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成长记之芙蓉帐寒难度春宵 - xp1024.com
《芙蓉成长记之芙蓉帐寒难度春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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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疑虑重重

朵朵白云在碧水中悠悠飘荡,两岸俏皮的绿柳在春风的撩拨下,大胆调戏起湖面上的蓝天白云。春草绵绵,柔软得像婴儿的毛发,一个四五岁的锦衣男童赤着白玉般的嫩足,在草地里爬滚打,快乐得就像一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

不远处,一个叼着草的白衣少女懒洋洋地倒在浅草丛中,暖暖的阳光将她美丽绝伦的脸部轮廓镀上一层金光,远观高贵,近看慵懒。少女呼吸着带着绿草特有的清香的空气闭目养神,弯起娇艳的嘴角,弧度甜美,享受着嫩草的轻拂,痒痒的却极其舒服。

不知不觉中,清凉的青草气息开始变得灼热,在娇颜上跳舞的嫩草开始散发出炙热的体温。异常的变化惊醒假寐中的绝美少女,睁开迷蒙的杏眼,娇躯微僵,不着痕迹地借着起身后退到安全位置。

来人并不想轻易错过这一亲芳泽的良机,伸出猿臂攫住少女圆润的双肩,俊脸俯下一尺,再低下一寸,又靠近一厘,近了,真的近了。挣脱不出铁掌,少女绝望地闭上水眸,全身随着剧烈的心跳轻颤。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刹那功夫,也许已经是一个时辰了,没受到想象中的遭遇,少女忐忑地睁开明眸,对上那双溢满笑意的邪美的漆黑瞳仁,心漏跳了一拍。

少女迅速垂下扇子般的密长睫毛,掩盖住一时的心慌意乱,跺脚嗔怪道:“野味呢?两手空空还敢回来?”

“娘子之命,为夫怎敢不从?打了两只野兔,被你那个宝贝堂弟要走了。”男子打趣道。

少女白了他一眼,看向湖边的正为一对灰色肥兔子疗伤的小男孩,准备走过去。被身侧的男子一拉,一不留神倒入宽厚结实的怀中,尖秀的下巴被轻佻地抬起,俊脸俯下一尺,再低下一寸,又靠近一厘,近了,这次真的近了。然而这少女没有闭上眼睛,却是牢牢地盯住对方略厚的嘴唇,心里暗暗起誓:“这只色猪若敢吻上来,本姑娘非咬烂它的‘门腔’不可!”

男子仿佛看穿了少女的心思,迟迟未攻,只是痴痴地看着心上人。他的目光火辣,所到之处,无不灼烧到少女的粉颊。少女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想甩开他的钳制,却被他就势抱个满怀。好紧,紧得难以呼吸,少女顾不上反抗,紧张地望向湖边的弟弟,还好小家伙正专心救治野兔,没发现自家堂姐又被坏人劫持了。

感到怀中佳人急促的呼吸,男子松松手臂但仍未“松绑”,少女趁机挣扎,只是还是失败了。修长而略带糙的指腹轻抚少女娇艳欲滴的菱唇, 却在惨遭玉齿蹂躏之前机敏撤离。少女恨恨地瞪着他,愤怒地想:“才见过几次面呀,为什么自己的心思总能被他看透?难道我遇到了‘克星’不成?”

“在想什么?”男子轻弹神游太虚中的少女光洁的额头。

“没什么,该回去了。”少女无打采道。

“如此良辰美景,刚出来就回去,岂不是太煞风景了?难得”见少女恹恹的表情,男子叹口气改口自嘲道,“得,回去就回去,这叫妇唱夫随”

三人两兔别别扭扭地走到离丞相府最后一个拐弯处,少女转身瞪了还欲跟随的男子一眼,男子识相道:“好,好,好,我不跟了还不行吗?”说着还真的掉头离去。

少女拉着堂弟走向自家大门,忽闻一声清亮的“玉芙蓉”,心里一惊,暗自祈祷老天马上让那个无赖消失。

可惜天不遂人愿,瞬间一股强风袭来,成千上万的花瓣飘落下来,粉红色的桃花花瓣在空中飘荡翻转,绕着少女翩翩起舞,最后纷纷落到石榴裙下,呈现七个大字:“人面桃花相映红”。

少女轻舞水袖,拂散地上的花瓣诗句,拉起堂弟愤然进府,留下四个瞠目结舌的门童及嚣张大笑的始作俑者。

小意青一边要看牢两只肥野兔,一边还要吃力地小跑跟着堂姐,气喘吁吁道:“姐姐,姐姐,你慢点呀,我跟不上了。。。”

少女放缓步伐,小家伙鬼头鬼脑地凑近少女,求证道:“姐姐,那个人是不是喜欢你啊?”

“你个小屁孩胡说八道什么!小心我揍你。”少女抡起拳头威胁弟弟。

小家伙不服气道:“我不是小屁孩,别以为我不懂,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你懂什么呀?”少女好笑地看着得意的弟弟。

“我就知道,男孩子送女孩子花就说明他喜欢她。”人小鬼大地肯定道。

“这些是谁教你的?”少女拿出姐姐的威严询问道。

小意青搔搔小脑袋吞吞吐吐道:“是、是、是那个李文兵告诉我的。”

少女困惑道:“你不是跟他不对盘吗?什么时候背着我跟他来往了?”

小家伙不好意思道:“就是他把‘大灰’、‘小灰’送给我那会,他告诉我说待会儿要送花给你,因为他喜欢你。”

“好你个李文兵,居然敢来污染本小姐纯洁无暇的弟弟,这笔账迟早要跟你算。”少女咬牙切齿。

用过午膳,少女斜倚在栏杆上,发起了呆。

“小姐,小姐!”丫鬟琼儿一迭声地唤着自家主子。

“什么事?”少女回过神来。

琼儿关心道:“小姐,近日来您经常发呆,神恍惚,您、您有心事吗?”

少女摇头:“放心吧,我没事。”

“真的没事?”琼儿有些不相信。

少女拍拍琼儿的手背肯定道:“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

琼儿帮少女扶正松落的紫玉簪,正色道:“没事就好,可是为什么您最近变得安静起来,这不像您哪!”

少女微笑道:“傻丫头,那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嘛,人长大了当然不会再像小时候般顽皮嬉闹了嘛。”

琼儿疑惑道:“可是,不久前您还是嘻嘻哈哈的子,怎么说变就变了。人会在短短几天内长大吗?”

少女一愣,自言自语道:“是啊,我好像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为什么呢?”

突然心情浮躁起来,少女对琼儿道:“我想出去走走。”

琼儿奇怪道:“可是您午膳前刚从外面回来啊”话未及说完,哪里还有主子的影子。

清明节的午后,晴空万里,一碧如洗,走在拥挤热闹的大街上也不会觉得憋闷。少女漫无目的地走着,潜意识牵引着她来到了那片神秘的梧桐林。

徘徊在葱郁依旧的梧桐林,纤纤玉手抚上笔直光滑的灰绿色梧桐树枝,缓缓绕着圈走。思绪飞回到三年多前的某日,这片梧桐树的主人向她辞行,当时她也是一个人绕着那个曾经习武数载的小树林徘徊半日。

天色逐渐黯淡,林中传来脚踩梧桐落叶的沙沙声,少女隐身树后,静观来人。

怎会是她?少女认识此人,这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此时她眉目含春,面色绯红,比之前见到的桃花还要红艳。犹豫再三,少女忍下叫唤她的欲望,目送女子离去。

怎会是她?今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她为何此时出现在此地?她脸上的春色是为哪般?方才她遇到了谁?

回想起当日提及这茶楼主人时候,这位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曾经流露出不同寻常的娇羞,当时还以为她只是偷偷爱慕他,今日看来这事不寻常,至少绝不是单方面的暗恋。可是他可能吗?但是如果他不愿理睬她,她又怎么能接近得了他呢?

他绝不是贪恋儿女之情的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昔日的良师益友,她不愿怀疑他,可是她又忍不住去想那位女子的家势对他这样一个不得宠的皇子,是多么有利:柳宛如的父亲是当朝大学士,学富五车,是当朝文学泰斗,受人景仰,又桃李满天下。得到柳大学士的支持,也就意味着收编了文坛及拉拢了大学士其他进得庙堂的门生了。

这一石三鸟之计高明,却也下作,他会吗?突然想起一句话:“种得梧桐引凤凰”。偌大一片梧桐林,不知会笼络到多少凤凰呀。少女一路胡思乱想,回府用过晚膳,早早上床安寝,一夜无话。

睡得早却起得晚,日上三竿,少女被丫鬟琼儿拉下床,神色萎靡,哈欠连连,昨夜其实是个不眠夜。明明什么事好似都还未发生,是她杞人忧天了吗?希望是。然而,有些事情的发生是偶然的,有些事情的发生却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青儿、另一个未曾谋面的表哥、睿儿小师父,将来究竟谁是王,谁是寇呢?剪不断,理还乱。

将略显苍白的玉颜没入凉水中,拭净,上面,轻轻拍打,又是一个光彩夺目的少女,年轻就是资本。

好几天没向长辈们请安了,少女匆匆用过早膳,先向祖父母的临水阁走去。

祖父照例是上朝去了,祖母正在喂鸟。那是一只黄绿主色的雄鹦鹉,蓝白色的小嘴,头背是黄毛,腹部是绿毛,尾巴末梢略带蓝色。肌发达强健,站姿端正优美。本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很有型,全被头顶那簇异常鲜亮的绿毛给破坏了整体形象,像是顶了个绿帽子。

看到这个头戴“绿帽子”还一脸神气的家伙,少女越看越可爱。祖母见孙女喜欢,慷慨道:“这是你爹送给我解闷的,可会聊天拉,芙蓉若是喜欢它,拿去养着玩吧。”

少女收起笑容,不好直说自己只是因为“绿帽子”而笑,并不是喜欢养这类小动物,笑着推说道:“既然是爹爹孝敬您的,孙女怎能带走呢?还是让它陪祖母聊天吧。”

一听聊天二字,祖母皱眉摇头道:“就是它太会聊了,整天啰嗦个不停,再不送走,你祖父非把它扔出去不可。既然你喜欢,就尽管拿走吧。”

话到这份上,少女只好点头应承。只是她不明白,这只祖母口中的啰嗦的家伙,见了自己后怎么一声不吭,只呆呆看着她。

少女陪祖母聊了一会,带着鹦鹉离开了。那鹦鹉一靠近芙蓉,就开始兴奋起来,起初还老老实实待在鸟架上,渐渐地开始大胆靠上来了。原来是只色鸟,芙蓉唾弃道:“呸,又是一只李文兵。”

这下坏事了,那只色鸟竟学起舌来:“李文兵,李文兵,李文兵”把少女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鹦鹉的哑在哪里,只好匆匆回自己的留仙阁。

那只鹦鹉不止色,还花呢,见了琼儿就把芙蓉给抛弃了。琼儿虽不及芙蓉美貌,但也是个清秀小佳人,更重要的是琼儿比芙蓉温柔多了,鹦鹉毅然选择了琼儿。

琼儿一向娇憨单纯,看不出鹦鹉的真本色,只当是只可爱的小鸟,抚着亮绿的“绿帽子”问芙蓉:“小姐,这只鹦鹉好可爱哦,它有名字吗?”

芙蓉撇撇嘴,诅咒道:“它呀,就叫‘戴绿帽的家伙’。”

琼儿不及反应,小色鸟学会了新词,拍着翅膀欢快喊道:“‘戴绿帽的家伙’,‘戴绿帽的家伙’,‘戴绿帽的家伙’”

虽然这词不雅,但总比老叫着“李文兵”强多了吧,芙蓉懒得再理这只色鸟了。

第二章 山下的老虎

自从那只小色鸟到来后,留仙阁的气氛欢快了不少,琼儿及其他两个小丫头都对它青睐有加,小色鸟俨然成了二等主子,过上了众星捧月般的生活。看在它娱乐了三个丫头的份上,芙蓉打消了送走它的念头。

果然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自清明节已是三日了,也下了三天的雨,虽说只是微风细雨,但总是不如晴天来得出入自由。在屋里闲了三天,对喜自由的芙蓉来说,简直是受罪。这日午后,风停雨歇,芙蓉看看天空,万里无云,想必不会再下了吧,总算可以出去走走了。

雨后的空气湿润而清新,芙蓉做一个深呼吸,微带泥土香的清凉空气沁人心扉,心旷神怡。好景不长,天有不测风云,和风伴着细雨,打横着飘过来,雨丝细如牛毛,落在衣衫上只是微微潮湿而已。雨中漫步,别有一番滋味。

一个从容而悠闲地缓步于微雨中的美丽少女,在一群手忙脚乱收拾刚摆开的货摊的小贩们和狼狈赶路的行人中,是一道怎样的迷人风景,各位看官自行想象去吧。

雨再小终究还是雨,渐渐的芙蓉的刘海被润湿,贴在前额,该找个地方避避雨了。这朵含露的芙蓉花走进一家古朴典雅的客栈,客栈门口早已熙熙攘攘,想是多是为避雨而来的路人吧。叫上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少女品茶,旁人品少女。

不一会儿,来了一群有趣的人,转移了聚集在少女身上的灼热视线。

率先进来的是一个衣着朴素但难掩风度的俊美公子,他温文如玉却不失英气,该是个文武全才吧。芙蓉对他多看了几眼,不止为他的夺目风采,更为那眉眼间的似曾相识。

在众多欣赏的目光中,那公子一眼便注意到了容貌出众的品茶少女,对上她清澈的目光,点头温和一笑,少女微微点头回笑。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见如故。

此时后边鱼贯而入六个年轻姑娘,年龄大约在十四到十八之间,虽无十分容貌,但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六人不约而同的盯住芙蓉,面露防备,看来是和那位公子一伙的。

几人刚入座,外边传来一阵马车声,交杂着几声娇斥声,好像是催着赶路。

不多时,进来一位红衣少女,十五六的光景,面如春花,体态窈窕,只是一脸娇蛮,让人望而生畏。她身后紧随几位贴身护卫,虎背熊腰,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

先前那位温文而雅的布衣俊美公子,见了她皱眉道:“慕容小姐,你这一路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红衣少女半是撒娇,半是威胁道:“天涯海角,水枯石烂,直到你娶我为止。”

那布衣公子无奈道:“慕容小姐,在下身有婚约,恕难从命,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令堂另严想必非常担心你。再说你一个姑娘家,这么风风火火的跟着我,闹得满城风雨,对你的闺誉实在不妥。”

红衣少女娇蛮道:“你若娶了我,谣言不攻自破。”

布衣公子无可奈何,低头饮茶。

红衣少女见他不予理睬她,跑到他跟前,挤掉坐的离布衣公子最近的那位姑娘,一屁股坐下, 拉着人家的手撒娇道:“你不理我啦?你能让她们跟,为什么不能让我跟,这不公平。”

布衣公子抽回手,叹气道:“慕容小姐,她们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孤身弱女子,在下只是暂时保护她们,待为她们觅得好归宿,自然会送走她们。”

红衣少女歪头考虑片刻,忽然惊喜道:“那我让我的护卫们离开,不也就成了孤身弱女子了吗?”

布衣公子隐忍道;“慕容姑娘,你这是无理取闹。”

红衣少女刁蛮脾气上来了,挥动手中的三尺软鞭,对着雕花桃木桌就是一鞭,留下一道不浅的鞭痕。看得客栈掌柜的眉头打结,却不敢冒然上前讲理。

客栈内不少人开始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刁蛮任的红衣少女,她身后一个最年长的护卫上前轻声劝阻道:“大小姐,这是京城,您该收敛些,别给老爷惹麻烦。”

那少女本就在气头上,听下人的“吃里爬外”的言词,对着那护卫就是一鞭,骂道:“狗东西,连你也敢来指责我的不是,吃了豹子胆了。”

那护卫不敢躲,亦不敢还嘴,生生挨了一鞭。

布衣公子见她如此作践奴仆,严厉道:“慕容小姐,另尊慕容大侠,德高望重,若见到你如此行径,恐怕挨鞭子的该是你了。依你的所作所为,就算梅某没有婚约,也万万不敢高攀。”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红衣少女做梦都想不到平时温文有礼的他,今日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伤她面子的话来。心火上窜,尖声道:“梅笑天,本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不识抬举。”

本来一直看戏的芙蓉一听“梅笑天”三个字,惊的呛到茶水,捶咳嗽起来。

那红衣少女本是心火难消,又不敢对心上人发难,这回正好将怒气发泄到无辜的芙蓉身上。 抡起鞭子对芙蓉抽去,芙蓉空手夺鞭,反手对着红衣少女就是一鞭。红衣少女尖叫着:“给我教训这个臭丫头,给我狠狠地打。”她的四个护卫团团围住芙蓉,正待动手。

梅笑天闪到芙蓉身前,意图很明显,是要保护她。红衣少女更是激愤不已,喊道:“梅笑天,你没看见她抽我吗?你居然还护着她,你太过分了!”

梅笑天严肃道:“在下看得很清楚,是你先动手要打这位姑娘,如若不是她会功夫,恐怕被抽鞭子的就是这位无辜的姑娘了。”

红衣少女有些抓狂,对着手下们怒喊:“给我打,给我狠狠教训这个小贱人……”

话未喊完,芙蓉赏她两巴掌,怒道:“贱人骂谁?”

那红衣少女先是一愣,显然从来没被人抽过耳光,紧接着揭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啊…啊……啊……还等什么,还不快给我上,打死这个贱货。”

那四个护卫深知不是梅笑天的对手,可是这样的情景下,不得不动手了,当然很快被梅笑天制住了。红衣少女见手下们被趴下,疯了一般冲上来,梅笑天立马点了她的昏,对之前挨鞭的那个护卫吩咐道:“在下点了她昏,麻烦阁下带她回山庄吧。”

那护卫对梅笑天供手道:“多谢梅少侠手下留情,方才多有得罪了,后会有期。”

等他们走后,梅笑天掏出一锭银子交给客栈掌柜的,说是赔偿桃木桌的损失。那掌柜的千恩万谢的接过,说太多了,要找回。梅笑天摆手道:“不必找了,我等待会还要留宿,劳烦你整理出四间上房。”

转而又对芙蓉作揖道:“姑娘受惊了。”

芙蓉虚扶起他,客气道:“公子不必多理,这事跟公子不相干。”

梅笑天歉然道:“虽不是在下冒犯了姑娘,但那位慕容小姐确是梅某引来的,这才牵连到了姑娘。”

芙蓉见他没认出自己,暗自庆幸湿刘海遮住了眉尖的朱砂痣,不然难保不会被认出,他来京城的目的,她是明白的,可是一时间实在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拖一日是一日了。想到这里芙蓉浅笑道:“公子不必介怀,小女子没事,倒是公子的麻烦还不一定到此为止呢,那位慕容小姐看来不会善罢甘休的。公子怎会招惹到这样的刁钻大小姐呢?”

梅笑天苦恼道:“说起来,这麻烦还是梅某自己找来的。”

“哦?此话怎讲?”

“梅某略通医术,一日途经姑苏,看到到处贴着求医告示,说是慕容夫人得了怪病,命在垂危。梅某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上山庄一试。”

“结果被慕容大小姐看上了,要以身相许?”芙蓉接口问道。

梅笑天不好意思道:“差不多就是如此,只是慕容前辈是通情达理之人,在听闻我已有未婚妻后,便劝女儿打消念头。没想到那慕容小姐不但不罢休,居然瞒着父母偷偷跟了出来。”

“原来如此,哦对了公子,这几位姑娘是您的姐妹吗?”芙蓉趁机打探道。

梅笑天摇头道:“非也,这几位姑娘都是苦命之人,孤苦无依受人欺凌,在下一路上因机缘巧合救了她们。只是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她们唯恐梅某走后再遭人欺负,便求在下好人做到底。”

“她们是不是也曾向那位慕容小姐一般,要以身相许啊?”

梅笑天奇怪道:“姑娘当时并不曾在场,如何得知?”

芙蓉暗笑这个呆子,人家还不是看上他了才说要以身相许,若是换了个老头儿,她们躲还来不及呢。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取笑道:“这些姑娘长得都不错呀,都娶了来不是更好,这等齐人之福可不是人人都能享的哟。”

梅笑天急忙摇头道:“姑娘快别消遣梅某,在下是有婚约的。”

听他口口声声婚约婚约的,看来不可能是来退婚的,这可如何是好呢?芙蓉一时无言以对,等雨停了,匆匆告辞离去。

芙蓉走后,梅笑天吩咐众女道:“还是像往常一般两人一个厢房,好互相有个照应,到晚膳时间在下会吩咐小二送饭菜过去。旅途劳顿,诸位姑娘好好休息,梅某定会为你们找户好人安身的。”

众女听他如是说,异口同声道:“不要啊,恩公,奴家要留下报答恩公。”

梅笑天温和道:“救下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诸位姑娘不必耿耿于怀,梅某乃江湖中人,行踪漂泊不定,你们跟着在下不过是多受罪罢了。”

一位大胆些的绿衣姑娘趁机表白道:“奴家不怕苦,只盼能常伴恩公左右,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另一位青衣姑娘顺着说道:“是啊,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奴家甘为奴仆伺候恩公。”

像是约好似的,另四个姑娘齐声道;“愿为奴仆,伺候恩公!”

梅笑天婉拒道:“在下习惯独来独往,带着你们多有不便,姑娘们放心,梅某一定会帮你们找到好归宿的。”

“恩公------”众女带着乞求的目光望着梅笑天

梅笑天摆手道:“你们不必多说了,梅某心意已绝,不必再议,早些休息吧。”说罢逃命似的转身离去。

到了门外喘出口大气,梅笑天心下乃道:“阿爹送我独自下山时千叮咛万嘱咐说‘山下的女人像老虎,要多加防备才是’。现在看来老虎倒还不至于,不过,更像山上的兔丝花,既要摆脱她们的纠缠,又不能伤害她们。轻不得重不得,真是麻烦呢,比老虎更可怕。不知道现在的芙蓉是不是也这样难缠呢?”

话说芙蓉回府后考虑着是不是该把梅笑天来京城的事告知长辈们,彼此商量个对策通个气,免得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一时措手不及。后来由于鸵鸟心理作怪,觉得还是先拖两天再说。

既然他没有认出她,也许她可以先以其他身份接近他,或许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芙蓉坐到菱花铜镜前,审视自己的容颜,七年前的小女娃和现在的自己的模样确实有很大的变化,难怪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呢。可是古话少了一句,其实“男大十九变”呢,当年的躲在阿爹背后偷看她的小白兔,摇身一变成了被众女倾慕的翩翩少年。

虽然他比她大了三岁,但其实内心深处她把他当成了弟弟,因此如今的他就算再变,看在她眼里,仍旧是当年那只可爱的小白兔。就好比孩子到老,在父母眼里也终究是个孩子。

琼儿的易容术无可挑剔,可是芙蓉不喜欢易容材料堵塞毛孔,只好拿起玉梳,拨出更多刘海,遮住眉间那颗容易暴露身份的朱砂痣。

翌日清晨,芙蓉去昨日的那家客站,在街道对面看到正要出门的梅笑天,向他打招呼。梅笑天欣喜穿过大街,走向芙蓉:“这么巧又碰到了姑娘。”

芙蓉巧笑倩兮道:“是挺巧的,相逢便是有缘,我请你喝早茶吧。”

梅笑天觉得这位陌生的姑娘很有亲切感,便微笑道:“多谢姑娘好意,在下吃过了,这样吧,明日梅某请姑娘吧。”

芙蓉不置可否,转移话题:“公子这是要到哪儿去呀?”

梅笑天回道:“梅某想出去为随行的那六位姑娘找一处合适的安身之处。”

芙蓉点头道:“公子果然是热心人,只是这京城虽大,但你一个外来人,要为她们找一处好归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见梅笑天面露难色,芙蓉建议道:“小女子虽不长出门,但毕竟是本地人士,我陪公子去找吧。”

梅笑天久居深山,不拘泥于封建世俗,见芙蓉热心帮忙,真心感激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两人边走边聊,突然梅笑天问道:“在下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芙蓉本想随便编个张三李四的名字混关,可是话到嘴边,见到梅笑天那张真诚的脸,那个假名字如鲠在喉,就是吐不出来。她暗自问自己:“玉芙蓉,你该骗他吗?这么单纯的一个大男孩,你确定你要骗他么?”

梅笑天见芙蓉柳眉紧颦,担忧道:“姑娘,你怎么啦?”

芙蓉抬起头来,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梅笑天,你听好了,我叫玉芙蓉。”

第三章 老实人吃亏

芙蓉抬起头来,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梅笑天,你听好了,我叫玉芙蓉。”

听到“玉芙蓉”三个字,梅笑天的心一阵抽搐,面部表情瞬息万变。起初是一愣,紧接着皱眉,又马上笑逐颜开,忽然又紧锁剑眉,困惑的看着芙蓉。

芙蓉不会明白,这一刻的他心理变化有多复杂,只当他不信自己的话。她撩开额前刘海,对梅笑天问道:“难道你不信?给你看看我的朱砂痣。”

梅笑天扫了一眼芙蓉的眉间,复又垂下眼帘,芙蓉有些奇怪他的反应,难道他不想见到她吗?

芙蓉柔声问道:“笑天,你怎么啦?你好像不高兴啊。”

梅笑天古怪的看了芙蓉一眼,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芙蓉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追问道:“你到底怎么啦?你说啊。”

梅笑天闷声道:“没什么,先找个地方坐吧。”说完扭头先走了。

芙蓉跟在他身后,奇怪他的反应。他不是该很高兴见到她的吗?他这是什么态度,难道是青春期综合症?也不对呀,刚才还好好的啊,好象是听了她表明身份才变脸的。这孩子脾气见长了嘛,敢甩脸子给她看了,芙蓉好笑地摇摇头。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对面的客栈,梅笑天并没有在大堂多作停留,径直上楼,芙蓉跟着进了他的厢房。

梅笑天替芙蓉倒了杯茶,默默递过去,仍然未开口。

芙蓉接过白瓷茶盅放在桌上,拉过他一条手臂,用大姐姐对小弟弟的语气询问道:“到底怎么啦?我哪里得罪你了?来,跟我说说。”

梅笑天一听更不乐意了,脸又拉长几分。嘿,这孩子还真长进了,反了啊,敢跟她闹别扭了。

芙蓉讪讪放下他的胳膊,无奈道:“什么时候成据嘴葫芦啦?就算你是在生我的气,也该告诉我哪里错了,你这么闷声不响的,我怎么知道哪里惹着你了。”说完趴在桌上,等他开口。

等的快睡着了,才突然听到一句:“你不喜欢我。”

芙蓉转头看向他:“谁说的?”

“你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记得。”

“你昨天没告诉我你是谁?”梅笑天指控道。

“那是因为你没问嘛。”芙蓉无辜的摊手道,眼见梅笑天的脸色更黑了,忙又加了一句:“今天不是说了嘛。”

梅笑天显然仍不满意她的解释,又沉默起来。

芙蓉好笑道:“你就为这个跟我闹别扭呀,越活越回去了,不就是个名字嘛,早一天跟晚一天说,有什么区别吗?”

梅笑天一本正经道:“区别大了,你昨天说是正常的,今天才说就有问题,最起码证明你不喜欢我。”

“何以见得?”

“你若喜欢我,昨日见到我便不会那么镇定,装成萍水相逢的样子。”

“这是什么逻辑?”芙蓉嗤鼻。

“你定是一时接受不了我来找你这个事实,不知该如何面对我才没当场表明身份。若是你喜欢我,就不会犹豫,你会直接了当的告诉我,你就是‘玉芙蓉’”。

芙蓉十分吃惊: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敏感,还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该小心应付他才是。

想到这里,芙蓉故作轻松道:“唉,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为这个啊。昨日呢,我乍听到你的名字着实吃了一惊,当时还被茶水呛到,险些挨了鞭子呢。这,你还有印象吗?”

见梅笑天点头认真地听着,芙蓉接着哄道:“当时我其实很想告诉你我是‘玉芙蓉’,可是想到你身边有那么多对你有意思的姑娘。尤其是那个慕容泼妇,若是得知我就是你口中那位‘未婚妻’还不得闹得无法无天?我就是怕惹麻烦才忍住没跟你相认的呀。”

梅笑天面色缓和,小心询问道:“那,那,那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吗?”

“呃,这,呃……”芙蓉语无伦次起来。

梅笑天刚转晴的俊脸又转多云了,芙蓉不想伤害他,可是感情的事情暧昧不得,含糊不得呀。 只好婉转解释道:“笑天,我们已经七年没见了,当时年纪还小,不懂感情。现在刚碰面就谈喜欢不喜欢的是不是太,太,嗯,怎么说呢,相信聪明如你,一定能想通我的意思。当然了,我们早有婚约,我承认,但是当时也说过了,是在确定你真心爱我的前提下才嫁给你的,这些你还有印象吗?”

梅笑天表示:“我确定我是真……”

芙蓉伸手捂住他的嘴,打断他的话:“你先别忙着说这些,感情不是儿戏,婚姻更是马虎不得。这样吧,我们都还年轻,不如就先接触一段日子,等确定彼此的心意再谈婚论嫁,这样---好么?”

梅笑天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勉强点头同意了。

芙蓉刚松口气,不料又听到一句:“那,我要跟你住一块儿,不然怎么培养感情?”

嘿,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明了?敢情之前是扮猪吃老虎哪,芙蓉愤愤地想。可是人家大老远来,又是当年自己亲口答应的婚事,不好拒绝,只能点头妥协。以后,再见机行事吧。

芙蓉帮梅笑天安顿好六个姑娘,她是偷偷出来的,不方便直接带着他回相府,让他明日自己登门拜访。 梅笑天觉得有理,便欣然同意了。此时,天色尚早,两人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才分道扬镳。

回府后芙蓉向祖父秉报了这件事,祖父沉吟一会儿问孙女:“既然你已见过他,跟祖父说说你对他的印象吧。”

芙蓉平静道:“他心地纯良,仪表堂堂,文武双全。”

祖父胡须道:“芙蓉啊,你虽是我的孙女,但在祖父心中,比孙子还重要。这梅笑天祖父早年见过,印象不错,如今你也说他人品不俗,祖父相信你的眼光。虽然他的家世跟咱们不匹配,但是一来当年已定了婚约,二来呢你对他的印象不错,况且英雄不问出身,只要略加栽培,这只雏鹰总有一天能够展翅翱翔的。”

芙蓉听了祖父的话,急切道:“祖父您误解孙女的意思啦,孙女并没有看上他。”

“哦?”祖父不解道:“你方才不是赞他‘心地纯良,仪表堂堂,文武双全’吗?难道他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缺陷不成?”

芙蓉很难跟一个古代老头解释“欣赏”跟“喜欢”是不同的,“喜欢”跟“爱”也是差之千里。只好推说道:“那倒没有,梅笑天各方面都很出色。只是,孙女一直把他当弟弟看待。”

祖父失笑道:“人家比你大了三岁呢,你竟把他当成‘弟弟’看待?”

芙蓉认真道:“是的,祖父。梅笑天久居深山,不谙世事,思想单纯。虽然天资聪颖,相信假以时日便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他在孙女心目中‘弟弟’般的地位,已经深蒂固了。”

祖父叹气道:“既然如此,姻缘之事,不可强求。只是他远道而来,于情于理咱们都不能亏待了他,这些由你安排吧。”

“是,祖父。”

祖父默了片刻又吩咐道:“若是他对你一往情深,这婚约之事,要解除恐怕不是易事。事缓则圆,你可不能轻举妄动啊。”

芙蓉点头道:“祖父放心,孙女自有分寸。若是能帮他觅得良缘,就皆大欢喜了。”

祖父抚须赞许道:“果然是颗七巧玲珑心哪,你办事,祖父放心,去吧。”

“孙女告退。”

第二日,梅笑天上门了,还奉上千年灵芝,万年雪莲。这些东西千金难求,恐怕连皇中都不会有,玉丞相有些为难:收吧,过意不去,自家孙女可没打算嫁给人家,总不能现在收以后再还回去啊;不收吧,也说不过去,在婚约还未解除之前,人家可是给未来岳父家送礼,不收没道理呀。

正在玉丞相犹豫的刹那,芙蓉上前接过锦盒,查看这稀世珍宝,高兴的对梅笑天说道:“果然是好东西,只是这些东西在我们手里是暴殄天物,就这么煮汤喝,说不定会流鼻血呢。但是如果在令尊手里,就可以制成各种灵丹妙药,造福万方,我们将来有个病痛也可以服用。你看这样好吗---这两样东西我就算收下了,但是请你替我使用,让它的价值得到最大的发挥,这样才不辜负了上天的恩赐。将来积的福德,就算你我两家共享,这岂不更美哉?”

梅笑天听她说“积福两家共享”,心里甜甜的,不及细想便答应了。

芙蓉压下内心的愧疚,带他去聚贤阁安置,这是相府最好的客房,风景迷人,冬暖夏凉。当年她只有三岁半时,第一次遇到义父,她也曾经邀请义父来此小住,可惜他老人家无福消受。

“芙蓉,你在想什么?”梅笑天打断芙蓉的沉思。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我的义父,说起来,你我的相识他也有一份功劳呢,想听么?”

芙蓉娓娓道来,从如何结识,到丐帮的建立,到请他帮忙打听天绝子,到拜为异姓父女,到撒手人寰。梅笑天安静的聆听,只要是她讲的故事,只要是关于她的故事,他都爱听。

听罢,梅笑天真心赞道:“难为你出生尊贵却还能想到人间疾苦,想出创建丐帮这么一个造福万民的良策。”

芙蓉躲避她温柔的浅浅的目光,不好说那是金大侠的创意,只是含糊其辞地讪笑。梅笑天以为她是谦虚,也不深究,便转移话题道:“可是你当时怎么会想到拿绿玉杖当丐帮的镇帮之宝而不是一只绿玉碗什么的,对乞丐来说碗比更实用不是吗?”

芙蓉玩笑道:“非也非也,人家辛苦要来的饭,若是被路边的野狗叼走那不是徒劳无货了吗?所以一防狗的打狗可比饭碗重要多了。当然啦,有无碗也是白搭,不如下次我再给他们多送只碗去吧。”

第四章 未来女婿

由于梅笑天的特殊身份,府里摆了洗尘宴为他接风,相府里的主要成员都到场了。想解除婚约的事只有芙蓉和玉丞相心中有数,并未告知其他人,所以大家都是用看女婿的挑剔目光审视梅笑天。

梅笑天虽然从未有过类似经历,但应付的很得体,渐渐的大家都和颜悦色起来。尤其是芙蓉的爹爹,见梅笑天丰姿俊秀,谈吐不俗,越看越满意,频频为他夹菜。

芙蓉头疼的看着爹爹,她还未满十四岁呢,他就这么着急要把她嫁出去了?

小意青从进来就盯着梅笑天看,他来的路上听爹娘说过这位是姐姐将来的夫君,想起李文兵的样子,意青很担心这个人会不会也像他一样爱欺负姐姐。

刚开始小意青有些拘谨,后来见梅笑天和蔼的对他笑,慢慢的壮着胆子跑到他跟前童言无忌起来:“你想娶我姐姐吗?”

“意-青-”不等梅笑天回答,芙蓉便喝住堂弟,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小意青怯怯的看了一眼姐姐,又紧张的盯住梅笑天,大有不等到回答不罢休的气概。

梅笑天也看了一眼芙蓉,对小意青微微笑道:“是的。”

“那你喜欢我姐姐吗?”

“意青,别胡闹。”这回是意青的爹爹,芙蓉的大伯喝住他,只是或许其实他也挺关心这个问题的,所以语气还不够威严。

意青见爹爹的眼神没有平日里凶他时那般严厉,又仗着这么多长辈在场,料想爹爹不会打他,便大胆接着问:“你喜欢我姐姐吗?”

梅笑天突然面红耳赤,感觉一阵莫名的紧张,全身的血脉突然间加速运行,但手脚却是异常的冰冷,手心溢出冷汗。这个问题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回答,实在是很为难他,但是他们都是芙蓉的亲人,他不愿错过这个表白的机会。他清清嗓子,诚恳道:“我……”

“笑-天-”芙蓉高声打断他的回答,夹了一快鲫鱼酥送到他嘴边,柔声道:“尝尝这块鲫鱼酥,这是府里的大厨的拿手好菜,其味鲜嫩无比,入口即化。”

梅笑天愣愣的看着芙蓉,缓缓张嘴吞下。

“呀!”小意青惊叫道:“他嚼都没嚼就吞下去了。”

梅笑天闻言更是耳朵充血,当时他脑部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鱼块早就被囫囵吞下了。这也难怪他,这是他第一次被个姑娘喂菜,更何况是心上人芙蓉。

除了小意青,谁都没有笑话他,毕竟,谁都有过年轻的时候。

银河耿耿,明月澄澄,婆娑树荫中露出一角小亭,亭中有人在吹箫,依那矫健的背影看,应是位年轻公子。

“还没睡呢?是床睡不惯吗?”他身后响起少女关切的声音。

梅笑天放下嘴边的竹箫,却并未转身。

芙蓉绕到他面前,取过他手中的竹箫,没话找话道:“你还会吹箫呀,吹得很好,只是这曲调有些感伤,你不开心吗?”

梅笑天闷声道:“我没事,不早了,睡吧。”说完,再不理会芙蓉,径直回到自己的厢房。

噫?这孩子又怎么了?芙蓉摇摇头,也回自己的留仙阁安寝。

冷月西沉,已近四更,梅笑天仍在红木床上辗转反侧。他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饮下,走到窗边,望向芙蓉的留仙阁所在的方向,苦苦思索。

她为什么不让他当着她全家人的面表白?哪怕她对他有一丁点男女之情,她都该很愿意去听听他的心声的。可是她没有,她阻止了他的诺言。但是她若是不喜欢他,为什么又要对他这么好呢?

旭日东升,清晨的第一束阳光透过翠绿色的纱幔,柔和的洒在窗前彻夜未眠的少年俊逸的脸庞上。头胀眼涩的少年回到床上,闭目打坐,半个时辰后,脸上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失眠迹象。

“梅笑天,梅笑天!”门外传来芙蓉的叫唤声。

梅笑天打开红漆雕花木门,向芙蓉点头道:“早安!”

芙蓉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关心道:“昨夜睡得好么?”

“挺好的。”梅笑天随意答道。

“那就好。”芙蓉拍拍玉掌,门外走进两个端着梳洗用具的青衣小婢。

等他洗脸漱口完毕,芙蓉接过丫鬟手中的琉璃梳,挥退她们,亲自为他梳头。起初梅笑天的身体是僵硬的,渐渐的放松下来,闭目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刻。

芙蓉能感觉到这两天梅笑天心情很糟糕,而且是因她而起,她不忍这个本该单纯快乐的少年,变得如此心事重重,闷闷不乐的样子。尽管她知道不该对他做这样容易误会的亲密动作,可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多让他快乐一天是一天吧。十七岁是少年多情怀春的季节,敏感而脆弱,最容易受伤的,她不能伤害他。她要等到他足够坚强,足够承担打击的那一天,也多给自己一些时间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笑天,你大概还没游历过京城吧,今天我带你出去逛逛,怎么样?”

梅笑天睁开眼帘,眸子中闪过幸福的光彩,从铜镜中对上芙蓉清澈的瞳仁,轻轻答应道:“好”。

两人策马西行,一路高山峻岭连绵起伏,气势磅礴,到了西郊翠微山、卢师山和平坡山环抱的西山。

上了半山腰,只见林木葱茂,奇石嶙峋,洞泉潺潺,野趣盎然。两人施展轻功,飞到山顶,驰目远眺,自当又是一番情趣了。花了半日功夫,才看了个大概。吃了些干粮正欲往回赶,偶经一条恬静、幽谧的充满自然野趣的峡谷。这里峰高沟深,花木繁茂;更兼奇石磊磊,山泉淙淙,是个修身养的好地方。

芙蓉有些口渴,两人侧耳倾听,循着潺潺的溪水声,找到一个泉眼,泉水纯净甘甜,饮上几口,清凉爽口。芙蓉掬起一拱泉水,泼在因过度运动而略显红润的俏脸上,无数颗晶莹的水珠挂在桃腮上,比那三月的桃花还要娇艳。梅笑天心旗飘动,就这么傻傻的看着她。

芙蓉又掬一拱泉水泼向梅笑天,这个当今武林奇才居然没能躲过这随意的一泼。芙蓉面上大笑着,其实心里有些沉重,这样不是办法,该让他多接触其他的姑娘才是。

不知这算不算是心想事成,回城路上遇到了伪哥儿,伪哥儿仍是一身紫色春衫。她好像酷爱紫色,芙蓉见过她三次,皆为款式不同的紫衣男装,当然这紫色的确很合适她雌雄难辨的脸蛋。

伪哥儿见到芙蓉很高兴,热情的挽起她的白玉手腕,这是她的习惯动作。可看在梅笑天眼里却满不是这回事,芙蓉见他皱眉,忙介绍道:“笑天,这是兵部侍郎杨大人的千金,不爱红装爱男装,子难得的随和。”

又对伪哥儿道:“这是我远房表哥梅笑天,来京走亲戚的。”说完瞟了梅笑天一眼,还好他并没有不悦的迹象,向伪哥儿施礼道:“杨小姐安好!”

