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翠之梦 - xp1024.com
《绯翠之梦》


楔子 黑夜;月白(上)

“我……我叫叶月,叶子的叶,月亮的月……”

高高的讲台上,一个瘦小的身影怯生生地捏着衣角,低着头嗫嚅着。被座位上的四十多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于是头便更低了,黑色的刘海垂下几乎遮住了眼睛,后半句话就这样淹没在了台下吃吃的笑声中。

“……我想和同学们做好朋……”

“——许尘同学,和叶月同学一起坐好么?”漂亮的女老师微笑着指着第二排一个梳着板寸头的小男生说道,右手轻轻地摸了摸叶月的脑袋,黑色的头发顺着纤细的指分开,于是头又低了一分。

“老师,我是……男孩子。”

“喔!”教室里传出了孩子们的惊叹声,女老师则咯咯地笑出了声,好kàn

的眼睛弯成了一泓新月:“对不起啦,老师弄错了,那你和张梦茵同学坐好么?”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座位表,指向了靠窗的一个女孩子。

“嗯,好。”叶月低着头,直直地朝着那个座位走去,把书包塞进台板,眼睛还死盯着木色的桌面,讲台上下一位同学的自我介shào

被他通通乱撞的心跳完全掩盖住了。要不要再把头埋低点呢?可是这样乱动会引人注意的吧。他就这样胡思乱想着,觉得整个人几乎都烧起来了。

“我叫张梦茵,很高兴和你做同桌。”女孩近在耳畔的声音响起,叶月有些受惊地扭过头,却是一张仿佛洋娃娃般的笑脸,两朵淡淡的红晕飘在双颊,大大的眼睛如泉般清澈见底,让叶月有些惭愧又有些向往。

也许是因为他怯怯的样子有几分滑稽,女孩扑哧笑出了声,微微偏了偏头。叶月这才看到一只洁白的右手正笔直地伸出对准自己,四根细细小小的手指并拢,大拇指俏皮的举起,像是某种善意的鼓励。

叶月抿着下唇,伸出右手轻轻地和女孩握了握,“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他不知dào

自己的声音是不是有些发颤,真失败,他再次低下头,却感觉自己的左手好像捏着什么。

视线缓缓下移。

那是一匹玻璃做成的飞马,盈盈一握却惟妙惟肖,剔透的鬃毛似乎正迎风扬起,透明的双翼折射出七彩的阳光。

似真;似幻。

……

“同学们面对面站成两排,大家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好么?”

“诶,叶月你手里捏的什么啊?”

“……没什……”

“你怎么捡石头,很脏的!”左手边的小女孩昂着头把一块黑色的小石子扔进身后的沙坑,右手边的小男生便幸灾乐祸地笑了。

……

“接下来的时间同学们自由活动,不过老师提议我们来玩老鹰捉小鸡好不好?”

“好!”

“小心不要被老师捉到哦。”

“咯咯咯。”

“叶月,你拿的是什么啊?”

“你带玩具!哈哈。”被叶月搭着肩膀的小胖子突然回过头,兴高采烈地抢过叶月右手的一辆赛车模型,突然间压低了声音,“如果你借我玩两天我就不告sù

老师你带玩具来学校。”

“我……好吧。”

……

“叶月!”小胖子气冲冲地走到叶月的课桌前,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你是不是把玩具赛车偷偷拿回去了?”

“没有啊。”叶月看着小胖的脸,不知为什么有些心虚。

“我下课明明放在台板里的,现在不见了!”

“可我真的没有拿啊,不信你来翻。”

“哼,谁知dào

你藏哪里去了,不借就不借,小气。”

……

时间渐渐流逝,不仅是他自己,同学们都发xiàn

了叶月和一般的孩子有些不一样。不是指早慧,而是他的手上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东西,有石头、弹珠,也有赛车、玩偶,甚至还有木头或者玻璃做成的工艺品;当叶月用手去触摸别人时,就会有东西出现。

幼小的心灵总是天真烂漫的,当大家发xiàn

了这个秘密之后,叶月的朋友一夜间就多了起来,每当下课,总会有一群孩子围在叶月的课桌边上,让他变戏法给大家看。孩子的快乐很简单,若是变出了玩具之类的便兴致盎然地围成一圈摆弄,即便只是小石子大家也会打开窗户猛地掷出,然后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后各自散开。…,

到后来孩子们也发xiàn

,叶月触碰不同的同学变出的东西都不一样,许尘是小石头,赵梓是一面镜子,小胖是各式各样的玩具,也有好奇的小孩会让叶月去摸别人然后变戏法,有时叶月会照做,但当对象是张梦茵时他总是笑着摇头说不行,她是女孩子。于是孩子们就嘁地一声喊然后散开。不过他们不知dào

的是,私下里叶月总喜欢偷偷握着梦茵的左手,然后把那塑漂亮的玻璃飞马拿出来哄小女孩开心,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秘密。听着女孩那柔柔的咯咯笑声,叶月第一次喜欢上了课堂。

但终究会有放学的时候。

叶月的戏法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学校的老师也逐渐注意到了这个一下课就被众星捧月般围着的孩子,一开始叶月还颇为自豪地向着漂亮的女老师展示他的拿手“绝活”。然而年幼的他却不明白大人的世界时怎样运转的,初看的时候漂亮的班主任还只是觉得有趣,当她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时却已经意识到了些什么。

这根本就不是戏法。

出于好心和好奇心,班主任在当晚拜访了叶月的父母。接下来的一个月,陆陆续续有各个同学的家长打电话来询问,那名会变戏法的孩子的事,紧接着,叶月开始发xiàn

,身边的朋友又变少了。

小胖不再来问他借玩具,赵梓也不会一下课就来照镜子了,还有许尘,大概是玩石头玩腻了吧。叶月这样安慰自己,不要紧的,只是心里还是有点难过,他轻轻捏了捏拳头,旋即松开,心中泛起一丝紧张,右手却还是悄悄地向一旁探去。

这似乎是个永远也不会厌倦的游戏,突然握住她的左手,然而在她转头的时候拿出玻璃飞马摆一个飞天或者奔跑的造型,女孩清脆的笑声便会传入耳膜,于是心平意静。

这一次也不该例外。

但不知dào

为什么叶月还是不可抑制地手心冒汗,右手慢慢地移动,移动,然而什么也没碰到。叶月有些讶异地转过头,女孩正低着头看书,左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盖上。

不知哪里出现的勇气突然涌入胸口,叶月猛地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女孩转过头,叶月笑着朝她伸出左手,手心中托着一匹晶莹剔透的玻璃飞马。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放慢了,叶月凝视着女孩的脸,那是一种他不太了解的表情,也许有困惑,也许是复杂,也许带着淡淡的害pà

,唯独少了以往单纯的快乐。叶月怔怔地看着她,感到右手中什么东西紧了紧,随即意识到,是女孩想要抽出手腕。

为什么?那些围在身边的朋友,甜美微笑的女孩,那些欢笑那些低语,难道都只是南柯一梦么?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半启着唇却发不出声音,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

女孩的脸上已经带着惊惧,泪花似乎也在眼眶中打转,她求救般地扭过头看向讲台上的老师,漂亮的班主任站起身,焦急地说了些什么。但是叶月没有听见,他捏着女孩的手腕,捏着玻璃的飞马,如同溺水者紧抓住最后一根半朽的浮木,呼吸紊乱,视线模糊,表情茫然失措。

他感觉到了恐惧,他感觉到了她的恐惧。

班主任的高跟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渐渐急促,然后所有的声音又重新出现,潮水般涌入叶月的大脑。

“叶月,快放手。”

“……爸爸说……别和他……怪物。”

“大概……有病……”

“好可怕……”

“……不!”

视线重新聚焦,眼前女孩眼中的泪水终究是溢出了眼眶,顺着微红的鼻翼滑下。对于年幼的叶月而言,这不像苍白无力的语言所写的胸口发堵四个字这般轻浮,而是心脏被揪起,咽喉被扼住,一些东西正在从他的身体中流走。

他感觉班主任纤细的指抓住了他的右手,力qì

下一刻就要消散了。…,

“我……”他还想说什么,狠狠地握紧拳头,但勇气没有再次出现,他听到的是碎裂的声音。

眼前的女孩突然向后倒去,紧闭的双眼中还带着点点泪珠,然后才是钻心的疼痛传来。温热的血顺着左手指缝缓缓淌下,干瘦的指间夹着已经折断的玻璃翅膀,断翼染着红,红得惊心动魄。

叶月怵然松手,于是飞马展开蹄,缓缓落地,洒下一片晶莹。

那些鲜亮的色彩随之戛然而止。

==========

这是叶月唯一保有的,关于基地外的记忆了。那些同学的,老师的,城市的,亲人的记忆都随着时间和药物作用逐渐模糊、淡化。剩下的只有那挥之不去的孤独感和女孩向后倒去时紧闭的双眼,泪水和他看不懂的那个表情。

他坐在墙角,身畔两度厚重的墙给了他充实的感觉,手上一双黑色的皮手套稍稍有些闷,但质量很好,不仅能够隔绝空气,也能隔绝那些不必要的、别人的情绪。

“夜月,F区三零三。”

广播中喊到了他的代号,听起来就和名字一样,是他自己的取的,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佐证。长长的甬道中有零星的人擦肩而过,然而最好还是别打招呼了。他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来到房间门口,一阵阵呼喝和击打声已经透过了实木房门隐隐传出,叶月想要伸手去拉,门却从内侧打开了,一个清秀的女孩伴着骤然调高的嘈杂音量出现在门的那头,女孩比他低一个头,正好能越过刘海看见他的眼睛。

“嗨,夜月。”她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从他身侧走过,淡淡的发香散入空气,“拜拜。”

“再见……”他没有回头,径直拉上了门,清香消散,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微笑着朝他走来。

“还是老方法,在你碰到我身体以后试着折断出现的那根棍子,陪你练一小时,我还有工作。”

说话间年轻人从腰间抽出一根黑色的手杖,朝着叶月遥遥虚指。于是叶月脱掉手套扔在地上,下一刻,他眼中的整个世界都变得似真似幻起来,黑色的手杖化为作无数虚影铺天盖地罩来。

……

“啪!”半个小时后,满脸淤青的叶月在用脊背硬挨了一下杖击后第一次用右手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腕,随即左手中便出现了一根雕满了花纹的短杖,他就地一滚闪过紧跟而来的猛攻,对准短杖中央一手刀砍了下去。

一声闷响过后,叶月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身旁的年轻人吹了声口哨,看着叶月已经红肿的手掌边缘喊道:

“医务员。”

……

不远处,一堵灰色的墙后,两个中年人正透过单向玻璃看着训liàn

场中的一幕。

“威廉根本没有尽全力,只是在逗他玩玩。”

“不过他的能力很罕见,我们到现在还弄不清楚他是怎么将这些东西实体化表现出来的,也许是心灵投影的一种,但我们的研究素材太少了,进展很缓慢。”

“我们不是研究所,稀有起不到任何作用……”一个中年人看着场中间那根逐渐消失的雕花短杖说道,“如果他有能力折断那根棍子的话?”

“威廉的精神会受到重创,但这很难做到。”

“明天的行动让他参加。”

“是,长官。”

……

在治疗室呆了一下午,叶月出来的时候右手缠上了厚厚的绷带。从二楼的过道向下望去,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清秀女孩正笑着和身边的女伴说些什么,迎面几个男生走来,稍作交谈,随后便笑作一团。

他有些羡慕,但却没有走下去加入他们的想法,而是顺着楼梯向天台走去。

有人烦恼;有人快乐;有人洒脱;有人忧伤,只要擦肩而过,他就能体会到别人的情绪;只要伸出右手,他就能看见别人的心灵,有水晶,有朽木,有顽石。

推开天台的门,绵延起伏的山脉出现在了视野尽头,黑色的树林在夜风下发出沙哑的呜咽,天空中一轮白色的新月洒下清冷的光。

叶月就站在这白色的月光下,一圈圈地扯下厚实的绷带,看着自己裸露在空气中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

那我的心灵是什么样的呢?

黑夜中,月白下,双手交叉,十指相扣。

然而什么都没有出现。

楔子 黑夜;月白(下)

街道纵横交错,川流不息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群。

灰色的人流从四面八方涌来,散开,挤出一个个峰峦,然后如同浪花般拍碎在钢筋水泥铸就的礁石上,变成点点白沫消失在细碎的缝隙间,就这样被这个名为都市的庞然巨兽吞噬。

叶月不知多少次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场景了,然而当自己真zhèng

站在这样的街道中央时,还是禁不住感到茫然而不知所措。一个面无表情的行人几乎是贴着他的身子走过,于是毫无起伏的情绪涌来,陈腐的味道几乎盖过了汽车尾气。

上一次站在城市中的经lì

已经久远得被记忆抛弃,而这是进入基地后叶月第一次呼吸到除了莽莽山脉以外地方的空气,尽管汽油味刺鼻,他依旧有些乐不思蜀,于是就这样顺着人流慢慢地行走。

当然走不到尽头。

以往站在基地天台向外望去时,山脉如同围城一般,而当叶月置身在这城市中时才深刻体会到钢铁森林的含义。不知不觉间华灯初上,看着远处的金色车流连成长龙,高耸大厦裹着素白的纱刺破乌黑的天际,不知人类本身究竟是伟大还是渺小。而街边楼房的窗口中温黄的灯盏盏亮起,隐约有人走过,影子倒映在窗帘上,于是叶月就想着伟大也好渺小也罢这才是平凡的生活,平凡的情绪,一定也有平凡的心灵。然而就是这样的平凡勾勒出了一座城市的轮廓,无数的悲欢离合汇作了夜的沉默。

有时候叶月觉得平凡真的也是一种福气,不过耳麦中不时传出的沙沙的杂音始终提醒着这份福气不属于他。要走遍附近的所有路线,勘察每一个可能突pò

的角落,明天是他出的第二个任务,一定要做好准bèi

才行。

不过更重yào

的是现在,叶月抬起头,望着高楼上硕大的四个字:耀金广场。这才是第一个任务,他在心里暗道,加油菜鸟。

揣着忐忑的心情走进大厦,尽管之前温习了很多遍在商厦购物的流程,叶月此时此刻还是抑制不住地有些紧张,绷着一张脸走到了一个柜台前,导购小姐微笑着迎上来。

“要买首饰么,先生?是要送给女朋友?”

“呃,嗯。”虽然心虚,叶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脑海中闪过一个清丽的身影,马尾微翘。

“这是我们谢瑞麟的最新款式,很适合皮肤比较白的女孩子,先生你的女朋友……”导购小姐一边从柜台里拿出一根银白色的项链,一边滔滔不绝地介shào

着。然而突然之间叶月眼角的余光却似乎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他扭过头,一个染着红发浓妆艳抹的陌生女孩正搂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的脖子,亲昵地说着些什么。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女孩的视线一扫而过并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将身子熟练地贴在了那个中年人身上,发出矫揉造作的笑声。叶月却愣住了,他从那双眸子中认出来了那个有些风尘的女孩,张梦茵。

导购小姐才说到一半,叶月却转身离开了,走过各式各样的金银饰柜台,视线始终落在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直到从后门走出去,微寒的夜风吹过,才稍稍摆脱了那难言的情绪。他紧了紧双拳,努力将刚才看到的一幕逐出脑海。

这一次,一定要让她知dào



叶月悄悄地离开了预定的路线,顺着一条稍显冷清的小路走下去,昏黄的路灯下开着一家小店,用一个个色彩斑斓的格子装着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店里人不多,大都是一些看起来稚气未脱的少男少女,有些幸福地偎在一起,低低地说着情话,挑拣着彼此的礼物。

叶月按着格子一个个看过去,每件首饰或者头绳都会拿起来细看的样子让周围的顾客都有些讶异和好笑,不过叶月丝毫不为所动,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要求尽善尽美毫不为过。终于,在老板发飙之前叶月选定了自己要送的礼物,一根水晶项链,切面反射着迷人的光芒,当然,是玻璃做的。…,

叶月付了八十块钱。

==========

日出;日落。

火红的夕阳似乎要把半边天空点燃,赤色云霞带着傍晚独有的悲壮瑰丽遮住了最后一抹昼的余晖,当阴影彻底吞噬这个没有路灯的街区时,一队人影隐隐绰绰地出现在了巷子深处。

“我是这次行动的队长,轩辕,本次任务由我全权负责。”

为首的青年是号称组织内最强的能力者轩辕,关于他的传言有很多,但真zhèng

见过他出手的却少之又少。而此刻他锐利而坚定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缓缓开口道,“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东南亚最负盛名的犯罪团伙,他们不仅穷凶极恶,而且可能会有重武器,甚至能力者。希望各位不要掉以轻心,尤其是菜鸟们,如果出错,别指望我会救你们。任务流程应该都已经熟悉了,出发。”

叶月走在队伍的中段,脑海中重复着这一次任务书里的每个细节,虽然他的那部分远谈不上危险复杂,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正式参加行动,而印象中像今天这样纯粹由能力者组成甚至有一号能力者参与的活动印象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有些紧张也在所难免。

在漆黑的地底行进了大约一千米左右,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轩辕挥手示意停下,几个队员动用各自的能力检查了一下前方的出口后所有人都围在了一起。

“我们的正上方就是主体目标,下面分三组按照计划行动。”轩辕环视了一圈,“小风带A组走通风系统。”

“——是。”

“盘古带D组走下水道。”

“——是。”

“威廉,宙斯,还有你,菜鸟。跟着我。”

“是。”

“关掉所有电子设备,扔掉所有身上所有会反光的东西,现在,行动。”

虽然被人叫菜鸟有些不爽,但叶月还是没有秀逗到去和第一人争辩什么,只是跟着前面三人钻入了一条细长的烟囱状通道,顺着仅通一人的梯子向上爬去。

梯子很长,但没有人说话,四人都只是调整着呼吸保持匀速向上。钻出通道后应该是一个全封闭的空间,用个字面上的描述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没有一丝光线的地方看到的只能是黑暗,深不可测的黑暗。

叶月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但却丝毫体会不到轩辕的恐惧,他有些沮丧又有些好奇,这个号称组织第一人的强者的能力究竟是什么。代号宙斯的能力者的声音从身畔传来,这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矮子,虽然刻意压低嗓门但还是显得有些浑厚响亮,“队长,要不要开灯?”

“不能开灯,跟着我走。”轩辕的声音中充满着一如既往的平静和自信,“宙斯,没有我的允许别用能力。”

四个人伸出手拉住彼此腰带的扣环,跟着轩辕的脚步在黑暗中缓缓前行,行军靴踏在水泥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刮擦声,叶月知dào

这样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必然有光感仪来侦测入侵者,也可以猜到那个代号宙斯的家伙一定是操控电的能力者,只是轩辕究竟是怎么找到前进方向的,他想不明白。

突然,走在前面的轩辕停下了脚步,叶月缓缓伸出手,入手处一片冰凉——一扇金属门,或是一堵金属墙。

“我们要进去了,准bèi

……”轩辕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他低下头,淡淡的蓝色荧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抹蓝宛若一汪湖水,碧得不像在人间。

叶月不可置信地低下头,蓝色的光源正是从他的上衣口袋中发出,透过轻薄的布匹,在黑暗中一闪一灭,仿佛正在搏动的蓝色心脏。他看到了,发光的东西是他昨天买的那条水晶项链,第一反应是中计买到了敌人预设的道具,然而这条项链叶月仔细看过,绝不像是能隐藏发光装置的样子,何况买它实属临时起意。

微弱的警报声从金属墙那头传来,轩辕看了一眼叶月,当机立断地伸出双手:“既然已经暴露了就硬闯吧,抓紧了,我们进去!”叶月隔着手套握住轩辕伸出的手,在微弱的荧光下他看到周围的景物开始逐渐扭曲,巨大的钢铁墙体仿佛纸片般片片碎裂,叶月突然想通了,轩辕的能力是操控空间,也只有这种强dà

得过分的能力才能够压制住宙斯这样的强者,无可匹敌,无所畏惧。…,

而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如同海啸般从身边狂涌而来,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令叶月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他怵然扭过头,那个似乎不会畏惧任何事的轩辕面容扭曲,嘴唇因为极度的惊恐正不停颤抖。他的身后,一个绞碎了一切的黑色旋涡正在逐渐成形。

“这是……爱因斯坦·罗森桥!”威廉的声音无比干涩,借着淡蓝的微光,叶月看见威廉右手还兀自死死握住那根黑色手杖,只是一贯的优雅从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只剩下了被死亡阴影攫住心脏时的恐惧和绝望。“轩辕,你在干什么?快停下!”

“我……我……不知dào

。”轩辕惨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不正常的红晕,右手已经被黑洞彻底吞噬,然而他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苦般,狂暴肆虐的空间乱流无情地压榨着他仅存的理智和精力。

“啊!”青色的光芒从宙斯身上爆开,然而在叶月眼中,那些扭曲的电光却如同慢动作般朝着一个奇点凹陷下去,火花失去了方向感四溢而出,无助的哀嚎奏响一声强音。

……黑色的旋涡在眼前放大,直至吞噬一切。

眼前的景物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弥漫在虚空中。脑海中那余音绕梁的惨叫已经逐渐消失,不间断的刺痛将碎裂的记忆连成完整的片段,猛地回头,一个若隐若现的洞口出现在仿佛遥远的虚空中,又好像近在眼前,那个熟悉无比的世界中的画面如同慢镜头般在圆形的窗口中缓缓地播放着,不远处宙斯,威廉和轩辕静静漂浮在虚空中,他们张着嘴,但似乎发不出声音。他们身后,黑色的洞口逐渐缩小,最后消失。

叶月想要回头,但僵硬的肉体却无法给出任何回应,他呆呆地看着眼前无尽的漆黑,仿佛幽远的夜空缀着星星点点的蓝色星辰,一明一暗地闪烁着。突兀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叶月努力张着酸涩欲泪的双眼,近了,却是一个黑色的身影,一张无比陌生的绝美面容,修长的颈项,飘扬的青丝,清澈的双眼望着他胸前的散发着微光的水晶项链,露出一个他依旧看不明白的表情。苍白的唇一开一合,两个音节被拉长了无数倍传入他的耳中,叶月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突然感到一丝奇异的触感从右手指尖传来,手套不知何时已经掉落,十指相扣,真实的触感没有分毫臆想的成分,那是沁人心脾的微凉。左手无意识地收紧,五指中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一种奇怪的感觉随即充满了全身,冰冷的力量灌注而入,随之而来的是一闪即逝却深入骨髓的恐惧。叶月根本来不及体会,身体就被人猛地推了一把。

星光闪烁,旋转的视角把遥远的光点拉扯成蓝色的弧光,他感到自己正在下坠,思维开始加速,眼中的一切也逐渐放缓直至静止,宙斯脸上的恐惧,威廉脸上的迷惘,轩辕脸上的绝望,和那陌生女孩无比清晰却捉摸不定的表情也随之定格、渐渐缩小,最终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一个白色的光点在远方出现,边缘不断地崩塌,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在夜空深处。一张张扭曲的,挣扎的,平静的面孔在叶月眼中碎裂,随后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淡淡地腥味从四面八方涌入鼻腔深处,光点的边缘被如墨的漆黑色块蚕食,直到最后一丝淡蓝色的星光消失在视野尽头。

意识消散前的刹那,他似乎听到了什么。

那是一声轻叹。

“叶月……”

第一章 第二轮月

白色的月光混着细细的雨丝洒在山脚下的土丘上,裸露在青翠欲滴草地外的泥土被细雨打湿,悄无声息地散发出淡淡地芬芳。夹着初春微凉的风弥漫在迷蒙的夜色中。山坡下是一片广袤的杉树林,根根笔直地树干如同利剑般直指苍穹,稀疏的树冠间雨丝混杂着斑驳的月光洒向大地,在微泞的地面勾画出明暗相间的诡谲图案。

夜深了,雨渐歇,离山脚下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削尖的木桩围成的营地里散落的木炭还燃着零星的火苗,散落的酒瓶中浓郁的酒香混着淡淡的焦味冲散了冬日残留的寒意,此起彼伏的鼾声从零落的帐篷间传出,偶尔有两声鸦鸣在树梢上响起,随后扑扇着翅膀投入漆黑的夜空中,杉树下的一顶帐篷中,半梦半醒中的女孩陡然翻身坐起,刚发育的胸脯一起一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脸煞白。伸手在颈间一摸,一丝冰凉滑腻的感觉正顺着她的脖子向下滑去,留下了一道微湿的水迹。

帐篷被拉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钻了出来,初春的午夜依旧带着一丝凛冬的余威,不由让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女孩沿着帐篷走了一圈,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种仿佛有蛇爬过的感觉让她有些心颤,但帐篷一如睡前般严丝合缝,露水怎么会漏进来呢?

女孩伸出手,在帐篷顶上摸了摸,油布却湿得仿佛被暴雨淋过一般,雨水夹着杉树叶子哗地流下。她掀开斗篷的罩帽向上看去,一头玫红的飒爽齐耳发丝便如同火花般在空气中绽开。思忖片刻,女孩露出一个慎重的表情,回到帐篷里取了一根短棍拿在手上,便向着营地中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篝火已经熄灭,焦黑的木炭在泥地里变得冰凉,露水打在帐篷顶上发丝丝脆响。营地陷入了沉寂,帐篷、马车和山壁围成一个半圆,用木头扎成的栅栏在数十尺外的雨幕中变得隐隐绰绰,仿佛一队夜归的士兵,站得笔直。

将木杖横在胸前,红发女孩小心翼翼地在那些躺得横七竖八的彪形大汉间穿行,每经过一个帐篷就停下来侧耳倾听一会儿,直到一座足有三个普通帐篷大小的营帐前,她停下脚步,似乎有细微的声响透过厚厚的油布传了出来。女孩抿了抿嘴唇,稍一犹豫还是伸出手杖,轻轻地挑起营帐的门帘,月光便如同银色的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整齐的切口,一个黑影正站在营帐中央悉悉索索的摆弄着什么,被突然出现的光亮一惊,猛地回头。

那是个弱不禁风的瘦弱人影,一头黑色的长发垂下,刘海遮住了半张清丽尖削的面孔,隐约可以看到发丝后的双眼闪烁着惊恐的光芒,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成了布条,勉强遮住一些重yào

的部位,手臂和小腿满是污迹,手中还捧着一根咬了一半的冰凉羊腿。也许是这悲惨的一幕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女孩突然间感到了些许心酸,原本横在胸前的短杖也随之垂了下来。她甩了甩有些杂乱的玫红短发,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别怕,我可以帮zhù

你。”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听了她的话后眼前的黑发少女毫无征兆地眼神一冷,随即猛然掷出手中的羊腿,整个人便化作了一道黑影向他冲来。她甚至来不及喊出一个字,只能勉强地抬起手杖,一团火焰便在身前砰地一声爆开,硝烟中一个身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本就破烂不堪的衣服变成了焦黑色,手臂上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正散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下一刻,帐篷中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救命啊!”

==========

午后的杉树林中寂静无风,黄杨木制的车轮缓缓地轧过干裂的土地,两匹拉车的瘦马有气无力地打着响鼻,呆呆地望着那条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林荫道。随行的佣兵们跟在马车后讲着听着一成不变的荤段子,哈哈大笑,沉默,然后再来一次。…,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午后慵懒的节奏,一个灰色的影子飞快地掠过了无精打采的车队,缰绳一紧骏马便嘶鸣着人立而起,随后停在了马车边上,骑士矫健地跳下车,解开灰色的斗篷露出一头玫红的齐耳短发,伸手敲了敲马车车厢。

“喂,你的伤好点了么?”声音清脆而略带稚嫩,竟然是个女孩子。

“差不多了,谢谢。”虽然音色温润平和,但也可以听出是个男声。随后白色的窗帘掀开,一张略显苍白的清秀面容出现在了车内,微低着头,黑色的刘海几乎遮住了眼睛。

“错!应该是‘我感觉好多了,感谢您的关心,艾尔邦男爵大人’”红发女孩一抬下巴,一本正经地指着马车里只露出一张脸的男子纠正道,“本小姐出于慈悲和对伤者的怜悯让你乘坐贵族专用的马车,而你,平民,应该心怀感激和尊敬。”

“咳。”没等车里的伤员作出反应,女孩身边一个衣冠楚楚带着白色假发的老人清了清嗓子,微微欠身严肃地说道:“露易丝小姐,恕我直言,但是正确称呼您的方式应该是露易丝·艾尔邦勋爵,男爵只是一种身份而不能用作称呼,还有,没有‘大人’”

“呃。”女孩尴尬地扭过头朝老头眨了眨眼睛,但他却视而不见继xù

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说道,“此外,慈悲和对伤者的怜悯是一件事;这辆马车并非‘贵族专用’而是‘属于贵族的财产’;只有新晋贵族和暴发户才会称呼平民为‘平民’或者‘喂’;一个高贵的贵族不该穿灰色的斗篷,这是佣兵适合的颜色;同样不该纵马狂奔,这是最基本的礼仪;最后,您刚才的这番发言会严重损害您作为一名男爵在他人眼中的形象。”

“可是……”

“作为您的礼仪教师,我要很遗憾地说,您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几乎白费了,请您对这次旅行结束时可能出现的不好的结果做好充分的思想准bèi

,不过在此之前我希望您能重新尝试一遍。”老人说完欠了欠身,转身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留下呆滞的两人面面相觑。

“喂,那个……”看着老人走远,红发女孩狠狠地瞪了车上的人一眼,脸色却有些微红,“他刚才说的你还记得多少?快点复述一遍!”

“……比如,不要称呼别人‘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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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耶。”

“是叶月。”

“叶——耶。”

“……”

“烦死了烦死了,什么破名字!开点窗啦很热啊。”

“你刚说别开。”

“现在我说要开……唉,算了还是拉起来吧。”

狭小的车厢里,两人相对而坐。那个一头红色短发,一会儿叉腰一会儿抱胸,没有半刻消停的少女叫露易丝。坐在她对面那个低着头,黑色刘海遮住双眼神情漠然的少年叫叶月,是的,就是那个叶月。

那是一个清晨,叶月被细密的雨水从昏迷中激醒,发xiàn

自己置身于一片广袤的杉树林中,很大,却很普通。初时他以为是轩辕的空间能力失控,把他送到了南半球的某个地方,毕竟当时是深秋,而这里却是春天,可能是新西兰、澳大利亚、津巴布韦或者巴西,但还不算太糟。由于身上的电子设备在行动前都留在了车上,叶月只能靠双脚走出这片森林,毕竟在基地接受过一些有关野外生存的训liàn

。可惜杉树林中能吃的东西实在不多,倒是有许多他认不出的植物结了鲜嫩欲滴的果子,干看着却不敢下嘴,不由暗恨果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只是这一切却在两天前发生了改变,一个雨夜中叶月偶然发xiàn

远处有火光,却是一队在树林中扎营的人马,已经饿的头昏脑胀的他便趁着夜色循着肉香摸进了一个帐篷,不想却在爬过栅栏的时候惊醒了露易丝被再次击晕。

然而在马车上再次醒来以后,叶月却发xiàn

尽管这些救了他的人说的是有些变味的英语,而且他的英语也还不错,但这个地方却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国家,而是一个被称作罗德兰的王国,这些披着兽皮坎肩腰间插着精铁长剑的精壮汉子们也不是哪个剧组招募的群众演员——因为没有剧务,没有导演,更没有摄像机——这里甚至没有一件第一次工业革mìng

以后的东西。突然间叶月想起来了,他穿过的是闻名遐迩的爱因斯坦·罗森桥,是无限可能的虫洞,虽然超出普通人的认知,但对本身就处在认知外的他来说,还不算太意wài

。叶月明白,他可能来到了历史上的中世纪,遇上了外出狩猎的贵族;也可能来到了2012后的未来,碰到了寻找失落文明的遗族;又或者是来到了………,

另一个世界。

叶月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红发少女。这个叫露易丝女孩是个标准的西方美人:下巴微尖、唇红齿白、一双明亮的棕色眸子左顾右盼,配上高挺的鼻梁和飒爽的短发,整个人又显得英气勃发,身材相比一般的西方女性要更娇小一些,只是……叶月又抬头看了一眼她的头发,叹了口气。玫红色,真是讨厌的提示。

似乎是被叶月低落的情绪感染,刚还焦躁不安的露易丝突然沉默下来,半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也觉得我很烦人吧。”

“没。”

“我知dào

,我不文雅,粗心,没规矩还脾气很大,别人都只是忍耐着,其实心里觉得我很讨厌。”

“不会。”尽管叶月有些奇怪为什么露易丝会突然跟他说这些,他们认识不过两天,说过的话还不超十句,但自幼养成的性格让他仍只是习惯性地敷衍着。

“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露易丝突然扭过头,直直地注视着叶月的双眼,“我的粗鲁,无礼,大意和脾气,每一样你必须要忍受,因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叶月怔住了,看着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句话。

“你半夜潜入我的车队偷我的烤羊腿,在我好心想帮你的时候还袭击我,浪费了我唯一的一张卷轴!你知dào

它值多少钱么?最最关键的是,宽宏大量的本小姐居然原谅了你,不仅救了你一命还……”说到这露易丝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恶狠狠地踢了叶月一脚,涨得通红的小脸扭向一旁,语气也更加恶劣了。

“所以,这是你欠我的!你要为我工作,服侍我直到你把你欠我的债务和你冒犯我的账全部还清为止!我宣bù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露易丝·艾尔邦勋爵的奴……”

“咳!”窗帘外传来了老人重重的咳嗽声。

“……扈从骑士了!”

说完,露易丝一把推开马车门跳了下去,趾高气昂地回头对着车厢内的叶月点了点下巴,“听明白了么,叶耶先生?”

叶月盯着露易丝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不会帮我换衣服了吧?”

砰地一声巨响,车门被重重地阖上,车厢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叶月垮下双肩,身体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后慢慢变淡。肤色苍白的右手缓缓按住左胸,一些坚硬的棱角嵌入了皮肤,冰凉的触感随之蔓延开来,那是一条项链。他低下头,黑色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双眼。

已经下定决心要让她知dào

,怎么能轻言放qì



怎么能放qì



第二章 奇迹之城

“呐,这是你要的手套。”

随着地势起伏而有节奏地摆动着的马车门拉开,盯着一头玫红色短发的少女钻了进来,把一双白手套扔在了叶月身上,门外传来了老人的咳嗽。

“露易丝小姐,上车之前应该敲门。”

“可他只是我的扈从骑士啊。”露易丝把头探出窗外反驳道。

“露易丝小姐,良好的习惯是在生活的细节中养成的,如果……”

“是是是,法隆先生。”露易丝有气无力地坐回车里,对面的叶月正一脸严肃地打量着那副手套,过了一会儿对她说道:

“没有黑的么?而且丝织品看起来很滑。”

“注意你的身份,叶月先生!”露易丝就快抓狂了,“你是我的扈从,扈从你懂不懂?”

“不太懂。”

“扈从就是……天哪,你到底是从哪个部落来的?”

“山里。”

“你就不能说个长点的句子么?”

“可以。”

“……”被击败的露易丝呈大字型躺靠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看着那双被叶月皱着眉头摆弄了半天最后总算戴上的手套默默无语,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身边都是这样的人,法隆先生就算了,就连这个叶月也整天死气沉沉的,毫无活力,当初真不该救他的,只是再这样下去本小姐非精神崩溃不可。

“露易丝小姐。”戴上手套的叶月长舒了一口气,“我们是要去哪里?”

“嗯?原来不是没有好奇心啊。”露易丝撇了撇嘴,“不告sù

你。”

“哦。”叶月再次低下头研究自己的手套。

“你的好奇心能再旺盛点么混蛋!”

“我们是要去哪里?”

“罗德兰……”被彻底击败的露易丝默默地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沙发上。

“我还记得上次你说过这里就是罗德兰王国。”叶月问道。

“你难道真的是从山里来的?”露易丝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看着叶月,“虽然你的通用语说得有些奇怪,但是看的皮肤和手完全不像是在部落里长大的。第一次见面我还以为……”说着露易丝的脸又红了红,于是迅速跳过了这个话题,“虽然这里确实是叫罗德兰王国,但这个称呼很少会用啦,我说的罗德兰是指的罗德兰皇家学院。”

“皇家学院,是王室创立的么?”

“据说是这样的,不过罗德兰王室血脉在很早就断绝了,现在的王国是由议会控zhì

的。”露易丝踢着自己的马靴,抬头看了叶月一眼,“这些事情就算是部落的人也都知dào

,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很遥远的国度。”

“遥远的民族?什么意思?”(注1:英文中nation有民族和国家双重含义。)

“你就理解成很远的地方吧,很远。”叶月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白色的帘子却遮住了他的视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里也许只有罗德兰一个国家,所以它的人民才会不理解国度的意思,真是个祥和安宁的世界,他想到。

露易丝并没有注意到叶月情绪的细微变化,依旧兴致勃勃地自顾自说道:“那里的人都和你长的一样么?我在罗德兰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还有你的名字真的很奇怪,叶月,你没有姓么?”

“叶就是姓氏。”

“骗人,哪有姓氏放在前面的。”

“这是家乡的习俗。”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不知dào

。”叶月低下头,几乎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怎么会不知dào

……”露易丝就算再迟钝,现在也发xiàn

了叶月的情绪低落。也许是想家了,她想到,从小到大第一次出远门的她也有很想家的时候,可惜从没有安慰过人的她却不知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才好,一时间狭小的车厢内出现了难忍的安静。

“我…出去一下。”终于,露易丝还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拉开门逃跑似的跳了出去。

叶月没有抬头,不大的车厢中四块厚实的木板包围着他,总算能带来少许踏实的感觉。不能轻言放qì

,他对自己说,哪怕就这一次也好,别放qì

。…,

片刻后,车厢外传来了露易丝的声音。

“法隆先生。”

“什么事,露易丝小姐?”老人转过身子,身上黑色的燕尾服平整光滑,一丝不苟。

“我有点想家了。”露易丝低着头,似乎有点羞赧。

“咳,露易丝小姐,身为一名贵族……”老人清了清嗓子正准bèi

开始每日必修的礼仪教育,露易丝不由得紧张地退了一步,却发xiàn

老人的话突然停下了,略微有些浑浊的双眼注视着她,脸上的严肃却在慢慢融解,最终化为一个温和的表情。他招了招手,俯向她的耳边。

车厢里,叶月扯了扯嘴角,笑了出来。

==========

“……遥远的群山啊,你是我的家乡!大地啊,母亲……”

“露易丝小姐。”叶月用手揉了揉憋得有些难过的面部肌肉,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露易丝自我陶醉的十四行诗朗诵,“我感觉好多了。”

“真的?”躺在沙发里的露易丝猛地放下手中的羊皮书看过来,四目相接时却突然从垫子上弹起来,双腿并拢坐得笔直,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小姐只是觉得旅途很无聊才念诗的,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你别误会啊。”

“我是说听了您兴之所至的诗朗诵后我感觉全身的伤都好多了。”叶月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完全理解,以前在教会学校我就是唱诗班的,主教说我念诗就像天使在唱歌。”

“怪不得他能当上主教。”

“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很会欣赏美的事物。”

“哦,你的通用语好像真的不太好。这可不行,要记住你是一名男爵的扈从骑士,熟练掌握贵族的用语是最基本的礼仪。”

“是,露易丝小姐。”

一段短暂的沉默后,一声响亮的口哨在车厢外响起,叶月撩开马车的窗帘向外看去。稀疏斑驳的杉树树冠终于消失在了头顶,杉树林化作身后一看不见尽头的绿墙,视野于是豁然开朗,一片广袤的平原出现在车队眼前,大片青翠的麦苗正从深褐色的田壤中破土而出,零星的农庄散布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远方炊烟升腾,和波纹般的白云连成一体,一条山脉起伏绵延,最终消失在了苍穹的那头。

“露易丝。”

“‘小姐’呢?”

叶月没有回头看她,而是探出了脑袋,任微风拂乱发梢。于是他提高嗓音喊道:“罗德兰到了。”

身后的佣兵们粗着嗓子哈哈大笑:“罗德兰到啦!”

于是门被用力推开,重重地撞在马车的侧壁上发出了一声闷响,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车厢里跳了出来,一头玫红色的短发飞扬仿佛苜蓿花般在初春的田野间纵情绽放,她张开双手,顺着田埂奔跑,身后老人的干咳淹没在了女孩清脆的呐喊声中:

“罗德兰!我来啦——”

==========

在进入罗德兰的地界后,马车前进的速度比以往明显快了许多,脸上红潮还未完全褪去的露易丝兴奋的在车厢里左顾右盼,时不时把头伸出窗外,一头玫红的发丝被吹的四散飘飞,哪怕法隆先生咳个不停,却依旧不能让女孩消停下来。

叶月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虽然也会有蛮不讲理趾高气昂的一面,但露易丝终归只是个及笄之年的少女,在她身上依旧能找到天真、善良还有单纯这样晶莹剔透的品质,有时候叶月会忍不住想脱下手套,看看这个女孩的心灵究竟是什么样的。但终究是忍住了,想起那个双眼紧闭满脸泪痕的幼小女孩;那个被他失手打碎化作一地碎屑的折翼飞马。不知为何还有那个扎着马尾辫的清秀女生,叶月摇摇头,强打起精神问道:

“露易丝小姐,我很好奇,你想去罗德兰学什么?”

露易丝把被风吹的像鸡窝一样的脑袋缩回车厢,脸上激动的红晕还没有褪去,笑着答道:“魔法啊,本小姐十四岁就通过了学徒测试,马上就要成为初级法师了。”…,

“魔法?”叶月精神随之一振,“你是指什么样的魔法?”

“嗯……”露易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就是很神奇的那种魔法啊,怎么说呢,比如——”她坐直了身子,一脸认真地竖起右手食指,“看好了。”

于是叶月也紧张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根纤细的指头,露易丝的眉头蹩成了一团,头又凑近了一点,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叶月眨了眨眼,心想这果然是露易丝小姐的作风,倒是自己居然中了这么低能的招数,还没来得及羞愧,却发xiàn

那根白白细细的指尖上方空气似乎开始扭曲,夏日里冒烟的柏油马路或是一屉馒头上的热气一样。

嗤的一声,一篷火焰猛地在指尖上燃烧起来,叶月一惊,坐在她对面的露易丝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吓到了吧。”她得yì

地挥动着手指,橙红色的火苗就像烛火一样左右摇摆,细看可以发xiàn

火焰并不是直接在手指上燃烧,而是半悬在距离指尖一厘米的空气中,“这是最简单的一种啦,我还可以施展更难的哦!不过马车里太晃了,我就不演示了。”

叶月看着露易丝甩手挥灭了火苗,点点头表示理解,但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她的手指不放,他敢肯定这不是什么用磷粉之类的弄出来的戏法,而是更加类似一些能力者操控空气摩擦升温产生的火焰,但露易丝说这是魔法,她要去学习的是魔法。

一瞬间叶月感到整个胸腔都张开了,空气拼命地涌入肺中让他的思维无比清晰。这是一个魔法世界,就好比地球上的能力者,这里的魔法师掌握着这种神mì

而强dà

的力量。既然轩辕有能力打开虫洞让他来到这里,那这个世界也一定有某种类似的魔法可以让他回去,回到地球,继xù

他未完的任务。

失神只是一瞬间,叶月抬起头,透过窗户看向远方,广阔的平原尽头一片黑色的阴影若隐若现,露易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说道:

“那里就是罗德兰城了,是每个魔法师都向往的圣地。在古魔法语中,罗德兰的意思就是——”

奇迹!

第三章 露易丝的秘密

马车行驶到傍晚,壮阔的罗德兰城已然近在眼前。尽管露易丝已经等不及要进城,法隆先生还是坚持今天在城外扎营,毕竟露易丝要带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必须把所有事情都准bèi

妥当才行。

“露易丝小姐,刚才我教给您的说辞您应该都记住了,那么我们再来排演一遍。”法隆先生依旧穿着他那身似乎永远也不会皱的燕尾服,一丝不苟地看着眼前一脸苦相的露易丝,“下面我就是您的主审官了。露易丝?艾尔邦勋爵,我能有幸听您做个自我介shào

吗?”

“呃……我是露易丝?艾尔邦,艾尔邦家族的长女,我的父亲是德隆?艾尔邦子爵。那个……我在十三岁时受封了……男爵的称号。还有,两年前通过了魔法学徒考核……”

“停。露易丝小姐,在介shào

自己的家族时要显得自信而骄傲,您的父亲是一名王国子爵,而您又受封了男爵称号,多么光荣的一件事!所以,自信,坦然,稍微有些骄傲。贵族对自己家族中的光辉往事总是滔滔不绝,往往需yào

主审官来打断他们连篇累牍的追忆,露易丝小姐,我们再来一遍。”

“我知dào

……可是这些……,我有什么好骄傲的。”露易丝抓着自己的头发,耷拉着脸说道。

“露易丝小姐,没有什么可是。”法隆先生的表情冷了下来,声音也变得严厉,“如果不是您坚持,您的父亲是不会出此下策的。您应该很清楚如果事情败露,那您和您的家人将面临什么样的惩罚。”

“我知dào

了。”露易丝低下头,无力地垮下双肩,“我会努力的。”

“那我们再来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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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收拾完帐篷的叶月独自坐在田埂上看着刚抽芽的春小麦出神,不远处围着篝火的佣兵们的呼喝,酒杯碰撞的闷响,木料燃烧的劈啪声阵阵传来,带着火热的温度,但他丝毫没有加入的意思。他喜欢独处,并非有什么事需yào

思考,只是因为这样才能摆脱那些不请自来的情绪,别人的情绪。

马靴踩着泥土发出粘软的挤压声,一个裹着斗篷的娇小身影慢慢走到他身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坐下了。淡淡的菖兰香气伴随着颓废略腐的味道传入叶月的神经,让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挪,这才转过头去,一旁裹着宽大灰色斗篷的露易丝蔫蔫地耷拉着脑袋,眼角似乎还残留着湿迹。

大小姐,叶月在心里叨了一句便继xù

看着满地的绿芽发呆,如果说露易丝只是不会安慰人,那他就是单纯的不想,也不愿去体会他人的感受。

两个人呆呆地坐了一会儿,露易丝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要怎么样才能把谎话说得像真的一样?”

“相信它。”叶月不负责任地回答道。

“可是明知dào

它是假的,怎么可能相信的了嘛!”

“那就别把它当真。”

“什么叫别把它当真?”

叶月撇了撇嘴说道:“有的事情无关紧要,所以你撒了谎也不会有太大负担,好比你早饭吃了两块面包一片培根,但你说你只吃了半个一样。”

“你!”

“不把它当回事,撒谎就不容易被看穿了。”

露易丝低下头,闷闷地说道:“可是这是大事,完全没法不把它当回事啊。”

“那只能这样说了,露易丝小姐。”

“嗯?”

“你缺乏撒谎的天分。”

小腿被狠狠地踢了一脚,露易丝气冲冲地站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土指着叶月道:“你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张中级卷轴和一根烤羊腿一共是一百零一个金币,在还清之前你都得听我的!今天你必须给我想一个好办法出来,让我撒谎能不被别人发xiàn

!立kè

,马上!”

“是,露易丝小姐。”

“……”

又是一阵难挨的沉默。

“办法呢?”露易丝看着叶月,小胸脯一起一伏。…,

“在想。”叶月捏着一根树枝在泥地里乱涂。

“想出来了么?”

“还没。”

“……”露易丝怔怔地看着被叶月戳的稀里哗啦的泥地,大概是想到了自己拙劣的表演被主审官揭穿后悲惨的下场,又或者是经过十三天的练习后依旧不合格,灰溜溜地被法隆先生赶回去的样子。无比委屈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小嘴一扁,泪水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叶月抬起头,一串晶莹的泪珠恰好顺着露易丝的脸颊滑落,消失在了夜色中,于是她褐色的眸子和一个女孩紧闭的双眼重合了,叶月张开嘴想说些什么,露易丝却猛地一抽鼻子,胡乱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沿着田埂向远处跑去。

白色的月光下,叶月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默默离开。

===========

第二天中午,法隆先生的晨间特训总算告一段落,远远看见老人一脸的阴沉和露易丝苦兮兮的表情就知dào

恐怕女孩的进步着实有限,在法隆先生的严格监督下以贵族的标准礼仪吃完一顿饭,期间不知dào

被老人的手杖敲了几次,可怜的露易丝大小姐已经是精神萎靡满头大汗了。终于等到了午休的时间,露易丝就急不可耐地回到马车上,脱掉那件长的累赘的裙子和高跟鞋,瘫软在了沙发里。

这时车门上传出轻轻的敲击声,叶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露易丝小姐。”

“干嘛?”女孩都是记仇的,露易丝还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叶月敷衍她最后把她气哭的事,现在当然不会有好脸色给他看,“没事别来烦我,我要睡觉。”

“有事。”

“烦死了!”露易丝不耐烦地坐起来,考lǜ

了两秒钟还是拉开了车门,毕竟叶月几乎没有主动找过她,也许是真的有什么事吧。她想到,随后一脸凶恶地朝着叶月补充道,“如果是什么无聊的事你就完了。”

看了一眼用一条灰色斗篷裹住全身,露出一条白生生的小腿的露易丝和裙子高跟鞋扔得到处都是的车厢,叶月毫不犹豫地停下了脚步,目不斜视地盯着马车的扶梯。露易丝似乎也发xiàn

了不妥,俏脸微不可查地红了红,但还是强撑着对叶月粗声粗气地说道:“有事快说。”

“露易丝小姐,昨天的任务我仔细想了想。”叶月组织了一下措辞说道:“其实很多事情并不一定需yào

通过撒谎解决。既然你不擅长说谎,倒不如换一个方法。只不过我不知dào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法帮你分析。”

露易丝看着一脸认真的叶月,心想这个家伙总算不是太没良心,只是这个秘密关系重大,法隆先生说了谁都不能告sù

,一旦被别人知dào

可是要被抓到监狱去的。可是照这个样子下去就算练三个月也不一定能过关……她身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然后下了狠心:本小姐豁出去了。再说这个家伙虽然古古怪怪的,但看起来不像坏人,何况他对罗德兰似乎真的一无所知,净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能去告sù

谁呢。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下定决心的露易丝警惕地看了看周围,俯下身子对叶月小声地说道:“今天晚上,南边的小树林。”接着斗篷宽大的领口顺着重力滑开,一抹雪白刺痛了他的眼睛。

“是,露易丝小姐。”叶月慌忙低头欠身。

车门在头顶合上,叶月飞快地逃离了现场,不一会儿,车厢里便传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紧接着是法隆先生的咳嗽:“咳咳!露易丝小姐!”

===========

当夕阳坠入远方的地平线,早就等的不耐烦的露易丝找了个借口从法隆先生的魔鬼训liàn

中逃脱,偷偷摸摸地钻进南边的一片小树林中。为了不让老人起疑,她甚至没有换掉那身满是蕾丝花边的裙子和高跟鞋,就这样提着裙摆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树林边缘,而最后一丝金色的阳光也随之消失在了西方,一片漆黑的小树林不由显得有些渗人。…,

有什么可怕的,露易丝,你可是未来的大魔法师。一边为自己鼓气,露易丝小心翼翼地在林间穿行,一边想到叶月这个混蛋居然让女孩子等他,看我等会不骂他个狗血淋头。但是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打扮,活脱脱一个小说话本里深夜溜出来和情人相会的贵族小姐,露易丝又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叶月的声音突然从身边传来,吓了她一跳。

“露易丝小姐。”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慢!”

“我叫了你很多声,但你好像都没听见。”

“是你声音太轻了!”露易丝红着脸扭头瞪了他一眼,随后压低声音说道,“接下来说的话你不许告sù

别人啊。”

“我明白。”

露易丝盯着叶月看了一会儿,开始了她的秘密故事:“你知不知dào

,罗德兰皇家学院虽然号称王国最大的高等学院,但其实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招收的学员必须是王国贵族,据说是为了保证从学院毕业的学生会一心为王国效力,同时也避免平民掌握过于强dà

的力量。”

“这完全能理解。”

“别打岔。”露易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继xù

说道,“但是我所在艾尔邦家族并非贵族,只是塞安城一个商贾家族而已,虽然我们家族算得上富甲一方,但是由于根基不深,所以并没有被册封为贵族。我从小就喜欢魔法,九岁的时候开始学习进行精神力训liàn

,十四岁通过了学徒考核。但是要成为一名真zhèng

的魔法师,只能去罗德兰学院,不然就算我通过自学能成为初级法师,但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进步了。”

“难道所有魔法师都在罗德兰么?”叶月问道。

“当然不是。还有一些魔法师隐居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专心于魔法研究,很少和王国的人来往,他们往往一生只收一两个学生,都要是天才才行。只有罗德兰这样为国家服wù

的学院才有能力大规模地培养魔法师,而且学院的两位院长都是非常厉害的大魔法师呢。”

“原来你是要冒充贵族混进罗德兰。”叶月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难道学院的人不会查么?贵族总归会有证明自己身份的方法吧。”

“一般来说贵族的纹章、姓氏和谱系就是身份的证明,不过王国的历史已经很久远了,各式各样的支系姓氏早就泛滥了,而且消失的贵族也数不胜数。父亲查到了一脉也姓艾尔邦的落魄贵族,从他们那里买来了纹章和族谱,只是……”

“明白。”叶月点了点头,“你看起来确实不像个贵族。”

这次露易丝没有踢他,只是呐呐地低下了头,“平民冒充贵族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如果被发xiàn

父亲肯定会被抓起来,但是装不像的话就只能放qì

,可我好不容易才来的……”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叶月打断了她的话,“怎么能轻言放qì

。”

“可是。”

“我有办法,前提是……”叶月的话说道一半突然停住,他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漆黑一片的树林。

第四章 尖叫吧,少女!(上)

“我有办法,前提是……”叶月的话说道一半突然停住,他猛地回过头看向身后漆黑一片的树林。

“叶月,怎么了?”露易丝有些紧张地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然而树林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别说话,跟我走。”叶月小心翼翼地转身,一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一边伸手去拉露易丝的手。然而在指尖相触的瞬间露易丝仿佛受惊的兔子般跳开,一双大眼睛在黑夜中闪着惊恐的光芒。

“你你你要干什么,别别过来啊!”露易丝只觉得刚才被碰过的手指几乎要烧起来了,这个无耻的色狼,不仅假扮成女孩子骗自己帮他换衣服,还趁自己换裙子的时候偷看,现在居然得寸进尺想要用这种把戏来握我的手!他是不是觉得我不是贵族所以就可以随便欺负了?!羞怒交加的露易丝捏着裙角语无伦次地喊道,却发xiàn

身后突然亮了起来,一簇簇火把在黑暗中燃起,八个穿着粗制皮甲的彪形大汉已经把她和叶月围在了中间。

看着眼前这八个肌肉挤占脑容量的家伙那色授魂与的表情就知dào

接下来的事很难和平解决了。该死的,这个胸小无脑的女人,在心里暗骂一声,叶月不动声色的移了几步,来到一根树干前。

“看我没说错吧,还真是两个贵族小娘们。”一个带着兽骨项链的疤面汉子舔了舔嘴唇,大笑着走了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虽然两条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但是露易丝还是勉强挺起胸膛,装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朝大汉们喊道。

“我们要干什么?哈哈哈哈!”带头的疤面汉子发出一阵狂笑,“当然是干一点大家都爱干的事情了!”于是身后的大汉们也跟着大笑起来。

尽管不是很清楚所谓大家都爱干的事到底是什么,但是露易丝还是猜得出这件事自己肯定不爱干,她开始懊恼自己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如果带着自己的魔杖就好了,哪怕只带了一点银币,说不定也能把这些强盗打发走。露易丝天真地想到。

“这里是罗德兰,你们难道不怕执法队么?”露易丝往后退了一步,心里还有些担心叶月的安危,便开始用眼角的余光寻找他的身影,但刚才站的地方却空无一人。

“执法队?怕!怕的要死!”为首的男人带着笑,然而一道贯穿了整个右颊的疤痕却让这笑容显得格外狰狞恐怖,他一边向前踱着步一边说道,“虽然人人都知dào

罗德兰有执法队,可是又有谁真zhèng

见过呢?”

“你们!”露易丝这下是真的害pà

了,她又退了两步,高跟鞋踩着长长的裙摆让她踉踉跄跄地就要跌到,一个大汉狞笑着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一股浓烈的汗臭味扑面而来,让她几乎窒息。

“放开她。”叶月的声音在大汉身后传来,一只白色的手套扣在了大汉的肩膀上。

“嘁,居然是个小白脸。”为首的疤面汉子哼了一声,一脸阴鸷地看着叶月,“这是要给我们展示一下你的骑士精神么?”身后的大汉们于是应景地狂笑。

叶月皱了皱眉头,说实话眼下的情况绝对算不上好,八个看起来就是法外狂徒的精壮汉子,他要走的话虽然不一定拦得住,但是带上露易丝这个累赘就是两说了,难道真的要硬拼?虽说叶月在基地里呆了近十二年,但是他的能力并非属于作战体系,接受的训liàn

也大多是心理方面的,而更加关键的是,面对这些内心显然肮脏无比的人渣们,叶月根本不愿脱下手套来对付他们。

渣滓的内心,哪怕看一眼也会觉得恶心。

“放开她。”叶月重复道,语气已经降至冰点。

“我的回答是不。”抓着露易丝手臂的大汉对着叶月狞笑道,一口让人反胃的酸臭气体喷薄而出,然而没有等他说完,叶月的右手已经狠狠地压下,左腿猛地横扫过去,毫无花哨地砸在大汉的腰眼上,紧接着右脚一勾一绊,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大汉便重重地摔了出去,抓着露易丝的手也不受控zhì

地松开。…,

重获自由的露易丝慌忙躲到叶月身后,虽然看见叶月轻而易举地就放倒了一个,但她总算还是明白单挑和围殴间的难度差距,何况那些大汉身后或腰间别着的明晃晃的长剑斧头应该也不是唬人的摆设,所以也没有就这样指挥叶月说少年去把他们都干翻吧,而是色厉内荏地喊道:“你们知dào

袭击王国贵族是什么罪名么?”

“当然知dào

。”为首的大汉的笑容张狂,丝毫没有因为一个手下被击倒而受挫,“应该是那个叫做‘不被发xiàn

就是清白’的罪名吧。你以为你是第一个么?哈哈哈,贵族小姐的味道真的很不错!不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倒还是头一回。”

“叶叶月,他们是要吃吃吃我们么?”露易丝吓得小脸惨白,结结巴巴地问道。

“不是。”叶月看着逐渐缩小的包围圈,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他们是要吃你。”

“啊?”露易丝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前的叶月已经如同灵猫般朝着北面的一个人蹿了出去,双手向着他的前胸狠狠按下,那人只来得及用手臂护住心口,就感到一股大力将他向后猛地推出了几步,紧接着叶月右脚发力在地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整个人就这样腾空而起,以那名大汉为支点划过一个半弧,在空中松手,轻巧落地人已经站在了包围圈外。

“露易丝小姐别怕,我去求援,马上就回来。”叶月朝着被围在人群中的露易丝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叶月你这个混蛋!”露易丝已经被气懵了,泪水顺着微红的脸蛋滑了下来,亏她当时还在担心他,他居然就这样抛下他一个人跑了,什么求援,等援兵过来她早就被这些强盗吃掉得只剩骨头了。露易丝想着刚才叶月说的‘他们是要吃你’,于是哭得更厉害了。

第五章 尖叫吧,少女!(下)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孬种。”疤面汉子不屑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滚吧,等着回来为你家小姐收尸吧。”

“她是艾尔邦家族的长女,王国受封的男爵。”叶月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你们不敢杀她。你可能觉得在脸上糊一道疤别人就猜不出你的身份了,可惜这招对我不管用。白天是奉公守法的佣兵,晚上是烧杀抢掠的强盗,这两天来罗德兰的车队就这么多,或者你觉得下次见面我会认不出你?杀了王国贵族,你就死定了。放了她,今天的事小姐可以用家族名义起誓,就当没发生过。”

听着叶月的话,疤面首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叶月会抛下露易丝独自逃出包围了,只有一个随时能逃走报信的人才有谈判的资格。不过……他走到露易丝身边缓缓抽出腰间的一把短刀,插进玫红的头发里,顺着她雪白的颈项缓缓下滑,冰凉的刀锋在细嫩的皮肤上激起了一串细小的疙瘩,他压着嗓子说道:“你很聪明,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这位小姐的扈从骑士吧。就算你说的对,我真的不敢杀这位贵族小姐,但这不妨碍我对她做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你觉得呢?”

“那只会招来最可怕的报复。”叶月冷冷地看着他。

“我可不这么觉得。”首领埋下头,嗅了嗅露易丝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菖兰香味,闭上眼睛,露出一个陶醉的表情,“我丝毫不认为一个宣誓效忠过的扈从骑士会在这种时候抛下将要受人凌辱的小姐自己逃跑,你说对么,骑士先生?”

没有人回答他。

首领猛地睁开眼睛,身旁的大汉指了指前面黑漆漆的林子:“老大,他已经跑了。”

“什么!?”狂怒的疤面首领一把揪起露易丝的领子,把她提到半空中,气急败坏地问道,“难道他不是你的骑士么?”

被扼住脖子的露易丝拼命地挣扎着,脚上的高跟鞋也踢掉了,她看着首领脸上那条仿佛蚯蚓般虬冉的伤疤,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是,但他没宣誓效忠……”

“这个没卵蛋的孬货!”首领怒骂一声将露易丝推倒在地上,头上青筋暴起,焦躁不安地来回走着。叶月所说的正中他的痛处,他们这群强盗确实是昨天护送一个贵族来罗德兰的佣兵小队假扮的。这样的勾当之前也干过几回,从来没有被拆穿过,但今天跑掉的小子不仅猜出了他们的身份,而且还看到了他的脸。他可不觉得这道面粉糊的疤能瞒过所有人的眼睛!难道要放掉到手的肥羊?!

他扭过头,看着半躺在地上梨花带雨的露易丝,心里一块地方又开始蠢蠢欲动。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水灵的妞,这身段这长相,还有这股子别扭劲,奶奶的,怪不得说有老话说鸟为食亡。首领的眼珠开始充血,他回头看了一眼手下们,就仿佛看到了一个个自己。他怪笑一声:“人生得yì

需尽欢,弟兄们,跟老子豁出去了。”

尽管涉世未深,露易丝还是能感觉到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在她身上,手脚并用地想要远离那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但是紧接着便被狠狠地按在铺满枯叶的泥地上,蕾丝边的裙子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她还想要尖叫,但嘴却被撕下的裙子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首领纵声狂笑道:“叫啊,你越叫我越兴奋。”

然而就在下一秒,这嘶哑的笑声就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般生生地消失在了空气中,一个从天而降的黑影狠狠地砸在了首领的脊柱上,一只略显苍白的右手从腋下绕过,如同铁钳般按住了他的整张面孔,指尖深深地陷入了皮肤之中。

“叫啊,你越叫我越兴奋。”叶月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如同恶魔在唱诗。

首领张开嘴想要叫,但是只有温热的血沫不断从喉中涌出,一把生锈的短刀正从他的侧颈缓缓插入,胸口像破旧的风箱般急促地翕动,鲜血顺着斑驳的刀刃滴答留下,染红了叶月的衣袖,粘稠地流淌着滑入指缝,温暖了冰凉的手。…,

右手轻柔地向后揽去,清脆的断裂声在迷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随后一拧,首领那张混杂着惊恐与绝望的脸便无力地耷拉在了肩膀一侧。叶月推开尸体,甩了甩手站起身子,半张脸已经被动脉喷出的血液染得通红,他冷冷地环视一圈周围那些已经被所恐惧支配的大汉,嘴唇微启。

“你们该死!”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叶月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渍,在露易丝身边轻轻蹲下,看着女孩因为惊恐而变得毫无血色的俏脸和嘴唇,心中泛起一丝愧疚。

“没事了,露易丝。”他伸手去扶,女孩却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别怕,没事了。”

露易丝转过头望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他有些看不懂的表情,嘴唇微微颤动。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泪水无声地顺着脸颊滑下,叶月像伸手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完。露易丝怔怔地坐在地上,双眼不知焦距在何处,只有大滴的泪水不停地涌出。

突然间叶月感到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心脏,空气变得无比粘稠,从四面八方向他挤来,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哀伤的情绪如同一个深青色的漩涡撕扯着他的灵魂,一阵晕眩,一阵心悸。

这是露易丝的悲伤,他不仅明白,而且感同身受。

巨大的悔意从心底喷薄而出,自私的自己也许击败了敌人,但却没能保护这个女孩,在她最需yào

的时候,却选择了离开。又一次,他看见了一地的水晶碎屑。

“对不起。”

叶月伸出左臂,环住露易丝消瘦的双肩,右手轻轻地拂过她玫红色的发丝,把她的脸靠在了自己的胸口,“对不起,露易丝。”

“不会有下一次了。”

嗤——一抹微弱的火苗出现在了叶月左手的掌心中,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于是,漆黑的树林中响起了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第六章 宣誓吧,混蛋!

小树林里发生的意wài

几乎没法隐瞒,当浑身是血的叶月抱着露易丝回到营地时艾尔邦家的仆人杂役们全都沸腾了,精神受了剧烈刺激的露易丝哭累了以后已经陷入了昏睡中,被几个仆人接走。法隆先生则是一脸严肃地询问叶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叶月没有照实说,而是做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说自己是在树林边散步的时候听到了小姐的呼救声,于是迅速赶到杀死了意欲对小姐不轨的匪徒。

虽然法隆先生对露易丝为什么会跑去小树林和叶月是如何赤手空拳把歹徒血溅五步的依旧心存疑虑,但露易丝毕竟没有受伤平安归来了,一切还是等小姐醒了再说吧。

直到第二天下午,露易丝才从昏睡中醒来,但却一直把自己关在马车里不肯见任何人,只是偶尔吃一点仆人送去的饭菜。一向面无表情的法隆先生脸上带上了忧色,挺括的黑色燕尾服也沾上了灰色的浮尘,偶尔走过马车时不再重重地咳嗽,而是停下脚步低低地叹上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地离开。

而叶月则是大半天大半天地坐在不远处的大树的粗桠上,手上拿着一本厚厚的书,低着头,任黑色的发丝盖住视线,然后在微风的拂动下轻轻地扬起、落下,偶尔把视线投在马车紧闭的门上,然后迅速移开,用力捏了捏拳头。

然后,是第十天,叶月照例地在清晨躺在田埂上望着蓝色的天空发呆,任奇怪的念头飘入脑海,譬如地球上从来没见过这么蓝的天,或者这颗恒星看起来好像和太阳一样。然而一个黑色的影子却顺着额头盖了下来,接着是露易丝裹着灰色斗篷的身影倒着出现在了视野中。

“跟我走。”她的声音很冷,倒是和她的一头短发还有那略显苍白但含霜的俏脸很是般配。法隆先生似乎想走上来说些什么,但露易丝只是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别跟过来。”

老人叹了口气,转身驱散了聚在一起的围观者。叶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在露易丝身后沿着长长的田埂走着,露易丝始终沉默着。叶月半张着嘴,似乎想说些道歉的话,半天还是只憋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露易丝停下脚步,背对着叶月缓缓地说道,语气淡淡的让他有些陌生,“虽然我不知dào

你是怎么杀掉他的,但你确实救了我。你当时这么做,也是计策的一部分对吧?”

“……”叶月低着头,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也许这时候露易丝大发雷霆的骂他打他都会更加好应对一点吧。

“我救过你一次,现在你还清了,你自由了。”背对着他的露易丝带着罩帽的斗篷,这个人都笼罩在一片灰色的阴影下,“你可以走了。”

叶月定定地看着露易丝的背影,想了一会儿,突然无声地笑了。

靴子踩着微湿的泥地发出腻人的挤压声,露易丝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声音渐行渐远,默默地垂下了头,玫红的发丝顺着耳廓滑下来。这个混蛋,又一次就这样离开了啊,还说什么不会有下一次了……骗子!大概我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所以你撒谎才这么毫无负担!混蛋!骗子!露易丝恨恨地想着,却又突然想到那个夜里他抱着自己,在耳边轻轻地说着对不起,于是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

“叶月你这个混蛋!”露易丝猛地转身大喊道,然而田埂上空荡荡的,叶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双肩无力地垮下,她抿着下唇,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没什么好委屈的,我们扯平了。不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么,有什么好在意的……”露易丝喃喃地对自己说道,但声音已然带着哭腔。

“亏我还在帮你想要怎么要怎么进学院呢?”田埂下,一个淡淡的嗓音传来。露易丝一楞,低头望去,却是叶月正坐在田埂下的麦地里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他抬着头,细密的刘海从中间分开,一双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我的事不要你管!”露易丝鼻子红红的,不过眼泪倒成功地憋回去了,于是便有了底气,她双手叉腰居高临下地望着叶月,顿了顿说道:

“那你想出来了么?骗我你就完了。”

“尽管放心,露易丝小姐。”叶月站身子,朝她行了一个刚学不久的骑士礼,“包在我身上。”

“嘁。”露易丝斜了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两人便一前一后地向着营地走去。

“笑什么?”

“不关你的事!”

“……”

“对了,把你的计划说先给我听听。”

“其实很简单,等到报名考核的时候你就&×%#@……”

“这能行么?”

“应该比你去要好一点。”

“可是……”露易丝突然停住了脚步,“如果你又临阵脱逃了怎么办?”

“呃,不会的。”叶月有些尴尬地停下,视线聚焦在她身边的空气中。

“毫无说服力可言。”

“那你要怎么办?”

露易丝转过身看着他,伸手解开斗篷,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杖压在叶月的右肩上。又是一阵风吹来,玫红的发丝便在这轻柔的春天里绽开一朵朵绚丽的火花,迷乱的红发后女孩的脸庞带着狡黠的笑意:“我要你效忠于我:露易丝·艾尔邦大人。”

“宣誓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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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的营地的露易丝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然而法隆先生的脸色却没有因此而有太大的好转,离罗德兰的春季报名期限只有三天了,而露易丝的练习却搁置了这么多天,不说有什么进展,别把之前学的全忘光已经是好的了,看来这次只能选择放qì

了。

当天下午,法隆便找到露易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出乎他的意料,露易丝的态度却非常坚决。

“放qì

?不行,绝对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来的罗德兰,不试试我是不会回去的。”

“露易丝小姐。”法隆欠着身子解释道,“就算这一次不行我们可以来年开春再来,但要是您的身份被拆穿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露易丝想了想,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明年我就十七岁了,除非我一整年不冥想,否则等不到开春我的精神力就会成型,就算能进罗德兰也没有用了。”

“可是——唉。”法隆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而叶月则从不远处一棵粗壮的树干后走了出来。

“叶月,你觉得法隆先生会帮我们么?”露易丝有问道。

“大概不会吧。”叶月答道。

“说实话我也觉得这个计划有些点……不靠谱。”

“这和计划本身没有关系。”叶月摆弄着手里的两个圆形小挂件说道,“我猜他和你父亲的关系一定很好。”

“嗯,不过这有关联么?”

“所以他才会违背自己一直遵守的准则来教你礼仪,但这应该就是极限了,如果要他亲身参与到弄虚作假的环节中,是肯定会被拒绝的。”叶月难得说这么长的句子,“说不定为了阻止你,他还会强行把你带回去。”

“那怎么办?”露易丝转头看着叶月,突然扬起了下巴,“你说了包在你身上的。”

“很荣幸为您效劳。”

第七章 罗德兰,出发!

傍晚,露易丝找到了法隆先生,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后,老人严肃的表情缓了下来,随后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露易丝的肩膀。第二天清晨,篝火被浇灭,帐篷也收了起来,车队开始缓缓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行驶。

露易丝独自坐在马车里,穿着一身灰白色的套装,右手托着腮看着窗外的风景,麦田在缓缓移动着,前方杉树林筑起的绿墙也越来越近了。

“法隆先生。”露易丝冲着走在马车一侧的老人挥挥手。

“什么事,露易丝小姐?”

“没什么啦,就是有点无聊,能陪我聊会天么?”

“当然,露易丝小姐。”法隆欠了欠身,打开马车门钻进车厢,挺直了身子坐在露易丝对面,“您想聊什么?”

露易丝偏了偏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便。”

……

没过多久,马车的门上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叶月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露易丝小姐。”

“进来。”

于是车门打开了,叶月欠了欠身钻了进来。法隆微微地皱了皱眉头,看着狭小的车厢里挤进第三个人,却也没多说什么。

叶月手中拎着一个布袋,穿着一件佣兵的粗布斗篷,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他毫不客气地在露易丝身边坐下,却是一脸恭敬地开口道:“我是来向露易丝小姐辞行的。”

“辞行?你要走了?”露易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叶月笑了一声答道:“是啊,已经叨扰很久了,而且我欠小姐的也已经还清了。”

“可是你要去哪里啊?这里你谁都不认识。”

“就当是旅行吧,去哪里都一样。”

“可是……”露易丝还想说什么,但被法隆用眼神制止了,他轻咳一声开口道:

“叶月先生,多谢你这次救了小姐。既然你要旅行,那有一匹马代步一定不错。”他深深地看了叶月一眼,“你已经赢得了艾尔邦家族的友谊。”

随后他掀开窗帘,向着旁边的仆人吩咐了几句。

“您真是太慷慨了。”叶月激动地伸出苍白的右手与老人紧紧相握,“在家乡的时候我总是徒步旅行,回程时都快日落西山了,每次我都得相当疲惫,真想好好放松一下。”叶月背在身后的左手中缓缓的出现了一枚菱形的纹章,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银章凹凸不平的表面,“正好又看到夕阳缓缓的落下地平线,这种昏黄的光线让我睡意更浓,慢慢的,我的眼睛随着夕阳一直沉了下去,即使在怎么努力也睁不开。”

老人看着叶月,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dào

,您最近非常的辛苦,一定很想放松一下。但您看看外面的景色,这清爽的天气,美丽的花朵,温暖的阳光,让人很容易就想起快乐的事情。而您现在正坐在沙发里,一边听我说话,一边放松自己。”叶月松开右手,掏出两枚带着线绳的坠子,在法隆耳边轻轻摆动,发出尖细的撞击声,“当然,你可能有些抗拒,我知dào

你不会这么快就放松。你能否坐在马车上并不重yào

,只需yào

让心情保持平静,听我说话,在两三次的深呼吸后才会彻底放松……”

叶月把左手中的银色纹章塞到老人手里,用轻柔的声音说道:“……就像一名贵族一样惬意地生活,在午后的摇椅上,把玩着自己家族的纹章,然后慢慢进入梦乡。”

法隆的眼睛阖上,呼吸也变得悠长起来,叶月看了一眼旁边目瞪口呆的露易丝,把手中的包裹扔给她,压低声音说道:“别说话,快穿上。”

露易丝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灰色的罩帽斗篷,一双如同高跷一般有着厚厚木掌的靴子,还有一个造型奇怪的发箍。

“不许看。”露易丝踢了他一脚,红着脸开始换靴子。换好之后她披上斗篷,指着那个发箍问道,“这是干什么用的?”…,

“过来。”叶月从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伸手把露易丝额前的红色发丝向上撩起。不可避免地,他的手指接触到了露易丝的额头,她的一张俏脸顿时红到了耳根,但看着叶月一脸认真的表情,怎么也发不出飚。

取过发箍将掀起来的红发卡住,然后一头镶在发箍上的一排黑色发丝便从额前垂下,向帘子般遮住了大半张脸。叶月看着露易丝这如同非主流般滑稽的样子撇了撇嘴,把她身上斗篷的罩帽拉起来。

“完美,出去的时候记着别抬头。在旁边的树林里等我。”叶月拉开车门,一把将露易丝推了出去。

车厢外响起了佣兵们粗鲁的告别声。

==========

五分钟后……

“叶月先生,你不是刚……”

“啊,我有东西忘了,回来取一下。”从马车另一边下来的叶月朝着一个一脸疑惑的佣兵扬了扬手中的鼓鼓囊囊的包裹。

“哦。”

“再见。”

“再……见。”佣兵愣愣地走了两步,转向身边的同伴,“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dào

。”另一个佣兵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奇怪……”

==========

一小时后……

一匹灰色的骏马如同风一般在广阔的麦田间掠过,马背上露易丝紧握着缰绳,小脸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羞涩通红通红的,身后的叶月用手环着她的腰,灰色的斗篷下摆散开,迎风招展。

“罗德兰——”

清脆的笑声消散在了远去的风中。

==========

半天后……

“小姐呢……露易丝小姐呢?”

在马车里醒来的法隆找遍了整个车队,最终在上衣口袋里发xiàn

了一张羊皮纸。

“亲爱的法隆先生:

您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罗德兰城脚下了,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但这是我不得不去追求的东西。请您相信我,我会成功的!祝福我吧。

此致敬意

露易丝·艾尔邦”

老人铁青着脸把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叠好,小心翼翼地塞回衣袋中,扭头望向已经消失在杉树林外罗德兰城的方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我们回家。”

第八章 贵族?贵族!

“喔——”

此刻矗立在叶月和露易丝眼前的是近二十米高的青灰色罗德兰城墙,有些粗糙的石块砌成的墙面严丝合缝地向两侧延展开来,如同一扇巨大的灰色屏风将平原从中间分开,一边是沐浴着和煦阳光的麦田农庄,另一边是被神mì

光辉笼罩的魔法殿堂。一根高高的尖塔从城墙后伸出来,镌刻着奇异银色花纹的塔身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直插入云层伸出,如同古老神明权杖的一端夯入凡尘,引导先贤探索,也教会世人敬畏。

叶月蹲下身子,用树枝在裸露的泥土了划拉了几下,露易丝弯下腰好奇的看着他问道:

“你在干嘛呢?”

叶月捡起了泥里的几块石头看了看,答道:“这里的农田是黑土,石头是页岩。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采掘出这么多的玄武岩用来筑城的,除非是建造这座城市的人劳民伤财花上几十年去把远处的石料运过来。”他站直身子,抬头看着遮住了阳光的宏伟城墙感叹道,“不论是把石料从地壳中掘出来,还是把沙地整个地变成沃土。魔法,真是一种了不起的力量。”

露易丝眨巴着眼睛盯着灰色的石墙看了半晌,哼了一声:“你今天话真多。”

“……”

“对了,你那天是怎么让法隆先生睡着的?”

“催眠术。”

“是魔法么?”

“不是。”

“那你的那个发箍哪里弄来的?”

“做的。”

“上面的头发呢?”

“剪的。”

“这样……”露易丝若有所悟地摸着下巴,突然间睁大了眼睛,“是是是你的头发?”

“对啊。”

露易丝红着脸扭头去看,叶月原本齐肩的长发果然变短了。

“怪不得看起来不一样了……那你是怎么知dào

法隆先生会送你一匹马的?”

“猜的。”

“如果他不送呢?”

“我会问他要。”

“如果他不肯给呢?”

“只要你听我的安排拼命挽留我,他不会不给的。”

“为什么啊?”

“因为他怕你喜欢上我,所以巴不得我早点走。”

“这样……”露易丝若有所悟地摸着下巴,突然间张大了嘴巴,“谁谁谁会喜欢上你!别做梦了混蛋!”

“咳,注意您的仪表,露易丝小姐。”叶月干咳了一声,从包裹中取出一本厚厚的书,“嗯……贵族礼仪要求在公共场合不宜大声喧哗。还有……使用礼貌称谓,呃,敬语。”

“我记得你说过这件事包在你身上了。”露易丝瞥了他一眼,“这是法隆先生的《罗德兰礼仪大全》,你偷来的?”

“我把这个叫暂借。”

“反正你得保证我通过考核。”

“只要你配合。”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叶月皱了皱眉头,“你知dào

城门在哪么?”

“呐,就在前面。”露易丝伸出手向着前方指去,只见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低矮门洞开在灰色的墙体上,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无精打采地坐在门洞边的躺椅上打瞌睡。

“这还真是……”叶月几乎吐不出槽了。

“走吧。”露易丝拉着叶月就要进去,却被叶月拽住了。扯着女孩来到不远处一棵大树下,从包裹中抖出一套浅绿色的蕾丝裙装,一双高跟鞋,一把折扇还有一堆化妆品,“打扮好了再进去。”

“你要我在这种地方换衣服?”露易丝涨红了脸。

“没人会看的。”

“你不是人么!?”

“我的意思是有人也不会看。”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

“我不换啦!”

“露易丝。”叶月突然严肃起来,“来罗德兰是你自己的选择吧。”

“可是……”露易丝低下头,咬了咬牙,狠狠地剐了叶月一眼,“你去那边,敢偷看你就完了!”

一个小时后,穿着优雅长裙的少女将带着蕾丝手套的右手搭在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少年的手背上,缓缓地朝城门走去。…,

坐在门口的中年人抬了抬眼皮,“魔法师?进去笔直往前走。”

叶月微微欠身,率先走进了门洞,露易丝搭着他的手跟了进来。准确的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不是一个门洞,而是一条长廊,灰色玄武岩的拱顶笔直向前延伸,一眼望不到尽头,淡淡的白色荧光从石壁上镶嵌的晶石中发出,如梦似幻。露易丝跟在叶月身后想要伸手去摸,却被叶月扯住,这才不情不愿地向前走去,大约十分钟后甬道走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然后两人就呆住了。

一根根巨大的石柱在眼前拔地而起,直达数十米高的穹顶,灰色的石壁上没有丝毫修砌的痕迹,就这样向着头顶延伸过去,逐渐勾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叶月突然意识到刚才在外面见到的灰色石墙并不是罗德兰城的围墙,而就是罗德兰城本身,整个罗德兰就在建在这样一块凿空的巨大玄武岩内部!

正上方的石顶被溶成了蛛网状,柔和的阳光洒下便将城市照个通透。那些如同榕树根般连着石穹和地面的巨大石柱应该已经被挖空,众星拱月般围着城市中央最粗的一根。不,那不是石柱,叶月顺着阳光的方向向上看去,那就是刺破了灰色苍穹的罗德兰塔。

叶月的喉咙有些发干:“走吧。”

身后的露易丝呐呐地应到,脚步却没有移动。

“露易丝?”

“嗯?”露易丝这才看了叶月一眼,但眼神却有些瑟缩,“叶月,我们不会被识破吧。”

“放心吧。”叶月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空旷的街道上没有商铺,没有酒馆,甚至连一个行人都没有,恍若一个巨大的地底遗迹中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两个人。

“听我的,你进去了以后什么话都别说,只要用扇子遮着半张脸就行了。”

“这能行么?”

“别问了。”

……

穿过空旷的街道,两人依照守门人的指示笔直走到了一根石柱前,绕着石柱转了半圈才找到开在背面的入口。露易丝用扇子遮住脸,努力回忆着之前法隆先生教的贵族步伐,歪歪扭扭地朝里面走去,耳边传来叶月的低语:“放松,没问题的。”

中空的石柱中铺着花纹简洁的毛毯,一张红色的长木桌竖着对准入口,一张单人沙发摆在长桌的一头,而另一头坐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花团锦簇的蓝色的礼服,唇上两撇小胡子微翘,一张稍微有些长的脸涂得雪白。

“你们见到的是卡尔德·埃兰子爵。”中年人在座椅上点了点头表示招呼,“您的造访让蔽舍蓬荜生辉,美丽的小姐。”

“……”露易丝本能地想要说话,却被叶月踩了一脚,就听见后者说道:

“这位是露易丝·艾尔邦勋爵,王国男爵,其父德隆·艾尔邦子爵是帝国世袭子爵,受封于北诺兰郡。我谨代表荣誉的艾尔邦家族和诺兰之花露易丝小姐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认识您是我的荣幸。”埃兰子爵坐直了身子,“那么,美丽的诺兰之花露易丝小姐是想要在罗德兰皇家学院进修魔法,是么?”

“您说的没错。”

“敢问露易丝小姐现在?”

“美丽而聪慧的诺兰之花露易丝小姐在十四岁时通过了魔法学徒的考核,现在已经接近成为一名初级法师了,尊敬的卡尔德先生。”

“恕我冒昧,但为什么美丽的诺兰之花露易丝小姐不愿将她迷人的容颜展示在我面前,甚至不愿与我交谈呢?作为一名追求魔法和美的信徒我实在不愿意错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非常抱歉,尊敬的魔法与美之信徒卡尔德先生,但是数天前露易丝小姐在马车上不慎擦伤了娇嫩的嘴唇,温柔诺兰之花的露易丝小姐希望能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您留下最完美的印象,无论是外表,还是声音。”叶月面不改色地说着,一面拉住了露易丝想要乱动的右手。…,

“完全理解。那么我能有幸参观一下荣誉的艾尔邦家族的纹章么?”

“我的荣幸,尊敬的卡尔德先生。”

“那么我能参阅荣誉的艾尔邦家族的族谱么?”

“当然,尊敬的卡尔德先生。”

“那荣誉艾尔邦家族的引荐信?”

“在这里,尊敬的卡尔德先生。”

“还有荣誉艾尔邦家族的王国表彰?”

“给您,尊敬的卡尔德先生。”

“……喔,非常完美!”埃兰子爵一边用他咏叹调一般的语气长舒了一口气,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篆刻着几根扭曲黑色线条的长条形金属片,将他和纹章一起递给叶月,“那么,这是一块传送符文,请让美丽的诺兰之花露易丝小姐拿着它站到我身后的魔法阵中。如您所见,这些遍布罗德兰的石柱其实都是一个个传送魔法阵,方便魔法师们在这个庞大的城市中穿行。不同的入口对应不同的出口,不过这一个比较特殊。这个魔法阵会根据输入的魔力的不同,将施术者传送到与之施术等级匹配的楼层去,楼层越高意味着施术能力越强,在哪里会有专门的人员接待。哦,对了!美丽的诺兰之花露易丝小姐,有件事我不得不告sù

您。”

埃兰子爵用无比认真地眼神注视着露易丝:“您有一个非常出色的……”

“扈从骑士,尊敬的卡尔德先生。”叶月微微欠身。

“……非常出色的扈从骑士!”

“谢谢您的谬赞,尊敬的卡尔德先生。”

“那么后会有期,美丽的露易丝小姐。”

“代艾尔邦家族向您致敬,尊敬的卡尔德先生。”

石柱中一道微弱的蓝光闪过,露易丝和叶月的身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端坐着的卡尔德·埃兰子爵也随之瘫软在了沙发中,他用力拉了拉扎得紧紧的领口,伸了个懒腰,两撇小胡子耷拉了下来。

“我受够了,这该死的贵族礼仪。”他闷闷地骂了一句,然而此时石柱外却传来了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两个拉长的影子出现在玄关上。于是子爵慌忙坐直身子,沾了点唾沫把小胡子捋顺,随后清了清嗓子。

“咳,你们见到的是卡尔德·埃兰子爵……”

第九章 信念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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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兰之花!这么恶心的称呼你也想得出来!”露易丝一边揉着举麻了的左手,一边毫不客气地数落着叶月,“还有啊,你居然敢踩本小姐,要不是看在这次你帮我混进来的份上你就完了!”

然而叶月此刻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而是皱着眉头回忆着刚才传送瞬间的情形,没有什么黑色漩涡,也没有空间崩塌景物扭曲的情况,只是简简单单的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色就变了,如果说唯一有什么共通点就是传送符文刚才发出的淡淡蓝色光芒了。记得在轩辕不知怎么打开虫洞的之前,那条项链发出的就是这样的光芒。

项链!叶月眯起了眼睛,难道说这根项链是什么强dà

的魔法道具!?他几乎就要伸手把项链从衣袋里掏出来看个究竟了,但最后时刻强dà

的自制力还是让叶月忍住了这个动作,在这个完全陌生的魔法城市里,不知dào

是不是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就在某个角落里窥视着,如果项链真是什么宝物而又被别人发xiàn

的话……叶月看了看这恍若神迹的罗德兰城,自己恐怕没有半分把握在这个充满了未知的世界里保住这回到地球唯一的希望。

“叶月!”露易丝怒气冲冲地踢了他一脚,把叶月从沉思中唤醒,“我刚才说的你有没有在听!”

“没有。”

“你……”

“露易丝,这一层没人。”

“嗯?”露易丝看了看周围,空荡荡地石柱中一个人也没有,灰色的大门紧紧地关着,“会不会是……”

她刚要说话,却听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一个穿着绿色长袍大约二十多岁的少女领着一群八九岁的孩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来,小朋友们排好队,到姐姐这里来领符文卡。”

“阿姨……”

“要叫姐姐!”少女把乱哄哄地孩子们排好,一抬头便看见站在大厅中的露易丝和叶月两人,于是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是……”

“……没没没什么,我们走错门了。”露易丝当机立断地拉着叶月逃了出去。

灰色的大门在身后关上,露易丝垂下脑袋长出了口气,暗暗捏紧了拳头。可恶,无论如何本小姐是不会承认我的施术能力只有小朋友水平的,绝对不会!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她抬起头看了看盘在石柱外的螺旋形楼梯,台阶上布满了灰尘,应该是很久没有人走了,而楼梯上居然连个栏杆都没有,好可怕!她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想把头探出去看看,身后传来了叶月的声音。

“别看了,这里是两楼。”

“烦死了烦死了!”

“现在你准bèi

怎么办?”叶月叹了口气问道。

露易丝猛地提起了裙角,褐色的眸子闪亮亮的,“为了信念——”

“我们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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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

“哼哼,爬楼梯什么的才难不住本小姐呢!”

“……”

半个小时后……

“怎么还没到啊!是不是这根柱子上只有刚才一扇门啊?”

“……”

四十五分钟后……

““爬楼梯什么的……才难不住本小姐呢……”

“……”

一个小时后……

“叶月……我们……一定是……走错了……”

“……”

一个小时零五分钟后……

“叶月!我觉得就快到了,加油,千万不能放qì

!”

“……”

一个半小时后……

“呼,我就说过,爬楼梯什么的毫无压力嘛!”露易丝红着脸理了理有些皱褶的裙子,拍了拍已经瘫在地上的叶月,“辛苦你啦。”

“……别指望我还会背你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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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得yì

满地推开门,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坐在大厅中的桌子后,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上面镶着淡银色的纹边和符印,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着,嘴中念念有词,下巴上厚厚的胡子也随之一翘一翘的。突然间露易丝发xiàn

自己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于是求救般地扭头去看叶月,可惜后者只是弯着腰一个劲地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露易丝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

“呃……老人家,我我是来报名的。”

老人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皮,说道:“这儿不是学徒报名的地方。”

“我!”露易丝瞬间涨红了脸,还想说什么,老人却朝她挥了挥手。

“下去吧,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尤其是对老人。”

露易丝用力捏着自己裙角,指节都有些发白了,额前红色的发梢微微颤动,不知dào

是因为激动或者委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但只是片刻的沉默后,她便抬起头大声喊道:

“就因为是他背我上来的么?”

“唔?”老人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你说什么?”

“就是因为他背着我上来,所以您不认同我对么?”露易丝伸出手指着叶月,胸脯一起一伏的,“门外的阶梯不就是用来提供给那些天资不足的学徒们一个选择,让他们证明有的事情是可以用勤奋弥补的!只要能通过这长长的阶梯走上来证明了他们的决心,就能在罗德兰学到真zhèng

的魔法……我知dào

,我的天资不够好,我没有接受过正统的魔法师训liàn

,只是靠一个初级法师教导的冥想方法来锻炼精神,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练习还只是一个魔法学徒。我也知dào

,我可能已经错过了学习魔法的最好的时机。”露易丝喃喃地说道,眼睛里亮晶晶的。

“但我是真的很喜欢魔法!自从接触魔法的世界开始我就被吸引住了,然后每天都希望着能去罗德兰学习魔法,不是那种靠死记硬背咒语手势放些焰火的魔法,而是真zhèng

的魔法!我也知dào

我不该让他背我上来,可我不是偷懒……我只是……我是贵族……”露易丝突然握紧了拳头朝着老人喊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让我自己重新爬一次,我做得到的!”

老人看着露易丝倔强的表情抬起眉毛说道:“小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他合上了手中的书,“这个楼梯,只是用来给当时修建这些石柱的工匠们走的。”

“可是……”

“耐心,小丫头。”老人撑着桌子缓缓地站了起来,他捋了捋胡子说道,“看来你对魔法的认识还停留在一个非常片面的阶段。天资对于一名法师来说或许很重yào

,不过却不是最重yào

的。然而,勤奋同样不是。”露易丝的头埋了下来,红色的刘海微微垂下,双眼逐渐黯了下去,而老人依旧自顾自地说道。

“世界上没有什么真zhèng

的魔法、虚假的魔法之分,施法的咒语也好、手势也好,魔法的原理也好、用途也好,都只是魔法的一部分,就算是一个大魔法师,他所了解的也只是魔法中的很小很小一部分而已。”

“而且,学习魔法并没有什么最佳时机的说法。即便一个人已经垂垂老矣,病弱的身体不能支持庞大的精神力和施法时的负担,他依旧可以学习魔法的知识,做魔法实验,学习魔导学,魔网学,超魔学——小姑娘,魔法的世界是浩如烟海的。但想要成为一名魔法师还需yào

一样最重yào

的东西。”

“是什么?”露易丝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是好奇心。”老人伸出有些粗糙的右手摸了摸露易丝的头发,“是求知欲,是对魔法的热爱和追求。我见过许许多多的魔法师,但他们当中只有一小部分人拥有这样东西。很幸运,我在你眼中看见了它。”

“你可以在这里报名了。”老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热爱魔法本身就是一种天赋。”

“谢谢您!”一个灿烂的笑容在露易丝的脸上绽放开来。

“那么。”老人踱着步走回了桌前,伸手拿起一张羊皮纸看了看,“三年的学费是……一千八百个金币,多退少补。”

“一千八百个……”露易丝的笑容凝固了,“可是学费不一直都是四百金币一年的么?”

“这是因为你没有达到学院规定的入学标准,培养你会占用学院更多的时间,所以要加收,唔,赞助费。”

“这……”露易丝皱着小脸打开随身带着的小钱袋数了数,几乎快哭出来了,“可我只有一千五百个金币。”

“不要紧。”老人温和地笑了笑,“可以先交这点,然后剩下的以后再补。”

“可是……”露易丝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一咬牙从钱袋里掏出了十五张王国金卷交给老人。身后的叶月叹了口气,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也大约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当初他“欠下”的一百个金币已经相当于普通家庭近一年的生活费了,这赞助费居然要六百……

“这是你房间的魔钥,还有入学手册,收好了。”老人笑眯眯地把一根雕着魔纹的钥匙和一本薄薄的腊笺纸册子递给露易丝,“离开学还有两天,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吧。”

“哦……”露易丝还没有从一夜暴贫的事实中清醒过来,愣愣地走出了大门,初春微凉的风吹在脸上,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之前是说了好好休息么?”她怔怔地问道。

“嗯,那你记得我之前说了什么吗?”叶月撇了撇嘴。

“啊啊啊啊啊!!!”

第十章 耻与辱(上)

最终叶月还是没狠下心让露易丝自己走下来,所以当女孩照着地图找到建在一面灰色石壁上的学生套间,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地参观时,叶月却像死狗一样地躺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露易丝窜来窜去。

“……楼上还有两间卧室和书房!”露易丝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虽然她家的宅子要比这间双层套间大无数倍,但从小到大第一次离开家的她还是对任何新鲜事物都充满了兴趣,“还有浴室!好大!”

叶月仰着头看着头顶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晶石吊灯,心想着一千五百个金币果然不是白花的,自己总算离着传说中的魔法又近了一步,只是,所谓的空间魔法真的存zài

吗?还有自己一时兴起买的那条玻璃项链,真的会是拥有强dà

的力量的魔法道具吗?自己……真的能够回到地球吗?

楼梯上传来了蹬蹬蹬的脚步声,露易丝疯笑着跑下来,嘴里还嚷嚷着:“大魔法师露易丝?艾尔邦驾到!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哈哈哈哈。”

“露易丝。”叶月费力地翻了个身,斜躺在沙发上看着她,“今天晚上吃什么?”

露易丝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想了想,于是整个人就这样灰掉了,呐呐地捏着指尖说道:“生活费已经全垫掉了,可是爸爸已经为了我上学花了很多很多钱了,三百金币……”她突然抬起头,直直着盯着叶月,“你还欠我一百金币,对么?”

“不对。”叶月毫不犹豫地否决,叹了口气说道“把那本入学手册拿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勤工俭学的办法?”

“‘勤工俭学’,那是什么?”露易丝歪着脑袋问道。

“就是自己赚钱的意思。”叶月伸手接过腊笺纸做的小册子,翻开看了看,“嗯,后天早上九点是开学典礼,记得穿礼服。”

“哦。”

“一年有一次冬休,每周有一天假期。双数日可以让仆人来整理房间,盥洗衣物。”

“哦。”

“平时记得穿便服,然后带个结实的背包,魔法系的教材都很重。”

“哦。”

“还有随意不得进入中央塔区,东面有商业街,唔……就是这个!”叶月眼睛突然一亮,“学院导师会招收学生作为助手,帮zhù

整理材料,归纳档案等等,报酬……面议?”

叶月抬头看着露易丝,露易丝也低头看着叶月,随后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听说魔法师的学业很紧张的,而且我基础又不好,才要更加努力才行啊!”

“……”

“我去洗澡了,不许上来,敢偷看你就完了!”

蹬蹬蹬的脚步声远去,叶月默默地捋了捋有些散乱的头发,脱下右手的手套伸进贴身的口袋中,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魔法,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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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两人是偷跑出来的,露易丝的魔法书一本都没带全放在了马车上,叶月也只能靠听本身就一知半解的大小姐讲一些关于魔法最基本的知识。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开学的那天露易丝兴冲冲地起了个大早,然后花了足足两个小时在镜子化妆,穿礼服和打理那头完全弄不出造型的玫红色短发,叶月也配合着穿了那身向法隆先生“暂借”来的黑色燕尾服,用一截黑色的丝绳将头发扎起,让他本来过于清秀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英气。

很难想象一座可以居住近上万人的小城中只有不到一千多人的情形,叶月和露易丝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一个行人也看不到,好不容易穿过了长长的街区来到了西城墙下的礼堂,报名当天见过的卡尔德?埃兰子爵正站在礼堂门口折腾着自己的小胡子。看到露易丝走近,连忙站直身子迎了上来。

“美丽的诺兰之花露易丝小姐,您的到来如同阳光驱走了黑暗。”

“感谢您的赞美,尊敬的卡尔德先生。”叶月欠了欠身,替露易丝答道。

“喔,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受。”埃兰子爵依旧弯着腰,等着露易丝把手递给他让他完成一次标准的吻手礼,“露易丝小姐的面容比精灵还要美丽。”…,

然而忘记带扇子的露易丝只是局促地看了他一眼便僵硬地向礼堂内走去,她还记得叶月出门前对她吩咐的话:什么都别说,包在我身上。

叶月略带歉意地向埃兰子爵点了点头,解释道:“露易丝小姐不太习惯这里的床垫,这两天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请您原谅她的无礼。”

“当然。”埃兰子爵微笑着应道,却伸出手拦住了想要跟在露易丝身后进去的叶月,“不过,这里是魔环大厅,只有魔法师才能入内。”

“我是露易丝小姐的扈从骑士……”叶月皱了皱眉头要说话,却被埃兰子爵打断了。

“请不用担心露易丝小姐的安全,整个大陆也没有几个地方会比罗德兰学院更加安全了。”子爵笑着指了指朝南的方向,“那边的灰色广场(Square-the-grey)是专门有给魔法师的侍从武者们学习武技的地方。”

叶月越过埃兰子爵向大厅里看去,一层薄薄的仿佛水纹般的东西挡住了他的视线,而露易丝的身影也在穿过薄膜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叶月捏了捏拳头,还是转身离开了。

‘可恶,原本想着即便不能成为学院的学生旁听也行啊,可是如果根本进不了课堂的话要怎么样才能找到回去的线索?我可不是来这里学习什么武技的!’叶月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些焦躁地想到,‘不是魔法师不能入内?一群傲慢的家伙。’

埃兰子爵所说的灰色广场离魔环大厅并不算近,等叶月走到的时候似乎已经过了集合的时间。一群穿着紧身的粗布背心,露出的双臂上坟起块块肌肉的大汉占据了空旷广场的一角,他们稀稀落落地站着,似乎同样继承了主人的贵族血统,没有人交谈,全都高傲地沉默着。然而就在叶月想人群后方走去的时候,一个平淡地有些做作的声音打破了广场上的寂静。

“小姐,舞会在那边。”

第十一章 耻与辱(下)

“小姐,舞会在那边。”

几声鼻子里哼出的嗤笑响起,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叶月,而叶月则看着人群最前面那个出言挑衅的年轻人,一头褐色的卷发,深深的眼眶、略勾的鼻子和一张长脸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冷厉。叶月低下头,黑色的刘海遮住了双眼,轻轻地说道:

“你是在挑衅么?”

“原来是一个小白脸。”高大的青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叶月,咧开嘴笑了,露出的牙上似乎也映着名为嚣张的颜色,“如果我说是呢?”

叶月没有抬头,黑色的发丝下的表情变化不定,最终却定格在了微微扬起的唇角和带着一丝阴鸷的眼神中,他缓缓除下白色的手套,声音细碎却带着初春的微寒,缓而清晰地从唇角传出:

“那你准bèi

好——”

他的身影在灰色的地面上拉出一道黑芒。

“——付出代价了么?”

裸露的右手狠狠地向青年的咽喉抓去,后者粗壮的手臂毫不犹豫地横扫过来,猛烈的风中夹着褐发青年张狂的笑声:“代价?有本事就来拿啊!”

叶月的身子一矮,避过了那狂暴的一拳。手指如同铁钳般嵌入了他肩膀的肌肉中,青年没有回头又是一记凶狠地肘击,然而才挥到一半粗壮的大臂便软软地垂下,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左胁下传来,不由让他惨叫出声。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却很快被褐发青年痛苦的呻吟掩盖住了。他捂住肋骨已经碎成几段的左胁,抽搐着蜷起了身子。叶月看了一眼左手上套着的精铁拳套,铅灰色的分指铁刺从拳头一直覆盖到指尖,脏兮兮的颜色看起来并不太起眼,随后便一言不发地转身向人群外走去。

尽管对于叶月使用武器伤人的做法颇有微词,但他在刚才短短五秒的交手中展示出的敏捷身手和强dà

判断力让周围的人都有些顾忌,何况这个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家伙手中还握着一副能生生捏断人肋骨的钢铁拳套,在场的都是某个贵族的扈从或者追随者,没有人愿意冒着可能会让主人丢脸的风险,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贸然出头。

然而就在叶月将要迈出第三步的时候,一把带着鞘的长剑横在了胸前。

“准bèi

去哪儿,卑鄙小人!”

赫然是个女声。

叶月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那个一脸鄙夷的棕发少女,张开了左手,旋即捏紧。

“为什么要打伤他?”

少女的身材修长手臂纤细,棕色的长发从胸前垂下,发梢微微卷起,漂亮得有些耀眼的五官配上白皙的肌肤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威胁可言,然而当叶月伸手去拨那柄横着的长剑时,却讶然地发xiàn

没有推动。

“我问你,为什么要打伤他?”少女的声音铿锵有力,和她柔柔弱弱的外表完全不一样。

“因为他弱。”叶月冷冷地答道,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那如果你弱,是不是我也可以无缘无故地打伤你?”少女杏目园睁,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没错。”叶月搭在剑鞘上的右手猛地一压,脚下一蹬便欺身而上,少女刚要挥剑横扫,带着铁拳套的左手已经扣在了她的咽上。五指微微紧收,指尖的铁刺在少女白嫩的肌肤上压出一个个陷坑,一股邪恶的快感从胸腔里散开,“但弱的是你。”

“放开我!无耻之徒。”被制住要害的少女浑身发抖。这个只会偷袭的败类,简直是给王国的骑士丢脸!刚才也一定是用这个方法才打到那个高大的青年的,想到这里少女不由得怒火中烧,语气已经降至冰点,“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没有恐惧,有的只是抑制不住的愤nù

。几乎和她贴在一起的叶月很快就感受到了从少女那传来的强烈的情绪,多年的训liàn

形成的本能让他毫不犹豫地放手,整个人便如同风中落叶般突兀地向后飘去出几米,堪堪避过了如同重锤般砸来的长剑。他看着女孩如同白璧般毫无瑕疵的颈项,回想刚才那将带着鞘的长剑挥舞出破空声的狂暴一击,心想这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还没有自我介shào

。”脱离了控zhì

的少女甩了甩长发,一脸冷漠地看着几米开外的叶月,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是菲丽丝·达维安爵士,你们的武技教官。”

“我教给你们的第一堂课就是……”她伸出右手捏住剑鞘,缓缓地将长剑拔出来,亮银色剑身在太阳下反射一道刺眼的强光,“凡是弱者,必将——”

她伸直左臂,长剑指向叶月的鼻尖,剑锋没有丝毫颤动,手腕微扭,剑刃于是转到了水平的角度。

“——失败!”

银色的剑刃化作流光划开空气,几乎瞬间就刺到了叶月眼前。他右脚猛然发力侧滑开一步,便要拧身欺上去抓菲丽丝的手腕,然而长剑刺到一半居然在半空中生生停住,随着少女纤细的左臂摆动,就这样违反惯性定理地横劈过来。正在向前扑去的叶月避无可避,只能伸出左手企图用带着护臂的拳套硬抗这一击,然而就在他举起左手想要护住前胸时,心脏却狠狠地漏了一拍。

左手上的拳套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来不及变招,来不及躲避,甚至连恐惧表情都来不及浮现。剑锋稳稳地停在叶月的左臂前,连衣服的袖子也没有划开。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即将要被一刀两段的恐惧感此时才刚好涌进脑海,汗珠顺着脸颊流下,菲丽丝的声音似乎是居高临下地传来,没有胜利者的倨傲,只有毫无起伏的漠然:

“弱者,只能选择用卑鄙的手段而不敢正大光明地与人战斗,骑士们,你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学习如何胜利,而是为了学习如何变强。”菲丽丝低下头冷冷地看着叶月,“但是不包括你,我不会教你,因为你根本配不上骑士的称号。”

说完菲丽丝再不看叶月一眼,收起长剑向着广场外走去,身后高傲的大汉们稀稀拉拉地跟上,走过叶月身边时留下嘲笑、鄙夷和怜悯的眼神,直到最后,那个高大的褐发青年捂着左胁在身旁缓缓停下。

“垃圾的下场都是一样的,别太难过。”

叶月没有抬头,黑色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双手垂在身侧,指节惨白。

讽刺的轻笑声远去,广场上终于变得空空荡荡了,叶月慢慢地伸出双手,十指相扣,握紧。

和煦的阳光洒下,然而什么都没有出现。

第十二章 不能读的书

白色的墙壁上,水晶壁灯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叶月坐在卧室中的木椅上,静静地看着窗外一根根灰色的石柱,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响起、远去、再响起……终于,忍耐不住的露易丝敲了敲叶月的门:

“喂,你在干嘛?”

“没干嘛。”叶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听起来有些失真。

“哦。”露易丝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回到自己房间扑到在了床上,闷闷不乐地想到:‘什么嘛,还想跟他分享一下今天的好心情呢。话说今天见到了好多魔法师啊,还有上次报名时候的那个老头,居然是艾泽拉尔院长哎!叶月这个死人,不知dào

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虽然这么想,但露易丝还是不好意思去问。万一他什么事都没有不是显得我很自作多情?她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努力把那张整天别着眉头板着的脸驱逐出脑海。

第二天一早,换上一身浅蓝色便服的露易丝背着她的包包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我去上课啦!”叶月端起一杯牛奶慢慢地喝着,听着大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他站起身,上楼来到了露易丝的房间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拧了拧,门不出意wài

地被锁住了。

小问题,叶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铅丝伸进锁孔拨弄几下,咔嗒一声,锁扣弹开。叶月迈步走进了露易丝的房中,不算太豪华的床铺上被子纠结在一起,书桌上鹅毛笔和羊皮纸堆的乱七八糟,很难想象这是个美丽少女的房间。来到靠墙的书橱前,偌大的橱柜里只放着几本大部头的精装书籍,不过这正是叶月今天悄悄潜入的原因。他帮zhù

露易丝混入罗德兰不是因为他爱心泛滥,也不是因为要学什么劳什子武技,唯一的原因就在他此刻手中拿着的书中——魔法。

他想要了解魔法,找出回到地球的方法。

在露易丝的书桌前坐下,他翻开了手中一本印有魔网学概论字样的厚厚书籍。

五分钟过去了,叶月的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半个小时过去了,叶月哆哆嗦嗦地翻到了第二页。

一个小时过去了,叶月双眼涣散,四肢无力地趴在书桌前。

即便已经和露易丝待了十多天,叶月的英文水平还是不足以阅读这样充斥着莫名其妙的专有名词的书籍,可是摆在不能进课堂旁听的他面前的只有自学这一条路,不管多么困难,他也只能走下去。

勉强撑起头,叶月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偶尔拿出笔在一本小本子上记着写什么。

……

“我回来啦!”露易丝兴冲冲地打开门冲了进来,书包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她围着大厅绕了一圈,最终发xiàn

一脸苍白冒着虚汗的叶月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你怎么啦?生病了?”她眨着大眼睛手足无措地看着叶月。

“我没事。”叶月缓缓地坐起身子,这个症状是在他看完了一小节魔网学概论以后出现的,症状本身并不罕见,他在基地做实验的时候也曾出现过几次,据专家的说法是精神透支导致的。叶月猜得出问题很可能是出在那本魔法书籍上,只是,他却毫无解决的办法。且不说这样看书的效率如何,光是这样强dà

的负荷持续几天身体的机能就会濒临崩溃。

“你是不是生病了?”露易丝蹲下来,伸手去摸叶月的额头。

“我没事!”叶月挡开她的手,加重了语气说道,勉强站起身子摇摇晃晃地朝卧室走去。

“没事就没事,凶什么嘛。”看着叶月消失在楼梯上的背影,露易丝咬着牙跺了跺脚,“好心当成驴肝肺,再也不管你了!”

不过到了傍晚,她还是忍不住去敲了敲叶月的房门,可惜没有人答yīng

。‘大概是睡着了吧。’露易丝闷闷不乐地想到,端着盘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三天中午,在经lì

了一早上的无用尝试后,叶月的头已经疼的如同针扎一般了,按照以前基地教官的说法这是精神枯竭的前兆,如果再不停下来恐怕会对大脑造成巨大的伤害。无奈之下,叶月只能选择了放qì

,他昏昏沉沉地向外走去,突然觉得视线中的整个世界都有些昏暗,看不清未来的路到底在何方。…,

这个陌生的世界,这个落后的世界,这个诡异的世界,这个和和他毫无关联的世界。强烈的无力感笼罩着叶月,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对自己的弱小感到无比厌恶。为什么,别人的特别带来了力量、荣誉和地位。自己的特别只能带来恐惧、疏远和伤害。命运就是这样不公,在看到希望的刹那却又将它掐灭。

哪怕就这一次,不想放qì

,不愿放qì

……却不得不放qì



叶月就这样走着、走着,终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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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薰香顺着鼻腔抵达脑海,针扎般的刺痛似乎微微减弱了一些,叶月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像被粘在一起般一动不动。全身上下更是连手指都移动不了半根。他努力了一会,最终停止了徒劳的挣扎,任凭那若有似无的香气阵阵袭来,温润着他脆弱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撑开了他的眼皮,一张清丽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披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不过眸子却是浅蓝色的。叶月依稀记得,是报名当天他和露易丝在二楼遇见的那个绿袍少女,后者用一种研究的眼光打量了他一会儿,开口道:“你醒了,但是全身一点力qì

都没有是不是?”

少女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完全没有了那天哄小朋友排队时的亲和感,叶月想表示肯定,但浑身上下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动的。

少女也不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继xù

说道:“精神力透支严重,如果你是个魔法师,那我敢保证你下半辈子都用不了魔法了。”少女松开手,于是眼皮又合上了,叶月只能听到她的声音继xù

传来,“这是蓝鸢草籽的薰香,这么一小把就要七十多个金币。趁现在你可以想想一会儿要拿什么来补偿我的损失。”

少女的脚步又近了,叶月感觉到一根细细的管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随后有液体流了进来。很苦,又有点涩,带着一股草味涌进了喉咙。

“风见竺汁,激发人体潜能,可以让你快速恢复对身体的控zhì

。”少女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随后细管被拔走,叶月猛地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谢谢。”叶月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用。”绿袍少女清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诧异,看了叶月两眼,“虽说如此,你恢复得还真够快啊。”

“是靠透支健康。”叶月撑着床沿坐了起来,“那个什么竺么……”

“还不算太傻,不过别担心,风见竺不贵。”少女把手中的管子扔进了一旁的垃圾筒,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讽刺,“我还以为会把自己弄到这个地步的人都是楞头青。”

叶月没有交谈的兴趣,虽然这个穿绿袍看起来像是个魔法师的少女救了他,但他并没有太多感激。如果注定只能在这个世界渡过余生,叶月对于这余生有多久并非特别在意。他想努力站起来,但软弱的小腿肌肉并不打算给他任何面子。

“别乱动。”背对着叶月摆弄着一张桌子上瓶瓶罐罐的少女说道,“一般来说像你这种情况都是自不量力的普通人偷看了魔法师的书籍导致的,魔法书籍是用特殊的方法制成的,每个文字都带着强烈的暗示作用,不用阅读魔法直接看的话会消耗大量的精力。”她把右手玻璃管里的液体倒进了桌子上一个石碗中,嗤的一声,一阵白色的烟雾升腾起来,“我能冒昧地问问你看了多少么?”

“两章。”

“两章……两章!?”绿袍少女手一抖,石碗里的液体也洒了出来,把袖子烧了个大洞,她手忙脚乱地跳开两步,一脸严肃地看着叶月,“我可没功夫和你开玩笑。”

叶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回答道:“我也是。”

绿袍少女盯着叶月的眼睛看了半天,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微笑,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冲着叶月微微欠身,“卡萝尔·贝鲁斯。”

“叶月。”

“叶月先生。”卡萝尔看着叶月,微笑着说道,“一般的人看魔法师的书籍只要几个字就会觉得头昏脑胀,读不了两句话就会昏厥。你刚刚说,你看的是……两章对吧?我想知dào

是哪本书的哪两章呢?”…,

“魔网学概论,前两章。”

“第一章第二节讲的是什么呢?”

“是魔网的分布,不同的地区魔网的分布形态略有不同,所以……”

卡萝尔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了从讽刺变成了震惊,叶月真的把这一节的内容全部都复述出来了,如果不是没法从他身上感受到一丝魔力波动,卡萝尔会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学院派法师。可如果叶月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却能在没有任何外力帮zhù

的情况下看完两章魔法书籍……不,不可能,除非他看的根本不是魔法书籍。可是他的精神力透支的症状却是货真价实。如此说来也只有一个可能了。

他根本就不是个普通人。

“你介yì

我对你做些身体检查么,叶月先生?”

如果是在往常叶月是绝对不会允许陌生人无故靠近自己的,更别说做什么身体检查了,若不是看在卡萝尔帮了他的份上甚至他连之前的问题都不想回答。然而在所有希望似乎都渐渐远去的此时,叶月却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已经不会更糟了。

得到了首肯的卡萝尔转身跑下了楼,叶月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没多久,蹬蹬蹬的脚步声传来,卡萝尔提着一个黑色的晶石笼子跑了上来,笼子里面一团黑色的雾气不断扭曲着,发出嘶嘶的气声。

“这是什么?”叶月皱起了眉头。

第十三章 撸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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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叶月皱起了眉头。

“它叫影魇。”卡萝尔随手拧开了笼门上的锁扣说道,“这是一种大陆上很稀有的生物,不仅罕见,而且很奇特。它以其他生物的精神力为食,目前我们对它的了解还很有限。我要做的是在它接近你的时候观察它的反应,这可以有效的评估你的精神力等级。”

叶月看着缓缓被推开的晶石笼门不禁有些后悔,更糟的情况果然发生了。如果早知dào

是要接触什么以精神力为食的怪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yīng

的。

“别紧张,影魇的特性虽然很特殊,但本身却非常脆弱,哪怕只是初级法师都可以很轻松地对付它们。”卡萝尔看到了叶月的表情,笑着安慰道。

虽说如此,但是面对未知生物当叶月时人类还是无法摆脱本能的恐惧,叶月看着一根根细长的黑雾组成的触手从笼门被推开的细缝中钻出,感到脊椎一阵发凉。只看见伸出的触手在空气中扭动了几下,突然对准了叶月的方向,紧接着这团黑雾构成的生物猛地发出了一声犹如炸毛的猫一般的尖叫声,数根触手像口器一样张开朝着叶月的脸扑了过来。

叶月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挡,不过卡萝尔的动作却更快,她张开素手将一把绿色的粉末兜头撒在了影魇膨起的躯干上,只听“吱”的一声惨叫,雾气像潮水一般退回了笼子里,卡萝尔轻巧地扣上笼门的锁,饶有兴致地扭头看向一脸如临大敌的叶月。

“不可思议,很久没有见到影魇这么激动的样子了。当然,最近它似乎有一点……呃,营养不良。”卡萝尔把笼子从桌上放下去,伸脚踢进了桌底,“不过,这样张开五根以上触手的情况以往只出现在高级法师身上,要知dào

每一名高级法师的精神力起码都是正常人的百倍以上,嗯,和你的阅读量基本吻合。但我依旧很好奇,一个能将精神力锻炼到这个地步的人居然连魔网学概论都没看过,甚至不是魔法学徒,你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我说是天生的呢?”

“天生的……”卡萝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轻轻地摇了摇,继xù

问道,“你以前从没接触过魔法吗?”

“没有。”

“那你有没有发xiàn

偶尔会有怪事在身边发生,比如不知dào

从什么地方冒出的火苗,密闭房间中的风,还有幻听幻视什么的?”

虽然觉得很少有发生在身边的事是可以称得上正常的,但叶月还是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也不例外:“没有。”

卡萝尔想了一会儿,突然走到书架前,找了一会儿取下一本不算太厚的书,用的是软皮的封面,上面积着薄薄的灰尘,应该是有段时间没用了。她翻开书看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来对着叶月说道:“下面你跟着我念这句话。”

“斯拉塔索姆亚。”

“斯拉塔索姆亚。”叶月郑重其事地跟着念道,卡萝尔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然而看了半天却什么事也没发生。

“怎么会这样?魔网没有反应……”卡萝尔皱起鼻子想了想,从桌上抓起一副单片的似乎是蓝色玻璃做的眼镜戴上,“那你再念一遍这句:纳达塔卡洛锡安……”

“纳达塔卡洛锡安。”

“还是没有……”

卡萝尔怔住了,这是一句和魔网同调的最简单的咒语,单纯是靠音节和空气振动来引起魔网的共鸣,理论上即便是没有魔力的人也应该能通过这句咒语触及魔网,或者按照魔环学派的说法,激发魔环。然而理论却在叶月身上失效了,似乎他天生就和魔法绝缘一般。

和魔法绝缘?卡萝尔不知dào

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苍白,撑着桌沿缓缓坐下。

“怎么了?”看着卡萝尔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安,不知dào

那两句咒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能学习魔法。”卡萝尔低着头说道。

“不能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能的意思,你的身体,或者说你的灵魂没法和魔网产生共鸣,没法积累魔力,没法激发魔环。所以,你学不了魔法。”卡萝尔的语气变得淡漠起来,娇躯盖在绿色的长袍下显得有些纤弱。

“呵……”叶月呼出一口气,虽然很早就听露易丝说过,拥有魔法天赋的人万中无一,但在他地球人的思维里,还是固执地认为没什么东西会是付出了努力而学不会的。现在这样的结果出来他才有些明白,当魔法师果然是需yào

天赋的啊。

不过卡萝尔不准bèi

就这么放过他,而是继xù

说道:

“你的精神力很强,就像你说的,应该是天生的。拥有这样强dà

的精神力你身体里一定隐藏着强dà

的血脉,一旦觉醒就会赋予你无比出众的天赋魔法。这样子的人被统称为:术士。”

“几乎每一个术士都是天生的魔法师,因为强dà

的精神力和天赋魔法,他们往往比同等级的魔法师要强dà

好几倍,进步也比一般的魔法师快很多。而整个人类历史上所诞生的术士也不会超过二十个,他们几乎都成为了所属的那个时代最伟大的英雄。”

“但你即便有这么卓越的天赋,不能学习魔法又有什么用呢。”卡萝尔的声音低了下去,“接受现实吧,命运从来都不公平,而魔法也不会眷顾欠缺运气的人。”

叶月愣愣地听着,看着这惊采绝艳的天赋突如其来紧接着又悄然而逝,讽刺和失落的感觉交织着。然而事到如今除了接受却也没有其他的方法,说实话叶月对于学习魔法并没有太大的热情,他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唯一向往的也只是能够回到地球,和喜欢的人一起过上平凡的日子。

如果自己不能学习魔法……叶月暗暗地握紧拳头:那就只有另想办法了。

不过卡萝尔的态度却有些奇怪,叶月悄悄看了低着头的绿袍少女一眼,回想着她说的:魔法不会眷顾欠缺运气的人的话,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卡萝尔,你不是魔法师对么?”

“嗯?”卡萝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答道,“猜对了。”

她换了一个坐姿,歪着头看着叶月,一直都表现得格外强势独立的女孩脸上露出了一抹柔弱的表情:“我和你一样,不能学习魔法。”

“不过,我的问题和你正好相反。我可以很容易地感应到魔网的存zài

,但不管我每天冥想再久,我的精神力依旧增加得无比缓慢。没有足够的精神力,就不能施展高级的魔法,不能阅读大量的魔法书籍,不能持咒,不能唱魔。事实上,我的精神力永远停留在魔法学徒的坎上,进阶不到初级法师的地步。”

卡萝尔缓缓地说着,语气平淡像是在讲关于别人的事,但叶月可以感觉到她心底深深的悲哀和不甘。

“我很小就进了学院,但是毕业的时候还是一个魔法学徒。别的法师可以看一晚上书,但我看一小时就要休息一会儿。知dào

么,风见竺和蓝鸢草的配方都是我自己研究的,因为我看书经常会精神透支。”

“可是随着我对魔法了解越深入,我才越明白精神力不足这个缺陷的致命性。哪怕是正常的精神力水平也好,我也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可惜……”卡萝尔伸手理了理发丝,稍稍振作了下精神继xù

说道,“于是在我十五岁的那年,我放qì

了魔法转而学习巫术。”

“巫术?”

“巫术学可以算是魔法学的一个分支,在远古时代魔法还没有形成体系的时候,人们发xiàn

一些魔兽的骨头,奇特的药草还有稀有的矿石等等燃烧或者溶解会产生神mì

的现象,第一批对此展开研究并掌握其中规律的人就被称作巫师。所谓的巫术就是通过实体媒介而非精神力来和魔网产生共鸣,从而释fàng

法术,只是这样的法术单调又缺乏可控性,在魔法体系成型后就逐渐没落了。但相比魔法,巫术的好处在于对施术者本身的精神力只有很低的要求,也没有魔力限制,只要施法材料足够就行。这就是我学巫术的原因。”…,

“那我能学习巫术么?”叶月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你?当然可以。”卡萝尔表情怪异地笑了笑,“说不定你还能成为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纯种巫师,或者第二伟大……但又怎么样呢?单凭施法材料的话巫术的威力不会超过中级魔法,历史上那些强dà

的巫师也并非因为精神力低下走投无路才去学习巫术的,要施展强dà

的巫术施术者本身一定要参与到魔网的同调中,很多时候由于施法材料杂质的关系,施展巫术需yào

的精神力反而更加庞大。到了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强dà

巫师存zài

了,而巫术学也逐渐从研究巫术变成了魔兽学,魔药学什么的。这样你还要学习巫术么?”

叶月摇了摇头,就听到卡萝尔自嘲地笑出了声。

“我是那么喜欢,那么喜欢魔法。但不管我做什么,都无法成为一名初级法师。我每天装着笑去哄那群小毛头,来换取继xù

留在学院的机会,然后一个人研究什么巫术……”

“卡萝尔小姐。”叶月打断了卡萝尔的自怨自艾,看着不远处的书架问道:“放在这里的都是魔法书籍么?”

“当然不是,当初为了研究魔法,我花了很大的力qì

从图书馆弄来了一些用普通文字记载的关于魔法学的书,不过都是些浅显的知识。问这个干吗?”

“卡萝尔小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想借阅这些书。”

“我为什么要借给你呢?”卡萝尔撇了撇嘴。

“我可以每天来这里帮忙。”

“这里没什么要帮忙的,而且我也很怀疑一个对巫术对魔法一无所知的人会不会越帮越忙。”

“是这样的,卡萝尔小姐。”叶月坐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如你所说,我有着万中无一的术士天赋,与生俱来的强dà

精神力,应该是天生的伟大法师,命中注定的强者。但是像我这样的人居然无法和魔网共鸣,甚至连最简单的魔法都放不出来,这样子,即便我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这里——”

“——你难道不会觉得心情舒畅吗?”

