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奇劫录 - xp1024.com
《烽火奇劫录》


第一章 被骗了

雄伟壮阔的落日山脉像一条卧龙般盘踞在广袤无垠的玄洲大地,苍翠欲滴的植被森林宛如一身绿袍铺盖其上。山风如一张大手抚山林,掀起阵阵松涛,好似海浪翻涌。

一条崎岖的山路弯弯折折通向远方,视野尽头处一道人影骑着一匹脚步轻快的骏马缓缓行来。那是一名年方十八的年轻男子,丰俊的神貌,洁白的衣衫,如一朵初绽的白莲,透着一股世尘不染的脱俗之气。

他的双眼如一泓清泉般明亮清澈,此时正充满好奇的四处观望。十八年超脱凡尘的山上修行生涯让他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想起临走时师父的那句交代,“步铮啊!这次让你去送东西,时间并不紧急,路上不要着急,这广阔无边的玄洲大地风景万千,你要慢慢看,用心去体会,莫要负了这场繁华无限啊!”

步铮明白这就是让他入世的意思,常听师门长辈说:天道缘法何处寻,百年枯坐远沧溟。山中无有惊雷醒,一步红尘一朝明。意思是想要悟得至真至深的道理,光是在山中枯坐空想是没用的,要自己进入尘世间置身其中的去体会,才能有所体悟。

步铮不知道这个说法对不对,但他觉得既然是师门的前辈大师说的,肯定是没错的。

在坎坷不平的山路上走了很久,步铮一直是信马由缰,他不催促,仍由胯下骏马带着自己一路走,一路看。此地距离师门太玄已有二百多里,树木花草、飞禽走兽已和太玄门中的有了明显的不同,步铮看的兴致盎然。

忽然他感到胯下马脚步一顿,让他的身体向前倾去。坐稳身形后,步铮狭长如女子般的眉角微微皱起,瞳孔收缩聚焦在前路转弯处。

一个神色惊慌的男子,慌不择路的朝步铮的方向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吼叫:“救命啊!救命啊!山贼抢劫了。”

在那个叫的像杀猪一样的男子身后,两名麻布遮面,手持利刃的贼人紧追不舍。

步铮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按在腰间剑柄,这场突如其来的抢劫事件,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已真正踏足江湖,目光警惕之余,心中涌起三分惊险刺激之感。

慌乱的男子在距离步铮十来步远的地方,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步铮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那两名追杀者见状大喜,快步追上来,将男子踩在脚下。其中一个山贼一把夺过男子背上的行囊,恶狠狠的说道:“小杂碎,见到爷爷们不乖乖把财物供奉出来,竟还敢跑,真是该死。”

说完,那贼人举起手中长刀朝男子脖颈一刀劈砍下去。

杀人越货!步铮心中冒出这样四个字,他坐不住了。

只见那沉重的一刀狠狠落下,雪白刀光犹胜锋利的狼牙,向无法反抗的人一口咬下,仿佛下一刻便是鲜血淋漓。

砰!

铿然一声金铁交鸣,步铮手中宝剑在真气催动下激射而出,宛如一支蓄满力道的箭矢撕裂空气,直撞上山贼即将斩下男子头颅的刀身上。

强横的力道震得山贼五指发颤,手中长刀被击飞出去。

步铮翻身下马,俊秀的面孔上满是怒容,他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夺财害命,你二人眼中当真是目无法纪。如此下作行径,毫无人性,你们又与禽兽何异?”

手中刀被击飞的歹徒似乎十分恼怒,他指着步铮骂道:“呸!哪来的杂碎,这落日山是我兄弟二人的地盘,识相的留下财物赶紧滚蛋,少在这多管闲事,否则老子也要了你的命。”

步铮只觉胸口一团怒火在燃烧,他一边向歹徒逼近,一边说:“横行霸道,肆意妄为,今日若纵容了你们的恶行,便是害了更多的无辜百姓。太玄门弟子顺天道,修正心,立除魔卫道之志,行惩恶扬善之行。我岂能容你们行此恶事。”

步铮的步子迈得气势汹汹,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一股子正气,宛如灼热的阳光。照在两个劫匪身上,让他们感觉浑身不自在,步铮洁白的衣衫在他们看来十分刺眼。

另一名手持利刃的劫匪不禁有些恼火,他举起刀子,朝步铮脑袋上当头劈下,大吼道:“不识好歹的东西,给我去死。”

步铮脸上毫无表情,面对凶徒势大力沉的一刀并不慌乱。他身形敏捷微微侧身,刀锋贴着他的鼻尖扫过,不着一丝一毫。平滑如镜的刀面上映照出步铮俊秀的面容,他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轻声念叨:“执迷不悟。”

随即,步铮一掌按在劫匪胸口,真气汇聚于掌心崩然爆发,不过三分力道,却已是劫匪难以抗衡的威劲。劫匪的身体像个破布袋子一样倒飞出去,沉沉的摔在地上之后呕吐了一大口血就昏了过去。

被步铮打飞手中利刃的劫匪见状不由得咽了口口水,目光像见到阎王爷一样的惊恐。步铮刚朝他迈出一步,劫匪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浑然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几个眨眼间消失在旁边的山林中。

“我的包袱,我的包袱。”逃过一劫的男子大叫,他跪在步铮面前求道:“谢大侠救命之恩,可是我的钱财干粮都在包袱里,大侠,求求你帮帮我,帮我把包袱夺回来,不然我会饿死在山里啊!”

步铮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救人就到底,送佛送到西,也罢,就再帮你一次。

他将男子扶起来说道:“大恩不言谢,锄强扶弱本就是我等修道者当为之事,你在此帮我看护马匹行李,我去去就回。”

说完,步铮以太玄门独门轻功飞身入山林,林间山高树密,无路可走。步铮却似一条游龙入海,如鱼得水,闪转腾挪间,身影飘逸轻灵,在茂密的丛林里穿梭如燕。

无需片刻便追上了那名逃跑的劫匪,步铮像似一头捕食的猎豹,双脚借着树干发力一蹬,身形朝劫匪扑去。自知无路可逃的劫匪将手中包袱向一旁一抛,以包袱为饵,自己则朝着反方向跑去。

步铮放弃了追逐,他捡起包袱,看着劫匪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快意。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以往都是听别人说这些令人热血沸腾的故事,没想到今天自己也做了一次行侠仗义的大侠。那个差点死掉的男子跪在地上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时,步铮感觉心中真的很开心,也许这就是助人为乐的感觉吧。

步铮心情愉快的往回走,脸上的笑意如春日照耀般的灿烂。他已经想好了等他将包袱还给男子的时候,不等他感谢自己,就头也不回的离去,并撂下一句:不必言谢,惩恶扬善本就是太玄门弟子当为之事。然后在男子崇敬的目光,潇洒的离开。既过足了大侠的瘾,又扬了师门的名声。嘿嘿,完美!

这样想着,步铮回到了事发的地点,而此时眼前的一切却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清风扫过,掀起几片落叶飘零飞舞。

被自己打伤的劫匪不见了!被自己救下的男子不见了!最重要的是......

“我的马呢?”步铮大叫:

那马上可是驮着自己的行李啊!而且这次出山的目的,师父让送的东西也在马上。

步铮脸色有些难看,他心底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四处找寻了一遍没有发现踪迹之后,步铮思索片刻后,突然将男子的包袱撕裂。

哗啦啦!包袱里的东西落了一地,步铮看清楚从包袱里掉出来的东西后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包袱里装的居然是树叶、树枝、石头......

步铮心中狂吼:卧槽!被骗了!

第二章 凄惨的山民

步铮找寻着残留在地上的丝丝痕迹,他清秀的面目变得极为难看,鼻孔喷着粗气,随风飘舞的发梢此时犹如暴怒的野兽般张牙舞爪。

就算是倾尽大江大河之水,此刻也浇不灭步铮心头的怒火。自己明明是在仗义行善,可为何换来的竟是欺骗?什么时候行善也成了一种谬行,这不符合他心中的道。在他的认知中恶人就应该受到惩罚,正义必然得到伸张。

有悖常理的事情,他决意探究到底,更何况自己的行李还在那帮人手里。

劫匪走的很是匆忙,虽然处理了沿途的痕迹,但细看之下依旧能发现一条通往深山密林的路线。尤其是那个被自己打伤的劫匪,每隔几步就能发现他身上滴落下的血渍。

顺着血迹一直走,不知不觉,步铮已经走进山脉深处。举头望去,视野所见四面八方皆是山峦叠嶂,青翠的树冠一层又一层掩天蔽日,阳光透出树叶间的缝隙洒下万道光束,步铮踏着地上的光斑,一步一步不辨方位走向云岭深处。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脚下逃跑痕迹突然断绝的时候,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现在步铮眼前。他仔细的打量了这个佯装被抢劫的男子,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个人的年岁并不大,像是个少年,不过脸上却透着一股超出他这个年龄的成熟。

“为什么不跑了?”步铮脸上阴沉似水,两道斜指向天的利眉似在述说他此刻的愤怒。

“柱子哥的血止不住的流,我知道你肯定会找来。”

步铮轻笑一声说道:“所以你打算给他们断后?你认为自己能做到吗?”

少年神色有些黯然,他咬着牙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想从这里过去,就必须踏过我的尸体。”

“为什么要骗我?”

“我们知道打不过你,只能骗你。”少年回答的很光棍。

步铮无言以对,他换了个问法说:“我的意思是你们为什么要打劫我?”

少年突然瞪大了眼睛,冲着步铮大吼道:“你是坏人,外面来的都是坏人。”

“混账!”少年的胡言乱语让步铮听的火起,他怒喝一声,身影瞬动,一把掐住了少年的脖子。外面来的就是坏人,这是什么混账道理。

被捏住脖颈的少年脸憋的通红,他四肢挣扎着捶打步铮。就在此时,修行人敏锐的感知力让他觉得身后有危险逼近。另一只手凝结真气回身向后拍出的同时,目光瞥见来者竟是一个五六岁稚童,她手持一把短刃,闭着眼睛,满脸倔强的冲自己捅来。

步铮吓得急忙收手,自己这一掌下去可能会要了这孩子的命。

孩子手中的短刃刺穿了步铮的衣衫,浸出一团鲜红的血色。感觉自己扎到东西的孩子缓缓睁开水汪汪的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步铮不停往外渗着血的伤口,然后抬起头见步铮满脸凶相,睁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孩子小嘴一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步铮气的都想要骂娘了,心想:被捅出血的是我,我都还没哭呢,你哭个什么劲啊!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他放开手中的少年,将短刃拔出来,还好小丫头手劲不大,加上自己有真气护体,只是刺破了点皮外伤,并不严重。

脱离步铮魔爪的少年抱起大哭的小丫头背对着步铮安慰道:“霞儿乖,霞儿不哭,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里有坏人你知不知道,很危险的。”

小丫头哭的撕心裂肺的,口齿不清的说:“柱子哥哥说你在和坏人打架,我怕你打不过坏人,被坏人欺负,霞儿想帮你。”

少年帮小姑娘擦去眼泪,心疼的拍拍她的后背说:“没事了,没事了,坏人打不过哥哥的,哥哥这就把坏人打跑,霞儿不哭。”少年将小丫头死死地抱在怀里,生怕步铮这个坏人有什么不轨的举动。

步铮忍不住了,自己怎么就是坏人了?本来骑着马、哼着歌,心情愉快、没招谁没惹谁的赶着路。突然蹦出来几个小王八蛋把自己一顿耍,还抢了自己的马匹行李。自己不过是来找回自己的东西,结果现在搞得好像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欺负了他们一样。

他一脚踹翻少年,大叫道:“够了!现在是我的东西被你们骗走了,我被捅了一刀,我呲呲的直冒血,你们还一口一个坏人的污蔑我,你们欺人太甚了。”

步铮满脸委屈,要不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他他妈也想哭了,太欺负人了。

或许是小姑娘的哭声太大,一会的功夫四周围上来许多人。这些人看起来面色憔悴,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个是完好的,蓬头垢面凄惨的如同乞丐。他们全都满怀敌意的看着步铮,每个人的眼睛里仿佛都写着两个字,左边是“坏”,右边是“人”。

就在步铮忍不无可忍的时候,一名顶着一头凌乱白发的佝偻老人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身子单薄,步履蹒跚,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他走到步铮面前,浑浊的眼珠子仔细瞅了一眼步铮衣衫胸口上的道印花纹说道:“是玄道纹,小老儿年轻时外出游历见过这种道纹,公子是太玄门的弟子,太玄门声名在外,门下弟子皆以除暴安良为己任,断不会欺负我们这些山沟里的泥腿子,今日之事定有误会,公子请到家中饮一杯清水详叙如何。”

......

一个矮小的山洞便是这群人的栖身之所,无门扉遮风挡雨,无床榻安寝暖身,一摞干草铺在地上,几颗野果赖以果腹,残破的连野兽巢穴都不如。

老人用竹筒倒了一杯清水,放在步铮面前的石台上。他坐在步铮的对面,厚重的眼皮低垂,显得很是疲累。他口中念叨着“乡野贱民,家中贫寒,怠慢贵客了,请公子莫要责怪。”

步铮端起竹筒喝了口水,水质清冽可口,应是山中泉水。他问道:“老人家,你们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老人心中的痛处。他长叹了一口气,面有悲色,脸上的皱纹似乎垂的更深了。

“我们原本是祖居在这落日山脉中的山民,数百年来一直过着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直到前些日子,突然来了一伙人让我们交出族中的宝物,天呐!我们一群穷山民能有什么宝贝。

他们翻遍村子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就认为是我们藏了起来。于是他们就开始杀人,逼迫我们交出宝藏。我那大儿子只是上前跟他们争论了几句,就被为首的歹人一刀砍掉了头颅啊!”

