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天之美人计 - xp1024.com
《翻天之美人计》


第一章 劫个色

春夏之间,满山苍翠,葳蕤繁茂。微风自上而下吹到山间小道,带来了枝叶的清香。

一辆轻便马车行驶在山间土路上,赶车的青衣少年尽力控制,马车还是免不了发出吱呀的声响。不是官道,土路坑洼不平,只怪他们出门少考虑不周。

车帘子是用细竹篾串起的,还粘了层细纱,挡得住蚊虫却挡不住烟尘。少年不时羞愧的回头张望,唯恐车内之人坐的不痛快。里面的人却大半时间闭目养神,无知无觉一般。

“公子,山路走了大半了。”少年似有些急躁,开口道。

“嗯。”后面的人只是鼻子里发出这么一声算作回应,若不是知道他没有白日小憩的习惯,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了。

山坡上,密林间,十几个头戴草扎帽,脸上乌漆嘛黑抹的花哨的大汉手提肩抗各种兵器,目不转睛盯着山下的“肥羊”。

“老大,动手不?”一汉子明显的压制着音量,粗声问道。

“老大”却是个年轻的姑娘,名叫何来。除了身形纤瘦一些,多插了两朵粉色的喇叭花,装扮跟其他人并无二致。她最为淡定,也只有她是坐在林间石头上的。

她抓了一把被草叶撩的痒痒的脖颈,一根手指在面前点了点,不耐烦的训诫道:“说你们多少次了,要把眼睛睁大了,好好看看什么羊能宰,什么羊踢人,你们记住要领了吗!”

问话的大汉先是一懵,随即点着手指:“超过八人不出手,骑马带刀躲着走。您看这就一辆马车,人少,前后又无人结伴,这不挺好吗。”说完还讨好的一笑。老大的教导,他可是牢记在心的。

何来翻个白眼:“咱们在这山上这不是第一天来了,名声差不多也已经传扬出去了,寻常百姓敢这么托大一人一马就走这条路吗!”

是这个理。

其他大汉不住点头。

“老大,前面的看过了,没人尾随。兴许就是个路过的,这车看着一般,马还能卖几个钱。咱可没米下锅了……”

最后一句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却刺激的何来终于提起沉重的屁股,拍了拍粘在裤子上的浮土,“吱”一声招招手:“走,干活儿。”

“得嘞儿!”众大汉欢脱的像一群猴子,不用何来发号施令,兴高采烈的冲下山坡,一边“嗷嗷”叫着,十分讲究的左右并进,前后有距,一个照面便将马车包围。

眼看着一大群山匪从山坡上俯冲下来,赶马的少年匆忙拉紧缰绳,目光在前后左右扫了一圈,神色说不清,似乎在找什么,还隐隐有些失望……

当然一哄跑出来的山匪是觉查不出这么多微妙表情的。他们看到少年站起来,只当他是害怕了,想逃。

“你们是……”

“我们不是劫匪,”站在最前面的大汉乐呵呵的打断他,“我们只是缺点银子,求路过的大爷好心打赏一二。”说着拍了拍抗在肩上的厚背大刀。

这不就是抢吗,有什么不能说的!少年闷闷的想,都落草了还死要面子。但是乞讨并不比打劫更有面子吧。

“里面还有人吗,出来给爷看看,放心我们只要钱不劫色!”

赶车少年神情古怪,眼珠乱跳:“就你们几个,没别人了?”

“就我们几个收拾你个毛头小子还不够吗,没见过挨打嫌少的,小兄弟你也算蝎子拉屎独一份!哈哈哈……”

少年还要开口,身后竹帘一动,里面的人探出头:“各位好汉勿怪,小童年幼没见过世面。还不快拿银子请大爷吃酒!”

不说这人说话客气顺耳,单是隐约露出来的这张脸,已经叫有幸看到的几人一瞬间恍了神。

这姿容他们想不出词来形容,只觉得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少年跳下马车,再次出声:“我们爷赏钱都是看人头给,有一个算一个,还有没来的吗?”

这话说的,咋这么别扭呢?

山匪中有人琢磨起来,不对啊,他们是打劫的,不是讨赏的!

前头的大汉指着他:“嗨小子,怎么说话呢,有多少都拿出来,就不用劳动你给我们分了!老大,这小子不老实!”

后一句是对着慢条斯理踱步过来的何来说的。

何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步一晃的走到大汉方才站立的地点,路中央正对着马车那里。

少年面露惊讶,随即像是有些激动,指着何来还没说出话来……

“怎的,没见过姑奶奶这么彪悍的姑娘?你们就是见识少!也怪不得你们,交通太落后,信息流通不便……”

她嘀咕的什么东西少年一个字没听懂,转身拉起帘子让里面的人暴露在何来面前。

“喔……”何来一声惊叹拐着弯,嘴巴拢成个圆形,狗尾巴草拉着一截银丝掉落,一双眼睛恨不得飞出去似的,活像饿了三天闻到鱼腥味的猫!

身旁大汉反应很快,拉着她胳膊:“老大,咱不劫色!”

马车里的人终于舍得离开遮阳避风的车厢,整个人展露在众山匪眼前。

他一身淡蓝袍服,领襟上绣着同色花纹,看起来矜贵而不张扬。长长的头发简单的系在脑后,几缕发丝飞扬到身前,衣摆被山风撩起浮动。山风肆意,乱不得他的仪容,只给他平添了几分随意洒脱。

何来的惊叹没让他有被冒犯的反感,相反,他轻轻一笑,利落的下了马车,朝着何来迈步过去。

他的眼睛看过来,何来心里小鹿乱跳,她觉的,他眼眶里装的就是两个黑洞,要把她吸进去!

妖孽啊!

这就是来勾引她犯错误的!

“姑娘一直在这山上?”

“是啊。”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众山匪心里怪异的很。他们一群人围在这里,为何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青年公子不仅不怕反而有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胆魄,主动去招惹他们老大?

吓傻了?

不对,看起来不像。

那么答案就是,这厮狡诈无比,要色诱他们老大!

第一个想到这节点的大汉第一时间开口喊道:“老大,小心有诈!”

“咣当,咣当……”两把雪亮的大刀举起,被两名大汉端着几乎贴在青年公子脖子上。

他纹丝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

何来挥挥手,不耐烦道:“干嘛,干嘛!吓到人怎么办!”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摆出一个温柔的笑脸:“公子别跟他们这些大老粗计较。”

青年旁若无人的拿起何来手腕,捧到眼前。

何来心里剧烈跳动,如此主动!甚好,甚好,省了她费心思化解尴尬!

第二章 纹身

何来心情荡漾,另一只手不请自来,搭上对方那比她还要白上两分的手,不客气的轻轻挠了一下。

举着刀的两个大汉身上一哆嗦,情况怎么有点不受控制了?

青年公子微笑,似乎不介意被“吃了豆腐”,实则他也没闲着,被摸了的手解开何来右手袖口的绑带。

何来……

要不要这么急?

不好吧,虽说荒山野岭天为被地为席没什么不好,可是现场人有点多呀。何来原本觉得自已够洒脱了,原来还是太拘泥了!

古人果然洒脱!

只怪自己穿越一来就穿进山匪窝里,见识太少!

没文化就是不行啊。看看人家文人士子,多洒脱,多随性,多主动,多热情……

何来被握着的那只手麻酥酥的几乎没了知觉,流着口水想入非非。青年公子褪去她的衣袖,未曾晒过的小臂尚算的白嫩细滑,距离手腕寸许纹着一个小小的图案。

好像字,又像鸟,或许就是类似甲骨文的象形文字吧,反正何来不认识,山上的人也没在意过。

青年公子看着那个纹身,笑了。细心的拉起她的衣袖,又给她原样绑了回去。

何来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怎么……”

对方怕是冲着这纹身来的!

靠,就知道身上不能带些乱七八糟的印记,比如牙印什么的,怕是寻亲的少,寻仇的多!

“闲来无事,可愿同游?”

年轻貌美的贵公子发出邀请,照理说何来不能拒绝,可是……

“这个,我这山上老的老,小的小,我扔下他们跟你走……”她回头看了一眼,十几个彪形大汉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无妨,稍后我派人来帮你安置他们,必让他们衣食无忧。”

“你对我这么好,真叫人不好拒绝。”何来越发镇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缓缓动着要抽回自己的手,对方却用上了些力气。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病娇书生一般,手劲却不小,她抽了半天愣是没抽回去!

青年公子眉目低垂:“不是要劫色吗?”

为什么不劫,看不上人家吗,这多伤自尊啊!

不劫都不行!

何来脸上堆满笑,心里快要哭了:“我家里已有八位压寨夫君,跟你走了他们怎么办?”

“我帮你养。”

“噗……”不止何来,连同公子那赶车少年,何来的一众山匪,都被他震撼到了。

“放开我们老大!”最先冲下山的大汉貌似是何来以下第一人,举着大刀就冲了过来,颠颠的连跑带跳,地面一阵震颤。

只是,他人还没过来,异变陡生!

山巅突现数十个黑影,从山上飞掠而下。是飞的,不是沿着山势跳跃。

很快,小小的身影便能看清衣饰样貌:紫裳褐衣。

鹰家!青年公子眉峰一挑,来的挺快。

为首一人速度最快,与后面几人拉开了一点距离。她左手中抓着个三角形风筝一样的东西,不大,但很显然就是那东西让他们不至于摔死。

一落地,也没看清她怎么动了下,那“风筝”便被她叠成折扇大小,塞进腰间。

“贺兰公子亲自出门,这是有大事发生了么?”

听声音,女的。

看长相,何来心里一紧,长的好看的女的!

如果原本有一点点危机的话,多了一个好看的女人,危险系数直线上升!别问为什么,女人的直觉!

青年公子复姓贺兰名勤,颇有些来历,等闲是不会出门的,一张脸大概是在房中憋久了,才显得略有些病态的苍白。

“闲来踏青而已,不想鹰绰首领今年来的格外的早,距离大试还有些日子吧。”他回头面对鹰绰,手却按住何来的手轻轻握了一下,似是感觉到她的紧张以作安抚。

何来立马打了鸡血般昂首挺胸,紧紧贴在贺兰勤身后。

貌似这两人不是一路,异性总比同性容易沟通一点。

鹰绰身后跟着的数十人一一落地,都是先收敛好用来飞行的“风筝”,随后紧紧跟上鹰绰。他们的衣服大抵一个式样,只比鹰绰的朴素一些。首领总要特殊一些,衣领上有暗色的纹绣,外裳也更精致亮眼一些。

鹰绰身量在女子中算是中等偏高,头发拢起在在头顶,扣着个亮闪闪的头冠,简单大方。她眼睛不大不小,很有神采,看过来的时候,让何来有种被扫描了一遍的错觉,看的很仔细却没有敌意。

何来对自己的直觉向来有点信心,没有敌意那就可能是朋友啊。所以更加仔细的看了她两眼。她大概时常那样在高处飞来飞去更接近太阳,肤色是健康的浅小麦色,下嘴唇略厚,微微张着。何来忍不住想多了,她想着贝齿咬在这样的唇上,那是要叫人流鼻血啊!

鹰绰也在打量着她,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有些呆呆的,鹰绰先笑了。“姑娘,我看你我颇为有缘,若是尚未答应陪伴贺兰公子,不如随我同行?”

贺兰勤垂首低笑:“鹰绰首领,这般横刀夺爱不好吧。”

何来眼前一亮,横刀夺爱,爱……

“那个,你来晚了,我正要纳了他做我的压寨夫君,不妨上山喝杯喜酒。”

“压寨,夫君……”鹰绰念出这几个字,又看向贺兰勤。

“哈哈哈……”她毫无形象的笑的前仰后合。

后面几十个人纹丝不动,人肉背景板一般。

跟随贺兰勤的小少年噘着嘴红了脸,一副羞恼的模样,主人却不以为忤,说道:“是啊,我与她一见倾心,鹰绰首领莫要做出棒打鸳鸯的恶事。天色也不早了,都城的客栈再晚就没空房间了,快回去吧。”

“贺兰公子武艺高超深不可测,上次败在公子手上心服口服。这三年鹰绰废寝忘食不敢懈怠分毫,只盼着能再得公子指点一二!”她一步步上前,面带微笑,右手却从身后抽出一把比匕首长,比剑短的窄刀,磨的雪亮亮的晃眼。

什么情况,刚刚还言笑晏晏,没有一丝敌意,一言尚未不和就要拔刀相向?

何来感觉智商有点欠费,这到底什么情况,是来抢她的吗?

一个区区山窝窝里的女匪莫名其妙就成香饽饽了?

何来智商突然回流了一点,莫不是胳膊上那个“鸟”一般的纹身?

等等,鸟,飞来的“鹰”?

第三章 棒槌二人

贺兰勤好像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握着何来的手腕却没有半刻放松。

“鹰绰首领,在下并无恶意。”

“那就还我。”

“这个,在下做不得主。”贺兰勤歉意的一笑。

鹰绰将手中短刀挽了个花儿,笑吟吟道:“这么巧啊,我也是重任在身。”

何来愈发紧张,这两人看来都有些来头,谁都惹不起,但他们图谋她什么呢?是任选其一还是趁他们打成一锅粥的时候扯呼,这是个问题!

三人都打着小算盘,还没有真刀实枪动起手来,地面微微震动。这次可比何来那个手下带来的感觉明显多了。而且愈发强烈,显示有大队人马在飞速靠近!

何来:我这饽饽该有多香啊!

鹰绰目光一动,头都懒得回:“马家。”

贺兰勤:“老朋友,马骋。”

鹰绰:“人给我,我走的快。”

贺兰勤惊讶:“你要我一个人拦下马家奔雷驹?”

“贺兰公子一人一马出行,自然是艺高人大胆。且都城这地方,你比我们都熟,需要防范的倒是我们。”这个时候,她和马家倒有些像是一系的。

何来放弃了,不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马蹄声愈发清晰的传进众人耳中,鹰绰带来的人已经做出反应,面向声音来源方向,一模一样的短刀握在手中,整齐划一的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堪比何来印象中国庆大阅兵的方阵。

山路尽头,马队突现,随之而来的是飘飞上天的昏黄尘土。

贺兰勤先下手为强,拉紧何来纵身一跃,两人落在驾车的马上,随后他挥了两下,绳索具断,一夹马腹,那驾车的白马嘶鸣一声撒腿便跑。何来机灵的抱住他的腰,免得被甩下去摔个半身不遂。

“贺兰勤!”鹰绰气的大喊一声。纵身飞跃过去,在空中一个漂亮的反转腾挪落地便仅落后半个马身,再一跃便已经拦住了去路。

贺兰勤毫不减速,飞身跃下拦住鹰绰,由着白马载着何来先跑了。

“我不会骑马啊……啊……”

何来趴在马背上叫的声嘶力竭。贺兰勤和鹰绰短短一个呼吸间已经硬碰硬的过了十来招。一边打一边朝着白马的方向追。

“老大啊……”何来的一众山匪手下这才反应过来,撒丫子追过来,可连贺兰勤两人都跟不上,跟别提马了。最为淡定的就是跟着贺兰勤的少年,眼看一场大战在即,不声不响钻进山林躲了起来。

疾行中,两人足尖轻点地面便可跃出数十步。贺兰勤道:“鹰绰首领,事有轻重缓急,我们不会伤害她。”

鹰绰:“哼,我鹰家之人自然该由我来保护!”

“是不是还不一定,这话说的太早了吧。你有什么证据?”

鹰绰:“你把人抢走了我去哪里找证据!”

“所以你还是没有,不如先退了马家,后面的事你我两家商量着来如何?”

鹰绰略作犹豫,贺兰勤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我的宅邸就在都城,你随时可以上门。退敌为要!”

“好,暂且信你。”

鹰绰果然收手,贺兰勤点头致意,忙飞速掠过,追上白马,将颠的要吐出隔夜饭的何来扶了起来,控着白马转进林中。

鹰绰沿着来路返回,那边鹰家众人已经刀兵在手与马家马队对峙。

马家骑手身着各色皮革袍服,很多还露着大半个膀子,在这春意盎然的时节也不怕冷,果然日日吃肉喝马奶的部族,体质真好。

近了,鹰绰脚步放缓,面对骑在马背居高临下的马骋,气势一点不弱。“都城道路千万条,马公子偏偏与我鹰家走了一条,这是真的有缘啊!”

面对这样的讽刺,马骋反击的十分不客气。“你鹰族同我马族一样,在都城这里看来都是蛮夷,有话就直说哪来那么多弯弯绕!我就是来找‘惑星’的,与你目的一样!”

鹰绰碰了个硬钉子,转瞬拉下脸,目光阴沉。鹰家众人从中间让出一条路,让她走到前面。

马骋话说的肆意,人也装扮的跟身后族人一样随意,脖子上耳朵上腰上挂了好几个小东西,零零碎碎的比鹰绰这个女人看起来还花哨,因为身在高处,更显得鼻孔对人,从头到脚的桀骜不逊。除却这些,一张日晒略多的脸上,笔挺的鼻梁,深邃的大眼,浓密的眉毛,若是何来在此怕是口水又要决堤。

只可惜,鹰绰对此人免疫。

“马公子如此敞亮,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人是我鹰家的,我要定了!”

“哈……”马骋不给面子的冷笑一声,“你说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我抢过来就是我家的!”

鹰绰冷笑着,短刀在手:“抢人没问题,先过了我这关!”

随着她话音落下,鹰家众人齐齐变幻身形,持刀在手,只待鹰绰一声令下!

马家骑兵也做出反应,纷纷亮出兵器,他们的兵器却长的长短的短什么样儿的都有,虽则杀气不逊与对手,看上去却不那么好看。

嚣张的马骋没有一点就着,他微微眯起眼睛弯下腰,看向鹰绰道:“人都被贺兰家抢走了,你在这儿跟我死磕,你傻啊?”

这张嘴真的很欠扁,鹰绰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我乐意。”她温文尔雅的笑道,说着噎死人的话。

得,两个棒槌凑一块了。

马骋笑着点点头:“好,好。”

嘴上说着好,右手握住马鞭从天而降,带着凌厉的风声照着鹰绰劈头而下。鹰绰闪身躲开,短刀奉上,雪亮的刀光闪过,将鞭梢最末端削掉一截。

随着双方首领交手,众手下不用多说,朝着对方冲去,各自找了个对手混战在一起。

没有跑远的山匪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人影乱晃,尘土飞扬,间或血光闪现,耳边是乒乒乓乓不绝于耳的撞击声还有瘆人的惨叫,这阵仗,已经远远超出了众山匪的认知!

这才是真格的啊,他们那两下子就是吓唬人而已!

妈呀,快跑啊!

可是往哪里跑,老大都叫人劫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何来背靠着贺兰勤柔若无物的衣衫,感觉那种无力感更加明显了,她虚弱的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啊?”

这白马明显的是匹良驹,载着两个人走山路也不费劲,已经快要穿过林子,走到邻近的另一条小路上。

贺兰勤:“你那山寨太招摇,引起上面的注意了,你看这一会儿工夫来了两拨剿匪的,若不是我抢先一步,你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

“是吗?”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的!何来腹诽着。

第四章 贺兰府

后无追兵,白马走的也就慢了些。林间鸟鸣啾啾,显出几分春意的闲适。如果不是前方隐约可见的小路上,突现一排白森森的身影。

何来哆嗦了一下紧紧缩在贺兰勤胸前,两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环抱住他:“怎么还有”

“无妨,这些不用怕。”他这么说着,轻轻拍着马,迎着那些人走去。

这些人具着白衣,白色缎带束发,乍一看还有些书卷气,反正跟甩掉的两拨人不是一个路子。

“城卫将军,”白衣书生作了个揖,客客气气的,“我等奉命留人,望体谅。”

奉的谁的命,他却没有说。

何来诧异,原来这贺兰公子还有官职在身,是员武将。人不可貌相啊。

贺兰勤认识对方,大方的拍拍何来肩膀:“放开我,别怕。这几位师兄会照顾好你的。”

作为今天接触最多的一个人,一个还能入眼的人,何来已经给贺兰勤挖掘出好几个属性。

病娇,看出来的;腹黑,三言两语说动那笨女人断后;此时又多了一条识时务。这也不难理解,俊俏的男人骗女人自然容易些,此时面对一群同性,美人计使不动,只能暂避锋芒。从心的选择,没毛病!

她自动忽略了鹰绰亲口承认的曾败在他手里,双拳不敌四手才是正常的。

师兄?

何来觉得这个关系又乱了一些。

他挣脱何来,跳下马背,对着那人拱手道:“孟师兄亲至,勤自当应允。”他看向何来,“孟宁师兄是天泽书院洪先生门下第一人,你随他回去后听他的话……”

“等会儿,”何来打断他,“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他走,我是跟着你来的,自然是你负责到底啊!”

贺兰勤笑了笑:“孟师兄才是最合适的人,我那里会有些麻烦。”他说着拒绝的话,不待何来反应过来,一托一拉,已经把何来从马背上弄了下来。何来尤在耍赖,在他放手之前死死抱着他的胳膊。

“我不要,我就要你,你是我的压寨夫君啊,你都答应过了的……”她胡乱叫着,贺兰勤的宽袍大袖十分好着力,硬扯的话,他就衣不蔽体了,何来打得好算盘。

贺兰勤苦笑:“只是暂时分开,你放心。”

何来:“啊……”

孟宁一记手刀总算解救了贺兰勤,他抬手接过软倒下来的何来,对贺兰勤略一点头:“失礼了。”

贺兰勤颔首:“多谢。”

说完利落的上了马,扬长而去。

他并没有回去看一眼打成一锅粥的鹰绰和马骋,也没有去寻找自己的小跟班,径直拍马回了都城。

庆城作为中州大陆的都城,王氏掌天下权的中心,无疑是最繁华,人口最稠密的第一大城池。城墙即高且厚,远望如山岳般巍峨。此时城门大开,两列近百官兵守在两侧,不管寻常百姓还是达官贵人,进出都要享受一番“注目礼”,有一点异样就不只是看一看那么简单了。

远远骑马而来的贺兰勤赶到城门口,因前面有百姓推着满满一车货物行驶缓慢,他停下等候。城门一军官上前先含笑行礼:“贺兰将军回来了,马车呢?”他倒是还记得,出门之时他是坐着马车的。

说着话,军官已经牵着马缰绳从一旁超车,让贺兰勤免于等候。

“车坏了,有劳。”他客客气气的,语气里有些难以察觉的疏离。此时前方空旷,他再次点头致意,驾马跑了。

军官没有被冷落的失望,看着那个背影:“真是可惜了。”

若论身份,明明对方远远高于他这个守城门的低阶小官,也不知他替人家惋惜什么。

贺兰氏的宅邸位于都城东南角,圈了好大一片,流经此处通着护城河的澜河被接引进园子,后院挖了十几亩的池子,邻水建的竹楼,是贺兰勤解闷逗趣,偶尔招待一众都城纨绔的所在。

他日常起居在前面的若水居,相对还简朴一些,与寻常屋舍没什么区别。

贺兰家族逐水而居,服饰大多青,蓝之色,旗帜乃是一飞冲天的仙鹤,即合了贺兰中的一个音,又取它优雅淡然水中仙的态。

夜色慢慢下来了,都城的喧嚣并没有沉寂下去。庆城没有宵禁,城中多的是忘却今夕何夕的官家子弟豪门巨贾,夜算不得终结。

贺兰勤出了一趟门,惹了一身风尘,嫌弃的什么似的。一回来就沐浴更衣,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洗了个彻底,里外都换上干净舒适的新衣,这才在仆从的恳请中点了个头,离开卧室去用餐。

“公子,门外有客,务要见您一面。”侍卫说完抬头看了一眼,补充,“自称来自鹰家。”

若是寻常客人,这个时间没有拜帖邀约,实在失礼。

“请进来吧,你拦不住。”

“是。”

贺兰勤坐下,饭菜刚端上三四碟,鹰绰便被贺兰家的下人引到跟前。她随意打量一番,掀开衣摆在贺兰勤对面坐了,冷冷看着他不言语。

“加副碗筷。”贺兰勤招呼着。看向鹰绰又道:“不知鹰绰首领喜好,且将就凑合用些,改日再设宴款待,如何?”

饭菜馨香中,淡淡药味突兀的掺杂其中,看来马家马阵叫她对付的不轻松啊。

“人呢?”鹰绰没得着便宜,手下折损了几个,总算等到王家还有几个没有瞎眼的过去调停,不敢多耽搁便急急赶来要人。

碗筷摆在鹰绰面前,贺兰勤夹起一筷子笋片放在她碗里:“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这筷子我还没有用。”

鹰绰……

好吧,似乎有那么点饿了,她不客气的端起碗。吃了两口又道:“你若不放心,人可以暂时住在你府中,但今日我必要见她一面。”

看她自己动手夹菜,贺兰勤殷勤的把他觉得味道还好的几道菜朝她推了推:“都尝尝,一路奔波辛苦,吃好了再说正事。”

鹰绰一碗米饭下肚,贺兰勤还剩多半,只喝了半碗汤。

她拿起布巾擦拭了嘴角,一手拍在饭桌上:“别拖延了,快把人交出来!”

“吃饱了就掀桌子,”贺兰勤惊异道,“太不体面了。”

第五章 赖上你了

鹰绰硬是挤出一个假笑:“贺兰大公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只确认她是不是我鹰家人,回去有个交代。后面的事还不定谁接手呢,何苦叫我为难。马家素来不讲道理,你要我把这祸水引到你家门口吗?”

贺兰勤满不在乎:“天子脚下,他还能纵着奔雷驹踏平我贺兰府若果真有此胆魄,今上和诸位怕都乐见其成。”

“明着不行,若来暗的呢?”鹰绰使出浑身解数挑拨。

“如此,我也只能帮你一把,让你在大试中赢得容易些。”贺兰勤似笑非笑,生来一副斯文清贵公子样,谈笑间断人生死,却让鹰绰毫不怀疑他能说到做到。

贺兰勤说的真诚,看着鹰绰的双眼。很快,她却歪过脸去。此时贺兰家的侍女端了两盏热茶上来,撤去残席。

不过他既然提到大试,还有一笔上不得台面的旧账没有算。

中州大试,三年一比。主要是贺兰家,马家,鹰家三大家族之争,后来还多了些一心出头的平民要搏个前程,那些人物并不在他们眼中,大试头名可在庆城得个官职。固然不是什么机要职位,却可以名正言顺留在天子脚下,方便安插人手,第一时间获取各方情报。

四大家族名义上尊王氏为主,实则各据一方,王氏占着名分上的大义,又占着中州大陆最富庶的平原,多年来已有从名义上到实权上过渡的趋势。

寻常时期,各方人员不可在他人区域久留。唯有中州试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贺兰勤便是上一届的胜者,因比试规定,头名不可连续参选,所以今年的鹰绰和马骋极有可能在决赛场上见面。

鹰绰忆起旧事,隐隐浮起丝笑意:“三年前我自知不是你对手,拉下脸求你让我撑过三百招,免得太过难看。你却在二百六十七招把我打下擂台。”

求人帮忙而已,鹰绰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人,答不答应看对方心情,做不做到也是对方自由,只怪自己技不如人,没有怨怼,只不过拿来调侃。

热气袅袅升起,不甚明亮的烛光在后,将人的脸烘托出几分不真切的仙气。贺兰勤恍惚忆起三年前略显青涩的面孔,抬手拢了下额前碎发,说道:“那时你太过争强好胜,杀招频出,我应对起来十分吃力。你看我面色当知我体虚不堪久战,撑过三百招,我便没有胜你的把握。这一桩,算我对不住你,日后有机会必当补偿与你。”

君子一诺,食了的言总归是埋下的一根小刺,贺兰勤没有忘。

鹰绰顺杆爬:“那就把她交给我。”

“人不在这里。”

说了半天都是废话啊,鹰绰当即站了起来,撞得桌子一动,热茶泼洒出好些。

“你把她藏哪了?”

“我也不想啊,还没出那片林子,便被天泽书院的大弟子堵住了,我能如何?”

“他拦得住你?”鹰绰十分不信。

贺兰勤:“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里毕竟是王族的地盘,我哪敢不给天泽书院面子。”

书院虽不摄政,弟子半数来自朝中子弟,学成的弟子亦是要入仕,可说跟朝廷关系亲密无间。

鹰绰:“我竟不知,贺兰大公子还要看人脸色?”

“唉,世事艰难,这官场哪里是好混的。这也是三年前我定要赢你的原因之一,你那时候太小了,不懂这些,容易触霉头。”这话就是玩笑了。

“呵,我可多谢了。”

“客气。”

鹰绰:“人是你丢的,你便带我混进去见她一面。”

贺兰勤:“天泽书院禁止外人进入,我有多大本事带你进去!”

“你在书院挂了个名,自然能进。”

难怪他要叫孟宁一声“师兄”。

“我离开数年,早已是外人了。现在书院大多弟子都是不认得我的。”

鹰绰愤愤然:“那些我不管。我替你挡了马骋,你却把人给我丢了,必须要给我个交代!”

贺兰勤双手一摊:“无能为力。”

耍赖也耍的坦坦荡荡。

鹰绰一时气结,她还真不能拿他怎样。他不是马骋,可以随便打一架,关键还是打不过。王氏隐隐独大,马家一贯强硬,只贺兰家还算好说话,且上任家主同今上颇有些交情,若同他们交恶,鹰家处境就尴尬了。

贺兰勤是吃定她不敢把人得罪死了,所以耐心的逗她玩。

她憋闷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硬撑着似笑非笑,眼睛眯起一些,似要让自身气势更足一些。然则不经意微微鼓起的双颊已经破功,让贺兰勤很想伸手捏一捏。

贺兰勤:“这个,饭已经用过……”

这是要送客了。

鹰绰一屁股坐下:“是啊,饭用过了,该就寝了。王家的驿馆满了,我无处可去,贺兰公子这里屋子宽敞的很,就匀我一间住几天好了。”

贺兰勤已经端起了茶盏,送客的茶,闻言一哆嗦杯盖差点脱手。“鹰绰首领,在下尚未婚配,府中无长辈,不合适留女客。”

“无妨,我都不在意,你怕什么。”她笑着趴在桌子上,单手托着下巴,凑近一点,“我相信贺兰公子的人品。”

贺兰勤:“或者,你是肯定了我的品位。”

鹰绰登时翻脸:“我就不走了,你还能把我赶出去?”

“不能,你愿意住就住吧,我也没什么事不能让人看的。来人啊,”他招呼着门外的下人,“把竹楼收拾干净,再拨几个干净的侍女过去照应。”

“何必这么麻烦,贺兰公子的若水居就很宽敞,我就住这里吧。还能就近请贺兰公子指点一二。”

若水居朝南的正屋就八九间,两侧厢房不下十间,多住一个人实在不算什么,可是鹰绰毕竟身份非同寻常,不能草率的塞进厢房。

贺兰勤吸一口凉气,讷讷道:“人真的不在我身边,你守着我也没用。”

“无妨,你总会去找她,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鹰绰笑的惬意,总算也有让贺兰勤为难的时候了。

“好,你不嫌我府中烦闷就好。来人,把我寝室西侧的两间房收拾出来。”对着鹰绰笑的和煦:“一墙之隔,盯紧了。”

第六章 不非凡不穿越

庆城之内有驿馆给远来的客人,尤其今年中州试在即,内务大臣们早已腾出人手准备。是以鹰家马家的人来的突然,他们也没慌了手脚,很快就把双方人马安置妥当。介于一来便大打出手,大皇子王契特意留了亲信周吴在驿馆照应,将双方从中隔开。

鹰家领头的不在,众人早早安歇了。马骋与鹰绰一战胜负未分便被打断,身上也挂了些彩,脾气便有些冲。马家人一贯暴躁些,周吴心里有底,极力安抚,好酒好菜摆了几桌子,待要把花街几位头牌都点来相伴,马骋却摆摆手拒绝了。

“喝酒就喝酒,要那些庸脂俗粉做什么,呛鼻子。”他嫌弃的说道。

周吴一惊,记得贺兰大公子之前,在庆城留守的是马家一位公子,似乎便是眼前这位的堂兄。那一位可是彻头彻尾的酒色之徒,来者不拒,传言马家子弟大都如此,怎的这一位转了性子?

马骋懒得解释,周吴不敢问。两人相对无言,只是吃喝,倒是马骋的几名副手欢快一些,抱着坛子喝的痛快,很快醉倒一片。

周吴不安的左看右看,最后定在马骋裸露的手臂上。一道新鲜的划痕,皮肉略略外翻,鲜艳的惹眼。他看了就觉着疼,开口道:“马公子,这伤口虽不深,还是用些药为好,愈合的快些。马上就是中州试了。”

马骋看都不看一眼:“那婆娘跑的快,不然我定卸她一条胳膊赔我。也怪你们,装聋作哑多好,添乱!”

周吴忍不住翻白眼,若在他们眼皮底下由着他们两家火拼,死个百八十口,双方家主怕就有借口兴师问罪了。

“马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咱酒桌上把他灌趴下!”

马骋头发披散着有点碍事,用力一甩看着他笑。“说的也是,死也太容易了,活着才好。”

周吴汗毛一竖,感觉这年纪不大的马家新秀阴恻恻的叫人不舒服,实在不是个善类,这差事还是赶紧推给别人接手为好。

天泽书院。

书院中有十几位女弟子,具都有些来头,每人可携带一名侍女照顾起居。此时这些侍女便被抽调出几名来照顾新来的女弟子,何来。

何来一睁眼便看到两个陌生面孔在脱自己的衣服,不至于惊慌失措大叫“非礼”,转瞬的惊讶过后,想起自己被人偷袭,开口问了个常用问句:“这是哪里?”

侍女只看她身上衣衫便能猜到些什么,没什么好气,简短没有任何情绪道:“天泽书院。”

“嘿,果然把我给卖了!男人果然靠不住!漂亮的尤其靠不住!”她有些气急败坏,却没有拒绝侍女们的侍弄。很快换上一身干净衣裳。雪白雪白的,跟那些拦路的书生一样。

这书院中人倒是没有性别歧视,男女穿的一样,头发也是简单一个髻绑在头顶,要分清雌雄还有些考验眼力。

侍女们任务完成,换下来的衣服懒得给她收拾,迫不及待的走了。这样破旧的粗布衣衫,她们家中最下等的粗使婆子都不会穿,简直磨粗了她们的手!

何来正要跟着出去看看,差点与进门的孟宁撞了个正着,还好孟宁及时停步。

“你们厉害啊,连我个劫匪都劫!”何来莫名火大,被贺兰勤“抛弃”的委屈就这么兜头抛给了倒霉的孟宁。

“姑娘莫气,我们并无恶意。”孟宁堵着门口,防止她出去,同时方便查看外面是否有人靠近。确信无人后尽力让自己语气柔和一些,道:“想来姑娘也该猜到,此时已经身处旋涡之中。”

是啊,接二连三有人找,这都不知道出事了她就白穿越这么一回!

过来没几天就是风暴中心,这才是穿越者该有的待遇啊,哈哈哈……何来忍不住嘚瑟起来。她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坐了下来。

孟宁放下心来,只要她肯讲道理,事情就好办。他饱读诗书多年,别的不说,嘴上功夫是很有几分自信的。

“你们山寨在城外九连山多年,你是前寨主捡来养大的,刚刚接任不足两月。你们山寨人不多,动手也有分寸,未曾伤过人命,也没做过什么大案,所以一直安然至今,没有引来官兵围剿。”

何来低头,拳头拄着额头,唉,他们就是这么行事的,基本没什么收获,饭都吃不饱。原本的正主儿第一次主持大事,太过紧张,一不小心从山坡滚落,头碰在石头上,她一个现代人就那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接手了何来的一切。

“数日前,你们拦下几名布匹商人,强索了半车布匹。”他语调平静的讲述,何来并没有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读书人历来长篇大论,一句话用八句废话铺垫。但是还不能打断,不然废话更多。

“你与布匹商人拉扯的时候,扯破了衣袖。”

何来不由自主的握住手腕,原来如此!

“你的手腕上有个纹身,是鹰族的标记。”孟宁说的缓慢,给她时间消化。昨天带她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检查过了,连同异样天象指示,基本可以确认。

“所以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我应该跟她走才对。”何来有些懊恼,唉,美色误事啊!

那女人带着很多人,显然很有些地位,所以自己这个身份应该也有些地位,回去可就是有身份的人了啊,比带着帮吃不饱饭的二傻子山匪有前途多了!

何来到这个世界时间太短,不知道这世界格局,若知道鹰家几乎占了天下四分之一的江山,怕表现出来的就没这么“淡漠”了。

孟宁并不知道这些,只当她宠辱不惊,心里暗暗感叹,到底是金枝玉叶,天家血脉,气度非常人可比。

当今天下,四大家族各自执掌一方,天下无人不知。

这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孟宁迟疑片刻,他不惯说谎。“也不尽然,因为事情有点复杂,一时很难跟你说清楚。暂时你不能跟他们去鹰族,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

“什么事。”

“你的母亲来自鹰族,你的父亲是谁,你可知道?”

“别吊我胃口,我知道不早就找去了吗!”

“当今圣上。”

我……靠……,何来惊掉了下巴,这挂有点大!

第七章 父母前尘

先帝有五子,今上王钧行四,非嫡非长。生母不受宠,家室亦不显。可说是五子中距离皇位最远的。也因此,他并不热衷朝堂,时常流连宫外一走数月。

朝中斗得天翻地覆,他闲云野鹤自得其乐。随着斗争形势严峻,第三、第五皇子相继殒命。剩余的两位兄长互相捅刀子之际并没有忽略这透明小弟,刺杀追到宫外一波接着一波。多亏当时的贺兰家主贺兰峰与他交好,多次救助保得一命。

没想到两位皇子一个暴毙,一个爆出杀人证据,群臣当即寻回王钧入主东宫。可以说,这皇位几乎是天上掉下来的。

孟宁说的简单,何来听完插嘴问道:“那么我娘呢,她是什么情况?”

孟宁瞅她一眼,疑惑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道:“今上入东宫前,游历期间偶遇在外历练的鹰宓长老,互生情愫。同时或许也是为了向几位兄弟表明态度,两人私下成亲了。”

“用成亲表态?”

“四大家族没有明令禁止,但互不通婚已有百多年,其间但凡有违例者,皆算作自绝于家门。”

孟宁目光再动,思量片刻,或许她久居山上,与世隔绝,不懂这些也不难解释。

何来很想再问问为什么,可一来这跟她的身世来历关系已经远了,二来孟宁的反应她看在眼里,自己的问题可能有点白痴。或许有很多本地常识她这个外来人口不懂,说多错多,当即决定只问关键的。

“可是你刚刚说过,很多人刺杀他。”

孟宁:“对,今上表明了态度,却仍没能置身事外,可见争斗之惨烈。传言鹰宓长老失踪,便是被失势王爷的余孽暗害。不过如今只要证明了你的身份,这种说法或许会有改变。”

何来眨眨眼睛,愿闻其详。

“当时今上进宫继位,因为禁忌与鹰宓长老分别。她独自一人在外有可能被害,也可能躲起来避世。如果能证明你是她的女儿,至少说明她在生下你之时安然无恙。因为分别之时,今上并不知道有你。”

何来啧啧两声:“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就是我父母分开八九个月之后我才出生,若是有人要报复我爹对付我娘,将近一年的时间没动手,一年后大概也就放弃了,是这个意思吗?”

孟宁微笑点头,她虽然很多事情不知道,但思路清晰,是个聪明人,大概是之前没有人好生教授。不过也对,山匪能懂些什么!唉,可怜……

“可是我娘为什么不要我了,”何来忍不住替原主问一句,“她回去了?”

孟宁摇头:“自然没有。当年先帝再无其他子嗣,别无选择才迎了今上还朝,而鹰族并不缺少子弟,无论如何是回不去的。鹰宓长老是个有骨气的人,不然当时就随今上回宫了。她不肯入宫,自然也不会回鹰族。”

“然后把我扔在路边,自己走了?”

“这个要问将你养大的山匪,可是据我们查知,你的养父一个多月前病故,其他人均不知情。”

何来歪着头,忍不住松一口气,没人知道最好,省得她哪里露出破绽被人怀疑换了瓤子。她此时的担心实属多余,与她一起长大的众山匪都被她骗过了,更别提这些刚刚见面的人。

“那么,我爹原本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个女儿,你们就凭着这个纹身便断定了,这也太随意了吧?也许我只是跟鹰家有关呢。而且这个看起来也挺简单的,也许是我养父帮我刻上去的。”

孟宁笑了笑,拿起她的手腕,拂开衣袖露出那个鹰族特有的图案:“谁敢随意纹这个,被发现了就等着悬在山崖喂秃鹫吧。”

何来一哆嗦,觉得自己又问了个愚蠢的问题。还有个问题她很想问,但此时只能憋在肚子里。她的母亲鹰宓年纪轻轻便是长老了?既然离开家族了,鹰族现在找自己干嘛?

这个问题可以问。

“可是你们一时间好多人来找我,不只是因为我是他们的女儿吧?”

孟宁笑了笑:“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日后再说。”

说一半留一半最可恨了!何来双手抱在胸前,瞄着孟宁:“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孟宁摇摇头:“别想那么多,你好生休息,此时还不到入宫的时候,你需要好生准备一番。这里是天泽书院,是圣上的心腹之地,你大可放心。”

“要待到什么时候?”

孟宁想了想:“此时临近中州试,最快也要那时候吧。”

中州试何来倒是略有所闻,是高考性质的全国选拔考试。三年一次,比的是功夫,生死不论,赢了的平步青云。

“今日晚了,你好生休息。明日我请几位师妹陪你在书院中走走,认认路,只要不出门,随处可去,后日便同我们一起读书吧。”

孟宁说完便要告辞,何来随口问道:“贺兰勤会参加中州试吗?”

孟宁脚下一顿,回道:“会,但他不比试,他是上次的胜者,今次的主考之一。”

何来扁扁嘴:“看来这中州试也不过如此吗。”

孟宁讶异,贺兰勤做了什么让她有如此判断?

“我听他叫你师兄,所以你更厉害些喽?”何来毫不知道自己正给人心窝子插刀。

“他唤我一声师兄,是因为曾拜入天泽书院修习琴道,入门晚而已,并不是本事不如我等。”

“哦,原来如此。我也觉得你们都比他差远了,还奇怪呢。”

孟宁一噎,无话可说,替她掩上房门走了。

一个脚步声远去,但很快又有细碎的脚步声靠近,他们留了人看守她。

哼,说的她好像尊贵无比,不还是被当犯人对待!何来一时气闷,重重坐在床沿上琢磨对策。人在屋檐下,要低着头找出路。

鹰绰如愿在天黑前住进贺兰勤隔壁,贺兰家的侍女训练有素,不声不响帮她点满一室蜡烛,铺了床,焚了香,还提来了热水让她洗漱。

鹰绰干笑着:“你们退下吧,我自己来。”

侍女们含笑退出,帮她关紧房门。

一墙之隔就是贺兰勤的寝室,她还真有点下不去手脱衣。这个决定似乎有点草率了。

第八章 四大家族

“这女人什么来头?”

“嘘,小点声,听说是鹰家的。”

两名侍女守在正对门口的一棵杏树下,用她们以为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交谈。

门廊下一排灯笼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白纸上并没有整齐划一的印上族徽或是什么字,有的是一座远山,有的是一叶扁舟,有的寥寥几笔勾勒出个人形……主人很有几分清闲雅致。

灯下正临着一扇窗,若这位置没有灯,里面的烛火很可能投出一场简单的“影子戏”。

“鹰家?这么死皮赖脸的贴上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公子这般人物,引来些狂蜂浪蝶奇怪吗?”

……

“咣当”一声巨响,房中不知道什么东西倒落,随后身着中衣的鹰绰湿淋淋站在门口,略带歉意道:“不小心撒了些水出来,有劳两位收拾下。”

原本鹰绰望着冒着热气的浴桶,思绪有些乱。她几乎早已忘记自己是个女人。至少在鹰族,女人并没有因此受到额外的优待或是歧视。

可是,那是贺兰勤啊……

翩若谪仙的佳公子,拿得起琴瑟,也挥的动刀剑的中州试头名。

任何人在他面前,只要有可能,都想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一些吧。

她想来想去,穿着中衣在浴桶里泡了泡,顺便连衣服也给洗了。稍后只要运功发热,很快能烘干。待听到侍女们的闲谈,鹰绰本不在意,可是贺兰勤由着家人出言不逊而不制止,明显的看笑话,这样的哑巴亏不能吃。鹰绰利落的掀翻了浴桶。

让她们慢慢擦吧。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皆低头不语,赶紧进去收拾。能挑选进内院伺候的都不傻,瞬间明白自己僭越了,这样的惩罚算轻的。

两人找了厚抹布吸取地上的水渍,又拧进木盆,如是反复多次,总算能下脚了才敢退出去。鹰绰一言不发坐在床上打坐,很快全身冒出热气,比她们结束的还快。

自始至终,隔壁没发出一点声音。

次日一早,鹰绰离开贺兰府去驿馆与自己人碰头,商定进宫的时间,换了身衣服后回去。日头已经爬的老高,贺兰勤还在侍女的帮助下洗漱,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模样。

鹰绰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道:“贺兰公子似乎有公务在身,这是不当值?”

贺兰勤半眯着眼睛:“不碍事,有副将看着呢,本将军只要每个月在府尹大人面前露两次面就交代过去了。去多了辛苦不说,副将不自在,大人也该糟心了。”

鹰绰眯起眼笑了起来。王家虽许了中州试头名可以在都城任职,对其他三大家族的成员却绝不肯给一实权职位。贺兰勤挂着名的城卫将军有个将军之名,却是管理城中民务的,统共四位,各领着不足百人的兵丁,直接听庆城府尹调派。

贺兰勤之父乃是贺兰族上任家主,现任是他的叔父,他的身份算的相当贵重了。这样的小官实在看不进眼里,他也就应付一下,当然上面也是这个意思。

“将军看的倒是明白。”她故意说官职挤兑他。

贺兰勤和善的很,没有跟她计较。抬头便看到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颜色式样与昨日那身一模一样,但昨日与马骋打过一架,身上有几处划破了。

好心提醒她道:“午后入宫面圣的话,晚间十有八九有皇子设宴,定会再次遇上马骋,小心一点。”

鹰绰:“多谢。马家一贯猖狂,我鹰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贺兰勤终于收拾妥当,挥手示意侍女们都退下,朝着鹰绰走过去几步,无奈笑道:“刚则易折,你个姑娘家,这么横冲直撞的不好,不知道有句话叫以柔克刚吗?”

“哈哈……”鹰绰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为什么要温柔以对朝我挥鞭子的人,脑袋被鹰啄空了吗?”

看来昨天没占着便宜,不然不会这么耿耿于怀。

他脸色愈发柔和下来:“伤口还疼吗?我亲手调制的金疮药还不错,昨日便该给你送去。”

鹰绰砸吧着嘴唇,疑惑的看着他:“难怪你家的婢女都如此胆大包天,你对他们都是这样一幅春风化雨般的和煦吧。”

贺兰勤……

“公子,该去用早膳了。”说话的是个少年,正是昨天为贺兰勤赶马车的那个,名叫阿卢,是贺兰勤的书童。

贺兰勤:“鹰绰首领刚从外面回来,想来已经用过了,那就不勉强了。”

鹰绰……

还没吃好吧。

她可不会为顿饭开口,没什么反应的回到自己住过一宿的屋子,发现在里面收拾整理的侍女已经不是昨天那两人了。

午后,大内来人赶了马车来接,同来的还有几十名鹰绰的手下,鹰绰礼貌的对贺兰勤说了一声,随着这些人进宫了。

数百年前,整个中州大陆因统治者昏聩无能,搞得民怨沸腾,义军突起,异族趁机入侵,山河破碎遍地狼烟。纷乱多年后,义军中势力最大的四支终于握手言和,联手抵御外敌。

在对外作战中出力最多,牺牲最大的王家获得三家最大敬意,尊为共主。大陆中部最为平坦肥沃、适宜耕种的区域也划分给了王家。另外三家继续占据原有领地,贺兰家向来滨水而居,占据了多江河水泊的东部。鹰族历来居与多山的南方。马家则在北方的草原和西部的荒原上过着游牧的日子,数百年相安无事。

原本王家只是名分上好听,是其他三家对他的补偿,却不想平地农耕最是养人,数代下来,人口翻了又翻,几乎要将虚名给坐实了。

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随着王家势大,其他三家感受到威胁,中州试便在某些势力的推动下提了出来。起初的目的,便是在王家的眼皮底下安下颗钉子,万一庆城有什么不利于其他三家的风吹草动他们可以及时作出反应。

这样不知多少年后,又有人提出异议,他说中州试既是为天下选拔良才,不该只有三大家族的人参与,应是天下有志报国之子的盛事,这样的说法得到王氏朝堂的大力认可。三大家族没有理由反对,当然他们也不屑于那么做。若他们精心教养多年的子弟连区区平民都赢不了,那就不要出去丢人现眼了!

事实也如此,中州试头名从来都是三家子弟之一,虽然受到重用、走向朝堂的都是获得好名次的王氏子民。

而当年提出异议的那位有志报国的智者,后来成了天泽书院第一位山长。

第九章 御花园

王氏朝堂对这些不安好心的客人礼数周到,心里会不会骂娘就不得而知了,面子上大家都过得去就行。今年因为突发事件让他们提前现身,可见庆城防务怕已经被他们糟蹋成了筛子。这个让中州皇帝王钧有点不高兴,安排给鹰绰和马骋的时间便只够喝一盏茶,问候了两族的长辈,询问了民生,连座都没有赐便打发了出去。

两人都是小辈,被轻慢也无所谓,反正有的是地方可以找回面子。

内监满脸陪着笑道:“圣上连日为国事忧烦,委实疲惫。不过大殿下已经命人在玲珑殿设宴,此时两位是去殿下宫中小坐,还是去御花园赏花?”

鹰绰都没有兴趣,还没有开口,马骋已经笑道:“我们只有两人,殿下却有三位,不够分啊。不如我两人先叙叙旧,稍后一起赴宴。”

内监点着头:“如此,奴才为两位引路。”背过身走在前面,招手叫来一个小内监去回禀大殿下那边。

两人昨日还大打出手,今日便一起闲庭信步赏花,这变脸的速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内监不曾回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让两人不至于跟丢了,同时他也听不到两人的谈话。

“马公子好雅兴。”御花园花木分布大略是依照开放时节,此时走过的地方便只有绿叶,盛放的芍药还有些远。

马骋双手背在身后,懒洋洋的始终领先着半步:“少废话,见到人了吧。昨天我可是留着分寸的,鹰首领多少该投桃报李吧。”

你去吃屎!鹰绰暗骂着。挤出几分笑意道:“我们比马公子也就早了半步,都没来得及确认是否是要找的人。贺兰勤带走之后又说被人劫了。”

“你信?”马骋鼻子挤出一声嗤笑。

“当然不信,所以才去盯住他。他要去见人,必逃不过我的眼睛!”

马骋倒是很放心鹰绰的能力,没有出言相讥。他抬头看了一眼,此时天色晴好,瓦蓝瓦蓝的。

“狗屁的天象,叫老子跑来遭罪,哪有在家门口跑马惬意!”

他不说话的时候,挺括的鼻梁,大而亮的眼睛,薄薄的嘴唇,还有线条正好的下巴,侧颜实在无可挑剔,是个很值得一看的俊朗少年。只可惜,一开口就叫鹰绰很想动手。

“天象之说,虚无缥缈,我鹰族的目地只是找回自己人,至于其他……”

“呵,这话说的当真不要脸!”马骋十分坦诚。

鹰绰:“你一定要在大试之前分出高下吗!”

王氏朝堂设有观星台,观天象,卜吉凶,以顺应天意,祈求安泰。本来只是为王氏排忧解难的,却不想这样相对冷僻的衙门也被人盯着。

十多年前,帝星之畔多出一颗晦暗小星,不远不近的缀着,几乎被帝星光耀完全掩盖。

因位置太过靠近,观星台主事不敢轻忽,将此事上禀之后亦记录在案。数年间,此星没有分毫变化,几乎让人忽略。主事录下“惑星”二字以作标记。备注:不主吉凶,与帝星相安无事,福祸难料。

然则两月前,此星突然放出异彩,持续近一个时辰之后消散。若不是观星台夜夜有人值守,几乎无人察觉。

观星台不敢轻忽,急急做出反应,禀报与王钧。王钧召集了几位心腹商议一番后,着人暗中在帝都附近搜寻可疑人等。重点是最近靠近帝都的人。

便是这些动作再小心,也难逃被盯视的结果。须知帝都的一举一动,三大家族放在帝都的眼线都会拆开来揉碎了细细分析,很快,“惑星”异动之事便搅得天南海北数座大宅之中亮起了彻夜不息的烛火。

鹰绰和马骋本就是要参加中州试的,闻风当即而动,却只是守在帝都之外等候时机。不想数日之前,突有布庄商人敲了庆城府衙门外的鼓,说被劫了万贯家财,要府衙为他讨回公道。

被山匪劫也就劫了,遇上的人大都忍气吞声,偏此人似有所倚仗。被请进衙门问话后,庆城府尹当即坐不住了,趁夜登了丞相大人的门……

马骋揶揄的盯着鹰绰,丝毫不介意当面打人家的脸:“想来你我知道的事大同小异,我便问你,你们找人,十多年来也没找过,怎的惑星一动便要找了?”

“你怎知我们没找过,但先前只找了鹰绰长老,遍寻无踪只能作罢。她便是活着,以她的本事诚心躲起来,我们也毫无办法,并不曾想过她有后人在世!”鹰绰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马骋冷笑:“这是鹰翱说的吧,他的话也就你们这样的废物愿意相信。当然你们这些养蛊一般调教出来的杀人凶器,能打架就好,脑子是不需要的。”

鹰绰握着拳头,深呼吸一口气:“马公子,我素来知道庆城将你我二族视作民智不开的蛮荒之地,若马族皆是公子这般,我鹰族着实被连累的冤枉!”

“哈,我们蛮,我们表里如一。你们披着一张锦绣皮囊,做的也不过跟我们一样的勾当,好意思踩低我们,难道鸟儿的羽毛比畜生的皮更厚?”

鹰绰不得不承认,这小子气人的本事比贺兰勤更胜一筹。

当即停下脚步:“马公子留步。”

“想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怎的鹰绰首领不要面子了?”马骋唯恐天下不乱的继续拱火。

鹰绰是真的手痒的厉害,不过他这么一说倒不好出手了。前面带路的内监隐约觉得气氛不对,急忙返回来喊着:“两位有话好好说,这园子养护不易,都是百多里外移栽来的……”

鹰绰用力压制满腹怒意,说道:“我刚刚想,中州试没有口试这一项,实在埋没了马公子的本事,屈了人才。不过……”她微笑着,“进宫面圣也就罢了,若是比试之时仍然有‘伤’在身,可别说我胜之不武。”

她的目光轻飘飘落在他耳朵下暴露在外的皮肤,一条抓痕露出半截在外。

她的短刀可留不下这样的痕迹。

怕是女人抓的吧。

寻常百官上朝,通常几个时辰前水米不敢进。外地官员面圣,更是两三日前辟谷沐浴。他马氏公子好本事,入宫前夜犹在和女人厮混,对王氏朝堂的轻慢可见一斑!

第十章 我要参加中州试

马骋歪头看了一眼,他自己并不能看到什么,昨夜做过什么他心里有数。

鹰绰眉毛一挑:“马氏向来直率,做什么也不遮掩,够坦诚,我们自愧不如。”又道:“公公,我有些口渴,还是带我去大殿下宫里讨杯茶喝吧。”

天泽书院坐落在庆城东门外的九连山上,那一片山脉低矮绵延,书院一开始建在半山腰,后来弟子越来越多,免不了依着山势上下开发出来盖了屋舍,其中更保留了十几株比书院寿命还长很多的古树,给蓬勃发展的书院增添了古朴的肃然。

书院的女弟子不多,且都是权贵家的小姐,奉大师兄孟宁之命陪新来的“小师妹”熟悉书院环境。

问题是这小师妹明显不像个读书的。

当然书院只是个统称,并不只教人读书,六艺尤其武道样样俱全。其中任意一项都可选做主修方向,全看学子个人意向。

昨日侍女们回去已经将她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女弟子们本就满心的不情愿,偏何来还是个不会来事儿的,也可能是故意的,尽说出一些让女弟子们啼笑皆非的话。

“书院也收女弟子啊,书读得好也可以做官吗?”她问。

女弟子:“读书明理即可。”

“哎呀,还当你们比外面的女人强多了,原来都一样,唉,这不是浪费教育资源吗!”

女弟子:“不做官便不能读书?诗书乃是圣人之物,岂可如此功利!”

“那为什么做官的都是读书人,比如我种田种的好,可以教农夫们多出产粮食,这样可不可以做官?”

“……”

“这书院好大啊,嗯,上面还有很多屋子,这座山都属于你们书院吗?书院有钱!”

这是发自真心的赞叹。话说她的匪窝也在九连山,不过九连山太长,书院对着东城门,她的窝已经在北城门附近了,算不上“一座山的兄弟”。此时看人家也“占山为王”,但这规模,这气派,再想想自己,忍不住感叹起来,果然还是读书多有前途!

女弟子……

背对着何来的时候,白眼飞了一个又一个,穿起来能凑一个蜈蚣风筝放飞了。

“姐姐们,你们……”

“请叫我们师姐。”

“我没打算在这里读书啊,唉算了,师姐,你们不做官,可以参加中州试吗?”

女弟子:“中州试是武试。”

“这样啊,那么如果我想参加,怎么报名?”

三位女弟子一致停步,回头看着她。似乎这位貌不惊人的师妹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豪言壮语。

“你?”

“是啊,不可以吗?”何来琢磨了半宿,觉得把命运压在那个根本不知道她是何物的便宜爹爹头上有点不靠谱,人还是该靠自己,这应该是走遍古今都颠扑不灭的真理。

三人很是讶异了一番,一人问道:“为何,你想做官?”她还记得何来刚刚说过的话,“女官确实有,但要通过中州试来搏前程怕是很难……”

何来当然不会猖狂到以为凭借着来自另一时空的常识和知识可以在这里天下无敌,她想要的不过是个名目而已,一个可以走出天泽书院的名目。

昨日孟宁说过她那个老爹暂时没有时间见她,她信了。同时就着问出来的话分析了一番这个人,如果孟宁说的都是真的的话,这个老爹不纯粹。

首先,他跟何来这身体生母的感情不纯粹,一开始或许就有利用的成分,用来避祸。后来更是毫不留情的甩下妻子回去继承皇位,当然任谁都可能做出这个选择,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毕竟太少。可是,是不是可以先安抚好妻子的情绪别那么决绝的一拍两散?

其次,他若真的心里有这个女儿,必然该第一时间送进宫见见,首要确认身份,随后表达无限懊悔没有早一日找到她,然后拼了老命的对她好以作补偿。可就眼下情况来看,她显然是个可有可无的。

再次,昨天孟宁的话没有说完,那么多人冲着自己来确实另有所图。她被关在这里,也不过是防止别人将她抢走而已。

综上,何来觉得自己要想活命,必须加重自身砝码!

可是要如何做,这是个难题,她对这个世界所知甚少,可以借的力几乎没有。终于在双眼合拢之前,她想到现代社会被玩出花样的一个词儿——舆论。

她要名气,名气大了,就不好随便处置了。而中州试这样招摇的大型比试,在上面摔个狗吃屎都可以出名!

女弟子沉默了许久,其中一人道:“书院的配额已经确定了,你想去,除非打赢他们其中一人。”

何来:“都有谁?”

“孟宁大师兄,褚还四师兄,朱柏十七师兄。”

“我把他们打赢了就可以替换下吧?”

女弟子们再次默然,不知该佩服她的自信还是感叹她的无知。许久,其中看起来最为和善可亲的师姐道:“我们去看看他们吧,此时应该在劲松院。”

一听这硬气的名字,何来猜测应该是练武的场所,自然答应,乐呵呵跟在后面。

沿着山势转了几个“之”,爬了几百道石阶,何来腿都酸了,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空地呈现在眼前,这空地一侧是几乎竖直切削的山体,一侧是下面屋舍的房顶。话说开个天窗的话,跳下去就可以进屋子了。

空地上连个棚子都没有,只在台阶附近附近留了棵大树,上面钉了块木牌,写着“劲松院”三个字,风吹日晒,字迹已经很淡了。

看来天泽书院对学武弟子是粗放式管理,任凭日晒风吹雨打。

此时已经过了集体操练的时间,有的拉着师兄弟对练,有的独自揣摩练习,有的跟木桩较劲。孟宁褪去了书生袍服,穿的是窄袖便服,在众多师弟中走了一圈,给他们排异解惑,很有大师兄的范儿。

何来第一个想到的是,每天这样晒太阳,他是如何保持没有晒黑的?

“你要参加中州试?”孟宁听他们说明来意,表情同他的三位师妹一模一样,不愧是同门啊。“为什么?”

何来有点不高兴,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副鬼样子,中州试是你家开的,只需你去不许我去?

“我去找贺兰勤啊,他答应做我的压寨夫君了。”

第十一章 夜宴

“啊……”

“什么?”

……

何来语出惊人,引来一片惊叹。

不止三位女弟子和孟宁,连同站的不远正在练习的其他弟子在内,听到的不在少数。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她说的声音不大,但人家耳朵好使。

女弟子反应过来,交流几个眼神,诡异的气氛蔓延开来。若说开始看何来只是不屑一顾,此时简直看出几分可恨了!

她们都不敢肖想的贺兰勤,就这么堂而皇之挂在她嘴上,这,这不是毁人家清白吗!

她们进书院读书,主要目的除了提升自身以便嫁人时提高门槛,更重要的便是近水楼台挑选合适的夫婿!这样一个大环境,很容易从相处中看出人品才学,这可比家族长辈硬性指派一个靠谱多了。

孟宁这样的人物她们都要掂量一番,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贺兰勤,那是远在天边的云彩,只远远看一眼就足够了。

现在何来把这远方的云彩拉到眼前,还要打上自己的标签,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失心疯了吧!”女弟子实在没忍住,爆出一句真心话。

何来看过去:“师姐也惦记我家夫君,这可真巧啊。”

“你……”女弟子登时红了脸,这话怎可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这太失礼了!

一旁的师姐呵斥:“放肆,贺兰大公子岂是随便给人议论的!身为女子,说话怎可这般粗鄙!大师兄,这样的人也可进书院,我们书院什么时候这么随便了?”

她看着孟宁,最后一句像是疑问,语气却强硬的几乎是质问了。

孟宁却没想太多,他略一低头思量片刻,再抬头已经什么异样的神情也看不出来了,只有一贯春风拂面的温暖笑意。“你要参加?”

何来点头:“嗯。”

“好。”

什么?

什么!

真是惊掉了一地下巴!

“我正不知你想要进入哪个学院,既然有心中州试,便留在劲松院吧,恰好也是你原本做着的事。”

孟宁是个体贴的温润公子,想着何来长自山野,要她静下心来读书怕是强人所难,劲松院虽然辛苦些,却不会压抑她的天性。反正只要挨过了中州试,何来也就不会留在这里了。

何来心愿得偿,还没来得及高兴,转瞬便想到孟宁认为她一直在练武吗?她是欺软怕硬的山间劫匪,仗着的是人多,至于武功,哈哈,课间操算吗?

原本的何来是练过的,可是自打她过来后,就没摸过吃饭的家伙。原本的何来只是胆子小,害怕接触生人,却是自幼习武,被养父当继承人培养的。

算了算了,反正孟宁和她都不会指望她拿个头名回来光耀山门,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好了!

贺兰勤也接到邀请,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几乎是踩着点进了宫门。

玲珑宫顾名思义,不大,却是皇宫之中布置最为精细奢华的宫殿,向来只有极受重视极亲近的臣子才有资格踏足其中。大殿下王契不敢独大,顺便请了两位兄弟王错、王链一起,免得落人口实。

贺兰勤被内侍引进去,恰两位皇子结伴而来,客套一番后跟在他们身后进去。

主人王契自然坐在首位,两位兄弟在左右两侧。再往下是鹰绰马骋相对而坐。贺兰勤最晚,留给他的席位在鹰绰旁边。

不算很正事的宴会,座次不很讲究。

贺兰勤对着王契行过礼入座,不忘冲着鹰绰笑一下,扭头又对马骋道:“马公子初来乍到,这接风宴被大殿下抢先了,他日定要请马公子来府中喝上几杯。”

马骋皮笑肉不笑:“城卫将军有心了。”

他亦是贺兰勤的手下败将,对着他实在开怀不起来。

鹰绰看他不高兴没来由的就很开心,端起酒杯道:“这第一杯酒谢三位殿下的款待。”

王契等人笑着喝了一杯。

一饮而尽后自有身后侍女为她斟满,“第二杯借花献佛,谢贺兰公子收留。”

贺兰勤含笑举杯:“好说。”

“第三杯敬马公子今日同游之谊。”说着举起酒杯,微笑看着马骋。

便是私底下恨不得把对方大卸八块,明面上还是要表现的一团和气,四大家族各自肚肠,谁都可以结盟,又谁都必须提防。

马骋笑嘻嘻喝了,身旁侍女弯下腰帮他斟酒,不妨被他一把拉下,横倒在他腿上,吓得惊叫一声,挣扎着要起来却被马骋按住动弹不得。无助的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更添了雾气。“马公子……”

坐着的人,没有人出声。就连主人王契也不过微笑道:“马家老弟急什么,一壶酒还没下肚就醉了吗,本宫还给诸位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在后面呢。”

马骋早已抢过酒壶,自己倒了一杯,放开侍女。“这庆城女子太过柔软,还是我们马族的女子更有味道。”

贺兰勤看了鹰绰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便从这个角度看向上首的王契,笑道:“大殿下不会只用几坛美酒就要打发了我们吧,我是没意见的,就怕远道而来的两位贵客嫌殿下小气。”

王契:“贺兰公子是要卖弄才情啊,你那曲子送给了宫中乐师,他们拿去排了舞还没有正式登场过,你这是急不可耐了?”

贺兰勤举杯:“知我者,大殿下。”

“哈哈哈……”王契也喝了他这一杯。

很显然,这两人十分熟稔。在场其他人各自转了几百个心思,琢磨了一圈又一圈。

很快,乐师和舞姬鱼贯而入,乐声起,舞姬挥舞着淡红的水袖,将轻纱挥舞出漫天红霞一般。乐声婉转悠扬,一段之后加了鼓点,多了些铿锵的力度,舞姬的动作也干净硬朗起来。

在场众人皆频频点头,舞乐皆美,实在是视听的享受。

一曲终了,舞姬退下,乐师留下继续演奏着轻柔的乐曲给众人下酒。

二殿下王错轻笑,抬手轻击一掌。解释道:“四大家族难得齐聚一堂,在场都是青年才俊,没那么多拘束,怎么痛快怎么来,本宫亦准备了些薄礼相赠。”

王契皱眉,显然不知道他有这么一手,但此时不好多说什么。

门外人影重重,鱼贯而入十多个妙龄女子。

第十二章 火

进来的女子又与先前舞姬不同,各个眼中流露出热切的神色,走动亦是颇有讲究,将纤细的腰肢摆的比鱼尾还灵动。

在厅中站定,像一道道美味佳肴,等待主人落筷。

贺兰勤忍不住再看了鹰绰一眼,她漠然看着,脸上并没有不快神色。

马骋大笑着:“二殿下好意,我等自然笑纳!”他招招手,与他目光对视过的两名女子当即摇摆着走到他两侧,一左一右,温香软玉,马骋左拥右抱还不忘挑衅,朝着鹰绰的方向笑的暧昧十足。

王错不明白状况一般:“别傻站着了,伺候各位贵人啊。”

众女子似乎早有分工明确,丝毫不乱的每人身边配备了两个,其他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脸上都笑的很开怀,只有鹰绰身边空无一人。鹰绰松了口气,尚未来得及感谢王错没给自己也塞两个美女,门外就走进两名体态风流的美少年,顶着好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走到鹰绰面前。

屈身行了个女子式的礼,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一左一右坐在了她身边。

贺兰勤持酒的手一僵,终于用对王错报之以赞叹的目光。

美酒美食美人,是宴席标配,再寻常不过。只是,这不是多了个女客嘛,王错实在灵活的很啊……

贺兰勤绷住笑意,镇定的看戏。

对面的马骋则是更加肆无忌惮,吧嗒亲了身旁女子一大口笑道:“二殿下果然想的周到,这样安排才合情合理,免得我们都乐呵着,鹰首领独自喝闷酒。”

鹰族与其他三家不同,从称呼中可听出一二。其他三家都是子承父业,马族尤其视女人为玩物。而在鹰族,长老可以指定弟子继任,族长却是“杀”出来的。不分男女,强者为尊。真正的男女平等。

像鹰绰这样的首领,鹰族还有几位,都是未来族长的候选人。

鹰绰眼中闪烁着笑意,空了的酒杯停在指尖,一旁的美少年识趣的倒满,同时有意无意的在她手上蹭了一下。这动作很轻,旁人根本看不到。

鹰绰闷头喝了,马上又满上。

王错原本还有一分踟蹰,此时开怀笑道:“大家都喝,难得聚在一起,敞开了玩!”同时身体力行,对身旁女子上下其手。

马骋依然不肯放过鹰绰,说道:“听说鹰族选拔首领,便是把一群人撵进荒山待一个月,只带少许米粮,要么认输退出,要么杀光对手只剩一人。活下来的要么确实技高一筹,要么才智卓绝算无遗策,反正是无所不用其极。看鹰首领这般,武艺未必多出类拔萃,美人计倒是也可以用上几次。在场都是明白人,不必藏着掖着,哈哈哈……”

这话除了贬低她的武艺,更是直言她十分“开通”,这样的场面不用装了。

若是别家女子,怕是要给说哭了。太难听了!

贺兰勤看了眼王错,这事是他惹出来的,他有必要说点什么,可他也一脸错愕,似乎没想到马鹰两家这么大梁子,一时没想好怎么说。

鹰绰淡淡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一脚踢爆他的头!

男人的嘴也可以贱到如此地步,鹰绰实在闻所未闻!

“我看,”贺兰勤躲过身旁女子殷勤的一扑,笑道,“鹰首领对自己这方面的资质尚未能发觉,起码,在下对这张脸还有几分自信。”

“哈哈哈……”王契率先很捧场的大笑起来,指着贺兰勤,“没见过这般厚颜自夸的,年纪一把不成亲,害的我们庆城姑娘望穿了秋水。”

王链见机补上几句:“哈哈哈,确有几位大人曾托本王打听一二,贺兰公子何时要娶妻,他们家姑娘年纪都正好。”

几个人搜肠挖肚,总算把这一桩揭了过去。

鹰绰没有说什么,看向马骋的目光越发幽深,脸上始终挂着笑,身旁的两名美少年莫名感到些瘆人的寒意,动作益发小心,不敢再碰触到她。

马骋忙碌之余仍不安分,笑嘻嘻说道:“鹰首领这么看着我干嘛,我今日不得闲。哈哈哈……”

鹰绰:“无妨,我且等几天,马公子总有闲下来的时候。”

闲下来干什么?反正不是跟他打情骂俏。

“哎呀被美人惦记上了,我这里分身乏术,愁人啊。”

王错等人看他两人你来我往,一副疯狗样,心里巴不得他们打得越热闹越好,面上却强忍着:“大家举杯,不可辜负美酒,喝……”

直到夜深,贺兰勤和鹰绰互相搀扶着坐上同一辆马车回府。刚出宫门,鹰绰登时睁圆了眼睛坐直身体,盘腿打坐逼出体内酒气。

贺兰勤歪斜着靠着马车里放置的软枕,慢吞吞道:“驿馆最外围有城卫军,内层有几名大内高手巡视,再里面尽是马骋带来的精锐,你想干什么?”

自己心中所想被人一眼勘破,鹰绰一点不意外。大概强者之强,任何方面都更易让人折服。三年前她彻底败在他手里,就没打算在他手里翻出什么花样来。

“放心,杀人放火而已,我还有几分把握。”

“呵呵,要不要我接应你一把。”贺兰勤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般。

“算了,你回去醒酒吧。顺便看好了房门,免得我破门而入对强行你施展美人计。”

“哈哈哈……”贺兰勤捂着肚子,“别逗我笑了,要吐了。”

马车行至拐角处,一个黑影悄然融入周遭阴影处,无人看到。

马骋带着王错的两个美人回驿馆,撒下一路女子娇吟,待马车驶进驿馆约一刻钟后,安置马氏族人的区域突然起火,春季天干物燥,火势迅猛,很快蔓延了十几间屋子。一时人荒马乱,惊叫怒骂不绝。

马族的精锐打架是一把好手,做这等粗活儿十分不擅长,一时只有骂声不绝,火势分毫得不到控制。直到外围的城卫军冲进来才稍稍遏制了火情。随后庆城火势局调配了更多民夫来救火,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把火扑灭。

这边热闹的人仰马翻,另一边鹰家的院子静悄悄的,除了个别露头看热闹,随后又觉得无趣回去睡觉的,连个主事儿的问候一句的都没有。

马骋喝了一肚子酒正头晕着,这么闹腾没觉睡,气的掀桌子砸门直骂娘。

第十三章 乌珠

鹰绰回了贺兰府,碰到几位值夜的高手。高手很有风范,只会放火的小贼看不到他们眼里,默默的守着自己的岗位,站在高处俯瞰灯火寥寥的贺兰府。

“动作倒是快,不过马骋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你的人要小心一些。”贺兰勤的声音径直传进耳中,用了秘法,只有她能听到。

鹰绰三两下扒下外衣躺在床上:“无妨,我不动手他也是要找事情的。”

贺兰勤扶额,这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两个人凑到一起,今年的庆城可要热闹了。

外面终于安静下来,马骋把带回来的两名女子撵出去,随口问门外的侍卫:“乌珠呢,晚饭吃了没有?”

侍卫迟疑片刻:“方才有外人在,属下不便禀告。火起之时,大家忙着救火疏于看管,她大概是那个时候跑出去了……”

“什么!”马骋醉意顷刻间化作怒气直冲脑门,“废物!”

侍卫急忙补充:“属下等已经出去找了,她人生地不熟,定然跑不远。”

马骋随后拎起外袍,大步出去,若不是侍卫已经推开了房门,怕这两扇门早已经保不住了。

漆黑的巷道,暗处仿佛潜藏着数不清的血盆大口,但所有这些都没有那个人可怕!一双赤裸的脚急促的奔跑在庆城光洁的石板路上,偶有小石子硌痛了脚底,脚步只是略踉跄一下,不敢停留查看。急促的呼吸声,强行突破胸口的心跳声,在寂静的窄巷益发明显,咚咚的战鼓一般,催促她快一点,跑远一点……

然而,隐约的喧嚣越来越近,难道还是逃不掉吗?不……

“这边,有脚印!”

“快点,火把……”

不知道多少人追来,还有马蹄声,火把照亮了巷道,地上未干的血脚印清晰可见,为追兵指明了方向。

“在哪里!”

“站住,你跑不了!”

前面的人惊惧交加,被马族的勇士们按到的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叫,树梢的乌鸦都听不下去,大叫着扑棱翅膀飞走了。

“啊……”

宫外不安宁,宫中自然得了消息。驿馆本来就牵动着不知多少人的心思,说句牵一发而动全身几乎没有夸张的成分。

王契酒后头痛,一时难以入眠。属下心腹便带着刚刚传进来的消息进去。

“什么,起火?”王契笑着揉起了太阳穴,“鹰家那女人好火爆的脾气。”

“没有留下半点痕迹,马骋要吃个哑巴亏了。”心腹做出自己的分析。

“怎么可能,马骋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不寻别人晦气就烧高香了,晦气找到他头上,等着看热闹吧。”

心腹沉默,这些高门子弟,乖张跋扈无所顾忌,就该狠狠被人教训几次方知道个天高地厚。狗咬狗实在太好不过了!

“还有,火还没熄灭,马族的人不救火,却跑出去找人,好像关押的什么人趁乱跑了。”

王契略一思量,酒意带来的眩晕没有影响他思考问题。

“怕是个女的吧。”

心腹笑道:“确实是个女的,殿下怎知的?”

王契吐出一口酒气:“马骋年纪不大,却是个酒色之徒。再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上,必不会带个人犯在身边,只能是女人。他到庆城之后,还没有机会单独出没,这人必是路上捡的,或者就是马族里带来的,正新鲜热乎着,若是找不回来,跟鹰家女人这梁子可就更瓷实了。”

心腹惋惜道:“属下收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找到踪迹,此时应该已经找回去了。”

王契摆摆手,大度道:“马家小子嘴贱,鹰家女人手欠,都不足为惧。咱们什么也不用做,他们也能斗个你死我活。”叹息一声,感慨起来:“四大家族,两个提不起来,贺兰兄却是天妒之才,将来,怕只有我王家守着这中州大陆了。”

看似感慨,心腹却从中显而易见的看出番雄心壮志。急忙拱手:“大殿下任重道远。”

王契心里畅快无比,连头都不那么疼了。摆摆手:“下去吧,本宫必须要躺下了,明日早朝可不能给人看出疲态。”

“是。”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进马骋暂居的院子,最前面的人肩上扛着个瘦小的女人,犹在无力的反抗。

一声闷响,女人给放在门外石阶上,一群人低着头不敢出声。

马骋缓缓走出来,檐下灯笼把橙黄的光照在他脸上,暖融融的烛光却没有融化他一脸寒霜。他挥手示意众人退下,那些人高马大的壮汉如蒙大赦,急忙做鸟兽散去。

马骋弯腰蹲下,与刚爬起来坐在地上的女子平视。他一把抓住她凌乱披散的头发,强迫她看向自己,轻声问道:“你跑什么?”又补上一句,“第三次了吧。”

女子脸上满是憎恶,身体却瑟瑟发抖,对他的恐惧实在无法掩饰。宁可头皮被扯得生疼,也要扭过脸不想与他对视。

马骋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让她动弹不得:“你跑不掉,放弃吧,跟着我有什么不好呢。”

大拇指轻轻拂过她下唇,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心里一软,刚刚差点失去的愤怒几乎荡然无存。

女子猛地低头,咬住他的手指,用上了全部力气,仿佛咬住的就是他的咽喉一般。很快,甜腥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她的眼里亦浮起一抹猩红。

马骋动都没动一下,好像那截手指跟自己无关。他欣赏着女子的仇恨和报复,突然一笑:“你是想吃了我吗,乌珠?”

乌珠当然没办法回答,一开口,这让他也痛一痛的机会可就没有了。她眼中闪烁着报复的快感,上下颌骨太过用力都有些要麻木了。这短暂的快意冲淡了对他的恐惧,身体奇迹一般不抖了。

马骋突的拎着她站起来,像夹起一只小猫般把她持在腋下拖进房中,略带笑意的说着:“想吃就让你吃个够,不过,不是这张嘴。哈哈哈……”

乌珠剧烈的挣扎起来,但力量悬殊太大,她的无足轻重的反抗对马骋来说与盛情邀约无异。

嘶……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接二连三,房门都没有关,一道逞凶的影子落在最里面墙壁上,给行凶者更添了些别样的情趣。

第十四章 读书

暴风骤雨后,马骋走到门口,叫躲到远处的侍卫送些温水进来。

侍卫们当然照做,对着他赤裸了大半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应,放下水赶紧撤。

马骋一手端盆一手拿着毛巾,放在屋里桌上,毛巾浸了热水拧干,拿到床边,将乌珠脸上逃跑时沾染的灰土和泪痕擦拭干净,然后是脖子,胳膊,十分的细致耐心。乌珠一动不动,双目茫然的睁着,如果不是许久眨一次,几乎跟死人无异。

马骋慢慢擦拭着,她的身上除了刚刚他弄出来的痕迹,还有很多擦伤,碰伤,脚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马骋碰到她的伤口,她也没有反应,好像这具身体已经没了主人。

马骋此时的轻柔同先前的暴戾完全像两个人,他专注的近乎纯净的神情,就像面对一件稀世珍宝,轻拿轻放,生怕磕碰到一点。

“乌珠,”这个甜蜜的清洁工作结束,他声音很轻的说:“那些都忘掉吧,你只记得我就够了。”

乌珠终于有了点反应,浓密的睫毛动了动,开口道:“你杀了我吧。”

马骋低了一下头,再抬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一贯的冷硬。

“想都别想。”轻飘飘一句斩断她的期寄。

“你不杀我,我一定会找机会杀你的!”她语气忽然急促起来,好像想起什么痛苦的过往,神情破碎又狰狞,像是挥舞着小爪子攻击陌生人的幼犬。

“好啊。”他的五根手指插在她散开的头发里,顺着发丝划过。散乱的头发有些纠缠在一起,阻挠了他的动作,他也没有不耐烦,而是细细的给她解开。

末了,他低头在她额头轻吻一下:“睡吧,安分几天好好休息。脚上有伤,跑不快。”

鹰绰好像睡着了,隔壁的贺兰勤翻身坐了起来,一个黑影停在窗外。

贺兰勤想了想,赤着脚走过去,来人亦识趣的将声音压的很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说完抱拳行个礼,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里。

刚坐下,却听隔壁重重一声咳嗽,鹰绰带着鼻音抱怨:“大半夜的又不杀人放火,跑来跑去做什么,扰人清梦。”

贺兰勤失笑:“只许你放火,不许我偷盗,什么道理?”

“你偷了什么?”鹰绰追问。

“暗搓搓的才叫偷,大家都知道了就不算了。”

“多读书果然有用,我竟然无法反驳。”鹰绰闷闷的,“别再闹出动静,我可真的要睡了。”

“实在对不住打扰了,我尽力不动。”

完全陌生的环境,何来再是懒散也不好赖床。听到不远处人声逐渐密集,她也赶紧起床收拾好自己,穿上书院统一的雪白制服,美滋滋开门混进人流。

制服做的好看大家才乐意穿嘛,哪像现代社会,一个个土肥圆的运动服,又不是每天都有体育课。

劲松院的位置她记下了,一路挂着跟所有人打招呼似的微笑,朝着通往山上的台阶走过去。但很快,她发现所有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只有她是逆行的。

一抬头碰到有好几个面带疑惑的眼神,先前还以为是因为不认识,仔细想想或许别有深意。

她拦下从身边经过的一位弟子,问道:“师兄,怎么大家都朝那边走,那里是食堂吗?”

“……”这学子脸色迷茫了一会儿,看着她的脸,恍然大悟:“你是新来的吧,我们一早先去书斋读书,半个时辰后才去饭堂用饭,然后再是去书斋听先生授课……”

“等等,都要读书吗?我是要去劲松院习武的。”

“当然啊,”这弟子一脸的不解,好像问出这话的人是个白痴,“所有的弟子都是要读书的,午后才是各分院修习的时间。我们是书院,最重要的当然是读书啊。”

何来如遭雷击。

上辈子就是个学渣,勉强混了个本科毕业,没想到这辈子还要被书本凌虐。还全是语文!

这不行啊,孟宁没说清,她要抗议!

她是识时务的,当下汇入人流,走向书院最早修建、格外古朴的一排屋舍。每一间屋子门口处都挂着个牌匾,笔澜斋、墨芳斋,纸秀斋,砚融斋。都是繁体字,何来连蒙带猜认了个大概,脑袋已经大了。

还好,孟宁远远看到他,热心的过来跟她解释:“不知你之前学识如何,不过想来……”他含笑没有说完,匪窝里能养出个识文断字的闺秀吗,答案显而易见的很。“你跟着我旁听便可,先生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不会给你布置习题。但读书是大事,能学还是要学的。不然将来……”

何来重重点头:“明白,我保证不添乱。”

孟宁欣慰的点着头:“嗯,走吧。”

半个时辰后,孟宁脸色在周围师弟的目光注视下忽红忽白,他拿着本书轻拍了下何来的后脑勺,不管用,又伸长腿踢她小腿,仍旧无效,她均匀的呼吸声不大,不知怎么就在朗朗读书声中那么清晰的传出去好远。

“师妹,师妹……”他从纸上撕下一条,团成个小纸团,捏在两指间弹出,恰中她额心。

何来咻的睁开眼睛,一声“偷袭”好险没喊出来。看清眼前形势,还有孟宁无奈的眼神。她点头哈腰的对孟宁笑笑,装模作样的捧起眼前的线装书,皱着眉用力的分辨。

“拿反了。”

何来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向孟宁,却发现他满面愁容的摇着头,似乎有什么重任无形中压在了他的肩上。

直到外面几声铜罗响,众多学子伸展着胳膊站起来,陆续走出书斋。

孟宁看着何来,随手拿起本书:“这本读过吗?”

何来茫然摇头,这时代的书,当然是一本没读过啊。文字跟繁体差不多,勉强蒙出一些没问题,连贯诵读就不成了。

孟宁深呼吸,想到她基础差,没想到是个白的不能再白的白丁。罢了,天泽书院没有启蒙书斋,看来只能他来劳神了。

“你听着,现在没有旁人,我的话比较直接。陛下十有八九会认回你,你不想成为大陆数百年来第一个目不识丁的公主吧?”

“我觉得先成为公主再认字不迟。”

孟宁愕然,这是劫匪的逻辑吗?

第十五章 游说

“这世上任何东西,别人都可以抢走。唯有自己学到的东西永远属于自己。”孟宁耐心地说道,“多学些东西总有益处。”

何来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他小学老师的碎碎念:“道理谁都懂,就是懒得学。我这么大年纪了,让我像个小学生……小孩子那样学认字,我不要面子的吗?”

孟宁笑道:“我私下里教你如何,绝对不会把你不识字的事说出去。”

何来不高兴了,怎么不识字了,她也是受过十几年的教育好不好!“谁说我不认字,我只是认识的少一点而已。就你们书上这些东西,我也能大概认出一些的!”

孟宁无奈:“你可是要做公主的人,即使不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要有一两样拿得出手,日后难免会有用到的时候。”

“不是说好了吗,我习武,这也是一技之长啊。”

孟宁发愁的看了一眼窗外,似乎终于明白了圣上为何不接她入宫。

何来一巴掌拍在他肩上:“我不过是暂住几天,你不用费心管我,就算要管,也是我未来夫婿来管。”

孟宁眼前一亮,按下她道:“还惦记着贺兰大公子呢,我劝你还是早点死心。”

“为什么?因为家族间禁止通婚吗?”何来可没把这茬忘了,就眼下看来,老爹不可靠,认不认的还不一定呢。不过不认爹,她就没办法门当户对的嫁给他,难办啊。

“贺兰勤实在是个天纵奇才,武能拿得下中州试头名,文章亦是妙笔生花,他在书院学琴其间,随意拨弄上一曲,上下弟子皆自叹不如。你觉得他欣赏的了你这般,奇异的女子吗?”孟宁忍着笑,难得认认真真的把贺兰勤给夸了一通。

何来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两个人认知审美等等相差太多,很容易发生分歧距离越来越远。这个贺兰勤也是,没事学那么多东西干什么,把自己包装的金灿灿的简直闪瞎了她的狗眼!

孟宁犹怕一把火烧的不够,继续加油。“你想想,一群闺阁贵女聚在一起,大家言笑晏晏,谈论诗词歌赋,偏你一句话也插不上嘴,难道要在他们面前耍大刀吗?”

何来忍不住脑补了一幅画面,一群绿茶婊围着贺兰勤献殷勤,卖弄才情,她看不过眼耍了一通打狗棒。那画面,怎么想都像耍猴啊。

孟宁看着她,让她自己想。她很聪明一点就通,这些就可以了。何来用力摇摇头,把刚刚想起来的画面甩出脑袋。一拍桌站起来:“学就学!但我要见到贺兰勤!”

孟宁:“这个怕是有点难,为了你的安全,陛下的人到来之前,我们不能让你离开天泽书院。”

“那就让贺兰勤上山来见我呀,这总可以了吧。”

孟宁面有难色:“书院有规定,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尤其其他三大家族的人,更是严防死守。孟宁没有说出口,不然又要解释一番贺兰勤曾是书院弟子的来龙去脉。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原本也不是你们书院弟子,还不是被你们强虏上山了吗!”

这话说的孟宁脸红,好像他们果然是何来的同行,一个山头的兄弟。

当下只能诺诺道:“这个我做不得主,要请示先生。现在你去用饭吧,跟着其他师兄师姐一起走就到了。”

孟宁走后,何来歪着头想,这天泽书院虽然有点霸道,倒是十分讲道理,这样就好办。她何来学习一般,嘴皮子功夫却了得,无理尚且狡上三分,有理那可就横行霸道了。

贺兰府中忙碌起来,贺兰勤说过要宴请马骋,自然不是说过就忘。邻水竹楼热热闹闹的张罗起来,大批食材一车车运进府中。贺兰勤在庆城将近三年,也认识了些人物,便一道下帖子请了。

当然各家也是会看事儿的,出来赴约的都是年轻人,年纪大些的一把老骨头就不好凑热闹了。

这些都不需要主人费心,贺兰勤在自己的院子品茶读书,鹰绰一早去驿馆给自己人安排一些杂事,很快回到贺兰家蹭饭。

贺兰勤放下茶盏,鹰绰殷勤的倒满,待他看过来时,迎上两只笑的弯起来的眼睛。

“黄鼠狼。”他低低说着,忍不住微笑,送到嘴边的热茶味道似乎更加香醇了些。

“贺兰公子这样自比不好吧,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贺兰勤一不小心把自己坑了,眼珠一动:“我告诉你一些别的事,惑星的事就此揭过好不好?”

鹰绰:“先说来听听。”

“这样不好吧,不管我说出什么,你都可以翻脸不认账。”

“我是那样的人吗!”鹰绰挑眉。

贺兰勤:“我是。”

“额……”鹰绰无言以对。

贺兰勤笑着:“我是小人,自然度不出鹰首领的心胸。所以,你先答应如何?我这个消息,自认为还勉强有些分量。”

鹰绰略一思量,反正何来总要露面的,大不了先忍几天。“好,先说着,如果没什么用,我就去马骋那里再放一把火,把人引到你这里来。”

贺兰勤上身倾靠过去一点,音量也压低一些。“二十年前,马家折腾的太厉害了。君子报仇,二十年不晚。”

鹰绰对上他的眼睛,他一脸凝重,鹰绰还在等待下文:“没了?”

贺兰勤勾唇:“没了。”

“你耍我啊,这么简单的事谁看不出来!”鹰绰可没有寻常女子的温婉含蓄,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才是她的作风。

“你切莫着急,听我慢慢说。”贺兰勤给茶壶加了些水,慢慢道,“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要不要做,又是另一回事。想来这件事,我们可以有共同的话题。”

这种事就有点大了,是族长或者家主那个层级的人该讨论的事,鹰绰还不够格。

她看着贺兰勤,好一会儿才道:“天下四分数百年,动一动,怕是要天翻地覆,流血漂橹。”

贺兰勤伸出左手,目光凝聚在上面,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除了掌心和指尖的薄茧,几乎无可挑剔。

“这天下,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第十六章 杀人者

鹰绰一晃神,很快道:“马家确实猖狂,奔雷驹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我鹰家的遮天,倒是可以一较高下。不过,我们为什么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

鹰家与马家相距甚远,鹰家世居山地,恰是马队最无能为力的地方。

贺兰勤:“损人不利己?这样的话也就你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小辈说的出口,若是你们族长在这里,怕是一口就应了呢。”

鹰绰:“昔年马家暗中扶持两位皇子,定然为难过今上。谁的仇谁报,与我鹰家有何关系?”

这么个榆木脑袋,贺兰勤就差敲桌子划重点了:“你们族的鹰宓长老,跟着今上屡次遇袭,次次化险为夷,你以为只有我贺兰一家能挡得住吗?”

“你是说……”鹰绰有些意外,随即了然。

“鹰翱是鹰宓的亲弟弟,悠哉悠哉就能继承的长老之位让给她,自己险象环生的杀出个族长来。这般姐弟情深,你以为他不恨吗?”

鹰绰冷笑:“要我说,恨也该恨王家始乱终弃。”

贺兰勤缓口气,恨铁不成钢:“恨是肯定恨的,但鹰宓多年杳无音信,八成已经去了。谁能杀她,谁敢杀她?恨也分个轻重缓急呀。”

鹰绰嗤之以鼻:“无凭无据。说实话若我跟她一样被男人骗了,也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躲起来,太丢人了。”

“鹰首领。”他尽量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件事有点大,不是你能决定的,我也不需要你冲锋陷阵冒险,只需你给贵族长写封信,略略提上几个字,他自然明白。”

鹰绰盯着他的眼睛,这么近的距离面对面,贺兰勤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真诚一些,将藏在深处的少许阴沉隐藏起来。鹰绰则锋芒毕露,甚至还有些赤裸裸的侵略感。直接看的贺兰勤几乎招架不住,他不得不笑了两声:“你再这样看着我,我会误会你想对我动手。”

她转过脸,说道:“我不会写这封信。此次我的任务只是参加中州试和带回何来,你说的事情我不能做。”

贺兰勤:“不过一封信,举手之劳。听说鹰翱十分器重你,你牵头做成这件事,他必会更加对你青眼有加,甚至下一任族长……”

鹰绰看着茶盏上袅袅升起的白烟,双眼却没有真的看到什么,像是回忆什么旧事。

贺兰勤给她时间思考,说服一个人不一定咄咄逼人,把利弊摆放清楚让她自己看就够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什么圣人。

他喝口茶,温热适口,正是他最喜欢的火候。

“贺兰勤,你亲手杀过几个人?”她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这倒是问住了他,他皱着眉似乎真的要数一下,她接口道:“我猜,肯定没我多。这庆城之中,除了马骋那疯子怕没有人比我更多。所以,我知道死是什么滋味。”

贺兰勤愣住,什么意思?

“你看马家的什么人不顺眼,或者哪几个不顺眼,咱们约好了暗地里摘了他们脑袋这都不难,但是你们要覆灭马族,这样的事我不做。”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马家兵强马壮,他们死多少人,我们就要用多少人命去填,”她脸上的不忍没有作伪,“如果是他马族来进犯,我鹰绰愿意站在最前面直面奔雷铁骑。这不一样。”

贺兰勤讽刺道:“没想到,鹰绰首领竟还有颗仁爱之心。你怎知鹰族长认同你的想法,也许……”

“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他会命我配合你!”鹰绰打断他的话,“所以这封信我不会帮你送!”

贺兰勤鲜少被拒绝,一时有些气结:“没有你,我就送不到一封信给鹰族?”

“你当然能送,如果这一战无可避免,我不希望这一切是从我手里开始的。”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难得的露出些怒意:“妇人之仁,说的就是你!”

几步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鹰绰侧着身子,眼角余光能瞥见他:“你们外人都拿我们当鹰族的凶器,认为我们残忍嗜血,是吃着同类的血肉笑到最后的蛊王。不杀人就被杀,我只是想活着。”

贺兰勤心里仿佛给什么揪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推开门走了。鹰绰把手放在烧水的小炉子上,先是温暖,然后炙热。她自言自语:“族长知道了怕是要抽我一顿鞭子了。”

这都多少年没有这么失态过了,贺兰勤出门没几步就后悔了。自打懂事起,喜怒不形于色就是基本功,这些年游荡在各色人中也游刃有余,从没有如今日这般狼狈。

对,是狼狈,被书都没读过几本的鹰绰教训了,关键是,他居然不知要不要反驳。

鹰绰说她的目标只是活着,那么他呢?他贪心了吗?

“咳,咳……”

“公子!”小厮阿卢跟上,十分不满的回头看了一眼,怨道:“公子好心收留,她还把公子气成这样,我这就去把她赶走!”

贺兰勤拉住他笑了:“是我考虑不周,怪不得旁人,你休要惹她。”

阿卢不服:“这可是咱们贺兰家,还能让她骑在咱们头上!”屋子都被人家占了,也就他家公子这好脾气啊。

贺兰勤给逗笑了,说道:“你不懂,别轻举妄动,我自有打算。”

一早上的晨读让孟宁见识了何来的基础,当即对她的武功也没了什么期望,那就从零开始扎马步吧。

何来这身体基础是有的,就是人太懒两个月没练过,突然拾起来有点难受。她弯着的腿不停颤抖,抬起来的胳膊也抗不过地球引力,若不是屁股后面燃着一炷香,她早坐下去了。

虽然哀嚎不断,孟宁已然欣喜起来,看出她资质尚可,基本功也扎实。他硬着心肠,探看她的极限,就是不吐口让她休息。直到她实在受不了,一屁股坐下,孟宁已经眼疾手快的踢走了她身后的香炉。在何来几乎要骂娘的准备动作开始前,他满意点头:“还不错,耐力是有了,日后跟着师兄学就足够了,无需劳烦先生。

就是说她还是太差了,随便一个小卒子都比她强!

何来仰着脸,这个角度看人是第一次尝试,很新鲜。她冲着孟宁微微一笑:“你不是说我是公主吗,就不怕我砍了你的头?”

孟宁笑而不语,脚步轻快的走出去几步,语音慢慢飘来钻进她的耳朵。“你不是还要参加中州试吗,不用功的话,三招之内给人一脚踹下来,被贺兰大公子看到就不好了……”

第十七章 内乱

何来内心苦涩的泪水哗哗的流,带着粉红的滤镜,美男,为了你,拼了!

她慢吞吞翻个身,哆嗦着站起来,搜寻着记忆中的几个简单招式准备复习一下。原本的记忆碎片还能拾回来几个,真是万幸啊!

半天下来,何来无比怀念她的大学,那真的是最好的混吃等死的时代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贺兰勤走后,鹰绰在人家的屋子里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一边走一边琢磨,贺兰勤他们要做这么件大事八成已经有了些眉目,他们鹰族参不参与根本不重要,他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投名状,一个他们奋战在前线,后方不会被抄了老窝的保证。

鹰绰忍不住想了想,数百年的一棵大树,必然根深叶茂,就算芯里生了蛀虫,要推到也必要是一场飓风。

只不过,贺兰勤此人,并不像野心勃勃的政客,他为什么不遗余力的促成这件事?

为了家族?

现任族长是他二叔,人家是有亲儿子的!就算位子原本是贺兰勤他老爹的,人走茶凉,死了那么多年,骨头都成渣了,还能有几个人敢冒着得罪现任的风险提议让他继位吗?

忙碌半天为他人做嫁衣,贺兰勤有那么傻?

且马族的地盘并不适宜滨水而居的贺兰族人迁入,拿了也没多大意义,贺兰一族也一样不计得失的帮王家?

这得多深厚的感情啊。

恕鹰绰无法理解。再深厚的私人交情,与家族的得失相比都算不得什么。

很多事她不愿做不愿想,并不是想不通,而是一想就发觉,眼前具都是一团理不清的乱麻,要她拧下一个人的脑袋很容易,要她抽丝剥茧的一根根理顺,则只会扯出更多解不开的结。

夜色下来后,侍女指挥着厨房的妇人送来了热水。一名侍女道:“姑娘好生泡一泡吧,公子在前面院子会客,大概要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所以她这两天洗澡顺便连衣服一起洗了的行径被那厮听了个清清楚楚。

鹰绰在脸色转红之前点点头挥退了众人,关了门承了人家的好意。泡在水里的时候仍然再想,一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他这是好意呢,还是有意支开她?

罢了,一个时辰不够他出城去天泽书院,至于其他事情与她无关,不用多想。

一个时辰后,贺兰勤果然一路跟小厮说笑着回来了,似乎白天的不愉快已经揭过去了。他走到门外特意问了句:“鹰首领,睡了没有?”

“没有。”坐在床沿上打坐的鹰绰回答。

贺兰勤:“明日马骋过来,还请克制一番,不要跟他动起手来。我这院子是花了些心思布置的,就算住不了几个月就要换人,也还是希望能保留下来。”

中州试有了新的头名,他在庆城的任期也算到头,要回贺兰家族的领地了。

鹰绰呼吸一滞,正在流转中的真气差点走岔了筋脉,急忙停下补救,一时憋的胸闷气短,咳嗽起来。

贺兰勤耳力非凡,急问:“怎么了?”却没有要推门进去的打算,毕竟是夜里了。

“我没事。”

“白天说过的事,你不愿意就算了吧,相信你的嘴巴靠得住,不会透漏出去。”

这话太随意了,鹰绰自然知道,保住一个秘密最稳妥的法子,就是杀人灭口。看来她跟马骋打来打去的,已经给了贺兰勤他俩势不两立的印象,连封口都这么稀松的一句叮嘱。

鹰绰站了起来,走到窗口:“你就不怕,我拿你们的秘密跟马骋做交易?”

贺兰勤原本要回房间,闻言折了回去,循着声音走到窗口。关着的窗子,隔绝了两人对视的目光。阿卢已经领会他一个眼神退下去了。“我想不出,他能拿什么跟你交换?”

“也许,是中州试头名呢?”

“你不需要。”

“是吗?”

“你这么骄傲,不需要做这种交易。”

暗处的鹰绰忍不住勾起了唇角,语气淡淡的说道:“我并没有必胜他的把握。”

贺兰勤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吐出一口气:“三年,你长大了不少。”

他没头没脑吐出一句,鹰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追忆往事,直觉就是什么东西混乱了。她推了推,几乎是擦着贺兰勤的鼻子分开窗扇,淡淡的酒气登时包围了过来。

对了,来了客人,喝几杯才对。

贺兰勤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向前迈了一步,双手扶在窗台上,身形晃了一下。“后日我要去天泽书院,你一起去。”

“真的?”鹰绰一高兴说了句废话。贺兰勤就算喝多了也不会乱说话。好话说尽求不来的机会就这么白送过来,鹰绰怎么都感觉后面还跟着其他条件。

静静的等着他后面的话。

贺兰勤眼珠向上,转身走向自己房间。在鹰绰不解的目光中,慢悠悠飘来一句:“衣服穿好,容易被人误会。”

鹰绰……

她洗澡后换了带来的中衣,方才运功手忙脚乱导致衣服松散开一点,衣领略下滑。

鹰绰急忙关紧窗户,隔壁才开门关门,轻轻地脚步声似乎径直走到床边,随后是细细碎碎的声响。

一个好消息足以让鹰绰睡个好觉,很快便睡下了。

驿馆。

“……大族长命一个千人队跟随五夫人娘家部落踏平了东襄族,活着的全都充做奴隶和马匹财宝全给了五夫人他们。”一名马族信使站在房间中央,话说完才抬头,看向一杯接一杯灌自己的主子。

“公子,大夫人很不满!”这才是重点。

马骋:“不满又怎样,又不是第一次了。老东西越来越糊涂,跟他置闲气干什么。大不了等我当了族长,把那女人全族交给阿娘处置。”

信使咂摸着嘴唇,眼珠动了动,想说又怕与身份不符,只能假托他人之口:“大夫人说,大族长这样分不清轻重,用不了几年,马家就镇压不住各部落了。要您无论如何,做点什么。”

阿娘的意思,他当然懂。那些不安分小部落一个个蹦跶的欢,他那浑浑噩噩的老爹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但他们娘儿俩是再清楚不过了。

第十八章 月下人

贺兰府夜宴。

除了马骋,庆城诸多权贵子弟都在夜幕降临之前到场。最后来的便是王家的三位殿下。大皇子王契与贺兰勤年纪最为相近,且脾气平和,两个人平日里交往颇多,他自然要来捧场。另外两位不能给兄长单独拉拢人心的机会,自然更要凑热闹。

邻水竹楼灯火通明,上上下下都是前来赴宴的贵族子弟,热闹非凡。宫中宴饮没他们的份,就算有也不敢放开了欢饮,这里则大不形同,公事私事两不耽误,玩乐着还能拉近关系,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事。

当然这样的好事不常有,等闲人等请不来王契这等尊位的人物。贺兰夜宴一张请帖,今日之前曾是权贵子弟拿来炫耀身份的凭证。

贺兰滨水而居,宴饮自然少不得做些水上文章。一艘艘灯火烘托下的小舟在水上缓缓划过,各教坊司拿得出手的歌舞伎争相献技。天公作美,圆月高悬,与地上灯火辉映,真个天上人间美不胜收。

贺兰勤身为主人,少不了被诸多客人敬酒,马骋和鹰绰身为被接待的贵客反倒乏人问津。两人座位不远,倒是都给主人面子,没有寻衅滋事,让暗中待命随时准备拉架的贺兰府侍卫们一颗心得以安置在胸膛。

不是众人只高看贺兰一眼,实在是这两个让人望而生畏。马骋一脸阴恻恻皮笑肉不笑,鹰绰冷冷的眼神好像一眼能透过皮囊看清他们内里的满腹算计,这样的人还是躲远一点比较好。还是贺兰大公子为人谦和,八面玲珑,最好打交道,只可惜很快要离开了。

鹰绰吃饱了,该认的人脸也认了,差不多准备回去休息。侍女们来之前暗暗提点过,这等场合,会有些女子来陪同。为了照顾鹰绰,贺兰勤都安排在酒席后半段。

庆城宴饮大都如此,毕竟,来喝酒赴宴的大都是男子。

鹰绰端着酒杯找到被包围着的贺兰勤,感谢主人盛情款待,她不胜酒力要告退等等,随后客套几句走出竹楼。

夜风飘飘,将竹楼上的酒菜馨香吹出老远,行走在水边的鹰绰不仅没醒酒,反被熏的酒意更浓。

贺兰家的暗卫分布于各处,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当然,如果真的有人为了某种目的要对她不利,这也不是动手的好地方。

人总是很矛盾,贺兰勤当面跟她商量那件事,她一口拒绝。现在他不谈了,她反倒是惦记起来,如果拒绝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那封信是写还是不写呢?

乌珠一动不动,耳朵却异常灵敏的细细分辨外头的声响。她知道马骋出门了,他会带走大批人手。但剩下的人还很多,至少看住她不成问题。

不趁现在跑就更难了!

她现在住在马骋的房间,门外有守卫,没有锁。

“我饿了,给我拿吃的!”她喊。

守在门口的两人交换个眼神,一人走了。

片刻后,乌珠又喊:“我脚痛,再给我拿伤药。”

又一人走远。

“我的衣服破了……”

“梳子呢……”

她一句接一句,估计着附近只剩一人了,她“扑通”一声从床上滚下地,同时大叫一声。

“怎么回事?”仅剩的一名守卫听到动静破门而入,唯恐她有什么闪失。

乌珠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守卫蹲下查看情况,刚扶她坐起来,冷不防一记手刀劈在脖颈,守卫当即倒下。

乌珠透过凌乱的头发看向自己的手,有点难以置信。居然真的可以!

来不及多想,她胡乱拢拢头发,贴着墙根急忙跑了。

瘦小的身影刚刚钻进树荫下暗黑处,已经“晕过去”的守卫坐起来,无奈的笑着站起来走到院心,随后,一个个守卫从四面八方汇率过来,有的拎着食盒,有的捧着伤药。

“大哥,公子可真会玩,叫咱们陪着装傻。”

“你懂什么,叫你做什么听着就是!”守卫呵斥一句,又吩咐下去:“跟上,站远点别让她发觉。等她跑累了再抓。”

“是!”众人分头散去。

乌珠根本不知道自己因何这般顺利的逃了出去。她揣着怦怦乱跳的心脏,又是紧张又是兴奋,脚下的伤口没有恢复,每一步都带着痛楚。这都不算什么,只要能逃脱!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四五道黑影交替出现在附近。

乌珠隐约有些感觉,几次回头什也没看到,这种不安的感觉更强烈了。她跑出来有一会儿,守卫们早就该发现了,可是根本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太平静了,这不对!

乌珠心里愈发慌乱,看不见的猛兽在等她自投罗网。她慌不择路的扎进一条小巷,月光照不进去,就算有追兵也看不到她。她畏惧黑暗,此时却痛快的接受了,此刻也只有黑暗才能暂时护佑她。

“嗯……”脚下不知被什么拌了一下,她只叫出半声,身体向前扑去,做好了重重摔在地上的准备,却扑在什么人身上。

她身体一僵,人是最可怕的!

恐惧来不及发酵,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角落。一弯腰将她推进墙角狗洞,随后跟了进去。拉着她七拐八绕的走了不知多久,停下时已经身处街角,可以望见远处高门大户门口悬挂的灯笼。

他早就没再捂着她的嘴,乌珠也配合的不吭一声。只要不是马骋的人,任何人都是好人。

借着月光,她看着眼前之人。他被一身连帽的黑袍笼罩,头脸全都隐在里面看不见分毫。只记得他手上的味道,冷冷的铁锈一般的腥味。

“你是谁?”她的声音带着些颤抖。

对方没有回答,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随后整个人拔地而起,消失在眼前。宽大的黑袍带起一阵风,吹开她遮住双眼的刘海。

乌珠看向他方才指过的方向,正是挂着灯笼的门口。

他要自己去那户人家求救吗?

要不要去?

乌珠咬咬牙,朝着灯笼下的门头跑过去。

越走越远,水面上的乐声几乎听不到了,鹰绰忍不住感慨,贺兰勤这院子挺大啊。

“鹰绰首领长夜独行,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吗?”

第十九章 游说

鹰绰转身:“马公子?”

马骋:“很意外?”

“确实,若早知是你,大概会准备两枚飞羽针自保。”鹰绰半开玩笑。

马骋从灯火光影中走出来,衬的整个人更加阴沉了些。“我若要偷袭,也不会在这里,到处都是贺兰家的眼睛。”

鹰绰不置可否:“有事?”

马骋作为今日酒宴的主角,实在不该席间跑出来跟着她吹风。

马骋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王家惑星刚露出些头绪,你我还有贺兰家几乎同时得到消息。我们三家的眼线都没有吃闲饭。”

“养着他们,就是这么点用处。”

“所以我马家地界都发生了些什么,鹰首领也该很清楚吧。”

鹰绰淡淡道:“知己知彼而已,我可不信马公子没在我鹰族境内安插眼线。”

马骋背着光,神态看不清楚。“王家在我马家地界兴风作浪,到处扶持小部落与我们作对,挑拨离间大家族之间的友谊,若再不斩断王家触手,我马家危矣。”

鹰绰:“今日之果,昨日之因。马家都做过什么,自己还不知道吗。”

马骋冷笑:“夺嫡之争,为权为利,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一朝分出上下输赢,我马家已经偃旗息鼓,甚至做出很多让步以作弥补。若仅仅因为曾扶助废王铲除异己,二十年后再算账,你觉得这个理由说得过去吗?”

鹰绰不置可否:“也许圣上格外记仇。”

马骋突然抬手伸向她,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送到眼前。

鹰绰接在手中打开,里面赫然是两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月色下呈现出诡魅瑰丽的暗红,若是白日里,定是玲珑剔透的耀眼!

大概世上没有几个女人不喜爱这些珍宝。

鹰绰捧在手里,这来自非友人的馈赠,她一时竟不想拒绝了。

马骋总算有些得意,说道:“这两颗是我新进所获中最出色的珍宝,镶嵌在王冠或者权杖上都不会逊色,鹰首领不妨收下。”

鹰绰合上盖子奉还,笑着摇摇头:“马公子这是要给我出难题了,拿人手短,我还是先不要收下,有什么话不妨先说出来听听。”

两人具都是高手,邻水站立,四围开阔无法容人藏身,贺兰家的暗卫有分寸,不会跟的太近引起客人反感,所以只能看到他二人交谈,却很难听清楚他们的话。

马骋没有收回,转而说道:“昔年我们三家奉王家为主,不过是看他可怜。如今他人丁兴旺便拿乔,还真的想当这大陆的主子,顺者昌逆者亡吗?这一次是看我马家不顺眼,也不知下一个轮到谁。鹰首领,你们鹰族就干等着屠刀落在脖子上吗?”

鹰绰心里一跳,贺兰勤才说过要联合讨伐马家,这么快马骋便来跟她示好,显然王家的动作已经明显到快要撕破脸了。道图穷匕见的时候到了!

“且不说我鹰家地处偏远,不论谁胜谁负,与我们都无甚区别。我鹰绰不过区区首领,任人支使的小人物,这样的大事要谈也该同族长和长老们谈,马公子找错人了。”她再次把盒子递给马骋。

马骋冷笑:“你少装傻,鹰翱那老糊涂将他姐姐一条命记在我马族头上,我怎么跟他谈!”

“可我做不了主啊。”鹰绰笑着,“而且我为什么要插手,就凭这个?”她举起小盒子,“你马家可不止值这些!”

“鹰家首领不止你一个,我跟你谈是因为此时只有你在此处,而且看起来还不算愚蠢。”马骋嘴上一直说她只是个杀人工具,心里却也明白的很,能活到最后的都是聪明人。“你说服长老们帮我一把,待我踏平庆城,靠近鹰族的几座城池都是你的。开疆拓土这样的功绩,足够你履历光鲜的高升一步。”

“族长对我有知遇之恩。”

“你可以给他个善终。”

鹰绰忍不住笑了,马骋行事肆无忌惮,快刀斩乱麻,利索的叫人叹为观止。

她笑着,马骋懊恼的想找人打一架。他的嘴皮子只有在骂人的时候才好使,循循善诱说服别人这种事他没做过!而且很明显,鹰绰根本没听进去他友善的提议!

女人啊,果然头发长见识短,这样的好机会都不愿意抓住!

罢了,谁叫他形势不如人呢。

“如果贺兰家也与我们一起,你会不会更容易做出选择?”

鹰绰记得,贺兰勤可是已经跟王家站在一起了,所以她有点好奇。

“贺兰家上一代就同王家关系密切,这二十年好的几乎穿一条裤子,你觉得可能吗?”

马骋笑了,诡异非常:“贺兰岳确实是王钧的走狗,不过贺兰勤怕是与家主之位无缘,你以为他甘心吗?而且我手里还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足够他与贺兰家反目。”

“什么秘密?”

马骋“嘘”一声:“随便说出来还叫秘密吗,除非你成为我的盟友,不然不会告诉你的。”

鹰绰笑着手指虚点了几下:“好啊,等你把贺兰勤拉拢过去,我就同你们一起干。”

马骋抬起下巴:“鹰首领实在不大会算账,我第一个找的人是你,此时你先答应了我,与过后再勉强答应,那可是不一样的。”

鹰绰叹息:“我一个女人,毕竟没有你们这样的野心,能分一杯羹足矣,便不去抢肉吃了。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件事不管结果,绝不会从我口中透露出去。”

“你等着吧。”马骋转身离去,很快施展轻功远了。

鹰绰看着手里的小盒子,忍不住拿出一枚放在眼前,举起来透着月亮欣赏起来。

红澄澄的,浓烈的热血一般。

“活到这把年纪,第一个拿我当女人哄的居然是马家蛮子。唉,真是好东西……”

马骋离开后,暗卫也靠近了一些,所以这句话,有人听到了。贺兰家的暗卫不知道两人嘀嘀咕咕半天说了什么,但贺兰家的地盘,能叫别家人拔了尖吗?

“鹰首领,你若是喜欢,我家公子有更好的。”

鹰绰一怔:“这倒是个发财的法子。”

第二十章 求援

“开门,求求你们开开门……”乌珠压抑着嗓音,不敢喊的太大声,唯恐把追兵引来,只能更用力的拍门。虽然有些不解那黑袍人为何把她指向这里,但眼下也无人可以依靠,只能一试。

“来了,来了,大晚上的谁啊?”府中下人一路抱怨着过来开门,刚开一条缝就给吓一跳,“你什么人,别过来!”说着就要关门。

乌珠别无他法,仓促将胳膊伸进去阻止他关门。

“啊……”乌珠一声惨叫,里面的人迫不得已停手。此时分辨出是个姑娘,身量单薄消瘦,他心里的防备减少了一些。“你是何人?”

乌珠另一只手也扒在门上,忍着痛说道:“我被强盗抢来的,好不容易逃出来,求大哥让我进去躲一躲,一晚上就好,明日我一定离开,不会给你们惹事的,求求你了。”

里面的人把门缝开大一些,探头出去看了看,没见到有人,但一想一个干瘦的小女人,应该惹不起什么乱子,便自作主张开了门:“你先进来在这里等着,待我问过主子再说。”

“多谢大哥,多谢!”

此时又过来一个提着灯笼的下人,不耐烦的举起灯笼乱晃。“什么人都敢放进来,当心给公子惹事!”

“刘管事放心,我守着防止她乱跑,天一亮就让她出去。你看这深更半夜毕竟是个姑娘……”这人倒是心地不坏。

“姑娘?”刘管事提起灯笼想看的更仔细一些,“把头发拨拉开让我看看。”

乌珠为了留下当然照做,将挡住眼睛的乱发别到耳后。

昏黄的烛光照到她脸上,不甚清晰,却让两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开门的那个下人嘀咕着:“难怪强盗抢……”

刘管事闻言心里一动,语气一变道:“原来是遇上强盗逃到这里来的,你家在何方,可还有什么亲人?”

乌珠给勾起伤心事,倔强了多少日的悲伤一瞬间决堤,眼泪喷薄而出:“死了,都,死了……”

“可怜啊!”刘管事感叹着,拍拍她的肩膀,“你一个小姑娘,待在这里也不合适,今天太晚了,惊扰了主人歇息不妥。这样吧,你若不嫌弃,先来柴房凑合一晚,肯定不怎么舒服,至少比这外面暖和些,成吗?”

“可以的,可以的,多谢大叔!”乌珠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了,心里想着,难怪那人把自己指到这里来,这庆城人果然心地善良的多。

乌珠跟在刘管事身后走了进去,守门的下人揉揉脑袋,打了个呵欠摇摇头:“这老头子竟然没骂人,新鲜了。”随后被打扰了一半的瞌睡上涌,他钻进一侧的小门继续眯着去了。

马骋回到竹楼继续饮酒作乐,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过来问他离席去做了什么。他岔开腿,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阴恻恻的盯着眼前所有人,那架势活脱脱杀人不眨眼的山大王,哪个敢跟他逗趣!

贺兰勤手下人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看了马骋这边一眼,点了点头。

很快,方才那人便带着一名马家侍卫穿过众人走到马骋面前。不少人看到了,但也只敢眼角余光偷瞄,不敢直愣愣盯着瞧热闹。

来人不知说了句什么,马骋面色一变,目光简直喷出火来要将眼前之人焚烧一般。

然而只有一瞬,马骋便站起来径直走向贺兰勤:“出了点小事,这便告辞了,谢贺兰公子盛情款待,他日若去我马家原上,必让贺兰兄宾至如归。告辞。”

不待贺兰勤挽留,他已经迈开大步,众人匆忙给他让开路。

贺兰勤高声道:“马兄有些急事,大家不要在意,我们接着喝,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众人笑闹着应和。

马骋一出门,那步步紧随的侍卫压低声音急促汇报:“本来尽在掌握中,她钻进一条小巷子没出来,太黑看不清里面,我们发觉不对赶忙进去找,发现那里有一处狗洞,她从那里钻过去跑了……”

“黑漆漆一片,她怎么发现狗洞的?”

“正是,我们仔细侦查,发现还有一个人的踪迹……”

马骋一瞬间想到一个可能,登时大怒:“什么人敢帮她,查!”

“少主,带出来的人都是跟了多年的兄弟,不会有问题的,怕是这庆城的人多管闲事!”侍卫急忙解释。

“罢了,人找到了是吧。”

“兄弟们盯着呢,怕闹大了给公子惹麻烦,叫属下请公子出面。”

……

刘管事引着乌珠,在府中七拐八绕走了许久,乌珠对这里的屋舍亭台全没有概念,待发觉一株开满粉红小花的树第二次出现在眼前时,她心里突的一紧,瞬时警惕起来。

“大叔,这院子好大啊。”她试探问道。

“嗯,我家主人可是朝中重臣,宅邸自然要大。看你衣着好像是草原上的牧民,没什么见识别乱说话,人家会笑话的。”

“嗯。”乌珠心乱如麻,怎么回事,是自己认错了,还是不小心又跳进狼窝?可是那个人要带走自己不是更容易些,何必引自己进来这么麻烦?

“喏,就在那边。”刘管事一拐,走到一排低矮的屋子前,伸手推开其中一间,进去把里面的油灯引燃。

房间里堆满了杂物,还好没什么灰土,里面真的有床铺。乌珠站在门外看了一圈,没有进去。

刘管事提了灯笼就朝外面走,边走边说:“你把门从里面关好就可以了,晚上怕是有人巡夜,看到你这灯光或许会问几句,没什么事赶紧躺下把灯熄了……”

看着他出来,乌珠才迈步进去。

可是还没等她转身关门,后背给人大力一推,乌珠踉跄的朝里面走出几步,震惊的回头,便看到又折返的刘管事,一脸的不正经,慢慢把门关紧。

“你,你干什么!”乌珠一边后退一边搜寻有没有可以防身的家伙。

“天上掉下个小美人,放心,你跟着爷,保管吃穿不愁……”

乌珠……

“砰——”门被人一脚踢开,一名彪形大汉怒气冲冲站在门外:“毛都掉光的老畜生,活腻歪了吧!”

刘管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道不好,一个箭步冲向乌珠,想着拿了她做人质。

第二十一章 行凶

乌珠这阵子被折磨的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刘管事刚动,她转身就贴着墙根跑。后面的马族大汉提刀抛出去,正中刘管事后心!

带着万钧之力投过来的刀让正在“死”这个过程中的刘管事脚下更快,本来凭他个人之力一时是追不上乌珠的,这么一来,他便好像飞扑过去,伸出的一只手痛苦的痉挛着抓起一把乌珠的头发。随着他重重落地倒下,乌珠也被硬生生拽到在地。

两人都倒在地上,头对着头。乌珠摔得头晕脑胀,眼前刚刚恢复清明看到的便是一张写满了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的脸,充血的眼眶还有溢出嘴角的鲜血……

一时间,记忆深处用尽全力也掩盖不住的血腥瞬间暴发,她发出凄厉的一声嘶喊:“啊……”

此时,马骋正走过她先前走过两次的小路。那一声喊叫太过瘆人,便是寻常人深夜听到这么一声也要毛骨悚然,更别说是识的主人的马骋!一时间,无数的猜想涌上心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马骋突然恐慌起来,撒腿狂奔。

在马骋的属下破门而入的时候,守门的下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急忙跑到里面通报了主人。此时匆忙披了外衣的主人从里面赶过来,正迎面碰上马骋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呢,为何深夜闯我周府?”赶来的人是周府公子周敬,他学识渊博,为人忠厚驯良,曾经被举荐入朝为官,恰逢外祖母病逝,在家丁忧已一年有余。

马骋一肚子怒火找不到出口,正赶上周敬询问,他哪里来的好脾气跟他解释,抬腿一脚正在周敬胸腹间,喝道:“滚开!”

“公子!”

“公子……”

周家仆从乱作一团,马骋置若罔闻,跟着带路的属下跑的飞快。

“乌珠!”马骋看到自己一个属下蹲在地上,旁边是乌珠的半个身子,两步跨过去推开属下将乌珠搂在怀里,一边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除了一些头发还被死人攥在手里,她没有任何外伤,刚刚那人就是在掰开死人的手帮她解头发。

乌珠没有受伤,身体却一直抖个不停,双眼无助的看来看去,喃喃念叨着什么:“不要杀人,不要杀人……”

马骋心里仿佛被马蹄踢了个正着,一时又沉重又有些窒息,他只能紧紧搂着她,安慰几句:“没事了,都过去了。”待那即便被推开依旧小心翼翼掰着死人手掌的属下彻底解放了乌珠的头发,他抱着她走了出去。

周敬家的下人虽也拿起了棍棒,却根本不敢拦这些深夜闯入家门,带着真生杀人利器的强盗,更何况主人已经倒下了。

一位管事哆哆嗦嗦的,被众人挤到前面:“你们是马家人?”

马骋根本懒得理,紧跟在身后的侍卫回道:“是,敢扣留我马家的人,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什么?

夜闯民宅,行凶伤人还血口喷人!

周家下人有的懵有的怒,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待马家人走了个差不多,才有人哆哆嗦嗦提议:“咱们报官吧?”

“对,报官!这庆城可不是他马家的跑马场!”群情激奋起来,当下有人跑去套车,有人簇拥着管家出门。剩下的妇人围着周敬大哭,还有些人准备白布。

周敬父亲在百里之外做官,府衙不敢怠慢,连夜派了人查看现场,并将周家众仆从一一询问,记录下口供。事实清楚,凶手也很清楚,但是,能不能拿,可就不那么好说了。

这个夜晚,庆城府尹大人很头疼。

这些都是小事,马骋根本想都没想过,他抱着乌珠回到驿馆,再次检查过没有伤痕,这才给她盖上被子,轻轻躺在她旁边。

乌珠恐惧的情绪退下去一些,此时只是瞪着眼睛,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马骋侧身看着她,想拉过来她的手被拒绝,便放弃了,看了半晌说道:“谁在帮你?”

乌珠呼吸一乱,嘴角紧紧抿了一下,不想回答。

马骋:“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不过今天你也没讨到好,我就不再惩罚你一次了。”他好像给了天大的恩泽一样,被自己的仁慈感动到了。“你也看到了吧,外面的人多可怕,只有我对你好。你就老老实实留在我身边,听到了没有。”

乌珠原本静默着,他的话从耳边进去,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再被她分析出意思做出反应,过了许久。她诧异的侧过脸看着他,说:“不——要——脸。”

马骋脸上的温情僵住,他伸手按在她脖子上,只要稍稍用些力气就能结果了她,不比弄死一只羊羔费力。

呼吸受阻,乌珠脸色慢慢涨红,但她倔强的瞪着他,不肯吐出一个字求饶。

马骋心里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但始终都在理智范围内,末了,他收回手,腾的坐了起来。“我哪知道哪个是你家人,死就死了,再怎么也活不了了,你就为几个死人跟我死磕吗!”

几个死人……

乌珠瞬间暴怒,原本她此时并没有心力跟他斗争。

“我全部族人,一百多口!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凶手!”她根本顾不上力量悬殊,张开五指在马骋脸上脖子上看得到皮肉的地方又是抓又是挠。

拳头和巴掌都不管用,她试过很多次。

马骋一歪头躲过脸,脖子上给抓出三道血痕,他不耐烦的一把按住她。“别闹了,我今天喝的不少,忍得辛苦,你再闹我……”

乌珠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挥舞着的双手没有丝毫偃旗息鼓的迹象,定要连皮带肉拔下来一块才罢休。

马骋要制服她实在太容易不过,抄起她手腕攥在手里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撕拉”一声,揭开了夜的序幕……

“畜生……”

贺兰勤睡得晚,自然起的也晚,日头尚未升足三竿,门外便来了宫里的不速之客。被打扰了的贺兰勤略有不满:“什么事?”

“宫里的内监,马骋昨夜杀了人,被告到庆城府衙了,大人请公子出面拿人。”

“……”

第二十二章 断案

贺兰勤蒙了片刻,府尹大人给他安排事情做了?

刚刚说的是什么,马骋?

虽然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贺兰勤已经可以肯定,这样的事情似乎只有他能做。

他就像个尸位素餐的闲官,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掀开被子。

“准备洗漱。”

一边穿衣一边根据少的可怜的线索,将事情分析了个大概出来。

昨夜马骋提前离开,原来是去杀人了。

马骋身份特殊,王家朝廷的官员不敢管,也不好管。只有他作为第三方,身份也拿得出手,而且还担着一个恰如其分的官职,这件事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作为他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城卫将军任期结束曲。

周家人丁单薄,周母早逝,周大人不在庆城,周敬又尚未婚配,整个周宅之中,他实在算得上个孤家寡人。这时站在堂上的是周家管家及几位管事,还有被白布掩盖的周敬的尸首。

事关重大,大殿下王契一早出宫来到府衙坐镇,这才差人去找马骋过府问话。马骋到来之前贺兰勤已经到了,跟王契简单问候几句落座。

而审理此案的正主庆城府尹小心翼翼站在堂下,将昨夜第一时间审理出的周家下人的证词尽量详尽的讲述给两人听。

王契自然坐在最上首本该府尹坐的位置,案下左右各设一座,一边坐了贺兰勤,一边空着。贺兰勤面对这位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温和一笑。回给他的是极尽讨好的谄笑。

在贺兰勤打第三个呵欠的时候,马骋及昨夜进入过周府的几名侍卫大摇大摆的走进公堂。

“大殿下。”他大咧咧扫视了一圈,将在场诸人的神情尽数收进眼中。除了在白布覆盖的死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其他人差不多一扫而过。

府衙看了王契一眼,站起来说道:“马公子,昨夜闯入周府杀人一事,你可认罪?”

马骋冷笑一声:“确实死了两个人,至于是不是姓周,那就不得而知了。昨日我那爱妾与我置气,趁夜跑出驿馆,却无端被人扣留。我急着找人,下手重了些,还请大殿下体谅。”

找人?

周家的守门小厮确实提到过。有位姑娘自称被强盗追赶,慌不择路才敲了门,他们也是好心收留,却不想引来大祸!

府尹:“公子的爱妾,能否……”

“不能!”马骋不待他说完就把话堵死,“她受到惊吓,回去就胡言乱语,天亮才睡下,到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马骋回头怒视周家众人一眼,“若只是好心收留,我又怎会大发雷霆?”

王契和贺兰勤对视一眼,马骋应该不至于为了脱罪而说谎。

贺兰勤:“若其中另有隐情,马公子不妨说个清楚。”

马骋哼一声,他身后跟着的侍卫拱手道:“昨夜属下几人出来找小姐,一路追踪到周家。想着毕竟是大户人家,我们擅闯不妥,便兵分两路,一路去贺兰公子府上请我家公子过来,属下等人便潜入其中找人。若能不惊动府中众人把人带出来最好,不想便看到那老头欺负小姐不懂事,将她骗进柴房欲行不轨!我等当然不能不管,便一刀杀了那老畜生。”

府尹看向王契和贺兰勤,补充:“那老管事确实一刀毙命。”

贺兰勤:“此人死有余辜,可周家公子与此事无关,你何苦对他出手?他一个文弱书生,怎受得了你那一脚!”

马骋:“我哪知他那么不结实?”

“你,你……杀人凶手,不仅毫无愧疚,反而说出这等毫无人性之言,你,你……”有王契等人在上坐着,周家管家终于找到些底气,也拾起了自己的职责,红着眼眶质问。急怒之下,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们好心收留那姑娘,你为了脱罪居然如此污蔑我们周家管事!”守门小厮虽然也觉得刘管事反常,但此时当然不能说,一致对外才是正理。

马骋鼻子里哼出一声,懒得跟他们辩驳。

王契点了点头,贺兰勤也不知都意会到什么,看向马骋道:“昨夜在场只有你双方,即便事实都如你说的一般,周家公子确是无辜,你可承认?”

马骋:“御下不严,或者从来就是纵奴行凶,谁知道呢?”

贺兰勤步步紧逼:“御下不严非死罪。”

马骋上前两步,已经超过一个“罪犯”应停留的范围,王契的亲卫们紧张起来,唯恐他突然出手。

“你要我偿命?”眼神里的挑衅不要太明显了。

虽有那么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又有谁敢真的执行?更何况,马骋是马族嫡子,极有可能的下一任族长,王家真敢要他偿命,马家怕是敢大军压境了。

贺兰勤:“偿命,就罢了。第一,马公子赔偿周家黄金一千两,不多吧?”

马骋点头:“可以。”

“大人,我家公子死的冤啊!”周家人哭闹起来。

府衙怒喝:“肃静,且听贺兰公子说完!”

“其二,周家公子纵使有御下不严之责,但罪不至死。马骋误杀良人,责令杖责一百!”

周家人安静下来,这样倒也交代的过去了。抹着眼圈看向马骋,看他反应。

王契也一样,他坐在那最高的位置,真的不好说什么话。

马骋看着贺兰勤,四只眼睛对上,各不相让。

“鹰家那女人给你睡了,这样挖空心思偏帮于她?”

这话一出,大堂之上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原本悲伤肃穆的氛围顷刻间变了味儿。

许多人不明白情况,跟姓鹰的又有什么关系?

王契知道鹰绰住在贺兰府的,目光不由微妙起来。

贺兰勤脸色一僵,随即笑了:“杀人的又不是她。况且到中州试还有足足一个月,足够马公子恢复了。”

打板子可大有讲究,一百大板落在身上,若有心要他起不来床,马骋还真不一定能扛过去!

他确信王家不敢玩死他,可是此时,他信不过贺兰勤。只恨自己没有早一日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此时真有些悔之晚矣!

王契终于肯开口了,说道:“一百大板确实多了些,不如先打五十,待中州试后,再补上剩余的板子。”

府衙赶紧跟着主子的意思走:“马公子,毕竟一条人命啊!”

马骋瞪着上面的几个人:“我若是不同意呢?”

第二十三章 结案

他不同意,就有可能上升到“外交”层面,那就不是一个小小的庆城府衙能管得了的了。

想到这些,府尹竟松了口气,偷偷看向王契有些难看的脸,急忙低头。

若不能压马骋一头,王契回到宫中也不好看。可若是太过强硬,逼得马家闹事,那就更是他的责任!

唯有贺兰勤拢拢袖子,神色泰然自若。“马公子是贵人,自然不能强行逼马公子认罪。那就只好拉出最开始的惹事之人。若不是马公子的小妾赌气跑出驿馆,就不会连累周家两条人命。马公子以为如何?”

“你敢!”马骋脸色铁青,简直恨不得当下就掰断贺兰勤的脖子。

但贺兰勤不论出身还是武功,偏偏都是他奈何不了的人,这实在让人憋闷至极!

“你猜。”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周家人紧张的议论纷纷,唯恐贺兰勤意志不坚定,而王契已经稳稳的坐定了。他既然能说的出口,自然能做到,他对他就是有这信心!

贺兰勤微笑:“马公子身娇肉贵,不愿挨板子好说。那只能把始作俑者拉出来一命抵一命。来人,去驿馆把马公子那爱妾请过来。”

“贺兰勤,你真拿自己当看门狗了吧?”马骋有点搞不清楚他是怎么回事,这么往死里得罪他,图什么呀?

“马公子,这天下总该要讲些规矩。今日你在王家地头上杀了人全身而退,明日有人去我贺兰家放火该如何?后日有人去你马家草场抢掠该如何?你说怎么办?”

贺兰勤一句句反问噎的马骋无言以对。王契频频点头,说的好!周家众人终于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的哭嚎起来。马骋受罚,他们对老主人也能有些交代。

马骋脸色数变,抬头看着贺兰勤,嘴角一勾,扯出一抹讥讽:“打就打,贺兰勤,你好样的!”

庆城府尹唯恐生变,急道:“杖刑五十!”

“不必,要打就打完!”马骋强硬道。

差役们搬来了板凳,马骋趴在上面,两侧差役轮圆了胳膊开始行刑。马骋也是条汉子,硬是一声没吭,一百杖之后给他的人抬回了驿馆。

王契和贺兰勤慢慢踱出府衙。这件事处理的迅速干净,王契十分高兴。面向贺兰勤道:“此次多亏贺兰兄出手相助,不然怕是要引起一场纷争。

贺兰勤淡淡笑道:“大殿下客气,您忘了如今我还是庆城的城卫将军,分内之事。”

王契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回去定要在父皇面前好生为你请一番功才是!”

贺兰家的一名侍卫上前道:“公子,鹰首领差人问,今日的行程是否延期?”

王契:“怎么,贺兰兄与鹰绰首领有约?”

贺兰勤:“惑星之事,尚欠她一个交代。”对属下道:“回去告诉鹰首领,这便可以走了。”当即辞别了王契等人而去。

王契面露思索,不禁想起堂上马骋喊出的那句不甚文雅的话。

这个,不大可能吧?

不过,以他的才情心性,未必在乎贺兰家的一切。如果是那样的话……

一想到某个可能,王契禁不住心头狂喜,这个发现实在太重要了!

马骋还没回到驿馆,这桩着实算不上小的案子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府尹没资格每天上早朝,所以这件事一开始只有皇帝王钧及其心腹知道。待到退朝之后,百官各自回家,这才闻听此事根由。但贺兰勤手起刀落把案子结了,凶犯已经受罚,他们便是有什么异议也不好再说太多。除了几位言官愤愤不平以刀为笔挥毫讨伐,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浪。

此时,被许多人念在嘴里的贺兰勤已经出城。他坐在马车里,折扇轻摇,倒是鹰绰骑着马跟在一侧。

“王家实在阴险,挖了大坑坑你,你就眼睁睁往坑里跳,贺兰公子是昨夜喝多了没醒酒吗?”

贺兰勤:“罢了,不是什么大事,王家确实不宜出面。不是我,也会是你。早早处理干净,才好陪你出来游山玩水啊。”

游山玩水?

鹰绰“嗤”一声不以为然:“那可就多谢贺兰公子体恤了。”

“我是说真的,两家一旦人都到齐扯皮起来,怕是一个月也消停不了,你和我都不得清净啊。”贺兰勤身体随着车身轻摇,惬意的很。

这个倒是没错,人多嘴杂吵起来,一件小事也能上升到种族尊严上。当机立断,将一切斩断在萌芽状态,实在是上上之策。

“贺兰公子,我们这么走的话,到山上怕是正赶上人家午餐吧?”鹰绰略略抱怨几句。

“正有此意,鹰首领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鹰绰忍不住翻白眼,蹭饭都这么理直气壮吗?不过最近几天好像一直是她蹭他的。想到这个,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一夹马腹,紧走几步,照着拉车的马抽了几鞭子。

马儿陡然紧走几步,贺兰勤身形不稳。“鹰首领,你务必记住一件事。”

“什么?”

“女子可以英武,且不可粗鲁,不然何人敢娶?”

“不劳贺兰公子费心,我们鹰家女子不嫁人的多了。倒也有不少是从山下挑顺眼的领回去。”

贺兰勤闭嘴,随之就想起了自称有“八位压寨夫君”的何来,笑了:“果然是鹰家后人,家学渊源,一脉相承。”

尚未到山下,便有两位学子模样的少年等候在路边凉亭,这应该是孟宁派遣出来迎他们上山的。天泽书院寻常禁止外人进出,偶尔破例便是这样,需书院中人引领。

何来知道他今日到来早坐立不安,一早梳了三次头,去山门瞅了四次,最后耐不住腹中鼓响去吃饭。鹰绰心急,不等人去把何来找来,直接请他们带去饭堂找人。

何来心急,想着尽快吃完,最后一大口馒头塞进去没嚼几下,两颊鼓胀胀的像吃饱了的仓鼠,感觉周围声音一滞。

她抬头看去,正看到十来个非书院人士站在门口处,最前面的两人愕然的看着她,其中就有她心心念念的贺兰勤!

“呃,咳咳……”何来给噎住了,掐着脖子,拍着胸膛,心里不知道该找谁承担这个责任。

第二十四章 哄骗

地缝,地缝,你在哪里?

何来一口老血喷不出来,全涌上皮肤表层,一张脸红的娇艳欲滴。

好一会儿,那口饭才挤进胃里。

贺兰勤忍着笑,绕过两张长桌走到她面前,从袖中掏出一方丝帕给她。

何来眼中含泪,噎出来的,接过丝帕掩住嘴,可怜巴巴:“你怎么才来啊?”

孟宁在外面便同他们见过了,落后一步进来的,听何来用从未有过的软绵绵语气说话,不知怎的打了个冷战。

鹰绰急忙昭示存在感:“我是鹰绰,你的族姐。”

可惜何来两只眼睛有问题,选择性的忽视了。

贺兰勤:“本该一早出门,不想城中出了点事,刚刚解决才得以出城,要你久等,实在对不住。”

鹰绰:一早你还没有起床。

孟宁闻言当即开口:“两位出来的急,想是尚未用饭,不妨尝尝我书院饮食。贺兰师弟离开许久,不知可还记得味道?”

贺兰勤:“师兄说的正是,勉之怀念许久,今日终一偿宿愿。”勉之是他的字。

书院的饭堂很大,由许多张长桌拼成五大排,众多弟子端了自己的一份随意找地方坐下用餐。人很多,却没有声音。贺兰勤和鹰绰带来的人也被请入座位,孟宁安排人给他们端来了一模一样的饭菜,一荤一素两个馒头。

书院很少进来外人,陡然来了这么多,书院学子说不好奇是假的。但他们也不过看一眼就转移了目光,没有凑热闹的意思。

贺兰勤和鹰绰没有过多客套,坐下便开动了。食不言寝不语,何来一肚子话,在人家吃饭的时候也不好说。不过看着美男吃饭也是一种享受,她便坐在对面双目炯炯的看着。贺兰勤也是厉害,在如此这般赤裸裸的目光注视下,他居然视若无睹,泰然自若的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

鹰绰同贺兰勤一起吃过几次,她吃饭速度向来比较快,往往她吃好了,贺兰勤刚拖拖拉拉用了几筷子。此时发现两人几乎同时吃完,便十分不爽!

贺兰勤似乎每一根毛发都是敏感的触须,能感应到周围人情绪变化。他放下筷子,又摸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说道:“天泽书院用餐时间是有数的,超时会被巡视的学子请出去。”

待几人都放下碗筷,孟宁便请他们去书院的会客厅说话。

书院的屋舍布置的都比较简朴,装饰多是院中师长的笔墨,这会客厅便挂了一副字,一副春江图,没有落款,不知是什么意思。

鹰绰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根本无暇注意这些小细节。她再次挤到何来跟前,说道:“你可知你的身世来历,你是我鹰族……”

何来:“孟宁师兄已经同我说过了,没什么新鲜的就不用重复了。”对鹰绰,何来有着没来由的反感,就是不愿配合,大概是同性相斥。

鹰绰莫名其妙的给噎了一句,没好气的说道:“我怎知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外面的传言是否属实你怎么分得清楚?”

何来瞪她一眼:“我娘离开家族跟人私奔,结果眼神不好被人甩了,没脸回去生了我就给丢路边然后失踪了,是这样吧?”

鹰绰张着嘴巴,这说的确实没错,大概就是这么个事儿。可她完全一副看热闹的闲人一般三言两语概括出来,好像说的根本跟她全无关系,这叫她很难用家族亲情那些东西来吸引她!

“基本是这样,但是……”

“但是因为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可能有了些利用价值,所以你们都想找到我。”何来一双眼睛挂在贺兰勤身上,却不妨碍霹雳啪拉的怼人,这嘴皮子也是相当厉害了。

鹰绰:“族长,你的亲舅舅,找了你们很久,但一直没有任何线索。”

“那就继续当没找到吧。”何来打定主意,定要把那个不知道的原因给套出来。在那之前要扳住,不能给她好态度。

鹰绰沉默片刻,同时也在观察对方。少顷,她黯然看向一旁:“族长终生未娶,心里最记挂的就是失踪多年的姐姐。出来之前曾对我说过,如果能找回鹰宓长老的孩子,定要好生栽培,至少要提携她做到四长老之一……”

“你骗谁呢,长老之位是继承制,不是族长随便指定什么人就可以的!”何来恨她诓骗,半是卖弄自己懂得多,半是拆穿她的丑恶面具,当即便开口反驳。

却不知贺兰勤忍俊不禁,孟宁无奈扶额。

鹰绰暗暗一笑,神情依旧沉重:“原本的四大长老当然是各自指定继承人,但鹰宓长老失踪后空出一个位置,那个位置本该是你舅舅的,但他已经领了族长之位,不能兼任,便选了族中贤德之人暂代。以族长如今的威势,要说服其他三位长老同意你来做那位的继任,想来并不难。”

何来眼珠转来转去,忍不住权衡起来。四长老之一,嗯,听起来还不错。

这两天她已经旁敲侧击的恶补了这时代的信息,尤其王家和鹰家。所以她已经知道,鹰家当家做主的是族长,但长盛不衰的实则是四大长老!长老与族长的关系,互相协作互相制衡。但鹰翱是个强势的人,其父便是长老之一,所以尤其的说一不二。

所以鹰宓年纪轻轻做了长老,不是本事多大,而是她老爹死了,弟弟又让着她。简直是个幸福的小公举,如果不是遇到渣男的话。

鹰绰留出时间给她盘算,好一会儿又说道:“即便王家认回你,也不过是个王女,仰赖父兄的恩宠,锦衣玉食的养起来,有什么意思?可若是做了鹰族的长老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大权在握高高在上。若是手段厉害些,压制住其他三位,那就是鹰族实际上的女王!”

女王和王女,同样的两个字,颠倒一下,意思可大不一样啊!

何来忍不住顺着她的思路飘起来,飘过武则天,又飘过高阳公主,馆陶公主,山阴公主……

这,这还用选吗!

鹰绰简直胜券在握。

贺兰勤憋着笑看了半晌,最后把目光转到鹰绰身上。只道她勇武非凡,却原来粗中有细,哄骗起人来亦是一把好手,失敬了啊。

第二十五章 异想天开

孟宁咳嗽一声:“鹰首领,没把握的事最好不要先说出来。”

何来顿时清醒了一些,对啊,这都还没影儿的事,且不可听她画饼!

鹰绰微笑:“没有十足的把握,七八成总有的,怎的这么点风险都不能冒吗?这世上哪有万全之策?”

何来眼珠一转:“我若做了长老,谁是族长,你吗?”

“这个不一定,”鹰绰坦言:“与我一样的首领有四位,都是候选。”

“所以要打败其他三人,才能高升一步,我那个舅舅许你什么好处,找回我,便内定你继位?”何来相信无利不起早,鹰绰这般苦口婆心诱哄,必然是有好处的。

贺兰勤一直淡淡的,何来提出这么个有点尖锐的问题,他表面没什么反应,却也留心听她的回答。

“虽然不想实话实说,但我不想骗你。”她说。

何来目露凶光,果然有猫腻!

“带你回鹰族,是族长的坚持,长老们并不情愿。”

孟宁松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就怕她说的花团锦簇哄得何来晕头转向跟她走了。

鹰绰:“但族长的许诺,向来都能兑现。至于我,族长与我有恩,他要我做什么,不需要理由,我都会照做。”

何来噘嘴,明显的不信。作为现代人,她并不容易接受“士为知己者死”的大无畏精神。

贺兰勤终于开口道:“好了好了,好不容易见一面,多聊些开心的事。鹰首领,你说的再好,没有皇上应允,她也不能走啊。”

对啊,这才是重点。鹰绰沉默片刻,看向孟宁。孟宁摇摇头。

这样的话,鹰绰也不想说了。毕竟天象之事,鬼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反正他们鹰族没有闲的没事整天看星星的,脖子不疼吗!

不过,说了半天差点忘了一件事,鹰绰想起来,几步上前抢过何来手腕,那上面小小的纹身正是她希冀的模样。

何来“哼”一声,现在才想起来验身,这办差的也实在本末倒置。

鹰绰:“你放心,不管长老们什么态度,我一定帮族长达成夙愿!”

“你们族长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帮他,救命之恩?”好奇,绝对的好奇。

“我一家六口。够吗?”显然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回忆,她说的十分简单,神色也没那么轻松了。

何来见好就收,不再刨根问底。“你说的那些都不急,我现在好多事没做呢。贺兰勤,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骗了我跟你走,又把我丢下,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贺兰勤小心翼翼:“我骗过你吗?”

“你不是答应做我的压寨夫君了吗!”

“有吗?”贺兰勤惊讶,当面逼婚,这种事有点不好应对。

“有,不然那么多人想找我,我干嘛跟你走?”

似乎有这么回事,但……

“大概,你听错了。”

口说无凭啊姑娘,你说是就是吗,有人证物证吗?贺兰勤又打算耍赖了。

何来懵:“君子一言……”

“谁告诉你我是君子了?”贺兰勤一脸认真的反问。

不止是何来,还有孟宁都有点反应不过来,怕是没有谁愿意承认自己人品不佳吧?

孟宁再次提醒:“四大家族,禁止通婚。”

何来眼皮一跳:“你可以不说话。”

她本来要说的是“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话都到嘴边了看了看贺兰勤,临时改了口。

几人都不出声,这是没法避免的事实,说不说它都在那里。没有人会叫何来放弃认祖归宗,当然更没有敢说要贺兰勤离开家族。

也只有何来一个人心存幻想。

她看着贺兰勤,无端想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人家可以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很快她想到原因,他们两个不过见过两面,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自然做不到非卿不娶,非卿不嫁。若是假以时日,那可就不一定了呀。

何来对未来的畅想尚未结束,鹰绰断然开口:“不行,你不能喜欢他。”

刚刚对鹰族有了那么一点想法,立即就没了。何来很不高兴:“为什么,规矩是人定的,可以改嘛。”

“这不是规定,是默认。因为不好的结局太多,所以大家才不再尝试。”

何来懒得争辩,她暂时也没底气说出以一己之力同几百年的传统对抗的豪言壮语,她只暗暗道一句:“走着瞧。”

孟宁邀请贺兰勤上山不过是为了稳住何来,此时目的已经达到,并不想他们太多接触,也就几杯茶的时间,他便想要赶人:“天泽书院课业繁重,何来又有许多东西不懂,更需抓紧时间补救,不如另请弟子带两位在山上走走?”

何来愤怒的看向孟宁,他浑不在意:“你不是要参加中州试吗,想第一轮就给踢下擂台吗?”

“你参加中州试,为什么?”鹰绰问。

何来顿时火起:“只许你去,不许我去?”

鹰绰讪讪:“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如此,你勤加练习,我们不打扰了。”

贺兰勤含笑道别,在何来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越走越远。

待该走的都走了,孟宁满意的很:“我以为你会求他带你走,还好,你比我想的更理智。”

何来狠狠瞪他一眼:“求他管用,一开始就不会把我留给你们了!去练功!”

眼看着何来走远,孟宁转身吩咐自己的小童:“着人打听一番,城中发生了什么事?”

“是。”

寻常小事,怕不会用贺兰勤做什么。

回去路上,鹰绰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昨夜马骋找我说了很多,你不好奇吗?”

“我应该好奇吗?”马车里的贺兰勤不在意。

鹰绰顿时释然,是她谬了,他们的关系从来都简单的很,不过相识一笑,没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

不过她有点好奇,看热闹的那种,经此一事,马骋还会不会动心思拉拢他?

沿着蜿蜒山路,一行人缓缓而下。走出天泽书院的范围,山路就没有那么平整,两侧树木略显稀疏,可见方才走过的山路一直被书院养护着。

鹰绰耳根一动,这林中有异动!

第二十六章 无首的群龙

贺兰勤的马不安的嘶鸣了一声,前蹄打转不愿前行,前方多处响起凌乱的脚步声。

“站住!”

“就是他们!”

“都别走!”

……

十来个赤膊大汉,脸上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黑一块绿一块,头上戴着新鲜的草编帽,一人一把大刀片子,呈扇形堵在前面。

有些眼熟。鹰绰努力回想。

不过打劫打到书院门口,实在不太明智。须知书院是有武道这一项,随便拉下一队来实战练手,他们都不够当盘菜啊。

贺兰勤掀开车帘,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诸位好汉。

同时也有人认出了他。

“那个人,就是你,我们老大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交出我们老大,饶你们不死!”

贺兰勤站出来:“诸位好汉,可是来找何来的?”

“废话!快把人交出来!”

鹰绰这才想起来他们的身份,那天她到的晚,只看到几个匆忙逃窜的背影,印象很淡。

“她在这山上过的很好,好汉们无须担心。”贺兰勤语气一如寻常,面对天家皇子和草莽英雄,完全就是一个态度。

好汉们互相看了几眼,在山上,山上不是书院吗?

暂时推举出来的小头头不信:“胡说,山上书院是读书的地方,又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当我们那么好骗吗!”

“就是,就是,不放出老大,你们休想离开!”

喊着话,也有几名山匪偷偷看向鹰绰,那日山匪们躲得远,认出了衣服没有认出脸,但只看她将笑不笑的轻松神态,他们便觉得今日这一趟似乎不怎么明智。哎,没了老大就是不行,群龙无首是真抓瞎。

何来的重要性一时被放大到需要众山匪仰视的地步。

贺兰勤:“我没有骗你们,她此时确实在山上,也不是囚禁,而是找到了家人,她的家人希望她多读几本书,便暂时留在了书院。”

找到家人?众山匪再次交换眼神,他们都知道何来是被老当家的捡回来的。通常只有养不起孩子的才扔在路边,让她听天由命。不过,他们抬头看了一眼,就算不读书,也知道那上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走进去的。

难道,跟他们原本想的不一样,那么只剩一种可能,何来她娘是没嫁人的大姑娘!

对对,一定是这样。不然谁会把好好的孩子丢了?所以现在她要回到原本的家了吗?找她的是亲爹还是亲娘啊?

不得不说,山匪们的猜测很有几分根据,劳动人民的想象也是很靠谱的。

小头头心里已经信了一些,但没看到人怎么都不放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不见到老大我们是不会信你们的!”

贺兰勤哭笑不得:“天泽书院禁止外人进出,我也是等了好久才获准进去一次,上去没喝两口茶就给撵了下来,没办法送你们进去见人啊。”

鹰绰插嘴道:“不如这样,我们叫人带他们上山一试,或许看在何来的面子上,他们能进去呢?”

天泽书院防范对象主要是三大家族,对王氏子民还宽松一些。

贺兰勤点头:“也好,我们派两个人送你们上山如何?”

山匪们勉强答应了,选出四个人跟随贺兰勤的属下上山,剩下的照旧堵着路不许他们离开。

将近半个时辰后,咚咚的脚步声从上而下:“大家快上来啊,老大真的在山上,咱们快去啊!”

“什么,真在啊?”

“走喽,去找老大!”

很快,一帮山匪像跳跃的青蛙,摇摆着跑了个干净。

鹰绰呆愣片刻,笑道:“我真的希望她能回到鹰族。”

“可是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贺兰勤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试探。

“哈……贺兰公子实在是个热心人。驾!”

马骋等人回到驿馆,众属下愤愤不平,扬言要给王家和贺兰家好看,倒是没人提及周家,显然这惹事的根源并不在这些人眼里。

“都滚出去。”马骋趴着,说话声音闷闷的,但威慑不减分毫,众人急忙闭嘴,出门,最后一人还要顺便把门带上。

“等等,乌珠呢?”

“回公子,大夫看过了,说不要紧,开了药已经吃了。要她过来伺候公子吗?”

“你有没有脑子,我这个样子要她来干什么!让她一个人睡吧,守好门!”

“是,是,公子,马上去办!”

马骋把人都赶走,耳边终于安静下来。药是最好的,杖刑之后王契便指派了太医来给他用药,但再好的药也要疼上几天。太医留了安神汤,说太疼可以喝了睡一觉,此时那碗汤药就在窗边的小圆凳上,他还不想喝。

疼痛可以让头脑更清醒。

他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贺兰勤本可以置身事外,为什么当这个出头鸟?因为那些旧怨吗?

如果他真的那么在乎那些事的话,自己手里的那点东西够不够分量可就不一定了。

大家族之间,只有利益,其他都不重要!

马骋肯定着自己的想法,决定等自己好一点,不那么狼狈的时候,跟贺兰勤挑明了说。

乌珠有自己的屋子,但每个晚上都会被带进马骋房间,今天已经很晚了,没有人来提她,这实在让她高兴的有些不真实,一个人在床上滚了两圈,“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夜渐渐深了,她也慢慢迷糊起来。一个人的夜晚有点凉,不过真的很惬意。将睡未睡之际,依稀有什么人在靠近。

乌珠长于牧民家庭,也露宿过几次,有种动物本能般的对危险的直觉!

她猛地睁大眼睛,还没喊出声,一只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淡淡的茶香。

这个味道让她无来由的安定了一些,目光缓缓移动,在幽暗中找到这只手的主人。

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你还记得我吗,是我让你去周家敲门的,对不起,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黑暗中的客人声音压得极低。门外不远处就有马族的侍卫,他能不声不响潜入房间已经很不容易。

乌珠心头一动,轻轻的把自己嘴边的手拿开。也压低声音说道:“你是特意来道歉的?”

“不是。”

第二十七章 黑衣人

“在你提要求之前,我可以先问你几个问题吗?”乌珠握住来人的手腕,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自她从那场梦魇中清醒过来,她琢磨的最多的就是那个黑衣人。

他应该是有能力带自己躲开马家人追捕的,为什么把她放在周家门口?

“你问。”黑衣人的声音被压制得有些沙哑,却难得的给她听出些温柔。

“你是想利用我吗?”乌珠睁大了眼睛,虽然根本看不清对方,连他眼睛鼻子的具体位置也分辨不出。

黑衣人一怔,回答:“合作,我也想他们死。”

果然。乌珠呼吸急促起来,自从全族的血债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从来没有挥退过。现在,终于有人可以帮她一把了!即便被利用,如果能报仇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要我怎么做?”她几乎没有考虑的回答。

“要报仇,不一定逃,留在他身边,机会才更多。”

乌珠沉默,她明白对方的意思,大概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可是……

“你为什么要杀他?”她问。

“我要杀的不是他一个人,是马族。”

乌珠哆嗦了一下,这个回答太震撼了。杀一个马骋已经是她最大的奢望,从没想过要颠覆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的马族统治!不过想一想,这样一个结果可比杀一个人强太多了!

“怎么,你觉得不可能吗?”

乌珠当然想马族死的绝了种,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如何能够做到,茫然的没有回答。

“你想不想看到这样一个局面?想的话,配合我。”

“我,我怎么配合?”

“现在,保持不变,慢慢接受他,让他以为你认命了。”

猛兽在靠近猎物的时候,都会趴伏在地压得极低,慢慢靠近。乌珠明白这个道理。“然后呢?”