听了叶月的话,卡萝尔抬起了眉毛,盯着叶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咯咯地笑出了声。

“很有道理,撸瑟先生。”

第十四章 决斗吧,贵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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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叶月就成了罗德兰西面一根普通石柱中的常客了。虽然卡萝尔说没什么需yào

帮忙,但实jì

上还是很乐意有一个重劳力供自己差使的,而几经周折后叶月也弄到了一个教师助理的身份。卡萝尔负责的是罗德兰的少年班,也就是报名时候见到的那群小朋友,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清一色的魔法学徒了,由魔力不强但知识渊博的卡萝尔授课正合适,不过叶月就完全显得多余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扮演卡萝尔老师的私人助理这个角色,好处是每个月可以领取八个金币的薪水,虽然不多但也聊胜于无了。

在第一个月发薪水的时候,他和露易丝难得去了罗德兰东区的餐厅改善了一下伙食,虽说学院的食堂伙食还不错,但吃久了还是会觉得食欲日渐不振。而这一顿就吃掉了一个半金币,掏钱的时候叶月觉得浑身上下的肉都在疼。

回去的路上,心情大好的露易丝哼着小调问道:“呐,叶月,虽说你做教师助理待遇不错啦,但是这样不去参加学院的骑士培训真的不要紧吗?我听他们说武技教官很厉害的!”

“是很厉害。”

“我问的是不去真的不要紧么?”

“不要紧的。”

“可是你毕竟是我的扈从骑士哎,如果你太弱的话会给我丢脸的。”

“那真对不起。”

“一点诚意也没有!”

“是啊。”

“明天再来吃,哼!”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走着,露易丝低着头绞着手指,过了一会儿抬头说道:“呐,叶月,跟你说个事。”

“嗯?”

“明天是我们魔法初级班的第一次实战比赛,比赛结果不仅要记入平时成绩,还要按照这次比赛的排名安排以后的学习计划!当然这些都是小问题了啊,只是因为大家都只是初级法师的缘故,所所以需yào

战士配合zuò

战。”说到这里露易丝的脸已经有些红了,“你你你要一起去么?”

“原来魔法学徒也要参加的么?”

“嗯……你到底是意思啊混蛋!?”

叶月脚下的步伐缓了缓,抿着嘴唇想了想,就在露易丝快要失望之前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就一起去吧。”

“我可没求你啊!”

“……”

叶月跟在露易丝身后走着,脑中却闪过了一个身影。

菲丽斯·达维安。

或许是由于小树林中叶月从天而降的姿态过于震撼了,似乎在露易丝的心里只要叶月答yīng

出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于是一整晚上她都没有再碰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初级法师战斗分析》一次,而是兴致勃勃地选着明天应该穿哪套法师袍参加实战比赛。由于初级法师本身的魔力有限,所以学院提供的初级法师袍只是用普通的棉布做的,上面也没有绘制用以增幅魔力的魔纹之类的东西。虽然是法师袍的款式但效用却和一般的袍子没什么两样,不过在叶月眼中完全一样的两条袍子在露易丝眼里却有着很大的差别,她托着下巴左看看右看看,一脸为难的表情。

好不容易捱到亢奋的露易丝回房睡觉,叶月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黑漆漆的罗德兰,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和菲丽斯的第一次见面,那场彻彻底底的惨败。

在基地中他的能力虽然不适合战斗,但是单论技击的话却也算得上一流,但是那个女人的战斗方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从挥动时的风声来看她手中的那柄长剑的重量无论如何不会低于二十公斤,但她快速横挥的时候不等力qì

用老就可以直接变向,这已经不是力量的问题了,没有什么正常的人的身体可以承shòu如此大的拉扯力而不受伤的。还有停在他手臂前那突兀的由动转静,再看她那甚至比一般女孩还要纤细的手臂,除非……

她不是正常人。

虽然心里对这样不负责任的结论还有些抵触,但叶月已经越来越习惯于这个世界的上随处可见的不正常了。他默默地想了一会儿,但对要如何打败菲丽斯这样的女暴龙还是毫无头绪,最后也只能作罢,毕竟她是教官,学生之间的战斗应该是不能参加的,何必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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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在迫不及待换上红色法袍的露易丝的催促下,叶月慢吞吞地换上一身灰色的骑士束衣,戴上手套,微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几个小布包塞进了怀里然后出了门。实战比赛没有在西面的魔法区而是在南面的灰色广场举行,按照露易丝的说法,每一个骑士都是直面战争和死亡的人,心中一定有着黑暗之处,然而无论如何骑士行事都应恪守着骑士的准则,秉持着光明的信念,所以这个骑士广场才会被命名为灰色。但叶月却觉得灰色的正确解释应该是打着光明的旗号做些黑暗的事才对。

两人抵达时,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初级魔法班的学生和他们各自的扈从,待到露易丝走近不少人都朝她看过来,但却鲜有行礼致意的,随即便是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那位就是艾尔邦小姐……”

“……虽说是魔法学徒,但学习很努力啊……”

“……勤能补拙,小地方来的人总有些优良品质……”

“……别看不起小地方,艾尔邦家族可是财大气粗的很呢。”

叶月听着这些略微刺耳的声音,心想看来露易丝在学院过得也不太顺心,怪不得一定要让他来,想必是要让自己一会儿好好教xùn

教xùn

这些傲慢的家伙。然而露易丝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攥了攥拳头,便向一处人少的地方走去。

“露易丝。”一个柔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月转过身,看见一个身穿蓝色法袍的金发女孩正在不远处向露易丝微笑,看到叶月望过来,女孩便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黎!”露易丝也笑着喊了一声便拽着叶月向她走去。倒是金发女孩身边的一个一头棕发、身高接近两米的强壮青年看到了叶月,俯下身去对女孩说了些什么,不过女孩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第十五章 决斗吧,贵族!(下)

继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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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被露易丝唤作黎的女孩并不算特别漂亮,至少在见过了露易丝、卡萝尔还有菲丽斯这样的等级,眼光变刁后再看她就显得没那么惊艳了。但是黎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大概可以称作娴静吧,单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不过叶月知dào

黎身边的扈从应该是当初在这个广场他被菲丽斯两招击败的目击者之一,只是被露易丝拉着袖子,已经来到了面前也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了。

“我是露易丝·艾尔邦小姐的扈从骑士,叶月。”叶月行了个骑士礼,欠身道,“很荣幸认识您,美丽的黎小姐。”

“我也是,叶月先生。”黎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一双蓝色的眸子明亮而清澈。

“我是黎·普拉多小姐的扈从,里奥瑞克。”黎身边的高大青年硬邦邦地说到,不知dào

他故yì

不说骑士两个字是不是意有所指,叶月有些阴暗地想到,总觉得这个里奥瑞克看他的眼神冷冷的。

“别这么说。”黎学着露易丝的样子拉了拉里奥瑞克的袖子,弄的大汉和红发少女都红了脸,随后笑着说道,“里奥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可不是什么扈从。”

“黎小姐……”

“怎么在外面就一本正经的,像平时一样叫我黎就行了。对了露易丝,今天的实战比赛准bèi

得怎么样了?”黎眨了眨蓝色的大眼睛问道,“有没有紧张?”

“有一点吧。”露易丝不好意思地挠挠玫红色的头发,“你呢?黎平时成绩最好了。”

“很紧张啦,这是实战,和平时上课不一样的……”

两个女孩就这样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叶月有些尴尬地看了她们一眼,着实不太愿意和这样一个高他好几个头外加表情冷漠的肌肉男站在一起。然而却听到里奥瑞克突然开口道:

“你最好离黎小姐远一点。”

“好。”叶月无所谓地答yīng

道。

里奥瑞克低头看了他一眼,便再没说什么。这时候广场中央传来了卡尔德·埃兰子爵那装腔作势的声音。

“各位,实战比赛马上要开始了,请大家和自己的配合的武者一起站到广场中央来,听我讲解一下这次实战演练的规则。”

“因为各位都还只是初级法师,所以在这一次我们要联系的是如何和武者一起配合zuò

战。之前在课堂上我已经解释过了,虽然在学会中级魔法之后,魔法师的战斗能力会有非常显著的增长,但是在战争中,和武士配合依旧是魔法师最好的作战方式。而更重yào

的一点是,这样的训liàn

可以帮zhù

你们深入地理解低级法术的用途,一个优秀的魔法师即便拥有了高级的魔力,依旧会在战斗中辅以大量的低级法术作为进攻手段。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最强dà

的魔法,只有最合适的魔法,而在这次实战比赛中,我就要让你们亲自去体会。”

“对战采用的是淘汰制,上场之前来这里领取一根小的防御魔杖,魔杖提供一个次级魔法护盾,哪一方法师的护盾先被打破就算失败。那么我来念一下对阵的名单……”

叶月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时会有不屑的目光向这个方向投来,不过他都一律装作没有看见,虽然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但是心情着实说不上平静。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的女暴龙菲丽斯教官似乎没有来,按照叶月的判断,如果她看到了自己恐怕会毫不犹豫地走过来奚落一番才肯罢休。

很快,广场中央传出了黎的名字,金发女孩温和地朝露易丝笑了笑让她别担心,便提着自己的法杖朝着临时用符文石围成的赛场中间,大汉里奥瑞克也跟着走了上去,其实他的年纪应该并不比叶月大多少,只是长相冷峻又整日一脸严肃的表情容易让人误会。

整个初级魔法班有超过七十名初级法师,灰色广场虽然很大,但也只能同时开始两组比赛,并不单单是场地的问题,除了卡尔德·埃兰子爵,只有一个穿着白色法袍的中年女法师在广场那头主持着另一边的比赛。…,

在走近赛场的瞬间,一层淡淡的光膜出现在了黎的身上,这个月在卡萝尔那里读了不少魔法方面书籍的叶月一眼认出了这就是所谓的次级魔法护盾,纯粹以魔力组成的弧形盾,可以抵抗物理和元素属性的攻击,在没有被击破之前护盾内的东西都不会受到伤害,但靠魔杖激发的护盾强度比较有限,一般能抵挡三次初级法师的魔法飞弹,而对箭矢刀刃等利器的防护力则更差。

和黎作战的法师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少年,站在赛场的另一边僵硬地向黎行了一个法师礼,倒是挡在他身前的武士很有些镇定自若的意思,朝着两人行了骑士礼后就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刺剑,剑尖指着地面,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里奥大哥。”黎把一缕垂下的头发撩开,轻轻地说到,“该让我试试自己的实力了,你只要帮我挡住那位骑士先生就行了。”

她的声音很轻,只有里奥瑞克一个人听得见,后者看了对面那个似乎有些害羞的少年法师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随着埃兰子爵比赛开始的喊声,大步地冲了出去。

“里奥大哥!”黎着急地叫道,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赤手空拳的里奥瑞克已经如同推土机一般向着拿刺剑的骑士碾了过去,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挥手拍断了剑身,然后捏着他的肩膀把骑士推到了一边。

广场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打出三发魔法弹将对面那个吓得脸色惨白、动弹不得的少年身上的护盾击破,于是卡尔德子爵宣bù

黎获胜的声音淡淡响起,里奥瑞克跟在一脸挫败的黎身后走下了赛场,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一股淡淡的沮丧情绪随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在台下蔓延着,几乎所有魔法师都在掰着指头计算自己的骑士能在那个壮汉手下撑几秒钟,只有没心没肺的露易丝笑着跑去祝hè黎的首胜。而接下来上场的几对法师则都显得有些精神不振,魔法飞弹漫无目的地乱飞着,场上几乎变成了骑士间的较量。

看着自己的学生们拙劣的表演,埃兰子爵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在课堂里学得再好,然而真zhèng

到了实战中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名单,喊道:

“露易丝·艾尔邦小姐,对阵,莱纳·兰多夫先生”

“到到到我们了……”露易丝猛地站直,慢慢转过头,僵硬地看了叶月一眼,紧张得路都几乎不会走了。

“你不是号称要成为大魔法师的么,这就怕了?”叶月斜着眼睛嘲笑道,迈步向赛场走去。

“我我才没怕呢!”露易丝捏着法杖跟了上去,但跨过符文石的时候却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台下顿时传来窃窃的笑声,露易丝涨红了脸站到叶月身后,淡淡的白色光晕笼罩在周围,让她稍许安心了一些。

站在对面的是两个标准的金发帅哥,靠后的是身穿白色法袍的莱纳法师,而挡在他身前的则是扶着腰间剑柄的扈从骑士卢卡斯。然而还没有等埃兰子爵说话,金发骑士充满讽刺的声音已经在场上响起:“哟,这位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必须付出代价’先生么?”

场下骑士们的哄笑声响起,在场的一大半骑士都目睹了一个多月前的那场战斗,当初叶月对着那名棕发青年撂下的狠话如今很好地转化成了众人用以讽刺他的原材料,但金发骑士显然并不准bèi

就这样放过他。

“不过还好我今天带了佩剑来参加比试,不然我就要付出代价了,不是么?”

嘲笑声更响了,叶月低着头站在赛场中,没有回话,考lǜ

着是不是一会儿比赛的时候要卸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一条胳膊来放松下心情,却看见一团皱巴巴的红色物体从身边飞了出来。

那是露易丝的手套。

“向我道歉,或者接受挑zhàn

。”

“艾尔邦勋爵,你大概还不知dào

你的扈从骑士干了些什么吧?”莱纳法师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我不知dào

。”

“那不妨听一听……”

“我也没兴趣知dào

。”露易丝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莱纳法师的话,“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属于艾尔邦家族的骑士,你侮辱了我的扈从骑士就只有两个选择,道歉!或者接受挑zhàn

。”

露易丝玫红色的头发在风中微摆,看着两人的眼神清澈而坚定。

“这是决斗,以贵族的名义!”

“呵,真是难办,纳兰郡的贵族都这样么?”莱纳法师摊开手笑了一声,随后表情转冷,身前的卢卡斯拔出了骑士剑横在胸前,“不过,你的挑zhàn

,我接受了。”

“……”露易丝刚要开口,视线却被一个并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白色的手套揉成一团掉在了地上。然后便听见叶月一字一顿地,用一种她以前从未听到过的张狂口吻,缓缓说道。

“既然要接受挑zhàn

,那么你们准bèi

好——”

“——付出代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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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阳光下,漆黑的长发随风散开,映出了慌乱的影。

第十六章 恐惧之心

卢卡斯觉得很奇怪。

一个只会靠偷袭取胜的卑鄙小人,为什么敢这样掷地有声地威胁别人付出代价?而这明明应该是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为什么自己却笑不出来?反而有些说不明白的感觉……

他看着叶月漆黑的眸子。

难道是……恐惧么?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害pà

那个只会耍下流手段的混蛋,这不是害pà

,只是觉得……滑稽,对!我只是觉得滑稽而已!哈哈,太可笑了,不是么?

这太可笑了,不是么?

——是么?

他用力地捏着剑柄,努力地横在身前,死死地盯着赛场另一头。白色的雾气在赛场上不知不觉地散开,那头叶月的身影好像也越来越模糊了。

“来吧!放马过来啊!我才不会——”

喊声戛然而止,眼前突然变得白茫茫的,叶月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

“不会什么?”

叶月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响起,他怵然转头,却没有看到人。

“难道你还没准bèi

好么?”

一发魔法飞弹从脑后打来,紧贴着脸颊飞了过去。卢卡斯踉跄着退了几步,无助地喊道:“莱纳先生!”

“卢卡斯!右边!”莱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长剑本能地向右挥去,但大臂还没来得及发力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紧接着钻心的疼痛从腕上传来,骑士剑呛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卢卡斯禁不住惨嚎一声,却听到叶月的声音真切地从耳边传来,淡淡的热气呼在耳廓上。

“我好像,闻到了恐惧的味道。”

右手被松开,卢卡斯跌坐在了石板地上。他喘着粗气抬起头,看到叶月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中带着一丝冷意,而左手中正拿着一把似乎是水晶做的短剑。

“锐利,易碎,华而不实。”叶月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看看你自己有多弱吧,卢卡斯。”

一枚魔法飞弹瞄准叶月的后脑呼啸而来,但他只是微微侧身,猛的掷出了手中的短剑,剑尖刺进了魔法弹中然后被猛地弹开,飞弹嗤地一声消散在了空气中,而短剑则重重地摔在地上,撞得粉身碎骨。

原来是玻璃做的。

而在短剑坠地的那一瞬间,卢卡斯猛然觉得心脏似乎被一双手狠狠地挤了一下,他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便双眼翻白晕了过去。身后露易丝的魔法弹飞了过来,狠狠地撞在莱纳法师的护盾上荡起一圈涟漪,紧接着又是两发。当叶月走到他身前时,护盾终于是碎了。

“露易丝·艾尔邦小姐获胜。”埃兰子爵的声音响起,莱纳法师一脸苍白地长舒了一口气,然而领子一紧却是整个人都被叶月提了起来。

“比赛已经结束了,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莱纳法师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仍强自镇定地喊道。

“但是你接受的决斗还没结束。”叶月举起了右拳,瞄准了莱纳法师的脑袋。

“不……”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住手!”一个声音从场外传来,是菲丽斯,然而叶月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挥出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莱纳的左颊上,金发法师随着一声闷响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赛场之外,昏了过去。

菲丽斯的身影飞奔而来,却依旧没能阻止叶月。她在叶月身前站定脚步,愤nù

地看着他质问道:“我让你住手,你难道没听到么?”

“听到了。”叶月漠然地看着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打他!?”

“这是决斗。”

“他已经输了!决斗结束了!你为什么还要下手?”菲丽斯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决斗,不死不休。”叶月冷漠地说到,“他既然选择接受,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bèi

。我没有杀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你!”菲丽斯刚要说话,右手却被埃兰子爵按住了,她猛地甩开手转头喊道,“这件事你别管!”…,

然而埃兰子爵却是欠身在菲丽斯耳边说了几句,棕发少女这才勉强松开了手,胸脯一起一伏余怒未消地向场外走去。

埃兰子爵深深地看了叶月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菲丽斯走了出去。

“下一组……”

叶月走出了赛场,几乎可以感觉到几十双视线聚焦在脸上的灼烧感,尽管这次没人能指责他手段卑鄙,但最后打飞了莱纳法师的那一拳还是引起了法师们的同仇敌忾,连带着露易丝身上也落下了不少不善的目光。然而叶月只是毫不理会地径直走出广场,一直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停下,弯下腰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白的吓人。

叶月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住在一个孤单的世界里,没有人重视也没有人轻视,擦身而过的时候很少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然而当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一切都改变了,他遇到了骄傲且善良的露易丝,刻薄却好心的卡萝尔,然而还有更多不喜欢他的人,好比菲丽斯,好比卢卡斯,好比莱纳。今天是叶月第三次产生这样的厌恶之情,并如此迫切地想要让那些讨厌的嘴脸消失。

前两次的对象都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一个是肋骨,一个是生命。

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在他脱下手套的瞬间,突如其来的恐惧如同洪水般随着血液从动脉中泵入心脏,深深的恐惧。不知dào

为什么恐惧,不知dào

在恐惧着谁,但这无法摆脱的感觉就如同黑洞般拼命地撕扯着他的内心。而从来都是感受他人内心的他第一次将自己的情绪传递了出去,即将同他交手的卢卡斯毫无疑问体会到了,那充斥着叶月全身的深邃的恐惧感。

之后的交手完全失去了意义,在恐惧下不能自已的卢卡斯几乎失去了抵抗的能力。而随着恐惧感的消退,一种略微熟悉的筋疲力尽的感觉伴随着脑袋微微的刺痛传来,叶月知dào

这是精神力透支的现象,难道说刚才那不可抑制的恐惧感其实都是自己的杰作?叶月对自己的能力一清二楚,只要离得近了就能感受到他人的情绪。不仅如此,当他的右手碰到了别人,一件具象化物就会出现在他的左手中,只是这些都不能在自己身上使用。他低着头回想了一会儿,思维定格在了他站在露易丝身旁除去手套的刹那,难道说……

这样恐惧就是我的内心么?

汗水顺着额前的刘海滴下,黑色的发丝粘成了几缕,无力地垂下。叶月低着头,看着自己苍白的双手缓缓伸出,靠近。

“叶月!”喊声从身后响起,他一惊猛地收起双手,露易丝已经走到了身边,“你的脸好白,没事吧?”

“我没事。”叶月垮下了肩膀,靠在了一块突起的灰色石头上,“只是用力过度了。”

“真的没事?”露易丝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挺起胸说道,“没事就好啦。不过你可别以为我是专程赶来关心你的哦,对了,我和莱纳决斗只是因为他的骑士侮辱了我的家族,跟别人没有任何关系哦!”

“我明白”

“还有,刚才黎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

叶月抬起头,眼神有点黯淡。

“下一次,不许和达维安教官交手了。”露易丝别扭地别着脑袋说道,“万一被打伤了我还要花钱帮你治,别忘了你还欠我钱呢!”

“是,露易丝小姐。”嘴角微微勾起,叶月直起了身子说道,“走吧,我们晋级了,一会儿就会碰到更强的对手了。”

“嗯,话说下次还是先放水雾术么?我觉得挺管用的。”

“场外的法师应该都看穿这个把戏了。”

“啊,那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吧。”

……

第十七章 天才美少女

当两人回来的时候却发xiàn

广场上出奇的安静,几乎所有的法师都向着赛场中望去,顺着他们的目光,叶月在赛场看见了一个女孩。

那是一个几乎和露易丝一样美的女孩,一头紫色的长发从精致脸颊的两侧披下,微尖的下巴,长长的睫毛下紫色的眸子眼波流转。一件紫色的法师袍披在身后,隐约露出高挑且玲珑有致的身躯,却是比露易丝有料多了。

“切。”露易丝显然注意到了叶月视线停留的地方,别过头哼了一声,“她很好kàn

是么?”

“嗯。”叶月实话实说,“过两年你就超过她了。”

“那是现在我还比不上她的意思么!?”

叶月转过头来看了露易丝一眼,顺口说道:“我是说头发,你要也是长发就不差了。”

“你喜欢长头发?”露易丝下意识地问道,随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气哼哼地踢了叶月一脚,“我偏不留!”

“可我也觉得露易丝长头发会比较好kàn

啊。”黎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从露易丝身旁探出脑袋,笑眯眯地说到,身后跟着一脸严肃的里奥瑞克。

想到刚才自己问的话肯定被黎听到了,露易丝就感到脸上一阵发烧,张开嘴却不知dào

怎么解释好,一副苦兮兮的表情。

“不过索尼娅小姐在入学之前可是被称为弗洛伦撒的天才美少女法师呢,真的好厉害啊,不需yào

武士配合也可以参加实战比赛。”黎看着台上的紫发少女说道,身边的里奥瑞克撇了撇嘴没说什么,叶月这才注意到那个叫索尼娅的少女是一个人面对着对方法师武士两人的组合。

“切,她这样做对面的骑士也不会好意思出手的吧。”露易丝哼了一声,虽然是这样说但叶月感觉她介yì

的应该是天才美少女几个字。

“她没有带骑士来么?”看到索尼娅似乎真的不准bèi

让自己的骑士上场了,叶月有些奇怪地问道。

“她自己就是扈从,怎么会有骑士。”露易丝又哼了一声,倒是一旁的黎则解释道:

“索尼娅小姐虽然也是贵族,但她自称是休斯学长的扈从法师所以就不能给自己配备扈从骑士了。”

“休斯学长?”

“你这一个月到底在干嘛,什么都不知dào

。”露易丝斜了他一眼说道,“虽然罗德兰叫做皇家魔法学院,但还是招收一些其他的学生的,毕竟这么大一座城里不光只有魔法师,还有一些其他的职业比如剑士啊、游侠啊之类的,达维安教官就是例子。只是这些人平时都在学院北区和我们没什么来往啦。休斯学长是一名立志成为圣骑士的魔剑士,偶尔会来西区听课,在学院里很有名的。”

“我记得圣骑士这个职业似乎在很多年前就绝迹了。”

“嗯,休斯学长想通过罗德兰的收藏的古代典籍找出如何成为圣骑士的方法,所以说很了不起呢。”黎补充道。

“每次只是听索尼娅自己说这个休斯学长有多厉害而已。”露易丝继xù

哼道。

“那个休斯学长不来帮她么?”叶月问道。

“她毕竟还只是扈从啊,不过索尼娅小姐确实很自信呢。”黎笑着说道,随后转过头看向里奥瑞克,“如果索尼娅小姐晋级了碰到我们,里奥大哥可不许出手哦!”

里奥瑞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话倒是提醒了露易丝,她也扭过头看着叶月:“喂,如果她晋级了碰到我们,你会向她出手么?”

“只要你不介yì

。”叶月答道。

“我不介yì

。”露易丝满yì

地收回了目光,而台上的索尼娅似乎和对面的男法师交谈了几句,但由于站得太远了叶月没有听清,然后法师身前的骑士就退了开来。双方遥遥相对各行了个法师礼,便齐齐地举起了法杖,对面的法师开始凝聚魔力准bèi

释fàng

魔法飞弹,然而索尼娅却是低低地吟诵起了咒语。

初级法术中几乎没有几个靠谱的防御性魔法,而真zhèng

能用于作战的法术数量也很有限,所以大多数时候初级法师之间的战斗都是靠凝聚魔力的快慢来决定的,不过由于在实战比赛中有一个次级魔法护盾的保护,魔法强度也起到了很大的影响作用。但要决出胜负依旧得靠魔法飞弹,而此时对方的第一颗魔法飞弹已经凝聚完毕,那名叫瑞安的法师一挥法杖,白色的魔力球化作了流光狠狠地撞在了索尼娅的魔法盾上,荡起一圈涟漪,随之护盾的颜色也变得暗淡了一些。…,

瑞安心中一喜,一般来说先攻击到对方的人获胜的可能性占到了八成以上,不过索尼娅却丝毫不理会袭来的魔法弹,镇定自若地完成了咒语,一道淡黄色的光芒从法杖顶端射出,击在了他的脚下,瑞安法师低头去看,但什么也没发生。而索尼娅却一把掀开法袍的下摆,就这样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朝着他冲了过去。

才冲到半路,瑞安的第二个魔法飞弹也已经完成了,他一挥法杖,飞弹便毫不留情地撞上了索尼娅的护盾,盾上的光芒愈加微弱眼看就要碎了。而索尼娅此时终于冲到了对方身前,她高喊了一声咒文,一道深蓝的光芒瞬间包裹住了杖头,然后举起法杖朝着身前那层薄薄的护盾猛地砸下去。

她想干什么?虽然不解,但瑞安法师并没有慌乱,而是依旧凝聚着第三发魔法飞弹。‘幼稚的女人,居然想靠木杖砸穿魔法盾?’他这样想着,脚踝却猛地一疼、身子一歪向下倒去,脚下的石板在重击的压力下化为了碎石,凝聚到一半的魔法飞弹也因为精神力的波动而变成了散乱的魔力束消失在了空气中,倒地的瞬间他想起了索尼娅释fàng

的第一个法术。

风化术,那是一个只在实验室里见过的冷门法术,一般用来粉碎一些大块的矿石或者魔晶。

那么第二个法术呢?瑞安勉强撑起身子,一道薄薄的深蓝色的冰刃凝结在索尼娅法杖的顶端,刺穿了他身前的魔法盾,静静地停在自己的头顶。

霜印武器,另一个实验室法术,通常用来制造冰刃的刀具来保持实验素材的新鲜并冻结切口防止流血。

“索尼娅·弗洛伦撒小姐获胜。”埃兰子爵的声音响起,却是破天荒地在后面加了一句,“非常精彩的战术,索尼娅小姐。”

瑞安法师垂头丧气地爬起来离开了赛场,而索尼娅则带着淡淡的微笑向着人群走来,自然地接受着广场上其他法师们此起彼伏的称赞声。

“瑞安真是弱爆了,居然让索尼娅出风头。”露易丝不满地看着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索尼娅,酸溜溜地说道。

“索尼娅小姐真的很强啊。”一旁地黎由衷地赞叹道。

“她只是取巧而已!”

“不是的露易丝。”黎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一般风化术的施法距离都很短,是不可能像索尼娅那样直接射到敌人脚下的。而且实验室里使用的霜印武器的锋刃都很脆,只能用来切一些不太硬的东西,但索尼娅使用的霜印魔法可以砸破魔法盾还不损坏。她肯定在这两个魔法上做出了自己的改动才会有现在的效果,所以说索尼娅小姐不愧是天才法师呢!”

“切,等着本小姐去打败她吧!”露易丝信心满满地看了叶月一眼,“有问题么?”

“没有。”叶月板着脸摇了摇头。

“谅你也不敢有,走,我们去布置一下战术!”

黎看着露易丝和叶月的背影,抿着嘴唇想了想,抬头看了里奥瑞克一眼:“里奥大哥,你觉得叶月先生强么?”

“他的徒手技击术似乎是一种独特的关节技,很快很狠,但欠缺力量,不足为惧,只是……”里奥瑞克顿了顿,继xù

说道,“之前对阵卢卡斯的时候似乎使用了什么方法影响了对方的判断,我看不出来,也许是某些特殊的秘技。不过他下场的时候脸色很差,这种技能应该不会持久,所以——”

“他不我的对手。”

第十八章 水雾战术家

第二轮的对阵在午饭之后展开。叶月和露易丝的对手是一对实力普通的组合,为了以防之前的意wài

发生,叶月重新戴上了一副白手套。

对方那个骑士精神十足的武者索隆在开展之前很有风度地解下了自己的佩剑对赤手空拳的叶月表示尊重,然而不太接受徒手搏斗训liàn

的他很快就后悔了,白色的雾气在赛场上弥漫,对方的法师完全分不清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只能干瞪眼。而叶月在轻巧地架开了索隆直来直往的攻击后,干脆利落地卸掉了他的肩关节。接着和他配合的法师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法杖表示投降,看来叶月之前痛打莱纳法师的一幕倒也为他闯下了不小的凶名。

黎和里奥瑞克的组合依旧无往不利,里奥瑞克粗壮的手臂让那名骑士的反抗看起来徒劳无功,而对方法师倒不似上一个那么不济,然而发出的魔法弹却全被里奥瑞克砂锅大的拳头击散在了空中,也让台下的法师掉了一地的下巴。而黎也只能叹着气击破对方的魔法盾,然后一脸挫败地听着埃兰子爵宣bù

她获胜。

第三轮中叶月的对手总算学聪明了,一脸警惕地举着长剑挡在法师身前。他们已经看出了露易丝身为魔法学徒魔力和法术强度都不足,而此刻更是站在魔法弹的攻击范围之外,这样一来只要不被叶月逐个击破就算立于不败之地了。然而叶月却没什么担心的表情,他附在露易丝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后者便举起法杖吟唱起了法术,淡淡的雾气开始在赛场上弥漫。

“这是水雾术,利用雾气和高速移动产生的残影扰乱双方法师的视线让武者单独对战,看来露易丝小姐对他的侍从很有信心啊。不过到了第三场还想用一样的把戏取胜就太自负了,科罗尔先生可是被称作‘参将’的战术大师,恐怕是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赛场外一名相貌还算英俊的法师正一脸平静地向身边的索尼娅解说着,然而不经意间偷偷瞥去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真实内心。

“露易丝小姐只是魔法学徒,水雾术不仅阻止了法师对武者的支援,也让两名法师之间无法互相攻击,这也算是取长补短的战术了。”另一名法师不甘示弱地品评道,“何况卢卡斯和索隆的实力都不算差,但还败在这个叫叶月的男人手下,之前奈科斯还因为挑衅他被捏断了肋骨,尼可洛又能比他们强多少呢?”

“那只是他用了武器偷袭才得手的,知dào

为什么叫他‘必须付出代价’先生么?”英俊的法师微笑着展示他的见闻,“这个残忍的人竟然说要让前来阻止他下杀手的达维安爵士付出代价,但是在罗德兰之剑的手下一招都没坚持住,真是个笑话。这个叶月只不过是因为徒手的技击术比较奇特,才打了卢卡斯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真zhèng

的强者面前也是一样的不堪一击。”

“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人,不过胆敢挑衅达维安爵士,实在是不自量力。”又有人附和道。

“先生们,不如我们来猜一猜,这一局谁会赢怎么样?”一直淡淡地看着赛场中的索尼娅突然开口,语调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感觉,“我猜是那个叫叶月的,你们呢?”

赛场上的叶月并不知dào

自己已经成为了某位天才美少女关注的对象,他静静地看着眼前那名叫科罗尔的法师和他的扈从骑士尼可洛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了仿佛白墙一般的的雾气中。

“去吧,尼可洛。”待到叶月的身影完全不见后,手持法杖的科罗尔法师轻轻地叫了一声,脸上却丝毫没有了刚才郑重其事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微笑,“抓紧时间,雾快散了。”

“是!”骑士尼可洛应了一声,握紧手中的长剑朝着记忆中露易丝所站之处飞奔过去。而科罗尔则是高声地吟起了咒语,一道光芒罩在身上,他的身影顿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站在赛场边缘看着眼前一片白茫茫雾气的露易丝此时却有些紧张,就像那个英俊法师说的,一样的战术用三遍真的没问题么?叶月已经进去很久了,仔细想也没多久,可是……

而就在露易丝捏着法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前方的雾气一阵涌动。

“叶月!”露易丝刚要往前走,却想起了叶月在比赛开始前对她说的话,猛地停住了脚步。与此同时一个穿着简易皮甲的身影从雾气中一跃而出,长剑对准了露易丝便要劈下。

“不错的战术。”赛场外的那名英俊法师轻笑了一声,对身边的人说道,“比赛的规则是魔法盾先破的一方算负,在法师不能互相攻击的情况下,手持武器的尼可洛去攻击站在雾气外的露易丝,肯定要比赤手空拳的叶月在雾里找到科罗尔更容易,等雾散了就算露易丝的盾还没破,叶月想要回援也来不及了。”他微笑着看了身边的索尼娅一眼,这样说道,“这一局,恐怕科罗尔法师要赢了。”

“再看看吧,兰度法师。”索尼娅答道,眼睛却看着赛场中的情景。

露易丝堪堪躲过尼可洛的第一剑后踉跄着后退,而骑士的剑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跟了上来。台下的法师看着这一幕纷纷摇头,现在大家都没有学习过移动施法这样的超魔技巧,埃兰子爵在课上曾经说过,如果遇到被战士近身的情况,那么依靠魔法盾站定了反击才有可能取胜,而像露易丝这样手忙脚乱地后退就只能变成活靶子。

显然露易丝已经紧张地忘记了这些课上教过的东西,只是一个劲地朝着旁边逃去。但是尼可洛的速度要比她快多了,剑锋劈在魔法盾上荡起一圈圈波纹,护盾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了。

逃出了几步的露易丝似乎终于想起来了对阵战士的要点,转过身开始凝聚魔法飞弹。然而尼可洛的脸上已经泛起了意思笑意,一切都在科罗尔法师的预料中,只要和叶月分开,这个还只是魔法学徒的露易丝完全没有什么威胁,他有百分之三百的把握在她的法术完成前打破这个护盾。而叶月,此时恐怕还在雾气里寻找自己和科罗尔的身影吧。

突然赛场外观战的法师中响起了一阵压抑的呼声,一个黑色身影猛地从尼可洛身后的雾气中扑了出来,拳头如同毒蛇般击向了骑士的后脑。高举长剑的尼可洛听见了破空声,却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只能微微的侧过身子避开这致命的一击,然而肩膀依旧被重拳砸中,手中的长剑顿时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

“居然是埋伏!”赛场外的兰度法师沉下了脸。

而尼可洛此时也意识到自己中了计,但是从身后贴上来的叶月已经用臂弯死死箍住了他的脖子,左手关节被扣,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露易丝的魔法弹迎面飞来,如同铁锤般狠狠地砸在了胸口,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索尼娅看着叶月捡起尼可洛掉落的长剑向散了大半的雾气中走去,脸上泛起一抹笑容,问道:“你也觉得这个计谋很简单粗劣是么,兰度法师?”

“科罗尔法师太大意了,他以为对手都是傻瓜。如果我是他就会和骑士一起穿过雾气去突袭露易丝法师,纵使叶月再强也阻止不了我打破露易丝的护盾。”兰度法师有些不屑地看着赛场中的科罗尔依旧在念诵咒文,做着最后的挣扎,“露易丝和叶月的组合弱点非常明显,是他的自负让他丢掉了唾手可得的胜利。”

索尼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抿着嘴唇抬头看向赛场。而场中的叶月躲过一发魔法弹,挥剑劈碎了科罗尔身上的护盾,埃兰子爵宣bù

露易丝获胜的声音随后响起。

而就在这时,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不知何时穿过了人群,站定在索尼娅的身边轻轻地问道:“你觉得是因为这个法师轻敌才输掉比赛的么,索尼娅?”…,

“不是的。”索尼娅微微低下头,用纤细的手指卷着紫色的发梢,那难得一见的娇美神态让身旁的兰度直了眼睛,她轻声地解释道,“露易丝和叶月的组合中露易丝比较弱而叶月比较强,释fàng

这种浓厚的水雾术就是为了削弱对方法师的优势,在这种视线很差的环境中没有精神锁定能力的初级法师能力会大打折扣。这样一来就只能依靠战士之间的战斗来决定胜负,叶月的优势就被体现出来了。”

“如果科罗尔法师和尼可洛一起前进的话,第一法师会拖慢骑士的速度,第二产生的动静很可能会暴露他们的意图,无论是哪一个都会让突袭失败,最后还是演变成正面的对决。而科罗尔一开始高声持咒就是为了掩盖尼可洛的突袭,并吸引叶月前来攻击他。听咒语应该是干扰视线一类的光魔法,只要他在雾气中拖住叶月,那么尼可洛肯定能把露易丝的盾打破。”

“这样的战术虽然有一定的风险,但是却是增加了获胜的可能性,因为科罗尔并不能保证在正面对决中他的骑士尼可洛能够击败叶月。不,应该说他很担心尼可洛会落败,所以才用了这样的战术,战术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只是……”

“他的心理似乎都被叶月算计到了。”索尼娅说到这里微微笑了笑,歪着头看着身边的斗篷人,“很可能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和他们相遇哦,休斯哥哥。”

“他的战术对我毫无用处。”休斯掀开了头顶的罩帽,露出一张几乎能所有男人嫉妒的俊美脸庞和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他自信地看着赛场中笑红了脸的露易丝和她身边低着头的叶月,说道:

“我会在正面击败他。”

第十九章 冰冷的对决

十分钟后,黎和里奥瑞克以及索尼娅分别也战胜了自己第三轮的对手晋级了四强,里奥瑞克在场上依旧展现出了自己强dà

的统治力,对方法师和骑士的配合虽然比之前几位明显娴熟了不少,但依旧无法承shòu里奥瑞克狂暴的力量而败下阵来。

另一边索尼娅仍是单独上场,对面的法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自己的骑士离场了,毕竟身为贵族,风度和尊严要远比一场比赛的胜负重yào

得多。而结果不出所料,索尼娅用她超乎常人的魔法凝聚速度简单粗暴地击败了那名法师。两场比赛的时间加起来也只花了不超五分钟,让场下被早早淘汰的法师们咋舌。

而没过多久,最后一个四强名额也产生了。叶月站在场下看着那个曾被他捏断过肋骨的壮硕褐发青年,奈科斯。而站在他身边的那名和他有着相同颜色卷发、长相有七成相似的高大青年则是他的哥哥,名叫雷克顿,也是学院中唯一的一名战斗法师。

接下来就是所谓的半决赛了,露易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打进了四强,兴奋无比地掐着叶月的胳膊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埃兰子爵皱着眉头捏着手中的名单看了一小会儿,无精打采地喊道:

“半决赛的第一场,黎小姐对阵,呃,索尼娅小姐!”

“里奥大哥!”黎看着里奥瑞克说道,“如果索尼娅小姐是一个人出战,那你绝对不许出手,什么样的攻击都不行!”

“是。”里奥瑞克依旧一脸严肃的表情。

“也不许替我阻挡索尼娅小姐的攻击!”

“是。啊?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如果你违约了我就一个礼拜不理你,说到做到哦!”

“是,明白了。”里奥瑞克宽厚的肩膀垮了下来,蔫蔫地跟着黎走上了赛场。不过甫一抬头他便精神一振,索尼娅的身后也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金发男子!当然,那些形容词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可以出手了。

“黎小姐,请允许我向你介shào

一下。”索尼娅脸上带着微笑,用他惯有的优雅语调说道,“这位就是罗德兰唯一的魔剑士,未来的圣骑士,弗洛伦撒家族侍奉之主:休斯·维兰克斯大人。”

场下响起一阵切切私语的声音,虽然这些法师们才进学院不久,但是对罗德兰的光之剑休斯·维兰克斯都有所耳闻,而别人在介shào

时往往会在这个名字前加上一连串诸如英俊、温和、优雅、谦逊之类的形容词。只是百闻不如一见,站在赛场一侧的休斯用他一头飒爽的金色短发和近乎完美的侧脸让这些法师明白,起码光之剑的英俊是名不虚传。

“在我没有成为圣骑士之前,最好还是别再这样介shào

我了,索尼娅。”休斯微笑着说道,随后向着黎行了一个骑士礼,“很高兴认识您,美丽的黎小姐。”

“我的荣幸,休斯先生。”黎也微笑着回了一个法师礼,“这位我的骑士,里奥瑞克。”

休斯将手笼在斗篷下向着里奥瑞克点头致意,后者却只是静静地站着,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旁的埃兰子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里的羊皮册子,喊道:“如果你们聊完了就可以开打了。”

“那么失礼了,黎小姐。”索尼娅看着休斯行礼,脸色似乎不太好,冷冷地抬起手中的法杖说道。

“请不用手下留情,索尼娅小姐。”黎也举起了法杖,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吟诵咒语,而里奥瑞克则猛地一蹬地,整个人便以与体型不符的速度冲了出去。

休斯双手笼在袖中站在索尼娅身边,好像完全看不见一架人形坦克正在狂暴地碾压过来,而身旁的索尼娅已经完成了法术,微微一斜杖头,前方的地面上顿时结起了一片薄薄的冰霜,霜华术!

而几乎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黎也完成了咒语,她挥动手杖猛地指向那片刚结出的薄冰,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道整齐凸起的纹路。就在此时里奥瑞克已经冲到了冰面前,他就这样毫不减速地踩着雕上了防滑纹的冰面一路碾了过去。索尼娅眼神一冷,一挥手又是一枚魔法弹打了过去,然而里奥瑞克只是挥动左拳就把这颗凝聚不足的飞弹打得粉碎,随后右拳跟上狠狠地朝着索尼娅身前的魔法盾击去,看那一往无前的气势竟似是要用肉拳将这护盾一击击破。…,

“黎用的是什么魔法?”场外露易丝一脸紧张地拉着叶月的袖子,“里奥大哥能行么?”

“应该是冰霜塑能,她判断出对方法师会先用霜华术,所以预读了冰霜塑能的咒语。”叶月微微眯起了眼睛,“只是塑能系法术最低也是中级魔法,为了加快吟唱速度她还加入了超魔技巧,肯定消耗了大量魔力和精神力,是要用这一击决出胜负……”

他的话才说道一半,里奥瑞克的拳头已经狂猛地地砸在了索尼娅的护盾上,然而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是一道白色的光芒在护盾上爆了开来,淡淡的波纹从里奥瑞克的拳头上荡开,这声势惊人的一击竟然连让魔法盾的光泽变得黯淡一些都没能做到。

“光系的魔剑士,还真是……”叶月看着索尼娅身边的那个看起来完美无缺的金发青年,撇了撇嘴,“还真是耀眼啊。”

赛场中里奥瑞克也对自己这一击的无功而返有些发懵,但现实却容不得他分神,身后黎的第二个法术也已经吟唱完成,淡淡的寒气笼罩着他的双手,尖利的冰凌在指尖凝结,这是初级法术寒冰之手,连续使用了两个法术的黎则脸色苍白地扶着膝盖,魔力和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让她的思维都有些混乱。

明白黎此时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里奥瑞克眼神一冷,张开五指狠狠地朝索尼娅的护盾抓去。就算那个叫休斯的小白脸有什么办法阻挡攻击,但相信这样防御性的技能不可能持久,只要打破护盾就赢了!

又是一道光芒爆出,但比上一道已然弱了很多,索尼娅的护盾剧烈抖动着,光芒随之暗了一分。索尼娅竖起法杖在地上一顿,一条细长的冰道便出现在了身前,她踩上了冰道念了一句咒语,左脚猛地一蹬便向着黎的方向滑了出去。里奥瑞克伸手想去拦,身侧却传来了破空声,一个拳头停在了耳畔不足十公分的地方。

“你和我打。”休斯看着他,斗篷从身后滑落,露出了优雅健美的身形。他从容地收回了手,“现在正式开始。”

里奥瑞克蹩着眉头转过身子,二话不说便挥拳朝前打去,休斯侧身避开这狂暴的一拳,一束白色的光芒出现,就仿佛实体一般被他握在了手中,白色的光刃反手挥出在里奥瑞克的胸口留下一道长长的焦痕。

“光之剑!”场下传出了惊呼声。

里奥瑞克怒吼一声,毫不顾忌胸前的伤口,一套组合拳骤雨般击向着休斯英俊的脸上打去,而后者却是张开左手,一道薄薄的光壁在空中展开。拳头只是微微一顿便将光壁打得粉碎,然而就是这一秒的机会休斯已经敏捷地闪过两拳贴近了里奥瑞克身边,拳头上裹着淡淡的白光猛地打在他的小腹上,一直都是摧枯拉朽般击败对手的里奥瑞克第一次低下了头,腹部的肌肉一阵疯狂的抽搐着让他痛苦地蜷起了身子。而休斯却没有再乘胜追击,而是退开两步站在了一旁。

里奥瑞克的胸膛如同风箱般剧烈地起伏着,他努力地直起身子望向休斯,哑着嗓子说道,“多谢,我们继xù

。”

而赛场的另一头索尼娅已经站在了脸色苍白的黎面前。

“黎小姐,你看两位绅士打得这么激烈,我们也不该让观众失望才对。”索尼娅笑着说道,手中一个魔法飞弹慢慢成型。

黎没有说话,只是低声吟唱着咒文。

“负隅顽抗。”索尼娅仰着下巴哼了一声,想必黎也很清楚精神力消耗严重的她已经没有胜算了,却还是不肯放qì

,真是让讨人厌的性格。她暗暗想到,第二枚魔法弹也开始在手中凝聚。

“是延迟施法!”场下眼尖的法师认出了这个中级法师才会的超魔技巧,“不愧是索尼娅小姐!”

而黎则依旧吟诵着咒文,此时的索尼娅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妥,没有什么初级魔法需yào

这么长时间的诵咒,难道她还有魔力施展中级法术?这样想着的索尼娅决定速战速决,轻轻一挥法杖,两枚魔法飞弹呈螺旋状旋转着朝黎飞了过去,激荡的魔力流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光带。…,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黎的法术完成了!她把杖头猛地砸向地面,一道弧形的淡蓝色的冰墙拔地而起,飞快地朝着索尼娅的头顶罩了过去。与此同时双子飞弹猛地撞在冰墙根部,两颗飞弹内的魔力流疯狂地互相碰撞着,轰鸣声随之响起,冰屑四下乱飞,魔法弹竟是将冰墙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黎也被爆zhà

掀飞狠狠地摔在了远处的赛场上。

“黎!”场外的露易丝死死地扯着叶月的袖子,大喊道。

突然,清脆的断裂声在场上响起,众人视线横移,那堵足有三人高的弧形厚重冰墙由于根部被炸穿,此刻已经支撑不住本身的重量,如同山崩般塌了下来。索尼娅甚至来不及抬头,只看见一片黑色的阴影猛然在脚下放大,势不可挡的冲力将她压倒在地,身前的魔法盾只坚持了半秒不到就如同肥皂泡般被砸的粉碎,索尼娅漂亮的紫色眸子绝望地睁大,看着冰壁的颜色在眼前飞快地变暗,然后戛然定在离她额头不过十几公分的地方。一滴冰凉的水珠顺着冰面留下滴在脸上,她喘着气,寒冷的气息覆盖着全身,整个世界都寂静一片只有她自己沉重的呼吸声缓缓响起。

冰墙缓缓抬高,阳光顺着扩大的缝隙照了进来,索尼娅勉强扭过头,休斯那担忧的表情出现在了视野正中,四目相对,泪水顺着她精致的脸颊滑下,而他英俊的脸上则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一只手伸了进来,握住她纤细的手指,将她从冰墙下拉了出来。

寂静的广场上猛地爆fā

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呼喊着“光之剑”的声音响彻天际。

埃兰子爵的声音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由于双方的盾都破了,所以本场比赛算作平局,请下一场的露易丝小姐和雷克顿先生做好准bèi

。”

“什么?平局?”台下的法师们一愣,本能地想要抗议,但却说不出什么道理。

另一边,露易丝一脸担忧地看着紧闭着双眼、脸色苍白的黎被里奥瑞克横抱着离开了赛场。突然听见一个刺耳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褐发青年,提着一把双手大剑正盯着叶月的脸。

“还记得我么,只会偷袭的垃圾?”奈科斯的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马上就到了还债的时候了,你准bèi

好——”

“付出代价了吗?”

第二十章 逆袭

实在是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有点事不能更新,今天两更补偿~下次有这样的情况会先请假啦,各位读者大大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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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台词。”叶月目不斜视地答道,身边的露易丝则是狠狠地瞪了奈科斯一眼,后者狞笑了一声向赛场走去。露易丝看着他的背影却有些担心地对叶月说道:

“雷克顿是学院唯一的一名战斗法师,奈科斯是他的孪生弟弟,为了上次的事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战斗法师是什么,很强么?”

“战斗法师需yào

对武技和魔法都很精通,不仅如此,还要能够在搏击中加入一些可以瞬发或者施法很短的魔法,战斗力非常可怕。每个战斗法师都有自己独特的作战方式,可以说没法培养只能靠天赋,所以每一个战斗法师都是天才般的人物。这个雷克顿虽说是魔法班的学生,但却很少来课堂,他的实力我也不是很清楚。”

“知dào

了。”叶月稍稍放慢了脚步低头思索着,‘听起来这个雷克顿似乎很强的样子,自己虽然和奈科斯交过手,但秉持着特种部队一击制敌的格斗理念,并看不出奈科斯的真实实力究竟有多少,而他被自己捏断过肋骨今天还敢继xù

挑衅,究竟是依仗一个强dà

的哥哥呢,还是本身也有着复仇的能力?算了,多想无益,实在打不过就认输吧。’

叶月抱着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踏入赛场,紧随其后的露易丝的身上也升起了淡淡的护盾光芒,于是埃兰子爵在场边喊道:

“半决赛的第二次,露易丝小姐对阵,唔,雷克顿先生。”

“——现在开始!”

露易丝举起法杖,口中开始吟唱咒语,淡淡的雾气随后在场地中央凝结。然而奈科斯嚣张的声音却穿透了雾气传来。

“只会这一招么,学徒小姐?”

“可恶的家伙!”露易丝恨恨地跺了跺脚,刚准bèi

说什么,却听见雾气中传来了一串响亮的咒文,微风渐起,将刚要形成白壁的水雾吹散开来。

‘是要正面作战么?看来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啊。’叶月回过头对着露易丝喊道:“灼热之手!”

露易丝将法杖横摆,几声清脆却拗口的咒文念出,杖头遥遥一指,叶月双手旁的空气便扭曲起来,隔着衣服他依旧感觉到了双手炙人的温度。

白色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视野中奈科斯双手握着大剑朝着叶月冲了过来,叶月猛地一蹬地,整个人就贴着地面蹿了出去,绕出一个弧线想要绕开奈科斯。然而褐发剑士却是冷笑一声,突然抡起大剑,就这样靠着长剑的惯性转过方向朝着叶月撞了过去。

叶月左手撑地一个侧翻躲开了这次凶狠的撞击,而眼看就要失去重心的奈科斯却是将手中的长剑猛地插入广场石地的缝隙中,身子以剑柄为圆心划了个圈挥拳朝叶月打去。再次侧身躲过,右边却又有一个拳头带着风声朝他打来,叶月只能伸臂去挡,一股大力顺着手臂传来将他震退了好几步,奈科斯则毫不犹豫地拔出大剑横劈了过去。叶月眼神一冷,竟是毫不畏惧地一个铁板桥闪过这一剑,腰部发力一扭右腿就如同鞭子一般朝着奈科斯的脸上抽去。

啪的一声,一块冰壁在重击下碎裂,小腿一阵生疼的叶月拧着眉毛跳开几步,身后露易丝发出的魔法弹被奈科斯用大剑劈得粉碎,另一个高大的褐发青年出现在奈科斯的身后,正是他的哥哥,战斗法师雷克顿。

“向我弟弟道歉,然后认输,那我可以原谅你。”雷克顿的声音温和,和他壮硕的体型相差甚远,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叶月眯起了眼睛。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就只能打倒你了。”雷克顿淡淡的说道,然而语气中却带着强dà

的自信,“你没有胜算的,所以我建议你再仔细考lǜ

一下。”

“谢谢。”叶月撇了撇嘴角,“原本我也在考lǜ

这件事,但现在不用了。”…,

——因为你们实在是太讨人厌了。

叶月伸出右手,朝着前方勾了勾手指。奈科斯显然被这个挑衅的动作激怒了,抡起大剑向叶月的侧肋砍来,叶月轻巧地转了个身绕开剑锋,趁着露易丝用魔法飞弹拖住了奈科斯的时机朝雷克顿冲去。

雷克顿举起双拳迎击,不到十秒内两人你拆我挡互换了十几招,眼看着灼热之手的效果便要消失。叶月一咬牙,不顾关节脱臼的风险,猛地伸手截向雷克顿的出拳线路,而雷克顿猝不及防之下竟是被一把叼住了手腕,于是叶月猛地一甩……

预想中筋骨分离的声音没有出现,叶月暗道一声不好,入手处寒冷坚硬的感觉和肉体相去甚远,雷克顿也仿佛感觉不到那滚烫的温度般,反手一扣将叶月拉近身侧然后猛地一记鞭腿将他踢飞出去,身后的奈科斯大步上前,举起长剑照着叶月的胸口劈下,竟似是要将他一刀两断。

“叶月!”露易丝看着这一幕,一慌神手中凝聚了大半的魔法飞弹也散在了空气中,她大喊着向叶月跑去。叶月勉强地就地一滚闪开这一剑,腰部受伤的他没法挺身只能撑着地面站起来,奈科斯没有再追击,而是拄着大剑站在原地,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

“呵呵呵,怎么了叶月先生?你的拿手绝活关节技呢?偷袭术呢?都用不出来了么?”奈科斯一脸畅快地笑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的搏击术对他没有用?想知dào

原因么?”

赛场上爆fā

出一阵抑制不住的大笑声。

“因为你弱!”

叶月微微喘着气,阻止了露易丝想要扶他的动作,低着头脱下了白色的手套揉成一团扔在地上,随后淡淡地说道:“你是想说你更弱么,手下败将?”

“切,你想激怒我?”奈科斯冷笑着向两人走去,“然后呢,输的更凄惨一点?你不会觉得你还有翻盘的希望吧?”

“你在开玩笑吧。”叶月站直了身子把露易丝挡在背后,黑色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双眼,嘴角却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你难道看不出我刚才只是在跟你随便玩玩而已么?”

“叶月!”露易丝的眼睛里亮闪闪的,焦急地说道,“别说了……”

叶月的右手向后探去,露易丝一怔,一股温暖的感觉从手中传来。感觉到叶月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露易丝顿时红了脸,到嘴边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死吧!”奈科斯瞪大了双眼,长剑挟着猛烈的风声从头顶砍下。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叶月一屈膝,竟是矮身蹲进了露易丝身前的魔法盾中,剑刃贴着发梢狠狠地劈在了护盾上荡起一连串的波纹,盾面剧烈地振动着,白色的光芒淡的几乎看不见了。而就在这长剑停顿的瞬间,叶月双腿发力猛地从护盾下跃起,右手抓向奈科斯的肩膀用力一撑,整个人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半圆,轻巧地落在了他的身后,随即毫不犹豫地向着一旁的雷克顿冲了过去。

“来啊!”雷克顿看着猛冲过来的叶月举起了双拳,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而叶月却是突然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一把甩开系口的绳子用力扔向前方。

“露易丝,气爆术!”

露易丝毫不犹豫地抬起了法杖,一道白色的微光在杖顶闪过。奈科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举起长剑想要劈碎露易丝的护盾,然而叶月身前的小布包已经在气爆术的作用下猛地炸开,淡红色的雾气瞬间笼罩住了面前的雷克顿。

阳光洒在灰色的广场上。

双手大剑高举过头顶,剑锋反射出冷厉的光芒。

红色雾气后高大的青年,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掠过赛场的身影,一头黑色的发丝如同夜魇的触须般猛然绽开。

时间似乎放慢了,叶月缓缓挥出了左拳……

第二十一章 碎梦(上)

第二章送到,各位看官就等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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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的拳套包裹着叶月的左手,分指的铁刺从拳头一直覆盖到指尖,精铁制成的护臂紧贴着小臂。

拳头上的铁刺卷起了涡流,指缝间的空隙穿过气流带着细微的风声,漂浮的红色粉末在空气的涌动下被压出了一个陷坑。

叶月就这样朝着面前的淡红雾气狠狠地挥出了一拳。

五指微张。

一朵细小的火苗从指缝间飘出,随后,他听到了分子狂欢的声音。

……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剧烈的爆zhà

伴随着一闪而过的耀眼火光震动了整个灰色广场,叶月被爆zhà

产生的气浪掀飞出七八米远,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整条左臂都被炸的血肉模糊。高举着大剑的奈科斯突然双手一软,长剑便不受控zhì

地掉了下来,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竟是这样直接昏了过去。

剧烈爆zhà

产生的耳鸣声渐渐停歇,场外的众人抬起头,只见灰色的石板上留下了一圈恐怖的黑色焦痕。然而浓烟散尽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爆zhà

中心的位置,一身淡蓝色的铠甲覆盖住了全身,铠甲表面却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人影微微晃了一下,铠甲上的龟裂开始蔓延,一片片冰屑不断从身上剥落,最终露出了包裹在内部的雷克顿。

所有法师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能够在这样剧烈的爆zhà

中心毫发无损地活了下来,这就是战斗法师的真实实力么?然而埃兰子爵的声音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

“半决赛第二场,露易丝小姐获胜!”

雷克顿终究还是支撑不住猛烈冲击带来的伤害,摇摇晃晃地单膝跪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被汗水浸湿的褐色发丝紧紧贴着额头,胸脯快速地起伏着。而另一边的露易丝却仿佛没有听到埃兰子爵的声音一般,怔怔地转过头看向赛场旁,叶月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裸露在外的左臂满是鲜血与焦痕。她突然扔掉了手中的法杖跑向叶月,靠近时却放慢了脚步,缓缓地蹲下身子看着他伤痕累累的左手,想伸出手去摸,但最终只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大滴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

“叶月,你没事吧?”露易丝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说话呀。”

“你听到没有啊,叶月!”

“叶月,你别吓我啊。”

“你别死啊,你还欠我钱呢!”

“……你宣誓过要保护我的!”

“我叫你不许死啊!”

“这是命令!”

“叶月——”

黑色的刘海动了动,从额前滑下,发丝间露出了叶月明亮的眼睛。

“遵命,露易丝小姐。”他扯着嘴角答道。

露易丝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一把扭过头看向旁边,过了一会儿却是垮下了肩膀,低下头说道:“傻瓜,干嘛这么拼命。我才不想要什么第一名呢。”

“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实在太让人不爽了。”叶月躺在地上,虚弱地笑了笑,“和你才没有什么关系呢。”

露易丝盯着一旁的地板咬了咬嘴唇,想要笑,又似乎是想要哭,带着泪痕的脸上最终是露出一个皱巴巴的表情。她没有看叶月,却是朝着他伸出了白皙的小手。

“呐。”

叶月握住她的手,勉强站了起来。露易丝拿出丝巾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红着眼睛轻轻地说道:

“叶月,我决定开始留长头发了。”

“和我肯定没什么关系,我知dào

。”

“知dào

就好。”露易丝不忍心踢他,于是威胁地挥了挥拳头,“回家。”

“等等。”埃兰子爵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露易丝小姐,你还要参加决赛呢。”

“决赛?”露易丝莫名其妙地转过头,“黎和索尼娅不是平局么?和谁打决赛?”

埃兰子爵的脸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他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用非常欠揍的语气对着台下的法师们说道:

“各位法师们,由于之前黎小姐和索尼娅小姐打成了平手,所以这一场的胜者露易丝小姐以及她的扈从骑士叶月先生的决赛对手将会是——”…,

“我,和达维安教官。”

==========

广场不远处的一根石柱上,三个穿着长袍的人影正通过一个成像法阵注视着赛场的动向。

“不错啊,那小子。”站在中间的人影穿着镶银边的黑色法袍,下巴上厚厚的胡子已经花白,赫然便是给露易丝和叶月面试的的老人,艾泽拉尔院长,“上一个战斗法师出现的时间已经是七十年前了吧。”

“是啊,那家伙和我们一起进的罗德兰呢,可惜啊。”黑袍老人身边的人影穿着白色的法袍,法袍款式很简单没有太多的花纹,虽然胡子修剪得很整齐,但依旧掩盖不了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当初他的身体可比我们好多了,只是用于战斗的法术终究会对身体造成损害,终究是没有我们这些怕死的老家伙活得长啊。”

“不过这个雷克顿倒是让我看到了一点他的影子,那个用霜华术制造护腕的应变很不错啊,不过最后的防御却是个败笔。”艾泽拉尔院长捋了捋胡子说道。

“霜华术覆盖全身虽然消耗少,但受到的震荡太厉害了,不如用冰霜塑能做一个罩子,这样还能有再战之力,终究还是太年轻啊。”另一个老人接口,随后转向了身后的第三个人问道,“对了,那个黑头发的少年就是你所说的拥有术士血脉却无法感应魔网的战士么,卡萝尔?”

“是的,派格南副院长。”穿着绿袍的卡萝尔点了点头,平时都披散着的黑色长发今天少有地编了几束辫子从耳畔垂下,平添几分娴静的感觉,“不过叶月虽然不能感应魔网,但对魔法理论的理解力非常强,他学习魔法的速度甚至超过了当年的我,只是没法把理论转化为实jì

的法术而已。”

“哦?”艾泽拉尔笑着说道,“确实是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他的那包红硝粉是在你这里配的么?”

“呃……应该是的,院长。”卡萝尔低下了头,心里想着如果这次老娘被批叶月你就完蛋了这样的话,嘴上却是柔柔地说道,“他是我的助理,平时也会帮我做一些普通的魔药和矿石粉之类的,只是红硝这种东西……”

“卡萝尔,你知dào

红硝粉能产生这样爆zhà

吗?”派格南打断了卡萝尔的话问道,却不是要兴师问罪。

“我知dào

红硝粉会燃烧,量大的话也会产生爆zhà

,不过只是一包的话应该不会有这么夸张的效果,是不是他在里面加了点什么别的东西?”于是卡萝尔果duàn

推卸责任道。

“和这个没关系,关键在那个气爆术上。”派格南一脸严肃地解释道,“红硝燃烧会产生大量火元素,但如果挤在一起没有空气就无法充分得燃烧,气爆术把红硝粉炸开,火元素分散到了整片空间中一燃,产生的能量就非常可怕了。”

“没错,这些知识是不会记载在魔法书上的,大多数魔法师也是依靠老师的口口相传或者自己在实验中摸索得出。”艾泽拉尔院长依旧是一副温和的表情,“既然你不知dào

,那你的典籍里应该就没有记载,也就是说这个战士在进罗德兰之前就拥有了这些知识,真是个很神mì

的人啊。派格南,你觉得他左手的拳套是什么时候带上的?”

“应该是在越过那个双手剑士之后,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左手不被炸伤的么?也不对,如果是计划好了要用红硝粉制敌,就应该选可以发射的点火装置,或者让那个小姑娘用火球术引燃,冲过去点火只能说是最蠢的选择,这可和他之前展示出来的战术素养不符啊,除非是有一种可能。”

“他在之前的一场战斗中摔碎了一把水晶剑,然后对手便昏了过去;这一次炸碎了一副精铁拳套,对手也昏了过去。巧合的是只有这两次他没有带手套,而武器都是出现在左手,他却是用右手主攻的。不是很奇怪么?”派格南副院长伸手在眼前的成像法阵上划了几下,法阵中的场景顿时回到了叶月对阵尼可洛骑士的时候,老头伸出干枯的手指指着画面中叶月卸掉尼可洛手腕的一幕说道,“就是这里,左手中突然出现了武器。”…,

“应该没错了,右手接触到了别人的身体左手中就会出现武器,只在传说中才出现过的天赋魔法碎梦,真的会是这个年轻人吗?”艾泽拉尔院长的表情终于认真了起来。

“现在还不能肯定,但即便不是他表现出的战斗天赋也让人咋舌了,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打败了战斗法师和剑士的组合啊。”派格南感叹道。

艾泽拉尔院长想了想,突然向卡萝尔问道:“你说他很喜欢魔法是么?”

“是的,叶月很渴望学习魔法,大部分空余的时间他都在阅读魔法方面的书籍。”

“那么,特批他进入初级魔法班学习吧。”

“这不太好吧。”派格南副院长皱了皱眉头,“术士血统都是上古之神的遗脉,这种强dà

的力量即便是魔法师也很难掌控,而典籍里记载的碎梦……如果他的天赋不是碎梦就算了,如果真的是的话,恐怕我们现在做的这些都是在自讨苦吃啊。”

艾泽拉尔垂下眉毛,有些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成像法阵中叶月战斗的场面,朝着卡萝尔挥了挥手说道:“去把那个叶月给我叫过来。还有,去跟卡尔德说,别跟着菲丽斯胡闹了。”后者行了一个法师礼退出了房间,老院长这才开口对派格南说道:“前些日子大魔导来过了。”

“又有坏消息么?”

“他的这张乌鸦嘴。”艾泽拉尔院长叹了口气说道,“西大陆的咒法联盟在三个月前和议会失去了联系,现在还没有幸存者的消息。大概半个月前北边的水晶神殿第四阵线遭到突袭,那帮冰法师傲得很不肯求援,拉比克刚好在附近,就从神殿的冰雪大厅直接赶回来通知罗德兰。你也知dào

他是从来不肯好好说人话的,但这一次说的我还是能听懂,情况很糟。”

“灰烬平原难道是出了新的领主么?咒法联盟虽然比较弱,但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不是,按照拉比克的说法,这次的对手是从——”艾泽拉尔院长伸出手指了指上方。

“——上面来的。”

派格南微微眯起了眼睛,脸上的皱纹叠起了褶子,“多少年了,终于又来了么?”

“自从罗德兰王国统一东大陆以后,人类已经几百年没有经lì

大的战争了,比起上一次入侵的时候,现在的这批法师,唉。”老院长叹了口气,说道,“平时我们会害pà

这样不可控的强dà

的力量,但是我现在非常希望那个叶月的能力就是碎梦,你也清楚那些东西必须要用精神领域屏蔽位面斥力才能进来,只要碎梦能像记载里那样发挥作用,我们就还有机会。”

“好吧。”派格南也是呼出一口气,唇上的胡子翘了翘,看着成像法阵中叶月有些模糊的表情,严肃地说道,“碎梦也算是灵魂系的法术,所以我会亲自教他,但如果最终他不能控zhì

住自己血脉能力的话。”

“我会毁掉他。”

第二十二章 碎梦(中)

“各位法师们,由于之前黎小姐和索尼娅小姐打成了平手,所以这一场的胜者露易丝小姐以及她的扈从骑士叶月先生的决赛对手将会是——”赛场中埃兰子爵的声音响起。

“我,和达维安教官。”

“你,和达维安教官?开什么玩笑!”露易丝指着他喊道,“你看叶月现在的像是能战斗的样子吗?”

“稍安勿躁,露易丝小姐。”子爵面带微笑地说道,“这里是罗德兰,叶月先生的伤很快就会恢复的。”

“牧师!”

随着埃兰子爵的喊声,一个身穿纯白长袍的中年人从场边跑了上来,翻开手中的一本神典对着叶月左手的伤口开始念诵祷言。

随着祷文的吟唱,乳白的光芒缓缓包裹住了叶月的左手,血迹开始蒸发,而创口上传出一阵麻痒的感觉,肉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巨大的伤口居然就这样慢慢地合拢。原本焦黑的死皮也逐渐脱离,露出了下面刚长出来的粉红色皮肤。

“感觉好点了么?叶月先生。”埃兰子爵笑眯眯地问道。

“呃,好多了。”叶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几乎完好无损的左手答道。

“那就好,那么由于另一场半决赛是平局,所以决赛改为挑zhàn

制,而我和达维安教官就是挑zhàn

的对象。规则如下:首先,达维安教官不会主动进攻法师,并且只防御战士的攻击。其次,我将只使用初级法术和与之对应的施法技巧和魔法强度。最后,如果击破了我的护盾或者在我释fàng

了五个法术后依旧没有被我击破护盾,那么就算挑zhàn

成功。”

“还有问题么?”

叶月举起了手:“卡尔德先生,我有个问题。按照规则达维安教官是只能和战士作战的,但如果她拦截了露易丝的魔法攻击该怎么办呢?”

“如果是直接攻击向她本人的法术当然还是可以防御的,如果拦截了攻击我的法术则算犯规,两次犯规直接判负。”埃兰子爵看了叶月一眼,说道,“如果没有问题了,那就开始决赛吧!”

菲丽斯从腰间抽出了长剑横在胸前,冷冷地对叶月说道:“我是不会让你这样卑鄙的人赢得冠军的。”

叶月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看着外表柔美却实力强悍的菲丽斯说道:“那你用武器欺负我赤手空拳,难道就是光明磊落了?”

“你也可以用武器。”菲丽斯丝毫不为所动。

叶月摇摇头。开玩笑,菲丽斯的战斗力他可是亲身体验过,再加上那个什么埃兰子爵,虽然没有见过他出手但身为魔法教官肯定不会弱。还有什么两次犯规判负,如果在关键的时刻拼着犯规让菲丽斯拦截一次魔法攻击,那完全就可以逆转局势奠定胜局了。虽说这很可能是小人之心,但也从侧面反映了这样的挑zhàn

完全没有胜算啊!这样想着,他就更加坚定了抓住武器这点死磕到底的决心,如果菲丽斯不能用剑那双方间的差距就被缩小了很多了,毕竟这个世界的搏击技的发展水平看起来相当有限。

而菲丽斯显然不愿就这样放下武器,她握着剑柄怒气冲冲地看着叶月,似乎是认定了“卑鄙无耻”的叶月只是纯粹的胡搅蛮缠拖延时间而已。然而就在大家大眼瞪着小眼、情况即将陷入僵局的时候,穿着绿色法袍的卡萝尔从广场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叶月,院长让你跟我过去。”卡萝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随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卡尔德说道,“还有,院长让你别跟着菲丽斯胡闹了。”

“什么!我胡闹?”已经濒临燃点的菲丽斯瞬间被点着了,“难道阻止一个无耻的人用卑劣的手段赢取冠军也是胡闹吗?”

“不好意思,你所说的无耻的人正好是我的助理,而且几分钟前院长大人刚夸奖过他很有战术素养。”卡萝尔很显然和菲丽斯不对盘,清清淡淡地陈述道。

“哈,我就说呢,也只有你这个靠哄小屁孩赖在学院不肯走的无良女巫才会招这样的无耻小人做助理吧。”…,

“看来你完全没有把院长大人放在眼里的意思呢,胸大肌发达果真了不起啊,女暴龙同学。”

“你再说一遍试试?”

“哦,你是在向我炫耀武力么,女暴龙?”

“吊车尾女巫你今天死定了!”

“我对和低等生物置气一点兴趣也没有,卡尔德你还没有忘了院长说的话吧。”

“卡尔德你今天要是敢拦我我连你也劈了!”

“别光说不练啊。”

“去死吧!”

“冷静啊菲丽斯——!”埃兰子爵此时已经顾不上风度了,被冰块包裹着的双手死死抓住了菲丽斯手中的剑刃,身体随着挥动的剑身被甩来甩去,“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发飙的院长吗?”

哐!人剑合一飞了出去砸在地上。

“切,算你今天走运。”菲丽斯冷哼了一声,走到瘫倒在地的埃兰子爵身边,抽出长剑插回鞘中。

卡萝尔歪着头笑了笑,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刺激菲丽斯的话。倒是叶月身边的露易丝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看着卡萝尔精致的五官小声嘀咕道:“这就是招你做助理的那个女巫啊,怪不得这么勤快天天都要去。”

叶月本来还想取笑她一句,但是猛地感觉到三个女孩六发不善的目光射在自己脸上,顿时汗毛倒立,闭上嘴巴乖乖地跟在卡萝尔身后向不远处的一根石柱走去。而身后的埃兰子爵拍了拍身上灰爬起来附在菲丽斯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清了清嗓子对着露易丝说道:

“那个,既然露易丝小姐的扈从骑士不在,那不如——”

“就我们两个比吧。”

==========

灰色的大门在身后关上,卡萝尔把叶月推进门以后就没义气地先走了。他看着站在大厅中间那个穿着黑色法袍表情温和的老人,认出来正是当初为露易丝面试的老者,罗德兰皇家魔法学院的院长,黑色唱魔者艾泽拉尔。而身边的另一个一脸严肃的白袍老头应该就是副院长派格南了。

“请坐。”艾泽拉尔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一个纯由能量构成的椅子便出现在了叶月的身后,仿佛是水晶制成的椅子晶莹剔透,表面闪着淡淡的微光。叶月伸手握住扶手缓缓坐下,竟是感觉不出和普通的椅子有什么区别,椅面上还有一层软软的坐垫,不由感叹不愧是塑能系的大魔法师,艾泽拉尔对能量的操控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

艾泽拉尔在空旷的大厅中绕着叶月坐的椅子缓缓踱步,靴底在石头地板上发出了轻轻地敲击声。他咳嗽了一声开口问道:“我想你应该还不知dào

碎梦是什么吧,叶月先生。”

“碎梦?”叶月重复了一遍,心中却有些说不清的感觉在涌动着。

“是的,碎梦。”艾泽拉尔院长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你也许听卡萝尔解释过术士血脉的问题,虽然大多数术士的血脉终其一生都不会觉醒,然而他们的能力确实是通过血脉传承的,所以一名术士的子嗣会更可能成为术士。”

“但碎梦不是。即便是上古的学者也对它知之甚少,它被人们冠以了诡谲、不详、黑暗、灾难等等各种名称,几乎是恐怖的代名词。然而魔法师却可以理性地看待这个问题,碎梦是一种源自上古的神mì

天赋,我们不知dào

它如何传承、怎样觉醒,但却是一种可以被控zhì

的力量,而且应该是一种非常强dà

的力量。”

艾泽拉尔院长伸出手,叶月身下的能量椅闪过一阵白色的光芒,居然像活物一样抬起了右边的扶手,就这样托着叶月的右手伸了出去。叶月还来不及反应,右手便被牢牢地握住了,艾泽拉尔院长干枯的手指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扣紧。叶月挣扎了一下,但整个身体都仿佛被椅子吸住了一半动弹不得。而左手中却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左边的扶手也随即抬高,一个拳头大小的光球正在他的手中散发出耀眼的白色光芒,晶莹的核心似乎正在有节奏的搏动着,表面光芒流转,叶月甚至隐约感觉到,它有生命!…,

“这是……”老院长的手缓缓松开,两腮的肌肉微微抖动着,双眼直直地盯着叶月左手中的光球,伸出手想要去摸,却是有些紧张地收紧五指低声说道,“这是幻火!”

“幻火?”副院长派格南走到了艾泽拉尔的身旁,看着叶月手中的光球诧异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那种以纯能量态存zài

的生命形式么?”他凑近了一些,眯着眼睛看着球体表面如同液体般不断流动的白色光晕,不禁有些目眩,“看起来真的像活的一样,它有灵魂么?不可思议的能量体!我一直以为幻火只是你想象出来的东西。”

艾泽拉尔院长盯着眼前的光球看了许久,胡子动了动,眼神却逐渐黯淡下来。他直起身子说道:“幻火确实是我幻想出来的,一种纯净的、能量态的生命形式。它太完美了,即便是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依旧无法看明白它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进行能量循环的,唉。”

老院长叹着气转身走了几步,而叶月手中的光球就这样随着他的远离而慢慢变淡,最后熄灭在了空气中。叶月蹩起了眉头,问道:“这就是碎梦的能力?”

“是,但不完全是。”艾泽拉尔深深地看了叶月一眼,“你大概以为你的天赋就是会在手中具现化出武器仅此而已吧。”

“愿闻其详。”叶月抬起头,黑色的眸子直视着老院长的双眼。

“愿闻其详?呵呵。”艾泽拉尔院长低低地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温和感觉,而似乎是变成了一名真zhèng

的大魔法师,神mì

而严肃,“我对它同样一无所知,也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人了解碎梦。但我知dào

,碎梦绝对不是像你这样使用的,它是一种无比强dà

的力量,它是——”

“魔神的礼物。”

第二十三章 碎梦(下)

“在历史记载中碎梦魔法只出现过一次,那是在非常久远的时代了,久远到那个时代的月亮还是金色的,久远到人类还尚未登上世界的舞台。那个时候统治东西大陆的智慧生物,叫做精灵。”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有关精灵的说法,不过叶月对这样的世界线变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估计,所以并未表现出什么惊讶的情绪,依旧坐在椅子里静静地听着。

“在远古时代的精灵无疑是非常强dà

的,那是精灵文化的巅峰,无论是他们中的魔法师还是德鲁伊都拥有远超我们想象的恐怖力量。而精灵文明的最高成就就是栽种在绿海中的生命之树和这棵古树所连接着的精神领域精灵梦境。这两样东西是精灵们用耗费了无数心血和精力创造出来的奇迹。生命之树在大陆上循环着自然的能量,让精灵的身躯永葆青春;而精灵梦境则联通精灵们的灵魂,让他们的精神无比强dà

。这两个奇迹共存发出的金色光辉将月光也浸染了,更让那个时代的精灵们获得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能力:永生。”

“永生?”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bèi

,但从小接受科学教育的叶月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是的,永生不死。精灵的寿命大多在数百年,然而栽种下世界之树以后的近万年间,再没有精灵出现自然死亡的情况。很多人都很奇怪,究竟有什么样的灾难能毁灭如此强dà

的精灵一族。”艾泽拉尔院长苍老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你也许猜到了,没错,是碎梦。”

“上一个,也是第一个被发xiàn

拥有碎梦魔法的生物是一个精灵。由于精灵一族惊采绝艳的天赋,生命之树和精灵梦境是那么的神奇,引起了一些来自外世界的恐怖存zài

的觊觎。然而生命之树和精灵梦境的结合是那么的完美,他们根本无从下手。于是他们找到了;也有一种说法是赐予了这个精灵碎梦的能力,并唆使他破坏精灵梦境。”

“他做到了。失去了精灵梦境保护的生命之树遭到了魔神的劫掠,而精灵一族为了阻止魔神不惜炸毁了生命之树,最终生命之树爆zhà

释fàng

出的能量乱流杀死了魔神。但付出的代价的非常大,精灵一族失去了不朽的生命和大部分的文明传承,这件事情被他们成为第一次使者降临。此后的精灵一族分化成了几脉分别隐居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至此人类才逐渐开始在两片大陆上繁衍生息。”

“历史上关于碎梦的记载非常少,我们唯一知dào

的就是当碎梦的使用者触碰到他人的身体时,手中就会出现那个人最擅长或者最向往的武器形态,而一旦击碎这件武器就会对目标的精神造成重创。非常神奇的能力,但却无法解释为什么碎梦可以破坏聚集了无数精灵意志的精灵梦境,所以后来的魔法师都敢肯定,碎梦的能力绝对不止于此。”

“那个摧毁了翡翠梦境的精灵,后来怎么样了?”叶月问道。

“他在发xiàn

自己被魔神愚弄了之后发誓要复仇,但是身为精灵罪人的他已经无法被精灵社会所接受,于是他剜下了自己的双眼作为精灵一族古老仪式的祭品,换取了强dà

的力量成为了记载中的第一名恶魔猎手。这是从上古之神时代流传下来的仪式,整个过程要经受炼狱之火的炙烤,非常残忍痛苦,自从精灵进入文明时代后就几乎不再使用了。”艾泽拉尔叹了一口气说道,“至于他复仇的结果,没有人知dào

。也许是失败了吧,毕竟一个人去向魔神一族复仇。”

“可难道单凭我触碰到他人的身体手中会出现武器就断定我的天赋魔法是碎梦吗?也许只是一种类似的魔法,也没有什么未觉醒的强dà

能力。”叶月看着他追问道。

“没有什么魔法能做到这些,如果只是普通的刀剑就算了。但刚才的幻火,你也看到了吧,那是根本不存zài

的东西,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但你却能把它具现化。”艾泽拉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太神奇了,和碎梦一样神奇,我想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找出碎梦的全部能力,并帮zhù

你掌握他。”艾泽拉尔挥了下手,叶月猛地觉得身子一轻,椅子上强dà

的吸力瞬间消失了。他本能地想站起来,肩膀却被一只手压住了,就听见艾泽拉尔院长继xù

说道,“但碎梦的秘密太多,这样一个连精灵一族都差点毁灭的能力,我们不可能让这样的能力落入敌人的手中,所以这个过程中我需yào

你毫无保留地配合,你明白吗?”

“什么敌人?”。

“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艾泽拉尔院长笑道,“人类称霸大陆上千年,树敌不会太少。”

“你要我怎么配合?”叶月皱起了眉头。

“派格南副院长是灵魂系的大魔法师,研究过碎梦的法师都认为它应该是属于灵魂系的天赋魔法,所以我需yào

你向派格南副院长完全放开你的灵魂,让我们能够确定你不会重蹈前人的覆辙。”

“我拒绝。”叶月毫不犹豫地答道。

“如果你拒绝,那我只能把你视为一个非常巨大的安全隐患。”艾泽拉尔院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冷然的光芒,“想必你也听过防患于未然这句话,你知dào

我会怎么做。”

叶月低下头,微眯起眼睛仔细思索着。他最大的秘密并不是这个被他们称为碎梦的能力,而是一个事实,他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实。他不知dào

这个世界的人是怎么看待突pò

晶壁这样的事情的,但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地球上,那比解剖稍好的结局就是被关在实验室里配合研究一辈子。可眼前情况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是放开灵魂赌一把那个副院长不过是个江湖骗子什么也看不出,还是坚持拒绝赌一把自己的能力很特殊他们应该舍不得杀掉。

叶月学过博弈论,所以很快做出了选择。

“好吧。”

“明智的选择。”老院长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派格南副院长的学生了,以后就在初级魔法班跟班学习吧,至于对碎梦的研究我们还需yào

做一些准bèi

,到时候会通知的你。”他挥挥手示意叶月可以离开了。而在叶月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后,老院长的脸逐渐冷了下来。

“我们对碎梦了解的还是太少了,这个叶月不仅来历不明,而且不好控zhì

。”

“他第一次拒绝不像作伪,而是权衡后不得已才答yīng

的,应该不会有灵魂防御类的能力。”派格南说道。

“风险很大,只能寄希望于回报会足够惊喜了。”艾泽拉尔院长走到房间中央,脚下浮现出一个纯粹由能量束构成的法阵,苍老的脸上露出了坚定的神色,“这里是罗德兰,我相信所有魔法在这里都将臣服并为人类所用,碎梦也不例外。”

一阵蓝光闪过,艾泽拉尔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中,派格南漠然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

不远处的灰色广场上,一阵热烈的掌声传来。露易丝气鼓鼓地提着法袍的下摆向外走去,而站在赛场中央的埃兰子爵则仰着下巴一脸正经地接受着法师们的祝hè。

“我们刚阻止了一个卑鄙小人用无耻的手段夺取冠军,你怎么不太开心的样子?”他偏过头问身旁的菲丽斯。

“露易丝小姐又没错,你这样对一个女孩子不觉得惭愧么!”菲丽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充分表达了自己对这个馊主意的不满,“而且我觉得在赛场上亲手把那个叶月揍趴下比较有快感。”

“会有机会的。”埃兰子爵神mì

地笑了笑,“刚才卡萝尔来通知我,那个叶月要转进初级魔法班了。”

菲丽斯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在哪!!?”

第二十四章 上课吧,法师!

“这么说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露易丝毫无形象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中,听到叶月说的话后她一脸不信地问道,“可是你一个魔法都放不出来啊!”

“我是理论派。”叶月端过一杯加了蜂蜜的紫萝苋汁喝了一口说道,“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露易丝笑出了声,随后想起了今天赛场上埃兰子爵跟她单挑的事情,于是又垮下了脸,“那个埃兰子爵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这明摆着是在欺负人。”

“是菲丽斯不想让我拿第一名,卡尔德只是在讨好她而已。”叶月跟露易丝待得久了,性格似乎真的开朗了不少,起码在地球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这样轻松地聊过天,“真是没眼光的家伙,菲丽斯这种女暴龙居然也有人喜欢。”叶月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样啊……但我觉得菲丽斯小姐其实挺好的,很有正义感啊,是你自己惹到她了。”露易丝一本正经地说道,突然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我今天被欺负全是托了你的福!你说怎么办吧!”

叶月耸耸肩,把杯子里的紫色菜汁一口喝完,然后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活该。”露易丝嘟囔了一声,声音轻了下来,问道,“呐,叶月。即使不能使用阅读魔法还要看书,你这么拼命学习魔法到底是为什么啊?”

“……”叶月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大概就是因为不能学,所以才特别向往吧。”

“可是即使你学习了很多魔法理论,最终却放不出魔法又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用,但不学魔法又能干什么呢?”

“可以干很多啊!就像骑士,剑士,弓箭手都……”露易丝还没说完,叶月已经从一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楼上走去。

“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露易丝愣愣地看着叶月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出奇地没有生气,而是默默地低下头,玫红色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

第二天一早,露易丝已经完全把昨天晚上短暂的尴尬忘得一干二净,急冲冲地拉着叶月的袖子朝着西边的魔法区走去。初级魔法班平时的授课地点并不在魔环大厅,而是在西面靠近石墙一侧的魔法教室内,房间是一个半圆型的阶梯教室,而半圆的圆心处有一个弧形的讲台,背后是一块巨大的黄萤石板,头顶魔法吊灯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

走进教室的时候叶月想起了一个月前自己参加开学典礼的时候被埃兰子爵拦在大厅外的事情,不禁摇了摇头。两人抵达的时候教室里空无一人,看起来离开课的时间还早,而露易丝则是走到第四排的一个位子,拉着叶月坐下。

“呐,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这里原来没人么?”叶月问道,虽说他被特批进入魔法班学习,但是露易丝连自己的学费都没交齐,更没钱替他买教材之类的东西,所以叶月也只能轻装上阵和露易丝合用了。

“没人,不过我右边是黎。”露易丝从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魔法书,翻开看了起来。叶月不会阅读魔法,为了一会儿能好好听课此刻也没有逞强的必要,只是从封面认出这是一本元素结构基础。此刻叶月却是真的有些佩服起眼前这个小姑娘了,露易丝比他还小两岁,却是凭着爱好便要伪造身份不远万里来罗德兰求学,虽然性格有些刁蛮但是自律和毅力却丝毫不逊于他这个受过严格训liàn

的能力者。单是天天起早贪黑来教室早读这股劲头,放在地球上就是立志要靠重点大学的优等生水准。只是魔法这个东西实在是太看重天赋了,露易丝的天赋只能算是中下,加上从小没有受过系统的教育,现在在班上依旧是吊车尾的水平。

过了一会儿,法师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走进来,也许是因为叶月的缘故,几乎每个走过的法师都看了这个角落一眼。却没有谁走过来打招呼,甚至连一个礼貌性地颔首也没有,而露易丝似乎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只是一个人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本,直到一头金发的黎从门口走来。…,

“黎!”露易丝兴奋地招着手。

黎笑着挥了挥手,一路上却是有各式各样的法师站起来朝她行礼问候,黎也一一回应,走到露易丝身旁坐下竟是五分钟后的事了。

“叶月先生。”黎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向着叶月点头致意。

“叫我叶月就行了。”

“哎,黎你不奇怪吗?叶月怎么会在教室里。”露易丝偏着头问道。

“昨天晚上这件事就传开了,说是叶月先生会转入魔法班学习,据说还是院长亲自批示的呢。”黎微笑着说道。

“哦。”露易丝点了点头,随后两个女孩就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起了一些女生之间的话题。叶月看着露易丝因为兴奋而有些微红的侧脸,心想她也不是真的就这么习惯所有人都对她冷冷淡淡的感觉,还是希望能有很多谈得来的朋友的吧。露易丝被排挤的原因也很容易猜,她那半吊子的贵族礼仪恐怕不出半天就露馅了,这些个个眼高于顶的贵族自然是不会屑于和一个暴发户做什么朋友的。

不过黎小姐还真是受欢迎啊,叶月看了一眼黎那张似乎始终带着微笑的脸,明明没有露易丝漂亮,但这样温柔娴静的气质似乎正对了这个世界中男人的胃口。

那边黎不知说了句什么,露易丝的脸顿时红了一片,嗔了一声,黎便捂住嘴轻轻地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叶月托着下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虽然远离了那个熟悉的世界,但这样似乎也不错,只是自己为什么还要学魔法呢?

一个声音猛然在脑海中回荡起来。

已经决定了要让她知dào

,怎么能轻易放qì



她……叶月低下头,然而脑海中那个女孩的脸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有那高高扎起的马尾依旧清晰无比,黑色的头发,微翘的发梢。

是啊,怎么能放qì



叶月轻轻握住了拳头,而这时教室中又传出一阵骚动声。他抬起头,却是看到披着一头紫色长发,有着绝美的面容却是一脸冷艳的索尼娅从门口走了进来。于是不久前才发生过的事又重演了,法师们争先恐后地站起身子朝着这颗弗洛伦撒平原的明珠致敬,而索尼娅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目光所落处的法师便是一脸的振奋。直到埃兰子爵不知dào

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讲台上,清了清嗓子说道:“法师们,上课了。”

教室里的喧闹声逐渐平息,埃兰子爵环视了一周,目光在叶月脸上稍作停留,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我们班上特招了一名新同学,想必大家都已经知dào

了。叶月先生,听说你是一名魔法理论师,所以我想问你一些理论上的问题。”

叶月抬起头,默默地看着埃兰子爵,而所有法师则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不知dào

你对魔网学中依靠触媒增强法术效果的做法有什么看法?”

叶月看着埃兰子爵的表情便知dào

他肯定是应菲丽斯的要求来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而他正因为那个需yào

开放灵魂的配合研究而心情烦闷,只是无所谓地回答道:“没什么看法。”

埃兰子爵显然没有料到叶月会这么回答,一时间愣住了,组织了一下语言继xù

问道,“我是问,你觉得依靠触媒增强法术效果的做法是否可行?”

叶月暗暗叹了一口气,不清楚这个埃兰子爵是太实诚了,还是故yì

这样追问逼他回答。但既然问到了这个份上,再敷衍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于是他缓缓说道:

“一般的触媒增强的效果有限,反而因为杂质介入了魔网而需yào

更多精神力进行同调。而高质量的触媒不仅数量稀少,而且过多使用会让施法者产生依赖性,所以我认为使用触媒是不可行的。”

“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魔法师都要使用法杖来施法呢?”

“触媒的原理是用物质介入魔网共鸣的过程中,等于同时有两个精神源在和魔网互动。而法杖只是稳定精神波动、扩大精神力的辅助工具,本身并不参与到魔网共鸣的环节中,和魔网产生关联的依旧只是法师自己的精神力而已。所以法杖不算是触媒的一种。”

“但有一些法术必须要使用触媒。”

“没有什么法术是非使用触媒不可的,使用触媒的原因无非是法师的精神力无法做出某些特定的波动,说到底还是对精神力控zhì

不够强的缘故。一个足够强的法师是不需yào

用任何触媒的,而如果想要变强那最好在施法中尽量避免使用触媒物。”

“那请你告sù

我要如何在施法中避免使用触媒!”埃兰子爵的脸色终于变了,事情似乎在向着他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叶月对魔法的理解似乎非常透彻,而且也没有丝毫要给他面子的意思。

“你是老师,这个问题似乎应该由你来告sù

我们。”叶月看了身边努力忍着笑的露易丝一眼说道,“上课吧,卡尔德法师。”

埃兰子爵吸了口气,决定今天先放过这个家伙,“这个问题……以后会讨论的。”

“法师们,把元素结构基础翻到第二百三十页。”

第二十五章 红与黑

放学后,叶月不顾露易丝的强烈反对去了不远处卡萝尔所在的石柱。

叶月推开门,只见穿着绿色长袍的卡萝尔正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东西,听见叶月进来也不抬头,而是大声喊道:“快点过来帮忙!”

“你在找什么?”叶月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边走边问道,刚走到房间中间却被卡萝尔一把扯住。

“就站在这儿别动。”

“到底什么事……”叶月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不知dào

从哪里蹿出的黑影在眼前猛地张开,朝着他的脸上扑来。

“抓到你了。”一个细线编成的网兜飞了过来,将黑影罩得严严实实,黑影在里面挣扎着发出嘶嘶地叫声,黑色雾气般的触手翻滚,但就是无法从网兜的小孔中钻出去。卡萝尔提起网兜看了看,不解恨地往上面撒了一把绿色的七叶草粉末。

吱的一声,影魇惨叫着缩成一团黑球,被卡萝尔毫不客气地关回了黑晶石笼子里。

“多亏你了。”卡萝尔拿出手绢抹了额上的汗珠,鬓角的黑色发丝也被浸湿了贴在白皙的皮肤上,不经意间露出几分鲜见的媚态,她自己却浑然未觉地说道,“最近这些家伙都不太老实,这小东西下午趁我洗笼子的时候居然逃了,要不是你恐怕我折腾一天也抓不住它,天知dào

它会藏在哪个角落里。”

“对了,恭喜你终于美梦成真了。”抱怨完的卡萝尔笑了笑,眼神里却有些落寞,“以后可就要叫你叶月法师了。”

“你从哪儿听的假消息?”叶月也笑了,解释道,“我只是旁听而已,就算学得再多,放不出魔法就不能算魔法师。”

“还是不能和魔网共鸣么?“卡萝尔奇怪的问道,“听说派格南副院长要收你做学生,我还以为院长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

“似乎还没有。”被卡萝尔这么一说叶月才想起来,之前见到艾泽拉尔院长的时候几个人都太专注于碎梦的探讨,而忽略了为什么叶月不能释fàng

魔法这个问题,叶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派格南副院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派格南副院长。”卡萝尔低着头想了想,答道,“他是灵魂系的大魔法师,不过由于灵魂系向来受到偏见,所以议会不承认他大魔法师的地位,也没有授予他称号。”

“罗德兰王国的议会?魔法师难道也需yào

贵族称号么?”叶月问道。

“你应该看一点魔法以外的书了。”卡萝尔瞥了他一眼,解释道,“议会指的是魔环议会,前身是历史上第一个人类法师组织:守护者会议。几乎一大半的中级以上法师都是议会成员,魔环议会负责组织并监督人类社会中的魔法师,以防法师们利用自己强dà

的力量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此外,大陆上还有许多其他的小型魔法师组织,比如西方的咒法联盟,北方的水晶神殿,还有东方的罗德兰。”

“但这些组织都是受议会管辖的,打个比方,中级法师的资格鉴定可以在学院进行,但高级法师认定就一定要去议会了。而所谓的称号就是当法师达到了大魔法师的等阶,经过议会认证后,就会按照每个人的习性或者特征被授予一个专属的称号,称号本身没有什么用,但对于魔法师来说却是一种无上的荣誉。每一个拥有称号的大魔法师都会被刻在议会的蓝晶墙上,可以说拥有称号就是大多数魔法师的最大愿望了吧。”

“艾泽拉尔院长的称号是黑色唱魔者,具体的来历像我这样的后辈是不清楚了。他和派格南副院长是关系非常好的老朋友,实力据说也差不了太多。但由于灵魂系法术要研究很多禁忌的领域,所以一般的魔法师都不太喜欢,议会也不肯授予派格南副院长称号。说起来真zhèng

被议会授予过称号的灵魂系法师只有一个,是现在的副议长罗德里格斯,称号是法老。据说他在院长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议会的成员了。”…,

“其实我对副院长的了解不太多,虽说是这里的老师,但是我一直都在教那些小屁孩,平时不太有机会见到两位院长,上学的时候由于研究的是巫术也很少听他的课。副院长平时一直冷着脸,对每个法师的要求都很高,不像院长那么和蔼可亲。印象中似乎副院长从来没有收过学生,你可是第一个,如果能算的话。”

“是么。”叶月丝毫没有因此而高兴的意思,看来卡萝尔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他有些无精打采地问道,“现在大陆通用的基本都是魔网学说,为什么要叫魔环议会呢,还有学院的魔环大厅?”

“因为人类魔法是从魔环理论发源的,无论是罗德兰还是议会都是在魔法史早期创立的,所以用魔环命名也很正常。虽然现在魔网理论很流行,但是并不能证明魔环说就是错的,所以议会也不会因此而改名字。”

“这样啊。”叶月叹了口气,昨天晚上他去石墙边上转了一圈,进来时的通道已经消失不见了,灰色的岩石严丝合缝仿佛通道从来不存zài

般,这也彻底断了叶月想要逃跑的念头。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接着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卡萝尔平时似乎很少会像今天这么健谈,但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站了起来,微微欠身告辞。

刚踏出门,身后传来了卡萝尔的声音。

“叶月,以后跟着副院长学习会很忙吧?”她扶着门露出大半个身子,微微低着头看着叶月脚下的石板,声音轻轻的却没有了往日的刻薄和冷淡。

“是啊。”叶月看着她,然后可恶地扬了扬嘴角,“我这么忙还来给你打工,下次记得涨我工资。”

“天真。”门重重地在眼前合上,叶月耸了耸肩膀,向着远处那个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走去。

……

回到家中,露易丝正坐在桌上看书,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裙,裙摆下露出一双白生生的小腿一翘一翘的。听到叶月回来她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反而开始轻轻地念着书本上的句子,摆明了就是不想理他。

叶月知dào

她还在因为自己去找卡萝尔的事闹别扭,也不去触这个霉头,端起桌子上的盘子刚准bèi

吃饭,手腕却被露易丝一把捉住了。

“这是我的。”露易丝斜着眼睛看他。

“那我的呢?”叶月问道。

“没有,让那个女巫给你做去。”露易丝翻了个白眼。

“这个也不是你做的吧。”叶月今天没有心思和露易丝折腾,伸出另一只手捏起三明治就塞进了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露易丝大小姐。”

“你!”露易丝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月把三明治吞下去,突然哼了一声,抱起桌上的书便朝楼上走去,楼梯被踩的吱吱呀呀一阵乱响,随后头顶上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

叶月默默地嚼着手里的三明治,突然间皱了皱眉头,把三明治放回了盘子里掀开最上面的面包。只见一团撕成絮状的牛肉和切得歪歪扭扭的生菜叶子还有一大坨番茄酱混在一起组成了浆糊状的馅料,上面撒着黑胡椒粉,中间甚至还夹了几片紫萝苋叶。叶月盯着盘子里的三明治看了许久,然后抓起来猛地咬了一大口。

好酸。

收拾完桌子的叶月上楼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经过露易丝门口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番茄酱放得太多了啊。”

傍晚的彩霞透过窗户将地板染成瑰丽的红色,叶月坐在床沿上,低着头,黑色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双眼。手中握着一条玻璃项链,切面在夕阳下反射出五彩的光芒,似真;似幻。一堵薄薄的砖墙后,露易丝抱着一本厚厚的书靠着木头做的门板站着,低着头,尖削的下巴顶着书脊,微凉的风顺着敞开的窗口飘了进来,拂过她玫红色的发丝,带来了淡淡的泥土芬芳。摆放在窗口的花盆中,几株淡紫色的萝苋草随着微风缓缓摇摆,纤细的叶脉被阳光染成了金色。

女孩怔怔地看着脚下的石板,嘴角动了动,却是及时抿住了唇。

“要你管——”她的声音轻轻的,像风中的夜莺歌唱。

“活该。”

第二十六章 记忆

当月亮围绕着这颗行星转了一圈之后,叶月最不愿意看到事情还是发生了。

绷着脸跟在派格南副院长身后走在幽深狭长的过道中,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见过或者没见过的生物标本,叶月心里默默地胡思乱想着,最后还是决定随便找一个话题打破这活见鬼的气氛。

“副院长,您应该知dào

我不能和魔网产生共鸣这件事吧,这会不会是碎梦产生的副作用呢?”

“不是,上一个碎梦的拥有者是非常优秀的法师。”派格纳的声音很冷淡,几乎没有什么语气的起伏。

“那会是什么原因呢?”

“不能释fàng

魔法的原因有很多,不过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因为精神力不足,剩下的原因则各不相同,有的是因为受到了罕见的诅咒,有的是因为传承了特别的血统,至于具体原因我会在释fàng

灵魂查探法术的时候一起查看的。”

“……”叶月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穿过了狭长的甬道,两人来到了应该是位于地下的实验室中。身为学院副院长,派格南的魔法实验室无疑应该是非常气派的,但是不得不说灵魂系法师之所以不讨人喜欢,除了偏见以外也有一定客观的因素。就好比这个本来宽敞的实验室被各色动物骨架和尸骸堆满了,虽然经过了药物的处理,但依旧散发出不可抑制的淡淡异味。而实验桌上的玻璃管中粘稠的深色液体占了大半,几个不甚完整的骷髅头骨散乱地堆在桌子的一角。揉成一团的羊皮纸上隐约可见用鲜红色液体画成的魔法阵。

看着眼前的情景叶月只感到浑身一阵阵地发冷,脖子后的汗毛不受控zhì

地立了起来。虽然有意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暴起一击然后夺路而走,但是无奈一个大魔法师只需yào

站在那里,无形的压力就会让人生不出太多反抗的意志。

派格南移开了几副堆在地上的骨骸,从桌子上端起一杯绿色的液体朝着地上浇去,随后淡淡的白色烟雾冒了起来,已经黑得看不出颜色的地板上的污渍消失了,露出了原本灰扑扑的石头原色和一个刻在上面的复杂的魔法阵。

“站上去。”派格纳指了指魔法阵,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叶月依言站了上去,随后派格纳开始在他法阵的周围拜访骷髅头,七个骷髅头骨围城一圈朝向叶月,黑洞洞的眼眶中似乎闪着微弱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副院长……”叶月此时是真的彻底后悔了,这简直就和好莱坞电影里邪恶法师用邪恶魔法向邪恶神灵做邪恶献祭的场景如出一辙,一会儿不会被什么邪灵附体吧,或者被强迫和恶魔签订什么契约。

“平静你的思绪。”派格南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灵魂法术不可避免会对目标的灵魂造成伤害。这些头骨里都有一枚黑曜石,保存了一丝死者临终前留下的残魂,我会用它们代替你灵魂受到的损伤。”

“我知dào

了。”叶月勉强停止了胡思乱想,而派格南则继xù

从桌上口袋里掏出各式各样的小物件放在法阵上不同的地方,有时候还要花很长时间细细地调整位置,终于等一切都布置完毕了。派格南副院长从桌上拿起最大的一个玻璃罐,拧开木塞,一个浓重的腥臭味道便散发出来,他抱着瓶子将罐中略微粘稠的灰色液体倒进了石质地板上刻画法阵的凹槽中。

派格南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起了四枚棱柱形的绿色晶石,两枚递给了叶月,“分别用双手捏紧。”他说道,自己也用双手捏住了晶石。

“放松,就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

叶月苦笑,没想到想来是催眠别人的自己也会有今天,耳边却传来了派格纳副院长如同梦呓般含混不清地吟诵声。随后,巨大的困意袭来,身体仿佛被一团温暖的液体包裹了进去,意识逐渐向下坠落,直到被黑暗淹没。

………,

“叶月!”

清脆的呼声传来,叶月有些迟钝地扭过头,却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小姑娘站在不远的地方向他招手。

他想开口说话,但嘴唇却仿佛粘在一起了一样纹丝不动,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女孩走去,女孩天真无邪的笑脸在阳光下格外耀眼。他伸出了手去拉她,女孩却微微的侧过身子避开,嘴唇一开一合说着写什么,但他都听不清了。两边的景物开始拼命地拉伸,楼房,树干被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近在眼前的女孩没有动,视野却似乎在飞快地拉远,于是失焦。

……

“叶月!”

又是一声陌生的呼喊,他转过头,身边的景色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地方。几个小男孩正朝着他跑过来,他们围在叶月身边七嘴八舌地说着话,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依稀听见有人在喊:“别藏了,快拿出来。”

突然一个男孩子伸手推了他一把,随后那群围着他的孩子便开始你推我搡,叶月能感觉到幼小的拳头和指甲落在身上,传来的却是钻心的疼痛,他想反击,身体却只是伸出手抱着头蹲在地上,偶尔胡乱地抓几下。眼睛紧紧地闭着,身上的痛楚逐渐麻木,直至消失。

……

“叶月。”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想回头,身体却僵硬地做不出动作,于是徒劳地挥舞着手臂,一只白白细细地小手在眼前摆过。随后身子一轻竟是被人举了起来,一张略带着疲惫年轻女子微笑的脸出现在了视野中,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他的抱着女子的手臂,左手却突然被掰开了,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掌心中被拿走,于是年轻女子表情严肃了起来对着他说了些什么,叶月却听不清了。不知为什么酸楚的感觉从鼻腔向大脑涌去,眼泪控zhì

不住地流了出来,孩子的哭声响起。

叶月张着嘴,但发不出声音。

“妈妈。”

……

一个个不同的场景交替着围绕在叶月身边,天桥,马路,操场,各式各样的房间。

一个个不同的人也在叶月的视野中次第出现,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

直至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女孩仰天倒下的一幕上。女孩双眼紧闭,脸上依旧残留着泪痕,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中似乎夹着晶莹的碎屑,随后画面渐渐模糊。叶月却记不起女孩的面容,好像是笑得很好kàn

,好像是扎着马尾辫,又好像是……一头玫红色的短发正被微风拂乱。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

在实验室暗门后的一间密室中,艾泽拉尔院长抚着自己的胡子,一脸严肃地对着刚进门的派格南问道:“那个叶月,有什么问题么?”

派格纳摇摇头答道:“他的灵魂没有问题,没有伪装,也没有黑暗污染的痕迹。”

“但是呢?”

“我无法解读他的记忆,准确的说,他的记忆里全是我无法理解的东西,除了情感,没有太多有用的信息。”

“他是碎梦的拥有者,有超乎常人的地方很正常,只要保证他不会被黑暗侵蚀就够了。”

两个老者对视了一会儿,派格南问道:“那就开始了?”

艾泽拉尔点点头:“开始吧。”

……

一旁的实验室里,叶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感觉到手掌似乎有些疼感,他松开拳头,双手中的绿色晶石已经消失不见了,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中,留下八个红色的印子。他伸出手摸了摸脸庞,指尖便沾上了一丝水迹。

是泪水么?叶月眨了眨眼睛,一阵酸涩的感觉传来。他低下头,细细回忆着,然而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一股淡淡的怅然在胸口回荡着,或许还有一抹说不清的哀伤。

第二十七章 我是不会同意的

最终,叶月为之担惊受怕很久的灵魂测试就这样简单地结束了,派格南副院长也许没有发xiàn

他穿越的秘密,也许发xiàn

了。但这些都不重yào

,正副院长没有再追究什么,叶月也正式开始了可以算得上是惬意的生活:白天和露易丝一起学习魔法,晚上独自去派格南的实验室研究碎梦的能力,偶尔去卡萝尔的石柱屋里打打工,或者去灰色广场观摩菲丽斯教导武技。当然,在这里他的声望依旧是仇恨,菲丽斯还是不愿意教他,而叶月也只是来借鉴一下而没什么兴趣学就是了。

在魔法课上,叶月已经成了当之无愧的优等生,这点让露易丝嫉妒万分。因为无法使用魔法,他有更多的时间进行理论方面的研究,而由于在地球上的异能基地了接受了近十二年的异能知识和科学教育,对于能量运行、转换这样的理论反而比正统的法师有着更加深刻的认识和理解,即便是身为老师的卡尔德有的时候也不得不佩服叶月的独特见解。而派格南的灵魂系魔法教程则相对难一些,自小接受无神论教育的叶月对灵魂这样形而上的事物缺乏直观的认识,反而是对和脑电波类似的精神力波动一类的知识更加得心应手。或许很多年以后他真的会成为一个著名的魔法理论家也说不定。

而叶月也旁敲侧击地询问过派格纳关于空间魔法的事,按照副院长的说法空间魔法并非什么特别神mì

的法术,整个罗德兰就遍布着空间法阵。只是空间法术所消耗的魔力会随着距离变长而呈几何级数增长,叶月简单地算了一下,哪怕是横穿大陆魔法,且不论精神力能否同调,也需yào

数十个大魔法师的魔力才能够施展。至此以后回到地球的心思也开始逐渐变淡,即使偶尔还是会捏着项链坐在床上发呆,但他终究是个现实的人,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才是他现在最该考lǜ

的事情。

叶月的交际圈子很小,虽然和一天到晚精力过剩的露易丝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多少让他的性格开朗了不少,但习惯的力量依旧是强dà

的。这些法师中因为身份低微而看不起他的人有之,因为远见卓识而想要结识他的人也有之,但最后真zhèng

能和他说得上话的,除了露易丝,也就只有卡萝尔、黎和里奥瑞克三个人而已。当然,里奥瑞克和叶月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不太说话。

时间这样一天天过去,似乎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过于平淡了,叶月却有些乐在其中。然而有的时候,你不去找麻烦,麻烦还是会来找你。

……

“黎小姐,恕我冒昧,我是特拉尔·甘多子爵。最近王城来的斯兰卡剧团正在东区西昂剧院演出,剧目是尤金大师改编的《新核桃夹子》,如果能邀请黎小姐和我一起去观赏,实在是非常荣幸。”一个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中级班法师正一脸微笑地站在黎的身前,欠身做了一个优雅的请的姿势。一头涂得锃亮的棕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后一个穿着讲究的骑士握着刺剑的剑柄站得笔直。

“黎小姐今天晚上约了人。”从不离开黎身边十米的里奥瑞克粗声替她回答道,身边的黎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毛。

“这样啊。”那个有些帅气的中级法师特拉尔却丝毫没有挫败的表情,微笑着继xù

问道,“那我能知dào

黎小姐晚上是约了谁么?”

“先生,这是黎小姐的私事。”里奥瑞克的表情动了动,但想到黎平时反复的叮嘱还是忍住了,只是冷冷地说道,“请您尊重一位女士。”

“哦,当然!事实上,我是黎小姐忠实的仰慕者。无论是黎小姐的美貌还是天赋都让我十分惊叹,而且,因为我对黎小姐的倾慕,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了解到:黎小姐从不接受别人的邀请,不过在黎小姐拒绝我之前我希望能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shào

。”特拉尔用他那高贵的语调说道,黎则是暗自叹了口气想到果然如此,里奥大哥找的这个借口实在是太敷衍了。…,

“我是王城甘多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我的父亲就是克劳德·甘多公爵。由于今天是我完成中级法师认证的日子,十分值得纪念,如果能有幸请到黎小姐和我一同观赏这部经典歌剧,那毫无疑问就是一个完美的夜晚了。”

“黎小姐的家……”

黎不动声色地往前迈了一小步,挡在里奥瑞身前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而心里则是飞快地想着有什么好的托词可以打发走这个看起来年少有为又背景雄厚的青年法师,但前面里奥瑞克说的话已经把别的路都堵死了,此刻也只能勉强地微笑着说道:“特拉尔先生,我晚上确实是约了别人。”

“我只是真的好奇,没有别的意思,黎小姐究竟会接受的谁邀请呢?”

“特拉尔先生!”里奥瑞克彻底忍不住了,想往前走却被黎柔软的身子死死挡在了身后。

特拉尔看着里奥瑞克那有些渗人的表情,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后才感觉到了丢人,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说道:

“这是斯兰卡剧团的最后一场演出了,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和那位先生商量一下,稍稍推迟一下他的日程呢?”

黎微张着嘴,实在不知dào

该说什么样的话来拒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石柱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随后一个人影似乎是被人一把推了出来,他踉跄了两步勉强站稳,把衣服拉直清了清嗓子说道:

“那个,我不同意。”

“你是谁?”特拉尔撇了撇嘴角,感觉自己的耐心已经接近极限了

“我是,呃……”叶月稍稍一愣,一时不知dào

自己该以什么身份来出这个头,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特拉尔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么?‘不会同意的’先生”

第二十八章 第七感

叶月几乎可以听见石柱后面露易丝抑制不住的笑声了,不过已经有了‘必须付出代价’先生这样绰号的他也不在乎再多加一个‘不会同意的’先生之类的。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而就在这个时候,黎开口了:

“特拉尔先生,向你介shào

一下,这位是叶月先生。”黎脸上带的笑容似乎和平日里的微笑有些不同,他又看了一眼,居然是某些叫做幸福的东西蕴含其中,顿时叶月心头警兆大盛,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黎一脸灿烂地说道,“先前和特拉尔先生说过的,晚上约的人就是叶月先生。”

特拉尔看了叶月,微微一笑说道:“我是特拉尔·甘多子爵,我今天晚上有意请黎小姐去欣赏尤金大师的歌剧,不知叶月先生能否割爱?”

“不能。”

“叶月先生,今天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非常重yào

日子,如果没有黎小姐参加那这一整个晚上都将变得黯淡无光,如果你为此做出些许让步,那你将赢得甘多家族的友谊。”

叶月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能。”

“叶月先生!”特拉尔的脸色微变,眼前这个家伙不仅不识好歹而且油盐不进,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他看了一眼身后的骑士,还准bèi

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有些陌生的男声突然从一旁传来。

“特拉尔先生。”有着一头飒爽金发和英俊面容的休斯带着温和的微笑从旁边走来,看着特拉尔先生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我刚从西昂剧院经过,你的朋友们可都等急了。”

“我有意邀请黎小姐一起去。”特拉尔刚变得有些冷峻的表情再次融化开了,他笑着回答道,“可惜黎小姐似乎约了别人。”

“约漂亮的女士就像看海上日出,今天你迟到了,不过明天还有机会不是么?”

“没关系,我的马车随时为黎小姐准bèi

着。”特拉尔颇有风度地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了,休斯微笑着走近,朝着叶月伸出了右手:

“休斯·维兰克斯,很高兴认识你,你在那次实战比赛中使用的战术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

“叶月,我的荣幸。”

叶月也认出了眼前的金发帅哥正是那次和黎打成平手的,拥有光之剑称号的魔剑士。他伸出右手和对方轻轻地握了一下,注意到休斯的目光在他右手的手套上停留了片刻,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移开,温和地问道:

“不知dào

我父亲近来可好?”

“你父亲是?”叶月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是下意识地问道。

“看来他还没有向你提起过我,父亲的作风果然一点都没变。”休斯笑着说道,“你的老师,派格南·维兰克斯,就是我父亲。”

叶月微微一愣,派格南单从外貌看起来足有七十多岁,实jì

上真zhèng

的年龄可能更老。而眼前的休斯不过二十出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两人联系成父子关系。似乎是看出了叶月的疑问,休斯解释道:“我是父亲收养的孩子,亲生父母在一次失败的魔法实验中意wài

过世了。父亲由于专注于魔法研究所以我们相聚的时间不多,你现在经常在他身边,所以想问问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很遗憾。”叶月平静地回答道。“不过令尊的身体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休斯笑了笑,看了黎一眼说道,“那就不打扰了,再见。”

等到休斯走远,黎转过身有些歉意地对叶月说道:“叶月,今天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这是他应该做的。”露易丝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习惯性地踢了叶月一脚,毫不客气地替他应道。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当初的一头玫红色短发xiàn

在已经留到了肩膀,配上少女逐渐开始发育的身材,举手投足间偶尔也开始展露出些许以往不见的成熟气息。

黎捂着嘴笑了笑,说道:“你们俩关系真好。”

“瞎瞎瞎说什么呢。”露易丝猛地涨红了脸去扯黎的衣服,后者尖叫了一声开始还手,叶月和里奥瑞克迅速地转过身子,看着眼前空旷的灰色街道,听着身后传来女孩们的嬉戏声,叶月扭头看了里奥瑞克一眼,而后者恰好也看向他,四目相对,两个人的表情同时绷紧。…,

“你最好离黎小姐远一点。”里奥瑞克冷冷地说道。

“好。”叶月认真地点头应道。

“喂,你们在干吗?快点过来。”远处露易丝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于是叶月转过身向前走去,不知什么时候肩膀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里奥瑞克的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毫不知情的严肃表情。叶月摇摇头,嘴角泛起一丝微微的笑意。

……

傍晚,派格南的地底实验室中。

叶月手中捏着一枚表面是淡绿色的圆形石头,站在一个刻在石板上的魔法阵中央,而派格南副院长则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木椅上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闭紧的双眼说道:

“这两天练习的结果怎么样?碎梦能对你自己起作用了么?”

“不行,那一次似乎是偶然。”

“魔法里没有偶然,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路。”派格南说道,“既然不行就不要多想这件事了,现在开始感受我的思想。”

叶月的眉头蹩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说道:“你在思考。”

“什么样的思考?”

“非常深入的思考。”

“我在思考什么?”

“思考……解决不了的问题。”

“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呃……碎梦的问题。”

派格南顿了顿,干枯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咚咚的声音:“你是猜的。”

叶月睁开了眼睛:“我猜对了?”

“没有。”派格南从桌上拿起两枚绿色的石头抛给叶月,叶月伸手接住,把手里原来拿着的两块已经变成浅灰色的圆石扔到了角落里。

“再来。”派格南面无表情地说道,“用心去感受我的思想。”

“你很放松。”叶月闭着眼睛歪了歪头,说道,“我感受不到。”

“现在呢?”

“是……愤nù

。”

“停。”派格南敲了敲手中的法杖发出笃笃的声音,“还是这个问题,你太容易被欺骗了,只要稍微会一些灵魂系法术的人都可以影响你的判断。“

叶月低下头想了想,说道:“是因为这样的愤nù

太过于单一、起伏很有规律,所以是精神波动伪装的?”

“真zhèng

的怒火就像熔岩喷发一样,频率、幅度都是难以把握的,愤nù

是最难伪装的一种感情,但也是最具欺骗性的。”派格南顿了一顿,继xù

说道,“碎梦可以让你感受到他人的情绪,所以当对方的怒火爆fā

时你本身的判断就会受到愤nù

地影响,变得冲动而武断。”

“但是我可以通过自己身上反映出来的情绪,来判断对方的情绪是否经过了伪装。”

“这样的说法没错,但有些片面。碎梦是你灵魂的一部分,所有碎梦感受的东西最终都会投射在你的灵魂上,你要学会接受这些东西,就像普通人用眼睛观察世界一样。”

“你的意思是要将碎梦产生的情绪从自身的情绪中剥离开来,就像独立的感官一样。”

“是的,完全正确。”派格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他的双眼说道,“虽然你不能学习魔法,叶月,但这不一定是一件坏事。碎梦赋予了你第七种感官,灵魂才是生命最真实的写照,它无法完美地伪装。学会用碎梦去观察,你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本质。你学的很快,虽然我不想说,但是不得不说,你确实是个天才。”

叶月有些诧异地回过头,他很难想象派格南居然会这样夸奖人,但副院长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就仿佛刚才“你是天才”的言论出自旁人之口,他又拿起一枚绿色石头抛给叶月。

“我们继xù

。”

“现在是……悲伤。是伪装的。”

“理由。”

“它没有沉下去,我的意思是说……”

“我懂,现在呢?”

“是焦急,是……伪装的。”

“理由。”

“他……”叶月的声音似乎逐渐变轻,老法师看着他的脸,思绪却慢慢飘开,他有些茫然地环顾着这间略微阴暗地实验室,下意识地问道:

“现在呢?”

淡淡地怅然回荡在叶月的胸口,一副模糊不清的图片在脑海深处缓慢成型,一个年轻的少妇,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朝着他温柔地伸出了双手。

“你在回忆。”

“回忆什么?”

“回忆……你最重yào

的人。”

派格南的身体似乎顿了一下,他缓缓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我现在是什么样的情绪?”

叶月睁开眼睛,看着他浑浊不清的眸子,不知为什么心头闪过一丝莫名的警兆,喉头滚动了一下,哑着嗓子说道。

“是温馨。”

“对,是温馨。”派格南低声地应道,有些疲倦地朝叶月挥了挥手,“今天的训liàn

就到这里了,后天继xù

吧。”

穿过了长长的甬道向外走去,老法师蜷缩在椅子中的背影却一直萦绕在叶月心中,直到门外深秋的寒风扑在脸上,冰冷的感觉才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回忆着脑海里突然出现的画面,叶月不禁感到些许疑惑。

“不是温馨,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后悔?”

第二十九章 雨夜(上)

这周绯翠要强推了,为了感谢书友们一直以来的的支持,烟波决定:今天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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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灰色的大门,叶月掸了掸身上残留的雨水朝房间里望去,换了一身黑色长袍的卡萝尔正手忙脚乱地往桌子里塞着什么东西。虽然有些奇怪怎么最近这些人一个个都神神mì

秘的,但叶月本身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对于别人的秘密向来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更没有兴趣去追根究底了。倒是卡萝尔把那张羊皮纸一样的东西藏好后,一脸不爽地看着他质问道。

“你进门之前不知dào

打招呼的么?”

“嗯。”叶月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自顾自地说道,“这天气,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我觉得应该让你把钥匙还给我。”卡萝尔没好气地看着他,“别过来啦,刚拖的地板。”

“如果平时我不来,你养的这些宠物早晚会饿死。”叶月指了指靠墙那个堆满了各式笼子的立柜问道,“杰克昨天又逃了?”

叶月口中的杰克就是那只影魇,由于学名实在是太拗口了,所以叶月根据BlackJack的典故给它取了这个名字。

“嗯。”坐在椅子里的卡萝尔毫不在意形象地蜷起修长的双腿伸了个懒腰,长袍的下摆一荡一荡地,露出一双雪白的脚丫。也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他们两个彼此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上司下属,倒不如说是朋友更贴切一些。

“你又虐待它了。”叶月找了一个沙发坐下,“可怜的杰克。”

“瞎说,我上个礼拜刚喂过它。”卡萝尔白了他一眼,从桌子上拿起一块黑漆漆的东西扔给他,“你看看这个。”

叶月伸手接住,却是一个黑色晶石的做的笼子,锁扣完好无损,不像是被暴力破坏过的样子。

“这个笼子本身没问题,是谁放走它的?”叶月反复看了一会儿,认出了着正是那个用来关影魇的黑乌晶笼子。只是影魇本身没有任何的物理攻击能力,不可能打破坚固的晶石牢笼,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放走了他。

“除了你,没有第三个人有这间房子的钥匙了。”卡萝尔耸了耸肩膀,“有谁会无聊到跑来我这个穷女巫的实验室放走一只幼年影魇呢?是谁呢?”

她眨着眼睛看着他。

“我很忙的。”叶月一本正经地答道。

“你来了它也不出现,看来这回是真的逃掉了。”卡萝尔坐直了身子,收起了脸上慵懒的表情,“自从你来了以后这些小家伙们都不太安分,最近一个月越来越明显了。”她指了指桌子上一个不停晃动的罐子说道,“荨麻壁蜥,以前可以趴着一整天都不动,你看现在疯成什么样子。”

她顿了一秒钟,抬起头看着叶月:“是不是和你的碎梦有什么关系?”