说到至痛之处,老人忍不住眼泪不停的往下流,他声音呜咽,悲痛欲绝。听着老人的述说,一个交织着血与火的夜晚呈现在步铮眼前。

寻宝者为得宝物下落,以人命做为威胁。每过半个时辰交不出宝物就杀掉一个人。为求活路的烈旸族人向这群恶徒发起了反击,只可惜实力的悬殊,让这场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原本拥有上百人的兴盛村落一夜之间被人从世间抹去。只余下十几个老弱妇孺遁入深山,逃过此劫。

步铮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手中竹杯中水面荡起层层波澜,似在述说他此时心中翻涌的滔天巨浪。

“山中野兽凶猛,我们这些老弱残废没本事寻找食物。小猴儿是为了给我们找一口吃食,才到山路上去行骗抢人财货。得罪之处,还望公子见谅。”

老人手颤抖着拭去眼泪,语气诚恳的向步铮道歉。他招了招手,那个名为小猴儿的少年牵着步铮的青马走了过来。

少年把缰绳丢给步铮,看都没看他一眼,扭头就走。

“站住!”步铮起身走到小猴儿面前指了指马背,意思是那上面的行李怎么不见了。

老人用手中拐杖戳着地面,严厉的喝道:“小猴儿,把东西还给人家。”

衣衫破旧的少年猛地抬起头,两眼盈满了泪水,指着步铮吼道:“他打伤了柱子哥,柱子哥伤的很重,说不定会死的,那些东西是柱子哥用命换来的,不能还给他。而且我们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了,这样下去大家都会饿死的。”

老人沉重的叹了一口气看向步铮,作为行凶者的步铮只得尴尬的摸摸鼻子。

去看过柱子的情况后,步铮以真气缓和了他的伤势。站在山洞口,步铮看着这十几个命运悲惨的可怜人,他们中间多数都是妇人,男子除了老族长外就只剩几个半大的孩子。

长久的饥饿让他们面色蜡黄,破烂的衣衫遮不住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聚拢在一起好似一群被恶狼包围,极度惊恐的羊群。当天色黑暗,看这群无家可归的人围在一起抱团取暖的凄凉模样,步铮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为他们做点什么。

第三章 魂印

第二天,步铮一大早便进了山林。一个时辰之后,在所有人崇敬的目光中,他拖着一只足有一人高的肥大野猪回到了营地。

这种皮糙肉厚又凶猛异常的野兽平日里连虎豹都不愿意招惹,小猴儿他们不敢到林子里找吃的很大的原因是怕遇见它,族里唯一的壮年男子就是被它给吃了。

如今,看着昔日自己畏惧至极的凶物被步铮轻易屠杀,两颗断裂的獠牙似在倾诉它死前是何等的凄惨,小猴儿看向步铮的眼神不由得从怨恨变得有些崇拜。

当一锅香气扑鼻的肉汤炖好之后,众人围在火堆前,闻着肉香,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很长时间都未曾露出的笑意。

“大哥哥真厉害!”

步铮将一块炖的软糯的肉塞进小姑娘霞儿的嘴里,看她很用力的嚼着肉,仿佛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不禁笑道:“大哥哥还是不是坏人了?”

霞儿幼小的臂膀搂住步铮的脖子,眨着大眼睛很认真的说道:“大哥哥不是坏人,是好人,霞儿喜欢大哥哥。”说完她吧唧一声在步铮脸上啄了一口,印上一个油油的小嘴巴。

吃完饭后,步铮找老族长详谈了自己的想法,老族长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咳嗽两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步少侠,你侠义心肠,看我们这些苦命人沦落在此想要帮助我们,老头子先在这谢谢你。我们这群老弱病残能吃上一口饱饭就足够了。只是想起我族中的好儿郎们惨死,至今仍无人为他们收尸,我老头子这心里就难受至极啊!”说到这里,老族长泪流满面,其余人皆面色凄凄然。

步铮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死者不应曝尸荒野。您放心,我去一趟你们的村子,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在众人千恩万谢的感谢声中,步铮带着小猴儿这个向导走进了密林之中。

越过落日山脉向东便是一片广袤的平原,烈旸一族就居住在山脉与平原的交汇之处。褶皱的地势在这里像被上苍之手抚平了一般,由高峻变的辽远。

小猴儿在山林间奔跑就如同一只真正的猴子一样灵活,迅捷。他带着步铮穿过丛林,走了有大半天的时间方才来到一座被毁坏的七零八落的村子旁边。

隔着老远步铮就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走进村子,步铮只觉得脊背发寒,眼前场景宛如地狱。上百人的尸体尸横遍地,他们的死状凄惨,脸上甚至还保留着死前的表情。有惊恐的表情扭曲的如同鬼魅。有愤怒的双眼死不瞑目,死死地盯着活人,像似会突然暴起。......

步铮咽了口吐沫,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境,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修罗场,心里不免震惊与愤怒。

小猴儿自从进了村子就没有停止哭泣,这些躺在地上永远也不能站起来与他欢笑的冰冷尸体,都是他至亲至爱的朋友与家人。他哽咽着对步铮说:“我们村的人死后都要将尸体焚烧,老族长说这样死者的灵魂才能得到安息,这是我们的信仰。”

步铮点头表示明白,两人伐树捡枝堆起了数个巨大的焚烧台,然后将众人的遗体一一收拢起来放在木台之上。点燃木柴之后,步铮以真气催动火势,火苗冲天而起,熊熊烈焰似要吞灭一切,燃尽死者对这世间最后一丝的怨恨,让他们的灵魂能够清净的离开。

小猴儿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步铮则看着狂舞的火焰长长叹息。

良久

一缕闪烁着金莹光芒的火星吸引了步铮的目光,随后,第二缕金光飘出,接着第三缕、第四缕、......,最后金光密密麻麻足有上百条从火焰中飘飞至半空中。那一缕缕金光像一道道金色的丝线,在半空中交织着,缠绕着。隐隐汇成一道莫名的印记,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这是?”步铮转头看向小猴儿。

小猴儿解释道:“这是魂印,我们村的人都有魂印。每一个村民死后火化时都会有魂印出现,我以前见过,我见的是一个人的魂印很暗淡,模糊。”

“是吗?”步铮半信半疑的点点头,看着小猴儿的目光若有所思。吸引人抢夺的宝物,拥有诡异魂印的身体。这当真只是一伙普通的山民吗?难道说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随着火势渐渐减弱,悬浮在空中的这道融合了上百人的魂印终于变得清晰起来,它像一个古老的文字,又像一团永恒不灭的火焰,仅仅是看着它就让步铮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待到魂印完全成形之后,它忽然在空中随风飘走。步铮猝然一惊,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枚鸡蛋大小的玉佩,朝魂印掷去。玉佩,魂印两相撞击,步铮以真气将魂印深深地烙在玉佩之上。他从这道魂印中感到一股玄妙的力量,像似一种来自亘古的异力,拥有不被人了解的神秘。

收起玉佩,等村民们的尸体焚化后,步铮与小猴儿又挖了一个大大的坑,将骨灰葬入其中。

当一切收拾妥当,步铮问小猴儿:“附近有没有集市?”

小猴儿点点头回答:“有的,再往东走有一座大城,那里有很多人,有很多买东西的。”

“好,我们去城里转转。众人的衣衫都已破损,而且身上都有伤。我们去给大家买些食物,衣物和药材。”

小猴子听后眼睛闪出兴奋的光芒,重重的点了点头。而在村子外面的密林深处,一双阴森诡谲的目光密切注视着步铮两人的一举一动。

金旸城是一座拥有上万人的大城,城高十丈,城墙黑亮泛着金属光泽,犹如一头猛兽趴伏在平原之上。

这里的城主管辖着方圆近千里的土地,是名副其实的一方霸主。

步铮两人站在恢宏宽阔的城门前,仰头看见城头上浮雕着金旸城三个大字,忍不住感叹出声。这每个字都有一人大小,古朴大气,令人震撼。

城中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川流不息,两边的商铺中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步铮从小跟随师父在山上修行,几乎没下过山。小猴儿也很少有人带他进城。此时两人的行为就像两个乡巴佬,看见什么都好奇,想要摸一摸看一看,惊呼之声几乎从未停绝。

两人买了许多的衣物药材,从东街逛到了西街,在一座装饰华丽的阁楼前停下了脚步。

“春露阁。”步铮看了眼亮到晃人眼的金字招牌,又瞅了瞅围拢在一起交头接耳的人群,好奇的走过去。

他挤到人群前面,只见春露阁前的广场上摆放着一方石台,一名须发垂胸的老者闭目坐在石台前,石台上两个小人站在断崖边,面前是一头张牙舞爪,欲择人而噬的凶兽。身后则是一道垂垂欲坠的木桥吊在悬崖上。人和兽雕刻的栩栩如生,场景气氛紧张凶险,在这方寸石台上自成一片天地。

“原来是意迷方寸”步铮心中了然。这是一种幻局,布局者事先将特定的场景雕塑其上,再设上阵法,使其形成一片幻境。开阵之后,一切事物与真实无二,入阵者需要做到布阵者事先设定的条件,方能破局。它既是一种幻阵,也可以作为一种考题,在宗门的时候,长老们就经常用这种方寸之局来考较弟子。

“请问这方意迷方寸的考题是什么?”步铮拍了拍身边的男子问道:

那人冲步铮微微一笑,回答:“入局之人需要帮助那两个快要被凶兽吃掉的人活下来就能解开迷局。”

另一边有人接话道:“解开迷局可是成为楚姑娘的入幕之宾的哦!”

“楚姑娘?”步铮不解

那人惊讶的说:“你不会连楚姑娘都不知道吧。那可是春露阁的花魁,艳冠群芳,才艺双绝,绝不是普通庸脂俗粉可以比拟。自从一年前她来金旸城在百花盛会上露过一面之后,不知多少青年才俊想要一亲芳泽。只可惜春露阁定了规矩,只有通过这个方寸之局考验的人才能见到楚姑娘。”

“原来如此。”步铮微微点头,对于这个神秘的楚姑娘他不感兴趣,但是眼前这个意迷方寸,他觉得颇有意思。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风姿翩翩的公子,他摇着折扇,缓步移至石台前,对石台边闭目养神的老人拱手一礼说道:“小生萧竹语,想一试楚姑娘的考题。”

第四章 冲突

奇光流彩,如梦似幻。

萧竹语端坐在意迷方寸之前,以自身真气灌注其中。霎时间,景物丕变,方寸开局。石台上散发出迷离光雾,柔和似水,一圈一圈以石台中心向四周荡开。

步铮感觉自己如置身水波之中,当眼中的光彩消散之后,再定睛一看,身前早已换了人间。

嶙峋陡峭的万丈悬崖,深不见底。仅是瞟上一眼就让人心脏剧烈跳动,吓得头晕目眩。悬崖上的吊桥绳索老旧,木板张开一道道细细的裂缝,宛如苍老的树皮,在疾风的吹动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谁也不敢保证下一刻它不会断裂。名为王三、王五的兄弟两人一手持剑,满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步步逼近的凶兽。属于野兽的竖瞳射出的是来自死亡的冰冷视线,森然雪亮的利齿冒着寒气,仿佛只需一口就能咬碎他们的骨头,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重重的鼻息几乎喷到两人脸上,他们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唯有透彻骨髓的冰凉。

萧竹语的意识早已化为断崖边上的两人之一,此时的他名为王三。

步铮和众人以旁观者的身份站在悬崖的另一边,看着场上局势的发展,议论纷纷。

“这幻阵当真是与真实一般无二啊!这吊桥仿佛踩上去就会断,让人不敢踏足。”

“没错,但是凶兽身后两边皆是高山,中间唯一的通路却被凶兽堵住,也就是说这兄弟两人只有从吊桥逃走这一条路可行。”

“哼!一群鼠辈,何须要逃,杀了这畜生,自然能活下来。”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引来众人的白眼,就在大家讨论的热烈的时候。

萧竹语化身的王三率先冲凶兽发起了攻击,王五紧随其后。这个时候步铮讶异的发现这兄弟二人在布局人的设定中竟是没有一丝真气的凡人。

这一站堪称惨烈,王三和王五合力在猛兽狂风暴雨的攻势下坚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因力竭败下阵来,这时想沿吊桥逃跑已经迟了。无计可施的王三满身鲜血,犹自大吼着冲向凶兽。凶兽目光轻蔑,转身一记挥鞭似的甩尾将王三扫开。步铮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嚓声响,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却见王三面色狰狞,眼眶瞪的快要裂开,下半身瘫软在地上,双手依旧死死的拽住凶兽的尾巴冲王五大吼:“兄弟,快跑!”

凶兽回身一口咬住王三的场面,众人不忍再看。

王三和王五最终只活下来一人,光华消散后,萧竹语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失败让他的面色有些颓丧。

一直坐在石台边闭目不语的老人这时缓缓睁开了双眼,仔细看着面前这位可以为兄弟舍命的年轻人,目光露出赞许之色,夸道:“情感天地,义薄云天,大善。”

萧竹语谢过老者夸奖后便回到人群中。

老者接着对众人说:“经过萧小友的尝试,大家应该都明白了,这意迷方寸所设之局考的是才能,看的却是一个人心性。绝境之中,不管你是龙是虫都将现形。还有哪位朋友愿意一试,楚姑娘可是日日盼着能破局之人,如何能让佳人空等呢。”

就在步铮和众人讨论起破解之法的时候,小猴儿拽了拽步铮的衣角,步铮疑惑的看着他,他指了指街道另一端玩杂耍的人群。显然比起考题,好不容易进一次城,他更在意那些有趣的玩物和美味的糕点,毕竟还是个孩子。步铮给了他一些钱,让他自己去玩。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乱,几个穿着捕役服饰的汉子大嚷:“让开,让开,好狗不挡道,拦了我们捕首大人的路,小心老子砍了你们。”说着,一个胖子行动缓慢了些,就被他们一脚踹翻在地,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众人急忙给他们让出一条路,喧闹的街面顿时鸦雀无声。

步铮眼中有些怒火,身为捕役行为狂妄无礼,将百姓视为刍狗肆意践踏。这名光凭捕首二字就可静街的人,让步铮尚未蒙面就生出三分恶感。

数个捕役驱开人群,一名气态嚣狂,身着黑色软甲的男子昂首大步走出。他的头上象征着官员身份的玄冠竖的笔直,目光倨傲,无视面前所有的人,仿佛众人都矮他一截。

“这人什么来头?”步铮凑到萧竹语身边向他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后问道:

“哼!金旸城的捕首刘独,司掌刑事,顶着一顶官帽,就觉得高人一等,把百姓当做鱼肉,不是什么好鸟。”萧竹语神色不屑的回答:

刘独径直走到老者面前,对老人随意拱拱手说道:“听说楚姑娘空守闺房,等的甚是寂寞。我刘某人最是怜香惜玉,看不得佳人苦等,特来安慰。”说完,刘独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捕役们也跟着笑起来。

老人缓缓闭上眼睛,如老僧禅定般一动不动,对刘独的话充耳不闻。

可能觉得有些尴尬,这位在金旸城横行霸道的捕首大人收住了笑声,挥了挥手。立刻有一名捕役拿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打开后一颗圆润如玉,晶莹多彩的极品珍珠卧在其中,在光芒的照耀下散出一层柔和的光晕。

围观众人齐齐惊叹,这让刘独不禁有些志得意满,他笑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权当给楚姑娘做个玩物,博姑娘一笑。”

老者眼睛睁开一条缝,扫了一眼光彩熠熠的珍珠又合上。他摆了摆手,立即有一个仆女走过来拿走了珍珠。“刘大人的美意,老朽代楚姑娘谢过了。”

刘独大喜,扶了扶官帽,抬脚便要往春露阁里面走,不料一只苍老干枯的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只听老人继续说:“刘大人愿意慷慨赠送,我等极为感谢。不过要见楚姑娘还是要先破方寸之局,这是规矩。”

众人听到这里不禁暗笑起来,这下子刘独算是当了冤大头了。能看这个全城百姓恨的牙痒的恶人吃瘪,也是他们的乐趣之一。

刘独脸色难看,一旁的捕役怒道:“欺人太甚,自从楚姑娘来了之后,我们大人送了多少礼物给她了。上好的美玉,极品的药材,珍贵的绸缎......。她居然还敢自视清高,我们大人肯光顾她是给她面子,不要忘了她不过是一个婊子。”