“先这样,饭要一口一口吃,我说的太多,你就很难做到最好。”

乌珠点点头,她有自知之明,面对马骋之时完全无法掩饰汹涌的仇恨,光是克制自己就已经很费力气。

“待时机成熟,我会再来找你,告诉你下一步要如何行事。”

“可是这样,万一有什么变动,我怎么找你?”完全单方面的联系,乌珠不放心。她已经被丢弃在周家门外一次,发生了那些难堪的事,不想再毫无准备的面对这些。

黑衣人伸手,在她顺滑的头发上自上而下的抚摸下来。“你们那里,年轻姑娘都喜欢在头发里编小辫子,怎么你没有?”

这与他们说的话有什么关系?乌珠老实回答:“我哪里有心情收拾自己?”

“明天收拾一番吧。什么时候要见我,在头发里编进根红线,我看到就会来找你。”

乌珠:原来他就藏身在马骋周围随时可以看到他们的地方,他是什么人,马骋的亲卫?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藏得可太深了!

马骋的亲卫都是从他母亲族里挑选的,身家清白绝对忠诚,他是混进去的,还是什么别的情况?

她没有追问,只要知道能联系到他,她不是孤身一人就够了。

乌珠握住他的手,温凉的触感,没有马骋那般灼热,却是最舒服的温度。她近似虔诚的放在嘴边吻了一下:“愿我们都能如愿,哪怕身在地狱。”

庆城的街道用厚重的石板铺就,很宽,三辆马车并行都不拥挤。王契的四驾马车走在其中,两侧百姓纷纷驻足,待马车驶过之后才继续。

马车停在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门口,他这样的马车是进不去的,只能在门口下车换轿撵抬进去。他肯踏足的地方,里面住的自然不是寻常人物,乃是他已经出嫁的同母姐姐,大公主王珂。

进门便问道:“客人都到了吗?”

来迎接的管家恭恭敬敬回道:“回大殿下,客人都到了。”

“贺兰公子呢?”

“也到了,比大殿下早了半刻钟。”

王契微笑:“那就好。”

贺兰勤一早收到王契派人送来的口信,说大公主得了几坛好酒,恰院中牡丹开得好,邀他赏花品酒。这都到日子了,他忽而记起贺兰勤,便临时请他同往。

两人关系算是不错,这么仓促邀约算不得失礼。贺兰勤本就是闲人,自然答应。

待进了大公主的园子,贺兰勤便觉察到一些异样。他没看到一位男宾。

大驸马在院中一角作陪,花园正中有座凉亭,一道曲折的廊子穿过凉亭将花园分割成两半,此时大公主和女宾就在廊子里嬉笑。

贺兰勤随意看了两眼,认出其中有六公主,九公主,还有几位郡主,另有几位实在不认得,除了主人大公主,女宾具都是年轻未嫁的姑娘。贺兰勤若猜不出王契的意图,他就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

酒是好酒,花也开的好,贺兰勤却有些不明白了,家族之间不通婚,王契想打破这个默认的规矩?

但是他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啊。

还没有想到借口逃离,王契迈着大步而来,老远就听到他爽朗的大笑:“贺兰兄,今日你可是沾我的光了,不然这等好事皇姐可想不起你来!”

贺兰勤有些尴尬,大驸马笑道:“公主只喜欢姐妹们笑闹一起,往日里我孤零零无人理会,今日可算有殿下和贺兰兄相伴了!”

王契走到近前道:“皇姐抠门的很,她的酒寻常喝不到,今日定要多喝几杯。”

大驸马:“大殿下这般排揎人,当心我告状啊。”

“得,说错话了,还请姐夫高抬贵手,放本宫一马。”王契为了活跃气氛也是很尽力了。

不过既然赏花是主题,三人闲话几句便转入园中小路,边走边聊。贺兰勤给挤在左侧,只要稍稍歪头便能看到莺莺燕燕的一群,其中不乏看向他们的,对上贺兰勤的目光也没有丝毫怯懦,甚至面露欣喜。

大驸马陪了一段路,找个由头先走了,王契索性直言道:“贺兰兄可有中意的,便是相中了王妹,本宫也为你穿针引线?”

“大殿下,您这是……”贺兰勤哭笑不得,王契也太直接了,他还在琢磨怎么不伤情面的拒绝,没想到人家敞开了直言。

第二十八章 逆鳞

王契停步,郑重的很:“许你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这些你看不到眼里,便问你愿不愿留下,帮我王家更上一层,将来青史留名,你可愿意?”

贺兰勤一怔,王家素有野心,可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合适吗?

“大殿下,我毕竟是姓贺兰的。”

意思就是别说了,哪有撺掇人给自家挖坑的!

王契:“若今日的贺兰家主是令尊,本宫绝不敢口出这等狂言!”

贺兰勤目光一动,没什么表情:“二叔很好。”

“可是他有儿子啊!”王契一副真心为他痛心疾首的模样,把最关键的问题摆出来,从来父业子承,哪有侄子的份儿!“一个屈居水畔的贺兰家太小了,你这一身本事难道不该做点更大的事吗?”

贺兰勤苦笑:“小打小闹还好,马家只是反应不及时,兼之马钢沉迷酒色,才能给他们不痛不痒的找点麻烦。马骋不简单,不可轻忽大意,这一年他连挑十多个小部落,血腥镇压有异心者,我们的人已经有些吃力了。”

“所以,我们要抓住时机,在马骋真正掌权之前,把该做的都做了!”

马骋趴了两天,王氏朝中有几位登门探望,也有命家人送补药的,他本一个也不想见,却不知想到什么,见了其中一两个。但是最该来登门的人却一直未见,让他越发恼火。

第三天,贺兰勤姗姗来迟,阿卢拎着两盒百年山参跟在后面,来探望重伤在床的马骋。

马骋见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怒视来客,恨不能暴起而噬之。

贺兰勤无奈的挥挥手,叫阿卢退下。他则掀袍子坐在床头不远处:“马公子要骂人,在下绝不反驳。”

阿卢退下时,随手关上房门,却不想两侧的马家守卫突然上前,一左一右簇拥着他远离那个房间。阿卢心里惊惧,四道恶狠狠的目光压迫下,他强鼓起勇气:“我家公子过来此处,贺兰府人尽皆知。王家……”

“少废话,走!”

马骋不想抬着脖子看人,慢吞吞下床,站在他面前。

“贺兰公子好胆魄。”

阴冷的语气,被夸赞的人怕是很难高兴的起来。

贺兰勤无奈道:“毕竟两条人命,不是随意踩死丢在路边的虫豸。在下这般,也是为了避免更大的纷争,只能委屈马公子了。”

“好,这一桩我且不跟你算。”周家一事,马骋不占理很难讨到好,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事,“贺兰家耳目也不少,我马家草场上的事,多少也能知道一些吧?”

贺兰勤自顾倒了杯凉了的茶,喝一口皱了眉。“略有耳闻。”又补充,“这茶不好,驿馆欺你不懂,回去定要找大殿下告他一状。”

马骋不管他说什么,道:“王家暗地里撑腰,好些小部落要翻天。若没有贺兰大公子从中出力,我相信王家三个草包做不成这种事。”他慢慢低下一点头,看着他的脸:“是也不是?”

贺兰勤一笑:“口说无凭啊马公子。”

马骋笑了,呲着牙,像荒原上面对猎物的狼。

贺兰勤摇摇头:“马公子切不可动手,万一牵扯到伤口,中州试的胜算就更不高了。”

马骋:若不是打不过,老子早揍你八百遍了!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这么不要脸!

“没关系,那些都是小事,我如今只同贺兰公子商议大事。”马骋安抚下自己的情绪,“不管王家许诺你什么好处,我都能给你,他们给不了的,我也可以给。”

贺兰勤笑意消散,神情略显严肃,不过轻挑起来的眉峰似乎不想配合,有些浮夸,像是故作认真又没掩饰好一样。

“比如?”

“贺兰大公子不想做下一任的家主吗?”

贺兰勤:“这不是我想不想就可以决定的。”

马骋面露讥诮:“何其可怜。明明是最名正言顺的继任者,此时却仰人鼻息,前途都要看人脸色,贺兰大公子,你甘心吗?”

贺兰勤面上浮起微笑,衣袖下的手却有些抓紧,手背上青筋渐渐暴起。

马骋:“你那二叔将你视如己出,尽心养护,一开始所有人都猜测,这是要捧杀。却没想到你天资卓绝,成为贺兰一族的佼佼者,你这样,不会让人家为难吗?”

“我贺兰一族的家世,马公子比我还上心,多谢了。”

难得看到他脸上也有挂不住的时候,马骋心里得意非常。“家主之位是令尊的,现在却与你无缘,我都替你不平啊贺兰老兄!”他甚至想拍拍他的肩膀,手伸到一半,贺兰勤的目光便追随过来,明显的嫌弃。他便缩回去,弹了弹自己的衣襟,“王家端着架子,绝不敢公然表明态度支持你,但是我敢!”

“你想要我做什么,帮你对付王家?”天上不会掉馅饼,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有利益。贺兰勤反问,笑了笑,“你这样想,我也很奇怪。”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马骋笑:“这有何不可,不管是为了掌权,还是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这都没什么问题。”

贺兰勤站起来:“马老弟伤的不轻,还是卧床休养为宜,这便不打扰了,告辞。”

明明白白的拒绝。

他走向门口,手还没接触到门框,马骋的声音再次传来。

“如果权利不能打动你,仇恨呢?”马骋眼中闪过一道光,一切尽在掌握般的笃定。

贺兰勤脸色阴冷,没有回头。“马公子,你是不想活着回到马族了吗?”

他惯常淡然,这般赤裸裸的当面威胁,绝无仅有。

逆鳞……

马骋一挑眉,挪动脚步面向他:“十多年前的那场刺杀,让你双亲殒命,据说你还受了重伤数年才调理好。这样的大仇,你不想报吗?”

一阵阴风陡然拂过,马骋眼前一花,贺兰勤以常人目力根本分辨不清的速度瞬移到他面前,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按在墙上。

“马公子,祸从口出这句话,你听过吧。”此时的贺兰勤真的是与以往判若两人,人还是一个人,却冷冰冰的能将靠近之人都冻住一般。眼眶泛红,手微微颤抖,极力压制怒意。

第二十九章 内奸?

马骋伸手去掰他,他要说话。

“我这个年纪,绝不可能参与那场大事,你杀了我也没用。”马骋被人扼住咽喉,却不怎么害怕,犹在坚持自己要做的事。“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是马家干的,但是你不想知道的更清楚一些吗?”

贺兰勤眼中像刮过一阵风暴,仇恨,愤怒,迷茫,等等情绪纷乱错杂而过,最终风停雨骤,他松开手,给他喘息的机会。

“你的解释最好能让我满意,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激怒我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贺兰勤拉下脸来,绝对比马骋这表面上的狠人更可怖。

马骋深呼吸几次,这才揉揉嗓子道:“当年你贺兰家压王钧赢了,我马家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恼怒是肯定的,但要说报复,我那祖父也不过只是想想,真做起来难度太大不说,搞不好还会惹来众怒,所以只能忍了。”

马骋的祖父,确实是一代枭雄。只可惜养的儿子不怎么争气,据说众子孙中他最偏爱的就是马骋这个长孙,透露给他一些辛密倒也不难理解。

贺兰勤听了,知道后来必然发生了什么转机,那才是重点。刀剑再锋利,也要有人拿起来才能杀人。而马家就是那把刀。

“有人送密信给我家暗线,说你父母即将微服出游,不会带太多侍卫。”

“你说我家有内奸?”贺兰勤语气中没有意外,此时马骋并不能完全取信与他。内奸这种情况,当年事发之时贺兰岳已经把所有能查的人全都查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收获。他懂事之后将那些记录下来的东西翻看了无数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贺兰峰当日的行程只有有限几个人知道,这些人都查了,有的动了刑,甚至一人以死明志。当日陪同出行的侍卫,除了送他回来的一个全部战死,他们的家人,亲朋全都查过,没有任何异常。

贺兰峰夫妻挡下大部分刺客,命两名亲信抱着年幼的贺兰勤突围,其中一人用血肉之躯为他当下一击,但那一掌太过霸道,穿透而过的劲气依然差点要了他的命。剩下的那人不辱使命将他带回贺兰家,亦是重伤力竭而亡。

那些已经沉淀下去的血海深仇,随着马骋几句话,重新弥漫起血腥,浮荡在贺兰勤眼里心里。

马骋说的很慢,一面观察着贺兰勤。

“当然有内奸,不然我们怎敢贸然出手,贺兰家主身边高手如云,若不能一击即中,后患无穷!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给出准确的讯息,我那输不起的祖父才起了报复的念头,秘密抽调麾下精锐,以数倍人数围堵,以消他心头怒火。”

“谁?”贺兰勤只能发出一个字,说多了怕就连不成一个简单的句子。

马骋却没有那么老实,当即改了话题。

“我祖父做的这些不光彩的事,我都和盘托出了,你还要怀疑我的诚意吗?那些参与刺杀的人,有些已经死了,活着的我也可以送到你手上,只要……”

贺兰勤猛地瞪着他:“你以为你摘得干净?”

马骋:“贺兰勤,你也是大家族里的人,你就该知道,王座上的人有哪一个是干净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合作?我可以先帮你拿回一部分贺兰家,你同我一起瓜分王家,这是双赢!至于以后,你要翻旧账挖我祖父的坟还是怎样,这就看我能不能守得住,那时候我们再较量!”

“我对那些没兴趣!”

“那么,真正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偏偏你不知道是谁,也许他就每天看着你呢?看你活的逍遥自在,他也逍遥自在。”马骋不怕死的欺近。

贺兰勤一怔:“内奸是我二叔?”

马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现在你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便是杀了我又能怎样?令尊的基业你拿不回来,仇也报不了,你空有一身本事有什么用?”

贺兰勤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声音也颤抖:“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二叔!”

马骋眼珠动了动,回答:“我很想告诉你就是他,但很可惜不是。但他是受益人这个你承认吧。”

他否定的那一刻,贺兰勤一直笔挺的身姿松懈下来,紧绷着的心弦得到了一丝放松的机会。他大口的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不是他就好。

马骋有一丝说不出的情绪,有点酸。“看来你二叔对你是真的好,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紧张。”

贺兰勤腿有些软,太过紧张骤然放松后的乏力感。他扶着桌子坐下,微微扬起头看着马骋:“你最好保证今天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让我找到一丝线索证明你敢骗我,我一定挖你祖父的坟,送你去陪他。”

又一个夜晚,鹰绰用过晚饭才回去。坐在床边想了想,她一开始留在这里是想要看住贺兰勤以找到何来。如今目的已经达到,继续住在这里还有道理吗?尤其今天的邻居有点异常,回到房间后一言不发一丝响动也都没有,肯定是心情不好。

没有人愿意一举一动都落在“不怀好意之人”耳朵里吧。

那两名侍女被驱逐后,没有人对她有任何不敬,但人得有自知之明吧。

“贺兰勤,我明日搬回驿馆去。”

“为什么?”几息之后,贺兰勤的声音传来。

这还用问吗?鹰绰好笑。

“我本该住在那里,是为了何来才舔着脸跟你挤的。”

又过了片刻,他才回复。“中途搬走,容易被人猜疑你我有隙。还有,我或许需要你的帮助,住着吧。”

鹰绰住哪里对她其实没什么区别,他不嫌隔墙有耳,她也没必要多事。

“好,什么时候需要知会一声,定不遗余力。”

贺兰勤勉强笑出一声:“不难,王契想给我塞女人,到时候你帮我挡一挡。”

“这……弄死她们吗?”鹰绰神经有些大条的想,毕竟是都城,王契选中的人或许是名门之后,横死会不会叫人怀疑什么……

被心事折磨的五内俱焚的贺兰勤听的胃疼,目光仿佛穿透两人间的那面墙:“你是女人吗?”

第三十章 大师兄是土豪

天泽书院迎来了一群新成员,不算学子,却可以在书院很多地方自由行动。

算起来,自打那来历成迷的师妹来了之后,书院已经为她一再破例。先是她本人破格允许参加中州试,随后是两大家族的人进了书院,现在又多了一群粗鄙不堪与书院氛围格格不入的莽汉,这是要干什么!

但是,这一切都是大师兄孟宁同意的,没有一位先生站出来说句话。若是没什么大问题,学子们也就忍了,可是第一天来,他们就把饭堂的饭吃掉了将近一半,导致来的晚些的近百学子饿了半天肚子。

这也就罢了,顶多是书院的厨子们辛苦些,每日多做些出来。更难容忍的是,他们竞想与书院的男学子攀关系,说什么“大家是一座山头的兄弟”!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可是饱读诗书的天之骄子,什么时候是区区盗匪都可以攀附的了!

孟宁有点头疼,已经有好几位师弟找到他这里诉苦了,说何来的兄弟们把书院撩的鸡飞狗跳,已经不是读书的地方了。

哪有那么严重,充其量是祸害下劲松院的师弟们,劲松院的还没有一人发声,不相干的倒指手画脚的热闹,闹心!

想是这么想,孟宁可不好直言他们狗拿耗子,陪着笑好言安抚一番,终于还是要找何来说一声,叫她对手下稍作约束,尽量不要闹出劲松院。

何来正蹲在地上,给脑子里简直空白的小弟们填鸭,她每天在地上划出一个字,叫他们认下,第二天检验,多了就是难为人了。首先教的,是他们的名字。多亏孟宁一直的坚持,何来总算愿意读书了。也因为孟宁再次破例为她的小弟们开后门,她无以为报,只有听话。叫她认字就认字,叫她背书就背书。

至于蹲马步练基本功,这已经不在话下。甚至偶尔从记忆中蹦出一招半式,她都过日子的捡起来,收为己用。艺多不压身,脑子里存货多了没坏处。

死记硬背而已,谁还没高考过吗,那都不叫个事儿。何来背诵下两篇这时代的经典文章后突发奇想,写了首《春晓》给孟宁看:“大师兄,你看这诗如何?”

她早已盘算好,如果孟宁认得,那就说是问她字如何,如果他不认得,那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不用对不起祖宗,嘿嘿嘿……

孟宁看了,点头道:“有进步,这起笔和顿笔都有模有样。这诗是从哪里听来的,倒是朗朗上口?”

何来决心诈一把,“我……”

“罢了,诗词小事,蒙童玩闹即可,无须太过用心……”

何来……

孟宁:“时间紧迫,不如勤加练习我教你的招式,记住,你是天泽书院的人。”

何来眉头慢慢揪了起来,疑惑,不满:难道我这两天太过老实,给了他某些错觉?

孟宁一抬头,又道:“你也跟着读过几天书了,我们何时做过这等浅显又短促的小诗?”

这倒是,他们学的都是大古文长篇,很工整,但大都是叙事议论,还真不曾开过诗词课程。

何来叹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长篇古言她也记得,不过那个针对性就比较强,而且因为长,很多记不全了。

“还有,”孟宁终于转到正题,“你那几位兄弟,见也见了,何时送他们回山寨?”

那些是何来在这里认识的第一群人,也是他们让她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不然她一个凉薄的现代人,不可能愿意带这么一群傻呵呵兄弟玩的。

“书院这么大,多他们几个也无妨,而且我将来是要做公主的人,培养几个亲信不为过吧?”何来不是不知道书院弟子对他们的敌意,只是,这里好吃好住,比他们四面漏风的山寨强多了。

孟宁简直哭笑不得:“你要亲信大可朝陛下开口,给你的定然忠勇非常比这些人强上许多倍,何必……”

“他们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何来扁着嘴,可耻的卖萌。为了兄弟,脸不要了!

孟宁一瞬间投降,无奈道:“你记挂着他们的好当然是人之常情,但这书院毕竟同山寨不同,怕是待久了,他们也会拘束。你实在舍不得,留下一两人陪你,让剩下的回山寨照应如何?”看她不想点头,又补充,“山寨已经没了你这个主事之人,若再没了这些精锐,万一有贼人心怀不轨,你叫山寨上的老老小小如何应对?”

这倒也是,不过……

“山寨上缺吃少穿,我不过是想让他们吃口饱饭。”何来泫然欲泣。

孟宁心下不忍:“这个好办,我家中尚有些余产,待我写封信回去,叫人送些钱粮上山。”

何来:“我山上几十口,怎好叫大师兄破费?”实则心里已经乐开了花,对了,贺兰勤好像也还欠她一份,定要想办法要出来!美色和钱粮且不可混为一谈!

孟宁略一寻思,何来还怕他反悔,却听他道:“我并不清楚这么些人需要多少,一千两能用一月吗,暂时我也只能拿这些?”

何来:土豪啊……

众山匪终于挥泪告别何来,只剩下两人留在身边,一个是她的第一小弟,名叫大壮的大汉,另一个倒是个平日里锯嘴葫芦般不显山不露水的小个子,叫做树皮。书院中五花八门的兵器和让人眼花缭乱的武功路数叫他心痒难耐,跪着磕头也要留下。

不得不说这个是有心眼的,寻常平民要学这些根本门路都摸不着!

何来不反对,她的人有出息了,她脸上也有光。

赏花品酒宴之后,王契很快安排了第二场“赏花宴”。庆城府尹老来得子,五十高龄添了个胖小子,大喜之下要做个热热闹闹的满月。这个级别根本够不上大殿下的门槛,不过是象征性的送上帖子以示尊重。没想到,大殿下派人回复了,要他收拾好一个安静的园子准备着。

庆城府尹的激动之情比看到小儿子降生更甚,忙安排着有限的下人在大殿下心腹的指点下布置起来。庆城府尹不傻,很快便发现这是借自己的地盘做别家事,可是,人家肯用就是给他脸了,他一点二话不敢有,比自家那一摊更上心。

第三十一章 亲密

马骋能够下地走动之后,心痒难耐,又找了乌珠过来陪着。就算什么也不做,光是看看过过眼瘾也是好的。只可惜乌珠实在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桩子,虽不知何故没有再恶狠狠的瞪他,却也没有其他表情,漠然的像尊石像。

马骋忍不住遗憾地想,若她能灵动些,抛两个媚眼儿过来,那该有多欢乐。只可惜马骋自己也知道,那样就不是她了。

不过,行动不便的马骋并没打算安分守己,他绕着桌子走了两圈,慢慢靠近她背后,伸出手打算摸一下……

乌珠猛的回头,飞起的头发甩在他手上还有点疼,她瞬间翻脸:“别以为你替我挨打我就会感激你,你是我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说完狠狠推了他一把跑出房间,马骋不解的回头瞅瞅她的背影。

内外侍卫问:“要把她捉回来吗?”

马骋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她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

侍卫认真的想了想,真诚的回答:“没有对您动手动脚。”

马骋一拍巴掌:“是啊,她今天只说了句狠话,没有动手。你说她这是不是终于明白我对她的好了?”

侍卫迷茫的很,他们马背上粗狂的汉子,哪懂这样弯弯绕绕的少女心思?“属下真的不明白。”侍卫无能为力。

马骋摆摆手叫他一边儿站着去,他整个人却仿佛喝高了,轻飘飘的在房里转了几圈,脑子里有点空,一直细细品味乌珠离开时那个凶巴巴的表情。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会做事,把自己为她挨了一百大板的事说了,定要重重赏赐!

原来她吃软不吃硬啊……

想到这里,马骋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早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宴会照例在晚上举行,大家都忙完了公事,可以痛痛快快的喝一顿,回去好好睡一觉,不影响次日的大小事。

贺兰勤同鹰绰同乘一辆马车过去,外面已经挤满了早到客人的马车,他们便下车步行过去。

进门后先被引到大厅,对府尹道声“恭喜”。寒暄过后,府尹故作神秘的挤了挤眼睛:“贺兰老弟文武双全风姿不凡,我那小儿但凡学的一分,老夫便知足了!”

“大人谦虚了,此子来的正是时候,大人风华正茂,用心调教,何愁来日?”

“哈哈哈,贺兰公子说的不错,若不是大殿下另有安排,定要留你同坐一桌不醉不归!”

鹰绰挑眉,果然啊,人家的满月宴都不放过,这王契当真是有点狗急跳墙了。她紧跟着贺兰勤,低着头,晚上光线昏暗,府尹一时没认出来,自然也没有说话,只当他是贺兰勤带来的什么人,没有多想便让管家将他们请到王契所在的小院。

这边被热闹的大厅衬的有点冷清,但屋檐下,树上都挂满了红灯笼,墙角和走道边上都摆着盛放的盆花,着实比那边精美多了。院中只摆了一桌,王契连同他一起来的几位公主郡主围成一圈,不远处有两名乐师琴笛合奏,让一桌贵人听的摇头晃脑很是沉醉。

贺兰勤等人走过去,王契看到同来的鹰绰,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鹰首领,真是没想到,王大人这么大的面子,哈哈哈……”

鹰绰笑道:“我等在庆城这些日子,除了皇上和大殿下照看,也要诸多劳烦府尹大人,应该的。”

贺兰勤瞟了一眼,一张桌子本该坐八人,在他们之前已经坐了七人,显然王契是打定主意要贺兰勤与自己的妹妹们多多联系了。能多一个是一个,一个空位都不能浪费。

王契尴尬一笑:“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加座位!”

已经坐下的几位贵女,不得不提着裙子站起来,由着身后服侍的人挪动座位,虽然只多了一人,却感觉拥挤了很多!

两人来的最晚,没得选,自然只能紧挨着坐在一起。一落座,对面的六公主就不满的“哼”一声,王契急忙使眼色安抚,唯恐她说出什么没分寸的话让贺兰勤印象不好。

只可惜……

贺兰勤一坐下,就托起袖子帮鹰绰夹菜,还温言细语讲解:“这糖渍牡丹你尝尝,必要最新鲜的牡丹花瓣而且是从外数第三四层才行,也只有庆城气候合宜,每年能吃上一两次。府尹大人这老来子生的好时候,咱们也沾光。你那里大概是很难吃到的,可别错过。”

鹰绰身躯一抖,这阵仗有点不好应对。

贺兰勤的筷子已经将牡丹花瓣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花瓣色泽鲜艳,焦黄的糖汁更像镀了一层金,光是看看已经要叫人口水直淌。贺兰勤笑的温暖和煦,弯弯的眼睛对着她。

鹰绰狠狠在大腿上拧了一把,心里狠狠把他骂了几十遍。计划是这样的吗?不是陪着吃饭吗,怎么改色诱了!提前不说话,叫她怎好应对!

贺兰勤:“多吃点,你太瘦了,丰腴一些更好看。”

王契……

诸公主郡主……

鹰绰终于反应过来,语气略显幽怨:“在你那里吃了多日,你竟不记得我不吃甜食。”

贺兰勤:“这样吗,正巧我也不喜甜食,厨房都不曾准备,这才没发现。我记下了。”

你记个锤子啊……

王契头顶冒烟,恨不得一脚将这秀恩爱的狗男女踢出去八百里。

太不给面子了,就算你二人真有什么,一定要当着他一群妹妹的面这般高调宣布吗?

简直恬不知耻!

难怪马骋那样骂他,分明是发现的早!

还当他是帮王家分忧,原来是帮女人开路!

这个色迷心窍的东西!

不过话说这鹰家女人哪里好,相貌一般,身材一般,智谋一般,除了手底下有两下子还剩下啥?你贺兰勤缺打手吗!

与王契大骂贺兰勤不同,在做的几位贵女在心里把鹰绰凌迟了几百遍。

偏偏这两个犯了众怒的人尤不自知。鹰绰:“不过既然是你要我品尝,我就试试。”

一片泛着金光的粉嫩花瓣被她送进殷红小口,轻轻咀嚼几下,脸上的笑比花瓣还甜上几分:“还不错。”

得到她的肯定,贺兰勤大受鼓舞,换了个菜夹给她,这次直接送到她嘴边。

第三十二章 偷听

贺兰勤,你要不要这么拼?

鹰绰脸上笑的惬意,心里已经给架在火堆上烤。不用多想,明日她就是这庆城最厚颜无耻之人了。

贺兰勤歪头:“乖,尝尝。”

六公主拉着九公主站起来,颔首道:“王兄,我突然记起有件事要去同相爷家的妹妹说,先失陪了,你们慢慢喝。”

王契黑着脸:“去吧,走路小心些。”

鹰绰两口菜没吃完,几位贵女相继找借口告辞。

终于宽敞了,她急忙挪动椅子。动了一次,再动却动不得了,她低头一看,贺兰勤的脚勾住椅子腿,阻止她搬。

王契不知道二人有小动作,出于“好心”提醒道:“贺兰兄,儿女私情纵然叫人沉醉,且不可忘了前车之鉴啊。”

他自己就想拉贺兰勤出那个规矩,此时却拿这个想要约束他。

贺兰勤自己提了酒壶给他倒:“今朝有酒今朝醉,大殿下怎得迂腐起来?来,我们三人喝,不醉不归。”

三人一大桌,王契精心准备的一场相亲会给搅得面目全非,一肚子气吃不下,只剩下喝酒了。很快头晕眼花,回宫睡觉了。

王契一走,二人更加自在。鹰绰吃饱喝足,见他也放下筷子,邀请道:“府尹大人这花园还好,我想走走看看,贺兰兄一起吗?”

“当然,不然岂不辜负这满园春色。”

两人站起来沿着最近的小路走入园中。鹰绰道:“你这样一来,可是把王契得罪惨了。”

贺兰勤满不在乎:“无妨,用不了多久,我就回家了,他还能追过去跟我讨个说法不成。再说他这些小动作本来就不合规矩,我拒绝他没有人能说出什么来。”

黑夜给花园覆上一层神秘的黑纱,纵使烛光点点也不过是暗夜中的星辰,照亮不了方寸之地,却添了些别样的景致。夜风裹挟着不知名的花香在周遭盘旋萦绕,让人出声打扰这静谧都觉得自己唐突。

两人都不再说话,沉浸在旖旎的夜色中,沿着卵石铺就的小路慢慢前行。耳边盘桓着远处戏班子的锣鼓声,给此间静谧添了些烟火气。

“气死我了,原来那女人一到庆城就挤到一起粘着贺兰大哥,居然给她一个外人抢先了!”

“贺兰大哥是正人君子……”这话似乎越说越没底气。

“你懂什么,鹰族的首领,哪一个是好惹的,就怕她有什么阴险狐媚的法子,叫人甩都甩不掉,太可恨了!定要叫皇兄想想办法!”

贺兰勤忍着笑,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鹰绰神色古怪:“你们庆城的女人好奇怪,凭什么断定是我勾引你?”

她声音压得很低,不会影响到树丛阴影处,背后说人长短的两位公主。

贺兰勤:“因为你们都是女人。”

鹰绰点头,这个解释还可以。

“……六皇姐莫急,鹰家那女人纵使一时得意也没什么,他们不可能的。”这是九公主的声音。

“你怎知不可能,大皇兄起了爱才之心,难保鹰族同一个心思,万一……”

九公主:“不会的,六皇姐难道不记得了,这几日传的正热闹的‘惑星’之母鹰宓,有她这个前车之鉴,鹰绰敢动什么心思?鹰宓身为长老尚且不容,更何况她区区首领!”

六公主依旧担心:“万一她什么也不顾,就抛弃一切跟贺兰大哥走了呢,以他的为人,定不会始乱终弃的。”

九公主笑了:“六皇姐关心则乱,鹰绰跟我们这样的人不一样的。我们还有鹰宓,都是天生的尊荣,自然将荣华富贵看的很轻。可她的一切是拿命拼出来的,怎舍得轻易放手?”

六公主低头寻思,似乎是这个道理。

四家共存之初,为了稳定局势,原本是可以联姻的。可是慢慢的大家发现了弊端,总有些人为了自己嫁出去的姑娘想要搞些小动作,比如暗杀有威胁的妾氏,甚至谋害人家子嗣。这些都勉强容忍的话,后来发生的事就更过分了。

马家一位小姐嫁到贺兰家,夫妻不和,竟命亲随打死了丈夫,然后贺兰一族把马家草场烧了个精光,若不是鹰家和王家拼了命的调和,怕四大家族就变成三大家族了。

再后来还有鹰家和王家定了亲,王家的小姐看上了贺兰家的一位公子,反对不成便跟情郎私奔了。为了给鹰家一个交代,王家把这个女儿删出族谱。没想到贺兰公子后来见异思迁,抛弃了王小姐。这下便重重打了两家的脸,贺兰家主也是赔了许多小心才安抚下两家盟友。

诸多弊端显露,各家主明着不说什么,已经不愿再接受其他家族的人了。毕竟没有谁愿意自己的心腹之地留着其他人的心腹。家主族长们暗暗下令,严禁与其他三族通婚,若有不从,则驱逐出境永不收回。

百多年间,也有不少痴男怨女为了情谊要打破禁忌。一旦离开家族,没了家族供养,贫贱夫妻百事哀,各种矛盾一一暴露出来,年轻人的激情被柴米油盐琐事磋磨,再多的感情也会变淡。对比往日的荣华,心里往往有了很大的落差,这样一来更多怨怼……

不好的例子一多,也就警醒了后辈,这个禁忌越发成为难以逾越的天堑。跨过去,失去原本所有,是一场豪赌,却往往输的一塌糊涂。

九公主继续开解:“他们不过一时露水,中州试一过也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到时候大皇兄再想想办法,不怕不成。”

……

偷听的两人根本没发觉自己行径的不道德,直到那两人说的兴尽,相携离去,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呼出压制了好一会的长气,互相看了一眼,调侃起来。

贺兰勤:“这九公主可比六公主机灵多了,要我选的话,不如选这个小的。”

鹰绰:“她们担心我跟你跑了,却不担心你跟我跑了,这是为何,你长的好看?”

贺兰勤似乎认真考虑了片刻,深沉的点点头:“大概不止吧,我觉得,我还比你更睿智一些。”

鹰绰讽刺:“可王契的打算,分明是要你离开贺兰一族投入他王家门下,这又是为何?难道你睿智到放弃贺兰族长之位给他王家鞠躬尽瘁?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

第三十三章 动手

贺兰勤原本满脸调笑,闻言目光凝实起来,似乎是开玩笑,问道:“王契还有马骋,都以为我二叔身为族长,定然会选我二弟做继承人,怎么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哈,我实在不知道那两个人看上去一脸精明相,脑壳里装的都是浆糊!”

贺兰勤越发来了兴趣,笑了:“你为何与他们想法大相径庭,说个理由。”

“说好了有好处吗?”

“先说来听听。”

“嗯,虽然你不是一诺千金的君子,不过恰好,我很想展露我的睿智。”鹰绰笑着,迈步继续沿着小路前行。“前任贺兰家主是令尊,若不是你年幼,这家主之位本该是你的,不过由他暂代十几年,差不多也该物归原主了。如果你想拿回去,召齐族中耆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加之你出类拔萃名声在外,只要他们没有全部老糊涂,十有八九会支持你的。”

“若是他们全都被我二叔收买了呢?”

“若贺兰家主有此打算,你的母族怕是已经被打压的七零八落了,可是东方一族,在云州城似乎兴旺的很呐。”

贺兰勤浅笑不止。

“但是最重要的……”鹰绰故意停顿,吊人胃口,“你似乎对族长之位没什么兴趣。”

“谁说的,我感兴趣的很。”贺兰勤故意严肃说道。

“不说零零散散的出游,你在天泽书院待了整整一年,又在庆城一待三年,若有心夺位,必然该守在云州拉拢人心巩固权位。我看,你这是故意腾地方给你二弟钻营。”

贺兰勤再次怔忪,很快笑道:“你怎知我没有钻营,也许我是故意躲开是非地,留下亲信徐徐图之呢,比如东方一族?”

鹰绰:“你硬要狡辩我也没办法逼你承认,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双目炯炯,堪比天上星辰,“女人的直觉。”

贺兰勤……

“哈哈哈,前面都是胡说八道哄你的,最后一句才是真的。哈哈哈……”喝了酒,人就容易欢快一些,鹰绰也不例外。

贺兰勤忍俊不禁,好吧,哄就哄吧,难得有人这般与他开玩笑。

灯影之下,四目相对。“你想要什么好处?”他问。

鹰绰诧异:“这样也可以?”

“我喝多了,心情好,可以满足你。”贺兰勤慵懒的垂下头,任君处置的模样。

他比她高了多半个头,她不得不仰着脸,致使这个动作做得有些不伦不类。

她抬手托起他的下巴,嫌弃的说道:“说我粘着你赖着你,不调戏一把实在冤枉。美人,给姐姐乐一个。”

“……”

“哈哈哈……”鹰绰一招得手,急忙跑开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贺兰勤惨被调戏,大概不曾有过这种经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眨了下眼睛,嘀咕着:“敷衍。”

回程路上,二人依旧同乘一辆马车。因为“酒后无状”,鹰绰有些讪讪的,不敢多说话。贺兰勤像什么也没有过似的,闭目养神。

贺兰勤自探望马骋之后便有些闷闷的,自今日方恢复了些。鹰绰猜测,定是马骋把对她说过的话对贺兰勤说了一遍。他说过有说服他的筹码,贺兰勤是为这件事烦闷吗?

忍不住的,鹰绰十分好奇。

连家主之位都不在乎的贺兰勤,什么东西叫他放不下?

“你想说什么?”贺兰勤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鹰绰:“你闭着眼睛,怎知我在想什么?”

“你的呼吸,”他笑着,“忽长忽短,偶尔还偷瞟我一眼。”

“也许你猜错了,我就是单纯的偷看你,看一眼就躲开,免得被你发现。”为了隐藏真正所想,鹰绰是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了。反正都“动手”了,再动动嘴也不算什么吧。

贺兰勤笑着摇头:“说谎。你若是说真话,我或许愿意说出你心中疑惑。”

鹰绰竖起大拇指给他:“厉害,居然能猜到我想问你些问题,这也是呼吸声听出来的?”

“不是,这是男人的直觉。”

鹰绰……

想了想,鹰绰还是不想太过刨根问底,他与马骋有什么秘密,这个确实不大好对她说。

“算了不说了,时机一到,自然有人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我去探望马骋,他对我说了不少,大概与你们在我家水塘边说的是一件事。”

鹰绰“呵呵”干笑:“这是你说的,可不是我问的。我不是要刺探什么。”

贺兰勤突然凑近一些,原本就很浓郁的酒香更加让人避无可避。“交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可以当没听见吗?”鹰绰本能的躲闪。以前听师傅们闲聊,说酒醉后的人通常与野兽无异,做事更趋近本能。少了思量,多了冲动。所以酒这种东西,一定要练出量来,免得一两杯倒了,做出违背本心之事。

当时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定是师父们为了喝酒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不过她也得以练出了海量,喝多少都不会醉。

贺兰勤置若罔闻:“两位公主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他们说你绝不会放弃鹰族的一切,你会吗?”

鹰绰居然真的想了想,回答:“不知道。”

“不是为了报恩,可以豁出性命吗,为什么说不知道,你可以背叛鹰翱吗?”

“背叛族长肯定不会的,但未来的事,谁说的准呢,也许鹰宓长老原本也从未想过自绝于家门,不过是缘分到了,孽缘也是缘,缘分这种东西,没办法。”

贺兰勤拍拍她的肩膀:“鹰绰,你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过奖,过奖。得贺兰公子如此夸赞,大概今夜要激动的睡不着了。”

“无妨,我那里还有酒,多喝几坛,总能醉倒。”

……

马骋没去赴宴,因为打他板子就在庆城衙门,他记了仇,礼都没有送。鹰族至少还送了一份出去。

乌珠再次被招来,马骋今夜是不打算放她走了,身体的伤已经不疼了,可以适量活动。

还有什么更惬意的活动吗?

马骋乐滋滋的把她按到,像老练的猎手,慢条斯理对到手的猎物剥皮,拆骨,欣赏。

雪白的皮肤,起伏的“山峦”,还有……

而且今日的乌珠虽然还是顶着一张死人一般的脸,却没有反抗。

第三十四章 作弊

乌珠把头歪向一边,不反抗不代表接受。

马骋软软的躺在一边,用只有她能享受到的温和语气说着话。

“……我没办法否认,但还是要解释。那些原本不该发生,是有些人不想看到我们团结和睦,用下作的手段挑拨离间,让边缘牧区的首领们与中央区离心,这样才好把爪牙伸进牧区。杀戮非我本意,人心浮动,我只能杀一儆百。”

乌珠依旧不出声,让马骋拿不准自己的话她有没有听进去。她闭上眼,眼前闪过父亲和兄弟们一张张面孔,一句句语音。

“……今年的供品凑不齐,他们又不肯宽限,怎么办呀阿爸?”

“年年都涨,这是要逼死人啊!”

“那些大首领只顾享乐,哪管我们死活,族长又不管事,真的没法活了!”

“我们都给挤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还在找我们要那么多供品……”

乌珠知道的不多,性命攸关的大事,不会叫她一个除了打扮和放小羊之外什么都不懂的年轻姑娘知道,即便马骋说的是真的,她的父兄族人已经投向了草原外面的什么人,那也是被逼的!

是大首领们的恣意压榨,是族长的冷眼旁观,受苦的是他们,最后付出惨痛代价的也是他们,凭什么?

乌珠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滑落。

马骋粗粝的手指划过她的眼角,一滴眼泪的温度,似乎又软化了男人的强硬。他凑近在她眼角轻轻吻一下,说道:“那些坏人我会帮你杀掉,以赎清我的罪过,你可以原谅我吗?”

不可能!

乌珠恨不得大声喊出来,可是理智还在,黑衣人的身影出现在脑海,他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在耳边:“……留在他身边,机会才更多……要杀的不是他,是马族……”

乌珠攥紧了拳头,依旧不吭声。

马骋反而以为,这一切都是好的转变。草原上的女子,没那么多弯弯绕,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没有同床异梦的说法。部落间火拼,战败方的妻女被战胜方收做妻妾禁脔都是很寻常的事情。也没见哪个一直要死要活,都是乖乖的生儿育女慢慢适应了新的身份。

乌珠大概也是想开了。

马骋心情大好,话也更加的多。“那天我独自一人跑出去查看地形,看到你一个人骑着一匹小马,寻找走失的小羊羔。你哪个时候声音里又紧张又急切,我还以为你是他们家的小奴隶,怕找不到小羊回去挨鞭子。我一直是这样想的,甚至……之后,我想到的还是没有了他们,你就自由了。那个我看到一眼就喜欢上的小奴隶可以获得自由了。

又一滴眼泪从紧闭的眼中流出,一滴又一滴,沾湿了睫毛。马骋心疼的把胳膊从她颈下穿过,将她环在臂弯。低头贴着她的脸:“如果早知道你的身份,我不会做的,我发誓!”

劲松院。

一套刀法下来,孟宁言不由衷的赞许道:“还不错,比昨天熟练了很多。”大壮和树皮掐好时机拍马屁:“老大英明!”

何来收刀,揉揉胳膊:“大师兄,有没有什么快速的法子,都是基本功,这样怕是不成吧?”

人都是贪心的,何来一开始只想出名,现在就想能在擂台上多撑几招,最好不要第一轮就给淘汰掉。

中州试这样的大型考场,有些人是可以“保送”决赛的,像鹰绰、马骋、孟宁等人,因为水平太低的不会派出去丢人,选出去的不会叫大家失望。但天泽书院“保送”名额给何来硬抢了一个,就要有一个人走寻常途径,跟全国各地选送的精锐一起一轮一轮打入决赛。

对这位师兄的歉疚先放在一边,何来还是希望能赢一场,一场就够了,这样以后说出去面上也有光。但是现在拼了老命的练习怕是也赢不了任何一人,若是有什么捷径就好了。

她问出这句话也没抱太大希望,真有什么捷径,大家早都去了,更没她什么事儿了。

没想到,孟宁低头寻思片刻,回答道:“或许有。”

何来:这真是个颠覆的世界啊!

“要怎么做?”

孟宁无奈了,告诉她吧,有违他一贯行事作风,不说吧,她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他受命好好照顾她,帮她作弊行不行?

“大师兄,你就帮帮我吧。我可是要做公主的,你想让我做第一个被第一轮比试打下擂台的公主吗?人家面子不要了啊?”

何来用自己都恶心的嗲音恬不知耻的撒娇,摇晃着孟宁的胳膊,将他当成摇钱树一般。

树皮呲牙,大壮打了个冷战,二人对视一眼,默默走开了。

孟宁抵抗力居然出奇的好,没有被恶心到,貌似不胜其扰实则宠溺非常的推开她:“好啦,我想一想,这个可不简单,而且我一个人未必能做成。”

“大师兄——”拖长了尾音,甜的掉牙,“你先告诉我方法行吗?”

孟宁:“方法就是先确定你的对手,用他善用的招数跟你打,你只需要学好应对的招式,自然胜算会提高一些。”

何来眼前一亮,对啊,这是个可行的法子,不过难度也不小。首先要确定对手是谁,然后就是孟宁能不能找到对方武功中的破绽。

“我可以直接进决赛,都会遇到什么对手?”

孟宁苦笑:“能进入决赛的人,我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你又没什么临战对敌的经验,就算学会了应对之法也很难行得通。”

“说半天跟没说一样。”何来翻起了白眼。

“若是同你十七师兄换一下,从初赛开始,我保你能赢几场。”对上外面的选手,孟宁还有几分自信。

何来却想到另一个方面,瞬间春光满面:“你没有必胜的把握,可以找一个有把握的人来教我啊。”

孟宁黑了脸,公主殿下,你就不能认认真真打几场吗?

而且你想的是谁,什么目的,当我不知道吗?

我是有多愚蠢才要告诉你这个方法?

孟宁悔的想撞墙的时候,何来脸色又变,笑的一朵花似的凑过来:“大师兄,给人家请贺兰公子做师父嘛……”

第三十五章 煮茶烤肉

孟宁黑着脸:“天泽书院禁止外人进出,已经为你一再破例,你当规矩是摆设吗?”

何来:“要不把我送出去?”

孟宁:“想都别想。”

“给我希望又说做不到,你逗我玩啊!”

好像确实说不过去,孟宁难得犯错,给他抓到登时有些抹不开面子。

“罢了罢了,我帮你查一下近几年各地的高手,挑选几位帮你试试。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你基础差太多,纵使给你找到对方破绽,你也不一定有机会撑过去。”

何来:“试一试,总比直接认输好。”

作弊,难道比认输更有面子?

孟宁是做不到这般坦然的,他不得不一再告诫自己,她是陛下的女儿,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她,让她高兴。

“大师兄,你查到的结果一定要告诉贺兰勤,说不定他会有更简单的破解招数可以教给我呢。”

何来这个补刀手十分到位,让孟宁心里更不痛快,“哼”一声走了。

孟宁颇有君子风度,这样甩手就走,可见在打击人方面何来确实颇有天分。

待他走远,何来摸摸额头自言自语:“为了防止你对我日久生情,我多拼命啊!”

穿越守则,异类很容易吸引本地土著,何来为了保持单身以便爬上贺兰勤这棵树,打定主意将一切桃花债扼杀在萌芽之前。

马骋身体恢复的差不多,立即想派人去鹰族那边传信,要鹰绰过来商议大事,当然最好是把贺兰勤也带回来。三人聚在一起敞开了聊,省的一个一个找小心翼翼瞻前顾后。

想想不妥,这驿站之中难免有王家的人,还是贺兰勤那边更为安全。想了想点齐近百雄赳赳气昂昂的马族武士,大摇大摆去贺兰府“寻衅”了。两个人住在一起,实在是极大的方便了马骋找人。在街上的人都以为贺兰府内会热火朝天的干一场的时候,三人坐在临水竹楼的二层,一个煮茶,一个烤肉。鹰绰乐的什么也不干还有吃有喝。

马骋肯亲自动手,是因为今天这事是他一力要促成的,二来是乌珠这两天没有跟他打闹,他心里痛快的很。

肉片和调料都是贺兰府下人准备的,但这种事的乐趣,就在于自己看着它由生到熟的过程。他将烤好的肉分给二人,特别大方的举手示意两人品尝。

鹰绰拿起筷子就吃,也不怕他下毒。“马公子近来有喜事?”

这话简直说到了他心坎里,再看鹰绰就分外的顺眼,格外的漂亮。

他笑嘻嘻的说道:“没什么,说正事。我的提议,两位考虑的如何了?”

贺兰勤端起茶杯不语,鹰绰便开口:“此事非同小可,我同亲信商议后已经传信给族长,相信很快就会有新的指示。”

马骋当即不高兴了:“何必要他知道,你不会私下联络其他长老吗!”

鹰绰慢条斯理吃肉:“哦,我没说清楚,我说要联合王家杀你马族。”

“要被屠杀”的马骋不怒反笑:“这倒是个办法,可是纸包不住火,后头你怎么收拾?”

鹰绰笑了:“马公子怎么突然老实了,大军抓在我手里了,打谁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儿吗,族长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

马骋恨不得跟鹰绰拜把子叫兄弟了,说的没错,就是这个理儿!

跟他自己的想法简直一样一样儿的!

他们都发表了意见,贺兰勤慢悠悠道:“二叔尚在犹豫,东方一族这些年帮我暗中积蓄了些力量,可以一用。我若动手,贺兰一族别无选择。”

马骋大喜:“好,这世道被那些老头子霸着,沉闷透顶,早就该由我们来打破僵局,重建新的天地!”

两人都显得有些心事,马骋继续鼓舞:“天降惑星,果然就是这个意思,王家帝位要易主了!”

鹰绰略一寻思,似乎自己和贺兰勤都该说些什么,脚底下碰了碰他的靴子,说道:“虽说现在言之过早,但丑话说在前头才好。我瞒着族长做下这一桩大事,便是有其他长老护着我,族长那里肯定要不好过,所以……”

马骋:“五城,应该够你们放鸟了吧。”

鹰绰挑眉冷笑:“王家十七城……”

贺兰勤:“马公子,对付王家最迫切的可不是我们。”

“呵,哈哈哈……贺兰大公子谦谦君子,原来只是表面淡泊,内里也贪婪的很呐。”

贺兰勤:“无利不起早。”

“行,我吃点亏,你们一家六城,我五城,这总可以了吧。但是,要哪座城,我先选。”

鹰绰:“紧临我鹰族的两城我是必须要的,其他好说。”

贺兰勤勉强点头:“可以。”

马骋抚掌:“那就这样说定了,来,这肉火候正好,快吃。”

“这不还有血水吗。”鹰绰嫌弃。

马骋:“这才正好,你吃过就知道了,比那全熟的鲜嫩多了。”

贺兰勤默默吃了一口,嘴角沁出淡淡嫣红。他木然抬头:“不错。”

这场关乎整个中州大陆局势的会谈结束的很快,不过一顿烤肉的功夫。

马骋带着他的武士们耀武扬威的走过庆城大街,人人衣衫平整不像动过手的。又引得民众的好一番猜测,马家人不像吃瘪了,难道是贺兰大公子见势不妙直接认怂给人赔礼道歉了?

话说贺兰公子官当的不大,为了王家得罪了马家,实在叫人于心不忍啊。百姓们纷纷同情起来,暗骂王家父子薄情寡意,过河拆桥。

送走马骋,鹰绰脸上表情再也维持不住,关上门冷冷看着贺兰勤。

“贺兰大公子好本事,绕过我直接说服我的监察长老,这件事我就再也脱不开关系。好算计!”

每一位鹰族首领身边都跟着一位长老院指定的人选负责监察规劝,考察人品能力以及保护其安全,两人利益是挂钩的。鹰族其他规矩都稀松,唯一看重的只有一条,严禁内耗。

谁敢对同族下手,立斩无赦!

鹰族培养首领的过程就是杀同门,之后却要大家和平友爱,这规矩实在叫人搞不懂。

自己做下的事情自然要认,贺兰勤平静的解释:“我的人送信,必然要惊动诸多长老,人一多,走漏风声的可能性就更大。用你的途径,速度快不说,可以直接送到鹰族长手中。这是最好的选择。”

“好,很好。他日若得族长青睐选为继任,定好生备份厚礼,重谢贺兰公子!”

第三十六章 挑刺的

鹰绰负气离开,事已至此,她只能沿着贺兰勤指定的方向走。先安抚下马骋,待大军集结,各方准备妥当,成为王家和贺兰家倾覆马家的帮凶。

虽然愤怒,却也没有冲昏了头脑。马骋也不傻,贺兰勤表面上痛快的答应了与他合谋,必然是马骋手上的那个秘密很重要。但很明显,这个马骋很看重的秘密,贺兰勤似乎不以为然。

算了,算了,不想了,跟这些人动心眼真痛苦!

鹰绰施展轻功,没有走正门,在庆城的屋顶上飞燕般掠过,径直飘飞进驿馆院中。

“首领!”一路走,值守的军士们对她行礼。

“准备一匹快马,稍后我出门。”

“是。”

她快步走进一直给她准备着的屋子,门外有十几名褐衣军士守在那里。

“鹰霜进来,其他人都走远点守着。”

“是,首领!”

被点到名的人跟在她身后走进房中,反手关上门。他看上去年长一些,眼角已有了淡淡的纹路,身量颇高,进门时有意无意的微微低着头。站定看了鹰绰一眼,还没有说话,脸上先挨了重重一巴掌。

鹰霜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少许血迹从嘴角渗出,可见这一巴掌不轻。

鹰绰冷笑:“贺兰勤许了你什么好处,擅作主张还瞒我多日!是不是我近来杀的人少了,连你也欺我太过仁善?”

对比鹰绰的暴怒,鹰霜十分平静,他动了动腮帮子,喉头一动,把嘴里的血腥一口咽下去,这才抬起眼帘,看向她说道:“贺兰公子说的有道理,做不做是族长的决定,传信却是首领的职责。你不做,他通过别的途径送消息,族长会对你有所不满。”

“不需要你教我做事,我不做有我的道理!”

“我的职责是保护你,不只是你的命,还有你的前途。”

“你……”鹰绰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做就做了,为什么还瞒着我,直到马骋登门贺兰勤才透露给我知道,你们就不怕我没有准备,给你们说漏了吗!”

鹰霜:“首领没那么笨。”

鹰绰……

这是赞她聪明吗?

“滚出去!”

鹰霜应声出门,随手帮她把门关紧。

“气死我了!”她重重坐下,深呼吸平复情绪。三家诛马似乎早成定局,她不忿的是,自以为可信的人,骗了她。

鹰霜离开后没有走远,看着鹰绰匆匆骑马离去,点了几名军士跟上就不再忧心了。现在他要忧心的是,鹰族会派什么人率军出战。

鹰绰一路出北门,直接拍马上山,飞奔到天泽书院山门外。

“天泽书院,禁止入内!”

距离真正的门口还很远,便有书院弟子在路上设卡,这般严防死守,防的是谁啊!

鹰绰下马上前:“诸位师兄,在下鹰族鹰绰,要见一见书院弟子何来,劳烦通传一声,我可以不进去,能否请她出来?”

两名弟子交换眼色,这叫何来的女弟子到底什么来头,这阵子可是不少人冲着她来了。

“可以帮你传信,但恐怕要等上许久,现在正是练功的时间。”

“我可以等。”

鹰绰把马拴在路边的树上,安分的等着。书院弟子本有意怠慢,叫她等上半日再说,犹豫再三,到底怕了她那身衣服,上山去了。

何来正给孟宁折磨的大汗淋漓,不想上山下山的跑一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有什么好见的,不去!”

传信的弟子有些不忍:“她特意跑这一趟,或许有要事要说呢,且也等了这许多时间,你便见一见又何妨?”

孟宁正在指点其他师弟练习,不在近前,若知他这般帮外人说话,怕是要从此将他调离山门。

何来想了想,也罢,去就去。

这山上比山下凉爽许多,树木稀疏,鹰绰等的不耐烦就在干燥的落叶上坐下,盘腿打坐。不远处的书院弟子看着,面面相觑,别的不说,就珍惜时间方面这位客人很值得他们赞一句。

何来慢悠悠下来的时候,鹰绰老远听到脚步声站了起来,隔着书院的简易路障对她笑了笑。

孟宁跟着下来的,没有他的首肯,何来休想出门一步。

“什么事啊,我很忙的。”何来明知道她应该算是可依靠的人,却莫名其妙总有些敌意,她归结为同性相斥。

“看看你,顺便试试你的深浅,不是要参加中州试吗,我也希望你多赢几场。”

何来:这是对她有多不放心啊!

“不用你费心,大师兄已经说了,他帮我想办法,必能打赢几场!”

孟宁扶额:我没说过……

鹰绰看了一眼笑道:“有孟大公子亲自指点,肯定是错不了的。不过为防万一,你同我过两招如何。毕竟你我也是有机会交手的。”

好在何来还有几分自知之明,在孟宁开口阻拦前说道:“不必,我打不过你。”

孟宁一颗心放进肚里。

鹰绰笑:“我是你族姐,只会帮你,替你舅舅保护你。不如这样,你同你那边的小师兄过两招,我看你在这书院都学了些什么,如何?”

何来是真不愿意献丑,可是鹰绰说的诚恳,没有一点取笑看热闹的意思,她想了想,算了,信她一次。

守山门的弟子在孟宁示意下走到近前,跟何来对视一眼,摆开架势。

何来猛地闭一下眼,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孟宁:这不是我教的……

书院弟子很有分寸,何来一动手他就看出她几斤几两,当下急忙收招,尽量避免跟她硬碰,免得给撞出去摔伤。

这弟子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练得却是硬功夫。何来近来学到的都是基本功,招式少的可怜,轮番用上一次,对方衣裳都没碰到。再使一轮,对方脸色已经露出思索的神色。何来实在没有勇气再耍一遍,只好把记忆中山匪招式也用上,果然有了结果,对手没见识过,猝不及防下下手重了些,把她撞飞了。

地上铺满了落叶,摔一下不疼,可是这面子丢大了。何来很想一趴不起,让自己晕过去。却听鹰绰说:“孟大公子,你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因材施教不懂吗,这么粗苯的招式适合她练吗……”

何来……

孟宁……

第三十七章 教学

何来:教不严,师之惰,这锅没毛病!

孟宁:原来她同我一样,都是陪公主高兴的,终于有人能分担我的痛苦了,太好了!

孟宁没有推诿,当即诚恳的认错:“鹰首领所言极有道理,大概是我教的不好。”

鹰绰走过去拉何来起来,帮她摘去身上粘着的枯叶,慢条斯理道:“我看你动作迅捷,身姿轻盈,底子很好。但我们女子天生体力比不过男人,何苦以己之短攻敌之长?这样,你方才的招式,我帮你改动几点,你再同他打一场试试。”

牛谁不会吹,可何来没那么厚的脸皮再去难为人家。“算了,算了,我是没练好,回去再多练几天。”

那肯定还是没机会赢的。

鹰绰拉着她不放手:“你听我一次,我一定能帮到你,相信我。”

何来:女人果然麻烦,孟宁就不会这么死缠烂打。不过算了,谁叫自己心软呢。

“好吧,好吧,简单一点,不要太复杂,不然短时间我记不清。”

“好说。”鹰绰高兴的拉着她走远,防止两人的话被孟宁等人听到。

“你学的这些是天泽书院最正统的基本功,但都是男子练,费力气不说,攻击力也一般。就比如你要打对方一拳,必要胳膊回缩蓄力,这样特别耽误时间。交战之中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若你能比对方快上那么一瞬,结果就大不相同。你那一招……”

鹰绰叫不出名字,直接给她比划出来,压低声音:“到了这里改一下,不要用拳,伸开五指,掌刀削他。还有这一招……”她再比划一下,“你胳膊轮过去,他头向后仰一点就躲过了,改一下,伸两指戳他眼睛……”

不得不说,她这么一改,何来深感获益良多。“这会不会太阴损了些?”她心虚的看向那边几位同门。

“阴损什么,交战之中,你死我活,无所不用其极。这都是小意思,还有更阴险的呢,不能教你罢了。”

对于鹰绰这种坦荡荡的不要脸,何来深以为然。果然人跟人还是要多交流,这么相处一会儿,她就发觉这位古代姑娘挺好相处的,真实,坦率,比书院里那些大家出身的师姐们好太多了。

很快,何来方才用过的几招都被她改动了,最后拍拍她的肩膀,问道:“都记住了吗?”

何来信心十足:“记住了。”

鹰绰:“见好就收,不要把人惹急了。”

何来憋不住笑:“知道,我去了。”

鹰绰握拳给她打气:“你能赢!”

两个人在那边比划半天,孟宁能看出鹰绰在拆解她刚刚用过的招式。此时两人回来,鹰绰还好,何来一脸诡异的笑,孟宁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要不要提醒师弟几句?

两人再次交手,何来牢记鹰绰教导,前两招原封不动迷糊对手,第三招突然一改,化拳为掌划过,指甲在对手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孟宁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的仔细。

对手亦是十分意外,何来的水平他已经见识到了,这一招改的恰到好处,连他闪避的角度和距离都算计在内了。

当然,这样的招式也只能用一次。

何来再使出戳眼睛那一招的时候,因对手已经有了准备,这一招便没有奏效,紧跟着,何来身形一矮,闪到背后,原本的招式是攻其膝弯,让他站立不稳,何来反手抓了对方头发,用力一扯……

对手又痛又怒,手臂挥来。这若是给打中怕何来那小细胳膊就要骨折了,她弯腰躲过,手却不放,一脚勾他小腿,侧面带向一边。对手一个不稳,身形一晃,何来抓紧时机,放开头发,整个人靠上去,手肘撞向咽喉。

“呃……”两个人都倒地,何来在上。

鹰绰笑吟吟走过去拉何来站起来,她红着脸,又是兴奋又是不好意思,人家分明手下留情,自己却薅人头发。“师兄,承让了。”

那弟子倒是好脾气,没真跟她生气,跟孟宁点点头走了。

何来拉着鹰绰的手,简直奉若神明:“族姐你真厉害,再教我几招吧。”

其实这倒跟孟宁先前想到的法子一样,她也是看过两人第一次交手,才能短时间教会何来应对之法。孟宁没有多说别的,点头笑道:“鹰首领果然厉害,虽说有些难等大雅之堂,但好赖是赢了。”

鹰绰谦虚道:“也是那位师兄手下留情,这一场赢得侥幸。不过中州试上可没有人会留有余地,所以我想每天过来教她几招,孟大公子以为如何?”

每天?她刚刚可没这么说。何来一时不知道该感谢她的良苦用心还是提防她另有算计。

对她太好了,这感觉怎么这么不踏实呢?

孟宁看向何来:“你愿意跟着鹰首领习武吗?”

说实话他很矛盾,鹰绰这明显不入流的手段确实有效果,却不是他能认同的,都是旁门左道。但是,用他能接受的方法,这辈子何来都别想赢下中州试。

鹰绰:“我可以不进去,这个地方就可以,你不放心,亲自陪同也无妨。我只教她习武,不做别的。”

孟宁看了何来一眼,似乎她十分意动。

“你自己决定吧。”他问何来。

何来:“这怎么好麻烦,你每天跑来这里多辛苦。”

“这不算什么,”鹰绰神色轻松,确实不算什么,“反正中州试之前也没有什么任务,就来陪你好了。”

“那就麻烦族姐了!”何来不客气的答应了,心里始终盘旋的疑问再次提到眼前:她究竟关系着什么要事,让孟宁和鹰绰等人对她这般上心?

赶在城门关闭前,鹰绰回到庆城,想了想还是驾马去了贺兰府。贺兰勤说的有些道理,他们刚刚跟马骋达成了某种协议,马上就搬出来的话,确实易让他猜疑。

贺兰勤房间的灯一直亮着,直到一个黑影在窗外悄悄说了句:“她回来了。”

贺兰勤轻轻叹息:“这么急着去找何来,用心良苦啊。”

黑影似乎不解,没有接话。

贺兰勤自顾解释:“一场大乱在即,谁也不敢保证万一,能靠的只有自己。这是她能帮鹰翱做的最重要的事了。”

第三十八章 捉

鹰绰走的时候可以翻墙走房顶,回来还有马,只能走正门。一路回到若水居,贺兰勤的房间漆黑一片,似乎已经睡下了。

一连数日,鹰绰都是一早出门,先去驿馆跟她的人忙碌些杂事,吃了中饭就出城找何来,天擦黑才卡着城门关闭的时间回来。

贺兰勤又恢复了鹰绰来之前的状态,三五日一场宴会,无事便读书。鹰绰回来偶尔听闻远处丝竹缥缈,出于礼貌,下人们会解释一番,来的客人都有谁,鹰绰一个不认识,自然懒得凑热闹。他们解释的目的也是告诉她,这些人大都是酒色之徒,那个场合不大适合她出没。

七八天过去了,相安无事,两人甚至一面都没碰上过。

白日里,阿卢帮贺兰勤磨墨,忍不住啰嗦两句:“隔壁这位好随意,将我们这里当客栈也就罢了,还好意思跟公子置气,好没道理!”

“多事。“贺兰勤吐出两个字。

阿卢吐吐舌头:“公子近来给家里的信多了一封,因为快要回去了吗?”

“嗯。”

“公子帮我也写封信吧。我爹娘惦记着帮我娶妻,问我何时回去。”

贺兰勤提起手腕,惊讶的看着阿卢:“不知不觉,都到娶妻的年纪了。”

阿卢略显鄙视:“公子比我还年长。”

贺兰勤本来抽出纸要帮他写了,闻言放回原位。

“自己写吧。”

“我字不好。”

“练。”

懒没偷成,还被要求练字,阿卢偷鸡不成蚀把米。摇晃着脑袋又道:“大殿下今夜要来,我再去订些好酒。”

“窖里没有了吗?”

“有是有,都是年头长的好东西,给他们喝浪费了。”

贺兰勤难以理解的看了他一眼:“不喝掉,你还想带回去吗?不累吗?”

阿卢砸吧着嘴,用马车的话确实不方便,不过,给那些草包多可惜啊,不如自己先抱走两坛慢慢喝着。

天色暗下来,贺兰府的竹楼在夜色中热闹起来。王契来赴宴,人总会格外的多一些。

鹰绰回来时看到堵了半条街的马车,心里无端烦闷,越发觉得自己住在那里是个一错再错的决定,还是赶紧找个理由搬出来吧,免得耽误人家什么事儿。

牵马挤进去,交给贺兰府的下人安置,她绕开主路回若水居。

还没走一半路程,身后脚步声追赶过来:“鹰首领,大殿下说难得出宫一趟,不如一起聚聚。”

鹰绰回头,看到来人果然是王契身边见过一次的侍卫,笑道:“怕多有不便,扰了诸位的雅兴。”

侍卫道:“大殿下说,鹰首领是见过世面的人,寻常小事无须在意。”

“好。”大不了看几处春光,当他们是死人就没关系了。

侍卫在前方领路,两人很快走进竹楼。客人大都在二楼,居高临下可以欣赏水上的舞乐表演。客人们围坐一圈,每人面前一张小桌,一张桌对应的不一定是一个座位,贺兰勤和王契坐在主位,身旁都有美人相伴。

鹰绰走进来之时,客人们热热闹闹说着话,看到她,不知怎的,逐一闭了嘴,目光在新进来的客人和主人身上瞟来瞟去。

只有奉命来陪伴的女子们不明白状况,闻言软语劝着酒。有眼色的也慢慢闭了嘴,静观其变。

王契热情道:“鹰首领,快来这边坐!贺兰兄也是,怎的忘记给鹰首领安排席位,过来跟本宫挤一挤好了。”回头推开身边女子,“来这边。”

鹰绰略略一想,便猜到王契的意图。此时身后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是该熟视无睹呢还是……

她看向贺兰勤,却见他诡异的勾起唇角,抛给她一个极具魅惑挑衅的眼神。

鹰绰:这是要闹哪样?

王契还在客套:“鹰首领来坐啊。”

“不了,”鹰绰冷冷道,“我坐这边吧。”她走到贺兰勤桌前,看向他身边略有些尴尬的女子,“起来。”

女子看向贺兰勤,等待支援,可是没反应。只好站起来,对鹰绰低一下头,拎着裙子走开。

鹰绰拿起酒壶对王契道:“大殿下邀约,鹰绰不敢不来。但今日奔波一天,实在疲惫不堪,这一壶酒算是自罚了,还请大殿下容我先回去歇息。”

也不待他答不答应,仰头将清澈的酒液倒进喉中,直到一滴不剩,酒壶放在桌上,转身就走。

王契:“好酒量!”

贺兰勤站起来微笑欠身:“我去送送客人。”紧跟着鹰绰走出去了。

“喔……”

“哦……”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庆城公子们纷纷起哄,王契端起酒杯掩饰脸色的阴沉,给身边侍卫一个眼色,侍卫很快消失。

一前一后的两人离开竹楼,依旧是沿着人工挖的水道走出一程,与那日同马骋相遇是同一路径。

鹰绰转身:“可以了吧。”

贺兰勤拍掌道:“不错,不错,火候刚刚好,既显出鹰首领的威势,又不会太过凌厉失了身份,连我都几乎难辨真伪,仿佛真的被夫人现场捉奸一样。”

鹰绰:“还好不是真的,真的会死人的。”

贺兰勤:“接着来一段吧,大殿下贼心不死,有人看着呢。”

“是吗,”鹰绰笑的真诚,“那就得罪了。”

贺兰勤……

来不及说话。

鹰绰一步上前,甩出去一巴掌。“如你所愿。”

只是贺兰勤手比较快,一把抓住她手腕:“这就有点过了吧。”

鹰绰挑眉:“这不是没经验吗,火候不好掌握。”

“我教你啊。”他凑近一点,“那天给王契看到的还不够,你再委屈一下帮个忙。”

“何必呢,我看你二人关系挺好的,接受他的好意得了。”

“他若是有个姐姐还可以考虑,妹妹不行,管那个草包叫大哥,我很委屈。”

这算什么理由?

贺兰勤将她手腕拉向身后,好像两人抱在了一起。远处王契的侍卫看的清楚,心里一咯噔,这样的结果如实说的话,怕是要挨骂了。

贺兰勤另一只手揽住她肩膀,压的她动弹不得,‘砰砰’的心跳激烈如鼓点,也分不出是谁的。

鹰绰强作镇定:“够了吧?”

“没经验,掌握不好火候,再给他看一会儿吧。”贺兰勤厚颜无耻的学着她的话。

第三十九章 越描越黑

缥缈的丝竹鼓乐和潺潺流水声仿佛远在天边,暗卫和跟踪者似乎都自觉的走远,怕妨碍到人家。

鹰绰抬头,天上明珠般的星辰,将夜色打扮的灵动鲜活,寻常只有在鹰族高山之上,才能看到这般璀璨星空。

贺兰勤身上浓郁的酒气掩盖了他惯有的茶香,不知道给人灌了多少。

肩上一沉,他歪头压在她肩上。“让我靠一会儿,头晕。”

鹰绰幸灾乐祸:“喝多了吧,你别吐我身上啊。”

贺兰勤低低笑了两声:“怎么可能,只是有点晕而已,我送你回去吧。”

“送我是假,躲酒是真吧。”

“这群败家子知道我要走了,怕以后逮不着机会,车轮似的。”贺兰勤无奈的在她衣服上蹭了蹭,“又不好翻脸。”

“那就走吧,别压住我了,疼。”

贺兰勤离开了好一会儿,宴会中的贵公子们难免拿他开玩笑,说回来让他脱衣服,看跪搓衣板的痕迹。又有人起哄说哪里会用搓衣板,怕是直接动手了……

众人开玩笑不亦乐乎,王契皮笑肉不笑的,终于等到那侍卫回来,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于是他脸色更难看了。心里暗骂贺兰勤没出息,连个女人都压制不住……

没出息的贺兰勤被鹰绰送回房间,坐在床沿上,指挥鹰绰从博古架下面橱子的暗格里找一个黑色缎面的小盒子。

“解酒丹而已,藏这么隐秘。”鹰绰找出来抛给他。

贺兰勤:“入口的东西,当然要谨慎些。再帮我倒杯水。”

鹰绰不耐烦的把水给他送到面前,送的太快,差点把水撒到他身上。

“鹰首领一定没学过照顾人。”贺兰勤接在手里,挑剔起来。

鹰绰正要开门出去,闻言回头道:“如果你断手断脚动不了,我可以考虑照顾你两天。”

贺兰勤喝了丹药,略一运功让药效发挥快些。总觉得还有哪里差了点什么,他一皱眉,瞥了隔壁一眼,抬起了手腕……

邻水竹楼还热闹着,主人不在也没有一人离席,待贺兰勤回去后,又是一阵起哄笑闹声。

“贺兰公子回来啦……”

“是走回来的,不是抬回来的,哈哈哈……”

“瞎说什么呢,贺兰公子可是中州试头名,鹰首领也不是对手!”

“那是三年前,现在可就不一定了啊。”

“哈哈哈……”

贺兰勤微笑着从众人面前走过,回到自己的座位。王契没好气的哼一声,说道:“贺兰兄,即便情难抑制,身份所限,不宜招摇啊。”

贺兰勤双手举杯:“大殿下说的是,我自罚一杯。”一仰头喝下,宽大的袖子下滑,手腕上一圈圆圆的齿痕赫然闯入王契眼中。

“嘶——”王契简直没眼看,这两人也太……

鹰绰不知道自己又背了黑锅,早早睡下,次日一早起来去驿馆。

鹰霜拿着一封信找来给她,看过信,鹰绰无语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这是长老们商议后作出的安排,不过你应该能明白,论才智武功,鹰搏都能胜任。”

“可是我讨厌他!”

鹰绰恨恨的把信扔出去,鹰霜苦笑着捡起来。

“还好信中说了,庆城之事由你做主,他为辅,其他事休要多想。”

“我没办法跟他共事。”

“这话你去同长老和族长说。”鹰霜不软不硬回她一句站起来,“你做你该做的,我做我该做的。记住鹰族的规矩。”

鹰绰瞪他一眼:“我不动手,就弄不死他?”

鹰霜叹息:“别耍小聪明,瞒不过去的。我也不会帮你做这种事。还有,马骋的人刚刚过来,请你过去一叙。”

马骋……

鹰霜出去后,鹰绰静下来寻思,马骋找她干什么,就算有什么事,不该把贺兰勤也叫上一起说吗?

不过马骋此人向来随性,他眼里怕没什么事是可做不可做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鹰绰起身出门,突然有些想笑。她的两个住处,都不清静。

乌珠在驿馆的小园子里散步,跟着她的除了马家的侍卫,还有驿馆给安排的仆妇。乌珠这阵子都很安分,没有逃跑,没有跟马骋对着来,着实让这里所有人都松一口气。她配合了,马骋心情就好,他们也少挨骂。

这时候,马家的侍卫引路,带领鹰绰走向里院。乌珠看着鹰绰,她不认识她,但看她走路的姿势,以及经过时,马家侍卫陡然凌厉的神色,乌珠觉得,这个女人很厉害。

“那是谁,知道吗?”乌珠轻声问仆妇。

仆妇回答:“那是鹰族派来的首领,叫做鹰绰。”随后自作聪明补充道,“小姐不用担心,鹰首领不会跟小姐您争马公子的,都说她跟贺兰公子正火热着呢。”说完还笑了几声。

市井小民,最热衷这种八卦,捕风捉影也要编上几段,更不要说此事已经被好多有心人耳闻目睹过。劲爆啊!

乌珠没出声,她不担心,她只是羡慕。可以自由自在的行走,就连马骋手底下那些野兽都要慎重对待,这该是怎样的女人啊,她一定很强大。

驿馆这边完全是按照马族的风俗习惯布置的,宽敞的房间里,铺着地毯,摆放着矮桌,因为着了一次火,东西都是新的,有些地方有明显油漆过的痕迹。

看到这些,鹰绰先笑了。随即开口:“马公子一早邀我过来,有何要事啊?”

马骋呵呵笑着,指着距离自己最近的矮桌道:“坐。要事没什么,听闻你跟贺兰兄出了点岔子,这不是担心你们影响大局吗,帮你们做个和事佬。”说完还挤眉弄眼的。

鹰绰一脑门黑线:“马公子,您都听说了些什么啊,我跟他什么也没有,又从哪儿来的岔子?”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马骋自己人逢喜事,便看哪里都有桃花盛开。“你还没进门,昨晚把贺兰兄从宴会里吓跑的事就传到我耳朵里了,你还说没事?”

鹰绰……

庆城消息传的居然如此快速,难道全民皆密探?

马骋嘻嘻笑的猥琐:“不得不帮贺兰兄说句话啊,男人身边总有女人要缠上来,反正威胁不到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第四十章 马骋的好意

鹰绰哭笑不得,原来马骋还是个热心肠!

“马公子,你说的这些都是没影儿的事,我跟他根本不可能,又怎会往那方面想?”

马骋眯起眼睛:“四大家族禁止通婚,三大家族可没这么说啊。你没想,或许贺兰兄想着呢。”

鹰绰一震,看向他的眼神复杂起来。

马骋放松的笑着,靠向身后的垫枕,仿佛自己真的成了点化迷途的高人。

是啊,四大家族很快要少一个了,大陆的格局必会翻天覆地,旧秩序乱了,新秩序重建,一切都可能推翻重来。

马骋以为消失的会是王家,实则是他自己,可怜他还热心的帮她排忧解难……

矮桌上有备好的干果和酒水,鹰绰不自觉的拿起放进嘴里。

马骋不出声,眼睛却没放松分毫。她吃进去的东西里有切碎的肉干,是用胡椒泡过的。据查,她不吃辣。

看来是真的心里有事啊,这都没吃出来,马骋暗暗得意。

女人啊,果然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鹰绰想的则是,如果贺兰勤为了迷惑王契造成的误会闹得人尽皆知,鹰族那边是不是也得到了消息,派一个跟她不对付的人过来是不是就因为此事……

这样的话,自己可就亏大了,得找贺兰勤说道说道。

“正事”说完,两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鹰绰走后,马骋的亲卫进来,将鹰绰用剩下的东西收拾起来。

马骋喝着酒,惬意道:“你也在门口听着,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撮合他俩?”

亲卫大概很少用脑,呆愣片刻摇摇头。

“你猜猜吧,脑袋长在脖子上不只是个吃饭的家伙,偶尔也该动一动。”

“让他们对公子心存感激?”亲卫自己都不大相信。

马骋笑着摇摇头,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让他有些寂寞:“这两人刚刚开始,自然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这样跟王家打起来的时候,才能一心扑在战事上,免得互相提防留有余力。”

亲卫:“可是他们两家好了,将来我们不就……”

总算开始动脑子了,但也只想到表面啊。马骋耐心的解释起来:“鹰族与贺兰相隔甚远,谁愿意舍下一身权位去迁就对方?到时候只怕就因爱生恨了。唉,可惜了一对……”

亲卫眨巴着眼睛,总算明白了,眼前一亮:“原来是这样啊,公子果然高明!”

马骋挥挥手:“下去吧。”

刚刚用了中饭,鹰绰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出城,亲卫来禀报,贺兰勤在门外等她,要一同出城去天泽书院。

走到外面,贺兰勤从马车上下来,看到她身后的马,提出建议:“我的马车坐得下两人。”

鹰绰想了想,对啊,差点忘记了,当即十分配合的上了马车。

“我去教何来,你也是看她?”鹰绰先开口。

马车里面只有一排座位,两人并排而坐,随着车身的摇晃,身体的碰触在所难免。车里除了茶香,还混着一种说不清的气息,是一种属于贺兰勤独有的味道。淡淡的不浓烈,却拼了命的往她鼻子里钻,想忽略都难,只能没话找话说。

“嗯,去看看何来,送些点心。”他语气淡淡的“山上枯燥,怕她闷着。马骋找你作甚?”

“聊些私事。”鹰绰不想说,无来由的有些心虚。

“私事,你跟他有什么私事,约战吗?”贺兰勤面露诧异,同时借着问话的方便,身体靠过去一些。

鹰绰似乎没发觉他的小动作,反问:“除了约战,就不能聊别的吗,又不是第一次了。”就在贺兰府,他的家里,马骋就曾找鹰绰私聊,这又不是秘密。“等等,你不是刚到吗,怎么知道马骋找我?”

贺兰勤不带一点停顿:“你的人说的。”

“守在门口的几人一直没有换岗,哪里知道在里院的我都去了哪里?贺兰大公子,你的手伸的未免太长了吧!”鹰绰眼神冷下来,盯着他。虽然各大家族眼线放的遍地都是,驿馆中有别人的眼睛不奇怪,不过此时两人算得上同盟,晚上都在一座屋子睡了,白天还盯她的梢,这就过分了啊。

贺兰勤面不改色:“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换班,就是你的人说的,还说要我不要多心,你出来的很快。我想他叫我不要多心应该是好意。”

鹰绰顿觉窘迫,她是诈他的。不知道哪个大嘴巴说的,回去定要查出来好生教教他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看到她又把脸歪过去,还掀起帘子看景以作掩饰。贺兰勤放松的挑眉,谎话谁不会说,看谁装的更真而已。

鹰绰想了想,上上下下都认定两人有“奸情”的话,自己这哑巴亏吃大了,这可不行。望向窗外说道:“贺兰兄,随手帮你个小忙本来是没什么的,可是现在消息传的有点远,我鹰族的长老有些误会。”

贺兰勤微笑着:“怎么了?”

鹰绰:“援军会来,但带队的是一个与我极为不对付之人。若你能帮我想个办法除去此人,这便两清了。”

贺兰勤很认真的想了想:“据我所知,自相残杀是鹰族大忌,若如你所说,你我的关系已经被长老们所知,一旦他出现意外,你我都会被怀疑,你确定要这么做?”

男人为什么都这么冷静?鹰绰扁起嘴,懊恼的扭头再次看向窗外。

贺兰勤目光一转,视线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一笑拉过来放在掌中摩挲:“当然好好想想的话,办法也是有的。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

手上异样的温度,似痒非痒的触觉,让她心里一阵乱跳。如果这是贺兰勤帮忙的条件……

鹰绰突然有种出卖色相的感觉。可是对方是色相比她更值得卖的贺兰勤啊,她调戏他或许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她用力想把手缩回去,说着:“说话就说话,动手给谁看。”

“大概我入戏太深,情难自抑了吧。”他稍稍低着头,居然没敢与她对视。

鹰绰……

耳边不由想起马骋今天才说过的话,他说他们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三家重建秩序,通婚或许不再是禁忌。

第四十一章 反攻

真的可以吗?

被他握着的手,手臂已经失去知觉。贺兰勤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半边脸,看不清神色。

难得智珠在握的贺兰大公子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鹰绰突然一笑,开玩笑谁不会?

她突然转过身面对着他,另一只手插在他发丝中,将一缕头发拢到脑后,那只手顺便滑到他颈后。

近距离看,才发觉他五官愈显立体,睫毛浓密纤长,叫身为女子的她都自愧不如。

妖孽啊。

还好是个男的,不然铁定就是一倾城妖姬!

贺兰勤挑眉,这是要干嘛?果然鹰族女子都是擅长主动的吗?那个,想的话就来吧,无须客气……

鹰绰:我刚刚想干嘛来着?

她原本想挑逗一下,点到为止,礼尚往来,不能处处让他掌握主动。可是事到临头忘了……

贺兰勤等了一会儿,对手太菜,迟迟没有进一步举动,还是换他来吧……

“公子,前面……”赶车的阿卢突然掀开帘子想问个事儿,眼前一幕叫他登时红了脸,什么话都不敢多说匆忙转身向前。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过,那女人在干嘛,手放在哪里,是要对他家公子欲行不轨吗?

公子为啥没反抗?

公子不是很厉害的吗,那女人曾是手下败将……

这是将计就计?

阿卢胡思乱想着,一张红通通的脸叫两侧侍卫疑惑了片刻,很快众人了然。齐齐的挤眉弄眼,交换情报。两个人,异性,独处,密闭车厢,还能有什么,哈哈哈……

阿卢转身的瞬间,两人已各归各位,规规矩矩的坐好,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鹰绰:完了,我的名声……

贺兰勤:奇怪,我怕什么……

贺兰勤再偷偷瞄一眼,鹰绰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罢了,气氛都被外头那混小子破坏掉了,回去定要好生调教!

马车停下,到地方了。

下车之时,众人脸上已看不出什么端倪。

何来已经等候在以往练习的地方,端着把木剑慢慢复习着昨日的招式。远远看到贺兰勤的马车便雀跃起来,若不是孟宁拦着,恨不得冲过来给他当下马石。

阿卢抱着个大食盒塞给她:“这是公子命我帮你买的点心,跑了三家店铺呢!”

何来接过来道了谢,就那么抱着跑到贺兰勤面前:“你来的正好,这些天族姐教了我不少,我跟你过几招如何?”

阿卢嗤之以鼻,明晃晃的鄙视。书院弟子们已经见怪不怪,猜测贺兰大师兄大概也同他们的孟大师兄和鹰族首领一个路数。

贺兰勤拿开食盒盖子,温和道:“你先吃,吃够了再练不迟。”

“好啊。”何来拉着贺兰勤找了个地方坐,把各个花样的都吃了个遍。不知道是吃过饭的原因还是现代社会的中式西式糕点太多荼毒了舌头,她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些上面,眼睛始终向上瞄着贺兰勤。所谓秀色可餐也就是这个意思吧,看着他就饱了。

书院弟子大都是官宦后人,颜值普遍的高,在这样一个环境里,孟宁仍算得上出类拔萃,不比贺兰勤差。何来整天对着那样一张脸毫无感觉,偏偏一到贺兰勤这里就像八辈子没见过异性,实在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里还住得惯吧?”

“还好,住不了几天了,大师兄说中州试前两天我们就可以下山了。”

“输赢不重要,你玩的开心就好。”

“族姐说了,我一定能赢几场。”

鹰绰不自然的歪过头去,吹牛而已,不必当真。

孟宁笑而不语,糗出在别人身上感觉十分不错。

贺兰勤:“是吗,那我可要小心应对了。”

何来眉开眼笑:“放心,暂时赢不了你,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贺兰勤愈发笑的开怀。

鹰绰、孟宁:你还真谦虚啊……

众人的神情何来都看在眼里,在不经意扫过周围的时候,她低头一口吃掉四分之一的酥饼,心里冷笑连连:“都拿我当傻子哄,我就装傻让你们得意几天,你们那个秘密我早晚能知道!”

放下食盒,何来活动一下手脚,摆开起手式,对着贺兰勤微扬下巴,笑道:“我来啦。”

说着已迈步上前,将鹰绰改过的天泽书院招式用在贺兰勤身上。书院的招式贺兰勤不陌生,但是改过的“流氓”招就让他哭笑不得了。他不能伤了何来,躲过一拳,她反手就是一抓,偏他头发很长,看起来飘逸出尘动起手来碍事无比。若不是何来有心不破坏他的完美形象,怕真的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了。

“鹰绰,你教的这是什么!”贺兰勤佯怒喊道。堪堪躲过她用力跺下的一只脚。连踩脚都用上了,还能更落魄些吗!

贺兰勤不知道,因为对手是他,何来都没舍得用最得意的那招撩阴腿。

间或使出几招鹰家的功夫,也是不伦不类,徒有其形,不知道是何来没学到精髓,还是鹰绰就将她教成个半吊子。

孟宁与鹰绰坐在一起,看了多日已经不觉尴尬,此时难得有人引开何来,他终于得以同鹰绰认真说上几句。“鹰首领所图究竟为何?你明知道,不论如何费尽心机,她都不可能赢下任何一个人。”

鹰绰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你不也一样没对她说实话吗?”

“我只说会尽力一试,你却说可以让她赢。”

鹰绰笑:“我自有我的办法。”

孟宁话已说到,听与不听他无能为力,只好暂停这个话题,看向不远处越发将对战演化成打情骂俏的两个人,苦笑不已。“贺兰师弟不该这般戏耍她,她每日都惦记着,却不去想两人根本不可能。”

鹰绰心里一慌:“她……”她看向那两人,贺兰勤只守不攻一味后退,何来步步紧逼情绪高涨。但都不是对战的态度。

一时之间,又一团乱麻堵在心头。鹰绰站起来踱步,走了几圈停下,看向孟宁:“我会问个清楚的,你先不要说什么。”

问什么,说什么?孟宁猜测着,可以说的清吗?

第四十二章 撇清

何来将所学招式用尽,这架就没得打了。两人停下来,何来大汗淋漓,贺兰勤只是头发乱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原位。贺兰勤当先走到鹰绰面前,伸手拍在她肩上。“教的不错,比第一次见她进步了很多。”

孟宁……

何来有点傻眼。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你咋动手动脚呢……

鹰绰全身僵硬,贺兰勤不是轻浮之人,这动作什么意思她明白。但是……

“贺兰公子过奖,本分而已。”转身对孟宁做出个“请”的姿势:“孟师兄,这边说话。”

贺兰勤自然不能再跟着,不过该看到的已经看到了。

何来扁起嘴,男人果然靠不住,漂亮的尤其靠不住,这才几天,就移情别恋啊还当着她的面……

可还是舍不得啊怎么办……

你俩啥意思啊秀恩爱死的快知道不……

“贺兰勤,你这样见一个撩一个不好吧。我哪里不好?”何来发自肺腑的想问个明白,该改的改,改不了再说。

贺兰勤转身面向她:“我喜欢粗野一点的。”

何来……

您这是夸我太过文雅?

“其实我可以……”何来想自污一番,可细细想来,似乎从第一次见面起,那位族姐就野的狠,一言不合亮家伙,实打实汉子一枚,她也就只能算粗糙。

“唉,算了,我确实不够粗野,贺兰勤你品味真独特。”

贺兰勤笑的像只狐狸:“书院弟子众多,具是良才,配得上公主身份的不在少数。”

何来摆摆手:“那些就不劳你费心了。”她看着贺兰勤,无奈叹息:“但是还没有一张脸比得上眼前这张。我再记挂几天,万一你又换口味了呢。”

贺兰勤……

鹰绰拉着孟宁一路走出百多步,孟宁停下道:“这样不对吧,若是为她着想,更该让她死心才是。”

要对付马家是个秘密,只有三家的高层寥寥几人知道,孟宁便是家中有人位高权重,也不可能让他一个尚未入仕的年轻人知道。鹰绰不能透露这些,便道:“我现在要先哄得她高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孟宁当即沉下脸:“此时她尚未用情至深,说服她还容易些,了不起难过几天,若再拖延下去,怕更难分难舍!”

鹰绰翻白眼:“你行你去说。”

“你!”

鹰绰完全忘记刚刚拉了人家做挡箭牌,临时战友说抛就抛,翻脸那叫一个快。“孟师兄,我们都想将她笼络到自己手里,各凭本事罢了。你若有本事叫她放弃贺兰勤你放手去做,我绝无二话。”

孟宁……

“我也很奇怪,孟师兄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天天守在眼前她怎么视若无睹,好生奇怪……”

“我不是……”

“现在我明白了,你啊就是太过端方正直,人品固然没的说,却显得太过无趣……”

孟宁“……”

“这个样子是不行的,你看贺兰勤那不正经的多吃得开,学着点吧。”

鹰绰摇头晃脑的说完,得意洋洋的看过去,欺负老实人很有成就感一般。孟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的脸红脖子粗,手指着她半天崩出几个字“有辱斯文!”

转身拂袖而去。

这就受不了了,气性也太大了。鹰绰摇摇头,感慨起来,世家公子养的这般娇气,几句话都受不了,将来怎么在朝堂上立足。

贺兰勤也传授给何来几招着她好生练习,没有像之前鹰绰那样一陪就是半天,刚刚一个多时辰,便要下山了。

鹰绰不想走,提议道:“给我留一匹马,我再陪她练练,你们先回去吧。”

“我有点累,今天不想练了,明天吧。”何来一时不想面对情敌,可不是要给他们制造机会。

鹰绰看看何来又看贺兰勤,他给何来灌了什么迷魂汤,简直言听计从啊!

贺兰勤笑道:“张弛有度,劳逸结合。歇一歇也无妨。鹰首领虽是好意也不可操之过急,还是回去吧。”

两人再次坐在一起,与来时心情大不相同。贺兰勤看她几次,她都没回他一个眼神,再迟钝的人也该发觉异常了。

贺兰勤本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外面都是人,并非说话的好时机,所以这一路两人都没有出声,气氛诡异的连赶车的阿卢都察觉到了,将马儿控制的十分小心,唯恐一个不小心晃悠的厉害了,被当了出气筒。

鹰绰要回驿馆,贺兰勤看她跳下马车,什么也没说,一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只待她晚上回去。

马骋看过手里的信,一点一点捏成碎屑,眼神阴冷的叫亲近之人都不敢直视,显然十分恼火。

“老混球!”

“公子,”亲卫搜肠刮肚安慰,“或许趁族长在路上,我们帮大夫人除几个眼中钉?”

“砰——”马骋扔出去一个酒壶,纯银材质结实柔韧,给摔得变形严重,上面的花纹扭曲起来。

“我真不知道你们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他气的站起来,“我已经在这里了,他也离开大沃原,他就不怕我们两个都死在外面吗!”

“公子慎言——”亲卫急忙劝解,话不能乱说,一不小心成真了怎么办!

“还有你,还要挑起内讧吗,现在是收拾几个贱人家族的时候吗,我们的对手是谁你不清楚吗!”马骋头痛的很,为什么他的对手如贺兰勤,王钧等人,各个阴险狡诈,而他身边的人做事几乎都不带脑子,孤军奋战很辛苦啊!

亲卫给训得抬不起头来,更不敢出声。

马骋走来走去,抬手把头发抓的像个鸟窝。他目光一转,似是找到什么重点:“查,老糊涂定然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才抽风,鹰家的人这么快到不了,难道是贺兰那边的人有动静了?”他脚步放缓,抓头发的手也放下来,捏在下巴上,“贺兰大军集结,王家没动静,什么意思,真的被贺兰勤花言巧语迷惑了?”

他看向堂下的亲卫,气道:“说话啊,该你说的时候就哑巴了!”

亲卫诺诺:“属下不知该说什么,但是贺兰大公子这三年同王家交好,真的会跟我们合作吗?”

马骋扯起嘴角,冷笑起来:“很好,你帮我排除了一个错误的猜想。我可以对他放心了。”

第四十三章 交换秘密

马家收到消息的时候,几乎是同时,鹰霜也收到远方来的信鹰。鹰族训鹰送信,快且安全。

鹰绰回到驿站,正好第一时间看到这些消息。让马骋气急败坏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大概就是好消息了。

“马钢才智平平,却嫉贤妒能,无容人之量,对自己的儿子都不放心。定是知道了马骋的计划,怕他大权在握,这是赶来抢功了。”鹰绰很轻松的分析着。

鹰霜默默安排门外侍从去烧茶,鹰绰面上原本有些疲惫之色,一开始做事,马上精神抖擞,但疲惫不会自行消散,只会蛰伏后加倍反噬给身体。他能做的不多,就多帮她关注些小事吧。

“与我们的计划并无冲突,或许还有益处。或许,是有些人动了手脚。”

鹰绰:“贺兰勤?”

鹰霜:“你可以试着让他多透露一些。他这个城卫将军,不好白拿饷银吧。”

鹰绰眨了下眼睛,她不想去。

“我先好好想一想,如果我们什么都不清楚全都依靠他的话,怕是会让他轻视我们。”

鹰霜笑:“对付马家的计划本就是他们制定的,我们参与的晚,不清楚不奇怪。况且我们原本也无意争什么天下。”

鹰绰一想到自己装聋作哑一路没理人,就张不开那个嘴再去找他问话。她“嘶”的吸一口气:“这件事我们都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找他问什么?”

鹰霜挑眉一笑,淡然的五官显出几分促狭。“你把他怎么了?”

略一寻思摇头笑道:“早说了不可与他太过亲近,若没有私下里过多牵扯,只谈公事又有何为难之处?”

“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否定了再说,“罢了,罢了,我去问,你不要一天到晚总想着挑我的毛病,有时间多动动脑子算计马家,别事事落在人家后头!”

鹰霜无语的看着她,在她出门后才无奈反驳:“我身为监察长老,任务就是盯着你。你说的那些分明是你自己的事,推给我算什么?”

贺兰勤晚餐额外要了两壶酒,没等来鹰绰,自己都喝了,晕晕乎乎的回到房间,鹰绰才回来。

见他房中灯还亮着,鹰绰清清嗓子,问道:“贺兰兄,方便说几句话吗?”

她在自己房中说话,也不担心对方能否听到。

脚步声起,贺兰勤直接走到她门口:“开门,进去说。”

鹰绰想着,定然是事情很多说来话长,急忙过去开门。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

“又喝酒了,贺兰兄如此嗜酒?”

“还好。”他挤进去,脚步有些飘忽,进去后坐在屋中圆桌边,胳膊拄在桌面上撑着头,醉眼迷离的看着她。

鹰绰本来要关门的手一顿,干脆的将两扇门敞开的不能再敞。

贺兰勤眯起眼睛:“你怕我酒后乱性?”

鹰绰:需要说的这么直接吗?

然而她虚伪的解释:“散散酒气而已。”

贺兰勤:“我要做什么,你拦得住吗?”勾起唇角又道,“他们也不敢拦。”

好吧,你不要脸你厉害。

鹰绰坐到他对面,公事公办的语气道:“马钢离开大沃原了,你知道吧?”

“当然。”

“你干的?”

“你说呢?”

“你做了什么,方便透漏些吗?”鹰绰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贺兰勤朝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一些。鹰绰只能挪动凳子,凑过去一些。

“我叫人狠狠的夸马骋,夸得人人交口称赞。”他一边说,热乎乎的酒气就喷到鹰绰面前。“他是那种连自己儿子都不放心的人,马骋的计划他知道,唯恐大乱之时马骋取得兵权不还他。此外他还担心,你,我还有马骋,我们三个有什么秘密协议,比如帮忙推翻各自头顶的老东西……”他笑了笑,“很简单,马骋太过张扬,树敌无数。甚至不需要我做什么,许多人就帮我们做了。”

“马钢离开大沃原,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吗?”

贺兰勤揉揉额角:“头疼。”

鹰绰闷闷道:“现在知道头疼了,喝酒的时候不疼。”

“借酒消愁。”

鹰绰闭嘴,爱说不说,想拿乔就算了吧。

贺兰勤见她不上钩,长叹一声,两只眼睛紧紧黏在她脸上,幽怨道:“为什么不理我?从山上下来就跟我别扭着,什么意思?”

“没什么,何来学的太差,不想说话。”

“是吗,难道不是因为何来,想跟我保持距离?”

是啊,你都知道了还问什么问啊!鹰绰心里愤愤的想。

“我没有朝三暮四,跟没有招蜂引蝶,她也明事理的很,我跟她已经说清楚了。”贺兰勤脸上有些灼烧的感觉,大概是喝多了的缘故吧。“你知道,贺兰家我本无意。”

鹰绰歪头看向别处,只要不对着他的脸,哪里都好。“我……”

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似乎都没理由拒绝。鹰绰局促的很,许久才说道:“我身不由己,无暇顾及这些。”

贺兰勤嘴角一抽,美男计都不好使了,她是真的心如磐石还是眼睛有问题?

“鹰翱做了什么,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

鹰绰微微歪着头,一些遥远的回忆一片片钻到眼前,许多年过去了,没有人问过她。数次炼狱中逃脱出来,透过层层血光,那些片段没有被模糊,始终清清楚楚刻在心头。

她有些想说出来。“我有个姐姐……”

贺兰勤摆好架势,准备听一个忧伤的故事。

她突然看过来:“我也有个问题,马骋说掌握着你一个秘密,是什么?”

“哈哈……”贺兰勤无奈摇着头,“交换吗?”

“嗯,你换不换?”

“成交。”

贺兰勤伸手,做出击掌的准备。鹰绰一只手刚刚过去,却被他反手握住。“骗子,吊我胃口,这是赔偿。”

鹰绰:明明是你要问的,要不要脸?

算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计较。

“我有个姐姐,特别漂亮……”

“跟你一样?”贺兰勤插嘴。

“别捣乱,听我说。”鹰绰白了他一眼,“特别漂亮,被一个有钱有势的糟老头子看上,强行送聘礼到我家,要纳我姐姐做妾。我们虽然也是鹰姓,却是旁的不能再旁的旁支,同平民无异。我父母根本无力反抗,姐姐已有心上人,宁死不嫁……”

第四十四章 交换

“我那时候还小,不到十岁的样子,想的也比较简单。老东西如果死了事情不就解决了吗。于是我捉了几条毒蛇,从他们家的狗洞钻进去,想着放蛇咬死他,人不知鬼不觉。我特意围着他家的院子绕了几个圈,狗洞不止一个,我还计划了逃跑路线,哪个狗洞进,哪个狗洞出。”

贺兰勤微笑看着她,这样的计划肯定是不能成功的。

“我还自作聪明的带了一只野兔,用来吸引狗的注意力。可是我光找到不止一个狗洞,却忘了可能有不止一条狗,进去没多久便被发现了。”鹰绰手托着额头,有些无奈,有些好笑。

贺兰勤拇指在她手上摩挲,她的脉搏没变,这段往事在她心里分量不重。被抓到肯定要吃一番苦头的,这些并没有影响她太多。

“他们把我塞在笼子里游街,打算绕城一圈后送到我家门口,逼我父母答应嫁出我姐。那天,族长恰好在街上,拦下他们把我救了。”

“这么简单?”贺兰勤以为会更曲折一点,不然她对鹰翱的愚忠就不好解释了。

“是啊,就这么简单。族长救了我,说如果我跟他进山,就能成为强者,保护家人不受任何人欺负。我自然就答应了。”

“你似乎说过救了你一家六口?”

“是啊,我还有祖父母健在。我是为我姐出头,她不能不管我吧,可她又不愿委屈自己,怕只有寻死一条路可走。这样那老头怕仍不肯罢休,我一家不就走投无路了吗。”她白了他一眼,“平民百姓,命不值钱,被人欺负的动辄家破人亡不新鲜。该你了。”

贺兰勤又想耍赖,眼睛一闭枕在胳膊上:“我头痛,要睡了,明天再说吧。”

鹰绰冷笑:“要睡过去了还不松开手。”

“我喝酒是用来壮胆的,不是给你套取消息的。”他果然喝多了,脸色终于红润起来。拿起别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是不是很烫,我真的要睡了。”

“你真不说?”

“你用美人计试试,我或许会中计……”

鹰绰陡然站起来,抓起贺兰勤衣领想把他丢出去,如果他真的喝醉了的话,这不失为报复的好方法。

只可惜,对手是贺兰勤。

他借机站起来,贴在她身上,干脆的整个人靠上去。双臂很自然的搭在她身上:“你是不是女的啊,这么粗鲁?”

鹰绰:“你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我还没怀疑过你是不是男的。”

“罢了,说就说,不是什么好事罢了。”他终于用上些力气站直,“十多年前,我父母遇袭身亡,一直不知道凶手是谁。”

鹰绰心里一惊:“他知道?”

贺兰勤点点头:“他祖父做的,他当然知道。”

“这……”鹰绰更加不解了。

贺兰家血案,多年来根本毫无线索可查,便是所有人都怀疑是马家所为,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讨回公道。马骋是头昏了吗!

“他承认了,你还跟他合作?”鹰绰简直无法理解这两人是怎么想的。贺兰勤难道不该当下就扭断马骋的脖子吗!

贺兰勤:“他承不承认,我们都知道是他们。他用来与我交换的是内奸的名字和证据。”

内奸!

确实,若无内应,贺兰家主的行程和随行武力不确定的情况下,偷袭很难成功。

此事虽与鹰族无关,但这桩血案不少人都分析过,凶手策划严谨周密,没有活口,还一把火焚烧了现场,任何线索都没留下。找过去的贺兰族人是根据随身佩戴之物以及兵器辨认身份的。

鹰绰一时有些后悔,这样的一件事不该这么随意的提及,是她冒失了。

“对不起。”

贺兰勤:“没关系,这件事我每天都记在心里,不曾忘记一刻。只待马家覆灭,或许才能放下。”

所以,他执意覆灭马族,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鹰绰沉默,扶着他回去他的房间。

“你没有什么别的要问的吗,比如我还没得到内奸的名字,却要对马家动手,万一他不告诉我怎么办?”

鹰绰稍稍抬起头,语气沉郁低沉:“如果你不为他的条件所动,是否说明,你早已知悉内奸是谁。”

贺兰勤脚下给门槛绊了一下,鹰绰急忙用身体架住他,却被他压着靠在墙上。背光处看不清脸色,贺兰勤的酒气愈发浓烈。他曲起手指在她脸上轻轻蹭了一下,徐徐说道:“他们都看错你了,你是个明白人。”

鹰绰歪头躲过,再次用蛮力架着他走向床铺位置:“既然知道,那就不要对我说太多了,我不保证会不会说给别人听。”

“是吗?”贺兰勤被她毫不怜惜的推到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此生只为这一件事而活,完结之后,我才是我。那时候,你愿意收留我吗?”

鹰绰什么也不说,转身就走。门也给他关的严严实实。

“无情的女人。”他嘟囔一句,倒在枕头上。

鹰绰回去想想实在危险,整天跟这么个妖孽在一起,迟早会出事。而可能会出现的结果,并一定是她愿意承受的。

不能由着他作妖了,得找人管管他。

鹰绰再回到驿馆,便找来了鹰霜商量。

“马钢过来的话,我们没有与之身份匹配的人,对我们会有一些压力。我想了想,不如想个办法请贺兰家主也来庆城。”

鹰霜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为了对抗马钢?”

“云州距离庆城近很多。”

鹰霜笑了笑:“好,你终于想明白了。那要怎么做呢?”

鹰绰:“少阴阳怪气的,我不吃你这套。你去想办法,别问我!”

说完就要躲出门,鹰霜一双眼睛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人这么不好对付呢?

“我偷偷让他知道,他放在心尖上的侄儿跟你有些暧昧,看他急不急。”

“……”鹰绰差点给自己的脚绊倒,回头怒视鹰霜:“你做事就不能光明正大一些?还把脏水往自己人头上泼!”

鹰霜:“这不算脏水,一般人跟贺兰勤扯上关系,贺兰岳也不信啊。我另辟蹊径的赞美了你。”

“我谢谢你了啊!”

第四十五章 联络

这王氏境内,虽不比原上辽阔,确也有很多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比如这铜镜,又大又清楚,比阿娘那小铜镜好多了。阿娘那铜镜不知用了多少年,看起来总是昏黄朦胧的样子,里面的人就像身处点了油灯的夜。

乌珠对着镜子将头发梳通顺,拿起一根红线编进头发里。

鹰绰又跟何来磨了一个下午,天黑后命人去贺兰府里说了一声,这便打算不再去打扰贺兰勤了。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马骋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居然安排了一桌酒菜,欢迎她搬回来做邻居。

鹰绰有些哭笑不得,这人真难以捉摸。

驿馆后院有一个小花园,马骋命人清理掉一片花木,去城外村庄里拖回来两只肥羊,点了两堆火,架在上面烤。鹰绰还没到,肉香已经弥漫出去湮没了半条街。

火候刚刚好的时候,鹰绰也到了,空处摆了两张小桌,马骋那边却坐了两个人。

乌珠打量着刚刚落座的鹰绰,便看到对方微笑着点头。

那日只是远远看到一眼,今日面对面观察,便发觉她坐下来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的气势淡了很多。

“马公子,这位姑娘如何称呼,马夫人?”

马骋眯起眼睛,由内而外笑的开怀,摆摆手:“为时尚早,先叫她乌珠吧。”

鹰绰会意,笑道:“乌珠姑娘。”

马骋只说“尚早”,并不是彻底否认,可见他对这姑娘的看重。前几日引得马骋杀人的怕就是她了。

马骋又介绍:“这是鹰绰首领。”

乌珠点点头,没出声。她能安静的坐在一旁已经很给面子了。

烤的金黄酥脆的羊肉被切下来,装盘送到桌上,鹰绰拿桌上的小刀扎起来蘸了调料送进嘴里,不忘赞美几句。“王氏的饮食太过精巧,美则美矣,做起来怕是很费功夫。倒是草原上这般烤制的法子,看似粗狂,别有滋味。来,马公子,敬你一杯!”

马骋端起碗干了,似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乌珠一眼,这才道:“无须客气,实是指望鹰首领帮个小忙。”

鹰绰直觉必然与这位乌珠姑娘有关,做出洗耳恭听状。

“家父要到庆城了,他与我有些不和,未免伤及无辜,我想到时候,请鹰首领收留乌珠住几天。”

乌珠侧头看了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鹰绰爽快答应:“好说。我那院子里有空屋子,人手也充足,必不会让闲杂人等进出。”

马骋再端起酒碗:“那就多谢了。”

乌珠低下头,不知道想些什么。说的是她的事,她却完全漠不关心。马骋要她来也不过是引荐给鹰绰认识一下,见过也就可以了。“你若是不自在,就先回去吧。”

乌珠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

待她走远,鹰绰一边喝酒一边笑道:“看来马公子还要多花些心思啊。”

马骋仰头甩开一缕头发,一贯的桀骜又回来一点。“男人嘛,争权夺利为的什么,不就是拿来哄女人吗!”

“果然高见!”鹰绰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的夸赞。

“所以鹰首领你这么拼命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找个好男人嫁了就得了嘛!我看贺兰兄就很不错……”马骋又起了保媒拉纤的心思。

“别,别,这世上如马公子这般通透的男人实在不多,可不见得人人有乌珠姑娘这好运气。我还是更愿意靠自己一点。”鹰绰发现了,马骋就是个顺毛驴,捋顺了就行。目前这情况,把劲使在他两人关系上肯定错不了。

马骋也不勉强,指挥侍卫们把羊肉多切一些给鹰绰端上去,又送了一些进去给乌珠。

鹰绰握着小刀,面带犹疑:“马公子年纪虽轻,行事却颇有章法,可堪大用。马族长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你们父子都不在,草原那么大,万一有人心怀不轨……”

一说这个马骋就来气,他不怕马钢跑来打他的脸,就怕他不知分寸搅了局,那老东西的脑子从来没清楚过!

“放心,草原上有我阿娘,乱不起来,鹰首领只需牢记,与你们谋划大事的是我马骋,将来活的更久的也是我马骋!”

乌珠回到自己房中,很快有人送来了烤肉。她留下东西,把人都撵走,坐下后发觉,手脚有些发软。

紧张,焦躁,不安。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的信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抓住机会来找她。此时马骋有客人,她还能单独待一会儿,等鹰绰走了就没机会了!

眼前一黑,蜡烛突然熄灭了。

乌珠一哆嗦,随之响起的是外面侍卫的声音:“姑娘,需要我们帮你点燃蜡烛吗?”

“不用了,我吹灭的,要睡了。”乌珠反应很快,房中窗子虽然开着,但根本没有一丝风吹进来。

窗口一道黑影闪过,黑衣人已经身处房中。乌珠抑制不住的激动,他果然来了,不是哄骗她的!

“有事?”

“我,我……”乌珠竭力控制情绪,让自己平静一点,但毕竟是在敌人眼皮底下做事,又是第一次联络,还是紧张的结巴起来。而且,不能说只是为了测试他会不会赶来吧。“我,听说他父亲要来了。”

黑衣人沉默片刻,回答:“谢谢,我会做出准备。”

乌珠不知道自己提供的这条消息有没有用,只想尽量多的表现自己的价值,“他们父子关系不好,可以利用吗?”

黑衣人:“嗯,可以考虑。”

乌珠高兴起来,他同意的话,是不是说明自己也不是很笨?

“马骋安排我住到隔壁鹰家那里,怕我被他父亲看到,我……”

“保护好自己。”黑衣人似乎不喜多言。

乌珠偷偷看向他面部的位置,虽然除了一片乌黑什么也看不见。“我有个想法,我想……”

黑衣人听她说完,沉默片刻,终于有了反应,头稍稍歪了一下。“这样很危险。”

“我要报仇。”乌珠心里仿佛住进了一只嗜血的猛兽,必须要亲自做些什么,沾染上一身血腥,才算是报了仇!

第四十六章 行刺

喝了酒本该睡的快一些,鹰绰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大概是第一次睡在驿馆的缘故吧。她看向窗外,就这么突然走了,也不知贺兰勤会不会生气。

不过她不后悔这个决定,有些甜蜜的毒药,沾一沾就罢了,一定要毒发身亡吗,她还不想死,也不想要他死。

数百里之外,一支队伍在大道边百步开外扎营夜宿。几十顶帐篷扎了起来,篝火上架着铁壶,翻滚起沸腾的水花,很快有人用刀鞘挑起来,放在地上缓缓倒进几个大碗。碗里有干粮,滚水一烫就是好饭。

如果站在高处看,便能发现这些帐篷不是随意安排的,而是围绕着中间那一个几乎均匀的围了两圈。一名马族将士端着一碗烫好的粥还有一盘烤过的肉干,端进中间那帐篷。

“族长,用过饭早点歇息吧,还有五六天的路程呢。”粗声粗气的汉子,说出的话却体贴的很。

虽说只是临时歇脚的地方,这帐篷里布置的却丝毫不显仓促。地上铺着羊毛地毯,主人侧卧在一张虎皮垫子上,面前小几上有不止一把酒壶。

躺在上面的自然便是马族族长马钢,虽然生在放牧为主的马族,他却并不热衷骑射,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缩在大沃原修建了数百年的古老城池里,在那里面与众多部族首领勾心斗角是他所擅长的,所以他更像个生错了地方的阴谋家。

所以他的父亲不喜欢他,不过他不在乎。他固执的认为,那些人全都不懂他,所以他也无须迁就任何人。他的夫人、儿子还有身边许多人,都不懂他,他也乐得自由自在,只做自己喜欢的事。

除了每年一次的祭祀和秋猎,他几乎不离开他的宫城。所以在一众首领中,只有他的肤色最为苍白。也由于常年耽于酒色,苍白之外,还多了下垂的眼袋,以及深深的法令纹。

这一次迫不得已的长途跋涉,对他来说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所以这一路他都十分严肃的模样,让身边人轻松不起来。

“放下,出去。”

“是。”将士放下东西,后退两步出去。

马钢阴郁的目光看了一眼他离去时掀起的帘子,透过那空隙他看到了黑黝黝的天幕,没有一颗星星,是什么地方下雨了吗。

他端起碗,吹着上面的热气一口喝下,这寡淡的滋味又让他眉心皱起沟壑。愤愤吐出几个字:“小兔崽子!”

值夜的将士两人一组,骑在马背上,在方圆一里内巡视。山林毕竟不同于草原,视线很容易受阻,他们已经尽量挑选了空旷的地段,只有一小片林地需要加强戒备。

两名将士仔细的看过,彼此点了下头,示意可以放心。随后改变方向去下一个视野开阔处。两人离开后。不过几个呼吸间,几个黑影如暗夜中的幽灵冒出来。从树冠,草地露出行迹,慢慢靠近营地。

先前的两人已经走远,下一队也还没有靠近。走在最前的黑衣人抬手示意,十几个人一字排开,同时迈步狂奔!

这样大的动作自然引来巡视将士的注意,他们刚刚大喊出声,这边十几人一边跑着,一边搭弓射箭。射向营地中央的箭矢尚未落下,突然自燃起来,落下便很快点燃了数顶帐篷!

“香竹箭!”马族不少人爆出这么一句,震惊之后没有片刻迟疑,冲向正在靠近的刺客。

十几人被几十人包围,马家瞬间占了优势,还没拿下其中任何一人,后方惊呼声再起,又一批燃烧着的箭矢飞进营地,敌人不止一队!

这边的马族将士担心还有埋伏,分出部分人手回防。营地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拿起了兵器虎视眈眈,却不知敌人都藏身何处!马钢帐篷外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的严实,他只听到外面乱作一团,根本出来看一眼的想法都没有。

“呼呼”风声似乎有些异样,不知道是谁抬头,愕然便看到不知道多少人从天上飞来。他震惊的张大了嘴,还来不及出声,眼前便现出点点寒芒,瞬间刺入眼睛还有口腔。

“啊……”

“是鹰族的碎羽!”

“香竹箭是贺兰家的!”

“他们要干什么!”

……

若只有一方人马,马族将士有信心对付。可是此时明显是两路人马,没有任何一个家族敢同时挑战两个家族,马族也不例外!

这明晃晃昭示身份的兵器一亮相,马族将士们抑制不住心神大乱。连敌我数量多寡都忘了分析,茫然的抵挡着飞到眼前的暗器还有箭矢。

马钢听到外面的声音,所有人中也唯有他最为沉静。他扯起嘴角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又是贺兰家又是鹰家,待会儿说不定还有王家,这刺客都傻了不成,偷袭还唯恐别人不知道他是谁?”

外面的喊杀声和惨叫声持续的时间不长,“鹰族”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掩饰贺兰家刺客的撤退,他们撒下一把又一把暗器,却没有一个人落下来,径直靠着手上的那个“风筝”飞走了,而趁着他们造成的混乱,放箭的几十人成功脱身。

敌人都走了,剩下的马族将士们却是一头雾水。

他们来做什么的?

他们这支队伍里,最有价值的马钢面都没露一下,他的帐篷还完好无损,刺客就这么走了?

玩来了?

但经过这么一场,马族将士死了二十多个,伤者更多,因为漫天撒下的碎羽针又细又小,黑夜里更是难以防备,许多人中了招,虽不致命,一时却很难清除干净。帐篷也给烧到近半,怕是下面的几天一半的人要敞开了睡了。

“族长,”亲卫队长确认危机解除,进去禀报,“刺客跑了,为防有诈,属下命将士们暂不要追击,待天亮再做打算。”

马钢冷笑:“这些都是小卒子,杀光也没用!”

亲卫队长低头:“刺客使用的箭矢和暗器像是来自贺兰家和鹰家,族长,我们……”说着双手呈上收集来的证物给马钢看。

第四十七章 难见的爹

马钢瞟了一眼:“东西倒是真东西,人却说不定。哼,下了本了!”

亲卫队长不解:“族长,依您看,这些人是真的还是假冒的?若是真的,实在……”

“当然是假的!”马钢十分肯定,背着手在帐篷里转了一圈,停下却面向北方,他来的方向,“有人不想我回去呢。”

鹰绰在驿馆住了几天,贺兰勤那边好像全不在意一般,没有一点动静。

鹰霜不疾不徐走到门口,敲门进去,将最新的消息报给她听。“他们果然没有声张,只是加快了行程。第二次袭扰的地点准备了三处,总能堵到他们。再来这么一次,马钢怕只能赶夜路了。”

鹰绰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敲击着,看了鹰霜一眼道:“贺兰勤要我们明晃晃的用自己的家伙,马钢真的会一点都不怀疑?”

“马钢生性多疑,刺客的身份越是明显,他越是要怀疑。下一站王家的人会加入,用他们的半月刀。”

“这样也太明显了吧?”鹰绰一直以为,偷袭就要有偷袭的样子,会暴露身份的东西一概不能用,可贺兰勤偏偏反其道而行,总叫她心里没着没落的。

鹰霜微笑:“无妨,贺兰家的人也暴露着呢,他总不至于自己人都害。”

时间过得很快,对于万众瞩目的中州试来说尤其如此。比试分两个阶段,初试和复试。初试是由王氏境内各地选送的高手参加,每个城池根据人口多寡有一定数量的名额,全算上大概有两百人。两两对战,胜者晋级,最后剩下十人进入复试。

鹰家、贺兰家、马家,每家一人,天泽书院三人,这六人直接进入复试,一共是十六人。

十六人抽签选择对手,再次两两对战淘汰之后,最后的胜者便可扬名天下。进入复试的王氏子民已经可以获得官身,所争的不过是个名次。王氏之外的三家为的是留在庆城监视王氏动向,天泽书院的目的则是让三家滚蛋,只可惜这个伟大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上一次的头名是贺兰勤,再上一次是马骋的族兄,虽然此人没能坐满三年便暴毙,再早则是鹰族一位高手。似乎是三家约好了,大家轮流排第一一样。

初试便在明日举行,地点在城外校场。复试地点是宫墙之内,议政大殿前宽敞的广场已经搭建好了比试用的高台,观战区亦搭建凉棚,安放座位。

孟宁终于带着何来和一众师弟离开天泽书院进了庆城。

天泽书院弟子很多是庆城人士,进城后大都各自回了家,没家的也可以借住进相熟的师兄弟府上。何来以为怎么也该见见那高高在上的便宜老爹了,一进城便端起来,免得给人看轻了。没想到马车停下时,外面的大石狮子拱卫的大门楼,檐下硕大的匾额写着相府二字。

丞相乃文官之首,说起来也是很了不得了,但毕竟不是皇宫。

何来是真的有些不高兴了。不想认她是吗,不想认为什么要把她困在天泽书院?留下人却不认你什么意思呀?占着茅坑不拉屎吗?啊呸呸,你们才是茅坑,你们全家都是茅坑!

她没有下车看着孟宁,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孟宁伸出手臂让她扶着下车,说道:“这是我家,你先安置下,晚上带你进宫见皇上。”

“你家?”何来略有些诧异,不过很快释然。早知道他必然有些来头,直接听从皇帝号令,还在天泽书院有诸多特权,却没想到,比她这个“还珠格格”只逊那么一点点。

所以想获得公主身份后肆意欺压怕是不好做到了,真遗憾。

见她仍然不动,孟宁讪讪收回手:“事情有些复杂,进去后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已经到了这一步,何来也只能听他的。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禁锢自己的自由,孟宁没做过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事。

毕竟是文臣之首,孟相爷的府邸还是十分壮观的。首先去主院拜见孟相,经大门进去后走了好几分钟。经过了好几道门。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仆从不下二十,这还只是经过这一段路,后院伺候的还不定有多少呢!

何来暗暗吐舌头,这古代权贵可真是幸福啊!

孟宁对停下行礼的仆从都是淡淡的点个头,可不像何来一脸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激动,简直恨不得挥手致意。

没有人知道何来想的是什么,她差点喊出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山寨兄弟虽都敬她一声“老大”,可那都是兄弟,不是手下。

何来看到两边都是高低错落青砖红瓦房,树影稀疏,花丛处处,能想到的只有“讲究”两个字。这可比旅游去的那些大院气派多了,又比宫殿多了许多人气,不错,不错。

孟相六旬出头,须发花白,穿一身灰色道袍。孟宁带着何来走进大厅,对着孟相跪下磕了个头:“祖父,孙儿回来了。”

何来尴尬好一会儿,用对书院师长一样的礼节弯下半个身子:“孟相爷。”

孟相微笑着:“姑娘请坐,宁儿也起来吧。”

王钧还没有认回女儿,他不能擅作主张现在就叫她公主殿下。两人坐在两侧,很快就有下人端了茶水点心上来。

孟相打量着何来,早听说她出身山野无人调教,还好先放在书院一个月,现在看起来有几分模样。

何来如今十八九岁,这个年纪的女孩通常不会太难看。穿着书院的白色制服,只要不特意作妖,笑眯眯的看起来很讨喜。

“陛下日理万机,行事自有安排,姑娘且暂住寒舍,待时机成熟,自然有团聚的一天。”

不知道是他猜到的还是孟宁给他说过什么,居然一口道破何来的心事。不过对于“寒舍”二字何来还是感慨,您老实在谦虚了。

何来:“不急,十多年没有这么个人也过的挺好的。”

孟宁皱眉,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啊。

孟相不以为忤,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姑娘且住几日吧。中州试还要过两天,叫你师兄陪你在城中走走。听说贺兰家和鹰家的两位你也都见过了,都去看看,多认识几个人无妨。中州试,尽力即可。”

第四十八章 路见不平

庆城所有的客栈酒楼都住满了人,来晚的甚至住进百姓家中。除了参加比试的人选,还有很多是来观战的。家中有年轻子弟的也愿意他们跑这一趟,先看看,学习着,将来有一天上场的时候也知道流程等等。

人多了,不止街上人满为患,操着各方口音的劲装大汉遍地都是,连青楼楚馆生意也格外兴隆,往常站在窗口朝路人摇晃着手绢儿的神女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埋怨客人太多了。

马骋接到消息,出城迎接马钢。同去的还有王家的三兄弟,各不相让。鹰绰当即把乌珠请到自己院里,喝了两壶茶后带着她上街了。

这几日都没同贺兰勤见过面,有事也是手下人通传,头几天还有些落寞,此时已经差不多完全放下了。一来到庆城还没顾得上好好逛逛,再不逛就没机会了。

还有这位乌珠姑娘,既然答应了马骋照顾人家就要负责。偏她总拉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她几吊钱不还似的,去外面转转或许好一些。毕竟要朝夕相处几日的,她不想对着张棺材脸,也不知道马骋这是什么爱好。

有鹰家侍卫开道,街上人虽多倒也没人敢挤到他们面前。乌珠离开了马骋,心里还有些彷徨,她应该轻松些的,心里却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做什么。这一阵子过的太过压抑,她都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了。

鹰绰放慢脚步迁就她,爽朗说道:“你喜欢什么随便挑,不用客气,马公子送过我一些东西,就当还他人情。”

她本意是怕乌珠拘谨,多说几句让她放松些。可乌珠却想岔了。原来她与马骋十分交好,敌人的朋友自然也是敌人!这样一想,乌珠更加放松不起来了。

另一条街上,换下天泽书院制服的孟宁和何来随着人流而动。何来穿过来之后还没机会进城逛街,进城时坐的马车什么也没看到,此时不禁感叹起来,这比现代的步行街人还多,摩肩接踵啊!

孟宁也有些嫌弃,解释道:“原本是不会这般拥挤的,中州试的缘故。”

何来表示理解:“挺好的,热闹。”

孟宁则想到,她自幼长在山匪窝里,大概很少去集市,更别提进城,一时又是一番感慨怜惜。

“前面有家糕点铺子,手艺不错,可以尝尝。”

何来抬头远望,搜寻挂在头上的幌子。“是猪肉铺子后面那间吗?”

“正是。慢慢走,小心别被踩到。”

“还挺远呢。”

……

两排皇宫禁卫开道,不用问也知道后面肯定是大人物,甚至不需要高声呼和,百姓也纷纷退到街边避让。

马钢身为马族之主,身份同王钧不相上下,他亲自过来,王钧的三个儿子出面相迎也算合适。王契同马钢并排行进,前呼后拥气派非常。马族将士们各个彪悍勇猛,且大都坦露着胳膊或者胸膛,一眼望去便有种扑面而来的悍气。

只是,这些人竟大都带着些伤痕。

路边避让的百姓忍不住议论纷纷,不是一两个人,很多人带伤,而且是泛红的新伤,这就很让人浮想联翩了。马钢首领是去哪里练兵了吗?

前面的马钢等人过去了,百姓对后面的马族将士指指点点可没有顾忌,看伤口的位置,形状,甚至有自以为内行的猜测是何种兵器所致。这样一来,马族将士们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何来自然也看到了,也听到百姓的议论,她兴致勃勃的想要参与讨论,但偏偏不懂行。回头问孟宁道:“你能看出来吗?”

孟宁满面狐疑,他当然看的出来,马钢这是疯了吗,还是四大家族大混战?

人群突然出现一片骚乱,从路边肉铺门口一直延伸到路中央的马家队伍。一头被割断半边喉咙的肥猪竟挣开绳索跑了出来,一路将血液喷溅到路人身上!受惊的百姓大叫着躲闪,一瞬间十几个人给挤倒了。

肉铺里的屠夫追出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尖刀。他也没想到杀了一半出现这种状况,自己的猪已经跑到马家队伍里了,追不追呢?

喷血的猪冲进马队,一时惊的几匹马嘶鸣不安,一匹马差点将背上的骑手甩下来。这名骑手大怒,蛮力扯住缰绳,看向屠夫怒声质问:“这是你的猪?”

屠夫呆愣片刻点点头:“是小人的,大人……”

骑手不听他说完,抬手一刀当头劈下!

屠夫双眼发直,只看到雪亮的刀刃越发逼近,却根本忘了躲闪。

而且对方迅如闪电,他根本避不开!

眼看就要血溅当场,周围百姓亦是惊惧非常。

“噗”一声,旁边飞来一个大白萝卜堪堪撞在刀上,让刀锋偏了约有半尺,恰好让屠夫躲过一劫!

屠夫此时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向后逃离,不待骑手再次补刀,人已经爬远了。

“什么人?”骑手怒火转移,看向萝卜飞来的方向。

一众平民百姓中,昂然挺立的孟宁鹤立鸡群般显眼。他前面站立的矮了多半个头的何来自然被无视了。

骑手怒视孟宁:“你?”

何来不干了,做好事不留名的那是**,不是她!

“你什么眼神啊,明明是我干的,你看他干什么?”

周围百姓登时又是诧异又是佩服,姑娘好大的胆子,跟马家人硬抗,厉害!

在这个权贵当街打死个百姓跟碾死一只蚂蚁差不多的时代,寻常百姓少有敢仗义执言的!

何来想的却不大一样,她已经十分自觉的将自己代入这个国家,也就等于是王氏领地。此时这些衣着打扮风格迥异的马族人在她眼中同“外国人”无异,“外国人”在自家地头打自己人能干看着吗?她可是有靠山(孟宁)的人!这个不平她完全可以吼上一吼!

所以才在千钧一发之际,随手捡起旁边菜摊上的萝卜丢了过去。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竟让她投了个正着。

“你?”马族骑手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控着马离开队伍,让后面的人先走。“你是何人,敢管我马族之事?”

一边靠近着,一边将马鞭握在手中,有何意图,不言而明。

第四十九章 赔罪

此时,那惹事的猪已经无力支撑,倒在地上只剩下两声“哼哼”,血水流出染红了一大片。马家的战马都是上过沙场见过世面的,方才是猝不及防才受惊,此时则是完全无视的直接踏了过去。

猪死了,惹下的事可还没完。

马族骑士在暴怒的边缘,他的马差点将他掀下马背,这可是大丑,必要拿些什么人来出出气才行!既然那屠夫跑了,就由这多管闲事的小子顶缸吧!

孟宁不愿惹事,急忙把何来扯到身后,拱手道:“这位将军,在下相府孟宁,替方才那老伯和舍妹向您陪个不是,这是个意外,还请您多担待些。”

马族骑士闻言手下一顿,相府还是有些分量的,但也不能示弱!

“刚刚谁挡了我的刀,现在来接我一鞭子,这事儿就算了!”

孟宁:“我来。”

“哼,刚刚不是嚣张的很吗,怎么不敢吭声了!原来只有嘴巴厉害啊?”

马族骑士终于能扳回一局,昂着下巴挑衅。

何来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对方能跟着主子出来招摇必然是有两下子的,可是这人实在贱的很,不把脸给他踩到地上跺两脚难消心头之恨!

她低声问孟宁:“揍他一顿后果严重吗?”

孟宁:“毕竟是客人,又是跟着族长来的,不好太难为他。”

“可是他好欠揍啊!”

“忍一忍,今天人太多,大不了等他落单我帮你出气。”

“套麻袋吗?”

孟宁很是艰难的点了一下头:“可以。”

马族骑士:“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什么,后面那小子,要么接我一鞭子,要么给我磕头赔罪!”

什么?何来登时火了。磕头?你受得起吗!

孟宁也板起脸:“不过区区小事,也值得磕头大礼?这位将军,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们惊了我的奔雷驹,奔雷驹多珍贵,你们不知道吗!”马族骑士寸步不让。

“什么狗屁驹,一头猪都把它吓个半死,也不过如此!”

“你……”

何来话糙理不糙,周围百姓顿时大笑起来。

前面的马钢隐约听到些声音,歪头看向马骋。

马骋当即明了:“我去看看。”

王契也道:“三弟随马公子一道过去,帮帮忙。”说完微笑看向马钢:“马族长请,父皇还在宫中设宴等候。”

王链调转马头,跟着马骋折返。二人过去时,孟宁与那马族骑士已经各自摆开架势,一触即发。

王链急忙喊道:“孟宁住手!”

何来看衣着便知是自己人,心里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印象中,家长有两种,一种是护犊子的,很惹人讨厌,一种是假装大公无私的,更惹人讨厌!

这位是个什么货色呢?

马骋扫视一圈,重点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断气躺在路中央的猪,问道:“怎么回事?”

很快就有人简单的把事情描述给他们。

马族骑士低头说道:“属下只是教训他一下,可他们出手阻拦,就是置我马族颜面不顾,属下这才不依不饶,还请少主做主!”

马骋还没开口,王链已经抢先道:“既是百姓的牲畜惊扰了战马,受些责罚无可厚非。孟宁,你们休要多管闲事。”

孟宁拱手道:“三殿下,若我们不出手,那屠夫的命就没了,这样的惩罚未免过重。而且刚才,他还要我们磕头认错,这里可是庆城。”

马骋淡淡笑着:“在你们庆城,犯了错便不用受罚了吗?”

这话有所指,不久之前,他可是还犯错受罚了呢。

王链沉下脸来:“孟宁,又不是要你磕头,便让那屠夫磕吧。”

可是,屠夫见势不妙早已跑到不知何处去了,肉铺子里空无一人。王链的侍卫进去搜了一圈,无功而返。

王链脸色难看的很,本是小事一桩,偏马骋就是不吐口大事化小,让他一时不知如何下台。

硬要孟宁道歉吧,他身份也不是随便好拿捏那种,目光一扫落在何来身上,跟孟宁在一起,八成是天泽书院的弟子吧,就算有些来头肯定也比不过孟宁。

“后面那小子,你即肯为那屠夫出头,此时便代他致歉吧,马公子大人大量,自也不会再与你们计较。”

何来看了一眼孟宁,罢了,这仇先记下,回头再算。正准备说个“对不起”,却听马骋道:“磕头。”

一口气登时又胀满胸腔,何来瞪着眼,要她磕头,做梦!

孟宁也不敢让她磕啊,急忙道:“三殿下,事情说来话长,不可如此!”

王链不满,丞相再大也大不过皇族吧,你还敢抗命不成!

“不过低个头,又不是要你们的命!”

孟宁挡在何来面前寸步不让,只可惜他终不是蛮横霸道之人,只能坚守不动,不敢做多余的事。

马骋冷笑:“好,有骨气。三殿下,您看……”

“多大点事,把路都堵了这许久。马公子,你是原上野惯了不知道城中事,你把路堵了,后面的人怎么走啊?没听过一句话,好狗不挡道吗?”

僵持中,清朗的女声清清楚楚的传进众人耳中,这话说的,叫当地百姓恨不能拍手叫好!

何来心中大喜,这声音别人不知道,她可再熟悉不过了!

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出路径让大摇大摆的鹰绰走过来,何来简直如同见了亲娘,若不是孟宁还挡在身前,怕不一个饿虎扑羊就过去了。

王链皱眉,这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尤其不怕惹事的主儿,得,可热闹了!

马骋看着鹰绰,她一个人来的,身后没有旁人。

“鹰首领,这儿又有你什么事儿,你是吃太饱了吗?”

鹰绰已经走到孟宁一旁,她揉揉耳朵,说道:“我听见有人要我妹妹给人磕头赔罪,就想过来看看,是哪个这么不长眼,欺负人欺负到鹰族头上。或许是我身为首领实在不成器,没给鹰家挣到些许体面,叫人小瞧了,这倒是我的过错了。”她微笑着抬头,“敢问是哪个要人磕头的,不如我来磕给你如何?”

开什么玩笑,看她一脸阴森森冷笑是给人磕头赔罪的模样吗?

此时那马族骑士也后悔了,这庆城什么地方,怎么随便冒出两个人都是有靠山的,这还叫不叫人愉快的欺负人了!

鹰绰看了那骑士一会儿,看得他不得不低下了头。随后目光对上马骋。

“马公子,不用磕头的话,我们可走了啊。”

第五十章 街头斗殴

她看都不看王链一眼,不是轻视他三殿下的身份,实在是这种软骨头,她不屑于搭理!

简直比马骋这样的混账东西还不如。

“鹰首领,你就这么走了,我马家的脸面不要了?”马骋冷森森的瞅着她,暗地里的交易是不能摆出来的,交易归交易,面子归面子!

鹰绰伸展开双臂,做出个来者不拒的态度:“你说。”

你划出道来,姑奶奶奉陪便是!

何来躲在后面,恨不得抓两把菜叶子充当花球给她当啦啦队长!太帅了!

王链眼看事情越发不受控制,虽然矛盾已经转移,但他是不是该做点什么防止两人掐起来?他虽然年轻,毕竟长于深宫,行事欠些稳妥却又懂得趋利避害明哲保身。

“两位稍安勿躁,今日是马族长初来乍到,马公子还要陪同赴宴,不宜久留。鹰首领也是,中州试在即,宜静不宜动啊!”

只可惜,两人都没拿他当盘菜!

马骋是无法无天惯了,鹰绰从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平民走到如今地位,自然更不能是个软柿子!

鹰绰微笑着,目光朝斜上方瞟去:“这街上人太多,不如高升一步?”

鹰族最擅长轻功,动不动还能飞一会儿,到屋顶上打架,这是赤裸裸的坑人啊!

马骋明知道她不怀好意,却不好不屑斤斤计较,当即略一提气,从马背上直接跳上路边屋顶。

鹰绰也不多说,身形几乎都没动,就那么拔地而起也上到屋顶。

“哇……”何来兴奋的大叫,轻功耶!

两人一照面,话都没有一句,就像一个笼子里的两只斗鸡直奔对方而去。两人都没用兵器,拳拳到肉的硬碰硬。“嘭嘭”的声音混在瓦片碎裂声中,地上屏息凝神观战的百姓听得清清楚楚!

何来听着那个声儿,就觉得胳膊腿儿都跟着生疼。心里琢磨起来:不对啊,她不是说过女子生来力弱对男子不要硬来吗,怎么她不照这个规矩来?

更为刺耳的是接连不断的瓦片碎裂声,这家酒楼也是倒了霉,估计这一战下来屋顶都要塌了,也不知道找谁赔。二人动作十分快捷,下面的百姓只能看到看到两人身形,动作招式一概看不清。何来被孟宁调教了一个多月,勉强能看出些端倪,越看心越凉。如果这就是中州试复试的水平,她真的没有脸去参加了。

鹰绰这些日子陪着她,教她薅头发踢裤裆那些接地气打法,让她对这时代的武功有了错误的认知。此时方才明白,是因为她基础太差,不得不有针对性地给她难度低攻击力强的流氓招式。

原来真正的打斗是这样的。

鹰绰天天守着她,熟悉了也就不觉得她有多么厉害。原来……

何来一时说不清是羡慕还是什么,看着跟马骋战了个旗鼓相当的鹰绰,紫衣飘飘,行云流水,简直帅呆了!这要什么时候她也能这个样儿啊……

下面百姓看的喜笑颜开,这种程度的对决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能看到的。中州试的初试在校场,有关系的百姓可以混进去看看,寻常百姓只能自己想办法,要么爬上外围的树,要么挖洞钻进去。复试就更别提了,皇宫之中,谁也进不去!这可算开眼了!

上面的两人,一边毫不手软的攻击对方,一边压低声音交谈。

“我说你凑什么热闹?”

“都说了我妹妹,你还不给面子,我能如何!”

马骋略一寻思:“居然是惑星,你就算要哄她高兴,也没必要如此吧。没看到她跟王家人在一起吗,你做什么也没用!”

“谁说没用,只要我比王家人靠得住,拐走她也不是难事!”

马骋放软口气:“我才被贺兰勤打了板子,颜面尽失,今日又当着我爹的面,不能再丢人了,你让一让。”

“门都没有,我不要面子吗。”

“你个娘们儿要什么面子!”

“你连个娘们儿都打不过还要什么面子!”

两人越说越僵,谁都不愿放水。没办法,鹰绰提议:“走吧。”

马骋会意,两人同时跳到另一屋顶,刚刚落下,便听“哗啦轰隆”之声,先前站立的屋顶不堪重负终于塌了。

王链心里骂娘,急忙指挥人手上前检查百姓是否被压在下面,还好两人开打之时,下面的人已发觉不妥都跑了出来,并无一人受伤。

“两位,点到为止啊!”王链仰着脖子大喊。

何来双手当做扩音器放在嘴边高声喊:“你们,谁赔人家的屋——子——啊——”

这一声喊,引来无数钦佩目光,何来突然有了种为百姓发声的荣耀感。

这一声似乎让上面的两人有了反应,一路打着一路远去了,难道是想赖账?

鹰绰离开之时,让随身的几名侍卫护着乌珠。她就站在不远处,也将这一幕看了个清楚。她有些不解,马骋将自己托付给鹰绰照顾,自然该是信任她的,为何又这般大打出手?两人在掩饰什么?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打这一场是真的,还是私下喝酒是真的?

“姑娘,我们先回去吧,人太多了。”侍卫好心劝道。

乌珠“嗯”一声,这算一个发现,她想着要对自己的同盟说一声。

最强硬的两个人跑了,孟宁见机拉着何来消失在人群里,王链回过神来一看没人可发落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而街上那头死的彻底的猪,不知何时被人悄悄拖走了。

马钢及其侍卫进宫,街上的人慢慢散了。

孟宁拉着何来的手,在拥挤的人群里左冲右突好容易拐进条人少的巷子,终于松口气,笑道:“好险,若不是鹰首领出面,我都不知如何脱身了,看来适当的蛮横很有必要。”

何来没有笑,他还当她担心事情不能解决,开解道:“你放心吧,这么件小事当下没能发作出来,事后也没人找补的,都过去了。”

“大师兄,你说实话,我若上台能坚持几招?”

孟宁登时皱了眉,说实话太打击人,说假话吧,这一两天也就该上场了,还有瞒的必要吗?

第五十一章 方法

何来看他脸色就知道很不乐观。

“鹰首领说有办法,我们相信她好不好?”孟宁自己都没把握,把烫山芋抛给鹰绰。

何来真心的有些后悔了,她小心翼翼问道:“现场有没有准备大夫?”

孟宁……

也对,以前能够进入复试的人选都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真材实料,没人担心过受伤这个问题,因为太司空见惯了。

他纠结了片刻,很认真的说:“不如退出吧,你纵使是金枝玉叶,比试的时候也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何来犹豫着,做出决定的时候很可能是一时冲动,随着事情的逼近心态会发生很多变化。她想了又想,为了这个目的辛辛苦苦折腾了一个多月。就这么放弃的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她还想着一摔成名呢。

孟宁:“要么还是再同鹰首领商量一下,她既然有把握让你赢,定然有什么好方法。不如让她把计划说出来,如果可行的话就听她的。实在不行,我们就退出,你的安全最重要,好不好?”

看来只能如此了,何来点头。两个人不知不觉间,都把鹰绰当成了主心骨。

鹰绰与马骋一路远离人群,随后分开,一个入宫赴宴,一个回了驿馆。鹰绰为避人耳目特意绕了远路,回去后才发现何来和孟宁等了她好一会儿了。

见她回来,在客厅等候的何来站起来迎出去:“没受伤吧?”

鹰绰笑道:“当然没有,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找我呢,快坐。”

孟宁看了看何来,出尔反尔似乎不怎么好说出口,他便代劳了。“鹰首领,你我都知道何来的底细,所以两日后的比试,你可有什么良策?若没有的话,我希望她还是不要上场了。”

鹰绰看向何来,她脸色泛红,没有反对。虽然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有了自知之明,不过鹰绰做事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她的目的只是讨何来欢心,让她心甘情愿的回鹰族,她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帮她做!

“方法有三个,都说出来参详一下,看哪个更行得通。”鹰绰大大方方的坐下,随后示意门口的侍卫把门关上。

这一定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法子!何来想。

还真有准备啊,孟宁不知道该钦佩她的未雨绸缪还是鄙视她的不入流!

“第一,确定她的对手人选,我们提前把人打个半残。”

何来和孟宁对视,这位路子真野!

何来担忧:“这样会不会被告发?”

鹰绰信誓旦旦:“我会留下证据给他告吗?”

孟宁:“第二种方法呢?”

“比试的时候,我在周围盯着,用暗器。”

何来:“暗器会被人查到的……”

“用冰!”鹰绰早研究透彻了,一脸兴奋的解释,“细小的冰凌可以当暗器用,很快融化不会留下痕迹。”

何来一脸仰慕:“族姐,你真是个高手!”

孟宁反对:“不行,主考里有高手,频频出手一定会被发现的。”

以何来的水平,出手一两次根本挽救不了她。

鹰绰叹息一声:“最后一个方法最稳妥,但我怕你不肯。”

“你先说。”

“易容,我替你上场。”鹰绰说出口的同时观察着她的脸,唯恐惹她不高兴。在鹰绰看来,何来坚持参加中州试是十分有勇气的行为,自己这个主意则是彻底的否定了她这个人。

果然,何来沉默了。

孟宁皱着眉:“这样的话,还不如……”

放弃两字还没出口,何来便说道:“万一第一场就是你跟我打呢?”

孟宁扶额,得了,又高估了……

鹰绰见她不反对十分高兴:“这个好说,贺兰勤便是主考之一,要他动动手脚还不容易。”

孟宁继续反对:“何来的招式承袭自天泽书院,你会吗?”

鹰绰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教了她一个月,那么简单的招式看一遍就记下了。”

孟宁无语,片刻后转向何来:“你参加中州试的目的是什么?”

“扬名啊。”何来坦率的说。“易容的话,名声还是我的。”脸皮这个东西,偶尔就扔一下也无妨,不然受罪的就是肉皮了。

孟宁发现了,自己提议来找鹰绰是个错误的决定。他一开始纵着何来,一半是奉命,一半是觉得她玩不出什么太出格的花样。但显然,一个玩不出,两个凑一起就可以了。女人果然不可以常理度之!

鹰绰拍拍何来的肩膀:“你放心,不管什么方法,总不会让你一场也赢不了。”

“嗯嗯。”何来难得乖顺的点头,她也没想拿个头名,那太逆天了。

马钢身份特殊,被留在宫中过夜,马骋很晚才脱身出宫,在他回到驿馆之前,乌珠抓紧时间放出讯号,又约见了黑衣人一次。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她很坦然,黑衣人一露面就很快的说出自己的发现:“马骋与鹰家的人或许有牵扯,你们要当心!”

黑衣人问道:“因为他将你安置在鹰家这边?”

乌珠:“他们两个私下里看起来尚算和睦,今日却在街上大打出手,如此表里不一,我怀疑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若能查出些什么,也好有个准备。”

黑衣人:“知道了,你费心了。”

乌珠:“为了仇恨。”

鹰家侍卫并不像马家那样拿她当重点监控对象,他们都有自己的站位,相对来说算是给足了乌珠空间。而此时,鹰绰同鹰霜等人厅中议事,鹰家大军已然悄悄上路,行程必要安排妥当,以免被马家人发觉。此时定下的线路,会经过王家到贺兰家指定地点接应。

鹰霜:“大军分三部行进,第一部已经到达。鹰搏许会来庆城。”

鹰绰狠狠瞪他一眼:“少废话,我知道怎么做。”

“其实那件事我知道,你也不能怪到他头上。”

“出尔反尔还有理了!”鹰绰摔门出去,“若不是再无机会进山,我早就让他知道后悔两字怎么写!”

鹰霜无奈的摇摇头,这么暴躁的脾气,自己居然也忍了这些年,真不容易啊!

第五十二章 夜贼

穿过小道,巡视经过的侍卫向鹰绰致意,夜间清凉的风慢慢吹息她的火气。鹰霜说的或许是对的,只有她放不下而已。鹰搏同她一样已经身居四首领之一,她不能做过火的事,除非她想同归于尽。

可是……

推开房门,一股不属于自己的气息迎面而来,鹰绰瞬间警惕起来,摸出一把碎羽。

敢潜入她的房间,等着变刺猬吧!

“是我,贺兰勤。”

淹没在黑暗中的人突然出声,还好鹰绰手稳得很,没有第一时间发出暗器。

鹰绰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看到一身夜行衣的贺兰勤坐在她床沿上,眯着眼睛,像是不适应突然亮起的烛光。

他一向穿的衣服都是白色或者淡蓝淡青,原来黑色穿在他身上也别有一番滋味。尤其衬的脸色愈发的白,整体更瘦削了一圈似的,坐在床边,仿佛随手一推就能倒。

鹰绰飞快的想了一点额外的事,随口道:“贺兰大公子这是要做贼吗?”

贺兰勤撩起一丝碎发:“偷香窃玉,也算贼吧。”

鹰绰翻白眼,她也就是脑海里胡思乱想一番,不会碍到任何人。哪像这位宣之于口了,叫人好不自在。“有话快说。”

她坐在正对着床铺的圆凳上,中间还隔了一张圆桌。贺兰勤颇为自恋一般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慢悠悠道:“我被人暗算了。”

“怎么,你受伤了?”鹰绰站起来,正想过去帮他查看,却听他接着说道:“也不知道哪个大嘴巴,把我跟你的事捅到我二叔面前。”

他似笑非笑看过来:“你说此人实在言过其实,我与你什么都还没有做,这么一说,叫我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二叔斥责我的整整两页信纸。”

鹰绰尴尬一笑:“此人实在无聊,我猜定是王契那小人,他一心想把妹妹塞给你,做不成便使出这种手段诬陷你我。”

贺兰勤:“是吗?这件事我会继续查,查出来定要好好回敬这小人。不过,你说这是诬陷?”

鹰绰坐回座位,面不改色:“就是诬陷。”

“我怎么觉得不是呢,我确实有意与你。”贺兰勤站起来朝她走过去,“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只待大事了结。倒是你对我百般推拒,是担心什么呢?”

“你先坐下好吗?”

他已经走到近前,一站一坐,身高悬殊,鹰绰不得不仰着头看他,十分不自在。

“你看啊,先不管你二叔肯不肯放你离家,就是我这边,族长栽培我多年,我也从没想过离开鹰族,你若是随我到了鹰族,他们对你是个什么态度我也不确定,反倒是误了你。”

贺兰勤似笑非笑:“你没想过,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吧。我也是最近才开始考虑这些事。但是我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你那边不急,先慢慢报你的恩,什么时候你有成家的打算了,随时来找我。”

鹰绰……

心里流过一股不知是酸还是甜的暖流,世所瞩目的贺兰勤把话放出来了,随时等她,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怕都会兴奋的大哭吧。

他终于坐下,还是比她高出一截,伸手慢慢靠近她的脸:“所以记住,你现在是有主的人了,要注意跟别人保持距离。”

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鹰绰一把握住他的手,好笑道:“一句甜言蜜语就要捆住我?”

“一句当然不够,你喜欢,我每天说给你听。”

鹰绰笑的低下头:“贺兰公子大才,用在哄女人上,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我愿意花心思的,自然是值的。”

鹰绰简直招架不住了,这人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对她这样的女汉子几乎是天生的克星!

意乱情迷间,也不知道给他毛手毛脚的占了多少便宜。终于挤出一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所以不能浪费机会。”

“什么?”

“明天城外校场,你会带何来去看吗?”贺兰勤岔开话题。

“会的,还有件小事需要你帮忙。”鹰绰想到抽签的事。

“求人帮忙可以,拿出诚意来。”

鹰绰笑的要化了:“你摸了我这许久,还不算诚意吗?”

贺兰勤凑近一些:“你觉得吃亏的话,可以摸回去。”

“好不要脸。”再是女汉子也不是真汉子,鹰绰脸皮实在不够厚。

院外传来脚步声,是侍卫们来换岗了。同时还多了一个声音:“鹰首领回来了吗,我想见见她?”

是乌珠。

侍卫见房间里有灯光,便回道:“大概是回来了,你稍等,在下去问问是否方便。”

贺兰勤低声道:“不方便。”

鹰绰:“你该回去了,我这里藏不下你。”

“我是该走了,他们在门口,我怎么出去?”

“我出去引开她,你找机会自己走吧。”

说完鹰绰推门出去,侍卫正走到门口,对她施一礼,什么也不用多说,带着一起的几个人走了。

“乌珠姑娘,有事?”她迎着乌珠走过去,丝毫没有把人让进去的意思。

乌珠也没大在意,勉强挤出一个笑道:“听说中州试明日便开始了,如果鹰首领去观战的话,能否带上乌珠?这些日子一直在这驿馆很少出门,所以很想见识一番。”

鹰绰本就是要去的,多一个人也不碍什么事。当即爽快答应:“当然可以,今日带你出去被搅和了,正好弥补这个遗憾。”

乌珠笑着再次道谢,转身回房。

鹰绰踟蹰着,磨磨蹭蹭回到房中,推开门见到房中无人,轻轻吐出一口气,总算走了。

马骋回来的更晚,马钢喝的有点多,便被留在宫中了。他送马钢去就寝,被还没有完全失去神智的马钢好一通臭骂。简直莫名其妙!直到离开后近侍才告诉他原委,马钢在来路数次遇袭。

马骋更加摸不着头脑,结合自己这一通臭骂,问道:“他以为是我派人行刺的?”

近侍能打听到这些已经不易,更详细的还需花些功夫,开解道:“族长喝多了,公子不要跟他计较,待明日他醒过来,好生谈谈,或许能知道是谁这般吃了熊心豹子胆做出此等事。”

马骋冷笑:“还能有谁!”

第五十三章 初试(一)

马骋回到驿馆,一进房间便感觉缺了些什么,愣怔片刻才想到,乌珠被他送走了。他慢慢走到床前坐下,马钢硬塞给他的怨气慢慢消散,只剩下满脑子乌珠的影子。

酒后尤其的想她。

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都一日多没见她了。

他坐下来揉揉额头,不只是酒醉的结果,他想到乌珠只身一人,在这里还好说,若回了马族该如何应对他家里的一团乱麻,还是先将她藏在什么地方,待大事了结再接她回去?可是那样要分开许久。

唉,好难啊。难怪鹰绰那样的野女人都犯愁,情爱这东西,果然叫人拿不起放不下……

似乎贺兰勤那小子没受什么影响,大概心思都被仇恨占据了吧。这样看来,自己跟鹰绰倒有些同病相怜了。

次日便是中州试第一天,地点在城外校场,所以城门一开便被赶着出城看热闹的百姓堵了个严严实实。而正经要参加比试的人选反倒被堵在路上出不去,实在叫人有些啼笑皆非。

何来起的有点早,心里长了草一般的睡不踏实。孟宁还好,一起吃了早饭,命人去城门口查看情况,待何来第五次催促的时候,一辆马车才从相府驶出。此时,城外校场里里外外已经人满为患。

校场四周都安置了临时看台,因为初试人数太多,分成四个擂台同时进行,此时,四名主考每人看守一个场子。除了贺兰勤之外,还有天泽书院的先生,亦是第一高手洪斌,皇城军副统领萧山,宗室宁远候王逸。

复试之时,再由这四人坐在一起评判。

这四座擂台各自占据校场一角,四围安置了很多临时看台供人观战。天泽书院还有相府这样的门庭都是有自己席位的,不担心去晚了没地方坐。

孟宁一到便安排人去找自己的师弟朱柏,他的名额给了何来,要一路过关斩将杀进复试。当然不论是他还是书院都不大在意,如果连进复试的信心都没有,还不如不要出门丢人。初试不过是麻烦一些罢了。

得知他要在王逸监管的擂台比试,众人都不甚在意,想着轮到他的时候过去看一眼,随后便各自散开了。王氏领土不小,各地也有不少出类拔萃的高手,天泽书院虽然有几大高手坐镇,却不敢说囊括所有武学,海纳百川方能长盛不衰。

鹰绰来的不早,为了乌珠她也乘坐了马车。她和几名侍卫都穿着鹰族的紫衣,在人群中一目了然,看到他们的都自觉给让了道路。

“何来!”她喊了一声紧走几步跟天泽书院的人汇合到一处,“你想去哪里看看?”

何来:“不知道,我跟着你们看吧。”

乌珠走过去,对着他们点点头。

鹰绰:“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是乌珠姑娘,这是何来,这是天泽书院大师兄孟宁。”

三人微笑算是认识了,孟宁见乌珠衣着便知她是马族人,免不了有些奇怪,不方便问罢了。

抽签结束后,参加比试的众人都到自己抽到的擂台附近等候。鹰绰等人率先跑去围观贺兰勤。

今日毕竟不同往日,贺兰勤虽没穿官府,却额外加了头冠,外袍也华丽庄重了些,此时坐在正对着擂台的看台上,手持折扇轻摇,十分轻松惬意的模样。参试和主考,心情果然是大不相同。

何来看了他就内心欢喜,神情丝毫不加掩饰。孟宁便有些不舒服,问:“你笑什么?”

“我看到他就高兴,不行吗?”

鹰绰咳嗽两声:“找个地方坐吧,很快要开始了。”

贺兰勤台下两侧坐了几十人,都是等着比试的。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份名册,对战的两人也是抽签选择,结果就写在那名册上。

他拿起名册念出两个名字,很快便有两人站起来走上擂台,对贺兰勤施礼后再互相一抱拳。

贺兰勤点一下头,身后站立的阿卢喊一声:“比试开始!”台上的两人各自退后几步,一个眼神交锋,便不客气的扑向对方。

何来想着,这毕竟是初试,定然比鹰绰他们那种级别差一些,却没想到,这第一对上场的便叮叮当当打了个热闹。

“你别看他们杀气腾腾的,其实大可放心,虽说之前都签了生死状,却不大有人真敢把人往死里打。大都素不相识,又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不敢把事做绝。”

生死状……

文明和谐社会熏陶出来的何来,感觉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上,甚至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她做了近两个月的山匪,可从没见过血啊!

孟宁见她脸色都变了,劝道:“没关系,你先看着,大不了退出。”

鹰绰笑而不语,看着何来脸色忽青忽白,就知道她定是在琢磨什么歪门邪道。

第一场比试持续了不到一刻钟,使刀的被使剑的对手砍在胳膊上,血花四溅,他面目狰狞还不愿服输,但伤的是拿刀的右手,贺兰勤示意下,阿卢喊出比试已分出胜负,命他退场。

何来有些感慨,这不知道勤学苦练多少年,一招见分晓,便是忍痛硬挺着,也不愿认输,这中州试,实在比高考残忍多了。

二人下场,当即有校场内的军士提着水桶和布巾把洒落的血迹擦拭干净,很快又有人上场。

看过几场后,鹰绰打了个呵欠:“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了,其实也没什么,平日里勤加练习,把招式变成本能,对战中不用想太多就好。”

孟宁:“鹰首领说的轻巧,你是自幼苦练的,她才练了几日!”