“什么?”叶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这是卡萝尔第一次提起这件事,他以前从来不知dào

原来自己的秘密还有除了两个院长外的第三个人知dào



“那天院长看你比赛的时候我正好在他旁边,他让我来叫你的,还记得么?”卡萝尔解释道。

“嗯。”叶月缓缓地点了点头。

“刚好听到了而已,是一个右手碰到别人左手就会出现武器的奇怪能力吧?”卡萝尔一脸好奇地伸出了左手,“来试试看。”

“你很早就知dào

了,怎么今天才想起来要试。”叶月依旧半躺在沙发里摆弄着手里的一小盆蓝鸢草,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今天突然想起来了,听院长说应该是出现最适合自己的武器形态吧,让我看看我的本命武器是什么嘛。”卡萝尔走到了叶月身边开始扯他的手套。

叶月抬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脱掉双手的手套,伸出右手托住她纤细的手指,把左掌摊开放到卡萝尔面前,一边说道:“你撒娇的样子真可怕。”

“你再说一遍?”卡萝尔刚想发飙,就看到叶月的左手中缓缓升起一缕白色的烟雾,如同棉絮般静静地漂浮在他的手心上。

“这是……烟么?”卡萝尔呆呆地看着那团雾气。

“好像是的。”叶月也有些发愣,仔细回忆一下,从小到大碰到的这么多人里除了露易丝就只有卡萝尔的具现不是固体形态了。

“这是,最适合我的武器?”卡萝尔眯着眼睛凑了上来,宽大的袍口里雪白的一片晃花了眼睛,叶月的脸色也随之微微一变。

卡萝尔警觉地捏住了领子,略微有些失望地坐回椅子里:“就连最合适的武器也这么不中用,我真是失败。”

“也许是很厉害的魔法道具呢?”叶月伸出手指戳了戳,于是那团烟雾便逐渐散开消失在了空气中,他耸了耸肩,“当我没说。”

……

走出卡萝尔的实验室,雨已经小了很多。叶月缓步走在罗德兰幽静的夜色中,靴子踩在水坑中溅起一蓬水花,雨水顺着黑色的发梢滑下,让他微微蹩起了眉头。

今天的卡萝尔很反常。

大多数见到卡萝尔的时候她都是趴在桌子上计算一些奇怪的草药和晶石的配方,或者是从立柜里抓一两只小魔兽出来解剖研究一下,虽然嘴上说着学习巫术是迫不得已,但是一空下来她还是会钻进这间不大的实验室摆弄着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总而言之是一个很注重效率珍惜时间的人吧,像今天这样花一整个晚上来和叶月闲聊还真是罕见呢。

叶月脑海里浮现了出卡萝尔扶着门对他说“以后学习会很忙吧。”时的表情。

可是,今天的卡萝尔不一样,他想着进门时她往桌子里塞的那张羊皮纸,回忆起卡萝尔靠近他时碎梦感觉到的情绪。

是思考,犹豫不决地思考着。

她为什么会突然对碎梦感兴趣呢?

叶月低着头慢慢朝着家里走去,突然之间一阵强烈的刺激感传入大脑,那是一种紧张混杂着快意的情绪,叶月猛然想起了派格南教过他的东西。

这是偷袭者的情绪。

上身毫不犹豫地向后仰去,一根带着鞘的长剑带着风声从鼻尖上方划过,然而腿弯处却是传来一阵剧痛,身子一歪便重重摔倒在了泥水坑中,他右手一撑向一侧滚出去,身旁便传来了铁器砸在石板上的声响。

第三十章 雨夜(下)

第二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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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月一咬牙想要翻身站起,然而左腿刚一用力一股钻心的疼痛便让他禁不住呻吟了一声。小腿毫无疑问是骨折了。而四个拿着铁棍长剑的高大身影已经围在了身边,两个人分别抄住他的双臂将他架了起来,一个蒙着脸的人哑着嗓子开了口。

“今天的事情只是一个警告。叶月,我相信能成为副院长的学生,你一定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你最好做一些聪明人该做的事情。”他伸出手拍了拍叶月的侧脸,“之前的一些事情你的做法就很不聪明,回家以后最好反省一下,免得下次再见到我们。”

叶月的左颊火辣辣的,雨水顺着刘海从眼前滴落。身边四个大汉那嚣张和蔑视交错的肮脏情绪不断地冲击着叶月的内心,他翻过右手轻轻搭在右边大汉裸露的肩膀上,然而理智却提醒着左膝骨折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是眼前四人的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话。”蒙面人捏着他的下巴把叶月因为疼痛而有些苍白的脸抬起来,发出一声怪笑,“看你长得像个娘们,倒还挺傲气。”

冰凉的雨水滴在脸上,叶月的眼神终于彻底冷了下来。右手猛然向外一挣,左手反握住一个把手样的东西便向后捅去,一声惨叫传来。他忍着左腿的剧痛向后跳出两步,左手横在胸前,却是一把精铁短刀。刀刃上沾着淡淡的血迹,身前一个大汉痛苦地捂着小腹跪倒在地上。

“找死!”蒙面人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叶月居然还敢还手,顿时勃然大怒,从腰间抽出长剑一指,“给我弄死他。”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流光便从远方激射而来,在他脚下猛地炸开,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几人叶月身后响起。

“露易丝·艾尔邦法师大人驾到,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一身污水的蒙面人怔怔地看着前方,一个女孩扔掉手中的雨伞伸出法杖指着他们,一头玫红色的齐肩短发如同火花般在幽深的夜色中猛然绽开。

“叶月,你没事吧。”露易丝跑到叶月身边问道,眼睛却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四个黑衣人,“他们要干什么?”

“不知dào

。”叶月低着头答道,虽然已经猜出了这些人的来意,但还是不要告sù

露易丝的比较好。

“小姑娘,如果不想受伤的话,还是快点让开比较好。”虽然从刚才魔法弹的威力来看,露易丝最多就是一个初级法师,但是蒙面人却有些犹豫。能在罗德兰学习魔法的一般都是王国有头有脸的贵族,和叶月这种来路不明的扈从骑士可不一样,一不小心就会撞上铁板。

“休想!”听到小姑娘三个字露易丝满头的红毛都竖起来了,她把法杖一横,杖头便开始凝聚魔法飞弹。

“不识好歹。”蒙面人的耐心快到极限了,如果今天被这个叶月全身而退的话……夜色中他猛地一咬牙,寒着声音说道,“上,制住那个法师。”

身旁的两个大汉闻言握着铁棍便冲了上来,露易丝法杖一摆一枚魔法弹便冲着其中一人打去。大汉横着铁棍架在胸前防御,魔法弹将他在铁棍上爆zhà

顿时将他向后推出好几步。然而另一个大汉这时已经冲到了两人身前,挥舞着铁棍照着叶月脑袋砸了下来。叶月没法躲闪只能举起手中的短刀硬抗这一击,巨大的冲力从手腕处传来,紧接着小腿处又是一阵剧痛。身后的露易丝勉强打出一枚魔法弹逼退了眼前的大汉,然而另两个人已经冲到了叶月身前,蒙面人手中明晃晃的长剑在月光中映出渗人的寒光。…,

‘可恶!’叶月的嘴角渗出了一丝鲜血,反手捏着短刀准bèi

做最后一搏。

“当!”金铁交鸣的声音传来,然而叶月手中挥出的短刀却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而是扭曲着消失在了空气中。红色的斗篷在眼前展开,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手中的长剑挡住了向他冲来的两人。

“执法队!”站在后面的大汉喊道,声音居然有些颤抖,然后猛地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跑了。蒙面人向后跃了一步,深深地看了叶月一眼,随后也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露易丝小心地叶月身后探出头,看着眼前这个号称人人都知dào

但却从没见过的罗德兰执法官。身前的人转了过来,摘掉头盔,露出一头耀眼的金发。

“没事吧?”休斯把长剑插回鞘中,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叶月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多谢你了。”

“他们是来寻仇的?”休斯从旁边拾起雨伞递给叶月,一边问道,“知dào

是谁么?”

“不知dào

。”

“西区的法师一般和他们的侍从住在一起,而带来的剑士则住在北区,虽然两个大区相邻但是一般北区的剑士是不会到西区来的。”休斯向叶月解释道,“尽管罗德兰里不禁止决斗,但这样当街的袭击是会遭到严重惩罚的,敢这样做的人一定有着不小的背景,不要想着自己报仇,执法队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叶月看了休斯一眼,沉声说道:“我知dào

了,谢谢。”

“需yào

帮忙的话尽管直说。”休斯温和地说道。

“我会的。”叶月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不知是汗珠还是雨水的液体顺着下巴滴下。

“那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多加小心。”

看着休斯的身影远去,身后的露易丝有些不满地扁了扁嘴,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人家救了我们哎,你这冷冰冰的态度就不能好点?我看你对着那个女巫的时候就特别懂礼貌。”

“露易丝。”

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赶忙回过头,却看到叶月的嘴唇已经咬出血了,大滴的汗水顺着两鬓流下,显然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了。

“你刚不是说没事么?!”露易丝气得几乎想踢他一脚,但看着叶月的表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现在有事了。”叶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

露易丝焦急地向叶月来时的方向看了看,“要不要去……”

“不。”叶月摇摇头打断她的话,有些艰难地伸出左手,“扶我一把。”

“——我们回家。”

第三十一章 我来保护你

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叶月百无聊赖地数着自己额前刘海的头发。不能走路的他就这样在房间里闷了一整天,不能去上课也不能到处闲逛,叶月觉得自己就快要发霉了。

可这才是第一天而已。

想着可能这样的日子也许还要持续很久,叶月就有些要抓狂,虽然他的性格有些孤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光靠发呆打发时间,即便以前在基地的时候,他也会一个人看看书听听歌玩玩游戏什么的。叶月叹了一口气,暗自诅咒着这个没有娱乐设施的世界。已经过了下课的时间,但是露易丝还没有回来,百无聊赖中又一次想起来昨天露易丝回来之后替他检查伤口,结果被那满是淤青还肿得变形了的小腿给吓哭的情景,于是嘴角微微勾起。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露易丝碎碎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然而脚步声却不止一个。叶月抬起头,一脸平静的卡萝尔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听说昨天你出门遇袭结果被露易丝小姐搭救了?”卡萝尔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讽意,很符合她的风格。

“他昨天出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我是因为怀疑才去找他的。”露易丝哼了一声偏过头,补充道,“才不是因为担心呢!”

“嗯,不过露易丝,你在怀疑什么呢?”卡萝尔微笑着问道。

“我怀疑……”露易丝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然后脸上的颜色先是变白,然后转红。她猛地提高了音量喊道,“反正他什么都值得怀疑啦!我不管了啦!”

说完便蹬蹬蹬地跑上了楼。

“是露易丝来找你的?”叶月问道。

“不然呢,你是在指望我会主动来慰问你么?”卡萝尔在叶月身边坐下,从随身的包裹里面翻出几个小瓶子,“裤子卷起来让我看看。”

叶月把已经撕开口子的长裤卷到膝盖,露出了惨不忍睹的伤口。

“你。”卡萝尔皱了皱眉头,想问他昨天为什么不直接来找自己,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你是打算就这样放着不管然后等着腿被锯掉么?”

“本来打算去找牧师的。”

“牧师的神术只能治愈肉体的伤势,别指望变形的骨头会自己长好。还好你没去,不然就等着做一辈子瘸子吧。”卡萝尔瞪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餐桌命令道,“躺上去。”

“我要放点血,忍好了。”她不知dào

从什么地方变出一把淡黄色的晶石小刀,又从包里拿出几张颜色古怪的皮革铺在叶月小腿下,然后叶月就知dào

卡萝尔为什么会说忍着点了。

刀刃顺着皮肤划开口子,传来的不是疼痛却是难忍的麻痒感,就仿佛被石头压了很久的腿上有成千上万只蚂蚁来回爬动一般。叶月本能地想动,却发xiàn

左腿已经完全不听自己使唤了。

“这是绿庚石做的刀刃,配上荨麻蜥的血液可以起到止痛麻醉的作用。”卡萝尔一边用小刀划拉着,一边解释道。但叶月觉得单纯地疼痛大概比这个要好受多了,他很怀疑卡萝尔是不是因为对自己不满而在伺机报复。

放掉瘀血,卡萝尔伸出手去摸着叶月的小腿骨,看样子是要给他正骨。

“呃,你行么?”叶月有点忐忑地问道,卡萝尔漂亮的脸蛋让人对她的外科医术难以产生丝毫信心,叶月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比较靠谱。…,

卡萝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放心,我经常给我养的宠物做这样的手术。”

这样说只会让人更担心吧?叶月想要吐槽,小腿处却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毫无防备的他顿时惨叫了一声,于是卡萝尔志得yì

满地抹了抹手上的血迹。

“搞定了。”

叶月喘着粗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杰克三番五次想要逃走,而卡萝尔实验室里那一柜子的不明生物看到她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喂,你们在搞什么?叫这么大声。”露易丝的脑袋从楼梯口探出来,

“没事,露易丝小姐,放心吧。”卡萝尔笑眯眯地答道,似乎是在折腾完叶月之后心情大好,随手撒了一点红色的药粉在伤口上,然后把小瓶子递给叶月,“每天撒两次,大概四五天以后伤口就会好,不过骨头只能等它自己慢慢长了。你可以去问学院借夹板拐杖什么的,北区的战士经常会在训liàn

中受伤,这种东西有很多。”

“谢谢。”叶月有气无力地答道。

卡萝尔看了他一眼,把垫在他腿下用来吸收血迹的皮革抽走,站起身子说道:“那我走了,有事的话来实验室找我。”

叶月点点头,目送着卡萝尔推门离开。身后传来了露易丝的咳嗽声:

“怎么啦,舍不得?”

叶月叹了口气,撑着身子坐回沙发上,表情有些严肃。

“露易丝,对不起。”叶月认真地说道,“昨天是我连累了你。”

“切,你也知dào

。”露易丝扭过头哼了一声。

叶月捏着拳头低下头说道:“如果我能再强一点就好了。”想到昨天被羞辱的情景,想到还不了手的无力感,想到休斯如神兵天降般的出场,然后想到了露易丝。第一次,叶月对拥有力量产生出了强烈的向往。

看着叶月消沉的表情,露易丝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很少安慰别人的她憋了半天,最后说道:“没事的啦,本小姐会保护你的!”

叶月抬起头,两个人怔怔地对视了几秒,露易丝的脸蓦地变红了,拼命地摆着手说道:“我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你不要误会啊!”

叶月忍着笑别过脸,一旁传来露易丝抓狂的喊声:

“这有什么可笑的嘛!”

“是啦,这并不可笑嘛。”

“那你在笑什么啦?你说啊说啊说啊!”

……

==========

第二天叶月依旧没有去上课,而是坐在家里发呆。

不,是想心事。

说起来叶月的性格肯定算不上宽宏大量,如果硬要说的话还是和睚眦必报更接近一点。吃了亏就咽下去绝对不是他的作风,所以这一整天他都在想着如何找回场子的问题。可是休斯说得对,甘多家族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能惹得起的。且不说报仇,单是对方会不会善罢甘休也是个问题。至于罗德兰执法队,虽然有着能让人望风而逃的凶名,但叶月十分怀疑休斯会不会为了他一个平民而出面开罪公爵的家族。有着光之剑这样耀眼称号的人居然会带着头盔出场,叶月认为除了‘他不想让对方识破身份并因此而得罪这个大家族’这一个理由外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叶月甚至恶意地揣测休斯早就猜到了那个特拉尔会派人来袭击自己,而故yì

出手相助来卖自己个好,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休斯连着两次出现实在也太巧合了。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一直注意着那个特拉尔?甘多的动向。…,

‘但是为什么呢?他们之间并不像是有仇隙的样子,如果休斯会假装也就算了,但是那个甘多子爵显然不是什么很有城府的人,却对休斯十分客气……’叶月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觉得自己果然是太单纯了,看不清这些贵族间的龌龊关系。

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些杂乱地脚步声在门口响起,叶月坐直了身子想着这两天真是热闹,扭过头向门口看去。

露易丝风一样地掠过客厅冲进了厨房。

门口一头金发的黎脸上带着她照片的娴淑微笑,身后里奥瑞克夹着一副拐杖面无表情地站着。

“我听露易丝说你受伤了。”黎坐在了叶月对面的沙发上,脸上的笑容敛去,变成了歉意的表情,“对不起,我知dào

是因为我。”

“没事的。”叶月接过里奥瑞克带来的拐杖和夹板,说道,“不过还是别跟露易丝说了,免得她头脑发热。”

“嗯。”黎点点头说道,“叶月真的是很体贴呢。”

“那还是多亏了露易丝。”叶月叹了口气,黎捂着嘴轻笑了一声,那头露易丝端着两杯鲜红的树莓果汁走进来,饶有兴致地问道:

“多亏了我什么?”

“多亏你救了我。”叶月正经地说道。

“那是!”露易丝把一杯果汁递给黎,一屁股在叶月身边坐下便开始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讲起那天她的英勇表现,叶月不动声色地扭过头打了个哈欠,里奥瑞克面无表情地放空思绪直视前方,只有黎津津有味地听着,还不时凑趣几句。

于是叶月终于明白为什么黎这么受欢迎了。

等等,‘受欢迎’?

叶月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抓到了一些关键的所在。

难道说……他看了一眼始终一脸认真听着露易丝像祥林嫂一样叨叨的黎,觉得今天晚上应该出去走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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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出门?”露易丝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月,“绝对不行!这才第二天,连伤口都没有长好!”

“昨天我就该去老师那里的。”叶月有些艰难地套上靴子,撑着那副有些长的拐杖站了起来,“这两天来的客人已经够多了,你总不会希望派格南副院长来这里的探望我吧?”

想起为数不多的灵魂学课上派格南那张永远板着的老脸,露易丝有些紧张地摇了摇头,有心想要送叶月但是又不敢靠近那个传说会闹鬼的灵魂实验室,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你小心点。”

站在门外的叶月回头看了一眼,露易丝扶着门框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暖流。

家的感觉,是温馨么?这才是真的温馨吧。

“放心吧。”他眨了眨眼睛。露易丝的脸上有些发烧,但出奇地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

有些阴森的地底实验室中,派格南正伏在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门外一阵笃笃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他没有抬头淡淡地说道:

“听说我有一个学生被几个战士打断了腿。”

“那个人是你么?”

第三十二章 变强吧,少年!

“听说我有一个学生被几个战士打断了腿。”

“那个人是你么?”

“那是以前的我。”叶月在骨骸堆里找了个位子坐下,“但以后不会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派格南的侧脸,“你很早就知dào

了碎梦用来战斗的方式吧,我想要学。”

派格南停下了手中的笔,想了两秒钟转过头,看着叶月说道:“就是因为一次战斗失败,就想要通过捷径来提高自己的实力么?”

“这是测试么?”

“算是吧。”

叶月平静地看着派格南的双眼,答道:“我从不觉得使用碎梦是捷径,碎梦是我的一部分,如果硬要说的话那也应该算是天赋,既然有天赋就应该被发挥出来,不是么?”

“那你以前怎么不提要用碎梦作战的事呢?”

“因为现在我才明白,一旦有了想要保护的东西,战斗是不可避免的。”

“我还是比较欣赏以前的你。”派格南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不过年轻人总是要经lì

这些的。既然你想要学,我可以教你,不过我要告sù

你的是:”

“这绝对不是一条捷径,而是一条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付出更多的道路。”

“那回报呢?”

“回报?”派格南嗤笑了一声,“我不知dào

,没有先例,你是第一个。这样你还要学么?”

叶月思考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请你教我。”

派格南转过椅子面对着叶月,干咳了一声说道:“据记载,碎梦是一种非常强dà

的天赋魔法,但是我们现在所了解的只有它的两种能力。第一是你的右手碰到别人的身体后能具现化出一件物体,大多数情况下是武器。至于这个物体和被碰到人的关系,现在还不清楚。第二是当别人离你很近的时候,你能感受到别人的情绪。为此,我给你制定的训liàn

计划分为两部分。”

“第一,在近身搏斗中突然多出一把武器对对手的威胁是非常大的,所以你要做的是熟悉所有的武器类型,并且学会双手武器的战斗方式。我不知dào

为什么你对魔法这么感兴趣,虽然你的精神力很强,但是不能施法的话还是学习武技更加现实一点。”

“第二,你感受情绪的能力其实非常适合战斗,因为人在和别人搏斗之时情绪是最直接且激烈的,你根据对手的情绪可以判断出他将要做出的进攻,以及是不是有后招有陷阱等等。而按照你的说法你曾经使用碎梦影响过他人的情绪,如果能将这种能力掌握,那么你将变成一个非常可怕的武者,但是这点不是靠在实验室训liàn

可以提高的,所以你需yào

战斗,大量的战斗。”

“我会给你两封介shào

信,一封给东区伦道夫铁匠铺的老板雷德尔,他是罗德兰最好的武器匠师,你可以跟着他了解各种各样的武器。另一封是让你加入罗德兰执法队的推介信,执法队里战斗的机会有很多。这封信交给我们的罗德兰之剑菲丽斯小姐,她是队长。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在我这儿该做的练习一样是不能少的,走吧。”

听到菲丽斯的名字,叶月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多说什么,跟在派格南的身后走进了实验室。

两个小时后……

“叶月,只是可惜你不能感应魔网啊。”派格南摇着头从实验室走了出来,脸上出现了惋惜的神色。…,

“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了,我真的这么有天赋?”跟在他身后的叶月笑了笑,撑着拐杖一翘一翘的。

“你对灵魂的理解比很多年长的灵魂系法师更加透彻,这也许是碎梦赋予你的能力。不过你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学习了灵魂这样形而上的东西以后,还能以理性的方式来看待能量的运行结构,这是塑能系法师的专长。本来塑能和灵魂就可以看做两种截然不同的魔法体系,你能在两者上都表现出天赋……唉,可惜啊。”派格南叹了口气,“你觉得世界不公平么?其实这才是公平,这样的天赋就不该被人拥有。”

叶月看着派格南摇头的背影,突然问道:“休斯也是执法队成员对么?他最后为什么会选择成为魔剑士呢?难道是因为魔法天赋不够?”

“不是,单论塑能上的天赋,休斯甚至要强过你。”派格南背对着叶月,让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对灵魂的感知并非特别出众,所以没有选择灵魂系,而是跟着艾泽拉尔学习塑能魔法。”

“可是……”

“我知dào

你在怀疑什么。”派格南打断了叶月的话,“休斯是不会因为你是我的学生这样的理由而嫉恨你的。”副院长注视着前方堆满了骨骸的架子,脸上出现了一个老人才有的表情,“他是要成为圣骑士的人。”

“圣骑士?”叶月眉毛微挑。

“魔法可以代表许多东西,力量,智慧,神mì

。而圣骑士却只有一个象征——”派格南转过身子注视着叶月的双眼,“希望。”

随后老法师摆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

‘希望的象征?’叶月看着派格南的背影,答案似乎正在向他预想的方向靠拢。

而就在叶月要离开之前,派格南叫住了他,指了指乌黑一片的地板。

“站到这个法阵上。“

叶月依言,派格南从桌子上面拿起一把白色的粉末撒在地上,口中念起了艰涩的咒文。一阵苍白的光芒过后,派格南走上前拿掉了他的拐杖。

“走两步试试。”

叶月有些忐忑地伸出左脚点地,小腿中刺人的疼痛居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还未愈合的外伤隐隐作痛。

“这是白骨系的塑形术,会用的人已经很少了,你的运气不错。”

“白骨系是?”

“是古魔法体系中的名词了,那个时候魔法还很接近巫术,乱七八糟的派系很多。”派格南把桌子上的两封用火漆封好口的信笺递给他,下了逐客令,“抓紧些,时间已经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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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清楚派格南口中的时间不多了究竟指的是什么,但从和艾泽拉尔院长为数不多的见面中他还是隐隐感觉到有一些重yào

的事情即将要发生,而他的碎梦和这件事必然有着密切的关联。否则就算碎梦再罕见,罗德兰的副院长也不该屈尊前来亲自教他。

走出实验室的大门,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叶月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家,而是朝着一个他很早就知dào

但平时绝对不会去的方向走去。

叶月走到一扇杉木做的大门前,四下望了望。这里和西区之间虽然只有不到三公里的距离,但是无论是楼房还是周围的景致都完全不同,没有密布的高耸石柱,也没有一眼望去灰蒙蒙一片的石头建筑,而是更加类似中世纪的欧洲,石子路和砖木结构的矮楼组成了罗德兰的北区。…,

他伸手敲了敲门,指节扣在门板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让叶月想起来自己不久前还拄着的拐杖——糟了,忘记带出来还给里奥瑞克了——然而他胡思乱想了很久也没有人来开门,叶月探出头去,旁边的窗户里亮着温黄色的灯光,于是他加大力qì

又敲了敲。

终于,脚步声在门内响起。吱呀一声,杉木门向内拉开,穿着淡黄色碎花裙子、顶着一头杂乱棕发的菲丽斯出现在了房门那头,手里还拿着一根咬了一半的鸡腿。两个人就这样愣愣地互相看了十几秒。

啪嗒,鸡腿掉在了地上。

“那个,我是来交介shào

信的。”叶月掏出派格南给他的信笺尴尬地说道。

“哦,请,请进。”菲丽斯似乎还没有缓过神,僵硬地答道。

然而等叶月真的听她的话走进来了,才发xiàn

有些不妥。用过的盘子和碗像小山一样堆在客厅的茶几上,长剑和简易皮甲被毫不在意地摆在入口处的玄关上,沙发背上搭着几件不知dào

是不是干净的女式斗篷,最过分的是走廊里居然拉了一根绳子晾着各色衣物,有外穿的,自然也有贴身的。

菲丽斯转过头就看见叶月正呆头呆脑地四处打量着房间,稍微清醒一点的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一阵寒意顺着叶月的脖子向上蔓延,身后的菲丽斯已然是面色狰狞、眼露凶光。

“我什么都没看到。”

叶月想要往外走,大门却砰地一声在眼前关上。菲丽斯一脸冷峻地挡在他的身前,寒着声音说道:

“你看到了。”

“没有。”

“你看到了!”

“没有!”

“够了!别装了!”

“既然我都看到了你要怎么样吧?”

“我要怎么样?”菲丽斯冷笑着踏上前一步,捏了捏拳头骨节发出一阵爆响,“我要让你忘掉这件事。”

“对伤员下手似乎不合你的骑士逻辑啊。”叶月向后退了一步。

“我看你好好的一点也不像个伤员。”菲丽斯又踏上一步。

“是真的,有案件你们执法官都不需yào

上报的么?”叶月又退了一步。

“需yào

,不过是上报给我。”菲丽斯再踏上一步,浅绿色的眸子里燃烧着愤nù

的火焰,“拖延时间是没有意义的,准bèi

接受惩罚吧,你这个变态狂!”

似乎是你让我进来的。

尽管很想吐槽,但菲丽斯绝对会因此而暴走的,所以叶月敏锐地抓住了切入点喊道:“等等!休斯没有告sù

你么?”

“告sù

我什么?”菲丽斯举着雪白的拳头,恶狠狠地问道。

“前天晚上我在西区第四大街上被四个黑衣人袭击,恰巧碰到休斯出手相助,我本来打算自己去找线索,但据说执法队会解决这件事的。”叶月看着菲丽斯的眼睛,飞快地说道。

菲丽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地放下了拳头:“休斯还没有跟我说起这件事,不过执法官之间本来就相对独立,休斯又是高级人员,他有权独立处理一些案件。”

“是这样。”叶月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你刚才说是要交什么……”菲丽斯这才想起来,从左手中拆开那封已经被她捏得皱巴巴的信笺,凑到眼前小声地读着,“推介信,兹推荐叶月进入罗德兰执法队任职,推荐人,派格南·维兰克斯。”

“副院长推荐你进入执法队?”菲丽斯刚刚有所缓和的表情再次阴沉下去。

“不行,绝对不行!”

第三十三章 菲丽斯的秘密

“如果你觉得身为副院长的学生就可以为所欲为的话。”菲丽斯寒着脸看着叶月的眼睛,“那我告sù

你,大错特错!执法队是不会收你这样的卑鄙小人的。”

如果不是为了想办法变强,叶月是绝对不会来菲丽斯这里自投罗网的,他完全可以想象在这个正义感过剩的少女心中,自己究竟是怎么样一种龌龊的形象。

“我想知dào

你指的卑鄙是什么?”叶月撇着嘴问道。

“你用武器偷袭奈科斯,在比赛结束后还打昏莱纳,更过分的是居然在和雷克顿的比赛中使用魔法药剂!”菲丽斯瞪着眼睛把叶月的罪状一一数来。

“莱纳已经接受了决斗,而且他不肯认输,那我就没有停手的理由。至于和雷克顿的比赛——”叶月并没有因为菲丽斯苦大仇深的表情而产生丝毫负罪感,淡淡地答道,“比赛有没有规定不需使用魔法药剂?”

“你这是狡辩!”菲丽斯咬着牙说道。

“那奈科斯用长剑来对付赤手空拳的我算不算卑鄙呢?”

“是你自己不用武器的!”

“魔法药剂就是我的武器,有问题么,菲丽斯小姐?”

“你!”菲丽斯已经处于爆fā

边缘了,她朝前走了一步,热气呼在叶月脸上恶狠狠地问道,“那第一次你偷袭奈科斯的时候呢?”

“如果这也算卑鄙的话,那么,菲丽斯小姐——”叶月直视着她浅绿色的眸子,“你比我卑鄙多了!”

“你说什么!?”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叶月觉得菲丽斯身上的怒火已经燃烧起来了,一阵阵的热浪迎面扑来,“你最好也能为刚才的说法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的话……”

“当然。”叶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不知dào

你是不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手,菲丽斯,如果你没有那种异于常人的力量还能保证打败我么?”

“力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难道战斗的时候还要我留手么?”菲丽斯蹩起了眉头,“你的狡辩我是不会接受的。”

“既然如此,那我这样告sù

你。”叶月脱掉了右手上的手套,“你所谓的用武器偷袭是我与生俱来的能力,毫无疑问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你天生的能力就是无耻和卑鄙么?”菲丽斯终于忍耐不住了,一把揪住叶月的领子,高高的扬起了拳头,“看起来我有必要让你身体上的一些部分消失了。”

叶月猛地伸出右手握住她的手腕,既然要在这里锻炼,那碎梦的能力早晚都要被她知dào

。他这样想着,左手中却突兀地传来一阵炙热的感觉,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瞳孔骤然放大。

赤红色的鳞片覆盖了一半的小臂,皮肤组织从腕关节处整个消失了,一只狰狞的爬行生物爪子取代了他的左手。

叶月微张着嘴,荒诞混杂着恐惧的情绪一波波地袭来。他怵然松开抓着菲丽斯的手腕,左手上的鳞片顿时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了原本苍白的皮肤。房间里静悄悄的,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左手,刚才的一幕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就在此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猛地按在了墙上,菲丽斯的五指如同铁钳般卡在了叶月的脖子上,绿色的眼睛被冷酷彻底覆盖。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能力?说,你是谁!”…,

“等等,菲丽斯。”感受着咽喉上的指尖正在收紧,叶月瞬间清醒了过来,“我的能力是具现化别人最擅长的武器,相信我。”

菲丽斯冷冷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手:“可刚才的那个并不是武器。”

“这个能力的具体效果我自己也不清楚。”叶月喘着气说道,“派格南副院长正在对它进行研究,至少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右手碰到别人的身体,左手中出现的是武器。”

“右手碰到别人身体,左手就会出现武器么?”菲丽斯想了想,“这么说你偷袭奈科斯的时候的拳套是具现化出来的?怪不得会突然消失。”

“所以说不是偷袭……”叶月还想说什么,却被菲丽斯打断了。

“刚才你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东西,一个字都不许泄露出去,明白了么?”菲丽斯冷漠地看着他。

“不然呢,杀我灭口么?”叶月整了整领子,在菲丽斯变脸之前道,“放心,我不会说的,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菲丽斯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要替我保守有关我能力的秘密。”

菲丽斯想了想,伸出右手:“成交。”

叶月本能地伸手去握:“成交。”

“啊——!”

==========

叶月坐在沙发里,眼角的余光看着菲丽斯把挂在走廊里的衣服一件件收下来,不经意间注意到菲丽斯的脸上居然有些微微的红晕,莫非女暴龙也知dào

害羞?叶月回忆起菲丽斯猛地把他按在墙上时的情景,脊背到此时还有些隐隐作痛,于是恶毒地想到。

把衣服随手扔在卧室的床上,菲丽斯换上一套简易的束腰长袍,舒了口气坐回客厅。看着叶月百无聊赖地摆弄着茶几上的骨头摆设,不知为何便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叶月,就算揭掉了那些卑鄙无耻的标签还是让人觉得很讨厌。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虽然之前的事情可能是误会,但你还是不能加入执法队。”

“为什么?”叶月感觉得到菲丽斯的敌意,但是相信她这样性格的人不会因为个人的喜好而拒绝派格南的推荐,不由皱起了眉头。

“执法队的成员无一不是学院的精英,即便是派格南副院长的独子,休斯也是靠着自己的实力通过了考核才被批准加入的。也许副院长推荐你有他的深意,但是我是不会因为这个而破坏执法队的规矩,即便是副院长亲自来我也是一样的态度。”菲丽斯凛然地说道,颇有几分不畏强权的意思。

“通过考核是么?”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叶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半晌才说道,“那就让我参加考核吧。”

“哦?”菲丽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不问问考核内容么?”

“问不问都是要参加的。”

“嗯。”菲丽斯点了点头,把推荐信折好塞进了抽屉里,“既然有伤,那考核时间就定在下个礼拜三的下午吧,地点灰色广场。”

“好。”叶月起身告辞,心里想着其实菲丽斯虽然暴力但还不算太糟,居然还记得自己有伤在身这件事,只是灰色广场这个地方听起来有点耳熟,似乎是……菲丽斯教导武技的地方。

原来是打算让我当众出丑么?叶月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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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去了菲丽斯教官家?”露易丝睁大了眼睛看着叶月,“你没事吧,还有你的拐杖呢?”…,

“没事,骨折什么的被老师用魔法解决了,拐杖忘在试验室里了,下次去拿。”叶月在沙发上坐下,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在伤口上洒了点,“明天放学我有点事要去东区。”

“东区?”露易丝的眼睛亮了起来,瞬间忘了叶月还去过菲丽斯家这件事,“好呀好呀,我也要去!”

其实我是想让你先回家的……

叶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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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月,你看这个,这是精灵龙的头骨哎,只要两百金币!”露易丝指着路边小摊上一个黄兮兮的爬行生物头骨喊道,“就是那个已经灭绝了很久的精灵龙是吧?”

“不知dào

你是不是记得还欠学院三百枚金币这件事。”叶月没有回头,自顾自地朝前走着

“是哦,我们今天还要去吃上次的烤鸡翅呢。”露易丝恋恋不舍地看了小摊一眼,追上了叶月,但没过多久又像蝴蝶一般扑向了另外一家。

“叶月叶月,你看这件法袍,是不是跟我头发颜色很搭啊?”

“法袍跟头发一个颜色很没品。”叶月依旧没有回头,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说道。

“你自己也经常穿黑衣服吧。”

“我说法袍。”

“可是上次卡萝尔穿着黑法袍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跟她又不熟。”

“那我跟你很熟吗?”露易丝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知为什么却有些开心。

叶月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钱袋放在手上捏了捏,金币们发出了欢快的呻吟。

“那我只能一个人吃烤鸡翅了。”

“你敢!别忘了你还欠我一百金币!”

……

终于,在东区狭小的巷子里穿行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叶月总算在一个偏远的角落处找到了目标。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寒酸的门面,门楣上方用哥特花体刻着伦道夫铁匠铺的字样。只是年久失修的缘故,上面的油漆已经剥落了大半,战锤的图案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这真的是罗德兰最好的武器匠师呆的地方么?

虽然心底有些怀疑,但似乎大多数小说中高人都有这种隐于市的习惯,越是破落的地方就越有前辈出没的可能。抱着这样的想法,叶月推开了门,一股金属混杂着皮革的难闻味道顿时扑面而来,腾腾的热气让刚准bèi

跟着叶月进来的露易丝猛地刹住了脚步,捏着鼻子退了回去。

“快把那盆铁水端过来,胚子就要定型了!别磨磨蹭蹭的!”一个暴躁的声音从店堂中传出,叶月掀开门帘向里面望去,一个壮汉正挥舞着大铁锤在铁砧上敲打着一柄烧红的长剑,虽然已经是深秋了,但壮汉赤着的上身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蓦地扭过头,一脸花白的络腮胡子上几根胡须被溅起的火星烧焦。

甩了甩头,汗珠滴在剑胚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壮汉大喊道:“浇!”

嗤啦一声,壮汉身旁的一个胖子用铁钳夹着坩埚将滚烫的铁水浇在剑胚上,壮汉拿起铁刷在剑脊上刷出了一道道纹路,随后用铁钳夹起来扔进了一旁的水缸中。

蒸汽滚滚翻腾,站在一旁的叶月却不禁摇了摇头,如果这样的人就是罗德兰最好的武器匠师,那这个世界的冶金水平也实在是低得过分了。但是之前无论是尼可洛还是菲丽斯的长剑都不算太差,为什么派格南会把自己推荐给这样一个人?难道是自己走错了?

他退出两步抬头看了看店名,没错,是伦道夫铁匠铺。身后的露易丝看他总算出来了,不禁松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见叶月又迈步走了进去,只能扁着嘴跺了跺脚。

第三十四章 伦道夫铁匠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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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水又倒慢了!我说浇的刹那全部浇下去!蠢货!”叶月刚进门,就又听到壮汉粗着嗓子朝着身边的胖子吼道,而那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长着一双小眼睛的胖子则是唯唯诺诺地应着。

叶月伸出手在门上扣了口,笃笃的声音打断了壮汉的怒吼。他回头看了一眼,被胡子遮住了一半的脸上露出一个明显不耐烦的表情,然后……

他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叶月低着头,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大汉,努力不让自己露出怪异的神色。

“有什么事么?”大概因为叶月的表情正常,所以大汉的态度还算客气,然而露易丝却在这时捏着鼻子走了进来,猛地发出一声惊叫。

叶月无奈地捂住额头。

“想笑就笑吧,没关系,早就习惯了。”大汉费劲地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唇上的胡子一翘一翘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大叔。”露易丝慌忙解释道,扭捏了一会儿后期期艾艾地道,“对对不起。”

似乎是侏儒的壮汉用鼻子哼了一声,没有回话,叶月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拿出来推荐信来,在菲丽斯那里他已经知dào

了派格南的名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用,他想了想开口说道:

“请问您是雷德尔大师么?”

“我叫雷德尔,但不是大师。”

“我听说您是罗德兰最好的武器匠师,恕我冒昧,但我看了您刚才的铸剑,似乎……”

“似乎什么?”大汉转过头,斜着眼睛看向叶月。

“似乎名不副实。”叶月没理会在身后拼命在扯他袖子的露易丝,扬了扬下巴说道。

“名不副实。”大汉默默地重复了一遍,回头冲着站在熔炉边看着三人的胖子吼道,“看什么看!进去收拾东西!”等到胖子从侧门进了内堂,雷德尔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默默地看着叶月说道,“是派格南让你来的?”

“您怎么知dào

?”

“最好的武器匠师,现在还记得这些事的人只有他这样的老家伙了。”雷德尔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烟斗叼在嘴里,一边塞烟丝一边问道,“你就是那个派格南的养子么?”

“不,我是派格南副院长的学生。”叶月皱着眉头答道,这个雷德尔似乎对派格南很熟悉,只是侏儒铁匠是怎么认识一个灵魂系大魔法师的呢?

“学生?他又收了学生么?”雷德尔点燃烟丝,淡淡的白雾从嘴中呼出,“派格南让你找我干什么?”

“老师让我跟您学习各种武器的用途。”

“各种武器的用途?”雷德尔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喉咙间发出了低沉的笑声,“我可不是什么战士,我是个铁匠,除了打铁什么都不会。”

叶月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身后的露易丝又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回过头,看着女孩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肚子里发出一阵轻响。叶月叹了口气,欠雷说道:“那打扰了。”雷德尔坐在椅子里咂着烟嘴,漠然地看着两人转身离开。

……

又收了学生?这么说我并不是派格南的第一个学生,而卡萝尔并不知dào

这件事,也就是说那个学生在十多年前就离开了派格南身边。雷德尔知dào

休斯的事却不认识他,那么说明他们之间应该很久没有见过了,听语气两人似乎也不是什么老朋友,但派格南却推荐我来跟随雷德尔学习。他说自己不是战士,是不是借口?但看他的体型确实天生就不适合做战士………,

突然,一只油兮兮的小手在眼前挥了挥打断了叶月的沉思,露易丝咬着烤鸡翅看着他含混不清地说道:“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叶月叉起一块牛排咬了一口,吃惯了地球上丰富调料的他对这里所谓的美食着实提不起太大兴趣,但露易丝却吃得津津有味。

“你好歹也是我的扈从骑士,干嘛什么事都瞒着我?”露易丝不满地哼了一声,“要我说你真的要学武技还不如去向菲丽斯教官道个歉,她可是号称罗德兰之剑的第一骑士。难道不比那个矮子大叔强么?”

“菲丽斯只会用剑,但我要学习各种武器的技巧。”

“这样。”露易丝点了点头,用力把一块鸡肉咽下去,说道,“但是如果菲丽斯不会的话那个大叔就会么?要我说会使用各种武器作战的人根本就不存zài

。”

不存zài

?叶月停下了手中的叉子。

是了,被意淫小说毒害太多的叶月一直以为会有一个世外高人教导如何使用突然出现的各种武器,但实jì

上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拥有碎梦,也只有他会用这样的方式作战,派格南用意并不是让雷德尔教他武技,只是让他有一个机会熟悉各种可能出现的武器,然后创造出最适合自己的武技。

怪不得他会说这是一条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付出更多的道路。

想到这里叶月暗自捏了捏拳头,既然如此就前进吧,这一次的机会,不能再放qì

了。

“你怎么了?奇奇怪怪的。”露易丝又摆了摆手。

“没事,多谢你了。”叶月开始专心吃饭。

“没事干嘛谢我?”露易丝微微红了脸。

……

吃完饭,叶月给了露易丝五个金币打发她去逛街,自己则再次向着铁匠铺走去。进了门,雷德尔依旧坐在他们离开时的那个椅子上,默默地抽着手中的烟斗,淡淡的雾气从花白的胡子间冒出来。

“雷德尔大师。”叶月欠了欠身。

“说了别叫我大师。”雷德尔从椅子上站起来,“再说你不是也觉得我的手艺名不副实么。”

“我相信作为派格南副院长所说的最好的武器匠师,刚才的那柄剑应该是您故yì

为之的。”叶月缓缓说道,“这个店面里大多数工具都是手工打造的,但工艺比刚才那柄剑要好许多。”

雷德尔用鼻子哼出两股白烟:“还不算蠢到家,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我想跟随您学习。”

“我说过我不是战士,你想跟我学什么?学打铁么?”雷德尔哼哼着走到叶月身前,捏了捏他的胳膊说道,“你这身板,打铁也不够格。”

“雷德尔先生,您是武器匠师没错吧?”叶月看着雷德尔说道,“一个要打造出让战士们觉得顺手的武器的匠师,绝对比一般的战士更加了解武器,您猜得没错,我就是来向您学习打铁的。”

“可是我为什么要教你呢?”雷德尔依旧是一副散漫的表情。

“我知dào

打造更加锋利武器的浇筑方法。”叶月自信地看着他,“就像刚才那柄剑,如果用复合浇筑的话……”

“停,我没兴趣听这些。”雷德尔打断了叶月的话,“如果没有更好的筹码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我会制造武器的型范。”叶月皱起了眉头,而雷德尔却是摇摇头表示没有兴趣。

“我会嵌钢。”叶月踏上前一步,雷德尔依旧只是摇头。…,

“我会旋焊。”

“行了年轻人,我对打造武器不感兴趣。”

“我会冶金!”

雷德尔摇了一半的头停了下来,看着叶月的眼睛,“你知dào

冶金配方?”

“没错。”叶月顿了顿,随后答道,“而且不止一种。”

……

“不可思议。”站在熔炉旁的雷德尔看着眼前的一小块金属片,眼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无论是硬度还是延展性都比精钢要好很多,你是怎么办到的?”

“很难在短时间内解释清楚,但只要按照这个方法做行了。”叶月看了那片金属一眼,这其实只是一种最普通的碳素钢,但在这个冶金水平低下的世界却成了超越时代的金属材料,“雷德尔大师,现在可以谈谈教我打铁的事了吧。”

雷德尔点点头,从桌子下面搬出了一块足有二十厘米厚的不知名金属锭,放在了铁砧上,说道:“先把它打成饼,然后我再教你其他的东西。”

==========

从此以后,他每天放学后要去的地方便又多了一处。

然而纵使叶月天天抡着铁锤猛砸,那块金属锭也没有丝毫变薄的趋势,雷德尔依旧不停地在店堂里大呼小叫地指挥着他唯一的手下,那个叫做罗格的胖子。在闲聊中叶月得知,这个全名罗格·里弗斯的胖子其实也是个贵族,只是在他还小的时候家族就已经败落,而除了一身蛮力没有一技之长的他最终也只能选择伦道夫铁匠铺武器行这种地方工作,天天忍受着雷德尔那火药桶般的坏脾气。

除此之外,叶月还见到过雷德尔的儿子,一个叫做弗莱曼的年轻人,和他的父亲一样有着健壮的上肢和一双小短腿,看起来似乎是这个家族的遗传病。不过看起来确实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而不像他的父亲,年纪不老却已经是满脸的花白胡子。弗莱曼平时话不多,经常一个人埋着头摆弄手里的小物件,大概是因为外表的关系而被同龄人排斥,所以没有看见过他和别人来往。不过这倒让叶月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也是和弗莱曼一样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于是不由生出了几分同情和不自觉的亲近。

又是一个深秋的傍晚,叶月照例在打铁的间歇时坐在铁匠铺的门口,看着不远处的巷口偶尔经过的行人,听着身旁胖子罗格喋喋不休的絮叨,想着今天又没有去卡萝尔那里帮忙,不知dào

有几只小怪物正在预谋逃跑。

“虽然我们家族现在没落了,但是三十年前,我的祖父里弗斯伯爵可是当时一手遮天的郁金香大公最器重的伯爵之一。”不出所料的,罗格又一次地开始追忆家族当年的辉煌过往,“只是当年的那场叛乱……唉,凡是那些和丘勒普家族走得近的几乎全都垮了,伯爵领听起来势力不小,但是在两大公爵联手镇压下……”罗格摇摇头,露出了沧桑的神色。

“是很难啊。”叶月双眼无神地望着远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然而罗格却因为向来沉默的听众终于有了反应而亢奋起来,拉着叶月的袖子神mì

兮兮地问道:

“学院里传闻的冰雪女神你见过么?”

“冰雪女神?你是指水晶神殿的……”叶月用眼角瞥了胖子一眼。

“你不是派格南副院长的学生么?居然不知dào

冰雪女神?”罗格一脸惊讶地望着叶月,不过随后就释然了,“也是,像你这样天天来这里对着一块永远也敲不扁的金属挥锤子的人想必只对获取力量这种事感兴趣吧。”

叶月板着脸,已经不想吐槽什么了,但罗格却能自顾自地说下去:

“冰雪女神指的是两个人,虽然现在还只是初级班的学生,但无论美貌和魔法天赋都是万中无一的水平,整个罗德兰不知dào

有多少人为之倾倒。”罗格说话的时候脸上居然露出了些许虔诚的神色,“如果你见过她们就会发xiàn

,世界上还有比努力获得强dà

的力量更有趣的事情。”

“当然。”叶月站起了身,看着面色红润的罗格说道,“比努力获得强dà

的力量更有趣的事情就是——”

“不用努力也会获得强dà

的力量!”

第三十五章 伦道夫铁匠铺(下)

今天有事更晚了,各位大大不好意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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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这样说是因为你根本没见过她们!”罗格拍了拍粗布袍子上的灰也站了起来,不甘心地说道,“凡是见过的人都会被这智慧与美的化身折服!”

“是么?”叶月抬了抬眉毛,发xiàn

这个胖子认真的态度让抬杠也变得颇有乐趣起来,于是扯着嘴角说道,“让我猜猜,冰女神是那位索尼娅·佛罗伦萨小姐的话,雪女神就是黎·普拉多小姐吧。”

“原来你只是装的不知dào

。”罗格仿佛看破真相般地笑了起来,叶月在他眼中的形象也由高深莫测的修liàn

狂人变成了只是为了面子而死撑的幼稚青年,“我就说不可能有人没听说过冰雪女神的称号。”

不过胖子猜错了,在此之前叶月还真不知dào

黎在学院已经有了这么显赫的名声。他和露易丝向来是被广大法师所排斥的个体,在整个魔法班中也只有黎这么一个朋友而已,以黎的性格自然是不会将这种事拿出来炫耀,而和叶月偶有接触的卡萝尔也没有太多的八卦细胞,结果就导致两人已经和时代彻底脱轨了。

虽然黎和索尼娅平时确实很受欢迎的样子,但叶月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外号,这大概就是名声在‘外’的意思吧,所以身边的人是感觉不到的。

叶月不说话,罗格便当他是默认了,于是更加来了兴致,一脸神mì

地凑到叶月的耳边说道:“告sù

你个秘密,小时候我和索尼娅小姐一起玩过。”胖子突然露出羞涩的表情,让身边的叶月猛地打了个寒颤,“索尼娅小姐还说过挺喜欢我的呢。”

“你确定?”叶月露出了一个不好接受的表情,瞬间刺激到了胖子的自尊心,他提高声音说道:

“别不相信,弗洛伦撒家族最早也是丘勒普公爵下的伯爵领,只是当初及时和大公划清了界限。”罗格的胖脸上带着些许激动的红晕,“他们现在号称坐拥的弗洛伦撒平原,那个时候可是不叫这个名字的,三十年前老帕克也不过就是个伯爵而已。我们家族还未完全衰落的时候老帕克带着索尼娅来过一次,只是……”罗格叹了一口气,却是说不下去了。

淡淡的悲哀情绪从身边传来,叶月转过头看了这个有些话痨有些滑头的胖子,不知为何有些佩服的感觉。罗格确实是在为了生存而拼命努力着,可是自己呢,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努力?

他轻轻闭上双眼,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齐肩的短发在田野间绽开,如同一朵夜色中的火花。

……

第二天放学,叶月提前去了趟卡萝尔的实验室。实验桌上玻璃瓶子和用过的材料残渣堆得乱七八糟,还微热的坩埚表明实验室的主人依旧毫不懈怠地保持着她研究狂人的本性,而壁橱里那一群饿得双眼发绿的怪物们更是从侧面印证了这一点。叹着气给这些没有野生动物保护法维权的可怜生物分上足以撑过一个礼拜的伙食后,叶月来到了另一侧的壁橱前。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小玻璃瓶被摆放在显眼的位置,瓶口贴着的便签上卡萝尔用她特有的花体写着一行字:“明天的比赛我会来看的。”

叶月笑了笑把瓶子装进衣袋,随后马不停蹄地向着东区的伦道夫铁匠铺赶去,尽管已经明白那块金属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通过这样的物理手段使之变形,但叶月还是将这件事作为锻炼自己意志和身体的一种手段,并锲而不舍地坚持着。…,

雷德尔大部分时间里都呆在那间闷热的大堂里打造着各式各样的金属器具,叶月很奇怪伦道夫铁匠铺的生意看起来并不好,甚至有些惨淡,但雷德尔的熔炉却似乎鲜有熄灭的时候,偶尔他也会定神看看叶月敲锤的姿势,却很再未和他说过一句话。

只是今天的伦道夫铁匠铺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热闹。

巷口处几个看起来并不像是罗德兰学生的青年正围成一圈,从他们的表情可以大略看出是在嘲讽奚落着谁,但圈子的中间却看不到有人。叶月脚步微微一顿,脸色便沉了下来,他快步走上前,就听到刺耳的声音传来:

“矮子你就别装了,说,这玩意是不是你那个矮脚老爹教你做的?”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年轻人挥舞着手中的一个灰色小物件居高临下地嚷嚷着。

“肯定是的,就凭这傻矮子自己能做出什么?”

“他们根本就没把院长的命令放在心里,居然还敢偷偷地做这样的机械玩意!”

听着周围的青年尖酸刻薄的话,叶月沉着脸伸手拨开一个人的肩膀挤进人群中,于是看到了被围在最中间的弗莱曼。

弗莱曼粗陋的短袍上沾着大片的灰尘,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布满了一道道红色的划痕,应该是在和青年们争抢那个灰色小玩意的时候留下的。他用力地咬着嘴唇,用一种叶月曾熟悉无比的目光盯着身边的人——当他还在地球的时候,看着那些因为他的与众不同而伤害他的人时;仗着自己能力强dà

而欺辱他的人时,也是一样的目光——冷漠,混杂着仇恨。

只是叶月始终都没能掌握强dà

到足以证明自己的力量,这些日积月累的冷漠和恨意最终转变成了一堵堵厚厚的墙壁,将心灵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直到他遇见了露易丝。

“你们在干什么?”叶月冷冷地看着那个长着雀斑的青年问道。

“你是谁?”雀斑青年看了一眼叶月,本能地想要讥笑他那有些柔弱的外表,却看到了叶月不善的眼神和身上虽不名贵也算做工精细的斗篷,又稍稍有些忌惮,只是想到自己做的事情算得上光明正大,便挺起了胸膛说道,“这个矮子在做机械道具!”

“做机械道具怎么了?”

“你不知dào

?你……”雀斑青年想要说什么,叶月却踏上前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叶月满是冷意的黑色眸子,雀斑青年咽了口唾沫,飞快地说道:“罗德兰的院长曾经下过命令,不允许任何机械道具在罗德兰内制造和销售,但这个矮子……”他挥舞着右手中的灰色物体,似乎要以此证明自己代表着正义的立场。

然而下一秒,一震剧痛从手腕上传来。叶月只是伸手在他的腕上一捏,雀斑青年登时惨叫一声,手中的东西也拿捏不住掉了下来,叶月一把接住,沉声道:

“滚。”

几个青年不忿地看着叶月,却又被他利落的出手镇住,想到叶月可能是某个贵族手下的骑士,竟是没一个人为自己的朋友出头。那个雀斑青年痛苦地握着自己的手腕,退了两步,最终也没敢撂什么狠话,只是在众人的簇拥下消失在了巷子那头。

叶月看着手中的那个东西,铁质的金属外壳没有抛过光,看起来灰漆漆的。许多细小的齿轮连着盒轮、摆轮和发条等在铁壳的内部组成了精细的联动结构,三根长短不同的同轴细铁丝和盘面平行,原来是一个自制的机械怀表。…,

“这是你做的?”叶月低头看着弗莱曼。

弗莱曼没有回答,眼神闪烁地看着四周,最后结结巴巴地说道:“谢…谢谢你。”

叶月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走到路沿边坐下,伸手拧上发条,怀表却毫无动静。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在铁壳上用力一按,竟是把后盖直接卸了下来。一旁的弗莱曼心尖一颤,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抿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叶月的一举一动,生怕他把自己费尽心血做出来的怀表给弄坏了。

叶月眯着眼睛捣鼓了好一会儿,终于是松了口气,重新把后盖合上,笑着递给了弗莱曼。弗莱曼赶忙伸手接过,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半天,随后有些疑惑地拧上了发条,随后钢条松开发出了细微的声响,他聚精会神地盯着表面,然而三根指针却一动不动地静止着。而就在他即将失望的时候,怀表内突然传出了一声齿轮咬合的轻响,最长的那根被染成红色的秒针一颤,顺时针地移动了一格。

滴答的声音响起,弗莱曼低下了头,粗大的手指握着怀表,胸膛被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觉填满了。突然感到肩膀上被人轻轻地拍了拍,他抬起头,叶月却已经转身向着店堂中走去,弗莱曼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清脆的打铁声蓦然响起。

……

夜幕降临,黑色的熔炉已经熄灭多时,雷德尔拿着放大镜在昏黄的灯光下研究着那个经过叶月改装的怀表。

“你说,他只是用手弄了几下?”放下镜片,雷德尔呼出了一口气,满脸的花白络腮胡子竟然是消失得无影无踪,露出一张中年汉子的脸来。

“是的。”站在一旁的弗莱曼说道,“只是用手。”

“不可思议,当初巴别塔的菲尔佩克也不一定有这样的能力。”雷德尔想了想,问道,“他有没有用魔法?”

“应该没有。”

“我知dào

了,你先出去吧。“看着手中的怀表,雷德尔皱着眉头陷入了回忆。

十多年前的罗德兰曾有一段特殊的时期,在那时一个被称为巴别塔-辉格协会的组织在一个叫菲尔佩克的天才的带领下迅速发展,这个协会中的人虽然没有一个法师,但却发明出一种叫做机械的道具,可以简化许多复杂的工作,辅助法师进行研究。但机械最真zhèng

的力量却并非在此,菲尔佩克的最后一件作品是一种非常神mì

的武器,传闻中它甚至可以让普通人也拥有无比强dà

的力量。

然而就在巴别塔协会发展的鼎盛时期,一次魔法实验中由他们生产的机械道具发生了严重的事故,造成了两名高级法师的死亡。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罗德兰院长勃然大怒,下令从此以后罗德兰内禁止一切机械研究,并驱逐了所有巴别塔的成员,包括菲尔佩克本人。而雷德尔当初虽然和巴别塔关系密切,还会替他们销售一些机械道具,但却不是巴别塔的正式成员,才最终没有被驱逐出城。

‘只是……’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怀表,暗忖道,‘在罗德兰的刻意隐瞒下,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几乎没有谁知dào

当初这段历史了,而在事故中身亡的两名高级法师中的一个正是派格南当时唯一的学生,应该没人比他更痛恨机械个词了。可现在居然会收一名懂得机械技术的人来当自己的学生,这完全不合情理。’

莫非他根本不知dào

叶月会机械技术这件事,只是叶月的这些知识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突然间,雷德尔觉得自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也许巴别塔并没有因此而解散,而是在罗德兰之外的地方枝繁叶茂地发展着,也许除了罗德兰以外的地方机械技术已经普及开来,而叶月无疑就是从罗德兰之外的地方来的。是的,菲尔佩克是那么惊采绝艳的一个人,即便离开了罗德兰也一定能将机械技术延续下去!想到这里,雷德尔决心明天一定要找叶月问个明白。

而与此同时,叶月正坐在卧室的窗前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双手,一个用空了的玻璃瓶子端端正正地摆在一旁的书桌上。

第三十六章 五剑啦,队长!

又是深秋中一个平凡的上午,然而罗德兰西区的初级魔法班却显得有些不太平静,法师们交头接耳地小声交谈着,视线却时不时地向着教室的一个角落投去。

这很正常,因为有罗德兰雪女神之称的黎·普拉多就坐在这里。但是今天受瞩目的对象却并非是黎,也不是她身边一头红发永远显得精力过剩的露易丝,而是那个魔法理论出类拔萃但不能施法,长相秀气而神色冷漠,有着古怪名字的青年,叶月。

而法师们讨论的内容则出奇得一致,无一不是有关叶月今天下午要挑zhàn

菲丽斯教官加入执法队的事情。

叶月皱着眉头瞥了身边的露易丝一眼,这个消息他只告sù

过露易丝和卡萝尔两个人,卡萝尔自然不是那种多嘴的人,那么走漏消息的……露易丝眨了眨无辜地大眼睛,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夜间大家都知dào

了这件事,倒是身边的黎向叶月投来歉意的眼神,小声说道:

“对不起,因为昨天那个特拉尔子爵来约我的时候,我说今天要来看你的比赛,所以……”

“没关系。”叶月无力地摆了摆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再多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何况黎这样的女孩子实在让人无法对她发火,如果是露易丝就不一样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望了两个女孩一眼,想不到性格相差如此大的两人竟然会成为好朋友,不知dào

是不是有一天露易丝会因为耳濡目染也变得温柔起来。

看到叶月望过来,黎睁大了眼睛鼓励道:“加油,你肯定能打赢的。”

“嗯。”露易丝也挥了挥小拳头,补充道,“就算输了我也不会嘲笑你的。”

好吧……有的事还是不能指望的。

好不容捱到放学,原本小范围的窃窃私语已经变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消息在这个时候总是传播得飞快。

“听说了么?黎小姐下午要去灰色广场看叶月挑zhàn

菲丽斯教官的比赛!”

“什么?黎小姐下午要去灰色广场看比赛?”

“啊!连索尼娅小姐也要去!”

“那可是罗德兰最美女骑士菲丽斯小姐的战斗!”

“连少年班的美女教师卡萝尔小姐也要观战!”

“快走!再不去就没位置站了。”

……

等叶月和露易丝走到的时候,叶月才发xiàn

自己着实低估了美女效应在这个世界上的作用,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人头攒动的广场外围,不仅有各年级的魔法师们,还有来自北区的剑士,贵族的扈从,老熟人奈科斯和雷克顿兄弟,特拉尔子爵。甚至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叶月还发xiàn

了穿着斗篷站在索尼娅身边的休斯。

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叶月在心底呐喊着环视了一圈,却发xiàn

真zhèng

来观战的法师只占了一小部分,大多数居然都是来自北区的骑士们,而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特拉尔子爵嘴角正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叶月的眼睛眯了起来,不难联想,这个特拉尔子爵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追求黎的道路上一个重yào

的障碍,上次雨夜偷袭功败垂成,这一次就是发动半个学院来见证自己自不量力挑zhàn

菲丽斯然后失败的下场,然后让自己身败名裂的么?

叶月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分开身前的人群向着广场中央走去,眼神中却闪过一抹冷意。

自己也许还没有能力向特拉尔复仇,但想要看笑话的人,这次恐怕是要失望了。…,

“叶月。”露易丝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叶月回过头,入眼处是女孩微笑的表情,“你可是我的骑士,别太丢人了。”

“放心,露易丝小姐。”叶月淡淡地应道,却看见不远的地方卡萝尔正领着一群七八岁大的孩子们乱哄哄地在广场前排队。

原来‘明天的比赛我会来看的’指的是这个。

在叶月经过身边的时候卡萝尔朝他眨了眨眼睛,轻轻问道:“你要的那东西有用么?”

“走着瞧吧。”叶月没有停顿,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

越过人群走入广场中央,叶月顿时变成了所有视线的焦点,广场上迎来了一阵议论的高潮,当然内容大多离不开这么一看起来秀气十足的小白脸居然要挑zhàn

菲丽斯小姐,大概是出门的时候脑袋被夹了吧之类的。

而看到叶月现身,另一边的特拉尔也松了口气,他花了大力qì

煽动学生们前来观看这场比赛,如果叶月临阵退缩了可不好办。毕竟比赛什么的都是口口相传,究竟有没有这回事还值得商榷,不过现在叶月既然已经站出来了,那大家就可以坐等好戏开场了。

特拉尔清了清嗓子,启动了手中魔杖上刻的扩音法阵,随后他带着浓重贵族腔的声音便在广场上空响起:

“诸位先生们、女士们,非常高兴大家能来灰色广场。据我所知,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名无畏的勇士准bèi

以他高超的剑法和过人的胆识来挑zhàn

我们的罗德兰之剑,菲丽斯·达维安小姐,以此获得进入执法队这荣耀的资格。我谨代表自己向这位勇士致以崇高的敬意!”

于是掌声适时地响起,特拉尔子爵颇有风度了停顿了几秒钟,继xù

说道:

“众所周知,执法队的每一名成员都是精心挑选,经过严格审核才最终被录取的,那么这位叶月先生究竟是有什么样的过人之处敢于主动挑zhàn

菲丽斯小姐,而他又是不是有资格……”

一只雪白的手握住了魔杖上端,特拉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恼怒地转过头,却看见菲丽斯正漠然地看着他。

“他有没有资格是我说了算。”菲丽斯的声音很好听,但却有种凛然的味道在其中,“执法队的事情不需yào

外人指手画脚,自重。”

随后她拿过魔杖放到嘴边,从容的声音在广场响起:“叶月,如果五剑过后你还能站在广场上,我就允许你加入执法队。”

五剑么?叶月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下,还真是看不起人呐。

菲丽斯扔掉手中的魔杖、解下了身后的斗篷来到叶月身前,从腰间抽出长剑,剑尖斜指着地面说道:“从我当上执法队队长以来,入队的规矩一直都没有变过,也不会因为你而例外。如果你能做到,那自然可以入队;但如果你做不到,找谁都是没用的。”

“只要能接住你五剑的人都能进执法队么?”

“当然不是。”菲丽斯扬了扬眉毛,“还要有推荐信才行。”

“果然。”叶月笑了笑,脱掉了双手上的白色手套放入衣袋中,“那么我们开始?”

看着他的动作,菲丽斯脸色一沉刚要说什么,叶月却已经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般笔直朝她冲了过去,菲丽斯只能挥剑横扫,叶月却是脚尖一转闪了过去。剑刃带着风声扫过他的身侧,叶月嘴角微扬,在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说道:“一剑。”…,

菲丽斯却丝毫不为所动,左脚为圆心,整个身子竟是顺着剑势划了一个半圆,手中的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斩向叶月的面门。她敢肯定此时赤手空拳的叶月只能侧身闪避,但是以自己的怪力却可以在斩击中变招,等叶月跳开的瞬间就是比赛结束的时刻。

“两剑。”

叶月的声音伴着长剑的破空声传来,然而菲丽斯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不闪不避,而是伸出右手猛地朝她的手腕抓去。就在指尖将要触到她皮肤的刹那,菲丽斯脸色突然大变,用尽全力向后撤出两步,剑尖狠狠地砸在灰色的石面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即便是以菲丽斯的身体素质也觉得手腕隐隐作痛,她一脸愤nù

地抬起头,就看见叶月已经再次冲到了身前,脸上挂着让人恨得牙痒痒的表情。

“三剑。”

叶月的右手依旧是去抓她的手腕,菲丽斯挥起长剑将他逼退一步。然而叶月双腿在地上一蹬便再次扑了上来,这一次竟然是直接向菲丽斯的脸上抓去。

菲丽斯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长剑从下向上撩去,如果劈实了定然是个开膛破肚的结局。而叶月右手却是猛地变招扣住她的肩膀,竟是将菲丽斯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剑锋再次贴着身侧划过,叶月已经感觉到怀中的少女的身体所散发出的炙热气息,但是还有最后一剑。

菲丽斯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要烧起来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和异性亲密接触过的她居然就这样当着上百人的面被一个陌生男人搂在了怀里。但一闪即逝的羞赧随后便被熊熊的怒火彻底吞噬,菲丽斯猛地倒转长剑朝着叶月的侧颈砍去,表情却是猛地一僵,左手竟然就这样被叶月的右手牢牢握住了。

叶月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挡向劈来的长剑,剑锋在耳畔猛地停下,温热的鲜血顺着亮银色的剑脊留下,浸湿了菲丽斯的指缝。她怔怔地转过头,只见长剑已经深深地嵌在叶月的手掌中,苍白的皮肤上猩红的液体格外醒目,左手却是被捏得有些生疼,眼前是叶月勉强的笑容。

“五剑了,队长。”

菲丽斯冷着脸后退一步,挣开了被叶月拉住的左手,用力抽回长剑插进鞘中,金属磨擦血肉产生的剧痛让他禁不住呻吟了一声。她咬着嘴唇盯着叶月血流不止的左手看了一会儿,最后说道:“你跟我来。”

整个广场上鸦雀无声,人们不解地看着这两个一前一后向外走去的男女,想不通中间叶月是怎么逼菲丽斯突然变招,最后又是如何用左手挡下这看似必杀的一剑的。但所有人都知dào

的却是这样一个事实,五剑过后,他仍屹立不倒。站在最前面的特拉尔子爵冷哼一声拂袖而走;人群中的卡萝尔面无表情地皱了皱眉头;索尼娅身旁的休斯嘴角划出了一抹赞赏的微笑;唯有露易丝一脸紧张地拉着黎的袖子问道:

“黎,叶月他不会有事吧。”

“别担心,菲丽斯教官对力量的把握是非常强的,不会有事的。”黎小声地安慰道。

“可是……”露易丝望着两人消失的地方,叹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写满了担忧。

==========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一个封闭的石柱中,菲丽斯盯着叶月的双眼大声问道。

“兵不厌诈而已。”

“可是你答yīng

过我要保守这个秘密的!”菲丽斯猛地踏上前一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愤nù

,“别试图狡辩!虽然我不知dào

最后为什么你的那种能力没有出现,但是你就是打着用化……化成爪子的手去挡剑的!对不对!”

“基本上,不对。”叶月虚弱地笑笑,左手上缠的布条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他缓缓捏住右手腕下的皮肤,用力一揭,一张透明的手掌形状的薄膜便如蜕皮般被撕了下来,脸上笑容显得有些苦,“我没想到你最后那一下真的会砍,用手去挡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你……”菲丽斯半张着嘴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呐呐地问道,“那你干嘛拉我的手?”

“下意识而已。”

“原来你还是想要化……化那个什么来挡的!”

“这是两码事。”叶月还想说话,大脑里却猛地传来一阵晕眩的感觉,眼前一黑便向前倒去,菲丽斯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于是叶月便径直倒在了菲丽斯的怀中。

高挑纤瘦的少女手足无措地抱着黑衣的骑士愣愣站在有些阴暗的房间中央,短暂的寂静过后,俏脸烧得通红的菲丽斯带着些许的颤音说道:“喂,你别晕啊,我原谅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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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机械公敌

尽管没人知dào

那天菲丽斯和叶月究竟在石柱里说了些什么,但叶月最终通过了执法队考核的消息却不胫而走,而听到这个消息的众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

“这个叶月。”西区石壁上的一间屋子中,特拉尔阴沉着脸看着身边的黑衣管家,说道,“再去查一次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特拉尔少爷,已经查的很清楚了,这个叶月没有任何背景,只不过是那个初级法师露易丝·艾尔邦的扈从骑士而已。”管家欠身说道。

“可是他进了执法队!”特拉尔加重语气说道,“之前我让你们调查,你告sù

我他除了运气好获得了初级实战赛的亚军以外一无是处。但是呢?他进了执法队!通过了号称学院唯一战斗法师的雷克顿也没有通过的审核!你现在能告sù

我他可以接住菲丽斯五剑和运气还有什么关系么?!”

“特拉尔少爷。”管家的头更低了,“恕我直言,这个叶月并不是您需yào

在意的对手,以黎小姐的身份……”

“我知dào

你想说什么。”特拉尔不耐烦地打断了管家的话,“但我没有时间慢慢等,还有最多两年大哥就会进入议院,到时候就算我娶到黎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特拉尔沉着脸继xù

说道:“女人,都是喜欢被征服的,既然出手就一定要用雷霆手段扫清挡路的障碍。现在叶月进了执法队,那种小打小闹的把戏就别用了。先不要惹他,去查查那个艾尔邦家族的底细,等我找到机会,哼。”

……

“休斯哥哥,真的要去看那个叶月么?”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子中,一头紫发的索尼娅扁着嘴坐在沙发里说道,“我不要去那种小贵族的家里啦!”

“怎么说也是同僚了,而且他还是我父亲的学生,还是去探望一下比较好。”一旁的休斯微笑着说道,“露易丝小姐现在虽然只是个初级法师,但是如果有叶月这样的骑士在身边的话,以后的事情还很难说呢。”

“你就这么看好那个叶月么?”索尼娅有些不服气地坐直身子问道,“虽然不明白他是怎么让菲丽斯变招的,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和你当初硬碰硬接下五剑完全是两个概念!”

“如果真的用了卑鄙手段的话菲丽斯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纳他的。”休斯说道,“既然菲丽斯让他通过了审核,就说明这个手段是在‘计策’的范围内的。正像你说的,叶月用计谋或者手段做到了别人日夜苦修才能做到的事,我很佩服。”

“这只是因为你的实力足够了所以没必要用手段啊!”索尼娅又找出了一个理由。

“在对付菲丽斯的时候我确实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休斯苦笑了一声,站起来说道,“走吧,再晚的话就不礼貌了。”

“真的要去啊?”索尼娅耷拉下脸。

“千真万确。”

……

“叶月今天和菲丽斯的比赛听说了么?”一间空旷的石柱中,艾泽拉尔院长坐在一张藤椅上,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一脸冷淡的派格南,“看来你教的不错啊,居然能接住菲丽斯五剑。”

“取巧而已,何况我也不是来教他武技的。”派格南在一旁找了个位子坐下,说道,“碎梦的进展很慢,至今还看不出除了具现化和灵魂波动感应外的其他能力,光凭这样要打破精神领域基本是痴人说梦。”…,

“拉比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传回来消息了,领域入侵随时都有可能开始。放在以前我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把这种古代史诗中记载的传闻当做救命稻草,但时势逼人,实在是找不出其他的应对措施了。”艾泽拉尔叹了口气说道,“叶月的天赋魔法应该就是碎梦无疑,这是为什么我还保有希望的原因,精灵的典籍大多都是史实。也许碎梦在精神领域中会表现出它与众不同的一面。”

“但愿如此吧,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个。”派格南淡淡的应道,抬头看了一眼艾泽拉尔,“我想和你谈谈休斯的事。”

“哦?”艾泽拉尔饶有兴致地摘下右眼上的单片镜,雪白的胡须微晃,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你是想谈谈他爷爷的事呢?——”

“还是想谈谈他父亲的事呢?”

……

叶月和露易丝住所外的街道的上,两个被魔法灯拉长的影子并排着向远处走去。

“什么嘛,不过是一个扈从骑士而已,态度居然这么冷淡!我们可是好心才去看他的!”索尼娅偏过头看了看和她并肩而行的休斯,有些郁闷地撇了撇嘴说道。

“别这么想。”休斯平静地说道,“我们之间本来就不熟,他会觉得奇怪也很正常。而且按照你的说法,叶月是一个戒心很重的人,也许是曾经经lì

过什么吧。不过这样的性格让他会非常珍惜认同的每一个朋友,并为之毫无保留的付出。”

“原来你是想要收服他。”索尼娅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

“不,我只是想和他成为朋友。”休斯看了索尼娅一眼说道,“在某些地方他和我很相似,就好比不会被别人收服这点。他不能释fàng

魔法,但最后不仅加入了魔法班,还成为了我父亲的学生。他和菲丽斯积怨已久,今天还是通过了执法队的审核。也许别人认为他除了那套搏击术并没有太多出众的地方,但我不这样觉得。一个会尽全力去追逐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目标的人,应该是我的朋友。”

“你还是没有忘掉那个目标是么?”索尼娅看着他褐色的眼睛问道,“即便看起来完全不可能实现。”

“索尼娅。”休斯停住了脚步,白色的月光从头顶泻下,在他金色的头发上折射出了淡淡的光晕,“无论是魔武双修成为魔剑士,挑zhàn

菲丽斯加入执法队,乃至最后找回光辉的传承成为一名圣骑士,都在我视线可及的范围内。只有那个目标足够遥远,遥远到连我也看不见有丝毫成功的可能,但也只有这样的一件事才能够称得上我休斯所付出全力追逐的目标。”

他伸出手揉了揉索尼娅紫色的头发:“小时候你说过喜欢看我认真的样子,怎么现在变了?”

“没有。”索尼娅低下头,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还是喜欢。”

于是灰色的街道上,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

“喂,你伤还没好就又要出去?”客厅里,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的露易丝不满地看着正在门口换靴子的叶月,心里一阵郁闷。真是的,难得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本小姐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三明治,他居然不吃就要出门?肯定又是去找那个什么卡萝尔!想到这里露易丝飞快地从沙发上蹦起来,“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叶月没有抬头,说道:“伦道夫铁匠铺,你还要去么?”…,

“你手上有伤又不能训liàn

,还去干什么?”露易丝目光灼灼地看着叶月,“你肯定是想去找那个女巫的对不对!?”

“不对。”

“我不信,我要去!”露易丝气鼓鼓地看着他,飞快地套上法袍,还不忘冲进了厨房把三明治装好。

“不去吃烤鸡翅了?”叶月奇怪地看着她。

“卡萝尔那里又没有烤鸡翅!”

“……”叶月叹了口气,被露易丝的死脑筋打败了。

两人并肩朝着东区走去,露易丝正为自己挫败了某起幽会无良女巫的阴谋而暗暗得yì

,而一旁的叶月则低着头想着心事,两个人便这样沉默着来到了东区深处的伦道夫铁匠铺。推开门,一脸络腮胡子的雷德尔叼抽着烟斗坐在大堂中,看见叶月和露易丝进来,便站起身朝着叶月招招手:

“今天不用打铁了,跟我进来。”

叶月迈步向内堂走去,露易丝拉着他的袖子想跟着进去,雷德尔却是看了她一眼说道:

“小姑娘,你在外面等着。”

“为什么?还有别叫我小姑娘!”露易丝瞪大了眼睛抗议道,但雷德尔已经头也不回的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叶月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于是也跟了进去。被独自撇在外面的露易丝恨恨地跺了跺脚,拿出一块三明治用力咬了一口。

……

“你是派格南的学生是吧。”走进大堂后的甬道,原本宽敞的走廊被各种各样的金属零件占满,只留下了容许一人通过的狭小空间,雷德尔停下了脚步问道,“那你知不知dào

十多年前颁布的罗德兰境内不允许一切机械研究的法案。”

“似乎听说过。”叶月想起那天围着弗莱曼的几个青年说过的话,点了点头。

“既然听说过,那这是什么?”雷德尔转过身看着他,手中拿着一块灰色的怀表。

叶月皱了皱眉头,表情稍稍冷了些许问道:“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这难道不是弗莱曼做的么?”

“我很好奇,身为派格南的学生,为什么会懂得机械技术。要知dào

当初的反机械法案派格南可是主要的推行者。”雷德尔从鼻子里呼出一股白烟,自顾自地说道。

“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威胁我么?”叶月的眸子闪了闪,双手交叉放在了身前,“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年轻人,你理解错了。”雷德尔粗着嗓子嗤了一声,说道,“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提醒你,如果你懂得机械技术这件事被罗德兰知dào

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什么后果?”叶月冷冷地看着他。

雷德尔摇摇头笑了起来:“既然你懂得机械就应该明白,这是一种非常神mì

的知识,机械可以创造许多奇迹,而更关键的是普通人也能够使用机械。这就是为什么罗德兰不允许机械技术传播的原因。”他凑近了些说道,“菲尔佩克的才华让罗德兰害pà

了,他们害pà

自己的地位被动摇,所以才颁布了这样的法案。年轻人,比起那些魔法师,你更应该相信我。”

雷德尔转身向前走去一边说道:“虽然我知dào

了你的秘密,不过作为交换,我也可以告sù

你一个我的秘密。”他搬开了走廊一侧上的几块金属板,后面露出了一个暗门,他朝着叶月挥挥手,脸上露出了一个神mì

的笑容:“来吧,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第三十八章 战神之锤

向先贤们致敬~以前辈们的名义各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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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露易丝吃掉了倒数第二个三明治后,叶月终于从那扇矮门中钻了出来。他看着露易丝一脸即将暴走的表情,毫无自觉地伸出手拿起盒子里的最后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

“你做的?不错嘛。”叶月淡淡地说道。

“唔!”很少被叶月夸奖的露易丝脸一红,突然忘了自己在生气这件事,捏着袖口说道,“那当然啦,我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才做出来的……你你别误会啊!我是做给自己吃的,谁谁让你抢的?”

身后跟着的雷德尔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露出了满脸的胡子都掩盖不住的喜色。

终于,自己付出了十多年心血的研究看到了完成的希望。

……

而走在回家路上的叶月也在静静地回忆着他在伦道夫铁匠铺后,那个简陋的仓库里看到的惊人一幕。

那是一台被铅灰色的金属板包裹了一半的钢铁怪物,静静地躺在那个暗门后的巨大房间中,从后面还未装上外壳的地方望进去可以看到粗大的金属管构成的龙骨和一个样子奇特的机械装置,也许是发动机之类的。机体中间通过绞盘和齿轮竖着一根笔直的金属轴,两片巨大的风扇状叶片连着钢轴顶端。

叶月几乎难以用语言来描述自己见到这个堆废铁时的震惊心情,在这个连刀剑都没有普及复合浇筑技术的时代,居然有人意图以这样低劣的冶金水平来制造一架直升机?!

据雷德尔的说法,这个东西的是按照一个叫做菲尔佩克的天才机械学家留下的图纸制造的,但由于菲尔佩克本人也没有造出过这玩意,图纸只是基于理论和构想绘制的,所以不过是个机械门外汉的雷德尔研究了十余年也没有把这个被菲尔佩克称为他最伟大作品的机械道具还原出来。

在叶月一语道破了这个玩意的用途后,雷德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一张临摹的图纸拿出来给他看。然而让叶月更加吃惊的是,这张无动力直升机、也叫做旋翼机的制造图中所显示的方案居然非常地接近于地球上旋翼机的正确构造,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天才在中世纪的技术水平下发明出了20世纪初才诞生的飞行器。

真是个可怕的世界。

雷德尔说,十多年前那个被称作巴别塔-辉格协会的机械研究组织被迫解散之际,自己还抱有幻想可以通过研制出这个飞行器改变罗德兰上层法师对于机械技术的看法。但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没有制造成功,而是渐渐明白了这些事情之间的关联,心思也就慢慢地淡了。尽管仍然坚持着制造这台旋翼机,但更多的是一种习惯和对于梦想的追求了。

“我年纪已经大了,不知dào

还能再干几年。我们伦道夫家族因为身材的关系世世代代受人鄙夷,所有弗莱曼经lì

的过羞辱,我都曾经lì

过,而他的后代也必将经lì

下去,我想能让我的家族除了遗传病外还有些别的可以传承的东西。弗莱曼他比我有天分,我希望你能够教他一些机械的知识,这不是要挟,只是一个父亲的请求。”说这话的时候雷德尔叼着烟嘴,一脸平静的表情。

“可以,但我要你也帮我一个忙。”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叶月最终决定帮zhù

雷德尔完成这架旋翼机的制造,但他还是这样说道,“我要学习所有武器的打造技巧。”…,

“——是所有。”

==========

“首先,这些外壳的材料必须全部换掉,这么厚的铁壳就算有再大的功率也不可能飞起来。还有,这根龙骨太粗了换一根,然后用细一点的铁管搭出机体的框架……”仓库中,叶月指挥着雷德尔父子俩对那台旋翼机进行着彻底的改装,大约忙活了半天之后,原本就破破烂烂如同废铁般的旋翼机变得更加惨不忍睹起来。

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几乎‘毁于一旦’,即便是对于叶月的知识储备有着足够信心的雷德尔也禁不住有些心疼和忐忑,走到正站在飞机龙骨上检查发动机的叶月身边问道:“全要拆掉?”

叶月摸了摸发动机旁的支架,一边从龙骨上跳下来一边说道:“框架就不用拆了,钢虽然重但是足够结实。不过外面的这些金属壳都得换掉,用我上次给你的合金配方做。这个发动机是菲尔佩克留下的么?”

“嗯。”雷德尔点了点头。

“怪不得,过了十多年了居然还能用。”叶月看了雷德尔一眼,说道,“不过你得做好心理准bèi

,我没法保证他最后能飞起来。”

“我明白。”雷德尔敲了敲中空的龙骨,听着金属中的回声问道,“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么?”

“要说问题的话。”叶月皱了皱眉头,“我们缺钱。”

……

三个人坐在铁匠铺的大堂中,都有些愁眉不展的感觉。伦道夫铁匠铺向来生意惨淡,而赚来的那点钱也大多数被雷德尔用来买制造飞机用的原料了,不然也不会连个商店的招牌也没有钱修葺。而从小在基地里长大的叶月机械理论可以,经济学却差得一塌糊涂。想了半天依旧没有结果,叶月甚至有心去问问出身商贾家族的露易丝有什么赚钱的办法。终于雷德尔不耐烦地一拍桌子喊道:“罗格!去把后面那些用不上的钢板给我当废铁卖了!”

“当成废铁卖了?”胖子罗格从另一扇门里探出一个脑袋,疑惑地问道,“铁匠铺要倒闭了?”

“倒闭个屁!”雷德尔没好气地骂道,“叫你去就去!”

罗格却是一路小跑到雷德尔身边又是端茶又是揉肩,好一会儿才是腆着脸问道:“老板,是不是店里缺钱啊?”

“不缺钱我卖他们干嘛?”雷德尔抽了口烟哼哼道。

“老板,其实我有个赚钱的办法。”看前戏做足,胖子一脸谄媚的开了口。

“你?”雷德尔刚想说你要是有办法赚钱还来出什么苦力,却被叶月打断了。

“说来听听。”

半个小时后……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罗格缓缓地呼了一口气,目光沉静地看着眼前面面相觑的三人。

“这……能成?”雷德尔挠了挠胡子看向叶月。

“我觉得,可以试一试。”经lì

过当代市场营销熏陶的叶月觉得胖子的这个想法还是很有前途的,毕竟罗德兰里都是贵族,走高端路线的话也许会一炮打响也说不定。

“还有一点。”罗格见自己的提议得到了支持,顿时底气大涨,声音也不自觉地响了起来,“既然要做精品武器,那么就不能再用这个名字了。铁匠铺听起来就像是佣兵才会去的低档地方,我们要想一个更高雅更威风的名字才行!”

“你的意思是我们伦道夫家族的姓氏听起来一点也不高雅不威风还像是佣兵才会取的么,嗯?!”雷德尔的裸露在外的手臂上青筋暴涨、肌肉坟起。…,

意气风发了不到三秒钟的胖子顿时被打回了原型,豆大的汗珠顺着胖脸滚了下来,我我我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最后还是叶月安抚住了准bèi

将罗格砸成肉饼回炉重铸的举动,耐着性子问道:

“那你觉得什么名字好呢?”

“我说的话……”罗格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雷德尔,说咽了口唾沫说道,“战神之锤这个名字怎么样?”

==========

“你迟到了。”一根空旷的石柱里,一身浅灰色劲装的菲丽斯看着姗姗来迟的叶月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果你因为通过了那次考核就认为自己很厉害觉得可以懈怠了,那我告sù

你,大错特错!执法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你要强,你可以用所谓的计策接我五剑,但你却打不过队中其他的任何人,你觉得这样的实力有意义么?”

“没有。”叶月耷拉着眉毛答道。

“知dào

就好。”菲丽斯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走到一旁的武器架前说道,“因为大多数时候你的天赋魔法发动时会在左手中出现一把武器,但除非是和认识的人交战,否则出现的武器类型对你来说应该是随机的,那么熟悉每种武器是最基本的能力。不过这方面你既然有自己的锻炼方法我就不管了,我要训liàn

的是你双手协调使用武器的能力。”她从架子上拿下一把长剑扔给了叶月,“用你的左手拿剑,然后和我打。”

叶月伸出左手稳稳地接过长剑,撇了撇嘴。菲丽斯制定的训liàn

计划并没有问题,不过她不知dào

的是叶月从小就在基地里接受着类似的训liàn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月的左手才是他在搏击中的杀手锏。

轻轻一挥剑身,叶月左脚猛地发力朝着菲丽斯冲了过去。

五分钟后……

‘果然像回到了基地一样。’叶月静静地躺在地上,看着向着苍穹延伸的灰色石柱顶端,无声地感叹道,‘真是好怀念啊,这种被暴打的感觉。’

“怎么,这样就放qì

了?”菲丽斯的身影倒着出现在了头顶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别开玩笑了。”叶月嗤了一声,用左手撑起身子,“热身结束,现在开始。”

“热身结束?”菲丽斯盯着他黑色眸子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了声,“那我可要认真了。”

“求之不得。”

纤细的手向他伸来,叶月犹豫了一下,便伸出带着手套的右手握住。菲丽斯用力将他拉了起来,轻轻地说道:

“我不知dào

你为什么渴望力量,但你要知dào

的是,你选择了一条无比艰难的道路,这是获得力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不过——”

“坚持下去,别放qì

。”

第三十九章 骑士之誓

叶月的生活至此终于算是步入了正轨,白天和露易丝一起去魔法班听课,放学后接受菲丽斯的魔鬼训liàn

。晚上则是在东区的伦道夫铁匠铺,不,战神之锤里跟着老雷德尔熟悉各种武器,也帮着他们父子俩制造那架菲尔佩克的旋翼机。隔天到那间阴森的地下实验室里接受副院长派格南的碎梦魔法指导。偶尔还去卡萝尔的实验室里喂喂那些可怜的家伙,值得一提的是,卡萝尔弄到的第二只影魇在不久前又逃走了,让她为此抱怨了好几天,并深度怀疑是叶月因为同情这些被虐待的怪物而故yì

放掉的。

转眼间已到了初冬,露易丝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布法袍,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看着埃兰子爵嘴边不断呼出的白气,思绪却飘回了遥远的塞安城,离开家快要一年的她此刻无比的期待着冬休的到来。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台上的埃兰子爵咳了一声结束了今天的中级魔网学课,他环视了一圈教室补充道,“露易丝小姐,今天是少年班进行初级法师资格考核的日子,放学以后记得去找卡萝尔导师安排你参加。”

教室里顿时传来了窃窃的笑声。虽然在叶月加入了执法队后,一些法师曾试着来和两人缓和关系,但叶月生人勿近的性格却让这些尝试无一例外地失败了。于是露易丝和叶月在魔法班中的人缘不仅没有改善,反而似乎更差了些。

露易丝郁闷地趴在桌子上用书盖住头,腹诽着这个卡尔德一定是故yì

当着全班人的面说让自己出丑的。

“可恶,本小姐早就达到初级法师水平了好不好!”露易丝闷着声音嘀咕道。

“你可以往好的方面想。”叶月看了她一眼提醒道,“要考核就说明快放假了。”

“哎,对哦!”露易丝立kè

又来了精神,“叶月,你跟我一起回去吧,塞安城很好玩的哦!”

“恐怕副院长是不会同意的。”叶月懒懒地靠在椅子上答道。

“啊……”露易丝的肩膀耷了下来,表情又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放学后……

轰!爆zhà

声传来,露易丝志得yì

满地看着远处被魔法弹炸碎的靶子,一脸自得。

“露易丝法师。”卡萝尔带着微笑来到了露易丝身边,煞有介事地翻了翻手中的名单说道,“你的总分是四百九十五分,恭喜你通过了考核。”

“我就说嘛,初级考核什么的对本小姐来说毫无压力!”露易丝完全没有要谦虚的意思。

“嗯,这次考核里你分数排名第四,很厉害哦!”卡萝尔朝她眨了眨眼睛。

“哪里哪里,小意思啦。”露易丝故作潇洒的甩了甩头发。

卡萝尔微微一笑,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另一边走去,然后不远处便传来了孩子们乱哄哄地叫着卡萝尔姐姐的声音。

‘呃,难道很厉害的本小姐只有第四么……’露易丝楞了几秒钟终于反应了过来。

卡萝尔你这个混蛋!

==========

再看叶月这边……

菲丽斯:“加油,已经比昨天多坚持了三十秒了。”

叶月:“……”

派格南:“用心!用你的灵魂来感受我!”

叶月:“……”

雷德尔:“不对,不是这个地方……太粗了,进不去啊!”

叶月:“……”

你们的节操呢混蛋!

雷德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放下手中的钢管说道:“不行,尺寸还是不对,看来这边的框架要重新打造了。”他一屁股坐在一叠金属板上,叹了口气问道,“罗格那小子到底能行么?那些重新装修店面的钱可是我的棺材本了,万一赔了我非捏死他不可。”…,

“再等等吧,才开张没几天。”叶月心里也是有些忐忑,毕竟是在他的支持下雷德尔才同意了罗格的精品店计划,但现代社会里的成功经验在这样一个落后的世界还能否发挥作用他也有些吃不准,万一真的血本无归……想到这里,叶月站起了身子说道:

“我出去看看。”

撩开帘子走进大堂,叶月就看见换上了一套精致礼服的罗格正在装饰一新的店堂里向三名骑士打扮的人介shào

着一柄才打造好不久的刺剑。

“这是我们战神之锤最新款式的精钢刺剑,采用平刃带槽的设计,护手上雕有高贵的紫荆花纹,流线型的柄圈典雅尊崇,非常适合勇武的骑士佩戴……”不得不说,胖子罗格那张巧舌如簧的嘴确实很有几分贵族的遗风,这柄刺剑也确实品质精良做工细腻。但坚持走高端路线的罗格所定的价格实在是有些偏高,三名骑士虽然有些心痒,但却始终下不了决心买下来。

“这里原来是叫伦道夫铁匠铺吧?”一名骑士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确实如此。”罗格心底暗暗焦急,表面却是满脸堆笑毫无压力地胡扯道,“不过伦道夫铁匠铺已经由于经营不善而倒闭了,现在由我们战神之锤接手这家的店铺。我的老板不仅仅是一个商人,更是一位高雅的艺术家,所以战神之锤所出售的商品全是武器中的艺术品。”

“可是,这价钱实在是……”那名骑士蹩着眉头看着刺剑下面一百四十金币的标价,想了想脸上还是露出了惋惜的神色,罗格看到这一幕不由在心里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而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几人身后传来。

“把这柄剑拿下来让我看看。”

罗格闻言望去,却是一身灰色束衣的叶月正站在大厅中,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的那柄刺剑。

“他是?”几个骑士打量了叶月一会儿,猛然认出了眼前这人就是最近通过了执法队考核,风头一时无二的夜执事叶月——夜执事这个外号是在叶月加入执法队的消息传开后,北区的骑士们为他起的,就如同休斯的光之剑称号一样,拥有一个称号显示了骑士们对他实力变向的认同。而起名夜执事则是因为他总是身着礼服的管家形象和习惯穿黑衣戴白手套,酷似黑夜白月的缘故。

尽管不明所以,但罗格还是依言取下刺剑递给叶月。在四人灼灼的目光注视中,叶月左手握住剑柄,右手轻抚剑身,淡淡地说道:“精致而不失锋锐,做工大气,是名家之范。”他顿了顿,看了罗格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他,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这柄剑,很配我。”

四人怔怔地看着叶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面面相觑片刻,那名看中了刺剑的骑士才突然觉得后悔,只是剑已经被叶月买走了,他们便只能无精打采地逛了一圈后转身离开。站在柜台前的罗格觉得自己脑子里些念头正在蠢动,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却又想不清楚。他下意识地打开叶月递给他的小布包朝里面看去,随即愣住了。

那是一小袋买给露易丝的化妆品。

过了一会儿,叶月从边门走了进来,伸手从桌子上拿起那个袋子揣回怀里,对罗格说道:“这柄剑借我用两天。”

罗格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叶月看了他一眼,“你卖的不是武器,是身份。”…,

叶月的话如同一道灵光贯入罗格的脑海,于是念头通达。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叶月取下刺剑挂在墙上,探头朝客厅里望去。露易丝不像往常一样翘着脚坐在沙发里看书,房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叶月有些奇怪地走进客厅,白色的灯光从天花板洒下,露易丝的书包一如既往地被扔在客厅的角落里,壁炉里燃烧的木材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露易丝?”叶月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

叶月走到楼梯口向上望去,楼上黑洞洞的,也不像是在卧室的样子。

‘去哪了?’叶月不自觉地有些担心,加快脚步在客厅里又兜了一遍,然而走到厨房门口时里面却猛然传来了露易丝的喊声:

“别进来!”露易丝的脑袋从厨房门里伸出来,脸上有些脏,玫红色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她一边伸出手去推叶月,一边喊道,“去客厅里坐着啦,不许过来!”

“搞什么?”叶月撇着嘴坐回沙发里,等了好一会儿,重新洗过脸梳过头有可能还上过妆的露易丝端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当当当当!本小姐特制,露易丝冷面参上!”露易丝把手中的盘子放在餐桌上。

“你做的?”叶月从她身后探出头,仔细地端详着桌子上那盘正常得出乎意料的冷面,白色的面条上淋着深棕色的酱料,整整齐齐地放在盘子中央。

“哦,对了!”露易丝飞快的冲进厨房,端回来一杯紫色的萝苋汁和两个小碟子放在冷面旁,一脸志得yì

满的表情,“怎么样,看起来很美味吧!”

“你还没吃啊,是要让我先尝么?”叶月坐到椅子上准bèi

伸手去拿叉子,手背却被露易丝用力地拍了一下。她扁着嘴看着他,右手摊开,手指勾了勾。

叶月哦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她。露易丝打开看了看,脸上突然泛起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她轻轻地说道。

“嗯?”叶月收回了又准bèi

去拿叉子的手,抬头看着她。露易丝却是小心地把小布包收到怀里,在叶月对面坐下,柔柔地说道:

“因为父亲一直都很忙,所以小时候总是妈妈一个人陪我过生日,每次生日的时候她都会做这样的冷面给我吃,然后说这叫露易丝冷面,但是妈妈去世以后我就只能自己做了。”露易丝微低着头,双手轻轻的捏着裙子的花边,“已经很久没有人亲手送我生日礼物了,谢谢你。”

旋即她扬起下巴,长长的睫毛扇动,定定地看着叶月:“我做的冷面可能味道有点怪,但是你只能说好吃,知dào

么?”

看着露易丝美丽的脸庞,和那头已经留长的玫红色发丝,叶月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宁可指挥他去买礼物也不愿说自己要过生日的骄傲少女,其实大多数时候也许并不像她平时表现出的那样无忧无虑。她是他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这样似乎是理所当然地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然而直到此时叶月才蓦然发xiàn

,他不愿看见露易丝难过亦或是装作坚强的样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微笑着说道:“遵命,露易丝小姐。”

然后拿起叉子,卷着面条塞进嘴里。

“好吃么?”露易丝托着下巴望着他。

“好……吃。”叶月咬着被几乎被酸掉的牙齿答道,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勉强的表情。…,

“那当然,本小姐的手艺可不是吹的哦!”

“不过你是不是把虾酱和醋搞混了?”

“这是露易丝冷面的风味呐混蛋!”

“……”

“……”

叶月突然无声地笑了笑,转过身子伸手扭动墙上的魔法轮,房间里白色的魔法灯于是缓缓熄灭。露易丝刚要说话,却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被轻轻地握住了,淡淡的温度从叶月手心传来。漆黑一片的房间中,露易丝觉得脸颊几乎要烧起来了,但却出奇地没有挣扎。

温黄色的火苗在掌心中燃起,叶月伸出手,点燃了桌子上的烛台,火焰如同跳动的精灵般映红了露易丝精致的侧脸。

“生日快乐,露易丝。”

“谢谢你。”露易丝棕色的眸子亮闪闪的,“这件礼物——”

“我很喜欢。”

==========

初冬的第一场雪将罗德兰城外一望无垠的麦田染成了银色,一身火红色法袍的露易丝张着双手,如同蝴蝶般穿过白色的小路,在雪地里留下一串细密的脚印。远处杉树林下一身黑色礼服的法隆先生站得笔直。

听着露易丝清脆的笑声传来,法隆先生用拳头遮着嘴轻轻的咳了一声,想做出一个威严的表情,却最终只是摇摇头露出一个苦笑。

叶月在雪地即将消失地方停下了脚步,那边露易丝已经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回程的马车,紧接着脑袋从车窗里伸了出来,一头玫红色的发丝被微风拂乱。

“叶月!”她用力地挥着手,“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去找那个女巫!”

马车渐行渐远,带着露易丝道别的声音消失在了杉树林中,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辙印在深褐色的土壤里。叶月微微垮下肩膀,沿着被白雪覆盖的田埂往回走去,风凛然吹过耳畔,一串细密的脚印在白皑皑的雪地上蜿蜒。

叶月放缓脚步,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

那是呼啸的寒风,带着他初春时曾宣诵过的誓言。

“我宣誓对敌人勇敢战斗。”

“我宣誓对伙伴真诚无私。”

“我宣誓会保护妇孺。”

“我宣誓会帮zhù

弱者。”

“我宣誓恪守谦恭,正直,怜悯,英勇。”

“我宣誓遵从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我宣誓将用剑守护您和您家族的荣耀。”

“我宣誓效忠于露易丝·艾尔邦阁下。”

“我宣誓:”

“成为您的骑士。”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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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序幕

初冬的雪覆盖了整个山崖,远望去便如同褐色的卷檐上负着白色的瓦。

如絮般的雪花踏着山风轻舞落下,十余个黑色身影在雪幕的那头的崖顶上若隐若现,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在风雪的怒号中。

风愈发地大了,铅灰色的云层开始聚拢,翻涌的云团中时而亮起的电光如同青紫色的静脉般勾勒出了交错的轮廓。

铅云摧城,巨大的阴影随着云层的缓缓沉降逐渐吞噬着银白色的雪原。山崖上的人影齐齐地退了一步,肺中的空气似乎也被这恐怖的气势一点点挤压了出去,于是一阵心慌,身子也不由得佝偻起来。只有为首那名穿着深棕色长袍的人依旧笔直地站着,高举起手中的长杖,任凭扑面而来的风雪灌入口鼻。响亮的吟唱声透山谷,盖过了狂舞衣摆的猎猎作响。

淡淡的白色光芒在长杖顶端闪现,山风依旧,然而混杂在风中那股让人心悸的威压却是渐渐地散去。一个穿着深蓝色法袍、胸前佩有四条代表水晶神殿高级法师身份符文带的中年人向前迈了一步,用袖子遮在脸前大声问道:

“拉比克大师,要启动法阵么?”

“再等等。”拉比克平静的声音传来,似乎丝毫没有受到那呼啸山风的影响,他眯着眼睛望向已经被灰色云气所覆盖的天空,“他们就要来了。”

最后一抹阳光被乌云吞噬,大地终是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一道道仿佛要撕裂天际的闪电在雪原上映出了狰狞的图案,寒风开始转向,挟着被撕扯得细碎的雪花在雪原中央卷出一个白色的漩涡。铅灰色的云气随即被吸引,阴郁的颜色从天穹淌下,一个恍若连接着另一个世界的灰色云轨在雪原中成型。拉比克的微白的眉毛蹩紧,轻轻地挥了挥手中的法杖。

“开始吧。”

整齐的吟诵声响起,淡蓝色的光芒在山崖顶端汇聚,十数名水晶神殿的高级法师握着手中的法杖,紧闭着双眼大声吟唱着古老的咒文。诵咒声逐渐变响,蓝色的光辉开始向内收缩,向着拉比克的杖头汇聚而去,光点愈发凝实,甚至逐渐显出了实体的轮廓。

咒文的最后一个音节震颤了空气,整个空间也随之停顿了刹那,光芒猛然收敛,一枚天蓝色的宝石突兀地出现,镶嵌在了拉比克的法杖顶端。

身后的法师们仿佛突然被抽干了所力qì

,靠着法杖的支撑才勉强在风雪中站住,那名中年法师哑着嗓子说道:“大师,我们……”

“我明白。”拉比克摇了摇头打断他,“只能赌一把了。”

他将法杖横在胸前,手掌轻轻地抵住宝石,随即猛地一震。

耀眼的冰蓝色光束在视野中一闪即逝,一个恐怖的巨洞出现在了灰色旋风的中央,巨大的龙卷柱就如被拦腰斩断的古木般开始缓缓倾斜,青紫色的雷电狂舞着,状若不甘的怒吼。

肆虐的狂风渐渐平息,山崖上的法师们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次前来冬熔峰召唤水晶之心破坏第七次使者降临,即便有号称大陆最强法师的拉比克大魔导坐镇,所有人依旧做好了九死一生的准bèi

。毕竟千年前的上一次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文明的传承中都留下了无比黑暗的一笔,那次让大陆付出了几乎一半生命为代价的战争即使只是提起也会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这次可以算是劫后余生了吧。’中年法师如是想道,‘活着真好。’

身前的拉比克却在此时微微侧过头,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十几抹蓝色的光点在视野中飞快地闪过,还不及反应就没入了所有法师的胸膛中,随即一个漆黑的身影在虚空中缓缓浮现,并且剧烈地挣扎着。

“人类啊,真是一个非常没有礼貌的种族。”干涩、沙哑且不停变调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如同一场失败的歌剧,“远方的客人到访,你们是不是该说一句——”

“欢迎光临呢?”

那道身影终于从扭曲的虚空中挣脱出来,全身被造型诡谲的黑色甲片所覆盖,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天生鳞片的还是穿着的铠甲,墨色的魔力流如同粘稠的液体般在甲片上缓缓流动着。

黑色的身影就这样踩着虚空向着山崖走来,整个人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不断抖动、叠影,拉比克身前的雪地中凭空出现了两个脚印,随着黑影的步伐,越来越深。

冰蓝色的光芒猛然爆开,四名高级法师整齐地抬起法杖向地面顿去,数十根三米多长的巨大冰锥从崖顶上拔地而起,狂暴地刺向那个黑色的身影。

“这就是你们的欢迎方式吗?”

黑色的身影如同虚影般从冰锥中穿出,轻轻地挥了挥手。

淡蓝色的光芒闪过,四名法师毫无征兆地倒在了地上,四枚黑色魔力所凝成的尖刺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胸口的血洞中鲜红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染红了纯洁的雪。

轻轻地踏上雪地,黑影的双脚嵌入了那两个已经没过脚踝的足印中,原本应该是头颅的部位被一个长着奇异犄角的头盔状物体所取代,黑色的缝隙中几点淡蓝色的光点似乎就是眼睛。双方便这样无声地对峙着,直至大魔导师开口打破了沉默。

“欢迎光临罗德兰,第七使者。”

黑影头上蓝色的光点陡然变亮,甲片上的黑色魔液如同沸腾了般疯狂地蠕动,随后无数根纤细的黑线笔直地从甲片上刺出向着前方扎去,然而淡淡的白光再次在拉比克的杖头亮起,白色的薄雾氤氲地笼罩着整个山崖,黑线甫一刺入白雾中便开始软化,最终化为了黑色的液体滴落在雪地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嗤响。

与此同时身后的法师们纷纷扬起法杖,山崖上的骤然刮起了狂暴的寒风,一众水晶神殿的法师抖开了自己宽大的法袍竟是意图借着风力飞下山崖。

一阵意义不明的嘶喊从黑影的头部传出,拉比克身周的景物突然开始扭曲起来,空间的边缘开始崩塌,一个黑色的洞口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便如同噬人的洪荒巨兽般将他一口吞了下去。

似乎只是一瞬间,拉比克又重新出现在了寒风凛冽的山崖上,然而身后的法师们却已变成了十来具尚且温热的尸体。

“我并非第七使者,法师。”黑色的影子开了口,依旧是那如同混音失败般不停变换的语调的艰涩声音,“但这样的试探毫无意义。”

“是么?”拉比克的嘴角扯了起来,左手中闪过淡蓝色的光芒,一个一模一样的黑洞却出现在了黑影身后。

让人寒毛倒立的嘶鸣声响起,在洞口张开的刹那黑影猛地化作流光朝着拉比克扑来,将他狠狠地按倒在了雪地里,化作刺刃的右手上蓝光大盛猛地朝着大魔导师的脑袋刺去。拉比克偏头避过,却听见清脆的撕裂声在耳边传来,身下的雪地就如被撕破的幕布般裂了开来,露出了漆黑一片的空间缝隙。紧接着巨大地吸力从身后传来,积雪便挟裹着他向着黑色的裂缝飞快地滑去,随后裂缝开始缓缓合拢。千钧一发之际,拉比克猛地一挥法杖,狂暴的魔力如同泉涌般在黑影身后凝聚,竟是如同一只巨手般将它也推了进来。光芒随即彻底消失,紧接着又有裂帛声响起,阳光疯狂涌入眼底,视野中的场景却已经变成了一望无垠的蓝天,几只海鸥正尖叫着从身边飞过。…,

拉比克从半空垂直落下,接着狠狠地掉进海中砸出一朵浪花,他努力睁开双眼,却发xiàn

身边的海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刺人的灼烧感从皮肤表面传来,而头顶上一抹黑色的阴影正在缓缓降临。拉比克微微眯起眼睛,伸出左手在水中虚划一记,淡淡的蓝色光芒闪过,黑色的裂缝再次出现,海水裹着他的身子倒流进去,随后从另一个缝隙中涌出,猛地拍碎在了炙热的沙地上。

努力撑起身子,他甩了甩湿透的头发望向远方此起彼伏的沙丘,随后低下头,用法杖在沙地上勾勒出一个法阵的轮廓。

漆黑的影子随着乌黑的液体在沙地上飞快地穿梭,画完法阵最后一笔的拉比克猛地倒转法杖,将杖头狠狠地插入了法阵中央的沙地中。下一秒巨大的沙暴冲天而起,竟是化作了无数细沙凝成的锋刃朝着半空中的黑影刺去,原本夹杂在砂砾中的黑色魔力流猛然缩回甲片,凝结成了铮亮的甲壳。先行的沙刃在黑色魔甲表面撞得粉碎,然而散落的沙粒却仿佛被无形的手操纵着一般重新聚回了沙暴之中。法阵中央拉比克闭着双眼默默持咒,白色的光芒闪过沙暴的根部竟是随着咒语声开始缓缓融化成了透明的液体,随后迅速凝结,坚硬的晶面飞快地向着顶端的锋刃蔓延而去。刺耳的刮擦声从半空中传来,无数水晶刀锋竟是穿透了黑色的魔甲,被贯穿的黑影就这样静静地悬在刺眼的眼光下。

重新化作液体的魔力流顺着双脚滴落,黑影身上的魔甲融化露出了原本的样子。拉比克睁开双眼,胸膛因为魔力的剧烈消耗而起伏着。他抬起头看着半空中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黑影,晶莹剔透的水晶雕塑褪去了华丽耀眼的外壳开始慢慢坍塌,瓢泼的沙幕将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存zài

掩埋在了这淅沥的噪音中。

大魔导师叹了一口气,撑着手杖转身离去。然而就在偏头的刹那,动作却僵硬地定格了。远处被炙热空气扭曲的沙丘上,一个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淡蓝色的光芒在左手亮起,拉比克猛地一挥手,身影又一次消失在了空间裂缝中。

广袤的杉树林中,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半空,砸断了无数根树枝后重重地摔在了泥地里,惊起一片飞鸟。身旁踩着细叶的脚步声响起,他勉强横过法杖挡在身前,却是一个佣兵打扮的金发青年出现在了视野中,一身破破烂烂的锁甲,身后背着一柄双手大剑。

“没事吧。”金发剑士伸出手想去拉他,然而拉比克却是猛地一抖法杖将他震飞出去,随后一根漆黑的细线便狠狠地钉在了原先金发剑士身后的杉木树干上。拉比克再次伸出左手向虚空抓去,五指上淡淡的蓝色光芒闪烁,然而他的动作却变得缓慢无比,黑色的细缝扭曲着出现却又在瞬间合拢。

“非常精彩,你对魔法的了解让我感到惊讶。”黑影再次从虚空中缓缓浮现,诡异的声音在森林上空响起,“然而空间终究不是依靠模仿可以掌握的,法师,表演结束了。”

一声怒吼传来,拉比克抬起头,只见刚才被他震飞的金发剑士已经冲了回来,手中握着一把巨大地双手剑向着黑影砍去,剑身迅速地撕裂空气,竟是发出了猛烈的音爆声。然而在剑刃靠近黑影的刹那却陡然变慢,拉比克愣愣地看着金发剑士几乎定格的愤nù

表情,黑影却是如闲庭信步般绕开了这狂暴的斩击,伸出了被魔液覆盖的右手,一根如同昆虫螯刺的尖刃凝结,猛的朝着剑士的后心刺去。

空间黑洞猛然张开,猝不及防的黑影瞬间被吸了进去,而金发剑士的动作也随之恢复了正常。

淡蓝色的光辉在左手消散,大魔导师喘着气拉过那名素不相识的金发剑士,用力掰下杖头那枚有些黯淡的湖蓝色晶体塞进他的手中,哑着嗓子说道,“去罗德兰,告sù

他们:使者还没到,但是——”

“战争,开始了!”

白色的雾气散开,纯正的奥术光芒在大魔导师脚下亮起,黑色的阴影从空间的缝隙中渗出。

金发剑士毫不犹豫地将晶石塞入怀中,转身向远处跑去。没有轰鸣,没有惨叫,只有猎猎的风声在耳畔响起,眼前层层叠叠的杉树飞快地向两侧退去,隐隐有光芒在身后闪耀,但他依旧奔跑着,没有回头,也没能看见——

巨大地白色光柱拔地而起,无论是有生命的,还是没有生命的,都悄无声息地湮灭在这刺眼的奥术光辉中。

……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光柱中穿出,向着罗德兰的方向激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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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第二年

夜色笼罩下的罗德兰总是那样的神mì

而庄严。

三个月的冬休即将结束,虽然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地回来,但罗德兰的夜晚仍是一如既往地清冷。寒风卷着枯叶在空旷的街道上打着旋,路旁的魔法灯发出微弱的白光,一根根耸立的石柱上门窗紧闭,黑洞洞的如同朽木的蛀孔。

然而西区一根偏僻的石柱中却是一如既往地亮着白色的灯光,顺着微启了一条缝的窗户望去,一个身穿着绿色长袍的黑发少女正在实验桌前摆弄着什么,狭小的空间内不断传出轻微的爆zhà

声。

一条黑色的触须顺着窗户微启的细缝探入了房间,一团黑色的物体随即挤了进来,翻滚的黑雾下似乎生着许许多多的伪足,悄无声息地向着实验桌爬去,而站在桌前忙碌的黑发少女却一无所觉。

黑色的触须缠绕着桌腿向上爬去,桌面上少女纤细的右手正小心翼翼地捏着一瓶淡黄色的液体,那是黄硝甘粉的溶剂,只要有稍微剧烈些的震荡就会爆zhà

。左手则端着一个广口的玻璃杯,似乎是要将之稀释。

在少女身侧的视野盲区,触须缓缓张开,露出了隐藏浓密黑雾中的漩涡,几不可闻的嘶鸣声响起。

哐的一声响起,黑发少女手一抖放下了瓶子,疑惑地朝着一旁的黑乌晶笼子看去,一团黑色的雾气正在笼子内扭曲着,挥舞的触须缠绕着一块乳白色的石头。

“简单的招数却总能屡试不爽呢。”卡萝尔感叹了一声,用钳子把石头连同影魇一起夹了出来,撒了点绿色的七叶草粉末上去,影魇顿时发出了吱吱的惨叫声松开了触手,黑色的雾气翻腾着迅速缩小,一个细小的玻璃瓶子随即掉落出来。

随手把影魇关回笼子里,卡萝尔拧开瓶盖,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叠得小小的羊皮纸。默默念了一句咒语,随后捏着角一抖,原本不过指甲盖大小的纸张便变成了正常信纸的大小。从桌上取过一副单片镜,卡萝尔坐在位子上仔细地看了起来。良久,眉头微微蹩起,她思索了一会儿从柜子里抽出了一张崭新的羊皮纸,埋头书写起来。

写完后卡萝尔又是低诵了一句咒文,将纸重新对折回指甲大小塞回了瓶子中。盖上盖子,在瓶外涂抹了些油脂样的东西扔进笼子中,只见影魇慌忙张开触手将瓶子吞了进去。卡萝尔轻笑了一声,拎着笼子来到了窗前,轻巧地旋开锁扣,黑色的影子在夜色下一闪即逝。

==========

“现在你们看到这片广场名为灰色,是罗德兰骑士们的训liàn

场,灰色意为即使见惯了黑暗,也应秉持光明的信念。”一个身穿着骑士束衣的年轻人手扶着剑柄对身边的几名刚入学的新生介shào

道,“这片广场用的是魔化花岗岩制造的,可以承shòu相当于一百名重装骑士的冲力和四十个中级魔法的破坏,罗德兰建成至今近千年,这片广场上却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

“如果不信的话也可以自己试试看。”年轻的骑士领着几名新生来到了一块竖立的石柱前,灰色的石柱虽然历经风霜,但表面只是略微的粗糙却没有一道划痕。

新生们饶有兴致地盯着石柱看了一会儿,但却没人有要试试的意思,虽然失败了也不算丢人,但注定失败的风头也没有出的必要。然而就在众人转身准bèi

离开之时,长剑出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一个表情冷漠的青年,不,应该说是少年,提着长剑走到了石柱旁边。…,

“他是?”一旁的法师们皱着眉头窃窃私语。

“好像是卡恩大公的养子。”

“尼奥·卡恩?是那个王城的那个剑舞者?”

“就是他?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

“虽说只有十六岁,但是已经连败了王城三名剑术大师,才获得了这样的称号。”

“呵,我看又是卡恩家族自卖自夸的把戏,当年……”

“别瞎说。”

少年走到石柱边时,议论声已经小了很多,法师和扈从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年举起长剑,然后看似轻描淡写地用剑锋划过石柱,发出一声清亮的铮声。

长剑归鞘,那个领路的骑士好奇地凑过去,却见石柱上只是多了一道白色的印子。

“呵呵,我说了这是魔化花岗岩,这可是当年……”他伸手去擦那道印子,说到一半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口。骑士睁大眼睛,又用力擦了几下,淡淡的白印下露出了一道黑色的豁口。

年轻的骑士咽了口唾沫站直身子,心想不愧是在王城拥有称号的剑士,但灰色广场的话题是继xù

不下去了,只能沉默地带着众人继xù

向前参观。而那个被称为尼奥的少年则依旧缀在队伍最后,低着头不知dào

在想什么。

走到广场中央的时候,前方传来了隐约的金铁交鸣声。领路的骑士精神一振,说道:“灰色广场平时除了给法师的扈从骑士们进行训liàn

以外,同时也对北区的其他武者开放,每周都有一天会由执法队的队长、有罗德兰之剑称号的达维安爵士来指导武技。因为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学,很少有学生来这里,很可能是执法队的成员在前面训liàn

。”骑士顿了顿,神色也变得有些恭谨,“每一个执法队的成员都是罗德兰当之无愧的强者。”

在说到罗德兰之剑的时候,尼奥的眉毛微微挑了挑,抬起头向着前方望去。

循着剑刃撞击的声音走去,骑士带着一行新生来到了广场南面的角落里,一个双手都握着长剑的黑发青年正和一名提着大剑的棕发少女打得不可开交。

“我们运气不错。”骑士笑了笑指着不远处的棕发少女说道,“这位就是刚刚提到的罗德兰之剑菲丽斯·达维安爵士,和她对战的则是去年才加入执法队的夜执事叶月先生。执法队的内部训liàn

一般很少在广场上进行,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呢。”

“罗德兰之剑,怎么是个女的?”一名扈从骑士忍不住问道。

“可别这么说,菲丽斯教官是罗德兰当之无愧的最强武者。”骑士指了指场内的少女,“虽然叶月先生也很强,但是当初加入执法队的条件只是接住菲丽斯教官五剑而已。”

众人顺着骑士的手指望去,场中叶月手中的双剑狂舞、攻势如潮,但菲丽斯仅凭几个简单的动作就挡下了所有攻击,偶尔挥剑反击却逼得叶月不得不撤步躲闪。

“五剑也太夸张了。”一个法师摇了摇头,看不出这打得不亦乐乎的两人到底强在哪里,“就刚才打的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十多剑了吧。”

“菲丽斯小姐可是亲自教导了叶月先生整整一个冬休期,现在学院里也只有叶月先生能这么轻松地和她对战了。”骑士解释道。

就在此时场中的战况却陡然发生了变化,叶月又一次刺击被菲丽斯轻巧地格开,然而他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借力后跳再找机会,而是将全身的重心都压在剑身上欺身而上,两把剑刃间顿时爆出一溜刺眼的火花。菲丽斯手腕转,长剑便横扫了出去,而叶月却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右手。铛的一声长剑被击飞出去,但另一把长剑却稳稳地停在了菲丽斯的左胸前。…,

“你输了。”菲丽斯淡淡地说道,用剑身拍了拍叶月的肩膀,他这才感觉到贴在脖子上的剑锋传来的寒栗。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叶月放下左手,场边却传来了轻轻的鼓掌声。

两人转过头,却是一头金发的黎从台阶下走来,身后跟着一脸严肃的里奥瑞克。

“打得漂亮哦,叶月。”黎微笑着说道,里奥瑞克则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

“那位就是有雪女神之称的黎·普拉多小姐。“颇有百晓生风范的骑士继xù

介shào

道,“无论是魔法天赋还是美貌都像白雪一般毫无瑕疵、无可挑剔,和弗洛伦撒家族的索尼娅小姐并称罗德兰的冰雪女神。”

“这样啊。”

“确实名不虚传呢。”法师们故作镇定地摸着下巴,眼角的余光却不断地瞟向那边巧笑嫣然的黎。而在这时又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回过头去,一个披着玫红色长发的美丽少女穿着一身红色的法袍朝场上跑来。

“黎,叶月!”

“露易丝小姐,咳咳。”叶月学着法隆的样子咳了两声,自己却先忍不住笑了起来,露易丝恨恨地踢了他一脚,脸色却有些微红。

“一路上我都快被法隆先生烦死了!”

“这位莫非就是?”法师们看着露易丝眼前又是一亮,此时的红发少女已经和一年前入学时大不相同了,无论是玫红的长发还是精致的脸庞都洋溢着一种叫做青春的气息。

但那名负责讲解的骑士却有些犹豫,顿了顿才说道:“这位是露易丝·艾尔邦小姐,夜执事叶月先生宣誓效忠的对象,号称罗德兰学院的初级法师”

“首席法师?居然这么年轻。”(注:Primary也有首席的意思)

“呃,只这样的,因为魔法班的法师们打赌露易丝小姐毕业的时候会依旧只是初级法师,所以才会这么叫的。”骑士尴尬地解释道,其实北区的学员对于露易丝和叶月并没有什么恶感,只是两人才西区的人缘实在是有些差,才会传出这么讽刺的称号。

“这样啊。”众法师继xù

摸着下巴,眼角的余光又多了一处斜瞟的地方,他们并不是很在意露易丝的魔法天赋,正如叶月所说,露易丝留起长发后的容貌并不比索尼娅逊色。

而那边叶月正准bèi

和露易丝说些什么,腰间却突然传出了一阵颤动感,他伸手从腰带中抽出了一块白色的符文石,一个奇怪的符号正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他抬头看向菲丽斯,后者手里也拿着一块一模一样的石头,棕发少女皱着眉头,脸上出现了罕见的郑重神色:

“是西边,罗德兰遇袭了。”

第四十二章 命运(一)

然而等菲丽斯等人赶到西面的城墙时,城外除了一片白茫茫的积雪什么也没有,而罗德兰中央那座似乎从没有人进入过的高塔表面却亮起了一圈圈白色的魔法纹路。

“是第四防御魔纹。”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怎么了?”露易丝也抬头望向罗德兰塔上的魔纹,却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罗德兰塔上的魔纹分为五级,第四魔纹已经算是战略级的防御法阵了。”黎转头望向白茫茫的雪原,“除非是又大军压境,否则罗德兰是不会动用这么高等级的魔纹的,可是……”

“哪有什么大军的影子啊?”露易丝踮脚向远眺去,“难道都逃走了?对了,会不会是黎把魔纹等级的次序记反了,其实第四魔纹只是很低档的那种。”

叶月忍不住就想嘲笑露易丝几句,菲丽斯却是开口道:“不是,刚才执法队也传来了很罕见的高级警报,大家还是小心一点。”

“你们看那里!”正在环顾雪原的露易丝突然叫了起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远处的雪地中似乎伏着一个黑色的人影。众人赶忙跑过去,一个盔甲被划得破破烂烂,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皮肤的金发青年伏倒在地上,身下的已经融化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隐约露出了黝黑的土地。

“你没事吧?”黎蹲下身子,一脸紧张地问道。

“他伤的很重,快带他回学院。”菲丽斯当机立断地脱下了身后的斗篷,开始制作简易担架。

“他会不会是入侵者?”叶月站在露易丝身后,看着青年背后的大剑皱着眉头说道。

“应该不是。”一边用霜华术处理着青年伤口的黎开口答道,“罗德兰的防御手段几乎都是法术和法阵,不会留下这样锐器造成的伤口,而且伤口大多是在背后,他却是面朝罗德兰倒下,很可能是在前往罗德兰的途中遭到了追杀。”

叶月撇撇嘴,无视了露易丝投来的鄙视眼光。他接过菲丽斯递来的斗篷担架,蹲下身子将那名青年的身子翻了过来。而就在叶月想去伸手解下他背负的大剑时,一直昏迷不醒的金发剑士猛地睁开了眼睛,冰冷的五指死死地握住了叶月的手腕。他微张着嘴,喉咙间嗬嗬作响,却说不出话来。

四目相对,叶月不自觉地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一双温暖纤细的手覆上了青年僵硬的五指,一张温柔的笑脸出现在了剑士的视野中,黎有些糯软却让人心安的声音响起:“别紧张,我们是罗德兰的执法队。你现在很安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她轻轻地抚着剑士额角散乱的发丝。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剑士褐色的双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接着缓缓合拢,脸上僵硬的表情却逐渐变得安详起来,五指松开无力地耷拉在了身侧,就如同归家的游子般终是沉沉睡去。

……

开学前的这段插曲很快便过去了,那名受伤的青年被学院派来的牧师接走,而入侵者最终也没有出现,在短暂的议论后众人便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即便偶尔想起也无非是借机取笑一下黎很有母性的光辉云云而已。

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

一间宽敞的实验室中,艾泽拉尔院长手拿着一块造型奇异的镜片正在观察那枚金发剑士带来的湖蓝色晶体,一旁的派格南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里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良久,艾泽拉尔叹了口气说道:…,

“确实是水晶神殿的水晶之心,看样子那个人说的是真的,拉比克战败了。”

“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的天才是不可能失败的。”派格南伸手接过艾泽拉尔递来的晶体,端详了一会儿答道,“可是这次即便召唤了水晶之心还是输了么?”

“拉比克说使者还没到,而按照那名剑士的描述,和拉比克对战的生物应该是拥有空间天赋。”艾泽拉尔把玩着手中的单片镜说道,“典籍中记载使者会派遣部下先行,以的仪式迎接它的到来。包括精灵史诗在内,三万年中共有六次使者降临,加上这一次应该就是第七次了。”

“你想说什么?”派格南转过头看着他。

“大魔导师拉比克,大魔导师……议会授予他这个称号已经快二十年了吧,当年他进学院的时候还在我的班上呆过,谁能想到呢,当初毫不起眼的拉比克有一天会成为大陆最年轻的大魔法师。他在魔导学上的成就远在你我之上,甚至能在对方施法的同时解析魔网的频率,干扰乃至窃取对方的法术,号称大陆最强法师。”艾泽拉尔轻轻地抚着胡须,苦笑了一声,眼神却是有些迷离,“可又有谁能想到大魔导师拉比克就这样失败了,一个拥有空间天赋的强dà

生物,似乎就是为了迎接使者降临而来的,不是么?之前我还一直心存侥幸,也许只是灰烬平原的暴乱,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导致了咒法联盟的覆灭……但这样看来‘他们’是真的来了。”

“恶魔!”