一句话说的众人面红耳赤,气血上头。要知道身为花魁的楚姑娘在这些人的心目中那可是女神般的存在,此刻被人侮辱,虽然气愤。可面对叫出名字可止儿啼的刘独,众人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自从这个捕首出现,步铮便对他没有好感,此时也有些生气,忍不住开口说道:“从你的嘴里说出欺人太甚四个字,才是真的欺人太甚。”说完他指了指刚才被捕役们踩的鼻青脸肿的胖子。

金旸城的恶霸,你们怕,我太玄门可不怕。

刘独眯眼看着这个竟然敢冒犯自己的年轻人,不禁觉得有趣,自从将自己看不顺眼的那一家人男子杀光,女子凌辱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惹自己了。

他拦住一个想要对步铮动手的捕役说:“有点胆色,可敢报上名来。”

步铮在四周的人崇敬的目光中大步走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太玄门步铮。”

人群一阵哗然,太玄门声名在外,门下弟子行事正派,还是有不少人了解称颂的。

刘独面色微沉,他不是被太玄门的名头给吓到,而是这些自诩正道的人做事最让他反感。

“你对本大人有意见?那么你想做什么?”刘独眼神不善。

步铮脸色浑然无惧,“没什么,这大路不平众人踩,步某看到不平事就想说两句。花魁姑娘既然立了规矩,破局人方能接见,阁下又何必强求呢。言辞侮辱,更显气度狭小。还是说阁下根本就没本事破这方寸之局。”

刘独冷笑一声说道:“哼!毛都没长齐的小杂碎也敢来管本大人的事。告诉你今天这个局大人我不会去破,花魁的床大人也照样上。你再敢多一句嘴,小心走不出这金旸城。”刘独也有他的底气所在,这里是金旸城,是自己的地盘,离他太玄门有二百多里,何必怕他。

更何况金旸城才是这方圆千里土地正统的管辖者。

看着刘独的怒容,步铮反唇相讥道:“捕首大人想干什么事,自然无人敢拦。只是今日所见所闻,让我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不吐不快,回宗门后定要将这件事与同门师兄弟们聊一聊。太玄门弟子众多,遍布各地,想必到那时全世界都知道大人的所作所为。”

一旁的萧竹语眼光一亮,笑着接话道:“在下萧山萧竹语对刘大人的辉煌事迹也多有了解,回去后编撰成书,在茶馆酒楼广为传唱。到时难免有一些喜欢打抱不平的侠士登门拜访,刘大人还要多费心啊!”

围观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招简直绝了。若是刘独的恶行真的传扬开来,这江湖上可从来不少爱行侠仗义的游侠,加上各大宗派的压力,再惹得民意沸腾之时,金旸城想保他恐怕都难了。

刘独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满腔怒火,却是无计可施。他恨不得立即将眼前两个小子剁成肉酱,可忌惮于太玄门与萧山的势力,又不敢轻易出手,气的满脸通红。

人群中一男子见他模样可笑,不禁笑出声来。刘独仿佛找到了倾泄的对象,迅猛一掌夹带着他无尽的怒火痛击在那人身上。男子登时被打飞出去,撞在街角的墙上生死不知。

“你......”就在步铮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刘独怨毒的看着他说道:“小子可敢与本大人赌一场。”

“怎么赌?”

“你若破了这方寸之局,本大人任你处置。本大人若破了这方寸之局,你任我处置。你不是对本大人的行为看不过眼吗?只要赢了我,从今以后我便听你处置,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但是你要是输了,你就要任我处置,不可让太玄门为你出头。”

步铮看了一眼被打的不省人事的男子,他的身下有鲜红血液慢慢流出。这是被自己所连累,步铮恼怒的咬着牙,迎着刘独的阴冷的目光,狠狠的吐出两个字。

“赌了!”

第五章 恶人

春露阁前的风波,让越来越多的人围拢过来看热闹。

对这个敢接受刘独挑衅的太玄门年轻人,大家皆抱以敬佩的心态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

刘独站在意迷方寸之前苦思着解法,一名捕役在他耳边轻语。“大人,刚才有人试过了,悬崖边上的两人皆是凡人之躯,硬打打不过的。”

刘独玩味的看着这名热心的手下,目光意味深长,看的捕役心里发毛。

“你先去试试。”

说罢,捕首刘独激活方寸之局,将那名捕役扔了过去。

光华再起,烟雾弥漫,深渊猛兽,随风化现。

站在悬崖的另一端,萧竹语语气极为不满。“刘独,这是你与步铮两人的赌局。怎么能让别人为你趟路,这是犯规。”

刘独冷哼一声,头也不转的回敬说:“犯规?是你定的规矩吗?我们之前可并没有说不可以这样做。”

“你强词夺理。”

步铮止住了萧竹语想说的话,萧竹语想帮他,他很感谢。只是这样的争论并无意义,因为刘独不会承认自己耍赖。

众人的目光再次看向悬崖的另一端。

狂暴的凶兽张开足可吞下两个人的血盆大口,震天狂吼。王三和王五被凶兽掀起的罡风硬生生吹的后退,恐怖的场景让捕役化身的王三肝胆俱裂,拿剑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骤然,猛兽后腿用力一蹬,一个凶猛的虎跃朝王三王五两人扑来。它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座小山般压盖下来。

捕役化身的王三吓得尖叫,扭头就朝身后的吊桥跑去。王五见王三逃跑,他一个人也没有胆气和野兽搏斗,不敢停留,追着王三的脚步逃走了。

残破的木桥在被人踏上之后,就剧烈的左右摇摆起来,脚下不时的传出木板被踩裂的咔嚓声响,仿佛随时会折断。

眼看猎物逃脱的凶兽奋起追击,脸盆般硕大的脚掌刚一踩上木桥,整座已经摇摇欲坠的木制吊桥终于难以承受野兽巨大的重量,轰然断塌。

刚跑到吊桥中间的两兄弟跌入无底深渊。

“废物!”

刘独在那名捕役的屁股上狠踹了一脚。

一旁的看客们小声嘀咕道:“这木桥虽然是唯一的退路,但也未必能安然逃走啊!”

“没错,若是逃跑,凶兽必然追击,最后结局必然是木桥倒塌,人落入悬崖摔死。”

萧竹语也和步铮交头接耳的说:“看来只有越过凶兽,沿它身后的那条狭窄的山路逃走。但这样必然和凶兽有一战,以这两人的实力硬打是打不过的,有人牺牲是难免。可是规则是两个人都活下来才算破局,这几乎是不可能。”

就在步铮两人交流的同时,刘独整理了一下官服,终于亲自上阵。

方寸之局再开,刘独控制的王三随然还是同样的面容,但却散发着一股子阴鹜的气息。面对恶兽的步步紧逼,王三与王五对视一眼,各自点头,一起向猛兽冲杀过去。

刘独虽然平日里的行为十分令人不齿,但身为捕首,其武学上的修为还是有些造诣的。剑锋快,剑势利,剑招绵密,时有剑走偏锋的招路刁钻阴狠,处处针对凶兽的软肋,让凶兽不得不防。一时间,王三王五兄弟联手竟与凶兽战的是难解难分。

观战的人中传出一道声音:“没想到刘独竟然实力如此强横,虽不能用真气,但仅凭剑法就能和凶兽抗衡。”

这时一个背负长剑的人说出其中的门道。“别看两人现在攻势凶猛,但此兽筋骨强横,皮坚肉厚。王三兄弟的剑刺不到要害,其余的伤对它来说并不会造成影响。时间一长,等两人力竭,便是猛兽反击之时。”听到他的分析,众人皆点头赞同。

果不其然,随着战斗时间越来越长,凡人的身躯体力毕竟弱与野兽,兄弟两人的攻势逐渐落于下风。

而在步铮看来随着战斗的继续,王三王五与凶兽双方的位置已经逐渐对换了过来,凶兽站在悬崖边,兄弟两人身后则是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中间夹着一条通往远方的狭窄山路。

王三看了看双方位置的变幻认为时机已到,他对王五说:“沿着山路跑,你先走,我在你后面殿后。”

王五点了点,兄弟两人一前一后转身逃走。

不过没跑多远,众人皆看出不妥。步铮说道:“凡人的脚力本就跑不过这只野兽,他们方才还经历了一战,气力大损,跑不掉的。”萧竹语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凶兽追上兄弟两人,一跃而起扑杀而去的时候,众人慨叹两人命运即将划下终点,不料变数忽起。

王三看着跑在自己前面的王五嘴角忽然勾起一抹邪异的弧度,步铮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王三一把抓住王五猛地朝身后凶兽甩去。

锋利如刀的兽爪轻松的刺穿王五的身体,而在这万分紧急的时刻,王三回身一剑自凶兽颌下软处捅入,直插进脑髓之中。

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猛兽,一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地。

所有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王三站在凶兽身上,高高昂起的头颅似乎在宣告自己的胜利。王五则倒卧在血泊中,虽然依旧在喘气,但看起来也离死不远了。他指着王三怨恨的说:“你,你,......”

幻阵解,一切恢复如常。

先前评价萧竹语的老人再次睁开眼睛淡淡的说:“阴险狡诈,无情无义,恶。”

刘独掸去官服上的灰尘,对老人的论断冷哼一声,不予理会。几个捕首高声的欢呼起来,其中一人说道:“大家都看见了,我们大人打死那个畜生的时候,那个王五还在说话,说明他还活着。我们大人破了这个局了。”

人群中则对刘独的战术讨论起来。

“先以力战,探明猛兽弱点,再借战斗转换位置。”

“有了地利之便,一方面可以逃脱,若是逃不掉再借王五的为挡板,趁猛兽杀王五的瞬间机会,击杀之。”

“不,逃跑时他让王五先走,看似是保护兄弟之举,恐怕那时他就想着要利用王五。用心险恶,令人胆寒啊。”

......

听着众人的议论,一名捕役怒喝道:“都胡说什么呢?再敢乱说一句,把你们都抓进大牢。那个小子,我们大人破了局,你输了。你现在要任由我们处置了。”

步铮刚要说话,却听一旁的萧竹语还嘴道:“你着什么急,步铮都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一定输。”

“哼!就他这熊样,也能赢?”捕役神色颇为不屑。

步铮没有争辩,与小人斗嘴只会降了自己的高度。他缓步走出,视捕役为空气一般让他很是恼怒。

步铮来到意迷方寸之前,朝守局老人施了一礼。然后坐在石台之前,真气流入方寸之中,开启了一片熟悉的幻境。

第六章 破局

之前观战的时候步铮就一直在思考对策,随着战局的不断变化,他推翻了很多设想。现在站在万丈悬崖的边上,听着面前巨兽的声若震雷的咆哮,他甚至能闻到野兽身上那股子浓郁的血腥味。

虽然体型庞大,但凶兽的行动却是灵活无比,朝步铮奔跑冲刺宛如一块巨大的山石砸了过来。

“不能硬打,不能逃走,与它周旋也不可拖的时间过长,我到底该如何是好?”步铮闪过猛兽势若雷霆的攻击,脑中浮现无数的念头,却没有一种可行的方法。

眼见凶兽攻势再起,步铮似狠下决心。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回身一剑斩向吊桥。吊桥的绳索没有没他造成任何的阻碍,锋利的剑刃划过,吊绳崩然而断。兄弟两人唯一的退路吊桥随即断落,沉入无底深渊。

一瞬之间,天地寂静,连肆虐吹过的风仿佛都停止了呼号。众人呆若木鸡似得看着步铮,不明白他为何要斩断自己的生路。连凶兽对步铮的举动也有些出乎意料,凶恶的目光中透着兴奋。它没有急着进攻,吊桥断,这两人在它看来已是盘中之餐。

王五愤怒的吼声在山间响起。

“你疯了吗?那可是我们唯一的退路啊!”

围观的群众齐齐点头,他们也非常想知道为什么。

几名捕役此时大笑起来,他们笑骂着。

“此人已经被猛兽吓的失了心智,头脑混乱了。就这点本事还想和我们大人比试,简直是不自量力。”

“真是笑死我了,自断生路,看来他也知道破不了局,想要尽快找死,给我们大人当牛做马听候差遣。”

“太玄门就教出这样的废材,我看趁早散伙算了。”

……

而在悬崖的另一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突然斩断吊桥的步铮再现惊人之举,手中长剑挥出雪亮锋芒,在王五眼前扫过,剑尖直指王五眉心。

兄弟内乱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王五一脸的难以置信。

步铮冷然一笑,众人猛然发现他原本阳光俊朗的面孔此时变化的竟是如此邪魅。“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一切皆是我之谋划,目的是……”

步铮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杀你!”

话音落,王三一剑纵出,劈向王五。一旁虎视眈眈的凶兽眼见王五势弱,长啸一声,扑杀过去。虽然它并不发达的大脑想不通王三为何突然帮助自己,但野兽敏锐的感知力让它明白比起自己一对二,和王三联手对付王五将会让猎杀更加轻松。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王五大脑一片混乱,王三的变化让他难以理解,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本应该是这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为何自己最信任的大哥要杀自己。

“愚蠢!一山岂容二虎。族中一切都应属于我,你挡我的路了。”

王五脑海中轰起一阵霹雳,不愿相信的真相被王三粗暴的揭开。本该是最真挚的兄弟情谊,此刻断裂却是鲜血淋漓。那张自己做梦都相信的面孔,此刻陌生的令人心寒。最深入骨髓的恨意,是源自亲情里最痛心的背叛。

“王三,你这个畜牲。”王五悲愤的怒吼,他面容狰狞,神色疯狂。

愤然一剑砍向步铮,威猛的力劲竟是震的他节节后退。

前有猛兽,后路已断。王五知道自己跑不了,他也不想跑。他只想战死,和眼前两只畜牲一起同归于尽。

心怀死志的王五一反防守之态,主动朝猛兽攻杀过去。

利剑挥洒着怒火,剑光与利爪交织之间,凶兽面对王五的疯狂攻击首感棘手。无边的怒火与恨意让王五在死亡面前爆发出极限的力量,凌厉的锋刃数次劈砍在凶兽身上,竟能破开它坚实的皮肉。伤口的疼痛让猛兽几欲发狂,誓要撕碎眼前人。

“休得猖狂。”王三大喝一声,冲杀过去,长剑拖着地上划出一串火星。

凶兽震天狂吼,利爪在地上的岩石中抓出几道深深的沟壑,暴起冲击,凶悍的气势,势不可挡。

王五惨然一笑,面对一人一兽狂猛的威势,他自知接下来的这一剑将是自己最终的一剑。王五握紧了双手,似乎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手中的剑上。他的额头手背暴起粗大的青筋,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跃动着高昂的战意。沸腾的血液让他的身体散发出热气,宛如一团熊熊燃烧火焰。这一剑他将用命挥出。

“啊!!!”王五嘶声力竭的狂吼,最深沉的恨意,造就至极的一剑。剑锋划过空气中,竟卷起了风旋,让这无可匹敌的一剑威势更猛。

场外观战的人几乎屏住了呼吸,他们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场中,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

就在王三与凶兽即将和王五刺出的剑刃距离不过一米的时候,变数忽起。

众人只见疾跑冲刺的王三拖着的剑自下而上猛地挥起,砍杀的目标却不是王五,而是一起冲杀过来的猛兽。

毫无预料的猛兽被王三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猝不及防之下,只得放弃自己的目标王五,转身一爪狠狠的朝王三拍去。

霎那之间,一道鲜血飞溅,王三被拍飞出去,王五的全力的一剑插进了凶兽的心脏。

当一切尘埃落定,王三捂着疼痛的胸口咳出一大口血,艰难地爬起来,朝王五露出一张大大的笑脸。

光消雾散,长髯垂胸的老人轻轻的开口说:“方寸之局,破!!!”

