!这样也热闹些。”

张天佑略微抬抬头,看了看疯儿子张建军,对富贵说道:“这……这……这不合适吧!”

“叔,没什么不合适的,咱村里人这过年不就图个喜庆团圆嘛,也就多添俩副碗筷便是。”

“那怎么好意思呢!这都快过年了,叔也没啥可送你的。”

“天佑叔,瞧你说的,我这小辈还需要你送什么东西,再说了,等来年富贵把工程队组建起来之后,还需要老叔你多多帮忙管理才是哩,毕竟你老有声望,只盼着你老能帮衬着富贵,富贵也好轻松些才是哩。”

“好,好,好,只要你不怕叔给你添麻烦,那叔这把老骨头就豁出去帮衬着你便是了。”

“叔,也没你老说的那么严重,富贵只是想让你帮衬管理工程队,监督他们做工和发放他们的工钱就是,至于其他的劳力活可不敢让叔你干哩。”

“好,好,好,富贵你说怎么干,老叔我照办就是了。”

说完之后,张富贵搀扶着张天佑还有那疯儿子张建军一同往他家里赶,准备热热闹闹地过一个好年。

妇道人家李建梅一个人在做着家务活,忙赶着做菜准备一家人过一个热闹年,张有才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抽着旱烟,张少平和张少安这俩娃娃一大早就从张仁义家里回来,俩娃娃蹲坐在张有才身旁,不时闻到一股子旱烟味有些犯恶心,张有才知道疼孙子,便收起了旱烟袋。

没多久,张天佑还有那疯儿子张建军紧紧跟着富贵来到了家里,富贵的家里一下子热热闹闹起来,除了家里窄些挤了一点之外,浓浓的年意油然而生。

富贵刚回来便忙赶着帮衬着妇道人家李建梅一起做吃食,就唯独俩娃娃陪同着张天佑和张有才蹲坐在一旁嬉戏,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第三十章年新气象

富贵与媳妇儿李建梅俩忙里忙外的,这手脚麻利的,没一会儿功夫便做好了几个硬菜,漆黑的木桌上一下摆放着红烧肘子、糖醋排骨、爆炒猪肝、卤鸡蛋、麻婆豆腐、凉拌黄瓜、青椒肉丝、干煸土豆丝、三鲜汤、胡萝卜炖鸡、泡椒凤爪等等。

整间屋子里弥漫着这些个摆放在桌上的美食,张少平和张少安这俩个娃娃馋得直流着哈喇子水,就连张有才和张天佑这俩个老汉看了之后都不由地用手抹了抹嘴,毕竟这些个美食还是第一次摆放在自个的眼前,原来也就只是在梦中或者脑子里想到过。

这不光景越来越好了,年三十的菜也丰盛了些,富贵的家里一下子就充满了浓浓的年意。

香喷喷的大白米饭扑鼻而来,俩娃娃吵吵嚷嚷着要吃饭,富贵用手摸了摸俩娃娃的头,说道:“少平、少安,今儿个年三十吃饭可不笔平时,等爹把鞭炮放了之后,咱才可以动筷哩。”

俩孩子疑惑不解地追问道:“爹,为啥过年要放鞭炮哩,这前几年咱家过年也不曾放过鞭炮,怎么今年又要放呢?”

“是这,今年咱家日子过的红火,所以爹就买了鞭炮来放,前些年咱家里穷,能喂饱你俩小子也就不错了,再说了这过年放鞭炮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规矩可不能坏”,张富贵细心地说道。

俩娃娃听的是似懂非懂的,不过这对于俩娃娃来说也无关大体,倒是桌子上摆放的美食可把俩娃娃馋死了,虽说少平和少安这俩娃也过了几个年,可是就没有一次像这样有鸡有肉的,再加上平日里也难得吃上一回肉,所以有一种三年不知肉味的感觉,因此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美食,俩娃娃一直流淌着哈喇子水,淌得嘴边到处都是,不时用舌头舔着哈喇子水往肚里咽。

张富贵洗了洗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封鞭炮,再从父亲张有才手中拿过了火柴径直地往门外走去,本来这鞭炮放到自个家门口点燃炸了就好,可是他想到了家里还有一个疯子张建军,所以他为了不让鞭炮的响动声引起张建军的不适,便往泥坎子走了下去,看到离家远些的时候才划开火柴点燃鞭炮,鞭炮声在山间田野响彻天地,透露出一种喜庆,一种浓浓久别重逢的年意。

富贵看到鞭炮炸完之后便径直往家里奔,这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的坐着,站的站着,把桌子围得是水泄不通,寒风透过腐朽的门缝吹了进来,但是完全感觉不到一丝寒意,有的只有暖暖的亲情和浓浓的年味。

