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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侧写师》


楔子

夜深了,森林里除了偶尔不知从哪里发出的夜鸟的鸣啼外,到处都是死一般地沉寂。雾气笼罩在国家森林公园的各个角落,即使是洁白的月光也无法刺破雾气的环绕,到处都阴蒙蒙的。在这寂静幽冷的深夜,在遮挡一切光明的阴暗森林里,唯独一间小木屋中渗出的光芒如同黯夜中的那颗启明星一般耀目。

从外看去,这间木屋很普通,可能是屋外已经被扯下的黄色警戒线的关系,木屋里没留下什么东西。唯独挂在东面墙上的那个形状可怖的黑山羊的头颅尚在!此时,羊角上沾有三指来宽的鲜血,鲜血正顺着羊角缓缓凝结、滴落。

黑山羊头颅下方的木墙上有两道垂直向下的鲜红印迹,印迹的来源是一名正靠坐在墙边的青年男子,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和身下的木地板,他瞪着前方两米处那个穿着黑色风衣戴着兜帽的人,那人正对青年说着什么,令青年气愤异常,他咬着牙紧促地呼吸着。

“胡、胡说!”青年艰难地从牙缝里吐出话来,“主人不会抛弃我,我是他的仆从,我将为他的降世献祭……”他感觉到生命的流失,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过身,想从头顶上的黑山羊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黑山羊那双没有生气的幽瞳,好似给他宣读的死亡判决书!

那人知道此人很快就要去见他口中的“主人”,没有理会他的疯言疯语。他转过身正欲离去,青年骤然如回光反照似地用高亢、怪异的尖喊声打断了他的步伐:

“我明白了!他、他选中了你!!”他艰难地抬起手,用沾满鲜血的手颤抖地指向那人,“哈哈哈!从你踏进这间屋子起撒旦大魔王就已经选中你了!!”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抬起双手,高声道,“我的主人即将临世,届时,上帝和他的卫道者都将被地狱之火焚烧,他们的骨头将散落在地狱深处被恶鬼啃噬!而你!而你将是引领撒旦降世的先驱!!看!!在你的脚下,鲜血染红了鲜血!在你的身后,黑暗吞噬了黑暗!没错!!你将踏上一条由鲜血和尸骨堆砌的幽冥之路,你也会像我一样满手血腥!!终有一天,你会渴求杀戮的快感!!因为!!你就是魔鬼的化身!!”

听了青年的话,那人转过身,冷笑道:

“在你死前给你扫扫盲吧。其实‘魔鬼’一词来自古西伯莱,他只代表反对者的意思。魔鬼撒旦反对所谓神圣教会及其信徒们的伪善道德和教条,”他盯着青年正逐渐变得惨白的脸,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不过——,如果撒旦能助我剥下像你父亲之流的虚伪面具,我倒愿意成为他的先驱!”

青年用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指向他的鼻子,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他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半抬的手臂突然落下,保持着僵直的坐姿。

走出木屋,他将兜帽放下,露出一张坚毅、俊逸的脸,他抬头仰望着夜空,喃喃道:

“黑暗吞噬了黑暗、鲜血染红了鲜血吗?”说到这,他从鼻腔里冷哼一声,目光更加坚定不移,“如果能够制止魔鬼作恶的只有魔鬼本人,那我宁愿化身魔鬼!”

他语毕从容地离开了木屋,随着他踩着枝叶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丛林深处,冰冷的空气中只余下木屋中的一部手机里不断发出焦急的声音:“喂?喂?”

时光倒转,两个月前……

介入

一个夏日的夜晚,黑夜的降临将人们从白天的酷热中拯救出来,偶尔一股海风吹来,令整个城市显得清爽了许多。

这座城市名叫tmx市,座落于亚洲大陆东南部沿海的大陆架上,东临太平洋西岸,占地约一万五千平方公里,是一座拥有近一千两百万人口,其中27%为外国移民的国际化大都市。tmx市是由占领了全球经济份额2/5的tmx财阀出资修建,城市自然由它的名字命名,除此之外,与tmx财阀有关的经济实体也都被冠上了tmx之名,比如位于城市中心,世界极负盛名的tmx学府。tmx学府之外则是由四圣兽的名字命名的城区:朱雀区、白虎区、青龙区和玄武区。

tmx市的某间公寓里

书桌上一叠资料令柏皓霖有些应接不暇,拥有法学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的他因为天资聪颖又为人谦虚谨慎,颇得各位导师的喜爱,他们不遗余力地为柏皓霖推荐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实习单位。不过由于父亲的关系,柏皓霖从小就立志成为一名法官,所以检察院、律师事务所、警署、司法部等地方他不想考虑。

柏皓霖正翻看着各区法院的介绍资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柏皓霖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一个撕哑低沉的男音从听筒里响起:

“是柏皓霖先生吗?”

“哪位?”柏皓霖满肚疑肠地应道。

“你的父亲叫柏文勋,是位法官,七年前被人杀害了,对吧?”对方没有回答,径自道。

“你是……”听到父亲的名字,柏皓霖不由地站起身。

“那就没错了,”对方似乎松了口气,“电话里说不方便,你到白虎区东昴街二段63号3楼来找我。”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通奇怪的电话令柏皓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方是谁?是父亲的故友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自报家门?为什么还向自己确认父亲的身份?还有,为什么他不愿在电话里说明自己打电话的意图?

柏皓霖想不通,强烈的好奇心让他抓起一件外套,戴上车钥匙向东昴街驶去。柏皓霖开着车,看着四周不断倒退的街景,思绪也回到了七年前,自己身陷地狱的那一刻……

雪,白色的雪在空中飞舞,道路、屋顶、树梢上积满了白色的雪花,夕阳映照在白雪上,泛起温暖的光芒。

刚满十八岁的柏皓霖在雪地里奔跑着,他的手里提着一个中等大小的褐色纸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今天是他父母二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他用假期在书店打工赚来的钱为他们买了一对情侣表。

他的父亲是一名法官,也是他的朋友、偶像和追寻的目标,母亲是家庭主妇,性格温婉如玉。从他记事以来,父母一直非常恩爱,从来没有吵过一次嘴,去年的结婚纪念日,父亲和母亲在客厅中央跳了一曲华尔滋,至今历历在目。

快到了!

柏皓霖看到前方两百米处自家的独立洋房,不由加快了脚步。

他走到前院一米多高的围栏门前,注意到围栏的门半掩着,好像谁忘记关上。

柏皓霖家居住的街区治安一向很好,所以他们家的围栏门从来不锁,家里人都知道进出时将插栓插上,不会忘记。

难道是家里来客人了?

他的父亲是法官,以前时常有人带着礼物拜访,但全被父亲连人带物地哄出门,久而久之,也无人上门了。至于家里的亲戚,也相隔甚远,来之前会提前打电话,不会唐突来访。

柏皓霖想不出是谁来了,他还是推开围栏,往前走,可是刚走了两步,他的身子却僵住了。

不仅是围栏门,连大门也是虚开着,他深知父亲和母亲绝不会如此马虎,难道是家里来了小偷?

柏皓霖将纸袋放在石板路的旁边,警惕地向前走去。

柏皓霖曾是少年武术比赛的探花,对付一、两人不是问题,更何况他担心家人的安危,不愿等警察来了才进屋。

若是一名寻常的少年,恐怕已经大叫着冲进屋,但柏皓霖不会,从小他的父亲就告诉他遇事一定要冷静、多思考,所以他深知若是对方还在里面,打草惊蛇是极为不智的。

柏皓霖小心翼翼地轻轻推开半掩的门。

“吱——”门发出极轻微的声响,这应该不足以惊动屋里的人,柏皓霖侧身进屋,一眼看见自己放在门边的棒球棍,他将它拿起,一边缓慢向前移动,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从玄关开始,有一双带着泥的鞋印由深到浅地往里屋延伸,从鞋印的大小来看,对方是男性,从湿度来看,对方应该来了有好一阵了,这绝不是友好人士留下的!

柏皓霖越发肯定家中来了不速之客,他咽了咽口水,握着球棍的手微微有些发汗,暗自祈祷小偷只是偷东西,没有伤及父母的生命。

柏皓霖已移至玄关的尽头,视野也宽了一些,当他的视线进入客厅时,赫然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食材。

柏皓霖脑子里“嗡”了一声,他知道母亲每天早上八点半钟会准时出门采买食材,九点半以前一定会回来煲汤,即是说事情发生在九点半左右!

那父亲呢?今天父亲在家休假,早上没有出门,那么……

柏皓霖不敢往下想,他几乎已经猜到了最糟糕的结局,他觉得喉咙一阵发堵,鼻尖像被针扎似地刺痛,但他竭力抑制着自己心中的不安,并不断告诉自己: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柏皓霖强忍着眼里的泪,又往前走了几步,当他看到眼前的场景时,手中的球棍“叭嗒”一声落在地上,全身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一般,竟“咚”地跪在地上,泪水迅速模糊了视线,无尽的绝望侵食了他的身心,他任由泪水绝堤般涌出,却连叫出声的力气也没有了。

客厅到处是散落的纸片,抽屉被打开,里面的东西被扔了一地,就连沙发的靠背也被人掏空了,枕心散乱地丢弃在四周。在客厅的沙发旁边,他的父亲靠坐在沙发腿边,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浸红了地板,在他的旁边,母亲坐在血泊里,与他十指紧扣,靠在他的肩上,眼里早就没有了泪水,嘴里却依旧哼着属于他们的那首老情歌。

屋外的冷空气如鱼贯入,钻进柏皓霖的衣服,刺入他的身心,残忍地将这个原本温暖、和睦的家庭带进冰冷的地狱。

……

七年前父亲在家中被入室抢劫的凶犯杀害,母亲受了太大的刺激得了自闭症,其后一直住在tmx医院的心理治疗所里。所幸警方很快破了案,凶手已判处终身监禁。

这七年来,柏皓霖从未怀疑过此案的公正性,他一直认为正义得到了伸张,父亲的英灵得到了慰祭,他从未忘记父亲的教诲并朝他指引的方向努力着,可这一切竟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破了!

对方为什么那么问?他知道些什么?柏皓霖不断地问着自己,却想不出答案。

东昴街很快就到了,63号是一幢破败的大楼,仅有三层高。一楼是一间杂货店,一名年近八旬的老人正对着十寸大的黑白电视打呵欠,二楼黑漆漆的,三楼还有一丝光亮,布满灰尘的玻璃上则用斗大的红字贴着“马力侦探所”。

侦探所?柏皓霖更加狐疑了,他从杂货店旁边的一米来宽的通道上了楼。

三楼只有一户,柏皓霖敲响了生锈的铁门,过了几秒,门打开了,一股夹带着浓浓烟味的热气扑面而来,一个穿着蓝色格子衫米色短裤的中年男子站在柏皓霖面前,他的年纪约莫三十来岁,有点瘦,长相周正,双目有神,他打量了柏皓霖两眼,道:

“你就是柏法官的公子吧?”

“是。”柏皓霖听出了他的声音,就是他给他打的电话。

“请进请进。”男子将柏皓霖让进屋。

这里原本是一间近五十平米的废屋,改装成了侦探所,屋里陈设简陋,一进门就看到一张棕色的办公桌,桌上放着两叠厚厚的资料、插满烟头的烟灰缸和一台老式电脑,右墙放置着一个书柜,书柜里的书不多,但大都东倒西歪,乱七八糟地勉强填满了书柜,旁边是一张折叠起来的草坪椅,书桌的左方则是一个一米来宽的简易床,床脚还有一床未叠好的夏被,往里则是厕所。

还没进门的时候柏皓霖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烟味,进门后,烟味、被褥发霉的味道和厕所的臭味一并贯入柏皓霖的鼻腔,令他不由地屏住呼吸。

柏皓霖学过心理学,较擅长行为分析,房屋的陈设恰恰能反应一个人的性格。在扫视了屋子后,柏皓霖对此人有了一个初步的侧写:此人性格随和且乐观,行事不拘小节,很容易对某事专注。

“我叫马力,是一名侦探。”马力热情地替他撑开了一把草坪椅让他坐在书桌对面,“我曾经受过柏法官的照顾,还没来得及报答他就……”说到这,他觉得现在说这些没什么用,转到正题,“上个月我接了一起案子,一名妻子怀疑丈夫有外遇,让我跟踪他,却被我无意中发觉此人与七年前柏法官的死有关!”他一边说一边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与家父的死有关?”柏皓霖觉得奇怪,杀害他父亲的人不是已经被抓捕了吗?

马力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柏皓霖,道:“被判终身监禁的不过是个倒霉的替死鬼,真正的凶手一直逍遥法外。”

听了马力的话,柏皓霖觉得有些混乱:“怎么会?我看过结案报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个罪犯。”他翻开文件夹,里面全是照片,第一张照片是一名年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走向警车,此名男子有点胖,眼睛极小,鼻子不高,嘴唇有点厚,留着胡子渣,第二张则是此人站在警署门前低头看着手机的照片。

“他们怎么弄的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他是警察,作假肯定不难。”

柏皓霖觉得难以置信,他继续翻看着照片,里面全是那名男子,不过不难看出这些照片都是偷拍的,只是单凭这些照片他无法获知此人的身份以及马力的话是否属实。

马力见柏皓霖俊眉深锁,有些难以启齿似地,犹豫了一会儿,方才道:“小柏,按理说我受了令尊的照顾,应该义无反顾地帮你查清令尊被害的真相,只是……”他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只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如果你能够雇我的话,我一定会将令尊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柏皓霖抬眼看着马力,觉得此人是想骗钱,况且他给自己看的这些照片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我有证据证明他与令尊的案子有关!”马力见柏皓霖不怎么相信自己,又补充道,“是绝对的证据!”

“你想要多少钱?”柏皓霖直视马力,观察着他的表情。

马力的面部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不过他的脚开始抖动起来。

脚是身体中最诚实的部位,脚的抖动通常意味着紧张和快乐,而此时,柏皓霖觉得这是肢体语言中最显而易见的“快乐脚”。快乐脚表示某人认为自己正在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但单凭快乐脚的出现,他无从判断马力是否在欺骗自己。

“如果是别人,两万块一分钱也不能少,不过柏法官曾对我有恩,这样吧,我给你打个对折。”马力将全世界的诚恳表情都放在自己脸上了。

“能不能容我考虑一下?你应该知道,我刚毕业还没工作,这笔钱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柏皓霖轻轻皱起眉头,抿着嘴,一副为难的模样。

“当然当然。”马力连忙点头。

“不好意思,我先去下洗手间。”柏皓霖不想让马力透过自己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肢体语言看穿自己的心思,所以借故离开。

柏皓霖关上洗手间的门,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可是一股恶臭味瞬间侵占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他不得不又一次屏住呼吸。

一万块对柏皓霖来说不是小数目,不过他在大学时一直替导师做研究项目再加上父亲的保险金还没用完,倒也不至于付不起,只是他无法判断马力是否是一个想借他父亲的死发一笔横财的骗子。

父亲的死真的有蹊跷吗?柏皓霖闭上眼,将他一直埋藏于记忆深处的苦痛挖掘,虽然已经时隔七年,可当时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倒在血泊中的父亲的映象就像尖刀刻在他脑子里一般无法忘却!但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案发现场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换一个角度想想。那个警察为什么要将父亲的死嫁祸给别人?柏皓霖重新思考着,是因为当年的案子闹得太大,警方又迟迟找不到嫌疑人所以为了逃避各方的压力才草草结案?不对啊,父亲死后两天就结案了,那时候媒体根本没有发出指责警方办案不力的言论。很快他推翻了自己的假设。

是被人寻仇吗?父亲是一名法官,绝不对罪恶有一丝姑息,数敌自然不是少数。若是如此,跟那个警察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理由来掩盖父亲被害的真相?收了贿赂?但这可是杀法官啊,在当时引起了各界的关注,一个警察能有这么大的权力么?柏皓霖觉得可能性不大。

就在柏皓霖百思不得其解时,外面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是……”马力的声音从外传来,虽然声音很小但还能听清楚,看来他是来客人了。

柏皓霖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先行离开,待想好后再给马力答复时,马力慌乱、急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哥,哥们儿,别,别这样,咱们有话,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都拿去!都拿去!!”

马力的这番话让柏皓霖觉得奇怪,他还没来得及思索,突然,“砰”地一声闷响从外传来,好似一个淘气的小孩将鞭炮丢进土坑的声音。

柏皓霖一怔,脑子里火速搜索着这声音的来源,可思来想去除了枪声他想不出别的,即是说马力被人杀了!!柏皓霖急忙闪到木门后面,靠站在结满了蜘蛛网的墙根。这时外面传来有人正粗鲁地翻找着什么的声音。

马力死了吗?是什么人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难道是父亲的死?!柏皓霖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

时间静止了,整个宇宙都只剩下躲在厕所的柏皓霖和外面的一名冷血杀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缓慢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嗒、嗒、嗒”,很快,脚步声在厕所门外停住了,柏皓霖甚至能隔着薄薄的木门感觉到对方狷狂的气息,他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一般,连大气也不敢出。

怎么办?怎么办?他肯定有枪!柏皓霖脑子里混乱如麻,心跳快得像是上了高速公路,他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强迫自己冷静,同时握紧拳头,准备在对方推门的时候奋力一搏。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电话铃声,对方接起了电话:

“宾哥,搞定了,……,东西我已经拿到了,嘻嘻,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他用枪管轻轻将厕所的门推开了三寸来宽。

柏皓霖的全身颤抖起来,手心不禁浸出了汗,正当他准备反击时,对方受不了厕所里的恶臭,用手腕捂住了口鼻,门也随即掩上了,他转过身:“钱还是放在老地方吧,嘻,合作愉快。”他的口气轻松得就像是刚刚谈成一笔大生意的商人。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踢翻草坪椅的声音,接着脚步声慢慢消失了,但柏皓霖不敢放松警惕,他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站在厕所门后。不知又过了多久,在确定外面没有人后,他才试探性地将厕所门拉开一条小缝儿。

透过门缝,柏皓霖看到马力趴在地上,鲜血正汩汩地从他脑门儿涌出流了一地,他睁着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在五秒不到的时间里见了阎王。正如柏皓霖听到的那样,屋里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不过这里本来就没什么可偷,除了……

那些照片不见了!!!柏皓霖一眼就发现自己刚刚还在翻看的照片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本对马力的不信任瞬间转成了内疚!

马力说得都是真的!!父亲的死有问题!!现在有人为了掩盖七年前的真相杀了马力!!!柏皓霖张着嘴看着马力正逐渐变得冰冷的尸体有些不知失措,如果,如果刚刚自己相信了他,说不定已经得到他用生命换来的宝贵资料!!可是现在,现在……,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

无法言喻的懊恼灌满柏皓霖的身心,可是现在无论他怎么自责,一切已成定局!

柏皓霖感觉身心俱裂,他后退了两步,这才看到在书桌下方有一个底部被打穿的塑料瓶,底部的边缘还有些许被烧焦的印迹,这个应该就是刚刚那个杀手用过的简易消声器。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杀害马力的那个凶手以及照片上的那个警察!可是人海茫茫,他该从何处入手?

但此地不易久留,柏皓霖只能匆匆离开了马力侦探所。

在一楼看守杂货店的老者正对着电视打嗑睡,仿佛一切都不过是柏皓霖的黄粱一梦。

回到家,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柏皓霖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得到了舒解,他抱着头,缩在地上,脑子里全是马力的话:“被判终身监禁的不过是个倒霉的替死鬼,真正的凶手一直逍遥法外。”

柏皓霖闭上眼,虽然已经过了七年,可当时的情形依然历历在目。他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的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惨状,直至今日,他依然能嗅到那时弥漫在空气中的浓烈的血腥味!!柏皓霖心中顿时被愤怒填满,他几乎抑制不住想大声喊叫的冲动!他骤然起身,奔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拼命冲洗自己的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待心境平和后,他撑着洗手池的边缘看着镜子里头发、脸上全是水,显得狼狈不堪的自己。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照片上的那个警察,但看照片时柏皓霖并未看出上面有任何直接表明他真实身份的线索,除了几张他正打开一辆轿车门然后驾车离开的连拍照。

如果能查到那辆车主的信息,或许可以查到他的身份,可是当时柏皓霖并未刻意去记车牌号,现在仅仅能想到的是一辆深色的流线型轿车。

如果是别人,到这一步也只能放弃,但柏皓霖不会!

柏皓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将心境放松,他盯着镜子自己幽黯的瞳眸,在心里告诉自己:

柏皓霖,如今只有查到那名警察的身份才能顺藤摸瓜找到伤害父亲的真正凶手!!所以你必须回想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你可以做到!你一定做得到!

默念了好几遍后,柏皓霖缓缓闭上眼,身体开始放松,当时的画面开始像倒带的影片。

是一辆黑色的大众,车牌号是……,他皱起眉头,由于当时只是匆匆一瞥,真的很难想起什么,所以他强迫进入自己的深层记忆——这是一种类似于自我催眠的方法——人的意识神经每秒可以处理16位的信息,但人的无意识则可以记录成千上万,也就是说大多数的人们随意看一个东西所记忆的都十分有限,可是一旦进入深层记忆,则可以激活记忆细胞,回想起当时看到的每一个细节。

汽车的影像在柏皓霖的脑中渐渐浮现、扩大,慢慢地,车牌号上的数字也变得清晰,车牌号是tp-z784!!

柏皓霖猛然睁眼,那辆车的车牌号就像在他脑中定格了一般!他顾不得擦干还在滴水的头发向书房奔去,打开了交通管理部的网页,输入了车牌号,很快,有关这个车牌的基本信息出现了:该车隶属于tmx警署白虎分署!

由于隐私条例,柏皓霖只能看到这么多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是警署的公车!”

tmx市的警察有四种,即巡警、刑警、交警和协警。根据城市的分区,设四个分署,白虎分署即是管理白虎区的警署,现在他的目标范围已是大大缩小了。

可是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公民,根本没有资格彻查七年前已经结案的旧案,况且他也只是听马力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证据,别说警察中有败类,纵然没有败类,自己也说服不了他们重审此案!

柏皓霖脑中闪过好几个方案,但都行不通,现在他掌握的证据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对了,马力的侦探所在东昴街,正好归白虎警署管辖,那个警察肯定会以查案为由介入此案以监视警方的进度,只要我能进入白虎警署……

想到这,柏皓霖在书桌上翻找着被他压在下面的推荐信。

找到了!!

柏皓霖拿着教授自己心理学的导师——心理学教授欧阳瑾的推荐信,一个大胆的计划油然而生。

第二章 初涉

白虎分署位于白虎大道西奎街,一幢五层楼高的马蹄型建筑座落在此,楼虽不高,但占地极广。一楼是巡警和交警的窗口部门,二楼是拘留处和档案管理部,三楼和四楼是办公区,有刑侦部、交管部、支援部、缉毒部、公共关系部、特别行动部、网络监查部和行政部等,五楼则是会议室和警署高层的独立办公室。每个部门下设有分处,每个分处下设有三至五个小组,每组有四到六名警员,可谓警力充沛。

tmx市白虎警署,署长办公室

赵署长看完柏皓霖的推荐信后取下眼镜,直视他:“犯罪侧写?”

“就是利用犯罪心理学、行为分析学在综合罪犯的作案手法、受害人特征等各方面因素后对其做一个心理学的推断,比如他的性格、职业、年龄、背景等。”柏皓霖简单地解释道。

赵署长点点头,可是左边的嘴角却不经意地向后方扯动。柏皓霖看出他的点头只是礼貌性的,实际并不认可。

“那你去高智商犯罪调查处实习吧。”赵署长虽然对犯罪侧写并不感冒,不过推荐柏皓霖来此实习的欧阳教授的面子可不能不买。

“赵署长,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先到各部门看看——我一直在学校,对警方的办案手法还不了解。”柏皓霖的要求合情合理,赵署长也不好拒绝:

“我找人带你参观吧。”

“赵署长能够同意我到贵署实习我已经非常感激了。我也知道警署公务繁忙,不想劳烦他人,还是我自己到处走走好了。”柏皓霖诚恳地说,

“也好。”赵署长觉得没什么不妥,也就同意了。

离开署长办公室后,柏皓霖轻轻吁了口气,现在他要趁着在白虎警署实习的机会尽快找到照片上的那个警察。

此人既然能够涉足父亲的案子应该不是交警和协警,而且他至少也应该有一官半职,所以柏皓霖先去了三楼的刑侦部。

警署的办公室都是开放式的,各个部门均用玻璃隔开,在走廊也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形,警长和警员均坐在一间三十平米大的办公室中,只有警司以上的级别才有单独的办公室。柏皓霖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走过,将看到的每一个人与照片上那名中年男子的长相对比着。

缉毒部没有,也不在特别行动部,刑侦部一处没有、二处没有、三处也没有……没看过的办公区越来越少,令柏皓霖有些不安。

难道他是警署的高层?还是他现在出外勤不在警署?或者已经调职了?越往前走,柏皓霖心里越没底。

柏皓霖心里忐忑不安,他一边暗自祈祷不会是最糟糕的情况,一边继续更加缓慢地往前走,他目光如炬,不愿放过任何一个人。

就在这时,一名中年警察从前方的刑侦五处走出叫住了一名正迎面向他走来的年轻警察并且递给他一份文件。

是他!!!柏皓霖一眼认出了那名年长的警察正是马力照片上的中年男子!!他在心里大叫着,没错!就是他!!!

柏皓霖全身的细胞都沸腾起来,他快步走上去,想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惜那名中年警察已经交待完毕转身回到了刑侦五处,而那名年轻的警察则向另一边走去。

如果现在冒然进入刑侦五处介绍自己肯定会引起那名警察的怀疑,所以柏皓霖决定曲线迂回,他跟着那名年轻的警察,直到他走进一间问讯室。

刑侦部设有问询室和审讯室各五间。问询室是专门负责询问证人,里面除了一张一米多宽的桌子和三张椅子外,只有一块单透镜以及一个扩音器。而负责审问犯人的审讯室则严谨得多,中央是一张长一米五、宽半米的桌子,周围放着四把椅子,以备疑犯需要律师在场,桌上还有一盏足有一百瓦的灯,除了设有单透镜外,每间审讯室的东北角都装有一个监视器,审讯的过程会被全程记录。

问询室和审讯室的单透镜无一例外地全都安在走廊两边,经过的人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只是从室内看,那只是一扇巨大的镜子。

柏皓霖站在单透镜外,看着那名年轻的警察坐到了一名正在抽泣的三十来岁的女子对面,他打开外面的扩音器想听他们在说什么。

这名女子是来报案的,她正泣不成声地向那名年轻警察诉说自己的丈夫在挂窗帘时如何失足掉下摔死,虽然她哭得肝肠寸断,但柏皓霖却从她的肢体动作中看出她在说谎!

年轻警察对这名女子报以极大的同情,他一边记录着事发经过,一边不断地安慰她,将事情记录下来后,他告诉她自己要将事故经过上报,让她等一会儿,随后离开了问讯室,他刚关上门,柏皓霖就叫住了他:

“你好,我刚刚听到你们的对话,这个女人在说谎,是她杀了她的丈夫。”

“啥?不会吧?你是谁?”年轻警察被柏皓霖说得云里雾里。

“在你问到细节时,她的眼睛总是会不自觉地向左下方瞄。”柏皓霖见他一脸地不相信,解释道,“一个人在回忆的时候眼睛会无意识地往右,若是往左则说明是谎话,那是因为我们的右脑司职想像、创意,眼睛向左说明她用的是右脑,也就是说她在编故事。”

年轻警察张着嘴,一脸地难以置信,柏皓霖又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重新进去让她再叙述一次事发经过,并且不断用问句重复她的话,然后多问一些她和她丈夫之间的关系。”

听了柏皓霖的话,年轻警察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自己照着他的话做也没什么损失,于是半信半疑地又走进问讯室。

他按照柏皓霖的话做了一遍,那名女子被他越问越慌,肢体动作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她的眉头高抬,嘴唇微微往前撅,原本平放在桌前的双手在不经意间十指紧紧交握。

眉头的抬高说明她对年轻警察的突然转变显得很吃惊;嘴唇撅起则是她现在正处于防御状态,十指交叉则表明她现在已极度不安。

看到这些,柏皓霖知道自己破案了。

在年轻警察一声喝问后,女子崩溃地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开始向警察哭诉丈夫如何对自己实施家暴,接着承认了其实是自己失手将丈夫推下窗台。

听了她的供诉后,年轻警察不由地佩服起柏皓霖来,他微微回头对着身后的镜子竖起大拇指。

透过玻璃,看着他伸出的大姆指,柏皓霖嘴角微微上浮,他知道自己成功地获得了这位年轻警察的信任,这对他接近目标大有帮助!

年轻警察离开问讯室,一见到柏皓霖就由衷地佩服道:

“你真行!这次全靠你才能破案!我叫何文泽,你呢?”

“柏皓霖。”柏皓霖主动和他握手。

“你是哪个部门的?我才来几个月很多人都不认识。”何文泽对柏皓霖印象很好,以为他也是警察。

“我今天是第一天实习。”柏皓霖笑了笑。

“实习?署里给你安排实习部门了吗?”何文泽奇道。

“还没有。如果方便的话,我能跟着你学习吗?”柏皓霖趁机问。

“当然好了,不过我也是新人,目前也只是负责一些报案啥的。”何文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那我们可以一起成长咯。”柏皓霖笑道。

将案件移交后,何文泽领着柏皓霖到了刑侦五处。

柏皓霖一眼就看到照片上的中年男子正对着电脑敲打着什么,他的心砰砰直跳,呼吸也变得短促起来。

“我给你介绍一下。”何文泽将柏皓霖带到中年男子面前,“彭警长,他叫柏皓霖,从今天开始到我们署实习。”

听到柏皓霖的名字,彭警长急速抬头:“姓柏?很少见的姓氏啊。”他的目光里满是警惕。

“以后还要请彭警长多多关照了。”柏皓霖强压着心中的愤懑和满肚子的疑问,一边礼貌地说,一边打量着他:

与照片里不同,此时他穿戴着警服警帽,也不知是因为他担心柏皓霖知道些什么,还是故意在下属面前摆出的公正严明的脸孔,他的表情异常严肃。他的肩章是两杠一星,胸牌上写着:pd67593彭宾。

tmx市警察的职位由高到低分别是:总警监(统管全市所有警察)、警监(统管某一类别的警察)、警署署长(负责某一片区的警察)、警督(部门长)、警司(处长)、警长(队长)和警员。彭宾的肩章说明他是一名警长。

不会错了!他就是昨晚那个杀手口中的“宾哥”!!

刹那间柏皓霖体内的所有血管都胀开了,他恨不得扑上去掐着他的喉咙问明父亲被害的真相,可是他深知目前唯一对自己有利的就是对方还不知道他已经知晓了父亲之死有蹊跷,现在他只能强迫自己在脸上绽放出彬彬有礼的笑容。

“皓霖,你要到我们处实习的话还需要跟李警司打个招呼。”何文泽说着指了指后方一件独立的办公室。

柏皓霖点点头,敲响了李警司办公室的门。

在听到他说“请进”后,柏皓霖推开门,只见一名年近六十,两鬃斑白的警察正看着报纸,李警司见是一名陌生人,放下报纸,还没来得及问,柏皓霖先自我介绍:

“李警长你好,我叫柏皓霖,今天起到贵署实习,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跟着何警官学习一段时间。”

“哦——”李警司拖长了声音,并示意他进来。

李警司长着一张国字脸,看起来不苟言笑,饱经风霜的脸上却尽显沧桑。他的办公室布置简约、齐整。进门就看到他的大办公桌,桌上只有一台电脑和一部电话,令原本并不大的办公室显得有些空旷;两边有两个书柜,左边的书柜放着满满的书籍,右边则放着琳琅满目的奖杯。

柏皓霖的目光迅速从书架上扫过,发现里面放的全是些不着边际的书,大多数是一些健康养生、种花植草的杂书。再看看右边的书架,有各式各样的奖杯,以时间顺序排好,先是和警务工作有关的,比如“第五年度全市优秀警员奖”、“第六年度全市最佳侦破小组奖”,后来则变成了业余爱好的奖杯,什么象棋赛啊、书法比赛啊,应有尽有,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警司询问柏皓霖一些情况后给赵署长打电话,得到确切答复后,他才同意:“那你先跟着文泽了解一下吧。”

“谢谢你,李警司。”

离开李警司的办公室,柏皓霖发现彭宾不在他的座位上,何文泽也出去了。

这对柏皓霖来说是个机会,柏皓霖装作无聊在办公室里瞎转却有意识地向彭宾的位置移动。

彭宾的办公桌很凌乱,卷宗四处都是,有些文件甚至还散落在外面,可见此人沉不住气,做事没有耐心没有条理,也没有责任心。

柏皓霖注意到桌子右边放着一个像框,里面是一张彭宾抱着一个五岁左右小男孩的照片,相片里的彭宾一改平日的凶相,露出慈爱的笑容。

柏皓霖冷冷地盯着照片里的彭宾,直到何文泽回来叫他:

“皓霖,有人来报失踪案,我们一起去吧。”

“好。”

两人来到三号问讯室,一位三十岁左右,脸色憔悴,衣着凌乱的女人见他们来了,急忙站起身:

“警官,我儿子失踪了!”

何文泽和柏皓霖坐到女人对面,何文泽翻开了文件夹,里面是一张小男孩的照片,他的年纪约六岁,下面还附着他的详细资料,何文泽注意到在父母栏写着:父母离异,便问道:

“大姐,麻烦将具体的情形详细说一遍。”他说着打开记事本,准备记录。

“我儿子叫曾昱,才五岁半,两年前我和他爸爸离婚了,法院将他的监护权判给了我,周一到周五,他爸爸工作忙,小昱就跟着我,周末的时候他爸爸再来接他。”女人想到什么说什么,恨不得将他们家的一切情况全都告诉他们。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失踪的?”何文泽问。

“昨天下午,”说到这,曾母的声音哽咽了,“我去幼儿园接小昱,他的老师却说他被人接走了,我以为是他爸爸,我当时很生气,因为说好了平时是由我照顾小昱的,然后我给他爸爸打电话,他却说他在外地公干,根本不可能去接小昱,我当时就感觉到不对劲,打电话报警,可是警察却说只能帮我记录,要失踪24小时才能正式立案,这24小时我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小昱真的失踪了!!警官,你们快帮我找找小昱吧!!”

“会不会是你前夫说谎呢?”何文泽猜测。

“不会,我和他是和平分手,离婚的时候也与他达成了共识——小昱由我二人共同抚养,而且他平时工作很忙,根本没时间照顾小昱,就算是周末,他也经常打电话说不能来接小昱了,而且我从来没有不让他和他的父母探望孩子,他完全没有理由把小昱藏起来啊!”曾母说着拿出已经皱成一团的手巾擦着眼泪。

“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吗?”何文泽继续问。

“他父母、我父母都问过了,还有亲戚、朋友、邻居也都问过了,他们都不知道小昱去了哪里。”说到这,曾母鼻子一酸,晶莹的泪水“噗噗”地滚出眼眶,“警官,求你了,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啊!如果、如果他有什么事,我、我也不想活了!!”

“请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帮你找到小昱,”何文泽诚恳地看着她,“麻烦你把你的联系方式、小昱就读的幼儿园的地址都给我们,有消息我一定会通知你的。”

曾母点点头,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信息都提供给了何文泽。

曾母走后,何文泽对一直未发一言的柏皓霖说:

“这多半是一起普通的失踪案,一会儿我就向巡警部门发出通告,请他们多多留意。”

“普通的失踪案?”柏皓霖对何文泽的措词感到奇怪,“难道失踪案还分普通?复杂?”

“可以这么说,”何文泽点点头,“像小昱这样的案子最近蛮多,80%的情况是小孩子在什么地方玩,忘了时间,或是走到什么地方迷了路。”

“那剩余的20%呢?”柏皓霖接着问。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何文泽苦笑道,“警方有一条潜规则:如果七天没有找到失踪的孩子,就会放弃寻将其资料放到失踪档案库,除非出现新的证据,否则……。”他说着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男尊女卑的观念由来已久,有些没有孩子或是没有生下男孩儿的家庭就会通过不正当的手段获得,根本无处可寻,”说到这,他停了停,“不过那女人不像在说谎,所以我会尽力帮她!我想先去问问小孩的老师。”

“好,我跟你一起去!”

此时的柏皓霖不知道,这起看似寻常无奇的失踪案将演变为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戾点,此刻这个极其普通的决定将改变他一生的命运!!

阳光幼儿园

何文泽详细地询问了老师小昱失踪那天的情况,可惜幼儿园的孩子太多,老师也没有太留意是什么人接走了小昱,只知道他的失踪时间应该是三点半到四点之间,因为这个时间是家长接孩子回家的高峰。三点半幼儿园的大门一打开,在门外等候的家长们会到各个班级将自家的孩子接走,此时老师应接不暇,根本无法看着每一个孩子,小昱肯定是在这段时间里被人拐走的。

所幸阳光幼儿园的大门外有一个监控器,何文泽拿到了小昱失踪当天下午三点到四点的监控录像带并带回了白虎警察的支援部。

支援部位于警署四楼,支援部旗下有dna检验处、枪械检验处、指纹检验处、法医鉴证处和技术支援处等。支援部的警察属于协警,他们不到外面办案,只负责将警员带回的证物进行分析,是技术型的警察。

技术支援处

根据监控录像显示,从三点开始,幼儿园门外就开始慢慢聚集接孩子的家长,到三点一刻的时候就已有五十来人,他们都站在幼儿园的门前翘首以盼。

大约三点二十分,一辆深色的suv停在了幼儿园的门前右方的车道上,一名戴着鸭舌帽的男子下了车,他向幼儿园这边张望着,过了五分钟,他走到车子的右方双手抱胸地靠站在车门前东张西望,在一堆焦急地往幼儿园里面张望的家长中显得尤为突出。

柏皓霖盯着这名男子,觉得此人的肢体语言不像是一个来接孩子的人。

此时门外又聚集了几十人,小小的大门显得格外拥挤,那名男子没有上前的意思,只是远远地呆着。

三点半,幼儿园的大门准时打开了,家长们如鱼贯入地涌进幼儿园,那名男子也跟着人群走进幼儿园,但在他接近监控器时,他下意识地将头低下,巧妙地躲开了。

“请停一下。”柏皓霖叫住技术支援处的警员阿泰,“文泽,这个人有点问题。”他指着那名戴鸭舌帽的男子说。

“怎么说?”何文泽并未看出端倪。

“麻烦你往后倒一下。”柏皓霖对阿泰说,待倒带到那辆suv驶入后方才叫停,“首先,他停车的位置就很奇怪,一般来说从来到走至少需要半小时,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会停在附近的停车点。”

“也有可能是他嫌麻烦吧?”阿泰嘀咕着,觉得这根本不能算疑点。

“当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你们看他与其他家长的区别。”

何文泽看了一会儿,注意到其他人一到幼儿园门前就想方设法地走到靠近门的位置以方便第一时间进入幼儿园,唯独此人没有:“他没有靠前?”

“另外你看他站的姿势。双手抱胸表示他处于防御状态,他一直很警惕地到处看,注意力并未在幼儿园这边。不像是一名来接孩子的家长,反倒像一个等待交易的毒犯。还有……”柏皓霖示意将带子快进,到男子避开监控器时方才叫停,“注意到没?”

“他有意识地避开了监控器?!”何文泽也看出来了。

“麻烦你将带子再快进一点。”柏皓霖觉得还是用事实说话比较好。

阿泰将带子快进到三点四十二分,那名男子牵着一个小孩出来了,虽然监控器只拍到孩子的后背,不过从孩子的穿着来看确实曾昱无疑!!

曾昱一边舔着棒棒糖一边问着那名男子什么,可惜监控器并没有录音功能,不能听到他们的对话。那名男子快步将曾昱带到suv前,让他坐到后座,在进入驾驶室前他再一次地四下看了看。

“他将车停在这里是为了方便快速将孩子带离现场!”何文泽明白了,“请将画面退到他开车进入的时候。”

阿泰将画面倒退,在那辆suv驶到幼儿园门前时,将车牌拍了下来,可惜由于监控器的分辨率太低根本无法看清车牌号,就在何文泽和柏皓霖有些泄气时,阿泰说话了:

“我试试能不能让照片清晰一些。”他说着用专业软件将画面调整了一番后,依稀看到“??-x878”的车牌号,这种方法是将光的波长聚集到一处,只能将照片的一部分变清晰。

“范围缩小了很多!谢谢你,阿泰!”何文泽感激地说。

tmx市的车牌号是由三个英文字母和三个数字组成,虽然前面两个字母他们无法得知,但可以通过交管部的车辆管理系统搜索,最终查到“??-x878”的车牌号一共有十九辆,车型是suv的则只有两辆!

两辆车的登记分别是叫李望龙和陈朝阳的人。根据驾照上的信息,李望龙二十七岁,半年前刚从英国留学归来,目前在家待业;陈朝阳四十六岁,家住在北星街的富人区。这两人都没有案底。单从背景资料无法得知是谁绑架了小昱。

“文泽,这两人的经济实力雄厚,不像是会为了钱绑架小孩的人。”柏皓霖道。

“很有可能是与孩子的父母有过节,我打电话问问。”何文泽拿出手机拔打了曾母留下的电话。

接走小昱的人很清楚如何保护自己,不像是第一次作案。柏皓霖却不认为是寻仇,如果不是为了钱,此人绑架小昱的动机是什么?恋童癖?

在得到曾家的否定答复后,刚进警署不久的何文泽有些没了主意:“我还是向彭警长报告一下吧。”

“文泽,如果是正常的流程,警方什么时候开始行动?”柏皓霖突然问。

“这……”何文泽思量了一会儿,“恐怕要两、三个工作日。”

“这么久?!”

“儿童失踪案已经是最快的了。”

“太迟了!”柏皓霖摇头道,“绑架曾昱的人不是为了钱,那么很有可能是性犯罪!在针对儿童进行性犯罪的案件中有40%的孩子活不过二十四小时,而现在,他失踪已经快二十四小时了,再拖下去,恐怕……”

“你的意思是,此人是恋童癖?!”何文泽有些难以置信。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还有其他动机,而且曾昱绝不是他的第一个受害人。”柏皓霖神色严峻,“现在嫌疑人只有两个,我们可以先去找他们谈谈,我会尽力通过侧写来其中排除一个。”

“侧写?”何文泽只知道柏皓霖是来警署实习的,却不知道他具体实习什么,“我在警校的时候听过一名教授的培训课,感觉不是很靠谱啊!”说到这儿,他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好,转口道:“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何文泽和柏皓霖一起离开警署。

在路上,何文泽拔打了陈朝阳的公司电话,却被秘书告知他今天没有上班,两人只得前往陈家所在的北星街。

北星街二段望星别墅区c区d-1座

在进入社区时何文泽就已经向保安亮出了警员证,保安马上通知了陈家,所以当他们抵达时,陈朝阳的夫人已经等在那里了。陈夫人年约四十,身穿旗袍,举止庄重,将两人带到三十平米的客厅后,不等何文泽说明来意,陈夫人先说话了:

“警官,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吗?”

“请问陈朝阳先生不在吗?”何文泽问。

“他在公司。”

秘书说陈朝阳在家,夫人又说他在公司?何文泽满肚疑肚地说:“可是他的秘书说他在家里。”

“他就算在家也未必是在这里。”陈夫人冷笑道。

何文泽和柏皓霖对望一眼,各自在心中揣踱她的意思。

“我也不怕家丑外扬,陈朝阳已经有四年没有回这个家了,我和他的夫妻关系也是名存实亡,如果你们真想问什么,最好到他另一个家。”陈夫人一边说一边向旁边的佣人打了个手势,佣人很快取来了纸笔,陈夫人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后双手递给何文泽。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何文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双手接过纸,正准备告辞,柏皓霖却突然问:

“冒昧地问一下,陈先生的新欢您见过吗?”

听了柏皓霖的话,陈夫人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她平放在膝上的手也不自觉地微握起来,但她很快故做轻松地端放在桌上的茶杯:“是他以前的秘书,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抬了抬下巴,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他们的关系从四年前一直持续到现在?”柏皓霖紧接着问。

陈夫人手中的茶杯晃动了一下,里面的红茶翻腾不已所幸并未洒出:“是的。”

何文泽不明白柏皓霖为什么问这些问题,觉得有些尴尬,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着红茶。

“好的,我没问题了,打扰您了。”柏皓霖站起身,何文泽也急忙起身向陈夫人告辞。

离开陈府后,何文泽忍不住嗔怪着:“皓霖,干嘛揭人家伤疤?这样多不好!”

“我只是在排除他的嫌疑。”柏皓霖解释道,“恋童癖会结婚生子,但这都是伪装,可是没有一个恋童癖会找两个女人做伪装。”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拐走小昱的人?!”何文泽叫了起来。

“应该不是。”柏皓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何文泽半信半疑,他低头看了看陈夫人给他的地址,道:“李望龙所住的地方离这里近一些。我们先去找李望龙,如果他也没有可疑的地方,再去找陈朝阳的第二个家。”

“也好!”

此时已经下午四点多,很快就要入夜了,一想到年幼的曾昱还生死未卜,何文泽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看着前方何文泽的背影,柏皓霖觉得他虽然经验不足,不过为人热情、真诚,是一个好警察,可是连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在学校学到的心理学知识逮捕罪犯,这也令他有些紧张。

南奎街七号,精英公寓24楼e座

何文泽敲了好一会儿门,李望龙才将门打开:“什么事?”他打着呵欠,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他的个头不高,一米七左右,面容削瘦,鼻子和下嘴唇打了两个环。他上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t恤上画着一个面容可怖的白色骷髅,下半身则是一件白色的运动短裤,脚上穿着人字拖,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似乎很长时间没有整理了。

“警察,有事问你。”何文泽对此人没什么好感。

一听是警察,原本倚着门半睡半醒的李望龙顿时站直了身子,忪忪的睡眼立刻睁如圆钟:“警察?警察找我什么事?”

趁着何文泽和李望龙说话的当儿,柏皓霖透过门缝窥视着里屋。

屋里泛着诡异的红光,隐约可以看到正对走廊尽头放着一个神砻,神砻上供奉的不是关二爷也不是财神,而是一个黑山羊的头颅!黑山羊头颅前的供桌上放置着画着奇怪阵式的法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青蛙和一团好似内脏的东西,它们以倒三角形的位置摆放着,神砻后方的墙上还挂着一副巨大的恶魔的画像!

青春期的少年会通过崇拜撒旦来渲泄自己对世俗的反叛并不奇怪,可是李望龙已经二十七岁了,他对撒旦的狂热让柏皓霖隐隐有些不安,他正想上去看清楚里面的摆设,李望龙警觉地用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同时回答何文泽的问题:

“我下午一向是在家睡觉的,怎么?犯法啊!?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们的问题!”他说完“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

何文泽气急了,正要再次敲门,却被柏皓霖阻止了:

“文泽他说得没错,我们走吧。”

“可是这……。”何文泽虽没看到屋里的摆设,但也觉得李望龙很有问题。

“只是一个被宠坏的纨垮子弟而已,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柏皓霖不由分说地把何文泽拉走了。

“他没有问题的话会要求找律师?!”何文泽以理据争,“我不清楚你的侧写是怎么回事,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你说得不错。”远离了李望龙的房子后,柏皓霖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看法,“这个人的确有问题,而且他很可能不是恋童癖。”

“什么意思?”何文泽没听明白。

“他的屋子里很多关于撒旦的东西,看得出他非常沉迷于暗黑宗教。如果他就是绑架曾昱的凶手,那就太可怕了!”

“你的意思是他是撒旦教徒?”

“教徒谈不上,很可能是撒旦主义者!”

“有什么区别吗?”何文泽不解。

“当然有!犯罪心理学的专用名词叫作适应性的撒旦主义者,是宗教型的连环杀手,说通俗点,这类连环杀手将撒旦的信仰运用于自己特定的杀人动机——不是因为信仰撒旦才杀人,而是因为杀人才信仰撒旦!”柏皓霖很担心曾昱已经遭到不测,却又对自己能遇到书本上才有的较少见的连环杀手有些兴奋。

“你的意思是……,他绑架孩子是为了给撒旦献祭?!”何文泽吃惊不小。

柏皓霖不语,他也希望自己错了。

“我叫后援。”何文泽说着就要拿出手机,柏皓霖却觉得这样不妥:

“目前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只是猜测,若是打草惊蛇,小昱的下落就永远不被人知了!”

“也对,我留下来监视他。”何文泽觉得柏皓霖说得有理。

“我和你一起。”柏皓霖担心何文泽刚做警察没多久,经验不足,会出什么岔子,自己虽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多一个人总要好一些。

“嗯!”何文泽冲柏皓霖笑了笑,表示他的感激。

凌晨一点

何文泽打着个呵欠,却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李望龙的公寓出口。

“一点钟了,文泽,你不用打电话回家吗?”柏皓霖好心地提醒道。

“不用,我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住。”何文泽笑了笑。

“做警察很辛苦吧?”

“是啊,经常回家很晚,搞得我的房东还以为我是在夜总会上班的。”何文泽笑道,“不过我觉得这么累是值得的。”

柏皓霖赞许地点点头,对何文泽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你呢?也是从小就想做警察?”何文泽问。

“我以前一直想做法官的。”柏皓霖说了实话。

“哦,那到警署实习是为了了解基层工作咯?”

“也谈不上,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柏皓霖并没有放弃做法官的梦想,只是现在,他想先查出父亲被害的真相。

“皓霖,你可一定要做一个好法官啊!”何文泽意味深长地看着柏皓霖。

“怎么?我像是一个坏蛋的样子吗?”柏皓霖笑问。

“呵,那倒不是,只是我认识了一些人,他们一开始也是怀揣着梦想,可是,到了后来,就变了。”何文泽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放心,我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的。”柏皓霖正色道。

“那就好,你可要记住,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如果你变坏了,我就天天诅咒你。”何文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哈哈!没问题,人不都希望自己在误入岐途时有一个朋友能将自己打醒么?”柏皓霖笑道。

就在两人说话时,李望龙的suv车缓缓从驶出。两人对望一眼,他们都知道这个时间出去恐怕不是做什么好事,何文泽迅速驱车跟上。

李望龙并没有开车进入城区,而是向更偏远的山林驶去。这令何文泽越发不解,问旁边的柏皓霖:

“他怎么进山了?”

“我也觉得奇怪。”柏皓霖盯着前方已经驶入一条不起眼的小道的suv。

李望龙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将车驶向距tmx市有一百公里的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这个森林公园占地约有上万公顷,是许多珍稀动植物最后的栖息地,因其尚未开发,鲜少有人进出,但李望龙驾轻就熟地驶入一条小路,可见他不是第一次来。

为了避免被他发现,何文泽和柏皓霖远远地跟着他,十分钟后,李望龙的车到达了一个较宽广的空地,在一间小木屋前停下了。

从外看,这间木屋极普通,面积也不过十几平米,外围有一个一米多高的栅栏以防止走兽光顾,这间木屋似乎是专门为猎户或迷路的路人准备的,不过从栅栏里堆积的枯叶来看,这里除了李望龙外,无人光顾。

若不是有他带路,何文泽和柏皓霖做梦也想不到山林中还有这样的屋子。

何文泽将车停在了二十米开外的灌木丛后,暗中观察着。

李望龙很快下了车,他走进木屋打开灯,血色般的红光顿时透过小木屋的窗口刺向幽暗之林。

此时已近凌晨两点半,高悬在空中的银月散发出阴冷的光辉,山林里寂静得可怕,好似一切生物都已死去。现在虽已临近盛夏,但林中阴风煞煞,令人不寒而悚。

“皓霖,你留在这,万一出了事,你就报警!”何文泽拔出腰间的配枪,准备下车。

“我和你一起去!”柏皓霖说着也要下车。

“不行,我们不能确定里面有多少人、是否有武器,你手无寸铁,太危险了!”何文泽断然拒绝,他说着将车里的无线通讯器拿给柏皓霖,“我会把我的无线电打开,你可以听到里面的情况,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就马上呼叫后援。”

柏皓霖觉得何文泽说得没错,万一火拼起来自己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只得点点头。

何文泽将枪上膛后小心翼翼地下了车,他屏住呼吸快速奔至栅栏处,极小心地堆开栅栏门时,栅栏门发出的轻微的“嘎吱——”声,木屋里没有动静,看来李望龙应该正专注着某事,没有察觉。时间也好似为这一刻静止了,只能听到何文泽脚下踩着枯叶发出的细小声音和呼呼的风声。

车里的柏皓霖看着他不怎么熟练地悄悄接近小木屋,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

何文泽从右方向窗户靠近,隐约听到屋里传来的说话声和轻微的呜咽声,小心翼翼地从窗口往里张望,不看还好,当他看到屋内的情形,这名堂堂男儿竟骇得面无血色。

镶在窗户上的玻璃不知是被红漆还是鲜血涂满,眼前的一切尽是一片诡异的血色。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屋中的摆设,视线就被对面墙壁木架上的物品骇住了:木架上整齐地排放着十来个玻璃瓶,玻璃瓶每三个放在一起,每一个瓶中都有一对乒乓球大小的眼球,眼球泡在防腐水中,上下飘动着,似乎正在寻找着绝佳的观赏位置。

在木屋中央,曾昱被绑在一个血迹斑斑的十字架上,惊恐地看着在屋子中央正挥舞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口中还念念有词的李望龙,虽然他才五岁,但也知道等等自己的将是什么,他泪流满面,双脚不住来回蹬跳,被绞布捂住的嘴里发出绝望的唔咽声。

此时李望龙换上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脸上涂满了鲜血,他正拿着一把刀柄处盘踞着蛇形图腾的匕首,对着小昱,一边有规律地舞动着,一边低念着听不清的“咒语”:

“阿蜜多,阿希,来恩姆斯,阿堪兰萨……”

何文泽慢慢向门口移动,深吸了口气后猛然踢开了木门,嘴里大喊:

“不许动!警察!!”

如神兵天降的何文泽竟没有让李望龙有丝毫慌乱,他甚至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李望龙握着匕首,刀尖对准前方一米处的小昱,高声道:

“吾之主人,如此微薄的祭品虽不足以乘载您的万世之力,却是由您忠实的仆从敬承予您,望主人回应吾之召唤!!”他说完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小昱。

“砰!”枪声在林中回荡,何文泽握着枪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枪口吐出丝丝白烟,只听“咣铛”一声,李望龙手中的匕首掉在地上,他捂着右臂跌倒在地,鲜血从指缝中不断溢出,他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

何文泽警觉地向前靠拢,一脚将李望龙的匕首踢开,然后摸出腰间的手铐将他的右手铐在十字架的底部以防止他逃逸,才将配枪放回枪套。

“小昱!”何文泽急忙解开绑住小昱的尼龙绳,揭开封住他嘴的绞布。

“哇——”小昱在绞布撕开的那一瞬间,发出悲天恸地的哭声,“妈妈,我要妈妈——!咳咳,我要妈妈——!!”

“小昱,别怕,我们是你妈妈派来救你的,现在没事了,现在没事了。”何文泽轻拍打着他的肩,安慰着他。

此时柏皓霖冲进木屋,见何文泽已经制服了李望龙,舒了口气。当他环视木屋时,不由地倒吸了口凉气。

整间木屋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刺鼻的臭味和浓呛的血腥味,屋子里有不少苍蝇成群结队地在空中飞舞,它们拍打着翅膀,嗡嗡作响,令人心烦。

柏皓霖走到窗户正对面的架子边,仔细观察着那十来个玻璃瓶,眼球的瞳孔周围均有清晰的血丝和些许出血的斑点,眼腱的断裂处明显有被扯断的痕迹,这是玩具商店做不来的,也就是说这些眼球都是真的!而且玻璃瓶不是胡乱摆放,而是三个为一体,呈倒金字塔状放置。

架子的右方则是绑住小昱的十字架,有不少苍蝇和蛆虫正在争相蚕食着剩余的黑血和腐肉。下字架的下方是一个用鲜血画出的奇怪的阵式。后方墙壁约一米五高的地方则悬挂着一个黑山羊的头颅,头颅下方用血画着一个倾斜的五芒星阵,下方写着:satan

“你们两个臭警察!知道我爸是谁吗?!敢开枪打你老子我?!”倒在地上的李望龙开始高声咒骂起来,但同时他被压在身下的左手开始暗自在裤包里摸找着手机。

“妈妈,我要妈妈——!呜——!咳咳!”曾昱嘶声力竭地哭喊着,他的小脸涨得通红,不停地咳嗽着。

“皓霖,我打电话叫后援,你看着这王八蛋。”何文泽说着抱着小昱离开了将会成为他所有恶梦根源的木屋。

“好!”

柏皓霖回过头,见李望龙被铐在十字架下方,而十字架是固定在木地板上的,任凭他如何摇动也无法摆脱。便安心地继续在屋子里走动着,他观察着这诡异的房间,却混然不知李望龙已经拿出他的手机,一边紧张地监视着柏皓霖以防止他回头,一边正用左手拇指在手机键盘上飞速地按着向某人求救。

当柏皓霖走到房子左侧时,脚下传来“吱”的一声——这是不结实的木头发出的声音。柏皓霖移开脚,蹲下身察看,果然发现地板上有一个极不起眼的拉手手柄,这似乎是一个地下室的入口。他用纸巾包着手柄,以防止自己破坏犯罪现场,然后试探着将木板拉起,一条幽黯的隧道出现在他眼前,同时一股呛鼻的恶臭味扑面而来,令他胃部如翻江倒海一般。

“咳咳。”柏皓霖被那气息呛得咳嗽起来,眼睛也觉得格外刺痛和干涩。

此时李望龙已经将写好的短信发了出去,并将手机藏起来,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恶狠狠地盯着混然不知的柏皓霖。

待气味散去一些后,柏皓霖捂住口鼻谨慎地呼吸,往下张望着。

地下室没有相连的阶梯,屋内的光线太暗,只能照到地下室入口下方半米,对里面的情形无法窥视,漂浮的尘埃拼命挤在光亮处,令地下室看起来更加浑浊不堪。柏皓霖虽有些不安,但好奇心驱使他迫切地想知道这阴暗的渊薮中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何文泽安顿好小昱,回到屋子,正好看到柏皓霖半蹲在地下室口前,身子向前倾,想探看地下室,他从腰间拿出警察必备的小型手电,走过去:

“用这个。”

手电顿时投射出一道洁白的光明,可是当他们看到这白光下的所照之物,两人均跌坐在地,脸色煞白如纸,若不是两人心理素质极佳,肯定会夺路而逃,到外面狂吐一番。

在地下室内,只有一具一具五岁左右孩童已经腐败的尸体和无数只穿梭其中的老鼠,他们的身体已经被啃食得残缺不全,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眼球都已被人剖下,原本应该充满童真的脸蛋只留下两个黑黑的血洞和两道已经干涸的血痕。他们像垃圾一样被人随意丢弃在阴黯之地,陪伴他们的只有老鼠、苍蝇、蛆虫等等那些正常孩子甚至都叫不住名字的虫子。

“20%!这就是警方潜规则中放弃的那20%!!!”何文泽的声音哽咽了,“如果、如果有一名警察能够重视,如果在孩子父母报案时,少一些推讳,少一些敷衍,多一分责任心,那些孩子就不会死!!”

“文泽……”柏皓霖读到了何文泽的失望,但他又何尝不是?

“那些孩子不是被李望龙杀死的,杀他们的是我们,是我们这些本来应该保护他们的警察啊!!”何文泽愤懑地一拳击在地上。

“文泽,小昱不是还活着吗?”柏皓霖按住何文泽的肩,想让他平静下来,“小昱将是最后一个,是你给李望龙戴上了手铐,是你阻止了他!”

“阻止?哼,嘿嘿嘿,”李望龙听到他们的对话发出阴森的笑声,“你们两个傻逼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李鹰!我爸是李鹰!!”李鹰是tmx市招商局副局长,官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你爸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何文泽怒喝道。

“哈哈,你们他妈的谁也动不了我!!今天你把我抓进去,明天你们署长就会恭恭敬敬地把我送回去!!”

“你说什么?!”原本就情绪激动的何文泽听了他的话更是怒不可恕。

“还没有结束,现在才十一个孩子,还差两个!”李望龙咧开嘴,喉咙里发出阴阴的笑声,“只要再杀两个,仪式就结束了!嘻嘻嘻——”

“我现在就毙了你!!!!”何文泽“嗖”地从腰间掏出枪,对准李望龙的脑袋。

“文泽,冷静一点!!”柏皓霖一把抓住何文泽拿枪的手,“别中了他的圈套!!”

何文泽没有说话,他那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李望龙,眼里的愤怒如同地狱烈焰,刹那间就能将李望龙那邪恶的灵魂化为灰烬!!

“文泽,你不应该就这么杀了他,应该将他推向审判席,受尽世人遣责!他应该在人们的唾弃声中走向刑场,而不是现在!文泽,听我说,他是在激怒你,别让他得逞,把枪放下。”柏皓霖慢慢将何文泽拿枪的手往下压,似乎也在将他的怒火压下。

何文泽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吸到口腔中的依然是那满腔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但他的愤怒已经在柏皓霖的劝说下平息了很多,他将枪放回腰间,满是歉意地说:

“你说得对,不应该就这么便宜了他。”说完他想起什么,道,“皓霖,小昱在发烧,我想还是你尽快送他去医院比较好,毕竟这里太偏僻,后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万一……”他说完用愤恨的目光瞪着李望龙,“我不想他的受害人再增加了。”

“可是你一个人……”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李望龙有同伙,可是把何文泽和李望龙这个变态杀人狂留在同一间屋子,柏皓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没关系,我有这个!”他说着扬了扬枪,“后援应该很快就到,你还是快送小昱去医院吧!”

“那好吧,你千万小心!”

柏皓霖驾着何文泽的警车飞速离开了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向医院驶去,在路上,他给曾昱的母亲打了电话。

到医院时,曾昱的父母和医生已经焦急地等在那里了,待把已经睡着的小昱放在担架上看着他们推进急救室,柏皓霖才松了口气,他拔打何文泽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可能后援来了正在忙吧?柏皓霖心道,便没有在意。

走出医院,柏皓霖想起马力的死,也不知道他的尸体有没有被人发现。进入警署原本是想查父亲当年被害的真相,这今天却一直无暇查探,现在李望龙已经被伏法,明天就能进入正轨了。

第三章 颠倒

太阳难得地躲到了云后,从一大早开始就羞于露出娇涩的脸,虽然风是热的,不过还是让连日被酷热的太阳灼烤的tmx市稍微缓了口气。

柏皓霖拿着一杯黑咖啡走进白虎警署刑侦五处,却没有看到何文泽的身影,他暗觉奇怪,虽然才认识何文泽一天,但他觉得他不是上班会迟到的人,难道去忙李望龙的事了?

这时彭宾来了,他进门看到柏皓霖瞥了他一眼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彭宾的眼神让柏皓霖觉得不安,这是一种轻蔑、警惕的眼神,难道他知道马力被杀时自己在场?还是他知道自己知晓了七年前父亲被害一案有蹊跷?可是他又从何得知的?柏皓霖想不明白,心中忐忑不安,却又不敢明问。

就在柏皓霖思考如何从彭宾那里套话时,五处的一名警员小跑着进来,对其他人说:

“老几位,你们听说了嘛?何文泽的事!”

“听说了,真想不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有两名警察应和着。

“请问是什么事?”柏皓霖上前询问。

“何文泽是一个变态杀人狂!他专杀小孩!!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他竟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刚进来的警察义愤填膺地说。

“什么?!怎么会……!!”柏皓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明明是李望龙才会做的事,怎么现在竟说是何文泽?“文泽人呢?”

“死了!”那名警察不满地瞪了柏皓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居然叫变态杀人狂叫得这么亲热,你心理肯定也有问题。

“!!!”柏皓霖惊怔在原地,张大嘴,一个声也发不出来,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柏皓霖竭尽全力思考着,却怎么也想不出发生了什么竟让事实如此颠倒?!

彭宾听到他们的对话,大声道:“昨天晚上他在作案时被人抓到,两人在扭打时何文泽的枪走火打中了他的心脏,送到医院救治无效。”

“哼,真是便宜了他!做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就应该把他送上断头台!”

“怎么会!”柏皓霖脑子里一团乱,“你们搞错了!文泽是去抓人!真正的凶手是李望龙!!”

“你才认识何文泽一天,你能了解他多少?”一名警察不屑地说。

另一名警察也道:“你听错了吧?李望龙是目击证人,也是他把何文泽正法的!”

“好了好了,都别再说了。何文泽是我们处的人,现在案子也由我们调查,大家以后出去要微言慎行。”彭宾见柏皓霖恼怒的模样,做起了和事佬,“小柏,你过来一下。”

柏皓霖还处于极度混乱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现在听到的为什么和他昨晚看到的竟大相径庭?!怎么明明是去抓人的何文泽变成了变态杀人狂,李望龙却成了英雄?!被铐在十字架下方的李望龙究竟如何挣脱了手铐,并且在右臂受伤的情况下将何文泽的枪抢走,并杀了他?!在他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柏啊!”彭宾把柏皓霖拉到一边,作出很亲昵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也接受不了文泽是变态杀手的事实,其实我也接受不了,小何进署后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唉,我也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彭宾低头叹气。

柏皓霖的思绪从混乱中回过神来,他细细品味着彭宾对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不过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彭宾意味深长地看着柏皓霖,“反正人也死了,况且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小何,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人死不能复生,可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的不是?凡事别太钻牛角尖,对自己不好!”

“彭警长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柏皓霖几乎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懑,他恨不得狠狠地给他一拳,但他仅存的自理智阻止了他,他用颤抖的声音冷冷地问。

“没什么意思,我随便说说,你就随便听听,别放在心上,啊!”彭宾拍拍柏皓霖的肩,像是没事儿似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柏皓霖从彭宾的话语中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既然文泽被杀,李望龙又化身为了英雄,那他一定将自己也在现场的事告诉了他的帮凶,所以彭宾才会对自己这番赤裸裸的威胁——这不是分明让自己闭嘴么?!那彭宾有没有参与这件事?!就算文泽不是他所杀,他也一定知道一些事情真相,否则他绝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暗示自己不要说不该说的话!!

柏皓霖不觉怒火中烧,何文泽怎么说也是与他相处了几个月的同事,也算是他的徒弟,他怎么能在明知道何文泽是被冤枉的情况下还替李望龙掩盖杀人的真相?!他这么做无非也是卖李望龙的爸爸李鹰一个人情!无非也是想靠着一个有背景的人往上爬!可是这些值得牺牲一名年轻干探的清白吗?!

再联想到父亲的死,柏皓霖释然了!

七年前彭宾牵扯到父亲被害一案,七年后他又极力掩盖事件的真相,无独有偶!他与李望龙那种病态虐杀狂根本没有区别!都是戴着面具的人渣!!他抹杀的不仅是生命,还有尊严和良知!!

柏皓霖愤然离开,他一定要查清楚自己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将事实如此黑白颠倒!!他也不会让何文泽这么不明不白地背负着所有的骂名死去!

支援部,法医鉴证处

还没走到法医鉴证处,柏皓霖就看到走廊上推放着好几具鼓鼓的尸袋,从尸体的形状、大小判断,应该就是那些被挖去眼睛丢弃在地下室的孩子。

推开厚重的大门,一股腐臭味扑而来。柏皓霖看到一名中年法医正伏在桌上写结案报告,在停尸台上还放置着两具刚解剖完的小孩的尸体。

“请问何文泽的尸体是在这里吗?”柏皓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中年法医抬起头,看了柏皓霖一眼,没有答腔,不过他拿起旁边的拐杖,杵着它艰难地走到左边的冷冻柜前。

柏皓霖移动着沉重的身子跟了过去。

冷冻柜被打开,何文泽苍白冰冷的尸体随之被抽了出来,原本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脸此时已变得煞白,而他的胸前有一个“y”字形的解剖痕。

看着他原本朝气蓬勃的脸此时变得毫无血色,一直不愿相信的柏皓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喉咙像是被拳头塞住了一般,呼吸变得格外费劲,眼前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白色。他颤抖着伸出手,可指尖在触碰到何文泽冰凉的尸体后像是受惊的小兔迅速缩了回来,他一步步往后挪动,直到靠站在解剖台方才停住。他缓缓垂首,心也随之沉淀。

“他死得很快,没什么痛苦。”那名法医说话了,“如果这算是安慰的话。”

柏皓霖缓缓回过神,他见法医上的胸牌上写着:范国懋,问:“范医师,文泽的死有没有不合情理之处?”

范国懋摇摇头:“子弹打中心脏造成大出血,没什么不合情理。”

“我知道了,谢谢你。”柏皓霖离开了法医鉴证处。

从尸体上看不出问题,只能从其他证据入手了。

指纹检验处

柏皓霖到指纹检验处时,正好遇到有一名警员送来了好几十张印着黑色指纹的纸片:

“小章,这是最后一批平虎山恶性杀童案里的指纹。”他说完放到检验员小章的桌上就转身离开。

小章戴着眼镜,有些胖,虽年近三十,但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刚从学校毕业的新人,他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将它放到了一堆待检验的证据下面,继续手上还没完成的工作。

柏皓霖走到小章旁边,只见他将药水轻轻刷在一张信纸上,再用熨斗像熨衣服一样在上面来回熨烫着,过了一会儿,几枚指纹出现在信纸的左下方和右上方,小章将显出指纹的信纸放在扫描仪上,将指纹先扫进电脑,再用高分辨率的图像将每一枚指纹都打印成a4纸大小,开始在上面做标记。

“请问平虎山的案子有没有发现什么?”柏皓霖问。

“发现什么?另一起案子还没验完呢!回部门等着吧,有结果会通知你的。”可能是因为待检验的指纹太多,现在指纹检验处又只有小章一人,令他没了好声气。

“指纹检验处这么忙,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柏皓霖觉得以小章这样的速度,要验完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

“一个集训去了,一个病假,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小章也郁闷不已。

“那真是辛苦你了。”

退出了指纹检验处,柏皓霖到了枪械检验处,检验员告诉他何文泽的枪一共开了两枪,一枪打中了李望龙的右臂,另一枪则打中他自己的心脏,没有可疑之处。

至此,支援部方面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李望龙才是真正的杀手!就如彭宾所说,所有的物证都对何文泽不利!

那么还何文泽清白的最后希望就是生还的曾昱了!!只要曾昱能够指证李望龙才是绑架他的人,何文泽蒙受的不白之冤就会被真相洗净!!

柏皓霖看到了希望,匆忙离开了警署。

tmx医院,儿科305号病房

曾昱还在留院观察,此时他已经睡熟了,曾母正守在他身边。

“你好,请问小昱好些了吗?”柏皓霖走到曾昱床前,轻声问道。

“医生说受惊过度,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曾母站起身,“昨晚真是谢谢你了。”

“没事。”柏皓霖停了停,还是说明了来意,“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小昱作个证?”

“作证?”曾母愣住了,“凶手没抓到吗?”

柏皓霖不知如何回答她,只得道:“中间出了些问题,现在物证已经无法证明他是凶手,所以想请小昱作证。”

“不行!!”曾母断然拒绝,“你骂我自私吧,我不在乎!但我不想让小昱再次回忆起那些可怕的情形了!你知道吗?他好不容易才睡着,睡着后还一直叫着‘不要杀我!不要挖我眼睛!’”曾母眼泪哗哗地淌下,“我不能再让小昱受这种罪了!”

柏皓霖没想到曾母会拒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昱才五岁,一个五岁孩子说的话能做为呈堂正供吗?你们这些警察怎么能那么残忍地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五岁的小孩身上?!”曾母开始指责柏皓霖了,“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如何让小昱把那些可怕的事忘记,怎么还会让他再次想起?”

“昨天救小昱的警察死了。”柏皓霖的声音悲凉,“现在所有的证据反倒指向他,说他是杀人凶手,能证明他清白的只有小昱了!!”

曾母怔住了,她的表情非常复杂,有些难以置信,又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送小昱离开后,被他绑住的真凶挣脱了手铐,两人扭打起来,文泽的枪走火射中了他的心脏,现在那个真凶反倒说自己是目击证人,还指证文泽杀了那些孩子!”柏皓霖觉得知道了这些事后,曾母不可能不答应为救她儿子的恩人正名。

曾母沉默了,她转过身,轻轻抚摸着曾昱还带着泪痕的小脸,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

“对不起!我做不到!!”

“!!”柏皓霖不明白她为何还会拒绝,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

“你不是母亲,你不会明白我的想法。何警官救了小昱我很感激,真的很感激,可是……”曾母停了停,有些艰难地说,“既然那个真凶杀了那么多孩子,又杀了何警官,如果被他知道小昱是唯一可以指证他的人,小昱还能活吗?所以,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同意小昱出庭作证!!”

柏皓霖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击中,从某种程度上他也知道曾母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他还是无法理解,何文泽为了救她儿子连命都丢了,她竟然连一个清白也不愿还给他!

“我会尽快带着小昱离开tmx市,请你以后也不要再来骚扰我了!”曾母狠下心,下了逐客令。

柏皓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他愤然转身离去。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滂沱大雨,似乎老天也在哭悯何文泽所蒙受的不白之冤,似乎老天也在为这个扭曲的城市感到悲哀。

一切的希望都破灭了!

柏皓霖站在雨中,闭上眼,双肩微颤,他知道现在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何文泽年轻的生命,甚至连为他正名也做不到!

炽热的泪水不断地从柏皓霖的眼中滚落和冰冷的雨水一起顺着他的脸颊淌下。他的衣裤已经湿透了,身子被湿漉漉的衣物包住,好像被缚住了一般。

是的,现在柏皓霖就如同身陷囹圄,他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想伸手抓住最后一丝光明,可是身子却被黑暗笼罩,并将他慢慢吞没。

柏皓霖拖着疲惫不堪地身心向tmx医院的心理治疗所走去。

tmx医院,心理治疗所,801室

柏皓霖走进一间普通的病房,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她穿着华贵的旗袍,披着茶色披肩,极具贵妇气质,可是她苍桑尽显的脸没有表情,此时她正失神地望着前方,小声地哼着一首老情歌。

“妈,我来了。”柏皓霖轻声唤道。

柏母没有反应,依旧呆坐在那里,依旧是刻板的表情,好似一尊雕像。

柏皓霖走到柏母身边,蹲下身,握住她的手:

“妈,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七年前,父亲并不是死于入室抢劫,而是被人谋杀。为了查清真相,我进入警署,遇到了一个朋友。”想起何文泽,柏皓霖觉得身子好像被掏空了一般,他颤抖着吸了口气,“你还记得吗?爸曾经说过:正义必被伸张。从小我就立志要成为父亲那样的法官,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他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父亲说得没错,正义必被伸张!”

“哎呀,小柏,你怎么来了!”柏母的看护徐姨走进房间看到柏皓霖全身湿透地单膝跪在柏母面前正对她说着话,叫了起来,“你怎么全身都湿了?等等啊,我去给你找干衣服。”她说完也不管柏皓霖同不同意,风风火火地又离开了。

五分钟后,当徐姨拿到一套男看护的衣服准备给柏皓霖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只留下地毯上一大滩水渍。

柏皓霖离开心理治疗所,顶着豆大的雨点向自己的车走去,此时他的眼里没有了迷茫,也没有悲伤,向母亲说了那番话后,他竟发现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如此清醒过。

没错!正义必被伸张!!既然法律制裁不了李望龙和彭宾,那么,就由我亲自裁决!!

这个想法刚开始在柏皓霖的脑中闪现时,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可是原本阴郁的心情竟豁然开朗,好像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盏明灯,就好似迷途的羔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园。而他选择的将是掩埋在光明中的万丈深渊!

是的,我要亲手将他们送进地狱!!!柏皓霖在心里怒啸着。

柏皓霖看着前方,心中那足以将一切化为灰烬的怒焰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满脸的怒意、愁容已被冷峻所替代,他身体里被压抑着的某种本能正在慢慢苏醒:

“文泽,我定会让他们为你陪葬!”话语如蚕豆一样从他嘴里砰出,字字铿锵!

第四章 布局1

时值盛夏,天地絪缊,整座城市好像被丢进了火炉,热得没天理,挂在高空的骄阳吐纳着炽热的气息,空气中充斥着阵阵柏油的焦味。

tmx市南柳街,上品一城高级公寓

宫婷打着一把遮阳伞牵着她和彭宾仅有五岁大的儿子离开公寓,准备和往常一样步行到前方两百米远的一家私立幼儿园。她刚走出公寓,一名学生打扮的青年上前递给她一份制作精美的传单,她原本不想接,但传单上的宣传语吸引了她,上面写着:

您为您的婚姻烦恼吗?原本应该相互信任、许下永不分离诺言的爱人最近却令您极度没有安全感?您是否也考虑过求助于私家侦探?可是您又极愧疚地打消了这个想法?您的婚姻是否还能回到以前幸福美满的快乐时光?

里面的每一字每一语都深深地打动了宫婷的心,这家心理咨询所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地一样,宫婷看看地址,正好离她居住的公寓不远,她顺手将宣传单放进了漂亮的手提包里。

把孩子送到幼儿园后,宫婷根据宣传单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心理咨询所。

这家咨询所似乎刚开张不久,装修风格简约,前厅仅有五平米,放置着一张桌子、两张三人座的并排椅和一个书报架。坐在前台的女子见宫婷推门进来,起身相迎: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她看起来二十来岁,还有些学生气。

“我看到了你们的宣传单。”宫婷见惯了豪华奢侈之物,对咨询所简单的布置有些失望。

“谢谢您对我们的支持。医师正好有空,我带您进去吧。”

“呃,不用了,我还是回去吧。”对方的热情令宫婷更是望而却步。她正欲转身离开,女子的一席话令她改变了主意:

“您不必急着离开,可能您是看我们刚创办不久,还不太信任我们。”女子笑容可掬,将宫婷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现在正好是我们的开业大酬宾,凭宣传单,您就可以有一次免费体验。既然您已经来了,不如试试看,如何?”

“那好吧。”宫婷觉得女子说得很对,而且一位前台就有如此好的口才,她很好奇医师的水准会是怎样。

在回收了宫婷手中的宣传单后,女子礼貌地为她打开了斜后方的房门:“您请进。”

“谢谢。”宫婷向她点点头,进入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看似简单,但每一个物品的摆放乃至颜色都有极大的学问——背景墙是米黄色,黄色是暖色系,据研究表明,悦目明朗的色彩可以通过视神经传递到大脑细胞,可以使人心情舒畅;咨询所位于一座商务中心的十七楼,透过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蓝天、白云,视野极为开阔,让人感觉到心灵的宽广;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不大的圆形玻璃桌,旁边是两张别致的藤椅,藤椅呈八字形,给人的感觉很温和,就像在朋友家中;右方藤椅的后面有一个高约一米五宽约一米的密封式的黑色书柜,上面放着奖杯和证书。

此时一名男子正站在落地窗前,出神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听到她的脚步声,方才转过身来:

“你好,请坐。”

宫婷点点头,同时也细细端详着这名男子,他的年龄应该在二十五岁左右,身高在一米八上下,身材较为均称,但略微偏瘦。他的容貌俊秀英飒,金边的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虽然隐藏着几分深邃忧郁却依旧无法抵挡斯文、儒雅的气质。他身着白衬衣和深灰色西裤,即不会让人觉得拘束,也不会让人觉得没有得到尊重。

原以为医师的年龄在四十岁以上的宫婷略微一惊:“你是心理医师?”话虽如此,她竟没有一丝质疑——按理说,人们会对年轻人的专业技能持怀疑态度,可宫婷却没有这种感觉,只是有点吃惊,这或许也是这位年轻医师的魅力所在。

“是的。”男子一边应着一边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这倒是第一次进心理咨询所,”宫婷坐在左边的椅子上,自顾自地道,“你们刚开张吧?我就在附近住。”

“是啊,昨天才开业。”男子很自然地坐在她的对面,“抱歉,名片还没有印好。”

“没关系,没关系。”宫婷摆摆手,直接进入正题,“我其实最近正好与我丈夫有一点……怎么说呢,我怀疑他有外遇。”

“您丈夫做了什么让您怀疑的事吗?”男子看着她,像是普通朋友般的聊天。

“大约两个月前,他回家总是很晚,打电话给他,他也总是不接,要不就关机,我问他去了哪,他会很不耐烦……”宫婷将自己心中的疑虑倾诉出来,“我还曾经找过私家侦探……”说到这,她突然住了嘴,不再说下去。

“有没有结果呢?”

“没有。”宫婷说着垂下眼睑,不敢看他的眼睛。

就这样,宫婷将她近日发现的彭宾所有的反常之处都说了出来,医师的话不多,大多数时候都在聆听,偶尔也会问一些他们的家庭关系。虽然医师最后并没有给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但宫婷在将积压了许久的心中的话吐出后,心情好了许多。

“说出来就舒服多了,我虽然也有些朋友,但这些事毕竟不太方便对她们讲的。”

“如果您愿意的话,鄙所随时欢迎您的光临。”医师冲她淡淡一笑。

他的态度不会让人觉得热情得受不了,也不会让人觉得冷淡,把捏得恰到好处,让宫婷感觉很舒服:“一定一定,对了,还不知如何称呼呢!”

“您叫我何医师就好。”

“好的。何医师什么时候有时间?”

“咨询所刚开张,还有很多事务要处理,所以不太方便与您约时间,不如您记下我的电话,如果您有需要,与我联系如何?”

“那太好了!”宫婷对何医师更加满意了,她是全职太太,已经习惯了自由散漫的生活,若是让她在固定的时间来看心理医师,她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送走了宫婷后,“何医师”转身向前台的女子道:

“好了,给学弟说,我们收工吧。”

“学长,现在才上午十一点呢。”女孩有些吃惊,好心地提醒道。

“没关系,工钱不会少你们的。”他笑道。

“那我们明天还来吗?”

“咨询所还有一些手续没有办完,今天只是试营业,等一切准备妥当以后会再请你们帮忙的。”

“好。”

在学妹离开后,柏皓霖这才取下了梁上的眼镜。

文泽去世已经一周了,安在他头上的罪名也因为警署高层的压力没有在坊间流传——不是因为信任,而是担心如此重大的恶性案件传出去会让警察的形象受损,所以才竭力压了下来。

在下定决心后,柏皓霖就开始了他的计划,他想起马力曾跟他提过他之所以发现彭宾与柏父的死有关是因为他的妻子宫婷请马力调查彭宾是否有外遇,所以宫婷是柏皓霖的第一个切入口。而今天是他与宫婷的第一次接触,与他预计的一样成功。

这个心理咨询所可以说是专门为她开设的,咨询所的位置离宫婷居住的高级公寓有二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根据人的惰性心理,在非必须需求的情况下,只有15%的机率会步行到离家十五分钟路程的地方,而步行到离家二十五分钟以上的,则不到2%。特别是习惯了休闲生活,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和小区里的其他太太打牌消磨时间的宫婷,主动到咨询所的机率近趋于零。

柏皓霖设计将宣传单收回,也没有给宫婷名片,他在介绍自己的时候,说自己姓“何”,都是避免让彭宾察觉自己在试图接近他的妻子。而“何”与“柏”的读音极为相近,万一被宫婷得知了自己姓“柏”,也很容易塘塞过去。

这仅仅只是第一步。柏皓霖打开笔记本,写下他对宫婷一句简短的评语:

敏感、多疑,感性

第四章 布局2

离开心理咨询所,柏皓霖驱车到东昴街,他远远地看着马力侦探所,已经一周了,马力的尸体还没有被人发现,这是他已没有了亲人,生意也鲜少有人光顾的缘故。

柏皓霖将车开到一个偏僻的地方,使用路边的投币电话拔打了报警专线:

“东、东昴街63号,马、马力侦探所有人、有人被杀了!”柏皓霖用手压住喉部,将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同时故意听起来惊惶失措,方便警方排除报警人的嫌疑。

“您是说东昴街63号马力侦探所吗?”接线员确认道。

“是、是的。”

“能告诉我您的姓名吗?”

柏皓霖没有回答她,快速地挂了电话。

好了,很快就会有巡警来确认,马力的尸体即将被发现,此地不宜久留。

柏皓霖到白虎警署时已经中午,由于他是实习生,并没有受到警员的作息时间考核,时间、空间都相对自由一些,也没有人留意他在什么地方做什么。

李警司办公室

何文泽死后,柏皓霖依然在刑侦五处实习,经过这一周的相处,他与李警司已经熟络起来了,李警司虽然平日不怎么管教部下,却并不糊涂。在与他的谈话中,柏皓霖感觉到李警司并不相信何文泽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只是所有的证据都对何文泽不利,他只得将心中的疑虑掩埋起来。

“皓霖,你来得正好,平虎山的结案报告出来了。”李警司说着将桌面上的文件夹递给柏皓霖。

“屋里到处都有何文泽的指纹?!”虽然知道对方为了嫁祸给何文泽,一定会将表面功夫做足,但柏皓霖没想到就连指纹也能面面俱到!

柏皓霖清楚得记得他们进入木屋后,何文泽并没有触碰过什么东西,难道是他们扭打中弄的?可是连连放着眼珠的玻璃瓶也有!这不太可能!极有可能是在文泽死后嫁祸给他的!!柏皓霖在心里叫道,不过,这像是李望龙能做的事吗?他右臂受了伤,好不容易才从何文泽那里抢过枪,事发后竟然还有余力布置这些?!

根据柏皓霖的印象,警方找到的证物里并没有少什么,而是多了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东西——那些泡着眼珠的玻璃瓶好端端地放在架子上,似乎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我怎么把这个忽略了!柏皓霖懊恼地想。

在木屋里,李望龙曾说还需要两个孩子才能完成他的仪式,他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弃他的收藏品——很多连环杀手都有收集与被害人有关的藏品的强迫症,他们通过藏品一遍又一遍地回味杀害被害人的情形,尤其是李望龙这样执着于完成某种邪恶仪式的连环杀手,他绝不可能将自己苦心收集的藏品丢置一边!

这就产生了另一个问题:杀害何文泽的真的只有李望龙一人吗?!

想到这,柏皓霖猛然想起了什么,他急忙快速地翻找着所有的资料。

“怎么了?”李警司注意到柏皓霖神色有异,问。

“我在找报案的时间。”柏皓霖头也不抬,一边翻查着,一边回答。

找到了!记录的报案时间是凌晨五点二十一分!

不对!!

柏皓霖非常清楚地记得自己和何文泽跟踪李望龙到平虎山时才凌晨两点多,制服他没用多长时间,那时何文泽就已经拔打了报案电话,也就是说报案的时间不会超过凌晨三点,可是警方的记录,是接近凌晨五点半才接到李望龙的报案,整整晚了两个半小时!!

从tmx市到平虎山只需要四十分钟,就算木屋的位置偏僻,抵达现场也只需要一个小时,而这两个半小时就足以发生很多事了!比如:李望龙找来了帮凶!!

“时间上有问题?”李警司端着茶杯,询问道。

“李警司,跟你相处这么长时间,我知道你绝不是会歪曲真相的人。”这话并不是拍马屁,从柏皓霖进入这间办公室起,他就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李警司年轻时是一个很能干的警探,但到了中年时期就不得志了。赵署长比他年轻许多却已荣升至署长,他的年龄已临近退休,却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司。李警司并不是能力不足,而是不愿溜须拍马,才会得不到重用,他也看透了这一切,变得不问世事。

“哦?这是对我的侧写吗?”李警司笑道,“那么你想说什么?”

“其实到木屋抓捕李望龙的不只文泽一人,还有我。”柏皓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即使文泽牺牲已经过去了一周,但这件事就像刺穿他心房的利刃,只要一想起此事心脏处依旧会隐隐作痛。

李警司瞪大眼,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似乎在责怪他为什么不早说出来。

柏皓霖沉沉地叹了口气,从自己和何文泽开始调查曾昱的失踪案开始说起,将他们如何发现李望龙有问题,如何跟踪他到小木屋、自己为何先行离开,以及在文泽死后自己想尽办法还他清白却尽是徒劳的无奈和无力感,柏皓霖将他一周来的郁闷和烦忧都倾泄而出,只是隐去了自己的计划。

听了柏皓霖的话,李警司沉默了,他闭上眼,皱紧眉头,非常痛心的模样,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道:“你是说在抓到李望龙时,文泽就已经呼叫了后援了吗?”

“是的。”

“可是结案报告上并没有这通电话的记录。”李警司翻开报告,指着上面的文字说。

“我不会记错的。”柏皓霖也觉得事有蹊跷。

李警司没有说话,他按下了电话的免提键,拔打了警务专线:“我是pd56284,李立安,请帮我查一查6月24日凌晨二点到三点,有没有收到pd76916何文泽的呼叫?”

“好的,请您稍等。”电话那头传来座席专员敲打键盘的声音,“有的,不过在七分钟后被pd67593的彭警官取消了,说是误报。所以中心招回了出警的警员。”

“彭宾?!”李警司惊诧不已,他没想到此案居然牵扯到了彭宾。

柏皓霖并不惊奇,彭宾早就知道了这事,所以他才会暗中警告自己闭嘴。那么彭宾究竟参与了多少?难道他就是帮助李望龙杀害文泽的帮凶?难道就是他故意扰乱警方的视线伪装了证据?!他是警察,当然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将是非颠倒!!

柏皓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心中被愤怒和憎恨充斥着,越发觉得自己将矛头对准彭宾这个警察中的败类是正确的!!

“难怪……,难怪……。”李警司挂了电话后,也陷入了沉思,他蹙着眉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嘴里喃喃道。

“李警司,有什么问题吗?”柏皓霖问道。

“我就觉得李望龙这个名字特别耳熟。他的爸爸叫李鹰,是招商局副局长。”

“这我知道,可是一个小小的招商局副局长能有多大的权利让彭宾替他卖命?”

“哎,关键不是李鹰,而是他身后那腐化堕落的集团!!”李警司正色道,“如果你关心政治的话,应该知道近年来什么民主竞争已经是形同虚设,竞选什么的都只是为了让国际社会无话可说的档箭牌。事实上两党暗中已经有了更替协议,简而言之就是表面上大打出手,实际上却是井水不犯河水,皇帝轮流坐,这就意味着缺少监督!!李鹰的官职虽然不大,但他手中的权利可不小!本市的很多工程都是由他牵头负责,工程里面的钱权交易可就多了去了!!你也知道连任需要上下打点,参加竞选也要资金。说到底,他就是政府要员和商人之间的一个皮条客!”李警司义愤填膺地说,对这种状况却也无能为力。

柏皓霖一直在学校,虽然对此等肮脏龌龌事早有耳闻,却没想到会这么快体味到政治的腐败!

“李鹰在政界吃得很开,彭宾能不卖他面子吗?”李警司总结道。

“这可是好几条人命啊!!他们就能这么昧着良心?!”柏皓霖怒斥着。

“唉——”李警司沉沉地叹了口气,“在这个城市,法律早已沦为了特权集团的玩物,哪里还有什么公平公正可言!以后你就知道了。”

柏皓霖不再说话,却在心里回答李警司:公道是执行出来的!既然这世间的法律不能让他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那么,我将代替受害者对他们进行审判!!

第四章 布局3

两人正说着话,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李警司将平虎山案件的资料收起来后才应道:

“请进。”

彭宾推门而入,他见柏皓霖也在,有一丝不悦:“李警司,有一起入室抢劫案需要我们接手。”他说着将相关资料递给李警司。

柏皓霖瞄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着“马力侦探所”,不禁在心里冷笑:看来他已经习惯将有问题的案子推给入室抢劫了。

“知道了,你派人跟进吧。”李警司在交接函上签了字。

“李警司,我能不能也跟进这起案子?”柏皓霖自告奋勇。

“去吧。”李警司猜到柏皓霖想借此机会查查彭宾,欣然应允。

“可是……”彭宾还想如何拒绝,李警司就将他想说的话掐死腹中:

“老彭,小柏刚来我们署实习,还有很多情况不了解,你多照看他。”

“谢谢彭警长。”柏皓霖也接过话。

“好吧,你跟我来。”彭宾虽然不愿意,但也不好逆李警司的意。

离开李警司办公室,柏皓霖就问:

“彭警长真厉害,这么快就能看出是入室抢劫,不知彭警长是如何判断的?”

“经验。”彭宾模梭两可地回答。

“经验?查案不是最忌讳先入为主了吗?如果是仇杀或者情杀,不是就这么放过真凶了?”

听了柏皓霖的话,彭宾鼻翼张开了一些,嘴角的肌肉也在轻微抽动——这是极为不爽的表现,柏皓霖却装作没看见,继续说:

“彭警长虽然很有经验,可是也不能放过额外的可能性吧?若是凶手运用逆向思维有意将现场布置成抢劫,那岂不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彭宾不耐烦地打断他。

柏皓霖笑着摊摊手,表示自己闭嘴了。

半小时后,柏皓霖跟着彭宾以及另外一名五处的警员到了东昴街63号。警车还没停下,柏皓霖远远地就看见警方已经拉起了黄色警戒线,已经有不少人站在周围看热闹,一名警员正在询问杂货店的老板,另一名警察则站在警戒线边缘维持现场秩序。

“哎呀,警官,侬已经问了多少遍了啦!我不知道上面有人死了好伐?”老板不是守夜的老头,而是一个干瘦白净的中年男子,他一口外地腔,举止有些女性化,粉白的脸上带着与警察沟通无能的郁闷,“这里本来就脏乱,我还以为下水道有了死老鼠咧,谁会想到是有人死了啦?!”

“住在上面的人最近没有出现过,你就没怀疑过?”问话的警察不相信。

“哎哟哟,我也不是他爸爸,他进不进出关我毛毛事啊?而且我只有白天才在,晚上都是我请的老头在帮忙看店啦,楼上那人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我本来就见不到他几次,怎么会想到他被人杀了嘛?”老板拍着胸脯保证自己是清白无辜的。

柏皓霖跟着彭宾上了三楼。

马力侦探所里还保持着之前柏皓霖离开时的狼籍,唯一不同的是屋子里除了厕所的恶臭还加上了浓烈的腐臭味,进屋的警察都用手捂住口鼻,仅呼吸着从指缝的间隙处过滤相对新鲜的空气。

马力的尸体已经发黑发胀,几百只苍蝇和数以万计的蛆虫在他的尸体上肆虐着,他的嘴里、鼻孔里、耳朵洞里填满了蠕动的蛆虫,大量的蛆虫相互挤兑着、翻涌着,令人作呕!

法医的到来打断了它们愉快的进食,苍蝇们拍打着翅膀想从人类手中抢回一杯羹,蛆虫则拼命在他体内涌动着,不想放过任何一块美味的腐肉。

“周法医,”彭宾捂着鼻子叫着正在做初步检验的法医官周成祖,“怎么样?”

“一枪毙命。”周成祖正打着手势让助理法医将马力的尸体装进尸袋,“具体细节要等解剖之后才能告诉你。”

现场有三名协警,一名正在对案发现场拍照,一名正在将地上作为消声器的塑料瓶放进袋子里,另一名正在将散落在各处的文件装进证物袋。

“入室抢劫。”彭宾环视了一周,再次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从现场上看确实是这样。”柏皓霖道,“可是我实在想不通有哪个不长眼的抢匪会抢这样一个穷侦探?他有枪,为什么不抢楼下的杂货店?刚刚那个老板也说了,晚上只有一个老头看店,他完全可以连子弹都不用浪费就拿到钱,为什么偏偏却反其道行之?”

彭宾没有答腔,却是一脸地不屑。

“肯定不是入室抢劫。”柏皓霖不理会彭宾,自顾自地得出结论。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等检验结果出来了再说。”彭宾瞪了柏皓霖一眼,似乎在说:究竟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他说完愤然离开。

看着彭宾匆匆远去的身影,柏皓霖的眼里闪过一抹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

第四章 布局4

当晚,tmx市南柳街,上品一城高级公寓,彭宾家

彭宾重重地关上门以渲泄自己对柏皓霖的不满。

“老公,你回来了,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酱肘子。”宫婷甜甜地叫道。

“知道了。”彭宾冷冷地说完就走进浴室准备洗净一身的臭味。

“怎么了?”宫婷感觉到彭宾的冷淡,关切地问。

彭宾没有理会她,心里却是对宫婷又气又恨——如果不是她去找马力跟踪自己,又怎么会被他发现当年的秘密?自己又怎么会找人杀了他?现在又怎么会受那等鸟气!!一切都是宫婷造成的!!

“老公,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上午去了心理咨询所将自己心中的话都吐露出来后宫婷心情好多了,她想对彭宾好点,缓和他们这段时间僵硬的夫妻关系。

“行了,你别管!”彭宾不耐烦地喝道,不等宫婷有所反应,他就走进浴室,“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门,打开淋浴想将心里的烦燥连同一身的腐臭味尽数冲涮殆尽。

宫婷怔怔地看着浴室紧闭的大门,听着里面“哗哗”的水流声,心里一阵绞痛,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萧郎早已是路人,唯独她还不断地想让他回心转意,殊不知这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次日下午,心理咨询所

这是宫婷第二次坐在这里,可是现在她的心境与昨日截然不同。柏皓霖还没说话,她就已是嘤嘤泣漓:“何医师,我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撕破脸!”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还是希望与他重归于好吧?”柏皓霖说着递上纸巾。

“当然了,毕竟他也是我儿子的父亲。”宫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

“你先生爱你们的孩子吗?”

“爱,”宫婷道,“他几乎每天都要抽时间陪陪孩子,他最喜欢给孩子讲他捉坏人的故事——对了,他是警察——孩子特别喜欢他。”

“你们全家最后一次外出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三个月前吧?”宫婷回忆道。

“不如你们找个时间带着孩子去郊游如何?”

“我也提议过,但他总是以没时间为由推拖。”宫婷擦拭着眼里的泪水,“他一定是有了别的女人!就算真的要离婚,我也不能便宜了他!!”

“之前听你提过你曾找过私家侦探,既然没有发现,应该是误会吧?”

“那个私家侦探后来就一直没消息了,我给他打电话也不接。”宫婷冷笑道,“我真怀疑是不是他抓到了我老公的把柄,他付给了他一笔钱,让他离开这个城市。总之我现在谁也不敢相信了。”

虽然宫婷的话没有根据,但倒与事实猜得七八分相似。柏皓霖道:“没有证据便不能凭空猜测,这也是夫妻不睦的原因之一。”

“现在我们的关系很僵,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不说罢了……”宫婷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与他对质,但我又很怕,很怕对质后一切就成真了!”

“我作为一个局外人,单听你一人之言不能得到客观的判断,所以想请你画一幅只有一棵树的画。”柏皓霖说着拿出纸笔,递给宫婷。

“是一棵什么样的树呢?”宫婷握着笔,问柏皓霖。

“你自己决定。”柏皓霖微笑道。

宫婷踌躇了一会儿便开始作画。

这是心理学上常用的画树投射法,可以通过画画的方式将一个人的思想、愿意、态度、情绪等个人特征投射到某物上。通过对外界事物的反映使其隐藏在潜意识中的欲望、需求、态度、心理冲突流露出来。

过了十分钟,宫婷将画着一棵树的画交给了柏皓霖,柏皓霖看了一眼,没给任何评论,只是说:“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请你的孩子画一副画,”柏皓霖道,“一幅有树,有房子,有你们三个人的画。”

“我能问为什么吗?”宫婷越发不解了。

“孩子是最纯洁的镜子,他会很客观地反应你们家的情况。”

“那好。”宫婷一口答应。

送走宫婷后,柏皓霖这才仔细端详着宫婷画的那棵树。

这是一棵并不茂盛的小树,树干的分支不多,树叶也并不怎么茂密。

柏皓霖随即将画夹在自己的笔记本里,并在旁边批注一行小字:

极度缺乏安全感,却对自己的判断具有相当的自信,一旦决定的事不管付出多大地代价也要完成,轻微的偏执型人格。

放下笔,柏皓霖抬起头眺望远方。

扩大彭宾夫妻的矛盾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面!

第五章 变故

经过两天侦查,东昴街侦探谋杀案有了一些进展。

tmx市白虎警署,刑侦五处

“大家各自汇报一下进展报告。”

“解剖结果出来了,马力的死亡时间是6月22日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死因是子弹贯穿脑部,身上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现场留下的塑料瓶是消声器,上面没有指纹;弹道检验是一把点四五口径的手枪,系统中没有这把手枪的记录,应该是黑枪。”即是说物证方面没有可以帮助破案的东西。

“马力的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老婆孩子,唯一与他关系较近的是他三个大学同学,但他们都说不知道什么人会杀害马力。”一名负责调查背景的警察道,“他的侦探所经济困难,已是负债累累,他的债主就是这三个同学,都有正当职业,他们说以前欠了马力的人情,对他还债也没报什么希望,目前已排除他们的嫌疑。”

警员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彭宾也说出自己查到的线索:

“我在电话公司那里查到,马力被害一个小时前拔打了一个电话,时长十六秒,这部电话没有在通讯公司做实名登记。”这当然是柏皓霖的电话,在马力被害的第二天他就将号码丢弃了,况且这是马力拔出的电话,仅有这么一次,通话时间也很短,警方不会死咬这条线索。

听了彭宾的话,柏皓霖不禁冷笑。

宫婷雇佣马力查彭宾外遇的事自然不会少与他打电话,这些都可以很容易地在通讯公司查到的,可是彭宾利用工作之便,安排他自己检查马力的通讯记录,这与监守自盗有什么区别?他当然会抹去相关的记录以防止他的同事查到他的头上,不过柏皓霖并没有揭穿他。

“还有吗?”彭宾问,他的部下已经不出声了,“我简单总结一下,不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性。”

“抢劫杀人是冲动性犯罪——抢劫的目的是为财,不为命,可是这起案子中为什么凶手却很冷静地用了消声器?”柏皓霖说话了,“虽然现场很凌乱,但马力并没有与人打斗过,说明对方一进屋就制服了马力,即是说对方是有预谋地杀人。”

“现在抢劫犯都学聪明了,消声器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彭宾极为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他也知道现在就将此案定为悬案会让柏皓霖怀疑,便道,“大家再查查马力的社会背景,比如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也许是他在查什么,知道了一些不应该知道的事,以至被人灭口。”柏皓霖补充道,虽然他没有看着彭宾,但还是能感觉到他正在喷火的眼神。

散会后,一名警察用无比八卦的表情说:“老几位,你们知道嘛?听说要来新人了!”

“听说了,是从青龙警署调过来的。”另一人的消息也很灵通,“我听青龙的朋友说他脑子有些不正常。”

“嘁,青龙不要的人就给我们了?”另一名警察撇撇嘴。

“行了行了,都闭嘴干活。”彭宾打断他们。

柏皓霖想跟着他们一起查案,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赵署长打来的,他要见柏皓霖。

看着柏皓霖离开刑侦五处,彭宾嘴角微微带笑,他知道柏皓霖以后都没时间烦他了,这起案子他想怎么定就怎么定。

五楼,署长办公室

在寒喧了几句后,赵署长才进入正题:

“小柏,你是学心理学的哈?那心理评估你在不在行?”

“心理评估?”柏皓霖不知赵署长想说什么。

“前段时间警察队伍中出了一个败类,”赵署长指的是何文泽,这个形容词让柏皓霖心里很不舒服,“唉,这也是我的工作失误,我忽视了警员的心理健康,不过现在补救还不晚。我本想外聘心理咨询所,可是万一有什么对警署不利的事传了出去——”赵署长拖长了声音,“所以还是内部消化比较好。我思来想去,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其实心理评估什么的都只是做做样子,何文泽背着杀害十名孩童的恶名死去,赵署长自然要负管理不善的连带责任,这对一直想往上爬的他来说是最大的绊脚石,所幸昨天有人给他出主意,让柏皓霖给警员们做心理评估。当然并不是要让柏皓霖评估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而是要利用他撇清关系——如果以后再有警察出现问题,那也是柏皓霖能力不行,与赵署长无关。

柏皓霖主修的不是临床心理学,不过他擅长行为分析,对他来说倒也不是难事,更何况赵署长已经开了口,若是拒绝肯定会对他以后的实习不利,所以他应了下来:“赵署长请我为警员们做心理评估是对我的信任,我当然不会拒绝了。”

“很好,哈哈!”赵署长对柏皓霖的上道很满意,“既然你是为我署做事,我当然不会让你白做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替你申请一个职位。”

“谢谢赵署长,如果能有一间小办公室就好了,毕竟心理评估是很隐私的事。”

“这我明白,我已经让支援部的程警督替你安排了。”

原本想借着马力的案子对彭宾施压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潜,只能加紧对彭宾的内部刺激了!

柏皓霖打定主意后拔打了宫婷的电话。

心理咨询所

宫婷和平常一样坐在了柏皓霖对面,即使已经在室内她也没有取下墨镜,在与柏皓霖的目光相对时,身子却不由往右移了移。她的小动作如何能逃过柏皓霖的眼睛,只是他不动声色,装作没注意,一边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一边随口问:“彭太太,您与先生谈过了吗?”

宫婷没有说话,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柏皓霖没有追问,只是递上纸巾。宫婷心情平静些后,方才道:

“我按照你说的这两天把他伺候得像皇帝似地,昨天晚上见他心情不错,就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他却恶狠狠地说他被我害惨了,现在好不容易才解脱。我当时就懵了,我怎么会把他害惨了呢?我一时气不过就与他理论起来,谁知没说两句,他就……”说到这,宫婷缄口不谈,泪水哗哗地往下掉,“他肯定是在外面有情人了!不然他怎么会对我下得这等毒手!!呜——,他存心刁难我,现在肯定一门心思地要跟我离婚!!肯定是他的情人教唆的!!”

柏皓霖立即明白了:自己被调去做什么心理评估都是彭宾搞得鬼!他想尽快摆脱自己将马力的案子结案!

“宫女士,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们只能走到离婚这步,你会怎么办?”

“我会杀了他!!”宫婷咬牙切齿地说。

“哦?”柏皓霖的语气并不惊讶,似乎宫婷的反应是他的意料之中。

“我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给了他,如果他敢对我始乱终弃,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宫婷恨恨地说,“我已经计划好了,等他睡熟后,关上门窗,打开煤气,然后……”说到这,宫婷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一时口快很有可能会在将来变成自己谋杀亲夫的证据,又急忙改口,“唉,有时候真的很想杀了他,但我一个小小弱女子怎么下得了手,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父亲啊!”

柏皓霖当然知道宫婷心中所想,也没有深究,只是给出了自己的专业意见:“其实宫女士,你应该学会控制自己的愤怒。”控制愤怒其实并非真正的解决之法,长期压抑心中的不满就像越积越多的炸药包,一旦爆炸将一发不可收拾。不过这正是柏皓霖的目的。

“我?凭什么是我而不是他?”宫婷觉得受到了侮辱,语气不客气起来。

“因为我是您的心理医师,我在帮您。”柏皓霖看着宫婷,眼神诚挚,语气中肯,“我觉得您并没有做错什么,您做的这一切都源于您对您丈夫的爱。”

“爱?”

“是的,你自己可能没有察觉,有时候你可能反应过度,但这都是你太在乎他了,”柏皓霖道,“所以有时候你应该让自己心情放松。”

……

宫婷的诊疗结束后,柏皓霖在笔记本上记录:

广泛猜疑、寻衅争吵,偏执

柏皓霖回想了一番,觉得没有偏差,继续写下:

b→c

变故2

三天后,柏皓霖搬到了四楼支援部法医鉴证处旁边的一间小办公室,这本来是支援的一间储存室,现在改成了柏皓霖的心理评估室。办公室只有十来平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过在柏皓霖搬进去的第二天,马力被杀一案就被彭宾草草结案,结论当然是:抢劫杀人。因为没有找到凶手,只能以悬案的形式结案,除非凶手自首或是出现关键证据,否则这起案子将会永远掩没在堆得如山一般高的悬案档案库。

柏皓霖开始忙于警员的心理评估,他已经打电话告诉宫婷自己现在公务缠身,暂不方便与她面谈,只是偶尔电话聊几句,而彭宾因为对宫婷心存介蒂,这两天都是早出晚归,也不怎么和她说话,让她更是胡思乱想、疑神疑鬼。内部条件已经成熟,只要柏皓霖按下按钮,这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

相比彭宾而言,柏皓霖更担心的是李望龙!

就算全世界都忘了李望龙,柏皓霖也不会忘!!他知道李望龙的右臂受伤暂时不会活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右臂恢复后一定会重操旧业,因为他的仪式并没有完成!!

柏皓霖已经知道了李望龙的作案模式——在幼儿园放学时,趁乱接走孩子,亦是说,他会在下午三点左右离开,这样一来,就方便跟踪了。

心理评估的量虽大,但这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进行的工作,再加上现在柏皓霖有自己的办公室,令他更自由了,所以每天上午他会为警员做心理评估,下午则借故离开警署,到李望龙家楼下监视他的动向。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周后,李望龙的伤已大好,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涌动的杀戮欲离开了家。

南奎街七号,精英公寓

约莫下午三点,李望龙的车驶出公寓,柏皓霖紧随其后。

幼儿园下午放学的时间一般都在三点半左右,如果家长没时间接孩子,幼儿园会暂时替管到五点半,现在这个时间出门,正好可以趁着幼儿园接送高峰,老师忙不过来的时候,趁乱拐走孩子。

果不其然,李望龙的车停在了一家名为天使幼儿园的外面,他下了车,和以前一样混在等着幼儿园开门接孩子的家长中。

柏皓霖把车停在了街对面,并且拨打了110,很快,电话那头响起了一个女声:

“您好,这里是110,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前段时间丢了一辆suv,现在我在东尾街45号天使幼儿园附近看到一辆车和我的很像,麻烦你们派巡警来看一下。”柏皓霖扯着嗓子说。

“请您报一下报警号。”

“我是碰巧路过这里看到的,出门的时候没有记下报警号,那串数字实在太长了,”柏皓霖满是歉意地说,“要不我马上回去拿,能不能麻烦你先派人去看看?”

“我会先请就近的巡警协查,请您务必到场。”

“好的,谢谢。”

挂了电话,柏皓霖坐在车内等着看好戏。

大约五分钟后,一名巡警骑着一辆警用摩托车过来了,他下车后绕着suv走了一圈,仔细查看着,站在幼儿园门前伺机而动的李望龙见状略有些紧张,他走过去还没说话,巡警就已注意到他神色有异,问:

“这车是你的?”

“是我的。”

“有人报警说这辆车与他丢失的一样,为了排除你购买脏车的嫌疑,请出示你的相关证件。”

“这车是我爸给我买的!”李望龙怒了。

“那请出示相关证件。”巡警白了李望龙一眼,语气更加强硬。

“你是哪个部门的?我凭什么要把证件给你看?”李望龙从小就在阿谀奉承声中长大,哪受过这等闲气,更何况在他看来,分明是这个巡警有意刁难他。

“如果你不配合,我可以以妨碍公务罪将你拘留。”巡警也火了。

“好啊,你等着!”李望龙愤愤地掏出手机给彭宾打电话:“彭哥,我是望龙,我现在在东尾街45号遇到点麻烦,你来帮我处理一下。”

李望龙的事还不就是李鹰的事?不到十分钟,彭宾就赶过来了,虽然东尾街并非白虎警署的所辖,但警察内部有个潜规则,只要有内部人士出马,一般情况都会网开一面,彭宾来后,巡警也没再为难李望龙,很快就离开了。

巡警走后,彭宾这才注意到李望龙的装扮过于低调,而且他背后就是一所幼儿园,有了前车之鉴,彭宾警觉地问:

“望龙,你在这干什么?”

“没什么,四处逛逛。”李望龙面不改色。

“呵,逛到幼儿园来了,”彭宾没有当面揭穿他,“事情才刚平息不久,动作太快不好吧?”

李望龙冷冷一笑:“我走了,刚才的事我会给我爸说,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望龙驾着他的suv离开后,彭宾这才露出不悦之色。

看着彭宾双手叉腰目送李望龙离开,柏皓霖拿出电话,拔打了宫婷的手机:

“宫女士吗?你好,我是何医师,不好意思,最近有点忙,不过我明天下午有时间,……,好的,明天下午两点我在诊所等你,再见。”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这才发动汽车,随之离开。

tmx白虎警署,刑侦五处

彭宾放下只剩下些许残羹的咖啡杯,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到桌上那堆杂乱无章的文件架上,他轻轻叹了口气,开始整理早就应该整理的文件,他开始将已经破获的案子分别归档。当他整理到一半的时候,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进入他的视线,这正是李望龙的案子。

彭宾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文件袋。

文件袋里装有很多照片,真实地映照着当时的景况,彭宾翻看着照片,看到一张张稚气、纯真的小脸上沾满了肮脏的血污,看着他们幼嫩的身体已是残缺不全,看着他们本应该明亮清澈的眸子被人放置着玻璃瓶里,彭宾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在今天以前,彭宾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放走李望龙意味着什么,那时他的脑子里只有功名利禄,什么良心、责任心,早已被他抛之脑后,可是现在,看着与他儿子年龄相仿、本应该享受童年的孩子们,如今却被李望龙用变态、残暴到极至的手法杀害。

彭宾突然觉得恐惧,如果李望龙伤害的是他自己的孩子,他将是怎样的心情?在他的世界里,儿子就是他的一切,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以后能有更好的生活,他希望他生活得好,希望他能健康地成长,他相信每一个为人父母的都是这样希望着,包括这些受害孩子的父母。

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梦想,也被李望龙的魔爪撕裂,他甚至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更可怕的是,他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

彭宾不敢再想下去,他迅速将文件袋重新装好,赶紧放进“已破案”的柜子里,似乎想逃避他明知道答案的问题。

变故3

次日下午两点,心理咨询所

柏皓霖和以往一样在听了一大堆宫婷对彭宾不忠的怀疑后,道:

“宫女士,你有没有试过从孩子方面着手来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当然试过,我们偶尔也带着孩子去郊外野游,但也只有在孩子面前,我们之间的气氛才会暂时缓解。”宫婷摇头苦笑。

“可能是因为府上向来顺风顺水,从来没有遭遇重大变故的缘故,你的丈夫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自然不会珍惜。”柏皓霖沉吟道。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宫婷急切地问。

“这个嘛——”柏皓霖拖长了声音,“我不会给你非法的建议。不过我听说过一个案例,与府上的情况相似,夫妻两人咨询了很多婚姻顾问都没有好转,后来妻子干脆策划绑架了自己的孩子,然后与丈夫一起寻找了三天三夜,两人在这几天相互扶持,到孩子安全归来时,丈夫发觉他的妻子和孩子才是他一生的宝藏,便与外遇的女子断了联系。”

“那她丈夫知道是她做的吗?”宫婷似乎看到了希望,忙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就算丈夫知道了也会原谅妻子的。”柏皓霖耸耸肩,似乎真的只是在说一个故事。

宫婷轻咬下唇,放在膝上的双手微握,双睑低垂,若有所思。

柏皓霖看着她,抿嘴轻笑,却一言不发。

宫婷离开心理咨询所后,一直在思考着柏皓霖最后的话。

绑架自己的孩子?不,这对她来说不行,彭宾本身就是警察,一旦被查到,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不如骗骗他?假装孩子被绑架了?

对!夫妻之间的“小玩笑”不能构成犯罪,只要和幼儿园的老师说说,他们应该能配合自己善意的谎言!

宫婷打定主意,快步向孩子就读的幼儿园走去。

陷阱1

为宫婷做完心理咨询后,柏皓霖马不停蹄地赶去李望龙住的公寓。

三点十分,李望龙准时离开公寓前往地下停车场取车。

虽然昨天被彭宾逮个正着,可他一点也不害怕,当初替他掩盖犯罪事实的不就是彭宾么?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加上他家老头子的关系,彭宾根本不可能去告发他!谁让他爸是李鹰呢?

李望龙有些得意地用手指甩着车钥匙,哼着小曲儿向自己的车走去。

昨天被那可恶的巡警一打岔没办成事儿,今天可不能再出篓子了,撒旦大魔王可是不等人的!!

离自己的suv还有五米远时,李望龙按了按钥匙,只听“嘀嘀”两声后车锁被弹了起来。

就在李望龙离自己的车还有一米远时,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的车后面扑出,不等李望龙反应过来,“咝——”地一声,无数细小的水滴喷在他的脸上。

“你他……”李望龙根本没时间去想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他只觉得眼睛一阵火辣辣的痛,一股浓烈的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从自己的鼻腔灌入,他正要张嘴骂娘,脑子竟变成了一堆浆糊,开始分不清东南西北。

李望龙踉跄着后退两步,双手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视线受阻令他触碰到的都是冰冷的车身,他的步伐开始凌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站立不稳,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在他倒下的瞬间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柏皓霖将喷雾放进背包,这喷雾是新型的防狼器,里面放置的不是市场上常见的辣椒水,它的主要成分是东茛碱,东茛碱是治疗晕车的化学药品,有迷魂作用,一滴就可让人倒下,之所以用东茛碱代替辣椒水,是可以利用其特殊性抓捕犯人,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仅仅将其吓跑。

将李望龙放到后座后,柏皓霖发动了李望龙的汽车,向平虎山的方向驶去。

半小时后,tmx市白虎警署刑侦五处

彭宾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宫婷打来的,彭宾把手机甩在办公桌上,不想理会。

手机执着地履行着它的职责,响了足足三分钟,吵得彭宾实在心烦,正准备关机的时候,手机突然不响了,紧接着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儿子失踪了!”

原本已经极不耐烦的彭宾骤然一惊,急忙回拔了宫婷的电话,听到她接起电话,披头盖脸就是一通责问:

“出什么事了!!你是怎么搞的?你不是看着孩子的吗?”

“我,我不知道……”电话那头传来了宫婷哽咽地哭声,“我下午去接孩子,老师说已经有人把孩子接走了。”

“是什么人!妈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彭宾咒骂着,心中却有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彭哥,怎么了?”前面的警察听到彭宾喝骂着,问道。

彭宾正欲脱口说出事情原委,可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因为他突然想起昨天李望龙候在一家幼儿园门前,他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是他?!

如果真是李望龙绑走了自己的孩子,反倒不能声张,毕竟平虎山杀童案已经结案,“凶手”何文泽也已经被就地正法,如果现在再出现类似的案子那岂不是自打耳光么?若是传了出去,不仅李鹰会受到牵连,更重要的是自己别说官职不保,恐怕连性命也堪忧!

彭宾镇静下来,对警员说:

“没什么,儿子和别的孩子打架,脸被抓破了,我回去看看。”

彭宾离开警署后,急冲冲地往家赶,他刚进家门,还没开口,宫婷一见他就泪如雨下,见她哭得肝肠寸断,彭宾的心软了,口气也缓和了一些:

“究竟怎么回事?”

“下午,下午我去接儿子,老师却说,却说有人把儿子接走了。”宫婷止住了哭泣,哽咽道。

“是什么人?”

“不清楚。当时正好是接送高峰期,老师们也忙不过来。”宫婷胡乱编造塘塞着。

难道真是李望龙?!彭宾心里“咯登”一下,他不由想起那些落在他手里的孩子的惨状,心中越发焦急,他愤然起身,拔通了李望龙的电话。

“嘟————、嘟————、嘟————”一阵亢长、缓慢的嘟音后,李望龙的手机转到了语音信箱。

彭宾面露恨色,猛地冲出屋子,“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门,只留下心生疑虑的宫婷:

“怎么,怎么……”她原以为彭宾会像普通的丈夫那样安慰她,与她同舟可济,一起渡过难关,可是他在家呆了还不到五分钟就扬长而去,是去哪里?去找他的情人?难道没有了孩子,他连看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吗?

宫婷跌坐在沙发上,眼泪“噗噗”地往外掉,难道昔日恩爱的他们,今天也已经走向穷途末路了?接下来他会做什么?向她提出离婚?!

宫婷脑子浮现出她最不愿意看到、也最不愿意接受的一幕,她突地咬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哭出声,嘴里却发出难听的呜咽声。

与此同时,柏皓霖拔打了刑侦五处的电话

“您好,白虎警署刑侦五处。”一名警员接起电话。

“请问彭警长在吗?”

“不在,刚才出去了。”

“能告诉我他去哪里了吗?”

“他的孩子生病了,回家去了。有事吗?需不需要我转告?”

“不用了,谢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柏皓霖挂了电话,将油门踩到最大,飞速驶向平虎山。

陷阱2

tmx市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

现在已是晚上七点,傍晚的余晖正悄然从这片尚未被人类征服的土地上褪却,夜幕渐渐降临,彭宾拿出配枪,快步往小木屋的方向移动。

已经步行十分钟了,对彭宾来说却比马拉松还长,他一直在想如果李望龙真的抓走了他的孩子怎么办?如果他真的已经用他举行了他那可怕的仪式,那……

彭宾眼前浮现出李望龙正高举着那怪异的匕首要将尖刃刺进自己儿子的胸膛。

不——!!!!彭宾在心里咆哮着,也顾不得脚下的崎岖小道,小跑着前进。

终于可以看到前方隐约的灯光,离木屋已不足百米,前方不远处就是李望龙的suv,这令彭宾心中更加忐忑,他真的很怕,很怕他看到的将是孩子的惨死,触摸到的只是他冰凉的尸体。

李望龙,如果你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彭宾狠狠地发誓。

木屋已经近在眼前,妖异的红光透过门缝溢出,彭宾几乎是冲过去,没有丝毫犹豫就撞开了木门。

木门的门栓并没有上锁,由于用力过猛,彭宾打了个踉跄,但他很快站定,发现李望龙正躺在地上,他的右手上还拿着一把沾满了鲜血的匕首,屋里唯独没有孩子的踪影,彭宾不知道是不是在李望龙耍诈,他走过去,重重地踢了踢他。

李望龙睁开双眼,见彭宾正用手枪指着自己,顿时恼了:

“你他妈什么意思??”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把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什么你的孩子?”李望龙站起身,怒视彭宾。

“少装蒜!今天下午被你绑走的孩子!!”彭宾怒道,“我可告诉你,如果你敢伤害他一根毫毛,我就要你死得难看!!”

一听这话,李望龙不乐意了,他想做什么连他爸都管不了,关他彭宾鸟事?!

“哼!”李望龙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我爸身边的一条狗!!敢用这种语气跟本少爷说话,实话告诉你吧,那孩子我已经跺成碎片了!”

“你!”彭宾只觉得血气上涌,他拿着手枪的枪托狠狠地抡了李望龙一耳光。

李望龙没料到彭宾真敢对自己动手,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痛,好像连骨头都已经碎掉一般,他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等礼遇,尤其还是平日里对自己点头哈腰,阿谀奉承的彭宾!!

“你他妈活腻了!!”李望龙咆哮着撞向彭宾,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将他撞向木墙。

彭宾用手肘狠狠地击打着李望龙的背部,却始终不能让他停下来,他一把揪住李望龙的头发,往上一扯,同时抬起膝盖,袭向他的腹部。

李望龙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哪受得住彭宾这几下狠命地重手,他松了手,跌倒在地,彭宾见他如此拼命,更加认定自己的孩子定是被他绑走的,也更加认定了孩子已经惨遭毒手!他对着李望龙使劲踢打着,李望龙“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嘴上却丝毫不服软:

“彭,彭宾,你这狗杂种!被我爸知道,你他妈没好下场!!”

“现在没好下场的人是你!!”彭宾气急败坏地怒吼着,“你他妈根本不是人!!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哈,我不是人?你就是人了?”李望龙嗤笑道,“我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蹲大狱了,你拿了我爸多少好处?”

彭宾不想再听下去,他一把抓起李望龙,左手提着他的衣领,抡起右拳一下下打在李望龙的腹部,李望龙毫无还手之力,只得一步步后退,而彭宾步步紧逼,他如石头大小的拳头发疯似地如雨点般打在他身上,直到将他推倒在墙上,直到李望龙口吐鲜血。

看着黏稠的鲜血从李望龙的嘴里涌出,彭宾这才感觉到害怕,他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同时李望龙缩倒在地上,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彭宾正想骂他装死,赫然发现悬挂在墙上的黑山羊头顶的羊角正滴着鲜血。

彭宾只觉得头发一阵发麻,赶紧查看李望龙的伤势。

只见李望龙后背的衣裳浸出了血,伤口不深,没有伤及要害,但鲜血正不住地往外流,彭宾吓得跌坐在地,身子顿时透着一股莫名的凉意。

自己伤了他?如果现在送去医院应该还来得及,可是,可是他是李鹰的宝贝儿子啊!如果被李鹰知道自己伤了他儿子,那,那……

彭宾慌了神,他甚至不敢想像以后自己的下场,他焦急地在木屋中央来回踱着步,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自己暴尸街头的惨状!

不行!不能让人查到他来过这里!

彭宾急忙用袖子擦拭着木屋里自己可能碰过的东西,想将自己曾经到此的证据全部抹去。

“唔……”李望龙发出微弱的呻呤,他几乎快痛得昏死过去。

“你害了我儿子,现在一命陪一命!”彭宾看着倒在地上,气若吐丝的李望龙,心中又恨又怕。

“我,我……”李望龙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报应!这都是你的报应!!”彭宾恨恨地看着他一眼,将木屋的门掩上,丢下只剩下半条命的李望龙,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离开。

李望龙痛不欲生,他想拿出手机打求救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已不知去向,身子好像被抽干了似的,他听到彭宾踩着枯枝树叶远去的声音,无比绝望。

这个地方是李望龙自己选的,他非常清楚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占地广阔,鲜少有人进出,而这里曾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更加不会有人来,彭宾畏惧父亲的权势,当然不会不打自招,所以他生还的希望可谓是微乎其微。

李望龙放弃了求救,身上的痛处撕扯着他原本就已很脆弱的神经,他躺在地上,在心里祈求大魔王能够动用他的魔力救他生还,可是他的意识却渐渐远去,好似是飘浮在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吱——”的一声,木屋的门缓缓打开了,接着是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对方在走到李望龙面前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

李望龙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费力地睁开眼,想看清楚来人是谁,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他伸出手,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救,救命,救命……”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他。

“快,快帮我,帮我打电话。”或许是看到了希望,李望龙极力保持着脑子清醒,他艰难地动了动身子,眼前模糊的影子慢慢清晰了一些——那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戴着兜帽,令他看不清他的长相。

对方并没有帮他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你******快打电话!”李望龙嘶吼着,可是声音从他嘴中呼出显得那么的软弱无力,此时他已是生命垂危。

那人依然没有说话,他蹲下身,从风衣包里拿出一叠照片,将它们一张一张地排放在李望龙面前,李望龙顺眼望去,赫然发现那十几张照片,竟全是以前木屋里骇人的情景——木架上放置着的装乘着眼球的玻璃瓶、被鲜血染红的十字架以及堆满了受害儿童腐败尸体的地下室!!

李望龙慌了,他知道对方绝不是来帮自己的:

“你,你想做什么?”他想往后移,可是身子却像被冻住了般,竟动弹不了。

那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刺骨:

“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什,什么?”李望龙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些孩子,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他们是我,我献给撒旦大魔王的,祭品,祭品,祭品也配有名字?”李望龙艰难地说,可即使是现在,他脸上也掩饰不住对恶魔的崇拜,他说着艰难地用手支撑着地面,想起身,可是手臂却不住发颤,最终轰然倒地。

“可惜你的魔王并没有眷顾你。”那人冷笑着。

“胡、胡说!”李望龙艰难地从牙缝里吐出话来,“主人不会抛弃我,我是他的仆从,我将为他的降世献祭……”他感觉到生命的流失,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过身,想从头顶上的黑山羊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黑山羊那双没有生气的幽瞳,好似给他宣读的死亡判决书!

那人没有理会李望龙的疯言疯语,他收起照片,准备离开,李望龙却突然发出怪异的叫喊声:

“我明白了!”李望龙怔怔地转过头,看着他,“他选中你了!!他选中你了!!”

那人停住了脚,却没有回头。

李望龙艰难地抬起手,用沾满鲜血的手颤抖地指向他:“哈哈哈!从你踏进这间屋子起撒旦大魔王就已经选中你了!!”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抬起双手,高声道,“我的主人即将临世,届时,上帝和他的卫道者都将被地狱之火焚烧,他们的骨头将散落在地狱深处被恶鬼啃噬!而你!而你将是引领撒旦降世的先驱!!看!!在你的脚下,鲜血染红了鲜血!在你的身后,黑暗吞噬了黑暗!没错!!你将踏上一条由鲜血和尸骨堆砌的幽冥之路,你也会像我一样满手血腥!!终有一天,你会渴求杀戮的快感!!因为!!你就是魔鬼的化身!!”这似乎是回光反照。

对方听了他的话转过身,缓缓走向他,一字一句地说:

“在你死前给你扫扫盲吧。其实‘魔鬼’一词来自古西伯莱,他只代表反对者的意思。魔鬼撒旦反对所谓神圣教会及其信徒们的伪善道德和教条,”他盯着李望龙变得惨白的脸,李望龙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眼中那说不出的冷,“不过——,如果撒旦能助我剥下像你父亲之流带着的虚伪面具,我倒愿意成为他的先驱!”

李望龙用沾满鲜血的手颤抖着指向他的鼻子,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他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般,手臂和半抬的头部突然落下,保持着僵直的坐姿。就在他咽气的同时,才看清此人的相貌,在他眼中定格的竟是柏皓霖的脸!!

看着李望龙死在自己眼前,柏皓霖没有丝毫内疚,继续用平淡的语气低喃着:

“一位叫josephconrad的英国作家说过:人们没有必要信仰超自然的罪恶根源,因为人类本身就能胜于任何邪恶。”他一边说,一边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李望龙的手机,拔通了李鹰的电话,很快,李鹰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喂?喂??喂??”

柏皓霖没有说话,他将手机放在地上,悄然离开。

陷阱3

tmx市南柳街,一品上城高级公寓,彭宾家

彭宾回到家中已是凌晨,宫婷不在家,他也没有心情追寻她的下落就将自己甩在床上,可是一闭上眼就是李望龙的死状,他甩甩头,宽慰自己:

我这么做不只是在为儿子报仇,更重要的是,以后他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人了!

不断地这么告诉着自己,彭宾的心里也好过了许多,也许是太累了,就在他迷迷糊糊,快睡着时,突然,电话如鬼魅般地响了起来。

彭宾“腾”地惊醒,骇出了一声冷汗——谁会在这三更半夜地打电话来?难道是李望龙找自己锁命来了?不不不,不要胡思乱想!!

彭宾定定神,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没急着接机,而是先看了看来电显示,上面显示的竟是李鹰的手机号码,更吓得他三魂不见了七魄,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害死了他的儿子?

不,不会的!不会这么快!暂不说那里地处偏远,就算发现了李望龙的尸体,也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害死了他!一定是有别的事!对,如果自己不接电话,反而显得可疑。

彭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接起了电话,故意用含糊不清,好似没睡醒的声音说:

“谁啊?这么晚了”

“我是李鹰。”李鹰带有怒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鹰哥,是您啊!”彭宾故意让声音听起来清晰了许多,并增添了几分媚意。

“望龙出事了!”

“啊!”彭宾惊叫了一声,但他惊的并不是李望龙的死,而是李鹰竟这么快就知道了,他不知他是不是在试探自己,更不知此刻应该如何作答。

“他被人害死了!”李鹰愤怒的咆哮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把杀害他的凶手给我找出来!!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怎么、怎么出事的?谁、谁发现的?”彭宾的舌头开始打结了。

“他给我打了电话,却没有说话,我担心他出事,就让人追查了他手机所在的地点,却查到是从平虎山那边打来的,我怕他又惹祸,赶去那里,却发现他已经被人杀了!”李鹰虽然恨铁不成钢,但李望龙毕竟是他的独子,在悲伤之余,更令他气恼的是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不会善罢干休的,三天,给你三天时间,你必须把凶手给我抓出来!!”

“好,好的,我一定尽力。”彭宾嘴上虽应着,心里却暗暗叫苦,自己当时竟忘了查看李望龙鹰的包里是否有手机,现在可好,计划全打乱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可是如果他现在离开,岂不是畏罪潜逃么?更何况他逃得了吗?难道本应该享受荣华福贵的自己就要一辈子做逃犯?

当然不!彭宾很清楚警察部门的漏洞,这样的案子十有八九都破不了案,到时候就随便找个替死鬼算了。

不过在此之前必须先消除自己的动机,不能让人知道儿子被李望龙害死了!一定要先与宫婷串供!

彭宾打定主意,拔打了她的手机,却听到卧室里传来了手机的鸣叫。

她会去哪里?彭宾急忙查看家里的电话,却发现自己走后并没有电话打入,倒是宫婷打了电话到娘家。

“难道她回她父母那儿了?”彭宾不顾现在半夜三更,拔通了宫婷父母家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起电话:

“哪位?”接电话的是宫父,他的声音中略带愠意。

“爸,是我,小婷在你那儿吗?”彭宾忙问。

“在,都在。”宫父应着。

“都在?”彭宾惊道,思考着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母子都在。”宫父以为彭宾没听清,补充道。

“孩子也在?!”彭宾又惊又喜。

“在,下午小婷就把他送过来了,说让他过来住几天,晚上她也来了,你们小两口是不是又吵架了?”

“小婷下午就把孩子送过来了???”彭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孩子并没有被绑架,而是宫婷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布的迷魂阵?!

“是啊,小婷没告诉你?”宫父反倒奇怪了。

彭宾没有回答宫父的问题就极不礼貌地挂了电话,现在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如果李望龙没有绑架自己的儿子,那,那……

彭宾骇出一身冷汗,难道自己杀错人了??

不对,不对!彭宾从头细想,理清思绪。

孩子根本没有被绑架,而是宫婷故意送回娘家了,她为什么这么做?彭宾来不及细想宫婷欺骗自己的原因,脑子里已经混沌一片:也就是说自己冤枉了李望龙?!那他为什么不接自己的电话?为什么又好死不死地在木屋里,手里又拿着沾血的刀,还有,自己质问他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否认?!

这一切巧合得近乎诡异,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他推进了黑暗深渊。

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管李望龙有没有绑架他的孩子,反正现在人已经死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令他万分欣慰的是,孩子没事,而自己也没有了伤害李望龙的动机,相信在他的带领下,这桩案子一定会以大家都满意的结果结案。

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可是彭宾心中依然万分忐忑,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整件事越想越觉得恐怖,自己居然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杀了李望龙?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一股寒意从他脚底窜起,他觉得有一双带着杀气的眼神正从后面盯着自己,可是当他回头的时候,身后却只有一片黑暗。

意外1

老天爷的脾气越来越暴燥,持续了三天的大太阳令tmx市急速升温进入了盛夏,整座城市像是在桑拿房一样,每一寸空气都充斥着炽热的气息。

tmx市白虎警署

还没到八点,彭宾就早早地来到了警署,昨晚他一宿没睡着,只要他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李望龙血流满面的样子。

彭宾来不及回刑侦部,直接走向四楼的支援部。

彭宾刚刚离开,柏皓霖就从电梯里走出,径自走向李警司的办公室。

此时支援部的警员还不是很多,大家都忙着换衣服、泡茶、交接工作,无人注意彭宾,彭宾也不跟他们打招呼,走向血液检验处。

从木屋处收集来的物证装在塑料袋中,放在一个写着李望龙名字的盒子里,彭宾很容易就找到了,里面的东西廖廖无几,只有一件血衣和一份法医报告。

彭宾拿起法医报告,翻看着,上面只写了死者身上有多处淤伤,生前曾与人斗欧,死因是流血过多。

看到这些,彭宾不由抽了口凉气。

“哎,老彭,你怎么来了?”检验员廖杰见彭宾正看着法医报告发呆,唤道。

“我听说李望龙死了,来看看你们查到了什么。”彭宾把报告放回了盒子里。

“什么也没查到,不过仇杀的可能性较大。”

“有嫌疑人了吗?”

“你还记得之前李望龙作证的事吗?”廖杰道,“我们怀疑是同伙干的。”他回避了何文泽的名字。

“很有可能!”听了他的话,彭宾略微松了口气,果不出他所料,警方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只要他再加以引导,警方的视线根本不会在他身上停留,“之前的案子和我们处有关联,我有义务负责到底。”

“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熬夜到今天凌晨四点把东西整理好。”廖杰笑道,“死者的父亲就是李鹰,如果你能查到凶手,那可是大大的人情啊!”

“我只是尽自己的责任!”彭宾笑了笑,离开了支援部。

此时,李警司办公室

“对方的手法太严密了,证据链很完整,木屋里有李望龙的指纹也有文泽的指纹,分布什么的都很合理,法医那边也没有检验出异样的伤口,所以——”李警司将最近自己查探的杀童案的信息告诉柏皓霖,“要为文泽正名还需要一些时间。”

“既然是彭宾替李望龙掩盖了犯罪事实,能不能从他那里入手呢?”这才是柏皓霖来找李警司的目的,“他怎么解释那通电话的?”

李警司沉默不语,柏皓霖顿时明白李警司还没有质询过彭宾,他的心凉了半截,一个可怕的念头从他脑子里闪过:难道他和他们也是一伙的?

“我不是不想还文泽清白,只是……,”李警司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没有物证支持的情况下我也很难做啊!”

柏皓霖明白了,李警司是不想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开罪李鹰!

虽然对现状不满,虽然憎恶肮脏的钱权交易,可是李警司也不得不对权贵低头,因为他还有家人,他不能像年轻时候一样头脑发热地就往前冲,这么多年来,吃了那么多亏,他的性子早已被磨平了。

柏皓霖很失望,却不知说什么,随便聊了几句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柏皓霖左手放在办公桌上,右手压着左手轻摸着下巴,同时左手的指尖轻轻且快速地敲动着桌面。

李警司现在在警署已是孤立无援,警司的职位亦是岌岌可危,所以他选择了保持缄默。柏皓霖停止了手指的动作,暗忖:不,应该是李警司几十年来已经学会了在这幢已被腐蚀的大楼里如何独善其身吧?他说得也没错,在没有关键证据的情况下就向彭宾宣战是不智的,更何况他的背后是李鹰!要为文泽翻案,李警司行事必然会相当谨慎,这点我疏忽了!

计划有些被打乱了,李警司不敢正面与彭宾发生冲突,即使现在李望龙已经被彭宾杀死,他也畏惧李鹰而不敢有所动作,如此一来就只能依靠李望龙的死来将彭宾定罪了!

可是柏皓霖自己并不是警察,之前以实习为由涉入案中,现在却被一大堆的心理评估缠住,已经没有了介入案件的借口,李警司看来也不能依赖了,怎么办?

柏皓霖敲击桌面的动作变得更加快速,力道也更重了一些,整间办公室只能听到“叩叩叩”的声响,他正思索着下一步棋应该如何走,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柏皓霖直了直身子,端正坐好,应道。

门打开了,一张陌生的脸孔出现在柏皓霖面前:

“你好,我是从青龙警署调到刑侦五处的易云昭,李警司让我先到这儿报道。”一名青年警察笔直地站在那儿,他的年纪与何文泽相仿,五官端正,眉宇间有一股浩然之气,此时他双脚自然站立,两手侧放于腿旁,看起来笔直挺拔,他说话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地向前倾。

“你好,请坐。”柏皓霖示意他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我叫柏皓霖,最近正在对警员做心理评估。”

“心理评估?”易云昭面带疑色,但还是坐了下来。

“你从事警察这个职业多久了?”柏皓霖微笑着问他,好似朋友间聊天。

“一年半。”

“这期间有没有遇到令你印象深刻的案子?”

“我只办了一件案子,为时一年半。”易云昭自嘲地笑笑,好像在告诉柏皓霖自己根本不是当警察的料。

“你介意告诉我关于这桩案子的细节吗?”柏皓霖望向他,掩饰不住眼里的惊讶。

“介意,”易云昭本能地拒绝,可话一出口又有点后悔,毕竟对方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随即说,“你不会相信的,直到现在我都觉得那只是一场梦。”

“看来是国家机密了?”柏皓霖转移了话题,“你做警察,你的家人一定很担心你吧?”

“还好。”易云昭敷衍地回答。

接着柏皓霖又问了一些其他问题,易云昭都一一作答,但他的回答都摸棱两可,柏皓霖并没有实际性的进展。

易云昭离开后,柏皓霖通过警署配给他的电脑查到了易云昭的资料。

正如易云昭本人所说,他是一年半前从警校毕业进入青龙警署,这期间他三次被停职。至于他唯一调查的那桩案子因半月前资料库意外失火,与该案有关的资料全被负之一炬没有留下半点资料,即是说,只有易云昭本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真有意思。”柏皓霖低喃着。

被停职三次依然彻查此案,说明这名刚入行不足两年的警察必定有着超凡的韧劲;资料库失火说明他已经破了这桩案子,只可惜此案牵扯太多,政府不能让世人知晓,以“意外失火”为由,将全部证据尽数毁去,也由此可以想像一名刚从警校毕业的新人在侦破期间曾遇到多大的阻力。

所以易云昭才会对人如此有戒心,所以他才会三缄其口,所以他才会将自己隐藏起来,所以他行事才会处处小心。

柏皓霖迅速给出了易云昭的心理评估报告:

谨慎,不怕得罪权威,极富正义感和责任感,是一块难得的璞玉。

他刚将报告写好,就接到李警司的电话:

“皓霖,新来的易云昭来找你了吗?”

“是的,我刚写好他的评估报告,马上拿给您。”柏皓霖顿时明白了李警司的用意。

“我在办公室等你。”李警司挂了电话。

柏皓霖合上电话后,嘴角微微带笑,自言自语:

“李警司想得和我一样吗?”

李警司办公室

看完柏皓霖的报告,李警司笑了:

“你对他的评价很高啊!”

“应该说,只要稍加引导,他会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警察。”柏皓霖客观地说。

“可是他在青龙警署的风评却不太好。”李警司有些犹豫。

“李警司不相信的话,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李警司不明其意。

“给他一件棘手的案子,看他会怎么处理?”柏皓霖提议道。

“你的意思是——”李警司拖长了声音,同时也在思考提议的可能性。

柏皓霖微微点头。

李警司想了一会儿,方才应允:“也好!那件案子他去办正合适!”

在柏皓霖离开刑侦五处时,看到易云昭已被李警司叫去了办公室,他望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去的的彭宾,冷冷一笑。

十分钟后,易云昭心里沉甸甸地拿着平虎山杀童案的结案报告走出李警司的办公室。

在青龙警署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这起案件,他对同样身为警察却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的何文泽极度厌恶和鄙夷。现在李警司将此案交予他,令易心昭心生疑虑。

虽然李警司说是让他学习前辈们所办的大案,可是为何单单是这起案件?是因为何文泽曾是李警司的部下么?还是另有隐情?!

嗅到了不寻常气味的易云昭不愿停留半刻,立即前往案发地点。

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

易云昭七弯八拐好不容易才找到案发的木屋,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一辆警车,他暗觉奇怪,快步走了过去,却看到彭宾和另一名警察正从木屋走出,准备离开了。

“彭警长。”易云昭向他们打招呼。

“是小易啊,你来这里做什么?”彭宾暗觉奇怪。

“是李警司叫我来的。”易云昭以为他们也是李警司派来重新查探杀童案的。

“哦,我们已经看完现场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另一名警察则以为他是来查李望龙被害一案。

“没事,你们先走吧,我再看看。”易云昭婉拒了。

彭宾心里有些发毛,跟他前来的警察是他的老同事了,此人性格毛燥,不够细心,之所以带他来也是因为容易瞒天过海,现在突然杀出个易云昭,让他怎么不紧张?

“没事,老王,我们还是等等他吧。”彭宾道。

“嗯。”老王也不好说什么,自己拿了根烟站在旁边抽了起来,彭宾则跟着易云昭再次进入木屋。

意外2

即使已经时隔一个月,屋子里依旧弥漫着一股阴气和淡淡的腐烂味以及血腥味。

“这是怎么回事?”易云昭注意到东面的墙根有一滩新鲜的血迹,问道。

“昨天晚上杀童案的目击证人李望龙被人杀害。”彭宾道,“你不知道吗?”

易云昭摇摇头,径自走过去,蹲在地上看了看血迹,又看了看黑山头角上的血迹,喃喃道:“是冲动杀人。”

“什么?”彭宾没听清楚。

易云昭陷入了沉思,没有回答彭宾的话,他站起身拿出资料比对着木屋的每一处地方。

“这不是杀童案的资料么?”彭宾心里“咯登”一下,顿时明白易云昭不是为李望龙被害一案而来。

易云昭还是没有回答,这让彭宾很不高兴,他也没有说话,只是瞪着易云昭,想看穿他的一举一动。

“真奇怪啊,何文泽是宗教狂么?”易云昭小声地说,也不知道是在问彭宾还是在自言自语。

“咳,这年头,谁知道身边有没有潜伏着变态?”彭宾道。

易云昭又翻到指纹检验报告那一页,根据报告上的指纹分布一个一个地比对着,比对完了后又仔细翻看着法医报告和弹道报告。

看着易云昭手中没看完的资料越来越少,彭宾的心也渐渐放松了一些。毕竟嘛,这起案件做得万无一失,易云昭一个刚入行不久的小警察怎么会看出端倪?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他插手李望龙被害一案。

“奇怪啊!真奇怪!!”易云昭看完资料了,得出结论。

“什么奇怪?”彭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证据链太完美了,你不觉得么?彭警长。”易云昭看着彭宾,令他心里又是一阵发毛:

“完美不是好事么?”彭宾的呼吸有些短促了,虽然在心里告诉自己易云昭不可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可他还是做贼心虚地止不住狂乱的心跳。

易云昭摇摇头,道:“就拿指纹检验来说,何文泽的指纹在门、十字架、玻璃瓶、地下室的拉手处、木架上都有,可是他在这里杀了这么多孩子,近出数次,怎么可能没在其他地方留下指纹?”

“有什么好奇怪?他只在这些地方活动啊。”彭宾解释道。

“可是相反李望龙的指纹却到处都是,墙上、地上都有,这不是显得很奇怪么?”

“是他在与何文泽扭打过程上不小心碰到的吧?”彭宾的心快速升到两百米的高空悬了起来。

“那为什么这些地方却没有何文泽的指纹?”易云昭又追问。

彭宾有些词穷了,他变得烦燥起来,极不耐烦地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凶手!!”

“还有,弹道检验表明李望龙是站在这个位置开的枪。”易云昭站在木屋的中央略微偏右两米处,背对着门,用手做出枪的手势指着墙壁,“而尸检报告上表明何文泽生前曾与人发生了扭打,我们假设他先击中了李望龙的右臂,又被他抢了枪,姑且认为李望龙中枪后肾上腺素上升以至于力量暴发吧。最奇怪的是,李望龙的衣服上并都没有火药的痕迹,要知道所有距离在一米五以内的枪击都会有火药残留,可李望龙的口供却说他们是在扭打过程中开的枪!”支援部检验员只是检验证据并将其如实报告给警员,分析证据则是警察的工作,即使两处证据和口供有矛盾,只要负责的警员有心掩盖也不是难事。

彭宾的拳头不自觉地握了起来,他感觉到易云昭逐渐接近他拼命掩盖的真相了!!

“人会说谎,证据不会。”易云昭意味深长地看了彭宾一眼。

彭宾突然有一种想将易云昭掐死然后丢进地下室的冲动,若不是外面还有一名警察,恐怕他已经这么做了!

就算彭宾并未帮助李望龙杀害何文泽,但他为他掩盖证据、将罪责嫁祸给何文泽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更何况现在李望龙已死,正沉浸在丧子之痛的李鹰未必会帮他。

彭宾心乱如麻,心里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地沉重,他不明白为何最近事事不顺。若不是宫婷假装孩子被绑架自己也不会杀了李望龙,李望龙不死李鹰肯定会为了他的独生子找各方关系给这个小警察施压将他的口封住,可是现在……。

一切都怪宫婷那个贱人!!彭宾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自己的结发妻子。

“彭警长,我们回去吧!”易云昭的呼唤声将彭宾对妻子恶毒的诅咒中唤回,他只能打起精神应道:

“查完了么?”语气却有些僵硬。

“已经差不多了。”易云昭像是没发现彭宾的不妥,回答。

彭宾心里很是不高兴,他瞪着走在前面的易云昭,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杀死。

“走啦?”已经在抽第三根烟的老王见两人走出急忙将烟丢掉并用脚狠狠地踩熄。

“嗯。”彭宾沉沉地应道。

在回tmx市的路上,老王不停地跟彭宾讨论昨晚的世界杯预选赛并不断在咒骂一群阳痿的球员拿着与欧洲杯接轨的高薪却只有与非洲杯接轨的球技,平时一向热衷此类话题的彭宾现在却神色凝重地一言不发,易云昭则一直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两人各怀心思,警车里只有老王一个人的声音。

回到白虎警署已经下午五点半了,不少警员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易云昭却坐在电脑前开始查资料。

“小易,怎么还不回去?”彭宾看到易云昭一副不查明真相势不罢休的样子心情就格外沉重。

“嗯,查点东西。”易云昭眼睛盯着屏幕,嘴里含糊不清地回答。

彭宾知道易云昭不会再向自己透露什么,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末路,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悻悻地离开了。

“果然如此!!”易云昭看着弹出的窗口,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意外3

次日,还不到七点,柏皓霖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他在床头柜上摸索着拿起手机:“喂?”

“刚刚云昭打电话给说他已经破案了。”李警司的声音有点激动。

“这么快?”柏皓霖顿时睡意全无,“腾”地翻身坐起。

“他说案子很复杂,上班后到我办公室详细说明。”李警司已经等不及上班了。

“一会儿我也去。”

“嗯。”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长长地吸了口气,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易云昭果然不负众望!

tmx市白虎警署,李警司办公室

柏皓霖早早地去了李警司办公室,李警司已经泡好茶等着他了,只是易云昭还没来。大约八点二十,易云昭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走进刑侦五处,在路过彭宾的办公桌时,他对一脸憔悴的彭宾说:

“彭警长,我已经查清楚平虎山杀童案的真相了,你要来听一下吗?”

彭宾的脸色更加难看,在他看来这无疑是一场挑衅。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索性去听听他说了些什么,所以彭宾没有拒绝,站起身和易云昭一起进入李警司的办公室。

“云昭啊,你说你破案了是怎么回事啊?”李警司装作不知,“平虎山杀童案不是已经破案了吗?”

“不,之前有人处心积虑地掩盖了事件真相!”易云昭正色道。

彭宾的额头开始浸出汗水了,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的审判降临时,他还是会紧张和惶恐。

“在陈述之前我先提一个问题:为什么李望龙会出现在那个时间出现在木屋?根据李望龙自己的口供,说是他山林里迷了路无意中找到的,可是别忘了,他开着一辆suv,就算车上没有导航系统,他发现自己迷路后也可以打电话求助然后原地等待,开着车在漆黑的森林里乱闯是最不明智的事!”

柏皓霖用余光瞄着彭宾,只见他不停地上下摸娑着口鼻,以缓解紧张情绪。

“还有就是指纹,木屋里遍布着李望龙的指纹,而何文泽的指纹则只在几个关键的地方,虽然李望龙在口供中说他和何文泽发生了扭打,但不可能只留下他的指纹而没有何文泽的。”

“有可能是何文泽戴了手套吧?”彭宾做垂死挣扎。

“如果他戴了手套,为什么又会在关键的地方留下指纹,这完全说不通嘛!”李警司说话了。

“这是疑点之二。疑点之三就是李望龙身上并没有火药残留,这又与李望龙口供中说是在扭打中开了枪的情况不符。”易云昭总结道,“李望龙的口供和证据有很多矛盾的地方!”

彭宾的心凉了半截。

很好!疑点转移到李望龙身上了!!柏皓霖为易云昭叫好,接下来就是为他掩盖真相的彭宾!!

“综上所述,我可以断定在木屋里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易云昭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

嗯?柏皓霖隐约觉得易云昭的话有些不对。

“那就是——”易云昭拖长了声音,目光环视着办公室里的三人。

气氛顿时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就连明知道自己难逃罪责的彭宾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易云昭深吸一口气后,说出了最终答案:“灵魂互换!!!”

嗯嗯??柏皓霖以为自己听错了。

“哈?啥?你说什么?”李警司也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他说灵魂互换。”原本已经坠入地狱的彭宾竟奇迹地回来了,现在他的心里全是吹着喇叭的小天使,他尽量控制着脸部的肌肉不露出笑容。

“嗯!”易云昭点点头,“我知道对你们来说有些难以置信。”

这不是有些难以置信!!是相当地难以置信!!!柏皓霖在心里大声地反驳,但脸上却显得很平静:

“那个,灵魂互换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吧?”

“这个世界到处都有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灵魂互换对普通人来说很陌生,可是……”易云昭正想发表长篇大论,李警司打断他:

“等等等一下,你刚刚说灵魂互换?!我是不是听错了?”他用怪异地眼神看着易云昭。

“李警司,我知道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你的认知范围,但是你要听我说……。”易云昭激动地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这简直是超过了所有人的认知范围啊!!若不是柏皓霖的定力够好,他几乎要喊出来了。

回想起来,之前就有警察说他在青龙警署的风评不好,据说是脑子有问题,现在看来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啊!!

“你确定是灵魂互换吗?”李警司无比失望地再次确认。

“嗯!!”易云昭重重地点点头。

“那你的意思是何文泽的灵魂到了李望龙的身体里?”李警司脑子里一团乱。

“不是那么简单,还有第三个人!”

“谁?”

“撒旦。”易云昭用无比阴沉地声音说,“何文泽身体里的是李望龙的灵魂,李望龙实际被撒旦控制了,至于何文泽的灵魂,唉——,恐怕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个次元世界。”他惋惜地叹了口气。

不知道飘到哪个次元世界的人是你吧!!!柏皓霖快崩溃了,天哪——!!此人的妄想症还有救吗?!他想到自己给易云昭的心理评估报告,就恨不得狠狠地给自己两巴掌,亏他还在李警司面前大力推荐他!!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李警司揉了揉太阳穴想借此缓解头痛。

易云昭感觉到了李警司对自己的不信任,有些失望地退出了办公室。

“李警司,我也出去了。”彭宾拼命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李警司摆摆手,示意他也出去。

“唉……”柏皓霖长长地唉了口气,也离开了。

易云昭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现在要扳倒彭宾只能另寻他法。

柏皓霖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却被人叫住了:

“柏医师。”

柏皓霖回过头,见是易云昭。

“你也不同意我的看法,是吗?”易云昭的眼神有点失落。

“其实你前面的推理非常地棒,我感觉到你其实已经接近真相了,只是为什么你没有照着常理推下去?而是想到‘灵魂互换’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柏皓霖掩盖住自己对他的失望,尽量平心静气地说。

“不可能发生的事?”易云昭反问道,“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就像在古代人们无法想像我们现在的生活一样,如果我们不突破自己的认知范围,世界就不可能有进步。”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是警察,不是科学家更不是幻想家。”柏皓霖认真地看着他,“云昭,其实我觉得你的观察能力很强,逻辑思维能力也不错,具有一个优秀警察的潜质,只是你一定要将自己的思维圈起来,不要神游得太远。”

“神游?你根本不知道我以前经历了什么!!”易云昭突然激动起来。

一年半时间查了一起案子,其间停职三次,最后所有的证物都毁于一场大火。是,柏皓霖承认自己确实不知道在易云昭身上发生了一些什么,但他唯一确定的是平虎山杀童案就是一起普通的案件,凶手绝对是人类!!

“我的确不清楚你以前遭遇了什么,但不是每一起案件都是神秘事件,不过只要你能够转换思维方式,一定会破奇案的。”柏皓霖说完拍拍易云昭的右臂,不等他说话就转身离开。

易云昭看着柏皓霖远去的身影,喃喃道:“不是每一起案件都是神秘事件吗?”他说着闭上眼,许久后才缓缓张开,“那就试着用普通的方式吧!”

回到办公室,柏皓霖几乎是把自己甩到了椅子上,他沉沉地叹了口气。

看来不指望别人了,只能靠自己!!柏皓霖对自己说。

意外4

下午,tmx市白虎警署,李警司办公室

柏皓霖去找李警司,他却不在办公室,他像往常一样等着他,在百无聊奈中看到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封面上写着:平虎山木屋杀人案

是李望龙被杀的案子吗?彭宾的动作倒挺快。柏皓霖在心里冷笑着,随手翻开了结案报告。

柏皓霖刚看了几页,彭宾走进李警司的办公室,他一见柏皓霖,脸顿时拉了下来:

“你怎么随便翻看机密档案!!”彭宾见柏皓霖手上正拿着李望龙的案子,心虚地呼喝道。

“上面没写机密二字。”柏皓霖扬扬眉,公开质疑彭宾的话。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李警司呢?”彭宾极为不悦。

“不清楚,需要我为彭警长传话吗?”柏皓霖将文件丢回到桌上,等着彭宾自己拿。

“不用了!”彭宾赌气地说,他拿走了文件,出去了。

柏皓霖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他当然不想彭宾在这里,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过了约一刻钟,李警司回来了:“小柏,有什么事吗?”

“那个,易云昭的事真是……”

“大家都不知道会这样。”李警司摆摆手,示意不必在意,“不过他中午的时候又来找我,说他想再查一查,我已经同意了。”

“易云昭再承担警务工作没问题吗?他的妄想症似乎有些严重。”

“我刚刚就是去人事部。据说有专业心理医师证明他心智正常,而上面也有人出面替他担保,所以才一直任用。”李警司道。

柏皓霖点点头:“希望这次别是什么灵魂互换了。”

又寒喧了一会儿,柏皓霖告辞离开,可他走到门边,脚步却停下了:

“那个……,李警司,有件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什么事?”

“非常抱歉,刚才我一时好奇,翻看了你桌上的文件。”柏皓霖满是歉意地说。

“哦?”李警司扫视了一番,没有发现文件的踪影。

“彭警长拿走了。不过我注意到了里面的一个细节,可能……”柏皓霖欲言又止。

“你旦说无防。”李警司直了直身子。

“杀害李望龙的很可能是执法人员。”

听了柏皓霖的话,李警司难免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报告上说屋子里各处都有被擦拭过的痕迹,而尸检结果表明,死者是失血过多而死,凶器则是悬挂在墙上的黑山羊头上的角,还有尸体有多处淤伤,可见死者曾与人发生过打斗,意外地被推在墙上,后背被羊角刺中,也就是说这属于冲动型犯罪,”柏皓霖道,“而冲动型的罪犯做事是没有条理的,他们最简单直接的反应就是逃走,可是这个案子的凶手却没有,而是非常冷静地抹去了指纹,他极有可能对警方工作的程序有相当程度地了解。”

“但不能仅仅通过凶手抹去了指纹就认定是执法人员吧?”李警司不太同意柏皓霖的看法。

“的确如此,除了执法人员外,还有曾经被羁押的人员以及一些头脑清醒、智商较高的人会这么做,而死者李望龙曾是警方的证人,那么对方的动机是什么?”

“为杀童案的凶手报仇?”

“可是你我都很清楚文泽并不是杀童案的真正凶手,凶手就是李望龙,而且还有另一个人在帮他嫁祸给文泽。”柏皓霖不明指是谁了,“虽然伤害李望龙的人也有可能是受害者的父母,可是警方对外公布的凶手是文泽,除了你我之外,亦无人知道真相。”

“嗯——”李警司觉得柏皓霖的话不无道理,“除了那个人之外就没有别人了,可是他不是和李望龙一伙的吗?为什么突然杀了他?他就不怕得罪李鹰?!”

“只要不让李鹰知道就可以了。”柏皓霖道,“所以他很快地结了案,不知道会不会又是抢劫杀人?”他的话语中有无限地嘲讽。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会认真看看。”李警司点头道。

在柏皓霖离开后,李警司叫来了彭宾,在从他手中拿回了档案,仔细浏览了一遍后,他问道:

“小彭,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应该是仇杀。”彭宾肯定地说。

“仇杀?”李警司仔细端详着报告里的一言一句,继续问,“何以见得?”

“动机,李望龙曾是杀童案的重要目击证人,如果不是他报警,不知何文泽还要杀害多少孩子,但他毕竟是警察,别说别人不相信,若不是我经手这起案子,我也不相信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何文泽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很可能是他的亲人、朋友为他报仇。”

“但尸检报告上说死者是死于意外,”李警司沉吟道。他做过警探,自然清楚有预谋地杀人一向是快、准、狠,不会这样苍促。

“所以我判断凶手的个子一般不高,从力量上还不足以有压倒性的优势。”彭宾故意将凶手的形象与自己拉开。

“死者是李鹰的公子,平日里锦衣玉食,体格本就一般,普通的男子很容易在短时间内将他制服,而死者身上多有淤伤,在死前应该发生了一场恶斗,可见两人势均力敌,那么照你的意思,难道凶手体格较小,很可能是个未成年人?”李警司试探着问,“可是文泽并没有兄弟姐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他报仇?”

“确实,我再去查查他的社会关系。”彭宾迫不及待地离开。

果然已经急不可奈地将案子推到他人身上。李警司暗忖。他与彭宾共事已经很多年了,他知道彭宾的品行虽然不怎么样,但做警察还不算太糟糕。虽然不清楚彭宾为什么突然杀害自己竭尽全力保护的李望龙,但确实如柏皓霖所说,他正极力掩盖自己犯罪的真相!!

对决1

次日,约莫下午三点,彭宾带着一个满身泥污,脸上、手上还有淤痕的小个子男人洋洋自得地走进来,坐在门边的两名警察见他抓了个人回来,急忙迎了上来,把人押走了,彭宾径自往李警司的办公室走去,路过自己的办公桌时,他注意到有个包裹放在桌上。

“彭哥,早上有个快递公司的人送来的。”坐在他前面的警察道。

“好,谢了。”彭宾停留下来,在心中细想一番,似乎没有人会给他寄东西,他满肚疑肠地打开包裹,当看清包裹里的东西时,彭宾惊出了一声冷汗。

包裹底部赫然放着几张照片和一部手机,那照片正是他与李望龙在木屋里扭打的照片,其中一张还能清楚地看到他将李望龙推向墙边以及他的身体插入黑山羊角的那一瞬间。

彭宾深吸了一口冷气,他已无暇细想这些照片是谁寄给他的,他只知道这些证据已足以将他送进监狱,伴随他的不仅仅是身败名裂!!不只是他,连他的家人、孩子也很可能死于非命!!

就在彭宾发神的当儿,包裹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急忙将照片放在贴身处,接起了电话:

“喂?”声音竟有些发抖。

“东西看到了吧?”对方的声音有些奇怪,应该用了变声器。

“你,你想怎么样?”彭宾清楚对方没有将照片交给警方而是寄给了他,极有可能是敲诈他。

“一百万。”对方也不拐弯抹角。

“什么?!”彭宾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围的同事听他的尖叫都回过头来看他,他急忙往外走,并压低了声音,“我哪有这么多?”

“给你一天时间准备,交易的地点再通知你。”对方已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喂?喂!”彭宾想再说什么,可回应他的只有急促的嘟音。

“彭哥,刚刚那犯人……”一名警察走过来向彭宾报告。

“先拘留二十四小时!”彭宾烦躁地挥挥手,也没心思管他了。

“是。”警察见彭宾心情不好,识趣地离开了。

彭宾从没受过这种侮辱,他掩住面孔,不想让来来往往的同事看到他满脸的怒火,但他脑海中却浮现出李望龙混身是血的模样,耳边回荡着刺耳的警笛声。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认输!!他的仕途不能就这么毁在一个杂碎身上!!

彭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方是谁。

知道他的身份和地址,难道是内部的人?不,之前他因为杀童案上过电视和报纸,上面黑底白字写了他的姓名和所属单位,只要稍稍留意,谁都会知道他的身份;那么什么人会去木屋附近拍下照片呢?路过的人?也不太可能,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极大,而且他已经派人在通往木屋的路上设下路障,将原先的路隐藏起来,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找到那里;会不会是黑帮正好在附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无意间撞见的?

该死,现在想这些什么用?关键是逮到他,杀他灭口!他不是想要钱吗?很好,他就要他有命拿,没命花!!

彭宾将牙咬得“咯咯”作响,只恨不得将敲诈他的人撕成碎片。

就在彭宾心情烦躁之极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宫婷打来的,彭宾看着手机屏幕上她的名字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接起了电话,态度极不耐烦:

“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今天回来吃饭吗?”宫婷听出了他的不快,但还是问道。

“再说吧!”彭宾生硬地说完挂了电话,如果不是她假称儿子被绑架,他也不会杀死李望龙,更不会陷入这样两难的境地了,对宫婷,他早已没有了好性子。

听着电话那头亢长的嘟音,宫婷肺都要气炸了,这几天他对自己不闻不问就算了,连儿子的死活也不管,更令她气恼的是,当他知道自己是在骗他后,连骂都没有骂她一句,好似连骂她的兴趣都没有了,若不是听了何医师的话,想缓和他们紧张的气氛,她也不想给他打电话,没想到他的态度会如此冷淡,冷淡得还不如陌生人!!

“彭宾啊彭宾,我跟你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你就算不看在我们夫妻情份上,也应该看在儿子面上吧?”宫婷握着听筒的手不住抖动,似乎想将它捏成粉末。

挂上电话后,彭宾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应当何去何从。

一百万啊!!一时之间哪拿得出那么多?!彭宾像困兽一样叉着腰在走廊上来回走着,全然不顾四周怪异的目光,家里只有十万现金,存款差不多有二十万,股票有四十万左右趁着证交所还没有关门赶紧提现应该来得及,可是余下的三十万……,只能将房子抵押了!!可是银行要拿到钱至少需要一个月,怎么办?怎么办??彭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蚊,突然他的脑子里出现一个词,高利贷!!

不错,只要将敲诈他的人抓住,他再还钱也不迟,再说放高利贷的老洪跟他有交情,这点事儿他能不帮忙吗?

彭宾打定主意,快速离开了警署。

二十分钟后,彭宾已经赶回了家,此时正好宫婷去幼儿园送孩子,不在家,他急忙将取出放在卧室保险箱里的现金和存折。

刚走到楼下,宫婷回来了,她见彭宾神色慌张,警觉地问:“你去哪?”

“你少管!”彭宾生硬地说完径自离开。

宫婷暗觉不对,她急忙奔回家中,见卧室里的保险箱被拉开,往里一看,不由吸了口凉气,里面的现金和存折都不翼而飞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保险箱,宫婷的双肩不住抖动着,她的脑中浮现她不愿出现,却时常在她脑中盘旋的画面,她几乎抑制不住地想大声尖叫,几乎控制不了自己想摔东西、想杀了他的冲动!

杀了他?!宫婷捕捉到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找到了释放长久以来关押在她内心深处的恶魔的钥匙。

傍晚时分,tmx市北毕街8号,地下赌场

这间赌场开得极为低调,外面没有任何招牌,进出都只能通过停车场的一扇小门,只有老熟客才能找到这里。和所有的赌场一样,里面烟雾缭绕、乌烟瘴气、喧嚣不已,只有那些赌徒才愿意在如此污秽的空气里呆下去。

地下赌场的二楼是办公室,此时彭宾正等在这里。

“老彭,这是你要的现金。”地下赌场的老板洪四将一个黑色提包放到彭宾面前。

“谢了,我会尽快还你。”

“好说好说。我们一向合作愉快的不是?”老洪诌笑着。

“还有,我想借你的爱将用用。”彭宾道。

“又借?”老洪挑挑眉,“那个侦探的案子结了吗?”

“有我在,你怕个毛啊!”彭宾不悦了,“放心吧,钱少不了你的。”

洪四撇撇嘴,哪有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他的洪氏生意经向来都是有钱必赚,管他干不干净。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小郭,你上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起来痞里痞气的男子上来了:“四哥,你找我?”他看到彭宾也在,露出一口黄板牙:“宾哥,嘿嘿,好久不见。”

“小郭,我又有一票生意,你做不做?”

“做!”小郭没问是什么生意就应了下来。

对决2

第二天,早上八点整

“铃铃铃”,刺耳的铃声令从整晚没睡一直呆坐在车里焦燥不安的彭宾惊出一身冷汗,他急忙掏出对方给他的手机,还没送到嘴边就急不可捺地按下了通话键:

“喂……”

“八点二十分,去北柳街的辰星广场北面的公用电话亭,等你到了,我再给你指示。”对方说完便挂了电话。

接到指示后,彭宾马上拔打了小郭的电话:“电话来了,让我八点二十分去北柳街的辰星广场北面的公用电话亭。”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彭宾看看表,只有十分钟,他急忙发动了车子往辰星广场的方向驶去。

如果是在平时,十分钟内很容易赶到,可是现在正值上班高峰,路上车流拥堵,才刚走没多远,他的车就夹在马路中央,进退两难。

时间嘀嗒嘀嗒一秒秒地滑过,彭宾烦躁地直按喇叭,但依旧改变不了交通拥堵的现状。

还有三分钟了,离辰星广场尚有五百米之远。

“妈的!”彭宾咒骂着,他也顾不得许多,干脆丢下车,提起黑包拔腿就往广场跑去,他担心万一自己迟到了,对方便以此认定他没有诚意,取消了交易,将那些照片公之于众,届时一切都完了!

这五百米比彭宾这几十年跑的任何路都长,他就像在滚筒中不断奔跑的小老鼠,前面的路永远也没有尽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好像要蹦出他的身体一般,最终彭宾在八点二十分准时到达了辰星广场,他的脚跟还没停稳,就听到前方二十米处的一部公用电话响了起来。

彭宾急奔过去,不顾自己还喘着粗气便接起了电话,可是不等他出声,对方就说:

“前面有一个公交站,你乘上车牌号为bus49204的车,在第三排右边靠窗的位置下面有指示。”他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无情地掐断了。

彭宾连骂人的时间都没有,一边提着黑包直奔公交站,一边拔打小郭的电话:“前、前面,bus49204的公交车,快、快跟上!”他气喘吁吁地说。

公交站前人潮涌动,车流如鱼贯入,彭宾紧张地四下张望着,在七、八辆公交车中寻找着那辆公交车。

车牌号在汽车尾部,不如车次号那般容易辨认,尤其是现在人流最多的时候。

经过一番折腾,彭宾终于找到了对方指定的车,可是当他正欲垮步上前,公交车却已然关上车门,任凭彭宾在后面撕声力竭地叫破喉咙,依旧绝尘而去。

彭宾顾不上咒骂,他四下张望,想找辆taxi跟上去,可是现在这个时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拦到空车?而且他没赶上公车,东西就很可能被其他人发现,若是被人知道了他们的交易,他的处境就更危险!!

没办法了,只能跟上去,现在堵车堵得厉害,如果抄近路,兴许能在公交车在下一站停靠时赶到!

彭宾已没有时间抱怨了,他提着黑包又往前跑,一边跑,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问候了敲诈他的人的十八代祖宗,如果对方现在站在他面前,他非一拳把他打出银河系不可!

这可以说是彭宾最艰难的一段路,装着一百万的黑包可不轻,他的手掌已经被磨破了一层皮,双腿也酸痛得厉害,有好几次,他的大脑已经发出命令让他的身体就这样躺在地上好好休息一会儿,可是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对他大喊:“不行!!”,他不想自己锦衣玉食的生活被残忍地画上句号。

彭宾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咬紧牙关,终于在临近九点的时候追上了那辆公交车,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公交车时,全车人都用诧异地眼神看着他。

彭宾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拔开车上的人,直奔第三排右边靠窗的位置,果然在座位下找到了一部用胶布粘住的手机。

对方似乎还没有打来电话,这令彭宾松了口气,可是他的这口气还没吐完,手机就响了,他忙不迭地接了起来,已经憋了很久的咒骂声正要脱口而出时,却被对方掐断了:

“我们已经确定了彭警长交易的诚意,现在限你在五分钟以内到商业中心的骑士像。”

“你******有完没完?!”彭宾怒了,他长这么大还没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

“来还是不来,由你选择。”对方冷冷地甩下一句就挂了电话。

彭宾愤怒地将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又一通连环脚,将其踩得粉碎,但不管他有多生气,也不得不听他的话,在对手机发泄了一通后,他又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下了车,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往下一个目的地跑去,同时也将最后一个目的地告诉了小郭。

彭宾气喘吁吁地奔至了对方指定的交易地点,他的脚还没站稳,就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拉他的衣服,转身一看,竟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正用充满纯真的大眼睛望着他。

“走开!”彭宾不耐烦地低吼。

“有人叫我给你。”孩子不理会彭宾,将一张纸条递给他。

不用想,彭宾也知道孩子是受人指使,他一接过纸条,那孩子就如狡兔一般从他面前跑了,彭宾也顾不得追赶,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为确保你身上没有安装窃听器,将你的衣物全部脱下丢进旁边的垃圾箱里!

“****你大爷——!!!”从早晨到现在所受到的侮辱化做凄厉的悲嚎从彭宾嘴里脱口而出,惊得周围的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

“别******让我找到你,老子非拔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彭宾嘴里骂骂咧咧的,却又不得不一一照做,他见周围有好些人都停下慌忙的脚步,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着他,便怒目相向,“看什么看,欠打是不是!!”

彭宾将警徽和配枪放进了黑包,身上脱得只余下一条衬裤,将衣物丢进了垃圾箱里,然后站在铜像下等待对方的下一个指示。

三十秒、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还没有任何动静,就在彭宾满肚疑肠,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两名巡警向他走了过来:

“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干什么。”彭宾没好气地说,现在他当然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传到署里,他的颜面何存。

“把身份证拿出来。”右边的巡警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

“你看我穿成这样哪有地方放身份证!”彭宾原本就一肚子火,现在已是按捺不住。

“没地方?你包里的是什么!”左边的巡警说着就要夺他手中的包。

“你要干什么!”彭宾急忙护住了手里的包。

此时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多人看热闹,他们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彭宾,有的还对着他指手划脚。有了大批的观众,巡警自然不能失了威风,右边的巡警见彭宾如此不配合,掏出腰间的警棍,对准他的手臂狠狠地就是一下:

“少废话!”

“啪”地一声脆响,彭宾吃痛,手中的黑包落下,左边的巡警眼疾手快地拿过来,打开拉链,当他看到里面赫然放着满满一口袋的钱和钱上的警徽、配枪时,着实吓了一跳,他原以为彭宾是个疯子,没想到竟是这种令他们也很尴尬的情况。

“你这是干什么?”他们以为彭宾或许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老子钱多喜欢带上街溜达?关你毛事!!”彭宾正在气头上,冲口而出,也断了自己的后路。

两人很有默契地对望一眼,一人将彭宾带走,另一人则将人群驱散,将彭宾连同黑包一起送上了警车。

警车在刺耳的呼啸声中消失在街角,混迹在不明真相的围观人群中的柏皓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宽大的蓝色外套的男子,此人从彭宾到电话亭就一直跟着他,辗转几次都死跟着不放,不用想就知道此人是彭宾请来的杀手!!而且极有可能与杀马力是同一个人!!

小郭见彭宾被抓也只得悻悻而归,全然没有留意有人跟踪。

跟着此人到了北毕街8号,看着他走进停车场旁边的一扇小门后,柏皓霖才掏出手机:

“你好,请问是朱雀警署的曾警督吗?我是昨天给您打过电话的柏皓霖,……,是的,正是家父,是这样的,我正在做一项有关于罪犯的精神分析方面的学术调查,如果可以,想到贵署收集一些资料,……,太谢谢您了,那一会儿见。”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这才露出一切尽在掌握的浅笑——他做这么多不仅仅是为了刺激彭宾,更重要的是找到杀死马力的凶手——根据之前彭宾的行为模式,在受到严重的威胁后他一定会雇用杀手,却混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在柏皓霖的掌控之中

对决3

一小时后,tmx市朱雀警署

柏皓霖找到朱雀警署行政部的曾警督寒喧了几句,曾警督便主动地进入正题:

“皓霖,你需要哪方面的数据?”他曾受柏父的照顾,对他的独子也自然愿意帮忙。

“曾警督应该还记得,两年前有一个疯子在闹市区砍伤了七名无辜的市民,其中两人因伤势过重当场死亡,法院最终判处此人死刑,当时这桩案子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大家都在讨论犯人在犯罪时的精神状态是否应该作为量刑的依据,以及如果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精神病人伤了人,究竟应该由谁负责。”

“嗯。”曾警督点点头。

“虽然各大主流媒体都站在人道主义的角度反对对精神病人用过重的刑法,但是大部分执法人员都更担心一旦开了先例便会有人以‘精神疾病’为由逃脱法律的制裁,其实后来有一些案子就是这么做的。”

“的确,毕竟不管是法律还是刑侦技术,我们都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很多时候都是以法官的主观判断为最终审判依据,这本身就是法制不健全的表现。”曾警督赞同柏皓霖的看法。

“修宪是需要很多的理论和实践的支撑,所以想请曾警督帮忙安排我与一些行为异常的罪犯见面,”柏皓霖不等曾警督说话,随即道,“当然了,我很尊重犯人的隐私,不会留下影像资料,研究材料上也不会留下犯人的真实信息。”

“这不难,我可以安排你到拘留室单独与犯人见面,里面没有监视系统。”曾警督很自然地顺着柏皓霖的话做了。

“谢谢您了。”柏皓霖感激地说。

在曾警督的安排下,柏皓霖在拘留室里见了几位罪犯,但其中没有彭宾,在问完第四个犯人后,柏皓霖问等在拘留处外的警员:

“请问最近你们有没有捉到行为比较异常的犯人?”

警员受到曾警督的嘱托要对柏皓霖的要求尽量满足,自然也不遗余力地帮他:

“今天上午倒是才捉进来一个,”他一边查阅着资料,一边说,“不过他有点特殊,也是一名警员。”

“是什么原因呢?”柏皓霖问。

“有伤风化。进来后一句话也没说,本来应该马上通知他所属的警署,但他却拒绝了。”

“就他吧。”柏皓霖知道此人就是彭宾。

十分钟后,柏皓霖在拘留室见到了面容憔悴的彭宾,当他见到柏皓霖坐在那儿时,竟惊得合不拢嘴,他虽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倒霉的一天全由柏皓霖一手策划,但也觉得他出现在此不会那么简单。

“真是意外啊,彭警长。”柏皓霖待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后,冲他微笑道,笑容中多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哼,你怎么在这?”彭宾坐在柏皓霖对面,嘴上自然不会有好声气。

“我听说彭警长不仅在闹市区当场脱衣,还手提百万巨款,不知彭警长能不能满足我小小的好奇心呢?”柏皓霖笑道。

“关你屁事,滚!”彭宾原本就心情烦躁,哪里受得了柏皓霖这番嘲讽。

“彭警长,我是来帮你的,你这么说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柏皓霖不理会他,继续道,“况且——,你也应该清楚你的罪孽不是钱可以洗清的。”

“你什么意思?”彭宾隐约觉得他在暗示着什么。

“彭警长是聪明人,”柏皓霖悠然自得地说,“当然知道我说的是何文泽的死!!”他说着目光犀利地看着他,眼神如一把把尖刀,好似要刺穿彭宾的身体。

“!!”彭宾一怔,他没想到柏皓霖竟会如此直白,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如何为自己开脱,他不自然地将椅子向后移了移,身子也不由地往后靠。

“你将椅子向后移说明我说的话令你不安,你想与我保持距离以保护你那可怜的小秘密。”柏皓霖冷笑道,这屋里没有监视器、没有旁人、更没有单透镜,他也不怕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亦是他选择让彭宾被朱雀警署逮捕的原因。

彭宾不知道柏皓霖知道多少,更不知道他想怎么样,他只能三缄其口,可是细汗却从他额间浸出,后背的寒毛危然耸立,如临大敌。

柏皓霖继续道:“我知道很多事都与你无关,你也只是想明哲保身而已,如果你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我绝不会对第三个人提起我知道的事。”

“哈哈,柏皓霖,你以为唬得了我?”彭宾仰天笑道。

“是,如果李鹰还是你的靠山,我当然奈何不了你,可是如果被他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其实是被你杀的会怎么样?”柏皓霖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将存放在手机上的照片给他看。

“你!!!”彭宾大喝着,“原来是你!!!这一切全是你的计划——!!!!!”他说着就想扑上去夺过他的手机,可是他的手被反锁在椅背后方,任由他如何挣扎,也碰不到柏皓霖分毫。

“是的,的确是我将李望龙绑在了小木屋,是我将一把沾到猪血的匕首放到他手里让你以为他杀害了你的儿子,是我躲在暗处将你把李望龙杀害的情形拍下来,这一切全是我做的,但不要忘了,我也是唯一可以帮你的人,”柏皓霖不紧不慢地将手机放回衣包,“你不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我可以以你精神状态不佳为由替你开罪,也可以马上将与你性命攸关的证据交给你,这笔交易很划算哦,你不防考虑考虑。”

“你想知道什么?”彭宾从喉咙里挤出怪异的腔调,如落入猎人陷阱的野兽的嘶吼。

“一切!”柏皓霖一字一句地说。

彭宾怒视着柏皓霖,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柏皓霖,你好天真,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说出一切?”

柏皓霖斜着头看着他,等着他提出条件。

“我在官场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学到,只学到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我只能信自己!”彭宾伸长脖子想靠近柏皓霖,脸却因太激动、太愤怒、太震惊而涨得通红,“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何文泽的死不是我干的,我仅仅是打了一通电话取消了他的呼叫,至于其他的,等我离开后,我再告诉你!当然了,你必须想到一个好的理由帮我离开,我可不要我的档案上有任何污点!”

“呵。”柏皓霖浅笑一声,彭宾连李望龙的案子也不愿过多地透露更别提父亲当年被害的真相了!!所以他也没打算再纠缠下去,他答应了他的要求:“成交。”

柏皓霖依照约定,先到拘留处以查证彭宾所说的话为名,拿到他的手机,悄悄将手机电池卸下后交回,然后以精神状况不佳为由替彭宾说情,加上彭宾所犯之罪本就轻微,朱雀警署方面于当日下午一时许释放了彭宾。

彭宾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黑包和装在里面的百万现金走出朱雀警署,他原以为柏皓霖会等着自己,可是却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他拿出手机想给小郭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开不了机,此刻他已现在没有心情回白虎警署,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只得先回家

对决4

tmx市南柳街,上品一城高级公寓,彭宾家

彭宾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中,将装钱的黑包丢在地上,然后瘫坐在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就给小郭打电话,让他做掉柏皓霖。

屋内的宫婷听到了动静,走到客厅,见彭宾回来了,轻吁了口气:

“你去哪了?”

“你别管。”彭宾蹙着眉,不想搭理她。

宫婷刚刚从冰冷的湖底浮起来的心又沉了下去,她默默地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彭宾:

“外面天气热,你多喝点水消消暑。”

彭宾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但他被关了这么久一口水都没喝到,也着实渴了,便接了过来,拧开盖子,咕嘟咕嘟往嘴里灌下大半瓶。

见彭宾喝了水,宫婷暗暗松了口气,她像往常一样,道:

“我和陈太太她们打牌去了,你这些天也累了,好好睡一下,一会儿我打电话给你,今天晚上我们一家好好在外面吃顿饭。”

“唔——”彭宾也觉得着实累了,眼皮也好像睁不开似地,他模糊地应道,然后倒在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见彭宾睡着后,宫婷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到厨房,打开了煤气阀。

与此同时,tmx市白虎警署,刑侦五处,李警司办公室

李警司仔细审视了易云昭的报告觉得并无不妥,方才道:

“让彭宾回来协助调查吧!”

易云昭通过原先的证据串连起来将掩盖杀童案证据的嫌疑犯锁定在彭宾身上后,这才向李警司提交了新的报告,而这次,他没有让李警司失望。

“是。”

易云昭试图拔打彭宾的电话,但他关机了,他只得开车前往彭宾的住处,想从他的家人那里了解情况。

二十分钟后,易云昭与另一个警员来到南柳街,根据彭宾在警署的资料找到了他居住的小区,他们乘坐电梯来到上品一城公寓楼的二十七楼,向2709室走去。

两人刚走出电梯,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在走廊里,也就在同一时刻,一条火舌从一扇门内喷出,竟将铁门揎开,走廊的十几扇玻璃被震得粉碎,“哗”地一声纷纷散落。

易云昭本能地护住了头,耳朵却出现嗡鸣,楼下汽车的防盗器不断地嚣叫,可是在他听来却是忽近忽远,他混混僵僵地看着前方,双脚却不听话地打着踉跄。

易云昭扶住墙壁,不顾自己的脸和手被扎进了不少细碎的玻璃,问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警员:

“你没事吧?”

警员向他摆摆手,表示自己还算好,只是他的身子不住地在发抖。

易云昭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求助,一边蹒跚地向出事的公寓走去,刚走了两步,他看到扭曲的铁门躺在地上,门被烧得漆黑,但却依稀可以看到凸出的四个数字:2709

易云昭脑子里乱成一团,一方面是爆炸来得太突然,二是他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彭宾已经畏罪自杀?

在离此幢公寓大厦不远的街道,柏皓霖坐在车里看着不少好奇的人向事发出地奔去,他发动车子驱车离开。

他知道,这不是一起意外,而是宫婷一手策划的,不,与其说是宫婷,不如说是自己。

柏皓霖接近宫婷不只是为了了解彭宾的家庭情况——咨询所的布置可谓是为她量身订做——黄色虽然可以令人心情舒畅,但也可以造成情绪不稳定;黑色的密封柜每次都会占据宫婷的大半视线,黑色可以使人产生郁闷的感觉,诸如此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切断彭宾的后路。

柏皓霖不仅利用心理暗示不断加深了宫婷对彭宾的怀疑和憎恶,还利用她设计彭宾与李望龙自相残杀,并最终将他推向绝路。

这虽不是柏皓霖的本意——他原本打算借易云昭的手,与宫婷一起内外夹攻逼彭宾露出马脚,最终以谋杀罪将他逮捕,让他受到法律的严惩,可是他最后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做法,虽然意外死亡的结局有些便宜了彭宾。

柏皓霖的嘴角不禁浮现出淡淡的微笑,笑容无法表达心里泛起了阵阵快感,就像小时候考了好成绩得到了父亲的嘉奖一般令他欣喜,他知道自己祛除了一只包裹着漂亮外衣的蛊虫,以防止它蚕食更多的生命,同时他也清楚地知道,下一个就是那个杀手!!

桎梏

警署对外宣称彭宾是意外身亡,不过在内部档案中却记明了他是畏罪自杀。他的遗孀宫婷和儿子在举行完葬礼之后就搬回了娘家,电话号码全部都更换了,也不再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系,似乎想切断过往的一切。

柏皓霖白天给警员做心理评估,晚上则驱车前往北毕街8号的地下赌场盯梢。

经过近十天的调查,他已经探听到了那名杀手的一些信息。

杀手叫郭天,三十出头的他就已经背了数条人命,只可惜他每次行事干净利落,警方多次调查都没有结果也只能做罢。现在他在为地下赌场的老板洪四卖命,一旦遇到无法偿还高利贷的人,郭天就会对其进行威胁恐吓,砍手砍脚已经算轻的。

郭天白天行踪不定,晚上则在地下赌场替洪四压场子,唯一不变的是他每天凌晨一点多都会出去买夜宵,这也是柏皓霖动手的唯一机会!

是的!柏皓霖当然不可能放过郭天!

现在彭宾死了,父亲当年被害一案的全部线索都在此人身上,可关键是如何从他那里获知马力用生命换来的资料里都有些什么。

柏皓霖想了很多办法,可惜都行不通——郭天孤家寡人一个且是很明显的******型人格,也就意味着他在任何时间都不会相信任何人,所以不可能用对付彭宾的方法对付郭天。

思来想去,柏皓霖觉得自己只能亲自出马了。

有了上次制服李望龙的经验,柏皓霖多少还有些自信,不过郭天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对付他要谨慎得多。

时间就定在今天晚上了!!

根据这十余日柏皓霖的观察,这家地下赌场不仅位置偏僻,而且很多安保设施都不到位,尤其是停车场,不仅没有任何监控摄像头,而且灯光昏暗,是最佳动手的地方。

接近零点的时候,柏皓霖穿着带兜帽的深灰色运动服将车停在了离出口较近的地方。他并不担心车被人目击到,因为他将车牌号上的l用黑墨抹成了i,把7遮掩为1,将8改成3,就算有人无意间看到,也只是错误的信息。柏皓霖还在赌场唯一通行停车场的门下放置了一个空心的尖物,当门打开的时候,此物会发出嚣叫,可以提醒他。

躲在暗处的柏皓霖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黑豹,他死死地盯着地下赌场唯一的出口。时间过得极其慢,心跳也随着时间的流过而不断加快,已经凌晨一点了,郭天还没有出来,这令柏皓霖有些不安,几乎觉得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只能听到自己短促的呼吸声和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柏皓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他算好了时间,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极少有人进出停车场,他必定会先知道;他准备了手套和衣服,以防止万一被人发现可以迅速离开现场;他已经设置邮箱的自动送信功能,将一封心理评估报告发送到赵署长的邮箱,以防止有一天警方查到他头上,这封邮件就可以算是他的不在现场证明;他准备的工具都是最普通最寻常的,任何超市都可以买到,无法从其本身的来源上查到他。

可以说他能够想到的所有反侦查措施他都已经做了,但他依然忐忑不安。

停车场里热得像蒸笼一样,汗水不断浸出,从他脸颊流淌,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这也令柏皓霖的心情越发地烦燥起来。

刚过一点一刻,随着一声嚣叫,出口的门开了,柏皓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是出来的不是郭天,而是一个神色不佳的中年男人,他弯着腰,一脸输得一塌糊涂的晦气。

中年男子很快驱车离开,柏皓霖长长地吁了口气。

过了五分钟,出口的门又开了,郭天的身影出现在柏皓霖面前,令他全身为之一颤。

柏皓霖紧紧地握着上次没用完的喷雾剂屏着呼吸,严阵以待。

郭天的口哨声夹杂着欢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柏皓霖咽了咽口水,藏在手套里的手心不断地出汗,胸口也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挤压,每一次呼吸都要使出混身的力气。

郭天向柏皓霖藏身的地方靠近,一步、两步……,三米、两米……,就像自己正在逐步接近真相的脚步声一样,柏皓霖的心跳几乎快砰出心脏。

郭天的影子已经出现在柏皓霖的视线范围内,他猛吸一口气,骤然起身拿起喷剂就要按下的那一刹那,郭天竟像是察觉到了似地,倏然抬手将喷雾打落到了一边!!

柏皓霖忽略了郭天毕竟不是养尊处优的李望龙,他没想过会有此变故,说是迟那时快,郭天抡起右拳狠狠地打在柏皓霖脸上,柏皓霖觉得头昏眼花,脚下打了一个踉跄,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旁边的车才不至于跌倒。

郭天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就要往柏皓霖身上刺去,幸而柏皓霖反应够快,他向左一闪躲了过去,同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并用手肘攻向他的腹部。郭天吃痛,匕首从他手中落下,但他并没有坐以待毙,一脚踢向柏皓霖,柏皓霖眼疾手快地拉着他的手腕向自己这边一拉,郭天站立不住,向前扑倒,柏皓霖则见势狠狠地用手肘击中他的背部,将郭天打倒在地。

郭天倒下后,柏皓霖刚刚舒了口气,可是他的安心还没有持***,郭天猛地用脚向他一扫,柏皓霖的脚踝处吃痛,身子向右倒,郭天紧接着对准他的肚子狠狠地一踢。

柏皓霖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似地,身子止不住地不断往后退,最终还是因为惯性跌坐在地。

郭天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吐了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向柏皓霖走来,他用膝盖死死地压住柏皓霖的胸部,右手将匕首抵着他的喉咙,左手则一把扯下了他的帽子。

“娘西皮的,我当是谁呢!!”

“!!”柏皓霖觉得胸口像被重石压着,呼吸变得格外困难,但更令他惊诧的是郭天竟然认识他,“你、你认识我?!”他说话时,注意到喷雾躺在他右手旁边半米处。

“说来我们有两次擦肩而过呢!”郭天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两、两次?”柏皓霖艰难地说。他只知道在马力侦探所有一次,可是那次郭天并不知道他也在,那么他口中的两次是……。柏皓霖怎么也想不起来。

“嘻嘻,最近的一次是平虎山哦,李望龙说你刚带走那小孩,不然……”郭天露出他的黄板牙,呼出的气息尽是难闻的口臭。

“杀死文泽的人是你!!”柏皓霖从喉咙里发出低吼,他的手不停地往喷雾那边移动着,只差两、三厘米就可以抓住了,可是他的手已经伸至了极限!!

“那个警察,笨得要死!”郭天忍不住笑出了声,“就像你刚才一样,以为自己很厉害,结果呢,还不是被我干掉了,他死的时候啊,还瞪着我,哈哈哈!真是笨得要死!他以为他看着我他就能活过来了吗?哈哈哈!”郭天笑得前仰后合。

听了郭天的嘲笑声,柏皓霖拼命地想向右移动一寸,可是被郭天压着的他已是寸步难移,柏皓霖有些绝望了,难道他也要和文泽一样死在此人手里吗?!

“对了对了,还有一次哦,”郭天拼命地想忍住笑,可是他笑容还是不断地从他脸上展露,他带着笑腔,继续说,“七年前……”

一听到他说“七年前”,柏皓霖的全身像是通了电似地,颤悚不已。

“我有拜访过你以前那个漂亮的家,不过啊,你们家只有你那个倒霉的老爹,我就把他杀了,哈哈哈!!”郭天又一次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刺激着柏皓霖的耳膜,“当时我觉得很不过瘾,就多捅了他几刀,他的血全溅在我身上了,哈哈,我连求饶的机会也没有给他,堂堂柏大法官就死在我这个无名小卒手里了,哈哈哈——!!”

“你——!!”柏皓霖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他拼命地起身,可是后背刚刚离开地面三寸,郭天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偷偷地告诉你,”郭天缓缓靠近柏皓霖,吐纳着恶臭的气息,“从那天起我就爱上杀人的感觉了!!”

“咝——!!!”柏皓霖在刚才起身的时候奋力抓住了喷剂,趁郭天现在得意之极放松警惕的时候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阵乱喷。

“啊——!!”郭天觉得眼睛像是被灼伤了一般,他本能地捂住脸。

柏皓霖骤然起身,一把夺过郭天的匕首,一想到七年前父亲的惨死、一想到含冤而死的文泽,他血气上涌,怒火攻心,一拳又一拳地打在郭天的身上,同时怒吼着:“是你杀了我父亲!!是你杀了文泽!!!是你——!!”

也不知打了多少拳,柏皓霖觉得身上湿漉漉的,同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贯入鼻腔,他这才渐渐恢复理智,放开了郭天。

郭天顺势瘫倒在地,在他的腹部有一大滩正在逐渐漫延的鲜红。

柏皓霖这才觉得后怕,沾血的匕首从他指尖落下,发出“咣铛”一声,也将他的理智从疯狂的边缘拉回。

杀人了!!我杀人了!!柏皓霖看着不住地颤抖着的指尖,脑子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嘻,嘻嘻,”郭天还没有死,他的喉咙里发生难听的声音,“很、很爽,是不是?”

听了郭天的话,柏皓霖一怔,脑子里乱成一团,他嘴里只能重复一句话:“你杀了我父亲!你杀了文泽!”似乎这两句话是他最好的无罪辩护。

“是,是我,是我杀了他们,但是……”郭天用邪恶的眼神看着柏皓霖,从脸上挤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从来、从来不做无本,的生意,嘻嘻!”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柏皓霖冲上去一把抓住郭天的衣领。

“彭、彭宾不过,不过是一个小喽罗,嘻嘻,你、你根本,根本不知道,你对付的,是什么,人……。”由于血液的流失,郭天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反、反正,我、我这辈子,值了。”说完这句话,郭天的头一偏,没了声息。

彭宾只是一个小喽罗?!除了彭宾外,还有别人策划了父亲的死?!柏皓霖瘫坐在地,费力地思考着,不!应该说,彭宾和郭天一样,只是某人的棋子!!

柏皓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伏下来。

桎梏2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也绝不能让警方追查到自己。

所有案件中,最难办的就是抢劫杀人案,因为有双重动机——抢劫和谋杀,而且郭天与自己并没有实际的接触,警方几乎怀疑不到他,但为了以防万一,柏皓霖搜遍郭天的全身,只找到他的钱包,将里面的钱尽数取出后丢弃在一边,然后趁着夜黑风高,离开了案发现场。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柏皓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全身的水份好像被蒸发掉了一般,口渴得厉害,他不断地用手背拭着额上的汗珠,又将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却依然阻止不了背部、额上的汗水如泉水般涌出。

回到家中,柏皓霖迫不及待地冲进浴室,打开淋浴器,将自己全身上下洗了个遍,可是脑子里却挥之不去的是郭天那双定格的瞳眸,不知为什么,它们似乎在看着自己笑。

柏皓霖用双手使劲揉搓着脸颊,想将一切冲走,可是越是不想去想他们,脑子里却越是浮现出郭天临死时的场景,虽然他套着手套,可是匕首刺入郭天身体时的感觉犹在,身上被郭天欧打的地方还有阵阵痛感,这一切是多么真实,真实得令他害怕。

虽然心里有些许惧意,但柏皓霖心里未曾有一丝后悔,他深信自己这么做是对的,郭天应该死!

我没有做错!!我没有做错!!柏皓霖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着。

柏皓霖关上淋浴头,他的脑子已经清醒了不少,他知道杀了郭天仅仅只是一个开端,最迟明天早晨就会有人发现他的尸体,他可能还会经历一场硬仗,所以他必须冷静应对——他不能因为郭天这样的败类落得蹲监狱的下场!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没有做!!

柏皓霖将全身的衣物、手套换下,放在强效洗洁剂里将血水洗净,同时他拿上清洁工具,到公寓的地下停车场清洗自己的车。一切清理完毕后,柏皓霖才回到房间,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半。之前设置好的邮件已经自动发送,柏皓霖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地躺在床上,但今晚对他来说,将是一个不眠夜。

被压抑了数日的天气越发阴沉得厉害,天空像被蒙上了一层灰纱,见不得一丝阳光,按理说应该是夏日少有的凉爽,却没有风,路边的柳枝僵直地搭拉着脑袋。整个tmx市如同被一只巨手摁住,动弹不得。

柏皓霖早早地来到办公室,他买了一份早报——有人被杀肯定会上报纸,可却出乎他的意料,报纸上竟没有一点消息。

柏皓霖放下报纸,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难道还没有人发现尸体?或者发现尸体的时间太晚,今天的报纸已经来不及报道了?

除此之外,柏皓霖更担心是警方封锁了消息,这样的话他将处于被动。不过幸好那个停车场正好属于白虎警署的管辖范围,也方便他打听。

柏皓霖先到李警司的办公室陪他下了一会儿棋,两人东拉西扯地闲聊着,直至柏皓霖离开,也没有从李警司处探到任何与郭天有关的消息。

难道真的没有人发现?或者……,柏皓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他根本没死?!

柏皓霖用的喷雾里含有东茛碱,上次李望龙被喷后很快就昏倒了,难道郭天也是一样?当时并没有死,而是昏过去了?!!

这个想法令柏皓霖骇出了一身的冷汗,但他马上否决了自己想法:

不,不会的,尸体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已经死了,是的!!肯定已经死了!!郭天肯定已经死了!!

柏皓霖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回到办公室,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和平时一样给警员做心理评估。

随着夕阳渐渐落下,晚霞的余晖映染了天边,这一天总算快结束了,但却是柏皓霖最难熬的一天,每当楼下警笛响起,他就宛如惊弓之鸟,担心是不是事情败露了,他想问,却不知问谁、怎么问,每每看到警员们聚在一起聊天,他就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说郭天的事,偶尔有人不经意地看着他,他就觉得对方的眼神有问题,似乎在怀疑他。

虽然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自己做得很完美,不会留下破绽,这只是他的恐惧心理作怪,但他还不是忍不住地将事情往坏的方向去想。

这一天真的快把柏皓霖逼疯了,他不知道郭天的死为何迟迟没被公开,究竟有没有人发现了尸体,警方查到何种程度了??

柏皓霖想知道,他决定晚上再折回那家地下赌场打听,虽然明知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行为,但他还是决定这么做,他不能每天惶惶度日,必须有个了结!!

为了给自己将做的事留下后路,柏皓霖特意下班后约了几名支援部的警员,请他们吃饭,以感谢他们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吃完饭后,他们相约去了ktv,玩到晚上十一点,大家才尽兴离去。

和他们告别后,柏皓霖迫不及待地开车前往那家地下赌场,今天晚上他和警员们相处时表现得很镇定,万一警方真的已经发现郭天的尸体,并埋伏在案发现场等待可疑人物出现时,他也有了说辞——自己只是来玩两把的,而且他相信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的警员都会为他的表现正常作证。大不了告他赌博。

快到了,可以看到那个停车场了。

柏皓霖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着,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他将车开到停车场,下了车,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郭天被杀的地方在极偏僻的角落,鲜少有人走到那里,在走过那里时,柏皓霖的视线被一辆车档住了,不过他留意到地上并没有血迹,好似已经被人清洗掉了。

怎么回事!

柏皓霖几乎忍不住想过去仔细地察看了,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担心自己一旦过去,就会有警察天降,所以绝不能冒这个险!!

柏皓霖装作无事地走进赌场,这次他兑换了一些赌币,一边假装赌博,一边巧妙地向赌场方面打听——如果真的被警方发现了尸体,他们一定会找赌场方问话,但赌场依如往昔,没有丝毫异样,更没有任何议论与之有关的事。

柏皓霖没有查出他想要的结果,只得悻悻地离开了赌场。

现在看来,警方并没有发现郭天之死,那么谁处理了尸体?

赌场?难道他们害怕命案危及赌场的生意,将尸体处理了?但他刚刚与昨天当值的几个赌场保安谈过,没有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看出端倪,基本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柏皓霖不明白为什么郭天的尸体就那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难道是他在做梦?

查探没有结果,柏皓霖只得返回停车场,准备离开。

快走到车前,柏皓霖停住了,他看到一个约十厘米长宽的正方形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车的引擎盖上。

柏皓霖非常清楚自己离开时上面是没有盒子的,很明显有人故意为之。

柏皓霖再次四下张望着,却依然没有发现人迹,他走向盒子,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可能性:

恶作剧?炸弹?或者里面装有郭天的首级?!

柏皓霖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抱起盒子,感觉很轻,排除了第二和第三个可能,难道里面装着一只死老鼠?

柏皓霖打开盒子,目光马上就定格在里面的一个物件上。

虽然已猜想到这种可能性,但柏皓霖心里还是有些发毛,背脊瞬间被冰凉的寒意占据。

是郭天的钱包!!带血的钱包!!

果然被人发现了!难道就像自己给彭宾设套一样,有人也给自己提出了警告,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钱?!

除了钱包之外,盒子里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盒,柏皓霖知道这是对方给自己的指示,不管里面的是什么,他都将面对它!

柏皓霖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头脑清醒,打开了木盒。

突然,一个戴着面具的小丑从木盒里弹了出来,发出“咯咯咯”地笑声,令柏皓霖为之一颤,差点将它掉在地上,幸好他还算镇定,才稳住了发抖的双臂,却依然惊出一身冷汗。小丑发出的怪异笑声击打着停车场冰凉的墙壁,似乎也在附合着嘲笑他。

在小丑的手上,夹着一张小纸条,柏皓霖取下纸条,打开,纸条上赫然写着:

杀手准则第一条:永远别回案发现场,因为你不知道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

楔子

被压抑了数日的天气越发阴沉得厉害,天空像被蒙上了一层灰纱,见不得一丝阳光,按理说应该是夏日少有的凉爽,却没有风,路边的柳枝僵直地搭拉着脑袋。整个tmx市如同被一只巨手摁住,动弹不得。兴许是受到了天气的影响,人们也高兴不起来。

tmx市白虎警署,支援部,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是白虎警署的心理学顾问,目前负责警员的心理辅导,偶尔也会利用他的犯罪心理学知识帮助警方排查疑犯。和与往不同,从不买报的他今天却买了一份《都市早报》,忐忑不安地准备面对他这一生最深重的罪孽!

因为昨天晚上他杀了一个人!!

柏皓霖杀的人叫郭天,是一家地下赌场的打手,此人心狠手辣,犯在他手里的人命不计其数,可惜因为种种原因至今没有接受法律的制裁。柏皓霖与他的冲突当然不是因为赌债,而是郭天与他父亲七年前被害有关!

昨晚柏皓霖找到他时,郭天很爽快地承认了就是自己杀害了他的父亲——一名优秀的法官,这令柏皓霖怒火攻心,失手杀死了他,在冷静下来后,他将现场布置成抢劫杀人,以绕乱警方的调查。相信现在一定有人已经发现并且报了警,最近没什么新闻,媒体一定会像饿疯的狗一样扑上去,柏皓霖几乎已经猜到了今天头版头条的标题。

可是柏皓霖将24版的报纸都翻烂了,都没有看到一丁点儿关于此事的报道,他放下报纸,觉得难以置信,难道还没有人发现尸体?或者发现尸体的时间太晚,今天的报纸已经来不及刊登了?

除此之外,柏皓霖更担心是警方封锁了消息,这样的话他将处于被动。不过幸好那个停车场正好属于白虎警署的管辖范围,也方便他打听。

可是柏皓霖巧妙地询问了几名熟识的警员,但他们都说昨晚没有杀人案,这令他更加紧张和害怕:

难道真的没有人发现?或者……,他根本没死?!

这个想法令柏皓霖骇出了一身的冷汗,但他马上否决了自己想法:

不,不会的,尸体的种种迹象都表明他已经死了,是的!!肯定已经死了!!郭天肯定已经死了!!

柏皓霖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回到办公室,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和平时一样给警员做心理评估。

随着夕阳渐渐落下,晚霞的余晖映染了天边,这看似平凡的一天却是柏皓霖最难熬的日子,每当楼下警笛响起,他就宛如惊弓之鸟,担心是不是事情败露了,他想问,却不知问谁、怎么问,每每看到警员们聚在一起聊天,他就想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说郭天的事,偶尔有人不经意地看着他,他就觉得对方的眼神有问题,似乎在怀疑他。

虽然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自己做得很完美,不会留下破绽,这只是他的恐惧心理作怪,但他还不是忍不住地将事情往坏的方向去想。

这一天真的快把柏皓霖逼疯了,他不知道郭天的死为何迟迟没被公开,究竟有没有人发现了尸体,警方查到何种程度了??

柏皓霖想知道,他决定晚上再折回那家地下赌场打听,虽然明知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行为,但他还是决定这么做,他不能每天惶惶度日,必须有个了结!!

为了给自己将做的事留下后路,柏皓霖特意下班后约了几个支援部的警员,请他们吃饭,以感谢他们平日里对自己的照顾,吃完饭后,他们相约去了ktv,玩到晚上十一点,大家才尽兴离去。

和他们告别后,柏皓霖迫不及待地开车前往那家地下赌场,今天晚上他和警员们相处时表现得很镇定,万一警方真的已经发现郭天的尸体,并埋伏在案发现场等待可疑人物出现时,他也有了说辞——自己只是来玩两把的,而且他相信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的警员都会为他的表现正常作证。大不了只能告他赌博。

快到了,可以看到那个停车场了。

柏皓霖不自觉地伸长脖子,四下张望着,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他将车开到停车场,下了车,左右看了看,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郭天被杀的地方在极偏僻的角落,鲜少有人走到那里,在走过那里时,柏皓霖的视线被一辆车档住了,不过他留意到地上并没有血迹,好似已经被人清洗掉了。

怎么回事?!

柏皓霖几乎忍不住想过去仔细地察看了,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担心自己一旦过去,就会有警察天降,届时纵然自己身上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所以绝不能冒这个险!!

柏皓霖装作无事地走进赌场,这次他兑换了一些赌币,一边假装赌博,一边巧妙地向赌场方面打听——如果真的被警方发现了尸体,他们一定会找赌场方问话,但赌场依如往昔,没有丝毫异样,更没有任何议论与之有关的事。

柏皓霖没有查出他想要的结果,只得悻悻地离开了赌场。

现在看来,警方并没有发现郭天之死,那么谁处理了尸体?

赌场?难道他们害怕命案危及赌场的生意,将尸体处理了?但他刚刚与昨天当值的几个赌场保安谈过,没有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看出端倪,基本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柏皓霖不明白为什么郭天的尸体就那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难道是他在做梦?

查探没有结果,柏皓霖只得返回停车场,准备离开。

快走到车前,柏皓霖停住了,他看到一个约十厘米长宽的盒子端端正正地放在引擎盖上。

柏皓霖清楚地记得自己离开时,是没有盒子的,很明显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等他发现。

柏皓霖再次四下张望着,却依然没有发现人迹,他走向盒子,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可能性:

恶作剧?炸弹?或者里面装有郭天的首级?!

柏皓霖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抱起盒子,感觉很轻,排除了第二和第三个可能,难道里面装着一只死老鼠?

柏皓霖打开盒子,目光马上就定格在里面的一个物件上。

虽然已猜想到这种可能性,但柏皓霖心里还是有些发毛,背脊瞬间被冰凉的寒意占据。

是郭天的钱包!!带血的钱包!!

果然被人发现了!对方的目的是什么?钱?!

除了钱包之外,盒子里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盒,柏皓霖知道这是对方给自己的指示,不管里面的是什么,他都将面对它!

柏皓霖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头脑清醒,打开了木盒。

突然,一个戴着面具的小丑从木盒里弹了出来,发出“咯咯咯”地笑声,令柏皓霖为之一颤,差点将它掉在地上,幸好他还算镇定,才稳住了发抖的双臂,却依然惊出一身冷汗。小丑发出的怪异声音击打着停车场冰凉的墙壁,似乎也在附合着嘲笑他。

在小丑的手上,夹着一张小纸条,柏皓霖取下纸条,打开,纸条上赫然写着:

杀手准则第一条:永远别回案发现场,因为你不知道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

连环杀手1

这几日,tmx市每天都骄阳杲杲,火云如烧,人人汗成如浆,整座城市都快被晒化了。夜晚的tmx市虽然依旧闷热,不过东面的海风时常会洗刷城市里炽热的气息,让像蒸笼一样的城市有了一丝凉意。

拿到盒子的柏皓霖飞速驱车回家,他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心中的慌乱和恐惧比当时杀了郭天更甚!

诚然,杀死郭天是意料之外,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居然被某人看到了眼里,他不仅没有告发他,还帮他清理了郭天的尸体和案发现场——警方至今没有郭天被杀的记录,赌场方也不知情,柏皓霖也只能做出这样的推断了。对方甚至还很“好心”地提醒他:“永远别回案发现场”。

回到家,柏皓霖重重地关上门并且反锁后快步到了书房。

坐在书桌前,柏皓霖这才渐渐地安心了一些,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释放出体内燥热的气息,他将盒子放到桌上,用镊子取下纸条,仔细端详着,同时分析对方的心理:

杀手准则第一条:永远别回案发现场,因为你不知道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

呵,这算什么?

告诫?嘲讽?

纸条上的字是用手写的,这就是他犯下的第一个错误——字迹可反应当事人的性格,也是人格侧写的第一步。

他的字很公正,笔划分明,字字独立,字体大小虽有不同,但一般而言显得较小,且极具自己的风格。笔迹是大脑潜意识的自然流露,他的字迹说明此人不善交际,属于理智型,他处事认真,有很强的逻辑思维能力,思虑周全,办事谨慎,并有分裂倾向。

对方发现了尸体,却没有报警,而是等待我重回案发现场,可见其人很有耐心,并对自己的判断有着相当地自信。

“杀手准则”是在指我是一个杀手吗?他是想和我玩智力游戏还是别有所图?

如果是为了钱财,就不会如此“好心”地提醒我不应该回到案发现场,而应该单刀直入地提出交易。

暂时想不出对方的动机,目前只能简单地推测四种可能:

可能性一:他目击到我杀人纯属意外,但因为他当时也在做违法的事,为了避免自己也惹上麻烦,不便报警。

可能性二:目击我杀人虽是意外,但并没有看到我的模样,而且我的车牌号也在案发前处理过了,所以想和我玩侦探游戏。

可能性三:他称之为“杀手准则”,而不是“谋杀准则”,用的是封闭式语气,并且言辞间在暗示他的敬意,所以他觉得自己是在帮我。

不管哪一种都不合逻辑——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性,他完全可以敲诈我,可是他没有,甚至没有留下下一步的指示;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性,他的字里行间却没有表现出挑衅意味;第三种可能性大一些,但他为什么要帮我?

想不通!!

不管怎么说,郭天的尸体应该也是他处理了,所以至今没人发现。

柏皓霖隐约觉得自己的推理与对方的行为有些偏差,他将纸条放在桌上,自己则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想理清思路,可是脑子里却被郭天死时的血腥场面占据,令他越想越后怕。

书房打开的窗户不时地向屋里输送新鲜的空气,在海风的吹拂下,柏皓霖强迫自己的心境平静下来,他用满是汗水的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继续思考着:

会不会他是赌场的常客?可是从我在停车场等郭天到最后离开,至少也有半个小时,其间除了一个中年人没有别人来过,而且他也很快离开了,不可能有人在停车场那么久我却不知道……,难道他和我一样,一直潜伏在停车场?!

对方说“第一条”,说明这仅仅只是一个开端,他一定会再与我接触!!

柏皓霖知道自己目前处于极度被动的状态,可是如何脱离对方的束缚,反客为主,他暂时还没有主意。

连环杀手2

次日,tmx市白虎警署

柏皓霖将纸条的空白部分剪裁下来,虽然他清楚以对方的谨慎留下指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要试试。

支援部分为白班和夜班,早上八点半正好是检验员做交接的时候,也是比较忙的时候,所以柏皓霖提前了半小时。昨天晚上指纹检验处值夜班的是新来的阿文。

“阿文,有时间吗?”柏皓霖进去的时候阿文正在伸懒腰。

“柏医师,找我有事?”阿文立即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问。

“有件小事想请你帮帮忙。”柏皓霖说着将已经放进信封的纸片拿出来,“能不能帮我检查一下上面有没有指纹。”

阿文戴上手套,拿着这张长宽都仅有三厘米的正方形空白纸片左右翻看了一下:“可以,检查完后我拿到你办公室吧!”

“好的,谢谢。”

由于检验物的体积很小,阿文很快就查完了,一刻钟后,他拿着纸片到了柏皓霖的办公室:“柏医师,上面没有指纹,你可以找隐痕检验处,让他们用质谱仪分析一下上面的微量元素。”

“谢谢,辛苦你了。”柏皓霖接过纸片,虽然他早已猜到了结果,但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柏皓霖又到隐痕检验处,正好遇到他们刚刚交接完毕,上白班的邓军见柏皓霖来了,打趣道:“哎呀呀,柏医师怎么亲自到我们痕迹处了?来检查工作哇?”

“是啊是啊,看你有没有偷懒。”柏皓霖笑着,他拿出纸片,“这个是给你的考题。”

邓军接过纸片,左右翻看了一下,然后斜着眼看着柏皓霖:“老实说吧,这是不是无字天书的一部分?”

“查完不就知道了?”

“查完有没有什么奖励?”邓军贼贼地笑着,他一边说,一边用剪下纸片的一角,放进试管里,然后将药水滴入试管,直到将纸片完全淹没。

“有啊,一杯香浓的咖啡,马上就到。”

柏皓霖到楼下的自助贩卖机买了两杯咖啡,向技术支援处走去。

质谱仪的嗡鸣充斥着整个隐痕检验处,邓军正在处理另外一些证物,他见柏皓霖拿着咖啡走进来,笑了起来:“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

“跟我还这么客气?”

“检验结果还有一会儿才出来,要不我给你亲自送过来?”

“知道你忙,还是我来拿吧。”

“嘁,吃喝拉撒的时间还是有的,你回去等着我胜利的好消息吧!”

柏皓霖笑着答应了。

刚回办公室就有两名新来的巡警来进行心理评估,柏皓霖忙于工作一时无暇顾及其他。待他忙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隐痕检验处还没有任何消息,柏皓霖准备离开,他刚关上办公室的门,邓军透过玻璃门看到他出来,拿着检验报告小跑着过来:

“报告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柏皓霖欣喜地说。

“给你开了后门嘛。”邓军将报告递到他手上。

柏皓霖快速打开,目光落到最下面的结论处,念道:“伽马羟基丁丙酯?”他说着抬眼看着邓军,茫然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我查了一下,这可是违禁药品。话说这纸条是哪儿来的?”邓军问,

“谢了,下次请你吃饭!”柏皓霖没有回答,拿着报告匆匆回到办公室。他用电脑搜索了一下“伽马羟基丁丙酯”,找到如下资料:“γ-hydroxybutyrate,***,羟基丁酸盐类物质,违禁药物,具有助眠、催情、麻醉等作用。”违禁药品意味着只有很少的人才能买到。

纸上有伽马羟基丁丙酯说明对方曾碰过这种强效镇静剂,这么说他的目的果然和我一样,是为了某人才在停车场久候,却无意中看到我和郭天打斗。柏皓霖在心里说,如此一来,只要查到他要找的人是谁,再顺藤摸瓜找到他并不是难事!

想到这些,柏皓霖有了一些信心,因为在地下赌场最容易成为目标的就只有郭天和洪四,而且他们两个的敌人极有可能是共同的!

看来必须要再去地下赌场摸摸情况!

柏皓霖打定主意,离开了警署。

连环杀手3

tmx市北毕街8号,地下赌场

柏皓霖没有开车,而是招了一辆出租,他刚下车,就看到洪四和一名年纪在三、四十岁左右,西装革履,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子从地下赌场走出,洪四送那名男子到门口,两人很友好地握了握手方才告别。

那名男子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快步向左前方的一辆银色的宝马车走去,柏皓霖暗中记下了他的车牌号码后进入了地下赌场。

地下赌场不分白天黑夜,仿佛时间在此处已经停止了,这里永远有那么多玩命的赌徒,不少人顶着黑眼圈强打着精神玩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告诉自己“下把一定能翻本”,这么天真的想法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他们只会越陷越深!

在进入地下赌场之前,柏皓霖戴上了一顶棒球帽并且故意将帽沿压得很低,他换了一些筹码,走到人比较少的地方玩梭哈,一边玩一边和发牌的荷官说话:

“刚刚和老板走在一起的是谁啊?穿那么好,不会是老板的债主吧?哈哈!”

“你说刚刚啊,那是葛律师。”荷官一边发牌一边说。

“葛律师?这名字有点耳熟。”柏皓霖喃喃道。

“葛伟华,挺有名的,只要给钱,什么官司他都能帮你打,而且十打九赢。”荷官道。

“哦——”柏皓霖拖长了声音,他拿起牌,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

葛伟华在tmx市的律师界可谓是臭名昭著,此人毕业于tmx学府的法学院,是难得的人才,可惜他见钱眼开,不管是作奸犯科还是杀人放火,只要给钱,他都可以想办法让其脱罪。虽然律师的职责就是站在当事人的利益上为其辩护,无所谓案件性质,可是葛伟华就像是坏人的护身符,他根本不接普通的案件,他的客户不是大毒枭就是有钱的杀人犯,而且听闻他为了打赢官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恐吓证人、威胁原告,无所不用其极!

现在洪四和葛伟华混在一起只怕没什么好事!

与此同时,洪四的办公室

洪四走进办公室烦燥地拿出一只烟,一个刚来的手下急忙点燃打火机递到他面前,洪四低头将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顺着他的肺游走至全身后又缓缓吐出,令他的心情平伏了一些。

郭天无故失踪本来已经让他很闹心了,现在又有人以“一级谋杀罪”和“故意伤害罪”起诉他,令他心里更加焦燥。

“郭天还没有消息吗?”虽明知道结果,但洪四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问。

“没有,一直没打电话回来,他的手机放在桌上充电也没有带出去。”手下答道。

“这王八羔子!让我抓到他非打断他的腿不可!!”洪四恶毒地咒骂着。

“他会不会已经跑路了?”手下小心地问。

“你问我,我问谁去!!玛莉隔壁的!”洪四狠狠地将半截烟丢在地上又狠狠地踩熄。

手下只得住了嘴,退到一边。

洪四站在办公室的窗下,看着下方热闹非凡的赌场大厅,心里波澜不止。

一直罩着他的警察意外身亡,得力助手郭天也无故失踪,让他觉得有些事正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朝着对他不利的方向进行着,他隐隐有些不安。

tmx市白虎警署

柏皓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输入洪四的名字,很快就搜到了他的资料。

洪四,原名洪寺杰,开着一家金融公司,实际是以经营地下赌场和放高利贷为生,他曾七次被控故意伤害他人身体,不过很快又被撤消了指控,所以警方的系统中只有他两次酒后驾车的记录。

这表面上轻描淡写的资料实际却充斥着血腥的气息——此人心狠手辣又贪得无厌,利用赌场引君入瓮,等到对方输了钱的时候,他就和颜悦色地主动借钱给对方。那些赌徒当然不值得同情,不过还有一些人因为家人得急病进医院或是其他原因急需用钱的时候,他也会借钱,当然这都是超高利息的,只要对方还不起钱,他就会派出打手郭天,将人打得半死不说,还收走对方家里一切值钱的东西,已经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只要出了事,洪四就利用他的关系网,或是让郭天威吓原告,或是找警察中的败类想办法不予受理被害者的报案,实在不行,还有葛伟华这个无良律师帮他擦屁股。

不过现在郭天和无良警察彭宾都不在了,洪四的左膀右臂都断了,只能指望葛伟华救场。

柏皓霖在警署的系统中看了立案的资料,觉得证据确凿,已足够将洪四定罪。

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给柏皓霖递纸条的“神秘人士”还没有一点线索,令他有些头痛。

柏皓霖再次拿出纸条和痕迹处的检验报告,重新思考:

郭天只是洪四的打手,与其说对方的目标是郭天倒不如说是洪四来得更准确一些,况且伽马羟基丁丙酯很难买到。

想这到,柏皓霖又开始在键盘上敲打着,他调出了警方的报案记录,将曾举报过洪四的人的名单调了出来。

警方的记录很详细,除了报案人的姓名外,还有其电话、详细地址和工作单位。

这份名单一共有十四人,但他们不是普通白领就是职业赌徒,没有人可以接触到这种违禁药品。

又回到了原地。柏皓霖有些泄气地向后方靠坐,长长地叹了口气。

连环杀手5

两天后,傍晚,柏皓霖又像往常一样去地下赌场监视洪四,却发现一向井然有序的赌场里有些忙乱,保安时常交头接耳,荷官也有些心不在焉,柏皓霖有些好奇,问已经熟悉的荷官:

“怎么了?有人上门讨债啊?”他开玩笑地说。

“我们老板不见了。”荷官压低声音,小声道。

“你们老板……,洪四?!”柏皓霖吃惊不小。

“嗯,听上面的人说昨天晚上出去后就没回来。”荷官漫不经心地发着牌,“有人说他和郭天一样跑路了。”

洪四有没有跑路柏皓霖不知道,他只知道郭天已经不在人世了。

“会不会是去什么地方没告诉你们?”柏皓霖的心狂跳不已,但他还是用平静地声音问。

“不可能,老板每天都在赌场,这里就是他的命根子。而且就算要去什么地方也要带钱什么的吧?可是他什么都没拿。”荷官摇摇头。

这么说,洪四确实是无故失踪了?!柏皓霖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难道……,是“他”干的??!!

柏皓霖之前就猜测对方之所以目击到他杀郭天的一幕是因为对方也潜伏在停车场内等待着某人,现在洪四居然失踪了,那他的想法很可能是对的!!

难道洪四已经被“他”杀了?!柏皓霖在心里叫了起来。

“你们报警了吗?”柏皓霖问。

“不清楚,就算报了警,警察也不会上心地查吧?”荷官撇撇嘴。

确实,像洪四这样的社会人渣,警察根本不会花什么人力物力,顶多就是找有动机的人问几句,只要没有重大发现,比如发现洪四的尸体或是有人在被讯问的时候表现出明显的破绽,这起失踪案等到地球灭亡也破不了。

柏皓霖有些慌乱,他将还没有用出去的筹码尽数送给了荷官后匆匆离开。

洪四的失踪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比他想像得来得更快。这几天他时常都在地下赌场,很可能已经见过警告他的人,只是现在的柏皓霖还不知道罢了。

由于洪四的失踪,对对方的侧写也需要做进一步的更新:

洪四现在正面临多项指控,他有可能被陌生人或是他的仇家不留痕迹地绑架吗?不会,不过对方有***,将他迷昏根本不是难事。

之前猜到对方的动机是复仇,那么现在正对洪四提出指控的七人可以排除——既然他们已经致力于寻求法律手段,当然不会动用私刑。所以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之前状告无门的受害者和他们的家人身上。

等一下!

柏皓霖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接连好几天跟踪过郭天,晚上会单独出门的只有郭天一人,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对方和我的目标一致,是郭天!!

现在洪四也失踪了,是此人所为的可能性极大,那么确实是复仇了?!

可是柏皓霖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此人不仅杀死了洪四还藏匿了他的尸体,这点和郭天一样,可是郭天是我杀的,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因为感激我杀了他要杀的人吗?

想到这里,柏皓霖突然一个激灵,一个大胆地、可怕地推测浮现在他脑中:

不!!

不对不对——!!

他藏尸的行为说明此人经验老道,他留下了纸条,却没有下一个提示,是想表明他对我没有敌意,是的,再次审视字里行间的语气,他觉得他不仅在帮我,而且是在教我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杀手??!!

难道………………

对方是一个真正的杀手!!他原本的目标也是郭天,但无意中目击到我在停车场的行动后,他中止了自己的计划,并在暗中观察,等我走后,以他惯有的方式处理了尸体——是的,他称之为“杀手准则”,就说明他不仅没有被抓,受害人也绝不在少数,在犯罪心理学中,对其有一个独有的、充满血腥味的称谓:连环杀手!!

所以他才能够预测我会回来,因为连环杀手本身就是最好的犯罪侧写师!!

现在必须重新分析此人!!

柏皓霖的呼吸变得短促起来,他开始在心里重新拟定对方的侧写:

连环杀手中只有3%是女性,而且要将郭天和洪四的尸体藏匿起来,女性的体能很难办到,所以这位“神秘人士”应是男性;从他的经验老道,并且可以独立处理郭天的尸体来看,他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岁至四十五岁之间;我明明已经将现场布置成抢劫杀人,他却还是帮我处理了现场和尸体表明他认为自己的方法更安全,也就是说他对尸体的处理一定格外小心谨慎,所以他肯定有一辆车,由此可见,此人的经济情况较好;从他以前辈的口吻给我留下纸条的行为来看,他杀人的时间应该已经不短了!!

目前已知的就只有这么多,为了避免先入为主,导致判断失准,暂不作多余的分析。

迷影追踪1

tmx市白虎警署

一大早,柏皓霖就迫不及待地来到警署——支援部建立了一个较详尽的犯罪资料库,里面将二十年内所有案件归档整理,可以通过简单的词句搜索出案件类型、受害人资料、作案特征等等,是一个非常方便的系统。

既然已经确定对方是一名连环杀手且他的受害者不只洪四一人,那么,警署的资料中很有可能已经记录了他的一些犯罪模式,只是目前未被人发现罢了。

柏皓霖在警署专门的搜索词条中输入了罪犯特征:男性、三十至四十岁、杀害五人以上,有抛尸的习惯,搜索年限是五年内。

搜索的结果显示不多,仅有七件,而且均已破案,其中两件属于黑帮成员杀人,三件是抢劫杀人,另外两件则是报复杀人,与柏皓霖的分析不符。

以警方的一贯作法,这么大的案子媒体一定盯得很紧,所以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其结案,所以有可能结果失真。

柏皓霖调出了这些案件的详细资料,想从中找到与那位“神秘人士”有关的证据,但不幸的是,这些案件的案情简单,黑帮成员杀人和抢劫杀人的作案手法如出一辙,都是拿刀刺伤了人就逃走,直至被抓;两起报复杀人则是将报复对象及其家人一起伤害,也与“神秘人士”的作案特征不符,全都pass。

柏皓霖揉了揉太阳穴,重新思考。

会不会他的受害人的尸体至今都没有找到呢?他既然给自己定下了准则,说明已经在众多实践中摸索出了一套严密的手法,可能他所做的事根本就没有被警方察觉,而他的受害人应该并不在死亡档案库,而是在失踪档案库?!

柏皓霖重新选择查找五年内的失踪人士。

仅仅三秒钟,屏幕就出现了一连串的名单,这份名单总共有475人。

这么多人当然不都是“神秘人士”所为,他必须排除其中的一部分。

首先,根据他对“神秘人士”出现在停车场的分析,他应该是准备对他的目标下手,那么从连环杀手惯有的心理分析,他的谋杀对象应该从一开始就是特定的,那么首先就应该排除了女人和小孩。

现在名单中只剩下126人。

其次是动机,警方在破案时,最先从作案动机入手,失踪也不例外。对于失踪,警方会先假定是走失,如果没有与绑架有关的迹象,大多数只会不了了之;如果收到了绑架、恐吓信,却被凶手逃脱,受害者又没有找到的,只能假定为失踪,所以应该排除这类失踪案件。

名单中又剔除了47人,余下79人。

看着长长的名单,柏皓霖想再排除一些,可无奈他对“神秘人士”知之甚少,已经没有办法再减少名单中的人数了。

就在他的思绪陷入瓶颈时,名单后面一个带有※的标志引起了他的注意。

最下方对※有一个注解:有犯罪前科。

犯罪前科?

迷影追踪2

柏皓霖经过筛选,发现79中有23人都是这类人,他当然不觉得有这么多入狱人员失踪只是巧合,再看看他们失踪的时间,90%都在夜晚,失踪现场虽没有明显的共同特征,但结合“神秘人士”目击的时间也是夜晚来看,这不单单是巧合了!

柏皓霖像是嗅到了肃杀气息的野兽,他坐直了身子,挨个儿查看这些人的资料。

这些人所犯之罪大都不重,入狱的时间也很短,约三个月至一年半之间,还有十来人被提前释放或是获得了缓刑期。

柏皓霖又查看他们的犯罪资料,根据他专业的法律知识,很快看出漏洞,他们中大部分人虽然入狱,但并没有得到应得的惩罚,或是被辩护律师钻了空子,或是买通了无良的检察官或法官才得以逃脱法律的严惩。

换句话说,“神秘人士”觉得自己有责任和义务对他们实施应有的制裁!!

“真有意思。”柏皓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对于“神秘人士”,犯罪心理学定义了一个专有名词:使命型杀手!

使命型杀手分为两种,一种叫死亡天使,他们杀人是觉得自己在帮助受害人解脱痛苦,最常见的是护士或医生;另一种叫义务警察,他们杀害他们认为有罪的人,这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在为社会做事,并将自己的行为深度合理化,这种人很快就会变成杀人机器,并且对于受害者不会有任何内疚。

使命型杀手通常伴有强迫症倾向,会有固定的杀人模式,在他们眼里,杀人就如同宗教仪式一般神圣。

有了这些潜在的受害者,柏皓霖又可以缩小范围了。

除了入狱人员之外,这位“义务警察”一定还对其他没有入狱、但他认为有罪的人下过手,所以柏皓霖根据那些入狱人员的失踪时间,排除了整个名单中白天失踪的人。

名单只剩下了41人。

柏皓霖吁了口气,现在总算有一些眉目了。

他按失踪的时间顺序,将同一天失踪的人从名单中剔出,最后名单中留下37人。

37人!

虽不一定全是“义务警察”的受害者,但这个数字依然非常惊人,也就是说,他遇上了一个在五年间杀害了三十余人却没有被任何人察觉,没有尸体、没有证据、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存在的凶犯,这极可能是本市有史以来最完美的连环杀手!!

而这个连环杀手现在已经盯上自己了!!

柏皓霖往后靠了靠,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他冷冷地看着电脑上的名单资料,开始思考对策。

敌在暗,我在明,情况不利,虽然现在种种迹象表明对方对他尚没有恶意,但他不知道“义务警察”的“使命感”何时开始作祟,将自己定为下一个“失踪者”,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须有所行动!!

那么用什么作饵呢?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纸醉金迷的时代,有太多太多“义务警察”的潜在受害者了,他应该怎么才能将他的视线集中在一个特定的、关键的、并对自己有利的人物身上?

柏皓霖蹙着眉,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托着右手的肘关节,陷入沉思。

“咚咚咚”,敲门声打断了柏皓霖的思绪,他重新坐好,将紧皱的眉头舒散开来,应道:

“请进。”

易云昭推开门,他站在门边,并没有进来,只是说:

“有件事,我想可能应该问问你比较好。”他右手倚着门,左手却背在身后。

“进来坐吧!”柏皓霖站起身,迎了上去,他知道,此时的易云昭正处于半防御状态,若自己有一分做得不妥,他就有可能放弃与自己接触。

柏皓霖走到易云昭面前,做了个“请”的动作,在他向前移了两步后,柏皓霖一边顺手掩上门,一边关切地问:“你的伤没事吧?”他指的是易云昭去嫌犯——白虎警署刑侦五处的警长彭宾家正好遇到瓦斯爆炸,导致身体多处擦伤的事。

柏皓霖将易云昭引到了沙发上,自己则坐到他的旁边,以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为他觉得易云昭一定有重要的话对他说。

“谢谢,已经没事了。”易云昭坐下,他的头微微向左倾斜,思考着应该怎么开口。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柏皓霖知道他已放下防御,主动问道。

“是平虎山杀童案,”易云昭说话了,“经过重新调查已经确定凶手是李望龙,而不是何文泽,只是……”说到这,他又停了下来。

“只是上层有命令,案件的真相不能往外流传,是么?”柏皓霖接过他的话。这当然是李鹰施加的压力——虽然李望龙已经死了,但他还活着。

易云昭点点头:“何文泽已经依照因公殉职的标准给予他的家人赔偿,警方也将他的罪名从档案里删去。”

柏皓霖冷笑了一声,没有将心中的不满道出。

“听李警司说你很关心这起案子,所以我想给你说一声会比较好。”易云昭说完转过身,正欲离开,却被柏皓霖叫住了:

“谢谢你,云昭。”平虎山的案件总算告一段落了,只是死者已已,因公殉职什么的也不过是对何文泽最后的补偿罢了。

易云昭继续道:

“你应该还记得在东昴街发生的一起谋杀案吧?一个私家侦探被杀的案子?”他说的是马力的案子。

“记得。”当时不知道赵署长吃了什么迷魂药把柏皓霖支走了,否则这起案子不会那么简单地结案。

“因为当时是彭宾接手的,现在他的品行受到质疑,他以前的案子现在都要重新查。”易云昭说,“我们发现受害人有一个档案目录,根据比对,少了一份资料,”易云昭道,“目录显示那份资料是关于令尊的。”

迷影追踪3

柏皓霖知道是被郭天拿走的那份资料,虽然它早已不知去向,但他的心还是狂跳不止,他站起身,走向易云昭,急切地问:

“我父亲?!能不能查到那份资料中写了什么??”

易云昭摇摇头:“目前还没有线索。”他说完目光犀利地看着柏皓霖,“令尊当年是死于一桩入室抢劫,对吧?”

柏皓霖有些泄气地点点头。

易云昭没有再说话,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沉思着什么。

虽然还没有线索,不过易云昭他们已经开始查马力被害一案了,如果是他的话,也许真的可以从中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对于易云昭,柏皓霖有些佩服起他来。

之前易云昭的推理失准令柏皓霖对他非常失望,但现在看来他一开始对他的心理评估是正确的,他不仅在彭宾“意外”身故,线索断掉后,没有放弃查探,相反还比之前查到了更深入的地方,这令柏皓霖不得不承认,易云昭很有做警察的天赋!

只可惜柏父当年被害的真相还不能得知。

柏皓霖长长地叹了口气,两人都不再说话,办公室安静得连血流的声音都能听见,过了好一会儿,易云昭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柏医师,6月22日晚上八点至十一点,你在哪里?”这个时间法医确定的马力的死亡时间。

“应该在家吧?”柏皓霖心中一紧,不知道易云昭为什么突然把视线放在自己身上,是因为丢失了一份他父亲的资料吗?

“有没有什么人可以证明?”易云昭目光犀利地盯着他,那眼神似乎可以将一切看穿。

柏皓霖当然知道自己当时是在马力侦探所,但他还是露出回忆的神情:“没有,那段时间我在忙实习的事,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他不等易云昭发问,将他的心里话说了什么,“你是在怀疑我吗?”

“我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易云昭的表情非常严肃。

“你的意思是我为了父亲的一份资料杀了受害者?”柏皓霖哑然失笑,他没有杀害马力,但当时他在场却是不争的事实,而且更糟糕的是,如果被警方知道6月22日晚自己去了马力侦探所,那他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易云昭盯着柏皓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去过现场,那个叫马力的侦探看起来经济情况并不好,如果我真想得到这份资料当然是花钱从他手上买来的,怎么会用杀人这么偏激的方法?”柏皓霖为自己辩护。

“也许是你遇到了不得不灭口的情况。”易云昭的眼神里尽是怀疑。

“哦?”柏皓霖露出惊讶的表情——如果此刻他急于为自己辩解,反而会显得很奇怪,所以他选择了反问的方式,想听听易云昭的看法。

“凶手是你吧!柏皓霖!!”易云昭打开天窗说亮话,就差没有一个剑指指向他再说“真相只有一个了”。

“我?!”虽然知道易云昭在怀疑自己,柏皓霖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笃定,难道他已经找到了什么关键证据?是不是他在现场时不小心遗失了什么足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而他并不知道?!如果是这样,柏皓霖就真是百口难辩了!!

柏皓霖的心“砰砰”地狂跳个不停,他没想到自己竟有这么多破绽——先是有人目击他杀人,现在又是易云昭拿到了他曾出现在马力侦探所的决定性证据,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遗留在现场的塑料瓶是你用过的消声器,之所以那么凌乱也是因为你要找你要的东西。你有动机,却没有不在现场证明。凶手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别人!!”易云昭非常确信。

柏皓霖长长地吸了口气,他不得不承认易云昭的推理还是有一定的逻辑性。如果不是柏皓霖当时在场,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父亲当年是被人谋杀,更不会知道其实是郭天受彭宾之托杀了马力,只为了将父亲被害的真相重新拉入黑暗。这些都已经超出了普通的逻辑范围,从常识来讲易云昭的推理并没有错,对此柏皓霖没有生他的气,他辩解道:

“我父亲已经去世七年了,是死于一场入室抢劫,凶手已经被判了刑,就算马力有我父亲的资料,并不代表就一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更不代表我一定要杀了他才能拿到。”

“其实我已经知道那份资料里写的是什么了。”易云昭冷冷地说。

“!!!”听了他的话,柏皓霖惊讶无比,这两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想着七年前的案子究竟掩埋了怎样的真相,如今总算要得知,心不自觉地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屏住呼吸,等待易云昭说下去。

迷影追踪4

“里面写的是,”易云昭像是故意吊胃口似地,停了停,然后大声道,“你的身世之迷!!!”

嗯?柏皓霖犹如冷水激面,刚刚还高涨的情绪顿时像灼热的烙铁被放进了冰块,急速冷却下来,不等他反应过来,易云昭继续说:

“其实马力才是你的亲生父亲!!!”易云昭的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

“啥?!”柏皓霖以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他想与你相认,但你怎么也接受不了事实,你们两人就搏斗起来,在慌乱中,你拿出刚买的黑枪将他误杀!”易云昭一脸如同亲眼看到的坚信。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柏皓霖的脑子里还不断回响、重复着“马力才是你的亲生父亲”这句话上,他极力跟上易云昭的思路,问,“我干嘛要带枪去见人?”

“阿赖耶识!”易云昭一边说一边点点头,像是在肯定自己的推理。

耶你妹啊!!!柏皓霖在心里愤懑地大吼,亏我刚刚还有那么一秒相信他真的查到了!!!还阿赖耶识?!真不知道他那莫名其妙的自信从哪里来的!!!

柏皓霖的修养和理智竭力阻止他说出心中所想,他强压住想痛扁易云昭一顿的冲动,尽力用淡定的声音说:

“云昭,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希望你不要难过:我看过马力的资料,他的年纪是三十六岁,而我的年龄是二十五岁,如果你的推理成立的话,即说他十一岁的时候就生下了我,请问这可能吗?”

“啊——!”易云昭后退了两步,深受打击的模样。

“呵,看样子你根本没有仔细地看过资料,只不过是随意挑选你想要的信息再重新组合吧?”柏皓霖脸上挂着笑,心里却快气炸了,亏他如此看好易云昭,他的表现令他失望之极。

易云昭沉默了。

“其实你内心深处已经知道自己是错的,所以你才单独来找我,而不是直接报告给李警司,你心里是希望我能阻止你的妄想。”柏皓霖看他一脸地失落,也没再说什么。

易云昭继续沉默着。

“你的思路并没有错,错的是在你推理的时候总是往一些不寻常的事件上想。我们生活在现实世界,不是小说,如果你能够改变这点,一定会是一个非常好的警察。”

“现实世界吗?”易云昭突然笑了,笑容却无比地苦涩,“如果你也经历过那样的事,就不会说这番话了。”

“那样的事?”柏皓霖想起易云昭查某件案子查了一年半,案子的所有资料却毁于一场大火,这着实让人觉得蹊跷。

“这世上有太多太多我们无法解释的事,可是人类却单方面地将其屏蔽,只接收自己认为可信的信息,却不知……”说到这,易云昭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这次算我错了,不好意思,打扰你宝贵的时间。”他说完转身离开。

直到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柏皓霖才回过神来:

“什么叫‘算我错了’,根本就是你错了好不好!!”吼完这句话,他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易云昭进来之前的紧张情绪也不翼而飞,相反,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柏皓霖吁了口气,在办公室里轻轻踱着步,继续思索着如何应对给自己递纸条的神秘杀手。

现在他身处警署,位于信息收集的最前线,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的利器,他必须好好地利用这个优势,在必要的时候,还以颜色!!

柏皓霖闭上眼,用手指轻打着额头,分析着对方的行为模式:

既然他的纸条上写着“第一条”,说明一定会还有第二条、第三条。此人的行为谨慎,在与我再次接触之前一定会想办法深入了解我的生活以及我的一举一动,不过我工作的地方是警署,他不易进入,也就是说,如果给他机会,他一定到我家!!

想到这,柏皓霖一个激灵,不是觉得恐惧,而是觉得自己找到了接近对方的机会!!

柏皓霖知道,从“义务警察”给自己留下纸条来看,他一定对他极有兴趣,而且很有可能已经跟踪了自己,所以他一定知道自己在警署工作,也知道自己家住在何地,但这两****都没有任何动作,说明他还在暗中观察着自己,现在柏皓霖就要给他机会,亲自为他打开自家的大门!

打定主意后,柏皓霖拿起电话:“赵署长,我是柏皓霖,是这样的,我家里有点事,想跟您请三天的假,可以吗?好的好的,谢谢赵署长!”请假的事得到了赵署长的批准后,柏皓霖又拔打另一个号码:

“你好,请问是青少年援助中心吗?……,你好,我叫柏皓霖,之前你们在tmx学府发过传单,需要志愿者,……,嗯,我有三天时间,可以为孩子们做心理辅导,……,没事,是我谢谢你们才对。”

放下电话,柏皓霖吐出口气,但心跳却不断地加快。

为对手打开自家的大门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做法,可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之所以没有选择自己在家守株待兔,是因为柏皓霖知道“义务警察”绝不会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的情况下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而他本人更没有与他正面冲突的打算——这是一场智慧的博奕,他不想用暴力破坏这盘用生命、用自由为赌注的棋局。

接着,柏皓霖去支援部指纹检验处要了一些可以提取指纹的黑粉。

回到家,柏皓霖将一些无关紧要的资料放在了书桌上,并且在上面放置了一些法学论文,只是这些论文略微向左偏移,让人感觉故意想隐藏下面的文件。

虽然也可以在屋子的隐密处安装监控摄像头,但柏皓霖并不想这么做。首先,现有的家用摄像头的分辨率太低,能够放置摄像头的地方都较远,很难看清楚;退一万步说,就算知道了“义务警察”的模样,也顶多告他非法入室,对于柏皓霖目前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况且一旦被对方发现自己故意而为,只会对他更加不利,他不能冒这个险!

布置好一切后,柏皓霖环视屋内,再三确定没有纰漏后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家三天。

迷影追踪5

三天后

这三天时间,柏皓霖满脑子想的都是“义务警察”,他有太多的担心和顾虑,但也有更多的理由去冒这个险,他在忐忑不安和极度兴奋中在渡过了整整三天,现在终于要到见分晓的时间了!!

晚上八点,柏皓霖回到家。

家里一切如常,没有强行进入的迹象,柏皓霖观察着屋里每一寸角落,没有看出任何蛛丝马迹,难道“义务警察”没有上当?或是没找到进门的方法?

柏皓霖满肚疑肠地走进书房,文件依然躺在桌子的一角,位置和他离开时一样,没有移动过的痕迹。

难道自己估计错了?柏皓霖开始质疑自己的做法。

他有些失落地走到书桌前,当他看到文件时,原本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嘴角不由微微上翘——柏皓霖清楚得记得自己走之前将文件微微左倾,放在它上面的论文正好遮住了第一排的“人”和最后一排的“可”字,而现在,这两个人字都赫然跃入自己的眼帘,也就是说有人动过他的文件,只是极其小心地将其归位了!!

柏皓霖急至书架前,乍看之下,书本虽也没有移动过的痕迹,但柏皓霖肯定“义务警察”一定打开过磨砂的拉门。

书架的拉门很有特色,为了不破坏美观,拉门的把手并不是往外凸,而是往里凹入,而且凹处极浅,如果“义务警察”戴了手套,则必须将其取下,才能打开,柏皓霖为了确保不会有偏差,临走前就已经将屋里原有的指纹都清理掉了。想必当初柏皓霖的父亲在订制这座书架时并没有想到,这个巧妙的设计如今会为他的儿子扭转乾坤!

柏皓霖将拉门卸下,拿出从支援部借的黑粉,用粉刷轻轻刷在凹处,过了一会儿,一枚清晰的指纹出现在他眼前,由于凹处极浅,指纹只留下了2/3的部分。

柏皓霖将这半枚指纹采样,小心翼翼地放在贴身处。这是他认识“义务警察”的第一步,如果能够在警方的指纹识别系统中查到他的资料,那么对他来说将是最大的进展!

迷影追踪6

次日,tmx市白虎警署

为了以防万一,柏皓霖没有将指纹交给指纹检验处的协警们,而是找机会用专业的扫描仪将指纹扫进电脑中,将其与现有的数据比对。

目前tmx市警署的指纹识别系统并不是很完善,仅仅将1986年至至今的犯罪人员和疑似犯罪人员的指纹记录在案而已,这对于人口约有一千两百万的tmx市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所以柏皓霖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柏皓霖一边等待扫描结果,一边整理昨天去青少年救助中心的资料,过了五分钟,电脑发出“叮”地一声,屏幕上跳出一个提示窗口,上面写着“匹配”,柏皓霖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他的心跳开始变快,因为紧张,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他用微微有些发颤的手点击查看与之匹配的资料。

只见资料中清晰地写着:张辉,男,生于1971年8月24日,……,1997年五月被控猥亵幼女,由于证据不足不予立案。

根据警方的报告,1997年五月有一名陆姓女生向班导师报告,体育课后张辉将她单独留下让她一个人打扫体育馆,并特别嘱咐将篮板上的灰尘擦干净,因为够不着篮板,张辉主动提出抱她上去擦,陆姓女生没有多想就同意了,谁料张辉却趁机对其侵犯。在警方为张辉录口供时,他却一口咬定自己并没有侵犯陆姓女生,双方各执一词,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警方没有立案。

单从警方的报告看不出所以然,柏皓霖也无从判断张辉是否有猥亵行为,不过警方只有这一条记录,可信性不大——性犯罪,尤其是争对儿童的性犯罪是所有犯罪中累案最高的,一旦开始就像吸了毒一样,无法自控。

那么张辉会是他要找的那个“义务警察”吗?如果张辉真的存在猥亵女童的行为,那么他成为使命型杀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点必须先确定!!

柏皓霖继续浏览着张辉的个人信息,据资料中显示,他在嘉辉私立学院担任体育老师。即是说经济条件和体能条件都符合“义务警察”的侧写;体育老师的工作比较轻松,晚上有大把的时间跟踪受害者,这点也符合侧写。

柏皓霖打电话向当时负责记录的警察他询问,可惜事隔太久,他已经记不起来当时的细节。

可是柏皓霖现在不能冒然去见张辉,打草惊蛇对正处于下峰的他是不智之举。

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找那个陆姓女生了。柏皓霖点击了她的资料。

控告张辉的女孩叫陆菀钰,当时只有十二岁,系统中有一张她的照片,陆菀钰长着一张鹅蛋脸,杏眼柳眉,虽然才十二岁,但已经足以配上美女的称号,只是照片上的她看起来很成熟,表情带着愤怒和轻蔑,没有同龄人的纯真。

陆菀钰的监护人一栏写着:父亲:陆祥成。

此人在tmx市小有名气,传闻此人是唐朝陆羽的后代,他继承了祖上的茶馆,又开了一家名叫“寒舍”的餐饮公司并办得有声有色。

陆菀钰生在这样的大富之家,如果真的要告张辉猥亵,经济实力肯定不是问题,会不会是因为面子问题呢?

胡乱猜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看来有必要亲自去寒舍走一趟。

当晚,寒舍

寒舍座落在tmx市繁华的商业中心,只有三层楼的它与四周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格格不入,但外表的布置极像宫殿,看起来富丽堂皇。

柏皓霖刚将车驶到寒舍的专用车道,一名穿着红黑相间的长袍的男***员就走过来了,柏皓霖将车钥匙交给他后走向寒舍。

寒舍门前挂着十二个红灯笼,一副喜庆祥和的气氛。柏皓霖刚踏进寒舍,站在门后的六名身穿红黑相间的旗袍,头上梳着平安髻的女服务员用轻快的语气齐声道:

“欢迎光临寒舍。”

“请问先生有预约吗?”其中一名女服务员走上前,询问道。

“我找陆小姐。”柏皓霖道。

“请问找哪位陆小姐?”服务员问。

“陆菀钰小姐。”难道有几个陆小姐吗?柏皓霖暗觉奇怪。

“请随我到茶室稍候。”服务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柏皓霖引到后园。

茶室相当于等待区,但寒舍的茶室却非同一般。

在寒舍三层高的就餐大厅后方有一个庭院,这个庭院却不是作为普通的赏花观鱼之地,而是品茶专用。

服务员将柏皓霖引到了庭院入口处就由一名身着一袭白衣,如瀑布般的黑发披散在腰后的茶室女服务员为柏皓霖带路了。

寒舍的庭院仿造秦始皇的阿房宫建造,当然占地和规模并没有阿房宫那般夸张。一条长长的走廊呈“冂”字形将庭院揽入怀中。走廊宽约一米,茶室在左手方,客人在茶室里可以看到庭院中央的逸人景色。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走廊边挂起了一盏盏米黄色的灯笼,每一盏灯笼的间隔约半米,淡淡的光芒映照着走廊一尘不染的楠木地板,与门前喜庆的气氛不同,此时柏皓霖仿若至身于安宁肃穆的寺庙之中。虽然天色已黯淡下来,但庭院中飞舞着好似萤火虫样的萤光,反将庭院衬托出一种都市里无法体会到的清新与自然。

柏皓霖看着庭院里的奇异景象,不禁佩服建造者的构思精妙,就在他要到达为他准备的茶室时,庭院的池塘中央上飘浮的一个个小桔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柏皓霖站住脚,发现池塘中的小桔点是由装载着蜡烛的小舟上发出的光芒。在池塘边,一名女孩将一个个折好的小舟放在池塘里,她左手托着袖摆,右手在水中轻轻一划,小舟缓缓飘向池塘中央,跃动的光影令整个庭院多了几分生气。

女服务员将柏皓霖带到了名为“竹”的小屋,告诉他在此等候,随后就离开了。

茶室约有十平米,中央是仅有三十厘米高的茶桌,茶桌呈长方形,上面已经放置了一套瓷质茶具,在茶桌的后面,紧挨墙的地方放置着一个置物柜,上面放着外形精美的茶器,茶器仅有成年男子拳头那般大小,不同的香茗用不同质地的茶器放置,只为达到最佳的储存效果。

置物柜的两边分别放置着一个花架,上面各摆放着一盆文竹,给茶室增添了几分绿意;两边的墙壁上分别挂着三幅国画,左墙的画分别是松、竹、梅,右墙则是桃、李、杏。

柏皓霖走到画前,还没来得及仔细观赏,茶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六名白衣女子手持香炉、茶壶、茶杯、茶盘、茶巾、茶匙等物趋步而入,她们将原本摆放在茶桌上的茶具全部调换后躬着身子倒退着离开茶室。

六名女子离开后,另一名身着白衣,但气质与刚才的服务员截然不同的女子走进房间,她走到房门前,向柏皓霖敬了一个平伏礼,方才掩上茶室的门,趋至茶桌边。

女子跪坐在茶桌右方,待她坐下后,柏皓霖发现她的衣服竟一点皱褶也没有,再仔细打量她,她的年纪不过二十岁,清冷秀美却透着童稚的娇好容颜,极具东方美女气质,水灵的眼睛里荡漾着几分忧郁神情,乌黑及腰的长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平静似水的表情下,嘴角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超凡脱俗得好像高山上的雪莲。从进门到坐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轻柔又自然,全身上下散发出贵族般的优雅。

女子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拿起香炉的炉盖,焚点檀香后,再轻轻将其盖上。这个看似普通的动作,她做起来显得那么地轻柔、优美。

一股独特的气息顿时充盈于茶室内。

迷影追踪7

柏皓霖见她的眉宇间与陆菀钰的照片有六分相似,忍不住问道:

“请问你是陆菀钰小姐吗?”

“我叫陆亚茗,是她的妹妹。”陆亚茗轻声回答。

“真是荣幸,陆家二小姐亲自为我泡茶。”柏皓霖笑了笑。

“这是陆家对初来的尊客表达的恭敬。请问先生贵姓?”陆亚茗一边说一边从袖摆中拿出一个仅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茶器,取出里面的茶叶,放在茶盘上。与普通的茶叶不同,它们乌黑润泽,柏皓霖对茶叶也略知一二,一看便知这是上好的红茶。

“免贵姓柏。”

“柏?这姓蛮少见的。”陆亚茗说着抬眼看了柏皓霖一眼,与他的眼神接触后又急忙移开,继续泡茶,“柏先生和家姐很熟吗?”

“这是第一次见面,有件事想跟她核实。”柏皓霖如实回答。

“家姐要打理餐馆的事务,不知道她何时才会来,”陆亚茗有些为难地说,“不知道有没有亚茗能帮上忙的?”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她就好,你忙你的。”

“那请容亚茗为柏先生介绍茶道吧。”

“每一个客人你们都会这样做吗?”柏皓霖有些好奇。

“是的,每一位新来的尊客都要这么做。父亲以前常说茶道中落,这是陆家为弘扬茶道唯一能做的事了。”

“令尊已经……”

“六年前,父亲染病去世了。”陆亚茗的神情有些伤感。

“不好意思。”六年前,即是说在陆菀钰控告张辉的七年后。

陆亚茗轻轻摇头,开始一边介绍茶道和茶艺,一边为柏皓霖泡茶。

约十分钟后,她将一杯泡好的红茶双手递给柏皓霖,柏皓霖接过,先是闻了闻,然后喝下。

一股淡淡的苦味像融化了似地在嘴里扩散,随着苦味来的是微微的清香味,清香味不断在舌尖不断蔓延,沁入心肺。

泡完茶后,陆亚茗没有像以往那样离开,而是和柏皓霖攀谈起来:

“不知柏先生在哪里高就呢?”

“目前还在实习期,谈不上高就。你呢?已经在家里帮忙了?”

“亚茗在tmx学府大学部念营养学。”

“这么说是学妹了?”柏皓霖笑道。

看着柏皓霖俊逸的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陆亚茗的脸红了红,迅速低头冲茶。

两人正说着话,茶室的门突然被拉开了,一名穿着红色旗袍,面容艳丽,身段妖柔的女子拿着小巧的布扇站在门口,她与照片上的陆菀钰完全是一个模子,只是比照片上多了几分艳媚,她看到陆亚茗正和柏皓霖说笑着,脸色变了变:“茶室又来新客人了,你这边还没完啊?”那语气生硬得好像陆亚茗是她下属。

陆亚茗慌忙起身,向柏皓霖致歉后匆匆离开。

待陆亚茗走后,陆菀钰坐到了柏皓霖对面,柔声问:“这问先生,请问找菀钰有事吗?”她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柏皓霖。

“我就开门见山了。我的侄女就读至嘉辉学院。”柏皓霖早就想好了台词,他说着观察着陆菀钰的表情。

听到“嘉辉”时,陆菀钰的头不自觉地往下偏了偏,同时手中的扇子扇得更快了。

“她的体育老师叫张辉。”柏皓霖继续道。

陆菀钰露出轻蔑的笑容:“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了,我的建议是,让你侄女转学。”

“哦?”柏皓霖没想到陆菀钰会如此干脆。一般来说,性侵犯的受害者都羞于谈论此事,很多人甚至对男女关系也产生恐惧和不信任。

“张辉的舅舅就是嘉辉的董事,当年因为那件事,我吃了很多苦。”可是从陆菀钰的档案上看,直到中学毕业,她都没有转学。

“为什么你没有转学?”柏皓霖奇道。

“因为根本没有人相信我。”陆菀钰冷笑着,“包括我父亲。”她那冷艳的笑容之下是愤怒,“其实你也不相信吧?不然你不会来向我求证。”

“这个有些不太好界定,我的侄女只说张辉碰了她的胸部,但至于有意无意,一个小女孩也说不清楚,而且他也没有别的不良记录,我们一方面担心孩子,另一方面也担心错怪了老师会毁了他的一生,所以比较谨慎。”

“呵,”陆菀钰冷哼一声,“什么比较谨慎?那只是因为你们对她的关心不够!!”她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却被柏皓霖叫住了:

“陆小姐,抱歉,让你回忆起了不愿意回忆的事。”

“应该说抱歉的人不是你。如果你们真的在乎她,就让她转学吧!”陆菀钰冷冷地丢下一句后离开了茶室。

从陆菀钰的表现来看,张辉确实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可是柏皓霖觉得,对她伤害更多的是她父亲当年的不作为。可惜张辉是否真的猥亵了陆菀钰,柏皓霖还不得而知,就像他刚才所说,因为没有实质性的侵犯,张辉的行为很难界定,不排除是不经意的触碰,也不排除是陆菀钰为了吸引大人的注意而说的谎。

柏皓霖唯一能确定的是,张辉在他家留下了指纹!!

既然猥亵的事实很可能不存在,那张辉就是“义务警察”的可能性大幅度地提高了!!

迷影追踪8

嘉辉学院是一所从幼儿园到高中的私立学院,每一学期的学费就达五万之多,不过学院里也设立了十万元的高额奖学金,所以只有成绩超好或是家里很有钱的孩子才能就读嘉辉学院。

经过两天的跟踪调查,柏皓霖已经摸清了张辉的大致情况。

张辉身高大约一米七左右,身材还算匀称,长相也很普通,从外表看不出是一名体育老师;他在六年前离婚了,儿子判给了他的前妻,虽然同在一个城市,他却几乎不去看望他们,每月只是负责将赡养费存入指定的户头;张辉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他跟着父亲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又跟着母亲住了一段时间;张辉鲜少外出聚会,就连学校的很多活动也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很多人对他的印象就是内向、老实;曾经因为打骂学生被学校警告,后来有所收敛,但学生都不喜欢他。

张辉的情况很符合连环杀手的侧写:独居、孤僻、不幸的童年、暴力倾向

可是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成了连环杀手,一定有诱因!柏皓霖必须弄清楚在张辉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当了一名“义务警察”。

因为刚开学,学生的心还停留在暑假,学业也不那么繁重,鲜少有补课,按理说身为体育老师的张辉应该是准时下班,可是他每天依然在学校呆得很晚,这让柏皓霖起了疑心。

到了周五,已经六点半了,学校的老师和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张辉还没有出现,柏皓霖按捺不住好奇心,装成学生家长进入了嘉辉学院。

老师的办公室里还有几名老师正在批改作业,却没有张辉的踪影,又在教学楼里转了一圈,还是不见张辉,只剩下体育馆了。

体育馆离教学楼隔了一个足球场,体育课停课后就鲜少有学生和老师去那里,张辉为什么还留在体育馆?

体育馆的门虚开着,柏皓霖走过去,当他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如同当头棒喝。

张辉正站在右前方二十米处,他抱着一个年约十岁,扎着马尾辫,长相清秀的小女孩,小女孩正卖力地擦着高高的篮板,张辉将她放坐在自己的右肩上,左手支撑着她,右手则伸进了她的裙内。

陆菀钰说得是真的!!柏皓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憎厌和愤怒充斥着他的全身!

也许是感觉到了柏皓霖恼怒、憎恶的目光,张辉回过头来,见有陌生人,急忙将小女孩放下,轻声对她说了句什么,小女孩怯怯地点点头。

“你有什么事吗?”张辉高声问道。

“请问行政楼在哪?”柏皓霖看着那个小女孩正朝自己走来,在与他的目光相碰后,她很快低下了头,快速从他身边走过。

柏皓霖的愤怒几乎已经到达了顶点,拳头已经硬了起来,他努力压制着想扑上去将张辉狠揍一顿的冲动。

“穿过足球场向北走五百米,那幢米色的大楼就是。”张辉感觉到了柏皓霖的敌意,他也双手抱胸,双脚叉开,用防御、戒备的姿势对待。

柏皓霖瞪着张辉,他知道现在就算痛扁他一顿,也只是泄一时之气,对那些受张辉骚扰的孩子没有丝毫帮助,他深吸了口气,极力将内心的愤恨掩埋起来,离开了体育馆。

小女孩就走在柏皓霖前方二十米处,他很想冲上去询问她,可是却说不出口。也许她现在对张辉对她做的事还懵懵懂懂,可是等她长大一些,她就会明白自己当年面对着一个怎样的禽兽!届时,她的心理将受到巨大的冲击,也许以后她都不会再信任任何人,也许她以后一看到男人就觉得恶心,也许……。

张辉真的是一个令人作呕的猥亵者!!他玷污了世上最不应该玷污的象牙塔!!

柏皓霖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恨,他转过身,向体育馆的方向走去,可是走了几步,他停下了,他回去能做什么?痛打他一顿吗?没有用,狗改不了****,张辉早就被他的心魔所控制;将他交给警察?可是有证据吗?身在警署的柏皓霖清楚,这样的案件很难有实质性的进展;向学校举报?可那样的话,那些被张辉的猥亵过的女孩将面对她们的年龄无法承认的社会压力,更何况就陆菀钰的经历来看,如果不能将张辉置于死地,张辉的董事舅舅必然会给那些女孩难堪,很可能她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柏皓霖否决了这些想法,他不能将自己的正义感凌架于那些孩子们的未来之上!

杀了他!!这个想法在柏皓霖的脑中一闪而过!是了,只有让他在这个世上永远消失,才可以阻止他的魔爪伸向一个又一个的孩子!!这个想法很快占据了柏皓霖的全身,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雀跃起来,只有用他的鲜血方能将他的罪行洗礼!!

柏皓霖又向体育馆的方向走去,可是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刚刚还激荡不已的脑细胞渐渐冷静下来,他的脑中浮现出另一种可能性:

等等,如此一来,张辉绝无可能就是给我留纸条的“义务警察”——使命型杀手只会在他的被害者的死亡中寻找刺激和兴奋,而不是猥亵一些手无寸铁的小女孩!而且刚刚张辉对我充满了敌意,这份敌意并不是因为我找到了他,而是因为我打扰了他的好事!!

即是说,张辉根本就是“义务警察”给我的“猎物”!!他在告诉我,这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人渣没有受到法律制裁;他在告诉我,这世上还有张辉这样不应该存在的禽兽存在着,并且危害着他人;他在告诉我,只有将他从世上彻底抹杀才能拯救更多的人!!

他根本是在将我引入他的生活!!那他很可能就在某处观察着我!!

想到这些,柏皓霖骤然回头,环顾空旷的足球场,可是进入他眼帘的只有那名正在远去的孩子和一名拿着清扫工具准备打扫操场的工人。

柏皓霖转过身,朝着体育馆相反的方向走去。

虽然心里不愿承认,柏皓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然对张辉动了杀机,若不是理智阻止了他,他很可能已经冲进体育馆和张辉扭打起来了,而他很清楚,这一切都在“义务警察”的计划中。

这也更加证实了柏皓霖之前的猜测,“义务警察”之所以没有用郭天的尸体威胁他,而是通过用纸条的方式与他接触是因为他觉得柏皓霖是他接班人的合适人选!!

哼,他以为他是谁?johnkrammer吗?!柏皓霖心中愤愤不已,他加快了离去的脚步。可是真的就这么放过张辉那个社会败类?真的就这么放任他危害其他孩子??

柏皓霖在心里不断地问着自己,却找不到令他满意的答案。

在通过行政楼时,一名正在打电话的男子与柏皓霖对肩相撞,柏皓霖倏然回头,却只看到他正在远去的背影,他也没有在意,向停车场走去。

离自己的车仅有十米距离时,柏皓霖伸进衣包里拿钥匙,指尖却触碰到一张折叠的纸条。

柏皓霖全身一颤,他清楚地记得下车时自己的衣包里只有钥匙,那么……

柏皓霖将纸条缓缓拿出,打开,果不其然,只见上面写着:

杀手准则第二条: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但对罪恶也绝不姑息!!

与上次不同的是,纸里还夹着一根不起眼的短发。

是刚刚!!!柏皓霖顿时明白刚刚那个撞他的就是“义务警察”,他将纸条和头发收好,拔腿就向体育馆的方向跑去,脑子里乱成一团,刚刚撞我的人就是他!!他见我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杀了张辉就准备亲自动手了!!可恶!!明明已经离他那么近!!!

柏皓霖一路飞奔至体育馆。体育馆的门依旧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哪里还有张辉的人影?!

柏皓霖如同力气耗尽般地瘫坐在地,他清楚,以后张辉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间体育馆里了,但这也令他无比地欣慰,因为再也不会有孩子毁在他的手里。

义务警察

tmx市白虎警署,柏皓霖办公室

柏皓霖拿出纸条,再一次审视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杀手准则第二条: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但对罪恶也绝不姑息!!

这就是像是他的宣言,他在告诉我,他是在代替上帝作出审判!

柏皓霖回想起自己在体育馆里看到那不堪的一幕,想到自己几乎已经做了和“义务警察”相同的决定,心里已经没有了反驳和喝斥他的底气。他长长地吸了口气,继续思考着:

虽然没有看到他的正面,不过他的背影给人的感觉并不算高大魁梧,年纪嘛,大约是三、四十岁;他拿着手机,看似在打电话,也不排除是为了消除我被撞的敌意而做的样子。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从停车场到体育馆步行需要十二分钟左右,我跑过去只用了五分钟,再加上我从遇到他至停车场的步行距离,也不过七、八分钟,这短短的十来分钟,他是如何将张辉毫无声息地带走的?当时他手里也没有拿什么东西,更何况张辉这么大一活人,不可能就在众目睽睽掳走吧?他一定用了什么我想不到的手法!!

柏皓霖想了一会儿,却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暂时搁置。

事情绝不会就这样结束,这一局他暂时领先,可是他做得越多,所暴露的信息也就越多!!

现在需要重新给他做人格侧写:

长期并且喜欢追捕危险分子的人,从来不会关心周边的一切,所以他的性格孤僻,不擅交际,对现状不满,有些愤世妒俗;因为其长期特殊的“工作”,他的体格健硕,并且很注意自己的外貌,一是干净,二是平凡,他会想方设法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所以在现实中他极有可能是一个很普通、并且没有存在感的人。

从他敢通过与我对撞的形式塞纸条来看,此人对自己有着相当的自信,而且胆子够大,一旦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完成,即是说,他不会对我善罢干休!

目前能确定的只有这些,侧写只能缩小范围,可是现在他唯一的疑犯已经被正法了,侧写对查明“义务警察”的身份毫无帮助,这令柏皓霖有些泄气。

现在“义务警察”又留了一根头发在纸条里,似乎是对柏皓霖的下一步指示,有了张辉的前车之鉴,柏皓霖不敢肯定这是“义务警察”无意间掉下的还是他留给他的杀人预告。

如果能够交给隐痕检验处的话,检验员很快就能从头发的毛囊里查到dna,运气好的话,此人就在警方的系统中。可是柏皓霖不敢冒这个险——就拿张辉来说,如果他是通过检验员查到他的,万一有一天,他的尸体被人发现,而检验员又回忆起柏皓霖曾经找过此人,那对他来说是大大地不利!

所以只能在别人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查找。

柏皓霖想了想,将头发包好,到隐痕检验处。

与柏皓霖熟识的邓军休假了,另外两名检验员正忙得不可开交,谁也没有留意到柏皓霖进来了。柏皓霖走到放置着一堆待检验证物的办公桌旁,其中一个塑料袋中就放置着一根头发,标识上写着“16-c”,前面的数字越小,案件性质越恶劣,而16则是抢劫的标志;后面的字母,如果是a,表示有人死亡,b是有人受重伤;c是轻伤,d则是无人受伤,不过这样无人伤亡的案子警方也不会浪费人力物力查探,顶多将案件经过写下,至于能不能破案就另说了。

现在趁人不注意将自己手中的头发和塑料袋里的头发交换了一下也不是难事,可是这已经造成了违规,那也意味着这起抢劫案的真凶将继续逍遥法外。

柏皓霖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将头发调换了。

他刚将换好的塑料袋放回原处,易云昭的声音突然从门边响起:

“柏医师,你怎么在这里?”

柏皓霖表面上从容不迫地回答:“我找邓军。”但他的心里却不停地打鼓:他看到了吗?他不会看到了吧?!

“柏医师,完全没注意到你。”听到他们对话的检验员孟伟回过头,“小邓子培训去了,下周才回来呢,有要紧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你们忙吧。”柏皓霖冲他笑了笑。

“师兄,我的东西查完了吗?”易云昭严肃地问孟伟。

“查你妹啊!我们都快忙死了,谁有空查你小时候玩的遥控飞机上有没有带回地外物质!!”孟伟崩溃地吼道。

这还真是易云昭的行事风格啊!柏皓霖汗颜不已。

趁着两人吵闹的时候,柏皓霖离开了隐痕检验处,从易云昭的反映看,他应该没有看到自己调换证据。柏皓霖微微松了口气。

义务警察

由于隐痕检验处的工作繁重,再加上柏皓霖调换的不是紧急案件,所以直到四天后,他才从警方的系统中看到那起抢劫伤人案的检验报告。

柏皓霖忐忑不安地打开了检验报告。检验员从柏皓霖调换的头发上查到这是属于一个叫“刘成”的人:

刘成,男,生于1974年1月6日,……,1993年因聚众斗欧被判三个月;1994年因抢劫、故意伤害罪被判六年零六个月;1998年11月因在狱在表现良好,提前释放;2001年因贩卖违禁药品被抓,被判两年零七个月;2004年12月因防卫过当,造成他人死亡,被判入狱三年零九个月,后因在狱中表现突出,减刑为两年零四个月。

看来此人的一生都忙着在监狱里进进出出,不过在2007年10月刑满释放后,警方再也没有他的任何资料,似乎已经改邪归正,问题是,这样的人会成为使命型杀手吗?

柏皓霖摸娑着下巴,仔仔细细地研究着与刘成有关的所有资料——他的父亲不祥,母亲在他三岁时丢下他和别的男人走了,后由外祖母抚养,十八岁以前犯过很多错,不过在成年后他所犯下的罪行已是大大地减弱了,这一方面可以说明他在狱中已经深刻反省了自身的罪孽,不排除他从犯罪者转变为审判者;失踪者中有很多有前科的人,而他又多次入狱,这其间恐怕不无关系,现在刘成在一家叫红月亮的娱乐场所做保安兼泊车员,他的体能自不必说,也可以利用职务之便使用车辆,还有他多次与警察打交道,也应该学会了不少反侦查的手段。

从某种程度上,刘成较为符合“义务警察”的侧写,但有了张辉的事,柏皓霖也不敢百分百地确定。所以,这些也可以说明他更擅长隐藏犯罪证据,更擅长与警方周旋。

但这一切仅仅是猜测,真相还不得而知,所以柏皓霖决定先会会此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柏皓霖约了一些朋友到红月亮唱k,他一下车就在保安人员中认出了刘成,他正站在门边和另外两人聊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

刘成的身高大约一米七五左右,身材不错,很结实,长相很普通,除了留着两寸来长,油光可鉴的寸头外,看不出他有何独特之处。

既然此人的头发夹在递给自己的纸条上,柏皓霖自然不敢轻视,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将车钥匙递给了正朝自己走来的另一名泊车员,很自然地问:

“你们营业到几点?”