伪哥儿豪爽道:“梅兄千万别客气,你是芙蓉的表哥,我跟芙蓉是手帕交,今后跟她一样叫我‘伪哥儿’就成了。”

两人客套完毕,芙蓉问伪哥儿:“你这是到哪去呀?”

伪哥儿耷拉着脑袋委屈道:“天下之大,竟没有我伪哥儿可去之地啊!”

“噢?此话怎讲?”

“我日日出府溜达,这京城没有一处风景是我伪哥儿不曾到过的,可这京城之外却没有一处是我到过的。”

“这是何故?”

“我爹虽然把我当儿子养,不限制我每日出来溜达,但我毕竟仍是个女儿身,必须在天黑以前回府,不然会挨板子的。若是要出京城,这一来一回实在来不及呀。”

芙蓉晒笑道:“除了出城,你就没有其他打发时间的方法?你的那帮小姐妹们呢?”

伪哥儿苦恼道:“她们都是大家闺秀,把难得出门的机会都留到初一十五了,平日里就只能待在闺房里唉声叹气的。”

芙蓉水汪汪的杏眼滴溜溜的转圈,计上心头,对伪哥儿道:“没机会出来,那是因为师出无名。”

“这我们心中都有数啊,只是苦无良策,要怎么才能师出有名呢?”

“不如就打着办社的旗号吧,其实每家父母都是望女成凤的,都希望自家闺女琴棋书画样样通。如果你们办个诗社,棋社,画社,琴社,诸如此类的团社,邀请些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说是互相切磋艺技。一来呢这样有助于你们才艺提高,二来呢这样的聚会正好帮你们那些明争暗斗的爹爹们缓和气氛,为暗潮涌动的官场添些润滑剂。只要你们把这个说法告诉父母,相信他们非但不会反对,还会赞扬你们蕙质兰心呢。”

“真的么?”伪哥儿逐渐开花的脸上,突然又愁眉苦脸道:“可是,整日里摆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 ,比一个人瞎溜达还难受呢。”

芙蓉白了她一眼反问道:“出来后,爱干嘛干嘛去,还能有先生在旁边督促不成?”

“也对哦,我这就去。”伪哥儿兴奋得一溜烟跑了。

“回来”芙蓉高声喊道。

伪哥儿忙“刹车”回头问道:“怎么啦?”

“我也要参加。”

“我还以为是啥事呢,你当然有份,这还用你说。”伪哥儿理所当然道,说完兴高采烈的跑开了。

“那你去吧”,芙蓉微笑着目送伪哥儿,回头发现一直安静聆听的梅笑天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发呆。芙蓉“扑哧”一下:“喂,想什么呢,呆头呆脑的。”

梅笑天回过神来,感慨道:“芙蓉,你的心比那比干还多一窍,我有一种你不属于我的强烈预感。”

芙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俏皮道:“那,你也该赶快学机灵才是呀,不然,会被我欺负的哟!”

芙蓉带梅笑天来到“云裳坊”,这是京城乃至全国最顶级的制衣店,顾客非富即贵,一般人连门都进不了。芙蓉虽不太欣赏她们的势利态度,但对这里的手艺却没话说。

云裳坊的主人萧媚儿见是她们的老顾客,忙热情招待,亲自沏茶,巴结道:“玉小姐,您这次来是要做春装还是夏装?奴家这里有很多春装衣料及新来的夏装衣料,您想选哪个季节的?”

芙蓉指着梅笑天道:“今日来订做的不是我,是我表哥。”

梅笑天奇怪道:“为什么要为我做衣裳?我自己有啊。”

芙蓉当然不能说“因为我要把你包装好,推销出去”,一时找不到好理由便撅起嘴撒娇道:“我送你衣服你就穿就是了,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梅笑天分不清撒娇和生气的区别,以为芙蓉怪他不领情,便乖乖的闭嘴。

那萧媚儿其实早就发现了玉小姐身边这位气宇轩昂的俊俏少年,只是不太确定他的身份,现在听了玉小姐的意思,忙热情招呼。

梅笑天很不适应女子对他动手动脚,更确切的说是除芙蓉以外的女子,坚决不让萧媚儿为他量身。看两人一个进,一个退,芙蓉好笑的接过皮尺,亲手帮他量身。

那萧媚儿掩嘴笑道:“玉小姐好福气呀。”

芙蓉只当没听见,量得尺码,定作了两套春衫,两套夏衣,便拉着梅笑天出门去。

第五章 少年神医

接下来的几日梅笑天都被拖住求医问药,事情源于老夫人请他医头发花白及脱落症。前文交代过,芙蓉的祖母当年是第一美人,十分注重容貌,虽年近古稀,但人老心不老,不知请过多少名医。只是如果是还年轻人的癞痢头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不算是难事,可这古稀老人毛发渐疏乃是正常生理现象,没有哪位名医能妙手回春。

芙蓉幼时曾发明过一顶假发,被民间称为“芙蓉鬟”,老夫人戴了许多年,但只能用于春秋冬三季,到了夏天只能栽下这顶厚实的“帽子”。看惯了自己戴了假发年轻二十岁的样子,再看除去帽子的苍老模样,犹为触目惊心。这次梅笑天的到来又给了她希望,老夫人亲眼见识过当年天绝子起死回生的高明医术,对他的儿子也同样抱有很大的期望。

梅笑天果然不负所望,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熬制出一罐浓汤,难得的是这汤不但没有另人作恶的药臭味,而且还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梅笑天吩咐大丫头为老夫人每天头顶抹药三次,再按摩刺激头发毛囊。两日后,丫鬟兴奋的告诉老夫人,头顶已有长黑发的趋势了,老妇人用手一,果然有些扎手了,乐的跟个孩子似的。

也不知是哪个下人将此事泄露了出去,消息一传出,全城轰动,求医者络绎不绝。梅笑天不负众望,每次都药到病除,从此人人都知道玉丞相家来了位医术了得的远房亲戚。这事连里都知道了,皇后下了懿旨宣他三日后进,治疗陈年旧疾。

这几日芙蓉眼睁睁的看着他忙碌,很心疼,抽出手绢为他擦试鼻梁上的汗珠,愧疚道:“笑天对不起,其实这些麻烦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你仍然可以在江湖上逍遥自在。”

梅笑天握住芙蓉欲收回的小手贴在自己脸庞上,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幸福光彩,温情浅浅道:“只要能在你身边,无论让我干什么都心甘情愿。”

芙蓉突然觉得好心痛,五脏六腑都被纠结成一团,流着泪猛捶梅笑天的膛,哽咽道:“傻孩子,傻孩子,你这个大傻瓜,呜呜呜呜……”

第一次见到芙蓉哭泣,梅笑天不知所措,用大拇指抹去芙蓉的泪花,可是刚擦干,新的泪珠又接连不断的沁出来,再擦,又流,再擦,又流。梅笑天急得手足无措,结巴道:“芙蓉,你,你这是怎么啦?你,你别哭啊,是我惹你生气了吗?告诉我,我,我改,我马上改,你别哭了好不好。”

芙蓉闻言更是泪如泉涌,狠狠的捶他,沙哑着嗓子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善良,这么单纯,这么傻,傻到让我心痛,傻到我宁愿辜负天下人,都不忍伤害你。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呜呜呜呜……”

梅笑天看她痛苦流泪,心如刀绞,他急切需要用什么东西按住心脏部位,不然他会心痛而死。 他伸出有力的胳膊,抱住哭泣中的芙蓉,紧紧地抱住,好像这样才能缓解彼此内心的痛楚。

芙蓉并没有挣脱梅笑天的怀抱,此刻的她需要一个强健的肩膀依靠,这个单纯少年有力却稚嫩的怀抱竟然也能起到安抚宁神的作用。

芙蓉头靠在梅笑天的肩头,侧耳倾听他剧烈的心跳声,随着心跳的减速,她进入了梦乡。

芙蓉醒来,仍在梅笑天的怀中,只是由竖抱改为横抱,他坐在床沿上,像抱婴儿似的抱着芙蓉,正痴痴的盯着她。

芙蓉下意识的跳下,尴尬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梅笑天答:“酉时”。

“这么久了?我记得来找你时还不到未时呢,你,你就一直这么抱着我?”

梅笑天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芙蓉嗔怪道:“你为什么不把我放下呢?抱了这么久,手臂该麻了吧?”

梅笑天涨红脸埋头支吾道:“我,我舍不得放下。”

芙蓉叹口气,蹲在他跟前,捧起他低埋的脑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语调问道:“告诉我,你喜欢我么?”

梅笑天快速的点几下头,然后埋的更低,鼻子都快撞上膛了。

芙蓉再次捧起他的脑袋,接着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我?”

梅笑天迷惑的盯着芙蓉的眼睛,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前几天她不是还不愿听这些话的么?

芙蓉鼓励道:“好好想想,认真回答我,好么?”

梅笑天沉思一会儿,仍然摇头,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可就是知道自己喜欢她。

芙蓉又叹口气,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音量说道:“你想不出来,让我来告诉你吧。第一次见我,你就对我有好感了,对吗?”

梅笑天点头。

“那时你除了父亲从未接触过其他人,我和我的护卫们是你第二次见到的人类。而在这十二个人中,你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我,因为只有我跟你同是小孩,也因为那时的我长得比较娇憨可爱。你对我很好奇,你想跟我说话,对吗?”

梅笑天又点头。

“后来我跟你说了那些关于你娘亲的话,那是你第一次听说还有机会能跟你娘亲沟通,你很感激我,你觉得是我帮你实现了跟你娘亲交流的愿望。所以,在我开口求你爹救治我祖父遭拒绝的时候才开口帮我求情。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你本善良,及男孩子怜惜女孩子的天的因素存在。对吗?”

梅笑天再点头。

“当时你爹本来不欲答应,见了你对我的反应才松口,还提出了那个婚约。那时你什么都不懂,你九年的生活中只有你的父亲和你父亲口中那个从未见过的母亲。虽然有父亲的陪伴,但你内心其实也希望有其他人能陪你说话,最好是同龄的小朋友。当你听到你父亲提出婚约后,你很高兴,因为那意味着能有个小朋友一辈子陪你说话,陪你玩,那是你渴望已久的。对吗?”

梅笑天沉吟片刻,还是点头。

“之后你跟我上路,我陪你说话,陪你玩,更有后来陪你流浪。这些于你是前所未有的经历,而且是非常快乐的经历。你越来越肯定,我就是能给你带来快乐,带来幸福的人,所以你临走前留下了你心爱的玉佩,你希望我不要忘了你。对吗?”

梅笑天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我们分手后,你恢复了以前父子俩在山中相依为命的日子,在你享受到跟我在一起的欢乐后,你习惯了九年的单调生活变得难以忍受了。你越是寂寞就越开始想我,在你勤学苦练之余,我成了你唯一可以回忆的对象,那段同欢笑共患难的日子,成了你仅有的欢乐时光。你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我是你唯一有权利拥有的女孩,你盼着早日长大娶我,从温那段欢声笑语不绝的日子,渐渐的,我成了你生命中那道曙光。对吗?”

梅笑天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可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况且此时的他已经陷入对往日的追思中,对芙蓉的话,不及细想,茫然点头。

“现在,请你好好想一想,如果当时你碰到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小女孩,你会对她产生同样的情思吗?”

梅笑天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反问的有些激动:“你为什么要这么问?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遇到的是你,从头到尾喜欢的也是你,你为什么要问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你不相信我?还是你不愿相信我?”

这是梅笑天第一次用高分贝的音量对芙蓉说话,足以反映出他此时的激动。

芙蓉拉起他的手解释道:“我只是想帮你理清自己的情感,分辨清楚你对我到底是真正的爱,还是其实只是习惯,只是你对母爱的变相渴望,只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才……”

梅笑天抽回手:“别说了,我不想听,不想听……”他有些失态,看着芙蓉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爱恋,有疑惑,有愤怒,有失望,有渴望,有太多太多芙蓉无法承受的东西。

芙蓉有些难以招架这个单纯大男孩此时的复杂目光,转身离去,临走前留下一句话:“你别多心,我只是希望你认清自己的情感。这对你,对我,都很重要,非常重要。”

第二天,梅笑天除了为上门求诊的达官显贵们治疗疑难杂症外,就是不停的捣弄药材,对旁边转悠的芙蓉视而不见。

芙蓉见他未消气,只好陪笑道:“笑天,你整日里捣鼓药材多没趣呀,停下来跟我聊聊吧。”

梅笑天面无表情的瞟了她一眼,无打采道:“你又想说什么?”

芙蓉连忙答道:“明日你就要被宣进为皇后诊脉了,皇规矩多,一不留神有什么闪失,可是命攸关的事啊,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我先跟你介绍一下……”

芙蓉将她印象中的皇,皇帝皇后王子公主的情况大致讲解一遍,梅笑天听的很仔细,大概是不想给玉府惹麻烦吧。

见梅笑天神色凝重,芙蓉宽慰道:“你放心,明日我会跟你去的,有什么事我自会应付。再说了,凭你的医术,你的品行,能惹出什么祸患来?”

梅笑天点头,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这还是他今天第一次给芙蓉好脸色看,芙蓉有些受宠若惊了。一高兴又忍不住口无遮拦起来:“呃,这个,笑天呀,我昨天走后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话?”

梅笑天脸部表情迅速冷硬下来,芙蓉知道他不高兴听这些话,可是不敲敲他,不点点他,他永远也不会去考虑自己对她是否是真爱?若是当初他遇到的不是玉芙蓉,而是什么木芙蓉水芙蓉铁芙蓉的,会不会其实也是一样的结果呢?当然也极有可能梅笑天是真爱她而非幻爱着她,但谨慎些总不是坏事吧?

芙蓉在想这些的时候,梅笑天也在思考着一些问题。他苦闷的想:我明明那么喜欢她,她为何不相信我?她在想些什么呢?难道她已有了心上人?难道她想毁约?”

想到这里,梅笑天沉痛道:“芙蓉,如果你不想嫁给我,如果你有了心上人,请你直接告诉我。我,我,我马上离开,我,我不会拖累你。”

芙蓉惊慌道:“不,不,笑天,我没有心上人,真的没有。到目前为止,你不是,别人也不是,你千万别胡思乱想好么?”

梅笑天点头,但是这个疑虑已经深埋心底了。

6-10

第六章 蓝颜祸水

翌日芙蓉和梅笑天乘着里派来的马车进,一路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壮观雄伟,红墙黄瓦,画栋雕梁,金碧辉煌。到了皇后所在的坤宁,依礼拜见皇后,皇后和颜悦色的叫平身。

芙蓉起身后向皇后笑道:“皇后娘娘恕臣女眼拙,观娘娘容光焕发风采依旧,实在不像有疾之人呢。”

皇后温和道:“你这丫头,小嘴还是那么甜,本上个月偶感风寒,治愈后身体一切如常,只是偶尔会头疼,不知何故,偌大一个太医院竟无一人能治愈这顽疾呢。

芙蓉请罪道:“皇后娘娘身体欠安,臣女竟不晓得,没能及时给您请安祈福,实在是罪该万死,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微笑道:“不知者不罪,起来吧。”

芙蓉起身拉过梅笑天介绍道:“娘娘,这位是臣女的远房表哥梅笑天,通医术,让他给您请脉吧。”

皇后点头,早有一旁女摆上脉枕。

梅笑天上前施礼,将三个手指搭在皇后皓腕上,闭目号脉。半晌睁眼向她问道:“草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娘娘,不知可否?”

“事关本的健康,梅公子但问无妨。”

“是,请问娘娘头痛发作时,是否会出现剧烈搏动痛或胀痛,多伴有面色苍白、肢冷、嗜睡等,并伴有情绪和行为等改变;头痛至高峰后恶心、呕吐。”

皇后欣喜道:“梅公子果然医术了得,本这是什么病症?”

梅笑天接着道:“娘娘莫急,小民还想知道娘娘这头痛症发生过几次,都是什么时候发作的,持续时辰有多长?”

皇后想了想回答道:“共两次,头次是一个月前,痛了半个时辰。第二次刚痛过,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中御医只会开些凝神安脑的药,并不能确诊,梅公子可有头绪?”

梅笑天沉吟道:“娘娘宽心,此乃行经头疼症,只因气虚血滞,才引发的阶段头痛,并无大碍。小民这儿有一良方,娘娘服用后,便不会再痛了。”

一旁女察言观色,马上奉上文房四宝。梅笑天执起狼毫写下:当归十五钱,甘草六钱,白术十二钱,牛膝十二钱,独活十二钱,川芎十八钱,威灵仙十五钱,明天麻二十钱,槟榔十五钱,蔓荆子十钱,山萸十五钱,韭白八,生姜三片。

将药方子交于女,并嘱咐按此方抓药,水煎服,每日一剂,日服两次。女看了皇后一眼,领命离去。

皇后凤心大悦,吩咐重赏,并赐宴神医,芙蓉推托不过,只好留下。

席间婉玲公主亦有到场,反复打量梅笑天,听皇后赞许梅笑天,她更是频频送来秋波。芙蓉有些担心,用过午膳后,急急向皇后告退。皇后刚欲点头,婉玲公主抢先道:“且慢,本也要求医。”

皇后诧异问道:“玲儿你哪里不舒服?”

婉玲道“头痛手痛全身都痛。”

皇后瞥了梅笑天一眼道:“玲儿,你若有什么小病痛大可叫御医诊治,他们虽不如这位梅公子高明,平常的病痛也是游刃有余的。你贵为公主,怎能轻易让个年轻民间男子号脉,成何体统?”

婉玲公主撒娇道:“母后……”忽见皇后凤目含威,不敢放肆,低眉顺眼道:“是,孩儿知道了。”

皇后转头对芙蓉和蔼道:“你们跪安吧。”

从皇回来,芙蓉看着梅笑天唉声叹气,把他看的莫名其妙,困惑道:“芙蓉你怎么了?刚才都好好的。”

芙蓉幽幽吐出一句:“祸水!”

梅笑天更是不解道:“我闯祸了吗?你为什么叫我‘祸水’?那不是形容女人的么?”

芙蓉头痛道:“谁说的?只要是老被人垂涎的人,就算是祸水。女人是红颜祸水,男人是蓝颜祸水。”

梅笑天还是困惑不已:“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个?难道你是在说上次那个说是风便是雨的慕容小姐?芙蓉你别介意,我,我决不会做你不开心的事。”

芙蓉摇头叹息道:“梅笑天啊梅笑天,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一生注定是要桃花不断了!”

梅笑天急切保证道:“芙蓉你要相信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这简直是**同鸭讲嘛,芙蓉扯开嘴角强笑道:“没事没事,我也就随便说说,你不必当真。你这些天够累的了,我先回留仙阁,你好好休息。明日我让人帖个告示,今后你每天只诊一回,不然没安宁日子了。”说完也不等梅笑天反应,离开了。

芙蓉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小院,而是去找祖父,她看地出公主开始注意到梅笑天了,梅笑天这个人身上的闪光点太多了,越熟悉就越能感觉到他的好。虽然芙蓉一心要把梅笑天推销出去,但是那个女孩绝不能是公主,更不能是个刁蛮任的公主,不然他何来幸福可言?再说了,梅笑天就像清澈的湖水,要他跟皇这淌浑水搅合,简直天理不容啊,她必须得跟祖父商量个对策,防患于未然。

祖父也是刚回府,还是一身朝服。他吩咐芙蓉在书房等他,自己让小厮伺候更衣。

祖父的书房是他在家办公的地方,有许多朝中机密文件,相当于府里的禁地。不得召见从来没人敢擅自进去,因此足以显示了芙蓉在祖父心中的地位。

芙蓉独自来到书房,祖父的书房永远是那么清雅而不失肃穆,他办公的红木巨型书桌上堆积了不少文件,但叠的仅仅有条。桌子的正中摆了个长方体的扁盒子,芙蓉好奇的打开,里边是一本奏则。是什么样的奏则需要当宝贝似的藏在锦盒里呢?芙蓉按捺不住好奇心翻开奏章。

芙蓉迅速浏览起来,呆住了。

此时祖父换了便衣进来,见芙蓉手上的奏则皱眉道:“芙蓉,你太不像话了,怎么随便翻看朝中奏则,若是传扬出去,你不要命了?”

芙蓉拐住祖父的脖子撒娇道:“祖---父----,这里只有您跟孙女两人,您不说出去,有谁会知道呢?”

祖父享受着天伦之乐,嘴上仍语重心长道:“相府人多嘴杂,这朝中形势更是错综复杂,可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也大了,即便是在自家府里,言行举止都不可让人挑出把柄来,记住了吗?”

芙蓉乖巧道:“知道了。”转而瞄了一眼奏则,忍了忍,实在是忍不住,问道:“祖父,您打算拥护二皇子做太子?那个二皇子是青儿还是我另一个表哥?”

祖父脸色突变,沉吟片刻,用肯定的语气问道:“你去过后山了?”

芙蓉点头坦白道:“是的,孙女曾去过后山,还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祖父沉默了好一阵,正色道:“芙蓉你打小就不是个普通孩子,祖父曾经担心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惹出什么祸事来。这么多年观察下来,发现你懂得隐藏自己的光芒,远离皇,保护自己,这些祖父都很欣慰。你这么聪明懂事,祖父不该瞒着你,可是这件事情很复杂,你知道了只会徒增烦恼,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双生子之事,知道的人屈指可数,既然你也知道了,祖父必须告诫你,此事非同小可,这个秘密必须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切记啊。至于二皇子是哪个,你就不必深究了,你只需记住他们中任何一个都是你的表哥,究竟是谁当皇帝对我们玉家是一样的。孩子啊,祖父年近古稀,还能有几个春秋好活?咱们玉家深受皇恩,可是伴君如伴虎啊,祖父百年之后这个家该如何是好?祖父一生只有两个儿子,你大伯胜在本份,也败在本份。你爹虽聪明但无心仕途,这个家也不能指望他。我现在能做的是在我归西之前,为我的后辈们营造出了个顺利的环境,二皇子毕竟是你的表兄,若是他蹬上大宝,对咱们玉家有利无害。”

芙蓉忍不住嘴道:“那如果,我是说万一将来登上皇位的不是二皇子,那,那支持他的玉府不是会万劫不复”

祖父抚芙蓉的头,叹息道:“傻孩子,就算祖父现在不帮二皇子,以咱们跟他的关系,若是将来其他皇子坐上皇位,就能容得下我们了吗?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更何况,立二皇子为太子本就是皇上的意思,祖父只不过是揣摩圣意,顺应君心罢了。”

“可是祖父,您是二皇子的外祖父,人尽皆知,由您上这个奏则不会落人口舌吗?”

祖父抚须道:“你说的在理,这份奏则是户部尚书铁大人拟的,送给祖父过目后,仍旧由他面呈圣上。”

芙蓉试探着问道:“祖父,这朝中大臣都是支持二皇子的吗?”

祖父答:“从表面山看来,二皇子深得皇上宠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大臣们没有道理不支持他。只是那些小皇子的外戚们绝不可能真正安守本份的,这暗地里的动作铁定是少不了的。”

芙蓉试探道:“祖父,为什么您只提了小皇子们,唯独不提大皇子,他不是皇长子吗?”

祖父微笑道:“这大皇子生母出身低贱,又遭皇上厌恶,大皇子本人也甚是愚钝,成不了气候。”

大皇子愚钝?芙蓉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祖父睿儿的真实水平。告诉吧,这算不算出卖呢?不告诉吧,祖父对他掉以轻心,会不会出纰漏呢?

芙蓉一时心烦意乱,只好向祖父告辞。祖父问道:“你来找祖父可是有事相商?”

芙蓉点头又摇头道:“本来是有的,现在没有了。祖父您日理万机,孙女不该再拿些芝麻小事扰烦您。”

第七章 男儿泪

到了晚间,芙蓉像往常一样吩咐琼儿准备沐浴用品。走进香闺,见窗户未关,这个心的丫头,芙蓉摇头叹息着关严门窗。

罗衣轻褪,一条洁白如玉的修长美腿跨进漂着玫瑰花瓣的大浴桶中,接着是另一条,缓缓坐下,闭目享受着被温柔的水流包围的舒适感。纤纤玉手拿起丝瓜巾轻蘸细拭,从纤细的脖子,到圆润的香肩,到饱满的水蜜桃,到水蛇般的细腰,到平坦的小腹,到浅草丛丛的秘密花园,到富有弹的俏臀,到修长健美的大小腿,最后是小巧可爱的金莲。

每一处都像美的工艺品般轻轻擦拭,动作柔和优美,好一幕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洗罢,舒服的伸个懒腰,美人出浴了。

换上白纱浴衣,娇美动人的身躯在丝滑的浴袍中若隐若现,绕过屏风,坐到梳妆台前,轻轻梳理乌黑长发,无意间在蒙着水蒸气的铜镜中对上一双星光闪闪的眼睛,慌张转头,惊呼:“你,你怎么在这里?”

李文兵艰难的将目光从佳人傲人的曲线上移至俏脸上,发现芙蓉原本被水蒸气熏红得小脸刹那间变得惨白。有些心疼,安慰道:“你别慌,我一直坐在这里,隔着屏风什么都没看见。”

芙蓉气的娇躯如秋天的落叶般瑟瑟发抖,指着他:“你,你,你”了半日,一口气接不上来,呼吸停滞半刻才开始急促喘气。

李文兵“嗖”一下闪到她身旁,欲帮她拍后背心舒气。芙蓉出手如闪电,右手食指与中指直戳他的星目。李文兵不曾想到她居然如此歹毒的要挖他眼珠,急忙侧头,险险的避过一劫。

芙蓉恼羞成怒招招致命,李文兵的功夫虽比她高深许多,但在她不要命的攻击下也有些头疼,只好点她昏。

李文兵搂住昏厥的芙蓉,帮她擦干湿发,抱到床上。伸手轻轻抚上白嫩的娇颜,自言自语道:“芙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最近实在太忙,本想过段时间再来看你的,可是你这小妖不安分啊,最近身边又多了个男人了吧?唉,在我必须全力对付对手的时刻,你居然在我后方乱我心神,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嗯,罚你一个吻好了。”

说完伏下身子吻下去,手不由自主地按在芙蓉浑圆高耸的水蜜桃上,那种如遭电击的触感令他浑身一震,回过神来。该死的,他居然在她昏睡时调戏她。轻柔的为她盖上锦被,匆匆离去。

翌日清晨,芙蓉睁开沉重的眼睑,回想昨日奇怪的梦,愤怒的狠敲自己的脑袋,心里暗骂道:“玉芙蓉,你真不要脸,居然会梦到李文兵这个混蛋,你想男人想疯了吧?”

掐指一算今日已经是十六了,昨日正好是茶楼开放的日子,算了,没去也好,人多眼杂的,就算她去了,睿儿见了她不会出现的。那里一定隐藏着许多秘密,她想知道。可是她怕见到两个人,一个是睿儿,记忆中那个怀着无比耐心教她功夫的小师傅,居然是大皇子,印象中那个宽厚善良的睿儿居然会为了皇位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她想当面问问他为什么要玩弄柳宛如的感情,那么柔情似水的一个女子,他真的忍心为了皇位如此不择手段的利用她?

另一个怕见的自然是李文兵,她真的有些怕他,在他面前她就像是一团面粉,任揉任捏,毫无反抗力。尤其是昨夜梦到他之后,她更怕见他,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说她潜意识里在不断想他?李文兵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出身应该也是非常高贵的,格痞痞的,不拘泥于世俗礼节。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样的男人在红粉世界简直是所向披靡。不可否认,这个男人的魅力实在不凡,有些坏但坏的恰到好处,有些色但风流不下流,时而温柔时而霸道。就连再世为人的她,都有些招架不住,虽然讨厌他调戏自己,但又实在厌恶不起来他这个人。

正在那神游太虚,琼儿进来禀报说梅公子求见,芙蓉定定神让琼儿带他进来。

这是梅笑天第一次进芙蓉的香闺,举手投足间有些不自在,芙蓉见他老实的样子,不由又想起李文兵轻佻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昨夜那个梦好真实,真实地当她醒来时好像还能感觉到他指间的余温。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喜欢上那个人?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想到这里,芙蓉猛摇头。

梅笑天见她魂不守舍,一会迷茫一会摇头的,担心道:“芙蓉,你怎么啦?你不舒服吗?我帮你把把脉吧。”

芙蓉勉强笑道:“谢谢你,但不必了,我没事,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哦,你来有事么?”

梅笑天腼腆道:“你前几日都是一到已时便来找我,今日午时还未出现,而且昨日你也匆匆离去,我怕我哪里惹你生气了,你不想见我。所以,就来看看。”

芙蓉觉得有些憋闷,他的感情太纯太深,她觉得她承受不起,因为她辜负不起。

对平常人芙蓉都可以应付自如,唯独对梅笑天她有些词穷,也有对婚约的理亏。面对他的深情,她无法接受也无法拒绝。这可如何是好呢?芙蓉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本能的逃避道:“笑天,我昨日没休息好,我想再睡会儿,待会我再去找你,好么?”

梅笑天离去后,芙蓉心情浮躁,打算出去走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又向那片神秘的梧桐林走去,而且在那儿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更不知道,从她出府的那一刻,就被跟踪了。

茶楼后面一定另有乾坤,无奈这“天网阵”实在厉害,芙蓉进不去,睿儿既然敢不派人守护,只凭一个阵法挡关,足以说明他对这个天网阵的自信,她也不去自不量力,找个隐蔽的树枝躺下,看看是否有人出入。她知道这样守株待兔是笨办法,可是却是唯一的办法。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催人入眠,正在芙蓉似睡非睡的当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人物。你道是谁?是追风。

追风自小敬重睿儿,睿儿对这个风弟也是爱护有加,如今他找追风为他办事,芙蓉理解也不理解。追风跟他情同手足,可以作为他的亲信,他的左右臂,再者追风后面是整个丐帮,如今的丐帮在江湖中的势力不可小窥。他上有柳大学士等人扶持,下有江湖第一大派丐帮支持,这影响力可见一般。更何况他毕竟是是皇长子,虽说生母出身低贱,可生父却是天下至尊,再怎么也是龙子,若将来真要跟二皇子一争高下,这输赢还真难测呀。

但是皇位之争,多么残酷啊,成王败寇,他是皇子,若是败了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多半是贬为庶民,可追风呢?一旦败了,那可是诛九族的,整个丐帮将无完卵。他睿儿难道就想不到这一层吗?可见,为了皇位,亲情友情爱情都被他抛了。芙蓉苦笑着唤住追风。

追风看着从树上飘落下来的芙蓉,皱眉道:“大小姐,你怎么在这儿?你不该来的。”

“难道你就该来吗?”

“这是我的事,与大小姐无关。”

“你既然还称我为大小姐,就跟我有关。追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在送死!”

“大小姐,我知道,可是大哥他需要我。”

芙蓉冷笑道:“哼哼,他需要你?是啊,他需要你为他出生入死,他需要你为他两肋刀当垫背,可是他需要的不只是你,只要能帮他登上皇位的,不管是猫是狗,他都需要!”

追风坚定道:“大小姐,我明白你的立场,可是,我也有我的立场。”

芙蓉愤怒道:“你还有脸跟我说立场?你的立场是什么?你是丐帮帮主!你在拿整个丐帮老老少少的命作赌注,你不觉得自私么?”

追风解释道:“当年大哥是丐帮四小护法之首,他跟丐帮的牵连自他第一日入丐帮起就有了,若是将来大哥败了,丐帮的命运仍然会改写。”

芙蓉劝道:“追风,说起来,我也算是丐帮的一分子啊。只要你现在立刻马上脱离睿儿,将来若是丐帮有难,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追风叹气道:“大小姐,我理解您的心情,但是请您也体会一下我们的手足之情,不只是我,三弟四弟如今也是以大哥马首是瞻。我们四兄弟已经立誓同甘苦共患难了。”

芙蓉抚平心中的悲哀,威胁道:“你不怕我废了你么?你还记得当年义父的遗命吧?”

追风点头,真诚的看着芙蓉:“大小姐,追风的一切都是老帮主给的,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帮主之位您若是要收回,追风本不该有任何异议。只是现在大哥他需要我,这个位置我必须再占几年。若是将来大哥成功了,若是我仍然活着,这个帮主之位我一定亲手还给您。”

芙蓉流泪道:“如果,我现在就要收回呢?”

追风沉默片刻,沉痛的看着芙蓉,咬牙道:“大小姐,当年的四大长老都已年过半百,将帮中的一切事务交给年轻一辈打理了,而他们都是我的心腹。您的话,他们不一定听。”

“你,好,好,好。”芙蓉连说三个好,转身离去。

追风跪下抓住她的后脚跟,哭泣道:“大小姐您别走,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您就算让我死我都毫无怨言,可是唯独这件事不行。大小姐,您能理解我么?”

芙蓉不敢转身,她已经满脸都是泪水,哽咽道:“追风,你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

追风没有起来,沙哑着声音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着你决绝的转身刹那间,我的心都碎了。”

“你起来,起来----”最后两个字是喊的。

追风起身,手忙脚乱的找出手帕,递给芙蓉。芙蓉犹豫了一会儿,接过手帕,没有为自己擦泪,而是轻柔的为追风拭去男儿泪。可是,这泪越擦越多了。这一刻,他想“我愿意把我一生的眼泪在今日流尽,只盼她的手在我脸上多停留片刻。”

第八章 恩断义绝

芙蓉温柔的为追风不断擦拭着眼泪,柔声道:“追风,我理解你的苦衷,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你得带我进这“天网阵”,可以吗?”说完温柔浅浅又略带点乞求的目光,望进追风的灵魂深处。

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他,而且是用这么柔情似水的目光,追风脑袋晕晕乎乎的,失神道:“好!”

两人来到天网阵口,正待进入,阵中走出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不是睿儿是谁?

这是芙蓉第一次见未带面具的成人版睿儿,而睿儿也是第一次仔细看长大版芙蓉,两人互相打量对方。

他更英俊了,更修长了,浑身散发着霸气,而阅人无数的祖父却说他天资愚钝,可见他的城府有多深



她更美了,更窈窕了,花容月貌,风姿卓越,桃腮上犹带泪痕,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大哥,大小姐想见你。”追风打断两人的对视。

睿儿收回目光,淡淡问道:“你,找我?”

芙蓉点头道:“是,我找你很久了。”

“你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你变成什么样了?”

“你现在看到了。”

“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

“说话啊,你为什么不敢请我进去坐坐?里边‘金屋藏娇’了?就算是,也没关系啊,我也正好拜见我的‘小师母’呀”

“没有金屋哪来的‘娇’?”

“呵呵,你可真挑剔,柳大学士的千金还不算是‘娇’?”

“你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祖父知道吗?”

“。。。。。。”

“看来,你没说。”

“。。。。。。”

“为什么没说?你不想我死,对吗?”

“我希望你们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呢?”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尽说些孩子话。”

“你觉得这些话很幼稚?你娘不得宠,你也不得宠,你要争就是造反。你有没有想过失败的下场?”

“不成功,便成仁。”

“。。。。。。”

“。。。。。。”

“你不是我心目中的睿儿小师傅,你变成了一个被权力穿着牛鼻子的魔鬼!你不择手段,你居然连那么真心对你的女人都利用,你不是人。”

“。。。。。。”

“我要告诉柳宛如。”

“她不会信的,她会以为你是在争风吃醋。”

“我要告诉祖父,你的谋。”

“口说无凭,定不了罪。更何况逼急了,也就是早起义罢了。”

“你没有兵权,几个文臣,一群书生,一个丐帮,成什么气候。”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兵权?”

“你,难道不止柳宛如?”

“不止。”

“你不怕我宣扬出去?几人当面对质,不就真相大白了?”

睿儿轻笑道:“她们都已是我的人了,都对我死心塌地的。再说了,事关姑娘家的名节,她们不会说的。”

芙蓉柳眉倒竖,破口大骂:“你无耻,你下流,你卑鄙,你不是人,你这个披着羊皮的狼。”转头对追风吼道:“追风,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牲,你还对他忠心耿耿?”

追风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劝道:“大小姐,她们都是自愿的,大哥不曾强迫过任何一个,您就莫要再管了。”

“你们,你们这群臭男人,狼狈为奸!”骂完就走。

“站住!”睿儿厉声喝道。

芙蓉回过身来,不耐烦道:“干什么?”

睿儿拔出宝剑,冷声道:“你知道太多了。”

芙蓉惊怒交加,难以置信的喃喃道:“你要杀我?”

睿儿冷酷道:“是,我要杀你。”说完,一剑过去,芙蓉的功夫是他传授的,远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这一剑太快,芙蓉避无可避,眼见就要丧命。

追风正要救她,有人比他更快,随意一弹,就将睿儿的宝剑弹开,抱起芙蓉就消失了。

追风疾呼“大小姐”,欲追,可哪里还有人影。

睿儿冷静道:“她是被人救走的,不会有事,你不必担心。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高手。”

追风沮丧转身,愤怒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她?为什么?”

睿儿将宝剑回壳,淡淡道:“我没有杀她。”

“还说没有,我亲眼看到的,你还想抵赖?”

“既然你在场,你会让我杀她吗?”

追风一愣,惊喜道:“原来大哥你是在做戏啊。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睿儿转身,他不想让追风看到自己失落的表情。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忧伤:“她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这样的局面注定要让她左右为难,无论是谁胜谁负,她都会伤心痛苦。现在跟她恩断义绝,将来若是我胜了,我会补偿她,若是我败了,我不希望她为我流泪。”

追风看着他落寂的背影,心想原来大哥对她也有情,大哥雄才伟略,才配得上她。想到这里追风担忧道:“大哥,大小姐情刚烈,您现在伤了她,将来她未必会原谅你。”

睿儿转回身,此刻失落忧伤都已不复存在,只见他平静而坚定道:“江山美人,如果要二选一,我选江山。”

芙蓉被梅笑天救出梧桐林,嘴里还在喃喃道:“他要杀我,他居然要杀我,他要杀我。”

梅笑天扶住她,担心道:“芙蓉你没事吧?”

芙蓉仿佛没听见般,依旧失神道:“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梅笑天心痛的攫住她的肩膀,承诺道:“芙蓉你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芙蓉呆呆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一幅失神落魄的样子。梅笑天焦急的把她脉搏,除了受点刺激,没有大碍,才安心一些,送她回相府。

梅笑天是从正门进去的,因此所有人都知道大小姐“病”了。芙蓉的祖父祖母,爹娘,大伯伯母都来探望。

芙蓉的娘亲一进屋便扑过去,心肝儿宝贝的喊,其他人也都是关切的看她有没有大碍。

“这是怎么回事?”一家之主发话了。

梅笑天刚想回答,渐渐平静下了的芙蓉抢先道:“我偷偷溜出去游玩,遇到歹徒险遭绑架,幸亏梅笑天不放心我跟了出去,正好救下了我。”

梅笑天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隐瞒,但她既然如是说,他也就点头配合。可是他太老实了,那一瞬间的迟疑没逃过玉丞相的眼睛。

芙蓉的娘亲一听,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像话,都多大的姑娘了,还敢私自溜出府。这次可多亏了梅公子啊。”转而对梅笑天感激道:“这次多亏了你啊,梅公子,这丫头这么调皮,以后你得多包涵呀。”

这言语之间显然真把梅笑天当未来女婿了,芙蓉娇嗔道:“娘亲,您胡说些什么呢?我只是受了点惊吓而已,现在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相继离开,祖父出了门便吩咐管家:“安排两个高手盯着大小姐,她若是还要去哪,不必阻拦,跟上她,保护她,回来再禀报。”

梅笑天特意走在最后,等前面的人走远了,又回芙蓉那儿想问她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当时他怕她出事就偷偷跟随她,后来也躲在梧桐林某处守护她。所以她们的对话都听到了,虽然不知道芙蓉跟那两个人的关系,但是可以看出原先一定有很深的交情,所以芙蓉才不能接受那人要杀她这个事实,而且为他隐瞒真相。

芙蓉见他回来便知道他还有疑虑,让他坐下,主动告诉他关于睿儿的事情。梅笑天静静听完故事,欣喜道:“这么说来你没喜欢上他?我,我还以为……”

芙蓉接下他的话茬:“你还以为我是因为喜欢他才伤心,才为他隐瞒?”