按照乡里的习俗,初一走亲访友,初二出嫁的女人回娘家或者祭财神,初三不扫地、不乞火、不汲水、足不出户………

可是大年三十刚过,正值初一走亲访友,原本是热热闹闹的才对,可是张富贵也不避讳,便发动了张家村全村老少,准备拉杆子造新砖窑。

这村里人就不乐意了,都吵吵嚷嚷地想要讨个说法,富贵毫不犹豫地从嘴里说道:“什么初一初二,你们还想不想把光景过好了,别看咱张家村今年家家户户都吃得起肉,可咱也没盖得起屋建得了房不是,我今儿个把话撂这儿了,想盖房造屋、想领工资的都他妈的跟我去造新砖窑,做一天算俩天工,你们有谁跟我去?”

张二壮听了之后有些犹豫:“富贵哥,起码得过完十五吧,十六开始干。”

“想过完十五啊!那你要过你就过吧!可别到时候家家户户都盖得了房建得了屋时,你过来跟我说我没有房没有屋什么的”,张富贵“哼”了一声,闷声闷气说道:“我今儿个把话撂这儿了,想盖房建屋的就跟我来,反正那砖窑有的是人来,不来的咱也不管,可就别到时候包里没钱在我这里哭鼻子埋怨。”富贵说完之后便扛上了锄头往砖窑走。

二壮听了之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乐意,毕竟这烧砖的师傅就是他老丈人刘老汉,凭什么要受张富贵的气,实在不行去其他地方也可以照样烧砖领工资,大壮年长二壮几岁,这人情事理心里都明白着哩,所以便劝了劝二壮,“二壮,你也别生气,你富贵哥有自己的想法,再说了,你富贵哥能干,没准今年真能带领着咱村里人盖房建屋哩。”

二壮没好气地道:“狗屁,哥,就你相信他,他之前说组建工程队不也还是那样一拖再拖吗?也没见工程队有什么动静,再说了二壮我也不是不明事理,可是今儿个才初一,这年都没过滋润就开始上工了,这是哪门子说法呀!”

“二壮,你也要多理解一下你富贵哥,我觉得今年你富贵哥真的能行哩,你就听我说的吧!你看看你现在都三个娃了,这娃娃还小倒没什么,可是等长大些的时候这没房怎么能行,你富贵哥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不说别的,你看你富贵哥自从搞砖窑之后,可没少操心,但是他领的工资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工资还比我兄弟俩的低二三十哩。”

二壮听了之后默不作声了,便跟着大壮从家里扛着钉耙和锄头出来,村里那些个没加入烧砖的人也零零散散地加入了进来,就只有那个以算命为生的张半仙自个儿回自个儿家里猫着,动也不想动。

没一会儿,那些人跟在富贵的后面来到了砖窑,富贵看着身边这些个扛着劳动工具的人,一声闷哼,脱下了身上的棉袄,抡起锄头就开始干活,跟在后面的那些人也跟着干了起来。

刚开始干的时候这一个二个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怨气,可是等砖窑造起来之后开始烧砖时又开始有了笑容,因为他们都知道只要这砖窑开始烧起来,那钱可就来得快着哩,再加上富贵之前对他们说的那句话:“只要好好干,一年干下来好歹也能成个千元户”,这句话一直在他们心里来回荡漾,心里那个美也就只有他们烧砖的自个儿心里清楚。

这之前没跟着烧砖的来造新砖窑之后便成了新砖窑的劳动力,原来富贵觉得这烧砖窑来钱是快,大伙儿都想往里进,可是这狼多肉少,再加上砖窑里的人都是村里人,又不好指定谁能进谁不能进,这样容易得罪人,为了既不得罪人也能让村里人找钱的法子,富贵便让他们自己选择来不来造新砖窑,来的都能成为砖窑的工人跟着领工资,不来的就算后面看到砖窑里的人领工资也没二话,谁让他脑子不聪明跟着来造新砖窑的,理就是这么一个理,就算说到天王老子那也是这样。

新砖窑差不多半个月的功夫就给造好了,这日子刚好十六,刘老汉点燃了第一把火,砖窑开始烧起来了,这烧出来的砖质地是响当当的,十里八乡还有县里的那些个盖房建屋的人都闻风而来,都排着队等着出砖哩。

村里那些没参加造新砖窑的一个个眼瞅着砖窑里红红火火地烧着砖窑,这砖一车一车地往外拉,那钞票刷刷的响,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收入竟然翻了翻。