“酒吧和夜总会凌晨三点打佯,ktv通宵营业。”那名保安答道。

“真辛苦,你们也通宵上班咯?”

“不,我们是两个班,零点我们就下班了,请放心,您出来时会有人为您取车的,”保安以为柏皓霖是担心没人为他服务,“这是您的车牌,请拿好。”

“好,谢谢。”柏皓霖道了谢,瞄向正与同事有说有笑的刘成,一边观察着他的动作,一边暗忖:

此人的作息时间倒也与那些失踪者的失踪时间相符。从他与人交谈时洋溢着自信,说话时很喜欢用手式来看,此人总是急于表达、宣泄自己的感情,因而忽略他人的感受,属于强势型;可一旦别人开始说话,他则习惯于双手抱胸,这是心理上的防卫,说明他在排斥对方,是一个警戒心很强的人,在有意识与无意识中,他都会与他人设下一道防线,永远和别人保持适当的距离。

如果是之前,柏皓霖就基本已经认定自己找对人了!但是现在,他已经不敢保证此人会不会又是“义务警察”特意为他找的猎物,所以必须要先弄清楚。

柏皓霖算准了时间,在十一点五十分的时候从后门溜出,躲在暗处等待刘成下班。

大约零点一刻,刘成换好了衣服从红月亮的正门走出,在停车场取出他的摩托车。

他的座驾与柏皓霖猜测得有些许不同,不过摩托车也勉强可以作为运尸工具。

柏皓霖悄悄跟上刘成。

刘成并没有径自回家,而是去了另外的娱乐场所。

柏皓霖可不认为他是去兼职的,但他并不方便跟得太紧,只能在外面静静守候,刘成每次进去约十分钟至半小时,就离开了。

走访了五、六家娱乐场所后,刘成这才骑着摩托车往城外的方向驶去。

今天并不适宜动手,柏皓霖跟着刘成来到市郊的一个老社区,看着他走进一幢一楼左边的房子后,在周围观察了一番,方才离去。

经过连续三天的跟踪调查,柏皓霖对刘成有了一个较为全面地了解。

刘成每月单号上班时间是下午四点到晚上零点,双号则由零点上到早晨八点;他白天多数时间无所事事,但每天晚上都会固定地去几个娱乐场所,时间都在十分钟到半小时左右;而他住的房子是他外祖母留给他的遗产,这是一个很老式的社区,没有安全设施;他住的房子后面是一个荒芜的小树林,面积不大,穿过树林就是一条公路,公路很偏僻,来往的车辆不多;也许是刘成有前科的原因,与邻里没有人际交往。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柏皓霖越发不确定刘成是否就是“义务警察”,虽然他与他的侧写有很多地方相符,但行为上却没有发现与之有关的踪迹,难道他只是对方送给他的新猎物??

柏皓霖就像陷入迷宫的小老鼠,走不出去。

义务警察

又过了两天,原本渐渐平静的日子像是突然被投进了一块大石头,激起千层浪。

柏皓霖依照李警司的意思,定期要为易云昭做心理评估,这天早上他去刑侦五处,却被其他警员告知他正在处理一桩失踪案。

柏皓霖也想看看易云昭是怎么办案的,他到七号审讯室找他。

透过单透镜,柏皓霖看到易云昭端正地坐在桌前,一边询问报案人,一边作笔录。

“你是何时发现她失踪的?”易云昭问。

“今天早上九点,”报案人应该是大学生,衣着时尚,神情略显焦急,“小林本来应该来上课的,社会经济学是她最喜欢的课程,她不会逃这堂课,我见她没来,以为她不舒服就去宿舍找她,才发现她一夜未回,电话也打不通。”

“她的家人呢?”易云昭问。

“她与父母的关系不好,他们都不在本地,后来我打电话试探过,他们说小林没有回家,最近也没有通过电话。”

“你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一个同学生日,我们去红月亮娱乐会所泡吧,大家很高兴,喝多了一些,大概十一点的时候,我有点不胜酒力,和另外三个同学先走了,只剩下小林一人。”

红月亮?听到她说出这个名词,柏皓霖往前迈出一小步,聚精会神地听他们说下去。

“她为什么不走?”易云昭不明白。

“在跳舞的时候,她遇到一个男孩子,对他的感觉很好,让我们先走了。”

“他叫什么?”

“不知道,不认识。”她愧疚地摇头道,“当时灯光太暗了。”

“难道是绑架?”易云昭喃喃自语。

“绑架?这……”女孩听了易云昭的话,吓了一跳,“不可能吧?至今并没有接到勒索信或是奇怪的电话啊?而且我们是穷学生,怎么会有绑架的价值?”

“不,人类本身就有被绑架的价值!”易云昭神色凝重。

“诶?”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难道是器官贩卖集团?我在网上看到过类似的事——一些非法的器官贩卖集团随机地绑架年轻人,然后取下他们健康的器官卖给黑市,难道小林也……”

“不会这么简单!!”易云昭打断了女孩的猜想,“如果没有错的话,应该是——”

女孩紧盯着他,额上溢出细汗,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外星人绑架!”易云昭大声宣布。

“外星人绑架??”女孩难以置信。

“外星人绑架!!”易云昭的表情严肃,绝不像在开玩笑。

“外星人?!这,怎么可能?”女孩为难地否定了。

“怎么不可能?”易云昭义正辞言,“这世界上还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比如说外星人的存在!!”

女孩瞪大眼睛盯着他,嘴张成“o”形,她不知道这名看起来五官端正,一脸正气的年轻警察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宇宙的恒星与行星有亿兆之多,而所有星体均已存在了130亿年,在广阔无垠的宇宙中,地球怎么想也不可能是唯一拥有高智慧生命的星球!不只是现代,早在很久以前就有过关于地外生命的记载,比如圣经在《创世纪》就称其为‘神赐力量’;埃及博物馆里一张埃及莎草纸上也记录了公元前1500年左右,图特摩斯三世和他的臣民目击ufo出现;《山海经》、《史记》、《资治通鉴》、《宋史》等著作也有过类似的记载,除此之外还有《雪堂漫记》、《新唐书》、《晋书》……。”

“那个——”女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外星人什么的应该与小林的失踪没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易云昭不同意她的看法,正色道,“1961年5月19日,美国的贝蒂夫妇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又突然出现,在对他们进行催眠和心理治疗后,唤起了一段消失的记忆,即就是被外星人绑架的全过程;一家ufo研究机构曾通过外科手术在人体中取出三十个金属片,其中十一个是地球没有的物质,而且这些金属体被植入人体,却没有任何疤痕,这是人类技术完全达不到的;再说中国,1977年一个农民在一夜之间从江苏一个穷困的农村‘飞’到了南京和上海,这是当时的交通无法办到的,并且有多个证人可以证明其证词的真实性,后来对此人做过全面的测谎测试,测试结果显示此人没有说谎;还有1994年……”

“如果是真的,那可怎么办啊?”女孩见易云昭神情肃穆,谈吐有条不萦,说话有理有据,觉得小林被外星人绑架的可能性极大,心里也没底了。

“云昭。”在外面实在听不下去的柏皓霖推门而入,打断了口若悬河、振振有词的易云昭。

“你放心,我一定彻查到底,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易云昭神色严峻,绝不像在说笑。

“那好,麻烦你了。”女孩忐忑不安地离开了。

“云昭,ufo什么的并没有依据,现在就告诉报案人这些恐怕不太好吧?”柏皓霖好心地提醒道,“而且对于外星人绑架现象有一个医学上的称呼叫睡眠性麻痹,也是人们常说的鬼压床,很多自称是外星人绑架的事件都是假的,是睡眠障碍引起的假记忆。”

“不,不会的,你不会明白,世上真的存在超常事件!”易云昭摇着头,坚定地说。

“我知道有很多当今科学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但这并不代表这桩案子也是,”柏皓霖知道易云昭又出现上次的情况了,“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可是作为心理医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易云昭突然冷冷地打断了柏皓霖,“你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有精神分裂症吧?”

“谈不上精神分裂这么严重,你只是有心理阴影,而且仅限于案件,生活、平时的行为完全没有问题,”柏皓霖看着他的眼睛,诚恳地说,“我知道这一定与你从前的某些经历有关,如果你想找人倾诉,我是最好的听众,有些事不要闷在心里,说出来会舒服很多。”

“呵,”易云昭笑了一声,收回了眼里的冷漠,“我今天告诉你,明天你就会人间蒸发。”他说完离开了审讯室。

柏皓霖看着易云昭渐行渐远的背影,也没有了为他做心理评估的心情。

义务警察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柏皓霖叹了口气,重新整理思绪。

姓林的女子在红月亮失踪,绝不单纯只是巧合,可是这几****都在跟踪刘成,并没有发现他有越轨的行为。

“难道他知道我跟踪他,故意先让我放松警惕,然后昨晚我离开后,他才返回红月亮作案,借此给我一个下马威?!”柏皓霖想到这种可能性,如果真是这样,那此人太聪明了!!

刘成居然对一个无辜的小姑娘动手。柏皓霖很清楚,刘成绑架风华正貌的女孩可不是为了扮家家酒,性犯罪的受害者很多都活不过二十四小时,很可能她现在已经生命垂危!!

不管刘成是不是“义务警察”,柏皓霖也觉得自己有责任阻止他!!!

当晚,柏皓霖来到红月亮娱乐会所等待着,刚过午夜,刘成和平常一样走进停车场,驾着摩托车回家。

柏皓霖紧随其后,待他回家后,将车停在了小树林后的公路边,为防止长时间停在这里令人生疑,他从后备箱拿出正在修车的标牌放在其后。此时柏皓霖看了看表,一点三十二分。

准备妥当后,柏皓霖步行进入了刘成居住的社区。

老式的路灯挥散着夕阳般的残光,蚊虫在昏暗的灯光下飞舞,撞击着滚烫的灯泡。远处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犬吠,但很快又会回归平静。夜,静悄悄的。

柏皓霖快步走进刘成住的那幢楼,来到门前,却发现门虚掩着,只露出一道小缝。

难道他真的是“义务警察”,算准了我要来?柏皓霖迟疑了一下,决定不再退缩。

他轻轻推门,“吱嘎——”,门缓缓打开,一缕黯淡的光线从门中射出,柏皓霖侧身进入。

屋内很黑,霉味和烟味混杂在一起,令人觉得很不舒服,此时,里屋传来电视机发出的“沙沙”声,柏皓霖全身戒备地往里屋走去。

“咣铛”,黑暗中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惊得柏皓霖几乎跳了起来,他机敏地躲到了墙角,待一阵闷声过后,屋子又陷入死寂,惊魂未定的柏皓霖屏住呼吸,过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危险后他才上前,仔细一看,原来是踢到了地上的一个空碗。

柏皓霖不知道是电视的声音太大以至于刘成没有听到响动,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屋中没有动静。

柏皓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可是现在打退堂鼓已经有些迟了,他硬着头皮穿过长长的走廊,往最里面的房间一步步挪动。

“沙沙沙——”似乎是电视机的雪花声。

难道刘成睡着了?

柏皓霖心中的疑惑随着他的步步靠近越来越大,又好几次一个声音不断告诫他:

“这肯定是一个陷阱,快离开!快离开!!”

可是柏皓霖抑制不住内心深处对真相的渴望,无法比拟的好奇心控制着他不情愿的身子缓缓移动,仿佛只要探明了真相,牺牲生命也无所谓。

渐渐地,可以窥视到房间里的情形了,一台正闪烁着雪花的老式电视机正对着房门,它的对面是一张单人床,一双男人的脚正交叉着放在床上,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好像在等着他。

马上就要见分晓了,柏皓霖莫来由地一阵紧张。

他紧紧地贴着墙,想确定他手中有没有武器,可惜墙壁挡住了大半的视线,无法探看。

如果他真要对自己下手,何必等到现在?拼了!!

柏皓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他知道与刘成正面相对时,自己不能输了气势!

待情绪渐渐平稳了,柏皓霖信步走进屋内。

就在柏皓霖准备说话的那一刹那,话语像是卡在喉咙的鱼刺,竟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是保持着张嘴的动作,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在一张脏乱不堪的床上,刘成正靠坐着,削瘦的脸被电视的雪花映得无比苍白,双瞳早已黯淡无光,在他的胸膛处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柏皓霖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嘴里喃喃地不断重复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就在柏皓霖惊诧无比,几乎无法思考时,尖利的警笛声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似地,在宁静的夜空中盘旋。

柏皓霖身子一颤,冷汗迅速浸湿了他的衣衫,他已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事,急速环视四周,没有发现可以逃离的地方,他知道警察很快就会进屋,届时他将成为此案的重大嫌疑犯,自己将无法辩护!!

难道自己的前程、自由、生命就要毁于一旦?!

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柏皓霖绝不能允许自己就这么被打败!!

柏皓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即便是当年目击他的父亲倒在血泊中,也没有此刻的绝望,现在他就如一只困兽般在屋里乱窜,寻找生路。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卫生间的窗户是开放式的,柏皓霖撑住窗沿轻轻一跃,跳到了屋后的树丛,刚跑两步就听到警察踢门的声音。

柏皓霖没敢回头,向停车的公路急驰而去,此时他的脑子里竟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逃离,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快蹦出胸膛的心跳,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每一个细胞好似要炸开,可现在明明是夏天,整个身体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所幸柏皓霖多次踩点,对此段路程较为熟悉,他很快就看到远处自己停在公路边的车了,周围没有警察,柏皓霖舒了口气,加快了步伐,可他跑到车门前,一个急刹车站住了,身上的每一根汗毛如临大敌般地竖立着。

在驾驶位的车窗外,不知何时被人贴上了一张便签纸,上面清楚地写着:

杀手准则第三条:劳记此刻的恐惧,并且永远不要让它再次发生

血酬定律

杀手准则第三条:劳记此刻的恐惧,并且永远不要让它再次发生

就好似这只是他跟我开的一个善意的玩笑。

我想笑,但是笑不出来,这一局我输得彻底!

我现在才明白,刘成也不过是他精心为我挑选的一颗棋子,他故意在给我递的纸条中留下了他的头发,让我对刘成产生怀疑,然后趁着我停车的时候将他杀死并逃离现场,以借此戏弄我!现在他肯定已经完全借由我此前的一系列活动知析了我的思维和行为方式,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太傻了!!我真是太傻了!!太傻了!!太傻了!!!

我完全低估了此人,完全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行事!!他真的太聪明了!!!我甚至想用“天才”来形容他!!

相比而言,我真是太蠢了!!明明有了张辉的前车之鉴,竟还是留下如此明显地破绽!!

他说得对,我必将这屈辱的一刻铭记在心,并且永远不会让它再次发生!!

事情绝不会就这样结束,现在他暂时领先,可是他做得越多,所暴露的信息也就越多!!

现在需要重新给他做人格侧写:

他刺入刘成心脏的那一刀又准又狠,手法娴熟,这可能也是他平常杀人的方式;刘成睁着眼,身体没有移动过的迹象,也就是说在被杀之前他没有发现有人进入,可能被麻醉了。

他能够查到刘成的资料,不,不只是刘成,还有以前张辉,以及死于他手的受害者,他们大都有前科,之前我以为是由于刘成也曾入狱的缘故,现在从他如此巧妙地隐藏自己的行踪看来绝没那么简单!!

还有,他可以掌控警方的动向,并且相当地了解警署的出警时间、速度——刘成一案中,警察的出现是他精心为我设计的,与他藏尸的犯罪模式不符,是的,若是他自己动手,我敢肯定,他绝不会和警察扯上任何关系!

这些都说明他本身的工作就与警署有相当大地联系!

难道他也身在警署?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一个警察?!

想到这里,柏皓霖不由地吸了口凉气,可是细细一想,觉得这个侧写更符合“义务警察”。

体能、责任感、正义感、行动力,这些都是成为一个优秀警员的基本条件,也可能是因为他在警署里看到了太多的不公,体验了太多现有腐败的官僚体制下的无力和无奈,所以他决定自己不再借助本来的警察身份,而是化身为专门扫除罪恶的修罗!!

是啊,我能够查到张辉和刘成的资料不都是因为我在警署的缘故吗?同理,他要获得这些资料,也一定需要与我相同的外部环境——即使法院和检察院也需要在警方提供资料后才有资格查阅,所以只有藏匿在警署才能查到这些资料!

交通警察和片区民警可以首先排除,因为他们的权限还查不到这些资料,而全市的巡警和刑警加起来少说也有六、七百人吧?

80%的白虎警署的刑警已经由我给他们做过心理评估,其中虽有些警员有人格障碍,但都与“义务警察”的侧写不符,基本可以排除,余下的20%则需要放进我的嫌疑人名单中!!

若是白虎警署没有,其余三个警署也需要继续查证,虽然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但我毕竟离他又近了一步!!

既然被耍了,就要连同敬意一起偿还!!

血酬定律

tmx市白虎警署,署长办公室

赵署长仔细地看完柏皓霖的报告后,取下梁上的眼镜,道:

“皓霖,你的这个想法很好,只是署里没有那么大的地方让你教授警员啊。”

“谢谢赵署长的肯定,我也想过,署里的警力大约有三百来人,的确没有讲堂可以容纳这么多人,所以我准备分部门讲。”柏皓霖早就想好了。

“不过我不太明白,你原本是为警员做心理评估的,怎么会想到教警员做犯罪行为分析呢?”

“我问过一些警员,他们在警校虽也学过犯罪心理学,但是都太笼统、太理论化,与实际的工作并没有太大联系,所以他们几乎没有将这门学科运用起来,”柏皓霖说出了一部分心里话,“其实早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就已经将犯罪心理学纳入了特工训练。二十世纪七十年代,fbi设立了专门的调查支援科,将犯罪心理学运用到实际刑侦工作,并且取得了显著的成果,所以我希望能够尽我的力量让我们的警员也拥有这方面的专业技能。”

“你说得不错,就照你的意思办吧!”赵署长觉得这么做也是自己的一项政绩,同意了。

“谢谢赵署长。”柏皓霖道了谢,退出他的办公室。

当天下午,刑侦一处

由于是赵署长带强制性的“建议”,刑侦一处的刑警们全部到场。

刑侦一处是警署的精英部门,专与最凶残的罪犯打交道,很多国家都对其有一个特别的称呼:重案组,只是由于tmx市警署部门的特殊划分,称呼也有所不同,其实性质是一样的,比如李望龙的杀童案,若不是彭宾和李鹰插手,也本应该由一处负责。

精英并不意味会与柏皓霖合作。

此时,柏皓霖站在投影仪前,先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他从警员们的淡漠神情和交臂的动作看出了他们的抵制情绪,柏皓霖不动声色,道:

“上周司法部向国民议会正式提交了《沉默法》的立法规则,相必大家都觉得难以理解吧?”

警员们应声附合,一些人放下了环住双肩的手,卸下了防御。

“从李悝在春秋末期制定第一部法典《法经》以来,司法部门的审讯方式都是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为主,若是国民议会正式宣布此法的建立,标志着延续了两千多年的司法制度将要重新洗牌,这就意味传统的办案方法会被淘汰!”

“这么说你是同意《沉默法》咯?”有警员大声质问。

“这是那些白痴政客们应该讨论的问题,我们的意见根本无关紧要。”柏皓霖无奈地说。

警员们一阵轰笑,柏皓霖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令他们对他好感倍增。

“既然《沉默法》的颁布只是时间问题,那么我们的办案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就需要改变。”柏皓霖说着翻开文件,突然他停下翻书的动作,看着下方的警员,诚恳地说,“放心,我不会高谈阔论说一些生硬难懂的名词解释来浪费纳税人的钱,而是告诉大家如何将心理学直接运用到刑侦过程中,呃,我说过我是来讲心理学的吧?”

“哈哈。”柏皓霖的幽默令下方的警员开怀一笑,气氛比刚开始时已经缓和了很多。

“根据支援部的调查数据,本署的命案中有16%为故意杀人,84%是过失杀人,大家都知道,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的量刑是完全不同的,很多犯人也因此想钻法律的漏洞,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判断他是否在说谎呢?”柏皓霖说着打开录影机,播放资料片。

这是曾在tmx市引起了很大反响的一桩杀人案的庭审录影。

一名大学生因被通知要留级,在当晚杀害了他的班主任导师,当时案件最大的争议点就是该名大学生在杀人时是否处于精神错乱,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他的量刑就会比故意杀人罪减轻得多。

柏皓霖开始播放录影。

画面中,检察官走到犯罪嫌疑人面前,问:

“2005年4月13日下午两点三十分,被害人将你叫到办公室,告诉你要留级,当时有证词说你并没有表现出过激反应,而是很冷静地离开,确实如此吗?”

“是的。”嫌疑人说话时并没有看着检察官,而是看了看自己的手。

柏皓霖按下了暂停健,问警员们:

“大家觉得他此时是什么心情?”

“他不敢与检察官有眼神交流,说明他在说谎。”有人说。

“说得不错,他的确在说谎。同时他在看自己的手,表明正在集中精力抑制心中的愤怒,可能当时他的确是很冷静地离开,心里却快气炸了,虽然现在说有些马后炮,但恐怕在那时他就已经动了杀机。”柏皓霖解释着。

播放继续。

“在审讯过程中,你说你并不记得晚上发生了什么,能够详细说一遍吗?”检察官问。

“知道要留级,我先回宿舍躺了一会儿,可心里很乱,迷迷糊糊地好像睡着了,后来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全身沾满了血迹,我很害怕,就把血衣洗了,然后第二天警察就来找我了。”

柏皓霖按下暂停健,并把图像放大,指着他脸部轻微的凹处道:

“这说明他在咬内颊,表明他很紧张,并且隐瞒了一些事。”

柏皓霖继续播放。

“……,你杀了你的老师!!”检察官厉声喝问着,“你刺了他十一刀,这完全是一桩有预谋的冷血杀人案!!”

“不是!!我没有——!!!”他大吼着。

在此处,柏皓霖又按下了暂停健,将他的脸部表情发大,指着他皱起的鼻梁:

“这是典型的愤羞成怒的表情,当在审讯中看到这个表情就知道你已经击中了要害。”

在分析完录影资料后,柏皓霖面向警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幸好天理昭彰,最后以故意杀人结案。”他说着扫视着在场所有警员,观察他们此时的动作和神情。

“但这是已经定罪的案件,我们平时审讯时应该如何判断呢?比如我们在询问嫌疑人时,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说谎?”一名警员发问了。

“请问你昨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柏皓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昨晚加班到七点半,下班后去吃了碗面,然后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回家又辅导孩子做作业,再看了会儿书,十二点左右睡觉。”那名警员流利地说。

“我没听清楚,请你再说一遍。”柏皓霖微笑道。

警员一脸“上当了”的表情。

“这就是编造谎言的弊端,”柏皓霖解释道,“反复询问是识破谎言的技巧之一,但现在的刑事案件越来越趋于高智商犯罪,有预谋的罪犯极有可能在询问之前就已经反复练习过,所以对肢体动作、行为表情的观察就成为了一项重要依据,因为时间有限,暂不做过多的解释,有兴趣的同仁可以单独找我讨论。最后我想用著名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话作结束语:‘没人能保守秘密,即使双唇紧闭,指尖也会说话,每个毛孔都泄露着秘密。’”他说完向大家鞠了一个躬,以感谢他们抽出宝贵的时间。

一处的警员们给予柏皓霖热烈的掌声。

血酬定律

回到办公室后,柏皓霖将他列在表格上的一处警员的名字全部删除。

他所讲授的案件本身没有什么额外的意义,唯一想观察的就是“义务警察”在见到他时的反应——柏皓霖已经两次败在他手里,并且他的犯罪心理学知识目前也没有在解密“义务警察”的身份上起到任何作用,那么心高气傲的“义务警察”对此肯定是相当不屑的,但现在作为手下败将的柏皓霖突然以权威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已经习惯愤世嫉俗的“义务警察”肯定不会表现得太过热情或是对他讲的内容很感兴趣。

可惜柏皓霖没有发现一处的警员中有人神色有异,所以姑且先将他们全部排除。

柏皓霖揉了揉太阳穴,他知道这是一个笨办法,但现在他并没有想到更好的方法。

有了一处警员的口碑相传,接下来的授课就轻松多了,警员们也都很配合,柏皓霖仅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将白虎警署所有部门都巡讲了一遍,可惜的是,对于“义务警察”的身份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进展。

这天下午快下班时,柏皓霖接到赵署长的电话:

“皓霖,不少警员都反应你讲得很不错。”

“谢谢赵署长夸奖,其实是大家捧场。”柏皓霖谦虚地说。

“我把这事报给了司马警监,他对你的提议很感兴趣,所以想麻烦你到朱雀、青龙和玄武警署做同样的巡讲。”

“没问题,很高兴我能够帮上忙。”柏皓霖笑道。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轻笑了一声。

当初他找赵署长提出这件事,第一个目的想借用他的权威逼迫警员参加,第二个目的是作为他的跳板——柏皓霖本身并不太方便直接与其他三个警署的署长联系,由他去说就最好了——从李望龙杀童案,赵署长频频接受谋体采访来看,此人好大喜功,他当然不会错过向上司显示自己功绩的机会,现在已是双赢局面。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请进。”

一名警员拿着一个文件夹推门而入:

“你好,柏医师,我是二处的陈浩,最近接到一件棘手的案子,想听听你的专业意见。”他的肩章表明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员。陈浩是从另一个城市的警署调过来的,初来乍到的他对一些事还不太熟悉,又不便老是问二处的同事,正好柏皓霖去他们那里培训,他专业的知识令陈浩佩服不已,所以案件遇到瓶颈,他就想到了柏皓霖。

“意见谈不上,只是一些建议。”柏皓霖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是这样的,8月29日凌晨一点四十六分,我们接到一个匿名的报案电话,说东壁街268号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他说着将案件资料递给柏皓霖。

柏皓霖接过,翻开文件,看到了刘成所在社区的照片。

这是柏皓霖安排巡讲的第三个目的,若是自己主动介入刘成的案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可疑的事,所以他巧妙地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征服了办案警员,让他主动向自己寻求帮助。

“匿名的报案电话?”柏皓霖重复道,“当时的录音资料可以借我听一下吗?”

“当然可以,”陈浩见柏皓霖感兴趣,像是见到了救星,“不过我和我的组员听过好几次,并没有发现什么。”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拿出夹在文件中的光盘交给柏皓霖。

录音很短。

“您好,这里是110,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看到一个可疑的人进了邻居的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但声音非常轻柔,听得出他故意压低了声音。

“请问您的地址是?”

“东壁街268号3幢101号。”那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录音太短了。”柏皓霖带有歉意地说,“你们有交给技术支援处分析过吗?比如背景音、电话来源等等?”

“有的,电话是从离那个社区不远的投币电话打出的,我们也找过监听专家,但他们说无法通过低语来判断其身份。”

“尸体方面呢?”柏皓霖又翻到法医报告。

“死因很简单,利物刺入心脏致死,凶器上只发现了死者的指纹。”

“毒理检验呢?”柏皓霖又问。

“毒理检验?”陈浩重复道,不知道柏皓霖为何如此发问。

“你看他的姿势,完全没有移动过的迹象,通常情况下,可以判断为自杀,可是一般人会选择切腹,就算想减轻痛苦直接刺入心脏,在没有任何医学知识的前提下,很难刺得这么准。还有,你看他的手,两手完全摊开,放在身体两侧,若是自杀,双手应该向内微握才对,所以我觉得他可能被人下了药,然后才被杀。”柏皓霖道。

“我马上去找法医!”听了柏皓霖的话,陈浩如梦初醒。

“不知你们有没有嫌疑人?”柏皓霖问。

“死者曾多次入狱,表面有正经工作,实际是以贩卖毒品为生,所以嫌疑人太多了。”陈浩道。

贩卖毒品?难怪他每天要去那么多娱乐场所,原来是去交易。柏皓霖暗忖,但他不动声色:

“如果可以,这些能不能借我详细看下?或者能排除一些嫌疑人。”

“当然!”陈浩爽快地答应了。

陈浩走后,柏皓霖这才正视这个曾经被自己定义为头号敌人的男人。

警方在一点四十六接到匿名电话,离此最近的巡警赶到现场是一点五十四分,柏皓霖清楚记得自己停车时是一点三十二分,步行到刘成住所估计需要十二、三分钟,也就是说,“义务警察”是确定自己走进陷阱后才打了报警电话。

现场有用的资料不多,主要还是因为刘成家里太过脏乱,不过警方也注意到了柏皓霖逃离的那扇窗户,所幸他戴着手套,警方并没有采集到指纹,但却在窗户下发现了一个脚印,初步判断是身高在一米七七至一米八一之间的男性,而柏皓霖的身高正是一米七九。

这些虽然并不能证明柏皓霖当时在场,但还是令他有些心虚。

目前警方将嫌疑人锁定在与刘成有毒品交易的六名毒犯和两名他曾经的狱友身上,案发时,他们都没有不在现场证明。

看完了警方极简短的调查报告,柏皓霖往后靠了靠。

由此可见“义务警察”设计他的同时,也为他留了后路。

“呵,真有意思。”柏皓霖冷笑道。

他一直以来都将“义务警察”视为敌人,现在他却再一次用行动表示:我对你没有敌意,只是想告诉你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杀手!

可惜柏皓霖并没有成为杀手的打算,郭天的死只是意外,但现在“义务警察”的存在已经对他构成了相当大的威胁,这让柏皓霖每天的神经都崩得紧紧的,他不知道“义务警察”会不会哪天一封匿名信告发自己,或是让他也“失踪”!!

柏皓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皮本,上面记录了他觉得有些可疑的警员名单,他想找他们再聊聊,兴许能看出些端倪。

柏皓霖准备先到三处,刚离开办公室,就看到易云昭在前方徘徊,他步伐缓慢,头部低垂,左手托住右手,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不断轻点着嘴唇,看起来犹豫不定。

“云昭。”柏皓霖向他打招呼。

“呃,柏医师。”易云昭一听到柏皓霖的声音,顿时立正站好,他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将眼神移开,然后冲他一笑,说是笑,其实也只是嘴角轻轻牵动,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柏皓霖已经从易云昭的肢体语言感觉到他见到自己觉得有些尴尬,他并不想为难他,也冲他微微一笑,很自然地从他身边走过,他刚走两步,易云昭突然叫住了他:

“那个——,柏医师。”

“叫皓霖就好了。”柏皓霖知道易云昭言辞客气是他对自己还有戒心。

“那天的事,对不起。”易云昭轻咬下唇,眼睑低垂。

“那天?什么事?”柏皓霖反问。

“刚刚接到几天前报失踪的那个女孩的电话,她说她‘失踪’的同学回来了,原来那天晚上她准备离开红月亮时,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对方自称是一家快递公司,说她中了奖,奖品是泰国三日游。”易云昭道。

“这不是挺好嘛,为什么说奇怪?”柏皓霖不明白了。

“关键是她没有参加任何抽奖活动。那女孩告诉对方是他们搞错了,但对方说他已经找了整整一天了,而且离飞机起飞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若是送不出去老板会骂他,总之劝说她接下了本不属于她的奖品,女孩考虑当时夜已深,没有给朋友和家人打电话,也来不及拿衣物,从atm机取了钱后就先上了飞机,今天上午才从泰国回来。”

“的确有点奇怪,不过平安回来就好。”柏皓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因为这实在是太巧了!!

如果不是听到她失踪,他不会这么快就去找刘成,而现在他才发现女孩的失踪竟是一场闹剧!不,这或许根本就是“义务警察”精心设计,这件看似有些怪异,却没有任何人受伤害的失踪案无疑将他推向了更黑暗的深渊。

“那天我所说的话,希望柏医师不要介意。”易云昭满是歉意地说。

“我已经忘记了,”柏皓霖笑着拍拍易云昭的肩,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虽然幅度不大,但易云昭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血酬定律

接下来的一周,柏皓霖奔走于四大警署,在警员中讲授犯罪心理学,他幽默的谈吐,专业的讲解和生动的案例分析在警员中大受欢迎。在讲授的时候,他也观察着警员们的神情、动作,已经排除了96%的警员。

与此同时,刘成的毒理分析报告出来了,在他体内发现了茛菪碱。

茛菪碱是一种常见的镇静剂,只能小剂量服用,如果超过剂量就会产生强烈麻木和大量幻觉,也正因为其存在的普遍性,警方无法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案件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这条在警方眼中看似无用的线索,却让柏皓霖更加了解“义务警察”!

茛菪碱的确是常见的化学药品,再加上之前在纸条上发现的***,说明“义务警察”对化学或医学的了解程度很高,或许是专业人士。

警署中这类专业人士并不多,而且绝大部分在支援部。

支援部!

柏皓霖倒抽一口凉气,他竟把支援部忘了!!

支援部的警员算是协警,与传统的警察不一样,他们不出外勤,仅仅在室内办公,做一些非常专业的检验工作,所以柏皓霖在做心理评估和讲授犯罪心理学时并没有将他们纳入其中,而“义务警察”洽洽可能隐藏在支援部!!

柏皓霖暗叹自己大意。

值得庆幸的是支援部的人数不多,更何况柏皓霖先前已给“义务警察”做了行为分析,可以排除其中的女性警员和年纪较轻、性格过于外露并无私家车的男性警员。

余下了二十二人,而由于柏皓霖忽略了这一群体,对他们知之甚少,已不能轻易地排除任何一个。

柏皓霖蹙着眉,双手的手指交叉,拇指支撑着下颔,食指紧贴鼻尖,过了一会儿,他释然了,轻拍了一下桌面,低喃着:

“如果穆罕默德不肯上山,何不让山自己来到穆罕默德面前?”

经过一周的详细排查,柏皓霖最终将目标锁定在玄武警署支援部一名叫曾祥斌的警员身上。

曾祥斌时年三十有二,未婚,由一所知名大学的化工专业毕业,而后进入警署支援部,主要负责处理和分析证据中出现的微量元素,平时少言寡语,即使与他工作了八年的同事,也对他知之甚少,各方面都符合柏皓霖为“义务警察”所做的人格侧写。

柏皓霖主动与曾祥斌接触,他的反应极其地冷淡,几乎可以用逃避来形容。

看来“义务警察”的确是一个喜欢躲在暗处的执行者,他不喜欢与人交流,根据他的性格特点,节节败退只会让他有机可乘,但若是主动出击,他反倒会有所顾忌。

所以柏皓霖决定在今晚定胜负!!

柏皓霖于下午四点半结束了玄武警署巡警七处的讲课,他和警员们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与平常不一样的是,这次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走进警署旁边的购物大厦,驶出自己租用的汽车,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

大约六点三十分,曾祥斌开着他的那辆老爷车离开警署,柏皓霖紧随其后。

曾祥斌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将车开到了离市中心较远的一所小学,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天色已晚,学生和老师们都放学回家,诺大的校园只余下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看门。

曾祥斌走到门卫室,想叫看门的大爷,透过门卫室的窗户却看到他喝得烂醉如泥,只得自行打开校门旁边未锁的小门,进入学校。

在曾祥斌进入后,柏皓霖也来到门卫室的窗户边,冲里面正抱着空酒瓶打着呼噜的大爷轻轻一笑,看来他很享受自己送他的佳醇,当然,他并不知道是何人所送。

柏皓霖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也侧身进入学校。

晚上的学校里静悄悄的,校园里的生气好似也和学生们一起离开了,没有白天的闹嚣和活跃,怪异得就像童话中巫师居住的鬼堡。

此时,一朵乌云慢慢滑过,遮挡住了月光,黯夜完全将校园揽入怀中,孩子们在校园周围亲手种下的小树像是感应到在这深沉的夜中隐藏的诡异气氛,细小的树条纷纷晃动,如同在黑暗中挥舞的枯手。孩子们圈养的小动物好似也嗅到了弥漫在沉闷空气中的血腥味,在笼子里不安地躁动着。

一个黑影慢慢向教学楼移动,他的步伐矫健,脚步声却极为轻盈,就在他刚刚穿过小树林,踏上教学楼的阶梯时,柏皓霖突然从暗处闪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他。

黑影急忙往右一闪,向后退了一步,但不等他站稳,就感觉到后腰被击中,他吃痛,打了个踉跄。说时迟那是快,柏皓霖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提,不让他跌倒,并将他狠狠地推在墙边,他用右肘紧紧地抵着他的喉部,左手抓住他右手的手腕,并用双腿封住了他的脚,让他动弹不得。

“终于见面了。”透过昏暗的光线,柏皓霖隐约看到对方戴着黑色的滑雪面罩,无法窥其面容,只能看到他漆黑如夜的双瞳。

曾祥斌只是柏皓霖为了引出对方而设下的鱼饵,他让对方以为自己盯住了曾祥斌,将他引到此处,然后趁他不备将他擒住。

对方没有说话,反应没有柏皓霖想像的那么激烈,只是看着他,眼里没有丝毫感情色彩。

柏皓霖双眼直条条地盯着他,道,“我们难得如此接近,你至少应该说点什么吧?”

“唔。”对方只是沉沉地应了一声。

“你不说话也没用,你已经输了。”柏皓霖说着就要伸手取下他的滑雪面罩。

“杀手准则第四条: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那人说话了,声音被他故意压低,听不出是何许人。

柏皓霖还没从他的话中回过味来,右腰处突然感觉到轻微的刺痛,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对方左手拿着一个注射器,针头已然刺进了自己的腰部,此时他正缓慢将注射器中的药水慢慢推入自己的体内。

糟糕!!柏皓霖在心里大叫一声,嘴里还来不及喊出话来,眼前便一阵天眩地转。

对方眼疾手快地接住倒下的柏皓霖,却听到楼里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他快速将他拖到花坛后面,藏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曾祥斌喜孜孜地从楼里走出,他的怀里抱着一只猫。

这是他养了五年的猫咪,也是他唯一的家人,昨天晚上它居然走失了,让他着急得不得了,幸好今天下午一个好心人打电话告诉他小猫被这个学校的学生捡到,养在某间教室的生物区,他挨着教室一间一间地找,好不容易才找到它。

曾祥斌走远后,黑影带着昏迷的柏皓霖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血酬定律

不知过了多久,柏皓霖慢慢醒转过来,眼里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看见前方有一个人影,他吃力地思考着,记忆慢慢在恐惧中复苏:

他被“义务警察”抓住了!!

柏皓霖犹如冷水激面,完全清醒过来的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极其危险。

此刻他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脖子、腰部、双手和双脚都被绑得死死的,他使劲摇晃,椅子却纹丝不动,看来已经被固定在地上。

在柏皓霖的前方,是一张竖立的手术台,一个人被绑在上面,他双目紧闭,似乎还没清醒过来。

柏皓霖认出了此人,他叫袁建,是刘成的毒源,也是刘成案中警方的重大嫌疑人之一,曾被陈浩带回警署问话,当时自己就站在玻璃后面看着他,当然,他知道他并不是凶手,只是他不明白“义务警察”将他也绑在这里是何目的。

再环顾四周,柏皓霖发现他们正身处一个密室,室内灯光明亮,唯一的出口是左边的一扇不锈钢制的铁门,四周密不透风,这里没有窗只有天花板上有一个极小的通风口,以至于一股刺鼻的漂白剂的味道在空气中久久挥这不去,更不必说里面就像蒸笼一样闷热。

密室里的陈设极其简单,除了缚住他们的手术台和椅子外,手术台旁边放着一个铁桶,桶边放着一根软管,再往左边是一个靠墙的有一米多高的置物架;右边的墙边有一个宽大的水槽;密室的东北角堆放着几个纸箱,隐约看到上面写着消毒液、清洁剂、漂白剂、医用手套之类的物品,西南角则放着没有使用过的黑色垃圾袋。

随着铁门“哧——”地一声打开,“义务警察”走进密室,此时他穿着外科手术服,戴着外科专用手套,面容也被黑色的面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漆黑如夜的双眸。

“你想干什么??!!”柏皓霖大吼着,他几乎可以预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不要激动,如果我想杀你,你活不到现在。”“义务警察”的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应该特意用了变声器。

“你究竟想做干什么?”柏皓霖从喉咙里挤出徘徊在他心里已久的问题。

“义务警察”没有回答,他走向置物架,一边从下方的抽屉里拿出解剖刀、小型电锯等物放在手术台旁边,一边用平淡的语气说:

“那天晚上,我看到你杀了郭天,我不知道有多兴奋。”他说着望向柏皓霖,眼里却是他无法捕捉的笑意。

“兴奋?!”

“你应该也曾想到,我出现在那里并不是巧合。但你太不熟练了,应该说,太没有经验,”他没有明确回答,却已是默认,“而且你犯了一个足令将你送到死刑场的致命错误。”

“所以你‘好心’地替我处理了尸体?”柏皓霖已大致猜到。

“没有尸体就只能定为失踪案,这样的案件最终都会不了了之。”

“这就是你的生存之道?”柏皓霖不屑之极。

“刘成是一个例外,他只是给你的试炼。”他不理会柏皓霖的冷嘲热讽,在将工具准备好后,他又取出一个注射器和药水,抽出药水。

“是啊,为了让我尽快踏入你的陷阱,你甚至还设计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失踪。”柏皓霖的语气充斥着嘲讽。

“我不会将无关的人拉进来,”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说,“我只能说那是巧合。爱因斯坦也说过:巧合是上帝默默操控这个世界的方式。有的事是上天注定的,就像我发现了你!”

“哈!”柏皓霖嗤笑一声。

“我已经如此坦诚对你,没必要在这件小事上对你说谎。”他说着将针头刺入袁建的皮肤,将药水推入他的血管。

“坦诚?那把你的面罩拿下来怎么样?”柏皓霖冷笑道。

“到了适当的时候,我自然会拿下来。”他缓缓道,似乎只是一位耐心回答学生的刁钻问题的老师。

“张辉呢!你趁着撞我的同时将纸条放在我的口袋里,当我跑回体育馆的时候,你们都已经不见了!这其间只有十来分钟,你是怎么办到的?!”

“等你做好了选择,我自然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一切。”他没有正面回答。

“唔——”袁建发出一声呻吟,切断了两人的对话。

“我给他用的是琥珀酰胆碱,”他继续对柏皓霖说,“这是一种瘫痪药剂,也是神经肌肉阻断剂,它可以使肌肉暂时处于瘫痪状态,但会让人的意识十分清醒。这些药物可以在体内迅速新陈代谢,尸检查不出来,不过必须通过注射才有效。”

“你不用告诉我!!!”柏皓霖大吼着。

“它以后对你也有用。”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柏皓霖一眼。

血酬定律

袁建惊醒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像外科医生打扮的人,他当然不会认为自己被送到了医院,可是他却说不出话来,只得瞪着眼看着柏皓霖和“义务警察”,急促地呼吸着,脸因害怕被憋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他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瞪着“义务警察”的眼神恐惧又凶狠,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乱来。

“你学过医,对人体有基本常识,”“义务警察”道,“所以我只说一遍。”他的语气中没有商量的余地。

“义务警察”推着竖立的手术台,从左走到右,袁建被倒立放置,他惊恐地转动着眼珠,嘴里发着呜咽声,似乎在求救,似乎在告饶,但“义务警察”却置若罔闻,道:

“这么做只是为了放血,如果你不怕清洗麻烦的话,一刀割破他的喉咙也可以。”他说着拿起木桶里的软管,将空心的尖刃狠狠地刺入袁建的动脉血管。

袁建根本连求饶的机会也没有,脸部的肌肉在痛苦中逐渐扭曲、变形,同时热腾腾的鲜血顺着软管流到了桶里。

“你真的以为我会变得和你一样?!”柏皓霖咆哮着,他奋力挣扎,只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地给他一拳,无奈他的身子被紧紧缚住,令他动弹不得。

“顺便说一下,如果遇到像今天晚上你袭击我时的情形,而手里没有注射器的话,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义务警察”不理会柏皓霖的抗议,他伸出了两只手的大拇指,“可以用指压住颈部的动脉和静脉,这样可以切断大脑的供血,只需几秒就会致人昏迷,而且伤痕很快就会消失。”

柏皓霖双拳已不知如何才能握得更紧,他全身颤抖着,眼里焚烧的怒焰足以吞噬一切。

“差不多了,”“义务警察”自顾自地说,他取下插入袁建颈部的软管,让手术台平放,袁建的头别在一边,双目圆睁,却已没了声息,“现在是最艰难的部分,如果你想吐可以告诉我。”

“你这个变态——!!!”柏皓霖几乎是尖叫起来,他就像一个发疯的野兽,只要解开他身上的枷锁,他会将他眼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我要纠正一下,”“义务警察”说着拿起电锯,“这不是我的兴趣,只是为了生存。”

电锯发出刺耳的“突突——”声,“义务警察”将快速滚动的锯齿对准袁建的颈部,只听到“突——卡——”的怪声,袁建的脑袋就已经搬了家。

“义务警察”神情淡然,眼中没有亢奋,似乎已经麻木了。

他的动作娴熟,将袁建的首级丢进准备好的垃圾袋,接着又锯下了他的双手,将它们切成三段后与首级放在一起,然后将袋口扎好,放在一边,他一边做一边解释:

“垃圾袋是最普通的东西,用它装尸可以避免警方追查到特定的人。”

“义务警察”将电锯放在一边,拿起锋利的手术刀在尸体上切割了一个“y”字,然后将皮翻在一边,取出内脏,最后再用电锯将躯干切成五部分。

这其间柏皓霖吐了三次,肚子里的东西全都被掏出来似的,喉咙里、嘴里全是胃液的酸苦味,柏皓霖只觉得头昏目眩,整个人好像漂浮在虚幻的外太空,他的周围只有袁建七零八碎的尸体。

“最后就是抛尸了。”“义务警察”将尸块分别装进三个黑色垃圾袋中后,开始进行清洗,他先将桶里的血倒进水槽,将铁桶和软管清洗了一番,抓了一把漂白剂洒在桶里和软管里,“抛尸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困难,关键是你如何处理尸体,一般来说,水和火是最好的办法,当然还可以用强水、硫酸那些强腐蚀性的化学物品,但它们都太难弄到手,数量太多反而会引人注意,我个人不推荐。”

他见柏皓霖已经有些脱水,为他倒了杯水,送到他嘴边,柏皓霖微微扭头,拒绝了,他也不强迫,继续道:

“最常见的是挖个坑埋尸或是随便找个什么地方丢掉,但这么做极不安全,一是尸体上会留下太多属于你的个人信息,二是越早被人发现,你被抓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我个人也不推荐,至于我自己——”他拖长声音,似乎在想应该怎么说,“暂时保密,我的方法你不一定用得上。我只是教你一些基本常识,主要还靠你自己琢磨。”他的语气简直与教人手艺的老师父一模一样。

“哈,哈哈哈……”柏皓霖突然笑了,笑声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笑什么?”

“你是典型的精神变态的冷血纵欲杀人狂!!你以为你所做的都是正确的事,但你本身与你杀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区别!!”

“义务警察”没有说话,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你认为你是在为世界做事,所以你习惯独来独往,但你有朋友吗?有爱人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柏皓霖瞪着他,眼里喷射的怒焰几乎快将他吞没,他一字一句地从嘴里砰出,“在我眼里,你跟他们根本没有分别!!一样地该死!!!”

“义务警察”看着他,听了他的话却一言不发,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映照着柏皓霖充满愤怒和憎恨的脸。

柏皓霖对于“义务警察”的反应觉得奇怪,按理说他应该已经怒不可恕地开始反驳自己了,可他却什么也没说。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义务警察”先开口了:

“我尊重法律,但法律不等于正义,”他说着从置物架中拿出新的注射器和药水,“正义有时候也需要牺牲,”他将针头刺入柏皓霖的手臂。

“义务警察”的影像在柏皓霖眼里开始分离成两个、三个,最后是模糊的一团。柏皓霖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却觉得头重脚轻,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

“!!”柏皓霖猛然睁眼,却看到每天早上醒来都会看到的雪白的天花板。

他在家?他在家?是在做梦吗?

柏皓霖坐起身,确定自己在家后,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现在他只觉得头又沉又痛,好像宿醉般难受。

他费力地回忆着,回忆发生了什么事:

我为了引出他,故意利用曾祥斌将他引到了一所小学,然后,然后……,我被他抓住了?

虽是这么想,柏皓霖却有些不自信,因为他只能隐约忆起一些零碎的片段,这让他的记忆看起来太虚渺,就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虽说是梦境,可是密室中肢解人体的可怖场面却是历历在目,柏皓霖的脑子像是坏掉的放影机,不断地重复地播放着那些画面,耳边还徘徊着“义务警察”的话语,他的鼻腔似乎也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嘴里充斥着胃液的酸味。

柏皓霖摇摇头,将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血腥画面甩出脑海,他环顾四周,再次确定自己现在在家后,告诉自己:

一定是梦,否则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放过我?如果是真的,我怎么会不记得更详细的情形?我只是在做梦,一定是做梦!!

对自己说了几遍后,柏皓霖稍微安心了一些,他走向浴室,想让头脑清醒一下。

但就在柏皓霖踏入浴室的刹那,他全身的血液竟在一瞬间冻结,他只觉得头皮发麻,遍体冰凉,原本平稳的呼吸带着沉重的颤音,连脚尖也开始发起抖来。

只见了浴室的镜面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杀手准则第五条:没有尸体,没有谋杀,一切恍然如梦。

锁定目标

杀手准则第五条:没有尸体,没有谋杀,一切恍然如梦。

他再一次用他的行动证明了我的惨败!

我真的太低估他了!!

现在我基本上已经全部想起那晚发生的一切,那些画面就像打在我身上的烙印,抹不去、忘不掉!

不过这次与他的近距离接触让我更加了解他:

首先,他对医学知识相当了解,应该是在支援部从事法医工作,每个警署有两到三名法医和几名助理法医。

助理法医本身并不太具备非常专业的法医知识,他们只负责从现场抬回、清洗、缝合尸体以及带死者家属认尸等简单工作,可以说是帮法医们做一些杂务,而且年纪较轻,大部分是医学院的实习生,姑且排除。

法医们的上班时间相对灵活,有的甚至是知名医院的临床医师到警署兼职的,除了两名女性外,其余全是男性,年龄都在三十至五十之间,所以目前还有七个嫌疑人,可惜他所用的一切药品、用具全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无法从中窥其身份,这也是他想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不要使用任何会将证据引向自己的东西吧!

其次,他有洁癖,在那家屋子里闻不到一点血腥味,肢解完成后,他也会清洗现场;在肢解过程中,他的情绪稳定,眼神淡漠,感觉不到他杀戮时的快感,似乎这一切只是他的工作,对他而言,就像做了一次外科手术一般寻常。他想用行动告诉我,他只是在完成他的使命?!

最后可以确定的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表明他的立场和对我的友好,一定有其他目的!绝不是想多个帮手或同伴那么简单!!

想不明白,为什么选中我?就因为我先他一步杀了他想要杀的人??

他的行为有太多不能用常理解释,一定有我还没有察觉到的原因!

如今嫌疑人只余下七人,找到他是迟早的事!!

初秋的雨一会儿下一会儿停,秋风四起,标志着夏日已接近尾声。柏皓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的垂柳在冷风中瑟瑟摆摆,不多一会儿,灰蒙蒙的天开始哭泣,细小的雨滴开始在窗户玻璃上描画着一道道细腻的线。

柏皓霖吁了口气,正准备为自己泡一杯咖啡,却听到有人敲门,他应了一声,陈浩推门而入:

“皓霖。”他与柏皓霖已经很熟了,所以直呼其名。

“那个案子有线索了?”柏皓霖放下咖啡,问道。

“你还记得前几天我们带回来问话的一名叫袁建的毒犯吧?”陈浩也不拐弯抹角,径直道。

“嗯。”柏皓霖点点头,脑子里却出现袁建被肢解时的恐怖场景,他将咖啡杯送到嘴边,想借此切断自己的回忆。

“今天我们想带他回来再次问话,却发现他已经失踪了。”陈浩道。

“这么巧?”柏皓霖不假思索地说。

“是啊,所以他畏罪潜逃的可能性很大!”陈浩以为柏皓霖的想法和自己一样,“我准备发通辑令,不过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柏皓霖低喃着重复。

“嗯,你也应该知道,说是通辑令,但有多少国民真的会去看?更别说记住通辑犯长什么样!”陈浩说出了残酷的现实。

“你想让大家引起足够的重视?”柏皓霖明白了陈浩的意思,“很简单,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这只是毒犯之间的自相残杀,上面不会划拔太多经费。”陈浩无奈地说。

“这样啊——”柏皓霖想了一会儿,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风声过去后,他一定会重抄旧业,所以不必大张旗鼓地发通辑令,从现在开始,只要告诉被捉的贩毒和吸毒人员,如果能够提供他的线索,就可以从轻判罚,相信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错的诱惑。”

“不错,就这么办了!”陈浩采纳了柏皓霖的建议,“皓霖,谢谢你,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

“太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柏皓霖谦逊地说。

陈浩离开后,柏皓霖静静地思考着:

看来“义务警察”在向自己传授经验的同时,也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这或许根本就是他的一箭双雕之计!

不过这也表明,那位“义务警察”在白虎警署的可能性极大,否则他怎么会如此了解警方的动向?正好白虎警署的三位法医全是男性!难道他就在其中?!

柏皓霖急忙找出刘成案子的备份资料,在法医检验栏后看到法医的签名:

周成祖。

由于先前调查过支援部的警员,柏皓霖对他有些印象。

周成祖今年四十三岁,是医科大学病理学专业毕业,四年前举家搬到tmx市,也从以前城市的警署调到了这里,仅仅四年就荣升为白虎警署的首席法医官。大伙儿对他的评价是稳重、敬业,对他的私生活知道得并不多,只晓得他婚姻幸福,有一个念国中的儿子。

难道是他?可是对“义务警察”的侧写中有一项很重要的标准就是单身,而周成祖有家人,他很难在家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在五年之内杀了那么多人。

柏皓霖不敢确定,他找出另外两名法医的资料进行比对:

范国懋,38岁,丧偶无子,十二年前他在一场车祸中失去了他已经怀孕的妻子,也失去了他健全的左腿,现在他走路需要依赖拐仗,也许是因为这个,他的性格内向,不愿与人接触。

刘家杰,31岁,是tmx医院心脏外科的医师,在警署兼职值夜班,因他与其他警员接触的时间不多,对他的私生活并不了解,只是警员们都觉得他不苟言笑,举止也有些傲慢,不太好相处。刘家杰虽然是值夜班,不过晚上的案件相比白天来说要少很多,况且法医处独门独户,就算他偷偷离开再偷偷回来,支援部其他值夜班的人也难以察觉,所以值夜班并不能就这么排除他是“义务警察”的嫌疑。

三人中除了范国懋因有明显的身体缺陷可以完全排除外,周成祖和刘家杰都不能完全洗脱嫌疑,看来有必要亲自会会他们!

法医鉴证处就在柏皓霖办公室的旁边,现在他决定去串串门。

锁定目标

法医鉴证处与白虎警署开放式的办公环境不同,是全封闭式的,建筑面积约有五十平米,屋子中央是三张解剖台,南面的墙放置着两张办公桌,右边的墙角放有三个储物柜,除此之外,四面的墙壁都是由一个个的冷冻柜堆积而成,在尸体没有人认领的情况下,会暂时搁置在此。一扇厚厚的铁门将法医鉴证处与外隔绝,所以警员们戏称为生死门。

柏皓霖推门而入,正好看到周成祖用一个小型电锯将死者的右手锯下,听到刺耳的电锯声,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义务警察”肢解袁建时的情景。柏皓霖只觉得胃部好似被一只手无情地搅动,他别过头,捂住嘴,极力阻止想呕吐的冲动。

听到了开门声,周成祖回过头,见是柏皓霖,一边继续工作,一边说:

“柏医师真是稀客啊。”周成祖看起来比他实际年纪年轻很多,高挺的鼻梁,得体的打扮,举止很文雅,可以称得上是一名美男子。柏皓霖在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和法医们打过招呼,不过平时很少与他们接触,所以彼此不太熟悉。

“周医师,叨扰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看看吗?”柏皓霖压制着不适,走向他,却极力将眼神从尸体身上移开。

“可以啊,只要你的胃受得了的话。”周成祖将锯下的右手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柏皓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周成祖,周成祖一见柏皓霖的表情就明白了:

“这名死者出现了死亡痉挛。”死亡痉挛通常会发生在死亡的瞬间,法医在检验时会扳不开手,唯一的办法是将手锯下,放进微波炉加热。

“对不起,虽然我也知道一点医学常识,但对法医学却不太了解。”柏皓霖满是歉意地说。

“没事,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周成祖摆摆手,不以为意,“趁他还没熟,说说你找我什么事吧?”

“不知您有没有听过法医心理学?”柏皓霖也不拐弯抹角。

“在法医周刊上看到过,好像是一门新的心理学科。”

“是的,最近事情少了很多,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一份法医心理学的研究报告,或许可以帮上忙。”

“你这么上进,难怪赵署长那么赏识你,没问题,你想来随时都行。”周成祖一口答应。

“谢谢你,那以后就要打扰了。”柏皓霖注意到周成祖满口答应的同时,右肩微微耸动,这说明他言不由衷——他知道如果自己直接找赵署长,赵署长肯定也会同意,倒不如现在做一个顺水人情。

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响,断腕已经加热完成,同时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肉被烤糊的味道。

周成祖拿出断腕,轻轻扳开手指,取出手里的一小块布料放进证物袋里。

柏皓霖观察着这名死者,这是男性,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身上也有多处瘀伤,死因是头部被重击导致的大量出血。

“怎么样?”周成祖见柏皓霖斜着头,神情专注地看着死者,问。

“罪犯用钝物多次击打死者,说明他当时处于极度的愤怒,他身上的瘀伤说明他们当时有过争执、搏斗,也就是说死者不仅认识凶手,还很熟。”柏皓霖道。

“你怎么知道是多次?”周成祖反问。

“周医师,你这是在考我了,”柏皓霖笑了,“颅骨是最硬的骨头,用钝物击打头部时,第一次不会出血,除非多次打在同一个位置。”

“很不错嘛,看来你下过苦功。”周成祖点头道。

“看过一点书而已。”柏皓霖谦虚地说。

两人正说着话,铁门被撞开了,一名助理法医推着放有尸袋的推车走进来,后面跟着走路一瘸一拐的范国懋。

“外卖来了?”周成祖回头问道,他们习惯称亲自到现场带回的尸体为“外卖”,这是法医之间的戏称,但在外人听来却是怪异之至。

“嗯。”范国懋说着看了一眼柏皓霖,又望向周成祖,似乎在问他柏皓霖为何在此。

范国懋虽然比周成祖年轻,可从外貌上看,他却比周成祖年长,他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魁梧,但面色苍白,由于腿脚不便,他总是杵着一副拐杖,看起来又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

“这位是柏皓霖,警署的心理医师,他想研究法医心理学。”周成祖简短地解释道。

“哦。”范国懋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打扰了,范医师。”柏皓霖礼貌地说。

“没什么。”范国懋小声地说道,他杵着拐杖,缓慢地走到推车前,想和助理法医一起将尸袋抬到解剖台上。

“我来吧!”柏皓霖见他行动不便,主动帮忙。

范国懋也不推托,待柏皓霖和那名助理法医将里面的尸体合力抬到解剖台上后,他才戴上塑胶手套,开始做尸检,柏皓霖则站在旁边观看。

这名死者是一名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她的眼白部分有瘀血,皮肤青蓝,嘴唇发蓝,颈上有两处明显的掐痕,是典型的窒息致死。

范国懋在查明了死因后,开始用小刀刮指甲里的物质,将其放在一张纸上。

“这些东西有用吗?”柏皓霖问。

“如果死者曾经反抗,她的指甲下就会留下凶手的皮肤纤维,有了皮肤纤维就能检验到凶手的dna,虽然现在并没有建立广范的dna数据库,但如果有了嫌疑人,就可以进行比对,从而锁定凶手。”范国懋解释道,他的语速平缓,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

柏皓霖点点头,他也明白了“义务警察”为何要帮他处理郭天的尸体——他和郭天搏斗的时候,他的指甲里一定留下了他的皮肤纤维,如果当时警方找到他的尸体,就可以从中得到柏皓霖的dna,这也是“义务警察”所说的“足令将你送到死刑场的致命错误”。

“现在的案件多是冲动杀人,不是掐死,就是用刀刺杀,还有就是重物击毙,也不知对你的研究有没有帮助。”周成祖一边将他处理完毕的那具尸体放进冷冻柜,一边说。

柏皓霖淡淡地笑了笑,他感觉到周成祖并不希望自己呆在这儿,却装作不知。

锁定目标

范国懋把纸上的物质装进证物袋后就准备将尸体放进冷冻柜,柏皓霖奇道:

“咦,不用解剖吗?”

“在能确定明显死因的情况下不需要解剖,”周成祖抢答,“除非死者家属要求。”

柏皓霖嘴上没什么,心里却不认可周成祖的答案,虽说这两具尸体都可以判断其死因,但解剖中或许可以发现更加细微的证据,比如可以确定他们生前是否被性侵害、可以从他们的气管中找到死亡时所处的环境、从他们的胃液中找到他们曾吃过什么诸如此类。这些看似没用的细节,却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帮忙找出凶手。

“你还需要再看看吗?”范国懋礼节性地问。

“嗯。”柏皓霖开始仔细端详着。

死者的身体没有特别之处,只是她指甲上的有几条不太明显的白色条纹引起了柏皓霖的注意,他问道:

“这个白色条纹说明了什么吗?”

“可能是营养不良吧?”范国懋推测道。

“会不会是中毒呢?”柏皓霖问,“我记得有时候中毒,指甲上也会出现白色条纹。”

“哈,如果死者真的已经慢性中毒,为什么凶手还要掐死她?这不是画蛇添足么?”周成祖不同意柏皓霖的看法。

“或许我们要找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凶手,另一个则是谋杀未遂。”

“那做个化验吧。”范国懋似乎并不喜欢与人争论,他想拔下死者的头发,可轻轻一抓,几十根头发轻易脱落,他的动作僵了僵,却不动声色地放进了证物袋。

现在法医鉴证处已没什么事了,柏皓霖不便再留在那儿,他向两人道了谢后,退了出来,通过这次短暂的接触,他已对他们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相比而言,周成祖更擅长交际,范国懋则有些自卑,这可能与他的行动不便有关;在工作上,周成祖虽更专业,但较为自负,不愿意接受不同的意见,范国懋可能不如周成祖细致,他的脾气却很好,表面是一个不易亲近的人,不过实际交往后,觉得他还算比较容易相处;另外,周成祖嘴上说欢迎自己,实际却并不希望自己呆在那儿。

可是现在的资料太少,柏皓霖还不敢轻易得出他们中谁是“义务警察”的结论。

柏皓霖来到隐痕检验处,检验员正将周成祖送来的布料剪下一小块,放进试管,准备对其分析。

“请问这桩案子是哪位警官负责?”柏皓霖问。

检验员瞄了一眼桌上的报告单,答:

“四处的章敏。”

“另一桩呢?”柏皓霖望向放在后面的签了范国懋名字的证物袋。

“五处的易云昭。”

“易云昭?”柏皓霖重复道,他不是质疑易云昭的能力,只是觉得现在他并没有准备好处理这种案子。

“尸体是他发现的,警署有一个规定:谁发现的尸体,谁有优先处理权,除非他放弃,案件才会重新分配。”

这可有好戏看了。柏皓霖在心里道。

趁着检验报告还没出来,柏皓霖到五处找易云昭,想了解发现他尸体时的情况。

锁定目标

和大多数时候一样,易云昭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面上拼了一半的拼图发呆,柏皓霖走进去,向他打招呼:

“云昭。”

“柏医师。”易云昭回过神,道,“找我有事吗?”

“我刚刚在法医那里,听说你发现了一具尸体?”柏皓霖开门见山地问。

“嗯,我早上去公园晨跑的时候看到一只狗一直对着一个灌木丛叫,就过去看了看。”易云昭简短地说。

“仅仅因为一只狗对着灌木丛叫就判断出不寻常,看来你拥有了不得的观察力,这是你的天赋哦!”柏皓霖由衷地说。

“在我看来,更像是一种诅咒。”易云昭并不因柏皓霖的夸赞感到高兴。

“难道你要放弃吗?这可能是一桩大案子,也是一个好机会。”柏皓霖劝道。

“我当警察可不是为了出人头地。”易云昭瞥了他一眼,平淡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或许可以借此克服你内心的阴影。”柏皓霖道。

易云昭没有说话,身子却往前靠了靠,似乎在附合着柏皓霖的话。

“我在法医室看过那桩尸体,的确有问题,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一起跟进。”

易云昭盯着拼图,似乎没有在听柏皓霖的话,但他却拿着一块拼图看似漫不经心地在把玩着,却迟迟没有将它落下。通过他的这个小动作,柏皓霖知道他正在思考自己的话,没有催他。

过了许久,易云昭才微微点了点头。

“云昭,现在查到死者的身份了吗?”柏皓霖见他首肯,问。

“暂时还没有。”易云昭道,“我已经请巡警部的同事在公园附近发出公告了。”

“那好,如果有消息也请知会我。”

“嗯。”

次日,tmx白虎警署,柏皓霖办公室

柏皓霖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的是那具无名女尸的毒理报告,她虽然死于窒息,可是却已经慢性铊中毒,就算不杀她,她也很快会死。

柏皓霖拿着报告快步向五处走去,他想在第一时间将这条重要线索与易云昭分享,可是易云昭并不在他的位置上,问及旁人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柏皓霖知道易云昭并未对自己展开心霏,他将毒理检验报告放在他的桌上后就离开了。

虽然他对易云昭极感兴趣,但目前他并不是首要目标。

柏皓霖来到法医处,正好遇到值完夜班,准备离开的刘家杰,他上前向他打招呼:

“刘医师,这么巧。”

“你是谁?”刘家杰瞄了他一眼,冷冷地问。

刘家杰总是梳着中规中矩的头发,穿着熨烫得整整齐齐的衣裤,却时刻摆出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孤傲脸孔。

“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旁边办公室的柏皓霖,算是警署的心理顾问吧。”虽然刚搬进办公室前,他就已经跟左邻右舍都打过招呼了,但柏皓霖还是微笑着再次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刘家杰没有说话,径自打开属于自己的储物柜,脱下白大褂,拿出一套黑底深蓝色粗直条的西服套装。

“听说刘医师也是tmx医院心脏外科的医师?”柏皓霖见刘家杰不理会自己,又问。

刘家杰抬抬下巴,点了点头。

锁定目标

“即在极负盛名的tmx医院上班,还要到警署兼职,很辛苦吧?”柏皓霖一边说,一边望向他的储物柜,发现里面还搁置着一套类似样式的西服套装。

“还行。”刘家杰敷衍道,他换好衣服后,用生硬的语气对柏皓霖说:“我要走了,如果你没什么要紧的事的话,可以等另外两个医师来了再说。”

“我只是来看看,请自便。”柏皓霖冲他礼貌地笑了笑,给他让出了一条路,目送他离开。

刘家杰走路的时候手臂很夸张地来回摆动,可是腿却像踩高跷一样僵硬,由此可见此人十分傲慢,但又希望能够在别人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说话时习惯高抬下巴,说明他优越感和自尊心都极强;他的服饰品位很奇怪,一般的上班族不会这样穿着,更不会放两套西服在工作的地方,他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

也就是说,刘家杰的性格与“义务警察”的侧写相符,可是他工作繁忙,会有时间跟踪、杀人、肢解、藏尸吗?

现在看来三名法医都在某些方面符合“义务警察”的条件,但某些条件又极不符合,他们中究竟谁才是自己追寻的鬼魅?连柏皓霖自己都没了把握。

如果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就是“义务警察”隐藏得太好了!!

柏皓霖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没一会儿,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

“喂?”

“……”听筒那头没有人说话。

“请问是哪位?”柏皓霖再一次问。

“柏医师吗?”电话那头这才传来易云昭的声音。

“是云昭啊,你看到我放在你桌上的化验报告没?”柏皓霖知道易云昭对于是否应该找自己还在犹豫,所以主动询问。

“我不在警署,”易云昭简短地说,然后道出了自己打电话给他的目的,“柏医师,请问你有没有对会弃尸的凶手进行过心理研究?”

“研究谈不上,只是看过相关的资料。抛尸是因为死者与凶手有关联,凶手不希望有人发现死者;不就地抛尸说明风险对凶手来说比较大,但又不会远离凶手熟知的地方。”柏皓霖道,“你在抛尸地吧?你在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印记?”

“脚印倒是有几组,但死者的身份还没查到。”易云昭现在还没有头绪。

“抛尸地离公路有多远?”

“挺远的,估计有四、五百米,但周围是灌木,不会有人留意这里。”

“云昭,你已经离凶手很近了。”柏皓霖说。

“什么意思?”易云昭不明。

“一般来说,凶手抛尸会选择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可是这个凶手却将尸体放在人来人往的公园,说明他希望有人能发现她。”

“失踪七年才能定为死亡,凶手这么做是因为财产?”易云昭猜测。

“目前不便推测,另外,抛尸地点离公路较远,说明凶手有辅助工具将尸体运到这里,云昭,你在灌木外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迹。”

锁定目标

易云昭二话不说,拔开灌木丛,蹲在地上仔细查看着,果然,在灌木丛外十米开外处,发现细窄的呈三角形的轮胎痕迹:

“有一个好像是三轮车的痕迹!!”他的声音有点激动。

“很好,你先假装察看,然后突然抬头,看看左右,有没有人正看着你这边,要特别注意公园的工作人员。”柏皓霖道。

易云昭按柏皓霖的话一一做了,果然,他看到自己斜后方有一个年纪在二十出头的花匠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我看到他了。”

“云昭,把他带回警署问话,先不要打草惊蛇。”

“嗯。”易云昭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易云昭将那名花匠带回警署,他先将他带到审讯室,然后回五处拿毒理报告,却在门口遇到柏皓霖,他向他扬扬手中的报告单,笑道:

“是拿这个吗?”

“是的!”易云昭对柏皓霖未亲临现场就能找到嫌疑人钦佩不已,“你怎么知道他会在附近观察我?”

“你发现的轮胎印不是三轮车,而是手推车,是用来装化肥、泥土的,知道手推车放在哪里的一定是在公园工作的人,他既然选择他工作的地方作为抛尸地点,就一定会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想知道警察查到了多少。”

易云昭点点头,道:“我想审问他,你有没有空?”

“当然,但我不在方便呆在审讯室。”柏皓霖说着拿出一个耳塞递给易云昭,“这是我从支援部借来的,我就在玻璃后面,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

“嗯。”易云昭接过耳塞,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邀请你?”

柏皓霖抿嘴一笑,没有回答。

两人准备妥当,易云昭拿着相关资料走进审讯室,柏皓霖则站在了单透镜后面,观察着嫌疑人的一举一动。

易云昭先拿出一张死者的照片给花匠看:

“认识她吗?”

“秀云!!”花匠一把抓过照片,惊愕不已,“她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死了,昨天上午在公园里发现她的尸体。”易云昭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花匠紧紧地握着照片,痛哭流涕。

“你们是什么关系?”易云昭停了停,待他情绪稳定一些后,继续问。

“她是我妹妹,”花匠擦了擦眼里的泪水,“她从小就身体不好,前段时间被查出得了白血病,医院告诉我们,就算找到骨髓匹配者,也需要花三十万,我们家境不太好,可能秀云为了不拖累我们才……”说到这,他又泪如泉涌。

“她不是自杀。”易云昭道。

“什么?!”花匠惊道,“那,那是……”

“她……”易云昭正要说话,耳机里传来柏皓霖的声音:

“云昭,别告诉他太多,问他愿不愿意尸检。”

“她的死因还不太确定,只有尸检才能查明,所以我们需要你在尸检同意书上签字。”易云昭随即改口道。

“尸检?”花匠脸色徒然一变,“你们要把我妹妹像杀猪一样切成几块?!这么无理的要求我怎么可能同意!!”

“云昭,先拖住他,问他家里除了他们兄妹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柏皓霖又道。

“那么你们的家人呢?”易云昭压了压心里的火,依言问道。

“我爸死得早,是我妈把我们兄妹拉扯大的,她也绝不会同意尸检。”花匠见易云昭没有坚持,声音也小了一些,“警官,我什么时候能把我妹妹的尸体领回去?”

“这是谋杀案,要等找到凶手以后,”易云昭道,“为了早日破案,让你妹妹入土为安,希望你能提供你的指纹和dna样本。”

锁定目标

“要这些做什么?”花匠警觉地问。

“排除你的作案嫌疑。”易云昭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们怀疑我杀了我妹妹?!”花匠怒道。

柏皓霖见两人之间的气氛已是剑拔弩张,提醒道:

“云昭,别逼他,他们是兄妹,就算在死者身上找到他的dna,也无法证明是他杀了她。”

“发现她尸体的地方怎么那么巧就是你工作的地方?如果你没杀他,为什么鬼鬼祟祟地在我后面偷看?如果你没杀他,为什么不同意尸检?”易云昭忍不住了,拍案而起,“你其实就是凶手!!!”

“你,你有什么证据??!!”花匠吼道。

“证据就是你的职业!!”易云昭大声道,“什么你妹妹得了白血病,都是你杀人灭口的借口,真相是你妹妹发现你在种罂粟!!你妹妹发现了你的秘密,并且威胁要报警,在情急之下,你将她杀害!!”

“我怎么可能在公园里种罂粟?!”花匠反驳道,“就算如你所说,那也需要大量培植、提炼,我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得到!”

“哼,那是因为你用了分身术!!”易云昭冷哼一声,用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瞪着他。

“分身术?!”花匠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你承认了!”易云昭一个剑指指着他的鼻尖。

“承认个鬼!!”花匠彻底崩溃。

玻璃后面的柏皓霖阻止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混乱不堪,他知道现在已经不可收拾,只得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云昭,分身术是不可能的,先将他扣留二十四小时吧。”

把花匠关在了拘禁室后,柏皓霖把易云昭叫到了自己办公室,不等他说话,易云昭先开口了:

“我很肯定他是凶手!”

“云昭,拜托你回到现实中来好不好?”如果是其他人,柏皓霖可能已经放弃了,“这只是一桩普通的案子,请你用普通的方式思考,ok?”

“这已经是最普通的方式了!”易云昭有些委屈,“我原本想说他灵魂出窍。”

“那我应该谢谢你了,”柏皓霖知道与他争辩也余事无补,语气缓和了一些,“他就算不是凶手,也是帮凶。”。

“为什么?”

“你把照片拿出来时,他哭了。”

“有什么问题?”易云昭不太明白,哭不正是代表他悲伤吗?

锁定目标

“《礼记乐记》中说过:‘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简单来说就是心动为性,性能发声。意思是声音与说话中当下的心理活动有着密切的关系,比如害怕的时候声音会发抖,激动的时候声音会变得高亢,情绪低落时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心情好的时候,声音就会显得清亮,”柏皓霖解释道,“而他的哭声中没有哀恸之情,反蓄恐惧之意,其中必定有诈。”

“我还以为心理学是西方的东西?”易云昭倒是第一次听说。

“学识不分国界,医书《黄帝内经》中就把人的性格、行为进行了分类;兵法书《六韬》里也详述了种种看穿对方心思的方法。淳于髡、孔子的学生颜回都称得上是古代的心理学专家,还有《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和司马懿合唱的空城计,更谓是叹绝千古的心理学教材,你有兴趣的话,我以后慢慢告诉你,”柏皓霖话峰一转,“这件案子最难的是双重谋杀,我们无法确定她哥哥在本案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我查过,铊本身就致命,更何况它还是放射性元素,带有幅射污染,一般情况下根本买不到,只有一种专业的杀虫剂里含有微量的磷酸铊。他哥哥是花匠,也许用的就是这种杀虫剂。”易云昭道。

“云昭,是时候申请搜查令了。我去请法医再做一次尸检。”

“嗯!”

法医鉴证处

柏皓霖向范国懋说明了来意后,他很乐意配合。

在将死者的尸体重新抬到解剖台后,范国懋拿出一副铅线手套递给柏皓霖:

“铊有幅射,一般来说应该将她隔离,我们也要穿上防护衣才能靠近,不过所幸她体内的铊极少,戴上这个就可以了。”

“那味道应该很怪吧?为什么死者会不知道?”柏皓霖奇道。

“毒不一定是服下的,也有可能是通过皮肤渗透。”范国懋说着拿起手术刀,准备解剖,“如果你不舒服的话,可以不用留在这里,我会把报告复印一份给你。”

“没关系。”柏皓霖嘴上虽这么说,但双手已经开始发凉,胃也极不舒服,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留在这里。

范国懋用解剖刀在死者的身上画出一个“y”字,然后将外部的皮肉翻在两边,露出内脏,接着利索地取出死者的胃。

柏皓霖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以抑制强烈的呕吐感。

范国懋一边将胃里的残留物质倒入一个玻璃器皿后开始检查其他器官,一边说:

“铊会引起脱发、内出血,最多10-14天就会死,根据目前死者的身体状况,她应该是一周前被下毒的。”

“范医师,其实在第一次做尸检的时候,你就已经发现了死因不寻常吧?”柏皓霖直言道。

范国懋手中的解剖刀并没有停止工作,只是他的眼睑轻动,却没有说话。

柏皓霖见他不想谈,也不再追问。

法医室里静得只听得见解剖刀划过死者尸体的声音和范国懋取出器官的怪异声音,柏皓霖时不时地会移开目光,以缓解视觉上的冲击,在解剖快结束的时候,范国懋突然说话了:

“周医师不喜欢别人质疑。”

“什么?”柏皓霖对范国懋没来由地话摸不着头脑,但他很快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所以你没有提出你的看法?”

范国懋又沉默不语,柏皓霖几乎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范国懋才道:

“我以前也是像你一样,是一个满腔热情的年轻人。”他瞄了柏皓霖一眼,“希望你不会被残酷的现实击垮,虽然我不想泄你的气。”

此时门被推开了,周成祖和一名助理法医推着一具新的尸体走进来,他看到柏皓霖也在,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问范国懋:

“为什么做解剖?”

“找到了嫌疑人,现在需要证据。”

“找证据不是警察的事么?”周成祖不悦地说,“这里已经够忙了。”

柏皓霖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在这里,识趣地向他们告辞。

锁定目标

回到办公室,柏皓霖揉揉鼻梁,走到办公桌前,随手打开一个文件夹,看着上面的字,心思却不在这字里行间。

进一步地接触后,他发现范国懋胆小怕事,凡事都想明哲保身,周成祖的性格则过于张扬,有边缘性人格扭曲的迹象,刘家杰傲慢,有自恋倾向。

换言之,他们三个都有较明显的性格缺陷,在社交方面都有问题,而使命型连环杀手则是连环杀手中最典型的孤癖者,经过常时间的“清理垃圾”,他们会变得越来越憎恨社会、厌恶人类,即使与人交往,也会非常苛刻。

不过相比而言,周成祖和刘家杰更接近“义务警察”,更别说范国懋腿脚不便了。

可是他们两人一个有家室,一个做兼职,有可能花大量的时间跟踪、杀人,而不被家人、同事发现吗?

又或许,家人和工作只是掩饰他们内心真正渴求的幌子?

柏皓霖正思索着,电话铃响了:

“你好。”

“柏医师,我们在嫌疑人的家中找到了还剩2/3的含有磷酸铊的杀虫剂,以及死者的母亲。”易云昭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很不错,有进展了。”柏皓霖鼓励道。

“死者的母亲说是她杀了自己的女儿。”易云昭又道。

“她可能是为了坦护儿子才这么说的。”柏皓霖提醒他。

“我不这么想,我把她带回来问话,一会儿你能来吗?”易云昭虽尚未对他完全敞开心扉,但也很重视他的意见。

“我会来的。”在柏皓霖看来,就算是地上的蚂蚁说它是凶手,易云昭也会相信。

放下电话后,柏皓霖继续思考自己应该如何确定谁才是“义务警察”。

周成祖有家室,但不一定就不能杀人,他可以说自己需要加班,从而找时间跟踪他的猎物,也可以在晚上趁妻子睡着后偷遛出去杀人。要知道,fbi曾对连环杀手的家人做过调查,82%的妻子并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见婚姻并不能做为判断其是否是连环杀手的要因。

那么刘家杰呢?工作繁忙可谓是其最好的无罪辩护,可是柏皓霖想不通,tmx医院的薪水丰厚,如果不是出于必要,刘家杰为何会到警署兼职?如果他是出于自我实现、为国出力之类的祟高目的,为什么会对工作感到不安?

查刘家杰的工作情况可比查周成祖的家庭状况简单多了,柏皓霖拔打了tmx医院人事部的电话,以警署查案的名义请他们提供上个月外科室每一位医师的工作时间表。

tmx医院的动作很快,不到一刻钟,时间表就传真到了柏皓霖的办公室,可是他找了三遍都没有看到刘家杰的名字。

难道对方遗漏了?

锁定目标

柏皓霖再次与对方确认,却被告之早在半年前,刘家杰医师因为一起医疗事故被医院开除了。再看看警署的任职表,刘家杰是在三个月前到警署任职的。柏皓霖恍然大悟,所以刘家杰才会在署里准备两套西服,所以他才会表现得桀骜不逊,他表面穿着光鲜的西装,心里套上傲慢的盔甲,其实他很怕自己再次失去工作,也怕同事知道自己曾被开除的事实。

柏皓霖对透析刘家杰的内心活动没有兴趣,他只知道这说明了他也有重大嫌疑。

下午,易云昭把花匠的母亲带回警署。

和上次一样,柏皓霖站在单透镜后,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花匠的母亲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有些瘦,身体看起来还不错,她走进审讯室,没看到自己的儿子,就大声说:

“我儿子呢?你们把我儿子怎么样了?快放了他!!”

“你很快会见到你的儿子,现在我们需要你把之前对我们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正供。”易支昭说着翻开记录本。

“没什么好说的,是我杀了秀云,我掐死了她!一切与我儿子无关!”老太太大声道,没有丝毫内疚。

“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把你女儿的尸体抬到公园?”易云昭问。

“别小看我!我六岁的时候就能独自放牛,九岁劈柴做饭,十一岁就包揽了家里全部的农活儿,生完孩子的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儿!比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有劲儿!”老太太两眼一瞪,几乎快喷出火来。

“那你为什么要杀你女儿?”

“那个赔钱货,从小就没少在她身上花汤药钱,前段时间还查出她得了什么痨病,得花好多钱,我们家的钱只够给她哥哥娶媳妇,难不成要我们张家断子绝孙?那赔钱货!”张老太骂骂咧咧地说,“她的命是我带给她的,自然也应该由我收了去!”

站在玻璃后面的柏皓霖心里有了底,这个张老太并没有说谎,她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没有丝毫怯懦和愧疚,在提及她女儿的时候,她表现出了极度的轻蔑和愤慨,这些都不是一个没文化的老太太可以装出来的,但柏皓霖却不认为她一个人处理了尸体,因为在被易云昭质疑的时候,她故意说了很多细节以加强自己的谎言。

这桩案子很简单,张老太是凶手,儿子是帮凶,女儿是受害者,死因是根深地箇的重男轻女的愚昧思想作祟,虽然可憎,但也很可悲。

张老太的态度很干脆,只等她在供述上签字画押这桩案件就可以结束了。就在柏皓霖准备离开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一名西装革履,夹着黑色公文包的中年男子粗鲁地打开了:

“没有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我的当事人所说得一切都不能做为呈堂正供!!”此人三、四十岁,看起来文质彬彬,身上却有一种霸气,言语间带着不容任何人拒绝的强势。

柏皓霖越看越觉得此人眼熟,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后,他才想起此人叫葛伟华,是一名律师,之前在洪四的赌场外远远见过他一面。

可是一个看起来家庭并不富裕的老太太怎么会有钱,或者说,一个马上就承认自己掐死了女儿的老太太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法律意识请律师?况且葛伟华的律师费不是她能支付得起的。

锁定目标

柏皓霖正在疑惑时,一名纤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您好。”

柏皓霖一眼就认出来人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餐饮巨头陆家二小姐陆亚茗,他向她点点头:“你好。”

与上面见面不同,此刻陆亚茗还穿着tmx学府大学部的学生服,红黑相间的格子衬衣上系着一根黑色的领带,下身穿着同样款式的过膝短裙。

“原来您是警察。”陆亚茗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

“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来警署做什么?”柏皓霖奇道。

“她是把我带大的阿姨,出了点事,我请了律师来替她辩护。”陆亚茗说着望向里面的张老太。

这就解释了葛伟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听他已经一串连珠炮似地向易云昭发难:

“通过诱导询问让我当事人认罪,这些证言根本不能提交法院!稍微有点常识的检察官根本就不会采纳!!因为他知道,官司输定了!”

“我没有诱导询问,是她自己供述的!!”易云昭怒道。

“那我这么给你说吧:这份证言不可能被采纳,也就是说你们必须提交足以证明我的当事人是凶手的证据,你们有吗?”

易云昭有些语塞。除了张老太的供述外,警方还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她杀了她的女儿秀云。

“既然没有,那你们根本没有资格扣留我的当事人!”葛伟华露出胜利的笑容,他向张老太道:“我去给你办手续,你等一等,我不在场不要对警察说一个字。”

“可是我的儿子还被他们关着。”张老太一把抓住葛伟华的手,哀求道,“求求你把他也弄出去吧。”

“你们有证据证明她的儿子与案件有关?”葛伟华又问易云昭。

“我们已经证实是他抛尸的。”易云昭没好气地说。

“哦?!”葛伟华扬扬眉,“尸体是在哪里找到的?”看来他接这起案子接得太匆忙,还没来得及看有关的资料。

“公园。”

“公园地广人多,你们怎么就能认定是他做的?”

“我们查到他用的推车与抛尸地的轮子印是一致的!!”易云昭大声道。

“你儿子的职业是?”葛伟华问张老太。

“花匠,在公园里做工。”张老太忙道。

“这就难怪了,公园的花匠那么多,推车也那么多,你们怎么就能认定是他抛尸的?况且花匠在公园不就是做工的吗?到处都有他们用的轮子印有什么稀奇的?你能证明那个轮子印就是抛尸时留下的?你能证明就是他用的?”

易云昭说不出话来。

锁定目标

“没有任何证据就扣押我的当事人和她的儿子,我没告你们算是你们运气好!”葛伟华摞下了一句话后带着张老太离开了。

“张姨。”见张老太出来,陆亚茗迎了上去。

“亚茗,我的好孩子!!”张老太一见到陆亚茗就老泪纵横,她一把拉住她的手,哭诉道,“如果不是你,我们一家都完了,都完了!!”与她谈到她的女儿时截然不同的表情,就像陆亚茗才是她亲生的一样。

“张姨,葛律师会帮你的。”

“放心吧,他们没有任何证据,不会起诉你们,以后如果警察再找你们,你们就给我打电话,在我来之前什么也别说。”葛伟华一边说一边递给张老太一张名片。

柏皓霖远远地看着他们,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易云昭也从审讯室出来了,他走向柏皓霖,愤愤不已:

“难道就真的这么让她走了?!”

“他说得没错,我们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柏皓霖也是学法律的,他知道除了让张老太在认罪书上签字外,要找到决定性的证据真的很难,就算受害人的尸体上有她和她儿子曾与之接触过的证据也很难证明就是他们杀的。

“可恶!!”易云昭一拳打在墙壁上。

柏皓霖长长地叹了口气,拍拍易云昭的肩,离开了。

在返回办公室的路上,他灵光一闪,或许,他可以以此案为契机来确定周成祖和刘家杰谁是“义务警察”?!

“义务警察”是使命型杀手,他绝对不会允许社会垃圾存在!

打定主意后,柏皓霖快步向法医鉴证处走去。

法医鉴证处

此时范国懋不在,只有周成祖一人,他正在显微镜下观察着什么,听到开门声,方才抬起头,见是柏皓霖,露出笑容,礼节性地点点头。

柏皓霖看出他的笑容僵硬,像是戴着假面具一般,嘴唇虽往上翘,但眼睛却没有在笑,就知道他并不是真心地欢迎自己,但他不动声色:

“范医师不在吗?”

“他出去了,需要我转告么?”周成祖问。

“之前那桩铊中毒的案子,死者的母亲来自首了。”

“挺好,这不就结案了吗?我会转告他的。”周成祖的言外之意是送客。

“但是有人替她找了一个很厉害的律师,现在只能放她走,而且,从现有的证据上很难证明她就是凶手。”柏皓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成祖打断了:

“我们只是收集尸体上的证据,破案则是警察的责任,另外,我也想给你一个善意的忠告:别白费力气了!就拿我们来说,可能辛辛苦苦写出来的尸检报告根本没人看,所以,柏医师,你也应该早点看清现实。”他语毕又重新凑到显微镜处,不想再理会柏皓霖。

“就真的这么让她逍遥法外?!”柏皓霖抛下一句话后,离开了法医处。

锁定目标

傍晚时分,柏皓霖来到法医鉴证处,周成祖和范国懋早已离开,刘家杰则坐在电脑前看刚上影的恐怖片。

“刘医师,你喜欢看电影吗?”柏皓霖寒喧道。

“还行。”刘家杰头也没回。

“我比较喜欢看侦探片和人物传记,你呢?”柏皓霖抛砖引玉。

“恐怖片,而且我只看美国的,美片以暴力、血腥著称,你看,在砍断手臂的时候,你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肌肉的横切面,还有血液喷溅的痕迹也做得极其逼真,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几部经典恐怖片。”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刘家杰话多了一些。

“好啊,”柏皓霖满口应允,“对了,这件案子想听听刘医师的专业意见。”他将张老太一案的详细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道:“她本来已经认罪了,可是被一名律师打断,现在因为证据不足将其放走,不知刘医师有没有任何方法能证明是她杀了她的女儿?”

“怎么证明?掐痕上又提取不了她的指纹。”刘家杰撇撇嘴,“照我看,这起案子不会有结果的,你就死了心吧,这样的案件每天都有,你每件都管能管得过来嘛?还不如像我一样看看电影,该干嘛干嘛!”

“唉——,你说得没错。我今天晚上正好没事,你介不介意我和你一起看?”

“可以。”刘家杰对柏皓霖的敌意已是大大减少了。

柏皓霖坐在刘家杰旁边,心思却没在电影上。

一般来说,喜欢看恐怖片的人普遍是因为简单的生活让他们感觉太乏味,渴望刺激和冒险,所以他们很难从周围获取快乐,如果刘家杰真是“义务警察”,那么他杀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寻求刺激。

可是细细回想,“义务警察”肢解袁建时,眼中并没有兴奋和愉悦,或许是法医的工作已经令他麻木了,又或许他的刺激源并不是肢解尸体,而是捕捉猎物?

“刘医师,你值夜班时不会觉得困吗?”柏皓霖开始闲聊。

“习惯了。”刘家杰盯着屏幕,随口答道。

“在tmx医院也经常值夜班?”柏皓霖又问。

“我是夜班组的,早就已经黑白颠倒。”刘家杰说完顿时想起自己其实已经不在tmx医院工作,立即改口,“不过现在调到了白班组,才有时间到警署兼职。”

“原来如此。”柏皓霖微笑着点点头,“那我不打扰你值班了。”

“嗯。”

在回家的路上,柏皓霖回想着周成祖和刘家杰的反应,两人虽然都表现出了冷漠,刘家杰的表现更加人性化,而且从他态度的转变,可以看出此人不会掩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在看恐怖片时,眸子中透着兴奋的光芒是装不出来的,相反周成祖则显得有些做作,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

柏皓霖知道自己离答案已经很近了。

锁定目标

过了看似风平浪静的两天,柏皓霖决定收网了,这天下午,他和以往一样到五处找李警司下棋,在路过易云昭办公桌前时见他正在欣赏一副刚完成的拼图,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孩子气般的笑容,柏皓霖忍不住侃道:

“云昭,你知道吗?你喜欢拼图可不是偶然。”

“我就知道!”易云昭大叫道,“拼图其实是上帝留给人类寻找真理的智慧密码!”

“神学方面我不太清楚,”柏皓霖苦笑道,“就心理学的角度,喜欢拼图的人大都有一些特性,比如他们的生活常常被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干扰,不过这类人通常具有较强的忍耐力和信心。”

“说到心理学,你上次说空城计是心理学教材?我查了很多资料,空城计其实是杜撰出来的。”易云昭提出质疑。

“罗贯中写这个情节并不只是为了标榜诸葛亮,其中还暗示了司马懿与诸葛亮达成了政治上的共识,”柏皓霖道,“在书中,他们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而他们所处的政治地位决定了他们谁也离不开对方,否则只会落下兔死狗烹的下场。你想,当时两个死敌遥遥相望,心里想的是什么?当然是切身利益,不管是司马懿还是诸葛亮都与他们的顶头上司有矛盾,只是由于天下未定,他们才有立足之地,这也是诸葛亮举全国之力,数次北伐的真正用意。”

“这种解释我倒第一次听说!”易云昭瞪大眼,惊讶不已。

“这只是理论,我教你一些实用的,”柏皓霖笑了笑,道,“人虽然是高级动物,但还是有一些本能转化成了潜意识的行为,比如对领地的防卫意识。”

易云昭饶有兴趣地看着柏皓霖,等他继续说。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坐公车的时候,总希望与他人保持距离,若是公车上太挤会觉得不愉快,这是因为心理上感受到自己的领地正受到别人的侵犯。这个时候,大多数人会试图忘记他人的存在,比如听音乐、看着窗外、移开眼神等等。”柏皓霖话题一转,“所以在你审讯的时候也可以利用人的这种心理,让疑犯感觉到压力和威胁,一些胆小的疑犯或是从犯会就此自首也说不定。来自心理上的震慑可比武力更容易,也更安全。”

“那对母子犯案的事你还记得吧?”对这起案子易云昭一直耿耿于怀。

“当然。”

“如果用你说的心理震慑,能让他们招供吗?”

“要试试才知道。”柏皓霖已经将这起案子的详细情况通报给了周成祖和刘家杰两个最大的嫌疑人,如果这对母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完全可以将目标锁定在他们身上了。

“那好,我去找他们!”易云昭说完兴冲冲地出去了。

看着易云昭的背影,柏皓霖微微一笑。

下午,柏皓霖办公室

易云昭没有敲门径自闯入柏皓霖的办公室,让正在给朱雀警署写心理辅导报告的柏皓霖吃了一惊,不过他从他的神色看出来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个姓张的老太太昨天晚上突发心脏病去世了。”易云昭的表情很复杂,有一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快感,又有一种没能亲自将她捉拿归案的遗憾。

“突发心脏病?”柏皓霖清楚得记得前两天张老太还中气十足地承认自己是凶犯,现在突然得心脏病去世,着实令他吃了一惊,按理她应该像其他人一样失踪才是?难道是“义务警察”觉得这样太过招摇?

“嗯,昨天晚上十一点多,她的儿子下班回家发现她已经死在了她女儿的房间里,手还紧紧地捂着心脏。估计死亡时间是晚上九点至十点半。”

“做了尸检?”柏皓霖很想知道她真正的死因。两名疑犯都是法医,想要让一个六旬的老太太看起来是得心脏病去世并不困难。

“只做了简单的检验,没有解剖。”

即是说,“义务警察”果然就是周成祖和刘家杰中的一个!!

至于他们中的谁可能性更大,柏皓霖已了然于胸!!

携手合作1

我总算可以面对面地看着你了,周成祖,把我耍得团团转的杀手!

——花匠的事我只告诉了周成祖和刘家杰,而刘家杰是夜班医生,我问过昨天晚上值夜班的其他协警,不少人都说昨天晚上六点半看到刘家杰进了法医处后直到十点才出来,如此一来,“义务警察”的身份就锁定在周成祖身上!!

但这只是基于猜测和推理而得出的结论,并没有任何地证据,更不能当面揭穿他。

现在我反而不想和他正面冲突了,我倒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的。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连环杀手是西方国家的产物,毕竟因为家庭教育、国民教育的差异,西方国家更容易出现这类罪犯,而本国自古以来克守中庸之道,道理规范、群体意识和家庭观念更强,即使生活极不如意,也鲜少有人会用杀人的方式发泄,更何况是本就稀缺的使命型杀手!

既然他所杀的都是有罪之人,暂不阻止也不会给社会造成任何损失,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研究他的犯罪行为,顺便收集他的犯罪证据。

首先要确定的是他如何挑选受害人?他本身就有家庭,他是如何摆脱妻子和孩子的视线进行犯罪?他们是否怀疑过他?

其次是他肢解和抛尸的地点,我相信他不敢在家里或是警署做这些事,一定还有一个只属于他的秘密据点,这也是最重要的部分,唯有查到了这个秘密基本才能将他与谋杀案联系起来!

最后则是摸清他的真正目的,他一方面以前辈自居,另一方面当我主动接触他时,他却避而远之,是害怕?还是有其他我没有察觉到的原因?!

tmx白虎警署

柏皓霖刚走出停车场就看到周成祖正快步走进警署大楼,他走上前,礼貌地打招呼:

“早啊,周医师。”

“我刚从现场回来,所以对我来说已经不早了。”周成祖似乎在开玩笑,但语气却有些冷淡。

“现场?”

“有人跳楼自杀。”

“自杀也要解剖?”柏皓霖记得之前周成祖说过只有不能确定死因的情况下才需要解剖。

“这人比较特殊,”周成祖道,“他是一名基金经理人,因为金融风暴出现了财务问题,最后导致自杀。不过他的妻子不相信他会自杀,要求解剖。”他尽量简短地解释。

“原来如此。”

“如果你有时间,可以观摩,之前你不是说想研究法医心理学吗?”周成祖破天荒地主动邀请柏皓霖。

“好啊,只要周医师不介意。”柏皓霖对周成祖的表现有些奇怪,他不是很反感自己么?现在怎么会突然这么热心?难道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在怀疑他?

柏皓霖不知周成祖在唱哪一出戏,但他还是接受了他的邀请,准备见机行事。

携手合作2

法医鉴证处

该名死者的死因很容易判断,他的神情安详,没有痛苦,从外表上看不出端倪,不过既然死者家属要求解剖,周成祖自然要尊重家属的要求。

“周医师,如果是有人将死者推下去的,尸检查得出来吗?”柏皓霖问。

“要看骨折的情况,跳楼出现多处骨折是正常的,当然也有绝不会摔坏的骨头,也就是内耳的骨头,即锤骨、砧骨和镫骨。但如果尺骨骨折,说明他之前有过挣扎,肯定不是自愿。另外还可以通过诺曼实验来确定死者跳楼时的样子。”

“诺曼实验?”

“就是将模型放到同样的地方,用不同的方式推下,用模型倒地的姿势反向推理。”周成祖今天格外耐心。

“呵,首席法医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柏皓霖赞道。

周成祖对柏皓霖的赞赏无动于衷,他见死者的嘴唇微张,便轻轻扳开了他的嘴,竟发现里面塞着一张五厘米长宽的正方形小纸条,上面写着:

“贪婪”

“很奇怪,”周成祖说着又问柏皓霖,“柏医师,你怎么看?”

“确实很奇怪,死者有没有留下遗书?”柏皓霖见纸条上的字是打印出来的,问道。

“好像没有。”周成祖不太确定。

“这应该不是自杀。”柏皓霖正色道。

“何以见得?”

“打印机不能打印这么小的纸,肯定经过了裁剪,试问为什么一个自杀的人要这么麻烦地做这些事?直接写在纸上不就好了吗?而且他为什么要放在自己嘴里,而不是口袋里?”

“你的意思是说自杀的人不会这样做?”

“一个万念俱灰想以死了结生命的人肯定不会这样做,这是谋杀案。”柏皓霖非常肯定。

“看来我要给刑侦部打电话了。”周成祖走向办公桌,拔通了内线电话。

趁着周成祖打电话的空当,柏皓霖再次审视那张纸条。

“贪婪”,言简意骇的两个字,似乎在暗示着死者的真正死因。

从字面上理解,这应该是仇杀,死者是基金经理人,又有财务问题,树敌众多,只要详细调查与他有财务来往的人,应该很容易破案。可是凶手的行为却有些古怪,明明已经伪装成自杀了,为什么还要留下纸条引起警方的注意?是想揭露死者的丑恶嘴脸?还是有其他目的?

柏皓霖暂时想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刑侦一处的一名警员来法医鉴证处,柏皓霖不方便在没有警方邀请的情况下介入案件,他借故离开,却在走廊遇到了范国懋:

“范医师。”他向他打招呼。

范国懋冲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埋着头,继续往前走。

柏皓霖对范国懋的态度已习以为常,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刚坐下,电话铃响了起来,是玄武警署巡警部的唐警督,他想邀请柏皓霖到巡警部做为期两天的心理学讲座,柏皓霖考虑现在不能对周成祖跟得太紧,答应了他。

携手合作3

两天后,tmx市白虎警署

柏皓霖结束了在玄武警署的授课回到白虎警署,他刚走到办公室前,准备拿钥匙开门,周成祖的声音突然从他后面传来:

“柏医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周医师。”柏皓霖见他神色严峻,知道出了事,但他装作什么也没看出,和往常一样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你还记得两天前那桩自杀案吗?”周成祖快步走向他。

“嗯,怎么了?”柏皓霖问。

“我把案子的情况告诉了一处的警员,他们也作为谋杀案查了两天,但没有查到任何结果,最后还是以自杀结案,可是就在昨天下午,又发生了一起类似的案件。”周成祖蹙着眉,“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周医师言重了,只是一些不成熟的看法。”柏皓霖谦虚地说。

柏皓霖跟着周成祖来到法医鉴证处,正在解剖尸体的范国懋见两人一起进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但他什么也没说,继续埋头工作。

周成祖拉开了一个冷冻柜,打开装尸袋的拉链。

这次的死者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他的脸色惨白,即使已经死去多时,神情依然看起来充满了痛苦,除了胸膛“y”型解剖痕外,胸部、下腹有多处刀伤,此外他的右臂和右颈有不少极具攻击性的纹身。

“据调查他是一个小混混,平时打架滋事,曾犯下了几起抢劫案,关了一段时间后就被放出来了,现在以收保护费为生,”周成祖简短地说,“他身上被刺七刀,两刀刺入左肺,一刀刺入右肺,一刀刺入肝,一刀刺入脾脏,一刀刺入胃,死因是失血过多,本来我也以为只是一起故意伤人案,直到发现了这个。”

周成祖走向办公桌,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证物袋,里面放置着和两天前一模一样的纸条,只是上面写着:“懒惰”

柏皓霖侧着头,看着周成祖手上的纸条,又看了看尸体,问:

“也是从他嘴里发现的纸条?”

“是的。”周成祖点头道。

“我猜刑侦部却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否则昨天下午就取出的重要证物为何现在还在法医手中?

“哼,我告诉他们两起案件的关系时,一处的郑警司却以抽不出人手拒绝接手。”周成祖愤愤道,“虽然现在已经分配给了三处,但他们却迟迟没有来办理交接手续,想必也知道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为什么?这明显是一起连环杀人案,他们为什么不接?”柏皓霖不明白了。

“为了破案率,”旁边的范国懋说话了,“大家都知道这样的案件不好破,而且还是多起案件,为了不影响年终考核,警司们都会考虑案件被侦破的可能性有多大,这样的案件无疑会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最终被五处那样的废部接手。”

“呵!”柏皓霖嗤笑一声。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个城市没有连环杀人案了,根本不是文化差异,而是因为连环案全都被警方的无能和推诿掩盖了!!

“柏医师,我本来也不想管这件事,但是每次看到你,我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变得和他们一样麻木不仁,”周成祖叹了口气,“我觉得我们不能坐视不理,柏医师,署长很赏识你,由你出面提出会比较好。”

“我明白了!”柏皓霖吸了口气,又沉沉地吐出,“我会尽力说服署长!”

离开法医鉴证处,柏皓霖先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在拔打赵署长的电话之前,他需要好好思量周成祖这么做的目的。

携手合作4

他当然不觉得他的目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单纯,这起连环杀人案是否就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呢?可是连环杀手很难改变自己的作案模式,除非他有不得已的原因,否则他是不会这么做的,那么是不是本市又出现了另一名连环杀手?而周成祖的目的只是想让自己亲身体会一次追踪、审判的快感?

这个理由应该比较合理,更何况这也是与周成祖正面接触的绝佳机会,他需要更深入地了解他,要想揭开他的面具,就必须先了解他的思维方式。

柏皓霖打定主意后,拔通了赵署长的电话。

在听了柏皓霖简短的说明后,赵署长沉默了,柏皓霖知道他的想法,建议道:

“赵署长,我在想如果这是一场恶作剧,对警署会造成不必要的人力浪费,”他当然不会直截了当地说到破案率的问题,“而如果本市真的出现了连环案,一旦闹大,对警署和您都会产生负面影响。”

“这事只有几人知道,怎么会闹大?”赵署长问。

“连环杀手有很多类型,其中比较常见的是标记型杀手、自恋型杀手和妄想型杀手,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该名罪犯具有标记型和自恋型两种特征——他在现场留下只属于他的标记,是想借此引起别人的关注,如果屡次犯案却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他很可能会自己站出来,比如主动向媒体曝光案件细节以证明自己有多聪明,届时警方将受到更大的舆论压力。”柏皓霖道。

“唔——”赵署长权衡着利弊。

柏皓霖没有说话,他十分清楚赵署长绝不会拿自己的乌纱帽来冒险。

“正如你所说,如果是恶作剧,警方若小提大作就太可笑了!”赵署长沉吟道。

“的确,所以暂时没有必要动用精英警力。”柏皓霖道。

“这样吧,我先交给五处的李警司负责,皓霖,也请你协助五处。”赵署长想出一个权益之计。

“没问题。”柏皓霖已经料到赵署长会有此决定,五处在他眼里只是一颗弃子,若是能够破案,自然算作是他的功劳,若是没能破案,也不是他的责任,可以说是稳赢的一步棋。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柏皓霖放下电话,他很熟悉五处的情况,由于在刑侦部不受重视,多数警员们懒散,缺乏责任心,所以李警司唯一会指派的人只有易云昭,他却有妄想症,为了避免他们在不可能的结论中浪费时间,柏皓霖决定先熟悉这两起案件。

第一起自杀案是由一处负责,他们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财务情况都做了详细的调查,虽然不少人有动机,可是最后都被排除了,原因是死者当时所在的是一个密室——他趁妻子回娘家,将屋子反锁,坐在阳台上喝了不少酒后才跳楼的,一处警员调查了门锁,没有发现异常,最后断定为自杀,而他嘴里的纸条则被认为是留下的遗书。

虽然柏皓霖并不同意关于遗书的结论,但现场没有指向他杀的证据,这起案件如果不是自杀,那么疑犯的智商绝对不低,若不是第二张纸条的出现,柏皓霖也会认定为自杀。

再看第二起案件,由于死者是一名混混,负责调查的是三处,三处的水准和一处相比有一定差距,他们甚至还没有开始调查。

令柏皓霖想不明白的是这两起连环杀人案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差异,一个伪装成自杀,另一个则是用刀刺死,要知道连环杀手的杀人手法一般都比较单一,出现如此大的偏差要不杀手不只一人,要不具有多重人格,又或许他还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作案模式?!

如果这个杀手还处于学习阶段,那么第二起案件就应该比第一起案件更加熟练,可是第二起案件却像是冲动和复仇杀人,反不如第一起那般高明,这更让柏皓霖百思不得其解。

携手合作5

“叩叩叩”正在柏皓霖思考时,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柏皓霖应道。

“柏医师,李警司让我来找你。”如柏皓霖所料,来人正是易云昭。

“请坐。”柏皓霖站起身,待他坐下后,自己才就坐,“李警司有告诉你是什么事吗?”

“说得很含糊。”易云昭答道。

柏皓霖注意到他回答的时候,原本盯着自己的视线忽然垂下,这是在进行缜密思考的表现,他知道易云昭对自己有所隐瞒,准确说,他在试探自己,即使两人已有过多次接触,但易云昭依然没有对他放下戒心,只是与刚认识时相比,他的态度已经随和多了。

“这可能是一起连环杀人案,”柏皓霖全盘托出,他觉得既然要合作,他们就应该相互信任,“凶手用两种截然不同的手法伤害了两人,唯一能够将他们联系起来的留在受害者嘴里的字条。”他说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又强调道,“云昭,这两起都是普通的案件,也请你用普通的方式思考。”

“我明白,”易云昭神情肃穆,“柏医师,我回案发现场看看,有消息我会联系你。”

“好,我再和法医们谈谈。”柏皓霖见易云昭没有像以前那样语出惊人,放心了一些。

柏皓霖和易云昭一起离开办公室,他来到法医处,将事情的进展告诉了周成祖和范国懋。

“易云昭?”周成祖听过他的传闻,语气有些质疑。

“我和他接触过几次,并不是如传言中的那么神经质,只是有些心理阴影,不过现在正在逐渐恢复,”柏皓霖道,“而且他聪明好学,韧劲和耐心更是非常人能及,我相信他有能力处理。”

“那就好。”周成祖好像放心了一些,但坐在椅子上的他却双足微微交叉,这是不安的表现。

柏皓霖看在眼里,却觉得奇怪,周成祖为什么会对此感到不安,是担心破不了案吗?使命型杀手应该不会担心警方没有作为吧?还是他有别的计划?

“这只是第二起案件,相信很快会有第三起。”范国懋说话了。

“我虽然想乐观一点,但我只能同意范医师的观点,这只是个开始。”周成祖正色道。

对此柏皓霖也赞同,连环杀手一旦找到了杀戮的快感,就很难停下来。现在唯一对他们有利的是时间,连环杀手作案有时间循环,如果短时间内得到了满足,他暂时不会杀人,就前两起案件的间隔时间来看,应该还有两天。

下午,易云昭从两个案发现场回来了,他来不及回五处,直奔柏皓霖的办公室,连门也没敲,就推门而入:

“柏医师,有线索了!!”

正在给另一个警员做心理辅导的柏皓霖却不得不打断他:

“云昭,我现在有事,忙完了再找你。”

“好。”易云昭满怀歉意地退了出去。

约莫半小时后,柏皓霖送走了来做心理辅导的警员,也找来了易云昭,却没有通知周成祖。

“查得怎么样,云昭?”柏皓霖一边问一边给他递上一杯水。

“两起案件都有嫌疑人,先说第二起案件,死者是一个小混混,因为收保护费的问题和另外两个混混起了争执,有人看到案发当日他们三人在案发地点打斗,我本来想带那两个混混回来问话,但已经找不到他们了,已经向巡警部门发出了通告;”易云昭简短地说,“第一起要复杂很多,不管是现场还是死者家人、朋友的证词,都表明死者自杀的可能性很大,不过既然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就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所以我找死者的妻子谈了谈,她的确在案发时间回了娘家,除了她父母外,还有四个邻居作证,串供的可能性不大,当我问及谁还有钥匙,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柏皓霖有些紧张,他担心易云昭会往神秘现象上推理。

“钥匙只有他们两夫妇才有,死者的那一把在他身上找到了,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完美的密室!”易云昭突然激动起来,“我一直以为密室杀人案只有小说和电视剧才有,没想到真的发生了!!”

还好,密室杀人比超能力杀人靠谱多了。柏皓霖松了口气。

携手合作

“柏医师,我在想凶手是怎么确定受害人的?随机?还是他们中有什么联系我们没有发现?”易云昭想不明白。

“自恋型连环杀手的受害者以随机居多,他杀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报复,而是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和寻找快感,”柏皓霖道,“但受害者之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联系,尤其是第一个死者,既然凶手选择了登堂入室,他对他来说一定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

易云昭点点头,很认真地听他分析。

“就我目前的推断,第一个受害者并不是随机,报复的可能性比较大,但在杀人过程中凶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所以才出现了第二个受害者,”柏皓霖说完又补充,“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云昭你在破案的时候虽然应该听取不同的意见,但不要让这些意见左右你。”

“我明白你的意思。”易云昭道,“所以你觉得第一起案件的布局更加精密,第二起则完全是凶手为了享受杀人时的快感,而改变了杀人手法?”

“是的,所以他第二起案件选择了用刀。”

“也就是说后面的案件他会越来越残忍??”

“恐怕是这样,”柏皓霖说完叮嘱他,“云昭,这只是我们私下讨论,为了避免走露案件的细节,我们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周成祖,他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对案件知析到何处程度。

“我知道,”易云昭神色凝重,“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做?别说只有我们两个人,就算刑侦部全力调查此案,也未必能够揪出那个家伙!”

“恐怕只能等他再次出手了,”柏皓霖叹了口气,“他做得越多,我们所得到的线索才越多。”

“等他出手?!岂不是又是一条人命?!”易云昭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简单的侧写,你试着用这个侧写去找找第一个受害者周围有没有这样的人。因为现在线索不多,我只能给你一个大概的轮廊。”虽这么说,但连柏皓霖自己也不太确定现在这么做会不会误导易云昭,可是明明知道有一个杀手潜伏在人群中,像寻找猎物的野兽,随时攻击无辜市民,他就不能安心,他不想坐在这儿,等待下一具尸体的出现。

“嗯!!”

“凶手是一名男性,从第一名受害者家中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来看,他们彼此认识。他的年龄大概是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在现实生活中,他比较懦弱,但在杀人后他因为释放了长久以来积压在心里的怨气,现在变得自信,也很顽固,从两次作案时间都在白天来看,他要不是无业,要不从事夜班工作或是工作时间比较灵活。”说到这,柏皓霖停下来,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需要补充的,才道,“大概就这么多,只能给你做参考,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案件,不知道准确性有多高。”

易云昭瞪大眼,双眉上扬,嘴唇微张地看着柏皓霖。同样的资料,在他那里就可以得出这么多结论,令易云昭钦佩不已。

易云昭离开后,柏皓霖静下来重新思考。

他告诉易云昭的没有错,的确是他目前所得的结论,可不是全部,有一个细节令他非常在意。

以他刚才的推断,小混混的死是凶手的试炼石,可是他身上的伤痕却看不到凶手犹豫的痕迹,相反刀刀致命,不像是新手所为。

为什么?是否还忽略了一些细节?柏皓霖问自己。

这名杀手的行为有悖常理,难道他不是自恋型杀手,而只是一名精神病患者?可是有精神病的普遍是妄想型杀手,他们杀人的方式简单,更不会制造密室杀人案;自恋型杀手的作案目的有很大程度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既然他如此成功地制造了一个密室杀人案,为什么第二起案件又是如此普通,根本不像同一人所为,难道凶手有多重性格?或者是高智商犯罪!!

如果是高智商犯罪,这么做就有向警方挑衅的意味了!

撇开这个未知杀手不说,周成祖的反应也很奇怪,就他之前的观察,他不是一个热心的人,现在却主动与自己接触,他是想去除自己长久以来对他的顾虑,还是想隐藏其不可告人的真正目的?

柏皓霖不得而知。

携手合作7

就这样,过了两天,未知杀手没有动静,易云昭虽找到了一些与侧写相符的人,但他们都能够提供不在场证明。

就在案件陷入僵局时,一天的清晨,警方在一所普通的民居中又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次的受害者是一名女性,与前两起案件不同,她死在自己家中,枕头上有明显的捂痕,而在她的嘴中也发现了属于未知杀手的特定标记,而这次留下的纸条上写着:

“**”

在接到易云昭的电话后,柏皓霖二话不说,立刻赶往受害人的家。

除了易云昭和几名警察正在取证外,范国懋也已经赶到现场。

“范医师,怎么样?”柏皓霖走到他的旁边,问。

“尸体刚开始僵硬,死亡时间不超过八小时,初步断定是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范国懋答道,“死因是窒息。”

凶手的作案模式又变了!连环杀手杀人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这个杀手,不但没有加剧残暴度,反而还在倒退,根本说不过去!!

柏皓霖有些低落,这起案件将他之前的推论全都推翻,他必须重头开始,这也令他更加迷惑。

“柏医师,你有没有看过《七宗罪》?”范国懋突然问。

“《七宗罪》?”

“一部很经典的犯罪电影,里面的情节和本案很像,凶手在现场留下了‘七宗罪’:饕餮、骄傲、懒惰、**、贪婪、暴怒和妒忌。”

“你是说他在模仿电影中的情节?!”柏皓霖为之一振,他没看过这部电影,但范国懋的话也提供了新的可能——这是一个模仿型的杀手!!

“之前我不太确定,现在看来是这样,”范国懋犹豫了一下,才说,“只是死亡的方式和纸条的顺序都与电影不一样。”

“谢谢你,范医师!!”柏皓霖说着往外奔去,他已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凶手获得灵感的电影,或许可以从中找出新的线索!

柏皓霖正欲离开受害人所在的公寓大楼,却被保安叫住了:

“请问你就是柏皓霖吗?”

“是的。”柏皓霖停下匆忙的脚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名保安想告诉自己什么。

“刚刚有人送来了这个。”他说着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大信封。

柏皓霖接过,道了谢,回到自己的车上,才将信封拆开,只见里面竟有一张《七宗罪》的碟片,碟片封面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杀手准则第六条:事情表面有时只是伪装的外衣,你的眼睛也会撒谎,唯有转变思维方式,透过现象看本质方能知悉一切

换位思考1

柏皓霖看着手里的电影碟片以及那种神秘的纸条,陷入了深思:

杀手准则第六条:事情表面有时只是伪装的外衣,你的眼睛也会撒谎,唯有转变思维方式,透过现象看本质方能知悉一切

他想告诉我我错了,可是他怎么知道我的推断有误?我只告诉了云昭一人,而云昭说他没有向别人透露半句,这其中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偏差?他到底以怎样的方式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感觉自己像关在玻璃屋的动物,就这么被他赤裸裸地盯着!真是奇耻大辱!!我已经连输两局,即便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也拿他没有办法,甚至还被他牵着鼻子走?!

冷静,冷静!!

愤怒只会让我失去理智,我必须冷静!!

正如他所说,我必须改变思路,重新审视这件事:

一、的确出现了一个新的连环杀手,而他绝不能容忍此事,可是对方隐藏得太好了,连他也没有办法找到他的行踪,所以才会利用我

二、其实一切都是他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出闹剧,是想以此给我一个下马威,以证明他如神一般的存在

不管他出于以上何种原因,这场游戏才刚刚拉开帏幕。

由于第三名死者的出现,整个警署如临大敌,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媒体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开始在受害者的家和警署附近捕风捉影,并且在新闻中暗示了警方的不作为,这令赵署长非常恼火,当天下午就召集一处的警员,要求他们放下手上的所有工作,全力以赴侦破此案,并给侦破行动取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猎狼行动”。

就在赵署长在一处办公室发表激情演说时,柏皓霖在办公室看完了《七宗罪》,他关闭了播放器,盯着案件的卷宗,凝思着。

《七宗罪》给予了柏皓霖新的思维方向——模仿型连环杀手,可是该杀手的行为又不同于传统的模仿型连环杀手的行为模式。

模仿型连环杀手非常追求细节,他们会尽可能地挖掘被模仿者的一切,尤其是他模仿的是一部电影,里面描写的情节非常详细,给他提供了绝佳的素材,可是他的受害者、杀人方式都与电影完全不同,这不像是模仿型连环杀手所为,难道还是自恋型连环杀手?

再看看七宗罪本身的含义,七宗罪是天主教提出的,属于人类重大恶行的分类,难道凶手有宗教背景?可是从受害者的调查中,第一名受害者说不上贪婪,第二名受害者也谈不上懒惰,第三名受害者是一个普通职员,从她周围的人了解,她的私生活并不糜烂,更扯不上**,将他们套上“七宗罪”的帽子确实有些牵强。

柏皓霖感觉自己走向瓶颈,从思维的怪圈中走不出去,他需要更加专业的意见。

换位思考2

柏皓霖想了想,拿起电话,拔通了自己老师的电话:

“欧阳教授吗?我是柏皓霖。”

欧阳瑾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心理学专家,他曾在哥伦比亚大学从事临床心理学研究二十余年,九年前回到tmx学府医学院担任心理学系主任,教授临床心理学和犯罪心理学,是柏皓霖最尊敬的导师之一,他还是柏皓霖到警署任职的推荐人。

“哈,皓霖,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最近过得咋样?”欧阳瑾非常喜欢柏皓霖这个勤学好问又聪颖上进的学生,与他说话也不像对其他学生那样严肃。

“我现在有些迷茫,有件事想请教教授。”柏皓霖进入正题,他简短地陈述了案情,“以教授的专业观点来看,凶手的行为是否太奇怪。”

“犯罪心理学的第一堂课我就讲过,犯罪行为受犯罪意识支配,在我们眼中不管有多么地不合理,在罪犯眼中,都是必然之举,而且你要记住,不能拘泥于学术论见,毕竟太多太多的个案,我们不能保证每起案件的客观性。”

“我知道,可是不管从哪方面入手,都觉得此人的行为不合逻辑。”柏皓霖吁了口气,他知道欧阳教授并不能给他实际性的帮助,更不可能告诉他凶手是谁,其实他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

“我记得有一次我给你们讲到了镜像综合症。”欧阳瑾没有正面回答柏皓霖的问题。

“嗯,一种精神分裂症,病人就像有读心术,不管是说话、动作还是思考方式都会模仿他人,而且模仿程度高得难以想像。”

“是的,那时我给了你们一个课题:为什么镜像综合症患者可以如此准确地模仿他人?”欧阳瑾停了停,继续道,“那是因为他们把自己当成了被模仿者,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被模仿者是一致的,他们站在对方的角度思考,所以他们建立了与被模仿者同样的行为模式。”

柏皓霖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

“皓霖,在欧美国家,犯罪心理学的发展非常成熟,研究员曾对最优秀的犯罪侧写师和最聪明的连环杀手做了一个测试,发现他们有很多共同点——家庭背景、成长方式、思维模式等等,他们就像米迦勒和撒旦,一个身在天堂,一个堕入地狱。”

“我记得你说过连环杀手本身就是最优秀的犯罪侧写师。”柏皓霖明白了欧阳瑾的意思。

“是的,所以你不应该站在你自己的角度去想,而是应该站在他的角度。”

“我明白了,谢谢你,欧阳教授!”柏皓霖心情豁然开朗。

“皓霖,你也知道我不是专修犯罪心理学,我不知道我的建议能给你多大帮助,不过我有一个朋友,叫贺广钟,你应该听说过他。”欧阳瑾又道。

“我知道,他曾是fbi调查支援科的犯罪侧写师,他很早以前就提议建立我们自己的犯罪心理学研究,”只可惜犯罪心理学并没有被当时的国民议会接受,最终没有通过他的提案,“也是因为他向tmx学府的建议,犯罪心理学才会开堂授课。”

“是的,他上个月退休回国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引见。”欧阳瑾道。

“嗯,有机会一定拜会,只是现在我还想靠自己的力量。”柏皓霖巧妙地拒绝了,若是以前,他一定非常乐意见到这位国内犯罪心理学的鼻祖级人物。

“那好,有问题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谢谢你,欧阳教授!”

挂了电话,柏皓霖原来混乱不堪的思绪已经平静了许多,从欧阳瑾的话中,他也意识到自己太在意罪犯的行为,而忽略了他的思维方式。

柏皓霖将三个卷宗打开,将里面的资料和犯罪现场的相片一一排放整齐,自己则站在办公桌前,重新审视这起连环杀人案。

三名生活没有任何交集的受害者被完全不同的方式杀害,唯一的联系是他们含在嘴里的纸条,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柏皓霖蹙着眉,闭上眼睛,凝神思考。

换位思考3

如果我是凶手,不,回想当时杀郭天后的心情,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还是惧怕被警方发现,所以刻意布置了现场,以此逃脱警方的侦查,而他却留下了他的宣言,为什么这么做?以证明自己有多聪明?嘲笑警方的无能?还是向世人告之自己的存在?或者都有可能!

什么人需要如此迫切地向别人证明自己?当他的行为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时会有什么反应?如果是我,如果当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无法达到我的目标,我会怎么做?

就在柏皓霖将自己完全融入案件时,赵署长突然推门而入:

“皓霖。”

“赵署长。”柏皓霖睁开眼,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

“我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之前向司马警监提过破格聘用你做我们警署的心理学顾问,职位和薪水相当于副警司职级,司马警监已经同意了,只等人事部的手续办妥,你就是我们正式的一员。”

“谢谢赵署长。”对于他的决定,柏皓霖有些意外,因为他从来没有表示要留在警署,应该说,他现在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未来。

“那么,对于这起连环杀人案你有什么看法?”赵署长的提问变得理所当然。

“这名罪犯意在引人注意,我们应该对其口味,”柏皓霖道,“将罪犯的特征告诉媒体。”

“什么特征?”赵署长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懦弱、自卑,任何人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的好好先生,最近曾遭受重大变故,比如离婚、失业、破产,而且性能力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他性能力有问题?”

“我瞎说的,”柏皓霖耸耸肩,“这是激将法,自恋型连环杀手最想要的就是出名,如果大众媒体对他的智商、性能力进行攻击,他会受不了。”既然这名罪犯会布置密室,当然不是低能儿,作为一个男人,被指性能力有问题无疑是奇耻大辱。

“这么做岂不是逼他继续杀人?”赵署长皱眉。

“不,继续杀人已经满足不了他内心的需求,最有可能做的就是申辩。美国有一个案例,一名连环杀手杀害了十一人后突然销声匿迹,很多出版社都出版了与他有关的书,其中影响力最大的一本说这名连环杀手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他死了。这令该名连环杀手大为恼火,到出版社理论,结果被抓,”柏皓霖道,“我们遇到的这名连环杀手未必会亲自到媒体前申诉,但很有可能会通过电话、邮件等方式联系警署或媒体,他做的事越多,我们抓他的可能性越大。”

“就照你说的办!”赵署长拍板了,“皓霖,这起案件你最了解,希望你能够与一处的郑警司多沟通,我们共同度过难关。”

“自当尽力而为。”柏皓霖微笑着说。

赵署长走后,柏皓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的建议能够有多大作用,但至少可以排除一些作案动机,同时他也想看看周成祖的反应。

换位思考4

柏皓霖一边翻看着案件资料,一边换位思考,想找出蛛丝马迹,就在他想得入神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你好。”柏皓霖接起电话。

“柏医师,是我。”是易云昭,“我在第三名受害者的公寓,刚刚打听到了有趣的事。”

“什么事?”正想告诉他案件已经移交给一处的柏皓霖将话咽了回去。

“是保安,之前虽然有同事找他录过口供,可是我再次找他问话时,发现他神色有异,多问几次后,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他隐瞒了什么?”

“该名女子虽然对外宣称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但是有一名男子经常送她回家,有时候会在次日清晨才离开,而案发的前一天晚上,该名男子在九点左右出现过,至于什么时候离开,他也没注意。”

“这么重要的事,他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警方?”

“那个男人曾给过他一笔钱,叫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他到过这里。”易云昭意外深长地说。

“婚外情吗?”柏皓霖喃喃道。

“我看了以前的监控录像,每次进出时,那个男人都会刻意将头低下,只能大概判断他的身高在一米七二至一米七五之间。”

“案发当日的监控录像呢?”

“监控器十天前坏了。”

十天前?刚好是第一宗案件的时间?会有这么巧??柏皓霖暗道。

“现在回想第一宗案件,差不多也是十天前,这真的只是巧合吗?”易云昭道出了柏皓霖心中的疑惑。

“的确。”柏皓霖同意他的看法。

“不仅如此,受害者屋里的所有物品都被人擦拭过,而前两名受害者却没有,第二起案件的凶器上甚至还留有明显的指纹,虽然并没有找到匹配者。”

听了易云昭的话,柏皓霖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一个颠覆他所有推断的想法!

“柏医师,我在想,这起案件或许根本就不是连环杀人案!”易云昭严肃地说。

柏皓霖认同易云昭的说法,撇开纸条不谈,从现场收集到的证据以及受害者亲属的旁证,第一起绝对是自杀,第二起则是冲动杀人,没有悬念。现在试想一下,如果纸条仅仅是为了这第三起案件才存在的呢?也就是说有人故意伪造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将警方的视线转移到一个不存在的连环杀手身上,以掩盖本身犯下的罪行?!

换位思考5

“柏医师,”易云昭没有注意到电话那头的柏皓霖的心绪起伏,他吸了口气,道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是怨灵杀人!”

“怨灵杀人?!”易云昭的话像沷下的一盆凉水。

“是的,我查了第一个受害者的死亡时间,那天正好出现了月食!!”

“这跟月食有什么关系?”柏皓霖被雷得不轻。

“古时候有一个说法:在月食那天死的人灵魂无法升天,必须带走一人的灵魂!”易云昭的声音颤抖了,“或许我们应该找一个法师超渡亡灵!”

“云昭,他的死亡时间是在早上,而月食当然只有晚上才会出现,你的说法根本不成立!”柏皓霖不愿跟他讨论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有鬼神,直击他的死穴。

“应该说我们只有晚上才能看到月亮,它可是一直挂在空中的。”易云昭不同意。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出现了月食,那天死的人都会变成怨灵咯?”柏皓霖反问。

“嗯嗯。”

“月食当天全世界死的人千千万,怎么就他一人变成怨灵害人?其他人怎么就规规矩矩地冥府去了?”柏皓霖又问。

易云昭沉默了半晌,道:“第一名死者的体重不轻,虽然他也很努力想去冥府轮回,可是肥硕的身子怎么也跑不快,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冥府的未班车开走,因为没有赶上未班车,怨念在他体内聚积,再加上月食的关系,终于暴走了。”

“你够了!!”柏皓霖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

“我还以为柏医师能理解我的想法。”易云昭话中透着凄凉。

“云昭,你觉得可能吗?什么月食之日会带走一个人的灵魂,什么没有赶上开往冥府的未班车,这些牵强附会之词,你能说服得了自己吗?”

“还可以。”易云昭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你把你的思维模式切换到普通人后再找我谈。”柏皓霖连生气的心情也没有了,他说完挂了电话。

柏皓霖坐在椅子上,深呼吸,将刚才的不快赶出脑海,现在他需要冷静地重新思考。

这起案件的凶手是谁,柏皓霖心中已然有数。回想周成祖的反常,再想想这三起案件,柏皓霖越发觉得这可能性极大。

周成祖是法医,在现场尸检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在受害人嘴中放入事先准备好的纸条是轻而易举的事,那名女性是他亲自杀害,所以才会由范国懋去现场,这也是为什么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因为他需要旁人来证明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而自己则是最佳人选!!

可是他为什么不用自己习惯的方法?还有,连环杀手也会有外遇吗?或许这只是他特意为自己准备的盛餐?

案件的疑点还有很多,前后推论缺乏连贯性,总觉得中间少了一个很关键的环节。

柏皓霖觉得单凭自己在这里猜测,不如看看周成祖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他的诡计后有何反应。

换位思考6

法医鉴证处

正好范国懋不在,周成祖则趴在桌上写尸检报告,他见柏皓霖来了,直起身:

“柏医师,有新消息吗?”

“是的,刚刚赵署长告诉我,准备开新闻发布会。”柏皓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周成祖的表情。

“开新闻发布会?有线索了吗?”周成祖眉毛往上,挤在一起。

“没有,只是为了激怒罪犯。”柏皓霖说了实话。

“激怒罪犯?”周成祖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是眉毛已经舒展开了,显然他知道这么做是无意义的。

“或许他会自己跳出来承认杀人,谁知道呢!”柏皓霖耸耸肩,“对了,周医师,你做尸检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性侵害的痕迹?”

“性侵害?你说性侵害?”周成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两度。

“是啊,怎么了?”柏皓霖知道自己问中了要害。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周成祖说话时,十指紧紧交叉放在膝上,似乎想极力掩饰什么。

“因为我告诉赵署长凶手性能力有问题,我只是想确定我有没有说错。”柏皓霖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没有,我做过检查。”周成祖道。

“前两名受害者是男性,受性侵害的可能性很小,我是想知道第三名受害者。”柏皓霖道,“范医师不在吗?他有没有提到过什么?”

“应该没有,他做事很仔细,如果有,他一定会写在尸检报告里,你看了尸检报告吗?”周成祖反问。

“里面没写,”柏皓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我明白了,谢谢你,周医师。”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柏皓霖在脑中回顾了一遍刚刚周成祖的话语和动作,从各方面都表明,他与第三起案件有关,如果这是在审讯,几乎已经可以认定他为重大嫌疑人,可是柏皓霖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周成祖可能的确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一出闹剧以掩盖自己真正的杀人动机,那么他是否真的就是“义务警察”呢?

根据柏皓霖对“义务警察”的侧写,他已经杀人无数,心理素质极佳,绝不可能像周成祖刚刚那样,一旦自己问中要害,就显露出惊恐之色,并且想方设法地将自己的视线转移。更重要的是,连环杀手都是性格孤僻之人,就算已婚,还有可能去找外遇吗?正因为无法渲泄内心积压的情感,才会去杀人,既然他已经有了发泄的方式,还有可能成为游荡在黯夜中的孤魂吗?

难道周成祖根本就是不是“义务警察”,是他判断错误?

柏皓霖感觉自己回到了起点,内心的失落不言而喻,这么长时间,他以为已经快接触到他了,可是又突然感觉他们相距甚远,自己就像妄想追遂鬼魅的笨小孩,最后握在手里的永远都是一缕清烟。

换位思考7

在赵署长进行了新闻发布会后,仅在一天之内,警方专线电话接到了超过100通举报电话,有举报同事的,有举报同学的,也有举报邻居的,最离谱的是,其中有近十人声称这起连环杀人案是自己犯下的。

这令一处的郑警司大为头痛,一处的警员大都被派出再次查看现场和寻找目击证人,余下的警员几乎都在处理专线电话。

“怎么样?”郑警司走到一名刚挂了电话的警员那里,询问着。

“侧写的范围太广了,太多的潜在罪犯。”警员抱怨道。

“郑警司。”柏皓霖来到一处,正好看到郑警司黑着脸,一副要把人生吞的表情。

“是你,我正好找你。”郑警司不由分说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柏皓霖知道准没好事,这是他第一次到郑警司的办公室,给他的第一印象是非常干净、整洁,他的书架上排放着更多的奖杯,墙上也挂满了奖状,办公桌上摆放的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坐。”郑警司说着递给柏皓霖一根香烟。

“谢谢。”柏皓霖摆手拒绝了。

“柏医师,你刚从学校毕业吧?”郑警司给自己点燃香烟,在深吸了一口后,一边缓缓吐出,一边把玩着打火机的开关。

“是的。”柏皓霖从郑警司这个小动作上看出他表面冷静,内心却充满焦虑,把玩打火机的开关只是为了让情绪得到适当地宣泄。

“你上的是警校?”郑警司眯着眼睛问。

“不,tmx学府。”

“啊,对,我听说你是法学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郑警司露出“想起来了”的表情,“也就是说在此之前你根本没有一点刑侦工作经验,对吧?”

“可以这么说。”柏皓霖已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既然这样,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你是不是把警察的工作想得太简单了?什么行为分析,什么心理侧写,根本不符合实际情况!!你知道单是今天上午我们就接到了多少通举报电话吗?”郑警司皱着眉头,身体微微向前倾,瞪着柏皓霖。

“郑警司,开新闻发布会的目的是为了引出犯罪嫌疑人。”柏皓霖道。

“你要找犯罪嫌疑人?”郑警司拉开了抽屉,将里面乱成一团的文件随手丢出,“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里面有多少是你的犯罪嫌疑人?!”

柏皓霖接过资料,心思却并不在这上面。

郑警司的办公室非常干净、整洁,但抽屉却乱七八糟,说明此人虽然有能力,但做事不踏实,喜欢做表面文章。

“我可以理解你想帮忙的心情,但现实与你在书本上学到的不一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赵署长的,我只知道你的一句话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所以我想拜托你,就在旁边看着,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郑警司的语气不容拒绝。

“真是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柏皓霖心平气和地说,“出于好奇,我想请问,现在是否有什么线索了?”

“没有,”郑警司见柏皓霖毕恭毕敬地将自己对他的指责全盘接收,气也消了一半,“所有的警员都忙着接电话、重新找证人录口供,根本没有进展,若是平时,说不定已经找到线索了。”

“那不如就照你们平时的方法吧!”柏皓霖建议道,“只需要两名警员接电话就行,忙不过来可以使用自动留言机。”

“赵署长对我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跟紧这条线索。”郑警司用手指点着桌面,强调是赵署长特别交待的。

“只要能抓到罪犯,赵署长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郑警司没有说话,只是略微点点头。

“我再次为我的不成熟道歉。”柏皓霖微笑着伸出手。

郑警司也伸出手,这次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胜利的笑容。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柏皓霖收起眼里的笑意,神情冷峻地走到办公桌前,撇开郑警司带有敌意的态度不谈,他倒没想到即使有赵署长的授意,依然会遇到如此大的阻力,不过所幸从易云昭那里得到的线索已经将罪犯锁定在周成祖身上,即使不按原先的计划行事,也丝毫不会影响事态的发展,相反,他还需要一处来推波助澜。

一处的警员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保安隐瞒了一些事,也就是说他们也很快会转移视线,届时周成祖必定惊惶失措,他一定会有下一步动作,这正是柏皓霖想要的!!

换位思考8

果真不出柏皓霖所料,次日,警方查到了第三名受害者有婚外情的事,并且将目光锁定在她的情夫身上。

一处的朱警长到法医鉴证处再次调查取证时,柏皓霖正好在场,说是正好,其实是他故意呆在法医处,等着看好戏。

“范医师,我看了这份尸检报告,”朱警长开门见山地说,“上面说死者最近做过人工流过产?”

“是的,应该是一周前。”

“如果是在医院做流产,医院会要求父母双方签订同意书,如果能找到在哪家医院流产,就能找到孩子的父亲是谁,”朱警长道,“可是我们找遍了全市的所有医院,都没有发现死者入院的记录,所以,范医师,会不会是意外流产?”

“不可能,死者绝对是人工流产。”范国懋肯定地说。

“我相信范医师的专业水平,有没有可能是死者用了假名?”旁边的周成祖插话了。

“国民议会在去年通过《人权法案第八修正案》后,所有医院都要求流产前做dna备份,dna是不可能作假的。”朱警长否认了。

“朱警长,你们查到孩子的父亲是谁了吗?”柏皓霖问。

“据目击者称,此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身高约一米七三,留着山羊胡子,每周三和周五会固定到死者的居所,除此之外,对他一无所知。”

“有没有可能他自己就是医生?”柏皓霖道,“如果他有医学背景,就不必假手于人。”周成祖没有留胡子,这极有可能是他与情人幽会时故意伪装的。

“这也太……”朱警长露出恶心的表情。

“我同意柏医师的看法,”范国懋说,“这是目前唯一的合理解释。”

“好吧,我去查一查死者的交际圈里有没有医生。”

朱警长离开后,柏皓霖瞄了一眼坐在办公桌前的周成祖,只见他面带愠色,眉头皱起,嘴唇紧绷,似乎极力压抑着心中的躁郁。

突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周成祖几乎是扑过去接起电话:

“喂,法医处,哦,在哪?好,我马上到。”他挂了电话后向范国懋道,“范医师,有案子,我去吧。”

“嗯。”范国懋应了一声。

待周成祖走后,柏皓霖问:

“范医师和周医师做同事多久了?”

“快四年了吧,怎么了?”

“同事四年相互之间还用敬语,似乎周医师有些难以接近啊。”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范国懋道,“我不愿意与活人打交道,所以才选择做法医。”

“这么说范医师并不是法医专业毕业的咯?”柏皓霖听出了端倪。

“我以前是整形医师,”范国懋对柏皓霖的洞察力有些吃惊,但还是如实告之,“出了车祸后,才转行做了法医。”

柏皓霖知道范国懋的妻子和腹中的孩子在一场车祸中丧生,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过去了两小时,当周成祖推着放着一具新尸体的推车走进法医处时,他的神情沉重,向范国懋和柏皓霖宣布道:

“又发现了纸条。”

“这次是什么?”范国懋皱了皱眉。

“骄傲。”周成祖将推车放在解剖台旁边,范国懋帮他把尸体抬上解剖台

换位思考9

这次的死者是一名高中生,据他的同学称,他在下楼的时候,不小心踩滑了,从楼梯上摔下来,前部头骨受到碰撞,导致硬脑膜出血而死,原本是一起意外死亡案件,可由于纸条的出现,被确认为连环杀人案的第四起。

周成祖和范国懋开始验尸了,柏皓霖则站在一边,虽然那些鲜血淋漓的场面还是令他有些不适,但相比以前,生理和心理上已经习惯多了。

“手骨骨折。”范国懋一边检验一边说。

“有人推他?”柏皓霖问。

“不,从楼梯摔死的人很容易造成手骨骨折,而且通常都是头先着地。”范国懋道。

“说得不错,每年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死伤的人数可不亚于车祸。”周成祖说。

“这么说应该是意外了?”

“是不是意外可不是由我们说了算,”周成祖对柏皓霖的结论有些不满,“依我看,是伪装成意外的蓄意谋杀。”

这结论还真是轻率。柏皓霖在心里冷笑着,他当然知道这是周成祖为了转移警方视线故意而为,可惜周成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掉入了精心为他设计的陷阱中。

柏皓霖趁着他们在做尸检时,随手翻看了周成祖放在桌上的调度表,记下了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巡警的名字,然后离开了法医处。

柏皓霖找到了调度表上的两名巡警,向他们询问现场的情形:

“这么说你们在听到专线广播后第一个赶到了现场?”

“是啊,当时我们正好在那所学校附近巡逻。”

“你们到了以后有没有碰过尸体?”柏皓霖又问。

“我拭了拭他的脉搏,已经死了,然后打电话通知专线,请他们派法医过来。”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注意到死者嘴里是否有纸条咯?”

“巡警的职责是保护现场,不是验尸。”警员摇头道。

“那么在场的学生有没有察看过呢?”柏皓霖继续问。

“据我们所知,没有。现在的学生很聪明,他们知道触碰尸体是不明智的,所以现场保护得很好。”

“这些情况你们也告诉了法医官吧?”柏皓霖试探道。

“是啊,他问我们,当然要告诉他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柏皓霖向他们诚心道谢。

很明显,这又是周成祖暗中将纸条放到受害者的嘴里,伪装成第四起连环杀人案,以妄图将警方的视线从第三名受害者身上转移,柏皓霖当然不能让他如愿。

柏皓霖径自去了一处。

换位思考10

由于出现了新的受害者,一处的警员都在忙着收集与其有关的资料,郑警司则大汗淋漓地在一边不停地催促他们,看得出他已经心力憔悴。

“郑警司,”柏皓霖走到郑警司面前,“可以聊两句吗?”

“现在不行。”郑警司生硬地拒绝了。

柏皓霖正想说服他,赵署长快步走进一处,还没到两人跟前,就大声道:

“皓霖你在正好,你们两个跟我进来。”他说着径自走进郑警司的办公室。

郑警司的脸沉了沉,他知道案件没有丝毫进展,却又添了一具尸体,少不了一通责骂。

不等办公室的门掩上,赵署长就发问了:

“现在有什么线索?”

“第三起案件的受害者有一个情人,目前他是最大的嫌疑人。”郑警司道。

“查到他的身份了吗?他是否与另外三起案件也有联系?”赵署长问。

“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郑警司的额上浸出汗珠。

“举报电话方面呢?”赵署长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都是一些没用的信息。”郑警司道。

“我从五楼下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这些废话!”赵署长勃然大怒,“现在我每天都会接到十几通市政要员的追问案情的电话,难道我要告诉他们我派了那么多人手彻查此案,到现在却没有任何线索?!”

“赵署长,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柏皓霖见赵署长的眼里快喷出火来,道。

“你说说看。”赵署长望向柏皓霖,语气缓和了一些。

“多亏郑警司和一处的警员,让我排除了连环作案的可能。”柏皓霖缓缓道。

“你说什么?这不是连环杀人案?!”赵署长以为自己听错了,连郑警司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先不看纸条,只分析第一、第二和第四起案件试试看,郑警司,请说说你的专业意见。”柏皓霖在给郑警司将功赎罪的机会。

“如果没有纸条,这三起案件都是极简单的自杀、故意杀人和意外死亡案件。”

“最简单的结论往往是正确的,”柏皓霖点头道,“第三起案件的凶手故意制造了一起连环杀人案以掩盖自己杀人的真相。”

“可是他怎么可能接触到尸体?”赵署长话一出口就立即顿悟了,“你是说凶手就在警署?!”

“不管我怎么分析凶手的行为,都不符合逻辑,之前我以为是自恋型连环杀手,可是他并没有表现出张显自我的欲望;我也曾考虑过凶手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可能性,但精神分裂症患者不可能布置如此精妙的犯罪现场——他们的犯罪现场大多凌乱。而连环杀手杀人必定有特定的模式,但这四起案件却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人犯案的痕迹,仅仅只有纸条将他们联系起来,所以我就想也许不是同一人所为,凶手制造这起连环案,其实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正目的!”

“我马上去查这四起案件到过现场的所有人员!”郑警司说着感激地看了柏皓霖一眼。

“每一个人都不要放过!”赵署长叮嘱道。

换位思考11

有了新的调查方向,一处的警员们开始着手排查曾到过现场的警署人员,当然也包括法医。

周成祖和范国懋分别被带到了第五和第六问询室,柏皓霖站在第五问询室的玻璃前,看着周成祖。

“哎,老朱,你们查案怎么查到我们身上了?”周成祖与朱警长还算熟悉,笑问。

“我们发现这一起连环杀人案可能是人为伪造的,所以要先排除所有参与了四起案件的人员,”朱警长一边说一边打开文件夹,“周医师,你还记得第一次发现纸条时的情形吗?”

“我记得我到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被很好地保护起来了,”周成祖一边说,一边翻着眼,好像在回忆当时的情形,“我先简单地确定了死因,然后发现他的嘴唇微张,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就用摄子取出。”

“那么第二起呢?”朱警长将周成祖的话记录下来。

“差不多也是那样,第四起我就直接先检查死者的嘴部了。”

“你有没有注意过当时旁边有形迹可疑的人?”

“没有。”

“谢谢你的合作。”朱警长站起身。

看着周成祖离开问询室,柏皓霖知道警方从他身上暂时还得不到任何线索,他毕竟在警署呆了那么长时间,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警察的问题,想必刚才的话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话的时候没有过多的停顿,与朱警官也有眼神交流。

若是这样,范国懋的证词就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唯有第三起是由他抵达现场并进行尸检。

柏皓霖走到第六问询室的玻璃前,想听听他说了什么。

“范医师,你到现场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异样的东西?”

“枕头,上面有明显的捂痕,死者面容扭曲,双手向上,五指弯曲,好像想抓住什么东西。”范国懋一边说一边认真地示范着。

“纸条是怎么发现的?”

“死者的嘴部是张开的,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纸条。”

“范医师,我们已经排除了你的嫌疑,所以请你从专业的角度告诉我们,这四起案件有没有可能完全没有联系?”排除范国懋的嫌疑,也是因为他的腿脚不便。

“我一直不太相信有人可以用完全不同的手法犯下这四起案件,”范国懋摇头道,“就像你刚才所说,伪造连环杀人案的可能性更大。”

“那么在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周医师与平常不一样?”警官直接问道。

“我和他平时没有过多地接触,所以最近也没觉得什么。”

“他和他妻子的关系好吗?”

“不清楚。”

“他最近在工作的时候有没有接听一些可疑的电话呢?”

“大多是工作电话,或是他妻子打来的,我没太在意。”范国懋道,“抱歉,可能我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谢谢你的合作,如果想起什么,请随时告诉我们。”警官站起身,和范国懋握手。

换位思考12

柏皓霖略微放了心,一处毕竟是精英部门,他们已经基本上掌握了案件的重点,周成祖被绳之以法是迟早的事,而柏皓霖还有更关心的问题。

现在看来,周成祖十有八九不是“义务警察”,之前“义务警察”留给他的“杀手准则”其实也是在暗示自己被周成祖利用了。

那么“义务警察”是如何得知周成祖是伪造者?而他究竟是谁?

柏皓霖蹙着眉,冥思苦想之际,易云昭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柏医师。”

“嗯?”柏皓霖回过头,“云昭,什么事?”

“之前的事……”易云昭有些难以启齿,他眼睑低垂,似乎在想应该怎么说。

“什么事?我已经忘了。”柏皓霖笑问。

“怨灵杀人,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发现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可笑。”易云昭尴尬地笑笑,“你是对的,我的思维方式有问题,因为以前发生的事,我老是会往超常事件上想。”

“云昭,其实你很聪明,观察力也很强,每一次你都可以很接近真相,这些都是你天赋,只需要在给出结论前冷静地思考,”柏皓霖道,“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症结所在,我就不用罗嗦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克服的!”

“谢谢。”易云昭轻声道。

“不用客气!”柏皓霖笑着拍拍他的肩。

又经过两天的排查,一处基本已经将视线锁定在包括周成祖在内的三人,警方到周成祖家中询问他妻子,虽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但周成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恐惧,现在他已变得更加敏感和多疑。

这一切都被柏皓霖看在眼里,他知道周成祖已经快到崩溃边缘,为了脱罪,他极有可能再次伪造一起案子。

而柏皓霖已经颠覆了之前自己的推论,重新将“义务警察”的嫌疑范围扩大到了整个支援部,柏皓霖知道他也在某处监视着周成祖,现在周成祖还混然不觉。

这天早晨,才刚过七点,柏皓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柏皓霖睡眼忪忪地拿起手机,发现是警署打开的,他接起电话:

“喂?”

“柏医师,又出现了一具新的尸体!”是郑警司打来的。

“我马上来。”柏皓霖顿时睡意全无。

柏皓霖赶到法医鉴证处的时候,郑警司已经在那儿了,刘家杰则刚做完尸检:

“死因是割喉,凶手的手法干净俐落,死者几乎感觉不到痛苦,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没有别的伤痕。”

“饕餮。”郑警司低念着纸条上的字。

“郑警司,怎么回事?”柏皓霖问。

“今早六点,北娄街有两名晨练的老人发现了死者,死者是一名流浪汉,在死前曾饱餐一顿,然后被人割喉,死亡时间估计是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

“也就是说有人给他买来食物,然后趁他不注意杀了他?”柏皓霖皱着眉,这世上谁会跟流浪汉过不去?

“事实上,我觉得凶手有一定的医学背景。”刘家杰指着死者喉部的血痕,“很多人都知道割喉,却不知道怎么割,但这个不一样,”他说着将死者的头部往右方斜侧,“你们看,动脉血管完全暴露,凶手应该是站在死者身后,干净利落地一刀割下,血根本溅不到他身上。”

“谁会让别人站在自己身后,并把喉咙露出来?凶手一定在食物中下了药!”郑警司断定。

“我已经将死者的血液样本送到毒理检验处了。”刘家杰道。

离开法医鉴证处,郑警司脸色阴沉地对柏皓霖说:

“柏医师,三名嫌疑人都没有涉足本案,我们找错人了。”

换位思考13

柏皓霖神色严峻,他没有说话,却在心里否认了郑警司的看法:

不,流浪汉是周成祖杀的,他当然不必亲自到现场,这么做只是为了转移警方的视线!没想到他为了掩盖自己的犯罪事实竟然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柏皓霖的双拳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郑警司心情极不好,他什么也没说,离开了法医处。

柏皓霖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自己甩在椅子上。

一个无辜的人惨死在周成祖手里,他也成功地洗脱了自己的嫌疑,这意味着他将逍遥法外!!告发他?呵,有证据吗?柏皓霖是法学硕士,他很清楚仅凭猜测是无法定罪的!

而这一切都源于自己的袖手旁观!

柏皓霖捂住眼睛,脑海中却不断浮现郭天被杀时的情形,心里竟有一种想用同样的方法让周成祖得到应有的惩罚的冲动。

郭天虽然已经慢慢被人们淡忘,可是柏皓霖却忘不了他死前的景象,他几乎还能感觉到鲜血喷溅在他身上的腥热感,这些记忆是多么清晰,而直至现在,他也没有丝毫地愧疚,即使被捕,柏皓霖不会对自己当初的决定感到后悔,他深信自己没有做错!他只是清理了社会的残渣而已!!

虽然这么告诉自己,柏皓霖却下不了决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怕被捕?怕变成沉迷于杀戳快感的嗜血恶魔?还是担心自己真的会如“义务警察”期望的,化身为和他一样不见天日的制裁者?

对了,如果“义务警察”知道了周成祖的所作所为,他会做什么?

柏皓霖扪心自问:

如果是我,我会怎么做?

意料之外1

柏皓霖以警署关爱警员家庭生活为找借口,故意找了一个周成祖上班的时间去了他的家,见到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年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身材和容貌都保养得很好,衣着华贵,从她的言谈举止不难看出她出生于富贵人家,恐怕这也是周成祖不愿意妻子发现他有外遇的原因吧!

虽然周夫人表现出对周成祖的关爱和信任,可是在和柏皓霖短短十几分钟的攀谈中,她总是习惯性地拉着头发,这样的女人一般都比较任性,绝不是知道丈夫外遇还能忍气吞声的女人;在问及是否能够接受周成祖特殊的工作性质时,她抱怨警署总是让他值夜班,有时候连过节也要加班。

但据柏皓霖所知,夜班几乎由刘家杰负责,偶尔范国懋也会值夜班,唯有身为首席法医官的周成祖上班时间比普通警员还固定,可是在周成祖妻子口中,则变成了他周三和周五都要值夜班,与第三起案件中受害者的情人与她幽会的时间正好吻合。

tmx市白虎警署,法医鉴证处

柏皓霖和平时一样以研究法医心理学为由来到法医处,正好遇到周成祖刚推回一具尸体,柏皓霖上前问道:

“周医师,死者嘴里有纸条吗?”

“没有,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周成祖道。

“真奇怪,他以割喉的方式杀了一名无辜的流浪汉就这么销声匿迹了?”柏皓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到周成祖旁边,“范医师,你觉得呢?”他突然问正在办公桌前写尸检报告的范国懋。

范国懋停下笔,想了想柏皓霖的问题,才道:

“也许他已经停止作案了。”

“为什么?到目前为止警方的视线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他很安全,为什么突然停手?”柏皓霖追问。

“死了?或是离开了tmx市?”周成祖接过话。

“或者说,他已经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柏皓霖望向周成祖,毫不避讳地与他目光相撞。

周成祖也盯着柏皓霖,面容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的瞳孔略微放大,鼻孔微张,柏皓霖看出他正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恨和已被人看穿的恐惧。

“你们慢慢聊,我去交尸检报告。”范国懋似乎没有发现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拿着刚完成的报告离开了法医处。

“柏医师,我听内子说你曾到过寒舍?”范国懋一走,周成祖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是啊,尊夫人告诉我周医师每周三和周五都要值夜班,可是在我的印象中,周医师一向是准时下班的?”柏皓霖微笑着反问。

“难道男人做每一件事都需要向女人报告吗?”周成祖轻蔑地说。

“当然不,只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第三名受害者私会情夫的日子也是周三和周五,啊,现在想来周医师你差不多也是一米七三吧?年龄也和嫌犯差不多,这会不会是巧合呢?”柏皓霖露出惊讶和质疑的表情。

“哈哈哈!”周成祖突然放声大笑,“柏医师你的想像力真是太丰富了!”

“是啊,我那微不足道的想像力在周医师所做的事面前却显得是多么苍白无力。”柏皓霖凌厉地盯着周成祖。

“柏皓霖,你什么意思?”周成祖拉下脸,喝问。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柏皓霖冷笑道,“周成祖,天网恢恢,你逃不掉的!”

“柏皓霖,说话要有根据,别以为赵署长看重你,你就可以肆意诽谤!”周成祖的眼睑和鼻子周围的肌肉不住抽动,已然动了杀机。

“我会找到证据的。”柏皓霖冷冷地甩下一句,径自离开了法医处。

柏皓霖的一番话令周成祖怒不可恕,他咬紧牙,抑制着想冲出去捏死柏皓霖的冲动,周成祖毕竟不是一个只知道拿刀捅了人就跑的傻子,他强迫自己冷静,将法医处的门反锁后,走到电脑旁,新建一个word文档,在上面打出两个字:“妒忌”。

意料之外2

当晚,柏皓霖替巡警部整理完一个通过询问和观察透视疑犯心理的学习方案才发现已经临近十点,他将文件放好,拿上外套离开了已经人去楼空的警署大楼。

柏皓霖和往常一样乘坐电梯来到警署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由于已经下班,停车场里只停放了十来辆警车和极少数停留在此的私家车,柏皓霖径自向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离车只有十步之遥时,柏皓霖拿出车钥匙,随着“嘀嘀”地两声响,车锁被弹了起来,柏皓霖走过去,打开车门。

就在柏皓霖正欲上车的前一秒,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周成祖正向自己扑了起来,在他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

柏皓霖骤然转身,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周医师,你打招呼的方式也太刺激了吧?”他面带笑意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恐慌,似乎已经料到他会在这里出现。

周成祖戴着一副外科手套,他手中的注射器里没有任何液体,只要它刺入柏皓霖体内,他会迅速将里面的空气推入,这已足以引起心脏栓塞!

“柏皓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周成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大错误,我不是对你毫无戒备的柔弱女子,也不是手无寸铁的流浪汉!”柏皓霖将周成祖的手往车窗上猛然撞去,周成祖只觉得手臂一麻,手指不听使唤地松开了,注射器也掉在地上,柏皓霖不给周成祖反击的机会,他抓住周成祖的头发往下一扯,同时膝盖击向他的腹部。

“啊!”周成祖毕竟不是柏皓霖的对手,他跪在地上,倦着身子呻吟着。

“周医师,其实你很聪明,你知道如何掩盖罪行。”柏皓霖半蹲在周成祖面前,用嘲弄的口吻道,“只可惜你太沉不住气!我本来是没有证据的,现在有了!”

“咳,呼呼!”周成祖捂着肚子,艰难地呼吸着,他全身颤抖,也不知是因为痛疼还是绝望。

“你的行为早就被我看穿了,现在我只需要打一个报警电话,一切就结束了!”警署的停车场只有在出入口安装了监视器,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我竟忘了你是学心理学的。”周成祖恨恨地说。

“是啊,你真不应该忘。”

“但,你也忘了我是法医!”周成祖从牙缝里砰出几个字后,突然,他的左手一扬,一团白色的粉尘从他手里洒向柏皓霖的脸部。

柏皓霖只觉得眼前一花,他本能地想往后退,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跌坐在地。

“哼,小样儿,想跟我斗!早了五百年!!”周成祖见柏皓霖已经任他宰割,站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得意地说,他举起注射器,狞笑着,眼里是满满的杀意和难以言喻的亢奋。

就在周成祖要将注射器刺入柏皓霖的身体,就在柏皓霖已经全无反抗之力,只能坐以待毙之时,一个黑影犹如神降般地移到周成祖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手巾捂住他的鼻子。

自以为胜卷在握的周成祖完全没有想到此处还有旁人,他本能地挣扎,可是吸入鼻腔的却是一股带着甜味的极刺激、浓烈的味道。

乙醚!!周成祖在心里大叫不好,就在他将乙醚吸入后不到两秒的时间,他的脑子顿时罢了工,准备刺入柏皓霖身体的注射器随着他手臂的无力垂落也滚到了一边,他自己则瘫倒在地,不醒人事。

黑影看着昏迷不醒的柏皓霖,轻轻叹了口气,打开备箱。他将周成祖塞进后备箱,刚关上后备箱,只觉得背后生风,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重力从头顶贯下,只听“砰”地一声,有人将他面朝下地摁在了汽车的后盖上,同时将他的双手锁住,令他无法动弹。

“再次见面了。”刚才还倒在地上的柏皓霖已经扭转了局势。

“原来你没中他的招?!”“义务警察”用嘶哑的声音说。

“早有防备,屏住呼吸了而已。”

“你果然很聪明。”“义务警察”用赞赏的口吻说。

柏皓霖冷哼一声,左手摸出早就准备好的手铐准备将他的双手铐住。

就在这时,柏皓霖听到身后有声响,他骤然回头,可是已经太迟了,另一个蒙着面的人像是从地底钻出来一般,柏皓霖惊怔地看着宛如天降的他,大脑还没来得及对身体发出躲避的命令,对方已经拿出了晕眩枪并眼疾手快地击在柏皓霖的腰上!!

“啪啪”两声后,柏皓霖只觉得天眩地转,整个人顿时瘫倒在地,在他的意识沉沦之前,他已经来不及思考等待自己将会是什么,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一个声音:

他们是两个人!!!

后记

次日,周成祖的尸体被人在朱雀公园的多贝湖里发现,随后由朱雀警署的法医做了尸检。死因是溺水,因为在他的肺部发现了大量的积水,根据化验,与湖水一致。周成祖的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体内也没有检验出有毒物质。所以法医的尸检结论是自杀。

警方在周成祖的衣包里发现了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他的自白书和写有“妒忌”、“暴怒”的两张纸条。虽然这都是打印出来的,但上面只有周成祖一人的指纹,最后警方认定其为“七宗罪”连环杀手,因其无法摆脱杀人的阴影,最终走向末路。

此事在tmx市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大媒体、报刊上都竞相报道“七宗罪”连环杀人案,白虎警署的首席法医周成祖竟沦为了心理变态的嗜血杀手,这无疑是街头小报最好的题材,所以每家媒体为了收视率、为了刊物销量都不遗余力地将周成祖的过去挖了出来,并添油加醋地大书特书。

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七宗罪”连环杀人案很快成了人们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热议话题,大家在狠批凶手周成祖丧心病狂之余,也庆幸警方最终将其逼到绝路,唯有一人知道事情的真相绝非如此。

不管是与警署的同事,还是周围的朋友,柏皓霖从不参与“七宗罪”一案的讨论,虽然不清楚那天晚上带走周成祖的“义务警察”是如何让警方给出“溺水自杀”的结论,但他知道,这起震惊全市的连环杀人案只是他与“义务警察”的一场游戏,周成祖不过是棋局中的一颗弃子,而他们之间的博奕还没有输赢!

罪与恶1

周成祖的尸体被人在朱雀公园的多贝湖里发现,随后由朱雀警署的法医做了尸检。死因是溺水,因为在他的肺部发现了大量的积水,根据化验,与湖水一致。周成祖的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体内也没有检验出有毒物质。所以法医的尸检结论是自杀。

警方在周成祖的衣包里发现了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他的自白书和写有“妒忌”、“暴怒”的两张纸条。虽然这都是打印出来的,但上面只有周成祖一人的指纹,最后警方认定其为“七宗罪”连环杀手,因其无法摆脱杀人的阴影,最终走向末路。

此事在tmx市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大媒体、报刊上都竞相报道这起连环杀人案,白虎警署的首席法医周成祖竟沦为了面目可狰、丧心病狂的连环杀手,这无疑是街头小报最好的题材,所以每家媒体为了收率、为了刊物销量都不遗余力地将周成祖的过去挖了出来,并添油加醋地大书特书,他的家人也受到了媒体无尽的骚扰,最终他的妻儿离开了tmx市。

在所有人看来,周成祖的“畏罪自杀”已然成了故事最好的结局,但唯有一人深知案件还没有结束。

tmx市白虎警署

白虎警署位于白虎大道西奎街,一幢五层楼高的马蹄型建筑座落在此,楼虽不高,但占地极广。一楼是巡警和交警的窗口部门,二楼是拘留处和档案管理部,三楼和四楼是办公区,有刑侦部、交管部、支援部、缉毒部、公共关系部、特别行动部、网络监查部和行政部等,五楼则是会议室和警署高层的独立办公室。每个部门下设有分处,每个分处下设有三至五个小组,每组有四到六名警员,可谓警力充沛。

心理咨询处的柏皓霖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翻看着今天的《环球时报》,虽然周成祖的尸体已经被发现整整两周了,但每家报纸还是像打了鸡血似地,不停地深度挖掘周成祖的一切,这不,《环球时报》又邀请了一名临床心理学专家从全方位、多角度地分析为什么周成祖会从一名法医沦为人人喊打的连环杀手并最终落得自杀的下场。

看着报纸上专家整版整版的理论,柏皓霖不禁觉得好笑。

周成祖是“七宗罪”的连环杀手,这不假,但没人比他更清楚,周成祖“被自杀”的真相,这都是潜伏在tmx市的两名“义务警察”所为!!

那天,柏皓霖设计了周成祖就是为了引出在tmx市潜伏了多年的连环杀手,他称之为“义务警察”——他专杀他认为有罪的人。与对方数次的交锋中,柏皓霖以为自己已经对他有了较深的了解,正当他准备利用周成祖抓住他时,才发现自己的侧写大错特错!!

“义务警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柏皓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义务警察”是团伙犯罪,从他学到的犯罪心理学知识中,这种以社会上的罪人为目标的使命型杀手是最孤僻的,因为太过愤俗嫉世,他们很难与任何人和平相处,可是此人偏偏有一个帮手!!

虽然他清楚对方为什么在两次交锋中都占有上锋,却没有对自己下手,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上一局以自己的完败告终!

先前柏皓霖最大的嫌疑人就是周成祖,既然他已经成为了“义务警察”的猎物,而且“义务警察”有两人的事实已经颠覆了之前柏皓霖的所有侧写和推理,现在他更加拿不准对方的身份。

罪与恶2

就在柏皓霖准备开始重新理清思路时,办公室的门响了起来,他应道:

“请进。”

来人是法医范国懋,不过在他身后有一名在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她的五官精巧,身材均称,肤色宛若凝脂,波浪状的长发虽显得有些凌乱,全身上下却依然散发着勃发的朝气和扑面的青春活力。虽已时值深秋,她却身穿粉色的过膝裙和荷叶边的白色上衣,一副淑女的打扮,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精美的白色大纸盒。

柏皓霖正猜测着这女孩会不会是老范的女朋友,不过他年近四十,又身有残疾,平日里沉默少言,应该不太可能会赢得这般女子的芳心。难道是推销员?

就在柏皓霖暗自揣度时,范国懋说话了:

“柏医师,这位是我们新来的法医。”他平淡地介绍道。

“你好,我叫秦思烨。”秦思烨大方地说,她一边说一边从大纸盒里拿出两个黄色的布丁递给柏皓霖,“这是我亲手做的,请尝尝。”

“谢谢。”柏皓霖礼貌地接过。

打过招呼后,范国懋准备带秦思烨去其他部门,但就在她转身的时候,纸盒撞在门框上,她重心不稳,眼看要跌倒,柏皓霖正欲上前,她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门框,只是布丁从纸盒里滑了出来,有几个布丁在与地面撞击的瞬间便已成稀泥状。

看着那些表面光滑透亮,清香朴鼻,令人垂涎三尺,却又不忍下口的布丁已被地上的污垢亵渎,她的眉头拧在一块儿,嘴唇微撅,神情就像看到自己费尽千辛才完成的画作被人泼上了一层厚厚的油漆:

“干咧!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

柏皓霖刚刚对秦思烨的印象还是一名淑女,现在却被她的言语吓了一跳。

倒是范国懋很平静地说:“没关系,其实大家都不喜欢吃。”不擅言词的他其实是想安慰她,可是话语听起来却很刺耳。

心理咨询处的气氛迅速凝结,尴尬无比。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像是救赎的钟声,响了起来,柏皓霖急忙接起电话:

“你好,心理咨询处。”

“我是刑侦三处的孟宇。”孟宇是刑侦三处的警司,与柏皓霖的接触不多,“小柏,麻烦你到三处来一下,对了,叫上新来的那名女法医,好像是叫秦什么的。”

“好的。”柏皓霖满肚疑肠地挂了电话,对还蹲在地上哀悼着布丁的秦思烨说:

“秦医师,刑侦三处的孟警司叫我们过去。”

“咦?我吗?”秦思烨有些奇怪,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啊,怎么就被指名了?

“嗯。”柏皓霖点点头。

范国懋像是默许似地给他们让了条道,柏皓霖冲他点点头,和秦思烨一起去了楼下的刑侦三处。

刑侦部的办公室都是开放式的,各个部门均用玻璃隔开,在走廊也能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形,警长和警员均坐在一间三十平米大的办公室中,警司以上才有单独的办公室。

罪与恶3

刑侦三处

柏皓霖和秦思烨到刑侦三处时,孟警司刚好走出他的单间办公室,他一见他们就说:

“来得正好,我们走。”

“有案子吗?!”秦思烨问。

孟警司沉重地点点头。

柏皓霖却觉得奇怪,为什么叫上秦思烨这个今天才来上班的新人,而是不叫另外两名资深的法医范国懋和刘家杰?

孟警司带着柏皓霖和秦思烨离开了警署,径自往东边驶去,一路上他一言不发,表情异常严肃,搞得秦思烨数次小声问旁边的柏皓霖:

“究竟什么案子啊?”

柏皓霖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半小时后,三人来到了tmx医院,在加护病房,他们见到了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子,她脸色苍白,眼神惧恐不安,此时她正右手紧紧地握着左手的手腕,力道之重,在见到孟警司后,她直起了身子:

“孟sir。”

“小王,你好好躺着。”孟警司跟她似乎很熟悉,“这位是署里心理咨询处的柏皓霖,这位是法医鉴证处新来的秦思烨。”

小王向两人微笑着点点头,可是笑容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从外表上,小王不像是有伤的样子,但柏皓霖看得出她受到了极大的心灵上的伤害。

是家暴吗?柏皓霖暗忖着。

“小秦,麻烦你帮小王检查一下。小柏,你先跟我出来吧。”孟警司似乎也不想多说的样子。

柏皓霖跟着孟警司走到医院走廊的吸烟处,等到孟警司点燃一根烟,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后,柏皓霖才问:

“孟警司,究竟是什么案子?”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让医院的医生、护士检查,而是找了秦思烨。

“小王是我手下的女警,才来一年多。昨天晚上她被人袭击了。”孟警司长叹了口气,将自己和柏皓霖都笼罩在呛人的烟雾中。

“是强奸案?”

“不是。”孟警司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她被人割下了**。”

被人从自己身上割下代表性征的**,心理上当然会感到极端的威迫、震慑以及恐惧!

柏皓霖明白了孟警司找自己和秦思烨的原因了——他希望将下属的心理和身体阴影最小化,可是柏皓霖也清楚,遭遇了这样的案子,即使是性格坚强的人,也很难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了。

柏皓霖不语,烟雾弥漫的吸烟室里只听到孟警司轻微的叹气声。

约莫半小时后,秦思烨从病房里出来了,她满脸怒气,愤懑地说:

“干他娘的!太变态了!!混蛋王八羔子!!做这种事的人是畜牲!!禽兽!!这种人渣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柏皓霖一点都不奇怪秦思烨的反应这么大,他向孟警司点点头,进入了病房。

罪与恶4

小王见柏皓霖进来后,直了直身子,脸上却是难以掩盖的悲痛。

“你好。”柏皓霖知道身为男性的自己很可能引起小王本能地反感,所以他站在离病床三米远的地方。

“我没事。”小王冲柏皓霖笑了笑,笑容却很勉强。

“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柏皓霖看出小王很坚强,这都是她的职业和责任心富予她的。

“昨天晚上,我在回家的路上,大概十点半的时候,经过一条小巷,这条小巷很少有人,我也没有在意,”也许是刚刚已经跟秦思烨说过了,小王的话很流利,只是有些叙述颠倒,看得出她正又一次经受着折磨,“走到一半时,有个人从我对面走来,当时我正一边走一边回我男朋友短信,没有在意,那个人与我擦肩而过时突然转身用晕眩枪击中了我。”小王一边说一边拔下了衣领,让柏皓霖看脖子上的两上小红点,“然后我就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冰凉的地方,眼睛被蒙住了,身体也被绑住了。”

说到这,小王的身子不由地颤抖起来,同时用双手环住了双肩,柏皓霖倒了杯水,递给她,喝下一杯热水后,小王情绪稳定了一些,继续说:

“我很害怕,我知道旁边有人,我开始求他放了我,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有人把我的衣服扣子解开了……”小王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吸入鼻腔的只有医院特有的药水味,但她似乎又闻到了一股死亡、绝望的气息,“然后、然后凶手开始拔弄我的**,我开始哭,以为他要侵犯我,结果他只是割下了我的**,然后又将我弄晕。等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那个小巷里,就好像,就好像做了一场梦,可是胸部却非常地痛,然后我就给孟sir打了电话。”

“其他地方他有没有碰过?”柏皓霖问。

小王摇摇头:“没有。而且,由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他的长相,在他走到我面前之前,我只粗略地瞄了他一眼,他的个子应该跟我差不多,有点胖,当时我没有太注意他,所以……。”小王觉得自己身为一名警察,不仅没有保护好自己,连指认凶手这样的事也没能办到,这令她羞愧不已,想到自己让警徽蒙羞,泪水就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这不是你的错,”柏皓霖安慰她,“对方早有防备,而且我很庆幸你没看到他的脸,否则你活不到告诉我们这些。”

听了柏皓霖的话,小王的心里好过了一些,她微微点点头,用手背拭去眼里的泪水。

“他没有对你说过话吗?”柏皓霖又问。

小王摇头:“我只知道我绝对不是他的第一个受害者。”

这点柏皓霖同意。

需要了解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柏皓霖开始对小王做心理疏导,但是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在短时间内很难有效果。

罪与恶5

两小时后,柏皓霖离开了病房,孟警司和秦思烨已经先回警署了,他顺路去医院的心理治疗所探望他的母亲。

柏皓霖做法官的父亲被人杀害后,他的母亲也将自己封闭起来,至今已经七年了,想当初,柏皓霖是为了查清当年父亲被害的真相才进入警署,可惜目前他并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虽然明知母亲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回应,柏皓霖依然陪了她一个小时,然后叫了一辆taxi,乘车返回警署。

在路上,柏皓霖开始思考小王所遭遇到的那名罪犯。

一般来说,没有**官介入的性犯罪是由于罪犯的性能力有缺陷,可是柏皓霖隐约觉得这起案件的罪犯跟性犯罪者不太一样,他对受害者的兴趣仅限于**,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这是他的独特之处。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是第一次犯案,也许警方的系统中早有他的足迹,只是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罢了。

在路过一幢商业大厦时,大厦前巨大的显示屏又在播放“七宗罪连环杀人案”,taxi司机忍不住说:

“哎哟喂,这年头儿啥变态都有!杀了人还往人家嘴里塞纸条儿?!肯定是死人见多了,心理扭曲了!!”

柏皓霖没有答腔,思绪却已经被“义务警察”占据。

柏皓霖被另一名“义务警察”弄晕失去了意识,直到第二天才从自己家里醒来,虽然他无从知晓他们对周成祖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样的手法让警方得出“周成祖是畏罪自杀”的结论,但他清楚能够做到这些的人一定是专业人士。

回想起来,柏皓霖最早就将“义务警察”的目标人群锁定在tmx市的法医中,而后在白虎警署中排查时发现周成祖行为有异,所以他一直以为周成祖就是“义务警察”,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摆了一道!

tmx市的专职法医一共有九名,加上新来的秦思烨,有三名女性,六名男性,除了专职法医,还有四名由经验丰富的临床医师兼任。

白虎警署现任的两名男性法医,范国懋腿上有伤,另一名法医刘家杰曾经有过不在现场证明,柏皓霖之前将他们排除了,可是既然“义务警察”有两人,他也不得不将他们重新纳入疑犯名单。

回到白虎警署,柏皓霖先去找孟警司,被告知他暂时不在,只得先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目前心理咨询处只有柏皓霖一人,办公室也是他一人独享,也给了他极自由的个人空间和时间。

柏皓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七宗罪连环杀人案”的警方内部报告,直接翻到法医检验报告那一页,再次阅读里面的措辞。

周成祖的尸体是在朱雀公园的多贝湖中发现的,据法医估计死亡时间是晚上十一点至凌晨一点之间,肺部发现大量液体,是溺死无疑,经检验,他肺部的液体与湖水一致,尸体上也没有发现其他的伤痕,由此,警方断定是自杀。

柏皓霖亲眼看到周成祖被“义务警察”塞进后备箱,当然不会相信法医的报告,不过既然“义务警察”也是一名法医,他当然知道如何伪造成自杀的假象,或者……

“难道他们中的一人就是朱雀警署的法医?”柏皓霖喃喃道。

罪与恶6

替周成祖验尸的一名姓李的女性法医,她年近五十,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法医了,因为不同属于一个分署,对她的性格还不甚了解,柏皓霖从一开始就排除了女性的可能,可是现在柏皓霖已经不敢确定自己先前的侧写是否准确了,只能将她也纳入嫌犯名单!

柏皓霖将资料放在桌上,身子往后方靠坐,心情跌落谷底,他知道自己因为对“义务警察”的判断失准导致现在信心骤减,这绝不是好现象,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不断地自我否定和质疑,虽然通过侧写,他已经将疑犯缩小到tmx市的十三名法医身上,可是现在,一切都被颠覆了!

之前柏皓霖查到“义务警察”是利用了警方的系统将那些他认为有罪的人一一杀害,能够接触到警察内部资料且有专业医学知识的只能是法医,可是现在“义务警察”有两个人,那么很有可能他们其中一人是警察,另一人则是医生,这样一来,柏皓霖的嫌疑人将由十三人扩大至近万人!!

想到自己数次被“义务警察”玩弄于股掌之间,自己却没有丝毫进展,柏皓霖有些烦躁,但他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他开始重新理清思路。

“义务警察”曾给柏皓霖递过纸条——他称之为“杀手准则”的信条:

杀手准则第一条:永远别回案发现场,因为你不知道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

杀手准则第二条: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但对罪恶也绝不姑息!!

杀手准则第三条:劳记此刻的恐惧,并且永远不要让它再次发生

杀手准则第四条: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

杀手准则第五条:没有尸体,没有谋杀,一切恍然如梦

杀手准则第六条:事情表面有时只是伪装的外衣,你的眼睛也会撒谎,唯有转变思维方式,透过现象看本质方能知悉一切

对方之所以将自己的信条一一传递给柏皓霖却没有对他出手,只是因为他觉得柏皓霖很有潜质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只是柏皓霖没料到的是,他已经有一个同伙了。

不行!不能再先入为主!!柏皓霖对自己说。就是因为他之前对自己的侧写太过自信才犯下了严重的错误,他必须将先前的侧写全部推翻!

虽然“义务警察”可能的受害者有好几十人,但目前能够完全确定是他的受害者只有六个。

柏皓霖重新调出这六起案子,想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一名是赌场的老板、一名是猥亵女童的老师、两名毒贩、一名杀害自己女儿的老太太以及一名杀害两人的法医。

柏皓霖一直认为“义务警察”潜伏在警察系统中也是因为他对犯罪的嗅觉非常灵敏,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如果不是“义务警察”,柏皓霖自己也未必知道这些人犯了事,因为这些人大都已经学会了如何逃脱警方的追捕。

即是说他一定有特殊的渠道获得这些信息!!

突然,柏皓霖想到了什么,急忙拿起那名杀害自己女儿的老太太的资料。

赌场老板、禽兽老师、毒贩以及周成祖的犯案都有一个很长的过程,在他们犯罪的过程中难免不会有人发现,唯独这个老太太!

“唯独这个张老太太是因为女儿得了白血病,不想将家里的积蓄用了女儿身上,才掐死了女儿,并让儿子抛尸!!”回想起张老太在接受审讯还认定自己没有做错,柏皓霖对她实在同情不起来。

这是一起冲动犯罪,而且一个没有文化、重男轻女的老太太也不可能做出高智商的事儿来,现在重要的是,“义务警察”是怎么选中她的?!

从发现尸体到老太太自首的时间不到一天,这起案件还仅仅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柏皓霖、负责查案的刑侦五处的警察易云昭、负责验尸的法医范国懋、张老太的律师葛伟华、请葛伟华替张老太辩护的是被她从小带大的一位叫陆亚茗的千金小姐。

“义务警察”中的一个一定就在他们中间!!

罪与恶7

如果一定要说,身为法医的范国懋嫌疑最大,因为他有杀人的技术,也有获得罪犯资料的渠道,而且他的性格孤癖,不爱与人交往,这些都符合使命型杀手的性格侧写,可是他的腿在十二年前的一场车祸中残废了,必须依靠拐杖才能行走,而且与“义务警察”的接触中,他并没有发现他们中的谁行动不便。

“会不会他们有三个人?”柏皓霖觉得以“义务警察”的老谋深算很可能还隐藏了他无法想像的事,但他也知道这样胡乱猜测对破案没有半分好处,唯今之计是必须先确定四人中谁最有嫌疑。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柏皓霖将六起案件的资料收起来后才应道:

“请进。”

来人是刑侦三处的孟宇,他的手里拿着几个文件夹。柏皓霖起身道:“孟警司,刚刚我去找你,你不在。”

“嗯,我去调了些资料。”孟宇一边说,一边关上办公室的门,“我就想问问小王的心理状况怎么样?”

“不太好,受了很大的刺激,我建议她暂时不要回到工作岗位,先休养一段时间再说。”

“唉,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麻烦你给她开个证明,我替她向人事部请假。”孟宇长叹了口气。

“好的。孟警司,那起案子现在有没有线索?”

“上午支援部的人去了小王被袭的小巷,那里很偏僻,环境也不好,唉,你说她一个女孩子有大路不走,偏偏走什么小巷?”孟警司在同情小王的遭遇之余也暗怪她自己大意。

“是想抄近路回家吧?”

“那也别边走边玩手机啊!身为警察连这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孟警司愤愤地说,不过说完后他又觉得小王很可怜,自己的怒火不应该撒在她身上,又改口道,“最坏的还是那个罪犯!!我一定要亲手抓住他!!”

“我听小王叙述整个过程,感觉那名罪犯非常冷静,不像是第一次犯案。”

孟警司又沉沉地叹了口气,将手上的几个文件夹递给柏皓霖:“今年年初,我们接到过四起类似的报案,可惜受害者都没能给出罪犯外貌的准确描述。”

柏皓霖接过,略微地翻看了一下。

这四起案件的受害者与小王的经历确实很像,大都是在偏僻的地方被人打晕,然后带到某地被人割去了**,可是除此之外,受害者都没能看到罪犯的模样,所以案件一直搁浅至今。

“孟警司,这些资料能不能先借我看一下?”

“可以,你拿去吧,我重新准备一份给支援部,让他们再调取这些案件的证据。”因为物证太少,受害者又没能给出准确的描述,破案的可能性近趋于零。孟警司虽然对犯罪侧写什么的并不感冒,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送走孟警司后,柏皓霖只能暂且将“义务警察”的事搁至一边,开始仔细阅读这四起割乳案。

罪与恶8

从时间上看,这四起案件并没有明显的联系——甚至还有一起是发生在白天;受害人被袭的地点也各不相同,有的在郊外,有的在停车场;唯一相同的是犯罪手法。

光看资料很难找到有用的线索,柏皓霖决定亲自询问受害者,首先从那名白天被袭的开始。

白天被袭击的是一名女大学生,被袭的时间在两个月前,地点在西郊的一处公园。据受害者描述,自己和两名同学一起去公园写生,中途她去上厕所的时候被人弄晕,等她从厕所的格间里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胸很痛,流了不少血,但在警方的笔录中还有很多不详之处,柏皓霖给她打电话告诉她警方查案,请她到警署接受询问。

在得到了肯定答复后,柏皓霖继续阅读另外三名受害者的资料。

另外三名受害者的遭遇与小王如出一辙,都是在偏僻的地方被人打晕,而后被人割下**,只是其中一人的描述与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这名女子声称自己是在酒吧的后门被袭,对方虽然蒙着脸,但她给的描述比较详细,比如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左右,有点胖,身上有一股腥味,但手很白净,不像是男人的手。

柏皓霖暗觉奇怪,为什么这名被害人能够比较精确地描述出罪犯的一些细节,虽然也不乏有一些胆大心细的女子可以记下罪犯的特征,但她记得对方的手很白净,这不是仅凭感觉就能知道的。况且从另外几起案件的经过来看,此人不是用晕眩枪就是用随手拿就近的物件将受害人击晕,似乎并没有给人可以接触到他手的机会,更何况当一个人在被蒙着眼睛被人侮辱的时候,恐惧和绝望侵食身心,很难做到细细感受被害的每一个细节,所以这名女子一定还隐瞒了其他事!

柏皓霖也给她打去了电话,通知她来警署,然后继续阅读资料。约莫半小时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柏皓霖应道。

刑侦五处的警员易云昭打开门,在他身后还站着一名长相普通、身材普通、衣着也很普通的女子,不等柏皓霖发问,易云昭说话了:“我在楼下听到她说要找你,就带她上来了。”

柏皓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名被袭的女大学生,只是她本人比照片上看上去更瘦弱,他急忙站起身,将她迎了进来,同时对易云昭表示感谢。

关上门后,柏皓霖还没开口,那名女大学生先说话了:

“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主动找我的警察。”她看着柏皓霖,眼神带着一丝敌意,满是怨气地说。

柏皓霖注意到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握拳,身子前倾,整个肢体语言都呈攻击状态,看来警方的怠慢已令她心怀不满。

“你想要茶还是咖啡?”柏皓霖一边说一边走到办公桌后方,拿纸杯。

“不用了,谢谢。”女大学生的语气很生硬。

柏皓霖给她倒了杯热水,递给她——之所以没有直接放到她面前,是因为他清楚如果她的肢体动作一直没有改变的话,他很难打开她心中的防御和敌意,所以借由递水杯的动作打开她的肢体防御。

女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

“电话里说得不是很清楚,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柏皓霖,是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的犯罪侧写师。”柏皓霖很自然地坐在她的对面,但身子微侧,以避开自己与她的正面相对,这也是缓解对方压力的一种方法。

“犯罪侧写师?”女大学生对这个名词觉得有些新鲜。

“就是利用犯罪心理学、行为分析学在综合罪犯的作案手法、受害人特征等各方面因素后对其做一个心理学的推断,比如他的性格、职业、年龄、背景等。”

“那你知道伤害我的那个混蛋是谁了?”女大学生愤愤地问。

“这就要看你们的配合了。”柏皓霖诚恳地看着她。

女大学生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出,这样做了几次后,她比刚进门时冷静了许多:“两个月前的周末,我和三名室友去西郊的野外公园写生,那天有点热,我喝了很多水,在去厕所的时候,被人打晕。”

“抱歉,打断一下,你是在哪个位置遇袭的,能告诉我吗?”

“刚进厕所的时候。”

“那是你第几次去厕所?”

“第三,不,第四次。”女大学生回忆了一下,给出了准确的答复。

柏皓霖点点头。

“然后就像我对你们说过的,醒来后发现胸前很痛,也流了很多血。”

“你去厕所的路上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人?”柏皓霖问。

女大学生想了想,摇摇头:“我们是在公园北边,那里有个情人林,我记得只看到过几对情侣,没有可疑的人。”

“前三次,是不是厕所或是周围有人?”

“第一次没有,第二次有人在里面,第三次我去的时候清洁工在打扫卫生。”

“你是在进门的时候被打晕的?”柏皓霖再一次确定。

“你想问的是为什么周围有人,却没有人看到我被打晕,是吧?”女大学生明白了柏皓霖的意思,她说着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纸和笔,柏皓霖注意到她的包里放着防狼喷雾、折叠刀之类的东西。

罪与恶9

女大学生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了起来:“那个厕所位置在一个小山坡上,女生厕所在后面,有一个倒l型的墙将门圈住,如果不走到里面是看不见的。”她说着在l型墙的1/2处打了个叉,“我就是在这里被打晕的。”

“你没有受到其他的伤害吧?”

女大学生摇摇头:“我专门去检查过,没有。”

“好的,我没什么问题了。”

“你侧写出什么了?”女大学生问。

“你是第一个接受询问的人,目前还不好说。”柏皓霖答道。

女大学生有些失望地撇撇嘴。

很多人对心理学都有一种误区,以为学了心理学就像有了读心术一样,其实不然,就拿犯罪侧写来说,其实侧写师给出的不是科学结论,而是基于事实上的一种心理学推断,它并不能将罪犯很快锁定在某一人上,而是通过分析凶手的行为,帮助警方缩小疑犯的范围。

就目前来看,柏皓霖认为凶手并不是有预谋地跟踪女大学生或是小王,而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他的犯罪是精心策划的,但他对受害人的选择却很随机,这种偶然性选择受害人说明凶手有些精神错乱;既然凶手是偶然性犯罪,那他当时一定也在公园,即是说他是公园的工作人员或是在公园里玩耍的游客,女大学生被袭的时间是周二下午一点,如果他是游客,说明他的作息时间比较自由,是学生或是自由职业者的可能性较大;割掉女性的**说明此人是较典型的弗洛伊德性心理发展阶段的“**期”人格,这种类型的人注重外表,性格具有攻击性,也喜欢表现自己。

这些只是侧写的第一步。

柏皓霖刚做出初步侧写的分析,办公室的门响了起来,不等他应门,门就已经被人推开了,来人是一名陌生的女子,她见里面有人,便问道:“是你给我打了电话吗?”

柏皓霖一眼就认出她就是那名说出罪犯的手很白净的受害者,他站起身,迎了出去:“是的,请进。”

与之前的那名女大学生不同,这名受害者显得很大方,她走进办公室,很自然地坐了下来,她的双手放在办公桌上微微张开,上半身的肢体动作显得很积极,不过下半身就截然不同了,她的右脚踩地,左脚环住在右脚,锁住腿跟。交叉双腿和交叉双臂一样,都是防御姿势,尤其是踝骨交叉,说明此人正在努力压抑恐惧和不安。

“请问黄小姐是吧?”柏皓霖拿出她的那份资料,确认道。

“嗯哼。”黄小姐很洋气地应着。

黄小姐穿着打扮都非常时髦,头发被烫染成了棕色的大波浪,脸蛋也精心打扮过,以至于脸比颈项的肤色更白。即使已经到了深秋,她依然穿着紧身的过膝裙,将她姣好的身材显露无疑。

罪与恶10

“我在调查你半年前被袭的案子,你说你是在酒吧后门被人打晕的吗?”柏皓霖问。

“是啊。”黄小姐眼睛都不眨,非常肯定地回答。

“能跟我说一下当时的情形吗?”

“我喝得醉醺醺的,不太记得了。”黄小姐说着很美式地耸耸肩。

“你还记得什么,能告诉我吗?”

“反正我在酒店里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我当时还以为遇到性变态,然后那个人就解开我的bra,割下我的**。”黄小姐在回忆的时候显得很平静,全然没有之前小王和女大学生的愤怒。

“酒店?哪家酒店?”柏皓霖暗觉奇怪。

“一家小酒店,我离开的时候太慌张,没有记下它的名字和位置,之前我就告诉过给我做笔录的警官了。”

“我知道了,那当时你的眼睛被对方蒙上了?”

“没有,他戴了面罩,就是电影里只露出眼睛,专门抢劫银行的那种黑色面罩。”

“你的嘴也被堵上了么?”

“是的,被他堵上了。”明明可以用简单的“是”或“否”来回答,她却生硬的重复柏皓霖的话,这是典型的谎言。

“我帮你梳理一下,半年前的一个晚上,你在酒吧后门被人打晕,然后在酒店里醒来发现被一个蒙着面的男人绑在床上,是这样吗?”

“嗯嗯,小帅哥儿,你很聪明嘛。”黄小姐暧昧地笑道。

柏皓霖更加确信了心中的猜测,他将资料本重重地合上,“啪”地一声摔到办公桌上,然后站起身,手指张开且指尖按于桌面,同时身子前倾,居高临下地瞪着黄小姐,严厉地说:

“黄小姐,我想了解的是真实的案发经过,不是你为了隐瞒你的职业,胡编乱造的证词!所以请你配合!”

黄小姐怔了怔,马上僵硬地笑起来,同时用手捂着嘴,发出呵呵的笑声:“哎呀,警官,你误会了吧?我怎么可能会……,你肯定弄错了啦。”

“没有错。”柏皓霖万分肯定地说,“我已经知道你是做什么的。那天晚上你根本不是在酒吧后门遇袭,而是自己送上门的吧?!”

黄小姐全身都僵住了,她的瞳孔开始放大,原本张开放在桌上的双手也缩回,十指交握着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我找你来只是想了解当时真实的情况。我跟你的一切对话都不会记录在案,也不会对你个人造成任何影响,所以我才将会面的地点选在我的办公室,而不是审讯室。”柏皓霖知道黄小姐已经处于极度焦虑和不安的状态,他缓和了语气,也站直了身子,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让压迫感不再那么强烈。

黄小姐抿着嘴唇,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柏皓霖的话。

罪与恶11

“我先叙述一遍我推理的案发经过,如果有错,请指出来。”柏皓霖重新坐了下来,缓缓道:“半年前,你和往常一样接到工作,是在一家普通的酒店里。”

“是王冠酒店!!三星级的!!”黄小姐像是被侮辱了似地,马上纠正柏皓霖。

柏皓霖一边记下酒店的名字,一边继续说:“你进了酒店的房间,对方已经等在那里了,和普通的客人不一样,他蒙着脸。”这就是为什么其他受害者都是被蒙上脸,而她没有。

“很多客人的性要求都很奇怪,所以他们才不在家里和老婆做。做我们这一行,就算知道自己遇到了变态,也只能笑脸相迎。”黄小姐接过话,“我当时也没多想,他喜欢蒙脸做就蒙做脸咯,我脱下衣服后,他就要求把我绑在床上,这个还好啦,很多男人都喜欢捆绑游戏,我也不介意这样。把我绑上后,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刀具。”

“是什么样的刀?”柏皓霖注意到她所用的词。

“感觉是一种很专业的刀具,比一般的刀更长,更窄,刀柄是木制的,蛮旧的感觉。”

“然后呢?”

“当时我还以为他只是想要更刺激一点,很多客户都有s倾向,比那变态得多的玩意儿我都见过。所以我就说:‘帅哥,sm是要加钱的哦。’他没有说话,只是趴在我身上,盯着我的**看,嘴里嘀嘀咕咕的,我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然后他埋下头,好像是想舔,不过因为蒙着面不方便,就开始用手揉搓,有点粗鲁,让我觉得很不爽,但我还是很敬业地配合他,叫给他听咯。谁知道等花蕾成熟后,他一下子就割了下来,我痛得大叫,他也完全不理,将割下的**非常小心地放在一个很小的盒子里。”

“什么样的盒子?”

“大概有两指来宽,一指来高吧,总之很小就是了,有点像装耳环的盒子,不过比那还要小一些。”

“接下来他做了什么?”

“没了,割了后他就走了,什么也没说,不过出手很大方就是了,我心里实在气不过就报警了。”黄小姐似乎在为报警的事后悔不已。

“他的声音、语气是什么样的?”

“声音,就是普通的男中音啦,不过口音比较奇怪,怎么说呢,发音什么的都很标准,但是很教条,有点像故意的。”

“除此之外,还没有让你印象很深的地方?”柏皓霖又问。

黄小姐想了想,道:“个子不高,身材嘛,除了有点胖,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他身上有一股味道,不好闻的味道,很腥,不过他的手真的很白、很嫩,像女人的手。”

“在你的圈子里,有没有和你同样遭遇的人?”

“反正我去安特制乳环的时候听说还有两个人也安过我这样子的,我想我肯定不是唯一的一个吧!”

“如果你遇到跟你有同样遭遇的人,麻烦你请她联系我,可以吗?”柏皓霖知道这样的受害者报案率恐怕不足20%,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割去了双乳的**。

“没必要吧,我们这一行是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的。不过嘛,如果你来光顾我,我可以给你打对折哦。”黄小姐媚气十足地冲柏皓霖笑着。

送走了黄小姐,柏皓霖开始重新整合新的信息。

罪与恶12

黄小姐是在半年前遇害的,那时候罪犯还处于罪犯的摸索阶段,手法没有现在娴熟,可以从中探出很多他的个人信息。

能够在三星级酒店**说明他的经济状况不错,不过后来他转为随机在路上袭击落单的女性,也有可能是因为经济负担过重,即是说他只是一个白领阶层;听黄小姐的叙述,凶手整个犯案的过程都非常冷静,刀具和放置**的盒子都很专业,说明黄小姐也不是他的第一个受害人;身上有腥味和手很白嫩是很矛盾的两个身体特征,肯定与他的职业有关,而非生活习惯;收集**说明此人有严重的恋物癖,恋物癖是比较温和的性变态,这种人很少有暴力倾向,病因通常是患者对自己的男性气概和性能力感到怀疑所致,他们害怕受到异性的拒绝及侮辱,或是在现实生活中,已经受到过拒绝和侮辱,转而对无生命物品的掌握——象征他渴望的异性,来免除自己的焦虑,并弥补自己的自卑感。

女大学生和黄小姐的案件给出的侧写可以帮助警方缩小嫌疑人的范围,只是还有一些线索需要警察出面才能解决,柏皓霖将整理好的资料拿上,前往刑侦三处。

刑侦三处,孟警司办公室

听了柏皓霖的叙述,孟警司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微微点头:“王冠酒店是一条很有用的线索,我让人去查案发当天的入住信息和监控录像。”

“受害者提到凶手用的是一种很专业的刀具,我们有没有刀具的资料库,让她辨认是哪种刀?”

“这个可以。”

离开孟警司的办公室,柏皓霖微微吁了口气,割乳案目前他能给予警方帮助的也就这些了。

回想一下,又觉得很可悲,如果不是一名女警遇害,不知道这起连环案警方还要搁浅多久,还会有多少女性受到伤害,更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凶手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游荡,如野兽一般潜伏在人群中,不断寻找着下一个受害者。

或许,“义务警察”认为这就是自己存在的理由。柏皓霖在心里对自己说。

罪与错1

深秋的海边城市总是潮湿阴冷,一个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已经将整个tmx市慢慢带入了寒冬的领域。

在整整下了一晚上的大雨后,天总算放晴了,但咸湿的海风不断收割着城市里仅存的温度,令人们不得不裹上厚厚的大衣。

柏皓霖将割乳案的相关资料交给孟警司已经一周了,但黄小姐并没有从警方的刀具资料库中辨认出当时罪犯使用的凶器。警方虽然去王冠酒店查了案发当天的入住信息和监控录像,可惜监控器的分辨率太低,根本无法判断对方的长相,由于酒店方面没有要求入住的客人提供身份证明,想必这也是对方选择这家酒店的原因。这两条本来最有价值的线索就此断掉。

自从杀掉周成祖后,“义务警察”也消声匿迹了,柏皓霖每天在警方的失踪资料库中查找当天发生的案件,但都是一些动机和手法很寻常的小案子,没有“义务警察”的痕迹,可能是他们自知有太多的信息被柏皓霖撑握,暂时没有出手,也没有再与柏皓霖接触,仿佛那一切都只是柏皓霖的一场噩梦。

但柏皓霖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停手的——使命型杀手都有强迫症,他们已经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清道夫”,已经容不得半点人渣的存在。从张老太案发至她“突发心脏病”也不过短短一天时间,可见“义务警察”已经到了对罪恶不除难以平愤的地步,所以柏皓霖深知现在的藏匿只是他们的韬晦之策,又或许他们是在密谋着什么。

可是“义务警察”越是沉寂,柏皓霖越是惶惶不安,他甚至开始怀疑张老太真的是突发心脏病,与“义务警察”无关?!

与其无端的猜测,将真相带入浓雾,最终迷失,还不如主动出击,探明真相!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张老太是否真的死于心脏病。只可惜他的儿子不愿意解剖,当时只做了简单的检查,法医没有发现外伤,再加上张老太是捂着胸口死在了女儿的房间,所以就给出了突发心脏病的结论,尸体也随之埋葬,现在要重新调查谈何容易?

张老太之所以能够请到tmx市的名律师葛伟华为其辩护是因为她从小带大的一位叫陆亚茗的富家小姐为其出钱出力,她家经营着被称之为tmx市御厨房,名叫“寒舍”的餐饮公司,之前柏皓霖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的性格和家世均不符合侧写,再加上她的年龄才21岁,是四名疑犯中可能性最低的一位,所以柏皓霖准备从她那里入手。

罪与错2

这天,柏皓霖约了一位现在在司法部就职的学长吃饭,他提前抵达寒舍。

寒舍位于tmx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只有三层楼的它与四周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格格不入,这间看似不起眼的餐厅却被人们戏称为tmx市的御厨房,因为不管是室内装簧还是食材,餐厅的布置还是服务员的衣着、举止,寒舍都力求精益求精。

它的经营者是唐朝茶圣陆羽的后代,为了弘扬茶道,寒舍的后院设立了专门的茶室,每一位等待就餐的客人都将被引到茶室中,由受过专业训练的茶师为其展现茶道文化的博大精深,陆亚茗则是其中最好的一位茶师,根据陆家的规定,每位初到寒舍的客人都会由陆亚茗亲自接待,柏皓霖最初也是这样认识她的。

在前台报上预订者的姓名后,柏皓霖装作不经意地问:“请问陆亚茗小姐在吗?”

“二小姐?在的,先生找她吗?”前台的服务员礼貌地问。

“没关系,她没空就算了。”柏皓霖没有直接拒绝,模梭两可地回答。

茶室相当于等待区,但寒舍的茶室却非同一般。

在寒舍三层高的就餐大厅后方有一个庭院,这个庭院却不是作为普通的赏花观鱼之地,而是品茶之用。

前台的服务员将柏皓霖引到了庭院入口处就由一名身着一袭白衣,如瀑布般的黑发披散在腰后的茶室女服务员为柏皓霖带路了。

寒舍的庭院仿造秦始皇的阿房宫建造,当然占地和规模并没有阿房宫那般夸张。一条长长的走廊呈“冂”字形将庭院揽入怀中。走廊宽约一米,茶室在左手方,客人在茶室里可以看到庭院中央的逸人景色。

此时已是化灯初上,走廊边挂起了一盏盏米黄色的灯笼,每一盏灯笼的间隔约半米,淡淡的光芒映照着走廊一尘不染的楠木地板,让人仿若至身于安宁肃穆的寺庙之中。虽然天色已黯淡下来,但庭院中飞舞着好似萤火虫样的萤光,反将庭院衬托出一种都市里无法体会到的清新与自然。

服务员将柏皓霖引到了一间茶室。

茶室约有十平米,中央是仅有三十厘米高的茶桌,茶桌呈长方形,上面已经放置了一套瓷质茶具,在茶桌的后面,紧挨墙的地方放置着一个置物柜,上面放着外形精美的茶器,茶器仅有成年男子拳头那般大小,不同的香茗用不同质地的茶器放置,只为达到最佳的储存效果。

置物柜的两边分别放置着一个花架,上面各摆放着一盆文竹,给茶室增添了几分绿意;两边的墙壁上分别挂着三幅国画,左墙的画分别是松、竹、梅,右墙则是桃、李、杏。

柏皓霖走到画前,还没来得及仔细观赏,茶室的门就被推开了。一名明眸皓齿、肤若凝脂的妙龄女子进入茶室,她就是陆亚茗了。

罪与错3

“你好,陆小姐。”柏皓霖冲她笑道。

“您好。”陆亚茗娇羞地点了点头。

陆亚茗拥有清冷秀美却透着童稚的娇好容颜,极具东方美女气质,水灵的眼睛里荡漾着几分忧郁神情,乌黑及腰的长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平静似水的表情下,嘴角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意,超凡脱俗得好像高山上的雪莲。从进门到坐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轻柔又自然,全身上下散发出贵族般的优雅。

这只是柏皓霖与陆亚茗的第三次见面,却让她的心狂跳不止,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静和专业,可是在与柏皓霖的目光不经意地碰撞后,红霞迅速在她娇柔的脸膀上蔓延,她埋下头,用头发掩住脸部的炽热,她先走到房间左边的角落,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拿起香炉的炉盖,焚点檀香后,再轻轻将其盖上。这个看似普通的动作,她做起来显得那么地轻柔、优美,一股独特的气息顿时充盈于茶室内。

“我听说你的奶妈去世了?”柏皓霖像是闲聊一般将话题直接引入。

“嗯,突发心脏病。”她一边说一边走到茶柜前取出一套异常精美的紫砂茶具,然后端着茶具走到茶桌旁,盘膝坐下。

“那天见她精神很好,不像是有心脏病的人哪。”柏皓霖像是喃喃自语一般。

“我也觉得很奇怪,之前没听她提过心脏不好,不过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陆亚茗说到这儿,抿抿嘴,没再说下去——毕竟杀人这事儿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

“可能是良心未泯,心里过意不去吧?”

“其实,奶妈也不是坏人。母亲去世后,她是除了父亲外,对我最好的人。”陆亚茗垂下眼睑,低声道。

“她的葬礼你也一定参加了?”柏皓霖对张老太的人品不置可否,不过陆亚茗能够还念着她的好,替她请律师,也足以说明她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嗯,对了,有一位姓易的警官也参加了呢,他似乎很不相信她会死于心脏病的样子,问了我们很多问题,还拍了很多照片。”

“姓易的警察?”刑侦五处的易云昭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应该是他了。

“是呀。”

“我知道了,谢谢。”看来从陆亚茗那里也得不到其他信息了。

探知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后,柏皓霖不再说话。陆亚茗虽然并不能直接告诉他张老太是否死于他人之手,但从她的话中也能听出她对张老太死于心脏病也是持怀疑态度的。

茶室里陷入一片沉寂,只能听到陆亚茗用茶匙将茶盘中的红茶轻轻拔入茶壶中的脆声。

罪与错4

“您……,是在等女朋友吗?”陆亚茗突然问,话语轻柔如诉。

“嗯?”柏皓霖的思路被陆亚茗的话打断,对她的话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对不起,我唐突了。”陆亚茗急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不是,等一位朋友。”柏皓霖很自然地说了实话。

陆亚茗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低下头,开始一边为柏皓霖沏茶,一边介绍:

“这叫‘王子入宫’,所以祁门红茶也被称为‘王子茶’。”

“是吗?我对茶艺倒没什么研究。”柏皓霖说着看了看表,暗想: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学长应该会准时吧?

过了一会儿,水开了。祁门红茶对水及水温都极讲究,必须是清新的软水(含矿物质较少者称为软水),且水温要是100摄氏度初沸的水。

陆亚茗提起热水壶以高冲的方式冲泡茶壶中的红茶,茶叶在热水的激荡下翻滚,仿若她此刻的心情。

她刚沏好茶,正要双手递送给柏皓霖,茶室的门被人粗鲁地推开了,一名戴着眼镜,西装革履,年纪看起来略比柏皓霖年长,身体却有些发福的男子径自走入:

“我来迟了,没等多久吧?”此人正是柏皓霖的学长朱福林,他说着将黑色的公布包甩在角落,盘膝坐在柏皓霖旁边。

“我也刚来,学长,才两年没见,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地?”柏皓霖笑问。

“没办法,应酬太多了!”朱福林注意到陆亚茗双手奉着一杯正冒着热气的红茶,也不客气,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有点饿了,走吧,我们先去吃饭。”

柏皓霖随他一起起身准备离开时,陆亚茗突然叫住了他:

“请等一下!”

柏皓霖和朱福林回头看着她。

“那个……”陆亚茗的脸涨得通红。

朱福林见她望着柏皓霖的眼神好似被遗弃的小狗以及她红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明白了八、九分,他撞了一下柏皓霖:

“皓霖,反正以后我们都会常来,要不你留下陆家二小姐的电话吧?找二小姐亲自给我们预约还能打折呢!”他说着冲陆亚茗俏皮地挤挤眼。

陆亚茗感激地看着他。

“呃,好吧。”柏皓霖想了想,觉得也许张老太的事还会再找她,同意了。

和陆亚茗互换了电话后,柏皓霖和朱福林方才离开了茶室。

“啧啧啧。”走廊上,察觉到刚才茶室气氛异常的朱福林摇着头。

“怎么了?”柏皓霖不明白他何故摇头。

“皓霖啊皓霖,你真是个祸害!”朱福林道,“老实说,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我还不想考虑这些。”柏皓霖道。

“哈,三年前你也这么说!”朱福林笑道,“我还以为你开窍了,找我吃饭是想让我介绍女孩子给你认识呢。”他说着话峰一转,“我听说你进警署做心理顾问了?不想当法官了?”

“呵,计划没有变化快嘛!”柏皓霖笑道,“学长在司法部过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混吃等死呗!”朱福林撇撇嘴。

在柏皓霖和朱福林前往餐厅时,陆亚茗的姐姐陆菀钰正好看到陆亚茗从他们离开的茶室中出来,她问旁边的服务员:

“那两个人不是第一次来吧?为何是她去?”依照寒舍的规矩,只有初次到寒舍的客人,才会由茶艺绝佳的陆亚茗亲自接待,而柏皓霖以前来过一次,已不算是初客了。

“不知道呢,二小姐听说是那位先生来了,就说她去接待。”服务员道。

“哼,跟她妈妈一样是个狐狸精。”陆菀钰冷哼一声,她看着陆亚茗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向自己这边走来,心里越发不舒服,转身离开了。

罪与错5

次日,才晴了一天的tmx市又被使性子的乌云掩盖,寒风不止,零星的小雨扬扬洒洒地飘荡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给整个城市带来无尽的阴冷。

tmx市白虎警署

一大早,柏皓霖没有直接到办公室,而是径自去了刑侦五处找易云昭,刚进门,就看见他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低头看着桌上的某样物件,他左手支撑着右手,右手则摸着下巴,作沉思状。

柏皓霖走进去,发现他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堆照片,他看了一眼,认出照片有一些是在张老太的葬礼上拍的,有些是在张老太家里拍的。

“云昭,还在查这件案子?”柏皓霖装作不知道,问。

“有些事我还想不明白。”易云昭眼睛盯着照片,答道。

“是土葬?”柏皓霖拿起几张葬礼上的照片,指着棺材,问。

“嗯,她儿子说是他们老家的风俗,入土才能为安,也以此拒绝了尸检,因为没有从尸体上发现可疑的伤痕,警方便没有强迫。”虽然张老太的儿子帮她抛尸,但法官念及他只是听从了母亲的话,并没有参与对妹妹的谋杀,对社会的危害性不大,并没有正式起诉他,只判了他两年刑期,三年缓刑,所以他现在才能自由活动。

柏皓霖拿起照片,一张张地浏览着,突然,一张葬礼上的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应该是易云昭随手抓拍的,张老太的儿子披麻戴孝,抱着她的黑白照片抹着眼泪,旁边有几个人正在洒纸钱,但让柏皓霖在意的是他们后面二、三十米处,一名穿着灰色运动衫,戴着帽子的人,他的手放进裤包,躲在一棵大树后远远地看着他们。由于张老太下葬的地方是乡下,周围是一片树林,少有人烟,而且看此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围观的农民,若说是亲朋好友,此人却不近前,让人着实起疑,于是柏皓霖指着他问易云昭:

“他是谁?”

易云昭拿起照片仔细端祥着,可惜由于距离较远,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他又不死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放大镜,凑近看了半天,方才答道:

“来参加葬礼的没有这个人,整个过程中他也没有靠近,应该是路过看热闹的吧?”

柏皓霖没有说话,却并不同意他的看法,于是又问:

“云昭,我听说你去了她的死亡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尸体没有伤痕,现场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看似很正常。”易云昭蹙着眉说。

“看似?这么说你觉得不正常?”

“虽然法医的结论和现场的证据都支持突发心脏病导致的死亡,可是——”易云昭拖长声音,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可是什么?”柏皓霖追问。

罪与错6

“可是她前一天的表现不像是有心脏病的样子,刚开始我在想会不会是她儿子杀了他?虽然他有机会,但他没有动机。相反,我怀疑另一个人!”易云昭神色严峻。

“谁?!”难道他发现了“义务警察”的存在?!柏皓霖心中一紧。

“她女儿!!”

“她女儿?!”柏皓霖怔了怔,在脑海里回想张老太除了亲手掐死的那个女儿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女儿,在搜索了一番后,觉得不可能,突然,他想到易云昭以前的表现,心中一凉,“你该不会是说……。”

“没错!!”易云昭像是找到知己似地,大声道,“柏医师,这就是传说中的猛鬼索命!!”他说着紧紧地握着手,短促地呼吸着,似乎正为自己不能亲眼看到只有在恐怖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场面感觉到惋惜,又似乎在为自己遇到了灵异事件而兴奋。

柏皓霖极其无言地垂下头,回想着以前易云昭老是将案子往神秘事件上联想的举动,他能得出这个结论也不足为奇,他正想反驳他,却被易云昭一串连珠炮的发言打断了:

“一个刚刚掐死了自己女儿还理直气壮的老太太,据她儿子说,她身体一向很健康,没有心脏病史,怎么会在我们放走她的那天夜里就死于突发心脏病?!而且还是死在她女儿的房里?!你想想,你杀了某个人,还会专门到杀他的地方吗?恐怕是避之不及吧?所以,除了她的女儿向她索命,没有其他的任何解释!!”

“除了她女儿索命外,还有更多更科学的解释好不好!!”柏皓霖无不郁闷地说。他早就知道易云昭有严重的妄想症,但觉得他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警察,一直在给他做心理辅导。现在易云昭得出这样的结论,还是令柏皓霖有些失望。

“怎么可能?!”易云昭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柏皓霖,“柏医师,你不要那么狭隘,把思路放宽一点!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可能解释的神秘事件,而且诸多证据证明人是有灵魂的,既然有灵魂,那么在肉体消亡后,灵魂的去向就是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冥界存在可能性!就拿xc活佛来说……”

听着易云昭又在“啪啦啪啦”讲一大堆歪理来证明他的臆测是正确的,柏皓霖已极度无语,他忍不住道: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她是被人杀害的?!”他说的时候加重了“人”字。

“谁?!”易云昭停了下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柏皓霖,“她的儿子不可能,因为有绝对的不在现场证明,除此之外还有谁?!”

刚刚在一时冲动下说出的话现在已经令柏皓霖后悔了,他总不可能告诉他tmx市有两名专杀逃脱了法律制裁的罪人的“义务警察”吧?总不可能说他怀疑易云昭就是“义务警察”中的一个吧?

罪与错7

对了,如果易云昭就是“义务警察”,他肯定不愿意让此事曝光,既然他如此热衷于查这起案子,说明他绝对不是!不,或许可以利用这件事将“义务警察”引出来!柏皓霖灵光一现,他快速思考着,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细想了一遍后,才道:

“我也同意你的看法,张老太是非正常死亡,但一切都只是我们猜测,若想知道真相,只有一个办法!”

“招魂?!”易云昭瞪大眼。

“是开棺验尸!!!”柏皓霖抓狂地叫道,随后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轻咳了一声后,转移话题,“咳,现在唯有重新验尸才能查出张老太究竟是不是正常死亡。”

“好,今天晚上我去挖坟!”易云昭干劲十足地握拳道。

“你去挖坟?挖了后怎么办?你把尸体放哪里?又找谁验尸?”柏皓霖一串连珠炮地发问。

“呃——”易云昭沉吟了半晌,却给不出答案。

柏皓霖见他一脸失落,安慰道:“云昭,你别急,我先想想办法。”

“哎,好吧。”现在也别无他法,只能先这样了。

离开了刑侦五处,柏皓霖轻轻吁了口气,没想到易云昭的妄想症反而将“义务警察”的案件带入了柳暗花明的境地。开棺验尸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查清楚张老太是否真的被“义务警察”所杀,并且也能引蛇入洞,他准备通过多种途径一一告知他的嫌疑人,即使不是真的要挖坟,也能从他们的反应上洞察先机!!

易云昭如此主动地查探张老太的案子,虽然给出的结论有待改进,不过也充分说明他是“义务警察”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有双重人格,或是演技实在是太好了,不过根据柏皓霖这几个月与他相处的情况来看,都不太可能。

陆亚茗和易云昭的嫌疑均已排除,接下来是法医范国懋和律师葛伟华。

柏皓霖正准备回四楼的支援部,刚走出刑侦五处的办公室就遇到了三处的孟警司,他正皱着眉头,一边看着一份资料,一边往里走,柏皓霖叫住了他:

“孟警司。”

“是小柏呀。”孟警司抬起头。

“那件案子有进展吗?”柏皓霖问。

孟警司长长地叹了口气:“已经走进死胡同了。我刚刚还接到小王的电话,要求回到岗位,想亲手抓住那个罪犯,唉,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她。”

“孟警司,那起案件最大的难点在于我们掌握的证据和资料都太少,凶手实施犯罪的行为就是他性格特征的一种心理痕迹,可是我很难从现有的资料中对其进行侧写,而且从这几名受害者的经历,他的受害者绝不仅仅只有这几位!强奸案的受害者报案率都不足40%,更何况是这样的案件?所以我有一个提议,能不能对外公布这起案件,一是让市民提高警惕,注意防范;二是收集其他受害者的信息。”

“这……”孟警司犹豫了,“这样的恶性案件一旦被媒体知晓,恐怕……。小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柏皓霖摇摇头,又问:“能不能跟赵署长说一下?”话说如此,但他并不报希望。据他对白虎警署署长赵阳的了解,此人好大喜功,野心勃勃,对自己的政绩尤为看重,像这种自打耳光的事,他向来是不会做的。

罪与错8

“哎,我的手下出这样大的事我能不着急上心嘛?可是……,你也应该知道,赵署长是不会同意向媒体批露负面报道的,我再怎么说也没用啊!”孟警司当然知道赵署长的秉性,虽说小王是他的部下,但他也不愿为此去碰赵署长的钉子。

孟警司的说法令柏皓霖有些气愤,不过嘴上什么也没说,闲聊了两句后径自去了四楼的支援部。

法医鉴证处和心理咨询处一样属于支援部,且位于柏皓霖办公室的旁边,现在他决定去串串门。

与白虎警署开放式的办公环境不同,法医鉴证处是全封闭式的,建筑面积约有五十平米,屋子中央是三张解剖台,南面的墙放置着两张办公桌,右边的墙角放有三个储物柜,除此之外,四面的墙壁都是由一个个的冷冻柜堆积而成,在尸体没有人认领的情况下,会暂时搁置在此。一扇厚厚的铁门将法医鉴证处与外隔绝,所以警员们戏称为生死门。

柏皓霖推开门时,只有秦思烨一人,她正一边吃着布丁,一边看着一本厚厚的医科书,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芒果味,令一向冰冷的法医处有了一丝人情味。

“秦医师,你一个人?”柏皓霖叫道。

“嗯!”秦思烨这才注意到柏皓霖的到来,她一边应着一边从抽屉里拿出两个布丁塞给他,“我做的,很好吃哦。”

柏皓霖瞄了一下她的抽屉,里面放有七、八个颜色各异、秀色可餐的布丁,而且秦思烨根据它们的颜色深浅排列整齐,好像是一道彩虹,煞是好看,也给色调灰暗的法医处增添了几分色彩。

办公室的私人物件及摆放可以投射出个人的性格,由此看出秦思烨虽然涉世不深,说话直来直往,喜恶分明,但心思细腻,做事认真、负责。

“君子不夺人所爱,还是秦医师留着享用吧。”柏皓霖笑着婉拒了,“范医师什么时候回来?”

“听说西奎街发生了车祸,他去现场了,才刚走一会儿呢,要不等他回来我让他找你?”秦思烨道。

“好的,麻烦你了。”柏皓霖正欲离开,却被她叫住了:

“皓霖,我可以叫你皓霖吧?”

“有事吗?”柏皓霖不太喜欢不熟悉的人跟他太亲近,平淡地反问。

“王姐的案子有进展吗?”秦思烨一脸关心。

柏皓霖摇摇头,将刚刚孟警司对他说的话大致描述了一番后,说:“估计案子又要搁浅了,不晓得还有多少人遭其毒手,可惜警方已经无能为力了。”

“什么无能为力!!根本就是不作为!!!”秦思烨愤懑不已,她骤然起身,握拳大叫道。

虽然同意秦思烨的看法,但柏皓霖也知道他们身在警署不能随便发表意见。

柏皓霖回到办公室后,秦思烨依旧气不过,她不明白,警察的职责不就是为了保护市民,维护正义么?警察不应该是公民们的保护神么?为什么有个变态在城市里游荡,以无辜的女性为目标,警察却视而不见,只为保住头上的乌纱帽?!

“气死我了!!”秦思烨重重地一拳打在办公桌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既然他们不作为,就别怪本小姐代替他们惩恶除奸!”

秦思烨语毕打开法医处的公用电脑,进入了一个知名论坛,点下“发贴”后,在标题处写道:“大家小心!!有变态割人**!!”,在正文处,秦思烨描述了案件的大致经过,为了防止被人肉,她引去可能会表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完全是以第三者的角度陈述,文中也没有透露警方的不作为,只是提醒大家小心,同时鼓励以前曾受过伤害的受害人能够站出来,将自己受害的经过描述出来,帮助警方尽快破案。

罪与错9

刚发完贴,范国懋回来了,他杵着拐杖,脸色有些苍白,助理法医将黑色的裹尸袋放在解剖台上后离开了。

“老范,你没事吧?”秦思烨见范国懋与平时不一样,关心地问,现在是深秋,外面飘着小雨,他的额头却浸出颗颗汗珠,嘴唇发青,握着拐杖的手也不住地发抖,“你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儿,胃痛,老毛病了。”范国懋摆摆手,表示没有大碍,他拉开自己的抽屉,取出被刮去了名字的药瓶,倒了好几颗药在手里,也不就水,一口吞下,吞下药后,他的脸色好了一些:“小秦,这具尸体你来解剖吧。”

“嗯,”秦思烨点点头,“对了,老范,刚刚皓霖来找你哦,不过他没说是什么事。”

范国懋点点头,休息了一会儿后,才站起身,往外走去。

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刚放下人事部询问小王心理状况的电话,敲门声随即响起,他应着:“请进。”

范国懋推门而入,但他并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口,问:“找我?”

“范医师,请进。”柏皓霖站起身,将他请进屋,待他在双人沙发上坐定后,他一边为他倒茶,一边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大概三个月前,一个姓张的老太太掐死自己女儿的那起案子?”

因当时张老太的女儿是范国懋验的尸,故有此一问。

范国懋想了想,问:“儿子帮着抛尸的那个?”

“是的。”柏皓霖点点头,将一杯热茶递给范国懋,自己则坐在他旁边——一是因为范国懋性子孤僻,很难与人亲近,二是可以更好地观察他的表情,“张老太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随后死于心脏病发。”

范国懋抿了口茶,可能因为太烫,没有再往嘴里送,他问:“你找我是想验尸?”

“刑侦五处的易云昭觉得案子有问题,可是张老太的尸体早就已经下葬,我们手上没有任何证据,我想知道范医师能不能帮忙?”

“怎么帮?”范国懋看着柏皓霖,似乎已经嗅到了非法的味道。

“因为没有证据,我们很难走正规渠道,所以只能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偷挖坟,开棺验尸。”柏皓霖紧盯着范国懋,想从他僵直的脸上捕捉到什么。

若是告诉范国懋可以拿到法院传票,那他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柏皓霖故意告诉他是非正规的验尸,若是他就是“义务警察”中的一个,铁定会以此作为理由劝说他放弃这个想法,虽然他同意也有可能是想借此掩盖自己杀的证据,不过柏皓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范国懋沉默了半晌,方才道:“我可以去,但是腿脚不便,能不能再叫些人?要不我让秦医师上一天晚班,我们把刘医师叫上?我想他应该也愿意去。”刘医师是法医处的晚班医生刘家杰。

根据柏皓霖对刘家杰的观察,此人是一个很功利的人,做事向来得过且过,没有责任心,况且他也没有机会接触到张老太的案子,故将他排除,既然范国懋主动地叫上第三方,说明他心里没鬼。

“好的,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为了防止对方是诈自己的,柏皓霖应了下来,“范医师,我们准备好后就给你打电话吧?”

“成。”范国懋语毕站起身,杵着拐杖离开了。

罪与错10

送走范国懋后,柏皓霖轻轻吁了口气,四名嫌疑人已经有两名基本排除了。陆亚茗才21岁可能性不大。而葛伟华在tmx市的律师界可谓是臭名昭著,此人毕业于tmx学府的法学院,是难得的人才,可惜他见钱眼开,不管是作奸犯科还是杀人放火,只要给钱,他都可以想办法让其脱罪。虽然律师的职责就是站在当事人的利益为其辩护,无所谓案件性质,可是葛伟华更像是坏人的护身符,他根本不接普通的案件,他的客户不是大毒枭就是有钱的杀人犯,而且听闻他为了打赢官司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恐吓证人、威胁原告,无所不用其极!

这样的人会是“义务警察”?!

会不会是他们中的谁无意中对其他人提过这起案子从而传到了“义务警察”的耳朵里?或者他们在署里讨论案情的时候被旁边的人听了去?柏皓霖越发不确定起来,他有些烦躁地抓挠着头发。

先将“饵”丢下吧!!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显得自然?

柏皓霖想了想,拔打陆亚茗的电话,响了两声,又觉得有些不妥,将电话挂断,他刚刚挂了电话,手机立即发出一阵峰鸣,是陆亚茗打过来的,他只得接起电话:

“你好。”

“柏先生,你好。”陆亚茗细声细气又有些短促的呼吸声从听筒那头传来。

“那个……”柏皓霖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她他们准备挖张老太的坟。

通话的双方都沉默着,气氛很僵。

“是奶妈的事吗?”陆亚茗柔弱的声音轻轻响起。

“嗯。”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陆亚茗听起来有些失望。

“我们怀疑她是被人杀害的。”

“哎?张哥不会这么做的,他一直很孝顺她呀。”陆亚茗非常吃惊。

“也为了排除他的嫌疑,我们准备开棺验尸。”

“是想让张哥同意吗?”陆亚茗沉吟着。

“当然,如果你想请律师,这也是你们的权益。”柏皓霖道。

“如果请律师,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困扰呢?”陆亚茗弱弱地问。

“怎么会呢?”柏皓霖笑了,觉得陆亚茗的问题很可爱,“律师就是普通公民对抗公权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想怎样都行,只是——”柏皓霖拖长声音,思考着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如果陆亚茗愿斥巨资请葛伟华,他肯定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张家阻止警方开棺,这样与柏皓霖试探他的意愿违背,所以必须将里面的金钱利益消除。

“只是什么?”

“你上次给了他多少代理费?”柏皓霖问。

“两千。”

从葛伟华抵达警署到他将张老太及她的儿子带走用了不到半小时,而律师一小时收两千已经是高价了,葛伟华这两千块挣得太容易了!

“那这次你可以告诉他不再支付代理费了,上次的案子还没完呢。”柏皓霖说完又担心陆亚茗性子软弱,万一被葛伟华讹诈一番,会妥协,补充道,“况且律师也有援助义务,他是没理由再收钱的。”

以上两条虽说有理,但一个流氓律师是没有道德束缚的,没有了经济利益,葛伟华已经没有理由插手。

“嗯。”陆亚茗暗觉奇怪,按理说柏皓霖是警察,警察不就是想方设法想抓住坏蛋么?为何他反而给她有利的建议?难道他对自己……。陆亚茗脸上绯红,心跳像乱窜的小兔。

“有什么问题再给我打电话吧。”柏皓霖道。

“好的,谢谢。”陆亚茗轻声道谢。

放下电话后,柏皓霖长长地吸了口气,葛伟华是最后一人,如果连他也排除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查下去,难道真要等“义务警察”来找他??

罪与错11

这世上最捉摸不透的除了恋爱中少女的心情外,就属于深秋的天气了。昨晚还皓月当空,星月相莹,却不知哪里吹来的乌云将第二天的好天气夺了去,天刚亮就下起了零星下雨,人们在寒风中缩瑟着前行,比昨天更冷了。

tmx市白虎警署,支援部

柏皓霖刚上四楼就觉得不太对劲,一般这个时间是支援部协警们的白夜班交接的时候,虽然繁忙,但还算井然有序,可是今天却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凝重,刚下夜班的协警没有准备离开的样子,而是三、两个聚在一起,窃窃思语。

柏皓霖走到他熟悉的隐痕检验处,敲了敲玻璃门,问检验员邓军:

“小邓子,怎么了?还不下班?”

“出事了。”邓军走出来,小声说,“昨天有人在网上发了贴,说最近出了一个变态,专割人**,社会舆论反响非常强烈,大家都在声讨警方不作为,现在技术支援处已经查到发贴的ip地址是咱们这层的,正在一个个排查呢!”

听了邓军的话,柏皓霖立即想到一个人:秦思烨!

虽然孟警司也将检验资料交给了支援部的其他检验员,但是知道警方没有进展的只有自己和秦思烨,秦思烨刚进警署,满腔热血,对凶犯恨之入骨,对警方的不作为也是义愤填膺,除了她外,别无他人。

“查到后会怎么样?”柏皓霖问。

“谁知道!搞不好会被开除。”邓军耸耸肩。

“这么严重?!”

“当然了!我听行政部的同事说赵署长昨天晚上接到消息大发雷霆,一会儿就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大家都知道赵署长是一个一心想往上爬的人,当然容不得有人给他捅篓子,现在居然有人敢将警署内部的案件发到网络上,引起了社会和媒体对警方的不满,这岂不是在老虎嘴上拔毛?

秦思烨泄露警方资料固然不对,可是因此被开除也太过了,柏皓霖觉得将此事告诉秦思烨的自己也应该负一部分责任,他向邓军道了谢,往法医处走去。

刚推开法医处厚重的大门,秦思烨愤怒的声音就响了出来:

“是我发到网上的,而且我也没做错!!”她站在办公桌前,双手抱胸瞪着坐在她前方一米处的范国懋,就好像他就是凶手。

“现在没讨论你做没做错……”范国懋看了进来的柏皓霖一眼,没有请他回避。

“在署长眼里不就是做错了吗?还一个个排查,我又不是犯罪嫌疑人,再说这事本来就是警署不对!!那么多人受害,却因为找不出证据要不了了之!!这不就是对罪恶的姑息吗?如果案子都这样处理,那还要警察做什么?!”秦思烨愤忿地打断了范国懋,“反正祸是我闯下的,由我一人承担!!大不了姐不干了!!”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罪与错12

“回来!!!”一向轻声细语的范国懋突然大吼一声,连柏皓霖也吓了一跳。

秦思烨看着范国懋,气鼓鼓的。

“我去找赵署长。”范国懋又恢复了以前的低音量。

“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做的,绝不抵赖。”秦思烨大义凛然地说。

范国懋没有理会她,拿起放在旁边的拐杖,往外走去。

“哎,老范……”秦思烨想叫住他,柏皓霖阻止道:

“秦医师,你还是先冷静一下,我去看看。”

不等秦思烨拒绝,柏皓霖已经跟上了范国懋:

“范医师,这事可大可小,但秦医师……”

“我自有分寸,你去忙吧。”范国懋平静地说。

既然范国懋都这么说了,柏皓霖也不便再跟上去,却有点担心秦思烨的命运,虽然她自己说“大不了不干了”,可是为了这事被开除也非常不值当。

回到办公室,柏皓霖刚坐下,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亚茗打来的。

“喂?”柏皓霖接起电话。

“那个……”陆亚茗怯微微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对不起,我……”

“怎么了?陆小姐。”

“我昨天晚上联系上了葛律师,他说警方没有权利开棺验尸,所以……”陆亚茗弱弱地说,明明是拒绝,却好像在征求柏皓霖的意见。

听了陆亚茗的话,柏皓霖为之一怔,急忙确认道:“这是他给你的法律建议吗?你这次也聘请他当律师了?”

“没、没有,因为我不想给柏先生造成困扰,又怕对不起奶妈,所以就给他说是法律援助,葛律师也愿意无偿当代理律师。”

无偿!没有了金钱利益,葛伟华为什么还要接这起案子?难道……?!

柏皓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但他极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继续确认:

“那他还不像传闻中的那么糟糕,我听说他向来只认钱不认人的。”

“葛律师这次蛮热心的,而且他还很生气,说是,说是要告你们。”陆亚茗声音越来越小,“我本来想昨天晚上打电话告诉你的,因为太晚了,就……,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很生气?如果是其他律师,听到警察通过非正规手段挖人祖坟,会生气是有可能的,但是葛伟华的手段向来以毒辣著称,他会因为这样的事生气?或者这只是葛伟华的良心未泯?况且他在律师界臭名昭著,这样的人会是“义务警察”?

罪与错13

柏皓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又一次怀疑错了人:“他还有没有说其他的?”

“对了,他还特地问了是不是那个姓易的警察告诉我的,因为,因为我不想连累柏先生,就,就说‘是’。”陆亚茗声若蚊叮。

“我知道了。”听到这些,柏皓霖有些担心易云昭的安危,“那就这样吧,如果他有其他动作,麻烦你告诉我。”

“嗯,好的。”陆亚茗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了不少。

“谢谢你。”柏皓霖说完就挂了电话,起身向三楼的刑侦部奔去。

刑侦部,五处

此时已经快十点了,易云昭还没有来,柏皓霖问坐在易云昭前面的警员:

“云昭今天没来吗?”

“没有啊。”

“他是不是出外勤去了?”

“没有吧?”

“现在和他搭档的是哪位?”

“我啊!”

“他今天没来,你有没有跟他联系过?”柏皓霖紧张起来了。

“联系他干嘛?搞不好正在跟外星人神交呢!”警员笑了起来,旁边几名听到他们对话的警员也附合着笑着:

“是啊!也许被外星人绑架了。”

“哈哈,啥事儿都有可能。”

柏皓霖不想理会他们,他拿出手机拔打易云昭的电话。

嘟——,嘟——,嘟——,……。

几声亢长的铃音过后,转到了自动留言信箱。

柏皓霖留了言,挂了电话,五处的警员笑道:“哈哈,小柏,说不定小易是昨晚有艳遇,今早没起得来床,你别搅黄了他的好事。”

“安啦,小易又不是小孩子,过两天肚子饿了就回来了。”

柏皓霖对他们的说笑有些无语,敷衍了两句就离开了。

刚上四楼,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易云昭,柏皓霖微微松了口气,接起电话:

“云昭,你……”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男中音打断:

“我是tmx医院急诊室的王医生,易云昭在医院,麻烦你来一下。”

“他出什么事了吗?”柏皓霖的心提了起来。

“你自己来问他吧。”那医生说完就挂了电话。

柏皓霖暗想不妙,之前陆亚茗说她昨晚将易云昭在追查张老太死亡案的事告诉了葛伟华,今天易云昭就进了急诊室,这不是巧合吧?!他来不及细想,驱车前往医院。

罪与错14

半小时后,tmx市医院,急诊室

医院的急诊室就像硝烟弥漫的战场、就像通往冥界的候车厅,医生护士们累死累活刚把一个病人救活,气还没喘匀就又送来一个。医生、护士急切的呼喊声、病人悲惨的嚎叫声、仪器杂乱的嗡鸣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永远都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液味、浓烈的药味和鲜血的腥味,这里的颜色似乎永远都只有白色和红色,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沉重,即使是最出色的画家也无法绘出急诊室的鲜活之色。

柏皓霖走进急诊室,拉住一名护士,问:“请问王医生在哪?”

“你找哪位王医生?”看上去像是刚从医护学院毕业的小护士问。

“他打电话告诉我说我朋友易云昭在这里。”因为王医生挂电话挂得太急,柏皓霖还没来得及问他的全名。

小护士明白了:“你找他啊,跟我来吧。”

在急诊室的一张病床前,一名年纪三十出头,穿着已经洗成淡黄色的白大褂,头发乱篷篷的,皮肤有些黑,感觉很邋遢的医生刚从一个年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嘴里取出一根鱼刺,他还没来得及擦去额上的汗珠,小护士上前:“王医生,他来找易云昭。”

“嗯,我知道了。”王医生应了一声,一边在小男孩的病历簿上写着,一边说:“小朋友,以后吃鱼的时候不可以讲话哦。”他说完又转向小孩的母亲,“以后给孩子吃鱼的时候把鱼刺都剔出来,小孩儿哪懂?被卡住多难受,你们做父母的也不细心一点!”

写完后,王医生将病历簿递给小护士,对柏皓霖说:“你跟我来吧。”

“易云昭怎么样?”柏皓霖有些紧张地问。

“应该没什么,建议留院观察一晚,没事的话,明天一早就能出院。”王医生快步领着柏皓霖往急诊室的东北方走去,“我没有联系上他的家人,正好你给他打电话就把你叫来了。”

“他究竟出什么事了?”

“哦,听说是遇到了抢劫,被人打晕在路边,受了一些皮外伤。”可能是生老病死见多了,王医生说得很平淡。

穿过忙碌的急诊室大厅,柏皓霖跟着王医生到了东北角,被拉上深蓝色布帘的小隔间,正好有一名护士从里面走出来,她手里拿着消毒酒精、染血的纱布和用完的针筒,以至于这里的味道比外面更加浓烈。

王医生拉开布帘,对柏皓霖说:“就是这里了。”

进入小隔间,在看到里面的情形时,柏皓霖有些目瞪口呆。

易云昭穿着运动裤,赤裸着上身,他虽然偏瘦,却很结实,他的脸上有些淤青,眉骨处有缝过针的印记,确实是受了伤,除此之外,一寸来长已经结疤的伤疤像毛虫一样布满他的上半身,据目测,少说也有二十来个,不比参加过战争的老兵少。

罪与错15

看到这些伤痕,再回想起易云昭老嚷嚷着外星人什么的,柏皓霖第一个想法就是:他真被外星人绑架过?否则一个刚入行的警察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万一引起脑震荡就麻烦了,所以我建议留院观察一晚。”王医生说。

“不用了!我没事!!”易云昭一边说,一边抓起旁边的运动服。

“几年前你带着这一身的伤过来也是这么说的。”王医生瞥了他一眼,“反正你朋友已经到了,可以证明我们不是克林贡人、博格人、那美克星人。”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才把自己叫过来,柏皓霖颇有些无言,由此看来,王医生和易云昭已经是老熟人了。

“我知道是谁袭击我的!”易云昭已经穿好衣服。

“谁?”柏皓霖问。

“奥特曼!”易云昭无比严肃地看着他。

柏皓霖和王医生都极其无语地盯着他。

“知道了知道了,他们是从m78星云飞过来追杀你的。”王医生似乎已经很了解易云昭。

“我的意思是他们戴着奥特曼面具!早上,我和平时一样去白虎公园的林**晨跑,跑了没多远,我的鞋带松了,刚蹲下,三个戴着奥特曼面具的人就冲过来将我按在地上开始拳打脚踢,嘴里还说:‘叫你管闲事!’”

是张老太的事!这确实就是葛伟华的手段!!柏皓霖在心里替易云昭回答。

“肯定是那个老太太的儿子和他的同伙!”易云昭也清楚是因为张老太的案子,却没想到让人袭击他的是律师葛伟华。

“你告诉他儿子了?”柏皓霖问。

“没有。”

“那他怎么知道?”难道是葛伟华告诉他的?

“很可能是他母亲感应到了我们强大的气场,托梦……”易云昭的话还没说完,王医生对柏皓霖道:

“算了,我还是让他出院好了,不过你要负责看着他,如果出现恶心、呕吐等现象就马上打电话给我。”他说着从衣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柏皓霖。

“喂,我话还没说完呢!”易云昭不爽地抗议着,可惜王医生和柏皓霖都当作没听见。

办好出院手续后,柏皓霖载着易云昭一起回警署,在路上,柏皓霖问:

“云昭,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比如附近的流氓小混混?”先要排除他人作案的可能。

“最近只协助四处办了一起网络诈骗案,捉了几个骗色老头儿钱的小女孩儿,没得罪什么人哪!”易云昭道。

果然还是葛伟华吗?之前就听闻他对付证人和受害人的惯用手法就是威胁、恐吓。他对张老太的案子如此上心肯定有原因,可是他究竟是不是“义务警察”,柏皓霖还吃不准。

罪与错16

tmx市白虎警署

在白虎警署气派的大门外,赵署长刚刚召开完新闻发布会,手持话筒、录音笔的记者还没有散去,他们追问着还没离开的赵署长,赵署长一边摆着手,不愿多说,一边拔开记者,表情很是尴尬。

待赵署长回到警署办公大楼,旁边的警员立马将记者拦在外面,虽然身后的询问声依旧此起彼伏,不过赵署长已经放松了不少,他一边快步往里走,一边扯了扯领口,被勒得发白的脖子顿时恢复了血色。

赵署长正要乘电梯回五楼的办公室,正好看到柏皓霖和易云昭从停车场的通道进入大厅,他一把挡住了正欲关上的电梯门,叫道:“小柏,你过来。”

柏皓霖走进电梯,赵署长道:“我听孟警司说你建了一个什么侧写?”

“嗯,只是一个大致的推断。”

“我已经通过新闻媒体向广大市民呼吁,鼓励那些曾受到类似伤害的人到警署讲诉自己的遭遇,以便我们可以尽快破案,”其实这只是公关的一部份,只要受害者到警署来了,他们就不会再在外面乱说话,也不会发出对警署不利的言论,至于能不能破案,只能听天由命了,“现在我安排刑侦五处的全部警员都负责这个事,你也多帮忙。”

“没问题。”柏皓霖一口答应,心里却有些担心对秦思烨的处理,却不便询问。

到了四楼,柏皓霖下了电梯,正好遇到秦思烨从法医处出来,他问:“秦医师,怎么样?”

“老范说没什么,只是让我以后注意言行。”

听秦思烨这么说,柏皓霖也放心不少,寒喧几句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易云昭被人威胁、殴打入院,葛伟华定是脱不了干系,但他究竟是不是自己苦寻无果“义务警察”,柏皓霖心里没了谱。

柏皓霖打开电脑,搜索葛伟华的资料。

虽然葛伟华本人没有被警方问询过,但不少案子中都留下了他的大名。他替很多权势者脱罪,有时是钻了法律的漏洞,但更多的是关键证人突然更改证词、受害人突然撒诉、受害人死亡之类的原因导致他的客户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在柏皓霖看来,他更像是“义务警察”的猎物!

难道他也是像周成祖那样,送给我的“礼物”?!一个念头突然闪现在柏皓霖的脑海中。

罪与错17

之前与“义务警察”的接触中,柏皓霖明显地感觉到对方的示好,他们似乎一直在用行动说服柏皓霖:有太多的罪人逃脱了应有的惩罚,他们为所欲为,而善良的人们却拿他们无能为力。当在光明下找不到平等时,就只能在黑暗中寻求公理!!他们希望柏皓霖能够和他们一样,化身为地下判官制裁罪恶!

在与他们的追逐中,“义务警察”不断将他们的猎物展现在柏皓霖面前,面对那些本应在阴暗的监狱里度过余生,却因为种种原因还在伤害良善的恶棍,柏皓霖对他们也实在同情不起来,渐渐地,他感到了迷茫和困惑,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究竟算不算对,只是“义务警察”将那些罪人绑到一个隐密的地方杀害、分尸的做法他无法认同,可是已经双手沾血的他还有资格指责别人吗?“义务警察”之所以选中他,不也是因为他已经品尝到弑杀罪恶的甜蜜吗?

想到这些,柏皓霖的心沉入血海,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也许,我如此费尽心机地想找到他们,不是为了正义,而是为了我自己!

更何况找到他们之后要怎么做,柏皓霖还不知道。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柏皓霖的思路,他怔了怔,收拾好没落寞的心情,接起电话:

“你好,心理咨询处。”

“小柏,有几个人来报案,都是和割乳案有关的,我们人手有些不够,你有没有时间?”刑侦五处的李警司打来的电话。

“好,我马上下来。”柏皓霖挂了电话就火速赶往刑侦五处。

刑侦五处

刑侦五处说难听一点就是打杂的,哪个地方缺人都是由五处的警员后补。从赵署长公布了专门的报案电话后,五处的电话铃声就没间断过,当然不是每一个打进电话的人都是受害者,很多人是询问案件的进展,令一向清闲的五处变得无比繁忙,以至于还有五、六个亲自前往的报案人在走廊等待接受问询。

柏皓霖刚走过去,一名穿着灰色高领毛衣,穿着深色过膝裙的一名女性站起身,叫住他:

“你好,我在这里等了二十分钟了,请问什么时候到我?我还要回去上班呢。”

“请你跟我来吧。”柏皓霖打量了一下她,她的年纪估计在25岁左右,长相清秀,外表看起来坚强、独立,很有职业女性的气质。

柏皓霖将女子带到三号问询室,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看了看报案表上的信息,也不拐弯抹脚,径自问:“章小姐,请问你被袭的时间是……?”

“被袭?我?”章小姐怔了一下,马上笑了,“不好意思,我没说清楚,我不是受害人,我是帮别人报案的。”

“别人?请问受害人是你什么人?”柏皓霖问。

“我的一个朋友,嗯——,怎么说呢,是我的相亲对象,现在以结婚为目的在交往。”章小姐说得比较含蓄。

“你说的这个朋友,是男性吧?”柏皓霖试探着问。

“呵呵,当然了。”章小姐笑了。

罪与错18

柏皓霖吸了口凉气,如果真如她所说,她的男朋友也是割乳案凶手的受害人,那侧写将有很大的变化,所以先要确定事情的真相:

“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吗?”柏皓霖问道。

“怎么说呢,其实他也没给我细说,他很羞于谈这件事,不过今天上午我看了新闻,觉得他不应该沉默下去,所以才自作主张帮他报案。”章小姐解释道,“先从我跟他认识谈起吧,我们是今年年初的时候认识的,双方觉得不错就在交往。今年rb的樱花节,跟他进一步发展时,我发现他没有**,有点好奇,就问了他,他只说没什么,但因为我看过伤口,像是割下来的,所以有点在意。”

“遇袭的经过,他没有告诉过你吗?”在柏皓霖看来,这起案子有可能是误报,比如她的男朋友有sm倾向、自残或是因某种原因受了伤。

“没有,他都不让我提,我问起时,他马上就转移话题。”

“你和他交往时,他有没有一些你觉得比较奇怪的举动?比如有暴力倾向?”

“完全没有,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章小姐的回答很坚定。

柏皓霖点点头,觉得她的男朋友可能不是受害人,但为了确定,他又问:“你朋友是做什么的?”

“他在rb使馆的旁边开了一家叫和风的寿司店。我忘了告诉你,他是rb人,他叔叔是rb大使馆的参赞,他来tmx市开店有一年了。”tmx市是一座拥有近一千两百万人口的国际化大都市,有27%的外国移民,其中绝大多数来自亚洲其他国家。

“寿司?”

“是呀,呵,他是一个寿司痴呢。”章小姐甜蜜地笑了,“他的店里每月15号都会推出限量的寿司王,叫‘万佛朝宗’,非常受欢迎呢,你有机会可以来尝尝。”

“这名字很有气势啊。”柏皓霖客套地说。

“是他的独家配方做的,每月只卖两个,要竞价获得,这个月最高卖了1500元呢,呵呵,其实都被大使馆的几位高官享用了呢。”

“每月两个?既然生意这么好,怎么不多卖一点?”

“呵,我也给他提过,至少增加到十个啊,他只说原材料很珍贵。”章小姐笑道。

“那要去见识见识了。”柏皓霖有些心不在焉了,他觉得此名男子是受害者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恋物癖喜欢收集的物件不会改变,既然其他的受害人都是女性,那么他收集男性**的可能性近趋于零。

“啊,我这里有一张照片。”章小姐没有看出柏皓霖已经兴趣索然,她热情地拿出手机,翻找着照片,“找到了,就是这个,很漂亮吧!!”

柏皓霖接过手机。照片的光线不是很好,在浓浓的桔色光线下,有一个寿司的特写,米饭的周围包裹着传统的海苔,上方放着满满的鱼子酱,看起来与普通的寿司一般无二,但是鱼子酱的中间有一个樱桃大小的东西,从照片上无法判断是什么,红色的鱼子酱将那物包围起来,看上去就好像无数的信徒对神衹的顶礼膜拜,真是应了“万佛朝宗”这个词。

罪与错19

柏皓霖有些好奇,问:

“这是什么?”

“不知道呢,交往没多久的时候,我吃过一次,比现在的要小很多,口感也不怎么好,现在已经非常完美了,他还说准备参加两个月后的香港国际美食大赛呢。”章小姐无不自豪地说。

柏皓霖看着照片,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他沉思了一会儿,道:

“因为遇袭的时间、地点你都不能确定,能不能请他亲自来一趟呢?”

“这个……”章小姐咬咬下唇,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我试试看吧。”

“谢谢你,对于受害者来说,抓到凶手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柏皓霖道。

柏皓霖送章小姐出门,却看到易云昭正站在单透镜前,他像孩子一样咬着指甲,送她进了电梯后,柏皓霖没有急着回四楼,他走向易云昭,还没来得及说话,易云昭倒先开口了:

“柏医师,我有一个想法……”平时一有想法,即使再离谱也会“哔哩啪啦”说个不停的易云昭此时竟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什么想法?”柏皓霖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刚刚无意间看到她给你看的照片……”易云昭说话的速度有些缓慢,好似在思考如何表达完整的意思,“她的男朋友每月只做两个限量版的寿司,你不觉得……”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着柏皓霖。

“卖得太少?”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易云昭看着柏皓霖,继续用眼神提示他。

“做得不错?”柏皓霖只能继续猜。

“能卖到1500,应该是做得很好,只是……”

“哎,你就别卖关子了。”

“数量,你不觉得数量和某样东西是一致的吗?”易云昭将目光移至柏皓霖的胸口处。

柏皓霖被他看得混身不自在:“我的想象力一向都不如你!”

“最后一个提示,他说食材的原料很珍贵。”

“!!”柏皓霖顿时明白了易云昭的意思,“你是说……,这……,不会吧?”

“一切皆有可能!”易云昭神情严峻。

柏皓霖沉默了,易云昭的话令他看到了他之前的侧写没有看到的方向,可是又不敢百分之百地确定易云昭的猜测即是真相。

“谢了,云昭。”柏皓霖拍拍易云昭的肩,快步向四楼奔去。

回到办公室,柏皓霖调出了割乳案的案件资料,并拿出一张纸画出了时间线。

按章小姐所说,寿司店老板是一年前移民到tmx市,而他们是今年年初的时候认识的,rb的樱花节是三月底至四月初,那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可能是用自己的**做的寿司依然不理想,他女朋友不也说了吗?交往没多久的时候,她吃过一次,那时候的“万佛朝宗”味道并不好。为了完善作品,他随后去**,黄小姐应该是他女性受害者比较前面的几位,是了是了,黄小姐曾提过凶手的身上有股腥味,很有可能是做寿司时留下的鱼腥味。后来因为经济等原因,再加上他的作案手法日益娴熟,他转而变成了机会主义者,将目标锁定在落单的女性身上,而后才有了女大学生、小王等受害者。

罪与错20

柏皓霖突然想到什么,将案宗打开,找到受害者遇袭的时间,赫然发现全是在每月的10-13日,就连小王受害的日期也是在12日晚上,只有女大学生的遇害时间是当月的14日。

为了能一目了然地获取案件的情况,柏皓霖画下了时间线:

一年前————――――樱花节(三、四月)————半年前————两个月前————现在

嫌疑人来到tmx市女友发现他没了**黄小姐遇害女大学生遇害小王遇害

黄小姐曾说过有两人跟她有同样的遭遇,即是说4-6月,他的受害人都是**,而后7-11月的五名受害者都是在路上被人突袭,这五名受害人全部报案,目前唯一的空白时间就是去年年底至今年3月。

没错!时间线完全说得通!!不过在他自己之前,他肯定用动物做过试验,或许……,他在rb也有过类似的犯案,所以借助叔叔的力量来到tmx市!!

比起柏皓霖之前侧写的恋物癖和性变态,此人现在的状态更加危险——如果说性变态和恋物癖患者的内心深处尚有一丝良知和对被害人的愧疚的话,那此人连这仅存的人性都早已荡然无存,他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精神错乱,永远只活在自己和寿司的世界里。为了做出所谓的“完美”寿司,他愿意伤害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不会体会到受害人的痛苦,相反,他觉得是自己给予了她们无上的荣誉,所以他不会同情受害人,在他的眼里,她们只是食材的本体,就像牛肉与牛、羊奶与羊的关系。他会不停地完善他的作品,直到他被捕的一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此人只执力于食材的采集,并没有杀害受害人的意思,可是他给受害人带来的伤害远远超过了其他未经历过此事之人的想像!

越想,柏皓霖越觉得说得通,可惜这也仅仅是他的推理,要想将其绳之于法,必须找到切实的证据!!

今天才25日,离“万佛朝宗”开卖的日子距离两周,如果柏皓霖的猜测是对的,他不会这么早下手,这也给予柏皓霖充分的准备时间。

是时候引蛇入洞了!柏皓霖暗忖。

罪与欲1

在昨日赵署长在全市新闻媒体的面前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说后,白虎警署的警员们已是卯足了劲儿,明查暗访了一整天。今天天一亮,气温亦随着市民们协助破案的热情升温,这短短的二十四小时,刑侦五处接到的举报、咨询电话不下500通,但有用的信息屈指可数。

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快速翻看着案发时间是去年年底至今年三月的来电资料,到目前为止这一时间段的报案极少,只有一个老人的报案,经她描述,她养了几只猫,其中一只在去年年底走丢了,一周后猫咪自己回了家,但**都没了,猫身上没有其他伤痕,所以不可能是打架弄的,当时她就觉得奇怪,现在闹出了一个割乳变态,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自己的猫咪。

当然警员并没有将她的报案当回事,已经归入“无关案件”中。

柏皓霖再查了查报案老人的居住地址,与rb使馆仅隔一条街。他知道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叩叩叩”,轻柔的敲门声回荡在办公室里,柏皓霖应道:

“请进。”

进门的是小王,经过两周的调养,她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但需要柏皓霖给她做完心理辅导,确定她能胜任警察的工作后才能回到岗位,今天她和以往一样是来做辅导的,只是她一进门,双手就环住了双肩,像受伤的小孩似的缩坐在角落。

柏皓霖让小王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了她的对面,并递给了她一杯热茶:“案子现在有线索了。”

“呵。”小王惨淡地笑了笑,“但昨天我听说,就算抓住他,也只能判故意伤害罪,最多坐十年牢。”她看着柏皓霖,“可能柏医师你觉得十年的监牢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惩罚,但是对我、对其他的受害者来说……”说到这儿,她苦笑着摇摇头。

“如果让你抓到他,你会怎么做?”柏皓霖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想听小王亲口说出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王将头埋在手里,不断地低语重复着。

“就算他死了,对你的伤也没有任何帮助。”

“但至少我不会再在半夜突然惊醒!!至少我不会怕黑!!至少、至少我可以面对自己丑陋的身体!!”小王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

“你确定?”柏皓霖盯着她,“你确定杀了他可以得到心底的平静?”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泪水顿时充盈着小王的双眸,她带着哭腔,问:“你想让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关键不在我,”柏皓霖道,“而是你自己,你真的想这样过一辈子?肯定不是!你现在的心理状态最正常不过,你没有必要感到负担,也不必对经常涌上心头的杀意感到内疚,因为这只是一时的,至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还是要靠你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

小王垂下眼睑,似乎在思考着柏皓霖的话。

罪与欲2

“小王,其实想要解放自己很简单。”柏皓霖站起身,“你闭上眼睛。”

小王很警觉地看着他,但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的戒备没有道理,乖乖地闭上了眼。

“听我的声音,将你的两手伸直,握拳。”柏皓霖走到小王旁边,蹲在沙发旁边,用缓慢的语调说。

小王照做。

“深呼吸——呼气——吸气——,想像一下,将你的所有疼痛、苦处、所有一切的痛苦和恶之根源慢慢、慢慢地聚集在你的拳头上,记得深呼吸——呼气——吸气——。”

待小王做了八次深呼吸后,柏皓霖道:

“睁开你的眼睛和双手,你所有的痛苦也随之消散。”

小王骤然睁开眼睛和握拳的手,煞时,她觉得身体的疼痛和心灵的沉重感已是好了许多,她惊奇地看着柏皓霖,自从受伤后,她已经无法和男性近距离接触,而此时,她对近在咫尺的柏皓霖没有了以往的戒备和嫌恶感。

“这是很简单的心灵疗法,你在家也可以做。”柏皓霖站起身。

“柏医师,”小王有些迟疑,但还是将她的疑问说了出来,“我还能做警察吗?”

“当然,你最能够理解受害者的痛苦,你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丧失对受害者的同情心,也不会因为案件陷入瓶颈而放弃对罪犯的追捕,你将是最好的警察。”

“谢谢、谢谢!”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从小王的眼里滚落。

送走小王了,柏皓霖的心情比刚才更加沉重。

抛开情感因素,单从法律的角度来讲,柏皓霖不得不承认小王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柏皓霖是法学硕士,他很清楚故意杀害罪的判罪上限只有十年,但对于这名凶手,判十年实在是太轻了!监狱生涯并不能改变他的思维和行为模式,他出狱后痛改前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糟糕的是,被判十年是受害者天真的幻想——任何一名律师都能很轻松地让他大摇大摆地走出法院大门,因为他不是tmx市人,他的犯罪行为不受tmx市法律的制约!

tmx市的移民政策很严格,除去特殊人才引进范畴,其他国家的公民必须在tmx市有两年的纳税证明才能申请移民。即是说此人尚是rb国籍。根据rb与tmx市的引渡条例,只有在tmx市犯下杀人重罪的罪犯,tmx市才有权处置,其余的均要引渡回rb,由rb政府处理,这对受害者来说无疑是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

“就算有了证据,对他实施抓捕也无济于事吗?”柏皓霖蹙紧眉头,喃喃道。

何不让“义务警察”……。柏皓霖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是了!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凶手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就是杀手准则第五条的定律:没有尸体、没有谋杀。警方只会认为此人已经偷渡回rb。没有绝对的证据,rb使馆也没办法证明他是在tmx市遭遇了不测。也就是说此人的失踪不会引起任何后续的麻烦!!是的!只有他消失才永远不会再做恶!这才是父亲经常说的话:“正义必被伸张”!!

罪与欲3

想到这里,柏皓霖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他似乎看到“义务警察”拿着手术刀、嗡嗡作响的小型电锯走向绑在冰冷的解剖台上的凶犯;似乎看到在手术刀割破凶手喉管的那一瞬间,浓稠、腥红的血液顿时涌出;他甚至嗅到了在空气中不断弥漫的甜腥味……。

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属!!柏皓霖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是要怎么才能让“义务警察”注意到他?柏皓霖甚至连“义务警察”的真实身份还没有查到,现在他的嫌疑人只有葛伟华。不过从他找人向易云昭下手来看,他绝逃脱不了干系,只是葛伟华此番的行为与“义务警察”的侧写有些许不符。

在柏皓霖与“义务警察”的交锋中,他觉得此人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所以他才给自己定下了严苛的准则,如同杀手准则第二条所说:“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但对罪恶也绝不姑息。”。即使柏皓霖将他逼到了绝境,即使他已经将柏皓霖捕获,他也没有伤害他。由此可见,此人虽然双手沾血,但他依然保持着自己的原则和仁慈,不失为一个正直的人。虽然是对手,但柏皓霖由衷地钦佩他。

葛伟华不同,此人素有“黑律师”之称,在得知易云昭正在追踪张老太的案件后,即刻找人对其下黑手以滋警告,这亦说明葛伟华肯定不是与柏皓霖接触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他的徒弟或是其他相关人士——葛伟华没有学过医,他也没有能力将张老太伪装成心脏病发,所以只能是有医学背景的“义务警察”,葛伟华充其量是一个提供“猎物”资料的人。

等等!!柏皓霖突然想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那“义务警察”认可葛伟华的做法吗??虽然他们相识,或者说他们是同一条战线的战友,但两人的手法却大相径庭,或许,之前与“义务警察”的交锋中,我并没有感觉到有第二个人的存在,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和?!!

想到这个可能性,柏皓霖为之一颤,好似一股电流从他的身上游走。

一直以来,他都被“义务警察”玩弄于股掌之手,宛如困兽,如今终于让他找到了翻身的机会!!

不管葛伟华是“义务警察”的徒弟也好、涉案的相关人士也罢,他一定知道“义务警察”的真实身份,而以义务警察为代表的使命型杀手是连环杀手中性格最孤僻的,他们亦不会像其他杀手一样伪装自己的感情。多年的替天行道令他更加愤世嫉俗,所以他更习惯于独来独往,即使因工作或是生活上与某人建立亲近的关系,他也不会和人平等相处,而是将他人当做工具;而葛伟华则是极自我的人,即使他们双方能够在做案手法、受害者选择方面达成一致,两人的性格也很难共存,更不必说他们的手法大不相同——葛伟华性格急躁、沉不住气,做事不择手段,所以他们肯定早已心存芥蒂。

想到这一点,柏皓霖豁然开朗。

就在他正欲思考下一步棋如何走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易云昭粗鲁地推开,不等柏皓霖说话,他就急切地大声说:

“柏医师,我刚刚跟李警司说了那个rb寿司店老板的事,他不相信我!你肯定能说服他!!”李警司是刑侦五处的负责人,与柏皓霖关系交好。

“云昭,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据链不完整就算说服了李警司也没用啊。”柏皓霖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光靠推理没用,但大家都在接电话,根本没人去查案子,完全本未倒置!!”易云昭愤愤不已。

由于之前三处的查探没有任何进展,案子已经被搁置了,所谓的报案热线不过是赵署长做出的一种姿态而已,要想案件继续查下去,除非凶手自首!

柏皓霖想了想,道:“那个寿司店老板是不是凶手我们都还不得而知,李警司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没有证据冒然抓人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他也知道易云昭不是一个会放弃的人,“这样吧,我们去那家寿司店看看,会会那个老板。”

“好!!”

罪与欲4

tmx市的北星街聚集着各国领事馆,幽静、笔直的大道边裁种着郁郁葱葱的银杏树。每到秋天,金色银杏叶散落在街道上、飘洒在房顶上,将整条北星街都化为金色的海洋,旦凡汽车开过,扬起的风尘将黄色的叶片吹起再缓缓降落,好似一派田园景象。

领事馆附近有很多极具各国特色的餐厅以满足各方食客一饱天下美食,和风就是其中之一。

和风在rb料理店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它主要经营rb传统的寿司,刚开始生意很一般,从今年五月,和风的老板大泽三郎推出限量版的极品寿司“万佛朝宗”后,吸引了很多慕名而来的客人,以至于现在门庭若市,往来顾客络绎不绝。

柏皓霖和易云昭抵达和风时正好是中午吃饭时间,四十来平的小店坐满了人,店中是以经典的回转寿司布局,有两个回转带并排放置,制作寿司的师傅站在里面现场制作,顾客围绕着回转带坐享用着鲜美的食物。店里的服务员穿着rb传统的服装,制作寿司的师傅头上则绑着白色头巾以示区别,每当有人进入店中,他们都会大声用日语说:“いらっしゃい”(意:欢迎光临),很有氛围。

“我们是……”易云昭正欲拿出警员证表明身份,柏皓霖将他的手按住,对迎接他们的服务员说:

“你好,我们两个人。”

“请这边走。”服务员穿着淡蓝色的和服,她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们听说你们老板制作的寿司堪称一绝,能不能请他帮我们做?”柏皓霖问。

服务员看了看靠里面的回转带,见老板旁边还有空位,道:

“好的,请跟我来。”

大泽三郎个子不到一米七,有点胖,皮肤有点黑,小眼睛、中等鼻,嘴唇有点往下撇,不说话的时候让人感觉他在生气,他见柏皓霖和易云昭两人坐在他前方的位置上,道:

“请问两位要点什么?”他的声音是普通的男中音,没什么特点,中文说得很标准,但语调上有点生硬。

“老板的中文说得真好,来tmx市很久了?”柏皓霖笑问。

“没有,只有一年多,不过在老家因为叔叔的关系一直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大泽一边说,一边轻微点头。

说话时不停地点头,一方面是希望倾听的人可以认可自己,另一方面亦是加强自己的说辞。这个习惯说明大泽内心的自卑,他需要别人的认可和关注,也很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

“我听说老板最拿手的是‘万佛朝宗’,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幸吃到?”易云昭接过话。

“抱歉,‘万佛朝宗’只在每月十五日限量提供两个,而且需要竞价获得,在本店消费满一千元都有资格参与竞价,如果两位有兴趣的话,欢迎下月十五日再次光临。”大泽说着为两人倒上茶,并且催问:“请问两位想要点什么?”

“给我们两份套餐a吧。”柏皓霖随口点道。

“为什么一个月只卖两个?”易云昭追问,“既然那么受欢迎,为什么不多卖一点,赚更多的钱?”