==========

“恶魔?”叶月看着笼子里浑身上下黑雾翻腾的影魇眯起了眼睛,“虽然我的大陆学和历史学都不太好,但也知dào

恶魔就是强dà

和凶残的代称,只是这两个词和这坨东西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影魇很弱,但它确实是恶魔中的一员。”卡萝尔一边在实验桌上忙碌着一边给叶月普及生物课,“数万年前恶魔第一次降临在东西大陆上就给整个世界造成了巨大的伤害,虽然那时的精灵族最终勉强取胜,但并没能把恶魔一网打尽,残余的恶魔大多生活在一个叫做灰烬平原的地方。虽然人类几乎没有踏足过那块土地,但偶尔也会有恶魔到处乱跑,就比如影魇。现在普遍的观点认为影魇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恶魔中产生的亚种。”

“你第一次给我做精神力测验的时候似乎不是这么说的。”叶月盯着她说道。

“因为是在这个世界上产生的,所以算是本土生物也没差啦。”卡萝尔毫无愧疚感地答道。

“不过这家伙似乎并不是像你说的那么罕见啊,杰克之后又有一只逃掉,这应该是抓到的第三只吧?”

“从你的角度看,确实是这样的。”

“那从女巫的角度看呢?”

“没有数过,你可以简单地认为我对这种生物有很大的吸引力。”

“这似乎没什么好自豪的吧,而且实在看不出你对它们的吸引力是从何而来的,以你的精神力……”叶月突然住了嘴,随之而来的长长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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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虚掩的门前停下,艾泽拉尔苍老的声音从厚实的木门后隐隐传出。

“我对典籍上关于精神力场的记载始终深信不疑,因为当年的精灵梦境就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例子。远古的精灵们在我们生活的世界中开辟了一个相当于亚位面的独立空间,理论上这种做法的难度和穿越位面间的晶壁是差不多的。而碎梦最终打破了精灵梦境,也可以理解为摧毁了一个精神力场所开辟的位面,这就足够证明碎梦的能力了。”…,

“我并非怀疑碎梦的能力,但叶月接受我的训liàn

已经将近一年了,也许他的战斗力有了很大的提升,但是在碎梦上的进展似乎非常缓慢。我怀疑也许碎梦是需yào

一些契机进行二次觉醒的天赋,虽然很少但历史上二次觉醒的术士并非不存zài

,何况是碎梦这么稀有的能力。”

“没时间等他觉醒了,除了魔环的那些不会出塔的老家伙,比拉比克的战斗力更强的法师几乎不存zài

了。既然拉比克已经战败,也许明天第七使者就会降临,我们只能寄希望于碎梦在精神力场中能发挥出作用,如果降临成功……”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祈祷,也许真有司掌魔法的神明呢。”

吱呀一声,虚掩的门被推开了,休斯看着站在大厅中的两人,开口问道:

“你们是准bèi

将整个大陆的命运交到叶月一个人手中么?”

==========

“喂,叶月。”

“嗯?”

“为什么碎梦对我具现化出的武器会是烟雾呢?”

“不知dào

,这个天赋我也不是很了解。”

“那你还对别的人用过么?”

“对几个战士用过,出现的确实都是武器。”

“法师呢?”

“没有。”

“会不会是弄错了,要不再试一次吧?”

叶月抬起头看了看卡萝尔,黑发少女的眼神有些柔弱,和平时干练的样子大相径庭。叶月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到了露易丝具现化出的火苗,却没有开口,只是朝着她伸出了右手。

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搭在叶月的右手上,左手掌心中白色的烟雾随即缓缓浮现。卡萝尔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缕若有若无的白烟,突然伸出右手猛地挥散了雾气。

“我没事。”她用力呼出一口气,低着头说道,“就是最近心情不太好。”

“碎梦的具现物是和精神力有什么关系么?”

卡萝尔点了点头,坐到了叶月对面的椅子上,宽大的法袍覆在身上,隐约勾勒出了玲珑的曲线,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听老师说过,碎梦具现出的物体是灵魂的投影。灵魂,说到底就是承载了思想的精神力而已。”她眨了眨眼睛,身体又往椅子里缩了缩,自嘲道,“精神力不够强dà

,也就是灵魂不够强dà

,只是究竟是要多弱小的灵魂才会表现成烟雾的样子呢?”

烟雾渐渐散去,叶月看着卡萝尔被黑发遮住的脸庞,终是陷入了沉默。

===========

一叠羊皮卷被放在了门口上的显眼处,发出了轻轻的啪响。

派格南转过头冷冷地说道:“休斯,下次进来之前能先敲门么?”

大厅中,年轻的魔剑士笔直地站在父亲和导师身前,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

“你们是大陆上最具智慧和力量的大魔法师,但却要将对抗第七使者的任务交给叶月,他甚至连我都打不过!”

“休斯,我想你是误会了。”艾泽拉尔看着休斯严肃的表情,温和地说道,“大陆的命运并非是我和你父亲所能决定的。碎梦的出现不仅是一个巧合,我相信更是一种预兆,这是叶月所必须背负的东西,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引导而已,至于其他的——”

“我们无能为力。”

第四十三章 命运(二)

初春阳光下的灰色广场,带着冬日残寒的微风拂过灰色的石板。沉闷的脚步声响起,一个穿着罕见的剑士礼袍的少年顺着台阶走了上来,广场上的大汉们抬起头,目光聚焦在了少年胸口的纹章上。

那是一柄被紫荆藤缠绕的双刃战斧。

少年低着头向着广场上那群普遍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大汉们走去,腰间的剑鞘微摆发出呛啷的声音,在一片沉默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没看错吧,卡恩家族的人什么时候开始用剑了?”一个男声响起,故作平静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讽刺,少年抬起头,不远的人群中站着一名褐色卷发的高大青年,奈科斯·莱利,罗德兰中唯一一名战斗法师:雷克顿·莱利的胞弟。

没有人答话,少年站在奈科斯面前五米处停下了脚步,褐色的眸子漠然地注视着他。

“众所周知,卡恩大公的独子纳塞吉伯爵已经二十六岁了。你既然敢在胸口佩戴的双刃斧纹章,想必是卡恩家族的嫡系吧?”奈科斯的嘴角带着毫不掩饰的嘲意,“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尼奥·卡恩。”

“尼奥·卡恩?哦,那你一定是纳塞吉伯爵的儿子了。”奈科斯走到了少年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纳塞吉是我的哥哥。”尼奥的声音中依旧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哥哥?从没听说过卡恩大公有一个小儿子啊。”奈科斯皱着眉头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般地说道,“哦,似乎是有一个,不过好像——”

他凑近了尼奥的耳边,放轻了声音。

“是个私生子吧。”

尼奥的表情动了动,右手下意识地搭上了剑柄,他扭过头看着奈科斯的侧脸,冷冷地问道:

“你是在挑衅么?”

“是,那又怎么样呢?”

长剑被拇指顶出了鞘,尼奥后退了一步。

“向我道歉,或者接受决斗。”

张狂的笑声传来,奈科斯从背后取下了双手大剑,剑刃砸在石板上发出了脆响。

“王城的剑舞者,我倒是很有兴趣领教一下。”

下一秒,刺眼的火花在空气中爆开,剑刃的交鸣声唤醒了沉寂的空间。

……

一声脆响过后,尼奥手中的刺剑应声而断,锋利的剑刃架在了少年的颈间,毫发无损的奈科斯脸上浮现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什么王城剑舞者,什么天才少年剑士,什么连败剑术大师,简直是弱爆了。

“真遗憾啊,剑舞者阁下,你的连胜纪录看起来就要永远定格在三上了。”奈科斯看着尼奥那压抑着愤nù

的目光,大剑的剑锋突然颤动了起来,一抹不受控zhì

的嗜血神色在他脸上转瞬即逝,笑容也随之变得狰狞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白色的手套轻轻地搭在了奈科斯的肩上,一个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荆棘战甲,可以抵挡破甲锐度以下的刺剑攻击,战神之锤一共也只出产了三件……”

声音顿了顿,随后带上了惊奇的语调。

“哦?还有风暴之剑。这可是用精金镀过刃的武器,看来奈科斯先生为了取胜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呐。”

“起码不是偷袭这样卑鄙下流的手段。”虽然肩膀只是被轻轻搭住,奈科斯还是垂下了手中的大剑,沉着脸扭头看着眼前的人。

“我想你是误会了,奈科斯先生,我的观点和你相当一致。精锐的武器也好,战斗的手段也罢,取胜才是战士的最终目的。”…,

穿着黑色束衣的人转过身,面对着聚拢在广场上的骑士和武者们说道:

“还没有自我介shào

,我叫叶月。由于菲丽斯小姐临时有事,现在由我代替她作为各位的武技教官。”

一阵沉默过后,人群中传出了质疑的声音。

“叶月教官,你所说的取胜才是战士的最终目的,这点我不同意!难道为了取胜甚至可以不惜使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吗?”一个穿着锁甲的骑士越众而出,一脸凛然地问道,然而叶月却是认出了这人正是特拉尔子爵麾下的扈从骑士。

“无耻的手段?”叶月笑了笑答道,“我认为,在战斗打响后所采取的所有手段都可以被归纳为战术的一种,战斗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实力的差距,装备的区别,战术素养的高低,应变速度的快慢,战士所要做的无非就是扬长避短以此击败敌人。”

“那这些战术中也包括偷袭或者使用魔法药剂么?”骑士目光炯炯地看着叶月。

叶月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冷漠下来:

“我知dào

你想问什么,但这就是答案:当然包括。”叶月扫视了一圈广场上的人说道:“我相信,你们肯定更加敬佩达维安教官或者光之剑的作战方式,但并非每个人都拥有那样强dà

的力量或者魔武双修的天赋,更多的武者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锻炼出的能力。也许你们中的有些人还记得达维安教官给你们上的第一课,她说过:凡是弱者,必将失败。然而当面对天赋异禀的人时,毫无疑问你们都是弱者,于是迎接你们的命运就只有失败吗?”

“在我看来,只有失败的,才是弱者。”叶月扯了扯领子,漠然地说道。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身后的奈科斯盯着叶月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既然战斗本身就没有公平可言,那么叶月教官,不知dào

你敢不敢就这样接受我的挑zhàn

呢?”

“你是想用这些兵器么?”叶月回过头,戏谑地问道。

“没错。”奈科斯仰着下巴盯着他黑色的双眼,“就当作是你教我们的第一堂课。”

叶月同样看着他,却是突然地笑了。

“有什么不敢呢。”

话音未落,黑色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阵旋风向奈科斯刮去,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毫无间歇地落向了肩、腕、肘等各个关节,经过菲丽斯特训的左手已经和右手一样灵活,改良后的擒拿术和关节技结合得天衣无缝。猝不及防之下,奈科斯甚至连大剑都没有举起来的机会就被逼的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

已经退出第六步的奈科斯一不留神脚下步伐稍乱,叶月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猛地欺上身去,左手扣住他的手腕封住提剑路线,脚下轻巧地一勾一绊,右手拉着臂弯一甩,奈科斯高大的身体便横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勉强撑起身子,叶月正拄着他的双手大剑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靠偷袭的手段,赢了又如何?”愤nù

的声音从人群前方传来,那名身着锁甲的骑士正一脸凛然地看着叶月。

“我教的是如何取胜,不想学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开。”叶月漠然地回应道。

骑士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转眼间偌大的广场上就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个人,而奈科斯依旧站在原地,冰凉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怔怔地望着身前黑色的背影,视线却有些失焦,眼前的叶月开始逐渐模糊,黑色的轮廓扭曲,最终定格在了另一个形状上。…,

埃兰子爵程式化的微笑,那拦在身前的手臂,雷克顿始终没有转过的侧脸,和最后消失在魔环大厅中的黑色背影。

一样的贵族血统,一样的苦练不缀,然而最终成为万中无一的战斗法师的人,却是那个从小都不如他的雷克顿。荣誉、地位、金钱,纷至沓来,但属于他的却只是兄长身后的一小块阴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么?或许也会有那个战斗法师耀眼侧脸反射来的些许光亮,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他永远也忘不了去年的今天,被埃兰子爵挡在魔环大厅外,看着雷克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大厅中时的感受。愤nù

、嫉妒、不甘、失落交织在一起噬咬着他的内心,冲刷而来的强烈情绪让眼前的视界重新清晰起来,人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叶月。

又一次惨败,又一次耻辱。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晨间的阳光洒下,一个略带青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奈科斯纷乱的思绪。

“上课吧,叶月教官。告sù

我们弱者该如何取得胜利。”

……

原来我是:

——弱者么?

==========

“听说你今天出师不利,学生都跑光了?”温黄的灯光下,菲丽斯裹着一床厚厚被子蜷缩在沙发中,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棕色的长发缕缕垂下,神情有些萎靡,眼角却带着几分笑意。

叶月苦笑了一声,说道:“最后还留下了十来个人,已经算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骑士是不屑用你这种方法和别人作战的,对他们而言荣誉比胜利要重yào

得多。”

“我还以为你会用‘对我们而言’。”

“嗯?”

“我是在表扬你正义感很强。”

菲丽斯笑了笑,费力地换了个姿势轻轻地说道:“我不是骑士,荣誉和胜利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那去年的今天你为什么要出手?”

“看你不顺眼而已。”

叶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撇了撇嘴:“现在呢?”

“稍微好一点。”

“看来我是太乐观了。”

“我可是队长,要让属下敬畏才行。”菲丽斯歪着脑袋,长长的睫毛翕动了几下,“而且无论是你还是休斯我都不太了解,尤其是你们对于变强的热衷,获取力量真的很有意思么?”

叶月摇了摇头,刚想要说话,视线却无意落在了菲丽斯的胸前,紧裹着的被子因为她的动作而豁开了一个小口子,一抹刺眼的火红色鳞片覆盖了肌肤的雪白。

顺着叶月定格的眼神,菲丽斯怵然收紧了领口,她有些慌乱地抬起头,叶月却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转身向着门口走去。手握上门把,叶月半侧过头,细碎的刘海后一双黑眸平静地看着菲丽斯,淡淡地说道:

“记得保守好我的秘密。”

第四十四章 命运(三)

“轮回战斧,全部由乌钢打造的斧身,双面开刃。刃口镀的是魔化精金,还镶嵌有一枚顶级黑乌晶,大师工艺,贵族风范,整个战神之锤也只打造了这么一把而已,可以说是我们的镇店之宝。而且我们老板自己也很喜欢这把战斧,若不是因为您真的很有诚意,我是不会出售轮回的。”

一身华美礼服的罗格站在战神之锤的店堂中央,原本阴暗狭窄的大厅经过重新装修已经称得上富丽堂皇,胖子身后是一个低调装饰却显出奢华品味的展台,上面放着一把造型威猛又不失精致的黑色战斧,面前则站着一个法师打扮的贵族公子和他的几名侍从。

“可这只是一把斧头而已,再怎么贵也不至于要卖一千三百金币吧?”特拉尔的扈从骑士皱着眉头说道,“你是觉得子爵为人大方就可以漫天要价了么。”

“我想您是误会了。”虽然骑士的话毫不客气,但罗格的胖脸上依旧堆着礼貌的微笑,他不急不缓地说道,“战神之锤将每一件武器都当做艺术品来对待,而艺术本身是无价,我的老板认为在艺术品下标价是一种亵渎,所以您看到战神之锤中的武器都不明码标价,但每件商品的价格是早就定好的。说实话,我素来仰慕子爵的为人,已经私下给了子爵折扣,轮回的原价可是一千五百金币。”

骑士还想说话,却被特拉尔子爵挥手制止了,他用那口浓重的王城贵族腔说道:“罗格先生说的有道理,轮回不仅是件武器,更是件艺术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折扣我却无法接受,我本人也是非常喜爱和尊重艺术的,既然制造轮回的大匠师认为轮回值一千五百金币,我又怎么能折辱了它的身价呢。”

他微微点了点头,身后的侍者便从衣袋中取出了一沓金卷交到了罗格手中,随后一行人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战神之锤。

“今天晚上,一定准时送到您手中。”罗格躬身致意,目送着子爵远去,随后抱起那柄沉重的战斧向内堂走去。用肥硕的臀部顶开虚掩的门,胖子随手把他口中的那件艺术品扔在了桌上,扯开礼服最上面的扣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坐在桌子那头的叶月一边摆弄着一段造型奇特的轴承一边问道,“搞定那个特拉尔没?”

“我办事,你放心。”胖子活动着被礼服包得紧紧的身躯,有些奇怪地问道,“对了,你怎么知dào

那个特拉尔不会要我给的折扣?”

“愿意出上千金币买一把斧头的人是不会在意再多出那么几百金币。”叶月放下手中的零件看了罗格一眼,“只要把握住这些贵族的心理,他们就是最好的顾客。”

“一千金币和一千五百金币还是差了蛮多的吧。”罗格嘟囔着,“冤大头。”

叶月摇了摇头,转过身子认真地问道:“你觉得特拉尔要买这把斧头干什么?”

“总不会是自己用,大概是挂在家里吧?”

“如果只是这样他就不愿意出这么多钱了。”叶月解释道,“特拉尔是法师自己自然不会用,也不应该买这么贵重的武器给下属,虽然有可能只是买回去做装饰,但在问价的时候态度却很认真,说明他是看中了轮回,什么样的装饰非要斧子不可呢?”

“你的意思是?”…,

“他是要买来送人,原本我也不确定,但他最后拒绝你了折扣就证明了这一点。礼物,本身就是用来凸显诚意的。”

“这么贵重的礼物,是要送给谁呢?”罗格皱着眉头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难道是卡恩……”

“这你就别管了。”叶月打断了胖子的推理,站起身子朝侧门走去,经过桌子那头是顺手拎起那把斧头掂量了几下,“去外面把那两块钢板帮雷德尔搬进来,我晚上还有事,这边就拜托你了。”

“……”

==========

夕阳渐渐沉下,白色的魔法灯光照在空旷的广场上,泛起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远处隐约有剑锋的交鸣声传出,雾气后似乎有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正被围攻着。

铛!又是一声清响,黑发少年劈出的长剑被叶月用护手格开,紧接着便是一剑从空隙处刺来,左胸便被轻轻地点了一下。

不甘心的退出了战圈,尼奥看着叶月的身形灵活地在剑影中穿梭着,双剑上下翻飞,滴水不漏地挡住了场中剩下的四柄长剑的围攻,偶尔刺出一剑便又是一个人垂着手退了下来。

等到最后一个人被叶月挑飞了手中的长剑而不得不认输时,尼奥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叶月教官,你是怎么防御身后攻击的?”

“杀气,身经百战的剑士可以感受到对方攻击时产生的恶意,从而提前做出闪避或者防御。”叶月随口答道,但也不能算是胡诌,能够感应杀气的战士是真实存zài

的,叶月却是取巧利用碎梦的特性而已。

“杀气。”尼奥重复了一遍,突然问道,“叶月教官,你杀过很多人么?”

“不算很多。”叶月低头看着尼奥,“你想问什么?”

“真zhèng

的战士只能通过战斗磨练出来,是么?”尼奥定定地看着手中的长剑,“像我这样对着假人练剑的剑士是永远也成不了强者的吧。”

“差不多吧。”叶月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铛啷!金属坠地的声音传来,尼奥转过头,却是身后一名身材高大的剑士将手中的长剑扔在了地上,他忿忿地看着叶月说道:“你口口声声说要教我们取胜之道,但是这两个礼拜你除了用实力欺压、击垮我们,还教了点什么别的?!我要去找达维安爵士,你除了战斗什么也不会,根本不配做罗德兰的教官!”

“请便。”叶月面无表情地目送他离开广场,随后转头望向那些脸上已然挂着怀疑、失落和愤nù

的众人,“还有谁想走,抓紧。”

剑士们互相望了一眼,终于是有人迈出了第一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响起,当广场重归寂静时,只剩下了四个人还留在原地,叶月漠然地看着他们,摩挲着白色的手套。

终于,尼奥还是开口了:“叶月教官,虽然我不明白这样的战斗究竟有什么意义,但是我相信你不会安排毫无作用的训liàn

。”他顿了顿继xù

说道,“我也曾经因为剑舞者这样的称号沾沾自喜过,但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我依旧是一个弱者,所以请你教我,弱者的战斗方式!”

他笔直地看着叶月的黑色眸子,眼神里似乎有光芒在闪动。

“下次训liàn

的时候看我是如何作战的,因为,这就是弱者的战斗方式。”叶月的嘴角弯了弯,抬起头淡淡地说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叶月,是你们的教官。”…,

“尼奥·卡恩。”

“瑞基·麦伦。”

“拜伦森·葛雷迪。”

“杰克·科隆。”

“各位,那就开始吧。”

……

“差一点,真是只差一点。”灰色的石阶上,身材有些瘦弱的杰克拍着大腿一脸懊丧的表情,“如果不是要防着他的左手剑,那下我就刺到他了!”

“这话我每天都要听十遍。”尼奥看着站在广场不远处似乎是在发呆的叶月,问道,“教官今年多大了?”

“应该没超过二十五岁吧,看起来还没有我大。”

“可他比我们四个人加起来还要强。”尼奥低下头,揉了揉自己被剑脊抽红的胳膊,“虽说叶月教官说他用的就是弱者的战斗方式,但无论他的敏捷、反应还是搏击技都比我们强太多了。也许相比菲丽斯小姐他是弱者,但对我们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强者,学习他的战斗方式真的有用么?”

“你觉得叶月教官很强么?”杰克反问道。

“难道不是么?他可以毫发无损地以一敌多……”

“你是新生,会这样觉得也很正常。”杰克打断了尼奥的话,扯了扯嘴角说道,“但叶月教官并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强的,有传闻在刚入学的时候,他就曾经和菲丽斯小姐交过手,但是那时候的他连一回合也没有撑过。去年冬天,他勉强接下了菲丽斯小姐五剑,通过了执法队的考核,但大多数人都认为他用了取巧的方法,而他的实力也是公认执法队中最弱的一个。但是这才过了一个冬休期……你看到那天早上他和菲丽斯小姐的比试了吧?起码他证明了失败并非是弱者全部的命运”

“嗯。”

“虽然只是平常的训liàn

,但是已经可以和菲丽斯小姐打得难解难分了。”

“可是那只是普通训liàn

,菲丽斯小姐又不会尽全力……”尼奥想争辩,肩膀却被人拍了拍。他转过头,却是小个子瑞基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下,身边跟着一向沉默寡言的拜伦森。

“小子,你不知dào

的东西还多着呢。”瑞基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开始摆弄手上的短剑,杰克则接过话头道:

“菲丽斯小姐可以算是罗德兰最强的武者,也一直都担任着罗德兰西区法师的扈从骑士们的武技教官,但武者聚集的北区却是由休斯先生负责指导的。一开始我也好奇为什么,之后才发xiàn

,即便是在训liàn

中菲丽斯小姐也是不会留手的,实力稍弱的武者甚至不敢用武器去格挡她的攻击。在训liàn

中这样压倒性的实力其实并不是件好事,所以菲丽斯小姐才会去西区任教,反正那些贵族老爷的骑士们也不需yào

实战训liàn

,只要学点花俏招式就够了。”

“菲丽斯小姐的特训,迄今为止似乎只有叶月一个人坚持下来了。”瑞基把短剑插回靴子中,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我相信他,起码他知dào

弱者该如何变强。”

沉闷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响起,交谈被迫中断的四人抬起头,夜色中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向着广场缓步走来。朦胧的雾气散去了,露出了来者金色的短发和坚毅的脸庞,他在台阶下停住脚步。

“谁是叶月?”

被打断沉思的叶月有些不爽地走了过来:“什么事?”

“你是叶月?”高大的金发青年看着他,毫不掩饰地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要加入执法队。”

第四十五章 命运(四)

“你要加入执法队?”叶月打量了他好几眼,总算认出了眼前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正是几个礼拜前他和露易丝等人从罗德兰西门救回来的那个形容枯槁满脸血污的金发剑士,只不过没多久他就被院长派来的牧师接走了,此后就再没了音讯,今天却突然出现说要加入执法队……叶月蹩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有什么头绪,但终归还记得当初菲丽斯说过的规矩,于是朝着剑士摊开右手,“介shào

信呢?”

金发剑士愣了愣,随后摇摇头:“我听说只要打赢了执法队的队长就可以加入,你是队长么?”

打赢菲丽斯?叶月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想着人家八卦要钱你这八卦要命呐,但语气依旧没什么波动:“菲丽斯队长最近都不在。”

“她要多久回来?”

“大概,一两个月?”叶月随口胡诌道。

“不行,太久了。”剑士再次皱起了眉头,“还有别人能管这事么?”

“没了。”

金发剑士低着头思考了几秒钟,随即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队长在哪里?带我去找她。”

叶月嗤地笑了一声,决定不再理这个有些短路的家伙。然而他刚准bèi

转身,臂弯却被拉住了,“我要找你们队长。”

“放手。”叶月的声音冷了下来,金发剑士依言松手,但眼神依旧紧紧地盯着他。

“你也是执法队的成员吧?”

“是。”叶月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到极限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金发剑士之后便再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笔直地站在广场边上注视着他们五人训liàn

,直到训liàn

结束,走在回家路上的叶月回头望去,远处的广场上一个黑影仍兀自矗立着。

‘真是个怪人。’

……

但事情并未这样结束。从那天开始,每个晚上那名金发剑士都会准时来到灰色广场,然后笔直地站在场边看着叶月训liàn

尼奥等人,偶尔回头叶月教他们一些地球上的搏击动作时,剑士脸上便会出现那种欲言又止憋到内伤的表情。而除此之外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从背后抽出那把看起来有些古旧的双手大剑,然后用一块亚麻布细细地擦拭着,神情无比专注认真。

既然他不来骚扰,叶月也无所谓多个围观群众,然而最终还是金发剑士忍不住了。一次休息的空隙,他走到叶月身边问道:“你们队长回来了么?”

“没有。”

“那你们执法队里有法师么?”剑士顿了顿,表情有些勉强。

“大概有吧。”叶月心不在焉地答道。

“那……他们在哪里训liàn

呢?”金发剑士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叶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法师平时都是跟着魔法班上课,执法队没有安排单独的训liàn

。”

“啊……”剑士的脸耷拉下来,像是受了什么重大打击。叶月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什么八卦的心思,片刻之后剑士却仿佛重新振作了起来,看着他严肃地问道,“你们队长在哪里?请带我去找她。”

尽管多加了个请字,但叶月的表情还是沉了下来:“她现在不可能见你。”

“为什么?”

“她不在罗德兰。”

金发剑士盯着叶月的眼睛,过了一会儿终是转身离开了广场,然而叶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却隐隐感觉到了些许不妥。…,

……

第二天下午,叶月在从魔环大厅去东区的路上被急匆匆赶来的瑞基拦住了,平日里总是板着一张扑克脸和里奥瑞克颇有几分神似的小个子剑士用微惊混合着荒诞的语气说道:

“昨天的那个家伙要硬闯菲丽斯小姐家,已经和门口的骑士们打起来了。”

“什么?”叶月一早就猜到那个金发剑士不会这么简单放qì

,但且不论他是怎么找到菲丽斯家的,既然他听说过执法队的审核,就没道理不知dào

菲丽斯的凶名,这样还敢硬闯的话……想到这里叶月的脸色猛然变得难看起来:

“我们走。”

……

“我只想看看罗德兰执法队的队长到底在不在家而已。”

“已经说了菲丽斯小姐不在,你还要纠缠不清,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过是要挑zhàn

达维安爵士而已。”金发剑士冷冷地看了眼前的骑士一眼,猛地提高了声音,“倒是没想到原来罗德兰执法队的队长竟然胆小怕事到这个地步!”

“你!”

虽然被卡萝尔称作女暴龙,但无论是武技还是相貌都属一流的菲丽斯在西区骑士中的威望无疑是最高的。早已按捺不住的骑士们听了这话纷纷将手搭在了剑柄上,为首的骑士踏出一步,正要提出决斗,木轴转动的响声却从身后传来,众人回过头,只见少有地穿了一套硬皮铠甲的菲丽斯正扶着栏杆立在门口,精致的脸庞上罕见地带着一丝柔弱。

“你就是菲丽斯·达维安爵士么?”金发剑士看着她,依旧是一脸严肃的表情问道。

“没错,我就是你要找的执法队队长。”菲丽斯平静地说道,棕色的长发在风中微摆。

“我是路西尔·萨鲁法尔。”金发剑士从背后抽出那柄大的有些过分的双手剑,单手仗剑直指,“我请求加入罗德兰执法队,以我手中之剑,向你挑zhàn

!”

菲丽斯的表情没有变化,缓缓地伸出手握住腰间的剑柄,一个淡淡的声音却在街道另一头响起。

“过了我这关,你才有资格挑zhàn

她。”

……

一阵整齐的抽气声从围观的人群中传出。

捂着手臂上被划开的口子,叶月有些狼狈地退开两步,大口地喘着粗气。站在面前的剑士路西尔并没有追击,而是皱着眉头甩了甩沾上了血迹的大剑,鲜血从剑锋的纹理中溅出,在菲丽斯的脚下点出了猩色的印子,少女脸上的表情没有变,纤细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出了淡淡的红色。

很强,这个路西尔非常强,几乎没人比菲丽斯更清楚叶月现在的实力了。但在一旁观战的她看得明白无比,已经招数尽出的叶月却依旧无法对路西尔造成有效的威胁,反而被他随意的反击弄的手忙脚乱,就好像……就好像第一次接受自己训liàn

的时候一样,不敢突进,不敢搏击,甚至不敢用剑去格挡对方的劈砍。

菲丽斯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注意到每次挥砍的时候路西尔手中的大剑都会泛出血红色的微光,抡起来几乎变成了一道红色的光幕,然而围观的骑士们却只是紧张地盯着叶月的动作,对那刺眼的红光恍若未见。

又是一声刺耳的长鸣,叶月的剑锋在大剑的剑身上划过,爆出一溜火花,趁着他用力不稳的机会叶月猛地突前一步,左手剑如同毒蛇般向着路西尔的小腹刺去。…,

得手了!一旁的骑士们心中一喜,然而嘴角还未来得及咧开便猛然睁大了眼睛,一个不伦不类的滑稽表情定格在了脸上。

路西尔的手腕用力一转,原本压在大剑上的长剑铮地一声断成了两截,残余的力量顺着剑身传到了叶月手臂上,竟是将他的人震开两步,原本势在必得的一剑径直刺入了空气中。

“你输了,现在我能挑zhàn

菲丽斯队长了么?”路西尔收回大剑,语气中没有讽刺和嘲弄,而是简单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输了?”叶月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手臂,站直身子,将左手中的长剑扔给一旁的瑞基,“我可不这么觉得。”白色的手套被揉成一团掉在了地上,“热身结束——”

“比赛正式开始。”

“是要认真了么?”人群中,穿着罩帽斗篷的休斯静静地看着站在街道中央的两人,身旁同样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索尼娅正在费力地伸着脖子踮着脚,有些郁闷地说道:

“叶月输定了。这次完全是他自找的,要是受伤我可不会再去探望了。”

“看看再说。”

……

叶月的身形化作残影,接连闪开了路西尔的四次连斩。尽管在菲丽斯手下苦练了近半年的双剑,但叶月最擅长的战斗方式仍然是赤手空拳的近身搏击,抛却了这个世界的剑术套路,叶月糅合了擒拿术和截拳道的攻击一时间让路西尔也有些不太适应,竟是一个错身后被绕到了身侧的空档,紧接着便是一记鞭腿朝着他的腰眼踢来。

一声狂野的暴喝声响起,路西尔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下一秒鞭腿便狠狠地砸在了腰大肌上。然而叶月却感觉似乎不是踢在了人体而是一块硬木上,小腿一阵生疼,闷响过后路西尔的身体竟只是微微地晃了晃,手中的大剑便横扫过来。

仰身勉强闪过这闪电般的一击,然而路西尔狂暴的剑势已经展开,没有长剑的叶月连半次反击都无法做出,转眼间已经在街道上退出了十步,面对那几乎不逊于菲丽斯的强dà

的力量,叶月甚至连使用碎梦的机会都没有。深深的无力感随之泛起,矛盾的念头在叶月心中不停地摇摆着。

‘太强了,我要输了么?’靴底在石板上擦出一道白痕。

‘放qì

吧,赢不了的,别再负隅顽抗了。’剑锋从耳畔划过。

‘可恶,已经决定了不再放qì

的。’被斩落的黑色发丝在微风中打着卷。

‘但是我太弱了,已经没希望了。’眼前的视界开始摇晃。

‘我需yào

力量,强dà

的力量!’

双手缓缓靠近,在阳光下映出了狂乱的倒影。

突然,一个纤长的影子从路沿上划过,融进了狰狞的黑影中。铛的一声巨响传来,叶月微微一怔,双手下意识地分开,而菲丽斯已然挡在了他的身前。

双剑交错,菲丽斯手中的长剑和路西尔的巨剑一触即分,清冷的寒光在剑锋上闪过。

“它叫什么名字?”菲丽斯的声音轻轻的,似乎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

路西尔却听懂了,静静地望着手中的大剑。

“它叫命运。”

第四十六章 流言

“喂,你在这里干嘛呢?”披着玫红长发的少女气喘吁吁地爬上天台,红色的法袍蹭上了斑斑的污迹,让她的脸色有些不善,“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不想吃晚饭啦?”

坐在天台边沿上的叶月没有说话,双手环着左膝,黑色的长发在夜风下一摆一摆的,发丝拂过额角,传来了麻痒的感觉。

露易丝看着他的背影,忿忿地撅了撅嘴,从包裹里拿出一块面包扔到他怀里,没好气地说道:“三明治我吃完了,只有这个了。”

叶月拿起面包,却没有往嘴里送的意思,而是依旧怔怔地望着远方的星空。

“喂,亏得本小姐好心给你送吃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啊!”露易丝气哼哼走上前去地踢了他一脚,但叶月却仿佛感觉不到一般,黑色的刘海遮住了双眼,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你……没事吧?”露易丝终于发xiàn

了叶月的反常,她看了看积着灰尘的石台,一狠心还是坐了下来,想了想说道,“那个,今天的事我也听说了啦,那个路西尔是真的很厉害,就算打输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嗯。”叶月淡淡地应了一声。

“既然这样就不要纠结这件事了啦!”露易丝扯了扯叶月的袖子,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这次输了又不代表以后也打不过,就算是去练剑也比在这里发呆有用啊!”

“嗯。”叶月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在想这件事。”

“那你在想什么?”

“露易丝,从罗德兰毕业以后你准bèi

去哪里?”叶月反问道。

“应该是回赛安城吧。”露易丝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扬起,“那个时候本小姐就是中级法师了,哼,得让当初那些笑话我的家伙们好好开开眼!”说完,女孩却是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假装随口问道,“你呢?”

“我?”叶月抬起头看了看白色的月亮,“不知dào

,大概是去见识一下这片大陆吧。”

露易丝对这个回答显然很不满yì

,鼓着腮帮子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叶月斜过眼睛盯着她,一直看到女孩的脸色开始泛红才移开视线,他轻笑了一声说道:“护送露易丝小姐回家的任务就包在我身上了。”

“然后呢?”露易丝依旧撅着嘴。

“应该是先在罗德兰境内转转吧。”

“你!”露易丝终于忍不住了,腾地站起来气鼓鼓地看着他,“随便你去哪里,我不管了啦!”

叶月轻笑了一声:“待在赛安城可是成不了大法师的,露易丝小姐。”

“可是我是女孩子……”露易丝的脸红了红,不知想到了什么。

“女孩子怎么了?”

“那个……反正女孩子就是不行啦!”

“什么不行?”叶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就听说过女孩子外出游历,最后成为大魔法师的故事。”

“哎,真的?!”露易丝的眼中燃起了火苗,“快讲给我听听。”

“呃,那是一个叫做丽娜·因巴斯的魔法师……”

……

==========

“听说了么,最近执法队又有新人加入了,好像是一个叫做路西尔·萨鲁法尔的双手剑士。”

“姓萨鲁法尔的剑士……难道是那个传说中最强战士布洛克斯希加·萨鲁法尔大人的子嗣么?”

“布洛克斯大人根本没有子嗣。”

“据说是个孤儿,姓是因为仰慕布洛克斯大人自己取的。”…,

“仰慕?这是亵渎还差不多吧。”

“你知dào

什么,他是在决斗中击败了夜执事叶月才被批准进入执法队的,当时在场的人都看见了,这个路西尔只用一把大剑就完全压制住了夜执事,最后还是菲丽斯大人亲自出手才挡住了他的攻击。”

“要我说那个叶月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说得轻巧,有本事你自己去挑zhàn

他,赢了说不定也让你进执法队呢。”

“哼,有什么不敢的。走,去战神之锤看看,等我弄一把好剑先。”

嘈杂的东区街道上摊贩林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五个身着皮甲也许是刚从酒吧出来的北区武士走过,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汗味让从一旁路过,穿着斗篷的索尼娅捂住了鼻子,她扯了扯身前休斯的袍角问道:

“菲丽斯最后同意那个路西尔加入执法队了?”

“嗯,他既然能击败叶月,应该也有足够的实力接下菲丽斯五剑。”休斯边走边答道,“这样的做法虽然不合规矩,但也可以理解。”

“要我说那个叶月还是太弱了。”索尼娅撇了撇嘴,“菲丽斯也太偏心了,叶月实力这么差还让他做西区的教官,最后人都跑光了吧。”

“叶月的实力现在也许还不强,但他的进步速度非常快。”休斯淡淡地说道,“单从路西尔展示出的力量看已经和菲丽斯相差无几了,但叶月还能对他做出有效的反击,如果换成普通的武者挨上那记鞭腿基本就输了。别忘了去年的春天他可是连菲丽斯一招都接不住。”

“我看叶月平时对你也不冷不热的,你怎么还替他说好话?”

“我说的不是好话,是事实。”休斯解释道,“上次他在西区第四大街被特拉尔的手下袭击,这件事被我压下来了,他因此对我有些看法也是正常的。”

“切,不让他找甘多家族报仇还不是为了他好,不识好歹。”索尼娅不满地哼了一声。

休斯轻笑了一声,转过身子揉了揉她的紫色长发,不经意间却听见了模糊不清的交谈声从街道旁的转角处传来。他扭头看去,一个法师打扮的中年人正背对着他,交谈的对象则被墙角遮住,两道黑色影子斜亘在地面上,如同一出劣质的皮影剧。

“……战神之锤,就是那家最近很出名的精品武器店么?”

“原来是伦道夫铁匠铺,就是十五年前叫做机械先驱的那家店……”

“机械先驱,这个名字我记得。那次事故就是因为他卖的劣质道具吧?”

“这是官方说法而已,死的两个法师都是丘勒普家的人,究竟是事故还是别的什么……”

“别乱说。”

“不过据说这个机械先驱的老板就是现在给战神之锤打造武器的匠师。”

“出了这种事还能留在罗德兰么?”

“所以说这里面的事……”

……

“喂喂,你怎么啦?”一只白皙的手在眼前晃了晃,休斯猛地回过神,发xiàn

自己的右手还按在索尼娅的头上,女孩俏脸微红地看着他嗔道。

“没什么,突然想到点事。”休斯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抬起头向着街角又看了一眼,那名法师依旧站在原地,然而含混的交谈声却和喧嚣的街道融在了一起,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了。

……

傍晚,告别了捧着大包小包依却旧意犹未尽的索尼娅,休斯向着小巷深处的战神之锤走去,门面不大但装饰得优雅大气的武器店已经打烊了,一盏浅黄色的油灯在檐角挂着。轻轻地扣了扣门,没过多久穿着礼服一脸微笑的罗格便在门的那头出现。…,

“欢迎光临战神之锤,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我想定做一把武器,越早完工越好。”

“好的,您请进。”罗格打开了贵宾室的魔法吊灯,将休斯领了进来,指着一旁的一个书架说道,“这些都是我们战神之锤的武器效果图,您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款式,然后提出您的要求,战神之锤将尽全力使您满yì

。”

休斯取下几本图册翻了翻,微微蹩起了眉头:“我的这把武器要求比较特别,为了能打造出最好的效果,我希望还是能和负责打造的匠师亲自谈一谈。”

“完全理解,请您稍等。”

罗格恭敬地欠身离开,少顷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交错的瞬间两个人都是一怔。

“休斯?”

“叶月?”

叶月微一愣神,嘴角微微扯了扯,“没想到光之剑也来这里打造武器呢。”

休斯也笑了:“剑士的话,还是有一把剑傍身比较安心。最近一直听说战神之锤这个名字,倒是没想到原来你才是这里的大匠师。”

铁匠终究不是什么高贵的职业,休斯特意用了大匠师的尊称,免得叶月尴尬。

“我只是在这里帮工而已,真zhèng

负责打造的是雷德尔大师。”叶月淡淡地说道,心里却是思考着休斯来这里的真实原因,众所周知光之剑从来不用武器,说要定制长剑也只是个借口而已。

“这样,那我能见见另一位大师么?”休斯收起了笑容,直接说道。

“嗯。”叶月缓缓地点了点头。

==========

清冷的月光下,休斯的影子被一点点拉长,脚步渐缓,最终停在了一幢灰色的石屋前。门开了,紫色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

“你有心事哦。”

“索尼娅。”休斯的声音有些低沉,“当年我的家族里发生的那些事情……”

“不行啦休斯哥哥。”索尼娅打断了他的话,“父亲大人说过时机还没有到,这些事最早也要等你离开罗德兰以后才能说。”

休斯抬起头,褐色的眸子直视着索尼娅的双眼。

“现在,我说时机到了。把当年发生的所有事——“

“全都告sù

我!”

第四十七章 流金岁月

轻轻地撩起裙摆,索尼娅在门前的石阶上坐下,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的小腿。她伸手捋了捋耳畔的紫色发丝,平日对别人从来不假辞色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温柔的笑意。她扭头望向他,紫色的眸子亮闪闪的。

“休斯哥哥,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么?”

==========

初春。

干枯的树枝上青嫩的叶才刚刚抽芽,冬日的寒意还未完全消散,微凉的春风带着麦田中泥土的腥味翻越了高高的石墙,吹起了小女孩额前平平的刘海,紫色的发丝被拂乱,一阵清脆的笑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响起。

“索尼娅。”一个威严的声音居高临下地传来,“注意你的礼仪。”

“是,父亲大人。”小女孩有些不情愿地憋住了笑容,歪歪扭扭地向着身前那三十来岁的中年人行了一个淑女礼,随后努力做出那种大概可以被称作高贵优雅的表情来,然而走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忍不住垮下了肩膀。虽然罗德兰只有小镇规模,但徒步横穿西区对于一个不过四岁的小女孩来说还是太远了些,年幼的索尼娅苦着脸,朝着身前自顾自走着的父亲吐了吐舌头。

泰隆·弗洛伦撒,这位坐拥整个弗洛伦撒平原,罗德兰王国最年轻的侯爵微微顿了顿脚步,半侧过身子,随即啪的一声脆响从小女孩的脸上传出。

索尼娅怔怔地捂着被打红的脸颊,漂亮的紫色眼睛瞪得大大的,泪水逐渐在眼眶里积蓄,却是露出了一个想哭又不敢哭的皱巴巴的表情。

“记住,你是弗洛伦撒家族的继承人,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家族的脸面。”泰隆侯爵的声音淡淡的,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里面,“不要让我再看到那种没规矩的表情了。”

“是,父亲大人……”小女孩带着哭腔答道。

父女俩继xù

着沉默的旅程,罗德兰独特的风景让小女孩眼角的泪痕很快干了,不过长了记性的她却没有再随意地东张西望,学着父亲的冷傲神情,只是用视线的余光观察着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柱子,心底里却为瞒过了父亲的法眼而沾沾自喜。

终于,在又转过了一个街角后,前方的空地上隐约传来了青稚的呼喝声,一个有着一头金发、穿着皮质背心的小男孩正举着木剑对着面前那个足有他两倍多高的假人一板一眼地挥舞着。

“在这等着。”一棵也许是枯死了的梧桐树下,泰隆侯爵对索尼娅吩咐了一声,向着男孩身后的那栋石头房子走去,轻轻地扣了扣门,片刻后一个老人从门内探出了头。两人交谈了几句,泰隆侯爵便顺着老人的目光回头望向了门前空地上那个旁若无人练着剑的小男孩,他低头思忖了一会儿,朝着索尼娅招了招手。

“这是我的女儿,索尼娅,她从小就很有魔法天赋。”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竟是让小女孩有些受宠若惊,泰隆侯爵抬起头对着眼前的老人说道,“我希望能让她跟着您学习。”

“弗洛伦撒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却要送来罗德兰学习魔法么?”老人问道。

“既然是女孩,还是不要参与到上层贵族的那些事里比较好。”泰隆侯爵轻轻地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看不远处依旧挥舞着木剑的小男孩,问道,“萨林法师夫妇的事情我很遗憾,不过那个孩子就是他们两人的儿子么?”…,

“是的。”老人半眯着眼睛,“你和萨林是朋友吧?”

“嗯,不过萨林来罗德兰学习魔法以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泰隆侯爵点了点头,答道,“老公爵待我们家族不薄,这孩子应该是丘勒普家唯一的子嗣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弗洛伦撒家族能够收养他。”

“我能理解。”老人缓缓地说道,“但是在萨林临终前我已经答yīng

了会收养休斯,让他远离灾难和纷争,现在这孩子已经改名叫作休斯·维兰克斯了。”

听了老人的话,侯爵垂下眼皮思索了一会儿:“萨林是对的,上一辈的这些纠葛不该由他来承担,孩子是无辜的,我恳请您把他教育成一个高尚、正直的人,钻研魔法也许是一条很适合他的道路。”他顿了顿,继xù

说道,“就让索尼娅和休斯一起学习魔法吧,这孩子承shòu的不幸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他还要经lì

一个孤单的童年。”

老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泰隆侯爵向索尼娅交代了几句话后,牵着她的手向着空地上的小男孩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侯爵高大的身材遮住了小男孩头顶的阳光,一片阴影中,男孩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木剑,回过头,褐色的眸子直视着眼前的男人。

“休斯·维兰克斯。”

“丘勒普,曾经那么辉煌的姓氏就这么轻易地抛弃了么?”侯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毫无起伏。

“我是休斯·维兰克斯。”小男孩重复了一遍,看着侯爵的眼睛说道,“丘勒普这个姓氏,在它没有赢回属于自己的荣耀之前——”

“我是不会用的。”

侯爵默默地看着他,始终严肃的脸上却突兀地泛起一丝僵硬的微笑:

“这是我的女儿,索尼娅,弗洛伦撒家族的继承人。从今天开始,她将成为你的扈从法师。”侯爵推了推一脸委屈的小女孩的肩膀,“宣誓吧,索尼娅。”

……

“索尼娅。”

“有什么吩咐么,休斯大人?”

“叫我休斯就行了。”

“不行啦,我是休斯大人的扈从法师,不遵守礼仪的话父亲大人会生气的。”

“说是我命令的就行了。”

“可是……休斯听起来怪怪的。”

“那就叫休斯哥哥好了。”

“嗯,休斯哥哥!”

……

“怎么了索尼娅?”

“休斯哥哥,这道题好难。”

“你没有认真听课,真要想成为一名大魔法师,现在就应该开始努力了。”

“可是……”

“没关系,来,我教你。”

“嗯!”

……

“休斯哥哥,开饭啦!”

“等我把这个法阵画完。”

“牛排要凉了啦!”

“等等,马上。”

“真是的,你又要学魔法又要练剑,根本就没时间陪我玩,休斯哥哥是大坏蛋!”

“呃,对不起啊索尼娅。”

“那你明天要陪我去东区。”

“明天我要上艾泽拉尔院长的课……”

“啊,怎么这样!”

……

“休斯哥哥,今天艾尼维亚法师同意收我做学生了呢!”

“是那个水晶神殿来的大魔法师么?”

“对啊,就是那个称号是冰晶使者的元素法师啦!”

“索尼娅平时这么努力,这也是应得的。”

“哪有啦,努力的话比起休斯哥哥还差远了呢,不过这样一直不休息真的不要紧么?派格南老师也说过每个人都是有极限的吧。”…,

“人确实都有极限,但圣骑士没有。”

……

“索尼娅,当年丘勒普家族发生的那些事……你父亲告sù

你了么?”

“这些事我很早就知dào

啊。”

“我指的那些一般人不知dào

的事情。”

“休斯哥哥,父亲说过现在时机还没到,这些事太早让你知dào

是没有好处的。”

“是这样么……”

……

“休斯哥哥,你已经决定要去挑zhàn

菲丽斯么?”

“对,我已经准bèi

好了。”

“你一定能行的,我相信你!”

……

“——你是……光之剑?!”

“如果让我知dào

你们再来骚扰索尼娅的话,下次就不会只是一道伤口这么简单了。”

……

“——那就是弗洛伦撒的天才美少女么?”

“我是索尼娅·弗洛伦撒,光之剑休斯·维兰克斯大人的扈从法师,你们有什么要问的?”

……

细碎的雪花从漆黑的夜空中飘下,剑刃嵌入木桩的声音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下下地响着,紫色的发丝在微寒的风中飘扬,美丽的少女坐在台阶上,雪白的右手托着尖俏的下巴,有些出神地望向前方。空地上少年垂下手中的长剑,擦了擦顺着脸颊流下的汗水,似有所感地回过了头。

“在看什么呢,索尼娅?”

“在看你。”

“我有什么好kàn

的。”

女孩轻轻地笑了笑,长长的睫毛翕动了几下:“我喜欢看休斯哥哥认真的样子。”

金发少年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隔着厚重的雾气传来,眼前的画面逐渐朦胧,稚气的孩子开始成长。

==========

休斯和索尼娅并排坐在屋前的石阶上,紫发少女轻轻地抿住了唇,朝着那深沉黑暗伸出了纤细的五指。

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了少女的手心里,缓缓变成了一滩透明的水迹,她突然似有所感地扭过头,眼前的金发青年正隔着淡淡的雾气静静地看着她,那棱角逐渐分明的脸上突然绽出了一抹笑容,如阳光般融化了黑暗。

就像小时候一样。

第四十八章 黑郁金香

“很多个夜晚,我都会做这样一个梦。

寒风裹着我荒芜北地的冰原,跨过初春淡绿的麦苗,奔流不息的湍急河谷,在枝头的嫩芽上覆盖白霜,在夕阳的余晖下凝结薄雾,吹上巍峨的城楼,于是我听见了王城诗人轻轻的吟唱。

‘他曾统领万千世界,

大地也因他之命而改变。

他的战士跨上战马,

如同黎明刺破黑夜。

听呐!王城的钟声响起,

海啸般的呐喊盖过了礼乐。

他的家族屹立四海,,

成为王的明镜、盾牌和利剑。

他是命运的主宰,

流淌着荣耀之血,

黑郁金香永不凋谢!’”

==========

三十年前的北地冰原。

第十四任郁金香大公,杰森·丘勒普公爵的黑色甲胄上结着一层薄薄的白霜,胯下的战马轻轻地踢了踢裹着厚布的蹄子,有些不耐地打了个响鼻,带着温热的白色雾气。身后的黑色战旗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着,发出猎猎的声响。

远处的白色的雪原上,披着棕色兽皮的北地战士正用武器敲击着手中的盾牌,随即方阵缓缓分开,一个身材健壮的青年走到了人群的最前列,身旁一头巨大的白熊发出低沉的怒吼。

“欢迎来到冰原,罗德兰的渣滓们。”男子的声音传过了数千米的距离在公爵耳边清晰地响起,“这里是北地之王雷克萨·塞尔拉斯的领土,现在撤tuì

还不算太晚。”

散乱不绝的笃笃声响起,那是铁蹄隔着亚麻布敲在冰面上发出的声音。公爵微微偏过头,一匹黑色战马高昂的头颅出现在身侧的的视野中,紧接着是第二匹、第三匹,黑色的阵线如同潮水般在冰原上向两侧延伸开来,马背上的黑色骑士们沉默地凝视着远方,右手扶住了剑柄。

沉重的鼓点在北地战士的方阵中响起,接着渐渐地地急促起来,随着一声震天的咆哮,白色的方阵猛然坍塌,如同雪崩般向着黑色的阵线涌来。

望着眼前漫天的白色冰屑,金色两鬓已经染上银白的郁金香大公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银色的剑锋斜指向天空。

“黑郁金香——”

整齐的抽剑声响起,黑色的骑士们拉下了头盔上的面罩,低沉的声音透过金属传出:

“永不凋谢!”

“冲锋!”

黑与白的洪流撞碎在了坚硬的冰原上。

……

黑色花蕊微卷。

……

四百年前的罗德兰。

一望无际的青翠麦田上,灰色的部队正在罗德兰的东侧城墙下集结,明晃晃的长枪和大剑交错,巨大的攻城锤一下下地砸在包着附魔铁皮的厚重杉木门上,发出让人心颤的撞击声。城头不是有魔法的光辉闪过,伴随着稀疏的羽箭向下坠去,在灰色的部队中引起一阵骚动,但很快就被平复了下去。撞击声有条不紊地继xù

着,终于,看似坚不可摧的附魔铁板上出现了第一道裂缝。

“西城墙的战况怎么样了?”负责东侧城墙防守的老人有些气急败坏地扯住了一名参谋部的一名高级法师。

“西边已经被攻破了,执法军正在城里重建第二道防线。”

“魔环议会是怎么说的?”

“这……”

“别这了,快说!”

“议会说这是内部战争,他们是不会插手的。”

“什么?这群老东西……援军还没到么?”…,

“还没……”高级法师的话说道一半却突然住了嘴,愣愣地抬头望向半空,一片巨大的阴影在半空中划过,地面上黑色的轮廓逐渐放大,狂暴的气流席卷了整个城头。

第九任郁金香大公,伯曼松·丘勒普公爵从头顶跳下,落在了灰色的石地上,剑鞘敲在沉重的黑色甲胄上发出了几声的脆响,才让思维陷入停滞的两名法师回过神来。

年长的法师连忙欠身行礼。“非常感谢您的援手,伯曼松公爵。”

“没什么好感谢的,罗德里格斯法师。”刚过完三十五岁生日的公爵挥了挥手,“你也应该听过传闻,我确实讨厌法师,不过——”

“这不代表别人也可以讨厌。”

公爵伸手从背后抽出大剑,银色的剑锋斜指向天际。

高昂的龙吟声传来,赤红色的巨龙从城头掠过,浑厚的声音随即在平原上方响起:

“黑郁金香——”

城墙脚下的叛军茫然地抬起头,远方黑色骑士组成的潮水已然掀起了猩红的浪花。

“永不凋谢!”

……

黑色花萼张开。

……

一千年前的郁金香堡。

湍急的河谷两侧,原本繁荣的小镇在这场持续了几日的大火化为了一片灰烬,细密的雨丝落在还未冷却的黑色木炭上,发出一阵阵的嗤响。天空中密布着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一队队身着银色铠甲,身披猩红斗篷的蔷薇帝国士兵在废墟中搜寻着侥幸活下来的小镇居民,随后抬起手中冰冷的长剑,狠狠地刺下,结束了又一段被痛苦吞噬的记忆。

四百名黑衣骑士聚集在河谷南岸的一隅,焦黑的断壁、零落的铠甲、斑驳的血迹,绝望的气氛在这片堆满残肢的空地上蔓延,让人逐渐窒息。

“我们只有一个郡的人,要怎么对抗一个帝国?”

“我的家人都还在镇里……”

“郁金香堡已经毁了……”

“我们输了……一切都完了……”

骑士们在死亡的阴影中喃喃低语,一柄长剑掉在了石板上,发出清脆的铛啷声,然而却没有人抬头,无法抑制的绝望撕扯着每个人的内心,青色静脉中流淌的血液在越来越大的雨丝中逐渐冰凉。脚步声响起,一双黑色的马靴出现在了视野中,靴跟上还染着暗红的血迹,一双已经黑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手从地上拾起了那柄长剑。

“战斗,应该会死;逃跑,却还有一线生机。”年轻的骑士安德森·丘勒普缓缓说道,金发随着铅灰色的微风轻摆。

“但抬头看看这些黑色的焦土。直到寿终正寝前的每个夜晚我们都会无法抑制地想起,我们的亲人、爱人、还有遍地郁金香的美丽故乡被帝国的军队焚毁时的场景,然而我们却这一刻扔下武器选择了逃避,今后那些苟且偷生的每一天都将被痛苦、自责和羞愧所填满,因为我们的懦弱和无能为力。”

骑士们的眼光渐渐黯淡,人群中传出了压抑的啜泣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有一天,我们将变得虚弱,跨不上战马,握不住长剑。有一天,我们将孑然一身,再没有亲人,朋友也离去。有一天我们将失掉勇气,不敢再抗争,一败涂地。”

“是的,终有一天我们也会这样悲哀地死去。”

“但不是在今天。”

“今天,我们的战马依旧健壮,我们的长剑依然锋利,我们的斗志还没有被彻底摧毁。告sù

我,我们为什么要放qì

?”金发骑士倒转手中的长剑,递了出去。…,

“今天,我们要跨上战马,去洗刷那些永远无法淡忘的仇恨。今天,我们要握紧长剑,去保护那些我们还能珍视的一切。今天,我们要用那么多苟活的日子去换取仅有的一个机会!”

双眼无神的骑士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伸向胸前的剑柄。

“我们要回到战场,告sù

帝国人:他们可以摧毁我们的躯体,但在那一刻到来前,我们将奋战不息。”

“不论命运如何,最后再看一眼我们的故乡吧,忘掉那些诗一般的风景,这片黑色的死寂就是我们生长的土地。”

“骑士们,我们是黑色的郁金香。”

“我们不会任人宰割,我们不会束手就擒,我们要让帝国付出代价,我们要主宰我们自己的命运!”鲜血顺着他握紧的五指流下,染红了苍白的指缝。

面前的骑士突然伸出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撑着乌黑泥泞的地面,努力站了起来,身后甲片相撞的声音接连响起,黑色的人群遮住了青年身前原本开阔的视野。

安德森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淅沥的雨声被嘶喊所掩盖。

“黑郁金香,永不凋谢。”

阳光下,长剑整齐地出鞘,如林般的银色剑锋斜指向天际。

“黑郁金香,永不凋谢!”

……

黑色花瓣飘落。

第四十九章 紫金之约

黑色的花瓣缓缓飘落,在休斯的手心中化为了一滩透明的水迹,他看着身前黑暗中这也许是今年初春的最后一场雪,平静地说道:

“梦中的我似乎有着不同的身份,也经lì

了很多东西。但除了那些有关冰原、麦田、河谷模糊不清的风景和那首短诗,别的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索尼娅看着他问道。

“说不清的感觉。”休斯顿了顿,微微地摇摇头,左手轻轻地摩挲着一枚圆形的徽记,“把当年的那些事告sù

我吧。”

“你真的要知dào

么,休斯哥哥?其实我觉得,有时候选择了解真相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我曾经私下去查过这些东西,但三十年前的那场内乱后,有关丘勒普家族的大多数资料已经被王国封存或者销毁,议院也曾严令民间的艺人不许再创作或演出有关丘勒普家的诗歌和戏剧。我不能判断是不是王国想要隐瞒什么,但我知dào

弗洛伦撒家曾是丘勒普家族的封臣,你的父亲一定知dào

一些真相。”休斯垂下眼帘,语气低沉,“如果你也知dào

,索尼娅,请你告sù

我。”

紫发女孩静静地看着自己脚尖,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

“你在梦中看到的河谷、麦田和冰原,是丘勒普家族最富盛名的三场战役,郁金香堡河谷中第一任郁金香大公安德森公爵领导的破晓之战,罗德兰外第九任大公伯曼松公爵组织的巨龙保卫战还有三十年前你的爷爷、杰森公爵指挥的荣耀北征。”

“我不知dào

为什么你会梦到这些,但丘勒普家族的子嗣都有着异于常人的杰出天赋,在黑郁金香家近千年的历史中,将军、学者、法师、诗人等等各种各样的天才层出不穷,甚至包括了两名大魔法师和一位龙骑士,这样的家族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也可以理解,只是你的父亲没有跟你说过家族血脉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没有。”休斯摇摇头,“我的父亲并不是家族的嫡系子弟,来到罗德兰学习魔法以后就和家族的关系更加淡漠了,毕竟丘勒普家和罗德兰学院关系不好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只记得在小时候爷爷讲过,先祖安德森大公带着四百骑士突袭郁金香河谷,挖开水坝淹掉整个郁金香盆地和驻扎其中的近万蔷薇帝国军队的故事。”

“这就是原本史书中记载的破晓之战,只是在最近的一次史诗修订中议院下令从号称黎明战争的开国战役里删掉了这一段。除此之外还有四百年前的那一场战役,由于不满皇家学院派系的法师掌权,西方的四个郡联合发生了叛乱,当时镇守北境的伯曼松公爵率领七千轻骑回援。最终全歼了兵临城下的六万叛军,但七千轻骑也几乎死伤殆尽,人类历史上唯一的一名巨龙骑士伯曼松公爵也在此役中失去了自己的坐骑龙,史称巨龙保卫战,黑郁金香家族的声名在这一役后达到了顶峰。而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却导致黑郁金香家族和罗德兰皇家魔法学院交恶,间接促使了王国从罗德兰城迁都到现在的王城,至此之后,罗德兰王室就一直在想办法削弱丘勒普家对于王国的影响力。但一直到三十年前,丘勒普还是王国中最强dà

的家族,任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竟然会在旦夕间覆灭。”…,

“是和那场荣耀北征有关系么?”休斯沉着声音问道。

“算是有吧,自从一百年前号称凛冬的塞尔拉斯家族在北地崛起,北地的实力就在一天天扩张。虽然议院一直号称水晶神殿隶属于王国管辖,但是神殿的冰法师们本身从未承认过这一点,相比于王国,他们和凛冬家族的关系更好。出于担心和警惕,王国曾多次派兵北地,但却没有哪怕一仗能打赢的,直到三十年前,第十四任郁金香大公杰森公爵率领黑郁金香骑士团远征北地,第一仗就大败新任的北地之王雷克萨·塞尔拉斯,号称北地最强的白熊军团在那一战中全军覆没,被迫取消番号,和北地临近的上万亩土地都被王国占领,改称北郡。如果不是后来国王病危的消息,恐怕凛冬家族早就成为历史了。”

“国王病危……”休斯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嗯,卡洛四世病危,但是膝下却一个儿子也没有,唯一的女儿却是嫁给了杰森大公的弟弟,查理伯爵。黑郁金香家族眼中千载难逢的机会到来了,查理伯爵和凯特琳公主育有一子,卡洛四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立这个公主的幼子为下一任国王。然而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同为三大公爵的甘多家族和普罗德摩尔家族却一致反对国王的决定,他们找来了罗德兰的大魔法师,用魔法证实了这个孩子并非王室血脉,大公不服却被判为谋反格杀当场,留在军中的大公长子欲率黑郁金香骑士团复仇,却被当时封领北方二郡的巴伐利亚·卡恩侯爵的第九个儿子,年仅二十多岁的德文·卡恩子爵狙击在冰原边境上,最终因为弹尽粮绝在北地人的夹击下覆灭,大公的长子战死,卡恩家族却因此而扶摇直上,巴伐利亚也顶替了郁金香大公成为了王国新的公爵,而七年前巴伐利亚公爵在古德兰堡去世,德文接任他的父亲成为了新的卡恩大公,德莱克斯公爵。那次叛乱后皇室的血脉便断绝了,新的三大公爵则联合贵族们成立了议院黑郁金香家族包括下属的封臣都遭到了彻底的肃清,所有的史料都被修改或者销毁。你的父亲萨林先生因为没有爵位又在罗德兰学习魔法,所以才逃过了一劫。”

“当初的弗洛伦撒平原应该是丘勒普家族分封的伯爵领吧,为什么丘勒普家族覆灭后你的爷爷反而晋升为侯爵了?”休斯看着手中的纹章,一道道细细的划痕在黑色金属的表面勾勒出一朵怒放的郁金香花。

索尼娅的轻轻地说道:“我能知dào

的只有这些而已,即便爷爷真的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这些内情也是不会告sù

我的。”

“那杀死我父母的那场事故呢?那不是一场单纯的意wài

。”他看着身边的女孩,“你还知dào

些什么?”

紫发女孩摇摇头:“我不清楚,父亲从来没有向我提过你父母的事情。”

休斯默默地抬起头,有些怅然仰望着被漆黑云层遮住的夜空,白色的雪花从半空中飘落,随着夜风的姿态缓缓起舞。突然,手被握住了,冰凉纤细的五指挤入粗糙的指缝间,指尖收紧。

“无论弗洛伦撒家族怎么样,索尼娅都是你的扈从法师。”女孩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紫色的眸子在夜空中闪烁,“还记得那个时候的约定么,休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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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金发少年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隔着厚重的雾气传来:“只要你喜欢,想看多久都可以。”

“那说定了!”

一抹微笑在少女的嘴角化开,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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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执法队(上)

北区的一间木头小屋里,穿着一身齐整皮甲的棕发少女一脸严肃地看着身前的金发青年,用无可商量的语气说道:

“不行,这件事我不能答yīng

。”

“为什么?”站在客厅里的休斯不解地问道,“那次事故你也听说过,这里面很可能有隐情,事关我父母的死因,我要调查清楚。”

“你父母的事情我很遗憾,如果可以我也很愿意帮你。”菲丽斯皱了皱眉头,说道,“但是执法队的档案库只有罗德兰的高级官员才能调阅,我并没有权利让你进去。”

“我只是要看一下卷宗就行了。”休斯盯着她浅绿色的眼睛,“你可以监督,我保证只是翻阅,不会修改半个字。”

“我不是不相信你,休斯。”菲丽斯轻轻地叹了口气,“但是身为队长,我不能违反执法队的规定。”

“这是特殊情况,既然你相信我为什么不通融一下。”休斯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而且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先例,我记得路西尔进入执法队也没有通过你的审核。”

“……我,叶月接住过我五剑,一个能打败他的人应该有资格进入执法队。”菲丽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勉强。

“真的是这样么?”休斯的眼神逐渐黯淡。

“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菲丽斯扭开了视线,片刻后脚步声响起,杉木门被轻轻打开,然后合上,挂在门上的长剑左右微摆。

当休斯的身影在窗外的街道上彻底消失后,菲丽斯伸手解开了背带上的扣子,将厚实的皮甲卸了下来,看着已经完全被赤红色鳞片覆盖的大臂,微微垮下了肩膀。

——有时候,不知dào

真相也许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

“你要进执法队的档案库?”有些阴暗的地下实验室里一扇半开的门后,派格南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休斯,“你自己就是执法队成员,这种事还需yào

我出面么?”

“档案库只有罗德兰的高级官员才能进进入,我的权限不够。”休斯看着门那头的父亲说道,“我想请你帮我去取一份卷宗。”

“什么卷宗?”派格南问道。

“第三塑能实验室爆zhà

的调查卷宗”

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派格南缓缓地开口:“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

“我知dào

,你对你父母的死亡心存疑虑。”派格南站在门后说道,“但当初调查这起事故的负责人就是我,萨林是我的学生,当时的执法队花了很大的功夫在这件案子上,但调查结果想必你也知dào

了。”

“是意wài

?”休斯下意识地问道。

“对,我也曾一度怀疑过,但调查结果却证明了这是一场意wài

。虽然机械先驱制造的那台仪器有缺陷,但要让它发生如此猛烈的爆zhà

,却是萨林自己的操作出现了严重的失误。”派格南顿了顿,看着休斯说道,“我不知dào

为什么你突然对这起事故产生了怀疑,也不知dào

你到底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但我要告sù

你,哪怕日后你成为了圣骑士,有些事情依旧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解决的。所以——”

“这件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

派格南不再看他,虚掩上房门转身离开,透过门缝望去,屋内站在法阵上的叶月双手中正散发着淡淡的绿色荧光,黑色的长发随着四溢的魔力流轻轻摆动。…,

休斯的双手微微握紧。

不能靠一个人的力量解决,是么?

==========

“喂,叶月,后来怎么样了,丽娜有没有打败那个冥王啊?”带着暖意的春风中,难得穿了一身白色裙装的露易丝一边扯着叶月的袖子,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街道两旁的小摊问道。一双白生生的小腿在裙摆下迈着轻快的步伐,竟是有了几分清秀出尘的意味,让周围路过的行人不自觉地投来注目的视线。

“打败了。”叶月面无表情地答道,心里却在暗暗地叹气,自从那天一时兴起给露易丝讲了秀逗魔导士里那个贫乳暴力女的故事以后,红发小女孩的好奇心就被彻底点燃了,可怜叶月那一点可怜的动漫库存zài

这几个月里被翻来覆去地榨干了五六遍。就好比这一个问题,已经是露易丝这个礼拜第二次问了。

“冥王这么强,她是怎么打败它的啊?”

“丽娜在最后的时刻领悟了禁咒法术神灭斩……”

“什么嘛!这样讲一点也不燃啦,要像你第一次讲的时候那样,有转折有高潮才行啦!”

于是叶月识趣地闭上了嘴,任凭露易丝怎么折腾也不开口了,折腾了一会儿,小姑娘的注意力终于是被路边的小摊所转移了。

“那里那里,龙牙匕首,真的会是龙牙做的么?”

“还有黑发晶啊,这么大只要一百金币,会不会是骗人的?”

“你看,是那个精灵龙的头骨哎!居然过了一年还没卖出去……两百五十金币,怎么涨价了?”

“……露易丝。”

“嗯?”

“你是来买衣服的么?”

“对哦!”露易丝拍了拍脑袋,“走,这边!”

看着在一家成衣店里挑挑拣拣地露易丝,叶月默默地感叹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女人似乎都无法抗拒购物的诱惑,即便是像黎这样近乎完美的女孩子也有过和露易丝结伴逛了一整天街的辉煌纪录。只是……

又看了一眼举着一件黑色斗篷上下打量的露易丝,叶月好不容易才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大小姐,这里卖的似乎都是男装吧。

审视了半天后,露易丝总算满yì

地点了点头,指着叶月对店员说道:“这个款式,给他订做一件。”

“好的,小姐。”店员礼貌地欠身,随后来到叶月身前,“先生,麻烦您跟我去后堂量一下尺寸。”

看着有些呆滞的叶月,露易丝撇着嘴踢了他一脚:“去啦!你就要进入执法队正式任职了,难道还要穿得像管家一样?少给我丢人了!”

叶月还是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愣愣地跟着店员走进了后堂,看着他消失在门帘后的身影,露易丝垂着脑袋,咬着下唇,微红的脸上露出一丝浅笑。

第五十一章 执法队(下)

罗德兰,执法柱。

宽敞的大厅里,原本散落满地的武器被整齐地码在了一旁的架子上,中空的柱子中央被摆上了一个巨大的圆桌。随着最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大厅,厚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墙壁上淡淡的魔法光芒亮起,穿着一身淡褐色裙甲,首座上菲丽斯的声音响起。

“各位辛苦了。去年罗德兰的治安非常好,这离不开大家共同的努力,希望今年在座的诸位能再接再厉。今天是执法队今年的一场全体会议,想必大家都已经知dào

了,执法队新加入了两名成员,他们现在已经通过了先期的训liàn

,即将进入执法队任职了。那么接下来就做一个简短的自我介shào

吧。”菲丽斯缓缓地站了起来,“从我开始。”

“我是菲丽斯·达维安爵士,剑士。罗德兰执法队队长,兼任第一治安组组长,负责罗德兰西侧魔法区的治安管理。”一脸严肃地介shào

完,菲丽斯看了看身边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

“真是的,这么短一段介shào

我已经听了有十遍了。”中年男人磕了磕手中的烟斗,站了起来,“补充一点,菲丽斯队长的外号是罗德兰之剑。”

“乔拉!”菲丽斯瞪了他一眼。

“是是,队长大人。”乔拉摆了摆手,“我是乔拉·派博爵士,元素法师,专修火系,我从十四岁就进入罗德兰了,三十三岁进入执法队任职,现任执法副队长,在座的诸位都可以算是我的晚辈了。不过也不用太拘谨,两位也可以直接叫称呼我为火焰派博。”

“叫他火烟枪(FirePipe)就行了。”坐在派博对面的青年笑了一声说道。

“按辈分你应该叫我乔拉叔叔。”

“有这样的烟鬼叔叔还真是遗憾呐。”

“停。”菲丽斯用剑柄敲了敲桌沿,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海伍德,该你了。”

乔拉法师对面有着一头亚麻色齐耳短发,样貌不算特别英俊却有着一种优雅气质的青年清了清嗓子,站了起来:“我是海伍德·加兰,花冠骑士,现任第一治安组副组长和罗德兰仪仗队队长。如果有机会……”

“不用介shào

你的马了,下一个。”菲丽斯毫不客气地打断道。

“我是布兰顿·马泰尔,骑士,来自战锤家族。”海伍德身边的另一名青年骑士站了起来,“现任第三治安组组队长,负责罗德兰南区的治安管理,那位是我的副手,巨塔琼恩。”

被布兰顿指着的巨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全身披挂的厚重金属甲胄互相撞击着:“琼恩·安布罗斯。”巨汉说完便坐回了位子上,身下的椅子却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琼恩身边的青年随即站了起来,却是叶月的老熟人了:“休斯·维兰克斯,魔剑士,第二治安组组长,负责罗德兰北区的治安,这是我的副手,黄蜂。”

休斯拍了拍身旁那个被称为黄蜂的青年的肩膀,后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口道:“霍斯丁·维林,剑士。”

“丹尼斯·莱格,剑士。”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却是下首一个面目阴沉的青年,就这样坐在椅子上说道,“第四治安组组长。”

“梅里·弗雷,剑士,第四治安队副组长。”另一个高瘦的青年站了起来说道,叶月却是注意到他的右手缺了三根指头。

“我是路西尔·萨鲁法尔。”坐在叶月身边的路西尔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桌边的众人,突然伸手从身后拔出了那把双手大剑,平放在了桌面上,“它是命运。”…,

“呃……”桌子另一头的乔拉法师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准bèi

吐槽,然而路西尔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径直坐回了位子上,身边的叶月站了起来。

“叶月,剑士。”

一个声音在此时从一旁传来:“你不配进执法队。”

叶月扭过头,休斯的副手,那名被称作黄蜂的剑士正盯着他的眼睛,他皱了皱眉头,正准bèi

开口,却被菲丽斯打断了。

“霍斯丁!”菲丽斯瞪了霍斯丁一眼,说道,“我们今天要讨论两个问题,第一,既然有新队员加入,那么治安队的编制也要相应地扩充。治安队将成立第五小组,负责北区的治安,原有的第二治安组调往罗德兰城外巡检。海伍德升任第五治安组组长。”

“我反对!”

菲丽斯的任命出口的瞬间就遭到了反对,令人惊讶的是周围的众人竟都是一副‘就知dào

会这样’的表情。

海伍德扶了扶歪掉的领子,一脸凛然地开口道:“自从我进入执法队开始就在一组任职,直到今天已经有两年四个月零十七天了,我与战士们情同手足,一组就好比我的第二故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这里的!”

“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菲丽斯队长呢?”对面的乔拉法师微笑着吐了个烟圈。

“差不多吧。”海伍德耸了耸肩。

“够了!”菲丽斯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表情趋于暴走,“霍斯丁,你去当五组的组长,有问题么?”

“是,队长!”霍斯丁高声应道,脸上出现一抹喜色。

“路西尔,你担任第五组的副组长。叶月,你就做第二组的副组长。”

“是。”叶月和路西尔双双应道。

“那么第二件事。”菲丽斯呼出一口气,“魔法师的扈从骑士们的武技教官一职已经空缺了一段时间了,短时间内我还不能回去教他们,所以今天就确定一下新任教官的人选吧,有人自告奋勇么?”

一阵沉默过后休斯缓缓站了起来:“我来吧。”

“你已经是北区的教官了。”菲丽斯问道,“这样不会太累么?”

“放心吧,光之剑的字典里没有累!”一旁的海伍德学着休斯地语气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是‘没有累这个字。’”乔拉法师纠正道。

“给我闭嘴!”菲丽斯的手按上了剑柄,于是大厅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她看着休斯,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

少女有些疲惫地眨了眨眼睛:“那还有问题么,没有的话就散会吧。”

桌子另一头,路西尔站了起来。

“我有问题。”

“嗯?”

金发剑士仔细地环视了一圈桌子边的众人,问道:

“执法队的人全到齐了么?”

“全到齐了,有什么问题?”

“不可能!”路西尔猛地提高了音量,“那个女孩子呢?!”

第五十二章 西贝猫餐厅

“哈,这么说那个路西尔是为了找黎才去挑zhàn

菲丽斯小姐要求加入执法队的?”

客厅里,露易丝万年不变地蜷缩在沙发中,身上的睡裙揉的皱巴巴的,她努力伸着雪白的脖子扭头看着在桌子上摆弄着几个金属零件的叶月问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黎又不是执法队的。”

“那天他在雪地里躺了那么久,神智不清记错了也很正常。”叶月随口答道,“倒是他什么都不调查就直接打上菲丽斯家这点让我比较佩服。”

露易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缩回了伸得发酸的脖子,却突然猛地拍了下沙发的扶手:“我想起来了!”

叶月手一抖,刚装了一半的发条顿时散了开来,他没好气地看着挡住露易丝娇小身体的沙发背,没好气地问道:“是忘记买晚饭了么?”

“哎呀……”打击的效果只持续了片刻,露易丝又振奋了起来,“还记得黎在那个时候说的话么?”

“哪个时候?”

“就是你们去抬那个剑士的时候啊。”露易丝跪坐起来,趴在沙发背上做出一个自以为是温柔的表情,“别紧张,我们是罗德兰的执法队。你现在很安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叶月看了她一眼,眨了眨眼睛:“以后直接复述就行了,不用表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呐混蛋!?”

“这种事情过了几个月你还记得,居然会忘记买晚饭。”叶月摇着头叹了口气,把桌子上的零件揣进衣袋,站起来说道,“我要去东边的商业区一趟。”

“我也要去!”

“我真是去商业区。”叶月回过头,“不是找卡萝尔。”

“你你你要找她……我我才不管呢!”露易丝的脸突然变红,矢口否认。

“那我走了。”

“你敢!”露易丝踢了他一脚,朝着楼上跑去,“请我去西贝猫餐厅吃鸡翅膀,等我换衣服啦!”

……

走在商业区的街道上,今天的露易丝换回了那套火红的裙装,纤细雪白的小臂从七分袖中露出,一荡一荡的,一只手扯着叶月的袖子朝着那家叫西贝猫的餐厅走去。

“欢迎光临。”门口穿着女仆装的漂亮服wù

生微微欠身,“今天大厅都满了,不过侧厅有还有卡座,两位?”

“嗯。”露易丝脸微微一红,松开了拉着叶月的袖子,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卡座就卡座吧。”

“两位里面请。”服wù

生礼貌地领着两人向侧厅走去,尽管不是第一次来了,但露易丝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打量着走廊里精致的装饰,而在经过第三个卡座时,叶月却从半掩的帘布后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特拉尔·甘多子爵。

自从那次雨夜偷袭失败之后,除了在菲丽斯进行执法队考核的广场上见了一面,叶月和特拉尔之间就再没了交集。显然调查出叶月和黎的真实关系对于这个公爵的儿子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既然知dào

了叶月不过是块挡箭牌,那特拉尔也没有兴趣在他身上多花什么功夫了。但对于叶月来说,却时刻都在寻找着机会,讨回那一棍之仇。

在特拉尔隔壁的卡座坐下,趁着露易丝低头翻菜单的时候,叶月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木条钉成的隔板上轻轻撬出一个豁口,随后装作无意地侧过身,仔细地听着隔壁传来的微弱交谈声。…,

“……王城的消息,卡恩和普罗德摩尔家族麾下的部队已经开始大规模的演练,虽说对外宣称只是日常的军演,但是你应该明白,王国已经在备战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这次的目标究竟是又要进攻北地还是远洋探险……”一口浓重的贵族口音,身份也呼之欲出。

“我并非家族的嫡系,这些事……”另一个声音则有些含糊,话的后半句被露易丝的询问声掩盖。但叶月却觉得很是耳熟,他皱了皱眉头,随口答道:

“牛排就行了。”

“什么嘛!你可是本小姐的扈从,就知dào

吃牛排,太丢人了。”露易丝嘟囔了两句,“那我替你点了哦。”

她摇铃叫来了服wù

员,一板一眼地说道:“一份土豆沙律,一份三文鱼周打忌廉汤,一份焗洋葱汤,一份西冷扒配意粉,一份番茄海鲜冷面,两份布朗尼,一份煎牛小排九分熟,呃……”她皱起了鼻子,“好像,少了点什么。”

叶月终于看不下去了:“一份柠檬鸡翅。”

“嗯,对,一份柠檬鸡翅!”露易丝志得yì

满地补充道,随后睁大了眼睛看着叶月,“呐,叶月,继xù

给我讲的那个圣斗士的故事吧,紫龙后面怎么啦?有没有打败那个黄金斗士啊?”

“呃,当然打败了。”这样一来对面地声音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叶月看了眼前求知欲已经被点着的少女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

但露易丝却不依不饶:“停!你忘了我上次告sù

你应该怎么讲故事了么?!”

叶月无奈地坐直身子:“这还要从他小的时候说起……”

……

“不可思议哎,用拳头打穿铠甲还好,但是真的有能用武技召唤巨龙来作战的么?”露易丝喝了一小口汤,已经完全把用餐时不能说话这样的贵族礼仪忘得一干二净了,无限感慨地说道,“还有那个星矢,能用小宇宙这样的秘术可以瞬间提升好几倍的实力,用这种能力一定会有很大的副作用吧。”

“应该是吧。”叶月长舒了一口气,暗想这个世界本土居民的思维模式还真是不好把握,幸亏露易丝并不是那种追根刨底的个性,不然这些不合逻辑的剧情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是好。

“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丽娜小姐那样,学会龙破斩这样强dà

的魔法呢?”露易丝托着下巴憧憬道。

叶月低着头切牛排,明智地没有接话。过了一会儿露易丝也终于被柠檬鸡翅的香味吸引,开始对付盘子里的食物,被各种食物塞满的小嘴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趁着这难得的空档,叶月缓缓地侧过脑袋仔细听着细缝那头传来的对话,但让他失望的是,那边的饭局似乎已经接近尾声,纷乱的杂音让交谈变得难以听清。

“……这件事……拜托你了。”

“……东西……话我也可以转达,但是别的……”

道别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先后离去。叶月看着盘子里快被切成肉松的小半块牛肉,猛地想起了特拉尔外另一个声音的主人:那个一直跟着他训liàn

的黑发少年剑士,尼奥·卡恩。

于是,叶月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你在想谁呢?”露易丝在桌子下伸脚踢了他一脚,“笑的那么开心,不会是那个女巫吧?”

叶月低着头,开始专心切另外半块牛肉,这安静的气氛让露易丝反而有些不适应,她手足无措地拿着叉子卷着盘子里的冷面,控zhì

不住地想到:…,

‘两个人这样子吃饭,好……好像是约会……不行,露易丝!他可是你的扈从骑士,你怎么能有这种禽兽不如的想法呢!?……诶,似乎不太对。’

两个人就这样在沉默中慢慢地消灭着一桌子的大餐,对面的卡座也来了新的客人,且不管露易丝的胡思乱想,叶月却是发xiàn

,两人的卡座前有人开始频繁地窥视。

“哈,满足!”终于解决了所有食物的露易丝摸了摸有些撑的肚皮,毫无形象地伸了个懒腰,“难得吃这么丰盛的大餐,得要三个金币吧?”

“差不多吧。”叶月摸了摸瘪掉一小半的钱袋,很想吐槽一下大小姐的估价能力果然和正常人有很大差别,眼角的余光却停在了卡座外帘布下的一双马靴上。

“啊,实在是太奢侈了!”虽然这样说,但她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惭愧的神色。在叶月加入执法队后,每个月的薪水已经涨到了四十金币,开始奔小康的露易丝也逐渐找回了她富家小姐的做派。

“呐,一会儿你还是去铁匠铺么?”

“嗯。”

“还要去打铁啊,真是的……”露易丝的抱怨突然被打断了,一只粗壮的胳膊猛地掀开了遮住上半部分的浅绿色帘布,一个佩着长剑的大汉径直走到叶月身前,长着络腮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愤nù

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说,你偷听到了什么!”大汉指着隔板上那个被叶月挖开的细缝,严厉地质问道。

叶月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挡住了面前全部视野的大汉,听着隔壁卡座向这边走来的纷乱脚步声,似乎明白了什么。抬起头淡淡地问道:“你生气了?”

大汉微微一愣,嘴角随即一阵急促地抽动:“你这是在挑衅么?”

叶月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周围,大汉身后三个穿着灰色斗篷的男子堵住了出口,对面的座位上露易丝还是一脸搞不清状况的迷糊表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在问你,你生气了么?”

“你觉得呢?”大汉盯着他,双眼有些充血。

叶毫无诚意地扬起眉毛:

“我觉得,你还是别装了。”

第五十三章 弱爆了

狭小的空间内,叶月和身前的四个男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对峙着。

尽管不太清楚这些人想要干什么,但叶月多少还是可以猜到一点,这四个人的打扮虽然还算干净,但举手投足间却掩盖不住那股浓重的佣兵习性。而露易丝今天没有披法师袍,叶月也只是穿了一件式样简单的黑色大衣,一向稀里糊涂的女孩又没有佩戴家族纹章的习惯,看起来就像是北区的本地居民一样。莫非是看两人穿着朴素却出入高档餐厅,想要趁机讹一把?

就在此时,餐厅的服wù

员也赶来了,穿着女仆装的漂亮服wù

生有些瑟缩地看着眼前的四名大汉,小声地说道:“几位先冷静一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为首的大汉冷哼了一声,指着那道被撬开的细缝说道,“我们哥几个在隔间里讨论刚接手的护送任务的路线,说了一半就发xiàn

这隔板上被撬开了个口子。我走过来一看,这小子就趴在墙上偷听,你倒是说说这里面会有什么误会?”

“你血口喷人!”露易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么小一条缝谁知dào

什么时候就有了,你凭什么说是我们撬的!而且有布挡着你又是怎么看到他偷听的!”

“我一撩开布就看到他在偷听。”大汉毫不客气地瞪回去,“而且我的几个弟兄们都看见了,想抵赖可没那么容易!”

大汉身旁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人却是转向了服wù

生,义正言辞地问道:“我们是看重你们餐厅环境不错才会来这里商量这么重yào

的事的,如果护送任务的路线泄露出去,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如果是先前就存zài

了,像这样可以让别人偷听的缝隙难道你们餐厅就放任不管么?快去通知治安组。”

“这……”服wù

生的脸色有些发白,飞快地解释道,“餐厅每天都会检查的,这个缝隙昨天还没有……”话才说了一半,却被大汉狠狠地瞪了一眼,女孩惊恐地退了两步,飞快地跑开了。

年轻人走到叶月身边,低头检查了一下那条细缝,随后说道:“这个豁口很新,肯定是不久之前撬的。”随后他转向叶月,“撬这样的木板需yào

非常锋利的匕首才能做到,我有一个提议,只要你让我们检查一下你随身携带的物品,如果没有匕首的话自然就能证明你的清白。不然等治安组来了,想私了也来不及了。”

“不行。”另一个个子不高长相猥琐的男子开了口,“他身上没有,可能藏在那个小姑娘身上了,得一块检查才行。”

叶月漠然地看着他们的表演,总算明白了这些人来挑事的原因,他扭头看了身后的露易丝一眼,女孩气得俏脸通红,要不是没有法杖在手,恐怕已经和眼前的几人打起来了。

“好啊。”叶月淡淡地开口,让周围的人都是一愣,“不过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为首的大汉皱着眉头问道。

“我和这位小姐在这里谈论有关一个地下遗址藏宝图的事,但是突然发xiàn

隔板被撬开了。我还没有去找你们,想不到你们就自己送上门来。刚才那位先生说的很有道理,现在我要检查一下你们随身携带的物品里有没有匕首这样的利器,不然没法证明你们是清白的。”叶月面无表情地说完,看了身前的四人一眼,“有问题么,先生们?”…,

“地下遗址?”为首的大汉的眼皮跳了跳,怒气抑制不住地涌了上来,“你觉得我会相信这样的蠢话么!?”

“那你觉得我就应该相信你说的蠢话么?”

矛盾已经趋于激化,大汉的嘴角划过一丝狞笑:“你是觉得在这里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吧?有本事你就在这家店里躲一辈子。”

叶月没有看他,而是回头对露易丝说道:“我们走。”

餐厅外夜色已经笼罩了罗德兰,站在白色魔法路灯下的叶月回过头,看着店门口的佣兵四人组,缓缓地脱下了手套:“你们可以在里面多躲一会儿,也许我没耐心了就会放你们一马。”

也许上一秒四人还因为叶月嚣张的做派而心生疑虑,但此时却顾不了那么多了,这样的侮辱对每一个刀尖舔血的佣兵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为首的大汉从腰间抽出了短刀,一步步地向着两人走去。

‘不过就是北区两个没见过市面的半大孩子而已,也许学过几招剑术就以为自己天下无dí

了,过一会儿就要让他后悔自己长了这么一张贱嘴!自己在罗德兰混了那么久,治安组的关系早就打通了,等把那个偷听佣兵团机密的罪名安在他们头上,怎么也得赔个两百来金币,一个吃顿饭还要精打细算的打铁小子能有那么多钱么?当然不可能,到时候……不过还是要先教xùn

这个小子一顿。’大汉如此想着,目光却又不自觉地落在了叶月身旁的露易丝身上,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的红发少女如同罂粟般在夜风中立着,愤nù

和欲望交织在一起,不断冲刷着佣兵的神经,他在叶月身前站定脚步,居高临下地说道:

“给你个机会,先出手……”

话音未落,叶月的右手已经死死卡在了他的脖子上,指节发力,喉间的软骨便发出了渗人的声响。

“老大!”身后的三人见状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让人稍微有些意wài

的是就那个穿着长袍的青年竟然是一个咒法师,从衣袋中掏出了一把魔粉洒在地面上,便开始缓缓吟唱咒语。而在叶月的双手上红色的魔法光辉也亮了起来,露易丝轻轻地吟唱完了灼热之手的咒语,一阵皮肉的焦糊味随即传来,叶月随手将大汉甩在地上,撕心裂肺的惨叫应声响起。

一柄短剑从右侧攻来,紧接其后的是一只角度刁钻的弩箭射向叶月的胸口,配合默契无比。看得出这其实是一支实力不弱的佣兵小队,为首的大汉应该是个战士,只是餐厅规定不允许携带武器入内才没有佩剑,还有一名辅攻的短剑士,一名负责偷袭游侠和一个咒法师,在来往罗德兰的佣兵队中已经算得上强力了。

可惜,他们碰到的是叶月。

叶月抬起左手中碎梦凝出的短刀磕飞了弩箭,右手闪电般探出握住了短剑士的手腕,顺势一扯,骨头断裂的脆响伴着惨叫响起。紧接着,左手中的短刀开始缩小直至定格在了匕首的形状上,随后猛地掷出,径直没入了游侠的肩膀。另一边露易丝的魔法弹在石板路上炸开,魔力流将地上已经完成了大半的咒法阵冲得支离破碎,一抹火焰在女孩的掌中燃烧着,那名咒法师看了一眼躺了一地的队友们,识趣地举起了双手。

躺在地上的大汉捂着被烫伤的脖子,冲着挤在餐厅门口围观的人群沙哑地喊道,“他杀人了,治安组呢?”…,

“我……我已经报gào

他们了。”那个漂亮的服wù

生看着大汉通红的双眼怯怯地说道。

远处,两个北区的治安组员一路小跑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谁报的案?”

“他在餐厅里撬开了隔板偷听我们佣兵队的机密,我们不过是想讨个说法,他竟然仗着武力当街持械伤人,这个恶霸!”大汉指着一旁路灯下一脸漠然的叶月愤nù

地咆哮着,然而那个平日里和他私交不错的治安组员在看到叶月的瞬间却是脚步一顿,随即转过身蹲在大汉身边假装检查伤口,表情阴晴不定。

大汉冲着他眨了眨眼睛,那名组员却微微摇摇头,压低声音说道:“那就是夜执事,自重。”随后站了起来,和另一个组员耳语了一句。却假装没认出叶月,而是朝着露易丝走去:

“尊敬的小姐,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些误会,我相信像您这样尊贵身份的人是绝不会做出偷听这样的事来的。这样吧,这四个人我带回治安组里仔细审问,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露易丝余怒未消地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大汉,方才那个家伙贪婪的眼神不小心触动到了她心底某些不好的回忆,虽然有心让叶月狠狠地教xùn

一下这几个家伙,但看着眼前治安组员一脸恭敬的表情,女孩最终只是哼哼了两声挥了挥手。

“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们。”

治安官连忙欠身,从腰间掏出魔法镣链就要给四人带上,不过叶月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等等。”

一个声音传来,却不是叶月发出的。他扭过头,看见了上午才见过的那名叫做黄蜂的剑士正从街道的另一侧走来。

“霍斯丁副组长。”两名治安组员连忙停手。

“有人报案说这里发生了斗殴,为什么你们两个什么都不调查,反而准bèi

这样受伤的人把铐起来,而把伤人者放走?”霍斯丁·维林看着眼前的两名组员,指了指地上的三个佣兵问道。

“报gào

副组长,这四个人当街袭击魔法师,已经违反了罗德兰的治安条例。”那名擅于应变的治安组员一边解释一边朝着霍斯丁身边迈了一步,轻轻地说道,“副队长,那个黑头发的人应该是……”

“你看见他们当街袭击魔法师了?”霍斯丁打断了下属的话,漠然地看了那名治安组员一眼说道,“即便是贵族、是魔法师也必须遵守罗德兰里的规矩,我不知dào

以前休斯是怎么教你们的,但我告sù

你,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他转头朝叶月的方向看了一眼,视线却只是一扫而过,随即森然开口,“还有,下次记得叫我组长。”

穿着执法队斗篷的青年朝着这边走来,却仿佛不认识叶月这个上午才见过面的同僚一般,公事公办地说道:“两位也需yào

接受一下调查,麻烦现在跟我回一趟治安部。”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的霍斯丁要针对自己,但叶月知dào

,对方正在等他拒绝,以便用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采取进一步行动。但这又怎么样呢?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直接说,我很讨厌你。”叶月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

“你简直弱爆了。”

第五十四章 断刺(上)

“我不懂你的意思。”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霍斯丁眼角肌肉的变化却告sù

叶月他已经很好地接受并消化了‘弱爆’这个舶来词的深刻含义,他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了一遍,“跟我回治安部。”

叶月有些失望地眨了眨眼睛,看来能进执法队的人都不是蠢货,即便这个霍斯丁看起来有些嚣张过头了,但却一样不会被这种低档的挑衅刺激到。不过正如叶月所说,不论霍斯丁针对他的理由是什么,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大街上找执法队同僚的麻烦,因而只能装作没认出叶月,迫不及待地打断下属的话。但叶月却没有这些顾忌,也许别人认为进入执法队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但对他来说,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如果可以的话,治安组长这种麻烦的职务还是不要担任的比较好。

于是他摊了摊手说道:“我没空。”

“这么说你是不准bèi

配合了?”霍斯丁的手按着腰间的剑柄,向着两人走来。

身后的露易丝有些担心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女孩并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眼前的这个执法官就是冲着他们来的,或者说,是冲着叶月来的。

叶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双眼微微眯起,就在霍斯丁踏入身前两米范围的瞬间,左手从腰间拔出匕首,猛地朝着对方的咽喉刺了过去。

先发制人,一击必杀,正是夜执事的战斗风格。

霍斯丁显然没料到叶月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出手攻击,脸上出现了一个讶异混杂着愤nù

的表情,他滑步闪过这一击,想要拔剑,然而叶月的身形已经如同鬼魅般贴了上来,右手用擒拿术死死地缠住霍斯丁的右手,不给他丝毫反击的机会。

一如叶月预料,这个世界上大多数骑士的武技都必须通过武器来施展,像菲丽斯、里奥瑞克和路西尔这种天赋神力的武者毕竟是少数,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骑士连本身一半的战斗力都发挥不出来,毕竟马背上才是他们最主要的战场。

但霍斯丁现在一定很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练习过徒手搏击,他右手被制,根本没有机会拔剑,而叶月左手中的匕首却像条毒蛇般,丝毫不顾忌两人同属执法队成员,每一击都刺向他身上的要害,无奈之下霍斯丁只能依靠不断后退来闪避叶月的攻击。

侧头闪过匕首的又一次直刺,锋利的刀刃划过耳畔,霍斯丁只觉得侧脸一凉,微微的刺痛随即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缓缓滑下,在雪白的领子上浸出一个鲜红的印子。

尽管只是一个小口子,然而霍斯丁却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自从进入罗德兰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受过伤,哪怕是在当初入队考核和菲丽斯的对决中也一样。但眼前这个卑鄙的家伙却用无耻的偷袭和诡异的近身搏击技让他的剑术毫无用武之地,更关键的是,他被击中了。

简直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事了。

他没有再后退,而是向前突了一步,双手交错架住叶月的右臂,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几乎贴在了一起。

这是一次危险的赌博,霍斯丁在赌,叶月不敢在罗德兰里下杀手。

对迎着咽喉刺来的匕首视若无睹,霍斯丁双手发力格开叶月制住他拔剑的右手,长剑才拔出一半手腕便向外拧去,剑身在弯曲了近九十度后突然弹出了剑鞘,竟然是一把细刺剑。…,

两人冰冷的眼神在空气中交错,刺剑没有回防,而是从胁下向着叶月的小腹刺来。

黄蜂霍斯丁,描述的不仅是他那柄锋刺般的细剑,还有他那和胡蜂一样睚眦之仇不死不休的性格。

叶月挥到一半的左手猛地劈下,匕首的锋刃砍在细剑的护手上将剑刃磕歪,右手却是抓住霍斯丁地小臂将他向外甩去,这才堪堪避过了那记迅捷无比的突刺。两个人的距离重新拉开,霍斯丁的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冷笑。

虽然刚才他摆出两败俱伤的姿态勉强做出了反击,但是两人心里都清楚的是,即便霍斯丁刺中了叶月的腹部,只要避开肾脏这样的重yào

器官,单凭细剑的伤害是很难杀死人的。但若是在颈项上被叶月用匕首刺实,却只有血溅五步暴毙而亡一个下场。然而正如霍斯丁所意料的,叶月根本没有做好拼个鱼死网破乃至将对手格杀当场的准bèi

,即便靠阴谋诡计占得先机,但在心理上依旧是个弱者,而这样的人永远也无法赢得真zhèng

的胜利。

他轻挥细剑,韧性十足的剑刃在空气中急速地抖动着,自信的神情重新回到了霍斯丁脸上。对于一名刺剑手来说,现在的距离正好,他清楚地感觉到,胜利的天平已然开始倾斜。

剑锋上翘,手臂微屈,脚跟抬起,霍斯丁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般紧盯着前方,无论叶月准bèi

攻击还是逃跑,都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快速的闪避或最凌厉的追击,然而令霍斯丁没想到的是,却是一把匕首带着猛烈的风声旋转着朝他的胸口掷来。

唯一的武器就这样草率的扔掉……难道说他想跑?

突如其来的念头在霍斯丁脑海中闪现,但下一刻他就发xiàn

自己的猜测错的离谱,一点闪闪的银光紧跟在匕首之后朝他刺来,哪怕只有半丝的分神也可能漏掉这次阴毒的偷袭,霍斯丁猛地闪身避过飞旋的匕首,刺剑笔直地向前点出,竟是凌空挑飞了那根在夜色中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细长刺针。

可怜的小丑,你的表演时间结束了!他向前飞跨了一步,颤抖的剑锋几乎笼罩了叶月的整个上半身,下一个瞬间后者的身上就该会出现一个狂飙着鲜血的细孔。

霍斯丁愤nù

的眼神中略带着快意。

然而在他不曾注意的角落,被劈飞的刺针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石头墙壁上,首先响起的是金属折断的脆响。

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的扼住了霍斯丁的喉咙,身体仿佛正向着窒息的深渊滑去,他努力睁大眼睛,感受着最后一丝理智被恐惧所淹没,留在眼底的是叶月漠然的黑色瞳孔。

==========

灰色的石屋里,一头金发的黎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读着一封信笺,细细的眉毛微颦,湖蓝色的双眼一眨不眨,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身后的木门在此时吱呀一声开了,沉稳的脚步声传来,黎放下手中的信纸转过头,俏脸上已经挂上了和煦的微笑,便仿佛刚才那严肃的表情不曾出现过一般。

“回来啦,里奥哥哥。”

“嗯。”里奥瑞克脱掉略重的半身皮甲,将长剑挂在了墙上了,用他那万年不变的严肃语调说道,“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没有啦。”黎从沙发上站起来,倒了一杯水递给里奥瑞克,“家族里的事情最近比较多,只是有点麻烦而已,不过你今天怎么去了这么久?”…,

“学院里出了点事,我去看了看。”里奥瑞克接过杯子仰头一口喝完,却是喝得太急被呛到了,猛地咳了起来。

“能让里奥哥哥感兴趣成这样的事还真不多见呢。”黎捂着嘴轻笑了一声,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

“这件事你也一定会感兴趣的。”缓过劲来的里奥瑞克一本正经地说道,“叶月和执法队的黄蜂霍斯丁在东区打了一场,如果让你猜结果,你觉得谁会赢?”

“叶月险胜。”黎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完胜。”里奥瑞克难得扬了扬眉毛,“没想到黎也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完胜?”黎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虽然霍斯丁的性格和刺剑术都被叶月克制,但完胜……他们的交手你看到了么?”

“没。”里奥瑞克摇摇头,“我去的时候霍斯丁已经被治安组的人抬走了,不过听现场观战的人说从两人交手开始霍斯丁就一直被压制着,甚至连叶月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打倒了。”

“这样啊。”黎垂下睫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明天的学院可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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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那件事你们听说了么,黄蜂霍斯丁和夜执事叶月在北区西贝猫餐厅前打了一场。”

“我记得他们都是执法队的吧,怎么会内讧?”

“不知dào

,不过据说是因为叶月妨碍公务霍斯丁才动手的。”

“我看很有可能,夜执事阁下的性格你们又不是不清楚,估计就是菲丽斯小姐亲自出任务他也不一定会买账。”

“你知dào

什么,这次是叶月先动的手。其实啊,是因为这次执法队内部人员调整霍斯丁当上了组长,叶月不服主动挑zhàn

,不出十个回合就把霍斯丁打翻了。”

“夜执事赢了?”

“你以为呢,我早就跟你们说过,单论狠辣这些执法队的人没一个比得过叶月,我看霍斯丁这个组长的位子是坐不稳了。”

“你这消息早就过时了,我来跟你们说说正版的。其实这次是霍斯丁先在餐厅里对夜执事护卫的法师露易丝小姐出言挑逗,叶月阁下才愤而提出决斗,随后轻松地击败了霍斯丁,还说了‘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接近露易丝小姐,结果就没这么简单了。’这样的话。”

“他们是执法队的同僚,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你要是见过露易丝小姐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么说露易丝小姐是个大美人了,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不过究竟要美到什么地步才能同时迷住黄蜂和夜执事两大强者?”

“这怎么说呢?就像……”

“——太阳女神一样!”

第五十五章 断刺(下)

罗德兰,执法柱。

随着最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石柱,厚重的灰色石门缓缓合上,墙上的魔法灯亮起淡淡的白色光芒。首座上,一脸怒容的菲丽斯冷冷地扫视过全场。

“今天开会的原因想必我不说诸位也已经清楚了。”菲丽斯的俏脸被一层寒霜所覆盖,“连着两天两次全体会议,现在大半个罗德兰都在议论执法队的两名队员在东区大打出手的事情,两位,我需yào

一个合理的解释。”

浅绿色的眸子在两人的身上稍作停留。

“菲丽斯队长。”霍斯丁的声音在圆桌旁响起,除了脸上一道细小的血痂,看起来昨天的战斗并没有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他语气沉稳地说道,“昨天我在例行巡查中正好遇到一场普通的治安纠纷,当时由于天黑我并没有认出其中的以一方正是叶月,所以要求他和我回治安局接受调查,但也许叶月认为这是一种侮辱。对于这点我很能理解,而我无法接受的是他采取的偷袭手段,难道这就是你的战斗方式么?”

叶月没有回答,只是漠然地看着他。

“你说的治安纠纷是怎么回事?”菲丽斯问道。

“治安组接到报案,西贝猫餐厅发生持械斗殴事件,我正好在附近所以就赶去看看。”霍斯丁没有看叶月,径自说道,“等我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躺了三名伤员,但叶月却毫发无伤,所以我要求他和我回治安组,但结果你们也知dào

了。”

“是指你一败涂地这个结果么?”叶月淡淡地接口道,“我只是替你管教一下你辖区里的几个败类而已,如果你要挑衅,也应该找一个更好点的借口。”

“我的辖区不需yào

别人插手!还有如果这也算挑衅的话,你是不是也太容易被人挑衅了?”

“够了!”菲丽斯喝了一声,转头看向叶月,“昨天是你先出的手?”

叶月看着她的双眼,点了点头。

“就是因为霍斯丁要求你跟他回治安局?”

“差不多。”无视了菲丽斯快要喷火的双眸,叶月撇撇嘴答道。

“你!”菲丽斯可以猜到叶月对执法官这样荣耀的称谓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两人一起训liàn

了这么久,她甚至觉得以叶月疲懒的性格兴许更希望自己能借着这次机会把他开除出执法队。莫名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她皱了皱眉毛,冷然开口:

“或许因为霍斯丁的一些做法而让你觉得受到了侮辱,但我想你应该明白执法队不是一个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任凭喜好行事,要如何背负罗德兰数千居民的安危?”

叶月默然。

“既然如此,你也没必要在执法队待下去了。”菲丽斯漠然地用手指扣了扣桌面,“把你的符文石拿出来,你就可以……”

“菲丽斯队长。”坐在桌边的休斯突然开口打断了菲丽斯的话,“我认为这样的决定有欠考lǜ

。”

包括菲丽斯在内的所有人都转头看着休斯,有些疑惑为什么他会出头为叶月说话。

休斯没有转移视线,而是看着菲丽斯说道:“如果这时候把叶月开除出队,那么不出半天整个罗德兰就会知dào

执法队内讧,为此还开除了一名队员,这对执法队的声望将是一次重大的打击。”

“我当然知dào

。”菲丽斯冷冷地说道,“但是我不会因为顾及执法队的声望就包庇纵容一个犯了错的人,而让他逃脱应有的处罚。”…,

“但是凭现有的依据,叶月所犯的错误并没有到要被开除的地步。”

“他拒绝接受治安组调查,还动手打伤执法官,难道还不用被开除么?”

“我记得执法队有规定,对执法官进行调查需yào

执法队队长亲自开具的调查手令才行。而他们两人几乎都没有受伤,说明交手的时候也都克制着自己,这件事说到底是源于一场误会,叶月是新队员不太清楚队内的规矩,我觉得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

“是啊,也许就是一时冲动。年轻人嘛,谁没有犯过这样的错呢?”菲丽斯身边,乔拉爵士叼着烟斗打圆场道,“菲丽斯队长,我记得你刚进执法队的时候……”

乔拉的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他看着菲丽斯不善的眼神憨笑了一声,明智地闭上了嘴巴。

“不管怎么样,他不能在执法队任职了。”菲丽斯固执地说道,“叶月,把你的符文石给我。”

叶月没有辩解,从衣袋里掏出了那枚白色的长条形石头放在桌上。

“给我。”菲丽斯又重复了一遍。

面无表情的叶月拿着符文石走到菲丽斯身边递给了她,菲丽斯接过石头,却没有抬头看他。

“当时你出手只是因为一时冲动么?”已经很久不用这种语气对叶月说话的菲丽斯漠然地问道。

这半年以来,两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训liàn

,原本紧张的关系早已缓和,虽然不太聊天,却也算得上彼此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但叶月知dào

正是这个原因让死脑筋的菲丽斯非但不会对他网开一面,反而要严惩不贷。他能明白菲丽斯此刻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但恐怕菲丽斯也清楚他最终会给出的答案。真的是一时冲动么?怎么可能……

两个人站得很近,一种复杂的情绪随即在叶月心底浮现。他知dào

,这是碎梦感觉到的菲丽斯的情绪,怒意、矛盾还有淡淡的黯然。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无奈。

“是我冲动了,对不起。”

菲丽斯抬起头,浅绿色的眸子亮了亮。疑惑中夹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奇怪感觉,却让叶月的心跳随之轻快了几拍。

接着棕发少女依旧严厉的声音响起:“停职查看半年,以观后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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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霍斯丁独自走在北区的街道上,步履轻快的剑士从身边擦肩而过,脸上却似乎带着一丝鄙夷的笑容,他微微低下头,握紧了拳头。

‘那个家伙已经被处分了,才上任了半天就被停职处分,真是可笑。‘霍斯丁默默地想着,感到了些许的安慰。

转过一个弯,街角处传来的交谈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法师打扮的中年人正背对着他站着,交谈的对象被墙角遮住,两道黑色影子被金色的阳光拉长。

“听说今天执法队的内部决议出来了,那两个内讧的家伙最后怎么样了?”

“夜执事被罚停职查看半年。”

“霍斯丁没事么?”

“是啊。”

“菲丽斯不是号称秉公无私么,为什么两个人当街械斗最后只处罚叶月一个人?”

“呵,你觉得只靠秉公无私能坐上执法队队长的位子么?霍斯丁已经一败涂地了,何况平时菲丽斯就和叶月走得近,如果真的同样处置反而会让霍斯丁心生不满。这是制衡,即便重罚了叶月,日后也有修补关系的余地。”…,

“这样的决定他同意了?……黄蜂霍斯丁,本来还以为也是一个人物。没想到居然要女人替他出头,这样子和打输了架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

一群刚从酒吧里尽兴而归的武士从面前走过,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被黑暗吞没,淡淡的白色光辉在头顶的魔法灯中点亮,街角的路人已经离开,霍斯丁怔怔地站在原地,讽刺的声音在脑海中反复回响,然而回忆起来的却是昏倒前那深入骨髓的恐惧感,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在今天菲丽斯宣bù

要将叶月逐出执法队时,他的心底甚至划过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意。是的,这和打输了架的小孩有什么区别,简直是可耻。

霍斯丁的眼神重新变得冷厉起来,伸手握住腰间刺剑的剑柄,转过身子向着一条通往西区的路走去。

……

指节轻扣在石墙上,却发出了笃笃的轻响,却原来是一扇用灰漆染过色的木门。

少顷,灰色的木门朝里打开了小半条缝隙,淡淡的蓝色磷火在灰色的石屋中燃烧着,半开的门缝中映出了一个曼妙的身姿,黑色的高叉长袍下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披下,一张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半边美丽的面容,冷淡的声音随即响起:

“欢迎光临卡珊卓拉,请问您需yào

什么?”

“一瓶贝奇米特,一瓶伊索兰。”故yì

嘶哑着的低沉男声答道。

“好的,稍等。”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远去,不久又再度变响,一双白皙的素手从门缝中探出,纤细的五指中捏着两个玻璃小瓶,“红色的是贝奇米特,透明的是伊索兰。”

将一带沉甸甸的金币放在那双手中,少女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谢谢惠顾。”随后灰色的木门在眼前缓缓合上,灰色的石墙又恢复了严丝合缝的样子。

……

宽大的罩帽斗篷被随手扔在了椅背上,霍斯丁漠然地看着手中的刺剑,剑锋一段的金属纹路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将刺剑再次伸进火炉中,他伸手拧开了另一个小瓶,透明的液体缓缓地滴在了炙热剑身的中前段,滚烫的气体蒸腾着,扭曲了他的面容。

“为了感谢你让我找回真zhèng

的蜂刺。”

透明的液体和银色的金属融为了一体,霍斯丁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叶月,我为你准bèi

了一份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第五十六章 分班

“停职查看?那是不是执法队的津贴就没有了?”躺在沙发里的露易丝猛地翻身坐起来,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菲丽斯的决定么?怎么能这样!那个霍斯丁绝对是故yì

挑衅的,还说什么天黑没认出你?你们上午才见过晚上就认不出了,他骗谁呢!不行,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叶月看了叨叨不停的露易丝一眼,叹了口气:“我看你只是心疼那点工资吧。”

“你可别忘了我们还欠学院三百个金币呢,现在才还了一百不到,要是没工资了可怎么办啊?”露易丝的小脸耷拉了下来,苦兮兮地说道,“这次回家爸爸也没有多给我钱,小气鬼。”

“是你欠学院三百个金币。”叶月纠正道。

“我欠就是你欠!”露易丝想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在那个铁匠铺打了那么长时间的铁,就没有点劳务费什么的么?”

“没有。”叶月摇摇头。

“啊啊啊啊!”露易丝抓狂地揪了一会儿自己的头发,随后一脸愤nù

地看着叶月,“给人白帮这么长时间的工,一分钱也赚不回来。好不容易混上个公务员,这才当了半天就被撤职了!你说你别的干不了也就算了,怎么连当官都不会呢!?”

大概不是因为你这个后台太肉脚吧。

叶月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低下头继xù

研究手中的金属部件,雷德尔的旋翼机已经搭好了支架,进入了关键的动力系统组装阶段,叶月每天的时间都有些不够用。而发泄完毕的露易丝则是苦着脸开始算自己的私房钱,在把她一袋子八个金币翻来覆去地数了好几遍后,女孩彻底瘫倒在了沙发上,决定不再去想这件事。

“喂,叶月。”

“嗯?”

“听说再过一个月基础课就结束了,到时候要选专修系,你说我们选什么系好啊?”

“要分班了么?我怎么不知dào

。”

“今天上课说的,你又没去。”

“哦,不过卡尔德法师会给建议的吧。”

“切,他最好所有元素法师都选冰系,还能去菲丽斯小姐那里吹嘘一下他的个人魅力。”

“那院长是怎么说的?”

“院长也推荐元素法师选冰系,说是真zhèng

战斗的话冰系法师的防御能力和控zhì

能力都比其他系的法师更强,反正说了一大堆意思就是冰系好啦!”

叶月有些无语,从某些角度看这个世界和地球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元素冰系似乎就像是高考时的物理化学一样受到老师们的偏爱,而诸如黎和索尼娅这样的优等生也都是主修冰系。而露易丝的冰系魔法却是烂的一塌糊涂,是元素系卡尔德导师眼中不折不扣的差生,而这次的分班关系到她日后专修的魔法体系,可以算是法师生涯中重yào

的转折点。

“你是想学火系么?”叶月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子,看着她问道。

“呃,我……我。”露易丝捏着沙发靠背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是心虚地点了点头。

叶月叹了口气,心里却明白为什么露易丝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在冰、火、风、土四系元素魔法中,目前最式微的就是火系魔法,其他三系罗德兰都有大魔法师级别的名誉讲师,而只有火系魔法的讲师是名高级法师,也是罗德兰唯一的一名高级火系法师,乔拉·派博爵士。元素火系魔法曾经是人类魔法体系中威力最强破坏力最大的法术,但因为四百年前一次意wài

的事故导致大批火系魔法书被毁、大量咒语遗失,自此之后火系魔法就开始逐渐衰落,而最近一次出现火系的大魔法师已经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

也许罗德兰之外还有一些野生的魔法师会坚持研究火系魔法,意图恢复火魔法昔日的荣光,但在注重魔法效用的皇家学院里,选择已经沦为鸡肋的火系魔法几乎就等于自毁前程。

“你是真的喜欢火系魔法么?”叶月皱着眉头问道,如果露易丝选择冰系,即便成绩不好毕业的时候也能成为一名中级法师,毕竟作为现在最流行的元素体系,冰系在师资和教学环境上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然而要是选择了火系就很难说了……想到这里,叶月却忆起了碎梦在露易丝身上的具现化物。

一朵火苗,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怎么说呢,应该是喜欢吧,而且相比冰系我还是更加擅长火系魔法一点。”露易丝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学习火系的话就要黎分开了……诶,对了!你会跟我一起学火系魔法么?”

“你说呢?”

“啊?”露易丝的肩膀垮了下来,“那我还是选冰系吧。”

“露易丝。”想到碎梦曾具现化出纯能量生命体幻火的情形,叶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还记得艾泽拉尔院长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么?”

“有很多啊……”

“他说过,天赋什么都是其次的,学习魔法最重yào

的东西是对魔法的热爱和追求。”叶月看着露易丝的棕色的眸子说道,“你可是立志要成为大魔法师的。”

露易丝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她猛地直起身子站在了沙发上:“我想起来了,丽娜小姐就是火系大魔法师啊!”

==========

不得不说的是,虽然平时有些迷糊,但在决定了某件事之后露易丝还是相当执拗的。尽管黎难得地提出相左的意见,并且苦口婆心地摆事实讲道理,但露易丝最后还是在专修意见书上写下了大大的元素火系几个字。

而蛊惑露易丝做出这个决定的叶月则是选择了塑能魔导系,因为有灵魂系魔法天赋的法师实在是太少了,所以罗德兰并没有开设专门的灵魂系,无奈之下叶月也只能选了相对更理论化一些的魔导系,反正画法阵什么的也不需yào

和魔网共鸣,只是最后无法激活阵法而已。

而在被菲丽斯宣bù

停职查看之后,休斯以第二治安组组长的身份来叶月家探望了一次,大抵是说了些菲丽斯队长向来秉公执法、不要因此而灰心之类的云云。不过叶月对休斯的态度依旧冷冷淡淡的,让一旁的露易丝都有些气不过,但他却有着自己的原因。

在那次雨夜遇袭事件中带着头盔出场的休斯救下了他和露易丝,但叶月却觉得如此巧合的出现有违常理,而在加入执法队后他则更加肯定了这个想法。休斯那晚上所戴的头盔正是负责西区治安的花冠骑士海伍德所最常戴的式样,此举无疑是不想让特拉尔的手下发xiàn

是他出的手,但如此充分的准bèi

也从侧面映证了休斯早就知dào

这个消息的猜测。然而他没有选择提前通知而是亲自出面制止,无疑是心存了要卖个好的念头,但却使得叶月因此而心生间隙。

当然了,这只是阴谋论者叶某人自己的看法。

他百无聊赖地把羊皮纸做成的试卷折起来放在桌上,看着墙上才走过不过小半格的魔法时钟,控zhì

不住地胡思乱想着。

这是分班前的最后一次理论季考,规定的考试时间才过了不到四分之一,叶月已经答完了全部的题目开始无所事事起来,而一旁的露易丝则是咬着手中的鹅毛笔一脸纠结的表情。和叶月正好相反,露易丝的施术能力不算太差,但无论是元素结构基础和魔网学都是吊车尾水平,魔导学就更别提了,笔试什么的几乎是要了她的命。…,

若问中级魔法班中谁的战斗力最强,战斗法师雷克顿当之无愧。而要比理论知识谁最扎实的话,叶月这个魔法理论师也是赢得毫无争议。毕竟魔法是一门实践重于一切的学科,像叶月这样花大把时间在研究基础理论上的法师还真不多见。而对于叶月来说,学习魔法也从一开始为了寻找回到地球的方法潜移默化地变成了一种习惯。尽管有时候他还是会拿着那根项链发一会儿呆,但日子却不像一开始那样难熬了,与地球上相比,在这个世界上起码有了那么几个人可以被称为朋友。

既然是朋友的话……他看着身旁绞尽了脑汁却依旧一筹莫展的露易丝,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对不起了,露易丝小姐。’

叶月站起身,身下的椅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抗议,随后在全班法师的瞩目礼中缓缓走向讲台,将试卷放在了一脸愕然的卡尔德·埃兰法师身前,错身而过,轻轻推开魔环大厅的大门,于是温暖的阳光洒了进来。

怔怔地看着大门重新合上,啪嗒一声,露易丝手中的鹅毛笔掉在了桌子上,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玫红色的头发几乎根根竖起。

混蛋!说好的作弊呢?!

第五十七章 训练

六把银色的长剑在灰色的广场上交错翻飞,阳光在雪亮的剑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点,细密的剑网中一个黑色的身影辗转腾挪,剑锋交鸣的声音不时响起,然而即便是围攻的四人配合得再默契,急速刺出的长剑却总是连黑影的衣角也难以碰到,反而是被那双剑偶尔灵活的反击逼得一阵手忙脚乱。刚开始收紧的包围圈也随之出现破绽,被黑影瞅准时机击破阵型冲了出去,随后四人又再度包夹而上,如此往复几次,终于是被黑影抓住了机会。

一柄长剑被凌空挑飞,摔在了广场不远处的石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正在交手的五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长剑,尼奥看了一眼指着自己咽喉的银色剑锋,脸色有些差。

叶月收回长剑,淡淡地说道:“再来。”

于是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

剑锋相错的声音响起,铁石交鸣的声音响起,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围攻四人身上的束衣已经沾满了灰扑扑的尘土,尼奥的胸口甚至还印有一个显眼的灰色脚印。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摔碎在了坚硬的石板上,坚定的眼神在交互的剑影中逐渐变得涣散起来,一丝茫然在眸子深处隐现。又是一次错身,瑞奇被一个利落的挎推狠狠地摔了出去,想要爬起来,浑身的肌肉却都在酸涩地呻吟着,蚕食着他最后仅存的力量。

“站起来。”叶月闪过了一道劈来的剑光,冷冷地说道,“难道这样你就准bèi

投降了?”

瑞奇咬着牙关撑起身子,然而双手却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大臂剧烈地颤抖着,片刻之后却是又摔回了地上。

“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了。”尼奥看了一眼瑞奇,拦在了向他走去的叶月身前,“他需yào

休息。”

“还不到三个小时。”叶月扬起剑尖和尼奥的长剑架在一起,却是看着瑞奇说道,“你可以多坚持一倍的时间,是你软弱的意志拖累了你的身体。现在,站起来。”

“他坚持不住了!”尼奥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手腕猛地一拧,剑锋向着叶月的肩膀刺去。

叶月的眼神没有变化,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右手的长剑磕歪刺来的剑锋,左手剑突然上撩。

尼奥的长剑高高的飞起,在半空中反射出一道刺眼的阳光,随后重重地摔落在远处的石地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哀鸣,周围对着空气挥舞长剑的骑士们不明所以地停了下来,向着广场的另一侧望去

“什么事?”白色的光刃在休斯的手中消失,从西侧训liàn

方阵的前方走了过来,他捡起地上那柄已经摔弯的长剑,顺着骑士们的目光看去,两个黑色的身影似乎在远处的广场上争论着什么。

……

“妇人之仁。”叶月看着尼奥,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不屑,“再来。”

“这就是你训liàn

的全部内容么?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就算配合得再好也不可能打败你,除了失败,这样的训liàn

究竟能教会我们什么?”黑发少年握紧了满是血泡的右手,没有再如往常一样捡回他的长剑,却是看着叶月的眼睛问道。

在杰克的搀扶下瑞奇终于站了起来,站在尼奥身后的两人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注视着叶月,似乎是在等他给一个答案。曾几何时他们都对叶月抱有百分百的信任,但随着同样的战斗同样的结果千篇一律地重复着,即便是最有信心的杰克此时也有些茫然,一次次的失败,除了慢慢地消磨着他们的自信和斗志,并没有让他们的实力得到多少增长,这样的训liàn

真的有用么?…,

而眼前的叶月依旧是那副漠然的表情,几天前他完胜的霍斯丁消息已经在罗德兰传开,也许他的确是一名强dà

的战士,但在训liàn

别人上……

杰克看着手中的长剑,目光游移不定。

“我们已经这样训liàn

了快三个月了,每天都要败在你剑下好几次,但除了无休止的战斗,不停的失败,刻薄的嘲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知dào

除了习惯失败以外自己在这三个月里究竟还干了点什么!告sù

我,这样的训liàn

究竟有什么意义?”尼奥的声音有些沙哑。

“如果你不明白我在教什么,说明你失败的还不够多。”叶月看着他,重复道,“拿起你的剑,再来。”

“我要知dào

这样训liàn

的理由!”黑发少年猛地提高了声音。

“理由?”叶月的嘴角扯了扯,似乎是要露出一个讥笑。五指松开,双剑随之落地,在剑身触及石面之前,带着白色手套的刺拳已经如同弩箭般扎向了尼奥的胸口,猝不及防之下尼奥甚至连手臂都来不及举起,胸口就被狠狠地击中,整个人都倒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石质的地面上。

尼奥勉强撑起身子,捂着胸口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地面上叶月黑色的影子缓缓靠近,遮住了头顶白色的阳光。

“你希望我教你什么?”叶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淡淡地问道。

“我希望你教我弱者该如何取胜,要如何变强。”

“你学不会。”叶月看着他答道。

“你还没有教,凭什么说我学不会?!”尼奥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原先认为你也是从弱者一步步努力才有了今天的实力,一定会懂得该如何变强,但是你除了战斗根本什么都不会!你觉得打败霍斯丁、打败我们四个就能证明你很强了么?还是你害pà

这些方法会让我们日后超越你?”