砖窑里那些个之前领了工资的和现在才领了工资的看着手里的钱,脸上都洋洋得意起来,都庆幸着自个儿当初跟着来造新砖窑,不然哪会有手里这些张看起来喜人的钞票。

一个个领着工资之后从砖窑里下了工便往家里赶,不时用手摸了摸荷包里的钞票,生怕从荷包里滑落出去。

村里那些没参加造新砖窑的一个个看着他们领着工资的荷包撑得鼓鼓的,有的以为是一二十块,有的以为是二三十块,就没有人往大了讲。

其中有一个领了工资的从嘴里透露了一点消息,他说他领了七十多块,这可把那些个人气的是咬着牙直跺脚,一个个心生悔意,埋怨着自己当时为什么没能去跟着造新砖窑,可是再怎么埋怨也没什么用,就算是想找人说理也没地方说,毕竟当时张富贵是直截了当当着全村人说的,现在后悔了也没用,毕竟天下就没有后悔药可以买。

一直从初一躺在家里睡大觉的张半仙听到了风声之后,这心里那个疼呀!疼的就好像自己丢了几千块钱似的,那肠子更是悔青了一般,嘴里就说着真是悔不当初。

不过张半仙想了又想,觉得别人估摸着没地方说理,但是自个儿好歹曾经也多多少少帮过富贵家的忙,要不然他富贵能有那么好的日子,张半仙自己都在想算了半辈子的命就没准过,可是眼下富贵一家确实也应验了自己算的命,所以他便想着靠着这点屁大的事去找找富贵,走走后门,看看富贵能不能为他开小灶,让他也加入砖窑烧砖。

这不大晚上的,张半仙像做贼似地躲躲藏藏地来到张富贵家,富贵知道张半仙此行来的目的,不过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村的,也不好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便笑呵呵地接待了张半仙。

张富贵哼了一嗓子,“半仙,你来咱家是不是有什么事呀!”张半仙笑着说道:“富贵啊!你看咱村现在这光景是越来越好了,特别是咱那砖窑烧的更是那个旺呀!所以……所以我想………”

第三十一章 半仙算命

张富贵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半仙,如果你是因为这事来的话,那我没法子,毕竟这砖窑里的人够了,再者说富贵做事喜欢一碗水端平,可不能给你破了例,要不然以后我富贵说的话那不就没人听了嘛,你说对不。”

张半仙脸上冒着虚汗,连忙说道:“是,是,是,富贵说的是,那我也就不让你为难了,不过如果以后有这样的好事的话,你可一定多考虑考虑我才是哩,好歹我也帮你算过命不是。”

张富贵没好气说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算命的事儿,那次算命可花光了我爹张有才的全部积蓄,这都乡里乡亲的,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这进砖窑是真没办法,我富贵说话得一口唾沫一个钉,不然以后别人都还以为我说的是屁话。”

张半仙原本以为可以靠着这事走走后门进砖窑,想不到现在看来这个办法是行不通的了,这不他看到了少平和少安这俩个娃娃在帮衬着妇道人家李建梅在门外喂着小鸡,便想了一个法子,这别的本事没有,可这算命扯谎的本事在十里八乡还是头一个。

他慢步走到张少平和张少安身后,用手摸了摸俩娃娃的头,然后又瞅了瞅,他惊讶了起来,这一惊讶可没把妇道人家李建梅吓个半死。

张富贵急忙走到媳妇儿李建梅身旁,用质疑的眼神看着张半仙说道:“半仙,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这一惊一乍的,你吓到建梅了,难道你不知道吗?你要是没事儿就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可别再把我俩娃娃吓出好歹来。”

张半仙拉着张少平的小手笑着说道:“富贵啊!刚才我惊讶吓到了建梅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那也是因为我看到了少平的手相,所以才惊讶的。”

张半仙见富贵没骂自己,便继续说道:“富贵啊!你也知道半仙我别的不会,这算命看相那可是没得说的,适才我看到少平娃的手,我看出了些东西,所以才会失声惊讶的,你莫怪,听我给你细细道来。”

张富贵怒道:“好,我看你怎么说,如果你敢胡说八道,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张半仙向富贵鞠了鞠躬,便开始摆弄起了他的老本行忽悠人了。

富贵啊!刚才我看到少平娃手指的螺纹,竟然全是圆圈,也就是斗,这常言道:“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豆腐,五斗六斗开当铺,七斗八斗把官做,九斗十斗享清福。”少平这是十个斗,这往后肯定能当官享清福哩!

富贵也不是傻子,不过也多多少少听到很多老人时常在嘴边提起手指的螺纹这回事,便拉着少平的手瞧了起来。

张半仙站在一旁补充道:“这斗是圆圈,簸萁是条纹,少平双手的螺纹可都是圆圈哩。”

富贵看完了之后,确实发现少平手指的螺纹确实全部是圆圈,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半信半疑,难道少平这娃将来真能当官享清福?

张半仙紧接着说道:“对着哩,少平娃将来可是要干大事的哩,你不相信半仙我,难道还不相信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事儿吗?”