“那就照我说的方法做。”

何来:“好啦,别吵了!我再多看看,具体怎么做,到时候再说。”

此时,不远处传来叫好声,几人循声看过去,孟宁笑道:“是朱柏师弟,大概是动作太快才有如此喝彩声。”

鹰绰也不吝赞美:“天泽书院毕竟非同一般,我倒是也很有兴趣同孟师兄切磋一番呢。”

她确实只是惺惺相惜的那种想法,孟宁心里一跳,他可不怎么想对上她啊。

男女有别,赢了胜之不武,输了更颜面全失。要不要也跟贺兰勤打个招呼?

向来正直的大师兄也想走后门了,实在罪过。

第五十四章 偷袭

贺兰勤一开始坐的还算端正,两场以后便歪靠在椅子上显出几分不耐。虽然有棚子遮阴,还有身后的阿卢摇着扇子,随着日头的高升,天气愈发炎热,他也愈发后悔接下这勾当。

鹰绰不时抬头看两眼,几次看到他闭目养神,不禁偷偷笑起来。何来也注意到了,疑惑道:“主考都闭着眼睛,下面的人做小动作怎么办这样的话,后日我们要作弊是不是就比较容易?

孟宁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只见场上一人惨叫一声倒地吐血,另一人抱拳笑道:“承让。”

鹰绰解释:“此人用了暗器,不过贺兰勤大概不会让他好过。”

何来撇撇嘴:“我看他一直闭着眼睛睡觉,看到了吗?难道挖开伤口找证据?”

“哪里需要那么麻烦。”鹰绰笑。

倒在擂台上的那位明显愤愤然,他手臂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指着对手想要说什么,一张口吐出一大口血,紧接着是一阵恨不得把肺咳出来的剧烈咳嗽。

这时候,只要贺兰勤一句话,他的对手便可以成功晋级。

凉棚下的贺兰勤终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平静的说道:“两个都淘汰,下一对。”

台上的两个人都急了,站着的急问:“大人,我赢了为何要淘汰!”

贺兰勤拿起自己的折扇扇起来:“你确定要本将军说出原因?”

对上贺兰勤的目光,擂台上站着的那人有点心虚。他明明看到贺兰勤闭着眼睛,怎么可能看得清楚?他倔强的想要硬扛到底,却听贺兰勤折扇轻摇信口说出几个穴位。“璇玑,气海,檀中,大横。”

那几个恰恰是他刚才打中对手的地方,一个不差。一时间他脸色胀红,不敢再说什么。

此时倒下的那位总算喘过气来,他也不解的问道:“大人明察秋毫,小人感激不尽。可我被他暗算所伤,却为何将我也淘汰”。

贺兰勤做出一副悲悯模样,叹息道:“他手法刁钻伤你穴位,便是勉强让你过关,下一场也必输无疑。还耽误了你休养身体的最佳时机,更可能伤了根本再无法复原。所以,不如放下,再待三年。”

这话十分有道理了,那人想开了,抱拳道:“谢大人!”

紧接着,贺兰勤又道:“不过本将军看来,三年怕是还不够,不如省了舟车劳顿。”

何来听了撇嘴:“最后这句话不说也罢,平白让人不痛快。”

鹰绰反倒诧异:“他说的是实话呀,我看他再过几个三年也难以杀进复试。他年岁已高,还在这个等级徘徊,今后很难有多大进益了。不如有人点醒他,还让他少些执念。”

何来抬头,你行你厉害,你厉害就可以打击别人?差点忘了,低情商是天才的权利。

鹰绰:“你放心,你只是起步比较晚,先前没有好生练习,若今后勤学苦练,假以时日,你能比这两人强上很多。”

何来:“呵呵……”

校场今日热闹非凡,每有精彩招式,必引起震天喝彩。偶有不服输的,勾起叫骂纷争,都很快有人处理调停,一切紧张而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乌珠看的索然无味,目光四处游移,偶尔也会看到几个穿着马族服饰的人,但没看到马骋,不知道是不是还陪着他老子。

一名紫衣侍卫穿过人群,找到鹰绰面前,抱拳道:“霜长老派属下来禀报首领,鹰搏首领已经来到庆城。”

鹰绰盯着侍卫好一会儿,侍卫感觉那双眼睛恨不得喷火一般,赶紧低下头。

“知道了。”

侍卫急忙转身离去,难怪他们都不愿跑这一趟,上当了!

何来:“族姐,怎么了?”

鹰绰勉强一笑:“没什么,一点公事罢了,好好看比试。”

然而鹰绰到底没了心情,一张脸阴沉下来就再没笑过,不论迟钝的何来还是默然的乌珠都发觉了。孟宁提议:“鹰首领有事不如先去忙,反正今日的比试也不会出结果。”

鹰绰想了想:“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正要走,阿卢不知何时跑了过来,飞快的说道:“几位,我家公子说了,晚上设宴请几位务必赏光。”

孟宁:“设宴?”

阿卢:“话已带到,我还要去伺候公子,几位自便!”说完飞快的跑了。

何来眨眨眼,请客不该是提前一两天开口吗,这又是怎么回事?鹰绰没好气:“哼,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我先回去了。乌珠姑娘,你呢?”

乌珠:“打打杀杀我也不懂,跟你回去好了。”

鹰绰当即辞别道别,带着乌珠回城。

乌珠一直安静的很,倒是鹰绰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我确实有些心情不好,害你看不了几场比试。”

“无妨,原本就是我麻烦了你。”她想了想,又道:“那位主考,是你们的朋友?”

她说的应该是贺兰勤吧。也对,那个妖孽,只要不是瞎子,都会注意到他。

“嗯。”

看出她不想多说,乌珠也闭嘴。她已经听人说出那人身份,便是同鹰绰关系密切的那位贺兰公子,果然风姿卓然。只是,她不由胡思乱想起来,看了看鹰绰。如果传言都是真的,那么他们是不是都同马骋一伙的?她的敌人又多一个?

一路没什么话,很快回到驿馆。值守的鹰族侍卫看到她神色都有些异样,一人跟上她,低声说着里面的情况:“鹰搏首领在客厅,鹰霜长老陪着。他还想要住在驿馆,不过长老还没有答应。”

鹰绰:“不怕死的不明不白就住吧。”

乌珠自觉落后几步,喊一句:“我还有些衣服在那边,过去拿一下。”

鹰绰:“叫个人陪你过去。”

乌珠好笑:“我又不会迷路。”拒绝了一旁鹰族侍卫的好意,转身去了马族那边。

鹰绰大步走进去,里面的两个人站起来看向门口方向。

除了鹰霜,另有一人身着紫衣,身量颇高,银冠束发,浓眉修长,眼窝略深,薄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面向鹰绰道:“师姐回来的好快。”

第五十五章 秘密任务

这个人就是鹰绰十分惦记的师弟,四首领之一的鹰搏。

眼看鹰绰面色不善,一步步走近,鹰霜眉头一跳,说道:“搏首领带来了族长密令,首领还是先看一眼。”

鹰搏识趣的从怀中取出一个手指粗的小管,识相的先给了鹰霜。

鹰霜接在手中转给鹰绰,她的双眼紧紧钉在鹰搏身上目不斜视,只是伸出手掌。

鹰霜将东西放在她掌心。

正事在前,鹰绰克制着把人打出去的冲动。信还是密封的,这是只有她能看的。

鹰翱用这种方法表明态度,让鹰绰心里多少好受了一点。

将里面的纸卷展开,鹰绰看过一遍,面色微变。随即双掌合在一起用力,分开时只剩下稀碎的纸屑洒落在地。

两人都懂规矩,不该问的不能问。但是因为这信,或者说信中的内容,鹰绰一时忘了鹰搏,转身离去,这就叫两人忍不住猜测起来。

人还没走远,便听她喊道:“鹰霜,过来我房中。”

鹰霜道一句失陪,急忙走了。鹰搏笑道:“鹰霜长老,我住哪里啊?”

两人走远了。

鹰搏自言自语:“如此,我只能自己找地方了。”

两人来到鹰绰房中,鹰霜:“这信有异常?”

鹰绰摇头:“蜡封完好,字迹是族长的,约定的暗号也对,是族长的亲笔信无疑,但是,我不大明白。”

“这个任务很难?”

“杀一个人。”

“贺兰勤?”鹰霜半开玩笑,杀一个人的话,对鹰绰来说有难度的怕只有这一个人了。

她摇摇头:“若是他我可以理解,但不是他。”她抬头看向鹰霜,这是她最可信任的人,因为身份的缘故,两人是捆绑在一起的,一个倒霉的话,另一个也不能幸免,这样的两个人,几乎是比夫妻,手足关系更密切的利益组合。

鹰霜:“以前的任务,不管多难,你从无二话,今次是为了什么质疑族长的决定?鹰绰,不要因为儿女私情影响你的判断。”

“我没有!”鹰绰矢口否认,怒道:“你不要一天到晚教训我,族长的任务,我考虑一下有什么不妥?”

“你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做好这件事,而不是为什么去做这件事。”不管鹰绰如何情绪化,鹰霜始终冷静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他盯着她,冷静的告诉她:“等你当了族长再考虑那些事不迟!”

鹰绰闭嘴不语,好一会儿才道:“我们是工具不假,但不能只想着做好一个工具吧。”

“还是那句话,等你不是工具了再说。”

乌珠走进马族那边院落便发觉有些异常,今日值守的侍卫明显多了许多,而且很多是生面孔。她若明白马骋的苦心,此时便该马上掉头离开。只可惜,她不想再多跑一趟,低着头,蹑手蹑脚走回自己住过的屋子。

找出几件衣服抱在怀里,她又低着头匆匆返回。

“站住!”一个略有些拔高的男声喊着:“什么人,见到族长都不行礼!”

乌珠知道不是逞强的时候,急忙跪在路边不敢出声。

马钢昨日喝的有些多,特许在宫中过夜,但毕竟于理不合,今日同王钧道了别,一早便出宫搬到了驿馆。马骋却不知去了哪里,短短一个上午,马钢的人便把马骋在庆城做下的大小事打听了个清楚。

此时看到一女子,又身着他们马族服饰,瞬间便想到马骋被打板子的那件事,这女子顿时引起他的注意。

马钢朝着乌珠走过去,刚刚喊话的那人是马钢心腹,名叫方野,最会察言观色揣摩上意。紧紧跟在马钢身后,替主子问道:“你是何人,可是我马族中人?抬起头来给族长看清楚!”

乌珠稍稍看过去一点,便看到很多双靴子,人太多,她反抗不了。只能照做,缓缓把头抬起来。眼眸却是低垂着的,不敢看人。

马钢止住脚步,眼睛在乌珠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圈。

站在路旁值守的原本跟马骋一道的侍卫上前两步挡在乌珠身前,躬身道:“回族长,此女子是鹰族首领的人,鹰绰首领近几日同公子时常一起吃酒,来往密切,是以她的人过来属下未曾过多留意,请族长恕罪!”

方野喝道:“胡说八道,鹰首领的人怎么做我族女子的打扮?”

侍卫:“属下不知,大概是我族服饰更好看。”

乌珠哆嗦着一句话不敢说,马钢眯起眼睛不屑与人动口,目光再次在乌珠身上转一圈,抬步远去了。

方野气哼哼丢下一句:“岂有此理!”紧跟着跑了。

人都走远,侍卫扶着乌珠站起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姑娘快走,再不要过来了!”

乌珠:“我只是来拿些东西。”

“您需要什么,叫鹰族的人过来喊我们一声,族长同公子可不一样,没有道理好讲的,切记切记!”

“嗯。”乌珠抱着衣服往回走,连马骋的人都如此议论马钢,可见此人人品实在堪忧!

这一日主考做下来,贺兰勤感觉比自己比试都累!好在夜色下来后,终于可以放松了。

他要同其他三位主考汇总一下今日的成果,回去的比较晚。待进得家门,自家竹楼的宴会已经开始了。

阿卢指挥着府中下人上了些简单的点心酒水先招呼着,鹰绰,乌珠,何来,孟宁还有天泽书院的几位早都到了。

今日朱柏已胜两场,明日再赢一场便可入复试,他本人毫无压力,同两位师兄推杯换盏喝的欢快。倒是褚还到底年纪大些,沉稳一点,浅尝辄止。

贺兰勤一到,众人都站起来,感谢他这个最后到场的主人的款待。

阿卢退出去安排人赶紧上菜。

贺兰勤一进来就看到鹰绰旁边多了那位白日就见过的姑娘,一直无暇打听此人是谁,此时便走过去明知故问。

“这位可是,马公子的红颜知己?”

鹰绰笑嘻嘻道:“是啊,现在是我的了。”

乌珠端着酒杯:“贺兰公子,我叫乌珠。”

“乌珠姑娘。”贺兰勤客套的点头,笑道:“马公子那边出什么事了吗,居然让你跟鹰首领出门,顺便说一声,我这府中也是有很多人可以保护姑娘的……”

鹰绰歪头笑笑。何来撇嘴,这个花心大萝卜,怎么什么人都撩!

却听他接着道:“其实是我想鹰首领来保护我。”

第五十六章 冲突

何来:猝不及防的狗粮啊……

孟宁等师兄弟亦是有些手足无措,这什么情况,就算二人有些许传言,也不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的公然调情吧?

乌珠站的最近,十分尴尬,讪讪笑着坐下,不去打扰人家。

鹰绰脸皮已经磨练出来,竟是最为沉着之人,她提起酒壶倒满一杯,递到他面前:“贺兰将军辛苦一天,先喝杯酒解解乏。”

贺兰勤接过一饮而尽,走到自己座位上,示意大家都坐下。孟宁等人再次敬酒表示感谢,贺兰勤同他们每人都喝了一杯。褚还和朱柏都称呼他“师兄”,大概也都是早就认识的。

乌珠一边吃着,一边琢磨他们的关系,这一屋子人似乎关系都很好,有情侣,有同门,那么马骋跟他们的关系又有多深?她的敌人是不是又多了一群?

这样的担忧在她心里徘徊不去,她忍不住去看了一眼今日的主人,坐在最显眼位置的贺兰勤。但很快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转向这边,她急忙躲开他的目光。

此人太敏感了,连目光都能感知到。

乌珠暗暗告诫自己躲远一点,她怕给他多看几眼,心里藏着的秘密便暴露了。

孟宁今次参加中州试便是为入仕做准备,朝廷的事他是最清楚的。眼见鹰绰与贺兰勤关系亲密,他免不了琢磨开来,这对王氏朝廷是利是弊。

何来坐在孟宁下手,后面是朱柏和褚还。想着自己占了朱柏的名额,她真心的端起酒杯敬酒。朱柏大咧咧笑着喝了。

一想天泽书院那些说酸话的人,何来又忍不住感叹,这才是有真材实料的人的态度啊,放在哪里人家都有信心打出头!

鹰绰端着酒走到何来一旁,压低声音道:“鹰族虽是族长掌权,但也不是铁板一块。我那里今日来了个很讨厌的人,你若见到他可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理他。”

何来看她一眼,点点头表示理解。“族姐放心,咱俩相处这么多日子,我怎能随便给别人哄走了?”

鹰绰哭笑不得:“我不是争抢什么,此人也是鹰族首领,原本也是叫我一声师姐的。可他出尔反尔,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我不能将他如何,只能先提醒你一句。”

何来心里想着:“我又没打算去鹰族,哪管你们内部乱七八糟的派系斗争?”

吃饱喝足,鹰绰带着乌珠回驿馆,却被告知,乌珠的屋子被人占了,她的东西暂时搬到鹰绰房中了。

鹰绰顿时怒不可遏,何人敢动她的屋子,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鹰搏惹出事来,自然能料到会有什么后果,故而一直没有睡,洗漱干净后随手找了本书,倚着床慢慢看着。

“砰”一声,鹰绰破门而入,还好这门尚算结实,只是下面留下些痕迹,重重的开了,却没有掉下来。

“谁允许你住这里的,滚出来!”

“师姐,深更半夜,你闯入男子房中,不大妥当吧。”鹰搏手里握着书出来,含笑挖苦着。

鹰绰的侍卫们追赶过来,还有乌珠,便看到眼前一人只披着件薄薄的中衣,裤子松松垮垮的挂着,胸膛袒露,手里的书分明是绘本,似乎是两个人……

鹰绰还未开口,乌珠急忙拉住她道:“我搬到别处好了,不要计较了。”

鹰绰喝了酒,愈发忍不下这口气:“不要以为族规能护着你,我有的是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嘘,师姐好大的脾气。我哪里知道你还回来,只当你仍旧住在贺兰公子府上呢,不是已经住了一个月吗?”鹰搏挤眉弄眼的,分明别有所指。

“我住哪里与你无关!”

“师姐,我实在找不到地方住了,这庆城之中,不要说酒楼客栈,便连花街柳巷姑娘的房中都住了人,难不成,你要我睡到大街上?”

闻讯赶来的鹰霜也是很头疼:“他说的不错,因为中州试,城中人满为患,是我做主让他住这里的。”

鹰搏的人似乎早得了吩咐,鹰绰这般无理,都没有人站出来。

乌珠也一直拉着她:“算了,你喝多了,明日再同他计较。”她亦是气恼,若是同鹰绰同住,还怎么约见黑衣人,但此时只能如此,难不成撺掇两人打一架?

鹰绰酒气上涌,醉是没有醉,肚里却有些翻腾。未免出丑,只能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回到自己房中。

她的房间挺大的,中间有堂,左右有室,住一个乌珠不成问题,就是与鹰搏不对付罢了。

乌珠的衣物已经整整齐齐放在另一间,她见鹰绰不大舒服的模样,便倒了杯水给她。鹰绰道了谢,解释道:“我只是讨厌那个人,与你无关,你先去睡吧。”

分明是同门,却彼此仇视。乌珠对他们的纠葛无心打听太多,心里免不了有些鄙视。她的一家,兄弟姐妹虽然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却也十分和睦,根本没有别人家的勾心斗角。这些人啊,都是过的太舒服了,吃得太饱了!

鹰绰憋了一肚子气,随便洗了把脸就躺下睡了。难得乌珠还以为她要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才能睡。待她那边彻底安静下来,乌珠忍不住感叹,难道习武之人,睡觉都特别踏实?若是她被人气得火冒三丈肯定是半夜也睡不着的。

那个跟鹰绰不对付的人,要不要告诉黑衣人这个情况呢?

次日的比试人少多了,每一场打斗的时间长了一些。鹰绰与孟宁分头行动,把最有可能进复试的那些人的路数摸了个大概。何来则跟着褚还到处看,全场就数她最轻松!

刚刚看朱柏又赢一场,何来高兴的大叫两声,没注意身旁多了一人。褚还警惕起来,悄悄拉了何来一把,将她带到自己身后。

此人穿着鹰族首领的衣服,但未曾见过。

鹰搏含笑道:“在下鹰搏,是鹰绰首领的师弟。”

何来顿时想起鹰绰的叮嘱,第一反应就是黄鼠狼来了。

此人两颊略有些内陷,瘦的有些过分了,与黄鼠狼的身材倒是相称。

朱柏并没有放松分毫,淡淡道:“天泽书院朱柏,鹰首领有何贵干?”

鹰搏笑眯眯的,眼珠转了一圈落在何来身上:“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便是‘惑星’本尊吧?”

第五十七章 挑拨

“惑星”之事,朱柏知道的不多,何来也只知道这两个字。

但是对方一口道破,何来只觉得自己终于找到突破口,可以绕开那三个故弄玄虚的人搞清楚自己的情况。

此时,鹰绰的叮嘱瞬间给丢到九霄云外。

“你也在找我?”何来有意试探。

鹰搏笑着摇摇头:“族长把这件事交给师姐处理,无须我插手。不过师姐实在草率,你这般重要,居然不及时带回鹰族,还要参加中州试,实在有些分不清轻重。”

何来心里一跳,自己比三年一次的中州试更重要!

她谦虚的笑了笑:“拿下中州试头名可是名扬天下的好事,自然重要。”

鹰搏:“虚名而已,没什么用。族长都允她做继任了,区区虚名有什么好在乎的。”

朱柏隐约察觉到不对,对何来道:“我们去找大师兄吧。”

何来站的稳稳的:“带回我就有这般好处,我那么重要的话,也没见别人都来抢我啊。”

鹰搏笑的意味很长:“真的没人抢吗?”

何来一怔,此时她不就是在天泽书院的控制下吗!这些日子过得惬意,险些忘记自己的身份,实在不过是个待遇很好的囚犯罢了!

“我究竟有什么用?”

鹰搏眼看一抹紫色的影子正快速靠近,凑到何来耳边轻声道:“你还不知道啊,我也不清楚,你亲自问她好了。”

说完转身,快步离去。

他刚走,鹰绰已经赶到近前。见两人神色都有些异样,气愤道:“他就是我说过的那个人,很讨厌的,是不是说什么惹你生气了?你放心,我定找机会给你出气!”

何来深呼吸,鹰绰与她相处多日,她更愿意相信她。只是怀疑的种子一旦撒下,很容易便生根发芽。

“他没说什么,就是问我什么时候跟你回鹰族,说你们族长很看重我。”

鹰绰冷哼一声:“与他有什么关系。”

“族姐,你们族长是如何挑选继任的,你与他是竞争对手吧?”

“不是族长一人能决定的,我们四个首领,每人都会安排一些任务来做,族长和长老院看我们表现。但是谁知道他们更看重什么东西呢,任务完成不是唯一标准。”

何来心里想的则是,任何以人主观判断为主的事,都是可以动手脚的。鹰搏的话不一定可信,但鹰绰不也一样吗,自己认识她也不过一个多月而已。

鹰绰不知道自己多日陪伴的辛苦因为鹰搏几句话几乎灰飞烟灭,她拉着何来的手,轻声道:“等你回到鹰族,一切都好说。”

对了,她还说过,鹰翱可以安排自己做长老。这是不是强抢不得改为利诱?

“以后再说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呢。”

鹰绰:“明日进宫比试可以见到皇上,如果他要见你而不引起什么波澜,明日便是最佳时机。”

王钧与鹰宓那一段往事虽然人尽皆知,但众人也知道鹰宓不曾入宫,至于有没有行过大礼更是无人敢问。论时间算鹰宓是原配,何来便是唯一嫡长公主,可现在后宫里那一群肯答应吗?后宫妃嫔都是有娘家的,他们在朝中都有一定基础,他们又愿意答应吗?

何来懒得想那么多:“如果我一上场就输的很难看,他还愿意认我吗?”她几乎忘了当初决定参加比试的初衷只是为了出名,不管美名还是臭名。

“不管他如何决定,鹰族永远等着你。”

何来看着她,心里有些复杂。又一人走近,摇着折扇笑道:“你两人手拉着手,是互诉衷肠吗,何来,让开换我来好不好?”

这不正经的腔调,何来酸酸的歪头道:“你能不能稍稍克制一番,青天白日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夜深人静时再说?”贺兰勤一脸诚恳。

朱柏受不了躲开了,这人居然是他们书院读过书的吗,是真的吗?

鹰绰一脚踢过去想要他闭嘴,贺兰勤轻盈一转躲到何来身后:“我不过动动嘴皮子,你怎可对我动手动脚?”

何来被迫咽下一肚子狗粮,本就不爽,突然又想起一事,家族间禁止通婚,那么这两人是啥意思?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记得当初孟宁就是这样阻止自己的,这两人都没人管吗,凭什么区别对待啊?

结束后,何来依旧跟着孟宁回相府。朱柏进入复试是意料之中的事,两位师兄不过淡淡道贺一句,都懒得设宴为他庆祝,实在寡情的很。何来忍不住吐槽。

“大师兄,你不是说过家族间禁止通婚吗?”还在马车里,何来就忍不住问道。

孟宁问弦歌知雅意:“你是想问贺兰公子和鹰绰首领?”

何来点点头。

孟宁垂下眼眸:“他们都是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自然可以随心意做出取舍。”

取舍……

何来:“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要在一起,便要放弃自己的一切?”

孟宁不语,大概就是默认了。

何来心里忍不住拨拉起小算盘。为了爱情放弃所有值不值,结果就是这定然是笔赔本的买卖。先不说现代社会多少血淋淋的例子,便是这个时代,她的亲娘不就摆在眼前吗!

她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一切注定悲剧,何苦给我美丽?”偷句老歌词抒发一下感慨。

孟宁叹息一声:“贺兰大公子是洒脱之人,再是不拘小节,这种事也难说得清。不过好在他这样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都能闯下一番天地。”

何来瞅着他:“什么意思,你是说鹰绰定然会辜负了他?”

孟宁沉默片刻:“鹰首领也不错,只是,你知道鹰族首领是怎么挑选出来的吗?”

何来当然不愿错过这个获取信息的良机,急忙摆出一副好学不倦的乖宝宝神色。

“鹰族有四位长老主事,长老之位父子相传,其余的子嗣没有特权,最多是得个好差事富贵一生。若想重回权利中心,只有一条途径,上山。”

“什么山?”

“鹰族那三座山,第一座叫虫山,第二座蛇山,第三才是鹰山。”他看向何来,“听这名字,你应该能听出些高低吧?”

“知道了,升级嘛。”何来半开玩笑。

孟宁与她相处一个多月,对她许多奇怪用词偶尔能蒙对含义,这次也是,只当她听明白了,继续讲述。

第五十八章 准备

“进山之后,便等于签下生死状,每座山都有师父教授武艺韬略。能不能活着走出来,全看个人。从虫山走进蛇山,大概是十进一,从蛇山进鹰山,大概二十进一。而鹰山最后能出来的人,每年只有一个。”

何来咋舌:“没出来的都死了?”

“要么死,要么放弃,放弃的人也可以在军中任职,很难升迁罢了。”

“没想到她这么厉害啊!”何来即便没亲身经历过,也看过许多乱七八糟的网络小说,这种杀手一般的培养方式光是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通常故事中这样的主角都是苦大仇深的冰块脸,鹰绰还能经常笑脸相迎,实在难得。

孟宁:“我们在书院,再是辛苦,也不过身体上受些磋磨,起码没有人拿刀逼着我们。但她那里,不拼命是活不下去的,当前面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时候,她能有心思分给别人吗?这样的人还能与人倾心相待吗?”

何来惋惜:“这么说来,贺兰勤怕是要唱一曲独角戏了。真可怜,我先准备着,等着安慰他好了。”

孟宁瞅了一眼她乌黑的头发,无奈的摇摇头:“你安慰他?别到时候是我安慰你。”

一早,向来只有百官进出的宫门大开,朝中百官、进入复试的各地高手在各地官员陪同下陆续进宫。比试的高台,皇帝及百官的看台都布置妥当,自有內侍等人安排众人依次入座。王家是此地主人,安排在北面最尊贵的位置,正对面是上一次的胜者贺兰族,东面是马族,鹰族在西面,其他人都是按照官职高低安排,官位越高,越靠近皇帝的龙椅。

人虽多,却是忙而不乱。

今日没有上朝,王钧得以多休息片刻,待时辰将近,才在內侍官等人的伺候下,穿上庄重的龙袍,准备出席。

内侍官忍不住出言提醒:“皇上,天泽书院多出来的那位……要准备些什么吗?”

王钧眉头一皱,显然觉得此事有些麻烦,他一直拖着没解决,也是因为此事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若是个脾气乖顺好摆弄的倒也罢了,偏生是个不省事儿的,王钧一直避而不见也是有晾她一晾的意思。

“不用。”

内侍官不再出声,后退一步,示意已经可以出门了。王钧大步而去,朱红的袍服上绣着的金龙在迈出门的那一刻被日光照耀的刺人眼睛,内侍官不由得眯起双眼,这就是皇帝的威仪啊!

“皇上驾到——”

随着内侍尖利的嗓音喊出这一句,百官纷纷站起来,面向龙撵的方向。待王钧从上面走下来坐在龙椅上,百官纷纷跪拜。不跪的也有一些,鹰家,马家,贺兰家,这些人都弯腰低头致意。

贺兰一族今年没有派出子弟比试,大概觉得贺兰勤已经赢了一次,该给其他人留些机会,便免了奔波劳累一遭。他一个人便也代表了贺兰族。

因为他这边人最少,另外三位主考的座位也安排在了这里,四个人一字排开,八只眼盯着,想来就算有人有什么不轨的念头也难以实施。若有人想借此机会公报私仇,主考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孟宁特意挑选了靠近鹰族的位置,方便鹰绰同何来沟通。被强按着行了跪拜之礼,何来十分火大,恨恨的盯着孟宁:“你说这个人是我爹,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孟宁:“人多口杂,陛下也有陛下的顾虑。”

“你已经拖了我一个多月,今日之后还不给我一个交代,这个爹不认也罢!”

孟宁急忙安抚:“不管陛下如何,我定会为你问个清楚明白。”

礼毕,众人就座。孟宁的祖父孟相爷站出来说起了官话,表达了朝廷的求贤若渴和对另外三大家族的亲善友爱。在冗长的套话之中,王契兄弟几个目光飘忽,有意无意看过何来这边。偏生孟宁做的位置在前,他侧着身子,恰好隔开几人目光。

终于在何来打瞌睡之前,孟相说出“中州大试,开始!”

话音落下,顿觉场中气氛大变,同何来一般等着开打的人顿时来了精神。

四名军士依次上前,每人都用托盘端着个竹筒,随后依次放在主考前的案上。四个竹筒,每个里面插着四支名签,正是今日参加比试的十六个人。贺兰一族空缺,昨日便多选出了一人凑数。

几位主考客套一番,年龄最长的宁远侯王逸率先抽出一根,随后是天泽书院洪斌,两只名签放在一个托盘上,交给旁边的礼部官员。官员将名签挂在身后准备好的架子上,同时高声读出两个名字。

“第一场,杨州王路,天泽书院褚还。”

被喊到名字的两人走上高台,先对着王钧行了礼,又对对手一抱拳。

何来自然是盼着褚还赢得,担忧的问孟宁:“这个人厉害吗?”

孟宁信心十足:“昨日我看过此人与人对阵,四师弟必胜无疑。”

三位主考本来都关注着高台上的两人,贺兰勤拿起竹筒递到萧统领面前,笑道:“不如我们先选出下面两人,也好让那两人有些准备。”

洪斌看了一眼,隐约猜到他有安排,没有做声。萧山没少去贺兰竹楼吃酒,这种小事没有什么理由驳他的面子。当即从面前的竹筒中也抽出一支。

贺兰勤也抽出一支,两支放在一个托盘里,送到礼部官员面前。

这本不和往年规矩,他也没有多问。直接挂起来念道:“下一场,天泽书院何来,洛陵孙齐准备。”

这举动一出,常人没大多反应,只有鹰绰和孟宁知道这是贺兰勤给二人留出的准备时间。

孟宁当即临时抱佛脚,对何来讲解孙齐的几招杀招以及破解之法。事到临头,何来忍不住紧张,手都有些抖。

鹰绰淡淡一笑,回头对手下人吩咐:“去找个内侍要些冰块,多要些,这么热的天,皇上和诸位大人怕也都热了。”

侍卫点头应了,转身去办。

何来:“族姐,真的要使诈啊?”她抬头看了一眼,四位主考除了贺兰勤这个凑数的,另外三位看起来都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能坐在那里必定是有水平的,难道会看不出来?

鹰绰信心满满:“你放心,正巧昨日我看过他与人比试,还记得他身上何处受了些伤,稍后我只打他旧伤,保证不会引人怀疑!”

何来……

这女人不仅阴险,还阴损啊。

第五十九章 何来比武

台上已经开始了。

能被各地选送进庆城的本就是好手,诸多好手中杀出重围的十一人自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只可惜对上的是天泽书院。

天泽书院收徒严格,家世只是其一,天资尤其重要。书院内教授武艺的先生不下五位,还时常邀请朝中武将上山切磋。每日读书,文武并重,身体上的操练丝毫不逊于军中将士,天泽书院送到军中的弟子,无一不是以一当百的猛将。

选送参加中州试的弟子更是如此,若随随便便给人打趴下,那不是丢书院的人吗!

两人一交手,便是招招迅猛,以快打快,眼力差的根本看不清两人招式!

何来暂时忘记自己即将面对的麻烦事,只顾着盯紧了两人,激动的都忘记了叫好。

鹰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将内侍送来的冰块削成牙签长的细条。削了十来根后抬头看了一眼战况,嘟囔了一句:“差不多了。”就拿起最大的一块,双手抱着。

何来终于发现她的小动作,诧异道:“族姐你干嘛呢,手不冷吗?”

鹰绰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她的小动作,这才笑道:“我把手冰凉一点,这样冰针才不会化在我手里。”、

“族姐……”何来一时有些感动。

做个弊真不容易啊!

褚还出手速度一如开始,对手却明显的慢了下来,他抓住对方一个破绽,一拳打出,随即补上一脚,那人惨叫一声,重重倒在高台上。

礼部官员看一眼四位主考,见四人或点头或无表示,只要没有要头的就说明没问题。于是大喊一声:“比试结束,天泽书院褚还,胜!”

看台之上,百官皆交口称赞,皆言天泽书院实至名归。

孙齐已经站起来活动筋骨,提了刀,准备入场。

鹰绰不知何时离开了自己的席位,慢慢摸到孙齐后方,瞅准时机,悄悄打出两根冰针。

孙齐只觉得身上两处伤口酸胀难忍,不由伸手摸过去,想着或许是刚刚的动作拉扯到伤口,没有过多留意。他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对手的方向,天泽书院的弟子,好像是个女的,应该会比刚刚那一位弱一点吧。

此时,礼部官员走上高台,大声喊出两人的名字,催促他们上台。贺兰勤那边又开始抽取下一组人选。其中便有鹰绰。

鹰绰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比试,紧紧盯着孙齐,伺机又放出两针后才回到座位,对何来挤挤眼睛。

何来一阵良心不安,这样的比试是不是有点过分了?算了算了,反正他们名次好一点差一点没太大区别。

鼓足勇气,何来走上高台,面向对手。

孙齐只一个照面便笑了,对面这位年纪太轻不说,还一脸犹豫胆怯,天泽书院这是什么意思?刻意引人轻敌?

两人并肩站立,对着主考施礼后,各自退回原位。互相一抱拳,这便可以开始了。

孙齐心里存疑,打算以静制动,等何来先出手。何来一时亦是不知该如何打开局面,等着对手先动。于是场面有点诡异,两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动。

主考们交换个眼色,这是什么情况?

台下观战的众人亦是嗡嗡营营议论纷纷。

孟宁扶额,这不是他教的,绝对不是!

鹰绰苦笑,抬手捏起一粒碎冰,弹了出去。

何来膝窝一软,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去,为了保持平衡,握着剑的手臂也本能的动起来。孙齐见她动了,虽有些看不清路数,却不敢大意,急忙侧身让过,随后挥刀来袭。

何来来不及骂“偷袭”她的人,只能先顾着眼前,好在孟宁一个多月的心血没有白费,她又天资不错,体态轻盈灵敏,很容易闪避过去。回手翻出一剑将他隔开,第一招平稳度过。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此时孙齐已经发觉异常。难道这位不是有意藏拙,而是真的弱鸡一只?随后几招并不急于强攻,只用了几成功力试探,何来使出天泽书院学到的招式,规规矩矩应对。十来招之后,孙齐终于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顿时恼怒非常,仿佛一开始的迟疑是何来有意害他出丑,这样的弱鸡应该第一招就给打下台才对!

鹰绰看着,何来忙于应对根本没功夫看她,只能她找机会配合了。眼看孙齐要下重手,鹰绰再次弹出冰针,恰是之前打过的同一伤处。孙齐心道不好,只当是扯到旧伤,动作随即就缓了下来。

何来想着差不多了,一脚上前,孙齐本以为这一脚会落在自己双脚之间,从旁使力让自己下盘不稳。他也有对策,就是重心下降,若她使力便趁机将她小腿下压,光凭体力也能让她动弹不得!

孙齐这想法本没错,偏何来此时打定主意不走寻常路,抬起的脚重重落下,孙齐刚发觉异常,她脚已经落下,正踩在他脚上。

“啊——”

何来迅速转身,回手拍在他旧伤上,鹰绰观察过后告诉她的。

这一巴掌无异于伤口上撒盐,孙齐痛极恼怒非常,一把刀迅速杀过来,刀风猎猎,几次险些碰到何来,都给她险象环生的躲开了。

孟宁看的胆战心惊,再也坐不住,离开座位走向高台。他这一动,无形中给了孙齐很大压力。他们都穿着天泽书院的白衣,一看就是一伙的啊。

比武本就惊险,容不得三心二意,孙齐既提防孟宁,又担心旧伤,再分神对付何来,这样一来,心无杂念的何来虽然落在下风,也还能勉强应对。

洪斌看的脸色数变,顶着天泽书院的名头,这样的水平实在丢人!何来还没有输,可这般羸弱给人压着打,已经很叫他抬不起头来,恼怒之余,先瞪了孟宁几眼,又愤愤看向此间最尊贵之人,明黄大帐下的王钧,都是这不要脸的东西做下的好事!

孙齐一心三用,后面又给何来扯了两回头发,抓了三回旧伤,这都不算什么,但就是他最为得意的一招“迎风斩”,却也给她轻描淡写的化解了,还有一招“断水流”,也是他管用的杀招,居然也被她一剑调开,险些割断他持刀的手腕!

孙齐心里说不清的感觉,这奇怪的对手根基很差,但是,却有一些专门针对自己绝招的手段!

第六十章 赢了

何来几招得手之后,心态越发稳定,凭着仓促学到的几招还有之前鹰绰教的不入流打发,居然也撑下来近百招。这样已经很出乎预料,就算此时输了,对她个人来说也是虽败犹荣。毕竟,这是中州试复试!

鹰绰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穿过众多座位走到高台近旁,孟宁身边。两人谁也不出声,四只眼睛紧盯着台上,只要何来一个不慎,这两人定能及时将人从刀下抢出来!

可是这样一来,孙齐压力更大了。一个天泽书院弟子虎视眈眈已经让他心里发毛,此时又多了一个鹰族!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抽到这么个对手,靠山太多了,要压死人吗!

这让他怎么敢赢?

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但是……

就算是赤裸裸的欺负人,他也无法反抗。

纵使无暇思考天泽书院和鹰族怎么站到了一起,但孙奇尚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那两人绝不是为自己而来。

主考那里,萧山看向洪斌,见他面沉如水,不好多说。又一眼贺兰勤,道:“贺兰公子,那两位是何意?”

“那个地方,不可以站人吗?”

萧山一噎,确实没有规定不许人凑近观战,可那两人有点过了吧?“是不是过于靠近了?”

贺兰勤沉思片刻:“确实容易被比试之中的两人误伤,不过这两位应该能及时躲避,无需担心。”

萧山……

我是担心下面的两个吗

孟宁一脸严肃紧张,鹰绰双手背在身后,似笑非笑。孙齐每一次抽空看过去,都能感觉到针刺一般的凝视。罢了,罢了,这还怎么打!听闻鹰族首领从来视人命如草芥,这一场赢了惹她不高兴,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

这样想着,加上何来不要脸的打法,孙奇简直痛不欲生。

观战众人虽然哄笑声不断,但从来没有规定不许踩脚薅头发,主考们也只能干看着。

孙奇心里犹疑着,要怎样输得不丢人,还没有想好,后背旧伤处阵阵针扎般疼痛。心里一横,干脆趁着何来一剑刺来,后退之际直接躺倒。

“呵……”

“啊?”

不只是主考和观战众人,连何来都十分诧异,她看着自己的剑,那一下似乎没碰到他啊?

萧山看得清清楚楚,当即有些恼怒的站起来:“怎么回事!”他怀疑鹰绰或者孟宁暗箭伤人,孟宁还好,八成就是鹰绰干的!

孙奇勉强抬起头,一脸痛苦模样:“回大人,小人旧伤复发,恐难再战。”

前两日的初试,受些伤在所难免。萧山狠狠瞪了鹰绰一眼,喊道:“你过来!”

孙齐故作艰难的挣扎起来,缓缓下台走到主考那边。

“你随我来。”

萧山说完走到遮阳棚后面,原来主考的遮阳棚后面还有一处隐秘的隔断。

“脱衣服。”

孙齐照做。身上数处淤青不是假的,他自然不怕。

萧山出来的时候,脸色比进去时还难看。贺兰勤笑问:“萧统领,如何?”

他沉默着坐到自己位置上。三位主考交换一下眼神,礼部官员便大声喊道:“天泽书院,何来胜!”

何来蒙了片刻,有些不真切的感觉。这就赢了?

孟宁急的压低声音吼:“快向主考行礼!”

何来这才想起来该做什么,忙朝着那个方向弯腰抱拳,随后连蹦带跳的下来。

看台之上,王契摇着头苦笑:“这也算赢?”

说完看向王钧,原本是想显示一下他的内行,不想王钧面无表情,他只能讪讪的自言自语:“四位主考没意见就是了。”

天下平定之后,王氏与其他三家发展方向略有不同,三家依旧尚武,王氏却是两方面发展,一面不放弃武道修养,一面大兴文治,鼓励农耕。是以不论百姓还是王室贵族,选择的方面更多了,也导致了对武道的精研程度比不上其他三家。至少这三位皇子,就没一人敢下场比试的。

王错和王链坐的稍远,身后都有亲近之人提示,他们也只知道何来来自天泽书院,且时日尚短,更多的却不清楚。惑星之事,即便在王氏朝堂知道的人也不多,这三兄弟更是王钧防范的重点,所以他们知道的反倒不如马骋等人多。

何来一下场,鹰绰就迎上去上上下下看过,问道:“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啊。”何来眉开眼笑,这一场胜的不要太容易!原本都做好了挨几下子的准备,没成想对手如此识趣,简直叫她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之感!

鹰绰拉着她回到座位:“没受伤就好,下一场怕没这么简单了,你先休息,该我了。”

她的对手是亦是昨日选拔出来的王氏境内高手,那人只看她一身鹰族服饰,气焰先矮了三分。

这些选拔出来的高手都经历过几场恶战,此时对上好整以暇的对手其实有些吃亏,但规则就是这样定的,他们可以不服,但若想改变,怕不是一时能做到的!天泽书院的成立,亦是山长多年奋斗后有了资本才能建成的。

鹰绰闲庭信步般走上去,面向主考行礼之时,心里很有些别扭,不为别的,只因贺兰勤坐在上面似笑非笑。在他抬头瞬间,还极快的挤了下眼睛。

鹰绰一时无语,人家可是要比武啊,严肃一点好不好!

高台之上两人站定,互相行礼后,鹰绰后退一步拔出短刀看向对手,原本的轻松惬意消散不见,面容冷峻,无形的气势拔地而起。

对手使的是剑,比她的刀长上半尺。单手持剑,剑锋闪耀着耀眼的白光。

四周看台上的人都清楚,这才是今日第一场有看头的比试!

二人眼神对上,无需多言,同时动身。人未至,兵器先行,“乒乒乓乓”一串乱响,两人身形交错之际,刀剑不知多少次碰撞!

何来双手托腮,美滋滋的看着。这世上最惬意的事就是,自己的考试过了,看别人考。尤其鹰绰的紫衣在阳光下十分耀眼,辗转腾挪间,紫光笼盖全场,压得对手几乎没了存在感!她就算不十分内行,也看得出鹰绰将对手压得死死的,简直就是吊打!

第六十一章 偷袭

孟宁神情严峻,一个好的对手,是让人既敬且畏的,他有些预感,两人一定会遇上,所以他看的很认真,想从中看出些她的路数和破绽。他只希望鹰绰的对手更强一些,能逼着她多使出些杀招,只可惜,世事总是事与愿违。

不到两百招,鹰绰刀一横,架在对手脖子上,比试结束。

下一场是朱柏和马骋,朱柏知道自己这一战不轻松,也知道十有八九会输,不过他没有丝毫畏惧,大步走上高台。

何来轻轻碰了碰孟宁,担忧道:“十七师兄有几分胜算?”

孟宁摇摇头:“很难。”

这就是不看好了,何来叹息,对于朱柏,她总有些内疚,打心眼里是希望他赢的。

二人上台后,很是利索的开始动手,马骋似乎有意与鹰绰做个比较,一动手便是杀招频出,只是朱柏到底是天泽书院出来的,比鹰绰那个对手强一些,是以马骋用尽全力也没能速战速决。

洪斌看着,面上一如既往的沉着,心里却是阴云密布,把马骋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这是急着投胎吗!

朱柏苦苦支撑,将近三百招之际被马骋一掌拍在心口,倒地吐出一口鲜血。

台上主考见朱柏没有站起来再战的意图,便示意礼部官员公布结果,马骋胜。

孟宁和褚还急忙过去,朱柏脚步略有些踉跄走下台,对二人挤出个微笑,摆摆手拒绝他们的搀扶。

很快,又有两人上场。鹰绰挨个给何来讲解每个人的招式,别人打多久,她就说多久。何来听的认真没有多想,阿卢从后方挤到前面,端来了一壶温热的茶水。

他站着,居高临下,有些鄙夷的看了何来两眼,随后才将托盘连带茶壶交给鹰绰,转述主子的话:“鹰首领片刻不停的说,怕是嘴巴干渴了,我家公子特意命奴才送来的,已经放置了一会儿,温热可口不烫嘴。”

鹰绰尴尬,随后道谢。何来一肚子酸水往外冒,阿卢的目光便格外扎眼。“小子,你只端来一个茶杯,什么意思,怕我喝吗?”

阿卢十分坦诚道:“正是,我也看了几眼,都是鹰首领一直说个不停,你也没开过几次口,自然无须喝茶。”

“嘿……”何来一股无名邪火窜起两丈高,连一个区区书童都可以鄙视她了?

她不过武功差一点,怎么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了?

鹰绰急忙按住她的手,笑道:“正事要紧,先观战。阿卢你先回去吧,替我向你家公子道谢。”

何来甩开她的手,气哼哼道:“连个下人都这么狂妄,贺兰勤这个主子也未见的多高明!”

“咦,不对啊?”鹰绰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比试的两人身上,便发觉方才还难分伯仲的两人,几句话的功夫,一人已经有了明显的落败迹象!

何来也看出来了,顾不上酸水还在蔓延,伸长了脖子看过去:“这么快分出高下了?”一时后悔方才耽搁了许多精妙招式,一面又埋怨阿卢那东西添乱。

鹰绰看着,突然眼皮一跳,沉声道:“有人使诈!”

何来愣了一瞬间,使诈,没什么新鲜吧,话说更早使诈的不是她们两个吗?

鹰绰淡淡一笑,双手抱胸向后靠着:“好大的胆子,真当台上的四位主考是摆设不成!”

何来:难道不是吗?

作弊成功的选手有这个想法似乎很正常。

此时,四面看台似乎格外的安静,台上的比试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突然,主考那边的席位同时飞出两物。一把扇子径直从一人胸前飞过,随后产生了少许偏移,落在台上。另有一只茶盏,同鹰绰面前那只一样的,直接碎裂在另一人额头!

台下许多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山拍案而起,怒喝道:“混账,中州试亦敢暗器伤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被茶盏打中额头的人名叫王绪,这一下子不轻,头晕晕的,眼前亦有些人影重重。他很快反应过来,跪下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并未使用暗器!”

贺兰勤站起来淡淡一笑,想装扮的风雅一些,奈何装x利器已经抛了出去,只能作罢。

“你是没用暗器,但有人用啊。”

此时,高台上已经有皇宫禁卫上去,最前面一人捡起贺兰勤的折扇,上面赫然钉着一根细若发丝的银针!

禁卫拿着“物证”,高声喊道:“回皇上、诸位大人,确实有暗器!”

萧山指着观战区一人喝道:“拿下那身着灰衣之人!”

十几名禁卫迅速过去将那人控制起来,反剪了双手押送到空旷处。

那人大声呼喊:“冤枉啊大人,小人什么也没做过啊!”

萧山:“搜身!”

顾不得现场还有些女宾,一名禁卫扒下他外袍仔细检查,每一寸布料都细细捏过,另有人在他身上仔细检查,好一会儿才停下,却是一无所获。

“回大人,并无异常。”

萧山恼怒,正要亲自下场,贺兰勤拉他一把,对下面喊道:“头发解开,还有靴底都看看。”

他说头发的时候,被压制之人已经有些躁动,禁卫得令,一把扯下他束发的方巾。还没怎么拨弄头发,便有细碎的银光闪烁出来。禁卫大喜,回身禀报:“回大人,头发里藏有银针!”

萧山:“连同贺兰大人的扇子,都呈上来!”

东西都摆在面前的案上,搜出来的银针,同贺兰勤折扇上的一模一样。那两人已经被禁卫们押送到主考台下。

王逸脸色阴沉:“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先押送监牢,免得在这里丢人碍眼!”

王绪自然知道,一旦关进牢中,别说前程,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急忙跪下求饶:大人饶命,小人一时糊涂,大人饶命啊!

洪斌冷笑:“中州试为国选贤才,你等这般算什么东西!快押下去!”

灰衣人却没有似王绪那般惊慌失措,冷笑道:“大人说的是,我等技不如人,被发现了无话可说,可先前也有人使暗器,萧大人明明发现了怎么不说!”

第六十二章 淡定

萧山被点名,一时怒不可遏:“血口喷人!本官身为中州试主考之一,坐在这里就是防止有人心怀不轨,若有发现必将人擒拿,怎会任由他破坏中州试的威严!”

灰衣人冷笑:“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只会拿我们这些无甚来头的小民做法!方才天泽书院的何来,只要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不对,大人明明也有发现,不然为何单独叫了孙齐出去?”

萧山:“你既看到本官单独检查过,自然是确认过无误才宣布胜负结果的。若有心掩盖,本官何必多此一举!”

灰衣人:“我怎知大人是何想法?但方才孙齐上台之前,这位鹰族的大人曾对孙齐暗暗出手乃是小人亲眼所见的,不然小人岂敢铤而走险!”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何来与孙齐比试之时,鹰绰就在高台之下观战,很多人都看到了,二人必然关系匪浅!

何来心里一揪,差点蹦起来。鹰绰一手压在她腿上,暗暗道:“无需慌乱。”

此时,几乎全场的目光都投向这边,鹰绰不动如山,脸色不变,一丝慌乱也无,何来只能深呼吸,强装镇定。

所有人都等着她一个解释。

鹰绰淡淡看了那灰衣人一眼,神情轻慢,不过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漠然的很,仿佛说句话都是拉低了自己的格调。

简直太嚣张了!

萧山都要看不下去了!

他不是没怀疑过,那不是没找到证据吗!他也很憋屈啊。

洪斌抬头,看了何来这边一眼:“你说你看到鹰族首领使暗器,当时怎么不说?”

灰衣人梗着脖子:“小人一介平民,哪敢多言,活得不耐烦了吗?”

王逸出声:“不如叫孙齐上来,有没有被人暗算,他自己最清楚了。”

灰衣人:“我那银针细弱毫毛大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偏偏鹰大人恨不得跟进擂台都装看不见,小人对几位大人能否公正无私的判决实在不敢轻信!”

贺兰勤拿回自己的折扇,扇了两下道:“今日若不说清楚,恐你几句话便将数百年流传至今的中州试抹黑了。来人,请孙齐上来。鹰首领,你是不是也该说两句?”

鹰绰终于肯回应了,她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目光随意的扫了一圈,道:“纯属污蔑。说我偷袭,拿出证据来。”

何来低着头,本是怕显露出慌乱神色,此时却是对鹰绰的不要脸大加赞赏。暗器是冰啊,早都化的无影无踪了,去哪里找!

孙齐很快被带来了,受害者自己没有开口,却是别人仗义执言,这就尴尬了。

萧山:“把上衣脱了,验明正身。”

这,大庭广众之下脱衣,实在有伤大雅。不过孙齐习武之人,并不是很在意,且眼前这情况,他的意见根本无足轻重。

他利索的脱光了上衣,连续两天几场的拼斗留下的痕迹简直不忍直视,有刀剑划伤,也有大片淤伤,青的紫的触目惊心。

萧山:“你过来自己看,可有暗器造成的伤痕!”

灰衣人被两名禁卫压着走进孙齐,他睁大眼睛细细看上去,看了背面又叫他转身看正面。孙齐哭笑不得,却听话的很,要他转就转,十分配合。

看了半晌,灰衣人不死心:“你不要怕,坦白说出来,赢得就是你了!”

孙齐哭笑不得:“我有没有被暗算自己还不清楚吗?有劳仁兄记挂了。”

“我明明看到她对你出手,还不止一次,你为什么不敢说!这里不是鹰族,皇上就在眼前,自有人为你做主,你倒是说啊!”灰衣人有些急了。他确实看到了,第一次是无意,随后便有意偷偷盯着鹰绰。她动作虽轻微,但有心观察很难不被察觉!

也正因为她先做了,他才敢跟着学,先前便是有贼心,贼胆也差了一点。

可是为什么没有伤口呢?再细小的暗器,也不该毫无痕迹可寻啊。

灰衣人在被人压制的情况下,一时也很难冷静下来仔细思考,只盼着孙齐能够开口支持他。

但是孙齐也有他的无奈啊。灰衣人一说,他才缓过神来,自己确实极有可能被他们暗算了,但一来确实没有证据,有的话萧山早就坐不住了;二来对手实在实力强大,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能压死他,更别说两个凑在一块,他不敢惹。

所以灰衣人看了两圈没看出端倪来,他自己都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安心。

萧山怒不可遏:“既然没有真凭实据,那就是诬告!你自己行为不端还要拖累别人,实在居心叵测!来人,先拖下去打五十大板,关起来容后再审!”

“是!”禁卫们应着,拖着他迅速退场。

灰衣人大喊冤枉,大骂萧山欺软怕硬,骂鹰族和天泽书院仗势欺人,但没有人理会他了。而真正作弊的王绪却差点被人遗忘,只有两名禁卫一左一右辖制着跟在后面。

比试继续,在场众人都是见过风浪的,这一出小小闹剧带来的影响很快消散的一干二净,除了何来大概没有人再关心那两个被打板子的倒霉蛋。

何来偷偷拿眼瞟了瞟鹰绰,被扯进“作弊大案”的主角之一,真可谓稳如泰山,从头到尾只说过一句话!别说脸红脖子粗的争辩,连解释都没有,这叫一个气定神闲,这叫一个镇定,这货真的只有看上去这般二十来岁吗?怕不是历经风霜的老妖精换了身皮吧?

最后一场才轮到孟宁,他的对手也是昨日胜出的人选之一,当然毫无悬念的赢了。一共八场比试,天泽书院四名弟子全胜,洪斌一直拉着的脸终于松动了一丝,端起茶盏喝茶的时候微不可查的微笑了一下。

一轮比试结束,王钧吩咐稍事休息,稍后再继续

鹰绰招手叫来一名亲卫,吩咐了几句,叫他去找贺兰勤。

随后拉着何来找了个宫女带她们去净手。

“有劳姑娘了,你自去做事,稍后我们自行返回便可。”

“是。”宫女转身走了。

鹰绰听脚步声远去,从怀中摸出一物在眼前抖开,瞪了何来一眼:“脱衣服。”

第六十三章 代打

何来震惊了,她拿出的是两张薄如蝉翼的面皮。

有点像硅胶的材质,看起来还有几分q弹。

这,这,黑科技啊?

鹰绰小心的将其中一张贴在何来脸上,又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小盒子,有点像现代的化妆盒,手指点着里面的东西在何来脸上好一通描画,最后满意的点点头,对自己的脸又是一样的操作。

何来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脸慢慢呈现在对方身上!

鹰绰的动作很快,显然这种事做过不止一次,手熟的很。“啪”的一声合上化妆盒,眨眨眼睛。

“快啊!”一面催促着,一面脱下自己外衣。

何来魂魄归位,手忙脚乱的脱衣服跟她交换。

“这样可以吗,万一先抽到你上台怎么办?”何来担忧的问道。

鹰绰最后审视一番,拉着她的手走出去:“那样的话,你认输就是了。”

何来:“额……”

两人再次回到座位,主考席上正好也刚刚开始准备抽签。

乌珠穿着鹰族的衣服坐在后面,发现两人回来后交换了座位,没有多想,但因为两人在她正前方,很难忽略她们,终于发现一点不一样。原本鹰绰比何来高一点,但现在似乎是何来更高一点了,怎么回事,座位的原因?

主考那边抽签出结果了,第一个便是何来,鹰绰笑着拍拍她的手:“你看吧,贺兰勤还是靠得住的。”

随后第二只名签被抽出来,却是朱柏。

这个有点意外,贺兰勤只盯着鹰绰那只,却没想到让天泽书院的两个碰到了一起。不过随着比试的进展,总会碰到一起的,他也没有想太多。

何来看到这个结果却不愿意了。对朱柏本就心存歉疚,再作弊赢了他,那也太没下限了!

“要不,我认输吧,他是我师兄,我输给他也没什么。”

鹰绰顶着何来的脸,眼神很是坚毅:“不行,若是没有那两个人添乱,输也就输了。现在很多人都怀疑你使了诈,若不能再赢一场,你那一场就更被人怀疑了!”

“可是我不能这么坑师兄啊……”

鹰绰看着自己正常情况下稀少出现的焦躁情绪出现在眼前,忍不住一乐:“没关系的,反正他拿不了头名,早输晚输都是输。”

何来不乐意了:“这可不一样,能多赢一场总好过少赢。我已经抢了他一个中州试复试名额,不能再坑他了,羊毛不能可着他一个薅啊……”

鹰绰没听懂跟羊毛有什么关系,她看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孟宁,他始终没有开口,对这边的纠纷视若不见。

都喊他一声“师兄”,他偏帮谁也不好。但本心是认同何来的,希望她能认输,可是鹰绰怕是不会答应的,毕竟,两人换了“脸”。

鹰绰站起来,弯腰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尽量不让他受伤。”

“唉……”何来还想反对,可是鹰绰已经顶着她的脸走了。

朱柏看着走上高台的师妹,隐约觉得有些怪异,一张脸淡漠的很,像是面对陌生人。也许是紧张吧,朱柏自己给出了答案,依规矩互相行礼后,长剑在手,摆开架势。

“何来”的兵器也是剑,同样举起来,不过姿势看上去就没有那么美妙了,有点不堪重负一般,手腕下垂。

天泽书院的两名弟子对阵,让下面观战的众人少了些期待,又有些人却格外认真,想要看出何来究竟有没有真材实料。

如果天泽书院选送的弟子是个废物,靠手段或者其他什么黑幕进入中州试,很多人是不肯答应的!

朱柏看着眼前的“何来”,微笑道:“小师妹小心,师兄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何来”咧嘴一乐:“比划几招再说。”

朱柏笑着伸手,让她先出招。

鹰绰一剑在手,举过头顶,颠颠的跑过去,当头砍下一剑。

坐在席位上的真何来掩面叹息,鹰绰这是拿她的脸不当脸啊,她哪有这么笨拙的招式!

朱柏忍着笑,侧身躲过,不料“何来”左手反手一抓,抓住他肩膀处衣裳强行让自己停下前冲的势头,旋转了半个圈,长剑又兜了回来。朱柏轻松的提剑格挡,清脆的一声,“何来”长剑给震开,险些脱手。

朱柏忍笑:“师妹,你还是用书院的招式,或许能多撑几招。”

“何来”闷闷的回答:“论书院的武功,我哪里有你精通!”

嘴上说着,手上却从善如流使起了孟宁教过的招式,与朱柏一来一往间,似乎也有模有样,可行家都看的出来,朱柏分明留了手,免得她输的太快太难看。

主考席位上,洪斌脸色又阴沉下来,孟宁提出让她参加中州试的时候他就反对过,偏偏只有他一人反对,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现在出来这样一个结果,丢人啊!丢他一个人的人,其他几位都不在这里!

他几乎想开口让两人停止比试!

他拳头握了又握,心里默默倒数,准备让他们撑够五十招豁出去不给王家留脸面也要让她退场。

但是场上的“何来”似乎越打越顺,朱柏一开始确实手下留了分寸,免得伤到她,慢慢的,他发现“何来”反应越来越快,已经不需要他让了,而且还几次迫的他有些手忙脚乱。朱柏不由不认真起来,正视这个对手。

她的招式是被她“加工”过的,以天泽书院基础招式为本,砍去大开大合的中正之气,于微妙处稍作变动,更加灵活多变,攻击方向难以捉摸,威力提高了不少!

若对手是旁人或许还不明显,偏偏对上的是天泽书院的弟子,原本的招式已经根深蒂固的刻在记忆中,应对之法几乎是本能,不假思索便可出手,此时便成了他最大掣肘之处。

原本的对策全被打乱,朱柏反倒有些束手束脚。

旁观者可不这么想,他们眼看着何来招式一样笨拙,但朱柏攻势却缓了下来,有些人已经心生不满,认为他有意对自己人放水。

这样想的还不在少数,只有主考席位上的四位,神色开始有了些变化。

贺兰勤端着茶盏贴近在唇边,无意的掩盖了唇角的笑意,眼神柔和的要化成水一般。场上那个将阴狠杀招藏在笨拙身法中的女子,让他愈发想要了解的更多了。

第六十四章 险胜

鹰绰教授了何来一月有余,将她能掌握的基础招式摸了个一清二楚,再教回给她的不过其中少部分,而临近中州试,她冒出替她上场那个念头后,这些招式被她从脑海里提了出来,反复琢磨添改。改后看上去同原样大同小异,一个招式却多了许多变化。

她不是什么武学大师,她一开始学的也只是简单招式,同所有进山的鹰族子弟一样,但要将人置于死地,动作必须快狠准,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她便习惯了自己动手,化繁为简,用似是而非迷惑对手。

虽然这样的勾当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做过,所幸没有忘。

褚还震惊过后,神情凝重起来,因为此时,他已经发觉此人并非自己认识的那个师妹。

她是谁,为什么替她上场,有何目的?

难道只是为了让她赢?

当然,他几乎能确定这个假的师妹的真实身份。

但是他不能说。

既然确定了对手,那就不需要手下留情了,褚还放开了手脚,全力以赴认真对敌。

鹰绰顶着何来的脸,没有什么包袱,在高台之上可谓是“威风把剑挥的章法全乱,可说是只攻不守,而在无序中,往往能凑巧的让朱柏惊险那么一两次。

萧山看了半晌,看向洪斌道:“书院果然海纳百川,弟子各有特色。”

洪斌扫他一眼,将眼神中的鄙视敛去,心里骂他几句“无知”,没有计较。

何来的出身还没有公开,天泽书院也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洪斌是其中之一。很显然,萧山还不够资格。洪斌懒得生这个闲气。

何来学过的招式有限,鹰绰不得不使出一些不大规范的鹰族招式,暗含凌厉杀招混淆视听,观者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孟宁已经在给身边人解释,何来确实同鹰族首领一见如故,跟她学过几招。

褚还应付的越发吃力,这不按套路出手的对手着实难以捉摸,他的风格刚猛霸道,就像下山猛虎,偏对手像一只狡猾的毒蛇,用灵巧的身形盘旋躲避,不时亮一口獠牙,惊他一身冷汗。一百多招过去了,他还没有占到一分便宜。

何来无疑是最紧张的,两人任意一个受伤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当然她也担心脸上的面具够不够结实,会不会掉下来。

贺兰勤看着,神色愈发放松,回头吩咐阿卢下去沏茶,再回头,局势还没有明显的变化。

“何来”一剑硬砍在褚还剑上,结果力量悬殊,她反被震得连连倒退,褚还顺势赶上追击,接连挥出几剑,何来一边倒退一边仓促应对,有些手忙脚乱。褚还猜到她必有后招,不敢大意。他也并未想要伤她,只是试探着想将她逼下高台。

“何来”似乎忘记了后面是有尽头的,眼看越发靠近边缘,四周围观战的众人不约而同屏气凝神,想看看会不会出现第一个自己掉下比试高台的选手。

“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两柄长剑交互碰撞间,火花迸发不断。“何来”眼看退到高台边缘,甚至半只脚已经踩空。

座位上的真何来捂住嘴,防止惊叫出声。

“何来”好像大惊失色,匆忙间随手一抓,竟抓住褚还衣角。

这时候,何来半身已经悬空,只要朱柏割断衣裳,她必定掉下去。褚还也确实这么打算的,抬起了持剑的手。

然而,“何来”不慌不忙,长剑向下刺向高台下的木桩,借着这个力道,身体反向从朱柏腿下滚了过去,一个翻身迅速站起来,一脚踢在褚还背上。

褚还来不及收势,只能翩然落地,虽没有很狼狈,但毕竟是下去了。

“何来”笑容满面,抱拳道:“得罪了,四师兄。”

褚还很难笑的出来,勉强拱拱手:“技不如人,师妹好身手,好计谋。”

下面要上场的有马骋和一位王氏子弟,“何来”回到座位,拿起一旁放置的茶水就仰头灌,结果一不小心喝呛了,连连咳嗽,还撒了一些在身上。“鹰绰”关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走,我陪你去换件衣裳吧。”

两人再去去净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回去。

何来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拍着胸脯道:“真怕你那面具掉下来,害我好一阵担心呢!”

“开玩笑,我鹰族的东西哪有那么中看不中用的。”

“快去歇着,待会儿还有一场呢。”

这一场马骋赢得漂亮,不到百招便把人打的口吐鲜血。他收手之际,抬头看向鹰族这边,很多人以为他看的是他认定的对手鹰绰,以此示威。然而,他看的其实是乌珠。

她穿着鹰族的紫衣,尖俏的一张小脸,在旁边几名鹰族青年的衬托下,更显得娇小无比。

似乎好久都没有好好看她一般,马骋这一眼简直有些漫长。

“公子,公子……”马骋的亲卫跑到台下低声提醒,唯恐他太过失态引起什么不必要的事端。

随后是孟宁,基本胜的毫无悬念。天泽书院的得意门生,孟相的嫡孙,孟宁没有辜负身上的诸多光环,一百多招挑飞对手长剑,胜。

随后,鹰绰站起来,此时不用公布名字,她也知道对手是谁了,只剩下一个人了,是初试选出来的一位高手,据说也曾在天泽书院苦练过几年。

第一轮十六进轮八进四,再打下去,就极有可能碰上孟宁了。

鹰绰站起来,活动活动胳膊就大步走向高台,仿佛不过是去台上走一圈亮个相般随意。台上对手那张脸一直都沉着的像木头,看不出喜怒,好像对手是谁、强弱都无关紧要,真个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二人行过礼,话都没有一句就开始了。

何来凑近孟宁,摇晃着他的胳膊:“大师兄,剩下的人没几个了,万一我跟你一组,你意思意思就好,别让我太难看。”

孟宁看了一眼高台之上,贺兰勤折扇握在手中,距离有点远看不清神色,但相较于其他人的比试,鹰绰上场的时候他看的明显更专注。

如果几人的上场排序都是他动了手脚,那么下一场,他会如何安排?

第六十五章 最终比试(一)

跟褚还交手中,对天泽书院的武功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此时动起手来,稍稍可以省力一点。但两人路数还是有些差异,鹰绰没有大意,沉着应对。又因为这次可以无所顾忌的使用惯用招数,这一场比代替何来那一场结束的更快一些。

她短刀刺中对手手腕,下了他的剑。

胜负已分。

此时剩下的四人,天泽书院有孟宁和何来,马族马骋,鹰族鹰绰。休息一刻钟后,开始最后的比试。

何来比较放松,再怎么说“她”已经赢了两场,就算输也没什么了。鹰绰看过来,面色有些犹豫,垂下眼皮片刻,说道:“你想怎样?”

“什么怎样?”何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醒悟,她问的怕是她想拿个什么名次。何来眼珠一转,促狭道:“我想拿个头名,能做到吗?”

鹰绰眉头一皱:“可以一试。”

似乎只是有一点难,但一切仍在掌握。

何来急忙摆手:“我随意说说的,你真给我顶上去,高处不胜寒啊!”

孟宁坐的不远,能听到他们的话,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说道:“鹰首领,胡闹也该有个底线吧,中州试头名可不是儿戏。”

“不是儿戏?那为什么给贺兰勤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官?”鹰绰反问。

孟宁语塞片刻:“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我对带着一队酒囊饭袋巡街没什么兴趣。”

何来弱弱的插嘴:“我也没兴趣。”

鹰绰:“你不一样,你对王氏没威胁。”

她看着何来,欲言又止,想了又想,终于拉着她走开一点,说道:“我还有一点私心,但是不想瞒着你。我始终认为,即便是不怎么好的事,直接说出来也比善意的隐瞒要好一些。”

何来心里猛地一跳,她要说了,忍了这么多天她终于要说了,还不等她问就说!

果然叫女人保守秘密很难!

非常难!

对上她满含期待的眼神,鹰绰看了王氏父子那边一眼,回过头来道:“你进城也有几日了,那王氏之主可曾召见过你?不管是为了什么,我都觉得他对你的诚意比不上我们族长。今夜宫中有夜宴,款待所有进入复试的人选,你当然也去,我猜他大概会找机会见你一见。你有什么疑惑可以问他,他若是让你失望了,不要生气,你还有鹰族!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不论何时,只要族长和我还在鹰族,鹰族就是你的家!”

这话听来确实动听,可是:“这跟我拿什么名次有关系吗?”

“头名的话,他必须亲自赏赐与你,同时你的身份来历再也无法隐藏。他若是承认你便罢,若不肯,你便是个笑话了。”

何来不是没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重点是,她不是原装啊。或许会失望,感情上却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所以族姐的意思是?”

“我倒是盼着让你彻底失望,”鹰绰眼神有些躲闪,这种同诅咒差不多的愿望有些不合乎人情。“我没办法相信他会诚心待你。”

何来牙疼一般抽搐起来,您说话还真不讲究,实心眼啊。

不过快刀斩乱麻也没错,早死早投胎。

“可是我根本没办法打败你们三个任何一个,怎么争头名?而且不管是不是头名,晚上都能见到他,如果他不来找我,结果不也是显而易见吗?”

鹰绰笑:“你信不过我?”

何来:“你已经替我打过一次,比他们两个损耗都多一些。而且只有我们四个人,也没时间再换装一次,根本动不了手脚。”

“可以挑战。”

何来嘴角一抽,大名鼎鼎的中州试,操作起来这么随意的吗?

主考席位,四人依次坐定,装着四根名签的竹筒就摆放在正中。萧山在最边上,依次坐着贺兰勤,洪斌和王逸。名签在贺兰勤和洪斌面前。

贺兰勤也不客气,拢起袖子就要抽出一根。洪斌抬手架住他手腕:“贺兰公子之前都谦让一番,怎么此时性急了?”

“只这么三两根,何需劳动大驾?”

洪斌皮笑肉不笑:“应该的。毕竟其中,有我书院两名弟子。”

何来的水平,这四人都心里明镜,完全可以忽略嘛。剩下的三个人中,谁跟谁打,结果可是不大一样的。贺兰勤当然想马骋先跟孟宁打个你死我活,让鹰绰歇一场。洪斌则想让孟宁留在后面,贺兰勤先前的小动作他不一定没看到,事不关己而已。此时却关系到他的得意门生,不得不横插一手。贺兰勤糊弄他们半天,也该收手了吧。

贺兰勤淡淡笑着:“弟子替先生做事,应该的。”

洪斌抢先下手伸向名签:“无妨,动一下不碍事。”

贺兰勤匆忙拍向竹筒,使洪斌的手落空,眼看着竹筒滑向另一边的王逸。

王逸笑眯眯伸手,似乎抽签儿成了什么美事,每个人都想伸手。

洪斌急忙伸过去,他和王逸的手几乎能同时接触竹筒。

不想贺兰勤一掌拍在面前的长案上,竹筒一跳,里面的两根名签给震了出来。

名签在众人注视中飞起尚未落地,一直不动声色的萧山突然也拍了一掌,又一根竹签震了出来,与正在下落的两根碰在一起,其中一根恰好落回竹筒,而两根分别落在案上和地上。

两根都是没有名字的那一面在上。

守候在一旁的礼部官员急忙都收起放在托盘里,翻过来的一瞬间,两个名字都落在几人眼里。

观战席位的众人不明白主考这边发生了什么,看到四人几乎要动手,原本正交头接耳的也都停下看过来。

礼部官员已经将名签看过,大声宣布出来:“第一场,鹰族鹰绰,天泽书院孟宁——”

贺兰勤和洪斌都沉着脸,显然这个结果两人都不满意。冷森森的目光都指向了萧山,他无奈的笑笑,这两尊大神他都不想得罪,但身不由己啊。

鹰绰自然看到主考们的较量,贺兰勤尽力了,但她已经做出了决定,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很好。

她整理下衣衫,昂首挺胸走上比试的高台,短刀随着走动,在身畔轻轻摇晃着。

孟宁闭了一下眼睛,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啊……

第六十六章 最终比试(二)

比试开始。

鹰绰的紫衣在孟宁通体素白衣衫反衬下,显出几分诡异的华丽。两人动作都很快,紫与白在急速中几乎糅杂在一起,间或一两道银光乍现,火花点点。中州试的比试,越到后面越精彩。可能看清楚的却不多,因为来观战的近半是朝中文臣。对他们来说这样惊心动魄的比试,未必比一场杂耍更好看。

王逸面带微笑,不时点头,笑道:“我观今日比试,实在精彩,眼看三大家族皆后继有人,唯我王氏……唉……”

说着看向王钧两侧的三位皇子,一个个的明显的心不在焉。

洪斌瞪了贺兰勤一眼,道:“无妨,陛下英明,知人善用,自有英才效力,无须事事亲为。”

王逸笑而不语,贺兰勤回敬道:“先生说的是,所以书院之中,习武之人只有极少部分,众多师弟还是更愿意读书明理,书画怡情。”

这是事实,洪斌只能干生气。贺兰勤在书院修的是琴艺,未曾在他手底下学过,顶嘴顶的毫无压力。

贺兰勤随口堵得洪斌开不了口,眼睛一直投在远处没有变过。鹰绰暂时同孟宁不相上下,要见分晓最快也要三百招左右。暂时无须担心,但是下一场就是何来对马骋,大概只能认输了,有点难办啊。鹰绰费这么大力气,不就是想何来拿下头名,难道只能功亏一篑?还有萧山为什么添乱,是谁指使的,王钧?他为什么不想何来赢?被鹰绰猜到了?

许许多多的事交错繁杂,让人难以理清头绪。贺兰勤揉了揉额角,是非之地果然是非多,还好,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鹰绰早已做出决定,是以不需要想太多,只需将眼前的对手打败。她毕竟替何来打过一场,消耗更多。再加上男女天生力量不均等,若是寻常女子,这一场十有八九会输。

只是鹰绰是从鹰山上走下来的人,没有坚韧的毅力和保命制敌的手段是根本做不到的。她还有强敌要面对,所以对孟宁只能痛下杀手。而且孟宁是她的对手中最为君子的一个,也可以说,是最好欺负的一个。

孟宁不想对上鹰绰,并不是畏惧,此时真的对上了,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走上这个高台的人,无一不是奔着头名去的,他也不例外。

鹰绰的刀短,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明知道短刀不占便宜,偏鹰族喜欢用,自然有他们的法门。此时一把短刀被鹰绰使得出神入化,刀身化成一片残影,饶是孟宁身法灵动,攻守皆纹丝不乱,一身略显宽大的袍子还是给划出几道口子。

何来忍不住双手拢在一起,碎碎念的祈祷:“族姐手下留情啊,大师兄虽呆板了点却是个好人,你不能把他片成刀削面啊……”

眼前飘飞的白色衣衫中,鹰绰总能找到孟宁要害部位所在并准确刺出一刀。孟宁虽没有真正受伤,也已经感到迫人的压力。鹰绰教授何来的时候,他也暗暗揣摩过鹰绰的路数,此时忍不住感慨起来,原来此时才是鹰族首领真正的实力。

怎么说呢,与他所学大不相同,少了些大气,若只一心求胜,杀人为目的,却十分行之有效。

很倒霉的是,正被这伤人有效的攻势对付着的人是他自己。

所以不得不打起全部精神,应对的十分小心。

鹰绰也不想伤他,但是不下重手,自己很难快速取胜。

何来看着,眼力也有了一些,只感觉鹰绰步步紧逼,孟宁颇有些疲于应对之感,心里正嘀咕着,一旁的褚还皱了眉,有些不悦道:“鹰首领平日里也还算平和,就算急于取胜,也无须这般咄咄逼人吧!”

“怎么了?”何来有些不好的预感。

褚还指点道:“先前我与她对阵,也未见她招招毒辣,怎得对大师兄这般不留情面,招招不留后手,尽是些以命搏命的打法,这是算准了大师兄不愿与她玉石俱焚吗!”

“什么?”何来没想到会是这样,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鹰绰的想法吗!

褚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没有。”何来急忙摇头,心里却一阵乱跳。看向高台之上时,眼神更加焦躁。

如果不是因为她这个变故,鹰绰不会这般急于取胜。

贺兰勤自然也看出不对,很快猜到她的心思。事已至此,他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只能另辟蹊径。孟宁这一场是没办法了,只能在下一场动些手脚。下一场,马骋……

他抬头看向马骋席位,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高台上的两人吸引的时候,只有马骋最为漫不经心,不时偷偷瞟向某一个方向。

贺兰勤突的勾唇一笑,叫一旁的萧山无端一惊。他刚刚暗暗破坏了贺兰勤的计划,正有些坐立不安,这般神色让他有些不适。

贺兰勤安抚一般,朝他点一下头,伸手托腮继续琢磨,软肋找到了,怎么利用呢,这可要好好想一想。

只听一片惊叫引起的喧哗,原来是孟宁受伤了。他雪白的衣衫,染上鲜血分外醒目!在场多是王氏朝堂官员,大都是认识他的,见他受伤,不少人面露担忧。

鹰绰全不考虑后果,杀招继续频频使出。孟宁受伤之后动作很难不受影响,很快又有了第二处刀伤!此时孟家席位中已经有人坐不住了,似乎在向孟相说些什么。孟相沉着脸,不言不语。

孟宁肋下和腿上都在渗血,看着唬人其实都是轻伤。他尽量更加小心应对,免得再添伤处让家人担心。战到此时,他已经知道胜算渺茫,可是他不想认输。唯有拼命争取过,不论结果,方对得起十多年不惧寒暑磨炼的自己。

鹰绰一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刺来,孟宁堪堪躲开,一缕头发飘落。

“孟大公子,认输吧。”鹰绰没有丝毫得意神色,冷静的劝道。

孟宁……

鹰绰:“你认输,我可以告诉你,你输在哪里。”

这个……

孟宁自然知道,自己不够狠辣。不过,也许她能给出另一个解释。

习武之人,达到一定高度,通常会遭遇瓶颈,孟宁此时恰有此顾虑。

一个分神,鹰绰猛的抽刀,刀背敲在孟宁手背。

长剑脱手而出。

第六十七章 最终比试(三)

一声闷响,长剑落在木头铺就的高台上。孟宁有机会再战,但放弃了。

技不如人,罢了。

“鹰首领果然厉害,在下佩服。”孟宁神色平静,客气的说道。

鹰绰:“承让。”

主考席上,洪斌的脸黑的有如锅底,他的三个得意门生都输了,多年心血果然还是不敌宿命,叫他怎能不怒!天泽书院和他的面子都丢的干干净净!

当然何来这个临时的书院弟子在他眼里根本不算数。

孟宁再次向主考行礼,走下高台,临走看了鹰绰一眼,别有深意,他还等着她的解释呢。

鹰绰微微点一下头,算是应诺。并没有同他一样下场,而是面向主考席,高声道:“鹰族鹰绰,向马族马骋挑战,望诸位主考大人应允!”

除了贺兰勤,三位主考或多或少露出些许讶然。

而能听到她的话的人,一瞬间的寂静之后,嘈杂之声猛地提高了许多。中州试确实有“挑战”这个传统,但已经多年没有人用过。而且鹰绰距离头名只剩最后一战,根本没有挑战的必要嘛!

不挑战,十有八九也会遇上,那么为什么呢?

洪斌不由自主看了一眼鹰族的方向,何来正接受着数道目光的炙烤,根本无法觉察多一个少一个。

似乎好像也没有很多人看她,怎么就这么如坐针毡呢,一定是自己低调惯了,不适应。何来想着。

这日后做了公主,出门被百姓围观,那可怎么办啊……

何来忍不住想多了些。

马骋作为被挑战的对象,承受了更多人的注视。他放下手里用来扎水果吃的银质长签,站起来拍拍手,笑道:“不胜荣幸。”

王逸免不了好奇问道:“鹰首领,你本无须如此。”

鹰绰淡淡一笑:“我早便想同马公子痛痛快快打一场,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只怕下一场不一定能碰到。”

这是说马骋未必能打的过何来。

这话也就她敢说,也不知道几个人能信!

连马骋都神色诡异,这女人厉害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实在了得!

贺兰勤看了双方一眼,笑道:“鹰首领虽成竹在胸,不过毕竟刚刚同孟师兄酣战一场,此时交手,算是小看了马公子,不如让鹰首领歇息一刻钟,这样的话,不论谁胜谁负,都可叫人心服口服。”

王逸目光一扫,笑道:“时辰已然不早,若再等一刻钟,两位高手过招,再打上半日,怕百官都要一起饿肚子了。”

洪斌面无表情:“那就再等半刻钟好了。”

鹰绰抱拳道:“谢诸位主考大人。”说罢下台回到自己座位,鹰霜端着茶盏给他,暗暗点了下头,里面已经溶解了鹰族秘制的丹药,可以快速的修复内伤,体力充沛。

鹰绰不客气的喝了,对上何来欲言又止的目光,笑着拍拍她的肩:“只要我赢了,你就是头名。”

何来扭过脸去,不知道说些什么,作弊的最高境界,实力最高者直接认输!

视野中一不小心闯进一个人,竟然是混迹在诸多鹰族侍卫中的鹰搏。目光突然对上,鹰搏突的一笑,嘴唇翕动,不知道想对她说什么。何来急忙避开,心里一阵乱跳。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就像随时准备咬人一口的毒蛇,可是又忍不住回忆他的口型,猜测他究竟想对她说些什么。

鹰绰喝过茶,盘腿打坐,以便药力尽快发挥作用。何来看着她,呼吸还有些粗重,显然与孟宁的一战着实不轻松,她为何这般拼命要赢?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一个刚认识一个多月的陌生人,只是为了上级的嘱托吗?这下属也太实心眼了吧。而且很明显她并不是非要拿这个第一不可啊。

她似乎说过是为了促成便宜父亲与她见面,但若是算错了呢,那不是白忙活了吗?

半刻钟的时间很快就到,比试的两人走上高台,相视具是绝对算不上友善的笑。

马骋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叉开一定角度站定,懒洋洋道:“鹰首领,天泽书院的女弟子许了你什么好处,我很是好奇啊。”

鹰绰淡淡笑着:“等你输了,回到驿馆我自然告诉你。”

“呵呵,本公子十分好奇,简直想现在就认输了。”

“倒也省了你我一番功夫,是个好主意。”

两人说的热络,居然都没想起来还差了一个步骤,两人都没有向主考们行礼。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冷笑,动手了。

被无视的主考们个个阴沉着脸,虽然每次比试到这个阶段,剩下的不是王氏子弟,可如今次这般目中无人的实在不多见!偏偏他们手上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人选跟他们争,这一口闷气噎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叫人难受的很!

也只有贺兰勤微笑的莫名其妙,叫来阿卢吩咐了几句什么。随后折扇徐徐摇起,自言自语道:“唉,早知要耗到这时候,早饭该多吃一些。”

礼部官员耳朵尖,竟听到了,他讪讪答道:“下官备了些点心,不如上一些给大人尝尝?”

王钧那里自然是什么都有的,高阶的官员也有一些,不过主考席位万众瞩目,总不好当众大吃大喝吧,所以这里只有水没有吃的。习武之人一两天不吃不喝也不成问题,另外三位都没想过这一点。也只有贺兰勤,看上去像个凑数的,说起话来更有些不着四六。

高台之上,鹰绰的短刀和马骋的马刀棋逢对手,二人十分粗狂的拿刀互砍,声音清脆煞是好听,火花四溅也相当有看头。鹰绰双手握刀,身体与兵器简直融为一体,动作似乎比对战孟宁之时略慢了些,却十分惊险。马骋的马刀本是马战利器,平地作战略显笨拙,但他天生力大,这些分量丝毫不放在眼里,仗着刀身略长的优势,几次令鹰绰陷入险境,只可惜都被她化解了。

一个身法诡异,擅长近身缠斗,一个刚猛霸气,气势如虹。

这一战,让观战的王氏君臣看的很是心惊肉跳,甚至天泽书院的孟宁等弟子,几乎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中州试头名的位置由他们霸占多年,叫人没办法反驳。

第六十八章 最终比试(四)

贺兰勤看着,不时点点头。不错,进步很大,比三年前成熟多了,刚柔兼济,攻守有道,虽屡屡兵行险着,却具都有惊无险,可见对马族的功夫也是很下功夫的研习过了。看着他们,贺兰勤居然有些跃跃欲试,很想下去跟他们斗上一斗。

不过,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他略一欠身站起来,低声道:“茶水喝多了,出去一下。”

阿卢不知何时走到鹰族的位置,且拉着鹰族的一名侍卫走到最前排坐下。贺兰勤找了过去,阿卢便让出地方给他坐,默默站在后方。

萧山注意到贺兰勤跑去鹰族那边,但一时不明白他有何用意,按下心中疑惑,静观其变。

高台之上,激战正酣。鹰绰一脚踢飞马骋的刀,没得意多久,就被马骋一掌拍在胸口,给他扳回一局。鹰绰快刀连连,削掉马骋两根小辫子,马骋一拳震得鹰绰短刀险些脱手。

鹰绰退后两步,调整呼吸准备再战,马骋得意洋洋,目光扫到一旁,神色却有些异样。

贺兰勤不知何故坐到了鹰族的位置里,他旁边那身着鹰族服饰的女子,别人不认识,马骋可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乌珠!

好你个贺兰勤!

马骋一时恨得牙根痒痒。

贺兰勤不只是坐在旁边,而是有意靠的很近,几乎都挨上了。而且,对着他笑了笑后,居然拿了茶盏给乌珠!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乌珠低着头,居然伸手接过了,接也就罢了,贺兰勤的手还十分不老实,似乎有意轻薄,乌珠手一哆嗦,茶水洒出大半。贺兰勤又拿了手帕帮她擦拭……

这一切,都是马骋同鹰绰缠斗的间隙看到的,难为他一双眼睛全盯在下面两个人身上,手上还没有落入下风!

乌珠一直低着头,对于大名鼎鼎的贺兰勤她从见到他第一面开始便心存敬畏,也不认为这样的人会同自己有什么牵扯。但此时,他就坐在一旁,还有意无意的碰了她一下,瞬间让她心跳如鼓。

茶香幽幽飘过来,因为太过紧张,让她的鼻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闻到这个味道。

这个味道!

不对,不一样!

乌珠手一抖,热水洒在身上,味道更加充分的让她感知到。

不对,刚刚的那个茶香不是这杯茶散发出来的!

震惊……

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感觉,也正因为热茶洒在了身上,一切失态似乎都有了解释。

贺兰勤掏出手帕刚碰到她的衣服,随即感到不妥,把手帕给她自己擦,一边道歉一边询问有没有很痛。

乌珠木然的在衣服上蹭着,心里的震惊全都转化为急智,她没有显出更多的异常,低着头,瑟缩着身子,好像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不敢抬头看人。

马骋心急如焚,明知道贺兰勤不能公然对乌珠做什么。

但是,他那张让男人见了都容易浮想联翩的脸就那么送到乌珠面前,万一她被迷惑了怎么办!

他可是还没有彻底俘获她的身心呢!论打架他不惧任何人,但是乌珠不一样,女人哪有那么明白事理的呢?

一心二用,虽还没有落败的迹象,却已经让鹰绰大大松了一口气。她趁机调理好自身状况,出手更加刁钻。

马骋一边应对,一边身形转换之时抽空看几眼,贺兰勤那厮越发过分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的女人,不知在说什么。马骋一时血气上涌,恨不得抛下鹰绰过去教训一下这勾引有夫之妇的浪荡子!但是鹰绰的短刀如影随形,叫他片刻放松不得!

马骋一时也是奇了怪了,鹰绰你瞎了吗,果真看不到吗,你男人在调戏我女人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是不是女人啊?啊?啊?

鹰绰确实看到了,也确实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不过她知道贺兰勤此举是刺激马骋,所以她不能辜负他的好意。

至于会不会飞醋,那就是后话了。

贺兰勤眼角余光留意着台上的动静,眼看马骋渐渐有些沉不住气,他眉头一挑,打算给他再加把火。

他微微侧着身子,温和的看过去,似是无意的将她散落到身前的发尾理顺,笑道:“乌珠姑娘,还记得在下吗?”

乌珠直勾勾看着他,心里波涛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愈发剧烈。是他,居然是他!

可是,不对,味道不一样,到底是哪个呢,还是哪个人原本就不是一个人?

乌珠脑子里有些乱,考虑清楚之前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么他此时坐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仿佛过了许久,但其实只是两个呼吸间,乌珠做出决定,先配合他。

怎么配合呢?她抬头看了一眼,马骋被鹰绰缠的手忙脚乱,仍百忙之中抽空看过来。

原来如此。

乌珠心里泛过一抹说不清的情绪,说不清楚,却总归让她有些不怎么舒服。她把目光放在面前的贺兰勤身上,先前不敢细看,此时却是他送过来的,不得不看了。

他的面色在她看来很不正常,白的过分,唇色也是,好像久病之人。但一双眼睛却仿佛幽深的天穹,藏了星星,叫人一眼看过去便再难移开视线。

“乌珠姑娘?”贺兰勤见她久不出声,开口提醒。

这样的事他似乎遇到过无数次,驾轻就熟,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啊,嗯,什么?”

“在下贺兰勤,我们见过的。”

“啊,是。”乌珠心乱如麻,不知他说的是指哪一次,哪个身份?

“中州试结束后,马公子若是回大沃原,我们或许能同行几日,可否赏光?”

乌珠低头,自己的发尾还在他手里,但他也没有更多的动作。他只是用他的大半个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看不到高台之上,同样的,马骋也很难看到她。

她突然一笑,问道:“贺兰公子就不怕他下来后找你打架?”

笑容是会传染的,乌珠很少笑,一张小脸苦大仇深的皱着,像个摘早了有些青涩的苹果。此时这个笑是真的,由内而外的欢悦,贺兰勤向来敏感,自然分辨的出来。

“不怕,”他轻轻吐出两个字,“他打不过我。”

两人还未曾交过手,他便胸有成竹的做出判断。

乌珠盯着他苍白的脸,很难相信这样的体质能不能禁得住马骋那牤牛般身躯的一次冲撞。

第六十九章 最终比试(五)

马骋心急如焚,他看不清下面的两人在做什么,贺兰勤那厮太奸诈了,他座位肯定移动过了,比旁人前移了半步有余。他即便在高处,因为方位的原因,只能看到两个头靠的很近,根本看不到他在对他的心肝宝贝做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他再不要脸也该做不出无礼之事,但马骋就是不放心!

因为频频张望,不仅错失数次良机,反叫鹰绰实实在在的给了他几下子。

也因为他的失误,马钢等人很快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很快循着他的视线,找到了贺兰勤,和旁边的鹰族女子。

马钢正疑惑,身旁的方野已经认了出来:“是她!那个穿过我马族服饰的女子。”

方野说话的时候,神情有些激动,偏这一幕给马骋目光一扫看到了。

“不好!”马骋心里猛地一跳,知道自己露了破绽。当下控制自己不再看乌珠,对鹰绰等人是恨得牙根痒痒!

“不就一个名头吗,你们何至于如此卑鄙!”

鹰绰:“马公子是族长的亲儿子,自然看不上这个虚名,但我看得上啊。我很是想要,不得不使些手段,对不住了。”鹰绰大方的承认了,做个真小人好过做伪君子,狡辩没意思。

马骋:“你行,你们两个简直天生一对的不要脸!”

“马公子也觉得我同他很般配,果然英雄所见略同。”

马骋……

枉他天不怕地不怕称霸大沃原,没想到来到这中州腹地,遇上的人一个比一个难缠!打也不好打,骂又骂不过,动心眼也比不过,还特么以多欺少,马骋心里的苦如一江春水,连绵不绝……

“算你狠,为了赢,连自己男人都利用!”

鹰绰:“马公子,你看我们打了也有一会儿了,差不多你就认输吧。再拖下去,你就不怕我男人把你女人怎么样吗,反正我不在乎。”

马骋……

好吧,他认输。

两人手上没有一刻停顿,没有了马刀,马骋也未落入下风,不过衣服被鹰绰短刀划出了大大小小七八个窟窿,浅浅的血痕慢慢渗出血来,沾染在他深色衣服上并不明显。

虽然做出决定,要他公然认输还是很难。马骋这辈子甚少低头,便是面对生父也是硬扛的时候多,屈从的时候少。此时被两人联手逼迫,心里的憋屈简直能把他憋疯!

行,输就输!

你也别想好过!

打定主意,马骋且战且退,靠近高台边缘。鹰绰会意,若是他“失足”掉下去,倒也是个办法。

鹰霜突然站起来,直觉哪里不对。他紧走几步向前想看的更清楚,不想鹰绰急于求成,短刀直指马骋过去,手腕翻飞,将所有退路封死。逼着马骋要么跳下去要么被削掉几块皮肉!

马骋“被迫”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不得不一个后翻跳出,落地之前却一脚踢在支撑高台的椽子上,将那冒出多半尺的木桩硬是踢断一截,朝着鹰绰飞过去。

马骋这才平稳落地。

那一脚用尽马骋全力,不止令碗口粗的木头硬生生折断,更是令高台一阵颤动。鹰绰站立不稳,又遇上迎面而来的短木,仓促间用左臂挡在身前。

“砰——”鹰绰后退两步,手臂一阵剧痛后几乎失去知觉。

然而马骋暴怒下的全力一击实在破坏力惊人。鹰绰只觉的胸口气血翻腾,喉头腥甜似乎是一口鲜血要上涌,她急忙在自己身上几处大穴处点了几下,咬紧牙关,把那一口鲜血吞了回去。

贺兰勤在马骋落地一瞬便识趣的站了起来,连句辞别的话都没有,缓步与马骋擦身而过。

马骋低声道:“贺兰公子,欺人太甚!”

“哄女人罢了,你且让我一次。”

“你!”

“休要坏了大事。”

错身而过的短短时间说不了几句话,贺兰勤已经走远。马骋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只能干看着。

鹰绰脸色有些不好,怕是受了内伤,鹰霜已经上前在出口迎接她。

这般欺负马骋确实不妥,贺兰勤自己是不会用手段赢取名声的,但鹰绰要,他就要帮她,因为她定然有她的原因。

此时剩下的只有鹰绰和何来,下一场他们两人上场,分出胜负,比试结束。胜者就是今次中州试头名,可入宫单独面见皇帝王钧。

这是鹰绰的目的。

鹰绰需要休息片刻,鹰霜再次给她准备了味道异常的茶水,这一次她没有喝。鹰霜看了一眼何来,也罢,对付她用不上。

何来也能看出她状态不好,接连力敌两个高手,能站着下来实属不易。看她疲惫的话都不想说,额头密布一层汗珠,鬓边更是湿了碎发,何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一会儿,鹰绰将纷乱的内息调息顺畅,转过头看向何来,轻声吩咐道:“下一场就是我和你,就像平日里练习那样即可。稍后,我就说伤势过重,难以支撑,承认输给你,这样,你就是第一,就可以见到他了。”

何来再次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回她。

费了那么大劲,此时又把自己搞的半死不活,就为了送她去见那个不愿负责的混账生父?

她有那么缺少父爱吗?

你们有病吧!

何来想不通!

一声轻笑从后方传来,鹰绰瞬间变脸,眼神都狰狞起来。何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了。

鹰霜什么意思,有话要说?

他没有开口的机会,当然也没打算开口,笑了一声便站起来,识趣的一直向后,退出席位。

鹰绰:“你别搭理他,他就是这般阴阳怪气惯了。”

何来看着她仍旧红的有些过分的脸,说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何必这么认真?”

鹰绰一怔,想了想道:“我说过理由的,你忘了?”

“他总会见我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说过了,想要你尽快看清他这个人……”

“然后跟你们走?”

“是。”

“我到底有什么用,惑星是什么意思?”

鹰绰目光一暗,瞟了一眼鹰霜离开的方向。

“好,没什么不能说的。天象指示,惑星可能影响到王氏国运,但不知吉凶。”

“我?”何来讽刺一笑,“你信?”

第七十章 比试结束

何来虽然是个学渣,但历史总归学过一点点,知道所谓什么天降祥瑞大都牵强附会。鱼腹藏书、河沟里埋石人基本都是假的,愚民手段而已。所以这事发生在她身上,除了好笑以外,她真不认为自己天赋异禀可以普度众生救国救民。

他们这些已经是金字塔顶端的人,照理说眼界比较高,是愚弄别人的,而不是上赶着被愚的。

鹰绰笑的勉强,实在是身体有些不适,但此时何来看来似乎是另一个意思。

“我不知道,我没资格去判断这些。但我知道,因为这‘惑星’的位置,才让我们找到了你,我们要找的始终只是鹰宓长老的孩子,不是什么天命之人。”

何来:“你不这么想,你怎么判断你族长的想法?我那亲爹都不顾念父女之情,区区舅舅又能好到哪里”

“你可以怀疑,但总要亲自去一趟鹰族才好分辨吧。我这般努力要你见他,就是想逼着你们做出了断,只有他让你失望了,你才会跟我走啊。”

鹰绰这逻辑……

何来:“如果你那里也一样呢,如果你那族长也是只说的好听,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鹰绰本能要反驳,族长绝不是那样的人,话到嘴边硬是给憋了回去。族长为人如何,没有相处过自然难以评判。她大概很难逼着何来同自己一样信任他。

“如果他让你失望了,我送你离开。”

鹰绰说的很认真,她有信心,族长不会叫她失望。

鹰霜突然开口:“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入场了。”

何来淡淡一笑:“先上去吧,下来再说。”

“好。”

二人在众多诡异目光中,从同一个地方走向高台。这马上就是对手了,两人居然还一副好姐妹的模样,这要怎么动手?

二人站定,该做的都做了,鹰绰摆开架势,冲她一点头,要她准备好。

四位主考神色各异,贺兰勤有些无奈,摇着折扇。洪斌冷冷的,一副看好戏的愤懑。王逸把目光投到何来身上,很难相信她能走到这一步。萧山最为像一个负责的主考,双目炯炯。中州试是王氏朝堂的大事,不允许有人舞弊,故意输也不成!

何来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面对鹰绰有些焦急的眼神,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都到这一步了,再说些什么似乎有点晚了,但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总难以让她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这份“好意”。她的水平毕竟摆在那里,差太多了!

而且鹰搏的挑拨,她不能说一点都没有受影响。

如果何来真是个会听话的好孩子,穿来这里之前或许就不是个“学渣”了。

“何来……”

“我认输。”

鹰绰刚开口要催促,不想她说出这么一句,顿时有些晃神。她没听错吧?

贺兰勤摇扇子的手一顿,嘴角勾起片刻,随即正色敛容,但眼神里的笑意却掩饰不住了。

洪斌“嗤”一声,神色说不出的讽刺。

倒是王逸还算镇定:“何来是吧,你可要想好了,这可是最后一场了。”

鹰绰:“不行……”

“我想好了,”何来打断她,“方才观看鹰首领力战大师兄和马族公子,我自愧不如,不用比了。”

说罢自行走了下去。

洪斌鼻子哼一声:“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如此情况,礼部官员没遇见过,不过主考大人们都没有异议,他只能根据眼前所见做出判断。“天泽书院何来退出,胜者为鹰族鹰绰!”

这个结果有点意外,本来何来这名不见经传之辈闯入最后的比试就很让人惊诧,但临阵退缩认输,更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随着她的下场,追随着她身影的目光比看向台上新晋头名鹰绰的更多。

就连鹰绰也是,何来走的洒脱,剩下的局面也不难收拾。但鹰绰明白,她与她之间已经有了裂痕,不知从何开始的。信任这种东西,建立很难,瓦解却可以在一瞬间。是她做的不够好,还是鹰搏太厉害了?

还是,人心本就如此?

这一刻,鹰绰心里真的有些不怎么好受。

王钧身后的内监总管走到前面,尖细的嗓音高声道:“中州大试比试结束,鹰族鹰绰,明日入朝听封!其他诸人,朝廷另有安排,且静候佳音!”

王钧也陪着坐了多半日,早已不耐。内监总管当即喊道:“皇上起驾!”

“恭送皇上!”坐了多半日,百官也都难受的紧,忙趁机动动胳膊腿。待王钧及其三个儿子都走远,百官才三三两两退散。各地陪同来参加比试的官员亦慢慢离去,剩下的人越发稀少。

何来有些不想面对鹰绰,早已经拉着孟宁混在天泽书院诸人中离去。

距离晚上的宴会还有些时辰,在那之前,众人需在宫外等候,做出准备,没有让这许多人在皇宫逗留许久的规矩。

只有鹰族众人一个未动,站在原地等候鹰绰。

鹰绰缓缓走下高台,望着众人出宫的方向,有些茫然,有些无奈。贺兰勤一路摇着折扇走过去,挡住她视线,十分体贴的朝着她扇了起来,温和道:“人各有志,她这样一个决定也不错。”

“我错了?”

“你也没错,变故总是会出现在任何你想不到的地方。”贺兰勤笑着,“你有些操之过急了,我们都能看透的事情,她不傻,自然也能看透,但你强行推着她去看,她会有些抵触也正常。”

鹰绰:“可是我们马上要去做事,我不在这里,她再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贺兰勤拍拍她的肩膀。她的焦躁看起来有些好笑,她不该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她是惑星,王氏不会让她有事的。而且,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依然没得到她全部的信任,王氏想要骗她,怕是也很难。”

鹰绰苦笑。“今天还是谢谢你,这些事,你本不屑于做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谢我,以身相许?”贺兰勤刚说了几句暖心话,又开始撩拨。

鹰绰“噗嗤”一笑,突然凑到他耳边吐出两个字,随后特别爽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夜宴上见。”

贺兰勤脸上泛起淡淡红晕,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脚下却没有动。

她说“别急”,什么意思?

第七十一章 回家(一)

四大家族并存,唯王氏子弟武力最弱,所以对于中州试选拔出来的十几位高手,朝廷十分礼遇。选拔出这些人才的地方官亦会得到嘉奖赏赐,甚至算是政绩的一部分,但是夜宴,没有他们的席位。

王契等几位成年皇子,早已经出宫开府,皇宫中他们曾住过的地方仍给他们留着备用。此时距离夜宴也没几个时辰,便没有出宫,各自去了自己的宫殿。

陪同王契一起的,除了诸多侍卫还有几位幕僚。王契走到哪里都带着幕僚,也不知是显示对人才的看重还是对自己才智的不自信。

宫人将此地收拾的十分整洁,丝毫没有久无人居住的不适感。王契坐在自己惯常坐的位置,厅中两排座椅,左右各坐了一位幕僚,显得有些空旷。

王契揉着下巴,歪头问道:“先生,你们可猜到那何来的来历?”

左侧年长的幕僚微笑道:“天泽书院收徒甚为严格,这一位名不见经传,且看来颇有些不凡,属下斗胆一猜,还望殿下恕罪。”

王契摆摆手:“朱先生何必客气,有话不妨直说。”

朱先生看了对面中年幕僚一眼,捋了把山羊胡,说道:“不知殿下可曾听闻‘惑星’?”

王契眼神一变,显然是知道的。“先生说,这何来便是所谓惑星?”

朱先生点点头:“圣上有意掩盖消息,但擅长观星之人可不止宫中几位,民间亦有奇人异士精于此道,不敢大肆流传罢了。”

王契:“鹰族亦虎视眈眈,父皇为何视若无睹?且惑星与他们并无任何牵扯啊?”

朱先生尚未开口,对面的中年幕僚道:“属下命人留意过,那何来称呼鹰族首领为‘族姐’。”他看向王契的眼神有些玩味,却没有说透。

王契登时站了起来:“你说……”

中年幕僚站起来:“这只是属下的一番推测,尚无根据。”

王契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不过一想何来毕竟是个姑娘,再怎样也不会威胁他的地位,一颗心又慢慢落回原位。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说道:“父皇与鹰宓那些旧事虽不甚光彩,也并无什么不可说之处。若果真如此,为何却迟迟不肯认回她呢?”

中年幕僚笑道:“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认下不过多养一个女儿,无甚要紧。可是鹰族族长是鹰宓的亲弟弟,这其中还有许多名分上的纠葛,皇上慎重些也不奇怪。”

王契笑道:“有什么名分,四大家族禁止通婚,鹰宓自绝于家门,便是她的女儿,鹰族也无理由插手。”

朱先生插言道:“但若她便是惑星,鹰族硬要拿着血脉来说事,陛下也不能不顾虑一二。”

王契站起来在厅中踱步:“这个惑星之说暗地里传的沸沸扬扬,究竟有何不凡之处,也未见有人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朱先生站起来躬身道:“只说能左右时局,但究竟是利是弊,无可推断。”

王契一拍脑门,笑道:“也就是说,我王氏朝堂还是安枕无忧的。”

两名幕僚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他们看出对方并没有王契那般乐观,但二人谁都没敢说。

“只是,”王契嘀咕着,“都到最后一场了,她怎么又认输了呢?”

这个疑问,同样在王钧脑子里徘徊,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罢了,其实他本来就打算今日见一见这个女儿的。鹰家的人实在讨厌,若不是还需要他们做事,今日定给她点颜色瞧瞧!

王钧在内侍们的帮助下换好晚宴的衣服,又换了头冠,对着一人多高的铜镜打量一番。镜中之人目光深远,不怒自威,只是额上的横纹一旦划下,再怎么也去不掉了。岁月,毕竟不会偏袒任何人。

夜幕渐渐笼罩了下来,衬托的偌大的皇宫越发灯火通明。今日宴会地点在天武殿,殿中两面墙壁上雕刻有图案,一面是四大家族先祖大战异族的惨烈画面,遍地尸骸,死伤无数。另一面是有史以来有资格流传于世的几大神兵利器。其中大半已经随着先贤埋入地下,留存于世的已经很难找到踪迹。

只看名字便知此处是特意留给武将的,远征的将士还朝,天武殿赐宴便是莫大的荣耀。

此时,参与宴会的各方高手,除了作弊被下狱的已经全部入场,四大主考亦已到齐,他们的座次更为靠近空荡荡的主位。

比试结果已出,有些人未能如愿,结果是无法改变的了,也没必要为此结个仇怨。四人都淡然的忘记挣抢名签那一幕,各自慢条斯理的品酒闲聊。

鹰绰的坐次最为靠近主考之一的贺兰勤,只是她根本没心思搭理他,一双眼睛紧盯着门口方向,等着何来进门。

比试结束,何来随孟宁等人离开之后,鹰绰便再没见到她,自然也没机会问她为何打断她的安排。

随后她冷静下来,或许能理解她这个决定的原因,但想听她亲口说。

天泽书院的褚还和朱柏进门,一路走一路抱拳向早到的人打招呼,随后入座,没有孟宁和何来。

两人的位置也靠前,距离鹰绰不远。待他们入座,鹰绰问道:“两位,孟师兄和何来怎么没有同来?”

褚还被她不论不类的招式打败,心里多少有些疙瘩,却也不至于因此记仇。回答道:“大师兄命我二人先行过来,他带着何师妹去见一位贵人,稍后便来。”

鹰绰心里一跳,这贵人别人不知道是谁,她却一听便明。登时心里不七上八下的乱了起来。

她确实一直希望何来能见王钧一面,但此时却担心王钧花言巧语骗了她。

何来终于换上了正正经经的女装,是宫中送出来的。还有两名宫女两名嬷嬷帮她打扮妥当。最后一辆精致华丽的马车载着她进入皇宫。似是为了让她安心,孟宁一路同行。

何来听着窗外的马蹄声,恍惚觉得有些好笑。觉得这个场景与她性格十分不符。忍不住说道:“大师兄,你这个样子好像送我出嫁哟。”

夜色中,灯火再是绚烂,毕竟不似白日分毫可见。孟宁错愕片刻,说道:“错了,是送你回家。”

第七十二章,回家(二)

回家。

何来第一时间想的是自己不知道几千年后的家,那个家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至于这里的家,她却以为九连山的山寨更亲切许多。毕竟有家人才是家,没有人只有空洞洞的建筑,那就什么也不算。

这个新的孟宁口中的家,里面的主人还没有让她感觉到丝毫家的温暖。所以这个地方是不是家,尚且待定。

他们走的是一条小路,绕开人来人往的皇宫正门,径直来到皇帝王钧的寝宫。

古代的宫殿结构以及功能何来并不了解,一时也没有多想,但是越靠近,孟宁的神色越有些怪异。

来到昭正殿外,内侍进去通报。很快出来请二人进入。

王钧已经换好了袍服,待见过何来便去召见新的臣子。他面南而坐,看向缓步进来的何来。盛装下的年轻女子看上去都不错,比比试之时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扮相顺眼多了,向来威严的神色中不多不少挤出来些许怜爱。

孟宁走近跪下:“臣见过皇上。”

何来站得稳稳的,对上王钧的眼睛,大眼瞪小眼。

孟宁低声提醒:“行礼啊。”

何来:“我应该自称什么,是‘民女’还是什么”

孟宁还没有开口帮她解释,王钧微微笑着一甩袍袖:“起来罢,朕选在这个地方见你们,就不需要理会那些繁文缛节。”他看向何来温和的说道:“你叫何来,这个名字是谁帮你取的?”

何来:“我养父。”

王钧招招手:“你走近一些让朕仔细看看。”

何来吝啬地往前走了两步,今日这一身是她穿越以来穿过的最为繁复的一套,有七八层。除了好看一点,保暖一点,大概也没有其他的优点了。真难为这时候的贵女,冬天还好,夏天可怎么过呀。就像此时,若不是夜间清凉,怕是已经大汗淋漓。绝不是因为面见皇帝激动的,是热的。

王钧看着何来的脸,依稀能找到一些熟悉的影子,但也只是面相。至于仪态神韵,实在相去甚远。

他停顿片刻说道:“他们都告诉你你的来历了吧,你可愿随朕住在宫中,让朕来保护你,多少做出些弥补?”

何来仍然看着他,不得不说这所谓的认亲场面十分的尴尬。

怪不得不论是结婚还是出殡都需要专门的司仪傧相来主持,没有主持人在一旁吆喝带节奏实在很容易冷场。现在只有三个人在场,三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至使场面一度十分的冷清。

何来想了想,大概男人都不大擅长说场面话。这个重任,只能交给她来完成。

她轻咳一声说道:“陛下,您都不需要确认一下吗,万一有一天发现认错了人,可别给我安个欺君之罪。毕竟不是我上赶着来找您的。”

孟宁在一旁听的皱眉,怎么这么说话呢,这是皇上啊!

王钧神色僵硬,何来的这个话让他有些意外。

何来接着说:“就算你我真的是父女,这么多年没见,也没什么感情,一时间要我们亲如一家也是很难,所以不要强求好吧。还有,你们的族谱那也没有我的名字吧,是不是也应该郑重其事地记上我的名字。既然你是一国之君,家事等同于国事,要认我这个女儿是不是也应该和大臣们沟通一下。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地方把我一塞就算认回女儿吧?……”

“何来……”孟宁看王钧脸色已经有些不自然,急忙出声制止。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都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居然跑到这里跟皇上谈条件了!

何来瞥他一眼说道:“我还没有说完,我这个女儿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我的母亲是谁,是不是也该有个说法。听说这其中还有些麻烦,怎么安排是不是要同鹰族商谈一番?”

眼看王钧神色越发复杂,何来微微一笑说道:“如果这一切陛下都没有考虑好,那么认女儿这件事,不急在一时。”

她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一阵脆响的把话说完,大殿上又陷入一片沉寂。

片刻之后,王钧笑了一声:“好,你说的这些朕都考虑过。你母亲鹰宓自与朕携手那一刻便是自绝与家门,朕在族谱上记录下你二人的名字,无需向鹰族交代什么。朕亦会昭告天下,失散多年的女儿找了回来。朕的其他女儿年岁都比你小,你便是朕的大公主,其他公主排位依次顺延。”

这是可以有个正儿八经的身份了,何来眼珠一转又道:“我母亲是个什么身份,与你算结发夫妻还是……”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

王钧……

真难缠!

孟宁脸都要白了,拉扯着她的衣角道:“何来,你是公主,争那些无益!”

她若是个男子,嫡长的身份是夺位很大助力,公主大都依赖君王宠爱度日,名分倒还不算最重要,尤其何来“野生”长大的,谁不知道呢。

何来不理会孟宁,静静的看着王钧,等他给自己一个答复。即便,她心里早已有了模糊的方向。

王钧思虑片刻,说实话他原本没想过这些的,一个山匪养大的野丫头,泼天的富贵压下来,还能留下几分神智考虑这么多,怕早就趴的五体投地赶着认爹了,这个丫头,哪来这么多穷讲究?

但她问了,不能不答。此时王钧有些改主意了。他神色黯然,声音越发低沉。

“朕暂时不能如你的愿,你愿意等朕几年吗?待万事俱备,朕定不负昔日情意!”

何来:拖?老狐狸!

不过没有一口拒绝,就是她还有哄的价值。

见她没什么反应,王钧又道:“今日你在比试中连胜两场,朕知道,这是你送给朕的脸面,朕必不负你的心意。既然中州试是你选定的方式,朕就在今日在天武殿让天下人认识你如何?”

何来: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好啊,父皇。”

王钧站起来走过去,伸出一只手。何来顺从的把自己的手交给他。父女二人就这么手拉手走出寝殿,走向灯火更为辉煌的天武殿。

孟宁跟在二人身后,换上宫装的何来在这一刻恍若拢上层层光晕,叫他眼前有些许模糊。

他急忙跟上二人脚步,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了。

第七十三章 回家(三)

“皇上驾到,大公主驾到……”

内监尖利刺耳的声线让人很不舒服,就提神来说却是一等一的好使。

众人举目望向门外,有些好奇。皇帝已经见过了,不稀奇。带位公主过来做什么,选婿?

抱有这个想法的人还不在少数,甚至有人整理衣饰摆正仪态,准备给人家相看。

鹰绰手一紧,这是相认了吗?贺兰勤倒是坦然,似乎任何结果对他都无足轻重,也不知道当初抢在鹰绰前把人劫走图什么。

王钧握着何来的手出现在大殿门口,一身淡金长袍的何来比王钧还耀眼许多。明明她落后半步,明明还矮了多半个头,明明王钧帝王威仪十足,但几乎全部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那张脸一入眼,白日里发生的不怎么正常的事似乎都理所当然,原来是金枝玉叶啊,难怪,难怪……

何来微微一笑,淡定淡定,这一屋子才多少人,不多,稳住。

众人都站起来,恭迎皇帝王钧。待他二人走到最高处,转身面对众人。众人跪拜行礼,当然那三家除外。

“皇上万岁!”

王钧抬手道一句:“免礼。”

待众人重新落座,何来瞅了一眼,事出突然,似乎皇帝附近没有她的座位。提议道:“我去坐之前安排的位置好了。”

王钧和蔼的点头:“好。”

孟宁坐在鹰绰下手,何来的位置正在他对面,马骋的下手。孟宁看向何来,不知是“人靠衣装”还是什么别的,今日的何来看起来很有些不一样。

何来看向鹰绰,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略有些心虚,还没想好说什么,她已经歪过头去,免了尴尬。何来想了想,稍后定要找机会同她解释清楚,她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而是头名那么重的分量,她担不起,不想担。

下面还没什么,上面的王钧开口道:“诸位都是中州大地上少有的俊杰,今日聚集于此,实乃我朝之幸。”

说着端起酒杯:“朕为中州百姓,敬诸位一杯!”

众人忙举杯,齐声说着:“谢皇上隆恩。”

王钧看向鹰绰:“四大家族人才辈出,却也只有鹰族才有不让须眉的巾帼!”

鹰绰站起来笑道:“谢皇上夸奖!”

王钧又看向马骋:“马家贤侄亦是悍勇非常,马兄后继有人!”

马骋亦是笑着站起来,喝杯酒道谢。随后看了何来一眼道:“先前见鹰首领百般护着天泽书院的女弟子,尚有些不解,如今方才知晓缘由,小侄恭喜皇上寻回爱女,一家团聚,共享天伦!”

王钧笑着和他喝了一杯,鹰绰不由看了何来一眼,心里仍有些不是滋味。

王钧举杯看向几位主考,又是许多客套话。

唯有萧山心里惴惴,观其他三人都面色坦然,似早知如此。唯有他毫不知情,还险些破坏了他们的计划。一时心里十分微妙,既有被排除在外的不满,又有些担心这位新主子日后找茬,想的越多,越发食不甘味,嘴里的酒都寡淡起来。

“贺兰贤侄有何打算,朕当真盼着贤侄能留在庆城,为朝廷出谋划策。”

贺兰勤笑了笑:“离家多年,小侄想先回家看望叔父,随后再做打算。”

王钧:“百善孝为先,当如是,如此朕便不强留贤侄了。明日朕命人准备一份厚礼送到你府上,代朕转赠贺兰贤弟。”

贺兰勤:“谢皇上。”

王钧看向马骋:“马贤弟远道而来,倒是气势不减当年,这也是贤侄之福啊。”

马骋笑而不语,心里已经骂了好几句“虚伪”。就马钢那酒色掏空的惨白面色,还“气势”,睁着眼说瞎话啊!

眼见这四大家族热络的拉家常,其余人等除了有些感慨投胎本事不佳,倒也没怎么多想,这些人本就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

这些人中,心里最痛快的莫过于孙齐了,偶尔偷偷瞄一眼何来,越发要夸赞自己几句,会做人,没被人几句话挑唆着惹出大事!

那几个人精说着没营养的官话,何来除了品尝面前小桌上的美食就是四处乱飘,打量着大殿里的人和装饰。这一看不要紧,差点对上好几道偷看她的目光。甚至有些与她对视也没有退缩,而是温和的笑着,笑的仿佛温文尔雅实则皮笑肉不笑。

何来顿时一阵恶寒,这些人在想什么呢?

王逸看对外交流差不多了,笑了笑插话:“皇兄选在今日带大公主露面,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点到自己名了,何来竖起耳朵,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的像个淑女。

王钧朝她那边看了一眼,道:“大公主与朕失散多年,近日方才寻回,选在今日正式公告天下,是因为她执意参与中州试比试,好叫天下人看到,即便没有尊贵的身份,仅凭自身实力,依旧可以出人头地。今日比试你们也都看到了,她连胜两场,最后放弃,实在是因为,不需要再打一场。”

鹰绰忍笑低下头。

马骋看看王钧又看看何来,叹为观止。

贺兰勤亦是,夹在筷子里的一粒豆子掉落回盘子里。

何来自诩脸皮够厚,此时也要深深拜服,姜是老的辣,自己太嫩了!

搞政治的,果然要有把脸皮放在裤裆里的本事!

王逸突然冒出一句:“贺兰贤侄回云州,与马族长父子回程同一方向,可是要结伴而行?”

贺兰勤看了马骋一眼,只见他看起来若无其事,握杯子的手却紧了一下。

“归期未定,若时间上凑巧,也未可知。只是,”他低头自嘲一笑:“这长途跋涉之苦,小侄深有体会,纵使归心似箭也不敢快马加鞭,恐耽误了马叔父父子行程。”

这个回答倒是挑不出任何毛病,马骋自酌一杯,心里想着的也是尽快返回,今日一早开始,他便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反正该办的事已经做了,庆城这个是非地,早日离开也好。

天武殿夜宴只招待中州试众人,马钢并不在邀请之列。待马骋带领心腹进宫,宫门紧闭之后,两名黑衣人从马家那边悄悄潜入鹰族部分。乌珠正在洗漱,刚打湿了帕子,便感到头晕目眩。她心里一惊,知道自己有危险,想要呼救已经做不到了。

第七十四章 马钢

乌珠清醒过来,眼前是一张模糊的脸,她用力眨眨眼睛,好容易才分辨出这张脸的身份,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

竟然是马钢!

不过,怕也只有马钢敢做出这种这种事情。

乌珠哆嗦了一下,声音颤抖:“马,族长……”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乌珠一颗心更加下沉,哆哆嗦嗦地坐起来向后退缩。

马钢坐在床沿上,一双眼睛紧盯着眼前“柔弱的羔羊”。昏黄的烛光从侧面打来,不仅给他的半张脸布上阴影,还使脸上更加沟壑分明,一双眼袋尤其明显。

他嘴唇动了动,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乌珠咬着嘴唇,正在犹豫。马钢又补充一句:“本族长没什么耐心,不老实说的话,有的是法子叫你求生不得!”

乌珠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他阴鸷的面容,低沉的语气,让乌珠毫不怀疑人命在他眼里,比不上一只羊羔的分量。

“我,我是被他抢来的,我全家都被他杀了,我……”乌珠不知道再说什么,一串眼泪代替口舌完成表述。

马钢没有放松一些,马骋身边藏有他的人,乌珠的身份他早已知道的一清二楚,此时不过是确认一番,看她有没有说实话而已。

他目光闪动:“抢来的?这么说,你跟他并不是自愿的?”

乌珠正不知道如何回答,却听他极不自然的笑了一声:“不如,你跟了本族长吧。他虽然年轻些,却不一定有本族长知情识趣,如何?”

说着,一只鹰爪般的手伸向乌珠肩头。

乌珠本能的后提,可是后面已经是墙壁,退无可退。她害怕的全身发抖:“族,族长,你们是父子啊……”

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原上并不鲜见,只是乌珠没听说过而已。在马钢以及他周围那些人眼中,她们不过是玩物,无关紧要的东西,根本不会纳入什么伦理纲常。

被他碰到的瞬间,乌珠又是一哆嗦,一股恶心的感觉从腹腔上涌,被她极力控制住,没有真的吐出来。

“我,他会杀了我的!”

大大的眼中泪光闪动,惊惧,恐慌,就像屠刀下的牛羊,这样的眼神,马钢看过太多了,习以为常,甚至引以为乐。

“别怕,在本族长面前,他还掀不起什么风浪。”手指上行,托起她的下巴,赏析一般道,“倒是好看,难怪迷的他神魂颠倒。”

感到他略低于体温的手指在脸颊游走,乌珠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也知道此时没有人能救她。但这样就屈服了吗?

这样吗?

紧张,屈辱,恐慌,眼泪一串串滚落,与面对马骋不同的是,在这个人面前,她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这个人在原上的传说中就像乌云一般,遮天蔽日,笼盖在所有人头顶!

“我,我,马骋他,他会不高兴的……”

“不高兴?”马钢给她逗笑了,不只是不高兴,怕是会暴跳如雷吧。光是想想,马钢心里便十分舒畅。他很满意她的反应,怡然的一点点解开她的衣服,感受着这具身体的颤抖,和隐约传递到指尖的剧烈心跳。

“没关系,他也只能不高兴一下,还能怎么样,哈哈哈……”

“族长……”

夜已经有些深了,侍卫发现乌珠房中的烛火始终未熄,怕出意外,想了想走近一点,问道:“姑娘,你还没睡吗?”

没有任何回音。

侍卫走到门外,敲了敲:“姑娘,你睡下了吗?”

说着侧耳倾听,如果睡着的话,多少也会有细微的呼吸声。但是,没有!

侍卫破门而入,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但床上并没有人,窗户是开着的,窗纸上有个手指粗的小洞!

糟了!

侍卫心里一沉,急忙吹口哨召来更多人,四面寻找踪迹。驿馆空处一时亮起许多火把,连同马骋留下的部分人手也被找来一起查,很快便查到些线索,可是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动了。

不多的线索了指向马族首领马钢的房间,谁敢去找人?

鹰霜当即立断:“去皇宫找马公子,找人递消息进入!”

马族几人点点头,急忙跑了出去。

还有人急道:“姑娘落在族长手里,等公子回来怕是来不及了啊!”

这话是剩下几人的心声,以马骋对乌珠的重视,真有点什么,他们必然受罚!

鹰霜略一沉思:“顾不了太多了,你们几人换上夜行衣,假扮刺客放火,能将他惊动出来就好!”

“好!”几人听命,急忙回去换衣服。

鹰霜皱着眉,听闻马钢纵情酒色,也不知道这办法能否行得通。

很快,七八道黑影跳跃在屋脊。马钢的护卫立时察觉,终身翻上屋顶追捕。刺客却不急着逃离,张弓搭箭朝着马钢的房间一通乱射。

鹰霜带着众多鹰族侍卫追了过来,大声喊道:“怎么回事,有刺客?”

马钢的人本游刃有余,不想鹰族人这般热情友善,喊道:“几个小贼,无需劳烦大驾!”

鹰霜却已经带着几个人翻墙过来,跑到马钢门外大喊:“马族长,您可安好?”说着便要破门而入。

一旁突然窜出一道黑影挡在前面,冷冷道:“不劳阁下费心,我族长安危自有我等负责!”

此人全身笼罩在黑色衣物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这双漆黑的眼睛散发出的阴冷狠戾让见多识广的鹰霜都心神震荡。这个人绝对见惯杀戮视人命如草芥!

鹰霜看向一侧已经燃起来的窗纸:“情况紧急,还请贵族长速速离开此处!”

房间里传出一声女人的闷哼,还有连绵不绝细碎的声响。鹰霜皱了眉,简直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这马族族长实在够镇定!

黑衣人说出的话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阴冷:“这算得了什么,不过几个藏头露尾的鼠辈,有我等在此,族长自当安枕无忧!”

外面的声响,里面的人一丝不漏的都能听进耳中。乌珠自知难逃,牙关紧闭默默忍受着。昏暗的帷幔里,马钢总是阴郁的面孔慢慢模糊。难堪加上些报复一般的快意冲击下,她晕了过去。

第七十五章 交代

马钢的侍卫们尽数赶来,“刺客”不得不尽快退走,鹰霜也没了留下的理由,只能告辞。

回去的路上,鹰霜依然愤愤,回头望了一眼,心道:“一族之长如此,被儿子推翻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一开始的客套过后,在美酒的作用下,众人慢慢不那么拘谨,也可以稍稍走动,向主考或者其他人敬酒。何来慢慢挪到鹰绰席位,红着脸不出声,举起酒杯送到她面前,算是赔罪吧。

鹰绰接在手中却不喝,轻轻摇晃着,问:“你要留在这里?”

何来:“毕竟是亲爹,我想先看看。”

鹰绰:“好,人之常情。”她仰头痛快的喝了,又道,“反正我会留在庆城,有什么事可以出宫找我,不过,想来也没什么需要用到我的。”

这话里洋溢着浓浓的酸味,何来抬头想说几句以作回旋,鹰绰不给她机会。“不管在哪里,总要留几分心眼。你学过的功夫不要荒废了,即便有护卫,还是要小心。反正公主什么也不需要做,就勤加练习吧,艺多不压身。”

“是。”

“你年纪不小了,若是有人惦记你,千万不要随便答应了。我看孟大师兄人还算老实,又是朝廷重臣之后,果真有什么,不妨托他打听打听。”

何来红着脸,隐约觉得不对,插嘴道:“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你不是要留下吗,这种事可以找你啊。咱们都是女的,说话还方便!”

鹰绰一噎,不小心说过界了。“你不懂,身份有别。你看贺兰勤,不做官,便可以跟皇帝拉家常,做官的话,就是个低阶小官,进宫门的资格都没有。这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你一时搞不明白的。估计你父皇会明里暗里提点你的,你好自为之吧。”

何来眨眨眼,是了,鹰族还想着争她的“抚养权”呢,亲爹肯定要拦着点。

“而且,贺兰勤要走,我要送送他,还要重新布置鹰族留在这里的宅子,同时新官上任,怕是忙得很,一时也没什么闲暇陪你,这段时间你就先安分的待在宫里吧。”

“哦。”

“我记得天泽书院还有你的两个兄弟,或许可以让他们进宫做侍卫,看孟宁肯不肯帮忙吧。”

“我倒是也想过,过些日子吧,待我熟悉一下再说。万一这宫中日子不好过,何苦叫他们来陪我受罪?”

鹰绰抬头看她一眼,终于笑了笑:“好,若果真不好过,你定要想办法让我知道。”

王钧今日很给面子,多喝了几杯,毕竟明日还要上朝,内侍官几番催促,他便起驾回宫了。剩下主考们同十几位新秀拉关系。

一名内侍神色匆忙贴着墙根一路小跑着进来,俯身在马骋身边说了几句什么,马骋神色一变,当即站起来走向王逸等人。

“各位大人,我带来的人里出了些乱子,先行告退,失礼了!”说完不待他们答应转身便走,经过鹰绰席位的时候看过去一眼,眉头紧锁,似有怨怼。

鹰绰略一寻思,能令马骋失态的,怕也只有那位姑娘了吧。她抬头看了贺兰勤一眼,却见他面露思索,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是什么事。

鹰绰端了杯酒过去,低声道:“我不信你猜不出来。”

贺兰勤接过她的酒杯喝了,低声道:“我确实有过安排,但不该是这个时候到,许是发生了些别的事吧。”

鹰绰:“我回去看看。”

“小心。”

马骋匆忙赶到皇宫门口,守卫认得他,不用多说就给开了门。出来见到自己人,马骋一把扯起来人衣领,急问:“怎么回事!”

来人是他的亲信,急的快哭了。“鹰族那边巡视的时候发现姑娘房中烛火一直未熄,便问了几句,发现里面早已经没了人。我们一起找,很有可能是族长派人掳走了!”

“什么!”马骋不用再听了,人若是落到他老子手里,会遭遇什么,他不用脑子也能猜出来!当即抢过匹马,斗大的拳头直接砸在马屁股上。“驾!”

亲信急忙上马跟上,一边跑一边试图安抚他:“鹰长老已经在想办法了……”

马骋却没这么乐观,一个鹰族长老不顶事,就算加上一个鹰绰也不管用,乌珠她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还活着。

一时间,马骋想了很多,出现在眼前的全都是血淋淋的画面。有乌珠的,也有他一怒之下与人动手的,纷乱的画面在眼前飞快交错变换,让他有些发晕,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让后面跟着的亲信愈发提心吊胆。

马骋一路飞驰,直接纵马入院,闯进马钢所在的院落。众侍卫拼命挡在前头,为首的方野讨好道:“大公子,有话好好说,族长已经睡下了,您再是要紧的事也得等明天啊。”

“滚!”马骋怒喝,后面很快聚集了闻讯赶来的他的亲卫。

方野笑脸依旧,皮下会不会骂人不得而知。他示意手下挡在前面,说道:“族长大人已经歇息了,任何人不得打扰,这是规矩!”

马骋气的目眦欲裂:“把我的人还我!”

方野乐了:“什么人丢了找到这里来了?公子不是去参加夜宴了吗,这还没到结束的时候吧,丢了什么人这么重要?”

“少废话!信不信我先杀了你!让开!”

方野当然不敢拿命试探他的勇气,后退半步笑道:“公子刚回来,怕是不甚明白,不如回去找一找,万一人没丢呢,说不定只是去了趟茅厕,或者换了身衣服,可别闹出什么误会。”

马骋一怔,身后有机灵的赶紧转身,去乌珠的屋子查看。马骋并没有放松,他瞪着方野,因为愤怒,嘴角不受控制的颤抖着,恨不能将眼前这些人亲手撕碎!

方野站在一群侍卫中,有恃无恐的看着马骋,心里不免有些飘,族长血脉又如何,族长春秋鼎盛,儿子多了,笑到最后的不一定是谁呢!

很快,那人去而复返,冲着马骋大喊:“公子,回去了……”

“活着吗?”

“活着,但是……”

马骋坐在马背上,朝里面有烛光的房间看了一眼,深呼吸一口道:“那就不打扰父亲休——息——了。”目光下垂,看向方野,“你好样的——”

第七十六章 伤

这样的赞美让方野后脖颈泛起一阵凉意,不过他跟在马钢身边威风惯了,这样不轻不重的威胁他并不放在心上。他在大沃原呼风唤雨多年,早已认定一个真理,主子只有一个!

方野还想反唇相讥几句,马骋已经调转马头火速离去。乌珠房间外,鹰霜等人具在。眼看着马骋风风火火赶来,他欲言又止。马骋只看了他一眼,片刻不停的直接跑了进去。

乌珠躺在床上,盖着薄被,好像睡着一般。但脸上毫无血色,头发蓬乱。马骋强压下满腔怒火,呼吸放缓,轻轻坐在旁边,掀开薄被一角。

即便是光线昏暗,仍能看清楚她刚刚经历过什么,原本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处处淤痕。

马骋呼吸一阵急促,急忙又给她盖上被子,手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屁股下像坐着了火盆,瞬间弹起来。

便是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亲眼看到仍然让他有些无措。一时间,痛恨和痛惜不知道是那种情绪占据了主导,让他既想冲出去杀人,又想将人抱在怀里好好安抚。

一时间,竟有些进退不得。

鹰霜等人在外面,没听到类似砸东西之类的声响,交换个眼神,陆续离开了。

马骋的亲信守在门外,不敢走也不敢进去,过了许久才敢出声询问:“公子,要请大夫吗?”

这句话终于点醒了马骋,他转身又走向床铺,一手把被子整个掀开。

似是感觉到凉意,乌珠的身体瑟缩了一下,将要转醒。

马骋呼吸压抑,瞳孔放大。他不是没有过其他女人,但从来不以凌虐为乐。眼前这累累伤痕若是在别人身体上他或许无动于衷,偏偏此时,是在他最心疼的乌珠身上。一时,眼眶发热,捏着被子的手青筋毕露。

他要杀人,必须要杀人!

“公子……”亲信又喊出一声,“族长那边有人过来传话,说,”亲信心惊肉跳,直觉里面的马骋已经在暴发边缘,这就话说出来怕就是倒在旺火上的那桶油了。“你之前做过的事,他都记得,这是利息……”

但是,里面依然静悄悄的,没有预料中的暴跳如雷。等了片刻,亲信也拿不准里面的主子究竟要如何了。

马骋甚至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此时,他脑子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交锋,一股暴虐的情绪正叫嚣着要他马上去做一个了断,为了今日之辱和以往的旧怨,而理智正不遗余力的说服他,要他再忍耐,一切都在掌握,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彻底掀翻坐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禽兽!

两股情绪的共同之处是那个人必须死,区别只是早和晚。

房间里一片死寂,马骋身上散发出的森森冷意仿佛真的能让人感觉到,乌珠缓缓睁开眼睛,待眼前渐渐清晰,一旁的背影进入视线。

看到他,乌珠竟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至少相对于那个人,这个人总还熟悉些。

马骋回头,看到她正要拉扯什么东西掩盖自己的身体,神情漠然,没有伤痛也没有什么别的。

“我会为你报仇的。”冷硬的几个字从马骋嘴里吐出来。

乌珠眼角跳了下,眼珠转动,没有看向他。盖住一半身体的薄被另一端还在他手里,她想要拉扯回来。

没反应?

马骋盯着她。

正常一个女人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反应,他大概想了想。即便北地女子通常被视作玩物,贞洁观念不怎么强烈,但总不该这么淡漠吧。被狗咬一口也该掉几滴眼泪吧?

乌珠似乎感觉到盯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愈发强烈了,是的,就像被狗咬了,被这只狗咬和另一只狗有区别很大吗?先咬的就有主权了吗?

一股愤懑之后,乌珠冷静片刻,不,这一“口”不能白挨,她还有正事要做!

她稍稍挪动一下,面朝里侧,整理好被子,好像要继续躺着。

马骋几步上前,双手攀住她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正要发泄自己的不满,看到她流到脸颊的泪珠,仿佛被定住身形,一根手指也无法动弹了。

她哭了……

这些日子,从她被他强行留下之后,她闹过,逃过,自杀过,唯独没有这样,流泪过……

马骋的心好像被谁用力攥住,左右猛的扯了两下。很痛,但又让他找到一些活着的痕迹。

乌珠不看他的眼睛,把脸扭到一边,别扭着不配合。“放开我,我要睡了。”

“我说,我会为你报仇的!”

乌珠闭了一下眼睛,脱口而出:“那是你父亲……”随后又受到惊吓般哆嗦了下,“不需要,你跟他一样,都是禽兽,都是伤害我的人!”

说着推开他,缓缓躺倒,好像碰到哪里的伤口,“嘶”的吸了口凉气。

马骋眼前全是她身上青的紫的痕迹,马钢对付女人的手段花样百出,他也略有耳闻,此时真的只想狠狠抽自己几十个耳刮子,一时不慎没有保护好她,让她遭受这般劫难。

“找大夫。”马骋吩咐外面。

亲卫还没答应,乌珠陡然尖叫起来:“不要,不要!”

马骋弯下身子按住她:“我不知道你都伤在哪里,找大夫用些药你会好受一些。”

乌珠眼神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愤恨:“我不要,我这狼藉的身子,要多少人看过才够!”

这句话莫名击中马骋心底最柔软处,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用尽全力抱住她,手掌按在她肩上,声音低沉压抑:“别怕,我在这里,我再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乌珠似乎不大明白,仍在推着他,抗拒着他。“我不要看大夫,我不见人,谁也不见,你走,你也走!”

马骋呜咽一声,放开她大步离开,出门后用力关紧房门,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亲信试探着:“公子?”

马骋转过身,慢慢抬起头,胸膛起伏着,显然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去皇宫门口守着,看到贺兰勤还有鹰绰,叫他们去贺兰府等我。”

亲信不敢多问,领命离去,刚走出去没几步,便看到鹰绰过来了。

马骋径直走向她,鹰绰心里有些不安。乌珠的事,从大门走到这里的功夫足够她听明白发生的事。重点是,她答应了马骋帮忙守着乌珠,出了这样的事,她难辞其咎。

“我,对不起……”

“跟我出去!”

第七十七章 主次先后

鹰绰心怀歉疚,所以没有抵抗,马骋这般拉着她的手腕强行拖着走,给她十分好笑的感觉,就像街上闹别捏的小夫妻。

不对,换个人可以试试。

暂时马骋似乎没打算迁怒与她的迹象,这让鹰绰可以省下许多解释。

两人一路无话,直接施展轻功跑到贺兰勤住的地方。等待的时间里,鹰绰几次想说点什么,看他一脸悲愤随时要择人而噬的模样,到底没好出声。

只是,贺兰勤过了许久才回来。

皇宫之中,贺兰勤被众人轮番敬酒,因他相比于其他三位主考看起来最为和善,年纪也最为接近,十几杯酒下来,他也有些醉意了。阿卢搀扶着他上马车的时候,不满的嘀咕起来:“酒量明明很一般,酒品倒好,来者不拒。”

贺兰勤揉着额头,笑道:“这些人以后大半要从军的,说不定会在哪里遇上,结个善缘也好。”

阿卢:‘’一杯酒的善缘能有多大分量?

“喝了可能没什么好处,但是不喝,却有可能多一个仇视你的小人。大不了晕上一时片刻,不碍事。”

“可是,鹰首领他们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公子真不担心吗?”

贺兰勤:“越是急迫的事,越要缓着做决定,我先让他们冷静下来,省的我多费口舌。”

阿卢撇嘴,摊上这么自视甚高,谈笑间指点江山的主子,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马骋的人跟在后面,听不清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只盼着车轱辘快一些,再快一些,他们的主子快要爆了,只有前面这位大爷能安抚的下。

贺兰勤在阿卢的搀扶下走进若水居,鸠占鹊巢的两个人转头看向门口,目光竟出奇的有些一致,都有着浓浓的幽怨般的情愫,大概都在嫌他回来的太晚。

“马兄,什么事这么急?”贺兰勤坐下问道。

马骋在等待的时间里,确实如贺兰勤所料,那股邪火已经在慢慢消退,要杀人的意图没有那么明显了。不过,来都来了,总还是要说的。

“我的计划改了,王氏固然可恶,一时还伤不到我马家根本。马家的危机不是外面,是里面,心里烂透了!”

鹰绰:憋了半个晚上,就这么几句话,单独给她说一遍能累死吗!算了,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不计较了。

贺兰勤看似略吃一惊,抬手指挥阿卢:“去端碗醒酒汤来。”

阿卢应声离去,马骋冷冷道:“不过将进攻对象改一改,贺兰公子还不至于醉的分不清哪个地方更容易打吧!”

贺兰勤:“端两碗。给马公子一碗。”

鹰绰想笑,忍住了。

贺兰勤已经感觉到,看向她:“你要不要?”

鹰绰急忙摇头。

马骋一掌拍在椅子扶手上,气急败坏道:“贺兰勤,你给我好好听清楚,原本条件基础上,你帮我在返程途中做掉我那老不死的混账老爹,我给你战马一千匹!”

说完也没忘记鹰绰,“你们不要马,等价的黄金如何!”

鹰绰略一寻思,马钢一条命倒也挺值钱,不过:“我是怎样都好,不知道贺兰兄以为如何?”

贺兰勤拉开折扇,摇着头:“不好,时机未到。”

这样的回答让马骋不自觉的放松了,暴怒之后,理智做出了一样的判断,但是他需要外力来更有效的束缚住暴怒的自己。“我等不了了!”

鹰绰急忙充当和事佬:“马兄切莫着急,听贺兰兄详细说来。”

贺兰勤:“杀一个人容易,但他死了,你马族必然大乱,王氏本就虎视眈眈,到时候内忧外患,你是怕你马族覆灭的太慢,帮王氏一把吗?”

“我当然知道,但是他实在禽兽不如!”马骋再次把蛮力发泄在椅子扶手上,沉闷的一掌,让贺兰勤眼皮剧烈跳动,他的桌子椅子是一整套,坏了一点整套就要换,实在有些肉疼。不过,这些大家伙很难带回云州,总要舍下的。这么一想,也就不在乎了。

贺兰勤:“不过容他多活几日,成大事者,必忍常人所不能忍,马公子这脾气也该好生磨炼一番,令尊就屈尊充当一次磨石吧。”

马骋握紧拳头:“最快要到何时?”

“至少也要马公子打着讨伐王氏的幌子,将兵权握在手中,我们联手打几场胜仗,借着风头正盛,随便搜罗一些令尊的劣迹当幌子,拉他下马轻而易举。”

贺兰勤说的简单,实则每一句都需要鲜血浇筑。

马骋自然也明白这个理。贺兰家的队伍已经在集结,鹰族的武士也早已离开领地,等待调动,只待他回到马族,振臂一呼,扯起讨伐王氏大旗,那时候,他就是马族的英雄!到那时,头上的那个人,留不留都不过他一句话的事。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迫切的希望一个人去死!

偏此时,那个人死所导致的后果又是他不愿承受的!

马骋双手抱头,艰难的抉择,让他头痛欲裂。

鹰绰很想安慰他几句,贺兰勤轻轻摇着头,不许她做任何多余的事,只好作罢。

脚步声响起,阿卢端来了醒酒汤,贺兰勤一口气喝完一碗,示意阿卢把另一碗给马骋。“你应当知道,我们诸多身不由己,这是我们的宿命。喝了吧,多少能减少些头痛。”

马骋抬头,一头乌发乱的犹如鸡窝。他一把将醒酒汤拂落在地:“狗屁的宿命!贺兰勤,今日若不是你故意跟乌珠坐在一起,他们未必注意到她,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负责!”

又指着鹰绰:“还有你,我将人托付给你,现在人出事了,你也欠我的!”

鹰绰一缩脖子,果然还是没躲过去。“你放心,若你果真要杀人,我必助你一臂之力。谁敢把手伸到我的院子,就是看不起我鹰族!”

贺兰勤没拦住,鹰绰已经爽快的答应了,只好道:“好,你我三人既然已经绑在一起,多杀一个人而已,不是难事,但必要保住大局不乱!”

马骋勉强得到一个保证,算是有个交代了。这便要回去守着他的女人。鹰绰也要走,贺兰勤道:“且慢,你不能走。”

第七十八章 暗潮涌动

马骋还以为有什么要事,也停下来。贺兰勤只看向鹰绰说道:“这几日你忙着比试,我不好多说什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是不是该谢谢我?”

马骋会意,道:“你们快些,回去还有些事麻烦你。”说完利落的跳上屋檐走了。

鹰绰只当贺兰勤故意用暧昧的语气说话,以便赶走马骋,随后必然有更重要的事要说。便留下来坐在原位等他开口。

贺兰勤挑眉:“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鹰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不过还是依言做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道:“我猜他已经走远了,你不帮他截杀马钢,定然是早有安排吧?”

贺兰勤很自然的拿起她的手握起来:“我在大太阳底下坐了好几日,你对我不闻不问,只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实在叫人心凉。”

鹰绰:“晒几日而已,都还没晒黑。乌珠现在可是生死未卜,我没心情哄你,没什么事走了啊。”

“唉,可怜。若能躲得过今晚,或许就免了这一遭,可见很多事,安排的再是缜密,总有意外不可避免。”

鹰绰听出弦外之音,问道:“你在他们眼皮底下搞事情了?”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知道吗?”贺兰勤面露得色。大概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这般卖弄。

“所以你不想帮马骋,是因为还需要马钢活着做些什么是吧?”

贺兰勤看向门外的方向,道:“马钢虽然把马族搞得乌烟瘴气,但实力仍在。我们三家与之硬碰,即便赢了也会损失惨重,这样的胜利不要也罢。不如让他们父子先大干一场,我们坐山观虎斗。”

鹰绰细细琢磨着,此事说来容易做来难,要让人家亲生父子反目成仇,这其中必要诸多琐事累积。突然眼前一闪,一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乌珠这件事,会不会是他有意引导?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不是她做出判断,而是根本不需要去求证。这是一枚极好的棋子,若是她说不定也会用一用,只是,到底心里有些不舒服,不去想,便当不曾发生过吧。

贺兰勤伸手将她的脸扳过来看向自己:“你在琢磨什么,不高兴?”

鹰绰:“我在想,这一对父子很快就会回去打起来,马上就该我们动手了。我虽然也做过不少事,却还没有真正参与过一场像样的战争,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做。”

贺兰勤微笑:“跟着我就好了。”

“这样骗我好吗,到时候,你身边全是贺兰家的人,哪有我的位置?”

贺兰岳已经知道两人的关系,怕是不会给两人独处的机会的。而一旦开始,贺兰境内是他们的屯兵之处。

贺兰勤用扇子敲敲头:“是有点难办,怕是要耽搁好些日子。贤弟和姑姑都会过去的。”

鹰绰眼皮一跳,贺兰贤也去?

贺兰岳的儿子贺兰贤,妹妹贺兰思,鹰绰没见过,只闻其名。传言贺兰思生来一副倾国之容,贺兰一族又男多女少,自然是万千宠爱与一身,不过其人知书达理,温婉和善,口碑十分不错。而贺兰贤因为是贺兰岳的独子,一出生就备受瞩目,若非有贺兰勤在前面挡了个正着,必也是风光无限的青年俊杰。

“哎呦,”鹰绰不满的惊呼,脑袋上也着了他一扇子,“干嘛。”

贺兰勤佯作不满:“人在我身边,心里想着别人。我这张脸你已经看腻了吗?”

鹰绰吃吃笑出声:“看腻了就换呗。”

“你敢。”

贺兰勤威胁着,语气却没有一点气势,凑近在她唇上浅尝辄止,分开少许,轻声道:“都说男人好色,我看你也不差啊,我该好好想一想,怎么把你永远的留在身边。”

鹰绰凑过去,对着他耳朵吐出几个字。

“什么?”贺兰勤没听清。

鹰绰一闪已经到了门口,嘻嘻笑着:“我说,我该走了。”

一转身,紫色的衣摆扬起像盛放的花朵。人也很快消失在眼前。

贺兰勤揉了揉耳朵,麻麻的几乎失去知觉了。他站起来,摇着扇子走到门口,抬头看着高悬的圆月。“月圆,人不圆。”

马骋守在乌珠门外,她已经睡过去了,他不放心。她不肯看大夫,但身上伤都在哪里,重不重他也不清楚。他想着鹰绰毕竟是女人,处理外伤应该也还拿手,又同乌珠一起相处过几日,由她帮忙处理下是最好的选择。

鹰绰回来的比预料的快,见马骋在房外转来转去,赶紧上前问:“怎么样了,我能帮什么忙?”

“现在睡着了,她不肯看大夫,你帮我看看她伤的怎么样,你懂一点吧?”

鹰绰自信的点点头:“等闲小伤我都处理的了,伤药我也有,你放心我先去看看。”

“拜托了。”马骋难得求人,态度十分端正。

鹰绰轻轻推门进去,脚步也放的很轻。房中只燃着一根蜡烛,算不得明亮。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不妨碍视物。她走到床边,见乌珠脸色很不好,轻轻拉起她的被子查看伤情,一眼看过去,尽是淤青。她轻轻在她身上重要关节骨骼处摸过,还好都是皮外上,看着唬人,其实不重。

鹰绰毕竟不是娇养大的,鹰族的三座大山,哪一座都埋葬了无数幽魂。即便平日里男女分开学艺,欺凌苟且之事从来没断过,鹰绰自己没遭遇过,却见过不少。她叹息一声,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

马骋见她出来,急问:“怎么样?”

“皮外伤,没什么,不需用药养几天就好。”

“可是她一直昏睡,还做噩梦!”马骋回来的短短时间里没听到,是侍卫们听到后转述给他的。

马骋见她说的轻描淡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鹰绰同他是一类人,只要不是断手断绝吐血三升大概都算不得重伤。“她跟你不一样,她是女子,娇弱的女子。”马骋一时有些词穷。

鹰绰:得,被排除在女子之外了。

“应该是被吓到了,有安神汤给她灌一些,还有,”她压低声音,“她是你女人,你不放心别人,自己给她检查一下,在她恢复之前不要碰她。”

马骋一时又凶相毕露:“我除了杀人还能有别的心情吗!”

第七十九章 大沃原之乱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七十九章大沃原之乱这半个夜,马骋从没有这么失措过,他想进去守着又担心自己看到她身上的伤会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焦灼的守在外面,待下人们熬好了汤药端来,才小心翼翼的叫醒她,一勺一勺喂进嘴里。乌珠迷迷糊糊的听凭他摆弄,一身的精神好像被什么打散了,恹恹的只想睡觉。

驿馆的这部分兵荒马乱了半夜,一墙之隔的马钢那边只有幸灾乐祸,但是他们的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伴随着天色渐明,城门大开,一匹快马第一个冲进城中。

驿馆,马钢本就起床迟,昨夜睡得又晚,此时睡得正香。方野再是唯马钢之命是从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拍他的门。

“族长,大事不好了……”

马钢的起床气还来不及聚集,就被方野接下来的话冲击的烟消云散。“五夫人的父亲把翰南族打了,翰南族首领逃了,纠集起交好的三个大族,把五夫人他们灭族了……”

“什么!”马钢坐起来,消化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坏消息,翰南族长确是个硬汉子,不过这样就想翻天,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他手下的大族可有十几个的!

方野:“大夫人,她把无家可归的五夫人囚禁起来了!”

马钢冷笑,站起来穿衣:“女人就是这么麻烦,不帮我平乱,先赶紧着报私仇,没用的东西!”

可是坏消息还没有说完,方野哭丧着脸:“翰南族长还派出好多使者,游说各大组族长,他要,他们要……”

马钢的底线终于被触碰到了,眼神一瞬间阴狠起来。“想造反,好一个翰南蛮子!”

“族长……”

“回去!”

“是,王氏皇帝那里?”

“去宫里说一声,我们先走!”

“啊?是,族长。”

马骋守了一夜,天将明,他的亲信们还在猜测,他是打算暂时忍下这口气还是去那边打一场。一人突然跑进来,想喊又怕吵到乌珠,压抑着声音说道:“大公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族长他们拔营出城了,看样子是要回大沃原!”

一夜未眠加上喝了酒,这个时候的马骋脑袋里很难受,这样的消息没有给他很大震动,他喉头动了动,随后是眼珠,整个人一点一点从石化状态中剥离出来。

“走了?”

“走了,很仓促,只留下方野和几个人,应该是留下给王氏皇帝解释的。”

“找来问问。”

“是。”

亲信答应着,离开的时候召集了几个兄弟一起,不到一刻钟,便压着两个人过来了,但是并没有方野。

两人被强按下跪在马骋面前,很识时务的没有剧烈反抗。

马骋淡漠的撩起眼皮:“说,出了什么事?”

二人对视一眼,他们知道的不多,但是,主子不肯都将此事告诉亲身儿子,他们应该也不能说吧。两人不约而同先选择保持沉默。

马骋:“割断他们脚筋,捂住嘴,别吵到人。”

“大公子且慢,我们只知道一点!”跪着的人急忙出声,马骋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说到定然能做到。

“说。谁说的多,就能站着走。”

这是要两人抢答了。

两人顿时从同病相怜变成竞争对手,唯恐说的慢了变成躺着走的那个。

“大沃原出事了……”

“翰南族长要造反……”

“五夫人一族被灭了……”

“是他们先欺负翰南族……”

两人说的很快,但是一句我一句,很快便把事情大概交代了个清楚。马骋揉了揉额头,身为族长的儿子,众望所归的接班人,大沃原的事他是极为上心的,动乱虽然能败坏马钢的声誉,削弱他的实力,却也是马骋不愿见到的。他要的是完整的,欣欣向荣的大沃原,不是互相残杀后的残垣断壁!所以,贺兰勤才能几句话安抚住他。

马骋挥挥手:“拖下去,处理干净。”

“大公子……”两人又是急又是怒,大喊出声,马骋的人迅速出手,一剑封喉,顿时耳边恢复了清静。

亲信上前:“公子,若他们说的是真的,大夫人应该也会派人来通知我们的。”

马骋:“他走的那么急,假不了。而且翰南之乱,在我们离开之前已有征兆,那贱人一族一人得道,狗仗人势太过招摇,有此劫难简直是预料之中!”

亲信:“那么,公子如何打算呢?”

“翰南族再快,也不可能一举获得所有大族长支持,母亲同几大族长一直交好,只要母亲坚定的站在那禽兽一边,翰南掀不起风浪。”

亲信松口气:“这样的话,大沃原便有惊无险。”

“哼,如果母亲不支持他,大沃原就要易主了。”马骋说着,幽暗的眼神中闪过一道亮光。翰南之乱,倒是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收拾行装,我们也回去。”

“是!”

众亲信应诺之后,很快散去各自安排。马骋走进乌珠房中,坐在她床头轻声道来:“看,机会就是这样,说来就来了。”同时心里的酸涩又忍不住倾覆下来,若是这个消息早一天到来,马钢便没有机会伤害乌珠。但若没有这件事,他也不一定能够下定决心夺权。

天光大亮之前,马族众人已经收拾好行装,只待马骋进宫向王钧辞行,队伍便可以出城。而在他出门的同时,一辆马车在十几名侍卫的护送下,从后门先行离开了。

马钢得到消息的同时,还有两个人收到了几乎一样的消息。贺兰勤听门外的信使报出消息,含着鼻音的声音传出去:“知道了,一路奔波,先下去好生歇息吧。”

“谢公子。”

贺兰勤打了个呵欠:“虽然是好消息,若是再晚一个时辰来,我就不这么头疼了。”

王钧听完密报,此时也快要早朝的时辰了,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淡淡笑意。内侍官只当他今日要公布找回了女儿这件大事,免不了多说了几句夸赞何来的话,王钧笑而不语。

早朝之上,国家大事尽数商议解决后,王钧果然公布了何来的身份来历,众臣静默片刻后,虽有几名官员略有微词,但大多对此事不甚看重,一个女儿而已,养着便是。

只有礼部官员皱了眉,刚筹备完中州试这样的大事,还没好好歇一歇,又要为公主的册封典礼费心劳神,实在是好生辛劳啊!

第八十章 送行

一天之内,马钢马骋父子先后离开庆城,引起不小的波澜。不止百官中疑云四起,平民百姓也开始议论纷纷,都觉得大沃原上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然而猜测归猜测,朝廷并没有任何表示,一切都按照原多日前的规划进行。大公主的册封典礼定在十日之后,中州试选拔出的诸多高手也领了官职,即将赴任天各一方。而贺兰勤也要离开庆城,返回云州老家了。

孟宁一早入宫,如今他是大内副统领之一,主要负责大公主何来的紫云殿和周围几座附属宫殿的巡视。今日何来要出门为贺兰勤送行,他负责她在宫外的安危。

何来已经在四名宫女的协作下打扮妥当,豆青色的丝绸袍服,织料里加入银丝,在日光下随着主人走动反射出点点光华。头发用了不知道多少发油,头顶高高的发髻繁复纠缠,一丝不乱。

看到等在马车边的孟宁,何来表情僵硬了片刻,浮起一个十分程式化的微笑,既让人如沐春风,又不会显得太过热情。这样的微笑是金枝玉叶们的基本功,很显然,何来还没能运用的炉火纯青。

“大师兄,有劳了。”

何来被人托着手腕扶上马车,坐下后说道。

“大公主客气,这是臣的本分。”孟宁说的没有一点障碍,示意手下可以走了。

终于坐进车里,前后左右再无人盯着她,何来端了一早晨的架子可以放松下来,立时耷拉下肩膀,哀怨道“大师兄,做公主比天泽书院做弟子还累啊!”