叶月没有说话,抬起头看了提着长剑向这里走来的休斯一眼,皱了皱眉头。

尼奥咬着发白的下唇,紧盯着叶月冷漠的脸庞,肩膀却被人轻轻地拍了拍,他回过头,一头金发的休斯正带着淡淡的微笑站在他的身后,握着那柄被挑飞的长剑向着他递来。

“我以前学剑术的时候教官让我练一些在我看来毫无用处的动作或者姿势时,也曾有过这样的疑问。”休斯伸手把尼奥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会有抵触,觉得我在浪费时间。但直到日后和人交手时我才发xiàn

,那些我看起来一无是处的东西却在关键的时刻帮zhù

我取得了胜利,虽然我也不太明白这样的战斗有什么意义,但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相信叶月。”

尼奥有些迟疑地接过长剑,看了看休斯,又望向叶月:“我还是坚持,请您告sù

我这样训liàn

的意义何在,否则这种不明所以的战斗我实在难以坚持下去。”

“我很早就说过,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的训liàn

,现在就可以走。”叶月的回答却让眼前的两人都有些难堪,尼奥用力握着手中的剑柄深深地看了叶月一眼,终是转过身向着广场的另一侧走去。

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叶月身畔走过,跟上了尼奥的步伐,是瑞奇·麦伦,杰克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跟了上去,只有拜伦森依旧拄着自己的长剑站在原地。

广场西侧一个上百名骑士组成的方阵停下了手中的长剑,看着三人向着他们中间走来。休斯有些不解地看着叶月问道:“我相信你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但是为什么不肯和他们解释一下?”…,

“西区骑士的武技训liàn

菲丽斯已经交给你负责了,我并没有教他们的义务。”叶月面无表情地答道,金发骑士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回自己的方阵中。片刻后,广场上又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呼喝声。

叶月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双剑,扭头看了还留在原地的拜伦森一眼,冷冷地说道:

“再来。”

……

长剑被击飞出去,拜伦森喘着粗气半跪在了地上,眼光不经意间望向了不远处广场的西侧。骑士们列成整齐的方阵,跟随着休斯手中出现的光刃舞动着长剑。又是两个礼拜过去了,因为华丽的剑术,尼奥似乎又找回了在王城时的感觉,剑舞者的名字渐渐传开,瑞基、杰克原本粗糙的剑技也在一天天地进步着,然而自己呢……拜伦森抬起头,眼神慢慢恢复了焦距,叶月并不算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眼前,那一次次惨痛的失败就如同扎入心脏的尖刺让他浑身难受。

伸手握住剑柄,拜伦森拄着长剑勉强站了起来,第一次在训liàn

中开口道:

“请教我,弱者取胜的方法。”

叶月看着他,没有说话。

“战斗不是训liàn

,只是考验。”拜伦森看着他冷漠的黑色双眸说道,“我要变强,然后打败你。”

“你错了,这就是训liàn

。”叶月漠然地答道,“弱者之所以弱,强者之所以强,自然有着其中的原因。弱者想要战胜强者,并没有什么万法通用的取巧之法,唯一的途径就是变强,变得比强者更强。反复的战斗,只是为了让你体会失败的耻辱,为了不再忍受这样的耻辱,你才会为获胜而付出一切,尼奥问过我到底要教会你们什么?现在你可以知dào

答案了。我要教会你们失败。”

叶月缓缓地说着,思绪却慢慢回到了那个也许在另一个晶壁系中的封闭基地里,一个总是拄着一根短杖穿着灰色衬衣的修长身影在记忆深处浮现。

失败,轻易的失败,耻辱的失败,滑稽的失败,无数次的失败。

微笑,讽刺的微笑,不屑的微笑,怜悯的微笑,不会变的微笑。

虽然能力并不适合特种部队的战斗,但身为候补队员,叶月的近身搏击能力却是整个基地中一流的水准,截拳道、擒拿手乃至用手刀去劈断木棍的动作都经lì

了年复一年的反复锤炼。只是为了战胜那个曾数千次击败过他的人,那个教会他失败的人,叶月在基地的教官,幻影威廉。

此后的每一次失败都会变成可怖的烙印镌刻下来,雷克顿,菲丽斯,路西尔,这些失败的痛苦缠绕在叶月身边,让他在噩梦中惊醒,让他一天天变强。

“可惜你还没有学会。”叶月的嘴角挂着一丝复杂的笑容,银色的剑尖斜指着地面,“再来。”

一声怒吼响起,拜伦森猛地甩出了手中的长剑,整个人化作了一道灰影狠狠地朝着叶月撞了过去。

第五十八章 路西尔的日常

清晨的阳光铺在了罗德兰灰色的石头屋子上,透过天蓝色的窗帘仿佛将客厅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气,穿着淡绿色长裙的少女出现在楼梯的转角处,金色的头发顺着修长的颈披散,洁白如藕的手中提着裙角缓缓走下。

“他来了么?”走到坐在餐桌前的里奥瑞克身边,黎眨了眨眼睛,轻轻地问道。

“来了。”里奥瑞克喝了一口果子酒,脸上的表情难得动了动,“比魔法钟还准时。一般人这样最多也只能坚持两三天,不过这已经是第六天了,看架势似乎还是准bèi

站到晚上才走。”

黎啊了一声,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她走到里奥瑞克的对面坐下,小口地咬着面包,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精神不振。

“今天又不出去了么?”

“不行,今天我答yīng

过露易丝要去图书馆帮她找火系的魔法书。”黎认真地答道。

里奥瑞克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的窗前,将帘子撩开了一条细缝向下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笔直地站在楼下的石板路上,一把大剑背在身后,金色的头发在和煦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执法队的人都像他这么闲么?”里奥瑞克皱起了眉头,“我记得他的辖区应该在东边。”

黎没有回话,而是拿着一封刚寄来的信笺仔细地看着,半晌她默默地叹了口气,将信纸重写叠好塞回信封中。

“是公爵大人的信?”看见了黎有些复杂的表情,里奥瑞克走回桌边问道。

“嗯。”黎点了点头说道,“只是王城的一些琐事而已。”

尽管里奥瑞克知dào

能让黎露出这种表情的琐事一定不会太简单,但深悉黎的性格的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从墙上取下佩剑挂在腰间,向着大门走去:

“我去赶他走。”

“等等。”黎连忙制止道,“他就是站在楼下也没做什么,这样就去赶人家走是不是有点太霸道了。”

“你心太软了,这样只会让他以后纠缠不休。”里奥瑞克嘴上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停下了脚步,“不如还是用叶月当借口……”

“恐怕不行。”黎推开椅子站起来,“这招对特拉尔惯用是因为他是贵族,就算知dào

这是托词也不会当面拆穿,但这位先生就不一定了。”

“特拉尔看出来了?”

“怎么说也是甘多家的子爵,我和叶月连表面功夫都不怎么做,要查清楚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最近那个特拉尔很少出现,我以为他是因为忌惮叶月进了执法队所以才放qì

了。”

“只是有了收益更大的目标而已。”

“收益?他追求你也纯粹是因为利益么?”里奥瑞克的表情沉了下来。

“所以说甘多家族里都是天生的商人呢。”黎轻笑了一声,踮起脚拍了拍里奥瑞克的肩膀,“安啦,为这种事有什么好生气的。”

尽管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但自从懂事之后里奥瑞克就一直恪守着自己扈从的身份,这样突如其来的亲昵竟是让他有些发愣,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他扭头看向一旁的窗帘意图岔开话题:

“下面那个人怎么办?”

但他窘迫的样子确实有些违和,黎捂着嘴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新月的形状:

“那就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咯,有里奥哥哥在肯定没问题的。”

……

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在罗德兰的夏天,这些绝对是彻头彻尾的贬义词。

堡垒般的结构将吹过平原的凉爽季风拒之门外,刺眼的阳光从半空倾泻下来,金黄色的头发被晒得打了卷,闷热的感觉透过了厚厚的靴底从滚烫的石板上传来,每一口吸进肺里的空气都带着难忍的燥热,汗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淌下,滴落在胸前已经开始泛白的皮甲片上发出了嗤嗤的声响。

路沿边的一颗红杉树孤零零地立着,有气无力的蝉鸣声从淡绿的树叶中传出。路西尔扭过头,看了一眼杉树下那片稀疏的阴影,脚步却没有动。

不过是晒两个小时太阳而已,比起过去日子罗德兰已经算得上天堂了。

当然了,既然在是天堂里,又怎么可能没有天使呢?

——灰色的门悄然打开,一个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路西尔猛地睁大了眼睛。

因为要去图书馆,黎今天专门换上了一身夏装法袍,轻薄的布料贴着少女青涩的身躯,雪白的小臂从七分袖中露出,金色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却是难得地露出了几分俏皮的感觉。

似乎是看到了站在家门前的路西尔,黎冲着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路西尔的大脑短路了片刻,随即猛然反应过来:‘她对我笑了?她对我笑了!’

他抬起腿向着黎走去,已经和路面粘在一起的靴底发出了一声嘶啦的声响,里奥瑞克却是侧跨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一脸严肃地问道:“路西尔先生,你天天都站在黎小姐家楼下,到底有何贵干?”

“我想和黎小姐说几句话。”看着挡住他去路的里奥瑞克,路西尔的脸色微微一变。

“黎小姐现在有急事。”里奥瑞克没有丝毫让开的意思,身后的黎却是开口说道:

“只是说几句话而已,没事的里奥哥哥。”

看着路西尔那张完全称得上帅哥的阳刚面容,里奥瑞克有些不甘心地让开一步,于是黎美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路西尔面前。尽管曾在心里设想过很多次见面的场景,但当这一幕真的初出现时,从不知dào

畏惧为何物的路西尔却张口结舌了半天才勉强说道:

“黎小姐,我……”路西尔的脸憋的有些红,“我想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帮zhù

伤者是应该的,而且那天救你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哦。”黎抬着头,微笑着看着路西尔的脸庞说道,“露易丝小姐,还有你挑zhàn

过的菲丽斯小姐和叶月先生都曾经帮过你呢。”

“呃,我……”路西尔的脸于是更红了,由于肤色的缘故甚至隐隐有向酱紫色方向发展的趋势,他挣扎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请你替我谢谢他们。”

“我会的。”黎捂着嘴笑了笑,随后微微欠身道,“我是黎·普拉多,初级法师,普拉多家族的长女。很高兴认识您,路西尔先生。”

“我也是……”路西尔下意识地答了一句,才猛地醒悟过了来,连忙行了一礼说道,“我是路西尔·萨鲁法尔,剑士。我是一个孤儿,萨鲁法尔是我自己取的姓。”

看着路西尔行礼的姿势,黎的湖蓝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脸上却依旧带着温柔的笑意,她将手按在胸前,做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姿势:“路西尔先生,骑士礼是这样行的哦。”

金发剑士半张着嘴,窘迫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没有重yào

的事,路西尔先生,请允许我先告辞了。”黎又是微微地欠了欠身。

“啊,哦……”路西尔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处,懊恼地锤了一下胸脯。

‘实在是太差劲了!’

……

傍晚,里奥瑞克轻轻地叩开了黎的房门,手中拿着一叠薄薄的羊皮卷。

“全部都在这里了么?”黎接过了羊皮卷,把书桌上厚厚的一沓信笺理好推到一边,将羊皮纸展开仔细地阅读起来。半晌后,她微微蹩起了眉毛,“来罗德兰之前的资料一份也没有?”

“是的,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西方洛基山脉中的部落成员,来到罗德兰后一直在各地流浪,偶尔也作为佣兵接一些任务,但由于没有固定的团队所以佣兵工会也没有他的登记资料。”

黎叹了口气,按了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眼前又闪过了白天和路西尔交谈时的情景,那个古怪的行礼姿势。

==========

“是想和女孩子深入交往么?”执法柱的隔间里,乔拉爵士叼着烟斗看着站在眼前的路西尔,“要我说的话,可以请她去西区的餐厅吃顿饭,高档一点的餐厅,打扮得帅气一点。你的身材不错,穿一套礼服,然后该聊点什么……呵呵,我可是老人家了,这种事情休斯应该比较专业。”

……

“是要请女士出去吃饭?”灰色广场上,休斯看着眼前一身盛装的路西尔,笑了笑说道,“形象不错嘛,是乔拉给你出的主意吧。不过最好还是带一束花去……嗯?当然是玫瑰了!……聊什么?可以聊聊自己的经lì

,在各地的见闻,要是能有什么英勇的事迹当然最好了……呃,用餐礼仪的话还是去问海伍德吧。嗯,祝你好运。”

……

“和女孩相处时要注意什么礼仪?”南区的大校场上,海伍德摘下那顶刻着繁复花纹的头盔,摸着下巴看着路西尔,“算你找对人了,跟我来。”

数小时后。

海伍德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行,看起来你缺乏这方面的天赋……怎么办?常规的方法肯定不管用了……呃,要不你去问问叶月,他鬼点子比较多。”

……

“要和女生出去吃饭……担心礼仪问题?”叶月皱着眉头看着站在门外的路西尔,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教你一个方法,去之前先在家里吃饱,在餐桌上只说话不要吃饭就不会露馅了……什么,你不信?”

“这样,你可以先去找一个女生实验一次。”叶月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一点,“菲丽斯队长肯定愿意帮你这个忙。”

……

笃笃笃。

轻轻地扣了扣杉木门,门内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吱呀一声过后,木门从里面拉开了,顶着一头凌乱棕色长发、睡眼朦胧的菲丽斯出现在了门后,她抬起头,睡意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震惊的表情定格在了脸上。

身着深灰色礼服、手捧一束娇艳玫瑰的路西尔出现在了门外,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说道:“菲丽斯小姐,可否有幸邀请您和我共进晚餐。”

一阵长久的沉默。

“否!”木门重重地关在了脸上。

第五十九章 今夜罗德兰(上)

西区,罗德兰皇家魔法学院公立图书馆。

二楼一个角落中的小圆桌上摊着一本厚厚的魔法书,而桌旁两个穿着法袍的美丽少女正紧挨着坐在一起,悉悉索索地说着些悄悄话。

“……那天的那个霍斯丁真的很讨厌,明明就是他先来挑衅的,还装着认不出叶月。最后叶月被罚了,他自己却没事。肯定是去菲丽斯小姐那里告了黑状,真是逊毙了!”一身火红法袍的露易丝嘟着嘴,心不在焉地翻着眼前的魔法书,“菲丽斯也真的会相信他说的话!”

“虽然是他来挑衅,但我听说是叶月先动的手没错吧?”一旁穿着天蓝色法袍的黎问道。

“嗯,你也知dào

他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骑士精神啦。”露易丝撇着嘴角说道,“虽然叶月平时挺恶劣的,但是对付霍斯丁这种人就不能客气,要我说打得还太轻了!”红发女孩象征性地扬了扬小拳头。

“菲丽斯小姐不见得就相信霍斯丁的话,但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找了一个勉强说得通的理由。”黎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叶月连借口也懒得找就对执法官出手,实在是太不给菲丽斯小姐面子了,会被重罚的结果想必他自己也料到了。”

“可他们两个才认识不到半天,哪来的那么大的仇啊?”

“霍斯丁所属的维林家族是甘多公爵下属的封臣,叶月和特拉尔的关系紧张,霍斯丁会针对他也很正常。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单凭霍斯丁一个人就想打压叶月,可是有点不够看呢。”

“谁谁担心他啦!”露易丝抗议地皱起鼻子,“我只是不想他在外面惹出事来连累到本小姐而已,现在他被停职,工资也没有了,这个笨蛋!”

“明白明白,确实是笨蛋。”黎点点头,眼中透出一种叫做‘我懂了’的笑意。

“我是说真的啦!”

“嗯嗯,我知dào

啊。”

“可你这样的表情明显就是自行脑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哪有奇怪,我觉得事情应该是我想的这样啊。”

“你想的到底是哪样啊?!”

“就是那样……啊!”

两个女孩笑闹了一会儿,黎看了看墙上的魔法钟,红着脸从位子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被露易丝扯乱的法袍和头发,有些歉意地说道:

“露易丝,今天晚上有点事,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了。”

露易丝啊了一声,高昂的兴致顿时冷却下来:“有什么事呐?”

“嗯,那个,约了别人啦……”

“这样啊。”露易丝黯然地低下了头,突然间却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棕色的眼睛瞪得滚圆,“约了别人!?你你你居然被男孩子约到了!天哪,你可是魔法班的雪女神啊,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被约到!连索尼娅都还没有被约出去过!”

“露易丝,不是你想的那样啦。”黎有些头疼地捂着额角。

“那你晚上约了谁啊?”刚义正辞严批判过黎的露易丝下一秒双眼中又燃起了八卦之火。

黎提着袍角走出几步,回头看着露易丝,轻笑了一声:“秘密。”

==========

东区,威斯汀大酒店,大堂。

“拜伦森,我能明白你的想法,其实当初我们也都是这么想的,只是事实已经证明这样的想法不仅愚蠢而且毫无根据。我知dào

要承认自己看走了眼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但我们没时间再这样浪费下去了。”富丽堂皇的大厅中,穿着一套精美短款礼服的杰克正有些激动地说着些什么,手中一只高脚水晶杯中鲜红的液体随着起伏的语气而不断激荡着,“也许叶月确实是一名好战士,但他训liàn

自己的方法对我们并不管用,是时候改正错误了伙计。看看尼奥,才不过两个多月,他已经是休斯教官任命的剑技导士了。再看看这里,威斯汀酒店,以前我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来……”…,

“起码在休斯教官这里,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剑技有所长进。”一旁的小个子瑞基打断了杰克喋喋不休的唠叨,他看着沉默的拜伦森,缓缓说道,“也许叶月的训liàn

方式有他自己的道理,但是我们不能拿这个作为赌注,那样无休止的失败,我怕自己在变强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勇气。”

坐在方桌对面的大汉拜伦森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看向了另一边的尼奥。今天的尼奥穿了一套崭新的黑色骑士装,腰间还别着一把装饰用的细剑,黑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已经无法让人将他和当初在灰色广场上被叶月打得灰头土脸的那个少年联系在一起了。

“你也觉得休斯的训liàn

方式更好么,尼奥?”拜伦森看着他亚麻色的双眼问道。

“休斯教官的剑术很强。”尼奥点了点头,诚恳地说道,“再考lǜ

一下吧,拜伦森。”

“我知dào

休斯教官很强。”拜伦森的眼神沉了下去,头顶明亮的水晶灯洒下透亮的光芒,在高脚水晶杯上映出他变了形的坚毅脸庞,“但是——”

==========

东区,威斯汀大酒店,包厢。

“……你说的这些我全都知dào

,但是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浓重的王城贵族口音透过包厢半掩着的木门隐隐传出,声音主人的情绪似乎有些烦躁,语气自然也谈不上客气,“我带着诚意扑面而来,是他先破坏了游戏规则!所以我必须得让他明白,在我面前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是行不通的,而他也将为他的愚蠢付出代价。”

“少爷,恕我直言,你和他之间并没有任何冲突,为什么他会这样做?这似乎不太合逻辑。”门缝中,一个骑士打扮的人正半欠着身子,恭敬地说道,“属下臆测,会不会是公爵不想接受您的礼物,所以授意他这样做的?”

“呵,难道你认为当初只有五千步兵就敢在雪原阻击黑郁金香骑士团的卡恩公爵会用这种方法来拒绝别人的好意?”不加掩饰的讽刺笑声响起,“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人的想法也不难猜。”语气随后变得阴沉起来,“养子、私生子,自幼被人歧视,生活在痛苦和煎熬中。你觉得卡恩这样荣耀的姓氏能带给他什么?我可以告sù

你:除了自卑,就是耻辱。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的家族昌盛,相反,也许有一天家族败落了他反而能赢得更多的关注。是我太高估他了,他根本不希望甘多和卡恩这样不可阻挡的结盟成功,这个目光短浅的渣滓。”

“可是这样的手段也太……”骑士的腰弯的更低了。

“你想说太低级么?”那个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不可抑制的愤nù

,“但他成功了!卡恩大公当然知dào

这是陷害,但是中了这种低级圈套的我此刻在公爵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你会和白痴结盟么,嗯?!那天父亲寄给我的信你也看到了,上面写的什么,说一遍。”

“少爷……”

“我让你说一遍!”

“是‘败事有余的……’”骑士的上半身几乎弯成了直角。

“败事有余的蠢货。”声音突然变得平稳下来,丝丝冷酷从这反常的平静中透出,“是的,这对我们而言都是残酷的一课,我已经接受了教xùn

,现在轮到他了。”

==========

东区,威斯汀大酒店,二楼。

“黎小姐,很高兴你今天能来陪我吃饭……我的意思是很荣幸能和你一起吃……呃,共进晚餐……”…,

……

“黎小姐,那个,平时的时候你都喜欢做些什么呢?——喜欢魔法是么,我也很喜欢魔法啊,我……唉。”

……

“黎小姐,不如吃完之后一起去旁边的西昂剧院看场歌剧吧,听说最近正在演出尤金大师的经典剧目,曼曼曼弗雷……奥?”

……

“黎小姐,我我……唉,没什么。”

……

“咳,黎小姐!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很仰慕你的智慧和美貌,请请……让我成为你的骑士吧!”

“先生?”一旁的服wù

生小心翼翼地欠了欠身对独自坐在靠窗的双人桌前、一脸酱红色的路西尔说道,“如果您是准bèi

向您的女伴求婚的话,酒店可以为您提供包括乐队、礼服、鲜花、钻戒以及预定之后的套房在内的整套服wù

,保证让您和您的女友度过一个美妙的夜……”

“哈,求求婚?”路西尔瞪大了眼睛猛地打断了他的话,拼命地摆着双手,“不不不不不,你一定是误会了,我我只是想和黎小姐做做朋友而已!”

“这样啊。”服wù

生欠着身,试探性地问道,“那,钻戒就不用了?”

第六十章 今夜罗德兰(下)

东区,霍斯丁大酒店,大堂。

“要想变强就要先学会失败,这就是叶月给你的理由么?”尼奥叹了口气问道。

拜伦森默默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开口说道:“在失败中沉沦,被失败击垮的人都是弱者,这个训liàn

真zhèng

的意义在于让人厌恶失败、憎恨失败。当一个人如同溺水者渴望空气般渴望胜利时,他就会开始变强。”

“这也是那个叶月说的吧。”杰克哼了一声反问道,“这样的大道理讲起来倒是漂亮,只是要怎么不被失败击垮?又如何才能这样渴望胜利?我是来罗德兰学武技的,可不是来听什么人生哲理的。“

“如果连意志也需yào

别人来训liàn

,那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变强?”拜伦森看着杰克,严肃地说道。

“你是在讽刺我么?”杰克的脸沉了下去,“我们都是在为你考lǜ

才来劝你的。”

“有什么好吵的。”小个子瑞基用手指磕了磕台面,随后看向拜伦森,“如果你不愿意来我们也不勉强,毕竟叶月是一名强dà

的战士,他选择这样的训liàn

方法也一定有自己的道理。不说这事了,来,喝酒。”

四个高脚杯有气无力地撞在了一起,尼奥小口地抿着杯中的红酒,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远处一个端着托盘的服wù

生向着四人的桌子走来,一个甜酒杯被放在了尼奥面前,里面盛着红棕色的液体。

“先生,您的马提尼。”

“谁点的?”尼奥看了一眼身旁的三人。

“是那个包厢的一位小姐为您点的。”侍者指了指大堂后方的一间包厢,半开的门口一个高挑的金发少女正倚着门框,微笑着冲尼奥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我应该不认识她。”尼奥微微有些疑惑。

“很快就认识了,发什么呆,还不快去。”杰克却是笑着推了他一把,后者只得端起那杯鸡尾酒向着女孩走去,两人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尼奥便走进了包厢中。

“看不出来啊,这小子还挺有魅力。”杰克不无酸意地摇了摇头,看打扮那个女孩子应该是来学习魔法的贵族小姐,而尼奥名义上是公爵的养子,又是休斯任命的剑术导士,正是这些贵族小姐喜欢的款式。

“你就别想了。”瑞基哼了一声,开始闷头吃饭,拜伦森却是看向尼奥走进的那间包厢,微微皱了皱眉头。

==========

东区,西贝猫餐厅,双人卡座。

“……黎说那个霍斯丁根本就是特拉尔的手下,所以才会这么针对你。”露易丝咬了一口鸡翅膀,含糊不清地说道,“那天晚上偷袭你的人也是特拉尔派来的吧,还有那次执法队考核,你说他的手下怎么这么多啊?”

“他是公爵的儿子,势力当然不是一般的乡下贵族可以比的。”叶月顺口答道。

“找死?”露易丝扬了扬手中的鸡骨头,最终还是没扔出去,而是继xù

说道,“不过他找了你这么多次麻烦你居然都没有报复,实在不是你的风格啊。”

“我的风格就是小心眼么?”叶月瞥了她一眼。

“差不多吧。”露易丝点点头,“小心眼算是好听的说法了。”

“你可以理解成我和心胸宽阔的露易丝小姐一起生活得久了,所以受到了影响和感化,怎么样?”

“什么叫‘一起生活得久了’!你不要随便败坏的清誉啊我警告你!”露易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不自觉地想起了下午问黎同样的问题时………,

“为什么叶月没有去找回场子?”黎看着露易丝写满问号的明亮双眼,突然轻笑了一声,挽着她的胳膊凑到耳边轻轻地说道,“傻瓜,他是怕连累你啊。”

美丽的侧脸于是烧了起来。

==========

东区,霍斯丁大酒店,大堂。

“还没出来,这小子也太乐不思蜀了吧。”百无聊赖地切着餐盘中的牛肋排,杰克不禁抱怨道,“该不会是不想结账就炮遁了吧。”

“炮遁,是什么?”瑞基斜过眼睛看了他一眼问道。

“呃,就是找借口逃走的意思。”杰克叹了口气,“你真无聊。”

就在这时拜伦森突然伸出手指向了前方:“你们看那个人。”

杰克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一个穿着长斗篷的年轻女孩正在一个陌生青年的陪同下向着大厅的边门走去,于是嗤笑了一声:“怎么了,没见过女人?”

“那不就是前面送酒给尼奥的那个女的么,她怎么没有跟尼奥一起……”眼尖的瑞基却是认了出来,脸色随即一变,“不对,有问题!”

==========

东区,威斯汀大酒店,包厢。

厚实的木门在身后缓缓合上,这是一套威斯汀的顶级套间,宽敞的餐厅中一条长桌上摆满了佳肴,魔法灯被调得有些昏暗,餐桌上红色的烛光缓缓摇曳着。

眼前的金发女孩在椅子上坐下,修长的双腿从开叉的裙摆下露出,交叠在一起,脸上却带着一丝羞涩的笑意。

“尼奥先生。”她仰着头看着尼奥,发丝顺着耳畔垂下,“冒昧地请你进来,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我很荣幸,美丽的小姐,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尼奥欠了欠身,行了一个绅士礼。

“每天我从灰色广场经过时都能看见你练剑,只是你也许不曾注意到我而已。”女孩的脸有些微红,但却依旧看着他的眼睛,“今天能在这里遇见你我真的很高兴,你一定不会拒绝和我共进晚餐这个小小的要求吧?”

“当然,我想任何绅士都不会拒绝您这样美丽的女孩。”尼奥笑了笑在女孩对面的位子上坐下,尽管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被陌生的女孩邀请,但对于这样的事情也算不上陌生,在罗德兰贵族举行的晚会上类似的邀请时有发生,只是通常这样的邀请背后还有着一些其他的意思。

也许是不经意,女孩的脚尖划过了尼奥的小腿,莫名的感觉从皮肤上传来,女孩的脸色越来越红,眼神却是逐渐大胆了起来。

终于,又一次觥筹相交后,尼奥伸手握住了女孩纤细的五指:

“小姐,我还不知dào

你的名字呢?”

在酒精的作用下,女孩的笑容也变得朦胧起来,她微张着嘴,突然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救命啊!”

通往套间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两个黑衣大汉猛地冲了出来,狠狠地抓住了尼奥的肩膀将他按在餐桌上,撑着牛排的餐盘被侧脸砸中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响。视线中,一双牛皮靴子缓缓走近,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尼奥先生,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我的朋友。”带着王城口音的贵族腔响起,“但今天你不仅闯进了我的包厢,还对我邀请来的客人欲行不轨,我想你需yào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特拉尔你这个混蛋!”尼奥拼命挣扎着,桌布被揉成了一团,桌上的杯盘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你到底想干什么!?”…,

“哈,看来你也是明白事理的。”特拉尔在尼奥面前的椅子上坐下,让他能够看见自己,脸上则挂着淡淡的微笑,“还是说只有当这样无耻的招数被用在自己身上时,可敬的尼奥骑士才会感到愤nù

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尼奥终于停止了徒劳的挣扎,愤nù

地盯着眼前的特拉尔,喘着粗气说道,“如果是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我愿意无条件接受你或者你手下骑士所提出的决斗,但身为一名贵族而用这样手段,除了让人不齿你什么也得不到!”

“多么慷慨激昂的说辞!”特拉尔眯起了眼睛,“但我不知dào

你还在装什么,难道你以为你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就会放过你了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尼奥又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既然尼奥先生的记性不好,那么我就替你回忆一下好了。”特拉尔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你应该还记得我托你送给令尊大人的那柄轮回战斧吧?”

他看着尼奥那双亚麻色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很想知dào

为什么你要把上面镶的那枚黑乌晶挖下来?”

==========

东区,威斯汀大酒店,包厢卧室。

满脸是血的尼奥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努力想要站起来,然而才刚刚撑起上身一只靴子便重重地踏在了他的脊背上,他闷哼了一声又摔回了地上。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六名黑衣大汉纷纷笑了起来:

“我听说卡恩家族的人全都是强dà

的战士,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你还不知dào

吧,这小子是个私生子,谁知dào

是不是大公的种呢?”

“小子,其实我们和你也没什么仇,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不开眼得罪了子爵大人。要我说,你也别白费力qì

挣扎了,配合一点也就少受点罪,乖乖被打上两个小时你就可以走了。”

“哈哈哈哈!”

狞笑声中,尼奥吃力地扭过头,一旁的杰克和瑞基已经被打晕了过去,浑身都是青紫色的血痕。另一边的拜伦森抱着头蜷成一团,重拳一下下地落在他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嘴唇已经被咬破了,悔意和恨意揉在一起拼命地挤压着尼奥的胸腔,他张大了嘴,喉间发出徒劳的嗬嗬声。

然而什么也做不了,软弱的四肢哪怕连象征性的移动都无法做到,力量,早已全部流逝。

尼奥瞪着被血丝布满的双眼,一句话如同魔咒般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当你如溺水者渴望空气般渴望胜利时,你就会开始变强。’

手指动了动,尼奥还是没能撑起身子,眼前的景物开始飞快旋转,终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

“好了。”为首的大汉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魔法钟,拍了拍手,“时间到了,送先生们回家。”

黑衣人们哄笑了一声抬起已经失去知觉的尼奥三人从侧门走了出去,而蜷缩在墙角的拜伦森却是靠着墙缓缓地站了起来,雪白的墙壁上于是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

东区,第六大街。

“不去逛街了?”叶月奇怪地看着露易丝,伸进衣袋掏钱的右手停了下来,“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你!”露易丝气哼哼地撅起嘴,“省点钱啦!”

叶月的嘴角勾了勾,然而笑意还未出现就凝固在了眼中,远处的街道上一个身影正摇摇晃晃地顺着路沿走来。

瞳孔猛然缩小。

那是状若浴血的拜伦森。

==========

东区,威斯汀大酒店,二楼。

“黎小姐,我……”路西尔鼓足勇气抬起头,入眼处是一双美丽的湖蓝色眸子,于是准bèi

了许久的台词也忘得一干二净,他张口结舌地望着眼前的金发女孩,犹豫了良久却依旧没有说出下半句话。

黎捂着嘴笑了起来,蓝色的眼睛眯成了一弯新月。

轻柔的乐曲声响起,在被花团簇拥着的座位中,美丽的少女轻轻地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干杯。”

第六十一章 幕后

数月前,战神之锤。

扭头看了一眼抱着沉重的轮回战斧走进内室的胖子罗格,正在摆弄一根轴承的叶月抬了抬眼皮,淡淡地问道,“怎么样,搞定那个特拉尔没?”

“我办事,你放心。”罗格咧着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对了,你怎么知dào

那个特拉尔不会要我给的折扣?”

“愿意出上千金币买一把斧头的人是不会在意再多出那么几百金币。只要把握住这些贵族的心理,他们就是最好的顾客。”

“一千金币和一千五百金币还是差了蛮多的吧,冤大头!”

叶月摇了摇头,转过身子认真地问道:“你觉得特拉尔要买这把斧头干什么?”

“总不会是自己用,大概是挂在家里吧?”

“如果只是这样他就不愿意出这么多钱了。”叶月解释道,“特拉尔是法师自己自然不会用,也不应该买这么贵重的武器给下属,虽然有可能只是买回去做装饰,但在问价的时候态度却很认真,说明他是看中了轮回,什么样的装饰非要斧子不可呢?”

“你的意思是?”

“他是要买来送人,原本我也不确定,但他最后拒绝你了折扣就证明了这一点。礼物,本身就是用来凸显诚意的。”

“这么贵重的礼物,是要送给谁呢?”罗格皱着眉头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难道是卡恩……”

“这你就别管了。”叶月打断了胖子的推理,站起身子朝侧门走去,经过桌子那头是顺手拎起那把斧头掂量了几下,“去外面把那两块钢板帮雷德尔搬进来,我晚上还有事,这边就拜托你了。”

“就会差使人。”罗格嘟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内室。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叶月扯了扯嘴角,从桌上拿起一把精铁楔,将尖锐的楔面紧贴着黑乌晶和斧身的接缝处用力压了下去,然而黑色的晶石却分毫未动。

虬结的青筋在手背上渐渐显现,叶月微微皱起了眉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

“尼奥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客厅里,叶月一边给拜伦森包扎伤口一边问道,“知dào

是谁下的手么?”

“尼奥不是那种会挑事的人,至于那些人是谁我也不清楚,我们冲进去的时候主使者已经走了,但那些人都叫他子爵大人。”拜伦森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苍白,但神智依旧清醒,“听他们说似乎是为了什么斧头上黑乌晶的事。”

“斧头?”叶月的眼睛眯了起来。

数天后……

北区一间小屋的木门上传来的轻轻地叩击声,正在卧室里为主人换药的女仆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将大门拉开一条小缝轻声地问道,“卡恩先生已经休息了,请问有什么事么?”

“我是拜伦森·格瑞迪,麻烦通报一下尼奥,我有事找他。”

“卡恩先生最近有恙在身,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

“卡莲。”卧室内传来了尼奥有些虚弱的声音,“让拜伦森先生进来。”

“是,少爷。”女仆应了一声,随后对着门外的两人欠身道,“三位先生请进。”

穿过算不上宽敞的客厅,从四周的摆设几乎看不出这是一个公爵之子的住所,茶几、沙发、橱柜乃至壁炉无一不透出简朴的气息,甚至连露易丝这种冒牌贵族家都有所不如,原木色的墙上空空如也连最简单的装饰品都找不到,除了沙发后的那一堵。…,

那一堵墙上挂满了战斧。

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走进卧室,被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尼奥正直挺挺躺在床上。尽管相比当时拜伦森的惨状,尼奥此时的卖相已经算不错了。但是一个礼拜过去接受过叶月‘抗击打训liàn

’的前者已经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而尼奥则依旧卧床不起。

看着三人进来,尼奥本能地想要坐起来,却被眼疾手快的女仆一把按住了:“少爷,医师说了,伤没好透之前不能乱动。”

“让我坐起来。”尼奥坚持道,那名叫作卡莲的年轻女仆无奈之下也只能扶着尼奥的背让他缓缓坐了起来。吃力地做完这一切,尼奥才喘了一口气说道:“谢谢你们来看我。”

他没有抬头,声音也有些轻。

“不用客气。”说话的是叶月,依旧是一身黑色的骑士束衣一双白色的棉布手套,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扎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白袍中年人,对着尼奥说道,“这位是琉特牧师,来检查一下你的伤势。”

尼奥默默地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再说谢谢之类的话。叶月对身边的白袍牧师点点头,后者便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从长袍中抽出一根短杖,闭上双眼开始低声地诵咒,淡淡的乳白色光点在杖头上亮起,随后缓缓地蔓延到了尼奥的身上。

这次检查的时间长得出乎意料。

当牧师手中的白色光芒终于熄灭时,他却是抹了抹额上细密的汗珠,扭头对着身后的叶月使了个眼色。

“不用出去说了。”尼奥的声音打断了叶月想要转身的动作,他看着琉特牧师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大概清楚,何况这是迟早都要知dào

的事,请直接告sù

我吧。”

琉特叹了一口气,他知dào

这样的消息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尼奥说得对,这个消息他迟早都要知dào

的。

“你不能继xù

学习武技了。”

“什么?”尼奥猛地抬起头。

“你的肺部遭到了重创,如果第一时间用神术治疗也许还可能痊愈,给你治疗的医师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这样的伤口单靠药物是无法完全复原的。现在创伤已经形成了,即便是康复之后,只要是剧烈运动就会让你感到气急、胸闷,如果时间长了还可能出现头晕、昏迷等症状。”琉特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越来越响,“我想你知dào

这对战士而言代表了什么。”

尼奥茫然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而一直站在一旁的卡莲却是伸手抓住了琉特牧师的袖子,一脸焦急地问道:“牧师先生,难道连一点完全康复的可能都没有么?”

“这个。”牧师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女孩怵然松手,便听见琉特说道,“神术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在治疗这种体内的创伤上。如果是坚持每周都来修道院接受洗礼,配合药物的话,最少也需yào

五年。”

是的,无法战斗的五年,一个战士最为重yào

的五年。

各异的神情出现在了房中的五人脸上。终于,叶月开口打破了这难捱的沉默:“我想和尼奥单独谈谈。”

房门在身后缓缓合上,房中只剩下了两人。

“你不用安慰我。”尼奥低着头,淡淡的腐朽气味顺着消瘦的脸颊散发了出来。

“我没打算安慰你。”站在床头的叶月俯下了身子,看着尼奥近在咫尺的亚麻色双眼淡淡地说道,“我只想问你个问题——”…,

“轮回上黑乌晶的那件事,是你做的么?”

==========

数月前,西区一条人迹罕至的街道上。

一个灰色的身影借着月光在空旷的街上走着,尽管做了些伪装,但斗篷下肥胖的身形却无法被完美地掩盖。他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了片刻,随即闪身躲进了两栋建筑间的漆黑小巷中。

笃笃笃,指节敲打在灰色的石墙上却发出了木板的响声,身影微微一愣,原本严丝合缝的灰墙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条细缝。暗门被拉开了,映着淡淡的蓝色的磷火,一个曼妙的黑色的身影在门缝中显现。

“欢迎光临卡珊卓拉,请问您需yào

什么?”黑色的面纱下,清冷而动听的声音响起。

“我需yào

一种可以让金属逐渐粉碎或者融化的药剂。”不知是处于保密的需yào

还是紧张,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有些变调。

“什么金属,需yào

在几天内分解?”

“乌钢,最好在三天以后。”

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门缝后,回来时手中已经拿了一个小瓶子。

“只要涂上去,就可以在五天内逐渐融化一公分的各类金属。”蒙面的女子接过一个钱袋,将小瓶放在了对方手中,“或者所有接触过的皮肤和血肉。”

“好,好的。”

“谢谢惠顾。”灰色的石墙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黑影嘘出一口气,将小瓶揣入怀中沿着来时的路快步离开。

……

推开战神之锤的侧门,穿着一身华美礼服的罗格拎着一个装饰精致的木箱向着西区的的方向走去,一张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似乎是无意地,他挥了挥手,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一旁的花坛中。

那是一个用空的玻璃瓶。

第六十二章 行凶者(上)

灰色广场上,昨夜被雨水冲刷过的灰色石面今天显得格外的光滑,氤氲的水雾在空气中弥漫着。灰色的云层遮住了阳光,在天际缓缓沉降,莫名的压抑感笼罩着广场上的骑士们。两个高大的身影在朦胧的雾气中对峙着,周围被层层叠叠的人群所包围。

“我警告你,最好管住你自己的嘴巴,像这样毫无根据的指控是在侮辱一名正直的贵族。”人群中,一名穿着亮银色锁甲的骑士愤nù

地看着眼前的拜伦森,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随时准bèi

着拔出长剑,“特拉尔子爵是一名高贵、正义的绅士,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卑鄙的陷害之举!”

“所谓的绅士指的就是这种无耻之徒么?”向来都是沉默寡言的拜伦森脸上保持着毫无起伏的神色。

“住嘴,你这是对王国贵族赤裸裸的诽谤!”

“他既然敢做这种事,为什么却没胆子承认?”

“你最好能拿出证据证明你所说的话。”锁甲骑士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否则的话,身为特拉尔阁下的扈从骑士,我,理查德森·麦肯将向你提出决斗!”

“决斗是么?”拜伦森从腰间缓缓拔出了长剑,指向面前的战士,“我接受了,现在开始吧。”

围观的骑士们开始后退,给圈中的两人留下足够大的地方。理查德森用拇指将腰间的长剑推出鞘,银色的金属发出了清亮的擦声,在剑尖离开剑鞘的刹那,站在他身前三米处的拜伦森猛地踏上一步,对准他的脑袋劈出了手中的长剑。

剑刃交鸣的声音不断响起,拜伦森的进攻几乎没有太多剑术可言,只是一剑快过一剑地朝着对方的要害砍去。而理查德森却在从容地格挡之余还能抽出空隙对拜伦森进行反击,每一次的出剑都能刺穿皮甲的防护,在拜伦森的身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尽管不深,但鲜血还是顺着狭长的伤口不断涌出,滴在灰色的石板上绘出了一个诡异的红色图案。

又是一次竖劈被理查德森用护手格开,似乎是失血导致了体力的下降,拜伦森的脚下因为用力不稳而踉跄了一步。理查德森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猛地突前一步,长剑如同毒蛇般刺向了很难防御到的大腿外侧。在剑士的决斗中,用灵活的步法闪避对手攻击是防御的基本手段,而腿部受创几乎就是失败的代名词。而看拜伦森的动作,此刻已经来不及出剑回防了。理查德森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长剑向内偏了一分。

剑尖毫无阻滞地插入肌肉之中,鲜血顺着伤口喷了出来,然而理查德森的眼中却丝毫没有得手后的喜悦,聚焦在他瞳孔中的是难以言喻的惊恐和一柄不断放大的长剑。

剑锋劈断细铁环织成的甲胄,切开柔软的皮肤和肌肉,深深地嵌在了肱骨之中。理查德森惨叫一声松开右手的长剑,捂着血流不止的大臂跪倒在了地上,鲜血不断从指缝中涌出,瞬间染红了整条衣袖。

中计了!剧烈的疼痛让了理查德森的额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此时他才明白那次失误根本就是拜伦森故yì

为之,为的就是吸引他近身进攻,而在刺出长剑之后自己也失去了格挡和闪避的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拜伦森完成这次蓄谋已久、毫不留情的攻击。

‘可恶!’看着眼前指着他脑门的银色剑尖,理查德森的嘴唇变得苍白起来。他很清楚这一剑砍得有多深,却不明白拜伦森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不惜以一条右腿作为诱饵,‘我只是特拉尔的骑士而已!’…,

“牧师!快去叫牧师!”一旁有骑士喊道,随后乱哄哄的脚步声响起。

拜伦森拔出了插在大腿上的长剑,随手扔在了地上:“带我去见特拉尔,如果他还是不承认这件事,我就要和他手下的骑士们当面对质。”

“特拉尔大人不会见你的。”尽管痛楚和失血让他的神志开始逐渐涣散,但理查德森依旧记得身为一名扈从骑士的责任和本分,“子爵大人也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

“你只需yào

带我去就行了。”拜伦森手中的剑向前递出,剑尖已经贴在了理查德森的额头上,但后者却依旧摇了摇头:

“没有大人的同意,我不能带你去。”

“是么?”拜伦森冷冷地看着他,“好吧,不过你在决斗中失败了,那就付出代价吧。”

代价?自从叶月在罗德兰中名声鹊起后,付出代价这个词也随之变得流行起来。理查德森很清楚在决斗中失败的剑士将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生命。不过这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传统了,随着决斗在贵族中越来越普及,决斗也逐渐从不死不休变成了解决矛盾的常规手段,而失败者所要付出的也无非是一些金币和名声上的损失而已。

但今天似乎有所不同,理查德森看着眼前的拜伦森,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这样一个想法——他是来真的了。

长剑瞄准了理查德森的眉心,微微提起。

一道白光划过,狠狠地撞在了剑刃上,长剑应声而断。

一头金发的休斯越众而出,冷着脸看向握着断剑的拜伦森,身后的牧师则是迅速走到理查德森身边开始施放神术。

“你在干什么!”向来温和的休斯罕见地露出了愤nù

的神色,“刚才你是想下杀手,对么!?”

“对,这是失败者的下场。”拜伦森扔掉手中的断剑,抬起头看着他,“你凭什么干涉我和他之间的决斗。”

“身为执法官,我绝不允许有人在罗德兰内行凶!”休斯伸手扣住拜伦森的肩膀,“接受治疗之后,你需yào

和我去一趟治安局。”

拜伦森没有反抗,任由休斯扣住他的肩膀,他静静地看着休斯的双眼说道:“说这种话的时候你看起来确实很大义凛然,所以尼奥一直都很崇敬你的剑术和为人。他也是你亲手提拔的剑术导士,但是他在威斯汀的包间里被特拉尔的手下殴打的时候,身为执法官的你在干什么?现在他的肺部受创已经无法继xù

习武了,我想你能明白这对一名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身为执法官的你给出的回应呢,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特拉尔牵涉其中?这件事情除了尼奥之外,我、杰克还有瑞基都亲身经lì

过,但是你却连一丝线索都查不出来?如果你不能替尼奥主持正义,那么我们可以自己来。光之剑休斯,呵。”拜伦森冷笑了一声,没有继xù

说下去,但是周围的骑士们都听明白了。人群中杰克咬着嘴唇看向了休斯,一抹黯然从眼神中划过,身旁的瑞基则是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我调查过,那间包厢那天登记的客人并不是特拉尔子爵,而且他和尼奥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怨。”休斯制住拜伦森的右手稍稍松了松,“我不知dào

你们为什么如此肯定行凶者是子爵的手下,但这很可能是有人想要将这件事嫁祸给子爵,意图挑拨两个家族间关系的伎俩。拜伦森,请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拜伦森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挥手打断了,一只白色的手套在他面前晃了晃,叶月轻轻推开了休斯扣住拜伦森肩膀的右手,说道:

“你已经很忙了,问询拜伦森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休斯皱了皱眉头,看着他说道:“你还没有复职,问询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那就改天。”叶月却没有看他,而是转过身子拍拍身旁拜伦森的肩膀,“我们走吧。”

他抬了抬眼皮,围成一圈的骑士们不由自主地分开,身前便出现了一条一人宽的通路。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休斯终是没有阻止叶月的离去。

而穿过了厚厚的人群后,在经过瑞基身边的时候,叶月的脚步微微一顿:

“跟着那个叫理查德森的骑士。”

他轻轻地说道。

==========

“是在这里没错吧?”披着一件红色斗篷的叶月看着街道对面那间叫做银色乐章的酒吧,似乎是在问身边的瑞基,又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没错,我这两天我一直都跟着那个叫做理查德森的骑士,他今天约了几个人一起进了这间酒吧。”瑞基低着头,矮小的身子包裹在一件黑色带兜帽的长袍中,语气带着几分阴冷,“我看到里面几个人的脸,就是那天对我们下手的人。”

“以甘多家的势力,你们的背景和底细特拉尔应该一清二楚,既然他们没有遮住自己的脸,那就说明根本不怕你们的报复。”叶月看着酒吧招牌上闪烁的魔法灯光,淡淡地说道,“而你们不一样。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一旦甘多特拉尔决定要报复你们,那结果也不用我多说了。”他转过头看了身后的三人一眼,“这些人只是在特拉尔的指使下行事,报复他们其实就等于报复甘多家族,最坏的后果你们都考lǜ

清楚了么?”

杰克看了看身边的两人,瑞基的脸隐藏在罩帽的阴影下,而拜伦森则一如既往地毫无表情,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我们……我想知dào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不是要帮你们。”叶月的语气没有太多起伏,“这是我和特拉尔之间的问题,我所需yào

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不仅是杰克,瑞基乃至拜伦森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如果没有叶月出头,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力来找这些精锐骑士的麻烦,更遑论报仇了。但若是叶月在这次之后就撒手不管,那即便只是甘多家族怒火的余波都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的北区武者所能承shòu的。

可是,就这样放qì

的话……

不甘心。杰克皱起了眉头,是的,不甘心。只是凭着自己是公爵之子的身份就可以目无法纪、仗势欺人。被这样的人肆意欺辱却无法还手,要如何才能甘心!

杰克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然而身边的拜伦森却突然屈下了左膝,朝着身前的叶月半跪了下去。

“我愿成为您的追随者,叶月大人。请您代我复仇。”

热血向着头颅涌去:

“请您代我复仇!”

两个沙哑的嗓音在黑暗的街巷中响起,叶月没有低头看他们,而是摩挲着右手白色的手套缓缓说道:

“仇恨,当然要亲手去终结。”

第六十三章 行凶者(下)

猩红色的液体在高脚杯中缓缓摇晃,纷乱的灯下透明的玻璃弧面反射出迷醉的光点,微醺的酒气在拥挤的人群间弥漫、氤氲。喧闹的酒吧中,陌生的男女交换着暧昧的眼神,朦胧的醉意在眉间浮现,肢体轻微的磨擦,空气逐渐升温。

灯盏上昏暗的火光摇曳;舞池中层叠的人浪摇曳;角落里交缠的肉体摇曳。

这里是银色乐章,这里是罗德兰的另一面。

学院中张弛有度的战斗并不能使所有人感到满yì

,年轻人总有一些旺盛过度的精力无处发泄,而这样的一个场所就恰好能提供这些必要的消遣品,酒精、暴力还有女人。

圆桌旁,吧台上,舞池里,成群的战士们张扬地笑着,展示着他们健美的肌群;而穿着优雅长袍的法师们则是一脸从容地高谈阔论,意气风发,交谈声伴随着优雅的乐曲回荡在高高的廊厅中。

“这首乐曲叫做《战斗中的祈祷》,是由古典音乐大师弗朗茨先生所谱。虽然弗朗茨先生以其独特的浪漫主义风格而闻名于世,但其实在他一生所谱写的一千多首歌曲中,除了叙事曲和抒情曲以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战斗歌曲和民乐。”入口旁一张环形的沙发上,一名法师打扮的青年正向身边几名异性同伴展示着自己华丽的羽毛,“《战斗的祈祷》尤其受这些小型乐队的欢迎,因为所用的乐器不多,而且节奏明快。类似的作品还有《剑之歌》和《战士之歌》。”

“你懂的好多呢,兰度法师!”围坐在身旁的几名女法师于是向他投去了钦佩的眼光,还恰到好处地伴上了低低的惊叹声,希望自己能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些好印象。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这名兰度法师相貌俊朗又博学多才,更重yào

的是他有一个受封伯爵领的父亲。只是兰度的目光在她们身上只是一扫而过,最终却停在了坐在沙发另一头的一名少女身上。少女穿的不是长袍而是一件普通的棉衣,腰间别着一把匕首,棕色的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清爽的马尾,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名法师。

似乎是察觉到兰度在看她,女孩皱了皱眉头,扭过头开口道:“为什么在酒吧这种地方要演奏战斗歌曲?”

“应该是风俗吧?我们家乡的酒吧也会演奏这样的歌。”一个女法师答道。

“也不能算是风俗。”兰度笑了笑解释道,“王国并没有这样的传统,只是在近十几年卡恩家族如同奇迹般崛起,也就掀起了一股尚武的风潮,受此影响全国各地的酒馆饭店也都开始把伴奏曲目换成这一类的歌曲了。”

风度翩翩地讲解完毕,惊叹和赞美的声音再次响起,而兰度终于是忍不住瞟了一眼沙发那头的棕发少女,后者却已经托着下巴扭过了头。

“辛西娅。”似乎是对这样冷淡的态度不满,一旁的女法师伸手推了推她,棕发女孩有些不耐地转过头,兰度则是打圆场地微笑着说道:

“没事的,本来就是放松嘛,想干什么都……”话还没有说完,一只黑色的抽带靴便突然踩在了圆桌的边沿上,一发力,桌上的酒杯顿时摇晃了起来。随后是另一只,一个身穿着红色斗篷的身影就这样径直站在了桌面上。

“你在干什么!”兰度嚯地一下站了起来,“给我……。”

人影微微侧了侧头,便让兰度法师的下半句话再次卡在了喉咙口,带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握住剑柄,亮银色的长剑从剑鞘中缓缓抽出,发出一阵刺耳的刮擦声。…,

长剑敲了敲头顶吊灯的金属支架,清脆的声响顿时吸引了酒吧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叶月淡淡地看着脚下的人群,冷然的嗓音响彻全场:

“执法队任务,请各位配合。”

悠扬的乐曲随之戛然而止,喧闹的酒吧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叶月身上那件代表着执法队身份的红色斗篷,空气中的醉意逐渐褪去。

“你,你是叶月?”有人认出了叶月的身份。

“有问题么?”叶月歪了歪头。

尽管叶月被停职半年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但比这件事更加有名的则是他阴冷的个性和从不留情的战斗风格,所以几乎没有人对此提出疑问。

对,是几乎。

“你已经被停职了。”辛西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仰头看着叶月说道,“所以请你下来。”

叶月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微微地皱了皱眉头。

“辛西娅!”兰度有些紧张地向着辛西娅走了两步,然而叶月却没有丝毫想理会的意思,目光在她身上没有多做停留便游曳到了大厅中去,终是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上。

“现在,所有人从前门依次离开这里。”叶月扬起手中的长剑,朝着那个角落遥遥一指,“除了你们。”

被点到的七名大汉们站了起来,理查德森皱着眉头看向站在圆桌上的叶月,却是想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喂,你这样做是违反执法队规定的,你听到没有!”圆桌下的辛西娅依旧仰着头,不依不饶地看着叶月。“给我下来!”

“辛西娅,”兰度拉了拉辛西娅的胳膊,紧接着被女孩一把甩开。

“要走你可以自己走……啊!”女孩尖叫一声,却是被面无表情的拜伦森扣住了右手,径直拖向门外。

大门重重地眼前在关上,辛西娅不甘心地咬着下唇,“这个混蛋,居然敢踩我的桌子!”

……

“叶月先生,好久不见了,不知dào

今天这样大费周章地找我们是为了什么事呢?”原本拥挤不堪的廊厅在此时变得无比空阔,理查德森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回声。他微笑着看着眼前叶月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内心却远不如外表这般平静,“如果是私事的话……呵呵,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在停职期间吧。”

“你没记错。”叶月看着他,就这样握着长剑说道,“但是很不巧,我今天忘了自己停职这件事。”

“你是什么意思?”理查德森退了一步,身后的六名大汉同时从腰间抽出了长剑。

“别紧张。”叶月挑了挑眉毛,眼中则是一片寒冷,“我听说有一群黑衣暴徒在半个月前围攻了我的三名追随者,不知dào

你们看见了没有?”

“没有。”理查德森紧紧地握着剑柄,事情似乎在朝着坏的方向发展。他总算是清楚了叶月今天的来意,只是还没想明白的是,叶月今天究竟是来立威的,还是因为去年的那次……

猛然刺来的银光打断了他的思考,双剑出鞘,叶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冲入了七人中间,雨点般的剑刃交鸣声响起,紧随其后的便是不间断的痛呼和长剑坠地声。

蓝色的魅影回到了原地:“但是我看见了。”

“叶月,我们是特拉尔子爵的骑士,你无缘无故对我们出手究竟是想干什么?!”

捂着受伤手臂的理查德森退开两步喊道,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出。

尽管已经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叶月竟然真的敢在这种地方对他出手,就算现在没有目击者,可是之前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叶月以执法队的名义留下他们七个人,就算是傻子也能明白其中的关系。他难道不怕被开除出执法队么!?

理查德森猛地瞪大了眼睛:是了,只有这一个解释,他一点也不怕。

“骑士?”叶月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为什么我只看见了七个黑衣暴徒呢?”

身后,瑞基将一个袋子扔在了七人面前,敞开的口中露出了黑色的布料。

“是你们自己换呢?还是要我帮你们换?”

第六十四章 逮捕令

罗德兰,执法柱。

依旧是那个外号是巨塔的重甲剑士最后一个走近石柱,灰色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墙上的白色的魔法灯随之点亮。首座上的菲丽斯面无表情地看着围坐在长桌周围的十人,过了良久,她缓缓地开了口:

“乔拉,把卷宗传给大家看看。”

“是。”叼着烟斗的乔拉法师低低地应了一声,磨蹭着站起身子,将手边一沓羊皮纸订成的卷宗递给了坐在他对面的海伍德,后者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默然地将卷宗放在了一旁的布兰顿·马泰尔身前。

压抑的气氛在石柱中蔓延,羊皮纸卷在沉默中传递着,终于是来到了最后一个人手中。静静地看完卷宗,那名自始至终阴沉着脸的青年,第四治安组组长丹尼斯·莱格将翻开的纸卷合上,发出了一声啪的轻响,说道:

“卷宗上写的很清楚,看不出什么问题。”丹尼斯看着首座上的菲丽斯,眯起了眼睛,“不过我不太喜欢那个特拉尔。”

“我没问你这个。”菲丽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随后看向了大厅中的其他人,“各位,对于这个案子还有什么疑问么?”

短暂的沉默后,休斯抬起了头:“菲丽斯队长,我认为……”

“休斯,和案情无关的话就不用说了。”菲丽斯打断了他的话,“还有问题么?”

“没有了。”休斯呼出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

既然事实已经清楚了,那么……叶月。”她扭过头看着坐在末位的黑发青年,语气变得冷厉起来,“我不管你这样做究竟是处于何种理由,但你在停职期间擅自使用执法官的身份扰乱秩序、陷害无辜、滥用私刑,证据确凿!现在把你的斗篷脱了,跟我去治安局。”

淡淡的雾气从乔拉爵士的烟嘴中飘出,海伍德低着头摩挲着头盔上的花纹,布兰顿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休斯的褐色的眸子微微黯然。大厅中静悄悄的,只有布料磨擦发出的悉索声。

红色的斗篷顺着肩膀滑下,落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右手侧的霍斯丁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却是露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

==========

前一天晚上,北区的一间小木屋中。

“……尼奥是我的一名剑术导士,以前一直跟着叶月学习武技,半个月前被一群人打成了重伤。”休斯看着眼前穿着皮甲的菲丽斯淡绿色的双眼说道,“但是除了受害人自己的证词,没有其他人能证明是这些人就是当初的行凶者……”

“也就是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叶月擅自认定了那些人有罪,而且还借用执法队的名义动了私刑,是这样么?”菲丽斯反问道。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有证人目击了那天特拉尔确实去了威斯汀酒店,而且根据几个受害人的说法当时有一个年轻女孩邀请尼奥进入包厢,酒店的服wù

生也认同了这个说法。如果查下去的话……”

“我现在说的不是这件事。”菲丽斯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休斯的话,“即便这件事真的是特拉尔所为,而那些人也确实是当时的行凶者,难道叶月就可以这样无视法纪用执法队的名义去报复他们么?”

“菲丽斯,特拉尔掩饰的手法不算太高明,或者说他根本没打算掩饰太多。其实大家都清楚,在面对甘多这样的姓氏时法纪并不如想象的那样有用。”休斯深吸了一口气,继xù

说道,“尼奥被打伤了肺部,很可能终其一生也无法再与人交手了,我想你也一定能明白这对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确实很愤nù

,我也想过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些行凶者付出代价,想过去为了他们出一口气。但是最终阻止我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什么法纪,而是我担心这样的行为会为他们招致甘多家族的报复。然而叶月的做法和我不同,他接受了他们作为自己的追随者,就是想用自己执法官的身份保护他们,起码在罗德兰里,特拉尔想要做什么都会有所顾忌。但你要是把叶月开除出执法队,那么要遭殃的恐怕不止是叶月一个人了。”…,

“不管怎么样,叶月不该用这样的手段。”菲丽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波动,“如果他能找出那些人犯罪的证据,我不会太追究他在停职间越权的事。但是他做了什么?强迫别人穿上黑衣服然后污蔑他们是暴徒?!七个人加起来被他打断了三十根骨头,他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手段是给了特拉尔一次狠狠的回击?幼稚!他的行为不仅代表了他自己,还有整个执法队!如果执法官都像他这样,那罗德兰还有什么正义和秩序可言!”

“他不适合待在执法队,明天你也不用替他说情了。”菲丽斯微微叹了一口气,“请回吧。”

==========

执法柱的内间,也是第一治安局的所在。在一间不算太大的问询室里,黑发青年和棕发少女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灰色的石墙上两个黑色的影子随着火光微微摇曳。

良久,菲丽斯终是打破了沉默:“为什么要私自去报复?你原本可以选择上报给我的。”

“休斯去查过了,没有证据。”叶月淡淡地答道,“特拉尔为他的手下们伪造出了不在场证明。”

“伪造的证据不可能是完美的,如果你真的确定是那些人所为,只要查下去就一定会有线索。”菲丽斯提高了嗓音说道,“怎么也要比用这样的手段好。”

“也许能找到目击者,但有几个人愿意得罪甘多家族来作证呢?”叶月扯了扯嘴角,“即便有人愿意作证,光是我能想到的开脱借口也有十几条。上一次特拉尔派人在第四大街偷袭我的事,休斯去查了,但是结果呢?大概不是不了了之吧。”

“休斯只是不想让你得罪甘多家族而已。”

“这个理由似乎在哪里都可以用。”

“就算这样也比你用这种手段陷害别人要好!”菲丽斯猛地踏上前一步揪住他的领子,“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

“想过。”叶月轻轻地推开她的手,“而且想得很清楚。”

“你其实并不在乎能不能留在执法队。”看着叶月那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菲丽斯突然轻声地笑了,“而且你知dào

我不会放过你,所以已经想好了要拿什么来威胁我,是么?”

她的语气反常地平静下来,仿佛是在问一个很普通的问题。

“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力量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叶月看着她淡绿色的眸子说道,“你曾经说过不理解我和休斯对于追求力量的热衷,所以我想你也不太能明白失去力量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无法练习武技,无法与人交手,失去力量,也许在从来都不知dào

虚弱为何物的你听来只是几个有些刺耳的词组而已。但对于一个靠着每天挥剑上万次才获取现在力量的人来说,这样的词和死刑宣告有多少区别?”

“我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个冲动的人,但当我看到尼奥得知自己不能再练剑时的眼神后我才发xiàn

,只是以前没有找到一件值得冲动的事而已。”叶月低下了头,细碎的刘海遮住了黑色的双眼,“只是因为出身高贵,就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在谈笑间毁掉一个人的未来。如果这就是你所秉持的正义,恕我无法认同。”

“至于要怎么威胁你……”他认真地答道,“我还没想出来。”

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叶月,菲丽斯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

“那你可以慢慢想。”片刻后,她收敛了眼中的笑意,伸手撩了撩有些散乱的发丝,“但我所秉持的正义并没有赋予我凌驾于法律之上的权利,所以我不管你拿什么威胁我都没有用,这次你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一张印有执法队刑章的羊皮纸在眼前摊开,叶月迅速地认出,那是一张逮捕令。

从问讯室的墙上取下一根牛筋做的套索捆住了叶月的双手,菲丽斯刚要说话,门口却传来了乔拉爵士的声音:

“菲丽斯队长,院长让你现在就去一次议事厅。”

“在这里等我回来。”走到门口的菲丽斯回头看了叶月一眼,“我劝你最好还是别打什么逃跑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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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兰议事厅。

“什么,要把叶月无罪释fàng

!?”菲丽斯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两位老者,“绝对不可能!”

第六十五章 让生命

“什么,要把叶月无罪释fàng

!?绝对不可能!叶月违反的已经不仅仅是执法队的规定了,他的行为触犯了法律!”菲丽斯不解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派格南,“虽然我很尊重您,但是您不能因为叶月是您的学生所以就这样偏袒他!”

“菲丽斯队长,稍安勿躁。”宽大的橡木桌后,艾泽拉尔院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温和地说道,“首先我要承认,叶月这次的做法确实是太荒唐了,如果是在平常我不会干涉执法队的任何决定,但我们这次之所以向你提出了释fàng

叶月的请求,并非出自对于自己学生的私心,而是有着更加深远的考量。”

艾泽拉尔院长边说,边伸出右手拂过刻在了桌上的一个驱动法阵,随即,议事厅中央的地面上亮起了反复的白色魔纹,淡淡的雾气从法阵表面蒸腾而上,扭曲着凝结成实体,两个惟妙惟肖的人形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了大厅中央。菲丽斯皱着眉头,却是认出了站在法阵中央那个由雾气形成的身影正是穿着骑士束衣的叶月,他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冷冷地看着跌坐在地上的骑士。

淡漠的声音从穹顶的拟声法阵中传出:“锐利,易碎,华而不实。看看你有多弱吧,卢卡斯。”

一枚雾气凝成的魔法飞弹突然在菲丽斯眼前出现,向着叶月的后脑呼啸而去,然而叶月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身便猛地掷出了手中的短剑,雾剑和雾弹撞在一起,飞弹化作一团白烟消散在了空气中,短剑则被弹开,狠狠地撞在地上摔得粉碎。与此同时,大厅中央的卢卡斯猛地一搐,随即直挺挺地摔倒在了地上。

雾气开始涣散,接着幻化成了另一个场景……

一柄由雾气凝成的大剑从手中脱落,奈科斯高大的身躯无助地向后倒去,在微亮的法阵上摔得粉碎。随后法阵上的光芒逐渐熄灭,白色的雾气渐渐消散了空气之中。

“如你所见,菲丽斯队长。”艾泽拉尔院长缓缓地开口说道,“叶月并不是一名普通的剑士,相反,他有一种非常独特和罕见的能力。在右手接触到他人身体时,可以在左手中幻化出一件对方最擅长的武器。这个能力在古代典籍中有过记载,叫做碎梦。”

尽管这件事对于菲丽斯来说并不算是什么秘闻,但她只是微微地点点头,示意院长继xù

说下去。

“但是你所看到的只是碎梦的一个能力而已,或者说,最基本的能力。在典籍中,能使用碎梦的人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强dà

的力量,而对我们来说其中最重yào

的一点,在于碎梦可以摧毁精神力场。”

“什么是精神力场?”菲丽斯问道。

“准确的说就是凝结的精神力,也许从法师的角度可以更好地理解这个问题。举个简单的例子,每个人都拥有精神力,但是为什么只有魔法师才能释fàng

魔法?魔法学徒和一些普通人的精神力差别并不大,普通人所没有的只是将精神力凝结的能力而已。如果魔网是琴弦,只有将精神力凝聚起来才能拨动魔网,释fàng

法术。”艾泽拉尔伸出右手,一个由魔力凝聚而成的骑士微雕在右手中逐渐成形。尽管对于法术不太了解,但在从小就在罗德兰长大的菲丽斯知dào

,这种纯魔力塑能的法术远比看起来要困难的多。白色的光点在魔力微雕上闪烁着,老院长看着菲丽斯解释道,“维持这个法术的就是一个精神力场,虽然很难做到,然而精神力场一旦成型其他人就很难再加以干扰了,这是塑能系法术的特点。然而碎梦的能力就是摧毁精神力场。”…,

“可是这个看起来……”菲丽斯皱了皱眉头。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是么?”老院长笑了笑,手中的骑士微雕化作魔力流散开,“你是一名战士,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事实上,构筑精神力场是超魔学中非常高深的技巧,拥有精神力场的法师最低也是一名大魔法师,而如果碎梦能摧毁精神力场,那么理论上也可以打断任何一种魔法的施法,没有任何法师可以在他面前凝聚精神力。这样听起来还很弱么?”

菲丽斯默默地摇了摇头,看着艾泽拉尔问道:“难道就是因为叶月这种特殊的能力,所以要对他网开一面么?”

“这个说法并不准确。”艾泽拉尔院长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了菲丽斯身边,“你是罗德兰的执法队队长,是该把这个消息告sù

你了。尽管民众还不清楚,但议会已经做出了决定。你也许也听说了王国内最近异动频繁,各地的军队都开始了戒严。这并非内乱,而是整个王国都在准bèi

抗击外敌。”

“外敌?”

“是的。”艾泽拉尔院长抬起了眉毛,额头被压出一道道岁月的深壑,“第七位使者就要降临了。”

“什么!?”菲丽斯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的神情。

“根据历代法师的研究,使者是通过一个巨大的精神力场来屏蔽自身强dà

灵魂引起的位面斥力,从而穿越晶壁的。只是我刚才也说了,精神力场是一种非常稳固的精神力形态,即便是集合所有法师的力量也根本无法破坏。”艾泽拉尔院长说道,“数千年间,无论多么惊采绝艳的人也无法相出阻止使者降临的方法。而每次一降的临都给整个大陆带来了无法修复的劫难,灰烬平原,北地,死海,还有整片西大陆。不过这一次不同了,我们有一个绝佳的机会阻止这一切发生,我想你应该猜到了——”

“没错,是碎梦。”

“一旦碎梦能够如典籍中记载的那样对精神力场起作用,哪怕不是彻底摧毁,只要能破坏完整的回路让力场出现缝隙,位面斥力就会替我们完成接下来的事。”站在一旁的派格南接口道,“但是迄今为止,我们的进展并非很顺利,尽管常规的训liàn

一直在进行,但叶月的碎梦除了具象化的能力外,对凝结的精神力却无法做出任何影响,因此我们怀疑碎梦是一种需yào

进行深度觉醒的血统。但对于要怎么做才能刺激碎梦觉醒我们一无所知,所以也只能采取最笨的方法了。”

两个老头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抹苦笑。

“战斗。”艾泽拉尔院长缓缓地说道,“不仅要释fàng

叶月,还要让他进行真实且高强度的战斗,那种随时都可能被杀死的战斗。死亡的恐惧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无法跨越的障碍,我们只能寄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促使碎梦觉醒。虽然这种毫无根据的办法听起来很荒谬,但碎梦是一种我们完全不了解的天赋,而我们已经没有时间来慢慢研究了,它们已经来了。”

“它们是……”菲丽斯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恶魔!”

==========

揉了揉被捆麻的手腕,叶月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眼前的灰色石门,随着门轴转动的刮擦声,叶月小心地把头从门缝里探了进去。

玄关顶上亮着淡淡的白色灯光,露易丝应该已经回来了,但屋子里静静悄悄的,真是反常。叶月把斗篷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向着客厅张望了一下,却没有看到人。…,

“露易丝?”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没有人答yīng

,‘大概是又去逛街了吧。’叶月这样想着,微微地松了口气,浑身的力qì

也随之泄了大半,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执法柱被菲丽斯绑了一整个晚上连晚饭都没吃。只是任何库存zài

家里的粮食都无法在露易丝嘴下活过三天,抱着碰运气的心态,叶月朝着厨房走去,然而在经过餐厅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让他突然愣住了。

餐桌中间的碟子上端端正正地码着两块三明治,只要一看那惨不忍睹的手工就能立kè

判断出是‘露易丝三明治’的系列产品。

‘已经这么晚了,难道是光顾着逛街忘了吃晚饭?’他皱起了眉头,却看见一旁的杯子里盛着大半杯深紫色的液体。

于是叶月呆滞了两秒钟。

‘难道……这是给我准bèi

的?’将信将疑地从盘子里拿起一块三明治咬了一口,叶月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毛,‘味道还不错?是不是因为我太饿了的缘故……’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红色法袍的露易丝从门廊外走了进来,恰好kàn

到了叶月皱着眉头看着手中三明治的一幕。

“怎么了,味道很奇怪吗?”

“没有,还不错。”叶月下意识地答道,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你去哪了?”

“怎么了?”露易丝注意到叶月的目光,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本来印在侧脸上的一块灰尘顿时化了开来,染出了一张小花脸。不仅如此,她的袖子上、衣摆上全都蹭上了一块块的污迹,就仿佛刚从魔铁矿里捞出一样。看着沾满了灰尘的指尖,露易丝猛地瞪大了眼睛,“去哪了?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转过去,不许笑!”

叶月依言转了过去:“今天执法队有点事,所以回来晚了。”

露易丝抬在空中准bèi

踹出去的一脚停住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原本嗔怒的表情突然顿了顿,她咬着下唇,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

“你先吃饭吧。”

“嗯?”叶月奇怪地转过头,却见露易丝已经提着袍角向着楼上跑去,木质的楼梯上随之传出了蹬蹬蹬的声响。

不明所以地坐回餐桌前,叶月端起桌上的萝苋汁喝了一口,脸色一僵却是差点吐出来。

好苦!虽然萝苋本来也有苦味,但绝对不是这样的。这个味道似乎是……风见竺?记得在卡萝尔的实验室里曾有幸尝到过一次,只是露易丝怎么会在饮料里加这种东西?

叶月放下杯子,并且打定主意不准bèi

再碰了。过了一会儿楼梯上再次传来的脚步声,但这次却很轻,完全没有露易丝平时的风格。

听着脚步声缓缓靠近,叶月慢慢地回过头,换了一身淡黄色连衣裙的露易丝正俏生生地站在身后,擦干净的俏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手里则捧着一本已经翻开了的厚重硬皮书。

但不知为何,他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露易丝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张大了嘴巴:

“碰优你看!绳命呐,是多么的回晃!绳命呐,是入刺的井猜!蛋是,绳命里耶会哟鞋风风寓寓,难面哟鞋侃侃可可。壤窝们,开心的一小,火大的一小,壤绳命,梗楤容,壤绳命,梗秤巩,壤绳命……”

“呃,露易丝小姐。”叶月眨了眨眼睛地看着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嗯?”红发女孩听停了下来,奇怪地抬起头。

“我……还没有被执法队开除。”

第六十六章 授衔

清晨的阳光穿过了蓝色的窗帘洒在灰色的地板上,侧躺在床上的叶月缓缓睁开了眼睛,随即坐了起来,桌上的魔法钟里代表六点的那枚晶石正在微微发亮。

在六点钟的时候准时起床是叶月在基地里养成的习惯,不过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这个习惯又多出了一部分。

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叶月伸手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一串玻璃项链正静静地躺在空荡荡的木屉匣里,盯着那串剔透如新的项链看了一会儿,阳光洒在精巧的切面上反射出五彩的光芒,然而叶月却缓缓低下了头,黑色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

也许过去并不算多美好,却会忍不住地回忆。

这是他保留着的位数不多的来自地球的东西了,虽然在这个世界只是生活了一年多,但相比之下,地球上那近二十年的经lì

仿佛才是南柯一梦,有时候叶月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奇怪的灵魂魔法影响,从而妄想出了地球上所经lì

的种种。而唯一能证明那些记忆真实的,也只有眼前的这条超越这个世界工艺水平近千年的玻璃项链而已了。

到了此刻,叶月也基本明白了回到地球的想法纯粹是痴人说梦,项链曾经发生过的异状被他逐渐遗忘,这串以前从不离身的项链此刻更多的是被当做了一种提示,提醒着他不要忘记他的过去和他的与众不同。

把抽屉慢慢推回去,叶月咽了口唾沫,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好苦!叶月的脸皱了起来,这是昨天在露易丝的威逼下喝下那一整杯调了风见竺的萝苋汁的后遗症,在那经lì

了一夜也没有消散的苦味折磨下,叶月觉得自己的味觉已经失效了,可以想见,今天不论吃什么都很难有什么好味道了。

当然了,在露易丝看来这完全是叶月自作自受,让她白担心一场就算了,为了去天台找他蹭脏了她最喜欢的那套法袍也算了,他居然还……切,可恶的家伙!

于是一整个早上露易丝都没有给他好脸色看,直到临出门前才斜着眼睛看着正在穿那件万年不变黑色外衣的叶月说道:

“今天是中级法师的授衔仪式,别穿成这样出去丢我的人。”

“哦。”叶月应了一声向楼上走去,等他再下楼时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的短礼服,黑色的长发用一条白丝带的扎了起来。

“这还差不多。”露易丝嘟哝了一声,视线却落在了叶月手上的那双看起来有些显眼的白色手套上,那是两人刚见面时她送给他的,布面的很多地方已经磨得脱了线,但却始终没有换过。

不知dào

为什么,之前的那些不快似乎都在此刻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露易丝怔了怔,慌忙憋住嘴角的笑意,转过身子向门外跑去:

“快点啦,不然要迟到了!”

==========

灰色广场旁的一根石柱中。

灰色的石墙将熙熙攘攘的人群隔在了阳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独自坐在一张石凳上,涂着蜡的褐色卷发油光发亮,一身健壮的肌肉将上身的礼服撑得鼓鼓的,显得英武而挺拔,但肌肉主人的表情却有些烦躁,他盯着眼前摊在桌子上的一堆配饰看了一会儿,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住走过身边的一名侍者说道:“去给我换一副手套,要黑色的。”

侍者停下了脚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褐发青年,说道:“先生,一般只有出席特殊场合才会用到黑色手套,恕我冒昧,但白手套搭配您这套黑色礼服显得典雅大气,非常合适。”…,

“我说了,去给我重新拿一副手套,不要白色的。”青年瞪大了双眼,表情中带上了一丝戾气。

“好的好的,请你稍等。”侍者紧张地后退了两步,慌忙转身向内厅跑去。青年缓缓呼出一口气,一个声音却从身后传来。

“其实我也觉得白手套更好,奈科斯。”一个穿着古朴长袍的身影从大厅的另一头走来在青年身后停住了脚步,左手中拿着一根长木杖,右手则是拎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头盔,面容和穿着礼服的褐发青年有五成的相似,只是身材要更加壮实一些。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面前的奈科斯说道,“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别被这种小事扰了兴致,我的兄弟。”

“嗯。”奈科斯点了点头,垂着眼皮坐了下来。

“还记着那件事呢?”雷克顿走到他身边问道,“我觉得其实不必对一两场战斗的输赢耿耿于怀,黄蜂霍斯丁算是成名已久的剑士,也一样输给了叶月,何况他用的手段根本称不上光明正大。”

“明白。”奈科斯答道,“我可不会被这种小事所困扰。”

雷克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才像我的兄弟,别忘了,从小到大我们两个一直都是最佳拍档,只要联手,没什么困难能阻挡我们。”

“我当然忘不了。”奈科斯扬了扬嘴角,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是和他并肩站着的雷克顿并没能发xiàn

自己兄弟的异样。

石柱外,钟声响起。

……

即将接受授衔的法师们站在灰色广场中临时搭建的石台上,身着长袍却带着一顶古怪头盔的雷克顿在其中显得格外显眼。他是这次被授予中级法师称号的三十六人中唯一一名还在中级班学习的法师,即便是有冰雪女神之称的黎和索尼娅都没能在第二年的上一个学期达到中级法师的水平。而在罗德兰学院近千年的历史上,提前三个大季考通过中级审核的法师也不超过一百个人。许多惊采绝艳的法师都没能在这个年纪完成这样的壮举,包括了大陆最强法师拉比克在内,尽管战斗法师的评定标准和一般的法师不同,但这依旧无法否定一点。

战斗法师雷克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各位法师们。”站在石台上的艾泽拉尔院长穿着一件镶着银边的黑色法袍,有些浑浊的双眼缓缓扫过台下的众人,背着双手淡淡地说道,“我曾不止一次这样说过,魔法是一个神mì

的宝库,无论你我,对魔法的了解都只是沧海一粟而已。而我也告sù

过你们,如果把初级法师比作是在宝库外徘徊的旅者,当你们成为一名中级法师的那天起,你们才真zhèng

步入了宝库之中。我很高兴,今天魔法的殿堂中又将迎来三十六位新的访客,他们是史蒂夫?鲍尔曼,迈克尔?汤姆森,罗曼?布伦……特拉尔?甘多以及雷克顿?莱利,请祝hè他们。”

掌声和欢呼声响起,石台上的法师们平视着前方,努力维持着脸上谦逊的笑容,身后的扈从骑士和追随者们负手而立,沉默地分享着这荣耀的时刻。

只是对于有的人而言,这一刻却并非是一种享shòu



……

“那个雷克顿,只是占了战斗法师的光而已,他根本没有黎强,居然也被他混上了中级法师。”人群中的露易丝气哼哼地看着石台上的雷克顿,说道,“绝对是因为雷克顿曾经跟着菲丽斯小姐学过武技,为了讨好菲丽斯小姐他才推选雷克顿参加考核的。要是黎去也一定能通过啦,对不对?”…,

“没错。”叶月明白在这种事情上和露易丝争辩是绝对不明智的,于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哪有。”倒是一旁的黎看着露易丝笑了起来,“恐怕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雷克顿法师呐。”

“切,就算他打架厉害又怎么样,院长也说过魔法不止是用来战斗的!”露易丝皱着鼻子反驳道。

“不同系的法师有着不同的评定标准,评定冰系法师能力的最主要标准就是对冰系魔法的理解程度,那战斗法师最重yào

的能力当然就是战斗力啦。”黎认真地解释道,“这样看的话,雷克顿法师的天才之名可谓当之无愧呢。”

“天才么……”露易丝不再反驳,只是咬着下唇却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

身前一脸微笑的艾泽拉尔拿着一枚象征着中级法师身份的银质徽章向着他缓缓走来,石台下隐约有高呼着天才法师雷克顿之类的字眼传入耳膜。

老院长停下脚步,微笑着伸手将那枚徽章别在了雷克顿的胸前。

“要学会善用你的天赋,年轻人,你将成为罗德兰的骄傲。”

这是院长给雷克顿的寄语,台下的呼声于是更响了,身边同样接受授衔的其他法师则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天才么……’

他们看到的只是雷克顿最为耀眼的一面,而在过去那二十多年的时光里,他究竟为这一刻付出了多少,观众们毫不知情,但身为手足的奈科斯却无比清楚。这是雷克顿应得的,自己也应该为兄长感到高兴,不是么?

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的奈科斯站在兄长的身后,微低着头,有些茫然地听着那些扑面而来的溢美之词。

交织在心底的复杂情感涵盖了羞愧、嫉妒、烦躁、压抑和愤nù

,却惟独少了欣慰。声浪重重地拍碎在奈科斯的脸上,仿佛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无论身着多么华丽的礼服,这高高在上的舞台却并不属于他,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今天他所扮演只是一个背景而已,更可悲的是以后他也将一直这样演下去。

‘骄傲么……’

在两人年纪都还小的时候,这是属于无论武技还是文史都远胜兄长的奈科斯的专属词,然而在十六岁那年雷克顿被发觉有战斗法师的天赋后,一切都改变了,所有的赞美的主语在一夜之间从奈科斯变为了雷克顿。

已经这么多年了,也应该习惯了不是么?起码雷克顿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兄长。

突然一只手拍了拍奈科斯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这位先生,表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表演赛?奈科斯抬起头,石台中央的雷克顿已经戴上了那顶象征着战斗法师身份的魔导头盔,脱掉典礼长袍,露出了健壮的双臂。

是战斗么?奈科斯纷乱的思绪突然沉静下来,起码有一句话雷克顿说得没错,从小到大他们俩人都是最佳拍档,无论主角是谁。

然而伸手去摸身后的大剑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今天穿的是礼服,根本没有带佩剑。

看着奈科斯的动作,司仪礼貌地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表演赛是单纯的魔法对攻演示,是不需yào

骑士配合的,先生这边请。”

奈科斯伸在脑后的右手变得有些僵硬起来,虽然早就想过这一天会到来,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需yào

了……么?

第六十七章 双刃

剑之诗是罗德兰东侧商业区中一家小有名气的酒吧,和其他同行相比,它那还算干净的环境和不太落俗的装潢更多地受到了骑士们的青睐。而除了口感醇厚的红酒外,剑之诗最为著名的就是一种被称作‘双刃’的鸡尾酒,由上等的龙舌兰和威士忌调配而成。‘双刃’这个名字的由来是因为绝大多数对饮这种酒的人最后都双双醉倒了。但即便如此坊间还是一直有这样一种说法,如果你想在酒桌上喝翻一个人,那么‘双刃’将是你首选的武器。

只是并非每一场战斗都有对手。

“一杯双刃。”一个喝空的高脚杯被推上了吧台,杯底残留的液体在灯光下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先生,您已经喝了两杯了。”吧台里的调酒师好心地提醒道。

“一杯双刃!”坐在对面的奈科斯没有抬头,而是加重了语气说道,声音因为醉意而显得有些含混不清。调酒师微微叹了口气,拧开手中的调酒器,酒液冲击着金属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随之响起。

盛满金黄色液体的酒杯被放在了奈科斯面前,他抬起头,缓缓地伸出手捏住细长的杯脚将杯口送到嘴边,辛辣的双刃顺着喉咙流入了胃中,突如其来的晕眩感觉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才三杯,已经不行了么?

自嘲地笑了笑,虽说双刃是不折不扣的烈酒,但是对于一个淬炼过肉体的战士来说,三杯只能算是热身而已。奈科斯明白,真zhèng

被酒精影响的并不是身体,而是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他渴望着喝醉。

以此逃离这个被兄长光环所笼罩的现实世界。

纷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奈科斯微微侧过身子,一张熟悉的脸庞进入了视线中,耀眼的金发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身旁是一名穿着法袍的中年法师,身后则跟着一群体格健壮的大汉,如果没认错的话应该是休斯手下治安组中的人物了。

原来光之剑也会来这种地方消遣,奈科斯想道,却没有上前打招呼的意思。虽然休斯是他的武技教官,但两人的关系也仅限于此了,何况和这种耀眼的人待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分钟都会让他感到浑身不适。

休斯和他的同伴们经过的时候,前者的视线似乎扫过了他,但脚步却并没有做任何停留,而是径直越过了吧台,在角落的一个圆桌前坐了下来。深红色的帘幕被拉上,仿佛将狭小的空间隔成了两个世界。

那一头,是成功者的世界。

把喝空的杯子推上吧台,奈科斯面无表情地说道:

“一杯双刃。”

没有回应,奈科斯带着些许怒气抬起头,却是一张英俊的能让所有雄性嫉妒的面容映入眼帘。

是去而复返的休斯。

“靠喝酒发泄心中郁结是佣兵才做的事,骑士的武器里没有酒,只有剑。”休斯沉着声音缓缓说道,随即微微挑了挑眉毛,表情突然变的生动起来,“不过我不是菲丽斯教官,所以不会这样劝你。”他转过头看着调酒师,“两杯双刃。”

盛着金黄色液体的玻璃杯在灯光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奈科斯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仰头一饮而尽,而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睁着视线有些模糊的双眼看着休斯。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休斯会撇下那些同行者来找自己,但他知dào

休斯一定有什么话要说。…,

“有雷克顿那样的兄长,一定不是件轻松的事吧。”休斯轻轻地说道,却让对座的奈科斯瞪圆了双眼。

“你怎么……”

“你听说过‘双刃’这个名字的由来吧?”休斯没有理会奈科斯揉成一团的表情,突然转移了话题。

“嗯。”奈科斯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也应该知dào

关于双刃的这句话。”休斯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奈科斯的双眼说道,“‘对饮千杯少,独酌半盏多。’既然你已经有了对手,有了不甘,有了剑。到底还缺什么呢?”

“你是第五治安组新招的组员没错吧?今天喝个痛快,明天的巡逻就不用参加了,后天直接找我报到。”休斯仰头喝完了杯中的酒液,将空空的玻璃杯放在了奈科斯面前,“有这样一个兄长,说不定也是一种幸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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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兰议事厅。

“我下午和休斯谈过,那件事就交给他负责了。”空旷的大厅中,派格南看着坐在桌前的艾泽拉尔院长说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可是越权。”艾泽拉尔抚了抚白色的胡须笑了一声说道,“要是被菲丽斯那个小丫头知dào

了肯定会来闹事的。”

“这件事乔拉会协助他,不会让菲丽斯知dào

的。”派格南似乎没有注意到艾泽拉尔用的是玩笑的口吻,依旧是一脸严肃地答道,“我所担心的是这个方法本身是不是会真的有用,如果术士的血脉靠战斗就能觉醒的话,未免也太简单了一点。”

轻轻地摇了摇头,艾泽拉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果有更好的办法,我是不会出此下策的。但我们对于碎梦的了解太少了,如果还是不行的话……”老院长叹了口气,摘下了单片镜说道,“罗德兰所传承的魔法可以说是最为系统和全面的,但如果即便如此也无法解读碎梦的话,也只能寄希望于冰雪神殿或者卡珊卓拉的偏方可以起作用了,不过碎梦的秘密越少人知dào

越好,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把碎梦的秘密暴露给这些已经逐渐远离了魔法本源的人。”

“对了,凡诺那边有消息么?”

“还没有,叶月的血脉和一般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之处。”艾泽拉尔背着手答道,“炼金术不是万能的,我们现有的资料太少了,如果给他三五年,以凡诺的天才也许真的可以破解碎梦的秘密也说不定,但是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且他现在要研究的不仅是碎梦而已,菲丽斯的身体也在一天天变化,当初他为那个小姑娘封印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地保证可以支撑最少五十年的。”

“应该和那次入侵有关吧。”

“嗯。”艾泽拉尔点了点头,“强行发动第四魔纹似乎给法阵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也许是外泄的气息导致的。”

“是时候告sù

她真相了么?”派格南问道。

“如果真的瞒不过去,就告sù

她吧。”艾泽拉尔咳了一声,“比起菲丽斯,现在还是叶月的碎梦更加重yào

。”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片刻过后派格南抬起了头,有些犹豫地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向议会求助,他们应该知dào

碎梦的秘密。”

“议会。”艾泽拉尔重复了一遍,“大概吧,但是你甘心么?”

“甘心……你指什么?”派格南扭过头。…,

“即便是古精灵时代的法师也不曾阻止使者降临,而现在……”艾泽拉尔看着派格南的眼睛,没有把话说完,但他知dào

这个相交多年的老友一定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虚名并不重yào

,但是已经失去了一次进入议会机会的你,难道想再错过第二次么?”

就像年轻时那样,艾泽拉尔伸出干枯的手拍了拍派格南的肩膀,后者无言地低下头,白色的眉毛下双眼浑浊,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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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剑之诗。

“要去对付的人是夜执事阁下?”深红色幕布后,一个年轻的剑士皱了皱眉头看着首座上的休斯,“之前我听说菲丽斯队长已经同意他复职了,这样一来是要我们对自己的副组长出手么?”

“嗯,是的。”休斯点点头,伸手制止了属下想要继xù

追问的意图,解释道,“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而且也没有经过菲丽斯队长,而是院长通过学院议事厅直接下达的命令。乔拉副队长奉命来协助我们,至于这样做的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

听了休斯的话,桌旁的众人扭头看向副座的乔拉。注意到大家的目光,爵士磕了磕手中的烟斗,慢条斯理地说道:“确实像休斯说的那样,这件事是上层绕过菲丽斯队长直接下达的命令,队长的性格大家再清楚不过了。要让她的部属互相争斗,即便是学院的命令恐怕她也不会同意,所以院长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虽然不了解具体的原因,但我可以保证的事,这件事并不含有任何针对叶月的恶意在其中。”

“不含任何恶意?”另一名治安组员开口问道,“却需yào

我们向他全力出手么?”

“据我所知院长并没有提出过这样的要求。”乔拉爵士微微翘了翘唇角,吐出一口白烟“全力出手,呵呵,恐怕这是你们休斯组长自己附加的吧。”

“组长?”跟随着休斯一起从治安二组转入五组的老部下们转向了休斯,尽管不理解这个要求,但对于长久以来培养的默契和对于光之剑人格无条件的信任并没有让这些人生出什么不好的猜测,他们相信即便是这种看起来离奇的要求也一定有着内含的深刻原因。

“是的,这个要求是我附加的。”休斯抬了抬眉毛,表情却意wài

地有些严肃,“这次的计划是伪装成劫掠附近村庄的流匪对叶月实施突袭,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夜执事的战斗风格,即便是在和同僚的交手中他也没有留手的习惯,就更不用说面对无恶不作的匪徒了。如果因为对方是副组长就手下留情,恐怕到时候各位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何况……”

“我不知dào

为什么休斯组长不把实情全部告sù

你们。”乔拉爵士毫不在意地打断了休斯的话,“虽然可能会让诸位产生误会,但既然院长让我来协助这次任务,那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大家知dào

,因为这确实是院长的原话。”他微笑着放下手中的烟斗,没有理会休斯逐渐变差的脸色,说道,“这次任务的目标其实很简单:就是——”

“杀掉叶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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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色的月光洒在罗德兰外广袤的麦田里,一个拄着长木杖的中年法师缓步走在长长的田埂上。灰色的法袍上没有什么显眼的标志,面容也是如同路人甲般毫无特色,是那种转眼间就会被忘记的相貌。

中年人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神情随意地仿佛在自己庭院里散步一般,就这样似乎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终是停下了脚步。

在中年法师面前的田埂上,两个深深的足印嵌入了褐色的泥土中。

面对着眼前的澄净的空气,法师的喉咙中突兀地发出了一串无意义的杂音,含混的低音瞬间就淹没在了夏末的虫鸣声中。然而面前的空气却在下一秒猛地震荡了起来,一个被黑色魔液覆盖的身影在虚空中缓缓浮现。

看着凭空浮现的黑影,法师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大概可以被称作微笑的表情。

第六十八章 那一天

这似乎是罗德兰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五点半,清晨的微光洒在灰色广场上,站在石台中央一头金发的休斯看着面前方阵中一张张兴奋的面孔,缓缓开口说道:

“我是第五治安组的组长休斯·维兰克斯,我身边的是副组长叶月,能和各位学院中的佼佼者共事,我深感荣幸。”

他神情认真地说道。

“今天是我们第五治安组第一次正式的巡检,但也没什么需yào

多说的,因为我对各位有百分百的信心。现在,出发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广场上响起了整齐的高喝声。

“是!”

……

七点半,西区一间灰色石屋上一扇普通的石门被悄悄地推开,穿着蓝色法袍的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出现在了干净的街道上。轻轻扭过头,金色的发丝顺着耳畔滑下,少女看到石街对面那个剑士高大的身影,眯起湖蓝色的双眸,她伸手理顺了额角的发丝,昨天里奥瑞克交给她的那本古籍中的段落在眼前闪过。

那个古怪的行礼姿势,究竟是——

“早上好,路西尔先生。”

然而表情却没有丝毫的迟滞,唇轻启,一个温柔的笑容出现在了黎微红的俏脸上。

“上一次您提出的邀请,我答yīng

了。”

……

十点整,东区的街道上,火辣辣的阳光让路边的小贩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叫卖的热情。伴着有气无力的蝉鸣声,穿着褐色斗篷的菲丽斯缓步在街巷间穿行。闷热的空气蒸腾着,扭曲了视线,然而她精致的侧脸上却没有一丝汗珠。长筒靴底踩在滚热的石板上发出了古怪的声响,步伐看似随意,却是直至目的地。

“那天在银色乐章碰到一个长得和你很像的女孩子。”又转过了一个街角,菲丽斯的眼神平静地看着前方,叶月不经意间说过的话却在她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在那种昏暗的地方,如果不是没有罗德兰之剑那样犀利的眼神,恐怕真的会认错人。”

“——呃,叫什么名字?……似乎是,辛西娅。”

……

下午一点,露易丝那间不太像女孩子居所的卧室里,扎着可爱双马尾的红发少女坐在窗前看着窗台上一盆有些萎靡不振的风见竺,皱起眉头,雪白的五指下意识地扯着已经齐肩的发丝。

“啊,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才要来的……”阳光将翠绿的叶脉照得通透,然而叶子的边缘已经微微卷起,呈现出了不健康的浅黄色,露易丝的眉头蹩得更紧了,“听卡萝尔说是很名贵的植物呢,养成这样她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啊!怎么办!?”

使劲地摇了摇有些发胀的脑袋,露易丝低下头,把尖削的下巴搁在了书桌上。

“只能找叶月帮忙了么……真是不甘心啊,本小姐可是要称为火系大魔法师的人呢,竟然连这种事都……不过大法师不擅长养花也是正常的吧?”翻了翻眼皮,露易丝以飞快的速度为自己找好了借口,“嘛,这种小事就交给本小姐的骑士去做就好了。”

自言自语地说着,女孩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泛起了一丝快乐的表情。

……

六点半,西区卡萝尔实验室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细缝,猩红的阳光从狭长的缝隙中挤进来,在灰色的地板上勾出了一条明亮的道标。黑色的阴影沿着阳光的指引从窗口缓缓地爬了出去,随后细缝消失了,整个房间又陷入了一片难言的黑暗中。…,

黑发少女怔怔地站在房中,纤细的右手中握着一张有些老旧的羊皮纸卷,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良久,卡萝尔的表情变了变,似乎是终于做出了某个决定般,有些黯然,又有些如释重负。轻轻叹了一口气,手中的纸卷上冒出了淡蓝色的磷火。

黑色的灰烬落在地板上,卡萝尔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黑晶石笼子,转身向楼下走去。

“只有这一次,对不起了。”

……

看起来,今天和罗德兰中每一个普通的日子并没有太多区别。

直到——

九点整,夜风吹过罗德兰外绿色的麦田,银色的月光下,休斯正沿着长长的田埂往回走去。

‘乔拉那边,应该已经结束了吧。时间也不短了,再不回去的话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希望这次的考验叶月能通过吧……’

这样想着心事的休斯低着头走在湿软的泥地里,微风拂过了金色的发梢,陌生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他的脚步顿了一秒。

‘这个味道是——’

休斯抬起了头,心脏猛然收紧,脑海中抑制不住地闪过酒吧中乔拉爵士微笑的表情,和那个轻描淡写的命令:‘杀掉叶月。’

绿色的麦浪在眼前起伏,遍布郊外的虫鸣声完全停止了,自己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中显得分外的清晰,休斯的脚步渐行渐缓,终是停在了一片树林前。

他定定地直视着前方,月光下,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林间的阴影中分离出来,黑色的刘海遮住了双眼,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呼,他长出了一口气,‘就知dào

这家伙不是这么容易对付的。’然而,呼吸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顺畅起来,异样的气味反而变得更加浓重了,看着眼前的叶月,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隔着一片麦苗组成的屏障,休斯向着叶月问道,“治安组的人呢?”

似乎是在对面的田埂上,叶月站定了脚步,却没有回答。依旧低着头,细碎的刘海后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胸口的压抑感越发的重了,休斯向前踏了一步,提高了声音:“回答我叶月!出什么事……”

质询还没有来的及全说出口,一阵大风便从平原的远方袭来,绿色的麦苗被吹得弯下腰去。沙沙的杂音中,视线变得开阔起来,一个失控的表情突然出现了休斯的脸上,他半张着嘴,双眼无意识地睁大。

被吹倒的麦田那头,一具具尸体正杂乱地匐在泥地中,鲜红的液体从长短不一的伤口中冉冉流出,浸湿了黑色的土。

早该想到的,刚才那是——

血的味道。

……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一柄光刃便在右手中出现,麦苗在巨大的风压下整齐地向着两侧分开,猩红色的披风扬起,在空中绷地笔直。

身上那件被鲜血浸透的黑衣,手中那柄砍卷了刃口的长剑,虽然仍不敢相信,虽然还想不明白,但事实已经清晰无比地摆在眼前。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晶莹剔透的光刃和伤痕累累的长剑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仿佛钟鸣般的脆响,接着光刃在夜色中舞成了光幕,交鸣声随之连绵不绝。

光刃和长剑不停地在空气中交错,每一次相撞都会有点点白色的魔法光芒逸散进空气中,而休斯握住剑柄的右手则仿佛魔力源泉般源源不断地巩固着光刃的强度,但让他感到心惊的却是此时的叶月。系在脑后的束带已经散开,黑色的长发飞扬,遮住了他的双眼。然而叶月的每一次出剑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偏差,似乎不用眼睛也能判断出休斯要攻击的方向一般,手中的剑刃虽然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锋利,但每一次反击依旧能逼的休斯不得不抽剑回援。…,

此刻的叶月很强,强得反常。

又是一次错身而过,休斯没有再出剑,他转过身,白色的光刃在身前吞吐着忽明忽暗的光芒。而对面的叶月也没有追击的意思,就这样漠然地站在五米外的泥地上,身后则是十多具已经开始变凉的尸体。

“为什么?”休斯注视着他的表情,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什么为什么?”叶月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休斯的语气没有太多波动,然而手中的光刃却变得明亮起来。

“不杀他们,难道是要我引颈就戮么?”叶月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冷漠,就和平常一样,不,也许比平常更冷漠一些,“想要杀人,自然也要做好被杀的准bèi

。”

“你!”手中的光刃猛烈的涨开。

是的,乔拉他们是接到了向叶月下杀手的命令,但除了乔拉外,他已经向二组跟来的老组员们交代了这次突袭只要全力出手就行了,相信以叶月的能力是一定可以分辨出对手的杀意的。虽然不知dào

他究竟是怎么杀掉包括了高级法师乔拉在内七名假扮的突袭者,又是为什么要杀掉和他同行的二十多名治安组员,但是这些都不重yào

了。休斯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叶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今天他知dào

了,这个名为叶月的男人,是一个可以随意践踏他人生命的魔鬼。

‘可恶。’

光刃划破了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这种家伙……’

魔法凝成的剑刃准确地砍在了叶月长剑的豁口上。

‘你这种家伙!’

长剑发出了悲鸣,在瞬间断为两截,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叶月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清晰。

苍白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悔意,有的只是一成不变的漠然。

光刃径直向着胸口劈下,叶月却没有闪避,而就在刃口即将切开他身体的刹那,白色的光刃猛然破裂,化作了漫天的魔法碎屑。

“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那我和你还有什么区别。”休斯站在叶月身侧,白色的剑柄从右手中消散,脸上的表情冷静了下来,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叶月没有回话,他低着头跨出一步,眼前却是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zhì

地晃了晃,于是重重地栽倒在了深红色的泥地中。

第六十九章 觉醒(上)

蜷缩在客厅沙发中的露易丝心不在焉地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忍不住又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魔法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窗外的魔法灯开始变暗,但紧闭的大门却依旧没有动静。

“什么嘛,这家伙!”呆呆地盯着魔法钟看了片刻,已经在客厅里等了三个小时的露易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合上了眼前的魔法书,“竟然夜不归宿,这个混蛋,再也不管你了啦!”

从茶几上抱起那盆风见竺,露易丝气哼哼地朝着楼上走去,木质的楼梯被用力踩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十分钟后,灰色的街道上最后一盏亮着灯的窗口也被黑暗所淹没,似乎同往常一样,静谧统治了罗德兰的夜晚。

但在那些常人看不见的地方,这一天只不过刚刚开始。

==========

“你说什么,叶月把所有人都杀了?”罗德兰议事厅穹顶那盏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水晶吊灯下,艾泽拉尔院长托着下巴坐在长桌前,眉头紧锁,唇上白色的胡须微微翘起,“包括乔拉在内?”

“是的,包括乔拉在内的七名突袭者,还有和他同行的二十四名第五治安组组员。”站在大厅另一侧的休斯沉声答道,红色的披风已经卸下,浅蓝色的束衣上沾着斑斑的血迹,“等我赶到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还站着。”

“你和他交手了?”艾泽拉尔抬起头,打量了一眼休斯后问道,“结果呢?”

“我赢了。”休斯的语气没有变化,简单地陈述道,“虽然我此前并没有和他交过手,但通过他和霍斯丁以及路西尔的对战为标准来衡量,昨天的叶月似乎有些过于强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体力和武器都有很大的消耗,我想要取胜并不容易。以他当时展示出的实力,确实有能力杀掉在场的那些人。”

“如果你觉得只是和你打成平手的人就有能力杀掉乔拉和一支治安组的精英小队,那你也太自负了,休斯。”坐在侧手的派格南看着休斯冷冷地说道,“乔拉是罗德兰中战斗力最强的高级法师之一,他火系魔法的研究几乎全部集中在战斗方面。菲丽斯的性格你也清楚,执法队不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既然乔拉能一直担任副队长的职务,就说明他比你和丹尼斯都要强。”

休斯没有反驳,静静地听着父亲说完,才继xù

说道:“尸体我已经派人去收回了,具体的死因应该一会儿就能知dào

。不过我在交手前曾问过叶月为什么要下杀手,他也承认是自己做的,只说是因为乔拉要杀他。而且叶月的作战风格向来不择手段,乔拉这样正统的法师和他对战应该会很吃亏。”

“这不是他能一口气杀掉这么多人的理由。”派格南打断了休斯的话,说道,“叶月的战斗力我很清楚,就算他招数尽出也不会是你的对手,就更别说乔拉这样经验丰富的高级法师了。但如果确实如你所说,乔拉是死在他的手上,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

派格南转头望向艾泽拉尔,在后者的眼中他看到了同样的猜测。

“休斯,把你和他交手的过程仔细说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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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开始弥漫。

卧室的大床上,露易丝裹着薄毯又翻了一个身,身下粉红色的床单被揉的皱皱巴巴的,一条雪白的腿从毯子下伸了出来。睫毛微微地颤了颤,双眼仿佛受惊般睁开,红色的睡裙下露出一片嫩白的胸口快速地起伏着。飞快地伸手捂住缓缓平复的胸口,露易丝就这样瞪大了眼睛躺了好一会儿。半晌,她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猛地坐了起来,就这样裹着毯子光着脚朝门口走去。…,

轻轻地推开卧室的门,露易丝小心翼翼地朝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冰凉的地板让脚心有些发麻,默默地咬了咬下唇,露易丝紧了紧身上披着的毯子,伸手在木门上敲了敲。

在静谧的夜中显得格外响亮的笃笃声传出,吓了露易丝一跳。她慌忙伸手捂住心跳突然加速的胸口,眼睛瞪得大大的,毯子接触着裸露肌肤的触感伴随着无比后悔的心情顺着脊背蔓延。

‘完了完了,光顾着想看他有没有回来,居然穿成这样就跑出来敲男生的门……’黑暗中露易丝一脸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灰色的木门,思绪也变得混乱起来,‘要是被那个混蛋看到了肯定会误会的,他该不会觉得本小姐想对他**吧?别做梦了禽兽……可是,可是万一他突然兽性大发的话……’俏脸逐渐发烫,竟是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玫红色的发丝顺着光洁的肩膀滑下。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门的那头却依旧没有动静,红发的女孩就这样默默地低着头站在门外。许久后,微不可查的叹气声响起,消瘦的肩膀垮了下来,她转过身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长长的白色毯子拖在身后,仿佛公主孤单的裙摆。

“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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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阔的议事厅中,沉默继xù

着。

半晌,艾泽拉尔终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缓缓开口道:“按照你的说法,休斯,是你在最后消散了自己光刃的魔力,是这样么?”

“是的,因为我没有审判他权利。”休斯严肃地答道,自从今天进入议事厅后他的表情几乎就没有变过。

“那么,同样的事,你可以再做一次么?”艾泽拉尔问道。

“什么?”休斯微微蹩起了眉毛。

“在全力挥剑的最后关头消散光刃的魔力。”艾泽拉尔看着他,“你能再做一次么?”

“可以。”休斯没有再追问,而是伸出右手,一柄纯白的光刃在掌心中凝结。

“现在,朝我攻击。”艾泽拉尔院长站在大厅中央,黑色的长袍上银色的魔纹闪烁着淡淡的魔法光芒。而另一边,休斯的光剑也已经成型,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算光之剑再如何自负,也能明白自己和大魔法师之间的差距,这样的攻击即便不收手对于院长来说是不会有效的。

光刃转瞬即至,在即将触及院长法袍的刹那,休斯震散了手中凝聚的魔力,然而下一刻,他的表情突然定格了。

劈出的光刃没有随着魔力的撤销而化作碎片,虽然剑锋开始消散,但凝实的剑身却依旧靠着惯性狠狠地砍在了艾泽拉尔的法袍上。刺眼的奥术光辉亮起,光剑悄无声息地湮灭在了白光中,而黑色的法袍则毫发无损、宛如新衣。

第一次,休斯的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真是没想到,这样的计划居然会成功。”一旁的派格南也站了起来,满是皱褶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也不知dào

是用掉了多少年的运气。”虽然这样说,但语气中的轻松却是掩饰不住的。休斯抬起头,终于捕捉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难道说,我和他交手时的那次攻击……”

“没错,塑能系魔法的消散是需yào

时间的,在那种情况下就算你想要收手但也已经没有了缓冲的余地。”艾泽拉尔解释道,“打散光刃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叶月。因为塑能法术本身依托实物存zài

,所以塑能系是除了成型的精神力场外最难以破坏的法术,而叶月有能力毁掉你的光刃,只能说明一点——”…,

“碎梦觉醒了。”

也许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压力终于有了宣泄的途径,艾泽拉尔院长竟是破天荒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只烟斗叼在了嘴边,淡淡的烟雾在明亮的灯光下缭绕,他长出了一口气对着休斯说道:“去吧叶月叫来,我有话和他说。”

轻松的语调在大厅中回荡,但休斯的脚步却没有移动,他看着一头白发的院长,轻声说道:“叶月杀了治安组的二十四名组员,现在被关在执法柱的内牢里。”

“我知dào

……”艾泽拉尔的话说了一半便顿住了,他转过头看了休斯一眼,转口道,“关于他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我会查清楚的,现在先把他带来。”

脚步依旧没有动,休斯的目光直视前方,却没有聚焦。

“我知dào

,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你的组员,休斯。”这次说话的是派格南,副院长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但且不论叶月这么做的原因何在,即便他真的有罪,你就要在此刻让他赎罪么?会被冲动和情感左右的人,是无法担负起众人的命运的。为了已经死去的人,而扼杀更多活着的人的希望,不该是圣骑士的选择。”

拳头握紧,休斯的眼帘垂了下来。

“是,父亲,我明白了。”他低头行了一礼,缓步退出了大厅。

第七十章 觉醒(中)

罗德兰,魔法校场。

和灰色广场不同,罗德兰的魔法校场并不是在王国成立之初建造的,而是大约四百年前由魔环议会提议兴建,一块块严丝合缝铆接在一起的巨大黑色魔化钢板构成了这座占地近百亩宏伟校场的地面和围墙,而在靠近边缘的地方则树立着十六根足有二十米高、篆刻着繁复魔纹并镶嵌有巨大魔化水晶石——也就是通常所称的魔晶——的高大石柱,用以驱动一个覆盖了整个校场的巨大失效法阵。

建造魔法校场的目的是为了让魔法师们能够实验一些破坏力过大的法术,而整座校场的关键就在于那个失效法阵上,和普通的法阵不同,这个失效法阵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魔导阵’。虽然一样需yào

消耗魔力和构建阵图,但法阵本身并不和魔网产生共鸣,也不凝聚自然中的任何一种魔法元素,而是作为一个巨大的魔导法术持续存zài

着,至于这个魔导法术的唯一作用则是:削弱其内部一切法术的效果。

据学院高层流传的典故,研究这个法阵的初衷就想要通过魔导技巧来破坏使者降临时外部的精神力场,经过魔环议会中一代代天才法师们不断的努力,终于在四百年前成功地开发出了一种新的魔导术:‘失效’。然而,当这个法阵正式投入使用后却让抱着热切希望的议会大失所望。虽然确确实实能干扰一般的施法,但‘失效’作用的对象却并非精神力而是魔网本身,这样一来对于塑能和精神力场一类的结构式法术就收效甚微了,更遑论用‘失效’来破解使者的精神力场。

除此之外,虽然魔导术‘失效’对于普通法术的效果非常显著,但由于阵图过于复杂,即便是最优秀的法师也很难通过纯粹的精神力来构建,也就是说无法被归入常规法术内,所以在建立了这个巨大的校场后便被法师们逐渐遗忘。直到数十年前,第一个能够将‘失效’法术融入常规法术序列中的魔法师在罗德兰出现,这个沦为鸡肋很久的魔导法术才重新出现在世人眼中,而这名惊采绝艳的天才法师也因为他在魔导术上出神入化的造诣而受封了议会授予的大魔法师称号,成为了日后闻名遐迩的大陆第一法师:大魔导师拉比克。

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是有一条看不见的轨迹,在这片土地上的两位先辈:‘刻在校场石柱上的失效’法阵和在同一个校场上领悟了失效魔法的大魔导师阻止使者降临的努力相继失败后,魔法校场今天迎来了它第三位继任者。

……

“……和一般的魔法校场不同,在这里法师的魔力和精神力都不会受到压制,‘失效’所影响的是法术在魔网中成型的过程,所以当法师在这里施法时精神力需yào

格外的集中,必须时刻修补被‘失效’所消融的魔力并保持和魔网的同调率,可以说这个校场是最适合魔法师锻炼自己的地方。”三人缓步走在黑色钢板铺成的地面上,最前面的艾泽拉尔一边打量着空空荡荡的校场,一边向着身后的叶月解释道。

叶月沉默地跟在两名院长身后,没有答话的意思,微低着头,黑色的刘海遮住了双眼。

“当然了,你不是法师,说这些对你都没什么用。”艾泽拉尔院长平和地说道,“不过看了这个堪称魔导学奇迹的法阵之后,你有什么感想么,叶月?”…,

感想?

叶月的眼中疑惑的神色一闪即逝,一定要说感想的话,就是他依旧没有想明白今天艾泽拉尔带他参观这个校场的意义何在。当然,他没想明白的事情远不止如此,无论是昨晚同为执法队同僚的乔拉爵士为什么要带人袭击他;而那些同行的治安组员又为何突然拔剑相向。还是在合掌后又再次出现的那种几乎吞噬一切的恐惧感和身体中莫名产生的强dà

力量。

尽管已经见过了数之不尽的诡异事情,但惟独这次却让叶月有了一种身处梦中的感觉,不光是因为昨天那些完全不合逻辑的遭遇,也不是因为他最后不得不拔剑将那些人全数杀死的事实,而更多的是源自一种和整个世界产生的淡淡的疏离感,就仿佛他所经lì

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只是发生在一个不会醒来的噩梦中。

但叶月清楚,这些只是他的错觉而已。昨晚那些温热的鲜血、断裂的残肢和濒死者凄厉的哀嚎,每一样都真切无比。无论这是一个怎样的阴谋,他已然深陷其中,此刻面对着两名大魔法师,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祷告和最后的挣扎而已了。

“确实是个奇迹。”叶月低着头答道。

“不管平时再如何阴狠沉着,终究还是个年轻人啊。”不知是从何而来的感叹,艾泽拉尔院长轻叹了一声转过身子看着他,“如果因为这些小事就心神不宁,又该如何去负担那些沉重无比的使命呢?”

小事,难道指的是……杀人么?

看着叶月有些飘忽的眼神,一旁的派格南用冷笑了一声,说道:“平时我教了你那么多东西,现在看起来都是白费了。”

“是指失效法阵和碎梦的关系么?”叶月抬起头问道。自从成为副院长的学生后,派格南对于碎梦的训liàn

便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至今。而让叶月一直都有些疑惑的是,派格南除了锻炼碎梦现有的具现化和情绪实感能力外,似乎还对碎梦有着其它方面的兴趣。虽然他无法施法的体质始终没有得到改善,但随着在魔导学知识的不断丰富,叶月能也隐隐地猜出那些奇怪试验的大致目的。

派格南应该是想证明一件事,证明碎梦有对抗魔法的能力。

“差不多吧。”派格南点点头,“你也应该察觉到了,我对你的训liàn

不仅局限于碎梦已知的能力上。事实上,碎梦原本所体现出的能力并不值得我们如此重视,真zhèng

让罗德兰在意的是它还未觉醒的部分。”

“还未觉醒的部分?”叶月的眉毛颤了颤。

“是的,院长曾经告sù

过你精灵典籍中所记载的一段历史,上一个碎梦的持有者用一己之力打破了精灵魔法巅峰时期的奇迹,精灵梦境。根据后代法师们的分析,碎梦之所以能破坏连魔神也无法摧毁的精灵梦境,是因为它有一种销蚀精神力的能力。精灵梦境本身并没有实体,而是相当于一个亚位面般的存zài

,是当时的精灵法师们用近乎神迹般的魔导技术将所有精灵的精神力链接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强dà

无比的精神力场。这是一个纯由精神构成的领域,并不需yào

和魔网同调,所以常规的魔法根本无法对精灵梦境产生任何影响,拥有了精灵梦境和生命之树的精灵族应该说是无可匹敌的了,即便是传说中的魔神也无法和汇聚了整个族群的强dà

力量对抗。于是觊觎生命之树的魔神找到了一名精灵,并赐予了他名为碎梦的强dà

能力。”派格南严肃的声音在空阔的校场上回荡着,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如你所知,最后这个精灵成功地破坏了精灵梦境,为了不让魔神得逞精灵一族被迫毁掉了生命之树,自此之后失去了永生的能力。但其实这并非精灵付出的唯一代价,因为精灵梦境被摧毁,所有将精神力链入其中的精灵的意志都遭到了重创,他们再也无法释fàng

出原先那种需yào

强dà

精神力驾驭的精灵魔法了。自然地,由精灵魔法作为基石的古精灵文明开始走向了衰落,其后经过了数千年的修生养息依旧无法恢复当年的辉煌,最终被人类赶下了大陆霸主的宝座。至于我为什么要说这些。”派格南转过头看着叶月,说道,“叶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碎梦所拥有的能力。不难想象,一个可以摧毁精灵梦境这样强dà

精神力场的能力,完全能将身边任何企图施法的精神结构破坏。在那个部队完全由法师构成的古精灵时代,拥有碎梦就几乎等同于无dí

。虽然时代不同了,但现在法师依旧是能够主宰战场的力量,而碎梦则将是所有法师的噩梦。”

“我还是不明白……”叶月皱起了眉头,依稀感觉到事情似乎不像看起来那么糟。

“还不明白?”派格南地嘴角翘了起来,略显浑浊的双眼看着叶月,似乎是想要讽刺一句。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突然抬起了右手,一道灰色的光线从食指笔直地射向了叶月的胸口。

没有狂暴的风压,没有剧烈的轰鸣,仅仅是瞬间的失神,死神的右手已然握住了叶月脆弱的心脏。

来不及格挡,来不及躲闪,甚至连恐惧都没来的及感受到,灰色的射线便穿透了黑色的外衣。

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定格。

第七十一章 觉醒(下)

一阵刺痛从皮肤上传出,叶月猛地退出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左胸上一个黑色的印记。灰芒触及的皮肤已经完全坏死,如同干枯的树皮般萎缩蜷曲。

但也仅此而已了,肌肉严密地包裹在肋骨上,心脏依旧在胸腔内有力地跳动着。

冷汗顺着鬓角缓缓流下,叶月弯下腰,开始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白得吓人。

“这就是碎梦。”派格南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从身前传来,“现在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当死亡又一次擦肩而过时,叶月终于察觉到了一些反常的地方。

刚才派格南释fàng

的是湮灭术,算是塑能系中解离术的强化版,不同于解离术高的离谱的失败几率,一个物体被大法师所释fàng

的湮灭术近距离打中后,除了溶个对穿就不会有什么更好的下场了。但在湮灭术打中叶月胸口的时候,即便他无法和魔网同调,仅仅依靠强dà

的精神力也能感觉到空气中发生的一些无形的变化——湮灭术中沛然的魔力就仿佛被拍散了一般突然消弭,最终击中他时只剩下了不到原来百分之十的魔力。

但它是怎么做到的?

似乎读懂了叶月眼中的疑问,艾泽拉尔开口说道:“理论上,绝大多数不需yào

引导的法术在成型后都难以被外部力量所干扰,但很难却并非绝对,究其根本还是要说回施法的本质。魔法师通过手势、咏唱和魔导技巧调整自己的精神力频率和魔网达到同调,形成法术的最初的‘模’;接着用自身的魔力驱动魔网,可以看做‘引信’;最后,被激活的魔网会调动更庞大的自然魔力来完成整个法术。绝大多数的法师都认为,他们的任务已经到注入魔力的步骤便结束了,事实却并非如此。尽管魔网被激活后法师便不需yào

继xù

维持精神力了,但这并不代表着这个法术可以脱离精神力的引导而独立存zài

,这是因为同调后的魔网本身形成的更稳定的精神阵图取代了法师自身的精神力,只不过由于魔网的精神阵图过于强dà

,所以普遍认为法术成型后便不能被干扰了。即便是‘失效’法阵,所能影响的也只是法师用精神力‘筑模’的过程,从而阻碍与魔网的同调而已。但碎梦却完全超越了‘失效’,刚才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向你攻击的湮灭术已经完全成型,而碎梦却能破坏魔网中的精神阵图,从而在源头上摧毁了这个魔法。失去了精神阵图的魔法将无法再维持形态,魔力也会从法术中消散,最后被魔网重新吸收。”

艾泽拉尔微微笑了笑,眼神中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下面我要告sù

你一些事情,你可以选择不听,但是站在你听了之后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叶月吸了口气,明白眼前的两位老者其实并为自己留下什么别的选项,虽然可以确定接下来将要听到的绝对不止是一个故事这么简单,但如果拒绝,那么之前他所杀的那些人……

“请说吧。”

“明智之选。”艾泽拉尔院长点点头,表情严肃了起来,“其实这件事并算不上什么秘密,大多数的法师,学者,乃至有着深厚底蕴的贵族都知dào

。但却因为一些原因,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把它当作一个秘密而保守着,一个叫做‘使者降临’的秘密。”

“使者降临。”叶月轻声地重复了一遍,曾经略读过的大陆通史中的字句一点点从记忆深处浮现出来,“是指那六次灾变降临么?”…,

“是的。”艾泽拉尔院长抬起头,看着湛蓝色的天空,“既然你知dào

这些,那么也应该明白,现在距离上一次降临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千年,这意味着什么。”

叶月没有回答,而院长也没有想要追问的意思,继xù

说道:

“即便是记载在大陆通史上的史实,人们也只是将其当作传说故事来看,除了一些上古遗留下来的细微证据,几乎没法证明前五次降临真的存zài

。而在使者的研究上也是众说纷纭,甚至大部分的史学家都否认使者的真实性,而唯一在历史上留下过详细记载的第六使者,则被认为并非是使者中的一员,而被冠以了魔神的称号。”

“就是精灵一族面对的那个魔神么?”

“没错。魔神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有着相当的历史了,那是在人类崛起的初期,信奉光辉之主的辉耀教廷为了笼络人心而宣称第六使者是光辉之主的敌人而入侵大陆,并最终被神明所击败,不信奉光辉的精灵遭到了灭顶之灾,人类则将取而代之。使者这个词因为多含褒义而被教廷弃用,选则了魔神作为第六使者的称呼,而跟随使者而来的生物则被称作恶魔。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魔神这个名字的由来已经被众人所遗忘,现在反而成了史学家用以证明使者并非真实存zài

的考据之一,实在是可笑。”艾泽拉尔伸出了干枯的右手拍了拍叶月的肩膀,“魔法师们是始终相信使者存zài

并一直在试图阻止使者降临的一群人,但是自此之前所有的努力最终都失败了。如果祷告真的有用,那么我也希望使者只是存zài

于神话传说中光明的另一面而已。但现在,最后的侥幸心理应该破灭了,初春的时候罗德兰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使者的先锋已经到了罗德兰。”

叶月皱了皱眉头,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虽然是出自罗德兰的院长口中,但经lì

过现代科学观熏陶的他依旧无法对这样超出想象力界限的消息产生任何实感。唯一让他在意的是,为什么艾泽拉尔要和他说这些?

“使者一旦成功降临,以罗德兰,不,以整个东大陆的实力也无法与其抗衡。我不知dào

等待着我们的命运是什么,但一定不会太好就对了。”艾泽拉尔没有理会叶月写在脸上的怀疑二字,说道,“但是,魔法师们想要对抗使者的努力从未间断过,大约是罗德兰成立之初,随着魔网学说的兴起,一个全新的设想被法师们提了出来。”

“从留在灰烬平原的恶魔我们可以判断出,使者是来自另一个晶壁系的生物,无论是身体结构、社会系统、文明,使者所在的种群和人类、精灵以及这个世界上的每一种生物都有巨大的差异。而使者种群的魔法文明更是达到了人类已经无法理解的地步,每一个使者都是拥有强dà

力量的生物,理论上实力越强的生物要穿越晶壁系收到的阻力也会越大,以使者的力量判断,他会受到即便是神明也无法无视之的巨大位面斥力。但使者通过一层严密精神力场将自己包裹于其中,从而影响了位面对其实力的准确判断,最终完成了降临仪式。所以法师们希望能通过破坏这个精神力场来阻止使者降临。”

“包括失效法阵在内,法师们为此付出了无数心血,但所有的尝试全都失败了,直到你出现为止。”艾泽拉尔微微翘起嘴角,“世界上讽刺的事情还真是很多,你应该还记得碎梦这个能力就是使者为了打破精灵梦境而赐给一名精灵的吧。”…,

“难道说……”叶月眯起了眼睛。

“是的,碎梦既然能摧毁整个精灵梦境,自然也应该能破坏使者用来屏蔽位面斥力的精神力场。当初用以入侵大陆的能力有一天被用在了自己身上,说是讽刺也没错吧。”

“可是如果使者有创造和毁灭精神力场的能力,为什么还要将碎梦赐给那个精灵呢?”