站在一旁的张少平有些疑惑,不知道父亲张富贵和张半仙嘴里说些什么,便追问道:“爹,你们说的到底是啥?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

张富贵不知道该和孩子怎么说,因为半仙站在自己身旁,如果自己和少平说了,那就是在承认半仙说的都是对的,如果那样的话,他又得欠半仙的人情,这乡里人最怕的就是欠这人情债,因此他对着少平嘀嘀咕咕地糊弄说道:“没,没啥,你快进屋做作业去,一会做完作业再去你仁义爷爷家睡,明儿个还要起早上学哩。”

少平比较听话懂事,张富贵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少平听到父亲张富贵说的话之后,麻溜的往屋走去,当半仙看到少平往屋里走去时,眼睛也只能干瞪着,心里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张富贵抬了抬头,看了看半仙,笑道:“半仙啊!富贵不知道这算命到底是咋回事,既然你说少平娃将来不简单,那我也相信,只不过这砖窑的人数确实够了,这回就当富贵欠你一次人情,等将来如果村里有好事儿,我一定想着你,你看行不。”

张半仙听了之后,知道自己再怎么纠缠下去也是于事无补,倒不如干脆答应富贵说的话,这样多多少少也能有些盼头,便连忙点头应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完之后便转身从富贵家走了出去。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张家村砖窑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红火,这不大半年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去了,张富贵眼瞅着砖窑的生意红红火火,估摸着可以去骑龙镇信用社和陈经理谈贷款的事儿,他让大壮将砖窑里近大半年除去工人工资所挣的钱算了一算,再让二壮将存折交给他,他打算先把前俩次在信用社里贷款的钱连本带息还给信用社,再向信用社贷更多的款子。

这天早晨,阴气森森。乌云密布,雷声滚滚。雷声过后,大雨倾盆,可就算是再大的雨也阻挡不了张富贵想去骑龙镇信用社找陈经理贷款的心,毕竟他一直盼着能够再重新拉起村里那支工程队,一来能解决村里更多人的生计,二来是可以更好更快地让张家村那些个破瓦房烂泥墙能变得焕然一新。

他让妇道人家李建梅给他找了一件雨衣和一顶草帽,其实这说好听些就是雨衣,说难听些其实就是塑料做成的一层薄薄的薄膜,他小心翼翼地将存折放到自个儿的衣兜里,顶风冒雨艰难地往骑龙镇里赶,一路上脚下的泥垢早已沾满了裤脚跟,脚底穿的松紧鞋被稀泥沾的沉重不堪,这每走一步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来到骑龙镇信用社以后,张富贵轻车熟路地走进了信用社陈经理的办公室,陈经理起先看着穿着雨衣戴着草帽的张富贵有些认不出来,富贵将雨衣和草帽脱下放到一旁,这才让陈经理把他给瞧清楚。

陈经理略微抬了抬头,对他笑着说道:“哎呦,这差点还没认出你来,原来是富贵啊!”富贵回笑说道:“陈经理,不好意思,今儿个雨大,我刚才走进来把你办公室弄湿了,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一会我让他们用拖把拖一下就得了,对了,听说你张家村的砖窑现在一天比一天烧的红火,是不是真的呀?”

张富贵从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存折递给了陈经理,笑着说道:“陈经理,富贵也不跟你绕弯子,咱乡里人心里实诚,这赚的钱存折上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一看便知,这次富贵来信用社有俩个目的,这一来是砖窑里收入不少,咱先把前俩次在信用社贷的款连本带息给还上,二来是希望陈经理能履行诺言贷更多的款给富贵,富贵保证接下来会赚的更多。”

陈经理接过存折,一看便知道富贵没说谎,便笑着说道:“富贵啊!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儿,肯定说到做到,一会儿我就让秘书拟定合同,从今往后你富贵需要多少钱就直接从信用社这流水,不过有一点我可得说清楚了,那就是必须搞出经济效益来,要不然这款就不能续上。”

“你放心,咱那砖窑烧的那么好你不也瞧见了吗?这组建工程队,那更是只赚不赔的买卖,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用不了几年,咱骑龙镇张家村工程队的招牌我就给竖起来。”

陈经理听张富贵一说,便将所有顾虑抛到脑后,“也对,现如今政策越来越好了,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既然你富贵想到了,那就大胆去做。”

张富贵听了之后心里乐呵呵的,笑着问道:“陈经理,刚才我在信用社门外看到摆放着许多水泥,那水泥到底用来干啥哩?”

“是这,信用社要造两层宿舍楼,那水泥便是为了造宿舍楼从邻县用大卡车拉来的,这刚拉来没几天,这就给下雨淋了一批,也怪他妈的县里工程队拖三拖四的,本来早该开始施工打地基了,可是却迟迟拖到现在。”

张富贵听了眼睛一亮,“陈经理,你这不是舍近求远吗?还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水泥,要是早知道有这好事,把建宿舍楼这项目让给咱,那这地基早就给你干的妥妥的了。”

“富贵啊,就只是听说你张家村砖烧的不错,也没听说你张家村能盖房建屋的本事呀!”