梅笑天不好意思地搔搔脑袋。

芙蓉接着说道:“我对他的感情其实也挺复杂的,他耐心教了我五年功夫,像师父一样,所以我叫他‘小师父’。可他只比我大四岁,所以我把他当朋友。而他也很爱护我,就像哥哥一样会包容我的脾气,但在我不像话的时候又会教育几句,决不会纵容我。所以我对他更多的是兄妹之情,可惜,今后什么也不是了。”

梅笑天问道:“你没跟玉丞相说这些事,会不会坏事?”

芙蓉迷茫道:“说真的,我也不晓得该不该说。这次他这么对我,我跟他之间就没有情谊可言了。只不过他毕竟曾经是我半个师父半个哥哥,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我仍然会守口如瓶,但今后再发现什么,就不会留情面了。我想,我这样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梅笑天赞许道:“芙蓉,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芙蓉听他这么说,更加惭愧于自己要悔婚的目的,试探的问他:“笑天,我说过我心里还没有人,但是万一有一天我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你,你会怎样?”

梅笑天沉吟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娶你,从九岁开始我就想娶你。如果你实在不愿嫁给我,我会离开,回去找我爹。”

芙蓉趁机问道:“那你就没考虑过娶别人?如果我最后没嫁给你,那就说明我出尔反尔,不值得你爱,你能不能去爱别人?”

梅笑天摇头道:“阿爹跟娘亲的故事你也听说过吧?阿爹当年爱上了娘亲,娘亲虽然也爱阿爹,但起初迫于外祖父母的压力,想跟爹爹分手。爹爹没有强迫她,只是发誓除了娘亲再不会娶任何其他女子。他向娘亲告别,临走前留下一枚贴身玉佩,嗯,就是我送给你的那枚,阿爹告诉她,只要哪一天她想起要嫁给他,就去找他,他会等她一辈子。”

芙蓉颤抖着声音道:“那,那如果当年你娘亲嫁给了别人,你阿爹怎么办呢?”

梅笑天迟疑了一下,告诉芙蓉:“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阿爹,他说如果娘亲当年另嫁他人,他会杀了她,然后自绝。生不能同床死亦要同。”

芙蓉听得魂飞魄散,哆嗦着嘴唇张张合合,最终什么都没说。

梅笑天安慰道:“芙蓉你放心,阿爹的脾气非常古怪,当年不是人称‘江湖狂人’吗。我的脾气虽没有我娘亲的温柔体贴,但也不至于像阿爹那般决绝。若是你将来当真另嫁了,我只会离开,不会为难你的。”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芙蓉轻轻将身子倒在梅笑天怀中,说道:“笑天,我知道有了婚约还朝三暮四,对你很不公平,可是如果不去尝试寻找一次真爱,我永远都不会甘心的。我只能答应你,如果,到我二十岁时仍找不到相爱的人,我就嫁给你,好么?”

梅笑天没有说话,回答她的是不断收缩的拥抱,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交心后,关系更融洽了,梅笑天自两人再次见面后第一次露出开心地笑容,此后两人也经常传出欢声笑语。可惜,好景不长。

那是芙蓉得“病”后的第三天,其实她早就生龙活虎了,可外边假借探病为名送礼的人仍然络绎不绝。这天下午,芙蓉正要求梅笑天为她调制美白润肤的中药面膜,管家匆匆赶来禀报说婉玲公主来探病了。

芙蓉马上施展轻功回自己香闺装病,没办法,人家是公主嘛,她既然找这么个借口,作为臣女也就只能陪她演戏了。

婉玲关切道:“芙蓉,你好些了吗?”

芙蓉有气无力道:“谢谢公主关心,臣女无大碍了。”

婉玲点头道:“那就好,本一听说你病了,马上就想来探望你,可是母后说你需要休息,这才到现在才来。”

芙蓉“感激”道:“公主的对臣女爱护有加,臣女真是受宠若惊呢。”

婉玲转移话题道:“你的病是你表哥给治的吧?”

芙蓉暗笑她就这么点城府,这么快就言归正传了,她巧笑道:“是啊。表哥正好在府里做客,他的医术也比一般大夫好,便请他来医治了。”

婉玲顺竿往上说道:“既然他还未离开,那本正好也要请他把把脉。”

拒绝她是不可能的,芙蓉只好顺从道:“那好,臣女差人将表哥请来。”

婉玲摇头道:“不用了,女儿家的香闺,虽是自家亲戚,但毕竟是表亲,还是避避嫌为好。”

芙蓉有些恼怒她的口不择言,什么叫要避嫌,言下之意就是她之前太轻浮了。当然这不高兴只能藏在肚子里,人家毕竟是公主嘛。

芙蓉笑道:“公主果然知书达理,考虑周到,臣女这就带您去找表哥。”说完欲爬起来。

婉玲忙按下她的身子让她继续躺好,嘴里体贴道:“你身子还虚,该多休息才是,你只要派人带路,本自会去求诊。”

芙蓉暗悔自己装的太虚弱了,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第九章 巧化干戈

婉玲在琼儿的带领下来到梅笑天所在的聚贤阁,后边随侍太监正想高呼“公主驾到”,被婉玲及时制止。她示意其他人在外等候,自己悄悄地走进院门。

婉玲潜伏到窗口,只闻一缕异香从虚掩的门缝里钻出来,于是偷偷舔破窗户纸,往里张望,想看看他在做些什么?

但见里边设了一只小巧炼炉,炉烟袅袅,而梅笑天正专心掌握火候,还不时的拿银在里边翻搅。从婉玲的角度,正好看到梅笑天的侧面,只见他天庭饱满,鼻梁俊挺,头戴方巾,身穿样袍,脚蹬黑皂靴。服饰简单大方,说不出的清雅俊逸,不像她平日所见的那些纨绔公子哥打扮得油头粉面,犹如锦簇花团。

以梅笑天的功力,不懂功夫的婉玲怎可能不被察觉,他之所以当没发现是因为他以为是芙蓉。可再一想又有些不对劲,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窗外人的内力,此人不是内功高于自己便是毫无内力,绝不可能是芙蓉。想到此,他对外喝道:“谁?出来。”

婉玲被发现,灰溜溜的推门进去,后又想起自己是高贵的公主,怎能在平民面前短了气焰,马上整整衣冠,仰首挺走近梅笑天。

梅笑天见是公主,很诧异,向门外张望,不见芙蓉跟随,更觉得奇怪。

公主见他直往自己身后看,便解释道:“只有本一人,别的都在院外等候。”

梅笑天收回目光,向公主行了礼便转身继续看顾药炉。公主对他的冷淡反应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欣赏,想她贵为公主,且为正娘娘所生,不免娇惯些,平常拜见她的公子哥们哪个不千方百计向她献殷勤。她一边享受他们的阿谀奉承,一面又有些瞧不起他们的奴颜媚骨。梅笑天的冷淡看在她眼里简直看有男子汉气概了,她越看越觉得他于众不同。

见梅笑天心无旁骛的看管药炉,婉玲好奇的问这个干什么用的?梅笑天解释这是按芙蓉的要求做的面膜,有美白嫩肤之效。

哪个少女不爱美?婉玲一听是美容的,兴奋道:“太好了,这药炉里的本全要了。”这种霸道的语气出去公主口中其实也不算过分,试问公主金口要的东西哪个敢藏私,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

可是梅笑天就不买她的帐,皱眉道:“这个芙蓉定下的,公主若是也想要,就等下一炉吧。”

婉玲一听不是滋味,她可是公主哎,他不服从她的旨意也就罢了,可是他的抗旨居然是为了另一个姑娘,这大大超过了她的忍耐极限。只见她俏脸一翻,刁蛮道:“本再说一遍,这炉中的药本全要了。”

梅笑天不甩她,只顾着药炉,对她视若无睹。这下可把骄傲的小公主给惹恼的,她抬起金莲对着药炉就是一脚,态度很明确,就是“本公主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梅笑天的身手挽救个药炉当然不在话下,婉玲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这药炉就又回到了原处。原来他不止英俊潇洒,医术了得,连武功都这么出神入化。此时的婉玲对梅笑天是又喜爱又恼怒,重重的“哼”了一下便扭着小蛮腰出去了。

话说一直在院外等候的人们见公主一脸怒色,不敢吭声,只等她发话。没想到婉玲一声不吭,径直往留仙阁走去,众人只好紧随其后。

婉玲一进芙蓉的香闺,对着躺在床上的芙蓉尖叫道:“玉芙蓉,你好样的,从今儿起,本公主跟你势不两立!”说完不等芙蓉反应,又扭着小蛮腰跑开了。

以芙蓉的身份,还是第一次碰到敢这么对她叫嚣的,一时间有些懵了。待回过神来,她唤进门外的琼儿,问怎么回事?琼儿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告诉芙蓉当时公主让其他人都等在外边,自己独自进去的,所以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公主从聚贤阁出来时,脸色就很不好看。

如此说来,一定和梅笑天有关,看来她当时的预感没错,公主多半是对梅笑天有好感。只是到底梅笑天做了什么,惹得公主大发雌威,把怒火牵连到她身上了呢?芙蓉打算起床去问梅笑天,没想到他倒先敢来了。

“怎么回事?”芙蓉见了梅笑天劈头就问。

梅笑天不以为然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公主想要我为你配制的那炉面膜,我没给。其实也不是不给,我告诉她下一炉就给她,可她非得要这炉。”

“那你就给她嘛,她是公主,你何必为这么点小事得罪她呢?”芙蓉无奈道。

梅笑天倔强道:“我是我为你做的,怎能给她?”

芙蓉叹气道:“你呀,看看你这一身桃花债,前有慕容小泼妇,现有婉玲小公主,她们舍不得对你发脾气就迁怒到我身上来了,我都成受气包了。”

梅笑天惭愧道:“芙蓉,对不起,我……”

芙蓉打断道:“算了,我只当她们是小孩子,不跟她们计较。”

梅笑天犹豫道:“芙蓉,公主跟慕容姑娘不同,她会不会来为难你?”

芙蓉摇头道:“她不敢把我怎样的,毕竟在皇上面前她还没我得宠呢。”

梅笑天困惑不解道:“她是公主,皇上为什么反而更宠你呢?”

芙蓉不想多说这个话题,岔开道:“婉玲是小孩子脾气,很容易哄,也很容易得罪。她身份得天独厚,自然刁蛮任了些,得罪了她,虽然不敢拿我问罪,可小鞋总是会给几双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一直把她哄的服服帖帖的,可是被你一搅和,前功尽弃了。唉!”

梅笑天见芙蓉哀声叹气,手足无措道:“芙,芙蓉,你,你别急,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要刁难就冲我来吧。”

芙蓉摇头叹息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她看上你了,而你呢看上的是我,你越是在她面前护着我,她越恼羞成怒把我视为眼中钉。算了,这事你别多想,我自有打算。”

第二日,芙蓉带着装入美玉瓶的中药面膜进觐见皇后,婉玲也在场,面对芙蓉的请安,假装没看见。照规矩若不喊起,芙蓉是不能善自起身的,皇后含威凤目扫了女儿一眼,她才勉强道:“起来吧。”

皇后喊“赐坐”,芙蓉推托道:“臣女不敢”。

皇后用一种平易近人的姿态亲自扶她入座,嘴里和蔼道:“你身体初愈,还是坐下吧。你也算是本看着长大的,又跟婉玲同岁,在我眼里你就像女儿一般。来,坐近些,咱娘俩说说体己话。”

芙蓉谢恩入座,向皇后笑道:“臣女上次见公主面色白里透红,晶莹剔透,很是羡慕。皇后公主可别笑话臣女不知天高地厚敢跟公主比容貌,只是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臣女不敢奢望像公主那般美貌绝伦,只求一白遮百丑。后来突发奇想让梅表哥制些美白嫩肤的膏药抹在面上试试。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臣女想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得先孝敬中的娘娘公主了,于是请梅表哥多制一些,并特地关照说有大用处千万要小心保存好。表哥向来一诺千金,当公主向他要求时他真是为难极了。唉,这都怪之前臣女没有跟他说清楚,若是他知道这些膏药本就是为娘娘公主制的,双手奉上还来不急了,臣女也不用都跑一趟了。”

皇后微笑道:“这事我听说了,依本看这是婉玲的不对,身为公主不体恤良民,反而要强取民家之物,实在该罚,本昨日已责令她抄女诫三遍。”

芙蓉赔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臣女及玉府所有的皆来自皇家的恩赐,再说这本来就是为娘娘公主定制的,怎么算是强取呢,纯属误会而已。”

皇后满意道:“你这孩子真是善解人意招人疼呢。”

芙蓉笑着从怀里掏出两瓶美白面膜,交于女,向皇后解说使用方法,及美白嫩肤的原理。说的时候不忘查颜观色,发现婉玲虽仍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耳朵却撑得长长的。

皇后听了赞许道:“果然是奇思妙想,难为你们想得出。不过这些你们年轻丫头们用用尚可,本这么大把年纪人老珠黄了,总不能像你们小姑娘一般涂涂抹抹吧。”

芙蓉掩面轻笑道:“皇后娘娘您真会说笑,您现在可是风华正茂啊,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艳压群芳却不失高贵大方,只是这越是娇艳的花朵越是需要泉水的灌溉,美人亦是如此。”

皇后凤心大悦,芙蓉见好就收,跪安离去。

芙蓉走后,婉玲马上唤女为她净面敷面膜,看得皇后连连摇头道:“你看人家多懂事,再看看你,你气死我了。”

婉玲正敷面膜不敢张嘴说话,皇后一反刚才在芙蓉面前的温柔样怒骂道:“蠢货,一瓶面膜就把你收买了。”

芙蓉从坤宁出来,向淑妃的甘泉走去,这个淑妃娘娘芙蓉接触的不多,只知道她以温柔贤淑出名,在后中算是个很安分的妃子。自芙蓉的姑姑玉贵妃“薨”后,皇帝再没有出现过偏宠现象,雨露均沾,若真要说出哪位最得宠,只能算是淑妃娘娘了。但是有些奇怪的是,据说皇帝经常去她那儿小坐,却不过夜,看看她就走了,所以至今无后。

芙蓉见淑妃的次数比见皇后少,对她不是很熟,这次又是好几年没见了。她走进甘泉见到一个在锄地的女,向她问道:“淑妃娘娘在吗?麻烦姐姐通报一声,就说是玉丞相家的玉芙蓉求见。

那女嘴角噙笑仔细端详着芙蓉,芙蓉正奇怪她一个女怎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直视她,忽然听见女温和道:“啊是玉小姐,稀客呀,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芙蓉一惊,打量眼前人,艳若桃李却气若幽兰,原来正是淑妃本人,更吃惊的是这淑妃娘娘的眼睛像极了她的姑姑。以前她没见过姑姑不觉得,现在比较两人,发现不止眼睛长得像,连眼神都有些像。她虽然笑的很温柔,但又带着那么点落寂,让人忍不住去关心她在忧愁些什么。虽然芙蓉自己也很像姑姑,但那只是形似,而这位淑妃则是神似。

芙蓉奇怪道;“淑妃娘娘您为何作女打扮,而且在此锄地呢?”

淑妃的声音温柔而甜美,她带着一种通病相连的忧伤缓缓道:“我不是在锄地,我是在埋花。”

芙蓉心念一动,想到的林黛玉,若是在现代有人葬花,芙蓉会以为那人有病。可是在这深中,而且又是出现在这个空谷幽兰般的女人身上,芙蓉一点都不怀疑她的动机。想到这里芙蓉忆起黛玉那首“葬花词”,不知不觉中吟了最后一段出来:

侬今葬花人笑痴,

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

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

花落人亡两不知。

淑妃惊喜道:“想不到玉小姐这样的出身这样的人物,竟能理解到这层涵义,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芙蓉问。

“也没什么。”接着也吟道:“流年似水,前程茫茫,春去春来,落红萧索,泪水流尽,再以血泣。”(作者注:上面的诗引用自曹雪芹《红楼梦》)

芙蓉见淑妃多愁善感起来,不敢再谈这个话题,忙跟她聊些家常,最后像对皇后那般讲解了这美白嫩肤面膜的使用方法和原理,然后告辞离去。

这面膜要么就不送,要么就全送,不然很容易引人猜忌怨愤。所以这次芙蓉亲自将玉瓶交给各个妃,连与被打入冷无异的庞贵人都不漏下。

这庞贵人其实就是大皇子的母亲,她的庭院就算不是门可罗雀也多半是非常萧条的吧? 芙蓉没见过失宠已久的庞贵人,但对她的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这个女人应该是相当美艳的,不然不敢也不能够引到皇帝,但是被幽禁于此近十九年,几乎是与是隔绝了,花无百日红,她能妖艳到哪儿去?去之前芙蓉如是想,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

第十章 真假睿儿

这真的是庞贵人么?芙蓉怔怔的盯着庞贵人那张格外年轻红润的心形脸,这怎么可能呢?芙蓉疑辜的看了又看,还是忍不住确认道:“您就是大皇子的母亲庞贵人?”

庞贵人笑得花枝乱颤:“你是哪来的野丫头,想不到本如此年轻美貌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一个失宠十多年的小小贵人在她玉芙蓉面前自称本还叫她野丫头,有些怪异。更奇怪的是哪有一个三十多的女人标榜自己年轻美貌的呀?

经过一番“交流”,芙蓉大胆的猜测:“这个女人疯了。但是疯的恰到好处,不会撒泼伤人,只是有些疯人疯语。” 更进一步试探,芙蓉发现她好像陷入了一种不知是自己营造的还是别人帮她营造的异世界里。在她的世界里,自己是个得宠的贵妃,宠惯六。

一个幽禁那么多年的女人疯了,也不奇怪,可稀奇的是没有皇帝,她怎能一个人演一场得宠贵妃的戏呢?再则,一个疯女人就算不是蓬头垢面也绝不会如此容光焕发,好似真的是一个被爱情滋润的小女人。这些都有太多疑点,芙蓉探究的看向那个伺候她的唯一的女。这个女看起来年近四十,本该是成熟稳重的年龄,可是却在芙蓉猜疑的目光下退了又退。

芙蓉收回目光,对庞贵人笑道:“娘娘如此得宠,将来大皇子毕成大气呀。”

庞贵人得意道:“那是,本的儿子,可是当皇帝的料啊。哈,本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了,你是想嫁给我儿子是么?没问题,本作主收了你,将来你要跟其他太子妃们好好相处啊。”

芙蓉压下心中的厌烦,借机试探道:“多谢娘娘青睐,臣女感激不尽。臣女有个小小的请求,能不能恩准臣女见一见大皇子,以解相思之苦。”

庞贵人大方道:“当然可以。”说完对里边大声喊:“睿儿,睿儿出来,娘给你找了个漂亮媳妇。”

里边也喊出一声:“来啦”。

芙蓉呆呆的看着“睿儿”,这是睿儿吗?不知道。

芙蓉眯着眼仔细辨认,可以肯定这个绝不是睿儿。个子体型都很像,甚至连长相都有些相似。不熟悉的人也许会以为这就是睿儿,但瞒不过前几天刚仔细打量过真睿儿的芙蓉的眼睛,更何况真睿儿长期习武,肌很结实,而眼前的这个睿儿质松松垮垮。如果长相可以易容的话,这肌密度绝对伪装不了。

这个“睿儿”果然是“资质愚钝”啊,睿儿你真好手段啊,这个冷里的大皇子是假的,那么这个庞贵人呢?芙蓉之前没见过本尊不敢胡乱下结论,而且这也不重要了。

芙蓉找了个借口离开,一路不得不佩服睿儿的本事,当年他投靠丐帮时才八岁啊,一个八岁的幼童如何能偷梁换柱?除非有人照应他,可是又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帮助他呢?

芙蓉埋头沉思着睿儿的事,神有些恍惚,再加上中的路七拐八弯的,一不留神走到哪里都不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像个殿,可是又静寂的有些可怕,芙蓉下意识的抬头看匾额,原来是“承露殿”。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姑姑“生前”所在的殿。犹豫了一下,芙蓉还是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许是太久没有人气,偌大一个殿显得森森的,可是一眼望去仍然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大概是皇帝对姑姑旧情难忘所以才吩咐人打扫这里的吧。芙蓉正在那儿左顾右盼,忽闻一声喝叱:“谁在里面,出来。”

芙蓉心里一惊,收回踏进内殿的半只脚,回头看去,如遭雷击。

“青儿,是你么?”芙蓉颤抖着声音问道。

“玉小姐,你不该来这儿,早些回去吧。”来人冷冷道,说完回头欲离开。

芙蓉只觉得满身的热情被一盆冰水浇个穿心凉,怒向胆边生,对着这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吼道:“你给我站住!”

二皇子缓缓转身,深邃的目光直直锁住芙蓉,威严道:“玉小姐,你可知道你在对谁说话,你这是以下犯上知道吗?”

芙蓉受够了他那幅高高在上的姿态,受够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心想:就算你不是青儿你也是我表哥,装什么酷?若你真是青儿,你小子太欠扁了。今儿姑豁出去了,替我姑姑教训教训你这个六亲不认的混小子。哼哼,我就不信你还敢把我拖出去斩了。

想到此,芙蓉冲进殿内,取了个绣花枕头又火速冲了出来,抡起枕头当槌用,口里还骂道:“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小姐要替姑姑教训你。”

二皇子大概从未见识过如此胆大包天的泼妇,居然连皇子都该打,可是这个人是玉芙蓉,他一时躲也不是,反击也不是。只好抢下枕头,对她威胁道:“玉芙蓉,你不要命了?敢殴打皇子,你有几颗脑袋?”

芙蓉见枕头被夺,更加野蛮起来,二皇子抓住她两只皓腕威喝道:“玉芙蓉,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儿撒野?”

芙蓉“大无畏”的挑拌道:“好啊,你命太监把我拖出去啊,上刀山下油锅悉听尊便。”

二皇子环顾四周,将芙蓉拖进内殿,关上殿门,无奈道:“玉芙蓉,你到底想怎样?”

这招泼妇骂街果然有用,芙蓉奸计得逞,笑得如春花般灿烂:“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青儿?”

二皇子叹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追问,还有意义么?”

芙蓉收起笑容正色道:“有意义,我想知道青儿在哪里?他过得好么?那么单纯的一个孩子,在危急四伏的皇是怎么过来的?他被欺负了么?每次想到他可能会遭遇险境或惩罚我就心痛无比。在未见到你之前,我真的以为青儿只是进当伴读,我虽然担心他但还会安慰自己他一定没事,他会好好的。可是两年前见到了你,你的脸分明就是长大后的青儿,可是你不认我,你能那么平静得面对我,一定不是青儿。我的青儿见到我一定会高兴的喊‘妹妹’。”

说到这里,芙蓉有些哽咽了:“可是,我又希望你就是青儿,不然,青儿哪儿去了呢?会不会出事呢?我好担心,真的好担心……呜呜呜…”芙蓉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起来。

二皇子神情莫测的看着芙蓉痛哭流泪,没去劝慰也没去为她拭泪,只是这么默默地看着,静静的听她哭泣。芙蓉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仿佛要把所有的担心的泪水在今日流光。再多的泪水也有流尽的时候,芙蓉哭够了,二皇子递过手帕,芙蓉没接,掏出自己的手绢擦试起来。

芙蓉缓缓的向殿外走去,二皇子轻轻唤了声“芙蓉”,芙蓉心一抽,加快步伐。在她即将打开殿门的刹那间,被拥进一个炽热的怀抱,耳边响起一声沉重的“妹妹”。

芙蓉做了个深呼吸,推开二皇子,严肃道:“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回答我,你真的是青儿么?”

二皇子对上她红肿的眼睛,这双被泪水冲刷过的明眸更加晶莹闪亮,陷入沉思,看得芙蓉紧张的忘了呼吸。

半晌,二皇子答道:“芙蓉,有些事情还不方便告诉你,但是请你相信我有苦衷。你只需记住青儿这个人物是不存在的,你可以把我当成他,把他当成我。但是千万别再唤我青儿,你可以叫我表哥。明白么?”

芙蓉摇头道:“我不明白,我只要你明确告诉我,你是?你不是?”

二皇子也摇头道:“这个问题你也不必再去纠缠,你只要相信我是就成了。”

芙蓉伸手抚二皇子的脸颊,忧伤道:“你不说明,我的心永远都不会踏实。可是,我决定相信你,相信青儿很好,完好无损的在我眼前……”

二皇子将芙蓉重新拉入怀中,无限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在她耳边轻轻地承诺道:“芙蓉,我会好好照顾你……”

芙蓉一听,觉得不对劲,试探着问道:“你,你打算怎么照顾我?”

二皇子微笑道:“你放心,我明日便跟父皇请旨,求他把你指婚给我。”

芙蓉抚额头痛道:“大哥,不是吧,照顾我可以有很多种方式的,你不必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吧?”

二皇子困惑道:“父皇有意封我为太子,你难道不想当太子妃?将来可是皇后呀。”

芙蓉不屑道:“去你的皇后,本姑娘不稀罕。”

二皇子更加不解了,问道:“那你想当什么?难道也要做玉贵妃?”

芙蓉叹口气,直截了当道:“我什么都不想当,我并不想嫁给你。”

二皇子脸色微变,强笑道:“芙蓉,别开玩笑了,我们是天生的一对。”

芙蓉解释道:“你是我表哥,我们不能成亲的。”

二皇子释然道:“表兄妹不更好么?亲上加亲,这叫肥水不入外田。”

这就是代沟,芙蓉试着解释道:“近亲不能结亲的,对将来的孩子不好,很容易生出弱智或残疾的。”

二皇子责备道:“不可胡说,父皇便是由表兄妹所生,他不是既英明又强健么?”

芙蓉解释道:“那是巧合,这样的几率是很小的。”

二皇子有些生气了:“芙蓉,我看这只是你的借口罢了,你是不愿嫁给我吧?你有心上人了?是谁?那个少年神医?”

芙蓉也不高兴了,倔强道:“我没有心上人,但是也不会嫁给你。你很不讲道理,你之前还不认我,现在又非我不娶,一点也不顾及我的感受,我不喜欢你这么霸道的。”

二皇子错以为芙蓉是还在生他气才拒绝他,自以为宽容道:“好了,别气了,算我错了还不行么?我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这样吧,婚事可以暂时不提,等过几日你气消了再说,好么?”

芙蓉焦急道:“表哥,我亲爱的表哥!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话呢?我再说一遍,我不能嫁给你!”

二皇子不悦道:“芙蓉,你别胡闹了,明日我就去找父皇,你就等着接旨吧。”

芙蓉急得不行,翻脸道:“你敢?你若是未经我的同意擅自找皇上下旨,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二皇子无可奈何道:“芙蓉,我知道你自幼得宠随心所欲惯了,可再任也得有个尺度,这婚姻大事不是女儿家自己说了算的。”

芙蓉赌气道:“你不是青儿,青儿不会说我任,更不会勉强我。”

二皇子语重心长道:“芙蓉,你记忆中的青儿才多大?在这深中怎可能容得下昔日纯真无邪的青儿?你不会明白一个没娘的孩子在廷中生存是多么坎坷,越是得到父皇的宠爱越会遭遇无数的谋陷阱。如果我不学着长大不强大起来,早就被吞噬了。”

听着这些话,芙蓉觉得有点心疼,她歉然道:“青儿对不起,这些年都没能为你做些什么。”

二皇子展颜道:“傻瓜,男人是不需要心爱的女人为自己费心劳神,你只需乖乖的等我,我会爱你,疼你……”

芙蓉有一种无力的感觉,剪不断理还乱,这可如何是好?芙蓉硬着头皮道:“青儿,你听我说……”

“嘘……”二皇子打断她的话,再次抱紧她,在她耳边喃喃道:“芙蓉,什么都别说,让我抱抱你,一会就好……”

芙蓉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青儿,你先听我……”

二皇子叹气道:“芙蓉,你总是这么不听话,要叫表哥。”

“表哥,你听我说……”

“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我也该走了。”说完放开她,拍拍她的肩膀,自行离去。

芙蓉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男人为什么都这么武断呢,唉……”

11-13

第十一章 无可奈何

芙蓉垂头丧气着离开,不久后从影处走出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男子,直奔坤宁。

青年侍卫向皇后行礼道:“成安拜见姑母。”

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盅,问道:“发现了什么?”

青年侍卫靠近皇后耳语道:“侄儿一路悄悄尾随玉芙蓉,她依次向各娘娘进献美白面膜,连被幽禁的庞贵人都未漏下。”

皇后又问:“她都跟那些女人说了些什么?”

青年侍卫答:“只是聊些家常,没多久便告辞离去。不过她后来去了承露殿还遇到了二皇子。”

皇后挑眉道:“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青年侍卫惭愧道:“姑母也知道那二皇子功夫高强,远在侄儿之上,侄儿怕被他发现不敢靠近,故而不曾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侄儿发现玉芙蓉出来时双眼红肿,想必是痛哭过。”

皇后沉吟道:“这个玉芙蓉小小年纪便手段了得,若是让她嫁了二皇子,她们玉家可就如虎添翼了,而我们王家将再不能与之抗衡。姑母膝下无子,对于二皇子只能拉拢不能闹僵,如果将来能让你妹妹嫁给他,百年之后我们王家也好有个靠山。”

成安迟疑道:“姑母,不是我这个哥哥损自己妹妹,论样貌论才情论手段,她都不是玉芙蓉的对手。再说他们是表兄妹,这亲上加亲,我们外人本不上手的。”

皇后诡异一笑:“这也未必,皇上一直对玉芙蓉另眼相看,我本来担心他招她进。后来据姑母观察,皇上确实有那么点心思,可是他英明一世,放不来身段去封儿子的表妹为妃。若是纳了玉芙蓉,你说这将来二皇子该叫她表妹呢还是母妃?”

成安想了想道:“姑母说的十分在理,可是侄儿不明白,既然皇上不好意思纳玉芙蓉为妻,这不正好成全他们表兄妹么?”

皇后摇头道:“这你就不明白了,我跟皇上毕竟是二十年的结发夫妻,我了解他。一个他想要又得不到的女人,嫁了自己的儿子,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跟着叫父皇,这对于一个坐拥天下的男人来说,让他情何以堪呢?”

成安疑惑道:“如此说来,这玉芙蓉是不能嫁人了?”

皇后又摇头:“堂堂相府千金,就算皇上不原意见她嫁人,又有什么脸面阻止呢?”

成安好奇道:“那将来到底谁才有可能娶玉芙蓉呢?”

皇后高深莫测道:“那就要看谁能抓住她的芳心了。这个丫头外柔内刚,不是能被左右之人,只有她自己倾心之人,才会甘心下嫁。她若是铁了心要嫁给谁,恐怕连皇上都阻止不了。”

“那如果是二皇子博得芳心呢?”

“那就多半是亲上加亲了。”

“咦?姑母,您刚才还说皇上不乐意自己儿子娶玉芙蓉,怎么现在又说他俩能成亲呢?侄儿被您搞糊涂了。”

“就算是皇帝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他是男人也是父亲。作为男人自然不愿发生看的着吃不着的事情,但作为父亲又怎能不成全自己的儿子呢?”

“嗯姑母,请恕侄儿愚昧,侄儿不明白您的意思。”

“唉,姑母的意思很简单,他们表兄妹若是真的两情相悦,皇上多半会成全他们,因为他是父亲。若是他们没有相恋,皇上绝不会将玉芙蓉指给二皇子,就算在旁人眼中玉芙蓉是二皇子妃的最合适人选,也不会。”

“侄儿明白了,姑母的意思是不能让他们相恋,可是又如何能阻止他们相恋呢?”

“现在还不急,静观其变吧。不过在适当的时候,你可以先试着接近玉芙蓉。”

“姑母,您不是要侄儿去勾引她吧?”

“成安啊,你大哥资质不佳,你三弟整日里只知道游手好闲寻花问柳,咱们王家将来的担子迟早要压在你肩上。这么些皇子中皇上最中意二皇子,将来这皇位多半是他的了。若是你妹妹没能嫁给他,只要你能娶得玉芙蓉,我们王家的地位也不会被动摇。”

“姑母这不太可行吧?”

“怎么?你看不上她?”

“不是啦,侄儿是怕她看不上我。再说了,娶了这么强的老婆,侄儿这辈子别想翻身做主人了。”

皇后安慰道:“再强的女人嫁了人也不过是个妇道人家,把她哄开心了就成。”

成安没打采道:“是,侄儿告退。”

“成安回来”皇后在他身后唤道:“此事不可之过急,要制造机会偶遇,然后慢慢打动芳心。多说些花言巧语,一个闺阁小姐再聪明,也抵不住甜言蜜语的。还有,多督促你妹妹学些才艺,将来用得上。要双管齐下,若是你兄妹二人能美事成双,那我们王家就能荣宠不衰了。”

“是,姑母。”成安转身离去。

话说芙蓉闷闷不乐的走向东华门准备出,后边传来太监急促的呼唤声,回眸一看原来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楼公公。这是一位得势的太监总管,等他跑过来后芙蓉谦逊有礼的向他问好,楼公公忙拜倒:“玉小姐真是折杀老奴了,皇上宣玉小姐觐见,请随咱家来。”

芙蓉跟着楼公公往回走,一路探问何事,这个大总管做事果然滴水不漏,一问三不知。芙蓉见打听无果只好跟他聊些无关紧要的闲话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心里还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面对皇帝?

其实芙蓉很久没有见皇帝了,一来是不想跟皇牵扯太深,二来是觉得很难把握好跟皇帝之间的关系,近不得疏不得,因此只好逃避。

楼公公把芙蓉带到乾清东暖阁,请她进去,而自己却回到廊外还顺手把门给关了,芙蓉突然心惊跳起来。安下心神走进内阁,见皇帝正闭目躺在软塌上,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不敢贸然出声,只好耐心等他“自然醒”。

没过多久,皇帝睁开眼睛见到芙蓉,一愣,马上笑道:“芙蓉来啦,怎么不叫醒朕呢。”说着起身横坐于软塌上,还指着旁边的位置道:“来,到这边坐,跟朕聊聊。”

这个位置实在不是一个大臣的女儿该坐的,可是皇帝的话又不能违抗,芙蓉只好跪下惶恐道:“臣女不敢。”

皇帝和蔼可亲的道:“无妨,朕让你坐你就坐,有什么不敢的,当年你连朕的怀里都坐过,怎么现在变得如此拘谨起来?”

芙蓉又是一拜,说道:“臣女当年年幼无知不懂礼节,现在长大了自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调皮。”

皇帝亲手扶起她,将她按坐自己身旁,遗憾道:“朕还是喜欢当年敢开口让朕抱的小女娃,你现在长大了,也开始向其他人一般对朕敬怕起来了。”

皇帝的神情有些孤独,声音也有些落寂,芙蓉心想:这大概是所有皇帝的悲哀吧,没有一个人敢站在同一高度跟他交心,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的。嘴上却巧笑道:“皇上是真命天子,不怒而威,常人皆被龙威震慑,哪敢在皇上面前失礼呢?”

皇帝叹一声气,漫不经心道:“今日进怎么没来见朕,若不是朕传你过来,想必你已经出了吧?”

芙蓉忙又跪下解释道:“回皇上,臣女前些日子得了些美白嫩肤的膏药,不敢藏私,才在今日进献给各娘娘。等送完膏药已是申时,不便再滞留中,只好匆匆离去,请皇上恕罪。”

皇帝再次扶起芙蓉,再次将她按坐在身旁,竟开起玩笑说:“哪来这么多罪,你这丫头越大越没出息了。”

芙蓉讪讪一笑,没有答话。

皇帝随口问道:“除了送膏药,还去了什么地方?”

芙蓉心中警铃大作:这个皇太可怕了,到处是眼睛到处是耳朵,今后要更加谨言慎行才是。正在那发呆,皇帝轻唤道:“芙蓉,你这丫头想什么呢,竟在朕面前走神。”

芙蓉收回心神老实交代道:“臣女无意中经过承露殿,想起曾听爹爹说过芙蓉有个姑姑是承露殿的贵妃,可惜红颜薄命,很久以前就香消玉殒了。想着既然路过那里,也该拜会一下姑姑,虽然她已经不在了。”

皇帝也忧伤起来:“是啊,红颜薄命。”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道:“可曾遇到什么人?”

芙蓉坦白道:“臣女碰巧见到了二皇子,聊了几句便离开了。”

皇帝点头道:“说起来,你们也是表兄妹,他自幼失母,格有些沉郁,整日里闷声不响的,就连跟朕也就几句客套话。既然跟你还有些话说,你可以多开导开导他,还有替朕劝劝他,该娶皇子妃了。他是朕最心爱的儿子,朕不想乱点鸳鸯谱,让他自己在文武大臣家中挑吧。”说完从案头取来一碟叠画册交给芙蓉。

芙蓉双手接过画册,点头称是。皇帝接着说道:“这些画册朕月前差人送过去了,可你表哥说这里没有他要选的人。朕又命人制了这份更详细的名册,不但有画像,年龄身高才艺脾气都有记载,你先帮看看还有什么漏的没。”

芙蓉领命翻开画册,确实详细,名单也很全,连伪哥儿都在,可是唯独没有她玉芙蓉。看来皇上让她帮挑选是假,暗示她不要对二皇子抱有希望才是真,而且这是对她的一种试探。芙蓉本就不想嫁给二皇子,顺应君心道:“依臣女看,已经很全了。请皇上放心,臣女一定像帮亲哥哥般协助表哥选妃。”

皇帝满意道:“芙蓉,果然冰雪聪明。”

见皇帝龙心大悦,芙蓉趁机跪安,皇帝静默了一会儿,叹气道:“去吧。”

出了乾清,芙蓉捧着这一叠名册,一时犹豫不决该回府呢还是直接去见青儿将选妃的事告诉他。看看天色,还不算太晚,罢了,今日事今日了吧。

走在去青儿所在的华清的路上,芙蓉心里忐忑不安,若是亲口向他提出选妃的事,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她该怎么圆满完成任务又不会被青儿当灰呢?芙蓉边走边想,半路停下来用手绢将名册包了起来。

到了华清,报上名讳,太监点头哈腰将芙蓉迎进,另有飞毛腿火速上报去了。不多时,青儿出来,面无表情的将她带进内厅,打发走下人才问道:“怎么突然跑来了?”

芙蓉开玩笑道:“想来就来了呗,看你刚才那副臭脸,怎么,不欢迎?”

二皇子认命道:“欢迎,热烈欢迎,你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芙蓉满意了,开始跟他东拉西扯一大堆废话,二皇子听的云里雾里,不懂她专程跑来就为了跟他闲聊?

芙蓉一个人唧唧咋咋说了一盏茶功夫,才开始迂回到话题边缘:“表哥,我要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情,你会原谅我么?”

二皇子警觉道:“你做了什么?”

芙蓉打太极道:“还没做呢,我就是这么一问,我想知道若是惹你生气了,你会不会再也不理我了。”

二皇子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了保险起见,回答道:“这要看什么事了,若是小失误可以原谅,若是大错误决不姑息。”

芙蓉不太满意这个答案,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不嘛,你得答应我,不管我做错了什么是都会原谅我。你快答应,快答应啊……”

二皇子被她缠不过,只好点头妥协。

芙蓉要到了承诺,松开被她拽皱的衣袖,还狗腿的帮他将皱巴巴的袖口抚平。二皇子越想越不对劲,问道:“老实交待,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芙蓉打起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嘻嘻,我该走了,得空再来看你。”说完留下包裹就走。

二皇子问道:“这是什么?”

芙蓉硬着头皮说道:“这是一些对你很重要的东西,待会你看了就知道了。”见二皇子伸手要解手绢,忙上前阻止道:“别别别,等我走了再看吧。我这就走。”

二皇子不理她,就要解开包裹了,芙蓉撒腿就跑。

包裹里是一堆画册,二皇子已经料到是什么事情了,但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一页一页翻阅。越看脸色越难看,直到最后一页都没见到芙蓉的名字,一把将所有的画册扫到地上,咆哮道:“玉芙蓉,有种你别再见我。”

此时的芙蓉还未走远,听到狮吼声,打个冷颤,加快逃命的步伐,不管了,躲过一天是一天。

芙蓉回到玉府正好是晚膳时辰,梅笑天正在她的留仙阁焦急的等待,见芙蓉回来忙上前关心道:“芙蓉你脸色不太好,你没事吧?大清早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我真担心那个公主会为难你呢。”

芙蓉摇头道:“我没事,只是今天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有些累了。”

梅笑天提她把了下脉,皱眉道:“你有什么心事么?”