“简单地说,要摧毁一个精神力场,从内部入手是最容易的方法,使者虽然强dà

,但也没有和一个种族的凝聚在一起的精神力相抗衡的能力。”艾泽拉尔解释道。

“这么说,如果我要用碎梦去破坏使者的精神力场,也必须进入力场内部才行是么?”叶月抬起头看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道。

“因为碎梦才刚刚觉醒,具体的行动计划还没有确定,不过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到时你能安全回来。”老院长温和地直视着叶月的双眼,轻声答道,“但是你要明白,很多时候并非你选择了命运,而是命运选择了你。”

‘如果我的碎梦没有觉醒的话,恐怕已经死在湮灭术之下了吧。’叶月的喉头颤了颤,终是没有说把这些话说出口,一直以来的教导、照拂,都是建立在碎梦独一无二的能力之上,如果没有碎梦,恐怕他叶月的命运也会变得毫无意义吧。

“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会在这里锻炼你碎梦的觉醒能力。”派格南从腰间抽出一根短杖,“直到你能完全掌握它为止。”

“那我就先走了。”艾泽拉尔对着派格南点点头,转身向着校场的大门走去,而就在经过叶月的身边时,他轻声地说道,“你所杀掉的乔拉爵士和他的手下,都是我派去的。”

“——在我看来,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几率能够阻止使者降临,付出这些作为代价,都是值得的。”

第七十二章 血夜

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是真的存zài

那被世人称作命运的东西。

……

漆黑的麦田里,一队人影正沿着长长的田埂走着,带队的是一头金发的休斯,手中提着一盏以魔晶石作为能源的魔法灯,玻璃切面后发出的淡淡白色光芒照亮了身周大约十米左右的范围。静谧的夜色中,绿色的麦苗随着夜风轻轻摆动,第五治安组第一天的巡检已经到了最后一片扇区,组员们不由得都有些放松。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休斯举起了右手,做出了一个预警的手势。脚步声凌落地停下,白色的魔法灯光随后被悄然关闭,组员们这才注意到,远处的树林中隐约有紫色的光芒在闪动。

“组长,那是什么?”休斯身旁的一名治安组员问道。

“应该不是是自然产生的磷火或者极光之类的东西,嗯,似乎是魔法光芒的一种。”休斯盯着那些散落的光点看了一会儿,随即挥手示意所有人蹲伏下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所有人散开,沿着两边的田埂包围这个林子,我和叶月副组长进去看看。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你们都不许进来。”

“是,组长!”整齐的低应声响起,二十四人的队伍向着两侧迅速地散开,转眼消失在了足有半人高的麦田中。

在麦地的遮挡下接近了林子的边缘,但之前在夜色下显眼无比的紫色光点却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连绵的紫色雾气在离地表大约三十公分的地方氤氲着,树丛中传出了轻微的奇怪声响,仿佛有人在低诵着一串繁复的教廷祷言。

熟练地在落满断枝的林地里选择下脚的地方,这种程度的潜行对于接受过专业训liàn

的叶月来说算是小菜一碟,不过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身旁的休斯做起同样的事来也毫不逊色,两人如同影子般迅速越过了林地和麦田间的一段真空地带进入了树林中,紫色的雾气越发地浓重了。从一根粗壮的树干后探出头,叶月看到不远处的地方一个灰色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半跪在铺满枯叶的地上,紫雾从脚下源源不断地溢出。

空气中没有外溢的魔力,说明这些奇怪的雾气并非由魔法产生,联想到在树林外听到的古怪声响,叶月判断这也许是某个邪教的独特仪式。虽然这些雾气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威胁,但对于未知的事物他还是本能地抱着谨慎的态度,右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一柄长剑,锋刃悄无声息地向剑鞘外滑出。

然而就在这时,一种古怪的情绪突然从心底升起,时间短得还不及叶月做出任何反应,身边的休斯便已经冲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一声厉喝响起,受惊的灰影浑身一震,猛地直起了膝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就径直向远方逃去,而休斯则是回头喊了一句我去追他便紧随其后追了过去。几秒钟后两人的声音便消失在了黑色的树林深处,依旧站在原地的叶月皱了皱眉头,心中一动向着原先灰衣人半跪的地方走去。

轻轻地拨开落叶,一枚紫色的棱柱状晶石正静静地躺在微湿的泥地中。叶月半蹲在地上,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拿,只是默默地看着这枚闪耀着紫色荧光的宝石,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盘旋着。

应该是很重yào

的东西,为什么那个人不带走呢?

虽然叶月给人的印象一直是沉稳冷静思维缜密,但因为碎梦的缘故,他在某种程度上还是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的。一种不安的感觉从进入树林开始就一种围绕着他,随着一点点的深入而逐渐变强,让他的精神越来越紧绷,不然也无法发xiàn

休斯擦身而过时情绪短暂的失常。而在此时,这种不安的感觉已经达到了极致,几乎就和恐惧无异了。…,

但是理智却告sù

他不能把这个东西就这样放在原地,不论那个灰衣人想要谋划些什么,这种古怪的东西都是带回去交给罗德兰的法师们仔细研究比较好。犹豫了半晌,叶月终于还是伸出手,将那枚紫色的晶石揣入怀中。

而就在石头落入贴身衣袋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寒气顺着后颈升起,皮肤上随之传出了麻痹的刺感。叶月不假思索地一蹬双腿猛地前扑出去,一枚火焰凝结的箭矢几乎是擦着他的脊柱射进了泥土中,铺满地面的断枝瞬间燃烧了起来,深红色的火光点亮了黝深的夜,三个用兜帽遮住面容的身影从林中缓步走出,为首的人穿着一件焰红色的法袍,手中法杖上缠绕着澎湃的魔力。

叶月靠着一颗树干站了起来,毫无疑问刚才的火焰箭就是那名法师发出的,虽然此刻面前的三人并没有摆出追击的架势,但叶月可以感觉到,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

以一敌三么?

在基地里,叶月的博弈论向来都是第一名,所以他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右手再度握住腰间剑柄,银色的剑身从剑鞘中弹出,在转瞬间划破黑夜,旋转着向为首的法师脸上飞去,而叶月则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林子外冲去。

对于毫无把握的战斗,叶月没有冒险的习惯。

但让叶月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似乎对他的个性非常得熟悉,不仅料到了他毫无骑士精神的战斗风格,同样猜出了这种情况下他可能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包括不战而逃。

长剑被法师轻描淡写地拨开,而就在叶月身后的林子中,四个黑影挡住了他全部的退路。

应该是以一敌七才对。

这时叶月才有些明白当时休斯那古怪情绪和反常举动的原因所在了,命令治安组员不要进来,独自去追逃跑的灰衣人,恐怕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的伏击在做铺垫,简直算得上是禅精竭虑啊。

站直身子,叶月的左手握住了腰间的另一柄长剑。虽然可以不战而逃,但坐以待毙却不是他的风格,而眼前的七人除了为首的那名法师外,剩下的六人应该都只是经验丰富的战士而已。也就是说只要能打到那名法师,就还有一线生机!

“为什么?”拔出长剑横在胸前,叶月沉声问道,“我和诸位应该没有什么仇怨吧。”

然而没人回答,六名战士组成的包围圈在沉默中逐渐缩小,六柄雪亮的长剑在夜色泛着清冷的寒光。看着斜着地面缓缓靠近的剑锋,叶月的眼神变得冷厉起来,缓缓摘掉了右手上的手套。

白色的手套在夜风中轻柔地落地,闪烁着冰凉光芒的剑影则交织向着叶月劈来,笼罩住了几乎每一处闪避的空间。

没错,是几乎。

在第一柄长剑及身的瞬间,叶月的身体以难以捕捉的速度猛然启动,竟是就这样向着银色的剑网撞了过去。连绵不绝的剑刃撞击声响起,在接连架开两柄长剑后,他终究没有躲过角度刁钻的第三剑,腰上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然而叶月却仿佛浑然未觉般,趁着和第三名剑士错身的刹那朝着他身后的那人劈出了一剑,灌注了全部力量的一剑。

这是他从菲丽斯那里经过无数次挥剑才学到的,唯一可以被称作剑招的一击。从手臂到肩膀乃至腰腹,全身的力量聚集于手中的剑刃上,完全放qì

防守的必杀一招。…,

长剑在空气中发出了风雷般的破空声,眼前的第四名剑士甚至连格挡的念头无法产生便慌忙向后退去,却还是被剑锋划破了胸口的皮肤。然而剑招却并未就此结束,叶月的步伐迈出了轻巧的弧线,长剑顺着惯性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向着第五名剑士劈去。后者本能地举起剑身格挡,一声脆响过后,两柄长剑同时断为了两截。

毫不犹豫地弃剑,借着强dà

的反推力,叶月的身体如黑芒般冲向了最后一名挡在身前的剑士,而时间距离第一次交剑只过去了不到五秒。

只应存zài

于另一个世界中的搏击术又一次施展开,轻而易举地闪过斩击扣住了对方的肩关节,叶月干净利落地将剑士掀翻在地。身体则毫不减速地朝着站在最后排的红袍法师冲去,一柄碎梦凝实的精铁长剑出现在左手中。到这一刻为止,计划都按照预想的轨迹进行着。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看着疾速冲来的叶月,红袍法师的眼中没有一丝慌乱的情绪,随着短促有力的咒语吟诵,淡红色的光芒在法袍上亮起。然而即便是叶月也完全无法识别出对方刚才释fàng

的究竟是什么法术,毕竟关于火系魔法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叶月已经再没有其他的退路了,打败眼前的法师,是他唯一的选择。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转瞬间拉近,长剑向着法师最难以防御的小腹刺去,无论是瞬发的单向魔法盾或者应急的塑能铠甲都不会优先保护这个并非最致命的部位。然而一旦被刺中,叶月有数十种办法让对方就此再放不出半个法术。

只是真的刺得中么?

红袍法师抬起手,像是要赶走飞虫般在空气中轻描淡写地挥了挥,但叶月的脚步却戛然而止。一瞬间,包裹着他的空气仿佛全部燃烧了起来,肺部被炙热的气体所充斥,气管中发出了痛苦的嗬嗬声。五指无力地松开,长剑掉在了地上,开始渐渐消散。

又是一声短促的咒文,一团火焰凭空在叶月胸前炸开,将他猛地击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了五米外的泥地里。保护着前胸的执法队制式皮甲已经完全被炸穿,露出了里面破破烂烂的黑色束衣。周围的剑士重新围了上来,但却没有人再出手,而是默默地看着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叶月,眼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这根本算不上一场战斗,面对这样强dà

的法师,叶月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枯枝折断的声音响起,红袍法师踩着厚厚的落叶走到了叶月身前,没有说话,连对战败者的嘲笑和羞辱也没有。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捂着胸口努力撑起身子的叶月,右手中一直没有用过的法杖缓缓抬起,镶嵌在杖头的深红色宝石逐渐变亮,虚空中的魔力开始沸腾。

是时候落幕了,所有人都这么想着。却没有人注意到叶月捂在胸口的右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枚闪着妖异的紫色晶石。

而他那双朝着地面已经失焦的黑色瞳孔,也随之散发出了紫色的光芒。

第七十三章 噩梦(上)

长杖笔直地指着叶月的头顶,聚集在杖头的魔力已经呈现出了火焰的实体,周围的温度开始攀升,而叶月跪伏在地的黑色身影也随着蒸腾的气浪而扭曲起来。

就这样放qì

了么?

看着似乎已经丧失了最后斗志的叶月,乔拉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这就是那个院长寄予了厚望并将肩负整个大陆命运的人么,竟然脆弱到了这个地步,看来安排这次考验还真是恰当无比呢。真是无法想象要如何将整个大陆的安危交到这样的弱者手中。

不再犹豫,红色的宝石表面凭空燃起了殷红的火苗,火焰伴随着漩涡状的气流开始迅速壮大,这是乔拉爵士赖以成名的魔法:火焰涡流,在单纯的火系法术中加入了两小节风系咒文的吟唱,虽然施法速度稍显拖沓,但在面对着不会移动的目标时,就能完全发挥出其恐怖无比的杀伤力。

红袍法师的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仿佛轻声的道别。

“结束了。”

燃烧的气旋向着叶月的身体罩下,然而他却仿佛浑然未觉一般,依旧怔怔地半伏在地上,随即便被狂舞着的火焰吞没。在那恐怖的烈焰炙烤中,铺面地面的枯枝、落叶乃至泥土都燃烧了起来,熊熊的火光映红了七名黑衣人带着面罩的侧脸,焦糊的味道逐渐弥漫到夜风中。

“走吧。”没有扑灭火堆的意思,乔拉转身向着林中走去。稀稀落落的脚步声响起,身后的黑衣剑士们也纷纷跟上了法师的步伐。最后一名剑士盯着燃烧的火焰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转过身,长靴深深地陷入了柔软的落叶中,剑士莫名地有些感伤。谁曾想到呢,如同流星般在罗德兰崛起,通过了执法队考核、击败过黄蜂霍斯丁的夜执事就这样毫无理由和价值地死在了这种地方,命运还真是个冷酷又残忍的家伙。

然而头刚转到一半便猛地定住了,视界的角落中隐约有什么东西飞速地掠过,清冷的气流拂过后颈,让落在最后的剑士猛地打了个激灵。

地面的枯叶发出了悉索的声音,紧接着是沉重的喘息声。

“哈……呼……”

浑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剑士本能地想要反手挥剑,然而握着长剑的右腕刚一发力便被死死地制住,手臂在一股巨力的作用下违反常理地向后弯去,肘骨随即发出了渗人的断裂声。

剑士凄厉的惨叫声在林中响起,又紧接着被人生生掐断,已经被拗成麻花状的右手中握着一把被染红的长剑,剑锋抹过的喉咙正疯狂地向外喷洒着鲜血,浓重的血腥气蔓延开来。走在前面的六人怵然回头,然而空地上除了那名还没有倒下的濒死剑士外,便再没有其他人了。

林地中的火堆渐渐熄灭,在裸露的地皮上留下了一片黑色的焦痕,生机逐渐消散的剑士踉跄着迈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步后,重重地扑到在了地上,沉闷的落地声如重锤般狠狠地敲在了其余六人的心房上。

“是谁?”银色的长剑纷纷出鞘,剑士们下意识地背对着彼此相互靠近,黑漆漆的林中一片寂静,甚至连夏日的虫鸣声也听不到,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在每个人心中升起。

乔拉爵士高举起手中的法杖,熊熊的火光在杖头燃起,如同火炬般照亮了黝黑的林地。他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树干间可能隐藏着敌人的每一个角落,忽明忽暗的淡红色光芒在法袍上闪烁着。而就在此时,站在他对面的一名剑士猛地瞪大了眼睛,定定地望向了他。…,

“怎么……”话还没说完,一股凉意便顺着脊柱从腰间向后脑窜去,乔拉两腮的肌肉颤了颤,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但却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冰凉的感觉却从肢端蔓延开来,身体开始麻木,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杖头熊熊燃烧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火光并未熄灭,而是从焰心开始逐渐被黑色侵蚀,直至狂舞的火焰完全变成了漆黑的颜色。周围的景物已经彻底被深邃的黑雾所吞噬,整个人就如同身处虚空之中一般,但乔拉却依旧能看见自己的身体,还有手中那根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法杖。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从杖头传来,原本镶嵌在智慧木中的红色宝石因为经不住黑色烈焰的炙烤而裂成了几块,原本晶莹剔透的宝石已经完全变成了焦黑色,从镶孔中滑出向下坠去,更加细密的裂纹在碎片表面蔓延着,竟是在半空中径直分解为了粉末。

‘不可能,我的真红之石!……不行,乔拉,冷静下来!’

拼命压制住从内心深处涌起的恐惧,红色法袍上的描绘着的魔纹全数亮起,红色的光芒笼罩住了乔拉法师全身,强dà

的精神力在虚空中瞬间勾画出一个复杂的魔导阵法,原本两小节的咏唱被硬生生压缩到一个单字。汹涌的魔力甚至来不及通过法杖增幅就这样从身体中喷发出来,宛若实质的红色水晶铠甲凭空出现在了身体上,紧紧地包裹住了每一寸躯干。

焰石之铠,一个很罕见的火系高级防御法术,不仅对于物理和魔法攻击都有着很强的防护能力,更重yào

的是,这个法术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度增强目标的精神力。产生的效果不仅能够增幅法师的施法能力,还可以抵御相当程度内的精神攻击。与其强dà

能力相对应的是及其复杂的施法过程和所需的庞大的魔力储备。

在红色晶石铠甲覆盖住全身的瞬间,乔拉的脸色因为庞大的魔力输出而变得惨白,但是铠甲紧贴着身体的触觉却让他感到了些许的心安。焰石释fàng

出的热量缓缓地驱散着四肢中的寒意,周围的环境也似乎稍稍亮了一分,身体随之逐渐恢复了行动力。乔拉轻轻抬起依旧有些僵硬的右臂,将法杖横在胸前,刚准bèi

抬头,神情却突然一怔。

眼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原本那根足有一人高的法杖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二的长度,黑色的火焰正顺着木质的杖身无声地向下燃烧着,焦黑的粉末不断地从顶端洒落。乔拉法师猛地退了一步想要扔掉手中的法杖,然而紧握着的右手五指却还没有从那冰冷的桎梏中脱离出来,任凭他如何挥动手臂依旧死死地黏在杖身上。

慌乱地伸出已经恢复的左手去掰那如同石头般僵硬的五根手指,然而只是轻微的触碰,冰凉的寒意便顺着皮肤传导过来。一惊之下乔拉也只得放开,黑色的火焰则依旧缓慢却坚定地向着他的右手移动。

‘无论如何也不能被那个鬼东西烧到,冷静,一定有办法的!’

强迫自己从慌乱中冷静下来,高级法师强韧的精神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是一瞬间乔拉就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方法。决然的光芒在眼中一闪而逝,他死死地咬住牙关,燃烧的赤红色火焰在左手的五指间旋转,最终凝聚成了一柄小刀的形状。

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乔拉法师高高举起左手中的火焰刀狠狠地向着自己的右腕砍去。

焰流划过,一只紧握着法杖的右手掉在了地上。伤口在被切开的瞬间就被高温烤焦,没有鲜血流出,只有淡淡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

重重地喘着粗气,剧烈的痛楚让乔拉的面部肌肉抑制不住地抽搐着。他勉强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掉在地上的右手,黑色的火焰灼烧着皮肉发出了滋滋的轻微声响,仅仅数息后便连同骨骼一起化作了一滩黑色的粉末。失去了燃料的黑焰缓缓熄灭,周围的景物重新亮了起来,五名剑士正定定地看着他,半张着嘴,眼神中流露出名为恐惧的神色。

“哈……呼……”

嘶哑的喘息声似乎就在耳旁响起。

第七十四章 噩梦(中)

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

仿佛是在梦中,一只苍白的左手轻轻地搭在乔拉的肩膀上,完全无视了焰石那几乎可以融化钢铁的温度。

五指如拨弦般拂过红色的晶石表面,手背上青色的静脉微微跳动、跳动、跳动,随后猛然爆裂!

暗青色的液体瞬间在苍白的肌肤下充盈,修长的左手猛地膨胀了起来。紧接着,鲜红的鳞片仿佛尖刺一般从肌肉深处向外刺出,轻易地割裂了皮肤,带着大蓬的鲜血整齐地翻转,最终覆盖了整只手臂。黑色的利爪从指骨中延伸而出,蛮横地占据了五个指尖。带着鲜血和肉丝的指甲被粗暴地挤飞,恰巧贴在了乔拉的侧脸上。

下一刻,利爪深深地嵌入了肩膀之中,挤开了柔软的血肉。肩胛骨如同酥饼般轻易地被穿出五个空洞,随着爪子的轻搓而发出了刺耳的悲鸣。难以忍受的剧痛狂暴地冲击着乔拉的神经,让他发出了一声几乎撕裂声带的惨嚎。如果说此刻能昏过去的话大概也算是一种幸福吧,但是法师强韧的精神力却始终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意识,让他清楚地感觉到碎裂的骨渣随着那只爪子的揉捏而不停地翻滚,将途经的肌肉和血管碾得粉碎。

双腿再也没有力量支撑战栗的躯体,膝盖重重地砸进落叶中。视线开始涣散,乔拉用尽最后的力量抬起头,向着不远处五名同行的剑士投去乞求的目光。

然而他没有看到勇气,同样也没有看到仇恨。

剑士们怔怔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恐惧混杂着迷惘的复杂神色。

是的,在五名剑士的眼中,乔拉法师才是让他们感到恐惧和迷惑的源头。那空洞的无法对焦的失神双眸;用火焰刀砍断自己右手的疯狂举动;突如其来的撕心裂肺的狂嚎惨叫;和最终跪倒在地时被死气笼罩的绝望眼神。

阴森诡谲的空气卷着落叶在法师身边的打着旋,被黑色刘海遮住双眼的叶月自始至终都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乔拉身后,漠然地看着这出只有一个演员的拙劣默剧。

“呼……哈……”

胸膛一起一伏,终于,叶月缓缓伸出左手抓住乔拉爵士的头颅。后者没有反抗,双眼中最后一丝光彩也已然熄灭,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腕发力,一声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仰去,鲜血缓缓从嘴角流出。

曾经无可匹敌的乔拉爵士如同死鱼般摔在了半腐的泥地中。缓缓地抬起头,黑色刘海下叶月的双眸中星星点点的紫光闪烁着,就这样森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五人,抬起左脚,向前迈出了一步。

“哈……”

呼吸的频率稍稍变缓,叶月看着眼前的五人,不,在他眼中应该是五个被黑色雾气包裹的扭曲物体,从牙关中缓缓挤出一个字:

“滚。”

眼前的黑色雾气翻腾了一下,却没有离去的意思。叶月努力地张开嘴还想再说什么,身周的环境却飞快地暗了下去,月光就仿佛被黑纱蒙住一般,即便是近在咫尺的景物也开始变得难以看清。胸膛再度开始剧烈地起伏,晃动的视野中五个黑影就这样和黑色的背景融为一体,随后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

‘不,不要!可恶,给我停下来!’无论叶月在心底如何吼叫,依旧无法阻止那令人发狂的黑暗又一次如潮般袭来,最终淹没了大脑中的的每一根神经。…,

噩梦,再次降临。

……

被黑暗包围的林地中,戏谑的声音在看不见的地方响起。

“还能再弱一点么,夜月?这样浪费时间的训liàn

应该不用再继xù

了吧。”

“是谁?”叶月喘着气,警惕地看着四周的阴影。突然,一个被黑雾包裹的人影从黑暗中分离了出来,单手叉着腰在他身前站定脚步,右手中随意地挥舞着一根雕满花纹的短杖。

“哈?是你的脑子被打出什么问题了吗?我可没工夫开这种低级玩笑。”人影冲着他勾了勾手指,“速战速决,我还有事。”

“威……威廉。”叶月的气息更加粗重了。

“呵,已经害pà

得无法战斗了么?”威廉身前的黑雾消散,脸上露出一个轻佻的表情,“那就跪下来认输好了,你不是很擅长这种事么?”

“跪下认输?”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五指向内收拢,终于握成了拳头的形状。叶月慢慢地抬起头,紫色的星光在眸中闪烁,力量开始迸发,“别说笑了!”

身体化作残影向着面前的威廉冲去,刺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击出,威廉完全没有料到叶月的攻击居然会变得如此犀利,步伐登时乱了,脸上也出现了慌乱的神色。

“你怎么……”话音未落,左拳已经重重地打在了他的小腹上,威廉痛苦地弯下腰,叶月却没有放过这转瞬即逝的时机,右肘狠狠地砸向他的太阳穴。脆弱的骨骼应声而碎,穿着黑衣的威廉颓然向着地面倒去。

重新站直身子,难以言喻的快感在叶月的胸膛中化开,呼吸也随之轻快了几分。他抬起头望向四周,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密不透风的黑暗似乎也稀薄了一些。

恐惧感稍稍消退,叶月转身向着黑暗森林中透出微光的方向走去。

然而,步伐还未迈出就被清脆却冷冽的声音止住了。

“杀了人就想逃?”

一个用黑色薄纱蒙着脸的高挑身影从身侧的黑色雾气中分离出来,手中的长剑却反常地闪着银光。

“——准bèi

去哪儿?卑鄙小人!”

‘菲丽斯……不,不对。菲丽斯的话……是绝不可能蒙面的。’

闪着紫色星光的黑眸落在了人影被面纱蒙住的脸上,叶月喘着气,脸上的表情却开始变得凝重。

“你是谁?”

“还没有自我介shào

。”高挑纤瘦的人影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无论是声音还是动作,都是那个有着怪力的棕发少女所独有的,“我是菲丽斯·达维安爵士,你的武技教官,今天我要教给你的第一堂课就是:凡是弱者——”

银色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了曼妙的曲线。

“——必将失败!”

叶月猛地向前一滚劈开了银色的锋芒,在欺近身的刹那用手扣住了菲丽斯纤细的颈项。

“冷静菲丽斯!听我说……”

然而后者却仿佛浑然未觉般毫无不理会随时可能被捏碎的咽喉,怒气在眼中划过,就这样仗剑横劈下来。

‘糟了。’混乱的思维让他忘了以菲丽斯的体质是根本不怕这样的攻击的。

怵然撒手暴退,菲丽斯的剑锋紧贴着胸口划下,一道细长的伤口出现在了叶月的左胸前,所幸的是豁口并不深,但鲜血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叶月重重地喘着气,却突然感觉左手中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

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凭空出现在了左手中。…,

‘难道是碎梦?可是菲丽斯的……’

不及细想,菲丽斯的追击已经到了,爆裂的破空声伴随着舞成剑幕的银光不断逼近,几乎没有什么剑法可言,但从这狂暴的音爆声完全可以判断出,此时的菲丽斯所用的力量比平时的训liàn

时起码要大一倍,使得叶月却完全不敢硬接,只能不断的后退。

叶月猛地一闪身堪堪避过了又一击凶猛的横斩,飞快地退出两步,却是一个踉跄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微一侧头才发xiàn

竟是一根巨大的黑柱挡在了身后。似乎是一根被这片黑暗所吞噬的树干和露出地面的虬结树根,在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几乎注意不到。所幸的是菲丽斯并没有突进,而是依旧迈着稳定的步伐向他走来,再一次举起了长剑。

“是时候付出代价了,叶月!”

叶月又向后退了一步,大树坚实的触感随即从背后传来。

‘等等,树根……’

菲丽斯又踏近了一步,叶月黑紫色的双眸眯了起来,身体微微屈起。

一个踉跄,果不其然,即便是菲丽斯也没能注意到完全被黑雾笼罩的地面上有一根树根埋伏着,身子微微一晃向前倾去。

机会只有一瞬间,没有犹豫的时间,叶月的右脚猛地在树干上一蹬,整个人便如同利箭般蹿出,剑锋朝着菲丽斯此刻最难以防御的右腿刺去。

黑色的人影在眼前的不断逼近,叶月猛地瞪大了眼睛。

似乎从没被对手打倒过的菲丽斯竟是在这一绊之下失去了重心,径直向着叶月身上扑来。

两个人的动作止住了,剑锋穿过肉体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地响起。

‘开……开什么玩笑。’

五指颤抖着,左手中由碎梦凝出的长剑开始缓缓消散,化作了一片深紫色的星光。

第七十五章 噩梦(下)

“你这个畜生,你都干了什么?!”怒喝声在身后响起。

菲丽斯沉重的身躯从怀中滑下,落在了黑色雾气笼罩的地面上。叶月没有回头,而是重重地喘着气,眼中紫色的星光疯狂地闪动着。

‘我……干了什么?’

剧烈的疼痛从大脑中传出,太阳穴高高地胀起,头好像是要炸开一样,完全无法思考。

然而却没有发呆的时间,脑后剑刃划过空气的狂暴破空声再度响起。凭着多年训liàn

的战斗本能,叶月就地向前一滚勉强躲过了这一剑,顺手抄起菲丽斯掉在地上的银色长剑,身子贴着地面转了过来。

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几乎全部视野,黑色的皮甲紧贴着发达的肌肉,半覆面式的头盔下一张有些熟悉的英俊面容已经被愤nù

所扭曲。

‘路西尔?’叶月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剑柄上似乎还残留着菲丽斯手心的温度,‘菲丽斯……’

混乱的思维阻塞着每一个神经元,叶月痛苦地蹩起眉毛,喘着气站直了身子。

“叶月,真没有想到,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路西尔举着长剑,一步步向着他走来,“什么先发制人,什么不择手段,什么强弱只能用胜利来衡量,你觉得用这种方法就能证明你很强是么?你知不知dào

菲丽斯根本没法全力和你交手,杀了她到底能证明什么!?”

“——回答我!”

长剑劈来,无止境的后退又开始了。

‘我……杀了菲丽斯。’破碎的记忆开始整合,紫色的星光渐渐平静了一些,叶月喘着气继xù

向后退去,莫名的情绪却在心底滋生着。

无比混乱的、说不清的感觉。

嗜血,暴躁,和隐隐的快意。

叶月抬起头,身旁的树干已经能看见了,头顶被树冠遮住的苍穹透出了如墨般的深靛色。

“还手啊,废物!”眼前的路西尔依旧怒吼着,握着长剑的手上青筋迸出,“如果真的是强者,就用你的剑证明给我看!还是承认自己就是垃圾了?你这个人渣!”

长剑贴着耳畔擦过,双眸中的紫色光点终是停止了闪烁,接着渐渐化开,紫色的斑点连成薄雾蒙住了黑色的瞳孔。

右脚重重地嵌入泥土中,握着长剑的左手用尽全力挥了出去,两柄剑锋第一次在半空中相交,一抹火花转瞬即逝。路西尔高高地扬起右臂,手中的长剑竟是这样被击飞了出去。

银色的剑尖没有迟疑地划过路西尔的咽喉,鲜血如喷泉般狂涌而出。

高大的身影仰面倒了下去。

“呼……哈……”

剧烈地喘着粗气,大脑中的痛楚总算平复了一些。叶月抬起头,森林中的黑雾也开始慢慢地散去,虽然周围的景色依旧很暗,但是已经勉强能看清楚路了。

‘我……杀了路西尔……’叶月的眼神有些茫然,但却没有太多的慌乱和悔意,似乎是弥漫在树林中的浓密血腥味压抑住了应有的情感。

叶月扶着树干向着原先的地方走去,一堆被烧成灰烬的木炭残留在树林的空地中,黑色的粉末间隐约闪烁着尚未熄灭的火光。

“哈……”

他的目光无意义地在林间巡曳着,喉结滚动了一下,混乱的大脑依旧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究竟……发生什么了。’

突然,不远处的阴影中一抹鲜亮的红色让游曳的视线停住了,叶月睁大了眼睛努力望去,却也只是看见似乎有个黑影在古怪地蠕动着。…,

‘是谁?’

叶月提着长剑向着阴影中走去。然而随着他的接近,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感也在心底不断地加重,脚步随之加快,几乎变成了小跑。

‘红色……这种红色是……’

一根枯枝在马靴的践踏下折断,发出了干瘪的脆响,蠕动着的黑影突兀地停了下来,有些慌乱地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回过头。

那是一个有些凶恶的大汉,满是横肉脸上亘着一条歪歪扭扭的淡红色疤痕,脖子上则挂着一条粗大的兽骨项链。

‘不,不可能……’

叶月的脚步一顿,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神色,不是因为那个应该已经死去的很久却又诡异复生的疤面汉子,而是因为压在他身下的那抹红色。

如同火焰的一般的鲜红色。

——那是露易丝法袍的颜色。

注意到提着长剑的叶月冲来,疤面大汉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森林中逃去。然而后者的速度全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甚至超出了叶月自己的意料。

寒芒一闪,银色的长剑透胸而过,大汉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胸口穿出的带血剑尖,喉中嗬嗬作响,却是连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还没来得及系上的腰带扣荡在腿间,发出了当啷的轻响。

失去生命的躯体倒在地上,叶月没有再看他,而是有些艰难地回过头。

那片黑色的土地上,他所发誓要守护的女孩,露易丝,正静静地躺着。

红色的法袍已经蹭上了斑斑的黑色污迹,下摆被粗暴地扯开,露出了少女修长的双腿,但原本应该雪白无暇的肌肤此刻却布满了青紫和暗红的伤痕。

纤瘦的手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侧,五指却依旧死死地握着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中,鲜血顺着指缝融入黝黑的泥土中,苍白的手背上一条条暗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棕黑色的落叶中,已经留过肩膀的长发散乱地铺在脑后,树枝和泥土则夹杂在玫红色的发丝中。不管是开心还是赌气时生动无比、一被开玩笑就会红得通透的美丽脸颊透出了反常的灰色,大大的褐色双眼无神地望着靛青色的天空,唯有轻轻翕动的睫毛和几乎看不出起伏的胸口依稀还在证明着眼前的少女并非一具冰冷的尸身。

“……露易丝。”叶月半跪着弯下身子,话音中带着颤意。

没有人回答他,少女微弱的呼吸在静谧的夜中依旧轻得难以听见。

双手冰冷地战栗着,叶月看着如同布偶般躺在身前的露易丝,却做不出任何动作。大脑如同被无数只飞虫塞满了,剧烈的晕眩感让眼前一阵发黑。

“露易丝!我……”声音变响了些,叶月深深地喘着气,僵硬地伸出右手想要去搂眼前的少女,“对不起。”

最终,还是这最无力的三个字。

没有流泪,没有反抗,露易丝就这样静静地躺着,任由叶月的右手环住她的肩膀,原本轻盈的身体不知为何显得沉重无比。

“对不起。”叶月嗫嚅着,战栗感蔓延到了全身。

就在这时,视线中露易丝的双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叶月一愣,急忙俯下身子,然而除了一阵短促的气声外,听不出什么其他的内容。

“叶……月。”终于,分离的音节如同梦呓般传入叶月耳中,紧接着是长久的沉默,汗水浸透了叶月的后背,冰凉的感觉从胸口传来。…,

“杀……”

耳畔传来的,是露易丝最后的哀求。

“杀……了我。”

女孩的声音轻轻的,带着耳不忍闻的凄柔。叶月猛地抬起头,半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露易丝的双眼。

褐色的眸子完全黯淡了下来,呆呆地仰望着天空。这被灰暗死气所布满的眼睛,已经不是那个名为露易丝·艾尔邦的少女所拥有的那一双了。

“对不起。”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叶月的心脏,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艰涩无比。轻轻地将露易丝的下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右手托着少女后颈冰凉的肌肤,跳动的火苗却迟迟没有在左手中燃起。

“对不起。”紫色的光幕在叶月的双眼中疯狂地抖动着,然而右手却是温柔地抚过露易丝柔软的发丝,轻声说道,“对不起,但我做不到……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

被叶月搂在怀中露易丝的身体微微一颤,嘴角紧紧抿着的线条于是化了开来。

……

夜色弥漫。

铺着粉红色床单的大床上,露易丝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突然,原本紧闭的双眼仿佛受惊般睁开,明亮的褐色眸子睁得大大的,拉风箱般的喘气声响起,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红发少女有些惊魂未定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红色睡衣下露出的胸口,雪白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

‘什么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呼吸也逐渐平稳起来。露易丝静静地躺在床上,半晌,她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

轻轻地从床上走下来,用毯子裹住消瘦的双肩,露易丝踮着脚推开了房门。

==========

缓缓站起身子,鲜血顺着剑尖淌下。叶月的表情再一次变得漠然,双眼缓缓扫过黑色的林地,眸中急速颤动的紫色光幕已经完全覆盖了瞳孔。

“出来。”对着一根粗壮的树干,他冷冷地说道。

短暂的寂静过后,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剑士打扮的人影从树后走了出来,脚步踉跄,手中也没有拿剑。

快步走上前,叶月一把揪住黑衣剑士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看着他闪烁不定的双眼冷声问道:“说,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剑士惊恐的声音颤抖着,接着却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他直视着叶月寒冷的目光,急促地喘着气道,“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呃。”

长剑从小腹中穿过,转动,再拔出

叶月松开手,冷漠地看着黑衣剑士重重倒在了地上,扭曲地抽搐了两下。双眼中的紫色光幕疯狂地颤抖,猛地碎裂,最终化作了点点星芒融入了眸子深处。

黑色的雾气消融,树林中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景色。一直充斥着整个大脑的剧痛和那些说不清的诡异情绪也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叶月有些茫然地看着躺在脚下一动不动的黑衣剑士,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们是……来杀我的?可是刚才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一些很奇怪的事……’

鬼使神差地,叶月将手伸进了胸口的衣袋中,掏出了一枚染着鲜血的紫色棱柱形石头,然而石头的表面却已经没有了刚发xiàn

时那种流光溢彩的样子。

‘我被乔拉击倒,然后握住了它,接下来……’

头又开始隐隐发胀了,叶月唯一还能记得的,正是在空手握住它的瞬间。一股能让灵魂战栗的恐惧伴随着强dà

的能量疯狂地从身体中涌出,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在瞬间翻了数倍,然而心底也同时被那几乎让人发狂的恐惧所占满,每一根神经都在悲鸣颤抖着。…,

唯一能缓解的办法就是杀戮,似乎只有四溢鲜血才能让这可怕的折磨稍微减轻一些。所以他就这样做了,观赏那临死前恐惧的眼神,聆听那濒死者绝望的尖叫,第一个倒下的剑士和被拧断脖子的乔拉法师就如同兴奋剂般压抑住了心底不断涌动的恐惧感。

然后……

剧痛的前兆让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开始突跳,叶月无奈地停止了思考,拄着长剑向树林外走去。

“叶月副组长,你怎么……”

一个应该是奉命埋伏在树林外的治安组员突然出现在视野中,无比诧然地看着样子狼狈无比的叶月,然而话只说了一半便突然停住了,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牙关发出了一阵急促的咯咯声。

突兀地,眼前的治安组员发出了一声嘶喊,不像是怒吼,而更类似于嚎叫之类的声音。接着猛地拔出了随身的长剑便朝着叶月冲来,没有丝毫招式可言,就如同幼童一般举着剑冲了过来。

剑光交错,一个身影在爆出的血雾中颓然倒地,叶月低下头,越来越多失神的、吼叫的、挥剑的、癫狂的影子在倒映在了地面上。

……

最后一个站着的躯体重重倒下,清冷的夜风吹过,却已然带着浓重的腥气,鲜红的液体让脚下的土地变的湿软、滑腻。

‘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

黑衣剑士临死前的哀嚎在脑海中回荡着,叶月握着长剑怔怔地向前走去,剑尖滴落的血迹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歪歪斜斜地血线。蓦然抬起头,一个人影正沿着长长的田埂从远处走来。

月光下,金色的短发随着夜风缓缓摆动。

第七十六章 验尸

“我知dào

他就在里面,给我闪开!”南区的魔法校场门口,穿着褐色斗篷的菲丽斯冷冰冰地看着挡在身前的休斯,简短的句子如冰渣般从唇缝中迸出,“我要亲自去问个明白。”

“院长有过命令,校场已经封闭了,无论是谁不能入内。”休斯低着头答道,完全没有想要让路的意思。

“那院长呢?我要见他!”菲丽斯死死地盯着休斯,“别跟我说你不知dào

。”

“院长就在校场里面。”

“那就让我进去!”

“院长说过……”

“我不管院长怎么说,现在我叫你让开!”

“恕我难以从命。”

“休斯!”她猛的踏出一步想要去扯休斯的领子,然而手伸到一半还是停住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却是在绿色的眸子中燃烧了起来,“难道那些人不是你的组员吗?不是你下定了决心要保护那些需yào

引领的人吗?我还记的在你刚加入执法队时说过的话。每一个和你并肩战斗的同伴,你都将视之为手足;每一个意图践踏正义的恶徒,你都会与之战斗到底!是你已经忘了,还是你的信念变了?”

“都不是。”休斯抬起头直视着菲丽斯的双眼,“但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

“还需yào

调查什么?!”菲丽斯几乎是怒吼着打断了休斯的话,“你觉得你和乔拉绕过我调集了二组的人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是么?其实我早就知dào

了!碎梦的秘密,院长的计划,我都知dào

得一清二楚!我一直认为这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而不得已去做的,所以才没有阻拦你们,只是我没有想到……最后居然会变成这样。”

绿色的眸子黯淡下来,菲丽斯压抑住嗓音问道:“他这样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我会当面问个清楚。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即便叶月真的是那种可以视生命为无物的人,院长还是要将拯救大陆这样的重任交给他么?”

“没有其他的选择。”休斯叹了口气,说道,“而且院长认为叶月应该并不是那种会没有任何目的而大开杀戒的人,导致他最终这么做的,应该有些其他的原因。”

“那叶月是怎么说的?”菲丽斯的眸子亮了亮。

“他只说是因为那些组员突然开始袭击他。”休斯皱着眉头答道,“但我给五组下的命令是原地待命。”

“这……会不会是院长……”

“我没有对五组下过任何命令。”身后蓝色的光幕中荡漾起了细密的波纹,一个穿着黑色法袍,留着长长白色胡须的老人出现在了校场的传送法阵中。艾泽拉尔看着眼前的两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年轻人呐,总是在怀疑一切,这样的心态只会蒙蔽住你们的眼睛让你们看不清事实的真相。然而这也是成长的一部分不是么?还有一点你们也要记住,永远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是,院长。”休斯和菲丽斯同时欠身行礼。

“第二研究室的尸检报gào

已经出来了。”将双手笼在宽大的袍袖中,艾泽拉尔看了表情严肃的两人一眼,说道,“两位,有没有兴趣一起来看看?”

……

“……通过凝血度判断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夜七点至十点之间。二十四名死者全是一剑毙命,伤口不是在咽喉就是在胸口。”宽敞的验尸房中,一名负责解剖尸体的药剂师正低着头向着一旁的艾泽拉尔三人解释着最终的验尸结果,“切口非常平整,体现出杀人者非常高超的剑技和对力量的控zhì

力。而所有死者的长剑上都没有血迹,可以推断在这场一对二十四人的战斗中,行凶者没有被击中过一次。虽然我对剑术不太了解,但也能猜出对方应该不只是普通的高手这么简单,至于通过观察伤口而确定行凶者的剑术套路,恐怕还要请真zhèng

的剑术大师来鉴定才行。”…,

说完,那名药剂师抬起头看了三人一眼,准确的说,是看了休斯和菲丽斯各一眼。他是在罗德兰学院供职的药剂师,自然不会对罗德兰之剑和光之剑太过陌生。‘既然两人都是以剑为外号,那么这个马屁应该拍得恰到好处吧。’药剂师默默想到。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后,休斯却是径直摇摇了头。

“通过伤口判断剑术套路的技巧很高深,需yào

对剑技有非常深入的了解。”光之剑坦然地说道,“目前我还做不到这点。”

“我也不行。”不仅如此,菲丽斯也紧接着摇了摇头,“我的剑术只算得上一般,执法队里应该只有丹尼斯一个人能做到这一点。”

马屁响亮地拍在了马腿上,药剂师的脸色很是纠结,不过艾泽拉尔院长并没有让尴尬延续下去,出声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叫勒萨拉吧。那么勒萨拉法师,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被称作勒萨拉的药剂师的表情一怔,似乎并不是因为罗德兰的院长居然记得他的名字而受宠若惊,而是变得有些僵硬起来,愣了片刻才缓缓答道:“除了这二十四名剑士,在树林中还发xiàn

另外七名死者,这七人似乎和行凶者之间也发生过战斗,只是……”

“只是什么?”艾泽拉尔问道。

“呃。”勒萨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道,“只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最后尸体的状态似乎和普通的战斗有些不同,而且——”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树林中的七名死者中有一名法师,似乎就是是学院中的乔拉·派博法师。”

“哦?”院长的语调有些惊奇,但表情却没怎么变化,倒是一旁的休斯开口说道:

“现场有治安组的调查卷宗么?我想看一看。”

“当然。”勒萨拉手忙脚乱地从一旁的矮桌上抽出一叠羊皮卷递给休斯,后者接过卷宗认真地看了起来,而另一边的菲丽斯则是默默地走到了停尸房的中央,看着灰石地板上一具具喉部胸口的伤口翻着泛白的肌肉、皮肤也已经开始发青的尸体,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叶月,这些真的都是你做的么?’

“勒萨拉法师。”休斯的声音传来,“在这个卷宗记载前,应该没有人动过那些尸体吧?”

“绝对没有。”勒萨拉言之凿凿地肯定道,“我是跟着治安组一起去的,虽然现场的脚步很乱,但治安组专门做了检查,可以肯定尸体没有被拖曳或者搬运过。”

“是么……”休斯看着手中的卷宗,摸着下巴皱起了眉头。

“休斯,怎么了?”菲丽斯收起不必要的情绪,向着休斯走去。

“从这张绘制的现场还原图来看,所有的战斗、或者说杀戮都是发生在树林前的一小片区域内的。但是我走之前给他们第五组下达的命令是‘埋伏在树林外,没有我的命令就原地待命。’,我相信他们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违令,而现场除了叶……除了他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他下令让组员归队的?”

“你仔细看这张图,尸体的位置并不分散,而且大多数的尸体都朝着一个方向,说明整个治安组都在以那个行凶者为目标发起进攻,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全军覆没,而且没有一个人能伤到他。”休斯抬头看了一眼菲丽斯,“这完全不合理。”…,

“是啊,如果实力差别这么大,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逃跑?”菲丽斯看着休斯手中的卷宗,也紧紧地蹩起了眉毛。

“而且从后面的报gào

中看,每具尸体脸上都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抗衡的恐怖事物。然而更不合理的是所有人并非同时死亡的,从尸体之间的位置的错落可以看出行凶者是一个个将他们杀死的。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即便已经恐惧无比也要继xù

攻击。”休斯将卷宗翻了一页,继xù

说道,“而树林中的情况则完全不同,死者的面部表情并没有特别异常之处。尸体之间的距离很远,而且七人中有四人的伤口在正面。”

“这说明了什么?”菲丽斯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可以做出一定程度的推测。树林外死者的表情反常,可以猜测也许二十四名组员当时遇到了某种特殊的情况,所以才不得不进行这样毫无胜算的战斗。而树林内的死者并没有明显的反常,假定他们是在理智的情况下战斗,伤口在正面就说明了他们没有逃跑的意图,甚至可能是因为过于托大而被逐个击破,所以死亡地点才会如此分散。但你也知dào

这个情况其实并不可能发生。所以更加现实的情况是这四人知dào

已经没有生路,所以不得已放手一搏,同时也可以为向着不同方向逃跑的同伴拖延时间。但是这样一来四个人之间的距离肯定会有很大的差异,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唯一的一名法师和两名剑士死在一起,两名剑士的伤口分别在后心和小腹,而法师则是被直接扭断了头颅……”说到这里休斯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了无法理解的困惑神色。

“怎么了?”菲丽斯皱着眉头问道。

“完全不合逻辑,法师的右手被齐腕切断,伤口处有用火系法术止血的痕迹。说明法师在遭到重创后依旧是清醒且有还手之力的,更进一步说,行凶者虽然砍掉了法师的右手,但却没能进一步追击。可以认为此时法师依旧是在剑士的保护之下,而双方摆开阵势之后,法师一方三人被全灭,其中一名剑士是在逃跑中被刺死的,也就可以判断行凶者此时已经下手杀掉了法师。然而不合理的地方就在于,既然行凶者有这样的强dà

实力,可以在两名剑士的保护中徒手拧断法师的脖子,那为什么不在第一次出手时就刺死他,而是要这样大费周章呢?”

“会不会是因为胜券在握所以……”菲丽斯的话没有说下去,以她对那个男人的认识,连比武都讲究一击必杀的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毫无意义的事来的。

“勒萨拉法师。”突然,一直沉默地看着两人的艾泽拉尔开口道,“请去把乔拉·派博法师的法杖拿给我看看。”

“是,院长大人。”勒萨拉欠身告退。待到大门合上,艾泽拉尔转身望向了依旧在苦思冥想的两人,微笑着说道:

“我记得我曾不止一次地教过你,休斯。当你发xiàn

一个陷入逻辑矛盾的问题时,那真zhèng

的问题往往不是问题本身,而是——”

“出在你自己身上。”

第七十七章 间幕

休斯的额头几乎挤成了川字,但良久的思考除了让已经走入死胡同的思路变得更混乱外,并没有其他实质性的进展。

“这不合逻辑。”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一定是漏掉了什么。”

“我的学生,当一个方法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何不换个办法试试看?”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院长的表情就像坐在讲台前一样轻松,“比如,直接去问问叶月?”

“已经问过了,但是对于详细的战斗过程他根本不肯说。”休斯答道。

“不肯说?”艾泽拉尔玩味地问道。

“是的,对于树林外的战斗他说是治安组员主动对他发动了攻击,而和乔拉七人的战斗过程就干脆说不记得了。”

“这么说他也否认乔拉七人是他杀的了?”

“这倒没有。”

“既然你相信他供认杀人的事实,那么他说杀人的过程不记得了,你为什么反而不相信了呢?”

“但是既然他记得自己杀人的事实,为什么会不记得杀人的过程?”

“你又是凭什么断定他杀人的事实的?”

“这是证据链形成的推论——”休斯说道一半突然顿住了,“可是……”

“我说过,怀疑一切的态度只会蒙蔽你的双眼。”院长看着自己的学生,缓缓地说道,“如果建立在叶月说的都是真话这个基础上,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休斯还想说什么,然而房间的大门却被推开了,勒萨拉捧着一根法杖匆匆走了进来。

“院长大人。”

“辛苦你了。”艾泽拉尔伸手接过法杖,挥了挥手示意勒萨拉可以退下了。大门再次合上,淡淡的白色光带从院长的手心中升起,如同雾气般逐渐笼罩住了杖身,紧接着杖顶的红色宝石也亮起了淡红色的光芒。

片刻后,缠绕的双色光芒一齐熄灭,艾泽拉尔放下手中的长杖,说道:“在乔拉死前用这根法杖释fàng

了三十六单位魔力总量的法术,基本相当于两个高级魔法。现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休斯低下头,隐约抓住了一些什么,却依旧无法想清楚。

“无论是被失效还是被碎梦影响的魔法,效果最终都会反馈到法师本身。虽然法术被中断,但是法师的魔力的输出却不会瞬间停止,唯一的区别就是在筑模阶段受到影响损失的魔力较少,而在共鸣阶段受到影响损失的魔力更多。”艾泽拉尔用手指轻轻地磕着桌面,“但是乔拉的法杖上却有着两个高级魔法的魔力输出痕迹,说明这两个法术并没有被碎梦破坏。”

“是碎梦那个时候没有觉醒么?”菲丽斯问道。

“不是。”休斯抬起头,表情重新变得冷静,“如果碎梦没有觉醒,那叶月就不可能在两个高级魔法下存活。而碎梦觉醒了,两个高级魔法也不可能完整地释fàng

,这是一个悖论。唯一的解释就是,乔拉的两个高级法术并非释fàng

在叶月身上。只有这样所有的矛盾才能得到解释。”

“可是从现场看应该没有其他人在场了。”

“不,其实是有其他人的。”

“你说什么?”

“之前我的情绪有些混乱,所以一直没有往这个方面想,但事实上那天晚上在那个树林中的并不只有卷宗上纪录的这些人。”休斯呼出一口气,将手中的羊皮卷放在了桌上,“就在我和叶月进入树林的时候,里面恰巧有一名穿着灰衣、法师打扮的人。因为他的出现过于巧合,所以我下意识地以为那是乔拉安排把我引开——或者说给我找一个名正言顺离开的借口。但是最终我追丢了那个灰衣法师,虽然只是装装样子,但归根结底还是太大意了。当时我就该想到这个人不可能是乔拉安排的,而是在谋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却恰巧被我们撞破了。这样一来,无论是对树林外死者诡异的表情还是对乔拉释fàng

的法术都有了另一种解释——除了叶月之外,那片树林中还有另外一股强dà

的力量存zài

。”…,

“休斯。”

“嗯?”休斯抬起头,看着一脸严肃的菲丽斯。

“如果再见到那个灰衣法师,你还能认出他来么?”

稍稍思索了片刻,光之剑肯定地点了点头:“应该可以。”

“院长。”菲丽斯转向了一旁的艾泽拉尔,绿色的双眸中闪着坚毅的目光,“我要找出那名灰衣法师,他的这次计划被破坏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请您下达戒严令,我要进行全城搜查。”

老院长伸出干枯的手指在空气中虚画了一个简单的魔纹,白色的魔法光芒亮起,菲丽斯束衣的下摆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火印的黑色符号。伸手将衣摆撕下来,菲丽斯微微欠身,朝着艾泽拉尔行了一个骑士礼。

“告辞了。”

目送着高挑的剑士消失在了大门后,艾泽拉尔院长收回目光,看着依旧在托颌思考的休斯,淡淡地说道:“你自己应该也知dào

,这样的推理还存zài

很多漏洞。”

“确实,但菲丽斯现在亟需一个愤nù

的泄口。”休斯平静地答道,“整个大陆还需yào

叶月,所以我要帮他,就这么简单。但是不管叶月这次的行为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以他这种对于生命的漠然态度已经注定无法成为我的同伴了。”

“正义的同伴么?”老院长撑着椅臂站了起来,饱经沧桑的声音抑扬顿挫,如同咏叹调一般,“虽然你的信念很出众,但历史却一直都在做着和你相反的选择。”

“你是指像叶月这样的性格,反而能拯救更多的人么?”

“如果他真的如你所说的,可以视生命为无物。”艾泽拉尔转过身子向着门外走去,黑色的袍摆拖过灰色的石板,“那么答案是——

“对。”

==========

西区,巫术实验室。

“有没有人告sù

过你,穿成这样去拜访一位女士是件很失礼的事。”门缝后,卡萝尔浅蓝色的眸子盯着门外穿着一身被划得破破烂烂还沾着血迹的束衣的叶月,思考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将门缝开大了一点,“这次就算了,不过下不为例。”

灰色的石门在身后合上,卡萝尔甩了甩黑色的长发走回实验桌前,用她那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说道:“我很忙的,如果是打架输了需yào

心理咨询之类的事,还是建议你找别人吧。”

“我有事要你帮个忙。”叶月没理会女巫那挖苦人的话,而是一脸严肃地说道。

“哦?”卡萝尔有些惊讶地扬起眉毛,印象里的叶月虽然有些阴沉,但用这样一本正经的语气和她说话还是第一次,“说说看吧。”

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枚紫色的晶石放在桌面上,叶月看着卡萝尔的侧脸问道:“你认识这种东西么?”

伸手拿起石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卡萝尔微微皱起了眉头:“从材质上看像是黑乌晶的一种伴生矿,不过一般来说表面不会呈现出这种颜色。这石头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捡来的。”叶月面不改色地说道。

“呵。”对于这种程度的胡扯卡萝尔已经没有了追究的兴趣,抿着嘴唇低下头去观察手中的那枚晶石,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卡萝尔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严肃,放下紫色的晶石,她转过头来看着叶月,“你捡到这枚晶石的时候,它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么?”

叶月想了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不是,刚捡到的时候晶石的表面是有流光的亮紫色。”…,

“那你捡到它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卡萝尔顺口问了一句,心里也没指望叶月会回答,毕竟这个家伙的性格实在是太别扭了。

然而出乎卡萝尔意料的答案出现了。

“要说的奇怪的事的话,应该是有的,只是我都不记得了。”叶月的语气很认真,不像是在调侃,“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在握住它之后我的力量和速度都明显地变强了。”

听了叶月的话后,卡萝尔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接着缓缓说道:“其实晶石发生这样的变化并不罕见,大多数晶石在内部的能量消耗光之后都会呈现出这种表面由亮至暗的转变。按照你的说法,那么这枚晶石的能量应该就是被你吸收了,因为强行吸收了巨大的能量让你的精神力受到了冲击,损失一段时间内的记忆也是很正常的事。唯一让我有些在意的是,一般晶石呈现出这样灰暗颜色之后,就代表着内部的能量完全消耗殆尽了,晶石也就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你看这些纹路,里面还有光丝一样的东西在流动,这就说明晶石内部的回路并没有因为能量的输出而被破坏。”

虽然对卡萝尔给出的解释仍有些怀疑,但叶月却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得将脑袋凑过去,废了很大的力qì

才看见了她所说的那几乎不存zài

的光丝。

“那又怎么样呢?”

“你的魔法材料学还没开课是吧?”卡萝尔瞥了他一眼,解释道,“晶石内部存zài

特殊的回路用以储存魔力、元素等各种能量。而使用晶石也就是输出能量,在这个过程中能量流会冲毁途径的能量回路,也就是说支取能量的行为是一次性的,你从晶石中支取了多少能量,就会相应地冲毁多少能量回路。只要又一次输出过全部能量,那么晶石就再也没有用了。这就是为什么所有的卷轴都只能用一次,就是因为卷轴是以晶石为储能体的缘故。”

“当然,可以重复使用的晶石也确实存zài

,不过数量少得可怜。而能反复使用也只是因为晶石的材质特殊,可以在能量输出的冲击下保留住一些回路而已,但其实无论是能量的输入还是输出都是对晶石有影响的,所以这种稀有的晶石其实是种很鸡肋的东西。”卡萝尔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继xù

说道,“但这枚晶石不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每个切面的能量回路都在发光,说明了什么你应该明白吧。”

“只是这样而已么?”叶月皱了皱眉毛,“我还是觉得它里面蕴含地那种可以提升人体素质的能量形态更加珍贵。”

“这可是战士才会有的想法,你给魔法师丢脸了,叶月先生。”卡萝尔轻笑了一声,“将能量输入进人体,然后提高人的力量和速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好比魔法中的巨力术和加速术一样,这样的用法既不可能持久也缺乏效率。我认为这么珍贵的晶石里储存的也应该不是一般的魔法能量,被你这样直接吸收了倒是很可惜呢。不过换个角度想你的运气也算不错了,要是里面的能量是破坏属性的话,这样直接用身体去吸收就相当于正面被魔法击中,可是会死的哦。”

“我只想知dào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叶月加重语气说道。

“如果你不介yì

实验可能对它造成损伤的话,我可以替你分析一下这枚石头的构成。”卡萝尔看着手中的那枚晶石说道,“不过我不建议你这样做,就算现在卖掉也值很多钱呢,你的那个平胸主人不是很缺钱么?”…,

无视了无良女巫的毒舌,叶月径直问道:“多少天能出分析结果?”

“大概,五天?”

“那好,五天以后我来找你。”

……

看着叶月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卡萝尔从窗口走回实验桌前,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桌上的那枚紫色石头,先前微笑淡然戏谑的表情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凝重。

她对叶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但却没有把最重yào

的一点告sù

他,在握住那枚紫色晶石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恐惧感在心底不可抑制地蔓延开来,就好像,整个人的灵魂被向着石头中拉去一般。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卡萝尔敢肯定,这绝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dào

叶月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不过就算有他也不会说吧。’卡萝尔再次伸出手握住那枚石头,淡淡的恐惧感再度从心底升起,但却比上一次要更加弱了。如果不是预先集中了注意力,恐怕就会把它当作一次普通的心悸而遗漏掉,‘看来是因为能量被我吸收过一次的缘故,如果是储满了能量的时候去碰,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有些苍白的唇角扬起一抹古怪的微笑。

‘嘛……真的好想试试看呐。’

下一秒,卡萝尔的脸上恢复了平时淡漠的表情,在桌前坐下,雪白的手从箴册中抽出一张淡黄色的羊皮纸写了起来。

……

夜色降临,一个蠕动的黑影从实验室的窗缝中滑下,无比自然地融入了那无处不在的黑暗中。

第七十八章:绯红之心

夕阳照在玄关上,灰色的石阶映出了淡淡的绯红。

轻轻推开灰色的大门,粗糙的门轴发出了压抑的摩擦声,熟悉的门廊随即出现在了眼前。虽然只是离开了一晚而已,心底却莫名地有种游子归乡的沧桑感。

轻轻地跨进大门,叶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有了放松的理由,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的疲倦。将那件已经和破布没有太大区别的外衣挂在门口,他穿过门廊朝着大厅走去。

扎着双马尾的红发少女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捧着书蜷缩在沙发里,而是端端正正地坐在茶几前,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盆绿色小草发呆。

叶月认得,那是一盆风见竺。

看着露易丝没有发xiàn

自己的意思,叶月伸出手遮着唇,学着法隆先生的做派轻轻地咳了一声。

“啊。”恍若受惊般回过头,露易丝这才注意到站在大厅中间叶月,然而只看了一眼,她就愣住了。

出门前应该还是绑在脑后的黑色长发正披散着,干枯的发丝纠结在一起。那张对男孩子来说过于漂亮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平日里深邃的黑色双眸此刻深陷进了眼窝中,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神色正占据了叶月的全部表情。

——疲惫,似乎下一秒就会倒下的疲累感笼罩着他,甚至连和她说句话也显得费力无比。

“你……”露易丝张了张嘴,却不知dào

说什么,是该骂他一顿么?

“我去先洗个澡。”叶月轻轻地说了一句,便转身向楼上走去。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露易丝才发xiàn

身体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站了起来。

‘什么嘛……’重重地坐回沙发上,肩膀却垮了下来,‘这个混蛋。’

……

纯净的水流冲走了身上的泥土和血腥味,然而那些压在心底的恐惧和秘密;那些抗在肩头的责任与希望却依旧如故。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束衣,叶月顺着楼梯缓步走了下来,心里仍在思索着究竟要怎么向露易丝解释昨天发生的这些事。

‘死了这么多的人学院迟早都要向公众作出解释,就算院长想要替我开脱,我身为副组长却抛下队友独活的事实却没办法改变。不管怎么说,我这个骑士是给露易丝惹了大麻烦,还真是不称职呢。’

客厅里,露易丝依旧看着面前的那盆风见竺出神,金色的夕阳透过窗户映在她的侧脸上,纯净的神情宛若油画中美丽的少女。只是和平时无异的普通装束、简单发型,然而看着这样的露易丝,叶月的心底却猛然划过了一阵悸动。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如同找回失而复得的珍藏时的心情。

应该是……感动吧。

尽管两个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但叶月还是第一次发xiàn

眼前的少女竟是这样的美丽。

“露易丝……”他轻声地唤道,沙发上的少女应声扭过了头,明亮的棕色眸子望着他,露出一个微愕的表情。然而到了这候叶月才发xiàn

自己几乎从没有主动和露易丝说过什么话,以至于此刻完全不知dào

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地对视着,直到露易丝的脸庞开始渐渐泛红,越来越红。

“喂,你叫了人家又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呐!”哼地一声扭过头,露易丝伸手捏住睡裙的下摆,五指微微用力。

“没什么。”叶月勉强地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稍微柔和一些,挣扎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你,不看书么?”…,

“啊……那个,今天没什么东西要看……”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于是脸更加红了,拼命摆着手解释道,“你你你别乱想啊,我可不是因为担心你什么的才才看不进书的!”

“啊,哦。”叶月愣愣地应了一声,“吃晚饭了么?”

“还没呢。”看到话题转向,露易丝松了一口气,话也变得流利起来,“我今天去买了外卖的三明治,差不多也到晚饭时间了。”俏脸还带着未消的余晕,露易丝看了他一眼,“一起吃吧。”

……

白色的餐碟、银色的刀叉被摆上餐桌,头顶的魔法灯洒下淡淡的白色光芒,绿色的餐布中央一盏淡金色的烛台站着,却没有点燃。露易丝咬着下唇将两块三明治分到叶月的盘子里,动作显得有些僵硬。

‘总觉得,今天的气氛好怪。’

在心里默默地想到,露易丝坐回桌前开始对付自己的那一份晚餐。

虽然只有一顿饭的时间,但在露易丝看来却显得格外漫长。

‘我是不是吃得太快了……还是嘴角沾了奶油……啊,切到盘子了!’

从没有一次露易丝像这样注意过自己的用餐礼仪,而当晚餐接近尾声的时候,她总算发xiàn

了问题所在。几乎是每吃两口,叶月就会抬起头来看她一眼。不像是那种刻意的窥视,看他那满腹心事的表情,就仿佛是坐在陌生街头的旅者在下意识地确认自己的包裹没有被人拿走一样。

‘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怎么说也是他这个骑士是我的所有物才对……’

抓狂地握紧拳头,露易丝手中的餐刀在盘底刮过,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惨叫。

“怎么了?”叶月警觉地抬起了头。

“没,没事。”露易丝红着脸低下脑袋,红色的刘海垂了下来遮住了眼睛。

……

煎熬的晚餐时间总算过去了,露易丝长舒了一口气扑进沙发里。

“叶月,这是什么草你认识么?”

“风见竺。”叶月随口答道,眉头微微蹩着似乎是在想心事。

“不错嘛。”没有注意叶月心不在焉的表情,露易丝有些兴奋地跪坐在床上,伸出食指指着那盆叶缘已经开始泛黄的风见竺,仰着下巴说道,“呐,这盆非常名贵的风见竺是看在你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份上,本小姐特意恩赐给你的!你要好好养着,不许养死了听到没有!”

“露易丝……”叶月抬起头看着她。

“喂,我问你听到没有?!”露易丝嘟起了嘴,气哼哼地瞪回去。

“露易丝。”叶月加重了语气,“我有话和你说。”

“呃,怎么了?”似乎是被叶月严肃的语气吓到了,露易丝怯怯地眨了眨眼睛,“突然这么认真地叫人家名字……”

“昨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事。”叶月的表情沉静了下来,那些恐怖的回忆不可抑制地从内心深处浮起,只是——

‘不管是多么难熬的回忆,又有如何完美的借口,我都想告sù

你这件事的真相。’黑色的瞳孔中似乎再次倒映出了银亮的刀光和飞溅的鲜血。然而已经下定的决心却没有因此而动摇,坚定的神色在眉宇间浮现。

‘因为,如果是你的话,也许能够理解……’

“——一件很重yào

的事,我想告sù

你。”

……

夜风拂动了窗纱,风见竺那绿色的叶脉随着微风而轻颤着。当最后一个沉重的尾音在空气中消散,灰色的客厅也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叶月默默地看着细枝上那些微黄发卷的叶缘,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沉重的呼吸掩盖了两人频率不一的心跳声。…,

‘我难道是在……紧张么?’

拳头握紧又松开,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时间的流速似乎慢了下来。叶月的心底竟是极少见地萌生出些许悔意:也许,是不该和她说的吧?

他笔直地坐着,像是异端在刑柱前等待宣判。

良久,露易丝缓缓抬起了头,玫红色的刘海下,棕色的眸子眼亮闪闪的,却是避开了他的视线。

“三十一个人……都是……你一个人杀的么?”声音很轻,不过叶月一个字也没有漏听。

“嗯。”叶月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后,露易丝似乎是鼓足勇气地转过了视线。

“那你……有没有想过……”四目相对的刹那,刚提起的勇气转瞬间溃散,露易丝慌忙别过了脑袋。

“想过什么?”

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发出声音,叶月稍稍侧了侧头,坐在沙发另一头的露易丝却猛地站了起来。

“没没没什么啦!”纤细的十指绞着裙角,露易丝大声地说道,“反正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何止是不对,简直就是太过分了!”

“那时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控zhì

的范围,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反击。”

“但是你可以逃啊!有那么多人围攻你,就算逃跑也没什么丢人的吧!”

“我说了,情况不容许我逃跑,如果在那个时候选择转身而逃的话,立kè

就会被恐惧吞噬掉心智。”叶月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又解释了一遍,“只有保持理智才有可能在这种局面中活下来。”

“但这根本就是借口吧!”露易丝却是用力地摇了摇头,提高了声音喊道,“我一点也不懂你们骑士的那一套,为什么面对这么多人还要坚持战斗!而且你最后赢了不是么,为什么不能直接逃走呢,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如果不杀人,就会被杀!”黑色的眸子颤了颤,眼底似乎有紫色的电光划过。

“明明不是这样的……”

“露易丝。”心跳加速,气息也变得粗重起来,紫色的光点开始在叶月的双眼中蔓延,“就算是你也理解不了么?”

“是啊,根本没有道理的事情我当然理解不了!”露易丝跺了跺脚,“我是你的主人,我命令你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许再做了!”

“不反击,然后等死么?”紫色的光点连成了薄薄的光幕,叶月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起来,“既然你无法理解,不如就亲身体验一下吧。”

他伸出右手,一把捏住了露易丝纤细的手腕。掌心触到了那雪白微凉的肌肤,眼中紫色的光幕于是开始剧烈地震动。

“啊……”

露易丝猛地瞪大了双眼,短暂的窒息让她发出了一声呻吟,微张着嘴,全身如同触电般一颤。

不仅是露易丝,就连叶月也感觉到了,冰冷的触感透胸而过,像是一把无形的利剑般穿过胸腔,随之而来的是心脏半拍的停摆。

两人怵然分开,露易丝惊魂未定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胸口,雪白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但被那冰冷触感激起的细小颗粒还留在皮肤表面。

另一边的叶月却是怔住了,就在他握住露易丝手腕的刹那,一些陌生的记忆片段突兀地在脑海中划过,尽管只是一闪即逝,然而残存的情绪却如同深海的气压般让他透不过气来。

松开的手悬在半空,叶月定定地看着站在身前的露易丝,又一次,她的脸上出现了那种让他看不明白的表情。叶月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对不起,但我做不到……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

这是他唯一所能记住的。

……

叶月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中,露易丝撑着沙发的扶手缓缓坐下,苍白的额头已经被上贴着被汗水浸湿的玫红色发丝,棕色的双眼则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盆风见竺,泛黄的叶缘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这就是你的感觉么?’伸手按住心口,女孩的双眼变得越来越黯然,‘原来我是真的——’

‘什么都不明白呢。’

第七十九章 骚动

“到现在为止我们的进展还算顺利,已经可以确定你的碎梦是真的觉醒了。”黑色的校场终于,拄着长杖的派格南副院长看着眼前的叶月严肃地说道,“可以感觉到魔力进入魔网后产生的精神阵图被破坏了,确实是不可思议的天赋。不过这才只是个开始而已,现在只是在承shòu攻击的时候才会起作用,要让碎梦达到能够破坏精神力场的程度,你还需yào

能够主动地激发出这种能力。”

“至于要怎么做到,我也没有头绪。好在使者现在似乎还没有什么动静,我们还有一点时间。”无论说话的内容是什么,副院长的语气自始至终都不会改变。而站在对面的叶月则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视线飘忽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月,你在听吗?”

“嗯?”叶月茫然地抬起头。

“你是觉得还有时间,所以就可以这样浪费么?”派格南皱了皱眉头。

“抱歉。”虽然叶月嘴上在道歉,但从表情上却看不出多少诚意。

不过派格南也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微微地叹出一口气,“还在想前天晚上的事?”他移开了视线,“我原以为你起码有一点是比休斯要强的,现在看起来你也不过是个年轻人啊。”虽然是在感慨,但语调却依旧很平稳,“今天你可以休息了,这样的毫无效率的训liàn

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换作菲丽斯和休斯这样的人也许听了这话就会强打起精神来吧,不过叶月毕竟是叶月,虽然能看出派格南的不满,但他依旧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向校场外走去。可以感觉到,副院长冷漠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离开的背影上,直至他即将穿过校场的传送法阵时才再度开口道:

“每个人的命运轨迹都是不同的,碎梦的存zài

注定了你要比别人承shòu更多的东西。如果你承shòu不了,那就会被轻易地击倒。”

脚步没有停顿,而是径直消失在了波动的蓝色法阵中。

“不信么?”看着空气中一闪即逝的蓝色光芒,派格南像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不过有一点副院长猜错了,叶月此刻在想的并不是前天晚上的那些鲜血和剑影,而是反复地回忆着昨晚那间狭小的客厅中,他握住露易丝手腕的那个瞬间。

如同胸膛被贯穿般的心悸感,从露易丝身上不加掩饰地散发出来,随后导入他的神经中让他感同身受。

他知dào

这是碎梦所独有的能力,但却不明白是什么让露易丝产生了这样恐怖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我么?’他默默地想到,又忍不住忆起了那段唯一留在记忆中的话,应该是一句他所亲口说过的话,‘对不起,但我做不到……只有这件事,我做不到……’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我会无法做到呢?’

叶月低着头,沿着石子路沿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再抬起头时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西区的灰色广场旁,他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正是应该给拜伦森他们特训的时候。然而当他顺着台阶走上广场时,却发xiàn

广场中央有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准确的说,是一群骑士正围着三个人大声争论着什么。

走近了几步,叶月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三个被围在中间的人正是他的三名追随者,瑞基、杰克和拜伦森。…,

“……我不知dào

你所谓的内部消息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表明叶月大人抛弃了他的队友,学院的公告我们都看到了,叶月大人和敌人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站在最前面的是瘦高的杰克,他正毫不示弱地盯着面前的一众骑士,扯着嗓子喊道,“这是院长大人亲自颁布的公告,难道你也想质疑不成?”

“呵,我从来没有质疑院长大人的意思。”另一边为首的一名高大骑士则是冷笑了一声,应道,“你问我有没有证据,我也想问问你。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叶月是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才逃跑的?身为副组长,跟随他出任务的组员全部都死了。至于回来以后他是怎么向院长报gào

的,那我可就说不清了。”

“身为一名骑士却会无端地做出这种恶毒的揣测,你到底秉持的是什么样的信念,还真是让人费解呢。”一旁的瑞基阴恻恻地插了一句,虽然嘴上说的费解,但是表情已经很好地表达了他的真实感想。

“恶毒的揣测?”高大骑士又是一声冷哼,刚想要说话,却是被一个声音打断了。

“你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啊,理查德森。”叶月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走到骑士面前站定了脚步。

“……”看见突然出现的叶月,那名叫做理查德森的骑士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上次在银色乐章中被叶月生生捏断几根骨头的悲惨遭遇还历历在目。不过就算叶月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对自己出手吧,何况这次是自己站在了正义的一方。想到这里,理查德森不禁又有了底气,勉力挺直胸膛说道,“夜执事阁下,我有几个问题不知dào

你能不能问答?”

叶月冷眼瞥向了他,“我没有兴趣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是因为你心虚么,叶月执法官?”理查德森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学院的公告上说你和第五治安组执行任务的时候,全部组员全部阵亡,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了。我原以为你一定是经lì

了无比艰难的战斗,身负重伤才不敌退走,但是没想到你居然第二天就能浑若无事地出现在训liàn

场上,你能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吗?“

“难道只有身负重伤才能证明叶月大人进行过艰苦的战斗吗?”杰克踏上前一步,“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血口喷人。”

“哼,那我就直说了。战斗不过是在前天晚上发生的,难道他的伤能好得这么快?不可能,也就是说他在根本没有受伤的情况下坐看自己的队友被敌人杀死,自己却一个人逃回了罗德兰。”理查德森的脸上浮现出了愤nù

的神情,“菲丽斯队长是对的,这样的家伙根本就没有资格被称为骑士!”

“战斗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而且如果叶月大人真的是抛弃队友逃回来的,院长大人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既然院长大人认可了叶月大人的说法,就说明这一切都是事实!”杰克的毫不示弱地说道,“难道你觉得你的决断比院长大人的还要高明么?”

“虽然不是很想这么说,但是叶月他是副院长的学生。”理查德森没有说下去,但周围的人都听懂了。

“你……”

“行了。”叶月伸手拦住了想要冲上去的杰克,冷漠地看着眼前一脸凛然的理查德森,“你想问什么,问吧。”…,

“我的质疑你也应该清楚了。”听到叶月的话,理查德森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喜色,“如果你真的没有抛弃过自己同伴的话,叶月执法官,你敢发誓么?”

四目相对,骑士的双眸中划过了复仇的快意。叶月敢发誓么?当然不敢,誓言对于骑士来说就如同生命般重yào



‘准bèi

好身败名裂了么?叶月!’

突然,一只白色的手套毫无征兆地掐在了他的脖子上,缓缓向上提起,理查德森重达两百磅的身体就被这样缓缓举离了地面。

“我以骑士之剑起誓,未行背弃叛离之事,英灵为证。”叶月的嗓音如同冰渣一般,高举着的右手开始缓缓收紧,。

“你看,我已经发完誓了。”叶月歪了歪脑袋,双眼中紫色的光点微微跳动,“那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愚蠢推测付出一点代价了呢,理查德森先生。”

被紧扼住脖子的理查德森在半空中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掰开叶月的五指。但任凭他怎么努力,叶月那并不算粗的手臂就如同钢铸一般丝毫未动,随着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骑士也随之发出了绝望的嗬嗬声。

难以言喻的恐惧感在广场上悄无声息地蔓延着,骑士们瞪圆了双眼看着被举在半空的理查德森,竟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阻止叶月的暴行。就连一直站在叶月身后的杰克也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看着理查德森那张越来越青的面孔,心悸感阵阵袭来

突然,一道黑色的剑芒从身侧划来,叶月本能地一侧身避开第一剑。然而黑色的长剑几乎没有停顿地转为了横斩,叶月不得已退了一步,挥手将理查德森的身体当做人盾甩了出去。

高大的骑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长时间的窒息已经让他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但叶月的主意力却不在他的身上。而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站着的一名男子——暗褐色的头发略卷,面目则是显得有些阴沉,右手中握着一柄黑色的长剑。

不,准确的说是一柄裹着黑色布套的长剑。

“丹尼斯?”叶月认得他,丹尼斯·莱格,第四治安组组长。

“叶月。”似乎是打招呼,丹尼斯将剑尖斜指向地面,朝着他微微颔首。

叶月的眉毛颤了颤,因为要参加魔法实验所以今天他并没有佩剑,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毕竟他的搏击技完全可以弥补缺少的武器带来的劣势。只是这个丹尼斯到底……

眼中的紫芒抖动着,叶月移开视线,转身向着躺在地上的理查德森走去。

长剑再次抬了起来,用一指长的黑色布条缠住的剑身横在身前,挡住了叶月的去路。

“今天休斯有事不能来,拜托我替他教这些人剑术。所以今天来了多少人,明天我也会还他多少人。”丹尼斯的声线有些低,听起来让人不太舒服,但就是这有些沙哑的声音仿佛有魔力一般,顿时将所有人从那漩涡般的恐惧中唤醒。

‘来多少人,还多少人。’

看着躺在地上生死未卜的理查德森,又想到那些当初从这个训liàn

方阵中被休斯选入第五治安组却再也没有回来的同伴们,灰色广场上顿时陷入了骚动中。

“你这个混蛋,身为执法官居然对普通的骑士出手!”

“还说什么没有行背叛之罪,你觉得这种誓言还有人会相信吗?”

“他是凶手,是他害死了第五组的组员们!”

“杀了他!”

怒吼声覆盖了整个广场,叶月默默地站在原地,双手缓缓攥成拳头,眼中的紫芒化为了光幕,身后的拜伦森三人随之紧张地屈起身子。而丹尼斯则是收回长剑退到了人群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骑士们将手搭上了腰间的剑柄,第一抹寒光亮起。

“住手!”

广场的另一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第八十章 质疑

“住手!”不算太响但是铿锵有力的喝声从广场的另一头传来,骑士们本能地回过头,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

双手垂在身侧,黑色刘海下的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不过所有的骑士都认出来了,眼前的少年正是因为一次意wài

受伤而离开了训liàn

场、他们曾经的剑术导士:尼奥·卡恩。

“这么多人围攻一个人,休斯教官教你们东西都忘了么?”尼奥快步走进人群中间,将对峙的双方隔开,有些愤nù

地看了一眼领头闹事的几名骑士,“把你们的手从剑柄上挪开!”

“尼奥教官。”虽然不太情愿,但骑士们还是向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握住剑柄的右手。站在最前面的骑士皱了皱眉头,看着尼奥说道,“是他先出手打伤理查德森的。”

“我知dào

。”尼奥冷冷地回答道,“我也知dào

你们今天聚在这里的原因,只是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真的相信叶月教官是那种会在战斗中抛弃自己的队友独自逃走的人么?”

“……”骑士们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叶月,和他那双尚未摘下的白色手套,没有一个人应声。但从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终于,为首的骑士鼓足勇气说道:“虽然我也不认为叶月执法官是那种会临阵脱逃的人,但是理查德森有一点说的对,所有战友都战死了他却毫发无伤,这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尼奥看着骑士的眼睛,沉声答道,“我退出训liàn

的原因想必大家都清楚了,哪怕是小跑起来也会觉得气喘,你觉得这样的人还有可能继xù

练习武技吗?”

“这……”

“是的,我也觉得不可能了。”尼奥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银色的剑身从鞘中抽出,“现在拔出你的剑,凯尔,看一看不可能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尼奥教官!”名叫凯尔的骑士还想说话,却被尼奥刺出的长剑瞬间打断了,他甚至还来不及反映,剑尖就已经稳稳地停在了被皮甲覆盖的左胸前。

长剑收了回来,尼奥摆出了击剑的起手式:“别太轻敌了,凯尔骑士。”

嘴角动了动,凯尔终是抽出了自己的佩剑。骑士礼过后,破空声响起,而始终站在人群后冷眼旁观的丹尼斯却是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虽然在他那张永远阴沉着的脸上很难看到诸如好奇或者惊讶之类的表情,但专注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而随着凯尔和尼奥间的战斗正是打响,周围的骑士们也逐渐发xiàn

了问题所在。

凯尔骑士的实力在整个训liàn

阵中只能算是中游,尽管如此与之对敌的尼奥还是显得有些狼狈。凯尔的每一次出剑,即便只是点刺也能逼的他做出闪避动作,而所有的反击则都能被轻易地架开。被汗水打湿的黑发此刻正紧紧地贴在尼奥的额头上,喘气声渐响,脚步越来越慢,似乎落败只是时间问题了。

但有心的骑士们却惊讶无比地发xiàn

,两人交手至今已经过了三十余招,其中有十三剑是尼奥的反击,熟悉凯尔的骑士们自然能看出他并没有放水。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场有差距的公平比赛,可是对手却是一个完全无法剧烈运动的病号。

不停地侧身后退,长剑轻颤疾刺,尼奥节省着每一分的力qì

勉力支撑着。…,

终于,第一次交剑声响起,尼奥手中的长剑不出意wài

地被击飞了出去,黑发少年撑着膝盖开始大口地喘气。但在凯尔脸上却找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有的只是不可置信的讶异。

“呼……很惊讶是么?”过了半晌,尼奥直起身子缓缓说道,“这就是所谓不可能的事,但我办到了……哈……请恕我无法相信,会为了一个没法再挥剑的废物而得罪公爵;依旧会每个礼拜教我剑术;让我最终能再次战斗的人……会在那种时刻抛弃自己的队友。无论是面对菲丽斯小姐,面对路西尔,还是面对霍斯丁,叶月教官都没有退缩过。”

就像在曾经的那些训liàn

中一样,尼奥又一次弯下身子,捡起了自己的长剑。

“如果你们还要继xù

那些所谓的逻辑论调的话,那就和我的剑去说吧!”

“尼奥教官。”凯尔骑士将佩剑插回鞘中,“我承认叶月执法官之前从未逃避过战斗,但是这次不一样,直面死亡的时候恐惧是人之常情。我尊重你的信念,所以也请你尊重我的怀疑。如果叶月执法官真的没有抛弃他的队友,那么就请他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尼奥侧过头,恰好能看见叶月那双黑色眼睛,双眸中没有丝毫波动。没有动摇,没有退缩,却也没有被人质疑的愤nù



“我不会解释什么。”叶月的声音如同重锤般砸碎了那些刚升起的希望,“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誓言,那就用剑来质疑吧。如果是这样,我当奉陪到底。”

刚平复下去的骚动再度上演,后面的骑士们推搡着想要将他围起来,然而前方的骑士看见叶月握在一起的双手却又不愿靠得太近。尽管碎梦对于罗德兰的大多数人来说依旧是个秘密,但是夜执事强dà

的近身战斗能力早已被战士们知晓。所以他们尽管不忿,却依旧没人愿意第一个承shòu叶月的怒火。

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叶月迈开步子径直向着面前的骑士们走去。稳定的步伐就仿佛带着巨大无比的气压,让挡在身前的人群不甘心地分开了一条通路。

“叶月教官,你……”尼奥有些表情有些茫然,又有些失望,所有的人都明白他想问但却没有问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包括叶月。

但叶月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

黑色的背影于是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

西区,巫术实验室。

轻轻的叩门声在灰色的石门外响起,已经在实验桌前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卡萝尔一把将手中那块石头狠狠地拍在了石质的桌面上,有些抓狂地扯了扯自己纠成鸟窝状的黑色长发。

在这一天里她想尽了各种办法对付那块石头,火烧、冰冻、酸蚀还有物理切割,但是依然无法弄下任何一块可供实验用的材料,甚至都无法在石头表面留下太深的痕迹。虽然离和叶月说定的时间还有四天,但卡萝尔觉得自己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这个急性子的家伙……不过早点来也好,反正我也没辙了,还是直接还给他吧,也算是节约了一点脑细胞。’叹了一口气,卡萝尔从位子上站起来,罕见地认了输。而门外有节奏的敲门声则依旧继xù

着,就如同角斗场里处决失败者时才会响起的鼓点。

‘真是可悲的想象力。’

她卷起被酸液烧出几个小孔的袖子,有些恼怒地喊了一声:“敲什么敲?来了!”…,

“魔务局,查一下您的水表,请开门。”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声,原来不是叶月。

卡萝尔应了一声,握住了门上的把手,心里却突然划过一种不和谐的感觉,‘今年查的好早……’

完全是下意识的,卡萝尔的视线瞟过了墙上的魔纹启动钮,却是自嘲地笑了笑。

‘什么嘛,不过是个查水表的女孩子而已。’

转动把手拉开门,一个穿着皮甲的棕发少女正一脸寒霜地站在门外,右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卡萝尔的双眼。

只要是看过一次,没有人会忘记这张美丽无比又英气逼人的面容。

“菲丽斯小姐?”卡萝尔的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脚步却悄悄地向后挪去,整间实验室的魔纹防御按钮离她不过只有两米的距离。

“你最好还是不要乱动,卡萝尔小姐。”菲丽斯的声音淡淡的,却让卡萝尔停住了脚步。虽然只是个半吊子法师,但她依旧能感觉到强dà

的气场正笼罩着自己的身周,面对着罗德兰第一剑士,她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

“当然。”卡萝尔摊开手,“我绝对配合。”

伸出左手抖开一张浅黄色的羊皮纸,菲丽斯问道:“你应该认识这个东西吧,卡萝尔小姐。”

不大的羊皮纸上写满了漂亮的花体,卡萝尔当然认识,这是一封写给老师的密信,只是怎么会被菲丽斯……

“你涉嫌泄露罗德兰二级机密,现在跟我回执法队接受调查。”向身后的两名骑士挥挥手,菲丽斯将羊皮纸揣回怀里,“我带她先走,你们进去找一下那块石头。”

“是。”骑士应道。

“那就请吧,卡萝尔小姐。”菲丽斯伸出手,行了一个邀请女士先行的绅士礼。

“客气了,菲丽斯队长。”卡萝尔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优雅地提起袍角回了一礼。然而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一块毫不起眼的深黑色石头从袖口中滑落,掉在了玄关上石板的缝隙间。

第八十一章 黎的忠告

灰色的把手轻轻转动,石门被推开了一半,穿着黑色束衣的叶月阴沉着脸走了进来,靴底磕在石头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然而那熟悉的问候却没有迟迟没有响起。抬头看了看门口的衣架,上面空空荡荡的,叶月这才反应过来今天是礼拜三,这个时候露易丝应该还在上课才对。

客厅里静悄悄的,蓝色的窗帘挡住了室外那刺眼的阳光,湖蓝色的光晕映在地板上,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叫做静谧的气氛。应该是很不错的感觉,但已经很久没有独自在家呆过的叶月竟是有些不太适应,他的脚步顿了顿,考lǜ

着是不是先去卡萝尔的实验室或者战神之锤里消磨一点时间。

但在他做出决定之前,茶几上的一盆小草让他停住了视线。

纤细的叶脉在和煦的光芒下绿得通透,只是叶缘却微微地卷起,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泛黄了。

——呐,这盆非常名贵的风见竺是看在你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份上,本小姐特意恩赐给你的!

风见竺的花盆依旧放在昨晚的位置没有被挪动过,叶月侧了侧头,沙发上似乎还跪坐着一名美丽的红发少女,正一脸兴奋地对他说着什么话。

他张了张嘴,眼前的少女却逐渐消失了,微风吹着蓝色的窗帘发出了柔和的轻响,接着撩动他黑色的发丝,轻抚过额角。

叶月弯了弯嘴角,停住了即将转身的动作,缓缓走到沙发前坐下,捧起那盆风见竺仔细地看了一会儿。

‘这个家伙,究竟是一天浇了几次水啊。’摸着过了大半天依旧湿润的栽培土,叶月无语地皱了皱眉头,大概在露易丝大小姐眼里关爱植物的唯一方法就是多浇水吧,‘只是这么热的天还浇这么多凉水,根都已经烂掉了,没救了。’

将手中的风见竺放下,花盆的陶底碰到在玻璃茶几发上出了剔透的响声。叶月默默地坐在沙发上,耳边却好像又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

——你要好好养着,不许养死了听到没有!

下意识地扭过头,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少女仿佛正坐在一旁挥着小拳头瞪着他。

“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叶月再一次端起那盆风见竺研究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

放下最后一本魔法书,叶月用力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尽管翻遍了家里所有的典籍,但却依旧找不到任何能拯救这株可怜小草的办法,也许牧师的神术可以做到,但要让那些眼高于顶的神棍来用他们主的恩赐来救一棵风见竺……

无奈地摇了摇头,叶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旁边空着的沙发,果不其然,露易丝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啊,我的风见竺被你养死了!?这可是主人赐给你的礼物,你你你居然就这么对它……叶月我和你势不两立!

‘真的没办法了么?’叶月有些头疼地揉着额角,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不过,就算换一盆的话,她应该也发xiàn

不了吧。’

==========

推开巫术实验室的大门,不出叶月的意料,卡萝尔并不在这儿。杂乱的房间里空无一人,实验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实验器材,还有形态各异的实验废料,诸如被烤焦被冻僵被肢解的生物残骸等等。

如果是一个外人来到这里,哪怕是经过专业训liàn

、记忆力超群的法师也会对这毫无条理的房间布局感到忍无可忍。不过叶月在这里帮工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年,只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轻而易举地在一个隐秘的角落找到了摆放药用植物的地方。…,

‘连花盆都一样,看来她还真的是找卡萝尔要的,这家伙……不过也省得我换花盆了。’叶月抱着风见竺绕过一堆堆的不明物体走出了实验室,然而就在他想要跨下台阶的时候,阳光下一个刺眼的光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弯下身子,叶月在玄关的石板缝中抠出一枚细长的黑色的石头。虽然造型很奇特,但只有半个指节长,如果不是光滑的表面发射了阳光的话还真是难以发xiàn



难道是卡萝尔不小心掉的?联想到女巫那间几乎从没有认真整理过的实验室,叶月觉得她掉任何东西都是情理之中的。只是……

将这块石头放在眼前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叶月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那些繁复的黑色纹理中似乎正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红色光芒。

==========

“能够反复充能使用的晶石非常罕见,而且由于每一次能量输出和输入都会对魔法回路造成影响,所以实jì

的用途并不算广泛。”宽敞的客厅里,刚刚到家还穿着学院发的那套天蓝色法袍的黎坐在一张木椅上认真地向面前的叶月解释道,“不过这并不代表着这种晶石完全没有作用。如果真的是毫无价值的东西,即便再罕见也不算珍稀,但你也知dào

,这种晶石的价格非常昂贵。这是因为它可以做成最好的魔钥。”

“就是指我们用的这种魔钥么?”叶月掏出了自己房间的钥匙问道。

“嗯,不过我们所用的魔钥是在通过在魔铁上刻蚀魔法纹路,然后和魔法锁中的回路共鸣打开锁扣的。这样子的魔钥有两个缺点,第一是可以复制,虽然不是很简单,但只要能复制钥匙上的魔纹就可以开锁。第二是可以破解,因为锁扣是由魔法锁内的魔纹控zhì

,如果有足够高的魔导能力让魔纹失效,那锁扣也就失去作用了。”黎指了指手中那枚细长的黑色晶石说道,“但是这一种晶石魔钥则不同。它是由一个可以充能的晶石制成的,控zhì

锁扣的魔纹是晶石自然生成的。也就是说这是一把独一无二的魔钥,而且对应的锁具本身没有魔纹,就无法被破解。因为可以反复充能,所以不用担心魔钥会因为缺少能量而失效。虽说反复充能会冲毁能量回路,但响应魔纹所需的魔力非常少,除非反复开关上万次,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也就可以简单地认为,只要魔钥还在手中,那么锁着的物品就是绝对安全的。”

“这么说这是一把晶石魔钥了?”

“没错,虽然看起来只是一把低档次的晶石魔钥,但也不是普通的法师能够拥有的。”黎少见地收起了脸上的微笑,认真地看着叶月,“即便是高级法师,能得到这种晶石魔钥的人也寥寥无几,而罗德兰王室宝库也不过是需yào

四枚中级的晶石魔钥同时开启而已。这样你大概能理解这种石头的珍贵程度了吧。”

“差不多了。”叶月点点头,表情则有些怪异,如果说真的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卡萝尔怎么会就这样粗心地掉在家门口呢。他站起了身子,“那多谢你了,黎。”

“这枚晶石的来历,我想你应该是不会告sù

我的。”黎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没有要送客的意思。她的声音依旧柔柔的,只是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感觉,“我并不想干涉你的私事。但是你既然身为露易丝的扈从骑士,凡事就该以她的安危和利益为最先的考lǜ

。”

“我明白。”

“那就好。”黎看了一眼窗外罗德兰林立的灰色石柱,随即转过了头,“叶月,露易丝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能像一名真zhèng

的骑士一样去守护她。还有——”

湖蓝色的双眼直视着叶月黑色的眸子:“当你选择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就要做好被欺骗的准bè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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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密信

沿着西区的石板路走着,叶月的脑海中依旧反复回想着黎临别时的那句忠告。在他的印象里,黎是一个温柔细心且做事有条有理的女孩子,既然她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只是现在自己还无法想明白而已。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叶月这么对自己说,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在黎的家中时,出于对女性的尊重他和黎之间的距离并不够碎梦去感知对方的情绪,然而黎那种反常的表情却让他下意识地感觉到,黎应该是知dào

了些什么。只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所以才最终选择用这种隐晦的方法来通知自己。

可到底是什么呢?

叶月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抬起头,却发xiàn

自己又回到了卡萝尔实验室前。随手从衣袋里掏出那枚晶石魔钥放在掌心中,阳光照射在黑色的晶面上反射出了刺眼的光芒。看着手中的那枚晶石,叶月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如同闪光般划过脑海。

‘卡萝尔平时穿的不是法师袍就是实验袍,而这种袍子所有的口袋都在上半身。’叶月缓步走上玄关,‘如果是从这么高的口袋里掉出来摔在地上……’

想到这里,叶月抬起了头。

‘没错,按照晶石的质地来说是肯定会碎的。也就是说很大的可能性不是从衣袋里掉出去,而是从手中滑落的。可如果真的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捏在手里怎么可能会掉?而如果说并不是不小心遗失的话……’

推开实验室的大门,叶月绕过垒在门口的杂物堆,环视着因为放的东西太多而显得有些拥挤的房间。

‘或者她根本是故yì

扔掉的。这样一来就有着两种可能性,第一是有人来找她索要这把钥匙,所以她不得不扔掉。第二则是她想借这把钥匙向别人传递一些信息。’他的目光在杂乱无章的堆积物中巡曳,‘如果是第一种的话,显然扔到旁边的花坛里要更隐蔽。虽然不排除她的动作不能太大这种可能,但选择扔在灰色的石板上也有点太显眼了。那么更大的可能性就是第二种。’

‘如果真的是想要传递信息的话,那最有可能捡到这把钥匙的人,应该就是我了。’

叶月的视线停止了移动,最终定格在了窗边一张不起眼的书桌前,灰色的石桌和房间连成一体,应该是建造整幢房子的时候就已经做好的。桌上散乱地摊着纸张鹅毛笔还有墨水之类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然而叶月却记得那次雨夜他来实验室的时候,坐在书桌前的卡萝尔有些慌张地在往里面塞着什么东西。

‘和墙壁连在一起的书桌,加上一把无法破解的魔钥,还真是个隐藏秘密的好去处呢。’

叶月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窗台前的书桌走去,‘那就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是想要和我说些什么呢,卡萝尔小姐?’

把石桌上仅有的两个抽屉直接卸下来,叶月在左侧屉匣的底部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个细长的凹槽。大概是因为有了晶石钥匙的缘故,魔法锁的设计师觉得万无一失也就不愿在这种地方多下功夫了。

将手中的黑色晶石嵌了进去,叶月完全没有察觉到丝毫的魔法波动,然而锁扣却咔哒一声打开了,一个新的抽屉从书桌内部升了起来,填补了左侧被叶月抽走的那个。…,

伸手握住拉环,缓缓地向外抽出,让叶月意wài

的是,偌大的抽屉中没有预想之中的珍藏典籍或者稀有材料之类的东西,只有两张薄薄的羊皮纸正静静地躺在抽屉底部。甚至连羊皮纸本身都没有任何年代久远的痕迹,普通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是……密信?’

拿起上面的一张纸,叶月发xiàn

这确确实实是一封密信,抬头用潦草的字体写着卡萝尔的全名,应该是一封别人寄给她的信。

虽然偷看别人的密信是没有一个骑士会做的恶劣行径,但叶月对此却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伸手展开信纸,然而只看了一行,他的眼神便猛然犀利起来。

“……最近各地确实都传来了动荡的消息,北方的咒法联盟也和我们失去了联系,看来罗德兰的消息没错,使者是真的快要降临了……”

“……拉比克带着水晶神殿的法师团去冬熔峰狙击使者,结果全军覆没,我本来认为罗德兰肯定很快就会坐不住,但没想到却是死撑到了今天,现在看来和你说的那个据说是拥有碎梦能力的小家伙不无关系……”

“……碎梦并非普通的天赋魔法,而是一种可以不断觉醒的特殊能力,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才会觉得他进步的速度很快,虽然天赋魔法还没有变化,但碎梦对于肉体的增强却是在时刻进行着的……”

“……罗德兰所能指望的无非就是碎梦第二次觉醒后会展现出的抗魔能力,虽然叫做抗魔,但其实和大多数高级生物的抗魔力并不同。而是在魔网层面对于法术的反馈效应,罗德兰应该就是想用这种能力来破坏使者降临时产生的大型精神力场……”

“……碎梦并不是一个可以主动释fàng

的能力,它只对攻击性的法术产生效果,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破坏使者的力场,那么首先就要迫使或者引诱使者攻击他……”

“……即便这样想要真的成功也只是痴心妄想而已。碎梦之所以能破坏法术,最关键的一点在于碎梦拥有者的精神力必须强于被破坏法术中蕴含的精神力,在和普通法师的对抗中当然没有问题,因为没有哪个法术需yào

法师投入全部精神力去释fàng

。只是要面对的是使者的话,这样的对抗就和笑话没有区别了……”

“……罗德兰的法师们根本不了解碎梦真zhèng

强dà

的地方,这样的做法除了毁掉这个千年一遇的能力外没有任何的用处。但是是我知dào

,卡萝尔,如果你真的想要弥补自己的精神力的缺陷,就带着那个拥有碎梦的家伙一起回来。”

信笺没有署名就结束了,叶月怔了很久,才缓缓地放下手中的信纸,拿起了抽屉中的另一张羊皮纸。纸张有点厚,是用两张薄纸贴在一起制成的,正反面都用蓝色的颜料绘着扭曲的花纹,而在花纹的中心则有一块突起的地方,就像是一块石头被夹在了两张纸之间。

叶月认出这是一张魔法卷轴,但上面所绘的魔纹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不自觉地,叶月又一次想起了之前黎对他说过的那段话。

‘我是不该相信……罗德兰么?’他低着头,细细思索着自从自己的碎梦被发xiàn

之后所经lì

的种种事情,确实,一切都在两名院长的掌控之中,既然可以为了让碎梦觉醒而派人来刺杀,那么为了拯救世界而让他献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只是,卡萝尔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告sù

自己这些事呢………,

‘难道!?’

==========

整座罗德兰城中有大约十分之一的居民是法师,听起来似乎不算很多,但考lǜ

到法师占王国总人口的比例这就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了。既然有这么多的法师聚集于此处,那么专门面向法师群体设立的场所自然也不少,诸如魔法材料专售店,附魔商人,魔务局之类的。

当然,还有法师监狱。

这是一座专门为了关押法师而建造的监狱,兴建于罗德兰建国之初,那个时候罗德兰城还是王都,定居于其中的法师比现在只多不少,而且中级以上法师所占的比例也更大,要维护罗德兰城的治安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而这座法师监狱,就是用来关押那些力量强dà

的法师们的。

和南区的校场的不同,法师监狱整体用抗魔材料建造而成,这是由于建造监狱的时候失效法阵还没有问世所造成的。虽然法师们自身的实力不会受到压制,但是在这片区域内魔网的活跃度被降到了最低,关押在其中的法师甚至无法依靠冥想来回复足够的魔力。

“迄今为止,能从这所监狱中成功逃脱的法师只有一个人。你觉得你会是下一个么,卡萝尔小姐?”站在地牢门口的菲丽斯看着卡萝尔,冷冷地说道,“在这里法师的等级会被压制两级,也就是说现在你的实力连魔法学徒都不如,所以还是老实点收好你的施法材料吧。”

“菲丽斯队长,我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这只是我和老师之间的私人通信。而提到的那枚晶石也是叶月执法官让我替他研究的魔法材料而已。”卡萝尔站在地牢的中央,有些无奈地说道,“这样的传信方式确实有些古怪,但这是巫师的习惯。”

“不用狡辩了,前天晚上的事情根本没有人外传过,你究竟是怎么知dào

的?”菲丽斯沉着脸质问道,“现在坦白的话还来得及,如果等我查出来的话……”

“怎么,菲丽斯队长是想惩罚我?”卡萝尔淡淡地应道,“何况你就真的这么肯定每个人都守口如瓶么,比如说,叶月先生?”

“我不管是谁提供给你消息的,即便你不说我也会自己去查。”菲丽斯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依旧冷然盯着卡萝尔的眸子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前天晚上的事,到底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真的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菲丽斯队长。”卡萝尔的表情看起来很无辜。

“冥顽不灵。”菲丽斯冷哼了一声,转过了身子,对着身旁的霍斯丁轻声说道,“我先去找休斯,你试试看在我们来之前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大门在身后关上,霍斯丁带着微笑走到了卡萝尔身边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我是霍斯丁·维林。卡萝尔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第八十三章 沉默的颂歌

浅黄色的灯光在地牢的钢顶上摇曳,由于整个监狱都是用抗魔材料建造,所以遍布罗德兰的魔法灯也在此处被弃用了,一盏油灯显然无法满足偌大地牢的照明需求,昏暗的阴影于是从四个角落蔓延开来。

两个黑色的影子在油灯下被拉得细长,卡萝尔平静地看着站在身前的霍斯丁,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发髻,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表情自然得就像在家中一样。只是她此刻的心情却远不如脸上表现得那么淡然。

沉默,让人忐忑的沉默,霍斯丁在说完那句话后就一直这样沉默着,牢房中安静地甚至能听见灯芯燃烧的声音。卡萝尔心里清楚,这应该就是执法队里所谓的审讯技巧了,只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而要抑制住紧张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终于,再绕着桌子又转了一圈后,霍斯丁缓缓地开口道:

“卡萝尔小姐,说实话我并没有审问你的兴趣。因为我知dào

,要让像你这样花下血本在罗德兰里潜伏了这么久的人主动坦白自己的秘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也就不白费力qì

了。”霍斯丁的低头看着卡萝尔的眼睛,淡淡地说道,“而你也不需yào

辩解什么,虽然不知dào

你潜入罗德兰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就对了。按照我的看法,单凭你泄露机密这一点就已经可以下发逮捕令了,只是菲丽斯队长还要找什么证据。很麻烦不是么?”

“虽然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还是要重申一点,那天晚上的事情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如果要逮捕就去逮捕走漏消息的那个人吧。”卡萝尔面无表情地回应道,“如果执法队是因为泄露机密罪才抓我的。那么请问我到底泄露了罗德兰的什么机密呢?如果是指前天晚上的事情,也算不上什么机密吧。”

“呵,这些话和我说都没有用。”霍斯丁摊着手冷哼了一声,“是不是机密不是你说了算的,何况连我这个执法官都不清楚的事情,要说是机密也没太大的问题吧。只是据我所知,你的罪名恐怕还不止泄露机密这一条呢,卡萝尔·贝鲁斯小姐——”

“或者说,卡萝尔·卡珊卓拉小姐?”

转瞬即逝的讶异表情在眼中划过,但马上就被卡萝尔用一声轻笑带过了。

“我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霍斯丁执法官。”

“还是不明白?那我就提醒你一下好了,每一个进入这个组织的正式成员都必须舍弃自己原有的姓氏而改姓卡珊卓拉,一个和魔环议会有着同样悠久历史的巫术协会,卡萝尔小姐,你现在想起来什么了吗?”霍斯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嘲意,“你也许觉得我能认出你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对我来说,这只是本能一部分的而已。同样的人、同样的物体、同样的剑招我只要见过一遍就绝对不会忘记。当然,缺乏这种天赋的你也不用为了认不出我而感到遗憾……”

“怎么会呢。”没有预想之中的惊慌失措,出乎意料的,卡萝尔的表情突然变得妩媚起来,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霍斯丁的双眼,“你的这双眼睛,我也是记得一清二楚哦。”

“别开玩笑了,你……”霍斯丁下意识地避开了卡萝尔的视线,然而就是这瞬间的分神,上一秒还轻笑着的卡萝尔飞快地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小包,用力向霍斯丁甩去。…,

失神只在转瞬间,蜂刺剑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剑鞘中弹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挑向飞在空中的布包。噗的一声,布袋应声而破,淡红色的粉尘猛地爆了开来。

“弗雷姆!”伸出右手的食指对准眼前的红硝雾气,卡萝尔冷然念动咒语。

原本应该炸裂的火球在被压抑到最低点的魔网作用下变成了一抹跳动的火星,然而这就足够了。在火星燃烧的刹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随之响起。

用双手勉强护住头脸,就在眼前发生的爆zhà

几乎震碎了霍斯丁的耳膜,身上的衣物也变成了破烂焦黑的布条。然而执法官强悍的实力在这一刻被发挥到了极致,在卡萝尔念动咒语的时候,霍斯丁全身的肌肉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内猛然绷紧,脚下却是用一个轻巧的后跃缓冲了爆zhà

产生的冲击力。若非如此,那此时他所受的就不会只是一些皮外伤了。

霍斯丁伸手挥散了面前的浓烟,耳蜗内的嗡响还未消退,而一个模糊的身影已经冲到了眼前。是卡萝尔!

黑色的长发顺着气流飘扬着,然而那黄蜂剑士独有的天赋却让霍斯丁敏锐地发xiàn

卡萝尔此刻的视线出奇地没有聚焦着自己,而是落在了他的身后。

微微侧头,一块毫不起眼的紫色石头正静静地躺在身后的桌子上。

‘太慢了。’虽然自信就算不在法师监狱中卡萝尔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但输给叶月的惨痛经lì

还是教会了他很多东西,比如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不要抱着赢定了的想法。

右手中的刺剑轻点,霍斯丁伸出左手抓向那枚紫色石头,既然卡萝尔暴起发难的目的是这块石头,那就不绝能让她拿到手。

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中传来,霍斯丁微微一怔,却是看见卡萝尔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随之而来的,是那如同漩涡般不停撕扯着灵魂的恐惧感。

‘中计了……’这是残留着的最后一丝理智。

……

‘得手了!’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卡萝尔的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引诱霍斯丁劈开红硝粉的布包;故yì

暗示让他去拿那枚石头,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着。而那枚晶石的效果她也一清二楚,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感足以占据任何人的心神。虽然持续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在这种时刻,一瞬间就已经足够了。

半侧着身子的霍斯丁微微一怔,视线突然失去了焦距,脆弱的喉咙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空气之中。而另一边,卡萝尔手中的匕首已然高高地举起,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而唯一隔着的东西除了空气,只有一柄靠着惯性继xù

刺来的蜂刺剑。

‘没时间闪避了!’卡萝尔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并不是战士,重新调整姿势的话很可能会失去这转瞬即逝的必杀时机,既然如此……

她猛地一咬牙,任凭剑尖划过自己的左臂,右手则全力挥动匕首向着霍斯丁的喉咙割去。

两道血线几乎在同时出现,感受着喉咙上火辣辣的刺痛感,霍斯丁的双眼猛然聚焦,脸上则浮现出狂怒的神色。

扔掉手中的紫色晶石,霍斯丁一把捏住卡萝尔的右手腕,用力一甩,手中的匕首便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墙上。而卡萝尔则是踉跄着想要向后退去,只是右手已经被霍斯丁死死扣住,只是轻轻一拉又被拽了回来。…,

“臭Biao子,你他Ma的居然想杀我!?”霍斯丁死死地盯着卡萝尔淡蓝色的眸子,怒火几乎从双眼中喷了出来。他伸手抹了一把颈间的血迹,一条细细的伤口割开了喉结下柔软的皮肤,只要再深一分那便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没想到,罗德兰的执法官居然会在剑上淬毒。”卡萝尔的声音有些虚弱,身体也开始摇晃起来,若不是被霍斯丁拽着右手恐怕此刻已经倒在地上了。

“没想到?你不是说认出我了么,装的可真像呐!”狂涛般的怒意渐渐平息,隐约有紫色的光点开始在霍斯丁的双眸深处闪动,他看着卡萝尔苍白的脸庞,压低了声音嘲弄道,“一瓶贝奇米特,一瓶伊索兰,卡萝尔小姐,不知dào

你还有印象么?”

“你……”

“呵,中了自己卖出去的毒药感觉如何呢?”霍斯丁将卡萝尔的身体重重地扔进一旁的铁椅中,坚硬的靴底敲击着石头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双眼中透出一抹危险的光芒,“既然你想要杀我,那么用叶月先生的话来说,是该让你付出一点代价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也许是出于直觉,危险的信号不断冲击着大脑,卡萝尔的眼神开始慌乱,右手握住扶手下意识地想远离眼前的这个男人,然而身体的其余部分却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了。

“干什么?”霍斯丁没有回答,脸上却是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

沁着微红色的锋利剑尖挑开了卡萝尔胸前的绳结,法袍的衣襟随之敞开,露出了里面淡绿色的束衣。冰凉的剑锋顺着束衣的领口滑了进去,右肩的布料被整齐的切开,大片雪白的肌肤于是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女巫的身体,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呢。”霍斯丁歪着头,邪邪地笑了一声,手中的刺剑沿着肌肤的纹路缓慢地划过,娇嫩的皮肤因为金属的冰凉触感而泛起一片细小的疙瘩。剑尖顺着光滑的肩膀滑到了卡萝尔精致的锁骨上,霍斯丁的手腕微微一压,鲜红的血液便从剑锋处涌了出来。

“嗯……”一声短促的呻吟从卡萝尔的喉间传出,唯一还能动的右手也迅速地失去了知觉。滑腻的鲜血顺着锁骨缓缓流下,刺剑缓慢地从肌肉中抽出,剧烈的痛楚刺激着她的神经,然而麻木的身体却已经失去了惨叫的能力。

剑尖挑着卡萝尔的下巴向上抬起,欣赏着她那优雅修长的颈部曲线和依旧冷艳无比的美丽面容,霍斯丁微笑着开口道:“即将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你应该也能猜到吧。我实在是很好奇,等到那个时候,你还是要用这种冷傲的表情来迎合我么?”冷笑了一声,霍斯丁将锋刺剑随手放在桌上,撑着椅子的扶手弯下身子,嘴唇贴近了卡萝尔的耳垂,“不过这也是难得的体验,我很期待。”

触电般的战栗感传过全身,当那一双粗糙的手触上自己的皮肤时,卡萝尔的眼中终是出现了一抹恐惧的神色。只是巫师那脆弱的身体在贝奇米特这种强力麻药的作用下已经完全脱离了大脑的控zhì

,白色的束衣被粗鲁地撕开,羞耻的凉意随即从下身传来。

“我知dào

你一定不想叫出声。”悉索的声音响起,接着是霍斯丁因为兴奋而有些变调的嗓音,“不过放心吧,我会好好努力的。”

紧紧地咬住下唇,指尖颤动着,不知是因为麻药还是恐惧。纤弱的胴体已经完全袒露在了昏暗的油灯下,灯影摇晃着,身下的椅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火热粗壮的身躯压了上来,被握住的双臂隐隐作痛,耳边的呼吸声则逐渐粗重起来。

叶月。

卡萝尔的双眼紧紧闭了起来,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第八十四章 最后的蜂刺

灯影摇曳。

在这过去的二十多年中,再没有哪一刻更能让霍斯丁感到如此的兴奋和满足了。赤红色的欲望充斥着的他的全身,双手如同炭火般滚烫。眼前的美丽景色只是看着,就会让他难以抑制地亢奋起来。

当然了,霍斯丁也并不是一个没有经验的菜鸟,拥有执法官的身份,愿意爬上他的床的漂亮女人着实不少。但是却没有一个像眼前的女巫一样更能激发起他的征服欲。并不单单是因为卡萝尔那超越了普通美女的姿色,而真zhèng

让黄蜂剑士感到难以自持的,是她那始终挂在嘴角的淡然笑容和隐藏在淡蓝色眸子深处的高傲眼神。

从发难偷袭的一刻开始,似乎一切就尽在她的掌握中。若非没有料到自己的剑上会淬毒,恐怕此刻躺在冰冷地板上的就是他这个罗德兰执法官了吧。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最后时刻的逆转才格外值得细品。

伸手捏着卡萝尔的光滑的下巴,霍斯丁近乎贪婪地在少女娇嫩的唇上吮了一口,看着卡萝尔那因为抗拒而紧紧蹩起的眉头,邪恶的快感在胸口不断膨胀。

恐惧,有时候真的是个好东西。若非握住紫色晶石时传入胸腔的深邃恐惧,此刻的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只是那短短的一瞬,霍斯丁已幡然醒悟。快乐是短暂的,只有恐惧才是永恒。既然如此,自然要抓住身边每一次享乐的机会才算不枉此生了。

——至于之后的事,谁在乎呢?

粗糙的双手在光滑的皮肤上游走着,却不急着破门而入。深谙此道的霍斯丁并不想这么快让游戏变得无趣起来,只有当人还抱有希望的时候,对于绝望的恐惧才会格外的真实和剧烈。

他很有兴趣看一看,那个似乎永远胜券在握的卡珊卓拉小姐,在这耻辱的边缘究竟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而她也没有让他失望。泪线顺着眼角缓缓滑落,便再也没有止住,压抑不住的啜泣声轻轻地在唇缝间响起。紧闭的双眼微微颤抖,纤长的睫毛随之翕动。耳畔黑色发丝凌乱着,尖削的下巴,修长的颈项,纤细的锁骨上殷红的液体勾勒出妖异的轮廓,宛若雪地中盛开的美丽罂粟。

“呵,准bèi

好了么?”终于按捺不住内心骚动的魔鬼,霍斯丁凑到卡萝尔的耳边轻声问道,声音有些尖细。

没有回答,卡萝尔紧闭的双眼依稀能感觉到头顶的灯光变暗,巨大的阴影向着身体笼罩而来。她死死地咬住下唇,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审判。

然而首先到来的,却是一串诡异的声音。

转动的魔化钢筋门轴传出了令人牙酸的嘶鸣,接着是靴底撞击石板的闷响急速响起。希望的火星突兀地在绝望的黑暗中燃起,卡萝尔猛地睁开双眼,却看到了一张已经被欲望扭曲的面容。

他的动作并未停止,霍斯丁有些疯狂的看着卡萝尔眼中的最后一抹希冀被无情扑灭,快感如电流般击透全身。

但下一秒,眼中燃烧的赤红色火焰定格了,冰冷无比的寒意从后颈传来。身为剑士的他当然明白,只要剑尖再深入一分,他的下半生就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只是——

“菲丽斯队长,这个女人想要杀我,所以这只是个小小的惩罚而已。”赤红色的火焰再度开始摇摆,霍斯丁没有回头,而是定定地看着卡萝尔的双眼,“何况她的罪名足够她在牢里呆上大半辈子了,你也清楚这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何况你是不会因为一个罪犯而要对自己的同袍下手的吧?”…,

“很难说。”冷漠的声音响起,无论是霍斯丁还是卡萝尔都在刹那间瞪大了双眼。

这个声音是——

叶月。

“站起来。”叶月面无表情地看着用一个丑恶姿势趴在椅子上的霍斯丁,黑色的眸中却不可抑制地划过杀意,声音也比平时更加冷冽了,“快点。”

将手背在脑后,霍斯丁眼中的欲火已经彻底熄灭了。站直身子,一种奇怪的悔意从心底浮现,只是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在懊悔些什么。

“转过来。”叶月手中握着的是霍斯丁的蜂刺剑,柔软的剑身微微颤动着,似乎也代表了持剑人此刻难以平静的心情。剑尖几乎是贴在霍斯丁的脸上晃动,寒光不停地跳跃着。

“叶月……”霍斯丁很快就读懂了叶月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本来准bèi

好的说辞也突然忘得一干二净。虽然前天晚上的事菲丽斯并没有告sù

手下的执法官们,但从那些频繁调动的治安组来看,事实并非学院所宣称的那么简单,每个执法官也都做出了自己的猜测,而有的已经非常接近于真相了。

真实无比的恐惧感再度攀上后脑,霍斯丁挣扎了很久这才说道,“既然你想杀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杀了我以后你的下场?”

对同为执法官的黄蜂剑士来说,这已经是无比示弱的话了,但叶月却没有丝毫买账的意思。

“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你的下场,霍斯丁。”叶月的剑尖又一次晃过霍斯丁的侧脸,也许是故yì

的,锐利的剑锋在他的脸上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鲜血于是涌了出来,“也许我会杀你,也许我不会,但是在此之前你都该付出一点代价。”

霍斯丁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叶月将蜂刺剑对准他的右肩,缓缓地刺了进去。肌肉撕裂的剧痛随之传来,然而此刻他已经无法张嘴了,被压抑成闷哼的惨叫从喉间传出。

接着是左肩,右腿,左腿。

在他身上依次开了四个洞之后,叶月一把扯住霍斯丁的领子将他拉到面前,冷冷地问道:“你的硬气让我很意wài

,但如果不介yì

失血而亡的话,你也可以选择不回答我接下来的问题。当然,乱答和答错也会让你身上多一个窟窿。那么问题一,你们为什么要抓她?”

霍斯丁直直地看着他,眼中纷乱的神色揉成一团,却没有说话。

毫不犹豫地,叶月在倒转长剑扎入他的右脚背。

“问题二,菲丽斯现在去哪了?”

短暂的沉默后,长剑入肉,鲜血从左脚的掌心冉冉流出。

“问题三,罗德兰究竟想要我干什么?”

终于,霍斯丁眼中流露出了乞求的神色,然而叶月手中的长剑却没有怜悯地再次刺出。

“我终于有点佩服你了,霍斯丁。”叶月漠然地看着他,“所以这一剑我不会杀你,如果运气好,那么赶来的牧师大概还能救你一命。”细刺剑准确地从脏器的缝隙间穿过,鲜血顺着涌出,剑身越没越深。

瞳孔疯狂地抖动着,霍斯丁高大的身体只是靠着叶月的支撑才没有直接倒在地上,白沫开始从嘴角泛出。而叶月这时才发xiàn

了不对劲,然而等他将长剑抽出时,霍斯丁的双眼已然逐渐呈现出死灰的颜色。

‘淬毒剑?’叶月看了一眼手中染着鲜血的细刺剑,还来不及讶异,手中提着的霍斯丁却是一阵剧烈的抽搐,鲜血混着白沫从嘴中不断溢出,生机消散的面容变得僵硬可怖起来。…,

缓缓松开左手,霍斯丁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随着重物坠地闷响一同传来的,是地牢门口菲丽斯的喊声:

“住手!”

怵然抬头,叶月对上了菲丽斯那双浅绿色的双眸。只是一瞬间,菲丽斯已然明白了发生的所有事情。脸上的愤nù

没有丝毫掩饰,长剑出鞘,棕发少女双手握剑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朝着叶月冲来。

“卷轴。”轻轻的声音透过菲丽斯的怒喝声从身后传来,在那先一步逼近的威压中叶月甚至没有思考的余地,只是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了那张用途不明地卷轴。

“快撕开!”

扔掉手中的长剑,叶月飞快地撕开了手中的卷轴,蓝色的光芒瞬间笼罩了他的全身,而长剑带起的风压已经近在咫尺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叶月转过身子向着卡萝尔冲去,不顾背后越来越近的长剑,一把抄起了她纤弱的身子。

下一秒,蓝色的光芒猛然熄灭,一把铁质的椅子在剑光下整齐地断为两截,零落地摔在地上。

空荡荡的牢房中央,只有菲丽斯一个人喘着气站在石质的地面上,昏暗的油灯在头顶摇晃着,黑色的影子被不断地压缩、拉长。

“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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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黎明

罗德兰城执法队,前身是罗德兰王国执法军,在那个罗德兰城还是王国都城的时代,这支部队就代表了王都最后的屏障。虽然在迁都之后,执法军的编制随之取消,取而代之的执法队则只是一个十人左右的治安管理机构,算上下属的治安组也不过百人。但就是这样一个精简的组织却能让方圆百公里内的匪徒闻风丧胆,靠的绝不仅仅是执法官们强dà

的个人武力这一点而已。

没有亲眼见过的人,是很难想象这样的组织究竟是如何调动那些庞大无比的能量的。

“我是菲丽斯·达维安,给我接防卫厅。”执法柱的内厅里,菲丽斯一脸阴沉地握着一个刻着通讯魔纹的圆盘说道,没过多久一个声音便从穹顶的拟声法阵中发出。

“菲丽斯队长,我是防卫厅第二厅长,请问有何指示?”

“我现在需yào

每一个执法官信号石的具体位置,请帮我接入执法柱的雾像法阵。”菲丽斯的声音冷冽威严,少见地带着一丝上位者的气质,“要快。”

“菲丽斯队长。”那头的法师稍稍犹豫了片刻,说道,“院长之前有过命令,最近若非必要不得开启防御魔纹……”

“我说这就是必要的时刻!”菲丽斯冷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这件事我会亲自和院长解释。现在启动第二魔纹查出所有执法官通信石的位置,立kè

,贾米森法师!”

“是,队长。”听见菲丽斯这样强硬的态度,法师不敢再怠慢,飞快召集了手下的魔纹组开始启动罗德兰塔上的防御魔纹,另一边则是通过雾像法阵将罗德兰周边的地图传入执法柱中。在大多数人的心里,菲丽斯的怒火要远比两位院长的怒火更加难以承shòu。

高耸入云的高塔上,乳白色的光芒缓缓亮起,繁复的魔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圈肉眼难以看见的魔法波纹顺着空气飞快地延伸了出去。

一个由雾气凝成的罗德兰城模型在执法柱中的空地上缓缓浮现,可以清楚地看见,城内的一根石柱中,八个红点聚集在一起,而在城外东侧的田野里,一个单独的红点正在慢慢凝结。

“应该就是叶月。”菲丽斯抬头看了一眼围在雾像旁的众人说道,“他要依靠通信石证明身份进入法师监狱,而之后无论是格杀霍斯丁还是用卷轴逃跑都不会有掏出通信石扔掉的时间。那么这一点就应该是他出城的传送点了。”

“可是看这个地方应该就是麦田吧。”站在菲丽斯身旁的海伍德皱了皱眉头,“一般来说这种可以在短时间内启动的传送卷轴都会需yào

在目的地绘制大量的魔纹并储存魔晶提供能量,如果是在离罗德兰这么近的地方,巡逻的时候没有道理会漏过这种大型魔法设施。”

“不对,传送开始的地点是在罗德兰的法师监狱,按常理说这种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施展传送魔法。”另一边的休斯也皱起了眉头,“虽说卷轴受到抗魔空间的压制比较小,但按照队长的描述这本身应该是一个单人传送卷。叶月多带了一个人还能强行发动传送出城,就说明这本身应该是一个超长距离的顶级传送卷轴。这种卷轴抗干扰的能力非常强,也就是说不管最终传送出的距离是多少,最终传送的目的地就一定在从法师监狱到红点的这个方向上。”…,

“地图。”菲丽斯挥了挥手,原本雾气凝结的罗德兰模型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东大陆的巨幅地图,一根红色的雾线沿着罗德兰开始向东延伸出去。

视线随着红色的雾线不断移动,最终定格在了一片森林的边缘上。菲丽斯抬起头,淡绿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神色。

“他们逃不掉的,就算逃到了萨图恩也一样。”她抬起头看着围在身边的执法官们,“叶月现在的实力已经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能轻易击败的了,再加上卡萝尔,单独行动的风险太大,治安组也派不上用场。这样,我们两人一组,沿着东面的三条大路追击。”

“我和海伍德走第四大道,布兰顿和琼恩东大道,丹尼斯和……”

“队长。”一旁的休斯向前迈了一步,“我对叶月比较熟悉,请让我参与追击。”

“那好,休斯和路西尔走黑水街,丹尼斯和梅里留守。”菲丽斯冷声问道,“有问题么,各位?”