孟宁骑马跟在马车一侧,与窗子保持着二三尺的距离。“待你熟悉了宫中规矩就好了。”

何来撇嘴,怕等不到那一天她就要出去了。这短短三两天,已经有人透露出与她结亲的意图。

“贺兰勤太不够意思了,等我册封大典之后再走又能如何,急这几天作甚?”

孟宁“北边大沃原出了点事,贺兰边境与马族领地多处接壤,他们必要做些什么以应付各钟意外。”

“哦。”何来不再胡搅蛮缠。贺兰勤走就走吧,反正吃不到嘴里,不如滚远点。“我族姐呢,她要留在庆城是吧,这两个人相隔万里,不妙啊。”异地恋大多没好下场。

孟宁“若能彻底断绝,对他二人来说倒算是好事了。”

又是这种论调,何来听的都有些烦了。

这两日王钧张罗着办了场家宴,所有的兄弟姐妹都到齐,算是她在本家的见面会。何来的年纪是最长的,比她小几个月甚至一两岁的弟弟妹妹有四五个,可见王钧继位前两年很是忙碌。

这些年纪相近的皇子公主摄于皇帝压力不得不喊她一声“皇姐”,恭敬的行礼,背后全都一副不以为然甚至有几分莫名的敌意。那些年纪较小的比较直接,直接问她读没读过某本诗集,会不会插花茶艺,懂不懂乐器。

王钧脸色一僵,对这些年纪小的子女又不好太过苛责,便把这一笔记在他们的母亲身上。何来何曾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她等他们说完,对着他们嫩滑的小脸笑的很有长姐风范“这些姐姐都不会,姐姐只会打人,学了好多年呢。不信你们回去问问你们的母亲,姐姐可厉害呢。”

不到一个晚上,何来野蛮不友善的名声便传开了。孟宁次日听到这个消息,知道深宫不易,流言可抵风刀霜剑,所以大统领给他安排职位问他想去哪里的时候,他选了最靠近何来的地方。

何来也按下了把兄弟们带进来的心思。

鹰绰选在城外五里执柳亭送行,快马将城中酒楼做好的酒菜送过去,掀开食盒还是温热的。

贺兰勤的人马在路边集结,不过几百人,衣着没有完全统一,却给人一种十分有序的感觉。因为有十多辆马车在其中,削弱了那种感觉,但如鹰绰这样眼光毒辣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与寻常队伍的区别。是神色,每个人都成竹在胸的淡定从容。

这并不容易,习武之人,给人的感觉往往是张扬的,气势外露。只有修习到一定程度,才会慢慢收敛锋芒,沉淀下来。

亭里只有两人,孟宁和何来还在路上。贺兰勤扇着扇子,难为他终于把一头及腰长发都束起,虽然少了些飘逸,但在鹰绰看来利落了不少。

“你先走,很快我就能追上。”鹰绰笑道。

贺兰勤太讲究,喝茶的小火炉也带在身边,阿卢蹲在外面把扇子扇的乎乎作响,上面的小水壶终于隐约可见一点白雾。

贺兰勤“天黑前出城,明早便可再见。”

“那不行,我新官上任,还没有立威。”

“这都做不好,你那个替身可以换掉了。”贺兰勤微笑着,“这些小事无足挂齿,你需要考虑的,是跟在我身边不被任何人发觉。”

鹰绰“我确实是要去贺兰族与马族交界处,可没说一定与你同路啊。”

“不行,你必须与我一起。”

“我认得路。”

“防止你借此机会探查我贺兰腹地情况。我便小人之心一次,小心驶得万年船。”

鹰绰哭笑不得“虽说各族相互提防,严禁踏足他人领地,可你我都知道,这禁令对你我来说,与一纸空文无异,你何时这么认真了?”

贺兰勤“需要用到的时候,拿出来用用。”

也就是说,此时想要鹰绰与他同行,便拿出来约束她。

阿卢见惯了自己主子的“蛮不讲理”,远远看到公主车驾,忙出声道“公子,鹰首领,大公主和孟统领到了。”

二人看过去,何来的马车很快走近,华服的何来看起来稳重了许多,一手拉起裙摆,一手搭在宫女胳膊上,每一步都带动的头上步摇物如其名的摇一摇。

鹰绰微微张开口,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果然如是!

其实何来的表现算不上好,甚至放在其他贵女眼中还有些可笑,但她原本的模样实在深入人心,这番改变算是十分可观了!

何来笑嘻嘻抬头“不好意思来晚了,我以为会有很多人来送行,便想着打扮得体些,若早知只有咱们几个……”

宫女突然抬头“大公主慎言,不论何种场合,都要仪态端庄,谈吐得体,不可……”

何来脸一歪,翻了个白眼。突然放开她的胳膊,两手拎起裙子飞跑了起来。

这突然的变故,别人不解,鹰绰和贺兰勤反倒泰然的很,这就对了。

何来“我忍你好几天了,再哆嗦,你就自己端庄的走回宫里去!”

第八十一章 别离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八十一章别离孟宁看了她一眼:“你们先退下吧。”正要说点什么的宫女只好屈膝行礼,随后同马车一路停在不远处的树下。

四人围坐在亭中的石桌上刚刚好,只是带来的菜有点多,摆不下了。

亭子不大,贺兰勤便把阿卢也打发了,四人边喝边聊。

何来很想八卦一下,目光数次在二人脸上跳跃,贺兰勤终于如她所愿,笑道:“大公主是怕日后见不到,所以多看几眼吗?”

何来眨眨眼:“我是担心啊,听说马族有点乱,你这么急着回去千万小心。”

“多谢大公主挂心,不过冲锋陷阵不是我该做的事。”

何来一想也对,这个腹黑的大公子大概只会躲在哪个幽暗的房间里,对着地图指指点点,给亲信谋士发出一道道指令。让他去上阵杀敌,也不知道会不会带一辆硕大马车,里面茶水糕点围棋乐器啥的……

随意想想,何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贺兰勤:“在宫中过的可还习惯?”

“还好。”

“那就好,起码不会怪我们当初把你从九连山劫走。”

“你这一走,天各一方,不知道何时再见,我族姐怎么办?”

孟宁急忙拉她一把,这张嘴实在太快,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鹰绰笑道:“还知道关心我了,你顾你自己吧,当心你父皇给你招个厉害驸马。”

何来的脸皮对于这种程度的打趣根本没反应,她看着贺兰勤,等着他的回答。

贺兰勤:“眼下确有些事要处理,但你族姐知道,我这边没关系,只等她愿意了,随时可以。”

“真的?”何来想着孟宁的话,很难相信。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

鹰绰:“何来,还没开始动筷你就吃多了吗?没事做多练习武艺,少动脑子,我在外面都听说了你的丰功伟绩了!”

“嘴长在别人身上,我能怎么办?”

鹰绰:“你没做错,但只对了一半。立威可以,最好找个人少的地方,让他们吃了亏还说不出来。现在这个样,明明什么都还没做,恶名就出来了,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何来……

“最不济也要真的狠揍一顿才行啊!”

孟宁:“鹰首领,你不能这样教公主吧!”

鹰绰:“应该怎样,后宫里那些无事生非的女人就是欠收拾,不用客气,该打就打。大不了出宫开府更自在。”

孟宁急了:“公主且不可如此,此处是庆城,与鹰族荒山不同!”他转念又看向鹰绰,想起一个遗留问题,顺便还能岔开话题,免得继续把何来往歪里带。“中州试上输给鹰首领,在下一直还记得。”

鹰绰这才想起来,那时候好像说过,会给他一个解释。这么多天过去了,几乎忘干净了。

“哦,确实,孟师兄时忙,总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其实也简单的很。”

孟宁竖起耳朵,不是有句话吗,朝闻道夕死可矣,难为他忍了这许多天没有去登门求教。他的武义已经不弱,最近一两年却缕缕有些感觉,仿佛卡在什么地方再难上升一步。不求鹰绰看到的那个问题能给他些指引,但求能稍稍有一点进益便知足了。

鹰绰淡淡笑着:“孟师兄出身名门,后又进入天泽书院,所接触到的不论学问武功都是最好的,最干净的。却不知武之一道本就是为杀人而生。你的剑法太过君子,看着好看,大气从容,有大师气派,也就是你们几个学的精深了,还能一战。但在实际的较量中,怕是我手下随意拿出一人都可与你们一战,你信不信?”

孟宁呆滞,何来不乐意了。“族姐,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吧?”

鹰绰:“一场比试,你们的输赢不过是荣誉,面子,对于我们来说却可能是生死,你说谁更拼命?”

孟宁……

“还有,孟师兄的剑见过血吗?”

孟宁脸皮有点抽搐,虽带师弟们下山游历过几次,亦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杀人,真的没有过。

鹰绰:“没有见过血的剑,何来杀气?”

远处又有人马接近,几人目力都不错,看得出是城卫军中几名将军,贺兰勤的同僚和副手,三年下来,碰面不多,算是君子之交,今次出城相送,贺兰勤都有些意外。

亭中地方小,几人迎出去,贺兰勤过去同他们客套,鹰绰几人没必要凑热闹,站的稍远。何来凑近鹰绰:“族姐,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鹰绰……

贺兰勤要走的消息早已传开,关系还可以的都在今日之前当面道别或者赠送礼品,所以今日出城相送的人不多,城卫将军们之外再也没别人了,众人又喝过一轮酒,日上三竿之前,贺兰勤终于坐上北行的马车。

何来看着慢慢走远的队伍,仍有些不平:“我看他怎么一点都不悲伤,一点不舍都没有,这男人行不行啊,族姐要不你就再找一个吧。”

孟宁摇头叹息,方才当面还要人家给个承诺,转身就劝分,公主你的立场呢?

鹰绰微笑:“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去吧。”

何来皱眉,拉住孟宁低声道:“不对啊,我看她也淡定的很,这两人什么情况?”

孟宁想拍拍他的头,突然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讪讪缩回去道:“他们两人都比你清楚这件事不容易,所以没什么执念。好了,不要多事,回宫吧。”

孟宁先行一步去牵马,何来眨眨眼睛,这俩人真想得开啊。

两日后,贺兰勤的队伍里莫名多了几个人,马车上亦多了一名赶马的“小厮”。

车夫一旁原本是阿卢的专属座位,此时易主了。

出城之后,人烟稀少,马队跑的很快。贺兰勤的马车经过特殊改装,坐在里面不怎么颠簸。长路漫漫无趣,他大多时候躺在三四层垫子上假寐。他身体受过重创,平日里养的娇气些还好,这样旅途劳顿,着实有些精力不济,坐在外面的“小厮”也得以耳根清净免受打扰,但是停车修整的时候,耳朵还是要受些荼毒的。

“小鹰,烧茶。”、

“小鹰,我的雪花糕拿一点过来。”

“小鹰,我的扇子,你不知道放哪里了,问阿卢。”

“小鹰,……”

“小鹰”终于猛地站起来,粗声粗气道:“有完没完!你是去杀人的,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赫然是鹰绰的声音。



第八十二章 一路同行

贺兰勤被吼了一嗓子,那种慵懒又有些贱贱的神色收敛一些,声音还有几分委屈:“我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好像鹰绰对他个“病人”大吼大叫很过分一样。

“你愿意怎么折腾都行,我去叫阿卢。”

“别呀,你在这里我还能打起几分精神坐着,换了他来我只能睡一路了。”

鹰绰铁石心肠:“那就睡一路吧,清静。”

贺兰勤咳嗽一声:“睡多了,头就晕晕沉沉不清楚。每天都有大沃原的消息过来,不需要我查看,你自己分析吧。”

“没有你多嘴,我们就打不下大沃原?你也太小看三家联军了!”

贺兰勤:“我贺兰家就不说了,连你的族长和王钧都特意关照过,大局以我的意见为要。你觉得他们所有人都不及你有眼光是吗?”

鹰绰脸一红,事实如此,这个男人确实有足够叫人信服的智慧!

贺兰勤叹息一声:“你就仗着我宠你,才敢这般小看我。”

原本淡红的脸色顷刻又浓郁了几分,鹰绰差点跳脚:“说话就说话,天天瞎撩拨,烦不烦!”

“乐在其中。”他拉开折扇,轻轻摇起来。

褪去鹰族那一身端庄贵气的紫色服饰,没有了寸步不离的一群手下,只有一个人的鹰绰似乎放下了许多看不见的包袱,整个人多了许多活气,很有些像她这个年纪的寻常女子了。

说笑玩闹,甚至一些小脾气都冒了出来。这一路快马加鞭,马车里垫子再厚也一样不舒服,一停下来,贺兰勤便以逗她为乐,似乎这样能缓解旅途的不适。

玩闹归玩闹,这一路急速北行,也不断有北方的消息传来。有贺兰家的信使,也有鹰族的信鹰,综合在一起分析,大沃原已经处在动荡之中,翰南首领确实纠集起几大家族,马骋之母本出身大族,马钢不在,她坐镇大沃原的宫廷极力镇压,派出信使无数,一面频繁联络交好的部族,一面与翰南一派对话,想要和平解决。

翰南一族本是被逼的,但血性一旦被激发,便没那么容易给熄灭。更何况马钢这个正主还没回来,女人做出的承诺是否管用有待商榷。万一他回来了翻脸不认人,他们去哪里哭去!众人都知道马钢偏疼他那个五夫人,人虽然被大夫人拿下了,可大夫人也没把人处死,可见也还留着余地。大夫人尚且不敢把事做干净,他们更不敢冒险。

双方暂时没有大规模的动作,但暗潮汹涌,每个人肚里都有自己的打算,每个人的真正态度都不敢让人看透,此时的大沃原就是临近沸腾的一锅热水,只待马钢这最后一根柴投入火堆!

又一只信鹰在头顶盘桓了几圈,慢慢落下,暂时安插在贺兰勤队伍里的鹰族信使伸出手臂给它个落脚点,随即从它腿上取下小竹筒。放走了鹰,这个小竹筒很快送到鹰绰手里。

依旧一副小厮打扮的鹰绰看过信纸,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贺兰勤歪在垫子上,闭目养神。

“马钢回到大沃原了。”她回头说了一声,按照脚程估计,这个时候也确实该到了。

“到就到吧,反正也追不上。”贺兰勤懒洋洋道。

“最迟半日,马骋也就该到了。”

“嗯。”

“冷静了这么多天,他们父子还能打起来吗?”

就看翰南族被马钢夫人稳住这许多天,便知马族内乱不是那么好挑起来的。鹰绰知道贺兰勤一定有后手,但他就是不肯主动说。她想问的话,他又色眯眯的顾左右言它,以致鹰绰赌着气不问。

而他们最快也要今夜才能到达贺兰族最北端的据点,鹰搏,贺兰贤等人此时都在那里。

贺兰勤睁开一只眼睛,说的话却跟她的问题无关:“今夜便可赶到大营,到时候我们说话就没这么方便了。”

鹰绰装傻:“到了地方,就可以安稳的睡一觉了,免得你总说被马车颠散了骨头。”

贺兰勤笑的狡猾兮兮:“我们只剩这几个时辰独处了。”

鹰绰看了一眼旁边的车夫,这位不存在的吗?

“坐进来陪我说几句话吧。”

鹰绰想了想,弯腰进去,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鹰绰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新体验,也是她给自己的一点点施舍。如今,要结束了。

“贺兰勤,待我们大事了解,再说别的事吧。毕竟刀剑无眼,我们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到最后。”

贺兰勤嗅到一点异样:“即便冲锋陷阵,也还轮不到你冲在前头吧。而且,有我呢,你担心什么?”

“自信是好事,自负就不可取了,大公子。”鹰绰打趣。

“我只当你过分在意好了,因为在意,才患得患失,这样想的话,我会更愉快一些。”

鹰绰挤出一个笑,扭头看向另一边。因为马车速度快,贺兰勤把车窗全都紧闭,防止飞扬的尘土飘进来。所以那边实在没什么好看的,贺兰勤抬手把她的脸扭过来:“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看我?”

鹰绰:还没有做好吧……

贺兰勤:“你一直吞吞吐吐不给我个痛快话,是想对我始乱终弃吗?”

“我还没乱……”

“是有贼心没贼胆?”

鹰绰吐出一口气,这是誓将不要脸进行到底吗?好,说说而已,谁不会。

“你知道的,我打不过你,虽然你颠簸了一路,半死不活的,我还是没把握制服你。”

“别担心,我真的身体不适,你要强迫我做点什么的话,我只能屈服了。”

“那样不好吧,我鹰绰虽然杀人无数,但没有强迫过什么人。”

“那是因为他们入不得你的眼。”

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映出对方的影子。

这样要将人融化的对视中,鹰绰几乎想放下所有,就这么驻进那个人眼中。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大概是轧到了石块,打乱了贺兰勤的眼神压迫,使得鹰绰咳嗽一声,后退一些,让两人间的氛围不要太过暧昧。

“公子,后方有消息……”

鹰绰终于得以逃脱。

天将黑之际,众人停下就着凉水吃了些干粮很快上路,一鼓作气,下一个落脚点就是大营了。

这一段路已经靠近北方,树木稀少,路上砂石略多,许多地面光秃秃连根草都不长。虽是夜间,满天繁星还有一轮弯月,倒是方便了他们赶路。

车夫一路都很少话,此时大概是即将到达目的地,心情放松了不少,不时哼几句小调。夜间无风,空气有些干燥的土腥味,除了马蹄声,偶尔还有一两声受惊的鸟叫。这一切都给人很安详的感觉,但是鹰绰无端紧张起来。

第八十三章 刺客

杀手的本能!

“呼”

平地上稀疏的草丛中突然窜出一条黑影,箭一般射向贺兰勤的马车。火然文ranwena`鹰绰回手按倒车夫,短刀随即入手,闪烁的刀锋迎上刺客。同时,又有数道黑影从不同方向窜出来,截住来支援鹰绰的贺兰勤的卫队。

交手十几招之后,鹰绰心里有了个奇怪的猜想,这人武功明显的在她之上,虽则招招霸道,却似留有余地。贺兰勤见鹰绰短时间没能取胜,翻出一把剑就要出来帮忙,刺客突然在鹰绰肩头虚晃一掌,掉头离去。

鹰绰大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那么容易!”

“不要追了!”贺兰勤喊着,她已经跑远了。

两人身法很快,一前一后很快没入夜色中看不清了。贺兰勤心急要追过去,不妨一旁跳出三四人将他拦住,让他一时脱不开身。他一边对付眼前敌人,一边吩咐手下尽快追过去,一时无暇考虑太多。

两个身影都很快,鹰绰暗暗心惊,鹰族轻功独步天下,但用尽全力却追不上前面那刺客!方才交手,探知此人使用的并非鹰族武功,可见此人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她一时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但事已至此,她对此人的疑虑占据上风,是以紧紧跟在身后。

刺客对此地似乎很熟悉,七拐八转之后,停在一处矮坡之后。此处有稀疏的几棵树,在夜色里终归比平地了多了些掩护。

鹰绰提刀在手,戒备着。虽然此时,她从此人身上感觉不到半分杀意。

刺客面对鹰绰,抬手拿下自己蒙面的黑色帕子。

鹰绰眼睛眯起,这个人……

“可是贺兰家主大驾亲至?”

这张脸在夜色中不甚清楚,还多了胡须,但是眉目轮廓可见,与贺兰勤隐约有些相似。她没见过真人,鹰族却有一些人物画像给他们辨认,免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唐突了什么惹不起的人。虽是数年前做的,大体变化不大。而且武功远在鹰绰之上的人,当今之世,也实在不是很多。

此人微微一笑,道:“鹰翱最看重的弟子,果然有几分眼色。”

一个疑问解决了,更大的疑窦升起,鹰绰一时想了很多,几个呼吸后才勉强开口:“贺兰家主有意引鹰绰避开众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她第一反应是他要“劝告”自己远离贺兰勤,可是很快被她自己否决了,那样的话根本不需掩人耳目。

贺兰岳身材清瘦,神色淡然,没什么身居高位者的气势,反而有些仙风道骨的清雅。他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耽搁久了,他们便找来了,所以老夫便开门见山了。”

“请讲。”

“勉之与你倾心一事,老夫早已知晓……”

鹰绰脸红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老夫不是拘泥之人,又从来视他如亲子般疼爱,若他执意娶你,老夫也不好过多阻拦,只是……”

鹰绰竖起耳朵,重点来了。

“勉之的身体状况,你是习武之人,当看的分明。他幼年遭受重创,老夫百般调理,也不过让他看起来同常人相差无几,他能力挫群雄,夺中州试头名,并非勤奋过人,而只是天资卓绝。但身子终究是有着亏空,难以到达武学巅峰,亦非长命之相。”

这些,鹰绰都知道。所以贺兰岳今日要说的事,是为贺兰勤了。

“为了这个侄儿,老夫遍寻天下良医,试过无数种法子。终在数年前得遇高人,得知有一功法,修习之后可令勉之疏通体内筋脉,调顺气血,固本培元,很有希望能将他的身体调理完好。”

“什么功法?”实则在鹰绰心里,答案已经浮现在脑海。

贺兰岳:“《疏云诀》。”

鹰绰苦笑:“我鹰族的不传之秘,只有族长和大长老们有资格修习的心法宝典。”

贺兰岳:“是,所以我虽然知道了救勉之的方法,却无力做到,你可知我心里如何的煎熬?”

鹰绰低下头,低低的笑了起来。

《疏云诀》啊,并非什么武功秘籍,应该算是部“医书”。习武之人难免一身伤痛,修炼此书却可缓慢修复受损筋脉肌理。若年轻一些的高手修炼,甚至可拓宽筋脉,武功大进。但这功法不是什么人都能练的,本身底子薄弱的人,练了反而适得其反,所以便是长老们有资格修炼,却也没几个人对自己有信心,所以那秘籍一直在族长手中。

“贺兰家主以为,我能拿到?”

贺兰岳没接她的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老夫原本已经心如死灰,直到你们倾心彼此的消息传来,老夫终于看到一线希望。如果鹰首领愿意的话,老夫必竭尽全力,助你得到族长之位!”

这简直不需要任何思考就可以答应的事,鹰绰看着贺兰岳,许久没有出声。得族长之位,本就是她杀出鹰山后的目标之一,更何况还可以救治贺兰勤,何乐而不为?

有贺兰家主帮忙,战胜其他三位首领简直是手到擒来的事了。

需要犹豫吗?

鹰绰看着满含期待等着她点头的贺兰岳,轻声道:“要得族长青睐,需要完成诸多考验。所有事,贺兰家主都愿意帮忙吗?”

“当然,任何事。”贺兰岳答得干脆。

“若族长让我对付你贺兰一族呢?”

贺兰岳犹豫了片刻,道:“马族已经到头了,天下即将大乱,你的担心并非多余。但是,三家分马之后,王家最大,对付我贺兰家,对你鹰族没什么好处。”

是啊。

可是,鹰绰就是不想痛快的答应,不知为何,这位看起来很有气度的老者,给她很不安心的感觉。

“便是我能得到《疏云诀》,泄露出去,鹰族一样容不下我。”

“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不说,我得了你天大的恩情难道会透露出去害你?我若那样做了,勉之必会恨我入骨,我的心血不都白费了吗!”

好像是这个道理,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贺兰岳:“如果这一点风险你都不愿为他去承担,他在心中坦言愿意放弃贺兰家的一切与你相守,你配得上他吗?”

第八十四章 答不答应

原来,他已经在贺兰岳面前表明心迹了。想-免-费-看-完-整-版-请-百-度-搜-

鹰绰心里热乎乎的,贺兰勤平日里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信手捏来,以至于很多时候,她会有些怀疑。毕竟她本质同杀手无异,杀人除了身手好,还需研究被杀者的很多事,行踪,习惯,手段等等,有时候还需伪装身份靠近其人,这就更需要考虑很多事,对人的研究分析,也算是他们的必修课之一。

很不好的,这种分析已经成了本能,对身边所有人。

贺兰勤大概是甜言蜜语说的太多了,反倒让她很有些不安。

现在,一颗心可以落地了。

贺兰岳见她沉默不语,十分失望“勉之这般玲珑剔透的人,竟也有看错人的时候,果然人无完人。”

鹰绰看他一眼,夜色中,似乎微微笑了那么一下。“贺兰族长这般贸然来寻我,思虑良多。怕贺兰勤已经猜出你的身份来意。你本有更好的方式同我详谈,偏如此兵行险着,我猜,你大概只想要《疏云诀》,至于之后的事,怕就巴不得甩开我吧。”

贺兰岳“你怎会作此猜想,老夫忝为一族之长,何须算计你一个小辈!”

鹰绰不动声色,心里却很快的分析着。贺兰岳平素名声不坏,并非奸诈之人,当传言他欲将贺兰勤捧杀之时,从未见他辩解过;此后又传言他欲将族长之位归还贺兰勤,他也未曾明确表态。可见此人是个十分有计较但不屑宣之于口的人。

他心疼贺兰勤是肯定的,不然以贺兰勤之聪慧,真心还是假意他会分辨不出来吗

但世人都难免有私心,他的私心是什么呢?

这族长之位,他究竟属意与谁?

若贺兰勤果真同自己一起,定然无法接掌贺兰一族,那么自然而然是他的儿子继位。

可若是贺兰勤随她去鹰族,必然被人猜忌难以施展所长,那不是坑人吗!

所以,他最期望的,应该是兄弟一心共同守护祖宗基业,此时对她的承诺不过空口无凭。若果真有一日把《疏云诀》给了他,之后他再想法子分散他二人,她也无可奈何,毕竟这件事挑明了,首先鹰族便容不下她!

这个结果,令鹰绰很是心凉。

“这一路,族长有很多机会悄悄将我引开,秘密商谈,偏在此时,在贺兰勤面前,怕是有意让他猜到吧。”

“本族长不放心小辈行事,一直藏身大营附近暗暗查看。”

鹰绰不理他的辩解,继续道“身为族长,若对此事不问不问,必然引起怀疑,所以你有此一行便是给人一个交代。至于有没有用,那是贺兰勤的选择。”

……

“你还需要我帮你这个忙,为表诚意,不惜亲自出马。作为长辈,您做的足够了。给我的条件,也很公道。只是,您只看到贺兰勤天下无双,引诸多女子心向往之,却当我们女子都是只知儿女情长的废物不成?”

贺兰岳挑眉,没错,自己养出来的侄子,确实是他的骄傲。哪个女子见了不动心,除非是瞎子!

“《疏云诀》给了你,岂不是将我的生死荣辱都交到你手上!”

贺兰岳冷笑“你信不过本族长?”

鹰绰“我不过刚刚见你第一面,何来的信任?”

“也罢,所谓男欢女爱,不过是酒足饭饱后的消遣,果真关系身家性命的时候,又有几人情比金坚?夫妻且是同林鸟,何况……哼,鹰首领不答应,乃人之常情,是老夫叨扰了。”

鹰绰却没打算就此结束“我答应便罢,不答应,贺兰族长更可将此事告诉他,让我们之间多些隔阂,这一趟,实在是怎么都不亏。”

贺兰岳淡淡笑着“本族长原以为,你会答应的。”这等于是承认了鹰绰的猜想。

鹰绰笑“都说贺兰族长乃真君子也,原来也是会为了家人费些心思。”

“君子不君子的,是别人口中的,本族长最在乎的,从来只有勉之和贺兰一族。”

“若无其他事,鹰绰告退了,追出来这许久,怕是难以说得通了。”

贺兰岳抬手示意她随意,鹰族转身飞奔回来处,连道别都省了。贺兰岳站在远处,身影在光秃秃的山坡下有些突兀,很是孤单寂寥的拖出一条影子。他站了不多长时间,便有一个个黑衣人聚集而来。

鹰绰沿来路返回,刺客已尽数散去,贺兰勤不在,追去找她了,但估计被贺兰岳的人引到别处了。见她回来,阿卢吩咐人放出信号,很快贺兰勤回来,见她毫发无损,拉着她坐进马车重新上路。

贺兰勤“有没有受伤?”

鹰绰摇头。

“怎么去了这么久,追不到就算了。”

“好奇罢了。”

贺兰勤习惯性的拉住她的手握着,有点凉。“反正也没什么损失,赶路要紧。毕竟,早一日动手,早一日结束。”

这一场埋伏十分诡异,对手来去如风,动手很有分寸,只有几人受了轻伤,重伤都没有一个。即便没有鹰绰的异样,明眼人一看也知道不对劲。

按下心里的疑惑,所有人全速赶路,一个多时辰后,终于看到稀疏的光点,是远处的大营!

继续前行,很快有巡视的队伍出来拦截,为首之人看起来很年轻,有着贺兰一族特有的清隽秀气。贺兰勤从马车里出来一露面,对方果然面上一喜,抱拳道“贺兰威见过大哥!”

贺兰勤微笑“好小子,长大了,差点认不出来了!”

鹰绰早已从马车里逃出来,坐到车夫一旁的位置。本想着去到营地先歇一晚,明日再正式与众人会面,不想贺兰勤转瞬就开始介绍“这位是鹰族的鹰绰首领,鹰族一应事务由她统领。”

贺兰勤出门在外的这几年,族中子弟可从未有一日能忘了他,因为他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不管族中子弟做了什么,取得何种成绩,总有师父或是留恋、或是欣喜的叹一句“与勉之相必略逊一筹,不过也算不错了……”

这样的情况下,确也有几个对他是真心钦佩的,但更多,是将他当成射艺操练时靶子上的红心。

很不巧,这贺兰威就是他的死忠粉之一。

第八十五章 汇合

贺兰威看着做小厮打扮的鹰绰,那句“久仰大名”久久说不出口。手机端https://沉默了许久才道“原来是鹰首领,失敬失敬。”

鹰绰面带含蓄的微笑“客气。”

贺兰威一时无暇去考虑堂堂鹰族首领为何扮作自家大哥的小厮,满心都被久别重逢的喜悦填满。他兴冲冲的凑到贺兰勤面前,迫不及待道“万事俱备,只待大哥回来主持大局。小弟先把最新的情况说与大哥知晓,马骋那小子果然比他老子狡猾一点,没有大张旗鼓的露面,而是偷偷潜入马夫人掌控的营地里潜藏起来……”

贺兰勤“大家都在一起吗?”

“是的,为了方便安排,我们和鹰族首领的住处都安排在营地中心,相距不远。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大概已经休息了吧。今日本不该小弟巡夜,知道大哥今日到达,小弟特意与哥哥调换了一下,以便第一时间接到大哥!”

贺兰勤复又坐进马车,贺兰威就在他窗外一路不停的说着。实则马族的情况每天都有信使送到手中,贺兰威嘴里没多少新鲜的,不过贺兰勤没有打断他,反正距离大营也不远,就让他痛快的说吧。

一行人很快靠近营地,因提前安排了人传信回去,有意不要惊动众人,准备明日再正式会面。不想众人早知他们到来的大概时间,全都没有睡过去,齐刷刷一个不拉的站在大营辕门外等着他们。

贺兰勤和鹰绰走下马车,鹰绰在短时间内把原本的衣服穿在外面,她可不想以小厮形象示人。

辕门外,一青年昂然站在最中间,他身着贺兰族最常见的青色长衫,负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看向正走过来的人。

此人面相与贺兰勤有些相似之处,应该便是贺兰岳之子贺兰贤了。

在他一侧是位身着白衣的女子,月色下,容颜看的不甚分明,却有些随时要羽化升仙的飘逸灵秀,让人不敢直视唯恐亵渎。

鹰绰几乎可以肯定,此女十有八九便是贺兰勤的姑姑,贺兰思。

贺兰贤另一侧则是鹰绰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师弟,鹰搏。目光径直扫过,仿佛他不存在一般。

贺兰勤快走两步,对贺兰思躬身道“侄儿见过姑姑。”

贺兰贤也开口“大哥。”

鹰绰站在后面,看到贺兰勤对着年纪看起来很轻的女子行礼,难免有些怪异的感觉。

贺兰思笑道“勉之一路辛苦了,快些进来歇息,你的营帐是姑姑亲自布置的,想必还能入眼。”

贺兰勤“有劳姑姑,”又看向贺兰贤,“为兄不在,家中事务全赖明之协助叔父操持,着实辛苦了。”

贺兰贤一笑“应该的。”

鹰搏很没眼色的打断人家亲人团聚,出声道“师姐,我们等你多日了。”

贺兰勤唯恐鹰绰当众给什么人难堪,迅速接话“大家都进去说话吧,今夜太晚了,明日再说不迟。”

贺兰贤让开道路同他并肩而行“情况紧急,我们对大哥的诸多安排也不甚了解。此时马家父子已经回到大沃原,局势瞬息万变,一夜功夫可能已经天翻地覆。大哥路途辛苦,小弟本不该强求,实在是……”

贺兰思皱眉,这话说的实在有些不好听。不过她向来沉默寡言,虽有些不悦,却不想开口。

“据我所知,王氏该早有人来此地做出布置,怎得都没有同你们说些什么吗?”鹰绰不客气的开口,这贺兰贤一照面就给贺兰勤找别扭,别人顾忌他的身份,她可不会给面子,何况刚刚从他老爹那里招来了一窝闲气!

贺兰贤仿佛此时方才注意到她,道“我大哥这些年布置下多少暗桩只有他自己知道,区区王氏一个将军能知道多少?鹰首领是小看我大哥,还是觉得我不体恤大哥强迫他拖着疲惫的身子为我等解惑,或者,是认为我等不信任王氏?”

一句话勾出他三句,这位贺兰族的二公子实在不是什么善类。

鹰绰冷笑一声,正待反驳,贺兰勤抬手制止她,回头温和一笑“我知道你累的很,不过几句话的事,说完再去歇息不迟。我这二弟做事向来谨慎,必要万事尽在掌握方可放心,更何况此事关系万千将士性命,确实轻忽不得。”

他语气温和,完全一副安抚自己人的轻声细语。这语气,完全能让人感觉到,二人关系不一般!虽然是为贺兰贤咄咄逼人做出解释,要鹰绰不要扩大分歧,但这种软糯的语气,让鹰绰没有任何不舒服。

这是在宣告,谁的关系更近。

贺兰思依旧不说话,却是抬眸看了二人一眼,尤其是鹰绰。

鹰搏亦笑道“这一战,三家相约由贺兰大公子总辖制,贺兰大公子自然便是我们的主心骨,多听一些,做起事来,我们也好心中有数。”

贺兰贤冷笑“是啊,大哥不到,我们不敢动一兵一卒,等了许久,早已心急如焚!”

贺兰勤笑着,脚下走的快了几步“如此说来,倒是我的过失了。既如此,那便先安排大事吧,也好让你们人人有事做。”

省略掉后半句“免得来烦我”。

鹰绰不再出声,狠狠瞪了鹰搏一眼,一起走进大营中心。

为贺兰勤准备的帐篷是最大的,因为众人要来此处议事。知道他今夜将至,帐中早已布置妥当,一应物品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安排。贺兰勤进去后目光一扫,回头对贺兰思颔首“姑姑费心了。”

贺兰思“我能帮的也不多,不必客气。”

里面有张宽大的案子,上面铺着大沃原的舆图。十几大部族的位置,其中翰南族及盟友涂了红色以做区别,与贺兰族和王氏接壤的部分有几处标注,用旗子摆放在有兵力部署的位置。

贺兰勤走过去,众人随即围着书案站成一圈,默默等着他开口。

因为标注的十分明显,很容易便能看出,马族境内大部分名义上还是顺从马钢的,翰南一派只占不到四分之一。

贺兰勤淡淡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中,拿起一旁闲置的旗子,在红色区域之外,接连布下数个棋子。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心知肚明!

第八十六章 试探

“居然……”有人出声,可见被贺兰勤笼络的人里,有人令在场诸人十分意外!

贺兰勤抬头:“这些人,随时可以扭转战局。”

贺兰思欣喜:“难怪勉之如此镇定。这些年,你费了不少心血吧。”

贺兰贤皱着眉头不吭声,似是不愿附和众人表示对兄长的钦佩。

“这些人靠得住吗,他们若公然叛出马族,怕是也落不到什么好处。”马族人口众多,且民风彪悍,众人可以打掉马钢一家的统治,要降服全部部族人口则很难,而这马背上的部族最恨的便是背叛和欺骗!

他们一家关起门来打成一锅粥都没问题,若有人里通外族,那便是整个部族的公敌了!

贺兰勤笑着:“所以我们不能急,还要等一等。”

鹰搏:“等什么?”

“一个人。”贺兰勤语气很轻,“可能会有大用,也可能毫无用处。不过我认为,还是有等一等的必要。”

鹰绰隐约猜到什么人,她看了贺兰勤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马族。

马钢已回到大沃原他的宫殿,这一路倒也顺遂,翰南族等人掌控的地盘不包括回程的必经之路。

马钢回来后先召集了几名心腹商议对策,这些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的部族首领纷纷面露难色,不是他们不知道该做何选择,而是不敢说,或者是等着别人先开口。此时翰南一派声势日渐浩大,坚定的站在马钢身边的只有平日里同他一起作威作福的那些人。但五夫人一族的覆灭,显然让他们心惊肉跳起来,也让他们清醒的认识到,背靠马钢一个人张牙舞爪的日子结束了。

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对大夫人示好,将她所能掌控的那些势力合二为一,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大夫人已经命人放出话去,只要翰南一派放下过往,继续臣服,屠戮五夫人一族之事不做计较。而这,是马钢决计不能接受的!

所以他回来之后,一次都没有去见自己的正牌夫人。

马钢的这些心腹,其实心里都是愿意对大夫人低头的,毕竟一族的人都已经死了,一个女人而已,只要权力还在,,要多少女人没有?但马钢霸道了一辈子,要他低头,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低头,比杀了他都难!

所以他也放出话去,要大夫人把囚禁中的五夫人放出来,不然,就废黜她大夫人之位。

不过心腹们拼了命的拦着,这话只是口头传出去,像小道消息,没有正式派人去大夫人面前说。

这足以令大夫人一派心灰意冷。

地位都要保不住了,还高昂着头颅不肯认错,蛮横且愚蠢!他们实在必须要考虑,要不要换个人来做马族的首领!若不是大夫人尚且顾念几分夫妻之情,她娘家部族已经想要直接同翰南族联络了。

大夫人端坐殿中,加入了金线的锦绣袍服在光线照耀下金光闪闪,奢华贵气。只可惜毕竟不再年轻,身体有些臃肿,连同脸上愈发明显的纹路,虽有损容颜,却给她添了几分威严之气。

前夜,她的儿子回来了,让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马骋回来后马不停蹄,接连见了数位交好的部族首领,心里有了计较,返回城中宫殿面见母亲。

“大公子回来了!”门外侍女惊喜的开门,马骋一路不停,带进来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

“母亲。”

“骋儿,快来歇歇。”大夫人笑盈盈的脸上难掩忧思,一面吩咐人端来温热的酒水给他解乏。“我儿出马,必然马到成功,想必都对我儿俯首了吧。”

马骋坐下看了母亲一眼,他确实去见了母亲要求他见的几个人,只是还额外多见了几个。

“母亲,父亲对我们母子无情无义,这些年来您受了无数苦楚,我们……”马骋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大夫人一怔,他说的是“无情无义”。她看向自己的儿子,疑惑道:“你对你父亲诸多不满我知道,从前可是从不曾说过这等僭越之语。”

“您留着那贱人的命,是还顾念夫妻之情,不愿把事情做绝,可是父亲呢,他可有顾念一点您身为大夫人的颜面?都要到四面楚歌的境地了,还如此看不清形势不肯低头。”马骋也是个骄傲的人,但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不介意低头。在庆城同贺兰勤鹰绰周旋,甚至被贺兰勤算计都没有翻脸,足以说明他是能忍下一时之气图谋大事的人。

“这大沃原在父亲手里已经一塌糊涂,儿子想有所改变。”

大夫人惊讶的看向儿子,马钢对他们母子确实说不上好,若不是自己娘家部族还有些势力,怕是不知道被他废黜多少回了。对马骋这个亲儿子也是动辄打骂,好在儿子越发争气,弓马娴熟,慢慢在族中站稳了脚跟。可是不论怎样,他从没动过取而代之的念头!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这大沃原迟早是你的。这一次,我们帮他度过难关,不求他领我们的情,但求他认识到我们的力量,这样,将来你的道路也更坦荡些。”

马骋冷笑:“我们的路会崎岖,就是因为他挡在前面!母亲不必担心,那个贱人,儿子已经将她一刀两断了。”

“什么!”大夫人一惊,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素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但这个人,不是随便好杀的啊。

马骋:“他不是放话要那个女人吗,儿子命人将尸首给他送去,也算孝顺了。”同时,他命人悄悄传话去了翰南部。

翰南部最担心的是这个女人不死,枕边风吹着,马钢早晚有一天要替她报这一笔血海深仇。马骋此举,便是要翰南族放心,斩草除根这件事,他替他们做了。

大夫人心里自是恨透了那个女人,可是她没有同马钢决裂的气魄,看着儿子,身体发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理智上讲,儿子是对的,这把刀她握了数年也没狠下心落到实处。可随着这一刀落地,她心里翻江倒海,马钢的为人,她最是了解,这等于是公然挑战他的威严,他定不会饶过马骋,还有她!

第八十七章 翻脸

大夫人看着马骋,犹如不认识一般。以前马钢屡屡做出让母子二人心寒之事,马骋记得自己为人子的身份,不做计较。今次去了一次庆城,怎得回来便这般暴躁了?

难道是中州试失利,让他颜面尽失,脾气大涨?

可是不对啊,去之前他虽则信心满满,却也对这虚名并不甚在意。

马骋看着惊慌失措的母亲,想要安抚,但是心里难受的紧,皱着眉头,咽下一口唾沫。“母亲,您出身大族,不比马氏本族弱小,这些年您小心逢迎,可曾得他半分敬重?您错了,我们都错了。父亲被我们的善意蒙蔽了双眼,以为这大沃原之上唯他一人,他不拿我们当人,不拿其他部族当人,这才有了翰南之乱。我们不能让他继续错下去了!”

大夫人胳膊抑制不住的哆嗦起来:“你要,杀了他?”

马骋摇摇头:“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不适,应该歇一歇了。”

这便是要取代他成为这大沃原之上新的主人了!

可是马钢不过四十左右,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马骋这借口找的太没有诚意了。

“他是你的父亲啊!”大夫人到底于心不忍。不知是舍不得寡情的丈夫,还是不忍儿子背上违逆的罪名。

马骋看着大夫人的眼睛:“母亲,我们是为了大沃原,为了马族。”

他神色中显露的坚决是大夫人熟悉的,就像他幼时说“一定能驯服那匹烈马”“一定要拉开那把硬弓”,“一定能将某某小部落一网打尽”……

那是志在必得的决心。

大夫人一阵头晕。直到马骋离开,方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的儿子,她生的,她亲手养大的,她再了解不过!这两父子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不然,他不会要造他父亲的反!

她不是一个暴躁的人,这从她忍耐马钢二十多年,到今日惹出乱子,依然只想让马钢稍稍低下头便要和稀泥的态度来看,她几乎更像一个南部王氏治下的女人,将自己的丈夫放在需要仰望的位置。以她的出身,实在无需这般卑微。

她将自己的态度传输给自己的儿子,即便马钢对这个嫡长子总是吹毛求疵,动辄打骂,马骋也只当他糊涂,不认真与他计较。在她心里,族长之位迟早是自己儿子的,任何人也无法夺走。那些贱人以及他们的儿女都是奴婢,只有他们三个是一家人,一家人计较什么呢?

但是今日,马骋突然打破了她的幻想。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染血的布袋被丢在宫门外,天亮之后被守卫们发现,不知是何人丢弃。出于职责,他们打开了布袋,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作为马钢最宠爱的女人,她无数次骑着骏马,或者乘坐马车经过这道宫门。昔日不可一世,如今惨不忍睹。

“五,五夫人……”第一个看清斑驳血迹下那张面庞的守卫惊叫出声,随即更多的人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大沃原上的风云他们知道的不多,但守着这道门,毕竟能比常人多知道一些事,他们隐约觉得,这是投入热油锅中的一瓢凉水!

没有人敢进去通传这个消息,他们还想多活两天呢。

但是不通传也不敢,总要有人做这件事。

最后,一个最胆小懦弱的小兵被守卫队长强迫着进去通禀,队长承诺,若他一去不会,便赏他父母五只肥羊。

小兵哆哆嗦嗦走入宫门,将这个消息传给内门禁卫,依照规矩,他不能走,族长或会召他问话。消息一层层传进去,经过三四个人的口耳,每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恨不得自己出门前吃坏了肚子没来当值,这样的消息,沾着一点,就有性命之忧啊!

马钢就是大沃原上的暴君,不发作还好些,也就酒池肉林醉生梦死,但不知何时何事能引他暴怒,就定然有人要遭殃了!

五夫人专宠多年,突遭横祸,马钢能淡然处之?

更何况这不是一条人命这么简单,这是马钢的颜面啊!

这大沃原之上,已经许多年未有人敢忤逆马钢了。如今先有一个翰南部反叛,再有人公然杀死他的爱宠抛尸门外,这是挑衅!

马钢与几名心腹谋士在议事,对于如何应对眼前的难题,几名谋士有些分歧。有人直言召集大队人马,倾全力绞杀叛逆,有人则委婉的提出,或可虚与委蛇,命大夫人从中斡旋,以最小的代价平复叛乱。

马钢几乎要意动了,大沃原是他的,所有的人和牲畜都是他的。打仗要死人,这不是几十几百,甚至几千,这是数以万计,这样大的损失,作为族长他也要掂量一下。

这时,已经赶回来的方野推门进来,一见到马钢“扑通”跪地哭嚎:“五夫人,她,去了……”

方野也不想来啊,但是他不来,也没有人能来了,他是马钢身边最亲近的人,所有的消息都要送到他这里,这是惯例。此时方野有些后悔,是不是应该拉扯几个人上来与自己分担这份“殊荣”。

马钢一怔,有些难以置信。但很快他冷静下来,做了多年的族长,死人而已,见过不知多少了!他脸色迅速阴沉下来,阴郁的可怕,低沉的声音在方野的哭嚎中分明的传入众人耳中。“怎么回事,说清楚。”

方野胡乱抹几把泪痕,哽咽道:“今早,有人把夫人的尸首放在布袋中置于宫门外,第一个发现的守卫就在殿外,族长要见奴才这便传他进来。”

马钢:“不用了,把夫人的尸骨送进来。”

“是。”方野连滚带爬的跑了。

马钢没有当下发作,之后必有更大的风暴等着,方野唯恐自己跑的慢。一边跑着一边想着,大夫人是不敢这么做的,要做早做了,是谁干的?

殿中几名谋士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尤其方才提议联合大夫人的那位,此时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想,自己的人头很快就要不保了。

第八十八章 准备中

不去想那人见到他心尖尖上的人被一分为二会是何种心情,马骋没有半分报复的快意,他马不停蹄的去了大夫人娘家曲水部,也就是他舅舅的部族,那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此时那个地方,翰南族的使者已经等候多时。

这件事当然还有其他部族参与其中,稳妥起见,只有一位一直持观望态度的老族长负责联系双方。这位丰哲族长的名声不是很好,十分的吝惜财物,在慷慨大方的诸族长中时常被人讥笑,但这样的人,往往是最畏惧战争的,因为一旦打起来,那就什么财产都保不住了!

马骋被人引进舅舅的大帐,一进门,迎接他的就是一记耳光。曲水部首领的巴掌宽大厚实,马骋猝不及防上身都歪了一歪。

“畜生,你如此激怒你父亲,叫你母亲如何自处!万一他找不到你拿你母亲泄愤,你……”曲水首领气的说不下去了,他的妹子他自然是心疼的,虽也怒其不争,忍气吞声多年,但毕竟血脉相连,看不得她有危险。

马骋咽下嘴里的血腥味,说道:“舅舅放心,外甥来此地之前已经将所有亲兵留下给母亲,有宫墙依靠,守个把时辰不是问题。且沿途留下信使,倘有异动,不出半个时辰便可传到此处。舅舅大军不是随时待命吗,怕他作甚!”

曲水首领依然难以安心,道:“你母亲一人置身狼窝,若有万一,我饶不了你!”

马骋低头:“所以,我们尽早做出决断,母亲的危险便少一分。”

曲水首领:“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拿你母亲做人质,逼我为你出兵?”

“外甥不敢。”马骋心里便是这么想的,但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啊。母亲软弱了一辈子,她这个兄长也未必能有多强硬,他们习惯了对族长委曲求全,多年下来,已经形成了习惯。他就是要逼着他们打破习惯。

丰哲族长劝解道:“事已至此,我们已别无退路。大族长不会善罢干休,我们只有拼了命让大公子取而代之。”

翰南部使者也道:“大公子年纪虽轻,却是甚为明白事理。我翰南族一贯忠于大沃原忠于马族,走到今日实在是受小人逼迫。如今小人尽皆伏诛,我翰南族自是愿意择贤主侍奉!”说罢对着马骋深深弯腰行礼。

五夫人已死,且死的凄惨,这就是马骋的态度,他们放心了。

丰哲族长亦道:“大族长年纪大了,人越发糊涂起来,是时候放下一切安心养老了。”这话从丰哲族长嘴里说出来着实有些讽刺,他头发胡须尽皆花白,比马钢大了足足二十岁还没有放权给儿子。

两人都看着马骋,话不能说的太绝,不能教唆人家弑父吧,这大沃原毕竟也是需要些颜面。何况外面还有王氏和贺兰族,真做的太绝给人家看了笑话,不好。虽然马族一系向来我行我素好像也不怎么在乎名声。

马骋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恨马钢,但还没到要杀之而后快的地步。毕竟是父亲啊,他可以不仁,他却不能无义!只怪他多读了一两本书,只怪他比马钢稍稍要一点脸。

“诸位放心,事成之后,他就是没了牙的老虎,再无法欺压我们!”这是马骋的保证。

曲水首领仍然有些不放心:“听闻历任族长都从父辈手里继承一支队伍,具是精锐,只听族长一人号令。这些人,你知道吗?”

曲水部毕竟是有资格与族长联姻的大部族,知道的事略多一些。那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死神般的一群人,他有些顾忌。马钢本就是个疯子,若是再掌控这样杀伤力强悍的队伍,先不说他们,他的妹妹先就难以活命!

马骋看着自己的舅舅,眼神有些异样,但绝不是畏惧。

曲水首领只当他不知道厉害,急道:“虽然我也没见识过,但这是你外公说的,他就亲眼见老族长命令那些人去做事,不到一个时辰,老族长想要的那个人头就送到了帐下!”

马骋嘴角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在曲水首领骂他之前终于说出口:“那些人,祖父交到了我手上。”

他淡淡的一句,叫这帐里三位见惯风浪的年长者具是一惊!

不过想想也不难理解,现任族长马钢荒唐无度,也不过是可着大沃原这一亩三分地折腾。而老族长,马钢之父,却是嫌这块地不禁折腾,一直想要把手伸到外面去的主儿!只可惜他生不逢时,偏巧那个时候外头也能人辈出。先是在贺兰族那个死的莫名其妙的前族长手里屡屡受挫,后又被新继位的皇帝王钧暗算,壮志不得伸展,无奈憋屈的龟缩在大沃原不得动弹。

据说他膝下数子没一个看得上眼的,只有马骋这个长孙最为出挑,越过儿子把精锐给孙子,这位跳脱的老族长不是做不出来!

震惊过后,曲水族长急道:“这些人在哪里,你母亲那里有没有?”

马骋:“母亲的安危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他没有说实话,那些人并非是见不得光的,恰恰相反,他们都有拿得出手的身份,他们一直都隐匿在马族甚至其他部族里,父子相传,传的是一个身份和一声本领。只不过,马骋祖父曾安排他们去做了一件大事,以致损失惨重。为求隐秘,马骋祖父调用的大都是藏起其他部族的人,所以马骋接手的那份名单,几乎全是自己族中的。这样也有好处,调用起来方便。

丰哲族长笑了:“难怪族长有时候对大公子不甚欢喜,原来还有这一遭。”

嫉妒。

人都希望长江后浪推前浪,但真有一天发现儿子强过老子,大部分的父亲,心里也会有些复杂吧。

尤其老族长过世的时候,马骋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个娃娃。

这样一想,翰南部使者也幸灾乐祸的笑了。“原来老族长早有安排,实在是有远见啊!”

马骋心里依旧复杂,有人当面隐晦的骂他老子,他乐不起来,即便那老子实在不是个东西!

第八十九章 围宫

大夫人坐立不安,马骋走之前做好了安排,叫她不要担心。https://但若能控制的住,就没有胡思乱想这个词了。身为一个母亲,她有强烈的预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儿子对他的父亲充满了恨意!

这很容易理解,马钢此人向来随性,做事毫无顾忌,要让别人对他怀恨在心,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好在守在外面的有几人是马骋的心腹,是她亲自挑选出来放在他身边的,叫进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吗。

很快,两人被带到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一掌拍在身侧小桌上,震得上面的果子滚落了一个下来。两人不知何事惹怒主子,纷纷跪下叩首。“大夫人息怒!”虽然两人也不知道何事惹到了她。

“知情不报,该当何罪!都到什么时候了,还不对本夫人坦言!”

两人对视,均不知大夫人所指何事,马骋这阵子频频出手,做的事太多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啊!

大夫人“还不说!来人,拖出去……”

拖出去可能是挨打,但也可能他是砍脑袋,两人急了,急忙问道“不知大夫人所问何事,这,这一阵事情太多了,属下等不甚明了大夫人所问何事啊?”

大夫人冷静一瞬,道“大首领与大公子之间,新近有何龃龉,为何大公子突然要与他父亲做对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个倒是知道,不过,不大光彩。

大夫人观察他们神色,这二人分明知情!当即怒不可遏,两步走过去对着其中一人就是一脚“狗奴才,还不快些说清楚!”

吓得另一人慌忙叩首急道“大夫人息怒,大夫人息怒啊!是大族长,他,他强迫了公子的女人!”

另一人被踹倒在地,也调整好身形继续跪着“大族长他趁公子赴宴之际,命人掳走了公子的爱宠!”

此言入耳,大夫人真比吞了苍蝇还恶心。这老东西愈发不要脸了!脸色一时怒涨的通红,脚下都有些踉跄。

缓慢走回自己的座椅,大夫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罢了,荒唐的事他做的多了,还怕这一两件吗!不过自己的儿子并非好色之人,显然这女子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那女子呢,还活着吗?”

“受了伤,还活着。”

大夫人眼珠转动着,心里琢磨起来。这就是了,若死了也就罢了,活着却是件麻烦事。她活着,自己的儿子就忘不了这奇耻大辱,恨意也就难平了。甚至,她还有可能以受害者身份,挑拨他们父子关系!

大夫人出身高贵,但她有一个宿敌,也就是五夫人,害她吃了不少亏。她眼见那个女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兴风作浪数年,将她的手段套路研究的透透的。她不是不明白,不屑而已!

在她眼里,只有下贱的女人才靠博取男人的欢心活着。此时,那个引得她儿子记恨丈夫的女子,无疑也被归为这一类了!

“那个贱人在哪里?”

两人犹豫了片刻,不敢说。大夫人的语气让他们害怕,他们再糊涂也能听出来,大夫人找乌珠绝不是什么好事!

大夫人冷笑“不说,好,你们是公子的亲信,本夫人不杀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的父母族人都在哪里!”

两人都是曲水部挑出来的,要折腾一两个小小牧民家庭,不过是大夫人一句话的事。

“滚出去,把人给本夫人找来,不然……”

两人离开没多久,守卫匆忙跑进来禀报“大夫人,大批族长亲卫过来堵住宫门,将我们包围了!”

大夫人明白,这是对五夫人之死做出的反应,她不慌不忙,问道“只是包围,还是已经开始闯进来了?”

“还没有硬闯,亲卫队长说,要大公子去大族长面前认罪。”

这就是还有余地。大夫人也很怕啊,谁不怕死呢!她自然也知道,马钢那个爆脾气定然忍不住,这是他身边有人拦下了。只不知,他能留给马骋多少时间。

此时马钢的大殿里,顺溜的跪了一地,只他一个人站着。

“……你们,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吗!”马钢暴躁的很,还好他身上没有佩剑,不然此时已经有人血溅当场了!而所有带有武器的侍卫,都被眼疾手快之人早早赶得远远的。

十来个锦衣华服包裹的肥硕身躯跪伏在地,头紧紧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大族长且忍一时之气,此时万不可动大夫人啊!”

“大公子既然回来了,还是等他来了当面谈吧!”

“大夫人在此,大公子定然会回来认错的!”

……

众部族首领好话说尽,前提就是不能动大夫人。

废话啊,这个时候杀了大夫人,那不是逼着曲水部同翰南部连成一线吗!

你马钢要死便死,可别拖着我们大家陪葬!

你那个儿子几乎与你一般混账,一个不高兴就灭掉几个小部族,他们可不敢跟他硬碰啊!

马钢看着这一地的酒囊饭袋,只觉得一肚子的气无处发泄。他抬手掀翻一张几尺长的玉石面长案,暴怒喝道“围起来,堆放柴草。天黑前那逆子不滚回来谢罪,便烧死那贱妇!”

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此时大沃原深处的这座城池,布满了各方人马的眼线。马钢不介意他们的存在,甚至需要他们来把他的态度传播出去,他,是这大沃原的主人,谁敢忤逆,便是死路一条!他的夫人儿子,也不过比常人多了一日时间来考虑,臣服还是死亡。

自翰南部反叛开始,大沃原便风声鹤唳,任何风吹草动都让人坐立不安,所有能拿动武器的人都紧张着,随时准备着。

大沃原的城池是马钢的大本营,数万守卫,军士,城中各部首领的亲卫全都戒备着,做着最坏的准备。心里却隐约不忿,大族长只要低一低头,大家何至于此?

曲水部首领听着手下人的最新消息,又扬起巴掌想打人,却发现马骋不在,一时竟不知要打谁,能打谁。喝骂道“那小畜生何时跑了?”

丰哲首领道“怕是他的消息更快一些,走了有一刻了。我们……”

“还能怎样,拔营包围宫城!他敢烧我妹子,我便烧他娘的老窝!”

第九十章 分兵而动

曲水部一动,翰南部的使者当即命自己人回去传信,翰南那边的人很快也会动起来。https://丰哲族长也急忙派了自己人回族里传信,他确实精打细算,等闲不会出手。但这样的大事,态度还是要摆出来的!

马骋并没有走远,只是躲开了自己的舅舅。待他们的人都动起来,马骋也对自己的几名亲卫吩咐了几句,随即去追赶曲水族长。

“报――”

大沃原之外,三家联军的大营中,传信回来的探子一个个的打马回营,喝盏茶的功夫便有一个探子回来。鹰族的信鹰也时常盘旋在营地上空。

鹰霜协助鹰绰的替身安排好一些事情,落后一步也来到此处,他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跟着鹰绰,此时,也是鹰绰最得力的帮手。

“都动起来了!”鹰霜拿着窄窄的一条信纸走进大帐,三家数得上名号的人都聚集在贺兰勤的大帐。

贺兰贤“我们还不动手吗?”

不只是他,其他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一双双眼睛也都望向贺兰勤。

贺兰勤略有些遗憾,那个人的消息还没有传来。罢了,就算没有她也有别人,不过是后备人选会提一些额外的要求,他不愿意多给罢了。

“时机已到,诸位,有劳了。”

贺兰勤站起来吐出这么一句,本该气势十足让人斗志昂扬,可他……罢了。

“王禄将军,西路大军准备,一个时辰后开拔。”

王禄听到这指令,心中不解,兵贵神速啊,贺兰公子您到底懂不懂用兵啊?

贺兰勤看出他的疑惑,补充道“一旦开拔,无须顾及小队人马,直奔胥岭部大营,那是马钢十分倚重的一个部族,且最为靠近王氏领地。他们族长还在马钢身边,但定然留了人看守老巢,切不可大意!”

王禄点着头,勉强应下了。

“鹰搏首领,你带领鹰族遮天飞阵,换了服饰,立即出发,在大沃原宫城外三十里落地,照计划行事。”

鹰搏勾唇一笑,这贺兰勤果然小人,算计敌人也罢了,连自己人也算计。不过他没吭声,瞅了鹰绰一眼,朗声应下,随即出门做事去了。

鹰绰急切的看着贺兰勤,等他给自己安排个好差事。可他理都不理,看向贺兰贤“鹰搏首领一旦得手,宫城定然一片混乱,你且视情况而定,尽量多用探子,若他们在拼杀,我们便一旁观望,直到他们精疲力尽,我们再渔翁得利。”

贺兰贤“晓得了。”

转身走出大帐,此时只剩下鹰绰和鹰霜。

“我呢,干等着?”鹰绰眼看着人都被他们带走了,自己就算想做什么,没有人手拿什么做!

贺兰勤叹息一声“还有一桩,真不想你去,但怕是只有你能做了。”

鹰绰激动问道“何事?”

贺兰勤“一旦陷入混战,马骋马钢这样的重要人物定然有人护送出逃,马钢的人头,我定要自己拿下。你同鹰霜长老拦下马骋,可有把握?”

鹰绰“自然。”

贺兰勤“我手下亲卫调三十人手与你差遣,马骋绝不可活着离开!”

鹰绰知道他必须要杀马钢的原因,父债子偿。当即应允,正要离开,贺兰勤低声道“小心。”

这座聚集了数万人的大营,很快人去营空。

鹰绰与鹰霜齐头并进,两人跑的快了些,与后面的人拉开了些距离。

鹰霜原本应落后她少许,此时这般,她便知道他有话要说。控着马拉近与他的距离。

鹰霜“族长的任务,此时或可趁乱行事,我已安排人手盯着他的行踪,可便宜行事。”

鹰绰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贺兰族长单独见过你,你不会……”

鹰绰目光犀利“族长的命令,绝不会有任何更改!”

鹰霜“我以为……罢了,你牢记自己的身份就好。”

这一天,就像所经过的任何一天一样,很快的,日头升到正空最高处,随后慢慢西斜。这一天,在有些人眼中被无限拉长,在有些人眼中则深刻的感觉到,什么叫白驹过隙。

天终于暗了下来。马钢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出现在大夫人宫殿之外。他身后除了十几位大腹便便的部族首领,更多的是衣甲鲜明手持火把的宫城侍卫,火把熊熊燃烧着,将宫殿外宽阔的场地照的亮如白昼。而围在朱墙之下与宫殿氛围极其不搭的柴草上泛着点点光亮,显然是泼了油的。

马钢神色依旧阴郁,随着距离宫门越来越近,他眼中的恨意愈发明显。那个逆子居然不来,好,好啊,连生身之母都不要了,果然像是老子的种!

“来人,点火!”

“大族长不可啊!”

不是一个人喊出这句话,他身后的数个部族首领纷纷上前,围成一圈跪在他脚下,有的磕头,有的拉扯他的衣裳,涕泪俱下,哭喊着“不可”。

当然不是出于悲天悯人,不想出现夫妻、父子相残的画面,而是这一把火下去,烧的可不止这一处宫殿啊!

马钢被一群人绊住手脚,动弹不得,但没人敢堵他的嘴啊。他看向最近的侍卫,怒喝“还愣着干什么,点火啊!”

那侍卫向来只听马钢命令,虽知道会引发严重后果,但服从已是刻入骨髓的习惯,他拿着火把,走向宫墙。

“不可啊……”众首领的哭嚎没有停,但他们的人不在这里,他们只能劝,不能用强。

侍卫距离最近的柴草只剩五步,四步,围着宫墙站立的守卫们动起来,站到稍远一点的地方。

三步……

侍卫缓缓放低胳膊,让火把靠近……

那些首领们一颗心悬在嗓子眼,惊恐的看着那燃烧着的一团火,几乎已经能预见,之后的血流成河。

抓着马钢衣裳的人简直恨不得趴下咬他两口!

“嗖――”的一声,一直羽箭从一侧射来,正中侍卫手腕,那火把落地,与柴草不过一步之遥。

马钢大怒,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七八个黑衣人在夜色中显露出身形,全身包裹在黑色衣物中,只眼睛位置有两个洞用作视物,其中一人还握着一张弓。

第九十一章 一触即发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九十一章一触即发马钢瞪大了眼睛看过去,其他人眼中具是惊诧,唯独他不一样,只有浓浓的愤恨!

果然在这小子手里!

面对着数不清的马钢亲卫,这几个人好像全不放在心上,一步步靠近,一字排开,横在宫门外。

马钢怒喝:“叫那逆子出来见我!”

当中一人回答一句“公子很快就到”便再不出声。

马钢这边跪着的几人忙劝道:“公子马上就到,有什么误会同公子当面说清楚就好了吗,父子之间,何必刀兵相加啊?”

马钢愤怒的踢开说话的这位:“他要来早该来了,留这么几个看门狗算什么!”

马上有人回答:“族长,咱们的大军围在这里,公子他想进来也难啊!”

这倒是没错。马钢神色稍缓,跪着的人又道:“不如让奴才去外头接应一下?”

正说着,宫门外的守卫跑进来报讯:“回大族长,大公子来了!”

马钢没有老糊涂:“他带了多少人?”

“回族长,只有十几个侍卫。”

马钢不仅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愈发谨慎:“你可看清楚了,只有几个人他也敢来见我?”

守卫自然不知如何作答,马钢身后跪着的各族族长有的插话道:“不过十几人不妨叫进来当面问个清楚。”

马钢一想也对,当即挥挥手,命守卫出去传话。

大夫人的人在宫门内听着外面的动静,知道马骋要来,急忙跑进去禀报。大夫人站起来,整了整衣襟,深吸一口气:“我们,也出去吧。”

走出去两步,她目光下垂,看向墙角一个瑟缩着的身影。仿佛这个人满身污秽,看一眼都会污了自己的眼睛,大夫人只看了一眼就不屑的移开目光。“出去后要你说话,你就把方才对本夫人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若敢耍花样,定将你五马分尸!别想着谁能救你,我的儿子我最是清楚!”

“是,是……”声音带着哭腔,显然十分畏惧惊恐。此人被两名粗壮的妇人合力拎起来,散乱的头发下,竟是乌珠。

马钢的侍卫们让开一条路,让马骋等人进来。此时这宫城之中,除了大夫人殿里有一两百侍卫,其他的几乎都是马钢的心腹。马骋敢只带着几个侍卫走进来,可说是十分冒险。

“孽子,你还敢回来!”马钢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出来。“将他拿下!”

“谁敢。”与马钢相比,马骋十分淡定,他环视一圈,神色几乎算得上平静,可那些手已经握在刀柄上的侍卫们竟没一个敢动的。

马钢的心腹们急忙劝解:“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大族长!大公子,你先认个错吧?”

马骋冷笑:“认错,我何错之有?”

劝解的人急得跳脚:“五夫人啊,毕竟是一条人命啊。认错吧,大夫人还在里面呢!”

马钢昂首,冷笑着,胜券在握。

马骋慢慢走了几步,走到先一步赶来的几个黑衣人面前,慢慢说道:“区区一个女人,死就死了。现在我们说些更重要的事。大沃原平静了几百年,如今翰南部突然反叛,引起草原动荡,在场诸位族长亦是人心惶惶,有些人是不是该站出来向祖宗认个错!”

“大胆逆子!”马钢愤怒了,他还没有追究,他居然先敢指责他这个父亲!这是要造反吗!“翰南部反就反了,本族长马上就会集结大军将他们彻底覆灭,还轮不到你这个逆子说话!”

马骋:“你骄横跋扈,亲近小人,惹得众叛亲离,还有脸要牺牲大家的性命为你收拾烂摊子,你要不要脸!”

被亲生儿子当面指责,马钢可说是颜面扫地,他指着马骋怒喝:“好,好,本事大了,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我倒要看看,今日就这么几个人,如何护你逃出生天!”

马骋冷笑:“谁说我要逃,你当我比你还要愚蠢,果真只带这么几个人来这里吗?你这宫城里有两万人,曲水部,丰哲部,还有翰南部的十几万大军正将你这宫城重重包围,要死一起死好了!”

“什么!”

“十几万?”

……

人群中,有人震惊的重复着,两万和十几万的对比,不乐观啊。

马钢怒了:“逆子,你居然还勾结翰南逆贼!”

马骋:“他们为什么反叛,你心知肚明,都是你的女人逼的!何况他们反抗的是你,不是马族!”

这话,让在场心思活络之人急速的思考起来。马族族长和马族,有何区别。

马骋继续:“父亲,你做了多年族长,这大沃原没有领受一点好处,反而陷入这般境地,不如退位安享晚年吧。儿子保证带领各部团结一心,让大家再不会自相残杀!”

马钢大笑起来,双手叉腰:“你想篡位,也不照照镜子,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哪个肯服你,哈哈哈,真是好笑!”

可是,没有人附和他一起笑。他笑了片刻,这嚣张的笑声在众人耳中便显得十分刺耳。

一股恐慌蔓延上马钢心头,不对啊,往常这个时他的心腹们都会随他一起的,他笑他们便笑,他骂他们便骂,不对,这不正常,他们……

马钢还来不及想明白,正前方的宫门开了,大夫人迈着端庄稳重的步伐走出来。

黑衣人退让两侧,大夫人径直走向马骋。

“母亲,你没事吧,让母亲受惊,是儿子不孝,不过……”马骋急忙解释。

大夫人抬手,一巴掌扇在马骋脸上。

这个举动,又出乎所有人预料。毕竟只要不是瞎子傻子,都知道马骋此来是营救大夫人的!

“我将你养大,教你骑射武艺,教你带兵,不是叫你来对付你的父亲的!”大夫人厉声骂道。

马骋有些委屈,他倔强的看向大夫人:“母亲,不是儿子不孝,而是,他不值得!”

大夫人冷笑:“果真不值,十多年也这样过来了,也未见你如何。为何今日伙同外人对你父亲发难,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是为了大沃原和母亲啊!”

“啪——”又是一巴掌。

大夫人冷笑:“把那个贱人带上来!”

第九十二章 逝

两名壮硕的妇人架着一个瘦弱的女子走到火光下众人眼前,她披散的头发垂在两侧,苍白的面庞上,黑漆漆的大眼睛格外惹眼,正是乌珠。

马骋登时要冲过去,却被大夫人一把拉住。“你给我站住,今天我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转头看向马钢:“还有你!”

马钢也还认得乌珠,以为大夫人要当众公布自己做过的事。更难以启齿的事他也做过,自然不怕,但大夫人突然敢反抗他了,让他多了一丝兴趣。

乌珠被推到众人眼前,胆怯的看了看四周,在场的人很多,她只认出了两个。

大夫人交代的话还在耳边,她怯怯的看向大夫人,却听她冷冰冰的喊道:“快说啊,谁叫你做的那些事,你自己说啊,方才不是都对本夫人说了吗!”

乌珠打了个哆嗦,看到无数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如此万众瞩目,她很怕,但是她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她看向马骋:“你以为我顺从你了吗,你以为我要放下仇恨了吗,你以为你对我好、说要保护我,我就会爱上你吗!”她的声音嘶哑,一边喊着,两行热泪滑落下来。

马骋被大夫人拉着,心里说不出是急躁还是什么,他心头涌起一种诡异的感觉,几步之外的乌珠,正距离他越来越远。

乌珠的眼泪愈发不受控住,使她不得不两只手全部用上胡乱抹着。“我,我恨你,恨你们……”

大夫人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这同她原本说的不太一样。她先前说的是,有人安排她到马骋身边,伺机挑拨父子关系,这样,她才会把她拉出来说话的!如果不是的话……

大夫人打了个冷战,难道她骗了她,她不要命了吗!

乌珠哭着,语无伦次:“我害怕,你们都欺负我,你也保护不了我,我……”她看向马钢的方向,整个人剧烈的颤抖起来。

马骋:“乌珠……”

他挣脱大夫人的拉扯,大步走过去。

乌珠一边后退,一边惊恐的叫起来:“你不要过来,我不要,我是肮脏的,你不要过来……”

马骋心痛如绞。

乌珠眼看无法逃脱,迷蒙的泪眼看了马骋一眼,突然转身。身后的守卫们,因为方才的混乱,刀剑都握在手上没有收回。乌珠早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她径直奔向距离最近的那一把,咬牙让自己的腹部迎上守卫的刀!

守卫惊呆了,一动不敢动。

乌珠痛的很,为了让自己死的更快一些,她手伸向刀柄,让刀刺入的更深一些。

马骋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来得及接住她软倒下去的身体。

痛,很痛。

乌珠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她最恨的人,此时亦是她最后能看到的人。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一只手,想摸一下他的脸。

“如果,没有,该多好……”

举起到一半的手终究没有成功,重重落下。

大夫人一颗心沉到谷地,她看着血液在她身下蔓延,而一些血液却率先浸湿了裤腿。

马骋抱着乌珠,沉默着。

这样的沉默最令大夫人心惊胆战。她终于勇敢的做一次决定,却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了!

“骋儿,她原本不是这样说的,你相信母亲,我……”

马骋低下头,也注意到一些异样。他杀过很多人,总还有些印象。血液从伤口流出的话,不会这么快流到腿上,只能说明,她,怀孕了。

她最后说的“如果,没有”是指的什么,没有灭族的仇恨,还是没有碰到马钢?

大夫人安排的这些,在马钢眼里,不过一场闹剧。他看完了,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他冷笑一声,对大夫人道:“你以为他是因为这个女人才要反对我这个父亲吗,真是愚蠢!你知不知道,你的好儿子,瞒着我这个父亲和你这个母亲,与多少人勾搭成奸,暗中谋划,他觊觎我这个位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止如此,他还想把手伸到外面去呢!他想与王氏朝廷作对,他想要我们大沃原所有人做他手里的刀!”

大夫人震惊,她已经不知道该听谁的话了。

马骋将乌珠平放在地上,站起来看着马钢。“我本想留下你的命……”

大夫人:“骋儿,你在说什么!”

七八个黑衣人上前将大夫人围住,免得混战中有人伤到她。其中一人举头朝夜空射出一只信号箭,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银光。

马钢:“给我杀了这个逆子!”

亲卫们一拥而上,再无法迟疑。

十几个肥硕的族长只能抱成团退后,尽力远离马骋等人。还好马骋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动起手来也不需要很大地方,族长们还有很大的余地可以躲避。

然而,喊杀声依稀传入耳中,不是眼前的这些人,声音有些远,听不真切。但是,他们好几个人交换眼神,都听到了,不是幻听!

三个守卫急匆匆跑进来,大声报道:“回禀族长,曲水部欲强闯宫门,不知何时混入了奸细,把城门给他们打开了!”

马钢:“混账!调集人手,快去把他们拦下!”

瑟缩着的众首领们更恐惧了,推出一个代表到马钢面前,小心说道:“大族长,我等都体弱多病,拿不起刀剑,帮不上忙,不如我们先走,免得添乱。”

马钢:“一个都不许走,在这儿陪着老子!”

喊杀声越来越近,仿佛近在耳边。

马骋带来的人具都是骁勇非常,尚无一人战死。大夫人已经镇定下来,眼前是不死不休了,大不了就同儿子死在一起。她没有慌乱,而是喊出自己宫里的侍卫,有多少算多少,多一个也许就能帮儿子撑到外面的大军杀进来。有的人跑出来助阵,也有人没出来,此时已无法计较太多。

宫城外,曲水部的勇士们要杀进来也很不容易,马钢的人手毕竟不少,他们堵在宫门口,用性命筑起另一道门。宫中不比外头广阔,这里只有狭窄的行道,人数再多也不占优势,根本施展不开!

第九十三章 大乱开始

曲水部堵住一处宫门猛攻,丰哲部来的人不算少,但没什么大动作,堵住另一处宫门叫得欢。突然,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不需要有人示警,每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夜色中,看不清什么,但人声马声愈发靠近。

“杀啊!”

“杀——”

背后传来的怒吼,让丰哲部的壮士们胆战心惊之后,也迅速凝聚起强大的杀气。杀人而已,谁不会呢!

对方来势汹汹,反正这宫门一时也打不开,不需首领吩咐,丰哲部壮士们抄起长的短的兵器,嗷嗷叫着迎上去。

这定然是狗族长布下的伏兵!

丰哲族长只是不愿动手,不是不能。如今正面进攻还没有拿下,背后来了这么多敌人,万一城里面的人也趁乱杀出来,那不就是腹背受敌了吗!

但是丰哲族长也还存着一分理智,这会不会是盟友?是不是的,稍后便知。他命几个亲卫迎着跑过去一段,大喊:“大公子在此,尔等何人?”

这样喊了几句,对面声势不减。几个亲卫感觉不妙,调转马头正要返回,一排箭矢已至,将几人射成了刺猬。

射空的羽箭有些飞的较远,丰哲族长命人取了来看,上面刻着的标记,确实是整日与马钢厮混在一起的那些部族首领之一的。当下再不犹豫,大声下令:“杀!”

这一声令下,马背上的战士们再不犹豫,犹如出笼猛虎,拼命的拍打马股冲了上去。停在原地的丰哲族长淹没在马蹄扬起的烟尘中,他皱着眉眯着眼,屏息了好一会儿才捂着口鼻换口气,对着身边人吩咐下去:“记得多报一些人头,还有咱家的损失,为了大公子咱们损失太多了,我的心啊,疼啊……”

而对面杀来的人见到对手冲杀过来,从追击状态迅速调整到战斗状态,方才他们遭遇小股敌军,对方见势不妙杀死几个外围骑手当即逃遁,他们追赶至此,原本便预感会有伏兵,不过怕什么,他们人也不少啊!

而这些人明显是要攻城的,这还了得!

蹄声震天,这是,马族最负盛名的奔雷驹!

双方都是骑兵,这一波冲击,落马者不计其数,瞬间便陷入混战,谁都难以脱身!

数里之外,鹰搏等人控马停住,听着远处传来的厮杀声,不少人脸上浮起笑意。

一人笑道:“风声鹤唳之时,我们略施小计,他们便打起来了。”

鹰搏:“人心不稳,这才一触即发啊。走,换一个地方试试。快些,最好在贺兰二公子过来之前多做几次。”

他们身上穿的,有些是丰哲部的,有些是翰南部的,不知是哪里偷来的。也正因为这些衣服,才让那些人一眼看到便想要追杀。

同时,王禄率领的王氏大军也遭遇了第一个大部族,地点是早已侦查好的。马背上的骑兵见来者不善,一面派人回去示警一面上前询问。王禄二话不说命亲卫放箭。随即大手一挥,众将士打马狂奔,冲进这片沃野。

王禄原本驻守在边境,同这些部族的牧民打过交道。往常为避免发生摩擦,往往忍耐克制,此时,终于可以不再克制,连“降者不杀”这样的命令都忘记下达,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大沃原的宫城,曲水部众人已经杀进内廷找到马骋母子,更多的人还在源源不断的冲进来。先进来的将士们则是与宫城守卫在亭台楼阁间展开了巷战,长满奇花异草的花圃被践踏,折断的枝叶染上了鲜血,断指残骸落入泥土,或许会让来年的枝叶愈发青翠。

金碧辉煌的大殿成了修罗地狱,鲜血四溅,缠枝花纹地板上,大理石浮雕的墙壁上,到处是血液,太多了,顺着墙壁滑落,一道道,一片片……曾经一起喝过酒的兄弟,此时不得不拔刀相向,我的剑刺入你的胸膛,你的刀砍断我的骨头,深切的疼痛传来,才清醒的看清彼此,一样的马背上的汉子,一样的草原儿女……

丰哲部在城门外与人动手,城上的守卫第一时间要跑进去禀报,但里面已经乱作一团,他根本进不去,即便他进去了,马钢也根本无暇理会他。

曲水部的人一进来,马骋便脱离开大夫人的圈子,全力扑向马钢,他必须给乌珠和自己一个交代!他厚重的长柄大刀挥舞的毫无章法全凭本能,却根本无人能抵挡,遇着即死。马钢远远看到亦是有些胆寒,此时他清醒的认识到,他的儿子是嗜血的猛兽,而人是不会同猛兽硬拼的,他没那么愚蠢!

“走!”马钢发出一声指令,当即转身,那些数年来跟随他的各大部族首领总算听到了最想听的那个字,一个个反应迅速,跟着他,你追我赶的在侍卫们的守护下撤退。

曲水部人口众多,不知道来了多少人,硬碰硬不是智者所谓,待他脱离眼下困境,振臂一呼,召集草原上各大部族,到时候再将这些叛逆一网打尽!

这大沃原是他马钢的,区区几个部族的叛逆算什么,他定然叫他们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马骋怎能放他走,他恨,即便不能亲手杀之,但看他这般毫发无损的离开,甚至离开之时还给自己一个讽刺的微笑,他怒火中烧,暴发出无穷的力量!

“啊——”他大吼一声,一刀将拦路的两人拦腰斩断,但很快就有更多的人涌了上来,他们不想面对马骋,但是更不敢退啊!

草原深处一处牧民聚集区,这里水草稀疏,却生活着一万多户牧民家庭。两匹快马径直冲进最中央族长的大帐,这是本族放到外面的探子。他们的闯入没有引起波澜,只几人看了一眼飞扬的马蹄,嘀咕着:“又有什么消息了?”随即继续手上的事。

探子下马跑进的大帐,单膝跪下激动道:“族长,乱起来了,那些人动手了,我们……”

汉子有些激动,后面的话竟说不出口。

族长深呼吸,慢慢站起来,他眼眶慢慢泛红,突的双掌一击,听不出是笑还是什么:“终于等到这一天,终于可以为我儿报仇雪恨!来人啊,是汉子的都上马,我们去报仇!”

“报仇!”

大帐内外尽是嘶吼。

这是被排挤欺压,驱逐出肥沃草场的部族之一。族长的儿子与人一言不合,争执中被打死,对方是马钢身边的红人,所以他们死了人,却仍然受到惩罚。

第九十四章 联合

马钢被一群心腹护卫着,带着十几个部族首领回到他的寝殿。这座宫城建成两百多年,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但是祖宗毕竟深谋远虑,建城之初就高瞻远瞩的挖了密道,入口自然便是族长最熟悉的地方。

寝殿最西侧一个房间被马钢安排做他的藏宝阁,里面尽是他搜罗来的神兵利器。他带人进门后把门反锁,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启动开关,地面震动起来,很快,一个二尺见方的洞口出现在众人眼前,黑漆漆的。

众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密道,虽然逃生有望却都免不了也有些胆怯,这密道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进去过,有没有蛇虫,有没有塌陷谁知道?马钢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这些小算盘,从这房间里找了根蜡烛点燃就跳了下去。

他动作太快,亲卫们都来不及拦他。只听“噗”的一声,他已落地,显然这地方没多高。马钢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不想死就快跳,那小狼崽子拦不下太久!”

听他声音就知道无碍,众部族首领这才争先恐后的跳了下去。

马钢积威甚重,即便走了,留在这里的众多守卫也不敢松懈,同马骋及曲水部族人杀的昏天黑地。直到天边开始泛起一线光亮,厮杀之声才慢慢消减。马骋命人搜遍整座宫城,没有马钢等人,也没有人看到他们出城。他抓了很多人问,只知道他们一行人去了族长寝宫,搜查之后却一无所获。

马骋恨恨的扔下手里的刀,密道的存在他是知道的,但不知道入口啊!

不过这一番厮杀也让他冷静不少,连忙派人去请各部首领来议事。马钢逃走后必不会善罢甘休,他要笼络人手应对反扑!

“报——大公子,南面有大队兵马前来!”

马骋一惊:“他们这么快就召集人手杀回来了,看清楚是哪部了吗?”

“回大公子,看样子,像贺兰族!”

“贺兰族,他们……”马骋一时有些蒙,他没有要贺兰勤出兵帮忙。

但随即,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他二话不说,捡起长刀奔跑起来。

一夜厮杀,遍地死尸,还活着的人拖着疲惫的身躯清理战场,给还有气的敌人补上一刀,搀扶受伤的族人回去休息疗伤,纵使有几个人看到狂奔出去的大公子,他们也不想追随,太累了。

马骋匆忙跑到城门处,只看到黑压压的大队人马正快速靠近。确实是贺兰族的服饰!

他们招呼不打一个,突然大军压境,马骋再是固执的惦记着两人间的承诺,此时也必须要承认自己失算了!

原来,他根本没想过合作!

可笑这大军集结之时,他原本以为是为了同他一起对付王氏!

贺兰大军此时出现在这里,那么王氏也定然没有闲着吧!

马骋一颗心犹如沉入无尽寒潭,冰凉的一直下沉,下沉……

“大公子,大军压境,为什么我们的探子都没有动静啊!”不知是哪个惊恐的提出这么个问题,这话让听到的人更是全身一颤。这说明什么,要么都叛变了,要么有人拦截了他们所有的信息渠道!

这几日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对付马钢身上,对边境有所疏忽,可是,这实在太诡异了一些!

来不及多想,他匆忙下令:“关门,守城!”

他们与马钢的人厮杀了一夜,全身疲惫,又渴又饿,如何对抗气势如虹的敌人?

但是,这道门,这城墙,能拦下他们吗?

曲水族长骂骂咧咧的找了过来,看到天边的马队,登时没了声响,半晌才道:“带着你娘,快走。”

马骋鼻翼翕动,提着刀的手恨不得将掌中精钢打造的刀柄捏变形。“不只有贺兰族。”

他很快想明白了,既然当初是他们三家商议的,鹰族必然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他们两家合起来逗他玩,不,还有王家!

曲水族长看着马骋,他毕竟年纪大了,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不说一叶知秋,但眼前这个局面很难收拾他是能看的出来的。

他拍拍马骋的肩膀:“快走吧,你还年轻,活下去更有价值,我的两个儿子只有蛮力,以后,你多照顾曲水部一些。”

说完推了他一把,大吼了一声:“快走!”

马骋看了一眼即将赶至城下的贺兰大军,又看向曲水族长,眼眶发热,他狠狠的吸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用力的抱住曲水族长,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几个亲卫对着曲水族长施了最高礼节,跪在地上,重重的叩首。随即站起来追随马骋而去。

曲水族长振臂一呼:“孩子们,敌人来了,我们将他们留在这里!”

“留下,留下!”很多人跟着族长的动作,一个个握拳击向天空。他们确实疲惫的很,但是,马背上的汉子会认输吗,笑话!

曲水族长简单的鼓舞了士气,他自己也知道凶多吉少,不过有城墙依靠,多少还能撑一撑吧。让孩子们轮流守城,支撑个一两日,必会有其他部族来援!

活着还是好的,曲水族长想着,马骋那小子不是个没良心的,将他娘安排好了,他定然会带人杀回来解围。

只要他们撑住最艰难的一两日!

宫门紧闭,敌人骑马而来,必然没有什么攻城的器械,气势这种东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曲水族长还是略知一二的,他得意的想着。

然而,敌军后方,上空突然出现许多个小黑点,这些黑点慢慢变大,居然是一个个人!

这是,鹰族!

传闻鹰族训练有素的军士可以单手持风翅飞行两个时辰以上,另一只手则可以居高临下大把投放暗器碎羽,这支队伍叫做遮天。

大陆最北端的马族,向来与最南的鹰族毫无芥蒂,不想今日要领教这沉寂了数百年的战术了。曲水族长是一点都笑不出来,方才涌起的一点希望也随着紫色衣衫愈发明显而彻底覆灭。

罢了,人总是要死的……

一片紫色的云彩从头上漫过,数不清的细小暗器从天而降,地上顿时有如人间地狱,惨叫不觉。更有一些身着紫衣的人落地,与曲水部族人厮杀成一团,他们要开城门!

第九十五章 前有狼后有虎

尚未干涸的血迹被新的热血覆盖,一层又一层。

城门终于开了,贺兰族的大军进入宫城,冷着脸的外来人手起刀落,将一个个生命收割。

鹰搏等人的任务已经完成,顺手帮忙也不会很累,毕竟,对手是一群劈砍了一夜的强弩之末。

贺兰贤控着马缓缓进城,看了一眼溅上不少血迹的鹰搏,眉头微皱,道:“鹰首领何须亲自动手?”

鹰搏笑道:“怎么,二公子见不得血吗?”

贺兰贤冷笑,显然不屑一顾。“有这个时间,不如去追寻马钢父子踪迹,不比处死这些蝼蚁更有趣吗?”

鹰搏:“马家父子早有人惦记,无需我等费心。二公子已得了大功,也要给别人留些好处啊。”

大功?贺兰贤眼神冷冽,不过都是那位安排好的事情,算得了什么大功?换一个白痴来也能做到吧!

所谓大功,就是带领大队人马直冲大沃原深处的宫城?甚至连开门的人都另有安排!没有任何迂回,不需任何智计,这算大功的话,他真不稀罕!

贺兰贤只用鼻子哼出一声算作回答。

鹰搏脾气倒是好,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漠,很有些唾面自干的大度。他在一具死尸身上蹭干净自己短刀上的血迹,收刀回鞘。“不过,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人好杀了,这大沃原之上,距离这里稍远的地方,还是有不少部族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二公子你说呢?”

贺兰贤嘴角稍稍勾起,总算有一点事能提起他的兴趣。“这倒是没错。”

此时,他想起贺兰贤初到大营当夜,手里落下的几个棋子。如果那些“棋子”亦被波及,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找背信弃义的贺兰勤算账,这个就很有趣了。

马钢早早逃离,根本不知道还有黄雀在后,当然即便知道,他也不很在意。死一些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很快,他就会带人杀回去,夺回属于他的地方以及尊严!

所幸那些大腹便便的部族首领虽然不学无术,马背还坐得稳,没有拖后腿,不然,他不在意丢下几个废物。一行人朝着最近的一处部族而去,从黑夜跑到天明,如果方向没错的话,再有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很快,他们会经过一条浅浅的小河,河里只有小鱼,但是河水甘美,是牧民们出门放牧最常去的取水地点。

前方,一条细线将墨绿的草场划分为两半,一人兴奋喊道:“河,我们快到了,安全了!”很显然即将到达的是这位族长的部族,所以他第一个认出来,还很有几分得意。第一个到达的是他的地盘,大族长还能不狠狠奖赏他一番吗?

马钢心里也稍稍安下来一些,他带着的人还不少,但总还是有大股族众保护更安全。

不用吩咐,所有人都加快了速度。

头顶天空,一只苍鹰在低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嘶鸣。

马钢很有些遗憾,若不是此时急于赶路,他很想弯弓搭箭把它射下来。

距离前方的小河愈发近了,一位族长抬头看了一眼,疑惑道:“这鹰还跟着我们呢,难道是有灵性,想跟着族长不成?”

不说还好,马钢猛地想到些什么,抬头望上去,那鹰始终不远不近在他们头顶上空盘旋,偶尔扇动翅膀,既不飞走,也不落下来。

这鹰是有主的!

马钢不知道鹰族来到他的地盘,但不妨碍他想到别人,他毕竟比身旁这些废物多些见识。

“我们改道,这地方不能去了!”马钢猛地拉扯马缰绳,急急停下。

他停的突然,反应不及时的族长们几乎全撞在一起,一时免不了人仰马翻。倒是后面的侍卫们反应迅速,没有出乱子。他们训练有素,很快有人上前,将马钢等人护在中心位置。

有人紧张的问起来:“我们去哪?”

前方不远就是安全的地方,用不了半个时辰。而下一个地点不知道在哪里,是否安全也不知道。很多人心里有些不满,不愿意相信马钢的判断,只是没有人率先出声反对而已。

马钢很是坚决,吩咐下去:“改道向东,速速离开这里!”

“是。”

众人忙着调转马头,调整队形,外围侍卫们不忘四处查看,十分警惕。

“大家……”一人只来得及喊出这两个字,一支利箭便刺穿他的喉咙,随后是十多支箭矢。

只见那粗线一般的小河里冒出黑色的人头,又一轮箭矢随即来到,虽有近半未至眼前便落地,剩下的依然有些杀伤力,落马者又多了十几个。

越来越多的人从河里冒出来,朝着他们跑过来。同时,后方亦出现追兵!

“大族长,怎么办?”一位族长惊恐的问着,抱着马脖子颤抖不已。方才第一轮箭矢过来他便本能的弯下了腰,一直没敢直起来。

马钢拔出马刀,骂道:“还能怎么办,不想死就杀出去啊!”

“杀……”族长欲哭无泪,杀人很简单,他一句话就可以死很多人,但是亲自动手,照此时看来,难度很大啊!

马钢暴虐,到底是自幼被老族长摔打出来的,虽说近些年有些放纵,底子还在,亲自动手也不惧。而他的那十几个大腹便便的追随者就惨了,那个体型怕是只能保证不掉下马背。

前后夹击之势已成,在他们两路人马合围之前,马钢朝着东侧无人方向狂奔,众多侍卫急忙跟随,先前受了箭伤的无人问津,只能自求多福。

这个夏日,原野上牧草茂密茁壮,一望无际碧绿的海洋。马钢等人无视熟悉的美景,全部心神都放在胯下马儿身上,只盼它跑的再快一些。

后面的追兵改变方向穷追不舍,潜藏水中的伏兵全部上了岸,抢了马钢那些受伤骑兵的马,亦是追了过来。

“嘶——”

马钢急扯缰绳,马儿人立而起。

正前方,一人一马翩然而至。

白衣白马,仿佛飘荡在碧波之上。

马钢看清对面只有一人,先是冷笑,觉得此人太过狂妄,竟妄想以一人之力拦截他们。身后一人颤巍巍指着那一人一马,出声:“那是,贺兰勤吗?”

第九十六章 马钢伏诛

马钢睁大了眼睛看过去,依稀是贺兰族的服饰,但若要看清面部很难。不过想来,这般狂妄的人,天底下也没几个了。

他狠狠啐了一口语调都变了的心腹,骂道:“贺兰勤又如何,不过一个人罢了!”

方向不变,朝着挡路的贺兰勤打马冲过去。同时给身后侍卫们几个手势。他想着,对方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他们人多,抛下几个缠住他,大部分必然能闯过去。

前方正是贺兰勤,他停下马拔出一把银色长剑,这剑跟随他多年却难得一见天日,算是很给马钢面子了。

逃窜的马钢等人速度很快,临近贺兰勤马前,不约而同控马停步。

马钢:“贺兰贤侄,这是何意?”

贺兰勤微笑:“马族长急于脱身,怕是不知道你大沃原的宫城已经一再易主。这也不能怪人没报与你,实在是您跑的太快,叫人找的很是艰辛。”

一再?

马钢面色一变:“你敢对我马族下手,就不怕其他两家干预!”

贺兰勤笑而不语。

马钢陡然想起那只盘旋在头顶的鹰。“还有鹰族?”

“不止。”

马钢先是呆滞,随即仰天大笑:“你休想骗我,我马族族众甚多,要将我们尽数歼灭,便是你们三家合伙也绝非易事,王钧不会由着你们胡来!”

贺兰勤轻踢马腹,缓缓靠近着。“皇上为了让你们安心,多年来隐忍不动,你当他便忘了旧日仇怨不成?”

旧仇。

马钢呼吸急促:“那些陈年旧事,我根本都没有参与,是我家那进了棺材的老东西做下的,与我何干!”

贺兰勤提剑在眼前,看着自己映在剑身上的影子。幽幽说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既然继承了他的族长之位,他的罪孽,自然也由你一并承担了。”

岂有此理!

马钢要吐血了,居然有如此不讲道理之人!

“他最得力的那些人马根本就没给我,而是给了我那不孝子马骋,你去找他吧!”

贺兰勤:“那是自然的,他也跑不了。不过你是长辈,论资排辈也该你在前头。”

马钢大怒:“黄口小儿,当本族长怕了你不成!给我杀了他!”

说着狠狠一马鞭,率先冲了过去,身后早有准备的亲卫很快冲到他前面,倒是那些族长们反应不及时落在后面,哭爹喊娘的紧随其后,唯恐被丢下。

双方相距不远,几个呼吸便至眼前。贺兰勤不慌不忙,径直冲着马钢的方向而去。他前面有三人并驾齐驱,马钢的打算是这三人挡他一挡,他趁机脱身。

双方很快近在眼前,贺兰勤长剑挥出耀眼的银光,光芒散去,便是阵阵血雾。那侍卫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眼前先是一红,随后才是颈间剧痛,瞪大了难以置信的眼睛,再控制不住身形,从焦躁不安的马背上掉下来。

一剑一个,贺兰勤雪白的衣衫难免溅上些血迹,马钢原以为这三人总能挡上片刻,不想只接了三招!

砰——

贺兰勤的长剑落下,马钢用自己的弯刀接住,他双手握刀,仍感觉那剑上传来的力道还在加大,剑锋一点一点欺近!

更多的侍卫上来打算帮马钢解围,弯刀,长刀,甚至马缰绳,齐齐朝着贺兰勤招呼着。

贺兰勤纵身一跃,马钢只感觉手上一轻,差点前扑出去。众侍卫亦是眼前一花,眼前之人腾空而起在头顶上方一个旋转,随即骤降,长剑在下。马钢当即举刀,剑尖点在刀身上,暂时支撑起贺兰勤全部重量。他右手持剑,左手蓄势挥出一掌。

马钢没有多余的手抵挡,硬生生收了这一下,身形一震,胸腹间一阵闷痛。贺兰勤借力再度跃起,长剑挥洒自如的一圈下来,又收割了数条人命,轻巧的落在一匹无主的马背上。

马钢身边一时只剩下他自己。后面的亲卫还来不及上前,贺兰勤已经再次出剑。马钢眼前白光一闪,心脏剧烈收缩,随即……

一片血雾喷溅而出。

“族长!”

“大族长——”

好几个声音哀嚎着,马钢亲卫赶至面前,对着贺兰勤展开疯了一般的围攻。他们是马钢的亲卫,马钢死,他们谁也活不了。

但似乎他们一时忘记了,人都死了,还有谁追究他们失职之责。

贺兰勤陷入众人包围,虽不至于手忙脚乱,却一时难以脱身。但很快,原本就缀在后面的追兵近至眼前,还有埋伏在小河里的那些人,这些人追赶过来,从后面强势入手,很快便使马钢的这些亲卫自顾不暇,那十几位族长眼看逃脱无望,纷纷下马投降。

马钢已经死了,他们总还要活着。

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族人而活啊。

“大人饶命啊!”

族长们乞降,使得那些亲卫们的反抗变得毫无意义。很快,他们死的死,没死的也弃械投降。

贺兰勤收剑,追兵们上前将降者收拢押解。为首之人上前抱拳,欣喜道:“大公子,马钢伏诛,马族群龙无首,必然乱作一团,马族亡矣!”

贺兰勤看了他一眼,别有深意的微笑一闪而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可大意。你们且将他带会,我去寻马骋。”

一浑身湿漉漉的男子上前,竟然是阿卢。他攥着头发挤水,问道:“公子不是安排了鹰首领去拦截马骋吗,何必再跑一趟?公子的身子……”

贺兰勤打断他:“马钢虽是大族长,却早已不得人心,这时候,若跑了马骋,必成心腹大患。我之所以安排鹰族追击马骋,主要是怕他跑了。”

阿卢不满:“公子这么看重马骋,为何一开始不亲自去追?”

贺兰勤:“我若去杀马骋,马钢必然为鹰绰所杀,我要亲手了结马族的愿望便不能实现,懂吗?”

阿卢不平道:“杀一个已是大功,何必连女人的功都抢?”

贺兰勤已翻身上马:“抢就抢了,我跟她还需分的那么清楚?”

一骑绝尘远去。

阿卢耸耸鼻子,看了身旁贺兰家人一眼,面对人家疑惑不解的眼神,翻个白眼走了。

他不想解释。

第九十七章 上下夹击

马骋离开后,没有乱闯,先命人四面查看。狂沙文学网贺兰族大军堵住南门,东西两面都有大军混战,唯有北门尚算平静,只有一些守军留守,其中半数去增援其他宫门了。

马钢不再犹豫,急忙命人带上母亲先走,他随即跟上。此时已经有一些看不出是那个部族的人马杀了过来,大概是闻风而动的一些小部族。这些人还不在他们眼里,那些黑衣人护着大夫人,行动丝毫没有迟缓,一群人从北门脱。马骋带着几百亲卫断后,彻底甩开尾巴后,他想了想,将大半人手安排给大夫人,吩咐他们前往曲水部大本营,而他带着剩余的亲兵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敌人是贺兰勤,他必须打起全部的精神应对。母亲跟在他边太危险了!

他一边疾驰,一边迅速思考对策,从此前的局面看,大沃原诸部大乱,除了他们父子不和是主因,其中定然还有外人的推波助澜。而之前的盟友一时难以分辨,此时不宜联络任何人,最好的方法便是暂时隐藏起来,待有心之人都跳到明面上,他在一一收拾他们!

好在,他的祖父留给他的那只隐藏的力量,其中还有些人分布在隐秘的角落,之后通过他们可以侦知各方动向。

大事有了决断,心神略一放松,某一处便不可遏制的痛起来。他的乌珠,尸还来不及收敛,还有他未曾谋面的孩儿……

马骋跑在最前,没有人能看到他的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短暂的回忆起与乌珠的点点滴滴,他想,她最后是很遗憾的,他原本有机会获得她的真心,若后有了孩儿,他们就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只可惜,这一切都没有结果。

“公子,大公子!”亲卫急切的呼喊,将马骋从纷乱的心绪里剥离出来。

“何事?”

“天上!”亲卫不需分析,只需指出一个重点给他。

马骋抬头,一只苍鹰在头顶盘旋。他只是皱皱眉,怕是鹰族的耳目吧,这很容易猜到。有这样一双眼睛在头顶盯着,怕是很难逃脱了!

马骋二话不说,弯腰抄起马脖子上挂着的弓箭,随手发出三箭。

然而这猛禽本来就飞得高,非硬弓不能。这又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信鹰,马骋这箭根本碰不到它一根羽毛,最多只能吓唬驱赶一下。

然而,更远一些的天边,出现一些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亲卫:“大公子,是鹰族!”

马骋抬头观望四方地势,鹰族动用风翅追击,跑是跑不了了。为今之计,只能等他们下来收拾干净了再走!此时,似乎只有这一路追兵,那就好办!

“减速慢行,保存体力,检查弓箭。待他们靠近,我们将他们下来!”马骋吐出一口吐沫,恨恨道:“不下鹰,还不下人吗!”

众亲卫领命,纷纷将弓箭备好。马背上的汉子,骑是本能,甚至不需刻意练习。

一行人一面前行,不时回头张望,估量是自己的弓箭程更远还是他们的碎羽更霸道。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马骋的亲卫们不时回头张望,前方都是平坦的草场,无须多想,马儿自己便知道怎么走。

近了,更近了。微风轻拂,上方的风大概还大些,已经能看到他们不断调整手中风翅的方向,以便借着风向,继续向前。

马族众人持弓在手,只待马骋一声令下。

马骋亦是盯着后方的追兵,他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看不清脸还可以看形。他不知道鹰族遮天出没需不需要有人压阵,这个距离看不分明,但阵阵不安的的感觉一再涌起。

“唰——”

是碎羽!

碎羽本是细小的暗器,太多了,难免有些动静。

同时,马族的箭矢亦是朝着上空飞扬,百多支羽箭,虽有些半空碰撞中掉落,有些被碎羽打歪,但是对鹰族追兵也造成一定损伤,十几个鹰族追兵惨叫着掉落!

但是,马族众人来不及高兴,马骋一声“小心脚下!”刚刚入耳,一道道绊马索陡然出现在正前方,此时控马已经来不及了!

包括马骋胯下骏马,这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绊马索不知安放了多少,显然是临时仓促安放,被摔倒的马儿将绳索带起,用以固定在地上的铁杵亦被拔出好几根!

但这已经够了,前排摔倒的那些足以挡住后面的,连锁反应下,后面来不及控马的又是摔倒大半!

马骋翻个站起来,头上粘了几片草叶,让他有些狼狈。他握紧长刀,大吼一声:“谁,滚出来!”

众人亦是拿起武器,警惕的望向四面。没过膝盖的牧草,藏几个人太容易了。

东西两侧,都有人站起来,短刀在手,好整以暇的看向人仰马翻的马族众人。

鹰绰亦在其中。

她慢悠悠迈步:“马公子跑的也太慢了,我们在此苦候久已。”

趁着马族忙乱之际,碎羽又是漫天撒下,马族众人苦不堪言。

鹰绰一抬手,上面的鹰族众人慢慢下落,将马骋等人包围在其中。

马骋冷笑:“就你们这些人,也想杀我?”

鹰绰无所谓的耸肩:“贺兰勤大概觉得你不值一提,说我带这几个人足够了,让马公子失望了。”

贺兰勤!

马骋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怒道:“为什么,我们三家不是说好的吗!为什么背弃我!”

事已经走到这一步,很多事可以敞开大胆的想了。贺兰勤那个小人,将家破人亡的账算在他们父子上他认了,但是联三家之力,将他大沃原搅得天翻地覆是不是太过分了!

人家报仇不过是让人家破人亡,再多斩草除根,他却要将他们灭族,这是多少条人命啊!

太疯狂了!

他马骋杀人无数,也不过想将王氏朝廷颠覆,还从没想过血洗王氏治下城池!

“我已经同他谈过条件,那些隐秘,他不想知道了吗!“气愤至极的马骋大概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他认为很重要的底牌,为什么不管用?

第九十八章 交易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九十八章交易家里出现了叛徒,害死了自己父母,这不是很可怕的事吗,为什么他不在乎?

贺兰勤能活到今日不知吃了多少药,遭了多少罪,全都拜那个叛徒所赐,这都不计较了吗?

马骋实在不能理解。

鹰绰抽出短刀一步步靠近:“我哪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你问出口了,我答应你死以后找他问个清楚,给你上坟的时候告诉你。”

马骋低头笑了起来,长刀在手上转出一个刀花。“若不是你们阴谋算计,你以为中州试上我会输给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靠上大树,就好这般吹牛了吗!”

鹰绰撩起衣摆塞进腰带,笑了笑:“是啊,上次胜之不武,所以这次打算赢得光明正大一些,叫你心服口服!”

说罢,鹰绰快速冲向马骋,身法极快,旁人只能看到一团紫色的虚影一晃而过。马骋长刀已迎上强敌。

“杀!”鹰霜一声令下,埋伏在草丛里的连同已经落地的鹰族众人冲向马骋亲卫。

碎羽之下,马骋亲卫大都受了些伤,动起手来便吃了大亏,再加上鹰霜指挥有度,包围圈不断缩小。只有马骋被鹰绰缠住,两人大开大合打的肆意,仅仅是刀风便能削平一片草地,不适合跟众人在一起,容易误伤。

此次与中州试那一场又十分不同,那次虽也不惧生死,但毕竟场地所限,且两人暗地还是“盟友”,许多招式不能用,这次就全无顾忌,恨不得下一招便能将对手一刀两断!

两人也都震惊的发现,对手都有些出乎预料的顽强。

马骋长刀刚猛,鹰绰懒得跟他硬耗,施展绝妙轻功,瞅准时机送出短刀攻其不备。马骋防守的尚算严密,一时也奈何她不得,眼角余光瞧见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又担心鹰族还有后手,不免有些焦躁,出手愈发凌厉。

鹰绰笑道:“急什么,放心,我不需他们帮忙,就算你的人都死绝了,他们全都站一旁看着,你也不用担心。”

马骋怒骂:“有种同老子真刀实枪干一场,跳来跳去算什么本事!”

鹰绰又送出一刀,与他的长刀碰在一起,划出一串火花。“我为何要以我之短攻你之长,我的轻功也是花心思练的,不比你的外家功夫省力,练了自然是要用的。”

马头顶苍鹰盘旋,发出一声嘶鸣。又来了一只。

远处,一骑远远驰来,雪白衣衫在碧草浪涛中十分鲜明。

鹰绰先是不由自主一笑,随即有些苦恼的抿起嘴。他来了,马钢应该已经解决了吧。可是自己这边还没结束,又让他看笑话了。

马骋也注意到了。

一个鹰绰已是难缠,再加一个贺兰勤那就全无悬念了。他愈发急躁,手下破绽频出,给鹰绰划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淋漓。

鹰绰笑道:“别紧张,你放心,我说了不用帮手,说到做到!”

眼看已是绝境,马骋狠狠一咬牙,架住她的短刀,错身之际压低声音道:“我这里不仅有贺兰家的秘密,还有鹰宓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什么?

鹰宓这两个字叫鹰绰没办法不重视,她眼珠一转,冷笑道:“令祖父还真给你留下不少好东西,鹰宓长老失踪多年,你张口就提到她,焉知不是你随口胡诌的!”

马骋:“我见过她。”

鹰绰手一抖,短刀差点脱手,忙稳定心神:“好,你现在束手就擒,我保你不死,你带我去找她。”

马骋:“我信不过你。”

“既然信不过,何必说出来,你当我能信你几分?”

“我说的是真的,我幼年时常同我祖父一起,确实见过一名女子,紫色衣衫。不过她没有住在大沃原,而是更遥远的北地,终年积雪人迹罕至之地,我听祖父唤了她名字。”

“先说说你的条件。”短短的一瞬,鹰绰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鹰宓这两个字有多大分量,马骋不过是试探,她却是真的知道!

马骋抬头看去,贺兰勤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赶至此处。他语速加快:“让我死个痛快,还有,不要伤我母亲,她不过一个女人,什么也不懂,也没能力报仇。”

鹰绰看向马骋的眼睛,如果他求的是留自己一命,她或许不信,可是他要的是保他母亲。鹰绰也有家人,心里就仿佛被什么重击了一下,让她喉头一紧,心思又转了几转。

一瞬间,她突然做了某个决定。

“你几年前见到她的?”

“十三年前,回来后没几个月祖父病逝,所以我记住了。”

鹰绰看了一眼,贺兰勤正在穿过厮杀的圈子,飞扬起的衣摆都看的清楚了。

“我给你一粒毒药你敢不敢吃下,服下后一月才会毒发。”

这个交易必须要瞒着贺兰勤,为了杀死这对父子,他什么都不在乎,定然不愿为鹰宓妥协。鹰绰也不想与他发生冲突。

马骋略一犹豫,一月而已,他定然有办法弄到解药!

“好!”

鹰绰从袖口摸出一粒丹药,身形交错之际拍进马骋张开的嘴里,亲眼看着他将丹药吞下去,鹰绰放心了。

“刺我一刀,胸口!”

马骋诧异,这女人疯了,比自己玩的更大!

鹰绰:“快啊!”

长刀短刀劈砍不断,叮叮当当的声响不绝,马骋双手握刀,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刺向鹰绰。

鹰绰短刀抵挡,片刻后清脆的“砰”一声,精钢打造的短刀断裂,马骋的长刀直直刺入鹰绰胸口,刀身进去寸许!

“鹰绰!”鹰霜最先发觉,大喝一声扑上去,一刀劈向马骋。马骋一招得手,自然毫不恋战,当即转身朝着草原深处逃窜。

鹰霜抱住她躺下,看向伤口位置,心急如焚。

贺兰勤从马背上飞身下来,看着被鲜血染湿了大片衣襟的鹰绰,脸色煞白,一时头脑放空,不知该作何反应。片刻后才跪在地上。“鹰绰,鹰绰……”

右手哆嗦着,去摸她手腕。

鹰霜急的眼泪在眼眶打转,扭头看了一眼跑了的马骋,瞪着贺兰勤:“她交给你了,我去杀了马骋!”

来不及起身,鹰霜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拉住,不禁回头看去。

鹰绰忍着剧痛,艰难的吐出两个字:“鹰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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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伤重

鹰宓?

鹰霜欲问清楚,鹰绰已经晕了过去。

贺兰勤抱着她上身,大气也不敢出,紧扣她腕上脉搏处,虽然微弱些,还有跳动。他急忙在她身上几处大穴点了几下,拿出随身备着的伤药全部撒在她伤处,只盼能稍稍缓解出血。

“鹰绰,坚持住……”他抬头放眼望去,一时却不知如何回去,只有马,重伤的她还能承受这番颠簸吗?

智计过人的贺兰勤也茫然不知所措了。

“鹰绰,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鹰绰?”贺兰勤几乎要哭出来了。马骋已经跑的没影了,此时他也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鹰霜看着气若游丝的鹰绰,又急又气:“帮她包扎下先止血,带回去再说,这里什么药都没有,怎么救!”

贺兰勤忙把自己外衫脱了撕成布条,紧紧缠在她伤口处。又在鹰霜的帮助下抬到马背上。

鹰霜安排了几句,同贺兰勤一起返回。贺兰大军已经攻入大沃原的宫城,里面总该有些大夫。

贺兰勤一手控马一手扶着身前的鹰绰,一时心乱如麻,怎么会这样,明明两人难分高下,即便失手也不该伤在如此紧要的地方,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她对鹰霜说了“鹰宓”,难道是马骋突然提到鹰宓的消息才让她阵脚大乱?

没有答案,他也无法深入的思考,眼前的鹰绰,脸色已经惨白,甚至温度都有些下降,让贺兰勤几乎要颤抖起来。无暇思考任何事,只有拼命的让马儿跑的更快一些!

鹰霜回头看了一眼,马骋早没了踪影。他反复回想着鹰绰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两个字,难道有她的消息了?

这一段路程对于奔波中的两人来说十分漫长,好在鹰绰终于坚持住了,到达宫城的时候她气息虽然微弱却还在。

鹰霜第一时间吩咐人手去搜罗幸存的大夫,随后招来一名亲信,将一封短信交给他发还鹰族。

大夫很快找了了,还不止一位,四位哆哆嗦嗦的老者被身上还溅了血迹的鹰族战士拉拽过来,魂都要吓飞了。此时看到是给人看伤,仍然没有放松一分,若是寻常伤口,何必找这么多大夫看?

他们将鹰绰安置在一处安静的屋舍,贺兰勤守在床边,一直缓缓的将内力传输给她。

大夫们轮番上前给鹰绰诊过脉,聚在一起低声商议起来。

鹰霜急躁道:“有什么说什么,商议什么!”

大夫们吓一跳,其中年纪最大的先拱手道:“这位大人,这一刀伤的实在有些深,出血也多了些,小老儿们不敢断言……”

这就是说,很危险。

鹰霜惯常淡薄,此时却几乎要骂人了:“小伤我还用找你们吗!我告诉你们,她好了,你们都好,还有重赏!她好不了,你们看着办!”

大夫们几乎要哭了,这伤病之事,谁敢断言?他们是大夫,不是神仙啊。

可是没人敢和此时的鹰霜讲道理。

贺兰勤一言不发,但脸色很是阴郁,怕也不是好相与的。大夫们只好再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一番,仍是推举那年纪最长的大夫回话。

“大人见谅,小人等必然竭尽全力。方才观之,这位大人似是用了什么手段护住这姑娘心脉,还请两位不要松懈,我们都出些力,姑娘恢复的希望还大些。”

鹰霜:“这个自然!”

大夫拱手道:“小老儿这便为姑娘行针,有劳三位斟酌用药。”

大夫们分头行事,都动起来,鹰霜仿佛抓住一线希望,不再那般焦躁。

到了夜间,贺兰贤鹰搏等人都回到宫城,闻知鹰绰受伤,贺兰贤没有多想,鹰搏想进去探望,被鹰霜拒绝。贺兰勤自始至终守在床边。

鹰霜劝解道:“各方势力动荡不安,这个时候,你不该困在这里。”

贺兰勤看了他一眼:“大沃原本就是一潭水,我们只需打破表明的平静,他们自然会乱起来,不需我们再做什么。”

鹰霜:“我听说,贺兰二公子擅自出兵,攻击了一些部族。”

若是敌人,鹰霜自不需多言。贺兰勤揉了揉太阳穴:“随他去吧。”

药熬好了,大夫们帮忙灌进去一些,鹰绰依然没有醒来,脉象仍然微弱。

大夫们叮嘱贺兰勤几句,一一退出去,出门后却尽是摇头,显然不乐观。

送大夫出门的鹰霜也看到了,一时有些无措,即便可以杀几个人泄愤,又有什么用?他一拳砸在一旁的石柱上,手上的痛与心里的苦闷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他同鹰绰相伴多年,鹰绰将来的高度就是他的高度,多年的相处,除了这层利害关系,他亦是真心将她视作朋友甚至亲人,此时的难过与利益无关。

一人从远处走来,脚步声没有刻意放轻,而是习惯。鹰族的人向来如此。

“鹰搏首领,怎么还不去休息?”鹰霜警惕起来,将渗血的手放到背后。

鹰搏挑眉:“伤的很重?”

“大夫会诊治的。”

鹰搏却没打算住口,似乎定要扒开别人极力隐藏的伤口看个仔细,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听说伤在心口,血流不止,人送回来时只剩一口气了。”

鹰霜压抑自己的怒意:“想来是一路颠簸出血多了些,不过有贺兰大公子一路护送,定然与性命无碍。”

鹰搏伸手拂开额角的几根碎发,仰头看天:“这样啊,我突然想到点事,觉得或许能帮到师姐,既然不需要,那我便回了。”

鹰霜眸光一闪,道:“鹰搏首领果然见多识广,不如说来听听,也好叫鹰霜多些见识。”

鹰搏朝着亮着灯的房间看了一眼,低头一笑,凑近鹰霜道:“霜长老怎么忘了,我们鹰族有一本秘籍,最适合疗伤调理,不过……”

鹰霜立时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接口道:“在族长手里。”

鹰搏含笑点点头转身离去,几个字又飘过来。“能不能要出来,就看长老的本事了。”

鹰霜心思电转,脑子里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而没心思深究,此时他心里只剩下三个字。

《疏云诀》。

第一百章 疏云诀

鹰霜思考的时间不长,突的抬头,目光坚定,大步离去。

他要再给族长去信,虽说距离上一封才不过三两个时辰。

万籁俱寂,只有轻轻的呼吸声。也全靠了这轻轻的声响,才能让贺兰勤保持安静坐在床畔。他眼中已经有些血丝,脸色亦是有些泛青。自回来后还未曾进过水米,对他这具曾受过重创的身体来说,这些常人无须在意的小事都可能对他造成损伤。

他握着她的手,脑子里偶尔清醒,更多是混沌一片。而清醒的片刻更让他自责不已,是他安排她去追击马骋的,更早来说,是他处心积虑促成这一场动乱的!

他太过自负,总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今日方知,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以为大战之后就是他的新生,此时却有可能一头扎进不见底的深渊。

这些年他时刻不敢放松,直到大事将成才敢放纵自己敞开心扉,然而这第一个走进心里的人,此时躺在这里命悬一线……

“鹰绰,”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我说过报了仇,就同你一起的。我的仇报了,你不能爽约……”

一个时辰之后,一位大夫前来查看情况,没有好转,但也没有恶化,指挥着贺兰勤给她用湿帕子擦擦嘴便离去了。

天色将明,鹰绰脸色有些泛红,体温上升,贺兰勤急忙叫人喊了大夫来看,一通忙乱后又给她灌药。

“咳咳……”鹰绰咳嗽起来,贺兰勤唯恐扯到伤口又出血,急忙扶着他半坐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鹰绰又咳嗽几声,微微睁开眼睛。

“醒了,醒了!”大夫惊喜喊出声,人能醒过来,便等于一只脚踏出了阎王殿,他们活下来的机会大了些。

鹰绰眼前有些模糊,勉强能分辨出是贺兰勤。睁开眼看到的便是他,鹰绰忍不住欣喜起来,结果就是引起一阵更剧烈的咳嗽。

“你想做什么,别急,慢慢说!”贺兰勤急忙开口,生怕她话还没说一句就又晕过去。

鹰绰反握住他的手,将炙热的温度传过去。“马,马骋……”

都这样了,还惦记着别人。

贺兰勤一时忍不住苦笑:“他跑了,不过没关系,我定然有办法找到他,替你报仇。”

鹰绰又咳嗽两声,又像是摇了摇头:“鹰宓,长老,他有消息……”

鹰绰醒来很快便恢复了神智,这句话本该告诉鹰霜的,在这里只有他知道鹰宓在族长心中的地位。但鹰霜不在,只能托贺兰勤转告。

贺兰勤瞬间明了:“你是因为听到他说有鹰宓的消息,才分神被他偷袭了!”

他顿时气愤起来:“卑鄙小人,倒是小看他了!”

鹰绰摇了摇头,看着贺兰勤的侧颜,她不想说话,太费力了,就这么看着他也好啊。

没有人知道她这一刀为的什么挨的,一个真假难辨的消息吗?当然不是!

贺兰勤或者还有别人会以为她被骗了,但是,被骗到的会是谁,还不一定呢!

鹰绰笑了,如果能够成功的话,那么……

但是这个笑在她惨白脸色映衬下有点诡异,看的贺兰勤心惊肉跳,唯恐这是回光返照,急切的摸着她的脉门感应那微弱的跳动。很快,她闭上眼睛,头一歪枕在他肩上,复又陷入昏迷。

大夫急忙翻看她眼皮,摸她脉搏还有额头,一边竭力控制着颤抖的腿,一边给贺兰勤解释:“她精力不济,多睡一些无碍,老夫这便再去熬些补血的药来。”

鹰霜去而复返,贺兰勤轻轻的放下鹰绰,说道:“她刚刚醒了片刻。”

“她说什么了没有?”鹰霜紧张的问道。

贺兰勤:“她说,马骋可能知道鹰宓的消息。”

鹰绰短暂清醒过来还惦记着的事必然是很重要的,贺兰勤自然记得。

鹰霜道:“我已经将此事用信鹰传给族长,想来他必然会想办法救她。”

“路途遥远,他能如何?”贺兰勤对鹰翱不抱什么希望。甚至觉得,如果不是鹰翱,她未必会被马骋骗到。

鹰霜也不敢保证什么,他不知道鹰翱会不会把《疏云诀》送来,即便送来了,也要鹰绰能清醒的坚持到那个时候才行啊。那是需要修炼的功法,又不是灵丹妙药!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寂。

贺兰贤指挥手下接管了宫城,四面城门全换成了贺兰族的人。同时派出几支队伍分头行动,将马钢伏诛宫城易主的消息散播出去。

天黑之前,便有距离较近的部族派人前来示好。次日,翰南族,丰哲族等原本与马钢有嫌隙的部族亦派出使者前来。

贺兰贤对于来示好的部族使者十分谦和有礼,每一位都请入临时会客厅好生招待。贺兰一族诗礼传家,待人接物叫人如沐春风,各部族使者无不交口称赞。

此时,王禄剿灭了两个武力强悍的大部族,鹰搏亦是放火焚烧了三个小部族,凶名远播,这极大的加快了使者们奔向宫城的进程,叫贺兰贤简直应接不暇了。

两日后,得到消息的贺兰思带了些医者赶来,鹰绰又醒过来两次,都很短暂,一直是贺兰勤守在一旁照顾,连鹰霜都无法替换。

贺兰族的大夫们看完,结论同马族大夫基本一致,发烧还没有控制住,虽然醒过来两次,但依然有危险。

贺兰勤这两日几乎没怎么合眼,明显的憔悴了很多,下巴上冒出细密的胡茬。这副形容把贺兰思吓了一跳,急忙命人也给他诊断一番确认无碍才放心。

“勉之,今夜我守着鹰姑娘,你歇歇吧。”贺兰思实在不忍心。

贺兰勤摇摇头:“这两日我总是胡思乱想,或者我身边总是坏事多过好事,我总是在想,如果她……”他低头片刻,实在是想一想,都会痛彻心扉,“这或许就是我最后能给她的,除了守在这里,我什么也做不了。”

“吉人自有天相,若是鹰姑娘好了,你却撑不住了,又要换她担忧你了。”

“那样也好,我倒是想看看。”

贺兰思拉下脸:“胡说八道。你这身子多金贵你不知道吗,岂可如此糟践二哥的心血!”

原本是苦涩的自嘲,来自亲人的责备让他无言以对,叹息一声,拿着鹰绰的手背在自己新冒出来的胡茬上蹭了蹭。鹰绰手一抖,依然没有醒。

第一百零一章 补偿

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阿卢停在门外没有进去。“公子,桑杰部族长之子找来了,他身受重伤,二公子前日命大军袭击了他们!”

贺兰勤闻言皱眉:“桑杰部,我应该告诉过明之,他们早已归附。”

阿卢气愤不已:“正是啊,二公子明知是自己人,仍然趁乱杀人,如今桑杰部几乎灭族,首领生死不知,我们怎么同他们交代!”

贺兰思知道的不多,急忙开解:“明之必然不是有意的,也许是下面的人听错了。”

贺兰勤:“还有其他部族被牵连吗?”

阿卢:“遇到桑杰部的人之后,小人也担心其他人,忙分派了人手出去询问,还好遭殃的只有他们一族,可是……”桑杰部是第一批被贺兰勤招揽的小部族之一,后面还帮他联络过其他部族,若他们遭殃而得不到合理的解释,其他部族怕会生变。

贺兰勤只感觉头痛,他不想离开鹰绰,但这件事又必须有人出面解决。贺兰贤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的错只能他这个大哥来承担。

贺兰思看出他的两难,便道:“我替你照顾鹰姑娘,你去做事吧。”

贺兰勤看向门外:“去请鹰长老过来。”唯恐贺兰思多心,又解释道,“鹰霜一直是她最亲近的人,有什么他必会尽心。”

贺兰思微笑表示不介意,很快鹰霜推门进来。阿卢已经同他说过原委,没有多说什么,两人一个眼神交流,贺兰勤便出门了。鹰霜进来对着贺兰思点点头,随后坐在贺兰勤一直占着的位置。信已经送回去两天了,回信也快到了吧。

贺兰勤先去看了被阿卢藏起来的桑杰族长之子莫苏,年轻人伤处已经得到处理,但脸上悲愤之色犹在,看到贺兰勤便有些激动,背信弃义者比仇人更可恨!

“为什么,我们那么信任你!”一见到贺兰勤,他便大声喊了出来。

贺兰勤快步走过去,像久违的朋友一般抱住莫苏。莫苏用力挣扎,却难以挣脱。“对不起,是我的疏忽,阿卢已经安排人手去寻找你幸存的族人,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好不容易安抚住莫苏,贺兰勤带着他去见贺兰贤。

贺兰贤此时忙得很,各方事务都送到他面前处理,寻常人根本不允许进去烦他,也只有贺兰勤可以不需通传直接见面。看到有人进来,贺兰贤先是意外,随后站起来,微笑道:“鹰首领无碍了吗?”

贺兰勤摇摇头:“别的事情,桑杰部毁了,你可知情?”

贺兰贤讶然:“我确实派出几路人马分头剿灭不肯归附的小部族,桑杰部不是大哥一早就收复的部族之一吗,怎会如此?”

听到这话,莫苏不知是喜是怒。喜的是从旁人口中得知贺兰勤没有背弃他们,怒的是既然明知他们不是敌人,为何还是惨遭灭族!

“是谁干的?”他喊出来,一时悲愤的眼泪夺眶而出。家没了,族人死伤殆尽,他们因为跑来报仇侥幸逃过一劫,父亲却被噩耗刺激的心神俱损,吐血昏迷。这个仇要找谁报?

贺兰贤面露惋惜,走过去两步道:“马家余孽四散逃逸,也许是他们,也许是我们的人被他们误导过去,节哀。”

轻飘飘的两个字,对于莫苏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此时他满腔的愤懑,若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尚存,简直要扑上去给道貌岸然的贺兰贤一顿拳头了!

贺兰勤扶住他的双肩,既是安抚也是防止他冲动。“老族长如何了?”

莫苏哽咽着:“分开的时候还没有醒,勉强还活着吧。”

“不管这事是何人做下的,我们终归是脱不开关系,二弟,你说是吧?”贺兰勤看向贺兰贤。

贺兰贤点头:“大哥说是便是吧。”

灭族之事已然发生,贺兰勤的脸已经被打了,善后之事给他几分颜面又如何。贺兰贤也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做叫人拿住把柄的事。

贺兰勤道:“桑杰部多年前便与我们交好,暗中帮我们做过不少事。没有护住你们周全,是我和贺兰一族的过失。你族原本有族众两千,我便做主将投降的靑壮中发配两千给你族充作奴隶,此外马匹牛羊,以及马族辖下的牧场,由你族率先挑选。如何?”

莫苏听着,虽然心中依旧悲痛,多少有了些安慰。在这草原之上,两千靑壮和两千族人可不是一个概念。而且有贺兰勤做后盾,想来他们也不敢造反。

贺兰贤眉头一挑,大方啊,不是自己的东西,随口就送出去了!

“大哥说的不错,但是这大沃原动荡怕还要持续好一阵,这么早安排下去,后来者会不会有所不满,毕竟,他们这一族,族众所剩无几了。”

贺兰贤的话很现实,他们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没必要费心拉拢。

“正是为了早日安定下来,免得人心浮动才尽快做出安排,不然七嘴八舌都想开口要东西,我们反倒难以脱身了。地盘有限,贪欲无穷。我们贺兰一族可不会长久的留在这里,早晚还是要交还给他们。”

莫苏擦干净眼泪,前站一步道:“二公子是怕我们人手少压不住两千靑壮吗?”

贺兰贤点点头:“他们之前可都是弓马娴熟的汉子,不是我小看你们,是事实如此,你不是说族人大都被误伤,所剩无几吗?”

莫苏流露出些不以为意:“二公子不了解我们草原上的习俗才会有此担心,人交到我手上,就不需二公子费心了。哪怕被他们杀了,我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好大的口气!

贺兰贤看向贺兰勤,见他但笑不语,以为是他二人早已约定好的,不好太过驳了他的面子,勉强算是答应了。

莫苏当即道谢,先行退出去。贺兰勤押后片刻,给贺兰贤解释:“草原上的规矩便是那般,既已投降,便由对方处置,反正都是养马放牧,跟着谁都一样,他们不会随意叛变的。”

贺兰贤嘴角一抽,所以说了半天,都是外行话,叫人看笑话了。

第一百零二章 看破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零二章看破当然他还不至于厚颜到责怪贺兰勤没有提醒他,微笑道:“这样便好,虽然不知是不是我们贺兰族的人误伤了他们,有所弥补总让能让我安心。”

贺兰勤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回转身说道:“到大营第一夜我说过的几个部族,二弟还记得吧?”

贺兰贤点头:“自然记得,这一桩确实怪我不够重视,再不会了。”

贺兰勤:“既然桑杰部得到了补偿,其他几部也尽早安排为好,他们是最初一批帮助为兄的人,且日后还大有用处。其他极大部族,怕是要蚕食马钢的地盘,我们不必过多插手。”

贺兰贤已经出了一次丑,不好意思逞强,只能点头。

“还有,你们初入宫城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那引起马钢父子动手的女子的尸首?”

贺兰贤一怔:“那,也是?”

贺兰勤闭了一下眼睛:“好生安葬了吧。”

鹰霜代替贺兰勤,为鹰绰输入一些内力,发现贺兰思好奇的看着他,本想说点什么,嘴动了动没开口,好像也没必要。

贺兰思却开口了:“鹰霜长老,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我问了几位当时在场的人,有我们贺兰族的也有鹰族的,他们说,两人本来看不出明显的高下,勉之马上要到了,鹰首领却突然受了这么重的伤……”

鹰霜脸色一变:“贺兰大小姐什么意思,你觉得她是故意的!”

贺兰思微笑:“鹰霜长老在场,看的定然比我更清楚。”

“刀剑无眼,一时失手也是有的!若照你所说,她是疯了吗,心口位置,一个不小心就是死路一条!”

贺兰思露出疑惑神色:“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若是伤在别处,也许是别有所图。不过,鹰首领本就非常人可比,谋常人所不能谋,亦未可知。”

鹰霜很不高兴,这件事在他看来也有些疑点,但是他可以有怀疑,却不容许别人公然怀疑鹰绰!

“照贺兰大小姐所言,鹰绰她图的是什么,贺兰大公子吗?”

贺兰思失笑:“勉之确实值得女子费些心思,不过……”

“不过贺兰大小姐大概不清楚,从来都是你那好侄儿围着我们首领转!”鹰霜愤愤然,补充“赶都赶不走。”

“呵呵,确实啊,所以我不明白。”贺兰思无奈笑着,“这些孩子,我是真的看不清楚了。”

说完幽幽叹口气,坐到一边。鹰霜看着他,年纪轻轻的一张脸故作老态的吐出这么一句,怎么都有些好笑,只是他笑不出来,戒备的盯着她看了两眼。

手上传来异样,鹰绰的手指有了反应。

“鹰绰,你醒了?”鹰霜的注意力瞬间被躺着的鹰绰占据。

疼,很疼,伤口位置的缘故,每一次呼吸都疼。鹰绰不得不将呼吸都控制的和缓悠长。她看着床边的两人,勉强挤出笑容:“有劳了。”

鹰霜:“说的什么话,你快点好起来就够了。”

连外人都看出疑点了,鹰霜想自欺欺人都难。如果她受伤果然是有意为之,害他担心这么久,若不是看在她太过虚弱的份儿上,拎起来丢出去都不是不能做的,好脸色自然是懒得给了。

贺兰思:“鹰姑娘,你口渴吗,大夫说你可以稍稍喝一点。”

她这么一说,鹰绰舔了舔嘴唇,确实有些干渴的感觉。笑了笑:“多谢。”

贺兰思端了桌上的茶盏给鹰霜,伺候她喝了一小口。

鹰霜见她精神还不错,应该不会很快又睡过去,回头道:“贺兰大小姐,此处有我一人照顾即可,不如您先回去歇息,或者找人去告知贺兰公子?”

贺兰思知道他是嫌自己碍事,笑道:“好,若有需要,随时命人去找我。告辞。”

确认附近没有外人,鹰霜立马拉下脸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计划为何不与我商量!”

鹰绰睁着眼睛看了他片刻,略有不解:“什么计划?没什么计划,我差点一命呜呼了你没看到吗?”

鹰霜居高临下瞪着她,明显的不信。

鹰绰:“你给我垫两个枕头,这么说话不舒服。”

鹰霜照做,让她靠坐起来。动作具是十分轻柔,唯恐拉扯到她伤处,眼神却是僵硬的,一副严刑逼供的架势。

“你两次提到鹰宓长老的名字,什么意思?”

鹰绰坐起来,呼吸也轻松了一些,想了想说道:“马骋说,他幼时跟着他祖父见过鹰宓长老,在大沃原以北冰寒之地,你以为此言有几分可信?”

鹰霜:“这便是你失手受伤的原因,就算这消息让人意外,你何至于如此激动失常,吃了这样的大亏?”

鹰绰轻轻摇头:“马族与贺兰勤有血海深仇,必欲杀之而后快。若是落到贺兰勤手里,我怕他为难,所以只有先放了马骋。”

鹰霜气愤:“糊涂,你怎知他不是诓你的!”

“我给他下了满月吟,他跑不远,很快会来找我们的。咳咳,到时候,你跟着他去找人。”

这样的安排倒也没什么毛病,鹰霜快速的梳理一番,心疼道:“即便如此,你做做样子就好,何苦伤在这么要命的地方?”

“我若是轻伤,怎能拦下贺兰勤?”

鹰霜沉默,给她拉了拉被子。眼看她眼皮打架,又要睡过去的模样,说道:“我已经把你受重伤的事告诉了族长,想来他会想办法救你。”

“鹰宓长老的事毕竟只是马骋一面之词,找到人之前,还是不要告诉族长,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鹰霜低头:“已经说了。”

鹰绰咳嗽两声:“你何时这般沉不住气了?”

鹰霜沉默,那时候他也无暇考虑太多,只想把有用的没用的都做个遍。

鹰绰歪头,忍住不让自己笑的明显,一不小心憋的狠了,又咳嗽起来。

贺兰勤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回来,贺兰思的侍女等候在路上,请他过去说话。贺兰勤自然应允。这位姑姑辈分高出一截,年纪却大不了几岁,自幼便十分亲近。除了贺兰岳,也就她同贺兰勤关系最好。

“姑姑,何事?”贺兰勤一进门开口。

第一百零三章 值了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零三章值了贺兰思暂住的是马钢一位夫人的居室,原本布置华丽的很,到处是金晃晃的器物,帘幕亦是刺绣的大朵繁花图案,贺兰思看不惯,叫人把金器那些全都收入库中。帘幕因只是暂住,没必要换新的,便忍下了。

贺兰勤看到的便是一身素色衣袍的娴静女子端坐其中,怎么看怎么怪异,像百花争艳中误入其中的一支空谷幽兰。

马族这地方果然不好,仙子在此地待久了怕也要沾染浊气。

贺兰勤想着,浮起几分笑意进门。

贺兰思笑道:“那些事情都解决了?”

“没什么大事,已经处理好了。”

“那就好,最要紧的是你们兄弟情分。来坐这里。”贺兰思指着一旁的矮凳,让他坐下。

“姑姑特意命人等候,是有要事吗?”

贺兰思:“方才鹰姑娘醒了,看起来精神不错,想来同鹰霜长老有话说,我便回避了。”

贺兰勤先是面上一喜,很想过去看看,不过,贺兰思定然意有所指,等她说完再走不迟。

“勉之的机智人所共知,难道没发觉些许异样吗?鹰首领这伤似乎有些不寻常。”贺兰思斟酌着用词,她并非有意挑拨,只是不想对自己的侄儿有所隐瞒。

贺兰勤淡淡一笑:“姑姑说的是,他二人交手数次,侄儿心中有数。这其中定有隐情,但她不想说的话,我不想追问。”

贺兰思笑道:“你从来都是嘴上不言,心中有数,但儿女私情,你未曾经历过,姑姑担心你……”

“呵呵……”贺兰勤笑出声,脸色有些泛红,“侄儿看人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譬如这大沃原上的数位首领,便没有一人有负与侄儿。”

贺兰思:“这样,也好,你去看看吧,再拖你一会儿,鹰姑娘又要睡了。”

“侄儿告退。”

贺兰勤回到鹰绰房中,她喝过药,正有些迷糊。鹰霜让出位置给贺兰勤回了自己房中。

鹰绰眯着眼,感觉到贺兰勤又将她扶起来揽在怀中,放心的靠着温暖的“人肉靠背”,舒服的更想睡过去了。

“还没有睡着吧?”

“嗯——”鼻子发出一声,算作回答。

“今次似乎清醒的时间长了些,偏巧我不在,你是不是故意的?”

鹰绰的手指被他拢在身前,她懒得回答,两根手指捏起他手上皮肉,轻轻掐了一把,表示不满。

贺兰勤低头瞅一眼:“就这么点力气了吗,唉,这要到何时才能复原啊?”

鹰绰迷迷糊糊想着,难道他喜欢被人暴力对待,这实在是异乎寻常的爱好,以前没发现啊。

脸上温度上升,是他把脸贴了过去。

“你不想我杀马骋是吗?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你这么做实在伤透了我的心,有话直说便好,马骋一条命怎么跟你的比?”

鹰绰意识正在远去,这话也听到一些,她忍不住想笑,太好了,机智如他,也没猜到她真正目的,实在是太好了……

贺兰勤低头,看到她扬起的唇角。这是已经睡熟了,做了好梦吗?你倒是睡得踏实,害的我如此心惊胆战,待你完全好了,必要狠狠惩罚一番!

两日后,鹰族特使暗中找来,鹰霜出宫城见了来人,收下他送来的一个锦盒。特使来去匆匆,抱拳道:“族长吩咐,此事要紧,任何事都可押后再做!”

鹰霜抱拳:“谨遵族长令!”

当晚,鹰霜再去鹰绰房中,脚步便轻快了几分。这两日她每日都会醒来,清醒的时间也长了许多,可以喝些稀薄的米粥。鹰霜到的时候,正巧便看到贺兰勤喂她喝粥。

“……够了,不喝了,肚子胀。”这是鹰绰的声音。

想想也知道,男女有别,有些事还是比较尴尬的。

贺兰勤:“现在跟我见外做什么,你怎知昏迷不醒那几日我做过什么?”

鹰绰:“不会吧,你大概勉强算的君子吧?”

“你都说了,‘勉强’。”

“我……”

鹰霜敲门进去,救了鹰绰。

贺兰勤心情看起来不错,手里的那碗粥只剩一个碗底。鹰霜点头示意,随后道:“有些事务,在下想同首领单独说。”贺兰勤识趣的离开,不忘把门关紧。

鹰绰一脸好奇,问道:“怎样,找到马骋了,还是他去找你了?”

鹰霜没好气的从怀中抽出一本书,拍在她被子上:“族长给你的。”

鹰绰低头,封皮上三个秀气的篆书小字,同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她先是一呆,好奇的翻开一页:“这是何意?”

鹰霜:“这本《疏云诀》可以助你快速恢复,既然鹰宓长老的消息是你拿命换来的,后面寻找她的重任自然还是你来做。”

鹰霜的任务是保护和协助首领,他们本是一个整体,主次早已分明,便是鹰霜做了什么,功劳也只能算是鹰绰的。

鹰绰又翻看了几页,微笑道:“能拿到这本秘籍,你定然出力不少吧。多谢了啊!”

鹰霜讪笑:“你都不知道,是何人提醒了我。”

鹰绰眼珠转了转,先是把秘籍塞到枕头底下,随后道:“你不过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罢了,能够想到这本书的人,自然也是我鹰族之人。”

“鹰搏。”鹰霜斜眼觑着她,“你能想到吗?”

鹰绰手一抖:“他,这么好心?”

鹰绰的诧异在鹰霜看来很正常,两人看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会开口帮忙确实令人意外。但鹰绰想的却是,难道鹰搏同那个人也有勾结?

这件事一时无法解释,只能先瞒着鹰霜,再找机会试探鹰搏。

鹰霜低头沉思片刻,说道:“那件事情,其实也不能说他错了,规矩就是那样的。也许,他说的是真的呢。”

鹰绰立马躺下,还翻个身冲着里侧墙壁。“我累了,睡一会儿,有精神了再修炼。你先出去做事吧,我们鹰族出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好处不能都给他们两家占了。我是出不去了,你就辛苦些吧。”

“好,你睡吧。这本秘籍休养为主,戒骄戒躁,你记住了啊,不可操之过急。”鹰霜不放心的叮嘱几句才离开。

待他脚步声远去,鹰绰从枕头底下拿出书册,手指摩挲着封面,忍不住勾起唇角。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自己拿不到书,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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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来自“长辈”的试探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零四章来自“长辈”的试探眼下只要找一个可靠之人送来纸笔,她抄录一份送出去便可。找谁呢?

鹰绰将身边能接触到的人逐一过一遍脑子,还没排查完,走廊外脚步声又起。

“鹰姑娘,你醒着吗?”

是贺兰思。

“贺兰大小姐,请进来吧。”鹰绰再次把书收好,靠坐起来。

贺兰思微笑坐在窗前锦凳上:“难得今日竟无人伴着你。离开云州之后身旁也无人可说几句话,幸好还有你在,偏你又……”

鹰绰干笑两声,这位世家小姐很是孤寂啊,可是自己同她不是一路人,有什么好说的?杀人要用几分力能恰到好处的要人命而不会被骨头硌了刀刃,如何以女子之身震慑三军令行禁止吗?她大概不会感兴趣的。

“这几日,你可把勉之吓坏了。”

鹰绰脸一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总不能说这是他自己愿意,她昏迷着毫不知情吧。这么说的话,身为贺兰勤姑姑的这位仙子怕是很有可能要发飙了。

“好在你终于有惊无险,勉之也能安心做事了。”

鹰绰笑而不语,实则依然不知道说什么。贺兰思年纪不大,却是贺兰勤长辈,她不给她好脸色才是正常的。

“勉之对你一往情深,鹰姑娘,你是什么打算呢?”

这是来探她的底来了,只是不知,他二哥的计划她是否知情。

“我,尚有些任务未完成,之后的事,还没有考虑太多。”

这样的回答让贺兰思很不满意,不过她的修养不会让她恶言相向,如此直来直去的问询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若不是为了她神魂颠倒的傻侄儿,她才不会如此与人交谈。

“鹰姑娘,我们习武之人,婚嫁可以晚一些,但是有了好姻缘也要及时抓住,一不小心错过了,可能要后悔一辈子了。”

鹰绰:这是来推销他的大侄子吗?

但是,您老不应该是棒打鸳鸯的吗?

鹰绰的表情暴露了她内心所想,贺兰思掩唇一笑:“怎么,你以为我是来提醒你,家族间禁止通婚?”

鹰绰不自然的勾了勾嘴角,又支撑自己坐的更直挺一些:“我确实好奇。”

“勉之他同常人不同,所以,我只希望他能达成所愿,不愿他背负太多东西。我并不了解你,不过勉之既然心悦与你,我作为长辈不会多说什么。”

年纪相仿果然更容易沟通啊,鹰绰的戒心仍在,但不妨碍她先偷偷高兴一下。

却听贺兰思又道:“我的态度已经表明了,鹰姑娘可愿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这是先礼后兵!鹰绰暗自琢磨着。对方先做出接纳的样子,仗着辈分高,让自己有所顾忌,再要说什么,怕就不一定很好听了。

鹰绰抬手抓了抓头皮,许多天不许下床,头都没有洗过。“贺兰大小姐但说无妨,能说的,鹰绰自然知无不言。”

贺兰思一听,果然不是好相与的,有“能说的”,自然还有“不能说的”。她神色不变,道:“你果真愿意同勉之在一起吗,哪怕离开鹰族?”

其中的种种算计都可以忽略,她只问这一个。

“我们习武之人,不是那种扭捏闺秀,勿怪我直接。”

确实直接。鹰绰抬头,对上她毫不退避的眼神,那张看起来温婉淡薄的脸上是少有的坚持。

“我愿意,但是……”

“这就够了,”贺兰思松了口气,打断她的话,“我知你走到今日不易,必然有许多的身不由己,那些都是可以解决的。需要时间,我们可以等,需要完成什么任务,勉之也必助你一臂之力。只要你肯给他机会。”贺兰思眼中亮亮的,整张脸仿佛鲜活起来,同方才大不一样。

白脸哪是那么好唱的,她又不曾有意做过什么恶人。

“呃……”这就完了?

枉鹰绰还打了一肚子草稿,怎么敷衍这位“长辈”,没想到一句话就偃旗息鼓了!

可是,可是她真的有很多话想说啊!

“贺兰大小姐,我是说……”

“勉之就交给你了。”

鹰绰……

“他这辈子受了许多苦,你要照顾好他。当然费心出力那些事大可以交给他去做,你只需守着他,让他能看到你就够了。”

你确定是谁照顾谁?

鹰绰忍不住顺着她的思路浮想联翩,自己骑在贺兰勤头上,指哪儿他打哪儿。这样“照顾”倒也是可以接受的。

该说的都说了,贺兰思松一口气,对上有可能的未来侄儿媳妇儿,她也很有压力好吧。

“你好生歇着吧,有什么事可以遣人来寻我。”说着站起来要走。

“贺兰大小姐,我这两日闷得很,你能帮我找几本书,还有纸笔来吗,我字写得不好,闲来无事可以练练。”鹰绰本就有些脸红,这话说出来便让贺兰思愉快的误会了。

这是知道自家侄儿喜欢舞文弄墨,有意讨好吧。

贺兰思自然愉快的答应了。

没有了旁人,鹰绰重重的靠在枕头上。最重要的一件事很快可以解决,然后就是找到马骋追寻鹰宓。再之后……族长先前布置的那个任务还要不要做呢?若是族长给忘记了多好。

没有休息多久,她从枕头下拿出《疏云诀》,按照上面的指示调整气息,修炼起来。

莫苏动作很快,收拢残余的族人选好了地盘,其父也终于醒了过来,虽然悲伤依旧,对族人总算有了交代。贺兰勤陪着他们去了新的地盘,带了人手帮他们搭建帐篷,修建围栏圈养牛羊。数日之前还是刀光剑影的战场,此时已经大不相同。就像脚下的野草,便是被践踏的折了茎断了叶,只要给它们些许时间,很快便又生机勃**来。

贺兰勤亲自前来,便是表明态度,桑杰部是他的朋友!

因为此时,听到消息的各部族已经纷纷前往贺兰贤的临时会客厅,准备讨要地盘和奴隶了。

莫苏父子还算明智,没有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他们没有挑选水草最丰美的大沃原中心地段,而是要了距离贺兰族最近的一处沃土,以免被人视作眼中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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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将来如何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零五章将来如何贺兰勤夜晚才回到宫城,来不及用饭,先去探望了鹰绰。她已经睡下了,床头一旁的锦凳上有两张写满了字迹的宣纸,砚台里的墨迹已然干涸。狼毫笔锋僵硬的歪着,也只有笔墨不通之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笑着把东西都收起来,一抬腿坐在床头。“你倒是睡得踏实,我奔波大半日,骨架都要散了。”他自言自语的抱怨着,帮她掖掖被角。

看了又看,仿佛看不够般,直到鹰霜推门进来,两人具是有些尴尬。

鹰霜:“贺兰公子回来了?”

贺兰勤:“她好些没有?”

“好多了。这里有我照顾就好,贺兰公子还要安抚诸部,无需日日守在这里。”

贺兰勤勉强笑道:“你放心,我定然尽快找到马骋,交给你们处理。”

“我不是这个意思。”鹰霜的顾虑本是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不大好。先前鹰绰命悬一线,不用计较太多,现在就需要注意些了吧。此处人多口杂,给人传出闲话总是不好。

贺兰勤没有解释,点点头离开。

回到自己住处,阿卢已经将晚饭准备好,贺兰勤一边用饭,一边听阿卢一条条汇报最近的消息。

“……二公子已经安排人手,第一批战利品明日可启程送回云州。

因为鹰绰首领受了重伤,鹰族这几日做主的都是鹰搏首领,他似乎安排了些人手在城内外搜捕什么人。

丰哲族长派遣使者前来拜会,说要同公子当面详谈。

大小姐与鹰首领相谈甚欢,似乎……”

“嗯,私事就无须禀报了。”贺兰勤按下心里的欣喜,面上淡淡道。

阿卢原本板正的站在一旁,闻言弯腰凑近:“公子的婚事不能算私事,家主虽然不同意,但大小姐的意见也很重要。”

贺兰勤瞪他一眼:“多事,有事快说,无事闭嘴。”

阿卢站到一旁,准备当一根人形木桩。贺兰勤吃了两口放下碗筷,歪头道:“你说鹰搏在找人?”

阿卢正要回话,贺兰勤抬手示意他闭嘴。

“鹰绰受伤一事本就疑点重重,鹰搏这般行径,实在可疑。”

阿卢终于忍不住道:“可是他们两个并不对付啊。”

“是啊,若是鹰霜有异动还容易理解一些。”贺兰勤歪头,“你说我要不要问问她,因何与鹰搏结怨,甚至欲杀之而后快?”

“除非有把握帮忙,不然最好别问。”阿卢好像啥都明白似的给出忠告。

贺兰勤眉头皱起:“继续看着,不要打草惊蛇。我说过帮她结果此人,没想到他命挺大。”

“是,公子。”

一晃七八天过去了,鹰绰的伤口基本复原,在《疏云诀》的作用下,内力运转流畅如常。她也把整本书一字不易的抄了一份,此时只需等待时机送出去便好。

那日虽没有当面答应贺兰岳,想来他定然不会死心,这大军之中,定然有他的眼线!

鹰霜陪着她走出房门,在宫城中闲逛,不想越走越远,不经意走到城门处。这宫城的城墙自然比不得庆城的城墙那般高且厚,但也比得上次一级的城池,若不是有鹰族众人从天而降,从外面强攻的话,怕是要无数尸首垫底才成。

两人站在一处垛口,目力所及,是大片贺兰大军的白色营帐。粗略看去也有几百座,而这只是一部分。

鹰霜赞道:“昔年前贺兰家主遇害,世人皆传是马族下的毒手,可恨没有任何证据。贺兰一族卧薪尝胆,今日终于报仇雪恨,这桩悬案可以盖棺定论了。”

鹰绰却想起马骋的话,这个掌握了不知道多少秘密的“奇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的毒可坚持不了太久了。找到他之后,不妨把他口中的那个内奸一起问出来。

“鹰绰,我想了又想,这件事你瞒着他不好。你若当面要求他留马骋一命,他未必不会应允。但你这般用苦肉计,日后万一他知道了,怕就不大好了。”

鹰绰看向鹰霜:“男人都同你一般想法吗?”

鹰霜笑了笑:“我是这样想的,不知道别人。被女人为难一下没关系,隐瞒可不好。正好可以试探他对你有几分真心。”

“呵呵……”鹰绰乐了,“鹰霜长老,据我所知,似乎你也从未对哪位姑娘特别留意过,教训我倒是一套一套的。”

“旁观者清。我整日里为族中大小事务奔波,哪有闲暇去留意姑娘?你就不一样了,你只需等人留意即可,这便是男女间的不同啊。”他叹息一声,做了个很是无奈的表情。

鹰绰居然点了点头:“也对啊,出门行走的女子毕竟是少数,物以稀为贵。所以我该在他回到云州之前,多做点什么。”

鹰霜面露狐疑:“你要做什么?”

“这边安定下来,他必然要回云州,而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之后聚少离多,他又长了那么张招蜂引蝶的脸,实在叫我好生心慌。”

鹰霜笑出声:“确实难办。所以大家族禁止通婚还是有道理的。有本事的都想留在本族,可以送出门的废物人家也不稀罕。”

鹰绰揉揉额头:“不想了,头痛。”

鹰霜拍拍她的肩膀:“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抽空想一想。贺兰公子确是人中龙凤,与你却未必是良配。”

“鹰霜啊,我们族的长老中,可是有几位未曾嫁过人的长老,人家过得恣意潇洒,比那些成了亲为儿女所累的痛快多了。”

鹰霜简直能猜到她的想法了。

即便贺兰勤对她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她对二人的未来依然不报什么希望。鹰霜确实对她二人不看好,但她自己都这般丧气,倒叫他替贺兰勤不平起来。

“鹰绰,你考虑过将来吗?”

将来,一个十分模糊的字眼。

鹰绰坦诚的摇头:“没有。你,我,我们这样的人,刀头舔血,今日能站在这里,说不定明日就死无葬身之地。我们想那么多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就很好吗。”

“呵,可是我见过你喝酒,从未见你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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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母子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零六章母子马骋脱身后,偷了一匹马,迅速回到曲水部找大夫人。曲水首领已经被俘,他的两个儿子平日里就没什么主意,此时被一群叫嚷着去求和的族老折腾的头大如斗。甚至有人提出族长有此灾祸,全赖马骋母子所赐,宜将他们绑送到宫城交给贺兰族以示诚意!

马骋的亲卫在同鹰族那一战中或死或伤,此时能用的只有祖父留给他的那支隐藏队伍。他们甚至没有名字,只存在于传说中。每个人都黑巾覆面,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摘下来。

大夫人怕侄儿为难,马骋也信不过他们,母子一合计,留书一封,趁夜遁走。

曲水部众人有的遗憾有的高兴,赶紧派遣使者前往宫城,准备应下贺兰族的任何条件以换回族长。

马骋准备先找个地方安置好大夫人,带着百多名黑衣隐士一路向北。停下歇脚的时候,大夫人看着拨弄火堆烤肉的马骋,他这些天很沉默,问一句才说一句,她不开口,他几乎可以沉默一整天。这样的马骋让她心里不安,憋了数天的话终于忍不住吐出口。“你没有什么要问母亲的吗?”

马骋一怔,随即摇头。

大夫人叹息一声:“你的两位表哥心思浅,容易被人左右,况且你舅舅还在他们手里,曲水部,怪不得他们。”

马骋:“我知道,我也从未埋怨过表哥们。”

大夫人再次道:“还有,母亲并非愚蠢妇人,你那个女人确实心口不一,她同我说的与在你们面前说的完全不一样,不然我怎么可能带她出去?”

马骋静静的听她说完:“母亲,人已经死了,都不重要了。”

“怎么不重要,你这些天闷闷不乐,话都不肯多说一句,难道不是怨我!”

马骋扭过头去看着母亲:“母亲,我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让我留下一点回忆不好吗?”

大夫人看着他,此时的他一脸灰败,眼中的神采早已荡然无存,话都说的有气无力,这还是自己向来英姿勃发,与天争高的儿子吗!

若因为失败落跑,无家可归也就罢了,偏偏……

大夫人悲从中来,喉头哽咽,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巴掌。

“废物!一个女人而已,就要了你的命了!”

马骋舔了舔麻木的嘴唇,咽下一口唾沫,有些事还没有完,他需要交代一声。“母亲,你带着他们继续北行,他们控制了宫城周围,大抵不会再冒险北进。我还有些事要做,就不同母亲一起了。”

马族只剩他一人,若是他返回进入他们的视野,母亲自然安全无虞。

大夫人紧张起来:“你要去做什么?宫城破了,你父亲生死不知,曲水部也回不去了,你也走了,这是要逼死我吗!”

马骋挤出一抹笑意,故作轻松道:“母亲,这几日丧家之犬般的日子,让我明白一件事。我们是马族之主,便是同他们厮杀死在战场上,也比这样老鼠一般偷偷摸摸活着要强。大沃原我们经营几百年,若不是父亲残暴不仁,我们怎么会败的这样彻底?”

大夫人勉强明白一点:“你打算回去,见那些已经背叛了我们的人?”

马骋:“不说别人,就说率先反叛的翰南部,本来已经愿意同儿子和解了,可恨他们三家动作太快,我还来不及清除父亲留下的烂摊子就一败涂地!”

大夫人眨眨眼,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可笑她到最后一刻仍然想着化解他们父子间的矛盾,不成想他早已有了颠覆他父亲的心思和手段!

不过,他没有消沉下去总是好的,大夫人很快让自己心情平复,说道:“也好,你去做吧,但一定要小心。我用不了这么多人保护,让他们随你去吧。人心险恶,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不可同他们见面!”