“陈经理,不是我富贵吹,虽然咱还没开始建房造屋,可咱村之前也拉了工程队,那技术活都巴适着哩,要不是没资金,这会儿来找咱盖房建屋的可都得排着队哩。”

陈经理听了之后,毫不犹豫地说道:“得了,富贵,如果你真能像你说的那样可以盖房建屋的话,那我这信用社的宿舍楼就交给你了,为了让你专款专用,这前两次贷款的钱先不让你还了,就拿给你买施工工具,你觉得怎么样?”

“可是刚才你不都说包给了县里的工程队了吗?你这改了主意能行吗?”富贵疑惑地追问道。

“怎么不能行,我说能行就能行,去他妈的县里工程队,白白让我损失那么多水泥,我不找他们要损失就算好的了。”

富贵听了之后,整个人开心地抑制不住自己内心激动的心情,连忙对着陈经理道谢。

第三十二章 计划生育(一)

富贵从信用社又贷了一笔款子,这笔款子不仅仅可以买施工工具,还可以买施工所需要的材料,更可以加大砖窑的生产投入。

富贵从信用社里出来,怀里装着来时从大壮那拿来的存折还有刚才在信用社签的贷款合同以及信用社宿舍楼修建合同,有了这些东西之后,富贵终于能带领着乡里人重组工程队,一起撸起袖子加油干。

这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的泥土味儿,骑龙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热热闹闹的,张富贵不时看到几辆白色车辆上安着的大喇叭喊着:“计划生育好,政府帮养老……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街道上有几个人妇女见车就破口大骂:“去他妈的,我生孩子还需要他计划,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儿。”

张富贵听了之后有些疑惑不解,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计划生育,这生育还能计划了?便拉了一个镇里人问,“喂,老哥,这大喇叭里说的计划生育是个啥呀?你能和我说说吗?”

那人没好气的回应说道:“这计划生育就是让你和你媳妇儿计划着生孩子,而且还不能多生,就只能生一个,这多生了得罚款,现在镇里许多生了一个或者三个孩子的妇女都全给拿去结扎或者放避孕环了。”

富贵听得是一知半解,摸了摸脑壳说道:“啥是结扎,啥又是避孕环呀?”那人回应说道:“咳,这结扎就好像是古代那些个太监一样,一旦被结扎之后,下辈子都不会再生育了,至于这避孕环,就只是一个环,只不过把这个环放进妇女的下面以后,那些个妇女就像不会下蛋的母鸡一样不会生孩子,除非把环取出来。”

“这年头还有敢做这种事儿的?就不怕得罪人吗?”富贵没好气地说道。

“咳,得罪谁呀?人家是县里派来的计划生育领导小组,谁敢阻拦,这被抓去罚款放避孕环的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自个儿憋在心里也就是了。”

张富贵听了之后觉得有些吓人,毕竟他长那么大还第一次听说有这门事儿,便急急忙忙往村里赶。

张富贵赶回村子里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伙召集起来,原原本本把他自己在骑龙镇里看到和知道的事儿一股脑说了出来。

村里人一个个听的害怕,特别是那些个怀孕四五个月的妇女就更加害怕了,都生怕被拉去结扎放避孕环,毕竟乡里人就认死理,女人这辈子要是不能为自己的丈夫生八九个娃娃,那还叫女人吗?这要是被结扎或者放避孕环了,那就跟不会下蛋的鸡没什么俩样,而且这生孩子又关那些人哪门子事了,这一个个越说越起劲,越起劲就越骂骂咧咧的。

富贵见村里人都闹开了,便大喊了几声制止吵闹,为了能安抚他们的心,富贵脸上的神态慢慢舒缓了开来,说道:“乡亲们都安静一会儿,富贵还有个天大的好事要告诉大伙儿,富贵今儿个去骑龙镇信用社又贷了一笔款子,这笔款可以够咱重建工程队了,咱可以用这笔款买施工工具还有施工所需要的那些个钢筋、水泥、沙石、木、电线等等。”

富贵这一说,乡里人所有的关注点全部都集中到了工程队的身上,之前加入工程队的那些人听了之后心里是乐呵呵的,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像砖窑里的那些工人一样可以领工资吃饭了。

富贵将买施工工具和施工所需要材料的款子交给了张天佑,由张天佑来带领工程队,再与张天佑协商组建好工程队之后,将信用社的宿舍楼这第一笔单交给了他,富贵再三嘱咐张天佑,这修建信用社宿舍楼就是他们工程队的第一个艰巨任务,干得漂亮了,这往后来找他们工程队的人会更多,干不好了往后这工程队恐怕也就那样了,张天佑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一切都亲力亲为,忙不过来的时候再告诉富贵让他帮帮忙。