“没问题!”七人齐声应道。

“丹尼斯,你去通报院长。”推开沉重的大门走出了执法柱,菲丽斯翻身骑上战马,棕色的长发迎风飘起,“我们走,去把那个混蛋抓回来。”

==========

微风沿着田埂吹过,大片的麦苗摆着头,弯下了青翠的腰。入秋后微凉的天气让曾经遍布田野的虫鸣声变得稀疏起来,麦浪的沙响盖过了身边少女轻声的抽泣。

裹紧披在身上的黑色外衣,用力吸了吸有些发红的鼻子,尽管脸颊上仍残留着显眼的泪痕,但卡萝尔的表情却是逐渐冷静了下来。

“你带着通信石逃出来,执法队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位置,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压抑住嗓音中的哭腔,卡萝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既然你杀了霍斯丁,菲丽斯就不可能再原谅你了。”

叶月叹了一口气,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很难说卡萝尔是不是知dào

那柄剑上淬着致死的剧毒。不过就算她知dào

,霍斯丁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举动,卡萝尔想要他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何况她说的没错,自己下手杀了霍斯丁,就算有院长作保恐怕这次也难以轻易过关,而且罗德兰的阴谋自己根本还一无所知,回去也不过是自投罗网而已。只是——

真的要逃走的话,露易丝该怎么办呢?

遥遥地朝着罗德兰巍峨的城墙望去,叶月眯起了眼睛,却是难以自制地想起了十八个月前,就在这样的田埂中,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

“我……”他艰难地张开嘴,不知该如何想眼前的女孩解释自己将要做出的决定。

只是一个字,卡萝尔已经明白了叶月的选择。

“是么?我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个胸小无脑的女人么。”低着头,卡萝尔自嘲地笑了笑,握着领口的右手却不自觉地捏紧,指节开始泛白,“我知dào

,她是你的主人,哪怕是像你这样毫无骑士精神的家伙最终也无法违背自己的誓言对么?”

“卡萝尔。”

“不用说了,我知dào

我比不上她。我不是贵族,不是法师,现在甚至连一个……”她半张着嘴,话卡在了喉咙中,眼泪便控zhì

不住地流了下来,“没错,你是一个优秀的骑士,哪怕露易丝只是独自待在那个毫无危险的堡垒里片刻你也放心不下。那你就去啊!反正在我身上发生任何事情你都不在乎,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卡萝尔。”伸手裹紧女孩那因为激动而散开的领口,他轻轻地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你误会了,我不会再这里抛下你的。只是如果日后你的老师要和罗德兰敌对的话,恕我无法加入你们的阵营,希望你能明白。”

急促的气息缓缓平静下来,卡萝尔浅蓝色的双眸中还隐约泛着泪光。她有些无助地看着叶月黑色的双眼,终是脱掉了那始终包裹在外的坚硬外壳,梨花带雨的脸上再没有往日的自信和淡然,只剩下了柔弱。

紧紧地抿了抿下唇,她轻声地问道:“你不会抛下我一个人的,对么?”

“不会的。”伸手擦掉卡萝尔眼角的泪水,叶月缓缓地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耀眼的光芒突然从身后传来。叶月回过头,只见罗德兰城中那座高塔上,一圈白色的魔纹在瞬间亮起。随即,一股滂湃的精神波动便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

背着卡萝尔纤瘦的身体,叶月在罗德兰东面的橡树林中穿行着。身上裹着叶月那间宽大的黑色外套,两只袖子被绕在胸前打了一个结防止衣服脱落。由于贝奇米特的药效还未过去,卡萝尔浑身上下除了脑袋外的其他部位依旧处于麻痹的状态中,当然了,麻痹只是不能动而已,却并非代表着没有知觉。

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布匹,卡萝尔能清晰地感觉到叶月托着自己腿弯的双手传来的火热温度。胸前的隆起则紧紧地压在叶月的背上,随着步伐的起伏不断变换着形状。而空荡荡的下身偶尔传来的磨擦感更是让她的俏脸变得通红起来。

尽管知dào

不合时宜,但卡萝尔心里明白,精神刚受到严重创伤的自己已经无法承shòu这样的刺激了。

“呐,叶月。”她在叶月耳边轻轻地唤道。

“嗯?”叶月闻声停下了脚步,不知dào

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卡萝尔的声音居然带着几分娇羞的味道。

“那个。”卡萝尔咬着嘴唇说道,“你能,抱着我么?”

……

临近傍晚时分,两人在一条溪流边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因为害pà

被必然追击而来的执法队发xiàn

,所以叶月没有选择沿着官道走,而是径直从橡树林中横穿过去。但即便以叶月现在的身体素质,到了这个时候也已经是累得够呛了。他也清楚,这样的方法不可能坚持很久,虽然只是一片橡树林是不可能困住他们的。但两人的造型实在太过扎眼,如不在执法队控zhì

周围的小镇前换好行装,那想要逃脱就是难上加难了。

不过今天是没办法继xù

向前走了,在这树根虬结的森林里摸黑行走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于是叶月在溪边清理出一片空地,找来了一些枯枝再用石头围成篝火堆,卡萝尔虽然手脚不能动弹但魔力还在,勉强释fàng

了一个焰火术点燃树枝,两人便靠着火堆歇息下来。

也许是因为白天受了太大的惊吓,卡萝尔连水也没喝就沉沉地睡了过去。听着火堆里不断传来的噼啪声,叶月侧头看了一眼正靠在他肩上的黑发少女。没有了往日的毒舌和淡漠,陷入梦乡的卡萝尔露出了属于她少女天性中最柔软的一面。伴随着悠长的呼吸声,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薄薄的嘴唇呢喃着听不清的话语,微红的鼻翼一翕一翕,映着火光的侧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泪痕。…,

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卡萝尔的面容,叶月不自觉地想起了在树林中差点被侮辱的露易丝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但当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卡萝尔身上时,除了最初的轻声啜泣,她竟是飞快地平静了下来。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才让这个女孩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冷静,理智,淡漠,这些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真的是好事么?

篝火开始缓缓变小,叶月从身旁抓了一把枯枝扔进了火堆中。也许是感觉到了叶月的动作,卡萝尔的身子动了动,头从他的肩膀上歪了下来。

“醒了?”叶月轻声问道。

然而没人回答,卡萝尔的嘴巴一开一合着,似乎在说着什么话,却又似乎没有发出声音。将脑袋凑了过去,叶月努力分辨着那带着气声的柔弱嗓音。

“叶……月。”

唯一能听清的只有他的名字。

叶月的眼神动了动,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从胸膛里扩张开来。

大概是愧疚吧,这个不惜冒险通知自己罗德兰的阴谋,放qì

了她隐藏多年目的的女孩,如果这样自己还是不能保护她的话……

‘没错呢,是愧疚。’叶月对自己说。

夜深了,火堆渐渐熄灭。伸手搂住卡萝尔消瘦的肩膀,叶月让女孩的脑袋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胸前。黑色的长发在胸口铺开,他闭上眼睛,开始等待黎明的到来。

第八十六章 姊妹

有点急事,更晚了,万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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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露水顺着叶缘滑落,滴在卡萝尔雪白的脖颈上,那突如其来的凉意让黑发少女猛地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处是叶月清秀漂亮的面容。黑色的刘海垂着,半掩住紧闭的双眼,即便睡着了整个人也依旧散发着一种叫做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还真是个严肃的家伙呢……

盯着眼前的叶月看了一会儿,卡萝尔突然意识到自己到现在为止还趴在他的身上,俏脸不禁红了红,于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似乎是感觉到了怀里的卡萝尔有了动静,叶月的右手下意识地收紧,来不及抗拒的女孩轻呼一声,脸颊便贴上了叶月的胸膛。

黑色的双眸睁开,四目相对,叶月挑了挑眉毛问道:“醒了?”

“嗯。”卡萝尔轻轻地点了点头。

“药效已经过了?”

“差不多了,今天可以自己走了。”撑着叶月的胳膊坐起来,卡萝尔展现出了有别于露易丝的强悍心理素质,酡红的脸色迅速恢复了正常。她一手捏着领口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说道“昨天是进城的最佳时机,但我们已经错过了。周围的小镇并不多,罗德兰要控zhì

起来也很容易,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看了一眼卡萝尔依旧有些虚弱的神色,叶月却没有反驳什么。虽然卡萝尔的身体状态看起来并不适合在森林里行动,但她说的没错,已经没时间可以浪费了,如果真的等到罗德兰控zhì

了周围所有的城镇,那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艰难。

“如果走不动了,我可以背你。”叶月扭头望着被氤氲晨雾笼罩的森林,语气有些别扭。

看着叶月的后脑勺,卡萝尔眨了眨眼睛扯起了嘴角:“想得美。”

==========

入秋后,罗德兰东面的橡树林里逐渐铺上了一层枯叶。来往马车的木质车轮从厚厚的落叶毯上碾过,干枯的叶脉随之发出阵阵脆响,伴着车轴的呜咽接替了夏日虫鸣的喧嚣。

这是罗德兰东部最繁忙的官道,罗德兰第四大道。

如同往常一样,一个普通的商队沿着大道的右侧缓缓行径着,几匹不算壮实的布琼尼马拉着沉重的马车厢,迈着有些拖沓的步伐向着远处兰顿郡的方向小跑着。

突然,第一辆马车的车夫高高地扬起了手中的马鞭,一声清亮的呼哨声响起,于是车队缓缓减速停在了路边。

马车的窗帘被撩了起来,露出了一张中年男人有些发福的胖脸,唇上两撇小胡子和头顶油光发亮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那双细长的小眼睛和始终挂在嘴角的和蔼笑容产生了淡淡的疏离感。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中年人的眼睛眯成了细缝,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随即伸手整了整衣领,开口说道:

“看来你们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请问需yào

帮zhù

吗,美丽的小姐们?”

“不胜感激,尊敬的先生。“黑色的长发顺着耳畔滑下,裹着黑色风衣的卡萝尔抬起下巴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语调柔缓而优雅地说道,“因为在前往锡兰郡的路上遭遇了意wài

,我和我的车队失散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搭乘您的车队同行一程,等我和车队汇合后必将答谢您的慷慨援手。”虽然装备狼狈不堪,但卡萝尔的贵族范却没有丝毫可以挑剔的地方,她向着眼前的中年人微微欠了欠身,“您可以称呼我为克萝贝鲁斯·斯特法。”随后她侧了侧头,目光轻点身边的另一名黑发少女,“这位是我的姐姐,拉娜娅。”…,

中年人的目光流转,只是片刻的犹豫后,他点了点头。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

“这就是所谓的好办法么?”狭窄的马车厢里,沙发的靠垫上还残留着一些诡异的气味。叶月皱着眉头看着手中那一件刚由中年人手下送来的女士长裙,脸色一阵飞快的变换,“莫非你觉得我会同意穿着这种衣服出去见人?”

“光穿这个可不够。”坐在他身边的卡萝尔坏笑一声,捏着一个静止的蝴蝶领结在他眼前晃了晃,“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喉结最好还是用这个遮掉哦。”

“别开玩笑了。”叶月斜了她一眼,“如果这就是我的长相能带来的唯一福利,那我宁可选择放qì

。”

“你不会的。”卡萝尔扭头对上了他的视线,“现在还不知dào

兰顿郡的情况如何,但按照这样的进度,罗德兰的治安组肯定能在我们赶到之前完成布防。到时候无论是分开进入还是同行,我们这样的组合肯定是重点盘查的对象。但两个女孩就不一样了,虽然你长得长得漂亮,但以你的作风,在学院里恐怕没人会把你和女人联系在一起。利用这样的盲区,被发xiàn

的风险就要小得多了。”

“即便如此……”

“按照我的对你了解,凡是对达到目的有利的方法,你都不会拒绝的。”卡萝尔挑着眉毛说道,“我要换衣服了,别偷看哦。”

“那可不一定。”叶月哼了一声应道,却不知是对哪句话。

……

一天的旅途不长不短,恰好够车队的众人彼此认识,但又不至于太过熟稔。大多数时间里叶月和卡萝尔都挤在那间狭小的车厢里,只有每次途中小憩时例行的聚餐才会参加。不过以两人的法师资质,即便没有太多的交流,也能将每一辆马车的主人记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从德莱堡出发前往东方罗山郡做皮草生意的商队,由六家不同商铺的马车组成。不过规模并不算很大,资金最雄厚的一家也不过三驾马车,而底子薄的则只有可怜的一架了。

“听前面过来的车队说兰顿郡最近在戒严,也不知dào

发生什么事了。这里就挨着皇家学院的辖区,以往可算是最安全的商道之一了。”年轻的商人咬着手中的肉干,就着啤酒问道。

“也许是兰顿东部的山匪吧,去年在那条山路上就有过好几起杀人劫货的案子。虽然后来派士兵清剿过,但你们也知dào

山匪这个东西光靠这样是除不净的。”老绅士握着黑色的手杖,语气带着历经风雨的沧桑。

“还好这次我们不走这条路,北面的罗山道可要安全多了。”中年商人拍了拍胸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呵,出来跑商的,没遇过劫反而不正常。只要不是丢了命,钱总归可以再赚的嘛。”这次说话的是那个收留两人的胖子,管理着车队中规模最大的三车货物,不过他本身只是一个商铺掌柜而已。而货物真zhèng

的主人则是车队里唯一的贵族,托雷斯子爵,一个始终带着谨慎眼神四处观察的高瘦中年人,此刻正坐在火堆的一侧细心地烤着手中的羊腿。

胖子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年轻的商人举起酒杯,提议为这富含哲理的箴言干一杯。

铝制的酒杯在空中相撞,星星点点的黄色酒液从杯口中洒出。仰头干了手中的麦酒,名叫索伦的胖子环视了一圈众人,细长的双眼却是定格在了围坐在火堆边缘的叶月两人身上。…,

“克萝贝鲁斯小姐,您是第一次出远门么?”虽然不太清楚两人的身份,但从卡萝尔的做派看无疑是贵族家的千金小姐,所以索伦说话时便用的是敬语。

“并非如此,我和姐姐年前刚去过一次圣地亚哥,这对我们来说已经算是远行了。”换上了长裙的卡萝尔用优雅的姿势端坐着,淡红色的唇微张,目光轻移。既不冷淡,也没有太过刻意。虽然裙子的式样是普通的平民款式,发髻也只是简单地挽了起来,但只要她愿意,整个人依旧能在瞬间展现出让人无法直视的迷人魅力。

“哦,是这样。”圣地亚哥这个坐落于弗洛伦撒平原上最著名的贵族游猎场顿时让他失去了接话的勇气,索伦愣了片刻,目光稍稍侧移了几分,“可能有些失礼了,但还是有点在意。拉娜娅小姐,你和克萝贝鲁斯小姐是亲姐妹么?”

“没错,虽然瞳孔的颜色不同,但我们是亲姐妹呢。”却是卡萝尔出声答道,她看着索伦,脸上淡然的笑意微微收敛,“姐姐在之前的意wài

中受了点惊吓,失礼了。”

“没事,没事,我当然能理解。”索伦连忙点头致歉,眼中却是闪过了一道古怪的光芒。

……

短暂的聚餐结束,两人回到了自己的车厢内。卡萝尔脸上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虑。

“索伦开始怀疑你了,但是为什么,应该没什么地方会露出破绽的。”

“如果只是怀疑的话。”叶月扯了扯身上裹得紧紧的长裙,露出一个苦笑,“那还不算大问题。”

==========

是夜,马车围城的临时营地在林间搭起。十一辆马车围成半弧将入秋后渐凉的夜风阻挡在外。熊熊的篝火燃起,旅客们纷纷走出车外,缓解一整天的旅途所带来的劳顿。

叶月二人也不例外。

看到两人走下马车,在树林旁站了很久的托雷斯子爵冲着不远处的索伦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堆起满脸的微笑向着卡萝尔走去。

“克萝贝鲁斯小姐,关于两位的行程问题,托雷斯子爵想和您再商讨一下。”

卡萝尔抬头望去,站在树林边缘的托雷斯遥遥冲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即便知dào

这是试探,但如果拒绝的话就太可疑了,可是……’数十个念头飞快地在心底闪过,但卡萝尔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向着子爵缓步走去,‘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短短的几步路程无法拖延太长时间,看着子爵那张沉静的面容和身后黑洞洞的树林,一些不好的预感开始在卡萝尔的心底萦绕。

“行程的事情不是已经商讨过了么,尊敬的子爵阁下。”

“确实,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托雷斯子爵的声音带着中年人所特有的低音,话语中却没有太多贵族的繁文缛节。但卡萝尔的心却缓缓沉了下去,事情正在向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

一张画像在子爵的手中展开,淡黄色的羊皮纸上,两人的面容栩栩如生,下面则带着两行简要的说明。不需yào

看得更仔细了,卡萝尔的表情终是出现了瞬间的不自然,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执法队的动作居然快到了这个地步。

“这是从兰顿郡来的车队随身带着的画像,听说罗德兰的执法队正在找画上的两个人。”子爵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足够明显了。

卡萝尔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蓦然间,她扭过头,怔怔地看着身旁的她那一头黑发的‘姐姐’。

“凯萝,这个女孩子和你长得真的很像呢,也难怪子爵阁下会误会。”

名叫拉娜娅的少女微笑着看着子爵手中的画像,轻轻地撩起耳畔被风拂乱的发丝,动听的嗓音从唇间缓缓淌出,如同秋夜的风,轻柔却带着冷意。

第八十七章 十字会

微凉的风沿着黑色树林的边缘拂过,吹起眼前少女齐肩的长发。她那双黑色的双眸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子爵,嘴角虽然带着淡淡的微笑,但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微微的凉意。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冷漠。

虽然但从样貌看也是十分美丽的少女,但不同于卡萝尔的圆滑优雅,这名叫做拉娜娅的女孩则有着许多引人瞩目的特质,诸如高挑的身材,英气的轮廓和冷厉的眼神。当然了,当这些特点全部集中在一个少女身上时,就有些让普通人无法直视了。

不自然地闪开那平视着自己的视线,托雷斯子爵尴尬的笑了一声,解释道:“实在无意冒犯,只是因为克萝贝鲁斯小姐和画像上的女孩长得太像了,所以……”

“我完全理解。”拉娜娅点了点头打断子爵的辩解,却没有继xù

谈话的意思。短暂的沉默后,子爵欠了欠身,露出略带歉意的表情。

“那就不打扰二位了。”

……

重新回到空地中央,两个美丽的身影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迅速融入了篝火边的火热话题中,绯红的火光映着卡萝尔兴奋的侧脸,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然而始终坐在她身后的拉娜娅却是一直闭着嘴,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卡萝尔吸引住的时候用隐蔽的眼神扫视着四周漆黑的树林的边界。过了没多久,便有三五成群的佣兵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稀稀落落地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轻哼了一声,拉娜娅收回目光,开始专心对付盘子中的食物。

……

“这么说托雷斯是想要当场就抓下我们了?”回到车厢中,卡萝尔的有些疲倦地解开领口的第一颗扣子,轻声问道,“居然派了这么多佣兵埋伏,还真是大手笔。”

“是啊。”坐在她身边的拉娜娅点了点头,嘴里发出的却是叶月的声音,“估计是有高额悬赏吧,如果不是顾忌你伪装的贵族身份,恐怕这一次就很难轻易过关了。通缉令上应该已经注明了我们两人的一些信息,不过这倒也不完全是件坏事。”

“我怎么觉得是多亏了你伪装的美少女身份呢?”托着下巴,卡萝尔看着叶月那张已经完全变成女孩子的脸庞,有些促狭地笑了一声,“光是面容我还可以理解,只是连声音也完全变成了女孩子,这也是你天赋魔法的一部分么?”

“相貌的话确实是天赋的一部分,而声音则是为了把这个天赋的能力彻底发挥出来而特意锻炼的。不过这些并没有什么可值得自豪的。”叶月皱了皱眉头,“我想说的是你的这个所谓的好办法实在是有点累赘。按照我的计划,我们完全可以用更快的速度穿过兰顿郡封领,等出了兰顿,罗德兰所能调动的力量就要小得多了。”

“以正常人的思维在这种时候肯定会觉得逃得越远越好。”卡萝尔瞥了叶月一眼,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执法官肯定会作为追捕你的主要力量最先出发,然后让治安组在他们经过的地方进行撒网搜捕。那么你究竟是想面对一个菲丽斯呢,还是一个治安组呢?”

盯着卡萝尔淡蓝色的眸子看了一会儿,叶月叹了口气:“好吧。”

……

随后十天平静的旅途证明了卡萝尔理论的正确性。

虽然一路上经过了不止一个张贴者通缉令的小镇,甚至还有中认识叶月的治安组组员在镇口设卡,但当他们看到车厢内两张美丽的脸庞时却出奇一致地没有多问半个字。不过这也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叶月那超越时代的化妆术,只是简单地打理了一下卡萝尔的面部阴影结构和发型,整个人的气质就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种。…,

==========

当太阳再次西斜的时候,广袤的橡树林终是走到了尽头,兰顿城那雄伟的黑色的轮廓于是出现在了目力所及的最远端。

拉车的马匹卸去了沉重的马具,被拴在离营地不远的小树旁啃着嫩草。而车厢则照例围成一个半弧,将篝火和营帐围在中间。兴许是因为这是进城休整前的最后一个夜晚了,而且就在素来以治安而闻名兰顿城脚下,随行的佣兵们都有些放松。简单的聚餐最终演变成了篝火晚会,车顶上的最后一桶啤酒被卸了下来,烤肉的香味伴着酒精逐渐在夜空中弥漫开来,就连一直都板着脸四处张望似乎罹患了被害妄想症的托雷斯子爵也在短暂的祷告后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终于,到了散筵的时候。皎洁的月光透过橡树密实的叶子洒下,入夜后的露水打湿了泥地。营地里灰色石头所堆砌的篝火堆中的木炭还带着余温,散落的酒瓶中浓郁的酒香则混着淡淡的焦味冲散了空气中的寒意,夹在初秋微凉的风中浸透了迷蒙的夜色。

夜深了,湿气渐重,终于,第一滴雨丝落在了盖在马车顶的油布上,于是越下越大。借着月光可以面前看见雨水汇成的细流顺着帐篷上的缝隙流了进去,而里面那些躺得横七竖八的彪形大汉却浑然未觉,此起彼伏的鼾声就从这零落的雨声间隙中不断地传出。

听着由鼾声和雨声交织成的乐曲,那舒缓的节奏让坐在马车车辕上的车夫微微眯起眼睛,随即困意不可抑制地袭来。纵然在白天睡了几个小时,此时此刻的他依然觉得精神有些萎靡不振,不过想到后半夜降至,自己放哨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他还是努力撑起如铅块般沉重的眼皮,目光涣散地扫视着面前雨丝构成的灰幕,心里祈祷着时间快点流逝。

一双有些微胖的手臂突然从黑暗中伸出来,如同热恋中的少女拥bào

爱人般轻柔地搂住了青年的脖颈,指节在掠过喉咙的刹那猛的收紧,惊叫在嗓口被生生扼住,变成了一声古怪的低嚎,隐藏在车辕后的身影在下一个瞬间绷直,膝盖狠狠地顶在车夫的后腰上,双臂扼着喉咙向后拗去,清脆的断裂声随即响起,先前还在拼命挣扎的身躯一阵反射性的痉挛后变得僵硬起来,向后不自然弯曲的脑袋上一双张得大大的眼睛里,瞳孔扩散。

臃肿的身躯以不相符的敏捷从车辕上跳下,微屈着身子快速地穿梭在帐篷间的缝隙中,飞奔的双腿却没有碰到哪怕一件散落着的物件。马车的索套被悄悄地从车架上取下,麻利地用两股拧起来的牛筋绳子在鞍套上打了个结。拴在树下的几匹马被这些动作惊醒了,疑惑地看着被绳索绑在一起的鞍绳,又看了看那个站在自己身边的黑影,不安地打了一个响鼻。

锋利的小刀毫不留情地戳了过去,一声惊天动的嘶鸣过后,高头大马飞起双蹄拼命向林中跑去,在它身后,同伴的嘶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轰隆一声巨响,连在马车上的绳套在十马力的拉动下实心黄杉木做成的马车车厢翻到在地,朴实无华的车厢侧壁狠狠地砸进了被雨水浸得湿软的泥地中,无数污点飞溅而起,两个矫健的身影翻身而上,一团油乎乎脏兮兮的布团被从窗口扔了进去,紧接着一抹燧石擦出的火光划破了沉闷的雨幕,一张在火焰中飞舞蜷缩的油纸轻飘飘地落下,轰地一声过后,红色映染了夜空。…,

沉睡在马车中的人们显然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火焰灼烧肉体的焦糊味道伴着渗人的惨嚎从熊熊燃烧着的车厢中传出,被惊醒的商人和佣兵们惊恐而呆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尚不知dào

同伴身上突如其来的惨剧意味着什么,直到雪亮的刀光斩断了雨丝这才如梦初醒。

依旧受到酒精影响的佣兵们在不到六个袭击者的手下溃不成军,这些平日里看起来体魄健硕面目凶恶的雇佣兵在那些雨夜中的黑影面前甚至没有组织起像样的抵抗,甚至有人连武器都没有找到,而敢于反击的则统统被利刃刺穿了身体。淡淡地血腥味顺着雨水向四面八方飘散,黑影们的分工有条不紊,分割包围着本来就为数不多的人群,其余的则警惕地守在马车组成的营地的外围,提防可能出现的漏网之鱼。而不远处的树林边缘,一个站在月光阴影中的少女冷淡地望着营地中发生的一切,静静看着那些相处了十多天的旅人们的鲜血染红了泥泞的地面。

沾染了血腥味的空气粘稠得快要凝固了,在受难者看来犹如一个世纪长的悲惨过程在现实中只有不过仅仅百息,营地中幸存的人们很快被聚集在了一起,衣衫不整地或跪或蹲或坐在泥地里,压抑的啜泣断断续续地传来,他们不知dào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来自何方、针对何人,四周压抑的黑暗就如同未卜的前路般晦暗不明。

几双如同鹰隼般锋利的目光扫过营地,四周手持利刃的黑衣人默不作声地向人群走去,外围的人群双手撑地惊恐地向后退去,然而第一道刀光闪过,混杂着绝望的惊惧表情便永远地定格在了脸上。

“禽兽!”愤nù

的老绅士被坚硬的靴子踢到在地。

“放过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泪流满面的女人死死地抱着黑衣人的大腿。

“我给你们钱!要多少都……”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歇斯底里的叫声才到喉咙口就被一刀截断。

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托雷斯子爵怔怔地看着眼前如噩梦般的一切,喃喃地蠕动着嘴唇。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绝望的血丝在双眼中蔓延,他的声音越来越响,终于变成了嘶哑的怒吼,“索伦,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哦?”微胖的身影在雨幕后浮现,索伦的脸上依旧挂着平常的笑容,狭长的双眼盯着托雷斯的胸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面对现实吧,子爵阁下,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是因你而起。”

最后一个同行的旅者倒在了刀光下,独自站在雨幕中的托雷斯双眼失神、表情茫然。

“你说什么?”

“你没听错,这全都是因为你。在你加入十字会的第一天起就应该做好这样的觉悟了。”索伦的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没有退出的机会,任何形式的背叛都将迎来这样的结局。”

“我从没有背叛过十字会!”随着眼前的黑衣人稳定的步伐,托雷斯子爵开始缓缓向后退去,却依旧做着最后的挣扎,“我是王国的贵族,你们不能杀我!”

“看吧,我很早就和你说过,加入十字会是一个错误。”索伦握着双手,看着被逼入绝境的子爵,缓缓说道,“至于你的爵位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还需yào

我把你的罪证一件件说出来么,子爵阁下?”…,

“索伦你……”

“你的产业和任务我会好好替你接管的,安心吧。”仿佛是告别,索伦朝着子爵挥了挥手。

黑衣人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破空声响起,托雷斯猛地瞪大眼睛用尽全力向一侧闪去,寒光一闪,一片衣摆缓缓落下。甚至来不及看自己有没有受伤,他猛地转过身子连滚带爬地向着树林的深处逃去。

没有去看托雷斯逃走的身影,索伦冷笑了一声转过身子,身后的黑衣人提着银色的长刀跃入了漆黑的树林中。

……

“圣山十字会。”林地的边缘,站在粗壮树干后的卡萝尔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一旁叶月的侧脸,轻声说道,“一群冷血动物的组织。”

“看得出。”叶月冷冷地看着托雷斯在黑衣人的追赶下慌不择路地向着两人藏身的地方逃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就在这一瞬间,子爵抬起头,蓦然发xiàn

了漆黑的树干间一双明亮的眸子。

希望的火花从眼底划过,然而下一秒——

黑发黑眸的少女漠然地注视着他,突然毫无征兆地转过身子,就这样消失在了灰色雨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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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杀星

右手中握着带血的长刀,叶月左手牵着卡萝尔在一片漆黑的树林中小心地向着兰顿城的方向走去。夜风吹过树叶的沙响伴着脚下不时发出的枯枝折断声,叶月能感到左手中卡萝尔的掌心开始缓缓变湿。

“叶月。”也许是为了缓解她紧张的情绪,卡萝尔突然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你说他们会不会追来?”

“这很难说,虽然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发xiàn

我们逃走的事实,但我们对于他们的目的和动机都一无所知,其实追不追都不要紧。只是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个什么圣山十字会是一个隐蔽又严密的组织的话,那很可能会做出一定要不留后患这种愚蠢决定的。”叶月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只是在说出‘愚蠢决定’两个词的时候语气中带着让人心安的自信,“不过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和这个十字会产生什么冲突。”

“嗯。”卡萝尔轻轻的应了一声,继xù

说道,“我对于圣山十字会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听说过关于这个组织的一些传闻。要说我们的运气还真是差呢,在这种地方也能碰到意wài

。”

“我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杀星吧。”下意识地想到了发生在罗德兰城外的惨剧,叶月自嘲地笑了一声。

“杀星?”卡萝尔显然无法正确地理解这个由汉语直译的词组,“什么意思?”

“就是灾星的意思,走到哪里都会引发灾祸。”叶月解释道。

“哦。”卡萝尔应了一声,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僵了僵。

握着她的手的叶月没有漏过着瞬间的反常,但也没有回头,只是用平淡地语气问着:“是有什么不好的回忆么?”

卡萝尔点了点头,过了片刻才意识到叶月并没有在看自己。

“可以想象,一个健康成长的女孩子是不会养成像你这样的性格的。”叶月没有想要安慰她的意思,而是用她最擅长的方式说着风凉话。

“你也觉得我的性格很古怪么?”卡萝尔却并不介yì

他的失礼,轻声问道。

“说不上古怪,只是太过坚强了。”

“就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所以激发不了你的保护欲?”

“差不多吧。”叶月笑了一声,“除了长相,你不太像个女孩子。”

“还真是老实呢。”卡萝尔也笑了起来,然而在叶月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神却变得有些黯然,“我是巫师,可不是什么女孩子。”

“那你是不是有兴趣尝试一下做女孩子的感觉呢?”叶月侧了侧头,好像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卡萝尔一眼,“在到达萨图恩之前,像一个女孩子一样去依靠别人。怎么样,卡萝尔小姐?”

“别人?”淡淡的笑意在眼底浮现,卡萝尔似乎又找回了毒舌的感觉,“你指的难道是自己么,拉娜娅小姐?”

==========

“这里就是兰顿……城么?”走在这个有着老旧城墙,狭窄街道,低矮房屋和凌乱布局的乡下小镇中,叶月觉得无论什么样的吐槽都有些无力了,“本来还以为进了城市里应该就很容易隐藏起来,现在看来……”

“罗德兰城是由魔法师建造的,单论设施的话即便是现在的王城也比不上。”卡萝尔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好像不是在罗德兰长大的吧,看到这样的普通城市很惊讶么?”

“只是略有失望而已。”叶月甩了甩头发,视线迅速地扫视一圈,随即笑了一声说道,“不过这里的主人倒是很好客呐。”…,

“那我们也该好好打扮一下了,不能让嘉宾们失望呢。”

……

“真的要剪掉么?”看着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卡萝尔觉得自己的心抑制不住地疼了起来。

“我们的样貌已经被十字会的人看见过,靠简单的化妆应该是瞒不过去的。”叶月端坐在椅子上,一脸严肃的答道,“所以要彻底换一个造型了。”

“可是这么长的头发,要留多久才……”

“我说。”叶月扭过头,看着握着剪刀一脸纠结的卡萝尔无奈地说道,“又不是你的头发,快点剪吧。”

“唉……”长叹了一口气,卡萝尔张开剪刀,从叶月的后颈处将黑色的长发撩了起来。冰凉的刀脊贴着他的皮肤,让叶月不禁打了个冷战。

咔嚓——

……

“你这样一直盯着我很容易引起别人的主意,虽然样子变了很多,但还是难保不被经过专业训liàn

的人认出来。”走在兰顿城的街巷中,叶月不动声色地对身旁的卡萝尔说道,“不要看我了,看路。”

“我只是觉得……”卡萝尔又忍不住瞟了已经换回男装的叶月一眼,“原来你短头发的时候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嘛,当初是怎么想要留长发的呢?”

“因为一些很复杂的原因。”

“有兴趣说说么?”

“没有。”

“之前还说要让我像真zhèng

的女孩子一样来依靠你,现在随便问你个问题都不肯回答。”卡萝尔翻了翻眼睛,“一看就靠不住呢。”

“只是怕回答了这个问题以后让你有些不舒服的感受。”叶月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边走边说道,“而且真的要说的话,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不介yì

哦。”卡萝尔学着露易丝的样子,伸出手拉住叶月的衣袖,“反正路还很长,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说。”

……

兰顿城外,一辆造型普通的马车沿着出城的道路向远方驶去,滚动的车轮压过坑洼的路面扬起灰色的尘土。马车的速度不急不缓,车顶还对着几个牛皮箱子,就如同出游的普通人家一般。然而在离路边不远的树丛中,两个个潜伏的黑影却是悄悄跟了上去。

坐在车厢前的车夫扬着马鞭,既然离开了乘客的视线,他也就不再掩饰脸上那有些得yì

的笑容了。只是从兰顿城去附近的卫郡,那个大小姐打扮的少女就给了他足足八十个银币的报酬,虽然有些奇怪这样子的贵族小姐怎么会来乘出租马车,但既然有利可图他也乐得不去多嘴。毕竟是外乡人,不清楚这里的价钱也可以理解。

想着回来以后可以带一家老小去对街的饭店好好吃一顿了,车夫的嘴角的笑容中泛起了一丝幸福的意味。而就在此时,前方不远的道路中间,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朝着驶来的马车挥舞着手臂。

又一个想蹭车的小**。车夫有些厌恶地想到,但出于本分还是敲了敲马车的车厢,恭敬地问道,“小姐,前面有人挥手,应该是想要搭车。”

没有人回应,车夫悻悻地收回手,心想贵族小姐的脾气还真是不小,也是自己多事,世界上哪有愿意顺搭平民的贵族?于是伸手冲着前方的青年摆了摆,示意自己不会停车。

然而那个青年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依旧站在道路的中央用力挥着手。

车夫皱起了眉头,手中的马鞭在空中打出一声霹响,拉起缰绳放慢了马车的速度。…,

然而下一秒,青年挥动的手臂突然停住了。剧烈的震动伴随着木板被撕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车夫怵然扭过头去看,但动作只做了一半就停住了,一支弩箭穿过了他的喉咙将他死死地钉在了身后的厢板上,鲜血如同泉涌般顺着箭杆喷出,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不知是想堵住流血不止的伤口还是想拔出刺穿喉咙的箭矢,但无论是哪一样他都无法做到,惘然和绝望的灰色开始在瞳孔中蔓延。

紧接着,四道黑色的身影从两侧的树林中跃出,将缓缓停住的马车围在了中间,一个黑衣人伸出右手拉住已经被劲弩射穿的车厢侧门,用力拽开。

他探头向车内望去,却一下子愣住了。车厢内的座位上,本该被弩箭射穿的乘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探出身子摸了摸柔软的坐垫,入手处带着一丝凉意。

“我们被耍了。”黑衣人有些恼怒地跳下踏板,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探子都是干什么吃的,她本就没上这辆车!”

“可是我亲眼看见她上了车,还跟着她出了城。”一个黑衣人解释道。

“你瞎了?”应该是首领的黑衣人狠狠地剐了他一眼,伸手指着空空荡荡的车厢问道,“她上了车,那现在人呢?我们从她出城跟到现在,难道是在我眼皮底下跳车跑了不成?”

“可是……”黑衣人还想解释什么,一阵劲风却让他不得不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只听咔嚓一声巨响,身旁的车厢门板上便又多出了一个窟窿。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一片寂静中,只有拉车的劣马不耐地打了个响鼻。

然后,一个少女的声音从一旁的树林中传出:“你真的是骑士么?这么近也能射歪。”

没人回答,一个穿着银色轻甲的骑士拨开树丛走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架十字弩,腰间则配着一柄长剑。

黑衣人首领眯起了眼睛,一眼就认出了那架十字弩的上一个主人无疑就是他们埋伏在树林中负责偷袭的同伴。那么刚才的那个女声应该就是这次行动的目标了,只是眼前的这个骑士……

‘以一敌四还敢这样正大光明的显身,是实力已经强到有恃无恐的地步了么?但如果能找到偷袭的机会的话——’

“没想到,身为骑士却会用十字弩这样的武器。”黑衣首领撇着嘴角出言讽刺道,双眼却是紧紧地盯着骑士的动作,寻找着可能露出的每一丝破绽。

“呵。”骑士冷笑一声,扔掉了手中的弩机,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说些什么还击的时候,银色的身体却是猛地化作流光。

根本没有抽剑,右手便是直直地向着黑衣首领的胸口按了过去。

……

“你给骑士这个称呼丢脸了,叶月。”穿着长裙站在四具尸体中间的卡萝尔翘了翘嘴角,“我现在多少也能体会露易丝小姐的烦恼了。”

跨过横亘的尸体,叶月走到车厢前,伸手捏住箭矢的尾部,一脸平静地将弩箭连同钉在厢板上已经死透的车夫扯了下来随手扔在路边。

“谢谢。”他的字典里大概没有收录过羞愧这两个词,点着头收下了卡萝尔的赞扬,接着替她拉开了车门,“卡萝尔小姐,请。”

伸出纤指搭在叶月染着鲜血的右手上,卡萝尔提起裙摆跨进车厢。继而她回过头,俏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接下来的路上,你要好好保护我哦。”

第八十九章 罪恶之城

“……怎么,还是不想说么?你那不堪回首的过去。”颠簸的马车厢内,卡萝尔趴在前厢板上的小窗口饶有兴致地看着驾车的叶月,“还不知dào

还有多久才能到萨图恩,总得找点聊天的话题吧,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不说话?”

“在我的印象里你也不是个喜欢说话的人。”坐在车厢外的叶月拉着马车的缰绳,随口答道。

“那是因为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做实验,很少有这样大把的空闲时间。”卡萝尔把下巴搁在窗口下沿,脑袋随着道路的起伏而一点一点,声音也随之变调了,“但话说回来这样的空闲时间也实在是太无聊了,大概我是真的没有做普通女孩子的天赋吧。”

“有可能。”叶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确定不准bèi

说了。”卡萝尔不满地皱起了眉头,自从和叶月一起离开罗德兰以后,她的表情就变得生动了许多,“亏我还期待了半天。”

“期待我的悲惨遭遇可以让你心情舒畅是么?”叶月一针见血地拆穿了她的阴暗心理,视线却始终在道路两侧的树丛中巡曳着,“不是我不想说,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对。在回忆的时候人的警惕性会降低,而当一个人感到无聊的时候,那他对外部信息的接收也会更加的全面。”

“谬论。”女巫显然对现代的科学理论有相当程度的抵触,“你瞎操心的东西太多了,难怪一天到晚表情僵硬。就说把那些尸体烧掉这件事好了,除了增加被人发xiàn

的可能性外完全是多此一举。还有你要我做的那些手脚。”

“我听说大部分火系法术都可以将人体彻底烧成灰烬,但看起来还是高估了你的施法能力。”叶月认真地解释道,“这几个人都是被我徒手杀掉的,这种手法留下的伤痕很容易被辨认出,尽管可能性不大,但如果被执法队的人发xiàn

了,那么就能知dào

我们走的方向进而判断出目地的。现在这样虽然不如彻底焚毁来得保险,但烧焦的尸体好歹增加了尸检的难度,如果是菲丽斯这样的女孩子的话,则很可能会因为觉得恶心而下意识地不想去检查。”

“你想的真的很多呢。”卡萝尔毫无诚意地赞叹道,“但总觉得,如果把菲丽斯也当成女孩子看的话,会吃大苦头的吧。”

==========

树林间的官道上,一声响亮的嘶鸣惊起了一片飞鸟。

缰绳收紧,胯下的疾驰的骏马猛然人立而起。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英姿飒爽的骑士在马上回过头,向身后的同伴询问道。

伸手推起头顶钢盔的面罩,海伍德有些奇怪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摇了摇头,“没有,除了泥土的腥味以外。”

“没有么?”菲丽斯翻身跳下了马,环望了一圈周围开始落叶的树林,“但是很明显啊,那种焦味。”

“我知dào

队长的鼻子很灵,所以就不要难为我这种普通人了。”跳下战马,卸下那顶雕着繁复花纹的头盔,海伍德甩了甩因为长途奔波而纠缠在一起的亚麻色短发,“也许只是周围野营的队伍把烤肉烧焦了。”

“我又不是怪物。”菲丽斯瞪了他一眼,“不会太远的,应该就在这附近。你是真的没闻到?”

“没有。”海伍德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随后伸手拍了拍一旁骏马的脖子,“你闻到了么,伙计。”…,

战马踢了踢蹄子,用力打了个响鼻。

“托斯也没闻到。”海伍德摊了摊手,“马的鼻子也是很灵的。”

叹了口气,菲丽斯决定不再理会这个家伙。伸手从腰间拔出长剑,她踏入一旁的树丛中搜寻了起来。

……

“都说嗅觉灵敏是领导的重yào

素质。”看着在面前一字排开的六具尸体,海伍德微微咋舌,“难怪菲丽斯小姐才是队长呢。”

“闭上你的嘴。”菲丽斯扭头剐了他一眼,“检查一下这些尸体。”

“队长,我们现在的任务似乎是追击叶月才对。”海伍德看着那些焦黑变形的尸体皱了皱眉头,“这种普通的凶杀案就交给兰顿警备局去侦破好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嗯?”

“这里离兰顿城并不远,敢在这里动手杀人想必是有着相当的凭仗,既然如此那杀完抛尸就行了,但凶手却多此一举要将尸体烧掉。”菲丽斯淡绿色的眸子盯着眼前造型各异的六具尸体,缓缓说道,“这就说明焚尸这个举动一定包含着某种意义,也许是为了掩盖一些重yào

的线索。”

“这是一厢情愿的推理吧。”海伍德在尸体前蹲下身子,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也许是直接烧死的呢?”

“你看这个人。”菲丽斯伸手指着中间的一具尸体说道,“脖子上有一个明显的缺口,这种地方的伤口可是致命伤。”

“还真的是焚尸。”海伍德点了点头,“但就算是这样,那线索也应该已经被烧掉了。”

“这可不一定。”菲丽斯也蹲下身子,伸手摸向一具焦尸的脖颈,“虽然只是怀疑,但还是要确认一下才能放心。”

……

腰间的通讯石突然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震动,勒紧手中的缰绳停下战马,休斯伸手掏出白色的晶石看了一眼,嘴角微微翘了翘。

“队长发xiàn

叶月的行踪了。”

……

将晶石插回内袋中,布兰顿一挥缰绳冲着身后的巨汉喊道。

“目标罗山道,我们走!”

……

‘这一次,你逃不掉了。’

伴着马蹄的急响,看着两侧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去,菲丽斯淡绿的双眸中划过了坚定的光芒。

……

一声轻响,身后的车厢里似乎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怎么了?”叶月放缓了车速侧过头问道。

没人回答,片刻的沉默之后,车厢里才传来了卡萝尔有些凝重的声音:

“在那些尸体上做的固定标记被人破坏了。甚至连查探的机会都没有,标记晶石就直接碎掉了。”

“什么意思?”

“应该是遭到了暴力破坏,就是说标记的部位被整个撕碎了。”

“这么说是有人去查探过尸体了。”叶月的表情变了变,“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如果被执法队拦在萨图恩外面的话就有点难办了。”

“只是有点难办这么简单么?”卡萝尔从小窗口里伸出手拍了拍叶月的肩膀,“那就交给你了,我的骑士。”

==========

萨图恩,传说中人类文明所建立的第一个国度。

在魔法还未发源的远古时代,巫师们作为人类社会的核心和领袖建立了这个名为萨图恩城的城市,他们宣称萨图恩神是人类唯一的真神,而这个被称作萨图恩城的地方则是被神明赐福的圣地。

萨图恩作为人类文明的中心屹立不倒在东大陆东方的森林边缘足有近千年之久,然而随着魔法的兴起和巫术的衰落,这个曾经的圣地终究是被凡人的足迹所玷污,萨图恩神也由人类的真神变为了巫师的保护神。…,

出于一个可笑的理由,萨图恩衰败的速度在一千年前达到了顶峰。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个巨大的黄晶石矿被探险者所发xiàn

,不到四十人的探险队带回了足足两马车的上等黄晶石。之后的发展可想而知,疯狂的投机者们随之蜂拥而至,将巫师们所苦苦维系的最后一丝古老传统被毁灭殆尽。在短短的十数年的时间内,这块曾经的圣地已经被矿工、逃犯、流浪汉和盗贼团所彻底占据,在此之后的则是长达数百年的疯狂与混乱。直至今日,萨图恩在罗德兰语的字典中已经有了另一个解释。

罪恶之地。

造就无数富豪的黄晶矿脉早已被开采干净,贵族们对于这片贫瘠的土地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没人愿意接手这块毫无价值的封地,王国无奈之下只能将其从所属的罗山郡内划分出去。于是萨图恩就真zhèng

地成为了一块无主之地,最原始的丛林法则在这个罪恶国度中发挥着野性的效力,血腥阴暗的规则生息运转。

就在萨图恩的入口,那古老王城曾经的城门前,一块木牌上用花体刻着这样一段话。

这里是萨图恩,狂欢的地狱,邪恶的天堂。

……

“写这个牌子的人……”低矮的城门下,叶月歪着头盯着门口的那块木牌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罗德兰语一定不好。”

踏着垫板跳下马车,卡萝尔望着黑洞洞的城门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走吧。”她伸出右手轻轻地搭在叶月的臂弯上,铠甲冰凉的触感从指间传来。

……

干枯龟裂的土地在脚下延展,自从踏入城门的那一刻起,淡淡的血腥味便开始在空中弥漫。然而当苍白的阳光在甬道的尽头化开时,眼前的景色却是让叶月的眼中流露出了差异的神色。

“很惊讶是么?”不用回头去看叶月的表情,卡萝尔就能猜到他心中现在所想的内容,“是不是觉得比起这样的场景,遍地尸骸血流成河才更加像是萨图恩应该有的景色。”

“没那么严重,但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叶月点了点头。确实,眼前整齐的房屋;干净的街道;神色麻木却相安无事的路人,无论哪点都无法将这幅景象和传说中罪恶满地的萨图恩联系在一起,看起来甚至比起之前经过的兰顿郡都更加文明。

唯一能挽回罪恶之地赫赫威名的,也许只有城门口广场上的那一泓喷泉了。

那是一个站在山崖老者的雕塑,手中的权杖刺入脚下的深棕色岩石中,于是泉水便从石缝中涌了出来。

雕塑源于是一个古老的神话,当人类的祖先们因为饥荒而流离失所,在贫瘠的荒野中濒临死亡的时候,萨图恩神所化作的老人来到了他们面前,将神杖刺入岩石,于是神水喷涌而出。喝下神水的祖先们重获新生,并掌握了被称作巫术的强dà

力量,于是他们在荒野中修建了萨图恩城纪念神明的赐福,并修建了这样一座不朽的雕像。

当然了,这座雕像已经不是古老巫术时代的遗物了。只是作为萨图恩的象征由后人重建的而已,但让叶月在意的却并非如此。而是那从神杖底端不断涌出的猩红色液体。

这不是神水,而是鲜血。

“第一次见到这样壮观的血涌,感觉怎么样?”喷泉旁的长椅上,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站了起来,注视着叶月问道。…,

“还行。”叶月漠然地答道。

“那你知不知dào

,鲜血这种液体就算一直流动也会很快变质凝结,为了让这样宏伟的喷泉一直运作,每天究竟要用掉多少鲜血?”中年人一边说一边缓步朝着叶月走来,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这么多的鲜血,又需yào

用掉多少条生命?”

“大概可以猜到。”叶月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用法,萨图恩里的人很快就会死光的。但据我所知,血泉上一次因为缺血而停止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如果你想说什么的话,最好快一点。”

“很多犯了罪的人,不如意的人,自我意识过盛的人,都会来萨图恩找找乐子。但这里的居民却从来没有超过一千人,你知dào

这又是为什么吗?”中年男人的嘴咧开,微笑开始变形,“你的眼睛告sù

我,你知dào

了。对,没错,他们都变成了血池的养料。而我个人觉得,这里不是个骑士应该来的地方。所以,你就是下一个了。”

“这样总算有点萨图恩的样子了。”于是叶月也微笑了起来,“但要说下一个的话,为什么不是你呢?”

目光在空气中相撞,磨擦,升温。似乎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然而就在火花燃起前的瞬间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所浇灭。

“你还记得我么,怀特大叔。”卡萝尔眨了眨眼睛望向眼前的中年人,嗓音却如同冰渣一般冷意刺骨。

视线落在女孩的脸上,黑色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脑后扎起一个马尾,露出了如同天鹅般修长的颈项。然而就在她后颈雪白的皮肤上,一个鲜红色的刺青扎入了他的眼睛。

“克……克萝贝鲁斯小姐。”不自觉地退了一步,中年人觉得自己的嗓子开始发干,身后血泉的腥气似乎变重了,“您回来了?”

卡萝尔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身旁面无表情的叶月,语气又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

“你还记得之前嘲笑过的那个木牌么?”卡萝尔眨了眨眼睛,淡蓝色眸子微微跳动。

“——那是我写的。”

第九十章 骑士之战(上)

越来越多的路人停下了脚步,然而最初看到叶月那一身铮亮的银色铠甲时的兴奋表情却已经全数消失不见了,他们看着那个被卡萝尔称作怀特大叔的中年人眼中露出的敬畏神色,原本已经开始缩小的人圈于是也止住了移动。

警惕的目光在空气中巡梭着,然而却没有交谈声,每个人之间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围拢过来的人群就这样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血泉旁的三个人。

“克萝贝露丝小姐。”怀特垂下双手,放低了语气又叫了一声。

“怀特大叔。”卡萝尔缓缓地转过身,仰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无论是眼神还是气质都仿佛在瞬间变了个人,“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我原本还期待着萨图恩会有些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当我在血泉边看到你的时候,就会觉得——”

“这变化似乎不怎么彻底呢。”

卡萝尔的脸上带着微笑,语气却如同夜霜般冷漠:“现在城里还认识我的人,应该只有你一个了吧?”

“只是运气好而已。”怀特垂下头。

“好运气也有用完的一天,怀特大叔。”淡蓝色的眸子扫过周围的萨图恩人,卡萝尔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不过好消息是,不是今天。”

“萨图恩里的人应该已经不认识我了,而我刚好有些事需yào

他们去做。”卡萝尔习惯性地伸手去撩耳畔的发丝,却发xiàn

头发已经在脑后绑成了马尾,于是手只好在脸颊旁顿了顿。似乎就是因为这小小的尴尬,她的眼神完全冷了下来,“告sù

这些废物们,去把最近几天新入城的家伙全都找出来,尤其是女的,一个也不能漏过。最先找到的人,我赏他……三瓶血泉水。”

卡萝尔的声音不响也不轻,恰好能让周围的人全都听见。虽然不明白所谓的三瓶血泉水究竟是什么,但既然作为赏金想必也是拿的出手的东西。然而预想中争先恐后的情况并未出现,萨图恩里的居民漠然地看着她,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三瓶血泉水,呵。”终于,人群中一个穿着兽皮披肩的大汉嗤笑出了声,一条巨大的伤疤如同礼服的绸带般从腹部一直划到肩膀,茂密的胸毛掩盖不住虬结的肌肉。但即便不屑,看在怀特对卡萝尔恭敬的态度上,大汉也没有想要出言不逊的意思。

然而这就已经足够了。

卡萝尔的视线落在了大汉的胸口,右手轻轻地抚向了颈后的血色纹印。

与此同时,一道灰影猛然甩脱视线,闷响伴着一些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而等一旁的众人转过头时才怵然发xiàn

,原本站在血泉边的怀特不知何时已经冲到了大汉面前,一只右腿从大汉的前胸穿入后心穿出,鲜红的颜色迅速印染了灰色的裤管。

那结实的肌肉和坚硬的骨骼,竟是被这样一脚踢了个对穿。

“不劳小姐亲自动手。”怀特抽出右脚,看着胸口开着血洞的尸体颓然倒地,垂着双手说道。

“看来这么多年,怀特大叔也不是虚度了呢。”卡萝尔点了点头,脸上似乎露出了满yì

的神色。随即她抬起双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给出的报酬诸位已经听到了,三瓶血泉水。不过,是用魔瓶装的。”

卡萝尔声音冷冷的,谈不上什么有什么蛊惑力。然而听到每一个人却都仿佛惊醒般地抬起头,将原本定格在大汉胸口流出的鲜血上的视线转向了广场中央的少女。下一秒,怒吼、嚎叫和狂笑交织着响起,原本神情麻木的萨图恩人们仿佛恶灵附体般变幻出各式疯狂的表情,接着便仿佛幽灵或野兽般四下散开,转瞬间消失在了阡陌的街巷之中。…,

昙花一现的嘈杂过后,广场安静了下来。

怀特朝着卡萝尔欠了欠身,恭敬地说道:“小姐,先告辞了。”

“为了魔瓶,连血泉也不准bèi

管了么?”卡萝尔抬了抬眉毛,语气似乎是讥笑,但怀特却毫不在意。

“这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城主大人应该也能理解。”

说完他退后两步,转过身,脚下恰好是那名先前被他一脚踢穿胸膛的大汉,不知是不是生命力太过旺盛的缘故,原本应该死透的尸身正兀自抽动着,死灰色的双眼瞪得滚圆。

于是怀特抬起左脚,无比自然地踩了上去。

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开来,红色的浆液飞溅而出,洒在了深灰色的地面上。

一串血红的脚印远去。

“萨图恩人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卡萝尔轻笑了一声,解开扎在脑后的马尾。黑色的长发披了下来,气质也仿佛恢复成了罗德兰中那个腹黑冷淡的女巫,“我们只需yào

等在这里就行了。”

“找到了菲丽斯之后,你准bèi

怎么办?”站在她身后的叶月问道。

“怎么办?”卡萝尔轻声地重复了一遍,脸上随之泛起一抹淡漠的笑容,“如果她逃不掉,那就留下吧。”

带着腥气的风轻抚过广场上那具开始变冷的尸体,鲜红色的液体和柔软组织顺着破裂的头颅冉冉流出,在一股神mì

力量的牵引下,向着血泉的基座缓缓淌去。

==========

“克萝贝露丝小姐,您要找的人已经全部带到了。”

萨图恩人的办事效率确实很高,随着第一个新近的入城者被带回,在短短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先前出发的萨图恩人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广场上。没有一个人是空手而归,于是广场中央符合条件的目标也越聚越多。当然,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不再完好无损了,也许是缺了一两条手臂腿脚,或者是只剩下了半截身子乃至一个脑袋,而女性无论姿色如何则统统被扒得一干二净,身体上残留着经lì

残忍虐待后的可怖痕迹。

当最后一个人被带到时,怀特在她身后如是说道。

然而看着眼前的景象,卡萝尔却没有太多的反感和厌恶,她轻轻皱着眉头,似乎只是在对这次行动的成果不满。

“没有我要找的人。”她瞥了一旁等待领赏的萨图恩人一眼,“真让人失望,废物们。”

轻微的骚动从人群中传来,不过很快被怀特用眼神压了下去,他低下头对着卡萝尔说道:“小姐,请再给我一点时间。”随即他挥挥手,示意众人散开再去寻找。

“小姐,那这些呢?”指了指广场中那些被抓来的人,人群中一个干瘦的青年出声问道。有了那个大汉的前车之鉴,他的语气神情挑不出任何毛病。

“既然是你们抓来的,那就随你们……。”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愤nù

的声音从广场的另一头传来,猛然打断了卡萝尔的话。

“只是为了找我你就要伤害这么多无辜的人么,卡萝尔!?”

灰色的斗篷掀开,露出了菲丽斯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容,被怒火覆盖的淡绿色眸子一眨不眨地死盯着卡萝尔的双眼,按着剑柄的右手难以自制地微微颤抖着。

“又见面了呢,菲丽斯队长。”毫不在意菲丽斯眼中的怒意,卡萝尔如同往常一样点头打着平淡的招呼。…,

“你这个混蛋,你……”

“我知dào

你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大概是责怪我冷酷残忍之类的吧。但别忘了菲丽斯队长,如果不是你坚持追我到这里,又隐藏着不肯现身的话,这一切原本都不会发生的。”卡萝尔微笑着打断了菲丽斯的话,“只是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却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是不是觉得这样得来的正义才特别宝贵呢。”

“给我闭嘴!”菲丽斯猛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你想的没错,我确实早就潜入了这个城市,这样的做法也的确能逼我现身。”

银色的长剑抬起,遥指着卡萝尔的眉心:“但接下来呢?”

“接下来?”卡萝尔冷笑了一声,“有什么后手就尽管用好了,就算执法队的人都混进来了又怎么样呢?”她伸手撩起了耳畔的发丝,提高了声音说道,“各位萨图恩的勇士,如果对血浴感兴趣的话——”

“就去替我杀了她!”

……

咆哮;怒吼;惨叫;哀嚎。

没有光荣的战斗,没有尊严的死亡,有的只是无尽的鲜血。

当怀特捂着被齐根切断的右腿倒在地上时,卡萝尔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她甚至没有看广场上那已经变成血人的菲丽斯一眼,目光径直落在了那些被萨图恩人们抓来的新入城者身上,旋即缓缓伸出右手。

地面上几乎汇成溪流的血液开始如沸腾般抖动,无数颗血珠从溪流中分离,飘起,最终在她的手心凝成了一个鲜红色的血球。

“既然想来萨图恩,那就应该听说过血晶石吧。”她漠然地看着那些身体已然残缺不全的人们,缓缓抬起了右手,“如果想要……”

冰凉的触感从手腕处传来,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卡萝尔微微侧过头,脸上的表情第一次松动了。

轻轻地握着卡萝尔的手腕,将她高举的右手放了下来,叶月伸出左手从腰间抽出长剑,缓步向前走去,银色的寒芒在阳光下一闪即逝。

“我答yīng

过要保护你。”他平静地看着菲丽斯的眸子,却是对着身后的卡萝尔说道,“所以这一战,就交给我了。”

第九十一章 骑士之战(下)

火星在紊乱的气流中飞溅,银色的剑身微微颤抖,金铁交鸣声激荡在被鲜血染红的广场上空。

精准的步点踏在躺满尸体的暗红色地板上,轻跳,滑步,旋身——战斗的双方似乎对彼此都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每一次的出剑都会被对手巧妙地躲开,锋利的剑锋擦着衣袂划过,却没有在身上留下哪怕一道伤口。

如同两支死亡的独舞。

冰冷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棕发少女在身子交错的瞬间横过手中的长剑向着对手的小腹刺去,虽说两人的剑技套路如出一辙,但毕竟是练剑时间更久的菲丽斯对这套剑技更为熟悉,无论是进攻的长处,还是防守的弱点。

这一剑避无可避,只能硬挡。

跳动的紫芒在眼中一闪即逝,没有丝毫犹豫,叶月倒转剑刃向着菲丽斯的剑身劈去,刺耳的刮擦声随之响起,一溜火星随之在剑刃上爆出。踉跄着退出了四步,叶月才卸去这一剑附带的强dà

冲力,有些勉强地摆出防御姿势,他抬起头,却没有看见追击的身影。

菲丽斯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怎么可能挡住这一剑?”她喃喃地说着,似乎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叶月,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月没有立kè

回答,而是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长剑。用来挡住菲丽斯刺击的那一侧剑刃已经完全卷了口,细密的缺口遍布着剑身。

“只是力量而已。”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柄,充沛的力量顺着血管涌入左臂,滋养着因为用力过猛而有些痉挛的肌肉,“真切的力量。”

“你很陶醉么?”菲丽斯淡绿色的双眸闪了闪,盯着他的眼睛问道,“因为这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只是能稍微安心一点而已。”叶月垂下剑尖,缓缓说道,“有了力量就可以不用再屈服于强权,不用被所谓的命运玩弄,面对敌人的时候也可以堂堂正正地战斗。而既然能为我所用,那么这力量自然是属于我自己的。”

“所以,你是要和我堂堂正正地战斗么?”菲丽斯的眼皮垂了下来,坚硬的表情在脸上逐渐凝结,“别忘了,你的剑技全都是我教的。”

“我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退缩。”叶月甩了甩剑身,摆出了迎战的姿势。

“是么?”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气势在菲丽斯的身周环绕着,空气开始震荡,棕色的长发微微向后扬起,“不过我能闻到呢,你的剑刃——”

“散发着恐惧的味道。”

银色的长剑的举过头顶,凛冽的威压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空气也随之变得锋利起来,紧紧地聚拢在菲丽斯的身旁,整个人也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冰冷;尖锐。

‘原来这才是罗德兰之剑的真实形态么?’

巨大的风压迎面扑来,奇怪的感觉紧接着从心底升起。是悔意么?叶月的手心有些湿滑,但是此刻却已经没有后悔的时间了。

石板清脆的碎裂声从身前传来,右脚深深地嵌入了广场下的泥土里,下一秒,菲丽斯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好快!’

视线完全跟不上她移动的速度,叶月只是凭着直觉向一侧跑去,试图依靠拉远距离来换取反应的时间。

但却已经来不及了。眼角的余光中,银色的寒芒划破了空间。…,

然而正面的视线里甚至还没有出现菲丽斯的影子,杀意顺着脊椎向上飞速蔓延。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叶月似乎连格挡都做不到,冰凉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风压将空气从肺中挤出,于是思维伴随着呼吸一起停顿了半秒。

然而,被碎梦支配着的本能却还残留着。

就在菲丽斯进入碎梦感知范围的瞬间,叶月的身体猛地向一侧扑出。铮得一声清鸣过后,他手中长剑的剑尖已是被削去了一截,几缕黑色的发丝顺着额角飘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神重新聚焦在了站在他刚才位置上的菲丽斯身上。

“无论是因为院长的劝说,还是因为你所背负的使命。”菲丽斯静静地站着,剑尖一动不动地遥指着他的心脏,“我已经放过你很多次了。”

“那些没有骑士精神的战斗,那些肆意妄为的恶行,那些充满了疑点的死亡,甚至包括了最后你杀死霍斯丁的事情。我一次又一次地给你机会,但你却一次都没抓住过。”菲丽斯用陌生的语调说着,双眼冷冷地注视着他,“现在是最后一次了,叶月。跟我回罗德兰。”

“你的意思是让我老老实实地回去做牺牲品么,菲丽斯队长?”叶月的左手紧了紧剑柄,缓缓开口说道,“如果你还不知dào

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告sù

你。碎梦根本无法主动破解使者的力场,计划从一开始就是用使者的攻击来引动碎梦,而我只是一个装载着碎梦的容器,仅此而已。即使是这样,你还是坚持要让我回去么?”

“没错。”菲丽斯点了点头,淡绿色的眸子中带着坚定的神色,“为了罗德兰,为了人类,为了整个大陆的生灵,这样的牺牲是无比荣耀的。只要足够勇敢,那你的名字就将作为拯救世界的英雄被后人所铭记;而如果你在此刻因为贪生怕死而退缩,那除了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短暂的余生,别的你什么也得不到。你难道还不明白么?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是命运选择了你而非其余人,那这就是你所必须背负的责任。”

看着菲丽斯毫无波澜的表情,叶月的嘴角扯了扯,终是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开什么玩笑。这是你们的世界,凭什么要我来拯救?”

空气于是凝固了。

长久的沉默在时间线上推进,终于,站在叶月面前的菲丽斯轻轻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你这样的家伙抱有奢望。”她动作轻柔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周围的空气开始逐渐升温,“像你这样残忍的、冷血的、懦弱的、不负责任的家伙,根本就不该拥有这种能力。即便我把世界的命运交到你的手中,你唯一会做的事情也就是无止境的逃避,仅此而已!”

“——这一剑,你躲不过了!”

银色的光点在剑锋上闪耀,叶月眯起了眼睛,突然将左手中的长剑猛地甩向了眼前的菲丽斯。

就仿佛砸在了岩石上,飞甩出的长剑完全没有刺进菲丽斯的身体便远远地弹开,而银色的剑锋却毫不减速地朝着叶月的左胸刺来。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叶月微微矮下了身子,右手朝着菲丽斯的手腕拍去。

剑锋毫无阻滞地刺穿了叶月的肺叶,离心脏不过几公分的距离,而叶月的右手也在同一时刻握住了菲丽斯的手腕。刹那间,炙热的快感流过了全身,一种奇怪的东西顺着血液被泵了出来。…,

是力量,无可匹敌的力量。

伸出完全被火红色鳞片覆盖的左手,叶月一把捏住不过片刻失神的菲丽斯的右肩,猛地将她甩了出去。左手则从胸口抽出长剑,就这样反握着朝她冲了过去。

于是,另一场战斗开始了。

再没有优雅的舞步和华丽的技巧,狂野的力量在空气中不停的碰撞着,甚至没有挥剑的机会。两个人的速度几乎超过了肉眼捕捉的范围,叶月的贴身搏击技在此刻被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是在对方出手的瞬间,爆fā

般增强的反应能力便让他找出最适合的应对招数。然而面对已经达到自己极限的叶月,和他交手的菲丽斯却完全没有落入下风。

技巧不足,就用力量和速度来弥补。即便是偶尔被叶月的右拳击中身体她也毫无反应,反而是让前者的表情有些变形。而唯一需yào

注意的就是叶月那已经化为爪子的左手,在一次被它击中了左肩后,炙热的血液飞溅了出来。

原本应该立见分晓的战斗因为双方反常的抗击打能力而变得胶着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胜利的天平却依旧没有倾斜的迹象。

只是叶月心里无比清楚,他现在这反常的能力完全是取自碎梦对菲丽斯的具现,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原本只能维持瞬间的变形这次坚持了如此之久,但按照碎梦以往的特性这样的身体素质终有消退的时候。等到那个时候……

然而更有可能的是他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菲丽斯对于这样的力量应该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他却是第一次拥有。以往他引以为豪的控zhì

力在此刻发挥不出半点优势,如果不是每次动作都尽全力,也许就会立kè

被菲丽斯攻破防御。但这样强度的战斗还能坚持多久呢?

狠戾的神色在眼底闪过,伴随着星星点点的紫色光芒,叶月猛地张开左手的利爪,朝着菲丽斯扑了过去。

‘就算是我卑鄙吧,菲丽斯。’呼啸的风声在叶月的耳畔响起,隐藏在左手中的反手剑终于露出了刺骨的杀机,‘你终究还是个骑士。’

视线再一次在空中交汇,叶月的眸子却蓦然定格。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战斗中的你了,叶月。’

那一瞬间,他读懂了菲丽斯眼中的句子。

‘愿剑与你同在。’

第九十二章 凋零之冠

疾驰的气流在耳畔的聒噪声被拉长,菲丽斯淡绿色眸子中的冷意冻结着。

左手中紧握着的反手剑还依照着计划中的线路割裂着空气,但那锋利的刃口在此刻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外表光鲜的笑话。

黑色的刘海向着两侧扬起,左臂上隐隐传来一阵阵的灼烧感。这是由碎梦具现化出的那只爪子搞的鬼。虽然其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但却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只要稍稍控zhì

不当也许就会伤到自己。

皮肉烧焦的咝咝声于是响起,在这嘈杂的环境里依旧显得无比清晰。

时间仿佛变慢了,那已经注定的痛楚迟迟没有到来。但思绪却没有被减速,叶月看着菲丽斯被寒意笼罩的双眼,还想要再做一次最后的挣扎。

然而身体却如同花岗岩般僵硬。

瞄准自己小腹击来的拳头缓慢却坚定地放大着,叶月看过那些腹部受到重创的濒死者的惨状,所以知dào

能被这一拳直接打死就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但更有可能的结果则是内脏被打碎,肠子被击断,巨大的折磨让自己恨不得下一秒就能死掉,但这具残破的身体却偏偏还能苟延残喘上好几个小时。

就像是坐在观众席上等待戏剧开演的观众,叶月知dào

,自己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来欣赏并体会这出也许名叫‘无尽后悔’的劣质演出。

拳头击穿气障的声音如丧钟般猝然敲响。

‘就这样……结束了么?’

两声闷响一前一后地连续响起,叶月直冲而去的身体好像是一头撞在了墙壁上一般猛地弹了回来,随后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昏昏沉沉地撑着身子抬起头,菲丽斯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了,一堵足有两米高的灰色石墙就这样撞碎了地面的石板拔地而起,突兀而又真切无比地树立在了眼前。

缓缓地站起了身子,赤红的左爪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人手,叶月闪烁着紫芒的双眸则紧紧地盯着面前莫名出现的石墙,没有片刻的转睛。

深灰色的石质坚硬粗糙,坑洼的表面看起来不像是人工制品,然而那四四方方的形状却也很难说是自然的产物。而正是这块来历古怪的石头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下了他,但不知为何,叶月却本能地想要离开它,越远越好。

向后退出几步,叶月的脚步僵硬地停了下来,瞳孔迅速缩小成一个黑点。

深灰色的岩体微微震动着,沉闷的击打和碎裂声不断从石墙后传出。不,准确的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石墙——

灰色的岩石顺着本该断开的边缘继xù

蔓延着,一个完全由岩石构成的立方体倒映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这是一座岩石的牢笼。

“我以为你可以坚持更久的。”一个古怪的嗓音伴着脚步从身后传来,干瘪中略带着一丝尖细,“如此强dà

的力量,却因为你的软弱和犹豫而变得不堪一击,真是可悲。”

警觉地回过头,一个穿着厚重皮袍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后。似乎是兽皮制成的披肩下几条绘满咒文的飘带静静的垂着,造型奇异的紫色颈环和高帽充满了神mì

的气息……叶月的视线扫过他的面容,随后猛地一顿。

如果世人对于魔鬼的模样曾有所想象,那这样一张脸无疑就是引发噩梦的根源。

面部的皮肤彻底焦裂碳化,黑色的表皮下隐隐露出淡粉色的嫩肉,嘴唇和眼皮已经完全消失了,白色的眼珠有一半从眼眶中突出,随着眼肌的牵引而灵活地转动着。参差不齐的牙齿则呈现出棕红的颜色,嘴角裂开的皮肤似乎一直在保持着那个渗人的微笑。…,

比起讽刺,怪人的语气更像是有些不耐的自言自语,他那双大的离谱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叶月,接着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

“可悲。”

伸出干枯焦黑的手指一把握住了叶月的手腕,手上的皮肤和面部一样就如同干裂的黑色树皮,被修剪成利爪状的细长指甲在内腕压出四个陷坑。他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叶月的双眼,低声说道:

“碎梦的能力精致无比,但你却像挥舞柴刀一样去使用她,会被蛮力打败也是当然的。虽然我只是旁观,却也能感到她的不甘心,为什么反而是拥有她的你感觉不到呢?”

叶月猛地抽出手腕退了一步,微微皱起眉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谁?”

“这不是对救命恩人该有的态度,年轻人。”怪人的手悬在半空,稍稍活动了一下脖子,一些黑色的碎屑便从皮肤上掉落下来,“尽管是多此一举,但她的遭遇还是忍不住让人扼腕叹息。只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再多说什么也没用了。”

“可悲。”他第三次重复道。

虽然完全不明白怪人的意思,但那种深深的惋惜却通过碎梦分毫不差地传入了叶月心中。

‘可悲的……是我么?’

张了张嘴,叶月想要说话,身后的深灰色石笼中却猛地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石块摔落的声音连绵响起,炸开的烟尘中,一个高挑的身影猛然冲了出来。

“看呐,多么美丽的生物。”轻轻地歪着脑袋,怪人看向了从石笼中脱出的菲丽斯发出了由衷的赞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鳞片,这就是连神明都难以复制的天然魔纹序列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战斗,如果不想受伤的话还是选择让开比较好。”菲丽斯的抬起手中的长剑指向叶月,淡绿色的眸子一扫而过,即便是看见了怪人那张可怖无比的脸也没有丝毫的动容。

“总体来说高等生物都是惹人厌的家伙。”似乎是听到受伤两个字的时候,怪人的情绪波动了一下,语气也变得干涩了起来,“抗魔力虽然不错,但为与之相对的则是傲慢、自大和毫无警惕心,对于强dà

天赋的依赖往往让他们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失去准确的判断。”

“——就好比现在。”

怪人张开双手,强dà

的魔力如同风暴般在双手瞬间汇聚。

几乎在一秒之内,广场上的另外三个人同时动了。

菲丽斯身体化作虚影猛然冲出,手中的银色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怪人斩来。

一具横躺在石板上的尸体突然掀开身上的斗篷,一柄骑剑从难以防备的角度刺向叶月的后心。

叶月的身体向前扑去,右手中的长剑则反手劈出,清脆的交剑声传来。

追击的剑势毫无间隙地展开,一头栗色的齐耳短发随着挥剑的姿势而左右摆动,装死的偷袭者终于露出了原来的面目。

花冠骑士,海伍德·加兰。

手腕轻抖,原本是马上战技的骑剑连斩在海伍德手中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轻巧形态,三道银光几乎是同时划出,封死了叶月每一寸闪躲的空间。而另一边,菲丽斯的长剑也劈至了焦面怪人的眼前,似乎下一秒两人就将被利刃一分为二。

然而深黑色的光芒却猛地从怪人高举的双手中爆了开来,脚下的石板寸寸碎裂,四根仿佛龙牙般的岩石尖刺从地底穿起,自下而上狂暴无比地刺向了扑至眼前的菲丽斯。…,

尖利的石刺在眼底飞速放大,而手中的长剑则已经做好了斩击的准bèi

,菲丽斯的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体素质只要不是被刺中要害应该不会重伤,但眼前的这家伙就死定了。只是怪人之前所说的话却如警兆般突兀地在心底闪过,即将挥出的长剑停了下来,菲丽斯的右脚突然发力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就这样腾空而起向后翻去,险而又险地避开了那狂猛的突刺。

但攻击却并未就此结束,仰天突起却刺空的尖刺竟是在半空中调转了方向,朝着身后飞快的延伸出去,四根石刺粗大根部拼接成了一个半弧型的石墙将怪人和菲丽斯隔了开来,同时被隔在另一边的还有仍在交手的叶月和海伍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声穿透了石墙,紧随其后的是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惨叫。

‘这是……’看着眼前的灰色石墙愣了半秒钟,菲丽斯的双眼猛然睁大。

“——海伍德!”

细密的裂缝在半圆的灰墙上蔓延,终于变成了块块碎石散落下来,灰色尘土弥漫的石墙后,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向地面倒去,身躯上四个巨大的血洞触目惊心。

“骗……骗人。”

她怔怔地看着海伍德身影消失在了碎石堆中,不远处握着断剑的叶月面无表情地站着,身旁的焦面怪人则是缓缓咧开了漆黑的嘴唇。

淡绿色的眸子开始颤抖,燃烧,逐渐被鲜红所覆盖,锋利的气流开始在剑刃上盘旋。

“呵呵,多么瑰丽的怒火啊。可惜呢,要是能留下来慢慢欣赏该多好。”怪人哑着嗓子笑了一声,“很想发泄不是么?放心吧,这里是萨图恩,你来对地方了。”

他拍了拍手,一篷黑色的皮屑顺着袖口滑落,清脆的掌声在空旷的广场上传出老远。

“走吧。”伸手向叶月招了招,怪人转身向着城中走去,“我们还有正事要做。”

“别着急。”菲丽斯抬起头,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鲜红色,手中的剑刃在疯狂旋转的气涡中急速震动,“你们还没有偿命,怎么能先走?”

“偿命?”怪人的脚步没有停,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偿命是什么,可以吃么?”

击掌的余音在前广场上回荡着。

幽深的巷子深处,一双双明亮的眼睛刹然睁开。

第九十三章 破碎的命运

沿着的长长街道走着,身后连绵不绝的惨叫声已经几乎听不到了,叶月默默地跟在穿着紫色长袍的焦面怪人身后,看着道路两侧越来越破败的建筑,萨图恩似乎在此刻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你叫叶月,是吧?”怪人的步伐节奏稳定,不疾不徐地在有些狭窄的街巷间穿行者,即便偶尔开口也不会回头。

“对了,还没请教……”

名字这种东西对我早已没有任何意义了。“怪人打断了叶月的询问,缓慢地答道,“不过出于方便交流的考lǜ

,你可以称呼我为莱恩。”

“——莱恩·卡珊卓拉。”

预想中的震惊没有出现,叶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那名叫做莱恩的怪人冷哼了一声,脚步微微一顿。

“你没听说过?原来卡珊卓拉已经没落到连罗德兰的学生也不知dào

的地步了么?”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丧气和不满。

“不用太沮丧了,老师。”一旁的卡萝尔轻笑了一声,说道,“叶月应该是从部落里来的,刚上学的时候他连魔环议会都没有听说过。”

“少拿那种自命不凡的组织和卡珊卓拉比较,魔环法师,呵。”莱恩又哼了一声,心情却明显好了起来。当然,如果不是叶月拥有碎梦的特殊能力,想从他那张焦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还是很困难的。

“莱恩大师。”叶月的抬起头,右手中依旧握着那柄断了头的长剑,“虽然很唐突,但我还是想知dào

,既然碎梦根本不可能对抗使者的精神力场,那罗德兰花了这么大心思在我身上究竟是要做什么?”

“根本不能?”莱恩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说过,既然他们把赌注下在了你的身上,那么就一定有让碎梦发挥作用的方法。我不清楚这个方法究竟是什么,但如果你对魔环议会和罗德兰的历史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就不会对这些所谓的方法抱太大希望了。”

“比如?”

“比如一些古炼金师制造的可以激发人体潜能的药剂,或者是议会珍藏的整套龙晶配饰。但归根到底,碎梦是通过你的身体和外界进行反应的,不论他们用什么办法提高你的精神力,最终承担反噬的只有你一个人而已。你总不会以为有了议会的慷慨资助,就真的有和使者的一战之力了吧?如果是这样那他们自己上好了,又有你什么事呢。”莱恩咂咂嘴唇,用讽刺的语气说道,“虽说你一直对自己的重yào

性很有信心,但当他们发xiàn

事情真的开始脱离控zhì

的时候,选择一劳永逸地除掉你也不是一个很困难的选择。你也看到了,那个罗德兰豢养的怪物。”

“怪物。”叶月的眉头皱了皱,“你是指菲丽斯?”

“菲丽斯?”莱恩低下头思忖了一会儿,随即耸了耸肩,“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名字。不过这都无所谓了,罗德兰以为碎梦的完全觉醒态就是那个愚蠢的破魔天赋,所以才会这么轻易让你逃出来。如果他们真的明白碎梦两个字的真zhèng

意义所在……当然了,他们不可能知dào

。”

莱恩的脚步越来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那种不可思议的能力。”莱恩转过头看着叶月的眼睛,“简直就是奇迹。”

==========

四匹战马飞奔着穿过萨图恩的城门,铁掌踩着浸泡在厚厚血浆中的石板,伴随着高昂的嘶鸣声停了下来,四蹄的不安的踢动着,眼前恐怖的景色宛若修罗场。…,

鲜红色的血液在广场上肆意的流淌着,很难想象究竟要多少生命才能造就这样残忍的景象。

残肢,断臂,鲜血,哀嚎。

几乎找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被撕成烂肉的身躯铺满了整个地面。

而在广场中央,已经几乎变成血人的菲丽斯依旧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巨剑,身边的尸体已经没过了膝盖,但进攻者仍在悍不畏死地冲击着。

“这就是萨图恩么?”路西尔跳下战马,从身后拔出了大剑命运,“真是热情的欢迎方式。”

“你和琼恩去帮队长,我和布兰顿去找叶月。”休斯扯了一把缰绳,一柄光刃在右手中凝结。他的双眼望着不知已经杀了多少敌人的菲丽斯,随即提醒道,“队长的状态似乎不太对,你们要小心。”

“放心吧。”命运的剑尖重重地砸在地上,随着路西尔奔跑的脚步在石板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地痕迹,尖锐的刮擦声合着火星开始长鸣。

随着第一个带着嗜血神色扑上来的敌人被连人带剑斩成两截,屠杀正式开始。

==========

“……这是一种拥有无限可能的天赋,他的秘密涉及到人类的究极命题,灵魂。没人知dào

它的来历,也没人了解它的原理,我们唯一知dào

的只是使用它的方法。而就连这方法是否正确我也无法肯定——当然,罗德兰的用法肯定是错的——但即便如此,它所展现出的能力也足以让人醉心了。”喜悦的情绪从莱恩的身上散发出来,他用那双几乎突出眼眶的眼珠盯着叶月,眼神虔诚得犹如朝拜的圣徒,“我几乎可以听到灵魂被打碎时所发出的脆响,无比美妙,真是让人迫不及待呐!”

“灵魂被打碎……”叶月的视线抖了抖。

“这就是碎梦这个名字的由来,当然了,具体的原因涉及到很多哲学问题,我可没有兴趣一一解释。”

“碎梦的终极能力,是打碎别人的灵魂?”叶月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难道是一种杀人的手段么?”

“粗鲁的家伙,在罗德兰法师的脑子里大概只有杀人这个词吧!”愤愤地瞪了叶月一眼,莱恩一把拍掉叶月手中的长剑,捏住了他的右手,“碎梦不是武器,而是天赋,真zhèng

的天赋。”

一块粗糙的石头出现在了叶月的左手中,就像那些地球上的普通人一样,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也许要比普通的石头大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了。

然而叶月的表情却是猛地变了变,不是因为这普通的具象物,而是由于莱恩拍掉他长剑的举动。自从血夜之变他的力量暴涨之后,即便是和菲丽斯全力交剑他也有自信不会让剑柄脱手,但刚才莱恩只是轻描淡写地随手一拍,自己却仿佛一个不会武技的普通人一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拍掉了手中的武器。

叶月的震惊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莱恩的解说打断了,他毫不在意地从叶月的左手中取过那枚石头,缓缓说道:“如果碎梦真的只是一种杀人手段,那叫碎魂显然会更加合适。事实证明先贤们的命名正确无比,而现在的人们对于灵魂的理解则始终停留在一个非常浅显的层次上。他们认为灵魂就是承载一个人性格、记忆的容器,是生命的印记,但实jì

上传统的认知只有极小一部分是正确的,真zhèng

储存一个人记忆和性格的其实是人类的肉体,灵魂则是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按照我的理解,灵魂就是生命的轨迹。”

“你所经lì

的每一个选择,你即将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被以一种我们无法认知的形式记录在的灵魂之上。如果你非要我用一个简单的方式来概括的话,那就是:灵魂即是你命运的烙印。我曾是一个非常简单的宿命论反对者,认为所谓的命运不过是弱者的借口。只要你足够的强dà

就可以主宰命运,无论是自己的,亦或是他人的。”莱恩挥舞着双手,焦黑的脸上浮现出激昂的申请,“但渐渐的我却发xiàn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zài

着类似魔网一样、被称为命运轮的东西执掌着每个人的命运。命运所需yào

人们经lì

的,他们就一定会经lì

。他们被注定了会拥有一些;失去一些。或成功;或失败,最终怀着何种心情死去。无论他有多强,多光鲜,多不可一世,早在世界诞生之前就被注定好的命运可以被预见,却无法被改变。只有一件事是例外,那就是碎梦。”

“它打破的不是灵魂本身,而是灵魂所呈现出的形状。旧的命运被打碎,新的命运诞生,也许会更差,但却是一个完全的未知。对于那些被可悲命运束缚的可怜虫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消息么?”

右手轻轻用力,坚硬的石头在他的手中变成了一堆深灰色的碎屑。

“这就是,新生的感觉么?”

莱恩的身体轻轻摇了摇,缓缓咧开了焦黑的嘴。

“虽然很想再尝试一次,但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而且——”

他抬起了双手,魔力如漩涡般开始汇聚。

“这种无与伦比的感觉,我一个人体会过就够了。”

第九十四章 惊变

令人作呕的浓稠魔力在空气中汇集,虽然叶月在听到上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防御的姿势,但依旧是太晚了。四根岩石手臂从脚下视野的盲区中突刺而起,枷锁般死死地扣住了叶月的四肢,摆出一个受难者雕塑状的造型。

“虽然看起来你并不是很有兴趣为了人类的命运牺牲自己,但如果没有别人插手的话你被罗德兰抓回去只是时间问题。”莱恩睁着那双应该永远也闭不上的眼睛看着叶月,如同泥浆般粘稠的魔力就在双手的之间不停流动,“很难说那些议会的雄辩家是不是能说服你改变主意。但即便你真的贪生怕死到这样都无法感化,我相信他们还有很多其他的手段可以帮zhù

你改变主意,比如说一些控zhì

心智的药剂或者魔法。你也应该看到了,那个叫菲丽斯的小家伙的遭遇。”

尽管身体被制,但叶月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只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莱恩,似乎是知dào

他的演说还没有结束。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dào

你肯定觉得我在多管闲事。”莱恩没有让听众失望,他凑近了叶月的面前轻声说道,“不过你要知dào

,这关系到整个大陆的命运。虽然我认为以你的能力根本无法阻止使者降临,但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每一种未甄别的可能性都不应该被漏过。”

“——每一丝可能影响降临成功的不利因素,都应该被坚决地排除。”

“什么!?”叶月脸上的冷静和漠然片片碎裂,下意识地他扭过头去看站在另一边的卡萝尔。

“老师?”黑发少女瞪大了淡蓝色的双眼,脸上震惊的神色近乎夸张地凝固着,“你之前说的……”

“形式不一样了,凯萝。”莱恩咧着嘴发出了一串似乎是大笑的气声,打断了卡萝尔的话,“这场战斗的胜者显而易见,既然如此那我们为什么不提前下注呢?当罗德兰和魔环还在为了维护他们的地位而苦苦挣扎的时候,卡珊卓拉已经找到了一条通往巅峰的捷径。”

“可是……”

“多余的担心,使者已经不是第一次降临了,但世界真的毁灭过么?”莱恩嗤笑着伸出了右手,手中密实到极致的魔力开始呈现出暗红色的液态,“这只是一种妥协,或者制衡而已,也是人类最擅长玩的把戏。你认为那些自以为是的魔法师是如何从巫师统治的社会中崛起的?其实答案就摆在所有人面前,魔法。呵,我不过是剽窃了那些老东西的创意罢了,这样说起来还真是惭愧呢。”

“但你没有必要杀他。”卡萝尔踏上了一步,似乎是想挤到叶月身前。

“这是秘密。”莱恩瞪着眼睛,脸上焦黑的皮肉颤了颤,“我确实曾答yīng

过,让你成为下一任的先知。但形式不一样了,凯萝。如今的我拥有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dà

的力量,就仿佛又年轻了一次。而更重yào

的是,再坚硬的石头也会被工具改变形状,但烟雾却不能。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注定的。”

“这和叶月又有什么关系呢?”卡萝尔的声音急促地响起,罕见地露出了失态的神色。

莱恩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让人看不明白的光芒。

“为了一个男人而反抗自己的老师,这就是你正在做的事么,克萝贝露丝?”一个有些柔弱的女孩嗓音伴随着鞋跟的踢踏声从一旁的巷子中传了出来,然而和声线相反的却是那讽刺的语气,“嘛,不过确实是精湛的演技,这样的女人还真是让人不忍心去责怪呢。”…,

一个有些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两人阴暗的巷口,栗色的齐肩长发披散着,清秀而苍白的脸上一双烟灰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卡萝尔。阳光透过屋檐的缝隙照在女孩黑色的长袍上,她顿了顿手中的长杖,于是停在杖头的黑色蝴蝶轻轻地抖了抖翅膀。

“身为巫师却只会这种女人的手段,这样的结果你早就知dào

了,现在却还要装出一副完全被蒙在鼓里的表情。”女孩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神却如刺针般尖锐,“真是让人恶心的软弱,难道说你连承shòu一个被你背叛过家伙死前的怨恨都做不到么?我真不明白老师怎么会选择让你来继承先知之血的。”

“我的决定不需yào

别人质疑,艾瑞雅。”莱恩没有回头,只是有些烦躁地搓着双手,“是谁让你从血泉出来的?”

“听说他就是碎梦的持有者,这样稀有的血液直接融进血泉里不是太可惜了么?”艾瑞雅拄着长杖从阴影中走出,抬起头静静地望向叶月的黑色眸子,“夜光最近的精神不太好,似乎是营养不良了,能用他做补品么?”

“随便你吧。”莱恩垂下双手,凝成暗红液体的魔力顺着指尖流下,将脚下的石板悄无声息地融出两个黑色的空洞,“如果你自己能搞定的话。”

“这可是你说的。”

将足有一人高的长杖放低,看着停在杖头的黑色蝴蝶扑扇着翅膀,离被石手制住的叶月的胸口越来越近,艾瑞雅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请慢用哦,夜光。”

手掌大小的蝴蝶并拢黑色的翅膀,轻轻地抬起了纤细的前肢。

就在同一刹那,岩石的断裂声猛然响起。

星星点点的紫芒在眼底划过,叶月几乎是在瞬间挣脱了石臂的禁锢,左手握拳狂暴地向面前栗发女孩的侧脸扫去。

这是叶月在力量暴涨后第一次全力使用这超出自己的肉体承shòu极限的恐怖力量,直觉告sù

他眼前的三个人都不是他能轻易击败的,所以这次隐忍许久的突袭必须奏效,只有先声夺人地击败一人,才有可能从这必死的杀局中逃脱。

拳头几乎击穿了音障,只要打中,就算是坚硬花岗石也会在瞬间裂成碎片。

然而面对这似乎是必杀的一击,艾瑞雅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似乎这一切早在预料之中。就在叶月挣脱石臂的瞬间,手中长杖的底部轻轻地在石板上顿了顿。

半秒后,就在长杖轻顿之处,仿佛井喷般的血柱冲破脚下的石板拔地而起,如激流般裹挟着艾瑞雅的身子向后退去。那势在必得的一拳随即落进了空气中,反而是让发力失衡的叶月手臂一阵生疼。

鲜红的血柱四下散开,重新露出了里面艾瑞雅的纤弱的身影,烟灰色的双眼静静地看着叶月,就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而叶月此时才发xiàn

,方才那根粗大的血柱竟是由无数血红色的蝴蝶汇聚而成的。淡淡的腥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突围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失败了。

叶月对自己此刻处境清楚无比。左手的肌肉已经拉伤,而这个名叫艾瑞雅的少女则远比想象中要难缠的多。加上实力不明的莱恩和立场模糊的卡萝尔,胜算几乎为零。

但和‘羞愧’一样,叶月的字典里同样没有收录过‘放qì

’这个词。…,

‘既然突围失败了。’

右手握紧又张开,叶月的嘴角微微扬起。

‘那就战个痛快。’

艾瑞雅手中的长杖高高举起,叶月则是紧绷肌肉弓起了身子,但两个人却都没有进攻,而是不约而同地侧头望向了街道的另一头。

沉闷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疾驰的身影在巷口的缝隙外若隐若现。

叶月的眼神微微一顿,阳光下,骑士金色的短发正映着一圈耀眼的光晕。

“呵。”莱恩的冷哼声在身后响起,紧接着是魔力凝聚的粘稠触感。没有持咒和唱魔,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手势,足有半米厚的高大石墙便从地底冲天而起,彻底将狭小的巷子封成了一条死路。

“看着最后的希望破灭也是一种难得的享shòu

呢。”轻轻地咂了咂嘴唇,莱恩转头望向了身前的叶月,“而作为让我欣赏这场绝望演出的回报,你的死法会更加简单一点。”

可以感受到恐怖的魔力开始在身后逐渐汇聚,然而叶月却没有回头,而是默默地盯着眼前那堵封死他唯一退路的灰色石墙,黑色的眸子逐渐缩紧。

‘欠债的感觉,真差。’

在魔力凝聚完毕前响起的,是碎石坍塌的轰隆声。一个巨大的缺口出现在了石墙上,一个挥舞着重锤的骑士从漫天扬起的烟雾中一跃而出。

“迎接战锤时刻吧!(It’shammertime!)”布兰顿粗狂的嗓音伴着锤风的呼啸在头顶掠过,向着身后的莱恩猛力砸去,紧接着是第二匹骏马的嘶鸣扑面而至。

冲破漫天烟尘,一只有力的手臂自上而下地伸出,五指张开,向着叶月俯冲而来。

马背上,金发骑士冷静而坚定的目光直视着他的双眼。

用力握住对方的手臂,休斯微微俯下身子将叶月甩上了马背。

“多谢了。”

战马在瞬间越过了巷中的三人。

“我救的不是你。”休斯没有回头,白色的光刃在手中成型,“是希望。”

……

“希望。”漠然地看着朝自己直冲而来的布兰顿,莱恩歪着头重复了一遍,“是什么呢?”

暗红色的魔力在双手中凝聚,如同沸腾的液体般剧烈地翻涌着。

下一秒,猩红的血刺撕裂了空气。

第九十五章 巫都

只有小指粗细的血刺从莱恩手中猩红的魔力球中射出,几乎没有飞行轨迹,在瞬间就扎穿了挥舞着重锤向他扑去的布兰顿的肩膀,一条血线在空气中喷出绵延的轨迹,随后消失在了视野之外。

但骑士的悍勇远超出了想象,尽管肩胛骨已经被穿出了一个空洞,布兰顿依旧怒吼着抡起手中的铁锤朝着莱恩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几乎可以预见到,就在下一秒,那张焦黑恐怖的脸就会如同熟透的西瓜般爆裂开来。

然而这一秒永远也不会来到了。

一句简单的咒语从莱恩的唇中吐出,手中的猩红色的液态魔力随即开始剧烈地震荡起来,而同这诡异魔力团一起疯狂沸腾的,则是布兰顿身体中的血液。

血管被撑到了极限,然后——

密密麻麻的血箭从每一个细小的毛孔中喷出,巨锤脱手飞出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老旧建筑上,脆弱的木墙轰然倒塌。而街道中央的布兰顿则就这样直挺挺地朝被鲜血浸红的地面倒了下去。

只是刹那间,生机断绝。

勒住缰绳准bèi

调转马头的休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战锤家族年轻一代中的最强者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如同死狗般被人从头顶跨过,死得毫无尊严和价值。

“听说罗德兰的骑士总是秉承着一些奇怪的信念。”莱恩抬起右脚跨过倒在地上的布兰顿,瞪着眼睛望向马背上的休斯,“现在我杀了你的同伴,你一定是要替他报仇的吧?”

“没错。”光刃在休斯的右手中忽明忽暗地闪烁着白色的光芒,他侧着身子盯着眼前这个完全看不出实力深浅的怪人,毫不畏惧地答道,“虽然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我会杀掉你替布兰顿报仇。”

“呵,这么说你现在是要逃跑了?”莱恩咧开了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休斯的眉头轻轻地挑起,没有说话而是猛地一扯手中的缰绳,胯下的骏马便扬起四蹄向着另一头的巷口狂奔而去。

“试试看吧。”不再去看两人逃走的背影,莱恩缓缓低下头,手中的魔液从指缝中滴落,猛然摔碎在深灰色的石路上。

于是,大地开始震颤。一堵巨大的石墙在不远处的巷道中拔地而起,石墙的两侧甚至嵌入了街边的老式楼房中。阳光逐渐升高,最终被石墙完全阻挡在了另一头,灰色的阴影将狭小的巷道彻底封死。

胯下的骏马发出了恐惧的嘶鸣,似乎也知dào

这样的冲锋无异于自寻死路,但马背上的休斯却浑然未觉。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右手的光刃上猛地爆开,强光让战马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紧接着,巨大的轰鸣声在耳畔响起。

石墙上不知被什么东西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战马从扬起的烟尘中一跃而出,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只是放松的心情还没有持续几秒钟便又被惊恐所代替,第二堵厚重的石墙正在不远的前方缓缓升起。

“抓紧了。”休斯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乳白色的光芒开始在身周亮起,渐渐包裹住了全身。战马的眼睛被一条黑布蒙住,再一次扬起了四蹄开始冲刺。

然而在他们视线所不及的灰色石墙之后,一堵堵新的石墙排成了整齐地队列宛若阶梯般依次拔起,顺着幽深的巷道蜿蜒出去。

伴随着一声石墙倒塌的轰鸣,身后莱恩嘶哑的大笑兀然响起。…,

……

又是一声岩石碎裂的声响传来,然而听在巷子中的莱恩三人耳中已经不那么真切了。焦黑的脸上笑容早已消失,轻轻地搓着双手,莱恩突然扭头望向身旁的两个女孩:

“这是第几声了?”

“第七声。”艾瑞雅拄着手杖,轻声答道。

“第七声?”莱恩互相摩挲的双手停了片刻,随后歪过头,似乎是想要仔细地听些什么。然而许久过后,第八声轰鸣终是没有响起。

“我就知dào

他们逃不出去的,虽然能冲破七层已经很让人惊讶了,但我的石壁法阵可不是这么容易就会被破解的。将前面七层为消散的魔力重新汇集,凝聚入第八层的强化序列中,这最后一块石壁才是……”

“老师。”拄着长杖的艾瑞雅冷冷地打断了莱恩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最开始他们冲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用掉一层石壁了吧?很显然你已经忘了,所以说到现在你还没有听到第八声的原因就在于:后面根本就没有第八层石壁。”

“——他们已经逃走了。”

“逃走?这怎么可能!”莱恩抬起下巴努力做出威严的姿势,“别忘了这是哪,没人能从萨图恩逃走。”

“很不巧,我在过来的路上听恰好听到了一个坏消息。”艾瑞雅用她那柔弱却充满讽意的嗓音缓缓说道,“在圣泉广场和那三个罗德兰剑士战斗的血侍全都死光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现在离‘无法逃离的萨图恩’应该已经有三英里远了。”

“原来你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么?有这些时间吐槽还不快去把那个叶月给我拦住!难道你是想他们逃进了卡珊卓拉以后再去找么?!”双手猛地发力握紧,焦黑的皮肤下脆弱的骨骼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响声。莱恩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艾瑞,气急败坏地喊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让你继承先知之血的原因,你这个混蛋萝莉!”

==========

作为巫师文明的巅峰之作,萨图恩城要远比人们所想象的更为宏伟和壮观。

当无法沿着原路返回入口的休斯和叶月走进城市中心那些也许已经被废弃了上百年的古老街区后,才猛然意识到了这至关重yào

的一点。

而此刻,没有地图的他们已经彻底迷路了。

天空被灰蒙蒙的雾气所笼罩,进城后始终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也被灰尘腐败的味道取代。没有任何定位的方法,那些摇摇欲坠的木石建筑看起来千篇一律毫无特点,就连以路感好而著称蔷薇战马也在座诡异的城市中丧失了应有的方向直觉。

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具尸体。

没有一棵树,没有一种动物。

整座城市就仿佛死亡了一般在寂静和绝望中伫立着,压抑的灰色天空下,只有马蹄敲击石板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中回荡着。

沿着阡陌的巷道走了足足半个小时,叶月和休斯停下了脚步。

“这样是走不出去的。”休斯抬头望向了被铅云覆盖的灰色的天空,“城市的布局总是有条理可循的,但我们的感官在这里却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某种魔法影响了。”

“是隐藏在城市中的法阵么?”叶月向四周望了一圈,“这里看起来废弃了很久,应该不会有什么法阵还在维持运转。”…,

“照理说没错,可总觉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休斯松开手中的缰绳,向着路边的一幢古老建筑走去,“我能保证自己没有被幻术之类的魔法干扰,只是当我盯着这些建筑看的时候,就会觉得有什么东西阻挡在我和它们之间,以至于让我遗漏了一些非常重yào

的东西。”

“重yào

的东西?”叶月转过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嗯,就是因为这个城市缺少了这件东西,所以才让人感到不舒服。”休斯皱着眉头说道,“但我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是疏离感。”

“什么?”

“你感觉到的是疏离感,和这个城市,或者这片土地。”叶月走到休斯的身旁,轻轻的伸出手贴上了木质的墙面,“我们的五感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却会觉得眼前的景物不是真实的,这种情况被称作空间疏离。”

“我没听说过这个词。”休斯看着叶月的动作答道。

“这是我很久以前学过的东西了。”叶月放下手解释道,“这个城市本身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缺少什么,问题是出在我们身上。当我们身周的空间结构或者时间流速发生改变时,五感会本能地让身体和周围的环境产生疏离感。这是一种天生的防卫机制,而最明显的反应就是这种‘周围的景物其实是不真实的’错觉。而这个城市的又有些诡异过分了,从而在心理上加重了这种认知。”

“我还是不太明白。”

“我也觉得很难解释清楚。”叶月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幢高耸的钟楼,“不如我们去高处看看,这座城市的构造到底是怎么样的。”

……

马靴踩在木板上发出了吱呀的声响,然而当两人沿着旋转的阶梯登上了钟楼的顶端,双眼的视线第一次脱离建筑的束缚时。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他们的身后是弥漫着淡红色雾气的罪恶之城萨图恩,而在一道泾渭分明的地界之后,一个被灰色云层所笼罩的完全不同的世界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腐烂;破败;阴沉;死寂的城市,如同广袤的灰色荒野向着远处蔓延。低矮的楼房被狭窄的巷道分割成沉闷的街区,没有广场,没有商道,有的只是一成不变的灰色矮楼。难以想象在它还未衰败的时候究竟有多少居民落户在这里,年复一年地生活在这样一个由灰色木头搭建而成的巨大牢笼中。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休斯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起来,直觉告sù

他这里也许隐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历史记载里的萨图恩甚至没有这个城市的二十分之一大。”

“难怪我们会有被困住的感觉了。”看着那座几乎没有尽头的灰色的死城,叶月终于明白了所谓的疏离感从何而来,“休斯,地图上萨图恩的北部是什么地方?”

“是希斯罗山脉。”休斯猛地抬起了头,“难道说……”

“从进入这座死城开始,山脉的阴影就完全消失不见了。”叶月轻轻握紧了拳头,“这里根本就不是萨图恩!”

“观察得很仔细呢。”轻柔地声音从钟楼的窗外传来,接着一个血红色的身影缓缓升入了两人的视野中。

是那个名叫艾瑞雅的女孩,纤弱的身体被无数猩红色的蝴蝶所覆盖,她双手握着长杖。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烟灰色的双眸静静地看着窗户里的两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重新介shào

一下吧。萨图恩这座城市并非像你们想的这么简单,而你们现在看到的则是它的全貌。”

“——欢迎光临巫都,萨图恩·卡珊卓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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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方舟

最近在忙出国的各种事,于是跳票了,在此深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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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图恩·卡珊卓拉。”休斯望着窗外被血红色蝴蝶所包裹的艾瑞雅,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就是那个卡珊卓拉么?”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卡珊卓拉。”艾瑞雅的身体向着窗口缓缓飘了过来,身体外无数蝴蝶煽动着翅膀,就如同翻滚的血浪一般,“只是不少人都听过这个名字,但却不明白它背后所代表的确切含义罢了。”

“这个世界上的邪教组织有很多,每一个的背后都有着一段很长的故事,我没工夫一个个听过来。”休斯冷冷地看着艾瑞雅,说道,“比起这个,我更有兴趣知dào

你们究竟想要对叶月做什么?”

“那是老师的决定,我也不太清楚。”艾瑞雅的脚尖轻轻地触到了钟楼的木质地板,随即环绕在身周的蝴蝶缓缓散去,“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有兴趣知dào

,眼前这座在历史上不存zài

的伟大城市,究竟代表了什么?”

“很遗憾,我没有兴趣。”白色的光刃在手中缓缓浮现,休斯的眼神开始变得犀利起来,“你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说这些吧?”

没有理会休斯冷厉的眼神,艾瑞雅轻轻地转过身,扶着窗台轻轻说道:“我们眼前的这座城市建造于人类历史鲜有记载的中古时期,在现在的史书的描写里人类的中古时期是一个蒙昧、未开化的时期,没有完整的社会构架,文明也只是雏形,绝大多数人们如同茹毛饮血的野人般生存zài

东方的丘陵里。而巫师作为族群中最早一批掌握了神mì

学的个体,领导着一个个落后无比的人类群落。”

“这样的掩饰手法并不算太高明,只是因为时间过去了太久而令人无从考证而已。事实上,在真zhèng

的历史中,人类文明从上古精灵统治西大陆的时期就开始发源,而中古时期则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个高峰。那个时候的社会和我们现在生活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更加发达。先进的技术四处流传,各种语言风俗遍布那片大陆。而那个时候的巫师就和现在的法师一样,是神mì

、智慧和强dà

的象征。”

“你的想象力令人钦佩。”休斯毫不留情地刺了一句,却没有让艾瑞雅停下嘴反驳,而是自顾自地继xù

说道。

“然而一场巨大的灾难毁灭了西大陆。你应该可以猜到,那场终结了中古时代的灾难——魔神入侵,或者换一个更专业的名字:使者降临。在那场灾难中,巫师们几乎倾尽所有想要阻止末日的到来。但当他们更加强dà

的盟友,精灵,也一败涂地的时候。巫师们终于意识到这样的毁灭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了。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就是拯救尽可能多的大陆居民,将他们转移到当时还未被开发的东大陆去。”

“于是,东大陆的人类文明自此开始。由于缺乏准bèi

的时间,横渡大洋的船只搭载的几乎全是居民,而携带的工具和器械则少得可怜。最终抵达东大陆的人类不得不重新开始构建他们的文明,从最原始的阶段开始。曾经养尊处优的他们在东方的旷野上悲惨地流浪着,直到他们遇到了一个人。”

“大多数神话传说都有着一个现实的模板,萨图恩神也不例外。真zhèng

的萨图恩是一个伟大的巫师,他带着那些流浪者走出荒原,领导他们在一片美丽的土地上建造起了属于自己的城市。为了纪念萨图恩,那些西大陆的遗民将城市命名为萨图恩城。直到现在为止这还是一个感人的故事,但事实往往有着它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萨图恩城依靠着希斯罗山脉修建而成,城市就建造在东面唯一的山口上,当时很多人对于这样的建造方法表示不解,因为高大的城墙阻挡住了吹过山口的季风,让城市变得干燥和闷热。但以博学和圣明而著称的萨图恩这一次却坚持己见,完全听不进任何别的意见。人们终于开始怀疑,但数次入山的探秘都无疾而终,直到那一次——”

“具体的行动没有记载,我们知dào

的是最终人们发xiàn

了萨图恩城所隐藏的秘密,这个如同要塞般修建在希斯罗山口的城市所保护的,不可告人的秘密。”

艾瑞雅伸出手,缓缓朝着脚下的灰色死城张开。

“——就是它,萨图恩所守护的秘密。”

“你们现在所看到的这座城市,名叫卡珊卓拉城,取自巫师所真zhèng

信奉的神明,真理女神卡珊卓拉。你们可以看到城市的建造风格和现在已经有很大的区别了,但事实上,这座城市和这片大陆历史上任何一个文明的建筑风格都不相同。原因很简单,因为它根本就不是这个大陆的产物。”

“卡珊卓拉城就是数千年前坐落于西大陆的巫师之都,数以千计的巫师曾居住于此,而整座城市的居民规模甚至超过了十万人。据我所知,当年号称第一城塞的蔷薇帝都也不过只有六万居民而已。”

“如果十万人都真的居住在这样一个地方,那与其说是都城,还不如说是集中营更合适一些。”休斯越过艾瑞雅的肩膀向着窗外的灰色死城望去,“虽然这个城市看起来很宏大,但远远达不到能居住十万人的标准。何况这样几乎没有官道没有广场,楼房之间只隔着不足两米空间的城市,真的是用来住人的么?还是说所谓的巫师文明已经发展到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地步?”

“确实,从现在的形态看来卡珊卓拉完全不像是一个伟大文明的结晶。但事实上真zhèng

的卡珊卓拉城其实要比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大十倍有余,至于它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模样?”艾瑞雅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杖在钟塔的地板上轻轻顿了顿,说道,“是因为亚位面。”

“亚位面?”

“也不能算是一个结构完整的亚位面。其实在灾难开始之处时,巫师们便开始准bèi

应对最坏的可能。使者的强dà

毋容置疑,一旦人类和精灵在那场战斗中失败,那么等待我们的唯有灭亡一途。为了留下火种,巫师们决定将人类文明的希望送到一个远离战火的地方。”艾瑞雅缓缓地说着,栗色的长发在微凉的风中飘散,“神典中有过关于方舟的记载,而这座卡珊卓拉城就是方舟,一条巫师们建造的方舟。”

“城市中所有有着二十岁以下孩子的家庭被甄选出来,将们的房屋用晶石标记,收纳入一个巨大的空间立场中。除了一些必须的建筑,整个立场中几乎没有无用的空间。接着巫师们启动了近乎神迹的法阵,将这些拼接为一座新城的房屋投影到了另一个大陆上,也就是眼前的这座卡珊卓拉。当然了,对这样庞大的对象进行空间转移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任务,所以巫师们选择了另一个取巧的方法。一个空间桥式的亚位面,西大陆的接受端被隐入了亚位面夹缝中,而另一头则以投影的方式呈现在了东大陆中。这么说你们能明白么?”…,

“基本可以,那么现在可以谈谈你的最终目的了吧。”休斯看着艾瑞雅的双眼冷声问道。

“目的?”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话,艾瑞雅挑起了眉毛微笑着重复了一遍,“我想你完全是误会了,在现有的情况下,除了那一身的鲜血,你们两个对我而言完全没有价值可言。我对你说这些也只是出于对你们和你们想要保护的这个世界的善意而已。”

“愿闻其详。”休斯的表情没有松动,依旧紧紧地盯着她。

“如你所见,你脚下这个叫做卡珊卓拉的城市曾经作为人类的方舟搭载了近两万个生命从西大陆的灭亡之灾中逃了出来。而容纳这座城市的亚位面却并非是单向的,在必要的时候,它完全可以将之前所经lì

的过程进行一次逆操作。”艾瑞雅抬着下巴望向面前的两人,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这一次的使者降临必将成功,而东大陆的劫难也已然注定。但此刻我依旧可以提供给你一个机会。”

“——带上两万个幸运儿进入卡珊卓拉,回到西大陆去重新开始另一端人类文明。也许用不了太久,在大洋彼岸就会有一座以你命名的城市屹立而起。”艾瑞雅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讽刺地笑道,“老家伙们的方法总会屡试不爽的。”

“当然,这个提议只是给你的,魔剑士。”艾瑞雅伸出纤弱的手臂指向一旁的叶月,“至于你么。”

“为了夜光的晚餐,请死吧。”

一瞬间,钟塔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中。

第九十七章 黑与红

无数只蝴蝶扑扇翅膀的声音从窗口传来,昏暗的阳光被遮挡得严严实实,漏不进一丝阳光,只能借着休斯手中光刃的白色微光勉强看出不足一米远的距离。然而原先艾瑞雅所站立的地方已经是空无一人了,在让人寒毛倒竖的细密杂音中脚步被完美地掩盖了。

“哼。”身旁的休斯冷哼一声,手中的白色光刃瞬间绽放出刺眼的强光,漆黑一片的钟塔顶楼被照得通透。纤长的影子在木质墙壁上飞快的闪过,休斯则毫不犹豫地横过剑刃,对准艾瑞雅冲来的角度狠狠地劈了过去。

淡灰色的长袍如同鼓风般扬起,鲜红色的蝶影在衣袂下翩翩飞舞,艾瑞雅前冲的身子随即以违反常理的速度降了下来,在临近剑刃的刹那诡异地向后飘出半米,将将避开了光刃的横斩。

但休斯的脸上却是并没有攻击失手后的懊丧,相反,一丝讽刺的笑意在嘴角隐隐浮现。

手腕轻震,看似被躲过的光刃边缘猛地暴涨两寸,半透明的白色剑尖划破了艾瑞雅的长袍向着腰间柔软的皮肤刺去。

尖锐的气流声响起,灰色的袍角被一阵大风吹起,无数血红色的蝴蝶从袍底飞出,笔直的朝着休斯的光剑冲去,随即在接触到白光的刹那化为了一朵朵爆散开的血花。浓密的猩红色雾气弥漫开来,蝴蝶们悍不畏死的冲击终于阻住了光刃的突刺,艾瑞雅的身子轻轻地落在了光刃的攻击范围之外。

她轻轻地抬起左手,飘散在空气中的血雾便缓缓地向着手心聚拢过来,化作一团蠕动的猩红液体。紧接着,一只红色蝴蝶如同破蛹般从液泡中挣脱出来,挥舞着翅膀飞进了少女灰色的袍脚下,

长杖轻点,又是一群血蝶从长袍下飞出,朝着休斯扑了过去。

没有太多花哨的剑术,右手中的白色光刃在空气中一板一眼地竖劈横斩,便将袭来的虫群击碎成了血雾。而休斯带着微光的左手则是紧随其后地在被血色浸染的空气中挥过,弥漫着的血雾便被彻底地蒸发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终于在又一队虫群消失在休斯剑下后,艾瑞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错的把戏哦,魔剑士阁下。”长长的手杖横在身前,她烟灰色的双眸中却依旧没有太多凝重的神色,“不过只是光凭这样可是赢不了的呢,如果没有什么更好kàn

的节目的话,那就只能给你的好伙伴一起陪葬了。”

杖头遥遥地指向站在房间中央的两人,空气中的躁动愈发地剧烈了,随着第一丝光明透过窗上的缝隙照入,围堵在窗口上的蝴蝶猛地冲入房内,如同血红色的罗网一般朝着两人罩下。虽然看起来只是毫无威胁的蝴蝶,但警兆却如钟鸣般在脑海猛然敲响,直觉告sù

叶月被这鬼东西扑中的下场必然凄凉无比,然而眼前的血幕没有丝毫可以突围的缝隙,只是刹那的犹豫,第一只血蝶已飞到了眼前。

噗的一声,飞在最前面的血蝶化为了一滩猩红的血浆撞碎在白色的光壁上,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数以千计的血蝶前赴后继地撞击着那层休斯魔力构筑的魔法盾,几乎是在瞬间就将原本白色的盾身染成得鲜红,薄薄的光壁不停震荡着,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黯淡起来。

“叶月。”休斯的视线紧紧地盯着眼前已经支撑不了太久的光盾,表情严肃却语速飞快地问道,“如果我可以驱散这些蝴蝶,你需yào

多久能击倒那个女孩子?”…,

“没有意wài

的话,三秒钟。”叶月的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太多的自信。但身旁的休斯却是点了点头,随即一挥手,白色的光盾蓦然消失,在盾外挤成一堆的血蝶于是疯狂地涌了进来,将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彻底吞噬。

下一秒,一根半径足有一米的巨大白色光柱从地底喷薄而出,上方的屋顶在瞬间被销蚀出一个圆整的空洞,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些血浪般涌来的猩红色蝴蝶。而在白光褪去的刹那,一个银色的身影从光柱中一跃而出,爪状的右手毫不留情地朝着艾瑞雅纤细的脖颈捏去。

没有太多悬念,失去了蝴蝶为助力的艾瑞雅完全不可能躲过叶月这经过千锤百炼的杀人招式。

大概……

木板破裂的声音从脚下传来,本能地,叶月的脚尖在木质的地板上猛地一撮,前冲的身体在极短的时间内停了下来。紧接着,无数长着双翼的黑色生物从眼前地板的破洞中尖叫着冲出,翅膀震动的声音和刺耳的尖叫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是一群蝙蝠。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蝠群中跃出,轻轻地落在地板上,长长的发丝随着蝠群带起的微风在眼前飘散,恍若夜的面纱。

“是你……”叶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表情,他很早就设想过这一幕发生的情景,然而当黑发少女真的站在面前拦住他的去路时,一种奇妙的情绪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心底翻涌起来。

“是我。”卡萝尔平静地看着叶月黑色的眸子,淡淡地问道,“很意wài

么?”

“还好吧。”

“这个答案不用猜也知dào

,不过能看到你露出这种表情还真是难得呢。”卡萝尔就像往常一样弯着嘴角嘲笑道,“现在是不是有点后悔当初救我了。”

“确实有点。”叶月点了点头,轻声答道。

“晚了。”卡萝尔伸出双手,倒挂在天顶上的黑色蝠群随即俯冲下来包裹住她的身体,“最好别反抗,我会给你一个痛快的。”

“你想多了。”双手握紧,叶月的身体微微下伏,之前突袭艾瑞雅的计划因为他的犹豫而失败,但他不会让同样的失败发生第二次了。

右脚猛力蹬地,银色的身影如同利箭般朝着卡萝尔冲了过去,身后的休斯抬起右手,一圈白色的光晕随即出现在叶月的双拳上。

卡萝尔张开双手,黑幕般的蝠群向着叶月的身子罩了过去,尖利的惨叫和一团团血雾接连不断地从漆黑一团的黑幕中爆出。每一次挥拳,被光之力覆盖的双手就能将一只蝙蝠击得粉碎。不过数息之间,充斥在狭小房间内的蝠群便被屠杀一空,而叶月除了脸上的几道细小血痕外则几乎没有受伤。

“不愧是夜执事呢,不过要是连这样的攻击都抵挡不住那可就太无趣了不是么?”卡萝尔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叶月,张开鲜红的双唇,“现在请尽情享shòu

吧,这场鲜血的盛宴。”

一声刺耳的尖啸从她的喉间传出,紧随其后的则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振翅声在窗外响起。

如同黑潮般的蝙蝠从四周洞开的窗中疯狂涌入,弥漫在空气中的腥气完美的激发起了这些嗜血小生物的凶性。毛绒绒的身躯在半空中挤压、撞击着,而站在房间一角的卡萝尔则轻轻地张开了手臂,黑色的长袍在视野中缓缓展开,宛如统治黑夜的女王。…,

于是,极夜降临。

身周的每一寸空间都被黑色的蝙蝠挤满,休斯所构筑的光盾早已被击破,密密麻麻地蝙蝠落在两人身上,用尖锐的牙齿在铠甲上留下一连串细密的穿孔和划痕。光刃已经完全失去了挥舞的余地,休斯散去了手中的光剑开始和叶月一样用拳头搏击。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能在空气中炸出一蓬血雾,但蜂拥而至的蝙蝠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虽然杀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蝠群的规模依旧没有明显的缩减。

“刚才的那一招还能用么?!”巨大的嘈杂声中,叶月大声吼道。

“这样的环境里我根本没法施法!”休斯喊道,“这样不行,我们必须冲出去!”

“冲不出去的!”叶月又挥拳打爆了一串向着他的脸扑来的蝙蝠,然而背上的盔甲也终于不堪重负地被尖牙利爪撕成了碎片。他向后退了一步,勉力靠近休斯所在的方位,“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把左手伸出来!”

“你觉得我还有选择吗?!”一圈纯正的奥术光芒从休斯的身上猛地炸开,在强光的刺激下黑色蝠群的扑击停滞了一秒。而就在这转瞬即逝的刹那,休斯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向着叶月冲了过去。

两只有力的手掌在空中相交,瞬间的击掌后,一柄闪着白色光芒的长剑突兀地出现在了叶月的左手中,粗厚的剑脊和宽大的剑刃上铭着密密麻麻的银色符印。

“这是……”黑色的蝠群外,卡萝尔定定的看着叶月手中的那柄造型奇特的长剑,无比震惊的表情在脸上定格。

“哀悼!”

白色的光幕随着挥舞的剑刃绽开,鲜血如同瀑布般从空中泻下。

第九十八章 力量

俺已抵达,感觉良好,请罗德兰人民放心。~~~~~~~~~~~~~~~~~~~~~~~~~~~~~~~~~~~失神只是一瞬间,但漫天的蝠群却已经变成了铺洒而下的猩红色液体,血幕下银色的身影正缓缓逼近。

手中那柄他并不认识的白色巨剑在劈出那惊世骇俗的一击后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面对此刻失去了最大助力的两名少女,叶月不认为自己会再次失手了。钢靴踩在有些滑腻的血水中发出噗嗤的声响,叶月望着卡萝尔的淡漠目光深处,依旧隐藏着一丝挣扎。

‘她骗了你。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从罗德兰到萨图恩,她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谎言。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把你骗到这里杀掉,以完成她老师那丧心病狂的计划。’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似乎又只是想为自己的决定找一个借口,叶月在心底对自己这样说道,右手缓缓地握紧。

卡萝尔静静地看着他靠近的双眸,眼神中却没有悔意和软弱。轻轻地眨了眨眼,她开口说道:

“艾瑞雅。”

“放心。”身旁的灰袍少女扬起下巴,顿了顿手中的长杖。

沉闷的笃笃声响起,仿佛沉重的鼓点敲响在心底,漫在地板上的液体随着木板轻微的震动而漾起细密的波纹,一对纤细无比的触丝从波峰中探出,紧接着是颤动的双翼。

无数只血蝶从粘稠的血浆中挣扎而出。

“这些蝴蝶可不是什么生物,只是由精神力场凝结起来的单纯的血液而已,无论你摧毁它们多少次都是会重新凝聚的。”艾瑞雅带着轻微的喘息缓缓说道,“我知dào

你很强,也许不怕这种不完全体的攻击,但你的朋友可就说不定了。”

一只只蝴蝶挣开血浆的束缚,振翅越过叶月的身畔向后飞去。微微侧身,身后空地上的休斯已是毫无知觉地伏倒在了地上。

“你该怎么办呢,骑士先生?”艾瑞雅定定地看着叶月,微笑着问道。

“艾瑞雅……”站在栗发女孩身旁的卡萝尔猛地转过头,急急地想要说什么。然而已经太晚了,木板碎裂的清响传来,叶月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个时候我会如何选择,想必你是最清楚不过了,卡萝尔。’星星点点的紫芒在叶月的眸中闪现,巨大的风压随着鞭腿向艾瑞雅的腰间抽去,而后者此刻仅仅来得及抬起手杖,微笑还未从她的脸上褪去。

‘太慢了!’

木质的长杖在巨大的冲力下从中间断为两截,没有血蝶保护的艾瑞雅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这狂暴地一击下,叶月几乎可以听见她脆弱脊椎碎裂的轻响。

但先到来的却是一阵炸雷般的心悸,神经如紧绷的弦被用力挑动一般传出了剧烈的震荡感,肌肉不受控zhì

地收缩,那势不可挡的一击也随之一顿。

就是这半秒钟的停顿,无数血蝶从艾瑞雅身下的长袍中蜂拥而出,托着她的身子向后挪了半寸。叶月的脚尖划过灰色的长袍,如刀锋在上面开出了一道狭长工整的口子。鲜血顺着灰袍的豁口缓缓流了出来,却没有氲湿柔软的布匹,而是想两侧展开,缓缓凝结出了一个蝴蝶的形状。

“呵……想趁虚而入么?”艾瑞雅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了,但眼神却是充满了挑衅的意味,“猜猜我有多少只蝴蝶吧。”

叶月没有说话,眼神中甚至都没有懊丧的神情,而是再次一蹬地蹿了出去。血红色的蝶群紧跟着银色的身影在不算太宽阔的空间中穿梭着,距离也在一点点逼近。各种各样的杂音越来越响,紫芒在他的眼中颤抖,连成了光幕,逐渐加厚。…,

但还不够。

而眼前却已没有了继xù

冲刺的余地,薄薄的深棕色木墙横亘在面前,墙外则是足有二十米高的空气。

抬起右脚毫不犹豫地像墙体踩去,木质的墙壁瞬间被踢出一个陷坑,而叶月就这样靠着嵌入墙体的右脚作为支点猛然向后空翻出去,紧随前后的血蝶则是来不及减速狠狠地撞在墙上化为了一滩血液。但另一群血蝶则是在面前组成了一道血红色的弧形幕墙将他死死围在墙边,阻住了他的每一条退路。

‘既然是精神力场凝聚而出的产物。’钢靴的鞋尖没入了腐朽的地板中,紫芒覆盖了双眼的每一个角落,随着肌肉的收缩和再次伸展,身子又一次冲了出去。

‘那就给我碎吧!’