芙蓉茫然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将来的日子会不太平,这个皇好复杂,好可怕。你知道么?今天我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都没瞒过皇上的耳目,要知道我的功夫也不算弱,一想到我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做事说话而我自己却什么都没察觉,我就不寒而栗。”

梅笑天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你别想太多了。”见丫鬟摆好了晚膳,提醒道:“还是先用膳吧。”

芙蓉点头,拿起碗筷,拨了几口复又放下,愁眉苦脸道:“我吃不下。”

梅笑天正色道:“芙蓉你一定还有其他什么事,不然你不会这么心神不宁的。”

芙蓉犹豫片刻还是将皇帝试探她,并惹怒了二皇子的事告诉了他。梅笑天听完后宽慰道:“芙蓉你不必过意不去,二皇子迟早要娶妃的,既然你不愿嫁给他那就早点让他明白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别太自责,你没有错。”

芙蓉点头,可是仍然停箸不举,看来她的思想包袱还没放下,梅笑天心疼道:“要不我给你熬一碗开胃汤?”

芙蓉摇头道:“笑天,我不想吃。我好担心表哥,我想帮他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现在,越来越多的事情,我都开始力不从心了。”

梅笑天叹气道:“那就别去管了,我想他也不愿意你为他忧心匆匆。既然吃不下,那就早些睡吧,你太累了。”

芙蓉听话的走进内室。

第十二章 迷醉今宵

芙蓉走进房间,匆匆梳洗后便倒在自己的大床上,脑海里像放电影一般闪现出在皇遇到的人事物。不知是真累了,还是没用晚餐低血糖的缘故,小电影没放完芙蓉就沉沉睡去。

亥时三刻,窗外翻进一个修长的人影,来人轻功了得,没弄出一丁点动静,梦中人犹在梦中。

黑影来到床边,帮梦中佳人盖好微落的锦被,坐在床沿,抚着酣睡中的芙蓉面颊,轻轻的摩挲着。

梦中人大概是觉得面痒,翻了个身,锦被再次脱落一半,露出曼妙的曲线。黑影人喉结打鼓,艰难的为她重新拉好被子。

借着月光,玉颜变得更加清丽脱俗,如梦似幻,黑影人实在舍不得离去。天人交战后,终于还是脱去外套,蹬掉鹿皮小靴,轻巧的钻进温柔乡。

你道这偷香贼是谁?除了李文兵还能是谁?

李文兵自钻进芙蓉被窝后还算老实,不敢动手动脚,这万一走火了可不是开玩笑的。可是天不从人愿,一条玉臂搭上伟岸的膛,这还能忍受,不多时一条玉腿围剿过来,好巧不巧的是佳人的膝盖正好压到了他第三条腿。

什么叫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

小李同志忍受着非人的折磨,落人了人间地狱,不在沉默中爆发便会在沉默中灭亡。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小李同志临阵脱逃,欲远离**现场,可是人家不撒手,啊不,是不撒腿呀。小李同志不敢惊醒梦中人,只好继续忍受煎熬。不是说心静自然“凉”么,小李同志做起深呼吸。

黎明降临,一声天籁般的**鸣声将小李同志解救出水深火热,“压榨”了小李一夜的芙蓉听到讨厌的**叫声,皱着秀气的眉头又翻了个身。

小李同志迅速穿戴整齐,落荒而逃。

日上三竿,芙蓉起,舒服的伸个懒腰,昨夜睡得好香啊,可惜又梦到了李文兵这个混蛋。

芙蓉去陪梅笑天喝早茶,梅笑天见芙蓉若有所思的样子,关心道:“怎么了,还在想昨天的事?”

芙蓉摇头否认,突然想起什么,问梅笑天:“笑天,你有没有重复梦见同一个人过?”

梅笑天一惊,手中的茶水洒掉一半,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芙蓉帮他擦干手心,追问道:“那就是有喽?你都梦到了什么人?”

梅笑天通红着耳朵,用蚊子般的音量嗡嗡道:“你”。

芙蓉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紧接着纠结起眉头。

梅笑天紧张的结巴道:“芙,芙蓉,你,你生气啦?”

芙蓉回神道:“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梅笑天不知道芙蓉的心结,解释道:“不是的芙蓉,这不关你的事,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在梦中梦到你,这跟你没关系。”

芙蓉苦笑道:“难道真是因为喜欢才三番两次梦到?”

梅笑天说话开始顺流起来:“是啊,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

芙蓉不确定的又问了一次:“是因为喜欢才重复梦到?”

梅笑天肯定的点头称是。

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登徒子?芙蓉郁闷的饮口茶;突然发起脾气来:“这茶怎么这么苦?不喝了。”

梅笑天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还是迁就道:“我给你重沏一壶吧?”

芙蓉起身道:“不了,我想出去走走。”

梅笑天跟着站起来:“我陪你出去吧。”

芙蓉摇头道:“不必了,最近有些心烦,我想一个人走走。’

梅笑天理解的点头:“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芙蓉走在纷纷嚷嚷的街道上,听着街上的喧哗声心情更加烦躁了,途经一家小酒馆,芙蓉记得当年爹爹因为娇杏的事失落,就是在这家酒馆借酒消愁的。忽然间,芙蓉也生起了去酒醉愁肠的念头。

走进小酒馆,学着当年的爹爹叫了一瓶最烈的二锅头,店小二偷偷打量这个美貌姑娘欲言又止,芙蓉不耐烦道:“你有什么事?快说!”

这姑娘的脾气可真差劲,店小二这么想着,但还是好心的建议道:“姑娘,这二锅头不适合您喝,咱们小店有祖传的米酒,口感香醋后劲也不足。”

芙蓉倔强道:“本小姐就要喝二锅头,去给我取。”

既然顾客这么坚持,店小二只好领命去拿。

芙蓉不顾周围的火辣辣的目光,拿起酒瓶就猛灌一口,呛的嗓子冒烟,咳得直流眼泪。原来这烈酒这么难喝,芙蓉放下酒瓶,扔下碎银就走。

也许是那口二锅头灌的太猛了,芙蓉觉得脑门一抽一抽的,有些晕头转向。还没摇晃出门,就被两大汉堵上了。

这个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情节太俗了,没想到俗到自己头上了,来两个活靶子真好玩,今儿正好让姑练腿脚。芙蓉正想施展拳脚,有人比她更早出手,看来是想英雄救美来的。

其实此人正是当今皇后的亲侄子王成安,他得了皇后的暗示要接近玉芙蓉,正愁找不到机会呢,不久前他派去的监视玉芙蓉的探子上报说她独自出门买醉。机不可失,这不,他快马加鞭赶来救美了。

这小子功夫不错,瞬间便将两头笨熊打趴下,然后潇洒转身对着芙蓉灿烂一笑:“小姐,没事吧?”

本来芙蓉一向讲理,但今日她正好心情烦躁,看谁都不顺眼。对无事献殷勤的王成安埋怨道:“多管闲事。”

王成安也算家势显赫,长的也算一表人才,从没遇到过这么不知好歹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下被泼冷水,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皱眉道:“小姐,你怎么这么蛮不讲理呢?在下救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出言侮辱,这也太没闺训了吧?”

芙蓉翻脸道:“本小姐有没有闺训与你何干?你给我滚,不滚姑就把你打的屁滚尿流。”

王成安压下心火,拂袖离去。心里愤愤想:这样的泼妇,就算打死我也不能娶。

“哈哈哈哈”看着王成安狼狈离去,芙蓉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顽童般得意猖狂的大笑起来,听得店里的人毛骨悚然,开始怀疑这个美貌姑娘神智不清醒。不少客人摇头离开,店小二着急了,对芙蓉期期艾艾道:“这位小姐,您快些走吧,小店的客人都被您吓跑了,咱们小本生意经不住您这么折腾呀。”

芙蓉一听很不高兴,笑得很邪恶:“本小姐本来是要离开的,现在你这么说,我就不走了。去,给我拿你们的祖传米酒来。”说完扔了锭银子过去。

店小二一掂量,足足有五两,这可比他们小店一天的营业额还多,得,就当包场给这个有钱的小姐了。

这米酒果然香醇,尤其是在她尝过火辣辣的二锅头后,简直是琼浆玉。芙蓉牛饮起来,这米酒度数不高但毕竟也是酒,这么喝下去也不是办法,店小二有些担心。

自芙蓉重新饮酒那会儿,未离座的大老爷们们对这个奇怪的姑娘开始发挥无限的想象力。不管众人口中的故事内容有多么离奇,这主题居然是一致的,那就是:这姑娘一定被情郎给抛弃了。

此时的芙蓉头晕眼花,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苦涩的想:我还真的宁愿是被谁给甩了,至少还知道那个人是谁。可现在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就喜欢上了李文兵,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呢?可是我确确实实多次梦到过他,梦中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亲密无间。如果不是我潜意识里喜欢他,怎么可能会梦到这样的情景呢?

芙蓉又灌了一大口米酒,回忆起她们的初遇:他时而柔情似水,时而霸道掠夺,第一次见面,至少是她记忆中的第一次见面便强吻了她。可奇怪的是她居然不讨厌那个吻,那是她的初吻呀,被一个陌生的男人轻易的占去了,她好象也没有后悔。

在前世时曾听宿舍里一个同学说怎么怎么讨厌男朋友的吻,当时其他的室友们异口同声说那是因为她其实没有真心喜欢她男友才讨厌那个吻,若是心爱的男人的吻应该是欢喜的。

到底是因为他的吻自己才不讨厌,还是是个男人的吻自己都不讨厌?芙蓉突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脑袋里飞快的搜索着试验选手,最终锁定冷浩然。为什么是他呢?原因很简单,冷浩然是她第一个心动的男人。

酒壮色胆,此时的芙蓉本没有想到她这么冒冒然送香吻上门是多么惊世骇俗,在跟冷浩然翻脸后突然自己送上门去有多丢人,满脑袋就是找他去测试。

其实芙蓉真的醉了,可是她认为自己没醉,她觉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不就是吻一个男人么?

芙蓉勉强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擎天盟走去。

门卫们还记得这个叫盟主大叔的小姐,见她走路吃力想扶她,芙蓉倔强的甩开别人的扶持,坚持自己往里走,还不忘警告不许通报。

来到昔日的冷傲楼,如今的笑傲楼前,奇怪这家伙既然不喜欢她提的这个匾额为什么不换掉呢?呵呵,一定是他太懒了,芙蓉觉得终于发现了冷浩然的另一个缺点,那就是懒,连三个字都懒得写。

芙蓉傻笑着走进冷浩然的书房,冷浩然正想训斥哪个不懂规矩的手下,抬头一看居然是玉芙蓉。

重见她的这一刻的喜悦是骗不了自己的,不管自己曾经怎么告戒自己忘了这个不可理喻的小女人,不管当初毁掉铜牌时是多么决绝,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自己始终没有放下她。

见她傻中带色的笑容,冷浩然突然紧张起来,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找不到合适的词。他怕自己再次说错话,看着她伤心离去的背影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痛,尝过一次就够了。

芙蓉摇晃到冷浩然跟前,被酒泡亮的目光游移到他厚实而有型的唇上,脑袋越靠越近。冷浩然盯着无限接近的红唇手足无措起来,手心里尽是冷汗。

红润的小嘴抵达彼岸,粉嫩的丁香小舌勾画着冷浩然的唇型,哧溜一下从中间钻入,撬开松懈的牙关,尖挺的唇尖在他嘴里顽皮游走,轻触每个甜蜜部位,顺着口腔顶伸向喉咙,再向侧面移动,沿着齿龈滑行,潜入舌头底部。(作者注:如此高超的吻技来自百度,切勿轻易模仿!)

冷浩然脑袋里“轰”的炸开了,被强制压抑的思念决堤了,他改被动为主动,化守为攻,在芙蓉的湿润的小嘴里呼风唤雨,翻起惊涛骇浪,那种爆发的热情几乎要把芙蓉给吞噬了。芙蓉有些害怕了,酒被吓醒三分,开始挣扎。

冷浩然极力平复心中的骚动,放开被吓坏的芙蓉。芙蓉颤抖着声音企图解释道:“我我喝醉了。”

冷浩然闭上眼睛遮住所有的失望,复又睁开严肃的看着她说:“你该知道男人是不能轻易挑逗的,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芙蓉无地自容了,忏悔道:“对不起,刚才我一时被酒蒙了心智,你别见怪。”

冷浩然转过身,冷冷下达逐客令:“你走吧。”

芙蓉敏感的发觉自己伤了他,而且这次确实是她没事找事闹出来的祸端,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有些不忍,有些心痛。毕竟,他曾经在她心里停留过,虽然短暂如昙花一现。

也许是出于赎罪心理,也许是对他其实还有一些感情,也许是女人天生心软,也许只是想用他来驱赶走李文兵的影子,也许是最近心太烦需要一颗成熟的心来慰藉,也许是酒意未褪。太多的“也许”驱使芙蓉走近他,轻轻拥住他。

冷浩然转过身,复杂的看着芙蓉:“我给过你机会,你没走。现在想走,还来得及;将来要走,就晚了!”

芙蓉好像没听懂似的,如小鸟依人般,煨靠进他的怀抱。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靠对冷浩然将来的影响是致命的。

冷浩然紧紧拥住她,这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怀抱,宽厚有力舒适也很有安全感,芙蓉发现自己开始眷恋了,慢慢闭上疲倦的眼睑。

冷浩然打横抱起芙蓉,将她安置在书房后的卧榻上,为她盖好被子,柔声道:“我去吩咐厨房熬一碗醒酒汤,喝了你再睡。”

一柱香后,冷浩然亲自端着汤碗进来,那样子很笨拙也很可爱。芙蓉埋怨道:“为什么不让别人端呢?你看看,撒了大半碗。”

冷浩然居然“羞涩”道:“这里只有小厮,没有丫鬟,我宁愿自己做也不想让他们做。”说着吹凉药匙中的汤汁,送到芙蓉嘴边。

芙蓉愣愣的看着他,这还是冷浩然吗?

“快喝吧”冷浩然好脾气的说道:“这辈子从不知道怕为何物,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一死。可是现在知道怕了,怕你再次离开我,芙蓉,在尝到这种失而复得的滋味后,我再也不愿放弃你。”

原来一个冷酷的男人也可以如此温柔,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极限的挑战吧?芙蓉心中涌过一种感动一种甜蜜。其它的事情顾不了,就让她沉迷一会儿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第十三章情网恢恢

芙蓉舌尖舔了一下醒酒汤,皱眉道:“好难喝。”

冷浩然难得耐心的诱哄道:“我让厨子加了好多甘草的,你再喝喝看,味道只是怪了点,但是不苦的。”

女人真的是宠不得的,芙蓉更加娇气道:“我就是受不了这股怪怪的味道,不喝了好不好?我现在蛮清醒地。”

冷浩然坚持道:“你不喝的话睡醒后会头痛的,我去取个梨子来,好么?”

芙蓉勉强点头答应,看着他出去的修长背影,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恋爱中的小女人般做作矫情,可是这种感觉真的很甜蜜,让人欲罢不能。

很快一盘水晶梨送到眼前,芙蓉笑问:“你连着跑两趟厨房,还做些丫鬟小厮做的事情,你的那些属下们见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冷浩然温柔道:“你开心就好!”

芙蓉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我都不敢相信你会变得那么温柔了,不久前你还是对我冷嘲热讽的。”

冷浩然抚着她的秀发愧疚道:“再也不会了。”

芙蓉得寸进尺的指控道:“可是你当初骂我无耻,那天我为了你心打扮想给你个惊喜,可你却冤枉我勾引你的属下们。”

冷浩然无奈道:“还记着仇呢,算是我错了,好不好?”

芙蓉纠正道:“本来就是你错了。”

冷浩然认命道:“是是是,全是我的错,玉大小姐气消了吗?再追究可就有些欺负人了啦。”

芙蓉开心道:“我很喜欢欺负你的感觉。”

冷浩然正色道:“芙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我担心你一觉醒来告诉我你只是喝醉了才……”

芙蓉捂着他的唇,认真说道:“我很清醒,我喜欢现在幸福甜蜜的感觉。”

冷浩然一把拥紧她,像是要揉进骨子里去。

芙蓉感觉要窒息了,挣扎道:“喝药啦。”

冷浩然用内力加热微凉的汤药,喂过去,芙蓉接过药碗笑道:“我其实没那么娇气的。”说完捏着鼻子咕噜咕噜喝个光,然后嚷嚷着:“梨呢,梨呢?”

冷浩然笑着递过水晶梨取笑道:“刚才不知道是谁说没那么娇气的。”

芙蓉咀嚼着梨块古怪的看着他,冷浩然问道:“怎么啦?莫非是酸的?”

芙蓉摇头道:“你笑了,你还会开玩笑了。”然后做出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得意神情臭屁道:“这应该是我的功劳吧?”

冷浩然刮了一下她俊俏的鼻梁附和道:“是,是,是,全是你的功劳。”

这个动作居然让芙蓉想起了李文兵,他好像曾经多次刮过自己的鼻梁。

冷浩然见芙蓉脸色怪怪的,关心道:“是不是刮重了?”

芙蓉摇头靠进他怀里,自言自语道:“希望时间停留,不要再变了。”说完打个哈欠。

冷浩然体贴道:“困了吧,先睡会儿吧,到了晚膳时辰我叫你。”

芙蓉点头钻进他的被窝,立刻又探出脑袋皱眉道:“你的被子有味道。”

冷浩然紧张道:“不会吧,小厮半个月换一次的,而且我也不长睡,怎么会臭呢”

芙蓉咯咯娇笑道:“谁说臭啦?是一种男人的气息,跟你身上同一个味道,我喜欢。”说完朝他做个鬼脸,又钻回被窝。

冷浩然宠溺的为她盖严实被窝,自己回到书桌旁傻乐去了。

小厮来禀报说饭菜备下了,冷浩然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走到芙蓉的床榻边,看着她甜甜的睡容,整颗心都是软软的,满满的。俯下身在伊人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然后叫醒睡梦中的心上人。

芙蓉睁开眼睛,舒服的伸个懒腰,撒娇道:“你抱我起来。”

冷浩然感叹道:“怎么越变越孩子气了?”

芙蓉白了他一眼:“这说明你不了解女孩子。”

冷浩然轻笑着抱起她,芙蓉靠在他肩膀上迷茫道:“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些?感觉好不真实呢。”

冷浩然收紧臂力,芙蓉痛的哇哇叫道:“好痛,你至于这样么?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而已。”

冷浩然威胁道:“那你就别专挑我不爱听的说。”

芙蓉挣脱他的怀抱跳回卧榻,骄蛮道:“我发现你不仅**还暴力,我要再考虑考虑。”

冷浩然头痛道:“遇到你不知是福是祸。”

芙蓉得意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没空再跟她抬杠,冷浩然转移话题道:“你准备一下,我们去用晚膳。”

芙蓉脑海里突然闪过梅笑天等她一起吃饭的样子,对冷浩然解释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明天再来好么?”

冷浩然点头道:“那我送你吧。”

回到留仙阁,梅笑天果然在等她,芙蓉有些愧疚有些心虚,这种感觉就像一个偷情的妻子回来遇到痴等的丈夫。

梅笑天抬头看了一眼,复又低头闷闷道:“回来啦。”

芙蓉突然觉得很难忍受这种尴尬的感觉,决定跟他坦白交待,说道:“笑天,你想知道我今天去哪了?遇到了谁?做了些什么事么?我可以告诉你……”

梅笑天打断道:“别说,我不想听。”

芙蓉一愣,汕笑道:“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不想听?我觉得你有权知道。”

梅笑天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医者的嗅觉都是很灵的,你的身上有一种不属于你的味道,所以,我不想听你遇到了什么人。你什么都不必告诉我,我会等待你二十岁时的决定。”说完再不理芙蓉,独自离开。留下芙蓉一人在道德与情感中煎熬。

翌日清晨芙蓉早早起床,对着菱花铜镜又是一番心设计,琼儿不悦道:“小姐,你打扮得这么美要去哪儿?你这样置梅公子于何地?他这么痴心对你,你怎能这般没心没肺?”

芙蓉原本雀跃的心情被琼儿的几句话破坏的荡然无存,放下手中的比划着的白玉簪,幽幽道:“琼儿,咱们一起长大,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妹妹,我也不瞒你。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在我不到四岁时就开始若有似无的思念,十年后重遇了,他对我爱理不理的。他越是不理我,我越是像孩子似的在面前瞎胡闹,说穿了就是想引他注意罢了。其实我一直没理清对他是什么感情,是一时的迷恋还是为了征服一个没看上自己的男人。后来因为一些误会,我跟他还未开始便结束了。我不觉得自己笨,可是我对感情确实是属于迟钝的那种,跟他闹翻后,虽然伤心,但慢慢也淡忘了。昨天我心情不好在外边喝醉了,借着酒疯去找了他,我突然发现他其实是爱我的,只是因为骄傲,两个骄傲的人注定长久不了。这次他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因为他不想再失去我,我能明白一个骄傲的人俯首称臣是多么不容易,因为我也是那么骄傲。在他为我低头,学会忍耐我的任那刻开始,我知道我再也拒绝不了他……”

琼儿怔怔的听着,这是她第一次听小姐对自己情感剖析,太多的新信息使她一时消化不了,她唯一的反应就是没反应,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小姐一张一合的嘴巴。直到芙蓉停止倾诉,她才反应过来,呐呐道:“可是,梅公子他那么深情……”

芙蓉点头道:“这也是我苦恼的原因之一,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昨晚其实没睡好。一直担心这段感情会再次夭折,细细想来我跟他之间除了梅笑天还有其他太多太多的障碍。可是我不能因为将来的一些可能出现的阻碍而轻易放弃他,没有去尝试拥有,哪来天长地久可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隔离一切的烦恼,把握今朝。现在的我不想去担忧明天的事,不然永远都不能快乐,我只想听从自己的心的安排,凭着本能做事。现在我本能的想打扮自己,去见那个他,你能理解吗?”

琼儿急急点头又慌张摇头,支吾道:“可是梅公子他……”

芙蓉若有所思的看着此时的琼儿,大胆猜测道:“你,喜欢他?”

琼儿沉默了,半晌闷声道:“我没这么傻,他的眼里只有小姐您。”

芙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语重心长道:“梅笑天真的很好,好的甚至让人嫌他太好了。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单纯,因此在我心里他就像自己的弟弟一般,虽然他年龄比我大。而你在我心中是妹妹,如果你们两能走在一起是我非常乐意见到的事。可是,梅笑天是个死心眼的人,如果你想,你可以试着去接近他,但是你要保管好自己的心,别为难他也别委屈自己。懂吗?”

琼儿泪染于睫,哽咽道:“小姐,我们都要保管好自己的心……”

芙蓉欣慰的点头。

再到擎天盟时,芙蓉发现门卫们的眼神都变了,见了她异口同声的恭敬道:“玉小姐早!”芙蓉点头回礼,心想:这大概是冷浩然特意关照过的吧。

进了书房,冷浩然正奋笔疾书,抬头见了芙蓉微笑道:“用过早膳了么?”

芙蓉卖乖道:“还没有,我想跟你一起吃。”

冷浩然搁下狼毫,走过去牵起芙蓉的手,柔声问道:“想吃什么?”

芙蓉俏皮眨眨眼睛:“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冷浩然只觉得一股甜流涌进心田,忍不住往红润的小嘴上啄了一口,玩笑道:“我想吃它,你呢?”

芙蓉玉璧勾住他的脖子调皮道:“有何不可?”说完便是一场热吻。

长吻过后,芙蓉气喘吁吁,抱住冷浩然的熊腰,对着他的耳朵吹气道:“我觉得现在很幸福呢!”

两人正在那儿亲亲我我窃窃私语,正好被小杜雷撞见了,惊得忘了进来的目的。

冷浩然恢复冰块表情,酷酷问道:“什么事?”

小杜雷结巴道:“师叔,爹爹说丫鬟都找来了,问您要不要过目?”

冷浩然挥手道:“知道了,用过早膳再看。”

杜雷天真的提醒道:“师叔,早膳不是半个时辰前就用过了么?喝的是小米粥,您忘啦?”

芙蓉“扑哧”一声,对杜雷笑道:“知道啦,回去告诉你爹,等玉姐姐用过早膳再去。”

杜雷一时不知该不该听芙蓉的话,看向师叔,冷浩然板着脸道:“还不快去?”小杜雷“嗖”一下闪的无影无踪。

芙蓉不满道:“你对小孩子太凶了,哪有这样的师叔的?”

冷浩然笑了笑,并未答话,只说道:“那些丫鬟是为你买来的,待会儿你挑几个顺眼的吧。”

芙蓉不解道:“我要丫头干什么?我又不住这儿。”

冷浩然解释道:“你毕竟是个姑娘家,擎天盟里没几个丫鬟备用着,总是不方便。”

芙蓉窝心道:“虽然并不觉得有这个必要,不过这说明你对我很上心,我很高兴。”

用过早膳选了丫鬟,芙蓉向冷浩然告辞。冷浩然不舍道:“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了?你还有事?”

芙蓉解释道:“我在这儿会影响你工作,我知道每天都有许多事务需要你处理,我呆在这儿会忍不住干扰你的。再说了,距离产生美,整天腻在一起还不如只待一个时辰来的珍贵。我明天再来,好么?”

冷浩然只好答应了。

回到留仙阁发现琼儿正焦急的徘徊,见芙蓉回来如捡到救命稻草般,急切道:“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梅公子练了一上午的剑,不吃不喝。我一问厨房,居然连昨日的晚膳都原封未动,这可如何是好?”

芙蓉皱眉道:“琼儿你去吩咐厨房再备一份新鲜可口的饭菜,我这就去找他谈谈。”

聚贤阁后边有一个小竹林,梅笑天就是在那儿挥汗如雨。他的内力了得,腹中空空,手中竹剑仍舞的如行云流水气势非凡,剑势翻转自如刚柔并济。

芙蓉拍手叫好,上前为他擦汗,却被他轻巧躲过了。看来这气生的不小呢,芙蓉暗自叫苦,陪笑道:“你是在生我的气么?你有气尽管冲着我发,何必糟蹋自己的身子呢?”

梅笑天默不作声,快步往厢房走去,芙蓉赶紧跟上。这时琼儿端来饭菜,芙蓉上前接过,送到梅笑天跟前,劝道:“人是铁饭是钢,再强健的身体也经不起久饿,将就着吃点吧,吃完后我们谈谈,好么?”

梅笑天只顾洗脸,不作理睬。芙蓉百般诱劝无果,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了。芙蓉眼珠一转,决定下贴重药。只见她重重将饭菜放在圆桌上,气道:“梅笑天,算你狠,你不吃饭不就是要我内疚么?姑不吃你这套,大不了我陪你饿,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一个时辰前用过早膳,肚子是饱的,但是没关系,我这就去吃泻药,看看咱俩谁比谁耐饿。”

说完扭身往药房赶,梅笑天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又是一追一赶,只不过顺序倒了过来。梅笑天拉住芙蓉的胳膊再不许她前行,芙蓉杏眼怒瞪,懊恼道:“你拽我干吗?你要饿肚子我不拦你,你也别拦我。”

梅笑天不说话,只是把她往回拖,然后当着她的面开吃了,芙蓉终于松了口气。等他吃完,芙蓉叹气道:“你的衣服都汗湿了,我让小厮帮你准备热水,等你沐浴后我们好好谈谈,有火竟管冲我发,千万别折腾自己。”

芙蓉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等他洗澡,听见开门声回头正要开口,惊见梅笑天背着包裹走出来。芙蓉心中“咯噔”一下,笑得有些僵硬:“笑天,你要上哪儿?”

梅笑天缥缈的目光扫过芙蓉娇美的脸庞,吐出一句:“我想离开,去江湖走走。”

芙蓉焦急的扯住他的衣袖,仿佛生怕他消失,紧张道:“笑天,有话好好说嘛,怎么说走就走了。如果你就这么走了,我一辈子都无法心安的。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的,就是别这么离开。不然,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我……”说着,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满颊。

梅笑天轻柔的为她抹去泪珠,叹气道;“芙蓉,你不必内疚,我不会怪你,更不会轻易放弃你。”

芙蓉睁大迷离的泪眼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离开?”

梅笑天用一种出奇深沉的语调说道:“在山上时,我盼着下山,盼着早日娶你。等下了山,偶遇到你,你没有当场跟我相认,我就知道你的心里还没有我。我一厢情愿的以为那是因为我们多年未见生疏了的缘故,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能天天跟你在一起,总有日久生情的那一天。然而,事情远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的身边除了我还有很多其他人。意识到这个局面后,我暗自庆幸你的心还没有交付给任何一个,至少每个人在你心中都是均等的。昨日从你身上闻到其他男人的气息,你不会明白那时我的心有多痛,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极其心狭窄的人,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只要一想到你也许曾躺在别人的怀里,便心如刀绞,我需要不停的发泄力气,不然我的腔会爆炸的。”

芙蓉听的泪眼婆娑:“笑天……呜呜呜……”

梅笑天继续说道:“昨夜想了一夜,我发现现在虽然离你近了,可心却越来越远了。你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所以我一定是哪些方面还做得不够,你才没有看上我。你是一个那么美好的姑娘,你应该有自己择偶的自由,我不想用一个婚约来约束你,那样对于我对你的感情来说是一种褒渎。如果我不离开,不去经受磨练,永远都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也永远得不到你的心。”

梅笑天突然笑了笑,换了种轻快的语气说道:“再说,我也有打小算盘:我待在你身边只会让你忽略我的成长,如果我离开,或许你反而会时常想起我,等哪一天我觉得自己真正成熟了回来找你时,你才更容易分辨梅笑天是不是真正脱胎换骨了。所以现在的离开,只是为将来创造相聚的机会,你觉得呢?”

芙蓉停止哭泣,真心说道:“笑天,其实你比我聪敏多了,只是缺乏历练而已,我相信你经受江湖的洗礼后绝对能够成为顶级侠客。我同意你离开,但是请你千万记住,若是遇到了真心的恋人,千万千万不用顾忌我,要把握住幸福!另外,有什么难处尽管回来,玉府的大门永远为你大开。”

梅笑天微笑着点头,足间一点,消失了。芙蓉猛拍脑门,遗憾道:“坏了,我忘了送些银子给他了。”

后边传来琼儿忧伤的声音:“他不会要的,而且,以他的本事也不需要。”

转过身,芙蓉忧悲伤道:“琼儿,我坏吗?当初为了救祖父,我满口答应婚约,现在却过河拆桥出尔反尔了。”

琼儿走过去,握住芙蓉的手道:“小姐,我只知道你也是不得已的。”

芙蓉挂着泪花苦笑道:“呵呵,所有的理由都只是自私的借口,梅笑天是我第一个无颜以对的人。”

琼儿劝道:“小姐您别再自责了,梅公子在相府,就如鱼儿到了陆地,格格不入,并不快乐,江湖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芙蓉点头道:“我有种预感,他将成就一段江湖传奇。”

梅笑天走了,芙蓉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跑去找冷浩然会惹他不高兴了,可是心里反而多了一条无形的枷锁。或许梅笑天说对了,他走比不走明智,走了芙蓉反而会时常想起他,愧疚使她在心底里无法忽略他。

芙蓉努力不去思考那些烦心的事,专心经营好与冷好然这段失而复得的初恋,冷大酷哥被彻底改造成绕指柔。擎天盟的当家易主了,他的属下们对他频繁的猫虎变身现象司空见惯了。

时值春夏交界之际,芙蓉打扮妥当想去找冷浩然,出了房门,活泼的夏风送来一阵花香,这是后院的栀子花开了。白色的花瓣柔和地镶嵌在淡黄色花蕊的四周,清幽的花香随风弥漫。芙蓉心中一动,摘下最晶莹润泽的那朵在发间,只觉清香扑鼻,心情倍感愉快。

芙蓉婷婷袅袅却灵活轻巧的穿梭于人群,发际芳香缭绕,缕缕不绝。她边走边欣赏着街景,然后她自己成了别人眼中最美丽的一道风景。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芙蓉敏感的觉察到两束奇怪的目光,她顿足回顾,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怪了,难道是她神经过敏?

芙蓉走过闹街,行至偏僻小路,不知为何仍然能感觉到两道莫名其妙分不清敌友的视线焦灼在后背心,再回头,还是没人。会不会是有人跟踪自己呢,芙蓉一阵快跑,在前边路口拐弯,然后躲在拐角后,她倒要看看是不是真有人跟踪。

可悲的是,她正小心等候跟踪者现身,却被人从后边拉入怀抱,耳边传来调笑声:“小丫头,就你这三脚猫功夫还想反跟踪?”

一听这种轻佻的语气芙蓉就知道必是李文兵无疑了,顾不上生气,只对着他发呆。这个声音好熟悉呀,除了李文兵还有谁会有这种低沉磁的嗓音呢?芙蓉锁眉追思,可是毫无头绪。

李文兵容不得她在自己面前神游太虚,捏捏她的俏鼻教训道:“小丫头,怎么不长记?说了不许在我面前想别的事情,又忘了。”

芙蓉拍掉他的毛爪,赌气道:“你以为你是谁呀?自以为是不可理喻的家伙。”

“嘿哟,还嘴硬,看我不惩罚你这小妖。”说完俯头便要吻下去。

芙蓉侧头欲躲,李文兵旧招重施,伸出魔爪固定她的后脑勺,芙蓉拼命挣扎,可是她重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李文兵炙热的唇片欺上芙蓉花瓣似的小嘴,舌头却被阻在贝齿外。李文兵邪邪一笑,往芙蓉腋下挠痒痒,趁芙蓉张嘴惊呼的机会趁虚而入。

滚热的舌头四处兴风作浪,芙蓉不知哪来的勇气玉齿一合,对着“异物”狠狠咬下。

李文兵惨叫一声放开她,捂着流血的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芙蓉,这丫头不对劲。

掏出帕子擦掉嘴角的鲜血,眯眼研究起眼前的玉人儿。小丫头不但没了往日的慌张,反而多了一份倔强,这,大大的不寻常。

伸手攫住芙蓉肩膀,严肃问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芙蓉倔强撇头:“懒得理你!”

李文兵脸色一变,迅速封住芙蓉道,抱起她就走。芙蓉在他怀里又惊又怕,不知道他这是要带她上哪?

李文兵找出芙蓉身上的丝帕蒙住她的眼睛,一会儿走路一会儿施展轻功,还上了一辆马车。他把她带到一个别院,里边一个小厮恭谨喊“爷”。

只听李文兵一脚踹开一扇木门,然后命令道:“去把吉祥如意给我找来。”说完走进厢房将芙蓉安置在一张软床上,解开了她的丝帕和哑。

突然的光线有些刺眼,芙蓉皱眉打量周围,发现这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的闺房,格局布置摆设都很致,想必布置之人该是个有心人。

李文兵像是看出她在想什么,轻笑道:“怎么样,这里不比你的留仙阁逊色吧?”

芙蓉唾弃道:“也不知道是哪个野女人的房间。”

李文兵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打趣道:“野女人倒算不上,不过是个野丫头罢了。”

芙蓉心里一惊:“你什么意思?”

李文兵笑道:“你不就是野丫头吗?”

芙蓉怒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快放了我,我喊人了。”

李文兵叹气道:“傻丫头,这方圆十里没有人烟,只有这么一座别院,你喊来的不过都是我的人罢了。”

芙蓉愤怒道:“你想干什么?你要软禁我?我好歹也是相府千金,若是不见了,祖父一定会请旨全城戒严搜查,迟早会搜到这儿的。你何必自找麻烦呢?现在放了我,我保证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李文兵点头同意道:“这我相信,你若是失踪了,别说一个相府,整个朝野都要震动了。”

芙蓉困惑道:“那你还敢绑架我?”

李文兵摇头道:“你弄错了,我只是请你来度假的,谈不上绑架。而且,你失踪的消息不会外传的。”

芙蓉冷笑道:“这还不算绑架?再说了,我这么大个人不见了,怎么可能不被发现?”

李文兵微笑道:“你安心在这儿住吧,我会帮你跟你祖父请假的。”

芙蓉惊怒交加,大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这时门外传来小厮禀报声:“爷,吉祥如意带到。”

李文兵命她们进来,指着芙蓉对两个面容姣好的带剑蓝衣女子说道:“这位是玉小姐,在此暂住,她的饮食起居由你们亲自照料,凡事不可忤逆她,但是决不可让她逃离这个别院。她若是有个闪失我唯你们是问,懂吗?”

两个蓝衣女子好像对他很敬畏,不敢抬头看李文兵,齐声说“是,主子。”然后向芙蓉行礼道:“奴婢吉祥(如意)参见玉小姐。”

芙蓉当然不会跟两个女子为难,只对罪魁祸首李文兵怒吼道:“混蛋,你敢囚禁我,我恨你,恨你……你凭什么封我道,快放开我……”

那两个女子大概没想到这位小姐这么泼辣,面露惊色,再看到自家主子不但没有震怒反而轻声哄她,更是诧异的面面相觑。

李文兵哄道:“芙蓉听话,你只要在这里待一个多月,到你生辰那天我便放你回去。”

芙蓉脑袋里闪过无数个问号,大叫道:“你想干什么?你这个无赖,我不会听你摆布的,你到底有什么谋?”

李文兵叹息道:“我怎么可能对你耍谋呢,最近我有很多事需要忙,无法顾及到你,你若是安分我自然不为难你,可你这丫头心思太多。你以为我想关你,让你怨恨我吗?如果不是你不安分,难以让我安心去做该做的事,我也不会出此下下策。”然后递过一颗药对芙蓉说道:“这镇功丸没有毒,吃了只会暂时压制你的内力,将来服了我的解药便没事。”说完不顾芙蓉杀人的目光给强行喂下了,芙蓉不知是气的还是被吓的,总之是泪眼汪汪。

李文兵解去她的道,搂住她哄道:“别哭了,我知道委屈你了,将来会补偿你的,再哭我该心疼了。”

芙蓉一得自由,愤怒的对他拳打脚踢,可惜没了功力的花拳绣腿不值一提。芙蓉转攻名贵古董摆式,不管多么价值连城的宝贝,越是值钱越要砸,大有要砸穷他的壮志。而且砸要砸对地方,起一个双蟠百福红玛瑙花瓶就往李文兵头上招呼,紧接着是一打八方宁谧白玉杯被扔的碎玉乱溅。

看她砸不减,怕她冒犯主子,那两个蓝衣女子要来劝阻,李文兵却一边躲一边闲闲道:“让她砸吧,发泄一下,别憋坏了。等她砸完了,给她换上银器。”

芙蓉的破坏力果然惊人,原先富贵雅致的一个厢房被砸成废墟堆。李文兵见她砸无可砸了,抱起她笑道:“好啦,这儿不能待了,干了这么多体力活,也该饿了吧,咱们先去用午膳。”

芙蓉最近都是去冷浩然处跟他共进早餐的,半路被李文兵劫了来,腹中自然空空如野,见到一桌饕餮美食,肚子咕噜咕噜唱起交响乐。李文兵当然是听见了,体贴的为她布菜,芙蓉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饭自然是要吃的,但是该摆的脸色还是要摆。于是,将李文兵夹给她的菜一股脑儿全挑地上,李也不以为杵,摇摇头自己开吃。

这顿饭吃得风云暗涌,李文兵对芙蓉的白眼照单全收,秀色当前,吃的仍然有滋有味。芙蓉气个半饱,扒几口饭便没了食欲,扔下筷子。李文兵起身拉起她的手柔声道:“芙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可能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这里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他们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除了离开。明白了吗?”

芙蓉又是一个卫生球过去,骂道:“你滚吧,看见你就来气。”

李文兵叹口气,将她抱回焕然一新的厢房,一屋子银光闪闪的银器,在正午阳光的折下显得更加银壁辉煌。

李文兵走后,那两个佩剑女子便分守芙蓉两侧,寸步不离。

话说李文兵出了芙蓉的厢房,吩咐小厮备车,自己先到后厅传唤别院大总管。

这位大总管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比李文兵大不了多少,长得也是玉树临风,体格不凡,尤其是那双灵活的眼睛显得特别机灵。

李文兵问道:“最近玉小姐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大总管恭敬答道:“最近那位少年神医离开了,玉小姐每天都会去一个江湖门派,一待就是大半天。”

李文兵挑眉道:“她去干什么?”

大总管低头道:“那里高手如云,为免打草惊蛇,属下派去的探子只跟到外边,所以还不太清楚玉小姐进去做什么。不过看样子像是去找人,那些门卫对她都也都是很恭谨的样子,属下猜想玉小姐找的人一定是那里的掌权人。”

李文兵问道:“什么门派?规模如何?作何营生?”

大总管答道:“名位擎天盟,是除丐帮少林外最大的门派,不过他们的人数虽然比不上其他两派,势力却远在他们之上。他们经营范围很广,几乎每行每业都有参透,故而财源极广,富可敌国。而且他们盟规严谨,行事神秘,从表面上看来,没有任何恶势力迹象,”

李文兵若有所思道:“他们的盟主是什么来历?年方几许?可有婚配?”

大总管答:“属下无能,查不到此人的来历,亦不知其真实年龄。据探子说,看起来刚过弱冠之年,功夫高强,颇有手段。婚配与否也不得而知,不过盟内没有内眷。”

李文兵皱眉道:“这些为什么不早禀报?”