马骋:‘’母亲放心,祖父留下来的人遍布各个部族,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儿子自然有办法知道!

大夫人拍拍他的肩膀,心里一万个不放心,却无法阻拦他。草原上部族间的吞并很常见,失败者成为胜者的奴隶,用不了多久甚至忘了原本的出身,但他们不一样,他们的仇人也不是这草原上的人,而是外人!

“母亲……”马骋自知此去凶多吉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握起大夫人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这样的举动自他成年,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我一定会回来接您回去!”

次日一早,马骋便带着一半黑衣隐士原路返回。一路走,一路将人手安排出去,联络尚未露面的隐士。马骋身边只跟了几个人,暗暗靠近宫城。认识他的人太多,他不敢露面,便安排了两人混进去打探消息。这两人原本便是藏身宫城之中,一人是宫城守卫,一人是花房的园丁,谎称大乱之时藏了起来,并没有引起怀疑。

夜晚一人出来,带来一个马骋最关心的消息。

乌珠的尸首被好生安葬了。

不是随意丢弃,不是和很多尸首一起随便挖个大坑掩埋。

马骋靠在城墙下阴暗的角落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隐士各个身怀绝技,不露行际的藏身寻常下人中不被发现,没一个是简单的。

乌珠这明显的不寻常他自然要打探的清楚明白,得知原本她同许多尸首一起被运送出宫城,是里面有人发话,这才特意找出来区别对待了。

人都死了,身后事不过是活人的态度。显然,“里面”有人还惦记着她,不管出于什么心思,终归是给了她一个体面。

马骋嘴唇有些抖,心里已经猜出一个名字,却忍不住发问:“知道是谁下令吗?”

“是贺兰贤,这几日所有大小事务都是他安排出去的。不过属下以为他原本不知情,又找内宫扫洒婆子套了些话,那日见过他的人里面,除了他的亲信和各部首领,只有贺兰勤一人。”

“呵,哈哈,”马骋胸腔一阵剧烈的不适,将他的笑生生打断,眼前闪过中州试与鹰绰对战之际,贺兰勤为了扰乱自己,故意亲近乌珠的画面。

是那个时候吗,还是更早之前?

贺兰勤!

第一百零七章 会面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零七章会面马骋是矛盾的,心里深知母亲没有骗他却不愿意相信。因为那是乌珠啊,是他求而难得,临死前才对他表明心意的乌珠啊。

却原来,都是假的,连临终遗言都是假的!

“公子,鹰绰住在内宫,属下暂时接触不到,但她白日里会出来走一走,属下明日必会找机会与她联络。”

一步之遥的距离,声音像隔了重重帘幕般失了真。马骋残余的神智做出回答:“小心,不可操之过急。”

“是,那属下就回去了,公子保重。”

“去吧。”

当夜幕中只剩一人的时候,马骋感到全身疲惫,强撑着站立了许久的身躯终于承受不住,一个趔趄歪倒,随即跪坐在地。他缓缓挪动身子靠在墙角,让自己躲进最阴暗处。这一桩从杀戮开始,以流血终结的爱恋,终究是叫马骋深切的体会了一番心如刀绞。

城墙之上每过一段时间便有巡视的军士走过,脚步声由远及近,再慢慢远去,这些都妨碍不到他。他们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决计看不到脚下数丈之处,最暗的角落里,藏着他们最想要捉拿的人。

一个模糊的影子慢慢映在马骋身上,很近了,他才有所警醒,猛地抬起头来。

“马公子,数日不见,怎得搞成这副模样,丧家之犬一般?”

马骋冷笑:“我再不济,要杀死一两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

天气晴朗,鹰霜骑着马,陪着鹰绰走出宫城。大沃原最盛大的景致乃是一望无际的草场,天高云阔,风吹草低,闷在屋子里实在是过宝山而不入!

鹰绰也骑在马背上,为了避免扯到伤口,马儿都只是慢慢走着。走出宫城数里之后,眼前所见叫鹰绰等人先感慨一番,不过再好的景看多了也一样,不到一刻钟,鹰绰就坐地调息,回忆着昨日记下的内容调理身体。

鹰霜站在不远处,不时举目眺望,防止有人暗暗靠近。

返程时,鹰绰精神很好,一方面是《疏云诀》的功效,外面宽广的场所也很适宜恢复。两人有说有笑骑马进城,鹰霜耳根一动,抬手便抓到一物。转头望去,周围尽是马族中人,且看起来并无异常。他心下狐疑,摊开手掌,一粒小小纸团就在掌心,很有些分量,里面包了颗小石子。

将纸团展开,上面写着三个字“上路否”。鹰霜一惊,看向鹰绰,这是给她的,马骋回来了!

鹰绰与他朝夕相处多年,对对方的了解几乎比自己都多。他一个眼神变化是什么意思她都能猜到。当即不客气的伸手要来了纸团,看过便揉在一起,撒在地上时如雪粒般细碎。

鹰霜摇摇头:“不可,你还没有复原。”

鹰绰:“当日太过仓促,来不及细问。我打算见他一面,也好分辨他是不是在骗我们。”

“好,我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就怕他不敢来见你。”

“回都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剩下的日子可是不多了。”鹰绰笑了笑,给人下毒确实有些阴毒,不过,他是该死之人,有什么好在意的。

鹰霜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果然有人回复了他,约他们出城会面。此时的马骋除了一个消息再无任何依仗,谨慎些无可厚非。夜深人静,鹰绰二人悄悄出了城。那数丈高的城墙对别人来说难以逾越,敢跳下去不死也能摔断腿,对鹰族之人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北城门外五里,一人一马伫立于漫天星辉下。二人驾马靠近,果然是马骋。

不过十多天的时间,马骋由内而外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皮囊仍在,里面仿佛换了一个人。

三个人,静默片刻,马骋道:“你可以上路了吗?”

鹰霜:“随时可以。”

“我在对她说话,”马骋一脸肃杀,不客气说道,“要去就只能她一人去。”

鹰霜:“不可!”

鹰绰:“为何?”

二人同时开口。

马骋冷哼一声:“我孤身一人,万一带你找到了人,你出尔反尔不给我解毒又该如何?若只有你一人,大不了鱼死网破!我马族可以战死,却不能窝囊的被人愚弄而亡!”

鹰霜:“你明知她受了重伤,万一你宁可一死也要拖个人垫背又该如何,我们首领的命可不是你能比的!”

“哼,哈哈哈……”马骋仰头笑了起来,声音里有些嘲讽,是啊,此时他一无所有!

“我就是这个要求,去不去随便,大不了就是一死,你当我很在乎这条命吗!”

鹰绰略一琢磨,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曲水部,是被我连累,放了族长,不可对他们有任何惩戒!”

“好,只要族长认罪,我保他一命。”

鹰霜急道:“不能答应他,万一……”

“我若回不去,你便屠了曲水部给我陪葬。”鹰绰说的平淡,一开口就是近万条人命。

马骋脸皮抽搐,恨声道:“尽快启程吧。”

“明日出发。鹰霜,我们回去吧。”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马骋抬头,年轻的脸仿佛失去了大半生机,灰蒙蒙叫人看不透。只有一双眼睛还闪烁着光彩,那光却是冷冷的,如猛兽一般。

次日一早,鹰绰想着此行凶险,怎么也该道个别,便踱步到贺兰勤的住处。贺兰勤刚刚用过早饭,正穿上外裳准备出门,见她来到面上一喜。一个眼色将碍事的阿卢赶出去并且随手关门,随即便是牵着鹰绰的手走到里间坐下,十分熟稔的揽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鹰绰配合的很,靠在胸前听着他的心跳声陡然加速,似乎成了她新发现的乐事。

“今日这般乖巧送上门来,说,有何图谋?”

鹰绰笑:“闲来无事,走走而已。你不要想太多。”

“昨日收到孟宁的信,我以为你是为此而来。若无此意,我便不拿出来了。”

“何来写信了吗?”鹰绰登时掩饰不住了。

贺兰勤疑惑:“果然不知情,那我再想想,你究竟算计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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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出城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零八章出城鹰绰挑眉与他对视:“我算计你什么,你有什么值得我算计,也就这张脸还值得一看,还有什么,你说!”

贺兰勤神吸一口气:“你这贪心的女人,一张脸还不够吗,你还想要什么?”

鹰绰嘻嘻笑着,挑起他下巴:“快去,把信拿来。”

“不行,我还是要弄个明白。一张脸不够,难不成,你想……”他目光下移,从她的眼睛一路往下……

鹰绰抬手捂住他双眼,恶狠狠道:“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好凶啊,这般凶悍,我今后可怎生是好?”

“乖,听话,快把信给我。”说这话的时候,鹰绰忘了自己还压在他身上。

“在我身上,你摸吧。”贺兰勤大大方方的摊开胳膊,毫无保留。

鹰绰一只手还捂着他的眼,另一只手很快搜出他放在身前衣襟中的信。摸出来便闪身退到一边,喜滋滋的看有没有何来的消息。

信纸有两张,一张字迹明显的像初学者,定然是何来的无疑了。鹰绰翻看果然是她的。她在庆城过的还好,孟宁继续教授她武艺,还有嬷嬷教导宫中礼仪,虽然烦闷些倒也过得去,至少大面上能过得去了。

鹰绰从她字里行间读出些许自得,似乎短时间能做成这样十分了不起一般。但鹰绰只读出来一个意思,那就是王氏宫廷的生活还不错,她丝毫没有惦记千里之外的舅舅!

唉,周围所有人都是王氏安排给她的,能记得起鹰族才怪!

所以,找到鹰宓长老太有必要了!

贺兰勤等了好一会儿,足够她把信翻来覆去看三五遍的时间,忍无可忍道:“我还没有她那狗刨的字迹好看?”

“噗……你好好说话好不好。”鹰绰把信收好,又放回原位。拍拍他的脸,“我走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她脚步轻快的出门,贺兰勤眼眸中冷光一闪,她定然有什么事瞒着他的,而且看这架势,这是该有什么动作了。

贺兰勤当初拉拢的部族有好几个,也有一些态度模棱两可,对他暗中的布置睁只眼闭只眼的,这些人勉强算半个盟友,他也要一一拜会。当初唯恐一个招揽不到,关键时刻给使绊子,此时却烦死了这些人,太多了!

鹰绰等贺兰勤率众出了宫城,这才招来了鹰霜,带了几个侍卫出城,走到昨夜与马骋会面的地方。鹰绰驾马继续前行,鹰霜担忧的看着她远去,他们一起出生入死数年,更艰难的时候也遇到过,所以鹰霜虽然担心,却能按捺得住。他突然有些明白了鹰绰的心思,他们都是不一定能看到明日朝阳的人,在这个命运改变之前,任何计划都是奢望!

一只信鹰在宫城上空盘旋,好一会儿落下。一位鹰族将士拿着新到的消息找寻鹰绰和鹰霜,遍寻不着,从旁人口中得知他们出城,只能追至城外。大约半个时辰后,鹰霜一行人回城,眼尖的人发现,其中少了鹰绰。

阿卢没有随贺兰勤出门,他很快得到消息,并迅速做出反应,使人快马加鞭去找贺兰勤。随后故作轻松,去找鹰霜闲聊。

信鹰送来的消息让鹰绰隐隐有些不安,这是他们手下得力干将之一送来的,他们本驻守在大沃原以西百里之外,黎明之际突遭袭击,损失惨重,便来信请求鹰绰派人支援。

鹰霜看完,安排另一名心腹带去数百人协助。刚安排完,便看到阿卢一步三摇的走过来:“鹰长老,我们公子有几句话要我亲口说给鹰首领听,她人呢?”

“首领尚在城外,等晚间她回来再说不迟。”

阿卢瞪着眼,不可置信道:“你们把她一个人丢在城外,她的伤好了吗?万一遇上……”

鹰霜打断他:“我自然安排了人手保护她。”

“可是,城门的兄弟们说,你们出去的同回来的相比,只少了鹰首领一人。”阿卢昂着下巴,说的是大实话,却是一副欠揍的神情。

鹰霜暗道不好,原来早已被盯上了。口里却毫不示弱:“大概是他们记错了吧,我是留了人手的。”

阿卢:“一个看错,三个五个都看错了?”

贺兰勤早有吩咐,阿卢跟四门的守卫都打了招呼,要他们额外注意鹰绰和鹰霜的动向。阿卢是贺兰勤唯一的心腹小跟班,很有几分脸面的!

鹰霜板起脸来:“你盯着我们,什么意思?对我们不放心?待首领回来,我倒是有必要提醒她几句,贺兰大公子对她着实上心啊!”

告黑状?怕你啊!阿卢嬉笑着:“鹰首领这次吃了大亏,我们公子担忧的白头发都出来了,是以命小的们多看着点,这是关心啊。”

鹰霜懒得跟他斗嘴皮子,绕开他就要离开。阿卢紧跟不舍:“鹰首领果真一个人在城外,还是去了什么地方,你老实说出来,公子可以不与你们计较!”

鹰霜冷笑出声:“现在他还计较不到我头上!走开,烦人!”

阿卢被他一手推开,不跟着了,总要喊出一句找回面子。“我们公子才是关心她,你们只会让她去冒险!”

此时的鹰霜最忌讳的就是这个“险”字,回头怒视阿卢,声音低沉,充满威胁意味:“再废话信不信我拔了你的舌头!”

对上他骇人的目光,阿卢一时真不敢出声了。用自己仅有的一条舌头试验人家是否言出必行,阿卢觉得不划算,还是算了吧。

鹰霜大步离去,身后也终于安静下来。但心里的不安终究还是扩散开来,托身后乌鸦嘴所赐。

不到天黑,宫城几位有身份的人都知道了鹰绰失踪的消息。这不算什么大事,人家是自己出城的,定然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他们担心的不是鹰绰的安危,而是会不会有什么好处会被她捷足先登。

鹰霜睡不着,走出房间在回廊里吹风,一道高瘦的影子缓慢靠近,最终停在三步远的位置,发出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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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深埋的往事

紫色的衣衫在夜风中发出窸窣的声响,脚步声轻的可以忽略。狂沙文学网

鹰霜扭头看过去,淡淡道:“鹰搏首领,这深更半夜还不休息?”

鹰搏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或许是星光分外璀璨,映照在他脸上,少了些白的鸷,多了些少年的随。

“师姐不在,突然很担心她。我们这样的人,谁都不敢保证,出去了就一定能回来。”

鹰霜登时恼怒起来,他心里正不安,结果是乌鸦嘴一张又一张,实在晦气!

“我乏了,告辞。”

“且慢!突然很想说话,在此地,也只有鹰霜长老能听我说两句,何苦拒人千里之外?”

鹰霜:“明吧,今实在不早了。”

鹰搏可不管他一再拒绝,甚至做好了他迈步就跟上去的准备,不过鹰霜教养还在,没有马上就走。

“你可知道,师姐为何必要杀我而后快?”

鹰霜冷笑:“当然,不只是她,同样的事被我遇上,我怕是也要杀你了。”

“可是,她对你说出全部了吗?”鹰搏见他是不打算走了,绕到他面前,轻笑道:“今师姐不在,你便听听我的理由,如何?”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少年绝非善类,可是鹰霜没有动,没来由觉的听他说完,或许可以解开鹰绰心结。

鹰搏笑了笑:“此事说来有点话长,反正霜长老也无心睡眠,便当听故事好了。”

“你说。”

“师姐比我早一年出鹰山,我的一位兄长与她同期。我担心兄长安危,便提前找了师姐,求她对兄长手下留。我想着,我在一众鹰族弟子中勉强也算出类拔萃,多个朋友多条路,我欠她一个人,大不了后加倍还她,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

鹰霜是知道这件事的:“确实,可她做到了,你没做到。”

鹰搏:“是啊,她做到了,那活着出来的几个人,我兄长是伤的最轻的。我对师姐确实心存感激。她要求我做同样的事,后对她的好友鹰婳手下留,我也没理由不答应。”

“可你还是杀了她。”鹰霜冷冷说道。

“是啊,我杀了她,你知道为什么吗?”

鹰霜:“你的解释是,她偷袭你。但是鹰绰不信。”

“你信吗?”

“你们那一批弟子里,你的实力是最强的毋庸置疑,她能受些轻伤走出来就是万幸,我实在不知她为何要偷袭你。”

鹰搏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她确实没有偷袭我,这样说是给她一个体面,不,是给师姐面子。若是所有人都知道师姐多年来亲如姐妹的鹰婳恬不知耻,为了前途与人勾结,愿意潜伏在师姐边,为他人做内应,你说,会不会很好笑?”

鹰霜一惊,随即道:“死无对证,说什么都是你的一面之词。”

“是啊,这个真相我只对师姐一人说过,她不信。可是霜长老你想一想,我留她一命不过是举手之劳,为何冒着得罪师姐的风险定要杀了她?”

鹰霜:“确实……”

“这样的居心叵测之人,跟在师姐边多年不曾露出一丝马脚,可见心机之深!她不与我合作,也必然会再找别人,拿师姐的命当做她的踏脚石。我欠师姐一个人,这样就当还了她了!”

鹰霜脑子里有些乱,鹰搏说的很有道理,但那个女人,那个鹰绰嘴里好的仙女一般的女人,背地里竟如此不堪吗?鹰绰是瞎了吗?他还是更愿意相信鹰绰一些,辩解道:“她与鹰绰多年姐妹深,何苦为了你背叛她,你们不过见过几次而已!”

鹰搏垂眸:“因为她们同为女人。那个女人的条件是有朝一,我同师姐竞争族长之位时,她帮我击败鹰绰,然后,我娶她。”

“可笑!”

“确实可笑,已经靠上了一棵大树,何苦推到了再去找棵新的?”鹰搏抿唇,“我也是后来想了许久才猜到这种女人的心思。”

“嫉妒?”鹰霜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鹰搏点着头,挑眉赞道:“不错,霜长老更识得人心险恶。”

称赞的话,经他口中说出来,却让鹰霜听着很有些讽刺意味。

“仅仅是嫉妒可能还差了点。对女人来说,靠上个强大的男人成亲生子,这辈子才算安稳。她当时的条件是让我娶她,可她也不想想,这样的蛇蝎心肠,对姐妹都敢下手,我怎敢要?哈哈哈……”

鹰霜沉默许久,抬头道:“逝者已矣,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毕竟同鹰绰互相扶持多年,走过三座大山。便是一时鬼迷心窍,误入歧途,之前的陪伴难道就没有分毫真吗?鹰绰初入虫山时曾大病一场,若没有她率先伸出援手,说不定根本撑不过去。人之初本善,在那样的环境中,有几个人能守住本心?”

“哈哈哈……互相扶持?霜长老,你是不知道师姐的威名啊,从来都是她护着那个女人好不好!至于说人之初,那也不是什么善!你当她帮助照顾师姐,是出于善心吗?”

“不是吗?”鹰霜再次迷惑,鹰绰入山不不到十岁,鹰婳年纪相仿,十来岁的孩子,有多深的心机?

“我,鹰婳,还有大部分进山的鹰族子弟,是父母送去的。家里孩子多,养不起,便送上山。不仅不用养活,万一有出息走出鹰山,家里还能沾光鸡犬升天。我们都是被抛弃的人。”他想着,鹰霜是长老院选中的人,是不大明白他们这种“底层”人的悲哀的。“但是师姐是族长送进去的,你明白这其中的差异吗?”

鹰霜……

“鹰婳她太聪明了,她一眼看出师姐的不同,所以才有意靠近,奇货可居。平里对师姐嘘寒问暖,骗的师姐将她视做姐妹,处处照拂。上苍毕竟公平,给了她无双智计,就剥夺了她习武的天分,若不是师姐帮她,怕是连鹰山都进不去。

聪慧之人大都心比天高,偏偏要出鹰山,做首领,争族长位,考的不是心智,实在是不公啊。哈哈哈……”

第一百一十章 孤狼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章孤狼鹰搏从未同鹰霜说过这么多话,说完了笑够了,扶着肚子回头要走。

鹰霜在一片纷乱中依稀抓出住些什么,眼神一变,厉声道:“你今日为何同我说这些事?”

鹰搏停步,回头笑道:“因为她不在啊,而这些在我心里藏了很多年,不吐不快。”

鹰霜快步走过去,一把扯住他领口衣襟。“你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

“怎么可能,我也有监察长老的好吧。暗算她,我活腻了?”鹰搏被这般不客气的对待也没有生气,笑道:“霜长老,首领出行身处险境是常事,若每次都这般提心吊胆,你还是跟她同去吧。”

“我自然有我的事要做!”

“我也有我的事要做,你可以放手了吗?”

鹰霜越想越觉得哪里出了纰漏,可是会是哪里呢,他脸色数变,终于还是放开了鹰搏,转身去找自己的几名心腹下属。

夜晚的原野,温度降低了很多,若不是提早准备了些炭火,怕是要挨冻了。而炭火是马骋准备的。

两个人相对坐在火堆的两侧,具都不想出声。两人交手数次,各自也吃过亏,此时也都没心情说话。依稀能听到遥远处一两声狼嚎,却似一匹孤狼,始终没等到同伴的应和,也就没勇气奔向火光的方向吧。

马骋添了两块炭火,歪头躺在草地上闭了眼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必须休息好。鹰绰见他睡了,这才敢放下戒备,也躺了下来。

天刚蒙蒙亮,两人几乎同时醒过来,炭火已经熄灭,两人收拾了不多的东西,翻身上马继续向北。

绯红的朝阳升起,晨风裹着清香扑面而来。

鹰绰突然拉扯马缰绳,停了下来。

马骋本在前面带路,独自跑出去一段,后面没有了马蹄声这才回头,鹰绰已在百步之外。马骋皱皱眉,调转马头返回,问道:“怎么不走了?”

“曲水部全族的命,你是不想要了?”

马骋冷笑:“你什么意思,我都答应你所有条件了,你想反悔不成!”

鹰绰的短刀断了,早已换上一模一样的一把新的。此时这新的兵器还不十分趁手,已经被她握在手里。

“我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敌的话我不是你的对手,何必还准备这么多帮手?”

马骋沉默片刻,沉声道:“你怎么发现的?”

鹰绰:“闻到的。”

马骋讪笑:“好鼻子,比狗鼻子还好使。”

“所以,你说的关于鹰宓长老的事,都是骗我的?”鹰绰强压着怒火,虽说她也利用了这个情报,却丝毫不能缓解她被愚弄的愤怒!

“等你死了,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我都说给你听。”这话有些耳熟。

鹰绰持刀在手:“人固有一死,有万人为我陪葬,不亏。”

却见马骋已经拍马冲来,说着:“这样想让你舒服的话,那就这样吧。”

鹰绰心头一震,难道鹰族里有叛徒?来不及多想,马骋已杀至眼前。她匆忙出手招架。然而虽有《疏云诀》能让她恢复的快些,伤口却还在隐隐作痛。只一刀便感觉力不从心。

鹰绰心里不免焦急起来,她不怕死,但一想到鹰族可能有人与马骋勾结,此人必然位高权重!不是鹰霜,会是谁几乎不用多想。她若是死了,鹰霜以及他们的亲信都会有危险!

马骋步步紧逼,而鹰绰心有杂念,胜负几乎没有悬念。两人从马背上打到地上,当马骋手里那把寻常弯刀架在她脖子上,鹰霜识趣的扔了自己的刀。

“给个痛快,谢了。”鹰绰淡淡道。

马骋“呵呵”笑了起来,刀锋一闪,在她腿上割了道两寸多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鹰绰一时支撑不住差点跪在地上,登时恼怒非常。怒道:“输便输了,你若想折辱与我,我定叫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马骋弯腰掐住她脖子,眼中寒意几乎可以溢出:“乌珠的事,你有没有参与?”

乌珠?

这个名字在脑中闪过,登时与她相关的许多细节不由自主浮现出来。乌珠的事……

马骋见她眼珠转动,猜她定然知道些什么,手上更加了两分力气:“她是不是别人安插到我身边的奸细,背后之人是谁,是你还是贺兰勤?”

鹰绰给她扼住喉咙,呼吸都困难,如何回答,脸色涨红,一拳挥向马骋脸上。

马骋抬起手臂抵挡,自然放开了她的喉咙,鹰绰急忙大口喘气,很想骂他是不是傻,掐着她脖子要她怎么说话!

马骋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心急了,等她喘过气来,语气放缓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便让你痛快的走,不然……”

鹰绰看着他,他眼中浓烈的恨意是真的。但是他最关心只是一个已死女人的来历,而不是他能够倚重的部族势力,很显然,他的偏执已经不能以常理度之了。

“是我。”

“砰——”马骋一拳正中鹰绰胸口,不仅将她打飞出去几步远,更是叫受过伤的心脏受到重击,鹰绰痛的喘不过气来,全身动弹不得。

马骋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失去反抗能力的猎物。冷笑道:“好,你说是你做的,说详细点,如何找到她,如何说服她,如何指挥她行动,你说啊!”

鹰绰脸色惨白,勉强爬起来,坐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快速的思考着。

“是你要我照顾她的,你忘了吗?你灭了她全族,又强掳她至此,我日日同她一起,自然能看的出来。所以,我告诉她我们早有覆灭大沃原的计划,她自然愿意帮忙!”

鹰绰本想多说几句刺激刺激他,可皮肉之苦实在不好受,便忍了嘴上的瘾,暗暗调理呼吸,伺机偷袭。

马骋:“不可能,我早早便把她送走了,你们没办法联络,如何安排她在宫城里的行动?”

鹰绰:“何须我来安排,她又不是傻子。我只告诉她,要她想尽办法挑拨你父子关系,她便自行想办法并且实施了。”

乌珠的事情,贺兰勤没有同她讲过,宫城陷落前发生在里面的诸多纠纷,却从幸存俘虏口中传播开来。马族最高层的糜烂腐朽在有心人的暗示下,散播的到处都是,人尽皆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急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一章急马骋僵立当场,虽然早知道她与他同床异梦,也知道她的临终遗言仍在骗他,此时再一次从旁人口中得到确认,仍然如一把尖刀在伤口上再次深深划过。

“不该是这个样子啊,俘虏都会臣服的,草原上历来如此!女子更是如此,嫁给强大的征服者,忘却前尘,生下子嗣,心里便只剩下夫君的所有。为什么,她就是不一样呢?”

这个事实马骋想过很多次却没有结果,今日情不自禁的出了声。

声音不大,鹰绰听的一清二楚,接口道:“也许正因为她的不同,你对她才这般痴心一片吧。”

马骋缓缓回过神,也许,她说的有些道理。

弯刀再次指向鹰绰。“果真是你?”一把刀眼看要落下,马骋突然想到些什么,收回刀,一脚踩在鹰绰腿上伤口处。

他想起来了,给他消息的人告诉过他,是贺兰勤见过贺兰贤之后,乌珠的尸首才被分开对待的。那个时候,她重伤还没有醒!

他最初的判断没有错,始作俑者就是贺兰勤,不是她!

鹰绰痛的全身颤抖,不解的瞪着马骋,怎么又翻脸了?

马骋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他弯腰与她视线平齐,“你对他倒是有情有义,他的罪孽就这样一口承担了。不过这件事可不是你想担就担得起的!冤有头债有主,谁也替不了谁!”

鹰绰冷冷看着他,他知道了又怎样,即便她回不去了,贺兰勤也不是他马骋能算计到的人!

马骋脸上的笑容蔓延开来,突然爆发,仰头大笑。“怎么,你以为,哈哈哈……你几句话,骗过我,就能保住他不成?”

鹰绰心里的疑团登时澄澈起来,是啊,晨风中夹带来的少许羊肉腥膻味,那些人距离他们不会太远,可这许久了,为何一个都没有出现?他们还在埋伏,再等谁?

“你……”鹰绰激动起来,想站起来却难以做到。马骋说完了,还在笑,仿佛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他已经追来了,再等一等,你就能见到他了,是不是很高兴?”

鹰绰焦躁的很,却发现他此时对他无可奈何了。如果鹰搏或者什么人真的同他勾结在一起,曲水部就没人动,先前给马骋下的毒八成也已经解了,她的命也在他手上,此时,真的是毫无办法……

大意了啊……

她倒是不恨鹰搏,早知道他不是好人,没做出防备怪谁呢?

只盼望贺兰勤不要如她这般鲁莽一头扎进陷阱,不然,连个给她报仇的人都没有了。

鹰绰坐在地上,焦急的想对策,可是她手里实在没什么能引起马骋兴趣的东西。因为以他对乌珠的重视,爱的多深恨就多浓,怕是已经失去理智了。

马骋站在不远处面向南方眺望,想要第一时间发现贺兰勤一般,实则眼里根本没看进去任何东西,他有些茫然,清醒的时候便是满腔仇恨,这些日子,他便在这两种情绪里反复徘徊。

“马骋,我反正逃不了,你告诉我,鹰宓长老的事是不是真的?”

马骋不啃声,但至少没有动手。

鹰绰喘息一番,自嘲道:“你跟我是一样的,宁可清醒的追寻不好的结果,也不愿糊涂的放下,我是掉进了你设下的陷阱,你却是自寻烦恼。”

马骋终于清醒了一点:“闭嘴,我跟你不一样!你算什么东西,说难听点不过一个走狗罢了!”

“哼,有什么不一样,你不也是马钢叫你杀谁你就杀谁?”

马骋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不过,你还是比令尊强多了,如果令尊有你的智慧,没有那么凶残暴虐,或许乌珠跟你之间就没有那些仇恨,你跟她就能有个好结果。”

周围除了风声只有她一个声音,叫马骋想忽略也做不到。偏偏她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令马骋忍不住设想出另一番情景。灭族的命令是马钢下的,虽然他没有具体指出是哪个族,但就是下过那样的令,要他大肆屠戮以震慑异己。没错,就是马钢下的令。所以乌珠他们才会被灭族,所以才会恨他,所以……

所以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大沃原内部矛盾,与外人无关?

马骋狠狠瞪了她一眼:“闭嘴,做过就是做过,少找借口!”

“贺兰勤对你马族的恨你不知道原因吗?”鹰绰没打算放过他的耳朵。“若不是你祖父先害死他父母,他何苦费尽心机报仇?”

“你闭嘴,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马骋愈发焦躁,但是鹰绰已经没了还手之力,他懒得一再施暴,他毕竟同马钢不同!不过如果她继续絮絮叨叨烦人,那就不一定了。

远处,一只鸟儿腾空而起,仿佛被人扔了出去,翅膀扑棱的有些歪歪斜斜。

马骋脸上现出一抹狂喜,他来了!

鹰绰只需观察马骋神色便知情况不妙,当即想要站起来示警,马骋反应更快,一步上前劈在她脖颈,鹰绰一声没吭便倒下了。

贺兰勤带来的人只有十几个,都是一直跟在身边的。他们快马加鞭,从宫城南部几十里横穿过来,比马骋他们的路途远不说,更晚了几个时辰,一夜未眠,也不过刚刚赶上来。

那只突然飞起的鸟儿也引起他们的警觉,贺兰勤打出手势,一行人速度未减,各个打起十二分的小心,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前面几骑刀锋出鞘,后面几人香竹箭上弦,随时准备出手。

突然,十几只羽箭穿过半人高的草丛,射向骑马而来的贺兰族众人。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羽箭大多被刀剑打落,骑手们迅速弯弓反击,却没听到一声惨叫,这些人,很难对付!

贺兰勤目光扫过草丛,随手射出一箭,鲜红的血液喷溅出来,在一片浓淡不一的绿色中分外醒目。

很快,又是十几只羽箭从其他方向射来,贺兰族众人飞身下马,分作三队,分头搜寻。

只有贺兰勤不管不顾,继续向前飞奔。他有预感,鹰绰就在前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对峙

马骋看着贺兰勤一人由远及近,不闪不避。狂沙文学网贺兰勤也看到了他,但没看到鹰绰,心里顿时七上八下,难道她已经……

近了,更近了。马骋走到鹰绰边,手中弯刀直指向她。

贺兰勤下马,看这景,应该是还活着,那就好。

“你想要什么?”

“你的命。”

两人都很直接,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贺兰勤冷笑:“不可能。”

“哈哈哈,我以为你会先讲讲条件,没想到是一口拒绝。贺兰大公子果然非常人也,难怪能做出利用女人挑拨我父子关系的事!”

贺兰勤心里一动,原来他知道了乌珠的事,难怪……

“我是来救人,不是自拖罗网。马骋,我为了报仇隐忍多年,原本是想你马氏灭族。现在你放了他,我承诺不再追杀你。”

“哈哈哈……”马骋大笑:“你才带来多少人,敢这么跟我说话!这里是大沃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这茫茫原野,躲进去几个人,你穷尽一辈子也找不到,还想追杀我?”

“你若是甘心躲藏一辈子,我自然找不到你,可是,那不是你马公子做得出来的事。”贺兰勤不像在谈论生死,好像只是随口评价“你这个人脾气很好”一般。

马骋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说的没错。

贺兰勤继续道:“你放了她,以此地为界,我保证此生不越界北上,如何?”

马骋……

“你一条命不在乎,你母亲,你的这些属下,还有你曲水部的亲人,都不在乎了是吗?你的舅舅还没有释放。死一个鹰绰还有鹰搏,若是再算上我一个,要流的血就不是一点了。你考虑清楚。”

……

“你马族统治大沃原诸部多年,他们奉你们为主,你当真只拿他们当牛做马,一点怜悯都没有?”

“哼,说的好听,你下令杀人的时候,怎不见手软!”

贺兰勤:“又不是我贺兰族人,我何须手软?”

平心而论,这个条件勉强可以接受,他不北上,可没规定不许他南下啊,后他收拢族人,养精蓄锐,杀回大沃原亦非难事!

贺兰勤观他意动,稍稍前行半步,继续说道:“你我之间的仇怨,自是无法化解了,谁能笑到最后,就看谁更技高一筹!人生漫漫,卧榻之侧有人虎视眈眈,倒也不寂寞。”

仿佛留着他就为了解闷似的。

……

“我自是说到做到,不然何必犯险追来这里,装作漠不关心不就可以了吗。”

心有羁绊之人,确实比无无义之人可信一些。

马骋几乎要答应了,横在鹰绰头上的刀动了,似要收起……

后激战一直没有停歇,可见马骋的人也不多,没有全面压制住贺兰勤带来的十几人,不然战斗早该结束了。

看来,马骋已是穷途末路,不足为惧……

马骋提着刀,换换抬起来,目光有些茫然,像是看着前方,又好像什么也没入他的眼。

贺兰勤死死盯着那把刀,半尺,一尺,再高一些,他就有把握出手了,再高一些……

马骋眼睛一眨,突然咧嘴笑了。

贺兰勤心道不好,飞向前。马骋一刀已刺入鹰绰肩胛。剧痛之下,鹰绰居然醒了,惨叫一声。

马骋飞速出手又收回,弯腰拎起鹰绰挡在自己前,贺兰勤长剑勘勘停在鹰绰喉前不到两寸处。

“你果真要鱼死网破?”贺兰勤再不是好言相劝的口吻,冷森森全是杀意。

马骋哈哈笑着:“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我之所以容你废话,就是先给你一丝盼头,再叫你彻底绝望!”

贺兰勤长这么大,玩心眼还真没输过。今救人心切判断失误便有些恼羞成怒。“好,你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与你!你当我真如你一般,为个女人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吗!”

“叮,叮——”两声,却是贺兰勤回击落两支羽箭。马骋的人手已经可以空出手来偷袭,看来他的判断又失误了。

三个蒙着脸的黑衣人几乎同时从草丛中跃起,三把刀对着贺兰勤上中下三路,似一把铰刀要将他分割作几段。

贺兰勤隔开一人的刀引向另一人,一脚踢中第三人的面门。一宽袍大袖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他便像一只巨大的蝴蝶,翩然穿插于三朵墨色花枝间一般。而且以马骋目力所见,这三个人也不过困住他片刻,根本伤不了他!

妈的!

马骋气恨不已!若不是他的人手几乎损失殆尽,何苦启用这些黑衣隐士?他们擅长的是潜藏打探,而法武艺这些则是需要复一苦练才能成的,他们大都没有这个条件,法一代不如一代。

“贺兰勤,还不束手就擒,信不信我一刀一刀剐了她!”说着,刀锋已经在鹰绰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鹰绰一条腿受伤,站立不稳,又被她钳制,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他上。反正全都痛,这么一道小口子也不算什么,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贺兰勤一边干脆利落的挑断一人手筋,一面道:“我若死了,她自然也逃不掉。大不了稍后杀了你给她报仇罢了!”

这话实在是一点都不错,不过,马骋低头对着鹰绰耳边道:“你看看,这男人根本不顾念你的生死,只带这么几个人来,却要眼睁睁看着你死,你说,他这是做戏给谁看呢?”

鹰绰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居然凭着一条腿站稳了,看着激战中的几人,脸色变了又变。

马骋笑了,很心痛吧,很难受吧,他就是喜欢看他们难受,即便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要死,死前也要把一颗心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这才算报仇,比一刀致命痛快的多的报仇!

他又抬头,对贺兰勤喊道:“你以为你很重要吗?别忘了,你不过是贺兰家主的侄子,人家是有儿子的!你死了,贺兰贤怕是要大宴宾客庆祝了!你以为贺兰家和鹰族会为你们两个报仇,血洗大沃原吗?做梦吧,王氏的野心不是你们了解的,他们想要的不止是地盘,还有人!你们死了也就死了……”

马骋说的高兴,腹部突然一凉!鹰绰忍着痛,一臂在前架住马骋持刀的手腕,一手将一把手指宽的刀片刺入马骋腹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脱险

鹰绰全部的动作几乎瞬间完成,挡刀,偷袭,随后头一缩,整个人便如游鱼一般,从马骋身前脱离,向前翻倒在地。而贺兰勤没有一刻放松对马骋这边的关注,鹰绰一脱身他便抛弃自己的对手,离弦的利箭一般刺向马骋这边。

马骋举刀应对,腹部的刺伤影响不大,但失去了鹰绰这个人质,对上贺兰勤他是没有一点信心!

两人没有交过手,但马骋的族兄,那位暴毙的中州试头名曾私下告诉过他,此人非他能匹敌。

贺兰勤是个天生的武者,悟性惊人。长剑在手与他浑然一体,举动控制在纤毫之间。刚猛霸气有之,行云流水有之,刁钻诡异亦有之。在他面前,马骋感觉自己所有招数都被压制,全面的,甚至他的动作还没有施展开,对方便已经料敌先机封住他所有出路。这样的对战,让他气闷绝望!

被贺兰勤丢下的两名黑衣人急忙冲向鹰绰,却被一把密集如蚊虫般的暗器所阻。待他们总算避开暗器,鹰绰已经捡了把刀,昂然伫立眼前冷笑着看向他们。

她确实多处受伤,可这算得了什么,鹰山出来的人,会怕疼吗?除了脚步有些不稳,肩上和胸前的伤仿佛全无影响,两名黑衣人不仅要提防她的刀,还要提防暗器,一点不比对上贺兰勤轻松!

贺兰勤胜券在握,道:“我虽然不知你是如何骗她来此,不过没机会了,不管什么事,今日你都带到地下去吧!”

马骋脸色铁青,他不甘心,这个时候明显处于下风,说什么也是无趣。老天不公啊!

地面轻微震动起来,激战之中的贺兰勤和鹰绰一开始没在意,但很快二人便发觉了不对劲。

震感越来越明显!

而马骋的嘴几乎咧到耳根,鹰绰的对手,眼中也迸发出喜悦的神采。

贺兰勤目光一转:“好算计,野马群?”

马骋:“倒是有些见识。今日,不死在我手里,便死在马蹄下吧!”

贺兰勤:“难得你也终于聪明了一回。”

马骋笑:“过奖。”

鹰绰已经结果了一人,此时只有一个对手,先前被贺兰勤废掉的那个用另一只手持刀,基本可以忽略。

震动越来越明显,而越过茂密的野草,奔腾的野马群已隐约可见!

野马群,便是号称长在马背上的马族勇士也不敢随意招惹!

便是能跃上马背,这些自由的生灵绝不会容许有人掌控他们,一个不慎跌落马背,面对的便是难以计数的马蹄!

野马群越来越近,因为被人刻意引导,径直朝着贺兰勤等人的方向而来。马骋够狠,为了报仇,不惜以自己为饵!

黑衣隐士们按照约定,一个个退去。空闲下来的贺兰族众人陆续找来这边,帮鹰绰结果掉剩下的两人,对着贺兰勤焦急的大喊:“公子,快走吧!”

贺兰勤:“你们带她先上马!”

马群已近在眼前!

鹰绰推开扶着自己的人,提刀冲过去!而此时,黑衣隐士们去而复返,人人骑着马对着贺兰族众人一通乱射,一匹马飞驰冲向贺兰勤和马骋,羽箭随即而来,贺兰勤挡箭之际,马骋飞身上马,被人带走了!

“贺兰勤,好好欣赏万马奔腾的盛景吧!哈哈哈……”

马骋等人到底是土生土长在这片土地上,贺兰勤再是智计百出,终有考虑不到的地方!

一匹野马,大抵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伤害,或许还会远远避开人类。而一群就大不相同了,更何况,他们是被马骋的人先行刺激过的。已经受到了惊吓,此时面对的即便是一群猛兽,它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

没有马,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马群!

而此时,他们已经没有时间找回自己的马!

而马群铺天盖地,避无可避!

贺兰勤一手抄起鹰绰,足尖轻点,两个人腾空而起。而方才站立的地方,已被奔腾而过的马群占据!贺兰勤抱着鹰绰,很快落下,他落脚在一匹白色野马的背上,随后再次跳跃起来。随他同来的人也做出同样举动,他们没有妄想降服一匹脱离困境,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再次跃起的时候,贺兰勤举目远眺,他们所处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是野马,野马奔来的方向乌压压看不到尽头,只有两翼好些,可以突围出去。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几乎是正中,马骋真是处心积虑啊!

此时贺兰勤的侍卫有一人不慎坠落,落下去便再也出不来,连尸首都找不到了。而其他人因为落脚点的选择不同,位置越来越分散。

鹰绰被他抱的难受,说道:“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行。”

贺兰勤脚下不停,从马群上飞跃而过,带着一个人,却丝毫没影响他行动的敏捷。“你腿上和肩上都有伤。”语气是毋庸置疑的。

鹰绰好笑:“我们鹰族最拿得出手的便是轻功,我一条腿也跳的比你高!”

“无事了你再金鸡独立跳舞给我看,现在听话。”

说着话,两人已慢慢靠近马群边缘,再有十几匹马的宽度,就可以落到草地上了。贺兰勤带着鹰绰又跳跃两次,终于踩在草地上,不敢停留继续向前,不妨脚下一空,茂密草丛下竟是一斜坡,贺兰勤一个不稳,连同鹰绰一起滚了下去。

也正因为有这么个斜坡,那些野马没有朝这边跑,两人躺在草丛里,感受着身下连绵不绝的震动,一时居然没有要起来的想法。

野马一匹一匹跟随在前面马匹的身后,没有一个随意改变方向的,所以也不会有哪个好奇的要离开队伍下坡来看看,一盏茶的功夫后,它们终于远去了,隆隆的马蹄声像天边的雷鸣,逐渐消失不见。

鹰绰拍拍犹在砰砰乱跳的心口,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千军不可怕,可怕的是万马啊。”

贺兰勤歪头笑着:“你也会怕?”

“怕啊,谁不怕死呢,而且这样被踩死,八成很痛苦。”放松下来,身上的各处伤口开始叫嚣,鹰绰疼的不想说话了,咧着嘴喘气。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内奸

马骋伸手去掰他,他要说话。

“我这个年纪,绝不可能参与那场大事,你杀了我也没用。”马骋被人扼住咽喉,却不怎么害怕,犹在坚持自己要做的事。“我可以告诉你,确实是马家干的,但是你不想知道的更清楚一些吗?”

贺兰勤眼中像刮过一阵风暴,仇恨,愤怒,迷茫,等等情绪纷乱错杂而过,最终风停雨骤,他松开手,给他喘息的机会。

“你的解释最好能让我满意,否则我会让你知道,激怒我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贺兰勤拉下脸来,绝对比马骋这表面上的狠人更可怖。

马骋深呼吸几次,这才揉揉嗓子道:“当年你贺兰家压王钧赢了,我马家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恼怒是肯定的,但要说报复,我那祖父也不过只是想想,真做起来难度太大不说,搞不好还会惹来众怒,所以只能忍了。”

马骋的祖父,确实是一代枭雄。只可惜养的儿子不怎么争气,据说众子孙中他最偏爱的就是马骋这个长孙,透露给他一些辛密倒也不难理解。

贺兰勤听了,知道后来必然发生了什么转机,那才是重点。刀剑再锋利,也要有人拿起来才能杀人。而马家就是那把刀。

“有人送密信给我家暗线,说你父母即将微服出游,不会带太多侍卫。”

“你说我家有内奸?”贺兰勤语气中没有意外,此时马骋并不能完全取信与他。内奸这种情况,当年事发之时贺兰岳已经把所有能查的人全都查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收获。他懂事之后将那些记录下来的东西翻看了无数遍,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贺兰峰当日的行程只有有限几个人知道,这些人都查了,有的动了刑,甚至一人以死明志。当日陪同出行的侍卫,除了送他回来的一个全部战死,他们的家人,亲朋全都查过,没有任何异常。

贺兰峰夫妻挡下大部分刺客,命两名亲信抱着年幼的贺兰勤突围,其中一人用血肉之躯为他当下一击,但那一掌太过霸道,穿透而过的劲气依然差点要了他的命。剩下的那人不辱使命将他带回贺兰家,亦是重伤力竭而亡。

那些已经沉淀下去的血海深仇,随着马骋几句话,重新弥漫起血腥,浮荡在贺兰勤眼里心里。

马骋说的很慢,一面观察着贺兰勤。

“当然有内奸,不然我们怎敢贸然出手,贺兰家主身边高手如云,若不能一击即中,后患无穷!也正是因为这个人给出准确的讯息,我那输不起的祖父才起了报复的念头,秘密抽调麾下精锐,以数倍人数围堵,以消他心头怒火。”

“谁?”贺兰勤只能发出一个字,说多了怕就连不成一个简单的句子。

马骋却没有那么老实,当即改了话题。

“我祖父做的这些不光彩的事,我都和盘托出了,你还要怀疑我的诚意吗?那些参与刺杀的人,有些已经死了,活着的我也可以送到你手上,只要……”

贺兰勤猛地瞪着他:“你以为你摘得干净?”

马骋:“贺兰勤,你也是大家族里的人,你就该知道,王座上的人有哪一个是干净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合作?我可以先帮你拿回一部分贺兰家,你同我一起瓜分王家,这是双赢!至于以后,你要翻旧账挖我祖父的坟还是怎样,这就看我能不能守得住,那时候我们再较量!”

“我对那些没兴趣!”

“那么,真正的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偏偏你不知道是谁,也许他就每天看着你呢?看你活的逍遥自在,他也逍遥自在。”马骋不怕死的欺近。

贺兰勤一怔:“内奸是我二叔?”

马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现在你仇人是谁都不知道,便是杀了我又能怎样?令尊的基业你拿不回来,仇也报不了,你空有一身本事有什么用?”

贺兰勤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声音也颤抖:“你告诉我是不是我二叔!”

马骋眼珠动了动,回答:“我很想告诉你就是他,但很可惜不是。但他是受益人这个你承认吧。”

他否定的那一刻,贺兰勤一直笔挺的身姿松懈下来,紧绷着的心弦得到了一丝放松的机会。他大口的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任何人都可以,只要不是他就好。

马骋有一丝说不出的情绪,有点酸。“看来你二叔对你是真的好,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紧张。”

贺兰勤腿有些软,太过紧张骤然放松后的乏力感。他扶着桌子坐下,微微扬起头看着马骋:“你最好保证今天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让我找到一丝线索证明你敢骗我,我一定挖你祖父的坟,送你去陪他。”

又一个夜晚,鹰绰用过晚饭才回去。坐在床边想了想,她一开始留在这里是想要看住贺兰勤以找到何来。如今目的已经达到,继续住在这里还有道理吗?尤其今天的邻居有点异常,回到房间后一言不发一丝响动也都没有,肯定是心情不好。

没有人愿意一举一动都落在“不怀好意之人”耳朵里吧。

那两名侍女被驱逐后,没有人对她有任何不敬,但人得有自知之明吧。

“贺兰勤,我明日搬回驿馆去。”

“为什么?”几息之后,贺兰勤的声音传来。

这还用问吗?鹰绰好笑。

“我本该住在那里,是为了何来才舔着脸跟你挤的。”

又过了片刻,他才回复。“中途搬走,容易被人猜疑你我有隙。还有,我或许需要你的帮助,住着吧。”

鹰绰住哪里对她其实没什么区别,他不嫌隔墙有耳,她也没必要多事。

“好,什么时候需要知会一声,定不遗余力。”

贺兰勤勉强笑出一声:“不难,王契想给我塞女人,到时候你帮我挡一挡。”

“这……弄死她们吗?”鹰绰神经有些大条的想,毕竟是都城,王契选中的人或许是名门之后,横死会不会叫人怀疑什么……

被心事折磨的五内俱焚的贺兰勤听的胃疼,目光仿佛穿透两人间的那面墙:“你是女人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 问责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五章问责贺兰勤走的不快,唯恐一丝颠簸扯痛她伤口。鹰绰从侧面看到他眼中有些红血丝,低声道:“多谢。”

“救命之恩,道多少次谢也偿还不了,别想耍赖。”

“你奔波了一日一夜,比我还辛苦,不如先歇着,总会有人来找我们的。”鹰绰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寻常人疲惫过后大不了多吃点睡一觉就能养回精神,贺兰勤就不一定了,搞不好要喝几日补药卧床休养。

“不能耽搁,谁知道马骋他们会不会跑来找咱们的残肢留作纪念。”

鹰绰翻白眼,虽然是大实话,但咋这么不中听呢?

贺兰勤:“你说给他下了毒,可照这样来看,他应该已经拿到解药了。”

鹰绰:“是啊,有人帮了他。等我回去,定叫他好看!”

“你有证据吗?”

鹰绰:“没有。不过除了他也没别人。我记得你好像答应过帮我杀个人,可这个人现在不仅活蹦乱跳的活着,还又算计我一回,你说这个怎么算?”

“好,回去我帮你。”

贺兰勤终于说出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一时不知再说些什么。鹰绰失血过多,头昏沉沉的。没有了他的声音,她很快头一歪睡了过去。背上紧贴在一起的地方传来她平稳的心跳,贺兰勤放下担忧,一步步朝着南面行进。

鹰霜心里的不安继续扩大,突然想到些什么,天明后带人去了看守俘虏的大营。守卫远远便行礼道:“鹰霜长老有何要事?”

“曲水族长身在何处,我找他问些事情?”

守卫:“曲水族长一个时辰前已经走了,二公子下的令。”

“你说什么!”鹰霜急怒之下扯起对方衣领。后面众多贺兰族人见状纷纷戒备起来,手放在刀剑手柄上。

鹰霜也知道这不是他一个守卫能做出的,迁怒与他实在毫无道理!“二公子放的,一个时辰前天还没亮,急着放人做什么!”

守卫倒也不跟他置气,回答道:“命令是昨夜下的,考虑到夜间行路不安全,才留到今晨放了人。”

鹰霜转身离去,上马扬鞭之际,一路不停歇的思索着其中关联,一时也想不明白贺兰贤此举是有心还是无意。

阿卢依旧留了人盯着鹰霜,知他从大营回来气势汹汹,想来必是没什么好事,急忙跑到贺兰贤门外拦住了他。“鹰长老这般急切找二公子,有何要事?”

鹰霜瞅了他一眼,冷笑:“贺兰大公子不在,你觉得你的面子有多大!”

阿卢挠挠头皮:“没多大。”

“那就让开!”

“不行啊,公子要我看着你们,防止你们做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你看我一个盯不到,鹰首领就失踪了,公子已经出去找了,你别担心。”

鹰霜并没有松一口气,草原那么大,出去找就一定能找到吗?且时间上也差了一大截,若果真情况不妙,怕是尸首都找不回来。他能做的,也只有查清真相,还她一个公道,让叛徒和某些阴险小人付出代价!

“曲水部那些人被放了,为什么没人来告诉我鹰族,这地方,是你贺兰一家说了算吗!”

阿卢:“什么,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那就别挡路!”鹰霜推开他大步进门,阿卢也急忙跟上。事情有点超出预料了。

贺兰贤正接待几位部族使者,鹰霜等人稍等片刻被带入会客厅。

“霜长老亲自前来,有何要事?”说着示意鹰霜落座,吩咐下人上茶。

不管他怀的什么心思,待人接物确实叫鹰霜也挑不出毛病。“敢问贺兰公子,曲水部首领今晨被释放,可是您下的令?”

贺兰贤眼皮一跳,对方一句客套都懒得讲。“确实,有何不妥?”

鹰霜当即冷笑起来:“不才以为,此人不仅掌控曲水部,更是能够牵制马骋的重要人物,二公子话都不说一句就把人放了,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语气尽力压制,但浓浓的怒意十分明显。

贺兰贤讶然:“霜长老这是指责我贺兰家独断专行吗?明明是你族鹰搏首领提议,我同王家将军商议后才作出的决定,霜长老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鹰搏提议?”鹰霜一颗心更是跌落谷底,这下几乎可以确定了,果然是他,好大的胆子!

贺兰贤:“正是。”

“鹰族主事之人乃是我们鹰绰首领,贺兰二公子不知道吗?”

贺兰贤:“这是你鹰族内部分歧,我等并不清楚,且鹰绰首领去向成谜,我便是想问又去哪里找人?”

“你可以不答应。”

“鹰搏首领说的有理有据,且王家亦是点头。三家有两家同意,我也看不出有养着他们的必要,为何不能放?”贺兰贤冷笑,鹰霜一再咄咄逼人,他也是有脾气的,语气渐渐尖刻起来。“三家协同出兵,鹰绰首领话也不留一句就失踪,论理该是你们先给我们一个交代。霜长老却找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哼……”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

鹰霜语塞片刻,缓和语气又道:“好,此事与二公子本没有关系,鹰搏要求释放曲水部族长,是何理由,可否告知?”

他即肯好好说话,贺兰贤也不会咄咄逼人,说道:“曲水部早已派人来请降,且驱逐了马骋之母,这是他们的态度,我们自然也要给出些好处,以宽慰人心。毕竟,我们都不可能久居这草原之上,终究还是要将这土地归还给他们。”

官面上的话就是这个意思,但私下下早已准备瓜分范围,扶持傀儡,收取好处。曲水部地盘不小,油水丰厚,接受了他们的投诚,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利益。

“他们赶走马骋母子不过是做样子,若马骋有朝一日回来,他们定然还会成为他的帮手!尤其是他们首领,攻城之时,马骋都逃了,他留下断后,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贺兰贤淡笑:“我猜,鹰绰首领就是去追寻马骋了吧,有她出手,我们还用担心吗?”

鹰霜郁结,贺兰家的人,一个个道貌岸然,却各个牙尖嘴利,人不可貌相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算计(一)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六章算计鹰霜出门,阿卢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出了门才敢说两句。

“二公子说的,倒也不是全无道理。不过……”

鹰霜狠狠瞪他一眼:“他们全都对,我只问你,如果贺兰大公子回不来,你还认为他们有道理吗?曲水部不掌握在我们手里,马骋做事没有顾忌,有可能跑回来做任何事,有一双仇恨的眼睛时刻盯着你,你睡得着吗!”

阿卢:“二公子不是说了吗,鹰首领已经出去找他了,即便她不行,还有我家公子呢,怕什么?”

“我们之中有人勾结了马骋!”鹰绰推开他大步离开,一时他很有些茫然,想做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处入手。曲水部族长已经离开多时,追也不是不能追上,但有贺兰贤护着,要杀他未必容易。

“你们大公子不是也出城了吗,你去告诉贺兰贤,要他出兵。”

阿卢:“鹰霜长老,照你这么办,动静可就太大了啊。”

“就是要闹大些,这城中必然有马骋的眼线,要他们知道,如果他敢轻举妄动,我们必不会手下留情,这样或许能救你们大公子一命!”

阿卢摇摇头:“我觉得我们公子没那么笨被算计,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

“阴沟里也会翻船,你怎知他不会一时大意!”鹰霜心里的焦躁简直没办法诉说出来,怎么每个人都不当回事,都没看到这其中的危险吗,别人不惦记贺兰勤也就算了,他的贴身小厮也不在乎,这是怎么了!

“你听着,我再说一次,有叛徒在我们中间,虽然我暂时不好说究竟是谁。你想不明白不奇怪,但是你家二公子也想不明白,那就奇怪了。而且你难道从来不觉得,最希望贺兰大公子去死的人,就是你们二公子吗!”

阿卢瞬间拉下脸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鹰霜有失礼的行径:“霜长老,你这是什么意思,挑拨离间吗!我们家的两位公子比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还亲,你胡说八道什么!”

鹰霜:“是吗?”

“当然!”阿卢挺胸抬头。

鹰霜别无他法,他的人手分布在各处,短时间很难召集,而此时即便做什么怕也晚了。

阿卢见他阴晴不定,心里也开始打鼓,做好了准备,他走到哪就跟到哪。

鹰霜动了,回到鹰族聚集处,一连放出多只信鹰。阿卢看他们脸色都有些沉重,偷偷竖起耳朵听着,似乎鹰霜也没打算背着他,他们的命令大概就是,三日后,若鹰绰未归,全部奔赴曲水部……

阿卢缩缩脖子,这位要来真的了啊!

夜间,鹰搏睡不着闲逛,再次“巧遇”睡不着的鹰霜。

四目相对瞬间,数不清的猜想试探交错而过。鹰搏挑眉道:“听说你去找了贺兰二公子?”

鹰霜沉默片刻:“我也没想到,你这般迫不及待。”

鹰搏:“你是说,释放曲水部族长的事?那可真是误会了,非我所愿,是三家所愿也。”

“没有人说过,你能够代表鹰族。”

“师姐不在,当然就是我说了算。监察长老不参与事务,难道霜长老想违反鹰族的规矩?”鹰搏眼角眉梢都是揶揄,好像吃定了鹰霜奈何不了他。

鹰霜嘴角抽搐,但他说的没错。鹰绰若在,自然什么都好说,他的一切安排都可以说成是两人的决定。但实际上监察长老的唯一职责就是“监察”首领候选人。

鹰绰不在,他是无法决定鹰族大军去向的。

鹰霜昂着头,如果前夜他说的那件旧事让他对他稍有改观的话,那有限的一点好感今日早已荡然无存,觉的鹰绰那么坚定的要杀他却没能得手实在很遗憾。“她会回来的。”

鹰搏讶异:“当然,难道霜长老以为,我希望师姐一去不回?”

“哼!”

“虽然我也很想打败所有人成为新的族长,可是,我可不敢做什么事伤害师姐。一个不小心留下把柄可就遭了,毕竟除了师姐,还有两位首领虎视眈眈呢。”

鹰霜怒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清楚,我也清楚!”

“难道是我睡梦中做了什么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你说出来我听听,当然最好是有真凭实据。”鹰搏得意的笑着转身就走,走出去两步停下,背对着他又道:“你今日放出去的几只信鹰大概做出了错误的指示,关心则乱,我可以理解。所以,我也放出去了几只以作纠正。唉,你说面对截然不同的指示,他们会听谁的呢,好难啊?哈哈哈……”

鹰霜冷着一张脸,到底早已过了一点就着的年纪,面对这般挑衅,他没有做出无谓反击。他不担心鹰搏派出去的信鹰,他调动的是生死相随多年的亲信,便是人手少一些,安排得当,覆灭一族并非不可能之事。

他在恼恨之余,只能寄希望于贺兰勤能及时出现。但是,他会吗?

又是一天很快过去了,鹰霜也跟阿卢一样,留了人手盯着城门,只盼能第一时间看到她回来。

傍晚,阿卢来了,带来了两个消息。

“霜长老,我们公子找到鹰首领了!”阿卢人还未到,大嗓门已经喊了出来。

鹰霜激动的迎出门:“回来了,我的人怎么没看到?”

阿卢急忙解释:“人是找到了,不过马骋那厮实在阴险,引了野马群冲撞过来,把他们冲散了,今日回来的只是公子的一名亲卫。”

“果然有诈!”鹰霜气的一拳砸在门框上,牙齿咯咯作响,恨的不止一人!马骋定是拿到了满月吟的解药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阿卢却是听出些门道:“靠不住?你们想让他帮你们做什么事?”

鹰霜当即岔开话题:“只回来了一人,当时什么情况,能说的详细些吗,我们首领有没有受伤?”

“有啊,伤的可重呢,还被马骋拎起来做人质威胁我家公子……”

“岂有此理,不要落在我手上!”

阿卢眼皮一番:“好惨啊,我一听流了很多血害怕的什么什么都没记住,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马骋约你们做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 算计(二)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七章算计鹰霜看着阿卢,他依然手拍着心口,一个劲的“诶呦”:“好吓人啊,好怕……”

“这般难受的话,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多谢阿卢小兄弟特来相告。”鹰霜猜测两人应该是无碍的,不然这小厮还有心情来套话!

阿卢没想到对方如此顽固,这都不肯说。“我说鹰霜长老,马骋到底是拿了们什么把柄啊?”

鹰霜转身就走,得知她同贺兰勤一起,他竟出奇的放心。几步后发现自己这般想法,鹰霜自嘲一笑。

本以为贺兰勤也会很快回来,不想他的亲卫回来了一个又一个,一整天过去,都没见到两人影子。不止是鹰霜急了,阿卢也有些坐不住了。回来的人说的几乎一样,都是被野马群冲散了。有的找到自己的马回来的快些,有的勉强降服落单的野马也在中午前进城。最后两人是步行回来的,次日一早才到。

所以便是没有马,两人也该到了吧?

鹰霜拉上阿卢,两人再次去找贺兰贤,这次阿卢也顾不上身份有别,直接开口请求:“二公子,大公子在外可能出了点岔子,请公子派些人手给我们出城搜寻。”

贺兰贤惊讶:“大哥能出什么事,开什么玩笑!”

阿卢哭丧着脸:“真的,二公子,小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大公子的安危开玩笑啊,亲卫们都回来了,只剩下公子没回来,小的害怕啊!”

贺兰贤一拍桌子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早不来报!”

说着大步出门,阿卢紧随其后。

“说详细些!”

“是,大公子前几日便安排好了,但是出了点岔子……”

鹰霜一时也有些搞不清楚了,贺兰勤的诸多亲卫都能脱险,没理由他逃不出啊。难道是鹰绰受伤太重拖累了他?但不管怎么说,马骋暗算鹰绰是真,曲水部必须要流血!他们定好的计划明日照样实施!

贺兰贤没有大肆声张,分几次调拨人手出城寻找。安排好之后才想起来,阿卢并未解释,原本在宫城之南安抚部族族长的贺兰勤,因何跑到宫城之北?

他看向鹰霜,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鹰霜长老还要隐瞒吗?我大哥为鹰绰首领出城犯险,连句实话都不愿讲吗!”

鹰霜已经想好对策,回答道:“那日我们一起出城,因突然收到族人消息,说是发现马骋线索,我急着回来处理,首领要求独自在外修炼。待天黑后她未归,我们出去找,找到她留下的线索。她发现一些异常,独自追去了,要我们等消息。”

鹰霜打定主意,除了鹰绰故意放走马骋不能说,其他的随便说,反正他们不一定敢找鹰绰对质。

贺兰贤:“是吗,鹰绰首领重伤初愈,就可以单独出行,果然了得!”

鹰霜:“首领本就是要历经重重险阻,这没什么。”

“是吗,既如此,先前她受伤,鹰长老为何那般焦急?”贺兰贤摆明了不信。分明是有预谋的出城,不肯说出来,定然是别有所图!

鹰霜:“她做她该做的,我做我该做的,我的职责就是守着她,贺兰二公子有异议?”

“鹰首领匆忙离开,还留下讯息要留下曲水族长?”

“那是我自己的判断。”

贺兰贤冷冷的看着鹰霜,他执意不说,他也没办法,毕竟没有什么证据。不过……

“今日有人来报,在城东三十里处发现几具尸体,还有打斗痕迹,尸体已经认出来,是曲水部族长的亲随,鹰霜长老,这件事是不是还欠我们一个解释!我已经同说过,这是三家共同的决定,却暗地里来这一手,是觉得一人比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更明智吗!”

鹰霜也诧异:“这件事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是我做的。”

“那日气势汹汹来找我要人。”

“他们早已经离开几个时辰,我根本追不上!”

“快马加鞭的话,时间刚刚好。”

“我做的自然承认,但不是我做的。”

“鹰霜长老这一句一句的,我实在有些分辨不出真假了。”贺兰贤寸步不让。

鹰霜斩钉截铁:“我所言句句属实,二公子不信就罢了!”

阿卢急忙插嘴:“两位且慢,先找大公子要紧,旁的都不重要啊!”

两人谁也说不赢对方,含怒对视一眼各自转过身去。贺兰贤继续调配人手扩大搜寻范围,不只是贺兰勤和鹰绰,任何可疑之人皆要留意,鹰霜则去寻自己的几名亲信,不管鹰绰何时回来,曲水部这一笔账必须要算!

天黑之际,城门处守卫快步来报:“回二公子,鹰族鹰霜长老带人经东门出城去了!”

贺兰贤:“可知去了哪里?”

“他不肯说。”

贺兰贤挥挥手示意他退下,身后一谋士道:“定是朝曲水部去了,族长被劫,便不是他动的手,他们也必然知道些什么。”

贺兰贤皱眉:“曲水族长之子已经表示愿意臣服,我们不能言而无信。但这是他鹰族之事,速去将此事告知鹰搏首领,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是。”一名亲卫领命而去。

谋士思虑片刻:“鹰家两位首领似乎有些不和,不如稍后公子再派出一人前往协调。”

贺兰贤笑着摆手:“我们何必急着做那讨人嫌的出头鸟,先看看再说吧。再说大哥这里我还顾不过来呢。”

谋士一笑:“大公子行事缜密,从未曾这般以身犯险。”

贺兰贤眼珠转了半个圈,再抬眸心里已有了判断:“这件事,倒是有些意思了。”

谋士:“属下倒是觉得,这倒是桩好事。似乎大小姐也乐见其成。”

“再看看吧。不说别的,父亲那一关就不好过。”贺兰贤没有回去,而是留在城墙之上,遥望北方。

王禄将军的大军驻扎在城外,他住在大营中,没有如贺兰贤一般留在宫城,但里面的任何消息,都有人第一时间送到他面前。

“来人,传柳林副将,点一千人马去曲水部,无须太急。”

“是!”

王禄揉搓着下巴上的胡茬,喃喃自语:“这鸡是杀还是不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算计(三)

天边刚刚泛白,几声犬吠突的打破清晨的宁静,随即犬吠声此起彼伏,浅眠的守夜人被警醒,随后发出警报。狂沙文学网

然而对方似乎在等什么,没有立即动手,容大营里强壮的牧民们聚集起来,拿起武器。

一位小头领壮着胆子,在族人的簇拥下上前几步,面对骑在马背上一群紫衣骑士问道:“可是鹰族的兄弟,我们不是已经认输了吗,这是何意?”

鹰霜一脸寒,冷冷道:“你们可知道,如何找到马骋?”

小头领心里不安起来,回头看了几眼自己人,回道:“他早已经被我们赶走了,说不定还记恨我们呢,怎么可能回来这里,您这可就找错地方了。这草原这么大,我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啊?”

“是啊,是啊!”后面多人附和。

不少人似乎松了口气,不是来找他们的就好,至于姓马的,死就死吧。

鹰霜:“马骋之母出自你族,你们族长舍为他守城,可谓有有义。”

小头领反应很快:“族长是他亲舅舅,没办法啊。不过现在是两位公子做主,他若是敢回来,公子饶不了他!而且他也不敢回来啊!”

“是啊,是啊……”

“他八成是跑到草原深处去了,不会回来的!”

众人再次附和。

鹰霜笑了笑:“我倒是有个更快的法子。”

小头领见他笑的诡异,顿时紧张起来,一边缓缓后退,一边急道:“我们已经去请两位公子了,他们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鹰霜手一抬,后几十名骑士动起来,与他站成一线。

曲水部众人顿时明白了,有的举起武器,有的转跑了。

“杀。”

平淡的一个字从鹰霜嘴里吐出,马背上的骑士们便如猛虎冲入羊群。这些曲水部族人虽也大都会几下子,但鹰霜带来的具是亲信精锐,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碾压实属正常。

天色清明之前,厮杀,不,是屠杀,开始了。

族长的两个儿子在众人的掩护下上马狂奔,一边逃一边哭嚎:“为什么啊,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翻脸了啊?”

“是啊,送那么多东西还不给条活路,比他娘的马钢还不是人啊!”

“马骋那臭小子呢,这个祸害东西,去找他啊!”

“快跑吧,别骂了!”

“他娘的往哪跑啊?”

“公子,咱们去宫城吧,谁收了咱们东西就找谁保命!”有机灵的侍从提醒着。

“行吗……”

鹰族骑士在连绵不绝的帐篷里冲杀了约一炷香时间,鹰霜吹了声口哨,众人迅速退回到他后。

面对一地的伤残牧民和死尸,鹰霜冷冷道:“我也不是冲你们来的,你们谁有法子找到马骋,让他过来,我们马上离开。不然,一三餐,我们也一三次冲杀。”

鹰搏是天亮后才带了些人手出门的,尽管贺兰贤昨就派人通知了他,他们之间算不上从属,对他的好心“提醒”,他可以采纳,也可以置之不理。打听着王家的人正在集结,很快就能够出动,他才慢吞吞出城。

出城不到二十里,迎面便碰到曲水部派来求援的一小队人马,他们远远看到鹰搏等人还不敢上前,唯恐是同鹰霜一伙的。鹰搏只当没看到,一群人慢悠悠走过去。又走过十数里地,这次是被众人保护着的曲水部两位公子,他们是认得鹰搏的,远远看着像便径直冲过去,一见面便连滚带爬的下马,抢到鹰搏马前又是哭又是骂。

“你们不讲信用啊!”

“是啊,为什么又去我们家杀人啊!”

“还有我爹也不放回来!你们什么意思啊!”

“耍我们啊!”

……

鹰搏揉揉耳朵,等他们说的不说了才道:“别喊了,我这不是来救你们了吗!走吧,先跟我去宫城躲躲。”

“走,我们族人还等着救命呢!”

“是啊,你不是鹰族的首领吗,快去管管啊!”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因为急怒有些乱,基本也都能说到点上。

鹰搏:“你们表弟马骋惹事了,他们找不到,只能去你们哪里泄愤。你放心,王氏的人已经过去了,很快就没事了,跟我走吧。”

“不行啊,他们什么时候倒?”

“再晚一会儿,我们族人都死光了,谁给你们养马!”

护送他们过来的人里一人挤到前面,推搡中靠近鹰搏低声说道:“我家公子说了,马上去制止鹰霜,不然……”

鹰搏眼都不眨一下,眼看着那人又退回人群,朗声道:“也罢,战事已经结束,迁怒旁人更是不对。我这便过去劝劝。”

躲避鹰搏的那些人随后遇到柳林带着的队伍,这才敢冲上去求救。柳林嘴上说着好话,大手一挥让大家快走,他自己的马却依旧不紧不慢走着。

鹰搏等人走的略快一些,将近中午赶到曲水部聚集地。鹰霜的人刚刚结束又一轮厮杀,很多人害怕逃走了,留下很多帐篷遭了殃,被付之一炬。浓烟滚滚隔着老远都能看到,间或一两声犬吠马嘶,比无声更显凄凉。一处万人聚集的大部落,半天功夫,死的死,逃的逃,几乎成了废墟。

曲水部两位公子等人好容易带来了援兵,骤然见到满目疮痍,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一个指着安然端坐马背上的鹰霜等人破口大骂,一个拍着大腿哭起来,哭着哭着又去抱鹰搏的马头,要他给主持公道。

鹰搏皱着眉,看来鹰绰这一死,鹰霜绝望之下心神大乱,连屠戮平民这等事都做出来了,人没了希望,当真如行尸走一般啊!

“鹰霜长老,曲水部已经归附,你这般行事,如何向三家和族长交代!”

鹰霜冷笑:“有什么好交代的,他们窝藏马骋,这就是大罪!”

“没有啊!”

“我们冤枉啊!”

曲水部幸存者哭喊着,明明早已经赶走了,他们是真心冤枉,心里再次把马骋骂了个狗血淋头!

鹰霜:“冤枉不冤枉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是唯一能找到他的线索。在你们来之前,我抓了几个人,从现在开始,每过半个时辰,我便挑几个人架起来烧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算计(四)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九章算计曲水部众人惊呆了,这手法听来怎么有些耳熟呢,好像马钢用过。对,对于不服从他命令的部族,他花样翻新的折腾过。原以为他死了,笼罩在头顶的乌云终于可以散了,原来,去了狼来了虎!

鹰搏怒道:“鹰霜长老,这般行事,置我们鹰族颜面与何地!”

鹰霜:“抓到马骋,我保证不动曲水部任何一人。”

“马骋逃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那是他们需要担心的事。”他下巴扬起,晦暗不明的目光瞟向曲水族长的儿子。

“鹰霜,不过是监察长老,无权处理任何事务!师姐不在,鹰族我说了算!”

鹰霜:“首领不过暂时去做别的事,而围困曲水部,正是她之前下的命令。说了算?难道是认定了她回不来!”

“!”鹰搏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鹰绰十有八九死在外头了,可是这个时候的他不应该知道!

鹰霜冷冷看着他,握着刀柄横在身前:“难道说,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们去了哪里去做什么有透露过一星半点给我吗?”

“大沃原之征,以鹰绰为主,为辅!”

鹰搏脸色铁青,曲水族长儿子面如死灰,眼睁睁看着鹰霜的人拆了冒着烟的帐篷,架起一个个柴堆。又有几匹马从远处慢慢走来,马后面跟着一长串绳子缚住的人!

鹰霜他这是要来真的!

鹰搏看过去,一向沉稳持重著称的鹰霜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原因只能有一个!

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浮起在唇角,迅速散去。

“鹰霜长老,师姐即便是去执行某些我们不知道的任务,大概什么时候回来也该有个吩咐吧。大军在此随时可能生变,就这样群龙无首,由着胡作非为?曲水族长昨日便该回来,却半路被人劫走,是不是也是做的!”

“什么,放了我们族长!”有鹰搏撑腰,曲水族长的两个儿子和他们的亲随登时有了些勇气与鹰霜对抗。

鹰霜冷哼一声,懒得出声。

鹰搏带来的人也不多,也不好为了曲水部的人同鹰族自己人发生内讧,一时僵持起来,很快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在曲水部众人惊悚震惊的目光中,鹰霜果真下令绑了两个人到搭建好的柴堆上点了火。火焰尚未蔓延到身上,被捆绑住的两个人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令人心惊肉跳。鹰搏此时是真的搞不懂鹰霜了,杀人便杀人,这般杀不了几个人还臭名远扬的事,做了何益!

腰间突然被什么碰了一下,鹰搏看过去,见是先前对自己说过话的那人,他若不想露面时,隐藏在部族人群中很难注意到他。

鹰搏身处众人簇拥之下,一举一动都分外引人注意,不好做出太大动作,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那人低声道:“天黑之前,解决掉鹰霜。”

“开什么玩笑,他身边那么多人!”鹰搏一个眼神示意,亲随中两人弯弓拉箭,射向火焰中的两人,惨叫戛然而止,没有了令人心惊的叫喊,众人并没有好过多少,滚滚黑烟继续升腾,许久也消散不开。

“自己想办法,答应了就要做到。”

“我也没料到,他会发疯。”

“做一次是做,两次也是做,鹰首领,没区别的。”

鹰搏:“不要再靠近我了,免得给人看出来,我见机行事。”

那人弯腰低头,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便是以鹰搏的目力都搜寻不到。此人确实了得,若想藏匿人群中行刺实在叫人防不胜防。

有威逼我的功夫,不如直接去行刺鹰霜更快。鹰搏想着,随即自嘲一笑,人啊,果然不能越界,不能落下把柄在人手里。这个隐患,迟早得收拾干净才行!

等待的时间里,虽然众人根本不知道究竟在等谁,是等马骋自投罗网,还是等贺兰家或者王家来人,在众人眼巴巴的注视下,又有四人被捆绑起来焚烧。鹰搏无法阻拦鹰霜,鹰霜也没有干涉他直接把人射死。

曲水部那些人哆哆嗦嗦的,唯恐鹰霜烧的不过瘾会朝鹰搏索要他们,不敢多言,眼泪一把接一把,一会儿哭爹一会儿喊娘。两位公子一想到老父也失踪,不知何时也被绑上去放一把火,恐惧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

柳林的千人骑兵终于到了,一番交涉后,鹰霜依旧不肯放人。

鹰搏同柳林一起,怒视鹰霜:“霜长老,我的面子不给,王氏的面子也不给吗!曲水部已经这样了,一定要将人赶尽杀绝吗!”

鹰霜:“我不过是照首领的吩咐做事。”

“她不在这里!”鹰搏简直要气笑了。

柳林:“不如请鹰绰首领过来,她若能说出屠杀平民的理由,本将军便不插手!”

鹰搏:“马骋一日不死,便有可能卷土重来!我们不过是要为大家斩草除根罢了。”

柳林:“斩草除根不错,可就这些人他会在乎吗?”

鹰搏笑了笑:“大概不会吧,不过先杀着,杀完这些再杀族长的两个儿子,最后烧族长,若族长都烧了他还不出现,我便服了他。”

鹰搏怒道:“终于承认截了曲水族长了!”

“是又怎么样?”

“释放曲水族长,是王家贺兰家和我们鹰族共同决定的!”鹰搏是真怒了,他知道,那个躲在人群中的人,是绝不会坐视族长被烧死的,他必须赶在那之前解决鹰霜!

柳林也道:“是啊,鹰霜长老,这是三家决议,关系到大沃原的稳固,不能出尔反尔啊!”

鹰霜但笑不语。

鹰搏看一眼天边只剩下一线的余晖,又看向柳林,暗暗点一下头。突然出手,一掌拍向鹰霜!

鹰霜未曾防备,反应略慢,急忙后退,两人一并退出数步,鹰霜匆忙拔刀还击,鹰搏亦拔刀相对。

一直跟着鹰搏的监察长老鹰承急忙喊道:“有话好好说,这是何苦,快住手!”柳林却一把拉住他,开解道:“不过是防止霜长老一意孤行做了错事,鹰搏首领难道不知道分寸?”

这位监察长老同鹰搏的关系可跟鹰霜二人不同,是完全的被鹰搏压制的状态,出言劝阻这种事他做了,万一有什么不妥也追究不到他身上,便闭口不言了。

第一百二十章 指控

鹰搏有意控制下,两人朝着空旷无人处越走越远。而鹰霜的人都被柳林和鹰搏的人围着,一时出不来。

躲开众人目光,鹰搏下手明显狠厉起来,尽是杀招。鹰霜察觉到这变化,怒道:“鹰搏,你为了这些人要对同族下手吗!”

鹰博道:“哪里,我不过是阻止你做错事罢了。”

“鹰搏,你别得意!”鹰霜咬牙切齿,或许是面对强敌的无奈,或许是想到什么,他脸色十分难看。

而鹰搏明显的有些得意了:“得意又如何,你又能奈我何!”

“人在做,天在看!”

“希望断绝,说两句狠话还是可以的,我容许你多说几句。”

鹰霜眼眶泛红,手上不停:“你以为天衣无缝,我告诉你……”

“除非你们找到马骋。”吐出这么一句,鹰搏一刀横扫,鹰霜力有不逮,连连后退。鹰搏蓄力跃起,又一刀从头劈下,这一下他有信心,至少能把对方短刀砍断!

鹰霜本就处处受制,对上他全力劈下的一刀,神色间难掩震惊……

“嗖,嗖……”细密的破空之声,十几个黑色小点迎面而来!

鹰搏双瞳瞪大,急忙挥刀抵挡,同时不自觉的吐出几个字:“碎羽?”

打落碎羽,他抬头看去,迎接他的便是一把短刀和那张熟悉的脸。“师姐?”

鹰绰匆忙出手,只不过是给鹰霜解围,她自己还一身的伤,自不会恋战,一招解围之后,当即住手。

一道白影一闪,贺兰勤站到鹰绰身后,一言不发,神色有些冷峻。

一下面对三个人,鹰博一身冷汗不可遏制的冒出来。随即,这边的变故被人看到,柳林等人拍马过来,纷纷向贺兰勤和鹰绰客套问好。

柳林见他们神色都有些不善,打个哈哈想打破僵局:“两位总算是回来了,你们回不来,鹰霜长老急的杀了几个人,鹰搏首领这才不得已出手阻拦。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哈哈哈……”

鹰绰前走一步,冷笑道:“出手阻拦,我看,是斩草除根吧!”

柳林神色一变,鹰搏强作镇定:“师姐这是何意?”

“何意,我回来了,你很失望吧。”说罢看了看柳林和鹰搏的监察长老鹰承,“方才若不是我及时出手,怕是鹰霜长老已经毙于他刀下!”

“师姐,我急于阻止霜长老,可能出手重了点,但绝不是要置他于死地!”鹰搏急道。

鹰绰:“是吗,可是马骋亲口告诉我,你们两个可是很谈得来的!”

……

众人大惊,看向鹰搏皆满是狐疑神色。

鹰搏:“师姐,你捉不到马骋,就要含血喷人?”

鹰绰:“我不仅没捉到马骋,还落到他手上,弄了一身的伤,若不是贺兰公子带人及时赶到,我也只能去阎王殿前告你的状了!”

鹰搏:“什么,马骋的话你也能信!”

“当然,那个时候我一个人落在他手里,他还有说谎的必要吗?”鹰绰冷笑着再次逼近一步,“他可是很得意呢,唯恐我死的不明白,我问什么他说什么,回答的干脆利落!”

柳林和鹰承看出些不寻常,两个人都默默的退后一些。鹰承心里更是复杂,鹰搏若果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他是要被问责的!

柳林则简单一些,不管是谁,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乐得看戏。

不想鹰绰却没打算让他这么清闲,问道:“柳将军,这些曲水部族人,平心而论,死便死了,你可会十分在意?”

柳林尴尬一笑,想是这么想的,但是吧,人命关天,不好这么说出来啊。

“我们都不在意,是吧。我迟迟不归,鹰霜长老心里急躁,杀几个人泄愤也好,为了引出马骋也好,虽然确实残忍了些,都说得过去。柳林将军早就接到指令前来调停,一路走得悠然自得,也说的过去。唯有鹰搏……”她目光一转,“杀的又不是你的人,你急急忙忙跑来做什么,还为了他们同自家人大打出手?”

鹰搏阴沉着脸:“我是为了鹰族的声誉!”

“是吗,难道不是马骋传递消息给你,如果不帮曲水部这个忙,就把你同他勾结的事公之于众吗?”

“师姐,你便是与我有嫌隙,这般栽赃陷害也不妥吧!”

“证据是吗?我亲耳听他说的,算一个人证,而你自己行为失常,想来柳林将军和鹰承长老也看在眼里……”

鹰霜:“提议释放曲水族长,怕也是他提醒或者提议的吧?不然怎会如此巧合,我正要找他准备逼问马骋可能的落脚点,人就被释放了!”

巧合确实不少了,柳林和鹰承不由自主连连点头。

鹰搏:“哼,你说人是我要放的,你们还不是早有准备拦截了下来!”

“他们是我命人拦截的,”一直没开过口的贺兰勤终于出声,“目的就是让马骋向你施加压力,逼你狗急跳墙。”

柳林:“贺兰公子,你们……”

贺兰勤:“没错,我们早回来了,一直没露面而已。被人算计了实在有损颜面,所以只能先藏起来。”

他这意思就是,这一口气必须要出了才能见人,心眼可真小啊!

“马骋探查清楚鹰绰的行踪,故意在其他地方制造事端,引鹰霜急忙回城处理,随后故意露出行迹引鹰绰追击。而鹰绰先前给马骋下过毒,轻敌大意,便落入了圈套。”他把鹰绰的那些算计一句带过,也没容时间给别人追问,继续道,“但是马骋的目的不是她,只是以她为饵引我前去。所以没有下杀手,而且得意忘形说了很多不该说的。”

柳林不由自主的朝着远离鹰搏的方向挪动起来,若只有鹰绰一人指控倒也罢了,现在他等于是连贺兰家一起得罪了,那就没有人能救他了。连鹰承也想到这些,前途尽毁就毁吧,反正跟着鹰搏也是处处受制,摘干净些不过是失察,总比同流合污的罪名轻一些。

“你要除掉鹰绰,马骋要杀我,你们两个一拍即合,当然救护曲水部一族可能也是你们的条件之一。鹰搏首领,你不知道与虎谋皮很有可能反被虎噬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兄弟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一章兄弟两个有分量的人的指证,鹰搏几乎很难翻身了。不过,他若是这般容易对付,也活不到今天。

他没有半分惧意,挺胸抬头:“师姐好手段,哄得贺兰家族大公子为你颠倒黑白。这一切都是你们口说无凭,证据呢,或者,你们把马骋找来对质!”

他们的话中完全掩盖住马骋身中满月吟这一段,鹰绰是不想说,鹰搏却是不敢说,说出来不更证明自己同马骋勾结了吗!

鹰绰:“马骋迟早给你找来,不过除了马骋,别人的话就不能信了吗?鹰承长老,你身为他的监察长老,可曾注意到他单独离开,或者与人接触略有异常?”

鹰承当然不可能每时每刻与他黏在一起,他要做些什么定然也是要背人的。鹰承叹息一声:“他确实时常单独行动,不肯向我言明。”

鹰绰冷笑:“有问必答,是长老对首领的要求,师弟你因何不肯遵守,有很多事不好对人言吗?”

鹰搏瞟了鹰绰一眼,随即道:“师姐好大的威风,吓到他了。自然是你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了。”

鹰绰:“你不承认也没办法,方才你对鹰霜长老痛下杀手乃是众人所见!还有什么不服,回到鹰族再向长老们解释吧!来人,拿下!”

“是!”

大沃原之事由鹰绰做主,这是所有鹰族子弟都知道的,便是鹰搏的下属也不好违逆。鹰搏没有反抗,由着两个人把他捆绑起来,始终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

在被押走之前,鹰搏突然抬头看向贺兰勤,嘴唇微张,没有声音只有口型,随即被人推搡着带走了。

柳林笑着走向贺兰勤:“贺兰大公子果然智勇双全,将计就计揪出内鬼,厉害,厉害!”

贺兰勤微笑:“这不算什么,马骋终究还是没有抓到。”

柳林叹息:“这马骋果然了得,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策反我们的人,其心思阴险歹毒实在比之其父,其祖父更胜一筹,如今他一计不成,再想捉到他可就更难了。”

贺兰勤:“他手上已没多少可用之人,只要我们安抚好诸部族长,他便掀不起什么风浪。”

鹰霜则是上上下下打量鹰绰:“昨日才告诉我,这几日我多担心你,你伤势如何了?”

鹰绰淡笑:“就是要让你急一急,才能骗过他。这小子太奸诈了,只有让他以为我死了,他才会肆无忌惮露出狐狸尾巴。现在便是没有什么证据,他公然对你出手已是众人亲眼所见,长老们饶不了他。”

鹰霜知她对鹰搏的憎恶甚至远在马骋之上,一瞬间想起那夜鹰搏说的那些旧事,真的假的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做的这些,已经足够让鹰绰对他出手了。

鹰绰和贺兰勤无恙,曲水部也终于得以保全。族长是贺兰勤命人劫走的,获得自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着自己两个儿子,一人一顿马鞭。嫌他们向贺兰家低头,丢了他的脸。

在他的叫骂声中,大沃原的所有外来人言笑晏晏的上马离开了。

回程不着急,且都知道鹰绰有伤在身,不免多停下歇息几次。柳林见每次歇息,贺兰勤都有意坐在鹰绰身边,便知传言非虚。忍不住偷偷多朝鹰绰脸上看了几眼,不说姿色平平吧,距离天人之姿也相去甚远,这贺兰公子倒是看上她哪里啊?还是他眼光独到能看到他们凡人看不到的优点?

回到宫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贺兰贤站在宫城外迎接他们,看到被缚住双手的鹰搏,眼皮跳了下。一个照面而已,两人没有交流,鹰搏便被人带下去关押起来。

“大哥,你怎可这般冒险!”贺兰贤一脸紧张模样,关切的说道。

贺兰勤:“马骋的目标就是我,怎好叫他失望?只可惜还是叫他跑了。”

贺兰贤:“如今他一如丧家之犬,不足为虑。大哥和鹰首领辛苦了,还是尽快回去歇息吧。”

他绝口不提鹰搏做的那些小动作,贺兰勤也没打算与他计较。

鹰绰回到住处,终于放松的倒在床上,不愿再起来。鹰霜吩咐人煎了些伤药,亲自给她端了进去。

“费了这么大力气,却是一无所获,族长那边……”

“怎么是一无所获,鹰搏落到我手里了,这不是收获吗?”鹰绰翻个身,依然舍不得离开床榻。

鹰霜看着冒着热气的药,还可以晾一会儿,便放在桌上。“可是马骋骗了我们,让族长空欢喜一场。”

鹰绰无辜道:“是你一时心急先把消息漏出去的。”

鹰霜气结:“我那不是急着救你吗!”

“好啦,急什么。只要马骋还活着,我们就有机会再抓到他!而且族长的怒火可以推到鹰搏身上啊,若不是他从中作梗帮他解毒,马骋怎能逃脱!”鹰绰此时是真的没什么压力,她最想做的那件事已经完成了。

鹰霜勉强点点头:“还有,那个任务,是不是也该准备了。我们多做一些,总没有坏处。”

鹰绰沉默片刻:“虽说我们不该质疑族长的任何指示,但我想了这么多天也不太明白,杀了那个人,对我们鹰族有什么好处?如果是帮别人做的话,是谁想要那个人的命?”

鹰霜:“你确定是族长的命令吗?”

“是。”

“那就无需质疑,族长自有族长的考量。”

“好,我们制定一个周详的计划……”

宫城另一侧,贺兰族人居住的宫室。贺兰贤难得关切的陪贺兰勤用了晚餐。食不言寝不语,残羹撤下贺兰贤才清清嗓子,开口说正事。

“这两日大哥同鹰族首领一直在一起,可曾有何发现?”

贺兰勤:“二弟所指何物?”

“我自知大哥同鹰绰首领关系非比寻常,但有些话实在不能隐瞒,相信以大哥的智慧,必早已发现其中一些错漏。鹰绰首领决计没有说出全部实情。”说完,一双乌黑的眼珠直视对方,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贺兰勤扬眉,淡笑:“二弟,你可愿把你所有秘密尽数说出来供人赏析?”

第一百二十二章 深谈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二章深谈贺兰贤涵养本不错,但偏偏在贺兰勤面前,他总也不想过多掩饰。“大哥!我们是兄弟,我好心提醒你!”

贺兰勤:“好,你的疑点是什么,我来猜,你听一听。”

贺兰贤……

“首先,她被马骋一剑刺中要害,你定然怀疑,这是她同马骋达成某种协议,她有意放他走的。至于伤势过重,是想拖住我,因为伤势轻的话,我定然会继续追击,这样马骋就无法脱身。”

贺兰贤点头:“不错。”

“她确实有所隐瞒,但只是关系鹰族的一些隐秘,与我们并无干系。”

鹰族的隐秘?贺兰贤眉头一皱,他说出“隐秘”二字,那就不好追问了。

“但是什么隐秘这般要紧,差点丢了性命也要隐秘的追查?”贺兰贤不解。

贺兰勤:“说实话,我也同你一般想法,也许,那件事在我们旁人眼中不重要,只有她看的比命还重吧。”这样说着,贺兰勤也有些落寞的神色,鹰宓早早便淡出家族视野,仍旧惦记她的实在只有鹰翱一人,而鹰翱的每句话,她都是放在心上的。

“鹰搏,当真同马骋勾结,还是……”

“确实,但证据太少,也是真的。所以我们截了曲水族长,又令鹰霜故意残暴杀人,逼他不得不出手。我们知道,曲水部必然有马骋的人,我们找不出来,只能利用。”

贺兰贤冷着脸:“鹰搏勾结马骋,是他们鹰族内部的事,大哥插手,不妥吧?”

“有何不妥,此时我们是联军,一损俱损。”

“你明明是为了……”

“鹰绰。也可以这么说。”贺兰勤毫不在意的耸耸肩,“还有什么吗?”

贺兰贤这几年同他聚少离多,对他的了解实在是越来越稀薄,当然他离家之前两人也并不十分亲近。但从常理来说,他不该同鹰族走这么近!试探道:“大哥,你们没有结果的。”

“谁说的?”

贺兰贤一脸的“你是不是糊涂”,几乎是苦口婆心了:“家族禁止通婚,还用我提醒你吗!你若执意同她一起,贺兰家还容得下你吗!爹也保不住你!”

贺兰勤一笑:“二弟你要我说实话吗?”

贺兰贤呆愣,这是什么意思,要把那件事挑明了说吗,他终于肯正视那个问题了吗!

“我这几年在外,先是天泽书院,后是在庆城做那个闲官,散漫惯了,也野惯了,有些不想回云州了。”

“什么?”

“没出来,不知这天下之大,见过后方知,云州虽大,你我能固守的也不过方寸天地。而这天下,我还没有走遍。所以二弟你辛苦些,贺兰一族的担子太重,大哥身子不好便不帮你担了。”

他说的是“帮你”……

贺兰贤有一瞬间的动容:“大哥,贺兰家本来就是你的……”

“我担不起,何况,现在我有了更想要的。”想到那个人,他脸上浮起一层温暖的笑意,眼角眉梢都是,面上每一处弯起的线条都明明白白昭示着他内心的愉悦。

虽然得偿所愿,但贺兰贤这个人总有些别扭,大抵是自幼对贺兰勤便有抵触,他做什么他都想唱两句反调。“你可以走的干净洒脱,她也可以吗?她愿意吗?”

贺兰勤本来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被他一句话拉了出来,难得的翻了个白眼。“二弟,我虽然身子不好,但好在这张脸还能看,脑子也没有坏掉,对付一个女人,比覆灭马族更难吗?”

真不要脸!贺兰贤心里直吐口水,僵硬的说道:“大概不会吧,对付马族你准备了数年。她年纪也不小了,真敢拖上数年也没人要了。”

贺兰勤一拍掌:“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果然集思广益是没错的,多谢二弟提醒。”

我提醒了什么?贺兰贤莫名其妙,我来找他是来说什么的?

鹰承的处境有点尴尬,鹰搏被关押起来,他情况好一些,但也被限定在一定活动范围内,要回到鹰族由长老们决定他的去向。不过在那之前,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同鹰绰交流一番,等了好几天,鹰绰才抽出空闲见他一面。

倒不是鹰绰故意摆架子,而是此间事了,三家准备撤回了。大沃原暂时“无主”,三家却不能做的太过,至于其他事情,来日方长,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鹰绰首领,他做的那些事我是真不知情,他武功在我之上,要去哪里我也跟不上,还望首领在长老们面前为我说句话。”鹰承这几日担惊受怕,感觉白头发都多了几根。

鹰绰笑了笑:“鹰搏胆大妄为,我们素来清楚的很,也知道跟他在一起,鹰承长老受了不少委屈。”

“是啊,是啊。”一想到鹰绰鹰霜二人做事有商有量,亲如兄妹,鹰承心酸的眼泪就要往外冒,鹰搏纯粹是对他无视啊!

鹰绰:“所以,他有今日是他咎由自取,同鹰承长老无关!此外,他不遵守鹰族规矩,行事乖张,无视监察长老的权威,就是无视长老院!鹰承长老平日里顾全大局,为了他的前程不忍多言,如今大事当前,他自私自利一意孤行,伤了我是小事,却让鹰族在另外两家面前丢了脸,这样的人,便是心善如长老也不能容忍!”

鹰承:“就是,不能容忍!”

“所以,长老是不是该手书一封,尽快送回长老院表明态度。之后,我再把鹰搏的罪状送上,方好帮长老脱身啊。”

鹰承连连点头,惊喜不已:“正是,正是,鹰绰首领说的是!我确实失职,险些误了鹰族,该当领罚。我马上写,多谢鹰绰首领提醒!”

失职也是大错,受罚是免不了的,前途也没了。但总比谋害同族这样的罪名要轻多了。鹰承铺开纸笔,一边想着措辞,一边权衡着,长老院中有他的长辈,自己小心蛰伏几年,待这件事淡下去,好好求一求,再谋个职位也不是难事……

他本不是有大志向之人,被鹰搏欺压了多年,心中不多的傲气早消磨干净,此时倒是有些感激鹰绰肯放他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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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刺杀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三章刺杀三家大军都动起来,开始分批撤离。

王禄将诸事安排妥当,请了贺兰勤来大营喝酒。

三碗下肚,王禄拿衣袖蹭过嘴角大喊“痛快”。贺兰勤向来长衫广袖飘逸出尘,坐在军营大帐里毫不拘谨,亦是偌大海碗一饮而尽,给足了面子。王禄军中厮混多年,最是看不惯那些惺惺作态故作斯文之辈,贺兰勤无疑很对他的胃口,对自己的任务也多了几分自信。

“贺兰老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客套话咱就不多说了。你也在我们都城做了几年的官,皇上对你不薄吧?”

贺兰勤微笑:“礼遇非常,不胜感激。”

王禄咧着嘴,一边笑一边点头,让人忍不住担心他嘴里涎水会不会流出来。“听说贺兰公子同大殿下关系非比寻常,皇上以及殿下都希望贺兰公子闲暇能在庆城多住些日子。若不喜欢武职,满朝官职,大可随便挑嘛,哈哈哈……”

贺兰勤微笑着给两个人都倒满:“离家数年,如今第一要务是回云州向叔父请罪。其次大仇得报,亦当父母坟前焚香告慰,至于其他,一时倒也没有多想。”

王禄伸手拉住他手腕,唯恐他跑掉一般:“这一路也要走上几日,闲了可以想想,这天下虽大,可容人,又能过得舒服的地方不多。大殿下那里,随时给您留着地方!”

贺兰勤仰头喝了酒,笑的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

王禄挠挠头皮,还不行吗?“咱不说别的,你若是一个人去哪里都好说,若是想娶妻生子,就得找个好地方,能容人的好地方。”

这话也算十分诚恳了,王禄这样的粗人说不出什么太讲究的,但意思是这样没错。

贺兰勤依旧笑着,不点头也不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端起酒碗:“喝!”

回到宫城已是天黑,贺兰勤被阿卢搀扶着送回房间。摆摆手免了他照顾洗漱,贺兰勤靠在门上,听着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抬头看向窗帘位置。

花团锦簇的织锦窗帘动了动,走出一人。

贺兰勤:“人赃并获,偷东西偷到我房里,你算是第一人了。”

鹰绰大摇大摆走出来,摊开双手:“我偷什么了?”

“要搜身才知道。”

鹰绰:“喝了酒的人果然更不要脸一些。”

“或者,是来偷我的?偷走吧,我不反抗。”

贺兰勤径直拉着她坐到榻上,很自然的把她圈在怀里,歪着头,脸贴着脸。“我喝多了,头晕。”

“喝不了还喝,活该。”一想到自己酒量比他好,鹰绰忍不住偷笑,都说酒后吐真言,可以试试。

贺兰勤:“我高兴,我的仇终于报了。”

“嗯,恭喜你啊。”

“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嗯……”

“你还没答应嫁给我。”

这话题跳的也太快了。鹰绰笑道:“你也没问我啊。”

“我没问过吗?我现在问,你愿意嫁给我吗?”他抱的更紧了些,生怕她不答应,要禁锢在自己手里。

“贺兰勤,你为什么喜欢我?”这个问题在鹰绰心里埋了有些日子了,就算无人当面提及,静下来独处时,鹰绰免不了琢磨一番,论家世,武功,甚至容貌,贺兰勤都无可挑剔,她就差了不少,在旁人眼中,实在是高攀的有些费力。

贺兰勤快要睡过去了,闻言睫毛动了动,费了老大力气撑起眼皮。“我,今天,就不告诉你。”

“那要什么时候肯说?”

“新婚之夜,你问什么,我答什么,绝无虚言……”

鹰绰失笑,略一用力挣脱他站起来,架着他扶到床上,又去取了湿帕子给他擦脸。

“贺兰勤,你同你二弟关系如何?我知你无心贺兰家偌大家业,可是他能容得下你吗?”

“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只听到这一个字,后面的几个字根本分辨不清。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尚且为了家产大打出手,更何况你们这般。他母亲害了你一家,他却因你没了母亲,失了父亲,你们之间,已经无法算得清到底是谁欠了谁。你以为,一个贺兰家给他,就能抚平一切吗?”

她坐在床头,手指理顺他的头发。她弯腰,嘴唇在他额头上轻轻碰了下,“虽然不明白族长的意思,不过,这件事对你来说不算坏事,你不会怪我吧。”

夜深人静,突然响起警报,先是一个声音大喊:“刺客!”随后是更多的“捉刺客!”“来人啊!”……

寂静的宫城登时喧闹起来。

出事的地点是马钢寝殿附近,守卫们自然想到是马骋带人从密道潜入进来了,一时警报之声连绵不绝,大部分人手都朝着那个方向冲去。已经陷入沉睡的人们被警醒,有的出门查看,有的被侍卫们小心的护在房中。

贺兰贤被惊醒,歪头问:“出了什么事?”

“回二公子,有刺客出现,怀疑是马骋余孽从密道潜入,已经分派了人手过去了。”亲卫们回答。

应对突发事件,各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处理方法,无需事事由人安排。

贺兰贤披了件外袍走出门,听那喧嚣甚远。亲卫们又道:“那地方距离大公子更近一些,怕是已经过去了,二公子留下等消息为好。”

贺兰贤一想,万一是马骋溜进来,确实难缠,便接受了手下的提议,回到房中等消息。

刚关闭房门,便听门外传来异响,刀剑刺入人体特有的闷响隔了一道门也能听到!贺兰贤大惊,正要去寻武器,门被人正面踢开,一名黑衣人已略至眼前!剑光入眼,令人难以直视,雪亮的剑身,倒映着他一瞬间的慌乱,难以置信……

贺兰贤亦是自幼习武,但天分一般,且身在云州众人环绕,少了些历练,遇到这种情况便有些无措,匆忙之间只有不断后退!但房间就那么大,直到退无可退,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那把雪亮的利剑没入他左胸心脏处!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

贺兰贤瞪大的双目看着自己慢慢被染红的衣服,又抬头看向对面。持刀的手伸过去,想要抓住对方一般。

这一瞬间又极静,不远处的喧嚣遥远的几不可闻,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每一下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眼前开始模糊,甚至出现幻觉,居然还有淡淡的酒香……

“噗……”利剑被拔出。

贺兰贤跪倒,重重倒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混乱

“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二公子遇刺……”

贺兰勤猛地惊醒,头脑里片刻的空白,他是听错了吗?

随后是一阵头晕目眩,是饮酒过量的恶果。狂沙文学网

“你说什么?”

“二公子遇刺!”

话没说完,贺兰勤已经破门而出,一边疾步快走一边将随手拿的衣袍裹在上。

贺兰贤的房间已经被他的亲卫围了起来,贺兰勤是第一个到的。门外亦有打斗痕迹,粗略一看便知刺客不止一个。亲卫的尸体已经被送到外间暂时安放,地上以及墙上飞溅的血迹还留着,用来分析刺客的招式。

先来不及看那些,贺兰勤冲进去,贺兰贤已经被抬到上,前的血洞触目惊心!

眼前一黑,贺兰勤脚下一软,一条腿便不由自主跪倒。他摸了摸贺兰贤苍白的脸,嘴唇哆嗦着,好一会儿才吼道:“大夫呢,快去请大夫!”

侍卫:“已经去请了,只是……”

侍卫不用说了,这个位置太正了,比不久前鹰绰受的那一剑更正。大家都是习武多年之人,刺中哪个位置可以一剑毙命,实在是太熟悉了。

贺兰勤眼眶猩红,摸了摸他脖颈处,低头贴在他口,丝毫不在意沾了满脸的血迹。抬头,重重一拳砸在地上。

贺兰思一路跑着过来,刚到门外就听到里面的一声嘶吼,当下一颗心跳到嗓子眼,腿脚发软,若不是两旁侍卫们伸手托住几乎跪倒在血迹斑斑的地上。

很快,贺兰贤遇刺的消息传遍宫城,在大沃原局势将稳,三家大军已经离开近半的时候。

一位位大夫被请进去,出来的时候皆是愁眉不展,沉默不语。一声撕心裂肺的女子痛哭之声传出来,结果已经无需再问。守在外面的亲卫们肃然跪下,静默无声。

贺兰贤的遗体暂时安放在马家的一处闲置的偏,贺兰思带人守在那里安排丧仪,接受其他两家以及草原诸部派来吊唁的使者。

贺兰勤则一处处查看了刺客在贺兰贤房间留下的痕迹,以及第一批刺客出现的地点。

很显然刺客分作两队,一队负责制造混乱引开侍卫,另一队执行刺杀。但是来人具是高手,或者说对这宫城极为熟悉,现场没有留下一具尸体!

此外,刺客不应该是从外面直接杀进来的,很有可能是通过这宫城里原本的暗道进来,当时马钢离开的时候便用过。但是他派出几乎全部手下,依然没有找到密道出入口。

鹰绰去祭拜了一次,回来看望贺兰勤。听说他这两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十分憔悴。偏偏猩红的眼眶又让他看上去戾气十足,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就连阿卢都不敢随意招惹他了。

鹰绰慢慢走过去,此时他大概是累了,坐在石栏上喘着气,眼睛茫然的注视着前方,听到脚步声,张口便道:“没找到线索不要来烦我!”

鹰绰再走过去几步,紫色衣裳的下摆进入他视野。贺兰勤抬头看到她,脸上的郁一点点散去,鹰绰识趣的坐在他旁,紧紧挨过去。“节哀。”

贺兰勤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来。“他居然还敢回来!”

这一瞬间,贺兰勤是有些羞愧的,他记起他曾经说过“人生漫漫,卧榻之侧有人虎视眈眈,倒也不寂寞……”

狂妄,实在狂妄至极!

马族没有杀了他,有了今灭族之灾,而他没有杀死马骋,贺兰贤方有此一劫!原来,斩草必要除根方是对的!

鹰绰:“我相信,你一定能捉到马骋,替他报仇的。”

“我找不到他,我连他从哪里进来的都不知道……”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贺兰勤低头,垂落下来的长发将他与世隔绝。

“总会有办法的,你现在是太心急了。你冷静下来,很快能想到办法,这天底下没有能难倒你的事。偌大的马族都被你颠覆了,区区一个马骋如何能逃过,你需要静下来,好好休息,然后再想办法。”

贺兰勤满眼皆是苦涩:“我该如何同二叔交代,他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亏欠他太多。”

鹰绰面露不忍,手放在他肩头,说什么都没用,就这么安静的陪着他吧。

鹰族早该上路返程的,为贺兰贤之事耽误了两,准备同王禄将军一道上路。贺兰勤搜查两无果,也只能先记下这笔账,打算次护送贺兰贤的棺椁上路。

夜里,贺兰勤同贺兰思一道守在灵前。

贺兰思一素服,守了这两,她也憔悴了不少。“勉之,你去吃点东西再来吧,明一早便要启程了。”

贺兰勤摇摇头,看了上方的牌位一眼,回头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侍卫,抬手示意他们都走远些守着,还把门关紧。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站起来走到棺材旁,一起用力把棺盖推到一边。

躺在里面的贺兰贤双目紧闭,面色惨白,但唇上略有些血色,看上去只是昏睡一般。

贺兰勤:“今仍没有动静吗?”

贺兰思摇头。

“来客里面,无人要看他最后一眼?”

贺兰思再次摇头。

“难道我猜错了,刺客没有混迹在我们周围?”

“这一剑正中心脏位置,任谁也知道必死无疑。若不是他天生……”

贺兰勤:“可是,杀人总会心虚。”他伸手在贺兰贤膛上轻轻敲了下,“邦邦”的声响,不似人体,倒像是里面垫了板子。

贺兰思凝眉:“勉之,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我不知道,”他摇头,“姑姑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形体态与我相似的,或者眉眼长相?”

“你不要多想,你说他清醒过片刻,看向你时目露震惊和不解,你以为他怀疑是你动的手。这件事等他好了你可以解释,那你分明喝多了,一路都有人看到……”

贺兰勤形一震,呼吸停滞,一滴汗水从发间流下。

“你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当时,他说不出话来,那口型像是……”

第一百二十五章 睡不着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五章睡不着大军启程,王家在最前,鹰族居中,贺兰家落在最后面。宫城位于大沃原中心,大家都是向南,能同行三两日,之后王禄会向西,鹰族依旧借道贺兰境内偏向东,随即一路向南回到鹰族。

虽然同路,鹰绰并没有与贺兰勤同行,她在鹰族队伍里骑着马,一路无话。只有夜间停下修整的时候才折返到后面看看贺兰勤。

贺兰贤的棺椁固定在马车上,停下来的时候,贺兰思和贺兰勤就守在那里。鹰绰也不大会安慰人,带过去些吃食,默默的站在他们身后。鹰霜没有同她一起,跟来的是几名亲信。见贺兰勤头都不回一下,忍不住低声抱怨几句,劝鹰绰回去。

贺兰勤大约是听到些什么,终于转身走过来。“对不起,我实在……”

鹰绰急忙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出了这样的事,你肩上担子更重了,务必保重身体。”

“多谢。”贺兰勤实在没心情多说,只在她肩头拍了拍:“骑了一天的马,回去歇着吧,回去的路还很远。”

“嗯。”鹰绰只是来看看他,也无心挑剔什么,听话的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后,身后一名亲信低声道:“贺兰公子是不是身体不大好,我好像看到一位大夫模样的人匆匆离开。”

鹰绰脚下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两个白衣的身影站的很近,像在说些什么。贺兰思两次抬头看向她的方向,她身处暗处,贺兰思看不清她,却被她看了个清楚。

这两人有事瞒着她!

一股恼怒的情绪顷刻间直冲头顶,但不远处还有贺兰族的人在巡视,她当即转身大步离去,一路都在琢磨,这两人会商量什么,会不会与她有关。

这大概是心里有鬼的人的通病。

夜间,鹰绰翻来覆去睡不着,直接铺在地上的毯子没多厚,硬邦邦的硌得慌。她只好坐起来,打算出去找点酒来喝,就算不能醉,总能睡得快一些。

出来却看到鹰霜衣着齐整的坐在火堆旁,手边恰好有个酒坛子。

“呵呵,喝酒也不叫上我,给我抓个正着!”鹰绰凑过去直接摸了来喝,满满的,他一口没动。

“什么意思?”

鹰霜淡淡道:“给你准备的,喝吧。”

特意给她的?鹰绰反到喝不下去了。“你怎么就知道我睡不着,学会掐算了?”

“你从贺兰公子那边回来时候,脸色不好。”

“大晚上都能看出我脸色不好,你厉害。”

“是你紧张了。”

“……”

“这个任务,做的真是糊里糊涂,我始终不能明白族长的意思。”鹰霜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反对?”

“你怎知我没反对过?”鹰绰不由自主的把酒坛子送到嘴边,说话的时候配点小酒,实在是再合适不过,这样就分不清楚究竟是哪个地方不舒服。“族长说,这是考验,二选一。”

“二选一?”鹰霜眉头一皱:“他们兄弟?”

鹰绰喝了一大口,喘口气才道:“我当然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可是只能照做啊。我不做,族长还会派别人做。没有找到鹰宓长老,族长大概已经十分不满了。”

鹰霜:“都怪我,没有确切消息就捅了上去。”

鹰绰苦笑着摇头,这算什么,自作自受?“你也是为了救我。罢了,就这样吧。”

“能瞒过他吗?”鹰霜心里没底,贺兰勤这个人他看不透,做朋友当然最好,做敌人的话,想想马骋的下场就够了。

鹰绰没有肯定的回答,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篝火旁他同贺兰思低语的那一幕。此时想起来,她去了许久只等到一句话,人家姑侄有话也是等她走了才说,亲疏一目了然。

可是不对啊,在那件事之前,他几乎是处处把她捧在手心,为了救她甘愿跳马骋的陷阱。死一个兄弟,对他的打击这么大?

还是……

可是不对啊,计划周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个她十分肯定!

“你怎么了,想到了什么?”鹰霜见她神色愈发不对,问道。

鹰绰看向他:“就算他怀疑不是马骋做的,也不会怀疑到我们,是吧?”

鹰霜顿时紧张起来,她不会无端胡思乱想。“兵器都换过,人手全部撤回,不会留下痕迹。你也是蒙着脸的,但凭两只眼睛,除非特别熟悉的人能认出是你。但是贺兰贤那一剑……”

“我有把握。”

“就算没有马上断气,他认出是你的可能也很小。”

“正中心脏,他不可能撑到贺兰勤赶过去,不可能!”

鹰霜不出声了,是啊,一切都没有破绽,但她还是会胡思乱想。

族长大概是对这种事看的太多了,才干脆利落的逼她做个了断。不得不说,如果只是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族长做的十分正确。七情六欲实在繁琐的很,扰人心境。

“要不要再喝一坛?”鹰霜打定主意,站了起来。

“不用,我去睡了。”不过一小坛,对她几乎毫无作用,令她睡不着的是心里的不安,都倾倒出来也就可以睡得着了。

但是她可以睡了,鹰霜却更睡不着了。坐在篝火边翻来覆去的想,那一日的计划没有任何漏洞,所有的人一个不少的都回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他想不明白,也等不得天明,命人把今日陪同鹰绰出门的几名亲卫都找过来,细细的查问当时贺兰勤的一举一动。

见他问的急,亲卫们也怕有什么自己发现不了的端倪,便把所见所闻一点不漏的都说了出来给他甄别。

“你说看到了大夫?”鹰霜心头一跳,“你如何看出来的?”

“我依稀看到那人背了个药箱,但他走得急,没看真切。”

“大夫?”鹰霜嘴里念着这两个字。

“也许是给贺兰大公子看诊的,传闻说他幼年受伤,身子一直不大好……”亲卫自己解释着。虽然他们鹰族出来执行任务从来不带大夫,受了伤不过自己或者同伴处理一下。也许人家贺兰族就是娇生惯养,需要人伺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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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网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二十六章网鹰霜拳头握紧,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的胳膊在颤抖,只是夜色中,亲卫们没有人盯着他看。

贺兰勤不需要大夫,需要大夫的另有其人罢了!

但鹰绰说了,正中心脏……

鹰绰不会骗他,但她的感觉可能会骗她自己……

尤其,她并不想杀贺兰贤。

也许是本心在抗拒,不由自主的有了些错觉……

如果贺兰贤没有死,贺兰勤做出这种假象的目的,大概就是防止有人再次下手。

但是……

如果他是故布疑阵呢,故意让人发现疑点,引人前去查看,这样不就露出行迹了吗!

鹰霜摆摆手让他们都退下,他复又坐在篝火旁,添上两根木柴,看着跳动的火焰迅速攀援上去,融为一体,热浪炙烤着他伸出的手,有些烫。

那么鹰绰想到这些了吗?她不高兴是因为贺兰勤的冷淡还是已经想透这些关联?

但是这其中只有一个关键,就是贺兰贤是不是真的死了!

鹰绰很肯定。

但是如果真的那般毫无悬念,贺兰勤还会用这个故布疑阵吗?

鹰霜不由得愈发怀疑起来,鹰绰那一剑是不是手抖了?

那位大夫,究竟是不是有意被看到的?

天终于亮了,鹰绰从帐篷里钻出来伸了个懒腰,一歪头看到坐了一夜的鹰霜,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一夜没睡?”

干坐了一夜,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鹰霜的脸好像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看上去僵硬又干涩。“我再问你一次,那一剑确定无疑的刺中心脏?”

鹰绰没想到一大早他就问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蹲在他面前,十分肯定的回答:“没错,分毫不差。心脏的位置,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何时失手过?”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贺兰勤,为何对你这般冷淡?”

鹰绰气恼:“哪个大嘴巴,胡说八道什么,人家死了弟弟,自然心情不好。”

“他们藏了大夫,却故意叫你们看到……”

“我并没有看到,只有一个人看到了。”

鹰霜抿唇,所以,有意暴露的可能降低了。那么……

鹰绰:“你在想什么,他们怀疑我,有意试探?”

“如果他没死呢?”

“不可能,我说死就一定会死!”

看她一脸坚定,鹰绰不禁又动摇了。他不知道该相信鹰绰还是什么。如果贺兰贤死了,他们再做任何小动作都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是故布疑阵,他们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应对方法。可是……

鹰绰气愤的推了他一把:“你是不是累坏了,傻了?我什么时候失手过!”

鹰霜:“因为,你以前没遇到过对手。”

而此时的对手,是贺兰勤。

鹰绰失笑:“鹰霜,贺兰勤很厉害,但他又不是神仙。他不可能把贺兰贤救活的。他会怀疑任何人包括我,大概也会想办法试探出凶手,但是只要我们不动,他就抓不到我们的把柄!”

话是这么说没错。

“好吧,我相信你。快洗漱干净吃点东西吧。”

“还不是你胡思乱想耽误了功夫,不然我饭都要吃完了。”

鹰绰转身去洗漱,脸上轻松的神色顷刻消散,在鹰霜及旁人面前她要故作轻松以安他们的心,她自己又何尝能真正安心?

一日骑行之后,大家再次驻扎下来。一人穿过营地找到鹰霜面前,低声道:“属下发现,这一日贺兰大公子他们停下过三次,说是贺兰大小姐伤心过度病了,难以承受旅途劳顿。”

鹰霜:“贺兰大小姐亦是习武之人,怎会这般弱不禁风?你可看到有大夫出没其中?”

“有,不过却穿着贺兰家谋士的衣服,属下是从他背药箱的动作中分辨出来的,他动作稳而轻快,不像是外行。”

鹰霜:“知道了,你下去吧。”

来人已经要退出帐篷,最后又补充一句:“长老,首领那边要属下去说吗?”

“不用,我自会同她讲。”

鹰霜准备出去吃点东西,篝火旁的鹰绰捧着酒坛子喝的痛快。鹰霜一弯腰坐在旁边:“今日没去看他吗,用不了两日,就要各奔东西了。”

鹰绰摇摇头:“让他们一家待在一起吧,我去了反倒尴尬。”

“这一分别就不知道何时再见了。”

“想见总能见的,不想见……”她喝了一口,“近在咫尺也看不到。”

鹰霜:“……忘了吧。”

“呵……”鹰绰歪头瞪他一眼,因为喝了酒,眼神里多少比平日里多了些肆意,“鹰霜啊,咱们俩在一起多年,你比我大了好几岁,我都没见你找过姑娘。”

鹰霜垂眸:“我很忙。”

鹰绰:“你没试过,不懂,我也不懂。不过,没见过还没听过吗。长痛不如短痛,我知道的。”

“我昨夜没合眼,先睡了,你也少喝点。”鹰霜打定主意,回到自己帐篷。

鹰绰随意的挥挥手,还有两坛,喝完再睡。居然沦落到要靠喝酒来睡觉了,实在是不像话。回去后要好好的静静心了……

清晨。

“首领,鹰霜长老不见了!”亲卫急促的声音在帐外响起,鹰绰一瞬间警醒,马上坐了起来。头很痛,不过不要紧,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问道:“何时发现的?”

“刚刚,属下给长老送热水,发现他不在。铺盖整齐,像是没有睡过。”

鹰绰心里一凉,他去做什么了!

帐篷的帘子被掀飞,鹰绰快的像支离弦的箭,冲出去几十步停下,思考了片刻,突的一笑。转身慢慢走回来,在亲卫惊诧的目光中道:“帮我打些水,总要先洗把脸才能见人啊。”

贺兰大营也正处在出发前的嘈杂中,收整帐篷的,点火烧饭的,搬运草料喂马的……鹰绰信步走来,除了前去通报的守卫,无人拦下她查问只言片语。贺兰大营里还没有几个人不认识她。

贺兰勤走出帐篷,正看到迎面走来的鹰绰。

“鹰霜?”

贺兰勤面无表情,静默的像一尊石像。

“在这里。”

唯一的一点希望断绝,鹰绰抿着嘴唇,看向他的双眼。“我做的,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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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解释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七章解释贺兰勤身形晃了晃,表情没什么变化。“说清楚。”

鹰绰歪头看向一侧,右手习惯性的放到腰畔的刀上。“他死了,贺兰家就是你的了。”

“你知道我从来不想要那些!”她的回答有些意外,并不是贺兰勤猜到过的。

“你不想要,是我想。”第一句话说出口后,后面的就如流水一般通畅无阻,“我要做鹰族的族长。”

因为这个原因?

贺兰勤:“你怕与我在一起,会失去鹰翱的信任?”

“这是原因之一。还有就是,你成为唯一的继承人,对我有好处。长老们知道你我关系匪浅,会成为我的优势。”

“就为了这些?”

“是。”

“你果真看重这些浮名?”

“对,你唾手可得弃如敝履的东西,我求而难得。”鹰绰站的笔直,说着认罪的话,态度却桀骜的让人发指。

怀疑,愤怒,悲悯,痛惜,种种情绪一闪而过,贺兰勤突然出手,擒住她脖颈,只要用上些力气,不用太多,就可以彻底了断。

四目相对,具是冷冰冰的,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鹰绰抿着嘴,什么也不想说。求饶的话怎么可能从她嘴里说出来!

片刻后,贺兰勤收回自己的手。“带上来。”

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鹰霜从后面的帐篷里走出来,鹰霜被绳索捆着堵着嘴,一看到鹰绰就剧烈的摇头。最后面缓缓走出来的是贺兰思。

贺兰思叹口气,走过去拦在贺兰勤身前,道:“鹰首领,既然你都承认了,为了你鹰族的面子,我们会等鹰翱族长给出一个交代。”

鹰绰:“此事与鹰霜无关,还请……”

“放了他,”贺兰勤抬头,仿佛置气一般道,“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来得及做。”

鹰霜一获得自由便跑到鹰绰面前,用身体挡住所有人的视线,拿下嘴里的布团:“走。”见鹰绰没反应,干脆的拉着她胳膊用力拽,打算拖也要将她拖走。

鹰绰脚下踉跄,走出去几步突然发力甩开鹰霜的手,回头,恶狠狠道:“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

鹰霜都呆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想对策,还问错出在什么地方,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而且他们会告诉你吗!

“酒。”

贺兰勤居然出声了,虽然只有一个字,简短的让人捉急。

“我没有喝酒!”鹰绰不服气。

“我喝了,你同我一起的时候,沾染到了。”他终于抬眸看向眼前之人,继续为她解惑,“我过去的时候,明之还有意识,他看着我,说了一个‘酒’字。我没听清,看口型猜的。大概是闻到我身上与刺客有着同样的酒味。与我同饮的还有王禄将军,但他不在宫城,若要人不知鬼不觉的出入,难度很大。”

鹰绰无语了,她做事前为什么去找他?是心怀愧疚,还是只想记住他心无挂碍悠然的模样?

鹰霜疑惑的是,两个人腻在一起多长时间,酒味都能残留那么久?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不可能,他不可能坚持那么久!我那一剑……”

“刺的很正,若是别人必死无疑。但他身体异于常人,心脏是长在右侧的。”

鹰绰……

鹰霜……

再无疑问。鹰霜低声道:“回去吧。”

不用催促第二遍,鹰绰大步离去,鹰霜紧随其后,紫色的身影一直走到视线尽头。

“大公子,就这样放他们走了?”身旁有贺兰家的幕僚质疑。

“鹰翱会处理的。”贺兰勤转身钻进帐篷。

脱离了旁人的视线,不需要强装镇定,他的肩头瞬间垮了下来,好像抽去了全部精神,疲惫的走向里侧的垫子,缓缓坐下去。

贺兰思没有进去打扰他,这个时候,让他安静一下吧。

“去把大夫请来,我想问问二公子的情况。”

“大小姐,既然已经水落石出了,就不需要隐瞒下去了吧?”

“到了云州境地再说吧,焉知没有别人虎视眈眈。”贺兰思朝鹰绰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若公布出去,鹰绰便再无回转余地了。

那应该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一路无话,鹰霜紧跟在鹰绰后面一刻不停的想对策,一路有人行礼也无暇理会。亲卫们已经利索的收了他们的帐篷,准备上路了。

鹰绰双眼扫过空荡荡的营地,嘴角抽抽无语了。她想像个姑娘一样,心情不好了躲起来趴到床上哭一哭。但在这一马平川的空地上,在数不清的属下瞩目中,这样的愿望无法达成。

“上马,走。”

“是!”

鹰霜跟上她,急道:“按原定路线的话,明日将入贺兰族境地,我们要不要改道?”

“改什么改,他敢把我们全数扣留吗!”

“你不要赌气,就算贺兰勤不对我们动手,知情的其他人呢,贺兰贤自己的亲族呢?”

鹰绰突然停步,回头恶狠狠说道:“鹰霜,再杀人一定要割断喉咙!”

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王家西去,鹰族借道贺兰境内,一路没有任何异常。为了贺兰贤,贺兰勤等人速度慢了下来,而鹰族依旧,两队人马很快拉开了距离。贺兰勤瞒下了所有人。甚至贺兰贤遇刺的消息都是他们离开后才传播开的。

一时众说纷纭,都在猜测是谁又要对贺兰家不利。

十几年前贺兰峰夫妻,到此时的贺兰贤,为何总有人要对他们家下手?

当然也有人怀疑,不是外敌,而是萧墙之内。这样的说法被更多人接受。因为贺兰勤的身份,注定了这种尴尬。

于氏一族自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找了去,强烈要求带贺兰贤回于氏养伤,贺兰思苦留无果,只能让他们带着人和随行的大夫先走。

贺兰思送客人们离开,于氏几人“好心”的回头叮嘱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千万小心。贺兰思强装了半日的笑容顷刻散去,表面的客套都懒得维持下去了,留下一句“慢走”转身返回营地里面。

贺兰勤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贺兰思紧走几步道:“这几日你守着明之几乎不眠不休,不如今日就此扎营,你好好休息一番。”

贺兰勤摇摇头:“不用,回到云州再歇吧。”

贺兰思:“他们说的那些不必放在心上。”

“当真与我无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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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鹰翱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二十八章鹰翱“当真与我无关吗?”贺兰勤反问。这几日,偶有空闲,他会回忆起鹰绰那日说的话,还有更早两人相处的情景,想分辨出哪句真哪句假,可大概是心已经乱了,他根本看不清。

贺兰思:“你不要多想,回去后交给二哥处理。此事确实与你无关,姑姑看的清清楚楚!”

“姑姑,我大概不该回去了。”

“你敢!”向来温婉的贺兰思情急之下也怒了,“二哥待你如何,你自己不清楚吗!”

贺兰勤闭上眼睛,不想分辨。

“你说句话,也许,她就不必以死谢罪了。”

……

鹰霜提着的一颗心,终于在急行十多天后得以放下,此时已经踏上鹰族地界。同行的大军分批离队回到原本驻地,人一天比一天少,队伍的速度也愈发快捷。来到鹰族最大城池,也就是族长和长老们聚集地通山城时,他们身边也只剩下同生共死多年的百十来人。

城门外,有人等他们。

此人是鹰翱身边亲信名叫鹰繁,一张笑脸给人十分和气的感觉。

“鹰绰首领,一路辛苦了。”鹰繁抱拳客气的很。

鹰绰:“鹰繁大哥客气。”

鹰繁苦笑:“那件事,长老们都知道了,族长还在斡旋,暂时只能先委屈您了。”

鹰绰利落的解下配刀,双手呈上。

鹰繁接过刀交给身后侍从,一抬手银光闪过,几根银针已经刺入鹰绰筋脉,武功全数被禁制。

鹰霜急道:“不可……”

鹰繁下手毫不手软,脸上依旧人畜无害:“鹰霜长老,长老院那边,已经在等您了,就不用我送您过去了吧。”

“此番,实在一言难尽……”

“族长会给鹰绰首领解释的机会,长老同我多言毫无用处。”鹰繁笑眯眯的招手,“我们走吧。”

至于剩下的那些亲卫,由鹰繁的下属暂时安置,待鹰绰这边事了再安排他们的去向。

鹰繁已经走出去一截了,鹰霜在后面大喊一声:“鹰绰,是我的过失,你不要都揽上身!”

鹰绰回头一笑:“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鹰繁“亲热”的挽起鹰绰的胳膊,笑道:“诸位首领同监察长老中,也就您两位处的最为融洽。”

“是啊,挺好的,只可惜,怕是再也遇不上了。”

贺兰勤能瞒着所有人,却无法瞒贺兰岳。他得知消息后,于情于理都该找鹰翱要个说法。贺兰族的使者已经在路上,用不了一两日便能到达通山城。

通山城倚山而建,城中高低错落,远远看去,处处是屋檐接着台阶,树木长在屋顶的奇观,而实际上可能相去甚远。平坦的地方也有,只在初入城门这一片,几条街巷,住的大都是平民。似乎地位愈高的人,愈是喜欢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族长鹰翱的宅邸便在最高处,雾气大一些的时候,窗外飘着云彩,便更像是神仙府邸了。

武功被制,这一路上去倒叫鹰绰出了一身大汗,尴尬道:“鹰繁大哥,你若是等我上了山再动手就好了。”

鹰繁略带歉意的笑笑:“记下了,下次再做这样的事必定改正。”

这话当然是敷衍,同样的事他做的多了,爬爬山而已,不过是大惩之前的开胃小菜。

这条路鹰绰走过很多次,从没有一次这么疲惫。擦把汗,也不用鹰繁指引,便知道此时应该去何处找鹰翱。

鹰翱通常是上午处理鹰族大小事务,午休后打坐冥想,此时应该在寒堂静坐。

两人来到寒堂门外,鹰繁颔首:“这个地方你也熟悉的很,无须我多事,族长就在里面。”说完退后几步掩去身形。

鹰绰叹息一声,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整了整衣衫,拭去额上汗水推门进去。

寒堂里面比在外面看更显宽敞,大抵是因为外面种了几从翠竹,遮挡住了一部分。地上铺着浅灰色的薄垫,鹰翱盘腿坐在中央,从他们来到门外到鹰绰进门又关门,他始终一言不发,眼皮都没睁开一下。

鹰绰跪下磕了个头:“属下失职,请族长责罚。”

鹰翱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眼神平静的很。仿佛命人杀人行凶的罪魁祸首当真不是他一般。

“知道错在哪里吗?”声音是惯常的威严,并没有因为问罪而加重语气。

鹰绰低着头,丧气道:“应该在他咽喉补上一刀,以确保必死无疑。”

鹰翱眼角微不可查一跳,这个回答有些出乎预料。

“错,你一开始的选择就错了。”鹰翱双手翻出一个掌印,复又落在腿上,道,“对你来说,最容易的应该是杀死贺兰勤,可是你不愿下手。”

鹰绰:“属下不想质疑族长,贺兰一族同我们鹰族并无厉害纷争,贺兰勤也未曾做过什么有损我鹰族利益,若只是因为同属下有些关系便要了他的命,属下实难做到!”

“你既然知道原因,何必再问。这两兄弟,不管死了哪个,都能逼的你死心。杀贺兰贤,你的抵触会少一些,就是这么简单。”

她喜欢什么人,那个人就该死吗?

鹰绰:“可是……”

“现在这般,你可死心了吧。他的兄弟虽然没死,但你跟他已是决裂,这样的结果,还好。”

“我以为族长苦心栽培,是想我继承族长位。”鹰绰想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概这是最后一次在寒堂面对鹰翱,胆量便大了些,问出了以往不敢问的话。

“没错,可是你并不想做族长,不是吗?”鹰翱反问,“从你被贺兰勤迷惑的那一刻起,族长位在你心里已经不重要了。而对我来说,你做不做族长,都可以。”

迷惑这个词,让鹰绰脸红了一下。

“你以为你与贺兰勤的相识相知是偶然吗,错,是贺兰岳有心安排,我不过顺手推舟罢了。”鹰翱终于结束他的修炼,一甩衣袖站了起来。

鹰绰仰着头,等他解惑。

“贺兰勤确是个人才,若不是生在贺兰家,我都想要拉拢过来了。”鹰翱手背在身后,眼角余光瞥见鹰绰略显急躁的神色,笑了笑,“贺兰岳把这个侄子看的很重,自以为用来对付女人可以无往而不利,所以,有意纵容你二人接触……”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叔侄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九章叔侄贺兰勤的身边,必然有他派去的人,若他有心断绝你们来往,大可以一开始就言辞禁止,必不会容你们真生互生情愫,那样不是太晚了吗。他的目的就是要你对贺兰勤情根深种,美男计,不错,不错。”

“族长,我……”

鹰翱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贺兰勤幼年身受重伤,贺兰岳为他几乎倾尽所有,为求灵丹妙药给人下跪的事都做过,后来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惦记上我们鹰族的《疏云诀》……”

鹰绰闭眼,原来一切都在族长掌控之中,自己那一剑是白挨了。

“我当然不能给,他呢也不好强要,所以便想出这么一招美男计,色诱与你。”

“族长……”

“果然你便中计了,我不知贺兰岳那老东西是何时告诉你的,但《疏云诀》你还是想办法拿到了,现在,已经交给他了吧。”

鹰绰从衣襟里掏出完好无损的一本书,双手呈交给鹰翱。鹰翱随手拿起翻开看了两眼,笑道:“你抄录了一份,也好。”

不过,鹰绰猛地想到些什么,急道:“您动过手脚?”

“呵,怎么可能,动了的话,很难不被他发现,而且,我也没有卑鄙到,要这样对小辈下手。”鹰翱脚下轻快闲适,淡紫便服穿在他身上,那般贵气的颜色硬是显出几分超脱凡尘的飘逸。

但是鹰绰心里已经乱做一团,族长什么都知道,为何还由着她算计,必然是在筹谋更多!

“你一定在想,我究竟有何图谋,那些已经不需要你来费心。你此时要做的,就是接受惩罚。贺兰族的使者要到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为了鹰族,委屈你了。”

大概他是不会吐露更多东西了,就方才他说的这些,鹰绰都要再好生琢磨一番。

“来人,带她去暗室吧。”

按照鹰族的喜好,高贵的人住在高处,低下的人自然蜷缩在低处,暗室便是监牢里最底层的存在。寻常监牢尚且有狱卒巡视查看,就算受些皮肉之苦,至少能看到活人,知道自己尚且活在人间。而暗室,是在监牢之下挖掘出的深坑,唯一的通道只容一人通过,进去后便是铁板封住出口,里面没有一丝光线。不知日升月落,朝夕春秋。狱卒想起来敲敲封口的铁板,若里面有回应,便投入些吃食。但通常,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无声无息。

所以多年来,那里面积攒了多少尸骨,无人知。

听到“暗室”两个字,鹰绰也是震惊了,她能接受惩罚,可是这样的惩罚,是不给她活路了吗?“族长,我……”

鹰繁已经带着两个人进门,一左一右拽着她胳膊将她拉起来。

“族长,属下知道错了,求族长……”

鹰翱本来背对着她,突然转身,一丝浅笑尚且挂在唇边:“那地方安静,好好反省吧。”

未经长老院审问,未等贺兰族使者前来问罪,鹰翱直接将人送入暗室,这个决定,鹰族高层震惊了。鹰翱个性强硬,长老院大多时候形同虚设,鹰霜正通过自己的关系努力说服有资格参与审问的长老对鹰绰从轻发落,这样的消息传出来,他整个人都蒙了。

从四首领之一,直接罚到暗室,真真切切的从天堂跌落地狱!

不只是他,一些长老也觉得这样的惩罚重了。都知道鹰绰唯鹰翱之命是从,鹰绰自己担了杀人的罪责,她为什么那么做大家谁不清楚呢,出了事不连累家族,这样的小辈就不错!做样子给外人看,打一顿也就够意思了。打入暗室这不叫人寒心吗,今后还怎么带小辈!

鹰霜心急如焚,据他所知,进入暗室的人,撑过半月的都稀少。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虽还没有被处罚,行动已经被长老院限制,只能去求他的外祖父,四大执事长老其中一位的胞弟。

“你自身尚且难保,这件事就不要多问了。”

“若要问责,我当与她同罪!”

“愚蠢,重罚了她,贺兰族便不好再追究旁人。贺兰贤是家主唯一的儿子,一个鹰绰都不一定够赔的,你还上赶着凑上去,自己找死吗!族长这样安排就很好,难得他做了件好事!”身为大家长,能够守住自家孩子便足够了。

鹰霜:“明明是族长的命令……”

“闭嘴,总要有一个人负责,不是她还能是谁!你不要多说了,回去闭门思过,等着长老院的裁决!”

鹰霜也被软禁了。

倒是鹰搏,因为鹰绰的事情太过重大,相比之下他的那些事反倒是无足轻重了,兼且没有切实的物证,只有鹰绰等人的指控,鹰绰一倒,她的话也没了可信之处。长老院的人随便问了问,鹰繁随即反口,说是被鹰绰的人胁迫,不得不从。鹰搏当即成了被同族诬陷的可怜之人,很快释放了。

世事就是这般无常,胜负输赢一夕颠倒。

回到云州,见过族中长辈,贺兰勤住进自己从小长大的院子,除了每日探望贺兰贤,其他时间闭门不出。

贺兰贤恢复的很好,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想来用不了多久便可以下地行走。

晚间,贺兰岳命人找了贺兰勤过去一起用饭。叔侄分别多年,贺兰岳很想多说几句迅速熟络起来,给他夹菜却发现碗已经满了,他几乎没动。

放下筷子,贺兰岳叹息一声:“勉之,回来了,外面那些就放下吧。”

贺兰勤:“叔父且容我一些时日,该放的终会放下。此时,侄儿最担心的是明之的伤势。”

“他已无大碍,将养即可。倒是你,这几年孤身在外奔波劳累,无人照料,你的身子可还好?”

“无碍,劳叔父费心了。”

贺兰岳转身进去,片刻后拿着本书出来。“叔父得遇一位高人,他修习的功法有修身健体之效。我诚心求教,他便借我手抄一份,你拿去修习吧。”

贺兰勤双手接过这本线装书,翻开看果然是贺兰岳的字迹,想着贺兰岳百忙之中,仍时时惦记自己身体,偏贺兰贤因他之顾差点殒命,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人生在世,难免波折,过去了也就是了。”

“是。”

“至于鹰族的那位……”贺兰岳说着同时观察着他的神色,果然见他拿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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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软禁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三十章软禁“我只要鹰翱给一个交代,无需她以命相抵。”

“谢叔父。”

贺兰岳叹息一声:“没想到,你我叔侄于这件事上倒是同病相怜。世间女子大都温婉,独你我遇上的尽是蛇蝎心肠。”

“叔父……”贺兰勤很想反驳,却又无话好说。

“罢了,不说了。这些年你殚精竭虑,如今终大仇得报,好生在家休息,其他事日后再说。”

贺兰贤刚刚能下床走动,去鹰族问罪的使者回来了。最先要见的自然是贺兰岳,但其他人自有打听消息的渠道。

阿卢飞跑着回去,第一时间将结果传到贺兰勤耳中。

“在我们的人到鹰族之前,鹰族族长先斩后奏,将她监禁起来,据说鹰族长老院都略有微词,觉得罚的轻了。”

“监禁,多久?”贺兰勤问。

阿卢:“没说,据说鹰翱独断专行惯了,关多久看心情吧。而且鹰首领是他的左膀右臂,且二公子毕竟还在,想来不会太久。”

贺兰勤:“若只是监禁这么简单,二叔会答应吗?”

阿卢:“族长没说什么,大概是顾虑公子你的缘故,没有追究。”

贺兰勤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罚轻了,贺兰贤可是差点一命呜呼;可若是罚重了,那是他喜欢的女人。想着贺兰岳为了他连仇都不能报,对他父子二人的亏欠之情愈发浓烈,简直无颜面对他们了。

阿卢察言观色,小心道:“大公子,你说过,只要她性命无碍,就可以放下了。”

贺兰勤:“我自然能说到做到。”

“之前还叮嘱我尽快打探消息。”

“知道她无事,我才可以放下。虽然不大相信,她既然说了是为我才做了这糊涂事,我就不能置身事外。”

贺兰勤揉了揉额角,如今尘埃落定,一个养伤一个受罚,那就这样吧。

“可是公子,我怎么不那么相信呢,鹰首领真会为了当族长做这事吗,这绕的弯子也太大了吧。”

“她亲口承认的。”

“反正我不信,二公子没了,只能你做家主,就不能娶她了。不能娶了还有什么好处?而且,这世上还有对公子不动心的女子吗?”

贺兰勤苦笑:“我有什么好,伤病之躯,寿数难继,跟了我,怕是要年纪轻轻守了寡。一副皮囊骗骗稚龄少女还可,但凡有点城府的,都会有多远躲多远。”

阿卢:“呸呸呸,公子怎的突然灰心至此,你若一早是这般想法,当初撩拨人家怎没见你手软?”

贺兰勤怔住,一些零碎的片段默然闪过眼前,他只能闭嘴。

阿卢方才察觉自己不小心把刀子捅人心口上了,讪讪道:“公子你别多想,总之这个结果还不算太坏,小的先退下了。”

“你去吧。”

阿卢心虚,急忙跑了。

贺兰勤颓然的坐进椅子里,眼前全是她跳动的身影。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那年中州试前,她拜托自己手下留情,求人帮忙,却没有低人一头的姿态,甚至还有些算计成功的狡黠。

擂台之上,她明知不敌分毫不放松的坚持。

统领鹰族众人从天而降,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霸道。

还有咬定目标不放手,吃住都粘上他的无赖。

……

贺兰勤闭上眼睛,越想越憋闷,那就都放下吧。也许她确实很特殊,但也许,是他从未与女人过多接触过。不了解所以感到新奇被吸引,也许,也许很快就能忘记。

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夫人,霜长老又没有吃饭。”婢女声音里有些惶恐,似乎做错事的人是她。

“啪——”茶盏被拂落在地,一位衣饰华丽的贵妇从椅中愤然起立,怒道:“他究竟想干什么,事已至此,他折腾半天有用吗!”

婢女诺诺道:“霜长老说,他想见见您。”

贵妇当即提步,边走还说着:“见我也没用,爹都下了死命令了,要我看好他,这个不知所谓的逆子,养这么大到底养成了白眼狼,气死我算了!”

虽然骂声一路不停,脚步倒是快的很。

鹰霜被他外祖父下令禁足,他母亲鹰夫人依言照做,门窗都打上了铁条,简直比地牢还坚固,还不许人同他说话,鹰霜很有骨气的绝食了。

没办法,他也不想用这种很不男人的方式抗争,但鹰绰被关进暗室三天了,再不快点想办法,他怕是连尸首都找不到了!

“你个臭小子,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气死你娘我和你外祖父吗!”鹰夫人一路骂着,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鹰霜打开门,五根拇指粗的铁条竖在两人之间。

“母亲,”他跪在地上,“求母亲帮我送出去一封信,儿子只有这一个请求!”

若不是铁条挡着,鹰夫人很想亲自动手收拾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养这么大教导成才容易吗,出去历练没几年就把一大家子全忘了,就跟中邪了似的只记得那个丫头,让她这个当娘的情何以堪啊!

“不行,你外祖父说了,族长亲自下的令,谁也改不了。你不老实待着还折腾什么,唯恐别人忘了你?也想要领罚吗!”

“母亲,我想清楚了,我只送出去一封信,成与不成都再不管了,求母亲成全!”鹰霜重重叩头。

鹰夫人想了想,到底是心疼儿子,语气软和下来:“不是母亲不愿帮你,这个时候你能找谁帮忙,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让族长改主意?贺兰家的那位公子吗,若他当真顾念旧情,就不会拆穿你们了,你别做梦了!”

鹰霜摇摇头,贺兰勤他是不抱希望的,他想到了另一个人。“送到庆城,找孟宁。”

他想了很多,此时在族长面前能说上话的怕只有何来了,但是何来住在宫中不方便,但是孟宁可以。而这位相爷家的公子他虽然也不大熟悉,却知道他是位端方君子,转交一封信这样的小事,他应该不会拒绝。

鹰夫人想了想,鹰族同王氏关系还可以,送封信过去不算什么。当即点头道:“可以,你先吃饭。”

鹰霜大喜,急忙将信封递出去:“要快,等不起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公主威武(谢Crystal.qdcn赏加更)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一章公主威武自贺兰勤鹰绰等人离开,何来的日子便愈发无聊,没个能说几句话的人。认识的人大概只有一个孟宁,但他职务在身,且顾忌男女有别,并不时常露面。后来王钧给她找了女师傅教授武艺,严苛的要命,她方才没了闲暇胡思乱想作妖。

但是,是她自己要求习武的,没好意思找王钧抱怨,只是无比怀念在天泽书院的日子,那个时候,孟宁对他还真够宽松的,还有鹰绰,教的都是简单实用的招式,好怀念啊。

大沃原战争开始后,战报不断,就连宫女们也时不时念叨几句,对于战况发表些议论。是以何来也知道他们都在忙些什么,想着人家浴血奋战尚且没说什么,自己不过疲惫一些,有什么好抱怨的,心里也就不那么堵了,反而有些惋惜。这战争若是晚个几年开始,说不定她也能上马杀敌呢。脑海里忍不住浮想联翩,大屏幕上见过的英姿飒爽女将军换上她自己的面孔,一句话,帅呆了!

可惜了啊,太可惜了,来晚了。

大沃原之征结束了,三家大军各自撤回,贺兰二公子遇刺的消息人尽皆知,但刺客的身份并没有公开,引起诸多猜测。这些,何来身处后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更何况每日能够在庆城和皇宫自由出入的孟宁。甚至因为身处相府,他能知道更多旁人无法知道的消息,比如与此同时,鹰族首领鹰绰无端没了音信。

都知道三家相互敬重,但各自都派出许多细作在别人家地界儿走动,这也是公开的秘密。

孟相爷便基本断定那刺客便是鹰绰,两家定是有什么交易才没有公开罢了。

这样一个结果,让孟宁有些难以接受,毕竟送行那日两人还好好的,才多久就走到这一步,这世事也着实难料了一些。所以他虽然有机会见到何来,却没有将此事告诉她。一来只是孟相爷的分析,没有人打探到确切消息,二来,他不愿意相信。

这日下职回到家中,门房将一封信送到他手上。笔迹十分陌生,写信人是鹰霜。

孟宁皱眉回忆一番,鹰霜他认得却印象不深,此人少言寡语,人虽生的高大,却很容易被忽视,寥寥数面,他都是站在鹰绰身后。

但是他为何写信给自己?

孟宁用手捏了捏,随即便撕了开来。果然信纸之外,还有张便条。那便条才是给他的,大意就是冒昧送信十分抱歉,拜托他将信送给何来。

信纸只是折叠并没有单独一个信封,不知道是不介意他看还是信得过他的人品。

孟宁将信纸和便条都放回信封,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返回皇宫。

何来听宫女来禀报有些奇怪,这个时间他早该回家歇着了。吩咐宫女去把人请进来,等人的时间里忍不住猜测他的来意。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人在宫中坐,想作妖也掀不起风浪,难道是树皮大壮他们在军营出什么事了?这可不行,他们也是有靠山的人,谁敢欺负她的人,她不打掉他们的牙就不姓王!

王钧给了她新的名字,王钰。

好吧不管这个捡来的爹是不是真的在乎这个女儿,这个名字算是勉强能用,虽说土了点。

“见过公主。”孟宁进来没有多言,打个招呼就把信交给了何来。

何来诧异片刻,接过信看过,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你看了没有?”她问。

孟宁摇头。

何来:“你们都出去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宫女们纷纷退出去,孟宁顾不上于理不合,道:“可是鹰首领出事了”

“你还说没看!”

“猜的。贺兰族和鹰族同时出事,不难猜。”

何来哭丧着脸:“她为什么要刺杀贺兰勤他弟,吃错药了?就算贺兰勤始乱终弃,要杀也该直接怼渣男,欺负人家小弟弟不好吧。”

孟宁对她的怪话习以为常,解释道:“她虽然身为鹰族首领,一呼百应,但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此事八成是有人授意,失败了,推她出来顶包。”

何来:“你们刚刚合伙打马家,刚打完又闹内讧,翻脸比翻书还快?”

孟宁:“便是有矛盾,向来也都是暗中进行,马家伏击贺兰族长之事就一直无法查出线索。鹰首领倒霉,恰好碰上贺兰勤给逮了个正着罢了。”

何来咋舌:“这可咋办?”

“鹰霜写信给你做什么?”

“他说鹰绰被打入暗室,若不及时解救怕熬不了多久,希望我去鹰族见鹰翱一面。”

孟宁略一思量,鹰翱同何来之母姐弟情深,若天底下还有人能使鹰翱改变心意,怕也只有何来有这个本事。

当初何来脑袋一热要参加中州试,鹰绰可是二话不说就拼了命的帮忙,现在……

“公主意欲何为?”

何来站起来就向外走去:“这还用说,跟父皇说一声,上路啊,本公主要去探亲。”

孟宁一把拉住她,来的路上他已经翻来覆去想了很多。“皇上怕是不会答应的。”

何来眨眨眼:“为什么,我只是探亲,会回来的,我保证。”

孟宁叹口气,仍然没有放开她,此时已经有些后悔将此事告诉她,可是不说,他又做不到。

“皇上同贺兰族关系匪浅,她伤了贺兰家主的儿子,你觉得皇上会让你去救她?”

何来:“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我是去探亲。”

“其他时候还好说,这个时候去,你当贺兰族的人不会多想吗!这皇宫之中,本就有些人觉着你这个大公主碍眼,你何必落人口实!”

“你顾虑这么多,何必把这信给我,你不给我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何来愈发一击即中,一句话堵得孟宁无话可说了。

“皇上不会答应的。”孟宁无奈搬出皇上。

何来正往外冲的势头顿住,低头想了想:“这件事有点难办,这封信的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这样吧,明日一早我去,就说做梦梦到娘了,要回鹰族祭拜,这算是尽孝了,他总不能说什么了吧。”

孟宁睁圆了眼睛,娘还可以这样用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出宫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二章出宫次日还不到退朝时间,何来便去王钧寝殿等人。说实话,何来对王钧真的没什么感觉,这个父亲对她说不上不好,但总觉得不够亲近。大概是电视剧看多了被误导了,对这样一个“父皇”她有点失望。他总是很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一次。也幸亏何来原本的年纪不小,早已过了期待父母之爱的年纪,且没有一颗易碎的玻璃心,不见面也好,省了尴尬。

王钧回去看到她,略有些诧异,笑道:“今日这是什么风,把朕的大公主吹过来了?”

何来嬉笑着同他一起走进去,为了防止摔跤还要稍稍拎起裙摆。“父皇每日都这般辛苦,女儿实在心疼的很,只可惜不能像皇兄们一般为父皇分忧。”

“有这个孝心就够了,朝中有百官操持,你的几个弟弟也尚算能干。”王钧坐在那个位置上,最擅长的怕也是闻弦歌知雅意,何况平日里何来就没登过他的门。近日闹得最大的事便是贺兰贤遇刺以及鹰绰失踪,何来没见过贺兰贤,为谁来的一目了然。

二人走进室内,分别坐下。王钧这寝殿布置的大气威严,在何来看来就跟博物馆似的,只可观赏,不是人住的地方。就比如坐着的这把椅子,很宽敞,但也硬的叫人无语。怕是根本目的就是防止客人久坐不走,故意的。

王钧看着他,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等着她开口。

何来砸吧砸吧嘴,对上这位她有点压力,寒暄的话也不是张口就来,总不能来句“吃了吗,吃的啥”,片刻的冷场后,何来诺诺道:“女儿昨日梦到母亲了。”

王钧手一抖,神色肃然:“果真?”

何来一想,她是没见过真人的。“我也不确定,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但一身衣服是鹰族那般紫色的。她哭着说想我了,想同我一起回家。”

王钧原本前倾的身躯恢复成端正的坐姿,道:“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想她便梦到了。皇后等几位后宫之主,你不妨多去走动走动,他们毕竟也是长辈,多亲近些没坏处。”

王钧想的是她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挑选驸马人选。但这种事不是他这一国之君该费心的,若能在皇后等人面前结个善缘,或许还能挑个不错的青年才俊。

何来点点头:“父皇说的是,娘娘们宫里,女儿自然是要多走动的。不过梦中母亲哭的让人心碎,应是想家想的紧,女儿醒来枕头都湿了一大片。母亲少时离家,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便是想回也难以如愿,所以想替母亲回一趟鹰族,以了却母亲愿望。”

她本想说“遗愿”,考虑到鹰宓只是失踪,并没有确切消息证明她死了,急忙改了口。

王钧沉默片刻,道:“尽孝是好事,但此时不可。不如你先去城外佛寺祭拜一番,待朕稍作安排,再派人护送你出行。”

何来故作不知:“此时为何不行,出了什么事吗?”

王钧瞟她一眼,鬼才相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何来小心思给戳破,急忙低头,捏着衣服的系带在手指上缠绕,做出一副小女儿模样。“父皇,女儿真的很惦记母亲。”

“朕何尝不惦记,但此时确实不宜出行,朕会记在心上,不会叫你久等。明日,便由孟宁陪同你出宫祭拜吧。”

何来:“既然只是出宫,不用准备什么,女儿这便回去沐浴更衣准备出宫吧。”

这是小事,王钧懒得跟她计较。“去吧,去吧。”

得了王钧的首肯,何来马上回宫准备,一个多时辰后,马车已经到达宫外最大的寺院。孟宁陪同何来步行上山,总觉得她今日哪里有些怪异,待上到山顶,拜了神佛。何来住进客房歇息,三两下脱了碍事的公主华服,里面是轻便的窄袖便装。腰间还绑了一个包袱,里面是她的公主印信和一些首饰,用来做盘缠。

“大师兄,进来说话。”

孟宁闻声推门进去,见她这一身装扮就知她打的什么主意,脸色一变厉声道:“别胡闹,我不会让你走的!”

何来笑的奸诈:“不是我,是我们。这一路这么远,我又不认识路,哪敢一个人走?”

“我更不会跟你去的,皇上知道了,我祖父该怎么交代!”

“你不跟我去,我就说你同鹰绰鹰霜有勾结,你看着办!”

“你……”孟宁再次后悔收到那封信。

“你什么你,赶快跟我走吧!”说着拉着他几步走到窗边,推窗左右看看无人,利落的翻了出去。孟宁无奈,紧随其后。两人一路避开所有人,偷偷溜下了山。

半个时辰后,大公主和孟统领一起失踪的消息传到宫中,王钧沉下脸,只吐出一个字:“追!”

而此时,两人已经买了两匹快马,一路朝着南方飞奔。

想想几个月前还只能骑着自行车双腿蹬的像风火轮,要么是坐出租车按下车窗才能感到速度带来的享受,这般骑在马背上飞驰实在是另一番惬意。即有速度又有高度,不错不错。

但是很快,这般新奇的感受就被颠簸和疲惫取代了,她确实学会了骑马,但还没有跑过长途,没多久就腿疼的不想说话。而且,四条腿的速度比两条腿快了很多,但同四个轮子比起来差太多了,速度和舒适度都没得比!

一边快马扬鞭,一边心里默默流泪,何来哭丧着脸想着:“鹰绰,你要欠我人情了,很大的人情!呜呜呜,好疼……”

皇宫之中,因为大公主失踪,皇帝大发雷霆,宫女内侍们噤若寒蝉,各自小心翼翼,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唯恐不小心触了霉头。孟相爷进宫请罪,大概是为了照顾老臣的面子,皇帝屏退了所有人。

“孟相坐。”王钧神色平静,似乎没有迁怒孟相的意思。

小辈做事荒唐,自然要瞒着家里长辈,此时孟相大概也很担心自家孩子。

孟相躬身一拜后坐下,看向王钧。

目光一对上,两人不约而同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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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救援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三章救援孟相捋一把花白的胡子,淡淡道:“有宁儿在,公主定然安全无虞。”

王钧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朕倒是要看看,鹰翱究竟在筹谋什么。”

“皇上是如何料到鹰族之人会向大公主求救?”

王钧冷笑一声:“孤立无援,四面楚歌,自然是所有的稻草都要抓一下。”

孟相叹息一声:“大公主倒是至情至性,不远千里也要跑这一趟。倒是那贺兰勤,七尺男儿,实在叫人失望。”

“贺兰岳向来对这个侄子掏心掏肺,是以偶尔背着他做点什么,也不会被怀疑。”

“皇上的意思是,他并没有把所有消息都让贺兰勤知道?”孟相略一沉吟,笑了,“这样也好,纸终究包不住火,包不住的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王钧:“孟相以为,在养育之恩和男女之情间,年轻人会作何选择?”

孟相摇摇头:“老夫一把年纪,如何猜得透年轻人的心思?”

“随便一猜。”

“两难,但若是其中一个有了什么不测,那就很容易选了。”

王钧颔首:“孟相果然老辣。”

天黑后,孟宁与何来正巧落脚在一处县城,避免了露宿荒野。一下马,何来站立不稳,全赖孟宁搀扶才走进客栈。

客栈小二热情的迎上来:“两位,打尖还是住店?”