观战的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这一战从开始到结束他们都没想到会如何发展,经历数次转折,战的是酣畅淋漓。

步铮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方寸之局的妙处就在于真实。虽然是幻境,但他现在真的感觉像经历一场离奇的战斗,身心都有些疲乏。他起身朝老者施了一礼,转头看向刘独,轻声说:“你输了!”

刘独和他的手下脸色极为难看,一名捕役硬着脖子说道:“什么输了,我们大人也是两个人活下来的,最多只能算是平局。”

一帮捕役附和,“对,是平局,平局。”

萧竹语脸色有些恼怒,他走了出来说:“什么平局,刘独拿王五当挡板,王五被凶兽刺穿身体,只是没当场咽气而已。步铮和王五可是真正的活下来两个人,连老先生都说了步铮破局。你们难道还想狡辩赖账不成。”

周围的人一起点头赞同,对着刘独指指点点,让捕首大人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既然这考题的规则是活下两个人为破局,那大人我比试完后王五确确实实还活着,至于他之后会不会死,规则里并没有说不可。那本大人就也算破局。”

步铮目光有些愤怒,语气不善的问:“那你的意思是想赖账了。”

“本大人说的是事实。”

步铮瞪着眼睛与刘独对视,两人目光相接处似乎有火花飞溅,火药味十分浓重。几个捕役手按刀柄,仿佛步铮稍有动作,他们就会暴起杀人,场面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现场压抑到极点,恐有一场拼杀的时候。一片鲜艳的花瓣在风中飞舞着飘落下来,紧接着是两片,三片乃至千千万万片花瓣,从天上落下,好似有仙子抛洒,降下一场繁花锦簇的花雨。

就在众人惊奇的同时,一阵异香扑鼻,一道甜糯的声音萦绕在所有人的耳边,似有一团棉絮在搔弄耳膜,舒适之极。

“二位切勿动怒,一切皆由妾身而起,请容妾身向二位赔罪。”

话语落,马上有人大声呼喊:“花魁,花魁,是楚姑娘出来。”

这句话像在人群中丢了一个炸弹,人群顿时沸腾了起来。

第七章 花魁

众人只见花雨纷飞,色彩流光。一片莺莺燕燕之中,惊见一名女子金雀钗,红粉面,款款莲步,清丽绝尘。

步铮恍然失神,他自小在山上长大,很少接触女子,更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她双手放在腰间向众人施礼,动作轻盈,仪态万千。再抬首,眼波潋滟处,如一汪碧湖醉人心神。当真不愧是艳冠群芳,花间魁首。

“两位皆破了这方寸之局,按规矩两位都是天瑶的贵客。怠慢了二位,是天瑶的不对,请二位入我春露阁,让天瑶为二位抚上一曲,借以赔罪。”

花魁楚天瑶眸齿轻笑,话音婉转,如清风扫过,吹散两人之间炽烈的怒火。

刘独精神大振,他用力的将官服的上衣往下扯了扯,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得体。他走上前去,笑道:“花魁姑娘的一番美意,自然不能辜负。素闻姑娘琴艺超绝,今日定要好好倾听,想来定是一曲天籁之音。”

听着刘独的夸赞,花魁掩嘴轻笑,眸光流彩看向步铮。

步铮忽然感觉有些局促,花魁身上飘散的异香,搔弄着他的鼻尖。两人目光短暂相碰时,步铮只觉那双如秋水般的眼睛似有魔力,轻轻一眨,缭乱心扉。

“姑娘好意,步铮愧受了!愧受了!”手脚无措,唇齿相拌,极少与女子接触的步铮知道自己现在紧张的像一个傻子。

滑稽的表现惹得楚天遥展颜一笑,刹那间如牡丹绽放,摇曳动人。她转身走进春露阁,刘独昂着头紧随其后,同时不忘瞥了一眼步铮,讥讽的冷笑。

雕龙画凤,鼓乐声扬,华灯璀璨的春露阁大堂,楚天遥静静的坐桌案后,面前放着一把古色雕花的琴。步铮和刘独一左一右坐在大堂两侧,静等花魁展现绝技。

素手轻扬,修长的手指抚过琴弦,渺渺琴音似水波泛起涟漪,层层荡开,萦绕耳畔。再起手,琴音缕缕如风,悠悠扬扬,在女子指尖流淌。琴韵温润如丝,步铮只觉仿佛置身于一片春雨之中,不觉寒冷,点点水滴渗入肌肤,滋身润体,令他贪恋。

楚天瑶纤细如葱的手指,在琴上跃动,宛如一场精彩的舞蹈。段段音节汇成一篇优美动听的乐章在大堂中回响。步铮与刘独皆沉醉其中。

忽然,花魁猛然挑弦,铿然一声如裂帛,听在两人耳中却是一声惊雷在雨幕中炸响。电光照亮步铮惊诧的面孔,他骤然惊觉原本润泽如酥的小雨,竟泛起了红色,一颗一颗如血珠滴落,掀起一场倾盆血雨。

一朵被血水染红的白花,突然被一只从地下伸出的手给捏碎,那只手鲜血淋漓扒开泥土,爬出地面,竟是一张仿佛被野兽啃食过的恐怖面孔。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无数的死尸爬出地面,宛如自地狱归来的恶鬼,朝着步铮悲嚎着走来。

整张天幕是一张似人似鬼,看不清面容,却又狰狞无比的鬼脸。他声声尖笑,笑声阴森可怖,犹甚厉鬼夜哭,笑得步铮脊骨发凉,冷汗直冒。

而这时的春露阁大堂内,琴声早已不复初时的和煦,变的低沉阴冷,似嚣似狂。

一轮熊熊燃烧的烈阳出现在步铮意识的天空之中,他灼热的光芒驱散了阴霾,满地的尸鬼在它照射下,不敢抬头直视,缩回地下。皓皓天阳,火耀圣光,万鬼辟易,阎罗莫挡。就连天空中的鬼影也只能避其锋芒。

步铮忽然惊醒,像被浇了一盆水一样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摸了摸怀了里印着魂印的玉佩,异常灼烫。

“是你把我唤醒的吗?”步铮心中暗想,他看向停下弹琴的楚天瑶,眼中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羞涩,毕竟对方现在敌友难明。

“以幻术迷人心神,难道就是楚姑娘的待客之道吗?”

听到步铮的诘问,楚天瑶走下高台向他致歉,说道:“抱歉,让公子受惊了。天瑶让二位看这一场幻境,其实是想告诉二位,将来的某一天,或许这个世界真的会变成如幻境中那般宛如地狱。”

“什么意思?”步铮看了看还没醒过来的刘独,追问道:

“步公子可曾听闻过万象河图。”

“号称掌天地命运轨迹的神物,传说曾算得天地生灭三大劫,远古的历史也曾证明了其预言不差。但传说毕竟是传说,无法考证真假。”

楚天遥将一炉清香放在刘独的桌案上,转过头,明亮的眼眸盯着步铮,表情认真的说道:“一切都是真的,如今河图再次示警,天地有灭亡大劫将起,人间恐将沦亡。”

步铮丝毫不怯的盯着花魁瓜子一样的漂亮脸庞,不知该说什么好。任谁突然有人跟你说这天地就要炸了,人类就要灭了,就算对方是个绝世的美女,步铮看她的眼神也像看个神经病。

“那依花魁的意思,如何才能阻止这场大灾呢?”步铮眼中已经有同情的神色,这么好看的女子,疯了可惜了。

楚天瑶突然单膝跪地,双手交叉放于胸前,低下脑袋,神情虔诚的说道:“信奉冥神,只有跟随他的脚步,才能在这场大劫中得到救赎。”

步铮口瞪目呆,原来这不是疯子,而是一个狂信徒。他幽幽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书中记载冥神是司掌贪婪,嫉妒,欺骗,杀戮,傲慢,愤怒等一切恶,行灭世之道,操弄人心,颠倒世间秩序的万恶之鬼。”

楚天瑶猛地抬起头,原本清澈的眼眸充满了愤怒,大喝道:“胡说,那是愚昧的凡人对冥神的侮辱。冥神所行的才是真正的救世之道,比起那些正道的迂腐,顾忌,死板,不知变通,只知带人硬抗送死。冥神对待大劫的方法才是真正的睿智,机变,行之有效。”

听到这样的评断,步铮不禁有些不高兴了,如果太玄门是迂腐的,那自己这个太玄门的弟子岂不就是一块朽木了。他不想和她争辩这些,而是直入主题的问:“花魁姑娘,我不想和你争辩这些。你们费劲心思设下方寸之局,挑选破局之人,目的到底是什么?”

楚天瑶也感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她满含歉意的回到座位坐好,如一个端庄的淑女。她解释道:“方寸之局的考题,如果解法生硬的话是无法破局的。唯有聪慧过人又机变百出之人才有机会过关。我们就是要寻找这样的人,这是冥神的旨意,这些人将成为冥神的选中者,有机会接受神的恩赐。在未来大劫来临的时候,带领我们走向新生。”

步铮点了点头,“抛除那些华丽的修饰,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们的目的就是找人加人你们的邪教。”

虽然对步铮说自己信仰的是邪教非常不满,但事实确实就是这样,她也只得点点头。

步铮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姑娘美意,步某对你们的邪教不感兴趣。若真有大劫来临,我们这些名门大宗定会挺身而出,不劳冥神大人出手相助了。”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花魁看着悠悠转醒的刘独,不知如何是好。

刚出春露阁大门的时候,那名看护意迷方寸的长须老人走到步铮身边问道:“佳人相伴,步少侠为何要匆匆离去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

老人呵呵一笑,“年轻人有自己的理念,看法,很好。谁也不敢说哪条路就是对的,天地之大,不亲自走过,如何能识世间百态。这张传信灵符你收着,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联系我们。”

老人苍老的手递过来一张被叠成三角形的黄色灵符,步铮有些犹豫,从本意上来说他不想和这些邪教徒有什么牵连。

却听老人接着说:“别多想,年轻人一个人在外闯荡,比不得在门派里有师父兄弟相助,有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说不定哪天有了难处,也不至于无路可走。老夫就是想结下一份善缘,别无他意。”

步铮眸光闪烁不定,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接下了灵符,因为他觉得老人说的话有些道理。

出了春露阁,步铮在街上找到了小猴儿,两人带着一大包物资出了金旸城,朝落日山脉走去。

另一边,自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捕首刘独发现大堂里居然空无一人,美丽的花魁不见了,那个可恶的小子也不见了,他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这时,一名捕役冲了进来,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刘独迷蒙的眼光顿时亮了起来,他站起身扶了扶有些偏移的官帽,对捕役说:

“把所有功夫好的都叫上,跟着那小子。”

第八章 烈旸族

步铮和小猴儿回到隐蔽的营地,受到了村民们热情的迎接。尤其是他将一串糖葫芦递给小霞之后,欢喜的小姑娘爬上他的肩膀,在他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老族长起火煮药,迟缓的动作让他的手被火苗燎的通红,他却乐此不疲,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欢笑。

妇人们拿着厚实温暖的新衣服不肯松手,这些天身上破烂的衣衫实在起不了保暖的作用,林间料峭的春寒冻的她们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小猴儿手舞足蹈的向三两个孩子述说金旸城的热闹繁景,羡慕的几个孩子眼睛发红。

村民们围坐在火堆旁,吃着步铮带回来的食物,个个脸上喜笑颜开。小霞儿穿上好看的新衣服,围着大家转圈圈的跑来跑去,好似一只美丽的精灵。

步铮坐在一旁,见老族长端着一碗热汤朝自己走来,手颤抖着,一碗汤到了步铮手里已经洒了一半了。他喝了一口汤,笑看这一幕难得的幸福,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当夜幕降临,步铮怀抱着小霞坐在山洞口仰望着天上的明月,疯累了的小姑娘早已呼呼大睡。

步铮的手抚过小丫头圆润的脸蛋,突然发现她的体温很高,甚至都有些烫手。

“发烧了?”步铮以为自己感觉错了,把手放在她的额头,确实很热。

“很热对不对。”苍老的声音传来,老族长不知何时来到了步铮的身后。

步铮点点头,神情有些紧张,这么小的孩子高烧不退的话,恐会有损身体。

老族长不慌不忙的坐在他身边,笑道:“不用慌,这是正常的,每十年都有这么一天,我们村的村民身体会变的异常热,我们将这一天称为炎日。这一日落日山脉会有奇景。”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要是揪根溯源,那就说来话长了。”老族长神情恍惚,目光变得极为悠远,似乎穿越了历史长河。

“我们村子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久远之前这片落日山脉居住着身负炽热炎力的烈旸一族,煌煌天旸照耀之处,万族臣服。

后来,玄洲发生了一场魔祸,烈旸与魔界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天崩地裂,河海倾覆,万里山河一片血红啊!