大总管跪下道:“属下该死,属下见主子近来事务繁忙,不敢给主子添乱,便擅作主张等主子解决当务之急后再详细上报,请主子责罚。”

李文兵叹气道:“这不能怪你,起来吧。阿遥,你对我的忠心我明白,只是这丫头对我很重要,这些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她。但是小丫头一向刁钻机灵,你要加强防备,别让她跑了。”

大总管迟疑道:“主子,说来丢人,属下曾经被玉小姐三擒三纵过,论心计恐怕不是她的对手。玉小姐身份尊贵,属下忤逆不得,这样被动挨打的局面,属下担心她花样百出防不甚防啊。”

李文兵宽慰道:“她也就是有点小聪明,当年她收服你们兄妹的计谋不过是跟诸葛亮学的,你当年被擒只是因为不通文墨才着了她的道。如今的你,今非昔比,她不是你的对手。”

阿遥想了想问道:“主子,擎天盟那边还要不要调查?”

李文兵沉吟道:“事分急缓,现在暂且放下,先做好我交待的任务即可。”

李文兵走后,芙蓉若无其事的跟吉祥如意聊天,两个女护卫不敢得罪这位娇客,有问必答。芙蓉话锋一转开始套话,她二人倒也明,只要是关于李文兵的事情,一概顾左右而言其它。

既然从她们口中探不到有价值的信息,芙蓉打算从地形开始起,等待时机逃脱。

芙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恹恹道:“好没劲呀,我想出去走走,你们谁愿意带路呀?”

吉祥如意异口同声道:“奴婢愿意。”

之前虽然进出过一次,但那是被李文兵抱在怀里无暇旁顾,现在静下心来一看,原来这座楼也叫留仙阁。岂有此理,这个李混蛋还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要传扬出去,肯定会谣言四起。

芙蓉边暗地诅咒李文兵,边观察四周环境,这里三面环水,两侧傍山,从西部可通过平坦的廊桥进入底层,而上楼则要经过爬山廊或假山石级。这里地势偏高,站在楼顶不但能看尽园中美景,还可远观四郊群山。

芙蓉发现东面三个山峰分外眼熟,啊是了,那分明是西山的翠微山、卢师山和平坡山。太好了,既然从此处看西山在东面,那么这里便是西郊,只要朝东走,到了西山,她就知道回去的路了。

可是,若要出去,还须一匹骏马。芙蓉四处溜达,终于找到了马厩,暗暗记下方位。心下雀跃不已,决定先回房补觉,今晚见机“越狱”。兵贵神速,量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才第一天,她就敢而且有能力出逃。

当夜三更,万籁寂静,冷月当空,吉祥守夜,如意休息。芙蓉起身如厕,在马桶上待了好一阵,嗯嗯啊啊个不停,最后向吉祥撒气道:“都怪你,你处在这儿我拉不出来,你给我出去。”

吉祥以为她真要出恭,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只好掩门在房外守候。芙蓉见她出去,马上偷偷打开窗户,然后悄悄躲到床底下,将一个银杯子当啷一声扔出窗外。

门外的吉祥一个激灵马上回到房内,不见芙蓉的影子,又见窗户大开,料想她一定是夺窗而逃了。慌张叫醒如意,两人一个去追一个禀报。

等她们走后,芙蓉从床底爬出,潜到马厩偷了匹骏马,渡河而去。

别院内顿时火把四起,阿遥大总管命人兵分五路,一路园内搜索,其余四路分四个方向急追。阿遥一个人在四个方向犹豫片刻,决定把注押在通往西山的这条小河上,快马加鞭渡河而去。

芙蓉功力暂失,与平常弱女子无异,又是夜间行路,速度受到很大的限制。不一会儿听见后边追兵的呼喊声,芙蓉急得猛踢马腹。然而,还是被追上,被包围了。芙蓉拔下金簪对准喉间威胁道:“让开,不让我就自裁,看你们怎么向主子交待。”

众人齐齐看向小队长,那位小队长也不过十七八光景,一时还真不知如何抉择,双方便这么僵持着。

忽闻一声哨响,芙蓉胯下座骑嘶吼一声,前蹄一蹬,成人型竖立。芙蓉右手正抵在喉间,一只左手跟本稳不住身体,被人立姿态的俊马甩下坐垫。眼看就要落地,就算摔不死,也会被马蹄踩扁。就在芙蓉以为自己死定了绝望的闭上眼睛那一刻,没想到被人拦腰接住。

从死门关走一朝的芙蓉,被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拽住接住的自己那人的肩膀,瑟瑟发抖。

芙蓉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收队。”

众人齐声应道:“是,大总管。”

阿遥感觉到怀中娇躯的颤抖,觉得她应该睡一会儿,说不定醒来就没事了,于是出手点其睡。

芙蓉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床边依然是两个佩剑女护卫,却不是吉祥如意。见芙蓉醒来,两个女子向她请安;“奴婢安之(若素)参见玉小姐。”

芙蓉奇怪道:“怎么换成你们了,我明明记得你们主子亲口点名吉祥如意的。”

安之摇头道:“奴婢们不知这其中缘故,是大总管昨夜亲自交待奴婢二人来伺候玉小姐的。”

芙蓉有种不好的预感,吉祥如意会不会因而受罚?如果是这样,她会内疚的。忽而又想起当时救自己和害自己落马的好像是同一人,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都称他为大总管。

于是芙蓉要求道:“我要见你们大总管。”

安之正在犹豫,若素却立即对安之道:“安姐,要不我去找大总管吧?”

安之看看若素,又看看芙蓉,点头同意了。

不一会儿大总管来给芙蓉请安,芙蓉看着觉得眼熟,问道:“你就是大总管?我好像见过你。”

大总管公事化的笑道:“玉小姐贵人多忘事,小的身份低微,不提也罢。”

芙蓉看着他那双机灵的有些贼的眼睛苦苦思索,忽然跳起来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阿遥。”

这次大总管笑的有人情味多了,点头道:“难得大小姐还记得在下,荣幸之至。”

芙蓉疑惑道:“你怎么会当上这里的大总管了?当年你不愿留在相府,说是大丈夫志在四方,如今怎么甘心屈就一个别院大总管之职?”

阿遥微笑道:“大小姐太抬举在下了,在下一介莽夫有机会跟随主子,已是万幸了。”

芙蓉困惑的皱眉道:“阿遥,你不是那种甘居人下的人,除非那人身份极其尊贵,说,那个混蛋是谁?”

阿遥摇头道:“大小姐您不必管这些,该让您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您知晓,眼下您只需安心度假,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芙蓉当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但是一时半刻也逼不出什么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打听吉祥如意的消息。于是,故作宽容道:“你不愿回答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得告诉我吉祥如意哪去了?”

阿遥收起笑容,公事化道:“她们,在该呆的地方,大小姐就不必多虑。”

芙蓉急道:“这怎么叫多虑呢?她们自我逃离后便不见了,这肯定跟我有关系,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阿遥正色道:“大小姐既然想到了这点,自然也该想得到她们没看护好您,受些惩罚是应该的。”

芙蓉跳脚道:“你们怎么能拿我的过失,去惩罚无辜的人?她们在哪儿?快带我去!”

阿遥解释道:“大小姐,这里有自己的规矩,她们的责任就是看护好您,您被找回来了,她们也就受点皮之痛。若是您没被追回,或是受伤了,她们便死不足惜。”

芙蓉愤怒道;“你们怎能如此残忍?草菅人命。”

阿遥严肃道:“大小姐您这话过了,我们从来不会欺凌无辜的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们不过是按规矩办事。大小姐若真是体谅下人们,就请不要再耍花招,您若是再出状况,可就轮到安之若素二人了。”

芙蓉气结,指着他“你你”了半天。

阿遥见她如此,作揖道:“大小姐若没有其它的事,小的就告退了。”说完,转身要走。

芙蓉怒了,这小子还敢对她摆谱?哼,看姑怎么收拾你。芙蓉高声喊道:“站住!”

阿遥转身问道:“大小姐还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芙蓉巧笑倩兮的走近他,突然伸手拧住他耳朵,吼道:“带我去见吉祥如意,不然我拧下你的耳朵。”

阿遥本来是躲得过的,可是若是躲了,事情会越发不可收拾,因此只好乖乖被治。阿遥不卑不亢道:“大小姐,您身份尊贵又是妙龄少女,这么亲手抓住小的耳朵不怕有失体统吗?”

芙蓉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骂道:“去你的体统,本小姐就是这么不讲体统,你奈我何?”紧接着又是一脚:“说,吉祥如意哪儿去了?你再不说我就带你出去,当着你那么多属下的面踩你屁股,让他们见识见识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总管的体统,说不说?”

阿遥嘴硬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当年还受过胯下之辱,在下就当经受磨难历练好了。”

芙蓉一看这招不行,眼珠一转娇笑道:“好,有骨气,想不到阿遥这么有男子汉气概。嘿嘿,我喜欢,快起来。”

阿遥莫名其妙的被她扶起,有些搞不清状况了。发现芙蓉拿出袖中丝帕,要帮他擦汗,急忙躲闪道:“不敢劳大小姐大驾,小的自己擦即可。”说完用袖子胡乱抹脸。

芙蓉笑嘻嘻的靠过去,噘嘴道:“可是我想帮你擦呢。”

阿遥边躲劝道:“大小姐您别这样,被主子看见了不得了的。”

芙蓉娇声道:“才不会呢,他若是怪你,我自会帮你求情。这么英俊潇洒体贴多情的大小伙子怎能怪罪呢?看我他屁股重了他也没喊疼……”

阿遥面色发黑,窘道:“大小姐您别开玩笑,你这哪是?您分明踩。”

“哟,还嫌我得太重,像是在踩?没关系,等下次去向你的主子打听打听,咱们的阿遥喜欢哪种程度的?他这么有眼光的人,一定会知道的。”

阿遥视死如归道:“大小姐要打要罚要杀要剐随您,但是别这么折腾在下,士可杀不可辱。”

芙蓉轻笑道:“阿遥你说什么呢?真会开玩笑,我发现越来越喜欢你了呢。哦对了,记得昨晚你抱了我,还把我弄晕了,之后做了些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阿遥的脸涨成猪肝色,求饶道:“大小姐您可千万别乱说话,情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就算主子信任我也不能这样乱开玩笑。”

芙蓉点头道:“好吧,看你这么紧张我就不说细节了,只告诉他你抱了我,我了你,你还让我不要告诉他。就这么多,再不多言,好么?”

可怜的阿遥终于屈服于芙蓉的威之下,咬牙道:“安之若素,带玉小姐去见吉祥如意。”

芙蓉被带到地牢,里边虽然还算干爽,但是毕竟是牢房,吉祥如意就是被关在里边。吉祥趴在乱草堆上,臀部血迹斑斑,显然是被毒打过。如意衣服破损像是挨过鞭子,但是伤势没有吉祥严重,她正为吉祥擦药,听见有人来了,马上拉起破毯子盖住吉祥的身子。

一看到这触目惊心的场面,芙蓉的心被揪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真实的体会到古代高贵与低贱的差别。只因为她的出逃,把两个无辜的人害成这样,而自己却什么事都没有,芙蓉的眼睛有些发涩,没有勇气去正视吉祥憔悴的面容及带着血丝的眼睛。

芙蓉对为她们开门的小厮说道:“去找副架子来,把吉祥抬到留仙阁。”

那小厮为难的看着她,按规矩吉祥跟如意必须接受一个月的禁闭,考虑着该怎么跟这位高贵的大小姐解释。芙蓉见他的犹豫的表情,心火上窜咆哮道:“还不快去?”

小厮慑于她的气势,点头跑了出去,当然他不敢擅自作主,飞快地去禀报大总管。阿遥听完报告,无奈道:“只要她不跑,其他的事随她吧。”

吉祥如意被安置在芙蓉隔壁,芙蓉亲自为她换药,嘴里一个劲的道歉。吉祥的眼泪刷拉刷拉的流下,哽咽道:“吉祥遇到您这样体贴下人的主子,这顿板子也值了。”

芙蓉实在很难理解她的奴心理,一顿板子打得皮开绽,就说这么几句安慰的话,她就反而感激涕零了?可想而知这辈子没受过温暖,芙蓉突然怜惜起着这几个身世飘零的姑娘,真心说道:“之前我太任了,委屈了你们,以后绝不会再为难你们,也不会让别人来欺负你们。”

芙蓉这次做对了,她现在还不知道,这四个身怀绝技的姑娘会在她将来的生命里,为她劈荆斩棘化险为夷。

之后,芙蓉跟阿遥要下吉祥如意安之若素四女,彼此互相关怀体贴,为免连累她们,芙蓉再没动过逃跑的心思。人心是要用真心去经营的,如果说之前四女对她是敬畏,那么现在就是心悦诚服了。

接下来的几日,芙蓉教她们弹琴唱歌跳舞,丰富被禁锢的生活,搞得别园里那帮小伙子天天守在对面的假山上看四女载歌载舞。

芙蓉是乐天派,就算是被软禁的生活也能苦中作乐,制造出无数乐趣,同时也带给了别人欢声笑语。很快从众人眼中的刁蛮千金升华到欢乐女神,芙蓉的存在,给这座相对与世隔绝的郁别园带来了生命中的亮色。

芙蓉快乐吗?也不算,她只是可怜这些被幸运之神遗弃的可怜人,她想为他们做点什么。所以和大家在一起时她是快乐的源泉,可是到了晚间,寂寞孤独思念包围着她。她想冷浩然了,她突然失踪了,他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找她吗?他会担心她么?会的,一定会的。她焦急,因为她怕他焦急,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李文兵从那次送她来后,一直没有出现过,看来他真的很忙,可是他在忙什么呢?这里的小娄娄们本不知道在为谁卖命,而稍有些职务的人对芙蓉的试探一向三缄其口。但是可以从侧面推敲出李的身份确实不简单,而且跟相府是友非敌。芙蓉也经常试着去推测李的真实身份,偶尔有灵光闪现,稍纵即逝,更确切的是她自己的本能告诉她,顺其自然吧,不要过早的去揭开他的面纱,徒增烦恼。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天气日渐炎热,夏天真正来临了。留仙阁后边的湖面上建了一座竹楼,四面都挂着竹帘,卷起竹帘可以欣赏湖光美景,放下竹帘可以遮挡蚊子但又不会挡风,真的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芙蓉经常在这竹楼里弹琴纳凉,琴音被清澈的湖水感染,听起来格外的悦耳动听。这里的一景一物都别具匠心,如果不是被劫来的,而是真正的度假,芙蓉绝对会爱上这个地方。

夕阳西下,竹帘被蒙上一层橘黄的暖色调,放下古琴,卷帘而出,静静地观赏日落西山。看着桔红色的没有任何强光武装的太阳一点一点下沉,突然多愁善感起来,喃喃念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一双有力的手臂从后边将她揽入怀中,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来了,芙蓉也就这么懒洋洋的靠在他怀中。为什么不像以前那般挣扎?如果挣扎有用的话她还会呆在这儿么?而且她还有事开口呢。

李文兵欣喜的吻着芙蓉的耳廓,激动道:“芙蓉,这是你第一次这么柔顺的倚在我怀中。”

芙蓉扭头躲过他的细吻,问道:“你难道就不奇怪我的表现么?”

李文兵慷慨道:“有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的尽管提。”

芙蓉奇怪道:“尽管提?难道我说要离开你也会答应不成?”

李文兵在她张张合合的小嘴上轻啄一口,开怀笑道:“是的,如你所愿。”

芙蓉明白了,看来他这次来就是打算带她出去的,于是开口要求道:“我希望能带着吉祥如意安之若素四人离开,也就是说我想跟你要下这四人,你若是答应了,从今往后不可再指使她们,她们的主人只有我。同意吗?”

李文兵笑道:“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四个女护卫嘛,若是男护卫我还真要为难了,女的嘛随你挑。再说这些人其实本来就是为你训练的,你难道没发现这座别院就是为你建造的么?”

芙蓉疑惑道:“我相信你说的话,只是你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为我建园子培养护卫呢?

李文兵温柔的抚她的芙蓉颊,用一种温柔的滴得出水来的声音说道:“别急,马上你就会知道为什么了,走吧,马车早准备好了。”

回相府时天已黑透了,李文兵抱着芙蓉轻轻翻墙而入,压低声音告诉她,这些日子相府对外称玉小姐正闭门潜心钻研女训女德,留仙阁的饮食供应一切如常,所以除了玉丞相和留仙阁的侍女,别的都不知道她不在府内。说这些是给芙蓉提个醒,明日是她十四岁生辰,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贺喜,别到时候说漏嘴了。

芙蓉不解道:“若说是十五岁及笄大摆宴席还说得过去,可今年才十四,这和往年有什么区别呢?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宴请所有有身份的人?还有这个借口也不合理,编什么理由不好,好端端的非说要闭门潜修女德女训,不是很奇怪吗?”

李文兵笑的意味深长:“稍安勿躁,到了明日,你不想明白也糊涂不了了。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希望明日出现在众人眼里的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玉芙蓉。”说完点了芙蓉睡。

芙蓉昏睡前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解药还没给呢”,可惜她没来得及要求便沉沉进入梦乡。

李文兵为她盖好被子,当然也不会错过一亲芳泽的机会,转头吩咐同来的吉祥如意安之若素四人好好保护玉小姐,然后在消失在窗口。

第二日芙蓉在刺痛中醒来,茫然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夹眉棉线,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身在何处。琼儿欣喜道:“小姐您醒啦?您看看这眉毛修得如何?”说完递上一枚镶金小铜镜。然后语气一变埋怨道:“小姐也真是的,去度假也不带上琼儿,把我孤零零的扔在这儿自生自灭。您不知道我这一个多月可闷坏了,明明您不在,相爷非说您在,为了不穿帮硬是不让人家出门。这都一个月零十一天了才有机会出去喘口新鲜气,可您倒好,自个逍遥自在去了。”

芙蓉无暇争辩,问道:“今日真的要大摆宴席吗?祖父可有什么交待?”

琼儿回道:“大总管方才来过,送来一套礼服,说是等您穿戴打扮妥帖后,自会派人来请您过去。”

芙蓉紧张问道:“最近府里出了什么事?”

琼儿摇头道:“奴婢这一个多月被锁在这留仙阁,就跟聋子跟哑巴没什么区别,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不过看大总管喜气洋洋的样子,多半会有好事呢。”

芙蓉的心脏莫名的收缩了一下,抽得太快有些生疼,但是更痛的是她的脑袋。种种可疑的迹象强迫她猜测到一个她不愿看到的可能,会是这样吗?如果不是,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理由可以解释目前不寻常的现象。如果是,她该怎么办呢?她有能力回天吗?

芙蓉像个木偶娃娃般任丫鬟们摆弄,心思飞快的旋转着,可是想的再多也不过是徒劳,该面对的还得去面对。

琼儿用欢快的声音打断了芙蓉的思绪:“小姐,您快照照镜子,多美啊。”

尽管铜镜清晰度十分有限,但是芙蓉仍然被镜中朦朦胧胧的自己小小的惊艳了一下。芙蓉是美女无疑,但并不是绝色,然而她身上有一股轻灵之气,再配上狡诘的目光,娇俏的神情。无论走到哪里,都能从万千佳丽中脱颖而出。今日配上华贵但不失柔美的霓裳羽衣,更衬得她天姿独秀,娇美无双。有赋为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作者注:出自曹植《洛神赋》)

芙蓉的目光从镜中转移到丫鬟们的脸上,到底都是年轻女孩子,脸上难掩艳羡之情。这时玉府大总管来请大小姐,那一刻芙蓉心中闪过一丝胆怯,她真的很怕待会儿会发生什么自己无法接受又无力推拒的“喜事”。

压下心中的恐慌,暗自告诫自己四个字“气定神闲”,玉芙蓉代表的可不是她一个人而已,为了相府的闺教,为了那个闭门潜修的谎言,就算难受也要装出清雅高华的气度来。

虽说是为芙蓉摆的生日宴,可是她怎么看都不像寿筵那么简单,且不说有没有必要宴请全京城五品以上官员,就算要请那么多也该顺便邀请那些贵妇人及名门千金才对呀,毕竟这是她相府小姐的寿宴。还有更不寻常的是三十六桌酒席上清一色都是官袍,她玉芙蓉就算再尊贵也不过是个相府千金,又不是公主的寿宴,有必要那么庄重的穿着朝服赴宴么?

种种迹象表明,这场寿宴不过是个幌子,不过是借此机会拉拢人心罢了,也许还是试探人心的机会。还有一件值得注意的事,每一个官员的身后都有一个小厮伺候,而这些小厮是芙蓉从未见过的。祖父不会铺张的为了一个宴会特地买这么大批奴仆,那么这批小厮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有何用处呢?芙蓉费解的看向祖父,祖父如往常般恋爱的抚她的头发,亲自为她介绍各位官员。芙蓉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祖父要将这么多官员介绍给她一个闺阁少女,这不合逻辑也有违礼教,但是仍然乖巧的听从安排向他们行礼敬酒。

这里没有安排芙蓉的席位,她就这么站在祖父的身侧伺候着,心里暗自好笑自己这个寿星当的可真窝囊啊。

忽闻太监高呼“圣旨到,请玉小姐接旨。”

芙蓉一个激灵,上前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玉氏女年方二七,天资聪颖,容貌出众,德才兼备,出身名门,指婚太子,明年元月元日成婚。”

圣旨一出,众人神色各异,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向玉丞相贺喜,众人纷纷起身拜贺。

这道圣旨听在芙蓉耳中可谓“五雷轰顶”:太子是谁?难道是李文兵?李文兵是谁?难道是她表哥中的一人?这一个多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帝明明暗示过她不会将她指婚给二皇子,现在突然将她指给太子,是不是说明太子不是二皇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该怎么应对这个天大的殊荣?

耳边传来大内总管楼公公恭谨的贺喜声,并催促着:“玉小姐,您该接旨了。”

怎么办?谁能告诉她现在该怎么办?接,比杀了她还难受;不接,那就等着被杀头吧。怎么办?芙蓉下意识的看向祖父,祖父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可是,她真的不想接啊,谁来救她?

芙蓉颤巍巍的起身,缓缓地向楼公公走去,一步,两步,三步,还有两步路就要接到圣旨了。真的别无他法了么?她好不甘心呢。芙蓉这回急中生不出智来,但是又实在不愿亲手接过这道命运之符,百般无奈下只好不争气的选择华丽丽的貌似幸福过度般的晕过去。

芙蓉娇弱的“昏”倒在丫鬟怀里,心中愧疚万分:祖父,对不起,原谅孙女自私,原谅孙女的无能,将这个乱摊子留给您收拾了。

芙蓉被送回留仙阁,她知道这是很幼稚的举动,因为就算她没有亲手接旨,祖父也会代接。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没经过她同意就要娶她,就因为是太子吗?去你的狗屁太子,你若识相便想办法收回成命,你若执迷不悟,本姑娘非整死你不可。

芙蓉恨得咬牙切齿,有一种嗜血的冲动,在闺房里像找不到血吸的母蚊子般横冲直撞。琼儿看不下去她的癫狂之态,劝道:“小姐,想开点吧,那是圣旨,违抗了便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再说了,人家好歹是太子,这世上还有比他更高贵的年轻男子么?”

芙蓉怒的口不择言道:“***,最恨的就是任人摆布,是圆是扁都不晓得,本小姐绝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琼儿困惑道:“小姐,***是谁呀?”

芙蓉解惑道:“***就是他滴熊。”

琼儿茫然道:“还是不认识。”

芙蓉暴躁道:“不认识就不认识,你只要知道妖是妖他妈生的,魔是魔他妈生的。简而言之,***就不是个好东西。”

见琼儿被自己搅得晕头转向,芙蓉不耐烦地把她往外推:“出去出去,我要一个人静一静,你帮我留意着,若是宴席散了马上通知我。”

两个时辰后琼儿告诉芙蓉宾客已散,丞相回书房去了。芙蓉立马从床上跳下,冲向祖父的书房。此时的祖父正听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人回话,芙蓉当着别人的面不好开口,只得耐心等他禀报完。

那小厮本来正滔滔不绝的讲着什么,见芙蓉进来突然停下,目不转睛的盯着芙蓉,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浅笑。

芙蓉正心烦呢,发现一个陌生小厮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往她身上瞄,撒泼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那小厮轻笑道:“玉小姐,原来你还有这么野蛮的一面哪。”

芙蓉听到这声音,心中猛然一惊,细看此人,指着他恍然大呼道:“你,你,是你……”

“芙蓉”祖父打断芙蓉的话,说道:“我们还有事商量,你先出去。”

芙蓉不满道:“有什么事我不能听的?何况我也有事要说。”

玉丞相拿出祖父的威严喝道:“休得胡闹,先回去,有事容后再谈。”

芙蓉狠狠的瞪了冒牌小厮一眼,愤然踏出书房,当然她不会走远,偷偷在墙外偷听。里边的人大概知道隔墙有耳,声音压的几乎听不见,只隐隐约约听得好像是在说各个官员听到圣旨时的第一反应。

芙蓉有些明白了这场宴会的意义,怪不得当时每个宾客身后都有陌生小厮伺候,原来就为了观察他们听到如此惊人消息后的第一反应,以此来分辨每个人真正的立场。

芙蓉记得祖父说过,目前的朝堂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都信不过谁。有些丞相党的人或许其实是为别人卖命,同样祖父的政敌身边肯定也有他的卧底。这些当官的早就炼了心中汹滔骇浪面上仍不动声色的本事,要从他们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绝非易事。但是这个消息对毫无准备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惊人了,是人总会有承受极限,这道圣旨对于真正的政客来说意义是超乎常人想象的深远,因此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自己压对了宝而难掩欣喜,有些人可能会觉得是天大噩耗犹如晴天霹雳而难掩一刹那的震惊,有些人可能保持中立而坦然以对。不管他们如何深藏不漏,总会有踪丝马迹可循,不管他们如何及时掩饰,只要观察他眸子里闪现的第一道亮光是什么“颜色”即可。

也许这不是绝对正确的方法,但确实也算是条捷径了,毕竟人心隔肚皮,有什么能把人心探测的分毫不差呢。

芙蓉就这么靠着墙坐在地上,一个人胡思乱想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有一顿饭工夫,里面传来祖父“进来吧”的声音。芙蓉看看周围,没有旁人,八成是叫自己吧,便走了进去。

那个冒牌小厮早不见了踪影,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的,不过肯定不是从门出去的。祖父问道:“今日是怎么回事?别说你是真晕了,告诉我实话。”

芙蓉突然有种强烈的不满情绪,祖父这是在怪她不懂事,可是他们心机也太深了,竟利用到她头上了,还怪她不配合。芙蓉第一次对祖父顶嘴道:“我是装晕了,您难道猜不到为什么吗?什么皇恩浩荡,我不稀罕。”

“芙蓉,注意你的措词。”玉丞相严厉道。

芙蓉撇撇嘴委屈道:“祖父,我是您唯一的孙女,您就这么任人欺负我么?”

玉丞相不解道:“谁欺负你啦?宠你还来不及。”

芙蓉撅嘴指控道:“刚才那个混蛋就老欺负我,把我囚禁了一个多月,您不但不救我还帮他隐瞒。”

玉丞相叹气道:“那也是为你好,你这孩子心太野,该收收心啦。”

芙蓉想还嘴,忽而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便问道:“祖父,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太子?”

玉丞相皱眉道:“现在还不是。”

“什么意思?难道说现在还没册封太子?”

“按本朝律法,除非皇帝圣体欠安,不然只有年满十八岁的皇子才有资格当选为太子,这也是为了考察太子候选人有无定国安邦之才。”

这倒是蛮合理的,芙蓉也觉得历代那些封襁褓里的孩子当太子的皇帝太草率了,可是既然没有太子,为什么先封了她为太子妃呢?这不是很古怪吗?

玉丞相看出了孙女的疑问,感叹道:“皇上此举确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不管如何,这对咱们玉府,对二皇子都是有利的。虽然碍于律法二皇子还不能名正言顺的当上太子,但是皇上亲自下旨把你指婚给未来太子,其实是一种表态,相信明眼人都该知道拥护谁才是明智之举了。”

芙蓉担心道:“可是不久前,皇上还暗示我二皇子妃不会是我,现在又说把我指给太子,会不会意味着将来的太子其实是另有其人,并不是二皇子呢?”

玉丞相摇头道:“自古帝王之心最难测,若是哪个臣子自以为能揣摩透皇帝的心思,多半离死期不远了。若不然,怎会有伴君如伴虎之说呢?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皇上对你确实是另眼相看了。未来的皇帝人选尚无最终定论,未来皇后却非你莫属,这种殊荣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芙蓉忧心道:“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不是谁当了太子孙女就得嫁给谁了吗?再说了,就算是表哥我也不想嫁,我希望自己的婚姻自己作主。”

玉丞相着孙女的脑袋惋惜道:“你的子祖父还不了解么?祖父又何尝愿意你嫁入深呢,可是圣命难违啊。”

芙蓉倔强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若是逼急了,我就找个合适的姑娘待嫁。琼儿的易容术不错,只要掩饰的巧妙,未尝是难事。”

玉丞相听得心惊,警告道;“芙蓉,事关身家命,你可不许胡来,此事将来再议。”

芙蓉点头答应,转而问道:“祖父,那到底哪个表哥会成为太子,一个当了太子那另一个又该如何处置呢?”

丞相脸色突变,晴不定,默了半晌悲哀道:“另一个吗?当然不会有他兄弟那般好命,他,自有归宿。”

芙蓉求证道:“祖父,刚才那个是青儿还是另一个表哥呢?孙女实在分不清呢。”

丞相苦涩的说道:“你要分清来干什么呢?他们都是你的表哥,但是你只能当一个是表哥,另一个再不能提起。芙蓉啊,祖父再次提醒你,双生子之事切莫再提起了,你要忘记这件事,你要强迫自己去相信,你从来只有一个表哥,懂吗?”

芙蓉不甘心道:“我懂,可是祖父您能不能现在告诉我一次,我保证不会泄露出去,回头我就把这事忘记。好吗?”

丞相摇头拒绝道:“既然打算遗忘,现在何必打听?自寻烦恼罢了,祖父希望你快乐,莫要再提这事了。”

芙蓉沮丧地回到留仙阁,打发走琼儿,关上房门,她需要好好筹划一下。还未来得及点灯,被拉进一个霸道的怀抱,刚想惊呼,一股熟悉的男人气息钻入鼻孔,心中一松,问道:“浩然,是你吗?”

冷浩然并不答话,抱起娇躯便跃窗而出,一路芙蓉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呼作响,被颠得有些难受,喊道:“你慢点,我都快被晃晕了。”

冷浩然仍然不理睬她,用最快的速度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咚”一下把芙蓉扔在大床上。

芙蓉被摔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怒道:“你吃错药啦?不告诉你不需再扔我吗?还这么鲁”

冷浩然剑眉倒竖,浑身散发着杀气:“鲁?我还恨不得杀了你这个爱慕虚荣的女人。”

看他这态度,芙蓉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但是对于他的不信任,心中有无限的委屈。被劫持被指婚难道她就乐意吗?被禁足在别院的四十多个日夜里,她每天都会想他,怕他担心。今日被突然指婚,她满脑子都是如何脱身的念头,她想找他诉说心中的委屈,她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安慰她,给她力量。现在见到他了,却是这般情景。

想到这里鼻子一酸,硬将欲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眼眶,她沙哑着声音幽幽道:“我本来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既然你这么看我,现在也没必要废话了。你要么就杀了我,要么就放我离开。我没心情跟你闹。”

冷浩然望着她通红的眼睛,倔强的目光,犹豫着问道:“难道,你有什么苦衷不成?”

芙蓉放声大笑,笑得比哭还难听,冷笑道:“冷浩然,我看错你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无话可说。”

冷浩然被她笑得揪心,放柔声调:“芙蓉,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芙蓉笑声不减,苦涩道:“冷浩然,这句话你若是刚才说,我会哭。现在说,我只能笑了。”

冷浩然神色开始慌张,焦急道:“芙蓉,刚才我情绪失控,口不择言,你知道那是因为我紧张你才失去理智。芙蓉快告诉我,只要你说的我都相信。”

芙蓉再也忍不住,扑到枕头上大哭特哭。

冷浩然看得心都快碎了,走到床边想抱她,芙蓉粉腿一蹬,踹在他的膝盖上。冷浩然知道她在气头上,不敢再惹她,像个罚站墙角的小学生般站在原地,心痛地看着她嚎啕大哭,懊恼地想扇自己耳光。

不知哭了多久,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了时间概念。芙蓉哭累了,爬起来坐在床边,默默发呆。冷浩然见她哭够了,试探着走近,轻轻唤了声“芙蓉”,然后再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静静地等候“裁决”。

又呆了许久,芙蓉站起来,走到冷浩然面前,端详着他刀削似的脸庞,突然抬起右手,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这是他第一次被扇耳光。耳光对这样一个霸道的男人来说一向是奇耻大辱,可是这一刻,他不但没有愤怒,反而踏实了许多。

芙蓉的右手心顿时火辣辣的,冷浩然温柔地牵到嘴边,对着赤红的掌心印下无数细吻。

芙蓉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抽出右手贴上他同样红肿的右脸,问道:“疼吗?”

冷浩然伸出大掌盖住小手,说道:“现在不疼了。”

芙蓉迷蒙的泪眼望进他深邃的眼瞳,轻轻地却清晰无比地说道:“不要仗着我喜欢你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爱情是需要呵护的,它禁不起多次摧残。江山易改本难移这我懂,所以,多给你一次机会,算是磨合期。但这是最后一次了,再多我给不起,你只能去找真正温柔娴淑、逆来顺受的姑娘了。”

冷浩然猛地抱紧她,轻轻地在她耳边重复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好像要把一辈子的对不起在今日说完。

芙蓉受不了他的“咒语”,皱眉道:“原来你这么啰嗦。”

冷浩然温柔道:“那你就堵住我的嘴。”说完,堵上芙蓉的樱唇。

两人愈吻愈深,四十多日的思念与煎熬在此刻爆发,双双倒在大床上耳鬓厮磨,诉说各自的爱恋与忧愁。

这对热恋中的情侣到底能否修成正果,能否经受住将来的风风雨雨的考验?其他好男儿们到底还有没有机会?我们拭目以待。

芙蓉靠在冷浩然前,诉说着这一个多月来的点点滴滴,除了两个表哥的事情其他能说的都说了。冷浩然搂着她,不停的用下巴爱怜地摩挲着她头顶的青丝,默默倾听爱人的心语。

芙蓉突然翻身,趴在他身上,认真说道:“浩然,你要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情。更要答应我,不要手这件事,你的出现只会使事情越变越复杂,越闹越僵。”

冷浩然沉默。

芙蓉见他不开口,摇晃着他的肩膀撒娇道:“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冷浩然为难道:“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芙蓉,我是个男人,我无法做到看着别人对你势在必得,而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我无法答应你我做不到的事情。”

芙蓉严肃道:“浩然,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了,可是这件事情很不寻常。于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别说这是天大的恩赐;于私,虽然生气,但那毕竟是我表哥,打断骨头连着筋,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何况正值立太子的关键时刻,所有的人都盯着丞相府,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若冒出来,会使祖父他们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我丢脸无所谓,但我不能让自己的亲人因我而被他人耻笑。浩然,答应我,不要手此事,相信我能处理好它。答应我,好不好?好不好?求你了,好不好?”

冷浩然拥住她,叹气道:“芙蓉,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有难处要跟我商量,千万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妥协,路是靠人走出来的,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只要你不变心,谁也不能分开我们。嗯?”

芙蓉靠着他的肩头,欣慰道:“嗯!”

两人依偎了很久,芙蓉依依不舍道:“浩然,我该回去了,现在没了内力无法私自外出,你可以在每晚戌时三刻来找我,不过要保证在子时之前将我送回。”

芙蓉因哭泣过度而非常疲乏,在被送回的路上边睡死在冷浩然怀中,等醒来时发现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梳妆时发现两眼肿得像桃子,急忙让琼儿到冰窖里找些冰块来敷。

用过早膳芙蓉让人把吉祥、如意、安之、若素四人叫来,关切地问道:“在这儿还习惯吗?昨日的事情相信你们也听说了,我一时慌乱没顾得上你们,对琼儿的安排还满意吗?有什么需要告诉我,或者跟琼儿说也行,这丫头跟了我许多年,对相府的事比较熟悉。”

四女应声说“是”,若素是年纪最小格最单纯的一个,忍不住说道:“小姐,您快给我们安排个差事吧,昨日闲了一天浑身不自在。”

芙蓉笑道:“没差事不是更好吗?难道你还喜欢干活不成?”

若素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我们都是丫鬟命,不干活心里老觉得不踏实。”

芙蓉听得有些心酸,扯出笑容道:“没有人天生是丫鬟命,千万不要再妄自菲薄。你想想,你们个个青春年少、貌美如花、身手不凡,现在也能歌善舞了。其实你们都比我优秀,我唯一胜过你们的是运气,我幸运地投胎到富贵人家。我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从来没有想过济世天下的念头,但是我会尽量去爱护身边的人,维护每一个真心待我的人。所以再不必提什么丫鬟命,你们的丫鬟命已经过去了,现在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在这相府没有人敢来刁难你们。你们个个功夫了得,让你们去做些丫鬟的事是大材小用了,若是今后我出门可能需要你们保护,但是在相府里你们可以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若是闲来无事,可以找我说说话,也可以跟琼儿多切磋切磋,让她教你们读书识字,你们也可以点拨她的功夫。”

四女听得眼眶通红,感激涕零,她们自幼被父母抛弃,几经转卖,饱受毒打。后来被大总管买下,苦练功夫,虽然再没受到虐待欺凌,但是别院的训练是残酷的,从来没有人像小姐那么把她们当成平等的人来看待。这种待遇她们会珍惜,有机会她们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芙蓉被禁足了一个多月,一回府又碰到这么大的变故,心情需要释放,再看她们一脸沉重的样子,便拍手道:“好啦,别再摆苦瓜脸了,你们初来乍到我该尽一番地主之谊。我请你们逛北京城,海吃海喝去。呵呵,没有你们我还溜不出去呢。”

六月天孩子脸,芙蓉她们刚出府不久就被突来的阵雨淋个正着,在四女的扶持下躲进路边的铺子。四个姑娘第一次逛街,芙蓉被软禁后也是第一次出来透气,因此大雨并没有削减她们的雅兴,反而更觉得兴奋,相视大笑后叫了凉茶等雨歇。

到底是年轻姑娘,相处久了就开始琼儿似的“没规矩”起来,芙蓉也喜欢她们直率地对自己。她需要的不是唯唯诺诺的仆人,而是肝胆相照的知己。

茶铺的一大特点便是舌满天飞,很快太子妃这几个字眼钻入了芙蓉的耳朵,四个姑娘当然也听到了,不约而同地静心聆听。

那些人本没见过所谓的太子妃,却能把她形容得宛如亲见,芙蓉失笑。这些人嘴里的人是她吗?虽然名不副实,但人家毕竟赞扬的是传说中的玉芙蓉,她这个现实版的玉芙蓉还是沾了那么点子光的。

四个姑娘听了也是掩面偷笑,看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横飞,不禁摇头叹息,人言可畏呀,人的舌头能把母猪捧上天,把天仙拉下云彩。

芙蓉正听得忘乎所以,差点就要相信自己当真是如此美好,突然一边的“大皇子”三个字敲上心头。忍不住伸长耳朵去听关于睿儿的事,一时消化不了这么惊人的信息:睿儿被过继给膝下无子的端王爷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之前没听说过,那一定是她被软禁时候的事了。这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大事呢?芙蓉心慌于自己的孤陋寡闻。

芙蓉跳起来往梧桐林方向跑去,吉祥、如意、安之、若素四人茫然对望不明所以,安之反应最快,扔下碎银边跑边喊道:“快,跟上小姐。”

芙蓉没了轻功,跑得满头热汗,但是到了梧桐林却被吓出一身冷汗。确切地说这已经不是梧桐林了,昔日郁郁葱葱的林子变得光秃秃的,只余下还未干枯的树。没有任何障碍,一眼便能看清楚茶楼,上面的封条格外刺目。

芙蓉撒腿往茶楼后跑,傻眼了,天网阵不在了,不知道是被破了,还是被撤了。现在畅通无阻了,可以清楚地看到芙蓉之前千方百计想尽又进不去的区域,那是一个玲珑别致的别院,同样也上了封条。

芙蓉搭上安之的肩膀催促道:“快,带我翻墙进去。”

安之二话不说便提了小姐越墙而入,其他三人也立即跟上。然而,里边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怎么会这样?这里居然被封了,如果说是睿儿的事败露了,那就算不死也难免不被贬为庶民,怎么还轮的上过继给端王爷呢?端王爷是先皇的长子,自小体弱多病,因此与皇位失之交臂。更不幸的是他心肺衰竭,无法传宗接代,无心也无力于仕途,是个名副其实的富贵闲人。据芙蓉所知,皇帝对这个没有任何威胁度的兄长还是很照顾的,绝不会将一个戴罪皇子赐给他。

睿儿没事,那么丐帮呢?芙蓉交代四女把她带到丐帮总舵,幸好发现丐帮还在。这就更奇怪了,既然事情没有白败露,那茶楼为何被封了?若是事情败露了,为什么不但睿儿无事,连丐帮都安然无恙呢?芙蓉很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跟睿儿已经一刀两断了,现在打听他的事情似乎不妥。

正在芙蓉徘徊于丐帮总舵门口时,当年四小护法中的老三惊雷发现了她,上前请安道:“大小姐果然是你,我还当自己认错人了。”

见芙蓉疑惑地打量自己,惊雷笑着解释道:“属下是惊雷,当年还年幼,大小姐认不出来了吧?”