大泽瞄了易云昭一眼,道:“这只是一种营销策略。”如果大泽回答是因为食材的稀缺还能将话题继续下去,但他这么一说,两人就没有了追问了理由。

罪与欲5

这时柏皓霖注意到大泽用来切生鱼片的刀,这是一把刀身较窄的小刀,刀柄是木制的,感觉有些陈旧。这与黄小姐描述的凶手用的刀的外形相符,只可惜警方的刀具资料库中并没有将寿司刀纳入,故而没能辨认出来。<

大泽将陆续做好的寿司放在盘中递给两人,在他将盘子递给柏皓霖时,柏皓霖注意到大泽的手异常地白,与他手臂的颜色明显不符,柏皓霖打趣道:<

“老板的手真白啊,有什么秘方可以保养得这么好?”<

“手是寿司师傅的生命,为了保持寿司的口感,我每天都会用牛奶泡手半小时。”大泽对自己的敬业颇为自豪,据实以告。<

“那你们店里的师傅都是这样做的?”柏皓霖做惊讶状。<

“只有我一人。”<

黄小姐曾说过凶手的手很白,而且有股腥味,说话的语音语调感觉很教条,凶手的特征都可以在大泽身上找到,再加上他用的刀具与黄小姐的描述一致以及“万佛朝宗”推出的时间在受害者遇害的两天后,且形状、数量都与被割下的**相符,这些已不单单只是巧合了。<

可惜的是柏皓霖并没打算将大泽交给警方。<

“他的手有什么问题吗?”易云昭小声地问柏皓霖。<

“没什么,随口问问。”这是黄小姐告诉柏皓霖的,易云昭自然不知道,“对了,云昭,最近没有人找你麻烦了吧?”<

“麻烦倒是没有,但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易云昭神情严峻。<

“跟踪?”柏皓霖正想说:你确定不是你的想象?但转念一想,易云昭虽有妄想症,但仅限于对超自然事件,比如这次的案件他就表现出了极大的天赋,而且他一向观察细致入微,所以最有可能的是葛伟华在监视易云昭。柏皓霖将话咽了回去,改口道:“会不会与张老太有关?”<

“我也想过,但她的儿子最近被派去外地进修园艺一个月,不可能是他。”易云昭摇头道。<

“你在明,敌在暗,可要小心一点。”柏皓霖诚恳地说。<

“嗯。”<

“张老太的事我会想办法,你现在先跟进这件案子吧。”柏皓霖趁大泽转身拿东西,小声对易云昭说。<

“好!”<

离开了和风,柏皓霖对易云昭说:“云昭,大泽现在是重大嫌疑人,你先留在这里监视他,李警司那边我会给他说的。”<

“行!”<

与易云昭告别后,柏皓霖返回停车场,他将车开出,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为避免打草惊蛇,易云昭坐在和风对面的露天咖啡馆,他坐在店里靠窗的位置,紧盯着和风的大门。柏皓霖则将车隐蔽在转角处,刚好可以看到露天咖啡馆——他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跟踪易云昭。<

由于正值中午休息时间,各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在周围的餐厅进进出出,并没有看到鬼祟之人,待过了两点,工作人员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北星街恢复了平静。<

根据柏皓霖的观察,一直在露天咖啡馆附近的仅有七个人,其中一对情侣正坐在咖啡馆外面,你侬我侬;有三名正在清扫道路的保洁员;有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城市休闲椅上看报纸;还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停在露天咖啡馆的斜对面,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大泽从和风快步走出,易云昭见状,急忙跟上,说是迟那时快,刚刚还坐在休闲椅上看着报纸的中年男子骤然起身,奔向黑车,待他钻进去后,车子缓缓前行,与易云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看来易云昭所言非虚,真的有人在跟踪他!!除了葛伟华,柏皓霖也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人要跟踪易云昭了,这令他更加肯定了葛伟华绝对与“义务警察”有关!<

柏皓霖确定了后,这才驱车离开。<

罪与欲6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刚上四楼,就看到秦思烨气鼓鼓地向自己这边走来,他问:“秦医师,怎么了?什么事惹你这么生气?”<

“我听说老范因为我的事放大假了。”秦思烨愤怒的同时也怪自己连累了范国懋。<

放大假说好听是休假,实际是停职一段时间。看来范国懋将秦思烨发贴的事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方才保得她的周全,不过也因为犯了赵署长的禁忌,受到了惩罚。<

“那老范什么时候能回来?”柏皓霖也替范国懋担心。<

“不知道。我要去找赵署长说清楚,大不了姐不干了!”秦思烨说着就要冲上五楼,却被柏皓霖拦住了:<

“你这样上去,岂不是让老范的黑锅白背了?回报他的唯一方式,不就是好好工作吗?等他回来,再向他道谢吧!”<

秦思烨虽然还是愤懑不已,但也冷静了许多。<

“你知道老范去哪里了吗?”柏皓霖问。<

“不清楚,早上他给我做了工作交接就走了,我也是刚知道他是放大假的。”秦思烨愧疚不已,“不过可能他会去医院,最近他的身子不好,我看他老是在吃药。”<

“这样啊,谢谢。”原想让范国懋帮忙为张老太验尸的事也没戏了,况且柏皓霖已经确定了葛伟华是“义务警察”中的一个,接下来只要利用他引出另一人就行了。<

回到办公室,柏皓霖给大泽的女朋友打电话:<

“你好,我想跟你确认一下,9月14日,你们有没有去西郊的公园?”<

“西郊公园啊——?”对方拖长声音,似乎是在回忆,“啊,有的,那天是我们第七次约会,我的同事说那个公园的风景不错,所以……,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奇怪地问。<

“是这样的……”柏皓霖正欲回答,高亢的电话铃掐断了他的声音,“不好意思,接个电话。”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喂?……,嗯,基本上锁定嫌疑人了,什么?他找了葛伟华做代理律师?!啧,这可不好办了,这人是我们的克星,只要有钱,他都有办法打赢官司。很多板上钉钉的案子都是坏在他手里,哎,那就听天由命吧!”放下电话后,他又对大泽的女朋友说,“刚刚说到哪了?哦,对,是这样的,我们只是想先了解一下情况。”<

“你已经见过大泽了吗?”对方有些警觉。<

“嗯,啊。”柏皓霖模梭两可地应道,“没别的事了,打扰你了。”<

章小姐挂了电话后满肚疑肠,她觉得警察在怀疑大泽,左思右想后,给大泽打了电话:<

“亲爱的,在干嘛?”<

“准备食材。”大泽正在海鲜市场挑选货物,全然没觉察到易云昭在跟踪自己。<

“亲爱的,最近是不是有警察来找过你呀?”<

“没有,怎么这么问?”大泽放下刚抓住的一条鱼,警觉地问。<

“呃——”章小姐也不知应该怎么说。<

“究竟什么事?”大泽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质问道。<

“刚刚警察来问我,我们9月14日是不是在西郊公园,……。”<

“你怎么说的?!”大泽的心里“咯登”一下,不等她说完,插嘴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事,当然据实回答了。”章小姐的声音小了一点。<

罪与欲7

“八嘎!!”大泽大骂了一声挂了电话,他双手叉腰,胸口巨烈地起伏着,他用手抹抹脸,想让自己保持冷静,可是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

“亲爱的,究竟怎么了?”章小姐当然不会笨到告诉他自己自作主张帮他报了案。<

“没什么,你别管!!”大泽几乎是吼叫起来。<

“……,”章小姐见她反应这么大,也沉默了,她隔着电话听着大泽短促的呼吸声,过了半晌,她道,“我听说有一名叫葛伟华的律师很厉害,也许……”<

“这事你别管,如果有警察再找你,你什么也别说!”大泽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章小姐越想越不对劲,她已经隐隐感觉到大泽与割乳案有牵连,但她不愿相信自己准备托付终身的人是一个专割人**的变态,思来想去,她查到了葛伟华律师事务所的电话,打过去指名找葛律师,葛伟华接听电话后,她将目前的情况和她的忧虑都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

“葛律师,我听说你是警察的克星,没有你打不赢的官司,只要我未婚夫没事,出多少钱我都愿意!”<

“你把相关的资料传真给我,我看后再决定接不接。”葛伟华平淡地说。<

“资料?现在没有资料,只是警察已经怀疑到我未婚夫的头上了,而且有可能他真的是……”说到这,她也说不下去了,开始为自己的行为申辩,“我和他相处了大半年,我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警方那边又咬定了他,所以……”<

“你未婚夫做没做过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们的胜算有多少。”葛伟华道,“这样吧,我派我们的调查员查一下,你把你们的详细信息留给我的秘书就行了。”他说完就将电话转到了秘书处。<

与此同时,易云昭在不远处看着大泽,大泽在接了一个电话后显得非常地烦躁,也不挑海鲜了,不停地来回走动着,一会儿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后又将手机放下,在犹豫了半天后,他还是拿出了手机,打了一通电话,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日语,讲完电话后,他看起来松了口气。<

易云昭虽不知道他找了什么人,说了什么,但也感觉到大泽已经准备逃逸了,他给柏皓霖打电话:<

“柏医师,大泽好像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柏皓霖反问。<

“不清楚,看样子是想跑路。他心里没鬼会跑?我们应该可以捉人了吧?”易云昭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

“你确定他是想跑路?”柏皓霖反问。<

“嗯——”易云昭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

“云昭,现在切忌打草惊蛇,要不你先回来,如果被他发现你在跟踪他就不好办了。”<

“他跑了怎么办?”易云昭还是有些担心。<

“我会向孟警司说明这件事,让三处帮忙监控他的出境记录。”<

“那好吧。”易云昭挂了电话后,看到大泽又在开始挑选海鲜,放心了一些,这才离开。<

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放下易云昭的电话后长长地吁了口气,章小姐性格过于独立,喜欢替别人作主,不过心肠不错,所以她出于内疚,一定会自作主张给葛伟华打电话,只要稍微地深入调查就能查到大泽的问题,接下来只要等葛伟华出手就行了。<

罪与欲8

大泽三郎那边<

接听了未婚妻的电话后,大泽的心情很不好,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在rb大使馆工作的叔叔,但他亦不敢言明究竟什么事,只是问他一些涉外人士犯案的情况。大泽的叔叔告诉他相关的法律依据后,令大泽放了心。只要没有涉及命案,外籍人士就算触犯tmx市法律也要引渡回本国受审。只要不是在rb犯案,再加上他们家在rb的势力,肯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现在大泽彻底放了心,他不知道何时自己会被捉,也等不及下月十五号了,虽然食客们都觉得“万佛朝宗”口味俱佳,但大泽并未满足,他总觉得“万佛朝宗”还少了点什么,并没有达到他理想的状态,必须加快改进,一定要在两个月后的香港国际美食大赛上一举夺魁!!<

只是现在警察盯上了他,他再大胆也不敢轻举妄动,大泽决定先静观其变。<

五天后,和风寿司店<

这些天,大泽三郎一直在留意自己周围出现的人,经他观察,均未发现有警方盯梢,时间长了,他也便慢慢放下了戒心,暗想定是警方没有证据,不敢拿他怎么样。<

大泽利用这五天时间,重新改良了“万佛朝宗”的制作配方,现在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改良的品种如何,他那狂躁不安的心已经等不到月中了。<

当晚十点,寿司店售磬打佯,店里的寿司师傅和服务生都陆续离开,白天喧嚣的寿司店变得如黯夜的孤魂一般幽静。<

大泽和以往一样亲自将回转台和刀具擦拭了一遍,在用牛奶泡手时,他的呼吸平稳,似乎已经将自己与四周的空气容为一体。大泽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不时地用手轻轻在水盆里荡起阵阵涟漪,这些举动极具孩子气,但他的双瞳却闪烁着令人无法捉摸的光。<

约莫十一点一刻,大泽用干净的丝质手帕将手擦拭干净后,走进他从不在白天进入的店长室。<

十分钟后,一个黑影从和风寿司店的后门闪出。<

每到夜幕落下,各大领事馆里独特的建筑和极具各国风格的彩灯照明都令北星街大放异彩,这里独特的异域风情吸引了不少游客,他们喜欢在外面拍照留念,只要不进入领事馆,领事馆的安保人员亦不会阻拦,所以即使到了晚上,北星街也依旧门庭若市。<

tmx市的街道规划非常有条理,商业区中绝对不会有居民住宅楼,住宅区里肯定没有商业大厦。而北星街位于朱雀区商业中心的心脏地带,周围的百货公司在十点半就关门了,所以离开了北星街,四周都是一片了无人烟的钢铁丛林,晚上十一点以后,连出租车也鲜少光顾,虽说有地铁站,但人生地不熟的游客很难找到地铁出入口,所以大多数人喜欢根据攻略指南,花半个小时步行到两条街区外的酒吧街狂欢一晚上。<

这就给了大泽绝佳的觅食地!<

罪与欲9

游客中落单的女性不多,有时候一周都看不到一个,但是今天似乎是大泽的幸运日,不到半小时,就有一名一边走一边抹着泪的年轻女子进入他的视线。<

女子似乎与男朋友吵架了,她的手机响个不停,可她却不停地挂断对方的电话,不时赌气地跺着脚,故意将高跟鞋踩得“嗒嗒”作响。<

当女子走到大泽躲藏的角落附近时,她的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她用手背抹了抹泪,全然顾不得黑色的眼影弄脏了她的手和脸。她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吸了吸浓稠的鼻子,就在她按下接听键的那一刹那,一阵刺痛和酥麻感突然从她颈部瞬间漫延至全身,她的身体不自觉地抽搐着,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晕阙过去。就在她倒地的一瞬间,一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骤然从阴暗的角落里伸出,将她拖进无尽的黑暗中,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二十秒,周围又恢复了刚刚的死寂,神不知鬼不觉。<

大泽看着脸上泪痕纵横的女子,心里有说不出的愉快,就像辛苦了一年的瓜农看到地里又大又圆的大西瓜,眼里尽是收获的喜悦。<

就在大泽准备将女子扛起,抄小路带走,突然,一阵响动从他后方的垃圾桶传来,他猛地回头,握紧手上的电击枪慢慢走过去,随着离垃圾桶越来越近,大泽的背脊不由地爬上一层冷汗,他屏住呼吸,将垃圾发出的恶臭隔断在鼻腔之外,他紧握着电击枪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整个小巷里只能听到电击枪“咝咝”的放电声和大泽轻微的脚步声。<

在快走到垃圾桶时,一只大老鼠从里面窜出,惊得大泽差点叫出来,老鼠迅速逃窜到附近的下水道,虽然受了惊吓,大泽也放了心,带上他的战利品消失在黑夜中。<

大泽把晕迷的女子带到一幢废弃的大楼里,将她平放到一块布满了灰尘的长木桌上,将她手脚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然后用剪刀将她的衣服和纹胸剪开。可是当他看到女子的**时,顿时暴跳如雷,他难以抑制心中的愤懑,大叫起来:“啊!!”原来那名女子穿了乳环,破坏了原始的美。<

看到自己辛苦捕猎到的战利品竟然是个废品,大泽愤怒地不停地用左手狠敲着自己的头,一直在原地转着圈,握刀的右手不停地发着抖,不时地发出几声低吼,就像一头盛怒中的野兽,随时会扑上去撕咬猎物。<

大泽的目的毕竟不是杀人,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与其在这里懊恼愤怒,不如重新寻觅新的猎物。大泽将女子手脚上的绳索解开,正欲将她带走,突然,一个黑影犹如神降一般向他袭来。<

大泽感觉到背后生风,身子本能地往左一侧,同时将刀往后方刺去,刀尖刺中了某人,但应该刺得不深,那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呤,却没有停下他的动作,他眼疾手快地将一块纸巾捂住了大泽的口鼻,一股极浓烈刺鼻的味道从大泽的鼻腔里吸入,他的大脑顿时就罢了工。<

大泽倒地后,偷袭者紧崩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一些,他喘着粗气,按住腰部的伤口,幸而伤口不深,他咬着牙,忍住伤处的疼痛用胶带将昏迷大泽的手脚绑好后吃力地带走。<

偷袭者穿着一袭黑衣,戴着黑色的运动帽,整个人都隐藏在黑夜中,宛如暗夜中的行者。他的车就停在废弃大楼的旁边,是一辆白色的小型面包车,车上有“宏发餐厅”的字样,他将大泽丢进车后后,驱车离开了这里,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有发觉一辆黑色的小车正悄然跟着他。<

面包车一路北上,最终停在了一家关门歇业的餐馆前,黑衣人将昏迷的大泽带了进去。<

柏皓霖坐在租来的小车里,远远地看着两人消失在漆黑的门后。<

晚上的tmx市异常阴寒,枯坐在车里的柏皓霖担心会被发现,不敢发动汽车,以至于车里就像一个大冰窖,他的双手双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但他的心里却烈焰灼烧一般。<

虽然今天晚上他一直没有现身,低调得好像空气一般的存在,但大泽以及那名黑衣人的一举一动都没有躲过他的眼睛。黑衣人虽然穿着能将自己融入黑夜的衣装,但在他将大泽像货物一样塞进面包车的时候,汽车的尾灯已经照到了他的脸上。<

确是葛伟华无疑!!<

罪与欲10

柏皓霖紧紧地盯着餐馆的大门,心跳却没有因为寒冷而变得缓慢,相反,他血脉贲胀,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他捉个现行,但他也深知这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优势。他只能坐在车里静静等待着,但他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不停地敲打着方向盘,也不时地擦拭结在玻璃上的雾气,柏皓霖就像潜行的捕食者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两小时后,葛伟华终于离开了餐馆,与来时不同,他的手里提着五、六个黑色垃圾袋,垃圾袋鼓鼓的,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葛伟华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附近有人,他这才放了心,将垃圾袋丢进面包车后,架车离开。<

由于此时夜深人静,街上人烟稀少,柏皓霖没有跟得太紧,葛伟华也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他,他径自向西边驶去,十分钟后,他到达xw区西危街,他将车停在两幢大厦之间的小巷子里,从面包车上拿出一根撬棍,随后将垃圾袋一一提走,他的身影很快被黑色的小巷吞噬。<

柏皓霖不敢靠得太近,他观察着四周。<

巷子的两边是商务大厦,此时已经人去楼空,柏皓霖暗自揣测,葛伟华明显是想抛尸,可是他为什么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他是准备丢在什么东西?垃圾箱??如果是垃圾箱,他拿撬棍做什么?<

几分钟后,葛伟华拿着撬棍出现了,垃圾袋已经被他处理掉了,他将撬棍丢到面包车后,驱车离开。<

即使再好奇,柏皓霖也没有马上下车查看,他足足等了一刻钟,方才发动汽车,围着大厦的四周开了一圈,确定葛伟华没有在附近后,方才回到他抛尸的地方。<

隐藏了两幢大厦中间的小巷长年阴晦不明,成了老鼠、细菌的滋生地,一股垃圾腐烂的酸臭味在巷子里飘荡,柏皓霖刚走到小巷口,就听到老鼠“吱吱嗦嗦”的声音,听到了人声,它们四处逃窜,很快消失在各个阴暗的角落里,小巷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

柏皓霖打开手电筒,四处查看,可是找遍了整个巷子都没有发现黑色垃圾袋,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时,他踩到了某样东西,发出“咯哒”的声音,本来就极度紧张的柏皓霖差点跳了起来,他看了看脚下,发现是一块有些松动的下水道井盖。<

难道是——。柏皓霖感觉到了什么,他蹲下身,仔细察看着,只见盖子的边缘有多道划痕,有两道划痕还是新的。<

“原来是抛尸在这里。”柏皓霖低声自语。<

此地不易久留,确认了想要知道的一切后,柏皓霖亦很快离开,不过他没有直接返家,而是先将那名昏迷的女子放到了医院门口,他从远处看到医护人员将她抬进医院后,方才安心地离开。<

柏皓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查询tmx污水处理厂的位置及污水处理的流程,发现葛伟华抛尸的地方是tmx市唯一的一处避开了污水处理厂,直接流往大海的下水道,而他分尸的“宏发餐厅”在一年前因为老板失踪而关门歇业,至今空无一人。<

“差不多该我反击了。”柏皓霖看着发白的电脑屏幕,低喃着。<

罪与悔1

太阳的出现驱散了寒冬的阴郁,天空露出少见的蓝天白云,只是海风依旧凛冽,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的疼痛,让人对这样的天气又爱又恨。<

tmx市青龙区北箕街,明嘉大厦,17楼,伟华律师事务所<

葛伟华并没有因为凌晨才睡觉而精神萎靡,也没有腰部伤口的疼痛而痛苦不堪,相反,他的步伐欢快地走进以他名字命名的律师事务所,一进门就向前台小姐道:<

“给我一杯黑咖啡。”<

“好的,葛律师,刚刚有人来闹事呢,好像是哪个受害人的表哥什么的,我好不容易才叫来警察,把他打发走了。”前台小姐讨好地对葛伟华说。<

葛伟华“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他的秘书见他来了,急忙起身,满脸堆笑:<

“葛律师,今天天气不错哦。”<

葛伟华没有答腔,径自走进办公室,脱下厚厚的大衣、取下围巾,将沉重的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同时一手抓过桌上的摇控器,打开挂在墙上的液晶电视。<

早间新闻还在报道割乳案,警方的毫无进展引发了媒体和舆论的质疑,看到画面中赵署长在媒体的围追堵截下,一边摆着手,一边快步躲进白虎警署的狼狈样,葛伟华不由地笑出了声。<

犯下割乳案的变态在昨天晚上已经被他大缷八块丢进了肮脏不堪的下水道,现在已经流进大海,不知道冲进哪个海沟了,而那些警察却还在费力地寻找凶手,殊不知一切都是徒劳。<

葛伟华盯着电视屏幕,脑子里却在回味昨天自己的杰作,令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悸动不已,他的全身有些发热,血气直向上冲,呼吸开始变得短促起来,就在这时,轻微的敲门声响起,葛伟华应着:“进来。”<

前台小姐拿着一杯黑咖啡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葛律师,您的咖啡。”她是半年前进入律师事务所的,她长相甜美,身材娇好,虽然是做一些简单的工作,但薪水却不比他的秘书低,因为她还承担了额外的工作。<

“放下。”葛伟华扬扬下巴,“关门。”<

前台小姐顿时心领神会,她乖巧地将门关上后,用撩人的步伐走向葛伟华,两人驾轻就熟地开始宽衣。<

看着在自己身下娇喘连连的美人,葛伟华的脑子里却全是昨天晚上血腥的那一幕幕,内心深处的那只野兽开始苏醒,令他全身燥动不已,动作也开始变得粗暴,渐渐地,葛伟华的身心被那只在血腥、暴力中成长的魔鬼蚕食,让他无法自制。在兴奋中,葛伟华情不自禁地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慢慢地开始用力,当前台小姐感觉到葛伟华的不对劲时,已经无法出声了,她用手死死地抓住葛伟华的手腕,想让他远离自己,可无奈她的力气太小,动不了他的分毫。很快,因为缺氧,她的脸憋得通红,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一股炽热从自己的体内漫延,同时卡在她脖子上的手也松开了。<

“咳咳咳。”前台小姐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

葛伟华一边穿衣,一边用冰冷的语调说:“咖啡冷了,换一杯。”也许是刚才的巨烈运动令他腰部的伤口崩裂,鲜血浸红了白色纱布,葛伟华用拇指按了按出血的地方,一股钻心的痛直袭脑门,他咬牙忍住,并将手上的血迹舔净,然后小心翼翼地穿上衣服。<

前台小姐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她含着泪用纸巾擦拭着正顺着她的大腿流下的体液,却不敢对葛伟华说一个“不”字,她穿好衣服后,拿走了温热的咖啡杯。<

葛伟华按着手中的摇控器,当他换到tmx市综合频道时,停住了。<

罪与悔2

综合频道正在现场直播记者采访白虎警署的警员——这是赵署长的主意,目的是想让媒体看看警署的忙碌,此时记者正拿着话筒追上刚刚走进刑侦五处的李警司。<

李警司开始描述他们每天的工作以及电话的接听量、报案人员接待量等等,无非是想说明警员的工作量是非常大的,每人都在超负荷工作,加班加点就是为了早日缉拿凶手,还民众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这些当然是公关部早就拟好的说辞。葛伟华不是想听这些屁话,他的目光落到了李警司的后面——柏皓霖站在易云昭跟前,两人正说着话。<

易云昭还在追查张老太的死,令他头痛不已,所以找了几个欠了他人情的人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现在易云昭倒是消停了不少。真正令他坐如针毡的是柏皓霖!<

画面中,柏皓霖和易云昭说完后,正朝李警司这边走来,就在镜头拍到他近距离特写时,葛伟华按住了暂停,他走向电视,用阴冷的眼神盯着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资格加入我们!!”<

葛伟华的思绪回到那一天:<

葛伟华原本没想插手同伴对周成祖的制裁,但没想到本应该晕迷的柏皓霖竟突然跳起,将他的同伴瞬间制服。看到这,葛伟华呆不住了,他拿出一直放在车里的黑色滑雪帽和晕眩枪悄悄绕到了柏皓霖的身后。<

眼看柏皓霖就要扯下同伴的面罩,葛伟华骤然现身,偷袭了他!看到他露出错愕的表情,然后倒在自己脚下后,葛伟华心中升起一股弑杀的冲动,他对“那个人”说:<

“杀了他!”<

“不行!!”“那个人”高声反对,他喘着粗气,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骇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葛伟华狠狠地扯下滑雪帽,愤怒地瞪着他。<

“就像当初我没有杀你一样。”他用听不出感情的音调说,“后面的事我来处理,你先回去吧。”<

“我已经可以帮到你了!!”葛伟华不服气地叫道。<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那个人”对葛伟华的愤怒充耳不闻,他将昏迷的柏皓霖扶上车,“回去吧,如果被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会让人起疑。”他说完钻进了汽车,驾车离开。<

“哼,你以为你不让我插手,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葛伟华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用冰冷的语调说,“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才有资格享受那些乐趣!!”<

想到这些,葛伟华就恨得牙痒痒的,他不知道柏皓霖是何方神圣,竟然令“那个人”如此看重。<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葛伟华回过神,道:“进来。”<

进门的除了端着一杯热咖啡的前台小姐外,还有一名男子,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个子高大,身材魁梧,黑夹克和牛仔裤更加突出了他的好身板,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葛伟华用眼神示意前台小姐快出去,等门关上后,他问:<

“查到了什么?”来人是律师事务所的王牌调查员高云桥。有一些客户在找律师时,出于这样那样的考虑会隐瞒一些实情,万一这些事被检方知道对打官司是大大的不利,所以葛伟华重金聘请了前国安署的调查员高云桥加盟,让他调查客户的底细、检方的进度、主攻点等等,高云桥也不负厚望,为葛伟华金牌律师的名号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是葛伟华极其信任的人。<

罪与悔3

“家世清白,没有案底。”高云桥将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了葛伟华,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根烟,点燃。<

“没有值得利用的东西吗?”葛伟华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他最喜欢和有弱点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很容易妥协。<

“除了他父亲七年前被杀外,没什么可疑的。”<

“他父亲是——?”<

“柏文勋,你应该打过交道。”高云桥深深地吸了口烟,将自己掩藏在烟雾中,“七年前死于入室抢劫,案子已经破了。”<

葛伟华点点头,七年前他还没成立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在另一家律师事务所做中级律师,主要接手的是民事和经济案件,而柏文勋是刑事庭的法官,与葛伟华接触不多。他继续问:“案子有疑点?”浓呛的烟雾往他这边飘,他用手扇了扇,但没有制止高云桥吸烟。<

“有没有问题我还没查出来,但我知道柏皓霖就是因为查他爸的案子进入警署的。”高云桥眯缝着眼看着葛伟华,同时又喷出一口烟。这事柏皓霖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提过,但高云桥打听到柏皓霖一直都以成为法官而努力,突然进入警署必定是有什么重大变故,除了查父亲被害真相外,他想不出其他理由,故有此推断。<

也许是为了躲避烟雾的侵扰,葛伟华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咖啡杯:“他查到了什么?”<

“不清楚,但是他藏得很深。”高云桥说完用手指将还在燃烧的烟头掐灭。<

“啧。”葛伟华觉得高云桥没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有些不悦。<

“没事的话我出去了。”高云桥从来不问葛伟华为什么要查这个人,也从来不问他查了后要做什么,这也是葛伟华喜欢用他的地方。<

“嗯。”葛伟华应了一声,坐到办公桌前,开始阅读柏皓霖的资料。<

高云桥提供的信息非常全面,从柏皓霖出生的医院到他今天早上在哪里吃早饭都一应俱全,但是当葛伟华在“异性交往”处看到了陆亚茗的信息。<

资料上没有说柏皓霖和陆亚茗在交往,只说陆亚茗对他颇有好感,但柏皓霖的态度较为冷淡,这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令葛伟华的心潮澎湃——他想起了张老太的事,想起了陆亚茗曾对他说警方想开棺验尸,而自己当时的反应有些过度,现在回想起来,会不会是柏皓霖对陆亚茗的示意?以此刺探自己的反应?!<

若是如此,那就太可怕了!!<

葛伟华的办公室是24度恒温的,可是现在他却感觉到了一股寒意爬上他的背脊,若不是他派高云桥调查柏皓霖,他还蒙在鼓里,看来柏皓霖已经怀疑到他身上了!!<

“一定是因为那个老太婆!!”葛伟华咬牙道。<

他回想起那天晚上……<

虽然帮张老太和她的儿子逃离了牢狱之灾,但在详细看了案件的资料后,葛伟华越发觉得此人不配活在世上——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杀,还毫不知错,这不是比野兽更丧失人性么?!更何况,他也想看看自己从“那个人”那里学到的医学知识是否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就算警方查到是他杀,从动机上,警方根本怀疑不到他头上!<

前两天,葛伟华已假意打电话询问案情,确认了张老太的儿子不在家,他看准了时间,在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去了张老太家。<

张老太住在一个老式的居民小区里,旁边就是大街,小区门口无人看守,经常有小商贩在里面做起生意,晚上小区里还有卖廉价衣物的夜市,以至于龙蛇混杂,这也给葛伟华可趁之机。<

张老太的家不大,只有六十平左右,却有三间房,其中一间是阳台改造的,仅能放下一张床,连衣物都只能堆放在床上,这就是她女儿生前的房间。<

张老太见来人是葛伟华很是亲热,急忙将他让进屋,她一边吐着难闻的口气,一边对他感激涕零,令葛伟华对她更是反感到了极点。<

“葛大状,你真是我们张家的大救星啊!咱家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你,哎。”张老太有点紧张,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了,站在葛伟华旁边唯唯诺诺。<

“你是在哪里掐死她的?”葛伟华突然问,令张老太吓了一跳,她怔了怔,不知如何回答,葛伟华喝问:“是在这里吗?”仿若他是站在法庭上的检控官,正在质问一名杀人犯。<

“在,在她的房里。”张老太被他这么一喝,也慌了神,吞吞吐吐地说。<

葛伟华径自走到那间只有四、五平米大的小屋,问:“就是这里?”<

张老太点点头。<

葛伟华的手伸进了裤包,里面放着浸了迷药的手巾,他继续问:<

“你当时是在什么位置下的手?”<

张老太也不知他问这些做什么,不过既然他是张家的大恩人,又将他们母子从警察手里救出,她自然想不到葛伟华会对她心存歹意,她移到了床头,说:“就是这里。”她甚至都没想过问葛伟华问这些做什么。<

“能不能示范当时的情形?”葛伟华又问。<

罪与悔4

张老太想了想,实在想不出葛伟华为什么让自己这么做,但她还是依言照做,她转过身,和那天一样,像魔鬼一样张着手爪,就在这时,她眼前一花,似乎看到女儿躺在床上,正无比淡定地看着她,虽然她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但她并没有像电视剧那样呼喊求救,只是看着她,似乎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张老太怔住了,她不想再次下手,就在她想问葛伟华能不能停下时,突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一张手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同时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直冲上她的大脑,张老太本能地挣扎,可惜那股味道令她头晕目眩,她甚至来不及骂娘就晕了过去。<

葛伟华还死死地捂着张老太的口鼻,直到确定她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才松了手,葛伟华正准备将她运到他自己最近才建立起来的密室时,他的手机响了,这是他的私人号码,除了“那个人”外无人知晓,他之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他要伸张正义,估计他是看到短信了,葛伟华接起电话:<

“我已经出手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问:“什么情况?”<

“已经得手了,马上运出去。”葛伟华有些得意地说。<

“你准备怎么运?运到哪儿?”对方问,语气有些生硬。<

葛伟华有些不高兴了,他正想将自己的密室计划合盘托出,但又起了个心眼儿,他将话咽了回去:“运到你那儿?”<

“在我看来,她罪不致死,虽然她背着一条人命,但都是封建的愚昧思想作祟,对社会的危害不大。”对方冷冷地说。<

“反正人已经弄晕了,你说怎么办吧!!”葛伟华有些怒了,他没想到自己的首次出师竟没有得到改变了他下半生的“那个人”的肯定。<

“就地解决。”对方长吐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她不比其他人,她为了儿子连亲生女儿都能杀,你说她会突然失踪,将儿子弃之不管吗?”<

“就地解决?我没带工具。”葛伟华见对方妥协了,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伪装成心脏病发。”对方道,“你那里带着针管吧?”<

“带着。”葛伟华将一些小件物品放在特质的西装内包里,从外面看不出来,但里面应有尽有。<

“给她注射空针。记住,打在她的耳垂下方凹处。”注射空针会引起心脏栓塞——气体通过静脉到右心室后会起到阻隔作用,血液即进不来,也流不出去,最后导致心脏衰竭,只要打针的地方不被发现,就很难查出真正的死因。而tmx市非正常死亡是不会进行尸体解剖的——专业法医的数量较少,若是每一具尸体都要解剖的话,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对于正常死亡(如自杀、意外、病死)的情况,都不予解剖,除非是死者家属提出申请,但由于自古以来的文化都讲究“全尸”和“入土为安”,市民对解剖的接受度并不高,这也给高智商的犯罪分子可趁之机。<

葛伟华将针管抽进一段空气,又将张老太推至侧卧状,把她的头发拢到后方,针管对准她耳后的血管扎了进去,然后再狠狠地将空气推入,做完后,葛伟华闪至一边,静静等待着。<

一秒、两秒……,张老太还没有动静,葛伟华屏住呼吸,整个房间阴寒到了极致。<

过了一会儿,张老太开始抽搐起来,可能是心脏的负荷令她的大脑醒转过来,她身子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右手紧紧捂着心脏,本来就皱纹的脸更加扭曲了,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葛伟华这才咧嘴笑了,可是心里却有些遗憾——他原想将她大卸八块后抛尸,现在却以如此简单的手法结果了她。<

约莫两分钟后,张老太的痛苦终于停止了,葛伟华试了试她的鼻息,对还等在电话那头的“那个人”说:“搞定了,现在怎么办?”<

“离开现场。”<

“我不用布置一下吗?”葛伟华问。<

“不要移动尸体,你一旦移动就会在上面留下瘀痕,法医就会知道。”<

“呵呵,”葛伟华不以为然地笑道,“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电话那头,“那个人”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你离开的时候小心点,我挂了。”<

罪与悔5

张老太是葛伟华遇到“那个人”后第一个亲自动手的人,虽然有长达近两年的“实习期”,但他一直没能碰到活体,只是远远地协助、观摩着“那个人”行动,这令他一直跃跃欲试。他白天是一位专为恶人辩护的“黑律师”,晚上却化身为正义的战士将那些逃脱了法律制裁的恶棍送上断头台,这样的双重身份令葛伟华雀跃不已。每当当事人的受害者家属对他吐口水、漫骂他的时候,他总是冷笑着看着他们,别人都以为他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连最基本的羞耻感也没有,可实际上,他心里却在说:“有什么好骂的?有本事你去将他干掉啊!我才是替你复仇的恩人!!恩人!!”<

刚开始,观看分尸还能给葛伟华带来快感,可是渐渐地,快感消失了,他开始琢磨着要自己动手了——他想亲耳听着他们的哀嚎、想将他们眼底无尽的恐惧吸入他的黑瞳、想亲自感受炽热的鲜血喷溅出时的血腥、想拿着电锯将完好的身体分解成十几块儿的成就感。他向“那个人”潜心学习医疗知识、学习他的作案手法、将“杀手准则”熟记于胸。<

一年前,“宏发餐厅”的彭老板因餐厅食品检验出有苏丹红、工业用甲醛、连二亚硫酸钠、瘦肉精等有毒的添加剂,被控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罪和投毒罪,若是罪名成立,他将被判处终身监禁及没收全部财产以支付受害人的医疗费。彭老板马上找到了葛伟华,葛伟华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对受害人家属的死亡威胁赢得了官司。不过在彭老板的庆功宴上,他也将“那个人”带了去。<

彭老板“失踪”后,他的“宏发餐厅”无人打理,葛伟华正好将其改造成密室。万事俱备后,他向“那个人”提出出师,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那个人”的拒绝理由是他的医疗技术还不成熟,观看与亲自动手毕竟还是有很大的差距,在面对一个大活人时,难免不出现差池。葛伟华对他的拒绝虽有些不悦,但也觉得他的话并不算错,所以他又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学习医疗技术,为了不让自己临场出现不应该出现的心理和生理上的反应,他每周都坚持解剖一头小猪,终于,他认为自己可以正式出山了!<

可惜出乎葛伟华的意料,“那个人”对他的出师并不高兴,更令葛伟华恼怒的是他对自己极为冷漠,却不停地向柏皓霖抛出橄榄枝!<

奇耻大辱啊!!<

从小到大,葛伟华一直都一帆风顺,他永远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不管是学习、工作还是人际关系,他都能够处理得得心应手,几乎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以至于人生太早就变得波澜不惊,没有了激情,就在葛伟华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一辈子平淡地过下去时,“那个人”出现并将他带进一种绝佳的生活方式!想想,白天是衣冠楚楚的律师,晚上是扫除罪恶的判官,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可是这份能够让他完全释放自己的事业却让一个毛头小子占了先机!这是葛伟华绝不能接受的!!<

葛伟华看完了柏皓霖的资料,愤恨地重重合上资料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想查我?!我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他从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他的专用手机,拔打了“那个人”的电话,响了一会儿,转到了留言信箱,他懊恼地挂了电话。<

算了,他现在那么看重姓柏的小子,会愿意灭了他?!葛伟华转念一想,觉得这件事不让“那个人”知晓为妙。<

可是要怎么对付柏皓霖?葛伟华现在还没有主意,他站在办公室诺大的落地玻璃前,看着下方只有拳头大小,穿流不息的汽车,开始思考对策。<

罪与悔6

也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葛伟华应了一声,他的秘书进来了:<

“葛律师,一位姓章的女士找您,如果您不愿见的话,我这就去把她打发走。”秘书谄媚地说。<

“章?”葛伟华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想起大泽三郎的女朋友就姓章,他想了想,说:“让她进来。”大泽“失踪”有两天了,想必她是想来打听他的下落,葛伟华觉得如果自己闭门不见,反而让人起疑。<

章小姐进来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只在电话中联系过,虽然她穿着一袭职业装,却难以掩示一脸的憔悴,她一进门,不等葛伟华说话,就问:<

“葛律师,你见过大泽了吗?”<

“不好意思,最近手上有几起大案子,没来得及跟他联系,你不是说警方只是怀疑他吗?等警方对他抓捕的时候我再出马也不迟,这事儿你放心。”葛伟华气定神闲地说。<

“不是,他、他失踪了。”章小姐急道。<

“失踪?!”葛伟华面露惊色,“是不是回rb了?”<

“我问了他的叔叔,没有,也没有他的出境记录。”章小姐急得快哭了,“我还以为是你给了他专业的建议,让他避避风头什么的。”<

“我还没来得及联系他。”葛伟华装作沉思的样子,摸着下巴,沉吟道,“他失踪多久了?”<

“两天了!”<

“才两天,会不会去哪里度假或是躲起来什么的?”<

“就算他离开本市不告诉我,他也不可能对寿司店不闻不问哪!我问了店里的人,他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一定出什么事了!!”说到这,章小姐嘤嘤泣泣。<

“能出什么事?肯定跑路了呗!”葛伟华表面上不以为然,但心里还是有些烦燥。<

“不会的!他不会的!!”章小姐断然否认,“就算,就算他不跟我联系,他也不会不管店!!”<

章小姐态度如此坚决,葛伟华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让她坐在高级真皮沙发上抹着眼泪,如果是其他人,他肯定让她自己报警,然后轰出去了,可是现在他心里有鬼,劝也不是,放着不管也不是,过了半晌,他道:<

“这样吧,我也帮你想办法找找看,你想想,如果他要离开,最有可能去哪里?”<

听到葛伟华愿意帮忙,章小姐也止住了哭泣,她用纸巾擦去眼里的泪水再擤了擤浓稠的鼻涕,道:“我倒是听他提过很向往古代rb人能够进山林清修。”<

“那他多半去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了!”葛伟华急忙接过话,“公园地广人稀,又没有卫星信号覆盖,想要找到他可难了!不如等他回来吧!”<

章小姐想了想,觉得也不无可能,可是总觉得不妥,但无法反驳葛伟华的说辞,终于,她点了点头:“那我再等等吧,谢谢你了,葛律师。”<

送走了章小姐后,葛伟华这才松了口气,章小姐走了,可问题还在,不过有了前期的铺垫后面也好解决,毕竟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占地上万公顷,有太多的地方人类无法涉足,每年都有人在这座森林里神秘失踪,所以大泽消失在平虎山也不足为奇。<

大泽的事情好解决,关键是柏皓霖!<

罪与悔7

葛伟华不相信自己在法庭上呼风换雨,却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犯罪侧写师?!他准备故技重施,找几个欠他人情的小混混教训他一顿,但在他拿起电话准备找人时,转念一想,觉得这么做不妥——既然柏皓霖已经在怀疑他了,他再找人揍他一顿岂不是不打自招?还不如让他也“失踪”!!<

想到这里,葛伟华似乎看到自己已将柏皓霖绑在了杀猪台上,而他正不停地向自己讨饶,自己却像神一样宣判了他的死刑!联想到这些,葛伟华心情畅快不已,恨不得马上就实施。<

高云桥的报告上说柏皓霖的父亲柏文勋七年前遇害,母亲得了自闭症住进了医院,他没有别的亲人,也就是说不会有人在他失踪后费尽心思寻找他的下落,是一个非常好的猎物!<

依照杀手准则,在动手之前必须先掌握对方的坐息时间和行为规则——连环杀手最爱按部就班的人,这可以给予他们绝佳的动手时机。他们之前杀害的人大都有见不得光的事,而这类人是最容易捕猎的,因为他们自己就会选择在夜深人静时去人烟稀少做见不得人事,自然不会让太多人知晓,如大泽三郎之流。但是柏皓霖与他们之前的猎物都不一样,这就给葛伟华带来了新的挑战和刺激!<

可惜此事不能借手于高云桥或是其他人,葛伟华只能在工作之余跟踪柏皓霖,以伺机而动。<

从今天晚上开始,不超过一周就将他拿下!!葛伟华下定决心,如同即将扑向小鹿的猎豹一般蠢蠢欲动。<

这时,葛伟华的抽屉里放着的私人电话发出一阵蜂鸣,是“那个人”看到未接来电给他打过来了,葛伟华接起电话,不等他说话,对方问:<

“找我有事?”<

“嗯,刚刚怎么没接?”<

“在做一件我必须做的事。”对方平淡地回答。<

“哈!”葛伟华笑了,“你在查割乳案吧?”对方没有答腔,算是不置可否,葛伟华继续道:“实话告诉你吧,割乳案的凶手叫大泽三郎,已经被我正法了!!”<

“什么时候的事?”对方的语气依旧平静。<

“两天前。你放心,我按你教给我的准则,‘货’已经流入大海了。”葛伟华得意地说。<

“没有医学知识的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能独档一面,我也很吃惊。”对方依旧没有任何语调,让人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

“哼,呵。”虽然已经不是靠着老师的夸赞才能找到自尊的学生,但对方冷淡的反应令葛伟华极为不快。<

“我在忙,挂了。”对方语毕“咯嗒”一下挂了电话。<

听到话筒里短促的忙音,葛伟华气得肺都快炸了,对柏皓霖的恨意更是增添了一层。<

既然要斗就要先拿到王牌,葛伟华恨恨地想,他随即给法院工作的一个朋友打去电话。<

罪与悔8

两日后<

如果说割乳案给tmx市带来了无以言喻的阴郁,那么今天就是tmx的大晴天,因为割乳案凶手终于被伏法了!!昨天下午六时许,特警队出发前往疑犯居住的地点,疑犯死也不愿回监狱,他拿着菜刀冲向其中一名特警队员,最终被击毙!<

折磨了tmx全市人民两周的割乳案总算结束了,新闻媒体自然不会放过最后提升收视率的机会,tmx市新闻频道的记者采访了几名白虎警署的要员。据息,警方通过犯罪侧写最终将疑犯缩小到一名十年前因强奸五名女大学生被判九年有期徒刑,于一年前释放的强奸犯身上,为此新闻还专门采访了白虎警署的赵署长。<

赵署长总算在媒体面前扬眉吐气了,他挺直了腰板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记者问:“赵署长,能说说你们是如何发现这名罪犯就是割乳案的凶手吗?”<

“这是一个非常复杂、非常长期的过程。这次我们引进了新的破案方式——通过犯罪侧写来缩小嫌疑人的范围,然后再逐一排查,最终锁定!”<

“赵署长,这是本市利用犯罪侧写破获的第一起案件,之前也没有经验,会不会造成冤案?”<

“犯罪侧写是基于罪犯的犯罪模式而得出的心理学推论,它可以很精准地评估复杂的犯罪行为。美国的fbi就有专门进行犯罪侧写的bau团队,事实证明,犯罪侧写在刑侦中确实起到了一定作用。就拿这次的案子来说,罪犯有俄狄浦斯情结,也是引起他性功能紊乱的根源;十年前,他因强奸入狱,在受害人的述状中就描述过此人对女性**极度的迷恋,而他在狱中受到了其他人的骚扰,以至于性功能丧失,所以转变为愤怒刺激型强奸犯,这样的罪犯通常有***倾向,他觉得自己的苦痛都是因为女人。”赵署长像专家一样将罪犯的心理剖析了一番。<

“这些推断有没有实际的证据支持?”记者又问。<

“他的外观符合受害者的描述,在几起案件的案发时间,他都没有不在现场证明;而且我们还在他的家中找到了很多***的碟片;另外,在特警队的抓捕中此人拒捕,若是无辜的人,会拒捕吗?”赵署长振振有词地说。<

割乳案凶手的死令tmx市的市民都着实地松了口气,唯有一人极不高兴,此人就是葛伟华,因为所有人都在赞扬警察扫除罪恶时,他不能站出来说:“他们杀错人了!!那个人根本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已经被我干掉了!!我才是你们的英雄!!!”<

不能站在镁光灯下接受世人的顶礼膜拜就算了,现在他还成了一个滥杀无辜的凶犯——割乳案的凶手已经被警方击毙,那大泽三郎岂不是被他冤杀?更要命的是,即便他亲眼看到大泽将一名女性掳走,他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

虽然“那个人”没有说什么,但葛伟华心里还有是有些发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人对罪恶的厌恶已到了极致,回想起自己入伙时的宣言,他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两年前,葛伟华就已经在tmx市里小有名气,不仅是因为他的辩技高超,更多的是他已经成了有钱的罪犯的保护神,在法律界他得了个“黑律师”的恶称。<

其实一切都是从四年前葛伟华自己创办律师事务所开始的,他从另一家大型律师事务所辞职后就开办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伟华律师事务所,由于前任东家的挤兑,刚开始他的生意萧条,在濒临倒闭的时候,他接了一起全市所有律师都不愿意接的案子——这是一起法律援助案件,疑犯是一名高中生,由于其女友与他分手,故趁着周末女孩家中没人,他将门骗开后,用锤子将她和她三岁的弟弟残忍杀害。这起案件破获非常容易,因为现场到处都疑犯的dna和指纹。<

由于这起案件引起了媒体和公民们的广泛关注,身为疑犯辩护律师的葛伟华也频频在媒体前曝光,当然他也收到了很多威胁信和电话,开庭这天,法庭内外都挤满了媒体和旁听的公民。<

所有人都认为定罪是板上钉钉的事,所有人都认为本案唯一争论的焦点是死刑和终身监禁,可是葛伟华却出人意料地为疑犯做无罪辩护!<

罪与悔9

这是一场非常精彩的辩护,控方和辩方展开了激烈的角逐,从女孩公寓楼下的监控录影带到女孩家里出现的疑犯的指纹和dna,葛伟华让这些看似坚若磬石的证据链一一瓦解殆尽,他承认控方提出的案发当天,疑犯确实出现在受害人的公寓,但并不能证明受害人死在疑犯手中,因为在监控中,看不到疑犯持有凶器(疑犯背了一个书包)。尸检也只能证明受害者死亡的时间段,在这个时间段,监控录像中还有另一个可疑的人进出,而且他手里提着一个工具箱!由于没有拍到脸,再加上警方没有怀疑疑犯以外的人,并没有寻找这个关键人物。<

tmx市的法律中有一条:“疑罪从无”,既然本案有两名疑犯,现阶段亦不能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凶手,法庭只能将案件发回警署让他们再次调查,并当场判决凶手无罪释放,只可惜警方一直没能找到录像中的另一个人,案子就这么拖了下去。<

这起案件让葛伟华声名鹊起,来找他的委托人络绎不绝,而且绝大多数是毒犯、走私犯、有钱的杀人犯之流,在短短的两年时间,伟华律师事务所已经远近闻名,葛伟华也被钉在了法律界的耻辱柱上。<

所有人都在骂葛伟华狼心狗肺,替坏人辩护,但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想法——葛伟华又何尝不想做一个为人称道的好律师?可是现实是残酷的,他和他的员工必须要吃饭,而“好人”的名号并不能填保肚子,况且就算他不接这些案子,也大把的人排着队想接!<

当看到自己的当事人那些累累罪行,每当想到自己放走的是一个恶魔,葛伟华又怎能不痛心?他原以为时间长了,慢慢就麻木了,总有一天他会对这些事习以为常了,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他们的痛恨更加变本加厉。渐渐地,葛伟华对那些罪人的厌恶感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甚至还希望自己可以代替法律给予他们应得的惩罚,他已经不只一次两次在脑海中想像自己可以像蝙蝠侠、超人那样行侠仗义,可惜现实毕竟不是小说,所以他也变得厌恶起只能委于现实的自己来!<

葛伟华非常喜欢看扫除罪恶的电影,《saw》系列更是他的最爱,每当看到影片中那些罪人在哀嚎中自残以苟求残存,他的心里就泛起莫名的快感,他甚至还计划像里面的主角一样做一个酷刑室,将那些坏人关在里面慢慢折磨至死!<

每当葛伟华为那些本应受到法律制裁的罪人辩护成功,他就会在家里一遍一遍地观看《saw》系列电影,对于那些血腥、暴力的镜头,他会一遍一遍地回放,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住在葛伟华内心深处那只凶兽在他对现实世界的愤恨中成长,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控制不住想要杀人的冲动,他要向罪恶宣战!!<

葛伟华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葛伟华锁定了一个目标。<

此人叫王华,被控拐卖人口至偏远矿区做廉价劳工,如果罪名成立将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这次葛伟华让新加入的高云桥调查了王华的背景,确认罪名属实后,葛伟华以无时间为由拒接了他的案子,却暗中准备将他除去。<

由于高云桥的调查,葛伟华知道了王华每周一凌晨两点都会与蛇头在一处鲜少有人光顾的小公园里交货。<

那天晚上,葛伟华像电影情节一样,穿着一袭黑衣黑裤,戴上黑色手套和黑色球帽,他将车停在公园外面,然后躲在暗处。<

罪与悔10

凌晨一时许,王华开着一辆小货车驶进了公园,他四下看了看,周围只有漆黑一遍,他便心安理得地下了车,一边甩着车钥匙,一边吹着口哨向接头的地点走去。<

随着王华的一步步靠近,葛伟华的心越跳越快——不是紧张,而是兴奋!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握紧了勒在手上的渔线。<

王华和往常一样向约定的交货地点走去,但就在他刚刚走进旁边的小林子时,突然,一个黑影向他袭来,不等他反应过来,一根线就已然环住了他的脖子,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感觉到有人将他向暗处拖。王华脑子里“嗡”地一声,他想呼救,可无奈脖子被勒得死死的,别说出声,就连呼吸也越发困难,他奋力地挣扎着,双手胡乱地向对方的手上抓挠,却只摸到一副软绵绵的手套!<

王华认为杀他的可能是与他争地盘的蛇头,他知道对方若是要勒住自己,对方必定要向往后使力,所以他抬高了手臂,抓住葛伟华的手臂后死死地掐住。<

葛伟华吃痛,王华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肉中,以至于浸出血来,葛伟华知道此番不成功,便成仁,他咬紧牙关,却丝毫不敢松手,<

王华很想说话,很想求饶,也很想骂娘,但此时他一个音也发不出,双脚只能在地上用力蹬着,由于长时间地缺氧,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除了喉部被勒住的痛感之外,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憋得通红,全身的血气似乎都聚集到了脸部,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

即使戴着手套,葛伟华依然感觉到握住渔线的双手紧迫的痛感,也感觉到王华的气息正在渐渐消失,即使他的双腿蹬了两下后,变得直直的,双手也垂在两侧,头已经偏向了一边,依然不敢放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葛伟华才渐渐松了手,他的额上浸出豆大的汗珠,随着急促的呼吸,他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葛伟华瘫坐在王华已经冰冷的尸体旁,他见他脸色苍白,双目圆睁,瞳孔正在逐渐放大,眼白充满了血丝,嘴唇也变得乌青,虽明知道他已经死了,但他还是用发颤的手拭了拭他的脉搏。<

断气了,真的断气了!<

葛伟华如负重释般地瘫坐在地,他看着已经毫无生气的王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连呼吸声都带着大笑的颤音。也许是力气耗尽,腿部发麻,他站起身却不禁打了个踉跄,他扶着旁边的小树,看着王华僵硬的尸体,他禁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

葛伟华边笑边喘气,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住了笑,从王华的尸体里翻找着小货车的钥匙,找到后,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竟看到有一个与他差不多高,头戴滑雪帽,像是电影里抢银行的人与他近在咫尺,对方正目光凌厉地与他对视着。<

葛伟华脑子里“嗡”地一声,像是被高速公路上被车灯吓傻的小鹿,僵怔在原地,过了一秒,他反应过来,挥着拳头就要袭向那人,可是腰部却一阵胀痛,他低头一看,对方不知何时已经将一剂药水通过针筒推进了他的体内,葛伟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由于药水的作用,葛伟华全身都没了力气,瘫倒在那人脚下,但奇怪的是他还能听到、还能看到、还能感觉到,只是除了大脑以外,身体的其他部分都不再属于他似的,没有任何知觉。<

罪与悔11

葛伟华的心凉透了,他猜想对方肯定是与王华接头的蛇头,肯定等不及了才过来看看王华是否已经抵达,却看到自己将他诛杀,对方肯定不会放过自己!!葛伟华的心情从天堂跌到了地狱,他没想到自己刚刚才品尝到世上最甜美的果实,现在却赫然发现这颗果实藏有巨毒!<

葛伟华想说话,想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与对方达在一笔交易,可惜他的舌头像是打了麻药似的,一丝都动不了,他只能任由对方把自己拖到货车的后排,和已经死去的王华叠在一起躺在后座的地板上。<

上方是王华已经僵硬、开始变得冰冷的尸体,一百五十斤的尸身压在他的身上,再加之货车下方塑胶臭和鞋臭交织着难闻的味道侵袭着葛伟华的鼻腔,令他胸闷不已,几乎快气绝了。<

也不知在车上颠簸了多久,葛伟华感觉到车停下来了,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就要到了,心情异常沉重,他从来没有想到生命的终点竟离自己如何近,更没想到自己竟会这样死去。现在他依然不能说话,他绝望了!<

对方将他和王华吃力地搬下车,葛伟华这才发现自己到了一块空地上,从周围的景物判断,应该是市郊的一处露天停车场,葛伟华的眼珠“咕噜噜”地转动着,想抓住每一分每一秒求救,可惜周围除了在路灯上欢快飞舞着的飞蛾外,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葛伟华被移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里,和王华的尸体并排放着,对方从他手里拿走了紧紧握着的货车钥匙,虽然看不见对方在做什么,但他听到那人将货车的货厢锁除下,“咣铛”一声丢弃一旁,他暗觉奇怪,周围除了他们外别无他人,为什么他要把货车门打开?他不知道里面关着的是准备被拐卖到矿区作劳工的人么?他想做什么?放了他们?那他不是与王华交易的蛇头?!<

就在葛伟华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人快步走过来,发动了面包车。<

路依旧颠簸,葛伟华的心情亦如这不平的路段一样起伏不已。<

刚开始,他以为袭击他的是与王华接头的蛇头,看到自己杀了王华以至于要为他报仇,可是从对方一系列的动作来看又不像。<

首先,蛇头若要制服他,绝不可能仅用一根小小的针管;其次,他把这辆面包车停在远离交易地点的地方说明他在抵达公园前就已经有所预谋;再次,他为什么要放走那些人?最后,既然王华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要把他的尸体也带走?<

这些问题萦绕着葛伟华的脑海里,不停地发问,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却都被他一一打破。<

过了一会儿,车停了,那人下了车,外面传来轻微的按密码的声音,紧接着“咯嗒”一声,应该是门锁被弹起来的声音。葛伟华知道已经到了终点,他用尽吃奶的劲想移动,但身体的大部分依旧没有知觉,他想求饶,但发出的只有难听的“呜呜”声。很快,面包车的车门被打开,王华先被搬下车,接着四周陷入一片死寂,葛伟华的心跳快得就像上了火箭,几乎快脱腔而出,他没想到堂堂葛大律师就要死在这里!<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葛伟华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死刑判决书,他已经绝望透顶了,他已经不敢妄想像电影里那样,警察会在最后一分钟赶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回来了,他将葛伟华移下了车。<

葛伟华只能任由自己被拖到一间狭小的房间,里面推了不少纸箱子,好像是一个仓库,但没过多久通过几层阶梯后到了另一片天地。<

这是一间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密室,室内灯光明亮,唯一的出口是他们刚刚通过的一扇不锈钢制的铁门,四周密不透风,这里没有窗只有天花板上有一个极小的通风口,以至于一股刺鼻的漂白剂的味道在空气中久久挥这不去,更不必说里面就像蒸笼一样闷热。<

密室里的陈设极其简单,中央放着一张手术台,手术台旁边放着一个铁桶,桶边放着一根软管,再往左边是一个靠墙的有一米多高的置物架,上面放了很多药瓶;右边的墙边有一个宽大的水槽;密室的东北角堆放着几个纸箱,隐约看到上面写着消毒液、清洁剂、漂白剂、医用手套之类的物品,西南角则放着一大堆没有使用过的黑色垃圾袋。<

葛伟华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除了“杀人密室”外,他想不出额外的称呼。<

罪与悔12

难道我遇到了职业杀手?对方是来杀我还是杀王华?葛伟华很想问,但还是发不出声。<

那人已经将王华的尸体放在密室的一角,却把葛伟华移到了手术台上,将他的手脚绑住,然后那人从置物架的抽屉里拿出一根针管,从一瓶标签上写满英文的药瓶里抽出一管液体后向葛伟华走来。<

葛伟华惊恐地瞪着他,拼命想移开,可惜他依旧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将针管刺进他的血管并将里面的液体推入。<

葛伟华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窟,他只庆幸对方用得还算是人道的毒杀并没有将他凌迟处死,他闭上眼,让生命走进倒计时。<

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两分钟……<

葛伟华的心脏还在跳动,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他睁开眼,只看到那人已经换上了白大褂,好像外科医生正在等待病人被麻醉似地盯着他,他有些愤怒了,就算要杀人也不能这样把人当猴耍吧?<

“你想干什么!!”葛伟华气血上涌,脱口而出,话说出口后,他才惊异地发现自己身体能动了,只是因为手脚都被绑住,依然无法逃出生天。<

“你知罪吗?”那人发出冰冷的声音。<

“罪?”葛伟华来不及庆幸自己恢复了语言功能,对对方的问题感到莫名其妙。<

“那些人也有家人,你们强迫他们远离家乡到地狱般的地方作工,你还不知罪?!”对方的声音虽然冰冷,但此时带着愠怒。<

他的话让葛伟华醍醐灌顶,对方似乎把他当成王华了,葛伟华忙道:<

“可能我们中有些误会,那些人不是我拐卖的,我、我也是来解救他们的,跟你一样!”说完这话后,葛伟华屏住呼吸,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葛伟华,想看穿他的心思,虽然对方戴着大口罩,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葛伟华从他幽黑的瞳眸中捕捉到一丝光芒,他的胆子又大了一些,道:<

“反正我也要死了,我就告诉你吧,我是名律师,我叫葛伟华,也许你听过我的恶名,大家都在骂我,说我是专替坏人辩护的‘黑律师’,但没有人比我更痛恨那些恶棍!!那个人叫王华,”他撸撸嘴,示意自己说的是已经死挺多时的王华,“他才是拐卖劳工的元凶!之前他来找我辩护,我了解到他做的那些脏事破事后拒接了他的案子,但保不齐会有别的人接,而且就算他站在了被告席上也不过十来年的监狱生涯,就算他进了监狱肯定还会指挥他的手下继续做这肮脏的勾当!当时我就告诉自己绝不让这些人渣祸害社会!!既然法律不能惩罚他,就由我亲自送他上路!!!”<

那人依然没有说话,看着葛伟华的目光中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葛伟华也顾不得许多,将长久以来埋在心湖深处的话都吐露出来:<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我也豁出去了,是,王华是我杀的,我也承认我杀了他后比我站在法庭上替那些罪人辩护成功、比我拿着他们沉甸甸的律师费满足百倍!!我觉得在那一刻我才真正地涅磬了!”说到这儿,他长长地吐了口气,“我知道你一定跟我有同样的想法,否则你不会放走那些人,我死在你手里也没有怨言,只是希望你能够将正义持续下去,这座城市需要你这样的英雄!”他用全世界最真诚的眼神看着他。<

那人没有答腔,他转身走向置物架,另外拿出一个药瓶,用针管提取一些药水后扎进了葛伟华的脖子。<

在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后,不仅没有得到听众的掌声还被快速地打了一针,葛伟华心情郁闷得不行,但他很快昏阙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葛伟华在一片鸟叫和人声中醒过来,他睁开眼,惊异地发现自己躺在他伏击王华的那所小公园里,周围很多正在晨练的老人和慢跑的年轻人,他甩甩头,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个人没有杀他!!<

葛伟华庆幸自己没有被杀之余也有些失落,他很想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更想了解他的生活方式,可惜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像南柯一梦,现在他又被打回了残酷的现实生活中。葛伟华轻叹口气,坐起身,准备拿出车钥匙离开这里,可是指尖却触碰到了一张纸条,葛伟华拿出纸条,打开,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杀手准则第一条:不要伤害无辜的人,但对罪恶也绝不姑息!!<

罪与赎1

寒冬已至,从昨天晚上开始,天空零零散散地飘起了雪,不少孩子起了个大早,看着那满世界的银妆素裹更是兴奋不已,可惜除了孩子们谁也没有好心情欣赏冬日之美。几天前,气温就已经降到了零下。人们裹着厚厚的衣物在寒风和雪花中缩瑟着前行,气温冷得让任何液体都可以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割乳案结案才几天就已经被人们淡忘,因为最近出了另一桩更有新闻价值的案子。<

这起案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大是因为它仅仅是一桩强奸未遂案,不小则是因为受害者逃出魔掌是有人见义勇为,而且这名英雄现在失踪,生死未卜!!<

没错,在大众眼里,这名英雄就是大泽三郎!<

大泽绑架的最后一个受害者是一名游客,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确定自己无恙后才与吵架的男朋友取得联系,两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报警时,警察已经来医院找到他们,说是接到匿名报案,报案者声称自己目击到受害人被绑架,自己正在犹豫的时候,有一人已经站出来与绑架者搏斗,目击者称自己当时临阵逃脱,很是内疚,这才帮他们报了案。<

根据目击者和受害者的证词,警方在那幢废弃大楼里找到了案发现场,并且带回了掉在地上的那把沾血的寿司刀。通过寿司刀,警方找了附近所有做寿司的rb料理店,通过比对刀身上的指纹,最终确定是和风的老板大泽三郎所有,如今大泽三郎失踪的时间也与受害者被绑架的时间相符,再加上目击者的证词,警方确定大泽三郎就是见义勇为的英雄,而刀身上的血迹则属于凶手!可惜由于tmx市的dna资料库不完善,凶手的身份暂时还没有查到。<

新闻媒体正愁在割乳案后没有可以提高收视率的曝点,得知一名外国侨民为救陌生女子挺身而出,现在却神秘失踪的事情后,他们像嗅到了香美肉食的饿狼一样扑上去,充分挖掘他们可以探听的一切,并且加油添醋地将大泽三郎塑造成“城市英雄”,还呼吁所有人展开人肉搜索,寻找失踪的大泽并且找到腰部带伤的凶手!<

媒体的煽动令整个城市又一次陷入极度的亢奋中,大街小巷、茶余饭后都能听到人们对此案的议论。<

罪与赎2

tmx市青龙区北箕街,明嘉大厦,17楼,伟华律师事务所<

葛伟华刚走进事务所,就看到两名穿着巡警制服的警察正等着他,他皱皱眉,狠狠地瞪了前台小姐一眼,责怪她为什么不把人打发走,两人一见葛伟华回来立即起身,向他走来,同时亮出了证件:<

“葛律师,你好,我们是青龙警署的,接到匿名举报称你腰部有伤,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请提供dna样本。当然,这是自愿的行为。”两个知道葛伟华不好对付,言语间也格外客气。<

“到我办公室吧。”葛伟华强压着一肚子怒火将两名巡警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后,他开始发难:“谁他妈举报我腰部有伤!!你们警察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只要有人举报,就来骚扰纳税公民??我每年交那么多税养你们,你们就做这些无聊事?!!”<

“我们也对举报电话筛选过,只有描述符合查证要求的,我们才会上门叨扰。我们当然也不是闲着没事做,据目前为止,需要我们亲自查证的也不过十来人,而且其他人都提供了dna样本,排除了作案嫌疑。”年纪略长的巡警不卑不亢地说。<

“不就是起强奸未遂案吗?!有什么必要搞得这么大张旗鼓?!”葛伟华怒问。<

“您看到的可能是强妹未遂案,我们看到的却是失踪案,有一人目前生死未卜,更何况还有可能引起国际争端。”年长的巡警解释道。<

“哼,别把爷当成你们可以忽悠的无知小民,你让爷给你dna爷就给你?万一你把爷的dna放到犯罪现场裁脏嫁祸怎么办?别以为爷不知道你们这些警察早就对我恨之入骨!!不好意思!想要爷的dna找法官办手续!爷是有人权的!!”葛伟华对巡警的解释嗤之以鼻。<

两名巡警面面相觑,但也没再纠缠下去:“那么打扰了,葛律师。”<

巡警刚离开,前台小姐端着三杯咖啡进来了,见只有葛伟华一人,怔了怔,不等她想好是离开还是放下咖啡,葛伟华已经气急败坏地向她走来,扬起手,“啪”地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由于下手太重,前台小姐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手里的咖啡杯也“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咖啡瞬间在米黄色的地毯上染了一幅黑色地图。<

前台小姐不知葛伟华为何突然出手打她,她捂着红肿的红颊,眼泪“哗”地淌下,她委屈地看着他,不住抽泣着,却不知如何为自己申诉。<

“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给老子滚!!!”葛伟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前台小姐的泪水已像是绝了堤了洪水,“我、我做错了什么?”<

“哼,你心里清楚!还不快给我滚!!”葛伟华怒不可恕,他内心涌动的野兽想现在就将她大卸大块,只是他的理智阻止了他——对她下手无疑会将他推进监狱,他当然不愿意为了这个贱人将自己下半辈子的自由赔个精光。<

前台小姐只得踉跄着起身,跌跌撞撞地逃离了葛伟华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葛伟华一人和空气中弥漫的咖啡香,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想让心境平和,可是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之所以对前台小姐下重手是因为葛伟华认为自己腰部有伤的事,只有她一人知道!<

现在全世界的人都认为大泽三郎是“英雄”,而腰部有伤的自己则是强奸未遂、杀人灭口的凶手!!<

葛伟华觉得自己比岳飞还冤!!<

罪与赎3

想到这些,葛伟华觉得内心的野兽在愤怒的暴焰中醒来,他难以抑制内心的愤懑,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狠狠地丢在墙上,笔记本电脑掉在地上,屏幕破裂成几半。这一举动更令葛伟华血气上涌,他脑子里除了愤怒就是憎恨,这些情绪闷在心里无处宣泄,只能拿屋里的东西撒气,在“乒里咣铛”地一通发泄后,他还不解气,又将办公桌狠狠地推倒在地,然后坐在屋里唯一幸免于难的办公椅上喘气。<

气是撒完了,但被警察怀疑的事实却丝毫没有改变,虽然万般不愿,但葛伟华还是拿出他藏在抽屉暗格中的专用手机拔打了“那个人”的电话,一阵亢长的“嘟”音后,对方接听了,不等他说话,葛伟华已经迫不急待地向他求救:<

“这次你一定要帮我!!!”一听到他接听电话,葛伟华急忙站起身。<

“怎么?”对方的声音依然波澜不惊,但此时的葛伟华已经来不及计较这些了。<

“警察盯上我了!!你还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我解决了割乳案的凶手大泽三郎吧!不知道出了什么乌龙,他反而成了英雄!!现在全市所有人都在寻找腰部有伤的人,刚刚已经有警察来找我了!!!”一向口若悬河的葛伟华此时竟有些语无伦次,他像困兽一般在屋里来回走动,左手比划着。<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对方平静的语气与葛伟华的急切形成鲜明的对比。<

“把他们手中的证据全毁掉!!”葛伟华咬牙切齿地说。<

“呵,你当我是谁?”对方冷笑道。<

“你……”葛伟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拒绝,他气急败坏地低吼着,“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如果我翻船了,没你的好处!!”他语毕就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葛伟华又后悔了,那个人是他现在最不应该得罪的人,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不行!!一定要先保护自己!!如果被捉,还可以以举报“那个人”为条件转为污点证人!!葛伟华开始为自己找后路了,当然,这都是下下之策。<

傍晚,葛伟华和往常一样呆到近八点钟才离开办公室,最近他又接了几起大案子,只是现在被强奸未遂案缠身,令他分身乏术,便将这些案子交给了事务所的其他律师接手,他只处理一些收尾工作。<

葛伟华乘坐电梯抵达负二楼的停车场,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提着包向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葛伟华从顶梁柱旁走过时,没有注意到有人在柱子后面等他出现,待葛伟华走到前方后,那人拿着一根棒球棍对准他的头部狠狠地敲下。<

毫无防备的葛伟华被棒球棍“咚”地一声击中头部,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不稳,几乎就要摔倒。对方没有给葛伟华反抗的机会,他抡起棍子向他的背部、腰部和腿部一通招呼,葛伟华想转身看对方的模样,但他稍微回头,头部再一次被击中,令他打了个踉跄,倒地不支。葛伟华像无助的婴孩一般倦缩着身子,由于刚刚被击中头部,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所幸那人见他没有反应后就没再对他大打出手,像是担心被人发觉似地很快跑开了。<

罪与赎4

也不知过了多久,葛伟华渐渐醒转起来,发现自己正在去医院的救护车里,身体各处都传来阵阵疼痛,而一名护士正在给他腰部已经裂开、浸血的伤口包扎。<

葛伟华这才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不顾痛,腾然起身,由于用力过猛,腰部的伤口像是被撕裂开来,痛得他咬牙切齿,他左手捂住伤口,右手一把夺回护士手中沾着自己鲜血的纱布,低吼着:<

“停车!!我要下车!!”<

“先生,您的伤……”护士对葛伟华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

“我没事!我要下车,听到没有!!”葛伟华咆哮着,可是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他腰部的伤还在流血,鲜血已经开始顺着他的指缝不断浸出,血液的流失令他有些意识不清,但他还是挣扎着穿好衣服,蹒跚着向车门走去。<

“先生,等一下!快停车!快停车!!”护士虽然不愿让葛伟华这种状态离开,但他已经打开了还在行驶中的车门,她只得急忙叫前面的司机一个急刹车。<

车还没有停稳,葛伟华就已经跳下了车,由于全身无力,他摔倒在地,又挣扎着站起身,在车流愤怒的喇叭声中踉跄地走到旁边的人行道,他坐到人行道的阶梯上,艰难地掏出包里的手机,也顾不得这是他常用的电话,更顾不得下午说的那通不客气的话,打电话向那个人求助,可是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却无人接听。<

葛伟华不敢叫救护车更不敢叫警察,除了那个人外,他没有任何可以求助的对象,他只能强忍着疼痛招了辆的士,给了司机一大笔钱,让他将自己扶回家,然后用那个人教授他的医学知识自己处理伤口。<

所幸被棒击的伤并不重,只是腰部的创伤裂开,葛伟华先一边给棒击的伤处冰敷,一边往嘴里灌了不少酒,借此麻痹痛觉神经,然后自己将腰部的伤口缝合,吃了点消炎药后,虚脱地倒在了沙发上,沉沉地睡去。<

葛伟华一觉睡到中午,第二天,虽然身体还有多处淤青和疼痛,但并没有别的不适,腰部的伤处也没再流血了,葛伟华忍住痛,换了件衣服,随便吃了点东西后,拦了辆的士返回律师事务所,只是他的目的不是工作,而是查昨天他被袭时的监控录像。<

葛伟华的律师事务所所在的是一幢三十层的商务中心,里面有很多公司,由于平时人来人往,安保人员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那名偷袭者从潜入到离开安保人员都混然不知,直到保洁人员打扫停车场时才发现昏迷的葛伟华。这样的事件严重影响到了安保公司的声誉,所以他们一方面承诺赔偿葛伟华医药费,另一方面也积极配合他的各种要求,替他调取了当天的监控录像。<

只可惜对方是有备而来,录像中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同时又有意识地避开了监控器,很难辩认他的真面目。葛伟华自知自己平时做了不少得罪了受害者家属的事,树敌太多,他亦无法确定偷袭自己的人是谁,况且报警只会对他不利——他绝不能将自己的dna样本提供给警方,所以葛伟华只能自认倒霉,连安保公司也放过了,但他也多了个心眼,随身带着电击枪和匕首,以防再次遇袭。<

罪与赎5

此后的三天葛伟华都过得风平浪静,被击打的伤处已经开始发青变绿,碰到还会有些许肿痛感,但已经没有大碍了,腰部的伤口也在慢慢愈合,就像葛伟华被无形的力量撕破的生活正渐渐恢复一般。<

由于前两天紧绷着神经,葛伟华的工作已经堆积了许多,这天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他才从文山书海中缓过神来。<

外面的天已经大黑了,霓虹闪烁的城市述说着夜晚的喧嚣。葛伟华摸摸肚子,觉得有点饿了,方才离开办公室,在路过前台时,他看到新来的前台小姐还在,问:<

“还没走?”<

“嗯,”前台小姐乖巧地应着,“我刚来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葛律师要回去了吗?”<

“呃——”葛伟华打量着前台小姐,想着要不要将她也“潜”了,但想到自己腰部的伤,还是作罢,“嗯。”<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了,葛伟华走进了电梯,按下负一楼的按钮,现在葛伟华学乖了,将车停在离出口很近的地方,旁边还有监控器,再加上贴身放置的电击枪和匕首令他心安不少。<

葛伟华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着,周围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以引起他的警觉,直到拉开车门,坐进去后,葛伟华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插入钥匙,准备驱车离开,可是不知为何车子怎么也发动不起来。车里的气温比外面还冷,葛伟华有些烦燥了,不管他使多大劲,车子一直都只是徒劳地震动。<

“干!!!”葛伟华使劲拍打着方向盘,他恼怒地下了车,走到前方想看看出了什么茬子。<

不看还好,一看葛伟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因为他的车是银色的,之前没有注意到,现在走近了他才赫然发现自己的车前盖结了一层冰,冰一直结到了车牌处,形成几根冰柱。葛伟华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有人往他的引擎盖中灌了水!!<

“干干干!!!”葛伟华怒火攻心,他对着汽车的前端就是一顿狠踹,也全然顾不得坚硬的汽车毫无感觉,痛的只有他早已冻僵的脚而已。<

就在葛伟华对汽车实施连环夺命踢时,突然,他感觉到背后出现了一股气息,有了之前的经验,葛伟华悄悄握住裤包里的电击枪,然后骤然转身,只见一名不算高大,但长得很结实,看起来三十出头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他看着自己的眼里几乎快喷出火来,不等葛伟华说话,对方先开口了:<

“葛律师,初次见面,我姓陈,你不认识我,但你应该还记得张庆,我是他表哥,之前特意拜会过你。”<

罪与赎6

一听他说这话,葛伟华立马认定之前偷袭自己,现在又让自己的爱车熄火的铁定是此人无疑,他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顿时火冒三丈,骤然掏出电击枪袭向对方:<

“原来阴老子的人就是你!!”<

电击枪发着“咝咝”的嚣叫,闪着蓝色的电光张牙舞爪地直袭陈姓男子,眼看就要电到他了,葛伟华认为自己胜券在握,脸上浮现出恶毒的笑容,谁知就在电击枪离对方尚有十厘米的时候,他竟猛然侧身,同时双手如虎钳一样夹住葛伟华拿着电击枪的右手,往后一扯,葛伟华只觉得一股怪力将自己整个人往前倒,与此同时,对手的膝盖重重地击在了他的腹部,腰部的伤口顿时裂开,一阵撕心裂肺的痛直向葛伟华的全身蔓延。<

“啊!!”葛伟华发出一声惨叫,他已经无暇思考此人为何如此好身手了,血气上脑的他从左边的西裤包里掏出匕首狠狠地向对方的腰间刺去,谁知他的一举一动没有逃过对方的眼睛,眼看匕首就要刺进对方的身体的那一刹那,竟怎么也落不下去!<

原来陈姓男子竟用他的肉掌抓住了刀身,鲜血如漏水的水管一般不断滴在地上,可任凭葛伟华用尽全身的力气想将匕首刺下,也无法如愿,相反,对方还在将匕首不断向葛伟华这边移动。<

葛伟华咬紧牙关,用杀死人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对方,但脸上的肌肉却在不断扭曲着——他完好的左手怎么也无法超过对方受伤右手的力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的刀尖向自己胸口移来。<

“葛律师,多亏了你,撞死我弟弟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陈姓男子从牙缝里砰出一句话,他瞪着葛伟华的眼睛几乎快喷出火来,同时悄悄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监控器的镜头,“大家都说你是本市最好的律师,你说,我用正当防卫为自己做无罪辩护怎么样?!”他语毕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匕首反转,狠狠地刺进了葛伟华的胸口。<

匕首深深地插进了葛伟华的胸膛,陈姓男子也放开了手,后退两步,葛伟华踉跄地向旁边走了两步,却最终不支倒地。<

陈姓男子喘着粗气看着倒在地上气若游丝的葛伟华,却并没有马上报警,他用阴冷和憎恨的眼神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当初撞死我弟弟的那个畜生能够进监狱,我也不会找你!”<

罪与赎7

两个月前的一天傍晚,他的表弟张庆和朋友约好一起去滑冰,在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候被一辆急驰而来的越野车撞倒在地,提在手里的溜冰鞋当场飞了出去,而他自己也由于颅内出血,一小时后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不治身亡。肇事司机是某位议员的儿子,该议员立马找到葛伟华。葛伟华给他们的建议是一口咬定张庆当时穿着溜冰鞋,违反交通规则在先,另一方面打点交通管理部门,将当时的监控录像抹去,推说监控器出了问题,没有当时的录像,亦无法证明是谁闯了红灯。<

议员财力雄厚,不是张庆家这样的工薪家庭可以比拟的,张庆父母耗尽了半生的储蓄想为儿子讨个公道,没想到最终法院判定肇事者无罪,责任全在马路上溜冰的张庆身上。<

陈姓男子是张庆的表哥,从小父母双亡,在张家长大,张庆就像他的亲生弟弟。几年前加入了tmx市的维和部队,这起案件发生时他正在海外。在听说张庆的事后,他向部队请了假,火速赶回tmx市,却只赶上最后的庭审,他深知弟弟的秉性不可能在马路上滑冰,再加上监控录像极不合时宜地出现问题令他心生疑虑,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查到是葛伟华搞的鬼,前几天他到事务所想向葛伟华讨回一个公道,却被他的秘书拦下并报警将他驱逐。<

就在陈姓男子以为为弟弟洗刷冤屈无望的时候,他今天下午接到了一通奇怪的电话。<

打电话的人自称是知情人士,非常同情他们家的遭遇,并让他今天晚上等在葛伟华楼下的停车场,再找他谈谈。陈姓男子半信半疑,却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所以他从八点开始就等在停车场,好不容易才等到他,谁知葛伟华二话不说拿起武器就袭向他。陈姓男子在军队的十几年不是白呆的,受伤的葛伟华哪里是他的对手?<

陈姓男子见葛伟华已经开始翻白眼了,瞳孔也开始扩大了,这才拿出电话,他很清楚,就算救护车赶到现场也为时已晚,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只是他不知道,在他们搏斗时,一个黑影从角落里钻出,闪身走进大厦。<

罪与赎8

十七楼,伟华律师事务所<

前台小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皱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您好,伟华律师事务所。”<

“你们律师出事了!!快去停车场看看!!”对方急切地说了两句后就匆匆挂断了,留下还握着听筒发愣的前台小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奔出了事务所,连门也来不及锁就乘电梯直奔停车场。<

电梯门刚合上,柏皓霖就从安全通道的门走出,从容地走进伟华律师事务所。<

从得知葛伟华拿到了父亲当年被害的资料后,他一直在思考如何一石二鸟,直到在警方的系统中看到了伟华律师事务所报警称一名陈姓男子骚扰葛伟华。看了张庆的案件和庭审记录,柏皓霖就已经知道法律再一次沦为了葛伟华的玩物,所以他决定将葛伟华交给陈姓男子,当然,他也给他留了后路——正当防卫。<

一切都在柏皓霖的掌控之中!!<

打电话到警署举报强奸未遂案的人就是柏皓霖,他以目击者的身份成功将警方的视线引到了腰部有伤的凶手身上,再加之大泽的特殊身份,警方想不重视都难。两天后,他又打电话匿名举报葛伟华腰部受伤,以此断了葛伟华的后路!而后他趁着夜黑风高,潜伏在停车场内用棒球棍将葛伟华胖捧一顿,有警察盯着他,葛伟华是绝不可能报警的,柏皓霖要的只是他满腔的怒火和身揣武器而已!<

今天下午,柏皓霖找到附近几个小混混,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将水灌进这个停车场所有银色汽车的引擎中——即使警方查到有人做了手脚,也不会怀疑是针对葛伟华的,顶多认定是叛逆青年的恶作剧。事成之后,他才打电话给陈姓男子,让他等在停车场。<

如柏皓霖预料的一样!葛伟华最近被扰得心神不灵又怒火中烧,陈姓男子刚自我介绍完毕,他马上就认定是他对自己下的黑手,以葛伟华的性格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恶气?当然会怒气冲脑,大打出手,只可惜向来自视过高的他最终死在了自己的匕首下!!<

葛伟华的死当然不是柏皓霖的最终目的!<

柏皓霖这几天已经暗中摸清了伟华律师事务所的情况,也知道刚换了前台小姐,且她是绝对不会在葛伟华离开前下班的,所以他给她打了电话将她引开,自己才能够趁乱进入!!<

闪身进入葛伟华的办公室后,柏皓霖戴上手套,将门反锁以防止有人突然回来,随后他走到办公桌前,将桌上的文件夹都翻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当他试图拉开中间的抽屉时,发现抽屉被锁住了。<

罪与赎9

之前柏皓霖就料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最近经常在家练习用简易的工具开锁,现在这项听起来不怎么光彩的技能可以排上用场了,他用两根弯曲的回形针撬开了葛伟华的办公桌抽屉,左边和中间的抽屉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他翻看了一遍,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在他打开右边的抽屉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另外两个抽屉可以放下文件袋,可是这个抽屉却只能放下一些小本子。<

一定有暗格!!柏皓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深知自己已经触及到了葛伟华鲜为人知的秘密!!<

柏皓霖将整个抽屉取出,果然在抽屉的2/3处看到一个小暗格。并在里面找到了一部手机。<

葛伟华的手机应该是随身携带的,他为什么把这部手机放在暗格中?柏皓霖暗忖着翻看了一下手机的短信和通话记录,发现这部手机只与一部手机有过通话。现在时间有限,柏皓霖无暇思考太多,先将手机放进衣包继续查找与父亲有关的资料。<

可是任凭柏皓霖翻遍了葛伟华办公桌的所有抽屉、资料夹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的心里有些发毛:难道葛伟华将资料放到了家里?不,不会的,葛伟华是个工作狂,在家的时间很短,他绝不会将重要的物件放在他不容易掌控的地方,所以肯定是在办公室!!<

既然抽屉里有暗格,且没有将资料放到那里,只能说明资料大到暗格放不下,那么一份厚重的资料会放在哪里才不显眼?他的办公室没有保险柜,即是说他对掌控自己的地盘有着绝对地自信!那么肯定会放在他平时可以触手可及的地方!!<

可是葛伟华办公室的东西那么多,如果没有目的地翻找恐怕前台小姐回来了也找不到。<

柏皓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扪心自问:如果我是葛伟华,我会将最重要的东xc在哪里??他想像着自己就是葛伟华,想像着自己拿到一份非常重要的资料,想像着自己下意识地会走到办公室的哪个位置……<

过了一会儿,柏皓霖睁开眼,径自走向高大的书架。<

葛伟华的书架里放满了一本本厚重的法律书籍,根据目测,至少也有百来本。<

柏皓霖的目光从上至下地扫过,上面几层是一些国内外的案例解析,中间几层是刑法、经济法的法律条文、案例分析,下面则是民法通则之类书籍。柏皓霖先拿了两本上层的书,虽然他身高近一米八,但这样厚重的书籍放在两米高的书架中,拿取有些吃力,所以他估计比自己矮半个头的葛伟华不太可能愿意垫着脚尖取书。放置在中间的书籍是葛伟华较为常用的,有的书脊已经磨损得很严重了,他不可能将资料藏在这里面。<

柏皓霖蹲下身端详着下层的书籍,相比而言,这些书并不常用,也不重要,却相当厚重,其中有三本法典不仅有32开本大小,其厚度亦堪比大英百料全书,是非常好的藏匿地!柏皓霖先取出上册,在抽出一半时觉得以葛伟华的性格绝不会将资料放在第一本,于是又将它放回,转而抽取中册。从外表看,中册并没有异样,可是一翻开,柏皓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近十厘米厚的书页中央被人挖空,里面放着一个16开大小的牛皮口袋,打开牛皮口袋,里面有一叠资料!<

柏皓霖的心“砰砰”跳得好像逃命的兔子,他迫不及待地取出其中一张资料,果然在里面见到了“柏文勋”的字眼!他急忙将资料尽数取出放在贴身处,同时将书籍归位,迅速离开了律师事务所。<

罪与赎10

大厦楼下停着不断闪烁着灯光的救护车和警车,医护人员刚刚宣布了葛伟华的死亡时间,赶到的巡警正在把陈姓男子带上车,准备回警署做笔录,不过现场有监控录像,可以清楚地表明是葛伟华先动手且武器也是葛伟华的,他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柏皓霖躲过人群,回到两百米外的车上,他根本来不及发动汽车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好不容易到手的资料,借助着昏暗的路灯阅读着。<

葛伟华的这份资料中将柏皓霖父亲生前接手的所有案件都缩印成a4纸的一半大小,足足有两指来宽,他现在没时间遂字遂句地阅读里面的内容而是急不可待地翻找着陆亚茗告诉他的有人买凶杀他父亲的那份文件。<

在资料的最后一页,确实出现了如下字眼:“柏法官七年前获得了一份资料,被■■、■■■、■■■、■■、■■■等人买凶杀害,并伪装成入室抢劫。原因是有传闻说柏法官掌握了一份可引起政界腥风血雨的资料,但杀手在其家并未找到这份资料,其存在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看到这一行字,柏皓霖整个人几乎瘫掉了,不是因为真凶的名字被人为地涂抹掉了,而是他的父亲极有可能是被误杀!!<

父亲!!清廉、正直的父亲!!居然、居然被一份莫须有的文件害了性命!!<

柏皓霖之所以如此肯定没有这份文件的存在是因为父亲去世、母亲送到tmx医院心理治疗所后,他就将原来住的房子连同一部分家具卖掉,只留下他父亲亲自设计的书柜和书桌搬到了现在的公寓,而他在清理东西时并没有看到一份这样的文件。<

拿在手里的资料变得越发沉重起来,柏皓霖的心里更是堵得厉害,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父亲的容颜和教诲历历在目,字字在心。一想到他被害七年有余,现在才发现他的死另有他情,想到由于父亲的惨死、想到受到太大刺激以至自闭至今的母亲,泪水就不自觉地充斥着柏皓霖的眼眶。<

一滴、两滴、三滴……<

晶莹炽热的泪水滴落在那份沉甸甸的资料上,像墨汁一样扩散开来,柏皓霖紧紧地握着资料,力道之重以至于文件的边缘完全扭曲了,他咬着牙,狠狠地瞪着被涂抹掉的名字,对自己发誓:“不管你们是谁,我一定会把你们揪出来!!我父母所受的罪,我定要你们百万倍地偿还!!”<

柏皓霖收好资料,准备发动车子时,葛伟华的手机发出一阵嗡鸣,柏皓霖拿出一看,是一个未知号码,他正在犹豫要不要接听,手机也停止了震动,转到了语音信箱:<

“是我,今天晚上行动,十一点到青龙区西房街26号。”对方是普通的男中音,只是声音极低,话速又快,听不出来是否是柏皓霖认识的人。<

对方一句非常简短的话令柏皓霖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毫无疑问,这是另一名“义务警察”给葛伟华的留言!他还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更不知道现在这部手机在柏皓霖手中!!<

终于要撕下你的面具了!!柏皓霖在心里对自己说着,发动了汽车,向西房街驶去。<

罪与赎11

半小时后,柏皓霖抵达西房街26号,离十一点还有五分钟。<

青龙区由于靠近港口,附近很多工厂和仓库,以至于一到夜晚周围人烟非常稀少。西房街26号就是一座有两百座小型仓库的仓库租赁公司,在抵达之前,柏皓霖用手机在网上查了这里的资料。这间仓库租赁公司的老板早在四年前就移民了,他将仓库交给他的弟弟管理,而他弟弟吃喝嫖赌,对仓库的管理不闻不问,只负责收取租金。<

柏皓霖将车停在离仓库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走一步,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对方发的短信,上面写着:“d-197”<

柏皓霖下了车,他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顶帽子,将自己打扮得从远处看起来像是葛伟华。他走进仓库,发现周围没有监控器,只有一个年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坐在门卫室里打嗑睡,他径自走到仓库的d区,沿途没有发现任何人。<

“义务警察”将葛伟华约到这里意欲何为?这里有他们的目标吗?柏皓霖一边暗忖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由于太大,仓库分为abcd四个区方便查找,每个区有五十座小型仓库,而d-197位于仓库的死角。从外围目测,每间仓库只有六平米大小,这里的门不是普通的卷连门,而是一道厚重的铁门,中间开了一个两米高,07米宽的小门,门锁是密码锁,只有输入正确的八位数密码才能进入,若是三次输入不正确或是输入时间超过五秒,警报将自行启动,该警报器直接连通青龙警署的防盗抢系统,不到五分钟,就会有巡警到达现场。仓库经营的十几年,未发生一起失窃案件,这也是老板不愿加设保安和监视器的原因。租用这里大都是一些小公司、小工厂当仓库,也有不少人在这里放置不重要但又舍不得丢弃的家具或是私人物品。这里的租户都极少在夜间出现。<

柏皓霖四下看了看,周围连鬼影都没有,那么“义务警察”的目标是谁?这间仓库的主人吗?!<

就在柏皓霖疑惑不解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一条新短信,上面写着:“20031224”。<

是这里的密码?!若这间仓库是别人的,他怎么会知道密码?!难道,这就是,这就是“义务警察”的老巢?!柏皓霖为之一震,全身的毛孔顿时张开,汗毛如临大敌般地耸立着,无数的问题涌上他的大脑:他知道来的人不是葛伟华吗?或者是他想和葛伟华一起分享新的猎物?!还是他已经准备对葛伟华出手了,才故意将他引来这里?!他既然将密码发给葛伟华,说明他是第一次单独来!<

柏皓霖知道不管里面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都必须要面对,况且在外面停留太久肯定会让对方起疑,柏皓霖果断地按下密码,门弹开了,他闪身进入仓库。<

之前柏皓霖曾被“义务警察”绑架到过他的密室,他清楚得记得里面有一个手术台、一张椅子、一个放置着药品的置物柜,可是此刻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堆满了写着日用品的大纸箱子,纸箱多得仅在门边留下半米来宽的通道,显得仓库拥挤不堪。<

这……怎么会?!柏皓霖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突然,他想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这里完全是个死角,自己岂不是如瓮中之鳖?!<

柏皓霖急忙想退出,刚后退半步就感觉到背后有阴影,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脖子上像被蜂蜜叮了一般,同时有一股肿胀感,有人给他注射了麻醉剂!!<

糟、糟糕!!柏皓霖大叫不好,但随着药剂注入体内,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一般,眼看就要倒下时,有人从后面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在柏皓霖朦胧的视线中,他看到有一只手伸向前方,在左边第四行第二列的纸箱右上角凸出的logo标志旋转了一圈。中间三排纸箱竟缓缓向后移动,打开了一道暗门。<

一道耀眼的光线刺入柏皓霖的瞳眸,当他看到前方有一张手术台时,他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也知道自己再一次轮为了“义务警察”的猎物!<

我会被杀吧?!这是柏皓霖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罪与赎12

也不知过了多久,柏皓霖渐渐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平躺着,头顶的日光灯灼烧着他的双眼,他本能地闭上眼,再缓缓睁开。<

没错!他又被绑在了“义务警察”肢解猎物的手术台上!!<

柏皓霖想奋力挣脱,无奈他用尽全身的气力,头部以下的部分都好像不存在一般,完全失去了知觉,他想说话,却发现无法出声,只有眼珠可以转动,他短促地呼吸着,恐惧、绝望蚕食着他的身心。<

在右方,穿着白大褂、戴着手术帽的“义务警察”正背对着他,似乎在拿什么东西。<

他想杀了我!!柏皓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一切都完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查到这一步,竟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父亲、母亲,我、我……<

柏皓霖的心里好似压着一块大石头,喉部涩涩的,鼻尖好像有针刺一样,想到自己还没查清父亲被害的真相就被人在一间密室中肢解,想到还在心理治疗所的母亲将孤单一生,无人送终,想到这些,柏皓霖就想哭,可是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他只能瞪着眼看着戴着手术面罩的“义务警察”,看着他拿着针管走到自己面前,看着他将针刺进自己的胳膊,看着他将药水轻轻推入。<

“义务警察”将药水推进柏皓霖体内后,将针管放在旁边的置物架上,说话了:<

“你为什么杀葛伟华?”<

“!!”柏皓霖心中一惊,但转念一想,既然自己拿着葛伟华的手机出现在这里,他得出这个结论也不足为奇,他尝试着张嘴,嘴唇竟然蠕动起来,虽然有些困难,但他的身体正在慢慢从僵硬中缓和过来,他清了清喉咙,道:“葛伟华不是我杀的。”<

“呵。”“义务警察”笑了,“我观察你很久了,你的那些小动作我都知道,是,葛伟华的确不是你杀的,但却是你设计将他送上了断头台!”<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柏皓霖的脑子一片混乱,太多太多的事一股脑儿地涌上心间,让他无暇思考,他强迫自己冷静,强迫自己思考对策:这么说,他一直知道我会对葛伟华下手,他却没有阻止我、也没有提醒葛伟华!也就是说我只是做了一件他想做的事?!<

“既然知道却没有帮他,而是暗中观察。恐怕你对他早已起了杀心吧?!”柏皓霖隐藏了自己的恐惧,他知道不少连环杀手的快感都源自受害人的恐惧,如想逃出生天,自己就绝不能如他的意,他目光如炬地瞪着对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跟你不一样,他从弑杀中寻求快感,你呢?你寻求的是平静!我知道,你绝不会滥杀无辜!否则你也不会给自己定下严苛的杀手准则!!”柏皓霖的这番话给了他两个心理暗示:我只是做了一件你同样会做的事、杀我有悖于你的原则。<

“义务警察”看着柏皓霖,似乎在回味他说的话。<

诚然,柏皓霖说得都没错,他也从柏皓霖对葛伟华设下的圈套中看到了一个犯罪天才的降生!!<

罪与赎13

从强奸未遂案浮出水面到利用受害者家属以正当防卫的角度刺杀葛伟华,这全是柏皓霖在幕后操控,没有留下丝毫与他本人有关的蛛丝马迹!!柏皓霖似乎有一种特别的能力,他会把他周围的一切变成可以利用的棋子,自己则坐在棋盘后面,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他比他更加聪明,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更加危险!<

“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义务警察”看着柏皓霖,低喃着。<

“‘杀人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吗?’呵,虽然很想这么反驳,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立场说这话了吧?”柏皓霖苦笑着,缓和他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给刚刚义正辞严的自己找一个台阶下。<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葛伟华也算是我半个徒弟,他虽然跟我不一样,但目前还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你设计杀了他,有没有感觉一丝内疚或是后悔?”<

这个问题在柏皓霖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此时他不能办法将“不后悔”三个字脱口而出!因为他相信,只要他说错一个字,对方马上就会结果他的性命,届时父亲被害的真相将永远石沉大海!!母亲也会无人照顾,以至于孤独终老!!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况且柏皓霖十分清楚,即使自己回答“后悔”,对方也未必相信,所以沉默是此刻最好的答案。<

“不回答就是不后悔了,你心里很清楚,却不愿承认。”“义务警察”自答道。<

“住嘴!”柏皓霖用听起来怒羞成怒的声音低喝着。<

“柏皓霖,我查过你,”“义务警察”不理会他,继续道,“令尊的死,我很遗憾,你或许不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与七年前令尊的惨死有关!”<

柏皓霖听到他突然提及父亲,身子不由一颤,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七年前你多大?十七还是十八?”“义务警察”继续说,“过早地接触血腥和暴力会唤醒沉睡在人类体内的恶魔,只是你内心的恶魔被道德束缚了很长时间,你本身就是犯罪侧写师,难道你就没想过剖析一下自己的心理?”<

柏皓霖被他问住了,他瞪着眼看着他,却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确实,从他踏上这条幽暗之路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但目前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丝悔恨,因为不管他怎么想,这都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自己只是接管了法律之外的事,恶人得到了应得的惩罚,正义已被伸张!!但亦如“义务警察”所说,他从来没有深度剖析过自己的心理——为什么自己会走到这一步?是性格使然还是成长的结果或者是这个不公的社会造就了他?又或者,三者皆而有之!<

“你很聪明,我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义务警察”道,“那时的我也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杀手!但我坚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任何一个连环杀手都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正确的!”柏皓霖嘲弄地说,只是他已不知道自己嘲弄的是他,还是自己?<

“是吗?那你告诉我,在我们身处的社会,坏人真的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吗?”“义务警察”的问题令柏皓霖无法作答,“我们都不愿意被这个腐朽的社会侵噬原有的良知,但我们无力改变整个社会,只能用这种方式拯救已经缺失的正义,不是吗?”他说这话时语调异常平静,似乎愤怒、无奈早已被剥离了他的字典,他不会用自己的情绪表达,只是默默地做着他认为正确的事。<

罪与赎14

“不要找冠冕堂皇的理由!!”柏皓霖皱起眉头,似乎不想再听下去,更不想承认自己认同”义务警察”的想法。为了扭转自己目前受困的局面,他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挑战对方,而不是迎合他,柏皓霖用颤抖的音线说:“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双手沾满血腥的你还有什么资格谈论正义!!”<

“呵,不要忘了,你也亲手杀过人,你想过自首吗?”“义务警察”反问,“我再问一次,你后悔过吗?!”<

“义务警察”的一席话再次将柏皓霖逼到了墙角,他扭过头,抿着嘴唇,胸口巨烈地起伏着,做出内心在挣扎却不愿让对方看穿的姿态。<

“就说周成祖吧,一个法医,”“义务警察”对柏皓霖的挣扎和反省很满意,他继续说,“不仅篡改证据,还犯下了两起杀人重罪,他会悔改了吗?还有葛伟华,他虽然不断地向我提供猎物,但也是他用非法的手段造就了太多的不公正!或许在他们眼中早就已经没有良知,唯一有的只是私欲。”<

柏皓霖合上眼睑,似乎是心里认同了他的话,但嘴上不愿承认,“义务警察”继续说:<

“你是犯罪侧写师,你来告诉我,若是周成祖还活着,继续作案的几率有多大?警方抓住他的可能性又有多大?就算他被抓住了,他会不会利用医学知识为自己脱罪?他最终会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他一旦恢复自由,会不会汲取教训,不再伤害无辜的人?”他一串连珠炮似地发问将柏皓霖一步步逼到墙角,“还有葛伟华,他的手法虽然愚笨,但也还算干净利落,如果你没有动手,他以后还会不会继续杀人?他的受害者是不是都会是罪犯?他会不会按捺不住内心深处对鲜血的渴望转而将目标锁定在无辜的人身上?这就是杀手准则第七条:江山易改,本性难易,不要对任何人抱有幻想。”<

柏皓霖沉痛地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最终结果,周成祖和葛伟华肯定都会成为新的连环杀手!!他们对受害者不会有负罪感,他们将为了追寻快感继续杀人,除非有人阻止他们,否则绝不会停手。<

柏皓霖知道,不管从哪种角度,“义务警察”和自己所做的决定都没有错,但这话绝不能说出口。所以他再次用他的表部表情赞成着“义务警察”的话,却始终不开口承认——欲擒故纵是目前最好的逃命方式!!<

“义务警察”从柏皓霖的神情中读到了答案,他也很满意他的反应——若是柏皓霖表示同意他的话,只能说明他的内心也已被恶魔占据,他也将慢慢失去他的良知和正义感,若是如此,他也不能留他在世上!<

“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柏皓霖终于开口了,他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义务警察”,“这世间有太多的事不能只用单纯的对错来区分,也许在你看来,你的做法是对的,但在我看来却是错的!人生没有对错,只有选择!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用非法手段夺取另一个人的生命!”说到这,他露出尴尬的笑容,“我很想理直气壮地这么说,但在你看来我也同样该死,对吧?只可惜啊——!”柏皓霖长叹道,说到这却闭了嘴。<

罪与赎15

“可惜什么?”“义务警察”问。<

“可惜我认识你太晚,也可惜我们相见只能隔着这张面罩。”柏皓霖看着“义务警察”苦笑着,“我知道你有心理洁癖,在你眼中,有罪之人都要被诛杀这个世界才完美。呵,我也不想再为自己的行为做无谓的辩解,虽然我没有亲自动手,但葛伟华确实是我设计杀害,我也无话可说。”柏皓霖见时机成熟,做出大义凛然的姿态,“既然我已经要死了,希望你能满足我小小的愿望,我第一次到这里时,你曾说过,在适当的时候你自然会取下面罩,现在恐怕是我最后认识你的机会了吧!!”<

这是柏皓霖走的一步险棋!<

他之前就侧写出“义务警察”是认识自己的,后来因为发现对方有两个人,又不自信地推翻了这个结论。现在既然葛伟华的身份已经暴露,回想起之前的种种迹象,他越发觉得一开始的侧写并没有错——葛伟华虽然会向此人提供猎物,但那名猥亵女童的禽兽老师、流窜在各种会所的毒犯却都未与葛伟华有过任何交集,即是说除了葛伟华外,此人还有其他的消息来源,要想获知这些信息,除了他身在警署外别无他法!!只可惜此人隐藏得实在太深,时直今日,柏皓霖依然无法确定此人的身份!他唯一肯定的是,一旦他知道了对方是谁,就一定有办法对症下药、扭转乾坤!!<

所以,此番不成功,便成仁!!<

“义务警察”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看得出他在笑:<

“你就从来没有侧写过我的身份?”<

“我知道,你有医学背景,而且我肯定见过你!如果没有错的话,你就在白虎警署支援部!你平时少言、为人低调,但内心愤世嫉俗。之前最符合侧写的是周成祖,可惜他不是。你真的隐藏得太好了!!我甘拜下风!!”<

“义务警察”淡淡一笑:<

“杀手准则第八条:最好的猎手都是最好的隐蔽者!隐藏自己的本性可以掩盖所有的足迹,但也会伴随着自我牺牲!”同时他伸手解开了系在脑后的口罩的绳子,口罩迅速落下,将他的容颜完全展现在柏皓霖眼前。<

罪与赎16

“你!!”柏皓霖睁大眼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从一开始就排除的范国懋!!!<

“很震惊吧?”范国懋已经预料到了柏皓霖的反应。<

“你——,你的腿是装的?”柏皓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范国懋,将目光定在他的腿上。<

“十二年前的平安夜,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的生命,我也身负重伤,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才完全康复。”范国懋的声音发出微微的颤音。<

“他们不是死于意外吗?”柏皓霖不解了,意外死亡怎么会激起他杀人的欲望?<

“是死于车祸,却不是意外,肇事司机是财政部部长,事后,他给了我两百万,要我息事宁人,我气愤之极,数次到警署报案,警署却数次都以证据不足为由没有立案。我写信给法院、写信给国民议会、写信给一切我认为可以公正地处理此事的地方!可是我所有的信件都石沉大海,我的心在那时就已经死了!!”即使已事隔十二年,当年的痛苦、愤怒和憎恨全都袭上他的心头,令范国懋的情绪激动起来,“我用妻子的保险金买下这里的四间仓库并且改造了它。在妻儿的周年祭日,我就在这里杀了那个混蛋!!”说到这,范国懋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地微颤着将它释放出来,“当他哭着求我饶过他的狗命时,我毫不犹豫地结果了他!!虽然手刃了仇人,可是我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没落,究竟谁应该为我妻儿的死负责?是他?还是他所代表的腐败的官僚制度?!从那天起,我就决定自己将踏出一条血路!”<

“十一年?有多少亡魂死于你的刀下?!”柏皓霖再次震惊了,之前他推测他的杀龄是五年,现在看来自己远远地低估了他,也大大地小觑了警方的无能!<

“两百一十八人。”范国懋平静地说,神情中没有丝毫自豪,也没有半分夸耀,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平凡的数字。<

柏皓霖倒抽了一口凉气:“两百一十八人,十一年间这么多的人失踪,其中不乏达官显贵,为什么警方竟丝毫没有察觉??”<

“这就是准则的重要性了,如果你能够严格按照准则执行,他们将永远也抓不到你,不,他们甚至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此,范国懋有相当地自信,因为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的话令柏皓霖心中暗喜,不难听出他并没有杀他的意思,但范国懋话峰一转:<

“但是柏皓霖,你跟我不一样,你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就可以利用别人达到完全犯罪!你甚至不需要这样一间密室!!柏皓霖,你真的太危险了!”<

柏皓霖听着他的话,心情跌倒谷底,听他的口气,好像觉得自己也是和葛伟华一般的危险人物,他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知道以范国懋的性格,一旦认定的事绝不会改变,辩解无疑是自掘坟墓,只有等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再想办法改变他的主意。<

“如果不是我很了解你,你早就死在这里了。”范国懋道,柏皓霖顿时明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他,只是不停地窥视着他的内心。<

“原来你一直在监视、试探我!!”柏皓霖恼怒地低吼着,心中的大石头却落了地,但对范国懋就是“义务警察”一事依然无法释怀,他还有太多太多事想不明白。<

“你的良心未泯,对一名杀手来说,是优点但也是缺点。我需要你的这份善良,但它有可能会害了你。”范国懋盯着柏皓霖认真地说。<

“呵,哈哈哈。”柏皓霖突然笑了,“你凭什么就这么笃定地认为我一定会成为你这样的人!!”他瞪着范国懋,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范国懋没有说话,而是盯着他。<

罪与赎17

“你想说我现在被绑在这里,没有跟你讨价还价的资格吧?”柏皓霖冷笑道,“范医师,我一直都很尊重作为法医的你,你是一位不错的法医,平时虽然不擅言辞,但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正直的人,现在看来那根本不是你的本性,而是你的面具!!也许你在想,我根本没有向你说教的资格!没错,我的确没有后悔我做的一切,但是在你扯下面罩的那一刹那,我反而迷茫了,你明明可以有所作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滥用私刑?!比如周成祖!你一定早就知道他是‘七宗罪连环杀手’吧?可是你却选择了缄默!!周成祖完全可以交由警方,你却放走了他!”<

若说刚才柏皓霖的表现是为了逃出生天的话,这番话却是他的真正想法——范国懋就是“义务警察”的事实深深刺伤了他,同时他也在思考一个问题:范国懋所杀的每一个人是否都是逃脱了法律制裁、罪不容诛的恶棍?像他这样将罪犯从警察手中放走,再由自己亲自诛杀的正义是否已然变质?!<

“你说得不错,早在第二名受害者出现时我就已经知道这是周成祖设的局。”<

“第二名受害者出现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你是怎么……?”柏皓霖吃惊不小。<

“唾液。”范国懋简短地回答,继续刚才的话题:“我放走他是事实,与其将他交给不靠谱的法官,还不如我亲自结果了他!”<

“如果一个人可以轻易地决定另一个人的命运,为什么还要法律?你身为执法者,却没有捍卫法律的尊严,反而凌驾法律之上为所欲为!!”柏皓霖说这话的时候范国懋发出一声嗤笑,他没有理会,继续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观点,都会站在不同角度思考,你不可能保证你杀的218人每一个人都是罪不容诛!!更不用说其中有多少人是可以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你却利用工作之便放走他们,只为你可以亲手将他们分尸!!只为你可以维护你心中所谓的正义!!只为可以填补你妻儿死后,你内心深处无尽的空虚和愧疚!!”<

“哈哈哈!”范国懋抑天大笑,“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怕自己会变成连你自己最害怕、厌恶的恶魔吧?很好,很好!你就保持这份恐惧吧,它会时刻提醒你,提醒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老范,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和你同流合污!我自己犯下的罪我会慢慢赎!”<

“赎罪?我们都在为赎罪而活,但同时也在犯下新的罪!”范国懋冷笑着,“实话告诉你吧,今天之所以将你带到这里是因为我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说着扯下了手术帽,只有几周没见,现在范国懋的头上只余下松稀的头发,它们像一块遮羞布一样勉强掩盖着头皮,“今天是你最后一次见我,你也不必费尽心思来找我,这间密室以后就交给你了,也许你现在心里还有抵触,但总有一天你会用得着。”<

范国懋像是在向柏皓霖交待后事,可是语气却非常轻松,或者对早已心如死灰的他来说,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你的日子不多了?!”柏皓霖突然想起秦思烨告诉他范国懋身体不好的事,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当初在试探范国懋时,他不仅一口答应还主动拉上刘家杰。就算秦思烨没有闯祸,他也早就打定主意在近期离职,只为安排后事,而他的后事就包括了自己!<

“早在两年前就查出我患了胃癌,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医生说我的寿命已经不多。在最后的时间,我只想过一段宁静的日子。”若范国懋在两年前没有放弃医治,现代医学昌明,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当初我收葛伟华为徒是希望有人能够继续将正义继续下去,可惜我错了。你说得没错,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会将他带走,我不会容忍自己最后给社会留下一个祸害!当然,你也是!一旦被我知道你为恶,我定不会放过你!!”<

罪与赎18

柏皓霖沉默了,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他对范国懋很是同情,另一方面虽不认可他凌架在法律之上的做法,却又不便反驳一个将死之人。<

范国懋打开置物架,从下面拿出一个黑皮本:“我把我所知道的医学知识、余下的杀手准则等等全都写在了里面。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手法来决断正义,也许有一天,它可以帮你。”<

“我……”柏皓霖正要说话,范国懋拿起置物架上早就准备好的针管,道:<

“如果你真的不需要,你可以将它丢掉,但你要确定自己永远也不会后悔。”范国懋语毕不给柏皓霖一点拒绝的机会,将针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了他的手臂。<

我不会……。柏皓霖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昏了过去。<

柏皓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昨晚发生的每一幕。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挽起袖子,赫然看到手臂上有两个暗红色的针眼,回过头,范国懋留给他的黑皮本就放在他的床头,柏皓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我不是做梦!!<

柏皓霖拿起黑皮本冲到客厅里,将它狠狠地丢到垃圾筒里,可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耳边突然响起范国懋最后的话:“如果你真的不需要,你可以将它丢掉,但你要确定自己永远也不会后悔。”<

柏皓霖想到自己还没有查到父亲被害的真相,想到也许有一天,自己真的需要这些医学知识——不是为了杀人。柏皓霖就犹豫了,他深知这里面一定记载了非常多、非常有用的知识,而这些知识或者以后可以帮助他!!<

在思量了片刻后,柏皓霖将黑皮本拾起来,走进书房,拿出书架底层最右边的《法典》,将书中间已经掏空后,把黑皮本放在里面,并暗暗发誓:<

我绝不会变成像范国懋那样的弑罪者!!绝不会做出践踏法律、凌辱正义的事!!就算,就算找到了当年杀害父亲的原凶,我也一定要用正当地手段将他们送上刑场!!!<

第一季完<

楔子

岁弊寒凶,雪虐风饕的天气席卷了整座城市,但是人们却没有因为寒冬的到来影响心情,因为再过几天就是人们翘首以盼的春节了。<

城市的各个角落都用漂亮的彩灯和极具中国风格的红灯笼、中国结盛装打扮,每一寸空气都洋溢着喜庆与祥和。春节也是各大餐馆、酒店最繁忙的节日,家家人满为患,或是亲朋好友团年,或是公司聚餐,连警署也不能免俗。<

白虎警署<

警署的犯罪侧写师柏皓霖在署内走了一圈,发现除了还有四名警员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外,警署大楼已经空无一人——今天是警署一年一度的团圆夜,全市的警察聚在一起,只是在去之前柏皓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在确定警署里无人后,他走到地下停车场,……。<

柏皓霖将车驶出停车场时,与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擦身而过,车上的女子探出头来想叫他,但他的车早已绝尘而去。<

柏皓霖的目的地不是团圆夜的会场,而是青龙港口!!<

此时已临近七点,柏皓霖来到青龙港口的西南面。此处是专门装卸货物的港口,晚上六点以后就没有人了,更别说现在临近春节,工人们早早地收了工,只剩下一个个巨大的集装箱堆砌成的空城。<

柏皓霖将车停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打开了后备箱,里面赫然躺着一名中年男子!!<

由于药性太浓,那人还没有醒。柏皓霖走到停放在不远处的自己的车旁,从早就准备好的包里拿出了一瓶上好的红酒和一根捧球棍。<

他先将大半瓶酒灌进对方的肚子里,再将他移动到驾驶位,替他系好安全带,将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脚则放在踏板上,做出是他在开车的样子。<

一切准备就绪,柏皓霖坐到副驾驶位,发动了汽车,他将棒球棍的一头放在踩着油门的对方的脚上,使劲往下压,汽车以每小时七十公里的速度冲向堤坝。<

柏皓霖无比坚定、冷静地看着前方漆黑的大海,同时加大了油门。<

车祸1

救护车的嚣叫刺破长空,一辆闪烁着红蓝两道耀眼光芒的救护车以每小时一百四十公里的速度在tmx医院前方急刹车,车还没有停稳,后门已然打开。两名救急医抬着一名头部遭到重创,已陷入晕迷状态的伤者下了车,早就等在那里的医生、护士马上迎了上去,七手八脚地将伤者推进手术室。<

紧跟在救护车后面的是一辆价值百万的轿车,从车上走下一名手提lv手包,衣着华贵、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她扶了扶遮住了她大半脸颊的太阳镜,用与她年龄极不相符的姿态不慌不忙地走进医院,一进去,她就用趾高气昂的语气问忙碌不已的医生:<

“刚刚送来的那个人呢?”<

“正在抢救,你是她母亲?”送伤者进来的急救医问。<

“呵,”中年妇女冷笑一声,算是否定,“他的主刀医生是谁?”<

“代医生,他的技术是最好的,你大可以放心。”急救医生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揣测着她的身份。<

“哼。”中年妇女从鼻腔里冷哼一声。<

……<

tmx市新闻:<

“17日下午五时二十分许,一出惨剧发生在北娄街一段,年仅两岁的女童袁乐被一辆越野车抛下,被后面跟上的四辆车碾过,五时四十分,小乐乐被路过的好心人送到了tmx医院,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但她的脑干反射消失,已接近脑死亡。经医院全力抢救无效,在今天零点十二分,小乐乐离世。”<

在小乐乐出事到她离世的三天时间里,tmx市的所有市民都心系这名素不相识的小女孩,为她遭受到的厄运感到惋惜,为后面那四辆车车主的冷漠感到愤慨,同时他们也将矛头指向了将小乐乐抛下的越野车!<

众多人的关注意味着口水战的升级,更意味着负责此案的白虎警署将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

tmx市的白虎警署位于白虎大道西奎街,一幢五层楼高的马蹄型建筑座落在此,楼虽不高,但占地极广。一楼是巡警和交警的窗口部门,二楼是拘留处和档案管理部,三楼和四楼是办公区,有刑侦部、交管部、支援部、缉毒部、公共关系部、特别行动部、网络监查部和行政部等,五楼则是会议室和警署高层的独立办公室。每个部门下设有分处,每个分处下设有三至五个小组,每组有四到六名警员,可谓警力充沛。<

在小乐乐下葬后的第二天,四名碾压过她的司机全部抓捕归案,检察官将以交通肇事逃逸罪对他们提起公诉,但将小乐乐抛下的那辆越野车是一个月前被盗的车辆,没能抓捕元凶,而袁家从惨剧发生后就拒绝露面,直到袁乐下葬后的第三天,袁乐的父亲袁小鹏才到警署陈述案情。<

车祸2

警方好不容易才将记者隔绝在玻璃门外,将袁小鹏带到了三楼的问询室。

刑侦部设有问询室和审讯室各五间。问询室是专门负责询问证人,里面除了一张一米多宽的桌子和三张椅子外,只有一块单透镜以及一个扩音器。而负责审问犯人的审讯室则严谨得多,中央是一张长一米五、宽半米的桌子,周围放着四把椅子,以备疑犯需要律师在场,桌上还有一盏足有一百瓦的灯,除了设有单透镜外,每间审讯室的东北角都装有一个监视器,审讯的过程会被全程记录。

问询室和审讯室的单透镜无一例外地全都安在走廊两边,经过的人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只是从室内看,那只是一扇巨大的镜子。

袁小鹏三十出头,中等个子,身子微微发福,他开了一家设计公司,在业内小有名气,小乐乐出事的时候他正在巴黎出差,前两天才赶回tmx市。

一号问询室的单透镜前站了不少警员,他们此时的身份不是警察,而是以关心此案的普通市民,心理咨询处的犯罪侧写师柏皓霖也在其中。

负责询问的警官是刑侦一处的两名得力干警,此时他们还没进去,问询室里只有袁小鹏一人。

袁小鹏进入后,先是四下看了看,然后自觉地坐在了面对着单透镜的位置,他手脚贴近身体,时不时地看看表,或是用手指敲击着桌面,显得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两名警察来了,他们简单地客套了两句后直接进入正题:

“袁先生,令媛的事我们很遗憾,四名肇事司机已经捉捕归案,但唯有将令媛抛下的元凶,我们还没有线索,希望袁先生可以提供帮助。”

“这是自然。”袁小鹏点头道,但说话的同时他的双手交盘起来,放在桌上。

“袁先生有没有仇家?”

“没有。”袁小鹏轻轻摇头。

“有没有接到过索要赎金的电话?”警察继续问。

“也没有。”

“那为什么令媛会出现在一辆被盗的越野车上?”

袁小鹏长长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后,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警察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乐乐出事的时候我在巴黎出席一场室内设计比赛,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提供巴黎主办方的电话。我只知道一周前我接到我父亲的电话,说我老婆带着乐乐离家出走了,我和老婆有点小纠纷,所以我以为她只是和以前一样,闹闹脾气,过几天就会带着乐乐回来,谁知道——”袁小鹏再一次长长地吐了口气,“你们真正应该询问的人是她,如果你们找得到她!”

“请问夫人的电话?”

“呵,我可以给你们,但你想想,如果她的电话能接通,我会一个人坐在这里?”袁小鹏冷笑道。

车祸3

柏皓霖盯着刚刚袁小鹏坐的位置,脑海中回想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开始的时候,袁小鹏显得有些紧张,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在警察开始问话的时候,他的手脚却贴近了身子——当一个人坐着,手脚贴近身体,或是交盘在一块,而非向外延展时,表示他此时正处于心理上的防御状态,说明他对警方的问话有所保留。

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袁小鹏的态度非常镇定和冷静,冷静得好像死者只是一名路人甲,而不是他的女儿,别说悲伤,就连谈及妻子带走女儿时,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愤怒,他的情绪反应分明不正常!!

那么这起案子的实情是什么?绑架?妻女被绑架,因没有达到绑匪的要求就杀了女儿?由于妻子还在绑匪手中,袁小鹏才会三缄其口?柏皓霖在心里猜测着,不,对于做父母的人来说,孩子才是最大的筹码!!对方为什么选择先杀孩子?

不管如何,柏皓霖相信此案还有重大隐情,绝不是袁小鹏所说那样简单。

一处的两名警员走出问询室,柏皓霖与其中的一名赵姓警官比较熟悉,拉住了他:

“赵哥,越野车里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毛都没找到一根!”老赵长叹了口气。

“他们家的社会关系呢?”柏皓霖又问。

“这里,都有。”老赵将一指多厚的资料递给柏皓霖,“柏医师,希望你能看出我们没有留意到的东西。”

柏皓霖是白虎警署的犯罪侧写师,主要负责警员的心理辅导和常规的心理咨询,同时他也会对一些疑难案件提供罪犯的心理侧写。前段时间在tmx市闹得满城风云的“变态割乳案”就是因为柏皓霖的侧写才抓住了凶手,令很多对犯罪心理学不屑一顾的警探对他和犯罪侧写这门学问都刮目相看。

赵警长就是其中之一,现在这起案件已经陷入了瓶颈,他自然也愿意将资料与柏皓霖分享,或许他可以给予一些心理学上的建议也说不定。

向赵警长道谢后,柏皓霖回到四楼。心理咨询处隶属于支援部,他和支援部的其他鉴证人员一样属于协警,只是由于心理咨询处刚刚开设,再加上对专业技能要求较高,目前只有他一人。

柏皓霖回到只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开始阅读赵警长给他的资料。

袁小鹏的爸爸叫袁鹏,以前做能源开发,近几年转而进军房地产,袁小鹏的室内设计公司算是他们袁氏企业的子公司。父子俩都有竞争对手,但也还没到绑架杀人的地步。袁小鹏的妻子是城市规划局副局长的千金,婚后在家相夫教子,两人结婚三年,只有袁乐一个女儿。

车祸4

柏皓霖正准备继续看下去,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他一边继续扫视着资料,一边接起电话:

“你好,心理咨询处。”

“柏医师,你好,我是人事部的小何。应赵署长的要求,你在警务系统中权限已经调整至警司级别了,id是你的警号,密码是六个八,稍后可以在系统中修改密码。”

“好的,辛苦你了!”柏皓霖道谢。

先前震惊全市的“变态割乳案”通过柏皓霖的犯罪侧写抓捕到了真凶,这令白虎警署的赵阳署长对他和犯罪心理学也变得重视起来,他觉得可以将犯罪侧写运用到刑侦中,故而让人事部将柏皓霖在警务系统中的权限调整到警司职级,以方便他对案件进行跟进。

tmx市的警务系统是从fbi移植过来的,普通的警员只能看到案件的公开信息,而无法查阅后台的隐密内容,权限越大,能看到的内幕也越多。

放下电话,柏皓霖就已经迫不及待地登陆警务系统,输入他早已熟记于心的一个案件号——七年前,他父亲死于入室抢劫的那起案件!!

柏皓霖的父亲是一名法官,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偶像和学习的目标,但在七年前,在他父母亲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他的父亲被人刺死在家中!而他的母亲也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患上了自闭症,长住在tmx市医院的心理治疗所。

法官被杀,警方查案也格外卖力,很快,他们就抓到了凶手,并认定这是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

死者已逝,但生活还要继续,柏皓霖依旧以成为一名法官为目标努力着,他天资聪颖又勤学好问,最终在世界知名的tmx学府拿到了法学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半年前,就在柏皓霖按照自己幼时的理想、父亲生前的期许,准备到法院工作时,一个电话打破了他宁静的生活。

一名私家侦探打电话给柏皓霖,告诉他他的父亲并非死于入室抢劫,而是被人买凶杀害!原本柏皓霖将信将疑,但那名私家侦探很快被人杀死在侦探所里,与父亲有关的资料也被销毁,令人不得不怀疑私家侦探说的即是事实!

柏皓霖以实习为名,进入白虎警署,一边利用他的心理学知识帮助警方破案,一边暗中查证七年前父亲被害的真相。前不久,他才得知父亲被人谋害是因为对方怀疑他获得了一份会在tmx市引起腥风血雨的文件!而更令柏皓霖不能接受的是,这份文件根本是“莫须有”的!!

现在柏皓霖的唯一的线索就是七年前父亲被杀的案件资料——既然知道此案是有人欲盖弥彰、偷梁换柱,那么与此案有关的警员、警官以及签字认可此案的检察官、法官都是他的怀疑对象!只可惜以柏皓霖以前的权限只能看到最基本的,也是他早就知道的信息,故而他用犯罪心理学知识赢得了赵署长的信任,让赵署长特许将他在警务系统中的权限调整为警司职级。

车祸5

“叩叩叩”,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柏皓霖退出警务系统,道:

“请进。”

来人是刑侦五处的警员易云昭,他擅于观察和思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一个非常精明的警员,年轻有为的他有着大好的前途,只是……。

“柏医师,你会催眠吧?”

“嗯?”柏皓霖不知他想说什么,“你想做什么?”

“我最近在调查tmx医院的一系列怪异事件!有人称看到鬼魂!但具体的情形目击者也说不清楚,我想你利用心理催眠帮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易云昭神色严峻,丝毫看不出他在说笑。

如果是不认识他的人听到这番话,看到他如此认真、坚定的表情,一定会以为他隶属于电影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神秘部门”,专门调查鬼怪灵异等不可解释的超常事件。

柏皓霖叹了口气:

“云昭,鬼魂什么的也太不靠谱了吧?”诚然,易云昭年轻有为,又有着绝佳的观察力和行动力,但他唯一的缺点就是有妄想症!任何案子他都可以与超自然事件拉上关系,以至于经常被强制在柏皓霖这里做心理辅导,一来二去,两人也已经很熟悉了。

“这次绝对是真的!!”易云昭非常笃定,“有三个人都目击到了!!!”

“你问的这三个人都是妄想症患者吗?”柏皓霖小声嘀咕着。

易云昭像是没听到柏皓霖的话似地,继续道:“一名护士,两名患者。护士虽然已经辞职,但她在临走前留下了一份录音,”他一边说一边拿出录音笔,“我可以放给你听!”他不由分说地按下了播放键,录音笔里传来一个孱弱的女声:

“……,那天晚上,我值夜班,正在打磕睡的时候,听到安全通道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巡夜的保安或是医生,也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我又听到‘砰’地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倒地了,我担心是207号病房的病患夜游症犯了,就去查看,在走到转角处的时候,我、我看到、看到前天晚上那个,那个难产死掉的女人站在、站在下面,她、她幽怨地看着我,向我、向我伸出手,吓得我大叫起来,拔腿就跑,跑到半路遇到巡夜的保安,我把事情给他说了,他还不信,我们就一起去楼下的停尸间查看,结果看到她正好好地躺在那里,我、我一定是撞鬼了!!”在述说的过程中,护士的声音带着颤音,可以听出她正处于深深的恐惧中。

“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这名护士已经辞职回老家。除了她之外,还有两名患者也曾见过鬼魂。”易云昭的呼吸有些急促了,他得出最后的结论,“这间医院肯定闹鬼!!”

“那两名病患是什么情况?”柏皓霖问。

车祸6

柏皓霖也没有心思说服他,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父亲被害一案,但可惜此案又一次陷入了瓶颈,柏皓霖极不甘心地退出了警务系统,继续阅读袁小鹏的案件资料。

除了袁小鹏的家庭外,警方还对他的妻子邓姗的社会关系做过调查。在和袁小鹏结婚之前,邓姗曾有一个男朋友,叫邹鸿,但由于种种原因,两人被逼分手,后来下落不明,警方已经将他列为重大嫌疑人,只是目前还没有找到他。

在警方的资料中显示,邓姗最后出现的地点是袁小鹏的公司,时间是在她失踪的两天前的晚上九点多,对此,袁小鹏称自己当时在外面陪客户,并不知情,警方向他客户核实后,也没有再询问设计公司的其他人。

或许这是一条线索。柏皓霖这么想着,拔打了赵警长的电话。

小乐乐的案子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媒体还在跟踪报道,上面自然也催得紧,所以赵警长接到柏皓霖的电话后,就立即安排了两名警员去袁小鹏的设计公司,柏皓霖也想再与袁小鹏进一步接触接触,也跟着去了。

tmx市西张街,财富大厦九楼,袁氏设计公司

袁小鹏的设计公司规模不算大,只有七名设计师,年龄都在20-35岁之间,还是一家很年轻的公司,不过在开业至今短短五年时间,在业内已是小有名气了。

柏皓霖和两名一处的警员到袁氏设计公司时已是下午三点,袁小鹏正和两名设计师谈新接下的工程,他见警察来了,只得先结束了洽淡,将警察请进办公室,待关上办公室的门后,袁小鹏无奈地说:

“警官,上午不是才在你们那里报到过吗?现在又有什么事?”

“我们查到在你的妻子失踪的两天前的晚上,曾到你的公司找过你……”警察的话还没说完,袁小鹏就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那天晚上我跟客户吃饭去了,没见到她,我还提供了客户的电话,你们没核实吗?!”

“核实过了,但她从进入到离开有整整一刻钟,我们想跟当天晚上见过她的人谈谈。”

袁小鹏有些不悦地撇撇嘴,但还是拿起电话,拔打管理人事的职员的电话:“把17号晚上加班的人员名单给我,尽快!”

趁着等待加班人员名单的空当儿,柏皓霖环顾袁小鹏的办公室,问:“袁先生,这都是你亲自设计的吗?”

“嗯。”袁小鹏应了一声,不太热情。

柏皓霖也不以为意,观察着这里的格局。办公区域的设计和摆放都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

车祸7

柏皓霖从茶水间退出,刚转身,却与一名一手拿着文件埋头苦读,一手拿着冷掉的咖啡的女子撞了个满怀,咖啡洒了柏皓霖一身,那名女子这才慌忙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完全没注意到,对不起!你的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她的年纪看起来25岁左右,衣着时尚,面容娇好,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胸口的名牌上写着她的名字:曾子凌。

“小柏,怎么了?”两名警察问完话,出来正好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

“没什么。”柏皓霖解释道,接着又对曾子凌说,“没事,不必在意。”

“对不起哦!”曾子凌吐着舌,一脸的歉意。

柏皓霖尴尬地笑笑,转身去洗手间擦拭衣服。闯了祸的曾子凌也不便离开,她向两名警察拉起了家常:“警官,他叫什么名字呀?”

“柏皓霖。”一名警察答道。

“柏?是木白柏吗?这姓好少见呢,我记得几年前有个被杀的法官也是这个姓?”曾子凌作思考状,

“是啊,你说的那个法官就是他父亲,一个很正直、很受人尊敬的法官。”柏法官被害一案闹得满城风云,直至现在都还有不少人缅怀着柏法官。

“七年前,你多大?居然还记得柏法官被杀的事?”另一名警察笑问。

“刚好念大学呢。那事闹得好大,只要稍微关心时事的人都会知道吧?”曾子凌笑了笑。

“17号晚上你没加班?”一名警察一边问一边翻看着人事记录。

“八点多就走了。”曾子凌道,“怎么了?”

“你们袁老板的夫妻感情怎么样?”也许是干等有些无聊,警察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还不错啊,不过袁总蛮忙的。”曾子凌简短地回答,“对了,能不能把你们同事的地址留给我呢?咖啡渍多半洗不掉了,我还是买一件赔他好了。”

“哈,就在白虎警署四楼支援部的心理咨询处,很好找的。”两名警察像是看穿了什么似地,热情地介绍。

“心理咨询处?他是心理医生吗?心理医生也管破案?”曾子凌奇道。

“这个问题你直接问他本人好了。”一名警察撸撸嘴,示意柏皓霖已经出来了。

“没事,我下次直接找他好了。”曾子凌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不等柏皓霖走过来,就逃掉了。

“哈哈!”两名警察相视而笑。

“怎么了?”柏皓霖已经脱下了西装,挂在手臂上,看来咖啡渍没有洗净。

“没,你等着惊喜吧。

鬼医1

易云昭有些懊恼地离开柏皓霖的办公室,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依自己平时的表现,柏皓霖会有如此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能有人能做旁证就好了!易云昭暗忖着,可是找谁呢?

他思来想去,目光落在了旁边的法医鉴证处上。

法医鉴证处与白虎警署开放式的办公环境不同,是全封闭式的,建筑面积约有五十平米,屋子中央是三张解剖台,南面的墙放置着两张办公桌,右边的墙角放有三个储物柜,除此之外,四面的墙壁都是由一个个的冷冻柜堆积而成,在尸体无人认领的情况下,会暂时搁置在此。一扇厚厚的铁门将法医鉴证处与外隔绝,所以警员们戏称为生死门。

易云昭推开厚重的大门,就听到一个法医秦思烨有些恼怒的声音:

“表面上好像是意外吸入过量一氧化碳身亡,但也不能排除凶杀的可能啊!!”秦思烨才从tmx学府医学院法医专业毕业半年,她不像一些新人,在前辈面前唯唯诺诺,不敢言语,只要她认定的事,就会据理力争。

“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每一具尸体我们都要解剖!除非是明显他杀,警方已经立案刑查,或是家属同意,我们才解剖!如果每一具尸体都要检验,那不是忙死了?!”目前法医处只有刘家杰和秦思烨两个人,由于人手不够,他们还要轮流值夜班,非常辛苦,所以刘家杰也有些生气,觉得秦思烨没事找事。

“但如果不解剖,又怎么认定是他杀呢?!难道靠通灵啊?!”秦思烨大声道。

“我当医生的时候你还在穿尿布!我说不用解剖就不用解剖!”刘家杰说理说不过去,只能用阅历压人!

“是是是,你吃的比我拉的屎还多,我怎么拗得过你?!”秦思烨冷笑道,反呛刘家杰一口。

“你说什么?!”刘家杰怒喝着。

易云昭见状不好,急忙出来打圆场:“刘医师,tmx医院出现了一具尸体,秦医师要跟我走一趟。”他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拉起秦思烨逃离了剑拔弩张的法医处。

“哪有这样做法医的?!”到了走廊,秦思烨还在气头上,“一点责任心同情心公理心都没有!”

“走,跟我去医院。”易云昭觉得有秦思烨做自己的证人,会更有说服力。

“凶杀案吗?”秦思烨气消了一些,问。

“去了就知道了。”易云昭模凌两可地回答。

“那乘法医专用车去吧,我的备用工具在里面。”秦思烨不想回法医处拿工具。

“不用。”

“嗯?你不是说有具尸体么?”秦思烨奇怪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易云昭也不想说太多。

鬼医2

tmx医院

tmx医院是tmx财阀耗巨资修建的综合医院,医疗水平和医院规格在世界都处于领先地位,单是住院部就有三处,分普通、豪华和疗养三种,即满足了平民的入院需求,又满足了高官贵胄们宁愿花大价钱也要享受的个***。

易云昭带着秦思烨直奔tmx医院的a区住院部,a区住院部有三十二层,一楼就是急诊室,住院部也是根据病患的急救情况入住。

二楼

易云昭走到二楼,径自向207室走去,前台值班的护士叫住了他:“哎,那位警官~~”

“怎么了?”易云昭停下脚步。

“你是找207病房的王先生吧?”小护士问。

“是啊。”

“他今天凌晨去世了。”小护士道。207号病房的王先生已有七十六岁,因为脑瘤入院,夜游症就是病征之一,他的脑瘤长在不易切除的地方,只有脑外科的顶级医师才有能力动这个手术,但他两周前去了国外,一个月后才回来,只能让王先生入院,先稳定病情,没想到没等到医师回国,他就去世了。

“我们能看看尸体吗?”秦思烨问。

“在一楼的停尸间。”小护士道。

a区住院部一楼,急救室

医院的急诊室就像硝烟弥漫的战场、就像通往冥界的候车厅,医生护士们累死累活刚把一个病人救活,气还没喘匀就又送来一个。医生、护士急切的呼喊声、病人悲惨的嚎叫声、仪器杂乱的嗡鸣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永远都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液味、浓烈的药味和鲜血的腥味,这里的颜色似乎永远都只有白色和红色,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沉重,即使是最出色的画家也无法绘出急诊室的鲜活之色。

在急救室的旁边,就是临时停尸间了,如果有家属认领,尸体很快就会交还,但如果无人认领,会根据尸体的情况分别送往不同的地方——若是病死,就会在一周后送往火化中心,骨灰将暂放在皇恩寺,直到有人认领;若是疑似他杀,则会移交给警方,由法医鉴证处进行解剖,但这种情况毕竟是少数。

易云昭和秦思烨在往来的人群中穿棱着,穿过嘈杂的急救室,从西北角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进入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只有一米来宽,白色的墙体和灰黑色的大理石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慢慢地,急救室的吵闹被隔绝在外,走廊上不断回响着的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音,若非偶尔会传来中央广播呼叫医生的声音,真会让人觉得像是踏入了一片死地。

鬼医3

“哇~,这里好有鬼片的气氛哦。”秦思烨嘻笑道。

“嘘嘘嘘!!!”易云昭急忙回头地制止了她不严肃的行为,嘴里喃喃道,“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云昭,你就这么怕鬼啊?”秦思烨忍不住笑了。

“我不是怕,我是尊敬!尊敬!懂么!”易云昭不爽地白了她一眼。

又转了个弯后,前方一道钢铁大门屹立在两人面前,易云昭走上前,推了推,发现里面竟锁住了。

“晕死,我去找护士拿钥匙。”秦思烨郁闷地说。

“我也去。”易云昭紧跟着他。

“哈哈,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怕鬼!”秦思烨忍不住笑了。

“我强烈的正义感让我忍不住又要纠正你,是尊敬!尊敬!!”易云昭怒道。

正在两人说话的空当儿,停尸间的铁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瘦小男人站在门口,同时一股阴冷的白气从门内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找谁?”男人胸前的医生名牌上写着“龚史”。

“我是警察。”易云昭见他是医生,放心了一些,他亮出警员证,“207号病房的病人今天凌晨去世了,我们来看看。”

“正常死亡警察也管?”龚史皱皱眉头。

“他之前声称看到过鬼魂,我想看看他是不是超自然死亡。”易云昭正色道,完全不像在说笑。

龚史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名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的警察。

“哈哈哈,云昭,你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秦思烨已经抑制不住大笑的冲动了。

“这位是法医,她将负责验尸。”易云昭没有理会,指着秦思烨说。

“如果是这个原因,我不可能让你们验尸。”龚史皱起了眉头,“根据医院的规定,我只能给你们看他的死亡证明。”他说着退回到门边,伸手从挂在墙上的资料夹上取下王先生的死亡证明,递给秦思烨,丝毫不给两人窥探停尸房的空间。

笑归笑,秦思烨还是接过死亡证明,逐字逐行地阅读起来。

“脑梗塞造成脑疝,突发脑干梗塞死亡。你们尸检了吗?”秦思烨看出端倪。

“正常死亡谁会尸检?”龚医生不以为然。

“没有解剖怎么能确定是脑干梗塞死亡?”秦思烨反问。

“他本来就有脑瘤,一直处于危险期。准确点说,他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了。”龚史道,“你看,这里有医生签字。”他指着死亡证明的下方。

在死亡证明的下栏,有一名叫代智的医生确认签字,同时写明了死亡时间及抢救经过。

鬼医4

“那你是谁?”易云昭继续追问。

“我是住院部的夜班医生,兼管停尸间。”龚史皱着眉头,语气生硬地说:“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去了。”他不由分说地将易云昭手里的死亡证明拿过来,放回原处,然后开始锁停尸间的门。

“我听说曾有人看到已经死亡,停放在停尸间的‘人’出现在安全通道,但是这里没有安全通道啊?”易云昭忙问。

“那道门不在这边。”龚史轻描淡写地说完后离开了。

待听不到龚史的脚步声后,秦思烨双手抱胸,用看做错事的孩子的眼神盯着易云昭:“云昭,你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哎,我是怕你知道后无法承受。”易云昭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居然怕一个天天对着尸体的人无法承受?!”秦思烨哑然失笑。

易云昭想了想,觉得也对,就将事情全盘托出,没想到秦思烨听完后差点笑岔气:“哈哈,鬼怪什么的根本不可能啦!不然我早就见鬼了!”

易云昭用无比深邃的目光和低沉的嗓音意味深长地说:“你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

“走吧,我们去找那个安全通道。”秦思烨打断了易云昭,然后径自往回走。

话说到一半的易云昭像突然被人卡住了脖子,脸憋得通红,他还怔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秦思烨,像逃了几十公里的兔子一样短促地呼吸着。

秦思烨走了几步,觉得身后有一股无比强大的怨念,她回过头,见易云昭好像被骨头卡住喉咙的孩子,胀红着脸,瞪着大眼看着他,有些余心不忍:“好吧,你说吧。”

易云昭深吸了口气:“你根本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事实上很多表面上看似合理的现象其实都是唯物主义者牵强附会之词比如灵魂比如转生往大了说xc活佛就是最好的例子往小了说世界各地都有无数科学无法解释的灵异现象以前就有研究表明人在死后会轻几克都是因为灵魂已经不在体内还有不少濒死之人被救回后都说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看到了白光以及还有人看到已经逝去的亲人!!”也许是憋了太久,易云昭一口气将他想说的话像爆竹一样“哔里叭啦”不间断地吐出,说完后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秦思烨像没听到似的,没有反驳也没有答腔,继续往前走,两人穿过往来不息的急救室,回到二楼的住院部,她径自询问前台护士:

“请问你们的安全通道在哪?”

“右边拐角。”前台护士指了指。

易云昭跟在秦思烨后面,见她丝毫没有与自己争辩的意思,反而有些不习惯了:“你没有想说的吗?”

“啥?”秦思烨一脸茫然地回过头,看着他。

鬼医5

秦思烨率先走到前面,推了推停尸间的门,发现门是锁住的。

“搞什么嘛!”秦思烨有些泄气地踢了门一脚。

易云昭四下张望着,嘴里喃喃地说:“奇怪,这里有三道门,为什么她单单选择了这边?”

“你说什么?”秦思烨回头问。

“那个难产死的女人的鬼魂,为什么单单进入安全通道?为什么不去停车场?”

“很简单啊,她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嘛。”秦思烨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你确定不是那个小护士眼花?我也值夜班,经常在凌晨一两点钟就会觉得非常困,也有可能是她幻听幻视,或者打嗑睡把梦境当成现实了啊!”

易云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因为是难产死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否存活,不知道孩子是否健康,所以想去育婴房看看。”

“喂喂,你选择性失聪啊!”秦思烨对自己的后半句话被无视很是不爽。

“走,我们去育婴房看看。”易云昭说着走到电梯前,按下向上的按钮,上方的指示牌显示电梯开始从九楼缓缓下落。

在等电梯的空当儿,秦思烨注意到电梯门下方有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她拾起:“咦?”

“指甲?”易云昭看了一眼她捡起来的东西。

“女人的指甲。”秦思烨将指甲翻转,只有上面还有一个像白云一般的白色小斑点。

“是哪个女医生、护士的吧?”易云昭不以为意。

秦思烨翻看着指甲,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出于职业习惯,她将指甲包好,放在口袋里。

育婴房在十二楼,这里永远洋溢着温馨和欢笑。易云昭和秦思烨到时正好有一名护士从育婴房里走出,易云昭拉住她:“请问前几天有一个难产死去的母亲,她的孩子……”

“啊,你说何欣月啊,昨天下午她爸爸就接她出院咯。”小护士马上知道易云昭说的是谁。

“那有没有他爸爸的电话?”秦思烨忙问。

“你们是……”小护士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警察。”易云昭亮出警员证,“我们想问问她妈妈的事。”

“何太太的事?”小护士不明所以,“她死于难产,已经好几天了呢。”

“那在她死后有没有比较奇怪的事发生呢?”易云昭忙问。

“奇怪的事?!”小护士以为他们是来调查医疗事故的,道:“现在医学昌明,死于难产的人已经很少了,具体情形我也不太清楚,你问问医生会比较好吧!”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指有没有比较诡异的事?”易云昭问。

鬼医6

“他递给他的纸条上写了什么?为什么何先生突然哭起来了?”易云昭像是嗅到了不寻常气味地猎犬,急切地问。

“不清楚。”

“那你有没有他的电话?这件事我们无论如何也要跟他确认一下!!”易云昭就差扑上去抓住护士的肩膀猛摇了。

“你们找龚医生问不就好了?”小护士觉得奇怪,“不过我听医院的前辈们说,龚医生还有个外号呢。”

“什么外号?!”

“鬼医。”小护士用无比平淡的语气和意外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们。

听了小护士的话,易云昭和秦思烨犹如冷水激面,回想起他们刚刚在停尸房外遇到龚史的那一幕,此刻竟觉得阴寒无比。

“鬼医?!”秦思烨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龚医生会有这个外号?”

“我也不是很清楚,有可能只是叫着玩的吧?”小护士耸耸肩,一脸爱莫能助,她话音刚落,护士长正好走过来,小护士叫住她:“程姐,这两位警官来问何太太的事。”

“有什么事吗?”胖胖的护士长看起来蛮和蔼的。

“你知道龚医生给何先生的纸条上写了什么吗?还有,为什么他有个外号叫鬼医?”易云昭像是见到了救星,忙问。

“我们科室与楼下的接触倒不多,龚医生的事我不太清楚,都是护士们打发闲暇时间的八卦罢了。不过龚医生给何先生的纸条我倒是知道,上面写的是孩子的名字——何欣月。”护士长道。

“如果只是孩子的名字,他为什么哭啊?”秦思烨也想不明白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我把何先生的电话给你,你们可以详细问问?”护士长看到易云昭手上的警员证,也很配合。

“好的,麻烦你了。”

拿到何先生的手机号码后,易云昭迫不及待地拔打了他的电话,可惜话筒那边却传来:“您的留言将转至语音信箱”的提示。

易云昭留言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告知何先生听到这通电话后尽快给他联系,然后悻悻地挂了电话。

“哎,这么麻烦,要不直接问龚医生好了嘛。”秦思烨的好奇心也被提起来了。

“龚医生是夜班医生,晚上九点才上班,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吧。”程护士长好心地提醒道。

“那真可惜。”秦思烨叹道,早知道刚刚就问他了。

“没事,我们去找另一个人。”易云昭说着就往电梯处走去。

鬼医7

回到一楼的急救中心,易云昭径自向东北角走去,这里有十几间被拉上深蓝色布帘的小隔间,易云昭也不说话,四处张望着,还没见到他想找的人,一名小护士认出了他:

“哎,易警官,你又来了。”看得出易云昭已是这里的常客。

“王琨在吗?”易云昭来不及解释,急忙问。

“在那边做缝合呢。”小护士向最里面的一个小隔间指了指,话音刚落,易云昭就已快步往里走去。

刚走到隔间外,就听到一个显得有点疲惫的男音说:“这线是可以吸收的,不用拆。注意不要沾水,不要做剧烈运动,大概两周就好了。”

“学长。”易云昭听到了王琨的声音,欣喜地拉开了隔间的布帘,只见王琨正在为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的小腿三寸长的伤口缝合,所幸伤口并不深,但还是让少年痛得眼泪直掉,他的妈妈在旁边也心痛地抹着泪。

王琨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让少年和他妈妈离开后,才转过身,他看到秦思烨,怔了怔,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喂,小易,你不是专门带女朋友来给我看的吧?”

“我们只是同事,”秦思烨大方地做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秦思烨,是白虎警署的实习法医。”她说着打量着王琨,看起来三十出头,穿着已经洗成淡黄色的白大褂,头发乱篷篷的,皮肤很白净,但胡子刮得不太干净,感觉有点邋遢,不过在急救中心,即使再注重打扮的医师也无法保持衣着光鲜。

“你好你好,我叫王琨,和小易是高中校友,我大他两届。”王琨也恢复了往日的严谨,同时他向秦思烨摊开手,示意自己手上沾着血,不方便与她握手。

王琨只比易云昭年长两岁,但常年黑白颠倒和高度紧张的医师生活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就直说了吧,学长,你认识龚医师吧?”易云昭迫不及待地想说明来意。

“夜班的龚医师么?不太熟,他犯什么事了么?”王琨问。

“我来说吧,”秦思烨担心易云昭会将他的臆想说出来,于是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刚刚听十二楼的护士说,龚医师递给了死者家属一张纸条,我们很好奇,想问问龚医师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你们为什么叫他鬼医?”易云昭见秦思烨没有提及最重要的事,补充道。

“这个啊——”王琨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急救中心平时很忙,我们都很少闲聊,”说到这,他想了想,“我带你们去找个人。”

王琨带着秦思烨和易云昭到了医师的休息室,看到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师正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鬼医8

“代医师,昨天晚上207房王老先生的死亡证明是你签的字,我们想问问当时的情况。”秦思烨想起之前看过代智的名字。

“没什么特别的,我去病房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呼吸了,抢救了七、八分钟也没有生理迹象,我就签了死亡证明。”代智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听说龚医师还有一个外号叫鬼医,你知道为什么吗?”易云昭问。

听了易云昭的话,代智愣住了,他不明白警察为什么这么问,他想了想,才说:“龚医师他是不是……”他见两人的表情很茫然,就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是不是什么?”在柏皓霖身边呆久了,易云昭多少也学会了一些肢体、表情的解读,他接过话。

“鬼医,好像是那些小护士私下给龚医师取的外号吧。”代智没有回答,“我只听说龚医师好像有通灵的能力。”

“通灵!!他能见到鬼怪吗?!”易云昭激动得几乎是尖叫起来。

“这个——”代智拖长了声音,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好像是因为他时常会帮死者递一些纸条,或是做一些他想完成却没有完成的事吧。”

“有没有可能是他装神弄鬼呢?”秦思烨不太相信通灵之类的。

“听说有的事只有死者和他们最亲的人才知道,总之很多死者家属对龚医师都非常推崇,一些护士也很崇拜他。”代医师道。

“能不能告诉我那些护士、死者家属的电话,我想核实一下。”易云昭像是终于快完成一道难题的学生,兴奋得直搓手。

“我没有他们的电话,要不你问问住院部的张护士长?”代智说着站起身,“我还要工作,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就不送两位了。”

“好的,谢谢你!”易云昭说着就快步离开了休息室。

鬼医9

秦思烨跟在易云昭的身后,若有所思地走着,易云昭也顾不得她,三步并做两步奔回二楼住院部,前台护士见又是他,主动招呼:“哎,这位警官,还没找到人哪?”

“请问张护士长在哪?”易云昭激动得已经无暇回答她的问题。

前台护士打开广播,呼叫张护士长到前台,两分钟后,一名身材高大,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很老练的护士来到前台,易云昭已经猜到她是谁,径自道:

“张护士长吗?我是警察。”他说着亮出了警员证,“有关龚医师的事,我想了解一下。”

“是昨晚去世的207房的王老先生的事吗?”张护士长皱了皱眉头,像是没想到警察会这么快到的表情。

“你知道龚医师为什么被称为鬼医吗?”可惜心情激动无比的易云昭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自顾自地说。

“他有时候好像会通灵。”张护士长没想到易云昭问的是这个问题,怔了一下,如实回答。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能不能详细给我说说!!”易云昭兴奋不已。

“淡定,淡定!”秦思烨这才姗姗来迟,一来就看到易云昭这副猴急样儿。

“龚医师除了是住院部夜班值班医师外,还要看管停尸间,虽然只负责尸体的运进和运出,但还是要人打理的不是?活儿不复杂,但很多医师都不愿意经手——觉得晦气,只有龚医师十年前接手后就一直兢兢业业,可能也与他的灵异体质有关吧?据我知道的,从去年到今年有差不多六个人,在他们死后,龚医师给他们家属说了些话,或是递了纸条,我们虽然看不到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从家属的反应看后,应该是和死者有关的,很私密的事。”

“那几位家属的名字和电话可以给我吗?”易云昭忙问。

“可以。”张护士长觉得对警察透露这些不算触犯隐私,“我一会儿给你吧。”她说着向护士长办公室走去。

“哈哈!”易云昭忍不住仰天大笑,“我就知道这世上果然有不可解释的神秘现象!”他说着向秦思烨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秦思烨撇撇嘴,心里虽然不认同,但现在也无法反驳。

表白1

离圣诞节只有一周了,城市各处都洋溢着满满的节日气氛,商场、街道都被彩灯装点得纷外妖媚,就像化着浓妆准备参加舞会的性感美女。这个冬天时而冷,时而暖,以至于已临近圣诞还没有下雪,一些大型商场已经等不及天公作美,为了营造节日气氛,在商场外面放置起诺大的圣诞树和人造雪人。

除了基督徒和商人外,最期待圣诞节的莫过于恋爱中的女人,因为这是表白的绝好机会,还在念书的女孩子成群结队地开始为心仪的人织围巾、手套,白领丽人时间有限,通常选择采购精美的圣诞礼物,她们都希望在下一个圣诞节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过。

唯一与圣诞节绝缘的恐怕就是警署了,小乐乐的案子还没有太大的进展,警署上层的心都揪紧了,不过所幸媒体开始为赞助商宣传圣诞活动,压力比刚开始那几天满屏都是小乐乐的案件问责时小了许多。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上午十点左右,柏皓霖去tmx医院看望了他的母亲后才到警署,刚出电梯,就看到两位女子正站在心理咨询处的门口,一位是前两天才见过的曾子凌,另一位则是打过几次交道的陆亚茗。此时她们两人正说着话,曾子凌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她的站姿笔挺,双脚呈“v”字型微微分开,头向左微偏,由于她背对着柏皓霖,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从陆亚茗缩着身子的状态来看,曾子凌处于上峰。

柏皓霖暗觉奇怪,她们一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白领,另一名则是曾有过短暂接触的tmx学府的大三学生,她们的到访都令柏皓霖深感意外。刚走两步,旁边隐痕检验处的邓军走出来,对他坏笑着: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都是为了工作,哪来的艳福。”柏皓霖不以为意,他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对着柏皓霖的陆亚茗看到他,小声道:

“柏先生,”她看着柏皓霖,目光流转,眼里闪烁着异样的泪花,“不好意思,打扰了。”她不等柏皓霖说话,推开前方的曾子凌,低头跑走,柏皓霖注意到她的手里提着一个古色古香的保温食盒。

“怎么了?”柏皓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陆亚茗应该是来找他的,可是怎么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

“没呢,”曾子凌对柏皓霖甜甜地笑着,“她是你女朋友吗?”她有点明知故问了。

“曾小姐,找我有事吗?”柏皓霖不喜欢对不认识的人透露自己太多的私事,他的语气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

“呵呵,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呀,”曾子凌轻轻一笑,似乎没有听出柏皓霖话语里的拒绝的意思,“上次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是来登门赔罪的。”

表白2

柏皓霖这才注意到她的手里捧着一个诺大的服装礼盒:“不用……”他的话还没说完,曾子凌马上掐断他的话头:

“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上班,我一大早就来了,穿着这么高的鞋,脚都站酸了。”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教人实在不忍心就这么让她回去,柏皓霖只得打开办公室的门:

“请进,你想喝点什么?”

曾子凌走进去,回顾这间只有十来平米大小的办公室——门的右手边有一张三人座的真皮沙发,沙发前方是一张小茶几;正门前方五米处是一张办公桌,上面的文件夹摆放得整整齐齐;办公桌后面有一个四、五平米左右的小空间,最里面放着一排一米五高的置物柜,旁边是一个大书架,里面摆满了书。

“曾小姐,请坐。”柏皓霖说着将曾子凌引到了沙发这边。

“我听你同事说你是心理医生?”曾子凌好奇地问。

“学过一点,你想喝点什么?”柏皓霖再一次问。

“因为专业的关系,我念大学时也选修过心理学呢,不过只是一些皮毛罢了。”曾子凌笑道,“对了,这套西装是我去西装设计店为你量身订做的,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试试,不合身的话我让设计师再改。”她说着就将礼盒打开,不由分说地走到柏皓霖身边。

“曾小姐,你太客气了!”柏皓霖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想拉开他和曾子凌的距离。

曾子凌对柏皓霖的拒绝置若罔闻,她走到他跟前,将西服交到他手里:“快试下,我转过身去,不会偷看的。”她俏皮地说。

柏皓霖知道西服设计店订做的衣服是不能退的,现在拒绝也已经太迟了,只得脱下外套和西服,穿上这件灰黑色西服:“还好,蛮合身的。”

“西装果然要柏先生这样标准身材的人穿才好看呢,”曾子凌回头,见西服很合身,拍手笑道,她走过去,仔细看了看肩部和手部的线条,“肩膀很适合,但袖子好像短了一点呢,我让他们再改改。”

“蛮合身的,不用这么麻烦。”柏皓霖有点不好意思了。

“什么麻烦,我花了钱,就是上帝,他们改是应该的。”曾子凌理直气壮地说,她说着就伸手要替柏皓霖解西装扣子,柏皓霖后退一步,自己动手解了。曾子凌接过还带着柏皓霖体温的西服,抱在胸前,“如果你实在不好意思的话,今天晚上请我吃饭好了。哎呀,我这样不会像是来蹭饭的吧?”她笑道。

“我确实应该请你。”柏皓霖答应了,一是觉得过意不去,二是也想向她打听一下袁小鹏的事。

表白3

她来的时候,陆亚茗已经等在那里了,曾子凌套了她的话,知道她就是有着tmx市御厨房之称的“寒舍”餐饮集团的陆家二小姐,也看出陆亚茗对柏皓霖喜欢得紧,估计是想趁着圣诞节表白,却苦于性格腼腆,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通过送汤、糕点这样的小事先聊表心意,到平安夜再道出自己的相思之苦。

知道她不是柏皓霖的女朋友后,曾子凌马上说自己其实就是柏皓霖的女朋友,还装作自己从柏皓霖那里听过她的名字,以“子凌姐姐”自居,说这套西装是他们准备结婚穿的,拿过来让柏皓霖试试合不合身,还装作热情地说他们结婚时一定在“寒舍”摆宴席,并且趁机留下了陆亚茗的电话。

陆亚茗生性软弱,听了曾子凌的话玻璃心碎了一地,却只能乖乖地将自己的手机号给了她,还故作镇定地祝福他们云云,可是在看到柏皓霖时,她再也装不下去了。

曾子凌这么做无非是想扫清她和柏皓霖之间的障碍,因为她有不得不做的事!!

曾子凌走后,柏皓霖回想着与她打交道的十几分钟,不禁莞尔——从一开始自己的抵触到最后言听计从,整个过程都非常自然,曾子凌没有给自己拒绝的机会,一切按照她的要求全部完成——收下西服、约定今晚晚餐,显得那么顺理成章,更重要的是,这期间自己也并没有觉得不快,很自然地就按她的话做了。这些说明曾子凌是一个强势,但也很有社交手腕的女子,以她的性格和处事方法,她在袁小鹏的公司绝不只是普通职工。

袁小鹏就像一块啃不出味道的骨头,或许与他同一间办公室的曾子凌会是一个不错的突破点。柏皓霖这么想着,不禁有点期待夜幕降临了。

当晚,寒舍

寒舍座落在tmx市繁华的商业中心,只有三层楼的它与四周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格格不入,但外表的布置极像宫殿,看起来富丽堂皇,寒舍被称为tmx市的“御厨房”,因为不管是室内装簧、食材味道,还是服务员的衣着、举止,寒舍都力求精益求精,以至于终年客满。

柏皓霖下班后径自前往寒舍,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他来到三楼的包间。

寒舍的格局是一楼是大堂,二楼三楼是包间。寒舍的包间非常有特色,包间的名字均以各个朝代命名,里面的装簧、服务人员也都还原了命名朝代的特色。除此之外,客人还可以选择余兴节目,比如丝竹演奏、莺歌燕舞、摔角、舞剑等等,当然服务费用也不便宜。

曾子凌订的包间是“唐朝”,柏皓霖刚踏进房间就觉得自己置身于梦中!此时他站在徜徉在河流中的小舟上,两旁的墙壁竟变成了郁郁葱葱的竹林,耳畔响起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与竹林里鸟啼虫鸣混然天成。

表白4

“曾小姐一定经常出去应酬吧?”柏皓霖喝了一口,觉得酒的味道很纯正。

“干嘛这么见外,叫我子凌就好了。”曾子凌微微一笑,“我不太喜欢那种虚伪的场合。所以能推的就尽量推了,但也有没办法的时候,不过还好,我的客户都比较高端,跟他们在一起吃饭聊天也蛮愉快的。”

“曾小姐是设计师吧?”

“子凌子凌啦!”曾子凌鼓着腮帮子,别过脸,好像在赌气的样子,她的表情似乎在说:你不这样叫,我就不理你了。

“好吧,子凌。”柏皓霖只得妥协。

“这就对了,”曾子凌“噗哧”一声笑了,“我是设计师啊,不然你以为是我做什么的?”

“看你那么冒失,还以为是刚工作的小妹。”柏皓霖笑侃道。

“对不起嘛,我再自罚一杯好了。”曾子凌不等柏皓霖阻止,又一饮而尽,“衣服我送去改了,过两天才能拿给你哦。”

“真是太麻烦你了。”这反而让柏皓霖不好意思了,“那这顿饭我请了。”

“嘿嘿,就等你这句话。”曾子凌笑道。

两人把酒言欢,聊得起劲时,在包间外面,陆亚茗双手握拳,盯着包间门,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一想到自己心仪已久的人正和马上要结婚的女朋友在一起,她的心像被一点一点撕成碎片。

就算、就算他不喜欢我,我、我也应该笑着祝福他们吧!至少,至少,让我亲自为这段爱恋画上休止符。陆亚茗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鼓起勇气走到门边,正欲敲门,一个慵懒又带着些许厌恶的女声从她身后响起:

“哎哟喂,这不是陆二小姐嘛?怎么这么得空亲自来啊?”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陆亚茗同父异母的姐姐陆婉钰。

她们的父亲陆祥成为了陆亚茗的母亲抛弃了陆婉钰的母亲,导致她上吊自杀,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在半空中飘荡的陆婉钰从那时起就对父亲和那个贱女人,以及孽种般的妹妹恨之入骨,但那时父亲和继母在世,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并将仇恨的种子深埋在心里。父亲去世后,陆婉钰在奶奶的支持下接管了“寒舍”餐饮公司,对妹妹的憎恨与厌恶也毫不掩示地表达出来,现在陆婉钰唯一的乐趣就是让陆亚茗痛苦!

陆亚茗在父母的关爱与呵护下长大,小时候全然不知姐姐陆婉钰对她和父母有锉骨扬灰之恨,直到六年前父亲去世,对她一向冷漠的奶奶不顾父亲将“寒舍”交给她的遗嘱,以她年幼为名,硬生生地将管理大权交到了姐姐陆婉钰手中,而她就像个没人疼没人爱,被人遗弃的小猫一样,在家说话、做事都要时刻小心,让她的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开朗,而是微言慎行、小心翼翼。

表白5

听了陆婉钰的话,陆亚茗像受伤的小兔子一般,迅速逃离,在她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陆婉钰分明看到她眼里的泪花,她看着妹妹的身影,从鼻腔里冷哼一声,问等在外面,随时准备为客人服务的服务员:

“这里面的是谁?”

“一位姓曾的女士,好像是二小姐帮忙订的位置。”

姓曾的女士?陆婉钰暗觉奇怪。可巧两名服务员端着精致的餐盘准备上菜,她接过其中一盘:“我拿进去吧。”

推开包间的门,看到柏皓霖和曾子凌正谈笑风声,陆婉钰顿时明白了,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满意的微笑——不管自己平时如何咒骂陆亚茗,也不管奶奶如何以家教不严喝斥、鞭打那个小贱人,她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唯独这个男人……。

终于找到她的死穴了。陆婉钰对自己说。

“柏先生,真是好久不见呢。”陆婉钰娇笑道,“这位是您的女朋友?”她说着上下打量着曾子凌——鹅蛋脸,五官清秀,脸上用淡妆粉饰,衣着也还算得体大方,有种职业女性的气质,陆亚茗这样的青涩小丫头会输给她也是情理之中。

曾子凌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她正思考着如何应对,柏皓霖已经答腔:“不是,朋友吃顿便饭。”

“哦——”陆婉钰拖长了声音,在心中暗忖:看那小贱人一副梨花带雨的贱样,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她马上露出娇媚的笑容和挑衅的眼神,对曾子凌说:“你好,我是陆菀钰,是亚茗的姐姐。”

看到陆婉钰的眼神意味深长,曾子凌有些不安,但她还是面带微笑地说:“我们真是荣幸啊,有陆家二小姐帮忙订座,还有大小姐亲自上菜。”她说着身子向柏皓霖这边倾斜,做出要倒在他身上的模样。

“是啊是啊,柏先生是我们寒舍的贵客,我当然不敢怠慢了。”陆婉钰见曾子凌如同在为所有物做标记一般,装作不在意,然后转向柏皓霖,风情万种地对他微微一笑,说:“以后订座这样的小事,柏先生给我打电话就可以了,小妹她鲜少过问公司的事务,很多事都不懂。若不是我听到她接电话,主动问她,还不知道她能不能帮你们订到呢。”

这个姐姐,真有意思,明知道是妹妹喜欢的人,还明目张胆地勾引。曾子凌看穿了陆婉钰的心思,在心里冷笑着,看来我也要快点行动了。

她这么想着,望向柏皓霖,看着他脸带微笑,彬彬有礼地和陆婉钰说话的样子,心里又有一丝愧疚。虽然他们认识不久,但通过今天早上和刚才的接触,她感觉到柏皓霖是一个正直有为,富有责任心和正义感的男人,刚刚他们谈到了他的父亲,可以看出柏皓霖对他满是崇拜和尊敬,全然不知他做过什么。

表白6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柏皓霖注意到曾子凌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玩笑似地问。

曾子凌这才回过神,发现陆婉钰已经离开了,她摇头轻笑道:“没有,我在想,皓霖你还真受欢迎啊,念书时一定很多女生追吧?”

“没注意过,那时候我很忙,一直在学校和医院之间奔波,等到可以喘口气时就已经毕业了。”

曾子凌想起之前得到消息说他的母亲因自闭症长年住在tmx医院的心理治疗所,也便没有再问下去,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寒舍真是名不虚传呢,连自家醇的酒也这么好喝,好像上瘾了一般。”她一边娇笑着,一边向柏皓霖身上靠去。

“曾小姐,你喝多了。”柏皓霖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扶起。

“没有啊,我是高兴嘛。”她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皓霖,来,敬我们,敬缘份。”她话音刚落,一仰头,又将杯中酒饮尽。

就这样,等到曾子凌离开寒舍时,她已经站不住了,几乎是瘫在柏皓霖怀里,柏皓霖只得将她扶着,却不知陆亚茗正躲在暗处,看着他们这样相互依偎着离开,泪水早已流干。

柏皓霖喝的酒不多,而曾子凌已经醉得快不醒人事了,只得送她回家。

进门后,柏皓霖将曾子凌扶坐在沙发上,他正准备起身给她倒杯水解解酒,却被她一把扯住了,柏皓霖一个没站稳,跌坐在曾子凌的旁边,他还没坐定,曾子凌一个翻身坐在他身上,香柔的嘴唇带着些许酒气吻住了柏皓霖。

“曾小姐,你喝醉了!”柏皓霖自认不是正人君子,但也绝不会乘人之危,他刚张嘴,曾子凌就将舌头送了进去,同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不喝醉就不敢这么做。”她没有给柏皓霖思考的机会,顾不及两个还穿着厚厚的衣物,右手向他的下身探去,轻轻揉搓着,直到变得坚挺。

曾子凌并没有停止对柏皓霖嘴唇的侵夺,她时而轻咬着他的下唇,时而像淘气的孩子一样**着他的舌,喉部不时发时欢愉的低吟,酒气夹杂着她的体香令柏皓霖已经没有了思考的余地,原始的本能如海潮般将他仅存的理智湮没。

感觉到了柏皓霖的回应,曾子凌开始脱下自己的衣物,将自己娇好的身材一丝不挂地展现在柏皓霖面前。曾子凌知道自己已成功地将柏皓霖的热情调动起来,但此时的她却不急了,她将右手抽回来,改用腹部和胸部隔着衣物轻轻与他炽热的身体摩擦,这样似有似无的刺激更令柏皓霖情绪高涨起来,完全陷入了曾子凌的温柔中,他想动手解开碍事的衣物,手却被曾子凌握住了,她一边轻咬着他的耳垂,一边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酥胸上,在他耳边吹着气:“就这样,不要停。

表白7

曾子凌盖着柏皓霖的衣服,枕在他的肩上,出神地说:“‘因为他喝醉了,将我压倒在沙发上,所以我也半推半就了。’很多女孩在与恋人分手后都会如是说,当作是为自己放纵的辩解。”说到这儿,她抬起头,望着柏皓霖:“可是我不会。不管以后我们会怎么样,我都会说:‘因为我喝醉了,就将一见钟情的他果断推倒了。’”说完,她笑了,又道:“哈哈,现在我表白算不算是对你负责啊?”

柏皓霖没有说话,在她体内释放了以后,他很后悔,也很愧疚。如果是在一年前,他会果断地选择结束25年的单身,可是现在,双手已经沾满鲜血的自己还有资格抱着她吗?

“如果你要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无所谓。”曾子凌没有得到柏皓霖的回应,心像被撕裂开,真切的痛直达身体的每一处——原来复仇并没有她想像中的那么简单!原来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的她,还是会动心!

看着曾子凌一脸受伤的表情,柏皓霖的心揪紧了。

如果、如果我可以抛弃以前的一切,如果我可以给她幸福呢?是的,我一定可以的!我不是已经下决心要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吗?我不是已经下决心绝不化身为只能在黑暗中扫除罪恶的修罗吗?我不是可以利用警署犯罪侧写师的身份为光明下的正义找到出路吗?

在对自己提出一系列的问题后,柏皓霖觉得眼前的路似乎变更明朗了,一直以来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也正逐渐消散。

“如果……”柏皓霖说话了,“如果我说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如果我说序篇太短,想有正文……”

不等柏皓霖说完,曾子凌已经堵住了他的唇,在深深一吻过后,她笑道:“这是我对你的标记,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啦,哈哈!”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对了,你们警署不是在查我们老板的事吗?如果被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对你的仕途也不好,不如我们暂时不对外公开,先秘密交往,如何?”

柏皓霖想了想,觉得曾子凌的话也不无道理,颔首道:“可以,不过听你的语气,并不相信你的老板是清白的?!”之前在寒舍两人谈天说地,都没有机会谈到工作上的事,不过既然曾子凌先提出来了,柏皓霖也顺口问道。

“也不是不相信,只是……”曾子凌在脑子里寻找恰当的词汇,“只是觉得邓姐和乐乐被人绑架,他肯定逃脱不了干系。”

“为什么?”连警方都未曾将袁小鹏当成犯罪嫌疑人,柏皓霖不明白为何曾子凌如此笃定?

“老婆被害,丈夫都是嫌疑人,不是吗?推理剧都是这么演的。”曾子凌反问,“而且我听说袁总曾做过亲子鉴定,说明他对邓姐根本不信任嘛。”

表白8

“你有没有听过邹鸿这个名字?”柏皓霖问。

“没有。”曾子凌虽然否认,但她嘴角旁的笑肌却向下牵动,同时眉毛往上扬了扬,这都是恐惧和担心的表情,若非两人靠得很近,很难发现这样细微的表情。

如果曾子凌没有听过邹鸿的名字,为什么脸上会出现这样的表情?柏皓霖暗忖,如果换了别人,他早就揭穿了对方内心的真实想法,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将心中的疑虑说出。

“听说他是邓姗以前的男朋友,现在失踪了,目前他才是警方的第一犯罪嫌疑人。”柏皓霖道,同时观察着曾子凌的表情。

“不会的,邓姐婚后相夫教子,不知道多贤惠呢!怎么可能还跟前男友在一起。”曾子凌替邓姗辩解,但并没有流露出特别的表情,说明她说这番话时是真心的。

曾子凌的这番话反而令柏皓霖起疑。曾子凌作为袁家的一个外人,她怎么会知道邓姗跟谁在一起?所以对于普通的局外人,他们通常会使用疑问句,表示自己的不确定,但曾子凌的语气却显得非常笃定。

“你跟她很熟吧?”柏皓霖本能地引起了警觉,当然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心理学知识看穿刚刚确定关系的女友有事瞒着他。

曾子凌似乎没想到柏皓霖会这么问,她想了想,才说:“皓霖,我也不瞒你了,我跟邓姐关系可以用闺蜜来形容。去年袁总带队去法国参加设计师年会,我和邓姐就是这么认识的,后来我们无话不谈,成了好朋友,这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我不想让人说闲话,说我是借着枕头风才上位的。”

“那你没从邓姗那里听过邹鸿的名字?”柏皓霖觉得曾子凌的说辞没有问题,继续道。

“皓霖!”曾子凌嗔怒道:“你就不能像普通的男人一样,只要抱着我就可以了嘛?干嘛非要问这些煞风景的问题?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耶!”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柏皓霖应着,但心里的疑问并没有减少——转移话题是最典型的掩盖谎言的表现。

也许子凌答应了邓姗不外传,所以她也不便告诉我吧?柏皓霖暗忖。

曾子凌见柏皓霖不再追问,悄悄松了口气,她紧抱着他,闭上眼,静静地享受这一刻。

通灵1

根据张护士长提供的地址,易云昭和秦思烨前往离医院最近的刘姓死者家中。这名死者是今年六月去世的,死因是心肌梗塞。

敲开刘家的门,一名八十来岁,身子却很硬朗的老人打开门,看样子应该是死者的丈夫,他疑惑地看着两人,问:“你们找谁?”

“请问是刘李欢萍家吗?”易云昭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问。

“她……去世了,请问你们是……?”老人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

“我们是警察。”易云昭亮出了证件。

“哦,请进吧。”老人满肚疑肠地打开门,将两人让进了屋。

刘老先生住在一套七十平米,两室一厅的房子里,老伴去世后,他开始培养自己的一些兴趣爱好,家里养了三只鸟,还在阳台上种了些花草,屋里就显得不那么空旷了。

“请坐。”刘老先生一边说一边替易云昭和秦思烨分别倒了杯热水,“两位警官突然来访,有什么事吗?”

易云昭觉得太单刀直入不太妥当,他想了想,道:“我们今天去tmx医院查案。你认识龚史龚医师吧?住院部的?他是……”为了防止刘老先生忘了龚史,他提示道,但不等他说完,刘老先生就已经激动地打断了他:

“记得!记得!龚医师!很神的!!”

“能跟我们详细说说吗!!”易云昭身子往前挪了挪,同时打开了录音笔。

“我跟老伴儿是在二战的时候认识的,我是兵,她是为我们做鞋的女工。我们没有孩子,一直相依为命。老伴去世后,我情绪一度很低落,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是龚医师将老伴儿的话传达到了我这里,我才重拾继续生活的信心。”

“什么话?”易云昭的手有些发抖了。

“牛儿,好好活。”说到这,刘老先生的眼眶湿润了。

“您怎么知道是她说的呢?有没有可能是龚医师为了安慰你编出来的呢?”秦思烨奇怪了。

“牛儿是我的乳名儿,知道这个名字的就只有她,而且在我们结婚后,她也不这么叫了。所以除了她外,不会有人叫我这个名字。”刘老先生非常笃定。

“会不会她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叫了这个名字,恰巧被龚医师听到了呢?”秦思烨不死心。

“欢萍死得完全没有征兆,前一天张护士长还在跟我们说欢萍下周就能出院了,我们还商量着等她出院后,我们一起去欧洲玩几天。欢萍说我连着两周都在医院照顾她,特别累,让我回家休息。谁知道当天晚上她、她就走了。”刘老先生的声音哽咽了,“如果我留下来,也许、也许……”

“刘老伯,有您陪着刘阿姨,她就是走,也走得心安啊。

通灵2

刘老先生点点头。

“谢谢您,我们没问题了。”易云昭道谢。

“有一件事,不知道跟你们的调查有没有关系,”刘老先生迟疑了一下,决定说出来,“当时我老伴儿的住院医师是龚医师,发现她尸体的也是他,但我不知道为什么签死亡证明的是一名姓代的医师。”

“嗯?我看看。”秦思烨找到了刘老太的死亡证明,“确实是代智医师的签名,是不是在发现刘阿姨生命体征出现问题后,曾有过抢救呢?”如果曾有过抢救,那代智签字还算说得过去。

“我听护士说,是龚医师晚上巡房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走了,我赶去的时候,还说她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我从接到电话到抵达医院,顶多只有一刻钟,而且当时那名姓代的医师并不在,只有我和龚医师,还有一名实习护士。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刘老先生将心里的疑虑尽数吐露。

易云昭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刘老先生说完后,他再次确认:“也就是说龚医师赶去病房时刘阿姨已经逝世,龚医师不可能听到她叫您的乳名。”

“请问刘阿姨的遗体有没有做过法医解剖呢?”秦思烨问。

“当然没有!!”刘老先生看来对解剖非常抵触,“中国人讲究的就是入土为安,解剖什么的不敬,太不敬了!!”

告别了刘老先生,两人准备前往两个街区以外的程姓死者家里,在路上,秦思烨若有所思地说:

“两张死亡证明都是代医师签字的,这也太巧了吧?”

“也许代医师抢救了一阵,觉得没希望就走了,刘老伯赶去的时候才没有看到他。”易云昭倒觉得没什么可疑的,“龚医师果然是一个活灵体啊!连人家几十年前的乳名都知道!”

秦思烨也觉得这事忒神了,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身为法医的她也不便发表评论。

程姓死者是上个月死于车祸的青年,他国中缀学,常年混迹街头,靠收国中和国小生的保护费为生,与亲人关系不睦,以至于早年搬出家中,与亲人断绝往来。在他死后,他的亲人甚至不愿意接收他的骨灰,直到前不久才从皇恩寺接回,埋在了程家的祖坟旁边。

程家住在一个普通的居民小区里,小区旁边就是水果批发市场,所以整个小区龙蛇混杂。易云昭和秦思烨根据地址找到了程姓死者的家,可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应门,直到对门的邻居回家:

“你们找宝贵儿啊?”

“是啊。”程姓死者叫程富贵,宝贵是他哥哥,他们的父母在前几年就已经相继去世了。

“他们在市场有一个水果铺,你们去那里找他吧。”邻居热心地说,“a区7号,蛮好找的。”

两人道了谢,根据邻居所指的地方,到达水果市场。

tmx市除了海鲜市场外,就应该属水果市场最脏乱了,很多腐败变质的水果就推放到水果市场大门外侧,发出阵阵腐败、酸臭的味道,这里也成了老鼠的聚居地,所幸冬天来临,味道已经比盛夏时淡了许多,但看到堆积如山的变质、发霉的水果,还是让人有些倒胃口。

易云昭和秦思烨寻着邻居的话找到了程宝贵,此时他正蹲在水果商铺外面,与三个没有揽到活儿的搬运工打纸牌,四人一边用污言秽语问候对方的祖宗,一边吞云吐雾,令商铺前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烟味。

通灵3

“请问哪位是程宝贵?”易云昭问。

“我就是!”坐在东边的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腾然起身,嘴里虽然叼着烟,但脸上立马露出谄媚的笑容,好像看到金主上门。

“警察,有关你弟弟程富贵的事想问问你。”易云昭亮出了警员证。

“哈哈,丫还以为有生意了,一副傻鸟样。”坐在南边,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绵袄的中年男子大笑起来。

“就丫这鸟样也能有生意。梅花七。”北边的男子衣着相对较好,但皮肤黑得像是非洲来的,他一边出牌,一边讥笑着。

程宝贵一脸不高兴,他悻悻地又蹲下,极不耐烦地说:“警官,不是我不配合,那龟儿子的屁事我真是一点都不晓得哈!”

“你叫他龟儿子,他又是你亲弟弟,那你是什么?”秦思烨看不惯程宝贵那副势利样,冷笑着问。

“你个小娘们儿懂个屁!”程宝贵被呛了一口,恨恨地瞪着秦思烨,骂骂咧咧的。

“警察问话你放尊重点!”易云昭喝道。可惜他们玩牌并没有赌钱,不能以聚众赌博将他们抓捕。

程宝贵一脸不高兴,但又不敢造次,只能在出牌的时候狠狠地将其摔在地上以泄心中愤怒。

“你老实回答,我们很快就走!”易云昭拿出了警察的威严,“你弟弟的医生龚史,认识吗?”

“不认识!”程宝贵气鼓鼓地说。

“你信不信我以防碍司法公正逮捕你!!”易云昭当然不信。

听了易云昭的话,程宝贵立马转变态度,满脸堆笑:“警官,我不是不配合,我是真不认识!我那弟弟富贵儿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二十多年跟家里都没联系,连老爹老娘死他也没回来。他都这么没情没义,我管他干嘛?我又不是二货!!”

“那你为什么后来又领了他的骨灰?”

“咳,是这样的。”程宝贵的眼珠“咕噜”一转,权衡了一下,觉得可以将实情说出,道:“一个叫什么的医生我忘了,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我弟弟给他交待了一件事。”

“什么事?!”

“说是他有一笔小钱埋在百花公园的一个地方。但是钱不多啊!只有一万多块,而且我已经用来交这间铺子的租金了!”程宝贵生怕易云昭没收他的财产,申明道。

“这笔钱是留给你的吗?”秦思烨觉得奇怪,问。

“那个医生告诉我的,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不是留给我留给谁的?”程宝贵理所当然地说,“不过有个条件,就是我要把骨灰埋回老家祖坟。”

秦思烨拿出程宝贵的死亡证明,有针对性地阅读着。

死亡证明中表明,程富贵送往医院的时间和死亡时间相差不过半个小时,死因是大出血,而且在送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而这次在死亡证明上签字的不是代智,而是易云昭认识的王琨医师。

这令秦思烨心中的疑虑更深了——从死亡证明上看,程富贵根本没有机会对身为住院医师的龚史交待后事,更何况像他这样众叛亲离的人,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钱的去向交待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医师?!

难道易云昭的想法是对的?!秦思烨脑中突然冒出一个令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

“我说吧!我说吧!!”易云昭从秦思烨的脸上看出了她的想法,有点得意地说。

“还有四户呢。”秦思烨当然不愿意承认,她瞪了易云昭一眼,径自离开。

通灵4

从水果市场退出后,秦思烨开始翻看着余下的四名死者的资料,其中一个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个好像是去年家里闹翻天的那个土木工程师嘛!”她阅读着这名江姓死者的资料,越看越觉得眼熟。

“什么家里闹翻天?”易云昭问。

“我四哥是建筑师,这名死者是他们圈内蛮有名气的工程师,去年大概是清明节的样子,死者就住进重症监护室了,他们家的人也超奇葩的,老爷子在医院里,他们不闻不问,反而因为财产的分配大打出手,听我四哥说,有几次在医院里就差点打起来,真是豪门多恩怨。”说到这,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道:“对了,后来四哥说老爷子原来立了一个什么遗嘱,财产全都捐给慈善机构了。”

“难道又与龚医师有关?”

“你看,上面的地址是律师事务所。离这里只有十几分钟车程。”

诚信律师事务所

易云昭和秦思烨找到了江老爷子生前的律师,在大概说明来意后,李律师找出与江老爷子有关的法律资料,放在书桌上:

“这事儿有时候我也在想,确实有点奇怪。其实江先生生前是立过一份遗嘱的,上面写的是在他死后将家财平均分配给他的三名子女。当然这份遗嘱他的孩子们并不知情,所以在江老先生中风住进重症监护室后,因为财产的分割问题,他们做得有点过分。”

“我看了江老先生的病历,他虽然不能说话,但是意识还是清楚的,所以江老先生一定非常痛心。那他是什么时候修改遗嘱的呢?”秦思烨问。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其实在他去世前几天我还探望过他,他不能说话,但是右手还能勉强动,所以签字什么的是没问题的。但当时他并没有示意护士拿出新的遗嘱,也就是说那时候,他还没有改立。我看望他的第二天,他就陷入昏迷,直至去世。他去世后两天,我去接遗体的时候,一名医师交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才是他的新遗嘱。”

“有没有可能是伪造的?”秦思烨又问。

“江老先生以前就知道他的子女不争气,曾经跟我有过一个秘密协定,他在签字的时候会特意在‘工’字的右下方点一个不起眼的小点,表明是他亲笔签字。新遗嘱的字迹虽然歪歪斜斜,却有那个暗号,所以我可以肯定是他签的字。”李律师非常肯定。

“交给你东西的医师是不是姓龚?!”易云昭已经激动起来了。

“是的。”李律师点头道,“公证人写的就是他的名字。”

“尸体解剖过吗?”

“没有。那时候因为遗产的事,他的三个子女吵得不可开交,连遗体都是我领回的。”

秦思烨特意看了看死亡证明,上面是一个不认识的医生签名:“那龚医师怎么会有新遗嘱?”

“我也问过他。”李律师的表情显得有点复杂。

“他怎么说?”易云昭看出端倪,忙问。

“他说是江老先生心愿未了,他来替他了愿的。”李律师以前对神神怪怪的事并不相信,但这件事后,他的看法有所改观。

“他还说了什么?”这样暧昧不明的话,可填不饱易云昭的胃口。

“没了,他说完就走了。不过遗嘱是真的,我也没多问。”可能是职业习惯,李律师向来问题不多。

通灵5

已经连续三名死者的相关人士提出了与易云昭的看法相近的证词,这下连秦思烨也不再反驳,在前往第四户死者家属的途中,她时而翻看着那些死亡证明,时而陷入了沉思,似乎也在思考超自然事件的可能性,易云昭的心情更是愉快得不得了,他吹着口哨,好像一名坚持多年别人认为不可能的理论的科学家终于要获得诺贝尔奖一样!

第四户死者是一位姓彭的七十多岁的老大爷,去年年底的时候他死于突发性脑溢血,在死亡证明上签字的医生又是代智。

彭大妈在彭大爷死后就搬去与唯一的儿子住了,在听了易云昭和秦思烨说明来意后,彭大妈想起了伤心事,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我那老爷子……,哎,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这么早走……。”她才说了两句,就已经泣不成声。

“我来说吧,”彭大哥见母亲伤心欲绝,接过话:“我爸住院是因为冠心病,医生说也不是什么大病,本来是准备第二天出院的,那天晚上,我儿子因为感冒发烧住院,我和他妈妈就到儿科照顾他去了,只留下我妈一个人照顾我爸。”

“我正在吃水果,他突然说想上厕所,我说我陪他去,他说不用,就自己一个人去了。我等了一会儿,他没回来,我还以为他便密,又等了一会儿,他还没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我叫上护士一起去厕所,一道门一道门地敲,最后敲到一扇,打开一看,他却已经、已经去了!!呜——!!我陪他去的话,他就不会这么走了!!”说到这儿,彭老太老泪纵横。

“医生说是因为我爸蹲得时间太久了,突然站起来,引起脑溢血,才这么……”彭大哥的眼睛也湿润了。

秦思烨听了他们的话觉得心里堵堵的,她一边给他们递上纸巾,一边出言安慰:“大爷走得一点痛苦都没有。他知道你们过得好好的,比什么都强!”除了这样的话,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那么,你们认识龚史龚医师吗?”因为病历上,彭大爷的病不属于急诊,他住在六楼的一般病房。

彭家母子用奇怪的眼神对望了一眼,彭大哥说话了:

“认识,他是负责停尸间的医师,在我们接尸体的时候,他突然对我妈说:‘彭大爷告诉我,他的私房钱藏在一条蓝色底裤里。还说让你拿着这些钱和孩子一起好好过日子’。”

“我当时半信半疑,因为老爷子有私房钱的事连我也不知道,”彭大妈的情绪好了一些,道,“等丧事办完后,我清点老伴儿遗物时,找到那条压箱底儿的蓝色底裤,果然在里面找到几张定期存款,一共有十几万。如果不是龚医师,我可能看都不会看就给丢掉了。”

连死者藏了私房钱这么隐密的事都能洞知,这个医师的神通之能已经不能用任何俗气的语言来形容了!!易云昭在心里呐喊着。

“那在彭大爷生前,有没有与龚医师接触过呢?”秦思烨还在寻找合理、科学的解释。

彭大娘和彭大哥纷纷摇头:“没有。我们以前都不认识他的。”

难道真像易云昭所说,这真是灵异事件?秦思烨偷偷看了易云昭一眼,暗忖。

通灵6

寒风卷走了树上仅存的落叶,空气中丝丝都是割人心肺的冷气,易云昭站在地址上本应是吴家的门前,看着前方残破的大门,以及阴森的房间,有种不寒而悚的感觉。

“喂——有人吗?”吴家住在郊区一幢独立别墅里,周围少有人烟,连问路的人也没有,他对着屋里叫着,但回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

“我进来了~”易云昭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生怕惊动了什么似地,小声道。

吴家的房子已经有一些年头了,随着“吱嘎——”一声,大门怯怯地打开一条缝,阴暗的月光挤进了屋中,将易云昭的影子无限拉长。

“有人吗~~?”易云昭不敢进门,壮着胆子叫了一声。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人吗人吗人吗吗吗——屋子里回荡着易云昭的声音,显得更加阴森恐怖。

这里面难道有……鬼?!易云昭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等到明天白天阳气正盛的时候再来,突然,一朵忽明忽暗的鬼火向他飘来。

“啊!!”易云昭抑制不住地叫出了声,不等他夺路而逃,一个衣衫褴烂的老者出现在他眼前,他的手里拿着一只火焰不断跳跃的蜡烛,他正一脸不满地瞪着易云昭,用一口纯正的外地方言吼道:

“要进来就进来,叫个毛啊!”

“哦——”易云昭见对方是个人,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他跟着老者走进内堂,发现里面躺着十几名倦着身子乞丐,他们身上裹的是别人家不要的烂毯子,由于长年不洗澡不洗衣,身上发出阵阵恶臭,令整个房间臭气薰天,每呼吸一次,都是一种煎熬。

“你是谁?”等易云昭走近,老者才发现他的衣服光鲜,绝不是他们同路人,带有些许敌意地喝问。

“这里的主人是姓吴吗?”易云昭知道这样的人对政府机构恨之入骨,如果自报说是警察,他们未必配合,“我是来走亲戚的。”

“我不清楚。老汪,你知道吗?”老者问在这里住得最久的乞丐。

“晓求得哦!不要打扰老子睡觉!”老汪不耐烦地回答。

“妈了个巴子,你身上还盖着人家给你的衣服,就认不到人了嗦!”老汪旁边一个长发披肩,却油腻得可以拧成麻花的小伙子骂道,然后回答易云昭:“确实是姓吴,前段时间有一个美女来过,她说这里是她家,还说我们在这里住冬天会很冷,还拿了很多绵衣绵被来,人长得靓,心也好!前段时间还帮一个兄弟在c市安了家呢!!”

“你说的那个女的是吴家的幺女儿。”老汪听了小伙子的话,开口道:“吴家在九年前出了事,只剩下她跟她姐姐了,不过她姐姐好像早在几年前就嫁到外地去了。”

“是不是跟吴津天的事有关?”易云昭问。

“晓求得叫啥子名字哦!”老汪态度虽然不好,但还是回答了易云昭的问题:“听到说他跟人家过捏,豆着人家打老!,跟到屋头老汉儿也死求了,妈也上吊了,听到说就在这间屋子上吊了哦~~~”老汪说着用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其他人。

“嘁——!”不少人冲他比出了中指。

“那你们有没有那个女孩子的电话?”九年前的事,可能她也记不到多少了吧?不过易云昭还是想问问。

所有人用“你认为我们会有电话吗?”的表情看着他。

“知道怎么联系她吗?”易云昭又问。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看来最后一名死者的家属是联系不上了,不过这并不影响易云昭得出结论:

龚医师绝对有通灵的能力!!

暴露1

初冬的太阳少见得就像沙漠里的绿洲一样,可遇而不可求,这天一大早,太阳就从云端里羞涩地露出半张脸,娇滴滴地普照着大地,令连日被寒风侵袭的城市也温暖了不少。

柏皓霖醒来时曾子凌已经去上班了,餐桌放着新鲜的三明治和一杯温热的牛奶,虽然没有任何甜言蜜语,却让柏皓霖的心像被窗外的阳光包裹着一样,暖暖的。

曾子凌确实是一名奇女子,柏皓霖自从半年前得知父亲之死还有重大隐情后,他的心就仿若被冰冻了一般,只有在患上自闭症的母亲面前他才会恢复成原来的自己,可如今他却和才第三次见面的曾子凌有了如此亲密的关系,也许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吧!

tmx市白虎警署

柏皓霖刚到四楼支援部,就看到刑侦一处,负责小乐乐案的老赵正向自己走来,他向他打招呼:“老赵,怎么了?袁小鹏那边有重大发现吗?”

“刚刚拿到dna鉴定书了。”老赵神情严峻,“乐乐不是袁小鹏的亲生女儿!”

难怪袁小鹏对此毫不关心!柏皓霖暗忖。

“那袁小鹏已成嫌疑人了?”柏皓霖问。

“还不是,他的不在现场证明是不容置疑的,只是作案动机方面,我们要从新的角度去想。”

“邹鸿呢?找到了吗?”

“没有。最后一次已知的行踪是两年前他在意大利,不过也只查到他入住酒店的信息。”老赵也觉得头痛不已,“我来就是想找你看看,有没有可能通过心理学计算出他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老赵的破罐子破摔令柏皓霖苦笑连连——老赵完全将心理学当成神学了,诚然,心理学是可以侧写出疑犯的活动范围,但这是需要大量数据支持的,现在搞得跟算命似的。虽然不置可否,但他还是接过了资料:

“我看看吧,希望可以对破案有所帮助。”

回到心理咨询处,柏皓霖开始阅读警方获得的新线索。

由于警方已经将邹鸿作为第一犯罪嫌疑人,对他也做了详尽的调查。

邹鸿和邓姗是大学同学,两人谈了四年恋爱,原本是打算等邹鸿从英国留学归来就结婚的,没想到邓姗的父母却棒打鸳鸯。邓姗也曾经反抗过,无奈邓家父母用反间计,让她以为邹鸿另有新欢,才含着眼泪披上了婚纱。四年前,邹鸿留学归国,听到的却是邓姗嫁作他人妇的消息,在愤然中,他离开了tmx市,自两年前在意大利出现过一段时间后就彻底销声匿迹了。

既然乐乐不是袁小鹏的亲生女儿,那是邹鸿的吗?知道这个答案的只有邓姗!可是她却失踪很久了!

邹鸿所学的专业是欧式花园设计,在tmx市这样的亚洲国家没什么市场,所以他毕业后也主要在欧美国家,四年前曾在tmx市有过短暂的逗留,与乐乐受孕的时间倒也相近。若是邹鸿就是绑架邓姗和乐乐的人,那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邓姗又是死是活?!

慢着,乐乐不是袁小鹏的亲生女儿,那袁小鹏做案的动机就有了——为了泄恨!!从袁小鹏的办公室布置来看,此人是一个极度自我的人,他怎么能容忍妻子的背叛?

柏皓霖找到警方调查的袁小鹏在巴黎的资料,里面有袁小鹏的出入境记录、证人证词等等。在巴黎的六天,袁小鹏时时刻刻都能找到证人证明他的行踪,唯独在乐乐出事的前一天下午三点至次日上午十一点没有,袁小鹏的回答是自己中午参加了一场酒会,有点醉,回酒店休息了,酒店方提供的袁小鹏房门的开关记录与他的证词相符,对此警方也并没有深究,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进出房间的不是袁小鹏,而是另有其人呢?

暴露2

这20个小时空白足够让袁小鹏乘动车抵达法国的邻国,然后坐飞机到临近tmx市的其他城市,再乘车进入tmx市,单边的行程时间大概是八个小时。警方只查了袁小鹏从法国到tmx市的出入境记录,如果他绕道其他国家和城市,当然无法知晓!!

若是如此,刚好与邓姗母女失踪的时间相符!柏皓霖暗忖。

可是这也仅仅是他的猜测,并没有证据。

柏皓霖翻看着证人证言,如他所料,在法国巴黎除了袁小鹏外,还有曾子凌与另外三名设计师,他想了想给曾子凌打去电话,可是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而后转到了语音信箱,柏皓霖有些失落地挂断电话,并没有留言。

若是没有证据支撑,一切都是空想,在证实自己的想法之前,柏皓霖当然不会冒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老赵,更何况有太多的细节无法联系起来。

最大的疑点在于邓姗最后一次出现,她在失踪的两天前的晚上曾去过袁小鹏的公司,而袁小鹏并不在,她却呆了近十五分钟,她找谁?与她的失踪有关吗?也许是这件事与她的失踪并没有关联,又也许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所以必须弄清楚。

几天前,柏皓霖随警方到袁小鹏公司询问过当天加班的八名职员,只有一人说曾见过邓姗,却没有在意她何时离开的,根据他的口供,他见到邓姗的时间是九点四十分左右,而根据监控器上的时间表明,她到袁小鹏公司的时间差不多是九点半,离开时是九点四十三分。

那位见过邓姗的职员是这么说的:“大概九点四十吧,我打卡准备下班,看到老板娘走过来,我跟她打招呼,说老板不在,她也只是笑笑,往里走去。”

柏皓霖听到这话时,并没有看到邓姗到达和离开的具体时间,也没有在意,现在看来,这其中隐含了很大的问题:邓姗到袁小鹏公司所在的大楼却并没有去他的公司,这时间足足有十分钟,而她到袁小鹏的公司却只呆了三分钟左右,本末倒置。

也就是说邓姗找的人很有可能在袁小鹏公司的所在大楼!

会是邹鸿吗?!

柏皓霖找到入驻财富大厦的公司名单,有金融公司、贸易公司、室内装修公司等等,会不会邹鸿就藏在这些公司里呢?邓姗其实是去找他的?!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邓姗到袁氏设计公司的时间太短,短得只能在里面溜达一圈或是上个洗手间。

是了!如果她是来找人,大可不必亲自到里面巡视一番,而是可以先打电话。那么她出现在袁氏设计公司很有可能只是来上洗手间的!如果她要找的人就在大厦工作,为什么不去对方所在的公司呢?!

也就是说邓姗找的其实是袁小鹏公司的人!!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并不在那些加班的职员当中!!!

想到这些,柏皓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人的名字:曾子凌!!

根据员工的打卡记录,曾子凌在九点十二分就离开了公司,由于她不是关键人物,警方并没有核实她离开大厦的时间,而且她自己也说过,她和邓姗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从她听到邹鸿名字时的细微表情来看,她极有可能知道邹鸿的事!!

如此看来,曾子凌很有可能打卡离开了公司,却在大厦的某处等着邓姗,两人一定说了一些不能让别人听见的话,不,应该说她们根本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们曾见过面,否则也不必费这么大劲避开所有人的视线!估计在聊完后,邓姗内急,又不方便去其他地方,只能到袁氏设计公司上洗手间,从而留下了她的行踪!

越想,柏皓霖越觉得这个推理可靠,若是别人,他肯定马上就将自己的想法向老赵说明,但现在,他迟疑了。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她对这起失踪案知道多少?!回想起来,在他问及曾子凌有关邹鸿的问题时,她的表现确实很奇怪。

暴露3

这些问题像针一样扎在柏皓霖的心上,就在此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心理咨询处。”

“是皓霖呀,你刚刚打我电话了?”曾子凌柔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不好意思哦,今天上午一直在开会,没有接到,找我有事吗?”

“嗯,有关袁小鹏的事,想问问你。”柏皓霖一边说,一边想着措辞。

“好,什么事?”

“在邓姗失踪期间,你和袁小鹏一起在法国吧?”柏皓霖问。

“是啊,怎么了?”

“他在邓姗失踪的前一天有十几个小时独自一人呆在房间里,我觉得很可疑。想跟你确认一下。”柏皓霖实话实说。

“嗯——”曾子凌拖长了声音,好像在回忆,“好像是的,那天中午我们一起参加了一个酒会,袁总说有点醉了,就回房间休息了,而后我们也没有再看到他。不过就算他是独自一人,也无法证明是他绑架了邓姐和乐乐吧?更何况他这么做也没有好处。”曾子凌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绑架?”柏皓霖注意到了曾子凌的措辞。由于一直没有接到绑匪的信息,警方也没有将此案定性为绑架案,只是在追查袁乐的死亡,但听曾子凌的语气,似乎很肯定是绑架。

“我们私下都是这么认为的。”曾子凌道。

“我知道了。”柏皓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皓霖,你最喜欢吃什么?”曾子凌话峰一转,“我晚上做给你吃。”

“我不知道要加班到多久。”柏皓霖拒绝了,心里的温暖也随着他的疑虑降到了冰点。

“好吧,那你忙,我挂咯。”曾子凌像是没有听出柏皓霖的冷漠,语气温柔。

放下电话后,更多的问题一股脑儿地浮现在柏皓霖的脑海里:为什么曾子凌如此笃定是绑架?根据前期的证据梳理,邓姗在失踪的前两天曾出现财富大厦,而此时袁小鹏并不在公司,极有可能是去找曾子凌的;第二天,袁小鹏、曾子凌及其他三名设计师去了法国巴黎,但根据袁小鹏的房间进出记录,他有足足二十个小时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的行踪;第三天,袁乐被辗死在马路上。而且从袁小鹏后期的反应来看,绑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偏偏曾子凌却如此笃定——就算绑匪联系了家人,她也不可能知道啊!

柏皓霖思量了半晌,拔打了老赵的电话:

“老赵,我看了你给我的资料,有几个疑点,你能不能核实一下。”柏皓霖毕竟只是警署的心理咨询师,对案件没有调查权限,还要依靠刑侦部的力量。

“你说!”

“邓姗失踪的前两天曾到袁氏设计公司,这是无庸置疑的,但当时袁小鹏并未在公司,所以我想她呆的这十几分钟很有可能是去见另一个人!”

“邹鸿!!”

暴露4

“这个不好说,但我可以肯定她找的人一定在袁氏设计公司,所以我想你们能不能让大厦的物业公司提供一下所有人离开大厦的时间?”柏皓霖没有将曾子凌的名字说出来。

“嗯嗯。”电话那头传来老赵快速书写的声音。

“还有袁小鹏在法国的不在场证明很有可能是不成立的,”柏皓霖将自己对时间的推理说了出来,又道,“所以我想能不能拿到法国酒店的监控录像?”

“这个可倒是可以,但涉及到跨国合作,时间会比较久。”老赵道。

“老赵,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一棕绑架案呢?”柏皓霖问。

“之前也有这样想过,但我们监听了袁小鹏的电话,并没有发现可疑,所以排除了,最大的嫌疑人还是邹鸿。”老赵如实告知,“你猜到他的活动范围了吗?”老赵没有忘记自己交给柏皓霖的事。

“与他有关的资料太少,现在还不好说。”

“哎,”老赵叹了口气,“那我先查查你说的这两件事吧。”

“谢了老赵。”

下午,柏皓霖开始为新进的四名警员做心理评估——按照警署的规定,都要先到心理咨询处做了评估,通过后才能正式上岗。

柏皓霖完成了最后一名新警员的心理评估报告,这才从繁忙的工作中喘口气,他看看表,这才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多了,他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

柏皓霖驱车离开,他的车刚开出警署的大门,街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将车停在路边,对方一见是他,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脸顿时露出了笑容:

“皓霖,下班了?”那人正是曾子凌。

“你怎么在这?”柏皓霖吃惊不小,因为他并没有接到曾子凌的电话说要来。

“等你呀,”曾子凌娇嗔道,“皓霖,我等了你两个多小时耶,你就不能帮我开下车门吗?”

柏皓霖下车,替曾子凌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然后再坐回驾驶位:“你来怎么不先打电话?”

“我想你一定很忙,不好意思打扰你。”曾子凌说着一直抱在胸前的保温饭盒递给柏皓霖,“我想你一定很冷,给你煲了汤,快趁热喝吧!”

柏皓霖有些犹豫,但看到曾子凌真挚的眼神又不好拒绝,在他接过保温饭盒时,指尖不经意地触到曾子凌的手,竟是刺骨的冷。

“这么冷的天,你在外面站这么久,生病了怎么办?”柏皓霖有点生气。

“我的心是暖的,怎么会生病?”曾子凌笑道,全然不在意,“快喝吧,你不喝我的努力可就白费咯。”

由于怀疑曾子凌与邓姗的失踪有关,柏皓霖原本有所冷却的心又因为曾子凌的突然到访温暖了很多:“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柏皓霖的声音柔和了很多。

“去我家,我做给你吃吧,外面的东西肯定没有家里做得好。”曾子凌提议。

“这么晚了,太麻烦了吧?”

“做的人都不怕,吃的人还怕什么麻烦?”曾子凌笑道,“难道你怕我吃了你?”

柏皓霖笑了笑,发动了汽车,先前对曾子凌隐瞒他的不悦也随之云散烟销了。

暴露5

刑侦一处毕竟是警署是精英部门,两天后,他们就将财富大厦的监控录像比对了人员的打卡记录,同时还拿到了在17号出入财富大厦的所有人资料,期望从中找到邹鸿的影子。由于比对的工作量大,柏皓霖也主动提出可以帮忙看录影,老赵对他主动承担额外工作的行为非常欣赏,让他拿走了几卷监控录影带。

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拿到17号晚上八点至十点的录影带后就迫不及待地回到办公室,与一处警员相比,他带有更强的目的性——确定曾子凌离开大厦的时间!

经过几天时间的相处,柏皓霖越发觉得曾子凌是一个乖巧、懂事、又很机灵的女人,对自己也很温柔倍至,经常会做一些贴心的举动,让柏皓霖感动不已。更难得的是,他们在一起时,曾子凌从来不会提案子,只是一心一意地对他好。这两天柏皓霖的心情相当复杂,即觉得内疚,又暗自期望曾子凌与这起案子没有关系,所以听说一处拿到了财富中心的监控录像后他就自告奋勇地提出帮忙。

从袁氏设计公司的打卡记录来看,曾子凌离开的时间是九点十二分,柏皓霖就直接将录影带的时间快进到九点十分,然后死死地盯着屏幕,暗自祈祷曾子凌快点出现。

九点十五分,没有曾子凌的影子、九点二十分,她还没有出现。柏皓霖的心揪紧了,从曾子凌离开公司已经整整八分钟了,就算电梯停电,从安全通道步行她也应该到了,但现在却没有她的身影。

柏皓霖的心随着时间的流失渐渐沉到了谷底。

会不会有事耽误了?柏皓霖开始为曾子凌找借口。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他还是忐忑不安地继续看监控。

九点二十八分,邓姗驱车进入了大厦,她将车停在负二楼的停车场,走进了电梯。

财富大厦只有在停车场和出口处设有监控录像,所以邓姗走进电梯后,就失去了行踪。直至九点四十一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停车场。

此人正是曾子凌!她走向自己的小车,很快离开。而在她离开后不久,邓姗也出现在停车场。两人一前一后,时间相差不过三分钟!

之前柏皓霖还在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巧合,现在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邓姗果然是来见曾子凌的!她们见面的时间在袁小鹏去法国的前一天,而在袁小鹏离开后邓姗马上就失了踪,这说明是早有预谋!!与邓姗关系甚近的曾子凌绝不可能不知道!!

确定了这些后,柏皓霖的心情五味杂陈,失望中又带着点愤怒,郁闷中还夹杂着质疑。

他的脑中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曾子凌与他的关系如此亲近,在问及此事时,她依然选择了隐瞒?是因为对朋友的承诺还是其他原因?会不会从一开始曾子凌就带着想打探消息的心理来接近自己?可是从她的表现来看,又不像,因为她从来没有询问过案子的事。

不管如何,曾子凌都肯定与邓姗失踪案有重大关联!!想到这个,柏皓霖的心情如坠冰窖。

柏皓霖心里很清楚,自己对曾子凌虽然有感情,但他依然绝不能容忍她做出伤害他人的事!!

原本被融化的心变得冰冷而坚定,柏皓霖盯着在屏幕中定格的曾子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一定要弄清楚整件事的来胧去脉!!

有了明确的目标,柏皓霖开始回忆曾子凌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虽否认了知道邹鸿,但肢体动作却与之相反,也就是说,她一定知道邹鸿和邓姗发生的事;曾子凌曾强调邓姗是被绑架的,可是从17号晚上她们碰面来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些虽然表明曾子凌知道邓姗失踪的事,却没有证据支撑,而且里面少了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动机!

暴露6

只是单纯地想帮朋友?但袁乐为什么会成为车下亡魂?

柏皓霖觉得展现在自己眼前是一幕幕的片断,却偏偏缺少将其连接的线,而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根线只能在曾子凌身上才能找到!!

就在柏皓霖陷入沉思时,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地敲响了,他应道:“请进。”

见到来人,柏皓霖吃惊不小,他站起身:“陆小姐?你怎么来了?”来人居然是陆菀钰!!

“怎么?我妹妹能来,我就不能来吗?”陆菀钰婉然一笑,“这周五就是圣诞节了,我们寒舍将举办圣诞狂欢夜,希望柏先生赏光。”她将一张制作非常精美的邀请函递给柏皓霖,同时补充道:“能参加的全是政界要人、商业大锷和社会各界知名人士,对您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在她看来,这些大人物是柏皓霖这样的小警察难以高攀的,对于自己给的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当然会感激涕零,欣然而往。只要柏皓霖在圣诞夜成为自己的舞伴,就是送给陆亚茗最好的圣诞礼物!

柏皓霖暗觉奇怪,自己与陆菀钰只能算是有一面之交,平时也没有联系,她怎么突然如此盛情地邀请自己?难道是为了陆亚茗?柏皓霖向来不喜欢所谓的上流社会,就算没有和曾子凌交往,他也不会去,所以柏皓霖没有接,道:

“陆小姐,感谢你的盛情,我……”他正准备推辞,陆菀钰已然打断了他的话:

“不用谢谢我,周五晚上七点,不要迟到哦!”陆菀钰说完就将邀请函放在桌上,然后扭动着婀娜的腰肢飘然离开,只留下极度无语的柏皓霖。

对此,柏皓霖也只能置之一笑,将邀请函丢进了垃圾箱里。

思考良久,柏皓霖想到一个方法,一个既不会破坏他和曾子凌之间的感情,又可以暗自获知事件真相的方法!

当晚,柏皓霖应曾子凌之邀到她家吃晚饭。

趁着曾子凌在厨房里忙碌时,柏皓霖悄悄拿起她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他并没有查看里面的通讯记录和短信信息,而是迅速取出了手机电池,将电池翻转了一圈后重新安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手机瘫痪,然后柏皓霖将手机放回原处,装作没事似地到厨房帮忙。

过了一会儿,曾子凌就做好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两人一边吃一边说着笑,气氛好不融洽,在曾子凌替柏皓霖乘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喂?赵哥,案子有进展了?什么?!收到了绑匪的录音?!好!!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曾子凌见柏皓霖神色严峻,关切地问。

“子凌,你还真说对了,邓姗确实是被绑架的!刚刚警署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一个录音机。”柏皓霖已顾不上喝汤,一边穿外套一边说,“录音的人声称自己绑架了邓姗母女,并说将袁乐抛下车只是为了杀鸡敬猴,让警方准备三千万不连号的现金,二十四小时后他会再联络。”

“这……,怎么可能?!”曾子凌也吃惊不小。

“我马上回警署,你慢慢吃。”柏皓霖说完就匆匆出了门。

听了柏皓霖的话,曾子凌哪里还吃得下,等他离开后,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可是手机像是阵亡了一样,怎么按也没有反应,曾子凌急得如同困兽一般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越想越觉得不对,越想越担心,她索性也拿起大衣,也离开了公寓。

柏皓霖虽说离开了曾子凌的公寓,却并没有走远,他将车停在路边,静静地等待着。虽然有无数次他都像潜伏在黑暗中的野兽一样静待着猎物走进自己的陷阱,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紧张。他暗自祈祷着,祈祷自己是错的。

暴露7

可是十分钟后,曾子凌的小车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果然……,我又猜对了吗?!柏皓霖自嘲地苦笑着,发动了汽车,偷偷跟了上去。

由于心烦意乱,曾子凌满脑子想的是周密的计划中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出现一个什么绑匪,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跟踪,她将车驶向了西郊。

西郊有一处新开的渡假村,这里标新立异地打出了“远离都市”的理念,所以渡假村里没有一点现代化设备,就连吃住也需要自己亲自到周围的森林、湖泊捕获。而曾子凌的目的地就是这个渡假村。

渡假村并不大,只有十几幢木制的别墅,别墅群依山傍水,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一起。曾子凌将车停下,走进靠着湖边的第二幢别墅。

柏皓霖很清楚曾子凌到这里是来找什么人,也很清楚自己完全可以去抓个正着,但他没有,他宁愿将车完成熄火,停在不起眼的路边,坐在冰冷如雪窟的车中,等着曾子凌出来。

约莫半小时后,曾子凌从别墅里走出,从她的步伐来看,她着实松了口气。等她离开这里后,柏皓霖才移动着僵直的身子下了车,走近那幢别墅。

柏皓霖像是走亲访友一般,轻轻敲响了木门,很快,屋中出现了响动,一名男子为他打开门,对方看到是一个陌生人完全怔住了,似乎没有想到会看到曾子凌以外的人,不等对方想好开场白,柏皓霖冲他微微一笑:

“你好,邹先生,我能进去坐坐吗?”

正如柏皓霖所料,开门的正是被警方列为首位犯罪嫌疑人的邹鸿!!

听了他的话,邹鸿更懵了,他很不自然地点点头,给柏皓霖让出一条道儿。

屋子里没有任何现代化的电器设施,正对着门的是一个有一米多宽的壁炉,里面正熊熊燃烧着火焰以保证屋里的温度,壁炉旁边是一个摇椅,摇椅旁边是一排双人座的实木沙发,沙发前方放着一个小方桌,上面摆放着一个水杯,杯子上还有口红印,看得出这是刚刚曾子凌留下的。右边是一张餐桌,餐桌上放着烛台,餐桌右边一道小门应该就是厨房了。在壁炉的左边是通往二楼的楼梯,邓姗应该就在上面。

这里是专为那些想体验原始生活的人们准备的,没有电灯、电视、电话、电脑,照明只能用蜡烛或油灯,食物要自己从森林里弄,意在让那些过惯了都市生活的人感受在发明电之前的人们经历的是怎样的生活,也让他们了解到脱离了电脑、电视等现代化电器外,我们还可以仰望星空、还可以在湖边垂钓的方式来享受生活。

不过这里也成为了邓姗和邹鸿最好的避难所。

暴露8

待柏皓霖坐下后,邹鸿礼貌地为他倒了一杯水,然后从餐桌旁边端来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等他先说话。

“邹先生,我不是来抓你们的,”柏皓霖握着水杯,杯身的温度从手心传递到全身,令他僵硬的身子温暖了少许,“对于你们引起的这桩案子,我想我已经大概了解了,如果我有说错的地方,烦请指正。”

邹鸿一边在心里猜测着柏皓霖的身份,一边略微地点点头。

“乐乐是你和邓姗的孩子,但因为某种原因,袁小鹏不愿意离婚,所以你们才决定私奔,是吧?”

“一半是因为财产分割,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面子。我听姗姗说,她爸爸想帮助袁小鹏成为国民议员,若是婚姻失败就会成为政敌攻击他的最好的武器,所以就算袁小鹏肯,邓先生也不肯。”邹鸿苦笑道。为了他们的政治野心和经济利益,他和邓姗以及乐乐无疑成为了钱权交易下的受害者。

柏皓霖点点头,他也大约猜到了这些,问:“那么乐乐的死……”

“纯粹只是意外。”说到这,邹鸿的眼眶湿润了,他的嘴唇有些发抖,却还极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和姗姗带走乐乐,袁家的东西我们什么都没拿,只想一家人离开tmx市,平平静静地过我们自己的日子,所以我找人买了一辆让人查不到行踪的车,就是不希望姗姗他爸爸还有袁小鹏找到我们,可是……”邹鸿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可是到北娄街一段,车拐弯时,后座右边的车门因为没有关严实,突然打开,因为惯性,独自坐在后座的乐乐……,滚出了车外。”想起那一幕,邹鸿的眼泪如绝堤一般滚落,“当时我和姗姗还处于极度的兴奋中,根本、根本没有注意,直到过了四个街区,才发现后车门打开了,而乐乐、乐乐已经……”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如此粗心的父母都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们就没有想过回去?就没有想过乐乐有可能还活着?!”柏皓霖看过车祸的录像,现场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邹鸿这样的说辞。

“我们回去过,乐乐已经被送往医院了,当时姗姗就已经伤心地昏了过去,我没有办法,只能给我们的一个朋友打电话。”不用想,这个朋友就是曾子凌。

“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们就躲在这里?没有想过负起责任来吗?!”柏皓霖有些火了,斥责道。

“出了事后,姗姗就一句话也没有说过,只是坐在床上发呆,有时候还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我也想过自首,可是如果我进了监狱,她怎么办?!”邹鸿擦干了眼泪。

柏皓霖不便评价他们这样的行为:“但你们躲在这里也不是办法,邓姗很有可能已经出现了应激障碍或是解离症状,如果将她送去做心理治疗,总有一天她可以面对现实,但是现在……,脱离社会只会让她的病情加重。”

邹鸿垂下头,过了半晌,他抬起头,问:“你是袁小鹏请来的私家侦探?”

“不,我姑且算是个关心此案的普通公民吧?”柏皓霖道,“你们的行为只能算过失杀人,加上自首,如果找个好的辩护律师,还可以提前假释。至于她,以她目前的情况,肯定可以申请保外就医,等她好了,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总比现在每天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好吧?况且对她来说,这也是最好解脱。”

邹鸿沉默了,他在思考柏皓霖的话,虽然在他来之前,他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每次都是曾子凌打消了他的念头,理由是邓姗没有他肯定活不下去。现在看来,柏皓霖的想法与他的已是不谋而合,这也让邹鸿开始重新思考他们的未来。

暴露9

柏皓霖紧盯着邹鸿,当看到他紧蹙的眉头开始在逐渐舒展,当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在缓缓张开,他知道自己已经说服了他,柏皓霖决定见好就收:

“邹先生,你是一个聪明人,你一定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离开屋子后,柏皓霖用欢快的步伐走向自己的车,在他看来,邹鸿和邓姗很快就会到警署自首,震惊了全市近一个月的幼童辗杀案就此完结,而更重要的是,曾子凌不会再有心理包袱,等待他们的是一个美好的未来。

想到这些,柏皓霖露出微笑,在他看来,曾子凌确实是一个好女孩,虽然她就邓姗和邹鸿的事对他有所隐瞒,但确实是为了好朋友才这么做的,况且她也没有做伤害别人的事。

自半年前发现父亲的死存在蹊跷后,柏皓霖经历了很多他以前从来都不敢想的事,他设计过让作恶多端的人自相残杀、他手刃了杀害他父亲的凶手、也遇到了极为狡猾的连环杀手,经过与对方的一系列的斗智斗勇中,他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是某人对他的预言却时时刻刻萦绕在他耳边:

“在你的脚下,鲜血染红了鲜血!在你的身后,黑暗吞噬了黑暗!没错!!你将走上一条由鲜血和尸骨堆砌的幽冥之路,你也会像我一样满手血腥!!终有一天,你会渴求杀戮的快感!!因为!!你就是魔鬼的化身!!”

虽然柏皓霖不断地对自己说绝不会让这样的预言成真,虽然他一直在告诉自己绝不会化为身黑暗中的判官,他要用光明的手段——用法律来惩治罪恶,虽然他一直这样告诫着自己,可是他却有种不安。

柏皓霖本身就是一名优秀的犯罪侧写师,他很清楚在他的内心深处,确确实实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连他也不知道封印在黑暗渊薮的那只沉睡的魔兽何时会睁开冷酷的瞳眸,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最终吞噬一切。

而现在,柏皓霖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宁静,也看到了自己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的可能性,这些全是曾子凌给予他的,一种叫做“爱”的神奇的东西。

只是现在的柏皓霖并不知道,他这充满善意的举动,将带他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疑点1

自从确定了龚史有通灵能力后,易云昭度过了他进入警署的两年以来,最美好的一周。

从两年前自己接触到“那起案子”后,他就陷入了严重的妄想,旦凡他接手的案件,他都会“很自然”地与超自然事件联系在一起,刚开始时,他心里理智的小人儿还会跟妄想的小人儿打架,可是后来……,理智的小人儿竟被打死了,让他陷入了疯狂的妄想中。这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上级的失望、前辈的嘲讽、同事的白眼,以及被打入冷宫般的职业瓶颈。现在他终于获得了沉冤得雪的机会!!

易云昭知道,自己经历的绝非常人可以想像的,他也知道“狼来了”的故事,所以在提交报告之前,他花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找了很多资料来证明通灵现象和超自然事件是确实存在的!

白虎警署刑侦五处

易云昭拿着足有两寸厚的案件报告,自信满满地向他的顶头上司李警司的办公室走去,他刚要敲门,一个清脆又急切的声音叫住了他:

“云昭!等等!!”秦思烨一边喊一边不顾自己的淑女形象,向他奔来。

“秦医师,你是来帮我站台的吗?”易云昭奇道。

“呼!终于赶上了!”秦思烨一路从法医处跑过来,她顾不上说事,指着易云昭手里的文件袋,问:“你这不会是要交那个案子的报告吧?”

“是啊!”易云昭回答,“你不是也认可龚医师有通灵能力的结论吗?”

“我只是不确定啦!”虽然他们拜访的好几位死者家属都说了龚医师在以前不认识他们的情况下获知了只有死者本人或家人才知道的非常隐私的事,但秦思烨心中依然存有疑问,“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的,但你的电话一直关机!”

“哦,没电了,我忘了充电。”这几天易云昭查资料查得废寝忘食,哪里还记得这些俗务。

“你跟我来!”秦思烨也来不及遣责易云昭这种有手机却不充电的不道德的行为,急切地拉着他往法医处走。

由于昨天晚上刘家杰值了夜班,现在法医鉴证处只有秦思烨一人,她的办公桌上、验尸台上铺满了资料,上面还有不少她圈点和标注的痕迹,可见这几天她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什么问题?”易云昭有些吃惊秦思烨的敬业。

秦思烨在一号验尸台上翻找了一阵,找到了一张照片,递给易云昭:“你看这个。”

易云昭接过照片,里面是一名孕妇和几名医生、护士的照片,孕妇大着肚子,看来快临盆了,她手里拿着一张生日卡,面前摆着一个生日蛋糕,易云昭认出了照片中的女人:“这是……,何太太?”

“嗯,你还记得我在停尸间旁边的电梯捡到的那个断掉的指甲吧?”

“验了dna是她的?”易云昭当然知道秦思烨不会平白无故地提这件事。

“没有,不过你看。”秦思烨将指甲递给易云昭,“这里有一块小白斑,可能因为缺钙所致。”她又指着照片上的何太太的左手,并将桌上的放大镜递给易云昭,“你看她的小拇指,上面也有一块白斑,而且形状、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个指甲是何太太的,但那又怎么样?”易云昭不明白了,也许是他不想明白。

“指甲是掉在电梯井里,就排除了运送尸体到停尸间碰掉的。而且连停车场的门那么远,也不可能是那会儿掉的,那么一个死人的指甲怎么会出现在电梯井里呢?”

“那个电梯井人来人往,很有可能是被人踢到角落里的!”易云昭反驳道。

“是不排除这个可能,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个值班护士看到何太太时,她并没有死!”秦思烨得出自己的结论,“而是她在寻求帮助,所以才在慌忙之中碰断了指甲!”

听了秦思烨的话,易云昭怔住了,他直起身子,在法医处里来回地走动着,过了半晌,他问:“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暂时还没有发现。”秦思烨以为他想通了,“所以啦,我们先别急着下结论。”

“嗯。”虽然这么应着,但易云昭还是很犹豫。

离开了法医处,但易云昭并没有马上回刑侦部,他站在门外,手里紧紧握着自己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好不容易才写好的报告,心情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松了

疑点2

秦思烨的话虽然没有证据支撑,但也确实是一个疑点,但仅仅为了一个没有依据的猜测就毁掉自己的心血,易云昭又余心不忍。可是万一秦思烨是对的呢?两年前的事给他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也让他患上了凡事都会向超自然事件上思考的坏习惯,这没少让他受同事白眼。不过自从易云昭到白虎警署后,他的顶头上司刑侦五处的李警司对他很是看重,也很包容他。虽然易云昭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对李警司存有感激之情,他也十分清楚李警司对自己寄予厚望,若是自己冒然将这份报告交上去,那他一定会非常失望!

怎么办?

易云昭站在法医处门口,陷入了两难的局面。就在他左思右想,处于深深的矛盾中时,旁边心理咨询处的门打开了,一名警员一边向柏皓霖道着谢,一边走出心理咨询处。

有了!!易云昭三步并作两步,推开了正在逐渐合上的门:

“柏医师,有空吗?”

柏皓霖刚刚才将前来做心理评估的警员送走,正准备喝水,易云昭就闯了进来,他将水杯放下,清清喉咙:“云昭,最近都没见你,在忙什么?”

“这个。”易云昭正愁如何开口,柏皓霖这么一问,他马上将资料放到他桌上,“我正准备给李警司交报告呢,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看看?”除了李警司,易云昭最信任的就是柏皓霖,更何况柏皓霖与李警司的关系也很好,如果他能认可自己的这份报告,那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什么案子?”柏皓霖看着这足有两寸厚的资料夹,吃惊不小。

“你看了就知道了。”易云昭担心自己一说柏皓霖就立马判断是妄想症,“报告我明天要交,能不能下班前告诉我结论?”

“下班前啊?”今天是圣诞节,柏皓霖已经订下了一家意大利餐厅最好的位置,准备请曾子凌吃饭,时间有点紧,不过看着易云昭一脸的期盼,他又不忍拒绝:“我尽量吧。”

“谢谢谢谢谢谢!!”易云昭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又无以为报只能连声道谢,“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忙。”他说完欣喜地离开了心理咨询处。

易云昭的表现让柏皓霖忍禁不俊,也足看出他对这份资料的用心,他喝了口水,开始翻看资料。

柏皓霖花了近三个小时,连午饭也没顾得上吃,才将易云昭的报告看完。单从报告的写法、材料的归纳、证据证言的引用等各方面来看,这篇报告写得确实很好,找不到需要修改的地方,可是内容就……

“这个云昭,确实很用心,可惜就是跑题跑到另一个次元去了。”柏皓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在他看来,里面的证人证言不过是易云昭根据他的臆想捕风捉影的产物,“怎么连秦医师也在陪他一起疯?”他笑着摇摇头,正准备去法医处问问秦思烨实际情况,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只得先接起电话:

“你好,心理咨询处。”

“皓霖,我是老赵,邹鸿和邓姗为自首了!”老赵的声音充满了兴奋,好像天上掉了一个大钻石却偏偏砸到了他的头上。

“是吗?太好了!我马上来。”

看来前天和邹鸿的谈话终于有效果了,虽然对于柏皓霖来说这个结果并没有悬念,但却是他认为自己可以送给曾子凌的最好的圣诞礼物。

由于和邹鸿见过面,柏皓霖不便现身,他等邹鸿和邓姗被分别带到一号和二号审讯室后,走到单透镜前,听他们的对话。

邹鸿给自己和邓姗都找了一名律师,邓姗因心理状况不好,情绪极不稳定,谈话都由律师代劳,邹鸿则将自己给柏皓霖说过的事实又向警方叙述了一遍。

在警署楼下,闻风而来的媒体记者已经堵了个水泄不通,赵署长也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他挺直了腰板,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一时间tmx市的各大媒体都停止了所有节目的播出,插播了这条震奋人心的消息,不少媒体都将辗童案能够在圣诞节破获视为圣诞节的奇迹。

真相1

就在各大电视台竞相播出辗童案最新进展时,袁氏设计公司

“咣铛!”正在茶水间和同事一边休息一边喝咖啡聊天的曾子凌突然看到墙上的电视正在播出邹鸿、邓姗到白虎警署自首的消息犹如五雷轰顶,端在手里的咖啡杯竟因为她身子的颤抖而掉在地上,粉身碎骨,咖啡渍也溅在了她的裤脚和鞋子上。

“子凌,你没事吧?”同事见刚刚还在说笑的曾子凌突然脸色发青,手和嘴唇也在不住地抖动吓了一跳,“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事。”曾子凌强打起精神,冲她笑了笑,“刚刚胃有点痉挛。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语毕她匆匆离开茶水间。

在空无一人的洗手间里,曾子凌的手和双肩再也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她脑子里不断回想着,思考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为什么邹鸿和邓姗会突然去警署自首?!前天晚上她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一点都没有提过?!

曾子凌越想越不对劲。

是的,邓姗的失踪可谓是曾子凌处心积虑地安排!!

三年前,曾子凌好不容易找到在欧洲工作的邹鸿并与他成为了朋友后,她又进入了袁氏设计公司,并且凭借她的才能赢得了袁小鹏的信任,也借此结识了邓姗,然后在一个精心设计的场合,她巧妙地安排了邓姗和邹鸿的重逢!!

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成全他们一家,更多的是她要向当年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刽子手们付出惨重的代价!!而袁小鹏正是罪魁祸首!!

邹鸿和邓姗本来就有情,更何况袁乐其实就是邹鸿的女儿。袁小鹏与邓姗又是政商联姻,两人并没有深厚的感情,袁小鹏一心只想着如何出人头地,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妻女,所以邓姗和邹鸿重逢后,再加上曾子竣的推波助澜,他们很快就重燃爱火。

他们两人的私奔也是曾子凌一手打造的,她是邓姗和邹鸿共同的朋友,也曾婉言告诉过他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再加上乐乐渐渐长大懂事。所以在曾子凌得知自己将和袁小鹏一起去法国公出后,她为邓姗和邹鸿精心设计了出逃计划!

在去巴黎的前一晚,曾子凌故意约了邓姗在公司的楼梯间见面,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清楚邓姗失踪后,警方一定会将视线放在袁小鹏身上,妻子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丈夫的公司,这让袁小鹏看起来非常可疑。

在抵达巴黎的第二天,曾子凌趁着和袁小鹏一起参加酒会之际,悄悄在他的酒里放了安眠药,让他在邓姗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没有不在现场证明,而且她的做法非常巧妙——乍一看没有问题,可是一旦警方深入调查就会知道袁小鹏有二十个小时的空白时间,是完全有可能悄悄返回tmx市的。

真相2

当然,扶袁小鹏回酒店房间的也是她,不过她离开的时候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宽大的男装、高跟鞋和帽子,让自己的身形在监控录像里看起来就是袁小鹏!!除此之外,她还找了一名流浪汉装成是袁小鹏的样子,在这期间到tmx市的高铁站进出,只要警方查到这一点,袁小鹏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曾子凌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就在邹鸿和邓姗离开时,袁乐竟然意外滚出了车子并被后面的车辆辗死!!

在袁乐出事后,邓姗变得神智不清,三魂没了七魄,邹鸿也是六神无主,全然不知所措,他只得给曾子凌打去越洋电话。知道事情的经过后,曾子凌惊得差点没晕过去,她没想到自己竟然间接造成了袁乐的死。可是为了自己的复仇大计,曾子凌不可能中断正在进行的计划,她很快冷静了下来,成功地说服了邹鸿和邓姗藏在原生态体验别墅里,准备等邓姗恢复后再离开tmx市,只要他们不出现,袁小鹏就一直是警方最大的嫌疑人!

虽然与她之前的计划有些出入,但她还是选择继续复仇!

曾子凌原本接近柏皓霖是有目的的:一是打探警方的动向,二是柏皓霖的父亲柏文勋也正是她的仇人!!

但曾子凌没想到的是,柏皓霖与他父亲不一样,慢慢地,她也被他所吸引。曾子凌也曾想像过自己能不能放下一切,假戏真作。但是袁小鹏的存在就是一根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只要她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家人所受的苦,唯有和柏皓霖在一起时,她的心底才会有片刻的宁静,也只有在那时候,她才会放下仇恨,像一个普通的女孩一样享受恋爱。

为了不让自己对柏皓霖的那份感情变质,曾子凌改变了接近柏皓霖的初衷,她从来不向他打听案子的事,就像她从来没有参与过一样,只是她也在有意无意地将警方的视线转向袁小鹏。

曾子凌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

只要邹鸿和邓姗不被找到,依照之前的局,警方查到袁小鹏头上是迟早的事,只要能将他踢进监狱,只要能让他在牢笼里赎罪,我……,我也不再赶尽杀绝。

但是现在,邹鸿和邓姗的自首令她所有的计划流产!!

没有失踪案,袁小鹏也不会有罪,那、那他岂不是又将逍遥法外?!!!

曾子凌的脑子里一团混乱,家人惨死的模样如海水般涌进她的心头,刹时间,震怒、憎恶、怨恨像三条毒蛇一样将曾子凌紧紧包裹住,慢慢蚕食了她内心仅存的光明。

袁小鹏!!!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双亲和哥哥惨死!!!就算下地狱,我也要拉上你!!!曾子凌狠狠地瞪着镜子的自己,在心里咆哮着。

“袁总,您要出去啊?”洗手间外,一名女职员叫着正欲离开的袁小鹏,也令曾子凌回过神来,她整理了一下,强压着怒火走出洗手间:

“袁总,我刚刚看到新闻了,我和你一起去!”曾子凌露出关切的表情。

真相3

袁小鹏并不想跟这对狗男女多说什么,但又不能不保释邓姗——他毕竟还要靠她父亲的力量,如果曾子凌跟他一起去,他就可以不用直接面对那个贱人,于是同意了:

“走吧!”

曾子凌跟着袁小鹏身后,目光阴冷地看着他的背影。

走到地下停车场,曾子凌追上了袁小鹏:“袁总,我来开车吧。”

此时袁小鹏的心情也很沉重——他早就猜到妻子与人私奔的可能性很大,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他反而希望她们永远在他眼前消失,但现在他们突然出现在公众面前,令他颜面扫地,更令他无法向岳父交待,此刻他的心情非常沉重,脑子里满是未来的不确定性,所以听到曾子凌这么说,他不假思索地将车钥匙丢给她,自己坐到了副驾驶位。

曾子凌将车驶出了财富大厦,她原本应该往西边的白虎警署驶去,现在却向东走:

“刚刚看新闻说东参街发生了车祸,非常堵,我们最好绕过去。”这当然是她胡编的一个理由。

此时的袁小鹏心烦意乱,他正在想以后他从政,此事对他的影响将会有多大,全然没有听曾子凌在说什么。曾子凌自然也不需要他的同意,径自向目的地驶去。

在走到xw区西心街时,曾子凌突然将车开进了一个小巷停了下来。

“怎么停下来了?”袁小鹏心情烦躁,呼喝着。

曾子凌没有回答,她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电击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骤然袭向袁小鹏,袁小鹏还没来得及反抗,全身抽蓄了一阵后,晕了过去。

袁小鹏晕过去后,曾子凌沉沉地吸了口气,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小鹏从昏迷中渐渐醒转过来,他睁开朦胧的双眼,努力回想着,渐渐地,他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了——曾子凌说载他到警署保释邓姗,却将他击晕!

袁小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瞪大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位于一个还在施工的场地,到处都是钢管、水泥,梁上悬挂着挡灰尘的塑料布,遮住了大半的光线,让四周都陷入深沉的黑暗中,只有五十米开外有一盏发着朦胧光芒的小灯。

“叩、叩、叩”高跟鞋击打着水泥地面的声音撞击着四周的墙壁,由于非常空旷,袁小鹏身陷在这清脆又冰冷的声音里,令他胆颤心惊,他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曾子凌的身影:

“曾子凌!你这个贱人!!给老子出来!!!”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子绑住,只能斜躺在地上,宛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动弹不得。

真相4

“九年了,”曾子凌的声音从袁小鹏的身后传来,“袁小鹏,恐怕连你自己也不记得这个地方了吧?”

“你神经病啊!”袁小鹏不知道曾子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气得大骂,“快给老子松开!不然的话,我一定要你好看!!”他似乎并不清楚自己身处的立场,还当自己是不可一世的老总,而曾子凌只是他的一名职员。

曾子凌像是没有听到似地,用幽远又冷漠的声音继续说:“九年前,这里还是一个体育场。”

听到这,袁小鹏犹如冷水激面,满腔的愤怒像是烈焰遇到冰川,骤然冷却,他原先以为曾子凌只是想帮邓姗出口气教训教训他,没想到她居然提到了九年前的事!此时袁小鹏的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她怎么知道?!

“你、你是谁?!”刚刚还气扬跋扈的袁小鹏声音顿时小许多,他带着颤音,问曾子凌。

“吴津天的名字你该不会忘了吧?!”曾子凌这才从袁小鹏身后走到他的前方。

当看到曾子凌现在的打扮时,袁小鹏脑子里“嗡”地一声,几乎已经停止了转动。此时的曾子凌穿着丧服,在她手里抱着三个人的黑白照片,很明显是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儿子,而照片上的男生袁小鹏再熟悉不过!

“吴、吴津天!他、他是你什么人!!”袁小鹏的舌头开始打结了,他清楚得记得人事部做过曾子凌的背景调查,她的父母是另一个城市的人,与吴家毫无关系!!

“在短短的一个月,哥哥和父母都离开了人世,这全是你害的!!”曾子凌想起当年的事,隐埋在心里的愤怒和憎恶倾泄而出,她歇斯底里地大吼道:“当时我还没有成年,双亲去世后,我被一户姓曾的人家领养,改名叫曾子凌,而我真正的名字叫吴凌天!!”

“你你你是吴津天的妹妹!!”听了曾子凌的话,袁小鹏震惊得脑功能出现停歇,“你你你想做什么?!我我跟你哥哥的死没有任何关系!!连法官都判我无罪!!”

“呵,法官判你无罪是因为他收受了你们袁家的贿赂!”曾子凌冷笑道,而她口中的法官就是柏皓霖的父亲柏文勋!想到柏皓霖,她的心里阵阵痛楚,但再怎么也比不上家破人亡的切骨之痛。

“你你,我我,当时当时是一场意外,是意外!我也不想那样的!”袁小鹏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

曾子凌冷笑一声,她走到旁边的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便携式录影机:“我只想还我家人一个公道!只要你愿意将当年发生的一切,将你的罪状全都供认,我或许还会考虑放了你!”

曾子凌的目的并不要把袁小鹏怎么样,她只打算让袁小鹏供述九年前的事实经过,并且将他的口供录下来交给警方,她也清楚袁小鹏是不可能乖乖就范,所以她准备了电击枪,准备实行b计划——将袁小鹏制服后,逼供!

其实从一开始她并不打算亲自出手,只是邓姗和邹鸿的自首将她的全盘计划打破,她也只能出此下策,只有将袁小鹏丢进监狱,她的内心才能安稳,她死去的家人才能安息!至少曾子凌是这样认为的!!

真相5

“你要我说什么!当时的事就是那样的!”袁小鹏一口咬定,“我跟你哥哥一起打篮球,发生冲撞,然后你哥哥的头撞到篮板流血不止,还是我、还是我找人送他去了医院!但是到了医院后,一切都已经晚了!法官之所以判我无罪是因为我本来就是无辜的!!那只是一场意外!!”

“住嘴!!”曾子凌见袁小鹏死不认错,尖叫着打断了他:“我哥哥到了阴间后不甘妄死,托一名医生给我传话了!!他说是你害死他的!!这根本不是什么意外!你们当时打三对三,我哥哥抢篮板的时候把你撞倒在地,当时他还很友好地把你扶起来,但你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怀恨在心!趁着他上篮的时候,你使劲用手肘打他的头,他的头正好撞在了篮板的尖处,当场就流血不止!!”

就在曾子凌说话的同时,一名守夜的工人见楼上有灯光,上来巡视,正好看到袁小鹏被五花大绑地坐在地上,他前方有一名黑衣女子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对着他大吼。守夜工人原先还以为又是附近的情侣到这里找刺激,没想到看到这一幕,他吓得急忙离开,打了报警电话,而这一切,正处于极度愤怒中的曾子凌丝毫没有察觉。

听了曾子凌的话,袁小鹏也懵了,他以前从来不信牛鬼蛇神,可是当时的事情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况且另外四人收了他们家的巨款,在法庭上一致咬定是意外,法官才判他无罪的,曾子凌怎么会知道九年前事件的真相?!难道有人泄露了出去?!

曾子凌见袁小鹏怔住了,知道自己没有说错,她继续道:“把我哥哥送到医院后,你妈妈也赶去了,当听医生说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你妈妈为了脱罪,为了不让我哥哥成为你们家的负担,竟然、竟然买通了当时的医生,把我哥哥、把他害死了!!”

“!!!”袁小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当时他吓得半死,也没去医院,他妈妈后来确实到了医院,但是当时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不清楚,不过他妈妈从医院回来后一个劲儿地说不会有后顾之忧,让他安心,现在回想起来,曾子凌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这个情况连袁小鹏自己都不清楚,更何况其他人了!!!

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善恶轮回?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冤魂申冤?!已到阎王爷那里报道的吴津天是否已经告了他一状?等待他的是否是十八层地狱?!

袁小鹏已经无力去想了,他瘫在地上,竟一声也发不出来。

“你现在肯说了吧!”曾子凌见他这副模样,知道自己已经击中了要害。

“我、我当时,只是、只是一时冲动,我也、我也没想把他怎么样,只是,只是想出口气而已,我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我也不想的啊!”袁小鹏痛哭流涕起来。

曾子凌将袁小鹏的话一字不漏地录了下来,为了等他这些话,她足足等了九年!今天,在这一刻,她已逝的亲人终于可以瞑目了!

想到自己为了复仇所做的一切,曾子凌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滚落,这件事现在终于可以结束了!只要将这盘录影带送到警方手里,袁小鹏就会为他九年前的罪孽付出代价!唯一可惜的是他的母亲早在三年前就因口腔癌去世了,在病痛中走完她并不光彩的一生,也算是她的报应!

真相6

曾子凌沉沉地吸了口气,用手背擦干泪水,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她将录影机小心翼翼地放回黑色旅行袋中,又从里面拿出电击枪和匕首,准备将袁小鹏击晕后,割断绑住他的绳索,放了他,不过自己也会将录影带交给警方,就算自己犯下了侵犯他人人身自由的罪,就算被关进监狱,她也知足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柏皓霖。

袁小鹏当然会为自己的行为赎罪,曾子凌也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对曾子凌来说,她完成了人生中的头等大事,过去九年一直纠缠着她的心结、梦魇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哪怕代价是她的前途、她的自由和她的未来也在所不惜!

但就在曾子凌走到袁小鹏身边,刚蹲下身,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四、五名警察像是犹如天降,他们他们手里拿着枪和盾,从唯一的通道涌出,却不前进,堵在通道口,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曾子凌严阵以待,为首的一名警察拿着扩音器喊道: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不要做无畏的抵抗!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曾子凌不知道这些警察从哪里来的,她怔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袁小鹏见有警察来救他,尖声叫道:

“救命!!救命!!我在这里!!快来救我啊——!!”

袁小鹏这么一叫,曾子凌更加不知所措,在她的剧本里并没有考虑到警察会上场,她慌忙中,架住了袁小鹏,往后退:

“不许出声!”

曾子凌手里的匕首和电击枪在袁小鹏眼前晃,吓得他也不敢说话,只能任由曾子凌将他拖到了暗处。

为首的警察队长喊了两嗓子,里面却没有反应,他叫来了报警的工人,问:“这里面是有绑匪吗?有几个?有没有武器?”

“这个……”因为当时太过慌乱和震惊,工人也没看清楚到底有几个人,“我就看见一个人,但应该还有同伙吧?!刚刚不是有人在喊救命吗?”

袁小鹏的呼救声无疑让警察队长吃了一枚定心丸——至少不是报假警。他拿出对讲机:“狙击手到位没?”

对讲机里先出现一阵短暂的杂音后,传来了狙击手的声音:“已到位,但看不到绑匪和人质,完毕。”

“打电话叫谈判专家来。”警察队长对身边的人说。因为绑架案少,tmx市的谈判专家并不是警方的专职人员,而是由tmx学府的心理学或行为学教授兼任。

“报告队长,谈判专家到外地培训去了。”

“啧。”警察队长不知道对方有没有重型武器,如果冒然突击造成伤亡就糟糕了。

“对了,白虎警署有个搞心理研究的,可以叫他来摸摸底吧?”另一名警察提醒道。

“给他打电话!”四大警署虽说各司其职,但也经常出现人员调用的情况,像这样的紧急事件不需要通过上级批准,直接调用就可以了。

真相7

与此同时,意大利餐厅

柏皓霖不知道是第几次婉拒服务员催促他点餐的要求了。与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曾子凌还没有来,给她打电话却被告知手机关机。

是工作脱不开身还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柏皓霖有些担心,他拿出手机正准备再给曾子凌打去电话,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喂?”他接起电话。

“是白虎警署的柏皓霖吗?”一个粗犷混厚的男声在电话那头问。

“我是。”

“我是青龙警署特别行动处的王海,现在有一桩紧急的绑架案要请你过来处理一下。我们在西心街三段17号,你到了就有人接应。”王海队长简明扼要地说完就挂断电话。

看来约会泡汤了,柏皓霖又担心走后曾子凌赴约找不到自己,只能给她还是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快要抵达目的地时,柏皓霖注意到前方已经被封路了,同时一名交通警察向柏皓霖打手势示意他绕道,柏皓霖拿出警员证:“自己人,是王海警官让我来的。”

“哦,请往这边。”交通警察早就接到指示,将柏皓霖指引到了商务大厦四楼。

走到四楼的转弯处,柏皓霖就看到好几个警察全副武装地严阵以待堵在门口,任由王海嗓子都喊破了,曾子凌硬是没有出声,由于里面的情形还不明朗,他们不敢冒然进入又不敢有所松懈,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王警官,我是柏皓霖,里面什么情况?”柏皓霖挤到王海面前,问道。

“四十分钟前,我们接到一名工友的报警说这里发生了绑架案,我们赶到时还听到人质的呼救声,现在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王海也焦头烂额,“所以只能找你这样的谈判专家来。”他说着打了个手势,示意手下将防弹衣给柏皓霖穿上。谈判专家本来会带上微型对讲机,以便让外面的警察随时监控谈判的情况,但因为柏皓霖是临时来的,警方也没准备设备给他,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根据经验,走上这条道路的大多数是为财,为财的大多数都是对社会、对政府不满的人,他们通常都不愿意与政府的喉舌打交道,觉得政府官员都不可信,所以谈判专家虽然被警署任用,却不是警察,再加上他们有心理学的专业知识,成功率往往比警察去谈判要高得多。

柏皓霖虽然不是专业的谈判专家,但大致的流程也还算清楚,不过现在就算他不愿意也不可能反悔了,他只得穿上防弹衣,走出了安全区。

四周都是钢管、水泥、木头和悬挂在梁上的塑料布,柏皓霖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边喊话:

“我是谈判专家,我是来帮你的,希望你不要伤害人质,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告诉我。”

真相8

曾子凌的剧本里不仅没有警察的出场,在她内心深处,最不愿意的是柏皓霖知道她的所做所为,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怕什么来什么,虽然柏皓霖并没有自报家门,但她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她的身心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柏皓霖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话,对方依然没有回应,就在柏皓霖觉得纳闷时,他怀里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来电显示是曾子凌打来的,柏皓霖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他将电话挂断,谁知曾子凌又打了过来,他只得接起电话,压低声音:“不好意思,我有事……”

“对不起!”曾子凌的抽泣声从听筒里传来。

“我也不在餐厅。”柏皓霖以为她说的是爽约的事。

“是我,是我。我就是绑匪。”曾子凌的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皓霖,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你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是很好。”柏皓霖听得断断续续的,但曾子凌带着哭音的抽泣声令他的心揪了起来。

听到曾子凌在打电话,一直不敢出声的袁小鹏突然大声叫喊起来:“救命!救命啊!!!”

柏皓霖听到自己四周和电话里同时回响起袁小鹏凄厉的尖叫时,他顿时明白了,但他不明白曾子凌为什么这么做,只为了她的好朋友邓姗?

现在轮到柏皓霖不知所措了。

在安全通道口,再一次听到袁小鹏呼救的王海等人更有些慌乱了,里面什么情况不知道,派了个谈判专家进去也没有反应,难道对方穷凶极恶痛下杀手了?!

“狙击手,现在能看到绑匪吗?”王海又一次呼叫。

“在西南面的墙边,现在他站在墙后,但无法射击。”狙击手在曾子凌的左后方,只能勉强看到袁小鹏衣袖的一角,根本无法瞄准镜曾子凌。

“妈的!”王海郁闷得开始骂娘了,“十分钟后,如果还没有消息,突击队准备。”

柏皓霖对于曾子凌就是绑匪的事实有点不敢相信,但现实让他不得不相信,柏皓霖无暇思考太多,他知道王海很快就会命令突击,现在时间就是生命:

“子凌,你冷静一点,不要伤害人质!”柏皓霖一边说,一边思考着如何帮她脱身。

“对不起,对不起!”曾子凌已经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悲伤,她虽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但她也不愿意柏皓霖对她失望,“对不起皓霖,我也不想的。”

“你旁边的是袁小鹏吧?”柏皓霖的脑子也是一团乱,他不知道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如何帮助曾子凌逃出生天。

“嗯。”

怎么办?出口只有一个,如果他们冲进来就完了!子凌很可能会……。柏皓霖不敢想下去,怎么办?怎么办?!

“我也不想这样,我、我本来准备放了他的,警察一来,我、我吓坏了,也不知道怎么地就将他劫持了下来。”曾子凌用浓厚的鼻音哭诉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不想的!”

曾子凌的哭声让柏皓霖的心更加烦乱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只得问:

“你为什么要绑架袁小鹏?”现在虽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不过弄清楚袁小鹏是不是该死,对柏皓霖制定计划非常重要。

“他害死了我父母和哥哥!!”曾子凌咬牙切齿地说。

听了曾子凌的话,一个念头在柏皓霖脑中一闪而过:杀了他,然后伪装成他才是绑匪!!

真相9

要想曾子凌安全过关,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但这个办法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袁小鹏必须死!!如果袁小鹏该死,那柏皓霖就不会有任何的心理包袱,而现在,这个想法马上占据了他的头脑。此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做道德挣扎、理性思考,现在他只想让曾子凌平安度过这一关!

“子凌,你先带他过来。”柏皓霖的声音异常平静,他已然下了决心。

“嗯。”曾子凌以为柏皓霖想让她自首,她也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与其被其他人抓住,倒不如让柏皓霖亲手为她带上手铐,这也让她安心些。

曾子凌往前走了两步,走出墙壁的保护,她左后方的狙击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向对讲机的王海汇报:“绑匪已在射程内,绑匪已在射程内!”

“看到人质和谈判专家了吗?”王海兴奋地问,事情总算有转机了。

“只看到人质。”

“射击!!”王海发出命令,他话音刚落,“砰”地一声,枪响了!

狙击手并没有瞄准曾子凌的要害,他射击的部位是左腿。

曾子凌本来就离窗子很近,她只觉得左腿好像被人狠狠地用大捶打了一通,身子顿时向左方倾斜,左腿的伤处汩汩流血,袁小鹏知道是来救他的,想趁势逃走,曾子凌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右手手臂架住了他的脖子,往后退。

“不要开枪!!”柏皓霖听到了枪响,知道事情不秒,他大声向后喊到,同时向枪声发出的地方飞奔而去,此时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地拽住,不断往下扯!

狙击手见曾子凌不仅没有放走人质的意思,还将他架得更紧了,对准她的左肩又是一枪!

“砰!”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王海也冲着对讲机大叫,狙击手这才停了手,可是也已经太迟了。

曾子凌左手的电话掉在了地上,左腿和左肩的巨痛撕扯着她全身的神经,她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就是死她也要拉上袁小鹏做垫背!她死死地环住袁小鹏的脖子,由于失血过多和疼痛难当,她的身子开始往后方倾斜,而她的后面是还没有加上玻璃,只有一米来高的窗户!!

柏皓霖寻着枪响的方向,一路拔开档着视线的塑料布狂奔而去。

就在柏皓霖拔开阻隔视线的最后一块塑料布,就在他离曾子凌仅仅只有十米远的地方,曾子凌已经架着袁小鹏一起翻身坠下。

真相10

“不要啊——!!”袁小鹏惊声尖叫,他向前伸出手,想抓住一切可以抓的东西来防止自己的坠落,可是任凭他的双手在空中如何挥舞,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挣脱,却无奈曾子凌已经是铁了心地要拉他一同赴死,他也只能任由四周的景色快速上升。

“!!!!”柏皓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飞扑过去,却连他们的手指头也没碰到就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同坠落。

曾子凌和袁小鹏从四楼掉下,曾子凌重重地掉在地上,头部着地,加上身上的伤口,鲜血顿时从她脑后和身上迅速蔓延,染红了旁边的水泥和沙子,袁小鹏相比而言运气要好得多,因为有曾子凌垫底,他还没有死,只是身体也受到重创,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柏皓霖看着下方带着泪水和笑容,已经没有声息的曾子凌,欲哭无泪,这时他注意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拾起来,是曾子凌的手机,他强忍着心中的巨痛,不动声色地将它放在口袋里。

王海和警察端着枪冲了过来,却没有发现其他绑匪和人质,王海问:

“只有两个人吗?”

“嗯。”柏皓霖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两人都掉下去了。”

王海从窗户向下看,见下方的警察已经赶到,他们见袁小鹏还有气,正在呼叫救护车,他也微微松了口气:“这女的就是绑匪?!”他有些难以置信。

“嗯。”再怎么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柏皓霖的声线还是微微有些发抖,“王队长,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好好好,辛苦你了。”王海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哪还有闲暇注意柏皓霖现在的心情。

走到楼下,柏皓霖看到有警员正在将曾子凌装进裹尸袋,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连吞咽都异常困难,为了防止自己情绪失控,他快速离开现场。

在车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柏皓霖再也抑制不住泪水的滚落,他握紧拳头用力击打着方向盘,可换来的只有刻骨铭心的伤痛!!他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更不知道为什么曾子凌会突然绑架袁小鹏!他有太多不知道,但现在他更痛恨的是自己,曾子凌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短,为什么对行为分析在行的他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不对?!为什么明明发觉有问题,自己却视而不见?!

柏皓霖觉得事情发展到如此不能挽回的地步,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现在再怎么自责、懊悔,也无法挽回曾子凌是绑匪,畏罪自杀的结局。

现在柏皓霖心里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

还没有冷静下来,柏皓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心情去应付任何事了,他拒绝接听,可是刚刚挂断,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他再一次挂断,这样来回三次,柏皓霖也烦了,他干脆直接关机。

此时,寒舍

陆婉钰听到电话听筒里甜美的女声拔报着:“您拔打的电话已经关机……”的声音时肺都快气炸了,她紧紧地握着电话,似乎将它捏成碎片,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在男人堆中一向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的陆家大小姐也有吃闭门羹的时候。

陆婉钰看着前方不远处被不少男性包围,却总是摇头拒绝的陆亚茗,看着她失魂落魄得更惹男人怜爱的模样,更是火上浇油,她原本想让柏皓霖做自己的舞伴,刺激刺激陆亚茗,现在连她自己也被拒绝了,更令一向让众多才俊俯首贴耳的陆婉钰觉得没了面子,她咬着牙道:

“柏皓霖,你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

并案1

虽然警方拿到了曾子凌用生命换来的袁小鹏的自白录影带,但袁小鹏的父亲花重金聘请了tmx市最好的律师,律师很轻易地以“该份录影带是绑匪胁迫受害者录下”为由将录影带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否定了,袁小鹏虽然摔断了十几根肋骨,手臂、腿部多处粉碎性骨折,但性命并无大碍。而邓姗和邹鸿也因为过失杀人分别被判处十年和八年刑期。

在袁家看来,曾子凌的录影带纯属废品,袁乐的死都由邓姗和邹鸿负责,而吴家只剩下一个外嫁的女儿,她早就走出了家破人亡的阴影,在外地结婚生子,她以前没有报仇的心思,现在更不可能会有。在袁家看来,已经可以高枕无忧了,只是有一件事他们不知道——九年前的案子已经被一名看似毫不起眼的警察挖掘出来了。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曾子凌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了,这一周时间,柏皓霖一刻都没有闲着,他终于找到了曾子凌绑架袁小鹏的动机!!

曾子凌的真实身份已经被查了出来,顺着这个线索,柏皓霖找到了九年前的案件资料,里面只提到吴津天意外死亡,袁小鹏被判无罪,从案件中看不出任何端倪,但柏皓霖清楚得记得另一份案件资料中也写着“吴津天”的名字。

没错!就是易云昭的那份!!

在易云昭的结案报告中提到了可以证明龚史有与阴魂对话能力的证人,其中就有吴津天的家人!

柏皓霖给吴津天和曾子凌的姐姐吴梦天打去了电话,证实了在吴津天离开人世的两个月后,一名姓龚的医师联系了她们,说了一些神神鬼鬼的话,吴梦天对此并不相信,但吴凌天却深信不疑。因为吴凌天当时才十五岁,吴梦天也刚十七岁,两人被分别送到了不同的寄养家庭,因为不在一个城市,两人的联系渐渐也少了。

之前柏皓霖对易云昭的报告并不相信,总觉得是他的妄想症作祟,现在从吴梦天嘴里听到了同样的话,令他也心存疑虑,所以趁着元旦假期,他去了医院。

柏皓霖先到心理治疗所探望他的母亲,虽然明知道她不会有任何的反应,但他还是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道出,将曾子凌的死对他的打击、他的自责、内疚向母亲倾诉后,内心的伤痛似乎也减轻了一些。

随后柏皓霖先到了医院的急救中心。由于车祸死亡的程富贵是急救医师王琨签的字,再加上柏皓霖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所以他先找王琨。

可能正值新年伊始,市民们都想给新的一年开个好头,元旦期间的急救中心也较平日清闲了许多。柏皓霖到急救中心时,王琨正和两名值班医师一起在休息室聊天,看到柏皓霖来了,王琨似乎并不惊讶,他站起身,冲他挥了挥两根手指:“哟!”

柏皓霖冲他笑了笑,王琨会意,走出了休息室,确定四下无人时,他先开口了:“查得怎么样了?”

“你说的是什么?”柏皓霖不知道他所说何事。

“前段时间云昭不是和一个美女来问龚医师的事吗?”王琨奇了。

“我就是为这事来找你的,”一听王琨这么说,柏皓霖就觉得这里面有猫腻,“我记得有一位叫程富贵的病人的死亡证明是你签的,能说说当时的经过吗?”

“其实我并不在场。第二天我上班时,我们急救中心的代主任让我签的死亡证明,他是我的顶头上司,我看上面写得没什么问题,又不好拒绝,就签了。”王琨据实以告,“那天云昭他们来找我,问龚医师的事,我把他们带去找代医师了。”

“代主任、代医师,你说的是不是代智?”柏皓霖看了很多次吴津天的案件档案,记得当时吴津天送往医院后,他的急救医师就是代智。

并案2

“嗯嗯。”王琨点点头。

柏皓霖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却又说不出来为什么,更找不到证据,只能将心里的疑问掩埋起来:“代医师为什么不自己签?”

“这个我就不方便问了,不过听其他同事说,他们也帮代医师签过死亡证明。”

“若是发生医疗事故,你们代他签就不怕被问责吗?”柏皓霖问。

“当然怕!所以签之前一定要看清楚。”

听了王琨的话,柏皓霖更加觉得不对劲了,代智为什么不自己签死亡证明而是让属下代劳?!会不会这些人的死都跟他有关?!那龚史呢?龚史在里面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真的有通灵能力?!如果代智有问题,他为什么不戳穿他?!

柏皓霖感觉自己陷入浓郁的迷雾中,看不见前进的方向。

“若是想问龚医师的事,最好问问住院部二楼的张护士长。”王琨给柏皓霖指了条明路。

“嗯,好,谢谢你。”柏皓霖感激地说。

王琨扬扬手,表示不用客气。

二楼,住院部

柏皓霖找到张护士长,并没有提龚史,而是先问前些日子过世的王老先生的情况,他话音刚落,张护士长像是松了口气似地,说:

“上次那个不靠谱的小警察张口就问我龚医师为什么叫鬼医,我还在想警察什么时候管这种流言蜚语了。”

“呵呵,”柏皓霖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得干笑两声,“王老先生生前看到过一名因车祸大出血死亡的患者的鬼魂,这件事是真的吗?”

“确实有这个传言,不过王老先生的夜游症蛮严重的,他之前还说看到有人在天上飞呢,我们也都没当回事儿。”张护士长道,“但是王老先生的死有点突然。”说到这儿,她蹙起了眉头。

“他不是死于脑梗塞吗?”柏皓霖问。

“死因不是很明朗,那天晚上我不在,是刚来的实习护士小李值班,听她说,凌晨两点多,王老先生病房的警报灯就亮了,她急忙跑过去,到的时候龚医师已经在那里了,她刚进去就看到心脏监控器上显示已无心跳,她正想问要不要电击,龚医师就冲她摇头,随后关掉了监控器。”

听到这里,柏皓霖皱起了眉头。

“第二天李护士把情况给我说了,我就问龚医师,谁知他拿出了有代医师签字的死亡证明。”张护士长一边说一边叹气摇头。

“第一发现人不是龚医师吗?为什么是由代医师签死亡证明?”柏皓霖更加奇怪了,要说代智找王琨签字,王琨不能拒绝是因为他是代智的下属,可是龚史和代智不但不是上下级关系,甚至连同一科室都不是,为什么代智那么听话?就算私人关系再好,责任也不能乱担的吧?!

并案3

“医师之间的事,我们做护士的也不方便过问,不过代医师是急救中心的主任,有他签字认可,也应该算是正常死亡吧?”张护士长表面上给了肯定的答复,但说话的同时,她耸了耸肩,这是无奈的表示,看来她对这样的做法也心存不满,却碍于情面,没有明说。

代智,又是代智。柏皓霖心中的问号更大了:“这么说代医师和龚医师的关系相当要好咯?”

“这个——,”张护士长思索了一会儿,“要说好吧,也不是那么好,两人平时见面也不怎么聊天,有好几次我都看到他们在楼梯间争执,不过我一进去,他们就不说话了。”

这样就更奇怪了!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的电梯门打开了,一名护士推着一套心脏监控器走出来:“张姐,这是上个月我们科室跟你们借的,现在完璧归赵咯!”

张护士长向护士值班室叫道:“小李,妇产科来还t-11了,帮忙把它推到病房里。”

“护士长,推哪间病房?”实习护士小李还不太熟悉,问。

“哎!”张护士长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警官,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去忙了。”

“好的,我能不能看看你们的值班表?”柏皓霖问。

张护士长索性拉开前台储物柜的抽屉,里面密密麻麻地放着上百个文件夹:“你请便。”

“谢谢。”

tmx医院规定,医生、护士的值班表需要保存三年,虽然已经查不到九年前吴津天送到医院时看护他的医生、护士的名字,但最近的都全部都能查到。

易云昭的结案报告里非常详尽地说明了每一起灵异事件的时间、地点、人物、经过,柏皓霖据此迅速翻找到了几位在住院部去世的病人信息。

除了何太太是死在妇产科,江老爷子是在重症监护室去世的外,其他人均是在住院部病逝,龚史是夜班医师,他在场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明明他是值班医师,也是他发现的尸体,为何却要代智签死亡证明?!

难道是医院的规定?!

想到这,柏皓霖问前台的护士:“你们医院有规定死亡证明必须由急救医师签字吗?”

“没有哇!都是由最后检查尸体的医师签字的。”护士答道。

可是刘老太、王老先生和彭大爷的死亡证明都是由代智签的,而程富贵的死亡证明则是由王琨代替代智签名。刚刚王琨也说了,除了他以外,代智还找其他医生代签过死亡证明。

柏皓霖感觉案子越来越错综复杂,就像有无数根线在自己面前缠绕着,却无法找到头尾。

看来必须要把所有的事情梳理一遍!

柏皓霖向张护士长索要了值班表的复印件,拿到车里,将易云昭的结案报告拿出来,重新阅读。

并案4

龚史最早展现“通灵”能力是在九年前吴津天的案件中,根据医院记录,吴津天送往医院时已经流了很多血,是由代智给他做的手术,但由于失血过多,回天乏术;随后是去年清明节病逝的江老爷子,他死在重症监护室,并非龚史所辖的住院部,而他的死亡证明亦是另一名医师所签;然后是去年年底因脑溢血突发死亡的彭大爷,彭大爷的死亡证明是代智所签,不过从医院的值班表来看,彭大爷去世那天晚上并非代智值班;接着是今年六月刘老太,也是代智签的死亡证明;刘老太去世后不久,程富贵也因为车祸被送往医院,不治身亡,表面上是王琨签的字,但事实上却是代智拜托他的;紧接着,何太太因难产去世,没过几天,目击了程富贵鬼魂的王老先生也去世了,何太太的死亡证明是妇产科的医师签字的,而王老先生又是代智签字证明死亡。

柏皓霖本来就不相信什么通灵,什么鬼医,现在通过案件发生的时间,他更觉得这是一个极其高明的连环杀手所为!

美国最负盛名的犯罪侧写师约翰道格拉斯根据自己的经验总结出了“两分法”的侧写原则。两分法是将嫌疑人分为有计划型犯罪和无计划型犯罪。而这明显是有计划型的连环杀手所为,这类罪犯除了杀人外,其他事情能够自控,有短暂的冷静期,因为他要享受自己的行为,同时也是为了掩盖行踪。不难看出,他的罪犯周期正在遂渐缩短!

不过也有奇怪的地方,第一起案件发生的时间是九年前,第二起则是在去年清明时期,这八年时间,罪犯就没有下过手吗?一般来说,第一次杀人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冷却期,可是这起案子足足有八年,有些不可思议!去年清明前,对方一定受了什么刺激!

就目前的证据来看,代智有重大嫌疑!!

连环杀手的刺激源通常是失业或是失恋,代智是tmx医院的急救中心的主任医师,自然不存在失业一说,难道是家庭出了问题?!

柏皓霖再次前往急救中心。

听了柏皓霖询问代智的家庭情况,王琨如实回答:“感恩节时,我们医院按照惯例要举办餐会答谢医师家属,代医师的夫人也来了,感觉人很不错。还有啊,他夫人很贤惠的,我们医师谁的衣服不是皱巴巴的?只有代医师的非常整洁,穿了几年都像是刚买的一样,另外另外,上周代医师忘记带便当了,是夫人给他送来的,两人的感情很好啊!你问这个做什么?”他不明白警察查案怎么查到人家夫妻关系上去了。

“只是想了解一下。那代医师去年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柏皓霖又问。既然不是家庭问题,那可能是其他诱因,必须要了解清楚。

“没有啊,去年代医师才评上了主任医师,事业如日中天呢。”

“什么时候评上的?”

“九月的样子。”

看来也不是事业出了问题。柏皓霖感觉自己走到了死胡同,他不死心,又问:“那龚医师呢?他怎么样?”

“他啊,马马虎虎吧。”王琨道,“听说十年前他出了一件医疗事故,闹得挺严重的,高层就调他做夜班医师,顺便打理停尸间。不过从他‘鬼医’的名号传出来后,不少护士妹妹都对他崇拜得不得了呢,还有一些死者家属专程到医院来感谢他,人气很旺!”

“那龚医师的家庭情况呢?”柏皓霖追问。

“听说三年前离婚了,孩子跟着他夫人去了她的老家,很少见面。”王琨又道。

三年前……,就算这是诱因,时间间隔也太长了些。柏皓霖暗忖。

并案5

就在这时,王琨向柏皓霖撸撸嘴:“代医师来了,你可以问问他。”

柏皓霖回过头,看见代智正在急救中心的前台打卡,他打量着他:个子不算高,五十来岁,头发已经花白,他穿着一袭棕色的西服,西服被慰烫得笔直,看得出他是一个非常注意仪表的人,确实也可以说明他的夫人非常贤惠。

代智打完卡准备去休息室换衣服,柏皓霖急忙迎上去:

“你好,代医师,”他一边说一边亮出警员证表明自己的身份,“有件事想请教你,现在方便吗?”

“如果是龚医师的事,我上次已经把我知道的告诉给你的同事了。”代智带有拒绝性地回答。

“不,是九年前由您主刀的一起意外伤人案件。”柏皓霖虽然对龚史有通灵一事心存疑惑,但这毕竟不是他前往医院的真正目的,他只想做完曾子凌没有做完的事——证明吴津天九年前被袁小鹏杀害!

听了柏皓霖的话,代智的眼皮明显往上扬了扬,同时嘴角往下撇——这是吃惊的表情,也就是他说已经明白柏皓霖是为了哪起案子来找他了,这反而让柏皓霖起了疑心,一名每天需要治疗几十名患者的急救医师怎么可能在提到“九年前”和“意外伤人案”就如此清楚地知道对方查的是哪一件!

唯一的答案是这起案子给代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是因为吴津天的死吗?不,急救中心是医院中对死亡最习以为常的部门,那代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回想起曾子凌用生命换来的录影带里有过这样一句话:“把我哥哥送到医院后,你妈妈也赶去了,当听医生说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你妈妈为了脱罪,为了不让我哥哥成为你们家的负担,竟然、竟然买通了当时的医生,把我哥哥、把他害死了!!”,而当时吴津天的急救医师就是代智!

“您还记得吗?当时的情形?”柏皓霖没有特指吴津天的案子,故意给代智下了个套。

“你指的哪一起?”代智也不笨,反问。

“死者名叫吴津天。”柏皓霖简短地回答,“我们得到一份证据证明您当时收了一位夫人的红包。”至于收了谁的红包,用来做什么,柏皓霖没有挑明,他知道代智自己心里很清楚。

“你怎么知道?!”代智怒道。

在普通人看来,代智的话是代表的否认和愤怒,可是柏皓霖却知道,代智已经下意识地承认了这项指控——这句话的重点不在“怎么”,而是在“知道”上。

“自然是得到了可靠的线报。”柏皓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代智的呼吸因为愤怒和震惊而变得短促起来,他很明显地想到了某个名字,柏皓霖并没有催促代智说明当时的经过,只是淡淡地说:

“代医师,如果你愿意转为警方的污点证人,指证对方的话,我可以找一名检察官与您签订免罪协议。”

听了柏皓霖的话,代智咬住了下唇,看得出他很犹豫。

“九年前的噩梦差不多也应该结束了吧!您救人无数,可是不管拯救多少生命,当年犯下的错误却依旧像钉在您心里的钉子,现在是时候将它拔出来了!”柏皓霖趁热打铁。

代智思考良久,终于吐出一句话:“我真的可以免罪吗?”

“这个您放心。”柏皓霖在法学院念研究生时,兼讲的导师就是tmx市的副检察长许东平,此人嫉恶如仇,相信他一定也愿意探明真相。

听了柏皓霖的话,代智更加动摇了,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来为了掩盖九年前犯下的罪孽而犯下的新的罪,想想自己这一年多来终日茶不思饭不想,惶惶不可终日,如果真的可以转为警方的污点证人,他当然愿意逃出这场梦魇!!

代智沉吟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先看到免罪协议。另外,我可以帮你们做证,条件是不能让我的家人和同事知道,所以我还要你们签订保密协定。如果你们同意,届时我将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们!还有我掌握了一件性质比吴津天的案子恶劣一百万倍的重要线索,我也可以全部告诉你们!!”

“我会帮你联系检察官。”代智的最后一句话将柏皓霖的好奇心提起来了。

并案6

在与代智达成口头协定后,柏皓霖并没有马上离开,他先到心理治疗所探望自己的母亲,陪母亲说话,直到晚上九点才离开。离开了心理治疗所,他没有回家,而是又回到了住院部。

趁着查案之便,柏皓霖已将tmx医院住院部的作息时间弄清楚了。他从停车场进入停尸间的“井”字通道,从安全通道抵达住院部四楼。晚上九点住院部就要消禁,除了夜班医师和护士外,家属是不能留下的,所以到这个时候,值班护士都在前台和休息室,只有病人的监控器出现问题她们才会查看。

柏皓霖悄悄打开安全通道的门,确定外面没有人后,他才进入,此时他已经穿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白大褂,让他看起来像是值班医师,万一有病人看到他,也不会起疑。

柏皓霖径自走到414病房,趁着四下无人进入了房病。

病房里只住着一名病人,此人正是袁小鹏!他从四楼跌下,身受重伤,断了十几根肋骨,已是动弹不得,不过却还没有死。此时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房间里只有心脏监控仪发出的“嘀、嘀”声。柏皓霖走到病床前,将心脏监控仪接到自己身上,然后关掉了吗啡滴入器。

过了一会儿,袁小鹏被全身刺骨的疼痛惊醒,他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艰难地睁开眼,却看到床头站着一个人:“谁,是谁?”因为没有开灯,四周一片黑暗,他看不清来人的长相。

柏皓霖没有回答,他拿出曾子凌的手机,里面有一张她的全家福:“还记得他们吗?”

袁小鹏费力地瞪大眼,当他看清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如雷贯顶,他顿时明白对方的来意,他慌乱起来:“你、你……,我,我……”他想为自己辩解,可是脑子里却一片混乱,不知如何为自己开脱。

“因为你一时之气,害得吴家家破人亡,你觉得自己还能厚颜无耻地活在这个世上?!”对袁小鹏,柏皓霖不仅仅是对罪恶的痛恨,更多的是为曾子凌不值。

听了柏皓霖的话,袁小鹏短促地呼吸着,他拼命在脑子里搜索着可为自己辩护的词句,可是却一片空白,在他眼前不断浮现出吴津天、曾子凌的容颜,他们冷冷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对别人的伤害不是在生命篇章中书写的粉笔字,粉擦抹掉便是,而是甲骨文,一旦刻上就只能玉石俱焚!”柏皓霖用居高临下的冷酷眼神看着袁小鹏,直视他眼中的恐惧,他的话语就像宣读的死刑判决书,令袁小鹏胆颤心惊:

“对不、对不起,我当年,一时糊涂,才会、才会铸成大错,我、我已经知错了。”袁小鹏在柏皓霖的眼里看到了充斥着血腥的肃杀之气,可是除了这些苍白无力的悔过之词,他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护。

“对于已故的受害者,你一万句的‘对不起’,也换不回一句‘没关系’。”柏皓霖冷笑着,他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塑料袋。

“不、不要、不要!”袁小鹏想呼救,但因为身受重伤,他根本叫不出太大的声音,也根本无法反抗,他甚至连打开柏皓霖的手也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到柏皓霖将塑料袋套在他的头上,只能任由他将塑料袋的封口处拉上。

袁小鹏张大嘴拼命想呼吸,他的胸腔巨烈地起伏着,但是袋中仅存的氧气越来越少,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拼命地伸出手,想抓住柏皓霖,可是抓到手里的却是一缕烟尘,他因为痛苦,他艰难地想扭动身体,可身上的伤处却令他更加痛苦不堪,所幸因为缺氧,痛苦并没有伴随他太长的时间……。

看着袁小鹏蹬了两脚后,头歪到了一边,柏皓霖还不放心,他拭了拭他的脉博,确定他已经死亡后,他才将他头上的塑料袋收回,将吗啡滴入器开到最大,让他的死看起来是过量摄入吗啡——之所以一开始不这样做,是因为他不想让他死得太舒服,然后柏皓霖将心脏监控仪拔掉,离开了414病房。

柏皓霖刚刚走进安全通道,值班护士就发现414病房里的心脏监控仪不对劲,匆忙赶到病房,却发现袁小鹏的尸体。

柏皓霖从安全通道返回停车场,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tmx医院。

这可真是命运最阴险的戏弄啊!!

仅仅是短短的半年,半年前的柏皓霖还怀揣着成为一名像父亲一样正直法官的理想,可是现在,他却是一个已经设计杀害了数名罪人的连环杀手;原本以为自己真的要成为一名法外制裁者,利用自己的心理学知识将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予制裁,但在两个月前,柏皓霖遇到与自己有着同样的动机,隐藏在黑暗中的“义务警察”,那时他陷入了迷茫,他似乎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也会像他一样双手沾血,沦为嗜血的修罗。终于,柏皓霖下定决心封存自己心中的黯,他决定利用自己的学识,用自己犯罪侧写师的身份帮助人们,可是偏偏他又遇到了曾子凌,曾子凌的死给予了柏皓霖极大的打击,亲眼看到曾子凌从他眼前坠落,他的心也随之碎成无数碎片。在知道袁小鹏不会为自己当年的行为付出代价,还会逍遥法外后,柏皓霖决定由他亲自向袁小鹏讨还他欠吴家的公道!!哪怕使用非常的手段!!

是的,当在光明下无法寻求公理的时候,就只能在黑暗中执行正义!

子凌,你没有做完的事,我替你完成了。柏皓霖在心里对曾子凌说着话。他深吸了口气,再轻轻地将这团白雾释放出来,此时他的心里只有淋漓的畅快!!

除了袁小鹏外,还有一个人要解决!

验尸1

柏皓霖将案件的经过以及自己与代智的口头协议告诉了自己的导师——tmx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许东平,由于元旦假期,许东平还没来得及拟出免罪协议和保密协定,医院方面就传来了惊天噩耗!

tmx医院,停尸间

柏皓霖接到王琨的电话后,在凌晨四点赶到停尸间,这时里面站了不少人,包括急救中心所有急救医师、正在值班的各科室的夜班医师、护士等,大家神色凝重,唯有一人面无表情,他就是躺在停尸台上的代智。

“怎么回事?!”昨天才和代智达成口头协定,今天他就躺在停尸间里,柏皓霖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巧的事。

“不清楚,听同事说好像是心脏病发。”王琨也刚到不久。

“代医师有心脏病史吗?是谁发现的?有没有验尸?”柏皓霖一串连珠炮似地发问。

“急救医师的压力非常大,很多人都是亚健康,只是我们并不清楚代医师有没有这方面的病史。发现尸体的是住院部的张护士长。现在正在等代医师的夫人过来,再决定验不验尸。”王琨就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告诉柏皓霖。

柏皓霖注意到张护士长也在人群中,他走到她旁边:

“张护士长,能聊两句吗?”

张护士长悲切地点点头,跟随柏皓霖一起走到外面,不等柏皓霖问,她就开始叙述:“代医师的尸体是我在二楼的安全通道口发现的,我发现他时,他手捂着心脏躺在地上,我吓坏了,急忙给他做cpr,但已经回天乏术。”

“代医师怎么会在二楼的安全通道?他来找什么人吗?”柏皓霖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一直在前台,并没有看到代医师到二楼。”

如果不是从二楼的正门进入,那代智要不就是从楼上,要不就是从停尸间的通道过去的,不管是哪一个,代智都有意避开了人群。

柏皓霖又问:“龚医师呢?”

“他请假了。”

龚史不在医院?!柏皓霖心中的第一犯罪嫌疑人的位置空缺了。

过了一会儿,代夫人来了,她一看到代智冰冷的尸体,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代医师的儿子一边扶着几近崩溃的母亲,一边泣不成声。不少医师、护士都安慰着他们,但与亲人生离死别的痛却让一切话语显得多么地苍白无力,没有失去过最亲最爱的人,也无法体会到是怎么样的创钜痛深。

看着他们,柏皓霖想到了背负着畏罪自杀的罪名死去的曾子凌,心中一阵绞痛,他退了出来。

柏皓霖走到停车场,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一名瘦小的中年男子正快步向自己这边走来,此人正是龚史!

这是柏皓霖第一次见到龚史本人,他打消了离开的念头,跟他一起回到停尸间。进入停尸间后,柏皓霖走到龚史的正前方,便于观察他的肢体语言。

验尸2

龚史看到代智苍白的脸后,露出无比痛惜的神情:

“果然!果然!”不等其他人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又说:“凌晨三点左右,我被一股冷风惊醒,一睁眼就看到代医师站在我的床头,当时我就知道他一定出事了。”

“龚医师,代医师有给你说了什么吗?”不少护士对龚史“鬼医”之名耳闻已久,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又通灵了。

龚史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代夫人,道:“代医师说,说他对不起你们母子。”此时龚史的右手轻轻抓着代夫人的肩膀,左手撑着停尸台,表情严峻,又带有关切之色。

正承受着丧夫之痛的代夫人听了龚史的话,眼泪更是“噗噗”地往下掉,嘴里发出呜咽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几乎是瘫在儿子身上。

“龚医师,我爸爸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代医师的儿子哽咽着问。

龚史叹了口气,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验尸呢?”柏皓霖说话了,同时他紧盯着龚史。

听到柏皓霖这么说,原本微微低头表达自己悲痛的龚史突然抬起头来,望向柏皓霖,同时他双眼张驰,嘴唇也绷得紧紧的,显得有些紧张。

代夫人母子不愿意接受代医师的猝死,也想知道原因,但一时之间尚不能马上决定,两人对望着,想从对方那里找到答案,柏皓霖继续道:

“我和代医师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我觉得他自己身为急救医师,不可能自己有病却不知道,所以——”他故意拖长了声音,任由他们想像。

“妈?”代医师的儿子望向母亲,见她含泪点头,方才道:“那好吧,可是谁来验尸呢?”