没多久这建房造屋的施工设备全都买来了,张富贵率领工程队马不停蹄地从张家村用拖拉机拉着施工设备赶到骑龙镇,这刚到骑龙镇信用社便开始忙活着干起活来,张富贵把这些事交接给张天佑之后便忙赶着回张家村砖厂,准备协调砖窑的一切事宜。

这砖窑里烧出来的砖,敲起来铮铮响,整块烧透,不像其他砖瓦厂的芯子还是黑的,烧好的砖再由拖拉机拉到骑龙镇信用社。

张天佑接管了工程队之后联系了卖水泥的、卖沙石的、卖电线的、卖预制板的,反正只要是盖房建屋所需要的材料他都一一联系得妥妥的。

工程队里有泥瓦匠、木匠、钢筋工、还有二十来个帮工,这一支庞大的队伍齐涮涮地在张天佑的指挥下有序地进行信用社宿舍楼的施工。

房子造得特别快,都是天蒙蒙亮就上工,天不黑不收工,虽然这一个个的都累的浑身疲惫不堪,可都没有怨言,所有人下班之后累得瘫在床上躺着,就连晚上睡觉都扯着呼。

时间一晃俩个月过去了,信用社宿舍楼所有框架全部完成,开始抹面做地平水电和通水管,等红瓦白墙三层楼的雏形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时,整个骑龙镇都闹开了,从没见过如此洋气的房子,竟然还有阳台,阳台还是弧形的,楼道进去的地方,两根用石灰粉刷的雪白雪白的圆柱跟人民大会堂的门柱似的壮观。

只见这房子前后透亮,还有一间专门用来上厕所的卫生间,卫生间用白瓷块做出的蹲坑,用水往里一冲就全干净了,还有洗澡的地方,洗澡水也会跟着一起排走,有的人看了之后,觉得这种房子只有在大城市才有,陈经理看了之后,心里是乐呵呵的,觉得自个儿当初做了一个不错的决定,把造宿舍楼的差事交给富贵一点都没错。

这信用社宿舍楼成了张家村工程队的招牌,这过往的行人或者县里人看了之后都赞不绝口,都撒丫子地赶到张家村来找工程队去修建房屋,没多久闻风而来的人就更多了,这排着队让张家村工程队干活的人多不胜数,有的人宁愿排队缓三五个月不建房也要让张家村的工程队为自个儿修建房屋,这活接的是越来越多了,索性张家村那些个年轻后生也跟着工程队一起东走西奔起来,只要是能卖把子力气的都去了,这村里剩下的也就那些个老人妇女以及娃娃。

这天阴雨绵绵,村间小巷流淌着滴滴答答的雨水,狂风怒号,电闪雷鸣,县里派来的计划生育小组趁着大雨赶到了张家村,张家村那些个主事的男人都去工程队了,村里就只留下一些老弱和妇女,这不乏有怀孕三五个月的孕妇,还有五六个娃娃的妇道人家。

计划生育小组挨家挨户搜寻了起来,凡是看到家里娃娃多的人家或者已有三四个娃娃还怀有身孕的女人都一一抓上了车,这其中就包括张富贵的媳妇儿李建梅,李建梅虽然没怀孕,可已有俩个男娃,李建梅想解释自己是一胎生的俩个娃,可是这帮县里来的计划生育小组不问青红皂白,便将妇道人家也抓了去。

更可怜的是村里张云家媳妇儿龙小花怀有六个月的身孕依然淋着大雨被抓,龙小花为张云早些年生了一个女娃,可是乡里人总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思想让他继续一生再生,这不都有三个女娃了还想着要生个男娃,这不龙小花也身怀六甲六个月了,在龙小花被抓时,那三个女孩,都跪在门口,用仿佛事先编好的词儿,一把鼻涕一把泪水,齐声哭喊着:好心的大爷大叔、大娘大婶子、大哥大姐姐们……饶了俺娘吧……俺娘有严重的风湿性心脏病……一做人流……非死不可……俺娘一死,俺们就成了没娘的孩子啦……

可是那些个计划生育小组又怎会听这些,都铁石心肠一般想要完成这一光荣的特殊使命。

张少平和张少安俩娃娃见母亲李建梅被抓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去工程队找父亲张富贵,俩娃娃顶风冒雨不停地奔跑着,身上穿的衣服不一会儿就被雨水湿透了,宽脚跟在奔跑的过程中沾满了泥垢,俩娃娃跑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知道跑了有多久,俩娃娃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工程队,找到了父亲张富贵,张富贵见少平、少安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滴,急忙问道:“少平、少安,你俩咋来了?”