芙蓉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惊雷,这么高大了,真认不出来。”

惊雷问道:“大小姐是来探望属下们,还是有什么吩咐?进来喝杯茶如何?”

芙蓉犹豫了一下,点头跟他步入大厅。

这里明显修葺过,虽然不算豪华,但也颇具规格,有模有样,跟“丐”这个字找不出一丁点关系。芙蓉笑道:“看来,这些年来丐帮经营得不错。”

惊雷谦虚道:“这哪能入得大小姐您的法眼,不过是个住的地方。”

对于老三惊雷和老四横电,芙蓉没怎么接触过,唯一的印象就是当年去探望被自己打伤的追风时,这两个小乞丐不好意思地用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屋子里所有脏乱的东西转移它处。

隔阂太大,芙蓉不知道该跟他聊些什么,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想知道的事情太过敏感,觉得不好开口问。再说事关丐帮的存亡,问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回答,芙蓉欲言又止,只得用喝茶掩饰尴尬。此时惊雷也很怕大小姐开口问关于睿儿大哥的事情,此事不是儿戏,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两人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芙蓉有些后悔贸然到访,想开口告辞。忽闻一声娇媚的轻呼:“帮主,您慢点儿,奴家快被您压塌啦。”随即便看见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扶着微醺的追风进来。芙蓉以及其他四女一眼便注意到这个妖艳的女人居然跟芙蓉有三分相像。

对于追风,芙蓉没有任何特殊感情,他有女人她绝对没意见,但是乍一见那女人的相貌,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愤怒,更有一种难堪。

一旁的惊雷也觉得尴尬,高声叫唤道:“二哥快醒醒,大小姐来看咱们了。”

追风摇着耷拉的脑袋,口齿不清道:“胡说,她不会来的,她不会”

惊雷急道:“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追风缓缓抬头,酒意顿消,马上甩开旁边的女人,结巴道:“大,大小姐?”

芙蓉假装没发现那女人的相貌问题,强笑道:“很多年没来了,路过此地,便来看看你们过得如何。看来,你们过得很好,这我就放心了,我该走了。”说完带着四女离开。

惊雷追了出来,说道:“我送您。”

走到大门口,惊雷迟疑道:“大小姐您别见怪,二哥本来不这样的,只是听说您被嗯只是遇到些失意的事,才借酒消愁。那个女人”

“惊雷”,芙蓉打断他的话,风淡云轻道:“你不必帮着解释,这些事情跟我无关,不是吗?”

惊雷叹气道:“是,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您愿不愿意听,我都要帮她解释:那个女人是一个歌姬,一次偶然的机会二哥遇到被人毒打的她,便仗义相救。当时二哥对着她的脸出神了好一阵子,之后便经常去她那喝酒,不曾有过越轨之事,仅此而已。二哥很有分寸,从来都是清醒而去清醒而归,只是昨日听闻您的消息,二哥才第一次醉酒,那个女人大概也是感激他当初的相救才亲自送他回来的吧。好巧不巧的是,居然被您看到了。”

芙蓉沉默不语,惊雷接着说道:“大小姐总是居高临下地看我们,大家不敢有非分之想,二哥其实也清楚,无奈感情已经深蒂固了。我知道您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奢求您对他转变看法,只是希望您念在大家有一点渊源的份上能给他个好脸色看。”

本来一直沉默的芙蓉猛地抬头,不悦道:“我刚才是打他了还是骂他了?怎么就不算好脸了?”

惊雷道歉道:“对不住,属下失言了,可是您越是表现得跟他疏远,他越是痛苦,相信此时的他宁愿您骂他也不愿您假笑着离开。”

芙蓉冷笑道:“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训我?哼哼,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了。”

惊雷伸手拦住芙蓉的去路,芙蓉怒道:“你想干什么?”吉祥、如意、安之、若素四人马上围住护在芙蓉身前,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惊雷歉然道:“您若是在如此尴尬的场面下离去,恐怕再也不会回头理我们,二哥会后悔一辈子。请恕属下斗胆,冒昧请您再进去安慰二哥几句,不然他很难振作起来,您和颜悦色的一句话比我们这些兄弟千言万语还强百倍。”

芙蓉最讨厌被人威胁,挑衅道:“我不答应又如何?你还想把我抓起来不成?他振不振作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点事就颓废下来,只能说明他脆弱,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同情。”

惊雷放下手臂,看着芙蓉摇头道:“属下当然不敢强迫大小姐,只是对您很失望!”说完转身离去。

芙蓉一时蒙了,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很失望”,她茫然地看向四女:“我过分了吗?他什么意思?”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四女不知如何作答。沉默了一会儿,安之上前款宽慰道:“小姐,别想太多了,人不可能面面俱到,那样很累,也没有必要,咱们还是回去吧。”

芙蓉点头,往外走去,突然顿步,自言自语道:“追风其实是个可怜人,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有些责任,罢了,还是去看看他吧,不然我良心难安。”说完往回走。

再次走进大厅,发现三个打成一团的少年,功夫各有千秋,打得难分难舍,那个歌女被吓得缩在角落。芙蓉递给她一锭银子,让她回去,然后出声喝道:“住手。”

三人停手,看向芙蓉,面色各异。那个陌生的也是看起来最桀骜不驯的黑衣少年很不友好地上下打量芙蓉,然后对追风讥笑道:“我说错了吗?不就是个漂亮女人吗,熄了灯都一个样,值得你神魂颠倒吗?”

惊雷喝道:“四弟,不得无理。”

与此同时,追风又向黑衣少年出手,那少年也就是横电马上应战,惊雷无奈地拖着个拉那个。

芙蓉大概也知道来龙去脉了,虽然气恼横电的无礼,但眼下也没心思教训他。芙蓉对追风温和道:“追风,酒多伤身,以后少喝点吧。”

追风先是一愣,再是面露欣喜,重重点头。

芙蓉语重心长道:“追风,惊雷,你们四兄弟当年都是被义父亲自从数万孤儿中挑选出来的,天资自不必说。好男儿讲义气重情义无可厚非,但是请你们记住,丐帮不是你们几兄弟的丐帮,丐帮是天下乞丐们的家。你们一定也知道,他们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求的不过是一份温饱,你们忍心让这些无辜的人被牵连吗?虽然我的话你们不一定听得进去,但是为了义父的‘孩子们’,我还是要强调一句:请不要拿整个丐帮弟子的生命开玩笑。”

说完芙蓉示意四女跟她回去,也许是没了功力,芙蓉的背影看起来更加纤弱柔美。横电对芙蓉的背影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长得美些,出身高贵了些,值得你神魂颠倒的吗?”横电还想再贬低,发现追风正痴痴地看着芙蓉婷婷袅袅的倩影,哪里有空搭理他,气道:“二哥,你一碰到这个女人就英雄气短,你还算条汉子吗?”

已近正午,芙蓉本想带她们去她常去的一品香用餐,突然发现一家酒楼的旗牌是擎天盟的,心想:冷浩然现在是自己的男朋友了,要消费也得优先考虑他旗下的酒楼才是,这也算是对他生意的支持。于是,五个姑娘进了那家名为楼外楼的酒楼。

这家楼外楼的布局跟芙蓉以前去过的城西那家一模一样,只是大了一倍,看起来像是总店的样子。芙蓉点了许多招牌菜,还叫了点桂花小雕,跟吉祥、如意、安之、若素边吃边谈天说地,其乐融融。谈笑间,芙蓉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进一个雅间,原来自己跟他这么有缘呢。

芙蓉甜蜜地等吉祥她们酒足饭饱后,高兴对四女交代道:“我遇到了一个朋友,你们可以自由活动了,也就是说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只要在天黑前回府即可。”

如意问道:“那小姐您怎么回去呢?”

芙蓉笑道:“我朋友会送我回去,你们不必担心,要玩得快乐哦!”送走四女,芙蓉噔噔噔跑上二楼。芙蓉兴奋地想:我倒要看看他突然见到我会有多惊喜。

那个包厢外有一个小厮守着,芙蓉认识,他自然也认识芙蓉,没敢拦她,想往里通报,芙蓉对小厮做了个“嘘”的动作,轻轻地打开房门。

房内有一对孤男寡女,芙蓉有些不高兴了,他不是连丫鬟都不爱用的吗,怎么会有一个姑娘伺候着用餐?冷浩然见到芙蓉也很吃惊,奇怪地问道:“芙蓉你怎么会在这儿?”

芙蓉撇撇嘴走过去,坐到他大腿上,反问道:“你好像不欢迎我啊?”

冷浩然笑道:“怎么会呢?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那位被彻底忽略的姑娘不可思议地唤了声:“冷大哥?”

芙蓉皮笑不笑地对冷浩然取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有这么个漂亮妹妹呢。”

冷浩然解释道:“这是佟掌柜的女儿,今日知道我来巡视便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拿手好菜,要不要尝尝?”说着夹起一块里脊送入芙蓉小嘴里。

那位佟姑娘眼圈红了,手中的帕子绞了又绞。芙蓉对她笑道:“佟姐姐好手艺,今儿有口福了,姐姐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佟姑娘怒瞪了芙蓉一眼,然后楚楚可怜地看向冷浩然,冷浩然冷冰冰道:“她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那姑娘走后,芙蓉在冷浩然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气恼道:“没想到你这么大的冰块除了我,还有人要。”

冷浩然摇头道:“你呀,太多心了,她不过是送几道菜来。”

芙蓉肯定道:“可是她喜欢你,我能感觉得出来,以后不许再单独跟她相处,不然我心里不舒服。”

冷浩然无奈地点头道:“好,都依你。可是芙蓉,你能不能也做到不跟其他男人单独相处呢?”

芙蓉愣住了,是啊,她光顾着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他内心的不安。伸手抚着冷浩然刚毅的脸庞,她缺乏自信地问道:“浩然,我自私、小气、任,缺点一箩筐,你会不会有一天厌倦我,不要我了?”

冷浩然轻点她的鼻尖:“傻丫头,你自私小气任以及不止一箩筐的缺点我都爱,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前提是你将来要嫁给我,不然,我可是连本带利要收回的哟。”他是用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说的,但是芙蓉却听出了里边潜在的危险,不由得打个冷战。

冷浩然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抖,取笑道:“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当真了?”

芙蓉站起来,背过身,不说话。

冷浩然转过她的肩膀笑道:“怎么啦?生气了?是我不好,吓着你了,我怎么可能舍得罚你呢?疼你还来不及。”

芙蓉闷闷不乐道:“男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他对你好不过是为了得到你,若是有一天你想离开,他就会扒掉羊皮露出狼的真面目。但是你就算不离开,乖乖跟他回家,到了他家还是会露出狼面目。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男人是不可相信的。”

冷浩然好笑地看着她:“我不过是一句戏言,你就有这么多感触?我该高兴你对我的在乎呢,还是生气你对我的不信任?”

芙蓉撅嘴道:“谁让你提前露出狼的真面目。”

冷浩然叹气道:“芙蓉,别孩子气了,只要你的心属于我,将来即使为你上到山下油锅我都愿意。但是,若有一天你变心了,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怨呢?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将来去留随你,要么是我不爱你,要么是我骗你。你这么大的反应,我倒是奇怪了,你是对我没信心,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芙蓉茫然道:“浩然,我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不是真能天长地久。我爹跟我娘曾经那么恩爱,爹爹还是出轨了。我只知道现在是喜欢你的,但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就像我无法预见我将来的命运一样。”

冷浩然看着芙蓉一副可怜兮兮的茫然样,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安抚道:“好啦,是我不好,不该逼得太紧。我答应你,将来多尊重你的意见,好不好?”

芙蓉乖乖地送上香吻。

回府后芙蓉独自推敲着此事,因为有太多自己没有掌握的情况,心底有一种强烈的不踏实感,她得设法理清这些谜团,否则将寝食难安。

从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已经不能从睿儿及丐帮处得知,更不可能去皇帝处打听,祖父的态度很明确,他是不可能透露的。那么唯一剩下的当局者就是李文兵了,芙蓉不知道他对自己的了解有多深,但从他的话语和态度来看,她以前的事情应该都瞒不过他,既然如此也没必要旁敲侧击,大可以直截了当地问他。可问题是李文兵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要见他就只能耐心地等待。

再见到李文兵是在一个多月后,他好像总是那么忙碌。一来是知道他是自己的表哥,二来是过了一个多月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再则对这个人她一向没辙,闹了也没用。因此芙蓉见了李文兵并没有破口大骂,只是淡淡地索要解药。

李文兵对芙蓉的冷静很满意,赞许道:“芙蓉,多日未见你成熟了许多。”

芙蓉耐着子又问了一遍:“解药呢?你不会打算一辈子不给了吧?失了功力多有不便,若是遇到歹徒只能任人宰割了。”

李文兵笑道:“解药今日未带在身上,改日再给你吧。如今有吉祥、如意、安之、若素四人保护,我很放心,再说,只要你乖乖待在相府,没有人能危害到你。”

芙蓉佯怒道:“你分明是不想给,我朝九晚五练了近八年的功夫,你有什么权利剥夺我的功力?你太过分也太自私了!”

李文兵愧疚道:“我知道这么对你不公平,我也没打算永久剥夺你的功力,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见芙蓉要发作,马上好声好气解释道:“稍安勿躁先听我解释,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好。你的个我清楚,没了功力你非得叫上护卫傍身,不敢贸然私自出溜,反而安全。可若是恢复了功力,你艺未高人就胆大了,殊不知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唬唬普通恶霸还行,真要遇到高手还不是花拳绣腿?”

芙蓉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啊,可是本小姐不需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快交出解药,不然我不原谅你。”

李文兵无奈道:“芙蓉,我知道你生气,可是你不可否认我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吧?我答应你,等到明年你嫁给我后,我就给你解药。”

芙蓉忍无可忍,恨声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提醒我了,你若不是我表哥我非阉了你不可。”

李文兵笑得轻佻:“你要考虑清楚呀,我若是无能了将来吃亏的还是你呀。”见芙蓉怒不可遏,要大发雌威的样子,忙安抚道:“好了好了,算我失言,难得见面,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芙蓉见解药暂时是讨不出来了,想到之前还有关于睿儿的疑问,便按捺住心火问道:“我听说大皇子被过继给端王爷了,这是怎么回事?”

李文兵若有所思地盯着芙蓉:“你很关心他吗?”

芙蓉坦然道:“你知道我那么多事,相信也清楚之前我跟他的关系,我现在跟他恩断义绝了。打听他的事,其实还不是担心祖父和你。”说到这儿,芙蓉撇撇嘴,委屈道:“你再讨厌也是我表哥嘛,我们是一绳上的蚱蜢,我只是想了解些情况而已。”

李文兵听她如是说,看着她的目光更加柔情似水:“芙蓉,你能这么想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些明争暗斗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可是不说又怕你整日里胡思乱想。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此事知道就好,千万不可瞎掺和。”

芙蓉点头答应道:“我明白利害关系,我不会胡闹的,再说我也没那本事呀。”

李文兵叹气道:“还记得你我在梧桐林相遇的情景吗?当时我就怀疑他便是真正的大皇子易容混入茶楼,那日遇到你出乎我的意料,想必你也是机缘巧合才去了那里吧?神秘的茶楼主人行事严谨,一时找不出蛛丝马迹,而且他母亲被幽禁,很少露面,我总共也只见过他两次,从容貌上无从分辨真伪。何况他再失宠也毕竟是皇长子,不可轻举妄动,因此所有的调查都是在暗中进行。最后使我确定他的身份是因为他在外边的种种活动都跟皇权扯上关系,除了皇子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他的所作所为,从他的年龄体型来看,除了大皇子没有第二个人选。还有,虽然隔着面具,他的眼神却像极了父皇。然而,很多事情尽管是真相,但大多是推敲分析出来的,我们拿不出能摆到台面上的证据。这毕竟是滔天大罪,不可能凭我一面之词定他的罪,再说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我的手上不想沾上亲人的鲜血。”

“可是既然你没有证据又为什么会去查封茶楼?”芙蓉不解。

“那不是我做的,是父皇的旨意。父皇是何等的英明,近年来各个大臣间微妙的动向不可能瞒过他的法眼,只是牵连太广,如果要连拔除,即使不会朝纲动乱也必定有无数脑袋落地。一个英明的君主是不会刚愎自用,将所有有二心的大臣杀光的,若真是如此,恐怕有一天会出现朝中无人的局面,收拢人心才是上策。父皇一直提倡行仁政行德政,若是能兵不血刃,岂不是比大肆屠杀更得民心?”

“这么说来茶楼被封只是做做样子的?可是茶楼后有一个非常高明的天网阵,你们是如何破阵的?”芙蓉好奇。

李文兵摇头道:“这个阵法确实厉害,如果不是他主动撤阵,要破它还真不是易事呢。”

芙蓉警觉道:“如此说来他是将计就计,既然被你们发现了,便索先撤离然后大方地让你们‘无功而返’?”

“聪明”,李文兵点头道:“确实是将计就计,虽然茶楼这个基地被踩,但是他快一步撤离了所有重要物件及人马,什么把柄都未落下。父皇原本也并不是要置他于死地,只是想抓回大皇子囚禁起来,防患于未然。可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心计与能耐。虎毒不食子,不到万不得已父皇还是不忍上他命。故而将他过继给体弱多病毫无实权的端王爷,如此一来他便丧失了皇位继承权,我成了实质上的皇长子,那些本来跟他有‘协议’的大臣们自然不敢再将赌注押在他身上了。如此一来,他也就不足为患了。”

好复杂,芙蓉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提醒道:“大皇子不是那么轻易言败的人,目前看来他是没了夺嫡的资格,可是你们还是要小心啊,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啊。”

李文兵笑着安慰道:“告诉你这些其实是希望你不要再胡思乱想,没想到你反而心更多。这些男人间的事你就别再管了,安心当你的相府千金吧,我们会保护你的。至于大皇兄的事,只要他安分守己自然相安无事,若是他还要折腾,最多也是把他剔除皇家玉牒,贬为庶人。我和父皇都不是愿意残害手足至亲之人。”见芙蓉心事重重的样子,李文兵结束这个话题:“好了,别想了,你这颗小脑袋充其量不过是‘不算笨’而已,你能想到的别人早八百年就想到了,轮不到你来费心。最近父皇分派了许多政务给我,简直是分身乏术了,能来看你不容易,来,亲一口。”

芙蓉嫌恶地左躲右闪,可惜都是徒劳,小李同志如偷腥成功的色猫,得意地飞走了。芙蓉望着他来去自如的窗台,唉声叹气:“流氓有武术,谁也挡不住。”

忽然又想起什么,芙蓉急忙轻声唤道:“回来。”原本消失在窗口的李文兵“嗖”一声又跃进房内,伸手抬起芙蓉的下巴调笑道:“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开始想我啦?”

芙蓉打掉咸猪爪没好气道:“去你的,我还有事想不通。你说这大皇子母子被幽禁在冷,当年他是怎么混出学艺的呢?一般女或太监不会有这个能耐帮他,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此人一定颇有身份。还有,你可知道,这位庞贵人表面上看有些疯疯癫癫了?”

李文兵叹气道:“其实这些事我本不想告诉你的,既然你问了,恐怕我不说你也会自己去查。当年他是怎么混出去的已经无从考证,当时没有人去特别留意一个在冷中出生的孩子,而我比他还小一岁,更不可能知道了。我从十岁开始,才慢慢在里外安眼线,不久便发现这庞贵人‘疯’得有些蹊跷,其实她装疯只是为了逃避对她私通的惩罚。”

“私,私通?”芙蓉吃惊地望着他,“她跟谁私通?”

“前兵部尚书裴正彦之子裴门庆,那时他正好是侍卫长。”

“为什么?她怎么敢?皇上知道吗?”

“也许是为了儿子,也许是难忍冷的寂寞,也许还有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理由总之在这中,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犯杀头的罪。父皇也许也知道一二吧,当年他曾密赐一杯毒酒给她,但奇怪的是,楼公告亲眼看着她喝下毒酒,可是她居然没有死,却疯了。我想这大概跟大皇子脱不了关系。至于父皇为何没再赐死她,我就不得而知了,这毕竟是廷丑闻。只不过,同年,裴氏一族因渎职而被弹劾流放。”

见芙蓉一直皱紧眉头,李文兵岔开话题道:“你又怎么了?不说了让你不要瞎心的吗?”

芙蓉忧心忡忡地道:“表哥,你要当心啊,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表哥,你知道吗,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我梦见”

“好啦,梦是反的。”李文兵威胁道:“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送回别院去。”

芙蓉闭嘴,可是心却安定不下来,为什么她有一种暴风雨将临的窒息感。

第十四章洛阳之行

过了些日子,芙蓉爹娘决定带着儿子女儿去探望远在洛阳的岳父家。一日,芙蓉的娘亲抱着两岁的弟弟来看她东西准备得如何,芙蓉看着“娇气”的弟弟皱眉道:“娘亲,常青都这么大了,还老抱着做什么?该让他自己走了,再说了,他一天比一天沉,就算要抱也有丫鬟呢,您身体又不好,别累着了。”

娘亲笑道:“这孩子黏我,别人抱还不乐意呢。”

芙蓉看着娘亲的语气神态,好像真把这孩子当亲生的了,心想这也没什么不好,就由着他们去了。亲自为母亲奉上香茗,娘儿俩聊起家常。

娘亲仔细端详着女儿感叹道:“一晃十四年过去了,再过一年行了及荓礼便要进了,到那时不知几年才能出来省亲一次啊。”

芙蓉本想说还不一定会进呢,转而一想可别吓坏了满脑子传统思想的母亲,便安慰道:“将来的事现在心是不是早了点?再说了,我即使不能频繁出来,你们可以进去看我的啊。”见母亲愁眉未展,转移话题道:“娘亲,这次为外祖父母准备了什么礼物呀?”

娘亲回过神来说道:“你外祖父家虽没有相府显贵,但吃穿用度也是机上档次的,平凡物件她们也不见得稀罕,所以礼物不在贵重而在一片心意。你爹爹为你外祖父打造了个金烟斗,相信他老人家会喜欢的,为娘为你外祖母求了一串紫檀佛珠,希望菩萨能保佑二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你表妹比你小一岁,该是爱美的年龄,为娘为她在云裳坊定做了春、夏、秋、冬新款衣裙各两套,云裳坊天下闻名却只此京城一家,相信她会满意的。你舅舅是自家兄弟礼物不送也罢,你舅母的这份礼物倒有些难选了,她嫁过去时为娘早先一年嫁给了你爹爹,未曾谋面过,娘亲打算把手上这只雪玉镯给她。”

芙蓉不解道:“这不是您出嫁时外祖母从手上退下来传给您的传家宝吗?怎么能转手他人呢?”

娘亲叹气道:“嫁出去的女儿比不得儿媳妇呀,娘亲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道,还不得指望她?就是因为这镯子颇有来历,送给她,相信她必能明白娘的心意。”

芙蓉握住娘亲的手问道:“娘亲,您嫁过来十几年,除了回门那次,再没回过娘家,您就不想他们吗?”

娘亲笑得有些苦涩:“怎能不想?可是再想也不能表现出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个婆婆愿意看到自己儿媳妇整天想娘家的?若是离得近些逢年过节的还可走动走动,可惜那么大老远的,只好忍了。”

娘亲理着女儿的秀发,叹息道:“你马上要进了,一如侯门深似海,不知这辈子能不能有机会见到你外祖父母,娘亲这才下决心带你回洛阳探亲。”

见母亲跟姐姐聊得亲热忘了自己,常青不满地闹起脾气来,娘亲马上低头哄“儿子”,芙蓉不悦地看着弟弟,问道:“这次探亲常青也去的吧?”

娘亲点头:“这是自然,他是‘外孙’呢。”说着望向女儿语重心长地开导道:“芙蓉啊,娘知道你有心结,可是他毕竟是你爹的亲骨,他身上有一半流着跟你相同的血,你该放开怀接纳他。他还小,什么都不懂,你看娘亲疼他,他就自然而然跟娘亲亲近,这不是很好嘛。难道非得弄成母不母子不子姐不姐的僵局才开心吗?孩子,你要记住,家和万事兴,你该多培养跟你弟弟的感情才是。”

芙蓉看着弟弟若有所思,抬头答应道:“女儿知道了。”

芙蓉及爹娘还有弟弟在家人们的叮咛嘱咐下出发了,随行的是祖父特派的十二个护卫还有琼儿、吉祥、如意、安之、若素五人。

赶车的是个老把式,芙蓉和娘亲、弟弟舒服地坐进马车,文弱书生爹爹却坚持要骑马,还说自己好歹是大老爷们,不能跟女人一样柔弱,其他男女护卫前八人后八人保护马车及二老爷。

芙蓉跟娘亲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其间收到来自弟弟的无数道好奇目光,想着昨日母亲的交代,芙蓉对他扯开个友好的笑容。常青见姐姐对自己笑,显得有些兴奋,手舞足蹈起来。娘亲见两人关系有转机,忙叫常青喊姐姐。常青只有两岁,口齿还不是很伶俐,声气地叫了声:“爹爹。”

“不是爹爹是姐姐。”母亲纠正道,还想让他再叫。

芙蓉马上说:“算了,叫不叫都无所谓的,一个称呼而已。”尽管理智上告诉自己他是弟弟,但心底没有那种被他叫姐姐的渴望,想当初小意青未满周岁的时候自己就开始急切地教他喊“姐姐”了。这两个弟弟从血缘上讲常青更近一些,可是拿感情来讲,常青跟意青没有可比。

见娘亲有些不满自己对弟弟的冷漠,芙蓉压下心中的别扭,小声对弟弟讲起故事。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反正是安安静静地聆听着,前还流了一大片口水。

渐渐地开始犯困打起了盹,朦朦胧胧间头被撞了,也许是轮子碰到大石子,车厢剧烈一晃,熟睡的芙蓉一个不稳后脑勺被车厢撞出个疙瘩。芙蓉懊恼地揉着伤处,常青扭动身子,从娘亲怀中爬到芙蓉身边,对着姐姐的头部吹气。

芙蓉心中有一股暖流通过,她知道弟弟的意思是“吹吹就不疼了”。什么叫赤子之心?孩子的心是最纯洁的,你对他好他就会亲近你,你对他不好他自然对你敬而远之。他的心灵是很单纯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去“欺负”你,如果他抡起小拳头要打你,那一定是你什么时候“惹”到了他。芙蓉一直觉得这个弟弟对自己有敌意,可是这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对他有不善心理作怪呢?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呀,不管他的亲身母亲怎样,孩子是最无辜的。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成见,芙蓉心底变得酸酸涩涩的,对于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不是不愧疚的。

芙蓉对弟弟展开一个真心的笑容,告诉他:“姐姐不疼了。”然后拍拍手伸开双臂。

小家伙毫不犹豫地扑了进去。

抱紧弟弟,这是芙蓉第一次打心眼里承认这个弟弟,在他额头亲了一口,温柔教道:“叫姐姐,姐——姐——”

弟弟张开嘴,终于叫出一声标准的:“姐姐。”

此后,姐弟俩的关系才开始正常化,成了一对真正意义上的姐弟。看着弟弟一天比一天亲近依赖自己,芙蓉暗自庆幸自己觉悟得不算太晚,弟弟才两岁,从前那个不合格的姐姐他应该不会记得,从今往后她会是哥好姐姐。

因为娘亲的身子骨弱,马车行驶地很缓慢,再加上小常青毕竟太小,坐久了会嫌闷非闹着要出去玩,这一路经历了一个月零八天才抵达洛阳,那时已是秋天。

出迎的是芙蓉的舅舅柳万里,后边是老管家及众小厮、丫鬟,寒暄过后,舅舅一边吩咐下人们搬行李一边派人去禀报老爷、老夫人及太太、小姐娇客来了。

外祖父柳沧海头戴金线方巾,身穿褐色直裰,两鬓斑白,气色倒是不错。外祖母虽然年过半百但螓首蛾眉风韵犹存,只是面色苍白弱骨纤形,时而咳嗽点点,竟跟娘亲有七分相像,都属于弱不禁风的病美人。

芙蓉拉着弟弟给外祖父母磕了三个响头,二老忙不迭拉起外孙子女,一人一个拉到身边慈祥打量。外祖父取下随身玉佩挂在常青颈间,常青怕生,怯怯地躲到姐姐身边,芙蓉对外祖父笑道:“外祖父您别看他现在害羞,不到三日保管缠得您甩都甩不掉。”

外祖父着山羊须笑道:“孩子嘛,都这样,你舅舅幼时亦是如此。”说着有些遗憾地看了舅舅一眼。芙蓉明白他这是在遗憾舅舅膝下只有一女,并无子嗣。外祖母见儿媳妇儿撇嘴,忙转移话题,问芙蓉一路心不辛苦。

芙蓉甜甜地回道:“想着马上可以见到外祖父母及舅父、舅母、表妹,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觉得辛苦呢。”

外祖母笑斥道:“这孩子古灵怪的,比你娘小时候调皮。”说着从大拇指上取下一枚玉扳指套到芙蓉右手拇指上,芙蓉忙满心欢喜地跪谢。

接下来是给舅父、舅母敬茶,舅母见芙蓉瑶鼻通梁,黛眉如画,樱唇有若喷火,凤目明似秋水,肤如凝脂,赞许道:“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果然是母仪天下的人品。唉,你这妹妹跟你一比可就是天上地下了,你这做表姐的将来可要多关照关照她呀。”说着拉过自家女儿给芙蓉引见。

这个表妹闺名丽娟,身若弱柳,面似芙蓉,身穿八幅湘罗裙,乖巧地向表姐福了一福,轻启红唇唤了声“玉表姐”。娇音萦萦,闻而生怜,芙蓉对舅母娇嗔道:“舅母拿这么个神仙似的妹妹把芙蓉比下去了,芙蓉可不依呀。”

舅母笑拍芙蓉的柔荑道:“这小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你妹妹的样貌或许还能及你一半,可论心思灵活可连你一头发丝儿都不如。你舅母我呀正愁着呢,你来得正好,有空多点拨点拨她,她跟着你这么个表姐总能沾点光,姐妹二人今后要多照应呀。”

这话听着意味深长,芙蓉估计她是因为自己是“准太子妃”才会说这些别有深意的话的。可是什么叫姐妹二人今后要多照应呢?难道她打算将来把表妹送进?这么个林黛玉似的女子,若是进了还不被生吞活剥了?芙蓉有些不喜欢这个势利的舅母,再看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充满了对权贵的渴望,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像极了王熙凤。当然芙蓉不能在此刻表现出不满,巧笑道:“娘亲没有生妹妹,从今儿起丽娟妹妹便是我的亲妹妹了。”

“那敢情好。”舅母满意地喝了口茶。

晚上为芙蓉一家而设的接风洗尘宴其实是属于男人们的,芙蓉娘亲扶着自己的母亲去内院说体己话。芙蓉及弟弟则在舅母的建议下到表妹处吟诗弹琴。

这个表妹才十三岁,豆蔻年华本该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可惜被封建礼教荼毒成一个极品大家闺秀,说好听的是温顺端庄,说难听就是呆板无趣。芙蓉本以为她离开长辈们的视线会变得稍微轻松活泼一些,可相处了一个晚上后,发现这个表妹真是没救了,她是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却也是个失败的青春少女。由于表妹格外地“知书达理”,她这个做表姐的只好在她面前谨言慎行,免得背上带坏表妹的千古罪名。

第二日向祖父母请安完毕,舅舅备好马车说是要带姐夫一家游洛阳,芙蓉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这哪叫游玩?分明就是走马观花,不到一天的功夫竟然把大半个洛阳逛了个遍,每当芙蓉见到好看好玩的景致想喊停,可惜舅舅早一步吩咐车把式继续奔赴下一站。芙蓉暗自叹气,算了,大不了今后自己出来玩,想去哪儿就去哪,要玩多久就玩多久。

第三日芙蓉打算自己带上四女出门,虽然知道这个大家闺秀表妹多半不会愿意同游,但是毕竟自己是客人,还是要礼貌邀请一下。表妹一听表姐一个女儿家居然要擅自出门,惊得半晌说不出话,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般慌张道:“姐姐若是想去哪儿可以告诉妹妹,妹妹马上去禀报爹爹让他安排妥当,姐姐身份尊贵,怎能自己出去抛头露面,若是被人知道了对姐姐的闺誉不好,请姐姐三思。”

芙蓉觉得扫兴,模棱两可道:“妹妹言之有理,是姐姐孟浪了,真是惭愧,那姐姐先去看望爹娘了。”

其实这不过是安抚表妹那颗晶莹剔透的小心肝,别被她这个“惊世骇俗”的表妹给吓破了胆,除了表妹的婵娟楼,芙蓉跟爹爹打声招呼便出门逍遥去了。

洛阳有个白马寺,号称“第一古刹”,芙蓉向往已久,不顾路途遥远,乘了近两个时辰的马车来到位于城东的白马寺。

有道是“冤家路窄”,芙蓉刚出马车,还没来得及欣赏周围的景致,却碰到了一个死对头。芙蓉初来洛阳,怎会有“仇人”呢?各位看官不必疑惑,想想蓝颜祸水梅笑天吧,想起来了吗?没错,就是那个刁蛮任的慕容小泼妇。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那慕容小泼妇初见芙蓉很是诧异,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得意地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域无门你闯进来。你既然到了我的地盘,就乖乖地受死吧!”

芙蓉的舅舅是洛阳知府,她不想在舅舅的管辖区添乱,便隐忍道:“慕容大小姐别来无恙,您出生武林世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为了一点小误会要大开杀戒是不是太草率了些?你我本无深仇大恨,不如小妹做东给慕容姐姐敬酒赔罪,一笑泯恩仇好吗?”

慕容小泼妇“呸”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本小姐攀亲戚,你也配?废话少说,拿命来。”说着挥动三尺软鞭。

芙蓉内力暂失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不过她身后的四女可不是吃素的,若素抓住鞭梢用力一带,慕容小泼妇便被拉下马来,幸好有护卫抢救,不然非摔掉门牙不可。新仇加旧恨,慕容气得哇哇大叫:“还等什么?给我上,给本小姐活捉了这几个小贱蹄,捆回山庄慢慢调教。”

“慢着!”芙蓉一声呵斥威严十足,竟震慑住了要动手的双方人马,连慕容小泼妇都怔怔地看着她。

看样子这次又免不了一场恶斗了,芙蓉倒不是怕四女打不过她的护卫们,只是顾及到为人父母官的舅舅,她要让围观的百姓知道她是不得已而“正当防卫”。于是芙蓉“苦口婆心”道:“慕容大小姐,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说吗?何必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何况,这里是佛门圣地,你在这儿舞刀弄枪岂不是对佛祖不敬?再则,小妹不是江湖中人,你冲我打打杀杀可是犯法的哟,相信洛阳是有王法的地方,您可得三思而后行呀。”

“呸,去你的王法,本小姐就是王法,告诉你,就连洛阳知府都对咱们慕容山庄礼让三分,你若是今天能有命爬出去,就去告吧。”

这时一个香众偷偷告诉芙蓉,慕容山庄势力很大,这位慕容大小姐的姑是先皇的妃子,就是现在的慕容太妃,当今皇上的长兄端王爷的母妃。而她的姑姑嫁的正是洛阳知府柳万里,所以才能横行乡里,百姓们敢怒不敢言。另一个香众也劝道:“姑娘,快给人家磕头认错吧,年纪轻轻为了口气丧命不值得。”

芙蓉一听,真正愤怒了,枉她还想给舅舅营造口碑,却原来早有人扛着舅舅的招牌四处为非作歹鱼百姓。这个舅母虽然比慕容小泼妇有心计,城府更深,但经过两头的观察芙蓉就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舅舅有些“妻管严”,对于这个外侄女的所作所为不一定没有耳闻,只是碍于舅母的面子不好处理。长此以往对舅舅的名声不利,现在,就让她来帮舅舅排忧解难吧。

其实若是慕容小泼妇跟舅舅没干系,芙蓉只求脱身,但现在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不能姑息,要好好杀杀她的威风,给舅舅擦擦招牌。

想到这里,芙蓉正气凛然道:“本来本姑娘不想跟你一般见识,只是你既然是知府姻亲的身份,为何不以身作则,协助柳知府造福百姓?你不帮衬也就罢了,你居然敢打着他的旗号横行霸道。本小姐跟柳知府渊源深厚,对他的品德了解颇深,他一向爱民如子,若是知道你的所作所为绝不会纵容你。今日本小姐要为柳知府清理门户。”说完大声命令道:“吉祥、如意、安之、若素,给我拿下这个刁女。”

四女得令,很快摆平了那六个护卫,将他们点,然后把慕容小泼妇捆成粽子,让她跪在佛前反省。芙蓉对白马寺住持施礼道:“对不住大师,小女子扰了佛门的清幽,请大师恕罪。”

住持还礼道:“阿弥陀佛,公道自在人心,女施主不必介怀。”

芙蓉微笑道:“多谢大师容忍小女子的无状,这位慕容姑娘年少气盛,此刻不一定能明摆自己的过错,小女子希望她能跪在佛前好好反省,请大师暂时不必揭开她的绳索。她的护卫们两个时辰后道自会解开。”

住持拨动佛珠念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四大皆空,不问尘世。”其实这意思就是他不会为慕容小泼妇松绑的。

芙蓉给庙里的菩萨上了香,然后向大师告辞。

回程中如意不解道:“小姐您怎么连寺庙都没逛就回了,您不是本打算登齐云塔的吗?”

芙蓉叹气道:“经过刚才这么一闹,谁还有那闲情逸致呀。还不知道这小泼妇回去会怎么闹腾呢,说不定还会找上门来呢。”

吉祥迟疑道:“小姐,那慕容小姐毕竟是舅夫人的侄女,您今日不仅得罪了慕容小姐,连舅夫人的面子也驳了,这样,好吗?”