“我来吧!”龚史自告奋勇,“也算我为老代做的最后一点事。”

乍看之下,龚史的理由合情合理,但他如此急不可奈地担任验尸官的角色,却令柏皓霖更加怀疑他:

“龚医师,你和代医师是同事,难免会带有个人感情,不如交给警方的专业法医如何?”

不等龚史想出反对的理由,代夫人已经点头,柏皓霖甚至能感觉到龚史眼里足以融化一切的火焰。

柏皓霖为了避免龚史做手脚,亲自将代智的尸体送到了白虎警署的法医鉴证处,他将尸体连同解剖同意书一并交给了法医刘家杰和秦思烨。

“这不是……”秦思烨打开裹尸袋,看到代智苍白的脸,惊讶不已,“怎么回事?”

“我也想知道,他真的是自然死亡吗?”

这次验尸是由刘家杰亲自主刀,因为张护士长的证词,刘家杰先打开胸腔取出心脏,排除了会让人猝死的急性心肌炎。

突然死亡最有可能出现问题的是大脑,可是代智的大脑也很健康,没有找到肿瘤,也没有内出血,即便将内脏尽数取出,也无法找到确切的死因。

“没有他杀的迹象。”刘家杰总结道。

“会不会是中毒?”柏皓霖问。

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死去?而且从龚史的反应来看,他一定做了什么手脚!代智绝不可能是自然死亡,可是龚史自己就是医生,想伪造成自然死亡也不是难事,关键是他如何做到的?!

验尸3

“从喉部和胃部的情况来看,不可能是服下的,最有可能是通过血液注射,可他全身上下都没有针眼。”刘家杰道,“是不是中毒要等毒理检验后才知道,如果没有检验出毒物,那就是自然死亡了。”

“也不一定呐,像高剂量的胰岛素、吩坦尼这样的药物也可以导致死亡,而且尸检查不出来。”站在一边旁观的秦思烨反驳道,“不过他既然捂着心脏,问题一定出在那里。”

“既然查不出来,那怎么证明?!”刘家杰瞪着秦思烨。

“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用这些药物呢,”秦思烨像是没听到刘家杰的话,自顾自地说,“因为这些都是处方药,而且剂量太多的话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如果你要没有痕迹地杀人,会怎么做?”柏皓霖问。

“心脏栓塞。”秦思烨一字一句地说:“我会选择在隐密的地方注射空针。”

“刚刚我说话你没有听,他身上没有针眼!”刘家杰冷笑道。

“眼球、鼻孔里都有毛细血管,没有痕迹地杀人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秦思烨回答。

“对杀人这样的事,你还真有研究啊!”刘家杰嘲讽道。

“可是刚刚查过心脏,没有发现异常啊?”柏皓霖没有理会刘家杰,问秦思烨。

“刘医师只检验了外部的血管和心肌,没有检查内部。”秦思烨说着奔至清洗槽,接了一大盆水,端到解剖台旁边,然后拿起代智的心脏,一边将心脏浸到水里,一边说,“但若是注射空针致死,心脏是不会有外伤的。虽然我们找不到针眼,不过可以通过在水里将右心室切开来判断——如果出现气泡,就说明心脏中有空气,那肯定就是死于心脏栓塞!”

秦思烨说着一手握住心脏,将其完全浸入水中,一手用解剖刀将右心室开了一个小口。

“咕噜咕噜”,一串串气泡从心脏里钻出,宣告着代智真正的死因。

代智果然是被人谋害的,杀他的人肯定是龚史,可是动机呢?龚史为什么要杀害代智?龚史和代智之间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代智口中所说的“还有我还掌握了一件性质比吴津天的案子恶劣一百万倍的重要线索”是指什么?

看来还需要再和龚史谈谈。

验尸4

次日傍晚,柏皓霖和易云昭一起到tmx医院住院部,两人在医师值班室见到了正在换衣服的龚史。

“龚医师!”易云昭并不知道柏皓霖对龚史的怀疑,他在心中,龚史依旧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呼唤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激动之情。

“是你们,”龚史见又是他们,一边冷淡地应着,一边将衣服放进储物柜,“代医师的死因查到了吗?”

“正在做毒理检验,如果没有查到什么可疑的药物,应该是心脏病发。”柏皓霖回答,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让龚史放松警惕。

听了柏皓霖的话,龚史的脸部虽然没有变化,但他从鼻腔里重重地喷了口气——表明他的得意和不屑,虽然只有短暂地一秒,但还是被柏皓霖注意到了。

“龚医师,你从小就有灵异体质吗?除了跟死者对话外,还有没有别的能力?”易云昭还沉浸在超自然的世界里,虽然柏皓霖压下了他的结案报告,但他还是对龚史通灵一事深信不已。

龚史还没来得及回答,柏皓霖就接过话头:“怎么可能?龚医师是九年前才开始有这个能力的,而且中间有八年的潜伏期,好像是去年吧?才算真正通灵,是吧,龚医师?”

刚刚还颇有些得意的龚史如同被刺到痛处般,腮帮绷得紧紧的。

“那龚医师是不是在九年前遇到了什么契机,比如触电、被撞这种可能会伤到大脑的情况,而后在去年又一次受伤,才激活了全部的能力吗?”易云昭又问。

“嗯,是的。”以前从来没有人问过龚史这样的问题,他也只能寻着易云昭的话往下说。

“那是什么样的情况呢?”易云昭好不容易遇到真正的超自然事件,问得非常详细。

“如果没别的问题,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你们了。”龚史装出不屑回答一样,迅速离开了休息室。

“能人的脾气果然都很古怪啊!”易云昭并没有觉得不妥,相反越来越相信龚史有超能力了!

“是啊,古怪得好像在隐瞒什么。”柏皓霖道,“云昭,你真的认为他能和死者对话?”

“不然还能是什么?”易云昭反问。

还能是什么?柏皓霖也不知道。

虽然柏皓霖不知道代智口中的案子是指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肯定是与那几宗龚史通灵案有关——代智签了几张死亡证明,而根据部分病患家属的证词,死者咽气时他根本就不在场,那么一定是有人让他代签的,也就是说这些人的死有问题,所以才需要掩盖!找代智签那些死亡证明的人是龚史的可能性极大!至于代智为什么对他言听计从,通过吴津天案发后,代智就要将“重要线索”曝光的情形来看,应该是因为吴津天案,受到龚史的威胁。

联系前后事件的发展经过及案件报告,事情的经过很可能是这样:

九年前,代智一时鬼迷心窍收取了袁小鹏母亲的红包,害死了吴津天,而这事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被龚史知道了。从去年开始,tmx医院有些病患死亡后,龚史都由他代签死亡证明,不过代智也不甘背黑锅,有时也会将这些死亡证明分散给手下的急救医师签字,以降低自己的嫌疑,但他心里一定对龚史恨之入骨,却因为九年前的事不得不听命于他。所以代智在得到了免罪金牌后,马上表示愿意揭发龚史的恶行,却被龚史知晓,将他杀害!

验尸5

表面上看,这样推理说得过去,可是细细一想,柏皓霖觉得里面还有很大的问题。

首先,柏皓霖看过了吴津天案的卷宗,龚史并不是他的医师,他是从何得知袁小鹏的母亲贿赂了代智,害死了吴津天,从而给吴家姐妹传话的?

其次,虽然王老先生、刘老太太等人是由代智签写的死亡证明,可是难产死的何太太以及江老爷子却是其他科室的医师签的,难道被龚史要胁的不只代智一人?!但龚史一个小小的夜班值班医师,又从何得知其他科室的医师有违法行为?

另外,龚史又是从何得知病患连家人都不知道的极为私密的信息?!

柏皓霖并不相信鬼怪之说,可是这个迷题不解,案子就有很大的纰漏,警方根本不会给予立案。

“对了,何先生回我的电话了,”易云昭突然想起这档子事,“他说龚医师递给他的纸条上写了女儿的名字,而这个名字是他和他太太在大学谈恋爱时就决定的。但他们结婚后,他跟另外一名女子有了外遇,冷落了妻子,也忘了当初的承诺,那张纸条唤回了他与何太太所有美好的回忆,所以他很后悔,带着女儿去了太太的老家,将她安葬在她母亲的坟墓旁。”

对了,我之前怎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柏皓霖突然想起了什么,已知的受害者全部都没有验尸!尤其是何太太,她是死于难产,现在死于难产的人已经非常少了,很可能引起医疗纠纷,可是何先生因为家庭原因,没有找医院的麻烦,自然也没有验尸;另外,其他几名死者要不就是不能接受验尸,要不就是家里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像程富贵和江老爷子,家人也不会要求验尸!那么,他们会不会也是被龚史注射了空针呢?

想到这,柏皓霖又觉得于理不合:

不对,何太太住在妇产科,江老爷子住在重症监护室,他们与龚史的科室并没有交集,龚史是怎么选定受害者的?又是怎么对他们下手的?又是怎么获知连他们家人都不知晓的秘密?!

柏皓霖百思不得其解,他问易云昭:“云昭,你能不能联系何先生?”

“可以,不过要我做什么?”

“让他同意验尸!”

“验尸?!”易云昭不知道柏皓霖意欲何为。

“我记得你的报告中并没有尸检报告,如果要让人信服,必须拿出科学的证据,若是所有的尸体都没有问题,我亲自帮你交结案报告,并且我也会表示我的立场。”柏皓霖道。

“好!!”易云昭面露欣喜之色。

“除了何太太外,其他几位死者也全都要验尸,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马上去找家属签字!”易云昭干劲十足。

柏皓霖相信易云昭一定可以说服死者家属在验尸申请上签字,而他则要到妇产科和重症监护室找何太太和江老爷子的医师好好聊一聊。

验尸6

tmx医院,九楼,妇产科

妇产科的李医师是何太太死亡证明上的签字人,柏皓霖向她提及此事时,李医师沉沉地叹了口气:

“何太太的死我也很意外,因为脐带缠住了孩子的脖子,我们只能剖腹产,却引起了大出血,我们想尽了办法帮她止血、输血浆,但……”

“当时她确实已经死亡了吗?”柏皓霖问。

李医师怔怔地看着柏皓霖,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问,她回想了一阵,吞吞吐吐地说:“心脏监控仪确实证明她死亡了。”

“当时做手术的记录能不能给我看看?”

“这是私密资料,不能给人。”李医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呵,这年头很难听到有人难产死掉,没有问题是不会隐瞒的,否则一定是医疗事故。那好吧,我就只能向法院申请搜查令了,不过你也知道,一旦进入法律程序,对医院、对你都有很大的负面影响,不过李医师你既然问心无愧,当然也乐于与警方配合,不是吗?”柏皓霖笑道。

李医师沉吟良久,权衡利弊——在整个手术过程中,自己并没有出错,况且何太太的死确实蹊跷,按理说那种程度的出血只能导致昏阙,不会致死,可是偏偏……,现在警察来查,又不是自己出错,犯不着瘫上“知情不报”、“防碍公务”的罪名。

“你跟我来。”李医师将柏皓霖带到档案室,取出何太太做手术的记录,放到桌上,“我去下洗手间,可能十分钟后回来,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这份资料还在这里。”

柏皓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等李医师离开后,他翻开记录,可惜里面的医学术语太过专业,他看得不是很明白,无奈之下,柏皓霖只得用手机将记录全部拍下来,准备回警署咨询专业人士。

柏皓霖如法炮制,到重症监控室拿到了江老爷子去世前一周的医疗记录。

回到警署,柏皓霖将这些资料交给了刘家杰和秦思烨,请他们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下午临近下班时,易云昭也拿到了何先生、刘老先生和彭大妈签字的尸检同意书,并且已经到三名死者的墓地将尸体挖了出来,送到了法医鉴证处。

刘家杰负责检验三具尸体,秦思烨则负责研究柏皓霖带回的资料。

晚上十点多,验尸结果出来了。

“我先从他们的死亡证明入手,但没有明确的问题,我又查了他们的心脏,三人全部死于心脏栓塞。”就连刘家杰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怎么,可能!”易云昭惊诧不已,他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死亡时间能确定吗?”柏皓霖越发觉得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

“因为尸体都做过防腐处理,会略有时间差,不过他们的尸体腐烂程度都比死亡证明上的时间迟1-2天,尤其是她,”刘家杰指着何太太的尸体,“她的手臂、腰部都有淤伤,而她的医疗报告中并没有这样的记录。”

“会不会是家庭暴力?”易云昭问。

“瘀青会随时间有特定的变化,,她住院有近一个月,若是家庭暴力,不可能现在还有瘀青。”

“如果病患身上有瘀青,医师和护士不可能没注意到。”易云昭还是不相信。

“造成瘀青后不会马上在软组织上显现,要过一两天才会。而且她的尸体是做过防腐的,防腐剂中含有甲醛,它会让瘀青现形。”刘家杰解释。

验尸7

“刘医师,你的意思是她是在死前一两天才造成了瘀青?”柏皓霖问。

“是的。”

“可是,怎么可能……”易云昭喃喃道。

柏皓霖走到何太太的尸体旁,蹲在她身边看瘀青的形状,然后叫道:“云昭,你来看看。”他指着她手臂和腰部的瘀青,“你觉得是什么?”

易云昭从混乱中回过神,蹲下身,发现何太太手臂的瘀青呈现椭圆形,最宽的地方大约有七厘米,最窄的在手臂内侧,只有一厘米,而她右边腰部的瘀青则比较长,腰肢是较粗壮的圆柱形,一直延长到肚脐处。易云昭心中有了答案,不觉一惊:

“是手!”

“从手掌的宽度来看,是男人的手。”刘家杰补充道。

柏皓霖又看了一会儿,觉得瘀青的形状有些奇怪:“云昭,你站在这里。”等易云昭站定,他根据瘀青的形状,左手抓着他的左臂,右手环着他的腰部。

“嗯,从瘀青来看,确实是这个姿势。”刘家杰点头。

“就是说有人这样拖着何太太往后退,才会出现这样的瘀青,是这样吧?”柏皓霖问。

“那是当然,只有很大力的情况下才会造成软组织受伤,从而导致瘀青。”刘家杰颔首。

“云昭,你觉得最有可能发生了什么?”柏皓霖问易云昭。

“也就是说,那个护士看到的不是鬼魂?!”易云昭蹙紧眉头,低喃着,“如果那时候何太太还没有死,那护士看到的就不是鬼魂!而是……”说到这,易云昭又觉得不对,“可是怎么可能?!何太太明明已经宣告死亡了?!不对,不对,瘀青可能是在运尸过程中造成的,还有,也有可能是在医院或是手术过程中导致的!”他已经开始陷入混乱。

“这才是不可能的吧!”刘家杰见明明已经接近真相的易云昭的思维又跑远了,没好气地说。

“云昭,你好好想想,撇开‘见鬼’和‘通灵’,所有的证据都在你面前,你再好好想想!”柏皓霖鼓励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之前的迷题已经解开了大半——那些病人并没有死,而是不知什么原因,被判定为死亡,但是在停尸间的时候,他们又“活”了过来,龚史作为停尸间的医师,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出于某种动机,他从病人口中打听到了他们极为私密的事后将他们杀害!

回想起张护士长提到的曾经目击到程富贵鬼魂的王老先生死亡时的情形也说得过去了——因为何太太也曾逃出停尸间,被一名值班护士看到,龚史担心太多的“鬼魂”目击事件会引人怀疑,所以将王老先生杀害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要代智签死亡证明,自己却没有像平时那样显神通——王老先生是被他当即害死在病房里,根本没有机会问他隐私!!

“根本说不过去!她明明已经被宣告死亡了,而且这些瘀青造成的具体时间还很模糊,也不知道是谁造成的,这些最重要的问题尸检并不能告诉我们答案啊!”易云昭还在幻想的海洋中挣扎。

柏皓霖没有答腔,他知道,易云昭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大事件!!”秦思烨推门而入,大叫着,“我查到了!!”

“一个女人,怎么这么不矜持?”刘家杰揉着被震痛的耳朵,皱眉道。

秦思烨没有理会他,径自道:“他们的死亡证明没有问题,但是!!”说到这,她拿出一份剪报,“他们的心脏监控仪有问题!”

“什么?!”柏皓霖和易云昭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那六名死者除了吴津天外,其他五人在生前都曾是用t-11心脏监控仪。这种型号的心脏监控仪是tmx医院在六年前从欧洲引进的,当时引进了15台,后来设备更新换代,陆续将其中的12台都换成了t-15。我查了一下,t-11在英国和法国都曾出现过医疗事故。”秦思烨说着将手上打印出现的关于t-11的事故报告递给三人,“在病人心跳微弱的情况下,t-11会无法检测,误判为死亡!”

“误判为死亡?!”易云昭震惊了。

柏皓霖虽然早就想到那些病人的死有疑点,却没想到是心脏监控仪出了问题,看来并不是龚史选择了受害人,而是他们抽中了死神手中的鬼牌!

“可是、可是还有吴津天啊!他并没有使用这种设备!”易云昭的理智和想像力又开始打架。

是的,最大的迷团就是吴津天的死!否则子凌也不会……。想到这,柏皓霖不觉握紧了拳头。

秦思烨沉默不语,这个问题她也无法回答。

世界上知道答案的只有一人,而这人偏偏就是凶手自己!

裁决1

今年的节日像是赶集似地,元旦节刚过两周,整座城市就跃然进入了春节的喜庆氛围中,张显着民族特色的红灯笼、中国结出现在街头巷尾,琳琅满目的彩灯妆点着城市的各个角落,每年的春节却让有着51%外来人口的tmx市进入每年最冷清的时刻,外来人员纷纷收拾行李,带上一年的收获踏上了返乡的归途。

由于春节的临近、城市人口的减少,罪犯也消停下来了,警署比平时也清闲了许多,不少家在外地的警员申请了年假,提前回家。一向繁忙的警署也冷清了不少。

柏皓霖已经将tmx医院使用的心脏监控仪t-11号会误判人死亡的案子上报,案子交由刑侦三处侦查,眼看整整两周过去了,案子却还没有半点音讯,如今临近春节,警署的人越来越少,警员们的干劲直线下降,柏皓霖心急如焚,这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决定到刑侦三处去串串门。

负责此案的是三处的田警长,柏皓霖去的时候,他正和组上的警员聊天,见柏皓霖来了,他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小柏,案子我已经交到助理检察官那里了,他也很有兴趣,不过要等到过年之后才会对tmx医院提起公诉。”

tmx医院是t-11的使用方,对院方提起公诉一点悬念也没有,但柏皓霖关心的不是这个:

“那会不会对具体负责人提起公诉呢?”除了t-11外,连同几名死者的相关材料柏皓霖也全部提供给了刑侦三处,虽然有点难度,但要查到龚史身上并不是难事,尤其是何太太身上两处诡异的瘀青。

“虽然查到了死者曾被院方误判死亡,也通过验尸查到了他们真正的死因是心脏栓塞,却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是某一个人所为,在助理检察官看来,人人都有嫌疑,却没有动机。”田警长道。从田警长的话中不难听出,他们根本就没有把龚史例为嫌疑人。

诚然,龚史只做了传递信息的动作,他将死者告诉他的私密信息告诉给了他们家人,包括程富贵埋藏的现金他也没有动分毫,这令警方和检察官对他的行为极为费解——从常识上看,杀人动机无非有三种:为财、泄恨和出于嫉妒,而龚史均与受害人谋不相识,又不是存在嫉妒的要因,通过他“路不拾遗”的行为来看,更不是为财,况且也没有直接的证据指明就是他杀害了受害者,所以根本就没有怀疑到他身上!不过警方的想法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没有实质的证据证明,连柏皓霖也是通过间接证据及心理分析得出的结论,但这些在法庭上根本不会给予采纳,就算警方愿意立案,助理检察官也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所以不会对龚史提起公诉。

的确,龚史的行为确实不能从常识上理解,而是要挖掘更深层次的动机——

十年前,龚史因为医疗事故被降职,并且被迫接管了别的医师都不愿意接管的停尸间,职业生涯可以说是走上了末路,他只能在医院的边缘地带游走,成为了一名谁都看不上眼的夜班值班医师和停尸间管理员。相必那时的龚史也非常失意,心中的郁闷和焦燥都是不言自明的。

本来龚史就要这么一事无成地活下去,活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但在九年前,因为机缘巧合之下,他得知了吴津天被害的真相,出于同情,他将事件的经过以自己通灵为由,告诉了曾子凌和她姐姐。

曾子凌正处于叛逆期,这是一个崇尚阴谋论的年龄,她不仅对龚史的话全盘接收,以她爱憎分明的性格,她一定对龚史感恩戴德,而这样被当成神一般地膜拜,是龚史这个失败者平时在工作和生活中根本无法享受到的超优待遇。

需要被人尊敬,这是龚史成为连环杀手的诱因之一。

裁决2

根据柏皓霖的深入调查,龚史的妻子在三年前受不了他的窝囊,提出离婚,他的妻子是一名医药代表,收入是龚史的数倍,再加上龚史是夜班医师,晚上不在家,所以法院将他们十岁的孩子判给了妻子。妻离子散是诱因之二。

此时的龚史生活在阴霆中,家庭破裂,事业也不得意,同事当他空气般地存在,生活里看不到阳光,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在想究竟为什么还苟活着,他的人生价值在哪里?可是他却没有自杀的勇气,只能犹如死潭一般地苟活着,终日混吃等死。

以上两点是龚史沦为连环杀手的内在原因。

江老爷子住在重症监护室,徘徊在生死之间,t-11的缺陷导致他被误判死亡,由于江老爷子的三名子女急着争夺家产,正盼着老爷子咽气,一听说他的心跳停止,马上让医生宣告死亡,然后像丢垃圾一样将老爷子的尸体丢到了停尸间。

t-11无法监测到处于低速的心跳,但并不意味着病人已经死亡。江老爷子在停尸间里活了过来,想必他对不孝的子女非常愤怒,转而心灰意冷。

柏皓霖不知道龚史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或者江老爷子知道自己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没有通过律师,而是选择自己重新拟定一份遗嘱——律师认为遗嘱是江老爷子生前拟定然后藏在某处,龚史只是将这份遗嘱找出来而已,但柏皓霖却认为,这份遗嘱一定是江老爷子在停尸间里重新拟定的,因为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子女不争气,哪怕在重症监护室,看着子女为了争夺家产闹得不可开交,他也还是心存侥幸,希望子女能够幡然悔悟,所以才一直没有更改遗嘱,那么后来一定发生了什么让江老爷子立马决定改遗嘱的事,除了将还没有死的江老爷子迫不及待地丢进死人堆外,他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

遗嘱里并没有龚史的半分好处,他也没有将遗嘱交给江老爷子的子女以换取金钱利益,这也是警方没有怀疑他的原因,但柏皓霖知道,龚史要的不是金钱!

不用想,江老爷子一定对龚史感激递零,这让龚史回想起八年前他替吴津天传话时,曾子凌对自己的尊重,这才是他生活里最缺少的东西——别人的认可!

江老爷子的“死而复生”,留下了迷一样的遗嘱,这让龚史好像“通灵”了一般,再加上他替他传话而获得了江老爷子本人的尊敬、感激,这些平日从来不曾出现在龚史生活中的好像童话一般存在的东西居然像神启一般降临了!也激活了龚史内心深处那个被压抑得太久的恶魔!

这就是龚史行凶的外在原因!

裁决3

而后,只要是t-11误判死亡的病人,到了龚史那里,他就会想方设法地让他们留下只有自己或是家人才知道的遗言、遗物,然后以“通灵”为由,将它们交还给受害者家属,可是一旦龚史获得了他想要的信息,他就会给死者注射空针,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死亡证明上写的那样。

渐渐地,“鬼医”的名号在医师、护士和病人家属之间传开来,他甚至成为了漂亮的护士妹妹们的偶像!他甚至比医院里技术最好的医生还有人气!他甚至比医院院长还更有名!!他的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他就像大明星一样,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秒杀一切众生!

是的,在龚史看来,他就像藐视着芸芸众生的神衹一般,可以决定谁生谁死,可以享受着受害者家属的歌功颂德,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世人的顶礼膜拜!!

可是过了不久,龚史发现这样实在太慢了!

毕竟要病人的心跳降低到一定程度,t-11才会出现误判,而这些病人有的就这么死掉了,而有的并没有可以告知家人的私密信息,还有的,根据龚史的打听,家人都很难缠,极有可能会验尸,验尸可不是龚史想要的,所以也只能作罢,这样一来,可以利用的不多,已经不能满足龚史日益扩大的心理需要!

快感会让人的大脑分泌多巴胺,而这种物质对于大脑来说就像吸毒一样。所以有的人通过冒险来获得快感,有的人通过恋爱来获得快感,有的人吃起巧克力来就无法停止,也有的人,如连环杀手,他们通过杀人来获得快感。龚史不同,他对杀人没有兴趣,杀人只是他达到目的一种手段,而他的快感来自于别人的尊重、崇拜,他这才是他真正需要的东西!!

很快,龚史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甚至已经等不及t-11再次出现误判,等不及那些迷途的羔羊走进他的邪恶领地,他要去觅食了!!

但有一个问题,若是自己签了太多的死亡证明,万一某一天被人注意到,岂不是逃脱不了干系?!

龚史很聪明,他也不想做牢。

九年前,吴津天的事又一次浮现在龚史已近几疯狂的大脑里,他想到了一个名字——代智!!

代智有把柄在龚史手上,再加上他是急救中心的能手,当时正面临着是否能升为主任的关键时刻。于是,龚史带着奸笑出现在正春风得意的代智面前,他威胁着要将九年前吴津天被害一案的真相公之于众,这让代智慌了手脚!

不过龚史是一个非常好说话的敲诈者,他不要钱,他只要代智的签名。

迫于无奈,代智答应了龚史。

有了这个档箭牌,龚史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第一个被龚史亲手送到停尸间的应该是刘欢萍老太太,龚史是刘老太太的医师,对她的身体和她的家庭情况非常了解,所以趁着刘老先生有一天回家,他摸黑走进了刘老太太的病房,悄悄拔掉了她的心脏监控仪,让它呈一条直线,那天当班的小护士刚来医院实习不久,还没有经验,全听龚史摆布,稀里糊涂地也认为刘老太太去世了,为了以防万一,龚史让代智签了死亡证明。

后面的事已经不难想像了,可是柏皓霖面临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

如何证明?!

这一切是柏皓霖通过间接证据再加上他的心理学知识推断的,这些都不能直接证明龚史才是幕后凶手!

若是放任自流,龚史一定还会继续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他一定还会将自己垒造更高的人骨高墙!

一定要阻止他!!这是柏皓霖目前唯一的想法,可是要怎么做?!

这两周,柏皓霖想尽了一切办法,可是关键证人代智已死,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以将龚史钉死在耻辱柱上,除非……。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别的办法可以阻止龚史继续杀人!

裁决4

一周后,大年二十七

岁弊寒凶,雪虐风饕的天气席卷了整座城市,但是人们却没有因为寒冬的到来影响心情,因为再过几天就是人们翘首以盼的春节了。

城市的各个角落都用漂亮的彩灯和极具中国风格的红灯笼、中国结盛装打扮,每一寸空气都洋溢着喜庆与祥和。春节也是各大餐馆、酒店最繁忙的节日,家家人满为患,或是亲朋好友团年,或是公司聚餐,连警署也不能免俗。

这些天易云昭还想再努把力,给龚史定罪,秦思烨也跃跃欲试,反倒是柏皓霖态度消极,还在劝说他们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已经暗自给龚史下达了死刑判决书,只是在执行前,他不想有警察还盯着他。

时机已经成熟了,这天上午,柏皓霖将代智案中的一些疑点放到了田警长的桌上。因为他知道临近岁未,警署也要考核各个部门的结案率,田警长当然不愿意这起本来可以在年前结案的案子因为无关痛痒的问题影响他一向良好的绩效。

如柏皓霖所料,当天下午,田警长就派人将龚史请来警署。这些问题本就是柏皓霖为龚史设计好的,表面上看确实还有些疑点,但也很容易解释。

下午,五点十分

柏皓霖站在单透镜后方,看着询问龚史的警员出来了,他叫住他:

“怎么样?问完了吗?”

“嗯,已经没有问题,可以结案了。”警员也松了口气。

“那我能不能问他几个问题?”

“是案子的问题吗?”警员警觉地问,生怕又出茬子。

“不是,我听人说龚医师可以通灵,有点好奇。”柏皓霖笑了笑。

“可以啊,不过别太晚,今天晚上还有警署的聚餐呢。”

今天晚上是警署每年一次的团圆夜,全市的警察都将聚在tmx五星酒店的会场里,警署的高层也会到场,先是两个小时的年终报告及来年计划,然后大家一起吃一顿团圆饭,最后还有舞会和抽奖,非常热闹。因为有舞会的关系,警员们都早早地下了班,回家梳洗打扮,这也是历年的惯例,警署的高层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算是默认大家可以提前下班。

警员离开后,柏皓霖并没有走进问询室,而是在三楼转了一圈,也幸亏警署的办公室是开放式的,在走廊就能看到里面是否还有人。

很好,三楼已经没有人了。

柏皓霖又到四楼,四楼也只剩下指纹检验处的助理检验员,她正在收拾东西,看来很快就要离开。

柏皓霖在自己的办公室拿了一些东西,到二楼穿过拘留处,看到里面也只有一名警员值班,确定其余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后,他又来到一楼大厅。

警署只有一楼的正门、二楼的拘留处和停车场的出入口才设有监控录像,所以柏皓霖从偏门到停车场,完全神不知鬼不觉。他戴上医用手套,先找到龚史的车——他的车窗贴有tmx医院停车场专用车位的标志,很容易找到,然后将附近的照明灯关掉,潜伏在离龚史的车不远的地方,拿出氯仿和医用手巾,静静等待着。

裁决5

过了二十分钟,龚史等不及了,自己走出问询室,他在三楼叫了几声,没有人回应,就知道被人放了鸽子,一边在心里咒骂着那些不负责任的警察连问完了话也不知道说一声,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傻等,一边气呼呼地往停车场走去。

可能是电路出了问题,车停放的地方有些黑,龚史没有在意,按下了摇控锁。

龚史正要打开车门,突然背后生风,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口鼻就被一张湿湿的手巾捂住,一股浓烈的味道从他鼻腔吸入,他的脑子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他甚至来不及挣扎,就失去了意识。

柏皓霖将陷入昏迷的龚史塞进后备箱,自己重新将停车场的灯打开,然后从容地坐进龚史爱车的驾驶位,发动汽车。

随着车声的沉鸣渐渐消散,空诺的停车场里又恢复了一片光明和寂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虽然停车场出入口有监控录像,不过不足为惧,因为它的位置很低,是对准车牌号拍摄的,根本照不到驾驶位。

在柏皓霖开着龚史的车离开白虎警署时,与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擦肩而过,坐在法拉利里的陆菀钰认出了开着这辆黑色宝马,迎面而来的是柏皓霖,她刹住了车,正想叫他,但柏皓霖并没有注意到陆菀钰,与她擦肩而过。陆菀钰急忙刹住车,摇下车窗,回头叫道:

“哎……”可是回应她的只有光芒越来越微弱的红色车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柏皓霖开着车向灰暗天空的尽头驶去。

陆菀钰对自己刚好与柏皓霖错过非常郁闷,她拿出手机再次拔打了柏皓霖的手机,连续打了几次都无人接听,她忿忿不已:

“什么嘛,难得我好心亲自来接他,真是的!”因为上次圣诞节被放了鸽子,陆菀钰非常不高兴,她准备亲自出马,今天一定要把柏皓霖带到寒舍以自己舞伴的身份参加新年年会,可是偏偏不巧与柏皓霖刚刚错过,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陆菀钰赌气般地发动车子,离开了警署。

此时已临近七点,柏皓霖载着龚史来到了青龙港口的西南面。此处是专门装卸货物的港口,晚上六点以后就没有人了,更别说现在临近春节,工人们早早地收了工,只剩下一个个巨大的集装箱堆砌成的城堡。

柏皓霖停下车,打开后备箱。

裁决6

由于药性太浓,龚史还没有醒。柏皓霖走到停放在不远处的自己的车旁,从早已放在后座的包里拿出了一瓶上好的红酒和一根捧球棍。

他先将大半瓶酒灌进龚史的肚子里,再将他移动到驾驶位,替他扣好安全带,将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脚则放在踏板上,装出是他在开车的样子。

一切准备就绪,柏皓霖坐到副驾驶位,发动了汽车,他将棒球棍放在踩着油门的龚史的脚上,使劲往下压。

汽车以每小时七十公里的速度冲向堤坝,在离堤坝只有十米远的时候,柏皓霖眼疾手快地取出了棒球棍,毫不犹豫地跳下了车。

“砰,轰——”载着龚史的汽车像一头发疯的公牛冲进了海里,溅出一丈多高的水花,海面上回旋着片片涟漪,直到尾灯渐渐被海水吞没。

由于惯性,柏皓霖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来,他喘着粗气,拍打着衣服上的尘土,看着慢慢恢复平静的海面,心里爽快极了。

柏皓霖回到自己的车里,将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换上曾子凌为他量身订做的西服套装和擦得发亮的黑色皮鞋,再对着后视镜整理了有些凌乱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是在家梳洗了一番。一切准备就绪,柏皓霖拿起之前放在仪表盘上的手机,注意到有六个未接来电,他没有在意,发动汽车,离开了港口。

在去会场之前,柏皓霖先来到tmx市郊的一处公墓,曾子凌就在此处长眠。

因为柏皓霖拿走了曾子凌的手机,警方也没有查她的通讯记录,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曾经交往过,包括她的姐姐。柏皓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查到她的姐姐吴梦天将她埋在这里,也只有每逢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到这里看她,而每次他来,他都会带上一束鲜花,唯独这次没有。

柏皓霖单膝跪在曾子凌的墓碑前,透过朦胧的月光看着墓碑上写着她的名字,轻声道:

“子凌,如果你能看到的话,应该知道我做了什么吧,不知道有没有令你失望呢?你从没有想过其实我也不干净吧!”说到这,他自嘲地笑笑,“在遇到你之前,我身边发生了很多事,我曾经厌恶和痛恨过做那种事的人,包括我自己,但是现在……”柏皓霖停了停,在长长地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后,他用坚定无比的声音说:“但是现在,我明白了,这世间有太多太多跳出了法律之外的罪恶!而想要扫除这些社会毒瘤,就必须先化身成魔鬼!这就是某人告诉我的:‘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那时候我无法理解他的话,但袁小鹏和龚史让我看到了法外制裁的必要!尤其是龚史这个披着人皮的连环杀手!!如果他不消失,我不知道他还会杀多少本可以活下来的病人!”柏皓霖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他深吸口气,吸入肺腔的空气透着无尽的寒冷却令他的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呵,也许我这么说,你会觉得我是在给自己的恶行找借口吧!不过我已经决定了!接管法律之外的那片黝黯!我要用我自己的方法维护正义!!”

说完,柏皓霖站起身,仰望着月朗星稀的冬日的天空,喃喃道:

“想来真是讽刺,那句预言居然成真了!”他看着正在逐渐被乌云掩盖的月亮,看着最后的一丝光明也被挤出视线,低吟着:“黑暗吞噬了黑暗,鲜血染红了鲜血吗?!也许在冥冥中,真的有魔鬼在操纵也说不定!”话说这么说,但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了迷茫和困惑,他知道,自己从此将走上一条由尸骨堆砌的幽冥之路,他也知道,将会有更多的艰难困苦等着自己,他更清楚,这是一条充斥荆棘和肃杀的不归路,而他,已经不会再回头了!!

迟到的正义

以下摘:

“清洁工坠楼身死,意外还是谋杀?

疑犯公然抢夺尸体,导致冲突升级!

3月6日下午六时许,xw区北室街某高务大厦楼下被民众围得水泄不通,现场混乱不堪。

事情的起因要从五小时以前说起,中午一点多,一名年约二十的青年从十六楼坠下,当场死亡,行人立即报了警。过了一会儿,两名彪形大汉从大厦冲出,欲将尸体抬走,一名市民上前阻止,却被他们拳打脚踢,他们的这一举动群起激愤,不少市民自发地组成人墙,不让他们靠近尸体。

在双方僵持时,警方抵达现场,出乎意料的是,为首的警官在听取民众的证词后不但未把抢尸体的嫌犯抓走,反而要胁将以危害公共安全罪对保护尸体的民众提起诉讼。在场的民众对他们颠倒黑白的做法感到极度愤怒,民众再一次团结起来,拒绝警方接触尸体,并要求民间力量介入此案调查。

据悉,六日晚,自发到现场保护尸体的民众人数已达上千人,国民议会已召开紧急会议,当局向民众保证,一定会让本案得到妥善解决。”

这是最近一桩在tmx市引起轩然大波的案子,抢夺尸体的两个人一个叫罗于强,一个叫罗于烈。他们是两兄弟,哥哥罗于强是xw区海警卫队的队长,海警虽然也算是警察,却不归警署管辖,而是归于海军,主要负责监督海上的船只是否有走私、贩卖人口等违法行为;弟弟罗于烈则开办了一家进出口公司,公司就位于那幢商务大厦的十六楼。虽不知何缘故,他们竟会对一名清洁工感兴趣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夺其尸,但从警方后来的态度上看,此事绝不单纯!!

然后此事只是一系列案件的开端……

罪恶的公正1

初春的阳光总是温婉而暧昧,昨日降下的那场细雨已经在红色的神魄中升华,空气里尽是新鲜的水汽。即使有着这样的好天气,却依然是tmx市交通状况最糟糕的一天。

tmx市,座落于亚洲大陆东南部沿海的大陆架上,东临太平洋西岸,占地约一万五千平方公里,是一座拥有近一千两百万人口,其中27%为外国移民的国际化大都市。tmx市是由占领了全球经济份额2/5的tmx财阀出资修建,城市自然由它的名字命名,除此之外,与tmx财阀有关的经济实体也都被冠上了tmx之名,比如位于城市中心,世界极负盛名的tmx学府。tmx学府之外则是由四圣兽的名字命名的城区:朱雀区、白虎区、青龙区和xw区,每一个区都有警署管辖,而这次就是玄武警署主办此案。

由于当局一直没有拿出双方满意的方案,护尸的民众与警方僵持不下。昨天晚上,死者的母亲已经从外地赶来,她刚下车就被等候多时的警员“请”到了警署,玄武警署的办案警员使尽浑身解数,让这位老实巴交、伤心欲绝的农妇在火化同意书上盖了手印,原以为拿到尚方宝剑的警员到现场提尸时,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民众无视了警员手中的同意书,坚持等国民议会的解决方案。同时又有大批的民众加入了护尸的行列,警方不得不封锁了通往北室街的八条主干道,导致了交通的拥堵。

白虎警署的犯罪侧写师柏皓霖还算有先见之明,他没有开车,而是改骑尘封已久的单车上班,一路上见到的尽是寸步难移的汽车,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没有人烦躁地直按喇叭,人们似乎在默默哀悼这个城市正走向死亡的公义。

在离白虎警署尚有五十余米远时,柏皓霖看到前方围着一群人,原来是一些无法到北室街加入护尸队伍,又不甘心苦等结果的市民,他们自发地来到警署、司法部、检察院、法院、国民议院等所有他们认为可以说上话的地方,围在门口,高举自制的纸牌,喊着抗议的口号,白虎警署自然也未能幸免。

现场的秩序还不算混乱,一旦有人或是有车进入警署,市民都会自发地让出一条道,并没有给警署带来多大的困扰,警员也没有对他们动用武力,气氛还算和谐。

在离警署的大门二十米远时,柏皓霖下了车,一边推着车向前走,一边扫视着人群。

前排举牌、喊口号的大多都是热血沸腾的大学生,后面则多是看热闹的老年人,偶尔有几个上班族会停下脚步,好奇地问问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会匆匆离开。这个看似平凡之极的队伍中却有一人引起了柏皓霖的注意。

此人站在第三排的位置,从侧面看,他的鬓角有些斑白,脸上皱纹横生,一脸的苍桑令他看起来有七十岁,和一般的老人不同,他的体格健硕,身高约一米七五,没有驼背,看起来很精神。让柏皓霖注意他的原因是他站的时候,仰首挺胸,四根手指放进裤包,只露出了大拇指——这是绝对自信和权威的站姿,会在无意识中做出这个动作的人通常都有着较高的社会地位,

柏皓霖暗想会不会是哪位议员、高官在示威人群中做调查,但也没有在意。

白虎警署几乎没有受到抢尸案的影响,虽偶尔也会有警员们谈论这起震惊全市的案子,但毕竟不是白虎警署所辖的案件,大家并没有特别关注。

柏皓霖走进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办公桌上的电话开始尖叫起来,他接起电话:

“你好,心理咨询处。”

“柏医师,我是刘警督,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是刑侦部刘警督的声音,听起来他的心情不怎么好。

“好的。”柏皓霖应着,却满肚疑肠,白虎警署的署长赵阳被公派到美国进修两个月,刑侦部的刘警督暂代署长一职、警监、警署署长、警督、警司、警长和警员),他突然叫柏皓霖去他的办公室,不知所为何事。

罪恶的公正2

五楼,刘警督的办公室

刘警督的办公室在五楼,紧临赵署长的办公室,是一间二十平米大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一张近两米长的办公桌坐北朝南地摆放着,上面放着电脑、文件框和一个玉制的貔貅;办公桌的后方是一个高大的书柜,除了众多书籍外,书柜的中央还放着一盆紫水晶制成的摇钱树;书柜左方栽种着一米多高的仙人掌,右边则是凤仙花,办公室的其他角落还放着富贵竹、竹柏等植物,令刘警督的办公室看起来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这些植物不是随机摆放,它们的位置不仅极有讲究,连栽种植物的瓷具也是量身订做。墙上当然也没空着,东面的墙上悬挂着八卦镜,西边的窗户挂着一组风铃,南面则是一个一米多高的大鱼缸,里面养着八只金鱼和八只金钱龟。

即使是对风水没有研究的人,也能感觉到刘警督对这间办公室的布置煞费苦心。

柏皓霖进去时,刘警督正在给富贵竹浇水,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道:

“你先坐一会儿。”

“好的,您先忙。”柏皓霖坐到办公桌前的客椅上,目光落在办公桌上散乱的文件。

文件的放置完全没有规则,已结案的报告上放着尚未审批的工作签报,旁边又是审讯的笔录,东一张、西一张,连两米长的办公桌也显得狭窄起来。

办公桌反衬着主人的性格,看来刘警督的注意力时常会受到干扰,做事容易虎头蛇尾,自我约束能力差,也很容易自我妥协,如果做错了事,他会找各种理由安慰自己。

柏皓霖刚坐下不久,刑侦一处的郑警司和二处的段警司也到了,见他们两人来了柏皓霖心里有些犯嘀咕,把刑侦部的两个精英部门的头头召集在一起,看来一定是为了某件大案。

刘警督见人到齐了,放下洒水壶,一边在警服上擦着被弄湿的手,一边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神情凝重:

“我请三位来,是有一件案子需要三位鼎力相助。”

“刘警督尽管吩咐!”郑警司一副以刘警督马首是瞻的诌媚模样,在他看来,赵署长到美国表面上是进修,实则是镀金,待他回来后不久就一定会升职,而刘警督在白虎警署工作已有二十余年,署长职位一旦空缺,他被提升为新任署长的可能性极大,如此一来,刑侦部警督的职位就悬空了,郑警司当然不会放过任何自己可能会坐上警督位置的机会。

“xw区的抢尸案上面已经分配给我们署了。”刘警督一字一句地说。

“怎么会?这不是xw区的案子吗?”段警司皱着眉,有些愤慨。

罪恶的公正3

tmx市的四大警署一向自扫门前雪,从来没有这区的案子交给另一区办的道理,想必是玄武警署的万署长见抢尸案闹得沸沸扬扬,玄武警署之前的办案方式已经失了民心,趁着目前白虎警署群龙无首的机会,将自己手上的烫手山芋丢给了他们。

“是的,因为死者住在白虎区,就划给了我们。”刘警督有些无奈,但同时他也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若是能够将这起大案办好,未来署长的宝座岂不是他的囊中之物?“郑警司,你把一处手上的案子全都交给二处,全力以赴地处理抢尸案;段警司,这段时间就辛苦你和二处的兄弟们了,你们要做一处坚强的后盾!”

“是。”两位警司虽然不情愿,但也只能应承下来。

“这起案件难就难在有民间力量介入,听说对方是fbi退休的探员,也是搞心理学啥的,叫贺——”刘警督一边说一边用食指敲打着脑袋,却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贺广钟吗?”柏皓霖问。

“对对,”刘警督直点头,“柏医师,我听说他来头很大啊!”

“他曾是fbi调查支援科的犯罪侧写师,在十几年前他就提议建立我们自己的犯罪心理学研究,只可惜这项提议并没有被当时的国民议会接受,最终没有通过他的提案,也是因为他向tmx学府建议,犯罪心理学才会开堂授课,我才有机会接触到这门学科,他算是国内犯罪心理学的鼻祖级人物,前不久才退休回国。”听到贺广钟将到警署,柏皓霖的心里五味杂陈,即兴奋又紧张。

“你们都是搞心理学的,虽然我不相信什么侧写啊、行为分析,但你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他就由你接待了。这是他的电话,我也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刘警督说着将贺广钟的名片递给柏皓霖,他向来不喜欢变化,对犯罪心理学这样的新鲜玩意自然是排斥得很,以前因为赵署长看重柏皓霖,他不好说什么,现在是他说了算,哪里还会把这些放在眼里?

柏皓霖接过名片,发现上面只印了贺广钟的名字、电话和邮箱地址,非常干净简洁,不像很多官员的名片,光是头衔就有两行。

“这事非同小可,你们都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千万别给我出什么妖娥子!”最后,刘警督拉下脸,严厉地叮嘱。

“请刘警督放心,只要fbi的那个专家不找碴,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郑警司有意无意地开始要推卸责任了。

刘警督交待完后,柏皓霖回到办公室,一打开门就看到有一名陌生的访客,他站在书柜旁拿着本书翻看着,柏皓霖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问他的身份,对方回过头:

“你就是柏皓霖吧?”

“是的,你是贺先生吗?”此人正是之前柏皓霖在警署门前注意到的那位老人。

“叫我老贺就行。”贺广钟大踏步走到柏皓霖面前,主动伸出手,没有一点大师的架子,也没有前辈的傲慢。

“你好,久仰大名!”柏皓霖和他握手。

“我听欧阳提起过你,”贺广钟口中的欧阳是柏皓霖的研究生导师欧阳瑾,“他说你曾向他请教过‘七宗罪’的案子。”

“是的,那起案子已经破了。”柏皓霖用微笑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就是说你没有看出问题了?”贺广钟紧盯着柏皓霖的脸,他那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的眼神令柏皓霖觉得极不舒服。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那起案件的凶手不可能自杀。”贺广钟简短地说。

罪恶的公正4

“我看过结案报告,凶手留下了自白书,上面只有他的指纹。”这起案子柏皓霖再清楚不过,他不紧不慢地说。

“自白书是伪装,”贺广钟虽没有看过自白书的原文,不过从新闻、报纸中也猜到了七、八分,“新闻上说警方已经锁定了该名凶手,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吧?”他不等柏皓霖回答,继续道,“他只是警方的犯罪嫌疑人之一,所以他没有理由自杀,而是应该像第五起案件那样,继续杀人,直到转移警方的视线。”他见柏皓霖露出惊讶之情,有些失望,“看来你的犯罪心理学应该重修。”

听了贺广钟的话,柏皓霖的心脏像是被重击了一般,竟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他的指责,而是他似乎可以洞悉一切的才能,若是以前,他会很高兴与传说中的大人物共事,可是现在,他有些惧怕自己隐藏在幽暗深处的秘密会被他洞悉。

“我这次来不是为了翻旧案,”贺广钟见柏皓霖怔在那儿,言归正传,“抢尸案你了解多少?”

“之前是玄武警署负责,我们并没有机会接触到第一手资料,所以……。”柏皓霖实话实说。

“就是不了解了。”贺广钟打断他。

“可以这么说。”柏皓霖有些尴尬地说。

“你带我参观一下警署吧,我太久没有回国,对于国内的办案方式不太清楚。”贺广钟道。

“好的,请跟我来。”虽然不喜欢贺广钟咄咄逼人的语气,柏皓霖对他还是很客气。

柏皓霖的办公室就在位于支援部,旁边是法医鉴证处,参观就从这里开始,不过贺广钟只是来跟踪调查抢尸案的,柏皓霖并没打算进行特别详细的介绍:

“那里是法医鉴证处,这边……”柏皓霖指了指法医鉴证处厚实的大门,又指向技术支援处,话却被贺广钟的脚步声打断了,他已经向法医处走去,柏皓霖只得跟上他。

推开法医处的大门,只见法医秦思烨正在听音乐,她一边摇摆着纤纤细腰,一边清点着冷冻柜里的尸体,全然没有发觉有人进入。

“她叫秦思烨,是新来不久的法医。”柏皓霖道。

贺广钟打量着正摇头晃脑,嘴里哼着歌儿,打扮入时,青春靓丽得不像法医,倒像是模特儿的秦思烨,他没说什么,只是径自走入,翻看法医的工作日志,才看了两页,他就发现端倪:

“不是每一具送来的尸体都会解剖吗?”

“法医只有两人。一般来说,在能确定不是他杀的情况下不需要解剖,除非被害人家属提出要求。”

“荒唐!”贺广钟低声骂道。

“柏医师,你们看这些做什么?”秦思烨感觉到身后有人,她回过头,见柏皓霖领着一个怪老头进来看法医日志,有些奇怪,她取下耳塞,问道。

“你做法医多久了?”贺广钟不等柏皓霖说话,径自问秦思烨,语气有些严厉。

“快半年了。”秦思烨被他这么一喝,有些懵了。

“为什么送到这里的尸体不是每一具都要经过解剖?”贺广钟又问。

“同样的问题我也问过,前辈说人手不够,忙不过来。”秦思烨不知他是什么来头,如实回答。

“平时一天有多少具尸体?”

“有时候一具都没有,如果遇到天灾**可就有得忙了。平均一天有四、五具左右吧?”

“那么尸体多久就会被人领走?”

“一般三天内就会有家属认尸,如果一周后依然无人认领会送到火葬场的停尸间,再放上一个月,如果还没有人认尸就被火化,然后安葬在公墓。”

“我知道了。”贺广钟严肃的神情这才缓和一些。

“你是哪位呀?”秦思烨对他的身份产生了好奇。

贺广钟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罪恶的公正5

柏皓霖看着秦思烨,用眼神示意她不应该在上班时间听音乐,秦思烨向他吐了吐舌。

柏皓霖快步追上贺广钟,替秦思烨解释:

“她平时也很认真的,……。”不等柏皓霖说下去,贺国钟就打断了他:

“法医不比一般的探员,虽然不出外勤,但工作压力非常大,会有缓解压力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fbi的一位老法医每次解剖尸体的时候都会在法医室放贝多芬的交响乐,他就像指挥家一样挥舞着解剖刀,我们也习以为常了。”贺广钟表示对秦思烨的理解。

听了贺广钟的话,柏皓霖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看来他并不是他想像的那样难以相处。

接着是技术支援处和枪械检验处,贺广钟转了一圈就出来了,他们到指纹检验处时,正好遇到有一名警员送来了装有一张名片的证物袋:

“小章,这上面的指纹要尽快给我。”他将名片放到检验员小章的桌上就转身离开。

贺广钟走到小章旁边,见他将药水轻轻刷在一张信纸上,再用熨斗像熨衣服一样在上面来回熨烫着,过了一会儿,几枚指纹出现在信纸的左下方和右上方,小章将显出指纹的信纸放在扫描仪上,将指纹先扫进电脑,再用高分辨率的图像将每一枚指纹都打印成a4纸大小,开始在上面做标记。

“小伙子,你们一天能检验多少枚指纹。”贺广钟环顾四周,除了小章外,还有三名检验员。

“运气好的话,一百二十枚吧。”小章头也不抬,道。

“那差错率呢?”

小章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没有回答。

“警署没有建立afis吗?”贺广钟又问。

“什么afis?”小章这才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贺广钟。

“指纹自动识别系统。”

“有,但不完善,系统中只有1986年以后的入狱人员的指纹,大部分情况还是要一个一个人工比对。”

“没有机器将新的指纹扫描进系统?”贺广钟有些难以置信。

“听说价格很贵,而且还要升级电脑和操作系统,署里考虑再三,没有引进。”

“一个一个比对要到什么时候?美国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建立了广范的afis系统,平均一天一台电脑可以检验上千枚指纹,差错率仅有百万分之一,落后!咱们的设备太落后了!!”贺广钟愤懑不已,一边喃喃道,一边离开了指纹检验处。

“皓霖,他是谁啊?高层么?”小章满怀希望地问,他原想如果高层能够理解指纹检验中存在的不合理的情况,可能会得到改善。

柏皓霖苦笑着摇摇头,尾随贺广钟离开了。

参观完隐痕检验处后,贺广钟不禁摇头叹息:

“在美国,csu是非常重要的部门,在里面工作的全是倍受尊敬的科学家,设备也是全世界最先进的,可是到了咱们这儿,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支援部,警署依旧没有突破老式的办案模式,不应该,不应该!”

柏皓霖没有答腔,因为他觉得贺广钟说得句句属实。

罪恶的公正6

“皓霖,你能在这样陈腐的警署中成立心理咨询处,真是不容易,你手下有多少探员?”贺广钟道。

“只有我一人。”心理咨询处只对新进的警员进行心理评估,有时也会对警员进行心理学培训,工作量不大,不过因为柏皓霖曾在两起案子中通过犯罪侧写锁定了罪犯,令赵署长及刑侦部的一些警员们对犯罪心理学的看法有所改观,现在他偶尔也会帮助刑侦部通过侧写缩小嫌犯的范围。

“你忙得过来吗?”贺广钟非常吃惊,fbi的调查支援处有四个小组,每个小组有六名成员,就这样也忙得不可开交。

“平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柏皓霖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贺老师,楼下就是刑侦部,抢尸案由一处负责,你要去看看吗?”

“走吧。”贺广钟话音未落步子就已经开始往前迈。

刑侦一处

贺广钟待柏皓霖介绍了一处的郑警司和全权负责此案的朱警长,就直入主题:

“说说你们的计划。”

一听这话,郑警司的脸就拉下来了:

“贺先生,没有人告诉你的权力吗?你只能跟踪调查本案,我们无需向你汇报任何事。”

“我比你更清楚我的权力,知道真相的权力!”贺广钟当仁不让,声音哄亮高亢,“死者已经暴尸两日,尸体在外的时间越久,证据被污染的可能性越大,你们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法医已经到现场提尸了。”朱警长见气氛剑拔弩张,急忙打圆场。

“第一现场呢?”贺广钟又问。

“另一位警长已经带着最优秀的警员再次堪察现场,玄武警署也很快会与我们交接。”

“所有的证据分析报告我都要过目。”贺广钟的语气虽缓和了一些,却还是不依不挠地追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审问疑犯?”

“罗氏兄弟请了律师,我们从他们嘴里撬不出什么。”朱警长道。

“把他们带来,分开审问。”贺广钟说完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fbi,已轮不到他发号施令,又改口道,“这是我的建议。”他说着望向郑警司,乌黑的瞳孔中透射出无法藏匿的威严。

“咳,把他们带来,分开审讯。”郑警司清了清喉咙,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重复了贺广钟的话。

一处很快就把罗氏兄弟带到了警署,正如郑警司所说,他们早已想好了对策。由本市最好的辩护律师为罗于烈辩护,罗于强则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谅警方也不敢把他怎么用,只身上阵。

贺广钟和柏皓霖到三楼时,罗于强和罗于烈两兄弟已经被分别带到了两间审询室。

刑侦部设有问询室和审讯室各五间。问询室是专门负责询问证人,里面除了一张一米多宽的桌子和三张椅子外,只有一块单透镜以及一个扩音器。而负责审问犯人的审讯室则严谨得多,中央是一张长一米五、宽半米的桌子,周围放着四把椅子,以备疑犯需要律师在场,桌上还有一盏足有一百瓦的灯,除了设有单透镜外,每间审讯室的东北角都装有一个监视器,审讯的过程会被全程记录。

问询室和审讯室的单透镜无一例外地全都安在走廊两边,经过的人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只是从室内看,那只是一扇巨大的镜子。

罪恶的公正7

罗于强时年四十有五,妻女在四年前已移民澳大利亚,他不像寻常官员那样一过四十岁就一副满脑肥肠的样子,相反,他仪表堂堂,身材和容貌都保持得很好,即使眼角已经出现鱼尾纹也让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他穿着黑色的西服,与警员交谈时时常用手势表达,显得从容不迫。

罗于烈刚满四十岁,身体有些发福,前额的发际线已经开始褪下,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他才是哥哥。罗于烈穿着黑色的皮衣,令他看起来更加臃肿。当警察问他话时,即使有律师在场,他也总是习惯性地用手抹着脸。

贺广钟在单透镜后观察了两人一会儿,问旁边的柏皓霖:

“怎么看?”

“罗于强是核心人物。”

“为什么?”

“他时刻都抬着下颌,警员说话时,嘴角总是扬起不屑的笑容;而罗于烈表面上看似平静,可是他的坐姿暴露了他真正的心理状态——他的右手按着膝盖,身子往前倾,将重心都放在脚上,他已经想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分明是做贼心虚。”柏皓霖道。

“你太专注行为分析,即使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动作在不同的环境下也会有不同的心理反映,这样很容易被误导!”贺广钟皱眉道。

柏皓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没有100%的把握下,他不会下任何结论。虽然对自己的分析有着绝对的自信,但贺广钟的话还是令他心里不太舒服。

贺广钟没再说话,专心听着扩音器中传出的声音。

“即是说你不认识张华勇咯?”审讯的警员再次向罗于强确认。

“当然了,他只是一个清洁工,我怎么会认识他?”罗于强左边的嘴角微微上浮,嗤笑着。

“但有目击者称你们欲抢夺张华勇的尸体!”

“我们只是不忍心看他暴尸在外,想做好事,却被人诬陷,你们这些警察不调查聚众闹事者,反倒审问起我们这些良民,还有没有天理?”罗于强义愤填膺地说。

再看罗于烈那边。

“详细的经过我的当事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切只是误会。”罗于烈的辩护律师拿着高薪自然不是吃干饭的。

“但现场有多位证人证明一名民众阻止你的当事人抢尸时,被你的当事人所伤!”警员说着将张华勇和受伤民众的照片一一排放在罗于烈和他的律师面前。

当看到张华勇的照片时,罗于烈把脸微微移开。

“在混乱的情况下,有可能误伤,我的当事人绝不会少给医药费。”律师不等警员说话,又道,“我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我的当事人有一家生意不错的进出口公司,上千万的身价,事业又正值上升期,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小小的清洁工过不去?!”

“那你为什么抢尸?”

“请注意你的言辞,我的当事人只是想帮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会给别人造成误解,只是好心办坏事,绝对不承认你们指证的罪名!”律师厉声道。

警员手上并没有任何证据指证罗氏兄弟与清洁工的死有关,已经没有理由将他们留下去:

“今天就到这儿吧,你可以回去了,但不要出城。”

看着罗氏兄弟和他们的律师大摇大摆地离开警署,贺广钟跟着他们,柏皓霖紧随其后,只是他对刚才的审讯有一些看法。

——罗于强左边的嘴角上浮,这是轻蔑的表情。在审讯过程中,罗于强极力否认自己认识张华勇,但谈及他时却露出鄙夷的神情,说明他们一定认识。再看罗于烈,虽然有律师在场,他片字未语,但他看到张华勇的照片时,却下意识地把脸移开了,这是一项保护性动作,以回避对自己有威胁的事物。

罗氏兄弟虽然嘴上否认自己认识张华勇,但他们的肢体语言已经说明了真相。只是贺广钟对行为分析持保留态度,柏皓霖并不打算告诉他。

罪恶的公正8

在经过五处时,柏皓霖敲了敲玻璃窗,示意里面的一名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警察出来,他叫易云昭,与柏皓霖私交较好。

“柏医师,什么事?”易云昭说着打量着神色焦急的贺广钟。

“你们先谈,我去楼下。”贺广钟不想在这里担搁时间,他语毕就快步离开。

“他是谁?”易云昭问。

“fbi的退休探员,抢尸案的民间调查者。”柏皓霖简短地介绍,他正要说正事,却被易云昭异常兴奋的声音打断了:

“fbi?!这么说他一定认识mulder和scully了!!”

“谁?你朋友?”

“的男女主角!他们是同事吧?”易云昭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你说的那是电视剧!”柏皓霖相当无语,他不等易云昭继续他的幻想,抢先道,“云昭,我想麻烦你帮我调查一件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在柏皓霖看来,易云昭虽然脑子里装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他的观察力却是一流,而且除了他以外,柏皓霖想不出还能找谁帮忙。

“调查他退休的真正原因吗?说不定他是因为发现了51区才被迫退休!”易云昭双拳紧握,一副干劲满满的样子。

“不是!贺老师只是年纪大了,想回tmx市养老才退休的,跟你说的51区完全没关系,这个我相当确定。”柏皓霖虽然也不知道贺广钟退休的原因,但他肯定跟超常事件无关。

“哦。”见柏皓霖如此确信,易云昭有些失望,“你想要让我调查什么?”

“你去查查抢尸案的死者张华勇,尤其是他与疑犯的关系。”

“好。”易云昭点点头,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而且他对破案的热情绝不比任何人低。

柏皓霖交待完毕后,才赶去一楼。

此时警署外面早已围满了等候多时的记者、群众,他们见到罗氏兄弟毫发无伤地走出警署,开始发生骚动,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声叫骂,记者也举着相机猛按快门,七嘴八舌地提问,却没有得到罗氏兄弟的回应。

也许是因为从罗氏兄弟口中挖不到新闻,他的专车还未离开人们的视线,记者们就已向贺广钟聚拢,对着他一阵连珠炮似地发问:

“贺先生,凭你在fbi多年的工作经验,是否可以判断罗氏兄弟就是杀害张华勇的罪犯?”

“警方目前是否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对罗氏兄弟进行抓捕?”

“作为民间力量的代表,你是否觉得责任重大?”

“贺先生,……”

“……”

对于他们的提问,贺广钟均以沉默回应。

在罗氏兄弟的专车驶离警署之时,载着死者尸体的警车也进入了人们的视线,两名助理法医抬着裹尸袋下车,后面跟着法医刘家杰,他们在令人炫目的闪光灯的包围下将尸体抬进警署。

“现场的证据何时能到?”贺广钟拉住一名从现场回来的警员,问。

“不清楚,还在收集吧。”

“贺老师担心警员办事不力吗?”柏皓霖问。

“我要保证每一个环节不出纰漏。”

“那为什么不跟随警员到现场?若真有心掩盖,有可能在第一现场就已经将证据毁灭。”柏皓霖提醒道。

“若罗氏兄弟真是凶手,他们早在警察来之前就会毁灭证据,现在我们只能通过现场的蛛丝马迹确定,就算现场的警员全部被人买通,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哪个证据会起决定性作用。”所以贺广钟更关注的是检验的过程,而不是收集的过程。

罪恶的公正9

贺广钟行事雷厉风行惯了,既然证据还没回来,他也闲不下来,径自去了法医处。

正如贺广钟所说,由于暴尸太久,尸体上的证据已不能作为呈堂证物,况且刘家杰在现场也做过初步的检验,解剖的结果已确定了死者是摔死,只是案件的关键就在于死者是失足掉落,还是被人从十六楼推下,这就给法医的检验工作增加了相当地难度。

“尸体上没有明显的证据可以证明死者是被人推下。”刘家杰喃喃地说着自己的结论。

“要不我们试试色谱分析法,有些损伤只能在特定波长的光线下才能看到。”秦思烨忍不住插嘴,她是新人,这么重要的案件她当然只有旁观的份儿了。

“这种机器我们怎么会有?”刘家杰道。

“那——,试试防腐剂呢?我看到一本书上说在尸体里注入防腐剂,防腐剂中含有的甲醛可以令肌肤退色,让瘀伤现形。这样也能确定张华勇在生前有没有跟人发生扭打。”秦思烨又道。

“尸体在户外放了四十八小时,如果嫌疑人的律师不是白痴的话,他一定会说上面的任何证据极有可能被污染,根本不会被采纳。”刘家杰不喜欢被一个新人,尤其还是女人指挥。

一边旁观的贺广钟看不下去了:

“这是死者唯一向我们申诉的机会,你连他最后的话语权也要剥夺吗?!就算可能不能作为呈堂证据,但尸体上遗留的证据也会为我们指明方向!!”

刘家杰早就接到通知说有一个fbi的退休探员会代表民间力量介入此案,但这里也轮不到他指手划脚啊,他刚要发作,柏皓霖见气氛不对,将话题转移:

“贺老师,这起案件有些棘手,不如让法医们好好商量一下,我们去看看其他证据到了没。”

贺广钟长吁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法医处。

“他叹什么气?我们又不是fbi!和美国有差距是正常的,怎么搞得好像我们所有人都办事不力似的!”刘家杰的满腔怒火在贺广钟走后爆发出来。

柏皓霖可以理解贺广钟心理上的落差——不可否认,不管是设备,还是处理案件的方式,警署与fbi都有相当地差距,但这是目前他们无法解决的。柏皓霖对刘家杰说了一些安慰的话也出去了。

虽然从现场收集到的证物已全部送到了支援部,但情形非常不乐观,根据现场的勘查,张华勇是从罗于烈的办公室摔下的,也有证人证明张华勇当时的确在给这间办公室打扫卫生,根据数名办公人员的供词,罗于强、罗于烈兄弟中午离开后不久,张华勇就进入了办公室,约十分钟后,罗氏兄弟回到办公室,没过多久,张华勇就从十六楼摔下。

从现场的照片上看,办公室并不凌乱,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所有人都十分清楚这绝不是意外,可偏偏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一观点。

罪恶的公正10

眼看一天就要过去,在快下班的时候,柏皓霖接到了易云昭打来的电话:

“柏医师,死者有问题!”他那边有些吵闹,所以他尽量放大声音:“听他的同事说,他曾有三次被投诉偷窃。”

“可是警署的系统中没有他的前科记录。”柏皓霖道。

“是啊,因为每次都是他舅舅,也就是物业公司的老板出面摆平。”易云昭道,“还有,我查了保洁人员的工作表,他们清洁办公室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半和下午六点半,除此之外,只有突发状况才会清扫。”

“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柏皓霖挂了电话,易云昭的调查已让他猜到了七、八分。

“什么事?”贺广钟从柏皓霖的神情看出这通电话与案件有关。

柏皓霖简短地说了一遍易云昭的发现。

“极有可能是张华勇在罗于烈的办公室偷东西被他们撞见,不,应该说他一定看到了不应该看的东西,所以才被灭口!”贺广钟说完快速奔向法医处。

刘家杰已经做完了解剖,报告也已经送到了一处,对于贺广钟的突然到访,他有些不高兴:

“贺先生,报告已经送到一处了。”

“我已经看了。不过你没有做desi!”贺广钟的语气却很严厉,严厉得让人很不舒服。他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这份报告,但他从之前与刘家杰的接触,了解到此人缺乏责任心,刚愎自用,对自己的专业技能极度自负,由此他已经猜到了刘家杰的报告中写了些什么。

“desi?”刘家杰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恼怒,又有些茫然。

“啊——!传说中的喷雾电离技术!!!”旁边的秦思烨听到这个兴奋极了,“我也只是在discover中看到过,很高科技啊!!”

“是什么?”柏皓霖看出刘家杰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却又不想询问比他年轻的秦思烨,于是代他问道。

“就是将充满电喷雾的水喷到指纹上,把指纹里的混合物溶解,然后放入质谱分析仪内,就可以鉴定死者曾接触过什么。”

贺广钟露出欣赏的神情:“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能懂这么多!”

“我记得署里有一台质谱分析仪,我们试试看吧!”秦思烨兴奋地向刘家杰说。

刘家杰极不情愿,他不喜欢听秦思烨这个小女生的话,更不喜欢她比自己懂得多的事实。

虽然死者接触的不是某样物品,而是一份文件,desi未必有用,但不管怎么样也要试试。

白虎警署的质谱分析仪是老式的,运行速度很慢,隐痕检验处的检验员邓军说估计三小时后才会有结果,柏皓霖提议让贺广钟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看,却被他拒绝了,他是担心证据被破坏,不放心才要守在这里,柏皓霖也想在第一时间知道最终的结果,他叫了一些外卖,和贺广钟一起等,恰巧秦思烨今天晚上值夜班,贺广钟邀请她一起吃晚饭。

“皓霖,我刚刚看了一处的报告,上面并没有提到死者曾有偷窃行为,你是怎么查到的?”贺广钟问。

“是云昭查到的,易云昭,刑侦五处的警员。”

“哦,他也是学心理学的吧?”贺广钟对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小警员有了一些好感。

“噗。”秦思烨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个家伙的观察力是很强啦,只是他的逻辑思维跟别人不一样,比如:如果他有十元钱,你找他借五元,他会撕一半给你。”她对易云昭没有恶意,但一想到他超乎常人的言辞,她就觉得好笑。

“但是他的观察力的确很好,又有很强的正义感和责任心。”柏皓霖为易云昭辩解。

“我听欧阳说你一直想做法官的,为什么放弃?”贺广钟转过话头。

“计划没有变化快嘛。”柏皓霖笑着塘塞过去。

“老贺老贺,给我们说说你在fbi处理过的案子嘛!”秦思烨双手合十,一脸期待地说。

“都是一些很悲惨的案子,不过有些案例或许会对你们以后的工作有帮助。”

三人说着话,时间也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分析结果出来了:张华勇在生前曾经触碰过可卡因和咖啡。

将可卡因和咖啡放在一起可以掩盖气味,不让缉毒犬闻出来,是毒贩常用的招数!看来罗于烈用进出口公司为幌子,实际是在做走私毒品的勾当,想必他在海警卫队的哥哥帮了不少忙!

案件之所以没有进展就在于杀人动机,如此一来,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事情的经过很可能是这样的:

张华勇有偷窃习惯,他趁着罗氏兄弟中午外出,以打扫办公室为由潜入,他原本是想找一些值钱物,却无意中发现了他们在走私毒品,所以才会被半路返回的罗氏兄弟灭口!

退一万步说,就算无法起诉罗氏兄弟谋杀,也可以起诉他们走私和贩卖毒品,原本陷入僵局的案件迎来了崭新的局面!!

贺广钟看着支援部的检验员将检验报告锁进档案柜后才安心地离开。

罪恶的公正11

次日,贺广钟起了个大早,他到白虎警署时,警员们还没有上班,他买了份报纸和一杯黑咖啡,等在支援部。

约莫半小时后,警员们陆陆续续地来了,邓军一到,贺广钟就让他把昨天那份检验报告拿出来,他要亲自把报告送到一处的郑警司处。

邓军打着呵欠打开了档案柜,翻到他昨天放置文件的地方时,睡虫顿时飞到了九宵云外,他急切地在里面翻找着,眉头也越皱越紧。

“怎么了?”贺广钟见他如此慌乱,心中一沉。

“昨天的那份检验报告,不、不见了!”邓军背脊爬上了一层冷汗。

“样本呢?可以再检验一次!”贺广钟皱着眉,抱有一线希望地说。

“昨天给的样本只够做一次检验。”

听完他的话,贺广钟转身向法医处奔去,他推开厚厚的门,冲正在换衣服的刘家杰叫道:

“快!快看看张华勇的尸体还在不在!!”

刘家杰露出不满的神色,极不情愿地打开停放着张华勇尸体的冰冻柜,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没了。”他说着翻了翻法医日志,没有查到尸体交接的手续,“尸体好像被人偷走了。”

“昨晚法医处没有值班吗?”贺广钟厉声质问。

“现在只有我和秦法医两个人,如果每天都通宵值班,工作还怎么开展?所以我们只值周二和周四,平时只到零点。”刘家杰面带愠色。

“咚”地一声巨响,贺广钟重拳击中冰冷的大门却依然无法宣泄他心中的愤懑。

一小时后,五楼,刘警督的办公室

郑警司、贺广钟和支援部的程警督坐在刘警督对面,四人的神情都极为严峻。

“疑犯的爪牙竟然能伸进警署,这事绝不简单!”郑警司先发话了。

“档案柜的锁头没有强行撬开的痕迹,对方一定有钥匙。”虽然愤怒,但贺广钟还算冷静。

“支援部每一名检验员都有钥匙,无法确定谁是内鬼。”程警督道。

“警署的监控录像呢?”

“署里只有正门和拘留处才有监控器,如果对方是从停车场进出,则只能拍到车牌。”

“从昨晚九点五十至今天早上七点四十,这段时间的录像我要全部过目!”贺广钟的语气不容反驳。

“我会吩咐他们尽快查实。”程警督表示自己将全力配合。

“可卡因这条线索也要跟紧,罗氏兄弟将货走私进来,就一定会销赃!”贺广钟对郑警司说,完全不理会对自己黑着脸的刘警督。

“没有了证据,罗氏兄弟一定不会认罪。”郑警司讨厌被一个不相干的人呼来喝去。

“我们不需要他们认罪,只要证据链完整就可以定罪!”贺广钟正色道。

“证据链完整?”郑警司从鼻腔里冷哼一声。

“贺先生,这里不是美国,这件案子只能到此为止。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查出警署的内鬼!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刘警督看着贺广钟,显得非常诚恳,但这个房间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冠冕堂皇之词,这桩震惊tmx市的抢尸案只会无疾而终。

罪恶的公正12

贺广钟没有说话,他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起身:

“既然这样我无话可说。”他知道自己只是民间介入者,根本无法左右案件的进展。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后,刘警督和郑警司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刘警督,如果他出去乱说话怎么办?”郑警司丝毫不敢懈怠。

“他有什么证据?”刘警督冷笑道,“我已经安排一小时后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屇时我将宣布这起案子已经结案。”

“公众对这样的结果不会满意的。”郑警司小心翼翼地提醒。

“公众对什么事满意过?放心,市政厅早就对媒体指手划脚地指责政府的行为感到不满了。其实早在一两年以前,支持政府的几个大财团就在秘密收购媒体的股权,只要掌握了主流媒体,很多事就好办多了。我刚刚接到上面的指令,说市政厅很快就会开始舆论导向,接下来几天,主流媒体会通过有争议性的综艺、选秀节目将民众的视线转移,新闻也不会再围绕这起案子,而更多的是关注海外的战乱、饥荒、天灾等等等等,让那些对什么事都不会满意的民众知道他们有多幸福!别那么不知足!!”

“转移公众视线,高明!”郑警司明白了市政厅的意图,诌笑道。

在中午刘警督召开新闻发布会后,整个警署处于众矢之的,大门外挤满了来采访的记者,一旦有警员进出,都会被他们围住,以机关枪扫射的速度问一大串问题。就连警署里也像炸开了锅,重要的证据和尸体被盗的消息在警署内部不胫而走,所有人都在猜测谁是内鬼。

四楼,心理咨询处

“就这么算了?!”易云昭拍着桌子腾然而起。

“这就是现实。”柏皓霖一边继续写他的报告,一边回答。

“那个fbi的民调人员也走了?!”易云昭不愿相信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他在署里没有任何指挥和决策权,寸步难行。”柏皓霖漫不经心地说,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

他们肆无忌惮地走私毒品、抢夺受害者尸体,说明他们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不知道多少高级官员设及其中,想要扳倒他们太难,也太费时间,最好是使用离间计。罗于烈比罗于强更容易突破,但他的律师是个问题,一定要把办法把他引开,或者等风平浪静后再对他动手?不,太晚了!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家庭被毒品残害!

“柏医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易云昭见柏皓霖心不在焉的,大声道。

“听啊。”柏皓霖回过神,却全然不知刚刚易云昭说了什么。

“不管怎么说,先把罗于烈抓起来!”易云昭继续道出自己的看法。

“罪名呢?”

“超速?闯红灯?教唆隐身人犯罪?利用穿墙术盗取国家机密?隐瞒地外生命的存在?管他什么,总之先抓起来!”

“然后呢?”

“脑控。”易云昭用无比严肃的神情盯着柏皓霖,那表情认真得让人不好意思怀疑他。

“……”柏皓霖与易云昭对视。

五秒过后,易云昭露出“我投降”的表情:“好吧,我说详细一点,脑控就是……”

“这不是问你‘什么是脑控’的表情,而是‘这可能吗?’!!”柏皓霖差点忘了在紧要关头把人逼到崩溃是易云昭的拿手好戏。

易云昭刚要张口,却被门被人粗鲁地撞开的声音阻断:

“气死我了!!”秦思烨气鼓鼓地走进来,“砰”地一声将门重重地关上,“你们真应该到楼下看看罗于烈的那副嘴脸!!”

“他来了?!”易云昭问。

“好像是来办什么手续。张华勇明明就是他杀的,他还假惺惺的说什么‘谢谢你们还我清白,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恶心死了!!”秦思烨气得直跺脚!

“他的律师也在?”柏皓霖还算冷静。

“在。”

现在案子已经结了,他也放松了警惕,若是现在错过,恐怕以后再也无法抓住他们!机不可失!!柏皓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看着义愤填膺的易云昭和咬牙切齿的秦思烨,想了想,道:

“我有一个小计划……”

罪恶的公正13

三楼,二号问询室

“我就早说过,法律是公正的!”得知检方不会就抢尸一事对自己提起公诉后,罗于烈的话多了一些。

“贵公司的警戒线很快就会被撤回,你们可以照常办公了。”刑侦一处的朱警长道,“还有一些文件需要你们签字,我去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你们稍等。”他说着先离开了问询室,回到一处,他向已等在自己办公桌前的柏皓霖道,“皓霖,他们在二号问询室。”在罗于烈和他的律师刚来不久,他就接到柏皓霖的电话说他想和他们独处五分钟,朱警长对案子就这么不了了之也心生不满却又无能为力,现在听柏皓霖说他有办法,自然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谢谢!”柏皓霖拿上一个文件夹,向二号问询室走去。

与此同时,二号问询室中,罗于烈的律师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快速接起了电话:

“喂?”

“沙…卡卡…”似乎是信号不好,对方的声音听不太清楚。

“喂?”律师一边对着电话叫着,一边离开问询室,往走廊那头走去,想找一个信号好一点的地方。

“卡…卡…沙”依旧是难以辨认的噪音。

律师嘴里嘟囔着刚刚挂上电话,突然,一股巨大的冲力与他撞了个满怀,不等他看清自己撞到了什么,咖啡的浓香刺入鼻腔,同时胸口充斥着火辣辣的灼烧感。

“对不起,对不起,没烫到你吧??”秦思烨满是歉意地看着他。

“你!!”律师正想狠狠地骂她两句,却注意到撞他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正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令他到嘴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真是抱歉,我刚刚在想事情,哎呀,西装湿了好多,你跟我来,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秦思烨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四楼走去。

“可是我的客户还在……”律师说着指向二号问讯室,却也不想错过与这个女孩认识的机会。

“只要一小会儿!不会有问题的!大不了我叫人通知他好了!”秦思烨说着叫住正从他们旁边走过的柏皓霖,“哎,麻烦你向那里面的人说他要离开一会儿。”

“我是他的律师,如果警员把文件拿去了,让他等我过目后再签字,我十分钟后回来。”这个律师还算尽职。

“他会转告他的啦,如果咖啡渍不快速清洗,你的西服可就报废咯!”秦思烨好心地提醒道。

直到看到柏皓霖走进二号问询室,对罗于烈说着什么,律师才安心地跟着秦思烨离开。

罪恶的公正14

二号问讯室

“什么?!”罗于烈听了柏皓霖的话,拍案而起,“你们不是刚开了新闻发布会宣布已经以意外结案了吗?刚刚你们的警员还说我们很快就可以恢复办公,你们说话是在放屁啊?”

“罗先生,我刚刚已经解释过了,因为出现了新的证据,案件要重新开始审查。”柏皓霖不慌不忙地说,“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公司走私可卡因的证据。”他说着目光犀利地盯着罗于烈。

罗于烈的鼻孔开始胀大,右手握拳,呼吸也变得短促:

“我要等我的律师。”

“当然,这是你的权力。只是——”柏皓霖拖长了声音,“你确定可以相信他?”

罗于烈怔了怔,随即明白柏皓霖的意图:“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担心律师一到就没你的戏了吧?”

柏皓霖微微一笑,将文件夹的一份资料放到罗于烈面前:“是吗?你确定他们真的会帮你脱罪,而不是丢车保帅?”

在瞥了一眼资料后,罗于烈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一下——这份资料正是本来应该遗失的检验报告!

“我知道贩毒集团一向心狠手辣,如果‘开除’一名小员工可以保住公司的生意,他们在所不惜。”柏皓霖说着将资料放回文件夹,“当然,我们并没有正式拘捕你,现在你还有选择的权利。”他说完不等罗于烈说话就起身离开了问讯室。

听到沉闷的关门声,罗于烈捂住口鼻,从指缝间深深地吸着气。

从文件上看,警方的确已经掌握了自己公司的贩毒证据,他也清楚一旦东窗事发,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可罗于烈不愿就这么相信一个警察的话,他拿出手机,拔打律师的电话。

与此同时,四楼法医鉴证处

“真的吗?我一直想去希腊呢!小时候看过一部漫画后就总想成为雅典娜。”秦思烨正和罗于烈的律师聊得正欢,她把刘家杰留在法医处的衣服借给他,也趁他换衣服的时候,将他西服内包里的手机悄悄关机。

“那不如我们下周五就去吧,我会让你当一次雅典娜。”律师奸笑着。

“我可不可以叫上朋友呀?”秦思烨露出欣喜的表情。

“你要叫朋友?那我也再叫一个朋友,男女搭配嘛。”律师不怀好意地说。

“呵呵呵。”秦思烨脸上在笑,心里却骂道:干!!这个死色狼!!

律师忙着和秦思烨调情,全然忘了正在问讯室等他的罗于烈,在他看来,这桩案子已经结了,自己也算功德圆满,如果能泡到这个漂亮的女法医,也算是艳福不浅。

罪恶的公正15

二号问讯室

“他妈的!!”听到“机主已关机”的提示音,罗于烈从牙缝里挤几个字,他紧接着拔打罗于强的电话,但刚输了几个号码,他的拇指就停在了“拔出”键上方。

罗于强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若是被他知道事情搞砸了,他不但不会念及兄弟之情救他,反而很有可能会倒戈相向,和他撇清关系。可是万一刚刚那个警察是讹他的怎么办?那他岂不是中了圈套??

罗于烈咬咬牙,脑子里出现一个人的名字,他想了想,将罗于强的电话消除,拔打了另一人的电话。

“喂,老王,我是阿烈……,我当然知道不能随便打你的电话!!”对方似乎对罗于烈的突然打扰极为不悦,想必对方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语气也令罗于烈感到火大,“你不是说已经把东西销毁了吗?为什么现在他们手上还有一份?什么,你不知道?!别忘了你收了老子的钱!!”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罗于烈的语气又更加凶狠,“我现在就在三楼,你最好把我弄出去,否则咱俩谁也没好日子过!”甩下这句话后,罗于烈重重地将手机翻盖合上。

律师不接电话,警署的盟友又不愿冒险出面保他,罗于烈已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在桌子下方,有一部用胶布粘在桌底的手机,手机的屏幕上显示尚在通话中——这是刚刚柏皓霖趁罗于烈的注意力在文件上时,悄悄黏在下面的。

心理咨询处

听到易云昭手机里传出的罗于烈犹如困兽般急躁地踱步的声音后,柏皓霖向易云昭点点头,易云昭这才停止了录音。

“柏医师,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打他哥哥的电话?”易云昭把憋在心里的问题说了出来。

“上次他们兄弟俩到警署接受审讯时,罗于烈带着律师,罗于强则单枪匹马,说明罗于强是处于强势的一方,罗于烈则是顺从者。罗于强这样的人自我表现的欲望强烈,他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哪怕是亲弟弟。罗于烈长期生活在哥哥的阴影下,对他会产生畏惧心理,当你对某人感到恐惧时,也不会主动向他承认错误吧?”

“这个录音可以定罪吗?”同样的场景,柏皓霖就能看到更多的东西,这令易云昭佩服不已。

“当然不行,但可以成为我们谈判的筹码。”柏皓霖说着打开办公室的门,“不知道秦医师还能拖多久,如果让他们见面就麻烦了。”

“我去技术支援处查查他刚刚拔打了谁的电话。”

两人兵分两路,柏皓霖向五楼刘警督的办公室走去,他不敢奢求他同意批捕罗于烈,只要能够联系检察官,让他同意将罗于烈作为污点证人就足够了!

但就算是这样,柏皓霖也不敢报任何希望,他心里已经开始拟定一份后备计划——若是刘警督拒绝了他的提议,他将用他的方法来主持正义!!

听了柏皓霖的叙述后,刘警督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并且立即指示郑警司尽快处理,柏皓霖微微松了口气。

罪恶的公正16

回到四楼,柏皓霖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

“陆小姐。”柏皓霖有些吃惊此人的来访。他的访客叫陆亚茗,她家经营着被称之为tmx市御厨房,名叫“寒舍”的餐饮公司,两人因为一起案件相识,后来陆亚茗将柏皓霖视为自己的白马王子,可是因为一些原因,自去年圣诞节后,她已经有两个月强忍着思念之情没有见柏皓霖,现在却不能得叨扰他:

“对不起,突然打扰……”穿着tmx学府大学部校服的陆亚茗低着头,声若蚊叮,她的性格内向,没有什么朋友,家人对她也很敌视,更重要的是,她想见他!想得几乎快发疯了!

“没什么,找我有事吗?”柏皓霖一边说一边将她请到了办公室。

“我……”陆亚茗手臂紧紧地夹着身子,低着头,声音有些发颤,“我、我被人跟踪了。”

“被人跟踪?”柏皓霖看出陆亚茗的恐惧不是装的,只是自己不是警察,未必能帮到她,“你报警了吗?”

“嗯,可是警察说证据不足,除非对方有所行动。”陆亚茗的声音更小了。

这的确是一个残酷的现实,跟踪行为可能会升级为强奸和谋杀,但也正如陆亚茗所说,如果跟踪者没有其他的实质行动,即使给受害者的生活造成巨大的困扰,警方也无能为力,可是一旦对方将跟踪行为升级,所造成的损失却是不可估量的!

“知道对方是谁吗?”柏皓霖问。

“是大四的一位学长。”此人在两个月前向陆亚茗表白过,被她拒绝了。

“只是跟踪,有没有骚扰过你呢?”柏皓霖问。

“目前还没有。”陆亚茗声若蚊叮,“但不管我去哪儿,他都会跟着我,还给我拍照什么的。”她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陆小姐,这样的案子确实不容易定性。”犯罪侧写师的工作之一就是对一般犯罪行为(如骚扰、尾随、偷窥等)逐渐升级到更暴力或更血腥的犯罪可能性进行评估。现在听了陆亚茗的叙述,柏皓霖不觉得这样的男孩能够做什么,顶多就是家里的墙壁上贴满她的相片,对着照片上的她想入非非罢了,“不过我想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发觉这么做非常无聊,然后去交一个真正的女朋友。对付这样的跟踪狂,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会他,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你可以随身带上防狼器、小型电枪之类的东西以防不测。”柏皓霖建议道。

陆亚茗轻轻点了点头,虽然她心里还是很害怕,但柏皓霖的话已经令她好了许多。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谢谢。”陆亚茗的俏脸上泛起一团红晕。

罪恶的公正17

晚上,柏皓霖请陆亚茗吃完饭后将她送回寒舍,正好遇到陆亚茗的姐姐陆菀钰,她见为陆亚茗打开车门的是柏皓霖,走向他:

“哎呀呀,皓霖,今天怎么和亚茗一起来的?”她亲昵地说,同时冷冷地看着陆亚茗,令她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急忙低下头。

“上次陆小姐请我看电影,我还没谢谢她呢。”为了不让陆亚茗觉得难堪,柏皓霖说了谎。

“哼,是吗?”陆菀钰冷哼一声,身子随即倒向柏皓霖,“我前天送来的汤喝了吗?这可是我亲手为你煲的哦。”她说着用挑衅的眼神看了一眼陆亚茗。

“味道很不错,只是陆大小姐这么费心,实在过意不去。”从一个月前,原本素未来往的陆菀钰突然经常不请自来地到他办公室,给他带去汤羹或糕点,但柏皓霖都转送给了支援部的同事。

柏皓霖不知道这两姐妹是怎么回事,他是同时认识她们的,刚开始是陆亚茗时常会给自己送些亲手做的小点心,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再来警署找自己,而是改由姐姐陆菀钰探班。不过柏皓霖对她们都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几次想拒绝陆菀钰,都被她打断了话头,后来也只能冷处理。

“觉得过意不去的话,请我吃饭就好了。”陆菀钰冲柏皓霖眨眨眼,语气极为暧昧。

“有时间一定请两位陆小姐赏光。”柏皓霖注意到姐姐出现后,陆亚茗就一言不发,虽然以前就感觉这对姐妹的感情不怎么好,但现在他夹在中间更加尴尬。

看着柏皓霖驾着银色的轿车逐渐远去,陆菀钰暗觉奇怪,因为她记得春节前夕她曾去警署找他参加晚会,刚到警署却正好看到他驾车离开,而她清楚地记得那辆车是黑色的。

不过陆菀钰并没有多想,她瞄了一眼陆亚茗,冷冷地说:

“呵,还学会投怀送抱了?果然得你那不要脸的妈的真传!”她说完径自离家。

陆婉钰和陆亚茗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她们的父亲陆祥成为了陆亚茗的母亲抛弃了陆婉钰的母亲,导致她上吊自杀,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在半空中飘荡的陆婉钰从那时起就对父亲和那个贱女人,以及孽种的妹妹恨之入骨,但那时父亲和继母在世,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并将仇恨的种子深埋在心里。在继母和父亲相继去世后,陆婉钰在奶奶的支持下接管了“寒舍”餐饮公司,对妹妹的憎恨与厌恶也毫不掩示地表达出来,现在陆婉钰唯一的乐趣就是让陆亚茗痛苦!

陆亚茗在父母的关爱与呵护下长大,小时候全然不知姐姐陆婉钰对她和父母有锉骨扬灰之恨,直到六年前父亲去世,对她一向冷漠的奶奶不顾父亲将“寒舍”交给她的遗嘱,以她年幼为名,硬生生地将管理大权交到了姐姐陆婉钰手中,而她就像个没人疼没人爱,被人遗弃的小猫一样,在家说话、做事都要时刻小心,让她的性子不再像以前那样开朗,而是微言慎行、小心翼翼。

自从柏皓霖因为查案出现在陆家姐妹的视线中后,陆亚茗像是灰姑娘看到白马王子一样,但生性软弱、有些逆来顺受的她却无法坦率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只能默默地关心着他,可是陆菀钰知道妹妹深深地爱着柏皓霖后,她就开始主动出击,故意在陆亚茗面前装出和柏皓霖很亲热的样子,只要能令陆亚茗苦不堪言,她什么都愿意做!

想到刚刚柏皓霖和姐姐的对话,陆亚茗的呼吸好像被抽干了似的,心里犹如被万把尖刀刺过,痛得厉害。虽然不想回这样的家,但这是她唯一的去处,也只能跟着陆菀钰进屋。

在十米开外,一个黑影见陆亚茗进屋后,才停止了拍照,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屏幕上陆亚茗秀雅的脸,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嘟囔声。

弑罪基金会1

如果季节也有年龄的话,那初春就应该是一个淘气的小孩,总是喜欢在人们以为天气转暖后恶作剧。

经过一夜风雨的梳刷,tmx市似乎又掉入了冬天的陷阱,气温又比前几日骤降了好几度,但残酷的天气并没有驱散民众企盼正义的热情。

警方对罗于烈的招安已宣告失败,虽然面对检察官提出的“交易”,他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拒绝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他们安插在警署内的那颗棋子通知了罗于强,而后他打消了弟弟的念头!

从昨天开始,抢尸案已不再占据各大报纸、电视新闻的显眼位置,几家主流电视台开始了大型的综艺、选秀节目,选择的都是具有争议性的话题和争议性的人物,故意引起民众的激烈讨论;同时各大报纸的头版大都被“世界各国灾难”为主题的新闻报道占了去,什么rb又发生疑似核幅射泄漏啦、韩国少女又被美国大兵强奸啦、非洲暴发瘟疫啦等等。

警署丢失重要证物一事也因高层怕丢了警署的面子,想法子封锁了消息,就连贺国钟提交给国民议会的调查报告也石沉大海。有消息说,贺广钟对生养自己的城市极度失望,已经返回了美国。

因为关键证据被盗,原本在国外进修的白虎警署署长赵阳提前回到tmx市,主持大局。

有了署长亲自牵头查案,警员也干劲满满,很快,他们根据那天晚上的录像资料以及对当晚在值警员的排查,发现了罗于烈口中的“老王”很可能是支援部枪械管理处的王警司,尤其是他的银行帐户在前一天下午存进了三十万,而根据银行提供的atm录像资料,存钱到他帐户的正是罗氏兄弟的律师!

目前罗于烈因“涉嫌行贿”被拘留,拘留时效为72小时。王警司因是警署内部人士,为避免传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只是被内务部调查。这么做是为了拖延时间,但内务部的调查时效只有24小时,若到时间还没有决定性证据,就只能“疑罪从无”!

任凭审讯的警员如何动之以情,晓以厉害,磨破了嘴皮子,王警司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曾借了三十万元给罗氏兄弟的律师,他只是还钱给他而已。

大家对王警司说辞的真实性都心知肚明,却拿他无可奈何。直到时效到期,警方手中依旧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王警司与证物失窃有关。

五楼,署长办公室

柏皓霖接到赵署长的电话让他到他的办公室,他进去时,赵署长正在接听电话:

“……,对,我的系统密码失效了……什么时候能重置?”tmx市警署的系统需要定期修改密码,由于赵署长外出培训了一个月,密码已经失效,署长在系统中的权限是很大的,需要上报才能重置密码。

等赵署长放下电话后,柏皓霖道:

“赵署长,你找我?”

“咳,是这样的,”赵署长直了直身子,“我听说那个贺广钟到署里是你接待他的?”

“是的。”柏皓霖点头。

“我想问问当时的情形?”

柏皓霖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又道:“赵署长,当时我们确实拿到了可以证明罗氏兄弟走私可卡因的证据,可是因为这些证据被盗,现在反而处于被动!”

“这个我知道了。”赵署长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通过以往与赵署长的接触,柏皓霖觉得他虽然喜欢出风头,但是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很强,在不影响他仕途的情况下,愿意做实事,现在他叹气,一定是有什么事让他觉得很无奈,只是柏皓霖也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所以他试探性地说:

“罗于烈是我们的突破口,趁他还在被拘留,可以再给他施加点压力。”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赵署长道。

柏皓霖明白赵署长准备放弃这桩案子了——若他真心想捉拿罗氏兄弟归案,那他一定会马上下命令再次审讯罗于烈,可是现在他只说知道了,并没有明确表态,说明只是敷衍。

呵,既然警署不作为,那就只有我将他们送上上帝的审判庭!!柏皓霖在心里冷笑道。

果然,到快下班的时候,王警司恢复了自由,只有罗于烈暂时还在拘留室——看来赵署长并不甘心就此罢手,但这么做也只是无谓地挣扎而已。

弑罪基金会2

傍晚,白虎警署外的路边停靠点

柏皓霖打听到王警司被放走,早早地离开了警署,他租了一辆车停在警署斜对面的路口。王警司的车牌号早被他熟记于胸,只等他出现,柏皓霖就会暗中跟上,肆机行事。

七点十几分,一辆深蓝色的轿车驶出白虎警署,这正是柏皓霖等候多时的王警司的车!柏皓霖顿时来了精神,他刚发动汽车,另外一辆黑色的轿车却抢在他之前从警署驶出,跟了上去。

看来赵署长并没有完全放弃这条线索。虽然有一丝欣慰,但柏皓霖还是不放心,依旧尾随而至。

王警司的车往东驶去,与他一直保持着三个车身的黑色轿车也紧跟着他,后面则是柏皓霖。

柏皓霖注意到王警司的车东拐西拐,一会儿上立交桥,一会儿又突然拐弯,像是发现了有人跟踪似的,他正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再跟下去,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秦思烨打开的,他只得将车停在路边,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秦思烨急切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来:

“皓霖皓霖,快看新闻!!”

“怎么了?”柏皓霖习惯了秦思烨风风火火的性格,倒也不怎么紧张。

“有人明目张胆地打广告买凶杀人!!”秦思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又有些激动,“你快看,所有频道都在播!”

“我现在在外面。”柏皓霖的好奇心到了顶点,“买凶杀什么人?”

“你听吧!”秦思烨把电话拿到电视旁,再把音量开到最大。

“……,在现场留下属于你的dna,然后到警署自首。一经确认,奖金将从瑞士银行转入你的指定帐户。本基金会接受社会各界人士的捐赠,捐赠和汇款信息都会公布在‘弑罪’网站,以做到公开公正,……”

弑罪网站?柏皓霖听得不明不白。

“听到了吗?”广告放完了,秦思烨问。

“刚刚是什么?”柏皓霖问。

“有人设立了一个弑罪基金会,在里面存了四百万美金,专门用于惩恶除奸。”电话那头传来了秦思烨敲打键盘的声音,“还真有啊!哇,新闻才播,网站的点击量就已经有近一万了!”由于tmx市新闻媒体播出的广告不需要政府审批,谁给钱就播谁的,而且如此吸引人眼球的广告,媒体根本不可能拒绝!

“上面有没有说杀谁?”柏皓霖皱着眉,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还没呢,网站上说会将那个人的罪行都罗列出来,让大家投票决定这人该不该杀,感觉还蛮民主的。”秦思烨听起来很支持这个网站。

柏皓霖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易云昭。

“秦医师,明天再聊吧。”待秦思烨挂了电话,柏皓霖接起了易云昭的电话,“云昭?”

“柏医师,你看了新闻没???”易云昭大叫着说。

“已经听说了。”柏皓霖将听筒拿远了一点,以防止他的河东狮吼。

“那个人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够无视法律,私设公堂??”易云昭完全不能接受。

“云昭,你冷静点,这或许只是一个诈骗的陷阱。”柏皓霖对弑罪网站的真实性持怀疑态度,毕竟现在的骗术花样百出,或许是有人抓住了老百姓追求正义的心理设的一个骗局呢?更何况杀人之后还要自首,要知道,在tmx市,故意杀人罪是要判死刑的,真的有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一堆没命花的钱?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真的,而且我的第六感不停地在说真的有人会为了这笔钱去杀人!”易云昭的语气无比沉重,“很快就要出大事了!”

若这是从别人口中说出,柏皓霖可能会同意,可这话从有妄想症的易云昭嘴里说出就显得缺乏说服力了。

在没有看到网站上的内容之前,柏皓霖不予置评,可是对方竟敢在电视台的黄金时段明目张胆地播广告,说明此人绝不是闹着玩儿。

弑罪基金会3

回到家,柏皓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搜索了弑罪基金会。

网站的基调与柏皓霖想像的不一样,原以为以杀人为主题的网站会以黑色为背景,没想到网站的版面是如雪般的白净,背景是一个左手拿剑,右手拿着天平,双眼被蒙的正义女神像,她的后背长着一对雪白的翅膀,身体却被黑色的蟒蛇缠绕,她的头顶是将太阳遮蔽的厚重云层,脚下是开裂的大地,地狱烈火正熊熊燃烧,在烈火中,还有无数被地狱之火灼烧的罪魂,他们拼命向上伸着手,眼里闪烁的却是绝望和痛苦。

网站比较简单,左边是一个基金会的介绍,右边则是基金会的奖金数额,中间的部分全是留言版,柏皓霖大致浏览了一下,虽然也有人表示支持,但绝大多数网友并没有当回事,大都是质疑和指责的贴子,其中也不乏恶搞、讥讽。

柏皓霖暗自舒了口气,心情的复杂却不言而喻。

这个网站的存在足以表明人们对正义的追求已经超越了法律的限制,若真如基金会的宣言那般实施起来,柏皓霖几乎可以预见tmx市将会出现怎样的混乱,虽然网站的设定只是想让有罪之人得到应得的惩罚,可一旦牵扯到金钱利益,再好的东西也会变质。

柏皓霖刚看完几个回复比较多的贴子,就发现bbs中出现了置顶贴,发贴人的名字叫沉默的羔羊,题目为:“投票贴:抢尸案凶手罗氏兄弟是否当诛?”

对方真的开始投票了?!柏皓霖急忙点击进入。

投票贴里只有两个选项:a、杀!b、不杀!

投票的截止时间是次日中午十二时。每个ip仅限投票一次。本次弑罪的奖金金额为罗氏兄弟每人分别十万美金。

若仅是如此倒还罢了,更令柏皓霖震惊的是投票贴的后面竟是抢尸案详尽的资料,甚至包括白虎警署关键证据被盗的绝密信息!

“这个家伙,难道侵入了警署的电脑?!”柏皓霖抽了一口凉气。

最坏的可能性已经发生,这样的信息被公之于众后势必引起喧然大波!

果不其然!

后面的跟贴也由之前的质疑、恶搞转化为愤怒、支持之言,选项a的票数在不断上涨,不到十分钟,就变成了6648:35。

与此同时,tmx市青龙立交桥

两名盯梢的警员不紧不慢地跟在王警司的后面,看着他驶入右方的弯道正欲跟上,突然,一辆白色的轿车一个急转弯迎面向他们开来。开车的警员急忙长按喇叭,并且将方向盘拼命向右旋转,随着一声亢长的汽车笛音从耳边呼啸而过,危机总算解除,可是前方哪里还有王警司的车的影子?

一处的警员在立交桥转了几圈也没有发现目标车辆,只得泄气地向上级报告。

弑罪基金会4

二十分钟后,青龙港口北

王警司将车停下,在他前方十米,已经有三人等在那里了,他们身后耀眼的车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教人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老王,尾巴甩掉了?”中间的一人向王警司迎了上来。

“当然,那几个小兔嵬子还想跟踪我?早了八百年!”王警司啐了一口。

“你什么也没说吧?”那人走出了阴影处,洁白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他的脸上,正是罗于强!

“阿强,我们是老相识了,你还信不过我?”王警司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当然不是,只是大哥担心会影响我们的生意,你也知道,欧洲和东南亚那边都催得很紧。”罗于强笑了笑,笑容却格外僵硬。

“反正我不能在警署呆了,船给我准备好了吧?”王警司快步走向他。

“当然。”罗于强说着看看表,“和泰国佬约好九点半,现在还早了点。”

“啧。”王警司已是心急如焚,他恨不得坐上火箭飞到冥王星去,“现在白虎警署已经没我们的人了,你们也要快点安插人手,不然以后不好办事!”王警司一边说一边焦急地眺望着远方的黑色的大海。

“我已经向上面报告了。”罗于强看看表。

“阿烈也快支持不住了,我一走,警方铁定将死他,你要快点想办法,能保则保,不能保则弃,毕竟这艘船大,翻不得。”王警司语重心长地说。

“我知道,后路我已经想好了。”罗于强冷哼了一声,“我早就告诉他遇事千万别冲动,这下好了吧,把人推下去,事情闹大了,想盖也盖不住,还要我给他收拾这个烂摊子!上面早就下了死令,但他毕竟是我亲弟弟,唉,就像你说的,能保则保吧!”

两人正说着话,罗于强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

“……,我就是,……,嗯,我知道了。”

“谁打来的?”王警司警觉地问。

“泰国佬,说遇到海警巡逻队,可能会晚点。”

王警司皱起眉头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似乎想吞噬一切的黑暗。罗于强见他放松了警惕,往后退了一步,从后腰拿出了早已恭候多时的枪,将枪口抵在他的后背:

“对不住了王哥,正如你说,这船太大,翻不得!”他话音一落,没有给王警司申辩的机会,便扣动了板机。

“啾”的一声,由于消音器的存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王警司还没来得及想发生了什么事,一股钻心的痛从胸口向全身撕裂开来,他怔怔地回过头,只看到罗于强阴冷的脸和还在冒烟的黑洞洞的枪口。他全明白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在最后的时刻,他竟不知道应该想什么,懊悔?愤怒?憎恨?他甚至来不及回顾自己这一生,身子就已然坠到冰冷的大海,瞬间被黯沉的海水吞没。

“强哥,车子怎么办?”一名手下上前问道。

“推到海里。”

弑罪基金会5

次日,严寒的余威侵袭着整座城市,tmx一如既往地在晨雾中拉开了一天的序幕,人们依旧匆忙赶路,只是偶有熟人相遇,不再是以“早上好”打开话闸,而是“你去‘弑罪’投票了吗?”,人们对“弑罪”的热情已远远超过政客们在竞选时对民心的**。

仅九个小时,弑罪的赞成票已高达15246票,反对票仅有71,虽然离截止时间还剩下三小时,罗氏兄弟却已经被大众判了死刑。

即使网友们大都投了赞成票,谁会去行刑却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

弑罪基金会的奖金发放有一个重要条件,即是杀了人后必须向警方自首。大家虽对罗氏兄弟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但要牺牲个人的自由才能延伸正义之路,恐怕就没什么人愿意了。

就在人们沉迷于此项话题时,白虎警署已是如临大敌!

罗于烈尚在拘留中,虽谈不上绝对安全,但应该不至于被人暗杀。让赵署长感到紧张的除了警署的系统被黑客入侵外,还有王警司的死!

昨天晚上,一处的两名警员奉命监视王警司,却在青龙立交桥跟丢了。而静候在王警司家附近的警员直至凌晨三点也没有看到他,这才发觉异常,向上级报告。

郑警司知道事关重大,连夜紧急召集警员从各方面进行搜查,但王警司的名字并没有出现在航空公司的名单中,汽车站和火车站的监控录像上也没有他的身影,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警署配发给王警司的车。

警方的车相比民用车更显眼,经过多方查证,终于查到王警司的车开往青龙港口,只是港口很大,警方连夜动用警犬、潜水员等方式搜捕。

经过近四个小时的搜索,北港的潜水员终于找到了王警司的尸体和他沉入海里的车。

不仅如此,同时在西南面搜索的警员也有意外收获,他们在水中的淤泥中找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以及车里一具已经发胀、变形的尸体。

清晨,两具尸体一起被送达白虎警署。

看着助理法医们推着乘载着尸体的推车匆忙从自己身边跑过,柏皓霖隐约觉得和王警司有关,他拉住后面的一名警员问:

“什么事?”

“王警司死了。”

“怎么会有两具尸体?”

“在青龙港的西南方还找到一具无名尸。”

西南方,那不是……。柏皓霖犹如佛芒在刺,他没想到还不到两个月,被自己亲手掩埋的那个无良医师龚史的尸体就已经被人发现!虽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动手之前他已是做足了功夫,但柏皓霖自己就身在警署,万一自己的言行出现一丝的闪失,那可就全完了!!

柏皓霖的心开始打鼓。

弑罪基金会6

“柏医师!”易云昭的声音从柏皓霖身后响起。

“云昭。”柏皓霖回过神,和平常一样跟他打招呼。

“这年头真是无法无天了!”易云昭蹙着眉,摇头道。

“是啊,想不到连王警司也被杀了。”柏皓霖沉沉地说。

“王警司被杀了?!”易云昭惊诧不已。

“你以为什么?”

“弑罪基金会啊!”易云昭道,“现在网络上全疯了!今天的报纸、新闻全都在播这个!!”

“话虽这么说,但应该没可能吧!谁会这么笨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再说十万美金也不是很多。”柏皓霖觉得这只是一个疯狂的想法,但真正实施的可能性不大。

“已经不少了!我要不吃不喝地做十年才能存这么多!”易云昭忧心忡忡地说,“这事绝不单纯,一定有人在幕后操纵,连警方的内部资料都能公布到网上!”

“别忘了,获得赏金的一个重要条件是自首。”柏皓霖心中念想着龚史的案子,“这只是网民们呼唤正义的心理需要,事情很快会过去的。”

“我去支援部看看。”易云昭对柏皓霖的话充耳不闻,一边喃喃自言,一边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向四楼奔去。

原本对弑罪基金会极有兴趣的柏皓霖此时已是意兴澜珊,他非常想去法医鉴证处询问“无名尸”的案子,但他也深知,自己这么做无疑是在犯罪侧写上记下了一笔。

——有条理的罪犯会将自己融入到调查中,他们通常会忍不住查探警察知道了多少。

目前白虎警署的重点在王警司身上,至于“无名尸”,经过柏皓霖之前的精心设计,最后摆放在警方面前的证据只会通向“酒后驾车,意外坠海”的结果,若是自己对这桩本不起眼的案件太过关注反而会令人起疑。

所以以静制动是最好的选择!

柏皓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龚史的案子前后再回想了一遍,也想好若是被警察询问,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表现,并将对方可能询问的问题事先在心里拟好答案。

正如柏皓霖所料,王警司的尸体由刘家杰负责解剖,赵署长也在旁边观看,秦思烨则被刘家杰安排解剖那具“无名尸”,“无名尸”被水泡得发胀,表面的皮肤早已开始发白、脱落,像极了生物实验室中,泡在福尔马林水中的标本。以至于整个法医室闻起来就像挂满了咸鱼一般,极具视觉和嗅觉的冲击效果。

弑罪基金会7

法医处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两位法医的解剖刀划破皮肉的声音。

“死者只有胸口中枪,但没有找到子弹。”刘家杰毕恭毕敬地说。

“这是死因?”贯穿身体的枪伤说明是近距离开枪,即是说凶手是死者很熟悉的人。

“不,死者的心脏偏左,并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大量失血令他很快失去了意识,最终溺死。”刘家杰尽可能详细地解释。

“只是没有子弹就无法比对枪只。”赵署长拿出手机,拔打了郑警司的电话,“郑警司,你派人到发现尸体的海域寻找子弹。”

“是点22口径的。”刘家杰急忙补充。

“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赵署长对他的提醒充耳不闻。

待赵署长挂了电话后,刘家杰小心翼翼地说:

“现在tmx市对枪械管理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只有刑警才能配枪,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都是黑枪,警方的系统是查不到的。”

“只能姑且一试了。”赵署长心里也没有底,他正准备离开,秦思烨突然喃喃自语道:

“刘医师,你看看,这具尸体好奇怪啊。”她专注地盯着尸体,嘴上说着话,手却没停下来,“酒精含量很高,肺里全是水,应该是酒后驾车,坠海溺死的,除了这个。”她说着指着尸体右脚的脚背。

赵署长顺着她指的地方望去,只见已经发涨、起皱的脚背上出现了青黑色的淤伤。

“淤青要24小时才能显现,这是死者以前的伤。”刘家杰不以为然。

“可是在尸体开始腐烂时,生前的淤青也会出现。”秦思烨抬起头,望着他。

“你也说了,死者的酒精含量很高,肺里也全是水,分明是酒后驾车引发的事故,只是意外死亡案件。”刘家杰对于秦思烨的顶撞极不悦。

“别争了,这起案子移交给刑侦四处。”赵署长不希望署里仅有的两名法医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案子上,在他眼里,现在什么都比不上抢尸案重要,虽然他受到了外界的一些压力,但他为官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只要这起案子能够查到主犯,他就可以以此作为自己以后从政的资本——若是对方势力不够强大,他可以将他们全部捉拿归案,以扬正气,但若是对方的势力大到自己无法憾动,那他也能用这起案子做个顺水人情,就算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也能作为政治筹码,这是一步双赢的棋,但前提是一定要破案!

“嗯,我先试着做脸部重塑。”由于龚史的尸体已经变形得不成样子,就算秦思烨见过他,也不可能认出来。

弑罪基金会8

与此同时,二楼,拘留处

“铛——”,三号拘留室的铁门被打开了,缩坐在角落里,已是满脸胡渣的罗于烈期待地抬头看了看开门的警员,满以为是他的拘留时间到了,却看到四名看起来年纪不大,却一身痞气的少年拖拖拉拉地走进来,他们衣衫有些脏,身上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酸臭味,令过惯了上流生活的罗于烈面露鄙夷之色,往旁边让了让。

“小三,这次你们再敢吵吵,我把你们关小黑屋!”拘留处的警员说着“咣铛”一声将铁门关上,回办公室了。

“三哥,你看。”一个不知是皮肤黑还是脸没洗干净的少年向那名叫“小三”的略长一些的少年撸了撸嘴,示意他看缩坐在角落的罗于烈。

“哟,还有个前辈啊?”小三阴阳怪气地笑道,他蹲在罗于烈旁边,露出一口黄板牙,很久没刷牙产生的口臭从他的嘴里飘出,罗于烈厌恶地皱着眉,别过头:

“小瘪三,滚开!!”

“你他妈骂谁呢!!”另一名长着三角眼,原本稚气的脸却被一堆横肉武装得凶神恶煞的少年扬着拳头,眼看就要落下,却被小三喝止了:

“胖子!”

“三哥,他分明是不给兄弟们面子!”站在胖子旁边,个子比较高的少年阴冷地看着罗于烈,那眼神分明透着几分杀气。

罗于烈看他们的样子也不过十六、七岁,也不怕他们,再加上自己被关在拘留室里无人问津,心里憋屈得很,这可正好找到了出气的口儿: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别他妈以为能够在这里跟爷说话就有多大能耐!告诉你们,时间一到,爷马上就会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出去能干嘛?要饭!说不定哪天爷在街上看到你们,还能赏你们一口痰吃,哈哈哈!!”

除了小三外,三名少年早已将拳头握紧,只恨不得一拳打在罗于烈这张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脸上,可是小三没有动手,他们也不敢造次。

小三低下头,从鼻腔里发出“哼哼”的冷笑声,然后缓缓站起身。

罗于烈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一直阴郁的心情因为这一通痛骂也爽快了不少,可是笑容还没有在他的脸上停留一秒钟,小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踢向罗于烈嚣张的脸。

罗于烈只觉得天旋地转,他还来不及呼救,小三、胖子和高个儿一拥而上,一人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另外两人抡起拳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他身上狠狠地招呼着,黑皮肤的少年则非常默契地到拘留室的铁门处给他们把风。

在三号拘留室的斜上方,一台监控器正对准三号拘留室,将里面发生的一切忠实地记录下来。

就在三号拘留室闹得翻天覆地的时候,拘留处的办公室里,两名警员正偷偷地看直播的足球比赛,全然没有发现三号监控器的屏幕在显示出三名少年向罗于烈抡起拳头的那一瞬间闪动了一下后,画面竟变成了开始四名少年刚刚进入拘留室时的影像,然后就静止不动了,更没有察觉于罗于烈已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

弑罪基金会9

此时,四楼,支援部,技术支援处

技术支援处主要是提供针对电脑的技术支持,就电脑技术而言,属技术员小关最厉害。

“哎,查不到对方的踪迹。”可是现在连小关也找不到警署电脑系统被攻击的漏洞,看来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警署的系统有七道防火墙,没人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小程倒是很有自信。

“难道是……”易云昭蹙着眉,沉吟道。

“是什么?”小关和小程盯着他,紧张地问。

“蜘蛛人!”易云昭道,“是一种游走于网络的一种未知生命体,网络就像是他的家,只要有网络的地方,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他的脚步!他可以得到任何他想要的数据!”易云昭越说越觉得有理,“你们刚刚不是也说查不到弑罪网站上的任何蛛丝马迹吗?你们不是也说查不到那个帐户的任何信息吗?”

“不是,找不到网站的信息是因为他用了太多的代理服务器,ip地址一直处于游移状态,全世界都有他的信号,就算能找到他,也需要耗费很多时间。而那个帐户是瑞士银行的,他们有最严格的保密措施,就算国际刑警找上门也不会透露用户信息。”小关耐心地解释。

“或许他在众多的信息中被组合,有了自己的意识。就像我们人类,能够在如此广阔浩瀚的宇宙中诞生不也是因为无数几乎不可能而产生的巧合吗?不!或许不仅仅是巧合,而是有一双手,一双神之手赋予了我们生命!所以我相信一定会有其他的生命形式存在于我们自以为是创世之主的网络世界中,他们在里面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易云昭有些激动了,“而这次的事件就是对人类自以为是的傲慢的讽刺!!”

“喂,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小关郁闷地说。

旁边的小程也汗颜不已,他将目光移到电脑屏幕上准备无视易云昭,却赫然看到右下角的防火墙的标识正在闪动,他急得直叫唤:

“小关!!有人在攻击我们!!”

小关赶忙打开界面,果然看到一连串的异常数据,更令他惊奇的是,被攻击的数据很快就会被原先的数据覆盖——防火墙就像一道门,黑客攻击就像是在打开门,而通常黑客们在打开门不会将身后的门关上,而这个攻击者不一样,他竟然能够将突破的防火墙恢复到攻击前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查不到对方攻击警署网络的原因!他已经将自己的行踪不露痕迹地抹去了!!

若不是亲眼看到,小关和小程不敢相信还有如此高手!

两人急忙快速敲打着键盘,想阻止对方的入侵,可是他们发现得太迟了。

“怎么样??”因为心情紧张,易云昭因紧张,不觉地放大了声音。

“拘留处!他控制了监控录像!!”小关大叫道。

易云昭二话不说,向二楼飞奔。

弑罪基金会10

易云昭赶到拘留处的办公室时,两名警员正在为一个进球欢呼雀跃,丝毫没有发现监控器被人动了手脚,在听了易云昭的叙述,两人才将视线移到了拘留室的画面上。

“不是好好的吗?”两人在看了画面一会儿,得出“一切正常”的结论。

“罗于烈在哪间拘留室?”易云昭急问。

“三号。”右方的警员用手指点了点屏幕。

“他还在和小朋友聊天呢!”另一人不以为然地说。

“他才不会!!”易云昭觉得罗于烈不是那种会和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亲切交谈的人,他大叫着,“快!快去看看!!一定出事了!!”

两人对望一眼,有些不高兴。

“他们肯定是冲着网站上十万美金来的!!”易云昭见两人不为所动,急道。

“那几个臭小子小偷小摸地还在行,要说杀人,呵。”拘留处的警员嗤笑道,“量他们有贼心也没贼胆!”

易云昭见两名警员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又急又气,他一把拉住右方的警员的手,将他拖拽出办公室。

“你干什么啊!!”另一人也紧跟出来。

透过铁门,黑皮肤的少年看到三名警员心急火燎向这边奔来,急忙向小三他们打了个暗号,三人停止了对倦缩在角落的罗于烈狠命踢打的动作,他们气喘吁吁地退到一边,这才注意到罗于烈已经被揍得血肉模糊,他们原本就不怎么干净的脸上、衣服上也溅上了不少血迹,因为用力太猛,手指的关节处早已被摸破了,直到现在才觉得有些痛。

拘留处的警员远远地看到小三等人站在角落,以为被晃点,正想骂娘的时,赫然看到躺在地板上的罗于烈,两人只觉得手脚冰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出人命了!!

“是他!是他先动手的!!”小三见警察们都怔在那里,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快开门,救人啊!!”易云昭吼了一声,两名拘留处的警员这才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拿出钥匙,手却不住地发抖。

好不容易打开了门,易云昭奔到罗于烈身边,拭了拭他鼻息。

还有气,只是已经非常微弱了!

“快叫救护车啊,还愣着干什么?!”年长一点的警员大声道,另一人这才急忙拿出手机。

半小时后,罗于烈被送到了tmx医院,可是由于内伤太重,失血过多,抢救无效,于13:48分宣告死亡。

弑罪基金会11

罗于烈被杀的消息不胫而走,弑罪网站也在第一时间更新了他在白虎警署的拘留室被人打死的录像,只是由于凶手的不确定性,奖金暂时没有发放。

白虎警署的大门再一次被闻讯赶来的记者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暂不说警署的监控录像被人攻击却毫无察觉,更重要的是拘留处的两名警员已经造成了失职,他们已被内务部停职查办。但警员的失职也就是署长的失职。赵署长听从了警署宣传部的建议,主动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为免现在隐而不发,以后被媒体曝光,落得更悲惨的下场,他决定先做自我检讨。

在罗于烈死亡的次日上午十一点,赵署长在白虎警署的一楼前厅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他一走出大门,记者们一边迅速按动着快门,一边连珠炮似地发问:

“赵署长,罗于烈被杀是否与弑罪基金会有关?”

“赵署长,警方是否承认有失职之处?”

“赵署长对警署的系统被黑客入侵有什么看法?”

“赵署长……”

“……”

赵署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待全场鸦雀无声后,他才道:

“本次事件警方确有失职之处,拘留处的两名警员停职查办,拘留处的黄警司也将承担连带责任。”

“咔察”、“咔察”、“咔察”,一阵快门频按的声音。

“警方的系统的确有漏洞,我们已经集结了最好的电脑专家全力弥补暗藏的隐患。”赵署长并不准备追究技术支援处的责任,毕竟山外有山。

“赵署长,请问你对弑罪基金会有什么看法?”一名记者按捺不住,问道。

“它只是打着正义名号,实则做着非法勾当,我们一定会揪出幕后主脑!”

“如果警察真的那么有用,又怎么会有弑罪基金会的存在?!”另有一名记者发问。

“你说得不错!我们现在确实存在很多问题!但民间公堂是法治畸形的产物,无法可依,也绝不可取!!”赵署长话音刚落,下面一片哗然,“不管哪个国家都有一个漫长的正义与邪恶的斗争,所以,我在这里慎重地向媒体的朋友们发出一份邀请,请你们做好舆论监督,让国家机器真正地、有效地运转起来,我和所有的警员都愿意接受你们的监督!”这些台词当然是宣传部依照媒体和民众的口味,对症下药,虽然赵署长说的不一定能够兑现,但他说的话肯定能得到媒体和民众的认可,这也是为他下一步从政打下人气基础。

“咔察”、“咔察”、“咔察”、“咔察”,记者们飞快地记录下这一时刻。

此时,法医鉴证处

罗于烈的死并没有给柏皓霖带来多大的冲击,他更关心的是那具“无名尸”的情况。所以柏皓霖借着对罗于烈死于谁之手的好奇心来到法医处。

当柏皓霖看到秦思烨绘制了一大半的“无名尸”的面容模拟图已有了龚史的模样时,就算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他的胸口还是像被人重击了一般。

“听说赵署长在开新闻发布会?”刘家杰见柏皓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手中的活儿。

“好像是的。”柏皓霖盯着秦思烨的电脑屏幕,眼珠子好像要被吸进去一般,怎么也移不开了!

虽然秦思烨是一名才来半年的实生法医,但因为她聪颖好学,她的专业技能已经不在刘家杰之下了。龚史被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早已不成人形,她却可以通过颅骨的x光将他的面容重塑,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成型,但柏皓霖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被自己判了死刑的连环杀手!

秦思烨专注地看着电脑,并没有发觉柏皓霖的到来。

“那是无名尸的死者。”刘家杰见柏皓霖没出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看着秦思烨那边发呆,阴沉地说。

柏皓霖没有说话,他很想问他们从尸体上查到了什么,可是既然龚史的容貌已经被绘制出五、六分,查到他的身份是迟早的事,而自己是在警署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这是瞒不过的!若是自己开口第一句话是问案件,而不是对于他的死感到吃惊,后续调查会对他极不利。

弑罪基金会12

柏皓霖将满肚子的问题咽了下去,用惊奇的语气低喃着:

“咦,这不是龚医生吗?”他的声音把捏得恰到好处,即不会小声得令他们听不见,也不会大声到让人感觉是故意嚷嚷。

“是啊是啊!”秦思烨听到柏皓霖的话,回过头,“我也在怀疑是他!!”

“是那个号称有通灵能力的医师?!”刚刚刘家杰没有注意到秦思烨绘的图,听他们这一说,这才注意到。

两个月前,易云昭接到“灵异事件”的报案,说tmx医院住院部的夜班值班医师兼停尸间管理员龚史医师有通灵能力,人送外号‘鬼医’,但最终查到他其实是一名连环杀手!!他之所以被认为有“通灵能力”,全是因为一种型号的心脏监控仪有机械故障,在病人的心跳低到一定程度后,会被误判死亡,但有的病人被送到停尸体间后又活了过来,龚史出于某种动机,从病人口中套出他最私密的事后将他们杀害,而后以“通灵”的名义,将那些私密事件告知病人的家属。

虽然柏皓霖他们将案子的来胧去脉都查得一清二楚,却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检察官无法对龚史提起公诉。可是过了不久,龚史居然神秘失踪了!易云昭和秦思烨还以为他逃到了其他地方,却不知现在竟发现了他的尸体,更不知道将他推进漆黑深海的人就是柏皓霖!!

“皓霖,我要把资料给四处拿过去,你也一起来吧!”再怎么说,之前他们对“鬼医”一案也花费了极大的力气,虽然当时无疾而终,现在也算是对受害者及其家属有了一个交待。

“四处?”柏皓霖心中一紧,他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嗯,虽说他的体内有大量的酒精,肺部也有积水,是淹死的没错啦,可是他脚上的淤青还是让我有些在意。赵署长真是好人耶,是他让四处跟进的!”秦思烨认真地说。

听了秦思烨的话,柏皓霖的心里开始打鼓,他早感觉到秦思烨虽然平时活泼好动,性格直率,又有些孩子气,却对工作相当执着,这些优点反而对柏皓霖不利。

“那是生前的伤,可能只是不小心的碰撞所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杀人案?”刘家杰一边将罗于烈的脾脏取出,一边对秦思烨的看法嗤之一鼻。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秦医师,我和你一起去四处吧。”柏皓霖知道自己躲不开了,倒不如主动配合警方调查,再说警方根本不可能怀疑他——他杀害龚史的动机不是普通的警察可以想到的,而且他也将现场清理得很好,根本不会留下对他不利的证据!

弑罪基金会13

两人到刑侦四处时,警员们已经得到了赵署长主动向媒体发出监督邀请的消息,怨声载道,四处也不例外,甚至还由于这是赵署长指派的案子,多少带有抵触情绪,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从秦思烨手中拿过资料后就甩在一旁。

“警官,你不看吗?”他的这个动作惹恼了秦思烨,她瞪着他,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忙!”警官连眼皮也不抬,他打开一个抽屉,随手翻两下,又打开另一个抽屉,表面上好像在找什么,实际是在用行动拒绝这起案子。

“张警官,我曾见过这起案件的死者,也许可以给你们破案提供线索,等你有时间,随时可以问我。”柏皓霖礼貌地说。

“好,有时间我会找你。”张警官曾听过柏皓霖的心理学培训课,对他还算客气。

“秦医师,我们就不扰张警官办正事了。”柏皓霖对秦思烨说。

“他哪有……”秦思烨正要揭穿,却被柏皓霖拉走了。

踏出四处的办公室,柏皓霖才放开秦思烨,不等他说话,秦思烨气鼓鼓地说:

“你干嘛给他说好话?他明明没有在忙,况且这是他负责的案子,他应该履行职责,怎么搞得好像是我们欠了他一样!”

“话虽这么说,但接不接这起案子却不是我们说了算。更何况除了尸体脚上的淤青根本没有证据支持他杀,”柏皓霖道,“秦医师,现实中的案件不是电视剧,没有那么多阴谋。”

“不查清楚你怎么知道不是他杀?”秦思烨不同意了,“虽然我还没有弄清楚尸体脚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但也不能肯定就是意外啊!”

秦思烨的不屈不挠让柏皓霖有些头痛又有些心虚,为了不表现出自己对这起案件的关注,他插开话题:

“你先回吧,我去看看云昭。”

刑侦五处

易云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电脑屏幕,双眼迷离。

“云昭。”柏皓霖唤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道:

“我在等罗于烈的验尸报告,现在弑罪网站上的网民已经疯了,很多人都称凶手是英雄。”

“但根据嫌疑人的证词,他们是因为对罗于烈产生口角才动手打他,也没想过会把他打死,属于过失杀人。另外,网站上不是说过凶手必须要自首,奖金才有效吗?”

“现在网上争论的就是这个,有一部分人认为凶手没有自首,不具备获奖资格,但大多数人却认为他们为社会除去一害,应该得到奖金!”易云昭摇着头,“这不应该是公民寻求正义的办法,这根本不正常!为什么大家都像疯了似地,竟公然支持杀害他人的行为??”

柏皓霖没有说话,在心里回答易云昭:

因为这个世界太阴暗,每一寸空气里都充斥着贪婪、腐败的臭味。民众痛恨这样的社会,却无力改变,所以才会渴求正义的降临,哪怕这个正义是由撒旦赐予的!

弑罪基金会14

“柏医师,你能给一个开办弑罪基金会的人的侧写吗?比如他是做什么的,年纪多大,我不想每天就这样对着电脑,看着大家将谋杀合理化,正义不应该是这样!”易云昭有些着急。

“现在我们掌握的资料太少了。”柏皓霖见易云昭一脸失望,拍拍他的肩,“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我们一定会逮到他的!”

易云昭点点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柏皓霖回想起刚刚自己对易云昭说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吗?是啊,现在我就是那只狐狸,我现在在猎人的枪口下,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现在赵署长急于有一番作为,所以将罗于烈的案子盯得很紧,根本不会花时间和精力去查龚史的案子,所以他才将案子交给刑侦四处,而不是一处、二处;而秦思烨又是小孩子心性,很快就会失去兴趣,用不了多久就会依我的设想结案!

虽然这么宽慰着自己,柏皓霖的心里依旧有些紧张,这毕竟是他有始以来第一次直面死在自己手上的罪魂,他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还是被秦思烨看出了端倪,自己是否真的做到了完全犯罪?会不会还有什么纰漏自己却没意识到?

想到这些,柏皓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到支援部各处走动。

所幸罗于烈的死已经在警署里闹得沸沸扬扬,与之有关的鉴证工作都被排列在第一位,谁也不会在意一个新来的法医觉得可能有问题的意外死亡案。

在支援部晃了一圈,柏皓霖确认没有一位检验员们注意到龚史的案子,与之有关的鉴证资料大都被摆放在角落,或是压在一堆待检验证物之下,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柏皓霖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他刚离开办公室,就看到刘家杰从法医处匆匆走出,手里拿着一份新鲜出炉的验尸报告。

“刘医师,是罗于烈的报告?”柏皓霖问。

“嗯,第五和第六根肋骨断裂,刺穿了肺部,导致胸部积血。”刘家杰简短又快速地回答。

“能确定凶手吗?”

“已经确定了凶犯的鞋底图案。”即是说,只要与三名疑犯的鞋子进行比对就可以确定凶手了。

黑暗的天平1

前两天浩浩荡荡从空中飘落的雨水在春日暖阳的直射下已经开始挥发了,桔黄色的阳光洒向每一寸土地,却温暖不了已经结冰的人心。

经过比对,警方已确认杀死罗于烈的凶手是一名绰号叫小三的少年。

小三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他被判给了酒鬼父亲,父亲的虐待令小三在小学时就开始在街头与混混们厮混,中二时毫无悬念地缀学了,他常年混迹街头,以偷窃、敲诈、抢劫为生,经常在警署里进进出出。

现在小三已经以故意杀人罪被警方收押,因未满十八岁,他被判死刑的可能性不大。

“沉默的羔羊”已经将验尸报告的电子版在第一时间上传到了弑罪网,引起了网民们激烈的讨论。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起案件明明是一起恶性的故意杀人案——从监控录像和他们相互矛盾的证词中不难发现事情的起因是小三挑衅寻事,后与其同伙将罗于烈欧打至死,完全是无法无天的暴徒行为!可是小三却变成了民众眼里的“英雄”!网站上要求“沉默的羔羊”支付奖金的呼声也颇高,只是他目前还没有任何回应。

试问,如果死者不是罗于烈,而是一个普通的公民,民众还会支持这样一个暴徒吗?

为了维护心中的正义,民众对罪恶的容忍度已经到了连人性都可以不顾的程度!这究竟是民众无知?还是在这个良善被淫掳的时代,政府的公信力已经为负数?

不管是哪种,都是一种无奈的悲哀!

黑暗的天平2

tmx市白虎警署

一大早,白虎警署门前就围满了人,有记者、关心此事的市民,还有一夜之间建立起的“小三声援团”,即使有十来名警员在现场维持秩序,场面也是混乱不堪。

柏皓霖好不容易才将车开进警署的停车场,停下车后,他没有从专用通道到警署大楼,而是向人群走去,问一名穿着t恤上画着q版小三肖像的青年:

“出什么事了么?”

“网上说警方八点半要将小三转移到少年监狱。”青年头也没回,伸长脖子张望着。

“消息可靠吗?”柏皓霖凌晨一点才睡,那时候弑罪网上还没有这条消息。

“五点的时候公布的,肯定可靠!”青年用自己的黑眼圈望着柏皓霖,斩钉截铁地说。

果然,一辆法警专用车缓缓驶进警署,在现场维持秩序的警员们好不容易才将人群分开,几名警员押着小三出现在警署的大门。

记者们手中的相机开始记录下每一秒钟,群众的呼喊声也是此起彼伏:

“好样的,小三!!”

“干得好!!”

“就应该打死那个王八蛋!!”

“……”

“……”

小三这两天虽然对弑罪基金会和罗于烈的事已有所耳闻,但没想到自己竟然受到了国宾级的待遇,他欣喜若狂,咧着嘴露出一口黄板牙,像明星一样向下方的人挥着手。

“孩子,别怕,有我们在,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人群激动了,支持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那种人死一万次都嫌少,你没做错!!”

在呼唤声中,现场围观的群众开始你推我掇,谁也不愿错过与一睹“偶像”风采的机会,现场的警员和法警们吃力地将涌向前的民众与小三隔开。

疯了,真是疯了!柏皓霖在心里叹息着。

眼看法警要将小三押上车时,一个戴着印有快递公司名字的帽子的中年人一边拼命往前挤,一边歇斯底里地喊道:

“请等一等!有陈三金的快递!!有陈三金的快递!!!等等——!!!”小三的本名叫陈三金。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在他周围的人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儿,快递公司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小三面前,将一个包裹好的快递信双手递上:“您的信,请签收。”

各大报刊、电视台的记者们对着他和他手上的快递一阵猛拍。

小三旁边的警察代他接过,拆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张瑞士银行十万美元的支票!!

全场哗然。

警方迅速将支票连同快递单放进了证物袋,并将快递公司的人请到警署录口供,同时也将小三押上了警车、疏散人群。

随着警笛的再次鸣响,这出闹剧总算谢幕了,但那张支票的出现却已经成了新的话题。

黑暗的天平3

柏皓霖对于能够从快递和支票上找到“沉默的羔羊”的线索却并不乐观,他刚刚准备走进警署,一声娇呼从他身后传来:

“哎呀,好巧呀,皓霖。”

不用看,柏皓霖也知道是谁,他轻轻叹了口气,回过头,面带微笑:“是啊,真是好‘巧’啊,陆大小姐。”

“都说叫我菀钰就好了嘛。”陆菀钰穿着雪白色的皮草短衣,豹纹短裙,脚踩豹纹长靴,完全是女王向的打扮,可是她却拿着一个古色古香的食盒,这与她的装束完全不搭调。她不等柏皓霖说话,继续道,“皓霖,我亲自给你炖了一碗爱心十足的白茅根雪梨猪肺汤,我一定要看着你把它喝光哦。”她没有给柏皓霖留下拒绝的余地。

“陆大小姐……”柏皓霖正想说话,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向陆菀钰抱歉的笑笑:

“喂,哪位?是四处的张警官吗?嗯,是的,好,我就来。”他挂断电话,对陆菀钰说,“抱歉,陆大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

“没关系,我等你吧!”陆菀钰微笑着掐断了柏皓霖的话头。

柏皓霖本来就不喜欢陆菀钰,现在对她的咄咄逼人更觉反感,只是她是寒舍的小老板,又是陆亚茗的姐姐,再怎么也不能跟她撕破脸:

“那,好吧。”

在万般无奈下,柏皓霖先把陆菀钰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再到三楼找张警官。

陆菀钰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在办公室里转悠,她看了看书架上的书,全是犯罪心理学、行为分析学、变态心理学、法律之类专业学科,对此她并不感兴趣。

陆菀钰百无聊奈地坐在办公桌前,翘着二郎腿,用手指把玩着头发,暗想自己应该怎么令柏皓霖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无数公子哥儿都为她费尽心思,只为搏红颜一笑,她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如今却一大清早地为了一个男人煲汤,陆菀钰暗自觉得好笑。

她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向陆亚茗复仇!

应该说代表她的母亲向陆亚茗那不要脸的狐狸精妈妈复仇!

陆菀钰的母亲出身于大户人家,与其父算是门当户对,本来一家相安无事,可是在陆菀钰四岁那年,陆父不顾全家人的反对,向其母提出离婚。

离婚对于陆家这样的传统家族可谓是奇耻大辱,不管陆家奶奶怎么反对,陆父的态度都非常绝决,甚至准备与陆家断绝一切关系,和陆亚茗的母亲到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陆菀钰的母亲生性刚烈,当知道自己居然败给了一个出身贫寒的女佣时,在一天夜里,她写下咒书后,穿着红衣服上吊了。

一年后,陆父与陆亚茗的母亲结婚,并在不久后就生下了陆亚茗。

也许是陆菀钰妈妈的诅咒起了作用,陆亚茗的妈妈在三年后因病去世,六年前陆父也洒手人寰,家里的一切事务由陆奶奶接手。

陆奶奶极其厌恶陆亚茗这个“野种”,恨不得将她赶出家门,可是陆父在生前曾留下一份遗嘱,确立了陆亚茗的家庭地位,并将茶舍交给她。

陆家是唐朝茶圣陆羽的后代,将茶舍交给陆亚茗就意味着她是陆家真正的继承人,而原配夫人的女儿陆菀钰只相当于餐厅的管理者,更可气的是遗嘱中还特别说明,一旦陆亚茗死去,陆家的所有产业都将尽数捐给一家慈善机构!陆菀钰竟一毛钱都拿不到!!

想到这些,陆菀钰就把陆亚茗恨得牙痒痒的。

黑暗的天平4

“皓霖,你在吗?”秦思烨还没推开门,就已经说话了,当她看到一名娇娆的陌生女子正坐在柏皓霖的办公椅上时,愣了一下。

“你好。”陆菀钰回头冲她笑笑,“皓霖去开会了,需要我帮你转达吗?”她不知道柏皓霖去了哪里,觉得开会的解释比较靠谱。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他四处的张警官找他,是关于龚史的案子。”先前张警官来找柏皓霖,他不在,又到法医鉴证处问秦思烨,在确定她也不知道柏皓霖在哪儿后才给他打电话,所以现在秦思烨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联系上了。秦思烨觉得柏皓霖在开会也不方便现在打给他,而自己一会儿要出现场,恐怕一时半会儿见不到柏皓霖,又怕自己忘记这事,只得告诉陆菀钰,“好像要请他给一个1月21日的时间表。”

“1月21日?”陆菀钰低声重复道。

“嗯,等他回来麻烦你转达咯。”

1月21日,那天不是……。陆菀钰暗自一惊。她清楚地记得1月21日傍晚她来找柏皓霖,想约他吃晚饭,却正好撞见他开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离开,后来陆菀钰发现他自己的车却是银色的。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陆菀钰有些坐不住了,她的直觉告诉她柏皓霖一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打听到柏皓霖和张警官在一号问讯室后,她径自到问讯室的单透镜前,打开扩音器。

张警官本来对龚史一案并没有兴趣,若是平时,他肯定会把这起案子压在箱底,不再过问,可是因为最近赵署长像打了鸡血似的,将两名拘留处的警员停职查办,张警员担心自己也撞到枪口上,饭碗不保,才翻出秦思烨的验尸报告,找到柏皓霖,例行询问。

“即是说1月21日下午六点半左右,死者是和你一起离开的?”张警官一边写一边在笔记上记录。

“是的。那天晚上因为有年夜会,我没有开车,龚医师好心地载了我一程。”

说谎!!站在单透镜后面的陆菀钰在心里叫道,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她非常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车里只有柏皓霖一人!!!

陆菀钰不知道柏皓霖为什么要说谎,她满肚疑肠地继续听。

“你还记得你下车的时间和位置吗?”张警官又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南胃街的街口,时间大概是七点吧?”柏皓霖早就调查好了,南胃街可以乘车到他家,也可以到举办警署年夜会的tmx市大酒店,且附近没有交通部门的近景监控器,无法查证。

“你到会场是几点?”想必张警官已经向警员们了解过了,只是想向他本人确认供词是否一致。

“大概是八点半。”

“那么七点到八点半这一个半小时你在哪里?”

“回家洗澡换衣服。”柏皓霖答得有理有据。

“好的,就这样吧。谢谢你,柏医师。”张警官本来就是例行公事,也并没有把柏皓霖当嫌疑人。

“这是意外死亡吧?”柏皓霖问。

“哼,当然了。多半那个医师送了你后又去了什么地方喝了点酒,然后坠海的。”张警官已经轻易地下了结论。

黑暗的天平5

柏皓霖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刚走出问讯室,等在外面的陆菀钰就迎了上来:

“皓霖,怎么警察会问你话呢?”

“例行讯问罢了。”柏皓霖露出了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笑容,“陆大小姐,我知道你也很忙,要不我送你出去?”

“柏医师,你女朋友?”张警官也跟着走出来,见到陆菀钰,笑侃道。

“你好,我刚刚听到你们的谈话,不知道那位龚医师开的是一辆什么车?”陆菀钰微笑着问。

“我看看,”张警官翻着资料本,“是宝马的一款老式车,型号嘛……。”

“是黑色的吧?”陆菀钰对型号什么的不敢兴趣,只是急于知道车子的颜色。

柏皓霖隐约感觉到陆菀钰知道了什么,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他有些不安,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崩紧了。

“你知道?”张警官毕竟不是笨蛋,从陆菀钰的话里听出了玄外之音,反问道。

“1月21日那天傍晚,我来找皓霖,正好看到他坐着黑色的车离开,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是吧,皓霖?”陆菀钰说着望向柏皓霖。

柏皓霖只觉得脑子好像要炸开一般,他这才想起那天的几个未接来电,原来全是陆菀钰打的!那她看到了多少?她看到自己将龚史连人带车一起驶向大海吗?她有没有证据?她准备怎么做?告发自己吗?一系列的问题如洪水般涌进他的脑袋。

柏皓霖强迫自己中止可怕的联想,并极力安抚自己狂跳不已的心:

不,不会,她只是无意中撞见,根本不知道我有什么计划,也没理由跟踪我!

所幸张警官并没有觉得不妥,陆菀钰也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心理咨询处,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后,柏皓霖一边给陆菀钰倒茶,一边探着她的口风:

“陆大小姐,你那天来找过我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那天人家也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谁想却与你错过了,打电话你也不接。”陆菀钰坐在办公桌上,风情万种地轻晃着修长、雪白的大腿,语气像撒娇的孩子。

“那天正好是署里的年夜会,可能没听到。”柏皓霖说着将茶递给陆菀钰。

“是吗?”陆菀钰没有接,她双手撑着桌面,斜着头看着他,“我的记性一向很好,那天——,车上只有你一个人哦!!”她说着露出胜利和得意的笑容。

柏皓霖如五雷轰顶,他没想到陆菀钰居然看到了!

“呵,你看错了吧?”柏皓霖笑了,可是脸上的肌肉僵硬得有些不受控制。

“女人可是很敏感的哦!”陆菀菀拉住柏皓霖的领带,靠近他,与他四目相对,轻声道,“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是你干的吧?”

陆菀钰温暖、香醇的气息如春风般在柏皓霖的脸上轻抚,但在柏皓霖听来,却如一头已然扑向猎物的母兽的低吼。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若已经凝固了一般,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安静得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就在这时,柏皓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从陆菀钰的脸上移开视线,拿出电话,当看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名是陆亚茗时,他却犹豫了。

黑暗的天平6

陆菀钰突然一把夺过柏皓霖的手机,接起电话:

“喂?是你呀,他现在不方便,”陆菀钰看着柏皓霖,眼中带着笑,用妩媚的声音说,“讨厌,你好坏啊,皓霖!”

柏皓霖“啪”地一声合上手机盖:

“你究竟想做什么?”他的眼神阴冷得并不比屋外的寒风逊色。

“你做过什么我没兴趣知道,我只想要你从今天开始做我的奴隶。”陆菀钰知道自己赢了,嘴角划过一道得意的弧线。

柏皓霖冷笑一声:“你们姐妹的恩怨我也没兴趣,如果你觉得可以利用我,就大错特错了。”

“是吗?那小贱人现在在哭吧!”陆菀钰“噗”地一声笑了,“在她出生后,唯一能让我高兴的事就是看着她痛苦!你就是那把可以狠狠插进她胸膛的利刃,所以你不能拒绝!!”她用指甲轻轻刮着柏皓霖的脸颊,“别忘了,你的自由、性命都在我的手中。”柏皓霖做了什么她根本不想知道,她的心已经被妒恨填满,已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她现在唯一的爱好就是欣赏陆亚茗因绝望、痛苦而扭曲的脸。

柏皓霖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

“好了,我不扰你了,今天晚上你来寒舍找我,六点半,记得要有笑容哦。”陆菀钰轻轻拍了拍柏皓霖的脸,就像摸着小狗的头。

陆菀钰一离开,柏皓霖“咚”地一记重拳狠狠地捶在桌上,他瞪着办公桌上的食盒,几乎快把牙咬碎了。

杀了她?!可怕的念头从柏皓霖的脑中一闪而过,不,她罪不致死,如果我为了保护自己对她痛下杀手,那我与那些被我亲手送上断头台的罪犯们有什么区别?!我不能!我不能变成自己痛恨、厌恶的对象!!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其他办法!!一定!!!

目前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陆菀钰应该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1月21日那天柏皓霖只身一人驾着龚史的车离开——从她和张警官的话来看,当时她是无意撞见,并没有跟踪自己,更不可能在那种情况拍下照片——当时那么做是毫无意义的。

就算没有证据,陆菀钰的证言也不容小觑。不管怎么说,这场赌局的天平正在向陆菀钰倾斜。只是陆菀钰现在还不会对柏皓霖怎么样——她目前仅仅是想利用他对付陆亚茗。

想到陆亚茗,柏皓霖有些内疚。陆亚茗性格柔弱、腼腆,想必是因为陆家的环境造就了她的微言慎行。他们的相遇只是偶然,但在陆亚茗的心中已经把自己当成能够摆脱陆家束缚的最后的稻草,所以她才会多次主动示好,希望可以借助他的力量逃离压抑的生活,可是因为自己的过错,反而伤害了无辜的她!

她真的在哭吗?柏皓霖想着就要掏出手机,准备拔打她的电话,但在手指触碰到手机冰冷的外壳时,又停住了。

不管有没有陆菀钰,柏皓霖都明白自己不可能给陆亚茗幸福,所以他一直在婉拒她的好意,就是不想让她陷得太深,现在她误会自己和陆菀钰在一起,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断了她的念头。

柏皓霖长长地吐了口气,将手缩回。

陆菀钰想利用自己对付陆亚茗,暂时没有威胁。就让大家以为他们在交往吧,只要铺设几个小小的心理诡计埋下伏笔就可以跟她摊牌了,就算她去告发自己,没有确实的证据,谁都会以为她只是想报复,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打定主意后,柏皓霖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黑暗的天平7

就在柏皓霖在为陆菀钰目击到自己开龚史的车离开一事苦恼不已时,易云昭粗鲁地推开了法医鉴证处的大门:

“秦医师!究竟怎么回事?!”易云昭是龚史案的发现人,他曾一度以为龚史拥有“通灵”能力,不过后来通过种种旁证发现他其实是一名手段高明的连环杀手后,他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抓拿归案,可惜却没有证据支撑,后来不久就听到龚史失踪的消息,当时他还以为他畏罪潜逃了,没想到现在却发现他的尸体!!

“诺!”秦思烨将法医鉴定书递给易云昭,“我全写在里面了,除了他的脚背有一个奇怪的瘀伤外,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

“可是……怎么可能……”易云昭快速地阅读着法医鉴定书,“龚史的作案手段如此慎密,怎么可能因为酒驾坠海?”

“这个,我也觉得奇怪,不过我看过discover,有一期专门介绍美国的连环杀手,其中就讲不少连环杀手落网纯属意外。比如有一个人就是因为一张罚单;还有一人是因为隔壁邻居夫妻大打出手,以至于引来了警察,在警察向他们的邻居盘问时,无意间发现他的家里有血迹,查下去才知道他是一名杀害了十几名少女的连环杀手。所以,也许这是老天爷默默惩罚坏人的方式吧!”秦思烨一边耸耸肩,一边往嘴里送着美味的布丁。

易云昭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他又看了一遍法医鉴定书,没有看出端倪,却还不死心:“这个能不能影印一份给我?”

“可以呀。”秦思烨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对了,你这两天看了弑罪基金会的网站没?”

外界因为弑罪基金会如约支付陈三金十万美元的的奖金一事已是闹翻了天,不管是电视新闻、广播电台,还是网络上,全都是与之有关的讨论,原本对弑罪基金会还存在疑虑的人此时也已经完全相信了。

虽然也有人对这一事件提出质疑,但舆论趋势还是呈一边倒的局势,多数民众不仅支持陈三金,还支持弑罪基金会明目张胆买凶杀人的行为,一些律师也表示愿为陈三金进行免费辩护,以提高自己的知名度,整个tmx市都笼罩在一片疯狂的气息中。

“我刚从技术支援处过来,他们还没有查到‘沉默的羔羊’发贴的地址。”易云昭忧心仲仲地说,“真不知道还会出多么乱子!”

“我倒觉得如果这个网站真能惩恶除奸倒也不是不可以啦,本来这世上不公正的事就太多了!”秦思烨却持不同的看法,“或许那些坏蛋会收敛很多也说不定!”

“但愿吧!”易云昭已经没有心思和秦思烨谈弑罪基金会的事,他满脑子都是龚史的死。

黑暗的天平8

初春的太阳像是赶场似的,总是走得很匆忙,才刚到下班时间,夕阳的余晖就已经被夜幕掩盖,越来越多的车流渐渐令道路变得拥堵,守在海警办公大楼前的媒体也扎起了堆,他们都想在第一时间采访罗于强,抢第一手的新闻。大约六点半,堵在门前的记者们开始骚动起来,白炽的闪光灯开始不断闪烁,

一辆宝蓝色的汽车缓缓驶出,记者们一边小跑着跟上去,一边不停地发问,也不管车里的人是不是有兴趣回答他们。宝蓝色汽车不顾记者们抛下的问题,绝尘而去,大多数记者都来不及跟上他。

宝蓝色汽车一直往东行驶,为了避免有人跟踪,他七拐八弯地在城里绕了好几圈,确实没有“尾巴”后,驶进了朱雀区的索菲特五星级大酒店,罗于强从车上走下,将车交给了泊车的小弟,信步走进大堂。

索菲特五星级大酒店二十六楼,总统套房内

罗于强正毕恭毕敬地站在浴室前,哈着腰,屏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一个沉闷的男声从浴室里响起:

“小罗,你有什么打算?”

“警方那边不必担心,所有的证据都已经被毁灭了,人证也死了,他们奈何不了我。”罗于强道。

“哼,所以才有人专门设了一个什么基金会要买你的脑袋!”浴室里的声音吼了起来。

“大、大哥,这个,你一定要救我,我跟着你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你,你不能袖手旁观啊!”罗于强差点就跪下了,“如果是被警方抓住,我,我啥话也不说了,以死谢大哥多年之恩,可是,可是我不想死在那些暴民手里啊!!我还有好多事没帮大哥做,大哥,你一定要想办法啊!!”他带着哭腔说。

浴室里传来长长地叹气声,随后就是一片沉寂。

罗于强不知是什么状况,也不敢吱声,静静地等待着。

“你去找一个人,”浴室里的人总算说话了,“此人会想办法逆转形势。你也跟了我那么多年,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被人莫明其妙地搞死。”

“是是是。”罗于强感激涕零。

“在办公桌上有一张他的名片,我已经跟他提过这事,他也是向我打了包票的。不过在未成定局之前,你就暂时住在这里,谁也不要联系。”

“是是!谢谢大哥!!”罗于强迫不及待地奔至办公桌上,果然找到了一张名片,上面写着:沈朝明通天公关股份有限公司总裁

黑暗的天平9

就在此时,柏皓霖还在办公室加班,他刚将新写好的心理评估报告整理好,手机就响了起来。虽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柏皓霖已经猜出是谁,他极不情愿地接听:

“喂?”

“亲爱的,你怎么还不过来?大家都等着你吃饭呢,咦?在开会?”听筒那头传来陆菀钰嗲嗲的声音,“是1月21日的案子啊!还有十分钟是吧?好啊,我们等你。”她自导自演了一番就径自挂了电话。

柏皓霖将手机的翻盖合上,不禁冷笑,看来陆菀钰安排了宴席让他和她的家人见面,当然,主要是为了把他的新身份介绍给陆亚茗。

虽然心里非常不爽,但柏皓霖知道现在还不是与她翻脸的时候。

临近八点,柏皓霖抵达寒舍的后门,也就是陆家人居住的内院。一名早就候在一边的女佣迅速迎了上去:

“是柏先生吧?大小姐已经等您很久了。”

透过大门上灯笼中朦胧的桔光,可以清晰地看到大门上书着“陆府”二字,雕花的门楣、过膝的门槛和门前那对大石狮都不禁令人肃穆。

陆家内庭的格局简单,但是雅致,进门后,就看到一个中式庭院,中间是一张石桌,左后方是一个两米来高的假山,假山后面是直奔内院的长庭。

柏皓霖带着沉重的心情跟着女佣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正厅。

女佣轻轻推开门,道:“大小姐,柏先生到了。”

正厅对面有一扇屏风,还看不到里面的景象,只听陆菀钰带着姣嗔的腔调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皓霖,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好半天了。”她说着拉着他往前走。

在正厅中央,一张不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被金盘盖住的菜肴。上位坐着一位一头银丝,衣着雍荣华贵,气度不凡,不怒自威的老太太,看来这就是陆菀钰和陆亚茗的奶奶了。左方则坐着陆亚茗,她看着陆菀钰牵着柏皓霖的手亲热地走进来,脸色煞白,眼里隐约带泪。

“奶奶,他就是我向你提过的,柏皓霖。”陆菀钰让柏皓霖坐在自己旁边,介绍道。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撇开陆家姐妹的恩怨不说,让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等自己吃饭等了一个小时,柏皓霖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吃饭吧。”陆奶奶没说什么,她向旁边的女佣使了个眼色,女佣这才上前将金盖揭开,精美的菜肴依旧冒着腾腾热气,寒舍极富盛名的菜品全都出现在这次的家宴上——这是上宾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陆家人吃饭很有讲究,在吃饭的时候不准说话,就连筷子也要使用两双,一双专门夹菜,菜夹到碗里后,才用另一双筷子食用。

这顿饭吃得极其沉闷,柏皓霖甚至不知道陆菀钰为什么执意要他来,在席间,他的眼神多次与陆亚茗相撞,却又心怀歉意地将目光移开,陆亚茗更是匆匆吃了两口就放下碗筷。

吃完饭后,餐桌被很快撤了下去,换上了茶点。

“小妹,说来你还是我们的媒人呢!”陆菀钰笑道,“我们一家人很难得这样聚聚,不如你替我们泡茶吧!”

不等陆亚茗说话,一名女佣就已经拿着茶具进来了。

“我……”陆亚茗看着柏皓霖,眼里嚼着泪。

“哎呀,这个小妮子,给未来的姐夫泡杯茶委屈你了么?哭什么哭啊?”陆菀钰不高兴了,“奶奶,亚茗礼数不周,皓霖怎么说也是客人,怎么能拿脸色给客人看?”

“亚茗,倒茶。”陆奶奶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陆亚茗只得听从,她先将电水壶打开,将特别准备的山泉水倒入,待水烧开后,将茶器放在茶盘里,先用开水冲烫一遍。

黑暗的天平10

这本来是陆亚茗从小就会做的事,应该说是驾轻路熟,可是她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不知怎么地,茶盘“叭嗒”一声被打翻在地,白瓷的青花茶杯“砰”地一声掉在地上,裂成几半,陆亚茗的手也被开水泼到,顿时变得通红。

“你没事吧!”一直观察着她的柏皓霖腾然起身,正欲上前,却被陆菀钰一把拉住了:

“你什么意思?不愿意就算了,好像我们在欺负你似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让你泡茶就已经是看得起你了,哼,不识好歹!”

“不是的,我……”陆亚茗捂着烫红的手,声若蚊叮,泪水也早已不争气地绝缇而出。

“你跟我进来。”陆奶奶黑着脸,站起身,径自走进内堂。

陆亚茗只得蹒跚起身,她埋着头,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子,跟着陆奶奶进入内堂。

“你怎么能这样?”柏皓霖再也忍不住了,“她怎么说也是你妹妹,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这样羞辱她不可?”

“妹妹?哼,她只是我爸爸跟一个狐狸精生的野种!”陆菀钰冷笑道,“如果不是她妈妈,我母亲也不会自杀!是那对贱人母女夺走了我的一切!!”

“那是上一代的事,有必要将仇恨转嫁给她吗?”

“无数的夜里,我都会梦到母亲死时的惨状,每梦到一次,我对她们母女的仇恨就加深一丈!哼,如果不是她妈妈死得早,你以为我的日子会好过?现在让她住在陆家唯一的原因就是我要让她尝尝我母亲同样的痛苦!我要她代她妈为我母亲的死赎罪!!我要她生不如死!!”陆菀钰瞪着柏皓霖,恶狠狠地一字一句地说。

就在这时,内堂里隐约传来陆亚茗的抽泣声和“啪啪啪”的鞭打声。

“呵,你以为家里恨她的只有我一人?”陆菀钰听着内堂的声音,面露得意的微笑,就像在欣赏一台杰出的音乐剧,“奶奶跟我一样憎恨着她,野种就是野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陆菀钰的母亲是陆奶奶亲自挑选的媳妇,她的死也令陆奶奶对陆亚茗母女恨之入骨,就算陆父在世,她也从不曾给陆亚茗好脸色看,更别说现在是她当家。

看着陆菀钰原来娇好的脸膀却因为仇恨而扭曲,柏皓霖心里有说不出的厌恶,他对自己居然受如此恶毒的女人的撑控感到屈辱,同时也对陆亚茗的身世同情起来。

黑暗的天平11

一刻钟后,内堂

陆奶奶打累了,将藤鞭丢在了内堂的地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陆亚茗这才踉跄地站起身,披上素服,背部斑斑的血痕将雪白的素服倾刻染红。

回到大厅,陆亚茗注意到柏皓霖已经离开了,陆菀钰也不知去向。

陆亚茗带着背部和心里痛彻筋骨的伤痛向自己的房间蹒跚地走去,她垂着头,左手环住右臂,轻咬着下唇,泪水不争气地在眼里打转。

自她记事以来,她就一直受着奶奶和姐姐的白眼,在这个家里,只有父亲对她最好,可是他也在她十五岁时去世了,从那以后,她每天都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奶奶和姐姐轻则辱骂,重则鞭打,没让她再过过一天好日子。

从她遇到柏皓霖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中的救星,就像童话故事一样,她遇到了能够救她离开这个阴暗鬼域的白马王子!可是偏偏她的白马王子成为了在她心中如恶毒的巫婆一样存在的姐姐陆菀钰的男朋友!!

在陆菀钰见到柏皓霖后,陆亚茗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知道为了不让自己好过,陆菀钰会用尽一切办法抢走他,所以她也在尽她所能努力地表白着自己的心意,没想到最后他还是成为了陆菀钰的俘虏!

陆亚茗咬着牙,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呵,想哭就哭吧。”陆菀钰愉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陆亚茗猛然抬头,看到陆菀钰正斜靠在自己房间外的墙上,悠然自得地吐着烟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啧啧啧,真是一副我见犹怜哪。”陆菀钰轻笑着摇摇头,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将嘴里的烟吐在她脸上,“别以为做出这副表情所有男人就会跪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还真相信那些言情小说中说的‘只要心地善良就能得到幸福’?!呵,这都是像你这样可悲的女人臆想出来的幻梦!!”

陆亚茗看着陆菀钰,强抑着不让眼泪流下。

“你的眼泪是为了那个你永远也不可能得到的男人而流,还是为了你下贱的命运而流呢?”陆菀钰用胜利者的眼神看着陆亚茗,享受着她的痛苦给她带来的欢悦。

陆亚茗别过头,推开陆菀钰冲进自己的房间,在她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凄,抱着头,缩瑟在墙角,任由泪水如绝堤般地滚落。

亚茗,不要认输!!你不能输!!陆亚茗在心里不停地说,你绝不能输!!

陆亚茗透过杂乱的发丝直视前方的黑暗,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诫自己。

陆菀钰隔着薄薄的门板欣赏到陆亚茗的悲泣后,露出满意的笑容离开了,在路过佛堂时,她像往常那样进去跟奶奶道晚安。

奶奶闭着眼,坐在红木椅上,手里拔弄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词,陆菀钰道完晚安,正要离开,奶奶却叫住了她:

“这个男人的眼里有你难以想像的黑暗,不是你能驾驭的。”奶奶活了大半辈子,识人之术自然非他人能及,即使未与柏皓霖交谈太多,她的直觉也告诉她此人心机深沉。

“难以想像的黑暗?”陆菀钰呵呵一笑,不以为然,“他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您就别担心了。”具体事宜她不想多说,毕竟她并不知道柏皓霖究竟做了什么,只是利用了他的恐惧而已。

听了陆菀钰的话,奶奶也不再说什么,闭上眼,又开始念佛诵经,乞求神佛的原谅自己刚才的暴戾。

黑暗的天平12

当晚十一点多,索菲特大酒店,总统套房。

罗于强透过门上的猫眼确定来人不是可疑人物之后,这才将门打开,来人不等他说话,就自我介绍道:

“罗先生,鄙人姓沈,沈朝明,之前我们通过电话。”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把你叫来。”罗于强将他请了进来,又警觉地往门外张望着,确定没人看到,这才将门关上。

“罗先生,我就开门见山吧,你的事不好办,现在网络上用十万美元买你人头的呼声很高。”沈朝明坐在沙发上,将笔记本电脑打开。

“如果事情好办也用不着沈先生出马了。”罗于强替沈朝明倒了一杯酒。

“你准备花多少钱?”沈朝明也不拐弯抹脚。

“我可以给你相同的价钱。”

沈朝明抿着嘴,想了想,道,“罗先生还有家人吗?”

“妻女都在国外,我也不想让她们知道这件事。”

“也就是说不能打亲情牌了。”沈朝明蹙着眉,沉吟道。

罗于强看着他,像是等待宣判结果的罪犯,连大气不敢出。

过了半晌,沈朝明道:“明天罗先生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吧。”

“新闻发布会?”罗于强怔了怔,“现在我不是应该躲起来么?”

“你现在是全民公敌,藏在这里的事迟早会被曝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沈朝明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明天就你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辞去海警卫队的一切职务!”

“什么?!”罗于强差点没跳起来,“你疯了?要我辞去海警队的一切职务?!”要知道,现在罗于强之所以没有像王警司那样被人杀害完全是因为他海警卫队队长的身份,一旦他脱掉这层保护壳,肯定会比王警司死得还惨!

“这当然不是真的。”沈朝明做一个“冷静”的动作,“这只是为舆论造势。”

“你能买通媒体的人?”

“我有几个记者朋友。但不要忘了,判你死刑的不是媒体而是多达三十万的网民!”沈朝明说着打开弑罪网站的网页,进入“罗于强是否当诛?”的投票贴,“准确一点说,应该是360251名网民。”

罗于强凑过去,看到投了赞成票的天价数字,再看看反对票,仅有84票,顿时瘫倒在沙发上。

“大家之所以投赞成票无非是因为抢尸案,只要罗先生能够勇敢地站在媒体面前,将抢尸案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大家,相信很多网民都是理智的。”

“原原本本?”如果真是原原本本,罗于强肯定没命。

“您也是为了保持您那不成才的弟弟嘛。”沈朝明一边提点他,一边将早已准备好的演讲稿放到罗于强面前,“照着这些说一遍,然后您再提出辞职,当然了,您的上级肯定是不会批准的。”

“原来如此!”罗于强一拍大腿,明白了沈朝明的用意,“再加上媒体的舆论导向,我就会没事了吧?”

“当然远远不够。”沈朝明不紧不慢地说,“虽然投票已经结束,但我们依旧可以利用这个网站。我已经召集了十几名电脑高手,在您发表辞职演说后,他们会在网站上发一些对您有利的贴子,然后会要求再进行一次投票。”

“可是上面说每个ip只能投一次票啊?”罗于强觉得这个方法不太可靠,毕竟赞成与反对票的悬殊太大了!

“不用担心,他们已经找到了漏洞,可以自动更换ip持续投票。”沈朝明对此极有信心,“请放心,只需要一周时间,我就可以把形势逆转。”

“那一切拜托了!”罗于强又替沈朝明倒了一杯酒,两人举杯。

黑暗的天平13

次日,弑罪基金会受关注的程度并没有因为罗于烈的死而消退,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被“‘弑罪’案公审在即,除奸英雄是否再劫难逃?”、“天理vs法律,少年英雄命运将何去何从?”之类的标题占领,所有媒体都无一例外地将陈三金塑造成了一个悲情英雄。

与此同时,尚在人世的罗于强也成了众矢之的,有些地下赌场已经为此开设了赌局,赌罗于强被杀的时间和死亡的方法,赔率已高达1赔14。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将几份报纸的头版大致浏览了一遍,全是呼吁为陈三金减刑的,甚至还有一份报纸请了一位心理学家对陈三金进行心理剖析,最终的结论是陈三金因小时候倍受其父的虐待,创造出了第二种人格,他只是想借进入自我催眠的状态幻想自己是另一个人来摆脱心理创伤,将罗于烈打死的正是陈三金的第二种人格,他的核心人格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陈三金不应该被判刑,而是应该接受心理治疗。

在网络上,这种说法已经被民众广泛性地接受,要求免刑的呼声极高。

柏皓霖将报纸放下,对媒体颠倒黑白的说法颇为不耻,只是现在他因为陆菀钰也分身乏术,无暇顾及此事。

不过所幸昨天晚上十点多,四处的张警官已经提交了龚史案的结案报告,不出他所料,张警官将龚史的死归咎于酒后驾车,秦思烨对尸体的疑问却被他一笔带过,此项案件已归入“意外死亡案”,只等赵署长签字,就正式结案了,根据柏皓霖对赵署长的了解,这样的小案子他很有可能看都不看就签字结案。

这让柏皓霖着实松了口气。

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陆菀钰,她的证言可以完全推翻柏皓霖的说词,更何况柏皓霖也知道自己做得并不是真的天衣无缝——龚史最后出现在港口本身就是一件比较可疑的事——他去港口做什么?就算是喝醉了酒,也不至于糊涂到开进诺大的港口吧?

虽然只是推论,但若是再加上陆菀钰的举报,柏皓霖就算可以逃脱牢狱之灾也会带来无法抹灭的污点,这是他绝不允许发生的事!

“皓霖,出大事了!!”秦思烨一边大叫着,一边径自开门进入。

“怎么了?”柏皓霖收起脸上的焦虑,并悄悄退出警务系统,不想让秦思烨发现自己在关注龚史的案子。

“快看!罗于强正在召开新闻发布会!”秦思烨正拿着最新型号的智能手机,这款手机可以看电视,画面中正播放着罗于强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画面。

黑暗的天平14

画面中,罗于强正端坐在镜头前,满面愁容,一脸憔悴,虽然西装革履,但双目黯淡,深陷的眼窝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新闻发布会似乎刚开始不久,罗于强看着镜头,用无比诚恳的语气说:

“……我知道舍弟的行为给大家带来了相当大的影响,我也一直心怀愧疚,我是人民的公仆,但也是一个兄长,我知道这件事处理得不好,这都是我的错!”他的眼圈有些红,几乎快挤出泪来。

“罗先生,当时的情形可以大致说一下吗?”一名记者发问。

“那天我到舍弟的公司去找他吃中饭,刚下楼,舍弟想起自己的手机忘拿就折回办公室,我则在电梯井等他,过了一会儿,舍弟脸色铁青地跑来告诉我说清洁工张华勇在他办公室偷东西被他发现,两人发生口角,而后推搡起来,不知怎地,张华勇就摔下了大楼。”

“即是说当时是意外咯?而且罗先生并不知情,那为什么会参与后来的抢尸?”另一名记者发问。

“都是我一时糊涂!”罗于强低下头,咬紧下唇,双肩不住地抖动,过了半晌,他用手抹了一下脸,清了清喉咙,以掩示自己的“脆弱”,他继续道,“舍弟吓坏了,说他不想坐牢,让我想办法。我只有阿烈一个弟弟,我不帮他谁帮他?而且那真的是一场意外!!”说到这,罗于强激动起来,“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阿烈为了一个小偷毁了一生,所以……”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声音也小了一些,“所以我犯了我这辈子后悔莫及的错误!”

“现在弑罪基金会悬赏十万美金要买罗先生的人头,罗先生有什么想法?”

“我是死有余辜!”罗于强用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遥望前方,“自阿烈死后,我想了很多,从当初我们就做错了,我们只想到为自己脱罪,却不知给死者的家属、给一直支持和关心我们的人带来极坏的影响!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罗于强长叹了口气,“我已经决定辞去海警卫队的一切职务。”他说着将海警卫队队长的徽章、配枪等物排放在桌上。

“那么罗先生辞职后有什么打算?”

“如果能够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一定会为当时的错误决定赎罪,无怨无悔!”罗于强将全世界最诚恳的表情都堆在自己脸上了。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罗于强的特写,将画面定格在他饱含热泪的双眼上。

新闻发布会到此也就结束了。

“皓霖,你相信他的话吗?”秦思烨问。

“一半一半吧。”

别人可能看不出,但在柏皓霖眼中,罗于强就是一个十足的骗子、表演家!

——罗于强虽然将脸上的拿捏得恰到好处,但他的脚却出卖了他真实的心理。在整个新闻发布会过程中,罗于强虽然用了一些很积极的手势、表情、语言,但他的脚踝处却一直是呈交叉状,这说明他心里正在努力克制、压抑否定的态度和不安的心理。

脚踝互锁是大脑的边缘系统遇到威胁时的一种本能反应,也是人们故意限制自己行为的表现,它代表了自制和警觉,说谎者通常会无意识地用这个动作来缓解心中的不安。

即是说,罗于强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表演!!

黑暗的天平15

“他真的辞职了?”秦思烨有些不敢相信,“他们不是在走私毒品吗?难道真的洗手不干了?”

柏皓霖当然没有秦思烨那般天真,他知道这只是罗于强的欲擒故纵之计。

在人的心理中都是同情弱者的,所以罗于强这个七尺男儿在媒体面前表现出做为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男人的软弱和懊悔,他用尽混身解数演绎了一个为了保护亲弟弟才会犯错的哥哥,并且愿意为他的“一时糊涂”所带来的恶性后果负一切责任!

新闻发布会还在继续,不过记者们的问题已经不再咄咄逼人。

柏皓霖打开弑罪网站,虽然已经不能再投票,但bbs里对此事的讨论却依旧热烈,有好几个贴子都已经开始为罗于强说话,并且回贴也以支持罗于强为多。

“哇,大家都改变主意了,之前还说什么此人非杀不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大家的态度转变得还真快。”秦思烨惊异地说。

柏皓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罗于强演技十足,可是抢尸的事实存在,白虎警署重要证据被盗的事实也存在,就算民众真的相信了他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说词,但新闻发布会刚刚结束,就来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可能性并不大。

罗于强背后的贩毒集团开始动作了么?之前他们对弑罪基金会并没有引起重视,但从罗于烈被杀,凶手如约获得了十万美元的奖金来看,这事儿绝不是小孩子的玩闹,每一个人都可能变成潜在的杀手,所以罗于强干脆唱了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以此为契机,再利用媒体、网络进行言论诱导吧!

同一时刻,刑侦五处

此时易云昭并没有像柏皓霖和秦思烨一样关注弑罪基金会,而是紧盯着屏幕上龚史案的结案报告,刚刚赵署长已经正式签字结案。虽然这起案子的证据链和时间线都很完整,可是易云昭对死者为什么出现在港口存有疑问。

难道是uso?龚史走到海边,被外星潜水器发现,将他拖进海里?!易云昭脑子里反射出这个想法。但一想到平时柏皓霖对他的劝导,他将这个念头打消:

不,不可能是神秘事件,如果真是外星人所为,他们不可能还留下龚史的尸体。易云昭甩甩头,想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如果单从案件上来看,最大的疑犯,就是柏医师!而且柏医师从离开警署到会场还有一个半小时的空白时间,这段时间也已经足够将龚史杀害。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不行!!这起案子还有太多疑点!!就算署长已经签订了结案报告,我也绝不认可!!易云昭在心里暗暗发誓。

他拿上外套,离开了警署。

黑暗的天平16

当晚,索菲特大酒店,总统套房

“来来来,沈老弟,咱们一定要好好干一杯!”罗于强喜滋滋地将上等的香槟酒倾倒在沈朝明的酒杯里,给自己倒上一杯。

“罗大哥,现在庆祝还早了点。”沈朝明用食指和中指扣了扣桌面,表示感谢。

“哈哈,我相信在沈老弟的英明领导下,局势很快就能逆转,现在不是已经有80%的言论已经在支持我了吗?”罗于强将杯里的香宾一饮而尽。

在新闻发布会后,沈朝明聘请的黑客在弑罪网上发表了对罗于强有利的贴子,很快就引发了bbs里的羊群效应,力挺罗于强的呼声越来越高,虽然也有一些坚持之前投票结果的意见,但很快就会消失在如洪水般支持罗于强的贴子里。

“但目前‘沉默的羔羊’并没有将之前的投票结果撤回,只要满足条件,奖金依旧有效。”沈朝明并没有罗于强那么乐观。

“妈的,就不能派人把那该死的网站黑掉吗?”罗于强咬牙道。

“别说黑掉,就连幕后主脑本人的位置也无法确定。”有一批技术很不错的黑客为沈朝明所用,可即使是他们,也无法攻破“沉默的羔羊”构建的堡垒。

罗于强抿着嘴,表情极为不悦。

“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对策了。”沈朝明道,“现在只是为后来的舆论作铺垫,论坛里有十几名我们的黑客,他们在不停地变换ip地址,用不同的用户名发表对你有利的贴子。人是有从众心理的,只要我们引导了言论,接下来就不难。”

原本以为事情已经全部搞定的罗于强听了沈朝明的话有些火,刚刚的欢悦已化为了满腔的怒气,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

“只要对方表示会支付奖金,一定还是会有亡命之徒想要我性命!我不可能像缩头乌龟一样一直躲在这里!”罗于强真正担心的是如果自己消失的时间太长,自己在海警卫队的职位一旦被他人顶替,自己就没有了利用价值,届时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我们要等,等‘沉默的羔羊’行动。”沈朝明盯着笔记本电脑,不时地按着f5刷新页面,观注着网站里的新动向。

“哼,等他行动?”罗于强冷哼一声,愤懑地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沈朝明察觉到了罗于强的不悦,他没有吭气。

与此同时,青龙区西箕街东四段

易云昭一边从一家叫醉爱的酒吧里走出,一边将酒吧的名字从他的记事本上划去。从下午到现在,他到南胃街到青龙港口近百家酒吧、餐厅全部核查了一遍,没有一名酒保或是服务人员记得龚史曾在1月21日到店里用餐或是喝酒。

“啧。”易云昭看着记事本上密密麻麻的横线,有些泄气。他知道自己用的是一个极笨的方法,也知道可能龚史的确在他询问过的酒吧或是餐厅里喝过酒,只是服务人员不记得了而已,还有可能是他在别处喝了酒,自己没有找到那家酒吧,总之有太多太多的可能。

“咕——”易云昭的肚子里发出一声抗议,他抬腕看看表,已经快十点了,易云昭这才觉得有些饿了,走近一家快餐店,随便叫了一些吃的,将龚史案的相关资料拿出来,趁着等餐的时候再次仔细阅读。

龚史的妻子早在几年前就跟他离婚,儿子跟他也并不亲近。龚史的生活中只有医院,虽然有不少护士因为他的“通灵能力”崇拜他,但因为龚史是夜班医师,性格又比较孤僻、乖张,她们与他并没有太深入的私人交往,就连龚史失踪,也是由医院的工会报的案,而后也没有再过问。总而言之,龚史的社会关系平平淡淡,没有要好的朋友亲人,也没有恨他想将他杀害的仇人。

至于他杀害的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他们一直以为自己的亲人是病死的,龚史是阴间的传话人,哪里想到其实是他杀害了自己的亲人。而龚史是连环杀手一事,只有易云昭、秦思烨、刘家杰、柏皓霖以及少数的几人知道,但对此案知根知底的也只有易云昭、秦思烨和柏皓霖。

秦思烨个性直率,嫉恶如仇,曾经嚷嚷着要将龚史绳之以法,不过那天晚上她早早地到了会场,当时易云昭也在,算是她的不在场证明人。

即是说唯一有机会杀死龚史的只有最后见到他的柏皓霖!

黑暗的天平17

可是柏皓霖并没有犯罪动机,易云昭现在都还记得当初他规劝他放弃此案的想法。那么龚史真是死于意外?!

“您的扬州炒饭。”快餐店的店员将一盘热气腾腾的炒饭端到易云昭面前。

“谢谢。”易云昭将文件收起,一边将炒饭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一边继续思考。

如果不是因为认识柏皓霖,易云昭肯定会将他当成犯罪嫌疑人——从时间线上看,警署停车场的监控设备的确录到龚史的汽车离开警署的时间是在临近七点,根据柏皓霖的证词,龚史将他送到南胃街后,他坐地铁回家换了衣服,再开车抵达晚会的会场,易云昭记得当时是八点半左右,即是说柏皓霖有一个半小时的空白时间。更让易云昭觉得奇怪的是,柏皓霖一向是开车上班的,为什么单单1月21日那天他没有开车?

最常见的杀人动机都与感情和利益有关。既然柏皓霖和龚史没有利益冲突,难道是受感情驱使?难道他们两个……。易云昭想到这儿,不觉心中一惊,不可能吧!!这口味也忒重了!!他摇摇头,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甩开。

易云昭来不及将饭吃完,又重新将文件摊在快餐桌上。

四处的张警官将柏皓霖的所有证词都如实记录在了“证人证言”栏。

易云昭细看了两遍,都没有从他的证言中看出不妥之处,可是柏皓霖本身就是学心理学的,对肢体动作的分析也非常在行,如果他要说谎,会落下把柄吗?

易云昭想了想,拿出手机,拔打了秦思烨的电话。

“喂?”是一个男人接的电话。

“你好,请找秦思烨。”易云昭礼貌地说。

“思烨——!有男生找你——!!”对方无比激动地喊着。

“三哥,你矜持点好不好!”秦思烨的声音从远到近,“告诉过你好几次不要动我的手机啦!”她一边嗔怪道,一边接起电话,“谁呀?”

“你好,我是易云昭。”

“是你啊,有事吗?还是找我做外星人解剖?”秦思烨调侃道。

“不是,我正在看龚史案的资料。”

“啊,那个混蛋医生的!怎么了?不是结案了吗?怎么你在查?你自己查的吗?”秦思烨连珠炮似地发问。

“我想问问柏医师是怎么参与到这起案件中的?”易云昭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呃——”秦思烨像是在回忆似地,拖长声音,“我记得我正在做死者的面部模拟图,做到一半的时候,皓霖来问罗于烈的案子,正好看到我做的图像,认出了龚医师。怎么了?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么正常的问题?我完全不习惯啦!”

“当时你有没有觉得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或是有些反常的行为?”

“没有啊,干嘛这么问?喂,我的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呢!”秦思烨不满地说。

“谢谢。”易云昭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因为关注罗于烈的案子去法医处,却在无意间看到龚史的模拟图,也的确说得过去。可是不知为什么,易云昭总觉得这起案子有种不协调感,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易云昭再也坐不下去,他匆匆扒了两口饭,快速地结了帐,向青龙港口的方向奔去。

黑暗的天平18

零点刚过,索菲特大酒店,总统套房

罗于强歪躺在沙发上,正睡得迷迷糊糊时,一阵手机铃声将他从半梦半醒间惊醒,他几乎是跳起来拿起电话:

“喂?”

“是我,朝明。”沈朝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沈老弟啊,我刚刚有点醉了,连你啥时候走的也不知道!”罗于强只隐约记得自己和沈朝明在谈关于弑罪网站的事,因为事情没有进展,他的心情很不好,喝不了少酒。

“‘沉默的羔羊’发现了我们的黑客变换ip在网站里发贴,他已经删了好几个贴子了。”

“那怎么办?”罗于强只觉得好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地将他淋了个冰凉,原本言论已经向自己倾斜了,现在却被对方发现了。

“我等的就是这个!!”沈朝明在电话那头哈哈一笑,“罗大哥,你上弑罪网看看就知道了!”

罗于强满肚疑肠地嘟囔着,打开电脑。

弑罪网上已经闹翻了天,首页的贴子全是遣责“沉默的羔羊”的,比如:

“沉默的羔羊,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管理员就能毫无根据地删贴、封id了吗??”

“强烈要求重新投票!!”

“大家来签个名,看看有多少人支持重新投票?”

诸如此类。

罗于强暗觉奇怪,他进入了一个点击率和回贴都最高的贴子里,内容如下:

发贴人:谁都不是ip:6282***30楼主支持(9537),反对(236)

沉默的羔羊,当我在广播里听到弑罪网站的广告时,心情相当激动,在第一时间就进入了这个网站,说实话,我刚开始是持怀疑态度的,但看到你如约支付奖金后,我真的非常欣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这些守法纳税的公民已经没有了话语权,只能看着生养我们的城市逐步沦落为充斥着黑暗与贪婪的罪恶都市!有人可能会说我们还有舆论监督,呵!那都是所谓“民主”、“自由”之类的梦话罢了!!

我原本盼着你可以引领我们走向真正的正义之路,但是你的所作所为真的令我太失望了!!

从不少网友的抗议来看,你封了为数不少的替罗于强说话的贴子和发贴人的id。

是的,我承认在罗于强召开新闻发布会后,我也重新审视了我们发起的投票,我也觉得此人罪不致死,我也支持重新投票。

不管我们说什么,都是我们的自由,也是代表我们自由的意志!这是天赋人权!!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利!!这不正是你设定弑罪基金会的真正目的吗?如果你连这个也要否认,那你与那些打着“民主”旗号进行寡头统治的独裁者有什么区别?

我要说,我支持重新对罗于强是否当诛的问题重新投票,我也尊重大家表达自己的看法,不管你是否会封我ip、id!!

黑暗的天平19

发贴人:ssodip:2914***02一楼支持(0),反对(0)

太长了,没看完,不过楼主ms说得有理

发贴人:我反对ip:3490***25二楼支持(169),反对(0)

支持楼主!我也对“沉默的羔羊”大肆封网友ip、id的做法极度反感,这不成“武装镇压”了么?这本来就是一个自由的平台,大家都可以各书己见,你凭什么封与你意见不同的人的id?如果连这点度量都没有,你还办什么基金会?!

发贴人:从没爱过你ip:6746***17三楼支持(0),反对(227)

大家别骂羔羊哥哥了,可能是操作失误呢?

坐等羔羊哥哥发表官方声明。*^_^*

【本贴通过iphone6s客户端发送】

发贴人:大狗叉ip:1037***61四楼支持(0),反对(0)

楼上肥猪流死开,还“羔羊哥哥”,劳资听得想吐!滚!别在这里装13,这里不是你此等脑残来的地方!!

发贴人:唐僧他妈的师父ip:8301***48五楼支持(0),反对(0)

大家冷静点,四楼的别爆粗口,怎么说这里也是一个文明的地方。

不过三楼的小妹妹,就算是操作失误也不可能大量地删与自己意见不合的贴子吧?

发贴人:卖芋儿哦ip:9230***75六楼支持(0),反对(0)

支持楼主!支持重新投票!!罗于强看起来也不是坏人噻,而且他都辞职了哒,教训应该都吸取了噻,差不多就可以了,做人还是不要太绝!

另外,严重bs删贴、封id的行为!!凸==

发贴人:一加一不是二ip:3167***22七楼支持(0),反对(0)

握个爪!楼主说出了我的心声!!我之前是投了赞成票的,现在我要投反对票!

发贴人:我就是要隐身ip:7649***01八楼支持(0),反对(0)

沉默的羔羊你不要再沉默了!!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发贴人:blueip:5160***37九楼支持(0),反对(0)

我不说话,我怕被封…

【本贴通过一台用户需要卖肾才能买得起的贼他妈贵的平板电脑里的一个需要卖另一个肾才能安装得上的你们这帮土鳖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客户端发送】

发贴人:托克托ip:1398***60十楼支持(4),反对(13)

如果不是弑罪基金会的话,大家觉得罗于强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吗?你们以前见过哪个当官的出面澄清什么事了?他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政治秀,一帮2b就恨不得俯下身去舔官老爷的**了!罗于强不仅该杀!还应该被凌迟!!!

发贴人:54天不在家ip:6473***21十一楼支持(0),反对(0)

引用:“发贴人:托克托ip:1398***60十楼支持(0),反对(0)

如果不是弑罪基金会的话,大家觉得罗于强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吗?你们以前见过哪个当官的出面澄清什么事了?他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政治秀,一帮2b就恨不得俯下身去舔官老爷的**了!罗于强不仅该杀!还应该被凌迟!!!”

罗于强qj了你妈还是杀了你爸啊??你就这么恨不得人家死??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啊!?

发贴人:小马甲的马甲ip:8301***48十二楼支持(0),反对(0)

嘛~最烦的就是那种满口仁义道德,却做着鸡鸣狗盗之事的贱人!

这里已经不是我等屌丝、屁民玩的地方了,还是玩lol去吧!╮(╯▽╰)╭

黑暗的天平20

这个贴子的回贴已多达两百多,几乎是一边倒地站在了罗于强这边,偶尔也会有一些声援“沉默的羔羊”,但很快就会被排山倒海般的言论骂回去,再加上“沉默的羔羊”一直没有解释删贴子、封id的原因,站在他那边的人也越来越少。

罗于强这才明白了沈朝明的计划——“沉默的羔羊”是电脑高手,不可能不知道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只等他有所动作,沈朝明手下的黑客们就开始站在“弱势群体”的位置,对属于强势一方的“沉默的羔羊”连同投票的结果一起发起攻击,很多不明真相的网友都中了沈朝明的计,慢慢站到了“沉默的羔羊”的对立面,跟着起哄要求重新投票。

虽然目前的言论对罗于强有利,可是“沉默的羔羊”并没有撤回原先的投票结果,更没有撤消奖金的设立,对罗于强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变化。

“沈老弟啊,现在形势是不错了,但‘沉默的羔羊’没明确表态,奖金还是存在的啊!”罗于强见识到了沈朝明的本事,说话也客气多了。

“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对策了。”沈朝明自信满满地说,“不出一周,不,只要再给我三天时间,就可以摆平一切。”

“沈老弟,我全靠你了!”罗于强虽然心里有些犯嘀咕,可除了沈朝明的办法外,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就在弑罪网站被沈朝明雇佣的黑客搅得一塌糊涂时,在tmx市某处的一所房子里

房间里漆黑阴暗,只有挂着十几个屏幕的电视墙散发着黯淡的光芒,电视墙连接着一张近两米宽的电脑桌上,上面放着若干已经空空如也的零食盒、只剩下些许残羹的方便面和已经见底的汽水瓶子,相信天气再热一些,这里会是苍蝇、蟑螂的宴会场所。

此时坐在桌前的人正盯着36寸宽频显示器中弑罪网上不断更新的留言,苍凉的光线折射到他的脸上,看着上面一大堆侮骂自己的话,他咬紧泛白的嘴唇,短促地呼吸着,恨不得马上还以颜色,他在沾满了薯片碎沫儿的键盘上迅速输入了命令,切换到了警署的资料库,想从中寻找罗于强更确切的犯罪证据,可惜连警方也没有抓到他的任何把柄。他有些恼怒,将桌子上的东西一古脑儿地横扫在地上。

他撑着桌面,瞪着电脑屏幕,愤懑地喘着粗气,只恨不得将里面辱骂他的人全都揪出来,碎尸万段!

就在他想着是将那些人的电脑硬盘全都格掉,还是把他们的系统弄崩溃来报复他们时,电话的铃声阻断了他的复仇大计,他不高兴地接起电话,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喂?”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他只得悻悻地放下电话,离开了这间脏乱无比的房间。

离开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他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伴随着脖子发出的“咯咯”声。放松了筋骨后,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二楼尽头的房间,他敲了敲门,在门口站了两秒后才推门而入。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床头有一盏极微弱的灯,光线仅能普照到诺大的床和床边各式各样的医疗仪器,呼吸机发出沉重的声音,似乎也告示着使用者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爷爷。”他低声叫道。

床上坐着一名戴着氧气罩,头发稀松,骨瘦如柴的老者,他抬起皮包骨的手,示意他过去。

待他走到床前,老者摘下氧气罩,说话了:“阿仔,事情怎么样了?”他的声音细若吐丝,语气也有气无力。

“有人捣乱,”阿仔撇着嘴,就像一个被人欺负后,回家告状的孩子,“我制止他们,他们还骂我。”

“阿仔,你要记住,”老者说话有些吃力,他说着将氧气罩送到口鼻处,吸了几口,才继续说,“我们做的是正确的事,不要向他们顺服,不要顺服。”

阿仔垂着头,聆听着老者的话,但他心里却一点主意也没有:“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老者没有说话,他又将氧气罩送到口鼻处,诺大空绝的屋子里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机的声音,过了半晌,他才道:“问题没有办法多,先静观其变。”

阿仔听着老者模凌两可的话,心中的疑虑并没有减少,但看到老者纤若悬丝的生命,他又不忍再打扰他,只得应了。

黑暗的天平21

又是一个寒冷的早晨,狂风不厌其烦地骚扰着城市里的一切,即使人们裹在厚厚的衣服里,它们依然可以钻进人们的衣领、袖子,将令人发怵的冷气贯入。

弑罪网站的话题依旧在城市中持续着,只是这次舆论开始向罗于强倾斜,善良的人们在媒体的洗脑和弑罪网上的主导言论的影响下,开始谴责“沉默的羔羊”无故删网民贴子和封他人ip的做法,同时对罗于强也由原先的忿恨转为了同情。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云昭这么问你?”听了秦思烨的叙述,柏皓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是啊,你不知道么?我查过资料库,案子已经结了,他怎么在查那起案子?”秦思烨奇道,“我问他,他却什么都没说。”

“你不是很希望有人能查下去吗?这是好事。”柏皓霖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是易云昭在查,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说不定他最后的结论是‘外星劫持事件’呢!”秦思烨对此并不乐观,“对了对了,你昨天上弑罪网了没?大家突然对罗于强表现出了相当大的同情,真是奇怪!”

“转变得确实太快了。”柏皓霖心思已全不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

“更奇怪的是‘沉默的羔羊’一直没有回应耶!”秦思烨没有察觉到柏皓霖对她说的话并没有兴趣,又道,“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原本以为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是他什么也不说,让人觉得他真像那些人说的那样只是想排斥异己,哎。”

“照秦医师的意思,他这么做是对的咯?”

“你觉得不对吗?我们都知道,在现有的法律体系下,罗于强和罗于烈根本不可能被定罪,就像龚史一样!!难道就真的再一次地看他们逍遥法外?我倒觉得弑罪基金会有存在的理由,就像我三哥说的,虽然我们有竞选制度,却并没有有效的监督,执法权和解释权全在执政党手里,两大党派已经暗地里达成了共识,表面上是多党派竞争,实际却是你不揭发我,我也不揭发你,大家日子都好过。以前还有行使监督权的国民议会,最近几年国民议会形同虚设,为数不少的议员开始与市政官员勾结,狼狈为奸,就连媒体也开始与他们同流合污,那些官员们的胆子自然也越发大了。”

黑暗的天平22

“想不到你还关心政治。”柏皓霖轻笑道,心里却希望秦思烨快些离开,

“我有六个哥哥,每天在餐桌上谈的不是足球就是政治,耳濡目染,我也知道一些了。”

“秦医师,我还有几个报告要写,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柏皓霖见秦思烨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得下逐客令。

“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秦思烨这才意识到现在是上班时间,她吐吐舌,这才离开。

待秦思烨把门关上后,柏皓霖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情却并没有因为办公室恢复安静而变好,想到秦思烨的话,他的心里开始打鼓:

易云昭在查龚史的案子,为什么?他发现了什么吗?而且还特意向秦思烨问了我的事,说明他在怀疑我!

从证据和动机上,谁也不会把龚史的死怀疑到他柏皓霖身上——即使尸体和汽车上可能留有属于柏皓霖的证据,经过近两个月的海水浸泡,也早已不能用了,这也是为什么柏皓霖选择坠海的缘故;警察办案,最先查的就是动机和不在现场证明,柏皓霖的不在现场证明谈不上完美,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在说谎;而动机,更加不可能怀疑他了,他们以前只是有过一面之交,谁会想到柏皓霖的杀人动机是“审判”?

诚然,易云昭有着过人的观察和觉察力,就算他怀疑柏皓霖与龚史的死有关,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的观点,再查下去也只是徒劳。

唯一能将柏皓霖与龚史的死联系起来的只有陆菀钰的证词!

一想到这个名字,柏皓霖就觉得好像有一颗不知道何时会爆炸的炸弹安插在自己身上。

这个陆家大小姐个性阴狠怨毒,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或许现在她是想利用柏皓霖向她妹妹陆亚茗报复,但谁也不知道她何时会改变主意。

怎么办?怎么办?柏皓霖双肘撑着桌面,双手紧握。

龚史迷昏的场面、将他连人带车驶向大海的场面、在陆家陆菀钰故意刺激陆亚茗时的场面、易云昭正在逐步接近真相的场面一古脑儿地涌进柏皓霖的脑子里,令他坐如针毡,尤如佛芒在刺。

“叩叩叩。”敲门声打断了柏皓霖的思路。

“进来。”柏皓霖只得将所有的不安和焦燥隐藏起来,像平时一样应道。

易云昭推门而入:“柏医师,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柏皓霖猜到他想问的是与龚史有关的事。

“我刚刚问过了给龚医师做笔录的警员,他说在他做完笔录后,你要求询问龚医师一些事,我能问是什么事吗?”易云昭开门见山地说。

“我知道龚史所犯下的罪,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警方将他释放。有些不甘心,想再探探他的口风,可惜他的嘴很紧。”柏皓霖苦笑道,“不过天网恢恢,在他以为自己逃脱了法律制裁的时候,却被老天收了命去。”只是收了龚史命的不是老天,而是柏皓霖。

“是啊。”易云昭点头道,“不好意思柏医师,之前我也怀疑过你,等gps的结果出来,一定可以证明你是清白的!”

“gps?”柏皓霖心中一紧,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着,他记得龚史的车里并没有安装gps。

“嗯,龚医师的手机很高级,有gps功能,虽然被水泡过,手机完全不能用了,不过gps的信息还能查,只要等技术支援处的小关解了码,就可以查到他到过什么地方。”易云昭看着柏皓霖,认真地说。

“原来如此。”柏皓霖轻点着头,极力压制着快蹦出胸腔的心脏。

黑暗的天平23

现在科技发达,不少高级手机都装有gps功能,身为医师的龚史薪水不低,手机有这个功能也不足以奇。柏皓霖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已经没时间怪自己太大意了。就像易云昭所说,一旦查到龚史的gps,就会发现他根本没有在南胃街停留,这足已证明柏皓霖在说谎!即是说,这会成为他杀害龚史的决定性证据!!

“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最迟明天会有结果吧。”易云昭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说完离开了柏皓霖的办公室。

怎么办?我真的要为此做牢吗??柏皓霖只觉得脑袋要炸掉一样,耳边几乎出现了警笛的鸣叫,手腕上似乎也触到了冰冷的手铐。

“可恶!”柏皓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柏皓霖虽然接受了法外制裁者的身份,但他却没有选择和“义务警察”——前任法医范国懋走上同样的道路——掳走目标,将其运到一间密室中,再将目标肢解,最后丢弃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在柏皓霖心里,他还排斥着这条血腥的道路,所以他选择了“意外”的手法,现在他将为此付出了代价!!

没有尸体就只能定为失踪,如果龚史的尸体没被找到,柏皓霖也不会身陷泥沼,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很高明,因为自己的清高和孤傲,柏皓霖现在的处境已是危如累卵!

只要等到龚史的gps解密,一切就全完了!!

室内并不热,可是柏皓霖背部不知何时已被汗水浸湿。

难道明天就是他失去自由、名誉、失去一切的日子?

柏皓霖,冷静!你一定要冷静!!柏皓霖强迫自己将令他感到恐惧的场景挤出脑海。

柏皓霖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慢地吐出,做了三次后,如海啸般翻腾的心境开始平和下来。

先想一想为什么云昭要将此事告诉我。柏皓霖闭上眼,在心里问着自己:龚史案最早就是云昭发现的,想必意外死亡的结果一定令他难以接受,所以才会继续查证,以云昭的个性,他一定去查过港口了,那个港口没有监控录像,这个我已经确定过了,他不可能查到什么。而且他也问过秦思烨,我之前做得很好,不会留下有意介入此案的把柄。唯一能让他起疑的只有我是龚史最后接触的人,但我没有动机,就算他怀疑是我干的,也没有任何证据,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向我表明他在查这起案子,还透露了一个关键证据,为什么?云昭不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他为什么这么做?

柏皓霖皱紧眉头,轻揉着鼻梁,回想着易云昭进来后的一举一动。

说话时,易云昭的手一直放在裤包里,这是一种变相的防御性姿势,虽然没有双手抱胸那样明显,但也是通常将手隐藏起来以达到阻断双方的意图。但这个动作并不能说明易云昭在说谎,只是说明他有所隐瞒,至于隐瞒的是什么,柏皓霖则不得而知。

在他们谈话的时候,柏皓霖没有从易云昭的脸上捕捉到任何可疑的表情,相反,易云昭还一直直视着柏皓霖,似乎也在观察着他,他的语调和平时没有变化,但说话的方式却显得更谨慎,说明他对柏皓霖抱有戒心。

看来我还真是教了个好徒弟。柏皓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他并不能确定易云昭是在试探自己,还是确有其事,但柏皓霖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

解密gps是技术支援处的工作,或许可以从小关的口中打听一下。

柏皓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技术支援处。

黑暗的天平24

技术支援处

因为弑罪基金会的案子还没有眉目,小关和小程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就连柏皓霖站在他们身后好一会儿了,他们才有所察觉。

“柏医师,什么时候来的?”小程准备倒水的时候才注意到柏皓霖。

“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忙你们的。”柏皓霖笑道,“弑罪基金会还没有进展吗?”

“唉,别提了,对方实在是太厉害了,他使用了n个镜像代理,不知道还要查到猴年马月了。我们本来想通过他的网名查他以前的登陆信息,结果搜索出来的ip地址数都数不清,他取那么常见的网名肯定就是为了防止我们查他!!”小关叹着气。

“你也很不错了。”柏皓霖一边客套着,目光一边扫视着他们桌上的文件夹,注意到右方有十来个待查的文件,道,“其他的工作都暂停了?”

“也不完全是,”小程喝了口水,“很多东西只需要电脑就能自动完成。”

“柏医师是关心云昭交给我们的案子吧?”小关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回过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柏皓霖,“放心,我们不会怠慢的,只是他要的东西比较复杂,晚上我们会挂机解码,明天早上就会有结果了。”

这么说云昭说的都是真的了!!柏皓霖手脚发凉,混身无力,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柏皓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陆亚茗,他想了想,选择了直接挂机,没有接听她的电话。

tmx学府大学部

陆亚茗坐在花园的长凳上,听到话筒里传出甜美的女声:“您拔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候再拔。”她怔怔地将手机放下。

和姐姐交往后,他连我的声音也不愿听到了吗?陆亚茗心中一阵酸楚,眼看两行清泪就要滚落眼眶,明明是我先遇到他的!为什么姐姐却可以这么快跟他交往?我根本不比姐姐差,为什么他选择的是姐姐而不是我??

陆亚茗轻咬着下唇,含泪的双眼令她看起来更加我见犹怜。

就在这时,陆亚茗听到自己身后却传来清脆的“咔嚓”声。她回过头,只见不远处,一名男生正拿着手机对她拍照,此人正是最近跟踪她的学长。

那名男生看到陆亚茗注意到他,急忙放下手机,低下头,准备离开。

“请等一等!”陆亚茗擦去了眼里的泪水,叫住了他。

男生的脚停下了,他僵硬地转过身,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站在他前方的陆亚茗,脸涨得通红,心里就像一只小兔在乱撞。

“那个,你喜欢我吗?”陆亚茗望着他,眼里含泪,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绝望。

男生涨红了脸,点点头。

那,好吧。陆亚茗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走向他。

黑暗的天平25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失神地盯着桌面,借着发呆遗失自己的人生。之前如海潮般翻涌的思绪此时已经宛如暴风雨过后的宁静海面,没有一丝波纹,应该说他感觉自己像被遗弃在一叶孤舟上,任由大海左右他的命运。是的,已经没有后路了!

从技术支援处回到办公室后,柏皓霖就一直在思考着自己应该如何自救,他想过趁着晚上无人时将资料销毁,可是这些资料是从卫星上解码的,就算他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将其破坏,只要重新解码,证据依旧存在,相反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他也想过今天晚上就离开这个城市,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可是他能做到吗?母亲怎么办?父亲被害的真相又如何查明?逃走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只是换一个地方苟且偷生罢了!!

自柏皓霖记事以来,从未如此迷茫、如此恐慌过,可即便如此,他并没有认为自己杀龚史是一个错误,他唯一做错的是对命运抱有太过天真的想法。他原以为将龚史连人带车地埋葬在深海里,已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的谋划竟会被一只小小的手机推翻!

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柏皓霖初遇到范国懋时,怎么也无法认可他的做法,可是后来他自己却已然踏上和他一样的幽冥之路,因为卑微的自尊心,他没有完全按照范国懋的杀手准则行事,而是采用自己的方法,换来的却是即将身败名裂!

如果在地狱遇到范国懋,他一定会嘲笑我的无知和愚蠢吧。柏皓霖自嘲地笑了笑,别说范国懋了,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明天竟将是他将接受审判的日子!

柏皓霖闭上眼,此刻他还能做什么呢?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是晚上八点多,柏皓霖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准备离开。

趁着现在还有自由,去医院再看看母亲吧!他这么想着,离开了办公室。路过技术支援处的时候,他看到小关也正在收拾东西,柏皓霖不想说话,也不想去想像明天他看到gps里的行程数据时,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现在柏皓霖已经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柏医师,你也才下班啊。”倒是小关主动叫住了柏皓霖。

“是的。”柏皓霖只得客套道,“你也真辛苦,自从弑罪基金会的事后,几乎每天都是现在才下班吧?”

“是啊,有什么办法,变了泥鳅还能怕泥巴脏吗?”小关无奈地说,说完他想起了什么,道,“不过今天晚上不是搞弑罪基金会的事,是解密那个医生的gps。”

柏皓霖没有答腔,明明已如死水的心竟砰砰跳个不停,难道他已经解密成功了?老天竟然连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也不给他吗??

“唉,本来就已经够忙了,而且那不是普通意外案吗?干嘛还那么较真儿?就算云昭想在赵署长面前表现表现,也不能折腾我们啊!”小关似乎有一肚子的怨气。

“云昭做事认真负责,觉得有问题就会一查到底,他只是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对易云昭,柏皓霖并不恨他,他只是做了一名警察应该做的事而已,易云昭如果没有妄想症,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好警察,他把自己抓捕后就能在警员中树立威信,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呵,现在还是担心别人的时候么?柏皓霖苦涩地想。

黑暗的天平26

“由易云昭负责真的没问题吗?他还跟我说可能是什么高智商犯罪呢!拜托!连法医的报告也写了死者体内有大量酒精。就算如他所说有一个非常聪明的凶手,人家当然也会知道gps的事啊,如果是我,早就把记录清空了,还会留下证据?”小关嗤之以鼻。

“gps不是会跟卫星同步么?这也能清空?”听了小关的话,柏皓霖打了一个激灵。

“卫星只是用于定位,储存还是靠手机本身,只要把手机的存储器清空,记录当然也没有了,只是因为那个手机被浸泡的时间太长,才需要重新提取数据,总之是非常复杂的,也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弄完,弑罪基金会的事本来就已经弄得我们人仰马翻了。”小关不满地嘟哝着。

如果今天晚上趁着无人时,将数据清空,那不是……。听了小关的话,柏皓霖一个激灵,全身已经僵冷的血液复活般地沸腾起来!

“就算数据清空了,只要想找,还是能找到的吧?”柏皓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却依然抑制不住声线的颤抖,他看着小关,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一定要找,当然也能找到,只是相当地麻烦。”小关一边说,一边挠了挠人中处。

十秒钟前,柏皓霖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的热情和希望在这一瞬间冷却下来,不是因为小关的话,而是他的动作。

——一个小孩在向父母撒谎时,他会很快用手把嘴捂起来。这种捂嘴的动作在人的一生中都会持续使用,只不过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迟缓,同时也变得更加精细。所以当一个成年人在说谎的时候,他的手不会再直接捂嘴,而是会做出挠鼻尖、摸下巴、揉眼睛、搔耳朵之类的小动作,这些动作实际就是孩子捂嘴动作的进化。

而小关挠人中也是如此,即是说,小关在说谎!!

可是他的谎言是关于哪一部分的?是gps的数据可以删除?还是即使数据被清空了也能恢复?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说谎?!

“柏医师要去停车场吧?我是乘地铁的,先走咯。”已经到一楼了,两人要分道扬镳了。

“嗯,一路小心。”柏皓霖礼节性地笑笑,在目送小关走出正门后,笑容才从他脸上消失。他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小关走出警署正门,他回过头,确定柏皓霖看不到他,才拿出手机:

“云昭吗?我按你说的给柏医师说了,……,放心吧,我没有留下破绽,……,嗯,他和我一起离开的,不过你为什么要我对他说那番话?那起案子和柏医师有关吗?喂喂?”听到听筒那头传来短促的嘟音,小关嘀咕着,“真是的,干嘛挂这么快?”

此时,在刑侦五处,易云昭放下电话,紧盯着前方的电脑。

电脑的画面显示的是技术支援处的实时影像,这是他下午偷偷放在技术支援处的针孔监控器,现在网已经洒下了,只等守株待兔。

易云昭攥着手,心情无比紧张。

龚史的手机其实根本就没有开gps,这只是易云昭故意透过给柏皓霖的一个假信息,是为他量身订做的一个局!

龚史的死有问题,而柏皓霖是最大的嫌疑人,虽然有所怀疑,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他杀了龚史,所以易云昭故意向柏皓霖透露龚史的gps可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并请小关配合他,这么做无疑是打响了一场心理战。

如果柏皓霖真是杀人凶手,他绝对摆脱不了不愿意失去自由、名誉、生命的渴望,一定会抓住最后的机会,潜入技术支援处,将gps的数据全部清除,却不知易云昭正等着他!

易云昭也算办过不少案子,可是从来没有任何一起案件能够像现在这样牵动着他的心,他非常非常希望自己枯守在这里是一场徒劳。

虽然平时不说,但易云昭心里很清楚柏皓霖是真的对他很好。不管他的妄想症有多严重,也不管他曾经闯下了多大的祸,他都一直站在他身边,鼓励他、帮助他摆脱从前的阴影,教给他心理学知识。如果不是柏皓霖,易云昭早就在警署呆不下去了!他表面上似乎并没有向柏皓霖敞开心扉,但易云昭早就已经将柏皓霖当成朋友和老师一样敬重!所以易云昭也极不愿意怀疑柏皓霖,可是他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和身为警察的使命感却不得不这么做!!

皓霖,千万别来!千万别来!易云昭死死地盯着电脑画面,在心里呐喊着

黑暗的天平27

与此同时,停车场。

柏皓霖坐在车里,右手的手肘枕在握拳的左手上,用右手食指的关节轻轻击打着额头。

小关就gps的事向他说了谎,为什么?是因为自己与易云昭关系很近,他对自己发了劳骚后又觉得不妥,想挽回自己之前说的话吗?还是他觉得查gps只是浪费时间,想马虎行事,又不想落下话柄?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查,明天一早就直接报告gps数据没有问题?

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可是柏皓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易云昭告诉他gps时,态度非常笃定,小关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算自己现在返回技术支援处删除了数据,以易云昭的性格,他会罢手?更何况小关也说了,如果真要查,不可能查不到。

难道真就这么完了?

绝望和恐惧又一次侵袭了柏皓霖的身心,有时候1%的希望比完全的绝望更痛苦。

要去吗?说不定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最后的机会!

虽然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但小关刚才的小动作在柏皓霖脑海里不断慢动作重播,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敢十分肯定。

就在柏皓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又是陆亚茗。柏皓霖轻叹了口气。

如果今天晚上是自己最后的日子,也是时候做个了结,至少也要让她知道她应该保护自己吧?

“喂。”柏皓霖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抽泣声。

“陆小姐,你没事吧?”柏皓霖心中一紧,难道是因为下午他挂她电话的事吗?

“我、我……”陆亚茗的呜咽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她声若蚊叮,“我,我杀人了。”她的声音发着颤,伴随着令人心碎的哭泣声。

“!!”柏皓霖犹如冷水激面,他做梦也想不到柔弱、纯真的陆亚茗竟然会与“杀人”如此血腥的字眼牵扯在一起。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陆亚茗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你在哪里?”柏皓霖已顾不得许多了,急切地问。

“大学部,茶道社。”陆亚茗颤微微地回答。

“只有你一个人吗?”柏皓霖一边说一边发动了汽车。

“嗯。”陆亚茗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我马上过来。”柏皓霖加大了油门。

陆亚茗挂了电话,看着倒在离自己只有三步远,胸膛插着一把匕首的学长的尸体,不由往墙角缩了缩,攥紧了衣角。

黑暗的天平28

二十分钟后,柏皓霖来到了tmx学府大学部茶道社,陆亚茗为他开了门,她的面容惨白,头发有些散乱,雪白的素服也因为有人用力抓扯而变得有些破烂,衣服上还有斑斑血迹,不难看出曾与人有过肢体冲突,不过从她流畅的动作来看,她并没有大碍。

“你没事吧?”柏皓霖关切地问。

陆亚茗摇摇头,将他让进屋。

柏皓霖看到茶道社里的场景时,就算之前有了心理准备,也着实吃了一惊。

原本清雅的茶室里已经变得乱七八糟,茶杯、茶壶被摔得支离破碎,茶桌也被人揎翻在地,到处都是散落的茶叶。

在茶室的中间,一名年约二十岁的青年倒在地上,他衣冠不整,外套的扣子被解开一半,皮带也松开了,只是他的身子被鲜血浸湿,了无声息,在他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对不起,我、我……”陆亚茗站在柏皓霖身后,紧紧地握着衣角,吱吱唔唔地说。

“发生了什么事?”柏皓霖还算冷静,他站在玄关,没有进屋。

“他就是跟踪我的学长,”陆亚茗低着头,“今天晚上,社员们走后,他就闯了起来,说,说想和我交往,我拒绝了,然后他就……”说到这,她已然说不下去,声音也变得哽咽,双手不自觉地环住了肩。

柏皓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凶器是他的吗?”柏皓霖开始考虑以正当防卫做无罪辩护了。

“是我的。”陆亚茗声若蚊叮,“你之前告诉我要带一些防身的物品,所以我……”

在法庭上做自卫辩护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即凶器必须是死者的,若是杀人者的凶器,就很难确定是不是有预谋地杀人。

柏皓霖往前移了两步,站在血泊之外的地方,蹲下身,近距离地观察着死者。

死者的手掌上有几处防御伤,除了胸口的匕首外,衣服上有两处破洞,都在腹部,看来并不是一击击毙。

第一刀时可以算正当防卫,第二刀则是谋杀,看来无罪辩护已经不可能了。

“他进来的时候有人看到吗?”柏皓霖突然问。

“应该没有,社员们在七点半就全部离开了,他八点多来的。”陆亚茗小声地回答。

即是说没有目击者了。柏皓霖暗忖。

“我会为了他坐牢吗?我、我只是想保护自己,我只是,只是不想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陆亚茗见柏皓霖神情严峻,知道事情不妙,捂着脸,嘤嘤泣漓。

陆亚茗的脑海里浮现起学长羞涩地出现在茶道社的样子,回想起自己绝望地问他要不要跟自己发生关系,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灰,本以为和别人在一起可以忘掉柏皓霖,可是当他开始为自己宽衣解带,开始用他炽热的唇亲吻她的时候,她再也受不了了!她实在受不了眼前的男人不是她心中的人,更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认输,所以她反悔了,她试图推开他,但对方的欲火已被点燃,根本不接受陆亚茗的拒绝,在慌乱中,陆亚茗拿出防身刀具刺向了他!!

当看到他倒地后,陆亚茗害怕极了,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明天是世界末日,我也要,我也要告诉他我的心意!哪怕等待我的将是地狱,我也要在咎落之前握住他的手!!

于是她拔打了柏皓霖的电话。

黑暗的天平29

听到陆亚茗的哭泣声,柏皓霖的心揪紧了。如果在她告诉自己有人跟踪她时,他就引起重视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发生;如果今天下午他接了她的电话,她也不会背负着杀人犯的罪名,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

柏皓霖已经无法评判这名妄图侵犯陆亚茗的青年是不是该死,他只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自己也有很大的责任,甚至可以说,是自己的不作为害了他,也害了陆亚茗!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去自首的,可是我当时心里只想着你,我知道不能连累你,可是我怎么也压抑不了自己的情感,所以给你打了电话,对不起……,我不想连累你,只要、只要能最后看你一眼就好了,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陆亚茗的思绪有些混乱,结结巴巴地想将她的想法一古脑儿地全倒出来,她眼含热泪,泪眼婆娑地看着柏皓霖。

柏皓霖看着地上的尸体,思绪飞转着:

如果没有人知道他来过,事情就好办了。他对陆亚茗意图不轨,应该不会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只是他家里一定有与陆亚茗有关的照片一类的东西,一旦发现他的尸体,她就是最大的嫌犯!啧,这可不妙!

柏皓霖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陆亚茗,从现场的情况和她的只字片语中不难听出他想强奸她,幸好陆亚茗听柏皓霖的话放了一些防身的东西,在两人的扭打、撕扯中,她刺伤了他,由于害怕,她连续刺了三刀,直到他倒在血泊中。

看来这名男子的跟踪行为已经升级为强奸了,而强奸是所有累犯中比率最高的!

陆亚茗见柏皓霖不吭声,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泪水如绝堤般地涌出眼眶,低声道着歉:

“对不起,我吓坏了,不知道应该找谁,就打了你的电话,给你添麻烦了。”她用带血的手背拭去了眼里的泪,望着柏皓霖,“我杀了人,已经没有资格对你说这些了,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现在你和姐姐交往,”说到这,她有些说不下去,泪水瞬间溢满眼眶,但她还是带着笑,“我很开心!你一定会幸福的!”

你这个傻姑娘,你姐姐根本是利用我气你,但是……。即使早就知道了陆亚茗的心意,但从她口中听到后,柏皓霖的心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内疚、怜惜之情如翻腾的浪潮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席卷,他知道早就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接受陆亚茗,却没想到最后竟然连累了她!

不,一定有办法!柏皓霖看着那具早已变冷的尸体,在心里说,如果没有尸体的话,就只能定为失踪,没有尸体就没有谋杀!她也不会被人怀疑!!反正我已经双手沾血,反正我明天也会失去一切!今天晚上帮她度过难关又何防?

想到这,柏皓霖竟释怀了。

黑暗的天平30

豁出去了!!

柏皓霖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尸体我来处理,你先去换衣服。”他一边说一边脱下外套,挽起袖子。

陆亚茗看着柏皓霖,露出惊讶之色。

“别发呆了,换上你平时的衣服,然后把血衣给我。”柏皓霖正色道。

陆亚茗迟疑了一下,依言去沐浴更衣了。

柏皓霖这才开始仔细观察周边的环境。

茶室的地板和墙壁是木制的,呈棕色,如果把血迹擦干净,用肉眼很难看出来,但也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警署对血液进行取证时多用发光氨,它可以追踪血液中的蛋白质,在肉眼看不到血的地方将其喷洒在上面就可以看到血液的痕迹,只是发光氨不仅对血液有反应,对漂白剂也同样有反应,所以范国懋在清理自己的密室时都是用漂白剂。但这里平时人来人往,漂白剂有很大的气味,茶道社凭白出现漂白剂的异味,这本身就很可疑!

用漂白剂太惹人注目了,要另寻他法。柏皓霖在心里道。

“柏先生。”陆亚茗的轻呼声从柏皓霖身后传来。

她已经换上了平时穿的校服,双手将沾血的素衣递送给他。

“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清楚。”柏皓霖接过素服,道,“尸体我会埋在没人的地方,不被人发现就好,一旦被人发现了,你一定要一口咬定今天晚上我们一直在茶室品茶,没人来过。”

“嗯。”陆亚茗知道柏皓霖在为她做不在现场证明。

“素服想办法重新拿一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换过,还有这些摆设,也要全部归位,今天晚上就要将所有的血迹清理干净,包括墙缝、地缝、死角,所有的地方都要清理,不能让任何人察觉。”

陆亚茗点头。

“在我联系你之前,你先不要联系我。”柏皓霖是出于最坏的考虑。明天他就要被抓进监狱了,如果东窗事发,他也不在乎多背一条人命,只要能让陆亚茗脱身就好。

“谢谢你,柏先生。”陆亚茗的感激之情难以言表。

“今天的事对谁也不能说,知道吗?”柏皓霖再次叮嘱。

陆亚茗点头。

交待得差不多了,柏皓霖先到茶社外面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将车开到茶社门口。

此时已经九点过了,大学部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在确定不会有人经过后,柏皓霖将尸体、陆亚茗染血的素服全都塞进了后备箱,驱车向青龙区的方向驶去。

黑暗的天平31

青龙区西房街的一处货运仓库

青龙区由于靠近港口,附近很多工厂和仓库,以至于一到夜晚周围人烟非常稀少。西房街26号就是一座有两百座小型仓库的仓库租赁公司。这间仓库租赁公司的老板早在四年前就移民了,他将仓库交给他的弟弟管理,而他弟弟吃喝嫖赌,对仓库的管理不闻不问,只负责收取租金。

由于太大,仓库分为abcd四个区方便查找,每个区有五十座小型仓库,而柏皓霖的目的地是位于仓库的死角的d-197号仓库。从外围目测,每间仓库只有六平米大小,这里的门不是普通的卷连门,而是一道厚重的铁门,中间开了一个两米高,07米宽的小门,门锁是密码锁,只有输入正确的八位数密码才能进入,若是三次输入不正确或是输入时间超过五秒,警报将自行启动,该警报器直接连通青龙警署的防盗抢系统,不到五分钟,就会有巡警到达现场。仓库经营的十几年,未发生一起失窃案件,这也是老板不愿加设保安和监视器的原因。租用这里大都是一些小公司、小工厂当仓库,也有不少人在这里放置不重要但又舍不得丢弃的家具或是私人物品。只是这类租户极少夜间出现在这里。

柏皓霖将车停在d-197的仓库前,快速输入了密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尸体搬进了仓库。

自范国懋离开后,柏皓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摆设依旧和他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

密室的中间是一个手术台,手术台旁边放着一个铁桶,桶边放着一根软管,再往左边是一个靠墙的有一米多高的置物架;右边的墙边有一个宽大的水槽;密室的东北角堆放着几个纸箱,隐约看到上面写着消毒液、清洁剂、漂白剂、医用手套之类的物品,西南角则放着没有使用过的黑色垃圾袋。

与上次不同的是,由于长时间没有使用,原先密室里充斥着的刺鼻的漂白剂味道已经消散了,只留下一个看似白净的空壳。

柏皓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尸体抬上手术台后,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懈下来,他靠坐在手术台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柏皓霖环顾四周,抬头看着明亮的白炽灯,想到自己曾发誓绝不踏入这里半步,心里觉得有些凄凉。

自他第一次光顾后,已经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当时自己坐在椅子上,看着范国懋拿着小型电锯肢解了一只毒犯的尸体,他打心里厌恶那个打着正义旗号,双手沾满鲜血,却满口仁义道德的连环杀手,当时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绝不会走上和此人同样的道路!

结果呢?他虽然并没有像范国懋那样拿出“嗡嗡”作响的电锯在尸体上肆意切割,却利用了非常的方法——或是巧设心理陷阱借刀杀人,或是伪装成意外,原以为自己就算主持主义,手法也绝不会像范国懋那般变态、野蛮,可这份自负却令他身陷囹圄!在最后自由的日子,他还是扛着一具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尸体来到这间他原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踏入的密室,这些都让柏皓霖不得不承认,他的道德底限正在逐渐崩离!

父亲,如果你在天有灵,一定对我失望之极了吧?柏皓霖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在心里说,范国懋,如果你知道这一切的话,会说“我早就告诉过你”吧?想不到我自以为手段高明,却落得铩羽而归的下场!

黑暗的天平32

“呵,呵呵呵——”柏皓霖突然捂着脸,笑了起来。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想着“如果当初”怎么样怎么样,倒不如做完最后一件事!

柏皓霖站起身,先换上手术服,再从置物柜里拿出小型电锯、砍刀、垃圾袋等物,一切准备就绪,他带上手套,走到手术台前。

由于匕首的刀刃插入胸膛有一半,柏皓霖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将它拔出,他将带血的匕首先放在铁盆里,准备一会儿再清除上面的指纹。

接下来是最艰难的时刻,柏皓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

开始吧!柏皓霖像是宣布比赛正式开始的裁判,对自己说。

柏皓霖用剪刀将尸体上的衣物剪下,丢在一边,再拿起小型电锯,随着一声嗡鸣,快速旋转的利齿缓缓向尸体的颈部移动,只听“咝——咔”一声,身首异处。由于是第一次,柏皓霖还没有经验,在放置尸体的时候,他并没有将尸体全部放上解剖台,头部有一半搁放在了手术台外部,所以当头颅与尸身分家后,由于重心不稳,“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一声闷响把原本就情绪紧张的柏皓霖吓了一跳,他急忙将电锯关掉,弯腰去捡首级。在他的手触碰到僵硬、冰冷的脸上时,他这才第一次正视他。

他的年纪不过二十出头,有些削瘦,长相普通,称不上帅气,但也不算难看,他的眉头微皱,鼻翼向上拉伸,嘴角还有些许暗红色血迹,不难看出他死前曾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刺了三刀,看来陆亚茗也完全失去理智了。

此时柏皓霖无从判断陆亚茗这么做究竟算不算错,他将首级放进一个黑色垃圾袋中。

接下来是四肢。电锯在切入皮肤、肌肉组织时并没有任何障碍,就像切果冻一样容易,只是尺骨、股骨和胫骨较硬,柏皓霖都感觉手感像在切割石头一样难以把握,好几次都有位移现象。

将四肢装袋后,只剩下肢解身体部分了。

柏皓霖将电锯放下,拿起锋利的解剖刀在尸身上从两侧的肩胛骨开始划出一个巨大的“y”字型,然后将皮肉翻在一边,露出鲜红的内脏。

由于头部和四肢的血不多,和菜市场买生肉没有特别大的区别,柏皓霖还能承受。可是当内脏显露出来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难闻的恶臭味顿时冲入柏皓霖的鼻腔,令他想吐。

柏皓霖用手腕捂住口鼻,深吸了口气,以缓解反胃的感觉。

他先将胸骨卸下,露出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心脏

黑暗的天平33

即使戴着手套,但在手指摸到心脏时,柏皓霖依旧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电流穿透全身,黏稠、软滑的触感瞬间传递到他的每一根神经上。柏皓霖的呼吸有些紊乱了,虽然这颗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可他感觉就像是自己杀了他一样。

柏皓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将心脏、肺、肝取下,放进黑色垃圾袋中。

除了心脏,陆亚茗还有两刀刺在了腹部,柏皓霖注意到横结肠和胆囊中间均有一个切口,只是伤口不算太深,应该是第一刀;另一刀则刺穿了小肠,直到这时,柏皓霖才发现一些深黄色的、浓稠的半固体物已经填塞着腹腔,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会有这令人窒息的恶臭味。

柏皓霖再也抑制不住反胃的感觉,他奔至水槽边,吐了起来。胃酸灼烧着他的食道、口腔,对自己的厌恶吞噬着他的身心,直到已经完全吐不出来,他才往嘴里灌了些水,以稀释口腔里酸涩、苦涩的味道。

虽然极其恶心,但还是要继续。柏皓霖别着头,屏着呼吸,将腹部的所有脏器都塞进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迅速扎好。

只剩下躯干了,柏皓霖用小型电锯从肋骨和腰椎的间隙下手,将躯干分解成三段,装进黑色垃圾袋。

肢解总算是结束了,看着脚下几个装载着尸块的黑色垃圾袋,柏皓霖长长地吐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清理工作,柏皓霖用清洗剂和漂白粉将工具、手术台、手术服、地板、铁盆等一切可能沾上尸体的东西全都清洗了一遍,原本充斥着血腥味和臭味的密室顿时被刺鼻的漂白粉的异味填满,虽然也不好闻,但比刚才好了许多。

柏皓霖拿出陆亚茗给他的素服连同尸体的衣服一起,将它们放进角落的一个铁盆里,淋上易燃物,付之一炬。

打开通风扇后,柏皓霖将衣物的灰烬冲下下水道,只要将尸块丢弃,一切就结束了。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多,街上的车辆、行人都已经极为稀少,就连天空中的星晨也都躲到了云后。

柏皓霖驱车来到xw区西危街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巷子的两旁都是商务中心,此时已经夜深人静,不会有人来这里。柏皓霖将车停在巷子里,从后备箱拿出汽车的撬棍,随后提着垃圾袋下车,虽然巷子里有垃圾箱,但丢弃在这里明天就会被人发现,所以他的目标是下水道——这是之前另一名被他猎杀的连环杀手的弃尸地,经过柏皓霖查证,tmx市有三处污水处理场,而西危街的这个下水道不仅避开了所有的污水处理场,还由于位置隐秘不会被人发现,是最佳的抛尸地之一。

借助街边极其微弱的灯光,柏皓霖环顾四周,确定不会有人来后,用撬棍撬开了井盖,下方的水流声和腐烂的味道顿时漫延开来,他迅速将它们丢了下去。

随着“咕咚”几声闷响,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柏皓霖重新将井盖盖上,将清洗过后的匕首丢进了附近的垃圾箱,然后驾车离开。

柏皓霖并不在乎匕首会不会被人发现,毕竟上面没有任何对他和陆亚茗不利的信息,如果有哪个拾荒者将它带回家,他也完全没有意见,这样的话,就算匕首上还有证据也会被污染。

黑暗的天平34

现在只剩下他穿的衣服和汽车的后备箱了。

柏皓霖所住的公寓并没有监控器,在不被人发觉的情况下清洗汽车不是难事。

将后备箱连同驾驶位的椅子、踏板等处全都清理了一番后,柏皓霖这才回家。

柏皓霖站在浴头下,双手支撑着墙壁,热水将他的头、身淋了个遍,似乎“哗哗”作响的水流连同他心灵的垢污也能清除,他半睁着眼,任由热水从他的眼睑滴落,脑子里却有些混乱。

陆亚茗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可明天将会发生什么,柏皓霖已经有所觉悟。

想必明天小关看到gps的数据后就会告诉云昭自己在说谎吧,以云昭的性格,他一定会铁面无私地给自己戴上手铐,接着自己就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到审讯室。

柏皓霖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内心的失落难以言表,若是以前,他或许还会放下自尊和范国懋商量,但是现在,这个世界能够理解他做法的人一个人也没有了。

等等,还有一个人!柏皓霖脑海中突然浮出一个名字,他为之一怔,原本委靡不振的他顿时来了精神,他关上水笼头,迅速擦干头发和身上的水滴,裹上浴巾走进书房。

打开弑罪网站,讨论依旧在热烈地进行着,bbs上的言论已经完全站在了罗于强这边。

柏皓霖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一条条地阅读,他直接打开了置顶贴,点击“沉默的羔羊”的名字,虽然id页面上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却有一个“给他留言”的选项,柏皓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它。

若是以前,柏皓霖绝不会主动与此人联系,只是明天就是他失去自由的日子,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没有做完,就像范国懋得知自己罹患胃癌时日不多后想培养柏皓霖一样,现在柏皓霖也想找一个可以理解他、继承他的人。

写什么呢?柏皓霖对着弹出来的小窗口发呆,告诉他自己完全认可他的想法,希望他能继续下去?想必给他发此类留言的人已是数不胜数,不会引起他的注意;还是告诉他这座正在逐渐沦为像所多玛和蛾摩拉那般的罪恶都市中也有一个和他一样的志同道合的人,并且这个人已经成功潜入了警署,并且掌握了一些内幕?

柏皓霖想了一会儿,在窗口上写下:

“警署高层可以自由删改案件信息,导致执法因人而异,可查证。”虽然“沉默的羔羊”可以黑进警署的电脑,但里面的资料众多,想必他还没有发现。

黑暗的天平35

柏皓霖之所以知道这事,还要从七年前,他父亲的死说起。

柏皓霖的父亲是一名法官,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偶像和学习的目标,但在七年前,在他父母亲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他的父亲被人刺死在家中!而他的母亲也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患上了自闭症,长住在tmx市医院的心理治疗所。

法官被杀,警方查案也格外卖力,很快,他们就抓到了凶手,并认定这是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

死者已逝,但生活还要继续,柏皓霖依旧以成为一名法官为目标努力着,他天资聪颖又勤学好问,最终在世界知名的tmx学府拿到了法学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半年前,就在柏皓霖按照自己幼时的理想、父亲生前的期许,准备到法院工作时,一个电话打破了他宁静的生活。

一名私家侦探打电话给柏皓霖,告诉他他的父亲并非死于入室抢劫,而是被人买凶杀害!原本柏皓霖将信将疑,但那名私家侦探很快被人杀死在侦探所里,与父亲有关的资料也被销毁,令人不得不怀疑私家侦探说的即是事实!

柏皓霖以实习为名,进入白虎警署,一边利用他的心理学知识帮助警方破案,一边暗中查证七年前父亲被害的真相。前不久,他才得知父亲被人谋害是因为对方怀疑他获得了一份会在tmx市引起腥风血雨的文件!而更令柏皓霖不能接受的是,这份文件根本是“莫须有”的!!

现在柏皓霖的唯一的线索就是七年前父亲被杀的案件资料——既然知道此案是有人欲盖弥彰、偷梁换柱,那么与此案有关的警员、警官以及签字认可此案的检察官、法官都是他的怀疑对象!只可惜以柏皓霖以前的权限只能看到最基本的,也是他早就知道的信息,故而他用犯罪心理学知识赢得了赵署长的信任,让赵署长特许将他在警务系统中的权限调整为警司职级。

但是在柏皓霖拿到警司权限进入警署系统后,赫然发现与父亲被害一案有关的警员、检察官和法官都已死亡,更不可思议的是,审理此案的法官早在他父亲被害的半年前就已经病逝——柏皓霖还和父亲一起参加了他的葬礼,可现在他的名字却偏偏出现在“审案法官”一栏中!

柏皓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借尸还魂,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利用这些故者的名字来掩盖真正与此案有关的人!!

也就是说只有警署的高层才能修改如此机密的信息!而现在,柏皓霖在深深的绝望中,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了“沉默的羔羊”!!

将消息发出后,柏皓霖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不知道“沉默的羔羊”会不会看到这条信息,也不知道他在确认这条消息属实后会如何处理,他仅仅只是希望在自己被捕后,有人可以和他一样做一个向这个世界的不公宣战的斗士,但他真的不确定此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现在他也没有时间考证了。

柏皓霖关上电脑,拿出书架底层最右边的《法典》,书已经被他掏空了,里面放置的就是范国懋给他的黑皮书——上面记录了他做为连环杀手十余年的杀手准则、作案手法以及反鉴证方法,现在他还剩下最后一件事需要处理。

黑暗的天平36

虽然青年的尸体已经被他肢解、丢弃,但万一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做为第一现场的茶室被警方注意到的话,表面上的清洗无法洗净血迹的,就会给陆亚茗带来麻烦,他有责任将此事结束。

柏皓霖一页一页地查找着,这是他拿到黑皮书后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翻看。

终于在第三十八页,找到了这样一句话:“发光氨【注】会跟铜、铁以及氰化物起反应,因此有许多可导致假阳性结果的物质,比如……。”

【注】发光氨:是警方常用于案发现场鉴证的一种化学物质,可以追踪到血液中的蛋白质,即使血液清理干净,在喷了发光氨后,也会令血迹显形。

就是这个!!柏皓霖在心里叫道,他也不顾此时已经凌晨四点多,拿起手机,拔打了陆亚茗的电话,告诉她如何处理茶室里那些肉眼看不见的血迹。

tmx市某处的一所房子里

阿仔看着“弑罪网”的bbs里越来越不堪入目的怒骂言辞,气得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在键盘上快速地敲打着,准备又将一批骂他的人的ip封掉。这时,下方显示有一条留言,同时留言的简要信息像outlook邮件一样显示了出来:“警署高层可以自由删改案件信,……。”

阿仔停了一下,自他开设弑罪网后,接到的留言信息不下一千条,刚开始是嘲笑,然后是鼓励、讨好,现在又有不少辱骂之言,他一向是连看也不看就直接全部清空,而这一条令他有些在意。他打开了留言,阅读着留言:“警署高层可以自由删改案件信息,导致执法因人而异,可查证。”,再看看发信人,是一个游客用户,从他的网站记录来看,此人登陆弑罪网的时间并不多,而且从来没有发过言,只是一个旁观者。

阿仔嘟哝着:“会是什么人?”

他黑进警署的系统主要是查找罗氏兄弟的案子、控制监控录像,除此之外,很少染指警署的资料库,如今却有一个未知人物向他通风报信?他抱着怀疑的态度黑了tmx市总警监的id进入了警署的资料库。资料库中大量的原始信息顿时像发疯似地弹了出来,仔细一看,其中有不少都可以登上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

这令阿仔着实吃了一惊,他想不通为什么警署的人会跟他通风报信,更不确定这是不是陷阱,他急忙退出了系统,迅速查找给他发送留言的人的所有信息。

看着窗口中弹出的一条写着“柏皓霖”名字的相关信息,阿仔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猜不出此人联系自己有何目的,他需要长者的建议,所以他来到老者的房间。

一推开门,呼吸机和各种医疗器具都还忠实地工作着,可是记录着心跳频率的屏幕上只有一条直直的横线,不断地发着刺耳的嚣叫般的“嘀————”音。

黑暗的天平37

清晨七点多,一夜未合眼的柏皓霖翻身坐起,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平静地拿出昨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的他已逝的女友送给他的西装。

今天将是他人生中最大的转捩点,至少在云昭给他戴上手铐时,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颓废、哀戚,这是他自己种下的因,他也将吞下因自负带来的苦果,从他选择了这条暗黑之路后,他就已经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对着镜子整理完毕后,柏皓霖冲镜子中的自己说:

“是时候了。”

柏皓霖比平时提前了一小时出门,他没有开往白虎警署,而是向tmx医院的方向驶去。

tmx医院,心理治疗所

柏母的看护徐姨见柏皓霖这么早来,有些吃惊:“小柏,今天不用上班吗?”她在柏母进入心理治疗所后就一直照料她,与柏皓霖也很熟了。

“是啊,徐姨,最近有点忙,所以趁着还有机会来看看我妈。”柏皓霖向她微笑着。

“她正要用早餐,我去端银耳羹,你们先聊。”徐姨并没有听出柏皓霖话中的悲凉,离开了。

柏皓霖走到房间中央,房间里一如既往地干净、整洁,粉红色的窗帘已经被拉开了,柏母坐在轮椅上,遥望着窗外在寒风中摇弋的枯树枝,嘴里依旧含糊不清地哼着那首老情歌。

“妈。”柏皓霖走到她跟前,单膝跪下,轻轻握着她的手。

柏母像是没有听到似地,依旧远望着窗外。

心中的千言万语此时竟一句也说不出,柏皓霖看着她满是苍桑的脸、迷离的双眼,泪水不知何时溢满了眼眶。

从柏皓霖记事以来,他们家里的一切都是由母亲一手打点,美味的饭菜、温馨的屋子都是母亲的功劳,她总是说父亲太过操劳,自己身为妻子应该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在柏皓霖的记忆中,父亲和母亲从来没有吵过一次嘴,每一天,她都想着法子给父亲减压。有时候父亲遇到一些敏感的案子,母亲总是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支持他,可以说父亲的事业是母亲成就的。

但是……

柏皓霖闭上眼,脑海中竟浮现出父亲被杀,母亲靠坐在他身旁时的场景,炽热的眼泪不断滑过脸颊、滴落。

“对不起!对不起!!”柏皓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垂下头,低声道着歉。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柏皓霖的头,他惊异地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水,他看到母亲正看着他,带着温柔的笑容,就像以前一样。

黑暗的天平38

“妈!”柏皓霖激动地唤道。七年了,这七年,他每一次来看她,她都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似乎在父亲死后,她就将自己封闭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不再对任何人开启,即便是唯一的儿子!

“哎呀!”徐姨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她照顾了柏母七年,也是第一次见她对外界有了反应,她急忙将银耳羹放下,“我去通知夏所长。”她说完快步离开了。

柏皓霖看着柏母,心情又喜又悲,百感交集。喜的是她终于有了意识,悲的却是这一次很可能就是永别,他宁愿母亲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中,宁愿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他不想让她失望!

“妈,是我,皓霖!”柏皓霖望着柏母,想从她慈爱的眼里读到熟悉的信息。

柏母依旧面带微笑,依旧看着柏皓霖,但眼里却没有一丝涟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这样,也好。柏皓霖有些失落,但也暗暗松了口气。

“妈,先用膳吧。”柏皓霖端起徐姨放下的银耳羹,喂给她吃。

“小柏,夏所长马上就来。”徐姨打完电话进来了,“她能好起来就好了!”她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着。

半小时后,心理治疗所的夏所长赶来了,他给柏母做了一些初步的检查后,问道:

“皓霖,你妈还有没有其他的反应?”

“没有。”柏皓霖看着现在又开始哼着歌儿的柏母,摇摇头。

“有点奇怪,我先带她做一些测试,你去上班吧,有结果我会通知你的。”

“没关系,夏叔,我等在这里吧。”柏皓霖已猜到在警署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还是想亲自从夏所长口中听到关于母亲的消息。

夏所长点点头,和徐姨一起将柏母推走了。

柏皓霖看看表,已经九点了,想必gps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吧,云昭已经向赵署长报告了吗?他已经签署了逮捕令了吧?

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如果母亲真的好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沦为了杀人犯,她会伤心欲绝吧?命运真是造物弄人,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间让母亲恢复意识?是对我的惩罚吗??

柏皓霖像是等待着判决结果的囚犯,在房间里焦燥地来回走动着。突然,他想起自己曾看到过一份与自己父亲被害有关的文件中写着:“柏法官七年前获得了一份资料,被■■、■■■、■■■、■■、■■■等人买凶杀害,并伪装成入室抢劫,……。”

当时柏皓霖之所以如此肯定没有这份文件的存在是因为父亲去世、母亲送到tmx医院心理治疗所后,他就将原来住的房子连同一部分家具卖掉,只留下他父亲亲自设计的书柜和书桌搬到了现在的公寓,而他在清理东西时并没有看到一份这样的文件,可是现在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家里没有,会不会在母亲这里?!

可是母亲搬到心理治疗所时是自己帮她收拾的东西,其中并没有可疑的物品。

还是自己以前从来没有留意过?

柏皓霖想了想,关上房间门,开始从抽屉、枕头下翻找着,可是要找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在将所有放置物品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后,柏皓霖并没有任何发现,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易云昭打来的。

黑暗的天平39

时候到了吗?即便早已知道了结果,柏皓霖的心情依旧相当紧张,他定定神,接起了电话:

“喂?”

“柏医师,你今天怎么没有上班?”易云昭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

难道他是在麻痹自己?或许是想通过电话来定位自己的位置?

柏皓霖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但他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时易云昭又说话了:

“弑罪网打不开了!!”

柏皓霖开始快速思考易云昭说这话的目的。

“把电话给我啦!”秦思烨急切地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皓霖,那个‘沉默的羔羊’跑路了!”

秦思烨也在,她的个性直率,是个藏不住事儿的人,如果云昭真的要抓捕我,不会叫她,就算她在配合他,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如此镇定。柏皓霖有些想不明白他们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是云昭瞒着她吗?还是压根儿就没有解密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呢??

柏皓霖无从得知,他想套套他们的话:

“我现在在医院,出什么事了?”

“你在医院?你怎么了?受伤了吗?”秦思烨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

“没有,有点私事。秦医师,让云昭听电话吧。”柏皓霖道。

“找你。”秦思烨将电话递给了易云昭。

“柏医师,你没事吧?”易云昭问。

“没什么。对了,龚医师的gps结果出来了吗?找到他到过什么地方了没?”柏皓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和。

“没能解密,小关说了一堆,我没听懂,总之是没办法了,看来他确实是醉酒驾车,将车开进了大海。”昨天,易云昭设下了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心理陷阱,包括对心理学颇有造诣的柏皓霖,然后他守在刑侦五处看实时监控,可是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到。

至此,他已经确定柏皓霖不是杀龚史的凶手,心里宽慰了不少,用早就想好的借口解释道。

柏皓霖已经无法发声了,他想像孩子一样高兴地跳起来,绝处逢生的喜悦已经侵袭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但他现在不能表现出来,依旧用平缓的语气说:

“真可惜,我还以为会有结果。你们说弑罪网站怎么回事?”

“不清楚,今天一早就打不开了,只显示网站正在维护。”易云昭说。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回来。”是巧合吗?还是和昨天自己给“沉默的羔羊”的留言有关?柏皓霖暂时还不得而知。

黑暗的天平40

半小时后,夏所长推着柏母回来了,柏皓霖一见他们进屋,急忙迎了上去,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夏所长叹了口气,摇摇头,表示柏母的情形并没有好转。

这短短的一天,柏皓霖就经历了人生的几场大场大落,他原以为自己将会被抓进监狱,却被告知可以指证他杀人的决定性证据竟然不能使用!!可他昨晚已经破罐子破摔地帮助陆亚茗处理了尸体。今晨想和母亲告别,她竟有了七年来从未有过的举动,柏皓霖满心希望她可以恢复意识,哪知却是空欢喜一场!

老天在跟他开玩笑吗?

虽然有些失望,但柏皓霖还是再三感谢夏所长和徐姨对母亲的昔心照顾,然后匆匆赶回白虎警署。

若是之前柏皓霖心中还有一些顾虑,在他进入警署正门大厅时,所有的一切消极想法已然云散烟消。

警署一切如常,并没有他之前想像的准备将他逮捕的警员。

柏皓霖来到四楼,支援部和往常一样,大家依旧忙忙碌碌,偶尔有两个熟识的警员会向他打招呼,大家神色间没有任何异常。柏皓霖路过技术支援处时,正好看到易云昭和小关说着话,易云昭注意到柏皓霖走向他们这边走来,立即迎了出来:

“柏医师,弑罪基金会的事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自昨天晚上后,易云昭看到柏皓霖觉得格外亲切。

听了易云昭的话,柏皓霖一直悬着的心这下放了下来,看来他所言非虚,柏皓霖已经洗脱了嫌疑,龚史案也顺利结案了,柏皓霖的心情舒畅了很多,压在肩上沉重的包袱在这一刹那飞到了九霄云外,让柏皓霖心里有说不出的轻松和自在。

“告一段落?已经抓到他了吗?”柏皓霖没有表露出内心的欢愉,神情和语调和平时一样。

“没有,可能罗于强在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辞职后,太多的人站在了罗于强一边,后来又有很多人在弑罪网上声讨他,让‘沉默的羔羊’受不了,结束了这场闹剧吧?”小关倒还乐观。

“结束了这场闹剧?”柏皓霖低声重复道,之前他并没有花太多的精力在弑罪基金会上,但通过他对“沉默的羔羊”的简单的心理剖析,此人绝不是会轻言放弃之人。

“他将四百万美金存入瑞士银行的帐户,又在各大电视台的黄金时代打广告买凶杀人,还建立了一个令所有人都无法查到他的网站,他会因为几句难听的话放弃?”易云昭不同意了。

柏皓霖同意易云昭的看法,他有些不安,他不知道弑罪网站的关闭与他给“沉默的羔羊”留言有没有因果关系,难道他看到警署内部有如此多的违规操作对这个黑暗的社会失去了信心?还是他正准备将这些信息公布出来?

柏皓霖没有参与易云昭和小关的争论,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在进入系统后,柏皓霖注意到电脑桌面上有一个word文档,文件名叫“!!!”。

柏皓霖皱皱眉,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并没有建这样一个文档,而且警署的电脑进入系统时需要开机密码,每一个人的开机密码所对应的权限都是不一样的,即是说也不可能是别人用他的电脑建立的,更何况只有他一人有这间办公室的钥匙。

黑暗的天平41

柏皓霖暗觉奇怪,点击了它。

文档打开了,是一个简短的留言,柏皓霖快速扫视了一遍,越看到后面,越是心惊不已,全文如下: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有可能是故意给我留下信息,想得到我的信任,从而让你的同事抓我,如果是这样,我要明确地告诉你,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还有,那些黑客是你们的人吧?罗于强该死,你们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替我传话给你们老大,我不会放弃的!既然你们要向我宣战,我一定奉陪!!”

虽然没有署名,柏皓霖却已经猜到了是谁写的!

“沉默的羔羊!!”柏皓霖腾然起身,他想不通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要知道自己是用家里的电脑给他留了言,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哪个警署哪个部门,甚至哪台电脑都知道?换句话说,他知道自己是谁了?!

柏皓霖只觉得头皮发麻。

之前他以为铁定会被抓,才会破斧沉舟地给“沉默的羔羊”留言,却没想到他竟然顺藤摸瓜地找到了自己?

仔细阅读字里行间,似乎“沉默的羔羊”把自己给他留言的目的理解为警方的阴谋,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入侵警署的系统?或许还会以此昭告警方:你们这些笨蛋警察,你们想耍的手段早就已经被我看穿了!!

如果是这样,警方就会知道他暗地里联系了“沉默的羔羊”,就算不能给他定罪,但他也不能在警署里继续任职,即是说他无法再注意警方的一举一动!

柏皓霖快速地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脑子里快速思考着对策。

现在必须要稳住“沉默的羔羊”,让他知道自己对他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做为“盟友”参与到这件事来,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在警署的眼线。只要“沉默的羔羊”不将这事捅出去,警方就不会想到资料外泄是由于人为因素——警署对“沉默的羔羊”的电脑水平一直喟叹不已,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他黑进了警署的资料库。

关键是要怎么联系上“沉默的羔羊”?

柏皓霖输入了弑罪网的网址,正如易云昭所说,页面上出现了“系统维护中”的字样,别说联系“沉默的羔羊”了,就连网站也打不开。

怎么办?怎么办?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了?柏皓霖蹙着眉,盯着惨白的电脑屏幕,刚刚放下的心又挂上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自己在明处,“沉默的羔羊”在暗处,他的电脑水平就连署里的电脑专家也无法望其项背,更何况是柏皓霖这个只会用电脑上上网、写写文件、查查资料的半吊子了!

柏皓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不安地搓着手,重新阅读着“沉默的羔羊”写给他的信,想从为窥视他的内心世界。

黑暗的天平42

只有男性在写信时才会更多地关注自己,所以此人是男性;通过信中多数以“我”开头来看,他是一个极其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并且傲慢;他是以喝斥的语气写下这封信,说明此人易怒,很容易怀疑一切;在收到自己的留言后,他明明已经将警署玩弄于股掌之下中却依然担心是警署的陷阱,从而关闭了网站,说明他对自己过度保护。

看来此人的人格中具有自恋性。

自恋被界定为对自己过度的爱,长期具有夸大的自我价值。他们通常都具有一种权利感,他喜欢一切在自己掌控中的感觉,对他周围的人会进行人际剥削。再严重一点,就会引发自恋型人格障碍。

如果此人有自恋倾向,那他一定会监视我!柏皓霖在心里说。

柏皓霖下定决心,他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在里面敲下:

“沉默的羔羊先生,您误会了,我绝对没有出卖您的意思!只是我看到您为匡扶正义而做出的努力,再想想自己在这个黑暗腐朽的社会中只能碌碌无为,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我觉得很惭愧,所以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帮助您!或许在将警方耍得团团转的您看来,我的行为极其可笑,但请务必相信敝人愿意为沉默的羔羊先生效犬马之劳的心情,同时我也相信之前的信件只是沉默的羔羊先生试探我的,像您这样站在世界之颠,傲视群雄的电脑高手,当然已经查过我的档案,也知道如果我是警方派来的卧底,就不会那么笨地用自己家的电脑和您联系!

柏皓霖敬上”

写完后,柏皓霖用“请阅”的文件名将文件存在了桌面上,然后紧张地盯着电脑屏幕,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自恋型人格有三大特征:喜欢夸大、喜欢听赞赏的话和缺乏共情。他们通常都相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并且只和接受这一点的人交往。不过不管是不是自恋型人格,喜欢听好听的话是人类的共性,柏皓霖当然也不会吝于赞美之词。

时间一秒一秒地滑过,屏幕没有任何变化,令柏皓霖好几次都忍不住晃了晃鼠标,想看看是不是死机了,但在屏幕里乱动的鼠标证明了电脑依旧在工作,不会给“沉默的羔羊”的入侵构成麻烦。

难道我推断错了?柏皓霖第一次对自己的侧写产生了怀疑。如果“沉默的羔羊”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监控他的电脑,那他们就不能建立联系,此事一旦传了出去,他就不能在警署呆了,这对还没查到父亲被害真相的柏皓霖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什么也没有发生。柏皓霖有些灰心,他打开“请阅”的文档,想看看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措辞不妥,让“沉默的羔羊”继续保持了沉默。

当看到文档里的字后,柏皓霖原本意冷的心又活络了过来,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想大叫的冲动!

在他写的信后面,赫然有一句不是他写的话:

“你就不怕被你的同事发现吗??”

柏皓霖平伏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在键盘上敲打着:

“他们至今都无法找到您,我想您的电脑水平已经高到令任何人都望尘莫及,不会给他们留下痕迹可寻的。不过不知道弑罪网的关闭是否是暂时的?我的同事都说是您害怕才关闭了网站,但我知道您身为向黑恶势力宣战的勇士,绝不会轻言放弃,对吧?”

写完后,柏皓霖没有关闭文档,盯着雪白的画面,等待着。

不到五分钟,文档里突然出现了一段话:

“警署的sb根本抓不到我,我怎么可能会害怕他们?”语气中尽是轻蔑和鄙视。

“那是当然了!他们根本没有眉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沉默的羔羊先生实际是在思考下一步,对吧?”

这次“沉默的羔羊”没有回复柏皓霖了,过了约莫五分钟,文档突然自动关闭,和“!!!”一起从桌面上被人删除了,柏皓霖看了看回收站,发现以前删除的文件还在,唯独没有“!!!”和“请阅”的踪影。

与“沉默的羔羊”的第一次接触至此就算是结束了。柏皓霖长长地吁了口气,僵直的身子这才稍微放松一些。虽然“沉默的羔羊”并没有明确回复他,但他知道他已经开始信任自己。

不过“沉默的羔羊”没有回答柏皓霖,是否表明了他对目前混乱的状况感到力不从心呢?

如果能够掌控此人,让他为我所用的话……。柏皓霖盯着恢复如初的桌面,暗想。

柏皓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他端着茶杯走到窗前,看着远处熙熙攘攘的街头和来往不绝的人群以及远处灰蒙蒙的天。

惹来诸多争议的弑罪基金会似乎也关门大吉了,tmx市看似已经恢复了如常,但柏皓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从现在起,游戏才正式开始!

电脑黑客1

进入初春的tmx市就像是被惯坏了的孩子,从来不会让任何人摸清它究竟想要什么,明明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放晴,却偏偏阴雨连绵,将整座城市润浸在灰蒙的天色中,就连人们的心情也随着阴霾的天气变得糟糕起来。

因为弑罪网站的关闭,网站的创建者“沉默的羔羊”也销声匿迹了,大家虽然都在猜测他的去向,却始终没有结果。整个诺大的tmx市只有一人知道真相。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刚刚关闭word文档,就发现刚刚还存在桌面上的文档文件已经凭空消失了,连“回收站”里也没有它的影子,不用想,肯定是“沉默的羔羊”搞的鬼。

柏皓霖已经与“沉默的羔羊”暗中联系好几天了,刚开始时,他还担心技术支援处的技术员会发现有人入侵,格外谨慎,不过经过他的观察,“沉默的羔羊”的黑客技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技术支援处的两名技术员和他相比,就像小学生和博士生,难以望其项背。

通过这几天的联系,“沉默的羔羊”已经慢慢对柏皓霖放下了戒心,虽然他的言语依然嚣张、自负,但也开始向他打听警方的动向。

根据这几天的接触,柏皓霖对“沉默的羔羊”有了一些了解,回想着这些天两人的对话,柏皓霖给出了一个初步的侧写:

“沉默的羔羊”早就在警方的电脑系统中来去自如,怎么会需要我去注意警方的反应?看来此人性格有些莽撞,做事不太有条理,难道他在开办弑罪基金会时就没有想过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吗?还是仅仅是凭着满腔热血,就要与世间的不公分庭抗礼?!由此可见,他的年纪不大,应该不超过三十岁,开办基金会的钱是他自己的吗?还是运用一些黑客手段从银行挪用的呢?如果是这样,就应该有银行方面的报案,可是我查了最近两年的银行诈骗案,都没有相关信息,也就是说,“沉默的羔羊”身家丰厚。虽然他的电脑技术高超,但性格急躁,心理承受能力较低,说明此人具体自恋倾向和自卑心理的矛盾人格,而且不擅交际。

除了这些,柏皓霖对“沉默的羔羊”知之甚少。对他来说,柏皓霖就像一个透明人,对柏皓霖来说,此人的一切还都是迷,唯一对柏皓霖有利的是“沉默的羔羊”已经开始信任他了。

刚才“沉默的羔羊”向柏皓霖透露,他很快就要重开弑罪网站,并且会有大规模的“清扫活动”,可当柏皓霖问及具体事宜时,他却没有细说,只说很快就会知道了。

这已足以挑起了柏皓霖的好奇心,是因为罗于强吗?!

自罗于强召开新闻发布会后,接着弑罪基金会关闭,抢尸案已经渐渐淡出了民众的视线,眼看就这么要不了了之,可是就算抢尸案被淹没在时间和舆论的浪潮中,赵署长却还记得曾查到罗于强利用职务之便走私可卡因的事。署长关注的事,下属自然也格外上心,一处的警员对罗于强进行着24小时的严密监视。

罗于强也不是吃干饭的,他这几天格外谨慎,在他的辞职报告被上面拒绝后,他重新开始上班,每天伪装成良民的模样,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反倒教监视他的警员们无从下手。

电脑黑客2

柏皓霖正猜测着“沉默的羔羊”的下一步动向,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巡警部三处邀请他为巡警们宣讲如何解读肢体语言。

柏皓霖欣然而往,当他结束了授课时已经快到中午了,他回到办公室,一推门就看到陆菀钰正坐在他的椅子上,把玩着她卷曲的、枣红色的秀发。

“你怎么来了?”柏皓霖心中不悦,但语气还算平淡。

“怎么,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陆菀钰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她笑嘻嘻地说。

柏皓霖没有说话,虽然龚史案已经正式结案,但也看得出易云昭曾怀疑过他,万一陆苑钰做出对他不利的证词岂不是功亏一篑?!即是说陆菀钰对他的威胁依旧存在,所以现在他还不能和她撕破脸。

“25日是小妹的生日,我想给她办个生日聚会,不过她根本就没有朋友,参加的人也只有你我而已。”陆菀钰挑着眉头,得意地说。

“好,你定时间地点,通知我就是。”柏皓霖轻描淡写地说,就好像普通的男女朋友之间的谈话,哪怕他心里对陆菀钰卑劣的做法已是厌恶之极。

“呵呵,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我配合你就是了,不过……”柏皓霖很想嘲弄她几句,但转念一想,自己只图口舌之快,对目前的处境没有丝毫帮助,又将话摁了回去,“我需要给她买礼物吗?”

“买啊,你可是准姐夫呢!”陆菀钰满意地站起身,走到柏皓霖面前,用指甲轻轻滑过他的脸,“你不疼她,谁还疼她呢?”

“你想让她对我存有幻想?”柏皓霖明白了陆菀钰的意思,对她的鄙视和憎厌更是到达了顶峰,越是讨厌她,就越希望尽快摆脱她的束缚,所以柏皓霖知道自己更应该按原先的计划先设下几个心理陷阱,让警署的同事觉得陆菀钰与他分手后会不择手段地报复他、诬陷他。

“呵呵,希望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东西。明天下班来接我,可别再迟到了。”陆菀钰的语气带有些许命令。

“当然,我送你出去吧,如果陆小姐尝脸的话,可否与我共进午餐。”柏皓霖微笑着替她打开门。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很上道嘛!”陆菀钰满意地说。

两人来到离警署不远的一家餐馆,由于中午经常被白虎警署的警员占领,警员们戏称这里叫“警员之家”,菜很快上上来了,柏皓霖吩咐老板多拿了两双筷子,依照陆家的规矩,夹菜和食用的筷子分开,其间他不停地给陆菀钰夹菜,令周围用餐的客人都艳羡不已,她自然也乐于享受柏皓霖对她的示好。

吃完午餐后,柏皓霖送陆菀钰上了车,这才返回警署。

这顿看似寻常的午餐其实是柏皓霖故意做给别人看的,那家餐馆有不少警察,每个人都有好奇心和偷窥欲,相信他有女朋友的事情在今天下午就会传遍整个警署。

而这只是第一步。

柏皓霖刚将陆苑钰送走,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赵署长打来的:“小柏,你来趟。”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电脑黑客3

五楼,署长办公室

听到赵署长应了一声后,柏皓霖才推门而入,正巧赵署长正在接电话,他示意柏皓霖坐下:

“嗯嗯……,这就是重置的密码吗?”他一边说一边在一张便签纸上快速写下,“好,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后将便签纸顺手贴在了电脑屏幕的右下方。

赵署长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柏皓霖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因为柏皓霖为了查父亲柏文勋被害一案才潜入警署的!

——柏皓霖的父亲是一名法官,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偶像和学习的目标,但在七年前,在他父母亲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他的父亲被人刺死在家中!而他的母亲也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患上了自闭症,长住在tmx市医院的心理治疗所。

法官被杀,警方查案也格外卖力,很快,他们就抓到了凶手,并认定这是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

死者已逝,但生活还要继续,柏皓霖依旧以成为一名法官为目标努力着,他天资聪颖又勤学好问,最终在世界知名的tmx学府拿到了法学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半年前,就在柏皓霖按照自己幼时的理想、父亲生前的期许,准备到法院工作时,一个电话打破了他宁静的生活。

一名私家侦探打电话给柏皓霖,告诉他他的父亲并非死于入室抢劫,而是被人买凶杀害!原本柏皓霖将信将疑,但那名私家侦探很快被人杀死在侦探所里,与父亲有关的资料也被销毁,令人不得不怀疑私家侦探说的即是事实!

柏皓霖以实习为名,进入白虎警署,一边利用他的心理学知识帮助警方破案,一边暗中查证七年前父亲被害的真相。前不久,他才得知父亲被人谋害是因为对方怀疑他获得了一份会在tmx市引起腥风血雨的文件!而更令柏皓霖不能接受的是,这份文件根本是“莫须有”的!!

现在柏皓霖的唯一的线索就是七年前父亲被杀的案件资料——既然知道此案是有人欲盖弥彰、偷梁换柱,那么与此案有关的警员、警官以及签字认可此案的检察官、法官都是他的怀疑对象!只可惜以柏皓霖以前的权限只能看到最基本的,也是他早就知道的信息,故而他用犯罪心理学知识赢得了赵署长的信任,让赵署长特许将他在警务系统中的权限调整为警司职级。

可以当柏皓霖用自己的警员进入警务系统后,竟惊异地发现所有与此案有关的警员、检察官和法官都已死亡,更不可思议的是,审理此案的法官早在他父亲被害的半年前就已经病逝——柏皓霖还和父亲一起参加了他的葬礼,可现在他的名字却偏偏出现在“审案法官”一栏中!

柏皓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借尸还魂,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利用这些故者的名字来掩盖真正与此案有关的人!!

警务系统不是谁都能改的,如果能够找到修改这些信息的人……。柏皓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权限是无法查阅的,必须要拿到更高的权限才能看到!

电脑黑客4

而赵署长因为前期到国外培训了一个半月,tmx市的警务系统有一个设定,一个月必须修改一次密码,由于赵署长长时间的外出,他在系统中的密码已经失效,需要重置,而现在,他将就他的密码贴在了电脑屏幕下方!!

柏皓霖的呼吸变得短促起来,他不知道赵署长什么时候会修改密码,只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催促他现在就走过去将赵署长的密码记下,可是他仅存的理智在制止他!

赵署长放下电话后,言归正传:

“昨天我在高层会议中提到了你和犯罪侧写,高层中对此有两种看法,有部分很认可,也有部分持怀疑态度,最后司马警监给了一个折衷的办法。”他说着将三个文件夹放在柏皓霖面前,“这里有三起案子,你选一个跟进,今天下班前告诉我。”

柏皓霖知道这是高层给他出的考题了。

回到办公室,柏皓霖将三份文件一一浏览。

第一个文件夹里装的是三起盗窃案,案子不大,丢的也只是一些现金、珠宝、手机等等,之所以将它们放到一起,是因为失窃的家庭居住在高层,没有安装防护栏,现场种种迹象表明小偷是利用卫生间外侧的水管攀爬上去,趁着晚上主人熟睡将放置在客厅的钱包、手机等物偷走,所幸失窃家庭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盗窃者应该是单独行动,或是有一、两名同伙。疑犯的年纪较轻,胆子大,手脚俐落,但并不聪明,因为有两家卫生间的窗台上还留着他的脚印。疑犯对作案地点熟悉,肯定曾经踩过点。

根据其中一家男主人的证词,他半夜小解时听到客厅有声响,就去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看到客厅旁边的卫生间的灯开着,当时他迷迷糊糊地还以为是忘记关灯,也没看里面,直接关灯睡觉,第二天早晨起来才发现女主人的皮包放在卫生间,里面的东西倒了一地,他们这才知道遇到了小偷。

如此看来,罪犯只为盗取钱财,还没到谋财害命的地步,只要让巡警部门多留意各社区出现的无业人员,加强夜间巡逻,同时告诫市民尽量安装防护栏,注意安全即可。

第二个文件夹里的案子则是诈骗案。连续两周,警署接到四名老人报案说被人下了迷药,受害者都是在公园锻炼或是去市场买菜的途中,突然感到有人拍了他们的肩膀,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乖乖地将身上的现金、金饰交给对方,更有甚者将自家多年的存款都双手奉上,等他们醒悟过来,对方早就逃之夭夭了。

看完受害者录下的口供,柏皓霖不禁哑然失笑。

这世上再厉害的迷药也不至于拍拍肩膀就能将人迷倒,多半是这些老人听信了骗子的花言巧语,等他们向家人提起时才知道自己上了当,但又不愿承认自己被骗,只得推说被人用药迷了,以此为自己开脱。

其实大多数的骗术都不算高明,无非是抓住人们贪便宜的心理,只要相信天上不会掉馅饼,就不会上当受骗。

第三个文件夹里装的则是几起失踪案,失踪者的年龄、性别、身世不尽相同,有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少的高中生,也有二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女白领,还有年近三十,刚生下孩子的妈妈,以及二十出头的男大学生。

电脑黑客5

柏皓霖注意到其中一名失踪者即是对陆亚茗强奸未遂的那个男生,他的资料极其简单:

吴树悌,男,二十二岁,tmx学府大学部营养学专业四年级学生,于3月19日下午六点失踪,曾有过离家出走史,尚未收到任何绑架信息。

在廖廖数语旁有一张吴树悌的学生照,照片里,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梳着学生头,由于眼睛小,又耷拉着脑袋,令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从资料中不难看出,警方对一个本来就有着离家史的少年没花多少的功夫,只是备个案而已,也根本没有将目光放到陆亚茗身上。

诚然,陆亚茗杀他属防卫过当,他也罪不致死,但对于这样一个强奸未遂者,柏皓霖不会对他有一丝的同情和愧疚。

柏皓霖亲自将他的尸体切割成数块,又亲自丢进下水道,想必现在已经冲到太平洋了,所以此人对他来说,并不在失踪名单,而是死亡名单里。但问题是,赵署长为什么要给他这些照片?为什么他将这些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的失踪案连同两起小案子一起交给柏皓霖?是想试探他吗?

这几名失踪者唯一的相似之处是他们都是毫无预兆地失踪,比如高中生在失踪前曾给家里打电话说他临时要参加补课;女白领告诉同事要去见一个朋友;妻子对丈夫说要去超市买东西;而吴树悌则在去见陆亚茗之前给他母亲说要出去,至于去哪儿、找什么人却只字未提。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的家人也没有收到任何有关绑架的信息。

柏皓霖觉得受害者之间的联系太过薄弱,更何况里面还有他亲手杀死的吴树悌,让他不得不想是不是赵署长在试探他?!

但柏皓霖很快就打消了心中的顾虑,赵署长最关心的是他的前程,他现在紧咬着罗于强不放有很深的政治意图,至于其他的案子,他根本就不关心。

很明显,赵署长之所以将柏皓霖和犯罪侧写放到警署高层面前,是因为利用犯罪心理和行为分析的白虎警署开创了警署的古今未有之事。赵署长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小小的署长了,若是他能促成犯罪侧写在tmx各大警署中的广泛应用,将是他最大的政治资本。

由此可见,赵署长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失踪案里浪费时间,他将吴树悌的失踪档案放到柏皓霖面前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确定了自己并没有被盯上后,柏皓霖心情放松了不少,他开始重新思考:

为什么赵署长将吴树悌的失踪案连同这些失踪案一共交给他?在他眼里,这些失踪案有什么共同点吗?里面是否还有他没注意到的细节?

对这些问题越是找不到答案,柏皓霖的心中就越是忐忑,虽然他告诉自己赵署长不可能将吴树悌的事归咎于他和陆亚茗身上,但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安,这恐怕就是人们常说的“作贼心虚”吧!

电脑黑客6

柏皓霖告诉自己不能胡思乱想,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心情平静了许多,他又翻看了两遍文件,还是没有发现这些失踪者之间有任何交集。

柏皓霖想在系统中查查失踪者的其他联系,却赫然发现桌面上有一个新建的word文档,不用说,是“沉默的羔羊”留给他的,只见文档里写着:

“警方还在监视罗于强?”

柏皓霖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他没打算放弃对罗于强的悬赏,或许心里还盘算着要提高赏金,柏皓霖对罗于强的可耻勾当也没有丝毫好感,就算“沉默的羔羊”不花钱买他的人头,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可是现在,柏皓霖反倒觉得“沉默的羔羊”若还是纠结在罗于强身上的话,事情反而会陷入更加糟糕的境地,于是他回复:

“是的,还在追查可卡因。你准备怎么做?”

“提高赏金!!我就不信除不了这个毒瘤!!”“沉默的羔羊”情绪有些激动。

“这个世界的毒瘤有很多,何必盯着这一个?况且现在警方将他盯得很紧,就算有人想杀他,恐怕也难以下手。”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柏皓霖没有回答“沉默的羔羊”,而是反问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其实罗于强的事是有人在运作的,所以您才封他们的ip、删他们的贴子,没想到他们却恶人先告状,反让您陷入不利之地,对吧?”综合分析前后的反差,这些都不难猜到。

“你还算聪明。”

“请容许我提一个小小的建议。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暂时放过罗于强呢?”

“什么?你他妈有病啊!那个人根本该杀!!”“沉默的羔羊”怒道。

“现在言论上对您不利,纠结于一人的生死倒不如改变整个社会的现状!不过您根本不用在网站上承认杀罗于强是错误的,因为您根本没有错!”在柏皓霖看来,现在“沉默的羔羊”已成众矢之的,而他也确实有些冤枉,柏皓霖知道以罗于强的手段,自负、急躁的“沉默的羔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倒不如以退为进。

“哼,那是当然!”“沉默的羔羊”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

“您不用发表任何与罗于强有关的申明,只需将他的置顶取消,选几个资料库中典型的案件,在网站上对其审判,大家的视线自然就会转移到别的地方了。这样的话,罗于强也不会再跟您对着干,更没有人在网站上捣乱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这样,您看如何?”

“沉默的羔羊”没有回复,几分钟后,文档像上次一样被彻底删除,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但柏皓霖知道,他同意了。

看着恢复如初的电脑桌面,柏皓霖长长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与“沉默的羔羊”合作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挑战——从前他一向喜欢坐在幕后,运筹帷幄,而这次他却冲锋在前,陷入被动。

和“沉默的羔羊”交涉完后,柏皓霖的心思又回到了失踪案上,他在警署的系统中查了六名失踪者的资料,虽然吴树悌的资料不用细查,但他还是想知道赵署长是出于什么原因将他也放入其中。

电脑黑客7

因为六个家庭都没有收到绑架信或是绑架电话。如果受害者只是小孩,则有可能是拐卖,如果受害者全是女性,有可能是诱拐,可不管是六名失踪者的年龄、性别、社会圈子还是他们最后出现的地点、曾经到过的地方都没有任何交集,就像是随意地将他们放在一起似地。

确定受害者类型是进行犯罪心理侧写的第一步,若是受害者之间毫无关联则很难确定是同一凶手或同伙所为,但也有连环杀手对受害者并不挑剔。

一种是无特定目标凶手,与大多数连环杀手不同,他们不以某一类型的受害者为目标,任何人都可能成为他的猎物,他们杀人是需要被认同。既然是为了让别人认同而杀人,则不会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杀手,他一定不会将尸体藏匿起来,所以与本案失踪的情况不符。

另一种则是精神错乱的凶手,他们也倾向于偶然选择受害人,可是他们不会隐藏行凶的证据,也与失踪的情形不符。

柏皓霖再三翻看档案依旧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很快就要到下班时间了,柏皓霖只得硬着头皮到赵署长的办公室报告自己的选择结果:

“赵署长,第一桩连环盗窃案和第二桩连环诈骗案更多地应该从前期防范为主,所以我想跟进的第三桩连环失踪案,只是——”说到这,他脸露愧疚之色,“因为时间太短,我还没有查出这起失踪案之间的联系。”

赵署长点点头:“那你就将手上的工作暂且放下,全力查探此案吧!”

柏皓霖知道自己过了关,放心了不少。

柏皓霖回到办公室,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入手,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游走于各个资料库,一直到晚上八点多,却依旧没有头绪。

柏皓霖知道这么做不是一个好办法,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查证的办法,就在他焦头烂额,却依然没有任何进展时,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

“柏先生,明天是我的生日,你……”陆亚茗柔弱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你姐姐已经告诉我了,我会来的。”柏皓霖知道她想说什么。

“姐姐已经……,”陆亚茗原本就很细弱的声音更小声了一些,她停了停,随即声音又清亮了一些,“你能来就好了。”似乎只要能看到他,不管他的身边是否站着别的女人,她也会觉得幸福。

“嗯,那明天见。”柏皓霖挂了电话。

柏皓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卷入陆家姐妹的恩怨中,陆亚茗太软弱,根本不是陆菀钰的对手,他一方面受制于陆菀钰,另一方面又是陆亚茗的帮凶,再加上奸猾的罗于强以及“沉默的羔羊”的监视,柏皓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是在刀尖上跳舞。

对陆亚茗,柏皓霖心存怜悯,又多了一分愧疚,否则他也不会冒险替她处理尸体,可是现在,因为自己有把柄被陆菀钰抓住,他不得不助纣为虐,即使知道她的笑容背后满是心伤的泪水,他也只能视而不见。

想到这些,柏皓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是坠入冰谷,他索性离开了警署。

电脑黑客8

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柏皓霖驾车向附近最大的商场驶去。

柏皓霖很少逛商场,也不知道商场何时关门,当他看到商场依旧灯火通明时,不禁松了口气。

导购小姐很热情地帮柏皓霖选了一条简傲超凡的铂金项链,除了用这种方法补偿陆亚茗外,柏皓霖不知道还能用其他方式表达自己的歉意,所以柏皓霖马不停蹄地去了寒舍。

接到柏皓霖的电话后,陆亚茗早早地等在了后门,她站在寒风中翘首以盼,心跳随着时间的流失越来越快。

当看到柏皓霖的车向自己这么驶来,陆亚茗不禁小跑着迎了上去,柏皓霖打开车门让她坐在副驾驶位:

“等多久了?”看着她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柏皓霖不知说什么才好。

“没多久,我也刚出来。”陆亚茗撒了一个谁都能揭穿的谎,她甜蜜地笑着,心里的暖意在她接到他的电话那刻起就已流便全身,哪里还会觉得冷?