孟宁:“两间上房,做些清淡饮食送进房中,有劳。”

“好嘞,您跟我来。”

客房还算干净,比起九连山的匪窝好多了,何来嫌弃不起来,一坐在床上就摊成一片,心里充满了“我在干什么”的灵魂拷问。

孟宁小心问道:“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行,”何来有气无力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是去救人,不回去!”

“可是,不然我明天找一辆马车?”

“马车慢很多吧?”

“确实。”

“不行,晚了就只能收尸了。”何来一咬牙挣扎着坐起来,这动作太大,极度的不适让她的表情很是狰狞,尤其她眼冒凶光,握拳道:“总比马拉松容易!”

孟宁:什么松?

鹰霜的信是鹰绰被关进暗室第三天送出去的,信鹰需要两天时间送到庆城鹰族细作手里。到孟宁手里已是第五天,鹰霜信里说没有人撑过十五天,所以他们最多有十天的时间,马不停蹄的话勉强能到。

何来很难受,但如果忍一忍能救下鹰绰,她愿意。

男女有别,孟宁不好与她一起太久,出门吩咐了小二给她准备洗澡水,回到隔壁他的房间。这一路很长,官道居多,但也有些路段会错过宿头,需要做好准备。

何来泡了个澡好受一些,摊在床上很快睡着。次日被孟宁叫起来重新上路,虽然一路叫苦不迭,却始终没改口要求换乘马车,孟宁也是意外了一把。

他们离开不到两个时辰,庆城的追兵赶至,其中两人本不属于这样精英云集的队伍,是临时找来另作他用的。他们便是何来的两个手下,大壮和树皮。追兵甚至不需要打听,因为这一条路是通往鹰族最近的,时间有限的前提下,他们绝不会绕远的。

鹰绰的事情算是暂时平息了,因她坦言是为了私情才有此举动,鹰霜不过落个失察之责。长老院有他族亲说话,鹰霜最后的结果便是撤销监察长老职位,成了闲人。

闲下来的鹰霜重获自由,之前跟随他们的那些忠心耿耿的下属分散开安置到各处,全部调离了通山城,以致此时,他想大醉一场都不知道找谁陪。

通山城的街道起伏很大,可能一眼望过去空无一物,走几步便有人头升上来。有时候是惊喜有时候却是惊吓,比如此时,他便看到一个十分不想看到的人,鹰承。

鹰承见到他也是一怔,随即堆满笑说道:“最近可好,鹰霜老弟?”他知道他已经撤掉了长老职位,便改了口。

鹰霜:“自然是比不上鹰承长老,稳居墙头,八面玲珑。”

鹰承苦笑:“兄弟确实不够仗义,你气不过要骂便骂,要打便打,我绝不还手。”

鹰霜负手从他身边走过,低声道:“那倒不必,反正你的日子也不好过。跟着鹰搏,继续给他呼来喝去吧。”

两人错身而过,鹰承的笑意已经挂不住。这种被漠视的处境,竟是里里外外从未更改。便是已经被剥夺一切的鹰霜,居然也还敢鄙视他,是什么给了他底气!

“你大概不知,鹰搏已经被族长派出去做事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还是可以做些事情的。比如,去检查暗室的入口……”

已经走出去七八步的鹰霜闻言停步,回头道:“如此,恭喜鹰承长老守得云开见月明!”

什么出身高贵,什么中正平和,不过是没挠到他的痒处罢了!鹰承笑的春风拂过般和煦,回头道:“客气,客气,说到底咱们算一家,都是为了鹰族,何必分那么清楚呢?”

鹰承亦是一位长老家族中的小辈,血脉更远了一点,但总能算作长老院那一系。

鹰霜当下不再客气,直言道:“鹰承长老说的是,我们本来就是一家。是以,那位就有劳长老多看顾一二。”

鹰承难得被地位比他高的人奉承,很有些飘飘然,大手一挥:“好说。”

“她,今日可曾用饭?”

送饭之前,会敲击铁门验证里面的人是否还活着。

鹰承确实认识看守暗室的狱卒,但哪里会闲的去看她。大话已经说出去,想着鹰绰进去才几日,若不是有心求死是不会有事的,当即信誓旦旦道:“她毕竟是族长看重过的人,总不会过的太差。”

模棱两可的回答,鹰霜不好太过强人所难,对着鹰承一揖到底:“有劳。”

鹰承很有些费解的看着鹰霜的背影,鹰族的每个人都知道,暗室有进无出,他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想要改变族长的决定打破鹰族的传统?

鹰霜脚步是轻快的,信鹰送回了消息,何来已经上路,骑马过来的话,是有机会救出鹰绰的。希望族长真的如传闻那般爱众失踪多年的姐姐,爱屋及乌,对何来有求必应。

第一百三十四章 舅舅你好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三十四章舅舅你好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眼睛是多余的。且时间稍长,就被这里诡异的气味刺激的生疼。鹰绰进来之后不久就发现了这点,闭紧了眼睛,再不睁开。

若是鼻子也能关闭多好……

不知道都有过些什么,存留了多久,总之这里的气味让鹰绰吸进去一口后便剧烈的反胃。若不是果断的撕下衣襟捂住口鼻,怕是先要熏死了!趁着衣服还算干净,她撕下好多块留作替换。

如果说族长最后那句话给了她一线希望,那么鹰繁拔除封闭她筋脉的银针便是给她一剂定心丸,这里只是暂时的,她还有机会!

没有人愿意死。

她可以为了一些目的去死,但能活着总会更好,所以此时的一切都可以忍耐!

但是第二天,她便扔下了那些碎布,再多的布片也不能完全滤去那些气味,索性便不费力了。她摸索着探查了一番自己的“新居”,四壁皆是不规则的石头,缝隙里有潮湿的泥头,甚至还有植物的根须。她转了一圈,发现这个地方还挺大,踮起脚也摸不到顶,估计有丈余高。虽有些憋闷难闻,但一天下来也没有窒息,必然有透气孔通往外面,只是她还没有摸到。

此外还有几具骨架,以及残破的兵器。

一番摸索下来,手上滑腻腻的,但总算对这里有了个基本的了解。她把入口下方清理干净,防止落下的食物沾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随即捡了块还不那么潮湿的地方,盘腿打坐。

《疏云诀》是个好东西,不只是让身体复原这么简单,越是修习,越能体会其中奥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大师兄,快到了吗?”

这句话,何来每天都要问上几次。也就孟宁好脾气,每次都客客气气的回答:“还要几天。”

直到后来的“照这个速度,再有三天。”

“两天。”

“明日”

“几个时辰。”

终于望见那座笼罩了烟云的高山时,激动的何来又体验了一把“望山跑死马”。不过最后,总算在天黑前进城了。此时他们已经在路上跑了整整十天。

出门时还算的翩翩少年,此时衣衫不整,头发凌乱,不用装扮就能做回她的老本行。为了避免被怀疑,何来没带换洗衣物,而孟宁没经验,又是被胁迫屈从的,准备也不够充分,两个人囫囵个跑到这里来没把自己丢了简直要道一声“万幸”。

不过还好,何来带了最重要的东西,印信。一进城,她便打听着找到管理这城池的机构,坊局。通山城内划分十多个坊,负责人叫坊君,手下管理着几十个人,办公地点就是坊局,同庆城的城卫军差不多。

何来找到最近的坊局,划拉开额前碎发,挤出个笑脸。“大人,我要见你们族长。”

坊君看着眼前这比叫花子略强一些的女子,眼瞅就要下职的时候来添乱,讽刺的话还没出口,一枚金灿灿的印信递到他眼前。

没多久,山巅之上的鹰翱亲自下来,这位常年存在于传说中的族长大人来到这简陋的坊局,亲自迎接他从未谋面的外甥女。

族长出门没有带太多随行侍卫,但百姓们难得见族长一面,消息不知怎么火速传开,数不清的百姓四面八方涌来一睹族长风采,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鹰繁郁闷的安排手下清道,忍不住有些小抱怨。族长明明知道她来了,不声不响把人接上去不就得了,何苦自己下来,真是添乱!

等待的时间里,何来已洗了把脸,把头发梳理好,至少看上去不那么落魄了。

鹰翱走进来时,便看到少女灵动的眼睛转啊转的,十分有神,小巧的瓜子脸同记忆中一模一样。

“你便是……”他有些激动,或许是紧张,走到近前仔细的看着她,“你便是何来?”

“印信在此。”何来托着金印给他看,可不敢明晃晃的照人脸上贴了。

但是鹰翱根本不看那个,反而是歪头看向她手腕。

“哦。”何来会意,解开绑带,把那个“鸟”一样的纹身给他看。

鹰翱只看了一眼便湿了眼眶,鹰族这个纹身乍一看去差不多,但每个家族之间又略有差别,而这一个,正是他的家族流传使用的。

他一把抱住他的肩膀:“我终于见到你了。”

何来激动的挤出眼泪:“舅舅……”

来到鹰翱的族长宅邸,何来体验了王氏皇宫金碧辉煌外的另一种低调奢华,建一座大宅也许不难,但是考虑到一瓶矿泉水从山脚到山顶,价格大概涨七八倍,这座建在山顶的宅邸要耗费多少人工可以估算一下,更何况建筑用的石材似乎还不像就地取材,培植的花木也不像这个海拔可以有的,这其中种种,大概只能用钱来抹平。

何来的心在淌血,败家啊!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舅舅,您这般英明睿智,应当能猜到我此时跑来是做什么的吧?”亲人相见的激动洒泪之后,彼此稍稍熟悉了一些,何来迫不及待说出目的。她清楚的记得鹰霜的信,鹰绰耽搁不得。

鹰翱笑了笑,年轻人果然沉不住气啊。虽说有少许失望,但这孩子实诚又重情重义总不是坏事。若她对鹰绰的遭遇无动于衷才要叫人不舒服。

“难道不是惦念你母亲和家族吗?”鹰翱故意说道。

何来尴尬:“这个,当然也是很想的,尤其最近还梦到母亲。可是,我才认了父亲没几日,他也不舍得我出远门。我本打算住上几个月再提回鹰族认亲这事。不过最近听说族姐出了点事,当初她对我可是百般照顾,我不能不管,所以才偷跑出来的。”

鹰翱向后靠在椅子背上,略显失望:“原来是这样啊。”

何来:“舅舅与我有血脉相连,一见面便是亲的。族姐奉舅舅之命去找我,我想着她是舅舅的人,自然也是亲的,亲如姐妹。她可是这世上我第一个姐妹,舅舅不能网开一面吗?”

鹰翱锐利的眼神扫过去,淡淡道:“谁找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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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磨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五章磨何来笑的露出尖牙:“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了就不能不管她。”

鹰翱好笑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这是他们多年的情谊,此时也只有他肯为她奔走,年轻人啊,就是更重情一些。”

见他不像生气的模样,何来大着胆子继续道:“舅舅,罚也已经罚了,不如就放了吧。”

“哼,你当这是什么,想关就关,想放就能放,长老院是摆设吗!”

“长老院不重要,重要的是舅舅的态度。”

“除了他们,还有贺兰家。”

“那不重要,他们管不到鹰族内务,况且已经罚过了,给足了他们面子。”

“鹰族人员众多,有罪不罚,难以服众。”

“大不了打一顿,或者降级,她平时里做了那么多,功过相抵总有富裕。”

鹰翱“哈哈”笑了起来:“若什么事都如你说的这般简单,我这个族长做的也未免太容易了些。”

何来也笑,不过收了牙齿,很有些勉强的意味。“这样啊,先前族姐跟我说,舅舅在鹰族一手遮天,我若到了鹰族可以为所欲为,我还很有些心动呢,没想到是这般举步维艰。唉,说了这么多大话骗人,如今关起来也算罪有应得。枉我为她一路飞奔,腿磨破皮都不敢停,不成想是这般光景。唉,真叫人失望。”

轻轻摇着头,唉声叹气,看一眼,再次叹气。

鹰翱没绷住,先是诧异,随即微笑,忽又大笑起来。守在门外的鹰繁惊讶的瞅了一眼,族长向来克制,何时这般大笑过!

何来说了这么多没用,站起来道:“舅舅不知道吧,除了我养父,族姐是第一个毫无保留照顾我的人,若是她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可会很伤心的。”

鹰翱:“她犯的不是小错。”

“我管她杀了什么人,放了什么火!她是你的人,平时里帮你做事帮你找孩子,出了事推她一个出去顶缸,这样的家族认下来也没什么意思!”

“你……”鹰翱几乎要拉下脸来,可是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又忍下了,改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舅舅也有难处啊!”

“我——不——管——”讲道理讲不过,撒泼耍赖还不行吗!何来一点点试探鹰翱的底线。如果他果真铁面无私,她也毫无办法。

鹰翱的神色终于有了些松动的迹象:“罢了,罢了,她死不了。”

“真的,她在哪?”何来大获全胜,兴奋的问道。腿上新伤旧伤叫她坐着都难受,但这个好消息,叫她差点一蹦三尺高。

“自然是在暗室。”

何来瞬间垮了神色:“你诓我啊,不是说没有人能熬过十五天吗,这马上就到了,还不把她放出来?”

鹰翱:“这都知道了,鹰霜透露的不少啊。”

“若不是知道这个期限,我何苦马不停蹄跑的这么辛苦!”一激动,忘记否认鹰霜这个“泄密者”了。

鹰翱冷笑两声:“谁说十五天是最高期限,有我在,想让她活多久就能活多久!”

“我不信,我要见她。”

“不可能!”

“不让我见,我马上走。”

“呵……”鹰翱第一次见到这般不讲理的,简直哭笑不得。“先别走,我会让你见她,但不是现在。”

“什么时候?”

鹰翱略一思量,说道:“半月之后。”

何来一想,半个月也不算很长时间,便点头答应下来:“好,舅舅一把年纪,自然不会诓我这个小辈,我便在这里住几天。”

“我已经给你准备了房间,你先好好休息两日,稍后舅舅陪你到处看看,这里可是你母亲长大的地方。”

“谢舅舅。”

得了鹰翱的保证,身体也差不多要到极限了,何来没有硬撑着,泡了个澡便睡下了,一觉睡到次日中午。

起床伸着懒腰出来,门外已有侍女来帮她洗漱,随后便有人送来早饭。大概是怕她吃不惯,都是些庆城口味的小食,包子,清粥,小菜。何来吃了几口才发现内有玄机,粥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异常鲜美。包子一口下去,清香扑鼻。小菜倒是货真价实的“菜”,仔细辨认,似乎是某种菌类,是九连山和皇宫中没见过的。

好吧,山上自然少不了山珍,族长能吃的小菜跟常人吃的下饭菜能一样吗?

刚刚吃饱,侍女便来请示,有客人来访,问她见不见?

知道她在这里的没几个人,何来几乎不用想便猜到,一口答应。

片刻后人进来,果然是鹰霜。

“多谢公主!”鹰霜先躬身行礼。

“鹰长老客气,快请坐。”何来被宫中嬷嬷软磨硬泡,行走坐卧已有几分仪态,起码给鹰霜的感觉很是不错,大有士别三日之感。

“信上说的简单,究竟发生了何事,还请鹰长老尽数告诉我。”何来一方面是心急,知道症结所在才好对症下药。还有就是正常人难以忍受的八卦之心,贺兰勤同鹰绰怎么就闹掰了,难道是恩爱秀多了?

鹰霜叹口气,将鹰绰受命行刺贺兰贤之事简单告诉她,任务失败需要人认罪,自然是执行不力的人负责,没什么好奇怪的。

何来听着,对自己舅舅印象愈发不好起来。领导就是领导,办好了是领导有方,出了错拿手下人抛出去,古今一致啊!

“处罚鹰绰没什么,但这样的处罚实在太重了些,不得已只能请公主出面求情。”鹰霜也知道,这一路跑来有多不易。

何来摆摆手,十分大度道:“没什么,我这个人最是恩怨分明,当初她不遗余力帮我,现在能为她做点什么我很乐意。舅舅说了她没事,应该不会骗我。我再多磨他几次,要见一面应该也可以。”

鹰霜舒了口气,无心插柳啊。说实话,他那封信送出去的时候心里也很没底,不过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抓一下试试。

鹰霜站起来,躬身道:“奉族长令,公主住在通山城的日子,由属下负责陪同保护。”

来的时候腿疼,又惦记鹰绰,无心看风景,此时就不一样了。帅哥陪游,想来还不错。

不过,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了,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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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八卦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三十六章八卦因为何来是偷偷跑出来的,想着王氏的追兵说不定已经到城外了,不好太过张扬。此外,鹰宓已经被鹰族除名,她的身份有些尴尬,便同鹰翱商量过,暂时隐瞒她来此地的消息,不要让鹰族那些长老们知道。

因为“惑星”的缘由,他们或会接纳她,但绝不会安什么好心。这是何来的判断。

鹰翱一贯强势,对她倒是言听计从。只要她每日来陪他吃顿饭,其余时间多走动走动也好。鹰霜被解除监察长老职务后很快有了新任命,就是何来的“保镖”。

两人离开族长宅邸,走出去许久,何来一拍脑门惊叫:“孟宁呢?”

从昨日上山后,就没见过他。

此时,孟宁正在鹰繁的引领下,走进鹰翱的会客厅。

昨日同何来分开后,他便被限制了行动。

见到鹰翱,孟宁没有任何不满,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孟宁见过鹰族长。”

鹰翱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一番,少年清瘦而不柔弱,身量颀长,面带微笑,衣服还是昨日的,却不见一丝褶皱,头发亦是一丝不乱,身处劣势不见半分慌乱,不卑不亢,有礼有节,不错。

“名门之后,果然了得。”

孟宁拱手正打算谦虚几句,不想他接着说道,“只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前途大好,不做栋梁却做了鹰犬。”

鹰翱昨日知悉他身份后,很快有了计较,这才下令将他软禁。上位者有自己判断的准则,他绝不相信最靠近何来的位置会是个普通的贵族子弟。何来究竟有何不同暂时还无人知晓,但留在自己手里总是没错的,没有王钧有意放水,他们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跑出来。

所以孟宁的身份就微妙了,王钧居然放心他独自带何来出行,这不正常。

“为皇上办事,无分轻重。”孟宁没有反驳什么的意思,只是陈述他认为的事实。

鹰翱淡淡一笑:“好,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老夫多这一句嘴,也不过是我那外甥女同你颇为亲近的缘故,你若甘之如饴,那便是好了。”

孟宁:“我陪公主前来鹰族,不敢说有功,便是有过也该是我皇责罚,不知鹰族长这是何意?”

“无他,不想你到处走动而已。寻常细作也就在下面城里走走,还未有一人能活着走出我这宅子。你若想活着出去,便委屈几日好了。”

孟宁气恼:“族长这宅邸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这般小心翼翼唯恐给人看到?我不过是护送公主前来探亲,那些小事,还不需我亲自来做。”

鹰翱也不恼:“便当本族长小人之心了,我实在想不明白,带着一个初学骑马的姑娘,孟公子是如何将训练有素的追兵甩下的。”

孟宁:“我皇确实想知道,鹰族同贺兰族因何生怨。”

鹰翱:“你看,你老实说出来,不免了我们相互试探吗。”

“族长愿坦诚相告?”

“你们皇帝要关心的事也太多了,还是叫他省省吧。什么事都想插手,真拿自己当天下共主了?”鹰翱语带嘲讽。

孟宁:“马族已经覆灭,天下动荡,我皇自不希望看到,鹰族或者贺兰族再生异变。”

“你这满口的大道理是他教的吗,你倒是学的不错,难怪得他器重。但是我鹰族的事,还不想别人插手,所以,委屈孟公子了。”

何来跟着鹰霜一路向下,走到第一条街市就走不动了。不是脚走不动,而是眼睛被深深的吸引,不肯走了。这里是山上最高的街市,自然卖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一路走过去,鹰霜遇上熟人不过简单打个招呼已经点头如捣蒜。虽没有人冒昧打听何来底细,但那探寻的目光太过明显,粗枝大叶如何来都能察觉,何况鹰霜呢?但他没有一句要介绍的意思,熟人只能悻悻离开。

“鹰长老,你认识,不,认识你的人很多啊。”何来凑近低声道。

“我已经不是长老了,叫我名字即可。”

“那怎么行,叫你大哥吧。”直呼名字毕竟不怎么礼貌。

鹰霜想了想:“也好,这样你的身份就不容易被猜到了。”

既然鹰搏说过了鹰绰性命无碍,见面只是时间问题,何来一颗心放下来,八卦之火重新熊熊燃烧。此外,她同鹰霜毕竟交流的少,不找点话题实在太过冷场。

“霜大哥,你说是贺兰勤设计将你们抓了个正着。果然男人眼中,还是自家人更重要啊。”

鹰霜:“都怪我,当时只要我们按兵不动就不会暴露,是我没听她的话去查探,她又去找我,这才……”

何来晕,耳边仿佛想起那些经典对白“你快走,别管我。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虽然不是很像,也好像差不多。

何来感叹:“谁知道,他居然是个‘镜面人’,实在是点背啊!”

“什么人?”鹰霜没听明白。

“没什么,那么现在,贺兰贤还活的好好的是吧。贺兰勤实在薄情,就这么对族姐不闻不问了?”

鹰霜苦笑:“家族兴衰自然远远重于个人喜乐。他没有办法,我们也没有。”

“你不怪他?”何来好奇。

鹰霜摇头:“立场不同而已,我不怪他,至于鹰绰怨不怨,我不清楚。她也没说过什么。”

就好像母亲和妻子同时掉河里,男人救母亲出于孝道,让人无法诟病,但没被选中的妻子,心里如何凄凉只有她一人知道。

何来沿着脚下的石阶一路走进热闹的街市,突然冒出一句:“霜大哥,你是个豁达的好人。”

“哈哈……”

何来偷偷瞅他一眼,男女间有纯粹的友情吗?

贺兰勤那头猪,太叫人失望了,祝你一辈子娶不到老婆……

不过以他的出身,有点难,唉……

唉呀妈呀我怎么这么八卦啊……

一队不下百人的紫衣骑士朝着东北方向行进数日,终于到达目的地。眼看巍峨城墙之上硕大的“云州”二字,为首之人笑了笑,随手整理了衣襟,控着马慢速进城。

“鹰族首领鹰搏,奉族长令拜见贺兰家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墙角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七章墙角鹰族的人伤了贺兰族家主之子,于情于理,上门致歉并不过分。而鹰搏同鹰绰有些嫌隙,派他出面倒也合适,至少共同语言是有的。

贺兰贤已经可以出面见客,陪同贺兰岳一起接待了鹰搏。鹰搏是代表鹰翱来道歉的,所以姿态分外的低,不仅送上大批珍贵药材做赔礼,且全程笑脸。骂不还口还不至于,面对一些人的冷言冷语还是能做到泰然自若的。

“……不过是软禁,不痛不痒的,这样也算重罚!”于氏家族亦有人在坐,恰坐在鹰搏对面,直接埋怨起来。

鹰搏原本低头喝酒,闻言抬头,眉头一皱看向主位的贺兰岳。果然见他轻轻摇了摇头。能坐到这里的,具是心思机敏之人。鹰搏当即打个哈哈:“这位大人说的是,在下回去后定会将诸位的意思转述给族长。她历来张狂目中无人,此次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这般大错,便是以死谢罪亦不为过!”

贺兰贤是知道真实情况的,神色复杂的端起茶盏喝了,暂时还不能喝酒。他歪头看了父亲一眼,觉得他此举实在多余,贺兰勤不在场,就算在,让他知道了,他又能如何,他还能如何。算算日子,应该差不多了吧。

虽然是他找出了行刺他的人,但谁又能知道这一切是不是他安排好的?

鹰搏正是算着时间到的,距离鹰绰被打入暗室刚好十五天。

于氏道:“你既知如此,为何早不向贵族长提及?”

鹰搏:“我族中长老们同我一般想法的不在少数,只可惜她毕竟是族长看大的,这些年又有些功劳,是以族长难免偏袒些。不过诸位放心,有我在,定叫她再不能出来兴风作浪!”

两人之间的龃龉,在场诸人都略有耳闻,是以他说出这话,众人暗暗点头。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当下就连那于氏之人亦和缓了神色,同鹰搏举杯相庆。

贺兰勤犹将自己封闭在一室之内,鲜少出现在众人眼前,每日不过读书舞剑,打坐修习。尤其听说鹰族来人是鹰搏,更是没兴趣见这昔日手下败将。

唉,当初答应鹰绰除掉此人,只差一步。

此人人品不堪,说不定会去她的囚禁之所耀武扬威,感慨世事无常,想想实在是气闷的很。

若不然,随手将他除去?

这个想法一冒出头,贺兰勤自己也怔忪了。他这是在想什么,还在心疼她,要帮她排忧解难吗?

贺兰勤,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若她心里有你,会这般伤害你的家人吗?

在这闭门不出的十几天里,他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不管她是听命于人还是自己的主意,伤害他的家人这件事是真的做了。若是不想做的话告诉他,他定然能想到办法帮她解决。在他这里,若是叔父要他去杀鹰绰他也必然是下不了手的。

所以,还是爱的不够。

贺兰勤很是沮丧,阿卢昨日拿来的酒已经喝完了,今天是偷懒了吗?

“阿卢?”

“大公子,阿卢出去买东西了还没回来。”

门外有人应答。

“去取点酒回来。”

“是,大公子。”

脚步声远去,贺兰勤倚在窗边榻上,回到家中的日子,似乎没有记忆中那么美妙,大概是被那一人乱了心境,所有事都不一样了。

阿卢知道今日来客是谁,没兴趣凑热闹讨杯酒喝,出门买了些贺兰勤点名要的书和纸,抱着东西回来途中,听到有人在墙外说话。他本没有听墙角的爱好,但那两人兴致勃勃的交谈中频繁提到的名字叫他十分不高兴,他们居然嚼贺兰勤的舌根!

“……贺兰大公子没在席中!你输了,赶紧给钱!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哈哈哈……”

“呸,给你!算我高估了他的脸皮!”

“你傻啊,他先帮着鹰绰害鹰搏首领,现在又害死了鹰绰,反复无常,但凡还有一点脸面,就不该在咱们鹰族人面前露脸!”

……

阿卢身躯一震,本来没什么兴趣,此时却唯恐墙那边的两人就此打住,呼吸都屏住,只想听的更多一些。

鹰绰死了?

不是软禁吗!

究竟是怎么回事?

“得了,得了,你厉害,你聪明,有本事再赌,看他明日露不露面!”

“明日啊,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我猜咱们首领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八成要找上门去。……”

阿卢猜着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了,急忙往回赶,想把这个消息告诉贺兰勤。正要迈步,便见迎面走来一人,乃是贺兰贤的贴身小厮清心。

“阿卢,这是做什么亏心事了?”贺兰大宅平日里只有主要道路亮着灯笼,今日有客,里里外外全亮着,说是灯火通明也不为过,清心很容易便看到阿卢神色有些不对,笑着打趣。

阿卢:“大公子急着要这些东西,我玩了一会儿回来晚了,不跟你说,先走了。”

清心一把拉着他,笑的不对劲:“我可不能放你走,不然要出乱子了。”

阿卢心里正暗暗忖度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想他死死拖着他的胳膊,大喊一声:“来人啊!”

贺兰家的侍卫闻声而动,隐在夜色中的身躯立即显露出来。走近看见都是自家人,一人不满道:“清心,这种时候不好开玩笑!”

清心拉着脸:“谁开玩笑,你们先扣住阿卢,不能让他走了,我马上去请二公子。可看好了,不能让他回去见到大公子!”

两侍卫对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两位公子斗法?族长还健朗的很,他们俩是不是太性急了?

可是,不大像啊。

阿卢气道:“你们傻了啊,他摸了我钱袋跑了怕我追,这才诓你们俩的!还不快放开我,公子等着我拿纸回去练字呢!”

两人犹豫着,阿卢这话才更像是真的,两位公子的贴身小厮,这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物!两人略一放松,阿卢挣脱出来,抱起自己的东西,指了指他们两个,狠话也来不及撂下,急忙跑了。

此时阿卢已经明白了,鹰绰必然遭遇不测,而且家主和二公子是知情的,甚至所有人都知道,就只瞒着他们大公子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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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平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三十八章不平阿卢没有想太多,也无暇考虑这样一个消息会引起什么后果,他只知道,他是公子的小厮,对公子不能有任何隐瞒!

他跑的很快,眼看就要回到贺兰勤的院子,突然两道黑影落在眼前,是贺兰岳身边的侍卫!

宴毕,贺兰岳率先离场,留贺兰贤送鹰搏一程。

二人之前在大沃原便打过几次交道,还算熟悉,此时一起走在回廊下,免了客套,免不了叙旧。

应二人吩咐,侍卫们落在后头。

鹰搏:“二公子可大好了?”

“还好,死不了。”

“贺兰家主匆匆离去,可是发生了什么?”

贺兰贤略有些失望:“嗯,拦下了。”

鹰搏倒是不怎么在意:“无妨,贺兰大公子心细如尘,那小厮但凡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定会被他查觉。这样同二公子就更加无关了。”

贺兰贤冷哼一声,显然是想到一处去了。“不管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这一剑之仇我是记下了!”

鹰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且鹰绰已死,此一时彼一时也。你说是吗,贺兰公子?”

贺兰贤冷哼一声,虽不认同,却也没有否决。

“我们各自的心头大患都去除了,怎么说也不亏。”鹰搏不自觉的把头扭向一侧,廊下灯光略暗的地方。

阿卢回去的有点晚,似乎担心被责罚,始终低着头,老实的很。贺兰勤笑道:“怎么了,外头闯祸了?”

阿卢腿一软,他倒是情愿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忍了又忍,挤出一副苦笑的脸:“外头看到鹰搏那小子,趾高气昂的,叫人不舒服,哼,小人得志!”

贺兰勤一乐:“不是还有两位首领同他争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何况那么远的地方,谁上谁下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阿卢皱着鼻头,偷偷瞄几眼,心里简直想骂人。“看你现在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你哭的时候!”

手脚麻利的给贺兰勤整理好床铺,倒了热水伺候他洗漱。

贺兰勤看了一眼阿卢新买来的纸,边角处有剐蹭痕迹,似乎还沾染到一星半点污迹。若老老实实抱在怀里,是不会有这些痕迹的。阿卢在外面摔倒了,还是有其他事?

若只是摔倒,他不会隐瞒。如若是门槛,他会把那处门槛从草拟画图到施工匠人到负责烛火的下人上下里外都念叨一番。

隐瞒不报,目光躲闪。

有事。

贺兰勤不动声色,收拾妥当躺下。看到阿卢退出房间,房门关闭声几乎要掩盖住他终于放松下来的吐气声。

要不要查一查呢?

贺兰勤把双手垫在头下,没有丝毫睡意。

阿卢有事瞒着他,且这事同他有关。

而隐瞒下来与他有利,所以阿卢不肯说出来。

那么,要不要弄清楚呢?

换做以前,这样的问题根本不存在,他喜欢把所有事都清楚的掌控在自己手里。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糊涂一些未尝是坏事。就如他没有设计引出刺杀贺兰贤的凶手,如果没有该多好。

一丝酸涩的感觉,一抽一抽的在心里某个地方作祟,叫他难以闭上眼睛。

挥掌,熄灯,无眠。

鹰搏一杯一杯喝着宴席上喝过的佳酿,耳朵时刻准备接受属下传来汇报。脚下已有三个空坛子,他也去了两次净房,但是外面风平浪静。

“去你娘的!”他突然站起来,把手心的酒杯重重砸在地上,惊动了门外的侍卫推门进来。

“首领?”

“什么时辰了,外面还没有动静?”

“丑时一刻,还没动静。”

鹰搏双手抓住桌沿,几欲掀翻,最后却忍住了,脸上浮现一股莫名复杂的神色,似是讽刺愤恨,他嘴角一勾,自言自语道:“好,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的着!”

鹰搏推门出去,托贺兰贤的福,他已经搞清楚贺兰家侍卫的大概路线。鹰族轻功独步天下,他很容易躲开所有守卫,潜入贺兰贤的院子。

随手捡起地上一粒石子弹了出去,石子打透窗纸,落在地上弹跳起来,发出两声轻响。

贺兰勤飞掠出去,同时已经捡起自己的外袍披在身上。一黑一白两道影子急速掠过,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发出声响。

出了贺兰大宅,北面是一片连绵的小山,鹰搏径直钻进山林停下,贺兰勤也跟了进去。

贺兰勤看着鹰搏,他虽然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却没有遮住脸,这般漫不经心的装扮,显然没把他们贺兰家放在眼里,怒意升腾起来,抬手就要拔剑。

鹰搏歪着头,冷笑道:“贺兰大公子,你不先问问客人因何而来吗?”

贺兰勤暂时住手:“你且说来听听。”

他的来意,或许与阿卢隐瞒的秘密有关,好奇之心终于难以免除。

鹰搏笑了笑:“我来,是特意告诉贺兰大公子一声。那个骗了你,还差点杀死你兄弟的女人,大概已经死了,你不用惦记如何寻仇了……”

贺兰勤脑子里轰然一声,蒙了……

似乎过了许久,遥远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不知道?不奇怪,那必是贺兰家主瞒下了消息。毕竟在很多人看来,贺兰大公子你一片深情被人辜负,怎么也要难受一阵子,不深居简出藏好了,怕是给人薄情寡义之感。你演的跟真的一样,连贺兰家主也骗过了,只能好心的把这消息瞒下,让你心里好受一些……”

她,她……

一股甜腥弥漫在咽喉,贺兰勤喉结一动,声音有些沙哑:“不是软禁?”

鹰搏很高兴,贺兰勤这般神情着实取悦了他,所以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软禁?没错,是软禁,不过软禁的地方不那么好而已,你博闻强识,有没有听说过我们鹰族的暗室?”

暗室!

居然是暗室!

贺兰勤心口一阵绞痛,耳朵里开始轰鸣。

鹰搏继续耐心的解释:“你听说过吧,那就不用我说太多。暗室里面,从来没有人活着出来。我见识少,也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光景,大概全是腐烂的死尸吧,若是有腐肉可以吃,或能多活几日。唉不对,照理说是有人送饭的,不过一个不知道能活几日的人,谁还记得起她要吃饭呢?还不如拴在门外的狗,饿了都知道叫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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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闹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四十章闹鹰翱:“你打算住在这里还是回庆城?”

何来一怔,没想到他突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这个很难,至少现在,她还没发现哪个地方更好或者不好。从血缘角度来说,生父怎么都该比舅舅更亲。但是吧,这个生父又不怎么热乎人。

“孟宁大师兄呢,你究竟把他关哪里了?”虽说在皇宫时也不是每日都能见到,不过来到这里已经十来天了,许久不见有些想念。

鹰翱:“他自然无事,你的安全还要他负责,舅舅不会伤了他。”

何来:“那就放了嘛。”

“不行,除非你答应留下或者你准备离开。”

也就是说,她只是在这里做客的话,孟宁就是需要提防隔离的人。

何来低头想了想,鹰霜嘴上没说,但能看得出已经有些急了。毕竟鹰绰进去已经二十多天了。

“我还不能见族姐吗?”

“一样,要么你答应我留在这里,要么就是你准备启程。”

何来想了想:“舅舅,你留着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大用?”

鹰翱笑了:“等你到了我这个位置就会明白,我们手里需要准备许多武器,一个不能用了,还有其他替换。而且没有任何一个是不可替代的。”

也就是说,鹰绰可以用,也可以不用,全在他一念之间。

一个漠视人命的上位者。

何来自忖达不到他这个“高度”,对这样一番言论也无法苟同,她原本也只是个普通人,处在被漠视的那个圈子。这样的鹰翱,很难让她生出亲近感。“那个,舅舅,你看啊,我出门走的急,也没同我父皇说一声,这么做着实失礼。不如我先回去,跟他认认真真的谈谈,然后再决定,如何?”

托辞。

鹰翱不可能听不明白,他不置可否,道:“好,一切由你做主。”

“我走之前,能见她一面吧?”

“当然。”

“那个,不会我见过之后,你就杀了她吧?”这是何来最担心的。

鹰翱:“你想救她一命,就照我说的做。”

“好。”

何来的身份虽没有公开,但她初到通山城那日,族长亲自下山迎接已经引起轰动,后来更有人不停询问接待过何来的坊君。坊君不过是小官,平日里难得被如此多人关注,且其中不乏平日里惹不起的人物,此番着实得意了一把。虽被叮嘱过不许透露出去,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可以模棱两可的点头或者摇头嘛。

是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昔年离家的鹰宓之女回来了。

族长家的事,无论大小总容易为人津津乐道,虽然没几个人见过这位族长外甥女的真容,但她的来历以及去向已经成为百姓口中最热门的话题。

这日,一位看起来脸生的华服少女,怒气冲冲大步流星,身后紧随着一位文质彬彬的瘦高青年,再后面是十多个持刀壮汉。一行人跟着华服少女,走的飞快。

“大公主留步,且多住几日啊!”这喊声透着几分无奈,紧追而来。此人倒是认识的人颇多,正是鹰翱身边的红人,侍卫头领鹰繁!

这姑娘是什么人啊,好大的来头!路边百姓忍不住猜测起来。大公主?难道这是……

大公主何来停步,转身看着鹰繁,一脸怒容不减反增,手指着鹰繁道:“你们都是骗子!不知道我为谁来的吗,人早就死了还瞒着我!”

鹰繁左右看看,拢起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一脸为难道:“大公主,不是属下有意隐瞒,鹰族就是这样的规矩。”

“什么规矩,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吗!这么点面子都不给,这个舅舅不要也罢!”

鹰繁:“族长也有族长的难处,若是不重罚,恐难以服众。”

“少拿大道理压我,法外尚有人情,这个人情不给我,我就不认这个亲!鹰绰对我脾气,你们弄死她就是我仇人!走开,别拦着我!”

“大公主,大公主……”

原来是为鹰绰说情才突然来到鹰族。

何来脚下生风,在一众王氏壮汉簇拥下很快冲出熙熙攘攘的街道走远了。

鹰繁无奈,又跟了一段路,好话说尽,无奈就是未能说动何来回头,只好返回山上。

主角们都走了,观看的百姓们意犹未尽的议论纷纷,这短短一幕可是能探究出不少线索的。比如,鹰绰首领大抵是死定了,比如,大公主千里迢迢跑来救人而不成,短时间怕是不会认亲了,还有人猜测是谁把消息送到遥远的庆城请来这位救兵……

可以揣摩的细节实在太多了,往后数日茶楼酒肆都有话题了。

回城就不着急了,何来低头看了一眼大腿,想到那几日路都走不稳的剧痛,实在对眼前这辆外观看起来十分质朴的马车产生了强烈的亲切感。舅舅他老人家也还不错嘛。

没有多想,她就蹬上了马车。孟宁想拉一把都没来得及,照理应该他先上去查看一番,确认安全才能让何来进去。

马车里面早已坐了一人,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何来进来她只是看了一眼,道了一句“多谢”,便又闭上眼睛,好像疲惫至极。

车里面有股奇怪的味道,很淡,但车里空间小,这味道便无孔不入,出奇的霸道。何来没有多说什么,弯腰过去坐在一旁空处,对外面喊一句:“走吧。”

马车轻轻摇晃着,上路了。

孟宁骑着马跟在外面,对路边的鹰霜抱拳道别。

鹰霜凝视着远去的马车,视线久久不能断开。直到马车连同后面的队伍一齐消失在视线,他终于挪动僵硬的双腿,转身回城。

走了也好,短时间内就不要回来了。鹰绰,保重。

马车里的味道叫何来有些心烦意乱,为了分散注意力,她不得不找点事做。但是这里面除了她只有一个人,只能歪头看过去,拉了拉对方衣襟,诺诺道:“族姐,你还好吧?”

除了脸色苍白些,大概也不像有什么大问题。脸色也可能是被衣服衬的,一身黑衣特别衬脸白。连同头发都被包裹在里面,简直可以随时化身成暗夜使者杀人害命。

等等,为什么是黑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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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同行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一章同行开窗吧。”鹰绰似乎猜到些什么,眼睛都没有睁开。“出城就不担心给人看到了。”

何来确实忍的辛苦,急忙把两侧的小帘子都卷了起来,浸透了草木气息的空气流通进来,好受多了。只是心里仍然有些不解:好不容易出来了,为何她仍然闷闷不乐?

因为顶头上司的翻脸无情,还是恋人的绝情?

不过这些在何来这里都不是问题,领导就是领导,与领导有什么情分好讲,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就像她来这里之前的时代,互相都是明晃晃的金钱关系,简单明了。至于男人,那就更没必要了,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贺兰勤,也不过一头长的好看的猪罢了。

唉,良心不会痛的,不会。

两扇小窗,似乎也打开了鹰绰阴郁了许久的心房。她终于坐正了些,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黑巾,却没有拿下来。

何来:“这个不拿下来,不热吗?”

鹰绰看到黑色的衣袖,眼皮一跳。“不用了,先适应吧。还有,自今日起,鹰绰就算是死了,你回去后,也只当白跑了一趟,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出我的消息。”

“你不跟我一起吗?”何来张口吐出这么一句,随后反应过来,“我舅舅又给你安排了别的事?需要隐瞒身份去做?”

鹰绰淡淡一笑:“差不多吧。明日我便要单独上路,你保重。”

“啊?”刚见到就又要分开,何来很不高兴,原以为就算不能藏在身边,至少可以同行一路。“好没良心。”

鹰绰歪头瞅着她,何来闷闷的歪头以示不满。

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搭在何来手上,她说道:“功夫有没有进展,有没有人欺负你?”

“还好啦。就是教我武艺的师父大概更年期了,特别凶悍。”

鹰绰不明白“更年期”,想来不是什么好词。“待我把事情做完,会去找你的。”

“嗯。”

“不过还是族姐厉害,都说那个什么暗室没有人能撑过半月,你可是在里面待了二十多天呢!”

鹰绰:“那些人撑不过去,是因为已经没了希望。”

对上何来好奇心几乎要飞散出来的眼睛,她淡笑:“其实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见她不欲多说,何来只能自己脑补。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光线,吃的喝的大概也没有……不过那一身气味实在叫人不敢恭维,衣服都换过了不可能没洗漱,洗了都没洗掉,那里面……

好吧她的意思大概是没有活人。

大约就是闭塞了五感,无知无识的境地。若再没了重见天日的希望,或者还有些无人清理的骨头,确实容易叫人有生不如死之感。

但是鹰绰能活下来,或许是因为她坚信,自己还能出来。

是坚信自己还有价值,还是别的原因?

一肚子的不解,鹰绰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歪头向着她那边的窗子,何来只能自觉一点保持安静。

孟宁控着马紧跟在侧,他不过是暂时失去自由,并没有受到虐待,每日好吃好喝按时送到,住的还是山顶上族长大宅里的屋子,没什么好抱怨的。随着通山城渐渐被甩在身后,心头有种莫名的想法似要破土而出。

“大公主,你这么当街一闹,相当于宣布了鹰首领的死讯,这是鹰族长教你的吗?”

何来:“是啊,他说这样才算给贺兰族一个交代。”

“贺兰”二字一出口,何来就后悔了。小心的看向鹰绰,她没有反应,何来偷偷吐舌头,说话要小心一些。

不过这件事,似乎也不完全怪人家贺兰勤,怪谁呢,怪她舅舅!

孟宁皱眉,鹰翱为何要这么做,鹰族的人都知道,进了暗室就必死无疑,只为了让鹰绰脱身吗?

鹰翱还需要鹰绰做事,没有了明面上的身份,她就只能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不仅更加危险还得不到奖赏,这样的事,鹰绰愿意做吗?

所以,不如……

途径一座小镇,眼看天色下来了,孟宁等人便安置下来,明日再上路。

用过简单的饭菜,众人都各自进入房间休息。

孟宁来到鹰绰的房间,轻敲几下,道:“鹰绰首领,我是孟宁,能进去说几句话吗?”

“进来。”鹰绰坐在床沿上盘腿打坐,还没有准备休息的意思。

孟宁随手关紧房门,微笑道:“鹰首领如今前途未卜,可愿听我一言?”

鹰绰终于拿下在头上裹了一路的黑巾,发髻上没有任何配饰,之用一条黑色带子简单束着。黑巾,黑衣,黑发,只有露着的脸是白的,此时被烛光打上一层黄晕,看起来比白日更像个活人了。

“你且说来。”

“鹰绰已死,姑娘可愿来我王氏?”

鹰绰眼皮撩起一点,直勾勾看向孟宁的脸。他是有资格同王钧直接说话的人,她一早就知道。但没有想到,第一个想要招揽她的人会是他。表面上的孟大公子,从来隐在相府羽翼之下,待人和善,谦谦君子。

“我父母姐弟,皆在鹰族。”她没有直言拒绝,而是摆出这么一个现实。

孟宁顿悟,原来如此。所以便是为了家人,她也只能任由鹰翱拿捏。

“我并非要求姑娘旗帜鲜明的站在我们这边,只需要适当的时候,姑娘心里能记挂一二。”这是要她做墙头草了。

鹰绰没再出声,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孟宁神色不动,甚至用尽全力,让自己的笑容更真诚一些。

“何来救我一趟不容易,你是想我死的更快些吗?”

孟宁:“良禽择木而栖。若有必要,从鹰族偷几个人出来,并非难事。”

鹰绰:“有他们在,我还有见光的一天,没了他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倒是。

孟宁还在思量再说点什么,鹰绰站起来走到门口推开门:“孟公子好意心领了,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送走孟宁,鹰绰颓然坐在圆桌旁的圆凳上,视线下移,是纯黑的衣摆。

“……既然你做腻了鹰,今后就做乌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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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错错错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二章错错错马族的首领掌握着一只神秘的队伍,帮他们悄悄的做一些不能言明的事情。鹰族的族长也有这样的人,知悉内情的人称呼他们为“乌鸦”。

顾名思义,不是什么好鸟,一出现通常死人。

乌鸦便是隐在黑夜中阴暗处的那把刀,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死在外面不过一具无名尸。

这是鹰翱对她的惩罚。

“……我没有后人,这些年对你诸多指点,自是对你寄予厚望,可你却为了一个男人,对我诸多敷衍隐瞒,是你自己放弃了你的前程,放弃了鹰族,不要怪我无情……”

“……你当初敢把主意打到她头上,便该知道这是我的逆鳞,你去把这件事追查清楚给我一个交代。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族长对她的处罚她认了,是她咎由自取,从天之骄子的鹰变作人人喊打的乌鸦也还好,不过一个称呼而已,心里的不平很快就可以过去。但为何总有些意难平……

何来来了,何来都可以来,别人呢?

没有什么人是真的无私的,所谓付出,也只是对自己在乎的人,让那个人好过,自己便高兴了。但若能得到一点点回报,那该有多好。农夫耕种是为了收获,随手插柳大概也想得到绿荫一片。

不过,他们这样的人,向来理智。当断则断是最明智的选择,也许他是这样想的。

鹰绰走过去推开窗户,临街二楼的屋子,可以看的很远,家家户户,点点昏黄。街上已无人,却没有寂静下来,门庭之内的声音穿过重重墙壁传进耳中,有夫妻的吵架拌嘴,孩童啼哭,大人呵斥,还有一两声犬吠……

没有了鹰霜和一帮生死相随的兄弟,却意外有了闲暇去看去听这些凡尘琐碎,鹰绰恍然忆起跟着鹰翱离家之前的日子。

恍如隔世。

想到自己的死讯八成已经传回家中,鹰绰又是一番黯然。马骋啊,只盼你嘴里偶尔能有句实话,不然我回不了家,你也休想好过!

放在窗台上的手握成拳,青筋隐现。

次日一早,孟宁发现鹰绰的房间已经空了,推门进去,房中圆桌上只留了一封信。这信自然不是给他的,随即拿了去给何来。

何来看过信,怔怔的坐着什么也不想说。一早还没自然醒就遇到这种事,不辞而别,怎么都叫人更加郁闷。她看过了孟宁也看了一遍,信中并没有说什么要紧事,也没有谈及去向,只说完成任务后会去庆城找何来喝酒。

“没良心啊,当面告别很难吗?”何来噘着嘴,歪头看向窗外。自然是看不到什么人影的,但是人来人往中,谁知道会不会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呢。

“大师兄,我猜她此时应该是想一个人静静。”

孟宁点头:“确实,我们上路吧。”

何来:“可是,明明没了生命危险,为什么我心里更堵得慌?”

孟宁:“……会过去的。”

何来点点头,出门在外,跟着的都是壮汉,她只能自己洗漱了。一边慢吞吞收拾着,一边胡思乱想,事业爱情都遭受毁灭性打击,这个坎不好过啊。

鹰绰,加油!

简单的用过早饭,一行人继续上路,何来没睡够,一坐进马车就开始迷糊。马车经过小镇最宽敞的道路,一直向北便可走出小镇直接连上官道。迷迷糊糊中,只听到队尾两人的谩骂。

“跑那么快,急着投胎吗!”

“算了,算了,别耽误了行程。”

“要不是跟着主子,非叫他长长记性!”

……

想来是有人急着赶路冲撞了他们的队伍,何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懒得出声理会。

孟宁在马车一侧,只看到那人一个远去的背影。不怪他们骂人,实在是那人太过冒失,街上人来人往还纵马扬鞭,引起一条街的慌乱。若不是护送何来为要,孟宁都想要替天行道了。

只是,那个背影似乎有些眼熟。

马背上的贺兰勤什么也看不到,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或许就还有机会,鹰绰,你千万要坚持住!

出了这小镇,距离通山城也就不远了,一连多日马不停蹄,换马不换人,贺兰勤几乎要支撑不下去了。也幸亏照着那手抄本修炼了十多日,效果是明显的。换做以前,这样折腾的话,他的身体会先于意志崩溃。

前方就是通山城了,贺兰贤下马,坐在路边石头上喝了几口水,顾不上清洗满面风尘,很快重新上马,进城。

“……可惜了啊。难为她辛苦多年,从虫山杀出鹰山,结果呢,一点小错,说舍弃就弃了,这上面的人啊,真真是一言难尽啊!”

“这就不对了吧,定是犯了什么大错才被处罚的,不然族长大人何苦自断臂膀?亲自挑选出来的也就她一个,族长心里能好受!她呀,死有余辜!”

“……这上面的事哪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都少说两句,多喝几杯!”

“族长可算找到外甥女了,却又为她闹翻了,那姑娘怕不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吧。哈哈哈……”

“别说,长的呀,还真有点像她娘!”

“去去去,你见过?”

“我是没见过,有见过的啊!”

……

“这下子,四首领剩下三个了,今后怕是要更热闹了。”

“管他们呢,反正咱们就是看热闹!”

贺兰勤牵马伫立在茶楼边,将里面食客的高谈阔论一字不漏的听进耳中。直到茶楼伙计不悦,插着腰准备出来赶人。话没出口看到对方难看的像死了娘的黑脸,到嘴边的话也不敢说了。

咻的,黑脸的路人抬头,两道透着死气的眼神扫过来。伙计一哆嗦,正要跑,白影一晃已在眼前,那人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他们正在谈论的是谁?”

“是,是多年前离开鹰族的鹰宓长老,族长的姐姐,她生了个女儿,回来了……”伙计腿在打颤,嘴皮子却还算利落。

“不是这个,另一个。”

“那,那就是我们鹰族的首领,鹰绰,她犯了错被罚,已经死了。”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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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质问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三章质问你说,她死了?”贺兰勤问道,一字一字说的很慢。

小二预感不妙,拔腿就跑。同时很负责任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死了,是族长外甥女亲口说的,全城人都听到了!”

最坏的结果不是没设想过,真到面对的时候,却一样让人万分抗拒。只盼着突然来个人告诉自己,都是假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贺兰勤眼前一黑,耳边乱响不断,街上的声响都变得遥远,再听不清任何话语。

听不到也好,就没有人一次一次的提醒他,她已经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他紧紧抓着缰绳的马儿不干了,左右摇摆着,试图挣脱束缚。贺兰勤终于清醒过来,眼前扫视一圈,皆是看热闹的路人,他不言不语,拉着马继续向前。

耳听,为虚!

他随便拉住一个路人:“请问,族长住在哪里?”

被拉住的路人很想骂人,族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吗!可是看他脸色,若不是个狠人就是个疯子,哪种情况他都惹不起。只好指着身后不远处的台阶:“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上山。”

“多谢。”

贺兰勤没多余的话,放开那人就走。

路人看着他的背影,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寻仇来的吧!呀,自己刚刚同他说过话,会不会给人当成同伙啊!一想到此处,他甩开两腿朝着最近的坊局狂奔。

事关族长,坊局十分重视,且相互之间自有快速联络渠道,贺兰勤还没到山上,便被一群紫衣人拦住去路。

这样的服饰实在太过熟悉,贺兰勤停下,对为首一人拱手道:“在下贺兰勤,冒昧求见贵族长,烦请通传。”

紫衣人略显紧张,贺兰家的,那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还来干什么?

这阵子可是热闹了,刚走了王家的,又来了贺兰家的。

至于真假倒并没有人怀疑,那得是多想不开才敢冒充四大家族,不,是三大家族子弟啊。而且眼前这位,虽然风尘仆仆满脸倦容,但身姿卓然,长身玉立,随意一个举动做出来都给人赏心悦目之感,虽说敌友难辨,但必然是货真价实的贺兰家人。

没过多久,便有人专程赶来请贺兰勤上山,倒是省了他打听绕路。

鹰翱处理完族中一些琐事,转而走去接见过孟宁的小厅,此时贺兰勤正等在那里。

一进门,对上他不善的眼神,鹰翱心神一荡。好小子,居然敢显露杀气,当真班门弄斧!

鹰翱不动声色,坐在自己惯常坐的椅子里,下人们随即奉上茶水。“都下去吧,走远点。”

“是,族长。”

贺兰勤瞪着鹰翱,只见他怡然的端茶,品茶,完全视他如无物。想了想,事已至此,若说有错,分明他自己罪责更大,收回杀气,站起来行礼:“晚辈见过鹰族长。”

鹰翱:“贺兰贤侄,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贺兰勤:“先前鹰绰首领误伤晚辈幼弟,此事颇有些存疑,是以晚辈想再见她一面,问个清楚。”

鹰翱淡:“此事已尘埃落定,你亲自查出的结果,如今又来这里是何意?”

贺兰勤赧颜:“尚有些不解,想当面问个清楚。”

“贺兰公子来晚了,鹰绰,”鹰翱分外真诚的看向他,“已死。”

再是有了心理准备,听到这个字,贺兰勤心里还是忍不住瑟缩一下,很快他眉头一扬,强装镇定道:“是吗?”

鹰翱笑了:“你不信?”

“鹰族长,我人都到这里了,有些话大可以敞开了说。你令鹰搏将此事透露给我,不就是要引我过来吗?我来了,你却利用何来散布消息,说她已死,这掩人耳目的举动也太过明显。所以,鹰族长有何所求,大可明言。”

“哈哈哈哈……”鹰翱抚掌大笑,“本族长很想说句过犹不及,贺兰贤侄心思缜密,一眼便发觉其中异常。只不过,事实怕是要叫你失望了,她真的已经死了。”

贺兰勤对自己的猜想也没有把握,不过是诈他的。继续道:“是吗,鹰搏将《疏云诀》之事透露给晚辈,只是为了让我难受一下?”

“鹰搏啊,待他回来,本族长自会治他言行不当之罪。”

“所以何来当街大闹,也不过是她至情至性,发泄不满?”

“她还年幼,不懂事,本族长自不会同她计较。”

贺兰勤心酸,年幼,据他所知,何来同鹰绰年纪相仿,一个还“不懂事”,一个却是从小历经磨难,一点小错便朝不保夕,这狗屁世道,真叫人很想踩在脚底下狠狠骂一骂!

鹰翱:“不管其中有何曲折,此事已经了结,有人获益,有人身死,你还执着什么?当真心有不甘,自去找瞒你骗你之人,来我这山上出气吗?”

瞒他骗他的人,指的自然是贺兰岳了。

贺兰勤又以什么立场去诘问,贺兰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在这个追责的圈子里,绕到最后似乎该怪的只有他。但偏偏他是最后一个知道事实真相的。

贺兰勤头痛的要炸裂了,他没资格责怪任何人!

甚至此时不该是他来质问鹰翱,而是鹰翱责问他。若不是为了他,就不会折损他最得力的手下!

“我……”混乱中,他不知说什么,似乎听到鹰翱说“……她的尸首,是鹰霜收敛的。”

夜色中,两道身影出了通山城,朝着城外一座荒山掠去。

那座山距离通山城最近,且山下缓坡多土少石,成了鹰族百姓埋葬逝去亲人的首选之地。

贺兰勤懵懵懂懂的出了族长宅邸,打听着找到鹰霜家中。鹰霜本不愿搭理他,奈何他七尺之躯,不顾颜面跪在面前,鹰霜无奈,只能带他来此。

山路渐渐难行,鹰霜早有准备,带了火把。又因为还憋着气,一路也不同他说话。

贺兰勤脚下是乱石,身侧是杂草,耳边是寥落的鸦啼,这一切让他只想痛哭。想着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是暗无天日的暗室,死后是荒山埋骨,每一份念想都化作利刃,在他心头划上一刀。

鹰霜在前,用身体分割开拦路的野草,越往上走,山势越陡,草木越是稀疏,似乎也因为接近了天际,光线比山下明晰了一些,可以隐约看到山石轮廓。

一直上到山顶。

贺兰勤环视一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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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山巅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四章山巅山风掠过耳畔,将衣袍吹的“呼呼”作响。两人已至山顶,鹰霜停下脚步,而附近,并没有适合用作坟冢的地方。

鹰霜转身,神情看不清,声音却分外清晰。“贺兰大公子,你还没发觉异常吗?”

那个猜想只是一闪而过,此时他一句话,明明白白的证实了。

贺兰勤自嘲道:“听说过鹰族有种葬礼,是将亲友的身遗体从山巅抛下,让他像雄鹰一样翱翔于山间。我原本以为,你是这样做的。”

鹰霜冷笑:“贺兰大公子,你凭什么以为,只要你想,我就会原谅你对她做的一切?”

贺兰勤:“我没想那……”

“你现在来这里干什么,惺惺作态给谁看!你难道都忘了,原本有机会救她的就是你,执意要追查清楚的也是你!”

贺兰勤……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真的希望有人能够制止他的狂妄。

“你已经抓到我了,可以向你的叔叔交代了,可你不满足!你以为她骗了你,想要揭穿她的真面目是吗!是,你做到了!”鹰霜像一尊散发着死气的地狱使者,将对方的罪行一一昭示。

“你根本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一捉到就堵住我的嘴。你知道我开口的话,肯定会揽下所有事,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吧。你看不上我这样的小卒子,只想捉到幕后黑手,只因为你自以为被欺骗了,是吧!”

贺兰勤闭上眼睛,这些指控,他无法拒绝。

“说够了,就可以退下了,鹰霜。”

有一个声音从身后冒出来,有人尾随他们上山了!

贺兰勤不用回头,这个声音,今天他听他说了很多话,已经记住了。

“鹰族长为了杀我,当真煞费苦心。”

来人正是鹰翱,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此时他便站在那里。

贺兰勤隐约摸到些什么,但仍有一点不大明白。

“人之将死,鹰族长不妨多些恻隐之心解惑如何?”

“自然,有些事埋在心里很多年,本族长也是不吐不快。”

“很多年?我竟不知何时得罪了族长?”

鹰翱:“不是你,而是令尊。父债子偿,你没意见吧。”

贺兰勤:“愿闻其详。”

鹰翱:“数年前,家姐出门游历天下,曾写过一封家书,言道:得遇一人,丰神俊逸,如山间修竹;见之忘俗,若天神临世。王钧那副尊荣,实在配不上这番形容。”

贺兰勤:“族长以为,鹰长老信中所指之人,乃是亡父?”

“除了令尊,我也实在想不到有何人能令家姐这般大加赞赏。只可惜,从写信的时间推算,那时你父母虽然尚未成亲,十有八九也是定过婚了。家姐无奈,退而求其次,屈就了依附在令尊身边以求保命的王钧。”

贺兰勤不解:“我相信亡父的品行,定不会做出对不起亡母的行径。”

鹰翱:“若不是为了留下,以便偶尔能看到心仪之人,她何必嫁给王钧那小人,更没有后面被抛弃的恶果!”

贺兰勤:“这般迁怒,恕在下无从接受。”

鹰翱:“你接不接受,都是一样的。这桩罪不愿意认,害死鹰绰这一桩你总不能否认吧!先是为了你,挨了马骋一剑,随后又是你亲手在她心里捅上一刀。你知不知道,暗室的地上,处处血痕,全是她咬破手指写下的你的名字。”

贺兰勤右手不自觉的捂在心口,再难发出声音。

“十根手指,没有一根是完好的,指甲掉了几个,大概是饿的狠了,胳膊上数处残缺,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吧,一头碰在石壁上,满脸的血迹……”

鹰霜打了个哆嗦,看向鹰翱的方向。太狠了,杀之前还将人的灵魂千刀万剐。

贺兰勤遍体生寒,再抬头双眸只剩一片死寂。这山巅可站人的地方也不多,他转身向前:“她的尸体在哪?”

鹰翱:“你自己跳下去,省了本族长动手,或许一高兴,将你们合葬也未可知。”

贺兰勤一步不停:“如此甚好,那就有劳鹰族长了。”

清冷孤绝的身影,一步步走向悬崖。

鹰霜忍不住:“贺兰勤……”

他轻轻跃起,像一只翩然起飞的蝴蝶,随即骤然消失在视野。

鹰翱上前附身查看,一丝晦暗不明的笑意浮现在脸上。

鹰霜也紧跟过去,但是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族长……”

“你放心,答应你的本族长都记得。”

那就好,鹰霜放下一半的心,说道:“鹰绰她定然能完成族长交代的任务。”

“这件事,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不然……”

“属下晓得,族长放心!”

“嗯。”鹰翱转身,手背在身后,脚下生风,很快离去了。

鹰霜想了想,到底有些不忍。既然贺兰勤想着同鹰绰合葬,不如明日去山下先找到他尸骸埋了,多少也能减轻些心中亏欠。夜黑风高,又是在无人荒山,夜风卷着枯叶,打的人从里到外浸入骨髓般的凉。

“别怪我骗你,是你不仁不义在先!为了让鹰绰恢复原职,只能牺牲你了,这也是为了她好,你就安心下去吧。”

“呼——啊——”贺兰岳悚然惊醒,发觉此时身在帐中,是自己住了多年的房间。不是梦中的荒野,长长吐出一口气,摸一把额头冷汗。

“家主,您怎么了?”外间的侍从听到声响,急忙问道。

贺兰岳:“无妨,做了个梦而已,什么时辰了?”

“将近卯时一刻。”

贺兰岳复又躺下,也没心思再睡,睁着眼等外面天色慢慢转明。

侍从也了解他的起居习惯,知他不会再睡,便道:“大公子乃中州试头名,天下第一,何人能伤他,家主无需担忧。”

贺兰岳满腔说不出的苦涩:“无人能伤唯自伤。这件事,确实是我欠考虑,我也没想到,鹰翱这般不讲情面,左膀右臂说弃就弃了。我原想着此举既能探出那女子对勉之的情分,又能救他性命,一举两得。若过的这一关,我便亲自去鹰族求情,便是成全他们也不是不可,没想到……”

侍从:“族长的一番苦心,大公子恐怕未能体会。”

贺兰岳只能叹息。

人走了,书桌上只留下了几个字。

“我去寻她,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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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赔马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五章赔马贺兰岳当然不可能不念,派出去许多人手搜寻他的踪迹,线索时断时续,最后有人见过他离开通山城,可那之后,便再打听不到任何讯息。

好在他带走了佩剑,又是少年离家闯荡过的,贺兰岳并不是十分担心,只有牵绊在他身上的那剪不断的念想化成拴在心头的线,让他时时作痛。

一晃两月便过去了。

初冬的天气,在鹰族也不过多件夹袄,在北方的大沃原,放牧的人们却已经用羊皮大袄把自己包裹起来。笨重一些无妨,关键是保暖,再冷的风也打不透。

桑杰部的年轻族长莫苏带着手下两百多青壮,一路追踪着野狼的踪迹。天凉了,这些畜生分外凶悍,一个晚上咬死几百只肥羊不在话下,不驱赶的远一些,会成为牧民们的心腹大患。狼皮和狼肉也是好东西,现在天凉便于储存,留下来总有用的。

“族长,你看,那是什么!”一名手下惊叫着,指着前方数百步远之外的一个影子。

莫苏眯缝起眼睛,只能看清是个人影,男女胖瘦都分辨不清。

“族长,这群畜生的足迹看来,就是朝着那个方向去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此人有些心急,这狼群规模不大,几十头而已,所以他们才敢追踪而来。但若是围攻一个人,大概还不够那群畜生塞牙缝的。

莫苏也不是怕事的,当即扬起马鞭:“走,去救人!”

两百多人一齐纵马,冲破翻飞的草浪。救人心切,呼喝声中透着焦急。“驾,驾——”

然而,当他们赶至那人不远处,眼前一幕却叫这群驰骋草原的汉子们后脊梁冒起凉气,手足发寒。

遍地狼尸,鲜血泼洒在枯黄的草叶上,刺得人眼睛疼。

而站在这一片狼尸中心处,瘦削的黑衣人转身面向他们,手中短刀上的血迹尚未干涸,一旁地上,躺着一匹快要断气的马。

此人站在这里等他们靠近,怕是想抢一匹马吧。

莫苏惊惧之余还想到这个可能。

但是,这个人……

“鹰首领?”莫苏没敢下马,先问出声。马背上安全一些,若有不妥马上走。

鹰绰迟疑片刻:“请问……”

莫苏赶紧自报家门:“我是桑杰部族长莫苏,同贺兰大公子是老朋友,我远远看到过你们在一起。”

鹰绰挤出个笑容:“是吗,倒是我疏忽了,莫苏族长勿怪。”

莫苏这才下马,走过去几步,扫视一圈道:“这,您怎的一人在此?这都是您杀的?”

鹰绰点头:“我想躲开,没躲过,就这一匹代步的马还叫他们咬了。”

莫苏:“我这里马匹不少,您挑一匹先用着。”

“那怎么好意思。”说着话,鹰绰的目光再次投到后面马队上。本就是这般打算的,对方识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莫苏哭笑不得,抬手邀请她走近些相看:“不瞒鹰首领,我们也是追着这狼群过来的,您除去了他们,就是帮了我们大忙,有什么需要,只要能做到,我们定鼎力相助!”

鹰绰已经看好一匹毛色纯正的黑马,径直走过去。马背上的青年果断下马,把缰绳恭恭敬敬交到鹰绰手上。

“你们,可曾发觉马骋踪迹?”虽然知道问了也没什么结果。

莫苏:“您还在找他们!”

马族已经覆灭,剩下一个马骋远遁极北之地。若说要斩草除根,最积极的本该是他们这样仇恨马族的牧民部族。

鹰绰抿着嘴:“逃走之前他刺我一剑,恰此时无事可做,便来找他报这一剑之仇。”

莫苏一个冷战,女人果然分外记仇。

他想了想,道:“不瞒您说,这大草原太大了,我们又不似你们那边人来人往,即便有什么消息也很难传播开来。反正我们是没听过他的消息,曲水部呢,那可是他亲舅舅?”

鹰绰黯然:“去过了,没有。”

十多日前,鹰绰初到大沃原便去了曲水部。她估计着马骋即便敢联系他们,怕也只敢联系族长一人,而那个倔强的老头很有骨气,强取怕是不行。她便使了打草惊蛇之计,故意露面,杀了几个人,让整个曲水部人心惶惶。随后隐匿在不远处,只待他们按捺不住,悄悄给马骋通风报信。守了将近半个月,也未见有可疑之人出没,曲水部除了加强了戒备没有任何异常。

大概马骋怕连累曲水族长,也或者是为了安全,完全隐匿了行踪。

这就麻烦了,莫苏说的对,这草原太大了,不好找。一个诚心藏起来的人,更不好找。

她偷了匹马,随意的游荡在草原之上已有多日,吃的穿的都是偷的,如果碰巧打到猎物,便留下当做补偿。

莫苏也很想帮忙,但是无从入手。“鹰首领,此地距离我们部族不远,不如去族中歇息几日。族中也有些老人家,或许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藏身之处。”

人大都免不了有些同情心,只看她一个人流落到此,不必多问便能猜到点什么。若当真只是任性来寻仇,之前那些前呼后拥的侍卫们怎么不跟着?

父亲和一些族人死的莫名其妙,但莫苏始终记着贺兰勤给他的诸多好处,此时能够襄助他的女人一把,他乐意之至。

鹰绰心动了,飘荡的日子过久了,也想要脚踏实地的停一停,歇一歇;狼群里厮杀惯了,闻一闻人间烟火气也好,当即答应了下来。

莫苏安排了一半人手收集狼尸,随后陪同鹰绰回到族中。

老族长那时候急怒攻心吐了血,没多少日子就去了。莫苏年纪轻轻一人挑起大梁,族里又多了好些“奴隶”,全靠一口气硬撑着,但凡有一点脆弱显露出来,这个族也就散了。幸好,他坚持下来了。

此时的桑杰部男多女少,靑壮居多,所以留在族中喂养牛羊的也具都是年轻男人,女人们几乎给保护起来,只做些做饭裁衣这些轻活儿。

鹰绰跟在莫苏身侧走进部族,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但大多数人也不过看一眼便低了头,这一脸的杀气,一看就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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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极北之地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六章极北之地鹰绰有意释放少许杀气隔绝众人目光,跟在莫苏身侧走进一座大帐方才放松下来。莫苏也不自觉的松了口气,这一路走的真不容易。

她一身衣袍不大合身,莫苏暗暗吩咐人下去帮她找件合适的,随后端上热腾腾的奶茶,烤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也被请到帐中。

莫苏应她的要求没挑明她的身份,只说是朋友。一一见过礼后,听说鹰绰在追踪马骋,几位老者虽然愿意配合,一时也并无头绪。几人皱着眉头摇头晃脑,认真琢磨了一会儿,坐在最末位的老者出声道:“姑娘若是早几个月来,说不定还有可能,现在入冬了,就不好说了。”

鹰绰目光一动,莫苏已开口:“为何?”

有人开了口子,后面便有人附和。坐在中间的老者道:“说的怕是极北之地吧,这不是废话吗,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人敢躲在那里!”

莫苏也听明白了,给鹰绰解释道:“这几位说的极北之地,想来也有所耳闻。我们这里的冬天本来就冷,极北之地比我们这里更是冷上几分,此时已是万里冰原,无人能在那里生活。也只有春末到秋初四五个月的时间才偶有人烟。便是马骋也不敢在冬季去那里,那是找死。”

鹰绰:“草原虽大,已经给们分割开来。若有人经过,很难不留下痕迹。马骋是个狠人,旁人不敢去的地方,他未必不敢。”

此时,鹰绰心中已有计较,因为她突然想起来,马骋曾经说过,在北地见过鹰宓!

不管见到鹰宓是真是假,但他紧要关头提起北地,那么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必然不是全然陌生!

想到此处,鹰绰有些激动,忙端起银碗喝光里面的奶茶。

老者们七嘴八舌,开始谈论起极北之地气候的恶劣,极力说明这个时节,那个地方不可能有人!

鹰绰懒得同他们分辨,听着,偶尔插话提几个问题,让老者们以为她在认真听着,有力气说的更多。

莫苏用匕首把烤肉切成小块,送到鹰绰面前,几次欲言又止。

吃饱喝足,莫苏给她安排了一个簇新的帐篷,送她到门口,看了看周围没人,终于开口道:“是打算去极北之地吗?”

鹰绰笑了笑:“我觉得,他一定在那里。”

莫苏有点无语,先不说她一个人能不能适应冰天雪地的气候,也不说她能不能在茫茫冰原上找到人,便是活着找到了,一个人对上马骋和他的手下能做什么,这不是送死吗!

“鹰首领,照理说我不过一顿饭的交情,没资格干涉的决定。但是现在去,真的同自杀无异。如果信得过我,在我这里待上半年,到时候我带上大队人马陪去,马骋同我也有仇,我们一起去找他!”

鹰绰低头:“半年?”太长了。

莫苏以为她松动了,高兴道:“半年不长,很快的。而且这里去贺兰族也不远,大公子若是得了信过来那就更好了……”

鹰绰与贺兰勤分开后便进了暗室,出来就一路向北未作停留。为隐藏身份,走的还都是荒僻小路,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停留。是以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极北之地的风雪本让她有了几分犹豫,可“贺兰”二字又给她添堵了,是以笑着拒绝了。

“莫苏首领,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有必须要去的理由!还是要麻烦帮我准备些御寒的衣物,食物,马匹,舆图有的话最好也来一份,我若能活着回来,必不忘大恩!还有,见过我这件事,烦请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莫苏终于还是闭上了嘴,她同他本不熟,偶遇而已,提醒一番也就够了。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己心里应该有数才对。而且看情况,事情有些复杂。

次日,鹰绰辞别莫苏,向着北方行进。莫苏够意思了,给她准备了两匹马,一匹乘骑,一匹装了衣食。

当她的身影远到听不到他们这边任何话语的时候,莫苏的一位族人问道:“族长,真眼睁睁看着她去寻死啊?”

莫苏叹口气:“他们这样的人,做的都是我们想不到也不敢想的事,随她去吧。不过外面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带上两个人,去贺兰族打听一下,若是能找到大公子,就问个好,找不到就尽快回来,机灵着点。”

“是,族长。”

走了半日,鹰绰下马。放任马儿自由啃食地上野草,她则盘腿坐下,将莫苏准备的地图拿出来仔细辨认。这极北之地不是禁区,暖和的时候是可以去的,但草木普遍低矮,养不活成群的牛羊,是以通常只有追逐猎物的人才会涉足。马族前不知道多少代的某位族长曾派出人手细致的查探过那片区域,这舆图也就是那时候绘制的,多年下来略有出入大致还靠得住。

马骋祖父是个兴趣广泛的人,似曾对这片区域着迷过一阵,后来也没折腾出什么下文。

鹰绰看着,这片区域有山,有河,若有人居住的话,靠近河边的可能性应该更大,马族所有部族都是选择靠近水源地定居的。所以只要找到这条河便有了方向,沿着河流走的话也不容易迷路。

河流的发源地便是那山,山下似乎是一大片平地,若不是太冷,这地方依山傍水倒是块福地,真是可惜了。

不过这地方藏人应该也不错,躲在山上不仅可以早早发现敌袭,相较一马平川还便于躲藏,若是鹰绰选择的话,这地方绝对是首选。

而此时她的位置,到那条河最短距离大概要三日路程。

确定了方向,鹰绰再不做他想,吃饱喝足,待马儿也不再吃草,上马启程。

此时,位于大沃原宫城旧址之南的丰哲部迎来了来自王氏的客人。

二殿下王错御尊降低,只穿着寻常贵族子弟穿的缎面大袄,隐在队伍人群中。站在最前面与丰哲部族人交涉的是天泽书院出身的褚还、朱柏。

第一百四十七章 马麟其人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七章马麟其人中州试之后,褚还与朱柏都得到任命,各自在军中历练了几个月,近日接到调令,汇同鹰族前往大沃原旧址,搜寻马族遗留的巨额财富。

这样的消息,不知鹰族是从何得知的,也不知他们既得了这样的消息为何不独自行动,而是如此慷慨的与王氏分享,但是很明显,有人心动了。

若只是流言也骗不到任何人,确实有些珍宝遗落出来,且隐秘处有疑似马氏族徽,这才有了此番行动。

王氏的目的也不只是寻宝,而是担心这笔财富流落到居心叵测之人手里。既然是马族的东西,最可能知道这些东西具体位置的自然是马骋。利益面前,难保会有人把持不住帮着他东山再起,这是决不能容许的!

丰哲部那位圆滑的老族长不敢怠慢,将王氏和鹰族的贵宾请进大帐,好酒好肉的招呼着,热情的叫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

此次鹰族派来的是另一位首领鹰维,二十多岁的年纪,外貌看上去略有些老城,倒像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眼看上去十分像这两拨人马的主心骨。

老族长不敢怠慢任何一人,务求宾主尽欢,有问必答。

鹰维示意手下人将一物送到老族长面前,说道:“烦请族长看看,此物是否出自大沃原?”

老族长拿在手中,眯起眼睛放远一点,将那黄灿灿的金奔马翻来覆去看了两圈,最后手指在金马足下摸了摸,那里有些凹凸痕迹,可惜实在是看不清。他已经尽力了。

“惭愧,老夫老眼昏花看不清,这马蹄之下刻的是个什么字?”

鹰维:“是马族文字中的‘诺’,老族长可见过?”

老族长点点头,面露微笑:“那就是了,这是马麟在位时做出来的。”

马麟,便是马钢之父,马骋祖父。

朱柏好奇道:“为何是个‘诺’,可有说辞?”

老族长笑道:“这马麟年轻时风流成性,大概是对正室大夫人多少有些愧疚,便用她名字中第一个字用在许多器物上。”

原来是这样,褚还等人点头。所以这一趟他们来对了。

城破之时,里面的东西自然有人处理,不会留任何贵重物品在废弃宫城中。后来出现的这些,自然是另有出处。

鹰维:“族长可曾听到些风吹草动?”

老族长下巴一收,赶紧撇清关系:“城破之时,我可是第一个放弃抵抗的!”

鹰维笑:“晚辈没别的意思。”

老族长:“不瞒您说,我们比你们还担心他卷土重来呢!他来了,我们就不好过了。但这事也奇怪,我放出搜寻的人也不少,还有我三个亲家的部族,我们互通有无,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知道怎么你们都知道了,我们还全不知道!而且那宫城里面也是有人的,便是偷偷掘地也该有些动静吧,没有啊!”

褚还:“若不是从宫城中挖出来的,难道他还有更加隐秘的藏宝地点?”

朱柏:“既然是马麟那时的东西,他的喜好老族长可还记得一些?”

老族长抓着胡子,真的回忆起来。

马麟此人是个活跃的有些过分的猛人,比他那只知道养女人的儿子兴趣广泛多了,还真的有许多东西值得说一说。

“这,一言难尽啊。”

鹰维:“时间久远,也只有您这般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能记起些有用的事。”

老族长也很想配合,但那些事情,刻意想的话一时也不知道哪里是有价值的。想了许久,久到他都觉得辜负了年轻人的期待之时,突然眼前一亮,拍了一把大腿道:“有了,他这个人啊不安分,曾想探明这草原的边界,数次带人去闯荡极北之地,还把前人的地图修改过少许。不过大概也无甚趣味,后来也不怎么去了。”

“极北之地?”褚还和朱柏同时出声。

坐在末位的王错一边用喝酒掩饰神情,一边用心聆听他的的谈话。难得争取到这个好机会,定要好生表现挣些功绩,方可越过那占了大好位置却碌碌无为的兄长!

这些人都听说过这个地方,但却没有人去过,毕竟那个地方,草原上土生土长的牧民都不愿意去。

“那地方一年有一半的时间被冰雪覆盖,便是夏日也是凉快的很,草都长不好,他若是要藏什么东西,那地方还真不错!”

几人交换眼色,马麟最喜欢马骋这个孙子,有什么好东西藏起来单独留给他一点都不意外!

历经数年不被人发现,这极北之地确实最有嫌疑!

王错突然出声道:“既然知道了地方,我们便尽快赶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老族长眯眼看了一眼坐在最靠近门口位置的人,打量一番猜到:“不可,不可,那地方此时已无法容人,要去也要等到明年,天气十分暖和之后。”

朱柏:“老族长,您的好意我们明白,但事情耽搁不得,而且我等都是习武之人,比常人抗冻一些,想来无碍。”

鹰维也点头应和,笑话,来都来了,等上大几个月,那不是开玩笑吗!

老族长也是个圆滑的人,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就咽下去了。“几位若是执意要去,必要做好周详准备,需要什么随便开口。”心里却已经琢磨着,待这些人走了,赶紧送信去给他们主子说明情况,万一回不来,他可是劝诫过的。

王错方才没忍住开了口,此时不想再惹人注意,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起来。

两家人算一起有三五百之众,要携带的物资需要一点时间筹措,第三日方才得以上路。老族长不愿强行指派族人给他们带路,很周到的给了他们一份舆图。同样是多年前马麟命人绘制的那一份。

大沃原之南不过刚刚入冬,而鹰绰此时所在位置已是冰天雪地。只有那条河还在缓缓流动,说不定源头已经被冰封了。

河找到了,至少说明这舆图是准确的。鹰绰心里的一根弦可以松一松。坐在岸边啃着冷硬的干粮,给马儿多加了一把料。此处已找不到干草用来烤干粮,便是有也不能点火,她不想留下任何踪迹。

第一百四十八章 雪中行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八章雪中行沿着河流一路走,仿佛每一日都比前一日冷上几分,鹰绰在不妨碍行动的前提下穿了能穿的所有衣服,还是觉得冷。

鹰族世代居于南方,便是冬季也很少看到雪。鹰绰这些年时常出门在外,也算是有些见识了,这般严寒还是叫她开了眼界。早知如此,她就不在曲水部耽误那十多天,说不定还能暖和一点。

看来莫苏是真的为她考虑才提议让她等半年的。

是个好人,如果能出去一定好好谢谢他。怎么谢呢?帮他打野狼好了。

胡思乱想着,似乎就不那么冷了。鹰绰发现这一点后,有意分散注意力,各种乱七八糟的片段在脑子里绕来绕去,只要能分散注意力什么都好,甚至在暗室中的那几天,虽然味道实在一言难尽,至少不冷啊……

唉,莫苏真是个好人,可惜没听他的……

便是再胡思乱想,脑子里也仿佛绷着一根弦,将那个人的种种完美的隔离开。再一次停下歇息的时候,鹰绰喝着一路从口舌冰到肠胃的水,咽下嘴里的干粮,一不小心呛到了,咳出眼泪。眼眶湿热的感觉是陌生的,一滴眼泪流下来,很快变的冰凉让人无法忽略。鹰绰用衣袖抹了一把,自嘲:“我居然因为一口吃的掉了眼泪。”

“呸,我被人捅刀子都没哭!”

“我被族长放弃了都没哭!”

“我爹娘以为我死了我都没哭!”

“我被人甩了都没哭!”

……

梆硬的干粮被扔掉泄愤,不过脑子的说出这么几句。鹰绰呆了呆,走两步蹲下捡起吃了几口的干粮,抹掉上面的雪粒,又送到嘴边。

“虽然难吃,至少还能捡起来,不像……”

记忆像一条线,捡起一条线,越拉扯越多,绵绵不绝。罢了,想就想吧,反正也没有旁人知道,哪怕难过一阵,哪怕掉几滴眼泪,自己也不会十分嘲笑那个懦弱的自己。

贺兰勤,断就断了,就这样把我抛诸脑后,你偶尔会难过一下吗?

这鬼天气,都遏制不住我想你……

想一想,似乎不那么冷了……

与此同时,王错和鹰维一行也是一路走一路骂娘,这极端的天气,便是土生土长的牧民都难以忍受,更别说他们了。对他们这样大冬天勇闯极北之地的外来人,丰哲部的老族长只有一句评语:年轻就是好啊,天不怕地不怕。

同样的,拿到那地图之后,他们也选择了与鹰绰相同的路线。不过这地方风雪不断,鹰绰的足迹早已被抹平,所以他们不知道前面有人先他们一步过去了。

褚还朱柏等习武之人还差点,身体能扛住。王错就惨了,恨不能将自己裹成一个球,全身上下连眼睛都被薄纱覆盖住了,一天无数次的打退堂鼓,又被野心无数次的遏制,也算很有毅力了。

朱柏忍不住抱怨:“这要走多久啊?”一说话,嘴边便涌起阵阵白雾。

褚还:“不知道,这条河的一半还没有走到,总要找到些蛛丝马迹才好回去。”

朱柏:“这鬼地方,他一个人要诚心躲我们,我们能找到吗?”

“他绝不是一个人,人一多,痕迹就多,少说两句吧,省的喝风。”

朱柏还是不甘心:“大师兄真幸运啊。”

确实,若不是他被大公主骗去鹰族,这么重要的任务十有八九就该是他来执行了,唉,命苦啊!

鹰绰吃的省,食物还剩一半,但是草料不多了。这是很严峻的问题。

这地方天寒地冻,没有了草料,马匹也坚持不了多久。

也许,这也是莫苏给她两匹马的用意。

鹰绰将略瘦一些的那匹马身上东西都卸下来,牵着它背对着河岸走了好一会儿,手起刀落割了它的脖子。马儿嘶鸣着,血液喷溅的到处都是。

鹰绰死死拉着绳子,不让它跑远,待它终于无力倒下,鹰绰用手接了一些滚烫的血送到嘴边,这是这些天来入口的最热的东西了,很快也会变得冰凉。

她又割下了几块肉,切成小块生吃了几口,大块的用衣摆包起来带走。

在暗室待过那些日子后,她几乎可以接受任何东西。

也许在找到马骋之前,剩下的这匹也保不住。就算有命找到马骋,怕也没命回去了。

族长啊,你原本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打算吧。

说不心凉是假的,可又能如何呢,是她有错在先的。

把草料食物都放上马背,继续向前。

两日后,一场暴风雪不约而至。这地方时不时会飘落一些雪粒,但这日不同,很大的雪花,被狂风卷着,簇簇的砸到身上,简直像冰雹一样。马背上坐不住了,鹰绰躲在马背背风那一面,一步一步艰难跋涉。心里想着,若是就此停步,怕是用不了一个时辰就会被掩埋。

此时她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此处的河流结冰了,很快会给大雪掩埋的彻彻底底,她依靠河流指引方向的打算要落空了!

她眯起眼睛抬头,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除了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其他颜色。原来全部的白比暗室里全部的黑也没有更好一些。

万幸,她带着司南。

暴雪下了一天,停下来已是天黑,这一日走的无比疲惫,出了一身的汗,停下来没多久便透心的凉。鹰绰只能坐地打坐,靠内力烤干里面的衣服。若不做处理的话,在这样的天气里十有八九要发烧的。

然而次日一早,她还是感觉到头痛的厉害,喉咙又干又疼,身体很想歇一歇,睡一觉。她知道不能停,停下怕就再也起不来了。咬牙爬上马背,朝着司南指示的北方行进。晕沉沉的想着,若这么死了还不如被马骋俘虏呢,至少他应该有间御寒的屋子……

求神拜佛大概总有误打误撞称心的时候,不然怎会有香火鼎盛信徒如织。鹰绰昏沉沉嘀咕的几句,不知被那位游荡至此的神仙听到并且让她如愿。在她一走一颤随时都有可能掉下马背的时候,马儿停步叫了一声。

鹰绰神智已在涣散的边缘,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第一百四十九章 故居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九章故居冷,很冷……

这是又有大风了?

鹰绰本能的想瑟缩成一团,却难以做到。

多年杀戮生活养出来的警觉瞬间发作,她睁开眼睛,瞬间的迷茫之后,眼前一切清明起来。

不是天空,是屋顶!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醒了。”

还来不及细细打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斜后方,是马骋。

果然!

一时间,鹰绰居然有些兴奋,终于找到他了!

不过,现实大概跟她的认知是相反的,是他找到她了。

她此时躺在一张简陋的床上,双腿双脚都被捆住,所以才难以蜷缩起来。

眼前乱晃晃的一片,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这屋顶是冰,一块一块拼接在一起的。她挣扎着抬头到处看,目之所及全是这样的冰块,原来这屋子是冰砌的!

脚步声很轻,马骋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出现在视野,冷笑:“鹰首领,好久不见。”

鹰绰自听出他的声音起就没有想太多,只有一个念头,终于可以找到答案了。可惜只能做个明白鬼,没办法把最后的结果告诉族长。

她想说话,一张口,嗓子痛的厉害,发出的是沙哑难辨的声音。

马骋:“你在说什么,骂我吗?”

“呜,呜……”

马骋不耐烦的拿了把水壶,掐着她两颊给她灌了一通,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不过嗓子里的疼痛终究减轻了一些。

“说,你是来干什么的,找我的吗,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鹰绰:“鹰宓,咳咳,你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马骋坐在不远处的石头凳子上,面露惊诧:“你还惦记着那个,我以为你早该明白,我不过随口骗你的。”

“……”

马骋一动,一把匕首已横在鹰绰咽喉处:“老实点,你休想骗我!装傻也没用,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都有谁家?不过不用问,一定还是你们三家是吧?”

鹰绰不出声,虽然头有些疼,但已经不妨碍她思考了,两个人说的大概不是一件事。

“我只来确定一件事,鹰宓长老是不是还活着。”

马骋见她翻来覆去只有这一个意思,冷笑道:“是死是活,你知道了有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找到答案,我死也瞑目了。”

“可是鹰翱还不知道。”

“我死都死了,哪还管得了那些。”鹰绰苦笑,“你把我从外面捡回来,应该知道,我确实是一个人来的。目的也只有这一个,甚至要不要顺便杀了你,都不是我的目的。”

“哈哈哈,大言不惭,你现在该清楚,谁死谁活,掌握在谁手里吧。”

鹰绰点头:“确实,但是我为了这个答案,曾经放过你一次。这次我也不求你饶我一命,只要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我也送不出去,你就不能大度一次吗?”

马骋收回匕首,拇指在刀刃上蹭了蹭:“真够执着的,鹰宓又不是你娘。”

“呵呵……”鹰绰笑了,“你大概不知道,我已经不是鹰族首领了。因为你随口说出的这么一句话,也因为我的一点私心,我失去了所有,自然想在死前弄个明白。”

马骋垂眸,所以她独自一人来到此处,是被贬了。

鹰绰心里想着:“而且很明显,他知道除我以外,还有别人也来了,他又做了什么事?”

马骋:“鹰族容不下你了,你怎么没去找贺兰勤,他不是挺拿你当回事儿的吗?”

“我差点杀了贺兰贤。”

马骋乐了:“呵呵,狗咬狗啊,为什么?”

“族长叫我杀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不怕马骋说出去什么,在他面前,鹰绰反到无所顾忌的就说出来了。

马骋:“鹰族跟贺兰族有仇?我怎么不知道?”

鹰绰:“你跟我年纪差不多,自然知道的也差不多,我们知道的东西都是从长辈嘴里听来的,怎么可能全都一清二楚……”

“你别说了!”马骋突然举手示意他闭嘴,而他眉头皱在一起,很认真思考的模样。

甚至因为太过投入,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插进头发里挠了挠。

鹰绰等了一会儿,可是什么也不做,头痛的感觉反倒愈发强烈。只好冒着被骂的风险开口道:“你想到什么不妨说出来,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互通有无,也许能帮你想通什么。”

马骋抬起头,犹在怀疑鹰绰的用心。

鹰绰:“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能耍出什么花样?”

马骋看着动弹不得的鹰绰,也发觉自己太过小心了。想着说出来也无妨,大不了一刀送她上路。

“我先前说过的话,有真有假,我幼年确实见过鹰宓,但几年前她已经死了。”

鹰绰呼吸一滞,真的有消息啊!

看她这表情,马骋忍不住有些嫌弃,明明跟她无亲无故,至于那么一副表情吗,比亲娘还亲似的!

“我祖父说过一些他们的事,我听他们一些谈话,也琢磨出一些事。都说王钧为了稳固皇权娶了权臣的女儿抛弃鹰宓,其实不全对,鹰宓那个时候已经产生了去意,她想走,王钧也没有留。”

“可是,她怎么来了这里?”

马骋鄙视她一眼:“我祖父年纪虽大了些,却是一代枭雄,被女人倾慕很难理解吗?”

“啊?”鹰绰震惊。“我怎么有点难以相信?”

信息太多了,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鹰宓是出了名的美女,而马骋祖父那个时候也不惑之年了吧,这个……

马骋:“一开始不过是我祖父可怜她,便应她所求将她藏匿起来,抹去所有踪迹。那个时候她已有身孕,为了彻底撇清与王钧的关系,她孩子一生下来,我祖父便骗她说是死胎已经埋了,随后把那女婴悄悄放在路边听天由命。”

原来是这样,难怪鹰翱花了那么多心力也没找到人,若有马麟那般有权有势的人帮忙,抹去所有痕迹确实不难。何来也是命大啊!

鹰绰:“然后她一直留在大沃原?”

“当然不可能,大沃原人多眼杂,怎么藏。我祖父便想到了这个地方。”

原来这里是鹰宓故居啊!

“她什么时候去的?”

马骋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鹰翱要你杀贺兰贤,你没问问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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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冰原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一章冰原马骋的话音一落,不止方才说话的人愕然,其他几人也都望向他,似是不解。

难道叛徒不该被摈弃吗?

马骋扯了扯嘴角,无奈道:“我父亲是什么德行,你们不知道吗?我若不是他儿子,早给他一刀了!”

“马族几百年传承……”

“几百年之前,马族的祖宗也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一切。”难得马骋这般豁达。这个道理很多人懂,只是不敢说,谁也没想到,率先说出来的会是他。这个马族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这天下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祖父在时,便是王家也要对我们俯首帖耳忍气吞声。此时我们跌落到如此地步,不过是时移世易,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失去的,再抢回来罢了!至于那些族人,你说他们是叛徒,能背叛我们,自然也能背叛他们,看谁给的好处更多罢了!”

这道理是没错,几个人点头。能不能接受,还需要一个过程罢了,而他们此时,说是山穷水尽毫不为过。

无路可走那又如何,能跟着马骋走到这里的,都不是惜命之人。

“那个女人,如何处置?”有人发问。

马骋揉着下巴,绵密的胡茬有些扎手,传到手上是异样的痒感。“我再想想,你们没看到,她的处境并不比我更好吗?”

一人点头应道:“确实如此,正常情况下,她不该一个人来此地。而且鹰族的首领,向来只派出一位即可,外面转圈的就有一个呢。”

“她说她失去所有,大概是被鹰翱剥夺一切职位打发出来了。而唯一能让鹰翱改变主意的只有鹰宓,所以她找来了这里。还真是贼心不死啊。哈哈哈……”

“可是,鹰夫人她……”

“无妨,人不在了,还有东西呢。她虽然笨了点,拿来做事倒也凑合。”

火炉边的另一人叹息:“这天气虽然保护了我们,却也让我们一时无法得知外面的消息。”

旁边一人笑了笑站起来:“这有何难,把那些迷路的蠢货抓一两个来问问不就好了。”

马骋点头:“也好,多知道一些情况,我便好判断鹰绰可不可以留下。你们还有没有药,先给她用一点,别让她死在这里。”

“有的,山洞里面应该有存货,我去找一找,没发霉的话可以试试。”

又有人笑着调侃:“别发烧没死,倒叫你的药毒死。”

“那就只能怪她倒霉喽,哈哈哈……”

冰屋里还好,总能抵挡风雪,虽然也冷,却是可以忍受的,人一多,便更显得暖和。以致准备出去捉人的汉子也是犹豫再三,裹紧厚厚的皮袍才硬着头皮走出去。

这鬼地方,真是一天都不想待啊!

王错鹰维一行,失去河流作为路标指引后,两队人发生了分歧。最后听从王错的决意又走了两日,虽勉强仍然聚在一处,但一直找不到目标,免不了一聚在一起便要抱怨几句。王错自己心里也没底了,甚至褚还朱柏等人,均没有在这种地方行军的经验,实在也提不出更好的建议。晚间虽然可以靠着北极星有一个方向,但是方向对了,若是先前有少许偏差,可能也永远走不到目的地,重点是这里没有人知道他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

那座地图中标注的山是个什么样子没人知道,马骋会不会藏在那里更没有人知道!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后悔了,他们应该等到冰雪消融,在当地牧民的指引下再去的,可惜的是,他们以及他们上头的人,都没有那个耐心!

鹰维甚至开始怀疑,这就是马骋的奸计,故意在这个时节抛出那些东西引起他们的警觉,利用他们对气候一无所知,把孤军深入的这些人一网打尽!

这几乎就是马骋的打算。

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想的是杀人来陪葬。

但此时已经不同了。

种种迹象显示,这是一局很大的棋,他已经不甘心只做一枚出局的棋子,他想要做下棋的人,或者,干脆掀了棋局!

又是大半天,风势稍稍缓和了一些,王错命人停下修整。顶着风前行很费体力,尤其眼前又是茫然一片的白,更容易让人产生疲惫之感。

队伍绵延成长长一列,有的坐地休息,有的卸下干粮分给众人,有的走开一些解决自家事。大约半个时辰后,准备重新上路之时,队尾一人惊呼:“老胡呢,有人见到老胡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凝重起来。

这样的天气里,每个人都包裹的分外严实,认人几乎全靠一双眼睛,只有关系比较亲近的人能够记住彼此,不然真的是丢了几个也无人知晓。

这一声惊呼,众人警觉起来,急忙各自清点人数,发现只少了一个人,并没有放松一些。据那第一个发现有人失踪的人说,失踪那人今日上午一直都在!

也就是说,在他们停下修整的这段时间里,有人靠近并劫走了一人!

而他们全无所知!

不得不说,严酷的天气麻痹了他们的警觉。此时他们方才醒悟,天气固然是大敌,但绝不是唯一的敌人。那隐在暗处的动手的才是最危险的敌人!

王错却兴奋起来,有人出没,这说明他们已经接近马骋的巢穴了!

鹰维同他一样的想法,原本茫然的找不到方向,此时却忍不住嘲笑马骋的愚蠢,这不是自己暴露藏身之处了吗



原本的一些不和睦当即消散无踪,两队人马细致的侦查周围情况,很快找到脚印,脚印很深,明显不是一个人的重量。

线索!众人心中大喜,急忙跟着脚印追踪过去。

没多久,一个移动的黑点便出现在视野,鹰维心急,唯恐那人跑了,甩开众人疾驰追去。王错不甘落后,急道:“褚统领,快追啊!”

褚还无奈,急忙跟上鹰维,后面更多的侍卫们紧紧冲上去。前方那人影似是发现了后面的追兵,逃跑的速度更快了,鹰维等人脚下不停,甚至拿出兵器,准备动手。

褚还追着,感到脚下震感有些异样,心下一动,喊道:“当心脚下!”

然而众人显然反应略慢了些,在他喊出这句话之时,“咔嚓,咔嚓”之声蔓延开来,脚下竟出现条条裂痕,并且飞快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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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猎物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二章猎物鹰族之人擅长轻功,落地瞬间便可腾空而起,也因此,对地面那片刻的压力相较于常人更大,又因为接触时间极短,难以发现异样。褚还喊出话的同时纵身跃起,逃离的速度也够快,后面那些反应略慢的眼睁睁看着脚下裂纹越来越明显,耳边“咔嚓”声频频响起,紧接着“哗”的一声,脚下冰块骤然碎裂,来不及脱身的众人纷纷落入下面的河水中!

河水流动缓慢,也不过一人深,若是在其他地方大概游个泳都不够畅快。但在这冰天雪地中,几乎是可以致命的!

除了跑在最前的鹰维褚还,还有落在后面的王错等人,落水的有将近二十人!褚还大惊失色,急忙喊道:“快救人!”吓呆的众人急忙试探着冰块的边缘靠近过去,趴在冰面上把剑鞘或者腰带抛给水里的同伴拉他们上来。而鹰维已经头也不回的又去追赶前方黑影了。王错急得冲褚还大叫:“这边有我,你快去追啊!”

看到朱柏也在忙着救人,褚还当即转身,紧跟在鹰维身后追去。

前面那马族之人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越来越近,他背着个人定然跑不脱。反正该问的差不多也问过了,双手一用力把那人脖子扭了半个圈,呼呼叫骂着,从后腰解下两块长木片,绑在脚下,顺着缓坡越滑越快,不多时竟把鹰维等人甩开了。

眼睁睁看前面那身影越来越远,鹰维二人只找到自己人的尸首,气的简直要骂娘。再追也不是不行,却怕还有什么陷阱等着他们。褚还背起那人的尸首,返回队伍从长计议。

此时,落水的十多人已经被拉出来,哆嗦成一团,众人急忙将多余衣物取出来给他们更换,此时寒风又起,免不了一番兵荒马乱。

王错自以为接近目的地,不急着前行了,吩咐众人在雪地上支起帐篷给那些人避寒,也算是让人感激涕零了。

鹰维和褚还返回,几人聚在一起商议起来。王错摊开地图道:“此时我们又找到了这条河,距离那山也就不远了。马骋那小子狗急跳墙,怕我们找过去,这才出手暗算我们。此时我们便当分头寻找,定然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褚还犹豫道:“此处危机四伏,若将人手分散开,遇上情况恐更难应对。”

鹰维:“不妨事,每队带着信号,有情况放出来即可。殿下就守在此处,方便调度。”

王错当即点头:“没错,此地我们不熟悉情况,更不可久留,唯有速战速决!”

商量妥当,便将众人分作几堆,各自带了信号箭在身上,朝着几个方向分头搜寻。落水的数人换好了衣服暂时原地休息片刻,万一身体不适可及时得到照顾。

马骋那个出来捉人的下属兜兜转转绕了几个弯,确信将人甩掉后回到山下的冰屋。

“人呢,失手了?牛皮吹大了吧!”同伴见他独自进来,笑着起哄道。

“去去去,少说风凉话,人虽然没带回来,消息我可是打听到了,再废话老子不说了!”那人一边走一边跺脚,挤到小火炉边左右拱着挤出个位置,急忙把手覆到上方,小小火焰散发的热度让他忍不住舒服的叫唤出声,好像整个人活过来的感觉。

“问出点什么,倒是快说啊!”有人催促。

缓过一口气,那人也不磨蹭:“来的人是鹰族和王氏的,贺兰族没来人。”

“为什么没来?”

“我也问了啊,他说贺兰贤半死不活,贺兰勤失踪,族长顾不上这边。”

“失踪?”“还有别的事吗?”

“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少主的计策起作用了,他们以为老族长留下了什么宝藏,怕少主东山再起,这就迫不及待跑来了。”

马骋不知什么时候溜达过来,慢半拍的问道:“贺兰勤失踪,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据说贺兰岳派了很多人出去找,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好事,闹得沸沸扬扬也没什么好处是吧?”

马骋:“还有别的吗,带队之人都有谁?”

“鹰族那个是鹰维,王氏是天泽书院的两个弟子。”

短短时间要问出些东西,用的必然不是常规手段,那被他掳走之人死之前可说是遭遇了此生最难耐的折磨,却到底没供出王错也在其中。

“失踪?”马骋琢磨着这两个字。失踪有两个可能,有意躲藏起来,譬如鹰宓这般算一种。还有一种,就是死在什么地方无人知。

这件事不急,还需再打探清楚,眼前这些人来都来了,自然没有让他们回去的道理!

“他们知晓我们就在附近,必然会分头搜寻踪迹,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小火炉边的几人嘻嘻笑着:“等他们多日了,唉说好了,谁杀的算谁的,不能乱拿了啊!”

“胡说八道,上次你还拿我杀的那人的东西!”

“你才胡说,你那一刀没杀死,还不是我补上一刀才断气的!”

“屁话,没有你我也会补一刀……”

马骋只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就这么几个人,比一群刚出生找奶吃的羊羔都聒噪,摇着头走开了。

另一间屋子,鹰绰仍然没有醒,大概因为天气太冷,东西不容易坏,那药给她灌下去后有了效果,她睡得平稳了些。马骋走过去居高临下看了看她,习武之人体态同寻常女子自然不同,更加修长匀称,没有一丝赘肉。马骋也是个高手,且同鹰绰过招多次,自然知晓能走到他们这个层次有多不易。

原本以为自己沦落至此已是十分不幸,此时看到鹰绰突然就平衡了。打败自己的是敌人,立场不同打也就打了,而令她落魄至此的,可是她的“自己人”啊。

对于这个比自己更不幸的对手,马骋的恨意没有那么强烈了。

朱柏带了十多个人在雪地中前行,知道脚下冰层有可能碎裂后,他们尽量保持距离,对于脚下的路格外要多看几眼。又因为怀疑附近有目标,十多个人一面走,一面左右前后都张望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百步开外,几人伏在雪地上,他们全都披着白色的连帽斗篷,头发脸全都包裹的严严实实,同雪地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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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埋葬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三章埋葬再等等,等他们再靠近一点。”

“先分一分,不要有漏网之鱼,他们身上肯定有信号,不能让他们有机会出手!”

“那是自然!”

几人很快选定目标,估摸着“猎物”进入合适的范围,一人用力点头,几人突然起身弯弓,每张弓上都有三四支箭!

朱柏听到风声,当即拔剑护身,同时出声提醒众人防御。羽箭转瞬即至,一时惨叫声中夹杂着叮叮当当击落箭矢声。朱柏躲过一轮,急忙探手入怀准备发射信号,不想一箭突至,正中小臂。

放出这一箭的正是方才说话最多的那人,似乎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有意留支箭在弦上,等的就是这种情况。万一有高手躲过箭矢,他还可以补救一下。

这么一耽搁,在朱柏空出另一只手发射信号之前,伏兵已经再次取出箭矢一轮射击。朱柏眼看其他人纷纷中箭倒地,眉头一皱,有意露出破绽中了一箭,大叫一声躺在地上。

眼看前方敌人全都中箭倒下了,马族的这些人谨慎的靠近,准备补刀以及收获。朱柏眼角余光看到他们终于放下弓箭,迅速用未受伤的手掏出怀中信号箭。这种信号发送比较简单,单手握住,扯掉下面的细绳就可以发送,此时他只能用嘴。

“还有活的!”

“他在干什么!”

马族几人急了,忙奔跑过去,可是已经迟了,“嗖”的一声,一道白光冲入天际,“砰”的爆裂开来。

一把弯刀横在朱柏脖子下,刀的主人气愤不已:“好小子,有胆啊!”

正要一刀下去,旁边一人拉住他:“看样子像个小头领,不如带回去给少主看看,万一有用呢。”

反正死活不过一刀的事,此人也没有过多纠结,拉扯起朱柏捆了推搡着返回,剩下的那些则全补了一刀。

待有人发现信号匆忙赶去的时候,只看到横七竖八的尸体和纷乱的脚印。褚还见少了朱柏,心里顿时急躁起来,发现那些离去的脚印中还有一些血迹,急忙带人追去。

王错等人距离略远,好容易找到线索,唯恐落在后头给人抢了风头,当即招呼起几乎全部手下,朝着信号的方向追去。

鹰绰终于醒过来,嘴里弥漫着难言的苦涩药味,忍不住猜测马骋留着自己还有什么用。或者,有什么利用价值。

首先,做人质肯定是没用的,她已经被鹰族放弃了。她仍然拥有的只有一身武力,难道,马骋想收服她?

鹰绰自己都笑了,怎么可能,俩人都恨不能将对方杀死千百次!

“你笑什么?”

冷森森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在这冷冰冰的冰屋里,实在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鹰绰歪头看着走过来的马骋:“还活着,不值得高兴一下吗?”

“确实可以,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止可以让你活着,还能让你拿回你曾拥有的一切甚至更多,你愿意帮我做事吗?”

鹰绰:“上过一次当,你还敢信我,我也不敢信你了啊。”

“不一样,我们都不一样了。”马骋走到冰屋一头,厚实的冰块能透过些光亮,但想看到外面几乎是痴心妄想。马骋对冰屋之外也没什么幻想,不过白茫茫一片罢了,这不是他喜欢的颜色。

“鹰宓早已经死了,你便是活着回去,一个背叛过的属下,在鹰翱那里也没有好结果,不如……”

“你在说笑话吗?”

“你可真够愚蠢的,真以为鹰翱有多看重你吗?你们所谓首领,不过都是工具罢了。这个不好用了,就弃了换一个用。除非你能打败其他三个。”

鹰绰黯然,这个道理她怎会不知,不过此时,她已经是被打败的一个了。偏偏还是她自找的,怪不得旁人。

“鹰翱要你杀贺兰贤,根本没安好心!你知不知道,贺兰勤失踪了?”

“失踪?”鹰绰终于没办法忽视他了。

“对,失踪,而且失踪之前,最后去的地方是通山城,他是去找你的吧?”

……

“他害你被罚,又去找你做什么?”

……

“贺兰家的两个继承人,贺兰贤志大才疏,眼高手低,若是没了贺兰勤,贺兰一族还不是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

马骋说的很慢,又故意说一半不点破,留空间给她思考。昏迷之前,两人已交流过许多信息,此时一一连接起来,鹰绰登时又要出一身冷汗。

重点是,失踪是个什么意思!

如果是她想的那样,贺兰岳允许贺兰勤同她纠缠是为了《疏云诀》,那么族长看破一切,也有意纵容,为的是不是利用她引来贺兰勤,然后……

他让她杀死他们兄弟其中一人,若她先选了贺兰勤,自然就省了绕一个大圈子,但她选了贺兰贤,虽然迂回了一些,结果却更和心意,因为贺兰勤是自己离家的!

而他分明就算好了,她不会直接动手!

马骋突然伸手按住她肩膀,戏谑道:“你怎么了,很冷吗,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你闭嘴!”脑子里一片混乱,各种各样的想法、猜测胡乱冒出,叫她头都要炸了。

马骋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些什么不愿承认的事实?”

鹰绰慌乱的眨了眨眼睛,骂道:“滚……”

“砰——”的一声,好似爆竹炸开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经过冰屋的阻隔,再传到耳中已经削弱了不知道多少层,但这样的声响在空寂的冰原实在是大忌,鹰绰不由得停下脑海里纷繁杂乱的臆想,双目凝聚在眼前的马骋脸上,等着他给个解释。

马骋也侧耳倾听,同时不满的骂着:“蠢货,浪费!”

浪费?

鹰绰思索着这两个字的意思,很快……

“轰——轰——”

连绵不绝。

不用马骋解释,她也明白了,雪崩!

没见过还没听说过吗!

而这分明是马骋的人搞出来的,甚至,不是第一次了!

外面的声音渐渐消了,马骋直起上身,态度和善的解释:“你猜到了吧,是雪崩,有人来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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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俘虏见俘虏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四章俘虏见俘虏“哈哈哈,痛快,一下子就干净了!”

“是干净,补给什么的都给埋了,你等着挨骂吧!”

“还不是你们下手不够狠,让这小子传出去信号!”

“对,就怪他,留着活口给少主出气!”

“放心,死不了……”

几个人一路嬉笑着,最后面两人一左一右拖着朱柏,经过曲折的山洞回到山南有冰屋的这一侧。方才眼看追兵迫近,他们放了个爆竹引得那一侧山峰上的积雪轰然崩塌,将鹰族与王氏的追兵全部埋葬,实在叫人心神一震,畅爽无比!

而冰屋所在的那一侧山势陡峭,难以容纳大量积雪,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朱柏只是受了伤,意识清醒的很,被人拖行一路,最终见到一个熟人。

马骋还想得到更多信息,见他们带回来一个活人,总算有了些喜色,吩咐众人下去歇着,他亲自审问。

“你是……”他看朱柏眼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但朱柏是认得他的,毕竟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他!

朱柏也很冷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死便死吧。打定主意缄口不言,不能让他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马骋拍拍脑袋:“你是谁来着,你肯定见过你,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你赶紧报上名来!”

朱柏继续沉默。

马骋过去一脚将他踢到,骂道:“装什么哑巴,信不信我先挖了你舌头!你是天泽书院的人吧,王钧手底下的。说说,王钧叫你们来干什么,除了杀我,还有别的事吗?”

朱柏倔强的闭紧嘴巴。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谁给你们指路?”

……

“贺兰勤是失踪,还是死了?”

朱柏疑惑,他问这个干什么,但依然不开口。

马骋:“嘿,我是不是太和善了,你们天泽书院不都是贵族子弟吗,大概也没受过什么苦,我……”

“马骋!”

这一声喊叫两人具是一惊,是隔壁传来的。朱柏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

马骋乐了:“怎么,你也有话要说?”

喊话的自然是鹰绰,她听到这边的俘虏来自王氏,迫切的想知道贺兰勤的失踪是不是真的。“让我问几句话,求你了!”

朱柏此时终于想了起来,一时没管住嘴:“鹰首领?”恍惚中声音又大了些,“你没死?”

马骋眼珠一转,既然他问不出什么,说不定鹰绰可以呢。想到此处,他一手拎起朱柏,拉着他走到隔壁那间屋子。朱柏惊愕的发现被捆缚了手脚躺着的鹰绰。

这是怎么回事?

鹰绰顾不上解释自己为何在此处,急忙问道:“你来这里之前,有听到过贺兰勤的消息吗?”命都不在自己手上了,鹰绰自然无暇迂回,直接问了最想问的问题。

朱柏在极短时间内猜测一番鹰绰可能的经历,又见她也是身不由己,不是敌人,便坦诚回答道:“我们来此地前,只听说他失踪,贺兰族长派了很多人寻找,一无所获。”

“他为什么失踪?”

“不知。”

“他在贺兰族好好的,失踪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朱柏想了想:“鹰族派了使者前去赔罪。”

鹰绰嘴唇哆嗦了两下,不用再问了。

朱柏却忍不住要问几句:“鹰首领,传言你已经死了,是何时到这里的?”

马骋替她回答:“比你们早几天。”

朱柏一怔,这一路有多难走他经历过了,他们一行百多人尚且倍感煎熬,她又是怎么走过来的?

“鹰首领,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还活着吗?”

“只有她一个。”马骋再次回答。

朱柏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又问:“鹰族已经派了鹰维首领,又派了你单独行动,这是什么意思?”

“那自然是要做的事不是同一件,你傻不傻,这都要问?”

朱柏:“我没有问你!”

马骋:“她不想答你没看到吗?”

朱柏……

确实,鹰绰问了那几句话再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柏转头怒视马骋:“阴险小人,你的奸计不会得逞,我们的人不可能全部跟过来,他们一定能逃回去!”

马骋笑了笑:“是吗,我倒是很希望他们马上来,因为再等几个月,我的优势就没有了,现在来的话,来多少我就能留多少,这雪每天都在下,用来埋葬他们富裕的很。”

“你这个疯子!你杀了二殿下,皇上一定会派大军过来踏平这座山!”

“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失去的还不够吗?”

……

“闭嘴,吵死了,都出去!”鹰绰突然大喊,两个吵嘴的男人又是惊诧莫名。

“我求求你们了,让我静一静,我……”鹰绰此时的感觉说不清,身体里说不清什么地方不舒服,不是痛也不是痒,就是叫她怎样都难受,偏四肢被缚,想抓抓不了,想揉碰不到,百爪挠心或者百虫啃咬也不过如此。她想挣脱束缚,那绳子又十分结实,又是急又是气又是恨,她剧烈挣扎,简单的床板摇晃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她突然失态,两人震惊之下忘了正在吵架,呆愣楞的齐齐看着她。

“放开我,放开我……”声音里带了哭腔。

朱柏还差些,同鹰绰打交道比较少,而且想到她毕竟是女人,哭啊闹啊很正常。马骋就不一样了,身为敌人,他可是十分了解这位对手的。她是女人吗,这是给自己心窝里刺一剑眼都不眨的“真汉子”!

他一把推开朱柏,凑近一些道:“鹰绰,你是不是很恨,很想杀几个人,是不是?是不是很想杀了鹰翱?”

“马骋!”朱柏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但马骋正在挑拨策反他看明白了。鹰族也是马族的敌人,是他们的盟友,不能让马骋得逞!“鹰首领,你不要听他的鬼话!我们大公主跟你情同姐妹,她去鹰族找你了,她是去救你的,鹰族容不下你可以去我们庆城……”

马骋一脚过去:“真是王氏忠犬,死到临头还不忘帮主子拉人。”

此时,鹰绰似乎更重要一些,马骋高喊一声,来了两个汉子拖着朱柏出去了。

鹰绰一番折腾,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马骋,放我回去看一眼……”

“我为什么要放你回去,给我一个理由。”

“如果,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我和他都只是牺牲品,我们就有共同的敌人!”

第一百五十五章 坏消息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五章坏消息每一年冬季,庆城都会下几场雪。作为都城屹立中州大陆多年,宫城高大巍峨者有之,娇小精美者亦有之,不变的是清一色的红墙黄瓦,晴天璀璨夺目,雪天则多了许多素净雅致。

殿宇前偌大的空地上,偶有抄近路的宫人小跑着经过,油纸伞下飘飞出女子的嬉笑声,在不知不觉间远远传开。

廊下,一只素白纤手伸出,似要在纷纷飘落的雪花中接住几朵,略带慵懒的语调慢悠悠说着:“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说话之人,自然是大公主何来。

身后跟随的宫女压低声音道:“大公主慎言,二殿下遭逢不幸,皇上和皇后每日愁眉不展,您可不能做些出格的事啊!”

没办法,何来有前科,宫女们不得不防。

除了宫女,她身后的侍卫也多了两个。

何来叹息,忍不住想:“皇后肯定是不会伤心的,偷着笑还差不多。皇上呢,也不知道是因为死了儿子伤心还是事儿没办成憋了气,确实该缩头过几日,可不能撞枪口上。”

何来也奇怪,马族都已经平定了,还有什么大事需要出动一位皇子,两位天泽书院出身的贵族子弟?

毕竟是师兄啊,何来也恹恹了几日。不过也庆幸的很,幸好自己带着孟宁跑了,让他躲过一劫。所以孟宁要欠她一份老大的人情。

人情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衡量,但必须要还!

拿什么还呢?

何来歪歪一番,低着头诡笑不止。后面的宫女对视几眼,大公主这是又琢磨什么呢,这笑声怎的这般难以形容?

年节将近,外出做事的二殿下却意外身死,这个年叫人过的犹犹豫豫,热闹些怕惹恼上面的人,不热闹一下,毕竟是一年到头最重要的节庆,家里老人孩子都盼着热闹呢,难办啊。

自出宫门,孟宁便感觉有人跟着,数次回头一无所获,心知是遇上高手了。谨慎思量一番,调转马头拐进一条人少的街巷,下马站在路中。

不管对方有何意图,尽量不可伤及无辜。

街巷尽头,蓦然显出一个黑色的身影,就好像他一直在那里,但是孟宁肯定自己没有眼花,他绝对是一瞬间不知从哪里闪到那个位置的。这轻功,孟宁自叹不如。

黑色宽大的斗篷包裹住全身,头脸全隐在帽子下面,身形单薄如女子,在漫漫白雪中走来,强烈的颜色反差,让人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孟宁握紧腰间佩剑:“阁下何人?”

黑衣人走到距离孟宁七八步远的位置,在他准备拔剑之前抬头。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平淡到见过数次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印象。她一张口,孟宁却听出些不同。她说:“孟统领,我想见何来。”

她是鹰绰。

孟宁思忖片刻道:“年节将至,宫中查的严,寻常人等不得出入,公主也不得随意出宫。”

鹰绰:“这点小事,应当难不倒孟统领才是。”

孟宁想了想:“鹰首领……”

“在下鹰绰。”

“好,鹰姑娘,不知你何时来到庆城的,二殿下出了事你当有耳闻吧?”

“我知道。”

“庆城此时有些不平静,我不想惹祸上身。”

鹰绰沉默片刻道:“那么孟公子此时可有空闲?”

孟宁左右看了看,道:“这样吧,城中有间东来客栈,你住进去,晚些我去找你。”

“好。”

晚间,孟宁如约而至。

鹰绰依然没有卸下伪装,顶着一张陌生的面孔,与孟宁相对而坐。、

“不知鹰姑娘何事找大公主?”

鹰绰:“你们可有贺兰勤的消息?都说他失踪了,你们有没有其他的?”

孟宁心里一咯噔,果然如此。他面露难色:“鹰姑娘,贺兰族长都找不到,我们……”

“他确实去过鹰族?”

“确实。”

鹰绰桌子下的手一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孟宁:“鹰姑娘,这些日子你都不知道这些吗,你去了哪里?”

“我做我要做的事。”

孟宁垂眸片刻,再看向鹰绰,眼神中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鹰姑娘,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还回鹰族吗?”

鹰绰本要伸手去拿茶壶倒水,闻言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动作道:“当然,我是鹰族人,不回鹰族我能去哪?”

“鹰绰不是已经‘死了’吗?”孟宁笑着反问。

鹰绰也笑:“该死的时候死,该活的时候也是可以活的。”

“出去做事,难免发生意外,就像二殿下同在下的两位师弟,遭人算计,埋骨雪山之下,遗体都不能找回。”

王错出发前带了能带的所有人,唯独留下那几个落水的,也只有他们因此逃过一劫,历经千辛万苦把消息送回来后,再因保护主上不利自杀谢罪。

鹰绰想到落在马骋手里的朱柏,神情有些不自然。孟宁不可能猜出所有细节,只知道自己这些话对她有所触动就好。

“我们都知道,贺兰大公子为何会去鹰族,随后失踪,又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说了!”

孟宁一贯和善,鹰绰对他印象不错,在他面前也一向客气的很,从不曾这般无理。

“我没有恶意,如果你不想回去,不如先留在庆城。你来找大公主,不就是这个打算吗?”

鹰绰摇头:“我答应过她,做完我的事来看她。”

似乎确实有这一遭,孟宁又问:“然后呢?”

鹰绰语塞,站起来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孟宁不想表现的太过强势道:“姑娘不是无知妇孺,当今天下,唯有王氏可容天下人!日后若是无处可去,在下愿为姑娘寻一容身之处。”

说罢站起来行一礼,径自关门离去。

当四下再无声响之时,鹰绰一把拉下脸上的伪装,露出毫无血色的一张脸。

事情已经再清楚不过了,贺兰勤是被诱到鹰族的。是生擒还是……,只需要找鹰霜出来确认,但是,她不能露面了。因为不管是哪个结果,她都无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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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崩裂

从客栈二楼朝外面望去,许多人家门口挂着灯笼,依稀描绘出整条街的轮廓。雪又下起来了,路人不紧不慢走着。不管怎么看,这样的夜都给人安详踏实的感觉,虽是雪夜,灯火也照出一派暖意。

鹰绰就那么站在窗边,茫然的望着外面。路人只要抬头便能看到大开的窗前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身影。但是没人抬头,这样的雪夜,该当紧闭了门窗,围着火炉烫壶老酒,谁会开窗喝风呢?

这点寒意比起极北之地根本什么都不算。

走回到这里之前,她心里还堆满了各种情绪,怀疑,怨恨,愤怒,委屈……

直到此时,虽然还没有确定那个人的情况,但她心里更多的是茫然。

她还需要去求证,虽然可能性极低,这一趟也必须要走。但是之后呢?

即便是落入暗室,作为“乌鸦”独闯极北之地,她对鹰族、对鹰翱也是忠诚的,没有任何怨言。

但是现在,如果她所经历的那些不过是为了引贺兰勤奔赴死地,那么,她接受不了!

她无法毫无芥蒂的面对鹰翱了!

孟宁见过鹰绰一面后,并没有告诉何来,他怕何来一时不慎透漏出去。一天过去的很快,再一次走出宫门后,熟悉的被尾随的感觉再次袭来。

孟宁回头,鹰绰没有隐藏身形,依旧是一袭黑袍,脸上还是昨日那张面孔。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借我两个人,我回一趟鹰族。”

庆城有各家的探子,自然也有鹰族的,但是她已经是个“死人”,不能用。

便是能用,她也不想用。

孟宁一口答应:“自然可以,你何时启程,我命人去客栈等你。”

“明日。”鹰绰拉了拉斗篷的帽子,让自己的脸完全隐在其中,“多谢。”

“之后呢?还回来吗?”孟宁对着她的背影道,“我上次说的话一直都算数。”

鹰绰回头:“孟统领,你是为王钧做事的是吧?”

孟宁挑眉:“君上之名,怎可直呼!”

“那都是小事,你知我的意思。”

鹰绰的意思,他不止有公主殿侍卫统领或者相府公子这些明面上的身份。

孟宁:“鹰姑娘,这也是小事。”

这就是回答了。鹰绰淡淡一笑,这不算什么意外发现。

看上去谦谦君子的天泽书院大师兄私下里也是皇帝王钧的走狗,可见人多那么一两重面目也是常态。她的族长鹰翱,当然更加可以。

看不清现实的不过是她而已。

“没什么,有劳孟统领了。如果,我能回来……”

冬日里最冷的时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鹰族也过这个节。距离年节还有三天,街上早已布置出节日气氛,店家门前都高挂起红灯笼。大户人家挂的还用金漆绘了图案,更显贵气。

鹰霜蓦然行走在一派喜庆中,分外寂寥落寞。他抬头看一眼街边酒楼,往年这时候,若是没有任务,他们已经各自回家。但必然会约一个时间,找间酒楼放肆的大醉一场。

每次,都是鹰绰乐呵呵的看着他的家人扶着他回家。

今年,只有他。

“鹰霜长老好。”不熟悉的路人经过身边时低头问好。

鹰霜只是淡淡点头致意,他已经恢复了长老身份,暂时还没有领到合适的职位。

“鹰霜长老,可有空闲说句话?”

鹰霜抬头,意识瞬间回笼,这个人他没见过!

“何事?”

“长老,在下来自庆城,孟统领手下。”

孟宁不久前才来过通山城,是以鹰霜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随我来。”

这么痛快的答应,是因为他想到王氏也派人去了极北之地。也许,他们会有额外发现呢?

环视一圈,并无人注视这边,鹰霜若无其事走进街边酒楼,点了些酒菜。不多时,那人敲门进来。

“鹰霜长老。”来人关上门,转身拱手行礼。

鹰霜摆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有话直说吧。”

来人也不废话,直言道:“小人奉孟大人之命,有两件事请教霜长老,还望如实告知。”

“你先说来听听。”

那人微微一笑道:“鹰绰首领单独出现在极北之地,有什么别的要事吗?”

这个名字一入耳,鹰霜心跳陡然加速,放在桌下的手一瞬间握紧。鹰维带着的那些人几乎全军覆没,而鹰绰也毫无消息,他已担心许久了。

难道王氏那几个幸存者中,有人看到她了?

鹰绰离开之时虽然是同何来孟宁同行,但绝不会把任务透露出去的。所以……

“你们见到了?”

对面之人轻笑,转而说道:“传言贺兰大公子来鹰族之后失踪,鹰霜长老可知详情?”

鹰霜:“他确实来过,离开后不知所踪,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人明显不信,笑了笑:“贵族长费尽心机,引贺兰大公子来此,就这么让他转一圈就回去?霜长老是真的不想知道鹰首领的消息了吗?”

鹰霜心跳如鼓,面上依旧沉着:“我自然恨不得亲手刺他两刀,只可惜不是他对手,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

对面那人道:“都说了要长老坦诚相告。你说了我想知道的,你想知道的那些我自然和盘托出。长老一再敷衍,可见也不怎么在意鹰首领的生死。”

鹰霜神色一变再变,却唯恐对方套话,忍住了没有出声。

那人又道:“世人皆知鹰绰已死,我们若有心为难鹰族,只需把她活着出现在极北之地的消息散布出去,自有贺兰一族来与你们为难。我们已如此维护鹰族,长老还对我们满心怀疑,这样不好吧。”

鹰霜:“她如何了?”

“贺兰勤如何了?”

鹰霜叹息一声:“死了。”

那人呼吸一滞,这消息确实让人震撼。“怎么死的,鹰翱动的手?”

鹰霜摇头:“不是,我做的。”

“你说了,你不是他对手。”前后不一的言辞,一戳就破。

“不需要动手,他早已心神大乱,我将他引到山上,言语刺激几句,他便自己从山上跳下去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两不相欠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七章两不相欠这样的结果,让王氏这人有些无语。

鹰霜面露讥诮神色,冷笑道:“你不信?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鹰绰为了他,付出多少!一个人,但凡还有点良心,要点脸面,自杀谢罪也是应该的!”

“你告诉他,鹰绰首领因他而死?”

“事实就是如此。”

“可她当时毕竟还没死啊。”

“与死无异。”鹰霜脸色铁青,思绪仿佛回到那天夜里,那座令人遍体生寒的山巅。“等等,你说什么,‘当时’?”

对面之人点了下头:“你想的没错,我们逃回来的人说,见到过她的遗体。就在他们落水的河里,被冰封在里面。那里距离马骋的巢穴不远……”

“你胡说!”鹰霜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杯盘乱跳,汤汁溢出少许。

“鹰霜长老,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很意外吗?关闭在暗室里同冰封在河底一样都是不见天日!而且,此行危机重重,我们一行百多人不过狼狈逃回几个人,而她单独一人,顶着风雪走到那里已是不易,死在那里一点都不意外。”

鹰霜怔怔的听着,那低沉阴郁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是啊,极北之地本就是死地。

他腿一软,终于坐下,侧头看过去,眼神阴郁中透着丝丝寒意:“带回这样一个消息,你居然还想从我这里追问别的事?”

“并没有什么,我们关心的两个人都死了,若果真人死有灵,说不定他二人乐意之至。鹰霜长老,在下告辞了。”

鹰霜:“你站住,你们找贺兰勤做什么?”

“与你鹰族无关。”

“砰——”鹰霜挥手掀飞一只酒壶过去,砸在门口地上,而那人已经关门离去。

死了,真的死了吗?

鹰霜跪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的面孔有些扭曲变形。挣扎了这许久,终于挣不脱这个命……

他耳边只剩下“嗡嗡”的杂音,外面咚咚的上楼声,小二的呼声,食客经过的脚步声,全都隔绝在他的意识之外,他难过的用头撞在地板上,心里全是恨,却又分不清,究竟该恨谁。也许不只是恨,鹰绰对于她,早已不是一个合作伙伴那么简单!

一个消瘦的身躯隐没在黑袍中,缓步走出酒楼,走过热闹喜庆的街市。她双目无神,几乎不看路,穿过几条清静的小巷,用最短的距离走出了通山城。

城外有一辆马车,方才见过鹰霜那人已经坐在车夫一旁的位置。“走吧,回去吧。”

黑袍人不言不语,走上马车,头也不回一下。

“我们,还要找一找吗?”前面的人出声。

黑袍人褪下帽子,露出那张平凡的面孔。“不用了,山中多猛禽野兽,这许多日子过去,怕是什么也找不到了。”

“哦。”前面那人似乎也没想到,奔波十多日过来了,啥都不做就这么回去了?

“死了,也就了无牵挂了。我为鹰族做的够多了,从今以后,两不相欠。”

“姑娘想明白就好,节哀。”她说的正是他们最想听到的,有这句话,他们这一趟就不算白跑。

这是何来在皇宫中过的第一个年节,原本的期待好奇在一次次的参拜祭祖后,新鲜感没了只剩下疲惫和饥饿。祭祖这样的盛典公主们也要参加,第一个进去的当然是皇帝王钧和皇后,随后是几位皇子,后面是同宗同源的王爷世子们,还有各宫品级够高的妃嫔,最后才轮到她们。

为防止出丑,出门前可是水米未进,空旷的室外一等就多半日,着实是煎熬。

不想去都不成,这是规矩。

除了宫中祭祖,还有城外皇陵,还有皇家寺院的祈福,每一次都叫人难过的想哭。何来不时偷偷去看那些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年长的还好,脸色难看些,腿脚打颤些,勉强能坚持下来。年纪小的往往红了眼圈,咬着嘴唇落泪也不敢哭出声音。

看到她们,何来心里十分庆幸,还好自己认祖归宗的晚,少受了多少番折磨。

身后嬷嬷轻咳一声,这是提醒她,不要东张西望了,给人笑话。

这一轮仪式终于结束,何来脚步虚浮的随着人流往回走。孟宁身为皇宫禁卫统领之一,此时亦负责宫外的安全事宜,在队伍外围守着。看到何来垂头丧气的模样甚是好笑,紧走几步赶到附近,低声道:“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何来登时支棱起耳朵:“何事?”

“回去再说,注意仪态。”孟宁说完朝前走去。

“卖什么关子?”何来不满嘀咕着,依言挺胸抬头,努力走出几分端庄婀娜。

终于走完所有程序回到她宫中,孟宁走来不待她开口便道:“我送一人进宫来陪你如何?”

何来瞅一眼周围侍立的宫女嬷嬷,兴致缺缺:“这算什么好消息。”

孟宁面带得色:“你猜猜是谁。”

何来眼前一亮,这么说的话,此人她一定认识。而且必然是女子,而她认识同时孟宁也认识的女子实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灵光一闪,那个名字已在嘴边。

孟宁忙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说出来,微笑道:“你知道便好,切记不可泄露出去!”

“她的事都处理完了?”她可是记得鹰绰还背着一身麻烦。

“待她来了你亲自同她说吧。我不便久留,告辞。”

一开始的兴奋之后,何来琢磨开来,孟宁说的是送一人进来陪她,这是常住的意思吗?

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五日后,鹰绰一行人终于回到庆城,马车从后门径直驶入相府。孟宁这些日子没闲着,给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是以她们一来,府中下人便知道,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子是大少爷重金请来的高手,不可怠慢。

有相府做保,送个女子进宫容易的很。当日,易容后的鹰绰化名乌兰住进何来的公主殿。

“乌兰姑姑,这是你的房间,有什么不适应的随时问我们,公主也是很和善的。”宫女带她下去安排,这位姑姑看起来年纪不大,却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大概有本事的人都是这般不好相与。这是相府送进来的,宫女自忖惹不起,还是很乐意与人为善的。

鹰绰点着头,表示自己都听进去了。此时根本无心听她热情的指引去何处吃饭,何处如厕,她心里依旧有些乱。

这个决定,真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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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乌兰姑姑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五十八章乌兰姑姑没错,她存心不良,她是要来报复王钧的!可是,何来怎么办?

人在悲痛过后,总要找个渠道释放自己的情绪。她思前想后,将所有事串联在一起,又有马骋从旁分析。两个一无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一些事。

王氏这位看起来不怎么显眼的皇帝,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主儿。十多年前利用贺兰家和鹰宓避祸、上位,之后便是慢慢积蓄实力,利用贺兰勤精心布局渗透进草原各部,一举灭了延续三百多年的马族,控制了大沃原近半地盘。之后便是伙同鹰族打击贺兰家,贺兰贤重伤,贺兰勤自尽,元气大伤。

这中州大陆,百年内无人可同他们抗衡了!

名义上的天下共主,马上就可以名副其实了。

从一个出身卑微不被重视的皇子,一步步走到如今地位,靠的可不是运气,而是手段啊。

鹰绰不明白鹰翱为何要帮王钧,但那不重要了。她没办法找鹰翱鹰霜给贺兰勤报仇,只能让鹰绰去死。剩下来的乌兰可以为所欲为,想杀哪个杀哪个!

罪魁祸首无疑便是王钧,甚至贺兰勤父子两代人的血债都要算在他头上,他必须付出代价!

但是今日见到何来,她心里很不好受。

她灿若朝霞的笑颜在眼前盘旋变幻,她的喜悦是那么真切,让鹰绰发觉,除了鹰族的家人和鹰霜,还要人真心的等她回来。

第一个夜晚,她辗转反侧。左思右想寻找一个能重创王钧而不伤害何来的方法,想了半宿毫无头绪,直到天色将明才昏沉沉眯了会儿眼,很快又被窗外的脚步声惊醒,宫人们的一天开始了。

这是个单人间,自然比不上她在鹰族的宅子,但比起寻常百姓家算是不小,一人住很宽敞。橱子柜子梳妆镜等等一应俱全,宫中女官的待遇。

鹰绰暂时还不知道做什么,寻常宫人做的杂役不需要她动手,估摸着何来该起床了,她才收拾妥当,带上面具出门。

宫女们有的还没见过她,却也知道昨日多了一位有身份的姑姑,眼看只有这一个生面孔,经过时都客气的喊句“姑姑”,礼多人不怪,情况未明之时,多结个善缘总没坏处,鹰绰微笑着都回应过去。走到何来殿中时,她已经起床了,正对着镜子打瞌睡,一名宫女站在身后帮她梳头。

何来听到脚步声,不敢转头,摆摆手笑道:“姐姐昨晚睡得可好?”

鹰绰:“还好。我要做些什么?”

何来:“姐姐每日只需要陪着我玩闹,午后教我几招便好。”

“你那位师父呢?”抢了人家饭碗,总是有些良心不安。

“年节嘛,她回乡探亲了,回头我同父皇说一声,叫她不要来我这里,去教导几位妹妹好了。”这个安排不过是临时起意,一想到那位师父的严厉,何来忍不住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这招祸水东引使得妙!

鹰绰也微笑:“只怕几位小公主未必感谢你这皇姐的关切。”

各种祭祀典礼已成,还有七八天时间不用上朝,宫中大小宴会不断,何来也收到很多邀请。身为王钧的长女,她的婚事还没有着落,有她挡在前面,后面的公主怎好嫁人?为了打发走这个挡路的,包括皇后在内的后宫主子们,尤其有女儿的,都真心的帮她张罗起来。

但这个年纪的贵族子弟,通常早早便有婚约,还留到这般年纪的要么家境败落,要么自身有难以忽视的缺陷,偏何来身份在那摆着,不好随便找个人糊弄,把宫中娘娘们愁的怨声载道。

例外也还是有的,眼前就有一位年纪相当、家世匹配的。此人早年定过一门亲事,但女方家族犯了事,合族流放,这婚约自然不算数了。除了家世显赫,此人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得今上重用,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

但是,满宫娘娘没一个人愿意牵这红线。

因为这位黄金单身汉是孟宁……

这不是太便宜那贼窝里养出来的悍女吗!

这不是糟蹋人家孟大公子吗!

孟相长孙,天泽书院大弟子,中州试排名第四,哪一个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名号,怎能便宜那野丫头!当然何来的名次更在孟宁之前,这被她们无视了。

何来带着鹰绰出门,便是要赴贵妃娘娘的宴。除了宫中关系好的几位妃嫔,贵妃还请了宫外的几位命妇,其中两位乃是出了名的爱帮人说媒。何来在宫中时日尚短不十分清楚,其他人可都知道贵妃的打算,她的公主比何来小不了多少,已是到了出嫁年龄了。

时候尚早,何来领着鹰绰在附近闲逛。花木大都凋零,也还有些四季常青的,不过重点不是看什么,而是和谁看。同鹰绰在一起,何来分外轻松自在。既无人敢管束她,也无人能伤的了她,那位总是提醒她注意仪态的嬷嬷,出门时不小心崴了脚,无奈在宫中休息。至于怎的伤的那么巧,是不可说的秘密。

没有了那位嬷嬷,何来感受到久违的自由,欢脱的像脱缰野马,走路连蹦带跳的。“有姐姐在身边真是太好了,终于可以横行霸道了!”何来夸张的模仿螃蟹的步态,左右横着走了几步,逗得鹰绰也忍俊不禁。

“不能太放肆,万一给人看到传到皇上耳中,要被斥责的。”

何来叹息:“除了吃得好穿得好,好像也没什么别的好了。”九连山那段日子虽然不长,却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努力为了生存挣扎过的现代人,至少身体和灵魂都是自由的。所以女匪的生活,反倒更有认同感。

鹰绰:“嫁了人开府单住,就无人可约束你了。”

何来:“不过是看起来那样罢了,哪里真能无法无天,那些看不见的约束处处都在,怎么逃得掉?”

规矩礼仪,种种条条框框,是这时代贵女无形的枷锁,无人可以逃脱。在这样的夹缝中,女人们还能腾出手来害人,也是很不容易了。所以对于皇后等人,何来并不是十分憎恶,反而觉着他们有些可怜。

鹰绰一怔:“你想无拘无束,哪有那么容易?”

何来皱着鼻子做出个臭脸:“都怪你,说的那么好,什么‘女皇’‘皇女’的那些话,说的我几乎信以为真了!住了这些日子才知道,你那些话纯粹忽悠人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利用吧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九章利用吧鹰绰停在原地,看向何来的目光充满了思索和探究。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却一时琢磨不透。

何来:“这鬼地方虽说不是男尊女卑的很厉害,但也没有特别厉害的女人啊!姐姐你是个例外,偏偏不是这里的,而且你那个方式我也学不了,太难了!”

鹰绰:“你想做女皇?”

何来一耸肩:“谁不想呢?”

“你父皇不肯怎么办?”

何来不忿:“都是他的孩子,凭什么啊。”

鹰绰无奈笑了:“除非他的儿子都死光了,不过即便死光了,还有宗室子弟,难啊。”

“大过年的,瞎说什么大实话!”何来跳着脚,“我要听好听的!”

鹰绰:“好听的。”

何来一怔,大笑起来:“姐姐你真会说笑话。”

鹰绰勉强挤出个微笑,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你不喜欢鹰族吗?”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如果她离开王氏去了鹰族,倒是更方便一些。

何来回头倒着走:“我虽然不知道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对那个地方是有感情的。现在连你都不能回去了,我去做什么!而且那地方强者为尊,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鹰绰不想把话题惹到自己身上,便不再开口。这副面具的好处就是,在她毫无表情的时候,外面看上去是一副恬淡微笑的神色。人畜无害,十分好相与的模样。

何来回转过去,语气却多了些认真:“姐姐,这个地方,你是第一个无条件纵容我的人,现在你无处可去,想到的也是来找我,我很高兴。”

“你就不担心,我利用你?”

“能被人利用,说明还有几分价值。”何来嬉笑,口吻轻松,“不过你利用过之后,能不能给点好处?”

鹰绰怔住,轻笑出声:“你说的很对,我无法反驳。”

“那么姐姐,你想利用我做什么,只要不伤到我,我尽力配合。”

鹰绰:“还没有想好,慢慢来。”

说着话,贵妃娘娘的宫门已在眼前。宫门外站了几名内侍和宫女迎客,还有位有头脸的嬷嬷,正热情的招呼着走在何来他们之前的贵客。

“……刘夫人快请,外面天寒,娘娘殿中有您爱喝的极品大红袍,快进去尝尝!”

“多谢嬷嬷。”

何来落在后面,给鹰绰解释着:“这位夫人是宫中常客,嘴碎得很,你不要搭理她。”

鹰绰瞅了何来一眼,补充道:“她惯常在各府中走动,已经促成十多桩姻缘。”

“啊?”何来瞬间明白,“你的意思是?”

鹰绰对着何来上上下下一番打量:“你这个年纪早该嫁人了。”

“我自然知道他们有这个意思,可是不至于这么急吧,大过年的都不叫人好过!”

“因为年节期间,大家聚在一起比较多,才更方便相看。我猜,等不到年后复朝,你的亲事就可以定下来了。”

何来瞪大眼睛:“我可以自己挑吗?”

“大概不能,公主的亲事通常都是后宫和命妇们相看好了,暗暗问过皇帝,皇帝觉着可以,就开始正式的提亲或者赐婚,想来不会有人同你商量的。”

何来:“那怎么行,我的终身大事,交到一帮莫名其妙的老女人手里,他们能给我找合适的吗!不行,这宴会不能去了!”

鹰绰一把拉住她:“你有中意的人选吗?”

何来老脸一红:“姐姐,说话可以委婉一点。”

鹰绰:“那就是有了,谁?”

何来……

“你住在宫中也见不到外人,是孟宁吗?”

何来深呼吸:“你也说了,我只认识这一个。”

模棱两可的回答,鹰绰很容易听出其中坚定的肯定答复。

她略一思量:“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不信他们看不到,迟迟无人提及,定然是有他们的小算盘。既然如此,我帮你促成如何?”

“怎么促成,不会……”何来瞬间想到现代电视中常用的桥段,下药,捉,奸,同居一室……“不大好吧?”

鹰绰莫名其妙:“我还没有说,你怎知不好?”

何来:“……”

鹰绰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包在我身上。你都放心大胆的让我利用了,我总要让你过的更好,更有利用价值。”

这,真是条极好的理由。何来有点懵。

二人在不远处嘀嘀咕咕半天,门口迎宾的嬷嬷愁的很,迎上去怕打扰人家说话,不好;不迎显得失礼,也不好。犹豫了许久,见那二人终于挪脚走过来两步,嬷嬷赶紧上前相迎。“老奴参加大公主,大公主快里面请!”

没有过多客套,两人走过宫门,里面早已热闹起来,人一多,自然熙熙攘攘的。何来谨记嬷嬷训导,程式化的挤出不露齿的笑,步入大殿。

后面嬷嬷惊喜的呼声隐约传来:“哎呀大殿下,快请,快请,三公主可是整日把殿下挂在嘴边呢!娘娘前日命人送去的玉露盏吃着可还适口?……”

贵妃没有儿子,对王钧的几个儿子是哪个都不敢得罪,处处示好。

何来低声:“他可高兴了,死了一个不对付的。”

鹰绰回头看了一眼,男女分席,王契满面春风,大步走向另一个方向。忍不住摇摇头,心里再欢喜,也不能挂在脸上啊,这不是给人送把柄吗,蠢材!

进门后一口各种熏香掺杂在一起的诡异味道熏得两人几乎窒息,向今日主人贵妃娘娘见了礼,又同在座的各位贵妇热闹寒暄一番,何来脱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赶紧喝了口热茶定神。

鹰绰借着倒茶做掩饰,低声道:“即便她们有什么想法,今日也做不得准,你随意应付着,我出去安排一番。”

何来:“快去快回啊,我怕。”

鹰绰退后,隐在人群中退出大殿。客人陆续进门,一时也无人发现她离去。她紧走几步拐进一条小道,左右看看无人,直接跳上屋檐,径直回到何来寝宫才落地,这样比较快。

孟宁身为侍卫统领,很悲催的属于过年也不能放假那一拨,而且因为大小宴会不断,进出宫门人多,更要加强盘查巡视。鹰绰有意在他的职守范围内违规,便是用最短的时间引他出来。

孟宁:“不是说要低调些吗,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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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小报告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六十章小报告鹰绰见左右无人,可放心说话,直接道:“孟统领这般俊杰,上门提亲的怕是踏破门槛了吧?”

孟宁差点给自己口水呛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且上有祖父做主,我怎知晓?”

“这庆城之中,待嫁女子不胜枚举,怎么就无一人能入孟相法眼?”

孟宁:“祖父自有考虑。”

鹰绰冷笑,而面具看起来就笑的十分柔和可亲:“若是以前孟统领这般说话,我或许能信两成,现在就算了吧。我猜,孟相早便相中一人,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吧?”

孟宁不语,等她下文。

“若孟统领有心的话,不如由在下促成好事一桩。”

孟宁:“你切莫轻举妄动,一个不妥,对她对我都没有好处。”

“不管那些,只问你可有几分情谊?”

孟宁语塞:“你明知道,我半点做不得主。”

“有还是没有,只有这一次,不不愿意我就叫她死心,随便找一个嫁了。”

“你!”

“不说我走了。”

“别,你什么方法?”孟宁终究开口了,一张俊脸已布满红晕。

鹰绰得逞,扭头就跃上一侧屋檐,飞速远去。

孟宁一脸愁苦,这女人究竟要干嘛?

心跳突然剧烈起来,再无法安定下来。

鹰绰回到贵妃宫中,却没有去找何来,而是随手换了张面具,转到小公主们玩耍的暖阁外。

稚嫩的童音中伴着欢笑,还有宫女们紧张劝慰“跑慢点”的声音,还没有走近就听的清清楚楚。鹰绰一边走一边故作紧张左右张望,果然很快就引起门外宫女的警觉。

“你是哪宫里的,鬼鬼祟祟做什么!”

鹰绰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道:“我是最近才进宫的,在大公主宫里当差,前几日有位姐姐说如果我能把大公主的一些消息送过来就照顾我,我这是来找她的,可是那日走得急,忘记问她名字了。”说到“照顾”的时候,她目光下移,盯向对面宫女手腕上看起来便沉甸甸的银镯子。

宫女轻蔑的瞅着她,就用带着银镯的手捋了一下头发,说道:“可记得那姐姐的相貌?”

“与您一样的装扮,但是眼睛略大一些,眉毛稀疏一些,嘴巴红润一些……”鹰绰随口胡诌。

宫女听的不耐,简直都是废话,照这种描述能辨认出什么人就怪了!“行了,行了,你先说说,你听到什么消息了?有用的话,我也能‘照顾’你。”

鹰绰做出大喜过望的神色,说道:“两件事,第一件,孟大公子送了位会武的姑姑给大公主。”

宫女不耐烦:“这个谁不知道,还用你说!”

鹰绰:“不是这个,重点是,这位姑姑本事大脾气好,大公主就不想要原来那位姑姑了,想着去皇上面前说把那姑姑送去教导几位小公主。”

“什么!”宫女忍不住惊呼。

那位姑姑对何来是如何严厉这些人都知道,把何来折腾的哭爹喊娘他们看着高兴,若是也这样对待他们娇滴滴的小公主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果然是个有用的消息!

宫女毫不犹豫褪下手腕上的镯子塞给鹰绰,握着她的手道:“做得好,日后再有这样的消息必要快速来报我!”

得赶快去告诉给贵妃娘娘,娘娘自有办法在皇上开金口之前让他改变主意。让小公主免受折磨,她的赏赐还会少吗?

宫女拔腿要跑,却给鹰绰拽住。鹰绰急道:“姐姐还有件事呢,也很重要啊,你听我说完再走啊。”她的手顺势划过,在宫女中指金镏子上顿住。

宫女来了气,这人也太贪了!又气自己沉不住气,镯子给早了。不过想到她可能提供的消息,暂且忍下道:“有话一次性说完,快点!”

鹰绰细细听着,暖阁里面的嬉笑声已经消了很多,必然有人在听着他们的谈话。

“大公主年纪可不小了,听说娘娘们都打算帮她挑选驸马呢。我偷偷听大公主说,她早就看上个人,想自己去找皇上讨驸马呢!”

“什么!”果然是个大消息,宫女茫然一瞬间,正要去摘金镏子,想了想顿住,“她看上谁了?”

鹰绰嘻嘻笑着:“孟统领。她说孟统领在天泽书院照顾过他,还说孟统领是名门之后,身份配得上她,还说孟统领为她守宫门,早就对她有意,还说孟统领长的也好,所有所有都比几位公主定下的亲强很多……”

宫女简直要炸了,孟宁啊,她真敢想啊!

不怪宫女看不起何来,实在是她在宫外做女匪的光辉历史早已传遍后宫,任何一个女子对这样一个出身不堪偏偏一跃枝头做了凤凰的人都免不了各种羡慕嫉妒恨。她跟那些一出生就锦衣玉食的金枝玉叶是完全不一样的!

看到宫女脸色大变,鹰绰故作胆怯道:“这个,我才入宫时间不长,不了解,我听其他姐姐说,大公主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个,毕竟是公主啊,这样说不大妥当吧?”

宫女咬牙切齿:“他们说的没错!就是癞蛤蟆!”

鹰绰低头,拉着宫女的手摇晃着:“我这出来也大半天了,该回去打扫了……”

宫女会意,忍痛捋下金镏子给她。“走吧,记得再有什么消息来找我,我叫青禾。”

“嗯嗯,记下了。”

鹰绰小心的把刚刚“掠夺”的东西放进胸口拍了拍,脚步轻快的走了。

宫女不敢耽搁,一路小跑着去找贵妃娘娘了。

她走的急,暖阁里面的几位小公主都有人看顾,不需她费心,是以也没有回去看一眼。此时的暖阁里面,三位小公主气鼓鼓的,一脸愤恨,三个人年纪差不太多,八九岁到十一二岁的模样,正是对很多事将懂不懂的年纪。但至少他们听明白了,何来打算把那难缠的老女人送来监管她们,这简直罪大恶极!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三位小公主低头窃窃私语几句,同仇敌忾很快做出决定。她们要报复那个不知所谓的“大姐”,要她“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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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坑队友不手软

鹰绰再回来的时候,又成了乌兰,双手端在身前规规矩矩,不疾不徐走到何来身后站定。此时宴席已经开始,已有宫女端着食盒鱼贯而入,香味四溢,让人很有食欲。

何来压低声音:“你做什么去了?”

鹰绰:“待会儿大概要出丑,别担心,又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一股被人卖了的不安涌上心头,何来惴惴道:“姐姐,虽然我不惧出丑,但是,能避免还是避一避吧。”

鹰绰:“你是我的主子,你丢脸我也丢脸,放心吧,我有分寸。”

一样吗,能一样吗?

何来心里更不踏实了,仿佛置身鸿门宴中,忍不住张望起来,看看有没有人神色异常。然而这么一看就更了不得了,本来有看着她的,对上她的目光急忙躲避,有鬼!也有三三两两小团体低语的,有鬼!也有对上她的目光面带笑意的,更是有鬼!何来如坐针毡,拉了拉鹰绰的裙摆:“你做了什么,给我透个底吧。”

鹰绰微笑:“莫急,很快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便见三位玉雪可爱的小公主齐头并进走进宴厅,梳着相似的丫髻,个头相差不多,衣着都是浅金色,毛茸茸的白色滚边。这三人一齐出场可比一人醒目多了,顿时吸引了在场全部贵妇们的注意力。

小公主们规规矩矩给贵妃等人见了礼,便引来一阵夸赞。贵妃笑道:“不是要你们在暖阁好好玩吗,怎得过来了?”

三位小公主对视一番,目光一齐转向何来,眼神锐利,仿佛盯着不共戴天的仇人。

“癞蛤蟆,不许你惦记孟宁哥哥!”

“孟宁哥哥是你师兄,照顾师弟师妹是责任,不是对你有意思!”

“守卫宫城是父皇的任命,不是特意去看你的!”

“你琴棋书画连我都不如,哪里配得上他!”

“就是啊,想了也白想,孟宁哥哥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的!”

……

宴厅一派寂静,只有三位小公主稚嫩的声音,你一句我一句,不甘落后的数落着何来的“痴心妄想”。

言简意赅就是一句话,也不照照镜子,你看上人家人家看得上你吗!

贵妇们震惊了,这可是皇家的公主啊,这般对着长姐怒骂,虽然这位确实该骂,可这大庭广众的,不合适啊!

贵妃连带另外两位小公主的母妃也在场,脸都要绿了!

她们殷殷教导向来乖巧懂规矩的女儿,今日仪态全失!名声这个东西,建立起来不容易,毁灭却在一瞬间。

若落得个嚣张跋扈辱骂长姐的名声,今后哪个人家敢要啊!

日后有谁想要同皇家攀亲戚,怕也要掂量下会不会被士林酸儒骂个狗血淋头!

……

何来也懵了,若不是鹰绰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压得她起不来,她几乎要跳起来大声辩驳了!

你们从哪里听来的我惦记孟宁!

我便是想了想又没说出来,碍你们什么事!

我哪里有那么差,能当得上癞蛤蟆的名头!

但是鹰绰按着她,她跳不起来,坐着骂人少了气势,就没有开口。同时明白了,定然是鹰绰做了什么挑起他们肝火,这才不计后果跑来对她当面痛骂!

姐啊,有你这么坑队友的吗?

……

小公主们骂够了,各自对上自己母妃的目光,倔强的没有低头。她们知道今日这般所为十分失礼,但是不能忍了,这般欺负到头上了还能忍吗,不叫她身败名裂简直对不起她们天之娇女的身份!

一时间,宴厅沉寂无声,落针可闻。来赴宴的贵妇们神色变幻莫测,有的疑惑,有的了然大悟,有的暗笑不止,当然更多的,都在偷偷打量何来。

何来长的同王钧不怎么像,应该也不是很像其母。鹰宓是出了名的美人,何来相对来说就没那么出众,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之感。但是多看几眼便能发现,她属于那种耐看的,越看越顺眼那种。尤其已经进宫有些日子,仪态举止都被严格教导过,盛装打扮一番坐在那里,已经同其他金枝玉叶看不出多少分别。

但是,经三位小公主一番不顾后果的叫喊,何来好不容易塑造的良好形象一溃千里。

“必然是确有其事,且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然小公主们如何知道的!”

“被人骂了半天,一句否认的话都没有,这不就是承认了吗!”

“本就是山野村姑,换了壳子换不了瓤啊!”

“可惜了孟大公子啊……”

……

贵妇们没有人出声,但心里在想什么,几乎不用猜也能知道。

今日,所有人都知道大公主王钰恋慕孟相长孙了!

何来努力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对小公主们说道:“他未婚,我未嫁,怎么就不能惦记了?再说了,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喝……”

“呼……”

惊呼声一片,何来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顶着满堂震惊的目光,这顿饭是无论如何无法下口了,还真有些惋惜。她果然如实成为这场“相亲宴”的主角!

“贵妃娘娘,我这便先回去了,各位慢慢享用。”

何来转身就走,也无人出声挽留。赶紧走了吧,留下都尴尬。

贵妃娘娘在这里位分最高,怒视三位小公主,喝道:“来人,把公主们送回暖阁!大概是饿了心情不好,多做些清淡小菜送过去,去去肝火!”

小孩子没有几个爱吃清淡饮食的,这是要惩罚了。不过小公主们不在乎,起码心头怒气已经出了,值了!

何来一步一摇的走在路上,此时要赴宴的都已经到了地方就坐,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何来和鹰绰。

“姐姐,何必啊?”何来心疼啊,她的名声,没了。

她在不在乎是一回事,但能够好一点,何必彻底败坏掉呢?

左右无人,鹰绰说话也无须太过小心。“名声重要,还是夫婿重要?”

“当然是夫婿重要,但是,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有,但是这个最快。”

何来扶额:“你起码先告诉我一声嘛。”

鹰绰走到她身边,笑了笑道:“孟相那边是不可能主动请皇上赐婚的,你一个姑娘,也不能提。你们都不提,这婚事只能是乱点鸳鸯。我这样闹一闹,皇上就只能给你们赐婚,而且不会破坏他们君臣关系。”

“这么复杂?”

第一百六十二章 自污

“皇上信任孟相一家是肯定的,不然不会重用孟宁。但是帝王心思难辨,他既要用孟宁,又不想他升迁太快,因为他太年轻,赏赐太厚重,日后怕就升无可升了。”

何来点点头,可以理解。

鹰绰:“皇上若有心赐婚早就赐了,何必要后宫这些女人张罗?”