“当然不好”,芙蓉想也不想回答道:“不瞒你们说,我早看出舅舅惧内,被舅母压得死死的,肯定不敢管慕容家的事。我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帮舅舅给舅母一个下马威。她一边巴结我未来的‘身份’,一边放纵侄女胡作非为。从这两点看出她是欺软怕硬、攀附权贵的人,我这次教训慕容小泼妇就是要敲敲边鼓,警示她该约束娘家人的言行,不要给舅舅脸上抹黑。不过她再不善也是我的舅母、表妹的娘亲,我没有惩罚慕容小泼妇只让她反省就是给舅母面子了。我在舅母这样的人眼里,算是棵可以利用的高枝,为了这么点小事跟我撕破脸皮不值得,既然我没有当着她的面教训她侄女,她就断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就算慕容小泼妇上门来哭诉,她也会压下去的。所以,咱们只要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很快中秋节到了,这是一个融融如水的夜晚,夜色浸透桂花的清香,飒飒金风洒开漫天星斗,如银钉嵌在这蓝黑色的天幕上,显得那么热闹和繁华。一轮明月冉冉升起,金黄、皎洁、玲珑、明净,似乎触手可及,却又那么高不可攀,那么清晰动人,鲜亮如一只晶莹的玉盘。

银烛高燃,香烟缭绕,桌上还摆满佳果和饼食。今夜的月饼是芙蓉的表妹柳丽娟亲手做的,美的图案配上诗意的名字如“嫦娥奔月”、“银河夜月”、“三潭印月”等。芙蓉直夸表妹蕙质兰心、心灵手巧,表妹羞涩地低下头,舅母脸上也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月有晴圆缺,中秋的圆月寄托着人们合家团圆、幸福美满的向往。然而,天不从人愿,一片巨大无比的影悄悄地掩过月亮,在一片惊呼声中,毫不怜惜地将月华吞噬掉。天狗吃月亮啦,在古人的心里,那是噩兆,人们开始恐慌,外面传来孩子啼哭声。家人们下人的拥护下战战兢兢地回房,生怕躲晚了厄运会降临到自家头上。

本该明月当空的中秋之夜居然出现了天狗食月,百姓们本就心神不宁,好巧不巧的是,当今的三皇子猝死,原因不明。更离谱的是三皇子的法事还未做完,不满周岁的四皇子突然出了天花,高烧不退奄奄一息,因为年纪太小,就算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了。四个皇子折了一半,天下震惊,一时间谣言四起,什么传闻都有,闹得人心惶惶。

人很想告诉大家月食只是一种特殊的天文现象,只不过是月球进入地球的本影,被暂时遮住了光芒,皇子的猝死只是巧合而已。可是她不敢说,说了也没人相信,说了会被当成怪物。

只是,两个小皇子分别在天狗食月后出事,恐怕另有隐情。会不会是什么人利用月食凶兆的传言,借机暗地里作怪呢?古代人大多迷信,在这种情况下,恐怕人或会被误以为天灾。不知表哥会不会出事呢?芙蓉又开始心神不宁,此后接连数晚芙蓉都是噩梦连连,在琼儿的劝说下,病急乱投医,前往附近的大悲寺听佛安神。

芙蓉拽了琼儿在安之、若素、吉祥、如意的护送下,安然抵达大悲寺。正殿里人山人海,整个弘光殿被善男信女们围得水泄不通。天气闷热,殿中空气混浊,使本就神烦躁的芙蓉口更加心浮气躁,只好退出大殿。一个机灵的小和尚见她气色不佳,好心将她们领入偏殿歇息片刻。

此殿名为解缘殿,是香众们求签解签的地方。不等芙蓉开口,琼儿早就取来签筒笑对芙蓉道:“小姐,不如求支签吧,我听说大悲寺的签很灵的。”

芙蓉不是迷信之人,但试试又何妨呢,故而接过签筒,跪于观音佛像前,轻轻摇晃签筒。一支竹签脱颖而出,“嗒”一声掉在地上,诡异的是签居然断了。一时间众女不知如何是好,那小和尚早已惊呼“糟糕”,一副见鬼似的模样。芙蓉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个意外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何必自寻烦恼,我们回去吧。”

琼儿惶恐道:“不是的,小姐,奴婢从未听说有哪个人求出支断签,这恐怕不是吉兆啊”吉祥皱眉接口道:“小姐,这签还是找师父来解解为妙,不然您叫我们如何西心安呢。”说话间,那个小和尚早跑出去找解签师父去了。

不多时,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和尚走进来对芙蓉作揖道:“贫僧浮生,乃大悲寺解签师,请这位施主将签交给贫僧。”

琼儿刚要捡签,老和尚制止道:“且慢,请这位小姐亲自捡起此签。”

芙蓉弯腰拾起两截断签交于和尚,老和尚接过断签仔细端详断口,又出声读出签上的字:“竹本无心节外偏生枝叶,藕虽有孔心中不染尘污。”念完此签,老和尚吃惊地打量芙蓉,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啊。”

芙蓉镇定道:“大师有话但说无妨。”

老和尚沉吟道:“这签乃是竹签,签身原本完好无损,也未曾被虫蚁啃噬过,而这支签又确确实实因施主而断,而且是拦腰折断。”说着将两支签重叠,果然分毫不差。老和尚念一声阿弥陀佛,接着道:“施主,恕贫僧直言,这拦腰折断之签,恐怕是预兆施主有夭折之命。”

众女倒抽一口凉气,琼儿怒道:“你这老和尚胡说什么,我家小姐明年便及荓了,何来夭折之说?你再信口雌黄,本姑娘就把这座破庙给拆了。”安之拉住她,宽慰道:“我们还是听听大师的说法,或许还有解救之道呢。”

老和尚双掌合十又是一声阿弥陀佛,对芙蓉继续说道:“请施主看看这断口处有几道回合口?”芙蓉答:“回大师,有三道。”

老和尚点头道:“施主,这是说您不止在这一世是夭折之命,前世、今生、来世,三道轮回都有夭折之命。”

安之问道:“大师,何为夭折?”

“夭折是指人未成年便去世。”

安之又问:“何为成年?何为未成年?”

“成年与未成年因世俗而异,就比方说,时下女子年满十五岁便及荓,那么如若不满十五岁周岁而去世者,皆可谓之夭折。世事难料,若是哪一年开始,是诉说年满二十岁才算成年,那么未满二十岁便离世者皆可称为夭折。”

芙蓉心中一惊,想她前世就是在十八岁成年之日的前晚车祸而亡,才投胎到这世,恐怕就是所谓的夭折了。芙蓉原本是不信这些名利之说的,可一想到自己前世确实属于夭折,后来更发生了转世重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呢?想到这里,对老和尚的话便将信将疑起来。

芙蓉敛神问道:“敢问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和尚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只继续解说道:“施主请看这签上的字,‘竹本无心节外偏生枝叶’,是指许多小姐无意的事,却偏偏屡屡发生,也就是说小姐原想躲避麻烦,而麻烦却偏偏不愿放过小姐。这下句‘藕虽有孔心中不染尘污’,指的是小姐为人潇洒,不拘泥于小节,亦不为世俗所局限,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然则,水至清则无鱼,人之情则不容于世。”说着又是一声阿弥陀佛。

芙蓉越听越觉得在理,越听越心惊,急问道:“大师,难道小女子就只能是等死的命吗?”

老和尚作揖道:“天意如此,施主请节哀。”

芙蓉不服道:“岂不闻‘人定胜天’?”

和尚叹息道:“阿弥陀佛,施主的命原本贵不可言,若是安生应命,三世之后必将否极泰来。若因一己私心逆天而行,恐怕天下将因您一人而大乱。扰乱了天道轮回之轨,恐怕难逃天谴。”

芙蓉霍地站起来,冷冷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说完,将竹签扔进香炉,快步往外走。

身后五女疾步跟上,只余老和尚一人迅速捻转佛珠:“南无阿弥陀佛。”

此时殿外传来啪啪啪啪的巴掌声,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安之警备,挡在芙蓉面前对外喝道:“是谁在故弄玄虚?出来。”

芙蓉心想此人悄无声息地在外偷听而不被察觉,功力肯定远在四女之上,若是有恶意躲也躲不过。只是他既然拍手出声,应该不会是要偷袭,干脆主动请他出来得了,于是朗声道:“阁下是哪位高人?为何不出来让我等小女子瞻仰瞻仰您的风采?难道是要跟小女子玩捉迷藏吗?”

“哈哈哈哈,好有趣的姑娘,这个提议很好玩,只是藏的不是我,而是你。”芙蓉正奇怪他的意思,突然腰间一紧,被人掳出。好厉害的功夫,当时四女正围在自己身边,此人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将她抓出来,功力可见一斑。

四女马上追出,警告那人把小姐放下。芙蓉没有大叫,因为叫了也没用。她强迫自己用心平气和的声音问道:“请问这位大侠要小女子陪您玩多久?请先告知我的护卫们,免得她们担心。”

那人挑眉道:“你难道不怕吗?”

芙蓉翻着白眼道:“如果害怕有用的话,世上就没有悲剧了。”

那人哈哈大笑道:“有意思,既然美人不介意,就跟本少爷玩一出捉迷藏的好戏。”

“你休想!”四女将芙蓉二人包围,警告道:“快放下小姐。”

趁着这功夫,芙蓉打量此人,只见他头上编着蝎尾形的朝天长髻,背上垂着一些小细辫子。手腕上套着象牙镯和玉镯,好几只,有宽有细,颜色纷杂,但右腕上绕了许多五彩小丝带,拇指上套着祖母绿指环。颈下又垂着一块玉璜和一条象牙小龙作为配,一个青紫,一个洁白。总之全身上下都是小零碎,像是旅游景点里兜售小纪念品的,实在有点另类。

芙蓉直觉这个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他就像小孩子遇到好奇的玩具似的抢来看看,过一会儿会还会来的那种人。于是对四女也是对此人说道:“吉祥、如意、安之、若素,我明白你们的忠心,但是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要以卵击石。我相信这问公子的人品与信誉,我愿意跟他交个朋友,你们就在这儿等我吧,相信我能平安归来的。是吧?这位大侠?”芙蓉对那人挤眉弄眼。

那人爽朗笑道:“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一定完好无损地把你送回来。”说着拎气芙蓉飞走了。

芙蓉被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山上,压下心中的恐惧,对他调侃道:“你是哪儿来的野人?穿着打扮得这么奇怪。”

那人不满道:“什么野人?我这叫个打扮。”

“哦?愿闻其详。”

“我脚下的黄土,即使全是黄的,也会因烧制技巧不同而有目感差异,造出红陶、黑陶、白陶、彩陶等不同系列出来。我的鞋袜颜色很深,像是重度烘烧的细泥黑陶,黑如漆、薄如纸,再经打磨,漆黑光亮。我的下裳颜色稍暗,像是风味独特的印纹红陶,陶色较深,坚固耐用,是贮藏粮食的好罐子。我的麻线上衣颜色稍浅,像是柔顺细腻的网纹白陶,胎制细白,器表光滑,光彩照人,可吃饭,也可喝水。而我的背包颜色内深外浅,点缀着蓝宝石饰品,则像是兽纹彩陶,上刻有猪纹、狗纹、龙纹、虎纹,气势磅礴,剽悍豪放,象征着我的格!”

听他吹完,芙蓉嗤之以鼻:“瞧你吹得牛都要飞上天了,你这要算黄土文化,那我就是青山文化了。”

“怎么讲?”那人饶有兴趣地问道。

芙蓉傲然道:“即使全是青山,也会因为气候的冷、热、晴、雨而有差异。我的鞋袜颜色很深,像是太行山上的松岭,冷诡谲。我的丝罗裙颜色稍浅,又有点泛白,像飘着冰雪的北漠大青山,深沉忧郁。上身绢衣的颜色更浅,像是江南温柔婉转的草坡,清澈明亮。而我的罗纱挎包颜色外深内浅,并且有绮锦的碎花背带,就像是长白山顶的天池,岸边还跑出几头小花鹿,映着云海飘渺的倒影,蹦蹦跳跳,乖巧可爱。”(作者注:黄土和青山的对白参考自黄帝的故事)

那人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了,喃喃自语道:“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聪明的女人。”

芙蓉不满道:“什么叫‘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聪明的女人’?敢情你当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笨蛋?”

那人理所当然道:“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自然不能跟我们大男子比,不过也难怪你们。女人嘛,只要脸蛋漂亮会生孩子就行了,聪明才智那是多余的,若真聪明了反而麻烦,还是笨些为好。”

“这只大沙猪!”为了小命的安全芙蓉只敢腹诽此人。

那人好像会读心术似的跳脚道:“不许骂我!”

芙蓉心下一惊,装作无辜道:“我没有骂人啊,我骂人了吗?”

“我当然是人,你骂了我,就是骂了人。”说完警告地看了芙蓉一眼,那意思是:小样,别跟你爷爷玩文字游戏。

芙蓉无心跟他纠缠,言归正传道:“你是何人?”

那人收起笑脸,正色道:“我是跟你一样,不服命运安排的人。”

“此话怎样?”

“我以为,你此刻该多关心自己的处境,而非关心我的来历。”

“我人在你的手中,怎能不关心你的身份?此时此刻,我的命不就是掌握在你的手中么?”

那人嘻嘻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害你命,非但如此,我还会保护你。”

芙蓉不屑道:“您老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你能把我毫发无损地送回府我就该千恩万谢了,其他的事就不必劳您大驾了。”

那人微微笑道:“我之前承诺过一定会把你安然无恙地送回去,只不过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一年之后。”

“什么?你要绑架我一年?”

“不是绑架,而是护驾。”

“此话怎讲?”

“我要保你安然度过这一年,一年之后,你就成年了,到那时我自会送你回去。”

“是因为刚才的断签之说吗?”

“可以这么说。”

“那不过是一些迷信说法,信则有不信则无,你以为我会在意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测吗?更何况,这跟你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而且,我以为,你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大半。至于跟我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因为你现在在我的手中。你说呢?”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若是绑架了我,将会受到全国的通缉。你难道喜欢过一种逃亡生活吗?”

“我一个人当然无趣,若是有个美人陪我玩捉迷藏的游戏,当然就滋味无穷了。”说着,那人陶醉一笑,“说不定到时候你还乐不思蜀,赶你也不愿意走呢。”

芙蓉哧鼻道:“您的脸皮难道是铜墙铁壁做的不成?”

那人优哉游哉道:“你不就知道了?”

芙蓉气得跳脚道:“你到底是谁?绑架我意欲为何?”

那人不答,只说道:“事不宜迟,容后再向你解释,现在我们要出城。”说完丛林中一棵树上找出一个包裹,从中取出两套男装,将其中一套交给芙蓉换上,自己也将另一套换下身上的奇装异服。等芙蓉不情不愿地换好装,他早就连发型都换好了。整个人焕然一新,本认不出眼下的就是先前那人。

见芙蓉换好男装,那人在她脸上涂涂抹抹,没有镜子,芙蓉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容貌。那人帮芙蓉梳了个公子头,点了她的哑拉着她下山。芙蓉心里着急,这下可如何是好,琼儿她们就算画了画像都找不出他们了。

在山下买了匹马,直奔城门,他们出城不久,城门守将才收到关闭城门全城戒严的命令,可惜,为时已晚了。

出了城门,两人投宿民家,换上从农家夫妇那买来的衣服,扮成平民夫妻。芙蓉这才从镜中看到自己的新容貌,不算太丑,倒是可以称得上清秀二字,可是再也找不出一丝玉芙蓉的影子来。

农家人淳朴好客,将仅有的房间让给这对风尘仆仆的小夫妻住。晚间,那人解开芙蓉的哑,问她:“想不想知道我是谁?”

芙蓉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会告诉我吗?”

那人高深莫测地一笑:“你想听我自然愿意说。芙蓉,其实我是你表哥。”

“什么?”芙蓉忍不住尖叫道:“哪个表哥?哪一族的表哥?”

表哥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你若是要叫我就再点你哑,听到没?”芙蓉急忙点头,催促他快说。

表哥接着问道:“对于当年青儿进的原因,你知道多少?”

芙蓉迟疑道:“**不离十吧。”

表哥点头道:“既然你知道那个秘密,我就好解释了。我其实是你另一个寄养在大将军府的表哥。”

“你,你有什么凭证?”芙蓉颤抖着声音问他。

表哥摇头道:“唯一的凭证就是容貌,可是现在没有多余的易容材料,若是去除脸上的面具就无法恢复了。你信则好,不信则罢。”

芙蓉借着灯光仔细辨别他的脸庞,找不出一丝青儿的影子,只是这眉眼间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芙蓉将信将疑道:“我现在还无法相信你,你且再多说些其他的事。”

表哥接着说道:“当年我四岁时被接进,一同进的还有我那孪生哥哥。当时皇上并未公布我们是他的儿子,只是差人教养我们。在刚进的三个月里,他安排了很多机会考察我们的出事应变与自救能力。我那时才四岁,本什么都不懂,反应自然不尽人意。而哥哥他不知是受了高人指点,还是天纵奇才,居然屡屡巧妙地‘化险为夷’。三个月后,孰强孰弱自然已见分晓。再加上我那时贪玩,而哥哥却子沉静,更合皇帝的心意。”

按照本朝律法,若要传位于孪生子中一人,必先溺毙另一人。其实这是因为孪生子多为容貌相似,唯恐篡位冒充了才有了这条律例。更何况帝王乃天下第一人,怎能允许另一个相似的存在呢?普天之下“双”字是吉字,可唯独对皇位是极其不吉利。但毕竟父子天,皇上心存不忍,他才躲过了一死劫。

芙蓉嘴道:“既然当时你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事你又如何得知的呢?”

表哥道:“我那时虽然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但是亲身经历的那些事都依稀还有些印象,当时似懂非懂。然而多年后再见到哥哥,他成了当今二皇子,略加推敲便一通百通了。”

芙蓉沉默良久,又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青儿小时候有什么习惯吗?”

表哥沉思了一会儿,摇头道:“没什么特别的习惯,只是那时他好像特别宝贝一个奇怪的枕头。”

芙蓉心中酸楚,握住表哥的手道:“我相信你是我表哥。”忍住眼泪又问道:“表哥,后来你又被送到哪儿去了?”

“我的身份永远都见不得光,若是有朝一日哥哥继承大统,我的存在便成了他的毡上刺。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将天下大乱。皇帝不放心,他把我交给少林寺的住持方丈,让我削发为僧。”说到这里他苦涩地笑道:“若是剃光头发,你会发现我头顶上有九个疤。”

芙蓉心痛道:“表哥,那你后来是怎么出来的,你现在不是和尚呀?”

“我自小顽劣,哪呢守得住这清规戒律。六岁那年偷偷溜出寺庙,流浪街头,饿昏在路边。老天垂怜,竟被我师父救起。”

“你师父是谁?”

“南极仙翁。”

“南极仙翁是谁?没听说过呀。”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就像他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一样。他功夫出神入化,天文地理无一不,行踪不定,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江湖、庙堂都不知道这号人物。他养育了我十年,突然有一日,留书出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怪不得当芙蓉问起祖父如果一个当了太子另一个该如何安排时,祖父的脸色那么悲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当时祖父便说:“另一个吗?当然没有他兄弟命好了。”命运是如此不公,一对双生子,一个将是九五之尊,另一个却永远见不得光,一旦身份败露,为了天下太平,恐怕只有被秘密处决的份了。

芙蓉诚惶诚恐地拉住表哥的袖子埋怨道:“表哥,这么个惊天大秘密你怎么能告诉我呢?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原本再也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了,你可以安然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潇洒人生。可是现在”

“现在又如何,你会说出去吗?”

“我当然不会,可是,可是万一哪天我喝醉了呢?万一哪天我说梦话了呢?万一哪天我中了什么迷药被人诱出口呢?言而总之,总而言之,你就不该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你会安分让我带走吗?”

芙蓉沮丧道:“表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可是若是那支断签的事是真的,难道我跟你走了就不会夭折了吗?你不知道现在朝廷有多少隐忧,我担心青儿表哥还有祖父会被暗算,我怎么能丢下这一切跟你离开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一走了之实在不是办法。再则,你本来很安全,现在带走了我,他们一定会派人追查我的行踪,那你的身份就多了一分曝光的危险。”

表哥扶住她的肩膀道:“我之前说过,我和你一样,是一个不服命运安排的人。你想,如果我服从命运的安排,我就只能一辈子当和尚,这种生活对我来说简直生不如死。我现在跳出这个圈子,我不再是我,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廷和命运再也左右不了我。你也是一样,你留在相府接受命运的安排,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你应劫夭折,一了百了;二是你幸运无碍,那么你将在明年嫁给太子,而这个太子到底是不是哥哥还不一定呢。据我所知,就算是哥哥,你也是不情愿嫁给他的吧?所以,唯今之计,就是你跟我一样跳出这个圈子,从此没有玉芙蓉这个人,去过你一直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脱离了原本的生活轨迹,说不定你的生命反而有了转机呢?我在洛阳带走你,而不是在京城带走你,就是为了躲避各路人马的爪牙,所以你不必担心被追踪。”

“可是我怎能放下这一切呢?青儿表哥还有玉府的将来,都是我的牵挂,我怎能丢下这一切一走了之呢?”

“你留下来除了自寻烦恼你还能干什么?帮二皇子对付大皇子?还是帮大皇子防备二皇子?你希望谁胜谁败?谁胜你都不会开心,谁败你都会痛苦。既然如此,你何必留下夹在他们中间煎熬?当然我说过,如果一年后度过了你夭折的劫数,你仍要回去,我一定亲自把你毫发无损地送回去。可是,在这一年内你听我的,好吗?”

表哥真诚的目光锁定芙蓉,她愣愣地望着这个第一次接触,却处处为她着想的表哥,再也没力气反驳。

过了半晌,芙蓉忧心道:“可是,我这么消失了,他们该有多担心哪,我娘一定会哭死的。”

“你娘会哭,但不会死,因为你至少活着,活着就是希望。但是你若是留在她身边,又熬不过及荓之日,她才真有可能会哭死。”

芙蓉动动嘴皮子,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趴在表哥肩膀上默默流泪。良久,芙蓉对着表哥的耳朵轻轻说道:“表哥,我跟你走,如果在这一年内我不幸真的夭折了,请你偷偷将我火化了,不要告诉任何人,让他们以为我还在某个角落快乐地活着。好吗?”

第十五章明修栈道

三日后,清华。

玉丞相规规矩矩行礼道:“老臣参见二皇子。”

二皇子挥退人,亲自扶起丞相:“这儿没有外人,外祖父不必多礼。不知您老匆忙进所为何事?”

玉丞相对着二皇子一阵耳语,二皇子抽气道:“什么?芙蓉被劫?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老臣也不清楚,飞鸽传书上只是说被一个服装怪异武功奇高的年轻男子所掳。洛阳全城搜索一无所获,多半早已逃出城外,洛阳以外的地界不归芙蓉的舅父管辖,鞭长莫及,芙蓉她爹只好向老夫求救。”

二皇子忧虑道:“洛阳与京城相距十万八千里,这个时候我又抽不出身亲自去寻找,看来只好禀报父皇全国悬赏寻找。”

玉丞相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呀,殿下您想想,芙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年轻男子所掳,这传扬出去唉,殿下也知道她这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是多么敏感”顿了顿又道,“洛阳那边老臣也已交代他们暗中查访,不能外泄。”

二皇子眉头皱得死紧,焦急道:“若是要瞒过父皇瞒过大皇子以及天下人的耳目,那寻找芙蓉的几率该有多渺茫啊?”

玉丞相亦悲痛道:“芙蓉是老臣的心头,老臣也是心急如焚,可是殿下,老臣不止是她的祖父,还是您的外祖父,还是玉府的大家长,一切当以大局为重。眼下局势混乱,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殿下千万别轻举妄动啊。”

二皇子心如火燎,一拳砸毁红木茶几,深呼吸,从怀里取出一个令牌,沉声道:“中的人不方便调配派遣,外的人马就交给外祖父支配,命他们全力查找芙蓉下落。”

丞相摇头道:“这恐有不妥,殿下此时正是用人之时,怎能将得力干将调离身边?大皇子虽然表面上大势已去,可是稍有闪失未必不可能死灰复燃啊。”

二皇子无奈道:“这有什么办法呢,外祖父您虽然官拜丞相,可毕竟是文职,身边可以调遣的人马实在有限。芙蓉生死未卜,我怎能袖手旁观?”

虽然知道这样对二皇子的处境大大不利,但毕竟救人心切,丞相只好收下令牌。

当夜,端王府西苑。

如今的端王世子,前皇长子睿儿对偷偷潜进屋的黑影低声问道:“这么晚了还来这儿,是有什么急事?”

惊雷压低声音道:“大哥,你让我盯着的那批人有动静了。”

睿儿不动声色道:“什么事?”

惊雷道:“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帮人于今晚分批出城。”

睿儿眉角一挑,沉吟道:“按理说他们不该在此时被调出京城,你赶快派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帮人不乏能人异士,你得派个高手去追踪,以免打草惊蛇。”

惊雷回道:“大哥放心,小弟早已派横电亲自跟踪,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睿儿赞许道:“很好,惊雷啊,这些年你越来越长进了,可以独当一面了,今后大哥还有很多事需要仰仗你。将来若是大功告成,为兄第一个要谢的就是你。”

惊雷拱手道:“大哥这是哪里话,我们是结拜兄弟自当甘辱与共。再说论武功论才智小弟都不是二哥的对手,近年来横电也是大有长进。”

睿儿摇头道:“自家兄弟,我也不跟你见外,跟你说句心里话,追风确实是个人才,可是他有一个弱点,一遇到芙蓉便方寸大乱。唉,有些事我只能交给你才放心啊。至于横电,忠心自是没话说,可是他子急躁有勇无谋,难堪大任啊。”

惊雷沉默,大哥说得也不无道理。

翌日,惊雷又来禀报:“大哥,横店来报,那批人向洛阳方向而去。一路四处勘察,像是在找什么人。”

睿儿自言自语道:“什么人这么重要,需要派这些人去查找?莫非”沉思片刻,抬头向惊雷命令道,“马上飞鸽传书洛阳分舵,打探玉芙蓉的消息。”

一接到命令,洛阳分舵马上倾巢出动,结果当然是没有消息。另有大悲寺外的乞丐上报说当日见到一个衣着尊贵的美貌小姐被一个怪人掳走,或许就是失踪的玉小姐。

睿儿得到回音后陷入沉默,惊雷端详他的神色,迟疑道:“大哥,要不要派人去找找大小姐,她大哥,大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睿儿抬起头:“什么事?”

惊雷暗叹一口气,重复一遍:“我是说,要不要派人去找找大小姐?”

睿儿闭上眼睛遮掉所有的忧虑,复又睁开,冷冷道:“不必了。”

惊雷大吃一惊,原来大哥本不在乎大小姐呀,看来是自己会错意了。

睿儿紧盯着惊雷沉声道:“既然他们去找了,我们就不必理会此事了。成大事者,不可感情用事,你也要记住了。”

惊雷点头称是。

睿儿又道:“他太感情用事了,注定要败在我的手中了。传我的令,召集所有人,今晚老时间老地点会面。计划要提前了。”

“是!”惊雷领命而去。

“回来,”睿儿对去而复返的惊雷说道:“这事千万要瞒过追风,我怕他一得知芙蓉失踪会坏事。这样吧,你让他来一趟。”

追风听了传话来见睿儿,睿儿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我有一封机密信要交给新疆节度使,需要一个身手了得、处事机智又信得过的人送去。这个人非二弟莫属,这事恐怕要二弟亲自跑一趟了。”

追风应道:“是,大哥,小弟愿效犬马之劳。”

睿儿用拳头砸他肩膀,气笑道:“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犬马?我们四兄弟情同手足,你们是我的股肱,是左膀右臂。将来的天下若是少了你们分享,我不就成了孤家寡人了吗?史上的帝王将相多凄凉,他们本不知道人的一生若是没有几个知心人,就算贵为九五之尊,活着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而已。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是我最知心的兄弟,若是你现在就跟我见外,这个皇帝不争也罢,免得将来孤老终生。”

追风动容道:“大哥,是小弟不该。大哥您放心,信在人在,信失人亡。”

睿儿满意地点头道:“不必如此,信要亲自交到节度使手中,等他看完后你要亲自烧毁。如果途中有什么变故,宁可毁了此信,也不可让信流到他人手中,切记。”

半个月后,华清太监桂柱检举二皇子私藏龙袍密图谋反。皇上下令搜查,果然搜出私制龙袍龙靴一套。不仅如此,还找出有银针写着三皇子、四皇子生辰八字的布偶人。如此,小皇子们的死因,矛头统统指向二皇子。龙颜震怒,命人捆来二皇子。

二皇子辩驳说是被陷害的,太监桂柱必是遭人指使,动机可疑。桂柱声泪俱下痛呼清白,不惜撞柱以死明志。

唯一的线索断了,局势明显对二皇子不利。

皇帝挥泪将二皇子打入大牢,命大理寺彻查。

惊雷得意道:“大哥,此事我们做得天衣无缝,量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这回,二皇子完蛋了。”

睿儿摇头道:“三地你太天真了,有没有罪还不是皇帝一句话吗?眼下的情景不把二皇子打入大牢,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可是一旦大理寺在皇帝的安排下给二皇子平反,你说二皇子还有没有戏?”

惊雷不解道:“如此说来我们是白费心思了?小弟这就不懂了,既然此举本扳不倒二皇子,那大哥为何兴师动众来布这个局呢?”

睿儿轻笑道:“既然是局,自然有它的用处。哦,对了,横电回来了吗?”

惊雷回道:“他正在归途中,不日就可抵达。”

睿儿点头道:“回来后,让他来一趟。”

当晚,横电潜进窗户:“大哥,您找我?”

睿儿亲手泡了一杯铁观音递过去:“四弟辛苦了,先喝杯茶润润喉,咱哥儿俩慢慢说。”

横电喝了茶放下茶盅问道:“大哥,您知道我这人急子,有什么事你就交代吧,别婆婆妈妈的。”

睿儿微微一笑,拍着横电肩膀道:“好兄弟,大哥最欣赏你这雷厉风行的子。不瞒兄弟说,大哥这儿还真有一件为难的事,还真就只放心你去办。”

横电拍脯保证道:“大哥有难处但说无妨,兄弟我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兄弟。大哥希望你如此这般”

横电不解道:“大哥,此人是谁?让您如此大伤脑筋?”

睿儿叹息道:“是啊,有了他,大哥是寝食难安那。至于他是谁,大哥现在还是不告诉你的好,将来你自会明白。”

横电问道:“大哥,既然你说他是你的心头大患,为何不直接杀了他,非要这么大费周章?”

睿儿眸中闪过一道冷光:“他死了只会把事情闹大,我就是要他活着,对我没有任何阻碍地活着。”

子时三刻,天牢内一片寂静,牢内异香浮动,一个灵巧的黑影闪进,走至一间待遇奇高的牢房。用牢头处搜来的钥匙打开牢门,查看牢内之人,忍不住啧啧道:“这西域‘一步倒’果然霸道。”说着松开昏迷之人的发束,对准百汇刺入一细如牛毛的银针。银针没顶,连个针眼都看不出来,黑衣人满意地重新为他绑好发辫。一去无踪。

牢内众人难得睡了香甜一觉,回味无穷。清晨大理寺派人提审二皇子,拍醒昏睡的皇子。二皇子醒来直呼头痛,众官不敢怠慢,忙找来御医救治。一个又一个匆忙而来,慌张而返。

皇帝震怒,将二皇子带回皇,群医会诊。可惜,仍然束手无策。一时间朝廷内外一片哗然,民间传言四起。有人说二皇子害死亲兄弟遭索命来了,有人说二皇子凤子龙孙身体娇贵禁不起天牢的冷,还有人说众皇子一个接一个出事一定是天灾,不然天狗怎会在中秋夜吞食月亮呢?

不管传言如何,一个事实却摆在眼前:这个得了头痛顽疾的二皇子,失去了储君的资格。

皇子的接连遇难,难道就没人怀疑睿儿吗?自然是有的。

乾清内,皇帝扫落龙案上的物品对楼公公咆哮道:“你马上带人去端王府,把那个逆子给我捆来。”

一旁的大学士请命道:“皇上息怒,端王世子眼下是皇上唯一健康存活着的血脉,轻易动不得呀。再则,二皇子的头疾并没有证据说是大皇子害的啊,毕竟是治罪皇子,若没有确凿证据,皇上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啊。”见皇帝出神,大学士再接再厉道:“皇上请三思,皇上对大皇子的忽视及对二皇子的看重,天下共睹。若是没有真凭实据,难保百姓们不会猜测忽视厚此薄彼,为了一个儿子迁怒另一个。”

皇帝怒极反笑:“证据?若不是确保万无一失,他怎敢来此大手笔?朕就不信,没了证据朕就办不了他了?”

御史郑国安上奏道:“皇上,据御医诊断,二皇子是得了头痛症,既未中毒,也未曾被殴打。这头痛之源也不能排除是真病了,若单凭臆测把罪过推到大皇子身上,安能服众?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兵部侍郎方健道:“皇上,依臣愚见,二皇子一向强健,又长年练武强身,此次突然得了顽疾确实有些蹊跷。当然,二皇子既不是中毒也未受伤,不能排除是正常生病的可能。但是既然大皇子有了嫌疑,皇上不如命人将他看押起来,等事情有了结果再作打算。”

皇帝点头道:“方爱卿说得在理,这事就交由你去办吧。”

等大臣们跪安后,皇帝问心腹楼公公:“依你看,朕该如何处置大皇子?”

楼公公惶恐道:“奴才不敢妄言朝政。”

皇帝道:“朕恕你无罪,让你讲你就讲。”

“是。”楼公公跪下道:“奴才以为,若是二皇子的头疾无法痊愈,自然就无法担负这国家重任。那么,大皇子就是唯一一个、一个、一个”

皇帝冷笑道:“哼哼,朕明白你的意思,想必他也是打着这个如意算盘,以为朕会投鼠忌器。哼哼,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这件宝器朕摔定了,朕自然还有一张王牌。”

楼公公听得云里雾里,他怎么也想不透,皇上的王牌指的是什么?难道皇上打算再生?

惊雷忧心道:“大哥,我听我们的内应说今日皇上雷霆大怒,一口咬定是大哥你在作怪,这可如何是好?”

睿儿波澜不惊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今日我没有加害二皇子,而是另有其人,你觉得皇上还会不会怀疑是我干的?”

惊雷沉吟道:“若是二皇子真的发生了意外,大哥还是脱不了嫌疑。”

睿儿点头道:“这就对了。即使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也会被当成我做的,因为眼下只有我有这个‘动机’,也是唯一的受益人。哼,做大事怎能畏首畏尾?只要没有真凭实据,我就是最后的赢家。”

流落贵州的芙蓉得知二皇子的事,闹着要回京城,表哥自然不允。芙蓉无计可施,拔下发簪对准喉间以命相逼,被表哥一掌打落发簪,甩在床上。

表哥见她为了胞兄哭得撕心裂肺,醋意上涌,将她压在身下强吻起来。芙蓉躲无可躲,被霸道强悍地索吻着。突然间,芙蓉停止哭闹,她被这个熟悉的吻惊呆了,一个个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惊呼道:“你、你是李文兵。”

李文兵停止强吻,轻抚芙蓉粉颊,感慨道:“想不到你如此敏感,我改变容貌声音居然还是被你认出来了。”

芙蓉拍掉他的手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骗我?”

李文兵耸肩道:“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你表哥啊。”

芙蓉恶狠狠道:“我不是指这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才是皇上心中的继承人。是不是?怪不得,怪不得皇上既把我封为未来太子妃,又暗示我不可能成为二皇子的王妃。原来、原来青儿本就是一个挡箭牌,他不过是你的保护膜,对不对?”

李文兵沉默了。

芙蓉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如此残忍,你们是亲兄弟啊,一母同胞的双生子啊。还有皇上,手心手背都是,他怎能把青儿摆在你的面前当挡箭牌?而你,居然也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这种不公平待遇。所有的风险由他来担,而所有的权益却由你来享。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残忍的父亲,如此冷血的兄弟?”

李文兵无奈道:“这就是命。生在皇,生为孪生子,我跟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既然一个终究得死,那为什么就不借此机会保全另一个呢?与其出生就被溺死,不如帮兄弟一把。你知道一个皇位继承人,从小到大会经历多少生死劫难吗?皇从来和谋纠缠不清,很多暗算是防不胜防的。既然要死,当然要死得有所价值。更何况,他无需去死。”

芙蓉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亏你说得出口,他是你的同胞兄弟,你怎么忍心把他拉在自己面前当挡箭牌?”

李文兵苦笑道:“我为什么说不出口?既然是双生子,那么命运对我跟他都是公平的,今天你见到的是如此情景,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不是他,那么我就是他。如果他不是挡箭牌,那么我就会成为挡箭牌。机会是均等的,不是他就是我,不是我就是他。而这些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如果当初父皇选择的是他,那么你现在痛斥的对象就是他了。我跟他是棋盘上的王,只能留其一,谁留谁弃从来不是棋子决定的,是下棋之人的一念之差。这个道理你懂吗?虽然我侥幸中选,但这其中的无奈与辛酸又有谁懂?我的命运难道就不悲哀吗?所以,若要不受人摆布,必须让自己成为一个明的棋手。”

芙蓉只觉全身的力气被抽尽了,她该恨谁?她不知道她该恨谁。命运为什么这么爱作弄人!

见她毫无生气楚楚可怜的样子,李文兵有些心疼,搂着她的肩膀哄道:“芙蓉,我们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会一辈子宠你爱你,你什么事都不必担心。”

芙蓉眼里喷出火花:“如果我不呢?”

李文兵用一种沉的声音说道:“芙蓉,千万不要试着跟我作对,这个代价是你付不起的。”

“什么代价?”芙蓉恨声道:“什么代价是我付不起的?大不了一条命。”

李文兵伸手攫住她的下巴,恻恻地说出两个名字:“冷浩然,梅笑天。”

“你,你想干什么?”

“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话,我不会为难他们,过去的事我只当你年幼无知。”

芙蓉倔强道:“你以为你能一手遮天?你以为冷浩然和梅笑天是草包?”

李文兵微笑着威胁道:“他们自然不是草包,但再抢也毕竟是血之躯,谁又能抵得住千军万马?不信,咱们可以试试。只不过,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买哟。”说着,他轻拍芙蓉面颊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试的好。”

芙蓉愤怒道:“我终于知道皇上为什么选择了你,而不是青儿。因为,你够狠!”

李文兵不以为然道:“青儿不狠?不狠能活到今天?睿儿不狠?不狠青儿能有这样的下场?归结底,人之所以耍狠不过是为了更好地生存。只是,单凭一个‘狠’字是远远不够的。”

第十六章浮生若梦

一年后,二皇子的头疾不但“痊愈”了,而且还比之前更加英明神武处事果断。如此一来,二皇子便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在群臣眼中,这正好应了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增益其所不能”。然而,除了屈指可数的两三人,在没人知道其中的奥秘。

不久后告示天下:经大理寺查证,三皇子、四皇子的死因乃大皇子所为,他害死胞弟嫁祸二皇子,意在皇位。大皇子残害手足罪本当诛,然而念在他侍奉端王爷有功,故免其一死。剔除皇家玉牒,贬为庶民,终身监禁于西皇陵。

而玉芙蓉——一缕来自21世纪的幽魂,百般挣扎万般抵抗,终究逃不脱封建势力的巨网。最终,还是当了太子妃。

两年后。

一汪碧泓,湖体蜿蜒曲折,被四周巍巍群山环抱着。奇特的是湖上有一层迷蒙的水雾,让人看不清水中的景物。变换迷离的雾景,像是一个绝色美女戴着面纱,玉颜若隐若现,更添神秘。

芙蓉惊艳道:“好美,宛若仙境!这是什么地方?”

冷浩然指着的湖水引导道:“你看着湖体绵延曲折,像什么?”

芙蓉凝视片刻,发现这湖就像一条巨龙卧在青山中,故而试探着问道:“莫非是龙?”

冷浩然赞许道:“聪明!这里便是青龙湖。”

被他一点拨,芙蓉啧啧称奇道:“越看越像了呢。这水朦朦胧胧的好神奇,咱们走近些看看吧。”

两人走到岸边,芙蓉目测了一下方位,戏言道:“这里应该是龙爪的部位,不如咱们跟青龙大哥握握手吧。”说完用手去戏水,说来也奇怪,这水明明近在眼前,怎么伸手够不到呢?芙蓉玩心大起,干脆坐在岩石上脱了鞋袜,将小巧的玉足往水面探去。

好像够到水面了,芙蓉开心地在水里划动右脚,正想将左脚也加入,突然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刺激,有点痛有点痒。芙蓉大惊,欲缩回右脚,可是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动弹不得。芙蓉哭叫浩然。

原本一直宠溺地看着她玩水的冷浩然脸色大变,急忙上前解救,可是越拉芙蓉仿佛越往下陷。不会有水怪吧?两人心底警钟大响,芙蓉的身子越陷越深,没膝,没腰,没,没肩,芙蓉已经开始鬼哭狼嚎。哭声很快被湖水淹没,芙蓉没顶。冷浩然抓住她唯一露出的两条手臂,前所未有的恐惧包拢他,再不管会不会伤到她,拼命拉扯。突然,水底一松,没了相持的拉力,芙蓉随着冷浩然往后的跌势,被甩出湖面。

冷浩然立即抱起她远离湖面,芙蓉吓得瑟瑟发抖,冷浩然顾不上安抚她,先检查她有无伤处,赫然发现两只白玉般的脚腕上分别有一道淤青指痕,这分明是人的指印。冷浩然面向湖边怒吼道:“是谁在装神弄鬼,滚出来。”

芙蓉本来以为是什么水中怪物,吓得花容失色,一听说是人为的,恐惧消失了大半,怒向胆边生,跳起来往湖里猛扔石子,怒骂道:“哪个乌王八臭虫甲鱼蛋,给姑滚出来。”

话音未消,只听砰一声水爆音,湖面上窜出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姿态优美地着陆了。长得倒是虎头虎脑的,可是这么半大不小的男孩居然未着寸缕,冷浩然下意识地捂住芙蓉的眼睛,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装神弄鬼?”

小男孩两手叉腰,脆生生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龙貔貅是也。”

什么?貔貅?芙蓉顾不得羞耻拿掉“眼罩”好奇地问道:“貔貅好像是没屁眼的,你爹娘为何给你取了这么个怪名字?”

貔貅一副你没见识的不屑样,鄙夷道:“要屁眼来干什么?有屁眼的都是一副臭皮囊,脏死了。”

冷浩然跟芙蓉皆是大吃一惊,难不成这孩子还真没屁眼?对望了一眼,芙蓉摇头道:“我不信,除非你给我看看。”

“这有何难?”貔貅大方地转过身,撅起屁股。芙蓉不顾冷浩然的反对,走上前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天哪,这世上还真有生个儿子没屁眼的可怜夫妻。芙蓉怜悯地问道:“龙貔貅,你吃了东西怎么出来啊?”