“这个。”柏皓霖拿出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她,“生日快乐。”

“柏先生。”陆亚茗一看包装的盒子就知道里面放的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饰品,她惊讶不已,“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二十岁的生日,一辈子只有一次。”柏皓霖没料到她会拒绝,只得道。

“不行,太贵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陆亚茗咬着下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么贵重的东西应该送给姐姐。如果柏先生一定要送我东西的话,一个可爱的公仔就好了。”

柏皓霖第一次送女孩子东西就被拒绝,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处理,气氛有些尴尬。

“柏先生有这份心,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你能来,这已经是给我最好的礼物。”陆亚茗冲柏皓霖露出甜甜的笑容,可是她的眼角却带着笑,“如果不是柏先生,我恐怕已经……”

“那件事不要再提。”柏皓霖打断她的话,“我已经全都处理好了,你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全都忘掉吧。”

“嗯。”陆亚茗轻轻点头。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你。”柏皓霖心里隐隐有些失落,“那明天见。”

“好,你开车小心。”陆亚茗不忘告诫他。

直到看着柏皓霖驾车渐渐消失在街尾,陆亚茗方才返回寒舍,只是她娇柔的脸上挂着一丝浅笑。

柏皓霖回到家,打开弑罪网,上面依旧显示“网站正在维护”的字样,柏皓霖吁了口气,但他深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

强强联手1

弑罪网已经关闭快两周了,先前民众们还很热衷猜测网站关闭的原因,但时间一长,民众们茶余饭后围绕着弑罪基金会的话题就开始显得有些枯燥,那个曾经在tmx市刮起渲然大波的弑罪基金会正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同时陈三金杀死罗于烈的案件一审也已经结束了,因陈三金是过失杀人,又尚未成年,再加上他的辩护律师巧如簧舌,最后判处他有期徒刑八年。民众对这个审判结果还算满意,抢尸案至此可以算是结束了。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再一次查看失踪案的所有资料,就在他的屏幕被多个窗口填满时,一个word文档突然进入他的视线:

“现在警方有什么动向?”

不用说,又是“沉默的羔羊”,柏皓霖吁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敲打着:“弑罪网关闭了那么长时间,差不多已经放弃了。”

“我已经重开了!!”

柏皓霖在地址栏输入弑罪网的网址,按下回车键。

果然,昨天晚上还显示出“网站正在维护”的弑罪网现在已经可以进入了,论坛被一堆置顶贴淹没,贴子的标题也极其吸引眼球,比如:“朱雀区区长曾因**少女被警方抓获,后因证据不足逃脱了法律制裁!”、“审计署熊副署长的独生子醉酒驾车撞死两人,因证据不足被无罪释放!”、“xw区区法院章院长的情人卒死在他家,警方竟草草结案!”……,诸如此类。

柏皓霖点击进入,每一个贴子里不仅将警方内部的所有资料详尽列明,甚至还将资料库中的修改信息直接铐屏贴上,以表明自己绝非空穴来风,贴子下方依旧是一个选择题:“此人是否当诛?a、杀;b、不杀”,细数一番,这样的贴子竟多达十五个,且每一起案子都提供了20万美元的悬赏金额。

看到这些,柏皓霖不禁吸了口凉气,他原想“沉默的羔羊”只需要找三、四个典型的案例即可,目的只是为了转移民众和警方的视线,没想到他竟用了那么多!

弑罪网的论坛也开始重新升温,已经有人开始跟贴、投票,而且大多数人都对此表示极大的愤慨。

“怎么样?”文档又一次映入柏皓霖的眼帘,看来“沉默的羔羊”的耐心不怎么好。

“这么多?”柏皓霖觉得这么做很是不妥,“沉默的羔羊”的矛头对准了警署,很快就会成为全市所有警察的公敌!

“我还觉得不够呢!”就算没有面对面,也可以想像此时“沉默的羔羊”不屑的神情。

柏皓霖不知道怎么说,他还没来得及回复,“沉默的羔羊”又说话了:“别磨矶了,快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反正你现在也没做正事!!”

“我是在查资料。”柏皓霖没好气地说。

“不就是几起失踪案吗?我帮你查就是了!”

看了他的话,柏皓霖心里很不舒服,虽然早就知道“沉默的羔羊”对他进行着监视,但从他口中证实让人愉快不起来。

“那好吧。”柏皓霖也实在没辄了。

柏皓霖话音刚落,电脑屏幕就变得一片漆黑,而显示器和主机的灯还亮着,他知道“沉默的羔羊”已经开始动手了。

柏皓霖拿上失踪案的文件夹,离开了办公室。

强强联手2

路过技术支援处时,柏皓霖透过玻璃窗看到小关和小程正神情严峻地在键盘上快速敲打着,看来他们已经知道弑罪网重开了。再到三楼,刑侦部已经像炸开的锅,四名警司和几名警长都不约而同地快步走出各自的办公室,柏皓霖拉住跟他比较熟识的朱警长,问道:“朱警长,出什么事了?”

“弑罪网又开了。”朱警长蹙着眉,“这几年一些处理不当的案子都被曝光了,刘警督正召集我们开会。”

“怎么会?”柏皓霖佯装惊讶。

“这事儿完不了。”朱警长摇着头,离开了。

“沉默的羔羊”将那些案件曝光,无疑是将警方的遮羞布毫不留情地扯了下来,很快,舆论就会将警署推上风口浪尖。在警员们的心里,他这么做与在大厅广众之下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没有区别!若是说以前抓拿“沉默的羔羊”只是作为警务人员的工作职责,现在已经事关警察的荣誉了!

对“沉默的羔羊”的做法,柏皓霖不置可否,他原本期望“沉默的羔羊”可以用更加理智的手法来惩恶除奸,可是现在他再一次辜负了柏皓霖对他的期待——他反倒将事情搞得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复杂了!!

柏皓霖来到一处,一处的警员正三两个围在一起嘀咕着,话题当然离不开弑罪基金会。

“听朱警长说弑罪网重开了?”柏皓霖走到三名警员旁边,问道。

“是啊,这次真够呛,直接把枪口对准我们了,真是找死!”坐在办公桌前的警员一边说一边快速移动着鼠标,指着其中一个标题道,“‘靓丽’的事也被曝光了!有好戏看了!!”

“‘靓丽’的什么事?”柏皓霖知道“靓丽”是tmx市一家有名的娱乐会所的名字,位于青龙区,里面有足浴中心、桑拿中心、ktv、酒吧、舞厅等,总之娱乐项目都一应俱全。

“我听青龙区的同事说‘靓丽’有一种点酒服务。”站着的警员神秘兮兮地说,“这种服务只有高级会员才能享受。”

“我也听说过,酒都是同样的香槟酒,价格从500至5000不等。”

“为什么?”柏皓霖不解了。

“价格的差异源于送酒小姐。”站着的警员解释道。

即是说“靓丽”经营的是色情服务了,但tmx市的娱乐行业有哪家只做正经行当?所以柏皓霖又问:

“这不是和花牌坊差不多吗?”花牌坊是tmx市有名的红灯区。

“怎么会一样?花牌坊的姑娘们都是来去自由,人家也是正大光明地开门做生意,我听说这‘靓丽’不仅有稚儿,还是有进无出,反正青龙区也突袭了几次,全都无功而返,查的时候,人家比天山上的水还干净!”

即是说青龙警署中有人与“靓丽”通风报信,以至每次突袭都无功而返了。

柏皓霖皱起了眉头,和两名警员闲聊了一会儿,从旁侧击地问了罗于强的事后,他去了法医处。

强强联手3

推开法医处厚重的大门,柏皓霖看到秦思烨正和别人聊天,由于此人是背对着门的,柏皓霖无法看到对方的长相,不过此人身材娇小,目测身高只有一米四,只到秦思烨的肩膀,像小丸子似的黑发服服帖帖地附在脑后,从背影看应该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但她却穿着一套老气横秋的深色西装,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啊,皓霖,我来给你介绍。”秦思烨热情地招呼着。

那人回过头,竟是年纪六十来岁的婆婆。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只是她的头发乌黑,应该是染过的,就像迷你版的小人儿。

“她是新来的法医,江姨。”秦思烨道,“江姨,他是柏皓霖,是署里的心理医师,他的办公室就在咱们隔壁,是邻居哦。”

“柏皓霖,”江医师扶了扶眼镜,黑色的眼球咕噜噜地上下打量着柏皓霖,“幸会幸会。”她说着主动伸出手。

由于身高的差异,柏皓霖微微弯下腰与她握手:“您好。”

与柏皓霖握手后,江医师对秦思烨说:“思烨,我去跟程警督打声招呼,你先忙吧。”

待江姨走后,柏皓霖忍不住问:“她是从别的署借调来的?”

“不是,她以前是临床医师,退休好几年了,是警署重金外聘的,以后我跟她负责白班,刘医师和另一名法医负责夜班。”法医处缺人已经很久了,现在总算有了新的法医到岗。

“秦医师,我的电脑在杀毒,能不能借用你的电脑?”柏皓霖道明来意。

“没问题,你随便用。”

柏皓霖登陆了弑罪网,在论坛第一页的置顶贴中找到了“地下魔窟!靓丽绝对黑幕!!”,点击进入,里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段。

文章的大意是“靓丽”里的小姐都是被胁迫卖淫,有的是监狱里的女犯人,因为长得稍有姿色,被某些人运用手段“保外就医”了;还有的则是打着招服务员的幌子找的小姐,更有甚者是一些未成年少女。

只要她们一踏进“靓丽”的大门,就马上被控制了,从此失去了人身自由,每天只做一件事——取悦客人,她们就像母狗一样活着。她们的工资被“靓丽”以各种借口黑掉,什么管理费、化妆费、培训费、服装费等等,可以说那些女孩子没有倒贴就不错了。她们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客人的小费,当然小费是前台结帐时一起算的,她们只能拿到其中的20%,不过有些识相的小姐做得好的话,一年也能拿到十来万,但这笔钱只是帐面上的,要等她们退休“靓丽”才会支付,只有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小姐从“靓丽”退休。如果小姐生病了,“靓丽”根本不会带她们去看医生,而是把她们关进地下室的一间小黑屋,任其自生自灭,如果小姐死了,晚上就被会“靓丽”的保安装进一个麻袋丢到海里。

更令人称奇的是,“靓丽”的这些事从来没有曝光过,一到警察临检,“靓丽”都是从事着正当职业,所以它连续五年都被评为了“明星服务企业”。

至于“靓丽”的背后靠山是谁,贴子里并没有提,当然也没有抛出“某某人是否当诛”的投票,所以与其他贴子相比,这篇贴子的点击率和回复率都不尽人意,受关注的程度也锐减。

贴子里的措词严厉,几乎每一处都是用数个惊叹号代替其他标点符号,看得出写贴子的人极端愤怒,很像“沉默的羔羊”的风格。

柏皓霖摸着下巴,再次阅读这篇贴子,同时思考着“沉默的羔羊”究竟从何种途径获得“靓丽”内部消息?黑他的网络?但从贴子中的字眼行间不能看出,“靓丽”的手段极为谨慎,他们可能把最重要的、足以定罪的信息放到不可靠的网络上吗?更何况他可是连“靓丽”的工资分配都了如指掌,不得不让柏皓霖怀疑他是否与“靓丽”有关。

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柏皓霖暗忖着,如果顺藤摸瓜,揪出“沉默的羔羊”也不是不可能!

强强联手4

“真不是东西!!”秦思烨愤忿的声音从柏皓霖身后传来,他不用回头都可以想像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这鬼地方究竟是哪些垃圾王八蛋开的??”

“奇怪的是,‘沉默的羔羊’并没有说,与他平时的作风不符。”柏皓霖也表现出疑惑。

“恐怕他也不知道吧?”秦思烨猜测。

相比而言,柏皓霖更关心他的消息来源,他想了想,问:“秦医师,这台电脑你注册过弑罪网了吗?”

“嗯。”秦思烨输入她的用户名和密码后,在贴子下方的回复框里敲打着:“羊子,你这篇贴子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咩?你一直以来都是非常注重证据的,就连警署的资料库你也敢铐屏,怎么这篇连一张图片也没有?无图无真相哦!”

只要等着看“沉默的羔羊”如何回复,就能从中窥其端倪,不过想必此时他正忙着帮柏皓霖查失踪案的资料,暂时无暇顾及。

柏皓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电脑屏幕依旧漆黑一片,他试着晃了晃鼠标,屏幕还是没有反应。

没有电脑,暂时做不了什么事,柏皓霖走到书架前,拿了一本书开始阅读。

也不知过了多久,柏皓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陆菀钰打来的,柏皓霖想起今天晚上是陆亚茗的生日。

柏皓霖没有接,他将手机放在桌上,任其响个不停,等手机铃声停止后,他拿起电话,给陆菀钰打了回去,压低声音:“菀钰吗?我在开会。”

“你们怎么那么多会?”陆菀钰不满地说。

“没办法。有事吗?”

“还不是那小贱人的事。”陆菀钰话语里满是鄙夷,“我在西餐厅订了座,你能准时下班吧?”

“不好说。我尽力。”

“算了,谁让你那么忙,你直接去西餐厅算了,记得给她买礼物。”陆菀钰让了步。

“嗯,那晚上见。”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想了想,查询了“靓丽”的预订电话,订下ktv的一间包房。

直到下班柏皓霖的电脑都一直处于黑屏状态。

柏皓霖并没有打算准时到西餐厅与陆家姐妹碰面,他到法医处,正好遇到刘家杰来上班,他告诉他自己的电脑正在杀毒不能使用,想借用法医处的电脑,刘家杰爽快地答应了。

自弑罪网重开,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在这仅有的几个小时,人气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有好几个贴子的点击率都已经到了十万,当然了,赞成票也占了90%以上。

柏皓霖仔细浏览了一些贴子,如他所料,大家的视线也成功地从罗于强身上转移到了审计署熊副署长、朱雀区区长、xw区法院院长等人身上,弑罪网又恢复了审判罗于烈时期的盛况。

“小柏,你也关心弑罪网?”刘家杰一边换衣服,一边说。

“嗯,这种事真是百年难得一见,我们真是赶上了。”

“不知道技术支援处有没有进展,已经快一个月了,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刘家杰嘀咕着。

“我听小关说,那个‘沉默的羔羊’委实厉害。”

“他那么厉害就不用做缩头乌龟了。”刘家杰似乎并不认可“沉默的羔羊”的做法,“用那么多钱买凶杀与自己无关的人,不是疯子就是神经病。”

“他应该是想构建他心中的理想社会吧?”

“天真!和以前的我一样。”刘家杰冷哼道,“那小子肯定年纪不大,等他到我这个年龄,性子全被磨光了,什么人情冷暖也都看透了,还谈什么改变社会?还拿出那么多钱,真是个疯子!要我说,社会啊世界啊怎么样,关我鸟事,只要自己能活得好,管他作甚?”

听了刘家杰的话,柏皓霖没有答腔,心里对他却满是鄙夷之情

强强联手5

柏皓霖无法评判“沉默的羔羊”这么大张旗鼓地买凶肃杀奸恶之人是对还是错,但在内心深处,他有一种找到同伴的感觉。他的父亲对他影响最大的就是社会责任感和正义感。虽然他走上了与他最初的理想完全不同的道路,但动机却一直未曾改变过,他并不期望有人可以理解他的想法、他的做法,可是从自己身边的人口中听到如此冷漠的话语,他还是觉得不舒服。

刘家杰似乎没有注意到柏皓霖对自己的看法并不认可,他继续自顾自地说:“哼,我也曾经想改变社会,但最后还是社会改变了我。”

就在这时,柏皓霖的电话响了起来,不出所料,是陆菀钰。

“喂?”

“亲爱的,会开完了吗?”陆菀钰的声音嗲嗲的,应该是因为陆亚茗在旁边的缘故。

“没呢,不是说了我会晚点到吗?”柏皓霖压低声音,有些不耐烦地说。

“大概多久?”陆菀钰也有些不高兴了。

“还有一会儿,就这样。”柏皓霖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女朋友?”刘家杰从柏皓霖的语气中听出端倪,他笑问。

“唉,是啊。”柏皓霖吐了口气,“女人真是麻烦,一时半刻见不到你就怀疑这怀疑那的。”

“这种女人绝不能当老婆,把她甩了不就得了?”

“她自尊心太强,肯定受不了。”柏皓霖苦笑着摇头。

“既然大家都不合适,还管她自尊心干嘛?”刘家杰不以为然地说。

两人正说着话,柏皓霖的手机响起了短信音,他打开一看,是陆菀钰发来的,上面写着:

“我管你在做什么!!你快点给我过来!!小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短信里的每字每句甚至连标点符号都喷着火。

“你看,这就是女人。”柏皓霖一边将短信给刘家杰看,一边叹息着摇头。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太软弱了!”刘家杰从鼻子里哼了两声,“女人都犯贱,你越对她好,她越是要骑到你头上!!”

柏皓霖笑了笑,向刘家杰告辞了。

他故意惹陆菀钰生气,给他人留下她性格古怪,蛮不讲理的印象。

这是第二步

强强联手6

tmx市东斗街南三段15号,某高级西餐厅

柏皓霖到餐厅时陆菀钰正黑着脸,她面前的陆亚茗则低着头啜饮着咖啡。

“对不起,久等了。”柏皓霖坐到了陆菀钰的旁边。

“没有,我们也刚来不久。”陆亚茗忙道。

陆菀钰没有说话,脸带愠色。

“别生气了,你也知道开会是不能接电话的,今天晚上我做东,当是赔礼了。”柏皓霖笑嘻嘻地对陆菀钰说。不等她说话,他就示意旁边的服务生,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了:

“三位要点什么?”他说着将菜单递给他们。

“亚茗,今天是你生日,你先点餐。”柏皓霖见陆菀钰依旧不说话,径自对陆亚茗说。

“这个……”陆亚茗看了看陆菀钰,却不敢点餐。

“你姐夫都说话了,你还磨矶什么?”陆菀钰白眼一番,不客气地说。

“那我就要熏鲑鱼、香煎牛扒和五色沙拉吧。”陆亚茗小声地说。

“好的,您想要喝点什么?”

“嗯——,柠檬汁就好。”

“好的,甜品想要布丁还是冰淇淋?”服务生一边写,一边问。

“芒果布丁吧。”

“这位小姐呢?”服务生转向陆菀钰。

“鸡茸竹荪汤、法式炸虾和炒带子西兰花。”陆菀钰说着将菜单递还给服务生。

“好的,您想要什么甜品?”

“不了。”

“这位先生呢?”

“局蜗牛、黑椒牛扒、法式烩土豆。再帮我开一瓶顶级红酒。”

“柏先生,这个,太贵了。”陆亚茗忙道。

“他迟到了,是应该狠狠地宰他。”陆菀钰见柏皓霖给足自己面子,僵冷的表情也缓和了一些,“还有,给你说多少次了,要改口叫姐夫。”对陆亚茗,她依然没有好声气。

陆亚茗低下头,抿抿嘴,没有说话。

“亚茗,这是我和你姐姐送你的生日礼物。”柏皓霖不失时机地将包装好的铂金项链递给陆亚茗。

“这个……”陆亚茗没想到柏皓霖会将这个项链当着陆菀钰的面送给她,现在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是啊,我们一起买给你的,你就收下吧。”陆菀钰也说。

“那,谢谢。”陆亚茗只得接过。

有柏皓霖在,这顿饭还不算沉闷,吃完饭后,柏皓霖提议:“我在‘靓丽’订了ktv包间,不如去唱唱歌热闹热闹吧。”

“只有我们三个怎么热闹?再说小妹也没有可以叫来一起玩的朋友。”陆菀钰道。

“要不你叫你的闺蜜们来吧。”柏皓霖道。

“我不喜欢太吵。”陆菀钰轻描淡写地说。

很好,她没有深交的朋友,即是说她把我的事告诉他人的可能性不大。柏皓霖心道。

“还是回家了吧?”陆亚茗小声地说。

“生日怎么能草草了事?”柏皓霖不同意,“去坐一会儿,听听歌也行。”

陆菀钰没反对,陆亚茗当然也同意了。

强强联手7

tmx市北尾街东一段,靓丽娱乐会所

靓丽座落于青龙区的黄金地段,绚丽多彩的霓虹灯铺洒在八层楼高的娱乐会所上,看起来异常华贵。三人刚下车,站在大门边的迎宾小姐和泊车员就同声道:

“欢迎光临!”

柏皓霖将车钥匙递给迎上来的泊车员,从旋转门进入靓丽大厅。

靓丽的内部亦是装簧别具一格,里面金碧辉煌、雕梁画栋,不管是等待区桌上的摆设,还是服务员的头饰都极为华美,不愧“靓丽”的名字。

由于之前柏皓霖预订过,在报上名字后,服务员就将他们带到了四楼的ktv包间。

陆亚茗似乎很少来这种地方,显得很拘谨,陆菀钰还算放得开,她一进入包间就要求柏皓霖与她情歌对唱。柏皓霖知道她的心思只想看陆亚茗伤心难过,配合了她一会儿,借口去ktv的超市买酒,离开了包间。

柏皓霖还没走到服务台,服务员就笑容可掬地问: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我想点酒。”

“酒类在超市就有卖,请您前面左转。”服务员道。

“小姐,我们就别绕圈子了,”柏皓霖一边说一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柜台上,“上次我跟我朋友到你们这里玩过,我知道只有会员才有资格享受特别的服务,不过我想你一定有办法让我暂时成为会员吧?”他语毕将钱往她面前一推。

“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服务员为难地看着柏皓霖。

“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旁边一位大堂经理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

“我想点酒。”柏皓霖重复着那句话。

“这位先生说他曾和朋友来过,不过他不是会员。”服务员解释道。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没有这种服务,可能是您记错了。”大堂经理矢口否认。

柏皓霖看他一脸的笃定,知道此人不会凭自己三言两句就给他开绿灯,只得转口道:“那好吧,怎么才能成为你们的会员?”

“我们的会员是不对外的,不过请不用担心,非会员与会员享受的服务都是一样的。”大堂经理说着向柏皓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您的包间在哪儿,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不用了,谢谢。”柏皓霖知道从他嘴里探不出什么,只得作罢。

看来“靓丽”的入会标准不是一般地严,没见过哪家娱乐会所连送上门的生意都不愿做的,可见“沉默的羔羊”放在弑罪网上的资料并非空穴来风。

那么“沉默的羔羊”又如何得知靓丽的黑幕呢?

柏皓霖并没有马上急着回包间,他装作迷路的样子,四处走了走。

靓丽内部只能通过电梯抵达,楼梯间的门只有服务人员才能打开。柏皓霖先乘电梯到二楼,二楼是足浴中心,三楼是桑拿中心,四楼是ktv,五楼是酒吧和茶吧,六楼是舞厅,都没有特别之处。可是当柏皓霖按下七楼的按钮时,电梯没有上行,柏皓霖以为电梯出故障了,他再按了一次,依旧没有反应,这时他才发现按钮下方有一个插槽,插槽处显现的是红灯。

难道需要会员卡才能到七楼?柏皓霖暗忖着,他试着按八楼,与七楼是同样的反应。

柏皓霖按下四楼的按钮,电梯开始下行,插槽的灯也熄灭了。

不出所料,七楼和八楼必须通过会员卡才能进入,看来这幢看起来富丽、华美的娱乐城里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柏皓霖回到包间,按下不表。

强强联手8

此时,靓丽的监控室

监控室中有十几台电视机播放着靓丽内部的实时影像,一名监控人员已将方才电梯里的监控影像定格,他拿起电话,呼叫了安保部:“刚刚有人试图到七、八楼,……,没有,他回去了,根据监控录像,他是ktv0421房的客人,……,嗯,我已经让总台查了,房间是一位姓陈的先生预订的,应该是假名吧。”预订不需要提供真实姓名,所以他才有此判断。

安保部马上打电话到四楼的服务台,服务员将刚才柏皓霖要求享受点酒服务的事说了一遍,安保部叮嘱服务员必须严格按靓丽的规章执行,挂了电话,倒也没打算找柏皓霖的麻烦。

一个小时后,柏皓霖和陆菀钰、陆亚茗一起离开了ktv,三人走到大堂,正要离开靓丽,这时,有六人谈笑风生地迎面向他们走来,其中一人正是罗于强!!

罗于强并没有注意到柏皓霖,他和另外几人一起说笑着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前,柏皓霖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片,插入了电梯的插槽。

柏皓霖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半了,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进入弑罪网。

弑罪网的页面一打开,柏皓霖就注意到右侧的基金会奖金数额产生了变化——弑罪基金会原先的资金是四百万美元,之后支付诛杀罗于烈的奖金十万美元,即是说目前应该还有三百九十万美元,但现在基金会的奖金数额只余下三百三十万美元。

柏皓霖满肚疑肠地点击进入论坛,赫然发现在“朱雀区区长曾因**未成年少女被警方抓获,后又逃离了法律制裁!”、“审计署熊副署长的独生子醉酒驾车撞死两人,却被无罪释放!”、“xw区区法院章院长的情人卒死在家,警方竟草草结案!”三个贴子后面均有一个“已伏诛”的字样。在这三个贴子里,当事人的照片上都被打上了一个鲜红的叉。

已经有人下手了?柏皓霖暗自一惊,翻到了后页。

果不其然!在贴子的后页,有一个名叫“正义战士”的人在贴子后面贴出了朱雀区区长、熊副署长和章院长惨死以及凶手在犯罪现场被警方带走的照片。

从照片上大量的血迹来看,死者应该都是被人近距离用刀刺破大动脉,流血过多致死。

三名凶手都是未满十六岁的少年,他们稚气的脸膀上还有斑斑血迹,对着镜头的他们眼神迷离又冷漠,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更不清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这样的孩子哪里会知道什么“为正义而战”?与小三之流亦不相同,他们脸上尚存的童真并非伪装,身上也没有痞气,那他们怎么会不约而同地做这种残忍血腥的事?柏皓霖隐约觉得此事绝不单纯。

熊副署长的死亡地点在白虎区的北娄街,即是说他的案子极有可能是白虎区在处理。

柏皓霖也顾不得此时已是夜深人静,拔打了朱警长的电话。

“喂?”朱警长那边听起来有些吵闹,应该是在警署。

“老朱,我是皓霖,刚听说熊副署长的事,人捉到了?”

“嗯,他们正在审呢。”

“是吗?我马上过来。”柏皓霖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强强联手9

十一点一刻,柏皓霖抵达白虎警署直奔三楼刑侦部

刑侦一处全员加班,两名资深的警员正在对刺杀熊副署长的少年进入审讯,柏皓霖走过去,向站在单透镜外侧的郑警司打了声招呼,郑警司看了柏皓霖一眼就将视线重新放在审讯室内。

“平时喜欢上网吗?”坐在左侧的警员问。

“嗯。”少年已经换上了拘留服,他的手臂平放在桌上,双手握拳,他垂着头,视线一直落在自己前方,不敢看警员。

攥手反映此人克制着一种消极的态度;不敢与警员有目光接触说明他还有所隐瞒。

“为什么杀人?”左侧的警员又问。

“因为大家都说他该死。”少年的声音细弱又有些颤抖。

“你在八点二十四分杀人,八点三十一分打电话投案自首,八点三十七分就有人将现场的资料上传到网上,弑罪基金会在九点十二分将钱存入你的帐户,九点十七分就有人在多个atm机上将钱尽数取出。”警员一边说一边将atm机拍下的照片一一放在少年面前,可惜取钱的人戴着一顶遮了他大半部分脸的帽子,无法辨别其长相。

听了警员的话,少年的头埋得更低了:“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会不知道??”右方的警员他拍着桌子喝道。

少年不说话,只是摇头。

“不说实话今天晚上你就别想睡觉!!”右方的警员吼道。

“王警官就是这个性子。”左边的警察为自己的同事说话了,“不过你看啊,你还是未成年,只要能够和警方合作,交待同伙,我们还能向法官求情念你年少无知,关两年就放出来了,你还可以上学、工作,还能过自己的生活。”

“老吴,别费口舌了,他就是个惯犯!”王姓警员打开资料夹,将里面的纸一张张地摆在少年面前,“你才十五岁,你看看你的案底比我的鞋底儿都厚!偷车、偷钱包……,你除了人没偷,还有什么没偷过?老吴,我看咱也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直接把他送去重刑犯监狱,让那些强奸犯、杀人犯好好款待款待他!!”

听了王警员的话,少年打了个哆嗦,身子几乎缩成一团,却还是不开口。

任何人都看得出少年是受人指使的,他背上了杀人的罪名,控制他的人却拿着赏金逍遥快活。可是少年一直采用消极、防备的态度拒不交待,让警方无从下手。

“郑警司,想喝茶还是咖啡?”站在外面的柏皓霖突然问。

“茶吧。”

柏皓霖到自动售货机买了三罐咖啡一罐茶饮料,他把茶饮料给了郑警司后,径自走进审讯室:

“两位,辛苦了,这是郑警司犒劳你们的。”他将咖啡递给两位警员后,又递给少年,“渴了吧?这是你的。”

少年怔了怔,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过了咖啡,但他并没有喝,只是捧着它。

两名警员面面相觑,不知柏皓霖为什么这么做。

强强联手10

柏皓霖随即离开审讯室,郑警司不高兴了:“你怎么能给疑犯东西?”有时候警方会在审讯时故意不给疑犯东西吃、不给水喝,不让他睡觉,给他们心理和生理压力,从而逼他们就范。

“那孩子的眼睛里没有光泽,说明他受制于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不会因为警员的威喝交待实情。而且他的肢体语言表明他一直处于防御状态。如果让他一直用这种负面姿势,他的敌对情绪也会一直保持下去,不管我们说什么,他都不会开口。我给他东西只是为了打开他的肢体防御。”柏皓霖解释道。

听了柏皓霖的话,郑警司不再说什么。

少年现在双手捧着咖啡罐,虽然他依旧没有说话,但肢体动作也变得开放了一些。

柏皓霖知道一时半会儿审讯不出结果,他索性先回自己的办公室。

不知道“沉默的羔羊”查到没有?柏皓霖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电脑的显示器。

方形的光芒投射到办公桌上,桌面上有一个名字为“see!!”的文档。

柏皓霖屏着呼吸,打开了文档,内容如下:

“这他妈的是个什么世界!!!你给的那些失踪案,有好几起,在他们失踪后不久就会人做器官移植手术,不要告诉我这是巧合!!”文档下方将每一起失踪案对应的器官移植术手都一一列出,有做心脏移植的,有做肾移植的,还有角膜移植,至于器官来源,医院的系统备注只提到是匿名捐赠。

匿名捐赠?说是从黑市上买来的更准确吧!!

几乎tmx市所有成年人都知道有一个地下买卖器官的黑市,刚开始是一些急需钱的人通过黑市卖器官;后来偶尔也听说有些去夜店狂欢的人在喝下饮料后不醒人事,早上醒来会发现自己躺在放满冰块的浴盆里,身上有缝合的痕迹,经过检查,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的某样器官少了,却还不至于毙命;没想到现在竟然已经发展到草菅人命的地步!!

可是对方又是如何挑选受害人的?器官捐赠对血型的要求很高,就算血型匹配,也有可能会产生排斥,这个器官倒卖集团是怎么知道这些受害者的血型??

柏皓霖在文档中写下:“对方怎么知道他们的器官可以做移植?”

过了一会儿,文档下方出现一段话:“我查过了,这些失踪者中都曾经在爱丽斯体检中心体检过,体检中心留存了他们的数据!!他们的防火墙脆弱得是个人就能攻破,资料肯定是被人盗走了!!妈的!!你一定要查到是谁做的!!老子要花五十万买他的人头!!”

柏皓霖并不太认可“沉默的羔羊”关于失踪者都是被器官贩卖集团掳走的想法,因为相关的线索实在是太模糊了!而且仅凭这些就断定有器官买卖团伙未免太武断了,受害者去爱丽斯体检中心体检过或许只是巧合。

就算“沉默的羔羊”说得对,柏皓霖也不同意有黑客盗走爱丽斯体检中心资料的说法,如果确有其事,也是因为他们在爱丽斯体检中心有眼线!

可是这些资料一定是正确的吗?柏皓霖将资料再次浏览了几遍,一时之间找不到相应的突破口。

看来此事尚有待商榷。

兵行险招1

春分过后,tmx市总算重回阳光的怀抱,天气亦逐渐转暖,女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了漂亮的春装,倘佯在大街小巷,形成了一道风景线。

前天,赵署长就将“靓丽”的案子交给了刑侦三处,他这么做是有深意的——查,但不希望查得太过张扬,也许这是政治交涉过后的结果,不过这对柏皓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柏皓霖让“沉默的羔羊”侵入了几名受害者的电脑,在他们的网页浏览记录中植入了与“靓丽”有关的信息,警察查到受害者去过“靓丽”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由于几起大案同时发生,白虎警署警力紧张,再加上罗于强没有任何出格的行动,赵署长已经撤回了监视他的警员,正合了柏皓霖的意!!

在警方准备对“靓丽”进行打击时,柏皓霖也准备好了与罗于强的对峙——“沉默的羔羊”不仅以供应方的身份通知罗于强晚一天收货,还快递给柏皓霖一个机器,只要把它接上密码盘,就会自动显示前一次输入的信息。

现在柏皓霖对如何处理“沉默的羔羊”持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一方面他的电脑技术非常高超,非常有用,可是他太过激进,不好驾驭。

“沉默的羔羊”说到做到,不管暂停弑罪的呼声有多高,他依旧我行我素地给“正义战士”颁发了奖金,这令他成为了整个城市的公敌。

与之前被罗于强找公关公司控制民心的情况不同,此次的质疑和遣责都是网民自发的,大家对“沉默的羔羊”支付凶手奖金很是不满,除了认为那几名死者均罪不致死,更重要的是这五起案件的凶手都明显是被人利用,巨额奖金只会落入他人之手,继续发放奖金分明是对这种卑劣行为的认可和鼓励,不少网民已经发觉以弑罪的名义私设的公堂很难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公平、公正,一切完全是由“沉默的羔羊”一人把控,很难不以他个人的喜好为先,反倒把弑杀罪恶这样维护正义的举动变成了铁拳统治下的暴行。

而“沉默的羔羊”发放奖金除了履行承诺、想在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权威性外,还有赌气的成分。之前罗于强利用黑客对“沉默的羔羊”进行了舆论围剿,已令他的自尊严重受损,现在好不容易恢复正轨,网民们却不约而同地遣责他,要知道,他们是最没有资格对此说三道四的人,因为绝大部分的网民都投了赞成票,刺向受害者的匕首中也有他们的力量!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妈的!!我明明已经让他们投票了,他们不是也投了赞成票吗?现在怎么反倒成了我一个人的不是了??!!”“沉默的羔羊”怒不可恕,即使没有面对面地交谈,也不难想像此刻他发怒的模样。

柏皓霖也觉得“沉默的羔羊”此番的处理方法不得当,但他不能太过直白,只能婉转地说:“‘正义战士’确实利用了你的善意,这是不可否认的,不如对他进行投票吧?”

“但我查过他,他每次都不是在同一个地方上网,有时候在咖啡厅,有时候在图书中心,有时候在网吧,那家伙非常狡猾!!!就连我都查不到他是谁,更何况那些只知道瞎起哄的白痴了!!”“沉默的羔羊”恨得牙痒痒的,“你们那些笨蛋警察还没从凶手口中问出什么来吗??古代发明了那么多好的刑法怎么不用??满清十大酷刑挨个儿上一遍,看他们谁还嘴硬!!”

柏皓霖开导了“沉默的羔羊”几句,找了个借口脱离了他的口水轰炸。

今天晚上,编号为ai-582的集装箱就要到港了,柏皓霖初步把行动时间定在了凌晨一点半,经过上次海警大楼惊险的教训,他必须在事前做好谋划以防突发事件的发生。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柏皓霖关闭了word文档,应道:“请进。”

“柏先生。”陆亚茗站在门边,小心翼翼地唤道。

对她的到访,柏皓霖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现在警署正在调查几起失踪案,有可能他们已经到过吴树悌的家,发现他对陆亚茗的迷恋,找她问及相关情况。

“找我有事吗?”柏皓霖给陆亚茗倒了一杯茶,把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她时,问。

“那个——,昨天下午,有、有警察来茶道社。”陆亚茗低着头,像是闯了祸,正在向父母坦白的孩子一样。

兵行险招2

“问你关于吴树悌的事?”柏皓霖接过话。

“吴树悌?”听到这个名字,陆亚茗怔了怔,才道,“嗯。”看来她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你怎么说?”柏皓霖唯一担心的是在问讯的时候,陆亚茗会表现得胆怯,很容易把警方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

“我昨天下午有点不舒服,没去茶道社,早上到学校时遇到社里的学姐,她告诉我的。”陆亚茗看起来很担心,“他们是不是怀疑我呢?我是不是应该自首?”

“他们在调查一起连环失踪案,吴树悌只是多位失踪者之一,目前是例行询问。”柏皓霖道,“你只需要记住,吴树悌曾追求过你,你拒绝了,仅此而已。”

“嗯,他曾经骚扰过我,我也要说吗?”

“当然,电话记录能查到,你说谎也没用,你也可以告诉他们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之后我会跟他们沟通。”陆亚茗生性柔弱,柏皓霖担心她被警察威吓几句,说不定就会吐露真相,届时自己也脱不了身。

“柏先生,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陆亚茗想到柏皓霖为她所做的一切,眼泪不禁要落下。

柏皓霖想说“你没有做错”,可是这句话也仅仅只是安慰,就算是防卫过当,陆亚茗毕竟杀了人,他不知道每一个夜晚她是不是在恐惧中入睡,也不知道她是否提心吊胆地度过每一天,他只知道如果自己不保护她,这世上就没有人会保护她了!!

“别想太多了。”柏皓霖道,“你要记住,警官在问你话时,你可以偶尔与他们对视,但千万不要一直盯着他们,也不要斜视、低头或频繁地眨眼,这些行动都是自律神经控制的,只要你稍加注意就可以避免;如果你害怕自己会说漏嘴,先在心里想好应该怎么应对,对着镜子多练习几遍,只是说的时候不要像背书似的,要有停顿;你的手最好放到衣包里,避免情不自禁地触摸一些东西;警官应该会告诉你吴树悌失踪的事,记住,吃惊的表情不要在脸上停留超过一秒,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你以为他已经放弃你了,这样才会显得你很震惊。”

陆亚茗愣愣地望着柏皓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总之一定要镇定,”看着陆亚茗迷茫的表情,柏皓霖真担心她,他甚至想代替她接受审讯,可是这毕竟是她自己种下的因,她需要自己去承受带来的结果,“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不知道能不能……”陆亚茗说着眼圈一红,“对不起,柏先生,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请你放心,如果,如果我真的……,我一定不会把你说出来的!一定不会!!我只希望、希望你和姐姐,能够幸福就好了。”

“这不是童话世界!你必须坚强!!”柏皓霖感觉她好像要放弃似地,声音不觉放大,“这世上唯一能够保护你的就是你自己!!如果你连自己的命运都不去抗争,还能指望谁??”

听了柏皓霖的话,陆亚茗用手巾拭去眼里的泪水,她因为泣不成声,无法说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兵行险招3

过于主动找警方坦白认识吴树悌,反倒会引起怀疑,柏皓霖送陆亚茗离开警署,并叮嘱她,如果有人问起为什么她今天来找他,只需要说柏皓霖与陆菀钰最近感情有些问题,她是出于关心姐姐才来的。

目送陆亚茗坐上taix后,柏皓霖并没有返回警署大楼,而是到停车场,开车离开。

吴树悌是失踪名单上的最后一个,这就表明警方的调查已经接近尾声,想必他们也将几名受害者的个人电脑拿回了警署,相信很快就能从电脑里找到受害者曾经一些论坛表示想去“靓丽”玩乐的贴子。

下午四点多,柏皓霖被叫到了刑侦三处:“蒋警官,你找我。”

“是啊,刚刚你不在办公室啊?”姓蒋的警官放下笔,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接到你的电话我就回来了。”柏皓霖微笑着塘塞过去。

“不知道你的,嗯,应该说是未来的小姨子给你说了没有,我们找她问话的事?”蒋警官说着翘起了二郎腿,并用双手环住了膝盖。

一般来说,翘二郎腿是一种比较放松的动作,但如果腿部的膝盖过高或是过于平直,说明对方利用大腿建立了一道壁垒阻断他对面的人,更别说蒋警官还环住了膝盖,这是典型的自我防御姿势!

“出什么事了?”柏皓霖暗叫不妙,难道陆亚茗那边真的出事了?她已经向警方坦白了?还是警方从她不自然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失踪案的事,她与其中一个叫吴树悌的失踪者有过联系。”蒋警官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盯着柏皓霖。

“吴树悌?!”柏皓霖想了想,道,“我记得他是tmx学府大学部的学生,他们是同学?”

“吴树悌曾经很喜欢陆亚茗,老汪和小李去他家,看到他房间的整面墙全是陆亚茗的照片,而且都是偷拍的。”

“他就是那个跟踪狂?”柏皓霖做醒悟状,“前不久亚茗告诉我有人跟踪她。”

“你去警告了他?”蒋警官想从柏皓霖嘴里套话。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柏皓霖摇摇头。

“嗯——,”蒋警官一边沉思着,一边拖长声音,“你和她姐姐只是男女朋友关系,以姐姐的男朋友的身份管这事有些奇怪,是吧?”

“的确如此。”柏皓霖笑了笑。

“我问完了,谢谢你的配合,柏医师。”蒋警官也对柏皓霖笑了笑,说了笑容,其实只是嘴角上向动了动。

“蒋警官,失踪案查得还顺利吧?”

“现在我们手上除了几个失踪者的资料之外没有别的线索。”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蒋警官尽管开口。”柏皓霖恳切地说。

“我会的!”蒋警官的话语中没有客套的意思。

知道蒋警官并非怀疑陆亚茗后,柏皓霖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下。

柏皓霖抬腕看看表,已经五点了,今天晚上他就要对罗于强展开正式行动,忙了一整天,现在他才有时间思考这件事。

青龙港口没有安保人员,也没有监控器,只要得到了集装箱的密码,一切简单得就像在自己家拿东西一样,唯一一件事尚不确定——他们之前是利用咖啡掩盖毒品,只要他们不算笨,肯定已经更换了走私的掩盖物,毕竟咖啡加可卡因的组合已被警方知晓。

“沉默的羔羊”找到了ai-582号集装箱的报关单,上面写着艺术品,却不知道具体的物件。

如果他们的掩盖物是比较大型的物品怎么办?要怎么把它们运走?开一辆卡车去吗?不,太显眼了!还是就地拆开,将里面的毒品偷出?如果他们走私的是比较坚硬的掩盖物怎么办?就算拿工具去,动静太大了肯定也不行。

另外,虽然“沉默的羔羊”说他已经让罗于强相信货会晚一天到,但有了上一次合作的经验,柏皓霖并不敢完全相信他,所以他必须制定出后备计划。

兵行险招4

次日,凌晨一时许,青龙港口

为了避免有突发状况,柏皓霖将租来的车停在青龙港的东南港口的隐蔽处,此处即使是在白天也鲜少有人光顾,更何况是晚上了,将车停在最佳位置后,他先用蓝牙耳机与“沉默的羔羊”通话:

“罗于强有动静吗?”

“没有,卡吱卡吱。”耳机里传来他嚼薯片的声音。

昨天晚上下班后,柏皓霖跟了罗于强整整一个晚上,从海警大楼到餐厅,再到闹市区一家有名的酒吧,直到十一点多,他看着他搂着一名刚从酒吧认识的妙龄女子回家后方才离开。柏皓霖让“沉默的羔羊”入侵罗于强所住的公寓大楼的监控器,一旦发现他离开,他就会马上知晓。

柏皓霖深吸了口气,他没有将车熄火,以方便在出现突发事件后能迅速离开现场。柏皓霖下了车,向放置ai-582集装箱的方向奔去。

一连遮天数日的乌云终于在大闹了一场后消失在广袤的天际,月亮高挂在空中,就像裂开的一张嘴,露出诡异的笑容。

柏皓霖身穿深色运动衣,背着黑色背包,快速从停车的地方奔向ai-582集装箱。

虽然明知此时夜深人静,港口又无人看守,不会有人发现,但柏皓霖仍然十分紧张,他来到ai-582集装箱前,将背包放在脚下,拿出“沉默的羔羊”快递给他的机器。

据“沉默的羔羊”说,这是他自制的,但在柏皓霖看来这好像是一台改良过的计算器,不过他试验过,只要将“计算器”的一头连接上密码器,一分钟之内就能将密码显示在屏幕上,这不禁令柏皓霖对“沉默的羔羊”的电子技术喟叹不已。

等待的时间总是特别难熬,尤其是现在身处敌营。

柏皓霖短促地呼吸着,吸入口腔的满是海水的腥臭味,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在心里不断地默念着:快点!再快点!!

可是耳机里不时传出“沉默的羔羊”吃薯片时发出的清脆的“卡卡”声、喝水的“咕哝”声和吃完后还意欲未尽的叭吱嘴的声音,这些声音都汇成一股世界上最难听的交响曲,令柏皓霖的心情更加烦躁。

一分钟就是六十秒,每一秒对柏皓霖来说都格外漫长,所幸“计算器”的工作很正常,密码正是逐个生成,第一个是3,第二个是9,第三个是……,柏皓霖等不及第六个数字跳出来,就迫不及待地将“计算器”的连接下拔下,在密码器上快速输入八位数密码。

“嘀嘀”,密码器叫了两声后,只听“啪哒”一声,门锁自动跳开了。

“成了吗?”听到动静的“沉默的羔羊”问。

“嗯。”柏皓霖应了一声,拉开了集装箱厚重的大门。

“是什么?是什么?”“沉默的羔羊”连声问道。

兵行险招5

柏皓霖面前放着一个个长宽均为一米的正方形木箱,据他目测,至少也有百来个,每一个木箱上画着“易碎”的标志。

幸好柏皓霖有备而来,他从背包里拿出撬棍,将木箱的斜面卸下,一包灰色的东西连同一大堆稻草从箱子里涌出。

“快说!是什么!!”“沉默的羔羊”大叫着。

“好像真是艺术品?”柏皓霖从稻草堆中拾起那包灰色的东西,这包东西有棱有角,从外观上看,有点像雕像。

“开玩笑!搞得鸡飞狗跳的就为了这个??他们不是在走私毒品吗??也应该拿出点毒贩的专业精神来吧!!太没有职业道德了!!”“沉默的羔羊”一边愤怒地吼着,一边往嘴里塞着爆米花。

柏皓霖没有理会他,他拿出小刀,将灰色的包裹物割开。

撕下灰色的伪装,一个比毕加索还毕加索的白色石膏像展现在柏皓霖面前。

柏皓霖自认没有艺术细胞,对这种抽象加幻象的石膏像一向无感,他只是不相信罗于强大费周折地又是暗号,又是密码地引进这些艺术品真的只是为了提高品位,如果是真的,那他也确实需要提高品位了。

“喂喂!你他妈的说话啊!!哑巴啦??”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的“沉默的羔羊”开始发脾气了。

“只是一些白色的石膏像。”柏皓霖又撬开了一个木箱,还是造型独特的石膏像。

“妈的!白忙一场!”

“咣铛”,柏皓霖将一个石膏像摔在地上,粉身碎骨。

“什么声音?”

“是实心的,里面没有东西。”柏皓霖用脚将石膏碎片一一踢到一边,希望从里面找到可疑物,结果却令他失望。

“可恶!!”耳机里传出“沉默的羔羊”拍桌子的声音,震耳欲聋。

这些东西不可能是干净的!货物是由一个外贸公司从美国引进,这个公司与罗于强没有任何瓜葛,对方却把货物到港的信息发到他的手机上。柏皓霖不是笨蛋,他不相信这批货没有问题。

“我要给罗于强打电话,告诉他,他的货被劫了,你帮我盯着监视器,他一出门就告诉我。”柏皓霖突然道。

“什么?你疯了!!”“沉默的羔羊”几乎是尖叫起来。

“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柏皓霖一边说一边继续撬木箱。

“反正出了事可别怪我。”“沉默的羔羊”咕哝着。

兵行险招6

二十分钟后,罗于强家

“铃铃铃——”亢长、刺耳的电话铃声刺破了宁静的夜,罗于强从香梦中惊醒,头好像被炸掉一般,他用手掌挤压着额头,想以此减轻宿醉的痛苦。

“吵死了!!”睡在罗于强旁边的女子迷迷糊糊地说话了。

罗于强也懒得开灯,手在床头柜上摸索着寻找响个不停的电话,在抓到电话后,他愤怒地接起:

“妈的谁啊!!”

“罗先生。”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有点像电视剧里绑匪,罗于强脑海里第一个念头是有人恶作剧,“货已经到了,雕像很漂亮,我喜欢。”

“你他妈是谁??”罗于强一听,顿时睡意全无,他腾然坐起,酒已经醒了大半。

“我是谁不重要。”那个怪声音悠悠地说,“我只是想表达我的友好,希望你会喜欢我给你的惊喜。”

“你他妈的……”罗于强火气上头,正要开骂,话头却被对方掐断了:

“罗先生,等你清醒了以后,我再跟你谈谈我们的交易,祝你心情愉快。”对方语毕,“咯嗒”一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急促的嘟音,罗于强只觉得头都快炸掉了,后背像是有万根针扎一样,虽然春夜的气温舒适宜人,他却觉得手脚冰凉,他甩甩头,想将昨天灌进肚子的酒精连同脑子里的混乱一起甩出去。

“亲爱的,反正我们都已经醒了,不如……。”睡在罗于强旁边的女人已经醒了,她娇滴滴地在他耳边呢喃着,用细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背脊,想勾起他的欲望。

“滚!”罗于强从喉咙深处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

也不知是女人没听清楚他的话,还是根本不相信刚刚还在跟她温存的情人会说这种话,她充耳不闻,轻舔着他的耳垂。

“我叫你滚!!”罗于强狠狠地推了女人一把,只听“咚”的一声,女人竟被他推下了床,“滚滚滚滚!!给老子滚——!!”

“你!!”女人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她怒上心头,想要开骂,却看见罗于强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朝自己砸来。

女人顾不上自己此时是赤身裸体,求生的欲望已经占据了她的全身,在混乱中,她随便抓起地上的几件衣服,一边向门边逃去,嘴里一边叫喊着:“杀人啦!!杀人啦!!”,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罗于强已顾不得细想对方打那通电话的目的,他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拿着车钥匙直奔公寓楼下的停车场。

从罗于强的家到青龙港口,正常情况下需要半个小时,今天晚上他却连闯红灯,以160码的速度直飙而去,虽然他一直告诉自己货明天才到,肯定是有人跟他开玩笑,想整蛊他,可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断溢出冷汗。

随着一声拔尖的嚣叫,罗于强的车停在了东南港口,他跳下车,向卸货处直奔去,心里不断祈祷着,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当罗于强看到原本应该还在船上的ai-582集装箱正傲然屹立在自己前方时,他只觉得好像被人狠狠地敲了一闷棍,他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个本来明天才应该到港的集装箱现在怎么会出现,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动到集装箱前的。

兵行险招7

罗于强用力抹了一下口鼻,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集装箱门,在心里告诉安慰自己:一定是哪个王八蛋想吓唬我!

可是地上的稻草无疑是给罗于强已经十分脆弱的神经一次无情的重击,他咽了咽口水,用颤抖的手在密码器上输入了密码。

集装箱的门打开了,当罗于强看到里面装载的物件时,这个历经风浪,甚至连人都敢杀的男人终于被他最不愿看到的事实击倒,他连站都站不稳了,双腿不听话地后退,直到背部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方才停了下来。

放置在集装里的多个木箱已被人撬开,里面填塞的稻草被扯得到处都是,唯独木箱里的货物已不见了踪影。

罗于强很清楚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也很清楚地知道它们的价值,表面上是石膏雕像,实际里面却渗杂了纯度极高的毒品,每一具雕像都具有数百万美金的身价,就是少了个角他都担当不起,更别说掉了整整几个了!!

赶快通知大哥!!罗于强回过神来,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激昂的铃音回荡在幽暗的夜空,骇得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罗于强已经猜到是谁。

“喂?”罗于强尽量用平静的声音接听了电话。

“喜欢吗?罗先生。”那个奇怪的声音在罗于强的耳畔响起。

“哼,就区区几个雕像而已,你以为我会在意?”罗于强从鼻腔里冷哼一声,同时小心翼翼地靠着墙,向四周张望着。

除了昏暗的路灯散发着迷离的光芒外,什么也没有。

“是吗?区区几具雕像又怎么会让罗先生离开温柔乡,顶着寒风到港口查看货物呢?”对方发出阴沉的笑声。

“你他妈究竟想干什么?有本事就给老子滚出来,别他妈像个娘们儿似的躲着暗处放阴枪!!”罗于强知道自己已经露出底牌,也原形毕露。

“呵,我知道你上面有人,但请考虑清楚,如果被他们知道你丢了这么多重要的货物,会放过你吗?尤其是在出了令弟那档子事儿以后?”

听了他的话,罗于强犹如冷水激面:“你他妈的究竟是谁??”

“我们会合作愉快的。”对方没有回答,而是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我操!!我操!!我操!!!”罗于强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喷火,他一拳又一拳地重重击打在集装箱上,铁门和罗于强一样发着沉重的怒嚎盘旋在夜空。

罗于强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像困兽一样来回走动着,不时地踢打在集装箱上,将满腔的愤恨渲泄在不会说话的铁块上。

发泄了一通后,罗于强总算冷静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拳头如火烧般地疼痛。

原本想告诉“大哥”这件事的罗于强现在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

兵行险招8

在这个城市,有本事劫他货的人廖廖可数,而对这批货物感兴趣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罗于强的脑海中已经出现了几人的名字,他们都是tmx市的毒枭,一直以来,他们都在各自的地盘,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罗于强所在的组织有多名高级官员坐阵,货物的来源、销售渠道一向畅通无阻,那些毒枭们也只能捡一些他们看不上的场子,走低端路线,所得的利润自然是他们零头的零头,毒枭们对这块肥肉向来窥视已久。

罗于强不知道他们究竟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是他们能够得到他们进货的时间、集装箱的位置和密码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

和美国那边的大毒枭联系一向是罗于烈的工作,他死后,罗于强急于立功,把这活儿揽了过来,所以只有他才知道这批货物的到港时间和集装箱的密码,也就是说一旦丢货的事情被上面的人知道,他只有死路一条!!

“操他妈的!!!”罗于强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又一记重拳捶在集装箱上,

既然对方以此作为要胁,那他们一定已经知道了罗于强以海警卫队队长的职务之便走私毒品,当然了,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利用他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事情还不算太糟,至少对方没有要致罗于强于死地的意思,极有可能想借此跟他“交朋友”。

丢失的货只有几公斤,可以先保证下周与东南亚、rb和金三角地区的交易,但是本地市场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所以罗于强只有一周的时间追回货物!在此期间他必须掩人耳目,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货物丢失的事!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大哥”一向都不会参与的,只要瞒过手下那些人就可以了。首先要将这些空箱子先放在最下面,保证在找回货物之前没人发现,这对罗于强来说不算难事。

想到这些,罗于强激荡的心情总算平伏了一些。

现在已经快凌晨三点了,没时间多想了,必须在天亮前将这些搞定!!

柏皓霖左手着一份报纸,右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打着呵欠走进警署大楼,经过三楼时,他看到走廊上有不少人,女性占多数,年纪都不超过二十五岁,还有几个脸上带着童真的稚气,她们有的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窗把玩着自己的衣带或头发,有的蹲在地上百无聊奈地东张西望,有的索性坐在地上打起了嗑睡。

她们之所以引起柏皓霖的注意,是因为她们有的穿着紧身的护士装,有的穿着超短的学生裙,有的穿着黑色的紧身皮衣,还有的甚至穿着高腰的警服,她们个个面容秀丽,身材火辣,令过路的警员都不禁侧目,一些女孩也冲那些盯着她们看的警员抛媚眼。

这时赵署长和三处的孟警司来到走廊,看到正向路过的警员骚首弄姿的女孩们,孟警司脸色一沉,喝道:

“干什么?干什么??全都站好!!都还有没有羞耻心??”站在旁边观赏春色的警员也迅速作鸟兽散。

有几个女孩鄙夷地撇着嘴,懒懒散散地站起来。

“我已经跟四处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尽全力配合你们。”赵署长一边快步走向楼梯口,一边对孟警司说。

“是是。”孟警司的身高只有一米六,长得瘦小精干,要小跑着才能追上赵署长的步子,“赵署长,刚才检察院的总检察长来电话询问,还有市政厅的两名官员、国民议会的四名议员他们都……。”

“让他们找我。”赵署长的话无疑是给孟警司吃了一颗定心丸。

看着赵署长矫健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孟警司吐了口气,他进警署十几年了,这是接到的最大的案子,也是一个烫手山芋。

兵行险招9

孟警司快步返回三处,他还要写一大堆关于昨天晚上的行动报告,令他有些头痛。

柏皓霖在三楼转了一圈,除了走廊上三十余名妙龄女子外,每一间审讯室和问询室都有人,就连警员的办公室也被迫变成了临时审讯室,显得整个三楼喧嚣不止。

“怎么抓了这么多人?”柏皓霖拉住了一名正从三处走出来的警员,问。

“昨天晚上突袭了‘靓丽’,全是抓回来的公关。”警员说完就匆匆离开。

突袭“靓丽”?!

柏皓霖没料到赵署长这么快就行动了,他快步向支援部走去。

支援部比三楼还要繁忙,就连身为法医的秦思烨也在dna检验处帮忙。

“秦医师,你怎么在这?”柏皓霖明知故问。

“他们忙不过来,我来帮忙的。”秦思烨回头冲他笑了笑,又继续手中的活儿。

“什么案子?这么多证物?”柏皓霖走到检验台前,装作不经意地翻看着。

一个大号的证物框里放满了证物袋,证物袋是透明塑料袋,大小不等,小的如巴掌,大的如a4纸,看起来与普通的袋子没有区别,只是一侧贴着标签纸,袋子里面装的有头发、牙刷、梳子等物,标签纸上写明了收集的地点,比如靓丽8a01,靓丽8b06等。

“8a01是什么意思?”柏皓霖顺手拿起了一个,他发现证物袋的袋口的封贴处还有收集人员的签名,以防止中途被人打开。

“不知道呢,应该是房间号吧?”秦思烨没有去现场,只是来帮忙分类的。

“八楼a01室。”dna检验处的检验员老肖说话了,“我还第一次去那种地方,真不得了。”他说着靠近柏皓霖,小声道,“听说突袭的时候有不少房间还在办事呢!你没看到朱雀区工商局局长画着女人妆,穿着女人裙子被绑在床柱上的样子,噗!”老肖其实不老,还不到四十岁,只是在比较年轻化的支援部让他起来有些老了。

“这算什么,我听楼下的那些女孩说她们有全套服装、全套器具,完全是为了满足那些有钱的变态老男人的性幻想!!”秦思烨听到了老肖的话,义愤填膺地发表着意见。

“这么多你们可有得忙咯?”

“只是一部分,还有的正在收集呢。”老肖冲着一大框的证物袋撸撸嘴,“估计未来一个月都别想休假了。”

“你们慢慢忙,我不扰你们了。”柏皓霖语毕离开了dna检验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柏皓霖没想到赵署长这么快行动,不过他也早有准备,五分钟后,他拿上一些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离开了警署,驱车向青龙区的方向驶去

兵行险招10

tmx市北尾街东一段,靓丽娱乐会所

一向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靓丽”门前此时已被黄色的警戒线与昔日的繁华隔断,不少民众好奇地张望着。

柏皓霖向门前的警员亮出了证件,进入了“靓丽”这座已被攻陷的情色、糜乱之城。

一至六楼的警员不多,每层楼仅有一、两名留守,其余的人员全集中在七楼和八楼这两层以往无法逾越的雷池。

柏皓霖一边往前走,一边拿出专用手套戴上。他乘电梯来到七楼,正如朱福林所说,这里宛如世界赌城拉斯维加斯那般豪华。

一出电梯,八排整整齐齐的老虎机如列队的卫兵迎接着准备来此一掷千金的客人,老虎机后面是八个轮盘,其后是玩牌的牌桌,在这里可以玩21点、梭哈、麻将、骨牌等。大厅之外还有二十来间小包间,包间的面积从六十平米到一百二十平米不等,每一间都堪比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有不少身份显贵的人都喜欢在包间里私开赌局,有赌球的、有赌马的,总之一切不可确定的事物都可以让他们赌性大发。

除此之外,七楼还有储物间、小型酒吧、休息室,这里唯一没有的就是电子产品。别说监控器、钟表了,就算是最尊贵的客人,一旦进入七楼,他们身上的所有物件就会被“靓丽”强行保管,这也是为什么连“沉默的羔羊”有着如此高超技艺的黑客也无法染指的缘故。

即使白虎警署凌晨两点突袭到现在已经整整七个半小时,七楼依旧弥漫着烟、酒混杂的味道,这里没有窗户,数台空调令这个巨大的围笼不断徘徊着那些城市的蛆虫们特有的臭味,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柏皓霖在七楼转了一圈就到了八楼。

从电梯走出,踏上八楼的红地毯,柏皓霖看着和酒店布置一般无异的八楼,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柏皓霖走到8a01号房间,当看到里面的布置时,他立即对自己刚才过早下结论感到惭愧,感叹自己大大小觑了“靓丽”老板的想像力。

8a01号根本就是一间急诊室!

雪白的墙壁和地板昭示着房间的严谨,医用床放置在房间的中间,旁边是一个没来得及关上的医用柜,里面有假的注射器、药物、纱布,在房间的角落,还有一个可以伸展的牙科专用椅。即使经历了警方的突袭,房间里也并不凌乱,可能是警方已经将房间的有关物品带走的缘故,只是不少物体上都有黑色的石墨——这是采集指纹留下的痕迹。

八楼的房间多达五十间,a字头摸拟的是医院、b字头摸拟的是学校、c字头摸拟的是警署、d字头则是教堂,e字头则是sm室,诸如此类。这里可以满足所有男人怪异的嗜好。

现在不是参观的时候,柏皓霖一边向认识的鉴证人员打着招呼,一边走向后面的房间。

由于房间太多、人员太少,即使通宵达旦地工作,鉴证人员只收集了一半房间的相关证物,也给了柏皓霖可趁之机。

兵行险招11

柏皓霖四下张望着,趁着走廊无人,闪身进入了8c04室。

这间房完全是按照警署的审讯室修建的,房间中央只有一张诺大的桌子,两旁分别放着一张不锈钢的椅子。与其他房间不同的是,房间左侧的墙壁还放置着一个衣柜,除了警用手铐、手电外,还有各个型号的警服、警帽,男女装都有,可以满足那些想扮警察或是喜欢对方扮警察的客人。

柏皓霖从西服内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里面有一根头发,他小心翼翼捏起头发,将它放在其中一件女用警服上。

这是他为了今天这一时刻专门准备的证据!

“柏医师,你怎么在这儿?”一个声音突然从门边响起,惊得柏皓霖的心几乎快蹦出来。

来人是指纹检验处的小林,他正一脸狐疑地看着柏皓霖和他手中的纸巾。

“来见识见识。”柏皓霖说着用纸巾擦了擦鼻子,“不好意思,有点伤风,我会把纸巾带出去的。”

“嘿嘿,你不带,我就把它当成证物了。”小林侃道。

“这种地方咱俩都玩不起,权当是开眼界了。”柏皓霖笑道。

小林肯定没有看到。离开了8c04室,柏皓霖长吸了口气,对自己说,他来不及抚慰还处于惊骇状态的心脏,向后方的8d01室走去。

无法想像,那些人竟然连教堂如此圣洁的地方都敢染指,又或许平时满口的仁义道德说得自己都觉得烦燥,才会用淫秽、下作的行为来玷污这块圣地。

柏皓霖掏出另一张包着一名女性失踪者的头发的纸巾,将它轻轻放在圣坛中央那张白布却已经有好几根黑色头发的中间,他看着挂在墙上的耶酥像,喃喃道:

“如果你真的存在,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发生?”柏皓霖语毕,悄然离开了8d01室。

就这样,柏皓霖将失踪案里六名受害者的头发分别悄悄放到了各个房间——这些头发都是他前两天以警署的名义去受害者家里探访时偷偷带走的。

“靓丽”这个在tmx市多名高级政府官员保驾护航,处于道德真空的娱乐场所却在阳光下不断滋长着淫乱和腐败。柏皓霖知道,仅凭从事色情和赌博根本无法将“靓丽”和它幕后老板钉死在正义的十字架上,他完全可以预见,在象征性的“停业整顿”后,它很快就会卷土重来,所以现在所做的一切都余事无补,唯有谋杀这样的重罪,是无论哪个官员都不敢趟的浑水!!

像“靓丽”这样龙蛇混杂、从事的行当污秽、人员流动性大的地方,有人失踪是很正常的。也许是生病的公关小姐、也许是妄想逃离魔窟的不屈者、也许是不小心踏入禁地的不明真相群众、也许是想捍卫公理的卫道士,……。恐怕就连他们的高层也不知道在这个看似光鲜,实际却充斥着罪恶的味道的地方究竟掩埋了多少条生命,就算他们知道,他们能够证明这些人不是在“靓丽”失踪的吗?这就是铁证如山!!

在柏皓霖看来,他这么做与“把脏物嫁祸给小偷”的行为无异,没有丝毫内疚,而至于爱丽斯体检医院,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柏皓霖像完成了一个困难课题的孩子,带着一身的轻松离开“靓丽”,正欲驱车离开时,技术支援处的小陈抱着一个诺大的证物箱向他走来,柏皓霖向他打了个手势:

“我正要回警署,不如一起吧。”

“那就谢啦!”小陈抱着装满了录像带的证物箱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连监控录像也要看?”柏皓霖瞄了一眼整整一箱的录像带,一边说一边发动了汽车。

“这可不是普通的监控录像。”小陈神秘兮兮地说,“是我们在顶层的阁楼里找到的。”

兵行险招12

“不会是色情录像带吧?”柏皓霖笑问。

“你还真说对了!而且是真人版的!”小陈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真人版?”柏皓霖倒是听说过有些高级酒店会提供色情电视给住客打发时间,但是本身就从事着色情服务的“靓丽”为什么会画蛇添足地提供这种服务?

“我们发现八楼的每一个房间都有一个针孔摄像头,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全都被录下来了。”小陈说着拍拍放着满满一箱录像带的证物箱。

听了小陈的话,柏皓霖脑子里“嗡”地一声闷响,难道刚刚自己在放置证据时的情形也被录下来了?!但他强作欢笑,问:“一切?那不是现在也还在录咯?”

“突袭结束后就停下来了。”小陈没有注意到柏皓霖沉沉地松了口气,继续说,“刚刚哥儿几个在阁楼里看了几盘,你绝对想不到里面有些什么人!”

“都有谁?”柏皓霖配合地问,但心里肯定已经有了答案——“靓丽”的入会标准如此严格,能够成为会员的只有达官显贵,再加上之前与朱福林聊到“靓丽”时表现异常,不难推断被“靓丽”抓住把柄的都有些什么人。

“我只看了几盘,里面就有朱雀区检察院总检察长、两个国民议员和青龙区警署刑侦警督,都是些‘大人物’!不知道赵署长会怎么处理,可有好戏看了!”小陈有一丝幸灾乐祸。

这么说学长很可能也在里面了。柏皓霖暗忖。

“要我帮你吗?”柏皓霖问。

“没事儿,刚刚接到上面的电话,说这些录影带事关重大,一个都不许外流,现在马上就要放进重要证物保管室里。”

“你们不查看?”柏皓霖暗觉奇怪。

“说是一个都不许看。刚刚内务部的人已经接手了,现场管控得很严。”小陈撇撇嘴,“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污七八糟的事。”

所谓的上面肯定是指赵署长了,他既然打击了“靓丽”为什么又让内务部到现场管控?柏皓霖有些不明就里。

回到警署,刚上四楼,柏皓霖就看到朱福林正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前,对他的来意,他已然猜到了八、九分,笑盈盈地迎了出去:

“领导来视察工作啦?”

“正好路过,随便上来看看你。”朱福林也笑着,当上司法部副部长的他又发福了一些,“皓霖,有空没?咱们聊聊。”

“成。”柏皓霖将朱福林引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给朱福林倒了一杯热茶后,柏皓霖先东拉西扯了两句,见他听得心不在焉,又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索性开口问道:“学长,你来找我不只是来闲话家常吧?”

“咳,真是瞒不过你。”朱福林轻咳一声,端正了坐姿,将茶杯放在办公桌上,开始进入正题“皓霖,我听说你们突袭了‘靓丽’是吧?”

“对啊,就在昨晚,学长的消息还真灵通。”

“什么行动?临检?”

“不是很清楚,反正查得很彻底。”

“这样啊——”朱福林拖长了声音,又挠了挠鼻尖,似乎在想怎么开口,“皓霖哪,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个事儿?”

当人们陷入过于紧张的境况时,鼻子内部的血管就会剧烈地膨胀起来,致使鼻子变得敏感,负罪感和不想说谎骗人的本性所产生的紧张会使鼻腔内部发生生理变化,从而手会不知不觉地触摸鼻子,挖鼻孔、挠鼻尖就是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而做的动作。

兵行险招13

“什么事?”

“你应该也知道了,‘靓丽’从事了一些不正当的娱乐活动。那个,我呢,曾经跟我们部长一起去玩过一次。”朱福林吞吞吐吐地说,“后来我听说‘靓丽’好像会录像啥的。”

“借此要胁吗?”柏皓霖接过话。

“嗯,应该是吧。”朱福林说着不自觉地改变了自己的坐姿,双手交叉放在腹部,左脚的脚踝放在了右脚的小腿肚后,这是一种防卫性的坐姿,说明他此时缺乏安全感。

“学长也被要胁过?”柏皓霖突然问。

“什么?我?当然没有。”朱福林不自然地笑着,他见柏皓霖盯着自己,没有表情,就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只得实话实说,“唉,我也不瞒你了,我曾经在‘靓丽’做了一件错事,至今我都后悔不已。”朱福林叹了口气,“我刚当上副部长没多久,部长和另外两名副部长邀约我一起去‘靓丽’,我只得答应,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也玩得很尽兴。”朱福林一边说,一边摇头叹着气,“第二天一早,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旁边还有一个女孩,我吓了一跳,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靓丽’的高老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盘录像带。”

“他以此要胁你给他办事?”

朱福林点点头:“司法部管理了四个下属部门——毒品管理局、移民归化署、监狱管理局和警署,而我主要是负责移民归化署。”

柏皓霖暗自奇怪,他原以为“靓丽”是想让朱福林给他开买卖毒品的绿灯,可是朱福林管理的却是跟毒品八杆子打不着的移民归化署,那他们拉笼他意欲何为?

“高老板说不少客人对本市的女孩子已经审美疲劳了,想玩儿点新鲜的,他们准备从欧美、拉丁美洲、东南亚找些异国情调的女孩,希望我给他们放行。我当即就拒绝了,我想反正大不了他们就告我嫖妓,不过是一个警告处分,罚点钱就是了。”

没那么简单,既然是朱福林的顶头上司和同职级的同事拉他去的“靓丽”,说明他们已经被腐蚀了,就算朱福林可以全身而退,以后在司法部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柏皓霖没有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高老板听了我的话后很淡然地叫醒了那个女孩,让她把身份证拿出来,我一看,头都大了,她才十五岁啊!!”

tmx市的法律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很严格,即使是自愿的性行为,只要对方不到十六岁,都等同于幼童强奸,这项罪名一旦成立,至少也要判二十年!

“学长,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柏皓霖问。

“皓霖,如果、如果你刚好看到那盘录像带,周围又没人注意到你的话,能不能……”朱福林有些难以启齿,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号子他就蹲定了!

兵行险招14

“那你给‘靓丽’放行了吗?”柏皓霖问。

朱福林没料到柏皓霖会问他这个问题,他怔了怔,垂下眼:“我时常都还在回想以前我们梦想着坐在法庭上执行公理、维护正义时的样子,那真的只是梦想。”他说着站起身,“我不应该来的。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他向门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有件事,我想我还是告诉你好了,你们的署长赵阳,我听说他之所以向‘靓丽’下手,是想获取自己的政治资本——他准备竞选总警监,这事儿你不知道吧?”

柏皓霖没有答腔,对于赵署长如此做法,他并不感到意外。

朱福林见柏皓霖毫无反应,继续道:“其实我已经接到赵阳的电话了,他想索要‘好处费’,当然不是钱,而是我的人脉和赞成票。我不是想表明自己有多无辜,我只想告诉你,皓霖,在这个官场上没有人是干净的,你别太天真了。我只是不想又落到他的手里才来找你的,唉——”他语毕长叹一声,离开了。

朱福林的话无疑回答了柏皓霖之前的疑问——赵署长为何如此决绝地彻查了“靓丽”,听了朱福林的话,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做何感想——愤怒?还是无奈?

就在这时,他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你最近怎么没给我打电话?”陆菀钰带着质问的语气,问道。

“有点忙,什么事?”柏皓霖本来心情就很烦躁,自然也没有了好声气。

“昨天那小贱人是不是找你了?”陆菀钰酸溜溜地问,“别否认!这可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告诉你什么了?”

“你说啊!我倒想听听你的解释!!”陆菀钰气急败坏地喊道。

“不就是你妹妹被人跟踪,那个跟踪狂现在失踪了,警察找她例行询问的事。”柏皓霖不知道陆亚茗对陆菀钰说了些什么,至少他知道她肯定不会把自己杀人的事抖出来,无非是借自己想气气她。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她的一切动向我都要知道!!”陆菀钰并没有因为柏皓霖的坦白消气,“还有,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私下见她!!”

“不是你让我……”柏皓霖有些生气了。

“就这样!”陆菀钰不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柏皓霖原本就阴霾的心情此时变得更加沉重,他不知道自己要受这个可恨的女人摆布多久。

柏皓霖整理了一下心情,来到二楼的重要证物保管室,发现这里除了保管员外,还有两名内务部的警员,内务部是专门查警察内部的部门,是署长直辖管理的,看来就算柏皓霖有心帮朱福林,也无能为力了。

兵行险招15

有了署长亲自监督,刑侦三处的动作也格外地快,在“靓丽”被查封的第三天上午,他们就将与之有关的资料全部整理妥当。

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看着三处提供最新最详细的“靓丽”的员工资料,将他认为与“沉默的羔羊”无关的人的名字用笔划去。

现在“靓丽”的法人代表高老板已经被警方扣押,他将面临着一级谋杀、胁迫未成年少女卖淫、贩卖毒品等多项指控,但他拒不交待毒品的来源、失踪者尸体的去向,对什么都三缄其口,就算他请了全市最好的律师,亦如螳臂当车。

根据柏皓霖对“沉默的羔羊”信息来源者的侧写,他或她可以触及“靓丽”最黑暗部分,同时他能够把消息泄露出去,说明他至少不是被软禁起来的公关。那么“靓丽”的高级管理人员、可以进入七、八楼的保洁工人和安保人员都脱不了干系,足有二十八人。

“沉默的羔羊”是如何获得这些内幕消息的呢?有可能是对方告诉了他,也有可能是他无意间入侵了谁的电脑,发现了什么,不管是哪种,都无法排除那二十八人中的一个。

想要将“沉默的羔羊”从电脑屏幕后面扯出来首先必须找到他的消息来源,可是看着这些人的名字,柏皓霖却毫无头绪。

柏皓霖打开弑罪网,找到与“靓丽”有关的那个贴子,再次审视“沉默的羔羊”的话想从中找出端倪,可是贴子里只能感觉到他满腔的愤怒,与他本人相关的信息却没有。柏皓霖没有死心,他继续阅读着后面的回贴。

“沉默的羔羊”在回复秦思烨的问题中写道:“暂时没有图片提供,因为对方的防范措施做得太好了,大众能去的都是干净的地方,不干净的地方都没有电子设备,但我可以保证句句属实,只是消息来源不便公布。”

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柏皓霖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现在重新品味,他才发觉还有一些玄外之音是自己当时没有察觉的。

既然他“可以保证句句属实”,说明他对消息来源的准确性非常有信心,以“沉默的羔羊”的性格,如果真是他透过黑客的手段获取的资料,他绝不会如此低调,那么将这些信息告诉他的一定是他认识的人!不,应该是他非常敬重、非常信任的人,否则他不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将“靓丽”的所有资料公之于众,更不会即使受到他人的质疑依然对消息的来源保密了!!

唯一令柏皓霖想不明白的是,之前“沉默的羔羊”再三保证“靓丽”内部没有电子设备,不可能入侵其内部网络,可是现在事实证明“靓丽”八楼的每一间都有一个针孔录像机,是他没发现?还是他发现了,却出于某种原因不愿让他人知道呢?

已经熟知了“沉默的羔羊”性格的柏皓霖觉得问他是获得答案的最佳方式。

“靓丽的录像带已经被警方查获,这次应该不会再出现档案丢失的问题了吧?”柏皓霖的问题很高明,如果“沉默的羔羊”只关注于档案是否还会再次丢失的话,说明他是知道“靓丽”有那些录像带的。

兵行险招16

过了一会儿,文档下方出现了一段话:“他们的监控录像带我看过,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爱拿谁拿!”

看来他是不知道那些色情录像带了。柏皓霖在心里道,或者说他的消息源不知道此事,也就可以排除那些公关、高层和被敲诈的官员们。只余下安保人员和保洁工人,可是“沉默的羔羊”是不可能敬重比他弱小的人的。

这么一来,柏皓霖心中的疑犯就被全部排除了,那么还有谁可以知道“靓丽”的内幕消息,却无法接触到它最黑暗的部分呢?

会不会是青龙警署的人??他们查过“靓丽”多次,知道它有问题,却因为种种原因被压下来了,不过刚刚小陈说青龙警署的刑侦警督也在录像带中,很有可能他就是“靓丽”在警署的耳目。

越想越觉得这个解释靠谱,柏皓霖坐不住了,他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到三楼的刑侦三处,找到孟警司:

“孟警司,关于‘沉默的羔羊’的身份,我有些想法。”

“请讲。”

“我第一次弑罪网上看到‘沉默的羔羊’发布的关于‘靓丽’的贴子时,就觉得奇怪——他一向胆大妄为,又从不掩饰自己的消息来源,为何单单‘靓丽’他仅用语言叙述,而不是像平时将证据贴出来。刚开始我以为他是入侵了‘靓丽’的网络,可是听支援部的同事说‘靓丽’只有局域网,就算‘沉默的羔羊’技艺再高超也不可能对没有联网的电脑下手。况且如果他知道那些录像带的存在,是不可能隐瞒的,而是像盗取警署的资料一样,将它们明目张胆地放到网上;之后我想他会不会侵入了哪位高层的电脑,但他只知道‘靓丽’胁迫卖淫,其他的都不知晓,也应该不是。所以他很有可能是通过某人知道‘靓丽’的内幕,此人却还没能触及到录像带。”柏皓霖一字一句地说。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能够找到是谁向‘沉默的羔羊’泄露的信息,咱们就能顺藤摸瓜地抓到他了?”孟警司有些不敢相信令警署颜面尽失的黑客很快就要犯到自己手里。

“有很大的可能。”柏皓霖也不敢打包票,但也值得一试,“不过他早就控制了警署的电脑,恐怕反而会打草惊蛇。”

“谢谢你,我马上召集警员开会。”孟警司诚恳地对柏皓霖说。

张冠李戴1

春日的阳光总着带着一缕清新的味道,阳光洒在大地上,洒在人们的脸上,令人可以忘却自己的烦恼,街上路人依旧行色匆匆,不过兴许是阳光的直射,温暖了他们的心,有不少人一边走一边轻哼着小曲儿,将愉快的气氛宣扬在城市的每一处角落。

从“靓丽”收集的dna中最终找到了十六名失踪者,其中就有吴树悌。吴父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在“靓丽”失踪后怒不可恕,将矛头对准了高老板。高老板哪里还记得自己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一直保持着沉默。因为他的缄默,警方也不再怀疑他人,将这起命案也算到了他的头上。

在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高老板还是不肯开口,但他手下的几名公关、安保人员已经转为警方的重要证人,人证物证俱在,原本为“靓丽”护航的官员们为录像带的事奔走还来不及,当然更不敢趟这趟浑水,所以将高老板判刑只是时间问题

三处已经将曾在‘靓丽’工作过的人都调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早早地来到了办公室,他一边啜饮着热气腾腾的黑咖啡,一边比对着三处最新提供给他的人员资料。三处已经将查找范围扩大到了“靓丽”的前雇员、曾经到“靓丽”寻找失踪者的他们的家人、曾举报过“靓丽”非法活动却无功而返的人,诸如此类。

有了三处的帮忙,柏皓霖省了很多事,现在他们还忙着处理“靓丽”的后续事项,忙不过来,何况他们对犯罪心理学不甚了解,要他们一个一个地排查,工作量又太大,所以对柏皓霖能够接手查明“沉默的羔羊”的同党一事自然是高兴得很。

根据柏皓霖的侧写,此人聪明,有胆识,家庭条件较好,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与“沉默的羔羊”持续合作,根据“沉默的羔羊”的性格,应该不至于将此人杀害,所以此人极可能在弑罪基金会开办不久后就离开了本市。

如此一来,就排除资料中的大部分人,只余下四人。

一名是为“靓丽”设计装簧的室内设计师、一名是前任律师、一名是“靓丽”的会计师、一名是曾经举报过“靓丽”,但他后来被莫明其妙地调到了另一个城市的工商局的工作人员。

室内设计师在前不久到加拿大参加室内设计大赛,下周回国,如果他是“沉默的羔羊”的同伙,他不可能坐视不理,即便是远渡重洋,也会通过网络、电话对其下达指示,不会让其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所以可以排除。

“靓丽”的前任律师有很大的嫌疑,他五十来岁,比“沉默的羔羊”年长,又因为从事了“靓丽”法律顾问一职,对其内部运作有一定的了解。令柏皓霖在意的是,他从事的时间并不长,仅仅只有三个月,这又不足以了解到“靓丽”最深黯的内幕,根据旅游局的记录,他在弑罪基金会开设的前一周,开始驾驶帆船环游世界,符合各方面的侧写。

柏皓霖将这名律师的资料夹放在一边,继续翻看着其他两人的资料。

会计师是“靓丽”重金聘请的一位业内著名的注册会计师,才在“靓丽”做了一年,就查出他患了骨癌,于3月19日去世,享年62岁。资料中没有任何他与“靓丽”有过冲突的记录,双方似乎合作得很愉快。

工商局的那名工作人员刚满三十五岁,因为举报“靓丽”未果,他被调到了一处穷乡僻壤,至今未能回tmx市,这些情况都很符合侧写,但是就他的财力而言,恐怕不可能拿出那么大一笔钱,估且排除。

依然是前任律师的嫌疑最大。

张冠李戴2

从他驾驶帆船环游世界来看,他极喜欢冒险,会把如此刺激的一件事交给另一个人?

柏皓霖心存疑虑,他将前任律师的资料拿到自己面前,想再仔细研究一下他的背景,刚看了两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三个资料夹中找到那名会计师的资料,这次,他的目光定格在“于3月19日去世,享年62岁”。

3月19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就是我第一次向“沉默的羔羊”发站内短信的时间,而后弑罪网就关闭了。柏皓霖一边回想着,一边翻到会计师的背景调查那一页。

根据警方的调查,这位会计师从美国沃顿商学院毕业后就回tmx市成立了一家会计师事务所,事业如日中天,资产在千万以上,他有两次失败的婚姻,曾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都先后夭折了,罹患骨癌后,他一直在家静养,仅请了一名菲佣帮忙,他的家庭医生偶尔到他位于tmx市西娄街半山区的别墅,除此之外,他不与任何人接触。

没有子嗣,那“沉默的羔羊”是他的徒弟?柏皓霖越发觉得这位会计师比前任律师更符合侧写,他有足够的资金,却没有继承人;他的居家环境与世隔绝,菲佣不会讲中文,不会对他在进行的事构成威胁;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仅能接触到“靓丽”表面的污垢,而不会了解到录像带;更重要的是,弑罪网初开设时,并没有提及与“靓丽”有关的事,而后是在3月30日突然出现在弑罪网上,由此得见,“沉默的羔羊”开始时并不知道,极有可能是会计师死后,他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的!!

应该是他了!柏皓霖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上那位骨瘦如材的老人。

柏皓霖的呼吸不禁短促起来,他已经受制于“沉默的羔羊”近半个月了,他对他了如指掌,而柏皓霖却对他一无所知,虽然不得不承认“沉默的羔羊”是一个电脑天才,但性格上的缺陷却很容易令他陷入危机,所以对柏皓霖来说,他与一颗定时炸弹无异。

如果能够找到会计师的继承人……,可是这并不能证明这位继承人就是“沉默的羔羊”。柏皓霖开始思考对策,他知道自己是在与游走于电脑网络中的幽灵作战,必须谨慎!!

柏皓霖开始浏览弑罪网的最新内容,昨天晚上,那个叫“正义战士”的人又指使未成年人杀害了一名被悬赏的官员,由于很多网民都在bbs中留下了遣责“沉默的羔羊”的言论,令他大为恼火,直接在首页上发了一封言辞激烈的公告:

“你们那些神经病给我听着!!说杀的人是你们!!现在那些蛀虫死了,你们又他妈的吵着说什么‘人权’、‘民主’!!滚你妈的蛋!!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只要投票过半,只要在杀人后自首就能获得弑罪奖金!!我绝不会食言!!sb们都滚吧!!这里不欢迎你们那些纯sb!!”

“哇!”柏皓霖不禁吹了声口哨。

弑罪网下方的跟贴全都是斥骂“沉默的羔羊”的,原本还有一些站在他那边,现在也都成了他的敌人,纷纷痛斥他的行为和不当言论,柏皓霖完全可以想像现在他气急败坏的模样。

柏皓霖拿出他刚买的一部一次性手机,拔打了警方的报案电话,等到接通后,他压低声音,急切地说:“我在西娄街半山区看到有人混身是血地跑出来,门牌号?是d2-30”,他报出了会计师居屋的隔壁的门牌号。

张冠李戴3

三分钟后,柏皓霖拔打了“沉默的羔羊”之前提供给他那个虚拟号码。

“什么事?”“沉默的羔羊”语气极其不耐烦。

“我们把那个‘正义战士’找出来吧!”柏皓霖不会原谅这种利用未成年人杀人,自己却坐享其成的人,不过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合作。

“妈的,你以为我不想找他??”“沉默的羔羊”火大地吼道。

“一定有迹可寻,能不能给我一份地图标记着他平时上网、取款的时间和地点?”柏皓霖不紧不慢地说,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后面的背景音。

“等下!”“沉默的羔羊”快速敲打着键盘。

柏皓霖看看表,离他报警已经有五分钟了,从巡警部门的通告来看,他们到场的平均时间是四分半钟,难道是他判断错误?或许“沉默的羔羊”并不住在会计师以前的居所中?

柏皓霖的心情无端地沉重起来。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完——啦——,完——啦——”的警笛声,令柏皓霖身子不由一颤,同时也听到“沉默的羔羊”停止敲击键盘,起身离开的声音。

过了两分钟,“沉默的羔羊”回来了,继续敲打着键盘。

“刚刚怎么回事?我好像听到警笛声了?”柏皓霖问。

“谁知道对面那家出什么事了。”“沉默的羔羊”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柏皓霖嘴角不由浮出了一抹笑意,他已经找到他的老巢了!

“那些垃圾警察没从杀人犯口中打听到‘正义战士’?”“沉默的羔羊”不满地问。

“没什么结果,而且最近在忙着‘靓丽’的事,也无暇顾及这边。”柏皓霖答道。

“哼,那地方早就应该被查封了,现在才发现,你们以前吃屎去了??”

这话令柏皓霖觉得很不舒服,他没有说话。

“地图放你电脑上了。就是他把我害得那么惨,我饶不了他!!”“沉默的羔羊”咬牙切齿地说。

“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一定好好给你出这口恶气。”柏皓霖道。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果然在电脑桌面上看到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几张jpg文件,柏皓霖先点开了文件名是“map”的文件,这是一张tmx市的电子地图,不过上面用红色和蓝色的记号标注了“正义战士”上网和取款的地址,主要遍布在xw区的西南面,临近白虎区的位置。

像“正义战士”这种谋划型的罪犯,他选择的地址绝不会在他家附近,但也不会到非常远的地方,由此可见,他在xw区的东面以及北面以及白虎区东边的可能性较大。

范围还是太大。

柏皓霖打开另外几张图片,全是“正义战士”在atm机上取钱时的照片,只是他戴着宽边帽和墨镜,头一直埋得低低的,完全看不清长相,而且柏皓霖注意到,他取钱时候还戴着一幅手套!说明他害怕警方从上面提取自己的指纹。

即是说,此人肯定有前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指纹在tmx市的指纹识别系统中!

柏皓霖觉得有必要问问之前被“正义战士”控制杀人的少年。

张冠李戴4

tmx市,少年监狱

少年穿着桔黄色的囚服,戴着手铐走进会见室,他见是柏皓霖,怔在原地,直到狱警推了推他,他才走到桌前,坐到柏皓霖对面。

狱警将少年的手铐打开,将其中一边铐在桌子下方的铁环上:“我在外面,有什么事就叫我。”狱警对柏皓霖说。

“好的,谢谢。”

等到狱警离开后,柏皓霖将他放在桌上的一次性水杯递给少年:“本来给你带的是易拉罐,但他们让我换成了这个。”里面是一杯咖啡。

少年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地捧着水杯,没有喝。

“又有你的朋友进来了。”柏皓霖道。

“嗯,新闻中看到了。”监狱有休息室,狱警也喜欢通过调控犯人看电视的时间,达到对犯人控制的目的。

“你的狱友们对这个有什么看法?”柏皓霖问。他当然不是想知道其他犯人的看法,而是想借此知道少年的想法——由于要求对方以第三者的意见叙述,不必牵涉自己的感想,会使对方感到轻松,而他回答的实际是他自己的想法。

“他们不喜欢这样。”

“他们都是被迫杀人的,是吗?”

少年没有答腔。

“我知道你在害怕这个人,”柏皓霖一边说一边将atm的监控照片放在少年面前,即使只是一张没有生命的照片,少年在看到它时,身子不由往后缩了缩,水杯里的水由于他的退缩而轻轻晃荡起来,“我知道他也进过监狱,你什么都不肯说,是害怕他在这里有眼线吗?”

“他说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搞死俺们。”少年面露惧色。

“你跟他有多久了?”

“俺十一岁那年被俺爹妈租给他。”

“租?”柏皓霖还以为他是被拐卖的孩子。

“嗯,俺们村儿穷,一年收不了几粒粮食,家里的大人孩子都吃不饱,后来他来了,对俺爹妈说带俺到城里工作,每年给他们一万块租金,这笔钱已经够他们花一年了,还能交上俺弟俺妹的学费。”

柏皓霖无法评判这样的父母是否称职,他也明白那些被控制的少年誓死不说出幕后黑手的原因——不仅仅是惧怕他伤害自己,更重要的是还有他们父母、兄弟姐妹!!

“带你们到城里偷东西?”柏皓霖又问,想借机缩小嫌犯范围。

“在俺刚去那会儿,他也让俺们偷东西,后来一位师兄被人逮住,师兄、师兄让人打死了,他自己被斩了两根手指头,后来就再也没让俺们偷过。只是让俺们在街上行乞。”少年低下头,声音也越发小了。

进过监狱,少了两根手指,嫌犯范围正在逐步缩小。

张冠李戴5

“那你们一般在哪个地方行乞?除了行乞,还做些什么?”

“小时候是让俺们去街上行乞,后来俺们年纪大了,就让俺们帮他看着另外一些行乞的孩子,有时候也跟着他到乡下地方收残疾的孩子。”说到这,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同时咬住了上嘴唇。

“那些孩子,是天生残疾?”柏皓霖从他的表情中读到了他的愤怒。

“有的,是。”少年的声音小了许多。

“还有不是的?”柏皓霖继续追问。

少年没有说话,但是他的鼻孔明显张大,嘴唇的线条也紧绷起来,这些都是愤怒的标志。

柏皓霖没有催促他,只是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过了一会儿,少年才开口道:

“因为残疾的孩子比正常的孩子讨到的钱多很多,后来他就只租残疾的孩子了,俺们村儿和邻村儿的残疾儿都被他租来了,租金是每年两万,后来、后来俺们村儿的残疾儿越来越多,俺听俺弟弟说,有的人在孩子一生下来就把手或脚生生地折了,还有用烙铁、用开水烫的……”说到这,少年已经说不下去,泪水开始在他眼里打转。

柏皓霖完全震惊了,脑子里一团混乱,头晕目眩,胸口好似被一只魔手攥住,世界上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愤怒和痛心,原本交叉相握的双手不断在用力,手指上的痛楚传递到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却依然无法与他心里的痛处相比。

会见室里凝结着沉重的气氛,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柏皓霖才缓过来: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大的有五个,小的有十四、五个。每天早上,俺们就带着孩子们到热闹的地方,到了晚上才回来。”

“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少年张张嘴刚想说,却将话咽了回去,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能告诉他。

柏皓霖知道少年并不是想保护“正义战士”,而是不想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妹妹失去那笔可观的租金,于是道: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只是你也不忍心还有孩子步他们的后尘吧?他们本来应该像你和你的弟弟妹妹一样,健康地活着,可是……,只要告诉我你们平时在什么地方行乞就行了。现在解救他们,还不算迟!”

少年犹豫了,他看着柏皓霖,手里的水杯因为他握了很长一段时间已经不那么冰冷了,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咖啡,有点苦涩但也有点甜,虽然他不太喜欢这种味道,但随着咖啡流入他的五脏六腑,心也变得温暖起来了。

“主要在xw区的几个闹市区。”少年说了几个地址。

“这么长时间,就没人管过你们吗?”柏皓霖将地址记下了。

“偶尔也有巡警呼喝两声,但也没太过问,毕竟俺们父母都不管俺们。”少年的神情中透着凄凉和悲切。

“你有自首情节,又是未成年人,在法庭上好好表现,法官应该会念你年少,又受人教唆,会轻判的,以后你还是能过自己的人生。”柏皓霖恳切地说。

少年点点头。

离开了少年监狱,柏皓霖往xw区的方向驶去。

张冠李戴6

tmx市,玄武警署

柏皓霖来到巡警部,挨个儿询问巡警们,他们的辖区里有没有一个有犯罪前科,又断了两根手指,靠让租来的孩子行乞为生的人,巡警四处的两名警员觉得与他们辖区的一个无赖的情形极为相似,道:

“你说的这个人叫二麻子,从小就不学好,但脑子非常够用,我们也知道他跟那些孩子的父母租孩子,也曾让那个村儿的警员协助劝说他们,没用!”戴着眼镜,看起来年纪约三十出头的警员道。

“他们尝到甜头了,不用种地,每年有一万的固定收入,谁不干?”眼镜警员的搭挡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警员,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不算是拐卖人口么?”

“你情我愿的,不算。真要捉二麻子,那些孩子的父母还跟咱们急呢!”老警员一边说,一边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干涉了几次也没有结果,后来咱们也不管了,咱管不着啊!”

“我听说他收的孩子多是残疾儿童?”柏皓霖盯着他们的脸,想看看他们是否知道少年说的那些情况。

“是啊,残疾儿、畸形儿,在农村好多人生下来都悄悄淹死了,他反倒找了条财路,那些孩子因此也活下来了,唉,权当算他做了件好事吧!”眼镜警员说着叹了口气。

“那些孩子真是怪可怜的,我看到他们也多少给点儿吃的。钱就别给了,反正全让那二麻子输在麻将桌上了。”老警员也道。

两人的神色只有叹息和无奈,他们应该不知道有些孩子的残疾并非天生的。

打听到了二麻子租房子的地方和常去的几个麻将馆后,柏皓霖告别了两人,此时已经下午三点多,柏皓霖并没有去找二麻子,而是先行返回了白虎警署。

tmx市,白虎警署

柏皓霖刚停好车,就看到法医的车停在了前方不远处,秦思烨和另一个助理法医将黑色的装尸袋从车箱里搬出,放在推车上。

“秦医师,需要帮忙吗?”柏皓霖问道。

“没事,不用了。”秦思烨看起来有些沮丧,不像平时那么活泼。

“怎么了?”柏皓霖趁秦思烨上车拿东西,悄悄问助理法医。

“在西郊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场很诡异的车祸,”助理法医是一个还在医学院学习的研究生,“肇事司机说是死者突然冲出来的,是当场死亡,但奇怪的是,她身上的伤口与撞伤不符,更诡异的是,她的手不见了!”

“手不见了?”柏皓霖的好奇心开始泛滥了。

“嗯,左手没有了,现场都找不到。”

“还有一点你忘了说,”秦思烨听到他们的对话,道,“她衣衫褴烂,脚底有多处磨伤。”

“是从什么地方逃出来的?”柏皓霖猜测。

“那地方方圆百里都是农田、牧场,已经有警官去附近调查取证了,现在什么都还不好说。”

柏皓霖和秦思烨、助理法医一起到四楼,他随后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按下不表。

张冠李戴7

法医鉴证处

秦思烨给死者拍完照后,将她的衣物褪下,小心翼翼地封好,装进证物袋,然后将梳子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将从头发中梳下的物质装进证物袋,接着从她的手指甲和脚指甲中将里面的异物拔出,装好,同时注意到死者的嘴唇边有锈迹,她用棉签轻轻擦拭着她的嘴边,将棉签装好后,将这些证物一并交给助理法医,他会把它们送到其他检验处。

“没有性侵犯的痕迹。”江医师不紧不慢地说。

“至少对她和她的家人来说还算有一丝安慰。”秦思烨道。

“性侵犯的标准不太容易确定,”江医师似乎没有听到秦思烨的话,自顾自地说,“一般来讲是通过时钟法则。”

“这我知道,当发生性行为时,有些淤伤是正常的,淤伤在11点、12点和1点钟方向表示双方是自愿,但若是在5点、6点或是7点时,则是强迫的,因此会留下严重的淤伤。”秦思烨接过她的话,“只是这个界定有点模糊,有时候粗暴的性爱也会在5-7点钟的方向造成淤伤。”

“正是如此。”江医师赞许地点点头。

秦思烨开始娴熟地将尸体剖开,以查找死因。

“有意思的是,法医学最早出现在1235年的宋朝,鼻祖是宋慈,但那以后人们渐渐将其遗忘了,直到18世纪,巴格雷阿波斯才又一次提出法医学的概念,这才有了现在的法医学。”江姨开始检查死者右手,发现她的右手除了泥土和灰尘外,还有一些铁锈,而且她的掌心有一道很深的勒痕。

“我倒是看过《洗冤录》,欧阳震华演得很好。”秦思烨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想想宋慈真是不简单啊,在那个年代就可以特立独行,用科学、证据说话,为死者洗冤,可惜衙门办事还是喜欢屈打成招。”

“几千年的办案方式,想要一朝一夕就改过来是不现实的,需要有一个过程。”江医师缓缓道。

听了江医师的话,秦思烨心里好受了一些,她继续埋头检验,过了一会儿,她道:

“死因是主动脉撕裂造成的内出血。”

“嗯——,车祸中很常见的侧撞。”江医师直起腰,喃喃道,“奇怪。”

“怎么了?”秦思烨忙问。

“思烨,你把放大镜给我。”江医师道。

接过秦思烨递给她的放大镜,江医师仔仔细细地察看着左手断腕处的伤口,然后将放大镜递给秦思烨:“你看看,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秦思烨拿着放大镜,凑到断腕处。

断腕的血液呈暗红色,伤口并不齐整,能够看到多处犹豫和暂停的痕迹,而且肌肉和骨头上还有不少锈迹,但在伤口上还有一些胶的黏状物,似乎是用来止血的。

“难道,手是她自己……”秦思烨的呼吸有些急促了。

江医师点点头。

“我知道了,她一定是被人绑架了,然后她趁人不注意,自己用铁丝或是生锈的小刀之类的东西将铐着的左手给……”秦思烨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的脚会把我们带回案发现场。”江医师指着死者满是泥土、血泡的脚,道,“这姑娘一定受到什么异常恐怖的待遇,她宁愿自断手臂也不愿等死,我们不能辜负她!”

“嗯。”秦思烨重重地点头。

张冠李戴8

与此同时,tmx市西郊

四处的两名警员开着警车在乡间的小路上,他们已经将附近的农户都盘问过了,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两人准备在乡里再走一圈,如果没有发现就打道回府。

在开到一处较偏远的废弃的屠宰场附近时,开车的警员将车停在路边:“不行了,肚子闹起来了,小李,我去趟厕所。”为了方便,他解下了腰间的对讲机和手枪。

“王哥,快点啊,我今天晚上还要去见岳父岳母呢。”小李看看表,已经快五点了,有些着急。

“急啥?反正你跟你女朋友肯定成不了。”王哥嘀咕着下了车。

“就你乌鸦嘴。”小李悻然道。

王哥想找一块空地就地解决算了,他走到屠宰场后面,找了个干涸的排水沟,解开裤子,蹲下。为了掩盖臭味,王哥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烟燃尽了一半,再缓缓吐出,好不惬意。

肚子虽然还在“咕咕”作响,但后庭处的紧绷感已经缓解了。看着这云淡风清,听着那“呼呼”的风声,王哥不禁哼起了小曲儿。

王哥正摇头晃脑地唱得正欢乐,无意中他透过右前方脏兮兮的窗户瞥见屠宰场的地下室里有一滩血迹。

“老农不是说这屠宰场不是废了好多年了么?”王哥自言自语地说。

由于那间屋子在地下,窗户只露出半截,往前反而看不真切,王哥偏着头,想窥见一斑,这不看还好,一看吓得他没蹲稳,差点就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排泄物上,幸好他稳住了脚跟,急忙擦完屁股提起裤子就往停车的地方跑,一边跑,一边喊:

“小李,不得了了!!!”

“咋啦?一惊一诈的,难道还拉出金子来了?”小李已经习惯了王哥的不矜持,不以为意地对着后视镜梳理着自己的秀发。

“屠宰场里出人命了!!快叫支援!!”

小李这才急忙拿出对讲机,向警务中心报告了情况,放下对讲机后,他拔出手枪,和王哥一起向屠宰场奔去。

屠宰场大门上的锈迹说明了这里已经完结的历史,两人查看了一下锈迹斑斑的大锁,觉得能够从这里进入的可能性不大,又向左边走去。

在左后方,有一扇半掩着的门,门虽然不算新,但能看出还在用。

“王哥,你看!”小李指着门把上鲜红的血迹。

王哥没有说话,他用脚尖轻轻地将门踢开了一些,然后侧身闪入,小李也随后跟进。

由于屠宰场的窗户常年无人打扫,上面结满了灰尘,也让屠宰场里看起来格外阴森恐怖。即使已经废弃了几年,依然可以看到地下、墙上被溅上的暗红色血迹,由于天气潮湿,有的血迹上已经长了毛儿,也不知是不是有心理作用,两人似乎还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似乎还听到那些可怜的动物们的哀嚎。

王哥看到的那具尸体是在屠宰场右边的一间地下室里,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屠宰场,到了地下室外边。

地下室的门是打开的,阴暗的光线射到门边,似乎也告示着:里面没人。

王哥和小李默契地互望了一眼,几乎同时冲入。

果不出所料,地下室里没有人,应该说,没有活人。

张冠李戴9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倒在血泊中,他的脖子上还环着一根生锈的铁丝,血已经将他的白大褂染红了。

这间地下室的陈设不像是屠宰场,倒像是一个简易的手术室。

二十来平米的房间中间是一张手术台,上面全是血,似乎从来没有清洗过。旁边的金属柜上放着一些解剖用的工具。左墙边有一台冰箱,旁边有好几个类似于保存器官用的医疗箱,却又与电视中的造型不太一样,让王哥和小李搞不清它们具体是什么东西。

“王哥,快看!”小李使劲打着王哥的胳膊。

王哥顺着小李指的地方望去,赫然发现在右边的水槽旁边的钢管旁边有一只断腕,断腕不远处还有一只手铐。

“车祸的死者是从这里逃出去的。”王哥下了结论,“小李,把现场封锁,等支援部的人来。”

等到后援到时,天已经黑了。除了支援部的几名检验员和法医刘家杰外,柏皓霖也来了。

柏皓霖和刘家杰一起走进地下室,一进门,刘家杰就被放在冰箱旁边的医疗箱吸引了:

“这不是便携式器官保存箱吗?”

“器官保存箱?”一听这话,原以为是变态杀人魔的柏皓霖为之一怔。

“嗯,以前的器官保存箱只能保存六小时,而这种可以通过输入与体温相同的血液帮助器官在割离人体后在体外保存二十四小时。”刘家杰拿起一个器官保存箱,“这东西是两年前才在美国上市,本市倒是很少见。”

柏皓霖想起之前那些失踪案,“沉默的羔羊”也查到受害者失踪不久,医院就会进行器官移植手术,而且器官的来源不明,可是当时他以为仅仅是巧合。

柏皓霖走到尸体旁,蹲下身,仔细端详着。

男性,四十来岁,身材匀称,长得白白净净的,由于曾经与人发生过打斗,头发显得凌乱不堪。他的颈部被一根铁丝环绕,还能清晰地看到被割断的喉管,可见对方力道沉猛,不留一点余地,鲜血从颈部的开口处淌下,浸湿了棕色的开领毛衣和白大褂,而白大褂的左胸处则有一个爱丽斯体检医院的logo。

爱丽斯体检医院?柏皓霖想起之前“沉默的羔羊”查到失踪者都曾在爱丽斯体检医院做过体检,现在那家医院的医生死在一个放有器官保存箱和手术台的房间,怎能叫他不起疑?

这起案子看似很简单,一名爱丽斯体检医院的医生绑架了车祸案的死者,目的是为了她健康的器官。那名死者看到了其他被绑者的惨死,奋起反抗,不仅自断左手,还趁黑心医生不注意,将他绞杀,可惜她在逃离途中被车撞死。但在案件的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器官贩卖集团,而爱丽斯体检医院与其脱不了关系!

柏皓霖的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他向刘家杰和检验员们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了现场。

此时已经晚上七点半了,现在去爱丽斯体检医院也查不到什么,柏皓霖索性去了xw区,二麻子常活动的地方。

张冠李戴10

次日,骄阳又一次从海平面升起,用它温暖的光辉普照着大地,让人觉得暖哄哄的。

tmx市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早早地来到办公室,他和往常一样开启电脑后就打开了放置着罗于强通讯记录的文件夹。由于货物的失窃,最近几日罗于强的手机通话记录急增,他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寻找胆敢动他货的人,可惜他寻找的对象都是本市的毒贩子,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根据罗于强的通讯信息,东南亚地区、金三角地区的货已经交易成功了,他手上库存的货物所剩不多,再不把丢掉的货物找回来,他很快就要人头不保了!更令罗于强愤怒的是,那天晚上对方联系他之后就音讯全无,好像把这件事忘了似的,却不知柏皓霖正在等待时机,将他慢慢引到悬崖边上。

柏皓霖冷笑一声,关闭了文件夹,接着打开了弑罪网。

弑罪网上已经引发了一场口水大战,网友和“沉默的羔羊”都已经开始失去理智了,有几名之前带头在网上指责“沉默的羔羊”的网友的电脑系统崩溃了,他们一打开电脑就会出现一个卡通的羊,它一会儿愤怒地竖起中指,一会儿像个小孩儿似地拍着屁股做着鬼脸,这个卡通羊会慢慢复制,占据整个屏幕,不管怎么样都关闭不了,除非强行关机,这让网民更加愤怒,在弑罪网的bbs上开始对“沉默的羔羊”进行人身攻击,随后中这种病毒的人也越来越多,弑罪网已经乱成一团。

柏皓霖有些头大,看来“沉默的羔羊”已经疯狂了,他本来就极度自恋,喜欢他人将自己捧得高高的,现在却受到那么多人的指责和谩骂,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柏皓霖打开了文档,刚想写字,指尖却停在了键盘上方,他思量了一会儿,决定暂时不把“正义战士”就是二麻子的事告诉“沉默的羔羊”,然后在文档中打到:

“小心,听同事说他们已经缩小了范围,很快就要找到你的藏身之所了!!”

过了一会儿,文档下方出现了“沉默的羔羊”的回复:“呸!就凭他们那些三脚猫功夫,能找到我??”

“昨天有同事对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我有点担心他们发现我们有联系。而且我听说请了美国的高手啥的,好像很厉害!你还是小心为妙!!”柏皓霖的关切中透着对“沉默的羔羊”的电脑技术的不信任。

“哼,我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的搜索系统中早就被我植入了病毒,只要你们在里面搜索我的名字,我的电脑就会马上开始自动删除与我有关的所有文件!!当然也包括你的!!而且我将删除和重装系统的次数设定为五十次!不管你们有多好的设备都别想从我的硬盘里找到一丁点儿有用的东西!!”“沉默的羔羊”不屑一顾。

“那我就放心了。”可惜目前柏皓霖并不知道他的真名,不过既然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也就不是难事了。

关闭文档后,柏皓霖去了法医鉴证处,秦思烨不在,只有江医师一人正在写验尸报告:

“江医师,打扰了,请问昨天晚上送来的那名男性死者是否是车祸的死者所杀?”

“目前dna、血液和毒理检验报告还没给我,我只能告诉你,有很大的可能。”江医师停下笔,看着柏皓霖道。

张冠李戴11

“不过一个女人将自己的左手弄断,还有能力杀死一名成年男性吗?会不会有帮手?”柏皓霖主要是想确定是否还有其他的生还者。

“迹象表明,是她一人所为,她将左手弄断后,是用右手和牙齿合力用铁丝将对方勒毙。她的心脏和肺比普通人的大20%,还有她曾用胶水封住伤口,通常只有运动员才会这样应急。除了她的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好以外,也千万不要小觑求生的本能。”江医师对她感到惋惜,好不容易才逃出魔窟,却被车撞死了。

“谢谢你,江医师。”柏皓霖礼貌地说。

由于近期案件较多,检验员忙不过来,暂时还拿不到检验结果,柏皓霖又到三楼的刑侦部,现在“靓丽”的案子已经接近尾声;“正义战士”教唆杀人案表面上已经结了,但那些被捕的少年全都三缄其口,警方没有进展,暂时放在一边;昨天的车祸案和屠宰场的案子全都交给了二处,他们刚接手,还在查找两名死者的身份。

柏皓霖走进刑侦二处,来到段警司的办公室,听到他应门后,柏皓霖推门而入:

“段警司,有空吗?”柏皓霖见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故有此一问。

“小柏,坐,找我啥事?”段警司问。

“是屠宰场的案子。”柏皓霖也不拐弯抹角,“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跟进。”

“案子我交给我们处的齐警长了,我跟他打声招呼。”之前柏皓霖帮忙破了几起疑难案件,所以段警司对他的印象很好,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柏皓霖能帮忙当然更好了。他拿起电话,拔了齐警长的电话:“老齐,你进来一下。”

不到一分钟,齐警长进来了,不等他说话,段警司就道:

“老齐,小柏对心理学的造诣很深,这次将协助你办屠宰场的案子,你也要给予极大的配合哈!”

“嗯。”齐警长看了柏皓霖一眼,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齐警长年近五十,他的皱纹和白头发都比他的同龄人多些,看起来饱尽风霜,他的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声音粗犷,看起来很威严,齐警长是署里有名的办案能手,只是他不擅言词,与上司和同事的关系不怎么融洽,所以一直在二处当一名小警长。

“请齐警长多多关照。”柏皓霖伸出手,与他握手。

离开了段警司的办公室后,齐警长将柏皓霖介绍给他的三名下属警员,简短地打完招呼后,他们开始做案情的简报。

“死者叫孙斌,是爱丽斯体检医院的一名医生,他曾在tmx医院做过麻醉医师,因为发现他收受红包,tmx医院将其开除,两年前结婚,目前妻子有孕在身。”一名叫赵悦的警员报告他的发现。

“车祸案的死者叫杨丽,二十一岁,家住b市,是tmx学府大学部体育系的短跑运动员,上个月二十六日,她的教练报告其失踪。”警员何欢也阐明自己的调查结果。

“目前支援部的报告还没出来,不过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他们都是即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三名警员中,年纪最大的钱乐也道。

“赵悦、何欢,你们去爱丽斯体检医院查查孙斌;老钱,杨丽的家人一会儿要来认尸体,你交待一下。我去支援部看看。”

“齐警长,我能和赵悦、何欢一起去吗?”柏皓霖道。

“嗯,去吧。”

兵分三路,柏皓霖和赵悦、何欢一起去爱丽斯体检中心。

张冠李戴12

tmx市北心街,爱丽斯体检医院

由于之前就接到了警方的调查电话,赵悦和何欢一亮警徽,前台的招待人员就将他们带到了院长室。

爱丽斯体检医院的吴院长已年近六十,但是从外表上看她只有四十出头,她的谈吐、举止都很文雅,她热情地招呼三人,并让招待人员给他们倒茶。

“吴院长,我们是为了贵院一名叫孙斌的医师而来。”

“我知道你们之前打听过他的事,但不清楚你们这么做的原因。”吴院长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交叉相握,身子微微斜倾,露出关切的表情。

赵悦打开公文包,将孙斌尸检前的面部照片放到她的面前。

“天哪!”看着孙斌面容惨白,脖子上还有一道明显的伤痕的照片,吴院长惊诧不已,她用中指和食指遮住嘴,“这、这……,究竟出什么事了??”

“孙医师在医院里的口碑怎么样?”何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自问道。

“还好吧?至少我没有收到对他的投诉。这样吧,我把他的同事叫来。”吴院长说着拿起电话。

柏皓霖注意到她拿电话时是握着听筒的下方。抓握听筒下端的人在男性中比较多,这样握听筒的女性往往对事物的好恶非常明显,只要不是她喜欢的,谁也难以改变,没有一点通融的余地,但相反,只要是她喜欢的事物,她就会不遗余力。

过了两分钟,一个长得白白胖胖的医师进来了,他的年纪倒不大,三十出头,戴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这是常规检验科的主任医师黄医师。”吴院长介绍道。

黄医师向柏皓霖三人点点头,坐在了一边。

“黄医师,孙医师遭遇了不测,警官们想问问他的事。”吴院长说。

“老孙怎么了?”孟医师有些吃惊。

赵悦将孙斌的照片递给他:“法医说死亡时间是昨天凌晨四点,昨天他没来上班,你们不奇怪吗?为什么没有报失踪?”

“我们科只做一般的体检,就量量体重、身高、体脂率、评估一下肥胖程度啥的,倒不是特别忙,所以我和老孙是轮班的,昨天是我上班。”黄医师答道。

“他在财务方面的状况怎么样?”

“这我不太清楚,我们平时倒不常见面。”

“有与他走得近的医生吗?”

“我没太注意。”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黄医生都一问三不知,令赵悦和何欢有些不高兴,但也没办法,他们留下了名片,只得打倒回府。

走到爱丽斯体检医院门外,赵悦和何欢要去孙斌家看看,柏皓霖则说想去犯罪现场看看,双方分道扬镳,看着赵悦和何欢的车子远去后,柏皓霖没有离开,重新走进了爱丽斯体检中心。

赵悦和何欢没有看出什么问题,但在柏皓霖看来,吴院长的问题可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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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交叉相握说明她怀有拒绝心态或者很强的戒备心;身子前倾是对话题感兴趣的表示,但如果是身体倾斜(一肩高一肩低)则是拒绝的意向表示;另外在吴院长看到孙斌尸体的照片时,她的话语和表情虽然都表现出了对孙斌的死的惊讶,但是捂嘴的动作显得很做作。

另外,照黄医生所说,常规检验科即使只有一个医生也能轻松应付,那为什么这家以利润最大化的私营医院愿意请两个医生?

吴院长见柏皓霖再次出现在门边,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警官,还有什么事吗?”刚刚介绍的时候并没有特别介绍柏皓霖的身份,所以她以为他也是警员。

“吴院长,你跟孙医生很熟吗?你们是否有过私交?”柏皓霖问。

“我跟他的关系只是上下级,能有什么私交?”吴院长哑然失笑,“警官,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们查到孙医师曾被tmx医院开除,这种有医德问题的医生能在贵医院任职,我有点好奇。”柏皓霖答道。

“我们只是一家体检医院,我实在想不出客人有什么理由去行贿一个体检医生。”吴院长不以为然地说。

“那么,您知道孙医师在做贩卖器官的勾当吗?”柏皓霖又问。

吴院长的脸色明显变了,声音也显得很僵硬:“不知道。”同时她很不安地揉搓着她的珍珠项链。

“我觉得奇怪的是,孙医生只是一个常规体检科的医生,而移植对器官的要求非常高,他怎么能查到受害者的血型?”柏皓霖盯着吴院长,等待她的回答。

吴院长张着嘴,却久久挤不出一句话来。

“医院里还有谁可以查到患者的所有资料?”柏皓霖步步紧逼。

“够了!!”吴院长粗暴地打断了他,“我已经非常配合你们了!如果你们再找我问话,请先联系我的律师!”她说着拿起电话,快速按下几个号码,“唐律师吗?”

柏皓霖已经得到了他想的答案,起身离开,他在看来,无辜的人可不会要求请律师。

案件已经明朗了,院长当然有权限查看所有客户的资料了,所以是孙斌在吴院长的授意下将魔爪伸向了爱丽斯体检医院的客人,这也解释了吴院长的不正常表现,她就是一连串失踪案的罪魁祸首!!可惜前几位失踪案已经裁脏到“靓丽”头上了,如果让警方逮捕吴院长反而不利,所以必须赶在他们查到她之前动手!!

柏皓霖驱车离开了爱丽斯体检医院,这次他的方向是西娄街半山区。

“沉默的羔羊”就住在d-28号,那是一幢独立的别墅,西式的大门,漂亮的花园、游泳池和一幢气派的三层小洋房。

由于这是富人区,周围的监控设施很齐全,每一幢别墅的门上都有一个安保系统,很难闯入。

在围着d区绕了一圈后,柏皓霖离开了半山区,他在山脚下的一家花店前停下了:“你好,麻烦你给半山区d-28号送一束白菊花。”

“好的,请问卡片上写什么?”店员一边说一边开始包装。

“请节哀。”会计师刚死不久,家人收到这样的花是正常的,“请问什么时候能送到?”

“送货员刚刚出去了,您放心,一小时之内就能送到。”店员答道。

“可以,不过请指明由死者的家人签收。”

“嗯,没问题。”

“谢谢。”柏皓霖拿出一张百元大钞。

离开半山区后,柏皓霖向xw区驶去。

张冠李戴14

根据之前柏皓霖的调查,二麻子上午都在睡觉,中午才去老地方跟人搓麻,十赌九输,那些孩子都被年纪稍长一点的孩子看着,他一般都不去行乞现场,这对柏皓霖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柏皓霖来到他们常活动的xw区的闹市区,在一个天桥上,两个残疾的孩子正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他们面前都铺放着一张纸,字迹歪歪斜斜的,无非都写着一些被父母抛弃,想读书之类的话,偶尔也会有好心的路人给他们一些小额的纸币。

先前柏皓霖已经打听过了,由于二麻子有这些孩子的父母的授权,又没有他虐待孩子的证据,警方拿他没有办法,唯一能管这事的只有儿童权益协会,之前也有好心人向儿童权益协会举报过,可是等协会的人来的时候,孩子们都矢口否认有人控制他们,只说是他们自发地上街乞讨。协会的人也知道他们在说谎,但任凭他们磨破了嘴皮子,孩子还是一口咬定是他们自己的行为,而且还拒绝他们的帮助,数次之后,儿童权益协会也只得作罢,除非有确实的证据证明他们是被逼迫的,否则协会也无计可施。

柏皓霖走上天桥,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监视他们的大孩子,于是走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面前,看着她面前铺的那张纸。

“哥哥,给点钱吧。”女孩见来了“生意”,叫道。从外表看,她只有六、七岁,长得非常瘦小,她穿着一件非常老旧的红色棉袄,红色的花纹已经又脏又黑,袖子上还有几个补丁,令她在寒风中打着冷颤。

柏皓霖看着她空荡荡的两只裤筒,心里隐隐作痛,他拿出钱包,露出一大叠钞票,却没有拿出来的意思:“小妹妹,是你自己来的吗?”

“嗯。”女孩盯着柏皓霖钱包里的钱,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只要他随便给她一张,她今天晚上就不用饿饭了。

女孩旁边没有任何工具,虽然她的手很脏,却没有磨擦的痕迹,这些表示她没有说实话,不过柏皓霖也没有揭穿她。

女孩见柏皓霖还没有给她钱的意思,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哥哥,给点钱吧,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两天没吃饭?”柏皓霖惊讶地说,“为什么?你爹妈不给你吃饭吗?”

“不是的。”女孩摇摇头,羊角辫也跟着摇晃起来,“是叔叔不给我吃。”

“叔叔?”

“叔叔说我们每天要讨到五十元才有菜粥喝,讨到一百就能有一个鸡蛋,讨到两百还可以吃酱肘子呢。”女孩撇着嘴,几乎快哭了。这是她的杀手锏,平时只要她一说这话,路过的哥哥阿姨就会给她钱,可是这次例外了。

“那如果讨不到呢?”柏皓霖问。

女孩没办法,为了搏取柏皓霖的同情,她卷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你叔叔会打你??”柏皓霖惊呼起来。

女孩点点头,用路边遗弃的小狗的眼神看着他。

柏皓霖叹了口气,从钱包里拿出两张大额钞票,但他只是拿在手里,没有递给她:“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兄弟姐妹在你哥哥那儿吗?”

看着那两张可以让自己吃上酱肘子的钞票,女孩的眼里释放出光芒:“还有好几个呢,哥哥,你也会给他们钱吗?”

“嗯,今天晚上哥哥让你们一起吃酱肘子,你告诉哥哥他们都在哪儿,好不好?”

“嗯嗯,谢谢哥哥!”女孩笑了,露出还没长齐的两颗门牙。

在获悉其他孩子的位置后,柏皓霖离开天桥,他拿出刚刚放在包里的录音笔,里面录下了刚刚他与女孩的全部对话。柏皓霖走到旁边的一个公用电话,拔打了儿童权益协会的电话,将大致的情况告诉了他们,并将录音播放给他们听。

儿童权益协会有了确实的证据,就算不能马上报警捉拿二麻子,他们也可以借此将所有的孩子都带回协会,将他们保护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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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皓霖确定所有受二麻子控制的孩子都被带走后,又用公用电话拔打了“沉默的羔羊”的电话:“我找到‘正义战士’了。”

“什么?!!”“沉默的羔羊”惊诧不已,“是谁!!快告诉我是谁!!”他被“正义战士”害惨了,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爱丽斯体检医院的院长,吴慈恩。”

“玛利隔壁,老子要她好看!!!”电话那头传来快速击打键盘的声音。

“你准备怎么做?”柏皓霖问。

“弑罪啊!!我要她对自己所做的事负出代价!!!”在“沉默的羔羊”看来,只要将“正义战士”灭了,弑罪基金会就能恢复正常,“她就是‘正义战士’?”他看着窗口里弹出的与吴院长有关的资料,有些不相信。

“你还记得那几起失踪案吗?”

“嗯!”

“你说对了,有人在贩卖器官,你还记得那些受害者全是爱丽斯体检医院的患者吗?”

“当然记得!!”“沉默的羔羊”马上明白过来,“难道就是她?”

“她符合所有的条件,而且警方很快就要查到她头上,你也看到了,她的家族实力雄厚,更何况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参与了贩卖器官,能保证她被定罪吗?”柏皓霖道。

“那就弑罪吧!我之前就说过,如果查到是谁,就花五十万卖他的人头!!”“沉默的羔羊”看着吴院长的照片,咬牙道。

“但是不能以器官贩卖的罪名。”

“为什么??”

“为了解你的燃眉之急。”柏皓霖没有说实话,“现在网上对‘正义战士’的做法极度愤怒,苦于无法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才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你。”

“对啊!如果告诉那些sb她就是‘正义战士’,再对她进行弑罪,一切就能恢复正常了!”“沉默的羔羊”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还有,将‘弑罪完毕后向警方自首’这个条件删除。”柏皓霖道。

“为什么?”“沉默的羔羊”不解。

“不然又会有孩子被真正的犯罪分子教唆杀人,这也是你不想看到的吧?”

“……,行!”“沉默的羔羊”觉得有理,答应了。

挂了电话,柏皓霖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不,今天晚上就能将吴院长和“正义战士”一并解决。

局已经布好了,就等着看好戏,在回警署之前,柏皓霖先去了一趟半山区山脚下的那家花店。

“请问白菊花送去了吗?”柏皓霖问先前接待他的店员。

“送去了呀。”

“为什么我打电话过去对方说没有收到呢?”柏皓霖问。

“不会,”店员说着找出签收单,确认道,“送货员在三点二十四分送到的。”

“能不能给我看看单子?”

“可以。”店员将签收单递给柏皓霖。

签收人的名字写着:杨明波。字很丑,有点像小学生的字,“沉默的羔羊”常年使用电脑,写字的能力已经退化了,不过笔划很流畅,不像是一个菲佣代签的,看来送货员遵守了“要让家属亲自签收”的条件。

叫杨明波吗?柏皓霖在心里道,沉默的羔羊,我找到你了。

“应该是对方忘记了,谢谢你。”柏皓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将签收单还给店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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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mx市白虎警署

柏皓霖回到警署时已经快六点了,赵悦和何欢也刚回来不久,经过他们对孙斌家的调查,发现从一年前开始,他们家就突然有了钱,但是以他的薪水只能勉强过活,根本不可能买得起一幢带屋顶花园的大房子和一辆路虎,而且都是用现金一次性付清的,更何况他的妻子目前正在家待产没有工作,收入仅凭他一人。

只是由于需要分析的数据太多,支援部的检验报告还没出来,据检验员说,最快也要二十四小时,目前也只能先调查一下孙斌的社会关系、资金来源啥的。

柏皓霖和齐警司他们交谈了一些对案件的想法,当然,他并没有把自己对吴院长的怀疑告诉他们,随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打开弑罪网,“沉默的羔羊”已经将“正义战士”就是爱丽斯体检医院院长吴慈恩一事放到网上了,为了表示自己所说的是真实的,他还将一张atm取款机拍下的“正义战士”的照片ps了一下,虽然里面的“正义战士”还是重装上阵,让人看不清长相,但他的个头明显小了很多,而且脖子上多了一条珍珠项链、手腕上多了一只女式手表。之前“沉默的羔羊”也曾公布过“正义战士”在网络上的照片,与现在这张完全不同,对此,他的解释是吴慈恩有帮凶,现在这个帮凶被捕了,她才亲自上阵,虽然有点迁强,但也勉强说得过去。除此之外,“沉默的羔羊”还公布了吴慈恩的银行存款,可以看到从“正义战士”代领弑罪奖金开始,她的银行存款也做了相应的增加,这当然也是“沉默的羔羊”做的手脚。

“沉默的羔羊”像往常一样抛出了“此人是否当诛?”的投票贴,同时将弑罪奖金提高到了五十万美元,并且特别删去了“弑罪后要向警方自首”的条件,对此,他解释说吴慈恩这样的杂碎不值得弑罪的英雄去坐牢。

这篇帖子一放上去,就被愤怒的网民点爆了,他们早就对“正义战士”教唆未成年人杀人,而他自己却领走了奖金的做法非常恼火,只是苦于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现在好了,“沉默的羔羊”扯下了他虚伪的面具,网民们满腔的怒火终于有了渲泄之处,选择“a、杀”的人数在不到半小时的时候就已经飙升到了十七万,仅有二十一人点击“b、不杀”。

虽然也有少数人对吴慈恩这位一家私立医院的院长会做这等下三滥的事表示怀疑,可是“沉默的羔羊”给的证据实在太有说服力了,他们的疑问很快就被声讨的浪潮淹没。

就在这时,tmx市xw区某处

夜幕慢慢降临了,二麻子叼着一根烟,走在街上,今天他又输了个精光,上次得的那些奖金也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他走进一家网吧,向前台要了一碗泡面,在等面熟的时候进入了弑罪网。

一进去,二麻子就被五十万元的高额奖金吸引了,他咽着口水急忙点入。

当看到“沉默的羔羊”悬赏的是“正义战士”时,二麻子手脚发冷,盘算着是不是应该跑路,可一看到“正义战士”竟然是爱丽斯体检医院的院长,他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周围一些上网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二麻子努力克制着心里的愉悦,继续浏览着贴子。

看来只要杀了这个女人自己又可以从这只笨羊手里拿到奖金了,五十万美元啊!已经够他吃香喝辣一段时间了,这次就派谭小五去吧,反正也不用自首,给他两万块让他去避避风头就行了。只是这次的竞争对手肯定不少,自己也得快点才行。

二麻子已经等不及面熟,将还有些生硬的面往嘴里胡乱塞着,“咕咕”地喝完汤,用袖子把嘴一抹就离开了网吧。

回到自己租的房子楼下,二麻子看着楼上黑漆漆的,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孩子们也应该都回来了啊。

二麻子租在五楼,他到四楼时就听见有人在敲他们家的门,他更加奇怪了——房租已经交了,水电费也交了,难道是找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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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看到敲门的人穿着警服,二麻子的身子有些僵硬,他趁着两名警员没注意到他,转身就走。

虽然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但二麻子还是不死心,他来到闹市区的一处天桥,这是他的根据地之一,现在哪还有孩子的身影?只有一个可怜的老太正在卖鞋底儿。

“婆婆,那些在天桥上讨钱的娃呢?”二麻子走到老太面前,问。

“啥?讨嫌的蛙?”老太耳朵不好,听不清楚。

“要钱的孩子!”二麻子扯着嗓子喊道。

“哦,他们啊,被人带走啦!”老太的牙都没了,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被人带走了?被谁??”二麻子心里一紧。

“很多人,好像是什么会的人。”

儿童权益协会??之前二麻子与他们交过几次锋,每次都是他拿着孩子父母的授权书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离开,现在他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敢将孩子们强行带走。

“妈的,老子跟你们没完!!!”二麻子愤怒地拿出他刚换的新手机,在屏幕上按下查号台的电话,“帮我查儿童权益协会的电话!快点!!”

这时,对面大厦巨大的电视墙正播放着新闻,正好是儿童权益协会解救二麻子手下的那些孩子们的图像,播音员正用甜美的声音播报着:

“今天下午,儿童权益协会接到群众举报,解救被虐待并被迫行乞的儿童十七人,被解救儿童均已妥善安置……”画面里出现晚餐时,孩子们正对着一大桌饭菜狼吞虎咽的样子。

“我靠!!老子可是给了钱的!!!”二麻子满腔怒火直冲上脑,他如困兽一般在天桥上来回走着,不时地跺着脚。

“据悉,被解救儿童是被一名叫邹健的人控制并胁迫在本市各处乞讨,”播音员继续播报,“邹健,外号二麻子,男,二十九岁,c市a镇人,无业……”画面上出现一张二麻子的照片,惊得二麻子急忙低着头离开了天桥。

看来tmx市不能呆了,得马上跑路!!

可是自己全身上下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块,能往哪儿跑??

二麻子心里又气又烦,他对着路边的一个垃圾筒狠狠地踢了一脚,脚却吃痛,只得悻悻地一跛一跛地离开。

对了!!弑罪奖金!!!二麻子突然想起来了,只要杀了那个姓吴的女人就有钱了!!而且现在全市都以为她就是“正义战士”,这不是给自己一个绝佳的脱罪机会吗!!

二麻子在一个杂货店里买下一把水果刀,坐公车向爱丽斯体检医院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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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斯体检医院,院长办公室

已经快九点了,吴慈恩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刚找到车钥匙,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看着上面陌生的号码,叹了口气,将手机放进包里,没有接听。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百通骚扰电话了,只要一接起电话,对方无一例外地就会破口大骂,有问候她祖宗的,有问候她生殖器官的,她现在听到电话铃响就觉得心惊胆跳。

如果不是侄女来电告诉她,弑罪网上公布她就是一个叫什么“正义战士”的人,她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吴慈恩平日上网也只是收收邮件,看看新闻,虽然对弑罪网有所耳闻,但并不熟悉,不知道是那个“沉默的羔羊”是不是神经病发作,在网上乱说一通,也真有一些白痴相信他的话,一群傻蛋!!

吴慈恩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更是烦躁,她拿着包,正要走,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她在加拿大的女儿打来的,她松了口气,接起了电话:“宝贝。”女儿的来电令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妈,我看到有人说你就是‘正义战士’,是假的吧?”女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担忧。

“当然是假的了。”吴慈恩笑了。

“妈,那个弑罪网很恐怖的,专门悬赏买命,连一些官员都被杀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啊,要不你先去爸爸那儿吧!”

“傻孩子,你妈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我明天就找律师起诉那个网站。”吴慈恩和前夫已经离婚五年了,前夫已经再婚,并且有了一个刚满三岁的儿子,她当然不方便再找他。

“可是……”女儿还想说什么,吴慈恩却打断了她:

“乖女儿,我会小心的,不用担心,倒是你,你一个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

“妈妈,你可千万要小心哪,带一些防身的东西,不要落单。”女儿还是放心不下,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比我还罗嗦?”吴慈恩嗔道。

挂了电话,吴慈恩觉得女儿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她拿了一瓶喷雾型酒精暂时充当防身武器,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体检医院下班很准时,基本上七点钟以后就没有人了,吴慈恩走在空旷、黯淡的大楼里,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在长长的走廊中不断回响,吴慈恩走到电梯前,按下了“↓”键,静静地等待着。

电梯开始慢慢上行,吴慈恩百无聊奈地盯着缓慢变化的数字。

就在这时,吴慈恩的后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想起刚刚女儿说的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全身的每一根汗毛都如临大敌般地耸立着,她不敢回头,悄悄拉开皮包,握住喷雾酒精。

“吴院长,才下班哪?”身后的人不等吴慈恩有所反应,先说话了。

“是呀。”听到他的声音,吴慈恩才松了口气,此人是老李,医院的门卫,每天晚上都住在医院里,看看门、巡巡夜。

吴慈恩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一边走,一边在包里找着车钥匙,她的手刚触碰到钥匙扣,就感觉到背后生风,她回过头,顿时大惊失色,只见一名穿着牛仔服,中等身材,皮肤较黑,看起来邋里邋遢的男子正面目狰狞地手持一把水果刀向自己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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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吴慈恩尖叫一声,急忙向车的方向奔去。

“别跑!!”二麻子好不容易才等到吴慈恩,怎么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他加快了脚步,左手抓住她的肩,眼看手里的刀就要落下。

吴慈恩骤然转身,将喷雾型酒精对着二麻子的眼睛一阵猛按。

“咝——”酒精如牛毛细雨一般洒进二麻子的双瞳,他松开了吴慈恩,捂着眼睛,蹲在地上,惨叫连连。

由于受惊过度,吴慈恩的脚有些不听使唤,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自己的车已经近在咫尺,可是在她看来却如天涯海角一般遥远,车锁已经弹起来了,只要进到车里,她就安全了!!

离车越近,吴慈恩的脚下越乱,她不时地回头看,此时二麻子已经站起来了,她更加快了脚步,可就在这节骨眼儿上,五厘米高的细跟鞋竟非常不争气地扭了一下,吴慈恩吃痛,却顾不得许多,索性脱了鞋子,赤着脚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踉跄地狂奔,一边跑,嘴里一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妈的,臭婊子!!”医用酒精毕竟不是辣椒水,二麻子的视力很快恢复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马上就到车里了!!吴慈恩似乎看到了希望,她伸出手,只恨不得自己手臂能够再长一些。

五步、四步、……两步、一步!!

吴慈恩扣住了车把,往外一拉,车门开了!!

但就在吴慈恩要钻进车门的一瞬间,二麻子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往外一扯:

“让你跑!!你这个老婊子!!”

“啊————!!”吴慈恩只觉得头皮好像要被人扯下般,身子往后一仰,跌坐在地,她高声尖叫起来,紧接着,几个大耳刮子落到她的脸上,双颊如火烧般的痛。

“让你跑!!让你叫!!”二麻子左右开弓,狠狠地给了吴慈恩几下,还不解气地踹了她两脚。

“钱包、手机、项链,我都给你,别杀我!求求你了!!”吴慈恩不顾脸上、脚踝、身体的巨痛,趁着二麻子对她还没来狠手,将身上的财物悉数交出。

“你以为老子是叫化子?这就想打发老子了?”二麻子又狠狠地踢了吴慈恩两脚,以报刚才她喷自己酒精的仇。

“我的车、我的车你也拿去!!还有、还有手表,这些都给你!!”吴慈恩急忙把手表取下,连同车钥匙一起丢到他脚下,她心里怕极了,身子缩成一团,不停地发着抖。

“老子要的是你的狗命!!”二麻子不为所动,他一把揪住吴慈恩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

“不要!!不要杀我!!求求你了!!”吴慈恩哭嚎起来。

如果不是被逼急了,二麻子也不想亲自杀人,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要怪,你就怪那个‘沉默的羔羊’吧!!是他用五十万买你的人头!!”二麻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一刀捅向吴慈恩的腹部。

吴慈恩张大嘴,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在刀刺入的瞬间她只觉得腹部被扎了一下,倒也没觉得有多痛,她用双手本能地护住伤处,却感觉到热热的、黏黏的液体正不断从伤口涌出并顺着她的指缝滴落,过了几秒后,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像怒放的花儿一样从腹部向全身侵袭,她感到头晕目眩,双脚已经无法支撑住全身的重量,跌倒在地。

二麻子也被眼前鲜血淋漓的场面吓懵了,他急忙丢了刀,拿出手机将吴慈恩的惨状拍下来以作为自己弑罪的证据。

“干什么!!你干什么!!”老李巡夜巡到一楼时听到停车场有动静,拿着扫帚下来了,他一边呼喝着二麻子,一边勇敢向他奔来。

二麻子完成了任务,拾起吴慈恩落在地上的手机、钱包,拔腿就跑。

“吴院长!!吴院长!!”老李也无心追赶,他急忙拿出老式的手机,拔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准备逃往外地的二麻子在客运中心被警方抓了个正着,他手机上吴慈恩血淋淋的照片已经变成了他杀人的铁证。现在吴慈恩还在医院的重症临护室,尚未脱离危险,一旦她死了,他就是一级谋杀,如果她侥幸活了下来,则是故意杀害罪,无论是吴慈恩是否能活下去,他的下半辈子也都只能在监狱中度过,这比教唆未成年人犯罪的罪名严重多了!

鹿死谁手1

自从“正义战士”吴慈恩被伏诛后,弑罪网上声讨“沉默的羔羊”的人就少了很多,大家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弑罪网的秩序已经恢复如常,由于四大警署已经不再把新的资料放到电脑的系统库中,“沉默的羔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弑罪网比以前冷清了许多。

“靓丽”的高老板顶不住压力,在监狱里自杀了,检察院也对“靓丽”的几个高层正式提起公诉,此案唯一的争议是他们犯下的是一级谋杀还是二级谋杀,不管是哪种,判他们无期徒刑已经没有任何悬念;贩卖人体器官的孙斌已经死了,幕后黑手吴慈恩命悬一线;二麻子被捕,孩子们也都回到了他们的家乡。

罗于强这两日已经心急如焚,他追查了本市所有的毒贩但都无果,甚至还找了侦探社,可惜在错误的路上,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现在柏皓霖的对手只剩下陆婉钰和“沉默的羔羊”,此人确实是一个电脑天才,但他的个性太过张扬,想法也很偏激,亦不能接受别人的意见,这些都太难驾驭。

tmx市白虎警署

柏皓霖将车停好,拿出手机,给陆菀钰打了个电话。

“喂?”陆菀钰绵得发酥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起来没?”他一边说一边下了车,向警署大楼走去。

“讨厌,我本来就醒着。”陆菀钰顿时清醒了许多,前两天陆菀钰无意说起自己早上老是起不来,柏皓霖说他可以叫她起床,就这样,现在他每天早晨都会给她一个情意绵绵的morningcall。

“当然。能够得到陆大小姐的垂青是我的荣幸,不表现好一点怎么行?”柏皓霖笑道。

“呵呵。”陆菀钰满意地笑着。

“晚上我来接你,一起吃饭。”这两天柏皓霖比较有时间,也常跟陆菀钰在一起。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轻轻吁了口气。

前两天虽然他们闹得不愉快,但柏皓霖知道自己还不能跟她翻脸,所以一连几天他都拿着鲜花在寒舍门口接陆菀钰,刚开始她也不理他,这事被陆亚茗知道了,后来柏皓霖每次去,她都会请他去茶室,这又令陆菀钰非常不爽,也就“原谅”了柏皓霖,柏皓霖也乐意把戏演足,和陆菀钰扮起了恩爱夫妻。

“啧啧啧。”一起轻叹从柏皓霖身后传来,是二处的赵悦,“想不到柏医师还是二十四孝好男人哪!”因为孙斌的案子,他们已经混熟了。

“怎么?我看起来像花心大萝卜吗?”柏皓霖笑问。

“男人嘛,趁着年轻到处玩玩,过了三十岁再收心都是可以滴,你也别太老实了,该享受的还是要享受,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赵悦刚满三十,结婚不到一年,以过来人的身份规劝道。

柏皓霖笑了笑,插开了话题:“孙斌的案子已经正式结案了吧?”

“结了,昨天下午结的。”赵悦道。

“我猜孙斌是利用爱丽斯体检医院的血液检验资料确定受害人,可是受害人在失踪前都没有征兆,他是怎么绑架失踪者的?”柏皓霖问。

“我们调查了其中一名失踪者到超市的录像,孙斌在确定受害者之后对其进行了跟踪,等失踪者从超市出来时,他假装撞了她,并把酱汁洒在她身上,然后要求替失踪者擦洗,因为受害者之前在体检医院见过他,对他也没有戒心,就跟着他走了。我想这个方法他应该会如法炮治吧?”越悦说,“不过你肯定想不到,他跟吴院长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鹿死谁手2

“不正当的男女关系?”柏皓霖重复道。他猜到他们是贩卖人体器官的搭档,还不知他们有更亲密的关系。

“看不出来吧?吴院长可大孙斌十几岁呢!孙斌只是一个小小的常规检验科的医生,之所以能够得到体检客户的资料,还不是利用她窃取了客户资料。”赵悦道。

“他利用了吴院长?!”柏皓霖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不应该是吴院长利用了孙斌吗?

“是啊,我们查过了,吴院长的财务没有问题,她并没有参与贩卖器官,由始至终只是被孙斌利用了。”赵悦道,“还有一件很诡异的事,dna结果出来了,在屠宰场的地下室找到了也在‘靓丽’查到的四名失踪者的dna,孙斌和‘靓丽’是一伙儿的。只是高老板死了,那些所谓的高层问什么都不知道。”

柏皓霖听了赵悦的话,脑子里“嗡”地一声,像炸开的窝,乱成一团。

dna的事柏皓霖早有预料,不过孙斌已死,死无对证,不管“靓丽”那伙人承不承认,对案件也没有丝毫的影响,但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自己会判断失准!

柏皓霖回到办公室,在门关上的一刹那,身子好像被抽空似的,瘫坐在地上,脑子里只徘徊着一个声音:吴院长不是孙斌的同党??她没有参与器官买卖??是我判断失误了??

柏皓霖闭上眼,回想着他第一次见到吴院长时的情形。

没错,吴院长在被警察问话时,的确表现出了防备的心态,她确实没有说实话,可她隐瞒事实的原因并不是如柏皓霖所想的那样,她恐惧的不是她在从事器官贩卖的非法勾当,而是她和孙斌的不伦之恋!!

就在这时,柏皓霖才真正明白了贺广钟曾经告诫他的那句话的意义:“你太专注行为分析,即使是同一个人、同一个动作在不同的环境下也会有不同的心理反映,这样很容易被误导!”

只可惜当时的柏皓霖已经尝到了行为分析的甜头,完全把贺广钟的话当耳边风,当他一看到吴慈恩的肢体语言出现可疑之处,就马上臆断她就是贩卖器官的罪魁祸首!!他甚至没有做过任何调查,也没有给她申辩的机会。也正是由于他的自负和急功近利,一个无辜的人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柏皓霖从来没有觉得心情如现在这般沉重过,自他进入警署的大半年来,他通过人们的肢体语言对各式各样的人进行心理分析,未曾出过一丝差错,这也给他造成了一种“我不会出错”的错觉,可是现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他不是神!他也没有读心术!一旦他的行为分析出现偏差,就会危及他人的生命!!

虽然吴慈恩不是柏皓霖亲手所伤,却是二麻子在他的逼迫和心理暗示下将其刺伤,这与他亲手杀人有什么分别??如果吴院长真的死了,犯下杀人罪行的就不仅仅是二麻子一个人!!

因柏皓霖而死的人何止一个、两个,可只有吴慈恩是他不应该有的“战利品”,也是他最后那道绝不能逾越的道德底限!!

柏皓霖捂住嘴,透过指缝艰难地呼吸着,恐惧、绝望的感觉侵噬了他的身心,令他几乎动弹不得,脑子里如同被一只魔手搅动般,混乱不堪,心情更是跌进暗不见底的深渊。

鹿死谁手3

就在这时,柏皓霖怀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激昂的铃声将柏皓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定定神,来电显示是“沉默的羔羊”打来的,他一接起电话,对方带有愠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去哪儿了?”那语气像是面对彻夜未归的孩子的父亲。

“有点事,怎么了?”柏皓霖用平常的语气回答他。

“你们那些臭警察是不是把资料都藏起来了?”“沉默的羔羊”不快地说。

“什么意思?”柏皓霖也不高兴了。

“怎么系统里已经很久没有新案子了??”“沉默的羔羊”更加不快,声音也放大了一些。

“我不清楚,这事儿不归我管。”柏皓霖的声音显得很冷淡。

“哼,你可别后悔。”“沉默的羔羊”只得恨恨作罢。

柏皓霖还想说什么,听筒那头只传来急促的“嘟”音,他觉得“沉默的羔羊”话里有话,打开了弑罪网。

弑罪网已经回归到暴风雨后的平静,应该说,太平静了。

由于没有新的弑罪主题,有些网民已经开始贴一些自己的贴子。有控诉自己的丈夫外遇,联合小三转移财产的;有的说自己在学校被大孩子欺负的,老师不管的;还有的说在公司被上司性骚扰,同事四处说自己是狐狸精的;诸如此类。

本来只是一些述苦贴,柏皓霖大致浏览完第一页,转到第二页时,看到置顶贴中突然多了一个,这个贴子的发贴人不是“沉默的羔羊”,而是一个叫“有冤无处说”的人,内容如下:

发贴人:有冤无处说ip:6273***04楼主支持(21385),反对(0)

沉默的羔羊、各位网友好!我是一个有冤无处说的人,从弑罪网成立开始,我就一直关注着这个网站,也因此看到了我沉冤得雪的希望!

我是tmx市房镇人,真名叫项延,我的冤情要从十六年前说起。

十六年前,我和镇里的姑娘何莲建立了恋爱关系,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但在十六年前的四月十三日,何莲的尸体被人发现在她的家里,据法医的报告,她在生前被人强奸,后被掐死。

当时我成了警方唯一的嫌疑人,他们把我抓进镇里的治安管理处,治安官朱朝阳对我严刑逼供,我实在不堪重负,只得和他做了一笔交易——我在认罪书上签字,承认自己是在酒后杀人,他则保证会给法官求情。后来我被判处了有期徒刑二十年,因在狱中表现良好,去年一月恢复了自由身。

我在狱中读了很多法律书,知道当时朱朝阳的做法已经构成了犯罪,在狱中的十六年期间,我多次向法院提起出申诉,希望他们重审此案,可是所有的申诉信都石沉大海!!出狱后,我想翻案,却被告知一罪不二审,除非有了新的证据证明我不是罪犯!!

我白白地做了十六年牢,有冤无处说啊!!

现在我把我的房子、田产都卖了,凑了十万美元,我想借着弑罪网这个平台买当时对我严刑逼供的治安官朱朝阳的人头!!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背上杀人犯的罪名!!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白白浪费了大好青春!!

和以前一样,只要把朱朝阳被杀的照片发到网上,我就发放奖金!!只要他死了,我的牢就没有白做!!

在贴子后面,项延还贴出了法院判决书和申诉书和扫描件,表示自己没有说谎。

鹿死谁手4

这篇贴子在网上引起了渲然大波,虽然项延并没有给出自己当年没有犯案的证据,但网友们还是一边倒地支持他的行动,大家都觉得如果一个人没有巨大的冤情,他不可能在事后这么多年,宁愿倾家荡产也要洗刷冤屈。

“沉默的羔羊”将其置顶说明他是支持项延的,同时他还黑进了警署的系统,将此案的电子档案也一并贴到了贴子后面,由于时隔已久,再加上以前的办案方式不如现在这般先进,档案中只有一页发黄的认罪书和朱朝阳的结案报告。

项延的案子有没有问题柏皓霖不得而知,可是“沉默的羔羊”已经将弑罪网开始推向另一个疯狂!撇开项延是否真的有冤屈不说,一旦此事开了先例,相信很快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冤情接踵而至,而偏偏“沉默的羔羊”作为弑罪网的创办人和规范者并没有打算在查明真相后再进行弑罪,而是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柏皓霖可以预见,越到后期,这些冤情的可信度就越低!只要有钱,谁都可以发贴买凶杀人!!

已经不能任由他胡来下去了!!柏皓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无暇再自省自己以前对吴院长的做法,目前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这个,他关闭了网页,径自去了刑侦三处。

先前柏皓霖向三处的孟警司提供了“沉默的羔羊”与“靓丽”的相关线索,后来因为出了孙斌和二麻子的事,他也没有时间跟进,孟警司也没有给他任何反馈,事情就这么淡下来了。

刑侦三处,孟警司办公室

孟警司刚放下电话就听见敲门声,他应了一声,柏皓霖推门而入:“孟警司,有时间吗?”

“是小柏啊,请坐。”孟警司热情地招呼着。

柏皓霖先寒喧了几句,再进入主题,“最近弑罪网越来越不把警方放在眼里了!”

“我们查过‘沉默的羔羊’和‘靓丽’的关系,没什么进展,他黑进了‘靓丽’网络的可能性比他是知情人要大得多。”三处也查了“靓丽”的会计师,只是他已经去逝,而且没有任何子嗣也就没有深入查下去,忙着别的案子去了,完全把希望寄托在支援部那边,“不过支援部那边已经把他上网的范围缩小到咱们区和xw区了,而且赵署长已经给我们下了死命令,不许伤害他。”

“想收为己用?”柏皓霖问。

“应该是吧,你看啊,这‘沉默的羔羊’把整个城市搅得鸡犬不宁已经一个月了,电脑部的那些科班出生的高材生们却连他的影子都没查到,赵署长能不想把他收入麾下吗?”孟警司道。

“可是此人对政府极度仇恨,他能甘心听命于警署?”柏皓霖不以为然。

“要么吃牢饭,要么帮警署做事,将功赎罪,他总得选一个。”

离开了孟警司办公室,柏皓霖转身去了二处

鹿死谁手5

齐警长正召集他的手下讨论案情,见柏皓霖来了,只是招手让他也坐下。

柏皓霖坐在他们的后面,听着他们的谈话。

“问题是,‘沉默的羔羊’为什么会说‘正义战士’是吴慈恩?他从哪来的证据?”老钱正在发表自己的看法。

“是啊,我听说有两个孩子已经指认那个叫二麻子的人才是‘正义战士’,他怎么会扯到吴慈恩身上?”二麻子被抓,有一些受他控制的孩子也敢站出来说话了。

“还有一件更诡异的事,”何欢也说话了,“我听支援部的同事说咱们在屠宰场收集到的dna和‘靓丽’现场收集到的dna有几个是一样!!孙斌是不是和‘靓丽’联手啊??”

“‘靓丽’不要的人就交给孙斌处理,这是唯一的解释!”赵悦道。

“反正孙斌已经死了,‘靓丽’的那些人又死不认罪,现在鬼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钱嘟哝着。

“现在三起案子全都联在咱们这儿,”齐警长总结道,“关键是‘沉默的羔羊’,‘靓丽’的案子是他扯出来的,吴慈恩也是他冠上‘正义战士’的帽子,老钱、赵悦,你们去查查吴慈恩和‘靓丽’有没有交集,”说到这儿,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哪位?……,我知道了……,谢谢。”他挂了电话,“录影的分析结果已经出来了,‘沉默的羔羊’放在弑罪网上指证吴慈恩是‘正义战士’的录影带是修改过的,她的财务信息也是虚假的。”

“他们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哪?”何欢直了直身子,“齐哥,我去跟这条线吧!”

“嗯,先就这么着吧。”齐警长合上了记事本。

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沉默的羔羊”,此人对自己犯下的错误不但毫无察觉,反而还沾沾自喜,诸不知,在他头上的那张网已然撒下。

在与“沉默的羔羊”的对峙中,柏皓霖已经占了上风——他查到了他的地址和真实姓名,也知道只要在警署的系统中搜索他的名字,他的电脑就会把与之有关的一切删除,可是柏皓霖唯一拿不定主意的是如何处置他?

从柏皓霖内心深处来说,他是不愿意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将他杀害,他的电子技术确实能够给他以后的行动带来极大的帮助,可是此人的性格是他们合作的最大的障碍!

或许将他活捉,令其高超的电脑技术为警署所用是他最好的结局,可如此一来,他对柏皓霖来说,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柏皓霖和齐警长聊了两句就告辞了,现在已经临近中午,他在自动贩卖机那里买了一些东西,来到技术支援处。

经过近一个月的对峙,在小关和小程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沉默的羔羊”近六十个代理服务器已经被清查得只剩下八个,虽然目前还不能锁定他的位置,但找到他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他在线上,小关,快锁定。”小程急切地对小关说。

小关的手指像跳舞似地在键盘上快速击打着,电脑屏幕上的八个点开始闪起了红光,一条直线从一处向另一处延伸,每到一处,旁边的备用电脑就开始记录相关数据。

过了好一会儿,那条直线消失了,八个点中有一个点也消失了,小关和小程才放松了一些。

鹿死谁手6

“辛苦了两位。”站在他们身后,不忍打扰他们的柏皓霖这才说话,并将他买的咖啡、面包等物奉上。

“哈,还是柏医师好,知道我们没时间出去吃饭。”小程看起来有些憔悴,不过还算开朗。

“我听齐警长说你们快查到了?”柏皓霖笑咪咪地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

“嗯,黑客都有自己独特的入侵技巧,只要查到他习惯的入侵路径,就可以对那些代理服务器进行筛选,现在还剩下七个代理服务器,两个在咱们区,四个在xw区,还有一个在朱雀区。”小关说完喝了一大口咖啡。

“现在弑罪网越来越疯狂了,不快点阻止他,恐怕还会引起更大的混乱!”柏皓霖担忧地说。

“是啊!不过放心,他嚣张不了多久!!”小程对此很有信心。

照小关和小程的速度,捕捉到“沉默的羔羊”也就这几天的事吧?

柏皓霖和他们又寒喧了一会儿,方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柏皓霖打开弑罪网,看到上面已经出现了一些类似项延的贴子,也有人开始学着他发贴买凶杀人,更有甚者是明显地在文中将对方的过错夸大,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但“沉默的羔羊”也都一一将其置顶。

柏皓霖长叹了口气,他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规劝,他都是听不进的——这是他的性格使然,无法改变,柏皓霖想了想,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他打开word文档,敲下几行字:

“这么多人买凶杀人,恐怕其中不乏带有邪恶的目的,小心被坏人利用,请妥善处理。”

过了一会儿,文档下方出现这么一行字:

“马雅可夫斯基说过:当你走投无路时,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犯罪,这并不可耻!”

一个时代的人说一个时代的话,“沉默的羔羊”引用并歪曲这位俄国诗人的话,柏皓霖并不感到惊奇。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沉默的羔羊”已经习惯利用弑罪网站控制民众,为了继续享受这份优越感,他永远会给自己的行为寻找正当理由,在他心里,他所做的事就是唯一正确的,任何人都改变不了他的看法!

在柏皓霖内心深处是不愿与“沉默的羔羊”兵刃相见的,可惜的是,他已经在伪正义的道路上越来越远。

柏皓霖看看表,此时已经中午时分,他关闭了电脑,离开了办公室。

鹿死谁手7

傍晚,tmx市西娄街半山区d-28号

杨明波觉得有点饿,他拍了拍肥厚的肚子,在左边的口袋堆里找着看有没有漏网的零食,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只得悻然地转移到另一个系统,按下了回车键,大厅外的铃声响起了两长一短的声音,菲佣就会明白他是想要吃的了。

约莫一刻钟后,菲佣拿着他爱吃的东西进来了,她看着乱成一团的房间,不高兴地嘀咕着,杨明波也不理她,她将屋里的垃圾敷衍地收拾一番后就离开了,他又开始一边上网,一边往嘴里塞着薯片和饼干。

又有三个申冤贴了,杨明波舔了舔手指上的糖渍,用黏乎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他大致看了一遍后就将其置顶。虽然也有一些人表示反对和质疑,但很快被他删了贴子封了ip,弑罪网已经越来越趋于理想化——所有人都像神一样把他捧着,没有人敢对他的行为说半个“不”字。

警署拿他根本没有办法,民众唯他马首是瞻,一切是多么地完美!杨明波心满意足地捧着杯面开始“呼哧呼哧”地进食。

杯面刚吃到一半,电脑上的虚拟电话出现了有来电的信息,知道这个号码的只有柏皓霖,杨明波装上了变音器,接听了电话:“干嘛?”他说着又往嘴里塞着面条。

“他们找到你了!!”柏皓霖急切地说,“我听到风声,他们已经在开始布署抓捕计划了!!”

“什么?”杨明波一口面条差点全赏给了键盘和显示器,他看着风平浪静的监控系统,根本不相信柏皓霖的话,“放屁……”他话音刚落,系统骤然发出红色警报,他设置的自毁系统开始运行,杨明波有些傻眼了,看来他一向瞧不起的警察真的已经查到了他的真实姓名和地址,用不了一会儿,他们就会冲进来给他戴上手铐!!

不对,他们没有证据啊!!杨明波突然想起自己设置自毁系统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证据全部消除,只要与弑罪网有关的证据全都没了,警方根本就证明不了他就是“沉默的羔羊”!他定定神,道:“半小时内所有证据就能消除殆尽,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他完全没有考虑过在这种情形下自己应该如何应对,他在眼里,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被抓!

“警察要抓你还怕找不到借口?”柏皓霖冷哼一声,“如果他们真那么讲理,你怎么会费尽苦心开办弑罪基金会??”

对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杨明波腾然起身,杯面全倒在了键盘上,但他已顾不了这么多了,脑子里乱成一团。如果我犯在他们手里,岂不是……。他不敢想像那些受尽自己羞辱的警察会怎么对待自己。

“你确定你的系统可以将一切都毁掉吗?一点证据都不留吗?”柏皓霖再一次确认。

“当然了!!!”

“弑罪网也会关闭吧??”

“废话!!”杨明波见柏皓霖还不进入正题,有些急了。

“很好,只要你离开tmx市,他们就拿你没办法了。”柏皓霖道,“你在哪儿?我马上来接你!!”

鹿死谁手8

“我……”杨明波一时语塞,自他进入这个家后,除了参加爷爷的葬礼就从来没有离开过,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很陌生,也很可怕。

“别磨蹭了!!你想被捉吗?!”柏皓霖高声催促道。

“我在西娄街半山区!”杨明波不知所措地说。

“你也别在屋里呆着,马上出来,我在半山区e区的路口等你!!别告诉任何人!!”柏皓霖已经查探过了,半山区是富人区,到处都是交通部的监控器,只有e区路口的监控器前天坏了,现在还没有修好。

杨明波关闭了虚拟电话系统,在键盘上输入了几行命令,这台机器也开始无修止地自动格式、重装系统。

杨明波拖着肥硕的身躯,奔至爷爷以前的房间,从他的抽屉里拿了一些东西,揣进怀里,也没给菲佣打招呼,就急冲冲地离开了他的安乐窝!

现在杨明波也只能相信柏皓霖了,他提起短粗的大腿,迈着艰难的步子,直奔向e区的路口。

远远的,杨明波看到路口处停靠着一辆黑色的小车,他曾查过柏皓霖的资料,知道他的长相,很快就认出了他。

杨明波跑到车跟前,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侧身坐了进去,在他坐进去的瞬间,柏皓霖明显地感觉到车身向右方倾斜,同时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味,他看着眼前这位个子不高,体重绝对有一百六十斤的肥男,有些吃惊:“你就是……”

“是我!!”杨明波接过话。

柏皓霖二话不说,发动了汽车。

“现在怎么办?”杨明波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刚刚跟警署的朋友通了电话,他们已经往你家的方向去了,而且在机场、车站都布下了天罗地网,出城的路口全都设了临检。”柏皓霖神色严峻地说,“我原想把你藏在后备箱里带出去,可是里面已经放了不少东西了。”

杨明波往后看了看,这是一辆小车,就算后备箱里没有放东西,也根本容不下他。

“现在只能先把你藏起来。”柏皓霖道。

“藏在哪儿?我要藏多久??”杨明波有些害怕了,未来的不确定性让他感到恐惧。

“港口。”柏皓霖说,“上次去港口,我发现那里有很多集装箱,而且你给我的密码器我没丢,我们先找一个暂时不会离开tmx市的集装箱,我给你送水和食物,你先躲在那儿,等风声过去了,再卷土重来。”

杨明波想了想,觉得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鹿死谁手9

tmx市青龙港口

柏皓霖带着杨明波到了港口东南面的一处集装箱放置地,集装箱的箱门上都贴着一张纸,上面写了装载的货物和离港的时间。

柏皓霖筛选了一下,指着第一排第六个的蓝色集装箱说:“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杨明波看了看箱门上的纸,上面写着所属公司是美国一家咖啡公司,里面是空的,要一个月后才离港,他觉得不错,对柏皓霖点了点头。

有了上次的密码器,打开集装箱门并不困难,也正如两人预料的那样,里面没有东西,柏皓霖从车子的后备箱搬出三箱水、两箱饼干、薯片、一叠报纸、一个小型手电筒和一个加厚型睡袋:

“这些东西应该够你一周了,只是上厕所的问题只能先屈就一下,既然现在咱们是在逃亡,要求也不能太高。”他说着拿出一部手机,“这是临时手机,里面只有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

“嗯。”杨明波对柏皓霖的安排还算满意。

把杨明波安顿下来后,柏皓霖将集装箱的门关上,锁住,像一切没发生过一样,离开了港口。待他走后,杨明波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一些,他打开手电,靠坐在睡袋上,顺手拿起一瓶水,“咕噜咕噜”灌下一大口。

看来柏皓霖这人还算靠得住。杨明波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好的盟友。

集装箱里没有窗,空气中充斥着潮湿和浓浓的咖啡味,令杨明波有些无聊,他借助着手电微弱的灯光看了一会儿报纸,却对这种原始的纸制品兴趣索然,再加上他今天巨烈运动后也委实累了,很快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亢长的汽笛声把正在酣梦中的杨明波吵醒,他揉揉睡眼忪忪的眼睛,看着四周的铁皮,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里。

突然,集装箱巨烈摇晃起来,令杨明波头脑发晕、想吐,他知道自己所在的集装箱正在移动,却不知如何应对。很快,“咣铛”一声,集装箱被重重地落了地,杨明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急忙拿出手机,准备向柏皓霖求救。

手机刚一开机,屏幕上就闪烁着电池电量不足的图像,他赶忙拔通了柏皓霖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柏皓霖的声音才从电话那头传来:“喂?”

“是我!!这里……”杨明波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因为电池不足自动关机了,他重新开机,可是手机仅仅闪了一下,又关机了,“我操他妈的!!!”杨明波骂道,他气愤柏皓霖将一切都给他考虑得周全,却独独忘了给他手机的备用电池!

杨明波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顾不得自己是警方通缉的要犯,使劲拍打着集装箱的铁门,扯着嗓着吼道:“开门哪!!快开门!!!我还在里面——!!!”

可是杨明波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集装箱已经被放置在一艘开往尼日利亚的货船上,等到他下一次看到阳光至少也要在两个月以后了,如果那时他还活着的话。

鹿死谁手10

与此同时,柏皓霖家

柏皓霖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上显示着“通话时间:00:00:07”的字样,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这一切都是他精心的设计——先给杨明波造成一种“自己被警方盯上了”的错觉,待他把能将他们联系起来的证据全都删除后,将他带到港口。杨明波并不知道那个集装箱也是柏皓霖的计划之一。在昨天下午,柏皓霖就已经先去港口查过了,这个集装箱次日将被运往非洲的尼日利亚,为了让杨明波安心地入住,柏皓霖趁着无人时将自己伪造的纸贴在了集装箱上。待他将杨明波锁到集装箱后,他又将伪造的纸撕掉。

手机的电池当然也是柏皓霖做了手脚,他并不是忘了给杨明波备用电池,而是压根儿就没打算给他,想必他至死也想不到自己早就落入了柏皓霖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中!!

如果省着点儿吃喝,柏皓霖留给杨明波的食物和水或许可以让他踏上炽热的非洲大地,可是尼日利亚是一个治安非常混乱的国家,长期处于无政府状态,饥荒和疫病令尼日利亚的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连生存都很困难,更别提什么上网了!!

对于一个不会当地语言的偷渡客,柏皓霖不难预见杨明波未来的下场!

现在才早上七点半,柏皓霖已经毫无睡意,他打开电脑,输入了弑罪网的地址。

正如杨明波所说,弑罪网一打开上面就出现了“网站永久关闭”的字样,这似乎在告示着世人:“沉默的羔羊”已经收手并且人间蒸发!

柏皓霖像一个完成一道难题的学生一样长长地舒了口气,他知道,“沉默的羔羊”和这个网站一样,永远变成了tmx市的一个奇谈,也永远地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同一时刻,tmx市xw区东虚街,志德侦探社

“铃铃铃——”刺耳的铃声划破了侦探社的宁静,睡在沙发上的一个胡渣满面的男子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虽然还闭着眼,却已经反射性的接起了电话:“您好,志德侦探社,志德志德,志在必得!”

“阿志,我是老丁,前几天你让我查的那个电话,刚刚开机了,还打了一个电话。”老丁是通讯公司的一名员工,可以利用职务之便查到用户的通话信息。

“什么??”自从接了这个案子就一直没有进展,为此阿志没少被委托人臭骂,现在好不容易有线索了,他能不兴奋么?

“电话给你可以,我的那份你啥时候给我?”亲兄弟明算帐,老丁也不是白帮忙的。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阿志急道,“快把资料给我!”

“发短信给你了。”

阿志挂了电话急忙打开新收到的短信,只见上面写着:

呼出时间:07:28;呼出时长:00:00:07;呼出电话:565****031;机主:柏皓霖。

正面交锋1

弑罪网的关闭并没有引起特别大的反响,可能之前的那次关闭已经耗完了民众所有的好奇心,也可能是“沉默的羔羊”后期的表现已经失了民心,关注弑罪的人开始变少。地球还在转,日子还要过,只是少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已。

现在柏皓霖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沉默的羔羊”已经“潜逃”,罗于强因为货物被劫,已是自身难保,而陆菀钰也因为自己的“听话”也放下了戒心,现在两人相处就像热恋中的男女一样,羡煞旁人。前些日子的紧迫感和压力已是减轻了许多,但这并没有让柏皓霖松懈下来。

此时已经近晚上九点了,柏皓霖盯着墙上的挂钟,心跳却越跳越快,因为今天晚上他要做一件大事!!

由于之前“沉默的羔羊”、“靓丽”、二麻子等事件,赵署长忙得底朝天,经常晚上加班到九点多才离开警署,随着这些大案要案的侦破,现在他才算是松了口气,所以今天下午他早早地离开了警署。

嘀嗒、嘀嗒、嘀塔……

钟里的秒针不急不徐地走着,柏皓霖深吸了一口气后,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支援部虽然有值夜班的检验员,但他们刚换班完毕,正忙着手里的工作,无暇注意周围,柏皓霖趁着无人注意,从安全通道来到五楼。

五楼是警署高层的独立办公室和会议室,进入需要输入密码锁,以前的柏皓霖只能望门兴叹,不过现在他手里有“沉默的羔羊”留下的密码解锁器。

柏皓霖走到玻璃门禁前,确定里面已经无人后,他戴上手套,迅速拿出解锁器。

随着数字的一个一个破解,柏皓霖的心跳越来越快,虽然明知现在不会有人到五楼,也明知这里没有监控器,不会有人知晓他的所为,但他的呼吸还是紧促起来。

在输入六位数的密码后,柏皓霖进入了五楼的办公区,径自走到最里间赵署长的办公室,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闪身进入。

柏皓霖没有开灯,他拿出准备好的手电,快速走到赵署长的电脑前,开机。

电脑屏幕上很快出现需要输入用户名和密码的界面,警署所有人的用户名都是他们的警号,柏皓霖迅速输入了赵署长的警号后,再照着他先前贴在电脑下方的告示贴上的密码输入,在按下“enter”键后,他的心跳几乎快爆烈,他不止一次地祈祷赵署长没有修改密码。

也许是赵署长前期太忙,忘了修改密码,他登入成功了!!

柏皓霖兴奋地快叫出声!!他急忙打开警署的系统,输入他早就熟背于心的案件号——当年父亲被害一案的案件号!!

可是在点进案件后,柏皓霖刚刚还激情澎湃的心情犹如火山焰遇到了南极冰川,瞬间冷却。

即使是用警署署长的权限进入,柏父的案件也依然是清白如雪,不管是谁做的,柏皓霖都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法干净利落,不过用署长的权限可以看到最后一位对系统资料维护的人:pd10013

虽然现在无法知晓这个代码的主人是谁,但代码本身就是识别警员身份的标志。第一位数字代表的是职级,最低的是普通警员,他们的代码都是以7开头,警长则是6,以此类推,那么代码为1的就是总警监级别了!而这届的总警监的代码是pd10014,即是说,是前任的总警监!!

前任总警监叫邢洪明,他是柏皓霖目前唯一的线索,可是早在六年前邢洪明就退休移民到了加拿大,想要找他谈何容易?

柏皓霖泄了气地瘫在椅子上,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父亲当年的死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真相?!居然是由前任总警监修改了他的案件资料!!

正面交锋2

次日

清晨,柏皓霖驾车驶出居住的公寓大楼,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尾随而行,跟着他到了白虎警署,停到路边,过了一会儿,一名穿着通讯公司制服的男子离开面包车,提着一个工具箱走进白虎警署,他来到前台,问:

“请问柏皓霖先生的办公室在哪?”

前台的警员正忙着应付一个第二十七次来报案说猫咪走失的老太,也顾不上细问,答道:“四楼,心理咨询处。”

“谢谢啊!”

四楼,心理咨询处

柏皓霖刚打开电脑,就听到有人敲门,他应了一声,一名身着通讯公司制服的男子推开门,问:“请问是柏皓霖先生吗?”

“是的。”柏皓霖打量着来人,三十来岁,身材和长相都很普通,是一个平凡得可以做背景墙的男人。

“我是通讯公司的,来给您的电话、网络做检测。”

“好的,请自便。”

男子开始工作,柏皓霖不动声色,却在暗暗观察着他,之所以对他起疑心,是因为他只问了自己的名字,而没有说部门名——通讯公司的检测工作一般都会与行政部门联系,行政部门将需检测的地方报给通讯公司时都只给部门名,而非所属人员的名字。

如果这人是冒充通讯公司以达到接近自己的目的的话,柏皓霖已经猜到是谁派他来的。他想起之前窃听到罗于强的电话说找了一家叫志德的侦探社查货物被盗的事。趁着那名男子正蹲在墙角查看网络线的时候,柏皓霖在搜索引挚上输入了志德侦探社,然后点击其网址。

志德侦探社的网页很简单,只有一些主营业务和客户评价之类的东西,侦探社的社长兼社员只有一名叫邹志德的人,网页上有他的照片,虽然是几年前的老相片,但与眼前这个声称是通讯公司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柏皓霖不动声色地关闭了网页。

过了十来分钟,邹志德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说:“好了,都没问题,谢谢你的配合。”

“没关系。”柏皓霖礼貌地回答。

待邹志德走后,柏皓霖锁上门,开始检查邹志德刚刚触碰过的地方,想看看他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电话好好的,桌子四周也没有可疑物,柏皓霖将视线停留在墙上的电源插座,刚刚邹志德背对着他摆弄了好一会儿,有些可疑。

柏皓霖先查看着插座的螺丝钉,发现上面有新的划痕,他离开办公室,向枪械检验处借用了螺丝起子。

将电源插座打开后,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物件进入了柏皓霖的视线,它有一个扬声器,一头连接着电源,看来是准备长期监听柏皓霖。

另一边,邹志德回到了自己停在路边的白色面包车,面包车后方的座位被他全部卸下,窗户也被涂得漆黑,后方只放了一张小桌子,桌上有一台老式的笔记本电脑、录音机等器材,凳子是一个收纳箱,他将工具箱放进去后,一屁股坐在上面,打开监听器。

“咝——沙沙——”耳机里传来刺耳的躁音,令邹志德不由地将耳机拿远了一些,经过一番调试后,耳机里传来了柏皓霖的声音:

“嗯,对,明天晚上八点,两个人,情侣套餐,麻烦你们替我准备一束玫瑰,还有,我想请你们的萨克斯手为我女朋友演奏一首歌曲,曲目是《每天爱你多一些》,信用卡付帐。”

“这小子还挺会享受的嘛!”邹志德嘀咕着。

柏皓霖又开始打另一通电话:“菀钰,晚上有空没?我来接你,嗯,还是老样子。”

邹志德一边偷听着柏皓霖打电话,一边在本子上写下:碗绝?女朋友?

正面交锋3

正写着,邹志德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的大客户罗于强打来的,他接起电话:

“强哥。”

“查得怎么样了!!”罗于强的声音听起来烦躁,刚刚“大哥”告诉他三天后要将最后的那批货都分销给邻市的几个毒贩,现在天知道货在哪儿!如果被“大哥”知道自己丢了几百万美金的货物,不只是他,连他在澳大利亚的妻女的性命也难保!!

“还没什么进展,”邹志德的声音小了很多,“那个电话在给他打了七秒钟后就关机了,再没跟他联系过,这两天他也没见什么可疑的人,”为了防止罗于强发飙,他小声建议道,“咱们就不能报警吗?”

“报你妈的警!老子就是警!!”罗于强破口大骂起来,他当然不能告诉邹志德那些货物见不得光,“你给我二十四小时盯死他!他就是放个屁你也要告诉我!!”

“是是是。”邹志德心里不爽,但也只能应承下来。

罗于强重重地放下电话,胸口因为愤懑而难以平伏,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再吸气时嗅到的只有自己因最近老上火而产生的口臭,他打开抽屉,看到躺在里面的配枪,恨不得将柏皓霖打成马蜂窝,可是他也是唯一知道货物下落的人,就算要杀,也要等他交待了货物的去向才行!

要不直接将他交给“大哥”?算是将功赎罪??罗于强刚出现这个念头,马上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大哥”做事向来心狠手黑,更何况因为罗于烈的事,“大哥”对他已经心存介蒂,如果被他知道自己又闯了这么大的祸,他肯定也活不下去!损人不利己的事儿罗于强向来不会干。

而且更让罗于强无比郁闷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柏皓霖为什么要劫自己的货?他甚至都不认识他!!他原先以为他是想敲诈自己,可是后来他再也没有联系过他,所以他完全想不明白柏皓霖这么做意欲何为。

罗于强狠狠地关上抽屉,心里的焦燥并没有随着“砰”地一声巨响而减轻,自抢尸案开始以来,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罗于强在心里暗下决心,等这一劫平安度过,他一定到寺庙里给各路神仙烧最好的香!!

另一边,邹志德坐在面包车里监听着柏皓霖,只是听到的不是他在敲打键盘的声音,就是离开办公室的关门声,他连打了几个呵欠,坚强地抵抗着睡意。

耳机里传来关门声,应该是柏皓霖回来了,邹志德百无聊奈地左手拿着耳机,将其放在耳朵旁。

“姓罗的货就在我手上。”耳机里传出柏皓霖说话的声音,邹志德敏锐的侦探嗅觉察觉到他说的是罗于强的事,他急忙把耳机戴好,并打开录音机,“放心吧,货我放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死?太便宜他了!!我要他以后每时每刻都沉浸在无尽的绝望和无助中,我要他将来的人生都陷入永黯!!他不就是喜欢钱、喜欢权吗?他钟爱并且追逐了大半辈子的东西我绝对要一一从他手中夺去!!我要看着他痛哭流涕跪在我面前的样子!!我要他生不如死!!!”即使邹志德并不知道他们之前有什么恩怨,但从柏皓霖的话语中,他依旧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对他的刻骨仇恨以及欲将其致之死地的杀意,“……,好,就这么定了!”

耳机那边又没说话的声音了,邹志德取下耳机,满肚疑肠:他们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之前也查过柏皓霖的背景,干净得很,完全不像会干这种事儿的人。不过他只是个私家侦探,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委托人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还是少知道得好

正面交锋4

想到这些,邹志德又坦然了,他拿出手机,拔打了罗于强的电话:“强哥,他刚刚跟别人联系了,提到了货的事。”

“怎么说!!”罗于强急切地问。

“我给你听录音。”邹志德将刚刚柏皓霖的话放给罗于强听。

“他是在跟谁通电话??”听了柏皓霖的话,罗于强气得牙都咬碎了。

“这个,我得找我在通讯公司的朋友才能查到,可能要半小时吧?”邹志德的声音小了一些。

“还查到什么??”罗于强极为不快。

“倒也没什么,他最近都在忙着跟女朋友幽会,只有这一通电话是你感兴趣的。”邹志德道。

“女朋友??”

“好像是一个叫碗绝的。”

“摸摸他女朋友的底!”罗于强命令道,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奶奶的,如果不是看到钱的份上……”邹志德对罗于强的态度忿忿不已,但他还是打了老丁的电话。

……

傍晚六点半,柏皓霖离开警署,向寒舍的方向驶去,同时通过后视镜观察着身后的车辆,他故意开得很怪,时常变速、绕道,像喝醉酒一样,以此来确定谁在跟踪他。

果然,一辆白色的面包车的驾驶方式与他一模一样,有好几次柏皓霖紧急拐弯,它也跟着拐弯,差点撞上护拦。

此时天色已晚,街灯埋藏在暗夜中,渗出绚丽的光芒。柏皓霖驶到寒舍,将车停在路边,透过后视镜,他看到那辆面包车也停在斜后方离自己的车尚有二十米远的地方,他不动声色,进入寒舍。

前台服务员告诉柏皓霖陆菀钰正在茶舍和陆亚茗一起,柏皓霖听后不禁冷笑,他知道她无非就是想向陆亚茗秀自己有多幸福,好啊,那就配合她好了!

柏皓霖拉开茶室的门,就看到陆菀钰左手撑着地上,右手端着婴儿手掌大小的青花瓷茶杯品着茶,陆亚茗则正襟端坐,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和服务员没什么两样。

“菀钰,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柏皓霖道。

“急什么?坐会儿,让小妹给咱们倒茶。”陆菀钰冲柏皓霖嫣然一笑。

“我的大小姐,位子可是好不容易才定到的,人家可不等你。”柏皓霖道。

“爱等不等,你忘了我家是干嘛的?”陆菀钰欣赏着陆亚茗一脸受伤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微笑着。

“真是的,又耍小姐脾气了。”柏皓霖说着一把抱起陆菀钰。

别说是陆菀钰,就连陆亚茗也惊呆了,她怔怔地看着柏皓霖和在他怀里挣扎着陆菀钰,一种难以言语的心酸从胸口散开,卡在喉咙里,竟发不了一声儿。

“你干什么呀!”陆菀钰娇嗔道,捶打着柏皓霖的肩。

“抱紧点,摔了我可不管。”柏皓霖也不顾服务生惊异的眼光,抱着陆菀钰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寒舍。

坐在面包车的驾驶室监视着寒舍大门的邹志德,赫然看到柏皓霖抱着一名打扮入时的娇艳女子从里面出来,他忙不跌地拿出相机,“咔嚓咔嚓”按下快门,嘴里嘟嚷着:

“这小子,艳福不浅哪!!”

柏皓霖已经发动了汽车,邹志德也赶忙放下相机,跟了上去。

这次柏皓霖的目的地是tmx市大酒店,这是本市唯一的一家六星级酒店,位置就很难订。

正面交锋5

“呵,就这样把我打发啦?”陆菀钰摇了摇杯中的开胃红酒,悠悠地说。

“当然不是,今天只是前戏,精彩的部分明天再上演。”柏皓霖从菜单里抬起眼看着陆菀钰,抿嘴笑道。

“刚刚做得不错,今天这顿我请了。”陆菀钰像是在奖励小狗似地。

“那可是我发自内心的。而且——,我想要的可不止一顿饭。”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只是要我失忆是不可能的。”陆菀钰一副吃定柏皓霖的模样,“除此之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欸——,女王陛下要奖赏我吗?”柏皓霖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那我一定要好好想想了。”

就在柏皓霖和陆菀钰品着美食的时候,邹志德正坐在面包车里挨饿受冻,为了表明自己晚上也在尽心工作,他拔打了罗于强的电话:“强哥,我拍到他和他女朋友的照片了,你马上传给你。”

在得到罗于强肯定的答复后,邹志德将新出炉的照片发送给了罗于强。

罗于强打开邹志德拍摄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柏皓霖的女朋友竟是寒舍的老板陆菀钰:“妈的,原来是她!”他想起自己以前常在寒舍谈生意,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听到了什么!

自罗于强知道自己是被柏皓霖阴了后,他就觉得以他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干出这么大的事的,尤其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接收货物以及集装箱的密码,他也一直觉得组织内部有柏皓霖的眼线,在看到陆菀钰后,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寒舍是他们经常光顾的餐厅,有时候谈生意也喜欢在那里,就算避开了服务员,谁又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包间里装窃听器??

越想,罗于强越觉得是陆菀钰将重要信息泄露给了柏皓霖,再想到柏皓霖电话里说得那些话,心中对他的愤恨更加深了一层:“姓柏的,老子跟你没完!!!”

晚上九点半,柏皓霖与陆菀钰吃完饭,开车送她回家,在停到寒舍后院时,陆菀钰正要下车,柏皓霖突然道:“你不跟我吻别吗?”

“你……”陆菀钰正想说什么柏皓霖就已经封住了她的口,她怔住了,虽然有些吃惊,但也并不反感。

“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奖赏了。”长吻过后,柏皓霖笑道。

“正如我所说,什么都可以。”陆菀钰轻咬着柏皓霖的嘴唇,“但你可千万别爱上我,你也知道你只是……”

“只是你的奴隶嘛,我知道。”柏皓霖回应着她。

陆菀钰索性坐到柏皓霖身上,双手如蛇一般在他身上游走着,在解开他的衣扣后,再慢慢往下探去,“呵呵,你也不老实嘛!”

“在你的面前,我就是一个罪人,没必要戴着面具。”柏皓霖亲吻着她的耳垂、雪颈。

邹志德在面包车里看着柏皓霖的车尾灯一直闪烁,无人下车,车身却摇晃个不停,心里越发不爽起来,他往嘴里灌了一口冷冰冰的矿泉水,骂道:

“啊——,真他妈的!!”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罗于强打来的,他接起电话,不等他问,就道:“强哥,我还跟着那小子呢!他送他女朋友回家,现在在玩车震呢!”

“他们感情很好咯?”罗于强的语气听起来不怎么高兴。

“黏乎着呢!”邹志德从鼻子里冷哼一声,酸溜溜地说。

“知道了。”罗于强挂了电话。

邹志德看着前方还在摇晃的柏皓霖的车,悻悻地玩起了手机游戏,只偶尔瞥上一眼。

正面交锋6

在一阵疯狂的温存过后,陆菀钰有些意欲未尽:“去我屋吧,今晚你就别回去了。”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奶奶每天都住在佛堂,不会管我们的,”陆菀钰说着想起了什么,浪笑道,“要不把那小贱人叫来,我们一起干她!是你的话,她会答应的。”

陆菀钰的话像雷电刺破长空一样令柏皓霖震惧,他极力隐藏心中的愤怒和憎厌,笑道:“可是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他语毕就封住了陆菀钰的朱唇,不让她开口。

愉悦的快感马上侵袭了陆菀钰的全身,她闭着眼,脸上泛着红晕,享受着肉体带来的快乐,凌乱的枣红色秀发、貂皮大衣下裸露的胴体,让她看起来份外妖娆,她咬着下唇,嘴里发出让人能酥到骨头里的声音,这些都足以让每个男人兴奋到极点,可是却激不起柏皓霖心里的任何涟漪,他看着千娇百媚的陆菀钰,眼里没有一丝温暖。他任凭她在自己身上抓挠着、撕咬着,目光却移到了后视镜上,看着后视镜映照着十米开外的那辆面包车,柏皓霖的嘴角泛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tmx市白虎警署

柏皓霖刚进办公室就拿起电话,拔打了陆菀钰的电话:“菀钰,起来了没?”

“昨晚我根本没睡着,一直在想你今天会给我什么惊喜。”陆菀钰慵懒地笑着。

“你视目以待吧,对了,我本来打算下了班来接你,不过临时通知今天下午五点半要开会,估计七点半结束,我再过来就太晚了,所以租了辆车来接你,时间是七点。”

“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准备带我去哪儿?想把我怎么样?”陆菀钰笑问。

“现在说了就只有惊没有喜了,乖乖等到晚上吧。”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看了一眼墙角的电源插座,笑而不语。

当晚,七点三刻,柏皓霖如约来到海边的一家豪华餐厅,这家餐厅的食物以精美、昂贵远近闻名,不少人都选在这里向女朋友求婚以示庄重。

柏皓霖坐在靠窗的座位,陆菀钰还没来,他先要了一杯咖啡,一边品着咖啡的醇香,一边望向窗外黑暗无际的大海,等待着。

过了好一会儿,柏皓霖的手机响了,是陆菀钰打来的,他接听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从听筒里传出阴沉的男声:“柏皓霖,你女朋友在我手上!”

罗于强!柏皓霖在心里叫道。他用紧张的声音问:“你是谁?想干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现在我们都有对方想要的东西,二十分钟后,你到青龙港口西港的b16号仓库,不许报警,否则你最爱的女人就没命了!!!”罗于强说完就挂了电话。

正面交锋7

二十分钟后,青龙港口西港

西港有一些大型仓库,专门租给一些公司放置货物,而b16号仓库以前属于罗于烈公司的名下,罗于烈死后,公司解散,只是仓库的租金已经交付,现在变成了无人使用的空仓。

柏皓霖在昏暗路灯的指引下来到b16号仓库前,发现仓库的门锁已经被人卸下,他轻轻一推,门开了。

诺大的仓库只有两盏40瓦的灯泡照耀着,视力所极之处非常有限。柏皓霖举着双手,小心翼翼地走到仓库中央,喊到:

“我来了,快放了她!”他的声音在仓库回响,但回应他的只有一抹幽静。

过了几秒钟,柏皓霖前方十余米处的一盏桔黄灯猛然打开,灯光照在陆菀钰身上,此时她被绑在一张旧式的木椅上,嘴被一块脏布塞住,她那华贵的衣服已经变得皱巴巴的,裙摆还被扯破了,浓妆在泪水的冲洗下,她那娇美的面容变成了一张大花脸。在她的左脸上,还有清晰的巴掌印。

“菀钰!!”柏皓霖正欲奔上前,却被罗于强阴冷的声音阻止了:

“站住!”他从黑暗中走出,站在陆菀钰身后,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她的头,“我要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柏皓霖反问。

“少他妈装蒜!!我的货!!”罗于强怒吼道。

“我当然不会带在身边,你先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柏皓霖看着陆菀钰满脸泪痕,心疼地说,同时向前走了两步。

“砰砰”两声枪响,子弹打在柏皓霖的脚边,砰出一缕青烟,罗于强喝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我最后再问一句,货在哪儿?!!”他说着用枪口死死地抵着陆菀钰的太阳穴。

“呜呜——”陆菀钰发出求救的呜咽声,泪水又一次从她的眼里滚落,眼圈周围都是黑色的睫毛膏,让她看起来非常滑稽。

“你冷静一点!”柏皓霖几乎是吼了起来,他的胸口上下起伏,令他看起来很慌乱,“不要伤害她,我告诉你就是!”他深吸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东西我放在青龙区一幢商务中心的地下仓库中,仓库的号码是c-138。你放了她,我就告诉你密码!!”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耍花招??”罗于强并不相信柏皓霖,“你跟我一起去!”

柏皓霖面露难色,他看着陆菀钰,她正使劲向他摇头,也不知是不希望他丢下她一人离开,还是不想让柏皓霖犯险,当然了,柏皓霖深知绝不是后者。

罗于强移开了一直抵着陆菀钰太阳穴的枪,就在柏皓霖和陆菀钰以为他愿意放过她时,他从陆菀钰的后背对准她右胸处开了枪。

“砰!!”刺耳的枪响撞击着仓库冰冷的四壁,子弹击穿了陆菀钰的右胸,鲜血从她的伤口汩汩涌出,陆菀钰无法承受这般巨痛,鲜血从她的嘴角滑下,染红了本来就很脏的布条,她耸拉着脑袋,命若悬丝。

“菀钰!!”柏皓霖冲上去,这次罗于强没有阻止他,他用枪对准柏皓霖的头,将准备好的医药箱踢到柏皓霖跟前:

“给她止血。”

“你究竟想干什么??”柏皓霖怒视着罗于强,那眼神足以将一切融化。

“你放心,我只是让子弹擦过了她的右肺,但如果在两小时内不得到医治,她就会因呼吸衰竭而死,不过不止血的话,我不确定她能撑一个小时。”罗于强冷冷地说,身为海警,这些知识对他来说只是常识,“现在你跟我去青龙区拿货,如果你没有骗我,自然能赶回来救她。”

柏皓霖只得替陆菀钰做了简单的包扎,在罗于强的威逼下,也只能放下重伤的她,带罗于强去拿“货”。

正面交锋8

tmx市青龙区,某商务大厦

柏皓霖载着罗于强驶进了通往地下仓库的专用通道,他将车停在了c-138号仓库前,虽然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罗于强为了避免人看到,将枪藏在外套的包里,并用枪口对准柏皓霖,只要他一有异动,他就杀了他!

“就是这儿了。”柏皓霖站在门前,道。

罗于强用眼神示意柏皓霖开门。

柏皓霖在密码器上输入了密码,密码器闪了一下红灯,罗于强警觉地问:

“怎么回事??”

柏皓霖没有回答,他在密码器上又输入了一次,密码器的红灯变成了绿灯,紧接着,“叭嗒”一声,门开了。

这是一个仅有十平米的小仓库,仓库里放了一些开口的水泥袋和装着文件的纸箱,而最吸引罗于强注意的是仓库一角放的一米多高的保险箱。

“打开!!”罗于强挥动着手枪,急切地指挥着柏皓霖。

柏皓霖转过身,打开了保险箱。

果然,几尊被灰色的塑料袋包得好好的石膏像静静地躺在里面,罗于强脸上这才露出胜利的笑容:“把它拿给我。”他担心其中有诈,要先确认货物。

柏皓霖抱起一尊石膏像,递给罗于强。

由于石膏像太大,罗于强单手拿非常吃力,所以他右手拿枪,用右臂夹着石膏像,左手撕开灰色塑料袋,却混然不知柏皓霖正缓慢地向右方移动,而在他的右后方是一堆一米高的装着泥沙的水泥袋。

罗于强用指甲刮了一小点“石膏粉”送到嘴边,不等“石膏粉”融化,他就“呸”一声吐了出来——这根本是真的石膏粉!!

就在这一刹那,柏皓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身后的泥沙,朝罗于强脸上洒去。

“啊——”罗于强惨叫一声,本能地用手护住了脸。

柏皓霖并没有抢罗于强的枪,而是夺门而出。

“你他妈敢耍我!!”罗于强咆哮着用手在脸上胡乱擦着,所幸泥沙对他的眼睛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他很快恢复了视力,冲了出去,准备给胆敢反抗他的柏皓霖一点颜色看看。

可是就在罗于强看到外面的影像时,他的双脚宛如被钉在地上一样,竟动弹不得!

在仓库外面,两名警察正用枪指着罗于强,向他喊话:“不许动!!”

罗于强的大脑像是结冻似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根本想不出来柏皓霖是如何报的警,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不管自己是否落到警方手里,“大哥”和他身处的组织都不会放过他和远在他乡的妻女。

想到这些,罗于强在绝望和愤怒中举起手中的抢,对准柏皓霖。

“放下你的武器!!”两名警察严阵以待,只要罗于强一有行动,他们就要击毙他。

在这一刻,罗于强突然犹豫了,如果他愿意转为警方的污点证人指证“大哥”他们的话,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可是“大哥”他们势力庞大,无孔不入,就算他与检察官达成证人保护协定,恐怕也无命走进法院,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躲在警车后面的柏皓霖正对着罗于强露出戏谑、嘲笑和胜利的微笑,似乎在宣布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罗于强不过是在蜘蛛网中垂死挣扎的飞蛾!

罗于强看着柏皓霖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火气顿时往脑子上涌,他知道自己已经逃不了了,横竖是一死,就算下地狱,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正面交锋9

罗于强将枪口对准了柏皓霖,但就在他的食指就要扣动板机的那一瞬间,他前方不远处的警察也开枪了,“砰砰砰!”三声枪响,罗于强的腹部、右肩和左胸多了三处小洞,鲜血像爆裂的水管一样从他的伤口涌出,罗于强打了个踉跄,仰面倒地,鲜血迅速侵红了他的衣襟和地面。

神经一直紧绷的警察这才微微舒了口气,年纪略长的警察上前拭了拭罗于强的鼻息,向另一名警察摇摇头,表示罗于强已然断气。

在呼叫了警用专线让他们派法医和现场堪察小组后,两名警察为惊魂未定的柏皓霖录口供。

“你是白虎警署的?”在看了柏皓霖的警官证后,年长的警察问。

“是、是的。”柏皓霖露出后怕的表情,“他绑架了我的女朋友,威胁我给赎金,我知道这里的地下仓库有防盗抢系统,所以将他引来。”他显得很慌乱,“两位警官,我女朋友还被他关在青龙港口,他开枪打了她!!他开枪打了她!!”

“在什么地方??”

“青龙港口西港的一间仓库!我带你们去!!”柏皓霖道。

“小张,你留在这里等后援,我跟他一起去。”年长的警察嘱咐道。

“好,你们小心点。”

一路上,柏皓霖非常紧张,他不停地催促陈警官开快一点,抵达青龙港口西港后,陈警官问柏皓霖:“他还有同伙吗?”

“当时是没有,现在就……”柏皓霖一边说一边往关着陆菀钰的b16号仓库的地方张望着,同时看看表,离他离开这里已经有一个半小时了,“陈警官,我们现在怎么办?只有我们两个进去的话,万一里面还有别人……”

陈警官也觉得不能鲁莽行事,他拿出警用对讲机,向警务专线报告了此处的情况,请他们尽快派特别行动小组到此。

半小时后,特别行动小组抵达了青龙港口,又是近二十分钟的布署后,行动小组突入b16号仓库,由于仓库里没有找到可疑份子,十分钟后,行动小组清场,陈警官和柏皓霖才得已进入。

一进入仓库,柏皓霖就直奔向陆菀钰,此时她依旧被绑在木椅上,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液不仅浸湿了纱布还扩散到衣服上,而她的脸色惨白,双目微睁,早已没有了声息。

柏皓霖轻轻抬起陆菀钰的上巴,用颤抖的手拭了拭她的脉搏,指尖触碰到的却是刺骨的寒冷与永远的安宁。

“死了,她死了。”柏皓霖呢喃着,全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早一点赶回来的话,她就、就……”他的声音发着颤,悲恸而哀伤。

“别自责了,生死有命,你已经尽力了。”陈警官安慰着柏皓霖。

这时特别行动小组的警员让陈警官签一些文件,陈警官拍拍柏皓霖的肩,离开了。

随着仓库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柏皓霖替陆菀钰合上双眼,在她已经放大、定格的瞳孔里,最后映照的柏皓霖嘴角那一抹诡异的微笑。

是的,一切都是柏皓霖的计划!

正面交锋10

自从罗于强手上盗走了那批重要的货物后,他就一直在等,等到罗于强已经被逼到悬崖边时,他将自己之前联系罗于强的手机交给了杨明波,也料到他必定会给自己打最后一通电话,由于柏皓霖知道罗于强雇用了私家侦探,也是他故意并且很巧妙地将他们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罗于强本来是有机会对柏皓霖下手的,但他的顾忌太多,以至于一直未能出手,更何况柏皓霖留给他的时间只有区区两天而已,等同于他给了他一个遥不可及的希望!

知道罗于强雇用的私家侦探对自己的办公室进入了监听后,他故意说了一番刺激罗于强的话,也故意将他引向了陆菀钰!

在对付罗于强的计划中,柏皓霖利用了心理学中的“海格力斯效应”,这是人际间存在的怨怨相报、致使仇恨越来越深的社会心理效应。说通俗点,这就像小孩子打架一样,通常小孩子在被人打后,他们也会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就像你打我一拳,我也打你一拳;你踩我一脚,我也踩你一脚。柏皓霖在电话里数次强调自己要夺走罗于强最珍视、最在乎的东西,根据这一心理学效应,罗于强当然也要夺走柏皓霖最珍视、最在乎的东西,只可惜他不知道柏皓霖表面上深爱的女友陆菀钰只是他棋盘上的一颗弃子!

柏皓霖听闻青龙区的这幢商务大厦有先进的防盗抢系统——如果倒着输入密码,门依旧会开启,但警报也同样会被触发,这样一来可以保证所有者的安全,二来也可以让匪徒放松警惕,让青龙警署的警员们能够在短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到现场。在柏皓霖的安排下,青龙警署的两名警员正好目击了柏皓霖逃出凶犯罗于强的魔爪并将持枪的匪徒罗于强击毙。

至于陆菀钰的死,当然也是柏皓霖的计划之一了,他早就对她起了杀机,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不愿意亲自动手,这才借用罗于强之手,他早就料到罗于强不放过他们,只是没料到他会给她两个小时的生还时间,所以他故意拖延了时间。

看着陆菀钰的尸体被装进了尸袋,柏皓霖长长地吐了口气。

总算结束了!

从弑罪基金会设立到现在,期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如今他那混乱不堪的生活总算要结束了!

柏皓霖走出阴暗的仓库,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半,仓库附近停了不少青龙警署的车,警员们还在现场忙碌着,已经与白天无异,就连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头,似乎也想瞧瞧热闹。

皎洁的月光洒在柏皓霖身上,给了他意想不到的宁静。

同一时刻,tmx市的某高级会所

白虎警署的署长赵阳在会所门前向两名议员告别,此时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得意。

有了“靓丽”的色情录影带,他就等同于有了雄厚的政治资本,目前总共有十二名国民议员、九名高官向他承诺将会在秋季的大选中为他站台,有了他们的支持,赵阳知道自己坐上总警监的位置已是十拿九稳的事。

越想,赵阳心里越是惬意,他完全没注意到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多。

泊车小弟将赵阳的爱车驶到他的面前,毕恭毕敬地将车钥匙交还给他,赵阳心情愉悦,给了他一张百元钞做小费,然后驾车绝尘而去。

赵阳哼着小曲儿,手指有节奏地拍打着方向盘,输出心中的欢愉。

在经过一个路口,赵阳停了下来等红灯,就在这时,后方的一辆摩托车开到了他的旁边,对方戴着黑色的安全帽,穿着一袭黑色的紧身衣,无法窥其面目,赵阳也不以为意,等着红灯结束。

可就在这时,摩托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里拿出一只手枪,对着赵阳的头部,“砰”地就是一枪,子弹穿过了车窗玻璃深深地扎进了赵阳的脑中,他甚至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对方为什么要杀他,就已经魂归天际!

“嘀——”赵阳的头重重地砸在了方向盘的喇叭上,汽车发出高亢的长吟,伴随着这声声哀嚎的是摩托车扬长而去的引擎声。

两日后

警署的署长遇难,白虎警署全力抓捕凶手,他们很快锁定了犯罪嫌疑人,不过在特警们到达他的居所准备将他缉拿归案时,此人拒捕,最终死在了正义的子弹之下,凶手已死,可是他杀害赵署长的动机却最成一个迷团。

赵阳的葬礼举办得无比风光,媒体将他塑造成一名与罪恶进行着斗争的勇士,白虎警署的警员都沉浸着对赵署长的哀思之中,他们纷纷穿着笔挺的警服到赵署长的灵柩前一一敬礼、献花。

大多数警员都认为他是因为“靓丽”录影带的事件得罪了权贵——因为在赵署长被害的第二天,藏在重要证物保管室的录像带竟然全部不翼而飞!!

唯有一人持有不同的看法。

柏皓霖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赵署长利用“靓丽”的录影带要胁官员的事他早有耳闻,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人对赵署长下手,为何单单在他偷用赵署长的用户进入警务系统查看他父亲被害案件的几天后,他就死于非命?!柏皓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触碰了不应该触碰的高压线,导致对方误以为赵阳想查柏父之死,从而将他杀害?!

此时柏皓霖尚找不到答案,但只有一件事,他非常确定:

这绝不是结束!!

楔子

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四处都脏乱不堪,苍蝇在空中飞舞,寻找着残渣剩羹,在屋子中央,有一张老式的破旧沙发,一人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闪烁不止的电视中播报的新闻:

“……,据奎镇治安管理处的警员介绍,上周二上午10时许,他们接民众报警,称一村民在魏荫渠口锻炼时,发现渠内有一具尸体,警员火速赶到现场,勘察后发现是一具无名女尸,尸体已高度腐烂。

据了解,警方已初步确定是溺水而亡。现警方已对尸体做了登记,下一步将发布全境通告,寻找尸源,……”

看到这里,那人关闭了电视,站起身,往里间走去。

越往里走,苍蝇的数量就越多,“嗡嗡嗡”地让人心烦,那人挥了挥手臂,苍蝇们四下散去,但又很快重新聚集,那人也不再赶跑这些恼人的邻居,他走到一扇铁门前,将拳头大小的大锁打开。

一缕光线射进门中,里面的女人惊恐地缩成一团,她的双手、双脚被铁链锁住,嘴里塞着一块又黑又臭的布,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尖叫声,而在她身后的墙上,竟到处都是深黑色的斑斑血迹。

奎镇1

tmx市座落于亚洲大陆东南部沿海的大陆架上,东临太平洋西岸,占地约一万五千平方公里,是一座拥有近一千两百万人口,其中27%为外国移民的国际化大都市。tmx市是由占领了全球经济份额2/5的tmx财阀出资修建,城市自然由它的名字命名,除此之外,与tmx财阀有关的经济实体也都被冠上了tmx之名,比如位于城市中心,世界极负盛名的tmx学府。tmx学府之外则是由四圣兽的名字命名的城区:朱雀区、白虎区、青龙区和xw区。

在tmx市外围,有二十八个小镇和小岛,均以二十八宿的名字命名,这些小镇和小岛以农业、渔业、养殖业和旅游业为主,他们的行政、执法部门均属外派,人员较少,大多事务都需要所对应的区政府机构协助处理,这次在奎镇的无名尸案自然也由tmx市的白虎警署接手。

白虎分署位于白虎大道西奎街,一幢五层楼高的马蹄型建筑座落在此,楼虽不高,但占地极广。一楼是巡警和交警的窗口部门,二楼是拘留处和档案管理部,三楼和四楼是办公区,有刑侦部、交管部、支援部、缉毒部、公共关系部、特别行动部、网络监查部和行政部等,五楼则是会议室和警署高层的独立办公室。每个部门下设有分处,每个分处下设有三至五个小组,每组有四到六名警员,可谓警力充沛。

近日,tmx市的老天爷像是被人点中了哭穴,一连一周都阴雨绵绵,令变暖的天气又陷入阴霆,让人的心情烦燥不已,tmx市白虎警署也在雨中开始了一天繁忙的工作。

犯罪侧写师柏皓霖刚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将咖啡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享用,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你好,心理咨询处。”说是心理咨询,事实上,柏皓霖不仅要对警员进行心理辅导和心理咨询,还承担了用犯罪心理学、行为分析学等知识协助警员查案的工作,之前有好几起案件都是通过他的犯罪侧写缩小了嫌犯范围,从而令警署高层对他和犯罪心理学刮目相看。

“皓霖,你马上到五楼的会议室。”柏皓霖的顶头上司,支援部的程警督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好的。”柏皓霖思忖着发生了什么事,挂了电话。

前段时间白虎警署的赵署长被人抢杀,虽然很快锁定了凶手,但由于他持枪拒捕,被击毙。可是他枪杀赵署长的动机却已经成迷,刑侦部只查到在赵署长被害的前一天,一个海外的帐户给凶手转入二十万,赵署长去世的第二天又转入三十万,那个户头在给凶手先后转入五十万后就注销了,已是无从查起,赵署长被害的真相也沉入了泥潭。

在新署长上任之前,白虎警署的相关事务由刑侦警监司马振代管。(tmx市警察的职位由高到低分别是:总警监(统管全市所有警察)、警监(统管某一类别的警察)、警署署长(负责某一片区的警察)、警督(部门长)、警司(处长)、警长(队长)和警员。)

柏皓霖到会议室时,支援部的程警督、刑侦部的刘警督和刑侦一处的郑警司以及一处的三名警长都已到场,他们神色严峻,连呼吸都透着紧张的气息。

柏皓霖坐到刑侦一处的朱警长旁边,小声问:“朱警长,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朱警长小声回答。

奎镇2

刑侦部的刘警督见人到齐了,站起身:

“奎镇的案子相信大家都知晓了,但真实的情况并不是像媒体所说的那么温和。”他说着将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众人,“若是真实的情况被民众知晓,势必会引起恐慌,所以司马警监的意思是暂时先封锁消息,为我们争取一些破案的时间。至少在媒体对警方狂轰烂炸之前,我们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柏皓霖翻开资料,前两页只是一些证人证词和周边介绍,后面全是照片。

第一张照片是一具女尸,尸身已经膨胀得像吹了气的气球,由于皮肤被水泡的时间太长,已经出现皱纹,因为被水泡得时间太长,表皮也已经脱落。第二张照片还是这具女尸,只不过她现在不是躺在路边,而是解剖台上,她的双手手腕、脚腕都有明显被捆绑过的瘀伤,身上还有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伤痕,但因为尸体的肿胀,无法看出是何种器具造成的。

“大家也知道,镇上的警力和人力不足,需要我们警署到现场支援,所以司马警监的指示,刑侦一处调派两个队的警力前往奎镇,同时心理咨询处的柏医师、法医鉴证处的江医师也一同前往,力争在媒体、民众发现之前将案件破获!!”

“是!!”

“今天下午出发,大家先做好准备。”

虽然很快就要随队去奎镇,但柏皓霖对这起案子还有很多疑问——这名女性死者虽然是被谋杀的,但尚不能确定是否是连环杀手所为(受害人在三名以上才能称之为连环杀手),高层为何要安排刑侦一处两个队的警力,连同犯罪侧写师和首席法医官一起去奎镇?

不过答案很快就会揭晓,柏皓霖也没有询问。

柏皓霖离开会议室,并没有返回心理咨询处,而是去了刑侦五处,找一名叫易云昭的警员。

易云昭从青龙警署调到白虎警署已经快一年了,由于他有妄想症,时常到心理咨询处报道,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变得不错了。在别的警察眼中看来,易云昭只是一个有妄想症的年轻警察,但柏皓霖很清楚,他有很强的观察力,对案件也很执着,只要他能够摒弃妄想,将是一名非常优秀的警察,作为治疗的一方面,柏皓霖有时也会将一些案子交给易云昭查探,从而引导他。

此时易云站在他的座位上,他埋着头,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撑着桌面,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桌面上的东西。

走近后,柏皓霖看到易云昭的桌上摆放着不少照片,仔细一看,这些照片中不是出现了一张诡异的脸,就是天空中有怪异的光圈:

“云昭,你在干嘛?”

“最近没什么事,我正在整理去年tmx市出现的灵异照片,”易云昭一本正经地回答,“与去年同期相比,今年的灵异事件有明显的上升趋势……”

不等易云昭发表长篇大论,柏皓霖打断他的话头:

“既然你这么闲,我找件事给你做吧。前段时间赵署长被抢杀的案子,那名凶手肯定收了谁的好处才会抢杀赵署长。”

“你想让我查他收了谁的钱?”

柏皓霖本来很想说是,但此时他犹豫了,如果真如他猜想的那样,若是对方发现易云昭正在追查此案,他岂不是会很危险?!想到这个,柏皓霖又改口道:

“算了,没什么,你就当我没说吧。”他说完不等易云昭反应过来,就离开了刑侦五处。

这事要从柏皓霖进入警署的动机说起——他是为了查明七年前父亲被害的真相才到警署的!

奎镇3

柏皓霖的父亲是一名法官,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偶像和学习的目标,但在七年前,在他父母亲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他的父亲被人刺死在家中!而他的母亲也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患上了自闭症,长住在tmx市医院的心理治疗所。

法官被杀,警方查案也格外卖力,很快,他们就抓到了凶手,并认定这是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

死者已逝,但生活还要继续,柏皓霖依旧以成为一名法官为目标努力着,他天资聪颖又勤学好问,最终在世界知名的tmx学府拿到了法学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半年前,就在柏皓霖按照自己幼时的理想、父亲生前的期许,准备到法院工作时,一个电话打破了他宁静的生活。

一名私家侦探打电话给柏皓霖,告诉他他的父亲并非死于入室抢劫,而是被人买凶杀害!原本柏皓霖将信将疑,但那名私家侦探很快被人杀死在侦探所里,与父亲有关的资料也被销毁,令人不得不怀疑私家侦探说的即是事实!

柏皓霖以实习为名,进入白虎警署,一边利用他的心理学知识帮助警方破案,一边暗中查证七年前父亲被害的真相。前不久,他才得知父亲被人谋害是因为对方怀疑他获得了一份会在tmx市引起腥风血雨的文件!而更令柏皓霖不能接受的是,这份文件根本是“莫须有”的!!

现在柏皓霖的唯一的线索就是七年前父亲被杀的案件资料——既然知道此案是有人欲盖弥彰、偷梁换柱,那么与此案有关的警员、警官以及签字认可此案的检察官、法官都是他的怀疑对象!故而他用犯罪心理学知识赢得了赵署长的信任,让赵署长特许将他在警务系统中的权限调整为警司职级。

但是在柏皓霖拿到警司权限进入警署系统后,赫然发现与父亲被害一案有关的警员、检察官和法官都已死亡,更不可思议的是,审理此案的法官早在他父亲被害的半年前就已经病逝——柏皓霖还和父亲一起参加了他的葬礼,可现在他的名字却偏偏出现在“审案法官”一栏中!

柏皓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借尸还魂,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利用这些故者的名字来掩盖真正与此案有关的人!!他知道,只有拿到更高的权限才能查到真相。

而后柏皓霖在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赵署长在警务系统中的密码,趁着某天夜黑风高,悄悄潜入署长办公室,用赵署长的id和密码进入警务系统,发现最后修改了父亲案件资料的是前任总警监邢洪明,而此人早在六年前就移民加拿大,无从查起,就在他以为案件陷入僵局的几天后,赵署长竟被人意外枪杀!

警方在抓捕凶手时因对方持抢拒捕,被当场击毙,虽然明知他是被人买通杀人,却无法查到是何人主使,不过大家都以为赵署长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得罪了权贵,唯有柏皓霖不相信事情会如此简单,所以他相信只要查到了指使枪手杀害赵署长的人,一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七年前杀害自己父亲的真凶!!

柏皓霖原想亲自查探,但没想到奎镇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要随警队前去,本希望易云昭可以代为查证,但他又不忍将易云昭推入危险的前沿,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易云昭看着柏皓霖远去的背影,摸着下巴,喃喃道:“查杀害赵署长的真凶么?好像很有意思嘛。”

奎镇4

奎镇位于tmx西南面246公里处,是一个只有一千多人的小城镇,奎镇四面是大山,镇民多以种植梯田为生,为了方便灌溉,魏荫渠从镇中穿过,不过这些年因为旅游业的发展,每到春秋两季,会有不少游客前来观光旅游,梯田也成为了奎镇的一大旅游景点。

这次刑侦一处派往奎镇的是朱警长和徐警长带领的小队,除了八名警员外,随队的还有犯罪侧写师柏皓霖以及首席法医官江静虹医师,可谓阵容强大,看来司马警监非常重视这起案子,这也更让柏皓霖好奇为何警署会如此兴师动众。

经过近三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在穿过近一公里长的隧道后,三车车队进入了奎镇界,这里的雨较tmx市大一些,又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泥泞的盘山路,方才抵达奎镇,由于下着大雨,街上的行人也较往日少了许多,在镇口,镇长和治安官撑着伞已经等在那里了。

因为不想引起媒体和民众的恐慌,警署这次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来,开的是两辆suv和一辆普通轿车,没有鸣笛,警长和警员也身着便装。

镇长姓胡,约有六十来岁,他曾参加过越战,在一场战役中被流弹击中了右腿,以至于需要靠拐杖行走,他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宝蓝色西服,头发花白,身材健硕,表情很严肃。

治安官姓文,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穿着警服,将警帽夹在腋下。因为奎镇人口稀少,治安管理处只有两人,除了文警官外,还有一名才来四个月的实习警员小田,他们平时就做找找谁家丢的鸡,登记一下镇民捡到的东西等待游客认领之类的活儿,别说尸体了,文警官在奎镇做了近二十年的治安官,连像样的案子都没有接过,这次可把小田吓坏了,到现在都吃不下东西。

朱警长和徐警长向胡镇长和文警官介绍了一下组员后,文警官道:

“刘警督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这里讲话不方便,我们先回治安所吧。”

奎镇的政府就在奎镇小学的旁边,一幢红瓦白砖的两层楼高的房子,占地只有一百多平米,如果不是前面有一个牌子写着“奎镇镇政府”,还真看不出来这里是行政办公机构,因为镇小,政府里的人员也是最基本的配置,整个政府的办公人员一共才十二人。

治安管理处在一楼,算是政府中占地最大的部门了。约有七十平米,其中十五平米的拘留室,七、八平米的审讯室,二十平米的办公区,以及十五平米的档案室,所以现在突然来了十几人,治安管理处就显得非常拥挤。

这次行动是由朱警长牵头负责,他先将司马警监的意思转达了后,请文警官介绍目前的情况。

文警官清了清喉咙,开始讲述:

“咳,是这样的,魏荫渠边种了很多柳树,不少镇民都喜欢在渠边锻炼,上周二上午十点多,镇里的老章在锻炼的时候发现渠里有漂浮物,当时他以为是哪个没有公德的到处乱扔东西,老章是个热心人,他想现在是旅游旺季,如果渠里有垃圾,太影响游客的兴致了,就借用了旁边商店里的竹杆,想将垃圾勾走,”文警官生怕大家不知道前因后果,讲得也特别详细,“当时店里的老板也正闲着,就和老章一块儿去了,却发现那个垃圾竟是一具浮尸,两人吓得半死,给我们打电话,小田接的,以为是两人眼花,他就先去了,后来发现真的是浮尸,那时正中午,游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我们也没引起重视,因为不少人喜欢在魏荫渠里划船、捕鱼啥的,曾经也溺死过人,”胡镇长接过话,“不想在场的几名游客在现场拍了照,将照片发给了媒体,过了两天,媒体就蜂涌而至,也来了一些人说他们的家人曾在魏荫渠里溺水没有找到尸体,要我们帮忙打捞,结果一捞就捞了十二具。”

“多少?!”一名正在做笔记的警员自己听错了,问道。

“十二具。”文警官重复道。

奎镇5

怪不得警署会如此紧张此案,十二具尸体,确实太夸张了!还不知还有多少具没有捞到。柏皓霖暗忖。

“为了稳定民心,对外宣布只有三具,其中两具是溺水而亡。”胡镇长解释道。

“全都验尸了吗?”江医师是一名年纪六十来岁的婆婆。她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只是她的头发乌黑,应该是染过的,她的身高不高,大约只有一米四左右,也很瘦小,让她看起来就像迷你版的小人儿,她原先是tmx市退休的临床医师,经验丰富,技术高超,现被白虎警署重金聘请做首席法医官。

“我们镇上只有一名医师,是他帮忙做了初步验尸。”文警官道。

“那先带我去法医室吧。”江医师道。

“小田,你带下路。”文警官道。

实习警员小田点点头,带江医师离开了。

“现在尸源查得怎么样?”朱警长问。

“确实找到了四具是上游溺水而亡的,至于其他的——”文警官摇摇头。

“我们也在上游的城镇发布了通告,不过来认尸的人多,但认尸成功的人少。”胡镇长道。

听了胡镇长和文警官的初步介绍后,朱警长和徐警长低声交谈着,过了一会儿,朱警长道:

“警署高层非常重视此案,但为了奎镇的发展,在所有信息不明确之前,我们先要对媒体和民众封锁消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今年秋天就要进行大选了,觑视总警监职位的人也不在少数,现在总警监对这样的大案更是紧张之极,生怕影响自己的连任。

“这是当然。”胡镇长知道现在奎镇的支柱就是旅游业,若是被一些无良媒体知道,为了博人眼球胡乱炒作,说奎镇有杀人犯什么的,那将会对奎镇的旅游经济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

“死者的身份查到了吗?”徐警长问。

“因为尸体被泡得变了形,我们只能向来寻尸的家属询问死者的衣着,目前只有一具认尸成功,其他的都还没有确定身份。”文警官的声音小了一些。

“死者身上没有钱包、手机,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吗?”柏皓霖问。

“有两具尸体上找到了手机,但已经不能用了,还有一具有钱包,但因为泡在水里的时间太长,身份证明已经模糊不清,前两天我们已经打包送到白虎警署的支援部,不知道何时可以拿到鉴定结果。”

“现在是否还在打捞?”徐警长问。

“已经捞得差不多了吧!”胡镇长道。

柏皓霖注意到胡警长在这么说的同时,双脚的脚踝处突然开始交叉,锁住了脚跟,同时,他的左手放在了右手的手腕上,整个人的身子也开始向右倾斜,这些肢体动作说明他正在努力抑制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同时也说明他对不再打捞的态度非常坚决。

“为什么?”柏皓霖忍不住问,“为什么胡镇长这么肯定已经打捞得差不多了?”

“哈,一个渠里捞出了十二具尸体,还不够多么?”文警官见胡镇长有些语塞,接过话,“更何况,若是捞出更多的尸体,被媒体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民众的反应也越大。”

十二具尸体中只有两具确定为溺毙,还有十具死因未明,其中一具死者可以确定生前被人虐待过。所以柏皓霖觉得文警官的说辞难以让人接受。

“这样吧,既然现在证据不多,我们先收集证人证言。”朱警长和徐警长对此并没有异议,毕竟若是在他们还没有破案之前事情就闹大了,他们也不好对上峰交待。

“我去法医那里看看吧。”柏皓霖知道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也不是办法,现在他们手上唯一有用的就是尸体。

“我带你过去吧。”文警官道。

“麻烦你了。”

尸体停放在镇医院里的停尸间,镇医院就位于奎镇的西北方,从镇政府走过去也不过十几分钟。

奎镇6

奎镇只有一个小医院,医生、护士不到十人,这次发现的尸体也就由镇医院的邹医师代为检验,但他毕竟不是法医,再加上平时还要为病人看病,所以验尸做得很粗糙。

文警官带着柏皓霖绕到镇医院的后方,因为尸体的数量太多,再加上此处较为隐秘,就将这里临时改成停尸间,就连停尸柜也是前两天才运来的。

“我就不进去了,你自便吧。”文警官受不了那味儿,为柏皓霖打开门后就离开了。

“好,谢谢。”柏皓霖将伞放在门边时注意到旁边的桌上放着医用手套和口罩,拿了一套,戴上后进入。

这里原本就是一个仓库,除了一扇大门,仅有天花板上有一扇不算大的天窗,极不通风,以至于尸臭在这三十平米的空间里不断徘徊,散不出去。稍微往里走一点,腐败的尸臭就更加浓郁,就算戴着口罩,令人反胃的臭味依然钻入鼻腔,让人感觉致身地狱,同时方圆百里的苍蝇像是赶集似地,全都聚到了这里,四处都是扰人的“嗡嗡”声。

“欢迎来到法医的世界。”江医师见柏皓霖来了,用平淡的语气说。

柏皓霖想笑,但稍微一张嘴,尸臭就钻入口中,他急忙捂住口鼻。

“那个,自己拿。”江医师用眼神示意停尸台旁边的置物柜上的玻璃皿中放着早就准备好的鼻塞。

柏皓霖拿起里面的鼻塞,顿时闻到一股柠檬的香气,将他从尸臭的地狱中解救出来。

“这是思烨临走时给我的,这孩子,挺细心的。”江医师口中的思烨是实习法医秦思烨,她刚来警署半年,这样的大案自然轮不到她上场。

“江医师,怎么样?”柏皓霖可以呼吸了。但因为尸体形状可怖,他尽量不将视线停留在上面。

“这是第二具,第一具确实是溺死,身上也没有可疑的伤痕,不过,你看这个。”江医师指着发青发胀的尸体已经肿胀得如手臂般粗,而且皮肤已脱落得非常严重的脚踝处,道:“这里有明显的瘀伤,死者生前被人捆绑过。”

“这是资料上的那具吗?”柏皓霖见这是一具女尸,问。

“不是。”江医师意味深长地看着柏皓霖。

“死因呢。”

“目前无法确定。”江医师道。

“那死亡时间呢?”

“人死后手和脚在水里会变成负重,尸体应该先沉在水底,等到体内的气体膨胀,会再浮上来,然后气体溢出,尸体又会下沉。”江医师尽可能做详尽地解释,“根据这个定律,这名死者至少在两个月前就已经泡在水里了,但是对这些曾经沉入水里的尸体,只有对脂肪酸做气相分析才能精确地确定死亡时间。你也看到了,这里的条件……。而且尸体一旦从水里打捞出来,腐烂的速度会变快,我必须尽快将每具尸体验尸、取证,然后将证物送回警署。”

“好,那我不打扰你了。”

已经有两名尸体都表明她们生前曾被人捆绑过,这绝不是意外。柏皓霖暗忖着退出了仓库。

目前还没有什么证据,柏皓霖索性先回宾馆洗净一身的臭味和脏衣物。

奎镇7

傍晚,胡镇长和文警官为大伙儿接风,在饭桌上,众警官一边吃饭,一边说着今天的收获。

“我去问了尸体的发现人老章,对当时情况的描述和文警官说得差不多。”朱警长道。

“我们找了附近的商店老板,他们没有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徐警长也说,当然了,他们是以游客的身份去的,若是镇上突然出现这么多警察,肯定会引起人无端的猜测。

接着一阵碗筷碰撞的声音,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儿,朱警长问:

“皓霖,江医师那边查得怎么样了?”因为奎镇的条件有限,尸体腐烂的速度又很快,江医师想尽快验完尸,所以她没有参加晚上的饭局。

“又发现了一具曾受过虐待的尸体,其他的都还没有定论。”

“死亡时间什么的呢?”

“江医师说还需要送回支援部检验过才知道,不过尸体在水里的时间都不短。”否则也不会泡成那副可怖的模样。

“那目击证人更不好找了。”徐警长忧心忡忡地对朱警长说。

朱警长微微点头,又问柏皓霖:“皓霖,你现在能不能发布侧写?”之前朱警长和柏皓霖有过合作,对犯罪侧写较为了解也颇为信赖。

“侧写?”文警官第一次听这个名词。

“就是利用犯罪心理学、行为分析学在综合罪犯的作案手法、受害人特征等各方面因素后对其做一个心理学的推断,比如他的性格、职业、年龄、背景等。”柏皓霖对犯罪侧写做了一个比较笼统的诠释。

“皓霖很厉害,之前的好几起案子都是他通过侧写缩小了疑犯范围才破案的。”朱警长赞道。

“朱警长过奖了,犯罪侧写也有很强的局限性,它只能对复杂的连环案进行评估,如果案件太普通,则不能发挥作用。”

“连环案?!”胡镇长和文警官对望一眼。

“对,有目的地对三名以上受害人进行作案就可以归入连环案件,比较常见的是连环杀人案、连环失踪案和连环强奸案。”柏皓霖道。

“也就是说要受害人很多你才能评估?”胡镇长问。

“确实是这样,因为单从一两人看不出凶手的犯罪模式,除非尸体或现场有更加复杂的犯罪行为。而犯罪模式可以说是连环杀手特定的标记,是他们个性的展现和性格的特征,我的工作就是根据这些特征缩小疑犯的范围。”柏皓霖解释道。

“那你现在侧出什么了?”文警官停下了筷子,直勾勾地看着柏皓霖。

“目前有两具尸体上都有被捆绑过的痕迹,但因为没有更精确的信息,我们现在只能假设这是同一人所为,而他的受害者还远不止两人,”柏皓霖道,“那么这就是一名连环杀手,根据现有的信息,可以判断此人是一名男性,因为女性的体能决定了运尸和抛尸的困难;年龄在25-35岁之间,单身;同时两具尸体都有捆绑过的痕迹,说明此人是虐待狂,虐待狂通常都会把受害者囚禁在他的安全区里,这也是我认为他还是单身的原因。因为两名受害人身上的伤痕都比较温和,我相信法医会在死者身上找到了性侵犯的痕迹,若是他有性功能障碍,受害者的尸体会更加,怎么说呢,个性更加张扬,比如多处严重的刺伤或是勒痕,他对受害者的方式说明此人非常自卑,他只能通过绑架、虐待女性来获得快感,但现实生活中,他根本看都不敢看女性一眼。还有,他的性格很暴躁,经济情况也不理想。”

“怎么样?这些可以排除多少人了?”朱警长笑问文警官。

“我们镇上有300多户,1400多人,除去妇女、老人、儿童,在这范围内的,可能还有三、四百人吧?”文警官道。

“这只是假设案件是一人所为,当然也不排除团伙作案,具体情况还要根据验尸的结果来判断。”柏皓霖道。

“现在大家都像无头苍蝇一样,江医师那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确切的结果,如果能有心理学什么的方法来确定就更好了。”徐警长道。

“有。继续打捞,向镇上征集青壮年帮忙打捞尸体,凶手肯定会报名。选出来在侧写范围中的人,这样疑犯又可以缩小到几十人。”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报名?”胡镇长问。

“好奇心。若真是一人所为,说明此人虽然心理扭曲,但精神状态没有问题,现在媒体在大肆报道,他一定非常关心案件的进展,如果我们开一个口子,他一定会想办法钻进来。”

“就算他来了,我们怎么确定谁才是凶手?!”文警官奇道。

“他会很活跃,总是在想方设法地打听案件的进展。”

“可行吗?”徐警长问朱警长。

“但若是又捞出什么来了,或是被媒体追着不放,那……。现在媒体就像饿疯的狗一样,到处嗅着咧!”不等朱警长回答,胡镇长抢先说道,“若是在案子有进展前就闹大了,我们都不好交待啊!”

听了胡镇长的话,朱警长也点点头:“先等检验结果吧。”

柏皓霖暗想胡镇长真是胆小怕事,但他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想法,毕竟奎镇是不是真的有连环杀手,还尚未有定论。

追查1

郑正,男,38岁,离异,无业,曾因抢劫伤人、斗欧、故意伤人等多项暴力事件被刑事拘留,本是一个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无名之辈,因枪杀了白虎警署的署长赵阳而臭名远扬。

易云昭来到郑正位于南郊的家,这是一间五、六十年代修建的红砖房,一层楼住了十户人家,过道拥挤不堪,连卫生间都是公用的。

事发当晚,特警敲郑正家的门,并报出自己的身份后,就听到屋里一阵慌乱,紧接着,两声枪响,子弹穿过了门板,击中了其中一名特警的右臂,随后特警破门而入,将持枪的郑正击毙。

郑家的门已经破败,犹如其主人的命运,警方在郑家门前拉上了一道黄色的警戒线,地上还有些许暗红色的血迹,似乎在述说着那晚的惊心动魄。

易云昭穿过警戒线,环顾着这只有十二、三平米的小房子,最里面有一张脏乱不已的床,衣物散落在床上,连床下也塞满了臭袜子、脏内裤和破皮鞋,旁边两层抽屉的床头柜也被拉开,里面有用的东西都被负责收集证物的协警收集并带走了;床的左前方有一台老式的电视机,电视机上还放着几盒已经吃过的杯面,只是现在里面剩余的汤料已经发霉;在屋子的中间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几张很久以前的报纸和一本记事本——因为看起来没有用,协警才没有收走。

易云昭走到桌子旁,翻了翻那几张废报纸,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又拿起记事本,翻开一看,里面竟是小孩子的涂鸦。

“你是谁?干啥的?”一个苍老又略带质疑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警察。”易云昭亮出了警员证,见他不是记者,大爷质疑的神情收敛了起来,“大爷,他们家还有什么人?”

“他家还能有什么人?老婆带着孩子跑了,还能有什么人?”大爷义愤填膺地说,“这孩子,从小就不学好,我们家以前就经常丢东西,肯定都是他偷的,哼,从小就不学好!”大爷住在郑正家隔壁已经近二十年了,对此人早是厌恶之极。

“他有没有父母兄弟?”

“不知道,从来也没见他们来往过,哼,他天天半夜三更才回来,老是在外面鬼混,你们真是为民除害了。”

“大爷,你知道他平时跟什么人来往吗?比如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到他家?”

“这倒还没有,”大爷想了想,又说,“不过有一天晚上我在拉屎,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好像在打电话。”

“都说什么了?!”易云昭紧张起来。

“我只听他说‘别废话,只要把钱给我,我啥事都敢做。’其他的话就听得不清楚了。”

“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吗?!”易云昭激动不已。

“上个月十三还是十四号,不太记得了,可能凌晨一点左右吧?!”老大爷也不是太确定。

追查2

易云昭迅速记下了。大爷离开后,他继续观察着郑正生命中最后出现的地方。

在屋子的角落,还放着一辆光鲜的儿童单车,它恐怕是这间屋子中最干净的物品了,也显得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儿童单车和记事本上的涂鸦都表明了郑正有一个孩子,估计他现在跟妈妈在一起。自从郑正枪杀了白虎警署的署长后,媒体将他一切可以挖掘的东西全都挖掘了出来,但唯独找不到他的前妻和孩子的去向,同时警方虽然得知郑正得了五十万,却一直没有查到这笔钱,且种种迹象表明,郑正从拿到钱直至他被杀,都没有挥霍过这笔钱,钱的去向已然成迷。

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郑正把钱给了他的前妻和孩子,可是他们现在在哪?!

易云昭走到床头柜前,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里面只剩下几张银行信用卡中心的催款信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嗯?易云昭的视线被一张白色的信封吸引住了,这个信封是仁爱儿童医院的专用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皱巴巴的儿童画,画着一个孩子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站在草地上,沐浴在阳光中,开心地笑着,右下方是孩子的名字:郑光宇。这张画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上面还有几处水滴状的东西,应该是眼泪。

仁爱儿童医院?易云昭暗忖着将信封放到了包里,暗忖着,郑正的孩子生病了吗?那五十万是给他治病的?!

在确定屋子里没有自己想要的信息后,易云昭离开了郑正家,前往仁爱儿童医院。

tmx市西鬼街,仁爱儿童医院

易云昭向前台亮出了警员证并说明来意后,前台的小护士在电脑里查了一下,为难地说:

“抱歉,我们没有孩子叫郑光宇的。”

“没有?!”易云昭有些吃惊,“有可能他已经不在你们医院了。”

小护士又搜索了一次,摇头道:“以前的患者也没有叫这个名字。”

“能不能搜索一下孩子的爸爸的名字,叫郑正。”

小护士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过了一会儿,说:“抱歉,没有。”

“啧。”易云昭有些泄气,原本以为十拿九稳地可以找到郑正的孩子,没想到却毫无音讯,那这个信封会不会是郑正随手捡来的?

易云昭没有放弃,他又向小护士道:“能不能查一下医院里姓郑的孩子有多少?”

“呃,现在住院的二十一个,已经出院的有三百多个哦。”

“麻烦将住院的孩子的病房号给我。”易云昭只能用笨办法了。

因为只是要病房号,不涉及病人隐私,再加上易云昭是警察,小护士没有拒绝,就在她准备将病房号一一写给他的时候,易云昭突然道:“能不能查一下有没有孩子叫光宇的?”这是他刚刚灵机一动想到的——万一郑光宇已经改随母姓了呢?!

“啊,还真有一个呢!”小护士道,“王光宇,住306房。”

“谢谢!!”易云昭二话不说,直奔三楼。

306是一间独立病房,易云昭推门进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六岁左右的孩子坐在病床上,正全神贯注地画画儿,听到门边有响动,他抬起头,问:

“叔叔,你是谁?”

这孩子的模样有几分郑正的样子,但易云昭还是拿出那张画:“小朋友,这是你画的吗?”

“啊!你是爸爸派来的!”王光宇开心地笑着。

总算找到了!可以住一间独立的儿童病房,看来郑正把钱都给了自己生病的孩子。易云昭暗忖。

追查3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妈妈呢?”易云昭走进病房,问。

“妈妈找护士阿姨去了。”王光宇乖乖地回答,“叔叔,怎么我爸爸不来看我呀?他现在在哪儿呢?”

“你爸爸去了很远的一个地方,让我来告诉你。”易云昭答道。

“为什么他自己不来?”王光宇问。

“呃——”易云昭正在想着措辞,门边的响动打断了他,一名三十来岁,衣着普通,皮肤略黄,顶着两个黑眼圈,主妇打扮的女人出现在门边,她看到易云昭,脸色一变:

“你是谁!”

易云昭没有说话,亮出了警员证,然后走到门边,道:

“出来说吧。”

她只能点头,关上房门:“警官,我跟他在三年前就离婚了,他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道?但他赚来的钱可都花在这里了。”易云昭拿出警察的威严,冷冷地说。

听了易云昭的话,王女士身子一颤:“光宇,光宇他得了白血病,如果,如果不治,就没几天好活了。”说到这里,她鼻子一酸,“从光宇出生,他就从来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这是他唯一为他做的事,警官,求求你,不要将钱收走!光宇已经等到匹配的骨髓,下周就能做手术了!!”

虽然对孩子心生同情,但易云昭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严厉地说:“要想我不收走脏款可以,你必须将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王女士为难地说,“大概在三个月前,我在他常去的赌场里找到他,将孩子的情况和他画的画带给他,当时他什么也没说,我还以为他又像以前一样,撇下我们母子不管了,当时我绝望得想杀了他,但前段时间,他突然来了,说已经向医院交了钱,那天我们就换到了这间病房,我也问过他钱从哪里来,可他什么也不说。过了没多久,我就,我就从新闻里知道了他做的事。”

“他生前有没有交给你一个特别的东西?”易云昭问。

王女士不假思索地摇头:“没有,除了赌债,他什么也没给过我。”

“那——,在他死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找过你?”易云昭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

王女士想了想,道:“这个,倒是有一个。在他来的第二天,我带光宇在楼下散步、晒太阳,有个男人找我说话。”

“他说什么了?!”易云昭紧张起来。

“刚开始就是普通的谈话,问我光宇的病情什么的,我也没当回事,就说了,然后他又打听了我们家的情况,我也说了。最后他说了一句话,应该是嘀咕了一句,但被我听到了,他说:‘无知是福’,当时我以为他在骂我没念过书什么的,还有些生气。”

此人很有可能是买凶杀赵署长的元凶,他来打听郑正有没有向他的家人透露过什么!!易云昭暗想,又问:“那你还记得他的名字、长相吗?”

“他没有告诉我名字,就自然而然地聊起来了。长相嘛,国字脸,小眼睛,其他就没什么特别的了,那天天气很好,他还戴着一顶黑帽子,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呢。”

追查4

“他是哪天来的?”

“上个月二十七号,因为是办了转房手续的第二天,我记得特别清楚。”王女士非常肯定。

“我去找院方调监控,你也来。”易云昭的语气不容拒绝。

警察查案,院方也很配合,在易云昭的要求下,他们调出了上月二十七号下午的监控录像,儿童医院的监控设施比较完善,除了停车场和出入口,在花院和每层楼的走廊都安有监控录像,所以在王女士说出了大概的时间后,安保人员很快调出了花园的录像。

正如王女士所说,在15:23分,她带着孩子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时候,一名戴着黑帽子的男子接近了他们。

“能不能跟踪他的行踪,看看他是怎么来的。”易云昭的呼吸紧促了起来。

安保人员将录像倒退,同时将多个地方的监控同时调出来,根据男子来的路线,找到了他开着一辆宝蓝色轿车驶进儿童医院的录像,只是由于儿童医院的监控分辨率较低,一旦将车牌的地方放大,就变得模糊一片,看不清上面的号码,但易云昭已经很满足了:

“麻烦将从他来到离开的录像全都给我,所有地方的我都要,谢谢!!”

看着安保人员开始剪切、下载,易云昭吁了口气:总算有线索了!!

回到白虎警院,易云昭录像拿到技术支援处:

“小关,快,帮忙看看能不能将里面的车牌弄清楚些。”他将u盘递给技术员小关。

“你接了什么案子?”小关接过u盘,好奇地问。

易云昭正想说在查赵署长的案子,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改口道:“盗窃案,小案子。”

小关也没有再问,他先将照片放大,然后用无损放大滤镜来调整像素,让里面模糊的影像变得清晰。

易云昭的呼吸屏住呼吸,紧盯着屏幕,过了一会儿,车牌已经清楚可见:xy-h561。他迅速将车牌号记下:

“谢了,小关。”然后取回u盘,迅速离开。

通过警署的交通管理系统,易云昭查到这个车牌并没有登记在个人名下,是属于招商局的公车,招商局的员工少说也有一两百人,若是能拿到搜查令当然可以让招商局配合警察查出那天是谁借了这辆公车,但易云昭是暗中查案,根本不可能申请到搜查令,他闭上眼,思考着对策。

“哟!”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从易云昭耳边响起,他睁开眼,看到法医秦思烨背着手,半弓着腰,面带微笑地站在他面前,“大白天的睡觉啊!也不怕你们老大抓你个现行!”

“没,我在想法子呢。”易云昭急忙坐直了身子,道。

“查什么呢?”秦思烨好奇地望向易云昭的电脑屏幕,“招商局的公车?你查什么大案子查到招商局头上去了?”她笑问。

易云昭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的同事都在忙自己的事,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方才压低声音:“我在查赵署长被杀的案子!”

“什么?!你查赵……”秦思烨吃惊不小,她正要问为什么,见易云昭着急地用手势制止她讲出来,顿时明白了几分,她压低声音,问:“你查赵署长的案子做什么?难道有新线索?”秦思烨虽然对结案的结果也有些不满,但她也知道所有线索都断掉了,警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追查5

“可能算是吧?”易云昭也不太确定自己查的方向是否正确。

“快给我说说!!”秦思烨有些激动地说。

易云昭拗不过她,只得将大致的情形说了一遍,秦思烨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来,凶手很有可能去探了郑正前妻的口风,看她知道多少!”

“我也是这么想,目前查到嫌疑人开的车是招商局公车,但要找出当时用车的人……”易云昭轻轻叹了口气。

“云昭,我们警署也有公车,你用过没?”秦思烨问道。

“没,怎么突然问这个?”易云昭刚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

“使用公车也是需要权限的,像你我是不可能用到警署的公车的。同理,招商局的基层员工也不会用到。”秦思烨道。

“也不一定,有可能是去询问的人是受人指使,他压根儿就不是招商局的人;也有可能他趁着管理人员不注意就拿了车钥匙,然后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还了回来;还有可能他……使用了超能力,你知道沃夫梅森吗?他是……”不等易云昭的话说完,秦思烨就打断了他:

“打住,打住!云昭,你是不是想多了?”她说着径自打开招商局的官方网页,在右角极不起眼的地方找到“政府信息公开”,点击后进入“人事任免”,上面有招商局每个科室的科长、三名副局长和一名正局长的名字及照片,秦思烨指着这些照片道:“诺,这里就有他们的照片了,你可以将它们打印出来给郑正的前妻辨认。”

“可是,万一……”易云昭不相信这么容易就可以找到疑凶。

“哪有那么多可是和万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秦思烨反问,“好了,我要去忙了,有进展记得给我说哦!”

“嗯,好吧。”

虽然半信半疑,易云昭还是照秦思烨所说,将招商局官方网站上所有官员的照片打印出来,拿到了仁爱儿童医院。

tmx市西鬼街,仁爱儿童医院

易云昭将打印出来的近十张照片拿给王女士辩认,看着她将一张张照片否定,剩下的照片越来越少,易云昭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他不禁想:

会不会借车的是一个人,但来找她寻问的又是另外一人?还有另一种可能——此人会变身!!!他可以改变自己的细胞结构,可以变成任何他想变的人,也许今天是男人,也许明天就是女人了!是的,只有这一种解释!!但我要怎么把他(她?)找出来?!

就在易云昭胡思乱想的时候,王女士叫了一声:

“是这个人!”

“什么?”易云昭从妄想中拉回现场,他看到王女士指着一张照片上那个胖胖的男子,问:“你确定吗?!”

“肯定是他,没跑儿了!”王女士点头道。

在照片下方,赫然写着:商业信息调查处处长吴添

“谢谢!”易云昭看着照片上的那人,在心里说:总算找到你了!可是会不会是有变身能力的人变成了此人的模样?啧,可恶!任何一种可能性都有啊!!

易云昭的思绪已经不知道开始在几个次元里游荡了,此时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执着会将他带入一个黯不见底的深渊。

变数1

奎镇的天好像漏了一般,雨下个不停,一些游客觉得扫兴,索性离开了奎镇,就连媒体们也觉得现在没什么新闻可挖,开始陆续离开,但这并没有影响白虎警署一行人的查案进度,尤其是首席法医江静虹医师花了两天一夜将所有尸体全部检验完毕。

在治安管理处内,所有人都拿到了一份详尽的验尸报告,江医师的脸色疲惫,但精神依旧很好,她道:

“因为条件限制,部分尸体上依然有些疑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今天就带着这些尸体回tmx市,用警署的设备再作检验。”

听了江医师的话,朱警长和徐警长小声商量了一下,同意了:“可以的,江医师,我们会安排三名警员与你一同返回tmx市。如果出现突发情况,我们也会请你再到奎镇,所以麻烦江医师在我们回来前暂时待命,这点我也会请程警督协助。”一处的警官毕竟不是吃素的,当然是做好了两手准备。

“好的,没问题。”江医师答应了。

“那么请江医师给我们介绍一下尸体的情况吧。”徐警长道。

“十一具尸体中确定有六具是溺毙且身上没有可疑的伤口,其中五名男性,一名女性,男性年纪均在19-28岁之间,女性的年龄在35岁左右,她的手腕有刀割过的痕迹,伤浅不一,说明她有自杀史;五名男性的死亡时间在三年前至半年前不等,具体的情形我都写在报告上了,只是没有找到可以判断他们身份的证物,我回警署想办法将他们的指纹还原,也许可以在失踪人口中可以找到他们。”江医师觉得这六具尸体没有可疑之处,介绍得比较简单。

“能不能把他们生前的模样用什么方法画出来吗?这样我们也方便让那些认尸的民众辨认。”文警官问。

“可以的,但这里没有专业工具,我要回tmx市才能做相貌模拟。”江医师回答。

见大家对溺毙的六具尸体没有别的问题了,江医师继续道:

“余下的五具女尸年龄在20-30岁之间,她们全是死于谋杀,死因是窒息——她们的甲状软骨均被压碎,说明是被人用手大力掐住喉咙。”

“那她们身上的伤呢?是不是被人虐待过?”胡镇长想起之前柏皓霖说的侧写,问道。

“她们确实都被人强奸了,但她们身上的伤……”江医师停了停,似乎在想应该如何表达比较好,“她们虽然都被捆绑过,身上也有形状、深浅都不太一样的伤口,而且从结疤的情况来看,她们是在不同的时间受伤,稍微严重一点的伤口都被人包扎过。至于造成伤口的工具,需要回警署通过试验才能判定。”

“这是虐待狂的一种吧?”文警官望向柏皓霖。

“是的,他们通过伤害受害者,同时又为其包扎,然后再次伤害他们,在循环反复间获得满足。”柏皓霖道,但他有一个疑问:强奸杀人犯通过性和杀人来获得满足,而性虐待狂通过虐待受害者来获得满足,这两种人都不会同情受害者,更别提为她们包扎了!虐待了受害者后又替她们包扎的通常都是性无能者,他们对受害者充满了愧疚,但他们却无法控制自己内心深处的恶魔,所以才会出现自相矛盾的行为,而现在,这些矛盾竟出现在同一批受害者身上,这让柏皓霖感到有些棘手。

变数2

“受害的时间呢?”胡镇长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目前最长的两年,最短的一个月。”

柏皓霖迅速翻看着受害人的死亡时间,虽然江医师无法精确到某日,但大致的时间点已成形,受害人中死亡时间最长的是23个月前,接是是18个月前、11个月前、4个月前和1个月前。

每一个连环杀手都是自己的时间模式,通常他们在杀害第一名受害者后会有一段时间的沉寂,算是连环杀手的“消化期”,在这段时间他们会花大量的时间来反侦查,直到杀人冲动战胜了原有的谨慎,只要再次犯案,受害者的时间间隔会越来越短,因为他们会越来越渴求杀戮的快感,但也不排除有一些杀害人数少、禁锢时间长的连环杀手。

但这名连环强奸杀人犯的受害者的死亡时间却有些反复,刚开始的冷静期是五个月,然后是两个七个月,接着是三个月,这让柏皓霖不得不考虑另一种可能性:会不会还有他的受害者沉睡于渠底的淤泥中?!

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大家都在帮忙将尸体抬上货车,准备运回tmx市,柏皓霖对朱警长和徐警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然后道:“若是真的还有受害者,现在让江医师返回tmx市不太妥当。”

“这些尸体已经足够我们了解凶手的手法了,而且江医师不回去,一些关键性证据也无法获得。”徐警长道。

“是的,昨天我和老徐向刘警督汇报了这边的情况,也说了很有可能渠里还有尸体,但刘警督说不能再打捞了,现在媒休好不容易沉寂下来,别再添乱了。”朱警长苦笑道。

“没办法,马上就大选了,先就这样查吧。”徐警长也颇为无奈。

“怎么了?”胡镇长见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凑过来问道。

“小柏说受害者的时间不太对,可能还有尸体没有捞上来。”

“这……”胡镇长顿时皱起眉头,头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这是有意拉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以获得安全感的行为。

柏皓霖暗觉奇怪,他故意说:“但上面不同意打捞,只能先这样了。”

“哦——”胡镇长拖长了声音,不过他刚才还紧绷的表情很快就松懈了下来,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些不起眼的小动作被柏皓霖尽收眼底,他不禁自问:为什么胡镇长对继续打捞尸体有这么抵触的情绪?不只是他,文警官也是,上次提到说要继续打捞,他们都极力反对,难道他们知道什么?还是他们根本就认识杀人凶手?只是因为某方面的原因保护着他?!

越想,柏皓霖越觉得可疑,他走到文警官身边,故意小声对他说:

“刚刚我听到朱警长和徐警长在商量说要不要继续打捞。”

正准备弯腰抬运尸袋的文警官顿时直起了身子:“为什么?!现在又没有新的线索怎么又要打捞了?这、这不是劳命伤财么?!”他的情绪微微有些激动。

“就是因为没有新的线索才有打捞,哎,我们这么大队人马来奎镇已经三天了,却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查到,警长们也不好交差。”柏皓霖叹了口气。

听了柏皓霖的话,文警官愤怒地骂道:“也不知哪个狗娘养的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妈的,若让老子逮到他,非拔了他的皮不可!妈的!!”

看着文警官咬牙切齿的模样,柏皓霖觉得他不像是装的,也就是说他根本不认识连环强奸杀人案的凶手,那他和胡镇长不愿意继续打捞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变数3

待江医师和另外三名警官离开了后,朱警长和徐警长召集专案小组余下的六人开会:

“时间太长的不好说,但一个月前和四个月前有人失踪、遇害,我想镇上不可能没有人知道吧?我们在这两个关键的时间点再找附近的民众谈谈。”

“另外,文警官,发现这些尸体的地方是哪里?”朱警长问。

文警官走到治安管理处后面墙前,指着奎镇地图上魏荫渠的一处,说:“是在西三支的一个闸口。那几具被害的女尸都是在这里找到的,这里有一个坑洞,是很久前渠里挖沙石时留下的,凶手应该是知道这个情况,才抛尸至此。”

“我们的打捞人在这里发现了几个蛇皮口袋,口袋下方都绑着大石头,觉得有蹊跷就将口袋捞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已经腐烂、臭气薰天的尸体。”胡镇长补充道。

也算是天网恢恢,飘浮在渠里被民众发现的那具女尸是自杀的,若不是她,也不会有媒体和民众的关注,也不会涌来大批的认尸者,若非如此,警方也不会迫于压力在渠里打捞,这一捞居然把连环杀手的抛尸老巢找到了。

“除了这里外,还有有没有类似的坑洞?”朱警长问,“也许这个凶手的受害者不只这些,也许这只是他抛尸的其中一个地方。”

“是啊,如果是以前挖沙石留下的,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吧?”徐警长也赞成这个看法。

“这个,我们就不清楚了,也许应该是有的,但是具体的位置不晓得。”胡镇长斜着头,目光游离。

“那凶手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坑洞?”一名警员问,“连镇长都不清楚,凶手会不会是当年挖沙石的相关人员?”

“查一查!”朱警长点头道,“在西三支闸口附近居住的居民、商贩都要一一排查。”

警员们有了目标,干劲十足地拿起雨具离开了治安管理处,柏皓霖没有像他们一样离开,而是问文警官:

“文警官,你说的那个打捞人能不能介绍一下?”

“你找他作甚?”文警官反问。

“想问问打捞时的情况,也许他发现了什么也不一定。”

“不会的,如果他发现了,一定会告诉我们。”文警官非常肯定地说,他说完见柏皓霖看着他,知道他不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放弃,又道:“不过既然你想见他,我就带你去吧。”

自从旅游业发展起来后,奎镇特意找了四个水性好的汉子做为专业的打捞人,当然,他们平时的工作也不过是捞水里的垃圾物,偶尔也会捞失足掉落溺死的人,但都是在掉水后不久,像这次捞了那么多具腐尸是头一次。

在离奎镇镇政府东边约一公里处就是魏荫渠环境监督处的办公室了,说是办公室其实是架在魏荫渠上方的木屋,小棚下方的木柱拴着两条打捞船,因为没什么事,四名打捞人正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

“哎,大家都在啊。”文警官走进办公室,向他们打招呼。

“文哥。”大家纷纷起身,同时用疑虑的眼神看着他身后的柏皓霖。

柏皓霖环顾这间小屋,目测只有十来平米,有两间房,外面这间是办公室,摆放着两张老旧的木制办公桌、一个玻璃茶几和两张已经发黑的花布沙发,由于里间的门没关,可以看到里面放着两张简易的床,可见他们是要轮流在这里过夜的。

变数4

“海哥,这是市里来的,想了解一下你们打捞时发现的情况。”文警官向坐在最右边的中年男子道。

海哥目测有四十来岁,方形脸,皮肤有些黑,他长相普通,身材却很高大,比身高近180的柏皓霖还高出半个头。

“你好,我叫柏皓霖。”柏皓霖伸出手。

“你好你好。”海哥也急忙伸出手,“我们到那边坐吧。”他指着旁边的沙发道。

待坐定后,海哥问:“你想知道什么?”

“一共捞了十二具尸体,能不能告诉我捞尸的地点分别在哪里?”

“小张,拿下地图。”海哥向身后的一名年轻男子道。

小张拿来了魏荫渠的地图,海哥拿出笔在上面的八处画上圈:“有五具是在西三支找到的,另外几具分布在这几个地方。”

为了便于灌溉,魏荫渠绕着整个奎镇修建,所以有多处弯道,每一个弯道都由“支”命名,从西到东共有十二支,分别是西一支、西二支、……、中一支、中二支、……、东一支、东二支、……,以此类推,发现强奸杀人案的受害者尸体是在西三支,其余几个在西四支、中一支、中三支等地。

柏皓霖拿着地图看了看,问:“我听文警官说你们是魏荫渠的清道夫,那么为什么渠里有尸体,你们平时没有发现呢?”

听了柏皓霖的话,另外三人露出不悦的神情,在他们看来,柏皓霖是在指责他们平时工作不力。

“最近下大雨,你可能没有看到,魏荫渠在平时是非常干净的,渠水呈翠绿色,但是这么干净的水里,超过巴掌大小的鱼却无法生存,因为渠里生长着一种水草,我们当地人叫它勾魂草,这种草生命力极强,密密麻麻地长在整个魏萌渠里,别说是人,就连大一点的鱼,也很容易被它缠住至死,所以我们本地人是绝对不会下水的,但游客多了后,尤其到了夏天,有人看到渠水这么干净忍不住下水游泳,结果十有九死,我们也在奎镇贴了告示说不能游泳,但屡禁不止,而你说的那几具尸体,都是被勾魂草缠在水底,平时很难看见。我们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捞起来。”

“原来如此。”柏皓霖点头道,“那西三支也是这个情况吗?我听说你们尸体是被装在蛇皮口袋中的?”

“嗯,是的,以前渠里曾开采过沙石,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坑洞,尸体就在临近北部的一个坑洞里找到的。”

“开采沙石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有差不多七、八年了吧?”海哥也不太确定的样子。

“是九年前的夏天,听说要在上游修什么厂,才在渠里就地取材挖沙石,上游的水草远不如下游的茂盛也是这个原因,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没挖了。”坐在后面听他们讲话的一名小伙子说。

“是是是,当时这事在镇里闹得很厉害,说是要在上游修化工厂什么的,那个王八蛋叫什么来着?”另一人也回忆道。

“张金旺!以前的镇长!他在位的时候就没干什么好事!”年纪稍长一点的答腔,一脸的嫌恶。

“我那时候比较小,还不太懂,但听到我爹妈经常骂他。”

“可不是嘛!狗旺指使他弟强拆了上游十几户人家,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就是为了修那个劳什子化工厂!!还他妈的是说什么是为了镇里的经济!哼,那污水废水排在渠里,镇里还能有啥经济?!还不他妈的是因为收了人家好处!!幸好他们全家滚了,不然奎镇不知道要被糟蹋成什么样儿!!”

“他们全家?人很多吗?”柏皓霖问

变数5

“连他两个弟弟,一共十七人,在一夜之间全部跑路了,听说是被追债的找上门。”文警官答道。

柏皓霖点点头,觉得话题有些扯远了:“在渠里开采沙石的事看来全镇都是知道的,但抛尸在西三支,说明凶手一定离西三支不远。”

“西三支后面有一处梯田,是我们当地最主要的旅游景点之一,所以那附近有很多家家庭旅店。”文警官说。

“少说也有五十家吧?还有很多小店、饭馆等等,你们可有得查咯。”后面的小伙子撇嘴道。

“谢谢。”柏皓霖觉得自己想知道得差不多都了解到了,起身告辞。

离开了环境监督处,雨比刚才下得更大,豆大的雨点打在雨伞上,发出“哔里啪拉”好像放鞭炮的声音,原本翠绿色的魏荫渠因连日的大雨已变得黄水涛涛,文警官自言道:“哎,看来涨水了。”

“更加不可能打捞了吧?”柏皓霖回头看着文警官。

“嗯,魏荫渠平时就像温柔的小媳妇,一旦涨水就是彪悍的沷妇,现在下水就是找死。”文警官点头道,“我还是去西三支看看他们查得怎么样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柏皓霖觉得既然一处的警员都在西三支打探,自己就没必要再去了,“文警官,我自己走回去吧,你忙你的。”

文警官也想知道案件进展,欣然应允,他前往西三支,柏皓霖则沿着渠边往治安管理处的方向走去。

虽然是大白天,天却阴得厉害,乌云好像永远也散不去似地,一直笼罩在奎镇上空,别说是游客和媒体记者,就连本地人也不再出门,街上冷清得好似一座死城。

回到治安管理处,警员们均外出未归,柏皓霖坐了下来,拿出江医师的验尸报告,仔细阅读起来。

由于浸泡得时间太长,23个月前、18个月前和11个月前死亡的三名受害者已经化为森森白骨,皮肉已经变成了一滩血水永远地融入了魏荫渠中,不过因为她们都是被凶手掐死,甲状软骨破碎,倒是不难确定她们的死因,只是她们身上所遭受过何种虐待已然永远成迷,所以验尸报告中对她们的着墨不多,只写明了她们的年龄均在19-25岁之间,虽然她们被抛尸时都穿着衣服,但因为浸泡得时间太久,已经无法确定她们所穿衣服的式样和颜色了,只能等江医师想办法将证物还原后再给出鉴定结果。

4个月前和1个月的那两具女尸则留下了很多信息,她们的年纪分别是22-24岁和26-29岁,两人身上均有深浅不一的伤痕,江医师已经鉴定出部分伤口是由小刀、烟头造成的,另一部分分目前尚未有定论;两人的衣服还能勉强看出颜色和式样,她们一人穿着红色小碎花的连衣裙,另一人穿着米黄色的衬衣和灰色的西裤,从服装上两人并没有相似之处;因为尸体被水浸泡,腐烂的速度会高于在陆地上的速度,在江医师用专业设备测画出她们生前的相貌之前,无法确定她们的长相是否有相似之处,不过4个月前死亡的受害者是短发,发色是时下流行的深棕色,1个月前的受害者则是及肩的曲卷长发,有烫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除了年纪相对接近外,两人并没有多少相似之处。

受害者身上被捆绑过的痕迹说明她们曾被凶手囚禁过,当他的性幻想已经无法满足后,则选择杀害受害人,即是说强奸并非他最终的目的,杀人才是。

凶手有虐待行为,同时又为受害者包扎,可以排除是性虐待狂,但也说明此人的情绪极不稳定,有较严重的分裂倾向,同时他也是机会主义者,他不会用自己的外表或是言谈来吸引受害者从而将她们引入自己设下的陷阱中,而通常是寻找、等待那些落单的女子,在找到可以替换的玩物之后,他才会将上一名受害者杀害,所以他的受害者间隔时间不定,且通常较长,也就是说,此人现在很有可能还囚禁着一名受害者!!

虽然在魏荫渠里发现了女尸,但并非是自己所杀,凶手一定还抱有侥幸心理认为自己不会被发现,同时也留心观察着警方和媒体的动向,可如今有从未见过的人在自己周围四处打探,这无疑会让凶手感到紧张!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会将这名受害人杀害!!

想到这里,柏皓霖不禁惊呼:“糟糕!!”就在他准备将自己的看法告诉朱警长和徐警长时,胡镇长突然出现治安管理处,神情严峻:

“柏医师就你一个人么?老文他们呢?”

“去西三支了,怎么了?”

“北山那边发生泥石流,把出镇的路给扎断了!!”胡镇长眉头深锁。

“啊?!”

也就是说现在奎镇的镇民、游客、记者、警察以及那名连环杀手都被困在了这个山谷中的小镇!

柏皓霖只知道在这狂风暴雨中,一定会有事发生!!

突变1

得知了找郑正前妻打听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的可疑人士是招商局商业信息调查处的处长吴添后,易云昭进入警方系统查了此人的底细,可是除了有两次闯红灯记录外,吴添没有任何案底。

那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会让吴添冒着诺大的危险买凶杀害赵署长?易云昭怎么也想不明白,所以他决定亲自到招商局走一遭。

招商局位于青龙区西鬼街中段,职能是针对政府出资修建的项目进行招商引资,比如修整公路、修建栈桥等等,都是由招商局牵头公开招标,选定承包人,而商业信息调查处就负责调查这些竞标公司的信息,有没有不良记录什么的,现在这些工作都已经外包给专门的调查公司,所以相对于其他政府机构,招商局还是很吃香和清闲的,因此,招商局的存在已经构成了浪费。

tmx市的现任市长为了自己能够在秋季的大选中连任成功,前段时间宣布为减少政府开支,准备将招商局与城市规划管理局合并,合并后的招商局将变成城市规划管理局的一个下级部门,人员也将精减一半。据说此项议案已经提交到了国民议会,并且得到了大部分议员的支持,合并只剩下时间上的问题。

也许吴添正是处于这种压力下才会做出买凶杀人的事,可他们一个是白虎警署的署长,另一个是招商局的处长,工作上没有交集,生活中也没有来往,如果是因为招商局与城市规划局合并一事让吴添觉得自己前途未卜,才铤而走险,那他为什么独独对赵署长下手?提出议案的是市长,而赵署长与市长没有任何关系,吴添怎么就从茫茫人海中决定买下赵署长的项上人头呢?

易云昭带着这些疑问来到了招商局。

以往门庭若市的招商局已经变得格外冷清,不仅那些工程承包人不再上门赔笑脸、拍马屁,连招商局的员工也是各奔东西,一些部门甚至已经出现了无人上班的境况,所以当易云昭找到招商局的前台时,前台招待小姐正漫不经心地修剪着指甲。

“警察。”易云昭先亮出身份,但前台小姐只是抬眼瞄了他一眼,又继续她手上的活儿,但嘴上还是应着:

“什么事啊,警官大人。”

“我想要你们上个月20-31号公车出借记录。”为了防止吴添是提前借车,易云昭将时间线扩大了一些。

“有没有搜查令或是法院授权什么的啊?”前台小姐头也没抬,悠悠地问。

“严肃点!这事关国家安全!出了事你负责?!”易云昭厉声喝道。

被他这么一喝,前台小姐也吓了一跳,她看易云昭一脸正气,警察证也不像是假的,也来不及深究,就打开前台查询电脑,调出了上月20-31日的公车出借记录:

“蛮多的,你想查哪辆车?”

“xy-h561。”易云昭报出了再就熟记在心的车牌号。

“有三次出借记录呢。”前台小姐很快就查到了这辆车的记录。

“上个月27号前后呢?”易云昭忙问。

突变2

“27号上午调查处的何炎借过。”

何炎?!不是吴添?!易云昭暗自一惊:“你说的调查处是不是商业信息调查处?”

“是啊!”前台小姐用一脸“难道还有别的调查处吗?”的表情看着他。

果然!!易云昭握紧了拳头,果然是变形人干的吗?!先变成何炎的样子借走了车,又化成吴添的模样找郑正的前妻打探,难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赵署长掌握了变形人组织的秘密情报?!

就在易云昭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秦思烨打开的,他接起电话:

“喂?”

“查得怎么样啊,云昭?”秦思烨正闲着无聊,打电话来问问案子的进展。

“可让我找到了!!”易云昭压低声音,往招商局外面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前台小姐,“借公车的是一个叫何炎的人,一定是变形人先变成他的模样,再变成吴添!对方知道换装,说明智商很高,说不定是外星人来着!!不,也有可能是人类dna异变的结果!!”

“呃…”秦思烨努力让自己的思维跟上易云昭:“何炎是谁啊?”

“前台说他也是商业信息调查处的,啊!有可能他们处全是变形人,说不定办公室里还有他们的秘密通道!!”易云昭的脑子开始飞速转动,将他带到了另一个次元。

“云昭啊,你的槽点也太多了吧!最有可能的结果不应该是吴添利用自己的职位,让下属去帮忙借车么?!”秦思烨汗颜不已。

“啊?!”易云昭一惊,再仔细一想,秦思烨的话很有道理:“啊!!”

“哎,皓霖不在,你可真不让人省心。”秦思烨叹了口气。

“哪有。”易云昭嘀咕道:“好了,不跟你扯了,我去调查处问问。”

“哎哎……”秦思烨还想说什么,但易云昭已经将电话挂断。

商业信息调查处

商业信息调查处的门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就在易云昭准备进去看看时,一个女声从他身后响起:

“你找谁?”在他看来易云昭肯定是走错门了。

易云昭回过头,对方是一名三、四十岁,穿着标准西装、西裙的职业女性,她手里拿着一杯绿色的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这水,难道是……。易云昭脑子里闪过一丝可怕的念头,是他们变形人特制的药水?每天要喝一杯才能保持身体不会衰竭?!

对方见易云昭盯着自己手里的用黄瓜和芦荟做成的美容汁,略有些尴尬,又一次问:“你找谁?这里是商业信息调查处。”

“哦,你是何炎吗?”易云昭回过神,问。

“不是,”她脸色一变,“何炎没来。”

“那——,吴添呢?”

“吴处长今天有事,要晚点到。你找他们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何炎上个月27号借公车的事,你知道怎么联系他吗?”易云昭说着亮出了警员证。

“那找吴处长是因为什么事呢?是不是何炎开车撞死人了?”她见警察来找何炎问借公车的事,心中窃喜,以为他闯祸了。

“那倒没有,”易云昭见她什么也不知道,不便再问下去,“他们啥时候来?”

“要不你先坐坐,我给吴处长打个电话。”

突变3

她将易云昭带到商业信息调查处的会客室后,走到另一间房拔通了吴添的电话:

“吴处,有个警察找你和何炎。”

“什么?!”吴添的声音显得非常紧张。

“他说想问问何炎上个月27号借公车的事。”

“!!”吴添心里一惊,从头到尾将事情的经过想了一遍,觉得自己并没有留下证据,心里踏实了不少。

约莫十分钟后,吴添出现在商业信息调查处,他刚一进门,正喝着美容汁的女部下立马起身,恭敬地将他引到了易云昭所在的会客室。

“你是警察?”吴添见对方只有一人,而且很年轻,以为认错了。

“是的。”易云昭亮出了警员证,同时他打量着吴添:年纪四十出头,偏胖,国字脸,眼睛很小,个子不高,背有点陀。和郑正前妻的描述有几分想像,看来他那天去是变过装的,但可惜的是郑正前妻的证言并不能证明吴添就与赵署长的死有关。

“哦——,你想问何炎什么事?”吴添先把自己撇清关系。

“我想问问他上个月27号借公车的事,”易云昭不疾不徐地说,“据我所知,普通人员是没有权限借到公车的,所以我问了你们局里的公车管理员,他说是你给他打了电话,授权让何炎借车?”易云昭早就将功夫做足。

“啊,是的,不过也是因为何炎说他有急事要用车,但一时半会儿又借不到,我才帮他这个忙的。”吴添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之所以让部下代自己借车就是防止有这么一天。

易云昭想了想,觉得他的话没有纰漏,又问:“你知道他借车去了哪里?”

“好像是什么医院吧?我没有过问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撞到人了?”吴添面露关切地问。

毫无疑问,何炎只是听吴添的话借了招商局的公车,如此而已,他对整件事并不知情,而真正与之有关的正是眼前这位看起来童叟无欺的吴处长。

易云昭知道自己手上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无法证明吴添去找郑正的前妻就是因为赵署长的死,他也十分清楚,现在打草惊蛇是极为不智的,于是道:“那倒没有,只是想了解一下是不是存在公车私用的情况,不过听吴处长的意思,他是去办私事吧?”

“哎,警官,这个嘛,你也知道,难免会有急事需要用下车,”吴添听易云昭这么说,略微放下心,“下次我们一定会注意!一定会注意!”

“那好吧,下不为例啊。”易云昭也不再追问,离开了商业信息调查处。

走出招商局,易云昭长长地吸了口气,心有不甘。如果说刚开始时,他还担心是不是郑正的前妻大题小作,不过在见到吴添后,他的疑虑就打消了——吴添让何炎借车就是为了把自己用车的事撇开,而且他去见郑正前妻还特意变了装,摆明是心里有鬼。

可问题是怎么证明?让郑正前妻指认?就算指认成功,又能说明什么呢?他们的对话又没有录音,况且就连郑正的前妻也说了,他们也并没有聊什么,只是因为他说了一句“无知是福”才让她起疑心,但这话根本不能将他与郑正联系在一起!

突变4

“可恶!如果是变形人还简单多了!!”易云昭无不郁闷地说。

易云昭刚要离开,突然想到:如果能用心理学的方法来确定就好了!

想到这,易云昭又来了精神,他拿出电话拔打柏皓霖的手机。

“喂?云昭?”柏皓霖接起电话,“什么事啊?”就算是从听筒里也能听到柏皓霖那边的风声和雨声。

“你什么时候回来?”易云昭问。

“泥石流把奎镇的路给封了,可能要两三天以后了吧?怎么了?”

“哦,我遇到一个棘手的案子,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嫌疑人有罪,有没有什么心理学的方法可以让他招供?”易云昭没有将事情的经过告诉柏皓霖,是担心万一没有结果,反而让他失望。

“云昭,你把我当神棍了么?”柏皓霖颇有些无言,不过大家对心理学有这样的误区,他也习以为常了。

“我也想不出其他法子了,本来觉得变形人的理论更可靠。”

“好了好了,但我不保证一定有用。”柏皓霖急忙把易云昭就要飘走的思绪拉回来。

“嗯!”

“你刚刚说没有证据证明嫌疑人有罪,那他有没有承认认识受害者?”

“不承认。”吴添连借车去医院看郑正前妻的事都不承认,肯定更加不会承认认识郑正。

“那好,你不用证明他有罪,只要证明他认识受害者就可以了。”

“这样能定罪?!”易云昭不相信。

“找到他认识受害者的证据——他既然伤害了受害者,二者肯定是有关联的,一定要找出这个关联,否则后面就进行不下去。找到他们相识的证据后,一开始不要就拿出来,先提高他的戒心,比如让他看受害者的照片、现场的照片之类,一一问他有没有去过现场、认不认识受害者,这时候他已经展开心理防御,肯定会全盘否认,然后再拿出他与受害者相识的证据,借此击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意识到自己认识受害者的事已经被警方发现,那杀害他的证据肯定也被警方掌握了。”

“这样能行吗?如果他反咬说自己记错了,是认识受害者的,那怎么办?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害了受害者啊?”易云昭问。

“确实如此,但嫌疑人不知道。”柏皓霖道,“同时,你在审讯的时候一定要拿出气势,这就是一场心理仗,你输掉就意味着将放走一个危险的杀人犯!所以,你不能输!”

“哦,好吧,那我试试。谢了。”

挂了电话后,易云昭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因为这个计划要实施有一项很重要的东西必须具备——郑正和吴添是怎么认识的?!

突变5

白虎警署,刑侦五处

晚上十一点,易云昭还在已是空无一人的刑侦五处埋头苦读他从档案处借来的与郑正有关的一切资料,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老师;从他第一次到第四次入狱的狱友、狱警;从档案中所有与他有过接触的人,如投诉他躁音扰民的邻居、与他有过碰撞,两人在街上大打出手的陌生人等等等等,但这里面都没有吴添的名字。而吴添因为未有犯过案,警署没有他的资料,只能通过招商局的页面了解他就读的学校、专业等,这些与郑正都没有任何交集。

易云昭抓扯着头发,从这些资料中他无法确定两人的联系是什么,不可能是某一天在路边一起等红灯时,吴添突然问:“老兄,要不要帮忙杀个人?”吧?!

“嗨!”秦思烨突然出现在易云昭面前,她见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桌上整齐地排放着一叠叠资料,而他愁眉紧皱,面容焦虑,一看就是遇到了难题。

“是你啊,怎么还没下班?”易云昭抬头起,揉揉干涩的眼睛。

“江姨从奎镇带回来很多证物,还要检验,看来今晚要通宵咯,”四楼的自动贩卖机坏了,秦思烨才到三楼来买咖啡,没想到看到易云昭还在加班,“还是之前那件案子吗?”