张少安没张少平懂事,这一见到张富贵就哭个不停,张少平气喘吁吁地回应张富贵说道:“爹……你快……快……快去县里……妈被抓走了……”

张富贵疑惑不解地追问道:“少平,你说清楚,你妈被谁抓走了?”

“被……被……被县里来的那帮计划生育小组给抓走了,而且不光是妈,还有小龙阿姨也被抓了,反正村里好多阿姨都被抓了。”

站在不远处的张云听到了之后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嘴里破口大骂道:“去他妈的县里计划生育小组,要是敢让小花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我就算不要命也要杀他全家。”

第三十三章 计划生育((二)

这村里那些个工人听到了之后都纷纷着急起来,就连富贵也有些坐立不安,一下子这些个工程队的工人眼里散发着怒气,都急急忙忙地抄上家伙事开着拖拉机往县里赶。

不管怎么说富贵也是一村之长,为了不让村里人去县里闹出个好歹来,他也跟着去了,毕竟他媳妇儿李建梅也被抓了,他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想去县里讨个说法。

没多久,张家村这一大帮子人坐在拖拉机上来到了县计生办,都吵吵嚷嚷着要见自个儿的女人,这计生办主任刘猛看着计生办楼下被围得上水泄不通,生怕闹出个好歹来也不好交代,便向县委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此时县委书记王伟良正好坐在办公室里忙着办公,这一听到办公室里的电话响起便接通起来。

“喂,你好,我是县委书记王伟良,请问你是?”

“喂,是县委王书记吗?我是计生办主任刘猛,我想和你汇报一下情况。”

“你说,我听着。”

“张家村的一伙人现在就在我计生办的楼下闹事,他们把计生办围的是水泄不通,他们手里还有锄头、铲子、锤子之类的东西,你快些来,我怕晚了他们就冲上来打人了。”

“你别着急,我这就马上过来,在我到来之前不允许你乱做主张。”

王伟良挂断电话之后急急忙忙叫来了秘书陈子昂,“子昂,快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计生办。”

“王书记,计生办怎么啦?”

“来不及和你说了,你收拾一下我们得赶紧过去就是。”

陈子昂“嗯”了一声收拾了东西紧紧跟随着王伟良的步伐往计生办大楼赶,这一路上急急忙忙地,生怕计生办那头给闹大。

张家村的村民在计生办大楼下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张富贵站在一旁十分焦急,毕竟他自个儿的女人建梅还在计生办里面。

计生办大楼底下是沸沸扬扬,越吵越激烈,场面有些控制不住,此时,县委书记王伟良以及秘书陈子昂赶到了现场。

这张家村的村民也是见过县委王书记的,这一个个看到王书记以后就不嚷嚷了,就都围着王书记诉苦,王书记严肃地说道:“乡亲们,你们有什么事儿都跟我说,可千万别在计生办大楼下闹事,我会为你们做主的。”

张富贵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哭诉着对王伟良说道:“王叔,你可得为我们张家村的村民做主呀!这计生办里那些个畜生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建梅也被抓进去了,咱家情况王叔你是知道,建梅就生过一胎,压根就没有超生。”

王伟良平息了众怒,对富贵说道:“富贵啊!你家里情况我还是知道的,如果真的是计生办乱抓人,那我肯定会给大伙儿一个交代的,不过大伙儿一定得明白一点,那就是实行计划生育那是好事儿,大伙儿想想如果这每家每户都为了重男轻女只生男娃,那以后那些男娃长大了岂不是都要打光棍,还有一点就是娃娃多了家里的负担也重,长远考虑这计划生育终归还是好的。”

站在人群里的一人说道:“好个狗屁,这自个儿生的娃娃自个儿养,就算咱自个儿不吃也能养活,再说了这几年光景过好了也能养,凭什么不能生?”

王伟良解释道:“我给大伙儿打个比方,大伙儿也就明白了,这眼下咱日子是好过些了,家家户户也都养起了猪喂起了鸡,如果说每家每户这猪喂的多了,那拿去市场卖能卖得了好价钱吗?我想不会,我觉得只有大伙儿响应支持国家的好政策,这才能看的长远,试想一下这往后人口多了,那找工作都是问题,所以咱可不能光图自个儿的痛快,不顾娃娃将来。”

乡里人就只认死理,不管怎么说怎么解释都觉得还是多子多福好,不过说了一通之后众怒也平息了不少,王伟良在计生办大楼下大喊着:“刘主任,可以把门打开了,我上楼来谈。”

没一会儿,计生办大门打开了,王伟良为了能够稳住乡亲们,叫了张家村俩个代表尾随他一起走进计生办,这俩个代表就是张富贵和张天佑,他们俩在张家村也是颇有声望的,这大伙儿都信任他俩。

计生办刘猛刘主任一看到县委王书记立马就从办公室沙发上站了起来,点头哈腰地给王书记让坐,王伟良只是挥了挥手,说道:“我看我就站着吧!我可坐不下来。”

计生办主任刘猛被吓的有些六神无主,额头上冒着虚汗,王伟良追问道:“刘主任,你好歹也是一个领导,这做事一定要考虑方式方法,可不能一意孤行,就今儿个事你看看怎么解决吧!”