这场大战双方损失惨重,恶魔们退回到了魔界,而烈旸族也从此销声匿迹了。族里一直就有传言说我们就是当初烈旸族的后裔,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经过这么多年来看,村里人的身体确实与常人不同。”

步铮摸了摸老族长的身体,原该气血两虚,满身湿寒的老人此刻竟也微微发烫。他想到了那道魂印,想到了那个好似一个旸字的古字。

令人觊觎的宝物,神秘的魂印,灼热的体质,种种奇怪的现象让步铮觉得或许传说未必是假。

这时老族长忽然瞪大了眼睛指向远处一座高耸的山峰,大喊:“快看,奇景出现了。”

只见山峰顶上,好像有人点燃了一簇火苗,远远看去,有微光闪烁,明灭不定。

少顷,火势越来越大,光芒也越来越盛。如果说刚才是一豆星火的话,此时的光芒已如一轮明月,遍洒皓光,将附近山林染上一层清冷的光辉。

步铮惊奇的张大了嘴巴,看着那团光芒渐渐炽盛,颜色也由初时的白色转为仿佛蕴含着巨大能量的金黄色。

光团像个越吹越大的气球,不多时,黑暗的夜幕已被照的如同白昼,

整片森林如朝阳初升沐浴在一片璀璨的金光之中。峰顶的光团,此刻宛如一颗光华炽烈的太阳,温暖的光芒泽被万物,令当空的皓月黯然失色。

这一夜,落日山脉升起了金日,黑夜变为了白天。

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很久,山巅的烈日似乎膨胀到了极致,轰然爆散开来,赤红的光芒四散飞溅,更多的热量则如火山喷发时的岩浆般顺着山体流下,壮观之极。

当一切平复,天空再次被黑幕笼罩之后。步铮才回过神来,他还没来得及感叹奇景的瑰丽,就发现怀里那块印着村民们魂印的玉佩像受到召唤一般想要顶破他的衣服,飞向远方。

步铮将它拿了出来,玉佩上的古字散发着金光,在夜色中璀璨夺目。

“这是我们村民身上独有的魂印。”老族长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道印记他见过很多,但从未见过如此金光璀璨的,联系之前步铮去为族人收尸,老族长了然一切。

“他想飞走。”步铮紧握着玉佩,他感觉到玉佩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那股力量大到隐隐有些将他一起带飞的意思。

“依老夫的经验,它是想回到方才那座奇山之中,村中的人死去,火化之后的魂印都是向那个方向飞去。传闻中那座山里埋藏着天旸,是每一个烈阳族人生命终点的归宿。”

闻听此言,步铮顿时来了兴趣,神山的奇景,旷世的大战,这段亘古埋藏的历史,或能随着这道魂印脚步,窥见历史的真颜。

“老族长,我想去奇山那边看看,或许能找到你们原本的家园,你们就在此等我回来。”

话说完,不等老人说出阻拦的话语。步铮撤掉手上控制玉佩的力道,任由它带着自己朝山脉深处飞去,只留下老族长关切的大喊:“小心啊!”

炎热的玉佩宛如一个离家多年的孩子,急切渴望回到初生的地方,步铮被它带着飞速掠过高山,跨过溪谷,穿过丛林,朝那座刚刚发生过奇景的高山飞去。耳边风声呼啸,景物在他眼中都被拉长成了虚影,步铮觉得快意之极,浑然不知在他飞走的同时,黑暗的密林中几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也同时追了过去。

只不过他们只追过一个山头,就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拦了下来。

“是阵法禁制,封闭了这片空间。”

“可是那小子为什么能进去?”

“可能和他手里的那个发光的东西有关,快去回禀捕首大人,烈旸宝藏不可让人捷足先登。”

“嗯。”

第九章 火提子

千年封禁,久无人迹的落日山脉深处。一座破败不堪的祭坛,满是刀劈斧砍的痕迹,唯有两只雕琢的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朱雀向来人表明此刻曾经的辉煌壮丽。

今夜,祭坛中间的祭台似被人移开,露出一个大洞,喷薄着阵阵火光。

突然,一道人影从洞中窜出。他浑身焦黑,像被烈火烧过一样,鼻孔耳朵里都冒着黑烟,手中捧着一颗葡萄大小的金灿灿,圆滚滚的东西。他看着手里的宝贝,像在看着他的情人一样,目光温柔炽热,眼角忽然有泪水流出,在他漆黑的脸上冲刷出一道白色的泪痕。

“十年了!十年了!我终于得到了,终于得到了!”

黑夜中,那人黑的几乎看不到人影,只能听见他用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话的喉咙沙哑的说话。像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那人哭的撕心裂肺,过了一会又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癫狂无比,形容疯子。

“哈哈哈!我南风尽被困在这里十年了,今日终于让我得到传说中的火提子,只要我吞下火提子,练成烈旸功体,此地的封印就再也困不住我了。哈哈哈......”

南风尽狂笑不止,忽然他发现手中的火提子竟然开始灵气逸散。

“不好,这火提子脱离了那颗烈阳的照射,已经开始枯萎了,需要马上吞服炼化。只是修炼烈旸功体的时候不能受外界干扰。”说到这里南风尽有些警惕的看看四周,随后又笑着拍着脑子说:“你看我这脑子,此地封印了上千年,哪来的人。何况山底下那个烈阳刚刚发过威,把那群魔物也吓的躲起来了,现在这里连个能鬼影子的都没有,有什么可怕的。”

说完,他盘腿坐在地上,一口吞下火提子。一股狂暴的灼热能量在他身体里流窜,南风尽抓住时机立即运化火提子,同时借此火元开始修炼烈旸功体。

就在他意识专注于体内真气运行,身上笼罩着一层火焰似的红光时。天上一道流星一样的光芒朝着他疾射而来。

“闪开,快闪开啊!”

印刻着魂印的玉佩飞到了祭坛的上空就急转而下,本来已经做好落地准备的步铮哪想到下面居然有人,看玉佩飞行的方向应该是朝祭台旁边的洞口去的,那个人好死不死就坐上洞口旁边,空中无法借力,没办法转移方向,步铮大喊了两声,见那人没反应,只好两眼一闭,像导弹一样撞了过去。

南风尽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依照自己千辛万苦从烈旸族宝库中找到的烈旸功体修炼方法,他借助火提子的炎力开始修炼,本来一切都顺利。谁想到突然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自已被砸了个七荤八素也就不说了,最可怕的是本就暴躁的火焰之力,受此冲撞顿时暴乱起来,体内真气骤然失控。

火提子在身体里左突右撞,南风尽在地上疼的打滚。经脉中暴窜的真气一会全部涌向左手,把左手胀的和猪蹄子一样。一会又猛然窜过任督二脉,狭窄的经脉突然流过大量真气,像是一条小溪突然涌入大河之水,南风尽吐出一口血,经脉差点爆裂。

炽热的炎力此刻反成祸患,灼烧着五脏六腑,南风尽喉咙一阵堵塞,竟是身体自主排斥火提子想要呕吐出来。他用手死死的堵住嘴巴,不让火提子吐出。

这火提子此时离开了炙热的环境,已经开始衰败,如果不炼化的话,就只有灵气消散天地之间这一个结果。

南风尽痛苦之极,他不愿吐出火提子,可炎力焚烧着他的奇经八脉,他又真气紊乱,无法平定,再这么下去,他真的会死。这可如何是好?

说时迟那时快,从他被步铮撞到最终下定决心舍弃火提子不过几次喘息的功夫,南风却感觉过了很久,痛苦了很久。

另一边步铮揉着脑袋嘴里吸着凉气,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他这一下摔的也不轻,脑袋有点发晕。正当他眼中金星散去,目光清晰起来的时候,视野中只见一个黑的像炭一样的人一个虎扑将自己按到在地上,嘴巴高高的撅起,一口亲了下来。

步铮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什么情况?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灼热的气流顺着他的喉咙流了下去,庞大的能量冲的他脑子有些发懵,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老子的初吻没了,啊!!!”

......

不知过了多久,步铮被浑身的燥热弄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脑中突然想起了昏迷前的一幕,那张黑乎乎的大嘴吻了下来。

步铮眼中登时燃起熊熊怒火,“刀呢?我刀呢?王八蛋,老子连小姐姐都没亲过呢。”

刀没有,不过步铮找到了自己的佩剑,他拎着剑走了坐在祭坛的台阶上的黑黑的男子边上,本想一剑劈死这个玷污了自己的家伙,却没想到这个人在捂着脸哭泣,很伤心的那种,让人一听就心生恻隐。

步铮拿剑柄戳了戳他的肩膀,“哎哎哎!你一个大老爷们哭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你这个坏人,你伤害了我,你夺走了我最宝贵的东西。呜呜~~~”南风尽一把推开步铮,冲他大吼,肆意的倾泻着自己的委屈。

步铮当场就怒了,上去就是一脚。“卧槽!你有没有搞错啊!是我被你非礼了,是你夺走了我的初吻,是你拿大嘴唇子bia一下亲我嘴上了。你还有脸哭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南风流着眼泪冲过来跟步铮扭打在一起,两人掰手指,扯头发,毫无一点修士风范,形同泼妇。

直到两人都发泄了心中怒火,也耗光了力气,才心平气和的坐在祭坛的台阶上,互相说明缘由。

步铮方才明白原来刚才一瞬间竟然发生了如此惊险的事情,他听南风尽说:“这山底下有个形如太阳的火球,那火提子就生长在烈阳照射的极端环境之中,数百年才长一株,一株上不过三两颗,乃是世间至宝。我在此耗费了十年的时间,今日终于趁烈阳为增强封印,喷发出大量能量,我才有机会进入地下摘得宝物。没想到啊!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啊!”

南风惨然一笑,步铮心里有些愧疚,虽然自己不是有意的,但却造成了事实。他满怀歉意的说:“朋友,真是抱歉,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知我如何才能将这火提子还给你?”

南风尽摆了摆手,“不用了,火提子离了生长环境就会枯萎,若不炼化,就浪费了这天地至宝,我现在体内真气紊乱,是没办法再炼化了。或许这也是你命中的机缘。”

步铮见南风嘴上说的轻松,脸上的表情分明十分肉疼。他很内疚,本想开口再次致歉,却感觉体内的有一股热气透体而出,血液像是像被烧开了一样化为滚滚热浪,冲刷着血管十分疼痛。

“火提子的力量开始融入你的身体了,先前我强行压制它的力量让你不至于瞬间被烧死,现在发作有你受的了。”南风瞄了一眼步铮的反应就明白了一起。

步铮大口大口喘着气,鼻子里喷出的都是白烟,他整张脸通红一片,上蹦下跳却不知如何是好。这股子由内而外散发热量,让他束手无策。不多时步铮的身体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散发着热浪。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好似一只煮熟的大虾。撕开身上的衣服,将身体贴着地希望能够吸收一点凉气。

在南风尽的眼里步铮更像一只烤的通红的乳猪,他背对着步铮,在步铮看不见的地方龇着一嘴大白牙,无声的大笑,心中暗骂:“天杀的王八蛋,老子辛辛苦苦搞得火提子就这么便宜你了,没门,老子要让你爽个够,才能解气。”

另一边,步铮已经把自己扒的只剩下内裤,浑身冒着烟,他死死地抱着祭台上的一方大鼎,金属的冰冷让他得到片刻的舒坦。不过一会整个大鼎都被他焐的发烫,无奈,他只能放弃大鼎。见地上有一小摊积水,他想用手捧起来喝,怎料到水捧起来还没递到嘴边便已蒸发成了白色水汽。

“啊!!!”步铮痛苦的哀嚎。

一边暗自窃喜的南风见步铮的皮肤已经开始焦烂,终于有些坐不住了,步铮抢了他的火提子,他固然生气。但是要出这片封印就必然要练烈旸之体,现在他不能练,就只有步铮练,所以步铮还不能死。

“跟我来,我刚才想起附近有一个湖泊。”

步铮听到大喜,连忙跟着南风尽朝湖泊跑去。

到湖边后,步铮没有半点犹豫,一头跳进湖水里。水面发出呲呲的声响,升起一片水雾。步铮舒服的大叫了一声爽,然后问岸边的南风尽。

“朋友,多谢你的指点,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好说好说,鄙人南风尽,你要好好记住这个名字。”南风低下头,看着被步铮搅的泛起涟漪的湖面,水光映照着他阴险的笑意,小声嘀咕道:“因为以后,这个名字会让你很苦痛。”

第十章 炼化

身体受到极冰的湖水浸泡,步铮体内的火提子似乎感觉遭到了挑衅,灼世炎火猛然爆发出来,让步铮纵是身在冰湖之中,整个人也像着了火一样炽热发亮,远远看去就如同水面上飘着一个火球。

“别只顾着泡,用你的功法安抚炎力,让热能跟着你的真气运行,融入你的血肉之中,让它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否则数百年的火提子,其炎力能活活烧死你。”脸似焦炭的男子出言提醒,只是语气中透着万般痛惜。这本该是他的一场造化,要不是必须有人练成烈旸功体才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他恨不得现在就掐死步铮。

听到南风尽的指点,步铮运起太玄门的核心功法道玄归元经,一时间原本像漫出河道四处肆虐的洪水一样的火热炎力,顿时受到了指引,顺着真气流转的方向,在步铮全身经脉里流动,一点一点渗入步铮每一寸的血肉。

步铮的身子在湖面上浮浮沉沉,湖水的冰冷让他已经没有那么痛苦,他全身散发着艳红的霞光,宛如清晨自海面上初升的朝阳,红彤彤的,充满朝气。

“南风,为什么我还是感觉很痛?”约莫过了四五个时辰,步铮已经吸收火提子大半的能量,之前已经渐渐消逝的痛感,突然又涌了上来。之前是被火烧的灼痛,现在感觉像被什么东西撕咬的疼痛。

南风尽:“痛是正常的,这是炼化火提子的必经过程,忍着点,一会就好了。”

步铮:“一会就不痛了吗?”

南风尽:“不是,一会你就麻木了。”

步铮:“......”

过了一会步铮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爬到了自己身上,缠绕着他的小腿,触感冰凉,滑腻腻的。他好奇的伸手一抓,拿出水面一看,居然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它冲着自己张开嘴一喷,一道冰冷的雾气直扑而来。

步铮举着蛇大喊:“南风,湖里有蛇?”