“嗯。”

“找什么呢?”秦思烨好奇地问。

“两人的关联。”

“这人的资料倒是蛮齐的。”秦思烨看着摆放在桌上的资料,道。

“但另一人几乎全是白纸。”易云昭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许他们在生活中完全没有交集,只是偶然遇到,或者是别人介绍的。”他有些泄气地说。

“两人的生活圈子相差那么大,偶然遇到也不可能信任到让对方买凶杀人吧?别人介绍倒是有可能……”秦思烨若有所思地说,突然,她想到什么,道:“云昭,试试进入民政局的户籍系统查查看呢?!”

“民政局的户籍系统?!我听说兄弟单位的系统只有警督以上级别才有权限,我怎么可能登得上去?”易云昭不解她所为何意。

秦思烨没有回答,她打开警务系统,点击进入下方户籍系统的快速连接,然后输入了一长串的id和密码,按下“enter”键:“进去了!”

“你怎么……?!”易云昭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没啦,上次我去程警督那里交作业,他正在输入用户名和密码,我偷偷记住了,你可不许给别人说哦!不然……”秦思烨眯着眼,挥了挥拳头。

“哦——”

“哦什么啊,帮了你这么大忙连句谢谢也没有吗?”秦思烨佯怒道。

“好吧,谢谢。”

“这才乖啦,我上去了,你继续努力吧,易同学~”秦思烨说完离开了刑侦五处。

易云昭看着秦思烨的背景,心里若有所思:这么长的id和密码,能够看一遍就记住?!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易云昭定定神,在户籍系统中录入了吴添的名字,开始了新一轮的查找

突变6

tmx市民政局的户籍系统虽然只记录了公民的户籍所在地、户籍薄上的家人名字,但也可以借此查到他身边的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是的,像买凶杀人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在街上随便找一个路上甲,也不可能仅仅通过朋友去办,一定是吴添非常亲近的人认识郑正,知道此人的品性、家庭条件,所以吴添才会找郑正实施杀害赵署长一事,若不是他画蛇添足地去找郑正前妻探听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易云昭永远也不可能想到招商局商业信息调查处的处长竟会是震惊全市的白虎警署署长枪杀案的幕后元凶!!

想到这些,易云昭更加信心十足,他通过户籍系统找到了吴添父母的名字,又通过吴添的父母得知了吴添还有四个姐姐,再查到了吴添姐姐们家里的情况,当看到二姐的女儿叫李萧潇时,易云昭觉得有些眼熟。他翻找着郑正所在学校的资料。

“找到了!!”易云昭看到手中的资料不禁惊呼起来。

郑正小学同学中正好有一个叫李萧潇,从年龄和小学所在的位置来看,定是吴添二姐的女儿无疑!!

但这样的联系太薄弱,要想在审讯中击跨吴添,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次日,易云昭起了个大早,他来到了郑正和李萧潇就读的小学,找到他们已经退休的班导师后,他亮出了警员证并说明了来意。

“郑正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学习,打架、抢同学东西,我们也批评教育了很多次,但都没用,”班导师是一名年近七十的女老师,一说起郑正就直摇头,“李萧潇还不错,前段时间班里开同学会,她也来了,好像在一家不错的外资公司上班。”

“他们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交情?”虽说是同班同学,但吴添是如何选中郑正,还知道他急需用钱,这点易云昭还没有想通。

“没什么交情。”班导师想了想,道,“不过我记得在他们四年级的时候,郑正抢过李萧潇的早餐钱,当时李萧潇不给,郑正还打了她,对了,后来是李萧潇的小舅舅找过郑正,那时候他好像在念大学,叫了几个同学,狠狠地教训了郑正,打那以后,郑正就再也不敢招惹李萧潇了。”

“你说前段时间开了同学会,他们两个都参加了吗?!”看来吴添从那时候起就知道郑正是个无赖,但是如何在二十年后联系上他的?

“郑正没来,不过跟他住在一条街的一个同学来了,说郑正老是进监狱,哎,真是三岁看老。”说到这个学生,班导师直摇头叹气。

“那你们知不知道郑正孩子生病的事。”

“是听那同学提起过,听说在孩子出生后,郑正也找过正当的工作,想好好做人,但不知怎地,被开除了,可能又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吧,后来他又开始酗酒、赌博,他老婆实在受不了,两人离了婚,过了不久,就查出他的孩子得了白血病,可怜哪,摊上这么个爹。”

听了班导师的叙述,易云昭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切已经联系起来了!

事情的经过很可能是这样:吴添在高中时帮小侄女出头教训过郑正,知道此人秉性,正好前段时间小侄女开同学会,听到有同学聊及郑正的近况,她也在无意中将郑正的事告诉给了吴添。而后吴添需要找人杀赵署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向胆大包天现在急需钱为儿子治病的郑正,从而找到他,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杀害赵署长。

易云昭也清楚,就算找到了吴添和郑正的联系,吴添为什么花一大笔钱买凶杀害赵署长是一个迷团!而这个迷团只有在吴添本人身上才能找到答案!!

突变7

招商局,商业信息调查处

吴添吃完午饭就看到易云昭已经在调查处等着自己了,他的心里“咯嗒”一声,知道易云昭二次到访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但他还是满脸堆笑,问:

“警官,找我又有什么事啊?”

“你觉得呢?”易云昭也抱以微笑。

吴添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但他很快镇定下来,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到我办公室吧。”

吴添的办公室在调查处最里面,是一个小隔间,只有几平米大小,但已经有足够的空间确保他的隐私了,待关上门后,吴添问:“警官,还是何炎借公车一事么?”

“前段时间有一起抢杀案,被害者是白虎警署的署长,这事你知道吧?”易云昭没有回答,径自问。

“知道知道,新闻里报过,凶手不是已经被击毙了么?”吴添满脸堆笑,但他原本放在桌上的手此时放到了桌下。

“是啊,但我们也查到有一笔未名的款项打到他的帐户中,数目不小,都用于给他的孩子治病,所以郑正只是手下杀害赵署长,还有幕后元凶。”易云昭盯着吴添,道。

吴添脸上的肌肉略有些抽搐,他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思量再三,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们随藤摸瓜查到在郑正死后不久,曾有一人找过他的前妻暗中打听此事,从医院的监控系统中查到那人开着贵局的公车,时间是上个月27号。”易云昭目光如炬地盯着吴添。

“你说何炎与白虎警署的署长被害一案有关?!”吴添惊呼着。

“这么说吴处长完全不认识郑正这个人了?”易云昭反问。

“不认识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这种小混混?”吴添矢口否认,想将责任推个干净——借车的是何炎,他去的时候故意侨装打扮,就算医院的监控系统拍到他,也不可能看清他的长相,虽然吴添早就做好准备,但此时他的心依然狂跳不已。

“那就奇怪了。”易云昭从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袋中拿出郑正所在小学的开具的医务证明和教师的情况说明,“你二姐的女儿和郑正是同班同学,在上学期间,郑正曾欺负过你的侄女,而当时替他出头的不正是你吗?吴处长?这事你怎么就忘了呢?”

“哈,哈哈,”吴添干笑了几声,“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用手掌擦擦了鬓角不断往下滴的汗水。

“我刚刚找李萧潇谈过,她说前段时间同学会,她知道了郑正的近况,在家庭聚会中告诉了你,你还特意问了郑正的住址和电话,想必那时候你正急着找人干这一票吧?所以听到郑正的事,你马上想到他是杀害赵署长的最佳人选!但你也并不放心,才会亲自到医院向他的前妻确认郑正有没有向她透露过什么!!”易云昭开始将重磅炸弹扔出。

吴添被易云昭一串连珠炮怔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只是,我只是听萧潇提起过,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警,警官,你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

“是吗?偏偏又是你的部下借用了局里的公车去找郑正的前妻,事情未免太巧合了吧?”易云昭也不敢逼得太紧,一是他是暗中调查,二是他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吴处长,我也知道杀害赵署长并非你的本意,你不过是帮人办事,如果你愿意转为警方的污点证人,我还可以帮你向法官求情,从轻处理。”他这么说有很大猜测的成分——根据易云昭的调查,赵署长与吴添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以至于让吴添买凶杀他,所以最有可能的是吴添也是受人指使!

听了易云昭的话,吴添想了想,道:“警官,能不能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行,你想吧,这是我的电话,但我也要提醒你,就算你不与警方合作,我们也一样可以查出指使你的人是谁。”

“我会尽快答复你的。”吴添道。

突变8

待易云昭一走,吴添整个人就瘫在椅子上,他思考着整件事,但脑子却一团乱,理不清头绪,他唯一知道的事就是自己已经被警方盯上了!

从轻处理?妈的,还不是要进监狱?更别说丢官丢工作,我的人生还不是都完了!!吴添在心里咆哮着,不行!!与警方合作还不是死路一条,只有找他了!!

打定主意后,吴添用不住颤抖的手拔打了另一通电话,待对方接起后,他用充斥着恐惧的颤音向对方报告:“有警察!有警察找上门来了!”

“怎么回事?!”对方厉声问道。

“不、不清楚,肯定、肯定是郑正的老婆说了什么。”吴添吞吞吐吐地说。

“郑正的老婆?你去找郑正的老婆了?!”对方勃然大怒,“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节外生枝吗?!”

“可是,我担心,万一他对他老婆说了什么,所以才……”原想让自己放心,现在却召来了警察,这让吴添悔得肠子的青了。

“混蛋!!!”

“怎么办啊,李局,我可是,我可是听了您的话才……,您的人脉广,能不能,能不能想想办法?”吴添带着哭腔哀求道。

对方沉默了,吴添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答复,过了半晌,对方长叹了口气,道:“你对我忠心耿耿,我也不可能见死不救,我找大哥想想法子吧,在这之前,你一定记住:绝不能透露半点!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

“是是是,”对方阴冷的声音令吴添打了个哆嗦,他急忙应道:“李局放心,我没有留下任何不利的证据!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一切、一切就仰仗您了!!”

对方沉沉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有了他的承诺,吴添的心情稍微平伏了一些,他长吸了口气,准备面对他这一生最大的难题。

虽然对吴添软硬兼施,可易云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觉得吴添很可能会找指使他的人,而此人是谁,易云昭半分线索都没有,所以当他在晚上九点多接到吴添的电话,说他愿意与警方合作时格外吃惊,但他也没有多想,就兴冲冲地去了招商局。

招商局早已是大门紧闭,易云昭只能从停车场的安全通道上楼,走到三楼就远远地看见商业信息调查处的灯还亮着,他信步走向吴添的办公室。

就在易云昭走过茶水间时,一个黑影从暗处悄然走出,紧跟在易云昭身后。

易云昭觉得后面有人,他骤然回头,不等他看清对方的长相,一张带着浓郁气味的手巾突然捂住了他的口鼻,不等他反应过来,鼻腔里已满是呛人的化学水的味道,同时他的大脑像是断了电的电脑,眼前一片模糊,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幸存1

北山的泥石流将奎镇通往外界的道路砸断,将强奸、杀害五名女性的连环杀手连同警察、记者和所有镇民都困在了镇上,虽说魏荫渠也能坐船到下游的镇上,但因为连降大雨,水势凶猛,胡镇长绝不允许有人冒此风险。

胡镇长和文警官急着联系tmx市政府重新铺路以及安抚镇民和游客,已是分身乏术,所幸连降了几天大雨后,天总算放晴了,太阳躲在薄薄的云后,露出羞涩的面容。

一处的警员在西三支的排查也结束了,在治安管理处,警员们分别说明排查的情况:

“我们查了北面的八家家庭旅馆,没有发现异状。”

“南面的十七家都没有问题。”

“西面十一家也没有发现什么。”

“东面的十四家也是。”

几乎已经确定凶手就在西三支,可是排查的结果却不尽人意,这不禁让警员们有些泄气。

“当年开采沙石的七人有三人离开了奎镇,余下的四人中有两人已经去世,还有两人分别住在东二支和镇南,而且他们都有家室,会到西三支抛尸的可能性较小。”朱警长道。

案子又陷入了僵局,这时,柏皓霖出声了:

“也许,很快还会发现一具尸体。”

“在我们查得这么严的情况下还会出现受害者?!”徐警长震惊了。

“此名受害者早就被绑架了,只是因为凶手还没有找到替代品,才一直没有杀她,而是像对其她人一样,将其囚禁、虐待。因为我们在他家附近的排查,会让他变得异常敏感和恐惧,所以他很可能会提前杀害这名受害者。”

“抛尸地附近都要留人24小时监视,一有动静马上报告!”

“他未必会继续在魏荫渠里抛尸。”柏皓霖沉吟道。

“那最有可能会在哪里?”

柏皓霖思量了一会儿,想了几个地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摇摇头:“这个我也不能确定,不过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将他逼出来。”

“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利用媒体。应该还有几家媒体在奎镇,让他们配合警方行动,只要报道警方已经离开奎镇的消息,对方一定会放松警惕。”

“不可能!”徐警长不悦地说,“我们本来就是秘密前来,若是被媒体知道到现在还没有进展,还不大肆渲扬警方的无能?反正他们也被困在奎镇,正愁找不到事做!”

“其实我们可以假装协助胡镇长他们梳通道路,但是以游客的身份,这样再让媒体报道,只要镜头里照到我们,凶手就会认为我们都忙于协助重建公路,也就会放松警惕了。”朱警长道。

“但关键是他放松警惕有什么用?我们要能抓到他才行!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徐警长急燥地说。

“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强,只要他放松了警惕,一定会露出马脚。”朱警长安慰道。

徐警长叹了口气,道:“那好吧。”

“我去找胡镇长安排安排。”

幸存2

向胡镇长说明了情况后,警员都去了北山,只留下柏皓霖一人,他正翻看着警员们的排查记录,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法医鉴证处打来的,他急忙接起电话:

“江医师吗?”

“皓霖啊,朱警长他们呢?”江医师打朱警长和徐警长的电话都没打通。

“他们去北山了,可能信号不好。查出什么了吗?”

“我们已经将受害者生前的模样还原了,他们身上的伤口以及她们所穿衣服的样式全都鉴定出来了,马上就传真给你们。”回到tmx市后江医师连水都没喝一口,不眠不休地工作了近48小时才得出结果。

“好的,谢谢。”柏皓霖注意到治安管理处的传真机开始工作了。

“江姨,还有衣服的事。”秦思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思烨发现第四和第五名受害者的衣服都很奇怪,让她给你说吧。”江医师将电话递给秦思烨。

“换人了,现在是我。”秦思烨的声音听起来略有些沙哑,但精神十足,“这两名受害者身上穿的衣服都与她们的打扮显得格格不入,她们一人染过头发,另一人则烫成波浪形,说明她们都是非常时尚的女性,但是她们穿的衣服却是上世纪未才流行的红色小碎花连衣裙和米黄色的衬衣、灰色的西裤,现在谁会穿成这样子?所以一定是凶手给她们换了衣服。”

换上不属于受害者的衣物说明凶手对受害者有移情,也就是说他真正想杀死的是别人,但因为种种原因已经不能成真,所以才会换上此人的衣物,以便让受害者代替此人满足他的幻想!

“不过受害者身上并没有特别的淤伤,说明是在她们生前被人逼迫换上的。”秦思烨又道。

向两位法医道了谢后,柏皓霖挂了电话,暗忖着:

逼受害者换上上世纪未的衣物,说明此人性幻想的对象是他的妻子或是母亲,基于此人囚禁了受害者较长的时间来看,他不可能有妻室,但也不排除是他的前任女友,也就是说凶手的年龄在25-35岁之间,强奸、囚禁受害者,却又替她们包扎,说明此人的情绪极不稳定,可是受害者的伤口并没有显现出过度暴虐的迹象,为什么?

柏皓霖正分析着凶手的行为模式,传真机“嘀”地鸣叫了一声,表明自己已经完成了工作,柏皓霖知道有太多太多的疑问,而答案或许可以从验尸报告中获得,于是他开始阅读十几页详尽的验尸和全面的鉴证报告。

江医师和秦思烨将受害者的面容还原后,在失踪人口档案库中找到了其中三人的信息,有两位是来自其他城市的驴友,一人是离家出走散心的,此三人均已认尸成功,只有第一名受害者还没有找到她的信息。可惜的是,这三名受害者的父亲、前夫都不知道她们最后出现的地方和接触的人,并未能提供太多的信息。

除了小刀和烟头留下的伤痕外,四名受害者还被人用剪刀在身上戳过,不过伤口均不深,且未伤及要害,同时第三和第四名受害者的下颌还有被一指来宽的皮带勒过的痕迹,次数在3-5次之间,看来凶手在掐死受害者之前就尝试将她们勒死,但由于某些原因,他并没有这么做。

这时柏皓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切地翻找着受害者资料,在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疑虑后,不禁低喃道:“果然!”

幸存3

江医师根据五名受害者锁骨和颅缝的闭合程度算出了她们的年龄,第一名受害者是19岁,第二名是20岁,第三名是23岁,第四名是26岁,第五名则是27岁。

连环强奸杀人犯的受害者通常都有同样的特征,比如年龄、发型、所穿的衣服等,受害者折射出来的是凶手们的性幻想对象,而这名连环杀手的受害者年龄在增加,有可能是因为他不擅交际,只能守株待兔地等待落单的女性,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幻想对象还活着!

柏皓霖知道,如果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这名凶手的幻想对象并没有死,那么在他被逼上绝路的时候,他一定会找到此人,将她杀害,然后自杀!

给受害者换上上世纪才流行的衣物、在伤害她们后又给她们包扎……。如果是前女友,凶手一定是出于愤怒才会犯下这些可怕的罪行,但他却没有勇气将怒火发在前女友身上,若是如此,他不可能会为受害者包扎,也就是说……,他心里真正想强奸、杀害的人,是他的母亲!!

一个纯真的孩子最终变成这样,是因为他被抛弃吗?若是如此,强奸的心理动机就不能成立了;难道是他的被虐待?但受害者身上的伤口却并不严重,而且他替她们包扎的行为也非常矛盾。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强奸自己母亲的替代品?!

坐在办公室里想是想不出来的,柏皓霖决定到西三支附近走一走。

由于泥石流阻断了出镇的道路,镇里的年轻人大都到北山抢险,希望可以早日恢复交通,所以此时的西三支就显得有些冷清。

西三支位于奎镇最大的梯田脚下,以前人们为了生活,将山脚和山腰开垦做了梯田,由于旅游业的发展,附近的镇民又在西三支修建了不少家庭旅馆,游客们除了观赏美丽的梯田景观,也有不少人喜欢向山林里探险,但山林并未开发,且山路崎岖,刚开始时有不少人在林里走失,后来镇政府出于对安全的考虑,是禁止游客们入山的。

这是柏皓霖第一次到西三支,他注意到西三支的梯田比他想像得要大得多,至少有上百平方公里,而除了山脚有几家家庭旅馆外,其余的都分布在山间的各处,也就是说如果晚上有人到渠边抛尸,周围也不会有人发现。柏皓霖站在渠边,看着下方浑暗、湍急的水流若有所思:

据海哥他们所说,渠里长满了勾魂草,很容易缠住物体,所以凶手为了谨慎起见,将尸体抛在了沙石坑里,以防止被水冲走,从而让勾魂草缠住,最终被人发现。虽说西三支的人都知道渠里有沙石坑,可要准确无误地丢在坑里,恐怕很难!也就是说凶手一定是住在西三支附近,且又是当年挖沙石时的知情人!朱警长他们已经调查了当年挖沙石的工人,有三人离开了奎镇,两人去世,另外两人住在较远处,回来抛尸的风险太大,一般人不会这么做。对了,除了这七个工人外,之前在环境监督处,海哥他们提到过一个叫张金旺的前任镇长,他们是开采沙石的始作俑者,应该也清楚,但他们一家都失踪了,况且如果他们回来,文警官一定会知道,所以不会是他们。

明明已经将范围缩小到西三支和开采沙石的七人中,但却无法将揪出凶手,这让柏皓霖郁闷不已,他一拳重重地打在渠边的石栏上。

但柏皓霖知道郁闷是没用的,他重拾心情,向西三支走去,准备做实地调查,当然,他也不准备暴露自己的警察身份,以免打草惊蛇。

五分钟不到,柏皓霖就走到西三支山脚,这时他注意到一处空地里放置着不少小船,船身上写着“爱家家庭旅馆”、“舒心家庭旅馆”之内的字样,他暗觉奇怪,询问坐在一艘船沿边抽烟的大爷:

“大爷,这些船是租的么?”

“你不住在这里吧?”大爷啜了口烟,眯起眼睛看着柏皓霖。

“是啊,我住渠对面,今天没下雨,过来看看。”

“这些船是上面那些家庭旅馆的,如果你住他们那儿,就可以免费使用,不过因为最近下大雨,涨水,就把船捞上岸了。”船的旁边放置着不少遮雨布,看得出前些天下大雨时,船被遮住,因为今天天气放晴才让它们透透气。

“就是说这些船本来是放在渠里,可以供游客随意使用的?”

“也不是随意使用,只有住他们的旅馆才行。”大爷对着天空悠悠地吐了口烟。

谢过了老大爷,柏皓霖继续往前走,到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他发现上山的路有三条,每一条都是一米来宽的青石板路,条条山路都盘中交错,而山上的家庭旅馆分布也很散乱,每户之间的间隔较广,所以这两年间有数人被杀,周遭的人都毫不知情也并不奇怪。

幸存4

柏皓霖走了一段路,到半山腰的时候停下来,看着下方纵横交错、绿意盎然的梯田,却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

他随意选择了一条路上山,同时也观察着另外两条,发现它们都从原先的一米来宽逐渐变得狭窄,到山腰时已不足半米,青石板路也变成了厚实的泥路,一遇下雨,道路更加泥泞。再看看四周的房屋,都座落在一块梯田的旁边,占地不过四、五十平米,显得非常拥挤,盖上了三层的小楼,勉强隔出十间小屋给游客居住,就连前院也是窄窄的,还养着几只鸡,更提说有什么后院。这大概也解释了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抛尸在魏荫渠里,而不是就地掩埋。

往上看,上面还有十来户人家,格局与下方差不多,而且都没有直接通往山林的路,若要强行进山,也只能从陡峭的山坡和茂密的树丛中进入。山林本来是最佳的抛尸地,凶手却没有选择它,是因为对山林的不熟悉?还是因为他所在的位置离山林较远,离魏荫渠较近呢?

柏皓霖正思考着,突然,他斜后方五十余米的山坡上滚下一人,那人穿着户外的风衣,因为惯性,他顺着山坡落到了离柏皓霖不远处的梯田里,没了声息。

柏皓霖急忙奔过去,扶起那人,发现他几近昏迷,他连忙拿出手机求救。

“有、有人,有人……”那人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

“还有人在林子里吗?”

“被绑,女人,山洞……”那人说完就晕了过去。

被绑、女人、山洞?什么意思?柏皓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此人一定是看到了不寻常的景象,所以才会从林中怆惶跑出,却不想脚底打滑,跌了下来。

将看到的经过告诉了文警官后,柏皓霖将那人放在田梗上,等文警官和医生过来至少还要二十分钟,他走到那人跌出的斜坡前,注意到两边还有一些脚印,其中一组是那人穿的运动鞋,而另一组脚印却难以辩认,斜坡两边的草丛被那人滚落时压低了不少,隐约能看到里面茂密的丛林。

他是不是在里面的一处山洞中看到了一个被绑架的女人?!柏皓霖暗自一惊,他正欲进入山林一探究竟,一个声音在下方喊道:

“喂——!刚刚出什么事了?”对方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本地少年,

“没什么,他掉下梯田,我已经叫人了。”柏皓霖只得回到田梗上,“你住在这附近吗?”

“嗯。”少年点点头。

柏皓霖上下打量着他:20岁左右,穿着一身老旧的运动服,头发有些乱,虽然他留着小胡子,却无法掩示脸上的稚气,可能在陌生人面前令他有些局促不安,他东张西望着,可能觉得很不自在,他说:

“怎么还没人来?要不我去叫人吧?”

他话音刚落,柏皓霖就看到文警官带着实习警员小田、镇里的医生以及一处的两名警员走到山脚下了。待向文警官一行人大致叙述了事情的发生经过,医生和小田将受伤的游客抬走后,柏皓霖将男子所说的话告诉了文警官和一处的警员,并说了自己的看法:

“我刚刚到他滑落的山坡察看过,除了他以外,还有人出入过的痕迹,他昏迷前曾说过‘被绑’、‘女人’和‘山洞’这样的字眼,我想他会不会是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走,我们去看看。”文警官也同意柏皓霖的看法。

幸存5

在顺着伤者滑落的山坡前,柏皓霖回头看了看,发现刚刚那名少年还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在与他的目光对视后,他扭头往山下跑去,柏皓霖赶上文警官,问:

“刚刚那孩子是谁?”

“杨伟,下面杨家旅馆的少东。”

“他们家排查过了,是我们去的。”走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处的警员阿强听到他们的对话,道,“他们家里就只有他和他妈妈两人,因为离梯田较远,生意也不是很好。”因他不是单独居住,与柏皓霖之前的侧写不符,警员已经排除了他们家。

“是单亲家庭么?”柏皓霖问。

“好像他父亲去世了。”阿强道。

“咳——”文警官清清喉咙,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便说的样子。

“文警官,你知道么?”柏皓霖问文警官。

“哎,其实他妈妈……”文警官话还没说完,走在前面的另一名警官发现了什么,大叫道:

“在那儿!!”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在前方二十余米处有一个不大的山洞,山洞旁边的树上套着一根铁链,铁链绑着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女子的双手!!而此时,她已经没有了动静!!

众人急忙奔过去,在文警官拭了拭女子的脉博后,道:

“她还有气,快叫救护车!”由于林子里手机没有信号,阿强跑回镇里求救。

文警官拿出工具试图解开绑住女子的铁链,柏皓霖注意到女子穿着墨绿色的老式军大衣,风格很像另外两名受害者,同时在洞中,还有一个脏兮兮的瓷碗,可以看出她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而且也有人在照顾她。

难道这就是凶手囚禁受害者的地方?!柏皓霖暗自一惊。

可是再看看山洞里,并没有绵被之物,里面到处是污水和泥泞,也就是说她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可以肯定,这不是第一囚禁她的地方,极可能是因为警方的排查,让凶手感到紧张,才将她转移到了这里。

但最合理的不应该是杀了她吗?为什么还要将她绑在这里?根据凶手之前的行为模式来看,他不可能在感到威胁后,还会将受害者转移,而是会选择杀了她,换一个他觉得安全的地方抛尸。况且不难看出,凶手还试图让她活下去,为什么?!

不等柏皓霖想明白,阿强带着帮手来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很快将拴住女子的铁链解开,将她抬出山林。

刚刚回到镇上,柏皓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法医处打来的,可能是江医师又有什么新线索,他接起电话,不等他出声,听筒里传来秦思烨急切的声音:、

“皓霖,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听说易云昭杀了人,现在正在被内部通辑!!”

“!!!”

逃亡1

易云昭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暗的山洞里,除了前方忽暗忽明的光亮外,自己的周围都是黑漆漆的,远处的滴水声、脚下凹凸不平的地面和手上滑溜溜的触感都告示着易云昭:你回来了!

这里是……。易云昭脑子像是人搅成了一团糨糊,整个人混混僵僵的,他用手捂着脸,努力回想着,可是只能闪现一些片段,他抬起头,借助前方的灯光环顾四周,不错!是那个山洞,可是,可是我明明已经将它全部烧掉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又会在这里?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又回来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易云昭前方闪过,在那一瞬间,易云昭分明看见一条一尺来长的尾巴,他全身一颤,僵在原地,同时山洞里回响着好像虫子震翅的声音,易云昭本能地摸出枪,背靠着山洞严阵以待,他屏住呼吸,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感应着周围的一切,甚至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更想不通它为什么还会出现。

说是迟那时快,在他的斜上方,一个好像蜥蜴,却长着蜻蜓的翅膀的巨型怪物突然扑向他,早有准备的易云昭顿时举抢射向那个怪物,“砰砰砰”,连开三枪,好像脓水一样的黄色液体溅在易云昭身上……。

“!!!”易云昭骤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不在山洞里,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

此时他倒在吴添的办公室里,他的右手拿着配枪,而吴添躺在他的旁边不远处,鲜血流了一地,在吴添的右手边,倒放着原本放在桌上的电话,可以看出吴添在临死时用尽全身力气想拔出一通电话。

怎么、怎么回事!!易云昭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才的梦境与现实中的境况交替着出现在他眼前,令他的头痛得好像要炸开了,易云昭捂着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吴添,他急忙检查配枪中的子弹,昨天还满满的弹匣,此时竟少了三颗子弹,易云昭全身冰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不等易云昭想明白,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保洁工人要来办公室打扫卫生了,易云昭抬腕看看表,此时已经是清晨六点五十分,那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九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易云昭竟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自己和吴添共处一室,而吴添此时已经死亡,自己却拿着一把用了三颗子弹的手抢!

易云昭努力回想着。是了,昨天自己被吴添叫到这里,只依稀记得在走廊就有人袭击了他!然后他就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地方,还对着怪物开了三枪!难道是那时候自己将吴添误杀了吗?!

易云昭的心凉了半截,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袭击他的人是谁?

此时门外传来了有人拧锁的声音,但因为门被锁住了,保洁工人叫另一名伙伴去拿钥匙。

门是被反锁的?!这间房是,密室?!易云昭在心里惊叫道。

这下好了,吴添的办公室是密室,而自己与已经死挺的吴添共处一室,手上还拿着抢,易云昭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在吴添的尸身上翻找着,终于在他的裤包里找到了一串钥匙,而钥匙中有一把上面还贴着一个有些发黑的小布条,上面写着:办公室。

吴添的钥匙在他身上,那袭击我的人是谁?会不会就是吴添?他想杀我灭口,而我又出于自卫将他击毙?!易云昭的大脑飞速旋转着,由于自己毫无记忆,只能猜测着当时的情况。

此时他注意到吴添旁边的电话机,电话上沾满了血迹,听筒被人吃力地放到一边,电话机的屏幕上面显示吴添在濒临死亡的时候想拔出电话:1368997815。

外面又传来保洁工人说话的声音,看样子拿钥匙的人已经回来了,易云昭急忙用手机将现场的情况拍下,很快,门外传来了一大串钥匙碰撞的声音,易云昭像惊觉的狡兔一样跳在门边。

待保洁工人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易云昭骤然推开她们,夺路而出。

保洁工人被易云昭推了一个踉跄,还没骂出口就看到里面的情形,她惊骇不已,怔在原地了半响,才尖叫出声:

“啊——!!杀人啦!!杀人啦!!”

易云昭一路狂奔离开了招商局,幸而天色尚早,街上还没有行人,易云昭一口气跑进了离招商局不远的一处公园的公厕,透过厕所的镜子,易云昭这才看到了现在的自己。

昨天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和白衬衣,此时双手的袖口都沾上了已经暗红发黑的血迹,更别提双手的血污。

易云昭打开水龙头,使劲冲刷着手上和衣袖上的血迹,随着冲往下水道的血水逐渐变淡,他又洗了把脸,然后关上水龙头,任由水滴从他脸上滴落,他看着镜子无比狼狈的自己,开始重新思考整件事。

逃亡2

首先是动机,易云昭并没有伤死吴添的动机,吴添倒是有,而且通知易云昭到招商局的人就是吴添,他很有可能是想杀易云昭灭口,即是说就算易云昭杀了吴添,也多半是因为自卫,可他又是如何在昏迷中开枪打死了吴添的呢?这说不过去;其次是现场,从后面保洁工人叫同伴去拿办公室钥匙的情况来看,当时办公室的门是被反锁的,而吴添的钥匙就在他自己身上,也就是说当时办公室呈一个密室的状态,这个密室中只有易云昭和吴添两人;另外,就算是商业信息调查处的另外两名员工有钥匙,但他们并没有伤害吴添同时嫁祸给易云昭的动机——那个女的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何炎虽然是吴添派去借了招商局的公车,可他对前因后果均不知晓,更何况他们又怎么能得知吴添在这个时候会找易云昭?

会不会有第三人在现场?比如指使吴添买凶杀害赵署长的幕后元凶?!易云昭暗忖。

想到这,易云昭拿出手机,翻看着之前自己拍下的照片。

案发的地点在商业信息调查处中吴添的独立办公室,办公室只有十平米大,门对着的是吴添的办公桌,在照片中,桌上的右下角,原本放置电话机的地方还有些许血迹,电话机也被吴添吃力地弄到了地上,地上的血迹也有一些滴到了办公桌后方;再看吴添的尸身,三处都是贯穿伤,有两颗在下腹,一颗打在右肩,子弹打在了右墙中,也就是说开枪的人与吴添距离很近,吴添虽然被人近距离射击,却并没有伤及要害。

易云昭深吸了口气,至此,他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是清白的,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要杀人,绝对是一枪毙命!极有可能的情况是吴添被易云昭下了最后通蹀后依然贼心不死,找到指使他的真凶让他帮忙——吴添之所以会听命于此人,定是此人位高权重,而由于招商局很快就要与城市规划局合并,吴添担心自己官位不保,才会铤而走险,买凶杀了赵署长只为讨好此人!

只可惜吴添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也只是一枚弃子,在对方知道警察已经查到吴添头上后,立马决定丢车保帅,不难想像,他一定是一边安抚吴添,一边让吴添准备将易云昭灭口,所以吴添才会假意投案,将易云昭骗到了招商局,在易云昭进入招商局后,早就准备好的吴添袭击了他,并将易云昭弄昏。

吴添原以为盟友会帮助自己将易云昭灭口,却没想到自己将易云昭抬进办公室后(从真凶能拿到易云昭的配枪来看,极有可能是他们合力将易云昭抬进办公室的),原本的盟友竟会倒戈相向,趁他不备,用易云昭的枪将他射杀!是的,这是唯一能解释为什么易云昭的配枪为什么会少三颗子弹,此人根本早就准备杀了吴添并且嫁祸给易云昭!

此人心思缜密,但毕竟这是杀人,他肯定也有些慌乱,所以很可能在开了三枪射杀了吴添后,根本就没有查看他是否已经断气,就急忙将配枪放到易云昭手里,然后离开,可至于他是如何将门反锁,一时之间,易云昭还没有答案,不过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吴添虽然中了三枪,但并没有马上死亡,他等那人离开后,吃力地将桌上的电话机拿下,给易云昭留下了可以揭晓真凶身份的“死亡信息”,可他为什么不使用自己的手机,却偏偏要用桌上的电话,这又是本案的另一个迷团。

易云昭看着照片中电话屏幕上显示的“1368997815”,对它想表达的意思百思不得其解:

身份证号码?不是,tmx市市民的身份证号码都是8位,而这串数字却有10位;驾照号码则是由两个字母和8位数组成,难道1和3对应的是字母?比如a和c?易云昭觉得不排除这种可能,另外,tmx市的手机号码也是10位,却没有1开头的号段。

逃亡3

就在易云昭思索着吴添在最后时刻想告诉他的信息是什么时,公园突然传来一辆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而过的长鸣声,这令易云昭打了个激灵,看来保洁工人已经报了警,警察正在赶赴案发现场。

易云昭虽然知道自己是清白,但目前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他不知道保洁工人有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也不知道吴添和他的同伙有没有试图将他的指纹弄到办公室里,更不知道招商局的监控录像是否拍到了自己,他只知道自己和被害人身处在一个密室中,只知道自己的配枪中少了三颗子弹,若是他被抓,纵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行!!易云昭突然在心里大叫着,我不能不明不白地背上杀人的罪名!!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幕后黑手!!

易云昭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水渍,重新思考着:

负责这一片区的是青龙警署,从他们现场取证到发现自己也曾在现场至少需要5个小时,而这5个小时就将决定他是否会被无端的罪名投进监狱!

想到这些,易云昭急忙拿出手机,扣下背板,将sim卡丢进旁边的垃圾筒里——以防止警方通过他的手机追踪到他的位置,随后他离开了公园,到附近最近的一台atm机上将自己仅剩的几千元的存款全部取出——一旦警方认定他是嫌疑人,他们很快就会冻结他的全部财产;而后易云昭打车回到自己的家中,换了一套衣服后又拿上几件换洗的衣物、帽子迅速地离开——若是警方发布针对他的全境通缉,他身上所穿的衣物必然会使他成为全市所有警察搜索的目标。

准备好后,易云昭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此时,招商局,商业信息调查处

商业信息调查处的门前被拉上了一道黄色的警戒线,里面有四名支援部的协警正在现场拍照和收集证物。而青龙警署刑侦一处的邓警长依在办公室的门边眯着眼睛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吴添,他从包里拿出一根烟,正要点燃,他的搭档陈刚阻止道:

“老邓,案发现场不能吸烟。”

邓警长已是四十出头,陈刚却不到三十岁,虽是被下属一喝,邓警长却并不介意:

“啧。”邓警长悻悻地将烟放在耳朵上,然后问陈刚:“目击证人怎么说?”

“她们六点四十五分开始清扫这一层,到商业信息调查处时发现里间的门锁了,其中一人就去拿钥匙,回来刚打开门,就有一名神色可疑的男子将她们推倒,夺路而逃。”陈刚已经给两名保洁工人录了口供了。

“有没有看清疑犯的长相?”

“太突然了,没有。不过楼下有监控器,我已经让支援部的同事拿了昨天晚上的录影带。”

邓警长没有说话,他盯着吴添的尸体,看到正在他身上取证的鉴证人员从他的包里拿出一串钥匙,也注意到其中一把上贴着小布条,写着“办公室”,他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又问陈刚:“你刚刚说保洁工人去拿了钥匙,是在哪里拿的?”

“保洁房里,保洁房的钥匙只有保洁工人才有。”

“啧。”邓警长又下意识地想拿夹在耳朵上的烟,却听到身后的陈刚干咳两声,只得作罢。

“抱歉抱歉,我来晚了。”这时,一名干瘦的老人来到现场,他大概60多岁,头发已经花白,戴着一副黑框的老花镜。

逃亡4

“吴师,又迷路了?”陈刚打趣道。

“小兔崽子。”吴师低声骂道,却也没有在意,他快步走到吴添的尸身旁,将工具箱打开,然后和旁边的协警一起将吴添的尸身翻转过来,用一根体温计插进了他的腹部上方,过了几秒,又取出体温计,看了看上面的读数,道:“已经死亡大概9个小时。死亡时间大概是——”说到这,他口中默念着,像算命先生一样用大拇指轻点着其他手指。

“昨天晚上9点左右。”陈刚已经算出来了。

“横竖不超过10点。”吴师点头补充道。

邓警长走到尸体旁边,注意到办公桌的边缘也有血手印,以及地上沾着血的电话机。

“1368997815?”邓警长念道。

“我查了,我们市的手机、电话都没有这个号段,死者肯定是想告诉我们凶手的信息。”陈刚道。

邓警长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尸体的位置,再看了看办公桌,问:“找到死者的手机了吗?”

“有,关机了。”协警指了指旁边,已经收集好的证物袋中放着死者的手机。

“关机了,关机了。”邓警长像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协警的话。

“他手机关机,所以才想用电话留下死亡信息。”陈刚一边说一边在他的小本子上记下,“如果留下的数字不是电话……,可他为什么不打电话求救?”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吴师回答陈刚的问题,“死者身中三枪,失血很快,从他中枪到死亡顶多只有半分钟时间,他也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才使尽混身力气用桌上的电话输入了一串数字,就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不——”邓警长拖长了声音,“他不是想告诉我们。”

“什么?那他想告诉的人是谁?”陈刚不明白了。

“那个和他一起关在这间办公室的人。”邓警长回过头,看着陈刚,一字一句地说。

“咦?那不是疑犯么?”

“如果真是他杀了死者,为什么他不将对他不利的信息删除?”邓警长反问。

陈刚觉得邓警长的话不无道理,却又不相信他们现在最大的疑犯并不是疑犯,“会不会是疑犯故意留下混淆我们视线的?”

“那么,死者是昨天晚上九点至十点死亡,也就是说那人在这个时间就已经在这间办公室里了,他为什么不在杀了人迅速逃离?而是直到今天早上才离开?”邓警长又问。

“这……”陈刚有些语塞。

“我这边已经ok了,尸体抬回去再做进一步验尸。”吴师对旁边的协警说。

伴随着尸体装进裹尸袋后拉链关闭的声音,法医吴师以及现场的协警在收集完证物后都开始离开,邓警长最后环顾了一下办公室,弯腰从警戒线下方钻出,他刚走出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对跟在后面的陈刚说:“死者的同事来了吗?”

“在那儿呢。”陈刚指了指站在旁边不远处,看起来非常不安的一男一女,“他们都是商业信息调查处的,也是死者的下属。”

“叫他们到警署,还有,通知死者的家属。”邓警长说完就离开了。

逃亡5

青龙警署

青龙警署座落于青龙区东张街,是一幢由大理石修建的极具欧式风格的三层大楼,这幢大楼原本是二战时期由逃亡的一名犹太建筑师设计的犹太人避难所,里面采用的开放式办公环境,每一间办公室都由玻璃房组成,与它的外表有些不符,却是将空间利用到了极致。

在吴添的妻子到之前,邓警长和陈刚先给商业信息调查处的两名员工作笔录,姓许的女员工一坐下来就开始嚎:“吴处长可是个好人喃~~~~~,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呢?”

“听说你们要和城市规划局合并了,留下来的名额有限,会不会是恶性竞争?”邓警长将烟拿在手上揉搓着,却始终没有点燃。

“怎么会?我听说吴处长已经拿到名额了,我们处还是会保留,吴处长职位、待遇都不变的。”许姐停止了干嚎,一本正经地说,“不过,这事儿说不定是何炎干的。”

“何炎?你的同事么?”

“嗯,他好像做了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前几天白虎警署的一个警察来找过他呢。”

“哦?找他什么事呢?”邓警长有些感兴趣,眯着眼问。

“好像是上个月底何炎借了局里的公车,可能是公车私用的事。”许姐想了想,“因为我不太清楚情况,他就找了吴处长,想不到现在……”说到这,她又嚎了起来,“吴处长可是好人喃~~~本来他说好要带我一起去规划局的~~~~”

“那个警察叫什么名字?”陈刚打断了她。

“嗯——”许姐想了想,“我只记得是白虎警署的,但名字……”她停了半晌,才摇头道,“确实不记得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有死者办公室的钥匙吗?”吴添的办公室在商业信息调查处的里间,里面是一间独立的办公室,目前只找到两把钥匙,一把在吴添身上,另一把是保洁工人打开门的那把。

“没有,只有吴处长才有他办公室的钥匙。”许姐摇头道。

看到许姐已经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邓警长和陈刚又叫来了何炎。

何炎才20多岁,似乎到招商局并不久,他那年轻的脸上露出对未来的不确定和对上司惨死的同情,当警察问到吴添有没有什么仇人时,他回答:

“没有,吴处长人不错的,我刚到处里什么都不懂,他都很耐心教我。”

“我听说有白虎警署的同事找过你,关于公车私用的事?”邓警长不知道这事与本案有没有关联,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何炎的反应。

“没有啊?什么时候?”何炎一脸茫然地看着邓警长。

“听你的同事说,应该没几天,你不知道吗?”邓警长暗觉蹊跷。

“不知道呢,什么公车私用?”何炎更茫然了。

“上个月27号的事。”陈刚看了看笔录,提醒他。

“上个月……”何炎想了想,“车是我借的,但是吴处长让我去借的,因为我的级别达不到借车的要求,还是吴处长给行政处打了电话,才借到的。”

“就是说借车的是你,不过是因为死者吴添的要求,对吗?”邓警长问。

“嗯。”何炎点头。

“那你知道他借车做什么?”

“不清楚。”何炎摇头。

“刚刚你的同事说有白虎警署的警察因为借车的事来找你,这事儿你不知道么?”邓警长再一次确认。

“不知道。”何炎坚定地再次摇头,“有可能他找到了吴处长,吴处长向他说明了理由,他就没有再来找我了吧?”

听到这儿,邓警长张张嘴,想再问什么,但思量了一会儿,又将话头咽了回去:“那好吧,如果你再想起什么请给我们打电话。”

送走何炎后,邓警长对陈刚说:“小陈,说说你的看法。”他一边说,一边将还没抽,就已经搓得不成形的烟丢进垃圾筒,然后又从包里拿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而是夹在手里。

逃亡6

陈刚急忙将笔记本翻到之前记的那一页,道:“有一名陌生男子与死者共处一室达九小时之久,有重大作案嫌疑,同时很有可能是他在电话机上留下一串没用的字数来混淆我们的视线,至于何炎提到公车一事,可能与本案无关。”

“你说那个嫌疑人为什么会与死者共处一室那么久?”邓警长问。

“呃——,晕血?”

“好吧,我们假设他晕血,但别忘了,死者从中枪到死亡,有半分钟左右的时间,为什么他没有选择为自己报仇,而是在电话机上留下一串可疑的号码?”

“这……”陈刚有些语塞,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并不能自圆其说,反问道:“如果此人不是凶手,那他为什么会在那间办公室?还有,他为什么要逃走?”

陈刚的问题似乎也难到了邓警长,他用夹在手中的烟轻轻敲打着桌面,却没有将它送进嘴里的意思,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

“邓警长,我是技术支援处的小黄,你们送来的监控录像已经分析出来了,我把图片发到你的邮箱里了,你查收一下。”

“哦,好,谢谢。”

邓警长放下电话后打开邮箱,看到了小黄所说的图片,图片是安置在招商局的电梯里摄下的,经过小黄的技术处理,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名男子的长相,从时间上来看,他是晚上九点进入的招商局,但电梯里的摄像头却没有拍到他离开的画面,看来他是走没有摄像机的安全通道离开的。

“把它拿给目击证人看看。”邓警长将图片打印出来交给了陈刚。

陈刚离开后,邓警长将香烟点燃,却没有吸,他看着电脑屏幕上映着的那名青年男子,若有所思:

晚上九点才到招商局,而那时候吴添也在,说明他们是约好了的?如果是此人约吴添,不可能约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环境吧?很有可能东道主是吴添,最有可能的是两人后来因为一些纠纷产生口角,进而导致吴添被杀,但现场的种种证据都表明此人并不是杀害吴添的真凶,或许,现场会有第三人?

邓警长正思索着,一名警员来叫他:

“邓警长,吴添的夫人来了,正在问讯一室。”

“哦,好。”

今天一早接到吴夫人此时已是哭肿了眼睛,邓警长等她情绪稳定下来,方才询问:

“您爱人平时有没有树敌什么的?”

“不会的,他从来,从来都不会做得罪,得罪人的事,和邻里关系,也都非常好,朋友也挺多,我真,真想不出会有什么人对他下此毒手!”吴夫人抽泣着。

“我听说招商局要和城市规划局合并,而吴处长已经内定了要到城市规划局,而且待遇、职位也都不变,会不会是恶性竞争?”邓警长问。

“刚传出合并的事时,他确实,确实心烦意乱了一阵子,但后来他又对我说,事情都已经摆平了啊,况且,况且再怎么恶性竞争也不至于杀人哪!!”说到这,吴夫人又嘤嘤啜泣起来。

“那吴处长最近有没有令你觉得奇怪的行为?”

听到邓警长的话,吴夫人原本抹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邓警长感觉到她心中有事,趁热打铁:

“也许会成为破案的关键!您也不想让凶手逍遥法外吧?”

吴夫人觉得邓警长说得有理,便道:“大概一两个月前,我发现他竟然有两部手机,还偷偷背着我打电话,当时我以为是外遇,有一次,我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偷偷拿到他那部秘密手机,里面只有同一个手机通话的记录,我试着拔打过那个号码,是个男的接的。”

邓警长感兴趣地直了直身子,同时心中暗想:难道是同性恋情?

“我还以为他好那一口,正犹豫要不要跟他捅破这层窗户纸,有一天我又发现他那部秘密手机消失了,他也没再偷偷打过电话,我想大概是他跟外面的人一刀两断了吧,也就装糊涂,没再过问。你也知道,婚姻就是这样,有时候时间久了,什么激情也没了,难免他不会去找新鲜,只要他能回来就好了。”

“那个号码你还记得吗?”邓警长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吴夫人点点头,拿出手机翻找着:“就是这个号码,我后来又试过,已经停机了。”

邓警长迅速将号码记了下来。

逃亡7

将吴夫人送走后,邓警长开始查那个号码,正如吴夫人所说,这个号码已经停机了,而且根据移动运营商的记录,这部电话的使用时间仅仅只有两周,而且只与吴添的秘密手机通过话,通话时间多在晚上,时间间隔不等,也难怪吴夫人会起疑了,但更令邓警长觉得奇怪的是,吴添与这部手机的主人通话一般都不超过三分钟,试问谁见过哪个谈情说爱的讲电话会这么短?或者是因为同性恋情让吴添倍感压力,所以他们的通话时间都不长,后来他迫于世俗的压力与同性恋人分开了?这案子是情杀?跑的那个是他的情人?!

突然,邓警长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刚打来的,他知道一定是陈刚找目击证人看了疑犯的照片,有了线索,他急忙接起电话:“怎么样?”

“认出来了!”陈刚的声音有些急促,“老邓,你肯定想不到!”

“别磨叽了,快说!”

“是那个警察!!”

“哪个警察?”邓警长一时没反应过来。

“找他们打听何炎用车的警察!白虎警署的!我现在就在白虎警署,他的名字叫易云昭,刑侦五处的警员!!他就是疑犯!!”陈刚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无法想像和他一样身穿警服的同僚会杀人,声音高亢起来。

“混蛋,你就不能小声点!”邓警长“蹭”地站起来,“快回来,回来再说!!”

“是!”

因为涉及到在职警察,青龙警署也格外谨慎,万署长还亲自牵头,召开了内部会议,除了青龙警署刑侦部的任警督、一处的陈警司和负责此案的邓警长外,还有白虎警署刑侦部的刘警督和刑侦五处的李警司。

邓警长将案件的大致情况介绍了一下,同时也将目前对易云昭不利的证据一一例举,他话刚说完,万署长就板起脸问刘警督和李警司:“今天那个警察上班了吗?”

“他最近都在查一起盗窃案,所以……”李警司扶了扶梁上的老花镜,毕恭毕敬地回答。

“就是说没有咯?你们也没试图找过他咯?”万署长的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李警司和刘警督对望一眼,没有吭声。

“哼,自己手下的人都管不好。”万署长冷哼一声,“看来他确实是凶手无疑,但这事不能闹大,否则有损警方的脸面,只能内部处理。”

“那个——”邓警长举了举手,示意他想说话。

“说!”

“我觉得将易云昭定位于凶手,还为时尚早。”邓警长并不惧怕万署长,一字一句地说。

李警司当然也不相信易云昭是凶手,但他对案子并不知情,也没有任何地发言权,此时他感激地看着邓警长。

“什么意思?”万署长冷冷地问。

“易云昭确实是与死者共处一室,但至于他有没有开枪杀人,还有待商榷。”邓警长说出自己的观点,“案子的疑点太多,比如从现场来看,死者留下了死亡信息,但与他同处一室达九个小时的易云昭却并没有将这些信息抹掉。他自己就是警察,反侦察能力肯定不差,为什么这些他都没有做?”邓警长不管万署长是自己上司的上司,据理反驳,“所以我建议将易云昭纳入重要证人,而不是疑犯,更不是凶手。”

“如果他心里没有鬼,为什么要跑?!”万署长怒视着邓警长,抛出一个现场谁也回答不了,同时也能将易云昭钉在杀人犯的耻辱柱上的问题。

“云昭很有可能根本不在状态。”李警司说话了,“那孩子恐怕也慌了,逃跑是人的本能反应,所以……”

“行了行了,”万署长挥挥手,粗鲁地打断了李警司的话,“将易云昭纳入内部通缉名单已经很给你们白虎警署面子了!”内部通缉就是只有警署内部进行,而不会向社会各界公开的通缉形式,多用于警署针对犯案的警员,是为了不让媒体找到攻击警署的办法之一,同时现在全市的警察都在寻找易云昭。

李警司求助地看着刘警督,刘警督却始终不说话,李警司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长叹一声。

误判1

“云昭被内部通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柏皓霖听了秦思烨的话吃惊不小。

“说他杀害了招商局一个叫吴添的,我看很有可能与他在查赵署长被杀一事有关!”秦思烨对细节虽不太清楚,但从易云昭之前的行为也推理出了六七分,“云昭查到有人去试探过郑正的前妻,哦,郑正就是杀死赵署长的凶手,”她怕柏皓霖忘记,补充道,却不知听筒那边的柏皓霖听到赵署长的名字时已如佛芒在刺,“然后那人用的是招商局的公车,但后来发生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很有可能就是与那个吴添有关!”

“吴添是什么人?!”柏皓霖紧张得几乎快忘了呼吸,他万万没想到易云昭竟然深入调查赵署长的死,更没想到当时自己无心说的那些话竟然害易云昭被警方通缉!

“等等,我看看。”秦思烨说完就听到她敲打着键盘的声音,“是招商局商业信息调查处的处长,有监控录像看到云昭在案发当晚九点到招商局找他。”

“秦医师,能不能麻烦你把所有资料发到我的邮箱。”奎镇出山的路被泥石流截断了,尚在抢修,柏皓霖不可能马上赶回tmx市。

“嗯,好,没问题,其实我打电话给你是想给你说,如果云昭联系你,你一定让他联系我,我不相信他会杀人,我会帮他的!”秦思烨恳切地说。

“没问题。”

挂了秦思烨的电话,柏皓霖的心情异常沉重,他对自己向易云昭提及查赵署长被杀一事也非常懊悔,才几天时间,易云昭竟然从一名警员沦为了一名通缉犯更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柏皓霖当然不会认为易云昭刻意伤害了吴添,他相信就算真是易云昭所为,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决奎镇的案子,待出镇的路修通后立马返回tmx市帮助易云昭。

文警官等人将解救的女子送往医院,柏皓霖则先回到了治安管理处,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想看看秦思烨发给他的资料,但不知是资料太多,秦思烨还没有上传完毕,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现在邮箱里一封邮件都没有,令柏皓霖满肚子的疑问无从找到答案。

现在干着急也没有用,柏皓霖也只得赶往医院,想看看幸存者的情况如何。

奎镇的医院

柏皓霖到医院时,医生刚刚做完初步检查,除了文警官外,胡镇长、朱警长和徐警长也都到了医院,医生正在给他们说明病人目前的情况:

“……,身体还很虚弱,不过不会有生命危险。”

“现在能问她问题吗?”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指认凶手的证人,徐警长有些迫不及待了。

“只能一个人进去,给你们五分钟吧。”

“我去吧。”柏皓霖自告奋勇。

朱警长和徐警长对望一眼,然后向柏皓霖点点头。

柏皓霖走进一间独立病房,发现一块蓝色的布帘将将病床和门隔开,柏皓霖揎开布帘走到病床前,只见身穿病服的幸存者双手抱着双膝,缩坐在病床的一角,瑟瑟发抖。

她的年纪应该二十出头,头发还有些湿,身材瘦小,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瞳眸中印刻中无尽的恐惧,她的手腕和脚腕缠着一些绷带,脸上和脖子上也贴着几小块的纱布,看来和以前的受害者一样,她也受到过殴打和虐待。

“你好,我叫柏皓霖,白虎警署的警察,我是来帮你的。”柏皓霖站在床头,没有再靠近,他拿出警员证,却没有说明自己是心理医师,以免引起病人的反感,“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但她的喉咙却只能发出微弱的颤音。

“你还记得父母的电话吧?需要我帮你通知他们吗?他们一定非常担心你。”

听了柏皓霖的话,女孩的头微微抬了起来,她看到一名年轻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目光又像触电似地垂下,在她的脑海里开始回想起那些可怕的夜晚,她急忙闭上眼,想将那些画面挤出自己的脑海。

误判2

“你已经安全了!”柏皓霖看出她的痛苦,“现在有很多名优秀的警察在奎镇,他们一定会抓到凶手,你不会有事的。”

“我,我……”女孩嘴里发出细微的声音,“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说到这,她早已是泪流满面。

“等你康复了,就可以回家,”柏皓霖说着拿出手机,“你还记得你父母的电话吧,我现在就给他们打电话。”

女孩轻轻点点头,她拭去脸上的泪水,用哽咽的声音说:“我爸爸的电话是6875984211。”在那段日子里,父母是她唯一的思念,她不只一次想过咬舌自尽,但她又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如果自己死了,父母怎么办?所以她要活下去!

当着女孩的面拔通了她父亲的电话,然后柏皓霖将手机递给了女孩,在听到父亲变得沧桑的声音说出一声“喂”时,女孩已是泣不成声,听到她的哭音,她父亲也明白过来,两人已是哭成一团,女孩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情况,只告诉父亲自己在奎镇的医院里,很想回家,她父亲告诉她他马上和她妈妈会尽快赶来奎镇。

挂了电话后,女孩的情绪平伏了不少,柏皓霖试探着说:

“能说说吗?”

女孩缓缓点点头:“我是一个月前到奎镇玩,那天天色比较晚了,我就想随便找个旅店休息一下,正走在街上,一个女人向我打招呼,她很热情地对我说他家是开家庭旅馆的,我一个人出门在外不方便,可以给我算便宜点。”

女人?!柏皓霖暗自一惊,因为在他看来凶手是一名单身男性,他不知道这个女人在案件只扮演什么角色,没有说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没想到,我……”女孩想起那可怕的一幕,泪水又不断涌出来。

“冷静一点,你已经逃出来了!你的父母很快就要来接你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柏皓霖想将她的思绪从可怕的回忆中拉出来。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一名戴着面罩的护士走进来:

“病人的情绪不稳定,今天的问话到此结束,明天再来吧。”

柏皓霖原本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女孩紧紧地抱着双膝,头埋在膝盖上哭泣着,也不忍再强迫她继续回忆下去,只得退出了病房。

一离开病房,等在外面的朱警长他们马上围了过来:

“怎么样?她说什么了?”

“已经通知了她的父母,不过她说是一个女人将她绑架的。”柏皓霖的心情也很复杂。

“女人?!”众人面面相觑,就算没有柏皓霖的侧写,他们也并不认为这桩连环强奸杀人案会是女人所为。

“是什么样的女人?”文警官忙问。

“她情绪太不稳定了,看来只有再等等了。”

“哎,我说管他娘的,先让她说出绑架她的人在哪里,抓了人再说!”徐警长对柏皓霖有些不满,如果给他五分钟,什么都问出来了。

“她现在的状态若是不好好引导,很容易得自闭症。”柏皓霖解释道。

“啧。”徐警长不悦地啧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那名护士从病房里出来了:

“病人已经休息了,你们明天再来看她吧。”

朱警长留下两名警员守在病房外面,其余的人都离开了医院。

误判3

回到治安管理处,众人开始重新分析案情。

“根据幸存者的证词,凶手有一名女性协助,那么我们的搜索范围就应该扩大到两人或者三人协同作案。”朱警长主持会议。

“那之前搜索过的地方要全部搜索一遍咯?”文警官问。

“也不排除是一名女性凶手吧?法医没有在受害者体内找到**,会不会是凶手心理扭曲用其他东西导致的看似像强奸过的痕迹?”徐警长猜测。

“嗯,现在我们要转变思路,”朱警长见柏皓霖低头不语,问道:“小柏,你怎么看?”

“我认为不太可能是一名女性单独作案,协同作案的可能性更大,”柏皓霖道,“该名嫌疑人在傍晚的时候找到受害者,说明此人亲和力强,不具攻击性和威胁性,擅长社交,同时她在整件案子中很有可能占主导地位。”

“怎么说?”胡镇长不明白。

“团伙罪犯都是由强势者和随从者组成,尸体上也确实表现出了一些矛盾的地方,比如虐待和包扎的痕迹,这也是我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若是凶手是两个人,就能说得过去了。一开始没有想到团伙犯罪的可能,确实是我的工作失误。”柏皓霖知道肯定会有人对犯罪侧写犯嘀咕,所以干脆先主动承认,“而寻找猎物的工作通常也是由团伙的主导者完成,因为不管随从者有多听他的话,他都会觉得不满意,所以凡事喜欢亲力亲为,我敢肯定,将受害者转移到山林里,绝不是主导者的意思,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突破他们心中最后的防线。”

“你这不是矛盾么?你说主导者喜欢亲力亲为,又说将受害者转移到山林里不是他的意思?”徐警长表示质疑。

“之前说过,很少有罪犯可以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必从我们到西三支查探,不,也许是从新闻播出魏荫渠发现尸体后,主导者就一直想知道警方的破案进度,同时也对家中藏有受害人感到担忧,极有可能他原本是想让随从者将她杀掉,埋在山林里,但随从者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将受害人藏于山林的洞中,定时给她送水和食物,而主导者在感到威胁时,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既然她不相信别人,为什么不自己去。”徐警长又问。

“一定有什么事将她拖住了。”

“知道这些对我们破案有什么用?以前的侧写全都错了。”徐警长不悦地说,他话一出口,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好,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得住了嘴。

“咱们不也都没想到有女性参与犯罪嘛?”朱警长打着圆场,“当时的证据太少,小柏也说过只是在假设的前提下,况且现在最重要的是抓到凶手。”

“会不会凶手都是女的?”文警官猜测道。

“女性连环杀手本来就很少,而且女性犯案的对象大都是家人、朋友、同事,动机也多是出于复仇、嫉妒,这类比较私人的原因,像这样的犯罪手法由两名女性完成的可能性是零。”这一点柏皓霖非常肯定。

“那我们要找的是夫妻、父女、母子、姐弟、男女朋友,主要搜索范围还是西三支。”朱警长总结道。

“是。”朱警长和徐警长带着警员们离开了。

“柏医师,你不去么?”文警官见柏皓霖没有离开的意思,问道。

“我想再看看之前的资料,也许还有遗漏的地方。”

文警官点点头,也出去了。

误判4

治安管理处只剩下柏皓霖和正在打电话询问道路抢修进度的胡镇长,柏皓霖打开自己的邮箱,发现还没有邮件,只能翻开这起连环强奸杀人案的资料,重新阅读。

因为女性罪犯的出现,柏皓霖必须要把之前所有的侧写全部推翻,重新界定这起连环强奸杀人案。

首先是两名罪犯之间的关系,在这样的小镇中,要找到两个志同道合的人而且经常夜晚出入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那么两人一定是亲属,男女朋友关系可以排除;既然女性是占主导地位,那她也一定较随从者年长,所以父女关系可以排除;从年龄上看,之前柏皓霖认为是一名25-35岁之间的单身男性,会这么判断有体能的因素,也有社会环境的因素,但现在确定凶手是两个人,那么他们的年龄范围也要扩大,女性应该是25-40岁之间,男性则是16-25岁之间——若是两人的年纪相差较少,男性很少会成为女性的随从者,即是说姐弟关系姑且不在此例。

那就只剩下夫妻关系和母子关系了。

一名女性作为连环强奸案的主导者,究竟是怎样的缘由驱使她这么做?童年的境遇?还是青春期的噩梦?或者因为投射?

投射?!

想到这,柏皓霖打了个激灵,他急忙翻看着验尸报告,受害者的尸体上都有小刀、烟头和剪刀伤害过的痕迹,以前并没有多想,只是认为凶手有虐待情结,现在新证据的出现让柏皓霖不得不思考凶手在受害者身上造成这些伤痕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会是什么呢?柏皓霖将第四和第五名受害者尸体的照片摊在办公桌上,试图找到其中的关联。

每一个痕迹所在的位置都不一样,看似非常随机,也没有特别针对女性的性征。

柏皓霖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端倪,他索性打印出了两张人体图,将两名受害者身上所有的伤痕在人体图上标注,在标注的过程中,柏皓霖注意到了一个问题,虽然受害者身上的伤痕位置不同,但伤痕的数量却是一样的!四条伤痕是小刀造成的,烟头烫伤了后结了七个疤,剪刀在她们身上留下了五个印迹,如此精准的数字,柏皓霖不认为只是巧合,而是充分说明凶手将受害者当成了某人!!

是谁?受害者是谁的替代品?柏皓霖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是她的亲人吗?如果是亲人的死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刺激,她更应该表现出过度代偿心理,比如珍藏她的遗物,而不是去用同样的手法伤害女性;她这么做一定是出于憎恨、愤怒和绝望,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情绪?用同样的手法伤害受害者,却又替她们包扎,如此复杂和矛盾的情感说明了什么?她的愤恨以及……懊悔?难道说——

柏皓霖犹如冷水激面,他腾地站起,叫住刚打完电话,正要离开的胡镇长:“胡镇长!镇里强奸案受害者的名单可以给我一份吗?”

“你要这个做什么?”胡镇长不明就里。

“那名女性凶手极有可能是一起强奸案的受害者。”柏皓霖一字一句地说,“她住在西三支,同时又对九年前渠里挖沙石一事了如指掌,这样的人应该不多吧?”

听了柏皓霖的话,胡镇长的身子颤了颤,同时眉毛微微上扬,这些都说明他想到了什么,但他嘴上却说:“这个——,我平时只负责镇里的事务,对这些不太了解,要不我帮你找文警官来问问吧。”

胡镇长一定知道凶手是谁了,为什么他不直接告诉我?柏皓霖看出胡镇长有所隐瞒,他正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柏皓霖迟疑要不要现在接听,可就这两秒钟时间,胡镇长已经键步如飞地离开了治安管理处,待确定柏皓霖没有追上来,胡镇长拿出手机,拔打了文警官的电话:

“老文,我知道凶手是谁了,这下麻烦大了!”

误判5

同时,治安管理处。

柏皓霖刚拿出手机就看到胡镇长已经没影儿了,他也来不及叫住他,只得接起电话:“喂,哪位?”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但能听到远处警车的鸣笛声。

“请问是哪位?”柏皓霖又问,他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云昭吗?是云昭吗?”

“嘟、嘟、嘟。”回应柏皓霖的却是急促的嘟音,他急忙打过去,但是已经没有人接听了。

究竟怎么回事?柏皓霖已无从判断是易云昭打来的,还是谁打错了电话,现在柏皓霖已经无暇顾及,当务之急是尽快捉住奎镇的凶手,他拔通了朱警长的手机:“朱警长吗?我是柏皓霖,那名女性凶手极有可能是一起强奸案的受害者,文警官在吗?我们需要奎镇过去十年强奸案受害者的名单。”

“文警官?他刚刚还在的。”朱警长四下张望着,没有发现文警官的身影,“你找他做什么?”

“凶手很有可能曾经被人强奸、虐待过,我想看看档案。”柏皓霖来不及详细解释了。

“我一会儿看到他让他找你,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凶手身上有16个伤痕,分别由小刀、烟头和剪刀造成的。”

“还有吗?”

“目前所得到的信息有限,我马上去医院,看能不能再问出什么。”

“好吧,我们兵分两路。”朱警长同意了。

柏皓霖抵达奎镇医院时,已是晚上八点了,朱警长安排守在门边的两名警员正在聊天,他们见柏皓霖来了,觉得奇怪:

“小柏,你怎么来了?”

“有点事想跟她确认一下,她醒了吗?”柏皓霖问。

“不清楚,我们一直在外面,你进去看看吧。”一名警察替柏皓霖让开了一条道。

“谢啦。”柏皓霖推门进入病房。

和离开时一样,病房里没有开灯,可能是窗户没有关,屋外的风毫不客气地吹进病房中,搜刮着房间里的一切,布帘也随风起舞,原本不大的病房更显得格外拥挤。

柏皓霖打开灯,揎开布帘,但当他看到屋中的情形时,惊骇在原地,凉被不知何时被吹在地上,而女孩身子扭曲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面容痛苦,她左手死死抓着床单,右手捂着心脏,以至于用力太猛,衣服上已满是褶皱。

“叫医生!快叫医生!”柏皓霖来不及细想发生什么事,他虽然知道女孩很可能已经死亡多时,但不愿放弃最后的一线希望。

误判6

听到柏皓霖的声音,两名警员也冲了进来,当他们看到里面的情形时,怔得说不出话来:“怎、怎么会这样?!”

医生很快赶来,但在拭了拭女孩的脉博,看了看她的瞳孔,又看了看她身上的尸斑后,向他们摇头道:“死亡至少三个小时以上。”

“什么?!我们一直守在病房门口,没有任何人进来啊!”一名警员惊呼道。

“死因能看出来吗?”柏皓霖问。

“应该是死于心脏病。”医生回答,“但要做了尸检才能确定。”

“那有可能是自然死亡吧?”守在门名的警员问道。

“不排除吧。”

医生让护工将死者的尸体运走,两名警察开始给朱警长他们打电话,柏皓霖则到医院外围,他想看看有没有可能是有人通过窗户爬进来杀害了死者。

奎镇的医院只有两层楼高,墙边还有排水管、暖气管之类的管道,若真有人想爬到二楼,也并非难事。

柏皓霖走到女孩病房的下面,看了看旁边的管道,只见上面锈迹斑斑,他试着摇了摇,“哗啦啦”地一声,依附在管道上的铁锈顿时掉了一地,而柏皓霖手上也沾满了土黄色的锈迹,可是地上却只有刚刚抖落的为数不多的铁锈。

如果凶手是从窗户爬进来的,不可能地上没有铁锈,也不可能窗沿边没有任何痕迹。柏皓霖清楚地记得他离开的时候窗户还关得好好的,是女孩觉得房里太闷才开的窗还是凶手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将窗户打开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警员们一直守在门口,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出过,凶手又不可能从窗户进入,难道真是心脏病发?

一刻钟后,朱警长和徐警长等人到了医院,却唯独没有看到文警官和胡镇长。

“发生了什么事?!”当听到说重要证人突然死亡,一向冷静的朱警长此刻也没办法淡定了。

两名警员紧张地将大致情形说了一遍,又补充道:“我们两个一直守在病房门口,就连吃晚饭和上厕所都是轮流去的,这期间根本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医生说极有可能是心脏病发。”

朱警长没有说话,径自走进病房,当看到打开的窗户时,他问:“窗户怎么回事?”

“可能是她觉得屋里闷,自己打开的吧。”一名警员回答。

前段时间奎镇连降大雨,天放晴后,温度开始回暖,今天确实有些闷热。

“尸检结果何时能出来?”朱警长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徒劳,他只知道女孩的死给原本看似明朗的案子带来了无止尽的阴霆。

“朱警长,胡镇长和文警官都不在,能不能让小田找一下奎镇这十年前强奸案的档案?”柏皓霖返回女孩房间,正好看到朱警长愁眉紧锁,他虽不知道为什么胡镇长要隐瞒自己知道的事实,但他清楚,这或许就是案件的关键!

误判7

“你为什么觉得受害者也曾是强奸案的受害者?”朱警长有些不相信,反问,“照常理,她不是更应该知道女性被人伤害时的痛苦吗?为什么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举动?”

“被虐者有时候也会变成施虐者,肯定是两年前有什么事刺激到她,最有可能是情感上的刺激。”柏皓霖感觉到胡镇长和文警官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也感觉到他们没有将情况向朱警长他们说明,很有可能是因为此人与他们关系非浅,现在柏皓霖还不想将这情况告诉朱警长他们,他更想知道胡镇长和文警官为什么这么做?这期间是否还有什么隐情?

朱警长对柏皓霖的说法不是很认可,但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拔打了奎镇实习警员小田的手机。

半小时后,小田和柏皓霖回到治安管理处,此时他们没有发现,一辆小车正悄悄离开。

趁着小田去找档案的空当,柏皓霖打开邮箱,此时秦思烨发给他的邮件已全部收到了,足有七封之多,不等柏皓霖阅读,小田就已将一个5厘米厚的文件夹放在柏皓霖面前:

“找到了,就这些。”

“谢谢。”柏皓霖关闭邮箱的页面,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件夹,里面的档案文件只有十一个,柏皓霖从年龄、家庭排除了其中的七个,余下的四个,他打电话告诉了朱警长,请他们协助一一排查,当柏皓霖将最后一名疑犯的家庭地址报给了朱警长后,他注意到档案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小的序号:12。

柏皓霖急忙回头翻看着其他档案的序号,发现里面独独少了第九号档案。

文警官已经取走了吗?他们为什么要保护凶手?柏皓霖想不明白,可是回想起他们到奎镇后,胡镇长和文警司一直挺配合的,除了他们非常排斥继续捞尸外,没有其他可疑之处,而且在这短短几天的相处中,柏皓霖觉得他们都不是会作奸犯科之辈,那么凶手一定是与他们关系很亲密的人,亲密到足以让他们舍弃一切保护她了?!不过从胡镇长的表现来看,此人一定与他没有直接的关系。

想到这,柏皓霖问小田:“小田,文警官有姐姐或是妹妹吗?”

“没有啊。”小田一脸狐疑地看着柏皓霖。

“那——,”柏皓霖思考着应该如何描述,“有没有谁跟文警官和胡镇长关系都特别好的人呢?”如果文警官没有姐妹,会不会是他和胡镇长共同的朋友有?

“海哥啊,他们三个的关系最好了,经常在一起喝酒。”小田回答,“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是环境监督处的海哥吗?”柏皓霖与他见过一面,确认道。

“嗯。”小田点头。

“那海哥有没有姐妹呢?”

“有一个妹妹,在医院做护士。”小田如实回答。

“在医院做护士?!”柏皓霖“腾”地站起身。

“是啊。”小田吓了一跳。

“她是不是住在西三支?独自养了一个孩子?”柏皓霖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了。

“是啊,你认识她吗?”

柏皓霖回想起发现幸存的女孩时的情形,屏住呼吸,问:

“她的孩子,是不是姓杨?”现在看来,那个突然出现在田边的少年极有可能是凶手之一,他虽然将女孩藏在山林中,但也极不放心,对那边有何风吹草动更是紧张之极,所以那天一听到有异样,他马上跑出来看情况!

“嗯。”小田的头点得像鸡啄米。

柏皓霖回想起自己离开病房时,正好有一个护士进来,难道她就是真凶!!

是的,除此以外别无可能——当时她戴着面罩,就是怕女孩认出她来!在她不知用什么方法引起女孩的心脏病发后,又故意将窗户打开,作出凶手是从外面进入的模样,以此混淆警方的视线!两名守在外面的警员说过在他们离开后没有任何人进出,但他们都没想到,那时候女孩就已经被杀害了!!另外,因为她是护士,从魏荫渠中捞出尸体后,她在医院中忙得脱不开身,所以才让她的儿子将女孩处置掉!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凶手确是杨家母子无疑!!

虽然已经获知了真凶的身份,可有一点柏皓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算凶手是好朋友的妹妹,最正常的反应不是应该劝她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吗?况且这么大的案子,是一个小镇长和一个小小的治安官可以掩盖的吗?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为什么胡镇长和文警官在知道凶手犯下了那么多令人发指的罪行,反而还要拿走她当年的档案,妄图可以掩盖这件事呢?!

究竟是什么原因驱使他们铤而走险?

回想起到奎镇后发现的种种,柏皓霖觉得在这个看似详和宁静的小镇中一定还隐藏着更大、更黑暗的秘密!!

执着1

连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停了,太阳却又霸占着天空不肯走,tmx市的温度在一日之间升温了好几度,人们忙不迭地开始宽衣,喜爱漂亮的女孩子们早早地把夏天的裙衫穿上,使整个城市提前领略到夏日风情。

易云昭找到一家老式的小旅馆,之所以选择这家,是因为它位于tmx市学府的大学城旁边,来自世界各地的莘莘学子好不容易考进这所世界一流学府,除了学业外,恋爱也不会落于人后,大学城旁边的小旅馆也成了情侣们喜欢光顾的地方之一,所以它的人员流动大,而这家小旅馆的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眼睛从来不喜欢盯着客人,所以对于易云昭这样的潜逃人员,这里无疑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易云昭要了二楼的邻近马路的房间,先付了一周的租金,他换上一身休闲t恤和牛仔裤,到大学城外面的二手电子商品店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张预付的电话卡备用,然后他找到了一家有wifi的咖啡厅,坐在咖啡厅外面的露天座上,打开电脑,输入了警署的专用ip地址。

这是警署内部人员才知道的网址,在上面,易云昭可以浏览到四大警署的内部公告,里面还有警员论坛,不少警员在遇到疑难案件时,会在上面发贴求助,浏览这些都不需要用他的警员id登陆,亦不会暴露他的行踪。

易云昭注意到主页上放着他的内部通缉令,他点开看了看,发现里面只讲了他违规遭内务部调查时畏罪潜逃,并未说明他是某起案件的嫌疑人,看来大选之日临近,总警监不愿意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所以才会如此低调行事,殊不知却帮了易云昭大忙。

原本想看看吴添被杀案的进展,可是公告上对此却只字未提,易云昭有些泄气,他正想关闭网页,但想了想,又将鼠标移至警员论坛,第一页的一个标题是“密室杀人,求助”贴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发贴人是青龙警署刑侦一处的邓警长,贴子的内容也很简单:“最近遇到一起密室杀人案,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死者身上,一把在保洁室,而保洁室的钥匙只有保洁工人才有,且近日都无人遗失或借出过钥匙,很想知道凶手是如何做到密室杀人。”贴子下方只有廖廖数人回贴,且都没有实际性的帮助。

这个贴子足以说明查吴添案的警员并不相信是藏匿在现场的易云昭就是凶手,否则他也不会发这样的贴子。想到还有人相信自己是清白,易云昭小小地激动了一把。激动归激动,易云昭也清楚在没有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和其他疑犯的情况下,自己依然是最大的嫌疑人,况且现在总警监面临大选,很难不会拿自己交差了事。

关闭了警署的网页,易云昭试图搜索“1368997815”,却一无所获。

吴添想告诉我什么?他就不能将凶手的名字直接写在地上吗?易云昭有些泄气,但过了一秒,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是啊,他为什么选择在电话机上输入一串让人费解的文字而不是直接将凶手的名字写在地上呢?是因为他觉得凶手很有可能会回来吗?!也就是说那时候他就知道凶手一定会将办公室做成密室了?!为什么?是因为他有钥匙?!可是邓警长说了,只有两把钥匙,难道……凶手会穿墙术?!

执着2

这似乎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可易云昭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如果凶手真的会穿墙术这样的超能力,还用得着冒那么大的风险买凶杀人吗?不管幕后真凶是谁,他指使吴添找郑正杀了赵署长,而吴添已经被警方盯上,这一定让幕后真凶觉得恐惧,在这种情况下,为免再次节外生枝,他绝对不可能再假手于人,而是选择亲自动手,如此一来,问题又回到了原位——他是如何让吴添的办公室变成一间密室的?

“咦?你不是……”一个细柔的声音从易云昭旁边响起,易云昭暗自一惊,转过头,只见一名穿着tmx学府大学部校服,长相柔美,极具古典气质的女孩站在他面前。

“你是——”易云昭觉得她也有些面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她的名字。

“你好,我是陆亚茗。”陆亚茗礼貌地微笑眘,“之前我们在警署见过面。”

“啊,你是柏医师女朋友的妹妹!”易云昭在警署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令姐的事,请节哀。”

上个月,陆亚茗的姐姐陆菀钰被罪犯绑架杀害,死在柏皓霖的怀里。

陆亚茗冲易云昭淡淡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难道是……?”她想到可能是易云昭正在执行什么任务,“啊,对不起,我突然向您打招呼,不会给您造成困扰吧?”

“没有没有,”易云昭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认识的人,“我在这里的事还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也知道,我不能多说的。”不过陆亚茗看上去很单纯,应该很容易蒙混过去。

陆亚茗见易云昭神神秘秘的,还以为他正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她点点头:“那我不打扰您了。”她说完正要离开,却又踌躇了,“那个……”

“怎么?”

“柏先生,他,怎么样?”即使只是想到他,陆亚茗都会觉得脸红。

陆亚茗从见到柏皓霖开始,就对他一见钟情,却爱在心头口难开,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柏皓霖突然和一直恨着她的陆菀钰开始交往,这让陆亚茗的心碎了一地。也许是老天开眼,竟然让陆菀钰死了,家里少了一个欺负她的人,又让柏皓霖恢复了自由身,陆亚茗自然很开心,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主动,毕竟姐姐刚死,自己就投怀送抱,显得太过轻浮,再加上姐姐作为家业的管理者,她的突然去世也意味着陆氏集团管理层的变动,陆亚茗虽然对继承家业没什么兴趣,可她现在是陆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也只能任由奶奶摆布,最近参加了好几场无聊的董事会,也让陆亚茗无暇联系柏皓霖。

“还好吧。”易云昭没有兴趣打听别人的感情,不过陆菀钰死后,柏皓霖似乎并没有太伤心,这让他觉得可能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外人看来的那么好。为了防止陆亚茗打电话找柏皓霖,他又补充道:“他最近忙得很,前两天又公出了,我打电话给他没接,应该很忙。”

“你们真是辛苦呢。”原本想打电话给柏皓霖的陆亚茗听了易云昭的话顿时打消了念头。

“没办法,谁让我们吃这碗饭呢。”易云昭苦笑着。

“我还有课,先走咯,如果,如果你看到柏先生,请……”说到这,陆亚茗觉得让易云昭带话不妥,又转口道:“算了,没什么,再见。”

“拜拜。”目送陆亚茗离开后,易云昭吁了口气,此地已不宜久留,他离开了咖啡厅。

执着3

回到小旅馆,易云昭将手机里拍的现场的照片导入电脑,一张一张仔细浏览,可就算眼睛看得酸胀,却依旧没有发现端倪。易云昭有些泄气,虽然知道负责此案的邓警长并没有觉得自己是杀人凶手,但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自己不利,而且也有很多事连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这样下去何时才能洗清不白之冤?

对了!易云昭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既然他们只发了我的内部通缉令,那招商局的人还不知道我是疑犯咯?也就是说我可以到招商局再打听打听!那天晚上,明显有第三人在场,也许……也许监控录像中拍到了什么!

虽然这么做非常冒险,可目前没有别的办法了。

招商局,保安处

易云昭不等安保人员发问,先亮出了警员证:“警察,是邓警长让我来拿案发当晚所有的监控录像的备份。”警方办案的流程他清楚得很,邓警长一定先在这里拿过监控录像了。

“不是已经给你们了嘛?”安保人员有些不满。

“想麻烦你们再提供一次,我需要案发当天和次日警察来时的全部监控资料。”易云昭表情严肃,不容对方反对。

“真是的。”安保人员嘀咕着,重新帮易云昭调取监控录像,刻盘。

身为通缉犯却正大光明地回到案发地,找到安保人员拿监控录像,真是创古今未有之事,此刻易云昭有些紧张,他的心“砰砰砰”跳得厉害,他站在门边,时不时地看看四周的动向,一有不对,他就会马上逃离。

幸而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易云昭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只要再等三分钟刻盘就结束了,他也微微松了口气,这时,他想到了什么,道:“你们快与城市规划局合并了吧?那现在是不是上班的人少了很多?”

“少了1/3吧。”安保人员轻叹了口气:“真是领导放个屁,底下的人就要跑断气,没事搞什么合并嘛,搞得我们以后还有没有饭碗都说不清楚了!”

“留下的名单还没有公布吗?”易云昭问。

“官方的没有,但是传出风声,不少人已经拿到免死金牌了。”

“吴添也是吧?”易云昭试探着问——吴添能帮真凶买凶杀人,那他一定是为了很大的利益,而对方肯定是给他许了诺的,官职和权力无疑是最好的收买品。

“是有这个风声。”安保人员道。

“他是不是跟某个大官关系很好啊?”易云昭装作不经意地笑问。

“应该吧?哎,在这种非常时期,只要是官位高的人,当然是都要巴结的了。”安保人员注意到刻盘已经结束了,他将光盘取出,交给易云昭:“这次可别再搞掉了哈。”

“嘿嘿,谢谢。”易云昭道谢,将光盘放在贴身处。

易云昭刚走到招商局的大门,就看到两人向自己走来,他没有在意,心里还在为拿到监控录像暗暗高兴,在他们擦肩而过后,其中一人突然停住了步伐。

“老邓,怎么了?”陈刚问道。

邓警长没在回答,转身向易云昭离开的方向跑去

执着4

易云昭本来还挺高兴的,不过他并没有心情愉悦而放松警惕,刚走出招商局的大门,他就感觉到身后有异样,回过头,只见刚刚与他擦肩而过的男子正快步向他奔来,易云昭顿时明白他就是查案的警员之一,而他一定是认出自己了!!

此时已经来不及多想,易云昭拔腿就跑,而邓警长见易云昭开始逃跑,更加快了步伐,嘴里还叫着:“你跑什么啊!!你跑什么啊!!”

你追我当然跑啦!!易云昭在心里回答,但丝毫不肯停下。

周围车水马龙,两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在闹市区追逐,在跑步比赛中,谁也赢不了谁,易云昭知道这样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对方一个呼叫,周围的警察都会到这里追捕自己,所以他索性跑进了一个小巷子里,想利用巷子的四通八达将对方甩掉。

易云昭犹如脱兔在巷子里穿梭,年纪稍大的邓警长则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眼看易云昭就要转弯,邓警长知道自己很可能追不上他了,他索性停了下来,大喊一声:

“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他的话音刚落,易云昭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巷尾,邓警长有些泄气,他左手撑着膝盖,右手拿出一根烟,气喘呼呼地说:“哎,这小屁孩子,呼呼,跑什么跑啊?呼呼,你不当嫌疑人,谁当嫌疑人?呼呼……”

邓警长话音刚落,易云昭怯怯地从巷尾伸出头,他见邓警长没有追来,而是在原地喘气,又估计两人的距离至少还有五十米,安心了些,大声道:

“你真的,你真的觉得我是,我是清白的?”他也气喘得不行。

邓警长见易云昭回来,顿时来了精神,他直起了身子,却没有靠近他,以免他又跑掉:“我相信你是清白的,呼呼,但是,对你不利的证据,太多了,呼呼,而且没有别的疑犯,所以署里才将你列为嫌疑人,但是,呼呼,你要相信,我们是不会让你受不白之冤的,呼呼。”

“你们现在查到了什么?”易云昭对邓警长有些好感,但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你是被陷害的。”邓警长看着易云昭,神色凝重地说。

“没了?”

“没了。如果你想洗刷冤屈就必须要和我们合作,呼……。”邓警长气喘匀了些:“你的嫌疑之所以最大,就是因为你逃走了!上面的人都认为你是畏罪潜逃。”

“我不跑,他们肯定会拿我交差,说不定还会杀人灭口。”易云昭冷笑道,自从经历了“那件事”,他很难再相信人,尤其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政客和高官。

“这事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不过我还是想帮你,你是当事人,案发时的情形能不能告诉我?只要有足够的证据,我能帮你从嫌疑人名单中剃除。”邓警长诚恳地说。

易云昭想了想,道:“好吧,那天晚上我是被吴添叫去的。”

“他叫你去做什么?”邓警长问。

“因为一起案子,我曾问过他,”易云昭还不打算将吴添就是买凶杀害赵署长的事告诉邓警长,“那天他给我打电话,表示愿意合作。”

“就是那个借公车的事?”邓警长更好奇了,根据白虎警署提供的资料,易云昭手上并没有接什么案子。

“算是吧。”易云昭继续道:“我刚走出电梯,就有人用手巾捂住我的鼻子,应该是用了氯仿,然后我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发现吴添已经中枪身亡,而我们身处密室中,对了,你们有没有查到为什么会是一间密室?”当时有没有第三人在场,连易云昭也说不准,但是从种种迹象表明,吴添是不可能单独完成这些事的,不管第三人是谁,他都隐藏得太好了!

执着5

“这也是把你列为嫌疑人的重要原因,吴添的办公室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他身上,另一把在保洁室,保洁室的钥匙只有保洁工人才有,所以——”邓警长据实以告。

“啧。”易云昭知道不解开密室之迷,就无法证明还有第三人在场,更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希望你能解惑——那个杀死吴添又陷害给你的人,他的动机是什么?你和吴添究竟威胁到了他什么?”邓警长问。

易云昭觉得邓警长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但他不确定应不应该把震惊全市的杀害警署署长一案告诉他,吴添已经因此而死,万一处理不当,邓警长的安全亦难以保证,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告诉邓警长时,一声大喝从他的身后传来:

“不许动!!”邓警长的搭档陈刚不知何时绕到了易云昭的后方,他用枪指着他。

易云昭顿时打了个激灵,他已经来不及细想,急忙往右方跑去,陈刚想开枪,邓警长急忙阻止了他:

“不要开枪!!”

陈刚被邓警长一喝,也懵了,迟疑了一秒,当他回过神来,易云昭已经跑没影儿了,陈刚又急又气:“老邓,你老糊涂了吧!刚刚明明就可以抓到他了!”

“都是自己人,有必要开枪么?”邓警长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从容地说:“万一你把他打死了,报告可有得写咯!”

“我只准备打他的脚。”

“你的枪法,指哪不打哪。”邓警长嗤之一鼻。

“我已经通过枪法考试了!”陈刚为自己的枪法申辩。

惊魂未定的易云昭七拐八拐地跑出小巷子,见邓警长他们没有追来,他又绕了很大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方才回来他的藏身之处。

关上门后,易云昭将自己甩在宽大的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让自己慢慢恢复平静。

刚刚和邓警长的对话,虽然并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易云昭觉得颇有些欣慰——毕竟还有人相信他是清白的,而且愿意还他清白,只是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连易云昭自己都没有什么线索。

休息了一会儿,易云昭又打起精神,他从贴身处拿出光盘,放进笔记本电脑的光驱里,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招商局一共有三处监控器,有两个放在电梯里,另一个放在大厅正门。晚上七点以后,安全通道的门就会被安保人员锁住,就算要去停车场,也必须乘坐电梯,也就是说,晚上七点以后,只要进出招商局都会被监控器拍到,但易云昭重点看了七点至十一点的监控录像,都没有可疑人物进出。

既然对方预谋已久,会不会早就知道这点,所以提前进来了?易云昭这么想着,将时间扩大到下午四点,他盯着电脑屏幕,连晚饭都没吃,可惜那个时间段进出的人太多,况且还有可能会从安全通道到停车场,那里是盲区,很难查出什么。

“呼——”易云昭有些泄气地趴到桌上,因为长时间地盯着电脑,眼睛已经非常干涩酸胀,脑子也混混僵僵地。

可恶,那人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出来的?根本一点线索都没有!!易云昭重重地一拳捶在桌上,手上的痛楚令他的脑子清楚了一些,令他灵光一闪:等一下!撇开他进入的时间不说,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算他布置好一切,也不可能在招商局呆一晚上吧!!

执着6

易云昭腾然起身,将监控录像的时间调到晚上九点至凌晨六点,可是三处监控依旧没有任何人进出的痕迹,直到六点十五分,保洁工人从大门进入,准备打扫卫生。

“难道他一晚上都躲在招商局,等人多的时候,再偷偷离开?!”易云昭忍不住叫了起来。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是凶手,会不会在杀人后还留在案发地不远的地方长达几个小时?他沉得住气吗?!如果真是这样,如此过硬的心理素质,他会不会是职业杀手?!但吴添会和一个陌生人合作吗?会不会是幕后黑手派来假意协助他的?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吴添或是自己?而是如此大费周章?

无数的问题涌入易云昭的脑中,令他的头好像要爆炸一般。

也许可以将现有的证据告诉柏医师,也许他可以从对方的犯罪行为中侧写出什么!想到柏皓霖,易云昭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索性拿起外套,离开了旅馆。

在走了三条街,易云昭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他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一边投入硬币,拔打了柏皓霖的电话,响了一会儿,柏皓霖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在听到柏皓霖的声音后,易云昭突然哽住了,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就在他犹豫时,远处传来警车的鸣啼,易云昭更加慌了神,他不知道是不是来抓自己的。此时,柏皓霖可能是感觉到了什么,他又问:“云昭吗?是云昭吗?”

易云昭已经无暇回答柏皓霖的问题,他急忙挂了电话,缩着身子快步往回走。

警车应该只是经过,它呼啸着从易云昭身边经过,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看着闪烁的警灯消失在夜的尽头,易云昭微微松了口气,但他也没有了再打电话给柏皓霖的心思,索性在一家杂货店买了几天的口粮,又返回小旅馆。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随着天气的回升,空气中也充斥着春夏之交的闷热。

兴许是长久以来已经松驰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易云昭一整晚都在半梦半醒之间,屋外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惊醒,在确定不是来抓捕他的警察后,他才会躺下,就这样折腾了一晚,早上天刚亮,易云昭就睡不着了,他起身洗了把脸,让大脑放松下来,然后重新坐回电脑前。

如果凶手真的早早地就进入了招商局,杀了吴添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躲在招商局第二天才离开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为什么监控器上没有拍到他,更何况他第二天很有可能从监控器的盲区离开,但若真是如此,想要找到这人,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可是已如惊弓之鸟的幕后黑手还会将这么重要的事假手于人吗?正因为让吴添找人杀害赵署长,才会让警察找上门,幕后黑手一定对吴添的不谨慎大为恼火,在不得不除掉吴添明哲保身时,他还会另外找人,给自己留下后患么?

易云昭闭上眼睛,想像自己就是那个幕后黑手,觉得在已有前车之鉴的情况下还另外找人伤害吴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有可能的是自己动手!

执着7

若真是如此,想要查出此人的真实身份,就必须从吴添身上下手!

很明显,吴添既然听命于此人,定是此人的社会地位比他高得多,同时又能够给吴添提供对他更有利的帮助,否则没有人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买凶杀人,而且杀的还是一名警署署长!相信吴添为能够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骄傲不已,极有可能已经在妻子面前吹嘘过了,也就是说,他的妻子很有可能知道真凶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此人就是杀害丈夫的始作俑者!!

易云昭看到了曙光,他拿上外套和警徽离开了小旅馆。

根据吴添的资料,他家住在xw区西壁街的一个高级商业住宅小区。

xw区,西壁街36号,海悦小区

易云昭在向门口的安保人员亮出了警员证后,安保人员打电话到吴添家,在确认吴添的妻子在家后,方才让易云昭进入。

吴添家很大,跃式,足有两百平米,吴添和妻子住二楼,两个女儿住在一楼的两间房里,家里的家具、摆设很奢华,很难想像一个招商局商业信息调查处的小小处长竟然有如此经济实力。

“警官,案子有线索了吗?”吴太太为易云昭倒了一杯水。

“嗯,有些事想跟您核实一下。”易云昭道,“招商局和城市规划局合并,听说会有大范围的裁员,你先生是不是已经拿到进入城市规划局的名额了?”

“是啊。”吴太太暗觉奇怪,因为这个问题之前在青龙警署,一位姓邓的警长已经问过他了,但她还是又说了一遍,“刚传出要合并的消息时,他的心情也特别不好,不过过了一段时间,他就给我说事情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他还有没有说过什么?”易云昭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能够这么快拿到进入城市规划局的名额,吴处长一定非常受上面的重视。”

“是啊,他跟三位副局长关系都非常好呢。”在tmx市,正职都是政客,副职才是公务员。

“副局长?”易云昭打了个激灵。

“传出合并的消息时,老吴确实烦心了好一阵子,我们家就他一人挣钱,若是连他的工作也丢了,那……”吴太太说到这,想到未来的日子更难过,眼眶一红,泪水涌了出来,“他自己也着急得不得了,而且我听他提过,其中一位副局长早就拿到了进入新部门的名额,他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而老吴跟他关系一直不错,所以才会这么早定下来。”

“是谁?!”易云昭急忙问道。

“这个——”吴太太想了想,“那段时间我正和他闹别扭,只是听他这么说过,但是具体是谁,我就不太清楚了。”

易云昭无比地失望,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事情闹别扭呢?”

吴太太更觉得奇怪了,当时她也对邓警长说过这事,而自己面前这名警官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有些警觉:“我之前给你们说过的呀?”

“哦,邓警长这两天出差了,我临时接到这项工作,还有很多资料没来得及交接,所以……”易云昭不好意思地笑笑,“麻烦您再说一次。”

执着8

听到易云昭提到邓警长的名字,吴太太的疑虑打消了不少,她将自己发现吴添秘密手机的事告诉给了易云昭,易云昭一听,顿时觉得有戏,他在纸上写下:“1368997815”,给吴太太看:“您对这个有印象吗?”

吴太太摇摇头:“没有。”

虽然并没有从吴太太问到那人的名字,不过也总算将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三人了!

向吴太太道谢后,易云昭离开了他们家。

根据吴太太的叙述,易云昭已经将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了:

因为招商局和城市规划局合并,吴添面临着失业,而他早就过惯了奢华的生活,若是他失业了,以后的生活都没了着落,这是吴添不能忍受的,所以他找到了那位副局长,请他帮忙。而此人早就已经打通关系,不仅拿到了进入新部门的门票,还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他将决定吴添能不能继续保留他的职位,更决定着吴添家的未来!所以此人的任何要求,哪怕是伤天害理的要求,吴添都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

当然,那人肯定不是马上就将杀警署署长这么大的事交给吴添,他们早就狼狈为奸,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否则以吴添的薪水,怎么可能负担起如此高端的生活?只是这些事并没有人发觉,两人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在决定买凶杀害赵署长时,吴添买了一部预付款的手机与此人联系,这就是吴太太发现的那部秘密手机,而她说过,接电话是一个男人,他们联系了两周后就再也没有了来往,可见,跟吴添联系的神秘人极可能就是郑正!

虽然并没有得到幕后真凶的名字,但易云昭已经无比确定,此人定是招商局三名局长中的一人!

易云昭找到一家网吧,打开招商局的主页,点击进入“人事任免”,找到三名副局长的资料:

程凯,62岁;李鹰,58岁;柯东南,54岁。

幕后真凶就是他们中的一个!!其实只要等到招商局与城市规划局合并,他们中谁留在了城市规划局,此人就一定是凶手,可是合并在两个月后,易云昭不愿等到那时候,更何况单凭吴太太的一面之词,是无法洗刷他背负的“杀人”罪名的!

易云昭将三人的长相熟记于心,离开了网吧。回到旅馆,易云昭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将监控录像调了出来。

根据之前的推理,杀害吴添的就是幕后真凶本人,而他在杀害吴添后并没有离开招商局,现在嫌疑人缩小到三人就好办多了,谁没有离开时的监控录像,谁就是凶手!

招商局是下午六点下班,易云昭将监控录像调到案发当天下午四点。

四点半左右,二号电梯的监控录像显示程凯乘电梯到了负一楼的停车场;五点一刻,柯东南也乘一号电梯到负一楼停车场。而后两人都没有回来过,直到晚上九点,三台监控录像中都没有副局长李鹰的身影!

为了以防万一,易云昭又看了一遍监控录像,在确定李鹰确确实实没有离开招商局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看来就是此人没错了!

对李鹰这人易云昭并不陌生,在他刚调到白虎警署,接到的第一起案子就与李鹰的儿子李望龙有关,当时李望龙是震惊整个tmx市的“警察杀童”案的目击证人,可是在易云昭的调查取证中,发现事情的真相全部都被掩盖了!其实真正杀害了十余名儿童的不是一名叫何文泽的警察,正是李望龙!只是当时有人将现场重新布置,将抓李望龙的何文泽杀死并污陷他是凶手!而那人无疑就是受了李鹰的指使!!

由此可见,李鹰作为招商局的副局长,背后却有着一股令人难以想像的黑暗势力,如此一来,他指使吴添杀害赵署长自然不是天方夜谭!

“咚!”易云昭一记重拳打在桌上:“总算找到你了!!”

虽然已经知道了招商局副局长李鹰才是真正的凶手,可是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与吴添的死有关,看来要沉冤召雪,还需要更有力的证据,而获得这些证据中最大的阻碍是李鹰如何能够在密室中杀人然后逃脱的?这个迷题若是解不开,易云昭将无法恢复清白!!

事情虽已有了眉目,可易云昭的心情却丝毫好不起来,他知道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若是想找到确实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必须依靠可以信赖的人,他想了想,拿出手机,发出一条信息:“我查到幕后黑手了!

掩盖

就在柏皓霖已经将案件经过猜到了七八分时,胡镇长和文警官已经到了海哥家里:

“……,一旦深究下去,那件事一定会败露,你还是快走吧!”

“老文已经把你妹妹的档案藏起来了,他们要查到她头上还需要时间,趁着这几天雨停了,你带着你老婆孩子坐船到下游,找个地方隐姓瞒名,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胡镇长也劝道。

“那你们呢?”海哥眉头紧皱,“你们怎么办?”

“放心,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你走了,我再把你妹妹的文件拿出来,就说是文件归错了档。哎,你妹妹和侄子是保不住了,倒是你——,已经相安无事过了九年,我们不能看着你因为那些人渣而坐牢!”

“是啊!有什么事我和老文还能顶着。”

海哥仰天长叹一口气,道:“九年了,该来的还是会来。老胡、老文,我也不想再担惊受怕地活下去了,我会带着我妹妹和侄子去自首。当年你们已经帮了我够多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们。”

“你!!唉,阿海,你让我们说你什么好?”文警官气急了。

“阿海,我们一直敬你是条汉子,当年的事有你一份,也有我和小文一份,就算为了我们,为了我们!!你走吧!!”胡镇长苦口婆心地劝道。

“九年前我就应该给他们一家十七口抵命,现在,我想先走一步。”海哥摇头道,“老胡、老文,我犯下的罪,我一人承担,你们不要再搅和进来了。”

“这怎么能是搅和呢?你……”海哥的话让文警官已经词穷了。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海哥,开门,是我,小田。”是小田的声音。

“小田?!他怎么会来?”胡镇长望向文警官。

文警官摇摇头,表示他也想不通。海哥深深地看了胡镇长和文警官一眼,整了整一下身上穿的衣物,然后大踏步地上前,仿佛此时他并不是为抓他的警察开门,而是上台领取劳动模范奖章。

门开了,除了小田外,门口还站着柏皓霖:

“海哥,你好,上次见过面的。”柏皓霖主动打招呼。

“小柏,你怎么来了?”胡镇长惊诧不已,同时看了文警官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不是已经把海哥妹子的档案藏起来了吗?他怎么会知道?

“关于魏荫渠捞尸的事,我想请教海哥,但又不知道你的电话和地址,就让小田带我来了。”柏皓霖不疾不除地回答,脸上还带着礼貌的笑容,这更令胡镇长和文警官摸不着头脑了。

“小田,你去朱警长他们那里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吧。”文警官不知道柏皓霖为何而来,但也明显感觉到他已经接近了真相,他只好支开小田。

待小田离开后,海哥请柏皓霖坐下,给他倒了杯水:“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嗯,案子有几个疑点,还希望海哥能为我解惑。”柏皓霖将水杯捧在手里——接受对方递来的东西,可以让人觉得比较友好,降低对方的敌意和戒备。

“你说。”海哥点头,却不知胡镇长和文警官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在这之前我想说一下我一些不成熟的看法,如果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三位指证。”柏皓霖不动声色地就将谈话的对象变成了在场的三人,不等胡镇长和文警官有所反应,他抛出一个炸弹:“在奎镇连续强奸、杀害六名女性的凶手是海哥你的妹妹和侄子,这事你刚刚已经知道了吧?”

胡镇长和文警官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这事瞒不了多久,却没想到柏皓霖这么快就能查到。

海哥点点头。

掩盖2

“这起案件,说真的,我也没有想到,凶手曾经也是受害者,一名受害者变成加害者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刺激,两年前你妹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柏皓霖先表达自己对凶手的同情,以此降低他们对自己的抵触心理。

“三年前,她的丈夫去世了,这件事本来就对她打击很大,再加上两年半前,阿伟在学校和人打架,被开除了,那段时间她压力很大,开始自残,都怪我,没有及时开导她,才会……。”海哥埋下头,自责不已。

这是她精神崩溃,进而导致杀人的诱因,她将那些受害者都当成是自己,厌恶、痛恨但又抱有同情——所以她才会给她们包扎。

“一切都说得通了,只有一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柏皓霖停了停,看了胡镇长和文警官一眼,“在来这里的路上,我问过小田,小田说令妹的先夫是开家庭旅馆的,而令妹是护士,她是如何知道魏荫渠里沙石坑的准确位置的?我不相信五次都是巧合。”他先将海哥堵在了死胡同。

听到这,胡镇长和文警官倒吸了一口凉气,文警官忍不住去拉海哥,示意他别回答。

看到文警官这个防御性极强的动作,柏皓霖知道就算海哥开口,胡镇长和文警官也一定会阻止他,所以不等海哥回答,他又接着说:

“我想,应该和九年前的事有关吧?”之前在环境监督处,其他人都能清楚地记得开采沙石的确切时期,海哥却刻意说错,证明他想掩盖与之有关的事,而现在看来,他妹妹犯下的连环强奸杀人案与之有着莫大的联系,但至于是怎样的联系,柏皓霖不得而知,所以他故意说出“九年前”这个关键词,抛砖引玉,让海哥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事实,进而告诉他真相。

海哥沉沉地叹了口气,道:“不错,因为当时他们家有魏荫渠沙石坑具体位置的地图。”

柏皓霖暗自有些吃惊,他原以为是他们无意中从谁那里听到过,没想到他们竟然连地图都有,但他不露声色,作为一副自己早已了然的表情:“我没记错的话,沙石坑是上游修化工厂留下的,所以——,沙石坑位置的地图恐怕不是随便哪个人就可以拿到的吧?”柏皓霖使用反问句,诱使海哥继续说下去。

虽然刚刚已经向胡镇长和文警官表态自己愿意承担九年前所犯下的一切后果,但要亲口说出犯下的罪行,此时海哥的心情还格外复杂,他右手微微握拳,目光也盯着桌面,但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晚血腥的场面,他深吸口气,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和杨鹏从张金旺家拿到的。”

听到张金旺的名字,柏皓霖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正当他回忆的时候,文警官有些沉不住气了:

“狗旺是罪有应得!!”

柏皓霖顿时想起这个极为个性的污名属于奎镇的前任镇长,同时他还回想起在环境监督处,其他监督员们提到这个名字也是恨得咬牙切齿,针对他的谈话虽然不多,但柏皓霖也大致知道此人是前任镇长,九年前他以拉动奎镇经济为名,准备在魏荫渠上游修建化工厂,强占了十几户人家的地,害得他们家破人亡,镇里对他的怨恨极大,但不知为何,他们全家十七口在一夜之间全部神秘消失了,镇里的人对他们家恨之入骨,巴不得他们滚蛋,自然也没有人深究,现在看来,难道是——

柏皓霖无法想像眼前这名看起来一身正气的汉子当年会犯下如此罪行,此时他的心中只有震惊,却没有丝毫对罪犯的厌恶,或者海哥的做法也只有柏皓霖才能体会和理解。

“你知道我妹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想到自己的妹妹,泪水充溢着海哥的眼眶,“她就是被狗旺三兄弟强奸的!!”

“!!!”柏皓霖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同情?他不需要;惋惜?已经太迟了。

“我和杨鹏策划了一个多月,我们都知道,我妹妹不是第一个被他们糟蹋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狗旺三兄弟,占着山高皇帝远,在镇上为非作歹,在这里,法律只是他们的玩物!!也曾有人想到市里告他们,但市里不仅没有接收,相反狗旺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将告状的人双腿打断!镇里的人都知道,修化工厂不是狗旺一个人的意思,而是他们在市里的保护伞要在奎镇疯狂敛财!!狗旺他们一家只是走狗而已!!但只要他们活着一天,不知道镇上会有多少人受害!!他们倒是可以利用化工厂飞黄腾达,然后离开奎镇,只留下我们子子孙孙在这里受苦!!所以我们决定,决定为奎镇袪除这个毒瘤!!”性格一向沉稳的海哥情绪变得激动,声音也高亢起来,“那天是大年夜,家家户户都聚在一起,也只有那天,才能杀尽!!”海哥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夜晚,话语中也满是浓呛的血腥味。

掩盖3

张金旺在镇上势力极大,若是留下后患,不仅仅是海哥和杨鹏,连他们的家人、亲朋都会受到连累,所以他们才下定决心,绝户!!

柏皓霖全都明白了,在杀了张金旺全家十七口后,他们才会拿到魏荫渠沙石坑的分布地图,从而抛尸——这也是为什么海哥会从事打捞工作,这也是为什么胡镇长和文警官对继续打捞如此抵制的原因,等等!!那胡镇长和文警官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对九年前张家灭门案是清楚的,那他们也是帮凶?!

“后面我来说吧。”胡镇长见大势已去,索性也豁出去了:“阿海和小杨在杀光他们一家后,向治安管理处自首了。我和小文赶过去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现场的情况确实挺惨,但我们对他们一家没有丝毫地同情。”当年胡镇长是镇里的治安官,文警官是他的副手。

“我还在狗旺的尸体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我想任何一个奎镇人都会这么做!”对此,文警官没有丝毫地愧疚。

“和小文商量后,我们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不接受他们的自首。”胡镇长道,“本来我们是想将尸体埋在山林里的,但是变数太多,指不定哪天就有人进山,或是发生泥石流什么的,我们想要他们一家永远地消失。正好杨鹏在他们家找到了魏荫渠沙石坑的分布图,想必是狗旺他们找人算过在哪个地方开采最省力气。”

杀手准则第五条:没有尸体,没有谋杀,一切恍然如梦。柏皓霖在心里道。

对于他们的行为,已经无法用“对”或“错”这样简单的词汇去评价,柏皓霖也清楚,在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评判他们的就是他自己。

“说出来我心里也轻松多了,我会让我妹妹和侄子跟我一起去自首,但是胡镇长和文警官,他们都是好人,请你不要把刚才的话告诉别人!”海哥恳切地望着柏皓霖。

“我们既然来了,就是不想让你一个人背负,当年我们做决定的时候都想到了会有今天,你也不必替我们求情了。”胡镇长正色道。

“我和老胡都是在治安管理处呆过的人,会不知道后果么?但我们一点都不后悔!”文警官也义正辞严。

听了他们的话,柏皓霖的心里像是涌入了一股暖流,多么奇怪啊!他的面前明明坐着一个杀了十七人的罪犯,以及两名知法犯法的镇长和警察,他竟然没有一丝丝地嫌恶,有的只是欣慰?!是因为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吗?还是因为如果他终有要面对一切的那一天,也希望会有人能够像胡镇长和文警官一样,能够理解游走于法律之外的正义?

“如果,如果不是这里的罪恶已经到了对人性都可以不顾的程度,我想没有人会这么做。”柏皓霖将掩埋在心底许久的话道出,“当在光明下找不到平等时,就只能在黑暗中寻找公理!”

“你的意思是……”海哥惊诧地看着柏皓霖。

“我在这里只是想了解令妹和令侄犯下的连环杀人案,其余的,我一概不知。”柏皓霖道:“更何况,没有尸体就没有谋杀,更不会在没有报案人的情况下立案了。当然,令妹之所以得知沙石坑的位置,只是因为她住在西三支,曾经看到沙石船在那里采过沙石,如此而已。”

不只是海哥,胡镇长和文警官对柏皓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也诧异不已,他们万万没想到柏皓霖竟然理解了他们的行为,而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的是,柏皓霖自己就握有黑暗的天平。

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次日一大早,海哥带着他的妹妹和侄子向警方自首,下午,奎镇通往外界的道路也恢复了通车,朱警长一行人压着两名罪犯返回tmx市。

柏皓霖坐在车里,看到身后的胡镇长、文警官和海哥的身影逐渐变小,轻轻吐了口气。

奎镇的案子总算结束了,但是还有更大的案件在tmx市等着他。

柏皓霖拿出手机,将今天早上才收到的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我查到幕后黑手了。”

虽然短信后面没有落款,但柏皓霖知道这一定是易云昭发来的,这个幕后黑手会不会就是当年杀害父亲的罪犯呢?

怀着紧张和不安心情的同时,柏皓霖深信父亲当年被杀的真相也一定会水落石出!!

沉冤1

杨氏母子被押回tmx市已是傍晚时分,听到奎镇连环强奸杀人案告破,警署的高层无不欣喜,白虎警署的刘警督更是迫不及待地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将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在新闻发布会上,朱警长和徐警长也受到了嘉奖,只有柏皓霖没有参加。

在回到tmx市,柏皓霖已经没有心思回警署写冗长的报告,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回拔了给他发信息的电话,听到听筒里的“嘟”音,他的心情更是起伏不定。

“喂?”当易云昭的声音从听筒那边响起时,柏皓霖松了口气:

“你可算联系我了。”

“你知道了吧?”易云昭问。

“知道了,但我不信。究竟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易云昭才说:“我在朱雀区的南星广场等你。”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柏皓霖抵达南星广场,可是环顾左右,却没有见到易云昭的身影,他正纳闷,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我,不要挂,向西方走50米,有一个雕像,雕像下面的口袋里有给你的东西。”

柏皓霖依言走到雕像下,找到了易云昭所说的口袋,发现里面有一盘录像带和一个记事本,不等柏皓霖说话,易云昭的声音从电话里响起:“我已经查到真凶了,我所知道的东西全部都写在记事本里,录像带是佐证,但并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要拜托你。”

“我知道了。”柏皓霖盯着里面的记事本,知道当年谋害父亲的凶手的名字就在这个记事本里,呼吸不自觉地紧促了起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先藏起来,等到案子水落石出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好,我等你。”

易云昭挂断电话,转身离开,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解开神秘数字和密室杀人的迷团,那在他看来,此人定是柏皓霖无疑!

柏皓霖回到警署,刚到四楼,就看到秦思烨迎面向他走来,不等走近他,她就迫不及待地问:

“他联系你了吗?”

“没,你这边呢?”柏皓霖不是不信任秦思烨,只是觉得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没呢,我托青龙警署的一个朋友打听了,负责这起案子的邓警长似乎并不相信云昭杀人,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哎,他也不联系我们,也许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呢!分明不把我们当朋友嘛!”秦思烨忧心忡忡地说。

“以云昭的性格,他肯定在暗中查探,等他觉得适当的时候,自然会联系的。”柏皓霖安慰道。

“哎,但愿吧!”

回到办公室,柏皓霖锁上门,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记事本,他迫不及待翻到最后一页,想看看真凶的名字,当“李鹰”两个字映入眼帘时,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直直地盯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最回放着当年发现父亲尸体的那一刻,不自觉地,他的拳头已经握得不能再紧了,突然,一阵冗长的铃声打断了他的回想,柏皓霖只得掩藏愤怒和仇憎,接起起来:

“你好,心理咨询处。”

“小柏,我是老朱,”电话里传来了朱警长的声音,“晚上司马警监宴请奎镇案的办案人员,就在……”

不等朱警长的话说完,柏皓霖打断了他:“抱歉,朱警长,我这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就不来了。”

“活儿比命长,再怎么忙吃顿饭的时间是有的吧!”

“抱歉,我真的不去了。”

“哎……”朱警长本来还想说什么,但听到柏皓霖的态度如此决绝,只得作罢:“那好吧。”

沉冤2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长长地吸了口气,他将记事本翻到前面,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易云昭的记事本。虽然易云昭仅仅是用最平淡的语言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将案件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并没有加上他本人的任何感想,但在柏皓霖看来却是惊心动魄,有数次,他都不禁在想:如果换了其他人,还会如此镇定,还会如此保持头脑的清醒,还能被警署通缉之余查获真凶吗?!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柏皓霖合上笔记本,现在他已经对整件事的经过清楚得就像自己亲历一样,除了易云昭知晓的外,他还知道,李鹰之所以让吴添找郑正杀害赵署长就是因为他碰到了不应该触碰的高压线,不,应该说李鹰并不知道其实是柏皓霖借用了赵署长的id查了当年父亲被害一案的资料!

父亲,你当年究竟发现了什么?竟让此人不惜杀害警署署长来掩盖你被害的真相?!柏皓霖在心里问着,却又想不出答案。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替易云昭沉冤,而根据易云昭的叙述,案件最大的难点在于案发时,他和吴添被关在一间密室中,吴添虽然在电话上留下了“1368997815”的数字,可是却无法知晓他的用意。

负责此案的青龙警署那边有没有线索呢?柏皓霖带着这个疑问在警署的内部系统中查到了邓警长的电话,拔通电话不足三秒,邓警长就接了起来:

“喂?”

“你好,邓警长,我是白虎警署心理咨询处的柏皓霖。”

“哦,你好。”邓警长奇怪为什么心理咨询处的人会打电话给他。

“我刚公出回来,听说我们署的易云昭被内部通缉了,请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现在是一起谋杀案的重要嫌疑人。”邓警长轻描淡写地说。

“据我所知,易云昭不是会杀人的人,邓警长,您看明天什么时候我来找你,你比较方便呢?”柏皓霖没有给邓警长拒绝的机会,虽然秦思烨说她打听到邓警长似乎并不相信是易云昭杀人,但他还是想亲自证实。

“呃——,明天上午吧,十点左右,我在青龙警署刑侦一处。”邓警长迟疑了一下,答应了。

“好的,谢谢您。”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长长地吁了口气,现在易云昭肯定已经藏起来了,警方要找到他并非易事,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找出对他有利的证据,想到这,柏皓霖拿出那盘录像带,根据易云昭的记录,他是根据排除法确定李鹰就是杀害吴添的人,为了以防万一,柏皓霖想再亲自确认。

次日,青龙警署

柏皓霖依照和邓警长的约定在九点五十分抵达青龙警署,找到五楼的刑侦一处。

柏皓霖在报上自己的名字后,邓警长主动伸出手:

“你好你好,叫我老邓好了。”

柏皓霖打量着邓警长:四十出头,个子中等,身材一般,穿着笔挺警服的他并没有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威严,看起来很随和的一个人。

两人坐定后,柏皓霖先说话了:“邓警长,我就开门见山好了,易云昭不会杀人的,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不太清楚你对案件了解多少,现在我们还在调查,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请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确保案件的公平公正。”邓警长对初次见面的柏皓霖打起了官腔,他说话的同时,左手拿着未点燃的香烟,有节奏地轻点着桌面。

柏皓霖笑了笑:“邓警长,戒烟有一段时间了吧?”

“啥?”邓警长对柏皓霖的话题突然转移有些不适应,他看了看左手的香烟,笑了起来,“哈,你说这个?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让我猜猜,孩子差不多上幼儿园了吧?”柏皓霖笑问。

“对,四岁了,你怎么知道?你调查过我?”邓警长奇道。

“可能昨天我说我是心理咨询处的,您以为我是类似于做eap心理咨询这类工作的吧?”

“嗯。”邓警长坦诚地点点头。

沉冤3

“其实我的工作更多地是犯罪侧写。”

“犯罪侧写……,我曾听说过,不过似乎对案子并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帮助吧?比如就算你侧写出了凶手,这能成为法庭依据吗?现在我们的法官应该还是更喜欢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证吧?”邓警长道。

“确实是这样,侧写有很多的局限性,但它却可以通过案发现场缩小疑犯的范围。不瞒您说,其实我通过其他同事大致了解了案发经过,犯下这起案件的真凶并不是易云昭,否则以他的刑侦经验,他怎么会留在案发现场长达数个小时而不离开?还有死者留下现场的数字,他为什么不将其销毁?所以真凶肯定另有其人。”柏皓霖知道邓警长对突然来访的自己有戒心,索性说出了他的想法。

“你说的这些我同意,但并不能解释密室的存在,这也是易云昭被认定为凶手的证据。”邓警长摊摊手,表示无奈。

“案发现场还在封锁中吧?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呢,也许从心理学的角度,我能看出凶手的一些想法。”柏皓霖恳切地望向邓警长。

邓警长迟疑了一下,觉得现在案件陷入瓶颈,让柏皓霖看看并没有损失,便答应了。

招商局,商业信息调查处

办公室门口还拉着黄色的警戒带,告诫着周围的人不能进入。其实在支援部的协警拍照、采集完现场的证据后,现场就已经交还给了招商局,只是招商局并没有让商业信息调查处恢复办公,依旧保持着原先的模样。

邓警长领着柏皓霖进入吴添生前的办公室,血迹已经擦洗干净,电话也已放回到桌上,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是当时的照片。”邓警长将协警拍回的照片递给柏皓霖。

现场的照片拍得非常仔细,尸体从不同的角度拍摄,旦凡有不寻常的地方,拍照的协警都将它忠实地记录下来,以至于柏皓霖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大致弄清楚了当时的情况,在翻看着照片时,他注意到其中一张照片中吴添的钥匙,吴添的钥匙有七、八把,其中一把上面贴着写有“办公室”三个字的已经发黑的小条儿,柏皓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他问邓警长:

“办公室只有两把钥匙吗?”

“嗯,一把在吴添身上,另一把放在保洁室,保洁室的钥匙只有保洁工人才有。”邓警长知道柏皓霖想问什么,道,“我们已经盘查过保洁工人了,最近半年都没有人遗失或出借过钥匙。”

确实,以李鹰副局长的身份向保洁工人借用保洁室的钥匙,肯定会引人注意,那问题还在吴添身上,可向一个人借用钥匙这本身就非常可疑,吴添怎么会没有引起警觉呢?或者是李鹰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悄配了一把?若是这样,要如何证明?!

柏皓霖退到门边,看了看锁的构造,又看了看边缘,可惜并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

邓警长见柏皓霖盯着照片陷入沉思,知道他也对密室也产生了疑惑,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拿出一根烟,在手上把玩着。

“邓警长,死者曾在电话上留下了一串数字,数字的含意有没有查出来呢?”

“我们找过解密专家,但这串数字似乎是随机的,并没有任何意义。”邓警长轻轻叹了口气,“都快死的人了,还费那么老大劲留下神秘数字做什么,直接把凶手的名字写给我们不就得了!”

邓警长的话像是落入平静湖水的那块石头,令柏皓霖的心里激起灵感的浪花:“如果,如果他其实并没有想得太复杂,而是,而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呢?!”

“嗯?!”邓警长看着柏皓霖,觉得他的观点有点意思。

柏皓霖急忙找出拍有钥匙的照片,顺着刚刚邓警长的话的思路,说:“吴添的钥匙有这么多,为什么单单只有办公室的钥匙上贴着辨识的小布条?!”

邓警长也是一个聪明人,听了柏皓霖的话,顿时茅塞顿开,他急步走到柏皓霖旁边,看了看照片:“是啊,一般都是有两把形状非常相近的钥匙才会贴上方便辩认的标记。”但照片上另外几把钥匙形状、颜色都与办公室的钥匙不尽相同,既然是一把很好辩认的钥匙,为什么吴添还要贴上小布条?!也就是说吴添肯定还有一把钥匙遗失了!

沉冤4

“邓警长,你们有没有试过用这把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

“没有。”在收集证物的时候邓警长全程在场,他清楚得记得收集钥匙的协警直接将它装入了证物袋。

柏皓霖点点头:“凶手为我们设置了一个很高明的心理密室,他在杀人后将办公室的钥匙取走,却将小布条贴在了另一把与它相同的钥匙上,让我们认为吴添的钥匙并没有遗失!”

邓警长拿出手机,拔打了陈刚的电话:“小陈,去支援部把吴添的钥匙拿到案发现场来!快点!!”

如果没有错的话,那把贴着“办公室”标签的钥匙并不能打开这扇大门,真正的钥匙早就被凶手拿走了!!

在等待陈刚到来的时间里,柏皓霖开始究竟吴添留下的数字。

刚才邓警长也说过,一个快死的人,怎么还会留下如此复杂的遗言,直接警方告诉凶手的名字就好了嘛!

吴添之所以没有选择用血在地板上写下凶手的名字,恐怕是因为他知道凶手拿走了自己的钥匙,说不定还会回来,所以才留下连凶手自己都无法解开的死亡信息!

“1368997815”这串数字代表了什么呢?

会不会每个数字对应的是一个字母?不,不会,作为一个不用英文作母语的吴添,他怎么可能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还会默数字母表?又会不会是数字化的字母?!

柏皓霖走到办公桌前,想将吴添的电脑打开看看有没有一种输入法可以将数字转化成字母,就在他等待开机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电话机上,电话上的血迹早就已经擦得干干净净,就像新买的一样。

过了十几秒,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电脑进入了系统,柏皓霖打开网页,正想搜索各种输入法,突然,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方停住了。

难道是……!柏皓霖看了看键盘,又看了看电话机,觉得吴添的意图就在他的眼前。

“邓警长,你那里有没有招商局所有人的手机号码?”柏皓霖叫着站在门边焦急地等待陈刚的邓警长,虽然他已经从云昭那里获知杀害吴添的真凶是李鹰,但要让邓警长信服,就必须要有证据,而现在,指认李鹰的证据近在咫尺!

“所有人?”邓警长走到办公桌前,问:“有什么线索吗?”

“目前只是一种感觉。”

邓警长见柏皓霖一脸认真,觉得他真的发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递给柏皓霖:“所有人的并没有,只有他们几个当官的和吴添同事的手机。”当时为了查案需要,邓警长要了与吴添有关联的十来个人的手机号码,以备随时找他们询问。

“如果运气好的话,凶手就在你的通讯录里。”柏皓霖接过手机,照着吴添留下的数字转换了一下位置,输入,很快,手机的智能系统查找到了通讯录中与之相匹配的名字,柏皓霖盯着上面那个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极力隐藏着内心深处的愤懑和怨怼,他将手机交还给邓警长:

“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邓警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上的名字:“副局长李鹰!你是怎么……”他不明白柏皓霖是如何破解了连解密专家也破解不了的数字密码。

“其实是邓警长刚才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柏皓霖笑道。

“什么话?”邓警长茫然地看着柏皓霖。

“你说一个快死的人怎么会费那么多脑筋留下这些数字,直接给我们凶手的名字就好了。”

“但这跟这有啥关系?”邓警长还是不明白。

“我们平时用习惯的电话和键盘上的数字位置是相反的,越是普通、寻常的东西,我们越是难以发现。

听了柏皓霖的话,邓警长看了看桌上的电话,又看了看键盘上的数字键盘,顿悟了:“你的意思是说吴添故意用键盘上的输入方法将凶手的手机号码输到了电话上!!”

“是的,所以1368997815倒过来就是:7962331275,也就是副局长李鹰的手机号码!”

“厉害厉害!”邓警长不得不佩服起来。

虽然已经有了可以指认李鹰的证据,但柏皓霖知道,这只是间接证据,一个好的律师很容易就能将这串没有直接表明李鹰身份的数字的意图扭曲,也就是说要从法律的角度将李鹰定罪,恐怕是遥遥无期,而这正是柏皓霖想要的结果。

很快,陈刚将证物处的钥匙取来,果然不出所料,贴着“办公室”标签字样的钥匙根本无法打开这间办公室的门,也就是说密室杀人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柏皓霖知道易云昭的冤屈被洗涮了,他着实松了口气,但一想到李鹰还逍遥法外,他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看来,是时候行使我的正义。

赎罪1

“吱嘎——”随着门被打开的声音,一缕萤光挤入满是黑暗的房间,紧接着,伴随高跟鞋与地板亲密接触的呻吟,一个女人嗲声嗲气地柔声唤着:

“宝贝,妈妈回来了。”

“呜,汪汪汪。”在黑暗中,响起几声听起来不伦不类的犬吠声。

“你今天听不听话呀?”女人将灯打开,暗红色的迷离光芒顿时将房间瞬间填满。

只见在房间的角落,有一个漂亮的狗窝,而狗窝旁边拴着的不是可爱的小狗,而是一个四十多岁,全身肥肉横飞的戴着狗项圈的裸体男子,他正蹲在地上,兴奋地吐着舌头哈气,同时混圆的屁股甩得就像看到主人回家,开心得不得了的小狗。

“我的乖乖,看妈妈给你带什么了?”女人穿着黑色的纱衣,里面一丝不褂,透过黑纱将她娇好的身材一览无遗,她从手提篮里拿出准备好的蛋糕。

“汪汪汪。”男人扑到女人的脚边,用手学着小狗轻挠着她的小腿,似乎是在请求食物。

“想要吗?”女人将蛋糕放到男人的嘴边,正当他要咬下一口时,她竟故意将蛋糕丢在地上,并用玉足踩在了蛋糕上,待脚上沾满奶油和蛋糕的碎渣后,将脚送到男人嘴边,舔着鲜红的唇,用无比妩媚的声音说:“来,妈妈喂你。”她说着趁势坐在柔软的大床上,脚尖跷起。

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挑衅和无礼生气,他跪在女人脚下,用手捧起她的脚,粗鲁地舔食着她脚上的奶油和蛋糕。女人也配合着他,嘴里时不时发出销魂的声音,同时她另一只脚也**地拔弄着他的敏感地带。

正当着房间里不断放纵着情欲的味道时,突然,放在床边的男人的手机竟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男人好不容易略有起色,瞬间又像受惊的乌龟一样缩了回去,女人顿时没了兴致,她转身伸手拿了起来,见上面的来电显示:“未知号码”,拿到男人面前,问:

“要接吗?”

正忘情地吸食着女人大脚拇指,还想东山再起的男人不耐烦地盯着手机屏幕,没有来电显示,那肯定不是他家的疯婆子打来的,这么晚了,也许是很重要的事,他只得接过手机:“喂?”

“李局长,桑拿洗得还不错吧?”电话里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倒像是电影里常有的绑匪的怪声。

“你是谁?”李鹰警惕地喝问着,同时挥挥手,女人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一个朋友。”对方悠悠地说。

“哼,朋友?”李鹰冷哼一声,重复着他的话。

“我只是来提醒你,你被警察盯上了。”对方不理会他话语中的不屑,道。

“什么?!”李鹰听了犹如晴天霹雳,他的眼前顿时浮现出那一抹鲜红,耳边似乎也听到了那三声枪响,鼻腔里也充斥着浓烈的火药味。

“李局长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说的什么事。”

李鹰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般,他咽了咽口水,声音也不觉地压低了:“你怎么知道?”

“这你不用管,”对方不冷不热地说:“我是来向李局长卖一个东西的。”

“什么东西?”

“自由。”

李鹰再次沉默了,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讹他的骗子,但对方若是骗子,又怎么会知道他干的事?李鹰感到恐惧,就算那天晚上杀了吴添,他也没有现在这样的感觉,而此刻,他竟感到了恐惧!

“李局长自然不会相信我的话,为了表示诚意,我先免费给你提个醒,在外面,有一辆通讯公司的维修车,玻璃被贴了黑膜,谁也看不到里面,而周围并没有通讯公司的维修人员,那么请问李局长,大晚上的为什么会有一辆维修车停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为什么你离开的时候,它也跟着离开了?”

警察在监视我!!李鹰在心里叫道,他正要开口,对方又道:“我会再跟你联系的。”他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突如其来的陌生电话让李鹰没了兴致,他急于想知道对方的话是不是真的,他穿上衣服,离开了房间。

赎罪2

穿过长长的走廊,又七拐八拐地走过几道门,他的步子已经快得不能再快了,少有运动的粗壮的大腿因为不断地来回摩擦,内侧开始发热、发痒。

“鹰哥,不玩了?”守在vip贵宾区门口的保安谄笑着对李鹰打招呼。

李鹰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打开vip贵宾区的门,穿过人声鼎沸的休息区,抵达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此时有好几个人正在交纳洗桑拿的费用,李鹰警惕地看着他们,那些人并没有留意到他,李鹰观察了他们好一会儿,直到他们拿着储物柜的钥匙走进更衣室,李鹰才确定他们不是警察。

走出大厅,李鹰站在桑拿洗浴中心的大门边,环顾四周,当他看到左前方一百米处赫然有一辆通讯公司的维修车后,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他的心里只响着一个声音:完了!完了!

李鹰急忙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可惜对方没有来电,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回拔哪个号码。但李鹰毕竟是经过大风大的人,他知道对方“好心”地告诉他警方在监视他,肯定是别有所图,肯定还有下文。李鹰深吸了口气,向地面停车场走去,他还想看看那个维修车是不是真的如对方所说,会跟着他。

李鹰将车驶离停车场,向家里的方向驶去,在他转弯的时候,看到维修车也发动了,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警察!肯定是警察!李鹰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用手抹了一下口鼻,想理清思路,可是脑子里却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能坐牢!我不能坐牢!!

李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想着自己杀害吴添时的情形——

当吴添告诉李鹰自己被警察盯上时,李鹰为了自保,已然动了杀机。那天他找到吴添告诉他目前警方只有一个小警察正在查这起案子,很有可能并没有经过正式的授权,而是私下的行动,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只要干掉他就行了!

虽然吴添很犹豫,但最终为了荣华富贵,他答应了李鹰联手杀死那名警察。吴添假意给警察打电话说要自首,将他在晚上骗到招商局,而后吴添躲在暗处袭击了他,李鹰在搬动那警察的时候悄悄拿走了他的配枪。

待和吴添一起合力将警察抬进他的办公室后,李鹰枪击了吴添,连开三枪后,吴添倒地,流血不止,很快就不动了。第一次开枪杀人的李鹰也有些慌乱,他按照早就计划好的那样,将自己在枪上的指纹擦去,把枪放在易云昭手里,然后从吴添的口袋里找出他的钥匙——以前和吴添吃饭的时候,他就注意过,因为吴添家和办公室的钥匙很像,他为了区分,在上面分别贴了小布条。李鹰将贴着“家”的小布条撕下放进包里,又将办公室的钥匙取走,将“办公室”小布条贴在了吴添家的钥匙上,最后锁门、离开。

整个过程应该天衣无缝,警察是怎么查到他头上的?

难道……?!难道那时候吴添没死?!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现在李鹰脑海里,他再次回想了一遍,当时因为太过紧张,他似乎忘记了查看吴添有没有死亡,在他看来,中了那么多枪,流了那么多血,他肯定已经死了,可是现在——

怎么办?怎么办?李鹰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开始出汗,后背像是贴在了冰上那般透心凉,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如果警方已经有了抓他的铁证,为什么现在只是监视他,而不是将他逮捕?

想到这,李鹰下意识地看了看后视镜,只见那辆维修车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但若对方不是警察,他又是怎么得知自己和吴添的事的?这点李鹰有些想不明白,突然,他想到另一个可能性:难道给我打电话的就是那个小警察?!对了,之前打听过,他现在正在被警方内部通缉!会不会他从某个渠道发现了我和吴添的关系,但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再加上他现在正在被通缉,急需要钱,所以才给我打电话!

李鹰越想越觉得这个结论靠谱:那维修车里的人就是他了!他故意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被警察盯上,让我信以为真后,他才提出要求!

刚才还很慌乱不知所措的李鹰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不就是个小警察吗?给他点钱打发走就行了,反正他也没有任何证据。

赎罪3

李鹰回到位于朱雀区西张街的跃式公寓,刚一进门就听到楼上妻子在放胎教音乐,他沉沉地吐了口气,心有不悦地重重关上门。

楼上的妻子听到门响,急忙走出来,压低声音道:“轻点,望龙刚睡着呢。”

听了妻子的话,李鹰心中更是无名火起,他扯着嗓子吼道:“你儿子已经死了!!”

“哪有这样的父亲,咒自己儿子死的!”妻子怒视着李鹰,“你在外面玩我不管,但绝不许你这样咒儿子!”她说完愤然回房。

李鹰在心里冷笑着,大约一年前,他的儿子李望龙在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的一间小屋里虐杀了数名儿童,犯下了滔天大罪,当时李鹰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人脉,甚至买通杀手将原本抓获李望龙的警察杀害,并将儿子犯下的罪推在他身上,没想到后来他在白虎警署的盟友彭宾竟突然倒戈,不知出于什么动机,竟将李望龙打死在他犯案的小屋里。虽然后来彭宾也没有好下场,但这些事诡异得就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黑暗中拉扯着命运的控线,将他们一步一步带向毁灭。

打那以后,李鹰原本就神经兮兮的妻子更是彻底疯了,她拒绝承认李望龙死亡的事实,还当他是襁褓中的婴孩,整天抱着个洋娃娃叫着李望龙的名字,还给他听音乐,讲故事,看得李鹰更是心烦意乱,更加鲜少回家了。若不是她已故的父亲是党魁前任秘书,还有些许人脉可以利用,况且与处于弱势的妻子离婚,对他的仕途有害,他早就让那个疯婆子滚蛋了!!

李鹰将自己甩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懒散地将鞋子踢到一边,正思考着如果那个神秘电话再打来,他应该如何应对,突然,手机铃声刺破了客厅的宁静,李鹰抓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未知号码”,在心里冷笑一声,接起了电话:

“喂?”

“我没骗你吧。现在可以谈谈交易了。”对方还是阴阳怪气的声音,但在此时李鹰听来越非常可笑,他悠悠地问:

“你想要什么?”

“钱。”对方直截了当地说。

“多少?”李鹰扬扬眉,想看看对方会如何狮子大开口。

“两百万现金。”

“哈!”李鹰笑出了声。

“难道李局长觉得自己的自由不值两百万?”对方轻蔑地说。

“少给我装腔作势,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哦?”

“你不就是个被通缉的小警察吗?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李鹰喝骂道,“爷赏你二十万,永远从爷眼前消失!!”

“哈哈哈!”对方突然笑了起来,“李局长啊李局长,你的消息未免太不灵通了吧?”

“什么?!”对方的反应有些出乎李鹰意料。

“你在警署应该有朋友吧,去向他们打听打听吴添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也打听打听是不是还有内部通缉这回事。”对方说完又挂断了电话。

对方态度傲慢无礼,令李鹰大为恼火,他一边骂着娘,一边拔打了一个在警署朋友的电话:

“喂,老刘吗?是我。”

“哦,老李啊,这么晚了,什么事?”对方的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应该睡下了。

“我们局吴添处长被杀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么?”

“半夜三更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老刘不悦地嘀咕着。

“这么久了,你们都没查出什么么?你上次不是说是有个警察杀了他,正在被内部通缉么?”李鹰急于知道结果,一串连珠炮地发问。

“据我所知,内部通缉被撤消了,说是有了新的证据证明他不是凶手。”

“新的证据?什么证据?!”李鹰原本已经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他忙问。

“不是我们署的案子,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你想知道的话,明天上班我帮你问问。”

赎罪4

“哦,不用了,你休息吧。”李鹰已经得到了结果,虽然他不是想要答案,但这无疑给了他闷头一棒。

内部通缉被撤消了?因为有了新的证据?怎么回事?是什么证据?!肯定对我不利!!李鹰已经坐不住了,他烦燥地像一只困兽一般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

就在这时,李鹰的手机再一次响了起来,而这次他几乎是看到了救星似地接起电话,不等李鹰出声,对方说话了:

“三百万。”

“什么?!刚刚还两百万!!”李鹰几乎吼叫起来。

“三百五十万。”对方淡淡地加码。

想脱口而出的脏字被李鹰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咬牙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可以放我自由,除了你给我了一些警察内部都知道的消息外,你还能给我什么?”

“既然我敢给你打这通电话,就自然是有办法让你全身而退。”对方冷笑道:“实话告诉你,你虽然已经被警方列为头号疑犯,但警方的证据链还很薄弱,他们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你是凶手,而且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针对你的计划,一个你绝对逃不出的计划!”

“什,什么计划?”李鹰的声线不禁发颤了。

“三百五十万现金,不连号,给你一天时间准备。”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条件,然后又挂了电话。

“妈的!!”李鹰怒嚎着将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只恨不得将它当成给他打电话的人,狠狠地踩上一万次。

对了,找大哥!依靠大哥在警署的势力和人脉,他肯定能帮到我!一个念头出现在李鹰的脑中,他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忙拾起地上的手机,正要拔出“大哥”的电话,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中响起:

“我杀了吴添不就是因为他被警察盯上了吗?”

李鹰知道“大哥”的为人,一旦牵涉到自己的安危,“大哥”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他当成弃子,处理掉,就像他对吴添一样!

李鹰绝望地闭上眼,他知道此时自己只有两条路走,一是被警察抓走,而他可以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合盘托出,转为警方的污点证人,但他也清楚,“大哥”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很可能他还没来得及与敢指控他们的检察官达成协议,就已魂归他处;另一条路则是跟这个想要钱的腐败警察合作,割点肉给他,而他还可以留在tmx市,继续做他的官,玩他的女人。

不管是哪条路,在李鹰看来自己身处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中,而现在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有人向他伸出了一只手,而此时,李鹰唯一的选择就是牢牢抓住这只手,不管它是什么样子。

赎罪5

虽然愤懑、憎恨着威胁自己的人,但李鹰也不得不将自己平时受贿得的藏在某处房产中的一千万现金准备好以备不测。

准备好后,李鹰焦急地等待着对方的电话,可是整整一个上午,一点音讯都没有,直到下午三点,李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像几个月没吃过肉的狮子一样迫不及待地抓起电话:“喂?”

“现在去火车站,把钱放在储物箱里。”

“等等!你还没说怎么帮我!!”李鹰可不会平白无故地把这么大笔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交给他人。

“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会把钱给我吗?”对方冷冷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食言?!”李鹰怒吼道,“你至少也应该表示一下诚意吧!!”

对方沉默了几秒才道:“我只能告诉你,傍晚你会接到一个电话,是那个被你陷害的警察打来的,他会说你一些你无法拒绝的话。”

“那我拒绝不就行了!”李鹰大叫道。

“哼,警方已经认定你是凶手了,虽然指控你的证据链不完整,但要逮捕你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想前程尽毁的话,尽管拒绝吧!我敢向你要三百五十万,当然有办法帮你永远地摆脱他们!”

听了对方的话,李鹰还是不敢轻信对方,万一他是骗他的,他连指证的人都找不到,想了想,李鹰咬牙道:

“我给你四百万!”

“哦?”对方有点吃惊。

“但现在只能给你五十万,如果你真的可以帮我永远地摆脱警察,我会再给你三百五十万,怎么样,这笔交易划算吧!!”

电话那头传来对方紧促的呼吸声,很快,他说话了:“那你把四百万分成八份放在火车站的储物箱里,把其中的一把钥匙贴在男厕所从左往右数的第三个隔间的马桶水箱后面,其余的钥匙你自己藏好,等到事成之后,你再告诉我,这样你放心了吧?”

李鹰想了想,觉得对方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钱,这样既能让自己安心,他也能帮自己办事,于是同意了:“好!”

“晚上我再联系你。”对方语毕,就挂了电话。

坐在沙发上的李鹰长长地吐了口气,事不疑迟,他按对方说的话,将四百万现金分别放在黑色的旅行包里,分别放到了火车站的几个储物箱中,并将其中的一把钥匙贴在了约定的地方。

事情办妥后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李鹰还没来得及喘气,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接起电话:

“喂?”

“李局长,你害得我很惨啊!!”一个听起来冷漠又愤怒的男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是谁啊?!”李鹰装作不知道对方是谁。

“哼,吴添的事你这么快就忘了?”对方压低声音,怒吼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鹰矢口否认。

“实话告诉你吧,吴添根本没死,他等你走后在电话里输入了一串数字,我后来查到这是他租用的一个银行保险箱,保险箱里只放了一个笔记本,你想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吗?”

“什、什么?”李鹰不知是真是假,心跳不觉加快了。

“你们每一笔幕后交易吴添都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他早就防着你了,李局长。”对方冷笑道。

“你想怎么样?”李鹰咬牙道。

赎罪6

“我已经受够了拿着微薄的薪水还要拼命工作,哈,到头来还不是被自己所供职的警署通缉!”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绝望,“你想要的东西,我五百万卖给你。”

“五、五百万?!”李鹰尖叫出声。

“呵,根据吴添的记录,这对你来说只是小意思。”对方冷笑着,“你要知道,我可是替你背负着杀人的罪名在逃亡啊!”

“……”李鹰沉默了,他知道若是自己没有接到那个人的电话,他肯定会答应此人的要求,也正如那人所说,这是他无法拒绝的圈套。

“明天晚上这个时间我会再联系你,你也不会笨到去报警吧?”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的声音,李鹰倒吸了口凉气,

怎么办?如果自己事先不知道这是个圈套,他肯定已经准备筹钱了,但现在——。李鹰看看手机,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会怎么帮我永久地去除这个祸害?

李鹰不安地在房间里踱着步,握着手机的手心已经汗得不行,他时不时地看看手机,可手机却像死机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约莫过了半小时,已经沉寂了许久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李鹰顿时知道是那个,他忙不跌地接了起来:

“喂?”

“怎么样?如果没有我提醒你,你肯定已经落入圈套了吧?”对方的声音依然是阴阳怪气,而且听起来有些得意,但李鹰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我该怎么办?”

“逃走。”

“逃走?!你让我逃走?!”李鹰怒不可恕,“如果能逃,我一开始不就逃了吗?现在还要你说?!”

“呵,天真,早在我联系你之前,警方就已经在监视你了,还记得通讯公司的维修车吗?刚才的那通电话他们已经录音了,现在他们就是在等你逃走,只要你一离开,他们就会说你畏罪潜逃将你抓捕。”对方讥笑道。

“那你还让我逃?!!”李鹰怒吼道。

“我知道他们的部署,我可以让你真正地离开。”对方不紧不慢地说。

原以为自己可以继续留在tmx市享福的李鹰,此时因心理落差太大,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自己即将逃亡的现实。

“我还有三百五十万没拿到呢,放心,我会帮你平安地离开。”对方似乎看穿了李鹰的心思,道。

听了对方的话,李鹰想起自己还有六百万可以带走,至少还不算坏。

李鹰咬咬牙,道:“那好,等我离开tmx市,我就把藏钥匙的地方告诉你。”

“现在你先到负二楼的停车场,不要乘电梯。”

李鹰只得将所有的现金都装在了旅行用的拉杆箱里,然后带着厚重的拉杆箱从安全通道艰难地步行到了负二楼,负二楼有上百辆轿车,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李鹰问:“我到了,然后呢?!”

“负二楼的西北角,车钥匙藏在旁边墙角的报纸里。车的副驾驶位有一个包,里面是准备好了假证件,你可以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对方说完挂了电话。

李鹰拖着拉杆箱快步向西北角走去,在这里停着十几辆车,他找到了对方说的报纸,车钥匙果然包在里面,他按了按遥控,离他只有十几步的一辆银色轿车“嘀嘀”地叫了两声,同时车锁弹了起来。李鹰快步向车走去,他先打开后备箱,准备将拉杆箱一一放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旁边一辆车的后方走出,趁着李鹰准备关上后备箱的那一刹那,用带着浓烈气味的手巾捂住了李鹰的口鼻。

“唔!!”李鹰没料到竟然会有人袭击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我上当了!!他的目的是这六百万!!!

带着这个念头,李鹰在浓呛的气息中昏迷了。

赎罪7

柏皓霖确定李鹰在短时间内不会醒来后,将他塞进了后备箱,他从旁边的车下方拿出装着热气腾腾的快餐的袋子,然后钻进车里,他从负二楼开到了负一楼,停在了一辆通讯公司的维修车旁边。

柏皓霖提着快餐袋下了车,敲了敲维修车的后车门,陈刚打开门,见他手里的快餐,笑道:

“哎呀,还是柏医师了解我们,监视的时候最容易饿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邓警长瞪了陈刚一眼,“给我一盒。”

“还说我。”陈刚委屈地嘀咕着,将装着汉堡的盒子递给邓警长。

“怎么样?”柏皓霖进到维修车里,维修车除了挤了邓警长、陈刚、易云昭和另外两名支援部的协警外,还放了数台电视、三台电脑、一台录音机等监控设备,而其中两个电视中放的正是大厦里电梯的情形。

“没有动静。”易云昭直直地盯着屏幕,丝毫没有受食物的影响。

“接到云昭的电话,他居然还沉得住气?!”陈刚一边往嘴里塞着鸡翅,一边说。

“这计划能成吗?”邓警长也有些担心。

虽然易云昭的不白之冤已经洗清,但警方却没有李鹰杀害吴添的直接证据,原本邓警长是想审讯李鹰,柏皓霖阻止了他,并且提出了一个让李鹰可以自投罗网的计划——让易云昭向李鹰透露吴添有一个记录着两人犯罪事实的笔记本,并向他提出要五百万,只要李鹰准备和易云昭交易,或是逃走,警方就会从天而降,将他抓个正着。

只是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李鹰竟如此沉得住气,过了快一个小时了,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

“给他一晚上的时间,明天云昭再联系他,他肯定会上钩的。”柏皓霖道。

“我们要在这里守一晚上吗?”陈刚意犹未尽地吸吮着手指上的油汁,问。

“没有必要都守在这里吧,留两个人就可以了。”柏皓霖建议道。

“小黄、小李,你们两个留一个,陈刚、云昭、皓霖,你们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八点来换班。”邓警长道。

“我也留下。”易云昭不愿意离开。

“行,我们先走了,有事打电话。”陈刚也觉得那么多人留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那好吧。我送你们回去。”柏皓霖走向自己的车,打开车门,让陈刚和小黄上车,而在他的后备箱,载着他们正苦苦等待上勾的还在昏迷中的李鹰。

柏皓霖分别将陈刚和小黄送回家,然后向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的方向驶去。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在柏皓霖的掌握之中!!

柏皓霖提出到案发现场查看,一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可以洗清易云昭嫌疑的线索,二来是想通过最直观的了解李鹰的性格。通过现场的布置,柏皓霖知道李鹰是一个心思缜密,疑心病重,自我意识过剩,可一旦慌乱起来就会六神无主的人,所以针对他的性格,柏皓霖定下了让他自投罗网的计划。

首先柏皓霖向邓警长建议给李鹰设下心理圈套,准备将他人脏并获,而在邓警长和易云昭开始布署的时候,柏皓霖已经悄然联系了李鹰。

他知道李鹰肯定不会相信他,所以故意将警方的信息泄露给他,同时两次有效地打击了他膨胀的个人意识,让他失去掌控时局的信心,同时又让李鹰相信他可以让他自由,从而让他听命于自己的摆布。

李鹰就像不断受理电击后变得听话的野狗,而他也以为给自己打电话的人跟他一样是个肮脏、腐败的警署官员,只要有钱就可以摆平一切,所以他依照对方的吩咐,准备大笔的钱财,听他的话离开了自己的安乐窝,却不知当他以为自己要带着巨额脏款准备逃离tmx市,到外地开始新生活时,对方竟袭击了他!

柏皓霖利用李鹰的恐惧,让他自行绕开了警方的监视到达他为他设下的陷阱中,想必苦苦等待李鹰入局的邓警长和易云昭做梦也想不到,在柏皓霖说要出去买外卖的十五分钟,他就已经诱捕了李鹰,并且开着载着他的车堂而皇之地送警员们回家!!

赎罪8

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林间木屋

和第一次到这里时一样,万簌寂静,惨淡的月光洒向森林,将一切都映照在昏暗的视线中。柏皓霖将车缓缓驶到木屋外的平地,扛着李鹰走进那间充斥着罪恶的木屋。

木屋外围的黄色警戒线早已脏乱不堪地散落在地,栅栏上堆积了不少落叶,看得出在风波平息后这里也依然无人进出。

柏皓霖打开了木屋里的灯,桔黄色的灯光映照着屋中的一切,屋里物件的摆设和以前一样,即使李望龙被杀死在他罪恶的发源地,木屋依旧保持着原有的风格——沾血的十字架、面容狰狞的黑山羊的头颅以及墙上的血字,仿佛这木屋就是为此而生。

柏皓霖将李鹰绑在十字架上,拿出准备好的滑雪面罩套在脸上,然后使劲拍打着李鹰的脸,将他打醒。

李鹰昏昏沉沉的,他在迷迷糊糊间看到前方有一个好似电视里才会出现的恐怖份子模样的人,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精神为之一振,额头、掌心都浸出汗珠:

“你、你是谁!!”他试图挣扎,可是他的手脚都被绑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得,“你想干什么!!钱,钱全都给你!!全都给你!!别杀我!!!”因为恐惧,他的声音听起来尖利刺耳,声线也不住地发着抖。

“我可以不要钱,但有几个问题,你必须老实回答!”柏皓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凶狠。

“你、你说。”李鹰不知道对方有何目的,战战兢兢地说。

“你的儿子,李望龙,在这里虐杀了十余名孩子,当他被捕的时候,是不是你找人到这里杀了来抓捕他的警察,并且将罪名嫁祸在他身上!!”此事发生在近一年前,也是柏皓霖刚到白虎警署查探父亲被害真相时的事,之所以提及此事,是因为李鹰派出的杀手正是当年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不、不是,我、我……”李鹰吞吞吐吐地想否认,可是一切说辞在此时显得如此苍白,更何况现在他的小命就在此人手里,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说谎会有什么后果——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对当时的事已是了解得一清二楚。

李鹰的慌乱被柏皓霖看在眼里,他用充满杀意的眼神瞪着他:“你要记住,你是生是死全在我一念之间,如果你敢对我有半句虚名,我不仅要你死……”

“当时,当时我只是,只是一念之差,我们,我们李家就他一个,一个逆子,我也,也没办法啊!”在对死亡的恐惧和直面自己所犯下的罪行的双重压力下,李鹰竟哭了起来,眼泪、鼻涕在他硕大的脸上横流。

“那个杀手叫什么名字?”柏皓霖咬牙问。

“我也,我也不是很熟,是别人,介绍的,好像姓郭,我后来,后来再也没联系过他了,真的!真的!!”李鹰擤了擤快流到嘴边的鼻涕,同时他的脑子也开始旋转起来: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是那些孩子的家人?不对,他怎么会知道我找人杀了那个警察的事?他是那个警察的家人?!李鹰觉得这个结论比较靠谱,急忙补充道:“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我可以把这人引出来,听说,听说他为了钱什么都肯做!!”他说着将全世界最真诚的眼神都堆积在自己的汪汪泪眼中。

李鹰的说辞让柏皓霖觉得奇怪:李鹰找的杀手叫郭天,而此人早已死在柏皓霖手上,郭天临死前曾说过,他只是执行某人的命令,想杀害他父亲的幕后真凶另有其人。柏皓霖原以为此人就是李鹰,可现在从李鹰的话语中不难听出,他与郭天并不熟悉,又或者,这都是他装出来的?可是自己并没有直接询问八年前父亲被害一案,而是旁敲侧击地从李望龙的案子着手,在失去自由和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下,李鹰会想到这么多吗?

“为什么要杀赵署长?”

“什、什么?!”李鹰没想到柏皓霖竟突然问这个问题,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少装蒜!!白虎警署的赵署长不是你授意吴添买凶杀害的吗?!”柏皓霖怒喝着。

“不!我没授意吴添杀赵署长!!”李鹰更加不明白此人的身份,和他抓自己的目的了,他矢口否认。

赎罪9

李鹰回答的时候声音洪亮,却故意重复了柏皓霖的话,这其实是对自己所说的话极不自信,又想极力隐瞒的表现,即是他在说谎!而这一点,早已在柏皓霖的意料之中,他一把卡住李鹰的喉咙:

“如果不是想掩盖这件事,以你一个副局长的身份,以你无量的前途,你又怎么会以身犯险?!为什么不是像上次那样假手于人?!”

“因为,因为我,我没联系,没联系上那个,那个之前帮我办事的杀手!”李鹰被柏皓霖卡住喉咙,只觉得呼吸困难,肥大的脸膀和脖子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柏皓霖的声音阴冷得就像北极凛冽的寒风。

“我我……”李鹰那已经快无法运作的大脑还在艰难地思考着如何回答才能让他保命,不等他想出答案,柏皓霖又一声喝道:

“是不是因为赵署长发现了什么事!!!说——!!!”在怒吼的同时,柏皓霖骤然靠近了李鹰,用侵入他的心理领地的作法让他极度不适且倍感压力。

李鹰被吓得急忙闭上眼睛,不敢直视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柏皓霖:“我也,我也是帮人办事!!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我只是帮人办事而已!!”李鹰说着又哭了起来。

“帮人办事?”柏皓霖喃喃道。

“你想想,我跟,我跟赵署长根本没有交集,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哪?我也只是,只是帮人做事而已啊~~真的不关我的事!!”李鹰又开始嚎了起来,但他觉得奇怪,为什么此人又突然问到赵署长的事?他究竟是什么人?

“帮谁?!!!”柏皓霖卡住李鹰脖子的手又加重了力度。

“咳、咳咳!”李鹰更加呼吸困难,他痛苦地扭曲着身子。

柏皓霖的手松开了一些,冷冷地警告道:“别忘了,你的小命在我手里!”

“是、是邢洪明!”李鹰生怕对方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急忙叫了起来:“是前任,前任总警监,邢洪明!!”

是他!!柏皓霖在心里叫道,他清楚地记得,在他用赵署长进入警署系统,查探父亲被害一案时,发现邢洪明曾经利用自己的总警监权限在系统中修改了父亲案件的资料,将相关人员修改成早已死亡的人的名字,借此来掩盖当年真相,而赵署长也因此成了自己的替死鬼!可是柏皓霖也记得,邢洪明早在六年前就移民去了加拿大。

“邢洪明根本就不在tmx市!!他有何德何能可以让你这个呼风唤雨的招商局副局长听命于他!!”柏皓霖喝着,但同时他并不觉得李鹰说的是假话——从他卡住他脖子的那刻开始,他就在暗自监控李鹰的脉博,就算李鹰再怎么厉害,他也不可能控制身体最原始的反应,通过柏皓霖的观察,李鹰的脉博虽因恐惧而比正常值更快,但他回答自己的问题时,并没有出现突然加快的现象,也就是说他并没有骗自己。

“邢洪明早在一年前就回tmx市了!而且,而且他利用自己以前的人脉,准备,准备参选本届的国民议员!”李鹰全盘托出,“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他有多神通广大,我还是,还是因为岳父与他攀上的关系!”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邢洪明为什么要杀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赵署长?!”柏皓霖冷笑道。

“这个,这个我真不,不知道了!我是因为招商局要被合并的事,找他,找他帮忙,他就说,需要我先帮他,帮他做一件事,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也问过他,他说赵署长正在查,查一件尘封多年的案子,所以,所以才……”

柏皓霖虽然早就知道父亲被杀另有隐情,却没想到里面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什么案子!!”柏皓霖将李鹰的脑子剖开,将他知道的一切都挖出来。

“好像,好像跟一位法官,法官的死有关。”

终于听到跟父亲有关的事了,柏皓霖的心跳快得犹如加到了十万马力:“继续说!”

“我也,我也只是因为好奇,打听了,打听了一下,有人、有人说这个法官手中掌握、掌握了一份会给政界带来暴风雨的重要、重要证据,所以、所以才会死于非命。”

什么?!听了李鹰的话,柏皓霖犹如晴天霹雳

赎罪10

其实早在半年前,柏皓霖就通过某种渠道得到了一份文件,文件上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印刻在他的脑海里:“柏法官七年前获得了一份资料,被■■、■■■、■■■、■■、■■■等人买凶杀害,并伪装成入室抢劫。原因是有传闻说柏法官掌握了一份可引起政界腥风血雨的资料,但杀手在其家并未找到这份资料,其存在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柏皓霖记得很清楚,父亲并没有留下一份这样的东西,自己也没有听他和母亲提起过,为了以防万一,柏皓霖也曾在住在心理治疗所的母亲那里翻找过,并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所以他一直以为这是一个“莫须有”的事件,但此刻李鹰竟说出了与那份文件上极其相同的话,无疑将父亲被害的真相带入另一片更加晦黯的天地。

暂且不管文件一事,也就是说,除了邢洪明外,确实还有另外四人参与了父亲被害一事!

“除了邢洪明外,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柏皓霖的声音因为震惊变得撕哑,他的身子也因愤怒和憎恶抑制不住地发抖。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李鹰再次捡起了“只是未到伤心处”,嚎哭起来,他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黏稠的口水在他的两片肥厚的嘴唇之间搭了一座桥,让他的模样看起来非常滑稽。

柏皓霖确定已经在李鹰那里挖不出任何东西了,他深吸一口气,放开了李鹰,并后退了两步。

李鹰以为他要放自己走了,急忙表态:“只要,只要你放了我,那些钱,那些钱我都给你,而且,而且我保证,绝不向任何人说起今天晚上的事!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你就,你就放了我吧!!”

“放了你?”柏皓霖冷笑,“你知道你那望子成龙的爱子是被谁杀的吗?”他拿出手机,将自己设计让李望龙死在这间小木屋时的照片给李鹰鉴赏。

“你!!是你!!”李鹰已从柏皓霖的语气中听出了端倪,他厉声吼道,他忘了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身子用力往前倾,双手也紧握成拳,一副想将柏皓霖生吞的模样。

“答错了。杀死他的是他自己,不,应该说是他自己的罪。”

看着一张张儿子被杀经过的照片,李鹰巨烈喘伏,似乎想将这里的空气全都吸进肚子里再化为悲愤的火焰喷出。

“还有一些你可能看过的照片。”柏皓霖将照片往前翻,将那些惨烈的照片一张张缓慢地在李鹰眼前显现,“你也为人父母,如果躺在里面的是你的孩子,你会作何感想?!”他将画面定格在密牢里满是孩童可怖尸体的那一张。

李鹰别过头,作干呕状。

“好好看着!!”柏皓霖狠狠地捏住李鹰的下巴,逼他直视那些惨死的孩子,“这就是你用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杀人来保护的儿子——一个根本不应该存在于世的人渣!!”

“我真不知道他会……”李鹰的声音小了很多。

“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吗??”柏皓霖高声质问,“好吧,就算你不知道!那赵署长呢?吴添呢!!在你这双‘尊贵’的眼里,他们究竟是什么?他们的命又算什么??只是你踏着向上爬的垫脚石吗?!”

直到现在,李鹰才感觉到真正的恐惧——不仅是直面死亡,还有直视自己曾经所犯下的罪孽的恐惧!!

“知道我为什么将你带到这里吗?”柏皓霖的情绪平缓了一些。

“不!别这样!!”李鹰慌了神,“你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去检举其他人!我可以变卖所有家产捐给慈善基金会!我可以下半辈子都吃素、忏悔以弥补前半生的过错!!”

“忏悔?”柏皓霖不禁冷笑,“你以为你伤害了那么多人,只说几句‘对不起’就可以挽回他们的生命、他们家人的生活吗??有罪就是有罪,用血犯下的罪过就只能用血来赎!!”他说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

赎罪11

“不要啊!!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告诉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都可以!!只要你放过我这条贱命!!不要为了我这样的人,弄脏你的手啊!!”李鹰见状,痛哭流涕,哭得像泪人儿一般,不仅如此,他的档下也一阵发热,炽热的液体伴随着骚臭味顺着他的大腿流了下来。

呵,我的手上早就沾满了像你这样的人的血。柏皓霖没有回答,而是在心里冷笑着,他在李鹰的脸上、身上、手上划出一道道不深也不浅的伤口,仅有少量的鲜血流出,并不至于毙命,当他觉得差不多了,冷然道:

“你说得很对,我真的没有必要为了你这样的人弄脏我自己的手。”柏皓霖说着用白巾将匕首上的血擦干净,并将它放回了刀鞘,“你应该由你的同类解决。”他说着打开了李鹰斜后方地板上的暗门,并将李鹰连同十字架一起搬到暗门处,“这里面就是你儿子李望龙堆放尸体的地方,他恐怕想不到这也将成为他父亲的幕地吧?”

“你、你想干什么!!”李鹰高声尖叫,他现在已经不怕死,怕的却是死的过程。

“不用怕,它们都是吃着你儿子喂它们的尸体长大的,对你,它们应该有种特殊的亲切感。”柏皓霖将李鹰和十字架一起推下了暗门。

“咚”,李鹰重重地落到下方的暗室中,揎起地上厚厚的粉尘,原本不大的暗处中顿时弥漫着浓呛刺鼻的臭味。由于是脸朝上摔下,李鹰并没有摔伤,只是落地时的震痛波及到全身的伤口,全身各处撕裂般的巨痛排山倒海般地向他袭来。

“祝你们用餐愉快。”柏皓霖站在上方,用冷酷的眼神看着下方惊惶失措的李鹰。

“你、你……”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惊愕、恐惧,李鹰已说不出话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丝光明被挤出了自己的视线,他惊恐万分地呼吸着,费力地挣扎着,妄想在最后的生死时刻能够挣脱,可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了“唏唏嗦嗦”的声音。

“别、别过来!!来人啊,来人啊——!!!!”李鹰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尖叫着,可是他的声音传到木屋便已只有微弱的声音,更谈不上木屋外面诺大的森林了。

柏皓霖站在暗门前,听到里面歇斯底里的惨叫声,不仅没有丝毫愧疚,心中还升华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和成就感,他抬起头,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具颗黑山羊的头颅,竟突然回想起李望龙死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你将是引领撒旦降世的先驱!!看!!在你的脚下,鲜血染红了鲜血,在你的身后,黑暗吞噬了黑暗!!”

“鲜血染红了鲜血,黑暗吞噬了黑暗吗?”柏皓霖冷笑着。

当时李望龙的话对他来说只是疯言疯语,现在看来却与他目前的景况出奇地相似,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他不愿多想。

“我曾对魔说:‘你伤害的人太多。’魔却说:‘众人皆是’。”柏皓霖喃喃道,转身离开了木屋。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黑山羊深邃发亮的瞳孔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在驱车回tmx市的路上,柏皓霖的心情怎么也无法平伏,他原以为李鹰杀害赵署长是因为他就是当年杀害父亲的真凶,却没想到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前任总警监的邢洪明!

在驶过tmx市中央广场时,旁边诺大的电子屏幕正播报着一则新闻:

“……,前任总警监邢洪明在今天21点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将参加九月大选,竞选国民议员。邢洪明,男,1946年生于tmx市,……”

柏皓霖将车停在路边,听着新闻主播介绍着邢洪明的生平,看着电子屏幕着一个身份健壮,精神硕硕的老者正谦恭地与支持他的选民一一握手,同时露出政客的招牌笑容,柏皓霖笑了起来,他虽然在笑,可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早已无法握得再紧。

杀害父亲的真凶之一竟然堂而皇之地参加了国民大选,柏皓霖觉得自己就像游历于浩瀚而深邃宇宙的一束光芒,当他自以为划破了这深沉的黯而沾沾自喜时,却赫然发现,身边竟早已被黑暗侵没。

后记

志德侦探社

在tmx市的一家老旧的只有五层高的小楼房的四楼,一个名叫邹志德的人开办了一家侦探社,平时最多的就是帮人查查外遇什么的,这天,他正坐在黑皮的廉价沙发上,一边“呼噜噜”大口吸食着杯面,一边盯着电视,此时电视里正在播一则新闻,新闻上说今天清晨,市里的两所孤儿院和残障儿童福利院均收到了两箱匿名的巨额捐款,捐款数额合计高达六百万元。

“哎哟,谁这么有钱啊!六百万就这么送人了?”邹志德嘀咕着,同时狠狠吸了吸快流到唇边的鼻涕,由于用力过猛,嘴里尽是黏稠的鼻涕,他也懒得吐出来,索性就着杯面的汤汁喝了下去。

“叩叩叩。”此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邹志德知道有生意上门了,急忙用袖子抹去了嘴边汤汁的印迹,将吃完的杯面藏在沙发下的空隙处,然后整了整衣冠,开了门:

“你好,欢迎光临志德侦探社,志德志德,志在必德!”他满脸笑容地打开门。

只见一名七十多岁,满头银丝,衣着雍荣华贵,气度不凡的老太太杵着拐杖站在门边,她上下打量着邹志德:三十来岁,身材和长相都很普通,衣着邋遢,嘴边还没有擦干净的红色辣椒油的印迹,令她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邹志德一看她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是金主上门,他满脸堆笑:

“请进请进。”邹志德将老太太迎进了侦探社,走在她前面用袖子擦了擦沙发坐垫。

老太太并没有坐下,她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

“我要你帮我查个人。”

“可以可以,这是我们侦探社的业务套餐,有外遇跟踪、经历挖掘,您想要哪一种?”邹志德急忙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双手递上。

老太太没有说话,从古典、小巧的手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邹志德:“就是他。”

当看到照片上的人,邹志德差点叫起来,因为前段时间他曾受人委托跟踪过此人,此人叫柏皓霖,是白虎警署的心理咨询师,不知道和他的委托人有什么深仇大恨,盗走了他委托人的一批见不得光的东西,他的委托人为了复仇,绑架他和他的女朋友,从而导致他女朋友的死亡,而后他的委托人被警方击毙,算来,他还有一笔侦查费没收到呢!

“您……想查他什么呢?”邹志德试探着问。

“一切!”老太太杵着拐杖的手开始发颤,“是他!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害死了我最可爱的孙女儿!”

邹志德在记忆里搜索着,他记得柏皓霖的女朋友陆菀钰是本市有名的餐饮集团“寒舍”的小老板,那么此人就是陆菀钰的奶奶了?!

邹志德知道眼前这个愤怒的老太太是他有始以来最大的金主儿,他也曾看过警方的报告,陆菀钰确实是被他的委托人杀害的,根本与柏皓霖无关,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的奶奶却深信是柏皓霖害死了她。不管怎么说,他是不可能拒绝这么大笔生意,急忙应承下来:

“我这辈子最讨厌伤害女孩子的人了!您放心,我一定帮您查出您想知道的一切!费用方面嘛……”

“费用方面没有问题。”陆奶奶从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支票:“这是十万,算是你前期的调查费,不管查到什么,你都必须向我报告!!”

“是是是,那是当然!”邹志德咽着口水诌笑着接过支票。

第二季完

楔子1

李大海是位于tmx市东南方的亢镇的渔民,在休渔期,他和妻子会在外务工,家里只有一个刚满十三岁的独生女,只不过女儿是住校的,再加上平时很是乖巧听话,倒也让李大海夫妇放心,所以他们在外时偶尔打打电话问问女儿的近况,但这天一大早李大海却向工头请了假,急冲冲地往家赶。

昨天下午老师打电话告诉他,李梅昨天下午说要回家拿教科书,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学校。这让李大海夫妇很是担心,因为李梅从来不会做让他们担心的事,所以李大海买了早班车的票,急急地赶回家。

李大海的家在亢镇东南方五公里处的吉祥村,吉祥村靠近海边,除了捕渔期村里的壮劳力会回来外,其余时候都在外务工,村子里只剩下老弱病残。

tmx市寸土寸金,李大海夫妇没有房,只有一艘长十米宽三米的房船,房船有一个卧房一个厅房,虽五脏俱全,但始终不怎么方便,所以女儿李梅平时住校,一般不会在船上过夜。

李大海赶回自家房船停靠的港湾,房船还在原处,与他几个月前离开时一般无二。李大海上了船,想取钥匙打开第一道舱门,却发现舱门没锁,他暗忖女儿会不会还在里面,一边叫着李梅的名字,一边打开舱门。

舱门一开,一股腐败的臭味扑面而来,令李大海不禁皱眉屏住呼吸,但他并未做他想,以为是船上死了老鼠,这时他注意到厅房照明的灯还亮着,说明昨晚李梅忘了关灯,他嘀咕一声,关上灯径自走向内舱的卧房。

越往里走,苍蝇振翅的嗡鸣声不绝于耳,那股恶臭味环绕着他的口鼻,令他胃里一阵翻腾。

当李大海打开卧房的舱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顿时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只见李梅穿着一袭红色连衣裙,她的双手被铁链系着吊在舱梁上,头搭拉着,乌黑的青丝将她的脸部遮住,无法看到定格在她稚嫩脸上的是怎样的表情,此时她的身体早已冰冷,脚腕处也套着一根大铁链,铁链上栓着一个铁制船锚。此时十几只苍蝇正围着她已经发臭的尸体打转,似乎商量着从何下口。

在远处的海滩上,一群小孩子混然不知这里发生的惨剧,他们一边嘻嘻哈哈地玩闹着,一边吟唱着一首童谣:

“红房子住着红娃子

红娃子穿着红裙子

红娃子脚下挂个红锚子

红链子绕着红梁子吊着红娃子

红娃子啊红娃子

是谁带走了你的红命子?”

楔子2

随着一阵激昂的音乐声后,一束光线将演播厅带入了光明的境地,主持人柯文庆带着招牌的笑容,说:“大家好,这里是小柯闲话,我是柯文庆小柯。今天我们请到的嘉宾是时事评论员张东先生和临床心理学家熊凯医师。”

“大家好,主持人好。”两位嘉宾对着境头向观众打招呼。

“最近天气蛮热的呵,同时因秋季大选的临近,今年的竞选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根据昨天的民调显示,市长竞选人何莲已经超过了竞选连任的余市长,不知道两位有什么看法?”

“余市长在位的五年并没有做什么实事。前段时间报出了几件食品安全问题,虽然这几家食品公司的高层已经被起诉,但政府也应该负管理不善、监督不力的责任。所以余市长的民调才会一路走低,如果在最后三个月他还没能拿出改变现状的方案的话,何莲女士将会是tmx市第一任女市长哦。”张东首先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比较同意张东先生的看法。”熊凯点头道,时事评论不是他的强项,他也不愿多话。

小柯闲话之所以能够在tmx市中的各类谈话节目中占有一席之地是因为每次节日的嘉宾都有一番激烈的唇枪舌箭,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特别授意让熊凯作嘉宾,而他又没有特别的观点,很多时候都是同意张东的观点,让节日的可看度大大地降低了。

聊了一会儿后,小柯觉得着实没趣,只得继续解读下面的新闻:

“两位知道吗,上周在亢镇吉祥村发生了一起非常诡异的案件哦,我们先来看记者发回的报道。”

境头一转,在一片村落中,一名手拿话筒的男子站在境头前:“各位观众好,主持人好,我是记者赵鹏,今天到亢镇吉祥村采访一件五天前发生的案件。案件的受害人叫李梅,是亢镇第二中学的国中一年级生,在6月16日,李梅向老师请假回家拿教科书,可是直到第二天下午也没见人影,她的老师联系了她的父亲李大海,李大海于6月18日清早从tmx市返回吉祥村的家中,却看到非常诡异的一幕。”

赵鹏一边说一边往前走:“这里是吉祥村,位于亢镇东南方,是一个只有一百来户的小村子,村里人以捕渔业为生,在休渔期,大家都会到tmx市务工找活儿,李大海一家就是例子,”赵鹏指着前方停靠在岸的房船,“李大海做梦也想不到这里会是女儿李梅魂归之处。”

赵鹏走向房船,李大海出来迎接他们,他一脸憔悴,人也瘦了一圈。

“你好,我是tmx市综合频道的特约记者,能告诉我们当时详细的情形吗?”

“俺那天接到俺闺女老师的电话,说俺闺女回家取书还没回学校,俺闺女一向很听话,俺有点担心,就请了假,回来看看。”李大海一边说一边带着赵鹏往船里走:“俺回来的时候,舱门没有锁,俺叫着俺闺女的名字进入舱内,也没人应,当俺走进卧房,就,就看到,看到俺闺女,俺闺女已经、已经走了!”李大海说到这,抑制不住伤心,哽咽了起来。

“李哥,我听人说你女儿走的时候非常怪异,能说说当时的情形吗?”赵鹏道。

“俺闺女平时不喜欢穿鲜艳的衣服,那天她却穿着一件她表姐的红色连衣裙,她的手脚都被绑住了,手吊在梁上,脚下拴着根铁链,铁链上还有一个铁锚,医生说她死于17号凌晨,我来的时候,已经整整过了一天!”

“警察说什么了吗?”

“镇上的警察立了案,说是这样的大案子要找市里的警署,我询问过青龙警署的警官,他们说因我们的户籍在白虎区,已经移交给白虎警署负责了,但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李大海带着哭腔说:“俺的闺女死得冤啊!你们一定要替她讨回公道啊!!!”

小柯将境头定格在李大海悲怆的脸上,转头向张东和熊凯道:

“前段时间白虎警署借助犯罪侧写破获了几起案件,熊医师,能不能先给观众介绍一下犯罪侧写。”

熊凯直了直身子,一字一句地说:“在不少案件中,凶手都会在现场留下一下属于他个人的特殊印记,而犯罪侧写就是根据这些特殊印记推断出凶手的心理变化,可以缩小凶手的年龄、职业、所在范围等等,犯罪侧写还有一种叫法,叫心理画像。”

“在我们看来这起案件已经足够特殊了——那个小女孩为什么会特意穿上红色连衣裙?上吊的话,为什么是绑住她的手脚?她脚下吊着的船锚代表的是什么?熊医师身为资深的临床心理学家,能不能现场给一个侧写呢?”小柯知道现在到熊凯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当然。”熊凯扶了扶梁上的眼镜,“这是一起性犯罪案。”

“哦?”张东扬着眉看着他,“熊医师何以见得?”

“她脚下吊着的船锚,根据弗洛伊德的理论,这是凶手对**的投射,虽然现场没有法医检验报告,但我深信她生前一定有过性行为,而且很可能是自愿的。”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又生在封闭的小镇上,吃住都在相对单纯的学校里,她有机会接触到性吗?”张东质疑道。

“在我看来,李梅声称回家拿教科书这样的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她住校那么长时间,又很少回本家,怎么会有教科书留在家里?凶手如此熟悉李梅的行踪,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李梅与凶手是串通好的。只是她并没有想到对方会痛下杀手!”熊凯高声道。

“这也并不能表明她是否发生了性行为,也更不能表明是不是自愿的。熊医师,你又是根据什么来判断李梅‘自愿’的性行为?”张东经常参加这档节目,他清楚节目需要的是观点的碰撞,之前熊凯一直表现得让人提不起劲来,现在他终于吐露自己的观点,张东的言辞自然变得激烈起来,以搏人眼球。

“那袭红裙!”熊凯瞪了张东一眼,道:“不管凶手是谁,他都不可能知道李梅表姐有一件红裙,知道这事的只能是李家的人,而李梅特意找出红裙并且穿上,自然是为了迎合凶手乖张的性癖好!”

“难道就不能是针对李梅表姐的伤害行为吗?”张东不同意熊凯的说法,就算他真的同意,也不能让节目这么快结束,“我看过一本心理学书籍,有一个名词叫心理代入,有可能凶手不能对李梅表姐怎么样,所以想办法拿到她的衣服,穿到与她长相相似,又容易控制的李梅身上。”

“当然,当然这个不是不可能。”一时之间熊凯并不能给出准确的结论。

小柯见熊凯又开始符合张东的说法,担心今天这档节目很快就要结束,为了搏收视率,开始煽风点火:“熊医师是资深临床心理学家,而张先生并没有正式学过心理学,现在连熊医师都同意张先生的说法了?看来张先生你去拿个心理学博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哈哈。”

“心理学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装神弄鬼,像弗洛伊德的理论,根本就是强词夺理,”张东开始得意起来,“以后我跟人吵架,只要他不同意我的观点,我就拿弗洛伊德的话来辩驳他就好啦,只要说‘你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非常认可我的说法,只是你的自尊不允许,所以才故意跟我唱反调。’这样我就可以吵遍天下无敌手了,反正谁都不知道潜意识是个什么玩意儿嘛!”

“哈哈,那我要小心点,不要跟张先生你吵咯。”小柯也跟着起哄。

熊凯在一边听得脸色发青,他握着拳头,大喝一声:“这起案子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李梅的老师!”

本来还在一唱一喝的张东和小柯见他突然没头脑地来了这一句,吓了一跳,小柯见激将法起作用了,问:“熊医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资料上说李梅是6月16日请假回家,可是直到17日傍晚学校方才告诉李梅的父亲李梅没回学校,你们不觉得可疑吗??”

小柯和张东翻看了一下手中的资料,小柯道:“根据记者调查的资料,李梅的老师是一名二十三岁,刚从学校毕业的新老师,是一名男老师。”

在节目录制前,制作方就会将相关资料交给嘉宾,让他们熟悉讨论内容,熊凯自然看过案件的资料,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他抓住了学校管理不善的漏洞,再加上刚刚小柯和张东的话令他大为观火,他索性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将话题转移。

“李梅常年住校,能接触到的都是学校里的人,能够知道李梅家的境况,了解那些私密信息,还能得到她的信任,并且可以自由进出学校的,除了老师外还有什么人?!”熊凯见小柯和张东没有反驳自己,更有了信心。

“学校方并没在16日晚上报李梅未归的消息,而是等到次日下午,这个确实……”张东也觉得这个时间点很可疑,一来学校肯定是有责任的,二来现在社会对学校、老师的监管力度很严,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扣上“虐待学生”的帽子,而且又能引人注意,将视线转移到学校上肯定没错。

“案件的过程很可能是这样的,”熊凯见张东同意了自己的看法,越发有了信心,“李梅在学校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乖乖女,暗地里已经与她的老师有过不正当行为,而她的老师已经不满足于平时的肉欲,他想玩更刺激的游戏,所以在案发前,他向李梅提出‘打野战’,李梅本来就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女,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自然就同意了,接下来她假意对父母说回家拿教科书,要向学校请假,然后和她的老师一前一后离开学校。到了李梅家,刚开始还爱欲浓浓,但这个老师不仅喜欢跟未成年少女玩,还喜欢玩出新花样,他哄遍李梅穿上鲜艳的衣服,开始玩sm!”

“sm?!”连小柯都钦佩起熊医师的想像力了,不管他说得是真是假,这期节目一播出去,收视率那肯定是相当高了。

“当然,否则怎么会提前准备好铁链、船锚等物?”

“两人很可能是第一次玩,力度掌握不好极有可能致命,所以当凶手在极致的快感中回过神来时,李梅已经气绝了!他肯定慌了神,所以才会将现场布置这般诡异的模样。”熊医师就像自己亲眼见到所见一样。

“我听说过性窒息,有人为了能够达到高潮,会用皮带、领带等物缢颈,以达到***,有不少人因力度掌握不好而死亡的,所以性窒息也叫致命的高潮。”

“看来两位嘉宾已经达到了一致的意见,在人前乖巧懂事的李梅很有可能是与凶手玩性窒息时意外死亡的,而凶手极有可能是她的老师,如果电视机前的你是警方办案人员,不要忘了从这个方向入手哦。”小柯做出招牌的手指动作,“好了,今天的小柯闲话就到这里结束了,我是小柯柯文庆,下周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楔子3

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有十几人围着椭圆形的桌子一言不发,只是时不时地有人清清喉咙或是咳嗽的声音,这里没有烟味,应该说没有任何气味,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坐在正前方的人冲旁边的会议助理点点头,助理开始播放录音,屋子里顿时回荡着清脆的女声:

“您好,警务专线,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是pd65921,孙欣!”一个喘着粗气的男音从录音机里传来,从他说话的声音和背景音,不难听出他在奔跑,“我和我的搭档pd71634袁戈正在追踪一起毒品交易!刚刚我听到枪声!!”接着,孙欣的脚步声慢了下来,过了半秒,他大叫起来:“阿戈!!专线!!有警员中枪了!!快派救护车!!!”

“警官,请报告您的位置!”

“青龙区西心街北段……,”孙欣一边报告位置,一边奔至袁乐身边,他摸了袁乐的脉博后,用悲怆的声音说:“pd71634警员袁戈殉职了。”

“警官,看到疑犯了吗?是否需要后援?”

“凶手,凶手肯定是林健冰!!林健冰!!”孙欣情绪异常激动,悲壮、愤懑的声音似乎要撕开一切黑暗。

助理按下了停止键,黯淡的房间里顿时又回到了沉寂中。正前方的人站起身,同时解除了投影机的睡眠状态,一束光亮顿时打在正前方的白屏上,不少人因为一时之间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而本能地眯上了眼。

在屏幕上显现的是一名身着西服的中年男子,他西装革履,一副上流人士的模样,照片中的他正在打电话,神情严肃,似乎在跟哪个大人物谈什么大生意,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在给他拍照。

屏幕上的光亮投身在站在屏幕正前方的人身上,是一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戴着一副眼镜,头发服帖地往后梳,令穿着一袭警服的他气度非凡,他就是tmx市青龙警署的王署长,他向在座的同僚介绍道:

“此人名叫林健冰,是本市身家上亿的百名富豪之一,他经营着十二家酒吧,七家ktv,四家健身房,表面身家清白,实际上他垄断了本市大部分的毒品交易。”他语毕幻灯片跳到了下一张,屏幕上出现了另一名穿着黑色背心,戴着手指粗的金项链,梳着鸡冠头,三十出头的男子,“此人是林健冰的得力助手叫邱群,林健冰的脏活儿大部分都是由此人负责,也是杀害袁戈的重大嫌疑人。”他说着接着播放幻灯片,将案发现场的情况一一展现给大家,最终定格在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警探倒在血泊中的图片。

他说着向旁边的助理示意,助理打开了灯。

光明顿时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填满,屋子里坐了十六人,因为这起杀警案,把tmx市四大警署的署长、缉毒部、刑侦部等多个部门的警督都聚集在这个房间。

坐在首座的是一名六十多岁的老者,他表情凝重,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的脸令他更加苍老了,此人是地位仅次于总警监,负责统管全市所有刑警的司马警监,他向中年男子点点头,中年男子会意坐下,司马警监沉默了一会儿,用低沉的声音说:

“近年来我市毒品交易日渐猖獗,今次更是杀害我们警员!!”说到这,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声色俱厉,“这事绝不能简单罢手!!从今天起,本市所有警员取消休假,全力侦查此案,这起案件就由青龙警署牵头,各署的精英可随意调配,务必在本月内将凶手绳之以法!!”

“是!!”众人高声应道。

司马警监语气缓和了一些:“还有没有什么案件通报?”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作声,就在司马警监准备宣布散会时,坐在桌尾的一名警官道:

“老爷子,有一起案件我不知道……”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说时,司马警监点头道:

“说!”

有了老爷子的首肯,警官的胆子大了起来,他站起身,先自我介绍:

“我是白虎警署协外部的钱锋。”相比会议室的其他人,钱警督已算不得重量级人物了,他也鲜少参加这样的会议,所以当所有人都在对他行注目礼时,他显得有些紧张,“两周前,在亢镇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他一边说一边将准备好的u盘交给本次会议的助理,助理将u盘里图片打开,一张身穿红衣的女孩子被吊绑的尸体照片跃然出现在屏幕上,所幸房间的灯光将图片显得很白亮,画面不怎么清晰,也不那么瘆人了。

“红衣女孩的案子,我看过小柯闲话,那个心理医师还真是鬼扯。”玄武警署的一名警督忍不住插嘴。

“案子交给白虎警署谁负责的?破了吗?”司马警督望向白虎警署刑侦部的刘警督。因前段时间白虎警署的署长赵阳被人杀害,白虎警署暂由司马警监代管,所以署里的大案分配都需要知会到他。

“目前是由刑侦二处的陈警长负责,案情还没有重大突破。”刘警督回道。

司马警监知道钱锋肯定还有话要讲,望向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昨天我又接到参镇的另一起报案。”钱锋示意助理打开另一组照片。

照片拍摄的地点是一个小公园,在公园的秋千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袭红衣,双手被一指来粗的铁链吊着绑在秋千的梁上,脚下用铁链绑着一个船锚,因为没有了青丝的遮挡,照片上可以清晰地看出小男孩的表情安详,他脖子上有一圈红色的瘀伤。

“这是第二起案件了。”钱警督忧心忡忡地说。

司马警监沉思了一会儿,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破杀警案,但他知道这个专杀儿童的连环杀手绝不会轻易罢手,他想了想,道:

“还是交由刑侦二处,让支援部的心理咨询处协助。”

楔子4

每年从六月开始,tmx市都会沉浸在一种疯狂的炽热中,除了天气升温的因素外,秋季竞选前政治家们的演讲、辩论、作秀等也为政界刮起了一股股飓风,尤其今年是四年一次的大选,市长、总警监、各职能部门的部长以及国民议会等政府要职都向社会各界敞开了大门。

不过今年是连任届,余市长和各部门长执政的四年虽无大功倒也没有大过,余市长上台讲究的是“维稳”,以不变应万变,虽没有大的政绩,但也不折腾,支持率维持在中等水平,直到前段时间媒体曝光了几起食品安全案,余市长的民调才开始走低。

从六月开始,tmx市高端的餐饮公司、会所都被参选者包下,作为举办演讲、开慈善会、募集竞选资金等政治用途的场地,寒舍餐饮集团有tmx市御厨房之称的美誉,更不可能独善其身。

寒舍座落在tmx市繁华的商业中心,只有三层楼的它与四周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格格不入,但外表的布置极像宫殿,看起来富丽堂皇。内部的装簧更是华丽无比,一楼是带着浓郁中国风,用红色和黑色装饰的大堂,桌椅摆设合理,即有效地利用了每一寸空间,又不会让人觉得拥挤;二楼是包间,寒舍的包间非常有特色,包间的名字均以各个朝代命名,里面的装簧、服务人员也都还原了命名朝代的特色。除此之外,客人还可以选择余兴节目,比如丝竹演奏、莺歌燕舞、摔角、舞剑等等;三楼则是宴会厅,仅用于婚宴、会议等包场,不过每年的6-8月这里就会被政治家们轮翻包下。

这天毫不例外地被人包场,用来召开一个低调的慈善捐助会,其实说好听是慈善捐助会,实际上是政治家拉拢大财阀、各商业公司收受竞选资金的场所,因为媒体盯得紧,政治家们都以慈善会的名义召开,实际干的都是苟且的勾当,但这样的会议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参加的,只有拿到了邀请函才有资格进入会场。

今天参会的人不多,上午十一点左右,才有人陆陆续续地来,一百多平米奢华美艳的宴会厅显得有些空旷,本次捐助会的发起人是刑洪明,两个月前他正式宣布参选国民议员后,就开始活跃于tmx市的上流社会,由于他六年前曾担任过总警监,以前的人脉都还能利用,重新竞选自然是顺风顺水。

刑洪林年近七十,看起来却只有五十出头,此时他正穿着一袭工整的西服,在他竞选经理的介绍下和几名慕名前来的企业家谈笑着,会议厅里的人也三五人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聊着天,唯有一人没与任何人说话,此人二十多岁,穿着一袭标准的黑色西服,左手微微握拳垂在身侧,右手端着酒杯,只是冷冷地盯着前方三十米处的刑洪明,他的眼神阴冷得令周围的气温足足下降了十几度。

此人叫柏皓霖,是白虎警署的犯罪侧写师,今天是他与刑洪明第一次面对面,也是他生平第一次直视八年前杀害自己父亲的幕后黑手!

柏皓霖的父亲是一名法官,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偶像和学习的目标,但在八年前,在他父母亲二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他的父亲被人刺死在家中!而他的母亲也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患上了自闭症,长住在tmx市医院的心理治疗所。

法官被杀,警方查案也格外卖力,很快,他们就抓到了凶手,并认定这是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

死者已逝,但生活还要继续,柏皓霖依旧以成为一名法官为目标努力着,他天资聪颖又勤学好问,最终在世界知名的tmx学府拿到了法学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半年前,就在柏皓霖按照自己幼时的理想、父亲生前的期许,准备到法院工作时,一个电话打破了他宁静的生活。

一名私家侦探打电话给柏皓霖,告诉他他的父亲并非死于入室抢劫,而是被人买凶杀害!原本柏皓霖将信将疑,但那名私家侦探很快被人杀死在侦探所里,与他父亲有关的资料也被销毁,令他不得不怀疑私家侦探说的即是事实!

后来柏皓霖以实习为名,进入白虎警署,一边利用他的心理学知识帮助警方破案,一边暗中查证七年前父亲被害的真相。前不久,他才得知父亲被人谋害是因为对方怀疑他获得了一份会在tmx市引起腥风血雨的文件!而更令柏皓霖不能接受的是,这份文件根本是“莫须有”的!!

现在柏皓霖的唯一的线索就是八年前父亲被杀的案件资料——既然知道此案是有人欲盖弥彰、偷梁换柱,那么与此案有关的警员、警官以及签字认可此案的检察官、法官都是他的怀疑对象!故而他用犯罪心理学知识赢得了白虎警署赵署长的信任,让赵署长特许将他在警务系统中的权限调整为警司职级。

但是在柏皓霖拿到警司权限进入警署系统后,赫然发现与父亲被害一案有关的警员、检察官和法官都已死亡,更不可思议的是,审理此案的法官早在他父亲被害的半年前就已经病逝——柏皓霖还和父亲一起参加了他的葬礼,可现在他的名字却偏偏出现在“审案法官”一栏中!

柏皓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借尸还魂,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利用这些故者的名字来掩盖真正与此案有关的人!!他知道,只有拿到更高的权限才能查到真相。

而后柏皓霖在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赵署长在警务系统中的密码,趁着某天夜黑风高,悄悄潜入署长办公室,用赵署长的id和密码进入警务系统,发现最后修改了父亲案件资料的正是前任总警监邢洪明,而此人早在六年前就移民加拿大,无从查起,就在他以为案件陷入僵局的几天后,赵署长竟被人意外枪杀!

警方在抓捕凶手时因对方持抢拒捕,被当场击毙,虽然明知他是被人买通杀人,却无法查到是何人主使,不过大家都以为赵署长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得罪了权贵,只有柏皓霖深知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在一系列的顺藤摸瓜后,柏皓霖终于找到了一名知情人,也是此人告诉他杀害他父亲的幕后黑手之一就是刑洪明,而他不久前已经从加拿大回到了tmx市,准备参选国民议员!

看着前方的杀父仇人,柏皓霖脸上虽没有任何的厌恶,但他握着酒杯的力道之重,重得几乎要将它捏成碎片,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先将刑洪明打得半死,再逼他说出当年的真相,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深知这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智力游戏,虽然先前并没有与刑洪明正面交锋,但他也间接知道此人表面上和蔼可亲,实际却老奸巨滑、心狠手辣,根本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老狼,所以他必须冷静。

今天柏皓霖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远远地观望一眼杀父仇人这么简单,此时他在心里默数着刑洪明身边的人:

一名竞选经理,两名私人保镖以及一名私人助理。竞选经理好办,助理不足为虑,关键是那两名保镖,对刑洪明几乎是寸步不离。

就在柏皓霖烦燥地将杯酒一饮而尽,正思考着应该如何甩掉刑洪明的保镖时,一声轻呼将他的思绪唤回:

“柏先生。”一名穿着天蓝色旗袍的妙龄女子递给他一杯淡金色的香槟酒,她二十出头,肌若凝雪,唇色桃红,脸上并未加粉妆,却极具古典之美,只是她将头发盘起后显得比实际年龄年长了一些,她叫陆亚茗,是寒舍餐饮集团的继承人。

陆亚茗自一年前对柏皓霖一见钟情,但她生性腼腆,还没来得及向他表白心意,就被从小恨她、时时欺负她的异母姐姐陆苑钰捷足先登,那时陆亚茗几乎痛苦得快死掉了,所幸后来柏皓霖在查案中,得罪了一名凶犯,此人将陆苑钰残忍杀害,才让陆亚茗看到了希望,只是她觉得家姐刚过世不久,自己就主动地向她的男友表白,显得太过轻浮,就在她不知应该自处时,柏皓霖竟主动打来电话,想请她带自己进入刑洪明在寒舍举办的慈善捐助会。

这让陆亚茗喜不自胜,家里的生意一向也是由过世的姐姐打理,姐姐被害后,奶奶又重掌家族生意,陆亚茗作为名义上的继承人却对打理公司和政治结盟没有半分兴趣,但由于是柏皓霖的要求,陆亚茗才会请求奶奶准许这次的捐助会由她参加。

她原以为柏皓霖对她也有意思,只是想找个借口接近自己,但到了会场后,柏皓霖就一言不发地盯着刑洪明,令她有些失望,陆亚茗冰雪聪明,知道柏皓霖一定是有什么事才会拜托自己将他带入会场,虽然他并未言及半分,但她心中也略有答案。

半年前陆亚茗曾在某种机缘下看到过一份文件:“柏法官七年前获得了一份资料,被■■、■■■、■■■、■■、■■■等人买凶杀害,并伪装成入室抢劫。原因是有传闻说柏法官掌握了一份可引起政界腥风血雨的资料,但杀手在其家并未找到这份资料,其存在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陆亚茗自然将自己所见告诉了柏皓霖,但他从此以后并未提及此事,结合那份绝密文件来看,刑洪明定是与柏父之死有关,才会让柏皓霖如此费尽心思。

陆亚茗将酒杯递给柏皓霖后,并未再说一句话,也令柏皓霖对她充满了感激——陆亚茗的心意他如何不知?只是柏皓霖觉得自己的灵魂早已咎落,根本不配拥有陆亚茗这样像天使一样的女孩,所以他一直回避,若不是万不得已,他不想劳烦她。

为防陆亚茗问起,柏皓霖早已想好了措辞,可她偏偏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的酒杯空了后,乖巧地递上一杯酒,他们进了会场上几乎没有说过话,这反倒让柏皓霖更感愧疚,感觉自己像是利用了纯真少女心的坏人,为了减轻心中的罪恶感,他正想问问她最近的近况,怀中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他的上司打来的,柏皓霖抱有歉意地向陆亚茗笑笑,走到一边接起电话:

“喂?”

“小柏,我是老程。”老程是白虎警署支援部的警督,是柏皓霖的顶头上司,“你在外地?”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柏皓霖请了几天年假。

“在本市,有什么事吗?程警督。”

“市里出了起杀警案,老爷子让全市警员都取消休假。”

“杀警案?”柏皓霖知道杀警案非同小可,警察向来全体同心,凶手无疑是在向全市的警察宣战。

“嗯,青龙警署的案子,死的是一名卧底警员,死于毒品交易。”程警督简短地说。

“需要我到青龙警署报道吗?”柏皓霖是白虎警署支援部心理咨询处唯一的警员,他平日里主要工作是对警员进行心理评估和压力疏导,不过由于他借用犯罪侧写帮助破获了几起案子,也让警署的高层对侧写有了一个新的认识,有时一些复杂的案子都会请他给予侧写,以缩小疑犯范围,所以柏皓霖有时也会被借调到其他警署帮忙。

“不用,你先负责我们署的一起案子,你知道两周前的红衣女孩案吗?”程警督话锋一转。

“看过新闻。”

“又出现新的受害者了。”程警督的语气有些沉重。

“!!”柏皓霖暗自一惊,他之前因忙着追踪刑洪明,对红衣女孩案的新闻并未有过多关注,现在看来此案还大有来头!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带有歉意地向陆亚茗告别:

“抱歉,陆小姐,署里有事……”

“没事,你去忙吧。”陆亚茗微笑着。

“嗯,那……”柏皓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谢谢。”

红衣女孩1

白虎分署位于tmx市白虎大道西奎街,一幢五层楼高的马蹄型建筑座落在此,楼虽不高,但占地极广。一楼是巡警和交警的窗口部门,二楼是拘留处和档案管理部,三楼和四楼是办公区,有刑侦部、交管部、支援部、缉毒部、公共关系部、特别行动部、网络监查部和行政部等,五楼则是会议室和警署高层的独立办公室。每个部门下设有分处,每个分处下设有三至五个小组,每组有四到六名警员,可谓警力充沛。

柏皓霖回到警署,向程警督报道后,便前往刑侦二处找陈警长了解案情。

陈警长将准备好的资料递给柏皓霖:

“在案发后的第二天我们就到吉祥村了解了情况,刚开始我们是从仇杀的角度入手的——女孩的父母是再婚,据村民们说,她妈妈和前夫离婚时闹得不太愉快,不过此人现在行踪不明,而且案发当日,有两位村民声称见过一名形迹可疑的男子在附近徘徊。”

李梅死状惨烈,从仇杀的角度调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现在在参镇又出现了一名新的受害者,这就打乱了陈警长他们原来的查探角度。

陈警长简单介绍了李梅案后,又将另一份资料递给柏皓霖,相比李梅案,这份资料要薄很多:

“这是参镇的案子,我让手下的两名警员去现场了解情况了,晚点等他们回来,我再联系你。”

“好的,我先回办公室熟悉一下资料。”

心理咨询处在四楼支援部,为了确保进行心理评估的警员的隐私,柏皓霖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这也让他有了足够的私人空间。

柏皓霖先阅读亢镇李梅的案子:

案发现场——李大海只有捕渔期才会回吉祥村,其余时候都在外打工,平时李梅住校,鲜少回家。

李大海一家经济困顿,没有房子,只有一个简陋的船屋,船屋有一间厅房和卧房,当李大海走进里间的卧房时,发现女儿已经被害!!

李梅被害时穿着一袭红衣,她的双手双脚被一指来粗的铁链扎扎实实地捆着,两脚之间绑着一个船锚,因铁链较长,船锚落在地上,她的双手被捆着绑在梁上,双脚离地几厘米,旁边还有一个被推翻在地的长椅!

李大海大哭着报了警,治安处的刘姓警员很快就到了案发现场,给现场拍了照后,两人才合力将李梅放下来,他们发现李梅的脖子上有圈勒痕。

鉴证情况——白虎警署支援部的协警们收集了案发现场的所有物件,在收集前也全部拍照留存,所以可以清晰地看到当时的情况。

屋里散落着李梅的衣服和杂物,她的课本、作业本、计算器、书包、零钱散乱地放在卧房的床上,桌上有两包泡面,其中一包已经吃掉了。

在床上,鉴证人员发现有蜡烛的滴痕,泳衣上也有同样的蜡痕。船锚有二十斤重,据李大海辨认,这是自家之物,只是许久不用,上面满是锈迹。

根据支援部的检验,铁链、船锚等物上只有李梅自己的指纹。

尸检结果——根据法医解剖,李梅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至三点之间,死因是窒息,脖子、手腕和脚腕有多处勒痕,胸部和腰部有多处蜡痕,额头上还有一处针孔,法医从中提取了一根两寸来长的长针,是凶手在李梅死后钉入的,死者生前曾有过自愿性行为,未发现精斑。

目前的结论是:李梅引狼入室,将凶手带回家中,和凶手发生性关系后,被凶手勒死,而后凶手将现场布置诡异的模样。

而参镇的案子因为是两天前发现的,目前只有初步的尸检结果和案件的资料。死者叫王海,刚满十三岁,死因是窒息,和李梅一样,他的脖子、双手双脚都有勒痕,额上也被钉入了两寸长的长针,死亡时间也是凌晨一点至三点之间,捆绑他手脚的铁链和脚下的船锚上只有他自己的表皮细胞和指纹,他身上穿的红裙并非他所有,与李梅不同的是,他生前没有与人发生过性行为,而且他的脸上有过泪痕。

据王海的父母说,王海一向听话,家里人很放心他,案发当天他独自离校,没有人看到他去了哪里,晚上八点还没回家,家里人有些担心打电话向老师询问,方才知道早就放学了,王海家人这才着了急,四处寻找无果,第二天一大早,晨跑的人在镇上的一处小公园发现了王海的尸体。

红衣女孩2

毫无疑问,两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人,根据两名死者身穿的红裙和红衣来看,此人有恋物癖、***和虐待倾向。

柏皓霖刚看完资料,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心理咨询处。”

“小柏,是我,”电话里传来的了刑侦二处陈警长的声音,“警员们回来了,我们做个简报吧。”

柏皓霖应承下来,拿上资料返回刑侦二处。

陈警长手下还有三名警员,均是清一色的男性,大家先简短地自我介绍后,开始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大家,首先说话的是到参镇现场调查的老孙,老孙五十多岁,再过两年他就可以光荣退休了,是一名极有刑侦经验的老警察,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将本子拿到手臂所能极的远处,时不时地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字:

“我们见到了王海的家人和老师,据他们说王海这孩子很老实,在学校也不吵闹,不会做什么出轨的事,只是他的性格比较内向,没有什么朋友,每天上学后就回家,也从不和同学玩耍。对于凶手是谁,他们都没有头绪。”

“王海从学校到家有一公里路程,那孩子一般是走半小时回家,我们沿着王海回家的路线问了周围的商户,”和老孙一起去参镇的搭档是小李,二十多岁,刚从警校毕业,还在学习阶段,“案发当天,王海在离学校三百米的小店里买过一根冰棒,然后就不知所踪了。”小李一边说一边将准备好的地图分发给大家,地图上细心地用红笔标上了王海回家常走的路线,以及他最后出现的小店位置。

“那间公园不大,晚上十点以后就没什么人了,所以也没有目击者。目前只有这些。”老孙合上了记录本,总结道。

“关于第一起案子,”另一名警员叫方祥,三十多岁,“之前媒体曾怀疑过李梅的老师,随后对她的学校、老师各种舆论轰炸,五天前,她的老师不堪压力,自杀了,因又有了第二起相同的红衣案,老师的嫌疑被彻底排除,老师的家人将对不负责任的媒体提起民事诉讼。”

“你说的是那个小柯闲话吧?我看过那期节目,还觉得那个心理医师说得挺有道理的,死者生前确实有过性行为,而且也在死者身上发现了蜡痕,这不是sm是什么?”小李道,“没想到居然是连环案。”

“你们曾经调查过那个老师吗?”一直在认真听他们讲话的柏皓霖问。

“调查过,他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就放他回去了。没想到媒体却咬着他不放,势要证明他就是凶手的样子,没想到逼死了人。”陈警长十分惋惜。

“现在媒体那边什么动向?”方祥问。

“我听公关部说,这两起案件事关重大,准备向媒体通报,当然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不会对外公布,可以借此来筛选疑犯。”陈警长说完问柏皓霖,“柏医师,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就目前的资料推断,凶手的年纪在25-40岁之间,独居,有恋物癖,不自信,极可能性能力有问题,无业或是从事相对自由的职业,如推销员、自由职业者等。”

“第一名死者不是有过性行为吗?凶手怎么会性能力有问题?”小李不解。

“一般性虐待型凶手会在死者生前对其进行折磨,而这名凶手徒手勒死了两名死者,然后再将现场布置,尸体上并没有太多的虐待痕迹,如果是性无能者,尸体上就会出现过度杀戮的情况,比如多处刺伤。我判断他性能力有问题,是因为两名死者额头上的针,尸检报告上说针是被完全钉入死者的额心,针是凶手心理状态的影射,就像有的凶手会用刀刺入受害者身体代表心理强奸。”

红衣女孩3

“疑犯的范围太大了,若是过早公布,恐怕又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陈警长道。

“第一名受害者李梅对凶手来说很重要,他在她家逗留了数小时,又和她发生了性关系,而且李梅特意请假回家,定是受凶手唆使。”柏皓霖说。

“我们查过李梅的通讯记录,她只是偶尔和父母打打电话什么的,没什么可疑。”方祥回答。

“会不会凶手就是她学校里的人?只是不是她的老师而已。”小李猜测。

“倒也不排除这个可能。”

可是李梅的学校是封闭式的,若凶手是学校的人,会那么容易又到参镇杀害王海吗?柏皓霖暗忖,却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柏医师,两名死者身上都穿着红衣,有没有什么说法?”陈警长问道。

“应该是凶手的代入,这是恋物癖的一种。李梅的衣物是她表姐的,而王海则是凶手带去的,说明凶手的性幻想正在遂步升级,他还会进一步犯案。”

“老孙,小李,你们去查查卖这种衣服的商店,男的去买这种衣服肯定会引起人的注意。”陈警长吩咐道。

“是。”

“陈警长,第一起案件是关键,我想再去看看。”

“行,方祥,你就带柏医师一起去吧。”上次去吉祥村的是老孙和小李,之所以让方祥去是因为陈警长喜欢让下属交换询问、求证,这样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好的。”方祥应承下来。

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后,大家分头行事。

刚离开刑侦二处,柏皓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亚茗打来的,他接起电话,陆亚茗柔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你好,柏先生,之前你提过如果收到刑洪明的邀请函就告诉你。”

“嗯。”

“他明天晚上会举办慈善舞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的,谢谢你了。”柏皓霖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我会等你的。”陆亚茗的声音更加细柔了,但不难听出语气中的高兴。

次日,亢镇,吉祥村

从tmx市到亢镇只需要两个小时,吉祥村则位于亢镇东南方五公里处,只有百来户人,因其太小并没有治安处,只有亢镇有三名片警,负责吉祥村的警员姓刘,他接到方祥的电话后就早早地等在村口了,他和方祥之前见过面,两人寒喧了几句,方祥向他介绍了柏皓霖,但未说是犯罪侧写师,只说是署里的同事,协助查案的。

李梅的船屋停靠在离村口还有十几分钟路程的港湾,刘警官带着方祥和柏皓霖往村里走,一边走一边说:

“这些天村里议论的声音少很多了,你们不知道,李梅的头七那天晚上,家家户户全都不敢出门,每家门前都贴上了请来的符咒,还放鞭炮什么的,比新年还放得厉害。”

“为什么?有什么说法吗?”柏皓霖向来对牛鬼神蛇的东西不感兴趣,他问道。

“村里的老人都说李梅是被枉死的,死前穿着红衣,这就是红衣厉鬼啊,有老人说这是要李家断子绝孙,才会集合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法,这是让死者永不超生的邪法,死后魂魄散尽,不会找凶手麻烦,还有人说凶手是在养小鬼,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刘警官道。

柏皓霖和方祥对看一眼,两人都虽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之物,但觉得或许凶手也有这类想法也说不定。

“我听说李家夫妇是再婚,李梅妈妈和前夫离婚时闹得不太愉快,会不会是对方报复?”方祥问。

“李嫂和前夫离婚已经是十三、四年前的事了,他也失踪很久了,应该是到其他城市开始新的生活了,没可能过这么久才回来报复吧?”刘警官回答。

“不是有两人看到过有可疑人士在李家附近徘徊吗?”柏皓霖问。

“哎,目击者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两人也都是远远地瞥了一眼,一人说个子很高,另一人说很矮,一人说戴着眼镜,另一人说戴着帽子,长相什么的都说不出个所以然。”刘警官叹了口气。

三人说着话就到了李大海家。

因为李梅的事,李大海夫妇也没了心思出去打工,李梅的妈妈更是伤心成疾,在亢镇医院的病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知道镇上的警官要来,李大海早早地等在船屋外面,他比两周前更是削瘦、憔悴了许多,刘警官介绍道:

“大海,这两位是市里的高级警官,来查你们梅梅的事,他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哈!”

李大海点点头。

柏皓霖打量着李大海,皮肤较黑,身材干瘦,剪着圆寸头,头发几乎都已经花白了,他穿着洗得发黄的白色背心,背心上还有几处破洞,他看起来七十多岁,资料上说他是四十一岁才有了李梅,他现在应该不到五十五岁,但李梅的惨死令他心力憔悴,终日忧虑,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几岁。

李大海领着他们登上船屋,方祥和柏皓霖注意到船上有不少红色的纸屑,舱房的门楣上还贴着黄色的符咒,看来李大海夫妇对村里流传的厉鬼说还是有几分相信和忌惮的。

下舱的厅房非常简陋,一张老式的木桌,旁边胡乱放着三根板凳,因时值夏天,蚊蝇也多了起来,角落点着一盘蚊香,蚊香将正厅笼罩在浓呛的烟味中。

方祥和柏皓霖和刘警官一起坐下,李大海则习惯性地点燃烟袋,站在一边,刘警官见状,说:

“大海,把你之前告诉我的再说一遍吧。”刘警官就是之前和李大海一起放下李梅尸体的警官,对案子也比较了解,只是他觉得由当事人本人来叙述会比较好。

李大海闷闷地吸了口烟,将事情的经过又讲了一遍,和资料上所写倒也相差不多。听他说完后,方祥开始询问李家的家庭关系、李梅平时的表现等,李大海的回答并没有给出什么线索,柏皓霖一直在观察着李大海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虽然他的表情很忧伤,肢体语言却一直很开放,并没有在自己和警官之间建立肢体防御,看来他是真不知道女儿被何人所害,也不知道她平时和什么人有过亲密的交往,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是那般可怖的模样。

方祥还是将李大海的话详细记下,随后他提出想去看看案发现场,李大海点头应允。

李梅被害的卧房在里面,柏皓霖注意到船廊的墙上贴着符咒、画着咒印,他有些奇怪:

“请问这些是做什么的?”

“镇鬼辟邪的,”刘警官小声地回答,“这是一周前,村里人强行让大海贴上的,他们说回魂夜,红衣厉鬼六亲不认六畜无生,在村里还请了个道士来做了场法事。”因李大海不希望让这些符咒导致女儿魂飞魄散,不愿贴这些,双方还闹僵起来,还是刘警官出面调停的。

“我听说李梅生前穿的是她表姐的衣物?她表姐也住在村里吗?”柏皓霖问。

“她表姐五年前就嫁到其他城市,早就不在这里了,俺问过她,她是说衣物是梅梅在一个月前找她要的,说是小时候看她穿着很好看,希望她送给自己。她表姐一向疼爱梅梅,就给她寄来了,这些事我们都不知道。”

“请把她表姐的电话给我们,我们还有事向她核实。”方祥道。

李大海将她的电话告诉了方祥,然后领着众人走进里间的卧房:“你们慢慢看吧,俺先给你们倒点水。”不等他们说话,他就退了出去,似乎不愿意在夺走自己女儿的屋子里多待一分钟。

“唉,我接到大海电话时他已经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勉强听出来他说女儿上吊了,我就让他别动尸体,火速赶来,给现场拍了照后才和他一起将李梅的尸体放下来。”刘警官叹气道,“他其实是很信红衣厉鬼的说法,非要把李梅的红裙子脱下来,我拗他不过,又担心破坏现场,只得先给现场拍照。”

“当时你就应该把他带出去,现场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动,怎么能说‘拗他不过’?”方祥皱眉道。

“都是乡里乡亲的,孩子死得那么惨……,而且我全都按照警察手册所说的拍照留存了,上次孙警官他们过来时我也解释过了。”刘警官有些委屈地嘟囔着。

柏皓霖没有参与他们的争执,他扫视着李梅的屋子。

红衣女孩4

因船屋的空间有限,卧房的摆设非常简单,左方是一张一米来宽的简易床,床上铺着颜色已经洗成暗红色的花床单,与床正对的是一张老式木桌,桌上现在已经布满了灰尘,旁边是一张长椅,当时它倒在李梅上吊的不远处,后来经过支援部的检验,椅子上并没有李梅的脚印,说明是凶手故意将它推倒在地。原先放在床上、桌上的东西已经全部都被警方带走了。

课本、作业本、计算器、书包、零钱放在床上,桌上放着吃剩下的泡面。柏皓霖根据现场拍摄的照片以及资料上的描述在脑海里还原之前的模样。

柏皓霖走到桌前,他记得案发现场的照片中,两包泡面放在桌上的极左方,其他地方空出了近一米的地区,而书包、书本等物则放在床上,那说明李梅和凶手发生性关系的地方就在这里,那么椅子倒在不远处不是凶手想伪装成李梅自杀的模样,而是嫌椅子放在桌前碍事,才粗鲁地将它推或是踢在一边。

“刘警官,椅上有没有检验过?”柏皓霖问。

“我看到协警们检验了指纹和脚印,指纹只有李梅的,上面却没有她的脚印。”刘警官回答。

“只检验了上面吗?”柏皓霖确认道。

方祥见柏皓霖如此问,而他又站在桌前,感觉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椅子前,拿出包里的手套小心翼翼地将椅子移到开阔处,仔细观察着,过了一会儿,他叫了起来:“这里有一处鞋印!!”在一根椅子腿的中间部分,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鞋印,从鞋底的花纹来看,这是一双运动鞋,而李梅当时穿的是凉鞋,即是说这是凶手的鞋印!

刘警官一边拿出随身携带的照相机将鞋印拍下来,一边称赞道:“很厉害啊,方警官!那么多人都没注意,居然被你发现了!”

方祥颇有些得意地笑笑,不置可否。

椅子现在是重要证物,刘警官小心翼翼地将它搬到了外面,准备一会儿将它搬到方祥开来的警车上,以便运回警署支援部彻底检查。

柏皓霖又走到舱梁下,抬头观察着。

卧房只有两米高,因通风极不畅,上面开了一个天窗,因玻璃在几年前被打破了,李大海一家人又鲜少住在这里,就懒得重新装,导致上面是空的,只留下了一个十字架的木梁,吊起李梅的铁链就是从这里绕过去,现在上面还有些许摩擦的痕迹。

能看的都已经看了,并没有其他发现,柏皓霖和方祥向李大海道谢、告辞。

此时天开始暗下来了,刘警官和两人一起离开,正好遇到村里的孩子放学回家,他们三五两人一起,有的打闹着,有的则一起唱着歌,还有的高声朗诵着一首童谣,尤其当他们走到李大海家前时,声音越发大声了:

“红房子住着红娃子

红娃子穿着红裙子

红娃子脚下挂个红锚子

红链子绕着红梁子吊着红娃子

红娃子啊红娃子

是谁带走了你的红命子?”

过了一会儿,李大海就拿着扫帚狂奔出来:

“走开!!滚——!!!”他一边高喝着,一边挥舞着扫帚。

“哈哈哈!”孩子们也一哄而散,其中一个孩子在跑过三人时,方祥一把抓住他,问:

“你们刚刚念的是什么?”

“童谣啊!”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回答。

“能不能再念给我听听?”

“红房子住着红娃子,红娃子穿着红裙子,红娃子脚下挂个红锚子,红链子绕着红梁子吊着红娃子,红娃子啊红娃子,是谁带走了你的红命子?”孩子一气呵成。

“这是村里流传的童谣吗?”方祥又问。

“不知道呢,前段时间流行起来的,大家都在念这个。”孩子道。

“上次我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听到这首童谣。”刘警官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吗?柏皓霖有些吃惊,他问:

“刘警官,村里的人都知道案里的细节吗?比如死者的穿着?脚下的船锚?”

“这是小村子,什么事儿都传得快。不过我不太确定他们是不是都知道,按理说给现场拍了照后,我和大海就把李梅的尸体放下来了,没有人看到啊。”刘警官回答。

案件的细节只有警方的人知道,但小孩子的童谣却唱得很详细,会不会是凶手编的呢?是想让大家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吗?柏皓霖思忖着。

方祥表情严肃地说:“刘警官,这事非同小可,孩子们很有可能是受凶手指使。一定要找到第一个唱这首童谣的孩子!!”

刘警官点点头,他半蹲着,问孩子:“这首童谣是谁教给你的?”

“村小学三年级二班的方二娃。”孩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小声地怯怯地说。

刘警官点点头,放孩子回家,现在天色已晚,只能明天到村小学问问了。

方祥和柏皓霖商量一下,决定再去李梅就读的学校看看。二十分钟后,两人在刘警官的带领下,到了李梅就读的亢镇第二中学,刘警官将两人带去校长室。

校长姓张,是一位六十多岁的男性,他戴着一副金边眼镜,西装革履的,梳着他那个年龄流行的条形码发型,在听了刘警官的介绍后,他有些奇怪:

“上次孙警官他们来,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案件有了新的线索,所以还有一些事要确定一下。”方祥熟练地回答。

“哦——”张校长拖长声音,同时扶了扶梁上的眼镜。

根据孙警官他们上次的调查,李梅在学校比较内向,没什么朋友,和室友的关系也很冷淡,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方祥又问了些和老孙差不多的问题,张校长都一一回答,只是态度越来越不耐烦,柏皓霖见状,小声对他说:

“要不我们见见李梅的室友吧?”

方祥向张校长提出了这个要求,张校长皱了皱眉头,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打电话给女生寝室的管理员,让她把孩子们带过来。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三个女生在一名中年女人的带领下进了校长室,她们就是李梅的室友。

“我们是警察,有些关于李梅的事想再问问你们。”方祥说话了:“李梅平时和谁关系最好?”

“她不怎么讲话,我们叫她吃饭啊、玩啊,她都不跟我们在一起,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叫她了。”穿着花裙子的女孩回答。

“她有没有和什么人交往呢?”方祥又问。

“没有呢。”花裙子的女孩率先回答,另外两个女孩也跟着摇头,但柏皓霖注意到左边梳马尾的女孩摇头的力度很轻,而且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她原本放在两侧的双手出现了变化,右手握住了左手的手腕,并轻轻用拇指摩擦着手臂——这是一种防御和安慰行为,这个女孩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没有说出来

红衣女孩5

“那她一般在宿舍里都做些什么呢?”柏皓霖发问了。

“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机。”

三个女孩并没有给出什么线索,张校长见他们没什么问题了,将她们打发走了,柏皓霖见状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校长室,他追上了她们,对梳马尾的女孩说:

“抱歉,能不能私下再问你两个问题?”

另外两个女孩自觉地先离开了,梳马尾的女孩不知道警察找她什么事,有些紧张地缩起了身子,柏皓霖笑了笑:“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看你有什么话想说,其实你知道李梅一些事,只是刚刚不方便说出来吧?是因为张校长在吗?”

“我们都怕说错话连累别人。”梳马尾的女孩小声回答。

柏皓霖明白她是担心又会出现班导师那样的悲剧,便说:“我是警察,不是记者,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还要验证的,也不会将案件的重要线索公之于众,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梳马尾的女孩点点头。

“李梅和什么人交往过吗?”柏皓霖问。

“我不知道,只是,有一天,我回寝室拿东西,听到她正在阳台上打电话,她说话的语气非常嗲。”

“她说了什么?”

“听得不太清楚,隐隐约约只听到‘好开心’、‘等你’之类的话。”

李梅有男朋友?是凶手吗?柏皓霖暗觉奇怪:“她和什么人通电话呢?”

“听她讲电话的语气,应该是跟男朋友吧,具体是谁就不太清楚了,我拿了东西就走了,也没有问过她,只是——”梳马尾的女孩有些犹豫要不要讲。

“只是什么?”

“其实我和李梅因为床对着床,以前我们还会说说话,但后来她就变了。”

“怎么说?”

“她以前也不怎么玩手机的,但是后来就变得,嗯——”女孩不知道如何表达,她想了想,说:“你知道img吗?”

“img?”

“嗯,手机上的一个应用软件,用来聊天的,它有一个功能就是查找附近的人。”

“你的意思是李梅就是用这个聊天软件和别人联系?!”柏皓霖很少玩手机,手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通讯工具,img这样的新鲜玩意儿他还真不知道。

“很有可能。因为我自己也玩,有一次和李梅出去吃饭时听到她手机响,那个声音就是img的短讯到达时的提示音,很特别,我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时我还问她是谁发来的,她说是附近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网恋吗?!凶手就是这样找到她的?!这样看来凶手就是镇上的人?李梅被杀只是因为回应了他的信息?柏皓霖暗忖,他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开学一个月以后的事。”

“好的,谢谢你了。”

柏皓霖快步返回校长室,正好方祥和刘警官也出来了,柏皓霖将梳巴尾的女孩说的话大致叙述了一遍,方祥无不激动地说:

“太好了,我马上申请调取李梅img上的所有聊天信息!!”李梅的手机在警方的证物中,之间他们只检验过通讯记录和短讯,并没有检验过img这样的应用软件。

方祥马上给支援部的技术检验处打去电话,同时给陈警长报告了此事。

此行收获颇丰,除了查到李梅是用什么方法和凶手联系外,还听到一首诡异的童谣,这两个线索可以加深对凶手的了解。

暗涌1

tmx市的天气开始到了热得没天理的时候,每天早上不到五点,太阳就勤备地钻出地平线,不遗余力地发光发热,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似火的骄阳中,知了不识趣地在枝头发着高分贝的噪音,像是在替烈日呐喊助威。

也许是太阳过高地热情影响了民众的心情,虽然离秋季大选日还不到三个月,但民众对于政客煽情的演讲已是审美疲劳,就连电视台街头采访、参与竞选的民调,很多人都拒绝表态,只是摆摆手,急于逃离被阳光炽烤的街头。

每年夏天都是竞选关注度最低的时候,但谁能够在这时成功吸引眼球,就能赢得秋季大选,这是tmx市政界的铁律,所以政客们丝毫不顾台下观众性致索然,依旧在各大媒体凭凭亮相,不是加入公益慈善组织,就是参加电视台的各类节目。

但也有例外的,刑洪明就是其中之一。这段时间他几乎不出现在镜头面前,而是向各大财团抛出橄榄枝,对他感兴趣的财团数量是所有参选人中最多的,寒舍餐饮集团就是其中之一。

陆亚茗虽是名义上的继承人,但她向来鲜少过问集团事务,姐姐过世后就由她奶奶掌管,而她对管理集团没什么兴趣,倒也无事,只是因为柏皓霖的关系,她开始热衷于参加政治聚会,尤其是对刑洪明格外青昧,旦凡他参加的活动,陆亚茗必定亲自到场,不少竞选经理人都暗自揣测寒舍的继承人如此看中刑洪明,双方一定是达成了政治交易,只是没人注意到,每次陆亚茗都不是单独前往。

这天刑洪明在一家高级会所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舞会,到场的人数不到百人,但都是商界的名流,为防止媒体进入捕风捉影,刑洪明举办的每一场活动入场都很严格,只有拿到邀请函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作为寒舍餐饮集团的未来继承人,陆亚茗自然每次都能轻松拿到邀请函。

从亢镇回到tmx市,柏皓霖依照陆亚茗给他的地址,来到皇家会所,他到时陆亚茗已经在外面等他了,因为从亢镇赶回来已经八点了,等他换上西装到达会所时,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近一个小时,他还没来得及说抱歉,陆亚茗就冲他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柏先生,舞会已经开始了,我们走吧。”她今天穿上一袭荷叶边的白色长裙,看起来优雅大方,气质清丽脱俗,足以令所有人侧目。

“嗯。”柏皓霖满是歉意,“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有呢,你说你会晚到,我也就刚来一会儿。”其实柏皓霖给陆亚茗打电话时她已经到会所了,她本身对参加这样的舞会并没有兴趣,所以在外面等了两个多小时,刚开始她还很不安,担心柏皓霖来不了,当她看到他穿上西装,帅气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好像看到了骑着白马的王子,欣喜、愉悦的心情难以言喻。

在两人进入会所时,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一辆极不起眼的白色面包车里,有一名中年男子正对他们疯狂地拍着照。

陆亚茗将邀请函递给入口处的工作人员,然后和柏皓霖一起进入,进入会所后,她和往常一样,离开柏皓霖去向刑洪明打招呼,一是方便他自由活动,二是自己每次都会参加刑洪明举办的晚会,自己到场却不与主办者接触就会显得很可疑:

“刑伯伯。”此时刑洪明正在和另外两名中年男子说话,她走到他身后,轻唤道。

“哎呀,我的小公主,我就知道你会来,正好我要引荐个人给你。”刑洪明转身,高兴地叫道,同时向不远处的一名年轻男子打了个手势,那名年轻男子走过来,刑洪明介绍道:“他叫田义,是我的得力助手,竞选上有很多事都是他帮我打理。”

“陆小姐,你好,经常听刑先生提起你。”田义看起来不过二十六、七岁,穿着一袭黑色西服,身材挺拔,模样俊逸,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

“你好。”陆亚茗不知刑洪明将田义介绍给自己用意何在,怯怯地点点头。

“你们慢慢聊,我去那边看看。”刑洪明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陆亚茗有些尴尬,她本能地望向柏皓霖所在的方向,只见他正和一名中年男子说着话,没有注意到她这边,心情更加失落。

“怎么了?那边有你的熟人吗?”田义顺着她望去的方向看起去,那方有十数人,都在相互聊天,没有人在看他们这边。

陆亚茗急忙摇摇头。

“以前一直风闻陆小姐的茶艺一绝,还没有机会拜品过呢。”田义笑着,同时向她靠近了些。

“没有,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陆亚茗感觉不太自在,她本能地退后了两步,她正想找个借口离开,田义却打断了她的话:

“不过倒没看出来陆小姐对政治也有兴趣,你可以跟我讲实话,是被陆老夫人逼着来的吗?”他说着俯下身,在她耳朵悄悄道。

这时柏皓霖望向陆亚茗这边,见她与一名陌生男子很亲热的样子,急忙将眼神移开,却又忍不住注意他们那边的情况。

“我去下洗手间。”陆亚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适,她找借口离开。

看着陆亚茗匆忙离开的身影,田义将杯子的红酒一饮而尽,嘴角浮现出一抹诡谲的笑容。

暗涌2

陆亚茗几乎是冲进卫生间,她站在妆洗台前,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想将心里的不安排解出来,这时她皮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见是柏皓霖打来的,陆亚茗的心情顿时平伏了许多:

“柏先生。”

“你没事吧?”柏皓霖看到陆亚茗匆匆进入洗手间,有些担心。

“嗯。”陆亚茗见他如此关心自己,有些开心,脸上也不禁挂上笑容。

“你不舒服的话我先送你回去?”

“没关系的,我没什么。”陆亚茗知道柏皓霖来是有目的的,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他的正事。

“那就好。”柏皓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这时他那边传来别人说话的声音,他道:“我先挂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嗯——”陆亚茗心里充斥着浓浓的甜意,挂了电话后,她看着镜子的自己,暗道:亚茗,你要坚强点,他为了查父亲的死才会到这里,只有你才能帮到他!坚强些!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陆亚茗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慢慢消散,她对自己说:田义是刑洪明的助手,也许能从他那里打听到什么!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陆亚茗离开洗手间,见田义还站在原地,她深吸了口气,强迫又开始有些慌乱的心绪镇定下来,向他走去:“刚才真是抱歉。”

“呵呵,没什么。”田义笑道,“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请陆小姐跳只舞呢?”

陆亚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点头同意了。

田义很擅于讨女孩子欢心,慢慢地,陆亚茗对他没有像刚开始时那么抵触和不安了:

“田先生,你在帮刑伯伯做什么呢?”

“叫我阿义就好了。我嘛,就打打杂,没做什么具体的事。”

“田先生太谦虚了,想是一定有过人之处,刑伯伯才会把你留在身边。”

“呵呵,也许吧。没想到亚茗你对政治这么有兴趣?”

“还好。”

“但我听说寒舍并没有赞助刑先生的打算呢!”

“公司的事向来是奶奶负责的。”

“哦——”田义拖长了声音。

“不过她老人家的心思一向是不会言明的,兴许哪天就变了。”陆亚茗知道若寒舍集团对刑洪明没有兴趣,自己的出现就显得很突兀,所以将话圆了回来。

“呵呵,我看陆老夫人是想暗中观察,否则不会安排陆小姐你次次都参加无聊的政治秀。”田义眼中带笑地看着陆亚茗。

“并不无聊啊。”陆亚茗下意识地望向柏皓霖那边,然后抬头对田义说;“我还蛮期待你们的呢。”

“能得到陆小姐的嘉奖,真是我们莫大的荣幸啊。”这时田义看到刑洪明站在角落向他使眼色,他道:“抱歉,我离开一下。”

走到刑洪明身边,不等田义说话,刑洪明先发问了:“怎么样?”

“她的嘴很严,还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那个男的呢?”刑洪明用眼神指了指远处的柏皓霖。

“不清楚,他们进入会场后就没有交流。”

“一定要问出来。”刑洪明冷冷地盯着陆亚茗,“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的计划容不得半点闪失!”

“呵呵,我知道。”田义嘻笑着。

刑洪明交待完后,田义又回到陆亚茗身边,邀请她跳舞,陆亚茗也欣然应允。

和旁边的一些人聊了几句后,柏皓霖习惯性地站在角落观察着刑洪明。

这次参加舞会的大多是商界人士,尤其以地产商居多,刑洪明竞选的是国民议员,国民议员权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与美国有参议院和众议院不同,tmx市只有一个国民议会,议员可以向国民议会提交法案,半数议员同意就能通过法案并交予政府实施,同时他们还能监督执政党,批评政府行为,只是国民议员中全由两党人士占据,而tmx市最大的两个政党已经私下达成了政治协议,可谓是轮流坐庄,井水不犯河水,表面上骂战连连,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过错,双方都不会将对方的黑暗内幕曝出,毕竟谁也不干净。因此国民议会早已是形同虚设,每次通过的法案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法触及这座城市腐烂的根基

暗涌3

根据柏皓霖的了解,这次刑洪明是以无党派人士的身份参与竞选,虽然胜算很大,可就算他进入国民议会,也是势单力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实权,而他如此不遗余力地大肆拉拢商界人士,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目前与刑洪明结成政治同盟的商界人士还为数不多,更多是在观望状态。

让柏皓霖比较在意的是,每一次刑洪明都会设一个极密房间,他会有选择性地将他有意合作的对象带进去,当他们从里面出来,每一个人都会与他达成政治联盟,而他选择的合作对象均是各行业里不入流的角色,设及金融、地产、工业、矿产等,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刑洪明如何说服他们与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柏皓霖无比好奇,只是他仅能依赖陆亚茗进入会场,无法获知刑洪明更高的机密。

更让柏皓霖担忧的是,刑洪明的护卫人数由原先的两人增加到了五人,他每到一个地方身边至少都会有两人,就连进入极密房间,门外也会站上三名彪形大汉,这无疑将柏皓霖想与他单独接触的机会打破了。

刑洪明的助手有三名,一个是他的竞选经理,此人以前就是刑洪明的得力助手,他只负责与媒体、政党、各大门户网络运营商打交道,在民众中竖立刑洪明的正面形象,这点他做得很成功;另外一名助手是刑洪明的小舅子,主要负责竞选团队的内部事务,他几乎不参加这样的活动;第三名助手叫田义,有传言说他是刑洪明和一个女歌星的私生子,刑洪明的一儿一女均在国外,对政治没有丝毫兴趣,也无意回国,倒是田义对政治极为热衷,刑洪明十分喜欢他,时常将他带在身边,就连进入极密房间也不例外,看得出他对他格外信任,亦有意培养他为接班人。

在柏皓霖看来,他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田义,尤其是现在田义对陆亚茗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看到田义和陆亚茗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柏皓霖有种难地言喻的矛盾心情。

柏皓霖不是木头,他当然知道陆亚茗为什么如此义无反顾地帮助自己,可是当他做出他这辈子最困难的决定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不配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所以对陆亚茗的示好,他只当不知,甚至还和她讨厌的姐姐陆菀钰交往过一段时间,虽然双方都是互相利用,可对陆亚茗来说,那段日子犹如身陷地狱!

陆菀钰死后,柏皓霖以为自己与陆家的瓜葛就此结束,没想到当年杀害父亲的幕后凶手之一的刑洪明高调从加拿大回到tmx市参加竞选,要接近他只能找与政界联系紧密的寒舍继承人陆亚茗,柏皓霖犹豫了很久,但还是向她开了口,没想到她非常爽快地答应帮助他,却没有问及一丝原因,这让柏皓霖无比感激。

也许陆亚茗对他的情谊在柏皓霖眼中已是习以为常,也许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参加这样的舞会她都会在不远处凝望着他,所以现在看到她与别的男子亲昵地谈话、共舞心里才会如此不适。

呵呵,这样不是很好吗?他们也算是门当户对,虽然刑洪明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代表田义也是坏人。柏皓霖这么想着,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这时他注意到刑洪明邀请了一名中年男子进入了那个房间,这个中年男人柏皓霖也认识,他是望厦集团的ceo,前段时间望厦集团准备将称之为tmx市的天然氧吧平虎山国家森林公园开发成高尔夫球场一事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民众自发地组织游行要求中止该项目,而后政府在社会名界的口诛笔伐中,迫于舆论压力,将此项目无限期延长,估计望厦集团损失的资金足有上亿。

他们两个搞在一起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柏皓霖暗忖着,试图向极密房间靠近,但离门还有三米远,守在门口的彪形大汉就用身体挡住了柏皓霖的视线,同时用凶恶的眼神紧盯着他,令柏皓霖不得不装做是去洗手间的样子,绕开了他们。

今天晚上柏皓霖没什么收获,陆亚茗也由田义送她回陆府,不过柏皓霖放心不下,看到他将她送到陆府门前,陆亚茗走进大门,他方才安心离去。

待柏皓霖的车随田义的车一起离开后,一直守在他们后面十米开外的白色面包车门打开了,一名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子带着车里的一堆苍蝇走出闷热的,散发着汗臭味和食物腐败的馊味的车箱。他顾不上将车里的垃圾扔出去,拿着与他打扮极不相符的价值不菲的相机走进陆府,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守门的保安早已认得他。

陆亚茗像往常一样,去佛堂向奶奶打了声招呼后就回房了,由于陆奶奶的委托是秘密的,除了守门的保安外其他人都不知道,中年男子确定没有其他人看到自己后,径自来到佛堂,此时古稀之年的陆奶奶正双目紧闭地端坐在佛像前,口中念诵着经文,右手不停地拔弄着佛珠,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谄笑着唤道:

“老夫人,我来了。”

“坐吧。”接到他的电话后,陆奶奶就支走了身边的佣人,一边念着经,一边等着他,听到他的声音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示意他坐到自己右方的椅子上。

暗涌4

来人叫邹志德,是一名私家侦探,自从陆菀钰死后,陆奶奶怀疑她是被她的男友柏皓霖害死的,就雇用了邹志德调查柏皓霖的一切,邹志德已经查到陆菀钰确实是被一名对柏皓霖怀恨在心的罪犯杀害的,与他本人没有丝毫联系,但为了吊住这个大金主,他每次都会交一些柏皓霖的资料,比如身世、父母的情况、工作状况等等,不过最近他与陆亚茗来往过密,令他更有了发挥的机会。

邹志德将晚上拍到的柏皓霖和陆亚茗走进皇家会所的照片一一给陆奶奶看,道:

“他最近向您的小孙女儿下手了,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呢,不过他们应该是在秘密交往。”他说着将屏幕画面定格在晚上送陆亚茗回家的田义上,“今天晚上是这个男人送您孙女儿回来的。他一直在后面跟着,没有靠近,很奇怪是吧?”

“这个狐狸精!跟她妈妈一样是个贱胚子!”陆奶奶咬牙切齿地说。

陆亚茗的妈妈原是陆家的女佣,他爸爸为了和她在一起宁愿与陆家断绝关系,这样的家门耻辱令陆菀钰的妈妈上吊自杀,见亲自挑选的儿媳妇自杀身亡的陆奶奶也恨透了她们母女,自陆亚茗父母双亡后,她就过上了度日如年的日子——姐姐和奶奶都想着法子欺负、折磨她,陆亚茗没有一天不在幻想会有一个白马王子将她带离这幢灰暗的邪恶城堡,而在陆亚茗看来,这个王子就是柏皓霖。

陆奶奶虽然憎厌着陆亚茗,但她毕竟是陆家唯一的血脉,陆奶奶更加担心她也会被柏皓霖害死,到时候陆家无后,集团就会落入旁人之手,那她死后如何向陆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陆奶奶在心里又默念了几句经文,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这个男人是谁?”

“好像是刑洪明的助手,叫田义。”邹志德也不是吃干饭的。

“刑洪明——”陆奶奶皱起眉头。前两天这个人特意到寒舍见她,想让她赞助自己的竞选,还许诺在未来三年内可以让寒舍的规模扩大三倍,同时进军国际市场。

任凭刑洪明如何地巧舌如簧,在陆奶奶看来,他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三流政客,公司的经营更轮不到他说三道四,她心里不快就拒绝了,令她觉得奇怪的是,向来无意参与公司事务的陆亚茗为何单单对刑洪明感兴趣?她让邹志德查过,却一无所获。

“最近在竞选国民议员的那个。”邹志德以为陆奶奶年纪大,健忘,提醒道。

“那他们两个分手了吗?”在陆奶奶看来,只要对方不是柏皓霖,她跟猪睡都没关系。

“还不知道,您放心,一有动向我就马上向您报告。”邹志德诌笑着。

陆奶奶满意地点点头,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这是这周的调查费,好好查,以后有你的好处。”

“谢谢谢谢。”邹志德眉开眼笑地接过信封。

陆奶奶微微点头,然后合上双目,又开始诵经,邹志德识趣地退了出来,消失在夜幕中。

目击证人之死

次日柏皓霖起了个大早,买了两杯咖啡,就到支援部的技术支援处,看看昨晚夜班的警员小程有没有从亢镇带回的椅子上查到什么。

技术支援处就位于心理咨询处的斜对面,平时柏皓霖多有走动,和检验员的关系都不错,他走进去将咖啡放到小程桌前,还没说话,小程就笑道:

“你这杯咖啡我可不敢喝。”

“怎么?怕我下毒?”柏皓霖笑问。

“无功不受禄,你是来问红衣女孩的案子吧?”小程早就听说柏皓霖协助刑侦二处查案的事。

“嗯,查到什么了吗?”

“她的img帐户已经被注销了,而且注销的时间是在17日凌晨三点三十分。”

“在她死后?是凶手做的?!”小程的话更加确定了柏皓霖的猜想——和李梅在img上聊天的正是凶手!这正是凶手找到她的方式!

小程点点头。

“那能不能破解呢?比如恢复里面的数据?”柏皓霖不信帐户注销后就再也查不到了。

“就算恢复了,也没办法,img可以说是全球最安全的聊天平台了,里面的信息全都被加密了,没办法破解的。不过我已经申请向img公司调取李梅的聊天记录了,只有通过他们的服务器才能调取这些信息,只是设及隐私管理条例,一时半会儿还拿不下来。”

“那这软件岂不是是罪犯的最爱了?即保密,又方便跟踪人?”

“呵,你不知道,大多数人都用这个软件来约炮的!反正又不是实名,只要找到附近的人,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说,还不少是一拍即合的呢!”小程笑道。

“太危险了,尤其是对未成年人,李梅就是最好的例子。”柏皓霖皱眉道。

“没办法,现在网络监管不好做啊,管严了吧,会说阻碍自由平等,不管吧,我们的活儿又要增加了,左右都不是人。”小程耸耸肩。

谢过小程后,柏皓霖准备到隐痕检验处看看,刚过拐脚就看到检验员邓军拿着检验报告走出来:

“小邓,是红衣女孩案的报告吗?”他说着将咖啡递给邓军。

“是呢,我连夜检测了你们送来的椅子,因脚印不完整,只能预估凶手身高一米七至一米七五,鞋底没有特别的物质,没有发现有用的线索。”小邓摆摆手,表明自己要下夜班了,还想回家睡觉呢。

回到心理咨询处,柏皓霖正准备喝点咖啡提神,将杯子送到唇边,又停下了,他想起前些日子陆亚茗特意送来了一些上好的茶叶,自己还未品尝过。

柏皓霖将咖啡放在桌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做工非常精制的陶罐,这时他才想起自己并没有茶壶——有时候忙起来一杯咖啡就能打发一天。柏皓霖微微叹了口气,觉得有些遗憾,却又不愿用普通的杯子将就,索性将陶罐放回抽屉。

坐下后,柏皓霖翻开了案件资料,正准备整理资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他这才想起今天有两名警员预约了心理辅导。

直到中午时分,柏皓霖才送走了第二名警员,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你好,心理咨询处。”柏皓霖接起电话。

“柏医师,刘警官来电话了,他找到了第一个唱童谣的孩子!”方祥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我马上过去,陈警长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一起?”

“好,我跟你去。”柏皓霖放下电话,匆匆离开。

刚离开办公室,一名二十出头的警员叫住了他:

“柏医师!”他已经等在外面许久了,一见柏皓霖出来,立马奔过来。

“云昭,找我有事?”柏皓霖停下脚步。

这名警员叫易云昭,从属于刑侦五处,有着很强的观察能力,对案件非常执着,只是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这个弱点也是他和柏皓霖相识的原因。

“你是在协助查红衣女孩的案子吧?”易云昭的语气透着一股激动劲儿。

“对。”柏皓霖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不排除仇杀的可能。”。

“你跟我来!”易云昭说完就走。

柏皓霖没办法,只得跟了上去。

目击证人之死2

易云昭带着柏皓霖到了刑侦五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打开了一个知名论坛上的一篇贴子,贴子的标题是:“亢镇红衣女孩案的真相!!”

这是一个id叫小兵09的人发的贴,在贴中,他先贴上了新闻上报道的红衣女孩案发经过,虽然没有警方的详细,却足以让人了解事情经过,然后开始加入新的观点:

“本人对茅山之术略感兴趣,曾自学了一些,所以在我看来红衣女孩的案子根本不是什么sm、什么性窒息,而是有人用邪术,因为让死者穿红衣吊死在梁上,这是为了将魂打散,永不超生的死法!!而且死者死时身现“金木水火土”五行迹象——铁锚为金、横梁为木、船屋为水、红裙为火、地为土,我敢大胆猜测,作案时间也应该是阴时,亥时可能性最大。这样狠毒的做法就是想既让对方家断后,且让死者永不超生,死后魂魄尽散,不会找凶手麻烦。”

“我听说当地的老人也有这种说法,但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柏皓霖说完就要走,易云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神情严峻地说:

“下面才是重点。”

柏皓霖没法,只得留了下来。易云昭一边将贴子翻到后页,一边说:“有一些细节为了排除疑犯我们并没有公布,但是你看这个。”他指着一个id名叫“末代阴阳师”的人的回贴,只见贴子上写着:

“呵呵,楼主的五行之说有些牵强,但红衣不是为了什么厉鬼散魂,而是为了锁魂。楼主的分析虽有一定道理,却是外行人的看法。

如果真是有着深仇大恨,要对方永世不超生,犯不着用什么五行之法,只需要死者的一根头发或是指甲就行了。还能杀人于千里之外,自己用不着以身犯险。

所以在下看来凶手的目的不在于伤魂,而在于取魂。

警方有些细节肯定不会公布的,不防让在下大胆猜测一下:死者的眉心处有一枚阴针,这枚阴针用尸油浸泡过。至于死者身上的红衣,只是因为凶手需要极阴命格的魂魄,但有着这样命格的人弥足珍贵,可遇而不可求,所以他才会加上女性贴身的阴寒之物以将死者的魂魄提升为极阴之魄。而她又死于十三岁零十三天阴时,也是为了在极阴之时将极阴之魂取出。

引魂针、锁魂衣、坠魂坠,呵呵,凶手绝对是个高人。因为取魂非常地麻烦,引魂针要从印堂插入,是为引魂,也是为了泄魂,而锁魂衣、坠魂坠则是起到在引魂过程中,女孩的魂魄不会丢失,否则就得不到最完整的至阴魂魄了!

如果凶手只是为了修炼倒也罢了,这个法术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地方,希望只是我杞人忧天。”

“我问过支援部的人,死者眉头的针上确实有其他人的dna,此人去年去世了,也就是说,那枚针极有可能真的是泡过尸油的!!”

“只能说明凶手非常迷信。说不定这个叫‘末代阴阳师’的人就是凶手。”柏皓霖皱眉道。

“我在让小关查他的ip地址。”易云昭也有相同的想法,“我有一个预感,现在出现了第二个受害者,我查过,这两个受害者的确都死于十三岁零十三天,说明‘末代阴阳师’所说的‘更可怕’的事正在发生!”

易云昭有幻想症,他虽然有极强的洞察力,但思维过于发散,好些普通的案子都会让他解释为通灵、外星人入侵、灵魂出窍等超常事件,所以在柏皓霖看来他这话是犯了老毛病。

柏皓霖正想开解他几句,却看到方祥正朝这边走来,只能拍拍易云昭的肩:“我回来再说。”然后匆忙离开。

在去亢镇的路上,柏皓霖特意查看了李梅的生日,她的生日是6月4日,确实是“死于十三岁零十三天”,但这也并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是单纯的巧合罢了。

两小时后,柏皓霖和方祥来到亢镇的治安管理处,刘警官正和另一名警官说着话,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正在写作业的小男孩,刘警官见方祥和柏皓霖进来站起身:

“就是他了。”他向小男孩撸撸嘴。

小男孩听到声音回过头来,他的年纪约莫七八岁,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方祥点点头,坐在小男孩前方的桌子上,俯视着他:“小朋友,那首童谣是谁教你的?”

小男孩抬头看着方祥,摇摇头。

“他长什么样?”方祥皱着眉头,又问。

“是一个叔叔。”小男孩咬咬下唇,说。

“他为什么要教你那首童谣?他还说了什么??”方祥有些急了。

小男孩又摇摇头,同时他用手摸了摸头,然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方祥见他说不出什么,猜想他年纪太小,记不住事,无不失望地走向刘警官和柏皓霖,失望地说:“看来我们是白来了。”

柏皓霖并不这么想——小男孩很明显是在怕着什么,凶手选择这样的小孩,必定有他的意图,他一定做了或是说了什么威胁他的话。

目击证人之死3

“我之前问过他,他说是在李梅被害前两天遇到的凶手。”

“被害前两天?!”方祥原以为是李梅被害后,凶手才编的童谣。

“嗯,但其余的事他都不说。”刘警官叹了口气。

“他父母呢?”柏皓霖问。

“都在外地打工呢,家里就只有他和一个奶奶。”这里的人没有什么法治意识,更不懂小孩子在接受警方询问时需要监护人在场,所以才会放心地让孩子跟警察离开。

“哎,看来是白跑一趟。”方祥无不郁闷地说:“如果这首童谣是凶手编出来的,那么参镇受害者的死状会不会也被编成了童谣教给了附近的小孩子呢?”越想他越觉得有理,他拿出手机拔打老孙的电话。

在方祥看来这次是白跑一趟,但柏皓霖却对凶手有了更深的了解:

——凶手特意提前编好了童谣并在案发的两天前教给附近的孩子,说明此人心思缜密,做事极有条理,即是有组织的连环杀手,此类杀手智商颇高,每次行动都会制定周密的计划,做事时小心谨慎,不允许出现一点疏漏,在工作和生活中,他们善于交际,能说会道。不过从此人对李梅下手来看,他有恋童癖,所以应还是单身,就算结婚了,与妻子的感情都不会很好。

况且从周强封闭的肢体语言不难看来,他还有事情没有告诉警方。趁着方祥询问参镇那边的情况时,柏皓霖走到小孩旁边,他蹲在他旁边,小声问:

“我叫柏皓霖,你呢?”

“周强。”

“你带我出去透透气好不好?这里太闷了。”

周强点点头。

柏皓霖见方祥还在打电话,跟刘警官说了一声,带着周强出去了。

柏皓霖牵着周强的手,问:“教你唱童谣的叔叔,你是在哪里遇到他的?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周强犹豫了一下,指着东南边。

“是吉祥村吗?”

周强点点头。

柏皓霖借了管理处的车,载着周强向吉祥村方向驶去,在车上,他让周强玩了车里的警报器,一直神经紧绷的周强这才露出了笑容。

到达了吉祥村村口,柏皓霖问:“是在这里吗?”

周强指着下方不远处的一个商铺说:“在那里。”

柏皓霖带着周强到商铺,离商铺越近,周强牵着柏皓霖的手就越发用力。

难道凶手是商铺的老板或是伙计?柏皓霖暗忖着,现在打草惊蛇是不智的,况且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还要顾及周强的安危。

不等柏皓霖喊停,周强在离商铺五十米远的地方突然不走了,他抬起头望向柏皓霖,用眼神告诉他自己就是在这里遇到教他唱童谣的人的。

柏皓霖心领神会,他蹲下身,道:“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我猜你答,如果我说错了,你就纠正我,你纠正了几处错误,一会儿我就给买几个玩具,好不好?”

周强觉得蛮有意思的,点点头。

“那天你从学校放学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这里来,想买点好玩好吃的东西,是吗?”从旁边有一个商铺不难猜出。

周强点头。

“刚走到这里,遇到一个陌生的叔叔,他穿着西装?”穿西装是柏皓霖随口说的。

“他穿着运动服,戴着帽子。”周强笑着说,然后向柏皓霖伸出一根手指头,表示他会有一个玩具了。

“这个叔叔三十五岁左右,你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年龄是柏皓霖基于目前有限的资料中侧写出的。

周强点点头。

“他的个子比我矮一些,可能有这么高。”小邓根据鞋印测到凶手身高170-175cm之间,柏皓霖用手比到自己的耳朵处,看着周强的反应。

周强又点点头。

“他的皮肤很黑,很多胡子,有点瘦,也没戴眼镜。”柏皓霖信口猜测。

“他不黑,也没有胡子。”周强比出两根手指头。

“听他的口音是本地人。”柏皓霖猜测,这次周强没有纠正他,他继续说:“他说教你一首好玩的童谣,还说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听了柏皓霖的话,周强垂下头,他若有所思地摸摸头。

“不对吗?”柏皓霖看出周强的犹豫,“或者是,他威胁了你?”

周强将头埋得低低的。

“别怕!”柏皓霖按住周强的肩,“我会保护你的!”

“他扯了我一根头发。”周强小声地说。。

“什么?”柏皓霖没听清。

“他扯了我一根头发,他说如果我要敢告诉别人他的事,他就,他就……”说到这,周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不等柏皓霖反应过来,他就晕了过去。

目击证人之死4

柏皓霖有些慌了,他拭了拭周强的鼻息,还有气,也许是太热,再加上心理压力,令他晕厥过去。柏皓霖急忙抱起周强,将他送往亢镇的医院。

二十分钟后,方祥和刘警官带着周奶奶赶到了镇医院,见到等在急诊室外面的柏皓霖,方祥有些恼怒:

“怎么会这样?”

“我带他到现场,才问了两句他就晕了过去。”柏皓霖也有些懵。

“强儿,我的强儿!”周奶奶哭喊着想往急诊室里冲,被刘警官拦了下来:

“医生怎么说?”

“可能是中暑。”柏皓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过了半小时,一名医生走出急诊室,周奶奶急忙扑了上去,医生遗憾地摇摇头,周奶奶顿时崩溃地嚎哭起来,柏皓霖也怔在原地,方祥急了,他拦住医生:

“他得了什么病?”

“没有查出问题,可能是心脏衰竭。”

“他早上还好好的!他早上还好好的啊!!!”周奶奶老泪纵横,若不是刘警官扶住她,早就瘫在了地上。

柏皓霖靠着墙壁,以支撑自己的身子,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周强本来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心脏衰竭?他回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没有异常,除了——

“他扯了我一根头发。”周强曾说。

再回想起易云昭给柏皓霖看的那篇贴子,“只需要死者的一根头发或是指甲就行了。还能杀人于千里之外,自己用不着以身犯险。”

难道,凶手真的……。柏皓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念头,不,不可能的!一定是因为周强年纪尚小,又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理压力,所以才……,所以才……。想到这,柏皓霖似乎看到周强童稚的笑容,他正笑着向他伸出两根手指。

对不起!对不起!!柏皓霖咬着嘴唇,低下头,双手交握,力道之重,以至于关节泛白,十指泛红。

“你这是干什么?”方祥带着些许怒气,他站在柏皓霖面前,“你这样就相当于认罪,你懂吗?”

“什么意思?”柏皓霖怒视着方祥。

“你说我什么意思?你一个人带着他到现场做什么?现在好了吧,他死了!往小了说是你监管不力,往大了说就是警方失职,你还一脸‘我是犯人,我很内疚’的样子?万一对方提起民事诉讼……”方祥回头看看周奶奶,她被刘警官搀扶着进了急诊室,并没有看到这边的一幕。

柏皓霖站直了身子,没有反驳方祥,但他的拳头已经握得更紧了。

“他对你说了什么?”方祥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什么也没说。”柏皓霖淡淡地回答。

“我想也是。”方祥嘀咕了一句,随即又说,“算了,你回去休息吧,陈警长那边我会帮你说话的,但你也要做好被内务部调查的心理准备。”他说完转身走进急诊室。

周强虽然透露的不多,但让柏皓霖的侧写缩小了不少——对方35岁左右,身高一米七到一米七五,身材偏瘦,皮肤白净,更重要的是他本身就是亢镇的人。

柏皓霖先离开了镇医院,他没有返回tmx市,而是去了亢镇第二中学。

亢镇第二中学,校长室

看到柏皓霖独自一人来拜访,张校长略有些惊讶,柏皓霖表明自己无意打扰,只是想确定一下6月14日下午教职工的出勤情况。

根据周强的话,他是在李梅遇害前两天遇到凶手的,而小学是下午四点半放学,也就是说他是在6月14日下午五点至六点之间遇到了凶手,而这个时间段,亢镇第二中学还没有放学,而学校是封闭式的,在没有放学的时间,任何人进出都会留下记录。。

很快,张校长找到记录,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进出。

看来凶手并不是学校的人。柏皓霖谢过张校长,离开了。

目击证人之死5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柏皓霖顾不得吃饭,他给老孙打去电话:

“你好,孙警官,我是柏皓霖,参镇那边有没有流传过与死者有关的童谣呢?”

“我们今天到处走访过了,没有查到,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在接到方祥的电话后,老孙和小李就分别到附近的学校、公园查证过了,没有人唱过和亢镇这边相似的童谣。

“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柏皓霖道,“两名受害者之间是否有关联呢?”

“没有,第二名受害者从来没有离开过参镇,与第一名受害者没有任何交集。”

“那他有没有手机呢?是不是也有img这个应用?”

“小孩的爹妈管他甚严,没有给他配手机。”

那凶手是如何确定第二名受害者的?柏皓霖更觉奇怪,这时他想起易云昭给他看的那篇贴子,又问:“他被害的那天正好是十三岁零十三天吗?”

“嗯——”老孙拖长了声音,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他的确是死于十三岁零十三天,难道第一位受害者也是?”虽然两名受害者的资料都发到每个警官手中,但不会有人特意计算他们死亡的天数,若不是易云昭给柏皓霖看的那篇贴子提及,他们都不会想到。

“是的!我还以为只是巧合!”柏皓霖吸了口气,虽然空气依旧闷热,但吸入的空气中竟透着无尽的凉意,“凶手能够掌握受害者的生辰,应该是他们很熟悉的人,第二名受害者身边有没有亢镇的人?”

“我们查过他周围的社会关系,虽然也有亢镇的人,但都排除了作案嫌疑。”

难道凶手真的有神通?!柏皓霖的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柏皓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亚茗打来的,他重拾心情,接起电话:

“陆小姐?”

“柏先生,今天田义约我吃晚饭,刚刚他突然问我每次跟我一起到会所的男人是谁,”陆亚茗细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乱,因为田义的问题令她措手不及,她失手将杯里的酒打翻,趁着到洗手间的时间给柏皓霖打电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有没有人跟你打听过呢?”

“你就说我是你的司机和随从就可以了。”柏皓霖早就想过如果有人注意到他和陆亚茗,应该如何回答。

“这样,就可以了吗?”陆亚茗听起来有些失望。。

“嗯,这样就可以了。”不过田义这么问会不会已经注意陆亚茗很久了?还是只是上次看到他们一起进会场,想弄清楚他与陆亚茗的关系?柏皓霖暗想。

“好的,我知道,谢谢你,柏先生。”陆亚茗匆匆挂了电话。

拜会末代阴阳师1

就在柏皓霖得知两名死者确实均死于十三岁零十三天,正惊愕不已时,tmx白虎警署支援部,技术支援处

“云昭,你别再盯着我啦!有结果会告诉你的。”小关被易云昭盯得混身不自在,抗议道。

“没有我在旁边鞭策你,万一你偷懒怎么办?”易云昭振振有词。

“哎?易云昭同学,怎么下班不回家,赖在小关这儿做什么呢?”刚准备下班的法医秦思烨正好路过,看到易云昭还在,忍不住问道。

秦思烨年方二十三,到法医处快一年了,但还算是个新人,正跟着首席法医江医师学习。

“就是就是,思烨你说说他,如果是思烨你陪我倒也罢了,两个大男人共处一室算什么?”小关调侃道。

秦思烨身材娇好,长相甜美,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警署里非常受欢迎,不少适龄的未婚男警员都爱和她说笑。

“反正我回家也没事,也陪你们好了。”秦思烨索性走进技术支援处,坐了下来,她见两人正盯着正在运行的电脑,完全看不出所以然,问:“你们在干什么呢?”

“哦,云昭让我查一个人的ip地址,电脑正在运算呢。”小关解释道。

“云昭的女网友?”秦思烨笑问。

“不是,一个发贴人的地址。”易云昭忙解释。

“查他做什么呢?”

“你知道红衣女孩的案子吗?”

“知道知道!”秦思烨一直在关注这起案子,“皓霖不是在查吗?我还想问问他呢,但这两天都没见到他。”

“有人在网上说出了我们没有公布的细节,我想看看此人是何方神圣。”易云昭道。

“这起案子不是刑侦二处在查吗?你插手不太好吧?你本身的工作呢?”

“现在也没什么事。而且柏医师也答应让我查了。”易云昭没有正面回答。刑侦五处是出了名的替身,哪个地方人手不够,都是从刑侦五处抽调人手,最近他们被借调到青龙警署查卧底警员被杀一案。

“不会吧?我听说你们不是被借调到青龙警署查卧底警员被杀的案子吗?再说皓霖怎么会有权限同意你查这起案子?依他的个性应该是会把你踢回队才对!”秦思烨眯着眼看着易云昭。

易云昭装没听见:“小关,还没结果吗?”

“喂喂,易云昭同学,你擅离职守不好吧?”秦思烨不依不挠。

“话说卧底警员被杀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怎么说也是警员,被人杀害没理由坐视不理吧?”小关也站在秦思烨一边。

“青龙警署那边已经将邱群控制起来了,但他找了律师,什么都不肯说,现在正对他和林健冰进行24小时监视,我们就是去帮忙监视的,还没轮到我去换班好吧?”易云昭无奈地说。

“那你不睡会儿吗?一会儿监视的时候打瞌睡怎么办?”秦思烨说着拉易云昭起来,“行了,这里我帮你看着,你快去睡会儿。”

“我又不睏。”易云昭抗议着。

两人正拉扯着,小关突然叫了起来:“查到了!”

“在哪里?!”易云昭急忙问道。

“诺,这是地址。”小关快速地将地址写在记事本上,撕给易云昭。

“谢了小关,下次请你吃饭。”易云昭说完拿着纸条奔了出去。

“等下,我也去!”秦思烨快速跟了上去。

小关给的地址在青龙区东心街17号-13幢,这里是别墅区,每幢别墅相隔五百米,这里的别墅均是由主人设计建造,所以风格各异,有拜占庭时的尖顶风格,有传统的欧式建筑风格,也有日式的风格,而“末代阴阳师”的地址就在最里边的13幢。

易云昭和秦思烨来到13幢前,透过旁边昏暗的路边可以看出这是一幢极具中式建筑风格的别墅,门前是两只石刻的麒麟,大门是红底黄钉,门楣上挂着一幅美轮美奂的牌匾,奇怪的是牌匾上并没有书写“xx府”的字样,而是画着二龙戏珠。

“哇,好奇特!好像到了紫禁城哦!”秦思烨不禁叹道。

易云昭无心欣赏,他走到门前,正欲敲门,门却突然开了,只见一名八九岁的男孩打开门,他穿着中式的马褂,面容清秀,不等两人说明来意,他道:“两位贵客请进,主人等候多时了。”。

主人?易云昭和秦思烨原以为他是屋主的小孩,听他如此称呼有些吃惊。

两人跨过过膝高的门槛进入了院里,庭院倒不大,里面没有现代的灯具照明,只能透过皎洁的月光看清里面的布置,正门前方五米是座假山,假山下方是一个池塘,此时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假山上站着一只大鸟,它听到动静机敏地探出头,警惕地盯着两人。

拜会末代阴阳师2

秦思烨忍不住扯易云昭的袖子,小声道:

“你看,好像是雕耶!”

再往里走就是正厅了,里面的建筑风格完全是按照古代皇宫的模样修建的,黄砖红墙,两边的大柱上还有两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金龙。小孩走在两人前面,推开两米高的雕花门,对着里面作了个揖:

“主人,他们到了。”他话音刚落,一股冷风吹过,令易云昭和秦思烨打了个冷颤,当他们回过头,发现刚刚还在出声的小男孩已然不见。

“跑这么快?”秦思烨小声嘀咕着。

“呵呵,我等你们很久了。”一个清爽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将两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从正厅旁边的小屋走出,他穿着中式的白色长袍,一尘不染的长袍上用银制的丝线绣了一条腾飞的白龙,令他看起来就像从空中的白云中走出来一样。两人看到他后眼睛几乎无法移开,因为他的右脸被银色的铁皮包裹住,铁皮一直延伸至他的劲部,不,从他右手的银制手套来看,极有可能他的右半身都裹着银皮,而他的左眼处有一个一指来长的伤疤,像是被什么野兽抓伤的,令原本俊美的容颜显得有些凶狠,不过他的笑容却让人得十分心安,就像回家看到了亲人一样。

“你就是‘末代阴阳师’?!”易云昭发问了。

“那段话确实是我托人书写的。”青年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两人入座。

正屋就如普通的中式厅堂,没有奇特之处,只是厅堂里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香味,好似檀香,又带了丝丝甜味,可是屋子里并没有焚香的痕迹。易云昭和秦思烨坐在了右侧的木椅上,他们刚坐下,小屋里走出两名八九岁的小男孩,他们的模样与刚刚开门的小男孩一般无二,他们手里端着茶杯,在放下后又回到小屋。

“哇,你家有三胞胎啊!是你的孩子吗?”秦思烨不假思索地问。

“呵呵,在下尚未婚配。”青年笑道。

“你在贴子里说红衣女孩的案子是通晓奇门异术的高人所为,能不能详细说说?”易云昭进入正题。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来找我,定是因为我说的引魂针一事并非虚言,加之又出现了第二人。”青年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会有十三名孩童陆续被害,最后一人将死于七月十四。”

“七月半?中元节?!”秦思烨忍不住道。

“是的,此人要的是极阴之魂,最后一人必须在鬼门大开时取魂,方能成大果。”

“他在修炼什么吗?”易云昭坐直了身子。

“准确一点说,他在为某人续命。”

“什么?!”两人都惊讶不已。

“这不太可能吧?”秦思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是一名法医,如果人有魂魄,我早就看见了,凶手应该是有精神妄想吧?”说到这,她觉得有些冒犯,忙解释道,“我不是说你啊。”

“呵呵,你非箇中之人,自然无法触及。”青年不以为意。

“秦医师,这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本来就很多!现代医学也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啊!很多人在死后被抢救回来后都说看到一条河,或是自己过世的亲人来接自己,这不都说明有死后的世界存在吗?还有不少有修持的人都可以做到灵魂出窍,也有人可以通天眼,xc活佛就是最好的例子啊,他们在死前会预言自己轮回的地方,这不都说明超常事件的存在吗?!”一说到这个易云昭激动了起来。。

“一般来说,两界是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你们有你们的法律,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但这次有人破坏了铁律。”青年正色道,“因为一些限制,我不便告诉你们太多,但有件事需要你们协助。”

“等下,你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说凶手是在为某人续命?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凶手是谁吗?”易云昭一串连珠炮地发问

拜会末代阴阳师3

“在阴阳术中,续魂术是禁术,据我所知,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做到,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师兄,而我师兄在十四年前曾因某种机缘到过人间世,我猜想他会不会在人间世时收过徒弟。”

“那你问问你师兄就好了嘛。”秦思烨道。

“师兄他……已经离世了。”青年目光有点游移。

“不好意思,我有一个问题。”秦思烨虽余心不忍,但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请讲。”

“如果有说得不如你意的地方,请多包涵。”毕竟人家才说死了师兄,现在提这种问题也让秦思烨觉得不太好,但她还是不得不说,“如果你真有神通什么的,不是可以掐指一算什么的吗?为什么还要找我们呢?”

“呵呵,其实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就像你们破案一样,需要证据足够才能确定凶手,我也一样。十四年前我年纪尚幼,只是听师父提过一些事。你们只需要查查十四年前的腊月间,是不是有九人被害,被害者均二十三岁,双臂齐断,倒吊而亡,全身血液尽失,眉心处有一枚引魂针。”

“好!没问题!”易云昭对青年的话倒是信服得很,他迅速记下,“你怀疑他们也是为某人续命而死?”

“是的。”青年点头。

“是同一个凶手所为?”秦思烨看出端倪。

“是的。”青年点头。

“既然你能推断出红衣女孩是在为某人续命,那你应该知道是在为何人续命吧?如果找到这人,不是能抓到凶手吗?”易云昭急切地说。

“根据受害者的死法,是在为一个五行旺水的人续命,他的名字中必有六个水。此人的生辰是在阴时,命格也是极阴的,为他续魂必须要极阴之魂。而他的年龄,应该是八十有四。”

易云昭认真地记下了。

“不好意思,我还有一个问题。”秦思烨不像易云昭对青年的话全盘接收,她所接受的教育令她对他们的谈话有越来越多的问题。

“请讲。”

“在我看来,你是凶手的可能性更大耶!你刚刚不是说了嘛,这世上会续魂术的只有你和你师兄,而你师兄已经过世了啊!所以从理论上讲,你极有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会续魂术的人。”秦思烨并不相信什么续魂,只是觉得青年话中还有很多值得推敲之处。

“的确是。”

“他知道自己不是凶手,所以才想查查十四年前他师兄是不是教过别人啊。”易云昭小声地反驳秦思烨。

“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你不自己查呢?为什么还要找我们?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时间吗?如果你真有法术什么的,应该很容易就查到啊,不要说你不是警察查不到机密信息哦,如果你真那么厉害,我想变个身啊,用个障眼法啊,飞天遁地啊,不都跟玩儿似的吗?”秦思烨道。

“因某些原因,在下不便长时间离开这幢宅子。”对于秦思烨一连串的质疑,青年并没有生气,依旧微笑着回答。

“为什么啊?”秦思烨铁了心地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你这样太没礼貌了!”易云昭压低声音,他的直觉告诉他青年不是凶手,也告诉他他说得都是真的。

“你想要破案还是想要有礼貌?”秦思烨见易云昭老是帮对方说话,而不帮自己,有些火了,她强忍怒火,小声说:“在我看来,他很可能是自编自导自演啊,假意用什么‘末代阴阳师’的id发贴引起你的注意,然后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搅乱警方的查案视线!搞不好他才是那个精神错乱的凶手!”

“我们本来就毫无头绪,听听他的话没什么不好啊,而且连警方没有公布的事他也说出来了。”。

“拜托——!!凶手当然知道死者眉心有针啊,因为根本就是他做的啊!!”秦思烨见易云昭如此执迷不悟,说话的声音不觉地大了起来。

“呵呵,从你们的视角来看,在下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但真是我做的,为什么会把你们请到这里?如果只是想扰乱你们的视线,继续在网上发贴就可以了,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是吧?”青年并不生气,和颜悦色地解释。

拜会末代阴阳师4

秦思烨心中还有疑虑,但她知道如果对方真是凶手,自己在此处与他争执是不智的,万一他凶相毕露怎么办?所以她假装觉得有道理的样子点点头,没有再争辩下去。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烦请两位查证。”青年站起身,一名小男孩从旁边的小屋走出,准备送走易云昭和秦思烨。

“放心,我会去查十四年前的案子,如果查到了,我会再来找你。”易云昭带有歉意地说。

青年点点头,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羊脂白玉,双手递给易云昭:“你最近有一劫,把这个带在身上,可以助你逢凶化吉。”

“好,谢了。”易云昭接过。

两人在小孩的护送下离开了,他们刚走出大门,易云昭的手机突然发疯似地叫了起来,是他的搭档打来的,他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就开始咆哮:

“易云昭!你去哪了!!!今天晚上监视你怎么还不来!!!我已经给你打了八百通电话!!!”

“没有啊,我没听到电话响呢!”易云昭有些委屈,他们到这里也不过九点,在里面只坐了半小时,而他们是零点交班,现在还没到时间吧。

“废话,一直说不在服务区当然你没听到铃声了!!现在都凌晨三点了!!你还不过来!!!”

“什么?凌晨三点了?!”易云昭惊讶不已。

“呀,是真的,我还以为才十点多呢!”秦思烨看看表,果然已经凌晨三点了,“惨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马上来马上来。”易云昭慌忙挂了电话,然后转向秦思烨,“我们没在里面呆多久吧?”

“估计就半小时吧!难道他给我们下了什么药?”秦思烨也觉得难以置信。。

“谁有空给你下药?哎,不管了。”易云昭拦了辆taxi,将秦思烨塞进去,“我先送你回家。”

秦思烨撇撇嘴,她忍不住回头看13幢的方向,当然什么也没看到,却令她不禁想:那个人是凶手吗?他说的会是真的吗?

第三起案件1

柏皓霖向来是早上六点三十分起床,到附近的公园晨跑半小时,再回家洗澡、吃早饭,但是今天早上叫醒他的不是闹钟,而是手机铃声,柏皓霖睡眼忪忪地抓起手机,来电显示是易云昭打来的,他接起电话:

“喂?”

“柏医师,昨天我去找过‘末代阴阳师’了!”易云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小激动,若不是昨晚太晚,他早就告诉他了,好不容易熬到早上六点,趁着和他一起监视的搭档去买早点,他就按捺不住地给柏皓霖打来电话。

“啊?”柏皓霖顿时来了精神,“什么情况?”他忆起“末代阴阳师”在贴子里说的那段话,又想到周强的卒死,心中难免有疑虑,但他更多地是怀疑“末代阴阳师”是信口胡说,引魂针什么的只是因为他认识警署的某人,无意中获知的,若非如此,那他将是最大的嫌疑人。

“他说这两起案子是在为一个命格极阴的人续命,未来还会有十一人遇害,而最后一人必然死于七月十四日。凶手很有可能是他师兄的徒弟,他想让我们查查十四年前的腊月间有没有九人被害,被害者均二十三岁,双臂齐断,倒吊而亡,全身血液尽失,眉心处有一枚引魂针!”易云昭一串连珠炮地将经过说了一遍。

“你已经查过了?”柏皓霖觉得这都是臆测之言,不足为信。

“还没呢,昨天不知怎么回事,我和秦医师去他家的时候明明才刚过九点,聊了估计也就半小时吧,但我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了!感觉,感觉就像时间被人偷走了,不,应该说像是被拉到了异空间!!”易云昭越说越激动。

柏皓霖正想反驳可能是他们聊得投机忘了时间,却突然想起周强,将话头又咽了回去。

“啊!邱群出来了!一大清早地肯定没好事,哎。”易云昭看到邱群的车驶出车库,随之发动汽车,准备跟上去,“我挂了啊!”