“我看出来了……”

“对于孟相来说,你这个公主身份对孟宁未必有利,若开口求娶,说不定引起君臣嫌隙,一动不如一静。”

“这个……”

“所以,只有看起来最没头没脑的你可以随便折腾。”

“明明折腾的是你。”何来嘀咕着,“我是背黑锅的。”

“为了男人,你就背一次吧,不亏。”鹰绰拍拍她的肩膀,用心安慰着。

但抖动的肩膀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大概是没人施加压力,自由随意搞事情的感觉真好。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孟宁,皇上还能怎么办,只能赐婚啊。”

“姐姐,你真是……”

这一场宴会还没有结束,何来痴恋孟宁的消息便传遍各个角落。尚在当值的孟宁迎来同僚的好一顿闹,笑着要他请喝酒。

孟宁心知定然是鹰绰做了什么,面上装作不知,仔细的问了几句,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不愧是当过首领的人啊,真不怕事儿大!

因为这种事被同僚们嬉笑打趣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他都事不关己一般淡然一笑,今次却红了脸说不出否认的话,其他统领还能看不出问题吗?原来不是单相思,而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宴毕,王契笑意盈盈出门之后,同来赴宴的各位宗室子弟皇亲国戚才零零散散散去。有些话不能人多的时候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忍不住了。

“大殿下年纪不小了,怎得还这般毫无长进,二殿下出了意外,他身为兄长,怎么都不好这般喜笑颜开吧,便是装一装也好啊。”

“就是啊,你们看三殿下就还不错。这人啊两只眼睛在前,就只看能看到的那么一点。三殿下背地里说不定更高兴,但人家就能装出一副沉痛神色,比大殿下高明多了。”

“可不是吗,表面功夫都懒得做,难不成以为自己地位稳了?不止三殿下,后面还好几位小殿下快要长大了呢,皇上春秋鼎盛,大殿下高兴的也太早了。”

……

除了这些,更多的是指责王契不爱护兄弟,对兄弟之死无动于衷,冷血无情……

这些声音都是王契离开之后才出现的,他本人早已坐上出宫的马车,回他在宫外的府邸馨园。

马车径直驶入后院,王契下车步行片刻便可到他居住的聆风轩。在那之前,会经过一片幽绿的竹林。一阵琴声零零碎碎传出,破碎的不成调子。原来竹林之后还藏了一个单独的小院。

王契停步,略一思量,从竹林间一条小路拐了进去。里面有座精致的竹屋,琴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他走到门外,没有敲门,直接推开进去。里面的琴声没有停,当然那古怪的调子,即便有些异常怕也显不出来。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王契随意的坐在靠墙的软椅里,显然这地方,这人,他都极为熟悉。

这竹屋的安排就像寻常民居,中间是厅堂,两侧各一间。细竹枝裁成一寸左后的小段,穿在一起成了稀疏的帘子,只是装饰,完全起不到隔绝视线的作用。

里面一个黑衣人坐在琴前,双臂有些不自然的盘桓在琴弦上,继续拨弄出不忍卒听的琴音。

“我在等你。”黑衣人开口了,嗓音有些干涩的嘶哑,好像许久不曾开口。

王契:“正好,今天闹出个笑话,说给你听听。”随口就把才听来的何来痴恋孟宁简单讲了出来,说完笑的合不拢嘴。“这个妹子可真是位奇人,这种事也能传出来,她手底下着实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黑衣人手下不停,继续折磨王契的耳朵。缓缓道:“此事怕有些曲折,也许是故意为之。”

王契直起上身,笑道:“你教我故作笑颜,引众臣不满,我虽有些不解却也相信你的安排定然错不了。难不成我那姐姐也同你一样,开始玩弄人心了?”

黑衣人侧面对着王契,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遮挡住他的侧脸,从王契的角度,根本看不到他任何表情。而他自始至终,除了弹琴的手就没动一下身形,面对皇子之尊还如此镇定,实在太过托大,可王契似乎真的毫不介意一般。

“此事一出,孟相为了皇家的面子,怎么也要请旨赐婚了。”

“父皇不会答应吧,若想赐婚早便赐了,何必要后宫娘娘们张罗着许久?”

“大公主心里有了人,谁还敢要,谁还能要?”黑衣人说话越来越利索,“这‘自污’之计使得妙,被人唾弃一番却得了好姻缘,不亏。”

王契一惊:“你说,这事是我那好姐姐自己搞出来的?不会吧,这,万一孟相就是不开口,或者父皇就是不赐婚,她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名声套不着如意郎君。”黑衣人手下一顿,头略略扬起一些,“劳大殿下查探一番,她身边可是多了什么人?”

庆城是中州大陆最繁华最忙碌的城池,夜间也不得闲。

孟宁一下职便急忙赶去孟相书房,打算为今日之事分辨几句。孟相的书房很大,因为他喜欢把收集来的书都放在一起,方便随时翻阅,这书房里四面墙,几乎摆满了书架。孟相正翻看几位门生送来做节礼的古籍,不时颔首微笑,可见这礼物送的恰到好处。

孟宁心情忐忑,正准备请罪,孟相一抬头看到他,诧异道:“你做什么?”

孟宁:“今日之事,孙儿有话要说。”

孟相轻笑一声:“什么大事,老夫的孙儿养得好,有姑娘倾慕很正常嘛。只要你严守礼法,未做出格之事,外面的风随便刮,也乱不了你一根头发。”

“可是,孙儿……”

“你看不上大公主?”孟相寻思起来,难道自己判断有误?

孟宁:“不是,孙儿是胆心……”

“那就好,等着赐婚吧。”孟相又去看那古籍,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啊。“回去歇着吧。”

孟宁……

就问这么几句?白准备了一肚子话。

第一百六十三章 坑人,作弊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三章坑人,作弊年节期间不早朝,但凡有些要紧的事务,自有各部重臣入宫单独请皇帝给个主意。就在贵妃娘娘举办的不成功的相亲宴次日,孟相爷进宫,郑重其事的递上孟宁的生辰八字,请旨赐婚。

但是皇帝并没有当场答应,收下了孟宁的八字,随后便是说起了军国大事。

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后宫的风向,当然风往哪边刮,也是王钧想要旁人看到的方向。孟相出宫不久,这件事便传开了。

当然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孟相为了给皇家颜面不得不如此表态。

而皇帝拒绝也是在情理之中,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一说就允了,岂不显得自家姑娘掉价?

宫人们闲来无事嚼舌根是常态,皇家的舌根也一样。甚至一些胆大的开了盘口,赌何来究竟能不能嫁进相府。可惜何来不知道去何处下注,不然定要押几把给自己加油。但大多数赌徒是清醒的,他们赌她嫁不成!

年节假日的最后几天,宫中安排去城外山中狩猎。猎物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要皇子和贵族子弟们不要忘了祖宗们马上打天下的辛苦,勿要疏了骑射。

这也是年轻贵族子弟出风头的机会,表现优异者不会直接授予官职,而是赏赐骏马或者宝刀宝剑,但能在皇帝面前露脸才是最大收获。

养在深宫的公主们也可以出来透透气,骑骑脾气温和又矮小一些的母马,在皇子们带回猎物时在一旁拍掌喝彩。

因为何来最近风头强劲,旁人不敢沾她的光,大公主的帐子处在女眷营地的最边缘处。何来粗枝大叶想不起来计较这些,反倒觉得更方便,女眷聚集的地方,伺候的宫女格外的多,看起来就烦人,而此地只有她的人在,而且要出去玩的话也可以少走一大截。

此时营地外的空地已经挤满了人,诸位皇子率领队伍整装待发。只待王钧一声令下。各位公主也打扮的各具心思。既要衣着简练便于骑射,又要惹人眼球不能被比下去,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昨日出宫赶到此处已是午后,只是安营扎寨修整,今日方是正式开始。女眷们有的站在圈外说说笑笑,猜哪位俊杰会获得最多猎物;有的也骑了马混在准备出发的队伍中,准备出一番风头。同男子们比是没有悬念的,但女子中若能拔得头筹,也是值得夸耀一番的。

何来换上了利落的骑马装,在侍卫们的帮助下跨上马背,马背上还带了弓箭,准备装模作样的射一下,万一遇上不长眼的野鸡兔子,带回去烤了定然别有一番滋味。

何来到的晚,只能站到队尾的位置,前面的几位公主理都懒得理她,她也不觉得尴尬。很快一身劲装的王钧终于出现,挥挥手免了众人下马行礼,走近后说了些勉励的话,便放这群愣头青进山了。

待人走了大半,这才看到何来也在队尾,王钧笑了笑道:“钰儿也要一展身手?”

何来拍了拍挂在马颈处的弓箭道:“必不会叫父皇失望!”

鹰绰婉拒了侍卫牵马的要求,走在前面牵着马,侍卫们则远远的缀在后面。

何来早已学会了骑马,但宫中没机会骑,此时新鲜感爆棚,几乎要手舞足蹈一番。而鹰绰平日里出门时常骑马,尤其刚从极北之地回来,实在骑的够够的了,宁可多走几步路。

“姐姐,父皇为什么不答应啊,咱们是不是白忙活了?”何来还记挂着她的婚事,没办法,脸面已经抛出去了,想要的还没到手,免不了时常提一下。

鹰绰微笑:“别急,皇上登基都要朝臣们三番五次的请,你是公主,皇上自然要矜持一番。”

这倒是没错,不过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总难以坦然。“罢了,罢了,还是帮我猎几只肥兔烤吧,我亲自动手,让姐姐尝尝我的手艺。”

“好啊。”

鹰绰牵着马,慢慢走进林子。林子里已经清理出几条路,让前来消遣的贵人们走的舒坦。何来拿着弓箭比划了半天也没看到一个活物,丧气道:“人太多,猎物不够分啊。”

鹰绰笑了笑:“不如我去帮你找几只兔子垫底。”

何来一想,若是空手而归怕是要给人笑话,点头道:“也好,有劳姐姐。”

鹰绰随手从她箭壶里拔了两支箭握在手中,拨开树下枯黄的杂草而去。何来回头招来远处的侍卫牵马,继续拿着弓箭等哪个不长眼的小动物出现。

鹰绰一边走一边听着周遭动静,发觉四周无人时足下一点跃上树梢,轻盈的飞跃在林间,几乎不发出一丝动静。很快发现了王契一行人的踪迹,她悄悄超过他们大约一里地路程,仔细观察一番,并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只能再次飞身上树,换一个方向继续。

待终于发现一个掩在乱草中的洞口,鹰绰停步,试探着钻了进去,不到一盏茶功夫之后出来。里面有只冬眠的熊,挺大的,只可惜,不在王契那一行人可能要走的路上。熊这东西蛮横,不大可能同一区域出现很多只,很难短时间再找到一只了。那就随意吧,看谁倒霉。

打定主意坑人的感觉,其实挺惬意的,就如此时的鹰绰。她微微笑着,听到洞窟里面传来细细低吼,些微皮毛烧焦的糊味溢出洞口,成了。她脚步轻快的跑了,要赶快回去捉几只肥兔交差。

何来举了半天的弓箭,一个活物都没看到,连只鸟都没有。没办法,她走在最末,前面的人把能打到的都打了,没打到的都逃了,留给她的只有几根零散的鸟毛。

“人比鸟还多,打个毛啊!”何来愤愤放下弓箭,胳膊都酸了!鹰绰拎着两只肥兔出现在视野,重点是兔子还在蹬腿,身上插着何来的箭。鹰绰举起兔子,大喊道:“大公主,你射的兔子,我帮你捡回来了!”

“太好了,烤熟了分你一只!”何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接下了鹰绰的好意。作弊什么的,最惬意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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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搞事情之一,下毒

鹰绰陪着何来又走了不到一刻钟,只看到一两只山鸡,何来终于有机会放箭,却连根毛都没碰到,眼睁睁看着那五彩的山鸡扑棱着翅膀远了。

何来摇着头:“姐姐,我尽力了,你想想办法吧。”

教不严,师之惰。她这是要赖上鹰绰了。

鹰绰:“包在我身上。”

还没说几句话,只听远方嘈杂一片,惊呼声接二连三传来。何来侧耳,少顷道:“这是怎么了,有刺客?”

鹰绰:“谁知道呢,回去后自然知晓。”心里却已猜到,八成是自己做的那些事起作用了。

距离她们不过几百步远的地方,是三殿下王链一行,他们追逐着一只肥硕的野兔过来,也许是野兔慌不择路钻进了熊洞,惊醒了一只体格硕大的黑熊,被打扰了睡眠的黑熊摇摆着出来,朝着追赶过来的侍卫们挥舞起巨大的熊掌。

侍卫们先是一惊,随后一喜,若能猎到这熊,三殿下便有望在今日的狩猎比试中夺魁,他们这些跟随之人自然也能得到奖赏!是以那熊虽然凶猛非常,举起的熊掌看起来甚是骇人,侍卫们也不能退缩,将它团团围住,防止它逃脱。

王链驾马靠近,当即弯弓搭箭,三支箭一并射出,朝着黑熊的眼睛,喉咙,心脏位置急速飞掠过去!黑熊扬起爪子,朝向咽喉那支被打偏了,眼睛却被射中一只,心脏位置亦是。

黑熊用尽最后的力气反扑,无视身边侍卫们的刀剑,朝着王链奔去,身后留下淅淅沥沥的血迹。王链不慌不忙,再次搭上三支箭,将弓弦拉到最大,松手放出,这一次没有丝毫偏差,黑熊硕大的身躯甚至给利箭的力道冲击的略一停滞,随后才轰然倒地。

“三殿下威武!”侍卫们齐声道贺。

首战告捷,还是这般拿得出手的猎物,王链也很高兴,下马走近一些查看。身旁便有人阻拦:“殿下小心,这畜生气长,要好一会儿才能死透。”

王链混不在意:“它再动,我躲开便是。”

走近细看,黑熊腹部还有些起伏,鲜血已经流了一地。原本就参与围困黑熊的侍卫道:“回殿下,这畜生是被人引出来的,您看这里。”

王链顺着侍卫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些烧焦的皮毛。笑道:“引出来容易,怕是出来才发现此物难缠,不得不放弃。这林中之物,又不是谁先看到便算谁的。”

侍卫忙道:“自然是猎到才算数!”

王链笑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多叫几人把它抬回去,把皮剥了。这熊掌够大,剁下来炖了吃。”

“殿下小心!”一侍卫惊呼,王链只听到风声,偏过头去,便见一黑乎乎熊掌从旁横扫而来。站得最近的侍卫扑上去推开王链,却被一掌拍中腹部,人还没落地,鲜血已经从口中喷出!

王链倒在地上滚了一身土,却是安全无恙。众人冲上去扶他起来,王链气的大骂:“剁了分食!”

众人当即顾不上熊皮还能用,七八把刀剑齐上,很快捅出无数个血窟窿,黑熊终于彻底没了气息。

倒地的侍卫自有人抬走,失去意识前染着血的嘴唇是弯起的,有了这么一下,必有重赏。而王链并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上马,带人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将近正午,分头狩猎的各位贵族子弟不管有没有收获都返回营地。果然只有王链猎到这一只猛兽,其他人猎到的有鹿,狐狸,最多的是野兔和山鸡。王链出了个大风头,连受到的小小惊吓都忘记了,微笑着听身边人对他连声道贺。王契远远看了一眼,瞅着自己那只毛色还不错的狐狸,神色恹恹。

论猎物大小多少及凶猛程度,王钧给各位贵族子弟做出奖赏,王链得了最多的赏赐,兴奋异常,当即吩咐下去,把那熊做了菜给各位下酒。

但随即,王钧却要了王契的狐狸,说要拿回去做个领子。王契当然乐颠颠的献了上去,另得了一份赏赐。这样下来,同王链的那些也差不多了。

这举动,叫在场诸人心里好生琢磨了一番。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此时只有两名成年皇子,怕宠了一个另一个不高兴吗?

何来带回来两只肥兔,得到两串珠链作为赏赐。压低声音对鹰绰道:“咱俩一人一串。”

鹰绰:“不合适。”

何来:“那就捏碎了,做珍珠粉敷脸。”

“可以。”

“你出去这一圈,有没有做什么坏事?”

鹰绰沉默片刻:“待会儿那熊肉,你不要入口。”

“真的啊,我随便猜的。我不问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何来故作不满。

“我打算晚上给你解药。”

“吃了对身体有没有影响?”

“解药及时,毫发无损。”

“那我还是尝尝味道吧。”

鹰绰……

因为天寒,皇帝没有摆宴,而是命御厨将做好的美食送入各人帐中享用。何来终于等来了宁可中毒也要吃的熊肉,尝了尝有些失望。“也不过如此吗。”

鹰绰道:“熊身上最好吃的自然是熊掌,尤其右掌为佳,不过要蒸煮许久,大概晚上就可以了,但是毕竟只有四个,恐怕没你的份。”

何来叹息一番,抬头看向鹰绰:“能透露下你做了什么吗?”

“下毒,一月后毒发。”鹰绰坦荡的很。

何来想了想:“不是有人验毒吗,还有银针?”

“这种毒银针验不出来,试吃的也不过观察小半个时辰,没用的。”

“这样大的漏洞,我父皇会没有补救措施?”

鹰绰:“有,这种毒药发作起来比较缓慢,发现及时的话,有足够时间配出解药。”

何来叹息:“这样的话,很有可能一个也死不了,你这不是白忙活了吗?”

鹰绰笑了笑:“杀人不一定要自己动手。过去我是一把刀,现在我想换个方式。”

何来噘嘴:“阴险。”她把那盘熊肉多吃了几口,道:“所以我应该多吃一点,免得到时候大家都中毒而我没事,不就成嫌疑人了吗!”

鹰绰拍拍她的肩膀:“聪明。”

何来:“这法子不错,想陷害谁,只要偷偷给他解毒就好了。”

鹰绰抿唇,但没有漏网之鱼的话,效果怕是更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公主的遮脸神器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五章公主的遮脸神器好容易出宫一趟,自然要把事情全套做足,这个夜晚就地安营,不回皇宫了。晚上点起巨大的火堆,熊熊燃烧的篝火让气氛涨到最高。宫中跟来的歌舞伎在火堆附近空地上翩翩起舞,更添了些灵动肆意。

王钧换上轻便的裘袍,面带淡淡笑意倚在熊皮大椅里。旁边是两位宗亲,一位是曾任中州试主考的宁远侯王逸,一位是他高祖父那一支的定兴候,论辈分还是他的叔叔。此时他正前趋着身子不知在说着什么。下面席位的年轻贵族子弟都脱离了自己的座位,踱到交好的人那里,三五成群的笑闹成一团。

定兴候长的弥勒佛般一张笑脸,下巴下挂着三层褶子。他一双被肥肉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转了转,笑着进言:“听闻先前孟相替长孙求娶陛下的大公主,也不知陛下考虑的如何了?”

王钧稍稍偏过脸去:“侯爷有何高见?”

定兴候脸上肥肉未语先颤:“这烈火纷纷,满座俊彦,皆是大好男儿,不正是帮公主选婿的好时机吗?”

王逸脸色一僵,道:“不可,俊彦确是不错,但大都已有婚约在身,岂可这般草率决定。”

王钧不置可否,定兴候却道:“无妨,陛下要嫁的公主只有一位,看的入眼的才俊也只有那一个,其他都是陪衬而已。”

王钧轻笑,继续深沉的不吭声。定兴候便识趣的站起来行了一礼,出去找人。

王逸见没有了碍事的,便开始说些正事。“陛下,极北之地,可要继续查探?”

王钧脸色陡然一变:“自然,错儿之事,是朕考虑不周。待天气回暖,定叫他们鸡犬不留!”

王逸:“臣听闻,二殿下殒身,大殿下不仅毫无哀痛之色,反倒言笑晏晏,实在……”

王钧鼻子里哼出一声:“表面哀伤,未必真的痛心。天家无父子,何况区区兄弟?”

王逸一怔,忙跪下道:“臣失言。”

“起来吧,关起门来,我们是一家,你又是朕的肱股之臣,说话无须太过介怀。朕岂不知他们兄弟间明争暗斗,不过是懒得理会罢了。”

“所以今日三殿下拔得头筹,皇上却依然重赏了大殿下,就是不想让三殿下太过出众?”王逸猜道。

王钧点头:“朕还没老糊涂,且子嗣众多,且不可叫他们早早做大!”

王逸心下了然,皇子成年,百官中自有见风使舵之徒,巴望那几乎可保一世富贵的从龙之功。王钧正是恨透了这帮人,所以偏要一碗水端平,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至少到眼下为止,王逸是看不出王钧有属意什么人做太子的打算。

公主们的座次自然是单独隔开的,年纪太小的没来,此次出宫的只有五位。何来同她们没什么好说的,百无聊赖的看着舞姬们围着篝火翩翩起舞,脚底下几乎长了草,她也想去玩,可是身份不允许,唉……

鹰绰对这样的场合也兴趣寥寥,王钧在此,周遭守卫必不敢有所疏漏,果断撇下何来,躲回帐篷歇着去了。

定兴候离开座位后不久回来,一张肥硕的脸庞仿佛油光更甚,朝着王钧重重一点头。

王逸要说的已经说完,坐正身姿等着定兴候的把戏。果然片刻后,依旧一身甲胄的孟宁穿过人群走来。在火光的映照下,他脸色微微泛红,径直走到王钧面前跪下。

这下许多人诧异起来,停下原本的话题,目光都投到他身上。

何来想着晚上不可多吃肉食,容易长肉,只拿了一个红艳艳的苹果啃着。下首是她的妹妹们,几人抱成一团言笑晏晏,旗帜鲜明的孤立何来。原本叽叽喳喳清晨鸟雀一般,此时也安静下来等着看孟宁下一步举动。毕竟孟宁实在优秀,公主们也眼馋的很。

“皇上……”孟宁脸红,口干舌燥,“臣斗胆请皇上赐婚,臣仰慕大公主久已……”

“啊……”

“额……”

“什么……”

“不会吧?”

……

伴随着一声声惊叹,数不清的目光投向孟宁心之所属,背光处的大公主席。

何来脑门上天雷滚滚,给雷焦了,一时呆怔忘了把嘴边啃了少半的大苹果拿开……

于是众人只看到大公主浑圆红润的果子遮面,上面是瞪圆了的两只眼睛。

“额……”

“噗……”

惊叹之声更甚。

孟宁拼尽全身力气说出那两句话,原本是羞的脸上火烧火燎一般,回头看到这一幕,也是无奈了。忘记自身窘境,满含爱怜的看过去,若不是众目睽睽,几乎想过去给她遮一遮。

何来讪讪放下苹果,举起衣袖,想想不妥,拿起小几上的空杯做掩饰,用舌头舔干净上下嘴唇上的苹果汁水。看了看孟宁,又看向王钧,心里想着是该接受呢,还是等着她父皇接受呢?

孟宁仍跪在地上,见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给了个鼓励的眼神。

何来同他接触是最多的,早已熟悉他一举一动的含义,下巴微扬以示不屑。不过区区求婚的小场面,难的倒她这个现代人吗?开玩笑!

王钧闭了一下眼睛,若说原本有几分要端架子摆姿态,奈何这女儿实在不争气,思虑良久才出声道:“钰儿,你年纪也到了,今有孟相长孙求娶,你可愿?”

女子嘛,哪怕心里千肯万肯,总要矜持一下。王钧寻思着。他是没脸端架子了,只盼女儿争气。

何来站了起来:“我愿意啊。”

那神情,说不出的坦然,甚至几乎是反问,为何不愿呢?

“噗……”

“噗……”

“额……”

王钧……这不是我女儿……

何来左右看了一圈,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答应的太快了,太利索了,补充道:“当然,还是要听父皇的。”

王钧黑了脸,你都答应了,我还能说什么!啊?你说我能说什么!

孟宁终于咧开嘴笑了,他一贯端正,不要说出格的举止,便是神情仪态都从来规矩,这般肆无忌惮的笑,已多年不曾出现在他脸上。

“臣谢皇上!”

王钧疑惑:我真的已经答应了吗?

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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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来了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六十六章来了鹰绰早早回了帐篷,错过了这一番好戏,直到宴毕何来回去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要羞涩一番,鹰绰才知道发生了这么件大事。

她一脸赞叹举起大拇指:“厉害,厉害。”

何来红着脸:“姐姐也要取笑我吗?”

鹰绰憋着笑:“哪里,我是真心的赞叹。若有人当众向我求亲,合适的话我也要一口答应的。”

何来撇嘴,这话说得好没诚意。她自然知道,贺兰勤已经不在了,短时间内还有何人能入她的眼。

曾经沧海难为水,估计很难嫁出去了。

何来忍不住暗暗替她惋惜。

还好自己没有被美色迷惑,对那个人情根深种,否则今日就该心疼自己了!

鹰绰走到帐篷外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侍卫便拿了两个小酒坛过来。鹰绰递给何来一个:“喜事,庆祝一番。”

何来没有拒绝,接在手中托着,与她手中那个轻轻碰一下:“多亏你的良计,走一个。”

两人没有多言,各自就着坛子喝了几口。此时外面只有巡视的军士在活动,其他人都进了帐篷准备休息。

何来又喝了几口道:“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人要向前看,不然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

鹰绰诧异的看向她:“刚刚许了人家,正经的订婚都还没有,就拿自己当大人教训起我来了?”

何来举起酒坛:“从你们出事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好好的说一说,今日就着这酒就把话说开好了。你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次,该忘的就忘了,然后重新开始!你看,脸都能换一张,叫孟宁暂时给你伪造个身份也容易的很。就算你不愿藏头露尾,等过个几年这些事都平息下去,让鹰绰复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别的不多说,就我这个大公主的身份,有我在一日就有你一日!”

何来说的认真,或许是酒壮怂人胆,她大咧咧说出了心里话。

鹰绰先是一呆,随即莞尔,眼眶湿润片刻。

也只是片刻,眨了两次眼睛,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托起坛子与何来的碰一下,发出沉闷的一声。“会忘的,但不是现在。总该把欠的都还回去。”

别人给予贺兰勤和她的苦痛,自然要一一让那人也体会个透彻!可是随即她又想到,那人毕竟是何来的亲人,实在是为难啊。

她咧嘴苦笑,闷头喝了一大口,酒入愁肠更添愁。“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早点回来啊,我可先睡了。”话是这么说,但是否真能睡得着,谁知道呢。

鹰绰一手拎着半坛子酒,慢慢走出营地。看到她身着宫女服饰,侍卫们也不甚在意,只略略提醒一句“不要走远”便擦身而过。冬夜无风,冷冷的寒意便足以给贸然闯入者一个冷冽的下马威。但偏偏对象是鹰绰,见识过极北之地的风暴,这淡淡的寒意便如玩闹一般。她走到一棵树下,靠着树干坐在地上,营地的篝火还没有完全熄灭,火势已是强弩之末,只剩一个红彤彤的火堆,跳跃的火舌已不复存在。

热烈过,便慢慢消散了。化为灰,飘在风中、混在土里,终不见踪迹。

或许是这酒后劲十足,终于在烧过喉咙许久之后才迷乱了她的心神,或许是夜色中容易让人踏破某些人为的底线,她终究在一口喝完之后把手覆在眼皮上,发出一声低沉隐忍的嘶吼。

十分克制,甚至都没有惊起头上的飞鸟。

王契喝完一碗醒酒汤,龇着牙放下碗,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嘴。抱怨道:“这东西也不知是谁搞出来的,罪过不小。”

在他帐子里,背光处设有一矮榻,铺了不止一层兽皮,一人侧卧其中,长长的头发披散着垂下,身上盖着的也是兽皮褥子,不仔细看几乎不知道那里还有一人。

王契:“孟相送的那人你看过了吧,有何不妥?”

“体态轻盈,落脚无痕,是个轻功高手。没有交过手,不知武功如何。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带了面具。”慵懒的声音中有几分沙哑,说着话却没有看王契,背对着他似在假寐。

王契是皇子,这样的态度可说十分怠慢了,拖出去打一顿都不为过。可似乎王契对此人十分纵容,这样冷淡的态度几乎习以为常。

“你的身子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还这么懒懒的?”语气中并没有任何的不满。

“躺着,舒服。”

“你高兴就好。”王契语气一转,又道:“我那个大姐终于嫁出去了,是孟宁。”

“只能是他,大公主被人当众抖落心事,孟相不提亲也不成了。”

王契:“可是,父皇并大大满意这桩亲事,孟相已经位极人臣,若再添这么一层关系,怕是……”

“你能想到的,皇上和孟相自然也能想到,原本两人都打算按兵不动,偏偏被几位公主的胡闹打乱了计划。无妨,这件事还在皇上的掌控之中,不需担心。”

“我担心他们做什么,我只担心我那好三弟而已。”王契端了一碗茶喝了,冲刷干净嘴里怪异的味道。

“无妨,慢慢来。”

次日,没有了比试的压力,众人可以自由结组继续上山。原本公主们是可以趁今日散散心的,偏偏昨夜的事让人心里有那么些不平衡,是以一个个全没了兴致。正午过后,皇帝起驾回宫了。

一个月过的很快,身上的棉袍早已换成夹袄,何来最近几日颇有些忧心忡忡,暗暗询问鹰绰:“这都一个月了,你的药怎么还没发作,是不是过期了?”

鹰绰安分了一个月,早已手痒,忍着不出手就是在等结果。“你放心,这药用过很多次,不会错的。大概是那黑熊分了很多份,每个人吃进去的不多,发作起来慢了些,效果不甚明显,且等等。”

“可是我也没有发作啊。”为了表现的正常些,何来拒绝了解药。

正说着,何来眉头一皱。

“说曹操,曹操到啊。”腹中突然抽痛一下,何来不仅不怕反倒有些期待般。

鹰绰:“曹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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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推测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七章推测御医来的很快,额头上满是汗水,这一路似乎是跑着来的。何来已经躺在床上折腾起来,好像大姨妈来势汹汹一般。实则解药就在鹰绰手里,只待御医查探过后马上给她解毒。

“大公主,把手伸出来。”御医一看就明白了,又怕落个敷衍的罪名,照例还是要诊一诊脉。何来勉强让自己停止摇摆,把手伸出去。御医诊过,站起来躬身道:“回公主,从脉象看应是中毒,且从昨日起,宫内外已有数人出现同样症状。太医院已经在配制解药,这一颗回源丹先含在嘴里,可以稍作缓解。”

鹰绰挑眉道:“中毒,还不止一人,宫内宫外同时发作,怎么会这样?”

御医抹着额角的汗:“是啊,实在离奇。皇上已经着人调查了。”

鹰绰:“这毒是以何种方式下的,大人可有猜测,我们也好严加防范?”

御医再次汗颜:“尚未查清楚,姑娘莫急,太医院全部人手正抓紧时间钻研,一边配置解药,一边查清途径,但有消息,定命人来叫姑娘清楚。”

鹰绰装作焦急模样:“有劳诸位了,我家公主马上要定亲了,万万不能出了意外!”

“是,是,是,姑娘放心。”

御医一走,鹰绰马上端了碗热水给何来,还有解药。何来一仰脖喝了,躺下抱着肚子等待药物起效。

“你猜他们多久能配出解药?”

鹰绰:“这是鹰族的‘满月吟’,根据这些中毒者的范围,他们只要不是傻子,就可以推断出他们中毒时间,很快就能确定是何种毒药。不过解药不是谁手里都有,需要费点功夫。”

何来:“可是你为何随身带这么多毒药?”

鹰绰瞥了她一眼:“我是首领,而且,我会配。”

何来沉默,用毒高手惹不起。

之前太低调了啊,只会动手,没显露其他方面的才能,失敬啊!

王契服药后好受多了,躺在床上也不闲着:“去请卓先生过来。”

很快,那个总是躲在僻静竹屋不怎么露面且态度傲慢的“卓先生”移步到王契寝殿,长发依然披散在脑后,只不过用一条发带随意系着。一张看起来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像敷了太多脂粉忘记涂腮红,只有眼睛还有些光彩,却也是冷冷的,给人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卓先生走到床榻边,侍女们非常有眼色的给他搬了凳子,随后纷纷退出去,把门关好。

王契瞅了一眼,满脸的一言难尽:“就不能挑个好看点的面具吗?”

卓先生:“闭眼。”

不喜欢看可以不看。

王契无奈:“好,算本宫多事。本宫身子不适,御医说宫内外已有多人出现同样症状,几乎可以肯定是中毒,卓兄帮忙看看,这是何人在作祟?”

卓先生:“同一时间给这许多人下毒有些难,很可能是在你们聚在一起的某个时间,比如宴会。”

王契:“皇子,公主,宗室子弟,高官子嗣皆有中毒者,可是最近这些人没有全部聚在一起的机会。”

卓先生:“据我所知,鹰族有种药,可以一个月之后才发作……”

“啊,那就对上了,一月前,宫外狩猎!可是即便在宫外,也该有人验毒试菜。”

“我所知道的,就有许多种毒药是银针验不出来的。试菜不过是吃进去后等待半个时辰或者更短,这般潜伏一个月才发作的,更是查不出来。”

王契勉强来了点精神,抬起些头。卓先生虽然冷淡,却是个细心人,上前拿枕头帮他垫着。

“鹰族为何要对付我们?”

“也可能不是鹰族的人,只是用了鹰族的药。若我要害人,大概不会用自己独有的东西。”

王契点点头:“确实,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去找他们拿解药。”

“皇上定然已经去做了,大殿下安心等待便是。”

王契指着凳子:“你坐下,我们慢慢说些话。”

“但是,我还没有想明白,此人大费周章下了药,必然还有手段等在后面,”卓先生抬眸,“且先静观其变。”

王契叹息一声:“这个药还有点用,疼的不厉害,不过还是疼啊。会不会药还没到,我们先疼死了?”

卓先生:“药,如果在鹰族,送过来怕不一定来得及……”

王契惊愕:“本宫随便说说,不会成真的。”

王钧自然也中毒了,恹恹的躺着,说不气恼是假的,但他半生艰难求存,早已知晓生气是最没用的事。服下回源丹后思索片刻,马上命人去找鹰族留在庆城的暗线。

虽然名义上都不可以留,实际上,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净,索性使之成为公开的秘密。

半日后,出去的人带回了两名鹰族暗线。带进王钧的寝宫,他要亲自审问。

两人都扮作平民装扮,来到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低垂着头,沉默不言。

王钧:“今日请两位过来,朕并无恶意,不过是想同两位说说,贵族的满月吟,是否被人大量偷盗?”

两人对视一眼,留出些许诧异神色,同时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若果真是有事相询的话,那就不是什么大事,至少他们虽然暴露了,性命却是无碍的。

一人抬头道:“我二人手中确有满月吟,但不知陛下所说的大量是有多少?”

王钧:“足以令数十人中毒。”

另一人抬头观察王钧面色,看的很仔细。王钧知他不是有意冒犯,耐着性子让他看。

此人摇头道:“陛下确实中了满月吟,剂量该是不足,所以发作起来还可控制一二。但便是减了量,要数十人中毒的毒药,我二人手中远没有这么多!”

不管做什么,先要洗清自己嫌疑啊。“鹰族同王族交好多年,我们没理由这么做,而且都知道我们有这种毒,这不是告诉别人就是我们做的吗,我们没这么傻!”

王钧忍着两人的愚蠢,细细道:“我知此事与鹰族无关,很显然是有人栽赃假话,挑拨我们两族的关系,朕绝不会上当!当务之急,是请两位将手上解药交给我们解毒,随后便是搜寻着居心叵测之徒!”

要解药是吧,不难。

两人没有拖泥带水,各自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打开,是四粒花生米大小的乌黑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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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送礼

王钧皱起了眉头:“只有这几颗?”

一人回答:“我们住处还有几颗,但几十颗是没有的。”

另一人回答:“这药并不是常用的,并不会配备太多。”

王钧身旁内侍已经收走那四粒,拿下去给御医们查验,之后才能给王钧服用。

“若即刻传信回鹰族,送来还来得及吗?”

“便是用信鹰送来,这一来一往也需要三四日,而陛下及诸位已经开始发作,这药效是一日疼过一日,五日已是最多了。”

另一人补充:“而且鹰族也不一定有足够药量,配药也需要一些时间。”

王钧极力按捺,但心里的火已经有些冒头的趋势。有这几颗解药,他的命是保住了,但他的儿女们,百官家的青年才俊也不能不救啊!

“两位可知此药配制方法?”

二人一齐摇头:“我们只是暗线,不过打听些消息,怎么会懂这么多。而且族中制毒有专人来做,便是首领们也不过略懂一些,而非全部。”

王钧咬着牙:“两位可知,有哪位首领距离庆城较近?”

“如果没有公开露面,首领们的行踪只有族长知晓。”

“有劳马上写信回鹰族,请鹰翱族长送些解药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面不改色道:“陛下,丑话说在前面,能否支撑到解药送来,我们没把握,要看各位身体状况。”

“快去写信,别磨蹭了!”王钧终于有些气急败坏了。若这些人都救不回来……

这可都是精英啊,各家族的希望,朝廷的未来!若果真有何闪失,不要说朝廷动荡,便是他也不愿看到!

“来人,传……”

何来不解的看着鹰绰,她从一本装订完好的册子上撕下一页空白纸,龙飞凤舞的写了满满一页,吹干,反过来又写满。

随后放下笔,拿着纸在火龙上方烘干。

“姐姐,干啥呢?”

鹰绰淡淡道:“给你铺路啊。”

“啊?用这个?”

鹰绰勾唇笑了笑:“能不能成,还要看你的好夫婿是否靠得住。”

何来咳嗽一声:“未来夫婿。”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但何来对她就是有种无端的信任,真是莫名其妙,不是说闺蜜都是塑料的吗?

罢了,如果利用的代价是得到美男,那就用一下也无妨。而且“铺路”两个字,怎么听都不像不好的词儿。

很快,殿外宫女来报:“回大公主,孟统领在外面找乌兰姑姑,说有要事。”

鹰绰道:“来了,我去看看。”

何来嘀咕:“神神道道的,就不能正大光明搞事情吗,没意思。”

孟宁站在宫外,里侧的两名宫女的目光不时瞅过来,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说实话之前看他的人未必没有,不过此时多了同何来的关系,总让他有些不自在,好像那目光里都多了些调笑。不反感,但是会害羞。

直到鹰绰出来,孟宁终于从那火烤般的目光里挣脱出来,抬手指向远处:“姑姑这边说话。”

鹰绰回头吩咐道:“你们两个走远些,看什么看。”

“是,姑姑。”宫女笑着应答,只当窥探到什么参天秘密,小跑着远了。

孟宁确定附近无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先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长的盒子给鹰绰:“劳烦送给大公主,希望能博她一笑。”

鹰绰双手接过,入手沉甸,知道是好东西,笑道:“她定然会喜欢的。”

孟宁脸色一变:“毒是不是你下的?”

变脸真快啊。

鹰绰抬头:“是啊。”

孟宁原本有七八分肯定,此时听到她承认,当即怒了。“你干什么,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你在这里?当初是你要求不要暴露你的行踪,甚至还瞒着皇上,这是后悔了吗!”

鹰绰淡淡笑道:“所以,你不错,确实说到做到,没有把我活着的消息泄露给王钧,不然这个时候,他的人早已经找来了。”

孟宁气结:“就是为了验证我是否守信,你这样闹的也太大了吧!”

“当然不止这一个目的,我们的根本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何来,不是吗?”

孟宁一怔:“你什么意思?”

鹰绰走近一步,声音压得尽量低一些:“孟相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处不胜寒,要保住你孟家的长盛不衰,不易啊。同皇家联姻是非常明智的方法之一……”

“你想太多了,我对公主没有那些复杂心思!”孟宁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你有没有的,反正孟相定然是有的。即便确实这么想也没什么问题,哪里有那么多干净纯澈的感情,势均力敌才能长久。不然,你身为王钧的心腹,为何隐瞒我的存在,这是臣子的本分吗?此时此刻,怕是他也以为我泡在极北之地的冰河中吧。”

“是你要求的,我不过是可怜你!”孟宁脖子上青筋隐约可见,若不是怕有人远远看到,几次想动手了。

鹰绰笑道:“那可真是谢谢了,你就当我是条毒蛇好了。托你的福我没有冻死在冰天雪地,现在缓过一口气,就想咬人,逮谁咬谁。”

“你……”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何来,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人还信任我,我会珍视的。”

孟宁眼珠动了动,让自己冷静一些。“那现在这个局面怎么办,叫那些中毒之人听天由命?”

鹰绰:“当然不行,我的目的是做事,不是杀人,你且等着吧。”

孟宁是打着给何来送东西的名义来找鹰绰,不能闲话太久,打探清楚鹰绰的意图便要走了。当下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鹰绰待他走远,将孟宁交给她的小盒子托在掌心,挺胸抬头迈步进门。好像唯恐没人看到她拿着东西一般。

值守宫门的两个宫女见他们说完,急忙回来守门,见此连连惊叹:“哇,孟大公子送礼物了!”

“好像是发簪!”

“孟公子真有心了!”

“大公主好福气啊!”

……

鹰绰本已经走过去了,闻言回头斥道:“大公主金枝玉叶,收到些许礼物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见识!再说这些倒胃口的话,都滚去御花园种地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解药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九章解药何来打开盒子,里头果然是两支金灿灿的发簪,镶嵌了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周围是金线编织的繁复纹饰,十分闪耀。何来美滋滋拿着去找镜子,一边念叨着:“算他有心了。”

鹰绰又拿起自己写的那页纸,入手温热,已经烤干了。“我出去的功夫,你有没有看一看?”

“看了,你写的太潦草,我认不全。”

“没关系,只需要认出最重要的几个字就可以了。现在我说,你跟我学。”

“姐姐,你要搞事情我不反对,透露一些给我知道好不好,不然我怎么配合你?”

“这不是正要教你吗,该你出场了。”鹰绰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花朵般娇艳,又因为婚事有望愈显滋润的女子,轻笑道:“首先,收买人心。”

王钧很有些头疼,四粒解药,两粒被御医们切开磨碎研究了几个时辰,勉强知道其中有哪几味药材,但用量还需细细琢磨试探。

而在去鹰族暗线住处取解药之时两人才惊觉,他们的药被盗了。因这药不常用,他们竟没有发觉!解药没有放在同一处,幸免于难。

王钧自己必须要用一粒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剩下的几粒都给谁?给了谁不给谁,都会引起争议啊。

而性命攸关的事,那些有资格中毒的具都是有身份有家世的人,他们已经通过各自的渠道,知道了他们中了何种毒药,甚至知道了解药已经在王钧手中。太医院正在加紧钻研解药成分他们也知道,但谁知道自制的与人家的是否一样呢,谁愿意以身试药呢,谁又愿意等鹰族那些不知何时能到的解药?

几十双眼睛,都盯着王钧手里的十来粒解药!

这是一个难题。

王钧自己的毒解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也有了闲暇思考另一个难题,既然中毒发生在宫外狩猎之时,御厨是宫中带出去的,饮食亦然,贼人是以何种手段给这许多人下了毒?

没有一个侍卫或者宫人中毒,御厨却有两位,难道说,这毒是饮食中投进去的?

是混入了宫外的人,还是掺入了宫中不曾用过的食材?

连王钧都着了道,此下毒者可是摸到了老虎的屁,股,王钧缓过一口气,当即叫了心腹进来,指点了几句,命人下去彻查。

孟宁亏了职务在身,并没有闲暇吃那一桌宴席,是以成了为数不多还能做事的子弟,放下手头一切事务,全力彻查下毒始末。虽然心知肚明是鹰绰做的,但定然不能查到她身上,着实叫人为难。好在他将御厨与当日守卫都细细查问一番,丝毫没有人吐露有异常人等出没,他才放下心来。搞事情不可怕,只要搞得天衣无缝就好。

另一位统领负责调查那日饮食,他就比较难办了。虽说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但宫中无小事,事无巨细统统记录在案,查起来容易,却也着实难做。因为唯一的异常就是多了两道菜,而那菜取材于三殿下猎的黑熊。

既然有了一点,不免要更深入的查,当日陪同三殿下出行的那些侍卫全被“请”去问话,最后亦查出,那熊在他们到达之前,便有人惊醒过!

事已至此,几乎一清二楚了。

但又是何人有机会在猎场中给猎物下药,似乎也只有参与者和守山禁卫们了。范围一下又扩大了很多倍。

下毒途径不好查,便有人打算从下毒目的推测,可是这同样很难。因为到眼下为止,没有人死亡,没有人受益。

简直就像有人吃饱了撑的,没头没脑做下的一笔糊涂事!

此时却害苦了他们。

孟宁闷闷的,夜间找了鹰绰抱怨起来。没办法,昨日才送了金簪,不好每日都送吧,即便他送得起,也要注意一下影响。

两人躲在墙角阴影处,若不听谈话内容,倒好像是情人幽会一般。

孟宁声音阴沉:“你必须想办法解决,不然一死几十个人,朝廷必然动荡!”

鹰绰:“稍安勿躁,我不会弄死他们的,不过解药也不能自己变出来吧。我在想怎么名正言顺的拿出来。”

孟宁一喜:“你有解药?”

“没有。”

“你……”孟宁瞬间拉下脸。

“我有药方。”

……

有这么说话大喘气的吗?

孟宁来不及同她计较:“要怎样才能拿出来?”

鹰绰:“何来那里也练得差不多了,明日你去见王钧,就说我刚刚从鹰族出来的时候,预感不妙,将所知所学写了一本书交给了何来,要她留个念想。”

“真有这么一本书?”

“没有,有一页足矣。”

孟宁了然,当即点头:“好,明日我去面圣。”

次日早朝刚下,便有王钧身边的内侍来接何来过去说话。

此时何来因为“中毒”,还悠然的睡着。

“大公主,皇上召见,您快些起床吧。”宫女轻声叫着。

何来:“父皇,什么事啊?”迷迷糊糊坐起来,突然睁圆了眼睛,“找到解药了,要给我吗?”

宫女哭笑不得:“奴婢不知,公主快去吧。”

何来简单的梳洗一番,很快赶到御书房。

王钧端坐在书案后面宽大的扶手椅里,神情有些难以捉摸,旁边却站着孟宁,叫何来心里安定不少。

“见过父皇。”何来行礼道。

王钧手一抬:“免了,坐下回话。”

“是。”何来表面恭顺不已,实则心里一直非常不满,若真免礼,何不在她行礼之前说,真虚伪的没边了。“父皇一早召女儿来有何要事?”

恶心人谁不会啊,何来晒了一路冬日暖阳过来,偏偏说是“一早”。

王钧此时心里有事,无暇计较这些小事。道:“御医给你用了药,可好些了?”

何来:“还有些隐痛,父皇是要把为数不多的解药赐予女儿吗,女儿万分感激,可父皇不是女儿一人之父皇,更是天下之主,解药,女儿不急,不如先给那些朝廷栋梁吧。”

王钧……

孟宁轻咳两声,忍住笑。“公主,您可还记得,同鹰首领分别前,她赠与你的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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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人情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七十章人情何来眨巴了两下眼睛:“好像是有这事。”

孟宁:“那本书放在何处?”

何来:“收起来了,毕竟是姐姐送的东西,虽然看不懂,也该好好收着。”

王钧眼神一动,急道:“快去拿来给朕一观。”

何来砸吧了一下嘴唇:“这个,姐姐说,那是鹰族的不传之秘,只能我一个人看。若要给人看,怎么都该同她说一声才对,只是,姐姐至今杳无音信……”

鹰绰的下落,在不同人那里有不同的见解。寻常人眼里她早已死在鹰族暗室之中,鹰翱则以为她去了极北之地至今杳无音讯,鹰霜那里则是以为她已经葬身冰河。何来同孟宁上次偷跑去鹰族,是以王钧知道鹰绰活着离开了鹰族,只是不知下落。孟宁又不能拿偏鹰霜的话去骗他,所以在王钧这里,鹰绰依然是去向成谜。

王钧:“你怕朕偷学鹰族技艺吗!”一脸的不悦。

孟宁急忙道:“公主亦知此时有多人中毒,鹰族虽有解药,但远水不救近火,只能看看鹰首领留给你的书中,有没有这药的解法。这是救人,想来她也不会怪你的。”

何来“这个,好吧,但是还有件事,如果真的有解药的配置方法,你们会不会又要说下毒的也是姐姐?”

王钧嘴角一抽抽,这个女儿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种,怎么蠢笨如此!

“此事定然是有奸贼栽赃嫁祸,欲挑拨我朝与鹰族的关系!鹰山之上长满不知名毒草,他们若有心害人,必不会用这种独门秘药!”

何来这才欣喜道:“父皇英明,当然孟统领也不差,若不是你提醒,我几乎都忘了还有这本书。我马上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解毒秘法!”

孟宁追上去:“我陪大公主同去。”

王钧犹不放心,又命内侍快去请御医同去。

何来回到自己宫殿,从床头暗格里搬出个小箱子,摸摸索索许久才出来。孟宁同御医自然是只能等在外面厅堂,不能跟进内室。

何来拿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出来:“这上面的字我也认不全,应该是这个了。那书不能外传,只能给你们这一页看看。”

御医本想着能趁此机会一窥鹰族秘术,不成想这大公主如此实诚,答应人不外传宁可损坏一些也不肯全交出来,实在是叫人无话可说。

不过这一页也够了,只要解了这许多贵人所中之毒,他们也算有功。

御医不再多想,双手接过来细细看过。首先入目便是“满月吟”三个字,瘦长嶙峋,下笔刚猛,落笔如刀,给人肃杀凌厉之感!御医一怔,急忙一行行看过,只见其中大多数药物都是他们从药丸中尝试出来的,其中仍有两味是未试出的。此外药量,炼制方法,全都清楚明白记录在上。

御医看完,勉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双手搭在身前向何来弯下腰去。“大公主救了我等许多人啊!”

他这话倒不是夸张,若果真拿不到足够解药导致贵族子弟死上几十个,王钧必要受人指摘,太医院更要背锅,免不了砍几个脑袋给那些人陪葬。

御医急忙拿了秘方去制药,何来拉着孟宁又去找了王钧。这件事是有漏洞的,必须口径一至。

“父皇,若有人问起,切不可透露族姐活着离开鹰族之事,便说这东西是她一早便给我的,如何?”

王钧只关心结果,哪管她这些曲折,不过面子还是要做一做的。“你族姐将她毕生所学全数留给了你,一来定然是自知行程危险,恐有去无回,二来又何尝不是希望你能多些技艺傍身。你若有闲暇,不妨多学一些,用不上最好,若有万一,可是能救命的。”

何来:“是,父皇。”

孟宁急道:“皇上和大公主放心,有臣在,必要公主一辈子用不上那些。”

何来扭头偷偷送出去一个飞吻,孟宁瞬间红遍全脸。

太不含蓄了。

不过,好开心。

太医院动作很快,很快配置出足够解药,分送出去。因有何来的吩咐,只说是大公主给的方子,具体细节就都说不清了。不过不管如何,拿到解药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他们不用拼皇上心里谁更有分量了。有人冷笑,有人松口气。

又过不了两日,众人中毒症状彻底消失,验证了解药确实无误,一些人家的女眷陆续入宫拜谢何来。

再是看不上这乡野丫头,她毕竟身份在哪里摆着,不能无视。而且他们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疑云散不去,鹰族首领究竟是看上她哪里?难道是某些特殊的才能被忽视了?因为鹰翱的关系?抱着宁可拜错不可错过的心态,他们也要同何来打好关系,万一再中毒呢!

王契是第一批拿到解药的人,不用欠何来人情,但仍不免好奇,她手里居然有鹰族的不传之密,实在意外。

卓先生拨弄着琴弦,心里想着事情,曲调愈发难辨。

王契听出不对,往日里虽也难听,今日尤其不在调上。笑道:“怎么了,先生觉着哪里不对?”

卓先生缓缓道:“大殿下不觉得太过巧合吗,我们这里中了毒,偏偏她那里就有解毒方子?”

“确实巧合,先生以为,毒是她下的,以此收买人心?”王契笑了,“且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胆量和手段,她一个公主,要那么些人心有何用?”

卓先生:“这确实是最容易为人想到的动机。不然下毒之人所图为何?”

“御医说,此毒无法检验出来,除了潜伏时间长一些,实在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若只是杀人,何须连累这许多人中毒?”

“便于掩藏下毒之人的真正目的以及身份。反正杀一个是杀,一群也是杀。”

卓先生嘴唇翕动,王契的解释也不是全无道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么,大殿下可有怀疑的人选?”

王契冷笑:“若没有大公主拿出解药配方,此时便有几十人性命不保,朝廷必然动荡!这样的局面是谁最想看到的?”

卓先生:“大殿下以为,是马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勾搭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一章勾搭除了他,还能有谁?我虽然厌弃老三,却知道他并非不知轻重之人!”王契说完,找个位置坐下,“咱们好好说话,你先别弹呢。”

卓先生总算意识到自己琴音的杀伤力,双手覆在琴弦上。他看了王契一眼,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这便是他愿意同王契打交道的原因之一,便是有些其他心思,总是有底线的。他淡淡道:“大殿下所言不差,不管是何人所为,必然不可能只做这一桩,我们且看着,做的多了,总会露出马脚。”

王契点头:“没错,本宫也是这么想的。马骋这小子,实在阴魂不散,待冰雪消融,必大军压境叫他无处藏身!”

“劳师动众是为不智,我猜陛下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走这条路,且容我想一个引蛇出洞之计。”

王契:“弑父都做得出来的丧心病狂之徒,有什么能引动到他?”

“慢慢来,不急。”

这几日,何来的寝宫说不上门庭若市,但每日总会有几位贵妇来拜访,有些是中毒者家眷,有些纯粹慕名而来,何来终于体验了一把收礼收到手软的感觉,看着自己宫殿里多出来的这许多东西,说不得意是假的。

若是能搬出去卖了会不会被人发现呢?

当然这也只是想一想,她的身份,目前还不大用得上银钱。

何来大大方方的张开双臂,面向鹰绰:“喜欢什么,随便拿。”

鹰绰笑了笑:“身外之物而已,这些可不够看。”

何来撇嘴:“我就是俗人,就喜欢这些身外之物。”

鹰绰:“忘记你的理想了吗,这才到哪啊?”

“我的理想?”何来一时有点蒙,她什么理想?

“女帝……”

“嘶……你还当真啊?”

“不保证,不过帮你拿到些权势还是可以的,有了权,钱财算什么。”

何来心里沸腾起来,嘴上谦虚道:“我朝好像还没有公主干政的先例。”

鹰绰嗤笑:“这有何难,只要新君软弱,有孟相做你的后盾,架空皇帝并非难事。”

“孟相比我父皇还老,怕是要走在前头,用不上。”

“孟相不在,门生故旧还有孟府家世还在,也还有些用处,且孟宁并非池中之物,你二人联手必有可为。”

何来走过去抱住鹰绰胳膊:“姐姐教我啊,这好像有点难。首先我那些兄弟中哪个最好拿捏,又怎么影响我父皇的决定,这都很难啊。”突然一道光闪过,她诺诺道:“你不会把其他人都杀了吧?”

鹰绰翻了个白眼,翻窗出去了。不到一刻钟又翻窗回来,说道:“冯将军的夫人带着女儿来拜谢你了,冯小姐精通武艺,为人直爽,向来同其他闺秀不大合得来,你看看能不能招揽一二。”

何来:“好说,勾搭个小姑娘而已,小意思。”

鹰绰提醒:“她拳脚不错。”

很快,冯夫人母女被宫女引到厅中,先是拜谢何来宁可违背鹰族规矩也要救人的义举,随后便是对她各种夸,从脾气到长相一圈下来,简直完美了。何来保持着得体的笑,不时插句“您过誉了”,“哪里”“还好,还好。”

两人说着,冯小姐坐在冯夫人下手,一直淡淡笑着,对自己母亲赤裸裸的马屁居然完全没有异议。

何来有些怀疑,心道:“姐姐说她直爽,看起来不大像啊。”

眼珠一转,道:“听闻冯小姐跟随冯将军自幼习武,我亦习武多年,可这宫中只有我一人习武,想找人切磋都难,那些侍卫们不敢真跟本宫对打,冯小姐若有空闲,不妨进宫走走,我们过过手如何?”

冯夫人还没来得及回头给女儿一个眼色,冯小姐已欣然道:“好啊,恭敬不如从命。”

冯夫人面露难色:“公主金枝玉叶,你粗手粗脚的伤到公主如何是好!休要胡闹!”

何来笑道:“夫人所言差矣,先前在天泽书院,本宫可是同所有弟子一样,每日也是摔倒无数次,身上的淤青就没断过,可是本宫从没想过离开那里,这习武的乐趣,只有练过的人才知道啊!”

冯小姐亦是武痴,只可恨周围没有人同她爱好一致,除了冯将军,所有人都不赞同她习武,如今可算找到一个不嫌弃她粗鄙的人了!

转念一想,何来毕竟是参加过中州试的,即便有各种消息说她作弊,可若是真没两把刷子,她连表面功夫也做不好啊。冯小姐一时间对何来的话深信不疑,应和道:“是啊,是啊,虽说伤在身上是真疼,可是能干净利落的打出一套剑法,能将对手打翻在地,那种喜悦是任何事都无法取代的!”

何来:“是啊,是啊,我做山贼的时候啊,小时候偷懒没学扎实,就是仗着身份动动嘴皮子吓唬他们,直到到了天泽书院才认真练习,果然还是学在自己身上更好!”

冯小姐:“是啊,天泽书院名声在外,我亦心向往之,只可惜母亲……”说完委屈的看向冯夫人。

天泽书院的女弟子也有不少,只是此时还没有完成学业,无法回家。

冯夫人则是唯恐女儿真练成个绝顶高手,嫁不出去。何来那些师姐们并不是真心习武,不过是“镀金”罢了,学了些也有限,而自家女儿可是会认真的。

何来:“书院好虽好,就是规矩太多。你若有心,可时常进宫来找我啊,我宫里有位姑姑,武功深不可测,保你受益匪浅!”

“是吗,那可定要见识见识!”

两人兴致勃勃,看的冯夫人眉头皱成一朵菊花,有些后悔带了女儿进宫了。不想二人具是行动派,说着就要携手出去找“乌兰”姑姑比划比划,冯夫人急忙劝住两人道:“公主亦是刚刚解毒,身子尚未恢复,不可胡闹!”

何来见冯夫人是真急了,不好勉强,不过给了冯小姐一个会意的眼神,三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冯夫人赶紧告辞了。

鹰绰不知何时又翻窗进来:“冯小姐早已定下人家,是清贵文臣家的公子,也难怪冯夫人这般焦急,唯恐你把人家带歪了。”

何来给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你打个招呼再出来好不好,悄无声息的,亏了是白天啊,不然给你吓死了。”

鹰绰:“鹰族轻功,来去无声,吓人必备,要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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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自来熟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二章自来熟下毒之事终究没查清楚个所以然,因为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便是那日负责值守的所有人都有纪录可查,但难保有人易容混迹其间作乱,何人行为举止异常根本无从回忆。倒是王链的侍卫有提到过黑熊是在他们之前有人惊动过的,但那日身在猎场的人实在太多,毫无踪迹可寻。

然而换个方向,却有人推导出方向。一次下毒差点毒死王钧以及一群贵族子弟,用的是鹰族的毒,等于是叫鹰族背了黑锅,所以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同两族都有嫌隙之人。马骋再次进入众人视线。

只有他同两族有深仇大恨,只有他阴谋诡计下手毒辣,只有他这般胆大包天唯恐天下不乱!一时间,王氏朝堂群情激奋,几乎每日都有人奏请皇帝出兵讨伐。好在满朝文武不全是糊涂蛋,有人说了,马骋若能投毒,说明其人极有可能已经身在庆城附近,无须兴师动众前往极北之地。

这样一来,宫中禁卫、城卫军又成为众矢之的,被人指责玩忽职守形同虚设,敌人都跑到眼皮底下了还全无察觉!

孟宁身为宫中禁卫统领之一,这些日子也着实有些灰头土脸,但仍没有忘记时常捎些宫外的小东西给何来。

何来将礼物打开,里面是一对红珊瑚耳坠。何来不是那种清冷淡漠的,十分喜欢这热闹喜庆的颜色,忙拿了到铜镜前比划起来。这时代造假技术不成熟,是真货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且以孟宁的身份,哪个敢拿假货糊弄他也是难得。

今日没什么要紧事同鹰绰说的,是以孟宁只将礼物托付给宫门的宫女带进来,此时那宫女眼神里满是羡慕,赞道:“公主戴着真好看,孟统领眼光真好。”

何来:“还行吧。”

本公主长得好,任何贵重首饰戴的都好看。

宫女又道:“难为他烦心事缠身,还惦记着哄公主开心。”

何来心揪起来,这男人的女人缘太好了,往后的日子,任重道远啊。

“何事烦心,他跟你说了?”

宫女:“孟统领怎会同奴婢是那些,宫中已经流传多日,公主还不知道吗?”

“守在门口的是你,我去哪里听闲话?”何来轻飘飘翻了个白眼给她。

宫女方觉察出自己言语失当,急忙跪下:“奴婢失言,实在是替公主心急啊,他们污蔑孟统领,就是不给公主面子!”

这样解释勉强可以接受,何来也不打算同她死磕。便道:“起来吧,外面都怎么传的,说来听听。”

宫女站起来,感觉腿有些软,没办法,她们的命运,终究握在人家手里。“回公主,因为中毒之人太多,诸位大人指责禁卫统领们守卫不利,混入贼人而不知,孟统领自然也在其中。”

何来沉默,若非添乱的是鹰绰,她也要骂一骂那数不清的守卫,一个个杵在那里当木头桩子好看吗?

她轻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还有别的吗?他们有没有找到下毒之人?”

宫女:“若找得到不就好多了吗,关键是找不到啊。马骋那亡命之徒哪有那么容易找到?”

“马骋,下毒之人是马骋?”何来满脸诧异。

宫女肯定的点头:“没错,大家都说肯定是他,还说他十有八九就藏在庆城,他来报灭族之仇来了!”

宫女脸色有些煞白,她们这些小人物算不上人家的仇人,但万一给连累了呢,好吓人啊。

“是他啊,没错,定然是他!”何来心里顿时轻松起来,只要没人怀疑到她和鹰绰身上,管他背锅的是谁呢!马骋就很好嘛,反正他早就是该死之人,多背一个锅也没什么影响,废物利用。“他武功高强,比我族姐都差不了多少,穷凶极恶,杀人如麻,定然是他!”

宫女:“可是,搜寻不到他,大人们都忧心忡忡呢。皇上和公主自然是无忧的,这皇宫守卫森严,他进不来,可是诸位大人的府邸对马骋来说还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吗。”

何来皱着眉:“确实如此,难怪他们要怪孟宁,这是吓的。”

鹰绰推门进来,进来之前已经隐约听到一些,自己再补充一些,便能猜到个大概。“你出去吧,我来伺候公主。”

“是。”宫女低头应着,这位乌兰姑姑总是鼻孔看人,你很高吗?

虽然确实比她高了那么一点点。

鹰绰的面具是微笑的,说出来的话却一定都不柔和。“这般风声鹤唳不好,我原本想你约几人出游踏青的。”踏青是幌子,搞事情是真。

何来深表赞同:“不如这样,我们便说要以身为饵,出门钓那恶人?”

鹰绰眼神意味不明,上下一打量:“你不够分量。”

这话太伤人了!

“我堂堂公主,最大的……”

“王契还差不多。”

当天下午,何来命人打听好了王契在宫中的行踪,瞅他休息的时候登门拜访。

王契有些奇怪,这位长姐虽然跳脱,却很有些自知之明,鲜少主动与人联系,今日这是怎么了。“请大公主进来吧。”

何来进门,两人相互见了礼,落座。何来废话不多说,直接道:“听闻今日皇宫内外流言纷乱,人心不安,大殿下可有对策?”

王契莞尔:“皇姐也关心这些?”

何来咳嗽一声:“本宫想出门游玩,这宫中虽好,毕竟拘谨了些。”

王契了然,投毒凶手还没找到,人心惶惶,这时候谁也不好出门游玩。

果然是野惯了的。

“皇姐可是想本宫陪你一同出游?”

何来摆出一个自以为高深莫测实则有些滑稽的笑:“不止,我希望大殿下与我一起,引出马骋。”

王契眼眶一紧,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这话已经涌到嘴边硬是被他咽下。“皇姐勇气可嘉,可是,马骋不傻,难道一定在这人心惶惶之际自投罗网?”

何来:“他若不来,咱们玩一趟,也不亏嘛。”

王契:所以你根本目的还是要玩吗?

“此事,本宫要琢磨一番,毕竟马骋凶残,万一……”

何来:“那是自然,大殿下必要准备周全,本宫也还没活够。”

王契:你出门游玩,要我准备周全?大姐,我跟你很熟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见如故,再见知己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三章一见如故,再见知己宫中诸事处理妥当,王契回到自己宅邸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卓先生。今日他答应了何来,后来越想越觉得冒险,总算熬到出宫找自己人拿个主意。

听他说完,卓先生毫不犹豫:“殿下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去的。”

王契:“可是,万一众臣的担忧是真的,本宫出去岂不是很危险?”

卓先生笑了笑:“多带些侍卫即可。”

“不若你陪我同去?”

“可以。”

他答应的太过干脆,王契倒是意外了。“你不是一贯懒得出门吗?”

卓先生:“我想看看,大公主在打什么算盘。”他看向王契,“殿下不觉得她最近有些太活跃了吗?”

经他这么一说,王契不禁回忆起来,似乎这段时间围绕着她这位长姐确实发生了不少事。他猛地抬头:“她身边多了那个孟宁送的宫女!”

卓先生:“所以,大殿下更该出去看看。”

王契却忍不住了,怒道:“他已经位极人臣,还想要什么,难道还想更进一步吗!”

“更进一步到不至于,孟相年纪大了,儿子那一辈没有提的起来的,只有孟宁还能一看,大概是想给他更多保障吧。”

“不过把主意打到公主头上,孟相是老糊涂了吗?驸马从来都只领个闲职,还不如做臣子有机会登顶。”

卓先生笑而不语,踱步到里间,坐在琴凳上,双臂抬起作势要弹奏。

王契急忙摆手:“且慢,本宫这便走,待本宫走远了你再弹。”

卓先生看着落荒而逃的王契,自言自语:“这般恐怖吗?”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次重伤之后,身体早已恢复,王契帮他请了多位大夫来看,都说他的手臂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为何……

既然要带上何来,王契免不了要同王钧报备一声,引蛇出洞的目的要先瞒下,不然可能根本出不去。王钧何其老辣,三言两语便听出些蹊跷,不过他没有做声,吩咐几句叫他小心照顾好何来,便打发了他出去。

王契则是挑选精干手下,做好万全准备,这才定下时间通知了何来。这一来而去,已是三天之后了。其间,冯小姐果然进宫一次,只有她自己,没有长辈跟随便自在了许多,不止同何来过了几招,还向“乌兰姑姑”讨教,走的时候很是开怀。

王契的马车在前,何来在后,算上大批侍卫,一行也算浩浩荡荡,从宫门出来,沿着城中大道径直出城。这一阵因为下毒之事始终没找到真凶,不止是宫内,整个庆城都有些人心惶惶,达官贵人们不到万不得已几乎不敢出门,唯恐成为马骋那疯子的报复对象。这一行在平时看来并不十分出众的队伍此时便十分惹眼。

刚刚行至城门之外,几匹快马从后面追来。侍卫们顿时紧张起来,倒是王契还算镇定,若有刺客,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吧,且这人手也实在太少了些。

不多时,侍卫带着那几人过来。为首之人却是位做男装打扮的姑娘。

王契看了一眼,有些眼熟,一时也记不起来是谁。那姑娘下马跪拜:“冯战之女冯若云,见过大殿下!”

“原来是冯将军的千金,你追随本殿下而来,有何要事?”

冯若云:“回殿下,臣女前两日入宫见大公主,无意中发现公主正准备出门游玩,不想今日正好遇上了,一时心痒,便追了来同游,望大殿下宽恕臣女唐突。”

原来是冲着那傻丫头来的,王契不甚在意,便道:“大公主的车驾在后面,你过去寻她吧。若她不允你同行,不可耽搁。”

“是,殿下!”

鹰绰早已发现这边的动静,见冯若云过来了,忙扶着她坐进何来的马车,吩咐继续上路,追来何意这样的话,问都没问一句。

倒是何来惊喜不已,道:“你怎么跑来了,还做这打扮?”

冯若云嘻嘻一笑,道:“那日发现你的宫女整理行装准备出游,我便留了个心眼。这时候全城没一个敢出门的,宫中更该严禁外出,我便猜你另有打算,留了个小厮盯着宫门口。”

何来:“你既然知道我此行不单纯,何苦跟了来?”

“事有反常,我猜公主同大殿下一行的目的,怕是要引贼人出手吧?”冯若云眼圈泛红,“公主不惧鹰族怪罪,拿出秘法救治众人,已是大义,如今更不惜己身做饵,若云实在钦佩!不瞒公主,若云平日里爱好与诸位大家闺秀不同,实在没几个说得上话的姐妹,唯有对公主一见如故,如今既知道公主要去做大事,岂有不跟随之理?”

何来被她拉着手,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代的傻丫头怎么这么好骗,才见过几次就跟人去冒险?说没脑子吧,一点细节就推测出她的目的;说有脑子吧,就不怕本公主把你卖了吗?

冯若云见她不语,以为她嫌她碍事。急道:“公主放心,我也是会两下子的,不会拖后腿!我的马也是父亲送的良驹,上过战场,不会见点血就惊慌失措!”

何来拍拍她的肩膀:“来都来了,还能怎样。且不可再这般冒失了,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父母双亲考虑啊。况且你是女子,又不需建功立业,拼什么命!”

冯若云:“建功立业不敢,为知己两肋插刀!”

知己?

何来无语了。我还没有拿你当知己啊,我一早对你就没安好心啊,傻丫头。

这要是搁何来那个时代,肯定被人骗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唉,这怎么办,良心好痛啊。

鹰绰在外面,将两人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此时车里面没了声音,猜到何来词穷了。她抬高音量道:“公主放心,奴婢在此,必不会叫两位伤到一根头发!”

车里面的何来同冯若云相视一笑,没有性命之忧的冒险,刺激又好玩。

马车重新启动,王契没有多想,反正他带的人足够多。再说真出了什么事,他堂堂皇子都在此了,多一个臣女又能如何?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出了何事?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五章出了何事?没有了大师兄的天泽书院,感觉好陌生啊!”何来感慨了一番,伸开双臂方便宫女帮她脱下衣服,随后是步入屏风后的浴桶,泡进飘满花瓣的热水中。水略有些热,最是解乏。

鹰绰调笑道:“公主且忍耐几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朝夕相对了。”

何来才不怕这种程度的打趣:“姐姐你看到了吗,书院里那几个女的,我一看到她们,简直想吃两盘饺子,醋味好大啊!哈哈哈……”

鹰绰:“你同他们计较什么,不过几个臣女。”

“也是哦,我是要做大事的人。姐姐,今日这刺客怎么回事,也是你安排的?”宫女们已经打发出去了,说话可以随意一点。有鹰绰在,谁想偷听怕也是很难。

“是。”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宫安排了这么一出。”

“我去了哪里你都能知道的话,我这个前鹰族首领就是浪得虚名了。”鹰绰微笑着,将一个小小的瓷瓶里的液体往何来的浴桶里到了两滴,顿时香味大盛,远远盖过了原本的花香。

“哇,这是什么东西?厉害!”

鹰绰:“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东西就给我用?”何来大惊。

“从皇后那里摸来的,大概是护肤的,给你试试。”

皇后同款?何来安下心来,同时又有些不安:“味道一样容易给人认出来的。”

“放心,除了你自己,只有贴身伺候的人能闻到,皇后的人不会找来的。”

“自娱自乐啊。”何来又略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自己闻也不错。

鹰绰眼皮一跳,好险,险些给她看出破绽。看来日后要做的更仔细一些。

这香露根本是她自己调配的,不过是为了让何来相信这偌大的皇宫可以随她来去自如。

“咕噜……咕噜……”

一连串细小的声音传来,鹰绰耳根一动,立即飞身到外面,再一挥手关闭所有门窗。屋顶之上,赫然站立一黑衣人,负手而立,居高临下,长发披散着,在夜风中飘荡起几缕。

大概是站那么高容易引人注意,来人身形一动飘落下来,就在鹰绰面前空地停下。

打在屋顶那粒小石子是有意引她出来的。

鹰绰没有大声呼叫侍卫,客气道:“阁下可是今日与大殿下同乘的高人?”

卓先生点点头:“今日遇刺一事,你怎么看?”

“为何问我,刺客不是已经在你们手中了吗?”鹰绰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如果此人怀疑自己的话,杀了灭口难度有多大?

卓先生:“我直觉,他说的定然不是真话。”

鹰绰:“他都招了些什么,让……还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便唤我‘卓先生’吧。我并不知他们审问了些什么出来。”

“不知道内容,便知不可信,这是何道理?”

“我们有意为饵,便果然有人来行刺,需要些线索继续查,便有了活口,这一切,有点太顺利了。”

鹰绰笑:“那活口是先生亲手拿下的,你若是不安心,大可以下手慢一点,让他死的痛快些。”

“我猜他招出来的只是对方想让我们知道的,或许是借刀杀人吧。”

鹰绰:“卓先生必然不会明知对方意图,还被牵着鼻子走。所以到此为止,他们的目的还是没有得逞。”

卓先生看向鹰绰:“那可说不准。”

次日一早,皇宫大门初开,王契第一个进宫,将昨日审出来的供词连同刺客一同交给王钧,后面的事要如何处理,他不能插手了。

王钧匆忙看了一遍供词,没有任何反应,这日的早朝比平日里更不好过,因昨日大殿下遇刺就在庆城之中,许多人都知道了,百官震怒,纷纷谴责,但骂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去找何人解决,纯粹的口水仗。

王钧看着下面吵成一锅粥的大臣们,又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队伍前列的王契,对这个大儿子更多了些心疼。若他把那证词在此时拿出来给众人看而不是第一时间暗暗送交给他,此时就完全是另一副场面了啊。此子虽说愚钝了一些,却是个忠厚之人,难得。

退朝后,王钧留下两个儿子去御书房。百官心里暗暗揣度,估摸着八成同昨日遇刺一事有关,不少人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孟相,却见孟相爷皱着眉头,毫无所知的模样。昨日出城之人并没有孟宁,所以他也无处打听。

罢了,稍后总能打听出来的。

而皇宫之外,王链的府邸被皇城禁卫翻了个底朝天。主人不在,府中管家和幕僚六神无主,只能眼看着这些粗鄙的大兵将书房、卧室甚至密室翻了个遍,几乎所有带有字迹的纸张都没放过。

王链站在御书房中,不知为何,眼前气氛有些怪异。王钧坐在书案后的宽大扶手椅里,目光冷冷的。王契则站在他三步远的位置许久一言不发。往常他可不是这样的,他一定会抢占正对书案中心的位置,那里只要父皇一抬头便可以看到。

王链敏感的觉得,两人似乎在针对他。

王契的态度他不在乎,两人本就不可能和平共处。之前有傻傻的二殿下王错在前,王链乐得躲在后头装傻,没了王错这个出头鸟,他自然该崭露头角了,难不成叫王契一枝独秀吗?

王链同王错都是身份尊贵有名分的妃嫔所出,母家显赫。而王契虽是长子,生母却不过是皇后的陪嫁丫头,怀上他之后勉强给了个身份,年纪轻轻病逝,也不过死后抬了个妃位,给王契长些脸面罢了。是以两人都不大看得上王契,却偏偏碍于他有个长子的身份,成为他们最大的绊脚石。

“父皇,”叫人窒息的沉默氛围下,王链终于有点沉不住气,“命儿臣等前来,所为何事?”

他这一开口,更印证了王钧的某些猜测。若不是心里有鬼,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王钧冷笑一声:“这里只有我们父子三人,没什么不能说的。老老实实把做下的恶事交代清楚,朕或许愿意对你从轻发落!”

王链扑通跪下,心跳如鼓。“父皇,儿臣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父皇的事,请父皇明察秋毫,万不可冤枉儿臣啊!”

王钧一巴掌拍在案上:“冥顽不灵,好,且容你嘴硬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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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仇旧恨

御书房最近才撤下火盆,似乎还略略有些寒意。但王链的额角却渗下汗珠,缓缓滚落,带来让他浑身一颤奇异的痒。他眼珠在眶中来回滚动两次,终于绷不住。

“父皇,儿臣,儿臣本不知父皇所指何事,但昨日却有一桩怪事,儿臣原不在意,此时想来,怕是贼人狡诈,要害儿臣啊!”

王钧却是看了一眼王契,冷冷道:“你且如实招来。”

王链越想越肯定自己的猜测,脸色因为激动有些泛红,他喘了两口气,下定决心。道:“前天夜里,儿臣正用着晚膳,突然一支冷箭不知从何而来,径直钉在门框上,箭上绑着纸条。侍卫们把纸条给了儿臣看,那上面写着明日皇兄要出城,如果我与之同行的话,趁乱对皇兄下手,成功的可能更大。”

王契:“你说什么!”

“儿臣并没有去啊,儿臣只当有人恶意挑唆,根本没放在心上!”

王钧:“你既然知道有人要对你皇兄下手,为何不尽早禀报与朕!”

王契:“儿臣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动手啊!儿臣也担心,万一去了,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儿臣就更说不清了,儿臣只是想避嫌,不想惹事啊!”

“一派胡言!”

“他们出言要儿臣同行,应该便是知道皇兄的队伍守卫严密,强攻无法得逞。所以只要儿臣不添乱,他们定然失败。儿臣也是想看看,究竟是谁躲在后头浑水摸鱼,想发现更多线索再告知父皇……”

王契:“那箭上带着的纸条你可还留着?”

王链心里恶心透了,此时却什么恶言也说不得。“招嫌的东西,自然是看过便烧了,儿臣也怕有人陷害啊!不过那日当值的侍卫皆可作证,父皇叫人一审便知!”

王钧闭上眼睛思索起来,王链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他没有同去便是表了态。无大过,却是乐得看自己的兄长被谋害。

什么兄弟之情,在皇室是不存在的。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叫王链几乎窒息的沉默。最难熬的不是审判,而是宣判前,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无奈!

“皇上,萧统领回来复命。”

“带进来。”

很快,带着一身清冷气息的萧山赶到,御书房多了这么一个人,顿时好像拥挤了很多,跪着的王链不得不向一侧移动,以避开他的盔甲。

“回皇上,臣等在三殿下府邸搜查到一些东西。”说着双手呈上几张薄纸。

王链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两只眼睛紧盯着萧山手上之物,恨不能抢过来先看个清楚。他不敢说自己清白无辜,但要命的东西早都销毁了,还能剩下什么给他搜出来,自己怎么可能那么大意?

那几页薄纸被送到王钧面前,他眯起眼睛,只看了一行便抬起头来:“清单?”

萧山:“这应当是一份礼品清单,字迹是属于马骋的。”

王链脑子里简直乱成浆糊了,他确实收到过马骋的礼物,但怎么可能留下清单这么要命的东西,而且马骋那莽汉会自己动手写清单?

王钧:“确定?”

萧山:“清单上的东西有些是北地特产,是以臣额外注意了一些,命人拿出以往马族同我朝来往的书信比对,有三人认定这是马骋笔迹。”

王钧听着萧山说话,一行行看过清单上的物品,骏马,鹿角,貂皮,人参……数量上来看,倒是比给他的略少一些,却比他多了几名美人,以及宝刀。

看来为了拉拢他的儿子,马族十分舍得下本啊。

似乎多年之前,马麟也是这般巴结他的兄长的。

王链先是惶恐,之后久久没听到王钧的声音,不得不壮起胆子抬头看过去。王钧向来不大喜怒形于色,王链心里又紧张,一时看不出什么,只感觉他似乎不像是很生气的模样……

“父皇,马骋那小子之前确实给儿臣送过东西,但那都是惯例,每年都有,是以儿臣大意了,望父皇开恩!”

王钧看向最后,日期确实是过去很久了,应该是开战前写下的。不过……

“契儿,你可收到过这些东西?”

王契愕然,躬身道:“回父皇,一起吃酒是有的,一些见面礼也收到过,不过儿臣看过都是些寻常拜访之物,没有特别在意。”

王钧示意他过去,把清单给他看。东西不过那么几样,不过数量嘛……

王契脸色变幻,慌忙跪下道:“没有,儿臣绝没有收到过这般厚礼!”

王钧冷笑:“为何?你是朕长子,他便是要巴结,不更该巴结你这长子吗?”

王契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头上,一时情急,道:“大概,他看不上儿臣吧。”

王钧一巴掌拍在案上,重重一掌,放在边缘处的黄铜镇纸险些掉落在地。

“儿臣有罪!”王契急忙叩头。

王钧:“你何罪之有,起来!”王契那话,实在是勾起他心底最不美好的回忆,做皇子之时被冷落排挤,不要说皇子应有的体面,为了活命,甚至要违心的依附于人。亲兄弟鄙视他,便是那些臣子也敢无视他,那些几乎要散去的回忆片段,此时因着亲生儿子的几句话,忽的又都清晰起来。

萧山犹豫片刻,陛下明显有些震怒了,但该说的还是说了吧,免得耽误了大事。

“陛下,还有这么一张,臣等不明白是何意。”他说着上前,将清单下面的一张纸翻到上面。同样的字迹,写的是“将错就错”。

王钧额上的皱纹凝成一道道沟壑,片刻的迟疑后,眼中几欲喷火。随手抄起一物砸向王链:“逆子!”

王链本能的躲闪,但那一下来的太快,没打中额头,而是贴着头皮而过,划出一道血痕。

王链震惊:“父皇?”

王钧指着他的鼻子:“你敢说,你二皇兄的死与你无关?来人,把这逆子拖去诏狱严审!”

萧山急忙上前:“皇上慎重啊,殿下身份贵重,一旦有失恐朝廷震动!万一是误会,岂不令天下人耻笑,不如暂时软禁,待核查清楚再做处置不迟!”

他也是有自己打算的,王链之母出身大族,没有确凿证据,不能把事做绝。王钧是不怕任何人的,但是他怕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 你的同党?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七章你的同党?王契震惊的嘴巴许久没有合拢,终于想起来应该说点什么。他诺诺道:“父皇,这纸上几个字是何意?”

王链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急怒:“父皇要杀要剐,总该让儿臣死个明白啊!”

王钧举起那张纸:“这上面两个‘错’字,你敢说不是另有所指!”

王链莫名其妙:“儿臣确实不知啊!”

他也是又被骂又被打有点转不过弯来了,王契便很机灵的猜到,难不成这个“错”指的是他的兄弟王错?

王钧冷笑:“你二哥自主请命前往极北之地,你敢说不是受你挑唆?”

“儿臣冤枉啊!”王链终于反应过来,跪行至案前,这若是给坐实了那可就不得了了!谋害皇子的大罪,谁也救不了他!“儿臣同二皇兄一向交好,怎会这般害他,害了他对儿臣有何好处?儿臣没做过,父皇明鉴啊!”

王钧:“你向来藏在你二皇兄身后煽风点火,当朕不清楚吗,懒得同你计较罢了!算计了你二皇兄,你就可以走到前面来了是吧,再伙同外人害死你大皇兄,朕的儿子里面,只有你最年长了,你是不是这个打算!”

王链又急又怕,只顾流泪摇头,大喊“冤枉!”他即便是这么想过,但还并没有付诸行动啊,只是想一想不为过吧。

而且他实在不知道“将错就错”这几个字是从哪里来的,他见都没见过,这是陷害!是谁要害他?是萧山吗?还是旁人,为什么?

“父皇,儿臣冤枉啊!是有奸人陷害儿臣,挑拨我们父子,父皇切勿让亲者痛仇者快啊!”

王钧:“拉下去,朕不想听他狡辩!”

两名禁卫推门进来,将哭喊着的王链一路拖出去。好一会儿才彻底没了声响。

王契打了个哆嗦,突然切身的感受到什么叫天家无情,伴君如伴虎。

好在没了王链,这书房中总算安静下来,让三人也得以喘息片刻。

王契低声问道:“父皇,儿臣愚钝,这,难道二弟是被人陷害……”

王钧闭了一下眼睛,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出去,不想说话。

萧山忙看了王契一眼,两人一同退出书房。

走出去几步后,萧山压低声音道:“此事并没有证据,或许只是皇上多想,臣等定然竭尽全力核查清楚。不过三殿下与马骋有过勾结是真的,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还请大殿下保密。”

王契:“本宫自然晓得轻重,萧统领辛苦了。”

三殿下王链府邸被皇城禁卫包围,所犯何事还没有公布出来,已在庆城引起轩然大波。王链母妃一族上下打点托人打听消息,奈何不是人家不帮忙,是根本无从帮起!王链被关进诏狱,那地方只有皇帝和指定的某人带着特制的令牌能进,其他人,包括孟相,都是无权踏足的!

何来不关心那些,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她想不知道也难,宫女们早叽叽喳喳把各路消息一股脑送入她耳中。虽然那些消息在何来看来,全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

午后小憩,何来懒懒的瘫在榻上,打发了所有人出去,只留了鹰绰照顾着,

鹰绰拿着剪刀,手下是一大捧晚开的梅枝,她饶有兴趣的准备插出几许意境来,左右摆弄却发现,好像很难。

何来看着鹰绰忙碌的背影,努努嘴,想着如何将攒在肚里的话用最附和逻辑的顺序说出来,不过她也发现,有点难。

罢了……

“姐姐?”

“嗯?”

“王链,我三弟,犯了什么事,你知道吧?”

“对你与大殿下遇袭一事知情不报,还有,与马骋勾结。”

何来:真坦诚啊。

“是真的,还是你设计的?”

“当然是设计的,马族已经没有了。”

何来咂咂嘴:“姐姐好厉害,能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吗?我根本无法想象出来你是如何做到的。”

鹰绰转身面向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剪刀,似乎有些不合适,便放在桌上,身形一矮坐在锦凳上。“我仿照马骋的笔迹写了些东西,偷偷放入他的密室。还故意打草惊蛇,告诉他有人要行刺。昨日的刺客是我假借王链的名头雇佣的杀手。我知道王契身边有高手,只要留下一个活口,便能咬定王链。当然如果那位卓先生没能得手,我自己也会出手拿下一个。”

何来听的头大:“姐姐,不过几天时间,白日里还要在宫中做事,这许多事情你是如何做到的?”

鹰绰淡淡一笑:“也不会很费事,王链府邸的地形图,密室位置我早都知道,庆城的杀手组织我也略略接触过一些。晚上出门,不过少睡一两个时辰,不碍事。”

何来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早听闻鹰族首领每个人都不干净,暗暗处理个什么人是常有的事,此时听她用如此轻松的口吻说着同杀手组织打交道,可见传闻非虚!

“姐姐,这些真的都是你一人做的吗,我总感觉,大概我太笨的缘故,牵扯到这么多人,一个人的心思怕很难照顾周全。”

鹰绰笑:“我有帮手啊。”

“谁?”何来眼前一亮,她终于肯坦白了!

“你啊。”鹰绰笑,“我做的这些,都没瞒着你,你不算同党吗?”

“可是我并没有帮上忙。”

“有的,你不要太过小看你的作用。”

“你做的很多事,我事前不知道,事后也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我虽然懒散,不愿动手做事,可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感觉也不怎么好。”

鹰绰对上何来的眼睛,她眼神清澈,没有质疑,有的只是些许不解,还有担忧。

“好,你还有哪里想不明白,我一一为你解释清楚。以后再有什么行动,我也尽量详尽的都告诉你。”

“你刚刚说的那些,就能让一个风风光光的皇子沦为阶下囚,这样是不是太简单了一点?”至少在何来看来,除非王钧早瞅这个儿子不顺眼准备拿他小辫子,不然就这么些证据真不够定罪的,即便是想行刺兄长,这不是没成功吗。而且消息封的那么严实,倒像是还有更重要的没有查实。

鹰绰笑了笑:“有长进了啊,这都看出来了。行刺皇长子未遂、勾结马骋不够分量,加上二皇子一条命呢?”

何来直起身子:“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下一个……

“王错一行人,确实是死在极北之地,应该算在马骋手里。但是在去之前,我相信定然有人阻止过他们。”鹰绰微笑,“因为我也去了,遇上的牧民都好心的劝阻了我,是我太过狂傲不将他们的好意放在心上。现在如果有人想在冬季强闯极北之地,我只要同那人无仇定然也会劝阻。”

何来听着,她扯这些闲话定然有用,做铺垫用的。

“他们去了,若是回来便罢了,但是全军覆没,便不好说是王错一人无能。一个成年皇子死在外头不是小事,朝野和民间必然会有诸多议论。那么便要有人来担这个责,是谁命他们走这一趟,便是指挥不力。这天下还有谁能指使皇子呢,自然是皇帝一意孤行,不尊天时,导致皇子惨死。民间和史书大抵都会这么说,你父皇心里早就压了一块石头呢。所以我便留下一些似是而非的痕迹,让他以为王错前往极北之地,是被王链设计诱导的。”

何来心里有些纠结,不,是十分纠结。那个人虽然有点渣,但怎么都是自己名义上的生父,此时更是给了自己大房子住,还好吃好喝的养着,这么看人算计他是不是有点不大对?

内疚不过短短一瞬间,何来接口道:“所以,他急于摆脱自己的罪责,便是只有一分怀疑,他也十分的愿意相信了。此时他怕是已经将我那可怜的三弟当成凶手了。”

鹰绰的每一根睫毛都好像能够敏锐的察觉何来的神态变化,她语气冷淡了一些:“你是不是担心我伤害他?毕竟是你父亲。”

何来:“这个,一点点,可以接受。”

“我看到一些东西,那本该是属于你的,现在还拿不到。等有一天你见到那些东西,你便不会同情他了。”她凑近何来,“他活该众叛亲离。”

热热的气息,带来的却是冷冰冰的话语,何来一个激灵,自己那个老爹究竟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等会儿,会不会有一天,自己要在老爹和鹰绰之间二选一啊?不要啊,这太折磨人了!

鹰绰已经重新去摆弄那些梅枝,一根根放进瓶中比对,总也达不到最满意的布局,她无奈全部放下,双手撑在桌子上。背对着何来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我说过要帮你得到权势,现在他还不能死。”

现在不能死,那就是早晚要死吧。

“王链已经完了,下一个,王契。”

轻轻的两个字,何来心里猛地一跳。她有些坐不住了。

王契这个最大的弟弟,她对他说不上多少好感,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感觉,至少此人比那两个弟弟看上去顺眼多了。在宫中的风评也还不错。

“你想知道多一些,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想法,就是把年长的这些皇子都扳倒,剩下最年幼无知无依无靠的一个,你便能以长姐的身份监国,这样比你直接坐上那个位置容易很多。你是惑星,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何来吸着凉气,她算是听明白鹰绰的目的了。看似一路打怪升级,但真做起来,首先她还有好几个年幼的弟弟,而且他们都有母族,至少要把他们的母族也都扳倒,这样才能轮到她这个姐姐,所以,眼前是一条漫长的血淋淋的路。

这个,有点不在预料中。

何来毕竟是在法治社会熏陶了二十多年,叫她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还好接受一些,踩着别人的尸骨上位,她还没有那么强悍的心理素质!

“那个,姐姐,我……”

鹰绰:“你好好想一想,这个世道本就如此,你想获取更多,就必须与人争夺。我在鹰山杀死无数同族,才能活到现在,你也一样。而且,你不要以为你不去招惹别人就能与人相安无事,也许你的存在就挡了别人的路呢。”

何来哑然,她当然知道,王朝本就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的。

“你的婚期不是已经定下了吗,出宫之后很多事就不方便了,我要尽快布置。”她说着走了出去,留下一桌凌乱的枝叶。这些闲情逸趣,她终究不在行。

何来没有立即叫人进来收拾,她整个人躺在榻上摆出一个让自己最放松的姿态,十分冷静的想了想,鹰绰不对劲,很不对。也许,她应该多关心一下她。

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这不是过去那个刀剑在手一言不合就开打的鹰绰了,她这样暗搓搓借刀杀人的模样,让何来很不安。至少在她看来,傻大憨粗比斯文败类更让人放松一些。

可是她身边没有可用之人,能帮她的只有孟宁。“来人啊,去看看孟统领今日是否当值?”

“是,公主。”

王链之母德妃已经在王钧寝宫外跪了三日,王钧不为所动。这三日的时间,足够朝臣们将事情大概打听清楚,除了德妃母族几位兄弟,也有几人为其求情,说此案证据太少,或许是贼人栽赃陷害。但随即,萧山等人将王链府中查抄所获清单公布出来,其中所列已远远超出一个亲王所能拥有之物,光是金银之物合计过百万两,让一众朝臣几乎红了眼睛,就差扒拉着算盘珠子换算自己要干几辈子才能攒下这份家当。

而更重要的是,萧山还搜出一本账册!

这账册没有公开,大抵是王钧也担心影响太大,不好收场。他只是捡其中比较过分的几个,暗暗使人点拨几句。随后一月,朝中几名官员相继上书致仕。

这几人也算有些权势,照理不该走的这般无声无息,怎么都很容易引人联想。但此时宫中出了另一桩大事,将皇宫内外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几位殿下虽已出宫开府,但原本居住的宫殿依然都留着,每宫都留着少许人手做着扫洒等杂务。留在这里的宫人很多时候见不到主子,没什么前途,平日里也无人在意他们。

不过前几日,王契宫里一名宫女失踪了两日,与她同住的宫女发觉异常报了上去,管事嬷嬷怀疑她私逃出宫,首先检查了她的私人物品,却在其床下旧物里发现了一个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一个镶嵌了红宝石的耳坠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丑闻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九章丑闻当场参与搜查且看到的不止一人,无法隐瞒,只能将发现之物交给掌事太监。这等物品只能是宫中妃嫔所能拥有,各宫赏赐皆有记录可查,很快便查到,此物乃皇四子生母萧闵妃所有。

寻常宫女有幸捡到妃嫔的贵重物品,送还回去通常能得到一笔赏赐,运气好的还能得到主子青眼得到提拔。反倒是私自昧下十分不智,一旦发现被以盗窃罪打死都有可能。

事情反常,宫中禁卫也重视起来,加派了人手搜查,很快有人发现了失踪宫女被捆了石头的尸首沉在塘中。她人被捆的结实,脚下的鞋却漂了起来绊在塘边枯草中被人发现。尸首被打捞上来,经查验是被人生生掐死的。凶手必为强健有力的男子!

宫女的手有被强行掰开的痕迹,应该是拿了什么东西被人取走了!调查的太监同禁卫首领将发现的疑点联系起来,暗中监视萧闵妃。数日后,便发现她假扮宫女模样与人私会!

就在大殿下宫殿后面的小花园,那里有一处角门,以前宫人们图便捷经常从那里经过。大殿下搬出去后,人烟稀少,那里本该被锁住的,却不知何时锁被人打开了,只有铁链敷衍的挂在上面做个样子。

事情顿时明了,甚至不经过审讯,掌事太监就能推测个大概出来。定是宫女无意撞见萧闵妃与侍卫私会,且捡到了遗落的闵妃耳坠,不知死活的拿去勒索,却被侍卫杀人灭口。不料宫女留了一手,耳坠没带在身上,侍卫只能先行抛尸再做打算,没想到尸体这么快给人发现,两人慌了,准备碰面商量一下,就这么给逮了个正着。

人证物证都交了上去,王钧大怒,但毕竟是桩丑闻,不好大张旗鼓的审。只能将萧闵妃交给皇后审讯,侍卫则是交到太监们手中随他们折腾,只要能如实坦白。

宫女被杀一事瞒不住,即便别人不知道,孟宁身为副统领之一,王钧的心腹,是无论如何无法置身事外的。萧闵妃无故幽禁,她的母家早已坐不住了,径直找到了孟相这边,以为他多少能知道些消息。这等内宫都讳莫如深之事孟相爷插不上话,只能暗示孟宁几句,让他打听些消息出来。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沾上边就没有好结果,最好的结果也就是死一人保住里面一个小的和外面的一大家子。

当日将萧闵妃二人当场拿下的统领同孟宁关系还不错,且官场之中,没有什么生死大仇无须把事做绝,他收下孟宁暗暗递到袖中的银票,压低声音道:“这事有点太顺利了,说实话兄弟心里有点没底。要是换了我来处理,定然不会在找到证物之前先把人弄死。就算失手杀了人,短时间内也必然不敢再私会老情人,这小子晕头了吗?”

孟宁点点头:“多谢,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

统领微笑,手中的那一叠票子捏起来很有些厚度,不过顺手为之,得来全不费工夫。

孟宁心里的不安随着对方的肯定尘埃落地,他拜谢了此人,一路走一路思索着,那个守候在暗中窥视的人,是一开始便安排了所有的棋子,还是只因势利导,添油加醋?

便是心中有千头万绪,脚步已经带着他走到了他潜意识里最想去的地方,何来的宫殿就在前方。

“姑娘,麻烦请乌兰姑姑出来一叙。”

“孟大人稍后。”

不多时,鹰绰迈着端庄的小步走了出来,微笑颔首:“孟统领,何事?”

“姑姑这边请。”

两人走出去几十步后,相对而立,孟宁比鹰绰明明高了一截,四目相对,却总有被对方稳压了一头的憋闷感。“是不是你做的?”

鹰绰:“所指何事?”

“还能有何事,萧闵妃……”孟宁一字一顿,通,奸二字,有些说不出口。

鹰绰一笑:“开什么玩笑,他二人早有勾连,又不是我撮合的,你找我兴师问罪是何意?”

孟宁:“并非兴师问罪。所以这件事确实与你有关,是吗?”

“没错。”

“何来找过我,她问我,你在外是不是还经历了些旁的什么事,她觉得你变了很多,有些担心你。”

“谢谢,我没事。”

“但是你做出来的事,越发让她不安。”

鹰绰冷笑:“不过刚刚扳倒一个王链,有什么不安的。王钧子女一大群,还有的忙。”

孟宁倒吸一口凉气:“我以为,你只会对成人动手,四殿下还小。”

“他已经十多岁了,用不了几年就会长大,也许王钧还能熬到那时候。这是个变数,不如及早处理掉。而且生母有了这样的污点,他反倒是安全了。”

孟宁瞪大了眼睛,将人送入万劫不复境地,还可以这样解释?

“你何必用这样无辜的眼神看着我,”鹰绰冷笑,“你忘了,我们是同谋啊。”

“我并没有答应你要做这些事!”

“你愿意扶何来夺取大权,这没错吧。”鹰绰有些好笑道,“大家都想夺权,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你等在那里什么也不做,对手就乖乖认输吗?孟统领,做梦也不是这么做的吧?”

孟宁……

“你是想说我手段卑劣,连这么不堪的手段都使得出来,还连累到一个孩子?”

……

“做出不堪事情的是他们,我不过是揭发出来而已。而那个孩子,是被其母连累。”

“你都做过些什么,这其中总会留下些许漏洞,如果可能,我帮你圆一下。”孟宁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冷静思考,她说的没错,虽然过程有些偏差,目的是一样的。

“那两人不止一次在王契的地盘幽会,那宫女是我引过去的,但是她并不知情。耳坠是我偷来放在那里的,那个女人太傻,以为拿住了人家的死穴,却不料这侍卫胆大包天,根本不肯受她胁迫,想要吓唬一下叫她知道厉害,没想力气大了些,人死了。只好先抛尸,再慢慢想办法找物证,不过那东西我早已经找出来另藏了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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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歪风

孟宁:“如果没有人关心这宫女的去向,你会想办法让尸体自己冒出来?”

鹰绰:“自然。不然指着那帮太监找人吗,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孟宁沉默半晌:“萧家同我孟家有些交情,此事……”

“与其在这里套我的话,想着帮她开脱,不如叫萧家人弃卒保帅,叫她体面的自行了断,说不定王钧还能碍于面子,让她‘暴毙’,也算全了彼此的颜面。”

孟宁垂眸,这确实是唯一的出路了。

王契自然也是知道此事的,此时却颇有些无奈,明明同他毫无关系,偏偏事情发生在他的地方,死的还是他宫里的人,叫他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仿佛无端被牵扯了进去。不安了几日,发现无人追究他旧居的问题,才慢慢放下心来。

幕僚们却十分乐观,一位中年文士拱手道贺:“三殿下自寻死路,四殿下又背上这样的污点,诸位皇子中,再无人可与殿下相争!”

王契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难道是上苍护佑?

三日后,萧闵妃暴毙,萧氏一族进宫面圣,皇上体恤,赏赐如意一柄,金银数千两。

脸面虽勉强维持住了,但真正发生了什么事,却有各种流言传出,在庆城的大街小巷传的沸沸扬扬。面对流言,宫中和萧家都十分镇定,他们皆知,越是恼怒的澄清,越是此地无银,不如听之任之,反正百姓用不了多少日子便会被新的流言所吸引。

然而三五日过去了,关于萧闵妃死因的流言稍稍淡下去一点,便有自称闵妃宫中女官的女子爆出一些宫中辛密。

消息传的有鼻子有眼,萧闵妃暴毙后,她的亲信自尽恂主,粗使的宫女要么调往他处,要么打发出宫。流言便是从这些出宫的宫女中传出来的。

先是有传言称四殿下不是今上所出,乃是借种所得。后有传言称萧闵妃先前小产伤了身子,四殿下根本是假孕之后偷偷抱进宫的。随后又传出为了争宠,萧闵妃曾暗算梁妃,周嫔小产…

流言愈发不堪,萧家人表面不动声色,暗中派了人搜查,终于找到流言的源头,随便打了几板子那宫女就招了,说是出宫前贵妃亲信给了她银子,要她污蔑萧闵妃,以报旧怨!

萧家人怒了,人都死了还不放过,是可忍孰不可忍!带了那宫女进宫找王钧主持公道。甚至要求给四殿下滴血认亲以正视听!

妃嫔怀孕有太医院脉案记录,无可辩驳,四殿下出生之时,王钧正在宫中,以假乱真难度实在太大,且四殿下相貌与王钧甚是相像,要找一个男婴不难,找一个孕期符合又恰好长相类似的就不容易了。且为了平息萧闵妃私通一事,王钧已经同萧家达成了某种协议,此时自然乐意维护萧家,将贵妃“请了”来问话。

贵妃到场之后,听完萧家人的控诉,即惊且怒。当即跪地指天发誓断然否认,还要求王钧彻查清楚,还她清白!

贵妃身边的亲信全部单独审问,一时宫中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后宫同前朝又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朝中气氛也分外微妙。

鹰绰带了两人去制衣局领回宫女们初春新做好的宫服,只觉一路都有窃窃私语不请自来钻入耳中,凡有人在的地方都在议论宫中流言,跟在身后的两名宫女支棱起好奇的耳朵听了一路,打算回去当趣闻说给姐妹们听。只是还没有回去,鹰绰便冷冰冰道:“宫中最忌流言,你们不管听到什么,且不可乱说,给我知道有谁搬弄是非,我便把她舌头打个结!”

两人缩缩脖子,急忙熄灭刚要起燎原之势的八卦小火苗。

一人不解,问道:“可是所有人都在传,又不是我们先说的。”

鹰绰:“不管什么消息,经你的口说出去听在别人耳里,万一惹出什么乱子追究到你这里,你又去指认谁?若指不出来,你便是搬弄是非的源头,你愿意担这个罪责那就随意吧。”

“是。”两人不敢反驳,心里都埋怨她的多事。不能说说这些“趣事”,生活还有何乐趣?

后宫妃嫔们的龃龉,何来可说是最能置身事外的,首先她没有娘;其次,她最近才入宫,任何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她都来不及参与。

除了她,最能安心的还有王契,他生母早逝,后官乱成什么样子都同他无关。甚至,他隐隐希望她们狗咬狗咬出更多不堪。他乐于收集每日最新的消息,且同任何人保持友好而不亲密的态度。他这种做法,叫一些老成持重且家中无女子在宫中的臣子们分外欣赏,原本并不出众的大殿下风评好了不少。

卓先生自来了王契府上就深居简出,不喜与人接触,王契通常只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才去叨扰一番。最近几日颇有些顺风顺水,一时也忘了去打个招呼,不成想卓先生自己找上门来。

“今日这日头是从西边出来了吗?”王契作势看向西边,笑道:“先生居然自己从那林子里走出来了。”

卓先生见他心情似乎很好,心里的隐忧并没有散去。两人相携走进堂中,很快有美貌丫鬟端了茶上来。

“殿下有些日子没去我那林子,可见最近都十分顺遂,无甚劳心之事。”

王契笑了笑:“是啊,这几日朝堂上尽是为了些后宫争宠旧事掐架,同本宫毫无关系,自是无事劳烦先生。”

卓先生眉头微微皱起,垂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精光一闪,目光瞬时凌厉起来。“殿下不觉得,后宫不太平的过头了吗?”

“女人多了,怎么可能太平的起来?”王契依旧一副看热闹的心态,还好他家中女子不多。

“诸多事一起发作起来,怎么看都有些异常。”

“怎么是一起发作,分明是一件接一件,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扯出后面一个……”王契自顾说着,见卓先生目光愈发幽深,仿佛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样,忙改了口风,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卓先生:“我怀疑,有人暗中操控,让这些事攒在一起暴发出来。”

“会有什么后果?”

“抹黑后宫,或者皇帝……”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报复对象

“皇帝的后宫乱作一团,不止关系妃嫔,诸位皇子公主也难免受到影响。虽此时大殿下得以独善其身,却显得鹤立鸡群,太过瞩目!”

王契一愣,确实这么回事,但他没有母亲,自问未曾做过什么出格之事,也没什么把柄落在人手里。

卓先生只一眼就看透王契的心思,冷笑道:“正因此时只有大殿下能够独善其身,若有人陡然发难,殿下必招来最多恶意!”

对啊,当所有人都被污泥粘身的时候,一人干干净净在旁边看热闹,那些已经脏了的人会乐意吗?自然巴不得拉下来大家一起脏,甚至要将更多的污泥涂在他身上,让他成为最脏的那一个!

王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本宫并未做过什么恶事。”

“三殿下暗通马骋并无实证,不过一些以往的信件,和陛下的猜测。”

王契回忆在御书房,王钧拿东西砸王链那一下子,仿佛那让他头破血流的一下此时正正砸在他头上,一股莫名的钝痛就在头顶蔓延开来。

“先生是说,越是这个时候,本宫越是该小心谨慎,不能给人拿住把柄?”

卓先生:“不行,等着不是办法,殿下不妨派出些人手,查几个人。”

“谁?”

“萧闵妃宫里那个传播流言污蔑贵妃的宫女。”

王契想了想,她确实算是始作俑者,但是……

“萧家人不是已经将她送进宫中受审了吗,而且她已经招了,是贵妃那位心腹嬷嬷授意她做的。”

卓先生:“她疯了吗,在萧家人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必难逃一死,便是贵妃给她再多的钱物,也要有命花才行!而且贵妃心腹据说是受刑之后才招的,证词是否可信有待商榷。”

“那本宫查什么?”

“查她出宫后都接触过什么,家中还有何人,在宫中之时与何人交好,所有的关系。闵妃之事是她自作自受,但那侍卫在宫中多年,杀人抛尸这种事做的也太过粗糙,那尸首是何人率先发现,也问一问。”

王契只感觉头大,卓先生几句话,便要他撒下一张大网去捕捞几只入不得眼的小虾米,这能有效吗?

卓先生转身就走:“我去睡一觉养神,晚上出去走走。”

方才的满腹愤懑立时消失不见,那些要查访的人也都不算什么了。他都主动出面了,必然有非查不可的理由。他都肯出面了,还有什么难办的!

贵妃身边的宫人一个个招供,像一只利爪,撕开了贵妃伪装多年的精美皮囊,将里面的腐朽不可见人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贵妃几乎疯了,她被软禁在自己的宫殿,整日里头不梳脸不洗只是喊冤,说有人害她!奉命前去为贵妃诊治的御医却断言,贵妃远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癫狂,也就是说她在装疯!

王钧并没有愤怒,反倒淡淡一句意味深长:“她想疯,就叫她疯吧。”

贵妃宫殿夜夜传出凄厉的嘶吼,据说从外面经过的宫女都会不由自主加快脚步。何来住的远听不到,但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鹰绰已经明白的告诉过她,贵妃身边那些人招的五花八门,有些确实是贵妃做的,但其中大部分都是宫女们受不了刑,屈打成招的。贵妃大概是气不过,不愿抗下不属于自己的罪责,还在负隅顽抗,宁可装疯卖傻也不愿就这么认罪结案。

虽然背了些不存在的黑锅,但她的双手并不是干净的,也无所谓冤枉不冤枉。相比莫名其妙死去的一些人,至少她还活着,她的女儿还活着。

夜色下来了,鹰绰本不做守夜这等事务的,何来却特意点了她,说想说说话。

“姐姐,这阵子你做了不少事,不如先歇歇,放松放松再做。”何来已经更换了衣袍,解散了头发,赤足盘腿坐在床上。

“好啊,很快就可以出结果了。”

“对了,你明明说要对付王契,为何把后宫搅成一锅粥?”

鹰绰躺在一旁的小床上,那是守夜宫女的位置。“你这帮兄弟里,只剩这一个成年的了,要扳倒他自然要多费些力气,不然王钧铁定要包庇的。剩下那几个小崽子,能不能长大,长大会成为什么样都是未知,必须要留一个备着。”

何来明白了,这次一定要把事情搞大一些,搞得无法草率收场才可以。

唉,其实王契这个兄弟,除了没怎么正眼看过她,也没什么大毛病。这样对他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她的神色没有掩饰,被鹰绰看的一清二楚,橘黄的烛光下,偌大的房间盛满温暖的颜色。这样一个氛围确实不合适谈论那些。鹰绰不想说的,她是活在阴暗角落的人,穿梭于黑与白,阴阳随意切换,何来毕竟没亲手做过,没见过血,跟她是不一样的。

“你别怕,我确实需要利用你的身份,也确实要做一些不怎么说得出口的事,但与你无关,不会伤害到你,这些血腥的东西我本不该说给你知道,不说怕你担心,说了又担心你害怕。”

何来抬起头:“姐姐,你要报复的人是我父皇吧?”

鹰绰一怔,没有反驳,何来是个聪明人,她猜出来是预料之中。不过,血脉相连,也许她就不再愿意帮她掩饰身份了……

“你想叫他后继无人,让他辛苦一辈子抓在手中的权势只能交到我一个没有什么感情的女儿手上,你想用这个结果讽刺他?”

鹰绰没有否认:“差不多吧。”

“我能问为什么吗?”何来预感,这个答案大概会同贺兰勤有关,但是贺兰勤是失踪,难道同他父皇有关?

鹰绰没有回答,她向来对何来有问必答,此时却迟疑起来。“还不到时候,何来,也许我是错的,我应该让你亲手去做一些事情,你太干净了,想事情的方式大概同我不一样。”

太干净了?

何来自嘲一笑,她自忖前二十多年的生命并不算有多精致,为生活奔波劳累,因一点情绪同人吵架骂街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算干净,鹰绰对人的要求也太低了。只有没杀过人是真的,这就算干净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直都在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二章一直都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要报复我父皇,杀光他的子女也一样,为什么留下我,因为我身上有一半鹰族的血吗?鹰族已经放弃你了,照理说,你对我也该是怨恨的。”

鹰绰歪头看着她,张了张嘴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似乎这个答案需要认真思考一番。“大概,因为你走了一趟鹰族吧,在我已经要‘死’的时候。”

何来有些同情的看着她。在何来看来,她做的那些本不算什么,是鹰绰为她付出在先,不做点什么她于心不安,之后也根本无需什么回报。

以鹰绰的身份,对她献殷勤示好的应该大有人在,她会稀罕这么一点点回报吗?

但这次她猜错了,鹰绰真的“稀罕”。

“我那个身份,说出去好听,若不能更进一步成为族长,下场很难说。”四选一,她又是女子,天生就比另外三个多了些劣势,看好她的人并不多。即便对她流露出些交好之意,也不过互相利用,哪有什么真心朋友。

至于家人,那是她的根,却无法给她任何助益。

除了朝夕相处的鹰霜,只有很久之前的鹰婳曾给过她温暖,她真的不知道鹰婳为人究竟如何吗,未必。不过短短几次接触,鹰搏都能看透那个人的人品,天天在一起的两个人真能被完美蒙骗吗?很大程度上,是她自己不愿去戳破那一层薄纸。

对,她就是那么小心的捧着能接触到的一点点暖意。

在所有人以为她会死的时候,只有何来来了,哪怕来了只能给她烧一把纸钱,她记下了。

何来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出声。自己做的不多,就获得如此高昂回报,那么……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父皇同贺兰勤的失踪有关?”

鹰绰的神色在烛光中看不清喜怒,她在犹豫要不要对她和盘托出,现在是不是为时尚早。

“你父皇很有野心,一个王氏不够,加上大沃原也不够,他想要天下。绊脚石太多了……”

夜色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楼宇间迅捷的一闪而过,让一队队披甲持械的侍卫全成了摆设。

孟宁带着几人走过一圈,耳根一动,捕获到些细微的响动。他不动声色吩咐下去:“你们继续,我去另一边看看。”

“是,大人。”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远去,孟宁转身走到宫墙下的阴影处站定,不到两个呼吸间,黑影从另一处阴影中走出来,掀开斗篷上的大帽子,露出卓先生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孟宁皱眉,好像是习惯性的左右张望一番,轻声道:“贺兰公子,在我面前还需要带这面具吗?”

贺兰公子?!

卓先生并没有从善如流,面具露出一丝微笑,他此时不再掩饰自己的声音,用原本的,属于贺兰勤的声音道:“死就死彻底,孟统领也该记得改口,万一给人听到就不好了。”

孟宁:“谁有那个本事偷听你的话?”

贺兰勤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孟统领救命之恩,在下莫不敢忘。不过此时还是有劳孟统领一事,还请如实告知。”

孟宁几乎能猜到他想问什么,道:“贺兰公子在大殿下身边多日,过的可好?”

“尚可。那位乌兰姑姑,听闻是相府送入宫中陪伴大公主的。”

“贺兰公子甘愿隐姓埋名留在大殿下身边,是认定大殿下有望高升一步吗?”

贺兰勤摇头:“大殿下为人尚算忠厚,念着旧情,就算我什么也不做,吃喝总是不愁的。”

孟宁嗤笑出声:“大公子果真这般无欲无求,何必关心公主身边多了一个人?”

“想要背靠大树好乘凉,首先要确保大树不会倒啊。近来宫中事多,我有些不安。我相信孟统领也有同感,不如我们联手,一起看看究竟是何人在作乱?”

孟宁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转头看向宫墙尽头黑暗处,脚步声渐渐靠近,他知道他们的路线,这几人只是经过,不会靠近,所以没打算躲。“那日我折返回去,在山下捡到你,你那个时候真的吓了我一跳,不是你骇人的伤势,而是你眼中的死气。不过此时看来,你已经完全走出来了。”

这个话题有点尴尬,贺兰勤没有马上接话。“孟公子见笑了,在下想到一些事情,觉得活着更有意义一些。不过还是感谢孟公子谨守承诺,没有向人透露我的行踪,大公主也不知道吧,多谢了。”

孟宁有些惋惜,若不是那日他担心事情复杂孤掌难鸣,带了几个藏身在鹰族的密探,他更愿意叫他彻底的隐藏起来。至少在此时,就不会担心他妨碍到他的事。

人是会变的,贺兰勤变了,他也变了。

“你怀疑什么人?”

“还没有明确的目标,只不过最近后宫频频出事,与其等着事态发展到难以掌控的方向,不如多了解一些事情,至少要自保才行。”

“自保,大公子确实拿自己当大殿下的人了啊。”

“我吃住都是他给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哼。”

“闲话不多说了,不管那个人是谁,不对,不是那个人,应该是那群人!因为这些事情,一个人怕是很难做到,除非此人潜伏宫中过年,对很多辛密了如指掌……”

“你如何确定,不是一人所为?”孟宁打断他的话,不知为何,一股冷意从后脊梁蔓延开来,他几乎第一时间接受了贺兰勤的结论,嘴上还要负隅顽抗,等着他给一个无可辩驳的解释。

大概是他的情绪起伏大了些,未曾注意到贺兰勤突如其来的诡笑,当然也有可能是面具无法传递出这般细微的变化。贺兰勤解释道:“萧闵妃曾暗算贵妃小产是多年前发生的,贵妃自己都没有证据,不然早捅出去了。在人死后散布流言这样的手段,不仅无用又上不得台面,还简单引火烧身,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其中,定然有人动过手脚。”

第一百八十三章 捉摸不透

孟宁:“你是说,贵妃亲信做的?”

贺兰勤摇头:“不像,能想出这么愚蠢的主意,大概也担当不了心腹这么重要的职位。我的猜测是,有人知悉宫中很多人的秘密,真假参差混杂暴露出来,扳倒贵妃不过是其中一步……”

孟宁……

他想问,又怕自己的问题会引起贺兰勤的怀疑,有点踟蹰。

“爆出萧闵妃丑闻算是个引子,一环套一环,这么短的时间,两位有身份有家世的妃嫔便跌进淤泥再难翻身,而贵妃身边人交代出来的东西还牵连到其他几位,大概也已经被陛下的人询问过了,此时宫中人心惶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被拖下水。”

孟宁:“贺兰公子身在宫外,倒是十分记挂后宫之事。”

贺兰勤没理会他的讽刺,而是接着说道:“在此之前,还有三殿下。你不觉得三殿下的罪定的有些唐突吗?他与马骋勾结过是真的,若说大沃原被攻陷之后他还敢同马骋来往,我实在不认为他有那个胆量和魄力。”

“所以呢,有人陷害?”

“当然,我承认这些人都有其自身的原因,这般密集的暴发出来,却让我怀疑,有人在清除陛下身边的人。”

孟宁喉咙干涩,结巴道:“这般说来的话,倒是大殿下的嫌疑最大。”

贺兰勤笑:“是啊,但除了他还有大公主没被波及。”

“你怀疑大公主,你疯了吗,她才入宫多久,能有这般手段?”

“她一个人确实不能,如果有人帮她呢?”

“所以绕了一个大圈子,你怀疑我?”孟宁眼神阴暗下来,几乎要喊出自己怎么就救了一条毒蛇。

贺兰勤向他走近一步,声音尽量柔和一些,不给他太多压迫感。“孟统领,那个位置确实风光无限,大公主身负‘惑星’之名,也确实可有些作为,但这般激烈的手段,是不是有些过了?你们又打算用何种手段打压大殿下?”

“我没有!”孟宁怒了,他确实没做过那些,知情不算。“我若真有那种心思,当初就不会让人带你进宫救治,陛下惜你之才久矣,你又同大殿下交好多年怎么都不会为我所用,我何苦让自己多一个难缠的对手!”

贺兰勤略略摇头,苦笑:“你不想,但孟相是如何想的你能左右吗。除了你们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有这般手段。今日暴露出来的这些事,必要有人在宫中安插眼线布置多年,孟相有这个手段和能力。直到‘惑星’归位,孟相送那位乌兰姑姑入宫,促成你们的婚事,之后你们便密不可分,她的东西自然便成了你的……”

“我没有这么想过!”孟宁低声吼道。急怒之下简直想把罪魁祸首鹰绰给抛出来丢给他,但是想到孟相的严词告诫,他话到嘴边终究咽了下去。他无奈又有些羞耻的认同贺兰勤的话,他的祖父确实如他猜测一般,希望他通过与何来的婚姻来掌控权势。但他只是乐于看到后宫的污秽不堪暴露人前,并没有去做什么!

他又有些害怕,难道祖父确实做了些什么,只是瞒着他?

祖父为何帮鹰绰隐瞒身份,要利用她做事?

何来说过鹰绰变化很大。

可笑的是两个人都以为对方死了,但就在这宫中见面而不识!

他知道所有的秘密,但为了鹰绰的安全不能说!

他闭紧了嘴唇,因为他怕一开口,就不小心告诉他,罪魁祸首是鹰绰,是那个刺杀你弟弟的人!

虽然他并不明白,贺兰勤为何跑到鹰族,为何当时万念俱灰,他醒来后什么也不说,而他同他本来也只是点头之交不好多问。

贺兰勤没有再展开语言攻势,等着他自己慢慢平息怒火。这个地方不适合争吵,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引来旁人的话,他就是“刺客”,现成的攻击大殿下的“利器”。

“该说的都说了,这些话我还没有对任何人提及,孟统领好自为之。”他语气放缓,慢慢后退两步,准备离开了。

孟宁终究没忍住,也许是他自己好事将近,满心满眼都是情爱之事,想的最多的也便具是这些。

“那时候你急匆匆赶去鹰族,是想为她收尸吗?”

这话让贺兰勤一怔,好像一把尖刀,正中要害,刺的他呼吸困难,身体的每个位置都痛了起来。他看着他,很恶意的想,孟宁被他说穿了心事,便也拿他的痛脚来回击他了。

这确实是一把好刀,便是王契那大咧咧的性子,也从不曾在他面前说过一个“鹰”字!

孟宁想的却是,鹰绰那无波枯井一般的眼神,是被心心念念的人伤害了抛弃了,依然为他的死哀伤无比后的自我封闭。如果死过一次的贺兰勤可以放下仇恨,两人未必不可以走到一起,那样,鹰绰或许不会再做那些过分的事。

贺兰勤嘴角哆嗦着,本该说几句什么让孟宁也难堪一把,可大概是方才说的太多,把话都说完了,一时之间他想不到合适的语句。他只能用阴郁的眼神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转身,默默的隐没在阴影中。

孟宁却惋惜起来,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却跨不过自己心里的坎,夹在家族和女人之间,哪个也拿不起,哪个也放不下,把自己逼得人不人鬼不鬼,实在叫人扼腕。这样一想,忽然就无比庆幸,自己的祖父看好的孙媳妇恰好也是自己心仪之人,这实在是大幸!

孟宁忽而忧伤忽而甜蜜,突然被迫近的脚步声打扰了思绪。

“大人,您在此处作甚”

转了一圈又回来的侍卫奇怪的问道,不是说去另一边看看吗,怎么还在这里发呆?

孟宁慌忙道:“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想了许久想不通。”

侍卫却完全体谅的说道:“怕是公主殿下又给大人出难题了吧?话说公主虽然尊贵,可也没见哪位驸马日日挖空心思送礼,还不能重样,这天底下的好东西就那么多,三五日还好,时日多了怎么可能不重样?”

第一百八十四章 避而不谈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八十四章避而不谈“……马骋告诉我那些关于你母亲的事,也许是随口编的,也许是挑拨,我并不知道该不该完全信他。所以我来了,我要自己查一些事情。”

何来沉默了。

原本是想来一次正式的秉烛夜谈,化解鹰绰的心事,让她不要往变态的路上渐行渐远。不想听了一肚子她生母有眼无珠遇渣男的血泪史,这躯体原本不是她的,她做不到真正的三观坍塌,但总归在心里对自己的头号金主王钧竖了无数中指。

她沉默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鹰绰以为她是震惊失望,由着她慢慢消化这些讯息,不再出声打扰。

她想,便是她听到这些的时候尚且震惊,不要说他们这样畸形爱恋带来的后代何来了,那该是怎样锥心彻骨的绝望啊。她此时表现出来的镇定已然十分难得了。

也许她需要独处一会儿。

鹰绰披上外衣,准备给她留足空间。

“你查到些什么?”刚走出三五步,还没有碰到门框,何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鹰绰没有回头,苦笑道:“没有什么,我孤身一人,不知道从何入手。而且事情太过久远,恐怕也留不下什么东西给我查。”

何来:“还没有查证,你已经开始执行对他的惩罚了。”

鹰绰:“我说过要利用你,也许等你大权在握,我可以借你的手去查证。”

是这样吗?

何来吐出一口气,她仇恨的对象是王钧,跟自己没有关系。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便是这身体的生父,那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听鹰绰那些话,确实也没什么好查的。要查旧事,最直接的办法是找经历过那些事的老人,孟相大概勉强能算一个,王钧身边的总管太监或许也算,大概,也没有什么旁人了。

但是,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鹰绰一直避重就轻的绕开了,甚至说了她母亲的旧事牵引她的情绪,说不定也是为了躲开那个问题。

“你真的是一个人吗?”何来问。

鹰绰眨了一下眼睛,淡淡道:“在世人那里,我已经死了。之前的关系全都不能用了,我还能如何?这也是我很难查证你父亲的原因之一。”

“你的愤怒不只是为了我母亲,主要还是为了他吧。”何来刚刚磕了一把毒药,此时稍作犹豫,就把鹰绰的禁忌抛到她面前。

大概是时间抚平了一些伤口,也可能是已经做过一些事情取得了心理上的一点平衡,鹰绰已经能够平静的谈起那个人了。

“是。”

何来:坦诚啊,重色轻友承认的如此干净利落!

如果她虚伪的否认,何来还能姿态稍高的略作嘲讽,可是她承认了,心思简单直接的如同过往硬气的性子,直来直去不做迂回。既然已经敞开天窗了,心里的那些个人情感隐瞒起来也没有必要了。

甚至,她巴不得借此给自己一个名分,让自己的报复行为更加名正言顺。

鹰绰微笑着:“我年纪一把,难得遇上一个合适的人,能得到他的垂青简直要激动地感天谢地了。就算最后为了鹰族我不得不远离,有过这样一段已此生无憾。可是没想到,一开始我就是那张送他上路的催命符。”

她微不可查的侧头,不想叫何来看到她无法控制下流出来的眼泪。但是些许的鼻音已经暴露了,何来再是神经大条,也不是傻子。

如果贺兰勤的“失踪”、“死亡”,都是王钧与鹰翱谋划的结果,鹰绰如幽灵一般潜入这皇宫,将藏污纳垢的皇帝后宫搅得天翻地覆丑态毕现,何来还真的无法指责她。

只能叹息一声,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

鹰绰不需要。

虽然何来觉得,鹰翱所占的分量应该更大一些,鹰绰只报复王钧一个有些“偏心”。

鹰绰终究不想将脆弱一面暴露人前,在发现呼吸都无可遏制的带上鼻音后,当即开门出去了。

何来感慨了一番,同情且唏嘘。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又躲过了那个问题。

几次三番东拉西扯就是不愿正面回答,何来不再怀疑了,她十分肯定的相信,鹰绰肯定有同伙!

此人,或者不止一人,必然深藏在庆城多年,知晓许多辛密,王链身边,后宫之中,无处不在,所以鹰绰才能在短时间内添这么多乱!

这些人不属于鹰族,贺兰族的人不会与她合作,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马族?

可是马骋自己都成丧家之犬了……

等等,她说有些事是马骋告诉她的。她去极北之地见过马骋,那厮不仅没杀她还好心的给她解答了很多问题,马骋这是在冰天雪地中冻傻了?

马骋为什么没杀她?

次日一早,乌兰姑姑要出宫探亲,拿了大公主的牌子便走了,何来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她未完全清醒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挥挥手叫宫女退下,一副不值一提的默许态度。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看着宫女细嫩的手指穿插在她墨色长发中,丝丝缕缕的发丝很快变成盘踞在头顶的发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对门外的宫女喊道:“去告诉孟统领一声,姑姑出门了,外面不安全,叫他派几个人跟着。”

王契性情温和,带人宽厚,但他身边的人并没有因此有任何敷衍轻慢,一日一夜过去,便带回来一些讯息。王契看过,觉得卓先生有可能会用到。

“这宫女本名叫王秋华,生父早亡,其母改嫁后过了好几年才想起来把她接走,之前一直是祖父母照顾着。她娘再嫁后又生了个女儿,要她过去也不过是想将她嫁出去多收一份彩礼,没安什么好心。后来是宫中甄选女子入宫,她不愿被人摆布就进宫了。她出宫后没有回家,就是因为同母亲和继父关系不好,萧家人查过,还从她暂住的地方搜到一些金银,便信了她这番说辞。”

贺兰勤眉头一扬,王契不会特意找了来说一个宫女,后面定然还有转折。

第一百八十五章 诏狱

“我听你的叫人查仔细点,下头的人询问了她的街坊邻居,发现她是出宫两日后才住在那里的,这两日的时间她去了哪里?”

王契一脸兴致勃勃等着贺兰勤发问,却只招来他一个颇为不耐的眼神。只好悻悻的继续:“她也是孝顺,回去探望养她长大的祖父母去了。重点是她那祖父母住着宽敞大院有人伺候,俨然乡间富户。她之前每次出宫都给他们许多银钱,说是宫中得来的赏赐,不想给生母,要他们留下养老。”

“继续。”

“倒是生母那边,只有最近得了一笔,是暗中送到的,那宫女没有露面,应该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所以她可能很久之前便帮人卖命做事了。”

贺兰勤:“嗯,若是长久的豢养,忠诚方面应该有保障,不会随便给人交代出背后主子。此处确实是个疑点。”

王契笑的眯起眼睛,总算得到他的认可了,真不容易啊。

“所以她的真正目的,不是抹黑萧闵妃,而是污蔑贵妃。”这是王契的答案。

贺兰勤:“算不上污蔑,她和她身后的主子知道贵妃经不起查,故意随便栽赃引陛下核查,这样一来,那些心腹为了少受些罪,只能抖出她的那些秘密。”

王契难得聪明一回:“可见此人对贵妃的底细是知道一些的,若是随意污蔑,宫人们便是要攀咬也对不上。”

贺兰勤笑了笑:“别人呢,有没有收获?”

王契:“不过一天时间,有这些已经不错了。”

“贵妃这桩事基本尘埃落定,我猜,他们也该要继续处理下一个目标了。”贺兰勤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与这张面皮十分不衬的妖娆神色:“下一个是谁,会不会是殿下你?”

王契好像大热天给人浇了一瓢透心凉的冰水:“先生可别吓唬人。”

贺兰勤神色逐渐凝重,语气依旧淡淡的:“贵妃不过一介女流,花费如此多的心力对付她有必要吗?”

“也许,就是贵妃害过的什么人?”王契犹犹豫豫的。

“没那么简单。”贺兰勤想起昨日与孟宁的会面,如果他们的目的是扶持大公主何来,那就必须要铲除所有有能力继承皇位的人,王契首当其冲!

但是这个结论他还不能说,怕吓到他。但可以先去跟他老爹打个招呼,免得真有人算计到王契头上的时候,他信以为真。

鹰绰自然是无亲可探的,她也并没有什么事要做,不过是与何来提起贺兰勤,心里憋闷,想出来透透气罢了。她胳膊上斜挎了个小篮子,在热闹的街市走走停停,看到什么精致的小东西都买一点,准备拿回去哄哄何来和宫里一群年华正好的丫头们。

看到她们叽叽喳喳对漂亮东西眼睛放光的模样,鹰绰可以设身处地畅想一下,如果当初没有选择这条路,此时的她或许也该是这副模样。

鹰绰自嘲一笑,自己这想法,怎么愈发像千帆历尽年华老去的老妪了。

在闹市间走了没多远,鹰绰便发现有人尾随,她本来就不是与人密会的,他们愿意跟就跟着吧。

闲逛了一天,不仅装满了篮子,还额外多了一个小包袱,鹰绰才卡着关宫门的点回去。

宫女们沸腾了,乌兰姑姑虽说严厉了些,却是个体贴大方的主,带回来不少好东西,看来以后对她的吩咐要更尽心才是。

宫女们都知道乌兰姑姑背靠相府,来头大得很,实在没有必要拉拢他们,此时终于对她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何来没好意思跟宫女们抢东西,只看鹰绰神色已少了几分平日的阴郁,面具表现出的微笑都多了几分真诚,她早已知道,鹰绰今日逛了一天街。何来不由得感叹,逛街、花钱,解压神器,古今通杀!

鹰绰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拿给何来。何来眼前一亮,原来给她的是分开放的,姐姐心里果然还是惦记她的。她惊喜万分的分开包的严实的纸,还没看到东西,先闻到一股熟悉又诱人的味道。

居然是块还带着温度的烤红薯!

何来很有些哭笑不得。

这东西虽然好吃,可是财迷的眼里,再多的金银都不嫌多的,姐姐,你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今夜何来没有要求她陪同,鹰绰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正要推门,身后有人道:“姑姑,您的衣服改好了,秋萍姑姑命我送来给您看看。”

这声音十分耳熟,鹰绰一笑,转身压低声音:“族长大人怎么自己亲自过来了?”

这送衣服的小太监,竟是马骋假扮的!

鹰绰接过盛放衣服的托盘,笑道:“代我向秋萍姑姑道谢,有劳公公跑这一趟。”十分熟稔的递给马骋一小锭碎银子。

马骋接过银子,弯腰行了个礼:“谢姑姑。”又压低声音,“怎么还不动手?”

鹰绰:“马上,不会浪费马族长多年心血。”

牢狱中,不管白天黑夜都是让狱卒昏昏欲睡的暗淡微光,墙上的火盆更多是给人犯营造一种气氛,随时可以烤热烙铁给他们来一下子。十字形的木桩子上,最居中显眼的位置绑着一个汉子,上身完全赤***前有鞭痕,烙印,烫伤水泡破裂后的红肿脓水,以及各种除非内行否则分不清是何种刑具留下的伤痕。裤子应该是有的,但用刑并不仅限于上半身,那裤子已经破碎成布条,有些缠在腰上,有些飘荡在血肉模糊的两条腿边,双脚上各有一个发黑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刺穿过。

但是人还活着。

一道风吹的墙上火苗跳动,也带进来一丝略显清新的空气,但并没有稀释多少这里面难以言喻的味道。一个十分富态的内侍迈着外八字走下台阶,一边走一边同人寒暄:“兄弟们辛苦了啊,洒家带了些酒菜在上面,给兄弟们解解乏!”

“公公客气了!”几个狱卒交换个眼色,嬉笑着走了个干净。末了不忘多嘴一句:“这人已经快完了,公公小心。”这是委婉的提醒他别把人弄死。

第一百八十六章 见面(一)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八十六章见面幽暗的地牢只剩一个好好站着的内侍,和一个被固定在十字形木桩上的人犯。若不是身后的木桩支撑,此人必然是要瘫倒在地的。

“宋飞,昔日在闵妃床上神魂颠倒之时,没想到今日吧?”内侍笑嘻嘻的问道。

人犯没有反应,若不是垂下来的发丝还被呼出的气体掀动起一点,几乎与死人无异了。

“唉,睡了皇上的女人,死也该瞑目了。只可惜,你那年迈的双亲何辜,不仅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还要被暴怒的萧家人记恨,只怕是度日如年啊!”

……

“不过,想来也用不了多久,你们一家就可以在下面团圆了。”

“你……”犯人的声音沙哑的几乎难以分辨,知道此人跑到自己这必死之人面前扯这些必有用意。只是一时他想不出自己还有何利用价值。

“年轻人嘛,犯点错,一时管不住下面的也是常有的,人不轻狂枉少年嘛。当然也可能是那年过三旬的老女人耐不住寂寞,主动投怀送抱,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犯走到这一步,还是想给女人争取一些颜面。

“呵,你倒是有情有义,对一个已死的女人尚且维护一二,你那苦命的爹娘,你就不管了?”

被血污黏连成缕的头发有了更大幅度的动静,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透过缝隙看向来人。阴郁的声音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内监笑了:“聪明人!很简单,我是来帮闵妃鸣冤的。”

……

犯人沉默片刻:“我照你说的做了,他们便能放过我爹娘吗?”

内监:“找到元凶,谁还会在乎你这个小卒子,更不要说连累双亲了。”

犯人沉默了更长时间:“好。”

两日后,宫中爆出更惊人的消息。

诏狱中的食物被人投毒,因那日人犯被打的吃不下东西,饭被丢在墙角被老鼠吃了,不多时,偷吃的老鼠全蹬腿死了。

狱卒自然是大惊,人犯在他们手里可以半死不活,但皇帝还没吩咐,最后那口气就得给他留着!人犯也是大惊,本来用刑多日已经没什么可吐露的东西了,看到墙角四脚朝天的老鼠,人犯突然发了狂,嘶吼了半天狱卒们才听清,他有话要说!

人犯招供,他是受大殿下王契指使勾引萧闵妃的,甚至用上了一些下作的手段!

此言一出,狱卒们不敢隐瞒,急忙上报给王钧。王钧还没做出反应,大概是狱卒急于向人卖好,次日萧家人哭哭啼啼进宫,要王钧给他们主持公道!

他们的女儿本来已经板上钉钉,带着莫名其妙的疾病离世,但那是给世人看的,究竟是怎么回事朝廷内外谁不知道呢!如今有了转机,萧家人不管如何也要把丢下的脸面捡起来擦干净!

王钧已经在萧家人之前招了王契进宫,给萧家人的解释是关起来严格审讯,但人在哪里并没有说。

萧家人也是急昏头了,只看到自家门楣上的一道曙光,忘了要发作的对象是皇帝的大儿子,唯恐皇帝偏颇,哭哭啼啼的拉了四殿下出来说事,年幼丧母,无妄之灾等等。

而那原本被折磨的几乎没了人形的宋飞作为重要人证被保护了起来,人虽然还在诏狱,却多了几个看守,还有大夫给他诊治,萧家人此时全部希望都在他身上,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活着,活到能同王契对质那一天。

后宫之乱中脱颖而出的大殿下,原来是一切纷乱的源头,朝中风头瞬间调转,对王契口诛笔伐的人陡然多了起来,虽还只是一些官职低微的文官,最大也不过也御史,但王钧忍而不发的态度耐人寻味,每日上折子的人也缓慢增加着。

何来知道的很快,“乌兰姑姑”的禁令并没有多少威慑,因为满宫都在传,根本无法追查来源。何来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反转,心里一咯噔,鹰绰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她有点不敢问,下一个会是谁了。

孟宁下职后,骑马走在熟悉的路上,陡然升起的危机感让他迅速转身,堪堪躲过一颗“暗器”,暗器打在地上反弹后跳了两下,竟是一枚果核。

孟宁举目望去,卓先生翘着腿坐在街边小摊的长凳上,对着他微笑,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碟蜜饯。不过孟宁十分肯定,这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皮笑肉不笑。他下马走过去,也不嫌长凳粗糙会磨花他精致的锦袍,冷声道:“先生是为大殿下之事找我吗,此事我毫不知情,爱莫能助。”

贺兰勤没有看向他,淡淡的像是谈论今日明媚的春光:“在我眼皮底下,陷害我的朋友,你当我是死人吗?”

孟宁心虚:“大殿下之事,只有一人攀咬,并无实证,还有转圜余地。与其在我这里耗时间,不如……”

“好,你指我一条明路,我该去找谁?”

孟宁……

“如果你们的目的是抹黑大殿下,已经成功了,没必要非把人往绝路上逼吧。劳烦孟统领回去告诉你的主子……”

孟宁:“我没有……”

“不是主子,那就是合作伙伴。我相信这么下作的事也不是你能做出来的。”贺兰勤一笑,“适可而止,做的太明显了,皇上也不是傻子。”

贺兰勤说完就走了,孟宁愣怔半晌也要走,却被店家软语拦下:“大人,那位客官的茶钱还没有结。”

孟宁没有纠缠,掏出一小块碎银子结了账,上马走了。

这个夜间本不该他值夜,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又入了宫。夜深人静之时,惊动鹰绰出来说话。

仓促出来,鹰绰散开的发髻没有挽起,披了件外衣出来,大概知道会遇上什么人,那面具终于算是拿下来了。

孟宁站定,压低声音质问:“你够了吧,还要害多少人!”

鹰绰:“也没几个了……你……”

话没说完,鹰绰一闪没入阴影中,随即是一道黑影用更快的速度俯冲下来,落在她刚刚站立的位置。掌声猎猎,两人已交上了手。

第一百八十七章 见面(二)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七章见面白日里天朗气清,夜间却一颗星星也无,不知哪里来的云彩遮挡了那弯新月。两人又特意挑了背光处会面,黑的叫人面对面也看不分明。孟宁只从身法依稀分辨出来人是贺兰勤,还是因为白日里刚刚见过,印象深刻,第一时间便想到是他!

但随即,一个比被跟踪监视更可怕的事实摆到了眼前,那两个人,不会不死不休吧?

陡然遇袭,鹰绰仓促迎战。她并没有怀疑孟宁,如果孟宁有心算计他,直接带人进宫便好,无须这般曲折。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此人跟踪孟宁而来!

不用多想,此时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人是大殿下一党,那么此人十有八九便是那位深居简出的卓先生。

鹰绰心里一凛,她没有带面具!只盼此人之前没见过她,不过那也不安全,万一他回去把她的样貌画下来给人看,那不就暴露了吗!想到此处,鹰绰心里杀机大盛,一时连招式都懒得隐藏,只要将此人毙于掌下!

贺兰勤本意是将人生擒,好逼问出幕后黑手,他十分确认最近的事不是一人之力能够做到的。但见对方出手,心中疑云骤起!鹰族的招式,鹰族为什么要这么做?

孟宁干看着,虽然看不清,但听声响就知道两人没留手,他一时犹豫要不要把两人身份说穿,大家出去慢慢谈,这样大动静很容易招来巡查的侍卫。

他压低声音:“两位且住手,有话好好说,这是宫中啊!”

贺兰勤是宫外之人,擅自跑进来不合适,且此时大殿下官司缠身,实在不该再惹事端。

可贺兰勤认准了只要抓住这乌兰姑姑便能解开很多秘密,抓孟宁当然也可以,但孟宁与他有恩,他不好使手段逼供,别人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而此时发现此人用的是鹰族武功,原本的猜测几乎被完全推翻,判断有误这种情况已经很少出现在他身上了,这让他愈发不甘,定要拿下此人!

而鹰绰,也发现有哪里不对了。对方的招式竟那般熟悉。

可是,不是已经……

难道……

这个陡然升起的希望还来不及确认,对方一掌袭来,她急忙作势对上,实则是借对方之力后退。

天上的阴云不知何时散了,金黄的弯月就像心情大好时的唇角,弯弯的。

鹰绰这一退,便退出阴影之外,落在没有任何遮蔽物的空荡荡的街心。

贺兰勤蓄势待发的下一招擒拿已经来不及收势,眼睁睁看着那张月色下朦胧又熟悉的脸越来越近,他一时心乱如麻,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会用鹰族招式的的不一定是她,鹰族的易容术也能够以假乱真,可是……

贺兰勤想的太多,但手下总算留了些力道。

他顶着卓先生的一张脸,虽然鹰绰上一次见面就知道他这不是真容,但一时也不敢往那不可能的方向想,她记得鹰霜说过,他……

电光火石间,两个人都做出了不甚明智的判断。贺兰勤擒住她的肩膀,打算先拿下人再慢慢盘问。而鹰绰则一动不动,豁出去一招败落,抬手抓了他一把,脸上。

贺兰勤脸上一凉,他看到她的动作了,却不知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拦截她的动作,或许心里也有某些不切实际的猜想,只是他不敢妄动,便由着对方动手。

两人都呆了。

孟宁急了,他还记得,因为贺兰贤之事,鹰绰被关入必死的暗室,也就是说,在贺兰族人面前,她早该死了。

而谋害贺兰贤那桩事败露,据说是贺兰勤亲自设计捉住她的。

两人算是仇人还是什么?

那两人不动,孟宁也没有动,他搜肠刮肚的想着,若是两人进一步下杀手,他定要出手阻拦。只盼两人都给他一个面子,可以暂且压下愤怒,出宫慢慢说。

许久,两人都没出声,也没有动。

机智如贺兰勤,看清鹰绰震撼过后,很快便想到,鹰族要让一个人假死脱身轻而易举,虽暂时还不明白鹰族要杀自己的目的,但不妨碍他接受鹰绰还活着这个事实!

这个比梦还要美好的事实。

“你……”很多的事来不及细思量,他还捏着她的肩膀。先是看向自己还用着几分力道的手,急忙放开,随后一步上前,双臂打开将呆滞在原地的鹰绰困在自己怀中。

鹰绰直到此时仿佛才回过神来,身体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剧烈的心跳,她喃喃出声:“活的……”

孟宁……

这是什么情况,他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理解错误了?

贺兰勤原本很会说话的一张嘴此时哑了一样,只是紧紧抱着。温热的、柔软的躯体,不是什么人描述中惨不忍睹的尸身,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还活着,那就好。

鹰绰迷迷瞪瞪的,还活着的贺兰勤,是真的吗?

孟宁眼看像是打不起来的模样,急忙插嘴:“两位,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方才的打斗怕是已经惊动了侍卫,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贺兰勤激动成一锅沸油的脑子终于降了一点温,放开鹰绰道:“我们出去说好不好?”

鹰绰只点了半个头,还没点到低,贺兰勤已经拉着她,脚下一点,两个人跃上屋檐,飞快的远去了。

孟宁呆愣的看着转瞬消失不见的身影,愕然的嘴巴久久没有合拢。他再次梳理一番自己获得的信息:鹰绰刺杀贺兰贤未遂,贺兰勤设计抓了个正着,鹰族明面上处死鹰绰给贺兰族一个交代,暗中将人放走去找马骋晦气,贺兰勤去了鹰族被人逼得跳崖,被他捡了救了一条命,就此心灰意冷家都不回了,鹰绰以为贺兰勤死了,也懒得回鹰族,跟着何来混日子……

这其中最让他想不通的是贺兰勤去鹰族这件事,难不成他不是去问罪,而是去求情的?可是早干嘛去了,完全可以对鹰绰行刺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嘛!

可是你们一见面就搂搂抱抱啥意思,余情未了,相爱相杀?早知道你们还惦记着彼此,他这么辛苦的两头瞒着岂不是枉做小人?

孟宁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不会报复他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见面(三)

鹰绰脑子里一片空白,在贺兰勤的牵引下,只剩脚下的本能,一路飞跃,出了宫城,落在无人的街巷。

此时,飘忽的云朵又凝聚过来,遮住了天上那弯弯的月牙。

这一路,贺兰勤又清醒了许多,想了许多事。此时一停下来,无人打扰,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最想的两句却不知道先说哪一句。

“我……”

“对不起。”

理智终于略占了一点上风:“我都知道了,你为我做的太多。我……”

鹰绰只抓住一个重点,他没有死,却宁可失踪也不回贺兰族,是因为她吗?

鹰霜居然没有确认尸体就断定他死了,太疏忽了。

“鹰霜说,你自己从山上跳下去了。”

贺兰勤一滞,没想到她第一句话是这样,在此时说来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被鹰翱打下山会不会好听一些?

“我,我没办法,鹰翱和鹰霜一起要置我于死地,而且当时他们都说你死了……”

贺兰勤的重点是,对手有两个,其中一个十分难缠,没有赢的可能。

鹰绰却想起来,鹰霜说当时只有他一人就逼得贺兰勤跳崖,可见又是说谎了。

“你怎么没有回家?”失踪许久杳无信息,还带了面具,这就是不想要人找到了。

贺兰勤叹息:“我没办法面对二叔了。”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他可以费尽心机找来他认为我最需要的东西,可是他不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你。”

鹰绰说不出话来。只有梦中能再见的人活生生站在眼前,一开口就是腻死人的甜言蜜语,给她糊了满嘴的蜜糖粘住了嘴。

贺兰勤笑:“你也没有回鹰族啊。”

这话终于勾起鹰绰的神智,她小心问道:“你在王契身边,王钧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贺兰勤有很多不解,突然意识到,两个人知道的很多东西都有所偏差。之前的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所以此时他希望所有事都说开,再无任何隐瞒,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隔阂误会。

“先前我在庆城便同大殿下投缘,他们父子也曾明里暗里招揽过我。不过那时候我不能离开贺兰家,一直没有答应。后来无处可去,又是他们救了我,便暂时留下了。”

鹰绰依然有些没回过神来,舌头还需要许久才能恢复正常,听完他这一大句,想到的是王钧还想利用贺兰勤做事,短时间内大概不会害他。就像他曾经利用贺兰勤之父那样,不是也大权在握之后才拐弯抹角的借刀杀人吗,他用贺兰勤大概是想给继任留一个得力的帮手。

贺兰勤将她的双手一直握在手中,唯恐她跑了一般。一边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一边斟词酌句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想,她既然知道他去过通山城,之前的事情大概可以揭过了。

“对不起。”为了《疏云诀》,为了她因贺兰贤遭受的罪责。贺兰勤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心虚。

鹰绰……

她心里千头万绪,不知该怎么把那些阴谋简单的说出来。重点是,其中很多是猜测,她还没有去查实,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行动。

乍一见面的惊喜过后,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千头万绪不知怎么梳理,千言万语不知先说哪句。

鹰绰的呼吸带上了点鼻音,贺兰勤后知后觉的抬起手,脸颊已经湿了一片。

“对不起……”他再次吐出这么一句,不知如何用言语抚平这许多日子死别一般的生离,只能用力的把她抱在怀中。“你做那么多都是为了我,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枉我自以为智计无双,什么都看不透,被你们骗了都不知道!”

鹰绰哽咽一声,流到下巴上的泪珠落痒痒的,她吸了吸鼻子,在他肩上蹭了蹭。“是你傻。”

“是,我傻。”

“你干嘛要去鹰族找死?”

等不及他回答,鹰绰又说:“你就不能用脑子想一想?”

贺兰勤怔怔的:“我傻。”

鹰绰“噗”的笑了。

伴随着静夜中的这声笑,那弯新月又从云层缝隙中冒出来,好奇的朝着下面窥探。

气氛好像不那么凝重了。贺兰勤终于放开她一点,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随即想起他原本的目的,他是来抓陷害王契那个团伙的。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鹰族要对付王家,清理有资格继位的皇子,给何来腾地方,这是最容易理解的。

鹰绰沉默了,现在告诉他吗?他会相信马骋的话吗?

她试探道:“我去过极北之地,被马骋俘虏了……”

贺兰勤身体僵直,却抢道:“你此时安然无恙站在我面前就好……”

“你想哪里去了!”鹰绰突的笑了,两人的想法又偏差了。

贺兰勤:难道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一再欲言又止?

鹰绰:“他透漏给我一些信息,让我觉得,很多事都没那么简单,也许,我们都被骗了。”

贺兰勤想了想,马骋没伤她,而是阴谋诡计骗她了。所以她潜伏在何来身边,不是帮鹰族,而是帮马骋?这样也可以理解,马骋那小子,果然是个祸害!

贺兰勤心中恼怒,当即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害死你父母的除了他们和你二婶,还有王钧!”

“证据。”贺兰勤并不急着认定马骋满嘴谎言,拿不出真凭实据,鹰绰也不会上当的。

“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好不好?”空荡荡的街上,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你跟我来。”

王契虽被秘密看管起来,府邸门外只有几十个禁卫看守,可见王钧对此事并不十分重视,王契的失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贺兰勤领着鹰绰翻墙进去,回到自己竹林包围的小院。

虽是做样子,这个地方却也被人搜查过了,东西大都不在原位,好在没有什么破损,收拾下还能住人。

贺兰勤顾不上收拾,桌椅都还是完好的,两人在他平日里接待王契的小桌两侧坐了。

贺兰勤:“这地方没有旁人,可以畅所欲言。”

鹰绰:“你方才对我说了好几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句该由谁来说。”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迷蒙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九章迷蒙“我……”鹰绰对上他的眼睛,想到要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喜欢我哪里?”

贺兰勤以为她要说什么惊天阴谋,一颗心被高高吊起。这句话却让那颗悬着的心轻飘飘荡起来:“哪里都喜欢。”

在掉进贺兰勤陷阱的时候,她不是没有那么一点点埋怨,便是说她无理取闹也好,她是有不满的。陷身暗室的时候,更是会念叨那个名字,甚至诅咒他“孤独一生”,所有的那些,在知道他跳崖的时候全都烟消云散。

如果不是心如死灰,这世上有谁能伤到他?

“我觉得,让我们两个相遇,让你喜欢上我,就是一个阴谋。”

贺兰勤挑眉:“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在你之前我自己都不清楚,谁还能依照我的喜好调教出这样一个你送到我面前?”

无迹可寻,因为贺兰勤在庆城三年,确实没有流传出一丝风流韵事。

鹰绰:“也许有心,也许无意,但是不管怎样,你都是被我们族长设计了。《疏云诀》能救你的消息就是他暗中使人透漏给你二叔的,然后你二叔要我帮忙,我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用自己的性命和鹰宓长老的消息做赌注帮你拿到了。后面再让鹰搏告诉你我付出的代价,叫你悔恨交加之下来鹰族找我。”

后面的就不用她说了,贺兰勤想了想,确实可以连成一条线,但是:“他为什么要杀我?鹰族同贺兰一族并无深仇大恨。”

鹰绰:“原因之一是迁怒。因为鹰宓长老是为了令尊才嫁给王钧的。”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意思到了就行。长辈之事,不便深究。“然后呢?”

鹰绰:“我们族长八成也是被王钧那小人蒙蔽了,因为鹰宓长老并不是传闻中拒绝入宫后才同他分道扬镳,而是更早,她跟着马麟走了,后来一直藏身极北之地。”

贺兰勤:“马骋说的,你信?”

“有她的亲笔信,不能算信,不过一些随手写下的东西,字迹确实是她的,看上去也很有些年头,在极北之地。马骋不可能在很多年前就准备那些东西来骗人吧?”

这些仍然不是重点。

“你二婶即便要害你父母,也未必有那个本事,她一个深宅妇人去哪里找马族散布在贺兰境内的暗桩,其中必然有人帮他。通风报信的那个人很快被人灭口,不是马族他们做的,还有人隐藏的更深。”

“年深日久,更没办法查证。你就那么相信他?”贺兰勤莫名有点酸。

鹰绰没注意到这些,此时王钧就是一头笑面虎,哄骗着贺兰勤帮他做事,暗中一直没有放下利爪,而贺兰勤却一无所知,只记挂着他的救命之恩。孟宁做的也算他的,因为孟宁是他的人。

可是一时她不知道怎么说服他,马骋说的那些,她一听就信,或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愿意信。罪大恶极的那个人是王钧的话,她就可以忽略鹰翱做的那些。

见她语塞,贺兰勤心中的不适愈发明显了。即便身处绝境,那个人的话就那么可靠吗?

不知想到什么,贺兰勤一把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鹰绰全身一颤,有些不适应他突然“发难”。愣怔着看了他一会儿:“怎么了?”

贺兰勤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却一点也不想放开。“没有证据,我没办法相信马骋,如果我说他骗你利用你大概你也不愿意承认,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们先不说了好不好?”

“嗯,好。”鹰绰脑子里除了那些纷杂的事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贺兰勤得寸进尺,两只手都拢了上来,甚至轻轻的用嘴唇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背。

“上苍总还眷顾我。”他总是神色淡淡的眉眼此时满溢着喜悦和一种从未有过的热度,“你还在,我也在。”

鹰绰总是紧绷着的心弦一颤,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溢出喉头,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歪头道:“枉你自诩才智无双,还不是给人几句话就骗到山上。”

贺兰勤笑:“是够傻的,明知道他们都没安好心,怎么就一步步按照他们的计划走了呢,肯定是鬼迷心窍了。”随即拿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魂都被你勾走了。”

鹰绰……

她还没有调整到可以同他调情的状态。

不过看起来他倒是适应的很快。

两个人都不说话的时候,鹰绰便感觉有些尴尬。可是手还在那个人手里死活拽不出了。“我出来很久了。”

“还回去干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用报仇了。”他站起来靠近,鹰绰也站起来。距离太近了,身高差距明显,他毫不费力的用身高差压制住了她。嘴唇在她额头轻轻贴了一下。“这些日子行尸走肉一般,现在终于觉得自己还活着。”

因为王契被关到不知道什么地方,此时的王府虽有大皇子妃坐镇,却多少有些混乱,侍卫和下人们都人心惶惶,连正常的巡视都疏忽了,他这幽僻的偏院更无人搭理。两人进来这许久,没听到一声脚步声。

“我,我先回去。”鹰绰想要后退,“至少同何来说一声。”

贺兰勤此时方才想起最初的目的,先是自嘲一笑,道:“一见到你,把那些事都给忘了。大殿下那事,是不是你们搅出来的?”

“是。”

“不止这一件吧。”

“最近这些事都是我们做的。”

“目的就是要皇上身边无人可用吗?”

“差不多吧。”

“这是谁的主意,你的还是马骋的?”