“你看错了,那是水草,痛疼让你产生了幻觉,不用怕。”南风尽解释道,暗夜里步铮看不见南风尽躲在黑暗中捂着嘴偷笑,宛如阴谋得逞似的表情畅爽。

“是吗?”步铮有些疑惑,自己已经疼的出现幻觉了吗?他刚松开手,谁知道南风尽口中的水草一个箭射咬在了他的耳朵上。

“啊!!!”步铮用力捏死黑蛇,将他从耳朵上拽了下来,猛烈的蛇毒已经将耳朵刺激的肿大起来,足足有另一边的耳朵两个大。

“南风,你骗我,不是幻觉。”步铮发现湖里有越来越多的蛇朝他这边游来,中间叉开的舌头伸缩着发出嘶嘶声,成百上千条汇聚在一起听的人头皮发麻。

步铮吓得魂飞天外,立马朝岸边游去。不料南风尽不知从哪找来一根粗长的木头站在岸边将意图上岸的步铮又顶回湖里。

“哈哈哈!小子,你以为爷爷的火提子就这么白白的送给你了,你坏了我的机缘,看我不整死你。”

南风在岸上狂笑不止,神色疯癫,他挥舞着长棍将数次想要上岸的步铮打回去,看着他被蛇咬的嘴角抽搐,心里快活无比。

“你早知道这里有蛇。”步铮气的几乎要疯了,水里不停的有黑蛇在咬他,南风那个杀千刀的拿个破棍子又蹦又跳不让他上岸。一条拼命往他后门里钻的蛇让步铮彻底的怒了,他一把抓住南风尽打过来的长棍,用力一拉,将南风拽了下来。

黑蛇见又有人落水,立即涌了上去。步铮顿时减轻了许多压力,他想游上岸,却不想南风尽死死的拽住他,不让他跑。

还从水里抓住一条黑蛇,一把甩在步铮脸上。黑蛇在他鼻子上咬了一口,顿时鼻子肿的跟苹果一样。南风还在一边哈哈大笑,气的步铮也抓起一条蛇,蛇头塞到南风的嘴唇上,南风立即拥有了两个烤肠一样厚实的嘴唇。

吃了亏的南风怎会轻易放过步铮,两人不停的从水里抓蛇,往对方身体上咬,打的是不可开交,场面混乱,战况惨烈。

同时,步铮不觉身体竟起莫名反应,火提子的炎力为了对抗湖水刺骨的冷寒和黑蛇剧烈的寒毒渐渐融入步铮的血肉之中,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两人眼中喷出怒火,酣战不休,直到手中一条蛇都抓不到的时候,脑子才缓过劲来。

此时的两人跟山林里几百斤的野猪没什么区别,站在湖水里不用游,肿胀的身体自己就漂了起来。

步铮一只眼睛肿的跟灯泡一样,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南风嘴上两根香肠不停的拍打,就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这时水面一阵波澜起伏,湖底似乎有个庞然大物在掀动波浪。南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头也不回的就往岸上跑,嘴里模模糊糊的喊着“快跑,快跑。”步铮不敢犹豫,紧追上去。

烈旸族的祭坛上,一堆火焰腾起,步铮与南风尽围坐在火堆旁,几条黑蛇被他们串了起来架在火上烧烤。

南风尽用树枝拨弄着火堆,希望让火焰更旺一些。步铮看着被火烤的滋滋冒油的黑蛇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烈旸族的祖地。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步铮向南风尽诉说自己经历的一切,南风点了点头说道:“我和你的遭遇不同,我是在宗门的古籍中发现了这个烈旸一族,你不知道,这个族群曾经强大的时候,整个玄洲大陆少有敌手。只可惜遭遇了魔祸,差点被灭族。

我这个人就喜欢探险,那些意想不到的收获,让我沉迷。尘封的烈旸族引起了我的兴趣。于是我不远千里来到这里,也追查到了烈旸后裔,也就是你说的那伙村民。经过我长时间的调查,发现了魂印的机密,我也是利用魂印破开封印进入到了这里。

可谁想到那魂印一进入这里就飞进了地下的烈阳之中,可能这就是那群村民说的魂归天旸吧。哦!我说的烈阳就在这座山的地底下,那是一个和太阳一样燃着无边大火的东西。你看到的奇景,就是烈阳所造成的。

烈阳每过十年就会将自身积蓄的能量喷发出来,补充封印消耗的力量,让当初在那场旷世大战中没有死的魔类永远的困在此地,无法祸害人间。

不管怎样,魂印回了天旸,最终的结果就是我进的来,却出不去了。这一困就是十年啊!”

听了南风尽的故事,步铮不甚欷吁,突然他感觉不对,自己的魂印好像落入了祭台旁的洞里,难道也是被烈阳吸走了,那自己岂不是也要困在这里了。

南风尽听了步铮的担忧,笑道:“这就是我宁可把火提子给你,也不愿让它枯萎消散的原因啊!我困在这里十年,查遍了烈旸族的典籍,发现这个封印只有与烈旸族同源的力量才能解开,所以想要出去就必然要练成烈旸功体才行。我们不是烈旸族人,就必须借助火提子的炎力方有希望练成。如果这颗火提子没了,那就只有再等十年了。”

步铮脑袋点了点,原来一切缘由是这样。“你说这里封印着魔类,为何我没见到有什么异状?”

“今晚烈阳才喷发过,那些魔类惧怕烈阳的威力都躲了起来。不过用不了多久他们会再次出现,我们必须抓紧这一段时间,让你练成烈旸之体,这样我们就都能离开这里了。”

步铮取下一条烤熟黑蛇,大口的吃着蛇肉,听南风问道:“刚才冰冷的湖水,和黑蛇的寒毒都是助你吸收火提子能量的好东西。你现在感觉还灼烫吗?”

步铮摇了摇头,“已经没有了那股子烈火烧心的感觉,身体里暖洋洋的,好像一个温暖的火炉。”

“嗯,看来火提子已经完全融入你的血肉,吃完好好休息休息,明天我们就开始修炼烈旸之体的训练。”

第十一章 痛苦的修炼

第二日,步铮睡到正午才醒来,昨夜炼化火提子将他折磨的太过严重,身体急需休息。南风尽没有叫他,而是等他自己醒来,因为今天等着他的还有严酷的训练。

步铮一睁眼便看见脸依旧肿的和猪头一样的南风尽,不过脸上的黑灰被湖水洗掉了,露出麦黄色的皮肤。步铮又发现自己的身体倒是消肿了,恢复了正常,想来应该是炼化了火提子所以蛇毒没能侵入太深。他吃了点东西,就跟着南风尽向修炼的地方走去。路上两人一边走一边聊。

“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步铮回答:“气府第二阶段凝气,就快要到第三阶段通窍了。”

人体有秘境,气府便是其中之一,他是人体内在世界沟通外在天地的通道。修行之人踏上修行之路遇到的第一境界便是气府境,气府分三个阶段开府、凝气、通窍。开府,顾名思义就是打开气府闭塞的入口,让气府能够与外界的天地沟通联系,吸入天地间游离的灵气为己用。凝气便是将气府吸入的灵气经过气脉运转,去其杂驳,存其精华,凝练成自己真气。

功法不同,体质不同,凝练出的真气精纯,强弱各不同。

南风尽又说:“烈旸功体不是一般的功体,当年与魔界大战,烈旸族以一族之力硬憾魔族一界的数万魔兵不落下风,烈旸族当时的第一强者旸尊更是一人独对魔界实力最强悍的三大魔将,这煌煌战绩中烈旸功体可是起到不可小觑的作用。

这种强悍的功体,其修行过程必然艰难无比,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路上,南风尽将自己在烈旸族藏书宝库中找到的那本烈旸功体修炼秘法交给了步铮,步铮仔细研读,反复默念,直到记住其中全部的内容后,两人来到了一片热气腾腾的水池前。

水池很大,两端距离最远的长度足有一百米,水面上水汽蒸腾,宛如仙境。水池周围分散放置着四头狻猊神兽的雕像,雕刻的栩栩如生,连身体上的毛发都分毫毕现,犹如活物。

“熔浆池,想练成烈旸之体就必须在这里接受淬炼。火提子可以改变你的体质,而熔浆池能让你彻底的脱胎换骨。把衣服脱掉下去吧。”

步铮蹲在水池面,手指在水面上微微点了一下就立即缩了回来,滚烫的水将他指尖烫的通红,不禁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要是光溜溜的下去了还不得被烫掉一层皮啊!

步铮龇着嘴,冲南风尽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说:“嘿嘿!我能不能不练了。”

南风尽没有理会,朝步铮屁股上去就是一脚,把他踹到了水里。

步铮像一只掉进开水里的鸭子,手脚扑通着水面,大声的惨叫。南风则打开了四头狻猊神兽的禁制,狻猊大张着的口中有金黄色的液体流出,注入水池之中。从液体散发出的炙热温度来看,步铮断定那应该是岩浆!

不敢大意,步铮强忍着身体上的疼痛,按照烈旸功体秘法中的记载,让真气在经脉中奔流起来。

“一点心火彻太虚,身如烈阳似祝融。.......”随着岩浆的汇入,池中的温度骤然提升到一个让步铮无法忍受的高度,他口中默念着法决,皮肤则冒着黑烟发出呲呲的声响,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

一股烤肉的香味让南风尽搓了搓鼻子,念叨一句“真香啊!”

“啊!!!”步铮撕心裂肺的大吼,他感觉自己不仅血肉皮肤在经受炙烤,五脏六腑之中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焰。这种每一寸身体都在燃烧感觉,让他痛的几乎快要崩溃。他想要逃离这片魔池,可刚想往岸边游去,一股不甘的情绪就让他停止了动作。

我撑不住了吗?我要做逃兵吗?我步铮难道就如此不堪吗?步铮在心中反复的问着自己,他想着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哪怕只有一刻,他也不想就此放弃。

步铮脸上的表情因为疼痛变的狰狞无比,五官似乎都拧到了一起,分不清楚鼻子眼睛。他放开了嗓子大吼,声音大到惊起远处树林中的飞鸟。“来呀!舒服!很舒服!”

“嘿!好小子,还真硬气。”南风惊讶的看着鲜血淋漓的步铮,他身上的皮肤早已被灼烧的不见踪影,露出肌肉和血管血肉模糊的一片。南风在心底为步铮默默称赞,这种剥皮削骨的痛苦,非是大毅力之人不能承受。

“只有如此程度吗?根本就不够看,再来啊!”步铮感觉自己眼睛鼻子耳朵都在冒火,嗓子已经被烫的嘶哑,拼命的嘶吼只为给自己壮一壮胆气。这也就是他炼化了火提子,所以能在熔浆池中坚持修炼,换做普通人早已化作灰烬。

南风虽然明白,但还是将加大了狻猊神兽口中熔浆的喷射量。因为他知道修炼烈旸功体只能一次功成,步铮没有第二次的机会,要么成功练成绝世功体,要么失败魂归九泉。原来只是像一帘水幕般的倾泻的熔浆,被南风加大到如瀑布般的喷涌。四头狻猊巨兽口中喷着熔浆朝步铮头上,当头浇下。

步铮哀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淹没在了水面之下。

南风面色平静的看着水面,颤动的瞳孔却难掩他此刻的紧张。不仅仅是因为步铮练成与否,事关他能不能离开烈旸族封印的禁地。更是因为步铮表现出的坚韧无畏和过人的毅力让他心中震撼。换做自己又能否坚持住呢?不管步铮能不能练成,他都希望他能活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步铮沉入熔浆底下再也没有动静。南风尽心如火烧,急上眉角,他不停着围着水池兜圈子,希望能够找到步铮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

“没事,没事,一定没事,小子吃了火提子一定能扛得住。”南风嘴里不停的念叨,安慰自己,明明是步铮在受苦,感觉却像是他在被火烧一样。

而在熔浆底下的步铮肉身魂魄都在经受着痛苦的折磨,血肉被烧毁他已经喊不出声音。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每一个细胞都被灼烧的疼痛,更有一种身体一寸一寸被刀子剥离的剧烈痛感,连骨头都在一块块的碎裂开来,宛如凌迟。

痛苦的时间很是漫长,步铮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意念坚守的一点灵识也开始慢慢模糊。

“我终于还是坚持不住了吗?好痛苦啊!好想就此睡去。”这是步铮意识清醒时的最后一个想法,随后天地一片昏暗。

日换星移,转眼便过去了三天。南风因为三天没睡而肿胀发红的双眼中终于浮现一个像焦木一样的东西,那东西已经没有一点人形,黑乎乎的像一块烧焦了的尸体。

“步铮!步铮!......”南风尽站在池边扯着嗓子大吼,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如果步铮彻底没有了意识那他只有被烧死的结局了。

“微妙真空,神霄赵公。驱雷掣电,走火行风。何神不伏。何鬼敢冲。神虎一吠,万鬼灭踪。吾今勃召,速出绛宫。”

焦急的南风尽,不顾自身体内气机的紊乱,强行运使雷法,一段咒语念完,掌心一道霹雳发出轰隆一声响,如电蛇般打在步铮焦黑的身体上。

这一击并非攻击,而在于将雷电注入步铮的体内,刺激他的神魂,活化他的血肉。惊雷劈出,南风尽大口喷出一口血,倒落在地上。他体内真气紊乱一直都没有恢复,此时强运术法,遭到反噬。

而吸收了雷电之力的步铮,原本微弱的几乎要停止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次。强劲的声音让南风尽大喜,他拼着重伤爬起来,雷法再运,又是一道惊雷劈落,将步铮身上焦黑的血肉击裂。

鲜血顺着南风尽的下巴不停的滴落,他双眼通红,神态有些癫狂,掌心雷一道接着一道的劈在步铮身上。直到自己体内真气暴乱到无法压抑,开始摧毁他的腑脏,他才像软泥一样瘫倒在池边。喉咙里不停的往外咕噜着血液,一双瞪的几乎要裂开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步铮。

步铮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当意识再次清醒的那一刻,他模糊的目光中看见南风尽站在岸边呼喊着自己的名字,不要命的催动雷电,希望能够救自己。他想说话阻止南风,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能漂浮在熔浆上看着疯狂的南风,看着他脸色绝望,看着他口吐鲜血,看着他眼角的泪水,看着他倒落在尘埃,看着他发现自己没死时的目光中充满了喜悦。

又过了一天,步铮终于感觉不到疼痛,烈旸功法在将他的躯体毁坏殆尽之后,终于开始反哺自己。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练成了烈旸功体,只感觉身体中有一股极为强大的生命力,为他生肌续脉,添肉增骨。

夜幕降临,他仰望着天空,眼中充满了希望。

今晚的夜的格外不同,月色被乌云掩蔽,天地一片黑暗。炎热的烈旸禁地竟也有了凉风吹过,乌鸦在啼鸣,夜枭在凄叫,一片诡谲阴森的气氛中。一双大脚踩在熔浆池边的土地上,一道鬼魅沙哑的声音说着话。

“南风尽,你终于不再躲藏了,哦不!你是躲不了了吧,毕竟你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你进入这里十年杀了我们很多族人,今夜我就要拿你的人头来祭奠他们。”

步铮看见一张黑面犬齿,形同恶鬼的面孔。不禁想起南风曾经说过这里的封印是为了让魔族无法出去为祸人间,那这个怪物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南风说因为地底的烈阳暴动,他们躲了起来,如今已经过去很多日,魔物们又再次出来活动了?

看着那个魔物高高的举起斧子,似要将南风尽的头颅剁下来,而南风尽却因伤重无法躲避,生死就在顷刻之间。

第十二章 惊变

刀斧锋利的刃口泛着森冷的寒光,清亮光芒照在南风尽的脸上让他惊慌失措,身体努力的挣扎想要躲避,却使不上力气。

一边练体正入关键时刻的步铮同样心急如焚,想要跳出来救援,但被烧毁的原有的血肉凝成的黑痂牢牢的包裹住他,限制了他的行动。

斧子被魔物抡圆了重重的剁了下来,势大力沉的一击,面前纵是坚石,也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

在地上挣扎扭动的南风尽,宛如一条无处可逃的可怜虫,只能眼睁睁看着刀斧落下,目露绝望之色。

砰!