貔貅仍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吃了再拉出来不是白吃吗?只有蠢人才会做这样的傻事。”

芙蓉语无伦次道:“可是,你,你肚子不会胀吗?”

貔貅高傲道:“我吃下去的东西,一点也不会浪费,都化成功力了。”

还有这样的事?芙蓉惊奇道:“那你现在的功力有多高?”

貔貅得意道:“你瞧好了。”扎了个马步,手刀对着青龙湖一劈,青龙被斩成两半,一炷香后水面才恢复平静。

芙蓉揉揉眼睛问冷浩然:“刚才是不是真的?我不会是幻觉吧?”

冷浩然沉声道:“不是幻觉,是真的。”

这样的宝贝不想办法圈起来收养就是傻瓜了,芙蓉对着貔貅垂涎欲滴,亲切地问道:“貔貅小弟弟,你家在哪儿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想不想到姐姐家里玩啊?姐姐家里有很多好玩好吃的东西哟。”

貔貅小孩子心,听了芙蓉的话无限向往之,转眼又苦恼道:“爹爹跟娘娘云游去了,他们让我留在这里不许乱跑,说我出去了会闯祸的。”

芙蓉哄诱道:“没事,姐姐帮你留张字条,你爹爹娘娘回来看到字条便知道你到姐姐家做客去了,不会怪你的。至于闯祸嘛,你爹娘是因为你太厉害了,怕你吓到别人,只要你听姐姐的话,就绝不会出问题的。”

两个人出声道:“芙蓉,这不大好吧,这孩子心智未长成,功夫却出神入化,恐怕这世上无人可及。他若是任起来,没人管得了他,一个不留神闯出滔天大祸,你后悔也来不及。”

被他一说,芙蓉有些犹豫了,毕竟这孩子脾气还未透,万一搞得天下大乱怎么办?

见芙蓉要反悔,貔貅着急道:“姐姐你别担心,我会乖乖听话,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芙蓉趁机要求道:“那你发誓,出去后要跟着姐姐,不许乱跑,除了姐姐的话别人的都不要相信。最重要的是不许随便伤人,更不能对姐姐动手。”开玩笑,这么厉害的手刀要落到她的身上还不比切菜容易?

貔貅毫不犹豫地发誓了。

芙蓉向貔貅伸手,想拉他上马车,谁料貔貅跌了个跟头,一头栽向芙蓉的肚子。

“啊好痛”

“娘娘,娘娘,谢天谢地您总算是醒了,快用力,快用力,头出来了。”

“恭喜娘娘,是个皇子呢,奴婢这就去禀报太子。”

第十七章非常皇子

我叫貔貅,我恨死这个名字了,它太难写,从一岁开始我娘便手把手教我写这两个字,从那时开始我就对书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曾有过无师自通学会写“一”字的天才记录。当然这些都是我娘告诉我的,我对三岁以前的事情没有丝毫印象。

记忆中最早的一件事是我被拐卖了,记得那时我三岁,一个人在树底下玩耍,突然飞来一只大鸟,它的爪子比我的头都大,眼见它向我扑来,我本能地向后跑。大鸟伸出爪子抓我的肩膀,我不及细想便回头给了它一拳,没想到这样的巨鸟这么不经打,居然被我一拳砸倒在地,扑腾着比我人还长的大翅膀就是飞不起来,发出凄惨的呜鸣声。

巨鸟的惨叫声引来了好不容易被我甩掉的人,小太监果儿屁颠屁颠地向我跑来,嘴里啰嗦着:“谢天谢地,总算找到您了,殿下”突然他的瞳仁迅速扩散,露出惊恐的表情,对我喊道:“快跑快跑殿下,这是海东青会把您叼走的。快过来,快过来殿下”

我对他摇头道:“果儿你别怕,这个大家伙中看不中用,伤不了我的。”说着我伸手抚被我砸过的大脑袋,其实我只是想让果儿相信我的话,没想到果儿被吓得晕死了过去。这家伙总是这么胆小,上次我跳进古井游泳被他发现,他也是被吓得口吐白沫。

大鸟,也就是果儿口中的海东青在我的抚下,神情不再那么紧张了,它停止扑腾,温顺地依偎在我身旁。

我看它可怜,恻隐心起,跑到果儿身边掏出他口袋里的头痛丸塞进海东青尖利的大嘴里。这药没有副作用,因为果儿自从被分派来照顾我以后,就有了头痛的毛病,这药他一直当饭吃都没事。

一炷香后海东青又开始扑腾大翅膀,这次它能飞起来,这药真的人畜皆宜呢,我开心地笑起来。海东青围着我盘旋三圈,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望进它乌溜溜的眼睛,看懂了它的意思:“不打不相识,英雄惜英雄,咱是哥们儿了。”

我欣然拍手叫好,对它说:“嘿,哥们儿,我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你能带我飞出去吗?”

小海嘎嘎叫了两声,大概是同意的意思,我见机爬上它的背,抱住它的脖子在它耳边说道:“准备好了吗?该起飞了。”小海又是嘎嘎两声,带着我飞向蓝天白云。

高空的空气很稀薄,我口有些闷,胃里酸翻搅,忍不住呕吐起来,腹中的污秽物从空中飞流直下三千尺,我不知道下边的人会不会疑是银河落九天。我赶紧吩咐小海偷偷着陆,看看自己有没有污染环境。因为做贼心虚,我让小海停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然后自己轻轻滑下树干。

不远处有一群人叽叽喳喳,我让小海在树上等我,自己下去查看究竟。只听一个庄稼汉啧啧称奇道:“你们说怪不怪?俺们正在这儿圈好地要挖井,还没动工呢,平天一道白光,这地上就出了个窟窿,井水清澈还泛着异香,你们闻闻,闻闻是什么味儿?”

有人说是**香,有人说是猪香,有人说是鸭香,这是一个满脸油光的大肚伯伯在家丁的搀扶下走下轿子,俯身一闻得意道:“嘿,你们这群乡巴佬真没见识,这分明是鱼翅味。”

我听着吓一跳,因为我午膳就用了一缸鱼翅,莫非这就是我的呕吐物不成?我心里忐忑不安地上前道歉道:“对不住各位,这个洞大概是我砸的,我和小海在天上飞,一时不舒服就吐了,照你们刚才说的情况来看,这井多半是我砸了,而且我之前确实吃了鱼翅。”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是捧腹大笑,看样子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唯独那个大肚子伯伯没有笑,他贼溜溜的眼睛从头到尾把我打量个够,对着我衣服上的珍珠纽扣两眼发光。我有些讨厌他的目光,转身要走,大肚伯伯拦住我的去路问道:“你不是刘员外的孙子吗?怎么会在这儿?你不会是偷偷一个人溜出来的吧?我跟你爷爷是旧识,伯伯送你回家如何?”说着要来拽我的胳膊。

我并不认识刘员外,一定是这个伯伯搞错了,于是我向他道歉道:“伯伯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刘员外的孙子,不用你送我回家,小海会带我回去的。”

大肚伯伯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调皮?连自家爷爷都不认了?听话,伯伯带你回去,自然会帮你求情,不会让他惩罚你的。”

看看这位大肚伯伯一脸正经的样子,我迟疑了。难不成他口中的那个刘员外就是我的皇祖父?难道说我皇爷爷微服私访了?不如就跟他走一趟吧,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看我神色松动,大肚伯伯把我抱上马车,喘气道:“俺的娘呀,你这孩子也忒沉了,怕是有百八十斤吧?你看你这小小身板,哪能这么重,这都长哪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呀。”

我也知道我重,我娘说我重是因为我没屁眼,吃下去的东西全长成力气了,不会像常人一般酒穿肠过,啥也没留下。这也就是为什么娘给我取名貔貅的原因,传说中的貔貅是龙的九太子,以金银珠宝为主食,深得玉皇大帝的宠爱,他很爱吃,不过,吃多了总会拉肚子,所以有一天因为忍不住而随地便溺,惹玉皇大帝生气了,一巴掌打下去,结果打到屁股,屁眼就被封了起来,从此,金银珠宝只能进不能出,这个典故传开来之后,貔貅就被视为招财进宝的祥兽了。因为我出生就没屁眼,又是龙子,娘就开玩笑说我一定是貔貅投胎了。不过娘千叮咛万嘱咐这事是我们娘儿俩的小秘密,我知她知别人一个都不能告诉,不然她就不认我这个儿子。所以我不会回答大肚伯伯的问题,只呵呵傻笑两声。

大肚伯伯对我说衣服划破了,让我把破衣服脱下来,我低头一看确实有几道口子,大概是我爬树时划破的。我脱下外衣交给伯伯,他颤抖着接过,兴奋地将衣襟上的六颗珠子给扯了下来。我奇怪地问他:“你也爱玩弹弹珠吗?”大肚伯伯讪笑道:“是啊是啊。”

我高兴地跳起来道:“那我们一起玩吧,你分为三颗,咱们现在就玩。”伯伯皱眉道:“车厢里太小,咱们到你家再玩吧。”我扫兴地坐回位置。

马车停了,伯伯对我说他先去跟我爷爷求情不让他罚我私自外出,我点头乖乖地等待。大肚伯伯满脸红光地出来了,把我带进大门。我一跨进大门,两扇厚实的红漆木门就被关紧,我回头一看,大肚伯伯没有跟进来。而我面前出现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及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家。我困惑地问他:“你不是我爷爷。为什么把门关死了?那个大肚伯伯呢?他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那位老爷爷并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对着我两眼发光道:“天庭饱满,唇红齿白,一脸富贵相,更难得的是这么小的孩子说话这么顺溜,一看就是神通啊,那一百两银子值了。”

我一听这口气就觉着不对,不安道:“你不是我爷爷,我要去找我娘,我要出去。”

老爷爷和蔼可亲,道:“乖孙子,打今儿起我就是你爷爷,来,爷爷带你去见你娘。”

难道我娘也在这里?我不确定地再问一遍:“你说我娘在这里?”

老爷爷点头道:“是啊是啊,爷爷带你去内院。”

我好奇地跟他走进内院,他指着一对年轻夫妻对我说:“这是你爹娘,快叫啊。”

“你骗我!”我愤怒地对老爷爷吼道:“大胆刁民,居然敢欺骗本殿下,该当何罪?”

老爷爷自以为是地点头道:“看来你还看过戏,记不错,放心在这儿住下,过几日爷爷带你去看大戏。”

我生气了,调头就走,后边跟着的两个魁梧大汉见状分别抓住我的两条胳膊。这时那个年轻的男子对老爷爷说道:“爹,这孩子一看就是倔子,依儿子看,不如就饿他几顿,杀杀他的锐气,以后就好养了。”

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我使出吃的力气,用胳膊肘去撞身后的两个大汉,只听两声闷响,那两个大汉黑脸变成白脸,双双缩在地上哀号道:“肋骨断了,啊啊,肋骨断了。”

老爷爷父子吃惊地对望一眼,对我忌惮起来,愣愣地看着我走出去。没走多远那儿子反应了过来,喊道:“快来人,给我抓住这个小孩。”很多人围上来,都被我推得四脚朝天,最后大家居然都眼睁睁地看着我离开。那红漆大门的门拴太高我够不着,情急之下抬脚一踹,一边的门松了,又一踹另一边的门也松了,最后对着中间再一踹,“砰”一声巨响,厚实的红漆大门轰然倒地。

我跨出大门,走在街上,茫然四顾,没有小海,我找不找回的路了。

走了很久,我肚子好饿,被一阵饭菜香引进一家酒楼,环顾四周,发现那些桌子上的饭菜都是动过的。被吃过的食物我是不会碰的,我沮丧地耷拉下脑袋,突然我眼前一亮,发现了几个馒头,是原封未动香喷喷热乎乎的馒头耶,我快乐地蹦过去,嘴里难掩兴奋地唱道:“馒头馒头,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这首歌是我娘教我的,她说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会,她总在我睡觉前给我唱歌,唱一些别人都没听过的歌。

所有的人都有趣地看着我,大概是没见过我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吧,我抓起一个馒头就要往嘴里塞。那个馒头的主人用筷子夹住我的手腕,那个馒头就被定格在最前一寸的地方。好奇怪呀,我的力气明明很大,这个黑衣人为什么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夹住我的手腕呢?我半是好奇半是懊恼地瞪着看得见吃不着的馒头,好饿好饿哦,我伸出舌头舔舔馒头,刚好够到滑溜溜的馒头皮,仅此而已。我哀怨地看着馒头的主人,那黑衣人笑笑,松开筷子说道:“小家伙,你要吃东西就要开口,不告而取即是偷,懂吗?”

我顾不了还嘴,对着馒头大快朵颐。我的饭量一向很大,桌上的三个馒头顷刻间被狼吞虎咽掉了。我舔舔嘴上的馒头屑,惭愧地看着黑衣人:“叔叔,我吃了你的馒头,你怎么办?”

黑衣叔叔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取笑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在吃之前考虑,现在才问不是太晚了吗?”

我为难道:“可是我到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怎么办?”

黑衣叔叔笑道:“看来是饿坏了,你爹娘呢?怎么放你一小孩子乱跑?”

我吐吐舌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本来小海跟我在一起的,现在找不到它我就迷路了。”

黑衣叔叔沉吟道:“等我用过餐就送你回家,你先好好想想你家在哪儿,有什么特征,你爹娘叫什么名字?”说着向来回倒茶送水的人说道:“小二,再来两个馒头。”

原来只要跟这个叫小二的人要吃的就可以了,早知道我就不抢叔叔的馒头吃了。反正我也没吃饱,便学着叔叔的样子说道:“小二,再来一盘三鲜鸭子、五绺**丝、熏干丝烹掐菜,汤嘛,来一碗银丝翡翠汤得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张大嘴巴看着我?那个什么小二呆了半晌假笑道:“这位小公子,据小的所知你跟这位客官毫无关系,您要点菜还得问过他愿不愿意为你付银子才行。”

我奇怪地问他:“吃东西还要付银子?娘没教过我呀。”小二并不理会我,只看着黑衣叔叔,等他的回应。黑衣叔叔瞟了我一眼,对小二吩咐道:“照他说的去做。”那个狗屁小二这才点头对里边喊道:“馒头两个,三鲜鸭子一盘,五绺**丝一盘,熏干丝烹掐菜一盘,银丝翡翠汤一碗。”

虽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小二听叔叔的不听我的,但我看得出来是这位黑衣叔叔帮了我,于是我对他道谢:“等我回一定重赏你,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回?”黑衣叔叔挑眉问道,“你是说你住在里?”

“是啊。”

“你叫貔貅?”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小名,民间本不知道的。”我惊奇地问他。

黑衣叔叔神情莫测地看着我,那目光非常奇怪,我下意识地脸。叔叔收回视线,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随意问道:“你娘是不是叫‘玉芙蓉’?”

这么说来这位叔叔一定认识我娘,我高兴地点头道:“是啊,叔叔,你认识我娘吗?”

黑衣叔叔意味深长地盯着我,最后叹息道:“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她了”叔叔的神色有些忧伤,就像娘亲冷漠地对待父王时,父王流露出来的那种孤寂表情。每当那时我会跳到父王面前歪着脑袋问他:“父王您不快乐吗?”父王会弯腰抱起我,微笑道:“不,有你,还有你娘,父王很高兴。”想到这里,我同样歪着脑袋问黑衣叔叔:“叔叔,你不快乐吗?”

黑衣叔叔回神,看着我的目光比先前温暖多了,他我的脑袋微笑道:“不,遇到你,叔叔很高兴。”

菜依次上来了,我学着娘给我夹菜的样子,给叔叔夹菜,我蛮喜欢这个叔叔的。奇怪的是叔叔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脸色难看起来。我不安地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叔叔,我做错了什么吗?”

黑衣叔叔忽然一把抱起我,紧得我都快窒息了。我被抱得难受,出声唤道:“叔叔,我不能呼气了。”

黑衣叔叔放开我,歉然道:“是叔叔失态了,先吃菜吧,都快凉了。”真是个怪人,美食当前我也不再废话。

吃完后,叔叔带我飞了起来,虽然没有小海飞得高,但是更舒服。因为坐在小海身上时我必须抱紧它的脖子,很累的,而叔叔则不同,他把我抱在前,很舒服,我甚至可以安心地在他怀里睡觉,不用担心一不小心跌下去。

叔叔把我送到我所在的“九龙”,我刚想邀请他进去见我娘,便发觉他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娘大概是听到了声响,闻声赶出来,对我训斥道:“你上哪儿去了?整个皇翻遍了都不见人影,你这孩子太不像话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不敢告诉她我偷偷溜出去了,不然我会被禁足的,于是我撒了这辈子第一个谎:“我在菊花丛里睡着了。”

“那你的外衣呢?”娘亲问道。

我支吾道:“呃,之前有一只大鸟给叼走了。”也不知道娘亲信没信,总之没再追问,只皱眉道:“看你脏兮兮的样子,还衣冠不整的,马上给我洗澡去。”

为了保守我的秘密,从小到大都是娘亲自为我沐浴的,我游泳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娘说她第一次把我放进温泉池我就扑通扑通划水游走了,吓得她急忙抓住我的小脚丫,自此后我只被允许在木桶里过把水瘾。一岁半时我已经能独自走路了,经常能在重重守卫的眼皮底下闹失踪。有一天发现九龙后院有一个古井,我便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那个井台比我高多了,我是怎么跳进去的呢?这已经是个千古谜团了,因为当时没人看见,而当事人我,因为年幼,对此毫无记忆。

此后那个古井被封了,我又回到了龙困浅滩的窘境。听说我后来经常闹脾气不肯在小木桶里洗澡,娘被闹得没办法,只好又带我上温泉池游泳。为了看住我,娘亲专门为我和她自己设计了一套泳衣,穿上后陪我玩水。我的水越来越好,渐渐地能拖着娘游动了,所谓拖就是娘抓着我的两只小脚丫,我就能用胳膊带着她游动了。她这才放心我的泳技,我也就有了独泳的权利。只是一个人游真的很闷,娘又不允许别人陪我,那我就只能把她拖下水了。

一日,我跟娘亲玩得正热闹,父王居然闯进来了,他盯着娘白嫩高耸的脯喉结里发出咕咚咕咚的水声。我好奇地问他:“父王,您还没长大吗?儿臣现在都戒了,您难道还想喝娘的不成?”

娘抱着我挡在前埋入水中,冷冷问道:“什么事?我记得你答应过不会打扰我的生活,你这样闯进来是不是违反了当初的诺言呢?”

父王面露窘色,收回目光,顺便瞪了躺在娘前的我一眼。这是怎么回事?父王为什么瞪我?我无辜地眨巴眨巴小眼睛。

父王对娘说:“外祖母身子不大好了,想见见你。”

娘亲身子一抖,沉默了很久,吸了吸鼻子,问父王:“我能出吗?太子殿下?”

父王辛酸道:“芙蓉你何必这么见外,我对你什么时候薄情过?”

娘的手臂开始发抖,好像很激动,她沙哑着声音说道:“我只知道你对你的手足兄弟不义,对你的亲身儿子不仁。”

我有些不明白了,父王的儿子不是只有我吗?父王明明很疼我的,怎么娘会说他对我不仁呢?难道父王其实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儿子?我扭扭身子问娘亲:“娘,父王还有其他儿子吗?”

娘亲沉默。我看向父王,父王也沉默,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止步,沉声道:“芙蓉,孩子都这么大了,今后你说话要注意分寸。再说,哥哥是被大皇子所害,我只是为了替他报仇。难道哥哥做太子你就觉得理所当然,而换我做却变得大逆不道了?你敢说你在感情上没有偏私?你别忘了,我也是你表哥。”

娘亲冷笑道:“哼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活着说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说话间,娘突然一把将池边的玉凳扔向父王,凄厉地哭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的所作所为,为了皇位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就连当年那支签都是你弄断的,什么夭折,什么命运?全都是你的骗局,谎言呜呜呜,我怎么就那么蠢,那么蠢地被你牵着鼻子走呢呜呜呜如果当年没有受你蒙蔽离家出走,青儿也不会有如此下场。”

父王摇头道:“芙蓉,那还是那么天真,何必妄自菲薄。你以为没有你当年的出走,大皇子就不会下手了吗?哼,他迟早都会下黑手,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更何况,我不但帮哥哥找出了病症,治愈他的头疾,将他安置妥当,还饶过了大皇子及丐帮众人的命。这些,与其说是我‘手足情深’还不如说是我不想你伤心为难,我自认已是仁至义尽了。”

娘不以为然道:“别在这儿假情假意了。最讨厌的就是明明是男人做自己想做的事,却非要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女人才去做的。你放过他们其实还不是为了造就你‘明君’的口碑?”娘又哭道,“可是,失去了自由,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简直是生不如死。”

父王叹气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把这些包袱压在自己头上,这本都不关你的事,你又何必作茧自缚呢?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快快乐乐地生活难道不好吗?”

父王见娘没有反应,摇头叹息着走了出去。娘抱紧我开始哭泣,我在娘怀中不知所措,他们的话我听不懂,不知道怎么安慰娘亲,只好手忙脚乱地帮娘擦泪。

娘为自己和我换好衣服,出了温泉室,在外边等候的父王迎上来抱起我,对娘说道:“马车准备好了,若是若是老人家身体实在不好,你多住两日也无妨。”

娘沉默着走向马车,我急着喊道:“娘,你不带上孩儿吗?”娘没有回答我,只是对着父王冷笑。

父王躲开他没有温度的目光,低头对我哄道:“貔貅乖,你娘要去照顾你太祖母,你去了只会让她分身乏术,貔貅不想累坏你娘吧?”

我是个乖孩子,我马上转头对娘亲说道:“娘去吧,早些回来哦。”

娘走后的第一天我还挺自在的,因为没了娘的九龙我最大,想干吗就干吗,玩得很尽兴。第二天开始有点想她了,我出生到现在从没有离开娘超过一天,我左等右盼始终没见娘回来,问女太监也没人知道娘的归期。

第三日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要去找父王,问问他知不知道娘什么时候回来。可是父王在哪儿呢?娘从来没带我出过九龙,每次都是父王跑来看我们的,我问身边的所有太监女父王在哪儿?没人能回答出这个问题,所有被选到九龙的人都是娘亲自从新人中挑选出来的,他们跟我一样除了九龙哪儿也没待过。

那些侍卫或许知道,可是都嘴紧得很,他们是父王派来保护娘和我的,只听命于父王,在我面前装雕像。每当我试图跨出大门,雕像就会恭敬道:“对不起殿下,没有太子的命令您不能私自出。”

父王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这不就是把我关起来了吗?我百思不得其解,第一次对父王产生不满。我仗着力气大,多次企图突围,都被雕像拎了回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我能轻而易举地推倒在地,有些人却只是蚂蚁撼树无法扳动分毫。

我如困怒的狮子般咆哮打滚,本来出门找父王也只是一时之念,并不是很强烈,可是越被阻止的事情我越要去做,我极力运作小脑瓜里还不够丰富的存货,忽然记起娘念过的一首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我灵机一动,找了把大剪刀对准喉间,对雕像们大义凛然道:“放我出去,不然我死给你们看。”

这下雕像们石刻的假面破裂了,露出惊恐的表情,劝解无效后再不敢阻拦我,我终于跨出九龙啦。虽然有一大群侍卫在后边跟着,虽然有两个飞毛腿跑在我前边禀报去了,但是我还是很满意现状,我貔貅终于出关啦。

我不认识路,在皇里瞎溜达,被外边的风景吸引,原本要见父王的念头暂时被寄存在九霄云外。

前边御花园里有几个美人在赏花品茶,见我们一大群人过来都愣住了,尤其是见到我,更是表情古怪。我后边的所有人都跪下齐声道:“奴才给梅妃娘娘、李妃娘娘、董才人、凌良娣、王良娣请安。梅妃娘娘、李妃娘娘、董才人、凌良娣、王良娣吉祥。”

其中一个美女和颜悦色道:“起吧。”

众人谢恩起身。

我身后的侍卫提醒道:“殿下,这些都是太子爷的嫔妃,按规矩您必须给她们请安的。”

“像你们一样给她们跪下吗?”

“殿下身份尊贵,自然无须全跪,只要半跪就成。”

“可是我不认识她们啊,”我茫然道,“嫔妃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呀。”

“嫔妃就是,就是”侍卫结巴了,不知道该如何当着她们的面回答我的问题。

“就是伺候太子的女人。”刚才那个开口叫起的美女接口道。

“什么?”我跳脚道,“我父王居然搞婚外恋?”

侍卫紧张地解释道:“殿下您别激动,这些娘娘都是品级很高的妃子,按辈分算都是殿下的母妃。”

我没听说过“母妃”这个词,不过它带个“母”字就和娘**不离十了,我困惑道:“她们是‘母妃’,那我娘算什么?”

侍卫恭敬道:“太子妃自然是殿下的‘嫡母’了,这几位娘娘则是殿下的庶母。”

“那‘嫡母’跟‘庶母’有什么区别?”我被搞得晕头转向了。

我不知道我的问题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所有的人都诡异地沉默了。也许当时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但我那时才三岁,我本无法领会这其中的奥妙,我只是好奇地瞅瞅这个,看看那个。

外边传来“太子驾到”的声音,所有的人向父王请安,我高兴地扑了上去,父王和蔼地抱起我,然后让他们“平身”。我被父王带回九龙,我嘴里塞满了杏仁饼,含糊不清地问道:“父王,为什么我的侍卫说那些美人都是我的母妃,那是什么东西?”

父王皱眉道:“貔貅现在还小,将来自然会明白的。你还没告诉父王为什么擅自跑出来了?”

我跳上父王的膝盖撒娇道:“父王,貔貅想娘亲了,她什么时候才回来?”

父王着我圆圆的小脑袋叹气道:“你太祖母去世了,你娘恐怕是要等办完后事再回了。”

“什么是‘去世’?”我今天老碰到听不懂的词。

“就是离开人世,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再不会回来了。”

“西方极乐世界在哪里?是什么样的?”

“在天上,那是没有纷争、没有谋、无忧无虑的天堂。”

“这么好,那我也要去。”我拍手道。

父王斥责道:“不许瞎说,童言无忌。”

我委屈地撇撇嘴,明明那么好的地方,还不让人去。父王缓和神色道:“貔貅乖,那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去了就回不来了,没有人愿意丢下亲朋好友,撇下人世间的繁华去那个清冷的世界。”

我本来还想问那为什么太祖母要去呢?可是父王叫来太监让他带我下去学点中的规矩和常识。

从太监口中我知道了“母妃”的含义,那就是后妈嘛,这是我从娘亲讲的灰姑娘的故事里学会的词。在我的想象里后妈都是凶神恶煞奇丑无比的,没想到竟然这么美,而且还是五个。我正在疑惑父王为什么要给我找那么多后妈,太监后边的话传进耳朵:“太子虽然贵为储君,但英明神武不耽女色,因此并没有广纳嫔妃,只按规矩纳了十二个”

什么?居然还不止五个,而是十二个?父王太过分了,我必须找他理论去。我不顾太监的苦苦劝阻,一阵风似的跑回父王那儿。我对父王讲,“婚姻幸福模式”的第一条就是“一夫一妻”,现在父王违规了。那只有两条路可弥补:一、把我那十二个后妈全赶走;二、可以留下她们,但是要给多找几个后爸,这才公平。

父王错愕之后,眉头打结了,咬牙道:“你娘平时都教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样下去还了得?从明日起,父王会给你安排师父授课,本来是想等你满五岁才开课的,现在看来,等不及了。”

我撅嘴道:“娘讲的东西都很有趣,一点也不乱,也不糟,我爱听,我不要师父,我要娘教我。”

然而抗议无效,次日清晨我被父王亲自挖出被窝,送到书房,才自己上朝去了。我的师父是一个白胡子老头,面貌清隽,挺智慧的样子,我安静下来,好奇他会讲些什么东西。半个时辰不到,我再也按捺不住了,这个师父呆板无趣不说,还满口的之乎者也,简直是催眠曲,听得我昏昏欲睡。

在我的绝食抗议下,父王每两天给我换一个师父,清一色的老夫子,有几个甚至老态龙钟得需要拐杖,而且一个比一个死气沉沉。我忍受了七天,终于熬到娘回了。

我钻进娘温暖的怀抱向她吐了几大盆苦水,娘没有我预料中的勃然大怒,只是淡淡地说道:“貔貅你三岁了,是该需要个好老师启蒙了,不过你的夫子娘会亲自挑选,不会给你找寡淡无味的老夫子的,放心吧。”

我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但也不排斥,也就没有特别表示,忽然想起一个疑惑,我问娘为什么有些人我能推倒,有些人我推不动,我的力气为什么时大时小?

娘笑道:“傻孩子,相较于同龄人你的确是大力士了,只是你有的只是天生的蛮力,遇到不懂功夫的常人自然能轻易撂倒,可一旦遇到内力深厚的高手,自然落入下风。”

什么是功夫呢?我缠着娘亲给我解释。弄明白后我强烈要求学功夫,我对娘口中神奇的内力有着无限的向往。

娘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自言自语道:“也许,你是天生的练武奇才。”说着派侍卫去请太子。

派去的侍卫在半路遇到了正往这儿赶的父王,便随着一起来,对于娘的要求父王一向是全力支持的,这次更是频频点头道:“是啊,是啊,咱们的儿子就应该是个文武全才,将来才能定国安邦。”

娘拉下冷脸道:“我的儿子不需要你瞎心,那个肮脏血腥的皇冠我们不稀罕,谁爱戴找谁培养去,别打我儿子的主意。”

父王张嘴想说什么,但看着娘亲憔悴的脸色终于什么都没说,只是嘱咐道:“这些日子你累着了,好好休息调养,我先回去了。”

听父王说娘累了,我马上催着娘去睡觉,大前天夫子讲的第一课就是孝道,我打瞌睡之前听到的,现在就是学以致用的时候了。娘温柔地亲我额头,听话地去休息了。

此时父王还没走,看着我跟娘温馨的一面,眼睛里全是艳羡。当然,艳羡这么高深的心理活动我当时是没能体会出来,只是将父王的表情记在脑海里,数年后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才明白父王心中的无奈与向往。

父王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娘婀娜的背影,直到视线被门挡住,我扯扯他的衣摆得意道:“父王,娘说我会是个练武奇才呢。”

父王弯下腰抱起我,在娘刚才亲我的地方也印下一吻,然后对我赞许道:“儿子,父王相信你是最的,文韬武略都要出类拔萃呀。”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接着央求道:“父王一定要帮孩儿找个一流的高手教功夫哦。”

父王笑问:“这样吧,你的功夫就由孤亲自教如何?”

我没有拍手叫好,因为我没见过父王的身手,也没见他跟谁交过手。他好像看出了我心中的顾虑,浅笑着轻点我的额头:“好小子,敢怀疑你老子了。”

既然他点破了,我就顺势问道:“父王您打得过这个人吗?”我指着那个曾老鹰捉小**般将我拎起来的侍卫,对父王讲述当时他是如何神勇地将我从门口拎回。

那侍卫吓得双腿一软跪下磕头求饶道:“太子饶命,当时殿下硬要闯出去,没有太子的手谕属下不敢擅自放行,这才将殿下请回去。”

父王没有怪罪那个侍卫,反而嘉奖道:“你做得没错,起来吧。”

我不明白我明明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那个侍卫怎么就吓得面如土色了?但从那次开始,我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的话可以决定很多人的生死,于是我学会了带着脑袋说话,再不轻易不经大脑胡言乱语。我想,不止是我,其他皇里长大的孩子都有过如此体会吧,这也是为什么里的孩子早熟的原因之一。

修炼了内力后我的力气藏都藏不住了,经常会一不小心坐坏凳子,踢掉门槛,推坏房门,有一次心里高兴双腿一跳居然把房梁给撞断了。娘见我的破坏力一日强过一日,很是苦恼,她和父王都无法教会我掌握天生神力和后天内力的结合运用,毕竟我才三岁,很多东西需要时间来调节。他们想停止教我功夫,我不依,我强烈要求学武,这是我最大的爱好。

熟能生巧,半年后我已经知道如何收敛力气了,而单就掌力而言我已经跟父王不相上下了,当然若真要动手我还不是他的对手,无论是招数还是对打技巧我都只是菜鸟。即便是这样,父王对我还是大加赞赏,说我青出于蓝胜于蓝。

我三岁半时又有了一次出机会,那是我外祖父四十大寿。因为太祖母才去世不到半年,外祖父的四十大寿办得很低调,父王体恤娘亲自太祖母去世后少有笑容,特许她带我前去祝寿,顺便散散心。于是我跟娘带着父王丰厚的赏赐,在御林军的护送下,声势浩荡地去了。两旁的行人拥挤在路边,好奇甚至兴奋地想透过窗帘看当今的太子妃及东世子。可惜那窗帘捂得严实,他们注定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我的娘亲带着对父王的无限怨愤当上的太子妃,不知道是不是娘亲怨气太重,才生出了我这么个没屁眼的儿子。在当时,一个很恶毒的诅咒就是骂人家夫妻生个孩子没屁眼。我娘说当时发现我的生理缺陷后,是无比恐慌的,没有屁眼如何存活?她焦急绝望,而且还不能告诉任何人,她一个人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不顾产后虚弱翻阅了无数医学典籍,没能找出对策。然而奇迹发生了,我并没有像其他下边堵塞而夭折的孩子那样面色青黑地痛苦死去,而是神奇地活了下来。再加上娘亲生我时曾梦到过一条小龙,这就使从不信鬼神的娘亲感慨说我一定是貔貅在人间的化身。

娘亲的话将我拉出回忆,我在她的引导下一一拜见各位长辈,而他们也一一向我回礼。比起大人,我对三个年幼的长辈更感兴趣,娘亲见状对我说道:“貔貅乖,跟你大舅、二舅还有小姨去玩吧。”

十岁的大舅玉意青亲切地拉起我的小手带我去娘出嫁前的香闺留仙阁观赏,七岁的二舅玉常青拉起比我还小半岁的小姨玉小蕊的嫩手跟在我们后边。这个小姨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是我外祖母收养的,本来我对她不太在意,可见到她的容貌后发现她居然跟娘亲有三四分像,好奇怪呀,明明不是亲生姐妹怎么会如此相像呢?我对这小姨苦思冥想。

大舅看出我的心思,解释道:“蕊儿妹妹是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家道中落才过继给咱们家,大概是同一个祖先的缘故,蕊儿妹妹居然长得酷似姐姐,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是不是?”

在我过完四岁生日后,父王继承了皇位。不久后有一天娘忧伤地对我说:“貔貅你已经四岁了,该懂事了,娘不在身边的时候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要保护好你外祖父一家。将来,你要善待你二皇伯,他被你父皇软禁在西郊别苑,你要记住了。儿子,你这么聪明,娘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很好。儿子,娘对不起你,娘太自私,娘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了,这一天,娘等了很久了。”

在我似懂非懂的时候,娘走了,丢下了我丢下了父皇,把守护玉府的重任交给了我。从此,她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成了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她有她的无奈,我就没有我的悲哀了吗?我是她保护家人的工具吗?这就是她给我生命的意义吗?我恨她!可我,更爱她!

我原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不成想半个月后她居然被父皇抓了回来。下面是我躲在门外听到爹娘间一段对话:

父皇笑道:“我真是小瞧了你,为了这一天你居然隐忍了六年之久,久到我差点相信你虽然对我冷淡了点但还是会安分守己地陪我度过余生。可没想到,你六年的沉寂,不过就是为了今日的成功。好城府,好耐啊!”

娘冷笑道:“你这是在夸自己吧?酝酿了整整六年的计划,最终还是满盘皆输。废话少说,你把他怎么样了?”

父皇答:“这个答案你应该能想到,我曾经警告过你。”

娘哭了:“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也杀了我吧”

父皇打断她的话:“你再闹我就马上将他凌迟处死。”

娘吓得忘了哭泣:“这么说还没死?你想怎么样?”

父皇反问:“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娘默默流泪,最后用沙哑的声音乞求道:“别杀他。求你。”

“我可以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但是,他若不死心呢?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会答应放弃你?你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而机会也只有这一次,若是有下次,我活剐了他。”

娘泪眼婆娑道:“我一定会让他死心的。只求你放了他。”

“很好,一言为定。”说完,父皇温柔地为娘亲拭干泪花,怜惜道:“其实你心里的人是我,只不过你咽不下被强迫嫁人这口气而已。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又何必再折磨我也折磨自己呢?”

见娘亲又要发飙,父皇忙改口道:“想想我们的孩子,他需要一对恩爱的父母。只为一己之私,你难道真的忍心把亲生孩子扔在这危机四伏的深?你以为,逃离了皇逃离了我,你就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了?不,不会快乐,你只会抱憾终身。我的母亲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娘突然猛地抬起头:“你,你知道姑姑的事?这、这不可能。”

父皇冷笑道:“这世上,还有哪件事是不在我的掌控之中的。”

娘拼命摇头:“这怎么可能?这件事除了祖父就只有我和琼儿知道。祖父不可能把这种‘有辱门楣’的事说出去,我也从没透露过此事。难道是琼儿?怎么会呢,她对我一向忠心。你几时收买她的?”

父皇答:“你错了,我并没有收买她,她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人。她确实对你忠心,若是她不够忠心,我也不会把她安排在你身边照顾你。”

“太可怕了,那时你才几岁?”

“别大惊小怪,事实上,从你得了那枚九龙玉佩起,我就对你势在必得。”

“怎么可能?当年你才四岁。”

“怎么不可能?当年你还只是两岁呢。”

“我、我跟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

“哼哼,你不说我也知道。恐怕你是没喝孟婆汤吧?”

“你、你?”

“想问我是如何得知的吗?呵呵,天机不可泄露。我说过,我和你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难道,你也是?怪不得,我总被你吃得死死的。”

“也怪不得,我们会生出个怪胎儿子。”父皇嘻嘻一笑。

娘亲怒不可遏:“浑蛋,你既然是穿越来的怎么还敢跟我生孩子,你难道不怕他是白痴吗?”

岂有此理,我忍无可忍,愤怒地冲进门吼道:“你们两个都是浑蛋!为什么说我是怪胎?谁是白痴啊!”

后后记

历时三年,一个从皇后的凤栖通往城外的地道终于秘密挖通了。

深夜,芙蓉抚熟睡中的儿子,亲吻七岁儿子娇嫩的额头,泪如泉涌。最后,将一枚温润的九龙玉佩挂在儿子前,挥泪离去。

芙蓉走进密道,与一个黑衣男人接洽,两人经密道直奔城外。到了城郊,早有一白衣人等候。芙蓉钻进事先准备好的马车,又不放心地问黑衣人:“都打理好了吗?别牵连了无辜的人。”

黑衣人跳上驾驶座,回头答道:“放心吧,三年前就全都安顿好了。你快坐稳了,我们必须马上起程,连夜混出边境。”

芙蓉闻言,转向白衣人,咬着红唇欲言又止。白衣人宽厚地拍拍她肩膀:“快些走吧,你什么都不必说,你没有负我。只要你幸福就好。”说完走到黑衣人面前,两个俊逸的男人对视一眼,响亮地击掌,各奔东西。

有时,男人之间的友谊女人是无法理解的,正如此时的芙蓉正为这两个“情敌”之间的默契百思不得其解。

内发现皇后失踪时第二日清晨,皇帝早朝后被告知皇后失踪。当他发现那个密道是通往城外时,一向高傲冷静的脸上出现了慌张惶恐的神色,他绝望地叫喊:“来人,快传御林军统领。”

然而,当新任统领阿摇行色匆匆赶来时,他心中所有追捕皇后的命令突然间变得难以出口。沉默半晌,终于颓废道:“罢了,也迟了。都下去吧。”

等人走光,貔貅茫然上前道:“父皇,娘亲又跑了吗?”

“不,她死了。”皇帝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貔貅哭不出来,因为他怎么也无法相信昨天还安然无恙的母亲会突然间离世,他更愿意相信娘亲只是逃走了,她一定好好地活在某个他不知道的角落。七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得耍小心计了,他“天真”地旁敲侧击道:“父皇,您说我娘是个怎样的人?”

“她?”皇帝想了一会说道,“她是一朵罂粟花,美丽而危险且昂贵。不是每个人都能接近得了它,一旦沾上了它会让人上瘾,要戒掉它就得忍受亿万蚂蚁啃食骨髓的痛苦。但是,作为一个帝王,必须戒除它。没了就没了,大丈夫,难得起就要放得下。”

“那您还会想她吗?”

“会吧,习惯是种可怕的东西,一时半刻是改不掉的。她最让我着迷也最让我钦佩的是她骨子里的那份执着,一种这个时代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具备的自由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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