柏皓霖还没来得及把“小心点”说出口,就听到听筒里急促的“嘟嘟嘟”。

看看表,现在才六点十分,柏皓霖没心思再睡,他索性穿上运动服按照以往的习惯先去晨跑。

清晨的tmx市透着一丝凉爽,因早上起得较早,柏皓霖提前十五分钟离家,在经过中心广场等红灯时,广场上的大屏幕正在重播昨晚的新闻,几名手持话筒的记者正在围追堵截一名胖胖的中年男子,并不时地将话筒凑到他嘴边,不停地发问:

“熊医师因你的误断令一名教师自杀,你有什么想对受害者家属说的吗?”

“听说受害者家属对你提起了民事诉讼,要求赔偿300万元是吗?”

“贵诊所的生意是否受到影响?”

“你的行医执照会不会被吊销?”

熊凯被逼得没法,愤怒地吼道:“我有我的言论自由,我确实是在节目上说过李梅的老师很有可能是凶手!但我也就只是说说!!!真正把他们逼上绝路的是你们这些只知道抢新闻,提高收视率的记者、媒体!!!现在你们还想把我逼死吗?!!!”

熊凯愤怒的咆哮并没有让几名记者就此罢休,他们随即又连珠炮似地发问:

“熊医师,在收视率较高的谈话节目中指责某人是凶手,你经过现场调查取证了吗?还是根据你那所谓的犯罪侧写胡编出来的呢?”

“你认为言论自由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吗?身为一名资深的心理医师,就没有想过对自己说得话负责?”

“除了300万的赔偿,受害人家属还要求你公开致歉,你准备在哪家电视台发表致歉声明?有没有考虑过小柯闲话?”

“听说你的父亲是一家知名私立医院的院长,三名兄长也在外科、内科领域颇有成就,他们有没有在你的背后支持你呢?”

记者的穷追不舍令熊凯恼怒万分,他不时粗鲁地推开凑到他嘴边的话筒,同时极力避开镜头,最终走进一幢商业大厦,商厦的保安将记者们拦在外面,记者才悻悻地说了几句结束语,画面转到了另一个新闻。

对于熊凯如今的遭遇柏皓霖丝毫不同情——以心理学者的身份在公开场合信口臆断某人是凶手,导致此人经受了莫大的舆论压力,最终自杀,这确实是熊凯的罪果。但他认为那名老师的事并不是熊凯一人的过错,诚然,他并没有经过考证就猜测李梅的班导师是凶手,可若不是那些媒体为了博收视,将此事闹大,那名老师也不会不堪压力而自杀,现在出了人命,媒体又将责任推在熊凯一人身上,确实是不负责任之举,说到底,双方都有过错,只是现在熊凯也成了收视率的牺牲品。

柏皓霖刚到白虎警署后,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刑侦二处的陈警长打来的,柏皓霖接起电话:

“喂?”

“皓霖,你在路上?”陈警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沉重。

“刚到警署,怎么了?”柏皓霖有种不详的预感。距第二名受害者发现的时间已有六天了,难道……

“刚刚接到胃镇治安官的电话,他们那里发现了第三具尸体。”陈警长的话证实了柏皓霖的猜想。

“我直接去胃镇。”

“嗯,我把地址和治安官的电话发给你。”

柏皓霖快步走回停车场,刚走到自己的车前,秦思烨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皓霖,你见到云昭了吗?”

“早上通过电话。”柏皓霖一手把在车门上,一边回答。

“那他跟你说咯?昨晚的事?”

“说了,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凶手!”

“就是啊!我也这么觉得!!”秦思烨一脸找到知音的表情,这时她才注意到柏皓霖一脸急切,才明白他急着离开,“啊,抱歉抱歉,听说胃镇又发生案件了,你快去吧。”

“你怎么知道?”柏皓霖暗觉奇怪,陈警长是案件的负责人,他刚刚才打电话给自己说明他也才知道不久,而秦思烨只是一个新晋的法医,不可能会接手这么大的案子,那她怎么会知道这事?

“江姨给我说的,她也过去了。”秦思烨一边说一边俏皮地吐吐舌。。

吐舌的动作说明秦思烨觉得不应该说这话,才会下意识地做出这个动作,如果她的消息来源真的是江法医,没必要觉得“说错话”,即是说秦思烨定是从其他非正常渠道得到的消息,柏皓霖暗想她会不会与凶手有什么牵连,但依他平时对秦思烨的了解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时间紧急,柏皓霖不想现在深究,他向秦思烨点点头,钻进了汽车,在驶离停车场时,他看到秦思烨正面带微笑地在后方向他挥着手,不禁莞尔:想什么呢,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不会杀人,一个是易云昭,另一个就是秦思烨了。秦思烨性格直率,正义感强,不是会姑息凶手的人,也许是她无意间听到的

第三起案件2

两小时后,柏皓霖抵达胃镇,根据陈警长提供的地址,他来到胃镇近郊的一处加油站,加油站是24小时营业的,里面有一个小超市,小李正在询问超市的员工,而大部分的人则集中在离加油站五十米远的一处公用电话亭。

柏皓霖下车后环顾四周。加油站的进口处有一个监控器,进入加油站的车辆都会被拍下,但柏皓霖觉得依凶手的谨慎,他未必会从前面进入,于是他又走向电话亭,发现旁边还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开加油站直接到电话亭旁边。此时一名协警正在对地上的轮胎印进行拍照、一名协警在取电话亭门把上的指纹和物证,陈警长则站在旁边神情凝重地看着电话亭里的受害者。

“陈警长。”柏皓霖走过去。

“今天早上六点钟有人到加油站才发现他,”陈警长无法挪开视线,他死死地盯着受害者,声音沉痛:“已经第三个人了……”

法医还没到场,尸体不许移动半分,只能透过电话亭的玻璃观察。

受害者是一名剪着寸头的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穿着明显不是他的红裙,他耸拉着脑袋,面朝电话的方向跪着,电话线死死地缠绕着他的脖子,黑色的听筒垂落在他右肩处。

这次没有用绳子,没有船锚,若不是那件红裙,警方不会将这起案子与之前那两起联系起来,但柏皓霖更想知道凶手为什么改变了他的手法——是有人打断了他?还是他的“犯罪仪式”因某些原因改变了,只是通常连环杀手改变犯罪手法,多会表现得更加残暴,可是这起案子却显得有些慌乱——极有可能会被发现的地方、没有过多地布置现场、匆忙离去时留下的轮胎印等等。

“陈警长,查到了,死者叫刘添,是胃镇国中二年级生,他的父母昨天晚上八点钟报了失踪,最后见到他的人是和他一起回家的同学,根据他同学的证词,他们和往常一样在一个叉路口分手,在回家的路上并没有发现可疑人士跟踪他们。”方祥了解到了受害者的情况,向陈警长报告。

“小方,你去见见受害人的父母,通知他们。”陈警长有一个十五岁的儿子,他无法想像如果有一天一个陌生人来告诉他孩子被一个变态杀了,他该怎么办?

方祥点点头,小跑着离开了,他刚走,法医车从大道那边驶来,江法医趋至电话亭,陈警长和柏皓霖也走到电话亭外,想听听初步验尸结果。

江法医是个六十多岁的婆婆,她身材娇小,目测只有一米四,她总是习惯性地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她以前是极负盛名的tmx医院的临床医师,经验丰富,被白虎警署重金聘请,还不足一年就升为了首席法医官。

“根据尸僵,死亡时间是凌晨一点至三点之间,”江法医说着板开他的眼皮,接着又扳开他的嘴,用小手电照了照,道:“眼部有瘀血,舌头没有浮肿,是死于窒息。”

“他有眉心有没有……?”陈警长急切地问。

江法医将死者的头部抬起,仔细看了看,回答:“没有。”

连眉心的针也没有,难道是模仿犯罪?柏皓霖暗忖,但媒体的报道中虽没有提到眉心的针,却也报道过绳子和船锚,如果是模仿者,为什么没有这两件东西?会不会凶手是意外杀害了死者,而后才临时起意,只是苦于手中没有工具,才粗略地布置成这样呢?

“没有针,会不会是别人模仿?”陈警长望向柏皓霖。

“不排除这个可能。”目前柏皓霖不敢确定,他想起前两名受害者均是死于十三岁零十三天,这名死者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只是现在还没有他的详细资料,需待方祥从他父母家回来后才能知晓。

根据死者脖子上的勒痕,江法医判断他是被电话线勒死的。初步检查已经完成,两名协警将死者的尸体放入裹尸袋,抬上车,江法医也随车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查。

证据收集完成了,缠着死者的电话被整个装进了证物箱里,电话亭的玻璃上满是取指纹用的黑粉,看来疑犯范围不小,协警们带着证物、加油站员工的证词以及监控摄像返回,陈警长要急着回警署向上级报告,柏皓霖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待大家离开后,柏皓霖走进电话亭,他站在死者被害的位置,思考着:

死者在回家路上被凶手带走,直到被害,其间有四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凶手并没有将死者带到他的安全区,而是到这个人来人往的加油站,为什么?虽说凌晨时分鲜少有人,但超市里有店员24小时轮值,风险不是太大了吗?死者身上的红裙一定是在这之前就换上的,说明凶手是想以之前的案件为蓝本,那就可以排除模仿犯罪了——模仿者对细节的要求极高,即使他不知眉心有针的事,也应该按照新闻所说,带上铁链和船锚,但他仅仅只让受害者穿上红裙,为什么?

柏皓霖想不明白,他退出电话亭,走到加油站外,看着前方的柏油路车道和偶尔经过的汽车,继续思考着:

让受害者穿上红裙,无论是不是模仿者,都说明凶手的原本计划被打乱了——不管他是杀害了三名孩子的连环杀手,还是想带着受害者找刺激的性犯罪者,他最终选择在电话亭里绞杀受害者,只能说明一定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打断了他原先的布局,但会是什么呢……?

“小柏,你还在啊?”这时老孙的声音从柏皓霖身后传来。

“孙警官。”柏皓霖转过身,见他独自一人向自己走来,暗觉奇怪:“你也留下来了?小李呢?”

“刚刚方祥说去见受害者父母,小李跟去了。”陈警长喜欢让属下用不同的视角看问题,所以从不固定队伍,有时候老孙和小李搭档,有时候方祥和老孙搭档。“我听说你们在亢镇找到的目击证人突然离逝?”。

“嗯。”想起周强,柏皓霖有说不出的内疚。

“这起案子越来越诡异了,不知道这名死者会不会也是死于十三岁零十三天。”老孙喃喃道。

第三起案件3

老孙的话提醒了柏皓霖——对啊,前两名死者唯一的联系就是他们的死亡时间正好是十三岁零十三天,也许这是凶手选择受害者的唯一条件,那会不会是这名受害者并不是死于十三岁零十三天,从而打乱了凶手的步伐呢?!

想到这,柏皓霖拔通了方祥的手机,听到对方接听,他迫不及待地问:“你们见到受害者家属了吗?”

“刚从他家出来。”方祥回答。

“他今年十三岁了吗?”

“刚满,怎么了?”

“是不是刚好十三岁零十三天?!”柏皓霖急问。

方祥话筒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即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有什么线索吗?”

柏皓霖料想自己说对了,方祥才有此一问,但方祥的反问却令他愣住了,如果这名受害者也是死于十三岁零十三天,那他应该是符合凶手的标准啊,为什么这次的“犯罪仪式”没有完成?还是凶手根本就不是同一人?若这次的凶手只是模仿犯罪,那他为什么只选择了红裙,而没有准备铁链和船锚?又或者这名凶手不是模仿犯罪,而只是一个想找刺激的性犯罪者?!若是如此,他又何必选在这样的高危地段?而不是把受害者带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呢?

柏皓霖有些想不通,三种都有可能,又都有不合理之处,总觉得这第三起案件与前面两起案件有种特殊的关联,不仅仅是红裙,一定还有什么是他没有想到的,不管怎么说,都要先排除其中的一个。

挂断与方祥的电话后,柏皓霖迅速拔通了江医师的手机:

“江医师,我是柏皓霖,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江医师还在赶回tmx市的路上。

“我想请你检查一下死者生前有没有发生过性行为。”

“你等等。”江医师让助理法医停车,自己到法医车后厢,打开了裹尸袋,做了一个简单的检查:“我还在路上,结果可能不准确,有80%的可能性,没有。”知道这孩子生前没有受到凌辱,令她沉痛的心情稍稍平伏了一些。

“好的,谢谢,有什么进展请告诉我。”

“没问题。”

好吧,模仿犯罪可以先排除,因为这类凶手对犯罪现场的完成程度有着很高的要求,他不可能连最基本的特殊都不具备;根据江医师的初步检查,姑且判定死者生前没有发生过性行为,那么性犯罪者也可以排除了,余的就只有一种——凶手与前两起案件是同一人,但因为某种原因中断了他的“犯罪仪式”,那么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柏皓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就像福尔摩斯说过:“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余下哪怕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

这时,柏皓霖的手机响了起来,看来方祥听出柏皓霖有线索,打过来是想询问,待他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方祥先发问了:“怎么样?你发现了什么线索?”

柏皓霖刚想张嘴说出自己的想法,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道:“三名受害者都是死于十三岁零十三天,这是凶手选择他们的条件!”他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方祥,是想亲自确定一件事,一旦确定,那凶手的身份将会缩小很多,之所以不告诉方祥,是因为他还不确定要不要把这名凶手设为自己捕猎的对象!

“然后呢?”方祥不觉得知道这点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目前只知道这么多。”柏皓霖挂了电话后,对老孙说:“孙警官,你说得没错。”

“凶手为什么只对这个时间的孩子感兴趣?我听说有人在用什么邪法,会不会是真的?”孙警官已经开始对鬼神之说半信半疑了。

“邪法什么的没有科学依据,不过可以说明凶手是一个非常迷信的人,有宗教背景。对了,孙警官,你知道这名受害者父母的地址吗?”

“小李给我说过。”老孙从怀里拿出笔记本,舔了舔手指,利索地翻到最后一页:“有了,在这里。”他指给柏皓霖看。

“好,谢谢。”柏皓霖将地址记下。

刘添的家在胃镇的北方,离他被害的加油站仅有十分钟车程,柏皓霖到时刘家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他们家亲友,没有接到警方通知之前他们还不能去警署认尸,只能在家等通知。

柏皓霖先说了一些安慰的话,然后将刘氏夫妇请到没有人打扰的厨房,询问道:

“令子是不是改过生日呢?”他说完后心“砰砰”跳得厉害,如果他想错了,那一切又要回到原点!!

“为了提前上学,我们给他改大了三个月。”刘爸爸眼睛红红的,他一手紧紧地搂着一直抽泣的刘妈妈,强忍着心伤回答,“警官,我们小添一直都乖乖的,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他是不是,是不是像新闻中说的,说的……”说到这,他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次凶手的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他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痛苦。”柏皓霖知道世界上所有的词藻在这对失去了爱子的父母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但他必须完成他的工作,“那令子的出生证明是他真实的生日吗?

第三起案件4

“嗯,我们只改了社保记录,方便他念书,警官,这,会不会就是,就是凶手选中他的原因?!”刘爸爸见柏皓霖一直在问这个问题,顿时明白了几分,“是不是,就是,就是我们害死了他呢!!”

刘妈妈更是枕在刘爸爸的肩上泣不成声,眼泪不住地顺着她的脸颊滴在刘爸爸的衣服上,她想说话,却无法吐出半个词语,只能发出悲恸的“呜呜……”声。

“害死他们的不是你们!而是那个凶手,你们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柏皓霖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将凶手正法!!”

刘氏夫妇只能点点头,纵然凶手走向刑场,痛失爱子的巨大伤痛再也无法抚平。

离开了刘家,柏皓霖深吸了口气,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凶手可以调取社保记录!在对凶手的身份侧写中,这是一个相当大的突破!

根据《隐私管理条例》,在tmx市中,可以调取社会记录的只有社会保障署,就连警署也只能通过姓名、社保号等信息才能查询社保记录,而这名凶手可以直接通过出生日期的区间随意地筛选受害者,只能说明他就在社会保障署!

同时根据凶手可以在白天跟踪受害者的情形来看,他应该是社保署的基层外派人员,只有他们才不是朝九晚五地坐在办公室,而是到各区镇调查社会保障情况,比如决定谁能领社会保障金、调查孤寡老人是否拿到了应得的金额等等。所以他们的时间相对自由,只要按时交回材料,没有人会过问他们做了些什么。而且从凶手主要集中在白虎区辖区的镇上作案来看,他极有可能就在白虎区社保署!再加上之前柏皓霖侧写的资料:30-40岁,身高170-175cm,有亢镇口音,偏瘦,皮肤较白。疑犯的范围已然缩小了很多!

白虎区社会保障署位于西奎街,是一幢极不起眼的三层楼房,一、二楼是受理大厅,每天办理各项手续的人往来不绝,时时刻刻都喧嚣不已;三楼才是办公区。

柏皓霖来到三楼的人事部,他亮出了自己的警员证:“你好,我想调取你们的人事档案。”

“调人事档案?”办公人员见柏皓霖年纪轻轻,又是一个人来的,露出不信任的表情,“你不是应该拿法院的搜查令什么的吗?”

“都是兄弟机构的人,而且又是办案需要,有必要闹到法院吗?”柏皓霖微微一笑,“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请司马警监亲自打电话给你们署长说明情况,只是我不知道你的上司接到那通电话会不会觉得‘这点小事也要找我?’。”

办公人员想了想,觉得如果闹到上面,自己肯定还是要提供名单,还不如现在就将警察打发走,况且员工资料并不是什么机密文件,便同意了。

虽然拿到了员工资料,但里面的信息都少,只有出生日期、工作年限、籍贯,这并不能帮助柏皓霖排除凶手,于是他又问:“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外派人员的情况,找谁会比较好呢?”

“外派人员由外联部负责,他们的办公室在前面,你去问问吧。”

柏皓霖谢过他,来到外联部,外联部有三名办公人员,两男一女,年纪都在四、五十岁,他亮出警员证后说明了来意:“你们好,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外派人员的情况。”

“想了解什么?”那名女性办公人员停下手中的活儿,热情地问道。

“你们外派人员中,有没有25-45岁之间的亢镇口音的人?”为了以防万一,柏皓霖将侧写的年龄范围扩大了些。

“有十几个都是吧?”离柏皓霖最近的男性办公人员答道,“怎么了?”

“我们在寻找一个目击证人,很可能是你们的外派人员,此人身高170-180之间,比较瘦,皮肤比较白。”柏皓霖早就想好了措词——如果明说是疑犯,他们必定不相信,而且会产生抵触情绪,还极有可能打草惊蛇。

“小向、阿丹、保子、小任他们都符合,你找的是谁?”

“你们有他们的照片吗?”疑犯人选又缩小了!

“有员工证件照。”另一个男性办公人员说着帮他找照片。

“是什么案件的目击证人?”那名女性办公人员好奇地问,看来她的八卦之魂已经燃烧了。

“一起抢劫案。需要目击证人指认凶手。”柏皓霖流利地回答。

“这就是他们的照片。”男性办公人员利索地将四张照片递给柏皓霖,“这都是洗多了备用的,你拿着吧。”

拿着这四张照片柏皓霖真是悲喜交加,喜的是终于有了眉目,悲的是周强已无法指证凶手。。

对照四人的资料,小向32岁,亢镇人,到社保署工作有六年;阿丹36岁,胃镇人,工作已有十二年;保子41岁,奎镇人,工作十年;小任33岁,亢镇人,工作七年。从照片上看,四人确实都是白白瘦瘦的,只是小任戴着一幅眼镜,可以先排除,否则周强当时就会告诉他了。

只剩下三人了!柏皓霖深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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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总警监……”柏皓霖猜分

“刑洪明正准备竞选国民议员”李警司眼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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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皓霖打定主意索性将名嫌疑照片拿排放李警司“李警司觉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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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李警司否认结果柏皓霖比泄难己侧写错两案件同所又或当年压根儿查真正凶

“抱歉帮忙”李警司柏皓霖失落

“什提供资料经足够再重新侧写”柏皓霖笑笑却沉重连己知凶社保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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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承诺2

陆亚茗尝试着吃了一小口蜗牛,软滑的蜗牛肉伴随着浓郁的奶油味和白松露的蒜香味浸入她的味蕾,再搭配上馥郁芳香的红酒,其味道果然是人间一绝,但陆亚茗始终不喜欢蜗牛的肉质感,她又喝了一口红酒想冲淡舌尖的不适。

“呵呵。”田义见加了料的红酒被陆亚茗喝下了近一半,甚是满意。

过了一会儿,陆亚茗就觉得头晕得好像在高空中旋转,眼前的田义也变成了两个、三个,她以为自己喝醉了,有些害怕地站起身:“我、我想、我想回家。”但刚起身,脚下就像踩了棉花一样,身子重心不稳,眼看就要摔倒时,早有准备的田义一把扶住她:

“你喝醉了,我扶你出去。”

站在一旁的服务生见状急忙小跑着过来:“田先生,需要帮助吗?”

“不用。”

“需要我帮您把车开到楼下吗?”服务生继续问。

“不用。”田义早就在酒店里开了一家房,他扶着已经神智不清的陆亚茗离开了顶层餐厅。

田义将陆亚茗放在房间的大床上,自己走到一边拿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陆亚茗虽然头昏眼花,但还没有完全晕过去,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挣扎着从手包里拿出电话,用发颤的手打给了柏皓霖。

“呵呵,我可不想任何人打扰我们。”田义转过身见陆亚茗想打电话,急忙将她手中的手机抢过,在柏皓霖接听前就挂了电话。

此时柏皓霖已从胃镇赶回tmx市,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陆亚茗打来的,他正想接,对方却挂断了,柏皓霖暗觉奇怪,他回拔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难道是不小心碰到了手机?柏皓霖觉得纳闷,可是依陆亚茗的性格,就算打错了,在他回拔时,她肯定会接听电话。

田义听到陆亚茗的电话发出一阵阵嗡鸣,来电显示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心型符号,他奸笑着拿着手机凑到陆亚茗身边:“你说,我要不要接听呢?让他听听你的声音?”他说着手伸进陆亚茗的衣服,粗鲁地揉搓着她的胸部。

不要,不要——!!陆亚茗在心里呐喊着,可是她的身体已经不听她指挥,任凭她用劲全身的力气想摇头、想呐喊,头部却只能小幅度地摆动,喉部也只能发出小声的抗议声:“不、不……”

“呵呵,那你就要乖乖听话。”田义将她的手机放在一边,任凭它如何叫喊也不再理会。

柏皓霖已经打了三通电话,陆亚茗依然没有接听,他开始不安了起来: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还是和田义处得很愉快,没有听到?

“嘀————”后面的车主见柏皓霖的车在变回绿灯后依然停在路中间,鸣镝提醒。

柏皓霖这才回过神,他缓缓地发动汽车,左边是通往他家的方向,右边则可以到维多利亚酒店,此时走哪一边,他有些犹豫了。

田义是刑洪明的助手,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估计刚刚是不小心碰到。柏皓霖暗忖着,同时随着车流缓缓向左方驶去。

就在柏皓霖放弃前往维多利亚酒店时,田义已经将陆亚茗双手绑在床头,也松开了自己衬衣的扣子,将胸膛裸露在陆亚茗面前,他俯下身,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

“在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幻想着这个场景。”他解开了她的扣子,指尖在她光滑的皮肤上游走着,把玩着。。

“求、求,求你……”泪水不住地从陆亚茗的眼里滑落,她艰难地发着声,想让田义住手。

“求我?觉得我还不够让你爽吗?”田义邪笑着,手开始向下方探去。

意外的承诺3

正当他要接触到最私密的部位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有些不快地接起电话:“干爹。”打来电话的是刑洪明。

“问得怎么样了?”刑洪明在知道寒舍没有与自己合作的打算后,对陆亚茗的到访起了疑心,再加上他注意到她每次都会带一名男子前来,两人进入会场后很快分开,向来警觉的他更加怀疑他们的目的,所以他让田义接近陆亚茗,想从她那里问出原因和目的。

“她说是她的司机。”田义向陆亚茗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但是我不太相信她。”

“查到那个男人的身份了吗?”刑洪明自然不会相信。

“我还在问呢,也许一会儿就会有答案了。”田义邪笑着看着泪流不止的陆亚茗,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刑洪明满意地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田义转身压住陆亚茗,对她的脸吐纳着带着酒的气息:

“陆小姐,乖乖地告诉我,那个男的是谁?为什么你会带他进入会场?”田义一边说,一边手指摩擦着陆亚茗的玉腿内侧,并不时地向深处探去。

“司,司机,他,他真是我的……不,不要……”陆亚茗对田义的动作恶心到了极点,身体本能地倦缩起来,但无奈田义紧紧地压住她,令她动弹不得,她只能拼命将双腿合上,拒绝他的侵入。

“陆小姐,你要明白你的立场,”田义对陆亚茗的拒绝很不爽,为了惩罚她的拒绝,他粗鲁地将她的裙子撕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不要……不要……”就算陆亚茗被下了药,神智不是很清醒,她却非常明白田义根本不会放过她,更何况她绝不会背叛柏皓霖,在现在这种情形,她必须一口咬定之前的说辞,否则让他们知道柏皓霖有意接近,是不会放过他的!!

看着陆亚茗迷人的胴体,田义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他正要解开她的胸衣,陆亚茗泪眼婆娑地叫起来:“我,我没有,没有骗你。”

“呵,刑先生已经找过你奶奶了,她说了没有与刑先生合作的打算,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会场呢?”田义停下了来,冷笑着。

“我、我……”陆亚茗努力思考着。

“我看你还是不老实。”田义解开裤子的皮带,看到陆亚茗娇柔的模样,他早已兴奋起来。其实刑洪明只是示意他打听那个男人的身份和目的,并没有让他做出格的事,不过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些女人表面上拒绝,其实心里都开心得不得了,只要让她们舒服了,她们根本不会报警!

“我是想把权力从奶奶手里抢过来!”经过田义的一番刺激,陆亚茗的药效已经退去了,现在她见田义要对自己动真格的,血气上涌,哭喊着说出她连想都没想过的话。

“哦——?”陆亚茗的话出乎田义的意料,他停下了脱下裤子的动作。

“我才是,我才是寒舍,寒舍的继承人,但是,但是奶奶她……”陆亚茗见田义信了几分,继续编造着:“奶奶不,不喜欢我,我,我不想,不想永远,永远被她压着,所以,所以……。”

“所以你想找刑先生做靠山?”田义眯起眼睛,觉得陆亚茗的话有几分可信——他听说陆亚茗的母亲原是佣人,她的父亲为了她甚至不惜与陆家断绝关系,但他毕竟是陆家的唯一继承人,陆奶奶只能妥协,却没想到逼死了她亲手挑选的媳妇。。

为此,陆奶奶对陆亚茗母女是恨之入骨,虽然陆父生前将寒舍的继承人指定为陆亚茗,但她从不认可这个决定,一直将陆亚茗视为肉中刺,时时刁难、辱骂,只是她无法剥夺陆亚茗的继承权,只能压制她,不让她接触公司事务,所以现在陆亚茗有这样的想法是情理之中。

陆亚茗急忙点头。

意外的承诺4

田义直起身子,心里开始盘算着:如果是这样,那陆亚茗确有与干爹合作的动机,而寒舍餐饮集团财力雄厚,不少达官贵人都爱在寒舍用餐、聚会,若有心,不知道能在那里探听到多少不为人知的内幕消息!若能攀上这棵大树,对干爹以及我都是有好处的。

“那你具体想怎么做?”田义问。

“我、我还不知道,所以,所以一直没,没对刑伯伯说这事。”陆亚茗见田义已经相信了自己,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却丝毫不敢懈怠。

田义想了想,翻身离开了陆亚茗,他拿出手机,拔打了刑洪明的电话:

“干爹,我问到了,她想和你合作。”

“跟我合作?”在刑洪明看来陆亚茗这个小丫头片子没有合作的价值。

“我查过,她是寒舍的合法继承人,占有集团51%的股份,身价在五亿以上。”田义的脑中已经开始构想自己美好的未来了,“只是她在集团中没有任何实权,公司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她奶奶作主。”

“嗯——,我知道了。”刑洪明没有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干爹,这可是个好机会,”田义压低声音,走到一边,“她就是一个少不经事的大小姐,不愿意受人摆布,但心里什么主意都没有,只要身边有人帮她,寒舍定会发展成世界级的大企业。”

“我会考虑的。”刑洪明沉吟道。

见刑洪明不是很热心,田义有些懊恼,照他的想法,只要他掌控了陆亚茗,就近而掌握了寒舍,再加上干爹刑洪明的帮助,以后他在政界商界,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

不过,就算刑洪明不愿与陆亚茗合作,并不代表他田义不可以啊!

打定主意后,田义收起刚才的邪淫模样,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陆小姐,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

陆亚茗不知他意欲何为,怯怯地看着他,本能地将身子倦缩起来。

“不要怕嘛,”田义见陆亚茗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身体好似被火灼烧一般,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炽热,他回到床上,亲吻着她的嘴唇,“只要你我共结秦晋之好,我就说服干爹帮你,怎么样?”

“!!”说出那番话是陆亚茗为求自保,她万万没想到田义不仅打起了她的主意,还打起了寒舍的主意,她咬紧牙关,任凭田义如何轻咬,她都不松口。

“放心好了,”田义见陆亚茗半分甜头也不肯给他,心中不悦,但动作已不似之前那般粗暴,“我知道你心里有人,我不在乎。”

“你想,你想怎么样?”陆亚茗心里又急又怕。

“你说我想怎么样?”田义淫笑着反问,他心里暗想:只要等生米煮成熟饭,你一个千金大小姐,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不要!不要这样!!”陆亚茗没想到田义依然没打算放过自己,绝望地哭喊起来。

“呵呵,宝贝,你很快就会爱上那种感觉的!”田义开始解开陆亚茗的胸衣。

“叩叩叩、叩叩叩。”敲门声突然打断了田义的动作。

“谁啊!老子正在办事!!”田义极为不爽地咆哮着。。

“田先生,您的信用卡出了问题,需要您签字确认。”一个陌生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信用卡怎么会出问题?田义满肚疑肠地去开门,门刚拉开一条缝,不等他看清外面那人的长相,一记重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令他眼冒金星,接着又是一拳,鼻血顿时血如泉涌。

意外的承诺5

田义打了个踉跄,捂着脸,后退了几步,那人趁势进入房间,当他看到被绑在床上,泪眼婆娑、只穿着胸衣和小裤的陆亚茗,更是愤怒到了极点。他抓起田义的衣领,用膝盖一次又一次地狠狠踢向田义的腹部。

田义虽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但从来没挨过揍,他只觉得胃酸像是被打翻了一样,巨烈的痛处从腹部直袭全身,他本能地抱住头蹲下身子,那人还没有停手的打算,他用手臂架住了田义的脖子,并不断用力,似乎想将他勒死在此。

田义只觉得全身的血气涌到了脖根处,脸涨得比关公还红,他拼命地扩张着鼻翼,艰难地呼吸着,可是挤进大脑的只有极少的空气,他知道对方已然对他动了杀心,而他连对方的长相都没看清楚,他不甘心!他还有大好的青春!!田义拼命地抓扯着对方的手臂,想让他松手,但因为脸部和腹部的巨痛,以及大脑缺氧,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确定田义晕过去了后,柏皓霖这才松了手——虽然此时取他性命易如反掌,但田义带陆亚茗到此太容易查到了,而自己刚刚在顶层餐厅问过经理和服务员,又到酒店前台查过他们所在的房间,若田义被杀或是失踪,他将是最大的嫌疑人,柏皓霖没那么笨!

将昏倒的田义推到一边,柏皓霖急忙走到床边,替陆亚茗解开绑住她的绳子,而此时陆亚茗早已是泣不成声,待她的手被解开,她不顾自己衣冠不整,一把抱住了柏皓霖。

柏皓霖愧疚不已,他原本已经驶向回家的路,但在路上他想到陆亚茗使用的是智能手机,拔打电话需要屏幕解锁,所以不会是不小心按到了重播键,而且既然她拔到电话说明手机放在外面,即是说一定出了什么事!

随后,柏皓霖越想越不放心,还是到维多利亚酒店看看情况,没想到到顶层餐厅一打听,才知道田义已将醉酒的陆亚茗带走,从服务生口中得知田义并没有离开酒店,他到前台查询他们所在的房间后急冲冲地赶上来,没想到还是迟来了一步。

看到陆亚茗哭得像泪人儿一样,柏皓霖的心揪紧了,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陆亚茗身上:“我们走!”

陆亚茗点点头,裹上柏皓霖的外套,随他一起快步离开了这恐怖的房间。

因为走得太匆忙,两人都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正佯装拿门卡开门,实际却在不停地偷瞄着他们,等柏皓霖和陆亚茗走进电梯后,邹志德急忙走到他们离开的那间房,尝试着推门,但门已锁住。

做为一名私家侦探,邹志德对这里发生的事万分好奇,陆亚茗不是跟一个姓田的小子约会吗?怎么柏皓霖突然来了?他是喜欢陆亚茗的?而且陆亚茗离开时还衣衫不整?那个姓田的小子呢?他们三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邹志德百思不得其解时,房里传来了声音,他急忙跑到不远处的一间房门前,假装找着门卡。

过了一会儿,田义踉跄着打开门,他倦缩着身子,眼眶发青,鼻血横流,他一边捂着好像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撕扯着的肚子,一边掏出电话,本想向刑洪明告状的田义转念一想,若是被刑洪明知道自己对陆亚茗干的事,肯定会训斥他,只得咬牙忍气吞声,但把陆亚茗恨得牙痒痒的。。

看着田义像喝醉酒一样走进电梯离开酒店,邹志德更奇怪了,不难看出柏皓霖是为了陆亚茗痛扁了他一顿,但真的是争风吃醋吗?他的直觉告诉他其间还有隐情。

陆亚茗这样的状况不可能送她回寒舍,所以柏皓霖将陆亚茗带到自己家,两人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陆亚茗只是紧紧地裹着柏皓霖的外套,一言不发。

意外的承诺6

到了柏皓霖的家,陆亚茗道:

“我,我想,我想洗澡。”

柏皓霖理解她的想法,将浴室的方向指给她:“我去帮你买件衣服。”

陆亚茗点点头,走进浴室。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却没有一滴眼泪,柏皓霖如鱼梗在喉,他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陆亚茗不会遭遇到这样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柏皓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她什么。

听到柏皓霖关门离去的声音,陆亚茗终于崩溃地跌坐在浴室里,放声大哭,一路上,她不想让柏皓霖看到自己流泪,才一直强忍,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更不知道以后自己应该怎么办,想到田义对自己的猥亵,她发疯地拼命揉搓着身体,想将那些恶心的感觉洗去,可是不管她怎么洗都无法消除心里的伤害,想到田义表面温文尔雅,实则龌龊变态,玷污了自己的清白!!回想起柏皓霖看到自己身子几近裸露,狼狈不堪的模样时,陆亚茗就恨不得将田义千刀万剐!!

柏皓霖知道陆亚茗在自己面前压抑着情绪,所以他在外面呆了一个小时才回去,他到家时,陆亚茗已经裹上浴巾站在客厅的落地玻璃前,失神地看着窗外的灯红酒绿。

“陆小姐。”柏皓霖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递给陆亚茗。

陆亚茗回头看到柏皓霖一脸的担忧和内疚,再也控制不住,她一把抱住他,泪水不住从她眼里淌住,沾湿了柏皓霖的衣服。

柏皓霖抱着她,心情越发严重,过了许久,陆亚茗的抽泣声小了许多,他才道: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别再接近刑洪明和田义了,以后的事由我来负责到底。”说到这,柏皓霖的眼里多了几分杀气。

“田义一直逼问我接近刑洪明的目的,而且他们已经找过我奶奶,知道公司不会赞助他的竞选,所以,所以我,我骗他说想和他联手,将权力从奶奶手里夺过来。他们已经相信了!”陆亚茗泪眼婆娑地望着柏皓霖,但眼神不再怯懦,而是充满了坚定,“我不会退出的,我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哭的小女孩,他们给我的屈辱,我一定要让他们偿还!!”

柏皓霖一直觉得陆亚茗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就像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的林黛玉,没想到她一夜之间心境竟有如何大的变化。

陆亚茗见柏皓霖诧异地看着自己,并不说话,有些急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现在刑洪明相信了我,是接近他的好机会!我不会,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我想,我想他们也不会!”

柏皓霖还是不语,他很担心陆亚茗若涉水太深,很难抽身,可转念一想,他们已经知道了陆亚茗刻意接近,若是突然失去联系,不是更可疑吗?刑洪明和田义都绝非善类,指不定以后还会做伤害她的事!既然已经被他们察觉,何不将计就计??

“他们两人都不是良善之辈,以后我们的行动必须更加小心谨慎。”柏皓霖道,“我先送你回去,下一步怎么做,我再告诉你,在此之前你别轻举妄动。”

陆亚茗点点头,田义虽然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伤害,但没想到的是她与柏皓霖的关系因此近了一大步,现在他们已是盟友,这令陆亚茗暗自欣喜。

错误的判断1

太阳总算识趣地休了一天假,大风接替了太阳的工作,令持续高温的tmx市降温了些许,也让人们从闷热、烦躁中解脱了出来。

通过从社保署提供的线索,陈警长等人开始对外派人员进行全面调查,通过柏皓霖的侧写,他们将疑犯缩小到了七人,再从全国范围内查到的几起案件的时间点,最终将疑犯锁定在薛保身上。

薛保,绰号保子,41岁,奎镇人,离异,独居,在社保署的外派部工作已有十年,据周围同事们讲,他的性格非常豪爽,平时喜欢摄影和旅游,全国发生的那些惨无人道的案件前,他都曾到这些地方去过,嫌疑极大!

一大早,陈警长和老孙就将薛保“请”到了审讯室。

刑侦部设有问询室和审讯室各五间。问询室是专门负责询问证人,里面除了一张一米多宽的桌子和三张椅子外,只有一块单透镜以及一个扩音器。而负责审问犯人的审讯室则严谨得多,中央是一张长一米五、宽半米的桌子,周围放着四把椅子,以备疑犯需要律师在场,桌上还有一盏足有一百瓦的灯,除了设有单透镜外,每间审讯室的东北角都装有一个监视器,审讯的过程会被全程记录。

问询室和审讯室的单透镜无一例外地全都安在走廊两边,经过的人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只是从室内看,那只是一扇巨大的镜子。

方祥、小李和柏皓霖都站在单透镜前,观看审讯进展。

“薛先生,6月16日晚上你在哪里?”陈警长先发话了,他目光凌厉地盯着薛保。

“在家啊,天气那么热,还能去哪?”薛保还不知道警察把他找来是为了什么事,他双手放在桌上,右手握住左手手腕,看起来有些紧张。

“我们有目击证人证实那个时候你在亢镇!”陈警长冷冷地说,这其实只是诈薛保的。

“认错人了吧?”一听到亢镇,薛保就联想到了红衣女孩案,他急忙否认,“我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

“你不是在亢镇念到中学毕业吗?怎么不可能在那种地方?”陈警长用薛保自己的话来反驳他,以达到扰乱他的心神,降低他自信心的目的。

“我已经很多年都没回亢镇了!!”薛保急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当一个人受到指控时,心理上处于劣势,通常会走开或是移动身子以避免与审讯人肢体上的正面对峙;而当一个人对自己的想法非常热切,且急于说服审讯者时,才会把身子向对方靠近,说谎的人则不会有这样的举动,也就是说那个时间薛保确实不在亢镇,而案件中并没有凶手有共犯的证据,是他们判断错了吗?还是薛保犯案多年,心理素质过硬,已经将自己训练得刀枪不入了呢?柏皓霖有些疑惑了。

“没回亢镇?你6月14日下午本来应该回署里交资料,却打电话给同事说肚子痛不回去了,你真是肚子痛?”陈警长冷笑着看着薛保。

“我,我有事,所以,才撒了谎。”薛保有些慌了,他的头低下了一些,目光也有些游移。

“你是去现场踩点了吧!!”陈警长重重地一拍桌子,骇得薛保全身一颤。

“我们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一直没说话的老孙慢条斯理地开口了,“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们心里都有数,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实情说出来,我们还能向法官求情,你什么都不说,我们怎么帮你?”

“我是去见情人了!!我把她的名字告诉你们!人家是有夫之妇,你们别告诉她老公!!”薛保急忙说出实情,偷情又不犯法,杀人可是要蹲监狱的!!

陈警长和老孙对望一眼,觉得他不像在说谎,待薛保将情人的名字、电话和地址写下来后,陈警长交给了方祥,薛保则先拘留24小时。

薛保的话令柏皓霖更加确定他们抓错了人,不管是肢体语言,还是面部表情,乃至语音语调,薛保的表现都说明他不是凶手,那么谁还有嫌疑呢?

错误的判断2

柏皓霖回到心理咨询处开始翻看二处的警员们对社保署其他外派人员的调查资料,刚看了几页,办公室的门敲响了,他应道:

“请进。”

易云昭推门而入,几天不见,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眶发黑,人也瘦了一圈,不等柏皓霖说话,他先道:“红衣女孩的案子有进展吗?”

“嫌犯范围已经缩小很多了。”

“等你们抓到他,一定要问问续命的事。”易云昭这些天一直对“末代阴阳师”的话念念不忘。

“没问题。”这时,柏皓霖注意到他背着一个黑色背包,似乎准备去旅行,“你要去哪?”

“邱群已经同意转作污点证人指证林健冰,我们马上要将他转移到安全屋,等着下周开庭,这期间要中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我马上就走,先来问问情况。”易云昭道。

“希望等你回来已经破案了,你也小心些。”

“嗯,我走了。”易云昭关门离开。

柏皓霖继续翻看资料,根据警方的调查,再加上周强给他的独家资料,以及之前的侧写,小向32岁,14年前就开始作案的可能性不大,而阿丹则符合各方面的侧写,只是在警方的调查中发现,他虽没有结婚,但有一个要好的女朋友,而凶手在其他城市犯案时,他并没有离开过tmx市。

等等!会不会凶手根本就不是在tmx市的社保署呢?!既然他能够在全国范围内查询目标人群的出生资料,那他不一定就是在tmx市啊!有可能是从其他城市流串到tmx作案的!!

柏皓霖暗自头痛,之前看到凶手犯案多年,杀人众多,他急于求成,思路钻起了牛角尖,因红衣女孩案发生在tmx市,他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凶手就是在tmx市,没有从其他角度思考,现在反将警方的视角引到了一个死胡同。

全国范围的社保署外派人员,那数量绝不是刑侦二处可以应付的!虽然可以锁定凶手的职业、年龄、籍贯等信息,但要从全国社保署的外派人员中将凶手揪出来,还需要一些时间,但凶手一定就在tmx市附近,肆机弥补第三名受害者的失误!!

从凶手历来的犯罪模式来看,他对受害者的年龄、出生日期要求非常严格,性别却没有要求,而且他以前在c市和d市都曾有过女性受害者,在她们身上都没有性侵害的现象,凶手是恋童癖的结论就此被推翻,这次都再次证明李梅对凶手来说非常特别!!

柏皓霖急忙来到技术支援处,问小关:“小关,李梅img的聊天记录拿到了吗?”

“我昨天就给陈警长了啊。”小关道。

“可能他太忙还没时间看,麻烦也给我一份。”柏皓霖忙道。

“没问题。”小关调出了资料,开始打印,“那些变态真是不得了,为了勾搭小女孩真是什么花招都想得出!现在的家长真是的,都不知道好好教教孩子别相信陌生人。”

“现在都是填鸭似教育,家长老师只管学生的成绩、自己的绩效,哪管得了学生的身心健康?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外面的诱惑多了,心自然跟着浮躁起来。”旁边的小程撇撇嘴。

“快点抓住那个变态啊!”小关将资料递给柏皓霖。

“谢了!”

通过从img调取的聊天信息来看,李梅的联系人大都是她的同学、老师和幼年的朋友,只有一个叫“冬日暖阳”的陌生人,其来源是“附近的人”,而不是像她的同学、老师那样来源是“通讯录”。

李梅在img上的昵称是“梅梅”,头像是她自己俏皮的自拍照,最后一条签名是:“悄悄地幸福着:)”,“冬日暖阳”的头像是一张动漫头像,正是李梅喜欢的动漫人物,他的签名是:“和你在一起时,我拥有世界!”。

从聊天记录来看,他们是四月认识的,是“冬日暖阳”通过“附近的人”搜索到了李梅,加她好友,这期间的聊天记录整整有五页纸,刚开始李梅淡淡地应着,聊天的回应时间也很长,有时候一天后才会回复“冬日暖阳”之前的话题,有时候觉得话题太无聊索性就没回复,直到“冬日暖阳”将头像改成了李梅喜欢的动漫人物,再加上花言巧语骗得了李梅的信任,五月有七天小长假,李梅的室友都各自回家了,但李梅不想到爸妈租住的小屋子里去,觉得太破旧,又小又挤又热,正不知道怎么办时,“冬日暖阳”说请李梅吃西餐,两人就第一次见面了。

自第一次见面后,李梅回复“冬日暖阳”的聊天变得勤快起来,两人的言语间充满了暧昧,“冬日暖阳”开始时不时地说点下流话,挑逗李梅,李梅并没有觉得反感,更没有明确地拒绝,可能年少的她平日里缺少父母的关爱,还蛮享受“冬日暖阳”对自己的喜欢,也乐得与他调情。

错误的判断3

柏皓霖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将他们的聊天记录看完了,其中有几个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4月21日

冬日暖阳:梅梅,在干什么呢?

梅梅:上课啊,无聊ing

冬日暖阳:上什么课这么无聊?数学?(问号)

梅梅:不是啦,物理,完全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

冬日暖阳:我上学的时候也不爱听这些,经常和朋友逃课去玩,唱歌

梅梅:我也喜欢唱歌欸(⊙_⊙)

冬日暖阳:真的吗?有空请你唱歌,不过我是公认的麦霸,每次都要把周杰伦的歌从“爱在西元前”唱到“烟花易冷”才肯罢休,哈哈

梅梅:啊!我也喜欢周杰伦!还有gaga,只是不怎么会唱英文歌啦o(≥w≤)o

冬日暖阳:哈哈,看来是同道中人了!下次一定要拉你一起去唱,先自曝一下,我是莎士比亚左音部的,你要用右边的耳朵听才行哦(眨眼)

梅梅:哈哈,没问题~(≥▽≤)/~

……

5月3日

冬日暖阳:梅梅,我昨天很开心,虽然你年纪不大,但没想到你是这么有思想的女孩子(微笑)

梅梅: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老^_^,还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呢

冬日暖阳:(伤心)唉,那也可以做朋友嘛,你不会不理我了吧?

冬日暖阳:(哭泣)真不理我了啊…

梅梅:啊,不好意思,刚刚在接妈妈的电话,又jy了一大堆( ̄﹏ ̄)

冬日暖阳:你妈确实很烦人!很讨厌!以后不要接她电话了!!

梅梅:啊?你认识我妈?(⊙_⊙)

梅梅:说话啊,你认识我妈??

冬日暖阳:哈哈,当然没有,因为她担误了你和我聊天嘛(害羞)

梅梅:吓我一跳呢,我还以为你是我妈派来监视我的o(≥w≤)o

冬日暖阳:怎么会呢宝贝

梅梅:怎么说都是我妈妈呀,你怎么能说她讨厌呢?(ˋ^ˊ〉

冬日暖阳:对不起嘛宝贝,明天我请你看电影吃rb料理,当作是补偿。

梅梅:哼,还不够!(ˋ^ˊ〉

冬日暖阳:那……我把自己献给你?任打任骂?(可怜)

梅梅:哼,我要你干嘛?那么老(ˋ^ˊ〉

冬日暖阳:那你想怎么样嘛宝贝,我都听你的

梅梅:给我买个平板电脑吧,我一直想要呢,我爸妈都不给我买tat

冬日暖阳:哇,这礼也赔得太贵了(惊讶)

梅梅:不买就算了,再见!

冬日暖阳:宝贝,我没有说不买啊,只是……

梅梅:只是什么?(⊙_⊙)

冬日暖阳:只是昨天晚上我想抱抱你,你都不愿意……

梅梅:汗——(⊙_⊙)

冬日暖阳:我就想抱抱你,什么都不做,真的,宝贝!

冬日暖阳:你迷住我了,你这个小坏蛋!

冬日暖阳:你昨天走后我独自一人在旅馆里,脑子里都是你!!

冬日暖阳:梅梅,你相信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的宝贝!我只想对你一个人好!我愿意等你长大!

梅梅:好吧,看你这么有诚意,明天在哪见?#^_^#

错误的判断4

5月8日

梅梅:坏死了你,这几天都弄得我好痛!(ˋ^ˊ〉

冬日暖阳:但也很爽是不是?(奸笑)

梅梅:讨厌……今天腰都直不起来,还要上学!唉,我真命苦!tat

冬日暖阳:乖啦宝贝,我这几天要公干,过阵子来找你,你要洗干净身子等着哦(奸笑)

梅梅:啊?你要走啊?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冬日暖阳:到tmx市开会,唉,我也不想去,我想和你一直在旅馆里……(奸笑)

梅梅:我还没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快快从实招开(ˋ^ˊ〉

冬日暖阳:唉,我就一穷打工的,不过要养你还是绰绰有余(哈哈)

梅梅:哼,穷打工的皮箱里能有那么多钱,骗谁呢!(ˋ^ˊ〉你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拉黑了!(ˋ^ˊ〉

冬日暖阳:宝贝,我怎么会骗你呢?(无辜)我真是穷打工的,钱是我挣的外快,真的,不骗你(真诚)

梅梅:挣什么外快?快告诉我!我也能挣不?真不想上学了!

冬日暖阳:技术活儿,你挣不了。再说我有钱了,还不都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

5月17日

冬日暖阳:宝贝,想我了没?

梅梅:你怎么还不回来?(ˋ^ˊ〉

冬日暖阳:我下周就回来了(红唇),我同事又教了我几招,保证把我的宝贝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奸笑)

梅梅:脑子里尽是这些有的没有(ˋ^ˊ〉

冬日暖阳:乖啦,你去跟你表姐借下红裙

梅梅:你怎么知道我表姐有红裙????

冬日暖阳:你跟我说过啊,你忘了?(无辜)

梅梅:我什么时候说过?@_@

冬日暖阳:啊,那天晚上的事你都不记得了?我好伤心(哭泣)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呢,你下月就要过生日了对不对,你是6月4日凌晨出生的

梅梅:你都记得啊?我真想不起来了,对不起嘛tat

冬日暖阳:算了,我原谅你,不过生日礼物没收(生气)

梅梅:不要啦老公,我叫你老公了啊o(≥w≤)o

冬日暖阳:东西记得找你表姐要来,不然我什么都不会给你(生气)

梅梅:嗯,都听你的

……

6月15日

冬日暖明:宝贝,明天我来接你,给你补过生日(玫瑰)

梅梅:哼!我生日都过了十几天了,你才想起我生日?(ˋ^ˊ〉

冬日暖阳:我在出差嘛,我要挣钱养你嘛(可怜)

梅梅:还是老地方?

冬日暖阳:明天我来接你,我有惊喜给你(奸笑)

梅梅:什么惊喜?n__n

冬日暖阳:保密哦,不过记得带上你表姐的红裙

梅梅:又想玩那一套?重口味……(ˋ^ˊ〉

冬日暖阳:你不是也欲仙欲死吗?(奸笑)

梅梅:讨厌……,快说,什么惊喜?我会不会喜欢?

冬日暖阳:你会爱死~~~~它的(大笑)

……。

两人的聊天记录到6月15日就没有了。通过这些聊天记录柏皓霖发现了一些端倪——凶手对李梅个人的喜好以及她的家庭都了若指掌,比如他知道李梅喜欢唱歌和喜欢的歌星、动漫,故意投其所好,引起她的兴趣和好奇,又比如他突然对李梅的妈妈表现出极大的厌恶和不满,再比如他知道李梅表姐有红裙,虽然对于李梅的追问,他很快塘塞过去,但在柏皓霖看来,凶手早就对李梅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只有李梅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才会相信他的说辞!

看来必须再去问问李梅的父母!柏皓霖拿上资料,离开了心理咨询处。

锁定嫌疑人1

为了以防万一,柏皓霖在去见李梅的父母之前先到了tmx市社保总署,根据侧写以及李梅与凶手的聊天记录,凶手在5月8日前后到过tmx市,而且从第二和第三名受害者被害的时间来看,自李梅死后,他应该没有离开过。

柏皓霖到了社保总署的人事管理部,见是警察来访,人事管理部旗下的人力资源室室主任在洽谈室接待了他:

“警官,有什么事吗?”

“红衣女孩案你应该知道,我们得到可靠消息,你们的一名员工极有可能是重要的目击证人,但他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可以帮助我们,所以我们想找到他。”

听说只是找目击证人,而不是社保署的哪个员工犯了事,室主任的心放下了不少:“我们自然会全力配合警方办案,只是你说的这个目击证人是谁?”

“25-45岁的男性,说话带着亢镇口音,身高170-180左右,偏瘦,皮肤较白,他极有可能在5月8日期间参加了你们的一个会议,而且目前还留在本市。”

“5月8日我们确实组织召开了一个为期三天的全国外派员培训会,”室主任回忆道,“但你说的范围太广了,我不太清楚你想找的到底是谁。”

“有没有参加培训会的照片和资料呢?”

“应该是有的。”室主任拿出手机,拔通了他下属的电话:“小章,你把5月8日参加培训会的人员资料全部拿到洽谈室来。”

待室主任挂了电话后,柏皓霖又问:“我很好奇,是不是你们每一个员工都可以查到全国任何一个人的资料呢?比如户籍、出生日期什么的?”

“哈,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能查到,是有权限限制的,”室主任笑道,“比如我们人事部的就只能查到署里员工的资料。”

“那外派人员呢?他们时常在外面调查走访,权限应该很大吧?”

“不是,各区的外派人员只能查到本区的资料。除非他们借调到其他区域或是出差,才会临时调整权限。”

“5月之后,有没有其他地方借调或是出差到本市的外派人员呢?”柏皓霖问。

“应该有,我帮你问问。”室主任又打了下属的电话。

过了一刻钟,下属将两份资料拿到了洽谈室,柏皓霖谢过了室主任。在车上,他看了5月以后其他城市借调、出差到tmx市的人员,一共26人,其中符合侧写的有11人。

希望凶手就在其中。柏皓霖暗自祈祷着驱车离开了社保总署。

李梅的妈妈自女儿惨死后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天天以泪洗面,最后因神经衰弱和营养不良等原因住进了医院,以至于上次柏皓霖和方祥一起去吉祥村没有见到她。后来李大海一直在亢镇的医院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最近她的身子才稍有起色。

柏皓霖到医院时,她刚喝下半碗绿豆粥,正闭目养神。李大海之前见过柏皓霖,对他有印象,他见警官来访,急忙叫醒了李梅妈妈:

“老婆,老婆,有警官来找俺们,兴许是梅梅的案子有进展了!”

李梅妈妈睁开眼,坐了起来,见来人是一名青年警官,略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努力挤出了笑容,表示欢迎。

“两位,根据我们的调查,凶手很有可能早就认识你们。”柏皓霖开门见山。

李大海夫妇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想不出来有谁会恨他们恨到将李梅惨杀的地步。

“我这里有一些照片,希望你们看看。”柏皓霖将从社保总署拿到的照片递给李大海夫妇。

两人认真地查看着,一边看一边轻轻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照片上的人,随着剩余的照片越来越少,柏皓霖的心提了起来,他暗暗担心是不是自己的推理和侧写有什么纰漏,以至于让凶手逃脱,正在他努力思考着还有哪里出了问题时,李大海夫妇突然同时叫了起来:。

“啊!!”

“怎么了?!”柏皓霖急忙问道。

锁定嫌疑人2

“这、这个人……”李大海用颤抖的手将一张照片递给柏皓霖,照片上的男子四十岁左右,梳着汤姆克鲁斯的经典发型,很时髦的样子,长得又白白净净,“这个人,是,是她前夫!”李梅妈妈已经泣不成声,她使劲点着头。

“你前夫?”柏皓霖记得之前调查过李家的家庭背景,据说她前夫在十几年前就失踪了,怎么也想不到他不仅回来,还对李梅下此毒手?!

李梅妈妈哭得像泪人儿似地,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李大海忙不跌地摸着她的背,帮她舒缓情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抽泣着说:“是,是我前夫,但是他不叫上面那个名字。”

资料上的名字显示此人叫蒋德明,42岁,入职十三年,最早在a市从事外派员工作,两年后又调到了c市工作,目前被tmx市借调。

“他叫汤息令,十六年前,我跟他相亲认识,然后结婚,但婚后他一直对我不好,脾气太暴躁,一点点小事就对我大打出手,我实在受不了了,就跟他离婚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柏皓霖问。

两人对望一眼,眼神中带有几分内疚和羞怯,李梅妈妈没说话,李大海开口了:“十五年前。”他说着一边环住了妻子的肩膀,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十五年前?”柏皓霖看出他在说谎。

两人微微点点头。

柏皓霖想起易云昭告诉他的十四年前的那起连环杀人案也是在亢镇,又问:“十四年前,亢镇也出现了连环杀人案,死者双臂齐断,全身血液尽失,倒吊而亡,你们都还记得吧?”

李梅妈妈顿露恐惧之色,她急切地点点头:“当时警官还找我问过话。”

“找你问过话?”柏皓霖突然想起李警司说过当年有一个嫌疑人,而且那名嫌疑人的妻子还指证过他:“你的前夫以前是不是贩卖鸽子为生?”

“你怎么知道?”李梅妈妈脱口而出。

“当年的情形能不能告诉我?”柏皓霖心中的疑问越来越扩大,李警司说过那名嫌疑人在第六具尸体出现时有充分的不在现场证明,所以才排除了他的嫌疑,现在看来,这两起案件有莫大的联系,而他极有可能还有同伙!!

“十四年前,我们的关系已经不怎么好了。”李梅妈妈回忆道。

刚刚还说他们十五年前就离了婚,现在又这么说,看来十四年前,她和前夫还没有离婚时就已经与李大海有了外遇,也难怪当时李警司他们会觉得她的证词不可信。柏皓霖暗忖着。

“我记得元旦后没几天,他有天回来后一身血,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救了一个出车祸的人,可是从那天开始,他就不停地往外面拿吃的,好像是在给他救的人,不过我没过问。后来过了两天,他哥哥就被人杀死在树林里!”

“我记得那时候村里的人都吓坏了,说是邪鬼降临,有人还说晚上听到山后传来鬼嚎,那些天谁也不敢出门。”李大海说。

“那你前夫当时有没有什么很奇怪的举动?”柏皓霖问。

“他以前在家只看电视,可是从那以后,他就变得神神叨叨的,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外面鬼混,回来也是看什么易经啊、术数啊这些书,还背些阴阳八卦、天干地支之类的东西,他还说什么天神降临人间,教他奇门之术,我觉得他是疯了。”

“当时警察觉得他不对,把他抓到局子里了。”李大海道。

“他被抓的时候镇上已经死了五个人了,但是第六个人被杀的时候,他被关在警察局,所以警察认为他不是凶手,就把他放了回来。然后没多久,也就没有人死了。”李梅妈妈道。。

“我听说当年被杀的都是二十三岁的青年,你前夫只是一个贩卖鸽子的,他怎么知道谁的年纪?”柏皓霖想不通。

“当时亢镇很小,就一所镇中学,全镇的孩子都在那所中学念书,被杀的都是同一届的毕业生。”李梅妈妈道,“不过回想起来,有件事非常奇怪。”

锁定嫌疑人3

“什么事?”

“大概是他被警察抓走前一周,有一天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听到他在厨房里弄东西,我以为他饿了,就去看看,结果看到他在熬油,锅里都是油和肥肉,灶台上却摆了好几根针和黄色的符咒,我觉得奇怪,问了几句,他就把我骂了回去。”

李梅的尸体是在解剖时才发现眉心有长针,而针上有他人的dna,难道当时他就是在熬尸油?因十四年前案件的详细资料没有对外公布,现在警方也没有对外宣布受害者眉心有长针这事,所以李梅妈妈是不可能知道这个关键信息,自然不可能编出这样的谎言加大她证词的可信度,由此可见她的前夫确实是重大嫌疑人!

“那后来呢?他是怎么失踪的?”

“他从警察局放出来不久,我就跟他摊牌了,当时闹得很僵,他还到大海住的地方,在墙上贴了很多符咒、淋狗血什么的,但我跟大海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他没办法,最后还是同意离婚。过了没多久他就离开了村子,只是他去了哪里,这么多年我们都不知道,我们也权当,权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李梅妈妈想到自己的前夫记恨了他们十几年,最终找机会将他们的宝贝女儿用如此不堪和残忍的手法杀害,想到当年是自己和李大海外遇种下了恶因,却由女儿李梅来承受了这个恶果,顿时泪如雨下。

“他怎么知道李梅的表姐有红裙?”

“我的侄女其实只小我十岁,我和汤息令结婚时是夏天,她来参加我们婚礼时就穿着红色的裙子,我们还带她去镇上的游泳池玩。我真的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李梅妈妈泣不成声。

整个案件经过已经清晰明了,汤息令,现名蒋德明,十四年前因某种机缘巧合开始着迷于神秘学,并直接或是间接地导致了九人离奇死亡,在他离婚后一年,离开了亢镇到了a市,在他离开后一年,a市出现了六具溺毙的尸体,他在a市呆了两年,又搬到了c市,一年后,c市又出现了八具被烧焦的尸体,在沉寂了几年后,五年前,d市出现了十一具戴着铁头盔,活活被闷死的尸体。

今年汤息令回到tmx市亢镇,从四月开始就想方设法地接近李梅,通过img与她建立联系后,与她发生性关系,并借口要来她表姐的红裙,最终在6月17日凌晨将她勒死,并制造了哄动全市的红衣女孩案,动机除了他本身就有宗教迷乱的精神妄想以外,还有向前妻复仇的成份。

只是这其间还有一个问题,在汤息令被警方关押期间,谁在帮他继续杀人?从目前tmx市发生的连环杀人案来看,这个帮凶并没有出现,是他们分道扬镳了?还是此人已经死了?

目前柏皓霖还不得而知。

知道汤息令还在tmx市,知道他现在的名字和工作的地方,要查到他居住的地方简直易如反掌,亦是说柏皓霖很容易就可以将他捕杀!但是他却并不想这么做——只要将汤息令交给警方,他定可以受到公正的制裁,既然正义必被伸张,那他大可不必亲自将他拖入黑暗深渊——柏皓霖绝不允许有人玷污正义,哪怕那个人是他自己!

现在更令柏皓霖担忧的反倒是陆亚茗,她已经被刑洪明和田义盯上,无法置身事外,而她一个涉事未深的女孩如何能应付刑洪明这个老奸巨滑的老狐狸和对她不怀好意的田义?

想到陆亚茗,柏皓霖拔通了她的电话,过了一会儿,她接听了:“喂?”

“你没事吧?”柏皓霖无不担心地问。

“嗯。”陆亚茗甜甜地应着,“我跟刑伯伯在聊天呢。”

“你跟刑洪明一起?!”柏皓霖吃惊不小,“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在我们学校的咖啡厅呢,没关系的。”陆亚茗暗示柏皓霖不要冲动。

“田义在吗?”听到田义的名字时,柏皓霖的声音充满了愤恨。

“在的,我们在一起聊天。”

“不要跟他单独呆在一起,不要碰桌上的任何食物和饮料,还有,最好不要挂电话。”柏皓霖担心陆亚茗能不能应付。

“嗯,好。”陆亚茗依言将手机放在膝盖上,没有挂断。

“谁呢?陆小姐的声音都变了。”田义笑问着,就像那天晚上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刑伯伯突然来找亚茗,是什么事呢?”陆亚茗没有理会田义,径自问刑洪明。。

“哦,阿义给我说了你的一些想法,”刑洪明看了田义一眼,感觉到他们两人气氛中的不对劲,“但阿义这人一向都口没遮拦,说话又不清不楚,我怕他传达错了亚茗你的真实想法,所以才想来问问。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刑伯伯说,我一定会帮你的!”刑洪明的声音听起来无比诚恳。

“哦?那他是怎么跟刑伯伯说的呢?”陆亚茗看也没看田义一眼,微笑着问刑洪明。

锁定嫌疑人4

“阿义,你是不是惹我们小公主不高兴了?”刑洪明脸色一沉,斥问着田义。

“没有啊!”田义慌忙解释,“陆小姐,那晚我没来接你确实是我不对,我没来是因为我被一个混蛋流氓痞子给打了,还抢了钱包!”田义取下墨镜,给陆亚茗看眼角的瘀青,“过去的事都算是我不对,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田义给您赔罪了,以后我们还要合作的不是?”田义表面上在向陆亚茗赔罪,实际也在暗示自己被她的人痛揍了一顿,既然以后要合作,双方最好都当没发生过。

“你!”陆亚茗难以咽下这口气,但转念一想,如果真的闹僵起来,对己方并没有半分好处,只得恨恨地说,“呵,怕是田先生平时作孽太多,得罪了人不知道吧?”

“阿义有时候确实不懂事,不过只是无心之失,亚茗你就看我的面子原谅他吧,我回去一定好好说他!”刑洪明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看两人的样子,明白不是他们说的那么简单,不过他更关心的是与寒舍的合作,索性做起了和事佬。

“既然刑伯伯都这么说了,我就不计较了。”陆亚茗当然不想与他们闹僵下去,便顺着刑洪明的话趁势下了台阶,“那么,刑伯伯,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呢?”她没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是想看看田义到底对刑洪明说了什么。

“虽然你占着公司51%的股份,但并没有实权,而公司里的那帮董事也都是你奶奶一手栽培的人,恐怕难度会很大。”刑洪明沉吟道。

“我就知道……”陆亚茗低下头。

“但也不是不可能。”刑洪明话锋一转,“只是必须先在公司里安插一些你自己的人。对了,每次都跟你参加的聚会那个年轻人我看就不错,他在公司里有职位吗?”

听到刑洪明提及柏皓霖,陆亚茗心中一紧,忙道:“他只是我的司机,没在公司。”

“你的司机不是公司安排的吗?”田义奇道。

电话那头,听到田义的质疑,柏皓霖的心提了起来,他担心陆亚茗无法自圆其说,很快,她回答道:“不是,公司里没有我可以相信的人,所以我请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陪我去的,他与寒舍没有任何交集。”

刑洪明点点头,道:“既然公司没有可信之人,那就只能将董事会的那帮老家伙拉拢过来了,那亚茗你手上还有什么棋子?”

“棋子?”陆亚茗有些茫然。

刑洪明见状,明白陆亚茗空有想法,却完全不知如何实施,手上更没有任何底牌,他道:“那我先回去和律师商量,看能不能帮你走走法律程序,但别抱太大希望。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了,有进展我会再联系你的。”他说完就告辞了。

就算是不谙世事的陆亚茗也感觉到刑洪明是在敷衍自己,待他和田义走远后,她拿起电话:“柏先生,你都听到了吗?”

“嗯,都听到了。”

“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不会再联系你了。”柏皓霖倒是松了口气。

“为什么?”陆亚茗有些急了,那她岂不是又要和柏皓霖回到“从此萧郎是路人”的状态了?

“可能觉得要帮你从你奶奶手上夺权的难度会很大吧?风险和未来的收益不成比例,所以他想放弃了。”柏皓霖回答,“不过没关系,田义应该不会再纠缠你了。”从刚刚田义的那番话,不难听出他不敢将自己对陆亚茗的所作所为告诉刑洪明,既然双方已无合作的可能性,他应该不会再对陆亚茗出手,这倒是一件好事。

“可是……”陆亚茗脑子里一片混乱,那以后柏皓霖是不是不会再联系自己了?

“没事的,这样也好。”田义的事令柏皓霖对陆亚茗非常愧疚,至少现在她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了,“我回警署了,先挂了。”。

“嗯——”陆亚茗失神落魄地挂了电话,离开了咖啡厅。

待陆亚茗离开后,坐在他们不远处的邹志德将偷偷摄下的录像重新播放了一遍,很好,声音和图像都很清楚,他知道自己抓了条大鱼,心满意足地快步离开。

又起一波1

柏皓霖通过img上的聊天信息将新的侧写及破案方向告诉给了陈警长,刑侦二处很快顺着那些线索查到了蒋德明头上,并将他控制起来。

在蒋德明家,警方找到了大量的神秘学书籍,墙上贴满了符咒,看来他确实是个狂热的神秘学研究者和宗教迷,同时还在他家发现了一个陌生小女孩的照片和资料,在第三名受害者之后,蒋德明已经找到了第四名受害者,而两天后她就满十三岁零十三天了!根据蒋德明的计划,他本来准备明天下午等她放学后在她回家的路上掳走她的!

白虎警署,审讯室

此刻蒋德明被关在审讯室里,这次陈警长没有马上进行审讯,而是和柏皓霖一起站在单透镜后观察着他。

蒋德明在押回警署的路上一言不发,到了审讯室后,他只是闭着眼睛,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咒语,右手的食指也不断轻点着另外四根指头,好似江湖术士在掐指算命。

“这次证据确凿,他跑不了的!”陈警长坚信着。

“如果他可以不找律师,直接认罪,会帮你们省事不少吧?”柏皓霖问。

“当然。但我想检控官不会同意给他减罪来达成交易。”也就是说蒋德明只能自愿认罪。因为tmx市的检控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绝不姑息对孩子下手的凶犯!

“他有极端的宗教妄想,并有强烈地控制他人的欲望,对自我价值有高度的自负感,通过归罪于外界压力将自己的幻想合理化。除了犯罪模式以外,现在我们还不太了解他,不过审讯可以很直观地获得侧写资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进去试试。”柏皓霖道。

陈警长想了想,觉得柏皓霖的侧写确实帮了不少忙,便同意了。

柏皓霖拿上资料,推开了审讯室的门:“陈警长……没来吗?”他自顾自地说着,坐到了蒋德明的对面。

蒋德明没有理会他,继续吟着咒。

“你念的是心经还是金刚经?还是大悲咒?”柏皓霖问。

蒋德明睁开眼,看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冷笑着,没有回答。

“我奶奶也喜欢念心经,什么即见如来,皆是虚妄之类的,完全听不懂。”

“你奶奶念的是金刚经,而且也不是这样念的。”蒋德明嗤之以鼻。

“你确实很懂哦!我听同事说你家里全是符咒,做什么?养小鬼的?”柏皓霖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不断用蒋德明感兴趣的话题来发问,引诱他和自己说话,从而打开他的心理防御。

“哼。”蒋德明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准备不再回答他的问题。

“或者——是为了给某人续命?”柏皓霖突然道。

蒋德明骤然睁眼,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柏皓霖的手腕,只是因为他的双手被戴上手铐,手铐上拴着铁链和脚铐连在一起,令他已无法再上前,但他还是狠狠地说:

“你不是道中人,如何会知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你与他接触过?!”

柏皓霖的续命说只是借用了之前易云昭的说法,他本人自然不会相信,不过从蒋德明的反应来看,他竟点中了他的要害!柏皓霖并没有慌乱,他低下头,悄声道:

“自然是有高人指点。”

“果然,果然是他师弟。”蒋德明面露惧色,“这么多年了,他到底还是找到我了!!”

“他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倒不如与我们合作,至少还能保你周全。”柏皓霖顺着蒋德明的话说。

“哈,哈哈哈!”蒋德明仰天大笑起来,“他若真要取我性命,你们根本就不是对手!不,应该说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他真要杀你,你也活不到今天。”柏皓霖冷笑道,“放心吧,我们已经与他达成协议,只要你认罪,他就不会对你出手。”

“当真?!”蒋德明半信半疑。

又起一波2

“你十四年前犯的案也是他告诉我们的,况且你不是还有一个帮凶吗?”柏皓霖将已知的信息适当地放出,让蒋德明误以为他们全都知道,借此套出他帮凶的消息。

“哼,若不是师父被他们收了去,我也,我也不会更名换姓……”蒋德明恨恨地说。

通过蒋德明的表情,柏皓霖知道他的帮凶已经死亡,暗自放了心。

“我只是觉得奇怪,像你这样身怀奇能异术的能人,为什么第三人却草草收场,而不是像前面两人一样完成仪式?”

“因为他不符合标准。”蒋德明冷冷地说,就像在讲一件不合要求的残次品一样。

“就因为年龄?出生日期?”柏皓霖知道在幻想者看来,无论多么不合理的事也都是合理的,但他还是要引导他说出原因。

“续命之术需要很高的要求,与续命之人的命格不合,不但不会有任何作用,反易遭反噬。我只是对委托人负责。”蒋德明正色道。

“据我所知,你这已经是给第四,还是第五个人续命了?续一次命他们能活多久?”

“那也得根据他们的天格,如果天格只能活90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活不到91。”

“他们都说你是疯子,我却不信,但听你这话,我觉得他们也许没有说错。”柏皓霖鄙夷地说,“真像你说的,那你还需要续什么命?不是天王老子都没办法吗?”

“哈哈,所以我才说你非道中之人!”蒋德明不怒,反而大笑起来,“人有天地人三格,天格就是你的天命,也就是你寿命的上限,这是改不了的,地格是你前世的因果,是你寿命的下限,一般人也是改不了的,人格则是你今生的寿限,这个是可以改的!我们有句行话,叫一命二运三风水四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这就是讲如何续命、养命!”蒋德明越说越激动,“命不好怎么办?很简单,找个命好的人,沾他的贵气!这是最低级的做法,改不了多少命,而最高级的做法,就是将别人的命抢过来!”

“也就是续命。”

“没错!”

“那你是在给自己续命了?杀了这么多人,已经续到天格上限了吧?”柏皓霖问。

“哈哈哈!”蒋德明再次放声狂笑,“我能活到79岁,现在才过了一半,还用不着!”

是啊,以后的人生都在监狱中度过。柏皓霖在心里冷笑着说。

“我们聊得这么投机,我送你一句话,”蒋德明突然阴阴地说,“如果你再被黑暗侵蚀,会不得好死的。”

“你在说什么?”柏皓霖暗暗一惊,但又觉得是他故弄玄虚。

“呵,你站在那后面时我就已经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味,你应该很明白我在说什么。”蒋德明扬扬眉,得意地笑着。

都说连环杀手也是最好的犯罪侧写师,柏皓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出了纰漏,竟让蒋德明窥见了他身后的永黯,虽说他没有任何证据,就算被陈警长听到,只会当作是精神病人的梦呓,但柏皓霖心里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就在这时,小李突然推门进来了,不仅柏皓霖吃了一惊,连单透镜后面的陈警长也吃了一惊,按理说小李不应该到审讯室来的啊。

小李手上拿着一些资料,他走到蒋德明身后,将资料递给了柏皓霖。

就在接过小李递送的资料那一瞬间,柏皓霖看到他悄悄拿走了一根依附在蒋德明肩上的头发,他与小李的接触虽不多,但并没有发现他有帮人取走肩上头发的强迫症,柏皓霖暗觉奇怪,而且小李拿走头发后并没有丢弃,而是悄悄捏在手心。柏皓霖更加奇怪了,他看了看小李给他的资料,根本与案件无关,心里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因为之前周强的死,柏皓霖对头发一事格外警觉,他急忙追了出去,陈警长认为审讯已经结束,而且蒋德明已经承认了他的杀人罪状,案件可以结束了,走进审讯室,准备让他签认罪书。

小李一直走到警署大门,丝毫没有察觉到柏皓霖紧跟着他。

又起一波3

在大门前,小李走到一名穿着白色长袍,右边的脸戴着银制面具的青年面前,柏皓霖远远地看到他将头发交给了青年,青年拍拍他的肩,小李像是睡醒了一样,茫然不知所措地四下看了看,然后快步走回来。

柏皓霖越发奇怪,他走过去想一探研究,那名青年也注意到了他,微笑着向他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转身离去,柏皓霖更加觉得不对劲,他快步跟上去,眼见他走过一个转角,柏皓霖加快了步伐,但当他跑到转角处,却只看到四周熙来攘往的人群,哪里还有那名青年的影子?

柏皓霖只得失望地回到警署,他追上小李,问:“小李,刚刚在大门,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大门?”小李像是失忆似地,他斜着头想了想,“只是一个问路的,我不认识。”

“问路的?”柏皓霖不太相信。

“对啊,我刚从外面回来,有个人拍我肩膀,问我这里是不是白虎警署,我告诉他是。”

“那你到审讯室来做什么?”柏皓霖问。

“我没有去审讯室啊?”小李茫然地看着柏皓霖。

“没有?”柏皓霖可不认为是自己眼花,但是从小李茫然的表情来看,他确实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嗯。”小李非常坚定地点头。

难道是催眠?那个青年是谁?他为什么催眠小李?只为了拿蒋德明的一根头发?柏皓霖越想越觉得奇怪。

回到三楼,柏皓霖看到有好几名警员都在往审讯室的方向跑,他也跟过去,只见审讯室内,刚刚还生龙活虎的蒋德明倒在地上,江医师正在对他做心脏复苏术,秦思烨则压着他的脉博,实时监控他的反应,而陈警长则焦急得站在门边,拳头紧握。

“怎么回事?”柏皓霖奔至陈警长身边,问道。

“刚刚他突然就倒下去了,好像是心脏病发。”陈警长双眉紧皱。

“心脏病发?!”柏皓霖想起周强的死,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更加疑惑了。他们两人都被人拿走了头发,难道这世上真有取人性命于千里之外的方法?!这样的超常事件不是只存在于小说和电影的桥段吗?还是他弄错了?又或者这只是巧合?!柏皓霖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管怎么说,红衣女孩案总算结案了,虽然其间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事,但凶手已被正法,也算是天理昭彰,疑凶之死让陈警长被内务部调查,不过有监控录像证明他并没有对疑凶动粗,警署自然不会对他有所惩罚。

在新闻发布会上,司马警监向各大媒体发布了犯下红衣女孩案的连环杀手蒋德明,又名汤息令的尸检报告,死因是心脏衰竭,尸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警员在抓捕和审讯过程中合情合法,同时他宣布了一则消息:

“……,白虎警署署长一职自前任署长赵阳被害以来,一直悬空,经过总警监提名,三名警监商议、通过,余市长批准,现将任命贺广钟先生为白虎警署署长,即日上任。贺广钟先生曾在fbi调查支援科担任犯罪侧写师,于去年退休回国,后又曾担任本市一起案件的民间监督员,与白虎警署颇有渊缘,而白虎警署也是首个启用犯罪侧写抓捕凶嫌的警署,相信贺广钟先生定会引领白虎警署为本市的长治久安做出贡献。谢谢。”

贺广钟穿着笔挺的警服从发布会的小门进入,向在场的人敬礼,发布会现场顿时陷入一片炽亮的闪光盛会中。

此时,白虎警署支援部的休息区,大家都在看新闻发布会,贺广钟将出任署长一职更是炸开了锅:

“我们还以为刑侦部的刘警督会上位呢,没想到上面空降了一个fbi前调查员。”

“不用想,在这竞选前夕的节骨眼上,余市长肯定想借他来拉选票。”

“不是什么事都跟政治挂勾的吧?”

“当然是跟政治有关,不然余市长怎么会突然任命他当署长?真有心,早干嘛去了?”

“他以前也是犯罪侧写师,小柏,以后你有好日子过咯。”有同事向柏皓霖道贺,。

“呵呵。”柏皓霖干笑两声,却没有半分愉悦。

之前柏皓霖就担任过贺广钟当民间调查员时期的接待人,他异常敏锐的职业嗅觉和从事了多年的犯罪侧写工作的专业知识令柏皓霖感到本能的恐惧,在他面前,他就像是一只暴露在猎鹰面前的小狐狸,稍有不慎,就会被他的尖爪刺破嬴弱的身躯。

又起一波4

新闻发布会结束了,警员相继散去,电视转到了新闻播报:

“……工党前任主席黄泯洪于昨夜去世,享年84岁……”

“啊!!!”正在休息室吃着布丁的秦思烨指着电视大叫了起来,她对柏皓霖叫道:“那个‘末代阴阳师’曾对我们说凶手是在为一个五行旺水的人续命,他还说这人的名字中必有六个水,年龄是84岁耶,你看这个,这个!!黄泯洪,名字中有六个水,84岁,全中啊!!”

“是巧合吧?”柏皓霖对周强和蒋德明的卒死亦是耿耿于怀,但他还是不相信真有这些异端邪说,又或者说,他更不愿意相信蒋德明最后对他说的话:“如果你再被黑暗侵蚀,会不得好死。”不管是谁听到这样的预言,心情都轻松不起来。

“真有这么巧吗?那个帮他续命的凶手死后,他跟着死了?”原本极不相信神秘事件存在秦思烨的立场开始发生了转变。

“秦医师,你怎么了?被云昭附身了吗?”柏皓霖浅笑道,尽力不去想这些事。

“不是啦,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我不是和云昭去见过那个叫‘末代阴阳师’的人吗?前几天我还想再去找他问问看,你猜怎么样?”秦思烨卖了个关子。

“怎么?”

“东心街17号根本就没有13幢!!”秦思烨道,“我以为我记错了地址,还准备等云昭回来问问他呢。现在看来,这世上真的有很多我们无法解释的超常事件啊~~~~”

“千万别,”柏皓霖制止道,“有可能真的是你记错了地址,但若是让云昭知道这些,好不容易回到现实世界的他又不知道会飘到哪个次元了。你也看到了,马上贺署长就会上任,万一云昭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

“安啦,我知道啦,所以我才跟你吐吐槽嘛,放心吧,不会告诉云昭的。”秦思烨觉得柏皓霖说得有道理,现在连她都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产生了怀疑,更别说本来想像力就异常发达的易云昭了。

柏皓霖点点头,却无心再和秦思烨聊下去,更无心工作,索性早早地收了工,带上准备好的东西去了亢镇。

在亢镇的一处公共墓地,柏皓霖走到周强的坟边,将他刚买的摇控汽车和变形金钢放到了他坟前,他蹲下身,轻声道:

“这是我答应你的玩具,抱歉,我不应该逼你的。也许有些事我解释不清,但是,我知道,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他在周强的坟前呆了一会儿,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李警司打来的,他接起电话:

“李警司?”

“云昭,云昭他……”李警司的声音异常沉重。

“云昭怎么了?!”柏皓霖暗觉不妙。。

“他现在在重症监护室,你有空就来看看吧。”李警司沉沉地叹了口气。

“我马上来!”

又起一波5

tmx医院,重病监护室外

柏皓霖到时,李警司已经坐在外面许久了,他快步奔过去,还没走到他跟前就问:“李警司,怎么回事?云昭不是去保护证人了吗?为什么会……”

“安全屋的位置被暴露了,昨天晚上有十数名杀手到安全屋杀害证人,与警方的保护证人组发生冲突,证人邱群被杀害了,还有七名警员遇难,四名重伤,一名轻伤。”李警司的声音无比沉痛。

“那云昭……”柏皓霖脑子里一片混乱。

“中了三枪,现在还有口气,但医生说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安全屋的位置对方怎么会知道?不是保密很严的吗?”柏皓霖想不明白。

李警司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压低声音说:

“我赶到时,云昭还有口气,他对我说:‘有内鬼’。”

“内鬼?!”

“他一定有怀疑的人,我悄悄拿走了他身上的东西,其中有三样不是他的。”李警司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将其摊开,露出包裹之物,只见上面放着一个被扯下来的衣袖的一角、一个带血的弹壳和碎成了几片的羊脂白玉。

“我想办法查一查。”柏皓霖接过了纸巾上的东西。

“皓霖,这事非同小可,你万事小心!”李警司忧心忡忡地叮嘱道。

“嗯。”

与此同时,寒舍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了陆亚茗的脸上,令她娇嫩如雪的肌肤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

陆奶奶气得混身发抖,将摄像机狠狠地砸在陆亚茗身上,破口大骂道: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货!!不想想当初是谁家的饭把你这个贱种养大的??吃着我的穿着我的,还想抢班夺权??!!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还真当自己是块料了??”她一边咆哮着,一边用拐杖戳着陆亚茗,恨不得把她戳成渔网,“你跟你妈一个贱样!!以为靠着个男人就能飞上天了??!!那个姓柏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菀钰就是被他害死的!!!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陆亚茗垂着眼睑,没有丝毫表情,她任凭奶奶的涶沫星子飞溅到脸上,任凭脸上和身体各处火辣辣地痛,更不想理会拐杖戳在身上的不适。

“你不就是想男人了吗???行啊!!我就给你找个武大郎!!!只要我还在,你永远别想再见到那个男人!!你这贱货!!野种!!”陆奶奶恨不得将全世界最恶毒的词汇和诅咒都施加在陆亚茗身上,若不是念及她是陆家唯一的血脉,她早就将她扫地出门,管其死活??

奶奶的打骂对陆亚茗来说已是思空见惯,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这次她眼里没有泪水,心里没有委屈,脑子里只回响着一个声音:“只要我还在,你永远别想再见到那个男人!”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请你去死了,奶奶。陆亚茗抬眼看着还在辱骂着自己和母亲的陆奶奶,眼神阴冷无比。

楔子1

七月应该是学生们最喜欢的月份了,虽然是赤日炎炎,骄阳似火的酷暑时节,但学生们从功课中解脱出来,可以尽情享受长达两个月的悠闲假期,这段时节也是电影公司最看重的电影月,不少好莱坞的强档大片都选择在这个时间上映,有不少标榜英雄主义的电影书写着英雄充满了血与泪的成长史,有惊悚恐怖的电影不遗余力地刺痛着观众的耳膜,还有情感类的小清新电影也在银幕上赚足眼泪,更有拥有着超赞特效、画面大气磅礴的奇幻、科幻电影让学生的暑假生活增色不少。为争夺观众,各大电影院四处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

百老汇影院位于tmx市白虎区一幢购物中心的顶层,商厦的一至五楼是购物中心,六楼是美食中心,七楼就是百老汇影院,该影院是本市最老的影院之一,拥有最多imax巨幕以及全市最好音效的影厅,虽然价格偏高,但依然有不少影迷愿意消费大价钱去享受光与影的视听传奇,也有不少大片的首映仪式选择在百老汇影院。

这天正好是一部科幻大片首映,不少拥趸冲着导演、编剧和演员阵容赶上第一场首映,平时晚场都没什么人的百老汇电影院今天也是人头涌动。

电影散场时已经凌晨两点多,观众们一边三五两个往外走,一边相互与同伴讨论着电影剧情,因为时间太晚,楼下的商厦已经关闭,安全通道被锁,近三百名观众只能从三部一次仅能容纳十余人的观光电梯离开,人群都堵在电梯处等候,一刻钟后,电梯的压力才缓解,等候的人也所剩不多。

最后十一人陆续走进二号电梯,其中有四对情侣,三个男生,他们叽叽喳喳不停讨论着电影的情节,有挑刺的,有大肆褒扬的,也有不屑一顾的,正当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突然档住了电梯快合拢的门,电梯门随即打开,一名穿着花哨的t恤,戴着棒球帽,挂着一根非常夸张的骷髅项链的男生走进电梯。电梯里的人没有太过留意他,继续谈笑着。

男生进入电梯后很自觉地走到了观光电梯的最里面,他看了看下方的广场,观众散场后都迅速离开,现在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站在他前方的是一名正低头发着短信的男生,他的两名同伴正嘻笑着讨论女主角傲人的身姿。

顺着“叮”的一声,一层到了,电梯里的人一边继续高声讨论着,一边开始陆续往外走,慢慢地,电梯里只剩下最后进入的那名男子以及他前方正低头看着手机的男生,男生走得很慢,因为他正看着心仪的人回的短信,嘴角浮出了幸福的微笑,他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突然!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骤然捂住了他的嘴,将他180度转到了面对玻璃窗的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刀快速割开了他的喉咙!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男生还没弄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就只听到“嘶嘶”的鲜血从颈动脉喷射而出的声音、看到鲜血像是喷泉一样染红了前方的玻璃窗,并滑下一道道诡异的曲线。。

而凶手在割破他喉咙的一刹那放开了他,转身,迅速按下了“7”层和“|”的按钮,在电梯门合上之前闪身离开了电梯。

被鲜血染红了的电梯又忠实地缓缓回到七层。

楔子2

tmx市座落于亚洲大陆东南部沿海的大陆架上,东临太平洋西岸,占地约一万五千平方公里,是一座拥有近一千两百万人口,其中27%为外国移民的国际化大都市。tmx市是由占领了全球经济份额2/5的tmx财阀出资修建,城市自然由它的名字命名,除此之外,与tmx财阀有关的经济实体也都被冠上了tmx之名,比如位于城市中心,世界极负盛名的tmx学府。tmx学府之外则是由四圣兽的名字命名的城区:朱雀区、白虎区、青龙区和xw区。tmx市已经发展成了一座超大型都市,影响着亚洲的金融、时尚、娱乐、教育和政治等,俨然成为了亚洲之都。

与经济快速发展相结合的,就是城市里各种娱乐场所的兴起,独具特色的酒吧、涵盖了各种服务的会所在城市的各处生根发芽,这也为毒品的滋长提供了罪恶的土壤。也因为濒临太平洋,又与金三角相隔不远,地理位置绝佳,很多大毒枭都喜欢在tmx市做生意,无论tmx市警署的缉毒部如何不遗余力、加班加点地突击、清查,他们都像烧不尽的杂草一般,春风吹又生。

在tmx市的毒枭中有一人叫林健冰,此人是本市身家上亿的百名富豪之一,他经营着十二家酒吧,七家ktv,四家健身房,表面身家清白,实际上他垄断了本市大部分的毒品交易,而他早已上了缉毒部的黑名单,只可惜不管警方盯得如何紧,他总有办法逃脱,不过前段时间他的得力助手邱群被警方人脏并获,邱群为免于牢狱之灾,与检察官达成协议,愿意转为污点证人指证林健冰犯有贩卖毒品、谋杀、非法携带枪支等多项罪名,邱群也被警方的保护证人组带到了安全屋,准备一周后出庭作证。

安全屋的位置偏僻,检方和警方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从四大警署抽调了十二名警员随同邱群一起到了安全屋,在抵达之前,提前搜走了他们的通讯设备,并且编为两人一组,三组一班,轮流在安全屋周围巡视,以保证邱群的人身安全。

这十二名警员有一人叫易云昭,他本是白虎警署刑侦五处的警员,因被主要负责林健冰案的青龙警署借调,参与了监视邱群的行动,正是他在邱群自以为无人跟踪正与一名毒犯交易时将其抓获,所以此次他也在保护证人组。

到安全屋已经两天了,为了保险起见,屋子只有一扇门,窗户常年不开,又被厚厚地窗帘遮得死死的,以防止有人狙击,邱群住在最里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台效果不怎么好的电视和一台老式的落地风扇,客厅是六名没有轮班的警察,他们睡的是高低床,因为屋子不透风,就算天花板上那台风扇如何卖力地工作,也无法阻止房间好似蒸桑拿一般,再加上角落堆放着不少吃完的泡面桶、吃完的饼干盒等,以及警员们的汗臭、脚臭味,令整个房间弥漫着令人窒息、发狂的压抑感和不适。

“妈的!”一名刚刚躺下的警员因为太热,又翻身坐起,“真他妈太热了,上面也不给我们找个好点的地方!”他说着就要点烟,睡着旁边床上上辅的警员阻止道:

“别,大哥,这里已经够闷了!”

准备吸烟的警员只得走到门边,他正欲出去,易云昭问:“你干什么?”

“出去吸烟。”

“我跟你一起去。”易云昭道。他们虽不是一组的,但规定了两人一起,不能单独行动,况且他也想出去透透气。

两人一起到了外面,此时天已经黑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巡视的警员按理都隐藏在暗处,监视着屋子周围的一切动静。

“路灯怎么灭了?”易云昭注意到屋外五十米开外的路边,一向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吸引着周围蚊虫的路灯现在却没有亮,令周围陷入黯夜的沉寂。

警员点上烟,狠狠地吸了一口,不以为然地说:“坏了吧?”

易云昭有些不放心,他记得第一组的警员就在路灯东北边十米远的地方,他摸着黑向那边走去,走了约莫二十米,他突然踩到了一个东西,发出细小的“喀啦”声,易云昭警觉地停下脚步,蹲下身,将他踩到的东西捡起来,圆柱体,金属制,很轻,还有些温度,一边是空心的,一边刻着字母,这是弹壳!!

今天下午易云昭和同事换班的时候,他还清楚得记得,这里别说弹壳,就连小石子儿都没有!!而且他们到安全屋两天时间,没有人放过一枪,哪来的弹壳!!

易云昭顿觉不妙,他骤然起身,回头却看见吸烟的警员正跟某人说着话,因为太黑,他无法看清那人的长相,不过从吸烟的警员毫无戒备的肢体语言来看,应该是他们的同事。

“出事了!!”易云昭大叫一声,那两名警员都望向他这边,不等他继续喊叫,那人突然用手臂挽住吸烟警员的头部,用力一扭,只听“卡啦”一声,他的脖子被拧断,整个人立马栽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易云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那人身后出现了几个黑影,他们见事情败露,开始强行突破,屋里的警员也听到了易云昭的叫声,他们纷纷摸出枪支,双方开始交火,屋门口顿时火光四射,“砰砰砰”的枪声震耳欲聋。

易云昭急忙闪到了一边的灌木丛中,从腰后掏出手枪,并将捡到的弹壳放在贴身处,然后他迅速对着门那边开了几枪,似乎击中了两人,双方各有死伤,幸好安全屋有多处掩体,里面的警察开始对着外面开枪,不少准备冲下屋中的匪徒都倒在了猛烈的火力下,只是屋里的弹药毕竟有限,不一会儿,警方的火力渐渐弱了下去。

按照计划,如果他们被攻击,会有警员带着邱群从屋子的密道逃到外面,易云昭急忙换上弹夹,准备到密道的出口接应他们,可是刚跑了一半,就听到密道的出口处数声枪响,很快就没了声音。

易云昭知道邱群和他的同事已是凶多吉少,此时他乱如麻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有内鬼!!

就在易云昭想到密道出口看看情况时,突然,身后“啾”的一声细响,紧接着,他的右腿右侧的肌肉像是被炸开了一般,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易云昭知道自己被人放了冷枪,他顾不上腿上的巨痛,急忙翻身,对准身后的黑影开了两枪,黑影应声而倒。

很快,黑影的一名同伴跑了过来,易云昭对准他开了一枪,没打中,对方开始还击,“啾啾啾”,易云昭一个侧滚,同时对准他开枪,对方跳到了旁边的灌木丛中,半天没有声响。

打中了?易云昭竖起耳朵,除了远处零星的几声枪响外,他没有听到别的声音。应该是打中了。

易云昭吃力地站起来,但右脚一落地,伤口撕心裂肺地痛顿时袭遍全身,他咬紧牙关,不停地短促地吐纳着体内的炽热和巨痛,可不等他缓过劲来,一双手骤然从他身后挽住了他的脖子,易云昭顿时觉得血气上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堆积到了脖根处,易云昭奋力扳住对方的手腕,想将对方的手扳开,但对方的力气太大,竟动不了分毫,“哧——”地一声,竟将他的衣袖扯了下来,而易云昭此时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他已经明显感觉到生命之息的流失,在最后一刻他索性对准自己的左肩,猛地开了一枪。

随着“砰”的一声响,子弹穿过了易云昭和架住他的人的身体,对方吃痛,放开了易云昭,在他松开手的同时,易云昭因为大脑缺氧,晕倒在地。

“干你妈的!!”对方捂住不断冒血的左胸,拾起易云昭的手枪,对准他的胸口,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板机。

砰——

tmx医院,重病监护室外

柏皓霖到时,李警司已经坐在外面许久了,他快步奔过去,还没走到他跟前就问:“李警司,怎么回事?云昭不是去保护证人了吗?为什么会……”

“安全屋的位置被暴露了,昨天晚上有十数名杀手到安全屋杀害证人,与警方的保护证人组发生冲突,证人邱群被杀害了,还有七名警员遇难,四名重伤,一名轻伤。”李警司的声音无比沉痛。

“那云昭……”柏皓霖脑子里一片混乱。

“中了三枪,现在还有口气,但医生说不知道能不能醒来。”

“安全屋的位置对方怎么会知道?不是保密很严的吗?”柏皓霖想不明白。

李警司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后,压低声音说:

“我赶到时,云昭还有口气,他对我说:‘有内鬼’。”

“内鬼?!”

“他一定有怀疑的人,我悄悄拿走了他身上的东西,其中有三样不是他的。”李警司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巾,将其摊开,露出包裹之物,只见上面放着一个被扯下来的衣袖的一角、一个带血的弹壳和碎成了几片的羊脂白玉。

“我想办法查一查。”柏皓霖接过了纸巾上的东西。。

“皓霖,这事非同小可,你万事小心!”李警司忧心忡忡地叮嘱道。

“嗯。”

楔子3

寒舍座落在tmx市繁华的商业中心,只有三层楼的它与四周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格格不入,但外表的布置极像宫殿,看起来富丽堂皇。内部的装簧更是华丽无比,一楼是带着浓郁中国风,用红色和黑色装饰的大堂,桌椅摆设合理,即有效地利用了每一寸空间,又不会让人觉得拥挤;二楼是包间,寒舍的包间非常有特色,包间的名字均以各个朝代命名,里面的装簧、服务人员也都还原了命名朝代的特色。除此之外,客人还可以选择余兴节目,比如丝竹演奏、莺歌燕舞、摔角、舞剑等等;三楼则是宴会厅,仅用于婚宴、会议等包场。

连大年三十都从未关门谢客的寒舍,现在却少见地关门歇业了三天,因为寒舍餐饮集团的董事长陆谢蕾女士于三日前去世,享年72岁。

在葬礼的最后一天,寒舍餐饮集团近五百名员工齐聚于三楼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三楼原本是宴会厅,但今天却布置成了灵堂,灵堂的正前方放置着一具材质和做工均为极品的棺材,里面躺着寒舍餐饮集团的董事长陆谢蕾,陆谢蕾的表情安祥,她穿着传统的寿衣,双手放在胸前,手上还拿着她生前最喜欢的佛珠,在棺材的上方是一张陆谢蕾生前的巨幅照片,照片上的她露出慈祥的微笑,和譪地看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参加葬礼的每个人都穿着庄重的黑色礼服,他们神色凝重,不少人还偷偷抹着眼泪,他们五人一组向陆谢蕾的遗体鞠躬,并将寄托了哀思的白菊花轻轻地放在棺木上,位于棺木左方的陆谢蕾的孙女,寒舍餐饮集团的继承人、未来的董事长陆亚茗则向他们鞠躬回礼,双方相互鞠躬后方算礼毕。

此次来参加追悼会的除了寒舍的员工外,还有集团以外的人,比如与寒舍素有往来的供应商、合作伙伴、竞争对手,以及想与寒舍实行政商联盟的政客。

现离秋季大选只余下两个月了,tmx市的竞选形势进入了僵持阶段,现任的余市长和各大部门的头首均是连任届,在他们执政期间,并无大过错,这就给攻擂的一方带来了难度,虽然前段时间曝出了一些食品安全问题,但余市长反应迅速,及时处理了责任人并全数召回了问题产品,各大媒体对他的执行力大唱赞歌,给他加分不少,再加上总警监任命了前fbi调查支援科的资深探员贺广钟为白虎警署的署长,让民众感觉到了余市长准备推动警务系统的改革,对此亦是相当支持,这项举措给余市长的连任道路扫清了一些障碍。

各大时事评论家都预言本次竞选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国民议员的席位则未有定论。

与美国有参议院和众议院不同,tmx市只有一个国民议会,议员可以向国民议会提交法案,半数议员同意就能通过法案并交予政府实施,同时他们还能监督执政党,批评政府行为,只是国民议员中大多都由两党人士占据,而tmx市最大的两个政党已经私下达成了政治协议,可谓是轮流坐庄,井水不犯河水,表面上骂战连连,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过错,双方都不会将对方的黑暗内幕曝出,毕竟谁也不干净。所以国民议会也早已是形同虚设,每次通过的法案也都是一些类似于红绿灯应设多少秒,某地应该添置限速提示牌、减速带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无法触及这座城市逐渐腐烂的根基。

这次参加陆谢蕾葬礼的就有一名正在竞选国民议员,叫刑洪明的人。此人曾任tmx市的总警监,六年前举家移民加拿大,今年突然回国,宣布参加竞选本届国民议员,而他并未与两大政党有任何瓜葛,就算成功当选也是势单力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实权,而他从宣布参选以来,就一直不遗余力地大肆拉拢商界人士,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目前与刑洪明结成政治同盟的商界人士还为数不多,更多的是在观望状态。

早前陆亚茗就与刑洪明单独接触过,因种种原因,她向刑洪明表示想从奶奶手里将集团的管理权夺回,只是当时刑洪明觉得与陆亚茗这样毫无实权的小女孩合作无利可图,便找了个借口推托,现在陆谢蕾已经去世,陆亚茗已是名正言顺的董事长,所以刑洪明就像嗅到了骨头的饿犬一般扑了过来。

告别仪式结束后,刑洪明趁着陆亚茗有空当的时候,不失时机地挤到她身边:

“亚茗,这几天你累坏了吧?”

陆亚茗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累着什么。

“前些日子我一直想找你谈谈先前的提议,还没忙过来,没想到……,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尽管开口!”刑洪明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轻触陆亚茗的左臂,一副无比关切晚辈的老者模样。

“谢谢刑伯伯。”陆亚茗淡淡地道谢。

“阿义。”刑洪明向跟在他身后的助手田义道,“这些天陆小姐一定会有很多事要办,你就在她身边帮帮她。”随后他又对陆亚茗道:“亚茗啊,阿义虽不争气,但帮过我很多事,有些经验,你刚接触公司的人和事,有一个自己的人帮忙也会好很多。”

陆亚茗脸露难色,之前她与田义曾发生过一些不愉快,她着实不想单独与他相处。

“陆小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需要办的吩咐我便是。”田义倒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

陆亚茗蹙起眉头,她抿抿嘴唇,犹豫了一下:“那,好吧。”

刑洪明满意地笑了。

楔子4

白虎警署位于白虎大道西奎街,一幢五层楼高的马蹄型建筑座落在此,楼虽不高,但占地极广。一楼是巡警和交警的对外窗口部门,二楼是拘留处和档案管理部,三楼和四楼是办公区,有刑侦部、交管部、支援部、缉毒部、公共关系部、特别行动部、网络监查部和行政部等,五楼则是会议室和警署高层的独立办公室。

白虎警署最近经历了不少事。年初,赵阳署长被人枪杀,署长一职悬空了许久,不少人都以为会由刑侦部的刘警督接任,刘警督更是连任职致词都想好了。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想不到高层居然空降了一位曾在fbi调查支援科担任过犯罪侧写师,半年多前退休的前fbi资深探员贺广钟为白虎警署的署长。

贺广钟曾在一起案子中担任了民间调查员,与白虎警署打过交道,可惜那起案子涉水太深,最终关键证据被盗,而他的报告交由国民议会后石沉大海,令他心灰意冷,有传言说他回了美国,不知是谁说动了他,让他又回到生养他的城市,担任了白虎警署署长一职。

在贺广钟任民间调查员期间,对警署的现状已是极其不满,估计他接任这个职位,是想改变目前警署陈旧的办案方式,所以他上任以来采用了fbi严格高效的管理模式,这令不少习惯了悠闲、懒散的工作方式的警员极不适应,再加上贺广钟极为严厉,就连各位警督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更何况是办事警员了,以至于警署每天的气氛异常压抑,令人胸闷得喘不过气来。

贺广钟上任以来关注最多的就是支援部,支援部负责对指纹、血液、微量元素等进行鉴定,以帮助警方缩小和锁定嫌犯,在美国叫csu(crimesceneunit)或csi(crimesceneinvestigation)。

虽然支援部会根据司法要求对证物进行鉴证,但其设施极为老化、检验方式单一、陈旧,甚至连最基础的指纹检验也还处于人工比对的阶段,每天的检验量也不过百余枚指纹,与美国全自动化的检验方式相差十万八千里,所以贺广钟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司法部申请资金,升级警署的设施设备,只是这项申请目前还未能通过。。

在支援部旗下有一个心理咨询处,负责人叫柏皓霖,是一年前进入警署的,拥有法律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柏皓霖原本在警署只是实习,后因他通过犯罪侧写帮助警署破获了几起案件,令当时的署长赵阳刮目相看,特意设立了心理咨询处,也破格提拔他为副警司职级,还在四楼腾出一间办公室给他单独使用。

平时柏皓霖主要负责警员的心理咨询、压力疏导和心理评估工作,因他擅长行为分析,偶尔会到兄弟部门授课,同时赵署长给予他案件侦破权,只要他愿意,可以跟进白虎警署任何一起案子,只是心理咨询处要求警员具备专业的心理学知识,所以该处目前只有他一人。

实习侧写师报道1

今年的天气炎热异常,高温已持续了一周,烈日的爆晒更是令户外作业者痛苦不堪,不少人更是中暑晕倒,不少有良心的老板都给户外作业者放了假,或是改为夜间作业,但也有因工作性质只能顶着烈日在户外工作的,警署支援部的协警们就是其中之一。

北郊的安全屋位置极为偏僻,四野无人,居然还是令对方知晓了其位置,并大开杀戒,造成保护证人组的十二名警员中七人死亡,四人重伤,一人轻伤的重创,在接到报案电话后,特警队也在第一时间赶往现场,但为时已晚,关键证人被杀,还活着的杀手们也早已逃之夭夭。

因案件关系重大,四大警署联手办案,组成专案组,由刑侦警监[注]司马振亲自牵头负责(注:tmx市警察的职位由高到低分别是:总警监(统管全市所有警察,由竞选产生)、警监(警员的类别有刑警、交警和片警,警监是统管其中一种的高级官员)、警署署长(负责某一片区的警察,由总警监提名,两位警监以上同意方能任命)、警督(部门长)、警司(处长)、警长(队长)和警员),各署在各部门中挑选精英加入,可谓是兵强马壮。

案发后的第二天,在似火的骄阳炽烤着大地的时候,协警们就顶着烈日在案发的小屋附近对证物拍照、收集,柏皓霖跟着到了现场。

案发当晚共有十六名全副武装的杀手在这里与十二名警员火拼,其中有十一名杀手被当场击毙,其余五人在任务完成后迅速逃离了现场。小屋的墙上、窗格的玻璃满是子弹打入的窟窿眼,有些被贯穿的地方将一束束光线射入屋中,令屋里看起来不那么阴森了。小屋的地上、墙上满是暗红的血迹,苍蝇闻着香味赶到现场,开始在凝固的血液上面大块朵颐,因为小屋不透风,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无法散去的火药味、浓郁的鲜血的腥味和食物腐败的酸臭味。

一般出现场的协警不过四、五名,这次却调派了二十余名协警,但现场的工作量还是非常大,他们需要给每一处地方拍照、拾回每一颗掉在地上的子弹壳、用一根根红线重设现场的所有子弹轨迹,以至于小屋中看起来红线交错,几乎没有间隙之处。

在小屋一百米开外的柏油路边,两名协警正在对轮胎印拍照、取证,柏皓霖走过去,问道:“这里就是他们停车的地方?”他注意到地上只有一组黑色的轮胎印,心中存疑。

“嗯,从胎印的宽度和间隔来看,应该是一辆小型厢车。”一名正在用专业标尺丈量胎印并拍照记录的协警回答。

“那为什么只有一组,不是应该有两组吗?”柏皓霖往前方看了看,并没有看到有相同的轮胎印,而且也没有重合之处。

“这种印迹我们叫加速印,你看它的起始阶段颜色较深,橡胶也有脱落,说明司机突然在加速,而只有在车轮转动还不灵活的时候才会留下轮胎面的痕迹,所以这一定是他们逃离时留下的,至于为什么只有一组,是因为他们驶到这里时速度极其缓慢的缘故。”另一名正在用摄子将一张粘附在轮胎印上发黄的小树叶夹到证物袋中的协警回答。

驶到这里时用的是非常慢的速度,那就说明对方的目标非常明确,根据警员的分布,前方离路灯不远处有一个观察点,随时都有两名警员在此监视来往的车辆,而对方在离观察点七十来米的地方停下——速度缓慢也没有亮灯,看来对方非常清楚当时警方的布置和战略,云昭说得没错,确实有内鬼。柏皓霖暗忖着。

根据协警们利用证据还原的案件现场表明,观察点的警员是最早被击毙的,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拔枪就被摸到他们后方的杀手用消声枪杀害,紧接着是守在安全屋西边的两名警员,很快,南边的两名警员也被杀害了。

杀手兵分几路,出手快准狠,先将在外面的六名警员全部放倒,其中五名当场死亡,一名重伤,随后杀手们再突袭安全屋,与安全屋的警员发生了火拼,有一名警员很快带着邱群从密道中逃离现场,却被等在密道外面的杀手逮个正着,邱群当场死亡,那名警员被送往医院,但在今天凌晨停止了呼吸,警员的牺牲人数已经上升到了八人。

从开始到结束,对方仅用了短短十分钟时间,在特警队赶到时,这里到处尸横片野,由于守在安全屋的警员们反应迅速,与歹徒展开了殊死搏斗,对方有十一人被当场击毙,不过有四人根据子弹射入的位置来看,他们当时只是受了重伤,是被准备逃离,又不想带上累赘的同伴杀害的。。

在安全屋外还发现了一具警员的尸体,与其他人不同,他死于颈椎错位,是被人大力地扭曲脖子导致的死亡,很有可能他发现了情况,却被杀手突袭,估计是他提醒了屋中的警员,让他们有所准备。

易云昭倒在安全屋的东南面,他应是准备去密道接引邱群他们,却在路上中了埋伏,若不是那块羊脂白玉替他档住了致命的一击,他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实习侧写师报道2

只是让柏皓霖想不通的是,易云昭为什么会在外面,按理说他应该在安全屋里休息才对,有可能他是与脖子被扭断的警员一起出来的,不过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揪出谁是内鬼!

十二名警员有一人只受了轻伤,据他所说,事件发生时他正在洗澡,他听到枪声后马上裹上浴巾准备出去,但外面火力太大,他刚探出身子,右臂就被击中,他暗想自己手无寸铁地冲入枪林弹雨白白送死也划不来,就索性躲在浴室里等到外面枪声小了后才到屋里,此时杀手们已经接到“任务完成,撤退”的命令,警员拿上枪追出去时,对方已乘车远去了。

对这名警员的说法,警署的高层并不相信——怎么偏偏对方突袭的时候你就在洗澡呢?这摆明是故意的!安全屋的位置如此严密,四周防备如此森严都能被神不知鬼不觉地包了饺子,高层们怀疑警员中出了内鬼,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这名受轻伤的警员身上,现在内务部已经将他暂时拘禁,并且正在彻查他的底细。

只是在柏皓霖看来,这名警员是内鬼的可能性并不大,在整个任务中,一向都是两名警员一组,也起了相互监视的作用,而且他们在加入这项任务之前所有的通讯工具都被没收,也就是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不管他用了什么方法与对方联系上,都不可能在周围都是警员的情况下将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去,所以他必定要去接应,即是说内鬼在关键时刻不可能自己躲起来,但这仅仅是柏皓霖个人的猜测,他无法判断内鬼是已经被他的同伴杀害,还是依然隐藏在生还的警员里面。

柏皓霖在安全屋附近走了一圈,并没有获得特别有用的线索,正悻悻地准备到安全屋看看协警们有没有发现什么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贺广钟打来的,只是看到他的名字,柏皓霖的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但他还是接起电话:

“贺署长。”

“在哪?”

“安全屋这边。”柏皓霖之前就向贺广钟报告过他想跟进这起案子,贺广钟并没有表示反对。

“回来。”贺广钟简短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柏皓霖只得依言返回白虎警署。

自贺广钟接任白虎警署署长一职以来,对柏皓霖给予了极大的关注,虽然在他这位有近五十年办案经验的fbi资深犯罪侧写师看来,柏皓霖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但对他能够在陈腐的警署建立起心理咨询处还是相当钦佩的,所以他将心理咨询处改叫心理支援处,将柏皓霖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犯罪侧写上,还在四处物色拥有犯罪心理学专业知识的人员,他希望能将心理支援处打造成像fbi调查支援处一样,拥有多名犯罪侧写师的专业团队,心理支援处虽还属于支援部,但实际已变由贺广钟直辖,这也给了柏皓霖很大的压力。

tmx市白虎警署,五楼,署长办公室

听到贺广钟应门后,柏皓霖进入署长办公室。

署长办公室在贺广钟入驻后依照他的意思重新装修过,办公室采用的是灰色的墙壁,北边的墙是顶天立地的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放满了书,书架前方就是贺广钟的办公桌,桌上井然有序,处理完成和待处理的文件依次放在他的左手边和右手边,柏皓霖曾刻意观察过他的抽屉,里面放置的物件也是井井有条,无论是桌面还是抽屉,所有的文件都按照一定的次序和规则放好,使整个桌子整洁又干净,就连笔也是依照平时使用的频率依次并排地放置在盒子里;办公桌的右边是一组沙发和茶机,旁边的置物柜上放着一台最新型的咖啡机和烤面包机,以至于办公室总是笼罩着浓浓的咖啡香;办公桌的左边则是一组健身器材,贺广钟在思维受阻时都会在健身器上倒腾一会儿,释放脑力,以帮助他思考。

办公室的布置投射出设计者的性格,灰色是冷色,代表着疏离,说明贺广钟对人情并不在意;办公桌文件的排放说明他工作很有条理,组织能力也很强,办事效率极高,但这样的人容易墨守成规,缺乏创意和冒险精神。

此时贺广钟正与一名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人说着话,看到柏皓霖进来,他介绍道:

“这是庄旭昴,你的新同事;”然后又对他对面的人说,“这是柏皓霖,你的前辈,你先跟着他实习几个月。”

那人立马站了起来,面向柏皓霖:

“前辈,你好,我是庄旭昴,经常听欧阳教授提起你。”他口中的欧阳教授是柏皓霖的研究生导师欧阳瑾,主要教授临床心理学和犯罪心理学,正是他推荐柏皓霖到白虎警署实习的。

不等柏皓霖说话,贺广钟又道:“他也是欧阳的学生,主攻犯罪心理学的,以后你们多交流。”不难看出庄阳昴已经通过了贺广钟的面试。

“你好。”柏皓霖与庄旭昴握手,同时打量着他:二十岁出头,身材适中,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极具亲和力,他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装裤,看起来极具书卷气质,模样很阳光。

离开贺广钟的办公室,柏皓霖领着庄旭昴到署里转转,准备将他介绍给其他同事,第一站就是心理支援处,柏皓霖将他请进屋:

“这是我的办公室,偶尔要对警员进行心理评估和辅导,只是办公室太小,一会儿我问问支援部的程警督能不能把你的办公桌放进来。”从内心深处来说,柏皓霖并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这间办公室的,但目前他不可能拒绝贺广钟的安排。。

“好,谢谢前辈。”庄阳昴注意到柏皓霖书架上的书,“前辈,我听欧阳教授说你是法学和心理学双硕士,本来是立志当法官的,为什么后来选择了犯罪侧写师呢?”

“计划没有变化快嘛,再说当侧写师很有挑战性。”柏皓霖笑了笑,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实话。

实习侧写师报道3

“真好啊。”庄旭昴环顾着这间办公室,喃喃道。

“你呢?为什么选择当犯罪侧写师?”柏皓霖趁机问。

“我本来就对心理学很感兴趣,但又不想像心理咨询师那样面对各种病人,而是想像警察那样抓坏人,所以才选择了犯罪心理学。”庄旭昴笑道。

“我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吧。”

“好。”

两人先到最近的法医鉴证处,白虎警署的办公环境大部分是开放的,只有法医鉴证处例外。法医鉴证处约有五十平米,屋子中央是三张解剖台,南面的墙放置着两张办公桌,右边的墙角放有三个储物柜,除此之外,四面的墙壁都是由一个个的冷冻柜堆积而成,在尸体没有人认领的情况下,会暂时搁置在此。一扇厚厚的铁门将法医鉴证处与外隔绝,所以警员们戏称为生死门。

目前法医鉴证处有四名法医,两人一组,分白班和夜班,白班组是两名女性,一名姓江,是六十来岁的婆婆级,她本是tmx医院知名的临床医师,经验丰富,退休后被警署重金聘请,现在已是白虎警署的首席法医官;另一名姓秦,是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法医,她到警署还不到一年,不过聪颖好学,颇得江医师的喜欢。

柏皓霖带庄旭昴到法医处时,因江医师外出,只有秦思烨一人在,现在没什么事,她正一边吃着布丁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看discovery,见柏皓霖领着一个陌生男子进来,奇道:

“哎?来新人了吗?”

“是,新人庄旭昴向前辈报道。”庄旭昴俏皮地敬了个礼。

“哈,别这么见外,叫思烨就好了。”秦思烨笑道,“以后我们就是邻居咯!”

“嗯嗯,以后还请前辈多多指教!”庄旭昴很有礼貌。

“对了,皓霖,云昭现在怎么样了?”秦思烨想起还在医院的易云昭,面露担忧。

“上班前我去看过,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没有醒。”

“唉,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秦思烨是昨天晚上去的。易云昭身中三枪,其中一枪离心脏只差1厘米,若不是他胸口的羊脂白玉替他挡了枪,他肯定没命了。

“一定会的。”柏皓霖目光坚定。

离开了法医处,柏皓霖带庄旭昴在四楼转了一圈,分别到负责电子技术的技术支持处、指纹检验处、枪械检验处等走了一遭,在走到隐痕检验处时,一向和柏皓霖交好的检验员小邓向他使了个眼色,柏皓霖知道他有话想对自己说,先让庄旭昴随意看看,然后他走到小邓旁边,小邓悄悄递给他一张纸:

“你让我检验的三样东西,这是报告。”柏皓霖将从李警司那里拿到的子弹、衣袖和羊脂白玉交给小邓暗中检验。

柏皓霖快速地瞄了一眼报告:“血是云昭的?没有他人的dna?”

“sorry,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小邓耸耸肩,深表遗憾。

看来想从物证上找线索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另寻他法。柏皓霖向小邓道谢后领着庄旭昴到三楼和经常与他们合作的刑侦部的警司警长们打招呼,然后去了交管部、缉毒部、公共关系部等兄弟部门将庄旭昴一一介绍给同事们。接着又到二楼的拘留处的档案管理部,一楼是巡警与交警的对外窗口部门,也是警署最忙碌工作最繁杂的部门,在将整个警署转了一圈后,两人回到四楼心理支援处。。

柏皓霖给庄旭昴倒了杯茶,开始询问他的一些情况:

“主修犯罪心理学的很少,你为什么选择这个?”犯罪心理学虽然在tmx学府开堂授课,但只作为选修课,因犯罪心理学专业很难找到对口工作,所以极少人选修,大多数学生都选择了容易就业的临床心理学、咨询心理学和发展心理学,当初柏皓霖是因为觉得犯罪心理学和行为分析学会对他将来做法官有帮助,才主修的这两门课程,没想到后来歪打正着。

实习侧写师报道4

“高中的时候,一位学长因为被老师责骂,将这位老师杀害,后来听说他有偏执型人格障碍【注】,当时就对心理学产生了兴趣。不过念犯罪心理学完全是因为我懒啦,大学选学科时,选这门的人很少,而我又偏偏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就选了这个冷门。”庄旭昴开始说的时候一直用手势来加强自己的表达,而且肢体语言也较开放,说明他觉得自己已经与柏皓霖形成了一种亲善关系,只是当他讲到选择犯罪心理学的原因时,手势明显减少,虽然还没有形成肢体防御,但柏皓霖已经感觉到他有所隐瞒。

【注】偏执型人格是十二种人格障碍之一,以极其顽固地固执己见为典型特征的一类变态人格,表现为对自己的过分关心,自我评价过高,常把挫折的原因归咎于他人或推诱客观。

“其实我到警署时间并不长,给我最深的感受就是学的东西能真正运用到实际中的不多,而且很多个案,若是太照本宣科,反而会误导警方。”

“前辈放心,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会摔筋斗,届时还请前辈拉我一把呵。”庄旭昴笑着,露出两颗虎牙。

“以后我们相互学习,你就叫我皓霖吧。”柏皓霖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

接着庄旭昴到人事部办实习手续,柏皓霖则到支援部的程警督那里。

五楼,程警督办公室

程警督是个大胖子,又整天笑呵呵的,加上皮肤白净,整个人活像一个弥勒佛。他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怕热,极其怕热,温度只要上了28度,他的全身都会被汗浸湿,所以他办公室的空调调节器常年都将温度设在24度。

虽然整个警署都开着中央空调,但柏皓霖到程警督办公室时还是明显感觉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皓霖,快快,把门关上。”程警督急忙招呼着。

柏皓霖依言关上了门:“程警督,我那里来了一个实习生。”

“是是,我听贺署长说了,你那办公室应该还能再放一张桌子嘛?”程警督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

“当然可以。只是程警督知道心理支援处除了协助办案外,还有心理评估和心理辅导,若是办公室有其他人,恐怕不太方便,能不能再单独设立一间办公室呢?”

“嗯——”程警督皱起眉头想了想,觉得柏皓霖的话也有道理,如果他们两人共用一间办公室,不可能有人做心理评估时让另一人离开吧?再说庄旭昴只是实习一段时间,实习结束后留不留在白虎警署还是个未知数,没有必要为了这几个月的方便就单独设间办公室,他思量了一会儿,道:“这样吧,反正他还在实习期,让他暂时坐在旁边行政部的空位上,都在四楼,你找他也方便,等他实习结束后,再看看怎么办吧。”

“这样更好,谢谢程警督。”柏皓霖道谢。

程警督马上给行政部的何警督打去电话说了情况,何警督很快就同意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后,柏皓霖离开了程警督的办公室。

柏皓霖回到四楼把程警督的决定告诉庄旭昴,庄旭昴表示理解和接受,两人正说着话,柏皓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到了来电显示,走到外面,确定不会有人听到他说话后才按下接听键:

“陆小姐?”

“柏先生,刑洪明邀请我今天晚上到他家去吃晚饭,我……”现在陆亚茗已经正式接管寒舍,成为了新任董事长,只是她以前鲜少过问公司事务,很多事都不熟悉,所以公司的事还是由几个元老在负责打理,陆亚茗的兴趣也不在管理公司,双方觉得这样很好,只是这样一来,陆亚茗对寒舍的掌控能力就很弱,引起了刑洪明的不满——他可不想跟一个没有实权的小妮子合作。。

“不要去!”柏皓霖斩钉截铁地说,“刑洪明摆明就是想利用你操控寒舍,对你和对你们家的公司都没有好处,你还是及时抽身为好。”得知杀害自己父亲的元凶之一就是刑洪明后,柏皓霖曾经有好几次借助陆亚茗接近刑洪明,但也引起了刑洪明的警觉,才导致田义对陆亚茗做了很糟糕的举动,虽然柏皓霖及时赶到,没有铸成大错,但他对此一直愧疚不已,也几次告诫陆亚茗不要再招惹刑洪明,但陆亚茗却没听,而是心甘情愿地为他铤而走险。

“我,我已经答应了。”陆亚茗声若蚊叮,但听到柏皓霖如此担心自己,脸上也挂满甜甜的笑意,“请放心,我会小心的。”

实习侧写师报道5

大约半年前陆亚茗曾在某种机缘下看到过一份文件:“柏法官七年前获得了一份资料,被■■、■■■、■■■、■■、■■■等人买凶杀害,并伪装成入室抢劫。原因是有传闻说柏法官掌握了一份可引起政界腥风血雨的资料,但杀手在其家并未找到这份资料,其存在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

陆亚茗自然将自己所见告诉了柏皓霖,但他从此以后并未提及此事,结合那份绝密文件来看,刑洪明定是与柏父之死有关,才会让柏皓霖如此费尽心思,而她对柏皓霖早已芳心暗许,自然愿意全力帮助他查证其父被害的真相。

“刑洪明在政界、官场混了几十年,而且手段毒辣,你斗不过他的。”柏皓霖依然想劝陆亚茗放弃这个想法,“我的事我会另想办法,你别再以身犯险了!”

“我只是去用晚餐而已,不会有事的。更何况我已经答应了。”

“那……,晚上我来接你。”柏皓霖还是放心不下。

“没事的,若让他们再看到你就不好了。”

之前陆亚茗数次带柏皓霖进入刑洪明的会场,却从不与刑洪明交谈,引起了刑洪明的警觉,担心是政敌来刺探军情,所以派田义从陆亚茗口中打听这个神秘男子的身份,没想到田义用了极其卑劣的手段。陆亚茗在极大的压力和痛苦之下都一口咬定柏皓霖是接送自己的司机,并没有别的意图,才让刑洪明相信了几分,若是再让他们看到柏皓霖出现,恐怕会对他不利,这也是陆亚茗最不想看到的。

柏皓霖见陆亚茗如此坚决,不好再拂她的意,只得应道:“那——,好吧,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我会的。”陆亚茗心里暖暖的。

回到办公室,庄旭昴正站在柏皓霖的书架前翻看着一本讲美国著名的连环杀手的书,他见柏皓霖回来了,将书放回书架:

“前辈,你现在在跟哪起案子?”

“昨天晚上负责保护证人的十二名警员受到偷袭,导致八人死亡。”

“那名证人是准备要指证什么人吧?”

“林健冰。”

“不是那个大富豪吗?听说他的业务主要是酒吧、健身房什么的,他犯了什么案?”林健冰在tmx市还算是小有名气,但鲜有少人知道他在做贩卖毒品的勾当。

“贩毒。”

“哇,真是永远不会嫌钱多啊。”庄旭昴吹了声口哨,“不过既然能肯定凶手是他,我们参与此案能做什么呢?”在庄旭昴看来,犯罪侧写师的主要工作是通过罪犯在犯罪现场留下的证据和行为模式排查嫌疑人、缩小搜索犯罪范围,而这起案件肯定是林健冰指使人干的,犯罪侧写师还有必要追下去吗?

“大家都知道幕后主使是林健冰,但有五名凶犯逃离了现场,如果能找到这五人,再查到林健冰头上就容易多了。”柏皓霖并不打算将警署内部有人给林健冰通风报信一事告诉庄旭昴,并非是出于对他的不信任,而是觉得他刚来就看到警署内部如此黑暗的一幕,会过早地失去信心。。

庄旭昴点点头,表示赞同。

柏皓霖将目前的案件资料交给庄旭昴让他了解,而他自己开始暗中收集十二位警员的资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实习侧写师报道6

晚上,tmx市朱雀区南翼街浣溪小区

因为人口增长,tmx市已是寸土寸金,商品楼房没有低于20层的,独独这浣溪小区例外。浣溪小区濒临tmx市朱雀区最大的人文公园浣溪公园,其地价比附近高出近一倍,按理说房产商就应该可劲儿往上盖,没想到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打造的是精品小区,小区里仅有五幢楼,每幢楼只有六层,每层楼只有两户,再加上小区环境优雅、空气清新,地理环境便利,受到了富豪们的青昧,即便比附近的房价高出两倍有余,还是愿意花大价钱购买,所以住在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刑洪明就是其中之一。

陆亚茗的车刚到浣溪小区就看到田义已等着自己了,她心中略有一丝不安,但此时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吩咐司机八点来接自己。

田义非常绅士地替陆亚茗开了车门:“陆小姐,刑先生特意让我来接你。”同时他伸出手,想牵陆亚茗走出车门,但陆亚茗装作没看见,自己下了车,田义知道陆亚茗对自己还心存芥蒂,倒不以为意,“这边请。”

陆亚茗特意与田义保持了一米左右的距离,跟着他到了二幢一楼b座,她刚进门,刑洪明就热情地向她迎来:

“亚茗啊,今天你刑伯伯可是特意为你下厨,当然和你们寒舍的美食是没法儿比了。”

“刑伯伯亲自下厨自然是比我们的厨师好过百倍有余了,”陆亚茗露出礼节地微笑,同时她注意到屋里只有刑洪明一人,也就是说今晚的晚餐只有刑洪明、田义和她三人而已。

“可惜你伯母还在加拿大带孙子,不然得让她好好陪陪你。”刑洪明带着陆亚茗走向餐厅,还没有走到餐厅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炖肉的香味。

餐厅有十几平米,左侧是一个占据了大半墙壁的酒柜,里面放了很多红酒、威士忌、伏特加等,中间摆放着可以容纳十人的长方形餐桌,现在上面只摆放了三个人的餐具,显得很是空旷。

“锅里还炖着牛肉,阿义,你先陪亚茗说说话。”刑洪明交待道,然后又向陆亚茗道,“亚茗,你先坐坐,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啊!”

“要不我也来帮忙吧。”陆亚茗着实不想和田义共处一室。

“怎么能让客人帮忙呢?岂不是坏了规矩?或者是,你不放心刑伯伯的手艺?”刑洪明一脸严肃地问。

“自然不是。”陆亚茗忙道。

“哈哈,那就好,你们先聊,你们先聊。”刑洪明说完快步走进厨房。

“陆小姐,请坐。”田义显得很彬彬有礼,同时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红酒倒在自己和陆亚茗的酒杯中。

陆亚茗依然不理会他,也没有坐下,而是走到酒柜边假装看刑洪明收藏的名酒,田义知道她对自己之前所做的事依然耿耿于怀,只得端起酒杯,陪得笑脸走到她身边:

“这些都是干爹的收藏,不过因为亚茗你大驾光临,他老人家特意开了一瓶1982年的hautbrion。”他说着将酒杯递给陆亚茗。

“不了,田先生,我怕你在酒里下药。”陆亚茗冷冷地说,然后走到另一边,避开他。

“还记着呢,”田义像是做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的小孩,又嘻皮笑脸地走到陆亚茗身边,悄声在她耳边说,“亚茗,别生气了,大不了,大不了我也让你把我绑在床上,想怎么样都随便你。”

本来就心中不快的陆亚茗更是愤怒之极,她不顾这是在刑洪明家里,用力地推了田义一把,田义没想到一向温柔娇贵的陆亚茗会有这样的举动,手中不稳,将杯中的红酒洒在了身上。

“上好的大骨汤……”刑洪明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田义的天蓝色衬衣上洒了一大片红酒酒渍,而陆亚茗满面怒容,他早就猜到两人之间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快,却不闻不问,现在他依旧装作不知,“哎,阿义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呐?”

“是亚茗太漂亮了,我看得心旷神怡,一个没站稳,就……”田义嘻嘻哈哈地打趣着。

“跟我去衣帽间,我拿件衬衣给你。”刑洪明急急地放下汤碗,带着田义走出餐厅。

待他们离开后,陆亚茗才发觉自己的手不住发抖,她拿出手包里的手机,将给柏皓霖打电话,但转念一想,自己到刑洪明家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如果现在打退堂鼓,会不会让柏皓霖失望?想到这,她又将手机放了回去,同时双手紧握,想抑制住颤抖的双手,做了几次深呼吸后,她的心境才渐渐平伏。

同时,在衣帽间

“怎么回事?”刑洪明冷冷地问。

“我出言挑逗了她几句,没想到她就恼了。”田义一脸委屈,他干的好事自然不敢让刑洪明知道。

“人家是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如此轻浮?你以为是你在外面的风尘女子??”刑洪明怒喝着,“稳重点!别忘了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是,干爹。”

外界一直有传言说田义是刑洪明和一个女歌星的私生子,因他自己的孩子对从政毫无兴趣,都留在了加拿大,所以刑洪明极力培养田义,有时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回到餐厅,陆亚茗露出愧疚的笑容:“对不起刑伯伯,我……”

“是阿义出言不逊,就算你不出手,我也要出手的。”刑洪明打断她,义正辞严地说,然后向田义喝道:“还不快给陆小姐斟酒陪不是?!”

“对不起陆小姐。”田义急忙给自己和陆亚茗各倒一杯红酒,“我先自罚一杯。”他说着将红酒一饮而尽。

“阿义油腔滑调惯了,是因为没把亚茗你当外人,你就看刑伯伯面子上,原谅他吧。”刑洪明开始打圆场,“阿义这性子是我教导不善,我也自罚一杯。”

现在反倒教陆亚茗不好意思了,她只能喝了一杯,表示自己原谅了田义。

晚餐正式开始,刑洪明准备了两个凉菜、炖牛肉、炒青菜和大骨汤,不算丰富,味道也很寻常,三人边吃边聊,刚才的尴尬早已不翼而飞,陆亚茗原以为刑洪明会谈公司的事,没想到他竟只字不提,仅是闲话家常,晚饭后,刑洪明让田义将陆亚茗送回家,被陆亚茗婉拒了,刑洪明没有强求,和田义一起送她上了来接她的车。

上了车,陆亚茗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刑洪明意欲何为,正当思索时,手机响了起来,是柏皓霖打来的,她不觉露出甜蜜的笑容,接起电话:

“我已经上车了。”

“没事吧?”柏皓霖松了口气。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聊了些寻常的话题。”对此陆亚茗也觉得奇怪。。

“这样——”柏皓霖暗觉奇怪,“你没事就好。”

挂了电话,陆亚茗望向窗外,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丝毫没有注意到在车的后方,有一辆白色面包车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连环割喉案1

有些寂寞的人偏爱午夜场的电影,尤其是那些并不卖座的电影,并不是因为他们爱看冷门片,而是喜欢空无一人的电影院中只为他一人开放,这让他觉得自己很特别,小李就是其中之一。

小李今年22岁,刚刚从学校毕业,找了一份文职工作,做为刚进入公司的新人,他每天主要做的都是一些端茶倒水复印资料这样的小事,这让他觉得很不爽,因其性格内向,并没什么朋友可以倾述心中的不快,又不想让异地的父母担心,所以他时常在午夜一个人独自坐在电影院里发呆,今天也不例外,只是令他极不爽的是,除了他以外,第一排有一对情侣正旁若无人地亲亲我我,而他后面还有一个跟他一样的单身男子,诺大的电影院中只有他们四人。

小李盯着屏幕,心思却并没有放在电影上,他正在想今天开会时上司看他的那一眼意味着什么,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上司心生不快?小李想得入神,全然没有发觉坐在他后面的男子已经悄然来到他的身后,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左手捂住他的嘴,小李一下子慌了神,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抢劫!”,可不等他掏出钱包乖乖上缴,对方的另一只手已经非常熟练地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缺口,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就眼睁睁地看着颈动脉的鲜血喷射而出,在空中画出一道道弧形后染红了前方好几排的座椅,而坐在第一排的那对情侣竟丝毫不觉,还沉浸着二人世界中……。

两小时后

白虎警署刑侦一处的徐警长来到案发现场,此时夜班法医刘家杰已经做好初步尸检,正让协警将尸体打包带回法医处,徐警长叫住了刘家杰:

“刘医师,什么情况?”

“尸体只有一处创口,创缘平滑整齐,呈纺垂型,可以判断凶手的刀极其锋利,有可能是手术刀;切创走向为自左向右,说明凶手惯用右手;死因是被切断颈动脉,引起大量失血导致死亡。”

“凶手有没有可能拥有医学背景?”徐警长问。

“有可能,但不确定。”刘家杰摇摇头,表示自己无从判断。

“头儿,我去问了售票处,这场电影卖出了四张票,一张是死者,两张是报案的情侣,还有一张就是凶手了。”警员万明来汇报情况。

“售票员能辨认出凶手的模样吗?”

“她说除了死者外,另外三人都是通过自助终端购票,没有看到他们的长相。”

“啧。”徐警长感觉线索极少,颇为棘手。。

“头儿,我听说上周朱警长他们组也接到一起割喉案,地点是百老汇影院。”万明道,“会不会凶手是同一人?”

“现场也是这样吗?”徐警长问。

连环割喉案2

“听说是在电梯里,当时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凶手胆子忒大了!”

一听这话,徐警长顾不得现在已是凌晨两点半,拔通了朱警长的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朱警长迷糊带有埋怨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知道现在几点么?”

“老朱,你上周是不是接了起割喉的案子?”徐警长也来不及解释,急问。

“是啊,怎么?”

“我现在在电影院,有一名受害者被割喉。”

“什么?是在电梯里吗?”电话那头传来朱警长打开床头灯的“咔嗒”声,他的声音随之清醒了不少。

“不,是在放映厅。你的现场还有什么特点?”徐警长想确定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没别的了。”

“有嫌疑人了吗?”

“凶手戴着帽子,故意避开了监控器,目击证人对他的描述也各有千秋,目前线索极少。”少得可以说没有线索。

“我让手下拿监控录像去了,说不定是连环杀人案。”徐警长正色道。

“有什么消息给我说。”朱警长也有这个感觉。

早上八点多,徐警长已经早早地到了支援部,虽说他已经让手下的警员去查死者的社会关系,有没有仇人、情敌之类的,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凶手与受害者并没有关联,这只是一起无差别杀人案,所以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希望支援部这边可以找到凶手留下的物证线索。

徐警长先去了法医处,晚班的法医刘家杰已经完成了法医报告,报告中并没有提到特别的地方,接着他又去了技术支援处,电影院的监控录像凌晨三点送到这儿,按理说应该有结果了,他到的时候正好遇到技术员小程和小关交班,值夜班的小程见徐警长来了,道:

“场内的监控器效果不好,尤其是他们的位置偏后,可以拍到人,但看不清楚相貌;场外的监控录像并没有录到凶手的长相,他很明显是故意避开了监控器,不过根据影子投射的长度,基本计算出了他的身高,另外我想他应该之前到电影院踩过点,所以将他的身高、体形和三个月内到过电影院的人匹配,作业量很大,我交给小关了,可能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有结果。”

“谢了两位。”凶手留下的资料太少,这是唯一的线索。

“这是他的身高资料,希望可以找到嫌疑人。”小程将打印好的资料递给徐警长。

资料是一张打印出的照片,是小程找到最清晰的照片了,照片中,一名戴着棒球帽的男子正背对着监控器,站在自助购票终端机前买电影票,下方写着:根据计算,嫌疑人身高约为1米75,体型中等。

徐警长奇道:“怎么只有背影?没有他的正面照吗?”

“没有。”小程摇头道,“我看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出来,凶手应该是从没有监控器的安全通道离开的。取票只能在前门,但全程都只有背影。”虽然小程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但对徐警长的帮助不大。

徐警长有些泄气,之前他询问过检票员,因为已经太晚,检票员也困顿得很,只是随意看了下他的票,根本没有注意过对方的长相。

接着徐警长到隐痕检验处和指纹检验处走了一圈,可惜没有查到有用的信息,徐警长失望地准备回三楼,就看到柏皓霖从电梯里走出来,他叫住了他:

“哎,小柏。”

“徐警长,这么早?”柏皓霖之前因为一些案子与徐警长有过合作,双方还是蛮熟悉的。

“今天凌晨接到一起案子,来看看情况。”徐警长眨了眨因睡眠不足而干涩红肿的眼睛。

“什么案子?”柏皓霖知道徐警长是个急性子。

“割喉案。”徐警长意味深长地看着柏皓霖。

“案情复杂吗?”柏皓霖从徐警长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信息:焦虑、急躁,看来案子颇有些棘手。

“说复杂也不复杂,受害者在电影院看电影的时候被杀手割喉;说不复杂也复杂,一周前在电影院也发生过类似的案子,只是地点是在电影院的观光电梯。”

“连环杀人案?”

“还没有将两起案子的监控录像进行比对,不排除这个可能。”在没有足够的证据前,徐警长不敢轻易下结论。。

“如果有需要我协助的,请告诉我。”如果是以前,柏皓霖已经开口向徐警长要资料了,但现在他更急于找到警署的内鬼,暂无暇分身。

“嗯,一定。”通过以前的合作,徐警长对柏皓霖的犯罪侧写比较信服,只是他不想这么早就向他人寻求帮助。

连环割喉案3

柏皓霖回到办公室,庄旭昴已经到了:

“啊,前辈,这么早。”现在离上班还有近半小时。

“你也很早啊。”柏皓霖冲他笑笑,“你要茶还是咖啡?”

“我喝凉白开就好。”庄旭昴摆摆手,“前辈,昨天我看完了保护证人组遇袭的案子,有一点想不明白,那个受了轻伤的警员为什么会被做为重点嫌疑人进行调查?”

“为什么不应该?”柏皓霖反问道,他原本没打算将警署内部有人给毒贩通风报信一事告诉庄旭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资料中发现了端倪。

“杀手组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安全屋的位置,定是有内奸无疑,但是作为内奸,那个时候不是应该去接应吗?况且外面还有六名警员把守,他不是应该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吗?在守卫如此严密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很好命地跑去洗澡吧?”庄旭昴道,“高层的逻辑大概是‘那个时间点正好他躲起来了,这小子就是内奸了吧喂!’,但我觉得恰恰相反,他反而是最有可能不是内奸的人。”

“我的看法和你一样。”柏皓霖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好像内务部对这名警员还在审讯中吧?”庄旭昴不明白了。

“这样可以让真正的内奸掉以轻心,况且这只是我们的猜测,并没有证据支撑,如果冒然将结论告诉警员,反而会误导他们。所以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我个人觉得最好不要太早下定论。”柏皓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欧阳教授一直对前辈赞不绝口,其中一项就是很谨慎,看来欧阳教授说得没错,能跟前辈学习真是太好了!”庄旭昴露出崇拜的表情。

“能够让欧阳教授亲自推荐,你也不是泛泛之辈。”柏皓霖笑道。

“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目前有三人重伤,还在昏迷中,唯一一个清醒的正在被内务部调查。”

“不排除内奸已经被他的同伙杀掉了,所以十二名警员我们都需要再调查,尤其是他们的家庭背景、财务状况等等。”柏皓霖道。

“嗯嗯,前辈,需要我做什么?”。

“我已经拿到十二名警员的资料了,我们一起排查吧。”这是柏皓霖昨天忙到晚上十点多才收集齐全的资料。

“ok!”

连环割喉案4

林健冰的案子是由青龙警署牵头负责,而之前因为一名青龙警署的警员袁戈在追踪一起和林健冰有关的毒品交易时被枪杀,他所在的缉毒部一处的三名警员全部加入了保证证人组;邱群是被白虎警署的易云昭抓捕的,所以他和他的搭档都加入了保护证人组;朱雀警署缉毒部、刑侦部分别有两名精英加入;玄武警署特警部有一名警员、缉毒部有两名警员加入。

目前青龙警署的三名警员,警长孙欣重伤,意识不清,另外两名警员均已殉职;白虎警署的易云昭重伤,尚在昏迷,他的搭档殉职;朱雀警署缉毒部警员唐加熔轻伤,其余三人殉职;玄武警署特警部警员王炜重伤,生命垂危,缉毒部的两名警员均殉职。

因时间紧张,且无法对受害者家属及警署同事说明真实情况,柏皓霖只能获得十二名警员的基本资料并通过这些资料先行排查,不过有庄旭昴的加入,也许可以提供新的视角。

柏皓霖将十二名警员的档案一一排放在办公桌上,为了避免庄旭昴不清楚前因后果,他从头开始介绍:

“青龙警署缉毒部盯林健冰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一直知道林健冰从事毒品交易,但其做事非常小心,警方一直苦无证据,虽然警方曾突袭过交易现场,但因毒贩奋力反抗,在双方的交火过程中,毒贩方都无人生还,所以一直没有可以指证林健冰的证人。一个多月前,青龙部缉毒部一处接到线报,林健冰准备开辟新的贩毒渠道,一处的警员孙欣和袁戈负责追踪这条线报,但在追踪过程中袁戈被林健冰的人射杀,至今未找到凶手。”

“那个叫孙欣的警员没有看到吗?”

“他们当时分别追赶两名毒贩,一人被孙欣击毙,而袁戈却被他追踪的那名毒贩射杀。这里有当时孙欣报案的录音。”柏皓霖指了指别在档案资料上的cd盘,“为了捉拿凶手,由司马警监示意,四大警署的缉毒部和刑侦部联手办案,我们署也派出了刑侦五处的四名警员协助。他们将目标设在林健冰最得力的助手邱群身上。后来邱群在贩毒时被警员当场抓获,他与检方达成协议,转为污点证人,准备在一周后指证林健冰,警署方面知道林健冰不会擅罢干休,从四大警署中抽调了十二名警员组成保护证人组。”

“这十二名警员是从当时联合办案的那些警员中选出的吧?”庄旭昴问。

“没错,因为邱群的顺利被捕,高层认为这些警员都很干净,所以从中再抽调了十二人。”

“这样的话就有些奇怪了,既然内奸从一开始就在监视邱群的警员中,他为什么不向林健冰通风报信?或者那时候他还没有投靠林健冰?还是林健冰本来就和邱群有矛盾,想借机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庄旭昴有些想不明白。

“都有可能,所以我们在排查的时候要尤其注意时间点,也许他在这时候遇到了不如意的事,而林健冰趁机抛出了橄榄枝。”这些问题柏皓霖也想过,但以目前的证据,很难盖棺定论。

庄旭昴点点头,铭记在心。

“首先是青龙警署,这次是他们牵头,再加上袁戈是青龙署的警员,所以袁戈所在小组的另外三名警员都请命要求加入特殊调查组及保护证人组,这三个人也是嫌疑最大的人。”

“因是他们主动要求加入的吗?其他人都是上层点名的?”。

“不错。但还是那句话,不能先入为主。”柏皓霖将三名警员的资料找出来,放在他和庄旭昴面前,“组长孙欣腹部中了两枪,大腿中了一枪,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没有恢复意识;另外两名郑亚和马柯均殉职。根据保护证人组的安排,当时马柯和郑亚守在安全屋的西面,孙欣是白班组的,当晚正在屋里休息。”

庄旭昴拿起三人的资料,过了一会儿,道:“三人的家境都不算差,也没有不良嗜好,在警员中的口碑也不错的样子——,嘛~,就这样实在看不出来什么,能不能拿到他们的财务状况呢?”

连环割喉案5

“我听说内务部每三个月都会对警员进行财务状况调查,但目前还没有办法拿到。”毕竟现在还不方便向内务部的官员解释用途。

“嗯,不过他们不会那么笨把受贿来的钱存到自己名下的帐户吧?”庄旭昴道,“他们三个可以先pass掉了。”

“我们署的两人,一名叫易云昭,在离安全屋东南面发现了他,他右腿、左肩及胸口中弹,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说到易云昭,柏皓霖面露忧色。

“咦?他不是白班组的吗?为什么会出现在安全屋的东南面?”庄旭昴翻看着资料,奇道。

“白班组在外面的除了易云昭外还有玄武警署缉毒部的一名警员,从他身边的烟蒂判断,他极有可能是到外面吸烟,而他们向来是两人一组,很有可能易云昭是跟他一起出来的。”

庄旭昴找到易云昭和那名警员的个人资料:“易云昭,一年前从青龙警署调到白虎警署,曾被怀疑有幻想症?”他迟疑地看着柏皓霖,“这样也能当警察?!”

“我和易云昭接触过很多次,他确实有轻度妄想,但他的观察力是一流的,就像邱群被抓也是他的功劳,所以被上面钦点进入保护证人组。”柏皓霖看出庄旭昴在怀疑易云昭。

“他的父母在外地,在本市没有亲人,他有女朋友吗?”庄旭昴问。

“应该没有吧?”柏皓霖对易云昭的私生活也不是太了解。

“嗯?他曾是一起案件的嫌疑人?”庄旭昴注意到易云昭的个人档案中有不太光彩的一笔。

“真正的凶手已经找到了,云昭是被嫁祸的。”

“但是那个凶手也失踪了,会不会是易云昭……”庄旭昴越来越怀疑易云昭了,“而且他胸口中了一枪都没死,会不会是凶手故意放水?”他喃喃着,又翻看着和易云昭一起出来的警员资料,“被人大力扭断了脖子?应该说明凶手是受害者认识的人,所以才会对他毫无戒心吧?这样的话,易云昭不是更可疑了??”

“云昭应该不会是内奸。”基于柏皓霖对易云昭人品的了解,觉得可以将他排除。

“不要先入为主,不是你说的吗?前辈。”庄旭昴笑着提醒道。

柏皓霖一时语塞,只得点点头,表示“待定”。

庄旭昴将易云昭的资料放在一边。

从死因和现场的情况可以判断,和易云昭一起到安全屋外面的玄武警署的那名警员是最早被害的警员之一,杀手再怎么笨也不可能在还没有完全任务之前将盟友杀害吧?所以排除。庄旭昴将他的资料和青龙警署的三名警员放在一起。

朱雀警署刑侦部的两名警员守在安全屋东北方,也是最早被害的两名警员,两人都是被子弹从后方贯穿头部,也无内奸嫌疑,排除。

玄武警署缉毒部的两名警员守在安全屋的南边,从现场来看,他们两人曾有过反抗的痕迹,目前尚在昏迷的王炜倒下的位置离他们的观察点有好几米距离,也不知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想过去看看被击毙还是在逃离过程中被击杀,不过两人的背景很干净,只是不清楚有没有财务之忧,两人姑且将他们放入“待定”。

除了正在被内务部调查的唐加熔外,朱雀警署刑侦部的一名警员和邱群一起死在了安全屋外东南面的密道边不远处,从现场来看,这里发生过枪战,有两名杀手死在此处,但邱群和保护他的警员还是被人从身后射杀,而且身中二十几枪,但不能排除是邱群杀了两名杀手,这名警员杀了邱群,而后他又被同伙杀害,所以他被放在了“待定”中。

目前有四人还需要进一步排查,其中三人已经死亡,也许从他们的尸体上还能发现什么线索,柏皓霖带着庄旭昴前往专案组所在的青龙警署。。

青龙警署是一幢由大理石修建的极具欧式风格的三层大楼,这幢大楼原本是二战时期由逃亡的一名犹太建筑师设计的犹太人避难所,里面采用的开放式办公环境,每一间办公室都由玻璃房组成,与它的外表有些不符,却是将空间利用到了极致。

柏皓霖和刑侦部的邓警长曾有过交道,在他的引见下,他们先到了三楼的支援部枪械检验处。

连环割喉案6

枪械检验处正在还原当时每一颗子弹射出的方向、角度,即使从各署都各抽调了一名检验员,但因其工作量巨大,即便检验员们加班加点,在短时间内很难有结果。不过将警员体内取出的子弹与警方枪械库中的弹道匹配显示,他们均不是被自己人射杀、射伤,倒是杀手组有四人原本只是受伤,却被同伴果断地杀害。

而后邓警长带着两人到了法医鉴证处,见到了青龙警署的首席法医官吴师。

吴师是一名从业经验三十余年的老法医了,其技术娴熟自不必说,尸检过程也极为细致,有了邓警长的引荐,柏皓霖就直说了:

“吴师,这些警员身上有没有可疑的伤痕?”

“除了玄武警署的一名警员脸上和手上有过打斗过的痕迹外,其他人都没有枪伤以外的伤痕。”

“嘛~,那就可以排除夜班的六名警员的嫌疑——他们的确是在第一时间被害,排除了有人杀了警员同伴后,到前线协助杀手完成任务,而后又被杀手同伙杀害,又将他的尸体放回到第一现场。”庄旭昴喃喃道。

“拜托,谁会这么麻烦?”邓警长眯着眼看着这个新人,“既然已经决定要杀害同伙,没有必要再把他的尸体放回去这么多此一举吧?”

庄旭昴愣了愣,随即道:“的确,看来我是高智商犯罪小说看得太多了,哈哈!”

柏皓霖谢过了吴师,跟着邓警长离开了法医处:“邓警长,我听说内务部正在调查一名嫌疑人?”

“确有这个说法,但不在青龙警署,可能事关敏感,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吧?”邓警长道。

原本想见见唐加熔的想法也破灭了,柏皓霖和庄旭昴只得离开了青龙警署。

刚走到半路,柏皓霖的手机响了:

“喂?”

“皓霖,云昭醒了!”是刑侦五处的李警司打来的。

“我马上过来。”

“前辈,既然你有事,我就先回警署吧,我想再看看资料,也许有遗漏的地方。”庄旭昴提议。

“也好,那辛苦你了。”出于对易云昭安全的考虑,柏皓霖暂时不想让他人知道易云昭极有可能知道内奸的身份。

两人分头行动。

白虎警署,刑侦一处

徐警长的属下已经将割喉案的受害人资料放在他的办公桌前,受害人刚从大学毕业不久,社会关系还很单纯,因性格内向,交际不多,更别谈得罪什么人了,就算以前与同学有小摩擦,但都还没到杀人的地步,徐警长越发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他叫上朱警长,将两起案件的资料进行比对。

第一起案件的受害人是大学生,特别喜欢看科幻电影,所以当天的首映约上两个要好的同学一起来看的,根据他同学的说辞,他们进入电梯后,有一个年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男子最后进入电梯,他的装扮很潮,但两人都沉浸在电影的情节中,因受害者暗恋一个女孩,一直在给她发短信,所以他走得比较慢,受害者的同学也没有留意他有没有跟上,直到他们走出电梯十几米远,才发现受害者没有跟上来,两人还在笑话他发短信连电梯都忘了下,于是站在电梯外面等,等了好一会儿,电梯又从7楼下来,门一打开,两人就看到了惊怖的场面——鲜血喷射在电梯的玻璃上,流下一道道诡异的血色。

两名受害者的社交圈子均没有交集,除了都在电影院被割喉外,案件没有其他相似之处,他们身上的钱包、手机都还在,排除了抢劫,两起案发现场虽然都有监控录像,但凶手似乎很清楚监控录像的位置,利用棒球帽遮住了自己的相貌,没有留下多少可用的信息。

可以说这两起案件在作案手法上有很多相似之处,两位警长都觉得是连环杀人案的可能性很大,由于线索极少,无从下手,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找柏皓霖帮忙。

到了心理支援处,柏皓霖并不在,应门的是才到心理咨询处工作的实习生,两位警长正准备离开,庄旭昴已经将他们请进屋,并倒上水:

“初次见面,我叫庄旭昴,也是一名犯罪侧写师,目前先跟着皓霖哥了解警署的情况,他现在有事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两位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说,看我有没有可以帮上忙的?”庄旭昴说话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极具亲和力。

朱警长和徐警长对望一眼,觉得既然他也是侧写师,兴许能提供犯罪侧写,于是将两起割喉案的情况说了一遍,并将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他。。

庄旭昴大致阅读了一下,道:“从犯罪模式来看,确实是一人所为无疑,但要建立侧写,还需要花一些时间,我先看看资料,皓霖哥回来我会告诉他。”

“好,谢谢。”技术支援处还在查找监控录像的资料,但如同大海捞针,徐警长并未报什么希望。

连环割喉案7

与此同时,tmx医院,住院部8楼2号病房

易云昭醒来后经医生检验,认为他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就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住院部,两天的昏迷令他消瘦了不少,他的左肩、右腿和胸口都缠着绷带,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云昭,你小子可吓坏我们了。”柏皓霖见易云昭已无大碍,着实松了口气。

“放心吧,命硬,死不了。”易云昭笑了笑,脸上尽是疲态,但他还不忘案子,询问道,“查到内奸是谁了吗?”

“目前内务部正在调查朱雀警署缉毒部的唐加熔。”李警司道。

“唐加熔——”易云昭回忆着,“没有特别的印象,确定是他?”因为那天太黑,他没看清楚和吸烟的警员说话的是谁,只是确定一定是他们中的一个。

“不太确定,”柏皓霖道,“我刚刚去了青龙警署,不知道内务部把唐加熔带到哪里审问去了,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云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内务部的人很有可能也会找上你。”李警司正色道。

“我知道。”易云昭点点头,他又问,“除了我和唐加熔,还有谁生还?”

“青龙警署的孙欣和玄武警署的王炜。”柏皓霖回答。

“我刚刚听说王炜已经被宣布脑死亡了。”李警司道。

易云昭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内奸就在唐加熔、孙欣和我之中了吧?”

“也许内奸已经被他的同伙杀了,现场有好几个杀手都是受了伤后死于自己人之手。”柏皓霖说。

“没想到这次我们损失这么惨。”易云昭垂下眼睑。

“云昭,能不能给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柏皓霖只能从案发后现场的证据推论案发时的情形,如果有易云昭的证词就更好了。

易云昭点点头,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虽然李警司和柏皓霖都未亲历当时犹如地狱的那一幕,但从他的话语中他们似乎听到了不绝于耳的枪声、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听完易云昭的叙述后,李警司和柏皓霖久久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柏皓霖拿出之前准备的资料,将十一名杀手的照片一一排放在易云昭面前:

“最后与你搏斗的凶手也在这里面吗?”

易云昭仔细端祥着这些照片,看完后他回答:“没有,他肯定逃走了。”

“你手上握的那块袖口我已经送到支援部去检验了,没有查到对方的dna。”柏皓霖道,“子弹壳是对方留下的,但没有查到枪械信息,应该是黑枪。”

“对方行动迅速、熟练,极有可能受过军事训练,比如是雇佣军什么的。”易云昭判断。

“我去查查林健冰和雇佣军的关系。”李警司道。

三人正说着话,病房门被人推开了,两名穿着黑色西装的陌生男子站在门前,两人看到柏皓霖和李警司,对望了一眼,然后亮出证件:

“我们是总部内务部的,关于保证证人组被突袭一事想问问易云昭,你们两位是?”

柏皓霖抢先亮出了警员证:“我是白虎警署支援部的犯罪侧写师柏皓霖。”他用眼神示意李警司不必报出身份,以防这两位内务部的官员与林健冰有交道。

“那麻烦你在外面等一等,我们也有事想问你。”

柏皓霖点点头,和李警司一起离开了病房:“总部内务部接手,难怪唐加熔不在青龙警署。”

四大警署之上是警署总部,总部主要负责四大警署的管理,是凌驾于警署之上最高的存在,里面只有行政部、人事部、内务部和特别警队四个部门,均是由总警监直辖管理,现在有总部介入,说明总警监在亲自处理此事,应与秋季的连任竞选有关。。

“孙欣还在晕迷,如果内务部从唐加熔那边没有获得满意的答复,肯定会把矛头对准云昭。”李警司有些担心。

“云昭行得正,查不到他头上。”柏皓霖安慰道,只是他想起之前庄旭昴的推断,有些担忧,从旁人的角度来看,易云昭的确有可疑之处。

连环割喉案8

李警司点点头,回白虎警署暗中查探,柏皓霖则等在病房外,约莫过了半小时,两名内务部的官员出来了,不等柏皓霖说话,其中一名高个子先说话了:

“你跟易云昭关系不错吧?”

“我也是他的心理医生。”总部内务部的权限是非常大的,他们肯定早就查过易云昭的档案,知道他有妄想症的事,所以柏皓霖实话实说,先获得对方的信任。

“他的妄想症不会影响工作吗?”另一名体形偏瘦的内务部官员问。

“还没有严重到影响工作,而且他的观察力很好,具备一名优秀警察的品格和质素。”柏皓霖间接地给两位官员植入对易云昭的正面印象。

“他有没有跟你提过案发时的事?”高个子又问。

“说过一些,和我在案发现场看到的一样。”柏皓霖模棱两可地说,因他不知道易云昭有没有全盘托出,只能似答非答。

“他也告诉你队伍里有内奸的事了?”瘦子官员道。

“你们不是已经将他拘捕了吗?”柏皓霖假装有些惊讶,借此来套他们的话。

“保护性拘禁。”高个子更正道。

“还不确定就是他?”

两人没有说话,柏皓霖从他们的神情看出他们并没有从唐加熔口中获得有用的信息,于是道:“我学过一些肢体分析,如果两位需要的话,我很乐意帮你们。”

“肢体分析我们也会,”瘦子感觉被冒犯了,面露不悦,“但你应该知道,警察的反侦查能力是最厉害的,他们会伪装。”

“抱歉,你们当然是这方面的专家,只是对方一听到你们的身份,就会本能地戒备,换作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去询问,也许他会放松警惕。”柏皓霖带着歉意地笑笑,“这起案子上面盯得紧,我们的压力都很大,如果能早点破案,你我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他说着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只是想相互帮助而已。

“白虎警署,柏皓霖是吧?我们回去请示一下上峰,如果需要你跟进会通知你。”高个子略微动心,就如柏皓霖所说,他们对唐加熔审问了两天,一点线索都没有,也许换个人从另一个角度,他会开口也说不定。

“没问题,我随时待命。”

回到白虎警署,柏皓霖刚到四楼,庄旭昴就迎面向他走来:

“前辈,刑侦一处的朱警长和徐警长都遇到了一起割喉案,应是连环杀人案。”

“哦?”之前柏皓霖和徐警长聊过两句,但具体的情况还不清楚。

“两起案件都发生在电影院,凶手都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犯罪模式很接近,应是同一人所为。”庄旭昴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连环杀人案,有点小激动,“资料我放在你桌上了。”

“我先看看资料,你也整理一下你的看法,半小时后在我那里碰头。”柏皓霖道。

“ok!”

柏皓霖回到办公室,开始阅读两起割喉案的资料。

目前看起来警方获得的线索真的不多,就算两家电影院都有监控录像,凶手也都很巧妙地避开了,说明他对这两家电影院都有一定程度的了解,肯定事前踩过点;凶手在有目击者的情况下都能安全脱身,看来此人胆子极大,同时又利用“扮孔雀”【注】的心理原理转移目击者的注意力;割喉的难度极高,更何况是一刀割断颈部动脉,凶手应该有一定的人体解剖学知识;割喉是极具攻击力和表演欲的杀人方式,说明凶手渴望得到关注。

【注】扮孔雀:利用花哨炫丽的装饰物以转移他人的注意

柏皓霖刚大致得出结论,庄旭昴就来了:

“前辈,ok了吗?”。

“可以,我们先做个简报吧。”柏皓霖示意庄旭昴先开始。

“那我先说咯。凶手是一个有着超高智商的连环杀手,他两次在有目击者的场所作案,却没能留下一点线索,说明他极其胆大妄为,根本不知道怕为何物,再加上骨子里透着暴力和控制欲,他应该是一个精神变态的冷血纵欲杀人狂,他以对受害者的残杀为荣,不会有同情心,也不会有愧疚感,所以凶手没有善恶观,缺乏正常的感情,在现实生活中也习惯性地操纵身边的人,还具有病理性说谎的症状。年龄嘛,应该是20-25岁,而且他小时候肯定有过虐待动物、纵火,同时他也非常自恋,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甚至还会将其归究于社会的责任。所以在日常生活中,他非常地愤世嫉俗,周围没有朋友。以上,请前辈多多指教。”庄旭昴说完露出阳光般的微笑,他对自己的初步侧写颇有自信。

连环割喉案9

“嗯——”柏皓霖点点头,“分析得不错,只是我觉得凶手不见得是精神变态,而是拥有反社会型人格障碍和表演型人格障碍的双重障碍患者。”

庄旭昴的笑容有点僵住了:“双重障碍患者?”

“他两次作案都选择电影院,说明这名凶手极具戏剧化,急于寻求他人的认同,这是因为没有顺利度过口唇期和恋母情绪期,很可能他的母亲去世得早,又没有获得父亲足够的关爱,导致青少年时期本应发泄和满足的情感没有得到很好的发泄和满足,所以他在日常生活中会努力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极力地伪装自己的本性,因此他也有朋友;而反社会人格障碍和精神变态的表现很相似,都是一种严重的人格障碍,不同的是前者是后天形成的因素较大,后者更具有先天遗传因素,但只有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才会在受害者生前对其施加残酷的伤害,比如虐待、折磨,也包括割喉,而精神变态大多比较喜欢在受害者死后对其尸体进行侮辱;事实上,大多数的精神变态者都符合反社会人格障碍的标准,但大多数反社会人格障碍患者并不是精神变态,也正因为两种人格障碍有太多相似之处,难免会混淆。”

“仅凭割喉这一项就认定是反社会人格障碍,会不会太早了?”庄旭昴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虽然柏皓霖的不认同还不至于让他生气、发怒,但已经心生不快。

“确实,两者都具有无罪恶感、缺乏共情等特征,这些都反映到了凶手的谋杀行为中,但有一点,我很奇怪。”柏皓霖察觉到庄旭昴的不悦,暗想他在学院里是天之娇子,刚到这里就受到自己的反驳,心里会有落差是正常的,所以他更加注意语气的缓和。

“什么?”

“在第一起案件中,受害者明明是面向电梯门,为什么凶手特意将他反转,面向了玻璃窗?”柏皓霖见庄旭昴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继续道,“因为他要在外面欣赏自己的杰作,他想看到喷射出的鲜血染满整个玻璃窗的感觉,这是他潜意识的行为,也许与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这恐怕连凶手本人也没有察觉。”

庄旭昴怔住了,他细细品味着柏皓霖的话。

“精神变态者不会特意去欣赏自己的杰作,更不会因此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中,在他们眼里杀人就是消遣。不过就如我一开始对你说的,个案都各有不同,也许这个凶手就是精神变态者中的达芬奇也说不定。”在柏皓霖看来,争论凶手是反社会人格障碍和精神变态者都毫无意义,他们不是检察官,不会为量刑而烦恼,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住杀手。。

庄旭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露出虎牙,笑着:“看来我要学习的真的很多,能够跟着前辈真是太好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我刚来的时候出的错更多,加以时日,你一定会青出于蓝的。”柏皓霖见他释然了,宽慰和鼓励道。

第三起案件1

tmx市已经正式进入盛夏时节,知了在林间不厌其烦地嚣叫着,宣告着已经抢占的地盘,令原本就已因为炎热的天气而烦躁不堪的人们心情更是躁郁,为了避开太阳的炽袭,不少人选择早出晚归。

陈强坐在白虎公园里一棵大树下的长椅上,干嚼着刚刚买的面包片,百无聊奈地看着前方街道上来来往往、埋头快走的上班族们,心情愈发低落。他已经失业快一周了,因为怕妻子担心,一直不敢告诉她,只能每天都装作去上班的样子,有时候他会到人才市场上看看,但更多的,他则是在公园的长椅上呆坐上一天,他很怕,怕自己再次被拒绝,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就像个废人,除了妻子,没有人需要他,他对社会没有一丝价值,所以他宁愿在公园里听着烦人的蝉鸣,宁愿承受被猛烈的阳光炙烤的痛处来逃避现实。

想到这些,陈强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小块面包片送到嘴里,像嚼蜡片一样随意嚼了两下就快速咽下。他十分清楚自己逃避没有用,也知道妻子总有一天会知道,但他现在就是不想去找工作,他想守着他的小世界,假装一切还好,可是这样有用吗?

陈强将双手放在椅背上,仰望天空,却只能透过斑驳的树叶间隙窥视蓝色的天空,他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了,不要再逃避现实了!公司效益不好,所以裁员,自己因得罪了上司,在被裁的名单中也是正常的,并不是我的能力不行!但再不去找工作,就瞒不过去了!为了妻子,再难再苦也要咬牙顶住!!陈强在心里对自己说。

过了一会儿,陈强觉得头脑和心情都清爽了许多,不再像刚才那般混混僵僵了,他睁开眼,却看到一名陌生的青年男子正俯视着自己,他穿着运动服,戴着耳机,音乐的声音大得连陈强都能听得真切,看样子应该是在晨跑,只是他戴着防尘口罩,看不清他的长相,陈强只能看到他眼里带着令人毛骨耸然的笑意。

遇到神经病了?!陈强的头脑刚冒出这个念头,正想起身离开,那名青年却突地用左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右手在他脖子上快速掠过,他只觉得脖子上一凉,一股巨痛从左至右漫延开来,同时炽热的血液从脖子上倾泄而出,顺着他的气管灌回体内,不知何时,那名青年已经放开了他,而陈强想求救,却无法出声,只能从喉管里发出“咕咕”的声音,看着前方熙来攘往,快速从他面前走过,丝毫没有留意到他的人们,陈强脑子里没有像电影里那样走马灯似地浮现自己的一生,也没有回忆起自己最爱的人,更无暇去思考那名青年为什么要杀自己,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妈的,早知道就去找工作了!

几分钟后,陈强脖子的血浸红了他的衬衣,引起了一名路人的注意,才忙着打电话叫救护车,但为时已晚。

不到一小时,白虎警署的警员们就赶到了现场,在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很快,法医秦思烨也到了,她开始作初步检验,徐警长站在她身后,不停地问尸体的情况,不一会儿,柏皓霖来了,徐警长看到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继续问秦思烨:

“为什么死者不叫喊?凶手不可能一直站在他身后捂住他的嘴吧?”

“不是他不喊,是没办法啦!”秦思烨解释道,“凶手不仅割断了他的颈动脉,还割断了他的气管,这样他不仅不能出声,同时涌出的血液灌满他的喉咙,延迟流出,给了凶手逃走的时间。”

“要做到这点,凶手必须要有医学经验吧?”身为警长,连他都不知道这样的事,凶手却清楚,看来是专业人士。

“应该是有解剖学背景,包括医学院的学生、屠夫,都应该会知道。”秦思烨点头。

“徐警长,死者是什么身份?”柏皓霖见徐警长没有问题了,趁势问道。

“从钱包里找到的身份证件来看,死者叫陈强,31岁,我已经让他们通知家属了。”

发现尸体的时间还太短,死者的情况还需要调查,柏皓霖知道就算现在询问也于事无补,这时他注意到一名协警从陈强旁边的塑料口袋里取出吃剩下的面包片袋子,上面还有生产日期和出产地,他暗自奇怪:

在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准备上班吧,为什么死者会出现在公园里?他的公司就在这附近吗?柏皓霖注意到陈强西装革履,一副上班族的打扮,那么死者是每天都会固定出现在这里?还是今天只是凑巧坐在这里吃早餐?不管是哪种,凶手为什么选他?是有私仇?还是无差别杀人?会是电影院割喉案的凶手所为吗?但前两起案件虽然凶手没有特意选择受害者,但都经过事前的精心准备,而这起,感觉更像是机会主义。

“皓霖,会是同一个凶手吗?”徐警长有些不太确定。

“犯罪模式与前两起有较大的差别,现在还很难下结论。”柏皓霖道。。

“噢。”徐警长有些失望。

柏皓霖已经习惯了警长们对犯罪侧写的期望过高,失望越深的状态,毕竟犯罪侧写不像是证物检验,可以非常精准地给出答复。侧写是对凶手心理的剖析,而人的行为是千奇百怪的,所以需要现场观察、证物证据等一系列的辅助才能得出一个推论性的结论,况且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冒然发布侧写,恐会有偏差,误导警方

第三起案件2

现场勘查结束了,柏皓霖正准备离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未知电话,他满肚疑肠地接起来:

“喂?”

“是柏皓霖吗?”对方的声音低沉,一时没听出是谁。

“是我。”

“我是总部的,你的申请上峰已经批准了,一小时后到总部七楼找肖警长。”

“好的,谢谢。”柏皓霖这才想起这声音是之前在医院里见过的内务部那位高个子官员。

柏皓霖赶去警署总部,秦思烨则和协警一起将尸体运回警署,准备做进一步的解剖,她刚到警署,走向电梯间,远远地看到庄旭昴正对着电梯发呆,而此时电梯门已经打开,周围的人如鱼贯入,等人都进得差不多了,电梯门又缓缓关上,庄旭昴都混然不觉,依旧杵在那里,双眼无神。

“哎!”秦思烨小跑几步,本来还想赶上电梯,但电梯门已经毫不知趣地关闭,只得悻悻作罢,她见庄旭昴像是一尊菩萨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昴君,你灵魂出窍了么?”

庄旭昴像是睡醒了一般,打了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到秦思烨,又注意到自己身在警署,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抱歉,昨晚睡眠不足,打了个盹。”只是他的笑容显得很僵硬,极其不自然。

“你没事吧?脸色不太好看呢!”秦思烨关切地说。

“没事没事,”庄旭昴用手掌抹了一下脸,想让自己清醒些,“以前就习惯熬夜,现在晚上睡不着,早上又醒不了,还在调生物钟呢!”

“如果你没有胃肠炎的话,睡前喝杯热牛奶会有不错的效果呢。”秦思烨建议道。

“谢谢思烨,我一直很好奇呢,你怎么想做法医的?”庄旭昴这才恢复了阳光般的笑容。

“电视剧和推理漫画看多了呗~~”秦思烨笑道。

两人说笑着回到四楼,按下不表。

警署总部位于朱雀区北心街,临近tmx学府南门,整幢大楼外观就像一个梯形的盒子,一共有十五层,站在高层可以俯瞰到整个tmx学府,里面的内部装簧处处都透着威严。

警署总部几乎不会直接插手案件,主要是对四大警署进行督察,因为部门不多,警署总部只占用了其中的六层、七层和八层,其余楼层分别由安全部总部、稽核部总部、审讯署总部等这样的部门占据。

进入总部要求极其严格,除了需要证件外,还要进行安全检查,柏皓霖虽是警察却没有配枪【注】,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注】tmx市的警察只有刑侦部、缉毒部这样的重案部门才会给警员配枪,其他部门仅配备了电击枪,协警则无武器配备

柏皓霖到了七楼,给肖警长打去电话,不一会儿,那名高个子警长就出现在他面前,重新自我介绍:

“我就是肖警长,之前在tmx医院见过。”

“你好,现在需要我做什么?”柏皓霖问。

“唐加熔现在关在楼下的拘禁处,我可以让你见他。”肖警长说完吸了口气,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但又吞回了肚子里。

“目前他提供了什么线索?”柏皓霖察觉到了,却没有询问。

“几乎什么线索都没提供。”肖警长摇头道。

肖警长将柏皓霖带到六楼,六楼的安保措施比进入总部更加严格,除了不准携带武器之外,连钥匙、手机之物都要交由前台代为保管。

穿过了三道铁门,肖警长带着柏皓霖来到了一个走廊,走廊两侧全是房间,只是房间的门是铁制的,只有上方有一个玻璃小窗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椅子,还带着独立的卫生间,主要用于拘押犯案警员,为了防止他们自杀,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尖角,就连桌子都是特制的,四个角均是弧形。

因为之前就接到了肖警长的电话,拘禁处的官员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已先将唐加熔铐在床边,以防止他会有攻击行为。

为了能够让柏皓霖更好地发挥,肖警长没有进去,而是透过监控器留意他们的谈话。

柏皓霖进去后,唐加熔有些奇怪:

“啊咧咧,怎么换人了?”

柏皓霖笑了笑,打量起他来,目测三十五岁左右,体格健壮,因为太久没有修饰,脸上长了不少胡碴,再加上他穿着统一的橙色衣服,看起来有些颓废,不过他的双眼炯炯有神,按理说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很沮丧,但他的精神还格外好,说话声音哄亮。。

“唐警官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柏皓霖,是白虎警署的。”

“哦?”唐加熔挑起眉头,他不明白为什么白虎警署的人会来,更加茫然了。

第三起案件3

“我是犯罪侧写师,肖警长请我来跟你谈谈。”

“犯罪侧写师——”唐加熔觉得这个词语有些耳熟,“你之前是不是在我们署讲过行为分析的课?我没去,但我一个好哥们儿去了,他说还不错,是你吧?”

“对,是我。”柏皓霖笑了笑。

“我没有隐瞒什么,我知道的都给肖警长他们说了!”唐加熔摊开手。

在知道了对方是专门来研究自己的肢体语言,说谎者通常会本能地封闭自己,比如双手环抱,将手阻隔在自己和对方之间,以建立起肢体防御,但唐加熔则摊开手,这是一种开放式的肢体语言,但也不排除他本身对心理学也多有涉猎,故意为之混淆视听的,所以柏皓霖道:

“我知道,但你也清楚警方这次损失惨重,不少警官们因此殉职,你是目前唯一一个意识很清醒的人,所以才会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你身上。”

“哎——”唐加熔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很希望能够做点什么,但案发当时我真的在洗澡,什么都没有看到啊!!你要我说什么??”

“那之前呢?你和谁一组?大家平时都聊些什么?有没有谁的举动可疑?”

“这些我全都给肖警长他们说过无数次了,我真没注意到什么异常,不然我就不会在那个节骨眼儿上去洗澡了不是?”唐加熔无奈之极,“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大家,也真心希望可以帮助你们捉拿凶手,可是、可是……”唐加熔说到这儿,眼圈一红,他急忙别过头,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又道:“有些细节我确实回想不起来了,要不你把我催眠了吧!电视上不是说催眠可以帮人记起很多事吗?”他望着柏皓霖,眼神真执。

“行,我向肖警长说说看。”柏皓霖应道,同时观察着唐加熔的表情。

唐加熔点点头,有些如负重释地吁了口气。

第一次谈话结束了,柏皓霖离开了拘禁室,他一出来,肖警长就问:

“如何?”

“我觉得不是他。和我谈话的过程中,他的肢体语言都很开放,也没有刻意回避话题,还主动提了可行的建议,这都是内奸不会做的事。”柏皓霖道,“肖警长,你们还准备拘留他吗?”

“是保护性拘禁。”肖警长更正道,表明自己的观点和柏皓霖相近,只是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他们也不可能放走唐加熔,“你会催眠?”

“不太会,不过我想将案件资料带上,再和他谈一次,也许会帮他回忆起来。”柏皓霖道。

“时间我安排,到时候再通知你。”肖警长还需要向上峰报告。

“好的,麻烦你了。”

在回警署前,柏皓霖顺道去tmx医院看了易云昭,虽然易云昭目前意识已经清醒,但身体状况依然不太好,至少还需要一个月以上的康复才会好转,而孙欣还在昏迷中,对于内奸的身份,柏皓霖心里已没了底。

与此同时,白虎警署

因为心理支援处没有多余的位置,庄旭昴只能坐在行政部办公,此时他的办公桌上放满了案件资料,而他站在前方,俯瞰着这次资料,左手抱着右边的肋骨,右肘撑在左手手腕上,轻捏着下嘴唇,完全沉浸在案件当中,直至秦思烨的声音将他唤回:

“哎,昴君,之前的割喉案是你在跟吗?”

“没呢,我还在实习期,主要跟着前辈学习。”庄旭昴回过神,笑道。

“皓霖挺厉害的,你跟着他没错儿!”

“嗯——”庄旭昴没有肯定秦思烨的说法,也没有否定,而是拖长了声音,感觉对她的说法不太认同,却又不好反驳的样子。

“怎么了?”秦思烨察觉到庄旭昴的迟疑。

“没啦,因为我跟前辈的时间还不长,而且这起案子我和他有分岐。”

“我对心理学不太懂啦,不过皓霖为人正派,心智也很成熟,不会因为你不同意他的观点而不高兴,所以你可以大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然后你们再商量看看咯!”在秦思烨看来有分岐很正常。

“嗯嗯。”庄旭昴点点头。

“我还要给徐警长送今天早上那起割喉案的验尸报告,先走咯。”秦思烨这是在去刑侦部的中途顺便到行政部交资料。

“哎?今天早上又发生了割喉案吗?”

“是啊,皓霖也在现场,不过他接了个电话,先走了,我还以为他告诉你了。”

“今天没看到他,可能在外面忙。案子什么情况?”

“除了可以知道凶手有医学背景外,其余一无所知。”秦思烨耸耸肩,“会是之前的两起割喉案的凶手所为吗?”

“凶手是在电影院下的手?”

“在白虎公园,周围都人来人往,凶手居然杀人后堂而皇之地离开现场!而且还没被人发现!”秦思烨感叹道,“这胆子也忒大了!”

“那——,现场有没有血流下来的痕迹?”庄旭昴想起柏皓霖说过凶手喜欢观赏血流下来的情形,问道。

“没有呢,凶手割断了受害者的气管,血流灌回到他的体内,过了好一会儿才流出来。”

“这就奇怪了——”庄旭昴低喃道。

“怎么了?”。

“根据前辈的推理,凶手应该是具有表演型人格障碍和反社会人格障碍的双重障碍患者,所以他作案手法都很戏剧化,渴望得到关注,但这起案子……”庄旭昴想了想,“我想看看现场的资料,我跟你一起去找徐警长吧。”

“好啊好啊。”秦思烨非常乐意带路。

第三起案件4

刑侦一处,徐警长谢过秦思烨,和庄旭昴聊起了案子:

“我和朱警长都仔细核查过,第一和第二位受害者没有任何交集,社会关系也很单纯,没有人会憎恨到想杀害他们,应该是无差别杀人。”

“我和前辈对此讨论过,凶手是同一人这点毫无疑问,但这一起——”庄旭昴看着手中为数不多的第三起案件资料,“确实很难下定论。”

“不管是不是同一人所为,我们肯定有一个连环杀手要查,小柏有没有提到过凶手的侧写什么的?”

“前辈担心冒然发布侧写会误导警方,所以还什么也没说呢。”

“哎。”徐警长沉沉地叹了口气,在他看来,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有点提示总是好的,但他也能理解柏皓霖的想法,所以没再说什么。

“只是——”庄旭昴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徐警长看出他有话想说。

“我个人有点想法,不知道……”庄旭昴还有些犹豫。

“快说快说。”徐警长坐直了身子,催促道。

“我觉得这个凶手很可能有精神病史,虽然他的智商很高,但行为模式表示他的精神不太正常——普通人可不会在公众场合随意杀人,故意将自己致于危险的境地,所以我想请你们查查医院的记录,比如使用氟哌啶醇之类的治疗精神分裂症药物的患者名单和资料,有了这个名单,我可以帮忙排查。”

“你写下药的名字。”徐警长将纸和笔递给庄旭昴。

庄旭昴写了几个药品的名字,交给徐警长:“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如果你们有更好的线索,请告诉我,我很乐意帮忙。”

“好好好。”徐警长知道患者名单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手的,需要先找法官拿到授权,在没有证据支持的情况下要拿授权难度很大,但目前这是他唯一的线索,难道还真像电视剧里演的干等着凶手犯错误不成?

庄旭昴回到四楼,就看到柏皓霖也回来了,他笑着上前打招呼:

“前辈,你回来了~”

“嗯,今天早上又发生了一起割喉案。”

“我听思烨说了,刚刚还去徐警长那里跟他聊了一会儿。”庄旭昴没有将自己让徐警长去查使用精神类药物的患者名单的事告诉柏皓霖。

“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有线索吧,这起案子是不是同一人还很难说。”柏皓霖道。

“是呢,前辈还在查署里的内奸吗?”庄旭昴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嗯,刚刚我去总部见到了唐加熔,那个受了轻伤的警员,他应该没问题,只是他能提供的线索极少,我准备再去见他一次。”柏皓霖觉得没必要瞒着庄旭昴。

“那前辈应该会很忙,如果可以的话,我就来跟割喉案吧。”庄旭独自告奋勇。

柏皓霖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分身乏术,如果庄旭昴遇到处理不了的问题,他也能协助,现在先让庄旭昴试试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他点点头:“没问题,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告诉我。”

“嗯嗯,谢谢前辈。”庄旭昴无不感激地说。

柏皓霖开始着手准备保护证人组被袭一案的资料,一直忙到傍晚,当他驱车刚离开警署,手机响了起来,是陆亚茗打来的,他急忙将车停在路边,接听电话:

“陆小姐?”

“柏,柏先生。”陆亚茗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更加柔弱,还微微发着颤音,不用想就知道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怎么了?你没事吧?”柏皓霖忙问。

“他,他在外面,一直,一直在。”陆亚茗的语气中带着恐惧。

“谁?你别急,慢慢说。”柏皓霖宽慰道。

柏皓霖沉稳的声音令陆亚茗冷静了不少,她的情绪没刚刚那么激动了:“是田义,他这些天都在学校来接我,但我都让社团的学妹们推说我不在,今天他又来了,学妹们也给他说了我不在社团,但他不信,一直守在外面,已经,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我真的,真的好怕!”陆亚茗的声音带着微许哭音。

“你现在在哪?”柏皓霖想起前段时间陆亚茗遭遇了跟踪狂,以至差点失身,况且田义也对她做过很过份的举动,这两起事件都给她心里留下不可抹灭的伤痕。

“我在社团。现在社团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只有我一个人。”陆亚茗是茶圣陆羽的后人,精通茶艺,顺理成章地加入了tmx学府大学部的茶道社,现在是茶道社的社长,放学后,她都喜欢呆在这里,教授学妹们茶艺,今天也不例外。

“没事的,既然他在外面一个多小时,就不会冒然进来。”柏皓霖一边说一边开始将车掉头,“你知道他现在的位置吗?”

“他的车就停在茶道社外边十米远的地方。”陆亚茗偷偷从门缝里确认过,“进出茶道社都只有这一道门,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跟自己讨厌的人单独呆在一起,尤其是他!”陆亚茗说着泪水涌出眼眶,前不久田义意图**她,若不是柏皓霖及时赶到,后果不堪想像。

“我马上过来,你别怕,把门关好。”柏皓霖加大油门,向tmx学府的方向驶去。

“不要,我不想你为了我冒险。”陆亚茗担心田义看到柏皓霖,会对他不利。。

“你不是告诉他们我是你的司机吗?我只是尽自己的责任而已。”柏皓霖笑了笑。

演戏自然要演全套,在去tmx学府的路上,柏皓霖特意买了一副白手套,再加上他今天穿的西装,确实很像司机,除此之外,他还买了别的一些东西。

第三起案件5

茶道社是由寒舍餐饮集团捐资修建,所以不像其他社团位于在社团大楼里,而是位于社团大楼西南面,其占地有近两百平米,完全是微缩型的寒舍后院,单是院子就有占了一百平米,里面有鱼池、荷花、假山,就如同一栋小型别墅,因为是仿古建筑的平房,茶道社没有地下停车场,进出只有一道门,给被困在里面的陆亚茗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柏皓霖知道陆亚茗用了很大的代价才让刑洪明和田义相信自己只是她的司机,他要尽量避免与田义的正面冲突,否则有危险的不只是他,所以他到了tmx学府大学部后,并没有马上到茶道社,而是先到了篮球社。

篮球社位于社团大楼一楼,里面有两个篮球场大小。柏皓霖念大学时,曾经加入过篮球社,他知道这个时间一定还有社员在练习,他作为学长有必要为这些学弟们做些事情。

果不出所料,现在已经七点半,篮球社还有十来名社员正在练习运球和投篮,柏皓霖先拍了拍手掌,引起他们的主意:

“各位好,我是茶道社陆小姐的司机,她说大家练习很辛苦,想请各位到茶道社喝杯茶用点点心。”

“欸~~~?这么好?”篮球社员们吃惊不小。

“嗯,如果各位不去的话,陆小姐会怪我办事不力的,还请各位务必赏光。”

“去吗?”社员们面面相觑,有不少人动心了:

“好吧,我没吃晚饭,饿着呢。”

“我也正好有点饿了。”

“那大家一起去吧?”

“嗯嗯,人多热闹些。”

最后有九名社员愿意同柏皓霖一起去茶道社,因两地相距很近,柏皓霖先载了几人到茶道社,其余几人陆续前往,陆亚茗之前就接到了柏皓霖的电话,已经将茶水准备好了,柏皓霖拿出了刚刚买的点心,给社员们食用,大家谈天说地,好不快乐,柏皓霖也扮演起了司机的角色,其间帮忙端茶递水,陆亚茗刚开始面对这么多陌生人还有些不自在,不过有柏皓霖站在她身后,令她安心了许多。

直到晚上九点,大家吃完了点心,才意欲未尽地准备离开,柏皓霖替他们开门时看到田义的车还在。这在柏皓霖的意料之中,他提出送几名家较远的社员回去,趁着人多,他载着三名社员和陆亚茗一道离开。在田义眼中,今天晚上陆亚茗请了几个朋友到茶道社小聚,并没有什么不妥。

柏皓霖先将社员们一一送回家,他注意到田义的车已经消失在车水马龙中好一会儿了,应该是放弃了吧。

“柏先生,真的,非常谢谢你。”坐在后座的陆亚茗小声地向柏皓霖致谢。

“谢什么,应该的。”柏皓霖透过后视镜冲她笑笑,令陆亚茗的心像是关了一只想冲破牢笼的兔子,跳得厉害,她红了红脸:

“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这些日子我都会来接你,避免你和田义单独见面,你别再招惹他和刑洪明了,过段时间,他就会放弃。”柏皓霖担心陆亚茗会吃不消。

“没事的,我也,我也想帮帮你。”陆亚茗垂下眼睑,“昨天刑洪明给我打电话,说周末想约我谈谈公司的事,我已经答应他了。”

“哦?”

“之前他提过想让我把他的几个人安排进入公司,其中就有田义,我婉拒了。”陆亚茗想起田义曾对她做过的下流之举,不由地抓住了裙边,咬咬下唇,“他应该已经感觉到我和田义之间的不快,周末想找我谈的,可能也就是这件事。”

“刑洪明利用你在公司里势单力薄,表面想帮你站住脚,实际是想将你当作傀儡,借机操控寒舍。这是你的祖业,没必要铤而走险!”柏皓霖觉得以陆亚茗的性格,只会落入刑洪明的陷阱,所以极力反对,而且他不想再亏欠于她,因为他知道自己无以为报。

“我本来就对公司事务没有任何兴趣,毕竟陆家最关注的还是茶道的发扬光大,餐饮业只是副业,在我看来,经营这家公司还不如当茶道社的社长来得自在,本就是我看不上的东西,祖不祖业的并没什么关系,所以不算铤而走险。”陆亚茗道,“何况还能帮到你。”她说完殷切地望向后视镜中映照着的柏皓霖俊逸的脸膀,很想从他眼里看到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就期盼的东西。

柏皓霖感受到陆亚茗炽热的眼神,但他控制着自己不给她任何回应和无谓的期待,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安安静静地开着车。

陆亚茗无不失落地垂下眼睑,将头扭在一边,望向窗外的灯火琉璃,眼里泛着晶莹的泪光,她知道柏皓霖不是对自己没有好感,否则不会接到她的电话,就马上赶来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柏皓霖一直抗拒着自己,是因为他之前与她已世的姐姐交往过吗?是因为她还不够好,她还可以为他付出更多吗?陆亚茗责问着自己。。

看到陆亚茗的热情撞到冰山后的失魂落魄得我见犹怜的可人模样,柏皓霖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非常清醒地知道自己选择的那条黑暗之路已经容不得任何人涉足,更了解从他下定决心踏出一条血路开始就已经没有了幸福和快乐的资格,虽然明知道陆亚茗对自己的感觉,但他还是一再地退让,直到等她明白自己追逐的只是一场遥不可及的幻梦,从而放弃,寻找真正的幸福。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心已经开始会痛了。

柏皓霖将陆亚茗送回寒舍,目送她安全地进入寒舍的大门,方才驱车离开,却没有留意到在不远处,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这里已经许久了。

第三起案件6

寒舍内院

陆亚茗刚走进内院,佣人汪婆婆快步趋至,满脸堆笑:

“小姐,您回来了,想吃宵夜吗?我给您热热?”汪婆婆本是陆奶奶生前的红人,还在少女时代就跟着她一起嫁到陆家,深得陆奶奶信任,陆奶奶极其讨厌陆亚茗,她没帮着她说句好话,虽不敢当面给小主人甩脸子,只是陆亚茗想要什么吃的喝的用的,她都装作不知,不愿帮她做任何事,现在陆奶奶一死,陆亚茗成了当家女主人,她立马夹着尾巴上前示好。

“不用了,汪婆婆,你早点休息吧。”陆亚茗并不喜欢汪婆婆,但也谈不上憎恨,虽然知道她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可一时半会儿没找到合适的佣人,就留着她了。

“小姐,我给你提过守门的陈叔辞职回老家了,今天可算找到一个替他的人了。”

陆家内院的佣人不多,只有三人,汪婆婆主要负责主人们的饮食起居,是长期居住在寒舍的佣人;姓何的大嫂是清洁工,她并不住在寒舍,只有汪婆婆不在时,才会替她;陈叔是守门的保安,住在后门边上的一间小屋子里,前几天陈叔家中有事,辞职了,现在才找到接替他工作的人。

“这些小事你做主就是了。”陆亚茗可没心思管这些。

“是是是,小姐,您就早些休息吧。”

看到陆亚茗回到西边的小屋,汪婆婆这才松了口气,自从陆奶奶去世后,她的神经就一直绷得紧紧的,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岔子,让陆亚茗找到借口辞退自己,现在看来陆亚茗对她并没有敌意,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汪婆婆到后门旁边的小屋子,敲敲门:

“小邹,是我。”

很快,一名中年男子开了门,他约莫三十五岁上下,身材一般,长相普通,不过有些吊儿郎当,他笑嘻嘻地问:“嘿,汪婆婆,有何指教?”

“刚刚小姐回来了,你可以锁门了,晚上警醒点,别睡得跟死猪似地。”汪婆婆叮嘱道。

“啊,是是是。”邹志德点头哈腰地说。

送走了汪婆婆,邹志德吁了口气,他可算混进来了!

邹志德原是一家名为志德侦探社的私家侦探,前段一时遇到一个大金主,也就是陆奶奶,陆奶奶怀疑是大孙女陆菀钰是被她的男友柏皓霖杀害的,所以雇佣了邹志德。但根据邹志德的调查,她确实是死于一名罪犯之手,与柏皓霖毫无关系,只是他不愿意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交了差,为了长期赚取佣金,他继续监视着柏皓霖,却发现他和陆亚茗关系密切,而陆亚茗像是在密谋着什么,不停地参加政客的聚会,而后终于让他录到了陆亚茗和一名正在竞选议员的名叫刑洪明的政客的一次谈话,她在谈话中明确表示希望刑洪明帮助她将寒舍餐饮集团从陆奶奶走里夺回来。

这对邹志德来说可是不得了、了不得的超劲爆消息,他马不停蹄地将录像交到了陆奶奶手里,陆奶奶当时就气得混身发抖,他也没好意思提调查费的事儿,只得先回侦探社,准备过几天再找陆奶奶要奖金,没想到等了好几天都没了音讯,一打听才知道陆奶奶竟在他将录像交给他的第三天晚上突然心脏病发死亡!

这也太巧了吧!!

邹志德感觉到陆奶奶的死与自己交给她的那个录像有关,更怀疑凶手就是陆亚茗!!可是他私下找过宣布陆奶奶死亡的医生,也找过给陆奶奶化妆的殡葬师,他们都没有在陆奶奶身上发现任何异状!

邹志德有着一股侦探的执着劲儿,更何况他十分认定陆亚茗定是用了什么侦探小说中的特殊手法掩人耳目,如果真让他找到了陆亚茗的把柄,那不等于挖到了一个大金矿吗?!所以他趁着寒舍招看门人之际,假装应聘,虽然他的工作就是等陆亚茗回家后锁门并看守大门,根本不能进入内院,几乎见不到陆亚茗的面,但对邹志德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

等着吧,小妖女,我一定要扯下你的假面具,到时候……,嘿嘿嘿!邹志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翘着二郎腿,想入非非。

与此同时,tmx市千禧大酒店

田义到了32楼的豪华套间,他的朋友已经等在那里了。

田义披着母亲曾是歌星的光环出生,一直衣食无忧,也结交了几个和他家庭条件相同的人,那时候他们时常混迹在酒吧、ktv等地,不过在刑洪明回来后,他渐渐与这些朋友断了联系,一心准备接刑洪明的班。只是今天他在茶道社外面等了陆亚茗许久却连她的面都没见着,心里憋屈得厉害,正好这几个朋友说有好玩的要他来,他索性就去了。

一进入豪华套间,田义就看到平时经常在一起玩的四人赤裸着上身,只用一条浴巾遮体,桌上还放着好多空酒瓶,而套间的大床上躺着一名一丝不挂的妙龄女子,她的身上还有不少水渍,浸湿了周围的一大片床单,但她还是睡得非常沉,除了还有呼吸外,就像死了一般。

“怎么回事?”嘴上虽这么问,田义心里却已猜到了八、九分。

“我们今天晚上在酒吧里遇到的,玩得可hi了!”坐在左边的沙发上,头发染成了金黄色,戴着金耳环的青年诌笑着。

田义以前也和他们干过这事儿,但当事的女方都不会像这个女的一样睡得那么沉,他走过去,翻看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瞳孔比常人大很多,回头喝问:“你们他妈的给人下药了吧??”

四人相视笑了起来,右边靠着窗正在吸烟的青年用烟头指着他旁边正仰头将杯里的伏特加饮尽的男子说:“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劲儿大着呢!叫什么来着??”他一边说一边笑,同时不停地用手指戳着喝酒的那名男子,看样子他也嗑了药。

“天使,叫天使,是现在很流行的药,只是非常难买到,哥们儿我可是找了好些人。”那名男子抹了抹嘴边的酒渍,又打了个满是酒气的饱嗝,有些得意地说。

“放心吧,她明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义哥,别说哥儿几个有好事没想到你啊!我们都干过了,为了你,还专门给她洗干净了!”黄头发青年摇晃着走到田义身边,吐纳着难闻的酒气。

田义眯着眼看着床上身材娇好如模特,相貌姿色还不错的女子,似乎觉得她在眉宇间与陆亚茗有几分相似,一想到陆亚茗,他就火不打一处来。。

反正是这女人不自爱,反正又不是他将她带到这里来的,反正只是和以前一样找找乐子!

想到这些,田义解开了皮带。

意外收获1

酷热的天气总是特别亢长特别难熬,好不容易盼到老天开了恩,洒了几颗甘露水,吝啬的老天爷又将神通收了回去,将整个城市暴露在火球般的烈日下,云彩吓得不知道到哪里躲了起来,只留下空气中不断扭曲的热线条。

第三起割喉案的死者陈强的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

陈强失业已经快一周了,可他没有将此事告诉妻子,每天还装作是上班的样子,其实主要是坐在公园上的长椅上借发呆遗失自己的人生,根据经常在附近晨练的人说,他接连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天。陈强吃的面包片是在他家和公园之间的一家面包店买的,他每天都会买些吃的,有时候是面包片,有时候是三明治,每次买的都是特价品。

白虎公园附近没什么监控器,周围往来的人较多,有想抄近路的上班族和学生,也有到公园里晨跑的青年、溜狗溜鸟的老人,但大家都埋头走着自己的路,鲜少有人去留意一名坐在长椅上的失落青年,没有人目击到凶手行凶的那一幕。

从陈强的社会关系来看,除了以前的同事外,他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他失业的事,更没有他认识的人知道他会到白虎公园,所以就算他们有杀人的动机也不可能知道行凶的时间和地点,也就是说这是一起随机杀人案,凶手路过此地时看到陈强是一个绝好的猎物,毫无犹豫地出手了。

这给破案增加了不小的难度!在庄旭昴忙着割喉案的同时,柏皓霖却一点没闲着。

tmx医院

在tmx医院休养的易云昭已经可以下床了,虽然右腿的伤处还会撕扯着疼痛,但他已经厌倦了整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所以趁着医生护士没注意,自己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病房。

易云昭准备去看看还在昏迷中的孙欣。

孙欣的病房在十一楼的重症监护室,他被送到医院时,腹部中了两枪,大腿中了一枪,看似没什么大碍,但腹部中的一枪导致他的脾脏破裂,引起了大出血,当时情况非常危急,幸好医生妙手回春,让他捡回一条命,只是他的生命虽没有了危险,却昏迷了好些天都没醒,连医生都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易云昭走进孙欣的病房,与他冷清的病房相对比,孙欣的房里摆满了鲜花和水果篮,都是署里的同僚们送去的祝福。而且他的病房足足有二十平米,原本是两人住的病房,被特意安排成了单人间。云昭在屋里转了一圈,又觉得没意思,正准备离开,病房的门打开了,一名年轻的护士走进来,她看到易云昭有些奇怪:

“你是……?”最近有不少人来看孙欣,她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易云昭还穿着病人服。

“我是他的同事,来看看他。”易云昭注意到护士手里端着医疗盘,里面放着酒精、绷带、医用剪和医用胶带等物,看样子是准备给孙欣换绷带的,不等护士说话,他问道:“他没事了吧?为什么还不醒呢?”

护士觉得他的样子不像坏人,而且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确实在担心病人,于是道:“不清楚呢,可能是倒下时撞到了头部什么的吧?”

“给他做过脑部扫描吗?”易云昭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又来了。

“做过呀,好像没什么发现呢,本来人体就很奇妙,无法解释的事很多,也有可能是他自己不愿意醒过来吧?”护士说着将孙欣腹部沾着血迹的绷带取下,先用酒精在患处消毒。

“自己不愿意醒过来……”易云昭喃喃道,“好奇怪……”这时他注意到孙欣腹部的伤口旁边有一圈红色发肿的印迹,是他自己没有的,他走近了些,仔细端详着他的伤口,道:“他的伤口怎么跟我的不太一样呢?”。

“你别老呆在这里,回病房休息吧。”护士见易云昭在周围晃悠,很碍事,扶着他走出病房,然后将门关上,不准他再进来。

易云昭没办法进去,只能透过门上的小窗口看完了护士给孙欣换药的过程,护士换完绷带后看到他还没离开,将他送回了他住的楼层,还叮嘱他所属楼层的护士不要让他乱跑,易云昭就像被遣返回国的难民一样,被强行押回了自己的病房。

意外收获2

一进病房,易云昭就看到一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医师正翻看他的病历,他有些无奈地说:

“学长,你不用每天都来监视我好不好?”

那名男医生叫王琨,是tmx市急诊室的医师,和易云昭的交情很久了,对他的性情很了解,知道他不会乖乖养病,还特意请住院部的同事盯着他,就算这样他依然不放心,只要一有时间就过来看看,现在听了易云昭的话,他横眉怒视:

“你还嫌我监视你?你刚刚去哪了?”

“出去走了走。”易云昭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对了,我看到我同事的伤口周围有一圈红肿的印迹,我怎么没有?”他忘了王琨正在气头上,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胡说八道,只要人还活着,伤口周围都有红肿的印迹。”王琨道,“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医生说愈合得不错。”易云昭快速回答了王琨的问题,又道,“我的伤口也有点肿,但现在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而他现在都还在肿,很奇怪不是吗?”

“那有可能是近距离中枪引起的火药灼伤,并不仅仅是红肿。”王琨说完发现自己着了易云昭的道儿,“废话少说!你快给我躺床上休息!!你到处乱跑,伤口又开裂了怎么办?你还想不想出院了??”

“近距离开枪?你确定?”易云昭喃喃着重复着王琨的话。

王琨正要回答,他腰间的寻呼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我要回急诊室了,你给我乖乖呆在房里,不然我让同事关你禁闭!”他摞下这句话后匆匆离开。

易云昭早就习惯了王琨表面凶神恶煞,实际温柔热心,对他的告诫更是充耳不闻,而是回想着他说的话:

孙欣怎么会近距离中枪?按理说,我们和对方枪战时,都有段距离,除了……。易云昭下意识地摸摸胸口,他的胸口被凶手近距离射中,这是因为报复,却也没有孙欣那样红肿的印记,也就是说孙欣中枪时,与对方的距离还更近,近得极有可能是对方用枪口抵着他的身体开的,可若是这样,为什么不射他的头部或心脏,而是对准腹部?虽然也造成了脾脏破裂,有生命危险,可这毕竟不如直接射击头部和心脏来得直接。

易云昭有些想不明白了,但他不敢找王琨,只能拔通了秦思烨的电话,很快,对方接听了:

“云昭,怎么了?”秦思烨关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有件事想麻烦你。”易云昭虽然和秦思烨很熟悉了,但说话还是很客气。

“什么麻不麻烦的?快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秦思烨性子直率,最受不了别人跟她客套。

“我今天去孙欣的病房看到他的伤口有些奇怪,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来看下?”

“没问题啊,我今天下班后过来。”秦思烨一口答应,“要不要我把皓霖也拉过来?”

“不用,也许是我多心了。”易云昭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太多。

在白虎警署的秦思烨接完易云昭的电话后,站在她旁边正等着她解剖的江医师奇道:

“我没记错的话,易云昭不是正在住院么?”

“对啊,不知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叫我下班后过去呢!”

“这样——”江医师沉吟道,“警察遇袭的案子非同小可,说不定……”她已经察觉到警署内部有问题,但又不敢确定,所以说到这,她停住了,思考应不应该告诉秦思烨。

“可能有内鬼吧?”秦思烨接下话。

“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江医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安啦,我知道的,江姨,放心吧!”秦思烨露出甜美的笑容,表示自己有分寸。

另一边,柏皓霖再次见到了唐加熔,这次他是有备而来。

意外收获3

警署总部,六楼拘禁室

柏皓霖将这几天整理出的案件资料拿到拘禁室,想帮唐加熔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看着现场无比惨烈的照片,唐加熔一边摇头一边叹气:

“太惨了!太惨了!”

“你们呆在安全屋的那些天内奸一定联系过外围的人,你仔细回忆每一个细节,有没有人单独离开过?”

“到安全屋后,我们都是两人一组,白班组的组长是青龙警署的孙欣,夜班组的是玄武警署的王炜,大家都严格按照要求,组员之间随时都在一起。更何况我们的手机在去安全屋之前全部都上缴了,就连衣服鞋袜都是统一配置的,根本不可能和外界联系。”唐加熔道。

“如果一定要通知外面的人,有没有办法?”

唐加熔想了想:“办法当然还是有。比如事先在身体里植入跟踪器,或是利用卫星做红外线跟踪啥的,都有可能查到安全屋的位置,但没有内应,对方是不可能知道我们的布署。”更何况秘密通道那些隐蔽的地方,单靠卫星是不可能马上知道其方位的。

和唐加熔聊完后,柏皓霖走到隔壁单透境的房间,照例将情况向肖警长汇报:

“他能提供的信息确实不多,但将他暂时留在这里,可以让别人放松警惕,也许会有机会。只是现在实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柏皓霖看来,案件已经陷入了瓶颈,他自己只是来帮忙的,难以相像肖警长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你跟我的想法一样,但不是完全没有线索。”肖警长说着向柏皓霖使了使眼神,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他注意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文件夹。

“这是……”柏皓霖不明白了。

“机密文件,当然以你的级别是不可能看到的,只是我现在要到外面去抽根烟。”肖警长从内包里拿出烟盒,说完就往外走。

柏皓霖会意一笑,他拿起文件翻开一看,发现里面仅仅只有两张纸。这是一封举报信,写信的人名叫袁戈,柏皓霖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耳熟,但没有细想,继续阅读着,慢慢将事情的来胧去脉弄清楚了。

袁戈是孙欣的搭档,一个多月前死于一次对毒贩的追捕中,当时第一发现人正是孙欣!只是袁戈在殉职的前一天向高层举报他对孙欣的怀疑,他认为孙欣很有可能与大毒枭林健冰勾结,事情的原由是孙欣一次拿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一个印着某高级会所标志的火柴盒,以孙欣的薪水是不可能在这种地方消费得起的,而这家会所的幕后大老板正是林健冰!

袁戈是孙欣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他不愿相信自己愿意交托性命的搭档竟是警署的毒瘤,但他忍住没有问孙欣,而是暗中观察和跟踪,可惜孙欣非常小心,并没有让袁戈抓到任何把柄。

可是警署一次次对林健冰的扑空让袁戈忍无可忍,最终将自己的怀疑上报,而在他上报后的第二天,他就死于一场抓捕林健冰手下的枪击中,这确实不让人不对这件事起疑。

但更令柏皓霖奇怪的是,既然孙欣才是袁戈被害一案的最大嫌疑人,为什么警署还要命他对重要证人邱群进行保护?

答案在第二张纸上找到了,这封匿名举报信是在两天前才邮寄给总部内务部的肖警长。

寄这封信的人是谁?就算他对袁戈的举报心存疑问,可他为什么没有在袁戈死后第一时间马上向警署递交?如果是这样,孙欣早就被调查了,根本不可能派他保护邱群!而且这封信是直接寄给了负责这起案件的肖警长,也就是说不可能是警署外部的人,那么一定是警署与袁戈关系非常近,又深得他信任的人!

而此人在这个时间点才寄出举报信,定是有莫大的原因!

另一方面,肖警长将这封绝密信件给柏皓霖看,是希望他做什么?

柏皓霖正思索着,肖警长已经推门进来了,在他身上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烟草味。

“肖警长。”柏皓霖神色严峻。

肖警长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他想说什么,在他开口之前,他先说话了:“我想暗中调查寄这封信给我的人是谁。”但如果是总部内务部的人四处打听,定会引人注目,如果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比如柏皓霖,很有可能让此人放下戒心。

“有眉目了吗?”

“袁戈进警署时间还不长,亲近的人不多,孙欣算一个,他的顶头上司青龙警署缉毒一处的梁警司算一个。”

柏皓霖将肖警长的话记了下来,随后离开了警署总部,他先到停车场将车开了出来,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停在路边思考,如何从梁警司口中探听消息才是他面临的难题——他和梁警司并不熟悉,况且他只是白虎警署的协警,冒然询问会显得非常唐突,也势必引起他的戒心,如果有人可以引荐就好了。

柏皓霖想到了青龙警署刑侦部的邓警长,只是他们相交不深,现在也只能厚着脸皮提要求了,柏皓霖随即拔打了邓警长的电话,很快,他接听了手机,不过背景音非常嘈杂,应该是在出外勤:

“邓警长,我是白虎警署的柏皓霖,你现在方便吗?”

“没事儿,你说。”因他那边很吵,邓警长也不觉放大了声音,在柏皓霖听来非常响亮。

“你认识缉毒一处的梁警司吗?他有个属下叫孙欣……”柏皓霖担心邓警长听不清楚自己说话,也不觉地放大了声音。

“老梁啊,认识啊,怎么了?”

“我有一个案子想问问他,只是不知道他的为人如何,会不会不乐于配合?”

“哎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只要不是署里的机密案件,一定会配合你的。”邓警长虽然给了梁警司一个较高的评价,但也表明他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要不要我帮你打电话给他说一声?你那是什么案子?”

“还是之前的案子。”。

“哦,那肯定没问题,我帮你打个电话吧。”邓警长还记得自己曾带柏皓霖到青龙警署的支援部了解案件进展的事。

“没事,我直接去找他吧,邓警长你忙!”柏皓霖担心以自己的身份,突然去找一个不熟识的警司了解另一桩与犯罪侧写无关的事会显得很唐突,所以他另有打算

意外收获4

青龙警署

上次到青龙警署并没有仔细参观,柏皓霖到第二层时,发现青龙警署的办公室布局不仅非常节约空间,也很节约时间,中央部分是所有部门都能共用的审讯室和问讯室,其间的格局与白虎警署无异,周围按照部门对审讯室和问讯室的使用频率分布,缉毒部就位于其西北部,穿过审讯室就到。

柏皓霖路过审讯室时注意到右方的三号审讯室中坐着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田义!

此时田义穿着西装,非常严肃地坐在审问他的警官对面,在他的旁边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应该是律师。

柏皓霖不知道田义被叫到青龙警署所为何事,但从他交叉、紧握的双手和不动抖动的腿部来看,他遇到了麻烦。

出于好奇,柏皓霖打开了扩音器,只听坐在左边的警员用沉稳又带有质疑的语气询问着:

“不认识?实话告诉你,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和检控官达成交易,已经把你给卖了,你给女孩儿下药、带头轮奸的事实非常清楚!!如果你的律师够聪明的话,认罪是你唯一的出路!我们还能帮你向检察官求情!”

只见田义脸色微变,他悄声在律师耳边说着什么,因为担心坐在对面的警官听到,他还特意用手遮挡,他说完后,律师点点头,义正辞严地说:

“我的当事人绝不承认你们无端的指控!你们完全可以调取事发所在地的监控录像!我的当事人是清白的!”

右边的警官冷笑一声,他“啪”地一声将一份检测报告拍在桌上:“受害人已经在第一时间到医院进行性侵检验,她的体内还留有**,这是dna报告,既然田先生是清白的,请自愿提供你的dna样本,我们乐意帮你排除嫌疑。”

听了警官的话,田义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变化,但他的腿抖动得更加厉害——当身体的某一部位受到反复的小刺激时,这种刺激就会通过中枢神经传递到脑神经,从而起到缓和精神紧张感的作用。就全身而言,脚的部位不怎么显眼,所以当人们感到焦灼、不安和紧张时,就会无意识地不停抖脚来制造反复的小刺激以缓和头脑中的紧张感。而这在柏皓霖看来,无疑是无声地认罪。

“在警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与本案有关的情况下,我的当事人无需配合警方做任何事,而且我相信只要你们有合理的理由,会有法官给你们授权的,所以在此之前请停止对我当事人的骚扰!”律师说完站起身,田义也随之起身,柏皓霖急忙走远,以免田义看到他。

审讯田义的两名警官从审讯室出来了,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柏皓霖走过去,先亮出了警员证:“两位好,我叫柏皓霖,是白虎警署的犯罪侧写师,刚才无疑中旁听到你们的审讯,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呢?”

“这,不太方便吧?”刚才坐在左边的中年警官瞄了一眼柏皓霖的警员证,一脸“你谁啊?我干嘛要告诉你的”的表情。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警员将中年警官拉到一边,小声说了几句话,中年警官又回头看了看柏皓霖,眼神还有些许质疑,待年轻警员又对他说了两句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将资料交给年轻警员,先行离开了,待他走远后,年轻警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柏老师,你好,我叫江倮,年初的时候在警察学院听过你的讲课。”之前柏皓霖受邀到警察学院讲过几次犯罪心理学的讲座,江倮正巧听过其中的一次,“我们接到的是一起轮奸案,一共有五名嫌犯,刚刚你看到的就是其中之一。”

“你们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吧?”柏皓霖道。

“我们已经从受害人被带走的酒吧拿到了监控录像,当时拍到有四名疑犯给受害人下药后将其带走,但这四名嫌疑一口咬定刚刚那名疑犯才是主谋,他们只是从犯,并且愿意在法庭上指证他。”江倮将大致的经过说了一遍。。

柏皓霖想起田义曾对陆亚茗做过的事,觉得以他的性情不是不可能,但明显警方遇到了瓶颈,否则他们不会拿不出法官的授权,于是问道:“能给我看看资料吗?”

江倮点点头,将手上的资料递给柏皓霖,柏皓霖接过,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意外收获5

从时间上看,正是田义跟踪陆亚茗,她叫柏皓霖去的那天,柏皓霖清楚地记得这名受害人被他们从酒吧带走时,田义还守在茶道社外面,大概两个半小时后,他才从柏皓霖的视线中消失,而那个时候,这名受害人早就被带到了酒店,如果真是田义主使,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赶去事发地?

对此,柏皓霖持保留态度,不过田义被这事搞得不甚其烦,肯定没时间再骚扰陆亚茗,倒不失为好事一件,于是他问:“你们已经将**与另外四名疑犯比对过了吧?”

“是的,与另外四名疑犯并不吻合。”

柏皓霖当然不相信另外四人只是在旁边干看着,很有可能田义是被他们设计了,但田义自身并不干净,算是罪有应得:“既然与另外四名疑犯都不吻合,应该很容易拿到法官的授权才对。”柏皓霖已经猜到这定是刑洪明在从中作梗,他只是想确定办案的警方是否清楚。

江倮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道:“据不完全可靠消息,田义的干爹是某个政要,法官们都要卖他几分面子,所以要想拿到法官的授权,光用排除法是不行的。”

“这确实不太好办。”柏皓霖沉吟道,“可惜犯罪侧写在这起案子上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只是他刚刚的肢体语言表明他肯定不是无罪的。”

“如果侧写可以作为法庭依据就好了。”江倮叹了口气。

柏皓霖笑了笑,将资料还给了他,江倮虽有些失望,但还是礼貌地道了谢。

待江倮离开后,柏皓霖暗自打定主意:如果田义能够受到法律的严惩故然最好,若是刑洪明助他逃脱,那就由他代替老天除奸!

穿过五间审讯室再往西北方向走十米到缉毒部了,孙欣所在的缉毒一处就在拐转处,柏皓霖到时大部分的警员都在出外勤,只有梁警司和两名实习警员尚留在署里。

和白虎警署一样,警司职级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梁警司的办公室就在缉毒一处的最里面,不过因为办公室四面都是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形,梁警司看起来四十出头,有点微胖,皮肤偏黄,鼻子有些塌,眼睛小得很有特色,很难判断他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此时梁警司在打电话,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咖啡,柏皓霖识趣地呆在外面,待梁警司挂了电话后,他才敲门。

梁警司做了个手势,示意柏皓霖进来,柏皓霖推门而入,带着羞涩的笑容,作自我介绍:

“梁警司,你好,我姓何,是白虎警署的,呃,唐突来访,有件事是这样的,呃,我和袁戈曾在一次培训课上认识,听到他殉职的消息后我就一直在留意他的案子,但是……,所以……”他说话的时候右手不停地把捏着手指,说话吞吞吐吐,看起来很是紧张,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之所以隐瞒真实身份,而且伪装成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小警员模样,一是担心告知梁警司自己是犯罪侧写师会引起他的戒心,对于一个小警员,梁警司应该不会有抵触,同时他没有打算亮出警员证——一个紧张又少不经事的警员不亮出警员证,不会让梁警司觉得他没有礼貌;柏皓霖故意说自己姓“何”而非“柏”,而“何”和“柏”读音相近,就算遇到熟识的人,也便于解释,其次警署的培训很多,尤其是针对刚进入警署的新人,说他们在培训时认识,梁警司不会起疑,对他的话更无从考证;他故意不把话说完,是引导梁警司顺着他的话思考,而不是去怀疑他的话。

“哦——,你坐。”梁警司打量着柏皓霖,对他的话并没有太多疑问,“你想问问案子的进展吧?”

柏皓霖点点头:“我听说杀他的人是林健冰的人,后来大家又开始忙着弄证人保护的事,但现在好像案子没声音了,所以想来问问梁警司,您是袁戈的上司,他一直很敬重您,您一定非常关注他的案子,一定比我更想抓到杀他的真凶!”就算梁警司不想说什么,在柏皓霖说了这番话后,他也不便于拒绝了。

“你是担心杀了袁戈的凶手逍遥法外吧?”梁警司将杯中的咖啡一口气喝下一大半,原本弥漫在办公室里的咖啡香消去一半。

柏皓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梁警司,那眼神是期望梁警司说点什么,梁警司用小勺子继续搅拌着剩下的半杯咖啡,办公室里沉寂得只能听到勺子碰撞着杯壁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梁警司深吸了口气,道:

“案子倒不是没有进展,只是……”他说着蹙起眉头,话说了一半又闭口不谈,似乎非常犹豫要不要告诉这个初次见面的警员。

“梁警司并不清楚吗?”柏皓霖问。

“这话只限于这间办公室。”梁警司紧盯着柏皓霖,见他点头后,才道,“袁戈很可能不是被林健冰的人杀害的!”

“不是林健冰的人?!”柏皓霖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

梁警司沉重地点点头,只是点头的弧度很小,好似并不想让柏皓霖知道太多,但柏皓霖不依不挠:

“当时袁戈和他的搭档在追踪林健冰的属下贩卖毒品的事,如果不是林健冰的人……,”说到这,柏皓霖面露疑色,“难道他们中途发现了别的状况,去追踪别人了?”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意在让梁警司纠正自己。

梁警司用他绿豆大的小眼睛盯着柏皓霖,那眼神似乎在说“我真替你的推理能力着急!”。

看到梁警司极其无语的表情,柏皓霖马上改口道:“不对啊,我记得当时报案电话的确说他们是在追踪林健冰的人,后来,后来还发生了枪战,难道是……”他张大嘴,几乎吐不出那人的名字。。

“内务部门已经在查了,你大可安心,小袁是我很看中的人,我不会让他白白牺牲的。”梁警司没有明确表示,却已默认了柏皓霖的想法。

“有您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柏皓霖向梁警司道谢后,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意外收获6

在前往停车场取车的路上,柏皓霖思考着梁警司说的每一句话:

梁警司的确知道孙欣就是杀害袁戈的凶手,这确定无疑,由他向总部寄去的匿名信件的可能性极大——毕竟袁戈刚到警署不久,信任的人还不多。柏皓霖想不通的是,就算一开始梁警司并不相信孙欣是凶手,袁戈被害后他也应该起疑,可他居然还任由警署高层认命孙欣参与保护重要证人的行动,难道他和孙欣一样被林健冰收买了?如果是这样,他为什么突然又将袁戈的举报信交给了内务部?况且现在孙欣还昏迷着,他应该很安全才对!

柏皓霖不相信在没有其他因素的情况下,会是他良心发现,对于此事的原委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他闭上眼,回忆着他和梁警司对话时他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想了两遍,都没有发觉可疑之处,他拿出手机,本想拔打肖警长的声音,但想了想又将手机放了回去——虽然梁警司确实知道袁戈是被孙欣杀害的,却无法表明他知道的时间,也许匿名信是缉毒一处的其他人寄出的,而那人将这件事告诉了梁警司呢?若是将结论告诉肖警长很有可能误导他们认为梁警司就是寄匿名信的人。

想了想,柏皓霖决定去tmx医院看看。

柏皓霖先到心理治疗所看望他的母亲——母亲自八年前父亲被害后就将自己封闭了起来,现在常年住在tmx医院的心理治疗所,而夏所长是他们家的老相识,对母亲格外照顾,在念书时柏皓霖常去,但工作忙了以后有时一个月只能去陪她两三次,今天他顺道去探望她。

随后柏皓霖到住院部802室探望易云昭,只是易云昭不知道又跑哪里去啊,病房里空无一人,柏皓霖只得前往11楼的监护室见孙欣。

刚出电梯,就听到11楼的护士长的咆哮声:

“你们两个别瞎胡闹了!!”整幢楼都在她的声音中颤抖。

“反正他睡着了,我们又没有把他怎么样。”秦思烨气鼓鼓的声音从同一个方向传来。

柏皓霖暗觉不妙,急忙走过去,只见一名瘦小的护士正双手叉腰瞪着秦思烨和易云昭,很难相像看起来如此瘦弱的她声音竟如此霸道。

“我是白虎警署的,发生了什么事?”柏皓霖走到他们身边,先掏出警员证表明身份。

“他们两个骚扰我们的病人。”护士长怒气冲冲地瞪着秦思烨和易云昭。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姨。”易云昭急忙解释。

“阿姨?!”护士长快气炸了,“那你说说你们一个脱下病人的衣服,另一个很色情地去抚摸他的敏感部位是几个意思?”

“你不要说得这么猥琐好不好!!”秦思烨抓狂地叫了起来。

“我看到的就是这样!”护士长虽然比秦思烨矮了十公分,但气势绝不输此时盛怒的秦思烨。

“护士长,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柏皓霖急忙打圆场,“其实他们两个是来秘密查案的,因为事关重大,不便说明详情,但我以人格保证,他们绝对不是无故骚扰我们的同事。”

“秘密查案?查什么案啊?在医院,病人就是上帝!你们要查等他出院了再查!”护士长依然不依不饶,但神情、语气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暴怒。

“我也是病人好不好。”易云昭有些委屈地小声说。

“但他一直昏迷,我们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请护士长务必体谅、理解。”

“他可能已经醒了,等他清醒后再来吧。”护士长见柏皓霖态度诚恳,气消了大半,分贝降下来了。

“他醒了?我刚刚才问过他的护士,说还没醒呢!”秦思烨不太相信。

“我昨天晚上值夜班巡夜时无疑中发现的,他正坐起来打手机。”

“没可能啊,刚刚我和秦医师还问过他的护士,她说还在昏迷,”易云昭吃惊不已,“难道是,灵魂出窍!”

“怎么可能!”秦思烨打断易云昭的妄想,“也许是看走眼了。”

“哼,我的视力50,你们爱信不信!”护士长冷哼道。

柏皓霖对护士长的话并不十分相信,不说别的,孙欣的个人物品还放在警署的证物室,他哪来的手机打电话?就算是有人悄悄给他的,可护士每天都会在病房里巡视几次,还要给他换床单、被套、枕头和衣服,如果真有手机她们会不知道?毕竟护士平时工作压力大,病房的样子又大同小异,看花眼也不是不可能的,于是道:

“那如果他醒了请护士长务必通知我们,”他说着将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她,“他们两个年轻不懂事,如有得罪之处,我替他们道歉,但他们都是尽职的好警察,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早日抓到凶手,请您大人大量,不跟他们计较。”。

易云昭和秦思烨都识趣地不再吵闹,护士长这才满意地说:

“行了,我知道你们不会乱来,但医院有医院的规矩,以后你们别这样了。”她的性子有时是比较急,却不是不近人情、蛮不讲理之人。

意外收获7

柏皓霖再三道谢后,带着两人回到易云昭的病房,关上门后,他问道: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没有啦,云昭发现孙欣的伤口有些奇怪,让我过来看看。”秦思烨吐吐舌,一脸被家长抓到恶作剧的小孩模样。

“怎么奇怪了?”

“他的伤口跟我的不太一样。”易云昭道。

“嗯,根据我的专业判断,他是近距离中枪。”

“柏医师,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是近距离开枪,对方为什么不打他的要害部位?”易云昭说着拉开他的病人服,露出胸口的绷带,“我是捡回一条命,但孙欣,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搞不好他就是内鬼呢!”秦思烨心直口快,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们想想,近距离开了三枪耶,如果真有心要他的命还不跟玩儿似地?这肯定是一出苦肉计!”

“话是这么说,但会有这么简单吗?会不会他跟我一样,有神功护体?”易云昭有些不敢相信。

“云昭你别逼我吐槽好不好!”秦思烨没好气地说。

“案发时孙欣跟你一样,在休息吧?”柏皓霖问易云昭。

“嗯,他是白班组的组长。”易云昭点头。

“他平时有没有让你觉得奇怪的举动?”

易云昭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没有。”

“对了,还有一件事,”秦思烨打了个响指,“我刚刚注意到他有一处伤口比另外两处略大一些,按理说,不应该是同一把枪造成的吗?”她刚发现护士长就将他们赶了出去。

“怎么说?”柏皓霖知道秦思烨的专业技能娴熟,兴许是发现了什么。

“他身上的伤应该是九毫米口径的枪造成的,但在下腹部有一处枪伤足足大了一圈,完全可以伸进一个成年男子的手指,而且那个伤口下方还有一处刚愈合不久的创口。”秦思烨道,“经我的推理,他很可能之前植入过什么东西,后来被人取走了。”

“他也被外星人绑架过!!”易云昭惊呼道。

“你故意加个‘也’是为了表明你的超自然经历吗?!”秦思烨有些无语了。

柏皓霖想起唐加熔的话,正好与秦思烨的发现契合,这的确能解释对方如何发现安全屋的位置——孙欣在知道自己将加入保护邱群的证人保护组后,提前在腹部植入了类似于gps的东西,之所以不在手臂植入,是因为天气炎热,警员们大都是光着膀子,若是被观察力极佳的警员发现那岂不是功亏一篑?所以才选择了更隐秘的部位。在案发当天,他也偷偷出来给杀手们指路,而后为了消除警方对他的怀疑,假装中枪,同时将体内的gps取出!

一切都能联系起来了!孙欣确实警署的dirtycop!至于他是不是假装昏迷,还有待考证。

但出于狩猎者的本能,柏皓霖没有将他的推论说出来,而是严肃地对秦思烨说:

“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这事关一名警察的名声和前途,先不要声张。我最近正在协助总部内务部查这事,我先向他们反馈这个消息。”

“放心吧,我的嘴很严的。”秦思烨俏皮地做了个将嘴将拉链封起来的手势。

“云昭,你也是,如果孙欣真的有问题,你就要小心了!”柏皓霖更加担心易云昭愣头愣脑,不到南墙心不死的性格。

“如果我出了事,一定是他干的!”易云昭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可不行!没了你,我们的生活多无趣啊!”秦思烨极力反对,“你乖乖地听皓霖的话啦!”

易云昭见秦思烨的表情异常认真,脸不觉红了,轻声应道:“哦。”

“天色晚了,秦医师,我送你回去吧。”柏皓霖见两人都答应了,放心了一些。

“嗯,那我们先走了,你要好好养伤哦!”秦思烨叮嘱道。

在离开八楼时,为了防止易云昭忍不住又悄悄跑到欣那里去,柏皓霖还特意向这层楼的护士交待要好好看着易云昭。。

“安啦,我明天上班前给他拿些书过来,他就会乖乖呆在病房里了。”

“麻烦你了。”看来要快点解决这事才行。柏皓霖暗忖着

判断失误1

持续多日的高温终于在七月快结束时被老天爷开恩降下的一场暴雨给摁了下去,地面上的热气呼吃吃地往上冒,整座城市好似泡在了温泉中,热气消散后,气温降了几度,空气中不再是沉闷的燠热。

由于秋季大选的临近,竞选态势并没有随着天气下降而降温,随着竞争对手的减少,形势已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目前留在擂台上的候选人不多,刑洪明的主要竞争对手由四人减至两人——他和因成功预测了黄金走势而暴红的经济学家谭世文,而且根据民调显示,选区内的民众支持谭教授的占有58%,远远超过了刑洪明,形势对于刑洪明极其不利。

更糟糕的是,田义以刑洪明助手的身份,因涉嫌强奸一案被人在网上曝光,一时间微博、网上新闻对此事热议不已,消息全面四处扩散,不等刑洪明的公关团队有所动作,事态就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田义的母亲,一位过气多年的歌星极不合时宜地跳出来,竟在没有知会刑洪明的情况下擅自召开新闻发布会。

在发布会上,她声泪俱下地控诉受害人钱小姐实则是卖**,还力挺儿子田义,声称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她这一做法激怒了众多原本只是看热闹的网民,网民们将田义青少年时期飙车、斗殴、嗑药等不光彩的事全扒出来,事发仅两天时间,舆论就已将田义母子推向了风口浪尖,网上骂声一片,连刑洪明也被她如此鲁莽的做法气得吐血。

刑洪明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他命自己的公关团队连夜运作,甚至请了知名的公关公司——通天公关股份有限公司的总裁沈朝明亲自作阵,想将田义塑造成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角色,并且想尽办法抹黑受害人钱小姐,咬死她就是卖**郎,还伪造了短信、录音等证明,想将公众的视线从田义身上转移。这让钱小姐和她的家人承受了极大的社会压力,甚至连她的公司都将她劝退。

田义知道母亲把这个搂子捅大了,他一改平时的嚣张跋扈的性子,装起了小绵羊,可惜他这一套网民们并不买帐,势要将扒皮进行到底。

最令刑洪明担心和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有网民开始对田义的亲生父亲身份产生了质疑,有人甚至将刑洪明年轻时候的照片与田义的照片进行对比,田义就是刑洪明私生子的真相呼之欲出!

一旦田义就是刑洪明私生子的真相被彻底曝光,刑洪明在tmx市的政治生涯会以极不光彩的方式提前画上休止符,只能灰溜溜地返回加拿大。

索菲特五星级大酒店二十六楼,总统套房

田义的母亲坐在套房的沙发上垂泪,田义紧挨着坐在她的旁边,耸着肩,低着头,不时地长吐一口气,刑洪明烦躁地在房间里如困兽般来回走动,沈朝明则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狠狠地抽着烟,刑洪明的竞选经理、公关经理站在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看你!你看你!给我惹的这叫什么事??”刑洪明指着田义母子,盛怒地咆哮着。

“干爹,我,我也是被人陷害的。”田义忘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古训,红着眼眶望着刑洪明。

“阿义啊,你现在到底有没有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众需要你有罪。”沈朝明吐了口烟,将房间里薰得浓呛不已。

“暴民!!那些网络暴民!!为什么都没人管管??”田义愤怒地吼道,“他们全部都应该去死!!!”

“你怎么不骂骂你自己!!”听了田义的话,刑洪明怒不打一处来,他快步上前,眼看就要狠踹他一脚,被连忙上前的竞选经理和公关经理抱住,他借机下了台阶,收回了脚。

没想到田义的母亲见刑洪明要踢自己的宝贝儿子,母性的护犊之情顿时上涌,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他好歹是你亲生儿子!当年我跟你地下情好几年,被你搞大了肚子,碍于你是总警监,在人前妻贤子孝,我舍不得把孩子打掉,独自将他生下来,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吗?呜——”田义的母亲说着泪涟如珠,“为了你,我还提前退出了娱乐圈,呜——,我不怨你不给我名分,但你至少,至少应该对阿义好点吧?”

若这话是在平日里听到,刑洪明还会念及床第之情,但现在更令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傻逼娘们儿!本来屁事没有,阿义的事我找几个人就能搞掂!你他妈吃饱了没事干开什么发布会??!你他妈还嫌我平时的事不够多??我可告诉你!我当不当选议员事小,若是耽误了大事,别说是你们两个,就连我都身家难保!!!”。

“呜呜——”田母从来没见过刑洪明生这么大的气,她吓懵了,除了哭外什么都不知道。

沈朝明和刑洪明的左右手骇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套房里的气氛凝重得好像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灌了百斤铅一般。

判断失误2

过了许久,沈朝明将烟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吐出一句话:

“大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就看你们愿不愿意豁出去了。”

“我已经被这个傻逼娘们儿逼得豁出去了!!”刑洪明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就像马上要喷火的火龙。

沈朝明看了周围的人两眼,示意自己的话不能被太多的人听到。

“你们两个带她出去。”刑洪明对自己的左右手说。

待三人离开后,刑洪明向沈朝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

沈朝明向前坐了坐,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

“用苦肉计。”

“讲人话!”刑洪明不耐烦地喝道。

“我听手下说姓钱那女的已经得了抑郁症。抑郁症嘛,干出啥事都是正常的,包括自杀。”

“现在才想到杀人灭口太晚了吧!!”刑洪明瞪着沈朝明。

“我的意思是,表面自杀,实际再往深查,是被人谋杀。”沈朝明又往前坐了坐,将分贝降到了仅他们三人才能听到。

“你他妈这不有病啊??”田义惊叫起来。

“伪装成谭世文想借杀害姓钱的,将大哥一举击败的样子。”沈朝明道。

田义更加茫然了,倒是刑洪明很快回过味儿来:

“你的意思是,把姓钱的……”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大众肯定会把视线放在阿义身上,我也会为此吃不上苦头,然后再在合适的时候,让证据指向谭世平?显得是他落井下石?然后我们再大打同情牌,转移公众视线?!”

“对,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但是,这怎么可能做到??”田义暗叹沈朝明够狠,但没准儿可以力挽狂澜。

“其实不难,谭世文是tmx学府大学部商学院的教授,他每周都要去讲两堂宏观经济学,我派可靠的人装成学生去取他的头发和指纹并不是难事。而姓钱的那边,她虽然闭门不出,但找个借口进她家的门并不难,比如查水表、送快递之类,她爸爸每周都会去见她,给她带去吃的喝的,可以利用他做目击证人。”

“可是,这可能吗?谭世文已经领先了8%,大家会相信他那么傻地去杀人陷害给我?”田义觉得沈朝明的方法太过天方夜谭。

“放心吧,我手上有一批网络的职业发贴人,我会让他们先曝点谭世文的料,把他的民调拉低,这样他有此动作就合情合理了。等事发后,我会让他们引导言论,将大家的视线转移到谭世文身上,再加上有绝对的证据,你们就可以脱身了!前几个月的弑罪网就是这样被我搞定的。”沈朝明洋洋得意地宣布着自己的战功。

“厉害厉害!”田义啧啧叹道。前些日子的弑罪网一案搞得tmx市鸡犬不宁,原本大家都赞同网站主人“沉默的羔羊”公开肃凶的做法,但过了一段时间后,网民们竟倒戈相向,弑罪网也在一片骂声中销声匿迹了,没想到他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看起来斯文有礼的男子竟是幕后推手。

“呵呵,网络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想玩儿好就得看个人的修行。”沈朝明跷起了二郎腿,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刑洪明觉得这个方法虽然风险较大,但还有胜算,他对田义狠狠地说:“祸是你惹出来的,要想我以后再帮你,你必须自己摆平!!”言下之意是如果这事办好了,大家一起上天堂,若是没办好,下地狱别拉上他。

“放心吧,干爹,有沈哥这个活诸葛,我们会没事的!”田义倒是乐观得很。

“田老弟放心,我和大哥合作过很多次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最近先低调行事,做做慈善什么的,我先去找人运作,待时机成熟后,我再通知你。”。

“你妈没脑子,心理承受能力又低,先把她送出国,免得又给我捅篓子!”刑洪明一想到她就气得牙痒痒的。

田义知道这事是被他妈妈搞复杂的,连忙应了下来。

判断失误3

在田义因为强奸案一时半会儿翻不了身时,柏皓霖也在查保护证人组遇袭一案,忙得不可开交。

易云昭和秦思烨察觉到孙欣腹部有可疑伤痕并告知柏皓霖后,他将这一发现报告了肖警长,肖警长对这一重要线索非常重视,他让总部的法医官亲往查证。

总部的法医官是一个走到哪儿都戴着牛仔帽,极有西部范儿的六十多岁的老医师,他从事法医工作已经四十余年,出于尊重,大家都叫他老爷子,肖警长也与他有过多次合作。

老爷子仔仔细细地查看孙欣的伤势后,退出病房,刚关上病房的门,肖警长就问:

“怎么样老爷子?”

“确实是近距离中枪,下腹部伤口的两寸处的伤口应是半月前动的刀,其伤口大小表明应是微创。”

半月前,正是邱群被捕后决定做污点证人的时间。在旁边的柏皓霖暗忖着。

“谢了老爷子。”肖警长更加确定了孙欣内鬼的身份。

老爷子摆摆手,随后离开了。

“梁警司我见过了,”柏皓霖道,“他是知道匿名举报信的,但很难确定是他寄出。”

“你是怎么问的?”肖警长扬起眉头。

柏皓霖将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肖警长点头道:“不管怎么说,我有见他的理由了。”他说着掏出手机,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柏皓霖走到孙欣的病房前,透过病房门上的窗口望向里间,孙欣依然一动不动,令他对护士长所说孙欣已经醒来一事略有怀疑——护士长虽不至于说谎,但很有可能看错了。所以护士长说她看见孙欣坐起来打电话一事有待考证,柏皓霖暂时没有上报,他看着病房里的影像,思考着:

虽然他身中三枪,却并没有伤及脑部,医师无法确定他昏迷的原因,他担心自己醒来后会接受内务部的质询,故意装晕迷倒不是不可能,只是要如何确定?

柏皓霖的目光落到摆放在房间里的花篮、果篮上,暗生一计。

肖警长让下属把梁警司带到总部问话,而后离开了tmx医院,柏皓霖与他一同离开,只是到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台微型窃听器,又买了两个果篮,一个亲自送去给易云昭,并留在病房里和他聊天,另一个则放上窃听器让护士送到孙欣房间,摆在离病床两米远的置物柜上。

今天总部的法医官亲自查看孙欣的伤势,必定令他更加紧张,若他真如护士长所说是装的,晚上肯定会按捺不住地联系同伙,殊不知柏皓霖已在守株待兔。

一切准备就绪。。

暴雨过后,tmx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来自海上的客人——台风泰坦,泰坦揎起的强热带风暴以每小时100公里的速度迅速将这座巨型都市吞没,大雨、海水浸淫着城市的大街小巷,狂风席卷着城市垃圾在空中飞舞,似乎在标记着自己的领土,天空迅速被黑云笼罩,雷神也不甘寂寞地不断将天幕劈开,暴雷毫无预兆地落到城市的各个角落,将城市的电力系统逼到绝境,不少地方出现了断水断电的现象,狂风、暴雷、大雨……,好似到了世界末日。

台风侵袭的时刻就是医院最忙的时间,尤其是急诊室,接待能力已经到了临界点,每到这个时候,医院都会抽调人手前往急诊定帮忙,重症监护室亦不例外,原本晚上有五名护士轮值,这天只留下了两人。

判断失误4

住院部11楼,重病监护室,10号病房

随着“嗒嗒嗒”的脚步声从病房外快速掠过,不用想就知道定又是哪个病人需要急救,本来人手就不够的护士更加不会在这时候巡视,这时孙欣睁开双眼,他先眨眨久闭的双眼以适应屋中的黑暗,过了一会儿才坐起身,将氧气输送罩从自己的口鼻处拿开后,斜着身子将黏在床板的手机取下,按下了快速速播键。

电话响了两声后,有人接听了,不等病人说话,那头传来极不耐烦的声音:

“我不是告诉过你现在别联系我吗?”

“头儿,我没办法啊!”孙欣哭丧着脸,“今天总部的人来查看过我的伤势了,我已经,已经快装不下去了!你们什么时候接我走?”

“我今天也被总部叫去问话了,但他们没有证据,你急个毛啊?”梁警司怒斥着。

“那现在怎么办?”听到梁警司说他也被总部叫去,孙欣越发紧张。

“我已经跟上面的人说了,他们会尽快安排,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梁警司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宽慰着孙欣。

“尽快啊尽快!”孙欣听到外面似乎又有脚步声,急忙将电话挂断,又重新黏回床底板上,将氧气罩戴上,迅速躺下。

很快,一名小护士打开灯,走进病房,一边走向放果篮的地方,一边问:

“是哪一个啊?”

“置物柜上右边第二个,谢谢。”柏皓霖道。因为窃听器的窃听范围有限,他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如果在医院无端逗留太久会让人起疑,所以他一直在八楼易云昭的病房里,一边跟他说话,一边通过耳机偷听着孙欣房间的动静,刚才他终于确定了护士长说的并非虚妄之言,只是他的耳机只能收听,窃听器上才有录音功能,所以他来回收窃听器——跟护士说送错了果篮,请她将果篮拿回来。

护士有些不高兴地小声道:“送错了就再买一个呗。”

“麻烦你了,谢谢。”柏皓霖接过果篮,冲护士露出歉意地笑容。

拿到果篮后,柏皓霖迅速离开了重病监护室,并且将窃听器放回了包里,准备将它交给肖警长手上。

台风还在肆虐着,虽然雷电已经销声匿迹,但依然风雨飕飀,柏皓霖行进城市大道上,沿途只有少许车辆,满目都是狂风夹带着垃圾、树枝等物在道路上肆无忌惮地飞扬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开着车,一边准备给肖警长打电话,就在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车载广播继续播报着城市新闻:

“……今晚七点,强奸案受害者的钱小姐被发现在家上吊自杀,发现者是她的父亲钱忠良,他声称中午时他还与钱小姐通过电话,钱小姐并未有自杀迹象,因钱小姐的死,网络舆论将强奸案的嫌疑人田义推向了风口浪尖……”

柏皓霖迅速急刹车,不等他细想此事,肖警长接听了手机:

“小柏?”

“啊,肖警长,”柏皓霖一时还没有从田义的事上回过神来,他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给肖警长打电话的目的,“我就想问问你们询问梁警司的事。”原本准备将孙欣交给肖警长的柏皓霖本能地改变了主意,改口道。

“一直在给我打太极,我们准备明天再找他谈谈。”肖警长遇到过不少这类警察,他们本来就有反侦查意识,想要突破并不容易,只能不停地试探,直到找出破绽。

“嗯,好,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做的请告诉我。”柏皓霖道。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长吁一口气,他拧大了广播的声音,仔细聆听着新闻播报:

“……,前日谭教授被女学生控诉性骚扰,民调一路走低,几乎与竞争对手刑洪明持平,原以为两人之间还会有一场恶战,如今钱小姐的死即便是自杀也与田义脱不了干系,如果没有意外,谭教授将会在这场竞选中胜出……”。

新闻中说得没错,钱小姐的死即使是自杀也是田义所致,即是说田义身上已经背上了一条人命,那么他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吗?柏皓霖很想看看此刻坐在警方面前的田义会有怎样的表情,于是他掉头向青龙警署的方向驶去。

青龙警署的外面围了不少记者,他们拿着专业相机、扛着摄影机,等待抢第一手消息。

判断失误5

柏皓霖到了二楼审讯室,此刻已经晚上近十点,留下的办案警员并不多,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号审讯室内坐着田义和他的律师,这次审讯他的是另外两名警察,上次和柏皓霖说话的江倮此时正站在单透镜前,他注意到柏皓霖来了,往旁边站了半米,给他腾出了位置,奇道:

“柏老师怎么也来了?”

“我正好路过,听到新闻,想起上次和你说过的话,来看看情况。”柏皓霖道,“现在什么情况?”

“我听前辈说现场发现了未知男性的dna,死者脖子上有一圈勒痕,虽然凶手想用上吊来掩盖,但如此拙劣的手法马上就被法医发现了,现在田义作为重大嫌疑人正在接受审讯,只是他的律师很厉害,正和前辈们周旋着呢。”

“哦?!”柏皓霖有些吃惊,他原以为钱小姐是自杀,没想到竟是谋杀,令他觉得有些蹊跷,田义性格再莽撞,也不至于笨到在这节骨眼儿上杀人灭口啊,他感觉到这其中定有什么隐情。

审讯室中,不管审问的警察如何刺激田义,他就是一言不发,由他的律师与他们周旋,在外人看来,田义就像一处无法攻破的堡垒,但在柏皓霖看来,田义对警方的问话都是有反应的——用他的肢体和表情在回答。

在与警方的对峙中,田义嘴上虽什么也没说,但身体却一点儿没闲着,一会儿挠挠头,一会儿揉揉鼻子,有时两手的食指不停地相互点触,像他这样自我接触过于频繁的人一定是因为内心隐藏着什么秘密。

尤其令柏皓霖在意的是,当警方要求田义提供他的不在场证明时,田义脸上露出诡谲的笑容,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还是被一直紧盯着他面部表情的柏皓霖捕捉到了,田义的律师当然代表他拒绝回答警方的提问,这更令柏皓霖觉得奇怪——那个笑容说明田义一定有不在场证明,但他却拒绝提供,只是为了让警方难堪?还是另有图谋?!

田义拒绝合作,律师态度强硬,警方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与钱小姐被害有关,只能极不情愿地将他放走。

田义离开警署,柏皓霖非常小心地跟在他后面。

原本可以从地下停车场悄悄离开的田义却偏偏要走正门,他刚出现,马上就被久候在外的记者们围了水泄不通,面对不断闪烁的闪光灯和几乎快塞到他嘴里的录音笔,田义一改在警察面前的沉默不语,扮起了无辜:

“对钱小姐的死,我深表遗憾,但我并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我也希望警方可以尽快抓到真凶,还我一个清白!”他的话中不仅透露了钱小姐并非自杀,还将先前的轮奸案撇得一干二净。

田义的话就像对原本已暗涌的水面抛下了一颗炸弹,记者们七嘴八舌地大声询问:

“田先生,你是说钱小姐并非自杀,而是被人谋杀?!”

“除了你自己外,你觉得还有谁可能是凶手?”

“身为刑洪明的助手,你觉得他还能当选国民议员吗?”

现场的秩序陷入一片混乱,就在记者们你推我搡,所有人都想往前凑,恨不得将所有的问题都灌入田义的脑子并祈祷他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谁也没有留意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衣的中年男人费劲地挤到了队伍前方,就在他离田义只有两米远的时候,一名记者认出了他,不禁叫了起来:

“钱先生!”此人正是钱小姐的父亲钱忠良。

不等其他人回过神来,钱忠良对准田义的脸重重地挥去一拳,不偏不欹地打中了他的鼻子,一时间鼻血飞涌,田义本能地捂住了鲜血直往外冒的鼻子,同时极力控制住想要向钱忠良报复的举动,咬牙退到了一边,想拉开自己和钱忠良之间的距离,以免又被攻击,田义的律师见状急忙挡在了钱忠良和田义中间,指着钱忠良大声道:

“我代表我的当事人控告你故意伤害他人身体!”

记者们无一人去拉钱忠良,他们带着三分同情七分观望的态度,将钱忠良红肿的双眼、因愤怒、悲伤而涨红的脸全部记录在镜头里。

在警署门口闹起来毕竟有损警署的声誉,两名警员急忙将钱忠良拉住并拖出人群,这十几秒的对峙钱钟忠良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怕自己一出声就会抑制不住地哭起来,而他绝不能让杀害女儿的田义看自己的笑话,在被警员拉走的同时,钱忠良用几乎快喷出火来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捂着鼻子,鲜血却依然从指缝中浸出的田义,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事儿绝不会就这么完了!!!

在暗处的柏皓霖看到钱忠良被拉进了警署,警员并没有因为他的动粗而将他铐上,待田义和他的律师钻进车里绝尘而去后,钱忠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名已快六十岁,头发斑白,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早已宠辱不惊的男人竟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那哭声悲悯恸绝,令在场的人无不侧目,就连外面的记者也自觉地没有上前提问,只是远远地拍了几张照片后陆续离开,不忍再用残酷的问题伤害他。

而钱忠良的哭声更是像一把把尖刀一样刺入柏皓霖的心里,从田义的反应来看,他可能并没有直接杀害钱小姐,却是将她逼上了绝路的直接凶手!!

此罪不容诛!!

柏皓霖的拳头已经握得不能再紧,怒火灼伤着他的胸口,但他还尽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在给田义下达死亡判决书前,他要先弄清楚田义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判断失误6

就在柏皓霖为了查保护证人组遇袭一案,四处奔走时,割喉案有了一些进展,徐警长他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人脉,终于拿到了庄旭昴所说的本市所有服用某些特定药物,并且诊断出有精神疾病的患者名单,因为事关病患的隐私,法庭仅给予了病患的代码、症状和治疗方法,并未完全将病患的隐秘信息交给警方,法官认为除非警方可以将嫌疑人锁定在特定的少部分人当中,否则不会再给予支持。

这是一份非常长的名单,犯罪侧写专业技能强,所以以徐警长为首的警员们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而柏皓霖又分身无暇,排除的工作只能靠庄旭昴一人完成。

白虎警署行政部

此时已经晚上八点多,行政部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下形单影只的庄旭昴,幸好不远处就是支援部,值夜班的检验员们已经开始工作了,整幢四楼都回响着仪器的“沙沙”声、打印机的“哔哔”声以及检验员们偶尔谈笑的声音,倒也还热闹。

庄旭昴习惯性地将所有资料摊在桌上,根据先前和柏皓霖一起进行的侧写,排除了那些精神错乱、连日常生活都无法自理的病患,也排除了无暴力倾向的病患,还有那些被严密监管,无作案时间的病患,最终将名单缩小百人以内。

可惜法院的授权并没有给予病患的私人信息,比如年龄、性别、教育程度等。但庄旭昴并没有气馁,他将三起割喉案的资料联系起来,给出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侧写:

三起案件的受害人都是20-35岁,根据心理影射原理,凶手的年龄也在这个范围内;

连环杀手的女性只占3%,且其对象通常是家人、朋友、同事等与她们有亲密关系的人,杀人动机多是出于泄愤,而这三起案件的凶手通过割喉随机杀害死者,表现出了暴力欲望,即说明凶手是男性;

割喉的杀人方法表现出极强的人身攻击性和极端的控制欲,同时有强烈的视觉冲击,说明凶手意在引起人们的关注,即凶手觉得自己没有获得应得的关注,应该属于中低收入人群;

凶手三次在公众场合杀人,却完全没有引起目击者的注意,说明凶手是一个平时极不起眼的人,应与他平时缺少关注有关,即是说他在日常生活和人际交往中非常自卑,只有杀人可以让他自信起来;

第三起案件中,凶手割喉的手法比前两起案件有很大的不同,说明他有强烈的自律行为,而前两起过于张扬,显得与第三起案件格格不入,应与他服用的精神类药物有关,而控制情绪的药只有精神病学家可以开具,心理咨询师则不能开具,说明凶手在有精神病学家的心理治疗所进行药物治疗;

凶手虽然是一个人际交往较差的中低收入者,他的智商却较高,应该曾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很可能因为情绪不稳定而中途缀学,所以他愤世嫉俗,对社会有着强烈的不满,具有反社会人格特征

庄旭昴完成侧写后,又前后看了两遍,觉得没有问题了,将其整理好,打印了两份,他径自走到刑侦一处,正好朱警长和徐警长正说着话。

“两位警长。”庄旭昴笑吟吟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哎,小庄,怎么还没下班?”朱警长对庄旭昴的到来有些吃惊。

“肯定和我们一样忙着割喉案,”徐警长注意到庄旭昴手里拿着资料,亟于知道他发现了什么,道:“你做好侧写了?”

“只是我个人的一些浅见,两位警长仅供参考。”庄旭昴将自己的侧写结果双手递给两位警长。

朱警长和徐警长接过庄旭昴的侧写结果,朱警长拿出老花镜,徐警长则蹙着眉头,刑侦一处安静得只能听到三人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朱警长先放下了资料,徐警长随后也放下了,两人对望了一眼,又看了看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的庄旭昴,朱警长先说话了:

“小庄啊,难得你这么年轻就能给出如此精准的侧写,非常不错!”

“这个侧写也是皓霖的结论吗?”徐警长是个急性子,道出了他和朱警长共同的问题,毕竟柏皓霖到警署才一年就协助破了几起大案,经验足,侧写精准,相比庄旭昴这个新人,两人更想知道柏皓霖的意思。

“皓霖哥在跟另一起案件,不过我们之前讨论过,这个侧写他是认可的。”庄旭昴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只有唇角还有些许弧度。

“相当不错,你刚来就能有这样的水准,看来心理支援处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啊!”朱警长看出庄旭昴略有不悦,鼓励道。

“我也是按图索骥而已。希望能对两位警长有所帮助。”庄旭昴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谦虚地说。

三人又客套了一番后,庄旭昴离开了刑侦一处,朱警长对徐警长说:

“我看还是再把这个侧写给小柏看看为好。”。

“也好,我给他打电话。”徐警长拔通了柏皓霖的电话。

此时柏皓霖刚离开青龙警署,正准备驱车回家就接到了徐警长的电话,徐警长三言两语就道明了来意,柏皓霖没想到庄旭昴对割喉案给出了结论,他有些担心侧写的准确性,索性返回白虎警署。

判断失误7

四十分钟后,白虎警署,刑侦一处

柏皓霖看了庄旭昴给的侧写结论,暗自庆幸朱警长和徐警长并没有将犯罪侧写奉为神话,什么都照单全收。在庄旭昴的侧写中,柏皓霖有很多地方都不同意其看法:

虽然第三名死者的年龄是30出头,但其被害的模式和现场都与第一和第二位死者不同,他完全是凶手在不经意的时间和地点遇到的受害者,所以他的年龄不具有投射性,也就是说凶手的年龄是20-25岁之间,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或刚刚踏入社会的青年;

和第一次与庄旭昴提到的时候一样,柏皓霖并不认为凶手是一个低收入人群,也不觉得他有社交障碍,虽然他的杀人模式极具攻击性,但他的智商和自律性足以掩示他的本性,所以他在日常生活中也有朋友;

第一起案件凶手有“扮孔雀”的行为,第三起案件他利用了血液回流至气管给自己赢得了逃走的时间,说明凶手有医学甚至是心理学背景;

柏皓霖无法从三起案件的现场推断出凶手有精神病史的迹象——现场干净,手法利落,在得手后迅速逃离现场,且两个电影院的监控器都没有拍到凶手,现场的众多目击者也无法给出准确的描述,说明凶手头脑非常清醒,若是凶手有精神病史,即使他在服用相关治疗药物也无法将现场伪装得如此完美,柏皓霖之前一点也不知道庄旭昴会给警方这样的一个判断。

柏皓霖知道庄旭昴刚从tmx学府以优等生的身份毕业,又极获教授的好评和力荐,略有些飘飘然是人之常情,侧写有误不代表他的专业技能不过关,毕竟书本中的知识和现实中的案子有差异,如果照本宣科只会进入误区,目前庄旭昴的侧写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怎么样?”徐警长见柏皓霖神色凝重,又迟迟不语,有些急了。

“有一定的道理,但有些地方我还需要再看看。”作为同事和前辈,柏皓霖自然不可能将庄旭昴的侧写全盘推翻,这样会让他的权威地位受损,以后要再与警长们合作就难了。

“怎么说?”

“可能是我没有仔细看资料的关系,目前我还没有找到凶手有精神病史的现场证据,相反他的头脑相当清醒,即使是第三起案件,他也可以全身而退,说明凶手非常了解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行为模式没有丝毫错乱。”

“会不会与他正在服用药物有关?”徐警长可不希望自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获得的资料是做了无用功,追问道。

“现在我没有看到这方面的证据,我会再仔细研究一下案件资料,也许是我疏忽了。”柏皓霖模棱两可地回答,也是在给庄旭昴挽回面子。

虽然柏皓霖极力为庄旭昴开脱,但他的侧写依然在两位警长心中大打折扣了。

“第三次的作案地点在白虎公园,死者到白虎公园避世的时间较短,凶手定是在自己的常规行为中发现死者易于得手,无法抑制内心的冲动而杀害了死者,其策划的时间远远短于第一和第二起案件,所以他的主要活动范围不会超过白虎公园方圆两公里,而且极有可能有晨跑的习惯。”

地理位置的侧写是犯罪侧写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在第一和第二起案件中,凶手会特意避开自己的安全范围,第三起案子则可以将他所在的地理缩小许多,可令柏皓霖奇怪的是,如此重要的线索,庄旭昴居然在他的侧写中只字未提,是因为过于关注凶手的精神状况而疏忽了吗?

“我让组员在周围的公寓和商厦寻找目击证人,但都没有人看到当时的情况,没有可疑者报告。”徐警长长叹了口气,不过就算他性子再急,再想尽快破案也不会破罐子破摔,对谁的话都全盘接收。

“如果加上年龄、性别、教育程度的侧写应该会小很多吧?”朱警长问。

“我很赞同小庄对凶手年龄和性格上的侧写,请两位警长重点关注曾在医学院上过学,或是父母是医生的人,再加上有晨跑习惯的人,对缩小范围会有一些帮助。”虽然柏皓霖认为凶手的年龄不会到三十岁,但他没有说出来,也是为了便于庄旭昴以后和警长们的合作。

“暂时不加上精神病史这一项吗?”徐警长问。

“待我再看看资料后告诉你。”柏皓霖很想知道庄旭昴是基于哪些证据给出了这样的判断,他现在不敢冒然下结论。

商量好后三人各自回家,柏皓霖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他洗完澡后,裹上浴巾进入书房摊开割喉案的案件资料,才刚看了几页,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嗡鸣,来电显示是徐警长打来的,他暗想就算徐警长性子急,也不至于连夜在白虎公园周围排查吧,他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出声,徐警长急切的声音就从听筒那边传来:

“小柏,又有一起案件!”

“割喉案?”柏皓霖知道自己这问有些多此一举,但他还是想确认。

“嗯,案发现场在东奎街的锦汇商厦,地下二层停车场,这次的案件现场又不一样!”光听声音就猜得出现在徐警长的眉毛肯定都拧成绳了。。

“我马上过来。”

“最好快点!”徐警长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急躁又有些不高兴,柏皓霖倒没有多想,套上一件t恤,拿上车钥匙就出门了。

判断失误8

二十分钟后,锦汇商厦

锦汇商厦是一幢有二十七层高的写字楼,由于交付使用不到一个月,楼里还有很浓厚的甲醛味儿,让人觉得胸闷气短,极不舒服,所以商厦目前少有租户,很多楼层都闲置着,外面还有大幅招租广告,物管设施还不到位,虽有安保人员轮值,因人员极少,几乎不会巡视,商厦里还没有安装监控器,幸好现在已是夜深,周围并没有什么围观群众扰事,为了掩人耳目,警方没有在商厦外围设置警戒线,看起来和寻常时候一样。

柏皓霖驱车驶到了地下二层停车场,在远远地看到前方拉上了警戒线后,他将车停在一旁,快步走过去。

此时徐警长正和朱警长说着话,徐警长双手叉腰,一脸不悦,朱警长不时地拍着他的肩膀,两人右前方的地上有一大滩深红色的血迹,江医师正指挥着两名助理将尸体放入黑色的裹尸袋;再往前走,柏皓霖看到血迹前方有一辆深蓝色的轿车,前车窗玻璃上用鲜血画着比出的中指模样,这完全是对警方的挑衅和侮辱,也难怪徐警长会生气了。

徐警长远远地看到柏皓霖来了,不等他走近就高声道:

“那王八蛋又犯案了!”

柏皓霖小跑着近前:“我能看看尸体吗?”

江医师听到柏皓霖的话示意助理将裹尸袋打开,只见一名脸色苍白,年约二十出头的一名青年男子躺在冰冷的裹尸袋中,他的喉部被割裂出了一个大口子,可以清晰地看到肌肉的横断面以及被切断的气管和食道。

死者年龄和第一、第二起案件受害者相仿,与之前不同的是凶手已经越发自信,甚至对警方下了战书。

“皓霖。”朱警长示意柏皓霖过去,待柏皓霖过去后,朱警长将一个证物袋递给他,里面装着一个药瓶,药瓶外面贴着一张便笺,上面写着:苯乙肼。

“苯乙肼?!”柏皓霖预感到了什么。

“这是一种抗抑郁的药,因为有非常严格的服用禁忌,必须有专业精神科医师的处方才能开具。”江静虹医师解释道,她本来是白班的,由于割喉案事关重大,贺署长命她亲自解剖割喉案的受害者,她才会出现。

庄旭昴的侧写竟然是对的!凶手真的有精神病史,在服用相关专业药物!柏皓霖暗自庆幸自己先前没有将他的侧写全盘否定,他不由地佩服起庄旭昴犀利的观察能力。

“凶手割了喉后用纸巾沾上受害者的血迹在车窗上画出了挑衅的图形,这摆明是在嘲弄咱们!”徐警长的牙咬得咯咯作响,“这个王八蛋,老子一定要亲手给他戴上手铐!!”

“但我们离他越来越近了,我已经让手下去找大法官拿授权,明天开始找所有可以开具苯乙肼的精神医师谈话,他没那么好命可以待到下次犯案。”一向冷静稳重的朱警长也被激怒了,只是因为他习惯了说话慢条斯理,感觉不出他在生气。

“我打电话给小庄,让他协助你们。”柏皓霖知道两位警长对庄旭昴的信任感已大幅提升,他可以安心地处理其他事了。

和庄旭昴通完电话,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后,柏皓霖挂了电话,此时现场的协警已经将证据收集得差不多,清场后,朱警长和徐警长先后离开,柏皓霖站在画着侮辱图形的车窗前,感觉到这个现场和之前的三个现场都有迥异之处。

——首先案发现场从公众场合转移到了人烟稀少的新开商厦,说明凶手一定与这里有什么密切的联系,而一个高智商的连环杀手绝对会尽力避免自己与案发现场的联系,现在第三和第四起案件都推翻了这个定律;其次,凶手虽然渴望关注,但非常谨慎,向警方宣战不符合他先前的行为模式,否则前期他就会故意留下线索。而这些是否与凶手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有关?柏皓霖不得而知。

嘲弄吗?柏皓霖在心里道,虽然两位警长都没有说什么,但他还是因为自己的判断出错,有些不甘心和失落。

东奎街,锦汇商厦对面的公寓楼,13楼b座

“亲爱的,你在看什么?”一位穿着性感的紫色真丝睡衣的女子唤着站在窗边的男子,此时他站在窗前,左手把手机放回包里后用食指撩起窗帘,右手轻轻摇晃着红酒杯,看着下方柏皓霖的车驶离锦汇商厦的同时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看风景啊。”男子带着愉悦的笑音,轻松地回答。

“讨厌,外面黑灯瞎火的,难道比我还好看?”女子娇嗔道。

男子笑而不语。。

“这些日子都没见你,还在那个精神病医院做研究吗?”女子走到男子的身边,将带着香气的娇躯向他身上噌。

“你真的想知道,还是……”男子突地一把抱起她,女子如愿以偿地娇笑起来。

罪人伏法1

连环割喉案的凶手挑衅行为激怒了刑侦一处的所有警员,第二天,大法官就签署了授权令,同意对白虎警署的办案警官公开所有能开具苯乙肼的医生的信息资料,并由医生们配合警员提供病人信息,庄旭昴积极配合朱警长和徐警长对名单进行筛选,由于庄旭昴前期侧写的准确度,柏皓霖完全可以从割喉案中抽身,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其他事情上。

与此同时,肖警长加大了对梁警司的调查,包括他的个人财产、人脉关系等,梁警司虽没有表现出抵触,但依他多年的侦询经验,为肖警长的调查带来了极大的难度,两人就这么周旋着,一时之间谁也占不了上风,柏皓霖依然未将孙欣假装昏迷并且有一部秘密手机可与外界联系的事告诉肖警长。

目前柏皓霖关注着钱小姐的案子。

现在田义在媒体和世人的严密监控下摇身一变,扮起了乖小孩,不时去孤儿院做义工,有时候参加慈善活动,但大家都并不买帐,要将田义正法的呼声依然很高。

在江倮的帮助下,柏皓霖拿到了钱小姐被强奸和被害的案件资料,钱小姐的验尸报告表明,她的舌骨断裂,确是勒死,但她的颈项却有两条勒痕,一条勒痕较深,呈平行状,另一条颜色较浅,两端略微向上,说明她被凶手勒死后,凶手试图伪装成她自杀的样子,而且在勒死她的绳子最右端发现了未知男性的dna,所以警方推断这是凶手在行凶时留下的,但奇怪的是,绳子上发现的dna并非来自表皮皮肤,而是少量唾液。

凶手在行凶时戴着手套,所以绳子没有沾上他的皮肤,这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会有唾液?负责调查此案的警官认为这极有可能是凶手在行凶时正在说话或是打了个喷嚏,这虽不是不可能,可柏皓霖总觉得有种无法言明的违合感。

柏皓霖连续跟踪了田义两天,除了他每天晚上都会去索菲特大酒店见某人外,没有可疑的举动,只是在跟踪他的过程中,柏皓霖有数次看到钱忠良在田义身边徘徊,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恨田义恨得几乎想冲上去杀了他,但他没有这么做,在他内心深处依然渴望和呼唤着正义,他渴望第一个看到警察将田义戴上手铐,渴望他受到法律的制裁。

可惜钱忠良的呐喊并没有上达天庭,田义终于在背负了“杀人嫌疑”的一周后突然愿意与警方合作,主动提供了他的dna样本,他提供样本那天,柏皓霖在暗处观察着,看到田义与律师愉快地谈笑着,柏皓霖越发觉得这是一个阴谋。

果然不出柏皓霖所料,田义的dna与现场发现的未知男性的dna并不相符,不知是谁将这一消息泄露出去,令不少已经认定田义有罪的人大失所望,在将弹簧压至最底处时,所受到的反弹将最大!一些媒体开始帮田义和刑洪明洗白,形势似乎正在逆转。

不管外界如何认定,柏皓霖并不相信这所谓的现场证据,证据可以伪装,但肢体语言不会。当时田义隐藏在嘴边的那抹浅笑一直铭刻在他脑海里,就算现场的dna非他所有,也完全有可能是他指使他人所为,所以柏皓霖并没有放松对田义的跟踪和监控,反倒是田义因为完全洗脱了嫌疑,开始重新投身于刑洪明的竞选中,他的身边不像之前那样被律师、记者围绕着。

虽然已经确定了钱小姐被害现场的dna非田义所有,但钱忠良并未放弃希望,他始终希望正义能得到伸张,直到有一天事情起了变化。

这天,天空刮起了一阵大风,似乎想将盛夏的酷热吹到地平线那头,没想到大气层的灼热在清风飒至之前就已经将厚重的热量注入其中,即使有风,也像是在桑拿房里放了一台电风扇,无法改善被热浪席卷的酷暑。

早在几天前,与刑洪明一起参与竞选的谭教授被一名女学生控告性侵害,女学生将此事放在网络上,闹得沸沸扬扬,谭教授说什么也不承认对方无端的指控,双方僵持不下,谭教授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主动提出做dna鉴定,没想到鉴定结果竟然与钱小姐被害时留在现场的dna相同!

此事马上引起轩然大波,刑洪明也在第一时间表达了他的“震惊”和“惋惜”,田义更是一副好人沉冤得雪的模样。

警方虽然确认了谭教授的dna与勒死钱小姐的绳索末端的dna相符,却并未确定谭教授就是杀人凶手,毕竟案件还有诸多疑点,比如谭教授是如何进入钱小姐的公寓?可就算警方只是将谭教授列为嫌疑人进行调查,不少人已经将谭教授视为凶犯!

一切看起来就如当初沈朝明计划的那样,他手下的职业发贴人竭尽全力地抹黑谭教授,从而将人们的视线从田义和刑洪明身上转移。

所以不等警方出具最后的调查结果,各大媒体、网络已经充斥着认定是谭教授为了从性侵的丑闻中脱身,从而杀害了钱小姐,妄图通过田义将刑洪明拉下水的言论,即便有少数理智的人提出质疑,也很快被这些五毛党【注】的口水淹没!!

【注】五毛党指网络雇佣军,他们收取一定的费用,替某人或某个集团在网络上发表并引导对雇主有利的言论,其特点是有奶就是娘,只要给钱,其必定尽颠倒是非黑白之能事,无原则无底限,相传最早的时候发一篇评论的价格是五毛钱,所以统称五毛党,因其人数众多亦称水军。

原本还略占上风的谭教授立马像在水中沉底的石头,民调一路走低。

罪人伏法2

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按照沈朝明的剧本入戏,柏皓霖就是其中之一。通过整起事件的演变过程,他已经对事情的经过猜到了七八分:

谭教授是突然被人控告性侵,时间正好在钱小姐被害前几天,让他看起来有了作案的动机,无论新闻如何抹黑谭教授的为人,柏皓霖不相信以一个教授的智商,会蠢到能够骗受害人开门、伪装自杀、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却独独留下了他的dna?如果真是他所为,后面他会那么笨地主动提出验dna,让警方的数据库中留下他的dna数据吗?所以钱小姐的死分明就是刑洪明等人所为,并故意将其嫁祸给谭教授,这是所谓的一箭双雕的毒计!

好吧,既然刑洪明喜欢玩心机、使毒计!那么柏皓霖乐意奉陪,正好他也有个一石二鸟的计划,只是这个计划还略有阻碍。

除了柏皓霖外,还有一人不相信钱小姐是被谭教授杀害的,此人就是钱忠良,只是他说不出推理也没有证据,只是做为一个父亲的第六感,他不相信女儿是被一个不相干的人杀害的,原本他还企盼着正义,此时已经陷入了完全的绝望,他每天身揣武器跟踪田义,想替枉死的女儿报仇雪恨!!

由于公众视线的转移,田义对记者没有了新闻价值,所以他的周围早已没有了整天跟着的狗仔们,开始恢复到以前的生活,只是他知道钱忠良不会擅罢干休,所以一直防备着,这为柏皓霖的行动带来了难度——要让田义这个人渣从世界上消失太容易了,只是这样太便宜了刑洪明,因为柏皓霖不希望他当选国民议员,姑且不说刑洪明想方设法当选国民议员有何目的,一旦他当选,身边必定有很多人对他前呼后拥,想要从他口中获知父亲当年被害的真相一事更是难上加难,所以柏皓霖想从田义入手,粉碎刑洪明的春秋大梦!正因为此,他不能让钱忠良对田义下手,一是不想钱忠良为了这种垃圾断送了自己的后半生,二是他不愿意让田义以被害人的身份死去!

因为钱小姐被杀一案在沈朝明等人的运作下已经成功地转移到了谭教授身上,田义回到了刑洪明的竞选办公室,只是刑洪明还不太方便带他到处应酬,所以这天刑洪明和他的竞选经理去参加一个慈善募捐晚会,田义则留在办公室做一些他并不擅长的文书工作。

接近晚上十点,田义才伸着懒腰,完成了刑洪明交给他的工作,他环顾四周,发现除了他以外,只余下四名办公人员还在值班,外面的天已经大黑了,田义这才感觉到困乏,他打一个大大的哈欠,一吸气却闻到自己长时间没说话,嘴里闷出的口臭,田义挥了挥手想将弥漫在周围的臭味散去。

田义懒得跟其他人打招呼,径自离开了竞选办公室,乘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长时间的伏案工作令田义腰酸肩痛,他一边走一边揉着僵硬酸涨的肩膀,突然,他的身后传来“啪哒”一声,令他全身警立,骤然止步、转身,只见五十米开外,一名陌生男子正转身关上车门,似乎是准备离开停车场。田义见不是钱忠良,暗叹自己神经过敏,继续往前走。

快走到自己停车的地方时,田义一边掏出手机看时间,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秉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喝”的原则,给刑洪明打电话报自己加班到现在,扮扮乖小孩。

田义正要拔出号码,突然,他感觉到背后生风,他暗觉不妙,还没来得及回头,头顶忽地被人用一块黑布罩住,眼前倏然一黑,田义顿知不妙,暗怪自己太不小心,让人钻了空子,他明白自己不是遇到绑匪就是钱忠良对他下毒手了!!

田义吓得高声呼喊,同时两只手发疯似地向前挥舞,想让对方知道他不是好惹的,可田义张牙舞爪的举动并没有将对方吓倒,被黑布罩住的田义听到右边“呜——”地一声,不等他明白这是什么声音,脑袋就吃了一记重重地闷棍,打得他耳朵不断鸣叫,双眼在黑暗中看到了星星闪烁,脚下像是踩在正在消融的冰上,几乎难以站立,他双手急忙在左右摸抓着,却什么东西也没碰到,最后重重地跌倒在地。

对方第一下就这么狠,田义仅存的意识只有一个声音:完了!要被杀了!!