轰然一声惊爆,漂浮在熔浆上的黑色焦块崩散炸裂。在南风惊喜的目光中,一道金色光芒宛如神雷激射而出,洞穿了魔物的躯体。

在魔物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道超然拔俗的金色人影巍然屹立,灼灼昊光,炎炎焰火,新生的肉体释放出炙人的温度,眉心一道旸字印记命写此身归属天旸。眸光开合间瞳孔金光灿烂,身动行动时周身霞光如火,灭杀邪祟。

“烽烟扫尽平苍茫,驱魔定神荒。万劫踏空耀圣旸,浴火饮天光。”

沉重的刀斧自手中滑落,魔者死前最后一眼见到却是此生最为惊惧的身姿,让他带着悔恨与不甘倒落尘泥。

现场恢复平静,璀璨的身影犹自散发着狂猛的气息傲立天地。劫后余生的南风尽长出一口气,用欣慰的目光看着光芒四射的步铮,然后破口大骂:

“还不赶快来扶老子,杵在那装什么逼呢?你以为你是灯泡吗?还在那发光,信不信老子一个掌心雷劈死你。”

被骂的摸了摸鼻子的尴尬年轻人急忙跑过去将南风尽搀扶起来,见他脚步虚浮,就索性将他背在背上。

“快走,此地躲藏的魔物已经开始涌出,很快都会发现我们。如果被他们中的魔将追上,你我都难逃一死。趁他们还没全部出现,尽快离开这里。”

步铮嗯了一声,抬脚起步只觉身体中拥有无穷的力量,轻轻一跃就跳出去数丈远。他背着南风尽一路奔跑,速度比之猎豹还要快上三分。一路上,步铮的身影拖着长长的金色尾巴,宛如一颗彗星划过地面。身后不断有魔族之人从地底下、大树中、石缝里等不可思议的地方涌现出来,他们追逐着步铮,宛如一群凶残的鬣狗。

跑到烈旸族祖地边缘的封印地带,步铮微微停步,他额头上的火焰符文绽出璀璨光华,一股神秘的力量透发而出,照在无形的封印障壁上,封印像一张被火焰从中间点燃的纸,瞬间燃出一个大洞。步铮背着南风尽穿过去后,障壁又如水般缓缓融合汇流补全了缺口,再次将这片禁地与世隔绝。

一路无言,步铮带着南风尽回到了烈旸族后裔村民躲藏的那处营地,可现场的一切却让步铮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一片狼藉,无人踪迹,残留的打斗痕迹似在述说此地主人已然遭遇不测。

步铮双手一软,南风尽一屁股摔在地上,哎呦哎呦的骂着没良心。心神慌乱的步铮却没有心情理会,他在营地四处找寻着众人的踪迹。

一块被撕开的花布,步铮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给霞儿新买的衣服,那个父母全都惨死于贼人之手的可怜姑娘穿上后欢喜的不得了。一柄断成两截的短刃,上面还沾着血,和小猴儿打劫自己时用的是一个样式。一根被丢在火中烧成黑炭的拐杖,那是老族长的,他老人家腿脚不好,没有拐杖根本走不了几步。被踢翻的药罐,溅在岩石上的血迹,周围凌乱的一切,让步铮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双拳狠狠地握紧,燃起火焰似的赤光。

南风尽似乎看懂了状况,他拍了拍步铮的肩膀,指着一封被悬挂在山洞口的信。

步铮急忙将它取下来,展开阅读。信中的内容很少,只是说了一个地点,告诉步铮想救人就到那里去。这个地点步铮并不认识,但是信下面的署名步铮却是难以忘记,金旸城捕首——刘独。

新仇加旧恨,这个人让步铮胸腔里燃起熊熊怒火,他抬脚便朝山林外走去。听步铮说明了一切的南风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句,“你现在要去哪?”

步铮:“救人!”

南风尽捡起一块小石头对着步铮扔去,骂道:“是不是傻!人家既然敢留信让你去,就说明已经做好了收拾你的准备,你就这么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万一对方人多势众怎么办?你以为你练成烈旸功体就天下无敌了吗?你脑子被火提子烧坏了吧。”

步铮停下了脚步,刚才他怒火攻心,是有些心神失措,行为鲁莽。但这些问题他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他孤身一身出来闯荡江湖,他又能向谁求助呢?

见步铮不再冲动,南风尽脸上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问道:“想明白了,不去了?”

“不,你说的对,我一个人却是有些势单力薄,所以我决定......”步铮转过头笑着说了一句让南风尽崩溃的话。“我决定带你去。”

“滚!滚!滚!我不认识你。”南风尽躺在地上像乌龟一样,双脚踢腾着阻拦想要来抓他的步铮,

“我们是朋友要患难与共。”

“跟你做朋友,我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步铮将南风扶起来,不再逗弄他,他受了内伤禁不起折腾。两人背靠背坐在一起,步铮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其实,金旸城里有一方的势力,或可向他们求助,只是我实在不愿和他们过多接触。”

“是什么样的势力?”

“一群邪教徒,信奉冥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违我等修道之人立身正直,行事光明磊落的初衷。可以说我们各自代表一派,如黑白不能兼容。”

“可你现在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可以求助的方向。像宗门求援吗?远水解不了近火啊!”南风尽在步铮脑袋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说道:“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向这伙你所谓的邪教徒求助,他们帮你救了那些可怜的村民,那他们的行为岂不也是正义。若你没有接受他们的帮忙,致使村民们惨遭毒手,那你坚持的立身正直,那时岂不更加迂腐可笑。是正是邪,谁又能说清楚呢?世事枉问量,成败论是非。”

步铮眼前一亮,脑中似有惊雷闪过,解开了他久久的困惑。他觉得南风尽的话很有道理,自己确实太过执着于圣人教诲。自己虽然是借助邪教的力量,但却救出那些受难的百姓,想来师父长老们也不会过多责怪,毕竟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步铮从衣服里翻找出当时守方寸之局的老人赠予的传信灵符,折叠成三角的灵符展开后是一张足有两个巴掌大小的黄纸,步铮在上面写下了事情的原委和求助的信息,然后将灵符叠好,然后将它点燃。焰火中,灵符化成了灰烬,一缕青烟直上九天,不知飘向何处。

带着南风尽来到小猴儿他们原来居住的村子,步铮在信中约定见面的地点就是这里。他们等到日上中天的时候,才有一队人马从金旸城的方向匆匆赶来。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她一身红衣劲装,包裹着曼妙的身姿。绸缎般的黑发束成马尾,在身后随风飘荡。一张面纱遮住脸庞,却遮不住纵马驰骋的英姿飒爽。

这一队人马在步铮近前勒住缰绳,停下脚步,只听得领头的女子语气优柔的说:“没想到,一身正气的正道弟子步铮步少侠,也会向我们这些邪教徒求援。真是让小女子意外啊!”

阔别数日再见,楚天瑶当面一句嘲讽的开场白,让步铮忽然感觉有些无地自容。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向楚天瑶施礼道:“先前步某多有不敬之处,还请姑娘海涵。只是事出紧急,希望姑娘能够不计前嫌,仗义相助。事后,步铮定会登门道谢。”

楚天瑶赏了步铮一个大大的白眼,娇哼道:“迂腐、死板的牛鼻子,谁稀罕的你道谢。要不是慕老执意要帮你,我才懒得理你。”她翻身下马,动作潇洒。然后将一卷东西交到步铮手里中,接着说:“你破了方寸之局,慕老很看重你,这是慕老亲自去城主府讨来的释放那伙村民的命令,拿去救人吧。”

步铮接过那卷软纸书写的城主令,脸上终于露出喜色。再次拜谢了善良的楚天瑶姑娘和仗义的慕老之后,步铮将刘独让他去的地方告知花魁众人,当即便有认识的人带着他们朝那里赶去。

第十三章 救人

#第十三章救人

一路疾驰,楚天瑶娇柔的身姿随骏马摇曳,一袭艳红的衣衫将她的皮肤衬托的犹如雪莲般洁白无瑕,她眉眼如画,风姿卓绝,与周围的翠绿山野融为一体,构成一副绝美的风景图画。

步铮看的恍然失神,却被楚天瑶婉转动人的声音拉回现实。

“虽然我们有城主放人的命令,但你最好做个心里准备,事情可能并不会顺利。”

“什么意思?难道刘独还敢违抗城主的命令?”步铮有些惊诧,眉角高高挑起。

楚天瑶向他解释道:“金旸城主是方圆上千里土地名义上的最高掌权者,受八方主城之一的穹荒城指派,镇守一方。但近些年一些宗门家族势力日渐壮大,已经形成狼多不怕虎的态势。金旸城对辖地的管控力早已不如从前。刘独之所以敢在金旸城横行霸道,戕害百姓,就是因为他背后的势力向城主试压,让城主无可奈何,不敢轻易处置。”

想起自己在史书中看过的那些王朝灭亡之前,诸侯纷纷崛起的乱象。步铮觉得眉目如黛的楚天瑶说的与此颇为相似。那些史书所记载,每当这种乱象出现,世间就永无宁日。步铮剑眉紧锁,眼中饱含着深深的忧虑

一行人的视野中很快出现一座城墙并不高大的土城,这是金旸城设立在此地的一座哨城。步铮等人没有靠近,而是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步铮说:“城里情况不明,你们还是留在这里接应吧。”

楚天瑶点头赞同,也提出了步铮一人有些势单力孤,考虑到刘独阴险狡诈,难保没有陷阱,她决定和步铮一起进去。

步铮却以一种看你这身板细胳膊细腿的,到底行不行,到时候别拖累我的目光打量着这位金旸城中无数男人心目中的女神,这让楚天瑶心头火起,一记粉拳打的步铮两眼金光闪闪的。

两人结伴来到土城门前,向守城的人表明了身份与来意,然后就被带到城中的一片军校场中。行途中步铮大概的估计了一下,这座土城约莫有三十多人。而自己这边这次来了有二十人,实力还是有些差距。

校场中有很多捕役、军士打扮的人在炼体,见步铮两人走进来,都面带恶意的笑容看着他们,好似一群嗜血的恶狼看着两只羊羔缓缓走向自己。

刘独依旧戴着竖的高高的玄冠,坐在校场的凉棚下,一边喝酒,一边啃着羊肉。当步铮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也没有抬头看一眼,自顾自的吃喝,粗鄙的动作让楚天瑶看的直皱眉头。

步铮难掩眼中的厌恶,他拿出城主令拍在刘独面前的桌子上说道:“这是城主让你放人的命令,好好看看,赶快放人。”

刘独没有理会步铮,他啃完一块羊骨头,拿起那张城主令擦了擦油腻的双手和嘴巴,然后就捏做一团扔到了地上。

“你!玷污城主令,你身为金旸城的捕首,竟敢以下犯上。”太玄门的年轻弟子有些脸色难堪了,没想到被楚天瑶一语中的,刘独非但不尊命令,还当众亵渎。这下事情麻烦了。

刘独挥了挥手,当即有人将村民们带了出来。

几日的囚禁生涯,让众人看起来都有些精神涣散。他们身上布满了伤痕,眼光无神,面如死灰,好似已经放弃了希望,只等着死亡的降临。

“步大哥,就是他们杀了村子的人,要找我们的宝物。”小猴儿看见了步铮,眼中顿时来了精神。

“大哥哥,霞儿好疼,好害怕。”小姑娘放声大哭起来,她的衣服被撕破,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血口子已经凝痂,鞋子不知丢到了哪里,两只小脚沾满了泥土,伤痕累累。

“让她闭嘴。”似乎被小丫头的哭声吵得心烦不已,刘独下了命令,立即有人作势就要朝小丫头打去。

“住手!”步铮感觉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燃烧,不是烈旸功体,而是满腔的怒气。他不敢看村民们的惨状,只是对刘独的眼神更多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杀意。“原来你们就是为了烈旸族宝物屠杀了村子的贼人,说吧,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人?”

见步铮发怒,刘独似乎大为开怀,他嘿然一笑,开口说了两人见面以来的首句谈话。“不急!我们俩的账,要一笔一笔的算。首先在春露阁前你冒犯了本大人,让本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尽扫,你说该怎么办呢?”

“你想怎么样?”

刘独冷哼一声,咬着牙吐出两个字:“跪下!”

步铮似乎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让我给你这个无耻之徒下跪,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金旸城的捕首脸色阴沉了三分,周围的手下缓缓聚拢过来,将两人包围。似乎只要刘独一声令下,就会上前砍死这两个人。

“好好好!不跪也行,谁让本大人胸怀宽广呢。大人我喜欢有骨气的人,不但不罚你,还要赏赐你。”刘独随手将桌子上自己啃过的羊骨头推到地上,对步铮说:“来,吃了它。”

步铮看着地上沾满了灰尘的羊骨头,眼睛似乎都要喷出火来,他咬着牙,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见步铮不为所动,一名身形壮硕的捕役上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的头用力的往下按,口中骂道:“捕首大人赏赐,你还敢不识抬举,给我吃。”

更有捕役上前迅猛一脚,踹在步铮膝盖的关节处,意图让他跪下。

有人捡起地上的骨头,往步铮的嘴里塞,狞笑着说:“哈哈,怎么样!味道不错吧。”他见步铮紧闭着牙关,就更加狠力的用骨头戳着他的嘴,锋利的骨头断裂之处将步铮的嘴唇划出鲜血。

始终不肯弯曲的双腿让捕役们来了火气,几人上前一脚一脚毫不吝惜气力的踢在步铮膝盖关节处。

一旁的楚天瑶再也看不下去了,正当她想有所动作的时候。步铮的一条腿突然被踢的弯曲下去,身形下坠的同时步铮再也控制不住体内直冲九霄的怒焰狂浪。

眉心旸字魂印耀出金光,一股亘古异力仿若巨龙抬头自步铮体内苏醒。抓住步铮的捕役只觉手中握的不再是人体,而是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让他们立即缩回了手。一股狂猛的气息以步铮为中心爆发开来,掀起一阵狂风吹得捕役们步步后退。

眼见的步铮气势如火焰般节节攀升,刘独惊讶的同时,喊了一声,“杀”。

一柄长刀挥落,一道鲜血溅起,一颗人头落地。

“柱子哥。”小猴子疯狂的大叫,柱子倒在血泊里再无生息的尸体让他几乎崩溃。其他村民同样掩面哭泣,不忍再看。

步铮浑身的气势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那个命苦的少年,被自己打过一掌伤的很重,他很羡慕小猴儿跟自己去过金旸城。自己一直还想着哪天一定也要请他去金旸城玩一玩,请他吃好吃的食物,向他好好道歉补偿一下,可如今一切都晚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步铮眼眶酸楚的厉害,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

刘独见步铮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就朝周围的人挥了挥手,下令。“给我打,只要他们敢还手,就再杀一人。”

四周的捕役像一群恶狼一样一涌而上,步铮痛苦的跪倒在地上,任由他们拳打脚踢。

面对刘独以人命的胁迫,楚天瑶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只得在暗中偷偷的释放出信号。

不多时,土城的大门被猛烈的撞击开,一伙身穿黑甲的武士杀了进来。没料到会有人攻进来,捕役军士们和黑甲武士混战在一起。触不及防之下,捕役稍落下风。

楚天瑶将步铮扶了起来,退到黑甲武士的身后。她用手温柔的拭去步铮嘴角的鲜血,目光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步铮沉浸在柱子的死亡之中难以释怀,他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这个本该还有几十年生命的少年。

南风尽在江湖上打混多年,只是扫了一眼现场的状况,就将事情猜的七七八八。他拎起步铮的衣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耳光,扇的步铮眼睛直发蒙。然后对步铮说:“清醒了没有?醒了就去干你该干的事。”

比起楚天瑶,南风更理解男人的心。步铮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这个时候揍他一顿,能让他好受很多。

“多谢!我没事,快救人。”

捕役们虽然开始压制,但他们毕竟人数占优,一场混战下来,双方却是僵持不下。黑甲武士数次想冲过去救人,都被捕役挡住。他们为避免步铮等人得手,快速的将村民们带离了现场。

楚天瑶站起身看着刘独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人?”