“如果所有事都是他做的,杀他太便宜他了。”鹰绰依然不改初衷。

贺兰勤:“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你说的那些事我想办法查,你不要再被他蛊惑了。他什么都没有了才这么疯狂的,你跟他可不一样。”

鹰绰终于回复一句:“在见到你之前,是一样的。”

没有你,我一无所有。

贺兰勤怔住,她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泛着水汽,零碎的头发贴在额头上,用力的抽鼻子吸气,依稀是四年前让他不由自主刻入记忆的呆样,他心里猛地一抽,再次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第一百九十章 二比一

上一次中州试之前,贺兰勤早已美名远扬,是没什么悬念的头名人选。鹰绰有自知之明,是以提前拜访,态度客气有礼,希望贺兰勤手下留情,要她输的不要太难看。那一趟,可说很需要些勇气了。

她虽然早已坐上首领的位子多时,向来做惯的只有执行任务,动手多过动嘴。面对贺兰勤这声名远播的青年俊彦,她强作出一副侃侃而谈的镇定,心里实在虚得很,唯恐一句话说不好,惹了人家不高兴,回头报应在擂台上。

贺兰勤虽然洒脱随意,但怎好盯着人家年轻姑娘使劲瞧,只在她开始说话前几句多看了几眼,后面很多时候,根本不好意思看人家。还做出一副高人的模样,多听少说,关键处吐几个字。

两个装模作样的人,都没看出对方的云山雾罩,但贺兰勤还是记住她了。因为他那张脸,遇上的姑娘大多会偷偷多看几眼,只有鹰绰是个例外。

所以贺兰勤在临走时偷偷打量一番,发觉她迈出门口瞬间吐出一口长气。便是要掩饰自己的紧张不安,就不能多坚持一时片刻吗,刚出门就破功,功夫不到家啊。

贺兰勤心里暗笑不止。也许从那个时候起,那个不为皮囊所动的小丫头便格外醒目的住进他眼中。

贺兰勤终归是趁着天黑,陪着鹰绰回到皇宫。有了鹰绰交代的那些,王契就不必急着“捞”了,让他先清静几天吧。但是马骋那小子必须要见一面,能把鹰绰哄的调转了手中刀锋指向,他倒要看看他手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鹰绰回去后,坐在床边发呆,静等着窗外天色透亮起来。她已经相信这不是一个梦,但还没来得及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忍不住设想,何来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会是怎么一个神情。她还要问问孟宁,瞒着他们两个彼此的消息,是何居心!

往常,乌兰姑姑是不需要服侍公主起床的。宫女们讶异的看着鹰绰笑着走来,对她们道:“我来吧,你们去看看早膳好了没?”

请大公主起床不是特别简单的事,要温言软语叫好久。宫女们虽不解乌兰姑姑犯了什么癔症却乐得不做这累心的勾当,各自转身准备离开。没迈开十步便听到何来一声惊叫:“什么!”

这一声喊,不是梦呓。单从音量来说就精神气十足。

宫女们对视一眼,姜还是老的辣,不服不行啊。

锦绣团里的何来圆瞪着一双眼睛:“你说什么?”

鹰绰愈发平静:“贺兰勤没有死,他就在庆城。”

何来:“你掐掐我。”

“哈哈……”鹰绰笑着,抬手就伸向何来胳膊。

何来急忙躲开:“算了,我自己来。”她果真掐了一把,“疼,真的。你见到他了,他,他干嘛躲起来装死啊?害我伤心的眼泪流成河了!”

鹰绰:“你可别瞎说,我一次都没见你掉过眼泪。”

“哪能当你面掉啊,哭还得背着你,我容易吗!”嘴里愤愤不平,心里亦掀起波澜,何来眼眶发热,自己轻轻拍打着眼皮,道:“什么玩意儿,回头见到他,定要骂他几句,多大的人了,还跟个中二少年似的玩失踪……”

“什么?”鹰绰理解不了“中二”的意思。

何来无所谓的摆摆手:“快给我收拾干净,我要去见见那个大骗子!”

鹰绰一笑:“孟统领一直都知道,却瞒着我们。”借刀杀人,小事一桩。

果然,本来急的要跳脚的何来缓缓回头,眼神开始泛出冷冷的幽光:“什么?”

孟宁正对着十多名侍卫训话,他昨夜在宫中执勤,今早交接后便可以出宫了。话还没说完,却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侍卫们纷纷打趣,这是大公主惦记呢。孟宁勉强笑着,接班的另一员副统领一到,他片刻不敢停留的跑了。

鹰绰知道了,何来也就该知道了,这件事原本瞒着她的,她会不会不高兴?保险起见,还是赶紧去坊市挑些精致物件。

夜色再次降临,马骋来到已经无人逗留的王契旧居,鹰绰白日里留了信号,此时等在那里。

马骋:“什么事,你还没主动找过我一次?”

还没走近,便有异样风声急速迫近,马骋耳听八方,急忙后退了七八步方才站定下来。眼前已多了一名黑衣人在他与鹰绰之间。

这个人他见过,在王契身边。

马骋怒道:“你出卖我?”

联系他与鹰绰的不是利益,而是仇恨,这样的关系其实比前者更牢固,是以他对她的背叛不理解的成分更多一些,即便背叛,叛的也是她的情郎,又不是他。

贺兰勤抬手一拂,面皮剥落。马骋只一眼就不打算说什么了,做出防御的举动。这个人活着,鹰绰自然用不上他了,他还是很有些自知之明的。

贺兰勤:“我不是来打架的。”

鹰绰:“我们进里面慢慢说吧。”她已经收拾干净一间空屋,起码有几个椅子可以坐一下。

马骋与鹰绰做盟友也有些日子了,对她的话还能接受一些,一边提防着,一边从善如流,跟在她二人身后走进屋子。

这屋子原本是王契的书房,书册基本搬空了,桌椅还在,又因为此处常有幕僚来访,椅子也够。一张长长的书案,将三人分作两半。

马骋嘴角抽抽,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有必要时时刻刻如胶似漆吗?

对面的贺兰勤不知想到了什么,不仅有意坐的紧挨着鹰绰,下面的手还不老实的一定去够她的手,以至于对面的马骋看他们上臂的动作,想不猜出来也难。

“可以说正事了吗?”

贺兰勤:“把鹰宓留下的东西给我看。”

马骋:“好大的口气,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吩咐!”

“凭我们两个联手,你逃不出皇宫。”

马骋……

这地方他确实是人人喊打,贺兰勤只要大喊一声,便有数不清的侍卫等着拿他的人头邀功。

“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随身携带,你想看,出去再说。”马骋昂起下巴,挑衅意味十足。

第一百九十一章 做文章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一章做文章贺兰勤对上他就没好脸色,冷冷道:“你不要耍花招,如果那些东西不能取信于我,你知道后果。”

马骋:“死过一次,贺兰大公子愈发不可一世了。”

鹰绰不得不打圆场:“都冷静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们要对付的是条老狐狸。”

马骋冷笑,起码鹰绰的态度表明是相信他的。贺兰勤只能憋气:“好,除了鹰宓手书,你手上还有什么?”

马骋:“没了。”

“你说王钧野心勃勃想统一天下,手上却只有那么一份真假难辨的手书还不给我看,叫我们如何相信你?说不定都是你编的!”

“我也没要你来信我,反正我的仇人是谁我清清楚楚,乐得看你给人利用的骨头渣子都不剩还不自知!”马骋态度倨傲,丝毫不服软。

眼看两人又要针尖对麦芒的掐起来,鹰绰扶额,轻敲着桌面道:“我把你们叫到一起是来吵架的吗?”扭头对贺兰勤温和道,“他虽没有证据,但照这么推断很多事都可以解释通。不然我不明白,我们族长费这么大力气杀你对他有什么好处,只因为莫须有的一点迁怒,我不大相信。我们族长那个人,如果真的记恨一个人,必要早早动手了结,大概不会由着你活到这般年纪才动手。”

贺兰勤眯着眼睛:“我要谢他不杀之恩?”

鹰绰笑:“我的意思是,他或许多少对你有些芥蒂,但要动手最根本的原因,是帮王钧除掉劲敌。”

贺兰勤:“可王钧还是救了我。”

“那是孟宁自作主张的结果,恰好你也不想回贺兰家,他便留下你给王契保驾护航,就像多年前依靠你父亲上位那样。”

马骋也压制自己的脾气,道:“据我所知,王钧对你一直是拉拢利用……”

“利用”二字又刺激的贺兰勤瞪了他一眼,马骋只当看不见,继续道:“因为你身份特殊,若能拉拢到手下利用得当,是一把好刀,你看我马族不就是你一刀一刀慢慢砍掉的吗。正好你又不想回家,不用白不用,利用完了再杀也一样。”

承认他有点本事,顺便挖苦讽刺毫不手软。

贺兰勤鼻子几乎要冒烟了。

马骋笑着:“就像令尊一样。”

“你最好能拿出证据,不然就这句话,我一定叫你死的很难看。”

“物证是不好找了,人证有,你敢动吗?”

“谁?”

“孟覃。”

鹰绰:“孟相?他是两朝元老,但你怎么肯定他是王钧的心腹?”

马骋:“王钧此人多疑善妒,前朝老臣还活着且一直身居高位的只剩这一位,他必然有过人之处。”

贺兰勤:“你这是乱打一通,打到就算的意思吗?”

“即便他不知情,必然能给我们提供些线索。”马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鹰绰:“他为什么帮我们,没理由。”

“我们给他理由。”

贺兰勤挑眉:“你想在孟宁的婚事上做文章?”

马骋直视他的眼睛:“不用我做什么,王钧此时怕是已经后悔死了。”

何来的年纪已经不小,王钧赐婚后,照理说宫中就该筹备了。但一直诸事烦乱大半年就没消停过,至今没有动静。旁人一时无人想起这茬,不见得孟相不急。毕竟这婚事一开始,王钧就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点头的啊。

这一点,在场几人都知道,孟相一家甚至何来都明白。

但王契身陷谋害后宫嫌疑难以自拔,孟相再急也不能开这个口,总要有人去点一点。

鹰绰略一琢磨:“二公主和三公主的婚事早该筹备了。”

虽说拿着何来的婚事动脑筋有点对不住她,贺兰勤和鹰绰好像都没有十分愧疚。

贺兰勤:“让两位公主的母妃去向皇后讨旨,皇上若应允便要三人一起筹备。”

鹰绰:“若是找借口推脱或是其他,孟相和我们族长便不会坐视不理。”

马骋:“而王钧,说不定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孟覃在操控,十有八九不会同意。”

贺兰勤看着两人:“若是同意了呢?”

马骋:“打个赌如何?”

两日后,宫中暗线传出消息,帝后失和。王钧每月固定两日去皇后宫中用饭,不知皇后说了什么,王钧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次日,皇后将二公主和三公主的母妃叫去斥责了一番,两人出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

夜间,萧家家主烦躁的睡不着。虽说萧闵妃之事略有转机,但对方是皇长子啊,不止王钧有压力,他的压力更大!一边是自家脸面,一边是圣心,取舍何其难也!王钧有意偏袒王契,是个人都看的出来,但要他忍下这口气,他不甘心啊。不说已死的妹子,宫中还有个年幼的四皇子呢,那也是皇帝的亲骨肉,也是有机会的!

要么忍气吞声给皇帝留足颜面,要么奋力一搏更上一层楼,萧家家主几乎没有犹豫!

所以这几日的朝堂,上折子请愿核查大殿下的奏折摞起来快一人高了,而王钧全都留下不做表示!

一辆马车径直驶入宫禁,王钧的贴身内监领着车里的人走进御书房,来人身披黑色斗篷,光看身形可见此人身量高挑修长,行止有度,仪态非凡,只可惜头脸全也被遮了起来。

贺兰勤走到门外,带他来的内监直接推门请他进去,随即关门走出十多步站定,防止有人靠近。

王钧坐在书案后面,指着面前一摞折子,冷笑道:“看看,这是今日一早收到的,今日这还不算最多的!你不是一早说有人要陷皇长子吗,查了这么多天,你倒是查到点什么给他洗刷冤屈了吗!”

贺兰勤略略低头:“在下无能,此前三殿下和后宫多位妃嫔出事,在下以为有人蓄谋对付陛下身边亲近之人,是以得出这个结论。但他们能拿的出手的只有那一个人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那侍卫在下接触不到,实在难以从他口中找出破绽。”

王钧:“怎么没有动作,满朝文武都被挑唆着朝朕发难。”

贺兰勤:“陛下若怕堵不住悠悠众口,不如先让大殿下吃些苦头,暂时堵住他们的嘴。”

第一百九十二章 嫁娶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二章嫁娶放肆!”王钧这几日烦心事实在有点多,情绪一时控制的有些不稳。“明知道是被陷害的,朕为什么要难为自己的儿子!”

贺兰勤心里叹息一声,看来王钧是真的看好这个儿子,打算传位与他,为他的声名着想,不愿让他沾染一丝污糟事。

“我要见那个侍卫。”

“死了!”王钧一想到这个就是一脸无法言喻的憋屈。“先前在诏狱被人折磨的太过,后来虽有太医照看着也回天无力,昨日就死了。”

如果可以,王钧倒希望那人还活着,至少还有改口的机会。

贺兰勤:“陛下身边,该严查一番了。”

王钧何尝不知,诏狱那些人手下有分寸,叫人活着就算只有一口气也得给他吊着,却在最不该死的时候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的敌人密布在身边,已经无孔不入了!

这种叫人无法安心,周围都是敌人的感觉已经有些年头不曾出现在他身上。王钧闭上眼睛,多年前的一些场景历历在目,那个时候在他身边,让他能够安心少许的那个人,恰是眼前这青年的父亲。

唉,宿命啊。

想到那个人,王钧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对贺兰勤疾言厉色,语气不由自主的和缓起来。“除了那个人,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查一查吗?”

“那人投入诏狱多日,突然改了口风,若不是事先约定好的,极有可能是见了什么人或是听说了什么事,陛下可以命信得过的人去诏狱查问狱卒。”

王钧点点头,却没有当即吩咐人去办。而是示意贺兰勤坐下,换了另一个话题。“你二叔那边,一直没放弃过搜寻你的下落,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贺兰勤没坐,身姿有些僵直:“过些日子吧,我还没想好怎么同他说话。”

王钧眉头一挑,道:“也好,你二叔心思大都放在你身上,已经将族中大小事务交给你二弟处理。他年纪轻,难免时常需要你二叔出谋划策,你这个时候回去,反倒尴尬。”

贺兰勤低头不语。王钧又道:“若是打定主意不回去,朕想着你总这样藏着也不是个办法。你什么时候想走到前面来安定下来,随时跟朕开口,最不济,也比城卫将军要高上几级。”最后一句多少有些开玩笑的意思,这是给他一颗定心丸。

城卫将军是他中州试夺魁的“奖品”,三年做下来,实则没认真在职待一天。一面是官小辛苦,一面是不想给必须防着他的上官添堵。王钧一句话,他身份由暗转明不说,还可以连升几级,大概可以同孟宁比肩了。

若贺兰勤真是个有家难回的可怜孩子,说不定要心动了。

“谢陛下,大殿下对在下诸多照拂,如今他被人暗算,在下无心思虑个人小事,先帮大殿下洗刷冤屈再说不迟。”

王钧老怀大慰:“朕的意思是,有个拿得出手的身份,你要查什么人也方便。”

贺兰勤:“这些人只会暗箭伤人,明面上怕也不好查,此时无人知道我这个人存在,正好可以查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陛下不妨另择人手大张旗鼓的查,恰好可以掩护一二。”

王钧听着颇有些道理,点头道:“也好,就如卿家所言。你查到些什么,随时可入宫来禀报与朕。”

贺兰勤叹息,他没有将此事负责人的名字告诉他,更没有让他们直接联系,可见对他并没有完全信任。“是,陛下。”

后宫中,那两位挨了皇后排揎的嫔妃并没有退缩,再次约在一起请求皇后出面。两人跪在地上,膝盖又凉又痛,但谁也不肯起来,红肿着眼眶也不出声,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给皇后施压。

两人也就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这般对皇后低头,也算给足了皇后面子。

一人道:‘’臣妾也知道娘娘难做,但二公主与三公主的婚事早该办了,便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也不会留到这般年纪,咱们不急,就怕驸马家急啊。”年轻人,年轻男人,能安心等吗?即便男人有心,万一有那耐不住爬床的厚颜无耻,这可都是事儿啊!

皇后怎会不明白她们的担忧,皱着眉头:“本宫如何不心疼她们两个,可为了你们,本宫已经被皇上斥责一番,一次不够,还要再去碰壁一次?皇上有皇上的难处,你们且体谅一番,来日皇上必会补偿你们和两位公主的。”

另一人道:“大殿下吉人天相,必能还他清白之身,公主们也需要这位兄长送他们出嫁呢。但是公主出嫁是大事,筹备也很需要一番功夫,不如先筹备着,说不定喜事这么一冲,大殿下那边就查清楚了呢。”

皇后啼笑皆非:“胡闹,这种事谁敢作保!你们怎么还不明白,这事关键不只是大殿下,还有大公主啊。”

“啊?”两人不解。

皇后也算掏心挖肺了,把左右都挥退出去才道:“大公主是长姐,要嫁也要第一个,妹妹怎能绕过姐姐先嫁呢?”

两位妃嫔顿悟,一人道:“娘娘也是太守规矩了,须知这嫁妆可不是小事,哪一个不是父母十多年前便开始给女儿张罗的,咱们大公主回来的晚,嫁妆没准备齐全,但是二公主和三公主早都准备妥当了,只需从库里搬出来就好。”

“是啊,是啊,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嫁妆都耽误了吧。准备好的先嫁了,再慢慢给大公主张罗一分更好的,叫她嫁的风风光光!”

皇后垂眸思量,这倒也是个拿得出手的理由,或许可以一试。

两人又继续说了几箩筐的好话,掉了几滴情真意切的慈母泪,终于打动了皇后,决定再走一趟。

不知道皇后如何苦口婆心的为后宫请命,王钧终于点了头,命观星台挑选个黄道吉日准备嫁女。三天后,观星台呈上结果,两月后有个大好日子,宜嫁娶,旺家世,主平安。王钧当即下旨,命两位准驸马家中准备迎娶公主。

这其中,自然是没有孟家的。王钧特意安排了内监总管亲至相府,给孟相解释了一番。除了嫁妆准备不足外,还坦言父女相见日短,要多留些日子,望海涵。

孟覃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已经转了十八道弯,这亲事怕是要有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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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皇帝心腹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三章皇帝心腹帝后自以为合情合理的安排,却并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在这风声鹤唳的时候,上面的一个安排会让下面的人解读出多重深意。尤其,这其中牵扯到文臣之首。

退朝时,不少或疑惑不解,或耿耿于怀的目光紧随在孟相身后,叫他愈发不自在。及至还家依然不得安宁,几位关系密切的弟子门生或送来拜帖请见,或写了书信等待指示,总之好像所有人都觉得,皇帝与丞相间出问题了。

孟相叹息一声,适口的参茶送到嘴边呷了一口,吩咐道:“大公子回来了没有,叫他过来。”

不多时,换上便服的孟宁来到书房,行礼后站在孟相面前。唤了一声“祖父”便不再言语。

孟相叹息一声:“你与大公主的婚事给押后了,这一等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你有何想法?”

孟宁:“二公主与三公主订婚日久。”

孟相:“可是大公主年纪最长,为何要绕开你们?”

孟宁不语,他不傻,怎么会没有猜测,不过不好说罢了。

孟相自顾开口道:“后宫接连爆出丑闻,皇上找不到真凶,便草木皆兵了。”

孟宁:“清者自清,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他自然知道躲起来添乱的是谁,孟相也知道。只是站在一旁看热闹是一回事,被殃及就是另一回事了。

孟相眼睁睁看着鹰绰给王钧添乱而不管,可见君臣之间的隔阂并非一朝一夕出现的。

“陛下对老臣尚算宽厚,但身处那个位置,多疑才是常态。大公主毕竟不是普通的皇女,陛下小心一些也是难免。”话是这么说,孟相的神色没有嘴上那般轻松,眉头一直锁着。

孟宁:“祖父是想帮皇上排忧解难?可是……”

孟相举起手示意他闭嘴,这也是否定的意思。

皇上一不高兴,他就赶紧着把事情处理干净了,这不是摆明了先前没有使出全力吗?孟相才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宁可让皇帝鄙视他们的无能,也不能显出分毫的包藏祸心!更何况他还什么都没做,皇帝已经要疑心他了,树大招风啊。

“大殿下这件事,说破局也容易,但皇上太贪心啊。又想保儿子,又怕落人口实,又想萧家的支持,什么都想要,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孟宁终于理顺了思路,跟着孟相道:“那最关键的侍卫已死,没得改口。萧家是名门,为了自家的名誉,定会咬死了不松口,大殿下除非找到其他证据。”

孟相轻笑:“是啊,证据,去哪里找?”

年纪大些的人,往往有些特别的执拗,孟相活到这个岁数,同王钧也算共患难过。他打起小算盘毫不手软,王钧给他没脸就不行!大事上不好对着干,不痛不痒薅几根虎须一点都不难。

在孟相的默许下,热热闹闹准备迎娶公主的两位大人却高兴的有些勉强,他们都是名门出身,树大根深是没错,但树大也有枯枝。一些交好的同僚不时明里暗里提醒,他们的亲族仆从不干不净,惹了祸事,已经有人准备参奏了。

很快,有些不对付的朝臣便将折子送到王钧案头,奏他们治家不严,纵仆行凶等等。王钧看都不看一眼,此时他面前站着一个身着内监服饰的中年人,略有些佝偻的肩背,头发却已经花白,恭敬的低着的头脸上,皱纹十分明显。看上去比王钧要老上十多岁,但两人年纪实则是相仿的。

“陛下,宋飞最后见过的人是在他改口之前两日,是寿安宫的掌事太监。”寿安宫是太妃们住的地方,在王钧当政后,是个比冷宫好一点的养老大院。掌事太监负责安排太妃们的吃穿用度,免不了两边揩油,是个没什么前途但油水丰厚的职位。

王钧:“人呢?”

“跑了。老奴查了他的底细,他是孤儿,在宫中出手大方,极善于笼络人心,哪怕下面的太监宫人都少有说他坏话的。”

“所以,线索又断了?”王钧怒气隐隐有冒头的趋势。

“在他逃跑之前,曾有几日颇有些异样,伺候他的小太监说,他心绪不安,一点不周到都要骂人,十分反常。”

王钧:“他的主子怕是多年未曾动用过他,安逸日子过惯了,忘了还是别人手里的旗子。骤然要他做事,他紧张的很。”

内监点头:“老奴还查到,大殿下安排人手,查了闵妃的宫女王秋华。大殿下应该也是察觉到什么,所以要做些什么,但终究是慢了一步。这王秋华应该也同那太监一样,都是那幕后之人布局多年的棋子。”

王钧靠在椅子里,手指摩挲着另一只手背上凸出来的青筋,语气淡淡:“布局多年的棋子,依你看,都谁有这个本事?”

内监意味不明的低头一笑:“老奴不知。”

“你是朕最信任的人,向来看的分明,有什么不妨直言。”

内监加深了低头的幅度,算是先告个罪。“此人心机深沉,且十分了解皇上,年纪必然不会太轻。当今之世,有此能力财力的人不多。马钢莽汉一个,贺兰岳应付一个贺兰家都疲惫不堪,至于鹰族,鹰翱为人倨傲果毅,大概没有那些曲折心思。”

王钧冷笑:“照你这么说,那就没人能做了!”

内监笑着摇头:“陛下,灯下黑啊。”

“你是说孟相?”王钧不是没怀疑过,却打心底不愿相信这个结论。如果确定这个人,引发的后果无疑是他最不愿接受的。孟覃作为他的左右手,知道的事太多,影响也太大,动一动,怕是朝廷都要晃三晃。

内监定要说些什么佐证自己的猜测:“孟相一时动不得,不如先动动面上的棋子。大公主宫里的乌兰姑姑,看起来就颇为可疑。”

王钧不需犹豫很久,点头道:“人可以动,但切勿打草惊蛇。不然孟相和大公主那里,朕不好应对。”

内监笑着点头:“老奴晓得分寸,必不会叫人看出端倪。”

第一百九十四章 空屋

晚间,王钧没有临幸任何一位嫔妃,他只带了几名侍卫,散步一般去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宫殿。那宫殿闲置多年,往日里大门紧锁。但若有人细心观察,会发现那生了锈的大锁有开动过的痕迹。

身后的侍卫上前,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开了锁,门开后,隐藏在门后的侍卫们才齐齐躬身见礼:“皇上!”

王钧一边迈步跨过门槛,同时问道:“他还好吧?”

里面的侍卫回道:“大殿下每日只是读书练字。”

大门很快关闭,跟来的侍卫们守在了外面。

王契百无聊赖的翻着书,初来那几日根本看不进去一个字,这两日还好一些,但总归是不同的。听到外面声音有异,急忙迎了出来。

“父皇!”王契猜测着,应该是事情有转机了,会不会马上就可以离开了?

王钧回头,示意侍卫们不必跟着。王契已经从他脸上看出,自己或许要失望了。

“父皇,还没有查出端倪吗?”

王钧:“你放心,朕是相信你的。”

王契苦笑:“儿臣谢父皇信任,但是躲在这里,与在外面被百官质疑,区别并不大。”

王钧体谅他心里委屈,但他自己已经顶住了很大压力,此时听到儿子这么丧气的抱怨,不免也有些不悦。“你还记得你三弟吗,朕着实不敢让人放开手脚去查!”

王契大惊:“儿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父皇的事啊!”

“朕很愿意相信你,但是,朕不敢赌。”王钧也是憋屈,王链那事有点鲁莽了,这幕后之人手段太高超,证据做的太真,他怕同样的事发生在王契身上。若不是贺兰勤事先打过招呼,他怀疑自己已经再次掉进陷阱了!

在彻底查清楚之前,他就先拖一拖,打定主意不能让儿子们全部“沦陷”。

“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王钧眼中闪动着精光,他那心腹的本事还是靠得住的,那躲在幽暗处窥伺的奸人,相信很快就会显出原形。

鹰绰刚在自己房间用过早饭,有宫女在外面喊她:“乌兰姑姑,孟统领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鹰绰没有多想,走到宫门外,没见到孟宁,只有一名侍卫,这侍卫倒确实是孟宁手底下的。

侍卫低头道:“统领本要过来,不想大统领那边有急事先走了,便叫属下请姑姑过去稍后片刻。”

鹰绰看了一眼侍卫始终低着的头,说道:“好,走吧。”

“姑姑随我来。”

鹰绰跟在侍卫身后,走过几道高耸的朱红宫墙,眼看要走到侍卫值房,前面的侍卫突然停步回头,鹰绰先是一脸疑惑,随即回头,后面堵上来四人,前面又多出来三人。一共八人,将她堵在高墙窄巷中。

“这是何意?”鹰绰故意流露出少许惊诧,全身戒备起来。

一个略有些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姑姑莫慌,不过想同姑姑说几句话。”

“说几句话,用得着这么大阵仗?”乌兰的身份,是武功不弱的民间女子,八个侍卫未必放在眼里,所以鹰绰也没有表现出十分紧张。

此时那同她说话的人已经露出一半身形,另一半隐在拐弯处,身着内监服饰,品级不算低,却也不是王钧身边最得宠的大总管,鹰绰一时认不出是何人,心里有些雀跃起来。王钧忍不住出手了,这是不是他最信任的那个心腹?

内监低低一笑:“外面风大,请姑姑移步,咱们慢慢说来。”

侍卫们慢慢迫近,手握在刀柄上,防备鹰绰反击。个,人数多的未见轻松,人少的也不见愤懑。鹰绰手抱在胸前:“别这么墨迹,要走就快走,你们这么多人怕我一个女人?”

内监笑了:“姑姑爽快,那就走吧。”

内监带路,路虎视眈眈盯着鹰绰。侍卫值房此时一个人也没有,应该是他们事先安排过的。走到最里面那间,内监推门进去,鹰绰在几人的胁迫下也进了门,随后门重重关紧,里面黑漆漆的,门窗竟全都用布封了,没有一丝光亮投进去。除了男人们身上常有的馊汗味,这房中还有丝丝甜香。

这内监太过谨慎,怕给人认出来日后不好潜伏。鹰绰摸索着站定,凭呼吸声锁定对方位置,那内监就站在七八步之外。“怕熏着姑姑,咱家特意命人点上了熏香。”内监笑了,这是这笑声听起来并不让人舒服。

“公公这是什么意思?”鹰绰的声音里带上少许恐慌,对于任何人来说,黑暗都代表着太多不确定。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乌兰姑姑,孟相给了你多少好处,咱家一样能给,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都是给人卖命的,咱也没道理为难你,是不是?”

鹰绰一直竖着耳朵,恨不能呼吸心跳都不漏的听真切,空荡的房间里只这一人的说话声,自然是清楚的过分。“不瞒公公,孟相引荐民女入宫伺候大公主殿下,既风光又清闲。民女一直心存感激,但孟相并未吩咐民女做什么。”

“果真?”

“当然。”

“孟大公子与大公主的婚事,你敢说不是你一力促成!”尖利的嗓音带上些凌厉之气,听起来很有些刺耳。

鹰绰松一口气:“那件事啊,公公有所不知啊,大公主年纪不小了,我这也是为主分忧。”

“为何偏偏是孟相家?”

“孟统领年纪相当,家世匹配,又是一表人才,实在是最合适的人选,除了他,还有谁配得上?”

“然后呢,让孟宁成为驸马,更进一步巩固孟相权势?”

“孟相权势已不需巩固。”

内监冷笑:“好一句不需巩固。”

鹰绰腿脚发软,有些站立不稳,立时明白自己着了道。“公公,你带了那么多侍卫,何必呢?”

内监的笑声陡然放开,“哈哈哈……”简直绕梁不绝。“方才那些都是陪你逗着玩的,现在该说几句要紧的了。”

鹰绰扑通一声倒地,只剩几根手指还能活动。脚步声迫近,衣物摩擦之声响起在上方。内监蹲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冷笑道:“果然是人皮面具,你究竟是何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问答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五章问答鹰绰虽然给人放倒了,心里却并不慌张。此人不敢让她看到,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严刑逼供后灭口。但他刻意造了这么一间暗室以掩饰身份,很明显,他没打算杀了她。

他在宫中一定有明面上的身份。

他明显对孟相有芥蒂,但还不敢撕破脸。

孟相十有八九知道这么个人!

短短一瞬,鹰绰只想到这些。一丝光亮逐渐扩大,是那内监点燃了蜡烛放在她旁边,他却带了个鬼脸面具。

“居然是你。”内监略有些诧异,随即笑了起来。“孟覃祖孙果然包藏祸心!”

鹰绰:“我不过是求他们给我个容身之处,没有别的意图。”

内监:“你若是一早自报家门,或许还有几分可信之处。现在就太晚了啊,鹰首领。”

鹰绰:“谁还不能有些不愿说的秘密吗?”

内监:“你不想说也好,只要将你交上去,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不过是不想回鹰族而已,又没做过什么。难不成王族皇上要看鹰族脸色行事?”

“你啊,可以做的事太多了。而且你当什么人都跟你一样,那么把鹰翱当回事儿吗?”

鹰绰声音冷冷的:“就算我回不去,族长也还是族长,不是你一个太监能随口编排的。”

内监:“或者你老实点坦白都帮他们做了什么,咱们好说好商量的,你不愿见皇上,咱家也愿意帮你瞒着。”

“也就促成大公主婚事这一桩罢了。”

“没有了?这么点诚意可不够啊。”

鹰绰沉默,似是犹豫了许久终下定决心。“还有一件。”

内监:“说来听听。”

“不管你们查到什么,都与我无关。大不了我离开这里继续隐姓埋名。”

内监:“真啰嗦,咱家要不是还想留你一命,用得着跟你废话这么久!”

鹰绰:“好,我说。孟相曾经说过,陛下几子没一个成气候的,惑星临世,或可救江山社稷与水火,但独木难支。”

“放肆!”内监咬牙切齿,“老东西,人心不足!”

“公公也知道,大公主那个性子,哪像个能争权夺利的?若是几位年长的皇子都不在了,幼主继位,孟相身为文臣之首,推举长姐辅政有何困难?”

内监:“就知道是他,不然怎么可能接连出事!有没有更详细的?”

“有,那个被杀的宫女,她捡到闵妃的耳坠去威胁宋飞被灭口,那耳坠被从她住处搜出来了。公公不奇怪吗,还没拿到东西,宋飞为什么急着杀她灭口?”

内监:“宋飞已经拿到了?”

鹰绰:“是,后面搜出的那个,是假的,仿制的天衣无缝,根本看不出区别。”

内监点头:“若有异常,必然早被指出来了,孟覃居然能叫人仿制御用之物,果然居心叵测!”

停顿片刻,就在鹰绰以为审问可以结束的时候,内监冷笑一声:“鹰首领,你这一条命也算得上珍贵了,这么一件小事不够吧?”

“公公,君子一诺,您答应过了。”

“先前中毒之事,也与你有关吧?目的是帮大公主拉拢人心!”

鹰绰缄口不言,内监当她默认。“那毒是鹰族的,即便不是你下的,也是你帮忙解的吧。还说是什么一早给大公主留的秘籍,哼!”

鹰绰无法抵赖:“那是我做的。”

内监却笑了:“不是你,是孟相命令的。”

鹰绰语气转冷:“公公这意思,还是要带我去皇上面前回话了?”

“只有亲眼见到,陛下才能确信。你大可放心,咱家说了能放你一条生路,这话还是作数的!”

“公公,你说话不算话,就不怕我到了陛下面前反悔吗?”

“鹰首领,你最好还是配合一点,不然,就一个能帮你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公公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要我帮你指证孟相,你跟他倒是有多大的仇啊?”

内监一怔,没有犹豫很久:“咱家不过是忠于皇上,孟覃他身受皇恩却有二心,咱家自然不能不管!”

鹰绰动了动手脚,发觉药效已经快要过去了。不是这内监用的药缺斤短两效果不好,而是鹰绰本身就是这方面的行家。南方山中多奇珍异草,毒虫毒草更多,在那样一个环境中摸爬滚打杀出重围的,除了拳脚功夫过硬,环境中这些随时可致命的东西更要精通!她这具身体,不说百毒不侵,应付一点迷药基本连解药都用不着。

她一进门就察觉有异,但为了诓这位公公多说几句,故意让自己中了一点迷药,此时已经基本无碍了。

内力略一运转,几个呼吸间,她用胳膊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你,你没中毒?”内监的声音带着些许异常,但并没有紧张,即便不用毒,外面那些侍卫也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他就不信,拿不下她一个女人!

鹰绰缓缓站起来,腿还有些发飘,不过已经足够了。

内监冷笑:“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去陛下面前说说吧,咱家方才的承诺还有效。”

话是这么说着,内监却在缓缓后退,同时,借着面具的掩饰看向窗外,估摸着自己一跃出去能不能逃过她第一击。

鹰绰拍拍手掌,拍掉方才沾上的少许灰尘。道:“恰好我也有几句话想问问公公,若是公公恰好知道,且答案我能满意,帮你说几句话对付孟相爷也不是不行。”

似乎峰回路转,但内监并没有些许放松。她要问的必然是更要紧的消息,但真假还不是自己一张嘴的事吗。内监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心,便道:“你说。”

“公公在皇上身边定然很多年了吧?”

“那是自然。”

“公公身为皇上的心腹,却不是宫中最出风头的几位之一,可见,是帮皇上处理不方便见光之事的,可说是藏在最隐秘处心腹中的心腹。”

这话在他听来算是恭维了。当即连此时的形势都有点捻不清了:“好说。”

“孟相为皇上分忧多年,如今也与皇上生了嫌隙。是君心难测,还是人心易变?或许也只有多年前的前贺兰家主是唯一的例外吧?”

“哈哈哈……”内监突然笑了起来,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原来是为了那些陈年旧事……”

第一百九十六章 套话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九十六章套话就在鹰绰还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这话有何可笑之处,内监突然一跃而起,想破门而出。

他算盘打得好,鹰绰没有了迷药的作用他定然不是对手,只要出了这个门,主动权依然掌握在他手中。

但是……

内监还没来得及揉一揉撞痛了的胳膊,脚下还在踉跄,便给眼前之人吓了一跳。孟宁!而他带来的那些侍卫全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鹰绰慢悠悠迈步出来,骤然接触日光还有些微刺眼,她不得不眯着眼先适应一会儿。“公公,有话好好说,你撞门做什么,撞坏了还要修。”

内监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鹰绰几步上前,一把扯下他的面具。

面具后面是一张丢在人堆里就分辨不出来的普通面庞。四十上下的年纪,在宫中风吹不着,日晒不着,面皮略有些白嫩。鹰绰在宫中时日不长,并没有见过此人。

倒是孟宁对此人有些印象,道:“没想到,竟然是苏公公?”

声音冷冷的,便是训斥自己手下侍卫也没见他用这般语气,可见这苏公公针对孟相的那些话都给他听到了。“苏公公不在御药房看诊抓药,带了这么多人来占我们的屋子,这是何意?”

原来是御药房的,何来有什么不适是御医上门来看诊,不需鹰绰去御药房拿药,是以鹰绰从未见过他。

苏公公冷笑一声:“都是给皇上办事的,什么你的我的这么见外。孟统领不喜咱家占你的屋子,咱家这便走就是了。”

“且慢,”孟宁旁站一步堵住路,“鹰首领不是还有些话想说吗,说完再走不迟。”

苏公公立时变色:“孟宁!别忘了赏你饭吃的是谁!”

“祖父很早便提过,陛下身边有位极为信重之人,此人极有手段,但凡被他盯上的人,定然没有好下场。”孟宁看向他,一脸愤慨。

苏公公冷笑:“谢孟相夸奖,不过,也是那些人品行不端,对陛下不忠,否则,咱家如何能将他们的罪行揭穿!”

孟宁却自顾冷笑:“祖父推测,一旦皇上想对谁动手,就会派此人出面。即便此人之前未曾有任何劣迹,也能死无葬身之地!”

苏公公一噎,方才对鹰绰说的话一句一句回想了一遍,其中却有很多不怎么“讲究”的话。若是鹰绰说出来,他大可以不认,却不知孟宁究竟听到多少句,一时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孟宁接着道:“祖父还说,公公原本是逆王余党,不仅没有被治罪,还在宫中身居要职,可见立下功勋不少。将功折罪都绰绰有余。”

苏公公冷着脸瞅着他,前有孟宁后有鹰绰,他只有一地睡过去的酒囊饭袋,今日怕是不好善了!要如何脱身呢?大意了啊,想到这女人不简单,却没想到她居然是鹰绰!若早知是她,他必然要更谨慎的安排这次行动!可惜,晚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鹰绰上前一步:“十几年前,前贺兰家主遇袭一事,你究竟参与其中多少?你是受人指使,冤有头债有主,你都说清楚,我们自然找该找的人!”

苏公公回头,肩膀陡然一缩。找该找的人,难不成他们的目的是皇上?只是想一想,他已经对他们的胆量颇为赞叹了!

他“呵呵”笑了两声:“说倒是好说,可咱家说的出来,你们能做什么?”

“你只管说,做不做是我们的事。而且我们可以保证,绝对保你一命,之后不管在不在宫中,都叫你下半辈子锦衣玉食。”鹰绰尽力稳住他。

“哼,休想骗我,你们几句话,就想诱我的口供?做梦!”

鹰绰:“公公久在深宫,这宫中要人说实话的手段有多少种,滋味如何,不需要我告诉你吧。”

“你敢!”

孟宁:“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在贺兰家安排了几个棋子吗,你便是承认了,也不过是皇上授意的!”

苏公公:“皇上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燃!”

“是啊,人多了难免什么话都能说出来,编排几句当家主母的闲言碎语也简单的很吧。”

“那小子觊觎长嫂,长眼睛的都看的出来,还用人编排吗?”

“便是有人看到了,看透了,等闲也不敢传到主人耳朵里,怕是公公的人嘴巴大,出了不少力吧。”

“女人就是心眼小,听到些风吹草动便坐不住了。”

苏公公虽一口一个陛下,叫的极为诚挚,但眼看无法脱身,稍作权衡,还是不想为了王钧做出那些牺牲。今日他这般针对孟相,王钧有怀疑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发泄他自己心中的不满!他虽不是潜邸旧人,但却早早看出王钧的那个兄弟成不了大事,在王钧尚未崭露头角之时便与他暗通款曲。他自认慧眼识珠,偏王钧为了一些原因,不愿意让他太过风光。

王钧用他做了很多事,很多不能见光的事,可说是十分信任他的。但光有信任已经无法满足他,他每每看到总管大太监的风光便心里痒痒,觉得自己也该享有同样的地位。还有孟覃,孟覃彻底倒向王钧比他还要晚,却成为风头最盛的臣子,也让他心里十分不平衡,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做点什么。

有选择的情况,他当然愿意保留一点忠诚,但所谓忠诚已经被王钧不公平的安排破坏的剩不下多少,此时已不能支撑苏公公心甘情愿为他承受皮肉之苦,便借着他们的猜想,半推半就把话都说了出来。

鹰绰:“你的那几个棋子,都叫什么名字,如今身在何处?”

“哼,那么久远的事,怎么可能还记得。”他一撩眼皮,“鹰首领,人心易变,你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不用这么拼命讨好。”

鹰绰给逗笑了,可见贺兰勤还活着这件事,他一早便是知道的。“多谢公公提点,当然若是你还有些印象,说出那几人下落,公公今日摸了我的脸这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苏公公斜着眼,瞅了她一眼又心虚的看向孟宁:你都说出来了,还当什么没发生过?

“什么,还有这事?”一个冷意十足的声音。苏公公眼瞅着一个倒在地上多时的侍卫,幽幽转醒。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人在屋檐下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七章人在屋檐下孟宁一个人能把他带来的十来个侍卫中的精锐一瞬间一声不响的全部放到吗?

一出门来不及想这个问题,此时看到乔装成侍卫躺着的贺兰勤,苏公公终于明白了。

只不过此时已无暇赞叹他二人的配合默契与下手的干净利落,苏公公只记得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那些尘封的过往,他不怕在鹰绰等人面前揭露出来。那件事做的那般完美一直无人发现,这本身便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他也想要有人听一听他的丰功伟绩,赞叹也好憎恶也罢,总算给人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他也坚信,孟相那些人大概可以让他吃些苦头,但决计不敢杀了他,也不敢一直扣住他。因为他是有主子的,他死了,两人便彻底撕破脸了!这也是他不想杀鹰绰的原因。虚与委蛇可以,下绊子出黑招可以,但面子还不能撕。

但是,这其中不包括贺兰勤,因为他不一样,他是苦主,他做什么,都无人可以指责他!

随着贺兰勤的话音落下,他站起来,抬手拂去挡住眼睛的碎发,看向苏公公的眼神有着让对方全身战栗的冷冽。“你的话都说完了吗,这笔账可以算了吧?”

苏公公不由自主气势给压的见了底,脚跟就好像不是自己的,控制不住的慢慢后退。他声音也轻了很多,说道:“我也是听命行事……”

贺兰勤:“好,回答她的问题,你放在贺兰家的那些棋子,还活着吗?”

苏公公:“有。”有活着的也有死了的。

贺兰勤:“帮我们找到那些人,如果他们吐出来的东西让我满意,我可以留你一命。”

“我,我今日不能回去复命,陛下就会知道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就不怕陛下处置你们吗?”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贺兰勤,苏公公气焰就再无法燃起来,方才对上鹰绰与孟宁两个人都没这么怂。

“你觉得我们会怕吗?”贺兰勤一步步迫近。虽然鹰绰早告诉过他,他父母的事同王钧有关,但只有今日,当时经历过那件事的元凶之一站在眼前,他才真切的感觉到那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钝痛。事后多年身体上的痛太过真切,盖过了失去双亲的痛,直到此时,那混合了哀伤与被背叛的愤怒如沉寂多年的火山,一朝暴发,势不可挡。

他是前贺兰家主的独子,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家主,地位简直比王契那些人还珍贵,如果他不愿意,甚至不需向王钧行礼。

尤其此时,暴怒几乎在肉眼可见的边缘了。

苏公公心一横,落到他们手里,无论如何是逃不出去了,不如先示弱,之后再找机会脱身。内监需要气节吗,当然不需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好,我可以带你们去找人。”

他这话一出,鹰绰提着的一口气算是落下了。只要这些证人提供的证词连成一线,贺兰族必同王氏势不两立!总算给地下的贺兰峰夫妇一个交代。她还知道,孟相已经用他的渠道将何来婚事受阻的消息传到鹰族,大概鹰翱也快到了吧。

一想到鹰翱,鹰绰心里又十分不是滋味。感念了多年的栽培之恩都是笑话吗?

孟宁让苏公公换上一身侍卫的服饰,带上头盔略低着头,跟在孟宁身后混出去应该不难。正要走,贺兰勤突然想起一事,道:“且慢。”

孟宁回头,以为他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没有问清楚。贺兰勤走近,目光略略向下:“你用哪只手摸了她?”

苏公公只感到脊背僵硬,那只碰过鹰绰面具的手隐隐发麻。他解释道:“我不过是取下她的面具……”

“随便挑一只吧。”贺兰勤随口说着,同时并不是随意,而是选了在他话出口之时苏公公瑟缩了一下的那只手,握住那只手腕用上了点力气,站的很近的孟宁清楚的听到了骨头碎裂的脆响。

孟宁急道:“贺兰兄,大局为重!”

鹰绰也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毕竟他们还需要苏公公做事,此时不能逼得太急。不过转眼又想,或许并不只是为了她,而是深藏多年的仇恨就在眼前,先讨回少许利息!这样一想,鹰绰也就不想开口阻止了。

还好贺兰勤有分寸,苏公公也识相的没有大声喊叫,痛的额角冒汗也没有叫出来。

贺兰勤终于猫戏耗子过够了瘾似的挥挥手:“走吧。”

几人陆续离开这是非地,地上倒成一片的侍卫过了许久才醒过来。当王钧察觉不妙做出反应紧闭宫门的时候,孟宁带着苏公公早已离开皇宫。

孟宁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他出身良好,自幼受到的教育都是忠君爱民报效朝廷,所以才能被王钧一眼看中成为可以直接联络宫中的“密使”。寻常子弟再是有家族背景,可以直接放到军中朝中,可想要在皇帝面前留个好印象得重用也不是那么容易。年轻人再怎么出色也有限,满朝文武,根本没有愚蠢之人的立锥之地,谁还不是从“青年才俊”走过来的呢。

在孟宁心中,王钧不止是他要报效的君主,还是慧眼识珠的伯乐。

可是最近这些事发生的太急,让他应接不暇之余,王钧在他心里的圣象也破裂出一道道缝隙。先是提防他的祖父,用了别有用心的小人准备构陷,又爆出陷害好友兼恩人贺兰峰。若不是亲耳听到苏公公那些话,他是万万不愿相信王钧威严的面目后面是这样一幅心肠的!

他一时几乎来不及细想,自己手下的那个侍卫怎么恰好发现这些人有异常,怎么发现“乌兰姑姑”被人胁迫,他担心鹰绰身份泄露急匆匆赶来,却听到这么一番话,一个躲在暗处的敌人正处心积虑要对付他的祖父!

什么知遇之恩,哪比得上养育之恩!

贺兰勤拉着鹰绰躲到一处荒僻的宫殿。

“你有没有受伤?”他问。

鹰绰摇头,但是一个问题必须要开口问一下了。“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了,后面你打算怎么做?”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王钧的愁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九十八章王钧的愁贺兰勤:“之前你就说过,但我怕马骋骗了你,强迫自己不要完全相信。现在终于知道,是我错了。”

鹰绰:“是王钧太过阴险。”

他自嘲一笑:“若不是马家遗留在宫中的这些眼线,我差一点不能及时来救你。”

马麟对王钧的忌惮,同王钧对贺兰峰一样,不,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在他死后,手里全部的暗中势力都留给了马骋。那个时候马骋虽然年幼,但心计颇深,对王氏后宫中的这些人全都没有放弃。他们大都是默默无闻的潜伏在不起眼的角落,像这宫中寻常宫人一样操劳,或者耍些小心机向上爬一爬。大事上影响不了什么,搜集情报通风报信却完全不是问题,到今日终于用得上了。

鹰绰笑了笑:“我们不是一早都商量好的吗,王钧定然会派人来找我这个孟相的爪牙,我早有准备。”

贺兰勤:“这件事了,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不过在那之前,还有很多事。”鹰绰脸上浮起淡淡的幽怨。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很多东西真的可以不计较。但是,跳过眼前一堆乱麻去想以后,会不会太早?

贺兰勤:“我去见见王契,他还算明白事理。王钧做的事虽然同他无关,但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然后呢?”

“那些慢慢想,稍后你出宫吧,那个姓苏的太监失踪,王钧定然会怀疑到你头上。”

“好。我想同何来道个别。”

“不要去了,你被人带走有她的宫女看到,稍后我叫她派人出来找你,大张旗鼓的,先把她摘出去。”

鹰绰瞬间明白,若是何来一点表示都没有,那不是说明她知道很多事吗。不管王钧信不信,能掩盖的先盖一盖。

何来到中午都没见到鹰绰,随口叫了宫女来问,一问得知她被孟宁的人请去了。走了这许久还不回来定然有异常,当下遣了宫女去找孟宁,自然是找不到人的。何来当即火烧屁股的把所有人都轰了出去找人。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想着鹰绰毕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都要哭哭啼啼去找王钧求救了。

贺兰勤装扮成的侍卫刚刚赶到,看她这边已经做出反应,不禁暗暗点头,觉得鹰绰选了她来扶持倒也不差。

一整天过去了,王钧独坐书房,眼神阴郁的仿若凝固的墨迹。苏公公无端失踪了,这意味着,有些事情朝着难以把握的反向发展了。孟覃这老东西,连他的人都敢动,他究竟要做什么!

王钧靠在椅背里,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上面,双手交握在身前放在腹部。这些年顺风顺水,一切都朝着预期方向发展,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不安过了。

鹰族偏安一隅,鹰翱狂放耿直,十分容易摆布,贺兰一族耗在内斗上,不值一提,马族更是已经覆灭,就在一片大好的时候,不想自己最倚重的老臣生了异心,处心积虑揽权!王钧甚至要怀疑,多年前观星台的“惑星”一说,是不是有心人一早布的局?如果真是这样,这心机实在太过深沉了!

王钧本人善用阴谋诡计,便看哪个人都可疑,看什么事都像阴谋。而那些明面上的敌人都不足为虑,矬子里面拔将军,剩下来的孟相便成了秀出来的木头。

孟宁带了苏公公没有回相府,径直出了城。城门外的路边一排溜十多辆拉了货的马车已等候多时。孟府的二管家从马车中探出个头观望片刻,随即跳下马车迎上来。“大公子,可否起程?”这是问他,事情有没有办成。

孟宁脸色阴郁,点了点头,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二管家随着他的目光,呵呵一笑:“原来是苏公公,真人不露相啊,久仰久仰!”说着还十分恭谨的抱拳行礼,语气说不出的揶揄。很显然他身为孟相身边亲信,知道王钧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苏公公本不想搭理他,想了想自己已是阶下囚,纵使性命无忧,这一路都要被这些人拿捏,只好硬挤出个笑脸:“好说。”

二管家看向孟宁,叹口气道:“相爷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已经命人呈上请病折子,这一趟,不如与马家公子同行,散散心也好。”

孟宁咻的抬头,马骋也去?

孟相要他同行是防止马骋做手脚。而他年纪轻轻向来身强体壮,此时称病,却是做出一个态度给朝臣们看,因为婚事后延,心里不痛快“罢工”了。而他不痛快真正的原因,却是对王钧的失望。这一点,孟相也是明白的。

可是,如果他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有心虚之嫌?

孟宁道:“不了,我相信您和马兄二人便可将此事处理妥当。如果我走了,反倒是让皇上疑心相府。”

二管家点头,这个道理谁都懂,但是孟相要他出行亦是为他的安全着想,因为此时的庆城,并不十分安全了。王钧若是被逼到绝境,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二管家出门前,孟相也曾说过,他若是走最好,若执意不走,便随他去。

马骋的声音从另一辆车里飘出啦:“还走不走,又不是送别情郎,这么依依不舍的!”

二管家脸一黑,再次向孟宁行个礼,引着苏公公登上马车。

次日,孟宁准时进宫,第一要紧事就是帮大公主找失踪的“乌兰姑姑”。何来指挥着一宫十多个人鸡飞狗跳的找了一天毫无头绪,急的饭吃的少了一半,懒觉也没有睡,很是伤神,早留了人在值房等孟宁来。毕竟算是“自己人”,用着方便。

王钧一下朝,便有内监将最新探听来的消息报上。“大公主托了孟统领一起找人,尚无结果。”

这话可以分析出,苏公公失手,或是死了或是被擒,而乌兰自知暴露,迅速逃了。

若苏公公是孟相的人带走的,十有八九,孟宁就没必要也没胆子进宫了。

若乌兰不是孟相的人,会是哪一方的人手?

王钧的头更大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父债子偿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一百九十九章父债子偿鹰绰在城中逛了逛,觉得无趣便找了间客栈住下,想着鹰翱大概会来庆城,心里免不了波澜起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想了许久又颇有些自嘲,自己未曾做过对不起鹰翱的事,怎么倒好像很心虚,这种想法很不对啊。

鹰翱确实对她有恩,但也将她利用的彻彻底底,所以,就当两清了吧,谁也不欠谁。他爱答应不答应,在她这儿就是这样了!

小二敲门送上来酒菜,摆了满满一桌,虽说看这姑娘瘦瘦的不像这么能吃的模样,小二还是管住嘴没有多说,客人自然是花钱越多越好啊。

“稍后有人来找我,带他上来即可。”小二出门后,鹰绰说道。

小二满脸堆笑的应下了:原来还有别人啊,难怪。

天刚擦黑,鹰绰的酒喝了一半,脚步声停在门口,随即敲门声响起。

“鹰绰,你在吗?”是贺兰勤的声音。

不需要留任何讯息就能很快找到他的人也有几个,比如已经出了城的马骋,或者孟宁,还有门外的贺兰勤。

“进来一起喝一杯。”

贺兰勤进来后,酒气已经逸散满整间屋子。“我记得你似乎说过,你喝酒就没醉过。”

“嗯,可以试一下。”鹰绰笑着给他倒了一碗。嗯,不是酒杯,是碗。

贺兰勤笑了:“说实话,我酒量一般。”

“难得,我也有比你强些的地方了。”

“你已经很多地方比我强了,何必这么谦虚。”贺兰勤坐在她对面,先干了一碗。

鹰绰用胳膊撑着下颌,目光乱飘:“我们做了这么多,把王钧拉下水,然后呢?”

“你不是打算扶何来上去吗?”

鹰绰:“何来自由散漫,她真的愿意承担这些吗?那张椅子,看起来风光,坐在上面究竟是什么滋味,谁知道呢?”

“怎么,看到我还活着,就狠不下心让你的好妹妹面对那些了?”贺兰勤打趣,“当然,我们只扳倒王钧,然后由着他们乱作一团也不错。臣子们各有居心,幼主继位,王氏朝廷不出意外至少乱上十几年,这样,你们鹰族和我们贺兰族都可以轻松一些。”

鹰绰低头笑了一下:“真让一个小屁孩上位,倒也热闹的很……”

贺兰勤:“来这里之前,我见了王契。”

“他怎样了?”

王契被王钧以保护的名义关了起来,还好他并非暴躁的性子,这么多天过去还能忍得住,但精神是难以避免的萎靡起来。一想到他对自己推心置腹,自己却眼看着他给架在火上烤甚至要加一把火,贺兰勤连掩饰都做的很敷衍,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

直到,王契主动戳破了窗户纸。

“你有很多事瞒着我是吧?”他说。

贺兰勤:“不知道如何说。”

“说实话吧,不论怎样,到这个时候了,我总该知道点什么。”他苦笑,“从猎场中毒开始,宫中波折不断,有人在处心积虑对付我们。三弟已经折进去了,我呢,没有能证明我清白的证据是吧?”

有,当然有,只要马骋承认,寿安宫的老太监是他的人,教宋飞死咬王契是他指使做的。

但是,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能说。王钧野心勃勃,眼睛盯着别人的地盘,他自己眼皮底下被人蛀了个遍也不甚在意。事实上不止马族的人,鹰族和贺兰族都有人潜藏在这宫中,只不过,他二人都不愿动用那些人罢了。

他的沉默让王契心里愈发不安,贺兰勤的态度与之前很不一样。便是没找到任何线索也不该是这样,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贺兰兄,有话不妨直说,看在这些年的交情上,死也该做个明白鬼吧。”他苦笑着,说出的话几乎有些哀求的语气。

“如果,让你放弃继承皇位的机会,认下罪责远离庆城,但是能保命,你愿意吗?”

王契一怔,在进到这里之前,那个位置几乎已经十拿九稳,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两个兄弟相继出事,好运气从天而降一般。此时方知,他们全都一样,是某人需要逐一清理的绊脚石,那个人的最终目的是谁,他已经猜到了。

而就在他与贺兰勤分开的这几日,贺兰勤的态度动摇了。原本是站在他身侧的兄弟,此时大概已经成了那个人的帮凶。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贺兰勤吸一口气,缓缓道:“父债子偿。”

果然。

王契看着贺兰勤许久没出声,手有些颤抖的要端起面前已经变凉的茶盏,托盘与杯盖与杯子碰撞出让人尴尬的连绵不断的脆响。他再次叹息一声:“父皇说过,当年他处境极端不妙,能坐上皇位除了侥幸,更多是筹谋,趋利避害。躲的开厄运就能碰到好事吗?很多事他没有说,谁还不能猜测一二呢。我曾一度以为我是唯一的幸运者,不用踩着兄弟的尸骨向上爬。”

贺兰勤在庆城的三年,一开始是带着面具应付所有人,在所有人面前游刃有余。但三年下来,总也能有几个人交换少许真心,王契便是其中一个。所以才在有家不能回之后留在王契府中。这安排虽是王钧做出的,他若是不愿意,谁又能勉强的了?

“我父皇会死吗?”

贺兰勤摇头,却在他松口气之前补充:“不知道。”

王契小心翼翼道:“现在不方便对我说太多是吗?”

贺兰勤点头。

“如果做些什么能减轻他的罪责,我愿意承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在他羽翼下长到这么大,享受他给的荣华富贵,该要帮他分担的时候,我不会退缩。”

王契几乎用上了全部勇气,终于硬气了一回。果然引来贺兰勤震惊的目光。他趁胜追击,以便让自己的形象更高大一些,“大不了豁出去这条命,就当还了他。”

这样大义凛然的话出口,王契诧异的看到贺兰勤脸上居然浮起了笑意。他第一反应是糟了,自己说的太多,用力过猛了。第二反应是,难不成这厮在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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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客栈醉话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二百章客栈醉话贺兰勤拉回思绪,目光重新凝聚在眼前人身上,微笑道:“王钧阴谋诡计一辈子,居然生出这样一个儿子,也算难得。”

鹰绰又喝了一碗,像喝温热适口的汤一样随意,眉都不皱一下,看的贺兰勤眼神都直愣了片刻。她突然咧嘴笑了一下:“还在,就都听的。知道,我以前做的一直都是听命行事,让我自己做主,还真有点难为人。”

她出现在这里,顶着别人的脸与虎谋皮,挖空心思算计王座上的那个人,目的只有一个。而自他二人重逢那一天,这个目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再做些什么亦全都是为了他。

贺兰勤轻声道:“如果什么都不用承担,想要做什么?”

鹰绰噘着嘴,很认真的思考起来。“以前只想做好族长交代的任务,打败他们三个。能做族长最好,不成就好好巴结下一任,换个清闲一点的职位,哪怕冷清一些,不用时刻紧绷着一根弦,担心眼睛闭上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有空了游山玩水,一叶扁舟漂到哪里算哪里,带着杆鱼竿,钓上来烤烤吃……”

贺兰勤听她说着,无端就想反驳:大概没有钓鱼的耐性,怕是用鱼竿戳一条出来的可能性更大。随即被自己想象出来的这个画面逗笑了,一定会是这样的,甚至连她气急败坏的模样都可以想得出来。

“真心话?”

“当然,我活这么多年,还没有认认真真玩过。”

“好,我陪。”

鹰绰点了下头,片刻后认真说道:“我们两个都游手好闲可以吗,衣食住行要花银子的。”

“我可以找二叔要银子。”

“这样好吗?”

“应该没问题。”

“那,多要点,我是不好回家要的。”

“我养着。”

“这样好吗?”

“挺好的。”

“那,好吧。”

……

小二给隔壁房间送热水,不经意听了几句,不敢吱声,放轻脚步走了。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叹息,这姑娘看起来一脸聪明相,怎么一样的傻,男人的甜言蜜语能信吗?他在这客栈做工好几年,见过多少抛弃父母跟着男人跑的,有的还在路上就已经吵个不停后悔了!当然这男人看起来也确实好看,他自己都想多看两眼,也难怪这女子鬼迷心窍,罪过,罪过。

车队经过十多日的跋涉,即将进入贺兰族境内,马骋一路把苏公公肚里的“存货”掏了个干净,挑挑拣拣记下一些,用不甚讲究的字迹写了封略厚的信交给孟府二管家,要他把信给王族在北地的驻军大将王禄送去。

二管家接过信,堆起一脸讨好的笑:“马公子,这是何意?”

马骋自恃身份,懒得跟他一个下人计较,道:“这些是苏公公安排进军营的棋子,随时侦知王禄动向的。毕竟统兵大将可以是心腹,也可以是心腹之患,懂吗?”

二管家很想赞一句,但违心到这般地步有点难:“皇上确有很多不妥,可这般与边境众臣离心,万一闹起来……”

“呦呵,看不出个相府下人还很有几分担当,心忧天下,失敬了啊!”

这么不阴不阳的赞美二管家可不敢接,急忙致歉:“我家相爷吩咐小的帮马公子见贺兰家主,没说过要额外做这些,马公子慎重啊!”

马骋冷笑:“王钧这小人,坐拥天下,心眼比针尖还小!他自己做得出,还怕人知道吗!赶紧把信送出去,不叫他君臣离心,王钧一道诏命把军队调到庆城,我们全都玩完,尤其家相爷还得死在我前头!”

“这……”

“快去,今日写的多了手麻,不然我还能多写几封。不叫他天下大乱,我们怎么乱中取胜!”

二管家喏喏:“那,好吧。”

要找出昔日布下的棋子,就要进入贺兰大宅,自然绕不开这宅子的主人。马骋如今人人喊打,不方便露面,需要孟府二管家出面才好进门,这就是他最大的用处。

待他终于转身去安排信使,马骋双手抱胸自言自语:“明明是贺兰勤出的馊主意,偏不叫我说出去。他在庆城人模狗样的骗人,我受这旅途颠簸之苦,真特么不公啊!”

便是真有不公,他也要忍,因为这都是有条件的。他又不傻。

孟宁早将鹰绰出宫的事透露给何来,于是何来装模作样又找了几天,最终无奈偃旗息鼓。大公主“搞事情”的消息传到宫外,传输过程中难免出现偏差,到后来所有留心宫中动静的贵妇都以为,是因为两位妹妹要嫁人,她心中不忿,借走失宫女发作罢了。

冯若云闹着母亲进宫向两位公主的母妃道喜,她则急忙跑来何来这里打算劝解一番。不巧遇上何来正在发脾气,还没进宫门就隐隐约约听到她的吼声。冯若云一缩脖子,事实比传言更劲爆,没想到啊没想到。

因为冯若云是何来唯一的闺蜜,已经获准不需通报直接请进门。她得以跟在脸红到耳根的宫女身后听了一路……

“什么破兵书,是给人看的吗,当兵的哪个不是大老粗,这么文绉绉的之乎者也不怕被将军们撕了烧了温酒吗!”

“还有这什么什么论,哪位皇帝是这么治国的?没有一个照着做的,这不是废话吗,还拿来给人读什么!”

……

何来想着鹰绰对她寄予的厚望,觉得自己水平略差了那么一点,这几日无人指导她练功,便叫人找了些经典来读,学习学习,为以后的“辅政”之路打基础。但就像原本世界里的名著一般,都是些希望读过而不愿读的东西,这些文言文的长篇大论比嬷嬷们教的礼仪还反人性,何来的小暴脾气终于没忍住。

冯若云小心的从宫女身后探出头:“公主姐姐,气大伤身。”

最真实的一面就这么暴露于人前,何来也有些不好意思。当即收起一副要吃人的面容,光速换出一张温和的笑脸。“若云啊,快进来,姑姑不告而别,我心里难受,脾气就大了些,呵呵……”

冯若云最喜欢的就是她的不矫揉造作,没有分毫嘲笑的意思,而是很耳报神的把外面的流言委婉的转述给她,末了补充一句:“我自然是不信的,但人言可畏,公主姐姐当心。”

什么,公主的谣也敢造!

贵妇也戒不掉八婆本性啊!

第二百零一章 名单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二百零一章名单何来拉着冯若云走进厅中,挨着坐了,宫女很快端了点心水果上来。何来拍拍她的手:“姑姑走的匆忙,这几日也无人陪我说话,还好你来的及时,快说说,除了造我的谣,外头还有什么新鲜事?”

冯若云见她果真不像心里有事的模样,当即也乐呵起来。“我在家中出不得门,不过丫头们听来了什么事都跟我说说。也没什么新鲜的,说来说去都在议论大殿下,猜他有没有做那些事,还猜他究竟躲到了哪里,这么多天也不出面辩解一下,皇上的态度也奇怪,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啊。外面人心惶惶,怎么猜的都有,我看啊,还不如干脆利落的赶紧审了呢!”

何来想了想一时也猜不透王钧是个什么打算,总结出一句:“这就叫君心难测啊,咱们都看不明白。”

她老气横秋的说着,同时一摊手做出个无奈的神情,冯若云捂着嘴嘻嘻笑了:“还有一个更离奇的,公主要听吗?”

何来:“话都到嘴边了,不叫你说你不憋闷吗,说吧。”

冯若云左右看了看,故作神秘:“有人说啊,皇上的儿子和后宫接连出事,说不定很快就轮到公主们了。”看何来脸色怪异,她急忙补充道:“当然我是不信的,公主们都养在深宫,外面的人都见不到几个,能做什么?且生来身份高贵,也没得再进一步,没什么好争抢的,做恶都没有动机。”

何来:我有……

冯若云:“难怪他们这么猜,二公主和三公主的婚事也不那么顺利,他们两个的夫家都犯了事,被御史参的满头包,不过这怪不到公主身上,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何来看着她,果真武将家的姑娘,快人快语,啥都敢说。

冯若云:“这么看来今年不是什么好年头,公主姐姐的婚期拖一拖也好,免得沾上他们的晦气。”

何来:他们的晦气怕是她也不能置身事外。

“多吃一点,这个果子我上次吃着不错。你还天天练功吗,那么累更得多吃了。好吃不,我叫宫女帮你装一篮子带回去慢慢吃……”

北地军营,大将军王禄每日上午在营中巡视将士们操练,之后在帐中处理下辖其他军营送来的奏报。渗透进大沃原的小队已经稳住了地盘,与附近游牧家族有接触就免不了摩擦,纷争大了王禄就需要干涉一番了。

总之,这开疆拓土的功劳也不是好拿的。打都打下来了,碍于百多年前的约定,不能直接占领,若是没了贺兰族和鹰族多好啊……

王禄操着王钧的心,烦闷的在奏报上落下自己的决定,一本又一本。守卫进来禀报道:“大将军,辕门外有人来拜访大将军,自称来自庆城,送一些要紧的东西。”

王禄冷笑:“虚张声势,不见!”

守卫:“他说了,如果说来自庆城大将军不见,就说他来自相府。”说着呈上一枚小小的腰牌。那是个用过许久的木牌,通常是管事一类人才有的,给下面人手安排活计时当印信用。最上面阳刻着一个“孟”。

“相府?”王禄疑惑,文武私下交集太过向来为朝廷最避讳的事,孟覃老糊涂了?“罢了,带进来。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敢诓本将军,就拉下去砍了。”

很快,一个寻常百姓打扮的中年人被守卫带进来。他双手抱拳行了个礼:“见过大将军。”

王禄懒得废话:“有什么要紧事快说,本将军军务繁忙,没时间浪费。”

中年人原本有些拘谨,闻言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主子怕小的说不清,要说的都写在这信里,大将军看过便知。”

王禄一歪头,一旁侍立的侍卫接过信,当即打开,把信纸展开,一张张正反面都看过,这才送到王禄面前。

信中笔迹粗狂潦草,走笔如飞。写的却是一个个名字,以及这些人的生平,何时入伍,何时升迁至何等职位。王禄往后翻了翻,都是如此,每一张信纸都是一份简单的履历。他看的不耐烦,直接翻到最后一张。只有这一张笔记迟缓了一些,虽然一眼看出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上述几人,皆是王钧亲信太监安插在王大将军身边的眼睛,若不信,可将这些人全数召集起来,一试便知。

王禄抬头看向送信的中年人,问:“这信谁写的?”

“是我家相爷和大公子信任之人。”中年人的回答也很有意思。

王禄皱着眉,把那几个名字在脑子里翻来覆去过了一遍,有的略有些印象,有的就根本毫无头绪。想想孟相爷同他素无往来,应当不会同他开这种玩笑。至于为何要扯王钧的后腿他倒是可以猜测一二,王钧信不过他这统边大将,难道就完全信得过文臣之首?不得不用罢了。那两人八成是出了龃龉了。

“来人,请这位先生先去帐下歇息,好茶好饭照顾好,本将军先处理些琐事。”

中年人识趣的行礼告退,他不知道信中都写了什么,猜测王禄大概要亲自验证,留着自己是看看结果再做处置。他自然是信任自家主子的,心里只有少许不安,能够压制的住不表现在脸上。

没有了外人,王禄当即拉下脸,将薄薄一叠信纸交给身旁亲卫:“这上面的几个人,都给本将军找来!”

亲卫:“分开审讯?”

“都带过来,什么也不要说,就放在一起。”王禄是个武人,崇尚简单粗暴,直来直往,“先卸了他们武器,本将军要活口,快!”

“是!”亲卫领命而去。

王禄手指在面前书案上轻轻敲击着,他倒是不怕孟覃用这种方法算计他什么,因为这封信上记录的几个人都是没什么身份背景的,就算随意处理了也不难遮掩过去,对王禄构不成什么威胁。退一万步说,这些人都是王钧的眼线,他也确定自己这些年未曾做过什么对不起朝廷和王钧的事。他担心的是,孟覃这老狐狸卖这个好给他,图谋什么?

第二百零二章 军威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二百零二章军威因为那些人并不全在此地军营,有些已经调往他处,耗费了些时辰,到天黑之时,总算全部找齐。八个人被领进一座大帐,外面围了一圈戾气外露的军士,一照面便是满满的肃杀之气。

八人被带来用的各种各样的理由,大体是上官要了解一些情况,需要负责具体事务的人回话。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是以来路上几人并没有觉得不妥,直到几人聚在一起方才发觉不妙,再看周围带路之人,脸色具都板正的像块冷铁,再是迟钝之人也沉不住气了,更何况被选来这里的人,本就不可能是愚笨之人。

但是想跑也是不可能的,周围全是披甲执锐的军中精锐,不动则已,动则立时成为众矢之的!

大帐之中,是王禄之下的几员将军。王禄没有露面,原因有二:第一是此事若是闹大了,他需要军中势力支持,这些人在他之前接触这些人杜绝了他动手脚的嫌疑;第二便是担心这些人中有死士妄图鱼死网破,他不想冒这个险。今日来这帐中审讯的几员将军,要么有家世要么有能力,都是对他够尊重的大将,兔死狐悲,他们必然能体会他的难处。

八人职位有高低,但最高也不过统领几百人,距离上面坐着的那些人还差得远,只有诺诺听训的份。

几位将军分散成半个圈坐在帐中,这八人被领进去,那几道凌厉的目光注视下,顿时有架在火上烤的焦灼感。

“啪”一声,不知是哪位将军拍了一把桌子,话还没有说出口,便有人腿一软给跪了,“将军饶命!”

几位将军交换眼神,这人也太不禁吓了,会不会有诈?

倒不是这些人胆小,敢潜入军营做细作,这本身便不是胆小的人敢做的。实在是人都聚齐了,私下里他们也有过联系,互相传递消息之类的,即便不全部都认识,多少也知道几个。此时聚在一起,见自己见过的都在,其他也眼神有异,再加上本就心虚,是以心理防线已经摇摇欲坠了!

沙场上驰骋过的将军,自带肃杀之气,哪个手里没染过血,随随便便一站都能当门神镇邪,更何况还是好几尊同时在这里!

居中一位将军道:“坦白从宽,把你们知道的说出来,人不少,死几个也无妨,我等提几个问题,谁回答的最慢,就拖出去砍了。”

他语速不快,在场众人听的清清楚楚。没有刻意加重语气,却让那八个人不是冒冷汗就是腿打颤。

没有人再发出声音。

“第一个问题,你们知道苏祥吗?”

“知道!”

“知道!”

“是他叫我来这里的!”

……

很好,没有人紧闭着嘴巴。几位将军交换眼色,大帐门口附近有两张小桌,两名军中幕僚临时执笔,负责记录他们的口供。

“第二个问题……”

贺兰勤自见过王契后就躲了起来,该做的都做了,王钧身边已经没什么好打探的。同时暗中观察王契会不会透露给王钧些什么。观察了几日,王钧那边只有朝臣们一波接一波的闹,并没有派去贺兰族的人手,贺兰勤这才可以确定,王契同其父是真不一样。

当然王钧要派人去贺兰族已经晚了一大步,马骋他们此时应该已经到了。

几百年前大乱之后行成的四分天下,王氏虽然越来越强,却始终没办法做到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王朝那般君权至上,威加海内,虽然那一直是王钧追求的目标。王家被尊为天下共主,其本身便是推举出来的,不是武力镇压的结果,是以,一个“德”至少在大义上是排在最前的。

贺兰勤躲在鹰绰住的房间里,拿着本书册闲闲的翻着,或者扇一扇伙计刚送上来的小火炉,听声音快要沸了,他开始准备茶叶,摆了杯子。

门开了,鹰绰风风火火大步进来。“天哪,我都不知道他们懈怠成什么样了,这么多天都没有任何消息,庆城这些人是在养老吗!”

贺兰勤微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没有重要人物在庆城,难免松懈一些。”

鹰绰不怀好意:“我可不止去了鹰族的点,还有你贺兰族的,一样没偷听到什么有用的。”

贺兰勤:“没错啊,他们也不知道我在这里。”

鹰绰想打探鹰翱或者贺兰岳的行程,去两族的秘密站点偷听,结果一无所获,免不了抱怨起来。结果贺兰勤特别豁达看的很淡,她也不好过分苛责了。

贺兰勤:“你在担心什么,怕见到鹰翱?”

给说中心事,鹰绰脸一红,却不愿承认:“哪有,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说着端起热茶就往嘴里倒,贺兰勤来不及阻止,她已经给喷了出来。

“小心点。”贺兰勤急忙递给她帕子擦嘴,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我也很想第一时间见见他呢,老糊涂一个,也不知看到亲姐姐的手书,会不会向我道个歉,摔断我好几条肋骨呢!”

说着还做出一脸痛苦的表情,手放在肋下。“好痛。”

鹰绰一脸幽怨:“要不,你吓吓他吧,反正在他眼里,你早已做鬼多时。”

“我本想陪你一起见他,给你壮胆。”

“大白天撞两个鬼,太假了。”

鹰绰去了极北之地一直没有传回任何消息,确实可以默认已经“失踪”,而孟覃给鹰族去的信,也有意避开了这两个人还活着的消息。等鹰翱赶到庆城,确实有可能被他们两个“吓一跳”。

贺兰勤:“我想要你光明正大的离开鹰族。”

鹰绰……

贺兰勤:“然后嫁给我。”

鹰绰:“你想断我后路?没了娘家的姑娘嫁出去会被欺负的。”

贺兰勤:“……”

云州城,贺兰府。

孟府二管家在前,马骋在侧,后面跟着个苏公公,一行人在贺兰府下人的引领下,进入贺兰大宅。而在他们进门之前,已经提前送上拜帖一封,以及一份同王禄收到的大同小异的名单。此时,名单中在列的十多人已经被看管起来只待他们进门。其中混的最好的那一位,赫然已经升至二公子贺兰贤的得力管事之一!

第二百零三章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贺兰岳同贺兰贤父子同坐在大厅中,脸色具都十分难看。

贺兰岳鬓角几乎全白,脸颊内陷,脸上依稀浮着一层灰气,可见贺兰勤失踪一事对他影响不小。

马骋等人走进去,二管家赶紧中规中矩行了个礼,满脸堆笑对上面的二人说道:“见过贺兰家主,贺兰公子,我家相爷十分惦念两位呢。”

自己的心腹被怀疑,贺兰贤早已心中不满,脸色一直阴沉着。此时一抬头,看到孟家管家客客气气,后面两人却都挺胸抬头毫无谦卑之态,顿时火起。“后面的两个,便是你信中提到的奸人吗,来人啊,先把腿打折了再说话!”

二管家大惊:“不可啊……”

马骋:“你……”找死二字还没出口,贺兰岳一巴掌重重拍在两人间的花梨木桌上,硬是拍出一个掌印。“我还活着呢!”

轮不到你耍威风。

贺兰贤愤愤扭过脸去,不敢与父亲顶嘴。贺兰岳不是强势之人,今日却分外顽固,执意把这来历不明的信奉为圭臬,分毫不差的执行,让他十分不解。孟覃是王氏的重臣,他的来信对他贺兰一族能有什么好处?

贺兰岳挥手让闻讯进门的守卫们退出去,轻咳一声道:“犬子年轻气盛,叫这位兄弟见笑了。”

二管家可不敢当他的兄弟,急忙低头道:“不敢当,贺兰家主客气了!”

贺兰岳:“诸位远道而来,必有要事,我已将这信中所指之人尽数召集过来,有话当面说。来人,看座!”

贺兰贤发作不成本不欲再管,又担心父亲劳神不能不管,恍然想起刚才一人十分眼熟,此时再看,果然是见过的。“马骋!你居然敢来!”

话音刚落,他猛地站起,身后侍卫听到这个名字全紧张起来手握住刀柄,门口本已经退出去的守卫又戒备着守卫涌进来,刀剑险些出鞘。

贺兰岳气道:“坐下,你何时这般沉不住气?”

马骋本已落座,此时不得不站起来,无奈的成了主角。“贺兰二公子,我来都来了,你就不能容我们把话说完?”

二管家急忙解围:“这件事说来话长,马公子亦是知情人,还请两位见谅。”随后把目光指向苏公公,道,“这位便是皇上身边的亲信,许多不能宣之于口的事都是他帮着皇上做的。二公子,此事说起来,你亦是受害者了。因为当年便是他安排了人手埋伏在贺兰府中,闲言碎语挑拨令堂与其他人的关系,最后才出了那样的惨事,这一切不是意外,都是这居心叵测之人有心安排的!”

“什么?”贺兰贤与贺兰岳几乎同时出声。贺兰峰夫妻遇害,与贺兰贤之母脱不开关系,父子二人都清楚的很,但清楚是一回事,心里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这本身就是父子二人间不得触摸的旧伤!

贺兰岳当年也查了一个天翻地覆,只查到于青莲身边心腹身上,更多的却再也没有了,此时突然爆出埋在更深处的隐秘,他心里既激动又不敢全信。“详细说来!”

小命捏在别人手上,苏公公看了马骋一眼,不敢不老实交代。便将王钧忌惮贺兰峰同他身后的贺兰一族,命他散布人手混入贺兰境地等事交代出来。甚至贺兰岳思慕长嫂的绯闻,亦是他的人散布出去的,目的便是挑拨离间,让他们家宅不宁,乱起来才有机可乘。后来于青莲果然心生不满,亦是他的人“不小心”泄露给于青莲的心腹可以借马家的刀杀人……

还没有听完,贺兰贤已经铁青了脸皮。所以他们母子自幼骨肉分离,全都是这些奸人处心积虑挑拨的结果!她的母亲固然冲动嫉妒,但若没有他们,事情定然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

贺兰岳倒是还算平静,夫妻毕竟不同于母子,没有那揪心的血脉羁绊。他点点头,露出些微笑:“原来如此,我早该知道,她本性不坏,日日被恶言塞耳,才一时迷了心智。若我对她多些关心,或许不止于此。”他抬手捂住双眼,叹息一声:“我也错了啊……”

声音已有些哽咽。

仿佛沉冤得雪,贺兰贤终可以抬头。“还有何事,一次交代清楚!”目光扫过厅中的那些人,有些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尤其他的那个心腹,脸色惨白如纸。若说一开始贺兰贤还不愿相信这封信的内容,此时便同贺兰岳一样深信不疑了,他的那个心腹,此时看来便又剩下可恨了!

苏公公:“其他事没怎么做过,就是定期将贺兰族内的大小事汇报到庆城。”他看了贺兰贤一眼,眼神带了些冷意,“不过最近却有件事,鹰族为二公子受伤一事派了鹰搏专程来致歉,那鹰搏没安好心,不知对大公子说了些什么,没多久大公子便失踪了,我听说鹰搏之所以那么容易接近大公子,是二公子大开了方便之门……”

贺兰贤:“你含血喷人!”

苏公公:“都到这时候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人家大公子又没打算回来跟你争族长之位,你急什么?”

贺兰贤:“你……”

贺兰岳:“都别说了!”

随着他低沉的一声,众人皆闭紧嘴巴。贺兰岳摇摇头,没有穷追不舍,似乎知道再说什么亦是于事无补,又或者是想到,亲生儿子像极了生母。贺兰勤有此劫难,也因他过分偏爱,引起亲子不满,累积成怨而茫然无知。

片刻的宁静后,贺兰贤急道:“父亲,你听我解释……”

马骋原本要说的话大概没机会了,看到贺兰岳灰白的鬓角无端难受起来,此时对贺兰勤及贺兰贤居然冒出些莫名其妙的羡慕,羡慕他们有一个正常的“父亲”。他开口道:“贺兰勤人在庆城,仇还没有报完,暂时不想回家。”

贺兰岳今日听到的消息有点多,反应有点迟钝。倒是贺兰贤知道他被逼下悬崖的事,同他狼狈为奸的鹰搏早把这事告诉他让他高兴了。他愕然的张大了嘴巴,有些结巴:“大哥,在,在庆城?”

马骋十分看不惯他,冷笑道:“是啊,还找到了鹰族那个怎么死都死不了的贼婆娘,俩人蜜里调油,难分难舍,家都不想回了。”

第二百零四章 客人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二百零四章客人两个人……

贺兰岳父子二人神色都有些复杂,相似的震惊、愕然,贺兰贤是瞬间的失望,贺兰岳则更复杂,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妥协,最终只叹息一声。

“他高兴就好。”

还能怎么,能做的他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他非要找那个女人他也无力阻拦了。他并不是嫌弃鹰绰配不上自己精心养护的侄子,只是有那么些酸楚,大有老母亲们常挂在嘴边的“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适感。

他在这里撒出去无数人手找他的下落,他却跟他怄气躲起来不肯露面,叫他着急担心的吃不下睡不着,唉,作孽啊。

马骋心里数着数,留下足够长的时间让这父子二人安抚各自心里的“鬼胎”。终于开口道:“我不否认我那聪明一世的老祖父被人利用了,但我马家毁了,你们的仇也算报了一半。厚此薄彼不对吧,王钧是不是也该付出点代价?”

终于说到正事,贺兰岳坐正身姿,敛去悲戚神色,再开口又是那将差点四分五裂的贺兰大家族笼络在一起的贺兰家主。“你说的没错,家兄对那奸人视作兄弟,尽心竭力相助与他,最后却落得个恩将仇报,家破人亡,此仇不报,天理何在!”

马骋:“所以贺兰家主有何打算呢,纠结大军打到庆城吗?”

贺兰岳一怔,是啊,事情来得太突然,一时还没想好。

马骋冷笑一声:“我大沃原的珍宝,早被你们掠夺瓜分,大概还是他王钧分得的最多。王氏原本就兵强马壮,此时贺兰一族恐更不是对手。”

贺兰岳脸色一变,马骋说的都是真的,口号喊得再响,打仗靠的还是实力。

贺兰贤见父亲窘迫,插嘴道:“你既然说了,我大哥人在庆城,已经有打算了吧?”

马骋:现在知道找哥哥了,不是你联合外人算计他的时候了,果真不要脸的很!

马骋抛给他一个赤裸裸的鄙视神色,打算晾着他。二管家笑眯眯接口道:“那是自然,贺兰大公子一早便同我家大公子一起筹谋,我们这一趟也是他安排的。”

贺兰岳:“可有家书?”

二管家尴尬:“这个,来的匆忙,没有。这位苏公公藏得很深,好不容易擒获,怕皇上出手拦截,便赶紧躲出来了。是以来不及写下书信。”

苏公公微不可见的翻了个白眼。

二管家也算圆滑了,几句话将庆城的紧张形势说了个大概,让他们知道,贺兰勤和相府诸人都在火中取栗,贺兰勤更没有沉迷温柔乡乐不思蜀。

贺兰岳终于露出一丝笑颜:“有劳这位兄弟带个话给他,不论他有什么安排,贺兰一族都全力支持。”

贺兰贤的不悦一闪而过,决定暂时还是不要冒头,只要父亲不清算他做过的那些。

庆城。

天边红霞刚刚散尽,夜幕尚未完全降下来,城门口的官兵都准备要关城门了,远远却见一辆马车摇摇晃晃正在靠近。官兵心善,想着此时关了门,这马车里的人就要在城外呆一夜了,便打起精神,等那马车进城。

不多时,马车终于来到城下,赶车的是个年轻人,却不像通常见到的车夫,衣饰样貌粗粗看过去便是个讲究人,大概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吧。

年轻车夫对着守城官兵们作了几个揖表示感谢,这才控着马进城。随后,厚重的城门关闭,发出有些刺耳的摩擦声。

马车进城后,不快不慢走在宽敞的街上,最后停在一间客栈门口,客栈屋檐下挂了一排明晃晃的灯笼,一看便很热闹的感觉。马车一停,一直留心外面情况的店小二已经快步迎出来:“客官里面请,小的帮您把车赶到后院,请问您几位?”

“一位,有劳了。”

随意的将马车都给小二,赶车的年轻人走上客栈的台阶,檐下的灯光照出他略显疲惫的脸,鹰霜。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黑下来的街巷,族长已经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离开了。鹰霜大步走进去,掌柜的正要招呼,看清来人神色一凛,眼珠子快速转动几圈观察情况,待发觉没有一个旁人在时,走出柜台激动道:“霜长老,您怎么亲自……”

鹰霜:“安排两个相邻的房间即可,不要多言。”

“是,是!”掌柜没有多问他一个人为何要两个房间,急忙回柜台里面翻看账册,挑出最好且相邻的两个房间,大喊一声:“二楼天字号,东头两间!”

相府,一人身披黑色连帽斗篷,在已经关闭的大门上轻拍了两下,很快有人开门,将来人放了进去。

孟覃在书房正襟危坐,他对面坐着刚刚进门的客人,已经褪下披风的鹰族首领鹰翱。他毕竟习武之人,便是什么也不说,随意的坐在那里,便给人很大压力。孟覃身为文臣之首,位高权重,在他面前也不过堪堪没有落入下风而已。

鹰翱人来了,却似乎不打算开口,一副给你时间展示自身价值的审视模样,若孟覃拿出的东西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怕是就要承担他这一趟远行所产生的任何不适了。

孟覃也没有多言,简单的见面问候之后,他拿出早已准备多时的一个盒子,放在两人间的案上,推到他面前。“这里面存放的,据马骋所言是鹰宓长老亲笔所书,我等不熟悉长老,无从辨别真假,所以干脆也没有看。请鹰族长过目。”

鹰翱没有多言,他不是话多的人,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之前只闻其名的王氏朝堂重臣也没什么好说的。他翻开盖子,探手拿出里面一沓陈旧泛黄的纸张。

那熟悉的字迹一入眼,他的手便遏制不住的轻微颤抖,抖动被纸页放大,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我终于还是离开了,却原来将就也艰难的叫人无法忍受,阴暗处长起来的枝条,再浇灌也长不成参天巨树……”

“……前半生未见过雪,为云州的第一场雪欢心雀跃不已,此时冰天雪地相伴,除了宜人美景,只剩一个,冷……”

“……今天他来了,带来了很多消息,那个人的消息不听也罢,我心心念念的故乡,怕只能梦中回望了,我的弟弟,姐姐以你为傲……”

第二百零五章 亲家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二百零五章亲家孟覃没出声,慢慢等着他看完。

鹰翱在看这些写满了字迹的纸张时,肩膀不由自主的慢慢塌陷下去,显出一种放松的状态。过了许久,他专注的目光才收回,珍视的将纸张又放回盒子盖好,坐正身姿,恢复成那个一手掌控一族命运的族长大人。

“孟相居然与马族人有所勾连,实在叫人意外。”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表示,而是根据此时的形势问出这么一句,毕竟在看到这些信之前,王氏朝廷可是歼灭马族的重要力量,孟覃身为王氏重臣,实在有通敌之嫌。

孟覃笑着摇了摇头:“族长明鉴,这些书信到老夫手上不过数日而已。因为大公主的婚事,陛下与老夫之间似乎出了些问题。有人便将这些送到老夫面前。”

鹰翱对孟覃面上冷冷的,却抬起一只手盖在木盒的盖子上,唯恐他要回去一般。“那就是有人要坐山观虎斗了。”

孟覃:“老夫为官数十载,自问尽职尽责,对得起百姓对得起朝廷,如今老来却有可能不得善终,心中惶恐的很。”

鹰翱:“不过是推迟些婚期,至于让孟相这般草木皆兵?且若你没做过什么,他拿什么整治你?”

“族长光明磊落,岂不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这信您也看到了,鹰宓长老那般玲珑剔透之人尚且被欺骗多时,可见此人心机之深,不将人利用的彻底是不会暴露出真实面目的。”

鹰翱心头一颤,顿时有些羞恼。孟覃只说了鹰宓被骗了感情,鹰翱却知道,自己同样被骗的彻底!

鹰宓失踪之后许久,他对王钧都是气愤交加,甚至抗住长老们的压力一度断了两族的联系。但在几年前,王钧突然接连使人联络他,并频频送回一些鹰宓旧物,总算敲开了鹰翱心里那道警惕的门。后来他频频书信来解释当年之事,甚至亲自来过一次鹰族,使鹰翱相信,是鹰宓心里放不下贺兰峰才导致二人婚姻不幸,王钧实在亦是个“可怜人”。他的姐姐为了贺兰峰,抛弃了他这个弟弟,亦抛弃了丈夫。

而在更早之前,鹰宓给鹰翱的信中确实隐隐提到一人,那个人绝不是王钧!鹰翱心里本就有这个疑惑,是以便信了王钧的话,后来干脆将所有怨气对准了贺兰一族。

他毕竟掌管鹰族多年,很多事摒除掉障目的那片叶子,其他事就清晰明了的连成一线。王钧为何骗他对付贺兰家?很快便能猜到原因。

鹰翱自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被骗的,却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点了点头。“那么孟相邀我前来,并送我如此珍贵之物,究竟何事相求?”

孟覃:“多行不义必自毙,王钧不仅对老夫这文臣心存抵触,对武将、对贺兰和鹰族一样不怀好意。”随后简单几句将贺兰峰死因,以及在各处暗处眼线都给说了出来。最后总结道:“这般小人,实在不堪为君!”

鹰翱猜他必然不是孟覃联络的唯一一人,方才提到这些怕都已经恨不得啃王钧几口了。

“孟相想要换谁来做这皇帝?”

孟覃:“只要不是王钧,其他事,大家坐下来好商量。”

鹰翱看着他,一张皱纹丛生的老脸,笑的温和中透着几分油滑,他有些不知如何商量,毕竟在鹰族,商量这个词儿是很少存在的。

“何来……”他想带何来远离这个旋涡。

“族长属意大公主?”孟覃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女儿身确实是个缺憾,但是……”

“我要带她回……”

“惑星!”

孟覃眼中放光:“大公主是命定惑星,用这个理由,谁敢不服!”

鹰翱……

孟覃:“亲家!大公主是我孟家未来的孙媳,老夫自然全力相助,保她一世安稳!”

一句“亲家”,把鹰翱高高供起到何来亲长的份上。鹰翱一想,除去王钧那不成样子的生父,他这亲娘舅确实是唯一长辈,当得起这一句“亲家”,看孟相,两人之间仿佛真多了条看不见的纽带,他一时也无法反对了。

若不是一贯的冷硬,几乎要客套一句:“日后有劳亲家多多照看了……”

大殿下暗害萧闵妃一事,在萧氏族人的大力鼓动下,自第一日起就不曾冷却过,虽则朝堂之上,面对王钧的黑脸很少有人敢当面提,堂下上书请大殿下出面解释的折子一直没断过。而王契一直没露面,导致原本有一两分狐疑的人渐渐都偏向萧氏那边。人们都在想,若果真问心无愧,为何不敢站出来受审?

而王钧有苦自己知,他担心暗中操控这一切的手,会在王契露面那一刻抛出什么无法反驳的铁证,那就真的成了铁证如山无可辩驳,就掉到那人的陷阱中了,拖着总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这一次,他的算盘珠子没有拨拉好。他没想到萧氏这么不依不饶,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也没想到苏公公会莫名失踪,更没料到贺兰勤同王契的兄弟情这么脆弱,王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贺兰勤就无影无踪了,真比他父亲差远了啊!

难道贺兰勤同苏公公的失踪有关?

就算他二人碰到一块,苏公公也不会愚蠢到对他说点什么吧,他不可能知道什么的!

那些旧事,毫无痕迹,谁也不会想到他身上!所以贺兰勤不会背叛他们!

这么想着似乎会好过一些,但王钧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只能再想其他出路。如果萧家再执意与他过不去,那就不要怪他不念旧情了!

夜深人静,总管大太监屈尊降贵,乘了辆简陋的小马车走了一趟萧府,一个时辰后回宫,下车时神情有些惶惶,似乎差事办的不好。

次日早朝,萧大人终于按奈不住,跪在堂前,摘下头上官帽,深深叩首:“臣请皇上彻查大殿下涉嫌诬陷闵妃一案,不论结果如何,请大殿下出面说话!”

王钧脸色平静,昨夜大总管回来后,他已作出安排。“王逸!”

下面的人还没有回答,突然孟覃出列,站在萧大人一旁:“臣请皇上彻查闵妃一案!”

孟覃身为文臣之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旗帜鲜明的站在谁面前了,且此时,面对的是皇上!

但是……

“臣请皇上彻查……”

“臣附议!”

“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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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低头

很快,下面乌压压跪倒一片,两侧站立的朝臣还有不少左右张望,准备见风使舵附和些什么。

王逸迈出两步还没来得及走上前,就被前面一个个站出来的人挡住了,一时不断抬头看上方的王钧,不知是继续还是退回去。

王钧脸色一直阴沉着,没有任何变化。他对这样一个结果不奇怪,因为其中大部分文臣都是看孟覃脸色行事。所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人心都笼络到自己那边去了,这是终于图穷匕见,让他看清楚早已被架空的事实吗!

“萧卿家,此事朕不是已经同你说过,会给你一个交代吗,缘何又闹起来了?”

他指的是牵扯到王契之前,同萧家的约定。

萧大人心里恨恨骂着:“现在跟那个时候一样吗,那时候理亏的是我们,现在理亏的是你儿子啊!”

“陛下,臣妹已经死了,且不说死者为大,身后名声重不重要,单说年幼的四皇子,若不将事情说清楚,那些莫须有的污名他就要担一辈子啊!皇上,您也要心疼心疼四皇子啊!”

这话说的,就差直指他偏袒长子了。

王钧看向孟覃:“怎么,孟相爷觉得朕错了?”

孟覃:“臣不敢,臣同陛下一样,都坚信大殿下忠义仁善,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侍卫随口攀咬,无凭无据,只要皇上点头,请大殿下配合有司核实查证,自然能堵住悠悠众口。臣是真心为大殿下着想!”

王钧冷笑:“所以,倒是朕要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萧大人抢道:“陛下,不过问几句话,若大殿下确实没做过,臣定不敢纠缠!”

王钧:“闭嘴!”

他历来维持自己仁厚的形象,对朝臣和颜悦色居多,这般疾言厉色很是罕见。“这件事朕已经派了人去查,查出结果之前你们无需多言!”

萧大人:“陛下派遣了何人查证,为何满朝文武无人知晓?”

“朕要做什么,需要一一向你交代吗?”

孟覃拱手:“陛下定然派遣了可靠人手暗中查访,但事关萧闵妃及两位皇子的清誉,不可无期限拖延下去。不若陛下给这位经办此事的大人一个期限,也好给萧大人一个盼头。或者将这位大人的姓名告知萧大人,如有需要,也方便双方沟通。”

王钧看着孟覃,他这一番话看似从中调和,避免双方继续冲突,实则是对王钧步步紧逼,要他必须做出一些让步!

王钧还没有反应,原本站在两侧观望的那些已经有人附和:“孟相言之有理!”“臣附议!”

萧大人回头看了一眼,很好,依然没有表态的已经没有几个了,王钧再是独断专行,也不敢这样公然与满朝文武作对!

王钧看了一眼孟覃,又看了一眼萧大人,眼前跪成一片的臣子们让他心里的某处突然坍塌了一块。他不是那种撞破南墙也不肯回头的人,相反,他更习惯用迂回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件事他已经尽力了,如果实在无法挽回,他也只能暂时退避。对于王契的指控只有一个已死之人的证词,没有任何其他物证,即便有新的证据出现,也未必没有破绽……

此时,王钧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那陷害王契的人还有后手,那就等他们都亮出来再慢慢找破绽。一想到长子,免不了又想起了被寄予厚望的贺兰勤,那个人跑到哪里去了?

这天夜里,使尽浑身解数才从群臣的咄咄逼人中脱身的王钧,歇息了半日之后又去探望王契。这一次是想告诉他事情不妙,大概要委屈他一些日子。先前说过了大话,怎么也要当面解释一番。这毕竟是真心呵护过的孩子。

听到外面的响动,王契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来了,忙整顿衣衫迎了出来。贺兰勤走后他想了许久,并没有把他的话透漏给任何人,倒是让贺兰勤白白担心了一场。

父子二人相对而坐,王钧开门见山:“朕这几日都没有过来,你可有猜测到什么?”

王契坦然一笑:“父皇已经尽力了,若萧家实在不愿善罢甘休,儿臣愿意出面受审。”

笑话,既然已经知道是贺兰勤策划的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吗?这几日正好王钧没有出现,也给足了时间让他做出决定。也许是天意,若王钧来了,说不定他就把背后搅弄风云的那只手的主人是谁就告诉他了

“你实在是个好孩子。”王钧难得表露出慈父的一面,“你三弟那件事,朕一早便后悔了,是以宁可被臣子们明里暗里责备也不愿让你出面。此时看来,这幕后之人手眼通天,你暂且委屈一阵,待朕找到他的把柄,定为你翻案!”

他这话实则已经算是认输了,但王链那件事,可不全是一时激愤,而是一个有着母族势力支持的皇子,并不是他愿意选择的继承人。

王契想了想,小心道:“贺兰兄……”

“唉,别提他了,原本指望他能帮到你,这几日人影都见不到,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王契了然,也就是说,在对自己坦白之后,他就离开了。

是没必要再虚与委蛇了吗?

王契有些失落。可是这几年与贺兰勤的相处,也不全是酒肉之交啊!他长在深宫,自幼丧母,对人情冷暖、真情假意何等敏感,他不信贺兰勤对他全是利用。说句难听的话,便是身边一条狗,时间长了也是有感情的吧。

“父皇,此人布局极大,绝非短时间能做到的,是不是您多年前做了什么?”

王钧冷笑:“你的意思是,有人来找朕寻仇来了?”

王契忙低头,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并非儿臣推卸,而是,二弟,三弟,此时又是儿臣,还有父皇的后宫,接连出事,所有人都是父皇身边的……”

王钧眼神变冷:“你的意思是,你们遭受的这一切,都是朕的缘故?你们替朕受过了?”

这就是事实啊,有什么不肯承认的,但他就不认!

王契当然不敢嘴硬:“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若能揣测到幕后之人的意图,或许可以找到他,釜底抽薪……”

“不能还你清白是朕无能,但朕这些年兢兢业业,忧心国事一日不敢松懈,你却因为受了些委屈,指责朕有过失吗?”

第二百零七章 审案

翻天之美人计正文卷第二百零七章审案王契跪地,叩首,不敢多说什么。该说的已经说了,多余的无能为力。

王钧叹息:“你放心,朕总能保你一命,该有的荣华富贵也不会差多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也算做足了一个父亲能做的一切了。

王契叹息,身为人子,他不能说什么。身为友人,他也不想说什么。罢了,就舍去这一身,权当为父赎罪吧。

见他不语,王钧只当他认错了,心里又软了。“这天下得来不易,朕也不甘心,错过这几百年都未曾有过的好机会……”

王契抬头,机会?

王钧却没想多说,这个儿子心思还单纯了些,欠了些历练,而且大事未成,提早说出来也不是他的习惯。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便是最坏的结果,这件事说不清楚,几年十年过去,还有几人能记得!”

王契已经明白了,跪在地上,叩首送王钧离开。

机会?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什么是几百年未有过的好机会?贺兰族隐隐分裂式微,鹰族偏远,唯一强硬的马族被打散,这几百年难得的好机会,莫不是……

王契打了个哆嗦,所以贺兰勤他说的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

可是父皇,这天下太平几百年,您的那个愿望有多难实现?

王契觉得,这个夜晚,他恐怕要睡不着了。为父皇的伟大理想,为他要与这样的伟大失之交臂……

几年十几年之后,他的弟弟们都长大了吧,还有他什么事儿,一个有污点且没有母族支持的落魄皇子。

“你在想什么?”

寂静无人的夜中,凭空响起说话声,换谁都要打个冷战。王契喜忧参半的幻想被打断,急忙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身黑衣的贺兰勤坐在屋脊上,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他主动出声,地上的人怕很难看到那里有人。

“你还敢来这里?”王契并不是恐吓他而是单纯的疑问。上次他已经坦白的告诉他,是他做了很多对王氏不利的事,难道不怕他将那些都告诉王钧吗?

“呼——”轻飘飘如微风荡起一片落叶,贺兰勤从屋脊落在王契面前。“我也没想到,你什么都没对他说。”

说着话,贺兰勤大大方方走进王契的屋子,比此间主人还随意。王契懵懂的紧跟在后,随手关紧房门。“你当真以为我不会说出去吗!”

贺兰勤一转身坐下,淡漠的点头:“他刚走,要说你不早就说了吗?”

他没有笑意,也没有刻意显露出仇视的神色,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从前,对待王契随意、不亲昵不逢迎,像相交多年的老友。

但是王契实在轻松不起来,他一直提着一颗心在嗓子眼,虽然关了门隔绝了外面可能的目光。他紧走几步走到他面前,明明居高临下,却明显的比坐着的那人更不淡定。“你究竟想怎样?”

贺兰勤挑眉:“冤有头债有主,谁欠的债谁来还,你替不了他。”

王契:“你一定要对我父皇动手吗,那就先杀了我好了!”

贺兰勤:“我不要他的命。”

好像那个人的命已经完全掌握在他手中,可以随时攫取一般。

王契冷笑:“我倒不记得,你何时喜欢说大话了。”

“你不知道,为了他所谓的几百年难得的好机会,他暗中做了多少准备。”原来,在王钧离开之前,他早已在这里等候了。王契一层冷汗后知后觉爬上后背,方才父皇将亲卫大都留在了宫门外,最近的几个亲卫也在几十步开外,如果那个时候贺兰勤偷袭……

“……如果不是手段不够光明磊落,我几乎要钦佩他了。”

王契:“……”

贺兰勤:“你想做皇帝吗?”

王契……

监察督是王氏朝廷审理要案的最高机构,因事涉皇子后妃,监察掌事刘换大人十分慎重,提早将所有细节铭记于心,尤其要避免被打架的双方神仙误伤。

这个案子实在简单的很,复杂的是双方的身份,刘换头疼的揪掉了一把又一把的头发,案子再不开审,就有看破红尘之嫌了。总算,日子再慢也终于到了。

在王钧的坚持下,原本只有些许嫌疑的大殿下成了重大嫌疑人,是以王钧要亲自出宫听审,刘换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同样萧家来人不少,朝中有声望的重臣也来了几位旁听。

时辰到,所有参与人员到齐,只待王钧带着王契一露面便可以开审。孟覃的资历足以获得一个不错的位置,眼看时辰一点点过去,在萧家人以为王钧又要反悔,准备全体去宫门前哭嚎鸣冤之时,孟覃不紧不慢,吐出一个字:“等!”

王钧早已出宫了,既然决定了,再退避就没什么意思。出门送儿子受审毕竟不光彩,他没有乘坐金灿灿的龙撵招摇过市,亲兵开路,两辆宽大的马车一前一后出宫,既显出身份贵重,又让人看不透是何等身份。

庆城之中,这样的排场并非绝无仅有。

队伍离开宫门之后眼看再拐个弯,穿过两条大街便能到监察督。走在最前面的大内侍卫察觉有异,前方不足百步处,百姓们都早早退避两侧让开路,只有一人站在街心,通身被黑色衣袍笼罩。

青天白日下,居然敢行刺吗!

侍卫首领怒了,问话都懒得讲,正要指挥人手上前拿人,那人抬头,冷冽的目光叫首领到嘴边的喝令一滞,他说:“臣贺兰勤,求见陛下。”

声音不大,但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

王钧登时火起,用你的时候躲起来不见,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怒后又燃起一丝希望,难道他找到洗脱王契嫌疑的证据了?

王钧身边跟着的大总管会意后,小跑着上前:“贺兰公子,近前回话。”

贺兰勤顺服的跟着走到近前,道:“陛下,这路边的酒楼中有几位故人,陛下难得出一次宫门,不如见一见吧。”

王钧眼皮一跳,与案子有关?

贺兰勤:“陛下带来的人不少,可以带进去。”

王钧掀开帘子看了看,见那酒楼二层高,似乎空无一人。看向一旁大总管,大总管点点头,示意这地方不是背景来历不干净的,可以放心。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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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齐聚

亲卫走在前面,将贺兰勤隔绝在安全距离之外,一行走进酒楼二楼。二楼是个宽敞的大厅,摆着十多张大圆桌,此时只有中央一张桌子坐了人,旁边还站了几个。

王钧终于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看清了大厅中央几个人的脸,瞬间僵立在原地,那最后一只脚竟忘了抬起来。

那几人的目光都投在他身上,其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看衣着打扮,王钧第一时间就大概猜到他们各自的来历。也因此,他在极短的时间分析起来,他们齐聚于此的原因。

王钧的迟缓其实极短,在旁人眼中不过是片刻的凝滞,甚至他后面的亲卫都未发觉异常,他已经反应了过来。站在二楼的边缘扫视一番,无人知道,他最后那一步有多沉重。

走在前面的亲卫分开站在两侧,以便让他的视线无阻碍的看到前面几人。

那一桌的人原本都坐的稳稳的,亲卫首领走在最前,第一个意识到什么,眼皮跳了两跳,正欲开口,那坐着的人里终于有人慢悠悠,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只有一位。

偏巧这位侍卫首领认得,一时惊骇的张大了嘴巴“王,王大将军……”

王禄。

戍边大将,无故不得擅自离开边防,他却不声不响出现在庆城,与这些来历成迷的人搅合在一起,这是何意!

亲卫首领一时来不及多想,一手握住腰侧刀柄,同时挡在王钧身前。

王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却只是简单行了个礼,甚至没有解释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王钧也无暇顾及他了,因为此时还有更棘手的人要面对。

“鹰贤弟,一别多年,别来无恙。”王钧语气里听不出喜怒,这一看就来者不善的架势,仿佛全不在意。

被王钧唤做贤弟的人也没几个了,亲卫首领握刀柄的手哆嗦起来,居然是鹰翱吗?

鹰翱嘴角扯动,显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神色,冷冷道“是啊,一别多年,甚是想念,是以便来探望兄长。”

王钧点了一下头,调整角度“贺兰贤弟,身子可好?数月前找到令侄,但他执意要隐瞒消息,是以未曾及时告知贤弟,还望贤弟勿怪。”

亲卫首领腿软了,还有贺兰岳!

这是要做什么!

他觉得,他没什么可以做的了。

贺兰岳冷笑“真是有劳王兄费心,我们几个也终于能坐到一起说说话了。”语音一顿,又道“还有马家的小子,总算凑齐了。”

大厅的另一处楼梯口,马骋不知何时走了上来,日光经敞开的窗口投射进来,正打在他脸上,配上他充满邪气的一笑,让王钧脸色一瞬间难看到极点。

马族被三家围攻,已是人人喊打,王错之死又与马骋脱不开关系,王氏对他最为忌惮!亲卫首领面对其他人还要看王钧的态度,对他却不需考虑,当即拔刀出鞘,怒喝“大胆狂徒,还敢来自投罗网,来人,拿下!”

王钧却摇摇头“先退下。”

他这话说的及时,亲卫们再迟钝也知道今日事情不妙,本来正犹豫要不要动手,王钧这一句可说十分体贴的免了他们一劫。

王钧前走了几步“三家齐聚,两位贤弟这是有什么要说的?”

马骋插嘴“是四家,你老糊涂了吗?”

“大胆!”亲卫首领怒喝。

鹰翱一个眼神过去,亲卫首领只感到对方阴寒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霎时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开口。

“王兄,之前你对我说过的话,年月日久,有些都记不清了,直到……”他看向马骋,“马家小子送了家姐遗物给我,我方知道,原来家姐曾得马族照料。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马家这小子看起来也聪慧识趣的很,不如就放回去继续照料大沃原吧,不然那么大的地盘,我们这些外人哪里照管的过来,你说是不是?”

王钧脸色大变,那怎么行,他筹谋多年,终于打散了北地,正要分而食之,怎么能再给马骋把他们聚拢起来的机会?

“我们……”

贺兰岳“我贺兰一族没意见,外人终不了解那片荒原,还是叫他们自己闹着玩吧。”

贺兰腹地尽是鱼米之乡,富庶安宁,在他眼里,大沃原那等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的生活方式确实就不像正经过日子,什么大草原说难听点就是荒地一片。

王钧诧异“贺兰贤弟,令兄之仇,你这是都不在乎了吗?”又看向贺兰勤,“你呢,也是这样想的?”

贺兰勤明明白白冷笑起来“杀父之仇,自然要报。勉之愚钝,最近方才知晓。马族,不过一把被人利用的刀罢了,便是折断了也不算报了仇!”

王钧瞪着眼,心思电转……

马骋身后,又一人走了上来,苦笑道“陛下,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老奴对不起陛下。”

这个声音熟悉无比,先于眼睛让王钧辨认出来人身份。

苏公公上来后并没有停下,在他身后,一个又一个不曾见过的人走上大厅,着各色衣衫,都是王钧没见过的。

王禄道“陛下,臣自问对朝廷忠心耿耿,臣的父母家小皆在庆城,臣愚钝,不知陛下对臣有何不满,居然差人派遣了十多细作混迹军营盯着臣的一举一动。若只臣一人,臣便是不解亦当以大局为重,但臣属下十多位将军亦已知晓,臣弹压不住,只能暂时安抚下他们,亲自进京向陛下讨一个说法。”

一众亲卫大眼瞪小眼,看看王钧又看看王禄,心想,难怪他跑来这里。

贺兰岳“拙荆愚钝,被小人左右,犯下弥天大错。好在老天有眼,终于在有生之年找到那从中作祟的小人。王兄以为,搬弄口舌,挑拨离间的小人该当如何处置?”说着又自问自答,“当然是该宣其罪行,曝于闹市,千刀万剐不足以泄愤!”

王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装傻就真成傻子了。

“诸位意欲如何?”

贺兰勤笑了笑“再怎么说,也该陛下先把埋伏在街头巷尾的精兵撤了方能显出几分诚意吧?”



第二百零九章 谈判

贺兰勤笑的坦荡,看着王钧竭力佯装出的愕然破碎在眼前。

他说“知道了还敢来?”

苏公公知道的事太多,他不见了,王钧不可能全无反应坐以待毙。但人到的这么齐,多少还是出乎预料的。

贺兰勤“陛下难得出宫一次,自然不能错过。”

贺兰岳失笑“王兄若有这般胆魄,将我等尽数留下,倒也叫人刮目相看了。”

这就是裸嘲笑,他不敢硬来。

王钧宽大袍袖中的拳头攥紧,想当年贺兰岳为了稳固人心,没少请求他的援助,此时翻脸不认人倒快的很!

噔,噔,噔……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人急促跑了上来。

“回陛下,宁远侯率禁卫及城防军精锐,已将这酒楼方圆一里内盘查干净,没有伏兵!”

王钧气定神闲,却不肯再前走一步“几位远来是客,朕岂能不准备周到迎接?”

方才是他一人应对四方势力威压,此时完全逆转,是这些人的小命都在他的手上。便是不能立即杀了,扣在手里也是有大用的。

甚至在短短时间内,他已经琢磨好如何顺便除去萧家了他们竭力抓着一个由头不妨,逼着王契出宫受审,就是想逼他出宫,给这些人伏击他的机会!

鹰翱站起来“你等我们齐聚,好一锅端了?”

王钧“明明是你们听信小人挑拨,意图对朕不利!”

贺兰岳“刀都拔出来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我那大哥也是瞎了眼,居然认下你这么个人做朋友!”

多年来,所有人都在说,是贺兰峰的庇护,王钧方才能躲过亲兄弟们的算计。这样的话,王钧自己都听厌了!

他冷笑“贺兰峰确实会做人,人都死了,名声反倒愈发好了!你当他全无图谋吗?世人皆喜谋利,他图个名,都是机关算尽罢了。也只有你这愚笨之人才将他供上神龛,还巴巴的给他养儿子!”

王禄都看不下去了“不管如何,且不说知恩图报,恩将仇报总说不过去吧。”

王钧歪头“喔,你的大将军之位是谁给的,你为何不知恩图报?”

王禄“臣为朝廷出生入死,为保百姓安宁殚精竭虑,自问对得起这一身官服。臣不敢说未曾得蒙陛下提拔之恩,但臣也还了陛下一个边关稳固,甚至还开疆拓土……”说着瞟了马骋一眼,有些讪讪,“臣无愧于陛下!”

“哼!”王钧只哼了一声,不知道是无话可说还是懒得分辨。

贺兰勤带路上来就一直站着,此时慢悠悠踱了两步,走到背对着王钧的位置掀起衣摆悠然坐下“陛下胜券在握,那就动手吧。”

王钧冷笑“朕知道你智计无双,不过在此之前,朕早已做好了准备,刺水这城中,根本没有人是朕的对手,你以为空城计能唬住朕吗?”

贺兰勤端起茶盏,自顾喝了一杯。“城内确实是空的,但是城外就不一定了,陛下。在座这些人,随便哪个都不是一时半刻能杀死的吧?”

“城外的人想进来很容易吗,你当朕的城墙是纸糊的?”王钧随口道,心里终于隐隐有些不安。

贺兰勤回头“陛下看看,我们这些人里少了那一个?”

少了谁?

王钧眼皮一跳,果然很认真的一个一个看过,该来的都来了,还有谁没来,还有谁?

也许是心急,他竟不知遗漏了哪一个!

听着他们的谈话,亲卫首领也替主子看,可是瞪大了两个眼珠子,他也想不起来还有哪个没有来。

三大家族,还有一个边关大将,有分量的都在了,还少了谁?

王钧想不起来是谁,只能推断。如果这帮人气定神闲不是装的而是确有依仗,那么那些人就能够轻易突破城墙,谁有这样的能力?

陡然,他瞪着鹰翱“你带来了大军?”

不等他回答,王钧自己同时琢磨起来,鹰族的四位首领,鹰维和鹰绰早死,鹰搏和另一位都有确切消息证明不会出现在这里,遗漏了哪一个?

贺兰勤回头笑道“如果鹰族大军从天而降,百官定然要查问缘由,你说,你做过的这些好事都说出来,他们会怎么看你?”

王钧冷笑“你们都在这里,便是有大军又如何,群龙无首,不过一盘散沙!鹰族的规矩,朕也略知一二,调兵遣将至少也是首领带队,你在这里,根本没人在外面指挥!”

鹰翱笑了“谁说的?”

贺兰勤也笑“有人在。”

苏公公毕竟还有些主仆情谊,实在看不下去了,插嘴道“陛下,是鹰绰,她在外面接应。”

“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没有照先前的约定,利用完就斩草除根?”鹰翱翻了个白眼,“我的人,是死是活我说了算。”

苏公公“她就是乌兰,藏在大公主身边的那个!”

王钧……

所以,何来大概也知道了很多事情。

一瞬间,一抹杀意浮起,王钧的眼神冷硬起来。

苏公公那边,又有人上来了,来人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人,走到前面,对着王钧轻唤一声“父皇……”

王钧满腹怒火终于找到出口,眉毛倒竖“你……”很多话就要冲口而出为他抗下满朝怨气,为他压下几百斤奏折,为他冒险出宫听审……

贺兰勤用从未有过的冷硬声音道“他会被陷害也是因为你!”

王钧怒吼“他拿你当兄弟……”

贺兰勤“我以为,父子重于兄弟。”你们两人关系更近。

王钧唇角抽动,怒视贺兰勤。

“你不是以为,为他付出很多吗,那就再多一点吧。你照我们说的去做,我派人出面,证明他的清白。”

他的要求必然很过分,王钧想着。“你想让朕承认这些指控为父报仇,让朕颜面扫地?休想!”

不料贺兰勤摇了摇头“这些事都挑明了,除了让我出一口气没有任何好处,你的朝廷颜面荡然无存,必然会造成一定时间内的混乱,我毕竟也是在庆城做过官的,总要顾全大局一些。”他抬头,“你退位吧。”



第二百一十章 先礼后兵

“哈,哈哈哈……你在做梦吗?”王钧难得大笑出声,只是这笑声到最后,听起来怎么都有些阴狠的意味。

贺兰勤“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月时间安排,今日帮大殿下恢复清白,一月后你下诏退位。”

王钧“朕若是不退呢?”

贺兰勤“那我们只好战场上同你讲讲道理了。同时,我们会把你做的这些好事都公布出去,让你王氏朝廷颜面扫地。”

王禄“陛下,我们虽然地大物博,人口也是最多的,但决计比不上他们三家联合在一起的。而且出了这样的事,臣不知道属下诸位将军愿不愿意为陛下而战。”

“你……你究竟是哪家的臣子!”

王禄不语,他不想同他说话。

贺兰勤“你也不要想敷衍过去,现在答应了,事后反悔。你现在写下退位诏书,加盖印玺。”

王钧“毛头小儿,你凭什么以为朕一定会答应!”

贺兰勤“你的臣子们都在监察督等着审理大殿下,你迟迟不去,他们也该急了吧?”

陡然,王钧想起了孟覃!

他在那里,身为文臣之首,他不在的话,孟覃随便说点什么……

果然,贺兰勤补充“再耽搁片刻,孟相会拿出一些东西给他们看,没什么,也就是这些人的证词。还有一部分没出现在这里的证人,你以为我们会把所有证人都放在这里吗?”他笑了笑,“你与萧家冲突那么大,他们应该很愿意相信陛下的人品并非一贯表现出来的这般高洁。”

王钧一言不发,似乎还在权衡。但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汗已经出了一层有一层。

“你的‘大计’我们全都清楚了。”马骋冷笑,“你没机会了。”

贺兰岳冷笑“拉拢两个,孤立一个,阴谋挑拨,借刀杀人,你当真以为我们不敢杀了你吗!三百年前,三家可以推举王家为天下共主,三百年后,我们当然也可以废了你这无德之君!”

这话铿然落地,终于像一记重锤落在王钧心里。

外有三家连成一气,内有自己的文武离心离德,末路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你们就杀啊。”王钧淡淡的,眼含挑衅,似乎真的无所畏惧破罐子破摔。

贺兰勤笑了,那神色,仿佛王钧的态度正合心意“谢陛下成全。”

亲卫首领顿时警惕起来,但见贺兰勤身形一晃而过,已经欺近,同时,另一边的马骋终于不用隐忍,与贺兰勤几乎同时动手。

王钧的亲卫自然各个万里挑一具是高手,贺兰勤与马骋同时被七八个人包围,一时也分不出胜负。亲卫首领并没有出手,他只是拔刀出鞘,虎视眈眈。对方还有两个人没有出手啊!

打斗一起,下面有更多的人冲了上来,不只是王钧的亲卫,还有王逸的人,另有人见势不妙,已经跑去通知他了。

鹰翱站起来,亲卫下意识的后退,却见他负手而立,只是冷笑,并没有出手的意思,顿时窘迫非常。

“父皇,父皇……”下面有人一边喊着跑上来,等在后面的王契赶来了。

打斗已经掀翻了几张桌子,到处是破碎的木片桌子腿,还有倒地呻吟几声又硬撑着起来战斗的亲卫,王契看到贺兰勤已经在其中,急忙冲到王钧身边跪下“父皇且住手,有话好好说啊!”他也是急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钧回头怒喝“谁叫你过来的!”

王契诺诺“儿臣等在外面心里越发慌乱,听到这边有了动静,担心父皇。”他看了一眼激战中的贺兰勤回道“父皇,我们几大家族和睦许久,有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好好谈谈?”

王钧气愤“你拿这个人当朋友,他利用你来害朕,你还不明白吗!”

王契一甩袖子,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儿臣去同他说,他总不能真的对我下手吧?”

说着稍稍调转方向,就朝着贺兰勤的方向冲过去。王钧跨出一步急忙拉他一把“你站住,刀剑无眼……”

王契被他拉的猛了,一个不稳回身似要跌倒,亲卫首领隐约觉得哪里不妥,尚未反应过来,却见王契紧紧拉着王钧的胳膊,两人顷刻间距离拉近。

王钧……

被攥住的手腕赶到非同寻常的握力,糟了,这不是王契!

可是太迟了。

“王契”顺势一转,已经绕到王钧身后,一只手依旧钳制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停在他咽喉,略用上些力气,便让王钧一时说不出话来。

“都住手!”

“王契”开口了,发出的却是女声。

王钧被擒,众亲卫只能暂时收手,各自提防着退守到一边,等待亲卫首领的命令。贺兰勤和马骋则赶到“王契”身边,防止有人从后面偷袭。

“王契”抬手揭开脸上面具,露出鹰绰略带戏谑的脸。“陛下,得罪了。”

王钧气的说了句废话“你不是在城外吗!”

鹰翱是偷偷来的,怎么可能带来足以攻城的大批人手,不过是说来混乱他思路的假话。但是此时,没有人愿意认真解释。

鹰绰随口道“我脾气急,唯恐来晚了没人好打,便甩下他们先进来了。您看这不是来的正好吗。”

王钧“王契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鹰绰“知道陛下看重大殿下,我怎敢伤他。而且他是马上要登基的新帝,我还指望他给我安排个好差事呢。”

“你胡说什么,朕根本没答应!”

鹰绰“陛下不想一月之后做太上皇,只能今日做‘先帝’了,您自己选。”

说着手上用力,王钧脸色肉眼可见的由粉转红。

亲卫首领刀尖直指“你干什么,不可伤到陛下!”

贺兰勤一个眼神扫过去“退后。”

鹰绰语气冷淡“陛下当知道,我是鹰山上下来的,杀个人再容易不过。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这么多人同你讲道理,有什么好讲的,直接杀了不就好了吗。”

贺兰岳眉头跳了两下,这女人说话好生直接,好生硬气。忍不住瞅了鹰翱一眼,鹰翱接收到他的“问询”,反而将下巴扬起,面带得色。

就差裸的写上看吧,我调教的多好。



第二百一十一章 幕僚公子

王钧再多的雄心壮志已经在与贺兰勤等人的对峙中一点点坍塌瓦解,最后孤注一掷打算鱼死网破,偏偏此时咽喉已经在别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手中,实在叫他既无力又深感羞耻。

但是正如鹰绰说的,鹰山中走出来的人,即便是女人,也不能等闲视之。

他张口呼吸,还打算做出些动作求和,喉头一堵,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投进口中,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咽了下去。

亲卫首领大惊“你,你给陛下吃了什么?”

鹰绰笑着“又不是第一次吃,怕什么,这东西叫‘满月吟’吃不死人。不过跟上次用的多少有点区别,我闲着没事总捯饬些小东西出来,登不上大雅之堂,见笑了。”

王钧眼一闭,举起一只手,示意自己人安静。亲卫首领明白他的意思,退后,收刀。

鹰绰放开对他咽喉的牵制“陛下这是终于想明白了?”

王钧无力,点头。

不然还能如何,满月吟的解药他的御医们已经掌握了,但若果真如她所言,配方有了变动,原本的解药十有就不能用了。他又不可能豁出去自己这条命给御医们试药,只能妥协。

但这也不过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贺兰勤鹰翱等人先打下的基础也很重要。

贺兰岳“既如此,口说无凭,有劳陛下先写下传位诏书吧。”

王钧“诏书……”

贺兰勤抬手,一人已经端了个托盘上来,上面笔墨俱全,还有一份空白圣旨,那是他提早从宫中“拿”出来的。

王钧冷笑“你们准备的倒是充分的很。”

贺兰勤“还好。”

王钧已经提了笔,又道“朕的儿子呢?”

“正在马车里小睡,陛下出去命人将他唤醒即可。”贺兰勤斜觑一眼,“你都说过,我们是兄弟,怎么能真的对兄弟下手呢,我又没有陛下的宏图大志。”

“哼!”王钧重重发出这么一声,提笔刷刷写下传位诏书。已经决定了,就没什么好拖延的,拖延也没用。

退位又如何,只要他还活着,太上皇一样掌权。一个“孝”压下来,王契还能不听他的?何况那孩子本来就比较老实。

王钧在认命后第一时间寻找翻身机会,很快发现王契实在是一个好的不能再好的继任,若是其他儿子小心思太多还不好控制,偏偏只剩下了这一个厚道的,实在是万幸,万幸啊!

很快,一行人走下楼梯,少了几个重伤不能动弹的亲卫,额外多了几个人。

监察督内,众人的窃窃私语许久未停,原本还有许多道目光不时朝着门口方向张望,但久久等不来人,唯一的主心骨孟相坐在堂中纹丝不动,焦躁的情绪反倒越发淡了。当然除了萧家人。

萧大人在厅中空处来回走了无数遍,紧张的目光无数次钉在孟相身上等他开口,但就是等不来任何表示。终究忍不住,走过去先躬身施礼才道“相爷,陛下确实出宫了,这许久未到,可别是出了岔子,不如派人去看看吧?”

孟相抬眼微笑“快了。”

若不是他先前明确表态是站在他这边的,萧大人几乎以为他在敷衍自己了。

无奈孟相给过他面子,此时他便不能拂了孟相的面子。只能忍耐,打算稍后悄悄派人出去查看。

“陛下驾到——”大门外终于传来众人期盼许久的声音,仿佛一群提线木偶,被操控着伸长脖子看向同一个方向。王钧大步走进,身后紧跟着大殿下王契,再后面还有……等等,那是贺兰勤吗,不是说他死了吗?

失踪?没有死?

但显然,此时的正主不是他,稍后再寒暄套话吧。

众人先叩拜施礼迎接王钧父子,随后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王钧坐在最上面本该是主审的位置,真正的主审监察督的刘换大人的位置被挪到下面一层。

刘换轻咳一声,简单的将众人都已经知晓的案情大概叙述了一番之后,十分温和的看向王契“殿下,那宋飞曾招认是受您指示,软硬兼施终于染指了闵妃,可有此事?”

当着众多臣子的面,王契脸色涨红,袖子一甩“荒唐!本宫哪有闲暇去做那等荒诞之事,本宫根本不认得他是谁!”

眼看萧大人急不可耐的要开口,刘换急忙眼神制止“但宋飞已死,无法证明他是否受不住刑罚,随口攀咬。”

王契“大人无法证明他说的是真是假,就要本宫蒙受不白之冤?”

萧大人看刘换实在靠不住,急道“刘大人,宋飞交代之后,不是在宋家发现大笔脏银吗,他一个侍卫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些家产,那定然就是大殿下收买他的证据啊!”

“那也可能是闵妃给的。”不是王契,开口的却是一进门虽然什么也没做,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的贺兰勤,他微微一笑“宋飞已死,死人无法改口供,但是临终遗言也未必全是真话。”

萧大人怒了“贺兰大公子,你已经不是我庆城的城卫将军了,这里的事,你是以何种身份来参与的?”

贺兰勤“陛下事忙,大概是忘记说了。我早已离开贺兰族,在王府中充任幕僚多时。”

“什么?”

“幕僚?”

……

一时,各种质疑,疑惑的眼神投射过来,不做万众瞩目的家族继承人,跑来做一个幕僚,连个正经小官都不算,贺兰大公子这是傻了吧?

王契很快打消了他们的疑虑“他说的没错,贺兰贤弟在我府中下榻多日。”

贺兰勤“我们还是说回这桩案子,宋飞自被擒到死,在诏狱之中也关了不少日子,却只在最后的几日招出了大殿下,为什么?狱卒们指认,是有人见过他之后才突然改口,那个人是寿安宫的掌事太监,随后不久,此人便失踪了。”

萧大人冷笑“诏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而要一个人失踪,也不是什么难事。贺兰先生随口提起一人就想将事情推出去,哪有那么容易,除非你将这人找出来!”

那个人不可能回来的,萧大人不傻,宫中诸多纷乱,王契都能感觉到有人在对付王钧,他如何看不出来!

贺兰勤“我之所以拖到此时才露面,恰是在搜寻此人,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找到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落幕

“找到了?”

“找到了!”

“竟然找到了!”

一起听审的臣子们激动了,这是最关键的人证,在此之前,诏狱中的狱卒交代过,就是有人见过宋飞之后他才一口咬死王契!

萧大人感觉一阵阵凉意,他不安的看了一眼门外方向,并没有什么人候在外面。

“你说找到了,让我们看看啊!”

贺兰勤看着萧大人,半晌没出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要反转,萧大人要被贺兰勤的证据钉死的时候,他淡淡一笑“萧大人可知,寿安宫掌事太监为何要陷害大殿下?”

萧大人怒道“我怎么知道,等等,你说是陷害就是陷害,证据呢?”

贺兰勤眼神晦暗“大殿下先前与萧大人无冤无仇,何必呢?”

孟覃一直静坐,闻言眼皮一挑,淡笑不语。还用问吗,只要认准了此事是王契做的,不仅萧闵妃的案子可以翻转,四殿下就是现存年纪最大的皇子了!一举两得,但凡有点野心的人都值得拼一把。

王契看着萧大人,眼神中依稀有些不忍,但在有些红了眼的萧大人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怎么了,他们抓到他什么把柄了吗?这件事跟他无关,他们还能栽赃不成?这么多人在场呢,栽赃也没那么容易!

贺兰勤道“来人,带魏进。”

魏进,便是寿安宫掌事太监,在众人眼中是出逃多日的宫中逃奴,其实他并没有走远,一出宫就被马骋的人接走隐匿在庆城附近小镇。

魏进一进门便跪下叩头,泣不成声“陛下饶命,大殿下饶命,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饶命啊,陛下!……”

王钧一口气卡在嗓子眼,虽然恨不得将此人乱棍打死,但依照一早的条件,他不能!

“先把你做的那些都说清楚!”

魏进忙不迭用衣袖擦了眼泪,哽咽道“奴才受命值守永安宫,每日伺候先帝的太妃们,本来安生的很,但闵妃娘娘出事后,不知道怎么这事也传进太妃们的耳朵里,然后先洪太妃就使人来找奴才……”

先洪太妃,没错,这位太妃娘娘殁了不过七八天,因为宫内宫外都忙乱的很,一个先帝的太妃去世根本没几个人在意,是以很多朝臣此时方知。这其中脑子活泛的,已经很快思索起这位太妃生前事迹,与大殿下或者萧闵妃可能有何牵扯,毕竟若毫不相干,魏进没必要提她。

只听他继续道“洪太妃生前与罪妃刘氏交好,后刘氏及其子伏诛,洪太妃一直念念不忘……”

他口中的罪妃乃是先帝的懿贵妃,是与王钧争皇位的其中一位皇兄的生母。话说到这里,一些人已经猜到魏进后面的话了。

“洪太妃一直对陛下怀恨,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此时宫中出了这些事,恰她身患重疾已经时日无多,便破釜沉舟,将生前所有积蓄赠与奴才,要奴才想办法陷害大殿下,算是给罪妃母子报仇了。陛下,奴才一时糊涂,求陛下饶过奴才啊……”

竟是这样吗?

一时除了魏进的求饶声,大堂之中无人出声,不论是质疑还是问询。

过了好一会儿,萧大人手哆嗦着,指着他“你,你,你说的是真的?”

萧大人眼珠乱跳,若都是真的,拉王契下水的目的彻底败落不说,日后,免不了被这父子记恨啊!

魏进叩头不迭“奴才不敢说谎,求陛下饶命!”

孟覃咳嗽一声“太医院有脉案,可以验证洪太妃是否真的病入膏肓。”

确实,有许多事活人不敢做,一旦走到生命尽头,说不定就敢了,反正也没几日好活了。

魏进叫着“正是,正是!”

刘换本着谨慎的原则,来龙去脉都要问清楚“她用什么买通了你?就不怕你拿了钱不做事吗?”

魏进“嘿嘿”一笑,带着些莫名其妙的自得“不是自夸,老奴伺候寿安宫这些年,虽说也拿了些太妃们的体己,但该做的事都做了,信誉不错。而且死到临头,她也没别人可以找了。”

刘换“她给了你什么,值得你冒这么大险?”

魏进“洪太妃也是真人不露相,不仅宫中存了些,宫外还有。她多年前有个心腹出宫,给了她不少好东西当嫁妆,那女子也算有良心,也有几分本事,开了酒楼攒下不少家当。洪太妃给我写了封信,我先出宫看了看,那女人也识趣,答应给我一大笔,足够找个地方舒舒服服养老,所以便一时糊涂,答应他们了……”

刘换“那女子的酒楼在何处?”

魏进却变了神色“就是这个叫人恨啊,一开始说的好好的,事情办好了,她却不认账,把酒楼一买跑了!”

刘换“口说无凭,那女子何等样貌,年纪,一一招来……”

贺兰勤“那太妃心腹走的远一时未曾找到,但这些已经足够说明大殿下是无辜的!”

萧大人“事情尚未……”

贺兰勤“不过宋飞一句话,萧大人便恨不能将所有污水都泼到大殿下身上,再是兄妹情深急于为闵妃开脱,此时也该看明白些,谁的罪谁担!”

孟相站了出来“那开酒楼的女子可以慢慢找,不过此时只要找太医问清楚洪太妃的病症,这奴才有没有说谎便一清二楚。”

他这一表态,众多文臣分分分附和,萧大人眼看势单力孤,偷看高台上的王钧,他虽未曾说什么,心里定然也是恼他的,怕是还要出好大一番的血才能抚平他的怒气。罢了,暂且忍下吧。

结果已出,来听审的臣子们陆续离去。这案子能引来诸多猜测,本就是王钧执意不肯让王契出面对质引起的,若他一早坦荡的面对,仅凭宋飞一句话,刘换很可能都不会接这案子。

这折腾了许久,沸沸扬扬的后宫纷乱落下帷幕,人们的兴趣很快转移到另一件事上贺兰勤失踪了许久,怎的突然出现,且成了大殿下的幕僚?难道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此?贺兰岳大张旗鼓的找人是何意,贺兰家族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众人对他人家事的关心没有耗费太多心神,因为数日后,王契要被立为太子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登基

这一番册封来的有些仓促,毕竟之前王钧从未有过立储的意向,且他年纪不算老,正是作为君王年富力强最好的时候。但他这话一出,群臣反应过来之前,孟相已经跪地叩拜“陛下圣明!”

这是什么意思,怕是早巴不得他赶紧下台吧!

孟覃表了态,很多欲作态请皇帝慎重考虑的臣子们准备好的话就咽了回去,一些人还在犹豫,一些很快反应过来,立储大事提上日程,王契原本就参与议政,此时距离真正的太子只差一个仪式。

事情虽然大体上有了谱,但百官心中仍惊疑不定,忍不住通过各自的门路打听消息。去除各种不大可能的猜测,最有可能的真相便是,王钧的身体不大好了。

洪太妃的脉案被拿出来给众太医查看,确信没有作伪的痕迹,她确实病入膏肓,且是数月之前早有征兆。同时被太医们无意暴露出一星半点本该被隐瞒的信息,王钧亦有隐疾,担心朝政不稳一直不敢公开,近些日子后宫纷乱,导致他心绪难平,症状便益发明显。

打听到这个消息的臣子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不过也了然的表示了理解。大权在握固然可喜,但命都没了,攥在手里再多又能如何,还不如放下一些,养好身子,至少还能多享受几年。

大概孟相早知如此,所以才毫不犹豫的支持立储吧。

陛下果然还是最信任孟相!

立储是大事,且王钧的态度看起来颇为急躁,礼部官员不敢怠慢,动用了全部人手和可调用物资,终于赶在二十天内准备好一切。因为有些东西要得急,不得不临时调用了两位公主的嫁妆银子,除了躲在闺房深处痛哭骂人的两位待嫁公主,公主的母妃及婆家都表示了谅解。

从立储两字提出到正式举行仪式,仅用了二十五日。礼部官员可以自豪的宣布,他们打破了百来年重大典礼筹备时间最短的记录!

王契终于披着金色袍服走上高台,父子目光交汇一瞬间,各种复杂情绪难以分辨,王钧凝视着自己唯一有心呵护过的儿子,长叹一声,终究走过去一步握住他的手,举了起来。

“皇上万岁,太子千岁……”

百官呼声如潮。

王契眼眶发热,走到这个位置是每一位皇子的梦想,如今美梦成真,又是这般突然,简直有些做梦一般的不真切感。他茫然望向前方跪拜的群臣,因为距离远,看不清任何一张面孔,他知道这里面没有他最熟悉的那个人,却无比期待他能站在这里,因为今日这一步,他功不可没。

被鹰绰调整过的满月吟十分合用,在这二十多天里,王钧几乎明显的憔悴了,也或许只是心里不舒服导致的。

立储大典次日,王钧再次抛出重锤,要退位做太上皇。

这一次,连孟覃也不淡定了,群臣跪请他收回成命,王契一叩不起,痛哭失声,说这是置他于不忠不孝之地。

王钧掩面不忍再看,王契哭声真挚,几乎气都喘不过来,但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吗?王钧也不敢肯定。

次日,王钧再提,群臣再留。

王钧第三次提及退位之前,召了十多位重臣入宫,请了太医来解释,重臣默然,皆跪地。

王钧的第三次退位终于被臣子们答应了,大殿一时只剩呜咽。

这满朝文武,上到王钧,下到刚刚有资格上朝听政的四五品小官,皆感情真挚,没有一个离开的时候眼圈不是红的。

孟相回到府中,下人急忙捧着凉水浸过的帕子给他敷眼睛。孟相挥挥手表示不用这些“上茶吧,渴得很。”

能不渴吗,眼泪也是身体里流出的水啊,哭很容易吗,不容易!

下人躬身奉上热茶“朝堂变动,相爷辛苦了。”

孟相再渴也能维持住体面,轻轻的吹了一口漂上来的茶叶,深深吸了口茶香。“快了。”

太子册封大典还有很多东西可以继续用,服饰必须要改,因此,贺兰勤等人给王钧的期限延长了一个月。第二次满月吟之毒发作之前,登基大典终于落幕了。

王钧退位后仍住在宫中,王契日日去请安,顺便讨教理政之法,态度恭谨,多少让王钧心里不那么难过了。

紧接着,又是两位公主出嫁,十里红妆羡煞多少闺中少女。最早出门的马车已经进了夫家大门,后面还有些没有走出宫门。

何来的几个宫女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笑嘻嘻看着公主出嫁的热闹景象,回来后七嘴八舌描述给何来听,倒不是有意刺激何来,而是,这是何来吩咐的,数清楚她们陪嫁物品的数量,到时候自己也要数一数比一下的!

鹰绰歪在榻上打呵欠,也无人以为有任何不妥。她已经不再用乌兰那张面具,此时的身份,是鹰族派来保护何来的“特使”。外甥女快要嫁人了,舅舅没什么好送的,送了几位厉害的“护卫”,鹰绰便是其中之一。

贺兰岳已经知晓了事情经过,对鹰绰虽说不上有太多好感,却也不好再提她刺自己儿子那一剑,她公然露面也就无人说什么了。

贺兰族不追究,鹰绰这打入暗室死而复生之事,鹰翱一个眼神过去,便也没有几个人不长眼揪住不放。甚至这个安排也不错,至少鹰搏就没意见。鹰绰虽活着,已经无法再参与族长之位的竞争,对他不再是威胁,废话太多反倒招现任族长膈应,十分体谅的帮鹰翱摆明了一些不服意见。

王契继位之后,潜邸旧人水涨船高,其中最为“赫赫有名”的幕僚,贺兰族有可能的继承人,贺兰勤是第一批被任命官职的人之一,禁卫副统领之一,比曾经做过的城卫将军高升了些。

统领虽是武职,但却可以在宫中自由行走,方便王契随时召唤。王契但有些拿不准主意又不至于去麻烦王钧的小事都找他来出主意,可说是拿着武职的俸禄,还操着文臣的心,王契欠他一份俸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公主入朝

贺兰大公子在上任第一天像模像样,与孟宁一样的军服铠甲在身,和气的对自己的下属禁卫们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算是走马上任了。他语气并不严厉,但无人敢质疑这位“空降”的上司。且不说现在局势混乱,单是他的个人武力值亦是无人愿意挑战一下的。

第二日开始他便随意了,军服铠甲一件都不带,不过是把以前随意披散在肩背的头发束了起来,看起来略略少了些散漫,走路姿势一如既往的翩然随意,就像花间游荡的大蝴蝶。

这只“蝴蝶”一早安排好一日的巡查任务,便会悠然飘到新帝的御书房,帮他分析奏章,琢磨跟老臣斗心眼。是以不少老臣上书,明里暗里的让王契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契全都按下不理,孟相暗中也吩咐人去与他们交涉,勒令他们不要多事。

很快,新帝登基后的第三桩喜事来临了,大公主何来要出嫁了。何来年纪比王契还大几个月,王契不敢怠慢,几次亲自过问嫁妆事宜,并赐公主府一座,距离皇宫十分的近。鹰族送来大批珍宝给何来当嫁妆,贺兰一族亦提前多日赶到送上厚礼。一来二去,虽然还没有正式抬出宫门,那堆积起来的大批嫁妆已经十分明显的远超她两位妹妹的了。

大婚当日,因为公主府距离皇宫太近,担心观看大礼的百姓太多,找不到合适的位置,礼部官员安排送嫁队伍在城中主干道绕行一圈才返回。那长长的送嫁队伍,除了一开始的大件家具摆设让人人发出阵阵惊叹,后面几乎一水儿的厚重大木箱就没什么看头了,只有少数有心人默默数着,数着数着乱了的也有,最后就是很多人打着呵欠发牢骚“怎么还没完……”

让已经嫁人的两位公主在新居又暗暗生了几场闷气。

贺兰勤参与辅政虽然没出过什么岔子,但朝臣们心里的那根刺不可能无端拔除,一些人便以为新帝耳根软,脸皮薄,容易被亲近之人左右,便暗暗思量,想着从皇室宗亲中拉拢一些,分散王契对贺兰勤的信重。但王契之下,最大的四弟也未成年,王钧的兄弟又被除了个干净,皇室近亲几乎没有!

几乎绝望的老臣们只有向太上皇诉苦,王钧不上朝,但任何人也无法阻挡他接见相处了一辈子的老臣。闻听他们的苦处,王钧沉默许久才吐口“朕的女儿,也大了。”

老臣都是人精,片刻的惊愕过后,瞬间脑海一片清明。

公主辅政,在王氏朝堂的历史上出现过不止一次。但之前的仅仅是新帝年幼,有姑母或长姐代为监国,如今的王契早已成年,还行吗?

而且,大公主何来,出身教养皆提不起来……

但是大公主的夫家靠得住啊!

孟相文臣之首,有他指点,大公主能错到哪里?

老臣当即叩谢皇恩,平日里要人搀扶才能走动的老腿焕发了生机,送人的太监几乎追赶不上,眼看着就跑没影了。

他要第一个向孟相提出这个建议!

数日之后的朝堂,便有人提议,大公主何来“惑星”之身,不可泯然闺阁,当挺身而出,为朝分忧!

此言一出,满朝寂静,王契尚未说什么,站在后排的某位武将站出来道“臣以为,大公主虽为女子,却勤勉好学,手不释卷,更曾在中州试上战至最后一场,实在不逊男儿!”

此人姓冯,乃冯若云之父。

武将表态,叫某些人十分意外,在他们的计划中,只有文臣开口便足够了。不过这意外的助力十分恰到好处,省了他们的事了。

当下便有几位低阶文臣出列表示赞同,随即便招来一片反对之声,众臣在堂上吵嚷成一片,王契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随后多日,就大公主是否参与辅政之事,成了政事议完后到退朝前活跃气氛的必备口水仗,而十分明显的,反对派越来越少,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弱……

这其中除了朝上的辩论,更多是臣子们私下的交流,毕竟,何来再不济,至少是姓王的,只要能把姓贺兰的挤走,怎么都好说。这样一想,反对派也慢慢接受了。

新帝继位数月后,群臣达成一致意见,推举大公主何来入朝听政,王契准了。

公主府。

驸马孟宁作陪,客人必然是有来头的。外头都说公主要入朝,正式的任免还没有下来,不宜高调大宴宾客,是以今日的客人便铁定是亲近之人!

府中下人们也是很有眼色的。

宴厅不小,客人却只有一位。四四方方的花梨木大桌,四人举杯碰了个响,各自喝了。

贺兰勤对面坐着孟宁,左右手边是鹰绰与何来。“恭喜大公主,日后要辛苦了,哈哈哈……”

何来一张小脸,没怎么喝就已经红了。“还不是你们害的,每天都要早起吗,太痛苦了!”

鹰绰“不是每日,每个月总有几日沐休的。”

何来翻了个白眼,可怜巴巴瞅着贺兰勤“我先试试,受不了的话这个计划就作废好不好?”

本来懒洋洋的贺兰勤立时拒绝“你不干我怎么走!”

这样的回答似乎太过直白,他又补充道“你放心,就算你上了朝,我也不会马上走的,总要等你适应一段时间。而且,走的太果断,他们就看出来了。”

何来“你不是不想回贺兰家了吗,留在哪里不一样?”

贺兰勤思考片刻,看向鹰绰“我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鹰绰打了个呵欠“我不知道,别问我,我还无家可归呢。”

孟宁很想挽留,可惜顾虑到祖父的一些叮嘱,只能沉默的给所有人都倒满酒。

贺兰勤桌子下的脚十分精确的找到正确的那一只,轻轻踢了下“要不趁我还有官职在身,咱俩把亲成了,看起来也风光一些?”

鹰绰咳嗽一声,默默喝了一杯冲下口中饭菜“你的手好了吗,还能弹琴吗?”



第二百一十五章 结局

贺兰勤在山上一跃而下,虽然没死却受了重伤,被救回庆城后修养了好长一段时间,身体上的伤终于好了,却发现精湛的琴技莫名其妙丢了。

双手完好无损,却好像给什么人调换了一般,完全找不回当初的感觉,拨弄起琴弦来简直不忍卒听。

王契找了御医来看,御医看不出所以然,推测要么是坠崖伤到了头部,要么就是心病,难医。王契也以为,是因为死了鹰绰,他心里的苦楚无法排遣,便作用到心里最得意的琴技上。但是后来二人重逢,依然没有恢复。

贺兰勤“身为女子,说话可以稍稍婉转一些,即便你我已经很熟悉,这么当众说出来还是不啻在我伤口上撒盐。”

鹰绰帮他倒了一杯酒,微笑道“你在陛下书房弹琴时,他还逃吗?”

何来嘻嘻笑着“姐姐,虽然鹰族回不去了,但是你放心,等我大权在握,我定然封你个大大的女官当当!”

鹰绰不置可否“为了挤跑贺兰勤,他们都接受公主上朝了,可见有多排斥外人。”

贺兰勤“这也不一定,对于女子,男人们很难真正重视,敌人也一样。”

感受到四道不怎么友善的目光,贺兰勤补充道“那些庸人便是这样,我当然不是了。但是他们这种想法利用一下未尝不可。”

何来眨巴着眼睛“你这意思是,让姐姐做官,你日后吃软饭?”

贺兰勤重重点头“正是。”

鹰绰嘴角抽抽,孟宁低头喝酒,他突然发现,何来居然十分了解贺兰勤,这让他很有压力……

鹰绰“你们想的真远。”

半月后,何来终于走马上任,随百官入朝。初来乍到也没安排什么具体职务,但可以就一些事情发表下见解。她也算有自知之明,听得多,说的少。偶尔有人问到她头上,孟相或交好的臣子也会给个眼色提点,加上她毕竟来自现代社会,该受的教育一点没少,大事总有清晰的判断。一来二去,到给王氏臣子们不少惊喜,私下里没少感慨“天降惑星”这种话。

她是臣子们选出来对抗贺兰勤的,为难她的少,捧她的多,很多人巴不得她志得意满目空一切直接挑衅贺兰勤,所以这上朝的日子过得一点也不憋闷,除了起床比较困难,还挺享受的。

趁此时关系和睦,何来提议给鹰绰安排了个职务。贺兰勤做过挂名的城卫将军,觉得那地方不错,十分清闲,便属意让鹰绰去了那里。鹰绰上任第一天,便碰到了熟人,何来山寨的小弟大壮和树皮,他二人本该在城外军营,不知何时调到了城中,且二人恰好在鹰绰手下。

何来入朝是上层博弈的结果,下面这些人未必能体会上层的深意,对于女子还是免不了一些偏见,嘴里不干不净的恰好给大壮二人听到,二人自知好汉架不住人多,不敢硬拼,只好暗暗提醒鹰绰,要她小心应付。

之前贺兰勤是如何做事的,这些人犹有印象,觉得鹰绰也该如此。上任第一日,人虽然到齐了,却站没站相,打算嘻嘻哈哈打算过去。鹰绰微笑不语,看着隐隐为首的那几个人,看了许久,直到他们的痞笑僵在脸上。

“你们当知道,我初来乍到,正缺只鸡来杀了立威。”

几人脸色大变,回头一看,自己这边十来个兄弟,她还真敢都打趴下不成!壮起胆子道“大人,知道您也是中州试头名,但私下打斗同擂台上是不一样的!”这意思就是,私斗无所顾忌,谁胜谁负不一定!

鹰绰伸出食指勾了勾“有多少上多少,这第一次权当打个招呼,本将军一概不计。”

行,有这话放在前头,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十多个人顷刻分散开来,各自守好一方,他们一起当差多年,配合十分默契,不用说话就知道彼此什么打算。为首的一个一句“得罪了”,几人同时出手。

大壮和树皮被勒令远远站着,防止被误伤。一开始还有些担心,犹豫着要不要找人来帮忙,但鹰绰一动,他们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们也在军中狠狠操练了许久,算不上行家却多少能看出些门道。

鹰绰下手很有分寸,这些人还要留着做事呢,都伤的起不来谁去街上巡视?没断胳膊断腿,不过几个胳膊脱臼的,还有一口牙给松动了说话漏风的,剩下几个都是见势不妙,火速退后投降,但依然免不了挂了点彩。

“今后老老实实听话,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去半分!”

十多个大男人围攻一个女人,还给人揍的毫无还手之力,说到哪里也不是什么光彩事。鹰绰若是答应给他们保密,算是十分给面子了,众人虽还没有彻底心服口服,心里那口气也算顺当了。

鹰绰又补充“之前我带的人也不多,多则几百,少则几十,兵贵精不贵多,所以你们人虽少了些,我也不会嫌弃,若是有心,我还可以教导你们几招。好了,没什么其他事,先去做事!”

树皮和大壮一面偷着乐,一面听出了鹰绰话里的重点,这是可以教他们功夫的意思吗?二人对视一眼,当日的巡视结束后找到鹰绰面前,认认真真行了礼“将军,您现在有空吗,可否指点我二人一二?”

即使不看何来的面子,鹰绰也不会把说出去的话收回去,当即应允,随便教了他们几招叫他们回去先练着,日后随时可以讨教。

半月后,因几句口角,二人同其他人发生些争执,实在也是那些人见他二人抱鹰绰大腿抱的起劲,让他们十分看不惯,有心找茬。二人对上三五人动起手来,居然也没有很落了下风,对方也着实狠吃了些亏。鹰绰赶来制止,双方均受了罚,但旁观的那些人却不淡定了。在鹰绰来之前,那两个小子可是老实本分的很,这才“拜师”没几日,就这般“嚣张”了,谁给了他们胆子!

几人暗自商量了些,第二日就有几人尾随大壮二人,跟着去“拜师”了。

何来的小厅再次摆满一桌好菜,此时却只有三人,贺兰勤,何来,还有孟宁。

何来举杯对着贺兰勤“这些日子没少给你们添乱,我先自罚三杯。”

众臣拉着何来上朝本就是对付贺兰勤的,一旦打听出哪些是他的主张,能掣肘的一定竭力而为,且这种事都推着何来出头。

贺兰勤乐呵呵笑了“若不是为了你,我何必多嘴多舌,你确实该好好谢谢我。”

所以那些被驳斥的提议,是他故意卖出去给人驳的。

何来笑着,先干为敬。

贺兰勤“我把脸面豁出去给你踩,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

“你说。”

“给鹰绰换个职务吧,当初让她做这城卫将军是图个清闲,如今日常巡视也就罢了,下职之后还被一群蠢材拖着指点,忙的都见不到人了。”

何来“不是只有十几个人吗,这些人本事大了,姐姐脸上也有光啊。”

孟宁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不止,巡城卫其他队伍的人听说了,也混在里面跟着学,见她不赶人,不藏私,跟着来求指点的越来越多,其他城卫将军已经有人不满了,不过碍着公主府的面子,暂时不好开口罢了。”

何来“姐姐这么霸气的吗?”

贺兰勤“我都半个月摸不到人影了,想见一面只能摸黑爬窗户。”

何来“你好歹也是皇上身边有身份的人,说话能讲究点不?”

贺兰勤“你有驸马陪着,站着说话不腰疼。”

孟宁脸红,咳嗽一声道“要么给鹰首领换个职务,既然她喜欢指点军士们武艺,不如去军营操练新军?”

何来“你善良一点好不好,新军禁得住她折腾吗!”

贺兰勤“军营在城外,不是更见不到人了,你同我有仇吗?”

孟宁“……”

这样的日子受不了了,贺兰勤在宫中待的心不在焉,终于让迟钝的王契也察觉了。

“要不朕把鹰姑娘也调进宫中吧。”

贺兰勤摇头“我一个人在这里他们已经那么多废话,再添一个怕是要吓死他们了,以为贺兰家和鹰族要联手谋夺你王家。”

王契“可是,你们……”

贺兰勤“不急,待你这里诸事平定,我就可以放心的回家看看了。”

王契一听就急了“我皇位还没坐稳,你不能走!”

贺兰勤“我是探亲,又没说不回来。”

王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三月后,贺兰勤终于在百官激动如送瘟神般的目光中,坐着马车离开了庆城,同行的还有城卫将军鹰绰。二人这些日子也结交了些熟人,送行之人着实不少。除了跟着鹰绰习武的含了几分真心,送贺兰勤的那些大都是要亲眼确认他确实离开,而不是使了什么金蝉脱壳之计继续祸害他们。

还好,宫中传出消息,他确实不在了。

何来的地位并没有什么变动,因为贺兰勤还会回来的,她此时正该大放异彩吸引王契的注意力,让他明白自家人更靠得住。是以一众朝臣对何来更加恭敬,她随便说个什么都交口称赞,唯恐不能烘托出她的高明。那众星捧月的架势,王契看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此时的庆城之外,十多辆马车在几十人的护卫中轻快前行。后面装载的都是王契准备的礼品和路上要用的帐篷食物,只有最前面那一辆里坐了人。鹰绰原本是骑着马的,出城没多久就请进车中“议事”。

除了车夫,这辆马车两侧并没有护卫随行。

贺兰勤体弱多年,最是知道如何让自己最大程度的舒适。身子逐渐大好之后,这个习惯并没有改,所以这从外面看平平无奇的马车,里面布置的极其舒适,里面的人可坐可卧,睡一路都可。

里面的两个人确实在商议着什么。

“我不想见你家的人,同他们住驿站吧。”鹰绰道。马车里面的靠背放倒,铺着厚厚的软垫,躺在上面马车的颠簸简直同摇篮一般。鹰绰原本不想公然同他太过亲近,奈何试了一下,确实比骑马舒服太多。想想路程还很长,罢了。

贺兰勤十分君子的靠在另一边,两人中间的空隙足以再躺一个人。“给点面子,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我陪你扫墓祭拜。”

“二叔已经同我在书信中道歉了,你大人大量不要同他计较。”

“我一贯心胸狭窄,记仇得很。”

“二弟怕是也会记仇。万一将来做了族长还记仇怎生是好,难办啊。”贺兰勤斜觑着她,谁都有过错,抵消了呗。

“你去把族长之位要回来吧,你开口他们肯定给。”低头,门都没有。

“不行,做了族长哪里还有自由,我是要陪你走遍天下的。”

“我没想走遍天下……”

“我想。”

“……你还要帮王契。”

“他不重要,你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先陪你。只要王钧不作妖,孟覃靠得住。”

“去北方吧,鹰宓长老还有些遗物,取回来给何来和族长。”

“不行,我不想见到马骋。”

“为什么?”

“那张脸见了就想动手。”

“为什么,马骋也不难看,嗯,挺好看的。”鹰绰点点头,肯定自己的判断。

“……反正不能去!”

马车一路向北,车轮带起一路草叶,沿着蜿蜒的山路慢慢消失在尽头。身后巍峨的城墙在朝阳下渐渐清晰,褪去夜幕下的灰暗,显出了几许明快的青蓝。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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