田义跌到后,知道自己面临鼎镬之灾,带着哭腔求饶:“别!别杀我!我,我什么都给你!!”

听到田义的话,对方停下了,但他没有说话,田义见对方住了手,暗想此人必定不是钱忠良,只要不是他,事情就好办一些了,他继续告饶:“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都给你!!别杀我!”

田义话音刚落,对方丢了一包东西在他身上,用故意压低的嗓音说:“吃下去!”

“什、什么?”田义一边颤微微地问,一边摸索着抓到了丢在他身上的小包:小包是只有半个手掌大小的塑料袋,里面放着几片圆圆的,好像药片一样的东西,田义可不认为对方是好心给他药吃,凭着嗑药多年的经验,他断定这是摇头丸之类的迷幻药。

“快点!!”对方已经不耐烦了,他的呼喝令田义胆颤心惊,他来不及想明白对方这么做意欲何为,为了防止自己又吃一记闷棍,他只得将小包打开,拿出一片药丸,送到嘴里,迅速咽下。

田义刚吞下药丸,顿时觉得全身的细胞都沸腾起来,直冲上脑,身体开始飘飘然,右脸被闷棍击中后的巨痛和灼烧感消失殆尽,他本能地深吸口气,暗想自己还从来没有嗑过这么带劲的玩意儿。。

对方见田义全身无力地摊在地上,开始享受毒品的快感时,将手中的捧球棍对准了田义的膝盖,抡起,重重敲下。

此时的田义已经感觉不到膝盖骨被敲碎的巨痛,他躺在地上,听着耳边的天使唱着歌,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罪人伏法3

半小时后,田义被发现躺在停车场的地下,哼着不成调的歌,瞳孔放大到几乎覆盖了整个虹膜,而他身边散落着几颗淡黄色的小药丸,他马上被送到了医院,经过血液检验,发现他体内有高浓度的lsd【注】,是目前市面上非常流行的一种叫“天使”的最新毒品中特有的成分,同时医生发现田义的髌骨有严重的骨裂,由于被送到医院时,田义还在幻觉中,医生初步认定是他自己磕药磕多了,摔伤了膝盖。

【注】lsd又名麦角二乙酰胺,一种兴奋剂,具有迷幻作用,症状是瞳孔放大,出汗,发冷,幻觉,根据剂量的不同,影响可能持续6-12小时

不知是谁向媒体走露了消息,听闻田义因嗑药过度送到了医院,原本已经向刑洪明倾斜的天平开始晃动,田义刚被送到医院,病房外面就挤满了记者。

田义清醒后大叫冤枉,将那天的遭遇向刑洪明哭诉,只是刑洪明知道田义早在自己回国之前就是一个嗑药滥交的瘾君子,对于他的话并不相信,但还是向警方报了案。刑洪明毕竟是前任总警监,警署里还卖他几分面子的人大有人在,所以朱雀警署立了案。

刑洪明虽对田义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却无奈是自己的骨肉,不能放着不管,况且田义的事也牵扯到自己的政治生涯,出于各方面的考量,刑洪明委托tmx医院的一位老朋友,想办法将田义转移到了十楼的重症病房。

钱忠良有动机,所以朱雀警署最先对他展开调查,并且拿出前几天钱忠良出现在田义家和刑洪明竞选办公室附近的录像资料,证明钱忠良对田义一直怀恨在心,意图不轨,并要求钱忠良拿出当天晚上的不在现场证据,可钱忠良一口咬定当天晚上自己心情不好,在家睡觉,并未外出。

警方当然不相信,可对田义下手的人手脚非常干净——他袭击田义的地点正好是监控区的盲区,全程又穿着黑色运动服,戴着棒球帽,根本看不清楚长相,只是从身形判断此人比钱忠良高近半个头,步履矫健,应该比钱忠良年轻很多。可钱小姐并没有男朋友,所以警方只能扣住钱忠良,死咬这条线索不放。

在田义转到重症病房的那一天,关键证人被杀一案有了重大进展!

那天肖警长和柏皓霖一起到孙欣的病床,这次他们请了一名国内顶尖的神经科医师对孙欣的昏迷进行诊断,可无论神经科医师使用何种方法刺激孙欣,他就是纹丝不动,医师确实没辄了,只能给出“无法解释的昏迷”的结论。

这当然不是肖警长想要的结果,他之前就开始怀疑孙欣是为了逃脱审讯、肆机逃走,才假装昏迷,可在没有医学根据的情况下,这只是猜想。

在肖警长和柏皓霖准备离开时,柏皓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手机时没抓稳,手机滑到了床底下,柏皓霖很快拾起了手机并和肖警长一起退出了孙欣的病房。

待肖警长关上病房的门后,柏皓霖悄悄将他拉到一边:

“肖警长,我刚刚拾手机时看到孙欣的床板下黏着一部手机!”

“真的?!”肖警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我也吓了一跳。”柏皓霖早就通过窃听器得知孙欣有一部秘密手机,只是当时告诉肖警长此事的时机不够成熟。直到今天,柏皓霖看准时机,在手机上设了闹铃,故意演了一出戏,将这个消息名正言顺地告诉了肖警长。

肖警长并没有马上推门进去揭穿孙欣的把戏,相反他很快冷静下来:

“既然孙欣一直能与外界联系,说明他的同伙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也知道我们正怀疑他,那他们为什么不将他转移?或是杀人灭口?”

“也许是把他看得太紧,让对方无从下手?”柏皓霖曾思考过,却没有得出合理的答案。

肖警长摇摇头,毕竟对方是连保护证人组都能快速消灭干净的职业杀手,而他是在收到袁戈的举报信后才派了两名警员24小时轮值看守,所以对方真想把孙欣救出去应该是很容易的事,这其中一定还有他们没有料到的原因,但一时之间他想不出所以然,于是道:

“我会向上峰请示派警员看住他,现在不要打草惊蛇。”

“今天应该批不下来吧?”柏皓霖在警署呆了一年多,知道警署里官僚冗余,这事儿至少得明天了。

“没事,我会请同事帮忙看着他。”。

柏皓霖点点头,没说什么。

趁着肖警长打电话安排加派警力的空当儿,柏皓霖透过病房门上玻璃窗窥视着里面的情形:孙欣依然像植物人一般躺在床上,刚刚柏皓霖蹲下去,揎开遮住床沿的白被单拾手机时想必他的心都快蹦出来了,现在他必定更加慌乱和紧张,这正好是柏皓霖想要的

罪人伏法4

当天傍晚,梁警司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他呷呷舌,舔着唇迹周围咖啡的余香,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换衣服下班,突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个未知号码,他暗觉奇怪,接起了电话,不等他出声,一个听不出是谁的低沉男声急促地说:

“事出紧急,仔细听好,孙欣暴露了!”

“什么?你是谁?”梁警司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在脑中快速搜索了一番,依然想不出对方是谁,至少肯定不是他认识的人。

“孙欣已经同意和总部合作,今天晚上他就会联系你。”对方的语速非常快,不时会有短促的呼吸声,而且电话的背景音不时传来几声汽车的鸣笛,看样子他应该在马路上快步走着。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梁警司警惕性很高,他担心是总部给他下的套,言语上不敢有任何纰漏。

“好自为之。”对方说话“啪哒”一声挂了电话。

梁警司急忙打开最底层的抽屉,从放置在最下方的文件袋中拿出一部老式手机,他按下速播键,待对方一接听,他急忙道:

“大哥,出事了!”

对方极为不悦:“说!”他身后的声音很嘈杂,不过随着他的移动,逐渐变得很安静,看来他到了一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孙欣可能要反骨!”

“啧,我早就告诉过你,弃子别留太久。”

“但林健冰那边还要靠他……”

“行了,这事我来想办法,你把那事搞掂。”对方话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有了大哥的指令,梁警司也着实松了口气,他又按下另一个速播键,响了两声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接听了电话:

“讲~话~”

“是我。”与刚才那通电话相比,梁警司的声音硬气了很多。

“有活儿了?”听到是梁警司,对方明显精神起来了。

“tmx医院住院部十楼重症监护室,十号病房,不留活口,事后结帐。”梁警司快速说完就挂了电话。

在一幢废弃大楼的地下室原本早已无人问津,现在被人胡乱地布置了一番,当成了据点,三十几平米的空间杂乱无章地放着两张沙发、三张床、两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放着老式的电视机,另一张被四名男子用来做麻将桌,他们脚边还推放着啤酒瓶、烟蒂、外卖盒和厚厚的一层蚊香灰,四台风扇开足了马力对着四人吹着沉闷的热风,再加上地下室不通风,空气中满是久久散不去的烟味和蚊香味,不过这四人在避风头,早就习惯了。

那人挂了电话后,从沙发上翻身坐起:“兄弟们,来生意了!”他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而他的左肩还缠着绷带。

正在玩麻将的四名男子对此似乎兴致不高,其中一人漫不经心地问:

“华哥,咱们啥时候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前讲好的,搞掂那个反骨仔,大家把佣金分了,各奔东西。”

“金主让我们再留些日子,再说订金都不是已经到你们开曼群岛的帐上了吗?比之前谈的还多了一倍,干完这票,大家都可以退休了。”华哥一边说一边费力地将身子钻进灰色的紧身t恤。

“这次的金主确实大方,不过如果能让我们住酒店,而不是呆在这里……”左边的男子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

“你猪啊,闹了那么大事,你还想住酒店?”坐他对面的人忍不住踢了他一脚。

“你他妈踢我?刚刚老子都没糊你的牌!”

“谁他妈让你不糊的?”

“行了行了,”华哥有些不耐烦地喝止了他们的争吵,“准备操家伙,这次是去医院,很可能又要干一仗。”他说着走到墙角,将盖在几个大木箱子上的蓝色塑料布揎开,将最上面的箱子盖打开,里面装着十几把m16突击步枪,他刚拿起一把,就有人反对了:。

“华哥,这次是去医院,又不是战场,低调点吧?上次死了好几个兄弟了。”

“对啊,我可不想有命赚钱,没命花。”

罪人伏法5

华哥没有理会他们,他拿出两把突击步枪挂在身上,又揎开旁边的箱子,拿了三把54式手枪和三个消声器:“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和廖三、老刘上去,你们两个守在车里,如果看到条子就干死他们。”华哥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冷酷、血腥。

与此同时,tmx医院重症监护室,十号病房门外

肖警长虽然想加派人手看住孙欣,但还需要上面批示,看来今天晚上不会有结果,不过之前他就安排了警员来看守,应该问题不大。

此时这名看守的警员坐在病房外,百无聊奈地看着手机里的新闻——因事关重大,肖警长并没有明说原因,他认为这次的轮值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过了一会儿,前台出现了争吵声,警员抬头一看,只见一名青年正在前台和护士大吵大闹,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轮班的医生护士和正在探望病人的家属,他将手机放回包里,站起身,想看明白发生什么事,这时青年注意到他了,他冲他喊道:

“警察也在这里!警官,请你来评评理!”

警员犹豫了,不等他想清楚,青年见他没过来,又喊叫起来,值班医生也被吵得不甚其烦,他用眼神向警员求助,警员四下看了看,没有可疑人物,而且他就在前台,离十号病房不超过五十米远,应该不会出问题,于是他走向前台。

就在警员离开十号病房门前,十六号病房的门开了,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将病床上昏迷中的病人推出来,径自推进十号病房,十秒过后,他又从十号病房侧身离开,无一人发觉。

前台的青年完全是无理取闹,根本不听警员的劝说,就这么在前台僵持着,谁也没有发觉有三名男子从电梯出来,一人快步走进了十号病房,一人则在旁边不远不近地警备着,另一人则守在安全通道,以备随时逃走。

华哥走进了十号病房,不由地皱起眉头,他原以为病房里只有一人,没想到居然有两个人,而雇主并没有告诉他杀的人是谁,只说了“不留活口”,于是他当机立断,先对准靠门病床上的病人脑门上“啾”地开了一枪,里边的病人听到声音觉得不对劲,趁着房间黑灯瞎火,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一个黑影正对着他旁边的病床开枪,他立马明白是来要他的命,他情急之中,将放在旁边置物柜上的花篮丢向他。

华哥见这名重症病人竟然身轻如燕,他眼明手快地将花篮档下,同时对准想逃跑的孙欣“啾啾”开了两枪!

“啊!”孙欣的肩膀和肚子中了两枪,他跌倒在地,不等他求饶,华哥对准他的脑门,面无表情地开了第三枪。

完事后,华哥将枪收了起来,将现场的两个死人相拍了下来,以方便传给雇主,随后他快速离开了十号病房,和同伙们一起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医院。谁也没有发现这短短的一分钟,就有两个人命丧黄泉!

华哥和同伙们驱车赶回据点,他们还顺路买了好酒和下酒菜,想庆祝一番。

回到地下室,虽然依然弥漫着难闻浓呛的气味,但大家的心情不那么烦躁了,在他们看来,干完这一票,他们就可以拿钱回家,之前搭台子打麻将的四人干着杯,说着以后的打算,华哥则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将照片传了雇主。

“华哥,这次你可功不可没!来,兄弟们敬你!”

华哥没想到这次的任务如此轻松,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于是接过他们递来的啤酒,象征性地和他们碰了碰杯,然后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瞬间浸入华哥的五脏六腑,令他炽热的身体在刹那舒爽了许多,华哥打了个满是快感的冷颤,躺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华哥被手机的嚣叫吵醒了,来电显示是梁警司打来的,他接起手机,用慵懒的声音道:。

“讲~话~。”

“你他妈怎么,怎么杀了他!!!”梁警司气急败坏地咆哮声从小小的听筒中传来,几乎要刺破耳膜。

罪人伏法6

“不是你他妈让我干的吗?!”华哥被没来由地一通吼,也火了。

“我让你杀的是孙欣!!你他妈,你他妈……”梁警司气急攻心,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他的恐惧和慌乱。

“你只让别留活口,我只是照你的话做!谁他妈知道病房里有两个人?”华哥知道梁警司是怪他杀了不相关的人,“黑灯瞎火的,外面都是人,难道你要我开灯啊?要不要再把人都叫进来看我杀人啊??死一两个路人甲有什么好紧张的??”

“路人甲?!”梁警司的怒吼声伴随着愤怒之极的喘息声不停从听筒中传来,“你知道你杀的另一个人是谁吗??”不等华哥说话,他吼道:“是大哥的命根子!!!”

“哈?”华哥没听明白梁警司在说什么。

“你杀了大哥的儿子!!!”

“我,我怎么知道他会躺在那里?!”华哥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腾然翻身坐起,用与他平时的凶狠极不相符的颤音问,“那现在,现在怎么办?大哥,大哥他……”

“大哥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梁警司无比慌乱,他深知刑洪明的个性,如今田义被他派去的杀手枪杀,他逃不了干系,只是一时之间他还想不出办法将这事推脱干净。

“要不,要不嫁祸给林健冰?!”华哥性急之中想到了他们原本的计划。

“怎么嫁祸?”梁警司觉得有戏。

“就说林健冰发现了孙欣在故意接近他,表面上收他的黑钱,做他的内应,实际上是在利用警方除掉他,从而达到让大哥他们的‘货’独霸市场的目的!!”华哥把梁警司他们的计划全说了出来,“而且林健冰还发现幕后操纵的人就是大哥,所以杀了他的儿子泄愤!”

林健冰是tmx市的大毒枭,几乎垄断了全市的毒品供应,而刑洪明参加竞选需要大量资金,除了毒品,他找不到第二条捷近的路,所以林健冰就成了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可是林健冰行事极为谨慎,即使警方知道他就是大毒枭却苦于没有证据,拿他没办法。

于是刑洪明找到了以前就很忠于自己的手下梁警司,梁警司又找到孙欣,让他假意向林健冰投诚,从而找机会借警方的手推倒林健冰一手建立起来的毒城。

邱群转为警方的污点证人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外,不过他们将计就计,派出华哥等杀手与警方枪战,并且杀死了保护证人组的多名警官,引起全市警员的愤怒,誓要抓林健冰归案。

因为袁戈的举报,梁警司已经感觉到孙欣快暴露了,此时梁警司已经做好了弃子的准备,为了防止孙欣坏了他们的大事,他指示孙欣假意昏迷以躲避内务部的盘问,同时他将袁戈的举报信匿名寄给了内务部,将内务部的视线集中在孙欣一人身上,并且派出了杀手,准备灭口,可惜百密一疏,梁警司怎么都想不到华哥他们怎么居然捎带手儿地把刑洪明的宝贝儿子田义也给杀了!

“老梁!只有这个办法了!!”华哥见梁警司迟迟不出声,急了。

梁警司思前想后,觉得确实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们脱身,道:“那就……”

不等梁警司的话说完,就听到听筒里传来“咚!轰——!”的巨响,不等他反应过来,里面又传来了急促的枪声,以及华哥的怒吼:“姓梁的!!老子干你妈!!!”

梁警司顿时明白了华哥他们所在的地方遭到了突袭,林健冰不可能有这本事,难道是警察?可他们怎么知道华哥的藏身处??他们还知道什么??除了这些问题,梁警司想不出任何答案,随着听筒里原本激烈的枪声变得越来越少,他知道华哥他们已是凶多吉少。

梁警司知道大势已去,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空了一般摊坐在地,手机无力地掉在了地上。

一直以来都是他和华哥联系的,通过他查到自己头上是迟早的事。向警方供述一切?不可能,他知道刑洪明在警署内还有不少爪牙,他无法判断谁是敌谁是友,更何况以刑洪明一贯的手法,一定会想办法让他闭嘴,否则不仅是他,连他的妻儿都难以幸免。

梁警司仰天长叹,他走进书房,从书架下方拿出了一个上锁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只不会被人查到的手机和一把手枪,他用颤抖的手先给刑洪明打去电话。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刑洪明已经睡了,他见梁警司打来的,知道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老梁,怎么了?”

“大哥,我,我对不起你。”

“出什么事了??”刑洪明皱起眉头,打开了床头灯。

“阿华他们出了茬子,你放心,我不会把你牵扯进去,只是……”想到自己的妻儿,梁警司的眼眶红了。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他们出国的。”刑洪明知道了梁警司想说什么。

此刻梁警司已是泣不成声,他点点头,挂断了手机后把它狠狠地扔在地上,将其踩得支离破碎,然后把里面的芯片等物扔在垃圾箱中点上一把火毁尸灭迹。

屋子里顿时弥漫出一股浓烈的塑料被烧焦的臭味,此时梁警司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拿出纸,在上面写下了自己是如何收了林健冰的黑钱,如何指使孙欣为林健冰的杀手指路,杀害了对其不利的邱群的整个过程。

写完后梁警司到妻子和儿子的房间,站在门口看了他们好一会儿,又回到书房,他拿出自己一直收藏的枪,摩娑了好一会儿,他深知如果自己不这么做,定不能保住妻儿的周全,只是他希望他们不要怨自己。。

梁警司用颤抖的手拿起枪,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罪人伏法7

与此同时,华哥所在的地下室

由于不通风,地下室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味久久散不去,地下除了无法计数的子弹壳外,还有五具尸体,因为华哥等人持枪反击已被全数击毙。经过特警部队检查确认了没有生还者后,支援部的协警们进入地下室,开始进行现场取证,通过指纹,他们确认了五人的身份,都是亚洲多国通缉的要犯。

肖警长闻讯赶来,他向负责本次行动的朱雀警署的王警督表明了身份后问:

“我听说这些人就是袭击保护证人组的杀手?”

“虽然还没有比对留在现场的血迹和弹壳,不过看他们如此凶残的反击应该没错儿,我们还有三个兄弟受伤了。”虽然已经击毙了匪徒,王警督依然愤愤不平。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肖警长觉得奇怪,四大警署都在查那些杀手的下落,他们一直藏匿得很好,为什么突然被朱雀警署发现了?

“我们收到可靠线报。”王警督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因为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个线报来得太奇怪——他本人接到了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对方使用了变声器,告诉他被警方通缉的五名杀手藏匿在此处,他本来并不相信,但对方还说了一些保护证人组被袭击时只有警方和杀手才知道的细节。

王警督认为杀手中起了内讧,当机立断征调特警部队,突袭了这里。

肖警长没再深问,他走进地下室,环顾了一番后,信步走到华哥的尸体旁,戴上手套,拾起掉在旁边的手机,手机还没有被摔坏,他翻看着通讯记录,发现这只手机只与同一个号码有过联系,看来就是他们的雇主了。肖警长刚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协警,让他装袋带走,这时他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打来电话的是他的一名下属。

“肖警长,我们刚刚接到消息,孙欣被人杀害在医院里了!!”

“孙欣死了?!”肖警长暗道这也太巧了,难道是幕后黑手在清场?

“对,我们正在往tmx医院的方向赶去,听说除了他,还有一个叫田义的人也被杀害了。”

“田义?”肖警长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

“你知道刑洪明吧?正在竞选国民议员的那个,田义就是他的助手,前段时间还闹出强奸案,又曝吸毒的那个。”

“他怎么也会被杀?”

“他和孙欣在同一间病房,可能是附带杀害。”

“你们先过去,我一会儿就来。”肖警长挂了电话后,想了想,给柏皓霖打去了电话。

“肖警长?”柏皓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迷糊不清,应该是在睡梦中被吵醒的。

“孙欣被杀了,袭击保护证人组的杀手也被击毙了。”

“什么?怎么会……。”柏皓霖惊讶不已。

“我也觉得很突然,为什么对方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选在了今天晚上?”肖警长有些怀疑,毕竟这事只有他和柏皓霖知道。

一听肖警长的语气,柏皓霖就明白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对方通风报信,但他并没有为自己辩白,而是道:“确实,哎,早知道应该将那只手机没收了。”

听了柏皓霖的话,肖警长转念一想,定是孙欣察觉到自己藏了手机的事快暴露了,于是给同伙打去了电话,想让对方安排自己逃走,只是没想到他们派去了杀手,而且这事很容易查证,只要找到孙欣的手机就会知晓,如果孙欣并没有这么做,再怀疑柏皓霖也不迟,于是他道:

“当初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现在看来是我过于谨慎,一开始就将他铐起来也许他还不会死。”

“孙欣铁了心,没那么容易让他认罪。计划并没有问题,只是没想到对方太过心狠手辣。”柏皓霖宽慰道。

和肖警长通完话后,柏皓霖并没有到重症监护室欣赏自己的成果——在无人通知的情况下到案发现场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他很快离开,此时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是的,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今天下午他故意在肖警长演了一出戏,其一是为了将孙欣有一部秘密手机的事告诉他,其二是为了刺激孙欣。果不其然,孙欣联系了梁警司,但根据柏皓霖的观察,孙欣其实只是一颗弃子,否则梁警司不会将袁戈的举报信寄给内务部了,所以在得知孙欣已经快暴露的情况下,梁警司唯一可能做的事就是杀人灭口!而他叫去的杀手只会是袭击保护证人组的那些人!!

柏皓霖知道肖警长派了警员看守,所以他通过一个公共wifi在网络发表了一个招募令,说是要拍一部微电影,需要招聘演员,微电影全程将采用隐密拍摄,演出地点在tmx医院住院部十一楼的护士台,演员需要饰演一个蛮横的病人家属,谁能把扮演警察的演员纠缠得越久谁就将获得一部由迈克尔贝导演的好莱坞大片的男配角的机会。

借由想圆明星梦的少年们的手,柏皓霖在成功引开了医生、护士和那名看守警员的注意后,穿上早就准备好的白大褂、戴上口罩,将昏迷的田义从他的房间移到了孙欣的房间,而后等在停车场。

华哥等人的出现实在太扎眼了,三名壮汉鬼鬼崇崇地下了车,腰后还凸出一块好似枪的形状,另外两人则留在车里看守,不到十分钟,华哥等人就满面春风地回来了。

柏皓霖悄悄地跟上了他们的车,探知了他们藏匿的地点后用匿名电话向王警督举报,在暗处看到警方和对方枪战胜利后,他才悄然驱车离开。刚刚肖警长告打来电话时,为了防止他起疑,才故意装出没睡醒的声音。

每一步都可谓是滴水不漏!!

此时tmx医院住院部的外面停了好几辆警车,在确定孙欣的尸体被人发现后,柏皓霖使用匿名手机给两家知名媒体打去电话,告诉他们由于毒资的纠纷,田义被毒贩杀害。他这么做只是想将刑洪明拉下水,毕竟刑洪明当选国民议员后必定前呼后拥,对他想接近他的计划非常不利!只要警方的新闻发言人不是笨蛋的话,肯定会对这样的说法顺水推舟——一名关键证人在警方的监管下被杀更会尽警方颜面扫地。

在柏皓霖看来,孙欣和那些杀手都已被伏诛,田义永远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再也不会去找陆亚茗的麻烦,而他已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梁警司就是雇佣杀手杀害邱群和孙欣的元凶,就算他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柏皓霖照样有办法收拾他!

罪人伏法8

两日后,青龙警署外

被拘留了数日的钱忠良因田义被“毒贩”杀死而被宣布无罪,他从拘留处领取了个人物品走出青龙警署,由于数天不见天日,白刺刺的阳光刺得他眼睛酸痛,但他依然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向前走着,女儿的大仇已报,可此刻他的心里并没有一丝快乐,田义的死并不能将女儿带回他的身边,看似已被伸张的正义却并没有让钱忠良好受多少,原先他还有一个目标,可是现在,他连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也无法获知。

钱忠良步履蹒跚,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钱忠良拿出一看,上面写着“未知号码”,他不愿多想,接起了电话:

“喂?”

“钱先生,你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对方的声音非常怪异,非男非女,好像掐着鼻子扯着嗓子在说话。

“你是谁?!”钱忠良一个激灵,放走他的警察说田义是被毒贩买凶杀死的,而那个毒贩已经被警方逮捕,杀手被击毙,为什么此人会说是他帮他报的仇?难道是骗子?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是想提醒你,田义之所以能够为所欲为,害死你的宝贝女儿后还能脱罪都是因为他有人撑腰,而此人就是你我共同的敌人。”

钱忠良顿时明白了他指的是谁,如果不是刑洪明,田义能走出警署?!想到这,钱忠良的血气直冲上头,从牙缝里挤出:“刑洪明!”但愤怒并没有将钱忠良的理智蒙蔽,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你只需要记住谁是你真正的敌人,而田义,不过是我卖给你的一个人情。刑洪明此人不简单,如果你不想被他陷害,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等我的通知。”对方不等钱忠良说话,迅速挂断了电话,好似他知道钱忠良一定会与他合作。

白虎警署,心理支援处

挂了电话后,柏皓霖翻开桌上的档案,里面放着梁警司自杀一案的案件资料。

根据梁警司的供述,检控官已经以贩卖毒品罪、十一起一级谋杀罪将林健冰提起公诉,为了避免死刑,林健冰供出了自己手下几名大将,缉毒处已将他的毒品制造厂及贩毒、洗钱的几处窝点全部查处,抓获了参与毒品制作、贩卖等三十余名罪犯,破获了本市最大的一起毒品案,总警监对此喜不胜收,嘉奖了侦破此案的王警督、肖警长等人,只是在柏皓霖看了案件资料后,觉得他们高兴得有些太早了。。

梁警司自杀不假,经过笔迹鉴定,那份供述确实是他亲手所写,但令柏皓霖想不明白的是,一个已经准备将一切说出来后自杀的人,为什么在死前还会费尽心思去销毁一部手机?

柏皓霖总觉得背后还有隐情,但他清楚,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不仅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无法推断出是否还另有幕后黑手。

后记

对于一个吸毒过量入院又因毒资纠纷被毒贩枪杀的败家子,田义的葬礼出乎意料地冷清,除了他那过气的歌星母亲和一名神父外,所有亲朋好友都避而远之,只有廖廖几名记者到场,他们并不是出于关心和同情,而是想捕捉到刑洪明和他妈妈的绯闻,可惜刑洪明连面也没露,记者们呆了一会儿都悻悻离开。。

没有人注意到,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那名叫邹志德的侦探正眯着眼吐着烟圈,他与田义素不相识,但从之前跟踪陆亚茗时知道她和柏皓霖与田义发生过一些不快,经过警察的调查,田义的确是被毒贩射杀,可他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妥,单单是一种侦探的直觉,他驻立了许久,确定站在这里也不会获得有用的资料后,方才离开。

与此同时,割喉案也已告一段落,刑侦一处的警员根据庄旭昴的侧写进行了地毯式的排查,将凶手锁定为一名患有精神病史的二十多岁的男青年,他各方面都符合嫌疑人——27岁、身高1米77、体型中等、母亲是护士、独居、每周会有四天到白虎公园晨跑、因患有精神疾病正在服用苯乙肼和阿普唑仑,本来警员只是想将他带回警署问话,可是他却毫无预兆地跳楼自杀,而在他的房间,警方找到了在第一和第二起案件中他穿过的衣服和戴过的帽子,算是证据确凿,至此刑侦一处的两名警长将完成的结案报告放在了贺广钟的桌上,只等他签字即可结案。

楔子1

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快速列车中,乘坐着从a市前往tmx市的200余名乘客,此时并非春节前后的高峰时期,原本有800余座位的列车显得有些空旷,每节车厢只有十来人,大家不是安静地看着书就是小声地和同伴聊着天,只有第十七号车厢有些热闹。

十七号车厢其实只坐了十来人,但其中有一名四岁左右的小男孩很是活跃,他一会儿兴奋地趴在车窗数着快速倒退的电桩,一会儿唱着妈妈教他的童谣,一会儿拉着坐在对面妈妈的手问东问西,稚气的声音时时回响在车厢里,令冷清的车厢有了一丝生气,不少乘客都忍不住用和蔼亲善的目光打量着他和他的妈妈,与她对视后会心一笑,用眼神夸赞着男孩可爱。

突然,原本车速平稳的列车开始急刹车,所有人的身子都抑制不住地往前倾,大家都觉得奇怪时,小男孩透过车窗看到此时列车正行驶到一个拐弯处,而在他们列车前方还有另一辆列车,男孩并不知危险,在嘴里嘟哝着随口编的并不顺口的顺口遛:

“小车车,快快跑,跑回家里见爸爸;小车车,追追追,追到小车他当鬼。”他一边念着,一边摇晃着离地的小脚,一边看着窗外的场景。

“真是的,一点也不压韵。”妈妈丝毫没有意识到列车就要发生事故,嗔笑着。

妈妈话音刚落,他们乘坐的这辆列车已经来不及刹车,车头与另一辆列车猛烈撞击,玻璃、金属车厢、血肉模糊的人体、残破的行李满天横飞,因为巨大的撞击力,前面五节车厢被尽数撕成了碎片,后面十六节车厢如被斩首的巨蟒一样扭曲着身子,翻滚着冲下绿意盎然的山坡。

小男孩只觉得天悬地转,尖叫声、金属破裂声、行李摔打声不绝于耳,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事,弱小的他就在一片跌撞中昏了过去,所幸他妈妈在最后一刻感觉到了危险,本能地用身子护住了他,用她那纤细却又强大的臂膀抵住了一切外来的侵害,用她柔软却又坚实的身躯为他支撑起一片安全的港湾。

不知过了多久,小男孩醒转过来,四周已是一片死寂,在他睁眼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他妈妈的笑颜,她正双目低垂慈爱地看着他,那神情就像每天晚上在他额上印下晚安吻那般柔和,只是此时她的双瞳了无生气,微微向上浮的唇色已呈淡灰,一向红润的脸颊失去了光泽,而在她的颈项,一根折断的钢条横穿而过,割破了她的动脉血管,鲜血早已喷溅在她护在身下的小男孩脸上和衣服上,只余少许鲜血不绝地滴在他的脸上。。

嗒、嗒、嗒……

冰冷而黏湿。

楔子2

tmx市商业中心的步行街道屹立着不少真人雕像,所谓真人雕像其实是种另类的行乞方式,只是这些人不是衣衫褴烂的流浪汉,而是衣着怪异的行为艺术家,他们有的全身抹上了金粉,身穿清末的衫袍,手持烟杆或算盘,仰望蓝天,就如一尊铜像;有的全身雪白,穿着白色燕尾服,戴着白色高礼帽,手持手杖,就像上个世纪初名流绅士的雕像;还有的扮成哥斯拉或是异形,装出可怖的模样博人眼球。他们会一整天一整天地不动如山,形成步行街道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这天在步行街道出现了一名穿着中古旗袍的年轻貌美的女子,她坐在广场边缘的一处台阶上,双脚倾斜,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坐姿端庄,面带温仪的微笑注视前方,而她项上的红围巾格外扎眼亦与她的装扮格格不入,如果不是她面前摆放着一个有些许零钱的小碗,恐怕不少人都以为她真是一尊雕像。

长期在这条步行街道展现行为艺术的小张对这名女子好奇极了,他一向是扮成清末的文人雅士,全身抹上金粉,穿着铜色的长袍,戴着小帽,梳着小辫子,也是坐在广场的一角纹丝不动,等着慷慨路人赠予钱财亦或是与他合影换取收入。

小张做这行已经两年多了,今天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可以十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甚至连呼吸都轻微得感受不到,只要身边没有合影的游人,他都会紧盯着这个女人,想看看她是不是趁着自己没注意偷偷皱皱鼻子,或是挠挠脸颊什么的,但他什么也没捕捉到。

这令小张有些钦佩起这个竞争对手,晚上九点多,步行街道的行人渐渐少了,小张准备收摊下班,而那名女子还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暗想这个女孩一定是刚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工,于是走过去:

“嘿,美女,时间不早了,下班吧。”

那名女子没有理会他,依然保持着那姿势、那微笑。

“你还真敬业,”小张有些酸酸地说,“但你这打扮不行,不够劲爆,也没什么特色,还有这条红围巾太煞风景了,就像你扮成了清朝的人却拿了个手机。”他说着低头看了看她面前的小碗,里面只有廖廖几张纸币,还不如他今天收到的1/3,他撇撇嘴,道:“我看你也是个人才,如果你有兴趣合作,明天我可以帮你打扮打扮,保证你收入翻番,只是嘛——,你得给我两成,怎么样?”

她依然没有任何回音。

“行了!别装了!!”小张有些气恼地推了推她。

女子竟趁势倒下,小张的第一反应是:我好心提醒你,你他妈想讹我?!

周围有好几个路人看到女子保持着坐姿面带微笑地倒下,有些好奇地停下了脚步,看着小张和那名女子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别闹了!快起来。”本来有些不想管她的小张见有人正看着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去拉她的手臂,可是指尖的触感却很是坚硬,他并不认为这名体型偏瘦的女孩会练出一身的肌肉,而这也不是真正的雕像那般硬邦邦的感觉,他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小张颤微微地蹲下身,将食指放在她的鼻息之下,竟没有任何动静,再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传递到指尖的竟是刺骨的冷,他“砰”地跌坐在地,对着那几个还在看热闹的路人喊道:

“快!快报警!!死、死人了!!!”

楔子3

离tmx市的秋季大选只有40天了,各大媒体已经进入了倒计时,本次是连任季,守擂方的余市长前期任命了fbi调查支援科的前资深探员贺广钟担任白虎警署署长,再加上又抓获了本市最大的毒枭,让市民感觉到余市长想推动警务系统改革,令他再次获得了大部分选民的支持,以56%的支持率高于何莲,只要这40天不再出什么乱子,余市长连任应该问题不大。

与此同时,国民议员的多数席位已经定下来了。与美国有参议院和众议院不同,tmx市只有一个国民议会,议员可以向国民议会提交法案,半数议员同意就能通过法案并交予政府实施,同时他们还能监督执政党,批评政府行为,只是国民议员中大多都由两党人士占据,而tmx市最大的两个政党已经私下达成了政治协议,可谓是轮流坐庄,井水不犯河水,表面上骂战连连,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过错,双方都不会将对方的黑暗内幕曝出,毕竟谁也不干净。所以国民议会也早已是形同虚设,每次通过的法案也都是一些类似于红绿灯应设多少秒,某地应该添置限速提示牌、减速带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而这次国民议员竞选中最有看头的是前任总警监刑洪明和经济学家谭教授之前的竞争,前段时间刑洪明的助理被曝出带头轮奸、嗑药等一系列丑闻,将刑洪明的民调一路拉低;与此同时,谭教授也被一名女大学生曝出性骚扰,而后还成为了一起谋杀案的重要疑犯,虽然后来警方因证据不足将其无罪释放,但谭教授再也无法从舆论的风口浪尖中翻身,不等警方查明真凶,他就已经承受不住这些社会压力,主动宣布退出竞选国民议员,刑洪明竞选生涯上最大的对手已经退出,他已然拿到了国民议员的席位!

而这对白虎警署的犯罪侧写师柏皓霖来说是一个坏消息。

——柏皓霖的父亲是一名法官,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偶像和学习的目标,但在九年前,在他父母亲二十周年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他的父亲被人刺死在家中!而他的母亲也因为受了太大的刺激,患上了自闭症,长住在tmx市医院的心理治疗所。

法官被杀,警方查案格外卖力,很快,他们就抓到了凶手,并认定这是一桩入室抢劫杀人案。

死者已逝,但生活还要继续,柏皓霖依旧以成为一名法官为目标努力着,他天资聪颖又勤学好问,最终在世界知名的tmx学府拿到了法学和心理学双硕士学位。就在柏皓霖按照自己幼时的理想、父亲生前的期许,准备到法院工作时,一个电话打破了他宁静的生活。

一名私家侦探打电话给柏皓霖,告诉他他的父亲并非死于入室抢劫,而是被人买凶杀害!原本柏皓霖将信将疑,但那名私家侦探很快被人杀死在侦探所里,与他父亲有关的资料也被销毁,令他不得不怀疑私家侦探说的即是事实!

后来柏皓霖以实习为名,进入白虎警署,一边利用他的心理学知识帮助警方破案,一边暗中查证父亲被害的真相。前不久,他才得知父亲被人谋害是因为对方怀疑他获得了一份会在tmx市引起腥风血雨的文件!而更令柏皓霖不能接受的是,这份文件根本是“莫须有”的!!

现在柏皓霖的唯一的线索就是当年父亲被杀的案件资料——既然知道此案是有人欲盖弥彰、偷梁换柱,那么与此案有关的警员、警官以及签字认可此案的检察官、法官都是他的怀疑对象!故而他用犯罪心理学知识赢得了白虎警署赵署长的信任,让赵署长特许将他在警务系统中的权限调整为警司职级。

但是在柏皓霖拿到警司权限进入警署系统后,赫然发现与父亲被害一案有关的警员、检察官和法官都已死亡,更不可思议的是,审理此案的法官早在他父亲被害的半年前就已经病逝——柏皓霖还和父亲一起参加了他的葬礼,可现在他的名字却偏偏出现在“审案法官”一栏中!

柏皓霖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借尸还魂,唯一的可能是有人利用这些故者的名字来掩盖真正与此案有关的人!!他知道,只有拿到更高的权限才能查到真相。

而后柏皓霖在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赵署长在警务系统中的密码,趁着某天夜黑风高,悄悄潜入署长办公室,用赵署长的id和密码进入警务系统,发现最后修改了父亲案件资料的正是前任总警监邢洪明,几天后,赵署长竟被人意外枪杀!

警方在抓捕凶手时因对方持抢拒捕,被当场击毙,虽然明知他是被人买通杀人,却无法查到是何人主使,不过大家都以为赵署长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得罪了权贵,只有柏皓霖深知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在一系列的顺藤摸瓜后,柏皓霖终于找到了一名知情人,也是此人告诉他杀害他父亲的幕后黑手之一就是刑洪明!

而刑洪明一旦当上国民议员誓必前呼后拥,这对想查明父亲被害真相的柏皓霖来说,无疑抽了一张鬼牌。

楔子4

前段时间,tmx市四大警署的联合缉毒行动获得重大胜利!本市的大毒枭林健冰被警方一窝端了!

林健冰把控着tmx市毒品交易多年,警方盯了他也有很多年,却苦于没有证据,每次都只能眼睁睁地放虎归山,直到盯梢的警员抓到他的得力助手邱群毒品交易,检控官以此劝说邱群转为污点证人,准备指证林健冰,并在出庭之前将邱群保护性监禁起来。

邱群在十二名四大警署挑选的十二名精英警员保护下,依然被一群职业杀手杀害,保护邱群的警员亦有九人殉职,而此次证人保护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对方有内应!

经过多方查探,总算确定了内应是青龙警署缉毒一处的孙欣,他在保护证人时中了数发子弹,并没有伤及要害,却昏迷不醒,最后才发现此人为了逃避内务部的调查假装昏迷——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所幸白虎警署刑侦一处的易云昭发现孙欣身上的伤势有异,而后柏皓霖亦发现孙欣床板下黏着一部手机,他会在夜深人静时与他的上司,同样也是黑警的梁警司联络。

梁警司知道孙欣的身份暴露后,只能选择杀人灭口,于是他再次派出了袭击保护证人组,却全身而退的五名杀手,五名杀手顺利解决了孙欣病房中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两名病人,却不想被柏皓霖跟踪,在确定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后,他向警方打去了匿名报案电话,这几名杀手持枪拒捕,被全部击毙。

知道大势已去的梁警司只得留下遗书,说明自己是林健冰多年的内应,然后引弹自尽,与他一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还有一部一次性的通话手机。

根据梁警司的供述,检控官已经以贩卖毒品罪、十一起一级谋杀罪将林健冰提起公诉,为了避免死刑,林健冰供出了自己手下几名大将,缉毒处已将他的毒品制造厂及贩毒、洗钱的几处窝点全部查处,抓获了参与毒品制作、贩卖等三十余名罪犯。。

警方破获了本市最大的一起毒品案,各大媒体跟着大唱赞歌,一片和谐的气氛。

但柏皓霖看了案件资料后,觉得案子尚有疑点——梁警司自杀不假,经过笔迹鉴定,那份供述确实是他亲手所写,但令他想不明白的是,一个已经准备将一切说出来后自杀的人,为什么在死前还会费尽心思去销毁一部手机?

第一名受害者

严酷的夏天总算接近尾声,虽然骄阳时时高悬天空刷存在感,但其热度已如强弩之末,加之温湿的海风徐徐,吹散了骄阳的傲气,温度已经不再那么令人躁动不安,给这个夏末带来了初秋的凉意。

tmx市白虎警署

白虎警署的新任署长贺广钟曾在fbi调查支援科担任过犯罪侧写师,半年多前退休回tmx市,现被任命为白虎警署的署长。在他上任以来采用了fbi严格高效的管理模式,再加上他极为严厉,就连几位警督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更何况是普通警员了,以至于警署每天的气氛异常压抑,令人胸闷得喘不过气来。

贺广钟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司法部申请资金,升级警署的设施设备,只是这项申请目前还未能通过。而他身为前fbi的犯罪侧写师,对心理支援处更是极为看重,其职能不仅由原先的心理评估、咨询和辅导转变为犯罪侧写,心理支援处名义上归支援部管理,实际已然成为贺广钟直属领导,这也给了心理支援处唯一的犯罪侧写师柏皓霖极大的压力。

不过贺广钟到任后不久,就给原本只有柏皓霖一个光杆司令的心理支援处招了一名新成员。

庄旭昴毕业于tmx学府医学院心理系,因成绩优异,被推荐到白虎警署实习,才第一个月就协助刑侦一处破获了一起连环割喉案,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之势,有了庄旭昴,柏皓霖也能分身处理其他案件。

这天,柏皓霖一大早就到支援部的技术支援处。

虽然林健冰的案件以梁警司畏罪自杀告终,但柏皓霖总觉得事情并没有结束,他私下找技术支援处的同事查探梁警司自杀前销毁的那部手机,现在他去看看有没有查到什么。

“小关,查到了吗?”柏皓霖已经连续三天都在问小关同样的问题,希望这一次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诺。”小关把报告递给柏皓霖,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但从他下撇的嘴角来看,应该不是柏皓霖希望的结果。

柏皓霖接过,快速瞄了一眼:“他打的也是一部预付费手机?”预付费手机是不需要提供身份证明就可以买到,即是说无法获知机主的身份。

“嗯,如果你还要再查下去,就必须申请法院的授权令。”小关点头。

柏皓霖自己就是法学硕士,他知道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是不会有法官签属授权令的,只能另想他法。

柏皓霖只能回办公室。庄旭昴已经在等他了:“早啊,皓霖哥。”他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办公室的门就被贺广钟打开,他们立即起身,还没来得及出声,贺广钟就道:

“你们跟我来。”他扬了扬手里的一个棕色的牛皮纸文件袋,却并没有交给他们中的一人。

“是。”

柏皓霖和庄旭昴跟着贺广钟到了旁边的法医检验处,此时首席法医官江静虹法医正将刚刚解剖完的一具女性受害者的尸体缝合。

“江医师,说说情况。”贺广钟径自走到验尸台旁,蹙着眉头看着这名受害者。

“目前还没有确定她的身份,不过通过x光发现她的耻骨已略平滑,年龄应该是20-23岁。”耻骨合拢是年龄最好的推断,青春期耻骨是皱起的,在20-30岁年龄段中耻骨会逐渐平滑起来,“死因是窒息,但颈项的表皮没有伤痕,解剖后发现皮下有损伤,说明凶手是用较大面积的柔软性物体作为绞杀的凶器。”

“大面积的柔软性物体?”柏皓霖重复着。

“比如手臂、衣物等等。”江静虹道。

听了江静虹的话,柏皓霖开始在心里勾勒出初步的侧写:体能上说明凶手是男性,勒毙极具亲密性,凶手想体会死者咽气时的感觉。。

“但这名死者特殊的地方在于这个。”江医师将死者的颈项往右方微侧,露出颈下的两个如牙印一般的小孔。

“欸?有点像被吸血鬼咬过。”庄旭昴略露惊色。

探访精神病院1

两起案件的线索不多,即便刑侦二处将她们的生活全部进行了筛查,并没有发现她们有共通之处——无论是生活圈子、工作范围、人际关系、消费环境等都没有重叠。

毒理检验处分析了防腐剂的成分有edta,即乙二胺四乙酸,是一种血液防腐剂,可以确定死者体内的防腐剂是相同的。

刑侦二处的警员将重点放在第一名受害者万淼的男友身上,却发现此人极其神秘,与万淼联系的是一次性手机,无法识别个人信息,就算拿到蓝山精神病院的职员和病人资料亦无法确定此人的身份,案件再次陷入僵局。

白虎警署,署长办公室

贺广钟听了齐警长的汇报,一脸不高兴,其余几名警员知道贺署长的性子,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办公室里陷入凝重的沉默,直到贺广钟开口:

“侧写这边呢?”他说着望向柏皓霖。

“凶手认识第一名受害者的可能性较大,个人认为应该关注她身边的这类人:两名受害者的年龄对凶手有一定的投射,所以他的年龄是20-30岁之间;受害者都被抽出血液换成防腐剂,尤其是第二名受害者的红围巾是由她自己的血染红的,说明凶手对鲜血有着特殊的执着并带有虐待倾向;将受害者放置在公众场合,可见凶手非常自信且自恋,同时他觉得自己在生活中所受到的关注度不够。”柏皓霖答道。

“齐警长觉得呢?”贺广钟望向齐警长。

“第一名受害者的男友有重大嫌疑,但没有查到他的身份,两人联系只用一款聊天的app,阅后即焚,连软件公司都没有资料;通过走访受害者的亲戚朋友同事邻居,没有人知道这名男子是谁。”齐警长道。

“我倒觉得这个人已婚,才把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但实际与案件并没有关系,这两起只就是受害人随机的连环杀人案。”庄旭昴道。

柏皓霖正想说什么,齐警长已经答话:“不排除这个可能。”在他看来,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任何可能性都有。

“犯罪侧写除了缩小疑犯范围外,更重要的是对凶手进行心理定位和对抓捕凶手给予指导,那么,心理支援处对于这种情况有何应对?”贺广钟虽然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带着浓浓的不满,似乎已将案件没有进展看作是心理支援处的过失。

柏皓霖知道贺广钟在fbi的工作经历令他对心理支援处的期望极高,对他们是高标准严要求,但tmx市毕竟不是美国,别的不说,单是警署的技术力量就达不到fbi的水准,更何况柏皓霖生性谨慎,他知道侧写是一把双刃剑,若是侧写错误,反而会误导警方,所以他有所保留。

“凶手方面没有线索,能不能对目标受害者提出警告呢?”庄旭昴道,“第一和第二名受害者都是比较开放的女性,凶手也许是针对这样的特定人群呢!”

“我个人更倾向于凶手认识第一名受害者,”柏皓霖刚才就想说,但被齐警长接了话,现在才有机会表达这个观点,“发现第一名受害者是离她公司两条街区的婚纱店,也是她上下班的必经之路。凶手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如果是想获得关注,可以随便放在哪个公众场合,没必要花那么多力气闯进一家婚纱店,为受害者换上婚纱。所以凶手杀害第一名受害者是出于冲动,换上婚纱和放在婚纱店是他清醒后的内疚表现。”

“皓霖哥,受害者是被活着注入防腐液,这可不像冲动杀人哪!”庄旭昴提醒道。

“嗯,凶手的杀人手法有多处矛盾,比如第二名受害者他用的是勒杀,勒杀通常是针对个人的犯罪——凶手想体会死者咽气时的感觉,直视受害者眼里的恐惧会给他带来快感,同时因为还没有人发现第一名受害者,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得到想要的关注,有些失落,才将第二名受害者放在更容易被发现的中心广场。基于这种手法上的矛盾,凶手很可能有精神疾病,但智商较高,知道如何掩盖自己的行为。”

听了柏皓霖的话,贺广钟没有发表评论,望向齐警长:“查过第一名受害者经手的病患吗?”

“她在心理治疗所主要做行政工作,比如替医师排班、替病人预约等,并不直接面对病患;至于她在蓝山精神病院的工作,也主要是协助分发药品、跟轻度患者聊聊天什么的,而且只是在前段时间人手不够时去了一周。我们也查过她在精神病院接触过的病患和职员,都没有可疑的人。”齐警长道。

贺广钟点点头:“你们把目前手上的证据再相互过一过,也许从不同的角度可以发现问题。”说到这,他停了停,在思量了一番后,才道:“我的看法:这名凶手的受害者不仅仅是这两名,而且他很可能还有帮手。”

“有帮手?”刑侦二处的几名警员面面相觑。

的确,团伙犯罪更能说明凶手行为上的矛盾和差异。柏皓霖暗忖。

“贺署长认为凶手不只一个人的原因是什么呢?”庄旭昴问,“凶手有精神疾病也能说明手法上的矛盾之处啊。”

“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你们根据手上的证据再做分析。”贺广钟没有回答庄旭昴的问题。

“是。”

离开署长办公室,庄旭昴跟着柏皓霖回到心理支援处,一进门就忍不住道:

“贺署长说凶手是两个人,皓霖哥觉得呢?”

“的确有这个可能。”柏皓霖道,“但我们不能把贺署长的话奉为神明,毕竟他长年在美国,美国与我们有很大的文化差异,也就导致行为模式有所不同,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敢百分之百地确定,所以我们还是要靠自己。”

“嗯。”庄旭昴点头。

“一会儿我去第一名受害者工作的地方看看,你要不要一起?”柏皓霖问。。

“我正想跟你说呢,皓霖哥,我有点事,一会儿要请假。”庄旭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嗯。”

探访精神病院2

白虎区北昴街,全心心理治疗所

这次柏皓霖只身一人到了第一名受害者万淼工作的心理治疗所,与tmx医院带疗养性质的心理治疗所不同,全心的针对性更强,有专门的婚姻咨询、幼儿心理、临床心理等。同时全心也是法院指定的心理治疗所之一,治疗的对象从冲动控制障碍、愤怒控制障碍的轻度罪犯到有严重精神疾病的暴力凶犯,当然重度罪犯不会押至心理治疗所,而是由权威的心理治疗师前往关押犯人的精神病院进行诊治。

上次齐警长他们询问的那名助理医师没有上班,听柏皓霖说明来意后,另一名助理医师道:“我对万姐的情况不了解,要不你问问任医师吧。”

“任医师?”

“嗯,万姐是任医师的助理医师,她应该比较清楚,不过她现在有病人,十分钟以后有空。”

“行,我等她。”

趁着等待任医师的时间,柏皓霖到心理治疗所四处看了看。

这家心理治疗所资金雄厚,租了繁华地段商厦的一整层,足有五百平米,光是从业十五年以上的心理学博士就有十二名,其中七名女性,五名男性。柏皓霖站在医师信息公示栏前阅读着医师们的资料,这时他注意到里面有一个叫熊凯的心理医师。

熊凯是一名临床心理学家,柏皓霖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前段时间熊凯在一家电视台的谈话节目公开对一起案件发表犯罪侧写,却因其侧写错误,导致当事人自杀,令熊凯陷入公众的口诛笔伐,没想到他就在全心工作,而且出这么大的事,全心还敢把他的资料挂在墙上公示,说明其必有过人之处。

“请问你就是警署的……”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从柏皓霖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只见一名穿着深蓝色职业套装,四十出头的女性站在他身后。

“是的,你好,任医师。”柏皓霖掏出警员证:“我想请教几个有关万淼的问题。”

“这边请吧。”任医师将柏皓霖引到了会客室,待坐下后,她先开口:“警官,万淼真的是被谋杀的吗?”这事已经传开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嗯,听说万淼是你的助理医师,你有没有听她提过什么人或什么事?”

“她主要的工作是替我整理行程,除了我外,她还要负责另外三位医师的行政事务,跟大家的关系都还挺融洽的,不过她跟我的时间最长,偶尔我们会聊两句,但并没有听她提过什么。”任医师蹙起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万淼怎么会被杀。

“她有男朋友吗?”

“前段时间她时常看着手机傻笑,我还调侃过她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她很暧昧地说‘算是吧’。但具体情况我并没有多问。”

“我听说她跟一个在蓝山精神病院认识的人走得很近,就是他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你问问熊医师?”任医师摇摇头。

“熊医师?”

“嗯,熊凯医师是临床心理学家,精神病学的权威,他还在蓝山精神病院兼任主任医师,前段时间蓝山缺人,熊医师就叫了几名助理过去帮忙,小万就是其中之一,也许他知道什么。”任医师知道熊凯之前的事闹得满城皆知,解释道。

临床心理学和精神病学早期并不属于同类,经过长时间的发展,两者的区别变得越来越模糊,如今,精神病学主要针对精神病患者,比如严重的认知障碍、病态心理下的过激行为、长时间的行为异常等等,以药物控制、物理治疗为主;临床心理学针对的则是较轻的症状,比如心因性障碍、有自知能力的危机行为等,以认知行为疗法为主。

“熊医师现在在吗?”

“今天他在蓝山,我把他的电话给你吧。”。

“好的,谢谢。”

虽然拿到了熊凯的电话号码,柏皓霖还是决定去一趟蓝山精神病院,一方面是想与熊凯面谈,另一方面也可以找其他人打听一下万淼的那位神秘男友。

探访精神病院3

蓝山精神病院位于tmx市南边,距离市区60多公里的明阳山山腰。其占地50亩,只有两幢楼房,称为东院和西院——蓝山精神病院针对的病人主要是没有自理能力亦无人照顾的精神病患者、强制戒毒者和法院判定因心理疾病或精神分裂导致暴力伤害的罪犯。

为便于管理,东院住的都是病患,西院则是关押精神类犯人的地方,和监狱一样高度戒严。

柏皓霖驱车抵达时已临近中午,他停好车,正向东院的会客区走去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前方:“云昭?”前方不是别人,是刑侦五处与柏皓霖交谊笃好的易云昭,此时他正走出东院的大楼。

“咦?柏医师,你怎么也来了?”易云昭面露惊色。

“我来查个案子,你呢?”柏皓霖暗忖他的妄想症已经好多了,应该不至于需要到这里。

“难道是几名罪犯越狱的案子?”易云昭两眼放光,“果然跟我想的一样!”

“罪犯越狱?什么意思?”柏皓霖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是上个月的事了,四名在西院收押的罪犯在同一天晚上试图越狱,引发了暴力冲突,听说死了两名警卫和三名护工。”

这难道就是任医师说的蓝山精神病院人手不足的原因?柏皓霖暗忖,但万淼是越狱发生之后才到蓝山的,这应该跟她的死没关系。

“三名罪犯被当场击毙,一名重伤,在他死前,不断重复着一句话:撒旦即将临世!”易云昭神色严峻。

“只是他的妄想罢了!”柏皓霖不以为然,随后他想到了什么:“就算立案也应该是朱雀警署接手吧?那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有一个朋友在蓝山,我听他说的。”易云昭道:“柏医师来这儿又是为什么?”

“找一位医师了解另一起案子的情况。”

“是什么案子?”易云昭两眼再次放光。

“两名受害者被抽干血液,注入防腐剂,放在闹市区。”为避免易云昭胡思乱想,柏皓霖简短地回答。

“那跟蓝山有什么关系?”易云昭隐约听过,但并没有太多关注。

“第一名受害者曾在这里工作过一段时间,我过来问问。”

“会不会……”易云昭眯起眼。

“她是越狱之后,护工人手不足才到蓝山,被害时间是上周,跟越狱一点关系都没有。”柏皓霖知道易云昭观察能力很强,只要他的思维不打破次元壁,是一个很有作为的警察,所以在他脑洞大开之前将他的幻想掐掉。

“唔,会是巧合?”易云昭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连巧合都不是,只是寻常案件。”柏皓霖注意到熊凯正走向他,准备结束他们的对话:“我应该还有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没事,我不赶时间。”

这时熊凯已经走近他们,他打量着两人:“你们就是白虎警署的?”他四十出头,个头中等,体型微胖,再加上一张圆脸,戴着黑色的圆框眼镜,因为之前的麻烦事,头发花白了一大半,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许多。

“你好,熊医师,我是白虎警署的柏皓霖,这位是易云昭。”柏皓霖亮出了警员证。

“你们想问万淼的事?”之前接到柏皓霖的电话时,熊凯就一肚子疑问。

“嗯,我们听说万淼在蓝山时跟一名男子交往,熊医师知道此人是谁吗?”柏皓霖问,同时在心里猜测:不能排除万淼的男友是已婚人士,所以两人才偷偷摸摸的,那会不会是这位熊医师?他观察着他的表情,如果熊凯就是万淼的情人,必定会有不自然之处。

题外的话:

2019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是将载入史册的一年,未来二十年发生的事都将以2019年为起点

推一篇昨天更新的公众号文章:如何保持思考的独立性

最后谨借李鸿章对联,恭祝各位元旦快乐!身体健康!

上联:享清福不在为官,只要囊有钱,仓有米,腹有诗书,便是山中宰相。。

下联:祈寿年无须服药,但愿身无病,心无忧,门无债主,可为地上神仙。

横批:新年快乐!

探访精神病院4

“我怎么知道?我跟她又不熟。”熊凯语气生硬地反问。

“听说她在蓝山的工作是熊医师介绍的?”柏皓霖知道熊凯之前惹过麻烦,对他的问题有抵触和戒备是正常反应,但他担心对方是心理学专家,极可能会伪装。

“蓝山缺人,我就让她来了。但她只呆了一周,毕竟全心那边也忙不过来。”熊凯冷冷地回答,“再说她在东院,我在西院,怎么会清楚她的情况!”

“你在西院啊!那上个月越狱的事你很清楚咯?!”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出声的易云昭听到西院瞬间不淡定了,他忙问。

“不清楚!这又跟万淼有什么关系?!”熊凯白了易云昭一眼,声音不禁高了几度。

的确,这两起案子不管是发生的时间还是参与的当事人,都没有关联性,但为何熊凯的反映如此不自然?柏皓霖看出熊凯有些心虚,暗忖。

“你知道时间悖论吗?”易云昭神色严峻,“很可能万淼在未来是一个关键人物,比如救世主或撒旦的母亲,她生下的孩子将改变世界,为了防止她的孩子降生,未来人用意念操控了那几个精神病患者,可惜失败了,于是他们只能用时光机……”

不等易云昭说完,熊凯掏出对讲机:“警卫室……”

“等等,熊医师,他真是警察,只是在跟你开玩笑。”柏皓霖急忙替易云昭说话,同时用眼神示意易云昭快别说了。

“开玩笑?你见我笑了吗?”熊凯满脸怒意。

“既然熊医师并不清楚万淼的情况,那这里有没有谁跟她比较熟悉呢?”柏皓霖问

“我带你们去东院找和她一起工作的护工,你们直接问他们好了。”熊凯觉得如果自己不配合警方,会引起他们的不满,说不定会给自己找麻烦,虽然不情愿,但只能乖乖协助。

“好,麻烦你了。”虽然熊凯有些抵触,但表情、动作、语气都很自然,柏皓霖倾向于熊凯与万淼并无特殊关系。

有了熊凯的引见,与其他人的谈话就容易多了,可惜柏皓霖问遍了东院的所有护工,得到的答复不是没注意就是压根儿不知道有万淼这个人,毕竟万淼在蓝山的时间太短,跟其他人还没有熟悉起来就离开了。

柏皓霖叹了口气,暗想案子又走进死胡同了,他正欲叫上易云昭离开,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跑到棋牌室跟一名老人下棋去了。

“云昭,差不多回去了。”柏皓霖唤道。

“老伯,他是我同事,刚刚你跟我讲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易云昭示意柏皓霖过来。

“那个西院哪,可不得了!”老伯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里面专门用犯人做人体实验,每到雷雨闪电的天儿,那边就鬼哭狼嚎的!听说啊,有人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门!!”他的模样像极了以前的说书人。

“是嘛?老伯,既然这么可怕,为什么你还留在这儿呢?不应该逃得远远的嘛?”柏皓霖当然不会像易云昭一样听信老人的话,他质疑着。

“外面?外面更危险!”老伯正色道:“听说里面有人逃了出去,跟发了疯似地,见人就杀!”

“老伯说那天越狱的不只四人,还有几个已经逃了,院方怕事情闹大,没有上报,暗中派人去搜捕逃走的人。”易云昭替老伯解释道。

“我们就是警察,没听说有杀人狂魔。”柏皓霖否认道。

“怎么没有?我都看到电视新闻了,之前不是发生了割人喉咙的杀人案吗?那个凶手就是咱们院的!”老伯见柏皓霖不信,激动起来:“那孩子本来很老实的,对人也很有礼貌,结果一出去就杀人!这不是被附了身是什么?!”

老伯的话没什么逻辑,却令本来不相信他的柏皓霖在意起来:“你确定割喉案的凶手吴华曾在蓝山呆过?”

“我当然确定!那孩子时常坐在那儿,”老伯转身指了指角落的一张小桌子,“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画画儿。”。

“他是什么病住院的?”易云昭问。

“听说是抑郁症,他妈妈就是这里的护士,姓黄,你们可以去问问。”老伯道。

探访精神病院5

那起连环割喉案一共有四名受害者,因主要是庄旭昴在负责,柏皓霖只略知一二,他记得凶手是一名27岁的男子,母亲是护士,在他的房间,警方找到了在凶案现场他穿过的衣服和戴过的帽子,只是准备带他回警署问话时,他突然跳楼,当场死亡,被警方视为畏罪自杀,已经结案。

谢过老伯,离开棋牌室后,易云昭道:“虽然老伯有些神神叨叨的,但他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要不咱们去问问那位黄护士?”

柏皓霖想了想,割喉案的确有令他在意的地方,答应了:“行。”

在蓝山东院,护士主要照顾生活不能自理的病人,比如自闭症患者、重度抑郁症患者等,此类病人住在三楼和四楼,与万淼工作的一楼和二楼并没有交集。

在找到黄护士后,柏皓霖亮出警员证,还没说明来意,黄护士怒道:“你们杀了我儿子,现在又堂而皇之地来骚扰我?”

“令公子的事我们很抱歉,确实没想到他会突然自杀。”柏皓霖表达歉意的同时说明她儿子的死并非警方的过失。

“我儿子有抑郁症,你们突然破门而入,又把证物栽赃给他,他当然会有过激反应了!!”黄护士情绪依然非常激动。

“证物栽赃?”柏皓霖觉得她有些偏激了,“黄女士,凶手所穿的的衣服并不在警方手中。”

“呵,我儿子从来不会穿那种风格的衣服!”黄护士冷笑道。

根据监控录像,凶手穿着花哨的t恤,戴着棒球帽,这两样东西都在他家找到。

“会不会是真正的凶手干的?”易云昭小声道。

“真正的凶手?”黄护士为之一振:似乎易云昭的话提醒了她:“他有一个朋友是在这里认识的,在出事之前,只有他来过我们家。”

呃,其实我想说是不是被恶灵附身,不过也没差啦。易云昭将原来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麻烦告诉我们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柏皓霖道,“如果令公子确实是无辜的,我们会查明真凶,还你们一个公道。”

黄护士见柏皓霖态度诚恳,气消了一些,道:“他叫邹俊,因患有歇斯底里症【注】住院治疗,不过现在他已经出院了。”本来患者的私人信息应该保密,但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注】歇斯底里症是一种分离性阻碍,主要分为两类:一类以肢体麻痹、视觉障碍等身体各器官的功能失常为主,此称为“转换型”症状;另一类则以人类、思想、情感、记忆等精神功能障碍为主,此称为“解离型”症状。

将邹俊的信息记录下来后,柏皓霖问:“黄护士,你认识万淼吗?”

“不认识?是谁?跟我儿子的案子有关系吗?”

“不是。”柏皓霖见她一脸茫然,没有多说。

“那你知道一个月前西院发生越狱的事吗?”易云昭也跟着问。

“不太清楚。”黄护士嘴上虽这么说,但目光却飘向了远处,随即又往下一瞥,这个小动作足以说明她隐瞒了什么,柏皓霖有些疑惑,却没有深究——毕竟跟万淼的案子并无关系,道:

“那我们先告辞了,黄护士想起什么随时给我打电话。”他说着双手递上名片,“如果令公子的案子有进展,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嗯。”黄护士接过名片。

刚走出东院大楼,柏皓霖怀中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陆亚茗打来的,柏皓霖走到一边,接起电话:“陆小姐。”

“柏先生!”陆亚茗的声音听起来紧促又慌张,似乎遇到了令她觉得害怕的事,“我、我……,我好像被人跟踪了。”

“被人跟踪?!”柏皓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你现在在哪?”陆亚茗曾被人跟踪过,其结果非常糟糕,怎能令他不紧张?

“我刚从学校出来,本来准备回寒舍,可是现在……”陆亚茗的声音带着因恐惧产生的颤音。

“能看出跟踪你的人是谁吗?”柏皓霖问道,同时在心里暗忖着:难道是刑洪明察觉到了什么?不,不会,他应该没有针对她的理由,可万一……。他知道之前陆亚茗因为想帮自己差点被刑洪明的私生子玷污,心像灌了铅一般沉痛。

“是一个穿黑色条纹t恤的男人,他戴着顶棒球帽,有好几天我都看到他。”

“你现在回学校,呆在人多的公众场合,不要挂电话。”柏皓霖快步走向易云昭:“云昭,帮我呼叫巡警到tmx学府,我有个朋友被人跟踪了,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易云昭点点头,呼叫警务中心派出巡警前往tmx学府。

巡警找到陆亚茗后将她带回白虎警署等柏皓霖,柏皓霖和易云昭驱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

探访精神病院6

白虎警署

向巡警道谢后,陆亚茗到心理支援处门前等着柏皓霖,刚站了一会儿,一名穿着20出头的青年注意到她,问:“你找皓霖哥?他现在出去了哦!”他穿着白衬衣深灰色西服和西裤,两颗虎牙让他看起来有些孩子气。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他。”陆亚茗轻声道。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对了,我叫庄旭昴,也是心理支援处的。”庄旭昴感觉她不像是警察,有些好奇,“请问你是……?”他刚刚办完事回来,就看到陆亚茗站在心理支援处外面。

“陆亚茗。”

“陆亚茗?”庄旭昴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他在记忆中搜索着,“你是不是寒舍的……”寒舍餐饮集团在tmx市小有名气,前段时间新闻报道过寒舍的掌门人陆谢蕾去世,由她的孙女陆亚茗继承家业。

“嗯。”陆亚茗轻轻点头。

“那你找皓霖哥是……”庄旭昴揣度着她与柏皓霖的关系。

“有些私事。”陆亚茗知道警署很多人都知道柏皓霖与她同父异母的姐姐陆菀钰的事,不想说太多。

这时,柏皓霖回来了,他有些惊讶:“旭昴,你不是请假吗?”

“事情办完就回来了。这位可爱的小姐在等你呢。”庄旭昴说着指指陆亚茗。

“柏先生。”虽然因为刑洪明的事,两人时常通电话,偶尔也在见面,但每次见到他,陆亚茗总会抑制不住地脸红、心跳加速。

“你们聊,我去整理案子。”庄旭昴感觉到气氛异常,找了个借口走开了。

柏皓霖将陆亚茗请进办公室:“你没事吧?知道谁在跟踪你吗?”

陆亚茗见他如此关心自己,心里如灌了蜜一样,也忘却了被人跟踪的恐惧:“不清楚呢。”

“田义死后,刑洪明还找过你没?”田义是刑洪明的私生子,他对陆亚茗颇有野心,但不久前在tmx医院被人枪杀,而枪杀他的正是青龙警署的黑警梁警司派出的杀手——他们杀孙欣时,发现田义跟他同一间病房,就将他一同杀害。

陆亚茗摇摇头:“没有。”

在刑洪明看来,陆亚茗虽是寒舍的董事长,却并没有实权,之前田义想以陆亚茗为跳板,跻身上流社会,在他死后,陆亚茗对刑洪明来说已没有了利用价值,更没理由跟踪她了。但这并不代表陆亚茗就安全了,毕竟陆亚茗不仅长得漂亮、性格恬静,家世显赫,这本身就足以吸引很多人,前段时间就有一名学长对她意图不轨,也多亏柏皓霖出手,才没有令她身陷囫囵。

“我先送你回去,这些日子你要格外小心,出入都找人接送,不要单独一人去陌生的地方,有事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柏皓霖忧心忡忡,像跟踪这样的案子,除非有实质性的伤害,警方不可能立案调查的。

陆亚茗轻轻点头,小声道谢:“谢谢。”她多么希望柏皓霖做她的骑士,但明知他肩负查明父亲死亡真相的重担,不可能给自己太多的期许,但还难以掩饰眼中的失落。

“应该的。”柏皓霖知道陆亚茗曾为了帮他,差点惨遭田义摧花,而现在,她需要自己帮助,他却不能给她想要的,令他心里一阵发堵,却只能提醒自己不能再拖累她。

柏皓霖送陆亚茗回到寒舍,又叮嘱了几句方才驾车离去,陆亚茗目送他的车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后才转身进屋。

看到陆亚茗进屋后,刚到陆家当看门人的邹志德眯缝着眼看着陆亚茗远去的背影,将口中的瓜子皮吐在地上。

邹志德原本是一名私家侦探,原本受雇于陆奶奶,想查明柏皓霖是否与长孙女陆菀钰的死有关系,而后却发现陆亚茗与刑洪明那伙人打得火热,并发现她接近刑洪明是为了从陆奶奶手中夺回寒舍的控制权,邹志德自然将她的计划交给了陆奶奶。

可诡异的是,三天后陆奶奶突发死亡,无论邹志德如何调查都找不出她是被谋杀的证据,但侦探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并不简单,于是邹志德趁着陆家的看门人辞职混进陆家,开始跟踪陆亚茗。

陆亚茗曾对刑洪明宣称要夺回寒舍,但陆奶奶死后,她却很轻易地退居二线,将公司交给职业经理人,自己当个挂名的董事长;原以为柏皓霖对陆家有所图谋,尤其是前段时间他们常见面,就在他以为他们会确定关系时,两人的往来又少了许多。。

这些都令邹志德想不通,摸不透,但他唯一确定的是,他们一定隐藏了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就要由他邹志德挖出来!

将陆亚茗送回寒舍后,柏皓霖见此处离刑洪明的健身房不远,索性去看看在这里卧底的唐加熔警官有没有查到什么。

探访精神病院7

传说健身房

自上次见面后,因忙于案子,柏皓霖已经有好几天没去了。

趁着唐加熔担任自己私教,四下无人时,柏皓霖悄声问:“有线索了吗?”

“确实有两名教练非法销售类固醇。”唐加熔也不瞒柏皓霖了。

类固醇可以令健身事半功倍,但因其有成瘾性及伴随攻击行为的副作用,被列为处方药,只是不少运动员都会无视这条法令。不过相对于毒品,非法销售类固醇已经是最轻的了。

“哦?”柏皓霖暗忖刑洪明应不屑于做这种小生意,应该是那两名教练的私人行为,“那你可以功成身退了。”

唐加熔四下看了看,确定大家都离他们很远后,才小声说:“不,我发现他们还有更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这家健身房开张不到一个月,你猜他们的会员有多少?”

“百来人吧?”传说健身房开在闹市区,周围很多商厦,不乏一些白领会在下班后来健身。

“一般刚办了会员卡,还处于新鲜期,怎么说一周也得来一次吧?”唐加熔道,“我算了算,估计有七十来人,但那天我到店长办公室,看到他们的帐目,入会的会员已有五百余人。”

“这是……洗钱?”柏皓霖暗想:这才是刑洪明的作为。

唐加熔轻轻点了点头:“我查过这家健身房的背景,表面上是刑洪明助理开的,实际是刑洪明自己的产业,你知道他现在在竞选国民议员,一旦当选,所有财产都要公开。”

“所以才挂在下属的名下。”柏皓霖接过话,“但洗钱不关你缉毒部的事,你要不要报告上级?”

“我打听了刑洪明这个人,发现他不简单。”唐加熔皱起眉头,“你知道他以前就是总警监吗?七年前去了加拿大,前段时间突然回来宣布竞选国民议员。”

对于刑洪明的底细,柏皓霖再清楚不过,但他不动声色:“那你是担心他在警署还有势力?”。

唐加熔颔首:“所以在拿到绝对的证据之前,我还要再卧底一段时间。”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柏皓霖无比欣慰,有了唐加熔,他就不必一直盯在这里了,他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这样就能扳倒刑洪明,但只要他没能当选国民议员,他就有下手的机会!

可疑的神秘情人1

从蓝山精神病院回来后,易云昭马上调出了刚结案不久的割喉案结案报告。

连环割喉案一共有四名受害者,前两名都是在电影院遇害,第三名的遇害地点则是在白虎公园的长椅上,第四起则在一个商厦的地下停车场。凶手一开始小心谨慎,即便是在电影院这样的公众场合,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但从第三起案件开始,凶手的犯罪模式出现了紊乱,心理支援处的庄旭昴由此判断他正在服用精神类药物,果然在第四起案件的案发现场发现了苯乙肼,一种抗抑郁的处方药,处方药有严格的开具标准,从而顺藤摸瓜查到了疑凶,但他在警方前往抓捕他时跳楼自杀,不过在他家搜到了作案时的衣物,铁证如山。

可是真是这样吗?在问黄护士之前,易云昭或许会同意这份报告的结果,但现在他心存疑虑。

易云昭合上报告,准备去向当时负责此案的刑侦一处的朱警长和徐警长了解案情,但因他们两人都接了案子,正在出外勤,不在警署,易云昭只得去找柏皓霖。

刚到四楼就遇到秦思烨:“云昭,你找皓霖吗?”

“嗯,”易云昭点点头,“对了,我记得割喉案的第三名受害者是你做的尸检。”

“在白虎公园被割喉的那个?是我是我,怎么了?”秦思烨不知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这起案子不是结了吗?”

“我看到你的报告上说,凶手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但要具备哪种程度的医学知识才会知道割喉的深度可以正好让血回流到气管?”易云昭问。

“至少是医科大学的二年级生吧。”秦思烨想了想,道。

易云昭记得凶手在大学念的是经济学:“如果自学呢?或者父母是医生护士?”

“拜托!哪有教科书会教你割喉的角度和深度?”秦思烨没好气地说,“就算家里有医生护士,在饭桌上也不可能谈论这种事吧?”

易云昭觉得秦思烨说得有道理,毕竟像杀人这种事,不可能单纯地无师自通,难道疑凶在精神病院时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

秦思烨见易云昭表情异样,担心他又想歪了,道:“云昭,你怎么突然对这起案子感兴趣了?”

“昨天我和柏医师去蓝山精神病院时,打听到一些事。”易云昭将昨天他们打听到的事告诉了秦思烨,“所以我怀疑连环割喉案的凶手恐怕另有其人!”

“你的意思是那个叫邹俊的栽赃嫁祸?”秦思烨有些吃惊。

“呃——,算是吧。”易云昭将“恶灵附身”之类的话咽回了肚子。

“不过已经结案的案子,除非有决定性的证据,否则警方不会重审的,你准备怎么办?”秦思烨斜着头,看着易云昭。

“老方法!”易云昭经常私下调查他感兴趣的案子,这已是寻常。

“嘿,我就知道我认识的易云昭不会轻易放弃!”秦思烨笑道,“安啦,这次我依然会做你坚强的后盾!”

易云昭点点头:“我去找找柏医师,有些问题想问他。”

“皓霖刚刚出去了呢,你可以问问庄旭昴,新来的侧写师,我记得那起案子是他负责的。”秦思烨提议道。

“哦,谢了。”易云昭道谢后离开。

因柏皓霖的办公室较小,庄旭昴坐在大办公区的小格间里,易云昭去时他正跟一名同事聊天:

“……,所以我判定凶手必定从事与血液有关的工作。否则他不会特意把受害者的血抽出,用防腐剂替换。”

“但也有可能是为了更好地保存尸体吧?你刚刚不是说第一名受害者被摆在婚纱店好几天都没人发现吗?”那名同事虽然从事行政工作,但对推理很感兴趣,提出不同意见。

“是的,他将尸体放在公众场合是为了引人关注,但抽取血液的手段和方法很专业,所以我才判定他必定是做与血液有关的工作,比如献血中心的工作人员、入殓师、血液科的医生等等。”庄旭昴道。。

“但范围还是很广啊,刑侦部那边很为难吧?”

“凶手很狡猾,现在没有线索。”庄旭昴轻叹了口气。

可疑的神秘情人2

“那个,你好,请问是庄旭昴?”易云昭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对,你是?”庄旭昴打量着易云昭。

“我叫易云昭,是刑侦五处的,有关割喉案的事想请教你。”

“哦?”庄旭昴扬扬眉,一脸惊讶,“那起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我记得凶手已经自杀了?”说到这,他想到了什么,又道:“更何况负责案件的不是刑侦一处吗?”

“我只是有点疑问,希望庄医师可以解惑,”易云昭道,“比如你是从何判断凶手有精神病症的?”

“你学过心理学吗?”庄旭昴微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反问道。

“看过一些柏医师推荐给我的书。”易云昭实话实说。

“像你这样没有接受过科班教育的自学成才人士,我很难跟你解释清楚,”庄旭昴耸耸肩,“就这么给你说吧,大家对于抑郁症都略有所知,不知的是抑郁症有心境抑郁、失乐症、躁狂阻碍等多种症状,就连自杀也不是一种简单的自我了断,而有现实型、利他型、无心型、失范型、怪异型、泄愤型等多种。那名凶手在犯下第一和第二起案件时有服用精神类药物,所以犯案时手段残忍、懂得掩盖自己的行为,但从第三起开始,他改变了安全区,从电影院到公园,说明他的认知行为开始出现紊乱,就是这样。”

“只是因为他改变了作案地点,你就判定他在服用精神类药物?”易云昭略有些惊讶。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了,还有很多其他行为模式的改变,比如当时柏医师判定凶手是具有反社会人格障碍和表演人格障碍的双重障碍患者,仅仅是因为第一起案件凶手杀害受害者后将他反转面朝玻璃。”庄旭昴道,“所以咯,在你们看来多微不足道的一个行为,在我们眼中都是一种心理证据。”

易云昭还想说什么,庄旭昴看到支援部的一位同事走过,跟他打了声招呼,同时结束了谈话:“我还有事,你有什么问题下次再问吧。”他说完快步走向那位同事。

易云昭还没来得及答应,庄旭昴已经跑开了。

看来我得自己再查查看。易云昭暗忖着,庄旭昴的话专业性太强,听得他有些云里雾里,而且他还是很在意从黄护士口中得知那个叫邹俊的人,索性只身前往找邹俊问话。

有了黄护士提供的线索,易云昭很快查到了邹俊的资料。

邹俊,23岁,男,本市人,去年患上歇斯底里症入院治疗,三个月前,其病情有所好转出院,暂时肆学在家。

易云昭注意到邹俊家的地址离警署只有四十分钟车程,准备登门拜访。

tmx市东房街惠民小区

邹俊跟着父母住在一幢年龄比他大一倍有余的老式小区里,小区中绿意盎然,每幢公寓楼的灰白外墙都爬满了绿藤,尤其在夏天看起来更为清爽。

根据资料,邹俊住在三号楼,易云昭正四下张望想看看哪幢是三号楼时,一个响亮的女声冲他高喝:“你是谁?做什么的?为什么来我们小区?”她的语速很快,将几个问题一气喝成。

易云昭闻声望去,只见一名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大妈正用她那虎目警惕地瞪视着他,易云昭掏出警员证,道:“我是白虎警署的,想找三号楼一位叫邹俊的……”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大妈就打断了他:

“警察?那小子又犯事了吧?我早就说过,精神病人根本就不应该放出来!警官,那小子又做了什么?杀人?还是放火?”她说着用燃烧着八卦之魂的眼神看着易云昭,似乎想从他嘴里挖出一切秘密。

“只是有件案子想找他了解情况。”虽然还没见过面,但易云昭不禁有些同情邹俊了,在老观念里,精神病患者与疯子、杀人狂是划等号的,所以他们经常被人误解,周围的人戴着有色眼镜看他们,只会加重他们的病情。

“哦?”老大妈会怀疑的眼神看着易云昭,那目光分明在说:了解什么情况?直接抓起来得了!

“请问你知道他住哪吗?”易云昭问。

“诺,就是那幢,他家住三楼三号。”老大妈指了指左前方的那幢楼。。

谢过老大妈,易云昭找到邹俊家,按响了他们家的门铃,可按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就在他以为家里没人,准备蹲守时,一个慵懒又带有怒意的声音从门里传来:“谁啊?”

易云昭正想说自己是警察,但又怕对方拒不开门,只得道:“快递。”

可疑的神秘情人3

很快,门打开了,一名削瘦,两眼迷离的男生站在门前,他注意到易云昭手中并没有包裹,问道:“我的快递呢?”

“你是邹俊?”虽然之前用警务系统查过他的资料,眼前这名男生眉宇间虽是邹俊的模样,但比照片上瘦弱很多。

“是啊!”

“我是警察,”易云昭这才亮出了证件,“有事想问你。”

邹俊本能地往后仰了仰,目光快速闪过易云昭,将视线落在他身后的楼道,注意到只有他一个人:“警察?警察干嘛找我?”

邹俊的反应让易云昭感觉他心里有鬼,但他不动声色:“你认识吴华吗?”吴华是割喉案自杀身亡的嫌疑人的名字。

“嗯,怎么了?他不是死了吗?”邹俊反问。

“有目击证人看到你曾在他临死前去找过他,他当时给你说过什么吗?”易云昭没有理会邹俊的反问,继续提问。

“没有。”邹俊跳进了易云昭设下的陷阱——他已经承认了自己曾在吴华临死前见过他。

“留在他家里的衣服,你见过吗?”易云昭在心里悄悄比了一个“v”字型手势,但脸上却未动声色。

这次邹俊没有回答他,而是怔怔地看了看他,表情有些僵硬,半晌后才挤出一句话:“我的电话在响,等我一分钟。”他说完不等易云昭拒绝,马上关上门。

“哎!”易云昭担心邹俊想逃跑,不过他家在三楼,想跑可没那么容易,但他还是将耳朵贴在门上,想听他在里面干什么。

透过厚厚的铁门,易云昭听到细小且微弱的说话声,他屏住呼吸,将全部的感观都集中在右耳,只能很模糊地听到几个字:“……,警察……,衣服……”然后就没声音了。

难道他在通灵?或是……,在给谁打电话?易云昭暗忖着。

不等他再听清楚,门突然打开了,害他打了个踉跄,他急忙站起身,此地无银地解释着:“咳,鞋带松了。”

“你穿的皮鞋哪来的鞋带?”邹俊已经看出他在偷听,一脸的不满和愤忿,“你来找我问话,是因为我是嫌疑人还是什么?”他说着双手抱胸,警惕地看着易云昭。

“只是有些情况想找你了解一下。”易云昭觉得还不能打草惊蛇。

“那你问错人了,我跟吴华并不是很熟,只是大家曾在同一个地方治疗,偶尔会说几句话,但他的具体情况我并不太清楚。”邹俊流利且笃定地说,在说话的同时他轻轻点着头。

“但你刚刚说过在他临死前找过他,那……”易云昭话还没说完,邹俊已经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才睡醒已经不记得说了什么,既然我不是嫌疑人,你也没有法院的授权,那我就有权不回答你的问题,你走吧!再骚扰我就去投诉你!”他说完不给易云昭解释的机会,重重地关上门。

易云昭几乎可以感觉到门关上带来的劲风拍到自己脸上的感觉,他有些悻悻,同时感觉到邹俊与之前判若两人,应该是跟谁联系了,而那人的话才让他的态度和说辞大相径庭,那给他出主意的是谁?他父母?律师??

易云昭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有一点他万分笃定,邹俊肯定跟吴华有某方面的联系,只是不确定这份联系是否与吴华的犯罪及死亡有关?他有些不甘心,明明就快从邹俊口中问到点什么了,现在却只能悻悻离开。

等等!也许我可以引蛇出洞!易云昭停下了正欲迈出小区大门的脚步,他回头看着邹俊居住的那幢公寓楼,在心里道。

可疑的神秘情人4

此时,柏皓霖处

万淼是第一名受害者,而且从她的尸体上带有凶手的私人情绪,柏皓霖倾向于两人关系非浅,但从她在全心心理治疗所和蓝山精神病院的同事口中都没有打听到什么,他和刑侦二处的齐警长去找万淼的父母,希望能够从他们那里获得一些证据。

万淼的父母住在邻市,在得知女儿被害的第二天就抵达了,认尸后开始准备女儿的葬仪事宜,他们暂住在女儿租住的房子,万淼的母亲受了太大的刺激,身体不适,接待柏皓霖和齐警长的是万父。

在听齐警长说明了来意后,万父极力掩饰自己的悲伤和哀恸,道:“淼淼从小就独立,我们很少管她,她每周会给我们打一两次电话,但都是报喜不报忧,在知道出了这事儿后,我和她妈妈都仔细回想过,她并没有透露什么可疑的事,不然我们早就……”说到这,他声音哽咽了起来。

“如果令媛跟人谈恋爱,就算不向你们透露,有没有哪个好友是她的倾述对象?”齐警长问,“或是她有没有习惯写日记什么的?”

万父认真地回想了一番,才道:“淼淼有几个朋友,但在她们结婚生子后往来就少了,而且淼淼不是感情细腻的人,就连时下流行的朋友圈、微博什么的都很少上,也从来不会把自己的私密信息放到网上,”说到这,他停了停,“你们查过她的手机没?”

“查过,没发现什么。”齐警长原本坐直了身子,现在有些泄气地弓起了背。

万父想到什么,张张嘴,又觉得不妥,把话咽了回去,柏皓霖见状,道:

“不管多微小的事都极有可能是抓住杀害您女儿凶手的重要线索!”

“我记得前两周,我给她打电话时,她那边有点吵,那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就好奇问她在哪,她说跟朋友在酒吧,当时还听到男人的说话声。”说到这,万父的脸红了红,“他说话时应该离她很近,我隐约听到了一些,于是问她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淼淼调笑说我听错了,只是一只不听话的小狗在叫。”

“她告诉了你酒吧名了没?”这很像是男女朋友之间的调情,齐警长的腰又直了起来。

“没有,不过那天正好是阿森纳和曼联的比赛,我记得很清楚。”万父是球迷,“她所在的酒吧也在播放比赛。”那天是阿森纳和曼联的冠军之争,几乎所有有电视的酒吧都在播放比赛。

“我们去查查她的信用卡记录。”现在案件没有进展,齐警长不愿意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

万父轻轻点头:“你们怀疑凶手就是她的男朋友吗?”。

“没有联系上此人,不能排除他的嫌疑。”齐警长实话实说,“如果你们想起什么,请随时联系我。”他说着双手递上名片。

“一定一定。”

可疑的神秘情人5

齐警长载着柏皓霖驱车从地下车库的出口驶出时,柏皓霖注意到旁边就是锦汇大厦,之前因为查连环割喉案时他来过,锦汇大厦的死者也是割喉案的最后一名受害者,警方在案发现场发现了精神类药物,从而将凶手锁定在吴华身上。

“齐警长,请等一下。”柏皓霖叫停。

“有什么发现?”齐警长一脚急刹,两人的身子都不禁前倾60度。

“这幢大厦,我之前来过。”柏皓霖解下安全带,下了车,抬头看看锦汇大厦又回头看看万淼所住的公寓,确定可以从万淼的卧室窗户看到锦汇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听说这里发生过一起割喉案?”之前齐警长和钱乐来时听他说过,当时他并没有特别在意,只认为是巧合。

“嗯,是的。”柏皓霖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这两起案子有些单独地关联,“齐警长,之前你们问过物业管理处,监控里并没有拍到跟万淼有往来的那个男人的模样?”

“嗯,他每次都是从公寓大门进入,不是戴着帽子就是戴着兜帽,特意避开了监控器。”也因此齐警长他们认为此人已婚的可能性很大。

“就算避开了监控器,有没有谁见过他呢?”

“有一个安保人员之前见过,但他说那时候他戴着一幅把脸遮了大半的墨镜,他因为好奇多看了几眼,那人就把头埋下了,我们也请画像师根据他的描述画过素描,但并没有太大用处。”毕竟他们连嫌疑人都没有,无法进行比对。

柏皓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暗忖:两起案件的地点如此之近,而且细细一想,万淼被害不就是在连环割喉案结案不久?两者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亦或是,割喉案的凶手真的另有其人?此人与万淼也有联系,担心事情败露才杀人灭口?!

“小柏,有什么问题吗?”齐警长见柏皓霖神色有异,警察的直觉告诉他,柏皓霖察觉到了什么。

“我在想——”柏皓霖拖长声音,思索着要不要分享自己的想法,不过这起案子应该不需要他出手才对,于是道:“连环割喉案也许并没有我们相像的那么简单。”

“怎么说?”

“两起案件虽然作案手法大相径庭,但有一点极其相似之处,那就是凶手对血液都有特殊的执着。”柏皓霖道。

“我记得割喉案已经结案了,难道抓错了人?”齐警长蹙起眉头。

柏皓霖觉得若是如此,事情就大了,况且他对此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只是单纯地依靠直觉,于是道:“未必,有可能两起案件的凶手本就是一伙的,割喉案的凶手自杀后,他的同伴也改变了作案手法,但心理痕迹却无法消除。”这并不是不可能,而且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次的凶手杀人手法如此老道,亦是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

“看来有必要再看看割喉案的资料。”齐警长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股绳,现在他手上的案子没有线索,还搭上之前的。

和齐警长分别后,柏皓霖拔打了易云昭的电话,根据他对他的了解,今天他肯定去找那个叫邹俊的人了,很快,易云昭接听了:“柏医师,我正想找你。”

“你不是去找邹俊了吗?怎么样?”柏皓霖问。

“确实有点可疑,”易云昭把自己和邹俊接触的情况合盘托出,“如果他心里没鬼为什么急着把我赶出来?另外,他自己也承认曾在吴华生前见过他,难道正如黄护士所说,凶手的衣服是邹俊嫁祸给吴华的?”

“想要确定这个并不难,”柏皓霖沉吟道,“想必吴华自杀后,警方也结案了,根本没想再花人力物力财力去查那些衣物究竟有没有与吴华有关。”。

“嗯!我马上回去申请重审此案。”易云昭有些激动,“如果能在上面找到邹俊的dna,他就别再想跑!”

“希望如此。”柏皓霖对此并不乐观,因为他了解刑侦部的掌门人刘警督的为人,此人权欲心重,之前满以为会接替成为署长,没想到杀出来一个贺广钟。不过贺广钟已年近七十,估计干不了两年就会退位,所以刘警督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只是贺广钟一向严苛,亦早对警署陈腐的办案方式不满,虽然还没有大刀阔斧地干,但也是磨刀赫赫,刘警督自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翻船,也就是说,他极可能会将此事欺瞒下去,以确保自己的仕途平稳!

可疑的神秘情人6

果然,就如柏皓霖预料的那样,易云昭的重审申请被刘警督给截了下来,而且他非常聪明地并没有明确拒绝,而是采用了“拖”字决,总是说易云昭要求重审的理由不充分,让他再提供更切实的证据,同时分配了不少鸡鸣狗盗之类的小案件给刑侦五处,想让他分身乏术,不了了之。

刘警督的做法很让人不齿,却拿他没奈何,易云昭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外派到tmx市的一个小镇查一起入室抢劫案,按下不表。

刘警督对易云昭的打压并没有降低柏皓霖誓要查明真相的渴求,他将邹俊和吴华的资料下载,准备再到万淼的公寓去一次。

柏皓霖在安保人员的休息室找到之前曾见过万淼情人的保安,先亮出了身份:

“你好,我是白虎警署的,请看看这两人你有没有见过?”他说着将手机递给保安,之所以没有明说让他辨认的是不是万淼的情人,是怕先入为主地误导了他。

“俺瞅瞅。”保安翻看着手机上的照片,指着邹俊道:“这银俺没见过,”接着他又翻到吴华的照片道:“这银嘛……”

柏皓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心中思绪翻腾:难道万淼的情人是吴华?确实,他也是蓝山精神病院的,年龄也与描述的相符,而且锦汇就在对面,很难让人相信这单纯只是巧合!如果他是万淼的情人,那又是谁在他死后杀了万淼?邹俊?

“也没啥印象。”保安沉吟了片刻得出结论。

“如果是这样呢?”柏皓霖把吴华鼻子以上的部分遮住,“如果他戴上墨镜,有没有印象?”

“哎~!”保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道:“确实没见过。”说到这,他见柏皓霖一脸失望,知道他是在问上次他看到的那个墨镜男子,补充道:“上次万小姐那个朋友,俺记得很清楚,嘴唇更薄,而且打扮也没有这么老成,感觉跟俺年岁差不多。”

“那他看起来多大岁数?”柏皓霖目测保安应该三十岁左右,但还是要确认。

“二十出头吧,白白净净,挺小白脸的样子,个子比你矮不了多少。”他比划着柏皓霖太阳穴的位置,柏皓霖身高近一米八,也就是说对方应该在一米七五左右。

“你们有没有聊过什么?”柏皓霖问。

“俺们就一起搭了个电梯,俺眼瞅他挺白的,多瞅了两眼,他就把头低下了,俺觉得他可疑,在他下了电梯后把着电梯门,看到他摁响万小姐家的门铃,万小姐开门笑着把他迎进去才离开的,当时俺就想那小子该不会是做那啥的吧。”所以保安对他的印象才会很深。

“那你还记不记得他是从地下停车场进来的,还是从大门进来的?”柏皓霖暗想如果是从地下停车场,也许可以查到他的车牌号。

“大门吧,因俺就是从地下停车场上楼巡查,他在一楼进的电梯。”。

“你们有没有查过他多久来一次?是怎么来的?有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柏皓霖不死心,继续问。

“哎,你的这些问题你的同事都问过了,所有的监控资料也都给了他们,”保安说的是齐警长他们,“他上个月26号第一次出现,当时只是把万小姐送到公寓门口就回去了,次周来了一次,那天晚上他就没回去,后来每周都会来两三次,但每次他都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避开了监控器,所以我们都猜测他多半是有家室的。”

可疑的神秘情人7

上个月26号是万淼到蓝山精神病院帮忙的第三天。柏皓霖开始在心里勾勒出时间线。

“那本月19号晚上,他来了吗?”柏皓霖问,19号是第四起割喉案发生的时间。

“俺帮你查查。”保安带柏皓霖到存放着监控录像的电脑前,因为之前把所有的资料都向警方提供过,现在查起来也很方便,“嗯,有,晚上九点二十一分,他从二号门进来的。”

九点二十一分?柏皓霖清楚得记得割喉案的第四名受害者是在对面的锦汇商厦被害,他抵达时已经临近零点,江医师判断受害者的死亡时间是在3-4小时之前,也就是说是在八点到九点之间!如果此人就是凶手,时间线刚好符合!!

柏皓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他道:“我想到万小姐的房间看看!”

万淼的父母在昨日就已经办好了万淼的葬仪,带着女儿的遗物离开了这座令他们悲伤欲绝的城市,物业已经回收了钥匙,准备另寻租客。

待保安打开万淼的公寓门后,柏皓霖迫不及待地直奔她的卧室,之前他就注意到从她的卧室正好可以看到锦汇商厦。

果然!从卧室的窗户可以将锦汇商厦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尽收眼底。

柏皓霖站在窗前,似乎回到那天他驱车赶到锦汇商厦的时候。

那天,如果凶手就站在窗前,会带着怎样的心情?跟他画在案发现场的图像一样?嘲弄?还有呢?他紧张吗?应该不会害怕吧?或许还带着兴奋?

柏皓霖闭上眼:如果保安没有记错,此人不是吴华也不是邹俊,那他在这起案子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单纯地巧合?!不,时间线和心理痕迹都太接近,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巧合!如果他是幕后黑手?那吴华呢?是受他指使还是被他陷害?

再细细一想,连环割喉案本身就非常蹊跷,第一和第二起案件有很明显的倾向性,但从第三起开始,凶手的犯罪模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行为开始出现紊乱,如果真是同一人所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真是因为药物?

对了!药物!!

柏皓霖一个激灵。

如果吴华真是割喉案的凶手,他犯下连环割喉案时的药物一定出现问题!否则第三和第四起案件不可能与前两起大相径庭!

想到这,柏皓霖拔打了齐警长的电话:“齐警长,你之前说会借阅割喉案的资料,现在资料都在你手上吗?”

“嗐,别提了!”齐警长的声音带着愠怒,“不知何故刘警督下令将连环割喉案的资料全部封存,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借阅,我向他提出借阅申请,他说我没有正当理由,以两起案件并没有明显的关联,不愿浪费警署资源为由,拒绝了!”一向稳重的齐警长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示的愤懑。

“是嘛?!”柏皓霖知道易云昭因查割喉案被迫外派的事,却没想到刘警督竟做得这么彻底。。

这事如果向贺广钟报告,定能获得他的支持,可是然后呢?刘警督既然敢在贺广钟眼皮子底下做如此不公之事,定是给自己留好了后路,亦是说就算贺广钟知道也拿他没办法,更何况,被刘警督知道有人逾级打他小报告后势必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上司要给下属穿小鞋太容易了,所以对付刘警督这样的人,要不就别招惹他,要不招惹了就要让他再无还手之力!

可惜齐警长和易云昭都是查案一把好手,这样的技术性人才通常在处理人际关系上会有所欠缺,他们若是钻了牛角尖,不管用什么方法拿到资料,肯定都会被刘警督记恨并且受到他的排挤,现在警署这样踏实的警员真的不多,柏皓霖不想看到他们就此陨落。

可疑的神秘情人8

也许可以用我自己的方法延伸正义。柏皓霖打定主意,话峰一转:

“割喉案我们支援处的庄旭昴也参与过,我向他打听打听,有什么进展我会联系你的。”朱警长和徐警长接手了另外棘手的案子不在本市,就算打电话始终也不方便,所以询问庄旭昴是最好的选择。

“嗯。”齐警长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本来并不喜欢别人插手自己案件的他决定还是将近期的发现告诉柏皓霖:“我们查过万淼的银行卡信息,没有在她父亲说的那个时间有去酒吧的记录,应该不是她买单。目前手上有两个线索,一个是支援部查到第二名受害者的手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工业园区,她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个地方与嫌疑人见面,不过定位的地方较大,我们还要再逐步排查;另一条还是第一名受害者的神秘男友,目前我已经让素描师根据保安的描述画出了那名男子的画像。我让他们分成两队,分别进行走访调查,方法虽然笨,但总比干等着强。”

“现在线索太少,也只能这样了。”柏皓霖点点头。

挂断与齐警长的通话后,柏皓霖拔打了庄旭昴的电话,确定他在白虎警署后,柏皓霖跟着回警署,想当面向庄旭昴了解割喉案的情况。

白虎警署,心理支援处办公室

柏皓霖刚出电梯,就看到庄旭昴等在办公室门前,一见到他就迎了上来:

“皓霖哥,出什么事了吗?”柏皓霖并没在电话里详说。

“嗯,”柏皓霖将庄旭昴请进办公室,待门关上后才道,“我们怀疑这一系列案件与之前的连环割喉案有关!”

“我们?”

“二处的齐警长和五处的易云昭都觉得案件极可能有关联。”柏皓霖点头道,“只是现在刘警督出于不浪费警署人力的考量,将连环割喉案的资料封存,而朱警长和段警长又在外地公出,你是最了解案情的人,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皓霖哥你尽管说!”庄旭昴爽快地应道。

“我需要你手上所有连环割喉案案件的备份资料。”

“没问题,我整理一下给你。”庄旭昴道。。

“谢谢。”

待庄旭昴离开后,柏皓霖长长地吁了口气,除了庄旭昴外,他也特意向支援部其他相熟的协警们索要割喉案的检验结果,虽然比直接调取档案慢一点,也未必可以收集齐全,但总比什么线索都没有的好。

重返犯罪现场1

柏皓霖再次来到连环割喉案第三起案件的受害者遇害的白虎公园。

第三起案件的受害者是一个失业失意的男人,他被公司解雇后不敢告诉妻子,每天都会在白虎公园的长椅上借着发呆遗失人生,遇害那天也不例外。

第一和第二起案件,凶手都选在了电影院,而且前期多次踩点,即便电影院中有目击证人,也有监控录像,凶手依然通过“扮孔雀”、从安全通道离开以避开监视器等手段将自己的痕迹消除。而第三起案件是连环割喉案的转折点,凶手将行凶地移到了户外,看准受害者所处的位置偏僻且无人注意,于是大胆下手,属于机会主义。

也从第三起案件开始,柏皓霖因要追查其他案件,将连环割喉案全权交托给了庄旭昴,虽然庄旭昴的侧写令他不太认同,但从最终结果来看,警方是借由庄旭昴认为凶手有服用精神类药物的侧写抓到了凶手吴华,说明庄旭昴的侧写并没有问题,案件在吴华跳楼自杀后正式结案。

可是,真的算是结案了吗?

根据易云昭的调查,邹俊与吴华关系非浅,他也承认在吴华生前见过他,那么犯下割喉案的究竟是吴华,还是邹俊?亦或是两人同盟?

带着这些问题,柏皓霖来到白虎公园的案发现场。

那是在公园林荫小道上的一处长椅,长椅面向草坪,草坪均十余米宽,将公园和马路隔离开来,长椅后方是一米来宽的步行道,步行道两旁栽种了不少树木,可以让附近免于炽热骄阳的热袭,因此不少人喜欢沿着这条步行道跑步。

案发时上午八点多,正是上班高峰,公园中只有开阔的广场有一些老人在打拳、溜鸟、下棋,这条步行道几乎成了真空区,谁也料想不到会有人在此行凶杀人。

根据警方在附近调查,凶手极有可能是从东北面进入公园,杀人后从西面迅速逃离,可惜因公园内没有监控系统,无从知晓凶手的相貌,就连个像样的目击证人也没找到,而且因这起案件与前面两起的风格大相径庭,令警方也怀疑是不是同一人所为。

已经时隔多日,公园早已恢复了以往的详和,即便这里曾发生过杀人案,也不妨碍一对情侣在长椅上卿卿我我。

柏皓霖掏出手机,打开一款地图的app,将位置定好后输入了吴华家的地址,上面显示吴华家距离白虎公园约有76公里;接着是邹俊家,他家离此处有43公里。

tmx市的市政建设很到位,公园很多,几乎5公里内就有一个小公园,而从地图上显示,在离吴华家3公里远的地方就有一处;再看邹俊,他家虽离白虎公园近很多,但离他家一公里远就是海滨大道,这里被称为跑马圣地,沿着海岸线跑步比在公园里绕圈圈好很多吧。

柏皓霖自己也有跑步的习惯,每周他会抽3-4次的时间跑15公里,时间在80分钟左右,跑步的地方是离他家最近的公园,将心比心,即便是以半马或是全马为目的的专业人士,会如此舍近求远地跑到白虎公园吗?

另外,就算凶手是看准机会下手,他也绝不可能是第一次见到受害者,一定是多天数次见到他,觉得有机可乘,否则谁跑步时会戴刀具?

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凶手应该是住在这附近,但也不能完全因此排除吴华和邹俊的嫌疑。

等等!柏皓霖突然想到了什么,如果凶手真是吴华,而他又有跑步的习惯,那他的身上一定有长期跑步的迹象!

想到这,柏皓霖一个激灵,给法医检验处打去电话。

“法医检验处。”接电话的是秦思烨。

“秦医师,我是柏皓霖,连环割喉案疑凶的尸检报告能帮我查下吗?”

“可以呀,你要查什么?”听筒那头传来秦思烨敲打键盘的声音。

“你们当时有没有对他的膝盖做检查?”柏皓霖问。

“膝盖?”秦思烨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

“凶手是一个有跑步习惯的人,而长期跑步通常会导致膝关节受损,我想请你看看当时做尸检时有没有查到因跑步导致的损伤?”

“呃——,没有耶。”秦思烨找到了吴华的尸检报告,“因为死者是在警方的抓捕人员入门后跳楼自杀的,我们只是确定了他不是被人推下这类外力因素而导致的坠楼,证明他是自杀后,连很多常规检查都没做。”

“常规检查?也就是说毒理检查也没做吗?”

“嗯,皓霖,这起案子有问题吗?”秦思烨察觉到柏皓霖语气中的惊讶。

“现在还说不上有没有问题。”柏皓霖自然不会透露太多,“我记得以前曾听江医师说过她习惯留下尸检样本,方便复检?”tmx市的丧礼习俗多是火葬,骨灰虽然也可以进行毒理检验,但有很多局限性,比如骨灰是否确定是死者的、有没有夹杂他人的骨灰、证据有被污染的可能性、大部分药物毒物会在高温下挥发,检验不全等因素。

“有的,每名死者我们都留下几根头发以防万一,需要我安排一次毒理检验吗?”秦思烨问。。

“好,麻烦你了。”柏皓霖暗暗感叹江医师的细致。

“不用跟我客气啦!”

重返犯罪现场2

挂了与秦思烨的通话后,柏皓霖再到四周转转,走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地图上输入了万淼的地址,上面显示她家离白虎公园不到一公里。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柏皓霖的直觉告诉他,这极可能不是巧合。

设想一下,第一和第二起案件,凶手的手法缜密,从第三起案件开始,行为出现了紊乱,变成了无序的、机会型的无条理模式,他甚至就在他的安全区内作案,完全不像同一人所为,因此庄旭昴当时的判断是与凶手服用的精神药物有关并无问题。

但如果凶手是因为服用精神类药物导致的犯罪模式的变化,那现在出现的邹俊与本案是什么关系?如果说邹俊和吴华是同伙,就算一人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另一人会袖手旁观?或是邹俊才是真正的凶手,眼见自己的罪行快败露,嫁祸给吴华?

在有证据证明之前,这都只是柏皓霖的臆断。

也许我应该亲自会会那个叫邹俊的人。柏皓霖暗忖着。

根据从易云昭那里获得的资料,柏皓霖找到了邹俊居住的小区,但他摁了半晌的门铃,都无人回应,正在考虑要不要等等再来时,对面的邻居开门了,柏皓霖掏出警官证,道:

“你好,我是白虎警署的,有事想找住在这里的邹俊,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好像搬走了。”邻居道。

“搬走?!”柏皓霖暗叫不妙。

“前两天我正要出门,看到他背着一个背包、拿着旅行箱离开,他爸爸还在后面大吼,说什么‘你走了永远就别回来’。”邻居道。

“那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的家人吗?”柏皓霖暗想邹俊的离开会不会跟易云昭的到访有关。

“他爸爸就在前面那条街,一个叫顺发的汽车修理厂工作。”

“谢谢。”

顺发汽修厂

在亮出了警员证,说明自己是找邹俊的父亲后,一名穿着深蓝色工作服,衣服上满是油污的中年大叔满脸不高兴地出来:

“他又惹什么乱子了?”他以为柏皓霖是来通报邹俊干的好事。

“没有,邹俊可能是一起案件的目击证人,我只是来例行询问他情况。”柏皓霖知道如果说邹俊是疑犯,他父亲未必会配合,“请问我在哪儿能找到邹俊?”

“我还想找那个兔崽子呢!”邹父将之前叼在嘴里的烟狠狠地丢在地上并将其踩熄。

“他不住在家里了?”柏皓霖明知故问,是想从邹父口中探听到什么。

“前天他突然说搬走,去哪儿,跟谁在一起,他都没说,”邹父恨恨地道,“兔崽子,早就知道养他没用!”

“我听说邹俊之前因为歇斯底里症入院治疗过,他会不会回那里?”

“住院不要钱啊?他哪有钱支付医药费?!”邹父白了他一眼,又觉得自己对警官说话的语气太硬了不好,转口道:“反正我是没钱给他医病,不过他好像遇到了一个善人,那人不仅替他结了蓝山的医药费,还出钱让他去医脑病。”他对歇斯底里症并不了解,只是单纯地认为邹俊是脑子有问题。

“哦?这是最近的事吗?”听了邹父的话,柏皓霖的思绪旋转着:替邹俊支付医药费的是谁?吴华?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做善事的好心人?

“前段时间吧,你要找邹俊,就去那个什么医疗所,他每周都要去三次。”邹父道。

“请问是什么医疗所?”柏皓霖听得一知半解。

“你等等啊!”邹父转身回到里间,从他的储物箱里拿出一个封面沾上了黑色油污的小册子,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全心心理治疗所

又是全心!柏皓霖隐隐感觉两起案件的关联点就是这家心理治疗所,但他未动声色,继续问:

“邹俊在蓝山医院的治疗应该颇有成效吧,否则医院也不会让他出院,为什么还要去这里?”

“我怎么知道?”邹父不屑地说,“反正不需要我给钱,又能管住那小子,去哪都一样!”

“请问你认识吴华吗?”柏皓霖又问。

“谁?”邹父一脸茫然。

“邹俊的一个朋友。”柏皓霖说着从手机里翻出吴华生前的照片,递给邹父。

邹父在衣服上象征性地擦了擦手上的油污,拿过手机端详了半晌,道:“没什么印象,那小子本来就没几个朋友,据我所知,他只跟那个资助他就医的人往来较多。”

“请问你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吗?或是哪家慈善机构的?”

“是一个外国人,叫巴什么特。”邹父拍着脑袋。。

“有没有他的照片或是地址什么的?”这范围也太大了吧?

邹父摇头

重返犯罪现场3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认识的?”柏皓霖感觉有些棘手。

“蓝山,差不多是在一个多月以前,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人资助了他的医药费。”

蓝山精神病院和全心治疗所,看来有必要再去探访这两个地方。柏皓霖暗忖。

在驱车前往全心治疗所的途中,柏皓霖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陆亚茗打来的。

柏皓霖将车停在路边,接听了电话,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那头就传来陆亚茗的声音:

“刑伯伯,今天这么有空来光顾寒舍?”她说话的时候伴随着关门的声音,应该是进入了招待贵客的茶室。

“今天约了几位老相识吃饭,要说tmx市有哪家餐馆最有特色,当然是寒舍莫属了!”刑洪明爽朗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听得柏皓霖的拳头已经握了起来,“说来我已经好久没看到亚茗你光顾我举办的晚宴了,是不是刑伯伯招待不周啊?”刑洪明时常打着竞选的旗号开办晚宴,意在结交商界人士,柏皓霖之前跟着陆亚茗去了几次。

“没有,亚茗刚接管公司,有很多事还在学习,平时疏于问候,请刑伯伯别见怪。”陆亚茗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因为柏皓霖担心她的安危,不让她再靠近刑洪明。

“自你奶奶去世,你接管公司以来,忙碌了不少吧?还应付得过来吗?”刑洪明话锋一转。

之前刑洪明一心想撮合陆亚茗和他的私生子田义,现在田义被害,陆亚茗对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才对,现在突然前往,令柏皓霖猜想他应该是另有目的。

“有职业经理人协助,并不需要亚茗花太多心思,所以还算好。”陆亚茗社会阅历太浅,并没有看出刑洪明另有所图,老实地答道。

“用职业经理人始终不方便,不知亚茗你有没有想过把公司交出去?”刑洪明问。

“交出去?”陆亚茗没听明白。

“我有一个朋友经营着跨国餐饮集团,前些日子跟我提及想入主tmx市的餐饮业,我马上就想到了你们寒舍。寒舍在tmx市极负盛名,如果能够加入跨国餐饮集团,更是如虎添翼,是件双赢的好事!”刑洪明道。

“这……”陆亚茗沉吟着。

“这是件大事,我也不急着你答复,你可以咨询一下律师、董事会其他成员,不过亚茗你要知道我跟你奶奶素有交情,我肯定不会让她老人家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我这么做是希望可以帮你壮大寒舍。”刑洪明开始套近乎了。

呵,真是欲盖弥彰。在电话那头将刑洪明的话听得真切的柏皓霖在心里冷笑。

“好的,刑伯伯,我会慎重考虑的。”陆亚茗道。

“那就好那就好。”刑洪明点着头。

待刑洪明离开后,陆亚茗拿起电话:“柏先生,你都听到了吗?”

“嗯,”柏皓霖道,“他这么做肯定是有阴谋,他甚至连那家公司叫什么都没告诉你。”

“但如果我同意的话,是不是可以帮到你呢?”陆亚茗一点都不关心公司会怎么样。

“陆小姐,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柏皓霖心里涌入一股暖流,却义正辞严地拒绝着,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陆亚茗会义无反顾地为他做任何事,可是他不愿再将她拖入泥潭。

“是我自己愿意。”陆亚茗的声音小了一些,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柏先生……”

“你并不欠我什么。”柏皓霖打断了她,“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刑洪明居心叵测,你还是离他远些为妙。”

“可是,他不是跟你父亲被害有关吗?你应该很难接近他吧?你可以利用我啊!”陆亚茗听出柏皓霖话语中的拒绝,急切地说,但话出口后,她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了,改口道,“而且、而且,他早就对寒舍垂涎,之前很可能就是他派人来跟踪我的,就算我想离他远些,他也不会轻易放过我。”

柏皓霖想想觉得陆亚茗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至少刑洪明对寒舍有野心是毋庸置疑的,于是道:“你暂时按兵不动,我先查查他准备干什么。”。

“嗯。”陆亚茗见柏皓霖没再拒绝她,着实松了口气。

挂了与陆亚茗的电话后,柏皓霖调转车头,现在除了他以外,在传说健身房卧底的唐加熔警官也对刑洪明有所怀疑,他想去看看唐警官是否有什么线索。

重返犯罪现场4

传说健身房

在客套了几句后,柏皓霖注意到他和唐加熔周围没人了,方才压低声音,问:

“我听说刑洪明又想涉足其他行业。这家健身房不好‘赚’了吗?”

“是嘛?但我们这儿的会员已经多达上千人,还不好赚?”唐加熔冷笑着,话语中充满了讽刺。

自知道这家健身房其实是刑洪明以其助理的名义开设的一家洗钱公司后,唐加熔已经将健身房的店长纳为监视的重要人物,根据他之前的观察,店长每隔三天就会与刑洪明的助理见一次面,每一次都会给他一个黑色手提箱——洗钱只需要虚构会员资料,将脏款打入健身房的企业帐户,从企业帐户中提取现金,不容易留下电子痕迹,若有人问起,可以说是设备维护费等,很难查实。

用这个方法,开张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洗白了几十万,但令唐加熔奇怪的是,他原以为黑钱是刑洪明的竞选贿金,但根据他的调查,刑洪明虽有前任总警监的光环加持,却并没有吸引政商大鳄的注意,目前的人气主要是在吃老本,他的竞选基金并没有问题,那他洗白的是哪来的黑钱?

唐加熔将自己这些天的观察告诉了柏皓霖,柏皓霖也有同样的感觉——刑洪明自宣布参加国民议员后,虽在tmx市上窜下跳,但实际都是赔本赚吆喝,前段时间他的民调一直被对手压着,若不是对手宣布退出,刑洪明恐怕已经输掉了竞选资格。

这时柏皓霖想到之前自己曾随陆亚茗一起参加过刑洪明开办的晚宴,发现他有一间密谈的会客室,密谈的对象多是行业内的二流企业,至于他们密谈的内容,柏皓霖无从知晓,只知道安保甚严,恐怕不是什么可以见光的事。

“看来刑洪明并不满足于小打小闹,对于一个要参加国民议员竞选的人来说,不应该是低调行事?”唐加熔对政治方面不太懂,仅是以警察的直觉感觉并不简单。

“哦?他还有其他问题?”柏皓霖听出了唐加熔话语中的悬外之音。

唐加熔四下看了看,确定不会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方才道:“你知道‘天使’吗?”

“天使?”柏皓霖听着这些耳熟,但忘了从哪里听过。

“一种新型毒品的名字,我听一个线人说之前大毒枭林冰凯的落马是因为‘天使’,而‘天使’的幕后就是刑洪明。”

“!!!”柏皓霖惊得说不出话来,即便知道刑洪明与当年他父亲被害一案有关的人,他也很难想像一个前任总警监,正在竞选国民议员的政客竟与毒品交易有关?“有证据吗?”

“要有的话,我还不亲自抓捕他?”唐加熔泄气地说。

“道听途说的消息,未必可靠。”柏皓霖沉吟道,话说如此,但刑洪明用健身房和游戏厅洗白脏款是事实。

“唔——”唐加熔沉吟一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刑洪明会回tmx市?他从总警监的位置退休后,一直在加拿大养老,丰衣足食的日子过得舒坦极了!如果说他是有什么崇高的政治理想,那现在他为什么又要做贩卖毒品这么肮脏龌龊的事?”

“那你的意思是……”柏皓霖隐隐感觉到唐加熔想到了什么。

“恐怕刑洪明只是一个马前卒!”唐加熔道。

的确,柏皓霖之前得到一份资料,当年参与谋害他父亲的共有五人,现在他仅知道刑洪明一人与之有关,所以唐加熔的猜想并非是臆测,那么躲在刑洪明身后的都有谁?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而他们是否就是当年害死他父亲的真凶?!

想到这些问题,柏皓霖觉得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有没有办法证实?”

要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刑洪明抓起来,但警方不仅没有证据,相反还会打草惊蛇,亦或是,柏皓霖可以用他自己的方法?可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刑洪明招供,毕竟他手上还没有王牌。

“我已经让那个线人想办法找找证据,他有进展会联系我的。”唐加熔道。。

“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柏皓霖诚恳地说。

“嗯!”

重返犯罪现场5

因昨日被陆亚茗打断,柏皓霖一大早就驱车前往全心心理治疗所。

前台小姐一眼就认出了柏皓霖:“警官你好,这次是找哪位医师?”

“任医师在吗?”之前到全心时,是任医师接待他的,找她会比找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医生更容易沟通。

“在的,她现在正好有空。”前台小姐拔打了任医师办公室的电话,在得到肯定答复后,引领柏皓霖前往她的办公室。

对于柏皓霖的再次到访,任医师有些惊讶:

“万淼的案子有进展吗?”她以为他是因为万淼被害一案来的。

“我们查到她可能与你们一个叫邹俊的病人有关系。”柏皓霖模梭两可地回答,毕竟医患之间有保密协定,需要出具法院授权才能拿到,这么说是想看看任医师能不能开个绿灯。

“邹俊?”任医师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她在电脑前查找着,“他因歇斯底里症的后续治疗两周前才到我们这儿的,万淼跟他并没有交集呢!”她看着资料道。

“替邹俊治疗的不是黄医师吗?”柏皓霖胡乱说了一个医师,方便任医师告诉他正确答案。

“不对,他的治疗医师是熊凯医师啊!”任医师果然纠正了柏皓霖。

“熊凯医师?”柏皓霖为之一震,在心里道:又是他。

“嗯,熊医师是精神病学的权威。”

“哦,他们应该是在蓝山认识的吧?邹俊之前也是蓝山的病患。”柏皓霖猜测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据我所知,熊医师在蓝山主要是针对暴力精神病罪犯进行心理干预和治疗,并不负责普通的病人。”任医师道。

可是两人都出现在蓝山和全心,不可能完全没有交集吧?柏皓霖暗忖着,邹俊的父亲说他有一个神秘的资助人,会是熊医师吗?

“任医师,麻烦你查下邹俊是如何支付医疗费的?”柏皓霖道。

任医师看了看资料,道:“每次都是现金支付。”

“每次?不应该是按疗程吗?”柏皓霖虽不是专业的心理治疗师,但也知道心理治疗不像普通的治疗,一两次就可以解决,而是需要多次阶段性的疗程治疗。

“是呢,不过这是病人自己提出的,每次看医生前他会支付现金。”任医师道,“我们治疗所的收费比较灵活,既然是患者自己的意愿,他又没有拖欠过治疗费,所以就按每次支付现金的方式了。”

“那他下次是什么时候来呢?”柏皓霖想见见此人。。

“本周五下午。”任医师道。

“谢谢你了,任医师。”柏皓霖已经获得了他想了解的信息,起身告辞。

重返犯罪现场6

离开了全心治疗所,柏皓霖正欲再次前往蓝山精神病院,庄旭昴打来电话:

“皓霖哥,你在外面吗?”

“嗯,怎么了?”柏皓霖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行踪,是不想在查清楚事情真相前,让庄旭昴觉得他的侧写有误,从而打击他的积极性。

“我已经把割喉案的资料全部准备好了,还有……”他的话还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秦思烨急切的声音:

“让我说,让我说!”庄旭昴只得把电话交给了秦思烨,“换人咯,现在是我啦!”

“有什么发现吗,秦医师。”柏皓霖已经习惯了秦思烨的心急火燎。

“吴华的毒理检验结果出来了,他体内有苯环已哌啶。”秦思烨道。

“那不是一种毒品吗?”柏皓霖问。

“不完全是,苯环已哌啶是一种具有麻醉和镇定作用的处方药,小剂量服用有镇静效果,但有些副作用,比如会让人产生幻觉、妄想、自杀冲动、攻击性,根据半衰期的时间估计,应该是在他死亡前2-4小时服用的。”秦思烨解释道。

“这种药物会产生自杀冲动?”柏皓霖重复着。

“对啊,所以警方破门而入时,本来就害怕和慌乱的他再加上药物作用跳楼自杀了。”秦思烨并不知道柏皓霖怀疑有第二名嫌疑人。

看似是这样,但柏皓霖清楚地记得吴华患的是抑郁症,病情已经稳定,他会需要服用有镇定作用的苯环已哌啶?另外,连环割喉案前两起和后两起案件的犯罪模式大相径庭,当时庄旭昴判定极有可能与凶手在服用的药物有关,会不会就是苯环已哌啶引发的副作用?

“我记得吴华并没有严重的精神类疾病,他应该不需要服用苯环已哌啶吧?不过像苯乙肼这样的抗抑郁药倒是有可能。”庄旭昴说出了柏皓霖的疑虑。

“你的意思是别人给他下药?!”秦思烨惊道。

“有可能!”庄旭昴道,“当然也不排除是他自己在嗑药——这个药有成瘾性,我再去查查在他家收列的证物。”只是因为刘警督的阻挠,还需要一些时间。

“嗯,我再去蓝山看看。”

“蓝山?”庄旭昴重复着。

“蓝山精神病院,”柏皓霖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将吴华曾在蓝山精神病院住院治疗的事告诉庄旭昴。

“啊,之前有听云昭提过!”秦思烨想起之前易云昭对她说过的话,“他怀疑一个叫邹俊的人才是连环割喉案的真凶!”

“还有这事?!”庄旭昴惊讶不已。

“目前还没有定论,吴华依然是连环割喉案的疑凶,”柏皓霖担心庄旭昴的自尊受损,婉转地说出了他的看法,“只是不排除是两人联合作案,或是邹俊故意嫁祸给吴华。”

“那很可能,我的侧写是错误的?!”庄旭昴的声音透着失落。

秦思烨很想说什么来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三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状态,过了半晌,柏皓霖才道:。

“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能轻易下结论。我现在去蓝山看看有没有线索,旭昴,麻烦你负责再收集下连环割喉案的资料,现在刘警督把结案报告封存,只能再找支援部的各检验处提供备份的资料,我之前跟他们说过,麻烦你再催催。”

“嗯。”庄旭昴应答的声音有些失了精神

蓝山疑云1

柏皓霖驱车前往蓝山精神病院,这次他直接先找吴华的母亲黄护士。

听说从吴华体内检验出苯环已哌啶后,黄护士愤怒之极:

“不可能!!吴华之前是服用过安非他酮和多塞平这类的抗抑郁药,他出院时,抑郁症已经好了很多,当时他已经停用药物,情况也很稳定!”

“但在他体内发现了苯环已哌啶。”柏皓霖道。

“绝不可能!我儿子从不嗑药!!因为很多精神类药物都有成瘾性,能不让他服药的,我都不会让他服,就算服药,我也特别注意他的剂量和服药时间!他不可能碰那玩意儿!!!”黄护士情绪激动,声音也高亢起来。

“那他有没有服用过苯乙肼?”柏皓霖从黄护士的神情看来她的确不知道吴华体内为何会有苯环已哌啶,只是不能判断吴华是在悄悄服用这种致幻药物还是被人下药,另外现场出现装有苯乙肼的药瓶也显得很突兀。

“苯乙肼不能跟任何发酵的食品一起服用,如红酒、啤酒、醋等,即使是很小的含量也会造成血压骤升,引起心脏病发死亡,因此有非常严格的服用禁忌,是一种管制类药物,我们吴华由始至终都没有服用过苯乙肼!”黄护士道。

“警方曾在案发现场发现过此药,判定凶手服用这种药物,那会是谁的?”柏皓霖的眉头皱了起来。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蓝山,只有西院的一些病人才会服用苯乙肼,因为病人的食物都由院方提供,可以确保不会引起不良反应。”黄护士愤怒地斥道,“所以我早就说过,你们警方根本抓错人了!结果害死我儿子!!”

连柏皓霖自己都觉得任何辩辞都很没说服力,他无力反驳,只得闷不作声。

蓝山精神病院针对的病人主要是没有自理能力亦无人照顾的精神病患者、强制戒毒者和法院判定因心理疾病或精神分裂导致暴力伤害的罪犯。为便于管理,分为东院和西院两幢大楼,其中东院住的都是病患,西院则是关押精神类犯人的地方,和监狱一样高度戒严。

照黄护士所说,只有西院的犯人才会接触到苯乙肼,现场的药物会不会也是从这里来的?就算吴华不是凶手,但在他家找到了凶手穿的衣物,真是有人嫁祸给他?是邹俊,还是另有其人?

“邹俊有没有在西院呆过一段时间?”柏皓霖问。

黄护士摇头道:“西院完全就是监狱,据我所知,邹俊只是因为有歇斯底里症入院治疗,从来没有去过西院,他本人也没有暴力倾向。”

柏皓霖突然想起上次他和易云昭到蓝山精神病院,他提过有病人越狱的事,难道凶手是越狱的罪犯之一?

“黄护士,我听说西院之前有病人出逃?”

“前段时间西院是出了点事,但具体我都不太清楚。”黄护士道,“你觉得这跟我们吴华的案子有关?”

“案发现场的苯乙肼是一个重要线索,我想从这方面入手查下去。”柏皓霖沉吟道,只是如果要查西院,必须要法院授权,而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法官签署授权书。

“我去打听一下!”黄护士自告奋勇,“我要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那就最好了!”柏皓霖点头,“也麻烦你帮忙查邹俊是如何结算在蓝山的费用,我听他父亲说,他有一个神秘的资助人。”

“你等等,我马上找财务部的同事查!”查西院的事需要时间,查这个不需要,黄护士语毕就离开了。

柏皓霖趁着等黄护士时,索性去了西院。

与东院不同,西院是一个院中院,离西院的大楼尚有五十米远,一道厚重的铁丝网筑成的围墙将其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想要进入只能通过一扇五米来宽的铁门,铁门边有一个警戒岗,在警卫看过柏皓霖的警官证后,方才放他进入。

从外围看,西院其实只是一幢五层楼高的红墙大楼,每层有三十余间房,每间房的窗子都用两指来粗的钢筋封住,在这里没有放风的时间,病犯24小时都呆在几平米大的房间里。

正式进入西院的大楼时,柏皓霖还需要通过警卫室,并将身上的所有物品都留在这里,包括钥匙、手机、警员证等物,完全采用监狱式管理。

“你找谁?”警卫员看了柏皓霖的警员证,问。

“熊凯医师,他让我直接去找他。”柏皓霖不可能说自己是出于好奇,随便看看,于是报出了熊凯的名字。。

警卫员查了查熊凯当班的情况,再加上看到柏皓霖是警察,便没再过问,给了他一张通行卡:“熊医师应该在负二楼。”

“谢谢。”柏皓霖道谢。

蓝山疑云2

在通过两扇铁门后,柏皓霖总算正式进入西院内部,一条两米来宽的长廊似乎在无限地向前延伸着,房间分立两旁就如站岗的士兵,每扇门前有一个小窗,可以窥见里面的情形,这里每间房不足五平米,房里只有一张一米来宽的小床、简易的洗手池和马桶,隔着门都能闻到潮湿的霉味和屎尿的臭味。

柏皓霖看了几间房,里面的病犯不是在发呆,就是低声咕哝着什么,再加上房间光线暗淡,有种说不出的阴郁和压抑。

搭乘电梯到了负二楼,柏皓霖发现这里的格局与楼上略有不同,每间房约有十余平米,较楼上更宽敞,但房间的陈设却不尽相同——有些房间的墙壁和地板全是白色的气垫以防止病犯自杀;有些房间只有一张床,病犯双手双脚被绑在床上,打着点滴,就连排泄也仅是通过导管。

柏皓霖走了几步,隐约听见前方传来交响乐的演奏,再仔细一听,竟是贝多芬的《命运》,他走向音乐的发出地。

随着音乐声越来越大,柏皓霖注意到房间发生了变化,从穿过又一道铁门开始,每间牢房已经有近三十平米大小,没有铁门和铁柱,而是用强度极高的钢化玻璃将里外隔开,同时里面还架设着监控器,即便是关灯后,它也有远红外线设备确保不会遗漏每一个细节。

关在里面的人就像实验场里的动物,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但相比楼上小隔间的病犯,他们算是自由许多,除了床和马桶外,牢房里还有桌子、电视、书籍等物,有人正趴在桌上大书特写,地上洒落不少写满字的纸;有人正在自己跟自己玩围棋;有人则用五颜六色的纸折出各式各样的图形。

看到这些,柏皓霖想起曾看过国外的一个案例,一名瑞士的精神病学家认为人在创造艺术的时候,大脑分泌的化学物质类似于连环杀手杀人时产生的快感,所以他鼓励连环杀手在狱中通过写作、绘画等艺术创造,以控制他们心中杀人的冲动。

随着交响乐的声音越来越大,柏皓霖走到了尽头的房间。

这是一间有近百平米的房间,说豪华也不为过,只是它依然透明得可以看穿里面的一切,房间里最为醒目的是占据了整面墙的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书架,上面毫无虚席地放满了各种语言、各种类型的书籍,其涉猎范围从古至今,从神话到科学,所有经典书籍都能在此找到,左方的角落则放置着一张咖啡色的真皮沙发,沙发上搭着一件红得扎眼的风衣,沙发旁边是一盏造型雅致的落地灯,旁边放着一张小圆桌,圆桌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和残留着少许赤红的酒杯,很难想像这是精神病院的一个房间。

此时一名全身赤裸的男子正站在房间中央一块近两米高、三米来宽的画布前挥洒毫笔,他的身高接近画布的顶端,背部、臀部及大腿的每一寸肌肉都如米开朗基罗雕刻的大卫那般坚硬而强韧,他也毫不吝于展露男性的雄壮之美。因常年缺少日照,他的皮肤白晰如妙龄少女,头发却呈灰白色,感觉年龄有五十来岁,此刻他的肌肤沾上了各色颜料,令他几乎与画融为一体,美得不像凡间的俗物。

他所绘的是一幅上半部是天堂,下半部是地狱的油画,其构图之宏大、人物之生动、色彩之鲜明,完全不亚于米开朗基罗在梵蒂冈西斯廷教堂的壁画,若不是亲眼所见,柏皓霖会认为这是出自哪位文艺复兴时期大师的手笔。

在完成右上方手执圣杯的天使的点睛之笔后,那人停了下来,退后两步,背靠着柏皓霖前方的玻璃,微微回头,唇角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你准备好直击灵魂深处的罪恶了吗?”他的声音轻柔,却能透过震耳欲聋的交响乐的间隙通过传声器鼓动着柏皓霖的耳膜。

“什么?”柏皓霖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将右手摊开,伸向前方的画:“天堂和地狱也不过是在一掌之间。”

“你认为他们有多近就有多近,有多远就有多远。”柏皓霖淡淡地笑了笑,对他的话不以为然。

“那么,你是离天堂近,还是地狱近?”那人骤然转身,右手撑着冰冷的玻璃,俯视着柏皓霖,他的目光犀利如一把刺破夜空的闪电,疾袭柏皓霖灵魂中的那片幽黯深渊。

直面着他,柏皓霖才注意到此人并没有他想像的那般年长,他相貌堂堂,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双瞳是浅棕色,似乎是个混血儿,从相貌上看,他的年龄应该不到三十岁,那灰白的发色倒更像是长期从事高智商工作导致的少年白头,令柏皓霖不禁有些好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人间,这里离天堂近,离地狱也近。”柏皓霖从容回答。

“哈,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吗?”那人突然笑了

蓝山疑云3

不等柏皓霖回答,熊凯愠怒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柏警官!你怎么在这!!”

“抱歉熊医师,有件事需要跟你核实。”柏皓霖早就想好了托词,不慌不忙地说。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熊凯并没打算听柏皓霖的辩解,他警觉地瞪着那名男子,又看了看柏皓霖,那神情就像想将妻子和情人抓奸在床的丈夫。

“他的画画得不错,就随意聊了两句。”柏皓霖暗想他一定是怕自己骚扰到病犯。

“怎么?担心我穿过来吃了他?”那人浅笑着,在说话的同时他下意识地舔舔下唇,那神情似乎又不像在开玩笑。

“哼!就算你有这胆子现在也没这本事!”熊凯冷笑着,“柏警官,我们走!”他的语气严厉,不容辩驳。

那人看着柏皓霖跟着熊凯远去的身影倒也不生气,他走到沙发旁,穿起那件鲜红如血的风衣,随手拿起旁边小桌上的红酒杯,然后闭上眼仰头坐在真皮沙发上,手指开始随着交响乐挥舞,酒杯中的红酒随着他的舞动在杯壁上映下暗沉的红迹。

熊凯怒气冲冲地把柏皓霖带到西院出口:

“柏警官以后有再要紧的事,也应该让他们通知我出来,不要擅自进去!!”他的语气带着斥责和愤怒,让柏皓霖感觉自己像犯了很大的错误。

“抱歉,我只是想随便看看。”柏皓霖道,同时令他对刚刚那人更加好奇:“负二楼关押的都是精神病犯人吗?他犯了什么事?”

“十三年前的黑色庄园案就是他做的。”熊凯冷冷地回答,“柏警官找我什么事?”

“是关于你在全心心理治疗所的一位病人,他叫邹俊,熊医师对他有印象吗?”柏皓霖问。

“邹俊?他应该是两周前来全心的,只来了三次,本周五来第四次,他怎么了?”熊凯的话与任医师的说的一致,而且说话时语速适中,与柏皓霖又有目光交流,应该是真话。

“现在警方正在找他,他到后,请熊医师通知警方并尽量拖延他的诊疗时间。”柏皓霖道。

“好吧。”熊凯答应了。

不管熊凯答不答应,柏皓霖都准备周五叫上刑侦二处的齐警长他们直接在全心堵邹俊,之所以告诉熊凯,是因为柏皓霖想知道此人到底是不是疑凶——他在西院工作,可以接触到苯乙肼;他是精神病学专家,自然对医学也有涉猎,符合凶手的职业侧写;邹俊和吴华都在蓝山,极可能与他也有交集;绞杀案的第一名死者万淼是他的同事。

只是虽然熊凯各方面好似都与案件有联系,但却找不到他与之有关的铁证,甚至连他与吴华、邹俊的联系也非常薄弱,所以柏皓霖索性放下鱼饵,如果熊凯是幕后黑手,他一定不会让警方抓到邹俊!

这时黄护士打来电话,柏皓霖知道她已经查到线索了,与熊凯道别后前往东院。

“柏警官,查到了!”黄护士远远地看到柏皓霖,就迫不及待地说道。

“是谁?”

“是个外国人,这是他的名字!”黄护士将便签纸递给柏皓霖。

“外国人?”柏皓霖满肚疑肠地接过。

只见上面写着:balbeleet

“巴尔贝力特。”柏皓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的确跟邹俊的父亲所说的巴什么特相符。

“是外国人吧!”黄护士道。

“有没有结帐时的监控录像?”柏皓霖当然不会觉得真的是巴尔贝力特为邹俊结的帐。

“我刚刚问过了,没有。柏警官,有什么问题吗?”黄护士从柏皓霖严峻的神情中看出了不对劲。

“这是个化名,”柏皓霖道,“巴尔贝力特是专门引诱人与魔鬼签订契约的撒旦门徒。”

“啊?!”黄护士惊叫一声。

“没事,只是对方故弄玄虚,我会再查下去的。”柏皓霖宽慰道,“如果可以,还请尽量打听之前有人从西院越狱的事。”。

“嗯!有消息我通知你!”黄护士坚定地点头。

在离开蓝山精神病院时,柏皓霖驻足停立在西院的院门之前,不知为什么,他隐隐有种异样的感觉,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蓝山疑云4

白虎警署,心理支援处

从蓝山回到警署,柏皓霖先调取了十三年前的黑色庄园案,那时候他刚上国中,对这桩案子并没有特别的印象,只记得是一个城郊的庄园发生的灭门惨案,庄园里住着七口人——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他的两个儿子以及他们的妻儿。

庄园的主人原本是前朝王族的后裔,国战爆发后,庄主的父亲毅然卖掉田地,将钱捐给了国家,同时参与政事,为城市的稳定立下汗马功劳。战争结束后不久,庄主的父亲代表当局与tmx集团(tmx财阀的前身)签订协定,成立tmx市,也奠定了tmx集团以此为基点向世界各个领域扩张的基础。

从庄主父亲那代开始,这个家族就活跃于tmx市的政商两界,家族中人不是在出任高职就是某一行业的经济巨头,可以说tmx市的发展与此家族密不可分。

被杀的那名七十余岁的老人长年坐阵后方,为城市的发展出谋划策,稳定根基的同时力求变革,最终在以他为首的一干人的努力下,将tmx市发展为国际大都市,只是他非常低调,只有特殊身份的人才知道他掌握着tmx市的政商命脉,因此他也被称为tmx市的“隐形市长”。

而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最高检察官,另一个在tmx财阀任cfo,他们的妻子都是名门闺秀,一家人都住在城郊的庄园,分明就是上流社会的缩影。

这一切如梦幻泡影般地被打破了。

在一个寻常的日子,没有任何征兆,园丁和平日一样到庄园打理花草时,透过窗户看到餐厅里有一具骇人的尸体,吓得赶紧报案。因庄主的身份显赫,警方很快赶到现场勘察。

十三年前,通讯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人们获得信息的途径多是通过电视、广播和报纸,因为案件过于恐怖,当局担心对社会安定造成影响,将案子压下不让媒体对外发布,只有一些惊悚猎奇杂志大书特写,但因为太过离谱,大家都只当作都市怪谈类的小说,并没太当回事。

不过柏皓霖记得,作为法官的父亲虽然不是审理此案的法官,却时常与同事通电话谈论此案,但每次看到柏皓霖出现在他的视线内,他都会闭口不谈,直到他离开。

现在突然见到这起案件的凶手,令柏皓霖有些好奇,于是找到警方的案件档案资料。

根据警方档案,庄园里发现了五具尸体,尸体分别摆放在庄园的餐厅、客厅、娱乐室、书房和衣橱。

在一楼客厅正中央,大儿子跪在地上,双耳被割下、双目被摘除,凶手把它们全部塞到了他的嘴里,还在他眼睛的空洞里立着两枚硬币,经法医鉴定,他的后脑勺曾被高尔夫球杆多次击打,颅骨严重出血、变形造成死亡。

一楼餐厅的尸体是大媳妇,她端坐在餐桌前,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在她面前摆放着餐盘,只是餐盘里装的是她自己的舌头,凶手甚至还在血淋淋的舌头上淋了蓝莓果酱和蜂蜜,旁边还放着一瓶拉图酒庄61年的葡萄酒,她的死因一目了然,被人从后面割喉,其割喉的力道之大,几乎深入颈部的一半,但她的鲜血并没有被喷溅得到处都是,只是沿着喉咙淌下,就像带着一条红色的丝巾。

二儿子的尸体是在二楼的娱乐室发现的,他躺在娱乐室的台球桌上,手臂张开,与身体呈十字形,一根一指来粗的铁针从他的头顶刺入下颔穿出,另一根则刺穿了他的太阳穴,两根铁计在他的头部也呈十字形,根据刺入伤口的灼烧痕迹可以判定,铁针是在被烧红后刺入他头顶的,那时候他还活着!!

二媳妇死在她房间的衣橱里,当然他们家的衣橱有近三十平米,里面放满了世界顶级奢侈品牌的衣服、鞋、围巾、手包等。死因是勒杀,乍看之下似乎是死得最不痛苦的一个,但根据法医的鉴定,她曾两次出现假死状态——凶手在勒住脖子两、三分钟时,死者会流出口水,双手垂于两旁,同时小便失禁。这时候放手,大约半小时后死者苏醒,凶手又一次勒住她,让她再次经历极其痛苦的窒息过程,如此反复,直到第三次才彻底让她毙命。在她死后,凶手剥开了她的肚子,将她肚腹的器官全部装在镶钻的名贵手包里,再把她的头锯下,放在肚腹中央,并将剥开的肚腹缝合起来,让她看起来就像肚子上长了张脸,为了让自己的作品好看,凶手甚至替死者化了妆。

如果以上四人的死状算是惨烈的话,那庄主的死更是惨绝人寰到令人发指。

蓝山疑云5

从庄主的尸体来看,他是第一个失去行动能力的,但却是最后一个死的,也就是说他被凶手控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媳一个接一个地惨死,在经历了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长达48小时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此之后,凶手极尽全力让他活着——法医在庄主的体内发现了咖啡因的残留,咖啡因可以扩张动脉,从而提高神经的敏感性,当然也能提高疼痛的等级,也就是说,庄主是活死死地痛死的!

因为庄主及家人身份显赫,警方动用了最精英的警力力求破获此案,可现场虽血腥残忍,凶手竟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能根据尸检报告和案发现场的情况还原案件发生时的情形,最终警方获得了一个无法证实的推论:

法医鉴定五位死者的死亡时间,依次是大儿子、大儿媳、二儿媳、二儿子和庄主。他们的死亡时间分别间隔了6-8小时,可是尸体上没有任何移动过的痕迹,不可能是将他们一个个杀害后藏尸,即是说,他们由始至终都在他们被害的地方。

警方调取了前往庄园必经之路的交通录像以及大门的监控录像,证明在凶手犯案的48小时中,只有第一天下午一点多,二儿子的秘书到庄园给他一份工作报告,当时二儿子在门前接过了资料后,秘书就离开了,据秘书回忆,当时二儿子神色无异,也完全没有向他求助的意思,即是说二儿子当时并没有被胁迫,随后警方排除了这名秘书参与案件的嫌疑,认为他的这份证词是可信的。

根据毒理检验,除了庄主体内查验出咖啡因,其余四人体内均没有查到可疑成分,警方甚至将dna样本寄到美国最权威的检验中心查验,但都无法证明四人曾受药物控制。

不过庄园共有三层,占地一千余平米,如果他们每个人的活动范围完全绕过了被害者所在的书房、客厅、餐厅、衣橱和娱乐室,那住在里面的人对于惨案的发生完全不知情也并非不可能。

如此一来,庄园内的情形应该是这样的:

第一天上午8-10点,大儿子在一楼客厅被人击打致死,这是进出大门的必经之路,所以二儿子到门前拿秘书送来的工作报告时,神色无异显得非常奇怪。

晚上6-8点,大儿媳在餐厅被割喉,根据她胃部只有些许午餐的残留食物来看,她是在晚餐前被害的,只是无法获知那时候还存活的二儿子夫妇有没有在餐厅用晚餐。

二儿媳被害的时间是凌晨3-5点,如果两人不是分房睡的话,二儿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惨死在衣橱里。

所以警方的推论是:二儿子是凶手。

但这个推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谁杀了二儿子和庄主?

对此,警方并没有在报告中提及,黑色庄园案也成为tmx市成立以来最大的悬案。

那为什么熊凯会指着那个灰发病犯说黑色庄园案是他犯下的?如果是他犯下的,为什么警方的报告中只字未提?看那名病犯的年龄也不过三十来岁,十三年前他应该还未成年,他有能力犯下这骇人听闻的惨案?熊凯又是基于何种判断确定他是凶手?这些问题在柏皓霖脑中像秃鹫一样盘旋着。

除此之外,柏皓霖还有觉得奇怪的地方:警方对于长孙和次孙的情况没有任何描述,按理说,不管他们是死是活,警方都应该写进报告才对,但在报告中,他们就像不存在一样。。

柏皓霖又看了一遍资料,确实没看出端倪,心中的问号也越来越大,还好他在警方探案人员的名单中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刑侦五处的警司李立安。

看来要跟李警司下盘棋才行。柏皓霖暗忖

蓝山疑云6

刑侦五处

刑侦五处是一个闲散部门,里面的人大都是被流放的边缘警员——警署不像公司有考核制度,只要不犯重大错误,都不会被辞退,但有些警员的能力确实不行,索性成立了刑侦五处,将他们放在这儿自生自灭。

而刑侦五处的李警司更是闲人一个,他以前是一名很精明干练的警探,参与了很多重大案件,也极有做警察的天赋,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满腔的热情冷却下来,现在每天只是打理打理花草、看看书报、下下棋什么的,因他资历老,也没人过问,即便是贺广钟采取严格管理,他也并没有改变。

在与李立安一边开始下象棋,一边聊了几句家常后,柏皓霖开始引入正题:

“李警司,我手上的一件案子似乎与十三年前的黑色庄园案有关,但警方的报告不太详尽,还望李警司解惑。”他说着漫不经心地将小兵往前推了一步。

“哦?”李警司面露惊讶,“你手上的什么案子?”

“红围巾绞杀案。”现在红围巾绞杀案已经陷入了瓶颈,不管齐警长他们如何不余遗力地查,都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再这么下去,警方会因为破案时间太长或资金不足,将其放弃,纳入悬案档案库,除非有新的证据,这起案件的凶手就算是成功脱身了,只是柏皓霖始终觉得红围巾绞杀案和前段时间的连环割喉案的凶手心理痕迹太相似,可惜这并不能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这案子怎么会跟黑色庄园案有关?”李警司觉得难以置信,手上的棋子在棋盘上徘徊了几次都没落下。

“我查一名嫌疑查到了蓝山精神病院,在西院见到了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他的治疗医师说他是犯下的黑色庄园案的凶手,所以想了解一下那起案子。”柏皓霖尽量简短地回答。

“哦——”李警司拖长了时间,但原本前倾的身子往后靠了靠,拉开了他与柏皓霖之间的距离,深谙肢体语言的柏皓霖看出他心里还有顾虑,于是道:

“但我觉得不可能,我看他的年龄也就三十岁吧,十三年前不是还没成年吗?他怎么可能有能力杀害五个成年人?更何况杀人手法凶残暴虐,绝不像是一名普通的少年所犯。”他说的时候故意夸大了一些形容词,就是想李警司纠正他,只要他肯开口,接下来就好办了。

果然,听了柏皓霖的话,李警司挑了挑眉:

“如果我说蓝山精神病的那人的确是黑色庄园案的凶手呢?”

“怎么可能!!”柏皓霖激动地反对这一说法,更加打开了李警司的话头:

“你说一个未成年人不可能犯下丧心病犯的凶杀案,对吗?”

“我看了资料,至少是两人以上的团伙犯罪。”柏皓霖说出了他的判断。

“你错了,”李警司语气听起来轻描谈写,但他双眉蹙起,瞳眸暗沉,他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好一会儿,才道:“案子的确是他一人所犯,而且,那时候他的年龄,不到十四岁。”

“这不可能吧!!”如果说之前柏皓霖是故意不相信让李警司开口,这次却是他发自内心的质疑——就算是一个智商奇高、体力过人的成年人要在48小时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五名成年人都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更何况凶手是一个不到十四岁的未成年人?!这令他如何相信?

“在案发后,我和青龙警署凶杀组组长汪警司最早赶到现场,”李警司叹气的同时嘴角往下撇了撇,似乎极不情愿去回忆这桩案子,“你猜我们进入庄园后听到了什么?”

“什么?”

“钢琴曲,而且弹得非常好听。”李警司说到这停了停,目光往左移动,随即又往右——这是在回想声音的片段,“我记得是贝多芬的《英雄》。”。

他那时候放的是贝多芬的《命运》,我们说的应该是同一个人。柏皓霖暗忖着。

“我们寻着钢琴声到了三楼,在声乐室,我们找到了他们家的长孙。”

蓝山疑云7

“三楼?”柏皓霖在脑中勾勒出庄园里各人所在的位置,如果他一直在三楼的话,对于一楼和二楼的惨案不知情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庄主就死在三楼的书房,隔得一个长长的走廊倒也可能不知情。

“嗯,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当时的样子——他穿着鲜红的西服套装,打着红色领结,当时阳光洒在他和钢琴上,完全就像是电影中的极美场景。他对我们这两个陌生人的来访丝毫不意外,甚至还带着微笑对我们说:‘欢迎你们参加我的十四岁生日宴会。’。”

“你们当时有表明身份吗?”柏皓霖在脑海中勾勒出当时的情形——警员中只有巡警、片警和交警才会在工作时间穿制服,刑侦部这样的部门则不需要,也就是说当时李警司他们应该是穿着普通的西服,从外表很难看出是警察,的确有可能会被误会是参加宴会的客人。

“还没有,但楼下有警笛声,就算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离开声乐室到楼下查看,就算不知道我们是警察,也应该先询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吧!”李警司道,“不过当时我和汪警司都被这家人惨烈的死状震惊到了,并没有发现不妥,只是觉得这孩子的心略大。”

“那你们是如何确定他就是凶手?”柏皓霖问。

“是他自己承认的,”李警司道:“在我们询问他的年龄、姓名后……”

(为方便阅读,以下为李警司的回忆)

在回答完两位警官的问题后,少年突然问:‘你们觉得他们美吗?’

两位警官面面相觑,很快,汪警司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反问:‘你觉得呢?’

‘呵,丑陋的人再怎么也成不了天使。’少年抿嘴嗤笑着。

听了他的话,两位警官感觉他对庄园里发生的惨案并非不知情,但还没有觉得他参与其中:

‘你看到凶手的样子了吗?’

‘那边。’少年指着右前方,两位警官回头,只见那是一整面用于练舞的镜墙,但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镜子?’

少年嘴角微微上浮,索性走向镜墙,两名警官满肚疑肠地跟上他,他站在镜墙前方,指着镜中的自己,对他们道:‘看到了吗?这就是凶手。’他的语气带着游戏般的戏谑。

‘小弟,这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汪警司并不相信他的话。

‘是吗?我倒觉得挺好玩的。’少年转过身,看着比他高不了多少的两位警官,道:“那么,游戏进入第二关:我是怎么办到的?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提示哦,”他说着用右手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李警司说到这,柏皓霖忍不住打断他:

“跟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的智商高达260,甚至比达芬奇还高【注】,就连爱因斯坦和霍金在那项智商测试中也只获得160的分数。”李警司道,“而且他的体能并不比成年人差,虽然当年他不到14岁,但个头比我矮不了多少,身子也非常结实,不是那种弱不经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注】根据后人测算,达芬奇的智商有230。)

李警司的身高是175cm,那少年当年亦应该是1米7左右,柏皓霖记得在西院看到他时,他与两米高的画布只差一指的距离,即是说他现在已有1米95以上,对于东方人而言,已经相当于珠穆朗玛峰般的海拔了。

“也就是说他虽未满14岁,但依然有能力犯下五桩惨案?”即便如此,柏皓霖还是觉得无法想像。

“另外,根据他们家的家庭医生的证词,那孩子是精神变态者。”。

精神变态者无法对人或物产生感情,没有善恶观,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更没有愧疚感和道德束缚,虽然有些聪明的精神变态者会模仿人的情绪借以伪装自己,但模仿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产生了这些情绪。

因为无法与周围的一切产生共鸣,精神变态者缺乏正常的情感,他们通常有习惯性地操纵身边的人、病理性说谎、放纵自己的欲望等特征。一旦精神变态加上暴力倾向,就如滋养着恶魔的阴暗土壤,很多连环杀手都是精神变态者,他们会从小时候虐杀动物开始,进而演变成杀人,所以精神变态者的名声非常不好,但并不意味着每一个精神变态者都会杀人。

蓝山疑云8

可就算是精神变态型连环杀手也很少亵渎尸体——人始终不同于动物,对同类的尸体总会产生一种神灵般的敬畏,若不是情非得已,如必须通过碎尸来抛尸之类的原因,连环杀手们通常都不会对尸体出手,毕竟他们的快感来源于杀人的过程,而非对尸体的暴虐。

但是这个凶手不同,他不仅杀害了自己的至亲,还以此为荣沾沾自喜,对他们的尸体亦毫不手软地施虐,若非为了获得快感,那他是否有别的意图?另外,就算他智商再高,体力再过人,要在没有任何外力的帮助下杀害五个成年人,依然难以置信!

想到这,柏皓霖问:“他和他二叔是共犯吧?”

“据我们调查,不是,而且他自己也否认了。”

“那——”柏皓霖思考着别的可能性:庄园没有外人来过,即是说他的共犯就在死者之中?!等等,也许不是死者!“会不会是他的堂弟?”

“这也是本案的一个重大疑点,不管是现场,还是他本人的供述,这孩子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我们找遍了庄园都没有发现他的尸体、大门的监控录像表明也没有人进出过,当我们问及他时,他一反常态地三缄其口。”

“确实奇怪。”的确,如果是他杀了这个堂弟,没理由不将他的尸体像其他人一样以艺术品的形式陈列出来!更何况他已经承认了五起谋杀案,为什么单单隐瞒堂弟的下落?

“所以至今他的堂弟只能认定为失踪。”

“那他是怎么办到的?”柏皓霖回到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他没说,但据我们分析,他应该用了什么方法将五名死者的活动地点错开了,就连他父亲的尸体也极有可能是利用了什么遮挡物,令他二叔没有察觉。”这是警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柏皓霖沉吟道。

“在我们说出这些后,他很轻蔑地笑了,却没有告诉我们对错。接着他提出了第三个问题:‘如何将我定罪?’”

惨案发生时,他未满14岁,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14岁以下属于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人,不用承担任何刑事责任,甚至连犯罪档案都不能建立,估计这也是他特意在他十四岁生日的前两天犯下这滔天罪行的原因——就是想看警方拿他束手无缚的样子,这亦成为了他获得快感的一种方式。

“那你们是怎么做的?”柏皓霖问。

“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脱罪,并且继承庞大的家产,不过所幸在他18岁时才能正式承继,他依然需要监护人,这个监护人就是他的娘舅。”李警司说到这轻轻吁了口气,“因为知道他的秉性,他母亲家的亲戚非常惧怕他,于是就想了个法子。”

精神变态者会引发一些现象,比如会让他周遭的人感到莫名的害怕和恐慌,这也是弱者进化出对掠食者的本能反应。

“将他关在精神病院?”柏皓霖已经猜到了大半。

“嗯,虽然不能以谋杀的罪名,但他们找了个借口——以他得了ptsd【注】为由,将他送往精神病院治疗,之后就再也没让他出来过。”

【注】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指对创伤后的一种异常精神反应,通常出现在士兵、幸存者身上,不加以治疗会引起严重的人格变化,如抑郁、敌对、偏执、异常警觉等

“从法律的角度来讲,这是非法人身限制,属于违法了吧?”话虽这么说,但柏皓霖此刻已经很难界定这是不是坏事。

“在人道主义的立场,的确不应该,但我个人非常支持将那孩子关在精神病院里,最好让他永远不要再见到阳光,一旦他获得了自由,这个世界更加没有宁日!”李警司经过多年,性子早就被磨平了,他很少明确地表明立场,但此刻他非常坚定地站在了法律之外的灰色地带。

柏皓霖不置可否,毕竟他并没有参与黑色庄园案,无法评判是非对错,不过他还有一些问题:“如果说警方因为《未成年人保护法》,在案件报告中抹去了他的罪行,为什么连他和他堂弟的名字都没有提及?就像他们不存在一样。”

听了柏皓霖的话,李警司沉默了半晌,最后模棱两可地回答:“这我不太清楚,可能是出于对他们家声誉的保护吧?毕竟他们家族在tmx市的影响力巨大,就算是现在已经不再像老爷子在世时呼风唤雨,但各方依然有所顾虑。”

李警司的回答并没有解答柏皓霖的问题,相反还带出了更多的疑问——就算他们家的长孙犯下了如此严重的罪行,但次孙并没有参与犯罪,为什么连他的存在也一并抹除??

不过柏皓霖知道从李警司口中已经问不出什么了,便识趣地不再深究下去。

只是似乎黑色庄园案与连环割喉案及红围巾绞杀案并没有特别的相似之处,只能权当是奇案异闻,听听便罢。

分离性障碍1

就在柏皓霖准备周五到全心心理治疗请邹俊回警署协助调查时,刑侦二片的齐警长他们在通过定位第一位受害者吴静的手机确定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工业区,因三角定位的范围较广,刑侦二处的警员们通过每天近十二小时的走访排查,终于确定了吴静被害的地点在一幢待拆的废弃旅馆内。

这幢废弃旅馆原本计划去年年底拆掉重建,因公司资金链断裂,重建计划无限期搁浅,现在已经被附近的流浪者、乞讨者占领,走廊上、空置的房间里放了不少他们的家当——用废纸箱搭的小棚、由烂棉絮和破旧衣服铺成的床、装满了破铜烂铁的超市购物车等等,由于不通风、没人清理,整幢大楼里的空气混浊不堪,里面充斥着刺鼻的体味、墙纸受潮的霉味和不知什么坏败食物腐烂的酸臭味。

找到这的是刑侦二处的赵悦和何欢,他们原本以为这里跟其他地方一样不是他们寻找的目标时,偶然听到一个流浪汉提起顶楼有一个上锁的房间,将那间房强行打开看到里面的场景后,两人立刻呼叫了救援。

柏皓霖接到齐警长电话抵达废弃旅馆时,大楼已经被封锁,楼下停了不少警车,支援部的协警已经进场收集证据,警员们则在询问旅馆里的流浪汉,寻找目击者。

顶层的商务套房足有五十平米,有一间客厅和一间卧室,旅馆虽断电多时,但还是可以透过旁边窗户射入的光线看清楚屋里的场景——凶手在客厅里每隔一米就挂上横杆,每根横杆上搭了十来条红围巾,那围巾全都是用鲜血染红的,浓烈的血腥味和防腐剂刺鼻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直抵脑髓,渗人得汗毛乍立,头皮发麻。

虽然此时协警正将红围巾一条条装进证物袋中,但那片血山红海依然让人极其反胃,不少人速速看了一眼后就会离开,柏皓霖却站在门边,黑瞳着倒映着那片片血红,神色严峻若有所思。

“小柏。”站在卧室门边的齐警长向柏皓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去。

柏皓霖抑制着恶心作呕的反胃感,穿过客厅的红围巾走向卧室,越往里走,苍蝇震翅的声音越大,似乎方圆百里的苍蝇都放弃了客厅的盛宴,在卧室集会。

通过右方的窗户可以看到卧室里的场景,这里完全就是一个案发现场,右边靠窗的角落摆放着没用完的防腐液、导管和没有加入防腐剂的鲜血放在一个铁桶中,因此苍蝇都被鲜血的气味吸引,全部聚在卧室里,“嗡嗡嗡”的震翅声甚是恼人,而这都不是齐警长叫柏皓霖的原因。

床上有一具女尸,她的尸身泛白,身上没有穿衣物,仅在颈项、胸部和下体裹着三条红围巾,尸体侧卧,头枕在右手手臂上,双腿呈“l”型弯曲着,有点像“2”的造型,她双目微睁,嘴角带笑,脸颊的腮红令她看起来还像活着。

之前柏皓霖判断凶手在杀害第二名受害者后替她系上红围巾是类似于割喉的心理投射,但这具女尸身上有三处裹着红围巾,无疑打破了他先前的推论。

此时首席法医江医师正在为尸体做初步检验:“和之前的受害者一样,颈项有两处针眼;舌头没有浮肿,眼里有血丝,初步判断是窒息或是勒死的。”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和吴静一样,是被大面积的柔软性物品绞杀的?”齐警长确认道。

“在解剖之前我无法给你准确的答案,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江医师做事向来严谨,不会轻下定论。

柏皓霖走到放置着装乘鲜血的铁桶边,桶身呈银白色,近半米高,里面的血液占据了其中的2/3,就连桶壁周围也有已经凝固的暗红色鲜血,数不清的苍蝇正依附在桶中的血池里大快朵颐,这时柏皓霖想到了什么,问:“江医师,人有多少血?”

“正常成年人的血液总量是体重的7%-8%,一般是4-5升。”江医师答道。

听了江医师的话,齐警长也感觉到不对劲,他快步走到铁桶边,往里看了看:“这种铁桶主用于工业装载,容量应该是20升,目测这里面至少有15升!”

“会不会是之前两名受害者的鲜血也混在里面?”柏皓霖猜测。

“第一名受害者被害已经快一个月了,没有特殊处理的血液保存不了这么久,”江医师说着也走到铁桶边,观察着鲜血的成色,“这应该在48小时以内放的。”

“难道还有另外的受害者没被找到?”齐警长眉头紧皱。

“凶手的冷静期虽在缩短,但还没到同时向两名受害者出手的地步,”柏皓霖说出自己的见解后,又想起自己已经连续几次判断失误,心里有些没底,再想起贺广钟之前提出的有两名疑犯的看法,补充道,“除非是团伙犯罪,主导者与顺从者产生矛盾,各自为政。”

齐警长“啧”了一声,不知是觉得柏皓霖的话并多大用处表达着不满,还是对案件依然没有头绪的躁郁。

“等等!”江医师突然看到血桶里有细小的水泡冒出后随之破灭,惊得几只苍蝇不情愿地挪动着身子,她以为自己看错,再瞪大眼确定不是眼花,“你们看!”

“噗、噗”又有两个小气泡升起后破灭,不等柏皓霖想明白,齐警长如梦初醒地大叫道:“快后退!!快后退!!!”

齐警长一手拉着江医师,一手拽着柏皓霖,三人刚退了门边,只听“砰”地一声巨响。

只见铁桶被撕裂成几块,同时桶里的鲜血如烟火一般炸开,向四周爆溅开去,一切来得太快,三人已经躲闪不及,头发、脸上和衣服上如同无法躲避的暴雨,全部被鲜血浸透,柏皓霖感觉到脸上像被豆大的雨点击中一样冰冷,爆炸的巨响令他的耳鸣不止,只能隐约听到外面有警员在呼喊着,同时鲜血顺着额头滑落到眼睑,染红了视线。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刹那之间就将柏皓霖的神智炸成碎片,他来不及回想案发的经过、来不及细想自己的血海深仇及父亲被害的未解之迷,甚至来不及回顾自己已然咎落于黑暗的事实和与刑洪明的未尽事宜,炸弹的轰鸣就将他撕裂,夹杂着浓呛腥臭的血雨瞬间吞噬了他。

“后退!快后退!!”因不知房里还有没有炸弹,警员们一边拉着被震懵的柏皓霖他们,一边呼喊着。。

但在柏皓霖听来,这些声音无比遥远,唯有不停嚣叫的耳鸣向他预示着危险还没过去。

“快!派拆弹组来支援!”齐警长虽然也受了影响,但临场经验令他很快镇定下来,他一边退出套房,一边向其他警员喊着。

分离性障碍2

十五分钟后,柏皓霖坐在车的尾箱上,虽然他已经用湿巾将脸上、头上的鲜血擦拭掉,虽然耳鸣已经停止,神智也从爆炸中逐渐恢复过来,但他的心跳依然很快,双手还抑制不住地发着颤,呛鼻的血腥味还萦绕在他鼻腔深处,久久散不去。

“柏医师,”一名协警走过来,“你现在全身都是证物,需要请把你的衣服脱下。”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辆大型面包车,示意他可以去里面换,并把一套干净的白色连裤服递给他。

“好,谢谢。”柏皓霖想像往常一样冲他露出儒雅的笑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柏皓霖在面包车里脱下已经被鲜血染红西服和衬衣,将它们装进证物袋,从裤包里摸出手机发现上面也浸上了鲜血,于是将它也放进证物袋,接着再穿上连裤服,刚打开车门就看到庄旭昴正朝他走来。

“皓霖哥,你没事吧?”庄旭昴小跑了几步,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柏皓霖摇头,“你什么时候到的?”

“有一会儿了,我一直在楼下跟警员一起找目击者问话。”庄旭昴指了指身后警戒线以外的围观者,“我听说上面发生了爆炸?”他说着望向顶层的套房。

“嗯,所幸没人受伤。”话虽如此,柏皓霖依然心有余悸,虽然知道警察这个职业随时有生命危险,他却从来没有离死神如此之近,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死神镰刀的冰冷锋刃已然紧贴颈项!

“对了,贺署长刚刚也到了。”庄旭昴指了指拆弹组指挥车的方向,只见贺广钟正跟已经换上连裤服的齐警长说着什么。

柏皓霖走到贺广钟跟前:“贺署长。”

“你们今天都辛苦了,现在回去休息吧。”贺广钟向柏皓霖点点头,同时对齐警长道,“我在这里留守。”

“但是……”齐警长还想说什么,被贺广钟打断:

“这是命令!”他目光如炬,不允许他们讨价还价。

为免他们开车出事,贺广钟安排巡警开车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家,在柏皓霖离开之前,支援部的同事把手机还给了他,上面的血迹已经被作为证物封存,这时柏皓霖注意到有几个未接来电,是一部陌生的座机打来的,他尝试回电,却一直无人接听,在这生死之间,他也没有特别在意。

回到家中,柏皓霖洗了个澡,残留的污血混合着水流被冲入下水道,洗发水的香味已经将血腥味掩盖,他感受着热水不断拍打着胴体的温润,才令身心完全镇定下来,柏皓霖捂着口鼻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唯一挥之不去的是心中的颤抖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直到这时柏皓霖才深深思索着一个问题:如果我的生命随时会被夺去,有什么事是我一定要做的?

这个问题一浮现在心里,柏皓霖就已然找到了答案,他关了淋浴,迅速擦干身子,裹上浴巾回到客厅,抓起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手机,快速找到了陆亚茗的号码,就在他的指尖要按下“拔出”键时突然悬停在它上方。

我在做什么?我不能因为一次濒死经历就拖她下水!柏皓霖这么对自己说,可是指尖还在“拔出”键上微微发着颤,却始终移不开。

“呜—呜—”突然,手机在柏皓霖手上震动起来,令他混身为之怵惕,定睛一看,是庄旭昴打来的,他定了定神,接听了电话:

“旭昴。”

“皓霖哥,刚刚我们抓捕了一名疑犯。”庄旭昴还有些气喘,像是刚跑了几百米。

“疑犯?”柏皓霖重复着。

“对,那个叫邹俊的!”庄旭昴的声音有些高亢,“我记得你之前说他与连环割喉案有关!”

“怎么抓到他的?”柏皓霖费了很大劲才打听到邹俊周五会去全心心理治疗所,原想到时候守株待兔,没想到现在他竟落到了警方手中。

“很多连环杀手都有混入围观人群观察警方动向的习性,所以今天我到案发现场时特别留意周围的人。就在你走后不久,邹俊出现在围观人群中——现场地处偏僻,围观的多是流浪汉和附近的工人,而他穿着机车夹克,戴着顶帽子畏畏缩缩的样子很显眼。我上前去找他问话时,他试图逃跑,是周围的巡警协助我将他抓捕的,我们现在就要带他回警署,皓霖哥你来吗?”

“嗯,我马上过来!”庄旭昴的话像一股电流将柏皓霖的心神恢复到寻常状态,也将他要给陆亚茗打电话的想法抛到了九霄云外。。

挂了庄旭昴的电话后,柏皓霖驱车返回警署,在路上,他把整件事细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两起案件的心理痕迹完全出于一人之手,就连凶手将会爆炸的桶放在窗边,意在让鲜血洒在窗户上,也与连环割喉案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被翻转面朝电梯玻璃的行为如出一辙!

邹俊一定参与了两起连环杀人案!这已是无庸置疑的!

分离性障碍3

白虎警署

柏皓霖抵达时已经临近傍晚,齐警长也回到署里,但他没有第一时间冲进审讯室,而是召集下属疏理手上的证据,包括了解庄旭昴发现他的经过,柏皓霖也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齐警长他们,只是隐去了他觉得与案件无关的关于蓝山精神病院西院的那部分。

“齐警长,这是他的资料。”赵悦将他查到的跟邹俊有关的一切信息整理好,递给齐警长。

齐警长接过后快速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他有精神病史?!”

“是歇斯底里症,目前正在接受治疗。”庄旭昴本能地举起了手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警署,不是在课堂,又迅速将手放下。

“邹俊与连环割喉案的死者吴华也认识,现在他又出现在案发现场绝不是巧合。”柏皓霖道。

“证物方面呢?”齐警长望向另一名下属钱警官。

“支援部还没有发现。”现在离他们发现案发现场仅过了几个小时,加之废弃旅馆的范围大、证物多,又遇到了爆炸,拖慢了证物收集及检验的进度。

齐警长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在他看来将邹俊带回警署仅是因为庄旭昴对他在案发现场行为产生了怀疑,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不想打没把握的仗,但人已经带回警署了,没理由就这么放他走,问道:“你们有没有宣读他的权利?”即米兰达警告,在抓捕疑犯时警察必须告知其有沉默权和请律师的权利,否则视为无效抓捕。

“啊?没有!”庄旭昴身子一颤,他毕竟刚加入警署不久,又是在心理支援处工作,很少出现场,这是他第一次参与抓捕疑犯,所以根本就忘了这事,至于协助他抓捕的警察将他交给刑侦部后就离开了,也没有宣读。

齐警长脸色一沉,不等他说话,柏皓霖救场:

“我们只是将他作为目击证人带回警署问话,并非疑犯,毕竟并没有证据证明他与本案有关,所以现在还没有必要向他宣读权利。”

听了柏皓霖的话,齐警长觉得有道理,又问:“他找律师没?”

“还没有。”

“很好,小柏,你说说他跟连环割喉案的关系。”齐警长道。

于是柏皓霖将邹俊和吴华同在蓝山精神病院接受治疗、邹俊曾在吴华自杀前去过他家等事都告诉了他们,最后说出自己的结论:

“虽然邹俊与两起案件的相关人员有关,不可否认这些关联太薄弱,只有心理痕迹太相近,比如这起案子,凶手明明可以将装有鲜血和炸弹的铁桶放在任何地方,却最终选择了离窗户很近的地方,这与连环割喉案的第一起案子一样——凶手在杀害受害人的同时特意将其翻转,面朝玻璃,就是想在下方欣赏自己的杰作,所以我觉得可以从此入手。”

“但这应该是潜意识的动作,恐怕连邹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要以此为突破口,恐怕很难啊!”庄旭昴道。

庄旭昴的话说到了其他警员心里,毕竟心理痕迹什么的不像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很难界定。

“先想办法将他拘留48小时,等支援部查到证据再说。”警员何欢建议。

“理由呢?若是作为目击证人,我们没理由拘留他长达48小时。”齐警长否决了。

“不能先问问他吗?也许他笨,全盘托出了呢?”庄旭昴问。。

“再笨也不至于吧!”警员赵悦道,“如果打草惊蛇,他要求律师就糟了,他的律师一定会用他有精神病史替他脱罪的。”

齐警长想了想,道:“我先看看他的反应。”

分离性障碍4

审讯室

邹俊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他死死地地盯着他对面的镜子,不知是想什么想得出神,还是知道这面镜子背后站着好几名正观察着他的警员。

“邹俊是吗?”齐警长走进审讯室。

“嗯。”邹俊应了一声,没有回头,只是待齐警长坐在他对面后,视线才移到了他身上,“我犯了什么罪吗?你们把我带到警署?”

“我们也想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在我们的警官找你问话时,你才会逃走?”齐警长的声音不大,语速平稳,避免引起邹俊的警觉。

“我欠了别人一笔钱,我怕他报了警。”邹俊盯着齐警长,不疾不徐地回答。

“你在那里附近多久了?”齐警长没再追究他看到警察逃走的事,是想让他放松警惕。

“不记得了,好几天了吧?”邹俊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是住在那附近还是在工作?”齐警长又问。

“算是,两者都有?”邹俊停顿了一下。

“你有没有见过可疑的人,比如打扮入时的女人或是行迹可疑的男人?”齐警长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而是又一次转移了话题。

“没太注意。”邹俊耸耸肩。

“那你见过这个人吗?”齐警长从手上的资料夹中拿出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

这是连环割喉案疑凶吴华的照片,照片中他躺在解剖台上,脸色煞白,锁骨两侧还有解剖刀剖开的疤痕,令他看起来像个被冰冻的僵尸。

站在单透镜后面的几人屏住呼吸——这是齐警长的策略,先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消除邹俊的戒心,再抛出吴华的照片,如果邹俊否认认识吴华,说明他心里有鬼!成败在此一举!

邹俊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道:“这应该是我之前在蓝山的病友,但我听说他是杀人犯?”他说着抬头望向齐警长,等待他的回答。

“你跟他熟吗?他有没有一些奇怪的表现?”齐警长没有回答邹俊的问题。

“我记得他有抑郁症?好像后来自杀了?”邹俊用疑问的语气回答齐警长的问题,表示他的不确定。

“你认识她吗?”齐警长又拿出了万淼生前的的照片,而不是她被杀后像人偶一样穿上婚纱摆放着橱窗里的照片,这么做是因为万淼的死并没有对外公开,如果邹俊表现出知道她死了,说明他与此案有关。

邹俊看了半晌后方才回答:“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她怎么了?”

“她也是蓝山的护士,你确定没见过?”齐警长再次试探他。

“警官,蓝山的护士那么多,而且我已经出院很久了,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见过、都记得?”邹俊没好气地说。

“那她呢?”齐警长没有找到邹俊话中的漏洞,只得拿出最后一张照片——这是今天在废弃旅馆发现的那具女尸。

“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邹俊看着照片摇头道。

邹俊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齐警长无法切入,他又问了邹俊一些问题,但都被他打太极般地推开,无法从他的话语中找到疑点。

虽然邹俊在与齐警长的对话中没有露出破绽,但在深谙行为心理学的柏皓霖看来,邹俊绝不是他表现的那么无辜。

姑且不说邹俊看到警察逃走的理由有多牵强,在齐警长问及他原因时,即便有合理的理由,正常人也都会紧张,这不是因为他在说谎,而是担心警察怀疑自己在说谎,但邹俊并没有丝毫慌乱和紧张,而是死死地盯着齐警长,说明他早就想到了措辞,他在回答的同时也在观察着齐警长,想看他有没有相信自己。

转移话题是避开关键问题的典型做法,尤其在齐警长问及他是否认识吴华时以及跟他是否熟悉时,明明在吴华生前还见过他的邹俊没有用简单明了的方式回答而是采用疑问的语气,即是说他也在试探齐警长对案件全局的了解程度。

另外,邹俊在看吴华和万淼的照片时用了好几秒才回答,每次回答他都会直视齐警长,但在看今天发现的那名死者照片时,他回答得很快并且没有抬头,似乎在回避着什么。

齐警长从审讯室出来后,神色严峻,在他看来并没有从邹俊身上挖到线索。

“看来我抓错人了。”庄旭昴有些泄气地说。

“未必,”柏皓霖道,“我感觉他事先做过准备,就算不是主犯,也是从犯。”

“他绝对隐瞒了什么。”齐警长的经验和直觉觉得邹俊很有问题,可惜这些都不能成为抓捕他的证据。

“警长,要拘留他吗?”警员赵悦问。

“我们没有拘留他的理由。”齐警长摇摇头,“现在放他走,赵悦,你和何欢先盯他24小时。”。

“是!”

在口供上签字后,邹俊堂而皇之地离开了警署,赵悦和何欢则驱车悄悄跟上他。

分离性障碍5

柏皓霖和齐警长一起向贺广钟汇报了案件进展以及对邹俊的怀疑及跟踪盯梢后,贺广钟没说什么,他知道今天他们都受了惊,只是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柏皓霖回到家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他刚脱下外套,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座机,他满肚疑肠地接起了电话:

“哪位?”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唐加熔特意压低的声音,“时间紧急,长话短说,记着这个车牌号:qj-y924。”

“嗯,记下了。”柏皓霖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唐加熔提过他准备查刑洪明与最近tmx市出现的新型毒品“天使”的联系,不知这是否与之有关?

“如果我妻子找你,帮我转告她:我从来没忘记过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行,只是……”柏皓霖想说由他自己告诉他的妻子更好,但话才讲了一半,就被电话那头的“嘟”音掐断了。

柏皓霖感觉到唐加熔正在执行他的卧底任务,有些话不方便明说,纵然心里有无数的问号,也只能按捺着不去回拔那个座机。

邹俊自搬出家后就住在工业区离废弃宾馆不远的简陋出租屋内,白天在超市打零工,晚上偶尔去上上网,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回家休息以缓解一天的劳顿,平时就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每周有三天需要去全心心理治疗所看诊。

刑侦二处的警员开始跟踪邹俊,凌晨时分

“啊——”警员赵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抬腕看看表,此时已是凌晨三点,邹俊所在的出租屋早就熄了灯,他的搭档何欢在后座已经睡了两个半小时,再过半小时就可以叫醒他换班。对于一般人来说,半小时不过是玩玩游戏、追追电视剧、和朋友聊聊天,很快就能打发的时间,但对正在轮值的赵悦来说,却无比难熬。

手机已经只剩下20%的电量,不能再玩了,今天买的报纸早就被他翻烂,甚至连放在副驾驶位储物箱中的车险保单也都被他通看了一遍,他试着伸展身子,但车内窄小的空间根本容不下他这个身高178的汉子有多余的动作,只能扭扭脖子,揉揉肩膀。

三杯黑咖啡的效力早就过去,闷在车里久久散不去的咖啡香依然拯救不了瞌睡虫的肆扰,后座传来何欢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更令赵悦睡意盎然,却只能又一次抬腕看表:天哪,居然只过了五分钟!

就在赵悦犹豫着要不要冒着被何欢痛揍一顿的危险提前叫醒他时,突然,一个鬼崇的身影推开了单元门,透过旁边的路灯,此人正是邹俊!

此时他没有穿上白天的机车夹克,而是一套黑色的连帽衫,衫前绘着一个极其醒目的红色骷髅,邹俊走出单元门后,迅速戴上了兜帽,小跑着离开了。

“何欢!快起来!!”赵悦的瞌睡虫顿时不翼而飞,他一边叫醒何欢,一边驱车不远不近地跟上了邹俊。

“什么?!”被惊醒的何欢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睡意未消的他一脸茫然。

“邹俊出门了!”赵悦往前指了指。

在他们前方五十米处,邹俊双手揣在裤包里,弓着背,快速往前走,赵悦担心被他发现,不敢打开车灯,只能远远地跟着他。

“他去哪?”何欢已经清醒了许多,他抹了抹脸,将睡意赶跑。

“谁知道!”赵悦耸耸肩。。

邹俊并不知道警方还盯着他,他径自往废弃旅馆的方向快步走去。

因支援部已经将所有的证物都打包回警署,现场已经没有任何东西,楼下的警戒线已经撤销,只留下顶层房间门口还设置了一条防君子防不了小人的警戒线,流浪汉们都返回了他们居住的地方,一切恢复了原样。

分离性障碍6

赵悦和何欢看着邹俊进入废弃旅馆后也跟了上去,到达顶层后,他们看到邹俊怔在门边,看着警戒线发呆,他满脸的惊讶似乎完全没意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突然,他一拳捶在墙上,低吼一声:

“可恶!!!!”

“你在这儿干什么?”一名睡在走廊的流浪汉被他吵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邹俊的声音带着愤怒的颤音。

“警察发现有变态杀人魔在这里杀人,你不知道?”要不是楼下没位置了,他才不愿意睡在这里。

“可恶!可恶!!可恶!!!”证实了自己的想法,邹俊更是气得直捶墙。

邹俊的怪异举动被躲在楼梯间的赵悦和何欢看在眼里,两人暗觉奇怪:邹俊在傍晚时因在现场逃避庄旭昴的盘问而被带到警署问话,怎么现在像是完全不知道警方来过这里似的?

不管怎么说,邹俊重返案发现场明确证实了他与本案脱不了干系,却无法因此定他的罪,两人只能继续不动声色地监视着。

邹俊只能返回出租屋,赵悦和何欢一直跟着他,直到第二天齐警长和钱乐来接他们的班,两人将昨天的情形向齐警长汇报后,齐警长也觉得奇怪,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与邹俊的心理疾病有关,现在案件已经逐渐明朗,邹俊肯定就是疑犯,只苦于没有证据抓捕,他们不能放松对他的监视,只能将此事告诉柏皓霖,请他协助联系邹俊的心理医生熊凯。

全心心理治疗所

在等了近半小时后,熊凯总算有了空闲,柏皓霖在护士的引领下到他的办公室。

熊凯是全心心理治疗所的王牌医师,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的位置,以深紫和黑色为主,给人以沉稳感,不像是心理医生的办公室,但这明显符合熊凯的个性特征。

事实上,紫色是冷色系,它象征着权力,通常选择这个颜色作为主色调的人有贵族意识,也较为多愁善感,有焦虑倾向;黑色虽然显得高贵,但也代表着压抑和消极,喜欢黑色的人行事通常小心谨慎,只是性格较为冷淡。

“十五分钟后我还有个病人,麻烦你长话短说。”熊凯的态度不太友善,只是因为柏皓霖是警察,他才勉强配合。

“您有一位叫邹俊的病人,前期因为歇斯底里症在蓝山的东院接受治疗,现在又在全心由熊医师您亲自诊治,请问他的病情是不是正在恶化?”柏皓霖知道熊凯完全有理由以医患保护条例拒绝回答自己的问题,而警方手上的证据还不充分,不足以申请法院授权要求调取邹俊的病历,唯有撬开熊凯的嘴,经过几次接触,他感觉到熊凯虽戒心重,但自尊心强,再加上之前媒体对他的摧残,更是容不得别人质疑他的权威,才故意这么问。

“当然不是!”熊凯厉声反驳,“邹俊早就已经没有了惊厥、麻痹的症状!”

惊厥和麻痹是歇斯底里症中运动障碍的临床表现之一,属于转换型歇斯底里症的一种,以肢体麻痹、视觉障碍等身体各器官的功能失常为主,包括头颈、四肢、躯干的震颤、抽搐等。其肇因通常是由于过去的心理创伤及伴随的情感郁积,是患者积压的情绪不得发泄,终于“转化”成肉体方面的症状,这些症状都是该创伤的象征性表现。

但根据齐警长的描述,邹俊的表现应该是属于解离型的歇斯底里症,是以人类、思想、情感、记忆等精神功能障碍为主,其中又分为心因性记忆丧失、心因性神游、意识解离等,多重人格也是解离型歇斯底里症中的一种,也就是邹俊目前的表现。

可熊凯斥驳柏皓霖的语速很快,中途没有停顿,神情笃定,所以柏皓霖倾向于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所以很有可能邹俊的歇斯底里症因为某种原因进行了转换,这也是歇斯底里症的特征之一,在临床上已有多起先例,而这极可能是邹俊继续在全心治疗的原因。

“那他的多重人格障碍呢?用催眠疗法的进展如何?”柏皓霖半问半回答,是想让熊凯感觉他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方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催眠疗法是治疗多重人格障碍的主要方式,因多重人格彼此并不认识,催眠术可以让他们的不同人格“互相认识”并且帮助核心人格(原有人格)将多重人格自我整合为一。

听了柏皓霖的话,熊凯想了想,觉得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说出来也无防:“目前发现他有两个人格,核心人格叫邹俊,另一个叫阿东,这是邹俊已经过世的好友的名字,现在他们可以在催眠状态下自由交流。”

“那他们中的谁具备暴力倾向?”柏皓霖问,两人都在案发现场出现,说明两个人格都知道废弃旅馆是命案现场。

“暴力倾向?”听了柏皓霖的话,熊凯面露惊讶,觉得他在怀疑自己的专业技能,微带忿色:“两个人格都没有!邹俊性格内敛,不擅言辞,而阿东外向好动,心理年龄才17岁,是处于叛逆期的青少年,如果他们中的谁有暴力倾向,我早就将他带回蓝山了!”。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多重人格的?”柏皓霖问。

“我查阅过他的蓝山东院的档案,当时他只有惊厥和麻痹的症状,经过用药病情已经得到明显控制才让他出院,他在两周前到全心看诊,看诊的原因是他在一周前发现自己有记忆缺失,因此才发现他有多重人格的症状。”

分离性障碍7

三周前差不多就是万淼被害的时间!难道这就是邹俊患上多重人格的诱因?所以现场才会有两个心理痕迹,而他的两个人格是同谋?!柏皓霖暗忖,至于熊凯并不认为邹俊和阿东有暴力倾向极有可能是他隐藏得较好,毕竟他看诊的时间还不算长。

虽然这说得过去,但柏皓霖心里还有疑问:杀人动机和红围巾的喻意!

“邹俊和阿东为什么对血有特殊的执着?”柏皓霖继续问。

“血?!”熊凯本来就严肃的表情因皱起的眉头显得更加难以亲近,“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再说一次,他的两个人格都没有暴力倾向!”他的语气就像是在责备一个将简单的问题回答错误的学生。

“那红围巾对他是不是有特殊的喻意?”柏皓霖不理会熊凯的不快,追问道。

“没有这方面的发现!”熊凯的回答没有好声气。

柏皓霖见已经从熊凯那里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识趣地告辞。在回警署的路上,他接到了庄旭昴打来的电话:

“皓霖哥,我查到了,邹俊在两年多前去买东西的途中被人持刀抢劫,因他身上没带多少钱,劫匪痛揍了他一顿,所幸被路过的人救下,他也因此患上了歇斯底里症,曾一度无法踏出家门,而后被送往蓝山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在把邹俊列为主要嫌疑人后,庄旭昴就开始对他进行调查。

的确,曾被暴力对待是歇斯底里症最常见的病因之一。

“他的成长过程有没有与女性有关的特殊事件?”

“没有呢,他母亲在老家务农,一年见面的机会不多,还有一个表姐和一个堂妹,平时少有联络,在学校时,邹俊性格内向腼腆,没有与女同学有过亲密接触。”

但凶手杀害三名受害者后将她们的血液替换成防腐剂,还为她们化了妆、摆上造型,这绝不是与女性有着健康关系的人所为。

“你能不能查一查邹俊有一个离世的好友,叫阿东,他的情况?”柏皓霖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阿东?”庄旭昴有些不明就理。

“嗯,邹俊有多重人格,他的心理医生说他的另一个人格叫阿东,是他已经离世的好友的名字,也许邹俊将阿东生前的经历代入到自己创造的人格。”柏皓霖道。

“行,我再去查查。”庄旭昴说完挂了电话。。

案件已经明朗了许多,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的邹俊是红围巾绞杀案的凶手——他与万淼都曾在蓝山精神病院,极可能因此相识并发展成了情人关系;因有歇斯底里症,他获得处方药很容易;他有多重人格,所以案发现场有不同的心理痕迹。

现在刑侦二处的警员已经寸步不离地监视着邹俊,想必他很快还会找目标下手!

束手无策1

经过庄旭昴不遗余力地调查,总算查到了邹俊离世好友阿东的资料。

阿东是邹俊在老家镇上结交的死党,两人从幼儿园到中学都在同一个班,关系好得就如亲兄弟,平时形影不离。另外,阿东有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母亲,不管冬天还是夏天,她都围着一条红围巾。

阿东离世是在邹俊14岁那年,两人去镇边的小河游泳,阿东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后就再也没有出来,直到两天后才打捞到他的尸体,这事对邹俊的打击很大,据说阿东出殡那天,他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母亲突然冲出来用红围巾勒住邹俊的脖子,责怪他没有救阿东,虽然被大人们拉开,但邹俊受惊不小,以后更加沉默寡言。

就在红围巾绞杀案进入柳暗花明的阶段时,柏皓霖却与唐加熔失去了联系——在接到他那通前言不搭后语的电话后,柏皓霖多次到他卧底的传说健身房,表面上是健身,实际是想找唐加熔,可是去了几次都被告知他请假没来,他试图给他打电话,但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柏皓霖知道每一个卧底的警察都有一个联络人,他原想找唐加熔的联络人,但转念一想,那天他给自己打电话,而不是联系他的联络人,肯定有什么原因,自己冒然寻去只怕不妥。

随后他暗中调查了唐加熔的家庭情况,知道他的妻子在一所学校当老师,两人结婚两年多,还没有孩子,他不知道她有没有跟唐加熔联络过,也不便打听。

另外,柏皓霖查到唐加熔告诉他的那辆车隶属于一家叫极速的运输公司,就在唐加熔给柏皓霖打去电话的第二天,该公司对这辆车报了失。

柏皓霖对唐加熔有说不出的担心,却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不能确定唐加熔是否还活着。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陆亚茗打来了电话:

“刑洪明已经把公司的合并方案给我了。”在刑洪明提出让跨国餐饮集团入主寒舍后,陆亚茗借口以此召开董事会讨论,要求对方提供公司合并的方案,想以此摸清对方有何打算。

“他极力推荐的那家跨国餐饮集团叫什么名字?”柏皓霖正了正身子。

“veryyum,是一家在加拿大注册的跨国餐饮集团,走的是精品路线,据说在法国、rb、西班牙、巴西都有分公司,”陆亚茗已经先调查过这家公司了,“对方提出用五千万收购寒舍的餐饮业,茶舍可做保留。”作为茶圣陆羽的后代,陆家更关注的是茶舍,餐饮只是副业。

“寒舍应该不只五千万吧?!”柏皓霖虽不在商界,但也知道以寒舍在tmx市的鼎鼎大名,光是品牌名就不只一亿,刑洪明摆明是想坑她。

“钱无所谓的,只要你……。”陆亚茗小声道,她有寒舍51%的股份,卖不卖寒舍就是她一句话的事,而她关心的并不是钱。

“不行!我跟刑洪明的事与你无关,你别做不必要的牺牲。”柏皓霖不想亏欠她太多,因为他知道自己无力偿还这份情。

“可是我愿意。”陆亚茗声如蚊叮。

柏皓霖的心揪紧了,他却只能装做没听到:“刑洪明应该只是一个说客,与别的事并无干系,你为此上当不值得!总之你别理会他就是了。”他表明此事与刑洪明参与杀害自己父亲一案并无联系。

“可是……”陆亚茗知道自己与柏皓霖唯一的联系就是刑洪明,如果她明确拒绝与刑洪明往来,自然柏皓霖也会从她的生命中淡去!

“放心,正义必被伸张!我自有办法!”柏皓霖对此笃定无比。。

是的,如果法律无法将刑洪明定罪,便由他亲自制裁!只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结束与陆亚茗的通话后,柏皓霖马上调查那家叫veryyum的跨国餐饮集团,而它旗下的子公司中竟出现了极速货运的名字,柏皓霖感觉刑洪明在部署着什么,再联想唐加熔的失踪,他越发不安,可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这让柏皓霖感到非常无助,只能暗自祈祷唐加熔平安无事。

束手无策2

在刑侦二处的警员们监视邹俊的第四天,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再次出手!

这次他埋伏在一家酒吧的后巷,找落单的醉酒女性,却不知就在他迷昏受害者将她带到另一处偏僻小屋,拿出他买好的导管,准备刺破她的颈动脉时,警察如天降神兵一般将他逮捕。

白虎警署,审讯室

邹俊穿着骷髅头运动衫,戴着夸张的项链,这身打扮说明他现在是阿东,此时他被铐在座位上,防止他有过激行为。

这次审讯的是齐警长,在他进入审讯室后,“啪!”地一声将资料夹重重地摔在邹俊面前,随后将其打开,将今天晚上他的所做所为一一呈现在他面前——其实那名受害者是一名女性警员假扮的,早在两天前,他开始寻找新的杀人地点、采买防腐剂等物品时,警察已在暗中将他的一举一动拍了下来,并安排女警假意入瓮,这些都是将他定罪的铁证。

阿东冷冷地看了这些资料一眼,道:“我要找律师。”

“我们会通知公设律师,但我们有义务提醒你,公设律师通常都是刚入行的菜鸟拿你来练手的,在这些证据面前,他只会建议你与检控官达成协议,何不我们现在就省省力气?”齐警长将照片往邹俊面前一推,“你承认三起谋杀,我们按二级谋杀罪名起诉你,量刑50年,也许最后你还能见见太阳。”

“我、要、找、律、师。”邹俊一字一句地说。

此时柏皓霖、庄旭昴及刑侦二处的其他警员连同检控官一起站在单透镜后看着审讯室里的情形,看到邹俊拒不配合,庄旭昴有些愤愤:

“杀了三个人,没判他死刑或终身监禁就不错了!真是不识好歹!”

“不见得。”站在他们身后,本来一直用手机发着短信的检控官抬起头,发表看法。

“欸?不是这样吗?”庄旭昴有些吃惊。

“他找的律师就算是个菜鸟也会用多重人格分裂症为他做不完全行为能力的辩护。”检控官轻轻叹了口气,“最终他只需要被关进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待他好转就会放他走。”

“那很有可能再次被关进蓝山?”庄旭昴问。

“只不过这次不会是东院了。”检控官答道。

“可毕竟他的两个人格都参与了谋杀案,”深谙法律条文的柏皓霖显然不同意他的看法,“这意味着哪怕是阿东的人格杀人,邹俊这个核心人格并非毫不知情,可以先判他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消除阿东这个人格,然后再起诉邹俊为谋杀案的从犯,至少可以判10-15年吧?”

“就算可以这样,也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地进行起诉,毕竟庭审可是很贵的!我们的资源有限,不会把经费浪费在吃力不讨好的案子上!”检控官耸耸肩,“所以唯一的希望是他够傻,在不通过律师的情况下与我们达成协议,可是现在看来没戏了。”

“现在有三名女性被杀害了啊!!”庄旭昴愤懑地吼道。

“小子,我们这里不是演热血警探剧,接受吧!这就是现实!”他说完提起公文包准备离开,柏皓霖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我们并非完全没有希望!”

“还能怎样?”

“让我去试试说服他。”柏皓霖自然知道检控官说的都是实情,就算邹俊患有多重人格,他也不愿让他就此脱罪。

检控官盯着柏皓霖,见他目光坚定,感觉他应该有些把握,于是抬腕看了看表:“给你五分钟。”

柏皓霖点点头,走进审讯室,在齐警长耳边说了几句,齐警长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对面的邹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站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他。。

“怎么?唱完白脸,该红脸上场了?”阿东冷笑着。

“你很聪明,知道请律师,律师一定会以你有多重人格分裂症为由,将你送进精神病院,地点是你熟悉的蓝山精神病院,只不过这次是在西院,和那些有暴力倾向的精神重犯关在一起。”柏皓霖先亮出了他的底牌。

束手无策3

“呵。”阿东嗤笑一声,一脸“还需要你说?”的表情。

“可惜你千算万算,忘了一件事——对邹俊来说,他迟早有恢复自由的机会,至于你,无疑这是一份死刑判决书。”柏皓霖摊手道。

的确,在送进精神病院后,医生肯定会消除阿东这个具有暴力倾向的人格,这对阿东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虽然他与邹俊共享一个身体,但在多重人格患者的次人格看来,自己同样是一个人,人格的消失亦意味着死亡,而人都是惧怕死亡的。

果然,听了柏皓霖的话后,阿东身子往后,这是回避的肢体动作,就在柏皓霖认为自己已经击中要害时,阿东的唇角轻轻往后牵扯,随即又恢复,虽然这只在半秒之间,依然被紧盯着他的表情的柏皓霖捕捉到了,令他心生疑惑,因为这是得意和胜利的微表情,那么,一个面对死亡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我啊,只要邹俊没事就好。”阿东大义凛然地说。

难道他根本没有多重人格障碍?!一直以来都是他伪装的?!柏皓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对此,柏皓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有可能是看错或是会错意了,毕竟微表情很容易误读,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他道:“那么,你在废弃旅馆的杀人现场放自制炸弹,在我们找到那里时,你破坏了现场,但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你会特意放在窗边?是想在下方欣赏自己的杰作吗?”

这是一道陷阱题,因为当时在现场的不是阿东,而是邹俊。根据阿东到废弃旅馆后才发现已经被警方封锁的情况来看,他们没有共享记忆,即他们在一个人格出现时,另一个人格会出现记忆断层,也就是说阿东不可能看到那天爆炸的情形,而柏皓霖故意把问题假定在他看到的状态下,是为了将他的思维直接引入阿东出现在案发现场的情况,再加上提出的问题带着结论,再次将他的注意力锁定在问题,而非前面的陈述。

“不然还能怎样?”阿东耻笑着,那神情似乎在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也问得出?

他的回答更加证实了柏皓霖的想法:邹俊根本没有多重人格,由始至终都是他为了脱罪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只要将他送进精神病院,他就会假装消除了阿东这个人格,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

更糟糕的是,这些都只是心理证据,并没有看得见摸得着的证物证明这个推论,柏皓霖知道站在单透镜后面的检控官就算知道了,也会借口经费问题,还是会将邹俊丢进精神病院了事!

这根本不是应该追求的正义!!!

柏皓霖当然不会任由这样的杀人犯脱罪,此刻虽然没有揭穿他,但已经在心里下达了他的死刑判决书,只是如何让邹俊这个人渣从世上永远消失?

而这个答案必须在邹俊关进蓝山之前想到

束手无策4

果然如检控官的预料,邹俊的公设律师以多重人格障碍为他辩护,认为他是一个不具备完全行为能力人,有必要通过精神治疗消除阿东这个暴力人格,控辩双方很快达成协议,如果不出意外,两周内邹俊将从临时拘留所转移到蓝山精神病院的西院,殊不知这从一开始这就是邹俊的计划!

而发现邹俊罪恶企图的只有柏皓霖一人,即便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检控官也很难以他一面之词打一场旷日持久、费经耗力的官司,更何况柏皓霖已经习惯于游走在光明与黑暗交界的灰色地带,用一己之力弥补法律的真空,现在邹俊已被列入了他的猎物名单!!

计划与实现之间只隔了一条名叫执行的沟壑,这条沟壑可窄如细针,也可遥如天河,就如柏皓霖与被关押在拘留所中的邹俊!

拘留所虽不如监狱那么严格,但想要从中下手极为不易,柏皓霖毕竟不能像毒贩和黑帮分子那样让其他犯人用削尖的牙刷去捅死邹俊——太容易留下把柄,他不会做这么危险且没技术含量的事,一旦邹俊被关进蓝山的西院,想要下手更是难上加难,难道真的要等他“治好”重回社会后,再暗中下手?

就在柏皓霖束手无策时,失踪了好几天的唐加熔以死者的姿态出现在柏皓霖的视线里,跟他一起出现的还有一辆坠下山崖,被摔得七零八落的货车。

其实唐加熔的尸体被发现是在两天前,只是因为受理此案的是朱雀警署,身在白虎警署的柏皓霖直到无意间听缉毒部的同事提起才知道此事。

柏皓霖与朱雀警署的警员并不熟悉,更不便直接向缉毒部的同事打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登入警务系统,发现朱雀警署的调查人员已经出具结案报告,认定唐加熔的死是一桩意外,而载着唐加熔坠亡的车辆正是他在电话中向柏皓霖特别提及的“qj-y924”!

在结案报告中,唐加熔死亡的日期正是他给柏皓霖打去那通电话的次日,而这辆车原属于极速货运公司,也在次日报失!尸检报告中提到唐加熔身上有多处粉碎性骨折、刺伤和挫伤,法医认定是车祸造成的,但柏皓霖的直觉告诉他,事情绝没这么简单!

因没有专业的法医知识,柏皓霖只能求助于相熟的秦思烨,秦思烨虽然担任法医才短短一年,但她接受新鲜事物能力强,又从不吝于向别人请教和学习,对国外最先进的验尸手法和一些少见的冷知识亦有所涉猎,也算是见多识广、经验颇丰的一名法医。

心理支援处

在看了这份尸检报告后,秦思烨道:

“单看报告没什么异常,但有一点很奇怪。”

“哪儿奇怪?”柏皓霖的神经崩了起来。

“像连人带车坠下山崖这么严重的车祸,开车的人通常都会本能地紧握方向盘,”秦思烨一边说,一边握紧拳头示范,“这样很容易在掌心形成紫癜,也就是组织挫伤,但他没有。”她说着指着唐加熔尸体手掌部分的照片,道。

“也就是说,他在车翻下山崖时已经死了?!”秦思烨的话无疑证实了柏皓霖的猜想。

“不一定啦,我说的是‘通常’的情况,掌心没有紫癜不能证明他一定死了,不尸检,我没办法给你准确的答复哦。不过,这人你认识吗?我听说他是朱雀警署的dirtycop。”

“什么?!”柏皓霖闻之色变。

“我是无意间听到,”秦思烨解释道:“在那辆货车里还夹带了一公斤麻黄素,听说是制作毒品的必备原料,查案的警官认为他是利用职务之便将麻黄素卖给毒贩的途中发生了车祸。听说总警监认为警署内部出现dirtycop对警署的名声不好,尤其是大选临近期间,所以把消息封锁了,但他依然不能按殉职入葬,他的家人也拿不到抚恤金。”

根本不可能!肯定是唐加熔查到了什么,对方才杀人灭口、栽脏嫁祸!!柏皓霖的拳头已经不能握得更紧,他咬着牙关,不让自己露出悲愤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对秦思烨的说辞加以反驳:

“秦医师,道听途说的信息不要以谣传谣,我之前跟唐警官打过交道,他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散播没有事实依据的谣言对他和他的家人都不公平!”

“我!”秦思烨被柏皓霖抢白一阵,想辩解,却不便将自己的消息来源告诉他,只能将气咽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虽然嘴上是在道谢,但柏皓霖语气生硬,神情冷峻。

“你该不会跟云昭一样,想自己查这桩案子吧?”秦思烨倒没有因为柏皓霖冷淡的态度生气,反而有些自责,觉得自己的确不应该一时嘴快把这种机密信息泄露给他。

“就算我有心也无力,毕竟这是朱雀警署的案子,更何况,我与这位唐警官只有过一面之缘,听到他去世的消息忍不住想打听一下。”柏皓霖已经冷静下来,他当然不会把真实地情况告诉秦思烨,想好了托辞。

“那……,好吧。”秦思烨想说什么,但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待秦思烨离开后,柏皓霖的悲伤和忿懑无从释放,只能冻结在体内。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唐加熔惨白的面容,脸上的多处伤痕虽做了清理,却依然可以看到创口下颜色暗沉的血肉,再回想起唐加熔曾经鲜活的音容相貌,柏皓霖如鱼鲠在喉,眼里却流不出一滴泪,因为他知道,不管多少泪水都不能洗涮唐加熔背负的罪名和他那屈死的魂灵!

唐加熔生前的最后一桩案子是在查刑洪明与新型毒品“天使”的关系,结果死在一辆隶属于极速货运公司的车里;同时,刑洪明找陆亚茗想让一家叫“veryyum”的餐饮集团入主寒舍,而极速货运又是其旗下的子公司,哪怕是最为善辩的律师也难以自圆巧合之说!!

装载着柏皓霖全部信仰的天平已经向“有罪”的那边倾斜。

刑、洪、明!柏皓霖在心里不知是多少次念出这个名字,此时他双瞳里熊熊燃烧的愤怒业火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罪恶吞噬殆尽。

束手无策5

两天后,公共墓地

正如秦思烨所说,唐加熔被认定为黑警,不能以殉职入葬,甚至来参加他葬礼的仅有几名亲戚朋友,几乎没有警署的同事,不禁唏嘘人情冷暖。

待唐加熔的骨灰盒埋入土座封上墓碑后,葬礼算是完结,前来参加的亲朋挨个儿跟唐加熔的妻子道别,说些珍重、节哀之类的话,直到只余下她一人站在冰冷的墓碑前默默流泪。

唐加熔的妻子是一名老师,两人结婚两年还没有小孩,因工作关系,两人聚少离多,但感情依如恋爱时,就连之前唐加熔被总部内务部调查时,她也不离不弃,直到内务部还他清白,恢复原职,没想到好景不长,此时已是天人两隔。

待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一直在远处悼念的柏皓霖方才走到唐加熔的墓碑前,此时他的妻子背对着他,麻花辫随着双肩耸动。

“请节哀顺便。”柏皓霖轻声道。

唐加熔的妻子拭去眼里的泪水,回过头,打量着柏皓霖,用浓浓的鼻音道:“谢谢。请问你是……”她还不到三十岁,但唐加熔的逝去让她一瞬间老了十岁,红肿的双眼和鼻口令她看起来非常憔悴。

“我是白虎警署的柏皓霖,之前与唐警官有过一面之缘。”柏皓霖一直在想唐加熔临死前给自己打的那通电话,也一直想替他向他夫人传话,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与她说上话,他先自报家门,想看看她的反应——唐加熔应该跟她提过自己。

“你就是柏皓霖?”果然,她听到他的名字后为之一震,“我听他提起过你!”

“嗯,是的……”柏皓霖正想说出那通电话的事,突然,一个混厚的男中音打断了他:

“月英!”来人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个子较高,体型健硕,长着一脸络腮胡,看起来有些五大三粗。

“吴警司!”谢月英认出来人是唐加熔的上司和卧底时的联络人吴贵平。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吴贵平长叹了口气,“我不相信加熔会是黑警,但上面说证据确凿,哎——”他说着从手提黑皮包里拿了一个牛皮袋,“这是我们一些同事凑的,我知道肯定比不上抚恤金,但还是希望你能收下。”牛皮袋胀鼓鼓的,少说也有两三万。

“不不不,我不能收。”谢月英红着眼,连连摇头,将牛皮袋推开,“我想替加熔讨回公道,不是为了钱!”

“我知道,但是……”吴警司看了柏皓霖一眼,不知他的身份,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他是白虎警署的,之前加熔跟我提过他。”谢月英表明柏皓霖不是外人。。

“你好,我是柏皓霖,之前唐警官被内务部调查时,与他有过交道。”柏皓霖伸出手,自我介绍道,只是隐去了自己与唐加熔后来的联系。

“哦——”吴警司和柏皓霖握了握手,但看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毕竟对于黑警,大家都是避之不及的,如果他们不熟,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葬礼上?

束手无策6

谢月英看出吴警司心中的疑问,也许是对亡夫的上司极为信任,又也许是唐加熔的突然离逝还没有时间让她仔细思考前因后果,令她将知道的一切合盘托出:“加熔对我说过,他在最近一次的卧底任务时遇到了柏警官,还说如果他有什么意外,让我找他。加熔出事后,我还没来得及联系柏警官,今天是第一次见。”

听了谢月英的话,柏皓霖有些郁闷,毕竟他并不想将自己和唐加熔在传说健身房相遇并且在调查刑洪明的事告诉第三个人知道,更何况他心中一直有些怀疑——按正常情况,唐加熔应该联络吴警司,但他没有,而是选择了告诉柏皓霖,这不是说明他对吴警司有所保留才不敢据实相托吗?没想到他的妻子完全没有心机地将他暴露在危险之中。

也就在这时,柏皓霖看到吴贵平原本放在身体外侧的双手放进了口袋——这说明此时他有事隐瞒;同时吴贵平原本正打量着柏皓霖的目光突然投放到远处。这些都是紧张、回避,不想让人识破的心理在起作用!亦是说,吴贵平在担心唐加熔对柏皓霖透露过什么!!

如果说之前柏皓霖对于唐加熔不联络自己的上司心存疑惑,此时通过他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完全已经确定了此人一定知晓唐加熔是被陷害的,给唐加熔的遗孀送钱可能是因为内疚,也可能是为了让她放弃追查,不管怎么说,此人才是真正的黑警!更糟糕的是,现在柏皓霖自己也暴露了!

柏皓霖思绪瞬间飞转,出于本能的保护和多次在逆境中披荆斩棘的经验,很快有了应对:“是的,唐警官跟我提过他有一个线人,他手上有一种新型毒品的重要线索。”柏皓霖故意说得很模糊。

“线人?”吴贵平的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他不是黑警,关注点应该是“新型毒品”,而不是“线人”,即是说他知道柏皓霖说的是“天使”,而唐加熔之前提过刑洪明与“天使”的证据不足,需要证实,当然不可能是他告诉这个吴警司的,否则也不会特意绕开他!这是柏皓霖的再次试探,以确定自己没有冤枉好人。

“嗯,是一个叫邹俊的人,在得知唐警官的事后,他非常害怕,假装自己患有精神障碍对一起不相干的案子投案自首,现在被关押在拘留所,听说很快会被送到蓝山精神病院,我曾经试图接触他,但没有成功。”柏皓霖面带忧色,说得模棱两可,一是因为邹俊的事与唐加熔被害没半点关联,为免言多必失;二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相信他信手拈来的说辞,但他必须把对方的视线从自己身上转移,否则下一个死于意外的人就是他!

“吴警司,能想办法让我见见这个邹俊吗?”谢月英急于还丈夫的清白,却不知自己求助的是一匹豺狼!

“我帮你想想办法。”吴警司说话时两目低垂,一边说一边点着头。

“我可以帮你!”柏皓霖索性一不作二不休,他不想给吴警司太多的时间是查实,毕竟要将邹俊和唐加熔联系起来太难,为免夜长梦多,必须速战速决!

“真的?!”谢月英喜出望外。

柏皓霖看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时间必须卡在吴警司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查证自己的说辞,却可以找人灭口:“今晚九点,我来接你。”六个小时,拘留所最容易下手的时间是晚餐,应该差不多了!

“谢谢!”谢月英感激涕零。

“他对我一直装疯卖傻,也许会对你透露什么,吴警司,你来吗?”柏皓霖道。。

“唔,我也一起去吧。”吴贵平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成败在此一举!柏皓霖在心里道,却抑制不住地紧张起来。

束手无策7

当晚,八点半

柏皓霖依言去接谢月英和吴贵平前往拘留所,在路上,他一直观察着吴贵平,见他气定神闲,丝毫没有紧张和焦虑的情绪,反而让柏皓霖担心会不会他真的打算想听听邹俊说什么再行动,亦或是他已经查到邹俊其实与唐加熔没有半分关系?!

这些想法令柏皓霖紧张无比,他知道,如果让吴贵平见到邹俊,自己的说辞一定会穿帮!万一对方没有按他预计的行动,那他岂不是自掘坟墓?!

现在回想起来,他突然把邹俊拖进来的决定实在是太苍促了!苍促得甚至没有后备计划!

吴贵平越是平静,柏皓霖的心跳就越快,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全是汗,他还没来得及想好当吴贵平见到邹俊,自己应该如何自圆其说时,他们就已经抵达了拘留所。

既来之,则安之,豁出去了吧!柏皓霖深吸了口气,和他们一起走进拘留所。

在出示警徽,说出他们想见的人是邹俊后,门口的看守拿起电话呼叫里面的同事,准备让他们把邹俊带到会客室。

隔着玻璃窗看到看守正在打电话,柏皓霖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虽然室内温暖,但他依然宛如身处室外初冬凛冽的寒风之中,双手发凉,背脊阴冷。

过了好一会儿,看守通完电话了,他走到玻璃窗边,打开小窗,对三人道:“邹俊今天晚餐时跟人打架,结果被捅死了。”

听了他的话,谢月英冲到玻璃窗前,情绪异常激动,歇斯底里地喊道:“不可能!!!”

“他的尸体现在还在医务室,你们可以亲自证实。”看守道。

“他怎么会突然跟人打架?”虽然这么询问着,但柏皓霖着实松了口气,他更加确定了吴贵平嫌疑的同时也感谢他出手替自己一次性解决了两个麻烦。

“你以为犯人被关进来就老老实实地呆着?”看守白了他一眼。

“捅死他的是谁???”谢月英带着绝望地哭腔问。

“一个暴力犯,他本来就被判了死刑,如果这算是安慰的话。”看守道。

让一个已经被判死刑或无期的犯人充当杀手是监狱里杀人灭口的常见手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同时还能为监狱外的家人挣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我们需要他的私人物品。”吴贵平还算冷静,也难怪路上他那么淡定。

“他的私人物品已经被人领走了。”看守查了查资料,道。

“什么?被谁?”这回轮到吴贵平慌乱了。

看守看了看签名簿,道:“巴尔贝力特?”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能不能调取一下监控?”柏皓霖没想到竟然会一箭双雕,他一直想会会那个神秘的巴尔贝力特,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只可惜那人穿着宽大的黑色大衣,戴着顶宽沿帽,一路上都低着头,监控根本没有拍到他的长相,这也给吴贵平留下了此人知道他们秘密的错觉,这对柏皓霖来说未必是坏事,至少他成功地把他们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了!

离开了拘留所,一路上,谢月英闷不吭声,不时啜泣。柏皓霖先把吴贵平送了回去,接着再送谢月英,虽然一开始他准备把唐加熔告诉他的事如实地转告谢月英,但根据下午她毫无防备地把自己和唐加熔相识的事告诉了吴贵平来看,她没有心机,再加上她一直泪流不止,柏皓霖不确定自己把真相告诉她后,她是否足够坚强得可以承受住一切,思虑再三,柏皓霖决定不将她卷进来:

“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说着从后视镜看着不时抹着眼泪的谢月英,心怀歉疚。

谢月英沮丧地摇着头,又低头用湿润且揉成一团的纸巾拭去眼里的泪水,带有浓厚的鼻音道:“这不关你的事。”

“前段时间我和唐警官闲聊时,他还提过准备好好陪你过你们的结婚纪念日,没想到……”柏皓霖记得唐加熔特别提过他们结婚纪念日的事,想转达他的意思。。

“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刚过两个多月,那时候他刚从内务部拿回警徽,本来我们想借这机会二度蜜月庆祝他复职,结果他又接到卧底的任务……”说到这,谢月英已经泣不成声。

听了她的话,柏皓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原以为唐加熔让他代为转达的那句话是向妻子表达他忘记了结婚纪念日的歉意,但谢月英却表明他并没有忘记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如果他想致歉,应该说他会陪她补过结婚纪念日,而不是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的结婚日!

束手无策8

难道这是唐加熔打的什么暗号?可是看谢月英的样子,似乎对此一无所知,她甚至没有主动来找柏皓霖,看来唐加熔并没有对调查刑洪明的事透露太多——是了,毕竟谢月英只是一名普通的老师,心理承受能力较差,那唐加熔刻意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给自己留下的迷语?

的确,柏皓霖应该是唯一知道唐加熔在追查“天使”的人,会不会他表面上让柏皓霖向他妻子转达,实际因为未来生死难料,只能暗中提示柏皓霖在他出事后去找线索?

将谢月英送回家后,柏皓霖又将他和唐加熔在传说健身房见面的每一个场景以及他最后的那通电话再细细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最后的猜测是正确的,可他对唐加熔毕竟知之甚少,他的提示又如此隐晦,如何才能完全解读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柏皓霖回到家中,索性查看了唐加熔的社交主页——幸而现代人喜欢将自己的生活晒在网上,对隐私保护意识的薄弱也算帮了他的大忙。

因为工作的敏感性,唐加熔从不晒自己的工作,他的社交主页主要是记录一些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比如吃了什么美食啦,看了什么电影啦,去了什么地方旅游啦,和哪些朋友一起过生日啦,和妻子一起如何度过纪念日啦等等,将唐加熔的主页看完后,柏皓霖对他的日常生活也有了一个比较基本的了解。

但毕竟唐加熔不可能将机密案件的信息放在网上,柏皓霖依然没有头绪。

每当思绪陷入瓶颈的时候,柏皓霖喜欢做点其他事换换脑子,他走进浴室,打开沐浴器,温润的水花洒在他的胴体上,将他的身心从严寒的冷意中解放出来。

在热水的洗涮下,一个念头倏然钻进柏皓霖的脑子:他和唐加熔交集最多的地方就是传说健身房,而健身房中有储物柜,会不会唐加熔将东西放在了传说健身房的储物柜里?!

传说健身房的储物柜采用最先进的密码锁,会员在放置东西后可以自行设置6位数密码,柏皓霖虽然猜到应该与唐加熔的结婚纪念日有关,但为了以防万一,他拿上了以前从一个黑客手中得到的密码解锁器。

传说健身房营业时间到零点,柏皓霖赶过去时还有十来名会员正在运动,他像往常一样进入了更衣室。

健身房更衣室的储物柜专门给会员放置更换的衣服和鞋子,编号从001-999,唐加熔的结婚纪念日是8月11日,柏皓霖快步走向811号储物箱,却发现储物箱空置着,并没有人使用。

难道我猜错了?柏皓霖有些泄气,再仔细想想,自己的思路并没有错,等等!既然这是唐加熔特意叮嘱转告他妻子,那会不会他放在女更衣室?唐加熔是健身教练,下班后找机会进入空无一人的女更衣室并非不可能!

就算柏皓霖再着急,也不可能冲进女更衣室,只能求助于别人。

可惜他在传说健身房中主要就是为了与唐加熔接触,没有认识的女健身教练和女会员,更何况很可能还需要用到密码解锁器,根本不可能求助于陌生人。

这时,陆亚茗的名字浮现在柏皓霖的脑中——陆亚茗知道他和刑洪明的事,还三番五次帮助过他;传说健身房是刑洪明以其助理名义开设的事也是她告诉他的;而她对自己的感情有目共睹,几乎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毫无疑问,陆亚茗是最好的人选,可是此刻柏皓霖有些犹豫,他担心自己又会令陆亚茗身陷囹圄,担心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她推开的自己又一次将她拖下泥沼,可是除她之外,已经别无他人!

思量再三,柏皓霖还是拔通了陆亚茗的电话。

“柏先生。”陆亚茗很快接听,语气透着欢快的欣喜。。

“抱歉,陆小姐,这么晚还打扰你,有件事想请你帮忙。”柏皓霖的声音带着歉意。

“没关系,是什么事呢?”陆亚茗柔声细语地询问。

束手无策9

半小时后,柏皓霖将陆亚茗接到传说健身房,将密码解锁器交给她,并告诉她使用方法,然后两人保持着手机通话状态。

听到陆亚茗走进女更衣室的脚步声,柏皓霖的心悬在了半空,他不知道如果女更衣室的811号储物柜依然空置,自己应该怎么办,此时他只能暗自祈祷没有猜错。

“柏先生,储物箱显示‘使用中’。”陆亚茗轻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柏皓霖微微松了口气,虽然有可能不是唐加熔在使用,但总算还有一丝希望,他道:“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陆亚茗四下看了看,此时已经临近十一点,健身房的人已经很少了,再加上更衣室的储物柜很多,就像一座座堡垒,只要两边无人就不会有人看到她在做什么:“没有呢。”

“现在你将解码器一头连接着键盘上,只需要等着,密码就会在屏幕上显示出来。”柏皓霖之前已经教过陆亚茗使用方法,他再次提醒道。

“嗯。”陆亚茗轻声应着。

虽然解锁密码不到一分钟时间,但对柏皓霖来说却如在冰窟中呆了几个世纪一般漫长,他只能凝神静聆着的听筒那头陆亚茗纤柔的呼吸声,心却像打太鼓一样鼓动不止。

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那边传来“嘀嘀”两声,表明解码已经完毕。

“陆小姐,麻烦你把密码告诉我。”柏皓霖道,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密码应该与唐加熔的个人信息有关,如果不是,说明储物柜极可能不是他放的。

“126309。”陆亚茗念道。

原以为可能是811的柏皓霖心凉了半截,他随即回忆起唐加熔的社交主页,他的生日是1月26日,他妻子的则是3月9日,与密码相符!!

柏皓霖的心跳迅速加快:“就是这个!麻烦你看看里面放了什么?”如果不是碍于自己是男儿身,他已经冲进去了。

陆亚茗打开储物柜:“是一个深蓝色的运动包,”听筒里传来她拉开拉链的声音,“有几件男式运动服,还有一双跑步鞋。”

什么?不是文件什么的?听了陆亚茗的话,柏皓霖的心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快速下降。

不管怎么说,这是唐加熔特意放在女更衣室的运动包里一定会有线索。

从陆亚茗手里接过运动包,两人回到停车场的轿车中,柏皓霖已是迫不及待地在包里翻找着,果然如陆亚茗所说,里面只有几件运动服,柏皓霖翻找了运动服的所有口袋和领袖夹缝,也没有找到可能是唐加熔特意放置的东西,但他万分确定,唐加熔绝不会无故将它放在女更衣室中。

陆亚茗看着柏皓霖在包里焦急地找着什么,从他严峻的神情来看,一定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位,陪着他。

柏皓霖已经将所有的运动服全部拿出来翻在一边,又将运动包翻来复去找了几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找到了埋藏了价值连城宝藏的山洞,明知宝藏一定就在里面,却怎么也找不到进去的路一般焦躁和烦郁。

“柏先生,看看那双鞋呢。”陆亚茗轻声提醒道。

“没有。”刚才柏皓霖就将鞋口向下抖过了,里面没有东西。

为了以防万一,柏皓霖再次检查鞋子,这是一双带缓冲减震功能的跑鞋,鞋底是透明的发泡塑胶,但鞋底并没什么灰尘,应该是才买没多久,按理说,唐加熔在传说健身房扮演的是健身教练的角色,应该不需要这样专业的运动跑鞋,如果是他平时有长跑的习惯,这双鞋又太新了。

运动包不带鞋位,说明唐加熔买包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在里面放鞋,即是说鞋是他临时起意买的,柏皓霖记得鞋从包里拿出来时鞋带是塞在鞋洞里的,他抖动时将鞋带取出来,没发现东西后又塞回去了,难道这双鞋有问题??

柏皓霖再次将鞋带掏出来,用肉眼看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在他将手伸进左脚的鞋子时,明显感觉到脚中央的部位下面有什么东西,拉出鞋垫,赫然发现鞋垫下面放着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小厚薄的存储器!

存储器明显是用于数码相机的,这肯定就是唐加熔想保护的重要线索!!

静谧的播撒1

自fbi的前任警探贺广钟退休回国担任白虎警署署长一职后,开始在警署内推出一系列严格高效的管理手段,令原本办案陈腐、行事推诿的警署风气有了很大的改善,同时因获得市长的大力支持,贺广钟前期向司法部和国民议会提交的升级警力设备的方案也得到了批准,如今支援部的设施全面升级,办案效率有显著提升。

贺广钟本身在fbi的行为支援部门多年从事犯罪侧写,也是tmx市犯罪心理学的鼻祖级人物,对于柏皓霖和他的心理支援处亦极其看重,从他到任不久就开始招兵买马,只是犯罪心理学虽在tmx学院开堂授课,但并不是作为主科,要招到适合的人选尚需一些时日,所以目前心理支援处只有柏皓霖和一名实习生庄旭昴。

庄旭昴到警署才三个月,就协助警方破获了连环割喉案和红围巾绞杀案,红围巾绞杀案的凶手落网他更是功不可没,相比柏皓霖关注凶手的行为模式和心理痕迹的侧写手法,庄旭昴更倾向于对凶手的精神状态进行分析,甚至可以通过凶手的作案特征推断出他患有何种精神疾病、是否就医、在吃什么样的精神类药物等等。

所以庄旭昴作为后起之秀,前途可谓无量,但在红围巾绞杀案结案一周后,他作出一个重大决定。

白虎警署,心理支援处

“什么?辞职?”柏皓霖听了庄旭昴的话吃惊不小,庄旭昴原定实习期是三个月,眼看就要成为正式警员,他居然提出辞职,怎能让柏皓霖不吃惊。

“抱歉啊,皓霖哥,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做这行。”庄旭昴用带有欠疚的笑容看着他,“贺署长那边我已经给他说了,今天就会办完离职手续。”

“那真是太可惜了,你才协助破获了一桩大案,现在辞职……。”柏皓霖叹了口气,觉得惋惜。

“我也只是歪打正着。”庄旭昴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柏皓霖见他主意已定,不好再说什么,问道。

“还没想好,准备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庄旭昴说着长长地吐了口气,似乎离开警署令他如负重释。

“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不便再挽留,若你以后改变主意,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柏皓霖诚恳地说。

“谢谢皓霖哥。”

刚送走庄旭昴,柏皓霖就接到了陆亚茗的电话。

在查到新型毒品“天使”和朱雀警署唐加熔警官的死与刑洪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后,陆亚茗不顾柏皓霖的反对,将陆家的产业寒舍餐饮集团卖给了跨国餐饮集团“veryyum”,这是刑洪明极力促成的,也是接近他的最好的机会。

柏皓霖虽然不想借助陆亚茗的力量,更不想看到她为自己牺牲,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能在亏欠和愧疚中接受了。

为了不让刑洪明起疑,陆亚茗一方面安排公司的职业经理人进行一系列的商业谈判,另一方面暗中找人在寒舍三楼的宴会厅安装了微型摄像机。

待一切就绪后,陆亚茗以七千万的价格出售了寒舍餐饮,陆家仅保留茶舍的部分,为了表达对刑洪明的谢意,她特意在寒舍三楼摆宴,邀请了刑洪明和“veryyum”的新经营者,同时也邀请了一些与寒舍有生意往来的合作伙伴。

目前离秋季大选不到两周,刑洪明虽已经稳操胜券,但他目前并不从属于轮流执政的两大政党,属于边缘人员,买他帐的企业捐助人并不多,为了为以后当选国民议员造势,扩大影响力,他也借机邀请了媒体和一些尚在观望要不要与他合作的捐助人,而这正是柏皓霖想要的——趁这次宴会弄清楚刑洪明那个黑帐本记载的是什么,他为什么几番向一些二流企业抛出橄榄枝,另外,他身边的“深喉”究竟是谁??

虽然全部获得这些答案的机会很渺茫,但总比完全束手无策,困在桎梏中难以突破强。

此番陆亚茗打来电话就是告知柏皓霖自己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只等四天后,也就是周六晚上的宴会,由于柏皓霖曾引起过刑洪明的警觉,不便出面,只能全权交给陆亚茗,不过宴会厅各个隐秘角落都安装了微型摄像机,也方便柏皓霖在暗处守护她。

静谧的播撒2

再次叮嘱了一遍“万事小心”后,柏皓霖方才挂断电话,不等他松口气,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你好,心理支援处。”柏皓霖接起电话。

“马上来我办公室。”贺广钟低沉的声音响起,言简意骇地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柏皓霖暗想是不是庄旭昴要离职的事,起身前往署长办公室。

在敲门,听到贺广钟说了“进来”后,柏皓霖推门而入,只见满头鹤发的贺广钟正端坐在办公桌后,蹙着眉头看一份资料。

“贺署长。”柏皓霖唤道。

贺广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坐在办公桌对面:“小庄离职的事,你知道了吧?”

“嗯,是的。”

“前段时间距离本市37海里的尾岛发生了几起可疑案件,是我们署刑侦五处的警员易云昭前往尾岛抓捕一名在逃的抢劫犯时发现的,现在他感觉案子有些棘手,申请支援,我准备派你过去。”贺广钟并没有对庄旭昴离职一事做任何评论。

一般来说,警署的案件都是根据其归属地划分,不过当发现人为其他警署的警员时,秉着“谁发现谁跟进”的原则,可以无视归属地原则,除非发现人放弃。故易云昭身为白虎警署的警员才能接手本应属于青龙警署的案子。

“什么时候?”柏皓霖心中一紧,他担心自己在周六之前赶不回来完成自己和陆亚茗的计划。

“越快越好,凶手的冷静期在缩短。”贺广钟将案件资料递给柏皓霖,“我本来想指派江法医跟你一起去,但她近期有另外的案件无暇分身,不过她力荐了秦法医,你们一起去吧。”

“是。”柏皓霖只得应声。

距离tmx市37海里的尾岛是一座半人工岛,原本面积不到一公倾,因周围有丰富的珊瑚礁群,又临近深度达280米的海洋蓝洞“波塞东之眼”,令尾岛坐拥最美的海洋资源,经过十余年的人工填海,尾岛目前已达十公倾。

因是人工填海,尾岛的造型也较为独特,临近太平洋的那方是如朔月一般的月牙形,上面全是渡假别墅群,当然一晚的价值也不菲,不少家境殷实的年轻人都喜欢在这里举办婚礼和度蜜月,这座岛也被称为尾月岛。

靠近内陆这方的则是一座圆岛加九条向外扩展的射线形,有点像太阳的射线,这里是私人别墅群,最便宜的一幢也要五千万,每座别墅都有私人停机场,家家都有私人飞机,户户都有私人游艇,光是一年的管理费都不下百万,在这里资产低于三亿都不好意思出门跟人打招呼,所以住在尾阳岛的均是各大城市顶层的权贵。

由于一名抢劫犯偷偷登陆到尾阳岛,准备闯空门洗劫一番。在抓捕他的过程中,易云昭无意中发现在该岛上发生的几起死亡案件。

说来也是巧合,那名罪犯闯入一户别墅想闯空门,却发现别墅里有一具死亡数日的尸体!因尸体高度腐烂,形状可怖,整幢别墅尸臭难当,令那名罪犯当场情绪失控,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就是在尾阳岛上追查这名抢劫犯的易云昭。

将那名罪犯逮捕后,易云昭开始协助调查这名死者的死因,经过尸检,青龙警署的法医得出了心脏病发的结论——该名死者已经六十来岁,有过中风史,尸体上没有外伤,故做此推论。

本来案件至此已经结案,驻留在尾岛上的片警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引起了易云昭的注意:“哎,又是从c市搬来的,他们都被诅咒了罢?!”

“又是c市?”易云昭听出端倪,“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吗?”

“从四年前开始,这是第六人了吧。”片警想了想,道,“不过他们的死因都不可疑,不是意外就是病死,构不成案件。”

“我记得你们尾阳岛的业主不超过两千人,那里面有多少人是从c市来的?”易云昭为了抓捕那名罪犯在尾阳岛已经呆了好几天,对这里的情况已经比较清楚。

“137人。”尾阳岛的人口不多,而且大部分业主都只是来度假,并不长住,再加上私人别墅的管理甚严,治安非常好,驻留在此的片警闲得连捉老鼠这样的小事都会亲自上阵,对于小岛上的人员情况更是熟记于胸。

c市与tmx市相隔仅八百公里,乘坐高铁不到四小时就能抵达,再加上tmx市的大部分电力都是由c市供给,两座城市也成为了一衣带水的友邻,因近年来c市修建核电站,环境有所恶化,不少该市的富人都移居到依山傍水、环境优越的tmx市,他们在尾阳岛居住更不足为奇。

“那你们这五年一共死了多少人?”易云昭又问。

“七人,但都是正常死亡。”片警补充道。

“其中有六名都是c市的人?”易云昭的直觉告诉他这事并不单纯——两千人口的尾阳岛,137名c市人仅占比6%,近五年间死的7人中6名都是c市,实在是很难用巧合来形容,亦或是,这真的是诅咒?!

想到这,一向醉心于神秘学的易云昭顿时来了精神,也忘了自己到此抓捕在逃抢劫犯的工作已经完成,向片警提出想看看这六名来自c市的死者的相关资料。。

易云昭在警署内虽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小刑警,但在处于基层的片警眼中看来,就如上级领导来小地方视察工作一般,对他的要求自然是尽力满足。

易云昭的思绪虽然很跳跃,但观察力一流,他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发现不妥后马上上报,他的报告随后就送到贺广钟手里。

静谧的播撒3

为保护尾岛附近的珊瑚礁生态环境,tmx市对于到岛上的船只有极其严格的规定,只准许每周一和周四仅有一班可以搭乘两百人的客轮到尾月岛,要到尾阳岛仅能通过私人飞机或是私人游艇。

为节约时间,警署方派出了直升机载着柏皓霖和秦思烨直接登上了尾阳岛,两人一下直升机就看到易云昭和驻岛的片警正顶着直升机扇起的巨风向他们走来。

“好久不见啊,云昭!”秦思烨扯着嗓子在直升机升空的噪音中跟易云昭打招呼。

“是啊!”回想起来,易云昭因调查连环割喉案触及了刑侦部刘警督的利益,被外派调查抢劫案至今已经快两周了,“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警署的犯罪侧写师柏皓霖,这位是法医秦思烨,”他对身边的片警道,然后对两人大声说,“这位是尾阳岛的片警刘警官。”

“你们好。”刘警官打量着两人,同时眼里充满了疑惑——他原以为白虎警署会派几名干练的警探前来,没想到是两名年轻人,暗想定是白虎警署的管理层并不认为这里真的有谋杀案。

在打过招呼后,易云昭和刘警官带着两人前往他们的临时居所,同时刘警官开始向两人介绍尾阳岛的基本情况:

“尾阳岛是一个占地近六公倾的私人小岛,由美国的一家跨国房地产公司投资打造成本市最豪华的私人别墅区,区内设有医院、餐厅、酒吧、电影院、spa会所、私人学校、高尔夫球场、网球场、跑马场等各项设施,是一座小型都市,因其定位极为高端,房价自然也不菲,而且对业主的身份调查极为严格。”

“业主的身份调查?”秦思烨忍不住发问。

“嗯,需要确定业主不是没有修养的暴发户。”刘警官点点头,“所以这里的业主都非富即贵,有退休后来养老的前议员,有将妻儿安置在此的富豪、还有知名的艺术家来避世的,当然也是不少明星的渡假圣地。因为业主们的身份比较敏感,希望大家查案的时候注意。”

“我看到云昭的资料说四年间有六名从c市来的人死亡?!”柏皓霖从贺广钟那里接到案件后就马不停蹄地跟秦思烨赶来,只在直升机上短暂地阅读了一下资料,详细的情况不甚了了。

“对,这六人中有两名退休官员、一名政治说客、一名前法官、一名教授和一名主持人。”易云昭点头。

“除了都来自c市外,还有其他共同点吗?”秦思烨问。

“这里也有一个个小圈子,比如地域、职业、年龄等,因他们都是c市人,关系倒都还不错,时常会一起聚会,偶尔打打牌、聊聊天什么的。”刘警官答道。

“思烨,我们还是先看资料吧。”柏皓霖不想被别人的观点先入为主。

根据易云昭整理的资料,这六人的情况如下:。

c市城市建设部前部长,死于4年前,死因是意外,在某天夜里,他离开一位朋友家的饭局回家,也许是喝了太多酒,一时尿急,在路边撒尿时,突然昏倒,溺死在自己的尿液里,当时他的家人不相信,调取监控录像后发现并没有任何人靠近他,故以意外死亡结案。

政治说客在城市建设部前部长去世差不多一年后死亡,他死在自己的家中,是他的太太外出参加聚会回来后发现他死在自家的沙发上,因其本身就有脑梗塞的病史,医生判定是死于脑梗。

静谧的播撒4

接着c市环保局前局长在7个月后的一次聚会上突发心脏病死亡,据在场的目击者称,他突然从楼梯上滚下,手捂着心脏,痛苦地扭动着身子,虽然在场的人马上通知了医生,但已经太迟了。

然后在半年后,c市的最有影响力的电视台台长到尾阳岛度假潜水时,被箱形水母刺伤。箱形水母是世界上最毒的生物之一,它的触手上有几百万根有毒的刺丝,一旦被它刺伤,几分钟内就能丧命,而且死亡的过程极其痛苦及缓慢,当时他的身边没有任何人,而他去潜水的海域又是箱形水母的活跃地,一般箱形水母除非感受到威胁,否则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只能说他太不走运。

又过了差不多半年,在c市教国学的大师级教授跟她的丈夫和两个孩子到尾阳岛过冬,有一天,一向对车辆不感兴趣,也从不进车库的她不知为什么心血来潮到车库找什么东西,结果货架倒下砸在她身上,造成体位性窒息【注】,当时她的丈夫和两个孩子在二楼的客厅玩体感游戏,根本没听到地下室一层的声响,等他们发现,已经太迟了。

(【注】:体位性窒息:当人吸气时横膈膜会下降,肋骨和肋间肌扩张,腾出空间给肺来充气,但如果胸腔受到外力压迫,肺就吸不进空气,它们无法扩展而不能呼吸,导致窒息死亡,并且身上不会有伤痕)

最近死亡的是c市的前法官,他的太太和孩子在瑞士定居,他在此独居,直至抢劫犯妄图闯入他家中,却发现他死在了花园的按摩浴缸里,由于长时间泡在水里,尸体早已泡得发涨并且高度腐烂,水池亦被染成暗黄色,上面还漂浮着一层被分解的人体脂肪,那场景和气味足以令每一个在场的人恶梦数年!

由于这六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刘警官当时也向其隶属的青龙警署报过案,青龙警署亦派出刑侦部的警察和法医到现场检查过,并没有发现端倪,故均已结案。

的确,从资料上看,这六起案件除了受害者都是c市人外并没有共通之处,也几乎看不出有人为的痕迹,难道真是巧合?

看完资料后,柏皓霖有些不解为什么易云昭会把这六起看似毫无关联的案件定义为连环杀人案,他心里也挂念着周六晚上陆亚茗特意为他试探刑洪明准备的宴会,只希望早点结束此事,于是道:

“云昭,抱歉,我没有看出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的确呢,光看验尸报告,我也没发现异常。”秦思烨看完了六份验尸报告,道。

“如果只是因为六名死者都是c市人而定义为他杀,似乎有点牵强。”柏皓霖道,“从犯罪心理学上来说,要确定连环杀人案有三要素:被害者类型、作案手法和作案特征,可惜的是,我从这六起案件中没有看到任何共通之处。”

“死者当然不会有共通之处!”易云昭正色道,“而是……”

不等他说出答案,秦思烨抢先道:“如果你说是诅咒之类的神秘事件,我可就马上回去了哦。”

易云昭顿时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卡住喉咙似的,张着嘴,喉咙里想发声又发不出来,他涨红了脸,像是被抓到偷吃糖果的小孩那般无助。

“秦医师,还是让他说完吧。”柏皓霖知道易云昭一定有非常充分的理由,否则贺广钟也不会派他们来。

“一开始我的确认为是诅咒,直到看到了这些。”易云昭说着从资料中挑出几张照片,并排地放在柏皓霖和秦思烨面前。

两人看出这几张是六起案件案发现场的照片,之前他们也看过了,并没有发现异常。

“云昭啊,我知道你是玩‘找你妹’的高手,但你能不能给我们指下需要我们看什么?”秦思烨问。

易云昭用笔在几张照片圈出一个物品。只见每张照片里都有一支花,它们离案发现场不远,只是颜色各异,有白色、玫红、粉色,从花瓣可以看出是同一品种。

“这是茶花?”秦思烨对花卉不太了解,瞎猜了一个。

“这是木芙蓉,也是c市的市花。”

“他们都是c市人,家里有家乡的花朵不足为奇吧?”柏皓霖并不认为这能做为连环杀人案的判断标准。。

“但是你们看这两张。”易云昭说着又找出两张照片。

这两张一张是前议员家的客厅,一张是教授家的车库,这两张是在他们死前不久自己拍了后放在社交网络上的,只是摆放木芙蓉的同一位置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花朵

静谧的播撒5

“你的意思是这些花是案发后凶手摆放的?”秦思烨反问。

“不然还有谁?你又不让我说是诅咒。”易云昭有些委屈。

柏皓霖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特意找出了主持人被打捞起来的照片——这是在沙滩照的,不少人围在他尸体周围,在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的确有一支白色的木芙蓉,如果不是易云昭将它用黑笔圈出,真的很容易看漏。

死者的家里摆放木芙蓉尚可理解,但沙滩的这支就显得很怪异,而且这支木芙蓉的花朵新鲜饱满,根本就是有人在人们围观时故意放在主持人的尸体旁边的,的确是人为所致!

这种行为在犯罪心理学上称为“该隐的标记”,是指凶手为了满足某种心理上或情感方面的需要而实施某一特殊行为。看来易云昭的判断并没有错!这几起案件无疑就是一名手段高超的连环杀手所为!!

柏皓霖在心里得出结论,他也知道,这意味着自己要么在四天之内破案,找出这名深藏不露、出手毒辣、行事隐秘、极有耐性的连环杀手,要么错过周六的机会。

“皓霖,你觉得呢?”秦思烨见柏皓霖没说话,问道。

“不好说,有可能是巧合。”柏皓霖有些犹豫,相比抓捕罪犯,现在他更关心如何将刑洪明的狐狸尾巴揪出来,他只知道这是非常时期,万一因为自己不在陆亚茗身边,令她惨遭刑洪明毒手而香消玉殒,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当时也不太确定,还特意打电话找你,但你没接,便找了庄旭昴。”易云昭急了,本来他不准备说的,但现在见柏皓霖并不认可自己的想法,只能搬出救兵,“他前段时间还来呆了两天,上交贺署长的报告中他也出具了侧写意见。”

“哦?!”柏皓霖暗暗吃惊,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不仅贺广钟没提,连庄旭昴本人亦没说。

“就是差不多一周前,我不太确定是诅,巧合还是人为,想从犯罪心理学方面入手,因手机没电,就用驻岛警察办公室的座机打你手机,你没接,我着急,就找了庄旭昴,才知道你当时受到炸弹袭击,庄旭昴说让你休息一下,我就没打扰你了。”易云昭解释道。

柏皓霖这才记起在追查到废弃旅馆,发现红围巾绞杀案的第三名死者时,凶手埋放在旅馆的炸弹爆炸,令他全身被鲜血浸湿,只能将衣服和手机交给支援部的同事取证,拿回手机后才看到有未接来电,但回拔后并无人接听,当时他分身乏术,便没有再过问,没想到是易云昭打来的。

“昴君还来过?”秦思烨知道庄旭昴辞职的事,见柏皓霖有些吃惊,看出他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他。

“嗯,上周末来的,他没给你说?”易云昭奇道。

“他昨天辞职了,应该没来得及吧?”话虽如此,这么大的事庄旭昴竟只字未提?不管怎么说,柏皓霖已无法推拖,只得道:“我再仔细看看资料,明天给你答复。”

“资料里没有庄旭昴的侧写,要不要一起给你?”易云昭只把侧写资料给了贺广钟,而贺广钟并未将其放入资料中。。

“不用。”柏皓霖不想先入为主。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静谧的播撒6

因前几名受害者的尸体不是被火化,就是葬回c市,目前警方手中只有前几日死在按摩浴缸的c市前法官的尸体,因其泡在水里时间太长,尸体高度腐烂,不能长途运输,才由秦思烨亲自前往尾阳岛。

前法官的尸体安放在尾阳岛医院的地下室。这家医院是带疗养性质,这里的医生对法医学几乎没有涉猎,再加上这种高度腐烂的尸体如果不是专业的法医,很容易造成人为破坏,所以在发现尸体后就一直放在这里,没人接触过。

本来秦思烨准备自己一个人去验尸的,但易云昭想知道第一时间知道结果,执意要一起去,柏皓霖只能陪同。

进入地下室临时停尸间前,秦思烨拿出自制的除臭神器——泡在柠檬汁里的鼻塞,分给两人,秦思烨打开放置尸体的冷藏室,三人虽闻不到那股撕心裂肺的恶臭,但还是明显感觉到双眼刺痛,泪腺同时开启了保护功能。

将尸体移至验尸台后,秦思烨揎开了遮掩尸体的布。

如果说刚才因为气味令双眼刺痛,现在的景象完全颠覆了所有认知,前法官本就肥硕的尸体被水泡得膨胀了一倍有余,胸口以下的皮肤因一直泡在水里,已经脱落了大半,尤其是被按摩水柱长时间冲刷的后背只余下一层薄薄的肌肉包裹着尸身,外皮和脂肪早就混在了水流之中。

“我的天!虽说我做法医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也实在是太……”就算是面对过无数尸体的秦思烨,也难以抑制胃液的翻腾。

“我已经吐过三次了,从昨天开始就没吃东西,所以你们不用在意我。”易云昭一脸奔赴刑场的决绝表情。

“我出去一下。”柏皓霖虽然接触过不少尸体,但受到这样的冲击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待柏皓霖回来后,秦思烨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尸检:

“皮肤脱落、体内气体集结说明他泡在水里12小时以上;水流破坏了尸体,无法确定身上有没有其他伤口。”秦思烨简短地说明。

“其他伤口?”柏皓霖听出秦思烨发现了什么。

“还没有做毒理检验,也没有打开头骨,所以还不好说,不过你们看。”秦思烨说着扳开了死者的眼皮,只见眼中有瘀点。

“是窒息?!”易云昭记得窒息会造成眼里有瘀点。

“呃,窒息的确会造成眼白瘀血,但还会造成嘴唇、指尖和脸部呈青蓝色,”秦思烨说着指着死者泛白的嘴唇道,“但他并没有这些现象。”

“那死因是什么?”柏皓霖尽力将视线移开,希望她快点给出答案。

“电击。”秦思烨说着指着死者胸口上方呈植物形条纹的痕迹道,“电击会令毛细血管破裂,血红蛋白会流出血管周围,在眼睛和胸口形成瘀痕,不过没找到接触性的灼伤,也就是像蛇咬的牙印那样的痕迹,所以应该是死者在洗浴时,某样电器在插电的情况下扔进浴缸引起的触电死亡。”

“但案发现场没有找到这样的电器!”易云昭迅速翻出案发现场的照片。

“肯定是凶手事发后将电器捞起来了。”柏皓霖蹙起眉头,“云昭,像这样的高级社区应该到处都是监视器,你们有没有从中找到什么?”

“鬼!”易云昭神色严峻。。

“什么?!”柏皓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的确在监视器中找到一个可疑的身影,是一团鬼魅般的白影!”易云昭的声音发着颤,“所以我认为这极有可能是……”说这到他看了看秦思烨,不敢将结论说出来。

静谧的播撒7

“诅咒?”柏皓霖帮他说。

易云昭的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庄旭昴看了那段监控资料,他认为凶手是智商较高的电脑天才,我将影像交给了支援部检验,但没有找到人为篡改的痕迹。”

“除了这名死者外,其他死者死亡时有没有拍到类似的影像?”柏皓霖问。

“没有。”易云昭当然已经查过了,但这是唯一的白影。

“那真的有点诡异了。”秦思烨低喃道。

“是吧!是吧!!”易云昭见秦思烨认可自己的想法,激动不已。

“我想看看那段监控影像。”柏皓霖道。

正如易云昭所说,在发现死者尸体的前一天晚上十一点一刻,一个白影从后门进入死者家中,十分钟后,又从后门离开,整个过程只有一团人形的白影。

“我还找了这个时间的其他监控器拍下的影像,发现它在九阳街街尾出来的。”易云昭又找出拍到白影的其他监控录像。

因尾阳岛是一条有九个射线的人工小岛,每条街道的尽头就是大海,因尾阳岛每家都有私人游艇,每条街的街尾都是该街业主的游艇停靠区,只有在停靠区前一百米的位置才有一个监控器。那个白影在死者被害那天晚上十一点十分左右出现在白影如同从海里出现的一样,从九阳街的街尾走向死者位于中段的家中。

九阳街街尾

在尾阳岛,游艇就像汽车一样寻常,二十余艘豪华的私人游艇分排九阳街的两旁,就如列队待命的士兵。

“哇!没有低于三百万的游艇呢!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人怎么这么有钱?”秦思烨眺望着这些游艇。

c市的六名死者中,有三名都是前政府官员,以他们的薪水根本没可能在尾阳岛定居,更别说这些普通人辛苦一辈子都买不起的奢侈之物了。

“云昭,你有没有查过这六名死者的关联?”柏皓霖问。

“直接的、间接的,有二十余个。”易云昭是非常出色的警察,这些他都已经查过了,他说着指着右边尽头第三艘游艇,“那艘就是死者家的游艇了。听说前两天他还在上面开过一个小型宴会,庆祝他当外公了。”

“宾客名单有吗?”柏皓霖问,与死者死亡的时间如此之近,也许能发现什么。

“当然,一会儿给你。”易云昭点点头,“我初步看过,没发现有可疑的人。”

三人登上前法官的游艇,上面早就被物业人员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算有证据恐怕也没了。。

此时天幕黯沉,刘警官来找他们,为他们接风洗尘、安定住处。

为了尽快离开这里,柏皓霖熬夜看完易云昭前期查探的所有资料,包括找到的几名死者的关联、尾阳岛上所有c市人的名单、前法官被害前两天开宴会的宾客名单等等,可惜一无所获。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破获此案,就必须找一个好的借口在周六赶回tmx市。

灰色的土壤1

虽然柏皓霖没有找到有关凶手的线索,但与c市有关是毋庸置疑的。

c市位于tmx市西北部八百公里外,两座城市在十五年前结成了姐妹城,c市供应了tmx市的大部分电力,tmx市则在c市投资了多个项目,带动c市经济,双方友好互动频繁。

既然六名死者中有三名是前政府高官,政治说客长年游走于政客之间,电视台台长亦是重要的喉舌,多名死者的身份说明与c市政府有某种关联。而六名死者中,只有那名国学教授与其他人的身份格格不入,她也成为了突破口。

这名国学教授叫王丹丹,五十多岁,是c市公立大学的教授,主授国学和哲学,她极善于自我包装,在社交媒体上拥有近三千万的粉丝群,拥趸数量之多,年龄范围之广,就连秦思烨也曾关注了她的微博,令她对于王丹丹的情况较为了解。

“我只记得半年前她的官方微博上发了讣告,说她意外去世,其中细节并未提及,真没想到她就是第五名受害者。”

“我查过她,主要专精于程朱理学,还上过一些电视节目什么的。”易云昭道。

“嗯嗯嗯,她的学说自成一派,将国学和现代哲学结合起来,提倡仁孝、忠礼、厚生。”秦思烨道,“乍一听还是蛮有道理的。”

“乍一听?”柏皓霖重复道。

“是啊,深入了解会觉得她的思想过于迂腐和陈旧,她数次提到恢复忠君思想,我们这代人早就开始独立思考,怎么可能接受愚忠愚孝?不过老一辈的人还蛮吃她那一套的,可能因为大家站的角度不同吧。”秦思烨耸耸肩。

这样一个与政府部门毫无干系的人怎么也被凶手选中?柏皓霖暗忖,会不会凶手曾经受过她的误导?若是如此,凶手的年龄应该在45-55岁之间。

之所以因此侧写出凶手的年龄,是因为受王丹丹影响较大的不会是年轻人,也不会比她大很多。

在尾阳岛工作、生活的c市人一共有367人,而45-55岁之间的有141人,范围依旧太大。

“对了,关于监控器上的白影,我想起前段时间有一个新闻,”秦思烨道,“之前不是报道过夜晚在城市里飙车的幽灵车吗?”

“我想起来了,说是晚上有些飙车的车牌拍不下来,但后来他们不还是被交警抓到了?”易云昭不明所以,“这跟白影有什么关系?”

“我后来问过交警的同事,为什么监控拍不到车牌,他说因为这些飙车族在车牌周围贴上了红外led,干扰了监控。”秦思烨向来好问,有问题非得弄清楚不可。

“你的意思是凶手用了同样的方法?”柏皓霖本来就不相信什么诅咒。

“嗯嗯,通过这个,我昨天晚上查到国外有一种新的偷盗手法——小偷穿上有反向反光材料的衣服出入各大奢侈品品牌店顺手牵羊,因为这种衣服可以把入射光量反射回发射源,这样监视器里显现的就是一团白影,但肉眼中看起来却是正常的,和那些拍不下来的车牌一样,凶手甚至不需要在监控录像上动手脚,这种技术令破案格外困难。”

“可是怎么证明凶手就是穿的这种衣服?”易云昭半信半疑,在他看来,诅咒也能说得过去。

“云昭,如果凶手真是用了超自然的力量,只需要鬼影直接出现在死者的屋中就可以了,勿需从街尾走一段路,更不需要通过打开后门进入。”柏皓霖提醒道。

“其他死者怎么解释?他们周围没有白影啊!”易云昭有些不甘心。

“有可能凶手用了药物。”秦思烨道,“很多药物都可以让死者看起来死于心脏病或是脑梗塞。”

药物的确可以使凶手在不接触死者的情况下杀害他们,这说明凶手有一定的医学知识,又能接触到这些药品,是或者曾是医生和护士的可能性很大。柏皓霖在心里补充着对凶手的侧写。。

“可惜这六名死者中只有那个电视台台长是土葬的,其他人都火化了。”易云昭的言下之意是大家都无法证明,诅咒之说依然可行。

“关于这个,我昨天跟江医师说了哦,她说会申请挖出他的尸体,再做一次尸检。”秦思烨当然不会放过重新验尸的机会。

灰色的土壤2

“大概什么时候能有结果?”柏皓霖为之一震,如果能查到死者体内有什么药物,很可能就会锁定凶手!

“最早也得明天晚上了。”毕竟是尸体在c市,向c市的法院申请是需要时间的。

“云昭,在尾阳岛上,谁在c市最有影响力?”柏皓霖问。

“应该是c市的前议长。”易云昭答道。

“议长不就是议会的主持人吗?有这么大的权力?”秦思烨不明白了。

“在c市,议长就相当于党鞭和党魁,是城市的实际掌权人,市长都要看他的眼色。”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政治特色。

“也许他能把受害者联系起来。”柏皓霖沉吟道。确定受害者的关联是进行犯罪侧写的重要一环。

c市前议长姜兴诚住在六阳街最大的豪华别墅,这幢别墅占地近两千平方米,是中式园林式的建筑风格,灰瓦白墙,微微上翘的屋檐上方雕驻腾龙或麒麟,每间房的屋顶上都有八方神佛镇守,可见主人极其讲究风水布局。

前来应门的是姜兴诚的管家,她年纪看起来六十岁左右,面容清瘦,穿着一袭墨绿色的中式麻制衣服,灰白的头发挽成发髻,若不是易云昭介绍,柏皓霖和秦思烨还以为她是带发修行的居士。

在说明来意后,管家带着三人前往主屋,在通过一个长廊、穿过一个花园后,三人来到别墅中央的主屋。

近一百余平米的主屋中仅陈设了一张两米多雕龙刻凤的红木床,旁边是一套复杂且精密的治疗仪,包括呼吸机、洗肾机、制氧机、心脏监控仪等等,心脏跳动的“嘀嘀”声不时在房间回响,就如《星球大战》中黑武士达斯维达住在这儿。

红木床上,一名形同槁木的老者身上插了不少导管,不难看出他进食和排泄都不需要下床,因他光着头,眼窝深陷,骨瘦如材,很难判断他的年龄,根据他的任职资料,他不到八十岁,却完全依赖着医疗机拖延死神降临的步伐。

之前易云昭来见过他一次了,因他身体状况不太好,并没有问太多,在大致介绍过案件情况后,由柏皓霖说明来意:

“姜先生,这几名受害者或多或少都与c市市政府有关,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他们同时参与过什么项目?”

姜兴诚用微颤的手取下氧气面罩,有气无力地说:“就像你们说的,他们与c市或多或少有关联,但要说有没有参与过同一个项目,我恐怕没那么好的记性。”

听了他的话,易云昭和秦思烨有些丧气,只有柏皓霖察觉到了端倪——姜兴诚身体如此糟糕,对于他真的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他仅需要摇头或是更为简短地回答,而他特意重复了柏皓霖的话,说明他不仅知情还隐瞒了重要信息,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极有可能知道还有谁是潜在的受害者。

“这可奇怪了,我们接到一通匿名电话,对方说出了你的名字,否则我们也不会上门叨扰。”柏皓霖用姜兴诚刚好可以听到的声音低喃着。

听了柏皓霖的话,姜兴诚用呼吸面罩盖住口鼻深吸了口气,再移开后,用嘶哑的声音许许道:“年轻人,我纵横官场几十年,别的本事没学到,识破诡诈之术还算有点心得。”

“既然这样,姜先生更加没有隐瞒的必要,毕竟我们是来帮你的。”柏皓霖虽然惊异,但也没有被当面揭穿的尴尬,从容道。

“哼哼哼,”姜兴诚从鼻腔哼哼着,也不知是在冷笑还是身体不适,“现在唯一能帮到我的是神佛。”

“姜先生,如果你知道什么,请务必告诉我们,”易云昭见姜兴诚不肯松口,有些急了,上前跨出一步。。

“管家,送客吧。”姜兴诚用蔑视一切的目光再次扫视他们,说完后将呼吸面罩盖住口鼻,开始闭目养神。

一直站在一边候着的管家李女士向三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灰色的土壤3

离开主屋后,秦思烨忍不住发问:“他得的什么病?”她注意到他在使用去年新研发的心脏启搏机,这种机器随时监控心跳,一旦发现心跳有问题,就会自行注入药物,如果心脏出现骤停,还会实施电击,就如一个医生随时守在病人的床边。

“我也说不上来,好像除了脑子还算清醒外,全身上下都坏透了。”

“他什么时候得病的?”易云昭问。

“已经十来年了,一开始只是行动不便,慢慢瘫痪在床,接着内脏出了问题,肾换过了、肺和肝也重新移植了,但都没用。”管家摇头道。

“他也是命好,很多人只得其中一个病都早登极乐了。”秦思烨知道光是那些医疗器械的维护费,一年都得几百万。

“命好?”管家哼了哼,“如果这样也算命好的话。”

“他的家人呢?”柏皓霖从管家的眼中看出了不屑。

“他的儿子早跟他断绝关系了,女儿只是偶尔打来电话问我两句,从来不跟他说话。”

“他夫人呢?”易云昭问。

“第一任夫人早离世了,第二任跟别的男人跑了,第三任嘛,前两年卷了一大笔钱消失了。现在与他作伴的只有那些冷冰冰的机器,当然还有我和三名护工。”

听她提到三名护工,易云昭问:“这三名护工有c市人吗?”既然前几名受害者极有可能是被人下药,医生和护士都是重点关注对象。

“好像小汪以前是c市人,后来举家搬到a市了。”管家道,“你们问这个干嘛?”

“我们想跟他们三人聊聊,麻烦你安排一下。”柏皓霖没有给管家拒绝的机会。

管家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现在是小汪当值,他马上要帮姜先生换药和洗澡,一小时后他就轮完值了,要不你们先问问另外两名护工吧。”

两千平米的中式别墅只有主屋归姜兴诚使用,三名护工则住在离主屋仅二十米远的三间偏房,说是偏房,其实每间都有六十多平米大小,衣帽间、卫生间、浴室都一应俱全,每间房后面还有一个小花园。

三名护工分三班轮流照顾姜兴诚,不过因为大部分工作都由价格高昂的机器代劳了,只需要监控机器的运转情况、替他擦拭身体、按摩肌肉、更换药物等,工作并不繁重,报酬却不菲,比大多数每天都要辛苦操劳的护工幸运很多,所以他们在这里工作的时间都不短。

老严是跟了姜兴诚时间最长的护工,他五十出头,最早是他的家庭医生,医疗经验丰富,对他的情况最清楚,管家早先带三人找到他。

知道警方想了解姜兴诚的病情后,老严义正辞严:“抱歉,姜先生的病情是他个人的隐私,我必须遵从医患保密协定,除非你们得到他本人的认可,或是法院授权,否则我不能透露。”

老严的话令三人无法反驳,不过探知姜兴诚的病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于是易云昭先发问了:

“那请问你认识这些人吗?”他将另外几名受害者的资料一一摆放在老严面前。

“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怎么了?”老严看了一眼,反问。

“我们怀疑他们死于他杀。”柏皓霖说道,同时紧盯着老严的表情。

“不可能吧?!”老严面露惊色,他这次再认真看了看这几人,指着环保局前局长的照片道:“别人我不清楚,但他死的时候当时我也在场。”

“你在场?!”易云昭重复着。

“嗯,我记得很清楚,那是物业举办的节日聚会,在岛中的娱乐中心,我们都去了,只留下另一名护工阿玲留值。”老严回忆道,“他从楼梯上滚下时,我就在不远处,是我确定他死亡的。”

“他有没有什么异状?”秦思烨问。

“身上只有一些从楼梯上滚下的擦伤,听说是死于冠状动脉粥硬化。很常见的心脏病。”老严道。。

“你对其他人还有印象吗?”易云昭又问,

老严再次看了看其他人的照片,指着政治说客、环保局前局长和前法官:“这三人我以前倒是见过几次,可能因为姜先生是他们的老领导,他们偶尔会过来陪他唠唠【注】。”(【注】:方言:意思是说说话。)

灰色的土壤4

“听你的口音,不是c市人啊?”秦思烨确认道。

“我老家是e市的,大学毕业后一直在tmx市医院工作,差不多七、八年前,姜先生请我做他的家庭医生,我就搬到这里了。”老严对自己的情况倒也不避讳。

“听说另一名护工小汪是c市的?”柏皓霖问。

“嗯,他在c市念完高中后就搬到a市了;阿玲是本市人,如果你们也想知道的话。”老严何等聪明,看出警察是在排查他们。

“出于好奇,能不能告诉我,他的治疗费是多少?”秦思烨问。

“c市有非常好的政治福利,即便是退休的官员依然会享受超国民待遇,所以姜先生95%的医疗费都由c市政府承担,他自己每月只需支付几万元。”虽说是每月几万,也是普通家庭负担不起的费用。

“那这些医疗器械都是你负责采购咯?”易云昭听出了一些潜台词。

“当然不是,”老严急忙摆手,“姜先生虽然是在家疗养,但所有的医疗器械、药物均是由tmx医院提供,医疗费用也是tmx医院直接与c市结算,我只负责向医院提出姜先生的医疗需求,其他并不归我管。”

即是说老严不可能在姜兴诚的医疗费上捞到什么好处了。

不管是柏皓霖还是易云昭、秦思烨,都没有从老严身上发现可疑。

另一名护工阿玲此时正在房里休息,管家带三人去找她时,她正在做瑜珈。阿玲一开始是尾阳岛社区医院的护士,因一名照顾姜兴诚的护工临时离开,请她来帮忙,一帮就是三年。在三人对她进行询问后,也没有特别发现。

待询问完阿玲后,小汪轮完值了,找到他时,他刚替姜兴诚换上干净的床单、穿上干净的衣服,脸上还有些许汗水。

根据资料,小汪刚满二十八岁,嘴唇周围留了一圈胡渣,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成熟一些,他到姜兴诚这里做护工才两年多,性格有些腼腆,说话声音较小,在看了几名死者的照片后,他指着死于箱形水母攻击的c市电视台台长道:

“我记得我刚来不久就听说他潜水出了意外,”他一边说,一边用带有疑惑的眼神看着三人,“怎么现在问起这个?”

“你在姜先生这里有没有见过他们?”柏皓霖没有回答,将国学大师王丹丹和前法官的照片递给小汪。

“我只在岛上见过王教授两次,本来还想请她帮我签名的,但总是不太好意思打扰她,所以……”小汪说到这,轻轻摇了摇头,接着他指了指前法官的照片,道:“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我听严医师说前几年来看姜先生的人还挺多,现在探望他的人寥寥无几,也是人走茶凉吧。”

小汪的话引起了柏皓霖的注意——在提到前法官时,他明显地转移了话题,这是无意?还是因为心虚,故意为之?

为了确定,柏皓霖试探道:

“听说你也是c市人。”

“嗯啊,”小汪点点头,“不过我高中刚念完就搬到a市了。”

“因为父母工作变动?”柏皓霖问。

“不,我母亲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高二那年,我爸被诊断出得了肺癌,他的病情恶化得很快,仅三个月就……”说到这,小汪的眉毛微微倾斜,嘴唇紧绷,原本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交握起来,“所以我才搬到a市爷爷家。”

擅于解读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的柏皓霖看出小汪在提及父亲病故时,带有悲伤和愤怒的情绪,这令他感到奇怪,即便他父亲是在盛年时病故,已经时隔十年,悲痛早应该被时间抚平,为什么……。柏皓霖突然想到自己的遭遇,他的父亲在八年前被人杀害,但自从知道父亲是惨遭他人毒手后,每每想到父亲的逝去,他依然愤懑、悲恸,难道小汪的父亲也是非正常死亡?

不等柏皓霖问出个究竟,秦思烨道:“我念医学院时,教临床医学的教授也是c市人,他说近几年c市癌症患病率提高了近30%,好像跟二十年前修的那个核电站有关。”。

听了秦思烨的话,小汪抿了抿嘴唇:“这个嘛,c市的确修了核电站,但跟我父亲的病并无关系。”

小汪的表情并没有泄露出什么,但柏皓霖注意到他原本交握的双手变为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之上——手握腕通常是表明此人正处于愤怒状态,并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而握的部位越高,说明愤怒的情绪越厉害。

灰色的土壤5

即是说,小汪嘴上虽说着无关,但心里并不这么认为,柏皓霖继续试探:

“的确,现在核电站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就连饱受争议的核废料处理技术也非常完善,只不过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盲目地相信一些民粹主义和极端环保者的话,一味地排斥核电技术,这也是愚昧的表现。”他故意说得非常笃定,就是想看小汪的反应。

果然,听了柏皓霖的话,小汪的脸颊鼓了起来,紧接着呼出一口气,同时他摩娑着自己下巴以下喉结以上的部位——这些都是典型的安慰行为,表明他对柏皓霖的话呈消极态度。

小汪没有出言反驳柏皓霖,倒是易云昭出声了:“话可不是这么说,之前rb的福岛核电站就因地震引发了核泄漏,附近儿童的患癌率高达rb全国平均水平的20-50倍!更别说切尔诺贝利核事故过了三十多年,依然被封印为无人区!”

“你说的这两个都是核事故,c市一没地震,二没爆炸,哪来的核泄漏?”柏皓霖坚持自己的观点。

“的确是这样,”小汪对柏皓霖的说辞表示支持,“反正我在c市时是没听说有过核泄漏,所谓什么患癌率增加,多半是一些环保主义者危言耸听。”

听了小汪的话,秦思烨和易云昭不便再争论下去,在确定小汪不认识几名死者后,三人准备离府,出于礼貌,他们前往主厅向姜兴诚告辞。

在去主厅的路上,柏皓霖回想着小汪的言谈举止:

小汪是两年前才到尾阳岛的,按理说前四名死者与他并无干系,但在提及前法官时,他很明显地转移了话题,看来有必要查查他是否与这名死者的关联;即便已经过去十年,小汪对于父亲罹患肺癌去世依然悲愤异常,虽然他极力否认父亲患病与c市修建核电站有关联,但他的肢体语言却是相反;更为奇怪的是,为什么小汪要掩饰自己对c市核电站的负面看法?是因为他在c市前议长姜兴诚家工作?还是其他原因?

不等柏皓霖想明白,三人已经到了主厅,隐约可以听到屋里传来唱诵经文的乐声,只见管家李女士站在门前,右手拿着一个信封大小的黄色布袋候着,她见三人走来,询问道:

“三位警官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准备告辞,跟姜先生打声招呼。”易云昭道:“请问这是在做什么?”

“超渡亡灵。”管家平淡地回答。

“超渡亡灵?”秦思烨和易云昭异口同声地重复,只是他们一人带着惊异,一人则透着兴奋。

“是在超渡谁的亡灵?”柏皓霖问。

“没有特定的人。”管家简短地回答,“既然三位警官例行询问完毕,我送你们出去吧。”

管家刚领着他们走了几步,主厅的门开了,一名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方丈领着十余名身着姜黄色素衫的徒弟从厅内退出,老方丈看到管家,双手合十:

“李女士,今次超渡已经完成。”

“好的,谢谢方丈。”管家将手里的黄色布袋双手递给方丈,方丈说了两句“阿弥陀佛”后收下,管家也双手合十,微微鞠躬:“下月初一,我会再派游艇接方丈。”

待十余名和尚离开后,易云昭按捺不住心中无数的疑问:“你们每月都要请他们来念经?”

“每月初一、十五各一次。”管家微微颔首。

“姜先生挺虔诚啊!”秦思烨感叹道,据她目测,那黄布袋应该装着不少于三万元。

管家没有答腔:“我去看看姜先生有什么需要,就不送三位了。”

“好的,你忙。”

待管家折返后,易云昭率先快步追了出去,在六阳街街尾的游船停靠处追上了方丈:“方丈,请留步!”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有什么事吗?”

“请问你们做法事是不是因为有‘不干净’的东西?”虽说已经证实监控录像中的白影是人为,但他追寻神秘事件的心依旧不死。

“唱诵经文求的只是内心安宁。”方丈许许答道,“修行之人不宜多舌,请见谅。”他说完不再理会易云昭,登上了游艇。。

“啧。”易云昭知道在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有些郁闷。

“他就是个装腔作势的老骗子,你问他有什么用?”这时,停靠处的一名码头工听到了易云昭和方丈的对话,大声道。

的灰色的土壤6

“这话怎么说?”秦思烨问。

“咳,你们不知道,姓姜的时日不多,苟延残喘,现在为了保命,什么破事儿都信!”码头工满脸鄙夷,语气却有些幸灾乐祸,“去年还请过几个道士做法事,结果还不是没屁用!”他说完啐了一口,“他这狗杂种也不想想!几十万条冤魂索命,他逃得过几个初一十五?!”

“几十万条冤魂索命?!”就连不信鬼神的柏皓霖也觉得太过惊悚。

“老黄,别瞎说话!”这时,刘警官来找三人,正好听到码头工老黄扯着嗓门说的话,大喝道。

“我这张嘴除了吃就是说!凭啥不让我说话!!”老黄怒了,反斥道,“就算我不说,他姓姜的狗杂种逃得过因果报应嘛?”

“刘警官,现在没有线索,听听他怎么说也是好的。”柏皓霖道。

刘警官有些为难:“柏警官,我知道现在言论自由,但这里位高权重的人多,若是稍有得罪,我担当不起啊!”

“刘警官,你这人啥都好,就是胆儿小,我说话的都不怕,你这听话的还怕了?”老黄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再说这事儿,稍上了点儿岁数的c市人谁不知道?你藏着掖着能干嘛使?”

“究竟怎么回事?”易云昭急得直搓手,催促道。

老黄这才将事情的原委道来:

因tmx市的城市发展迅猛,现有的能源已经不足以支撑城市未来的需要,故二十年前由tmx财阀旗下的能源公司牵头,在c市投资了一个核电站项目。

c市周围四面环山,本不宜修建核电站,但c市政府架不住巨大的经济诱惑,又有多名专家学者为其站台,反复在各大媒体为核电站的修建大唱赞歌,诱导民意,最终在第三次听证会上仅以两票的微弱优势通过核电站修建计划。

核电站最大的问题在于核废料的倾倒,世界各地对其处理都慎之又慎,如果处理方式恰当倒不会对环境构成威胁,但c市政府并没有妥善处理核废料,导致高度放射性的核废料对c市的环境和人体造成了极大的危害,短短的十余年,c市的畸形儿出生率上升了26%,死于癌症的人数相较核电站上线前上升了49%,令c市人的平均寿命整整缩短了十五年!

刚开始大家以为是因为c市没有处理核废料的相关经验才导致悲剧横生,直至几年前,一名有良心的记者冒死在网络上曝光以姜兴诚为首的多名高官收受了能源公司数以亿计的贿赂,并且贪污了处理核废料的专项基金,才导致核废料处理不当!!

更令人气愤的是,这原本可以成为不亚于尼克松“水门事件”的政治丑闻,却很快被c市政府掌控的喉舌们扼杀——c市最有影响力的电视台开始播放极具争议性的娱乐综艺节目,请的不是当红炸子鸡就是举世闻名的三栖明星,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无聊无用的娱乐性话题上;以王丹丹为首的“国学大师”们开始进行精神洗脑,四处宣扬“忠君爱国”、“不与世争”的奴化思想。

最终,咎狗们成功地颠倒黑白,让这条新闻湮没在了浩瀚的网络世界中,没有了强有力的民意呼声,c市政府只是象征性地处置了核电站所在地的d镇镇长、核电站的两名副站长、一名环保局的副局长和两名提名核电站项目的议员,真正操控核电站项目上线的重要官员全都逃脱了!如今他们大都在尾阳岛上安居,享受着耀眼的阳光、美丽的大海和奢华的生活,却给c市人留下了永远阴霾的天空以及无法估量的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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