“那王书记的意思是?”刘猛支支吾吾地说道。

“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按章办事,按规矩办事,这计划生育刚刚开始没多久,这乡亲们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埋怨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们做事一定得注意方式方法,可不能做土匪的行径。”

王伟良指了指站在身边的张富贵,继续对刘猛说道:“他就是张家村的村长张富贵,听说这次你们计生办小组的人趁着大雨去张家村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抓一通,就连张富贵的媳妇儿李建梅也抓了来,这张富贵的家里情况我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这李建梅就只生过一胎,只不过生的是双胞胎,你们为什么没搞清楚就乱抓人,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计生办主任刘猛被吓得手脚无处安放,嘴里支吾着说道:“王书记,这具体的事儿我真的不知道,这事儿都是计划生育小组的组长石晓辉做的,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不知道,你堂堂一个计生办主任你居然给我说你不知道,这手底下的人办事不都是你指挥协调的吗?你又怎么会不知道?”

“王书记,可这事我确实不知呀!这每次开会我就和他们说搞计划生育一定要注意方式方法,可是他们开会的时候是一套,做的时候又是另一套,这也不能怪我啊!”

“刘主任,你好歹也是一个人民的公仆,你把推责任全部推到手下人身上,你觉得合适吗?再说了手底下做什么事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知情吗?今儿个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但是你要给张家村的村里人一个交代。”

计生办主任刘猛被王伟良说了一通之后整个人吓傻了,便让下属把抓来做结扎手术或者上避孕环的人都放了。

张富贵和张天佑站在一旁由始至终都只是瞧着,并没有说话,毕竟这是计生办主任的办公室,他们俩说话没底气,倒不如让县委王书记来处理,自己站在一旁等个结果就行。

没一会儿,从张家村抓的那些个妇女全部从计生办走了出来,站在门外的村民一个个看着里面走出来的媳妇儿或者亲人都高高兴兴的,嘴里乐得没边了,互相嘘寒问暖着。

事情解决了之后,王伟良单独会见了张富贵,让他带领乡亲们在致富的同时也要把思想觉悟提上去,富贵听明白了之后,向王伟良道了别和张天佑从计生办主任办公室走了出来,跟随着村民一起坐上拖拉机往村里赶。

回到家之后,富贵和媳妇儿说了说自个儿的想法,“建梅啊,咱现在有少平和少安俩娃了,这不现在开始实行计划生育,我又是张家村的村长,所以得带个头,要不然村里人谁家愿意去计生办做结扎手术或者上避孕环,你若觉得富贵说的对就去结扎吧!”

妇道人家李建梅知道富贵心里苦,这又忙着村里人把光景过好又操持着家里,所以也就咬了咬牙,说道:“富贵,俺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道什么,但是既然俺嫁给你了,俺这辈子就对你好,你心里难受俺知道,既然你都开口说了,那俺也就答应你就是。”

富贵听了媳妇儿李建梅说了之后,感动地一把抱住了建梅,嘴里呜咽地说道:“建梅,富贵让你为难了,让你受苦了。”

李建梅摇了摇头,“不,不,不,一点都不苦,俺自从嫁给你之后,你有什么好吃的、用的都想着俺,俺心里高兴,俺只盼着能为你分忧解难,让你心里也好受些。”

张富贵和李建梅这俩口子说着说着就哭了,俩个人互相抱着哭泣,哭过了一会儿,妇道人家李建梅倒了一盆洗脚水为富贵洗净了脚趾上沾满的灰尘和泥垢。

静悄悄的夜晚听不到任何声音,张富贵和媳妇儿李建梅静静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屋顶,他将自己的头依靠在妇道人家李建梅的怀里。

不过,也只有媳妇儿的怀里,才能使他凄苦的心情得到片刻的温热和宁静。一天的劳累和痛苦之后,他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把脸埋进妻子的怀中,接受她亲切的爱抚和安慰。她的两只结实的母乳常常沾满他的泪水。

感情丰富的男人,在这样的时候,他对家人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其中包含对媳妇、父亲、俩个娃娃的多重感情。温暖的女人怀里,对于男人来说,永远就像港湾对于远航的船、襁褓对于婴儿一般重要。这怀抱像大地一样宽阔而深厚,抚慰着男儿们创伤的心灵,给他温暖、快乐和重新投入风暴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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