一个银色的身影破墙而出,那些血红色的蝴蝶甚至连攻击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瞬间还原为了最原始的液态。

随着鲜血泼洒声一同响起的,是艾瑞雅的惨叫。

重拳狠狠地打在了少女柔软的腹部,发出了一声闷响,空中血蝶飞舞的动作一顿,随即也变得失衡了起来。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叶月的拳头再次举了起来,毫无怜悯地继xù

落下。

“住手。”一只雪白的纤手握住了他想要第三次挥出的手腕,卡萝尔的声音从身畔传来,淡淡的,没有太多起伏,“我可以感觉到你的愤nù

,你在发泄。但如果说你是因为那些虚假的回忆而无法对我出手,那就实在是太可悲了。”

“你什么也感觉不到,卡萝尔。”叶月反手捏住她的小臂,随后一把甩开,“但我却可以。”

闷哼声响起。又是一拳重重地打在艾瑞雅的小腹上,柔弱的女孩不禁喷出了一口鲜血。鲜红的液珠在地面上蠕动了几下,却最终没有凝聚成型。

“这样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叶月拎着已经没有力qì

站立的艾瑞雅的头发,冷冷地说道,“我知dào

你什么都不会说,所以我什么也不打算问。既然我能感受你所忍耐的痛苦,那你是不是也该体会一下我所承shòu的恐惧呢?”

双眼中紫色的光幕跳动;碎裂。

右手缓缓松开,艾瑞雅的身子便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一丝鲜血顺着叶月的嘴角缓缓流下。

“你管这个叫恐惧?”一个沙哑漏气的声音响起,虽然没有什么力度,但却清晰无比地在耳边响起,“年轻人,看来你不仅不会利用自己的力量,反而还惧怕着它。这该有多可悲?”

脚下站立的木板猛然破碎,数根石刺从脚下穿出,如石牢般将叶月围在了中间。

“这么强dà

的,令人心醉的力量,换来的只是你的抵触和厌恶。”一张焦黑的脸庞从脚底的空洞中浮现,脚下一根只能站立一人的石柱正在缓缓升起,“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保留着它呢?”

石柱升到了足以让莱恩俯视叶月的高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月的双眼,似乎是微笑着说道。

回应他的是狠狠砸在石刺上的一击重拳,但石柱却连颤都没颤一下。

“粗暴的家伙。”轻轻嘟哝了一声,莱恩轻轻抬起了他干枯的右手,戴满了各式指环的五指上缓缓泛出深红色的光芒,“面对这样的宿主,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他定定地看着叶月,却不像是在问他。随着手中光芒的丝丝明亮,既不可查的一点紫色星光从叶月的右眼中飘离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紫色的星光连成了细长的光带,从叶月的双眼中缓缓抽离出来,却没有丝毫痛苦,有的只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失落,和随之而来无法填补的巨大空虚感。

终于,当紫色的光带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叶月的双眼也恢复成了纯黑的颜色。他喘着气半跪在石牢之中,浑身的力qì

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抽干了,甚至连动一下手指都显得困难无比。

“美妙的滋味,真不明白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家伙就是无法体会呢?”莱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咧开了焦黑的嘴唇,“那么接下来,小家伙。完成你终极使命的时刻到了。”

暗红色的光芒在双手中变换着形状,坚硬的石刺向着中间开始逐渐收拢。脚下的木质地板如同被扔进碎纸机的烂纸板般片片碎裂。而不出十秒钟后,同样的命运也将发生在叶月的身上。

没有反抗的余地,甚至连思考都变得无比困难。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呼喊。

于是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qì

,叶月砸穿了身下的地板,向着黑暗坠落而去。

第九十九章 暗语

呃,实在是抱歉,刚到国外事情实在是很多,宿舍网到现在还没有搞定。所以……本卷会在这个周末完结,然后下一卷的更新情况我会和副版主商量一下后进行通知。~~~~~~~~~~~~~~~~~~~~~~~~~~~~~~~~~~~~~~~~~~~~~~

隐约的脚步声从地下通道的深处传来,淡淡的白色光芒映在黑色的石壁上,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那种金色的光芒应该是精金,银色的是瑟钢,这样大片的深黑色大概就是魔铁原矿了。”右手中亮着照明法术,左手撑着叶月脱力的身体,走在看不见尽头甬道中的休斯轻声说道,“真是难以想象要怎么在这种坚硬的岩石挖出这样宏伟的地下结构,如果说是由那些巫师们建造的话,那当时他们所掌握的力量应该丝毫不逊于魔法。谁能想到呢,这么多年过去以后,巫术竟是已经衰落到了这个地步。”

“我倒不觉得,看卡珊卓拉的构造,巫师似乎对于规整的结构有特别的爱好,这样的洞穴看起来则更像是天然形成的。”被休斯搀着胳膊的叶月缓缓说道,“虽然这几乎不可能。”

“是啊,不知dào

还有多少秘密隐藏在这个城市里,其中的大多数也许我们永远也不会被人发掘了。”马靴踩在地上陷坑里那不知沉淀了多少年的积水中,休斯感慨道,“我开始对这个地方感兴趣了。”

“前提是我们可以活着离开这里。”叶月淡淡地应道,“不过从这座城市存zài

了这么久却几乎没被人发xiàn

过这一点来看,想要离开应该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事都不容易。”休斯的双眼望向幽邃的洞穴深处,平静却坚定的嗓音在石壁间回响,“可怕的不是困难,而是面对困难的勇气。”

“如果会畏惧这样的困难,我也活不到今天。”叶月笑了一声说道,“只要不停地走下去就行了不是么?走到出口,或者走到死。”

“不,我们会走到出口。”休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不会死。”

“对,我们不会死。”

短暂的交谈结束了,沉闷的脚步声在沉默中继xù

着,也许是为了分散这片似乎没有尽头的黑暗所带来的令人抓狂的压抑感,休斯的视线不停地在那些照明术可以点亮的地方的徘徊着。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岔口,每一条通道的结构。而身旁的叶月则始终低着头,默默地跟着他的脚步,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在又一次转过一个转角后,休斯停下了脚步。

“我记不住了,每一条岔路的构造虽然相似但都有着一些不同。已经判断不出这条路我们是不是走过了,很可能我们兜了一个大圈回到原点但自己却没有发觉。”休斯皱起眉头看向叶月,“你能记住多少岔道?”

“用的方法不一样,但我能记住的路程和你差不多,现在也逐渐开始混淆了。”叶月答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发xiàn

。”

“什么发xiàn

?”

“虽然大多数的地面上都有水流的痕迹,但却并非全部,还有相当一部分地势高的洞穴中被风化的石屑所覆盖。对比一下钟乳石的长度和石屑的厚度,两者显示出这个洞穴存zài

的时间是基本一致的。也就是说洞穴是整体成型,而非建造者将一个个天然形成的空洞连接起来。”叶月解释道,“但既然是整体成型那在这样的暗河洞穴中就不该有未经冲刷形成的天然空穴,同样也不会是作为卡珊卓拉的下水系统使用。如此一来这个地下洞穴就很可能是由巫师以外的群落建造的。而只要是人工产物就一定会有出口,沿着河流我们应该可以走出去……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

“洞穴的分叉很多,要找到我们不会太简单的。”休斯举起手照亮了布满钟乳石的黑色石顶,“比起这个我更担心食物的问题。”

叶月抬起头刚想说话,脸色却猛然一变,一把将身旁休斯高举的右手拉了下来,猛地将他扑倒在地上。

随着两人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凹凸不平的黑色石面上,一阵震耳欲聋的振翅声便紧接着在身后洞穴的上空响起。虽然在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两人什么都看不见,但单从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噪音中也能估计出这蝠群的大致数量。如果这些都是由卡萝尔操纵的话,那对于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战斗力的两人来说被发xiàn

几乎就意味着死亡。

不过万幸的是蝠群似乎并没有发xiàn

卧倒在地上的两人,巨大的呼啸声渐渐远去,当光滑石壁反射的回音也从耳膜中消失时,两人这才敢缓缓抬起头来。

撑着冰冷的石地站起来,休斯活动了一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麻的胳膊,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我不能肯定这些蝙蝠是不是卡萝尔操纵的,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抱侥幸心理的好。接下来的路要更加小心才行,以我们现在的身体状态,一旦被发xiàn

就很难再逃掉了。”

“嗯。”身旁的叶月扭头看了看周围漆黑一片的环境,说道,“我想它们应该是受控zhì

的,虽然我们掉进的裂口应该是那个巫师法术的失误,但要发xiàn

这一点并不困难。就算这个地底空洞很大,想必他们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要远在我们之上。这一次虽然躲过去了,就怕下一次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丧气的话等穷途末路的时候再说也不迟。”休斯抬了抬眉毛,“现在还不到放qì

的时候,离绝境还差得远呢。”

“是啊,差的远呢。”叶月摸着冰凉湿滑的石壁迈步向前走去,“就连我在萨图恩被石墙围住的时候都不如……说起来我还欠你一条命。”

“我不喜欢这样的说法。”右手中亮起淡淡的白色微光,休斯跟上了叶月的脚步,“如果一定要计较的话,你也已经还清了。”

“这样。”于是叶月点了点头,闭上了嘴巴。

就这样在黑暗和寂静中前行了一段时间,休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叶月,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什么?”

“在钟楼上艾瑞雅的血蝶向我飞来的时候,你却选择去攻击她,为什么?”

“因为这是最好的策略。地上的血液源源不绝,如果我不尽早击倒她,那么很快我们就会被血蝶群淹没。我没有你那种攻击大范围敌人的能力,在你丧失战斗力的时候我根本没法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攻击艾瑞雅是唯一的出路。”

“呵,我现在总算有点明白父亲说过的话了,比起我来,你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不会被无谓的情绪所牵绊,用最小的牺牲换取胜利。我想其实很多人都误解了,你并不是冷血,只是理智而已。”叶月看不见身后休斯的表情,但从语气中听不出丝毫讽刺的成分,“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请跟我一起回罗德兰,这片大陆的生灵需yào

你,你可以拯救他们。”

“是么?”叶月的语气很平淡,似乎早就料到了休斯要说的话,他依旧没有回头,就这边走便说道,“那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请问。”

“有三个人在地下遗迹中迷路,而携带的食物并不够他们支撑至找到出口的时候。但如果将有限的食物只分给两个人就恰好够了,那么他们是不是应该选择抛弃一个人来保住另外两个人的生命呢?”

“叶月……”休斯的表情一僵,随后变得复杂起来,“我知dào

你想问什么,你也应该能猜到我的答案。生命不是简单的数字,没有谁生来注定就应该被放qì

,你也一样。但这是关乎整个大陆生灵存亡的问题,无论是老师还是父亲都只是在引导你而已。”

“引导我?”叶月撇了撇嘴,并没有停下脚步,“那如果我说,即便经过了这么久的引导我还是选择拒绝呢?”

“你不会的,虽然听起来很艰难,但当这么多沉重的生命摆在你的面前时,你不会拒绝的。”休斯的声音不算太响,但是很坚定,似乎对叶月有着无比的信心,“既然你能为了卡萝尔做这些,那为了整个大陆上千万的生命,你不会拒绝的。”

“在来到这个地方之前,卡萝尔一直都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所以我会保护她。但这片大陆上的其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的朋友不是生活在这片大陆上么?”

“难道使者降临了世界就真的彻底毁灭了么?抬头看看吧。”

“原来你是真的不跟我回去了。”

“从我知dào

罗德兰对我隐瞒了这些事情的一刻开始,我就没打算再回去。”叶月默默地走着,似乎没有听到身后休斯越来越低沉的脚步声,而是自顾自地说到,“而就算我不回去,你也不会杀我。休斯,其实派格南院长说的并不对,比起我来,你更适合拯救这个世界。”

“呵,是这样么。”休斯默默地看着叶月的背影,仿佛是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即微微抬起头,脚步却突然顿住了。

“那里。”他猛地伸出右手指向穹顶。

“——有光!”

第一百章 哀悼

“这束光芒离得如此之近,以至于让人误以为似乎只要伸出手,就应该能触摸到,那被称作自由的东西。”

仿佛咏叹调般抑扬顿挫的演说在空旷房间的四壁间回响,房间中央的水晶球上倒映出了一张从来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恐怖面容,黑色干裂的双唇上下开合,露出了里面翻卷着的鲜红的舌。

“你们知dào

吗?人类所有的痛苦和幸福其实都是从对比中产生的。如果没有体会过这漆黑潮湿的地底环境,就无法懂得光明的重yào

;如果没有经lì

过这冗长枯燥旅程,便无法感觉自由的宝贵;如果不是曾经离希望如此的接近,他们也无法完全理解绝望的可怕之处。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让蝠群攻击的原因,卡萝尔。”

水晶球上的焦黑脸庞转了过去,看向身后两名垂手侍立的少女,轻声地说道。

“巫师是人类最古老、最正统、也是最高贵的职业。必须让你们的敌人明白,和巫师为敌究竟是一个多么错误的选择,不仅是身体上,还有精神上。死亡并不是最严厉的惩罚,身为巫师,你们还必须学习很多其他的技巧。而此刻,我就正在为你们做一个非常完美的示范。”

干枯的指尖在水晶球的表面轻轻划过,环状的血红色涟漪随即荡漾了出去,带着令人作呕腥气的浓稠魔力在空气中缓缓弥漫开来。

带着原始节奏的波动顺着灰色的岩体向着远方传导出去,于是隐隐的震动从脚下的大地中传出。

“卡珊卓拉的秘密有很多,你们接下来将看到的则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个,我称之为——地狱之穴。”

莱恩咧开嘴,发出一串嘶哑干裂的大笑声。

==========

“只差一点了。”攀着因为长期被水流冲刷而变得光滑无比的石壁,叶月看着头顶不远处的空洞,他几乎能闻到随着白色阳光一起洒入的泥土气息,然而就是这短短不足五米的距离就仿佛一道深壑横亘在面前,让自由从唾手可得变得遥不可及起来。他扭过头向着脚下的休斯望去,大声喊道,“如果有绳索的话很容易就能爬过去,但是这样应该不行!”

“以你的身体素质也跳不过去吗?”休斯仰着头问道。

“如果是之前的话也许可以,但是我的力量似乎被莱恩的巫术抽走了,这样没法借力的地方不太可能跳这么远!”叶月皱着眉头看着仿佛近在咫尺的出口,心中考lǜ

着要不要放手一搏。但这里离地面足有六七米高,如果摔下去的话虽然不一定会死,只是想再走出去就很困难了。

十指深深地嵌在岩石的缝隙之中,叶月双眸摇摆不定地看着眼前的阳光照射的入口,手心开始缓缓地渗出汗液。

是恐惧吗?

当然,所有人都会恐惧。高处,黑暗,未知,死亡。这是烙在每个人灵魂中的印记,是人性的一部分。它无法被克服,只能被掩藏。

然而这并非全然是一件坏事,大多数时候恐惧都能让我们更加的警觉和慎重,但有的时候却也会让我们错失良机。

就比如此刻。

叶月默默地咬着牙关,矛盾的念头不停地交锋,围绕着那从小便陪伴着他的挥之不去的恐惧感。

黑色的眸子定定地望着眼前的空洞,似乎正反射出那明亮的白色阳光,然后缓缓闭上。

轻轻地摇了摇头,叶月放松了一直紧绷着大臂肌肉,开始向下攀爬。…,

“这里出不去,还是找下一个出口吧。”他的声音不响,像是在解释给自己听,“既然离地面只有六七米的距离,说明方向是对的,继xù

走应该就能找到出口。”

“确实。”休斯点了点头,语气却有些低沉,“只是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时间不够了?”叶月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你是指什么?”

“我是指,我们的时间不够了。”

随着休斯的话音落下,攀在墙壁上的叶月便感觉到了那从岩体传来的隐约震感,如同一整队的重骑兵冲锋一般,地面的细碎石子于是开始了轻微地颤抖,战斗的鼓点正在敲响。

“那是什么……”

“不知dào

,但肯定不是援军就对了。”休斯猛地抬头望向穹顶的空洞,随即也冲到了石壁旁开始攀爬,“没时间犹豫了,我们必须从这里出去!”

轰鸣声越来越响,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叶月一咬牙,再次向着石壁的顶端攀去。

头顶的光芒逐渐变亮,与之相对的则是出现在脚下的一片深灰色的洪流。

那宛若地狱的景象。

无数和岩石融为一体的巨大的怪物从甬道的另一头狂涌而来,细长的节肢,蠕动的螯爪,和布满全身密密麻麻的坚硬刚毛,三对漆黑的单眼镶在有着巨大尖颚的头顶。如果必须要用什么生物来形容的话,就如同放大了数万倍的巨型蜘蛛一般。用锋利无比的螯肢紧抓着坚硬的石道,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在甬道中飞快地奔行着,无数毛茸的肢体碰撞着,令人反胃的粘软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

之前的疑惑在这一瞬间豁然解开,能在卡珊卓拉坚硬的地底挖出这样规模宏伟地穴的,也只有这种本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恐怖生物才能做到。

叶月在罗德兰的图书馆里见过眼前这种生物的图鉴,它们是在上一次使者降临时遗留在这里的异世界种群,魔法师为它们起了一个非常贴切的名字:

地穴恶魔。

只是已经没时间感慨了,如同潮水般的怪物群已在眨眼间布满了两人脚下的每一寸地面,没有任何退路,整个甬道几乎都被这面目可憎的地穴生物所填满,最后的出路就是眼前的那个空洞。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形似蜘蛛的生物却并没有掌握的攀岩的技巧,只能水泄不通地围在两人脚下,没有办法作出进一步的攻击。但也仅此而已了,如果说这些怪物是受那个莱恩巫师控zhì

的话,想必卡萝尔的蝠群也会很快赶到,必须在此之前逃出去。

叶月的眼神重新坚定起来,目光从脚下的灰色海洋中移开,目不转睛地盯住了眼前正散发着白色光芒的空洞。

蓦然间,莱恩那张焦黑的面容在脑海中突兀地浮现。

“你管这个叫恐惧?”

讽刺的话语振聋发聩。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家伙就是无法体会呢?”

微不可查的紫芒在黑色的瞳孔深处亮起。

‘这确实是我的恐惧。’叶月的五指收拢,力量从肌群的缝隙间涌动而出,‘但也应该有另一个名字,力量。’

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然而身边却有一个散发着白色光芒的身影先一步跃了出去。

是休斯!

没有丝毫犹豫,叶月的身体紧随其后飞跃而出,伴着喷薄而出的力量在空中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白色的光芒向着眼前飞速靠近。…,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股不可抵挡的大力从右脚上传来。甚至没有时间低头,仅仅来得及感觉到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叶月的身体就这样被拉扯着笔直向下坠去。

也许是恐惧,也许是绝望,唯一能肯定的是那剧烈搏动的心脏在这瞬间猛然漏了一拍,曾无比接近的自由气息就这样在刹那间远去。

叶月睁大了双眼望着重新露出全貌的圆形空洞,紫芒在双眸中剧烈地颤抖着。

头顶地光芒再次变得昏暗起来,下坠的身体却猛地一顿,休斯坚毅的面容紧接着出现在了视野中。

视线在空中交汇,在那双深蓝色的双眸中叶月没有看到犹豫,有的只是那一如既往的坚定。

有力的手掌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腕,叶月右脚钢靴的皮带开始在大力的拉扯下逐渐松动。

叶月没有低头,依旧直直地看着休斯的双眸,表情自始至终平静无比。

所有的噪音似乎消失了,只剩下了两颗心脏的跳动声在虚空中反复回响。

于是,一柄白色的长剑在叶月的左手中浮现。

‘他叫哀悼。’

第一百零一章 谢幕

苍白的积雪沿着罗德兰城外的麦田蔓延出去,如同银海般的平原一如既往地沉默着。细密的雪花从浅灰色的天空中不断洒落下来,在罗德兰灰色的石柱上构筑着只属于自己的纯白世界。

从窗外收回自己有些失神的目光,站在窗口的菲丽斯深吸了一口气,涌入肺中的寒冷空气让她有些游移的思绪再一次集中起来。她转过身,望向坐在房间中央木椅上的一名灰袍中年人,沉声说道:

“安诺恩先生,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你和那枚神mì

的紫色晶石之间有直接的关联,但是因为你的暗中操作,就在近两个月里已经有四名法师先后在魔法实验中丧生。而最近一次,第六实验室中所有的器材都被施加了标记法术,唯一在实验前接触过器材的只有你一个人。你可以为自己辩解,但最好趁早,相信审讯室里那些人的询问法师就不会像我这样温和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么,菲丽斯队长?”坐在木椅中的法师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反问道,“虽然我一直很敬慕您的为人,但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一名尊贵的法师,似乎不是骑士该有的风度。”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安诺恩法师。”菲丽斯毫不动容地看着安诺恩的双眼,“无论你在罗德兰有着怎样的地位,此刻你最先的身份就是我的嫌疑人,仅此而已。而我的问题也很简单,你和两个月前城外的那场屠杀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那枚紫色的晶石究竟有什么用?”

“我不知dào

。”安诺恩法师微笑了一下,毫无诚意地答道,“不论是关于那场屠杀还是那枚晶石,我什么都不知dào

。至于你指控我在事故前接触了魔法器材,这只是每次实验前的例行检查而已,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法师阁下!我已经听够了这样敷衍的答案了!”菲丽斯猛地走上前一步,双手撑上法师面前的木桌,发出了一声闷响,“我知dào

,身为学院的高级法师你可能并不怕我这个执法队长,但我要告sù

你的是:不止是我,议事厅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如果你坚持用这样的论调去搪塞所有问题,我相信副院长会有很多办法来自己发掘答案的。”

似乎是在听到副院长几个字的时候,安诺恩法师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依旧用他那慢条斯理的语气说道:“如果学院怀疑我,那自然会有更高等级的法师来质询我,何况魔法实验事故也并不在执法队的管辖范畴之内吧?难道说菲丽斯队长今天是为了私事而来的?”

“你觉得这样拖延时间真的有用么,安诺恩法师?”菲丽斯淡绿色的眸子眯了起来,伸手指向了房间入口处紧闭着的大门,“如果你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那就去打开那扇门看看,为了防止你逃走罗德兰究竟花了多大的功夫。”

法师顺着菲丽斯的手指望去,虽然有木门的阻隔,但那不停跳跃的魔法波动却是无法掩盖的。从那急促而有序的波动中,安诺恩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一个非常复杂的魔力抑制法阵正在缓缓生效中,而此刻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进来的人是菲丽斯而非某个大法师级别的人物了。

“原来是这样。”微微皱了皱眉头,安诺恩原本坐得笔直的身体靠向了身后的椅背,“看来为了今天,罗德兰已经计划很久了。”…,

“明白就好,那现在能说实话了么?”菲丽斯抬了抬下巴,问道。

“我不知dào

。”

“你……”

伸手止住想要发怒的菲丽斯,安诺恩法师轻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我却知dào

一些也许你会感兴趣的事情。”

“你知dào

我现在对什么答案感兴趣!”

没有理会菲丽斯锐利的眼神,安诺恩法师自顾自地说道:“很多人都说过,罗德兰的冬天非常美丽,广阔的白色平原,奇巧的白色石柱。你觉得呢,菲丽斯队长?”

“不知dào

。”虽然有些不耐,但为了从对方口中挖出晶石的秘密,菲丽斯还是耐着性子答道,“没什么太大感觉吧。”

“即便是最粗鲁的骑士也会被大自然的魅力所折服。“感慨了一句后安诺恩又转口问道,“听说菲丽斯队长的剑技很高超,能否知dào

你的剑术导师是谁呢?”

“是我家乡镇上的一名老骑士,叫做帕斯。”菲丽斯用尊敬的语气说完自己老师的名字,随即蹩起眉头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我听说了罗德兰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数百年来每一届的执法队的队长都是女性……”

“够了!你究竟想说什么?”猛地打断安诺恩法师像是自言自语的并且毫无关联的叙述,菲丽斯死死地盯着他的眸子说道,“我的耐心已经很有限了!”

“你知dào

么?”毫不避让地对上菲丽斯的双眼,安诺恩法师缓缓地说道,“当你越英姿飒爽;越意气风发;越正气凛然的时候,其实也是你越可怜;越可悲;越可叹的时候。你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我却可以体会,这样的生命究竟是有多悲哀。”

菲丽斯没有说话,或者说根本不想对这样的胡言乱语做出任何评价。她紧紧地盯着安诺恩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在用语言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时候做出什么反抗的举动。

但自始至终安诺恩都坐在椅子中一动不动,就这样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菲丽斯淡绿色的眸子,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遗憾。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法师那沉静的表情让菲丽斯的胸口感到一阵莫名的烦闷。尽管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是对方的诡计,身为高级法师的安诺恩肯定是用了一些隐秘的手段来影响自己的情绪。但在内心深处却还是隐隐感到了一丝异样,像是抓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却又漏掉了一些重yào

的东西。

无言地张了张嘴,菲丽斯突然不知dào

此刻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恰好在此刻地响起,适时地打破了房间内正不断加厚的诡异气氛。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菲丽斯快步走到门口拉开木门,一个法师打扮的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菲丽斯的双眼于是猛然瞪大。

“你们在这里看着!”丢下这样一句话,菲丽斯几乎是飞奔着朝门外跑去。

这两个月以来,一直压在心底的后悔、自责、愧疚和那让她寝食难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被另一种情绪彻底取代。

法师后面的话她都没有听清,只有一个词在她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

‘回来了。’

……

一间不大的房子,没有太多的装饰,但无论是书桌还是地板都被打扫得很干净。房间的窗户打开着,窗框上积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点点雪花随着拂动蓝色窗帘的寒风从窗口飘进来,落在了绿色的叶上。…,

罗德兰的冬日总是如此短暂,火红的太阳已经半没入了远方的地平线,晚霞被染成一片血红。参差的云层将霞光析出瑰丽的色差,落在叶片上,将纤细的叶脉照得通透。

雪花很快就化了,晶莹的水珠顺着叶缘缓缓滴下,砸碎在白皙的掌心中,随即消融得无影无踪。有着一头枚红色长发的少女缓缓地低下头,怔怔地望着窗台那两盆纤弱的小草。一盆枝繁叶茂,而另一盆的叶缘则已经枯黄卷曲,原本应该笔直的茎干也无力地耷拉着,枝顶脆弱的嫩芽在寒风中不住地颤抖,在夕阳下映出一圈淡绿的光晕。

这是两盆风见竺。

‘呐,这盆非常名贵的风见竺是看在你一直以来忠心耿耿的份上,本小姐特意恩赐给你的!你要好好养着,不许养死了听到没有!’

少女清脆的嗓音似乎还在空旷的房间中回响着,然而那个会一直站在她身边,和她抬杠、笑话她、保护她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一阵寒风吹过,少女微微打了个寒战,棕色的双眸变得有些黯然。思忖了一会儿,她轻轻地抬起手,似乎是想要伸手去护住那盆开始枯萎的风见竺,但却又以为怕不小心碰伤了刚生出的嫩芽而有些犹豫。空气从指缝间流过,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

礼貌而有节奏的敲门声从楼下传来,将少女从莫名地情绪中拉扯出来。这不是第一次了,以往的时候少女都会兴冲冲地跑下去开门,然而无论多少次拉开门,见到的也许是穿着法袍的优雅女孩,也许是身着轻甲的飒爽骑士,也许没有人。

她一直期待着发生的场景,却始终无法看到。

浓浓的失望;淡淡的恐惧。

其实少女自始至终都知dào

,因为有钥匙,他从来都没敲过门。

终于,这一次她不打算再去开门了,而是静静地站在窗台前继xù

看着那株曾被她宣bù

死亡的风见竺。居然就这样支撑了两个月,而且看样子还能继xù

活下去,真是不可思议呢。连风见竺都这么顽强,那你也要……

敲门声停止了,紧接着响起的石制门轴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少女的思绪,她的心在刹那间猛然吊了起来,随着坚硬的靴底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的熟悉无比的吱呀声而越提越高,直至哽在了喉咙口。

双手死死地捏着红色长裙的侧摆,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因为紧张而变得线条分明。

脚步声越来越近,门把开始转动。

“露易丝。”

听着那一声轻唤从门口传来,少女缓慢而僵硬地转过身子,用力地咬着发白的下唇,长长的睫毛拼命地眨着,微红的鼻翼快速翕动。

门口的阴影中,高大的骑士轻轻垂下眼帘。

“对不起。”

休斯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对不起。

==========

木柴在壁炉中噼啪地燃烧着,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下了安诺恩法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张他已经坐了十多年的木椅中,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法师终于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

“即便是在罗德兰生活了这么久,我还是找不出答案。”他微笑着,好像是在说给别人听,“但这个答案已经不重yào

了,不是么?”

轻轻地摊开双手,澎湃的魔力开始在双手中凝聚。但在失效法阵的作用下,魔力和魔网间的共鸣回路已经被完全切断了。那浓稠的魔力没有进入魔网,而是径直消散了空气中。

双颊开始缓慢地凹陷,象征着枯萎的灰色在法师的眼中浮现。

随着最后一丝魔力从身体中流逝,片刻前还端坐着的法师此刻已然变成了一具温热的尸体,一个有些扭曲的微笑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在失效法阵的压制下,没有人发xiàn

房间中的异样,壁炉依旧噼啪地燃着温暖的火光。

一丝黑色的雾气从法师已经失去光泽的眼中缓缓飘出,却并没有在空气中消散,而是向着敞开的窗口飘去,下一刻便被淹没在了纷乱的雪花中。

……

在一片被黑暗包裹的虚空之中,一个干涩而诡异的声音轰然响起。

“又有一个小家伙回来了,让我看看……哦?还真是一段精彩无比的人生呢。”

(第二卷完)

(一)吟游诗人

友情提示:本卷由副版主死神亡仆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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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德兰堡坐落于黑森林深处,倚靠着巴登郡最高峰菲尔德山,相传动用四千劳力耗费二十年而建成。如果站在古德兰堡巍峨耸立的城墙上,便能将黑森林以及整片莱茵河谷尽收眼底。当然,这整片富饶的河谷和森林都是巴伐利亚大公的财产,如果有谁胆敢未经许可在这片森林中采下任何一颗野果或者在河谷中捡起任何一枚贝壳,那等待他的将是流放到北郡,在冰天雪地中做一些下等人也不会去做的苦力活,一生一世——当然这不会太久。

巴伐利亚公爵的领地广袤的令人无法想象,相传在他的领地可以感受一年四季的气候,有首诗是这么唱的:

在卡恩的领地上,

花绽放并凋谢着,

雪飘零并融化着,

庄稼播种并收获着,

四季永远同时守候着。

开拓出这片疆土的并不是巴伐利亚大公本人,而是他两个传奇般的儿子,特瑞和德文,最近的那次胜利便是必将载入史诗的冰原阻击战。那场战役摧毁了无数满载荣誉的家族,但却成就了卡恩家族——没错,无论是巴伐利亚大公还是特瑞、德文都拥有一个令人战栗的姓,卡恩。

值得一提的是,北郡也是巴伐利亚大公的财产,如果你不幸被发配到那儿去,干苦力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你想逃跑,那你绝对预见不到你必将遭遇的最坏的那个结果。当然我也不知dào

,因为我并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从北郡逃回来的幸运儿。相反,作为一个吟游诗人,我在酒吧中与不少从北郡押送苦力归来的巴登士兵的闲谈中得知,北郡供给匮乏,而仅有的那一点可怜的物资也被当地的驻军们克扣殆尽,在这种情况下,那数千苦力却依然能吃上肉。坊间传言的版本有很多,而我确信,只要去北郡当了苦力,确实注定了一生一世,而这一生一世则注定不会长久。

很不幸,当我的脑海中想起这些的时候,我正站在北郡萧瑟的广场中央,等待着领主的收编。脖子上被套着绳索,而双手也被牢牢的绑住并连在前面那位同样不幸的偷猎者脖子上。短暂的交谈得知所谓的偷猎只是他从黑森林中找回跑出自家围栏的山羊,而我的罪名同样荒诞——在大公于古德兰堡的筵席上唱破了一个音。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传说中的巴伐利亚大公,在古德兰堡的会客厅中,他坐在卓然的铁王座上,没错,是王座。只是上一个坐在这个王座上的王相传也去了北郡,嗬,北郡真是个人才汇集的地方!言归正传,那是我的保留曲目《第一公爵》,我在酒馆中演唱了数千遍,从来没有出过任何差池,不信我现在就唱一段出来。

可否把卡恩一族比作风暴倾泻?

世间一切都将被席卷毁灭;

狂风摧残五月的嫩叶,

如果它们是卡恩一族,它们会因勇气而风华正茂。

如果你不是卡恩一族,你将注定寂寂凋谢。

那中间刻有嗜血斧刃的家族徽章,

能否借用它反射出的微亮光芒,

去点燃那些逐渐逝去的希望,

如果你是卡恩一族,你总能靠自己战胜一切,

如果你是卡恩一族,你的敌人将注定投降。

面前呼啸着迎来一拳,暴戾的喝声随后传来:“别惹我!”这是北郡领主给我的见面礼,如果没记错,他叫格兰特。是巴伐利亚大公的长子,只是即使是这样一位高贵的领主,在这片不毛之地,恐怕就算姓卡恩也终究要凋谢吧!…,

“别惹我?”我轻轻地重复了一次,看来我是惹到了卡恩一族了。但人生有时就是这样难以捉摸,所幸的是,在这同行的苦力中,只有我见过大公真面目,那个垂垂老矣的老头,青灰色的脸上已无一丝血色,他枯坐在铁王座上,周围围坐着他的侍妾们,有些高昂着头,品评着我的表演,而有些则对我传递出炙热的目光……或许这并不值得自豪,但作为一个吟游诗人,总得见多识广,毫不自夸的说,我的足迹甚至到过灰烬平原,没错,就是那个千年前的古战场,那时的史诗还是叙述英雄和魔神的战争。卡恩一族对我来说,只是沧海一粟罢了,所以我仍然唱出了见到巴伐利亚大公之后重新改编过的《第一公爵》,只是在末尾加了一句:

“即使你是卡恩一族,你仍逃不出死神的手掌。”

唱出这句的我,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被拖走,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是一二五七年七月二十四日,因为那天是我的忌日,当然历史将同样记下那一天,因为那一天,巴伐利亚大公在古德兰堡这个每年都会去的避暑行宫内薨殁。

(二)继承人

古德兰堡的夏天永远不会让人感到躁热,黑森林如同千百年来守护在这里的神祇,养育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万物,并保护他们免受狂风或者酷暑之灾。当然这位受万人景仰的神祇有着一个众人皆知的主人——巴伐利亚大公。只是,不幸的是,如今这位拥有令整个大陆都为之颤抖的名号的老人现在却静静的躺在自己堆满香料的卧榻上,只有侍妾们和自己的一群幼子围绕在他身边。没有人抬着头,同样也没有人说话,偌大的厅堂中只能偶尔听到一阵阵抽泣。还有,能闻到一丝淡淡的异味。是的,早在十天前,大公就停止了呼吸。

是的,早在十天前,黑森林就失去了自己的主人。但黑森林不可能没有主人,一天都不能,而如今这个主人便是我。作为大公的第八个儿子,我继承了卡恩家族所有的荣耀和力量,当然,还有敌人。只是,对卡恩一族来说,敌人是注定投降的那一人群的代名词。但如果敌人是卡恩一族,那一切又将另当别论……

站在古德兰堡巍峨高耸的城墙上,尽收眼底的依然是黑森林和整片的莱茵河谷。只是组成黑森林的不再是松树和杉树,而是军队,卡恩一族的军队。可惜的是,我继承了所有我能继承的,唯独没有继承的便是我的军队,古德兰堡只是一个避暑行宫而已。

尽管额角在如此凉爽的天气下依然沁出了汗滴,但毕竟我属于卡恩一族,在我们的家族史上只有勇者、毁灭者、征服者,从来没有弱者。或许有弱者,我转念一想,只是从历史上被抹去了而已。但我注定不应该是弱者,我的后背纹有卡恩荣耀的族徽,在冰原、灰烬平原、巴登郡都铭刻有我的战绩,父亲的临终手谕将一切都传承于我,这也是我所企盼的,只是时间,似乎有些早。

“你就是这样来拜见你的父亲的吗,格兰特?”我淡淡地说道。格兰特便是站在黑色大军前的墨甲骑士,他是我的哥哥,也是如今还活着的唯一的哥哥。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他便追随父亲远征北地,或许现在叫北郡。

城下的墨甲骑士,下马,脱下那刻有嗜血斧刃族徽的头盔,对我笑道:“亲爱的特瑞,可惜你只是我的弟弟,而我要见的不是你。”

卡恩一族果然没有如此容易欺骗,尽管我隐瞒了大公薨殁的消息,并伪造家书召见格兰特回来。如果一切按照这个计划进行,那现在的格兰特应该已经被我在席间拿下,而他在北郡驻守的大军也将名正言顺的归入我的名下。只是可惜,卡恩一族没有如此容易欺骗。

“亲爱的哥哥,我是不会让你带领你的军队入城的,父亲同样不会允许。”

“那是卡恩的军队,是父亲自己的军队,如果现在父亲站出来,明确的告sù

我拒绝自己的军队入城,那我将听从调遣。”格兰特很有风度地向我行了一礼,随即戴上了头盔。真是一个不礼貌的举动,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这让我无法解读他的内心。

但事已至此,我只能继xù

拖延时间,“大公府是军队禁区,只有亲卫队才能进入,这是王国的铁律,而大公在何处,何处就是大公府!”

格兰特掉头回到军阵中,略带傲慢的声音随后传来,“这些话,除非我从父亲口中听到,否则今后一个月,卡恩在北郡的军队将会全部汇集到河谷,”他顿了一顿,抽出长剑,喝道:“如果届时你仍然阻止父亲见我,我有理由相信,你已经背叛了卡恩家族,挟持了巴伐利亚大公!”…,

“格兰特,你所做的举动才是真zhèng

背叛了卡恩家族,历史将赠予你耻辱的名号——反叛者格兰特!”尽管双腿仍然在颤抖,但我确信,正如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样,他同样也看不到我的颤栗。

历史确实如我所说的叙写了,格兰特成为了反叛者。毫无疑问,史诗是为胜利者书写的,在后世,无论那些渊博的学者还是平凡的百姓,都将对这一战津津乐道,唾弃那个驻守北郡却意图谋反攻打大公行宫的反叛者格兰特。那时的我,继承了卡恩一族的所有,其中当然包括权谋,在我眼里,古德兰堡是一个小网,如果套不住格兰特,那我依然可以用河谷和黑森林作为一张大网,将格兰特一网打尽,毕竟我已经是这片富饶土地的主人了。

我的弟弟,亲生弟弟,同样在七天前收到了我以大公名义写的书信,只是这次不是家书,而是调遣令——剿灭王国的反叛者。格兰特和他的北郡士兵再勇猛,也不可能在我和德文,也就是我的亲弟弟所带领的王城军队的夹击中胜利,更何况还是夜间的急袭!那些歌颂卡恩的诗作早就说过,如果你不是卡恩一族,你将注定寂寂凋谢。而格兰特被德文的贴身侍卫一剑刺穿了肺部,那个侍卫,我并不知dào

名字,只是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我自己亲手刺出了那一剑,多么奇怪的感觉!显然,作为反叛者,格兰特注定不可能风华正茂了。

而我,同样不能,因为历史给我的名号是——弑父者特瑞。虽然我并没有弑父,但正如我刚才说的,史诗是为胜利者书写的,而胜利者,是我的亲弟弟,德文。

(三)骑士

这个季节的王城不会有一丝的风,炙热的阳光能将一切都消融,包括人——城墙的十字架上挂满了已经被晒的奄奄一息的人,那些都是弑父者特瑞的党羽,清一色的都是男子,没有妇孺和小孩,当然也没有特瑞。德文将毫无疑问地继承卡恩的一切,而他拥有卡恩一族从来没有的名号——“仁慈的德文”。

他确实足够的仁慈,谋杀王国大公及自己亲生父亲这个罪名将让所有和特瑞有任何瓜葛的人遭受灭顶之灾。但如今挂在城墙上的却只有区区两百人而已,王城的百姓无不赞美着这位新晋的大公,仁慈之名也就此传开了。

当然只有我知dào

,那两百个人的妻子还有孩子,以及他们的兄长和父辈们的命运将在何方。这近万人的大部队从古德兰出发,前往他们最终的归宿——北郡。是的,还有如今赫赫有名的弑父者特瑞,仁慈的德文不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我正是这次负责押送他们的长官,同时也是德文大公的亲卫。我父亲是个贵族,当然你在如今任何一本贵族族谱中都找不到我父亲的名字,甚至连我爷爷的名字都不会有。所以他们都葬在和平民一样的墓穴中,拥有和平民一样的墓志铭。记得德文大公,或许那时应该叫德文子爵,他在一次观摩我的比武大会后接见了我,第一句话便是:“你就是那个拉尔夫?真的太像了。”

我想这一定是他对我的称赞,因为我确实长的很像德文大公本人,因此我也成为了他的贴身侍卫,寸步不离左右。这一跟随,便是三年。仁慈的德文不会去做所有可以被称作卑鄙、残忍抑或是邪恶的事,因为他是仁慈的德文。

而这些事,由我来做。这也是我这一行的目的,在王城,无论贵族或百姓,都认为特瑞的党羽将被送出塞外,永世不得再踏入王国半步。而在这里,无论是他们或是我们,都知dào

等待这些可怜人的,将是在冰天雪地中的一生一世,当然,这不会太久。

一路向北迈进,天气愈发的凉爽了,真的不敢相信现在只有九月,在这条前往北郡的路上,清晨竟然都覆了一层薄霜。而现在,离北郡还有一周左右的路程。毕竟,这是一群老弱病残,仁慈的德文可不希望任何人倒在这条路上,他们还有很长的人生去享shòu

北郡的生活。

押送的部队是德文大公的嫡系,和我一样,都是优秀的剑士,在数周前的战斗中我们让北郡那些莽汉见识了王城军队的英勇和无畏,我们能席卷一切、毁灭一切!而此时,我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大公的勇士们回头看着我,行了一个军礼,一脸的无奈。数棵被砍倒的大树横亘在路上,那是北地的树,粗重而且高大。

“有人故yì

为之。”我平静地说,“是山贼或者野蛮人,通知部队做好迎战准bèi

……”我并没有说完,一支箭便从面前飞过,径直射在站在我面前的士官脸上。

“好箭!”我回身投入了战斗,队伍陷入一片混乱……

“真的不是山贼或者野蛮人吗?”德文公爵负手而立,望着远处的城墙,淡淡的问道。

“不是。”我的脸上沁出了汗珠,从我看到那支箭时我就认定那绝不可能是下等人作为,尽管他们都穿着兽皮,拿着粗劣的武器,但战斗地极有章法,他们是训liàn

有素的士兵。而他们的目标,当然不是这些老弱妇孺,而是在队伍中央被严加看护的弑父者特瑞。他们迅雷不及掩耳地半路杀出并劫走了他,尽管之后我带队追到几个不幸受伤的,但都统统自尽了。特瑞是比他们生命更重yào

的东西,这是我给德文公爵的结论。而为了更快的返回王城报gào

情况,我不得已就地处置了那些可怜的妇人、孩子和老人。这是一种解救,不是吗,他们如今可以享shòu

新的轮回了。…,

德文大公没有说话,转过身来走到我的跟前,端倪了良久,和蔼地说道:“真的太像了。”

王城的天气依然如此的炎热,广场上聚满了黑色的人群,前排坐着许多体态雍容的王公贵族,而后面则是庄严地王室卫兵,而再往后则是普通的平民。热浪翻涌着,让无论王公还是平民都感酷热难捱,只是,我再也感受不到了。

我处于广场中央,我的左边依次是巴伐利亚大公和格兰特伯爵。是的,此刻我们都平躺在棺木中。我完成了父辈祖辈都不曾完成的梦想,主教为我们主持了安魂弥撒,将沾有圣血的黄金十字放入了巴伐利亚大公的口中,而将黄铜十字放入了我和格兰特伯爵的口中。尽着黑袍的王国唱诗班唱着安魂曲,悠扬却不沉重,肃穆却不压抑,仿佛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序章,那是威尔第大师的杰作。而卡恩的家仆们则将成袋的钱币扔向围观的平民,那是得到祝福的钱币,愿死者安息,愿生者平安。平民们争抢着每袋装有七枚金币的钱袋,而贵族则准bèi

在王国礼堂进行最后的丧宴。

这就是我的梦想,贵族的葬礼。

仁慈的德文厚葬了自己的父亲和两位哥哥——反叛者格兰特,以及我,弑父者特瑞。特瑞在被送出塞外前保留了自己的尊严自刎而死,史诗是这样记载的,但仍然被仁慈的德文施以贵族的厚葬,因为那是他的亲哥哥。

正如他从见我第一面就对我说的,“真的太像了。”看着我苍白的遗容,仁慈的德文流下了眼泪。

(四)守灵人

古德兰北部整片的银松森林,在这个时候通常已经结起晶莹的霜花了,但现在却是大片大片的黑色和星星点点的红色,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这片古老的森林化为一片焦土。同样灰飞烟灭的,还有那原本准bèi

前往北郡的近万苦力,奇怪的是,他们之中竟然没有一个青壮年,所以也没有一人能逃出这场大火。

古德兰堡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变得萧瑟了许多,他曾经的两个主人在几星期前于王城的广场中央入柩,隆重的葬礼让王城的人知晓了他们的生平事迹,属于他们的故事也就此盖棺定论——残忍的巴维尔与弑父者特瑞。被叫了一辈子巴伐利亚大公,或许连巴维尔自己都把这个名字给忘了吧!

当然,这座城堡在昨晚便迎来了他的新主人,一个活人,以及一个死人。那个死人,毫无疑问是弑父者特瑞,他被安葬在古德兰教堂的花园里,他无法得到属于卡恩家族应得的待遇——像他父亲巴伐利亚大公那样安葬在巴登郡的家族陵园中。同样没有这个待遇的,是他的哥哥格兰特,他将被葬在北郡的冰天雪地中。而那个活人主人,传言是一位代理人,不过不管是谁,都将好过残忍的巴维尔的统治。

这一点,从酒馆中喧嚣热闹的气氛就能看出,大家嬉笑着高唱《第一公爵》,只是在末尾加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一句:

“即使你是卡恩一族,你仍逃不出死神的手掌。”

从来自北郡的过客口中得知,有位吟游诗人因为这首歌而被砍头了,但如今一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因为这片土地虽然仍是卡恩一族的财产,但他的主人拥有卡恩一族从来不曾有过的名号——仁慈的德文。

“真的仁慈吗?”我冷笑着,端着古德兰自酿的莱茵风味麦酒,悄悄地退到了安静的角落,冷眼注视着这里的一切。古德兰已经不是原来的古德兰了,并不是因为巴伐利亚大公死了,而是原来城中那近万平民,他们的额头都被烙下了驱逐的印记,永远的离开了古德兰,离开了这个王国,而现在,在大火中,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古德兰新的居民当然不会知dào

这一切,他们是怀揣着希望而来的农夫、工匠、小贩还有游侠。黑森林这片富饶的土地能让他们拥有新的生活。

但对我来说,这里只是一个歇脚处。我是一位守灵人,我来古德兰的任务便是在弑父者特瑞的坟茔前守上七天七夜,直到他的灵魂不再留恋这片土地为止。我当然会让他不再留恋的,我在昨晚就悄悄的挖开墓穴并撬开棺盖,将他的陪葬全部拿走了。这帮愚蠢的贵族,有如此多的财富留在世上,死者的灵魂怎能安息!我当了守灵人二十年,也当了盗墓人二十年,不过昨天特瑞的这个墓,却让我有些胆颤。

棺柩中的他被黑气环绕着,栗色的微卷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空洞的双眼直视着天空,虽然刀刻般的古典面容仍能透着刚毅,只是嘴中的十字架已经掉落了出来。黑气很快就散开了,接着我便看到了成袋的金币。或许这又是贵族们的把戏,希望能吓走那些盗墓者。可能对别人奏效,但我是守灵人,千奇百怪的事情对我来说简直数不胜数了,而我的职责就是让这些贪婪的灵魂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喝掉最后一口莱茵麦酒,我站起身来,推开酒馆的门,前往城郊那座破旧的教堂。“仁慈的德文?”我再次冷笑了一声,他都不肯把自己的亲哥哥葬在城中新建的教堂里!不过他对我真的很仁慈,数百枚金币已经被我转移到一个只有我知dào

的地方,而现在,是该去陪陪他的亲哥哥——穷鬼特瑞了!

我贴贴撞撞地走出城外,醇香的莱茵麦酒后劲十足,即使十月的晚风都无法让我的身体感到丝毫凉意。教堂就在城墙下,那是给住在城外的野人们祈祷用的。所谓的野人,是城里的工匠、小贩们对那些整天灰头土脸在田里劳作的佃农的称呼。不过也适用于我,晚上不在城里入眠的,都是野人。

我走近后花园,隔着围墙却听到了一些响动,这使我立kè

警觉了起来。扶着墙,我看到五个野人打扮的家伙正在用铁锹挖着穷鬼特瑞的坟茔。这帮蠢货,我冷笑着,真的认为自己能有什么大收获吗?除了那根黄铜十字架,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一股凉意从背后传来,我骇然回头,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栗色的微卷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黑色的双眼凝视着我,虽然刀刻般的古典面容仍能透着刚毅,只是眉心上方却被烙上了驱逐的印记。

“特瑞……”这是我还活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五)继承人

巴伐利亚郡比邻着巴登郡,是整个王国最大的一个郡。只是传言,如今的新大公为了避免自己和拥有“残忍的巴维尔”这样不太动听谥号的旧大公产生混淆,而将要更改整个郡的名字。这也成为生活在郡府慕尼逊的百姓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

当然,在郡府的贵族们似乎考lǜ

的更加深远,这是一个没有国王的王国,这也是一个拥有不止一个大公的王国。更改曾经先王们命名的郡名,是否意味着这个曾经创造无数辉煌的人类王国,从此就将走向分崩离析?听说在王城,街头多了许多华贵的马车,酒馆、赌场和妓院中都充斥着来自各地的陌生人。这是一个风云际会的时刻,百姓们依旧每天过着平淡的日子,而那些贵族,或许此刻正在谈判桌上为各自的利益而激烈的争吵着。

争吵过后,或许就该驱策着这些百姓,开始战争了吧!

郡府的城墙上只站了寥寥数人,早在几天前,慕尼逊的精锐骑兵就趁着夜色开出城外,而我同样在几天前,凭借夜幕,混入了城内。

我是这座城、这个郡、乃至整个公国的继承人——弑父者特瑞。

我在前往北郡的途中被一群神mì

人救出,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还有一位年轻的灰袍法师,值得一提的是,营救我的那天他展现出了和他年纪完全不符的实力,至少在我经lì

的大大小小的几十场战役中,还没有遇见过和他的实力处在同一个等级的法师。

在大陆的每个角落,拥有这种实力的法师,将得到所有人的尊重,我,也不例外。但是当我在安顿下来后问起他的名字并期待他能给我一个响亮的名号时,他却撩起了他的刘海,一个和我一样的烙印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没有人能从北郡逃走。”我看着这个代表着绝望的烙印,又看着他那张少年般稚嫩的脸,几乎惊叫道。

“你逃走了,我也逃走了。能从北郡逃跑的人永远不会和别人说他是逃出来的,不是么?”少年微笑着,继xù

说道:“仁慈的德文将整个城的百姓都送去了北郡,包括我,而我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在旅店的地下室中,我们的交谈持续了一个晚上,这也让我对“另外一个我”死后的局势有了更明朗的了解。我拥有父亲留给我的亲笔手谕,而我是真zhèng

的法定继承人,只要我能走出来将真相公之于众,这些神mì

人背后的神mì

势力自然能为我夺回一切。显而易见,能与卡恩一族抗衡的,也只剩下几个同样拥有公爵头衔的家族了吧。只是,整个王国都知dào

弑父者特瑞已经自刎而死,被仁慈的德文厚葬了。这也使我的可信度大大地降低了,好在数天前,我们找到了假特瑞的坟墓,并找到了足够的证据——聪明如德文还是忽略了,在我们两个还是婴儿时,背后就被纹上了嗜血斧刃,而假特瑞,就算他足够像我,德文也不可能找出任何人来为一个死人纹身。

让整个王国拥有一个向德文宣战的理由,这就是我给出的筹码。而我要求的,仅仅是德文的人头,以及整个巴伐利亚郡。而作为谢礼,巴登郡以及北郡都将作为卡恩家族友好的表示。

在这些勇士中,一位黑发剑士是他们的代表,他竭尽全力为自己背后的主人谋取着利益。最终,我们达成了都能接受的协定。根据我的筹码,这股野心勃勃的势力将会提供数支舰队攻击巴伐利亚东部的港口并封锁那里的贸易,随后逆流而上,直取慕尼逊。同时,我将得到一支骑士团在正面战场上与德文决战。虽然在正面战场上,德文没有输过,但作为他的亲哥哥,我同样未尝败绩!…,

黑发剑士将按有我指印的协议书藏在自己衣服里,随后趁着夜色离开了慕尼逊,前往他主人那儿去进行最后的确认。下次他回来时,将是德文走向灭亡的开始!

在他离开的这几天里,我们继xù

在慕尼逊关注着王城的消息,听说在王城有几个贵族被暴徒杀害,这引起了上层的震怒,下令严查案件。这导致了大规模的牵连及抓捕,最终演变成了平民对抗王城守军,听说后来是出动了骑兵才被镇压的。这场镇压付出了数千条生命的代价,但好歹,王城又恢复了平静。而关于德文以及那些大公的消息,似乎被有意的封锁住了,小道消息倒是有许多,但都不足为信。

黑发剑士在几天后的一个夜晚竟然就悄然返回了,第一句话便是:“出城,去德勒斯顿港,战争开始了。”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被一道刺眼的光所击中,没有来得及惨叫,便跪倒在地。我惊异的回过头去,那个少年法师展开一道晶莹的魔法盾,指尖微动,嘴中念念有词。一旁的勇士们愤nù

的想要抽出武器,却在一阵爆鸣声后,发xiàn

自己身上都多了一个血洞。

我,也不例外。

跪倒在地,我不甘地问道:“为什么?”

“为了公爵,不,为了公爵们。”灰袍法师走到我的跟前,合上了我的双眼。

(六)法师

罗德兰又临近了冬季,每到这个时候,城中都会份外热闹。因为那些贵族和扈从都将离开这座魔法城,回到自己的家乡和家人团聚。只有我例外,我静静的坐在城门口,有些茫然的望着远方的麦田,现在的麦田,只剩几簇孤零零的秸秆,城外和城里相比,显得格外的萧瑟。

德勒斯顿港的舰队悄悄的出现,又悄悄的离开了。王城的骑兵也回到了慕尼逊城。那伙谋杀贵族的暴徒也被绳之以法,为首的是一位黑发剑士,以及三位武士,他们的尸体被钉在王城的城墙上,他们的家人被发配到北郡,一生一世。

如果特瑞不死,那我的主人将会联合另一位大公,也就是黑发剑士的主人,向卡恩一族宣战。这也是原定的计划,我从王城一路尾随德文的军队进入古德兰堡,并混进前往北郡的押送队救出特瑞。

尽管德文找了个不错的替死鬼,但真zhèng

的特瑞永远是他的死穴。他也一度只能待在王城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谁也不会想到仁慈的德文,竟然敢把军队开进王城。他亲手策动了王城的暴动,更是自导自演了这出反抗和镇压的好戏,踩着数千人的尸体,他控zhì

住了整个王城。当然与此同时舰队的矛头指向了德文的郡府,我主人的军队也控zhì

了王城的外围。这就是一个风云际会的时刻,为了公爵们,我不得不杀掉特瑞,不然无论是我的公爵,还是他们的公爵抑或是德文公爵,都将成为躺在王城中央广场棺木中的躯壳。也许在成为大公之前他们从不畏惧和敌人厮杀,但是如今的大公们最擅长的把戏,叫做妥协。

所以现在,公爵们重新走到了一起,一个新的名词诞生了——王国议会。

而我,只是一位没有名字的法师,我在杀死特瑞后,雪片般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使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是吟游诗人?是继承人?还是骑士?抑或是守夜人?我想在这个被称为魔法圣地的罗德兰里我能找到答案。或许,我还是我,一个无名的法师。

(一)狮子、乌鸦、十字

北地的冬季对于任何生命来说都是一种严酷的折磨。有一首吟游诗是这么唱的:

暴雪将遮蔽旅行者的双眼,

饥寒将粉碎征服者的野心,

狂风将击溃冒险者的信仰,

黑夜将夺走迷失者的希望。

按照辉耀教廷的说法,北地是恶魔的领土,是异教徒的流放地,是所有邪恶的源头,更是一切荣耀的坟墓。

这个说法的形成,是因为当初辉耀教廷的传教士时常被北地的原住民截杀,而边境的村庄也经常遭受北地强盗的劫掠。所以久而久之,北地的原住民们便被扣上了信仰魔鬼,崇拜邪恶的帽子。就算到如今,辉耀教廷已经走向没落之际,王国的大部分人仍然认为北地是一块不祥之地,只有最邪恶的人才会在这片不受神明庇护的土地上居住。

只是现在,这些邪恶之人已经被王国最英勇的精英所击败——名震四海的郁金香大公杰森·邱勒普指挥着他的黑郁金香军团击溃了北地之王雷克萨·塞尔拉斯,而后者在北地一役中精锐尽失,不得不退入冬熔峰北麓,等待着他的将是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严寒。

而对于郁金香大公和整个罗德兰王国来说,这必将是在历史上大书特书的一场辉煌之战,这片被称作流放所的土地被纳入了王国的版图,更名为北郡——诺森斯。作为这场战役的主帅杰森大公则被国王卡洛四世封为第一公爵,并赐予数丈高的公爵铜像准bèi

立于王城的广场中央。如今杰森大公早已离开了驻扎在北郡的营地,护送国王钦赐的雕像和荣耀凯旋王城,而北郡的所有事物则都全权交付给了他的儿子——拥有罗德兰雄狮之称的埃德加·邱勒普。

今天便是埃德加成为军团领袖的第七天,这位金发雄狮站在议事营帐的巨大沙盘前,周围围绕着邱勒普家族的封臣和将领。埃德加注视着沙盘,沉吟良久,指着隐于山后的白熊模型说道:“如今凛冬的白熊军团精锐尽失,这些蛮族也退入了冬熔峰北麓的冰原地区,依我看,现在正是乘胜追击将这些蛮族一网打尽的好时机!”

埃德加话头未尽,一位身材壮实的剑士便走上前,说道:“如果要深入冬熔峰,那我马里奥·里弗斯请命领一千轻骑为先锋,拦截敌人北撤的道路!”

一位相貌英俊的金发剑士随之走上前,瞟了一眼旁边鬓角以现银丝的马里奥,说道:“老里弗斯恐怕对冬熔峰还不熟悉,自古通过冬熔峰的栈道只有一条,仅一人宽,不要说一千轻骑,即便是穿着铠甲的步兵也不一定能走过去。”

马里奥瞪了金发剑士一眼,反问道:“那莫非加兰子爵有什么好办法?”

这位被称作加兰子爵的剑士嘴角微扬,来到沙盘跟前,指着沙盘说道:“白熊军团虽然被我们击溃,但毕竟也是成名已久,必然会在撤tuì

的路上设下埋伏。如果我们贸然追击,在狭窄的冬融栈道上根本无法发挥王国骑士的威力,”加兰子爵抬头望了一眼主位的埃德加,而后者则对他微微颌首,于是他继xù

说道:“所以要想追击就必须出其不意,而依我之见,兵分两路,一路向西绕道翻过菲尔德山,一路向东沿着纳西比河而上,最后左右夹击那些蛮族,必能获全胜。如果计划可行,我卢瑟福请命走菲尔德山一路!”…,

埃德加看了一眼沙盘,眉头微皱,说道:“卢瑟福说的没错,只是如果绕道而行需yào

花费至少两个月的时间,补给困难不说,还会给凛冬家族更多的休整时间。而直接翻过冬熔峰则只需三天便能直抵冰原。”

“那殿下的意思是……”

“你们只知dào

这条栈道,却忘了当初修这条栈道的目的。”埃德加微笑着注视着有些茫然的众人,随即说道:“当年蔷薇帝国在冬熔峰区开出无数矿脉,并修了这条栈道把矿石运出北地……”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马里奥不解地问道。

埃德加微笑着答道:“其实这隐藏在山脉中的无数废弃矿洞才是前往冰原最好的通道。”

“恕我冒昧,殿下,可是这些矿洞错综复杂,就连那些北地蛮族都无法在里面找到出路,更何况我们……”卢瑟福·加兰子爵低着头,眉头紧锁地问道。

“我当然知dào

,所以在这次北征之前几年,我就联系过探险者公会,重金悬赏让探险者们深入矿洞绘制了地形图,从矿洞的构造来讲,我不得不佩服蔷薇帝国工匠的技艺水平。”埃德加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箱,取出安放于其中的羊皮纸卷,一副纵横交错的矿脉图展现于众人的眼前。

“难道说殿下你是要走……”

“没错。”埃德加将黑郁金香纹章推到了冬熔峰上,“我会亲自率领黑郁金香骑士团给凛冬的塞尔拉斯一个惊喜!”

“不可!”一位满脸皱纹,但神情刚毅的老剑士打断了埃德加的讲话:“杰森大公临走时特意嘱咐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少主有什么闪失,老臣如何向大公交代!”

埃德加眼中闪过些许不悦,但随即微笑着说:“帕克叔叔,我知dào

弗洛伦撒家族对邱勒普家族忠心耿耿。但父亲大人此次将北征全权交付于我,正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将王国之威播撒外疆,把邱勒普之名震慑海内!如今塞尔拉斯元气大伤,如果放qì

现在的机会,那凛冬家族十年后又将野草复生,后患无穷!”

“那老臣也不能让少主亲自涉险!如果少主执意要深入冬熔峰,那老臣愿为少主走一遭!”

“我马里奥也愿替殿下深入冬熔峰!”

“卢瑟福也愿助殿下一臂之力,为殿下打先锋!”

“特瑞恩·弗雷请命……”

“里克·艾尔邦请命……”

“罗纳德·布雷恩……”

……

“不要再说了!”埃德加拍案而起,沙盘上的白熊模型应声而倒,“我意已决,诸位都是父亲的旧臣,我不会让你们去涉险,我将率黑郁金香骑士团将凛冬家族从历史上抹去,我会以罗德兰雄狮之名,将王国的荣耀播撒冰原!”

==========

在北郡军营一顶小营帐内……

一位黑发青年拿着磨刀石专注地打磨着一把黑色的长剑,营帐内除了长剑和磨刀石交错的嘶鸣声外,听不到任何一丝异响。黑发青年举起长剑,对着烛光,漆黑的剑身竟然反射出了他冷傲的面容。放下长剑,磨刀声继xù

传去,只是这次青年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

营帐的门帘被撩开一角,一个黑色的身影消无声息地闪了进来,厚实的黑色斗篷被一层冰雪覆盖,而脸则隐于斗篷的阴影中,唯一可见的是此人刀刻般的双唇和刚毅的下颌。…,

黑发青年仍然专注地打磨着手中的长剑,没有抬头,仿佛帐内另一人如无物,“能躲开黑郁金香军的警戒,并且在帐外站那么久没让我发xiàn

,你的实力又变强了呢。”

“和你还差的远。”黑衣人掀开了自己的兜帽,栗色的长发贴在一张古典脸颊上,黑色的双眼注视着面前专注的黑发青年,“一整晚都在伺候着它,乌鸦一定想尝尝鲜血的滋味吧?”

黑发青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那枚磨刀石呼啸着从手中划出,冲向了黑衣人,却稳稳地被黑衣人握住。这次黑发青年终于抬起眼皮,两双黑色的眼眸相对,他开口说道:“你此次从王城连夜赶来,是想亲自喂饱乌鸦么,特瑞?”

“你永远嘴上不饶人,我的兄弟。这次我来,是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被称作特瑞的黑衣人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两封信函,封蜡上印刻着神圣十字和环绕着全知之眼的山峰,而这个钢印图案代表着一个延续了千年的神mì

组织——圣山十字会。

黑发青年接过信笺,揭开封蜡,扫了一眼后便将信纸就着烛火化为灰烬,四目再次相对:“看来这次,将有足够的鲜血满足乌鸦了。”

“那么,你认为哪个算是好消息呢,泰隆?”

“两个都是。”

(二)白熊、鲜血、战斧

“两个都是?”尽管语气带着惊奇,特瑞的脸上却并没有一丝惊讶,“你对王国的感情还真是深厚呢。”

“……这件事还有谁知dào

么?”

“在北郡,你知我知。在王城,人尽皆知。”特瑞凑近泰隆,声音低沉下去,“两大家族准bèi

动手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一步给他们备些礼物?”

泰隆并没有接话,而是取出身侧的黑色布条,不紧不慢地将漆黑深邃的长剑缠绕起来。

“泰隆,水已经浑了,圣山十字会的复兴就在此一举了。”见泰隆不作回应,特瑞将手按住了那柄黑色的长剑,继xù

说道:“是时候出手了。”

一声乌鸦的嘶鸣不合时宜地传来,凄厉的声音晃得特瑞一愣神,下一刻,泰隆已经握着长剑站起身来了。尽管手掌被布条擦的生疼,特瑞却不以为意,他注视着泰隆的背影,用更加坚定的口吻说道:“泰隆,我们联手,必能使黑郁金香凋谢!”

“水还不够浑,特瑞,我会再加点料的,但你得先帮我喂饱乌鸦。”

==========

冰原的残酷令人无法想象,狂风能轻而易举地将呼出的热气结成寒霜,严寒能毫不费力地将坚韧的精钢冻成易碎的脆铁。没有人会愿意生活在这种地方,只是如今凛冬的北地人却不得不在这里挨过冬季。因为,他们败给了荣耀的罗德兰,败给了不可战胜的郁金香大公,杰森·邱勒普。

这是凛冬的塞尔拉斯数百年来遭受的唯一一场失败,而且是耻辱的惨败。精锐的白熊军团如今几乎死伤殆尽,尽管北地的男人个个都是优秀的战士,但在失去了白熊军团的精锐后,即使再勇猛,也不可能是黑郁金香铁骑的对手了。

曾经的北地之王雷克萨·萨尔拉斯坐在冰原堡垒的主座上,座位上的白熊皮依然透露着阵阵威严,只是在雷克萨那双棕色的眼仁里,再也看不到曾经的高傲和狂妄了。

今天的冰原堡垒不同以往,整个大厅围满了彪悍魁梧的北地武士,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大厅中央那个不速之客身上,他站在台阶下,面对着高高在上的雷克萨,厚实的斗篷被一层积雪覆盖,而脸则隐藏在斗篷的阴影中,唯一可见的是此人刀刻般的双唇和刚毅的下颌。

“能孤身一人,还躲过了栈道的伏击,我欣赏你的勇气,年轻人。”雷克萨单手托腮,俯视着黑衣人,表情却波澜不惊。

“喂,王上面前还遮着脸,难道你想死么?”侍立于雷克萨身边的一位魁梧的北地武士对着身前的黑衣人呵斥道。

“抱歉,萨尔拉斯大人,外面的风雪实在是太大了。”黑衣人对着雷克萨微微欠身,随即撩开了兜帽,一头栗色的微卷长发贴在古典的脸颊上,面对着森然的武士,黑色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畏惧。

捻着鬓角的胡须,雷克萨的眼中似乎又燃起了一丝高傲的火苗,“你叫什么名字?”

“德文·卡恩,巴维尔侯爵的儿子。”

“巴维尔侯爵?没有听说过。”

“那你总听说过郁金香大公吧。”

“放肆!”雷克萨身边的那位北地武士正欲抽出长剑,却被雷克萨给摁住了,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叫德文的黑衣青年,雷克萨压下怒火,说道:“我欣赏你的勇气,告sù

我,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德文平静地注视着这位曾经的北地之王,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来这里是想告sù

你,如果你继xù

缩在你的堡垒里,几天后,你的人头就将挂在罗德兰的旗杆上。”…,

“砰”的一声,雷克萨一掌拍在主座的扶手上,那块雕饰精美的松木扶手被生生震成两半,“不要把狂妄当成勇敢,这里是冰原,我可以让你随时人头落地!”

原本面无表情的德文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中充斥着嘲讽与不屑,他指着雷克萨说道:“我既然敢站在这,就不怕我的人头落地,相反,我最担心的,还是你脖子上那颗人头的安危。”

“找死!”一位北地武士大吼一声,抽出大剑向手无寸铁的德文砍去。就在剑锋将要贴在德文的脖颈时,德文突然化作一道诡异的黑影,闪过了这致命的一击。北地武士也因此制止不了巨大的惯性,整个身体失去惯性向一侧跌去,就在这一刻,那柄大剑已经更换了主人。手起刀落,一颗人头落地,刚好滚到雷克萨的脚边。

德文的半张脸被溅出的鲜血染红,扔掉长剑,将脸上的鲜血抹匀,扫视了下还未从刚才一幕中缓过神来的众人,他冷冷地说道:“我不想杀人,我来的目的只是告sù

你们的主人,他的人头将在几天后挂在罗德兰的旗杆上。”

又是一阵骚动,紧接着五名北地武士冲向了德文,仅仅数合后,大厅中央又多了五具新鲜的尸体。扔掉长剑,被鲜血浸湿的德文抹了抹嘴,依旧平静得可怕:“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想杀人,我来的目的只是想告sù

你们的主人,”注视着坐在主位上的凛冬之主,他叹了口气:“也就是雷克萨的人头将在几天后挂在罗德兰的旗杆上。”

“够了!”雷克萨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气。如果北地武士能够将其砍为两段,那他或许并不会对一个罗德兰的无名小卒太过介yì

,可是现在,这个他闻所未闻的家伙竟然接连杀了六个北地武士,而且不费吹灰之力。要知dào

,能够站在这个大厅中的,都是北地的佼佼者。双拳紧握的指节发白,雷克萨站起身来:“德文·卡恩,我会记住这个名字的,我再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不然你将为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难道你的眼中就只剩下怒火和自尊了么?”血水顺着额角滴下,德文的眼中仍然没有丝毫的畏惧,“既然我能站在这里,黑郁金香军同样能站在这里。既然我能空着手杀死六名北地武士,那黑郁金香军同样能轻而易举地踏平整个冰原堡垒。”

瞳孔骤然收缩,雷克萨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重新回到座位上,他竟然笑了起来:“说吧,你想要得到什么?”

“凛冬家族的友谊。”

大厅陷入了沉默,雷克萨再次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年轻人,沉吟良久。突然他站起身,取出一柄战斧,在自己的掌中划开一道口子,温热的血液顺着血槽缓缓淌下。下一刻,连着一条血线,战斧已经呼啸着飞向了德文。

德文堪堪地接住了飞来的战斧,巨大的力量将他震退了数步,鲜血随即染红了战斧,分不清是雷克萨的,北地武士的,还是德文的。

“——成交”

(三)筹码、骑士、誓言

倚靠着菲尔德山的古德兰堡显得格外的萧瑟,苍白的阳光照在厚厚的积雪上,亮的晃眼。城墙上也只有三三两两的哨兵懒散的倚在石垛上。古德兰的冬季就是这样安静且无趣,穷人们将仅有的黑麦面包和黑面粉窖藏起来,以熬过漫长的冬季。而富人们则在位于古德兰中央的城堡中尽情的狂欢,秋天腌制的咸肉和从南方运来的葡萄酒成为了冬天餐桌上的必备。

一口饮尽深红的葡萄酒,巴维尔侯爵握着餐刀,开始切割尚未烤熟的腌羊肉。如果不是那身华贵的丝质长袍,恐怕人们很难将这个平凡的老头和侯爵联系在一起,而在他的一旁,则是一位栗发青年,苍白且刚毅的脸上那一双黑色眼眸此刻正注视着大块朵颐的老头。

“父亲大人。”栗发青年恭敬地对老头说道:“北方已经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现在需yào

您出面和公爵们敲定这桩交yì

了。”

老头停下了手中的餐刀,对着栗发青年笑道:“公爵们?他们恐怕都把我这个巴登郡的老朋友给忘了吧!”

“卡恩家族自古就替王国守着北方的要塞,公爵们自然不会忘了我们。这次交yì

,北方三郡我们志在必得。”

“那我们的筹码是什么呢?”

“德文在凛冬已经布局,这是我们的第一块筹码。格兰特领卡恩亲兵从菲尔德山绕道冰原,这是我们的第二块筹码。而我将在通往纳西比河的路上再给黑郁金香一份礼物,这是我们的第三块筹码。”

“一份礼物?”老侯爵眯起眼睛,好奇的问道。

“是的,将来史诗在叙述那一天时,将会这样写:埃德加,罗德兰的金发雄狮,被卡恩的荆棘缠绕,被嗜血的战斧斩杀,冰原之上,只留下乌鸦的哀鸣。”

“呵呵。”老侯爵低笑一声,双眼玩味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手指不经意地敲击着餐桌,发出了笃笃的声响,随即老头打破了沉默:“特瑞,你很有诗人的天赋。我会去王城参加公爵们的宴会,而你,要将我的残忍之名播撒北地三郡!”

“我会的。”

==========

黑夜笼罩着北地军营,狂风依旧在嘶吼着。只是偌大的军营如今似乎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显得萧瑟了很多,因为早在一天前,罗德兰的金发雄狮——埃德加·邱勒普就悄悄率领自己的黑郁金香骑士团深入冬熔峰内部,而北地军营的大小事务则由邱勒普家族的老臣,帕克·弗洛伦撒代管。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军营南边传来,马上的骑士全然不顾军营大门的守卫,直接撞开了交叉的长戟,破门而入。那头全身覆甲的战马低鸣一声,倒在了营内,而马上的骑士也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幽幽的营火照亮了他的纹章——黑郁金香。

……

“你的意思是……杰森大公在王城被谋杀了?”帕克·弗洛伦撒伯爵坐在议事营的主座上,尽管声音依然平静,但那额头滑落的汗水则早已显露出他的震惊和不安。

“是的,大人,在城外候命的侍从一路上都没能活下来,他们不想让你们知dào

这个消息。”骑士嘴角的血已凝成痂,而卸去盔甲的身上也布满了瘀伤。

“这怎么可能!大公刚被封为第一公爵!怎么会被杀?谁有这个胆?”老里弗斯抽出佩剑,一怒之下将自己的座椅一劈为二。…,

“冷静一点,马里奥!”

“你叫我怎么冷静!我要领兵去向王上讨个说法!”

“恕我冒昧……大人,卡洛四世早在大公回去前就驾崩了。”骑士低着头,轻轻地说道。

“这么说来,查理伯爵和凯特琳公主恐怕也无法幸免了吧?”卢瑟福·加兰子爵托着下巴,眉头拧成了川字,“这是冲着整个邱勒普家族来的,我们必须赶紧通知埃德加殿下,只要黑郁金香骑士团还在,我们还有获胜的希望。”

“可是埃德加殿下已经深入冬熔峰了,底下的矿洞错综复杂,这叫我们怎么找?”老里弗斯焦急地问道。

“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派出尽可能多的人手进去找到少主,让他尽快回来。”帕克伯爵对着众将领说道:“立kè

组成千人队,深入冬熔峰!”

“慢!”一位黑发青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从末座上站了起来,脸上看不到一丝表情:“如果在这时派那么多人进入迷宫般的冬熔峰矿洞,非但找不到殿下,恐怕到时候都将有去无回!更何况,整个北地大营现在需yào

更多的人手去警戒,不然敌军趁夜劫营,那损失将会更惨重!”

帕克伯爵望着黑发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随即立kè

变得严厉起来:“泰隆,你说的很对,但如今这已经是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我可以找到埃德加大人,我是他的侍卫,他给我看过那副矿脉图。您是了解我的,我看过一遍的东西就永远不会忘记。”尽管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泰隆的话语中却透露着坚定和自信。

“伯爵大人,如果泰隆阁下真能记得矿脉的走法,不如就让他去?”加兰子爵看着目光坚定的泰隆,向帕克伯爵提议道。

沉吟片刻,帕克伯爵说道:“此事事关邱勒普家族和整个王国的安危,我怎么能让一个毛头小子去!”

“大人,如果您不放心的话,那我请命和泰隆阁下领五十斥候一同前往。”加兰子爵将右手贴于胸前,向伯爵请命。

“子爵,我怎能让你为了小子而去冒险呢!如今我们身处危机,绝对不能损失任何一名战将了!”

“如果我两天内找不到埃德加殿下,我愿伏军令状!”泰隆抽出匕首,鲜血从掌间淌下,一滴一滴地印红了脚下的毛毯。

一丝惊讶从帕克伯爵眼中闪过,他的脸上阴晴不定,沉默良久后,老伯爵抽出佩剑,径直来到泰隆跟前,后者在他的目光下缓缓跪下,佩剑抵在泰隆的肩上。伯爵注视着眼前的黑发青年缓缓说道:“你,泰隆·弗洛伦撒,愿以骑士之名为证、以王国侍卫的正直为证、以弗洛伦撒家族的荣誉为证,以自己的生命起誓,五天之内找到埃德加殿下吗?”

“我,泰隆·弗洛伦撒,以骑士之名为证、以王国侍卫的正直为证、以弗洛伦撒家族的荣誉为证,以自己的生命起誓——”

“——五天之内,找到埃德加殿下!”

(四)危机、高塔、阴谋

菲尔德山的两头是两个世界。

倚靠着南麓的古德兰堡尚且能看到苍白的太阳和被皑皑白雪覆盖的银色森林。但在北麓,则是无尽的风雪和冰屑,它们狂暴地打在人的脸上,割开一道道细小的切口,这已是王国荣光播撒不到的地方,是埋葬一切光明的源头——冰原。

漫天风雪中,一支黑色的军队正在试图征服这片桀骜的土地。他们身披毛皮斗篷,踩着毡靴,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出一双双布满血丝的双眼。走在队伍最前列的,是一位骑着黑马的骑士,稀稀拉拉的胡须上面沾满了白色的雪粒,而胯下的战马则粗重地呼出一团团雾气。

黑骑士突然停了下来,侍从熟练的将一条毛毯裹住自己,然后跪在了黑骑士的脚边。踩着侍从的背,骑士的一只脚踏入了厚厚的积雪中,另一只脚则迟迟未从侍从的背上移开。他望着远方,可收入眼底的依旧是灰茫茫的一片。

“暴雪将遮蔽旅者的双眼,唱的还真是贴切……”黑骑士轻轻地哼着小调,而脚下的侍从则开始瑟瑟发抖。“传令下去,今天在这里安营,过几天就可以亲手去打碎那些迷失者的希望了。”

“是,格兰特大人。”侍从佝偻着冻僵的身子,缓缓退下。

……

==========

幽暗的通道内散发着呛人的霉味,蛛网布满了目光能及的每一个角落。一队墨甲骑士悄无声息地走在这看似永无尽头的通道内,而其中最耀眼的便是走在队伍最前列的那位金发骑士,虽然那头金发如今略显黯淡,但那魁梧的身材犹如风暴中的高塔般巍峨不屈,而那坚定的双眼则如高塔上的长明灯,反射出点点的火光,为迷失者指引希望的方向。他就是罗德兰的金发雄狮——埃德加·邱勒普。

这已经是埃德加带领部队深入矿脉的第三天了,按照地图所指,再过两天,黑郁金香军将再次见到阔别已久的阳光或者是风雪。而那座在冰原中摇摇欲坠的冰原堡垒将注定被黑色的铁蹄踏平。

抽出佩剑,埃德加在粗糙的岩壁上刻下了一个郁金香印记,脸上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凛冬的塞尔拉斯,你准bèi

好了么?”

……

==========

冬熔峰上,一片雪白。乌鸦的嘶鸣声不合时宜的在这片白色的世界中传出。

随即爆出一片红色的血花,那朵鲜红在白色的世界中是如此的夺目。但仅此一瞬,红色便消失在了白色之中。

又是一朵鲜红,却又转瞬即逝,唯一回荡在山际的是乌鸦的一阵嘶鸣。

一朵朵鲜血之花在白色世界中静静地绽开……

一群白色的身影在雪地中掠过,为首的男子亲吻着挂在脖颈上那刻有神圣十字和环绕全知之眼的山峰项链,抽出白色薄毯,将之盖住那倒在血地上,仍然一脸惊恐的北地武士的全身……

一只乌鸦扑扇着翅膀,飞向了西北方……

==========

仍旧是幽暗的通道,散发着霉味、布满了蛛网。只是行进在其中的并不是先前的墨甲骑士,而是一位面色阴沉的黑发青年和一位相貌英俊的金发剑士,跟随在这两位之后的则是随行的罗德兰斥候,他们这一行人便是奉命追回埃德加殿下的部队,为首的正是泰隆及卢瑟福·加兰子爵两人。

加兰子爵四处张望着,希望能寻找到黑郁金香军行进的蛛丝马迹,当然,尽管他拥有超凡的剑技和过人的谋略,但就追踪这一方面来说,还是显得有些一无是处,因为黑郁金香并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他发xiàn

的痕迹。…,

“你不觉得有人故yì

将黑郁金香军的行军痕迹抹去了吗,泰隆?”停下脚步,加兰子爵望着黑发青年的背影,疑惑的问道。

“如果是这样,那埃德加殿下此行恐怕会困难重重了。”泰隆没有停下脚步,平淡地答道。

“恐怕不止是埃德加殿下将苦难重重,如果这里有其他人,那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太妙了。”

“他们没有现身,说明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但愿如此,只是你真的能只凭记忆就找到殿下么?”

“不能,我不知dào

他会走哪条路线,我们能做的就是在出口等他。黑郁金香军要携带许多攻城辎重,如果够快的话,就可以在他们之前先出去的。”

“考lǜ

的很细致,老帕克应该为有你这样一个儿子而自豪。”加兰子爵挽了挽头发,微笑着继xù

说道:“相比我们的处境,我更担心帕克和马里奥在北地大营的情况,你觉得他们挡得住王城军队么?”

“这就是你这次跟来的原因吧,加兰子爵大人。”

“你早就发xiàn

了吧,其实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加兰子爵笑了笑:“这种时候,无论是赌徒还是庄家都有输的危险,只有能被两边都当做筹码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呵呵,虽然您很聪明,但我还是想告sù

您——

——不止是两边哦,子爵阁下。”

……

==========

王城永远不会显露萧瑟之象,哪怕是冬天。

金黄的阳光散在中央广场上,将那些华贵马车中的寒冷驱散一空。车夫们搓着手,喝着穷人们享shòu

不起的威士忌来暖和身子。而穷人们则早已躲进自己的小屋中,烤着炭炉,小声议论着这些天来王城的是是非非——现在的王城,没有人能进来,也没有人能出去。

广场的一边,伫立着堪称罗德兰建筑奇迹的圣母堂,当初修建这座宏伟的建筑是为了纪念尼古拉一世的诞生和他的母亲伊丽莎白的死亡。圣母堂被称作奇迹是因为那一块面朝南方的巨型琉璃幕墙,和煦的阳光照在琉璃上,向圣母堂内的白色大理石地板上投射出一幅五彩壮阔的圣母图。这还远非真zhèng

的奇迹,当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消尽之前,圣母图将移动到大堂的北墙上,与北墙上的圣婴雕塑融为一体,而就是这一刻,夕阳照耀世界的最后一刻,尼古拉一世便就此诞下,由此开创了罗德兰千年的王朝。

只是现在,这个延续了千年的王国却岌岌可危,如果只从圣母堂那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贵族宴会来看,那绝对看不出一丝的不详。但那紧闭的城门和街道上明显增多的戒严部队还是掩盖不了这样一个事实——危机、阴谋、战争已经在酝酿之中了。

圣母堂中,贵族踩着圣母的倒影,杯觥交错。贵妇们优雅的坐在垫着天鹅绒的椅子上,用扇子半遮娇颜。而那些穿着厚重皮裘的老爷们则举着酒杯聚在一起,大声的调侃着对方。当然,这些人并不能决定王国的未来,他们聚在这里只是希望能够打探到一些风声,为自己的家族多谋取一些利益。

真zhèng

能左右王国未来的那些人,如今围绕着圆桌,幽暗的灯光映照在他们的身后,将屋内所有人的脸埋在了阴影之中。小声的议论悉悉索索,听不清在讲什么,但桌上那张罗德兰的地图却被分成了多种颜色。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议论声骤停,屋内的目光聚焦在了门口那位穿着丝质长袍却丝毫没有贵族气息的平凡老头身上。

“难道你们不欢迎北地的老朋友么?”老头摊开手,一张被撕开的高级传送卷轴被他扔在了地上。

“我为你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

(五)占卜、战车、黑夜

屋内没有一丝声音,只能听见烛火的噼啪声。微弱的灯光将老头一半的脸隐藏在阴影中,那另一半则被映成了暗红色。短暂的沉默后,老头释然一笑,“坏消息是,王城的风声早就走漏出去了。而好消息是,正好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了。”

“呵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从桌前传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默,只是我怎么觉得两个都是坏消息呢。”

老头笑的更厉害了,“说的也对,卡恩一族的族徽不就是双刃战斧么。”

“是嗜血战斧,老伙计。”

“呵呵呵呵……卡恩的族徽已经臭名昭著到这种地步了么?”老头自嘲地笑道,自顾自的走到了圆桌前,注视着那张被圈画的面目全非的地图,“啧,啧,看来你们还真的是忘记了我这个老朋友了。”

俯下身子,老头依旧保持着笑容,只是语气却逐渐冰冷下来:“现在,容许我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老头从怀中掏出一个陈旧的布袋,他打开布袋,一堆略显残破的卡牌散落在了圆桌上。

“一起来玩玩占卜游戏把。”

……

==========

狂风夹杂着冰屑肆意地在冰原呼啸,一片苍茫中一个黑色身影从风雪中迈出,那是犹如巨塔般雄壮的身影,胯下的黑色战马同样高大的可怕,紧随其后的是两位骑士,一位黑骑士和一位白骑士。接着便是越来越多的黑骑士从一片风雪交错中走出,为了抵御严寒,他们浑身上下都捂得严严实实,唯一能识别这些骑士来历的是他们臂上那块巨大的黑郁金香纹章盾牌,他们就是北地的征服者——黑郁金香骑士团。而那犹如巨塔般的黑色骑士就是罗德兰的金发雄狮,埃德加·邱勒普。

一阵颤动从身后传来,发出了低沉的隆隆声,紧张着,战马不安的嘶鸣起来。埃德加勒马止步,回头望向远处依稀可见的冬融峰轮廓,却已是被一团黑色浓烟所笼罩。他凑近紧紧跟随的两位骑士,问道:“这声响是从矿洞那里传来的吗,卢瑟福?”

“是的,殿下。”隔着厚厚的白色斗篷和头盔,左边的白骑士低沉地答道。

“哼,想切断我的退路么,雕虫小技。”埃德加不屑的冷哼一声,策马继xù

前进。

“殿下,这次伯爵大人让我们来就是想让您回撤的,如今我们退路被断该如何是好?”埃德加右边的黑骑士带着不安的语气问道。

“泰隆,你还是太年轻啊。卡洛四世虽然死的不是时候,但王城那帮老家伙们想借机搞出什么大动作,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了。整个大陆,没有那个军团是一万黑郁金香骑士的对手,更何况驻守北郡大营的也是整个王国的精锐。那帮老家伙敢把家父软禁在王城,无非就是想分取这次战争的果实而已。”尽管被头盔罩住整张脸而看不见表情,但通过声音仍旧能够感觉出埃德加语气中强烈的不屑和傲慢。

“殿下,虽说如此,大公如今的处境还是很危险……”泰隆战战兢兢地回应道。

“他们不会随便扔掉自己手中的筹码的,他们在逼我出手,这样他们就有理由来分取更多的好处了,相比这些躲在王城只会阴谋算计的老家伙,我还是更担心躲在冰原堡垒中的塞尔拉斯,只有清除掉这个后顾之忧,我才能全力去对付王城这些老东西。”埃德扶了扶被吹倒的衣领,回头对黑骑士说道:“泰隆,你要记住,背后的敌人,永远比面前的更可怕。”…,

泰隆怔了一怔,“是……大……大人,只是有消息王城的军队已经在集结中了,就算是背后的敌人,也应该是他们吧……”

“呵呵,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埃德加耸了耸肩,“对他们来说,正面的敌人是北郡的守军,而我们,就是他们背后的敌人。”

……

==========

那满是皱纹的手摸索着牌堆,缓缓抽出一张纸牌,并翻到正面。

牌面上,是一位武士,他的右手执着权杖,驱使着两头狮身人面兽拖动的战车。那两头狮身人面兽,一头纯白如玉,一头黝黑如墨。

“我叫他战车,呵呵,野心,自信,但往往以自我为中心。”老头自顾自地表演着,全然不顾屋内其他人的反应。

“那接下来是什么牌呢……”

……

==========

冰原堡垒相比罗德兰境内大大小小的诸多堡垒来说,简直称不上一座堡垒。

它没有高耸且厚实的城墙,也没有严峻的地形,甚至因为冰原恶劣的气候而没有足够的存粮。

“哼,就这样子也好意思叫堡垒?”埃德加冷笑一声,策马来到城下,抽出长剑指着城墙喝道:“塞尔拉斯!现在出城投降,饶你不死!”

城中静悄悄的,除了狂风的呼啸声,整个冰原此刻都听不到一丝异响。

“塞尔拉斯!拥有凛冬之主之称的你现在连现身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埃德加驱着战马在原地打着转,而目光则始终聚焦在城头上。

仍旧安静的出奇。

“塞尔拉斯!你以为像老鼠一样躲起来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黑郁金香半天之内就像踏平整座堡垒!如果你还有点血性,就站出来和我来场真zhèng

的较量!”

仍然没有回应,风呼呼的刮着,冰雪噼啪地打在埃德加的盔甲上。“哼,孬种。”埃德加冷哼一声,正准bèi

策划回身,城头上一把飞斧呼啸着朝他飞来。

“砰!”溅起一片火星,战斧生生的被斩成两截,无力的掉落在黑色战马脚边。埃德加单手斜举着长剑,犹如巨塔般纹丝不动,但他眼中此刻却喷射着怒火:“卑鄙小人!凛冬的荣誉都被你给败坏完了!”

城头上缓缓走出一个人,栗色的头发任由狂风吹乱,由于寒冷的缘故,那刀刻般的古典脸颊愈发的苍白,青年悠然地扶着墙垛,说道:“虽然我卑鄙,但是凛冬的荣誉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你是谁?塞尔拉斯呢?”

“哼,不用知dào

我是谁,你只需yào

知dào

你的死期不远了。”

“呵。”埃德加冷笑着,并不理会城头上栗发青年的言语,策马回到阵中,对骑着白马的卢瑟福说道:“带领一队人马向东侦查,他们想用激将法激我攻城,再伺机用埋伏攻打侧翼,这种雕虫小技,记住,如果侦查到行踪避免正面冲突,不断从侧翼牵制他们就行了。”

“是,殿下。”卢瑟福欠身行礼,缓缓退到阵后调动部队去了。

“泰隆。”埃德加侧身对旁边的黑骑士说道,“你去侦测西边,同样牵制住敌人的埋伏。”

“遵命,殿下。”

“还有。”埃德加叫住了正欲回马的泰隆,“珍惜我给你的这次机会。”

“我会的,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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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是这张。有趣。”端详着手中的卡牌,老头微笑着把它放在了“战车”旁边。图中是一位青年,他的身后是一片大海,而他则单脚踩在一只轮子上。奇怪的是,青年的双眼被白布遮住了………,

“很多时候,你看不见命运在何方,但其实就在你的脚下。”老头笑着说道:“我叫它命运之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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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领着五百黑郁金香骑士,泰隆向西搜寻着一切潜在的埋伏,可是那漫天的风雪却将所有蛛丝马迹都隐藏了起来。显然,在能见度不足百米的情况下搜寻出敌人的埋伏简直是天方夜谭。

泰隆勒住战马,黝黑的战马不安的嘶鸣了一声,焦躁地打了一声鼻响。泰隆眯起眼睛,远处一片白茫中透出一抹淡灰,随着狂风中传来的隆隆声,灰色渐浓。泰隆瞳孔骤缩,调转马头,对着黑郁金香骑士们吼道:“是敌人,撤tuì

!”

可是似乎有些迟了,部队的两翼方向同样涌出了无数的黑影。

“冲锋阵型向右翼突围,突围后立kè

分散!”泰隆抽出佩剑,大声的吼道。黑郁金香骑士整齐的调转方向,将骑枪对准前方,整个军阵如利剑般向右方扑去,整个过程仅在数息之间。下一刻,两道黑色的钢铁洪流就碰撞在了一起。

对方右翼的阵型在交战瞬间被压的凹陷进去,黑郁金香重型的骑枪直接摧毁了头两道防线,踩着稀烂的血肉,直到第三道防线上才减慢了速度。

但对手同样毫不含糊,尽管右翼遭受了猛烈的冲击,但阵型却没有被冲散。凹陷的右翼如跗骨之蛆般趁势包住了黑郁金香军的两翼,使得黑郁金香军被死死地陷在了包围之中。冲锋的骑枪早被丢在了一般,冰原上,长剑和盾牌碰撞着,鲜血和被践踏模糊的血肉将原本雪白的冰原弄的一片狼藉。

黑郁金香骑士威震天下的战力逐渐显现出来,以一敌五的战力配合着战阵,慢慢推进到了包围圈的边缘,终于,在泰隆一剑挑落一名重装骑兵后,包围圈被攻破了。黑郁金香骑士犹如火山喷发般从缺口一涌而出,紧接着四散开,渐渐消失在一片白茫之中。

“不用追了。”黑色重甲骑兵中走出一位黑骑士,踩着侍从的背从马背上下来,看着地上倒下的五十几具黑郁金香骑士的尸体和数百具己方的尸体,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黑色郁金香,真的很厉害呢。”

……

走散的黑郁金香骑士们重新集结到了一起,然而却没有见到先前头一个冲出阵中的泰隆。但没有时间让骑士们去等待一个或许已经迷失在风雪中的菜鸟指挥官了,他们马不停蹄的回到冰原堡垒的阵线前,却发xiàn

此时的冰原堡垒已经被完完全全的攻陷了。没错,被埃德加率领的黑郁金香骑士团攻陷了。

埃德加坐在城墙上,而卢瑟福则伫立在他的旁边。金发雄狮有些茫然的看着从西边驰来的骑士们,显得有些垂头丧气。这并不是他预想的战争,没有长剑与巨斧的较量,没有铁蹄的践踏和火焰的洗礼,凛冬最后的堡垒就这样被他攻陷了,城头上只有几个老弱残兵,而城内的物资早就被转移一空了。

这样的胜利根本不值得埃德加喜悦,狮子不会因为捉到一只兔子而自豪。

“殿下,我们在北边发xiàn

大量敌人,他们都是重甲骑士。我们险些被包围,泰隆阁下在突围中走散了。

埃德加垂下眼睑,无奈的笑了笑,“重甲骑士?王城的老家伙们动作怎么会这么快,看来我也不得不认真了。”

“传令下去,全军进入冰原堡垒休整。组建侦察队,检查堡垒内所有可能隐藏的暗道和密室!城头加强警戒,在城外设置巡逻队,严防任何偷袭!”

骑士应声退下,埃德加望着逐渐泛黑的天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冰原的黑夜,不知dào

有多长呢……”

黑夜降临……

(六)魔术、预言、礼物

“于黑暗中转动命运之轮,是你主宰命运还是命运主宰你呢?”老头扫视着沉默的观众,期待得到一个回答,但长时间的沉默令他略显失望。摇了摇头,老头继xù

摸牌,被摸出的卡牌上画着一位青年,一只手托着一本厚重的书本,一只手举着一袋钱币,他的身后放着已经出鞘的长剑,而他的身前则放着一只金黄的圣杯。

“将现实变成虚幻,将虚幻变成现实。我叫它魔术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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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笼罩着整条山道,盘山而建的山道最窄处仅一人宽,一边是粗糙的岩壁,一边就是万丈深渊——这就是以险著称的冬熔栈道。

一队骑士牵着马,走在这险而又险的栈道上。从岩石上延伸出来的木头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这队骑士身披黑色战甲,战甲外罩着厚厚的斗篷,只是斗篷上沾满了血污,而盔甲也污迹斑驳。这些黑色的骑士完全融入了这一片黑夜,唯一能辨识身份的,是他们背着的盾牌纹章——黑色郁金香。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位黑发青年,没错,他就是泰隆。

山头传来阵阵乌鸦的嘶鸣,回声在山间徘徊良久。而泰隆似乎没有听见,他专注地看着脚下的路,相比山腰的最险处,这里已经越来越宽阔了。

队伍转过一个山头,地势豁然开阔了。放眼望去,依稀能看见远处平地开阔处的点点营火,这已是北郡的地界了。

……

“泰隆阁下回来了!”传令士兵匆忙地冲进议事营帐内,向弗洛伦撒伯爵禀报道。

“快让他进来!”老帕克放下来推杆,注视着营帐的入口。

黑发青年在众人的注视中踏进了营帐,向弗洛伦撒伯爵深深行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你找到埃德加大人了吗,泰隆?”一旁的马里奥焦急的问道。

“找到了。”

“那他人呢?”

“他要先铲除凛冬的塞尔拉斯,然后全力对抗王城。”

“糊涂!”帕克·弗洛伦撒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凛冬在冰原根深蒂固,怎是一时能铲除的掉的!”

“他的意思是,铲除了塞尔拉斯之后,他就能沿纳西比河南下急袭王城,而无后顾之忧了。”泰隆低着头,小声的答道。

“哼,前提是要以最快的速度铲除凛冬的残余势力,一旦陷入僵持,那仅靠这次带去的物资,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在冰原人困马乏,谈什么急袭王城!”老帕克攥着拳头,眉头紧锁,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你怎么弄的浑身是血。”

“我在执行侦查任务中遭遇对方大部队,突围的时候和其他人走散了,就找回了这五十几个黑郁金香骑士,但我觉得这次事态严重,所以擅自做主带着人马回来向你们报gào

。”

“凛冬还有能力在正面对抗黑郁金香军?”

“从装备来看,不像凛冬的人。但他们刻意掩盖了纹章和旗帜,所以并不清楚是哪一路的。“

“你走的矿洞回来的?”

“不是,当时离矿洞口距离还很远,所以直接走冬熔栈道了。”

“冬熔栈道?难道没有军队埋伏吗?”

“我也不清楚,但一路上来都没有遇袭。可能塞尔拉斯得知殿下绕开了栈道,觉得继xù

封锁栈道也无济于事了,所以就把这部分兵力调回去了。”…,

老伯爵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莫非是巴登郡的卡恩?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好办了。虽然他们不是黑郁金香骑士团的对手,但如果是和凛冬的塞尔拉斯左右夹击的话,殿下还是会处于不利的局面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不去支援殿下?”马里奥按捺不住,在一旁插嘴说道。

“说的轻巧。”老伯爵摇了摇头,“北郡大营大量的物资放着,不是说撤就撤的。殿下在冰原缺的就是物资,如果我们转运过去,难保不被卡恩或者萨尔拉斯劫走,但如果只是派援军去,万一王城的军队攻来,那就是失去了和王城抗衡的资本啊!”

“哎!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见得看着殿下在冰原拖着吧!”马里奥一脸愤恨地说道。

这时,老伯爵望了眼灰头土脸的泰隆,问道:“泰隆,你觉得现在怎样才算是上策?”

“我觉得我们如今有三条路可以走。”泰隆低下头,恭敬地答道。

“你倒是快说!”马里奥焦急地在一旁催促道。

“第一条路,派队伍直取古德兰堡,如果当日与我交战的队伍真的是卡恩家的,那古德兰堡如今一定防守空虚,如果能占住古德兰堡,那依靠菲尔德山的天险,王城军队也不一定能攻下来,而我们能通过菲尔德山一道,去冰原支援殿下。”

老伯爵微微摇了摇头,“这样做是可以占住一个堡垒来坚守,物资也能得到很好的保护。但时间上实在不允许,攻打堡垒再转运物资,在派遣支援,恐怕那时候殿下早就弹尽粮绝了。那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便是走冬熔栈道,将整个北郡大营迁走。物资押送走队伍的中间,两头保护,将整个战场都搬到冰原去。”

“这样做,难度太大,冬熔栈道本来就年久失修,如果大批物资转运,恐怕承载不了这个重量。”老伯爵仍旧摇着头,继xù

问道:“第三条路呢?”

“第三条路就是兵分两路,支援军队直接走冬熔栈道,快马赶到冰原战场支援。而大营物资都整个迁入冬熔矿洞中。然后分散在矿洞的各个角落,分批通过矿脉往冰原运。凭着纵横交错的冬融矿脉,王城军队就算攻进来了也不能完全占领控zhì

。”

这一次,伯爵终于点了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能最大限度了顾全各个方面了。那谁愿意走冬熔栈道这一路呢?”

泰隆走上前,说道:“我走过一次冬熔栈道了,对地形比较熟悉,由我带领部队支援吧。”

“不行。”老伯爵摆摆手,“现在唯一对矿脉地形了解的人就是你了,你必须留下来负责转移大营的事物。”

“那我走冬熔栈道!老子早想会会卡恩家的人了!”马里奥又站了出来,眼中充满了急切。

“很好,现在来制定下具体的方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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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房间内,巴维尔侯爵的脸埋在阴影中,一张新的牌从牌堆中抽出,那张牌的牌面画着一座高耸的石塔,只是石塔的顶部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塔的两侧,各有两个人从行将崩塌的塔顶坠落,而塔顶则陷入一片烟火之中。

老头皱了皱眉头,露出了惋惜的神情:“看来连神也不眷顾他们了。”

“还有最后一张牌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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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熔栈道。…,

清一色的白色斗篷,冬熔栈道上方的峭壁上伫立着一群人。为首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整张脸隐于斗篷的阴影中,唯一可见的是古典的脸颊和刀刻般的嘴唇。

而在男子的身旁,则是一个矮子,厚重的斗篷极不合身地套在这个矮子身上,显得滑稽可笑。

男子瞟了一眼矮子,说道:“我始终对你们巴别塔的东西持怀疑态度,这次你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么,斯布林?”

这个叫斯布林的矮子屈着身子,恭敬的答道:“我们不是在冰原试过了嘛,一定没问题的,大人。”

“呵,这次不一样,我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不会出问题的,我保证。巴别塔-辉格可不是罗德兰那帮老古董耍的小把戏,过一会你就能见识到了。”

“但愿如此。”

这一群白色斗篷再次隐入了白色的雪山之中……

而蜿蜒的冬熔栈道上则出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他们拥有和黑郁金香骑士一样精良的装备,只是盾牌的纹章五花八门,有黑色战熊纹、紫罗兰藤纹、蛮牛纹等等。从长长的阵仗自可看出,这就是由马里奥·里弗斯伯爵带领的援军。

马里奥贴着岩壁小心翼翼地走着,这里虽然不是冬熔栈道最窄的地段,但也仅仅只能容三匹马并行。他的视线四处游移着,寻找着可能出现的危机。忽然,他发xiàn

前方岩石突出处站着一个白衣人,正静静对着自己这边,尽管相隔很远,但依旧能感受的一股阴冷的寒意。

马里奥警惕地止住了脚步,抬手示意,后排士兵立kè

拉起了弓箭,瞄准了白衣人。马里奥吼道:“用手抱头,走过来!”

白衣人依然没有反应,静静的站着,既不说话,也不移动。

马里奥眯起眼睛,冷哼一声,抬起的手随之放下。后排的弓箭在天际划出优美的弧线,随之如雨般落向白衣人的位置。

白衣人仍然没有动,随后箭矢便扎在了他的身上,爆出一蓬蓬鲜血。白衣人仰面向后倒下,随即从岩石上滑落到栈道上,身下一片鲜红在雪白的栈道上印染开来。

“什么嘛。”马里奥嘀咕着,虽说面前的白衣人毫无疑义地已经被扎成了刺猬,但他仍然不觉有些蹊跷,向身边的副官使了个眼色,后者则下马走上前去一看究竟。

将白衣人的兜帽掀开后,副官有些匆忙的跑了回来,向着马里奥耳语了几句。马里奥突然脸色骤变,跌跌撞撞的下马,甚至差点被套索绊倒。他踉跄着走到尸体旁边,将死者的头缓缓扶起,那是一头黑发,蓄着络腮胡的青年男子,双眼中充满了惊恐,但嘴中却被塞满了布条,双手反绑着,捏着一只空荡荡的小玻璃瓶,上面刻着一行小字——贝奇米特。

“我要让凶手付出代价!”马里奥咬着牙,攥紧的拳头发出了骨节的脆响,看着怀中和自己略有几分相像的青年,马里奥恨恨地说:“可怜的孩子,父亲一定会找到凶手为你报仇的!你就安心的回归主的怀抱吧!”泪水滴落在了青年的脸上,一双粗糙着大手随即合上了睁圆的双眼……

“里弗斯伯爵,我给你的礼物不知dào

你喜欢么?”原本突出的岩石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白衣人。

马里奥抽出佩戴的掷斧,嘶吼着向上方的白衣人扔去。掷斧呼啸着,却在一声乌鸦的嘶鸣后分为两半,无力的掉落在了栈道上。…,

“看来你并不满yì

我给你的礼物,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一份大礼没有送上。”白衣人耸耸肩。

“给我把他射下来!”马里奥暴怒地向仍旧怔在原地的士兵们吼道,而士兵们则立kè

拈弓搭箭,刹那间,又是一波剑雨。只是这次,白衣人却异常敏捷地跳下了岩石,在栈道上翻滚了一圈后,立kè

纵身跃下了栈道。

马里奥大惊,立kè

追到栈道边,却只发xiàn

栈道下只有一只滑轮,而连在上面的绳子早已被切断。

“去迎接这份大礼吧,伯爵阁下。记得送礼人的名字,卡恩的特瑞!”白衣人的声音从栈道下另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传来,马里奥循声望去,只看见白衣人再次跳下了山崖,消失在一片白茫之中。

初期的安静,只有马里奥一人粗重的喘息声。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回忆着刚才不可思议的一幕,仿佛做梦一般。

随后,轰的一声巨响,为山间的奏鸣曲拉开了序章。爆zhà

声有节奏的在人群中炸开,带起一片血肉和碎片,隆隆的雪崩仿佛低音号角在山顶奏响,随即倾泻崩塌,队伍陷入了混乱,士兵们惊慌的推搡着,不断有人从栈道上坠入崖下。而马里奥则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一片景象,没有半点绝望,同样没有半点希望。

死亡的交响乐已经奏响……

……

(七)决战、决战、决战

那是一头雄狮,一个柔弱的女子伴在其左右,那女子一袭白衣,带着橄榄枝做的头环和手势,正轻抚着狮子,而那头雄狮,则长着血盆大口……

注视着桌上被翻出的最后一张牌,巴维尔侯爵的脸上阴晴不定,缓缓地说道:“嘿嘿……我喜欢这样的角逐,这张牌的名字叫做——力量。”

“那么,哪一方才是真zhèng

的力量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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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原。

一如既往的漫天风雪,而且白天少得可怜。

萧瑟的冰原堡垒外,排满了方阵。风呼啸着,卷起冰屑刮擦着那一面面纹章盾,发出令人烦躁的声音。偌大的冰原中,这些方阵分成了三个阵营——西侧的黑色骑兵,亮出了卡恩的嗜血战斧族徽,而为首的两位黑骑士正是德文和格兰特。东侧则是步兵方阵,他们都举着巨剑抑或是巨斧,尽管装备粗劣,但那个个都魁梧的几乎要撑开皮衣的身材仍然让人胆寒,为首的是一位骑着白熊的骑士,他正是大名鼎鼎的凛冬之主,雷克萨·塞尔拉斯。而在这两方之间,则是寂静无声的黑色骑士,他们举着刻有黑色郁金香的纹章盾,站在队伍前列的正是罗德兰的金发雄狮,埃德加·邱勒普。

如同事先就约定好的一般,没有战前的寒暄、挖苦或者是谩骂。那或高或低的号角声在天际萦绕,密集的方阵中,队伍不断的在调整移动着。

紧张的气氛四散开来,低沉的号角声随之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钢铁的洪流潮水般碰撞在了一起,埃德加带领着一路黑郁金香骑士冲入了凛冬的阵中,黑色的高头大马与白熊交错着,荣耀的巨剑和透露着寒气的巨斧碰擦出大片的火星。

而在另一头,卢瑟福·加兰子爵也带领着一路黑郁金香骑士和卡恩家族的黑骑士展开了壮烈而残酷的冲锋。首排的骑士们被高速冲来的骑枪扎个对穿,而后排仍然毫不犹豫地向对方扑去,死亡的气味瞬间铺满了整个战场。

……

雷克萨·塞尔拉斯挥舞着巨斧,架住埃德加凌厉的一剑,而他胯下的白熊则奋力挥出一掌,重重地打在埃德加那匹黑色战马身上。战马嘶鸣一声,却没有被击倒,蹄子深深埋入雪地中,竟是将熊掌顶了回去。而就在这一刻,埃德加暴喝一声,挥舞着巨剑,对着雷克萨的巨斧连斩三下。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凛冬之主坐下的白熊支撑不住,被生生压倒在地上,而雷克萨那把大的夸张的巨斧也被打出一道细密的裂纹。

“罗德兰的金发雄狮,果然名不虚传,但这还差得远!”雷克萨扔掉濒临碎裂的巨斧,躲开埃德加直刺的一击,一脚踏住熊背,扑向了金发雄狮。

埃德加显然没有预料到雷克萨会扔掉兵器向他扑来,右手直刺的巨剑无法收回,他只好用左手架住已经承肩袭来的雷克萨,但巨大的冲力,还是将他撞下了战马,巨剑也直直的插在雪地之中。

凛冬之主和金发雄狮在雪地中扭打打,虽然雷克萨要比埃德加高出半个头,但即便是这样的近身肉搏,依然无法占据任何上风。两人缠斗着,这已不单单是力量的对决,还更是勇气的对决,如果任何一人有一丝畏惧,那就必将败北。

……

战场的另一头,卢瑟福堪堪躲开德文横扫而来的战斧,手中的骑士剑刺向随后跟来的格兰特,而后者则举剑架开那势如闪电的一剑,只是那剑如同残影般化刺为斩,将格兰特的左臂砍伤,如果不是精钢护臂,那这一条臂膀必将整个削下。…,

咬着牙,格兰特伸腿蹬开卢瑟福的战马,退到了远处,而一旁的德文也差点被卢瑟福连续的第三次斩击命中。不得已,他夹着马肚子,与卢瑟福拉开了距离。

“加兰子爵的成名技骑剑连斩,果然名不虚传。”德文瞟了眼咬着牙捂着手臂的格兰特,轻蔑地说了句:“哥哥,你给卡恩家丢脸了。”

“真是个讨厌的家伙!”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格兰特知dào

自己负伤,留在战场也无济于事,于是羞愤地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混乱的战场。

“现在没有人在这碍手碍脚了,那么,加兰子爵。”德文抬起战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准bèi

好受死了么?”

没有回应,卢瑟福策马向德文冲去,而手中的骑剑则化成了白光……

……

北地武士用血肉铸成的防线,终究抵挡不住黑郁金香骑士的铁蹄,战场的一侧,他们的阵型已经逐渐散乱并被训liàn

有素的郁金香骑士们分割包围成了几块。而战场的另一侧则更加的惨烈,卡恩家族的骑士团尽管人数众多,却依旧无法抵御黑郁金香骑士的冲击,阵线也在随之逐渐退缩。王国第一骑士团的力量,在这一刻展现无遗,虽然同样伤亡惨重,却还是重新占得了战场的先机。

主将之间,埃德加愈战愈勇,金发雄狮的勇武完全盖过了凛冬之主,而后者如今只有堪堪招架的份。

卢瑟福这里则情况不妙,尽管在双方骑士团的较量中,己方的黑郁金香骑士团已占据上风,但他却在德文攻击性十足的进攻中连连败退。德文挥舞的巨斧并没有太多精巧之处,但他的每次攻击都不会保留任何余地,全部都是鱼死网破的招式。

对于卢瑟福来说,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和这个年轻人拼个你死我活,他作为筹码已经在双方的牌桌上下注,无论哪家赢,他都不会亏,作为一个并不算强dà

的家族,能在这场纷争下生存下来才是最重yào

的。

可现实,往往和预想的相反,对面的德文一斧盖过一斧,连续的招架使得卢瑟福的手臂开始酸麻不堪,再想用骑剑连斩反击也成为了痴心妄想。终于,卢瑟福的骑剑被势大力沉的战斧击飞,他有些绝望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而后者的眼中则没有半点怜悯。

德文挥起战斧,却被一边赶来的黑郁金香骑士截住,卢瑟福这才回过神来,立kè

调转马头,拾起插在雪地上的骑剑,跑往了队伍的后方。

“懦夫。”德文捏住迎面刺来的骑枪,折下枪头,顺手用战斧架住砍来的长剑。奋力将枪头掷向仓皇而逃的卢瑟福。而战斧则虚扣一下,放空了架住的长剑,反手斩断了那位黑郁金香骑士的左臂。

那枚枪头如闪电般划过,却在一声脆响后当啷落地。

德文惊异的望去,一头耀眼的金发在雪白中刺痛了他的双眼。

金发雄狮埃德加,不知何时已经赶到了这个战场。

德文这才环顾起周围的局势,东边战线上的北地武士已经完全被击溃,如今正四散逃开,但这样的溃逃根本无济于事,黑郁金香骑士犹如黑色的死神般,奔驰着收割一条条生命。而埃德加也带领着骑士们冲击西边的战线,与卢瑟福的军队形成了合围的态势。

“箭头阵,向东突围!重装队断后!”德文看着战场的局势,下达了一个反常的命令。而他自己,同样举起战斧,向着东边巍然伫立着的金发雄狮埃德加冲去。…,

巨剑和战斧碰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为什么不向西逃呢,年轻人。”抵住战斧,埃德加微笑着问道。

“因为我答yīng

过凛冬的塞尔拉斯,会保护他的项上人头。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取。”

“正是可靠的盟友呢。但你的表演就到此为止吧!”

埃德加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巨剑抵开了战斧,连同一起斩下了德文整个坐骑的脑袋。德文顺势砸在了雪地上,紧跟着巨剑呼啸着向他斩去。

……

一声乌鸦的嘶鸣,一道黑线从巨剑边划过,下一刻,埃德加手中那把巨剑竟然被生生切割成了两段。

埃德加惊异的回过头去,却只发xiàn

一个白衣人骑着一匹白马,同时牵着一匹黑马,孤零零的站在雪原上。而那些突围的卡恩骑士则都跑向白衣人,并围在他的左右,当然还是有剩下将近一半的卡恩骑士被层层包围在黑郁金香骑士的铜墙铁壁中。

埃德加眯着眼睛,看着那骑在马上的白衣人,他的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唯一可见的是古典的脸庞和刀刻般的嘴唇。而那黑马上,则趴着一个黑发以现银丝的老头,埃德加瞳孔一缩,那人正是马里奥·里弗斯伯爵。

“放了我弟弟,还有所有卡恩的骑士。”白衣人冷冷地说道。

“凭什么?”

“你认为我的手中只有这个老家伙么?”

“你在威胁我?你知dào

你在和谁说话么?”

“如果你今天不放了他们,你会后悔的。”

埃德加闪过一丝微笑:“我可不这么觉得,我可以放了你这个没用的弟弟,作为交换,你得把里弗斯伯爵给我。”

“成交。”白衣人爽快的答yīng

了。随即拍了黑马一下,后者顺从的驮着昏迷的老伯爵缓缓走向埃德加。而德文同样托着拉伤的右臂,一瘸一拐地走向白衣人。

白衣人一把将德文拉上自己的战马,回头呵斥道:“为什么不按计划行动?你真的一位凭你一个人能战胜埃德加么?”

“不试一下怎么知dào

,如果你是我,一定也很想和埃德加交手吧。特瑞?”德文低声咳了两声,显然伤的很重。

特瑞,也就是白衣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力量不止是来源于你的双手。”特瑞指了指自己的头说道:“要击败对手,要用这里。”

而另一头,马里奥也被驮到了埃德加面前,金发狮子示意两位骑士将老伯爵扶下来。可就在马里奥的前胸离开马背的一瞬间,他的身下发出了难以察觉的“咔哒”一声。

轰!冲天的火光在埃德加面前炸开,金发雄狮反应极快的向后扑去,堪堪躲过了肆虐的火舌,但另一边的黑郁金香骑士也处境不妙,震耳欲聋的爆zhà

声惊动的战马,使得阵线出现了漏洞,也就是这一瞬间,卡恩的骑士们挣脱了包围,冲了出去。

“现在,快跑!”特瑞调转马头,向东驰去,消失在了雪色中。

“可恶。”埃德加支撑着被冲击波震的摇摇欲坠的身子,吼道:“给我追!”

……

整整一天一夜,特瑞带着剩余的卡恩骑士们狂奔在冰原之上。而不远处埃德加率领着黑郁金香骑士们死死咬住。

又翻过了一座高坡,特瑞胯下的战马喘着粗气,累倒在了一块平整的雪地上。特瑞皱了皱眉头,看着人困马乏的骑士们,对身后的侍从说道:“在这摆开阵型,决战的时刻到了。”…,

“是……大人。”侍从有些犹豫地看着特瑞,但仍旧退下去传达了命令。

不久之后,埃德加的部队也踏上了一片雪原,黑郁金香骑士团立kè

摆开了冲锋的阵型。埃德加踱到阵前,对着特瑞说道:“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我会让你们知dào

背叛王国的下场的。”

特瑞一样不甘示弱,说道:“只可惜今天不是我的死期,而作为胜利者,历史也必将由我来书写,我会给你一个英雄的故事,但你的结局逃不出失败。”

“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去问问你弟弟黑郁金香的实力吧!”埃德加策马回到阵中,对着黑郁金香骑士们吼道:“今天,我们将征服冰原,我们已经击溃了凛冬的塞尔拉斯,如今我们更是要惩戒王国的叛徒,卡恩一族!我们同胞的鲜血不能白流,我们要让叛徒知dào

,王国的尊严不容践踏!举起你们的骑枪,洞穿那帮叛徒的心脏!用他们的鲜血祭奠我们死去的战友!黑郁金香!”

“永不凋谢!”

黑色的钢铁洪流再一次倾泻而来,骑士们的怒吼声响彻天际,隆隆的铁蹄声仿佛要震穿整个大地。

特瑞静静地看着排山倒海之势的黑郁金香骑士,望了一眼那个身材矮小的斯布林,“可以送上礼物了。”

“好的。”

就在这一刻,大地真的穿了。

隆隆的巨响从地底传来,积雪覆盖不到的冰面上迅速生长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纹,随后整个冰面便塌陷了下去,裂缝延伸着,越来越多的黑郁金香骑士跌落到冰面下。

埃德加大惊失色,裂缝瞬间便伸到他的战马之下,清脆的碎裂声随即传来,还不等他借力跳开,他变失重般的坠入到冰面之下。那是一条巨大的地下冰河,冰冷且湍急的水流如千万把尖锐的匕首扎在埃德加的身上,埃德加瞳孔一阵收缩,挣脱了马镫想要探出水面,但厚重的铠甲犹如一只巨手,将他直往水下拽……

强dà

的黑郁金香骑士不畏惧刀与剑,抑不怕血与火。但这接近冰点的水温可以轻而易举地在瞬间就夺走了他们所有的力量,沉重的盔甲使得他们在水中犹如一头头溺水的陆兽,尽管拥有健壮的体格,但却无处着力。嘶喊声顿时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哀嚎声逐渐变弱了。埃德加抱着一块浮冰,整个人都结了一层白霜,而更多的黑郁金香骑士则都在剧烈挣扎之后变成一具具僵硬的浮尸。

战无不胜的黑色郁金香,终究抵挡不住冰原的严寒。一朵黑色的花瓣滑落到水中,瞬间被花白的水流所吞没。

不可一世的金发雄狮被送水中扶起,冰冷的河水使他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能力,他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脸上没有了一丝的血色。

特瑞走到埃德加的跟前:“我说过,你是个英雄,但你注定失败,想知dào

为什么么?”

剧烈颤抖的埃德加已经无法开口说一个字,他恨恨地望着特瑞,眼中充满了不甘。

“当你清楚战争的本质,你就会知dào

,真zhèng

的战斗,从来就不是正面无谓的砍杀。而是在桌上为自己捞取更多的筹码。”特瑞向侍从使了一个眼色,后者将黑色的长剑递给了他。

“从今天起,我要让这个世界知dào

,卡恩一族,能战胜一切!”

乌鸦的嘶鸣声响彻天际……

间奏曲完成了最后的终章。

(八)局后续、结局、开始

巴维尔侯爵撑着桌子,看着最后那张牌,微笑着说道:“其实象征着力量的并不是这头狮子,而是这个柔弱的女子,想要击败狮子,并不需要比狮子更尖利的牙齿,更锋利的爪子。需要的,只是智慧。”

“老侯爵说的很对,那你是图上的这位女子么?”

“呵呵呵,见笑了,女子只是一个象征而已……我这次来便是要告诉你们,我已为你们都办妥了,所以这地图需要重新划分一下。”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都办妥了,难道你没有听说过,狡兔死、走狗烹这句古话么?”

“我想您是误会了,公爵殿下。我可是和你一样的猎人呢,而且我这个猎人可不单单是猎杀兔子哦。”老侯爵从怀里摸出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雕刻着神圣十字和环绕着全知之眼的山峰。

“为何不听听我的报价呢,其实我并不贪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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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熔峰的矿脉中,泰隆负手而立,他的身后是一位中年剑士。

“里克,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能做好么?”

“我是王国的贵族,更是十字会的成员。艾尔邦整个家族的荣耀都是十字会赋予的,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中年剑士俯下了身子。

“很好,那你就去办吧。”

黑色的矿洞中,屠杀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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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馆内,特瑞和斯布林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中。这是北郡一个偏远小镇的酒馆,大家疯狂的玩闹着,没有人会知道这路人般的两个人便是击溃黑郁金香骑士团的大人物。

特瑞递给斯布林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说道:“巴别塔不缺任何东西,只有这个才是你们想要的。”

斯布林眼中闪着光,接过布袋收入怀中,说道:“没错,你是个守信用的人。”

“话说回来,巴别塔真的让我惊讶,这次的合作我很满意。所以这是给你们的额外奖励。”特瑞从怀中又掏出了三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刻有神圣十字和环绕着全知之眼的山峰。“一枚徽章代表一条生命,你想要谁的,报上名字,就能用它买。”

“是吗,那你的呢?”斯布林一脸坏笑的问道。

“那我也会花一枚,把自己的命买回来,生命是等价的,我的朋友。”特瑞微笑着说道。

“我开个玩笑,希望死神不要生气。”

“呵呵,我送了你三条生命,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离开王国,永远不要插手王国的事物,我不希望我成为第二个埃德加。”

“这个似乎有些难吧?”

“希望你好好考虑,我不希望用徽章来买你和你同伴的生命。”

“我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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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四年,冬。埃德加·邱勒普率领黑郁金香骑士团在冰原与卡恩一族决战,被特瑞狙击在冰原,史称冰原阻击战。

这一年,邱勒普遭到清洗,而其封臣也分崩离析,逐渐没落。

这一年,巴维尔·卡恩侯爵因为护国有功,被封为公爵,领巴伐利亚郡、巴登郡和北郡,史称巴伐利亚大公。

这一年,帕克·弗洛伦撒伯爵最终放弃抵抗,归附王国,但不同于其他邱勒普家族的旧臣,他被封为侯爵,领风暴平原,后更名为弗洛伦撒平原。但老帕克封侯后不久便将所有事物交由儿子泰隆·弗洛伦撒处理,自己则回故乡颐养天年。

这一年,而凛冬之主雷克萨·塞尔拉斯则在大战中幸存,但是遭受了重创,再也无力逐鹿北地。

这一年,魔法之城罗德兰,来了一群自称巴别塔-辉格的机械狂人。

这一年,罗德兰王国从此名存实亡,进入了公爵自治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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