金旸城捕首大人见对方亦是有备而来,终于收起了游戏的心思,一本正经的说:“既然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大人我当初去那个村子就是得到烈旸一族的宝藏,谁知道那伙村民不识抬举,还敢反抗。我知道开启宝藏的方法在那小子身上,只要他乖乖交出来,我就放人。”刘独指了指步铮

有人能够开启烈旸族的宝藏,这个消息让楚天瑶很是震惊,但目前的局面容不得她考虑这些。她巧目看向步铮,后者则心思百转。

步铮心里想着,“打开封印的魂印玉佩,已经回归烈阳。自己倒是能打开封印,但以刘独性情真的能信任吗?

南风尽在步铮耳边轻语,“小子,别犯傻。你进过烈旸禁地,他们不清楚里面的危险,你帮他们打开封印后,你依然有利用价值。他们可能会让你带路,遇到危险可能会让你探路,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为了掌控你,刘独不一定会放人。还是想一个先将人救出来的方法,其他的之后再说。”

步铮觉得南风说的很有道理,他开口说:“你先放人,我再将方法交给你。”

刘独笑了,那表情分明在说想骗我,你还嫩点。“小子,少跟我耍心眼,你先交出方法,我再放人。”

这样的对话,让双方都陷入了僵局。互不信任的两人永远达不成共识。

经过一番权衡,步铮最终提出了一个要求。“既然互不信任,那就没必要谈判。江湖事就用江湖上的规矩来解决,五日之后,金旸城龙虎台上一决胜负。输者无条件服从胜者的要求,如何?”

楚天瑶心中暗自点头,这是最公平的方法,成王败寇,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南风尽补充道:“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们今日就只能拼个玉石俱焚了,或许我们会败,但你刘独别想站着走出去。”

刘独阴沉着脸,他明白步铮的险恶用心,比斗的地点定在金旸城内,大庭广众之下让他想赖账都难,更何况暗做些手脚。只是我刘独需要怕他吗?岂不知本大人早已是通窍的高手。

“一言为定。”

第十四章 乱象

春露阁后方的内院中,一间静室里飘荡着幽幽茶香。步铮,楚天瑶及其慕老三人围坐在一张古香古色的矮桌前,详谈他们去救人过程中发生的一切。

南风尽懒得理会这些事情,一到春露阁他就喜欢上了这间有歌女唱调,处子抚琴的烟花柳巷。长达十年的禁欲生涯让他闻到女子的脂粉香味,就像逐腥的苍蝇一样无法自拔。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在哪位姐姐的房中谈弄风月。

慕老端坐在蒲团上,双手交叉插在宽松的袖口里,宽厚的身体如老僧禅定般纹丝不动。他额头宽大,脸庞两边有苍白眉须长长垂落,一把白髯飘在胸口,双目之中隐隐有精光暗藏,俨然一副老来成精的智者的模样。

在得知步铮能打开烈旸禁地的封印时,纵是慕老拥有几十年养气练就的处变不惊也微微变了脸色。听完全部事情的始末,慕老点头赞许了在金旸城中以武论道的方式,他问步铮:“如果到时候你输了了的话,岂不是非但不能救出人,还把你赔进去了。”

步铮淡然一笑,回答道:“慕老,世人常说尽人事,听天命。我不忍见百姓沦落苦难,面对死亡却无力求生的惨况,所以出手相助。但步铮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我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做到真正的无愧于心,无愧师长,无愧于天地。”

慕老抚着花白的胡须,含笑点头。面前的年轻人给他一种正气凛然,光芒济世的感觉。就如同一柄君子之剑,中正,中直,锋芒熠熠。

太玄门能教出这样的弟子,果不愧道门正统,道德典范,当为天下表率。

一旁的花魁楚天瑶撅着嘴,不停的向步铮翻白眼。她的神情是对步铮的道理极为不赞同,神态却是娇憨可爱之极。

“你虽然问心无愧的输了,但人还是没有救出来,问题并没有解决。还不是正道迂腐固执的那一套。无聊!”

花魁一句话把步铮堵的说不出话来,慕老则哈哈大笑,不失良机的问:“事实上世人对冥神多有误解,步少侠是否有兴趣听老夫讲解一下我们这些你所谓的‘邪教徒’的处世之法?”

太玄门正直的年轻人依然是摇了摇头,委婉的拒绝了老人的好意。从他懂事起,冥神于他与恶魔无异,史书如此写,长辈如此教,他对冥神的教义没有半点好感。

饮完一杯口感苦涩的清茶,步铮向慕老两人告辞离去。楚天瑶秋水含波的大眼睛看着男子离去的背影,恼声道:“慕老,你看这个牛鼻子,又臭又硬,你还这么看重他。”

老人看着容颜俊美的有些不像话的女子,目光好像一位慈祥的长辈看着最疼爱的孙女。他缓缓开口,“老夫一生阅人无数,自问还有些眼力。步铮与冥神有缘,不仅仅是因为他破了方寸之局,我们且等着看吧,冥冥之中自有神意。”

步铮迈出春露阁,离开金旸城,骑着自己离开宗门时候骑乘的马,一路朝落日山林而去。马上的行李被他留在了春露阁的房间里,以免丢失,里面有师父让自己送的东西,等此间事了,还要继续上路呢。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步铮站在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边,面前是高山险崖,飞瀑流泉。草木丰茂,苍松绿柏,一片远离世俗尘染的空灵幽静之地。

这里是男子选中的修炼之所,五日之期,转眼即逝。从慕老等人口中得知,那刘独必然已是通窍之境,只是不知通了几窍,想来实力定然不弱。自己如今还在凝气阶段徘徊,这让步铮很是担忧。

只有真正踏上修炼之路的人才会明白何为一境一天地,已然凝气的修士战开府境界的人和打一只小鸡难度差不了太多。而步入通窍阶段,更是像登上山巅一样,可以藐视山脚下的凝气境。

眉目清秀的男子背着双手,观着状如匹练的宽大瀑布仔细分析自身的优劣。烈旸功体以夺天地造化的火提子为基础,吸纳炙热熔浆之力,脱胎换骨淬炼而成。早在烈旸与魔族大战时就以无数魔族鲜血浇灌出无敌的威名,乃是自己目前最强的武器,用它对战或可弥补因境界高低带来的差距。

玄剑无双是太玄门剑法之最,烈阳三曜是烈旸功体修炼秘法中记载的独门拳术,这两部武学是步铮选择与刘独抗衡的关键。

剑法招式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如今需要精研烈阳三曜,领会其中玄妙。

注意拿定之后,步铮从踱步的行动中突然站定,双目微闭,再次睁开双眼,瞳孔中火华灿耀。滚滚热浪从他身体中直冲天际,将周围空气烤的变形,一眼望去空气如同水波翻动。金色的光芒覆盖全身,赤炎状的霞彩,衬托的步铮的如同燃起了一身熊熊大火。

依照烈阳三曜行功的法决,步铮气走游龙,气府之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沸腾起来,待全部真气汇聚于一拳之上的时候振臂挥拳,狂猛的砸向瀑布。

一个看似拳头模样燃着火焰的拳风刚劲,从步铮手中像炮弹一样射了出去,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完整的一幕瀑布水帘,被炸出一个大洞,拳劲深嵌瀑布后的岩壁上如同一个旋转不停的球久久不散,让瀑布分离的水流难以愈合。

全身像着火一样的男子面露惊喜之色,没想到一拳之威竟是如此狂猛,烈旸功体果真不俗。忽然间,他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有些跃跃欲试了。

沉心静气,步铮开始认真修炼烈阳三曜拳法。

就在瀑布边的人专心练功,拳影纷纷,日夜不休的时候。一个让金旸城管辖境内的世家大族都坐不住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散布开来。

“有人能开启金旸禁地的封印?”御武教派的掌教屁股像着了火一样站了起来。

“有人进了金旸祖地,这消息是真是假?”西丘岭刘氏一族的族长目露猜疑。

“这个人必须要掌握在我们手里。”绝刀门的门主话说的不容置疑。

......

步铮与刘独将要决战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刮过金旸城,一时间城里街边巷弄,酒楼赌馆,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此事。步铮的身份来历与修为境界被人查的清清楚楚,对于此战究竟谁会赢,各方势力却是众说纷纭,没有定论,也导致了此战成为赌馆的开盘的一大热点。

没过两日,又一个劲爆的消息传出来,让平静已久的金旸城沸腾起来。据知情人士透露决战当天城主大人将要亲临龙虎台为两人主持战局,金旸辖境内实力最强的五方势力掌权者也会一同到场观战,战后,城主大人将在城主府设宴,邀请五大势力赴宴,宴会上将会商讨一件或可改变金旸境内现前格局的大事。

这就了不得了,有心人从中闻到大变的气息。慕老坐在窗前,手拿一卷书,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渐渐汇起了乌云,叹道:“变天了!金旸地界百年未变的局面即将洗牌,这场祸乱,谁能笑道最后呢?”

刘独与步铮的决战被视为这场即来乱局的开端,被城主府和各方势力联名推迟到了一月之后,给出的理由是需要做好准备。步铮不知道他们需要做什么准备,他只关心自己能否打赢这场赌斗,时间延长自己能修炼的更强,所以他并没有拒绝。

数日之后的一天,步铮照常在瀑布边练拳。练完之后,他身上火焰金光随着真气回归气府而消散无踪,整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与常人无异。唯有周围被凶猛拳劲打出的一个又一个深深的大坑似在哭诉眼前之人是何等的暴力。

他调息了一会,待真气稳定之后便沿着回城的路走去。

行至中途,忽然一声女子凄厉的惨叫吸引了步铮的注意。他循着叫声找去,在不远的山林里,发现一名身姿窈窕的女子被两个面容凶恶的男子按到在地上,男子狞笑着撕扯女人的衣衫,在女子凹凸有致的身体上上下其手。女子脸色惨白,嘴里喊着救命,眼中有泪水不停流落。

“住手!”

步铮暴喝一声,冲了过去。两名男子见来了坏事的人,怒不可遏,当场与步铮战在了一起。只可惜实力的差距,让两名歹徒一人吃了步铮一记重拳之后,吐着血逃跑了。

“姑娘,你没事吧!”步铮脱下自己的外袍,给衣衫凌乱的女子披上。女子浑身颤抖着想要站起来,却踉跄着摔倒。步铮连忙过去扶住她,女子顺势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趁他没注意一枚纤细的金针扎进他的脖子。

“你!”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步铮将女人推了出去,眼前的景物却渐渐变得虚幻。脚步漂浮像喝醉了一样的步铮看着面前出现三道重影的女子,她一反刚才的柔弱,脸上露出计谋得逞的快意大笑。旋即,便晕了过去。

第十五章 惨案

步铮被一桶凉水当头浇下,他猛然惊醒,却感觉头疼欲裂,脑袋仿佛肿胀的有两个大。

眼睛模模糊糊的看见身前站着几个人,那名计害自己的女子就在他们中间。而自己则被绳子捆住,双脚离地吊在一棵大树粗壮的树干上。

他挣扎了两下,身体一片虚软,气府内的真气丝毫没有反应,根本使不上力气。

“不用费劲了,你中了我族的独门毒药,全身的气穴经脉也被我们用秘法封住,你现在与废人无异。”

朦胧的视线中,隐约可见是站在那群人中间的男子在说话,他身材高大,目光很是不善。

“是刘独派你们来的吧?没想到他连正面与我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竟使出这种鬼域伎俩,当真是个奸诈小人,令人不齿。”步铮说话时连舌根牙齿都是绵软无力,他晃荡在空中,气愤不已。

“刘独?”先前说话人的语气似乎对这个名字极为不屑,“一个废物而已,他也配命令我?家族子弟中数他最没出息,所以让他到金旸城里当捕役,给家族提供点情报,也算是他为这个家做点贡献了。”

步铮听得很是吃惊,看来这些人就是刘独背后的势力了,以刘独通窍的实力在家中都排不上名号,可见他们实力的强大。

“那你又是谁?设计害我有什么目的?”

那位刘独本家的人哈哈一笑,回口道:“记清楚了,我是西丘岭刘氏刘川。废话少说,交出打开烈旸禁地的方法可饶你不死。”

逐渐清晰的目光在刘川身上扫了一遍,步铮牢牢的记住了这个和刘独长的有三分相似的人,然后就闭目不言。西丘岭刘家有杀我之心,我步铮也不会让你们称心如意。

刘川见这个硬骨头打定注意不说话,此行的目的得不到回应,不禁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好好的招呼他,打到他服软为止。”

站在一旁的几个人似乎一直等的就是这句话,刘川话音刚落,几个人就如恶狗扑食一样冲上去,对步铮拳脚相加。

失去真气护体,吊在树干上的男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由他们像打沙包似的痛殴自己,步铮咬着牙齿默默承受。

“住手!”突来的一声惊喝,让刘川等人停下了手中动作。步铮睁开双眼看见一名中年文士模样的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这边走来。

他一身文衫打扮看起来像个教书的先生,三缕长长的胡须随风飘荡。他脸色铁青,话说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威严之气,指着刘川说道:“混账东西!金旸城的地界何时容许你西丘岭作威作福,信不信我现在打断你两条腿,你刘家老祖也不会多说什么。”

刘川似乎对这个中年人很是忌惮,在被他训斥一顿后,灰溜溜的离开了。

中年人解开步铮的绳子,将他带到一处小湖泊旁的草庐中。给步铮的伤口处上了药,有以真气压抑住他身体内的毒素,双掌抵在步铮的背后帮他调息气脉。

良久,中年文士收回双手,叹息的说:“你中的是刘家独门毒药,此毒一旦入体会瞬间麻痹人所有的知觉,趁真气流转凝滞的时候,深入身体各个气穴经脉,如附骨之蛆难以拔除。长此以往,毒素会侵蚀肉体,涣散真气,中此毒者往往全身腐烂而死,最是恶毒。”

步铮听得冷汗直冒,急忙问:“那先生可知解法?”

中年人见步铮满脸的希冀,不由得叹气摇头。“好在此毒毒性缓慢,不会很快致命。我方才助你解开体内气息禁锢,压抑住了毒气,你尚有时间寻找解毒之法。”

步铮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心情烦闷的走出草庐,看着一汪碧蓝的湖水,愁绪万千。

“最近你要小心一点,各大势力都在盯着你,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对你出手,毕竟烈旸族的遗宝对他们的诱惑太大了。”

中年人也走出草屋和步铮并肩站在一起。

“不知先生是哪方势力的人呢?也是来让我交出打开封印的方法的吗?”虽然身边的人刚刚救了自己,但步铮心中依然充满了戒备,此人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如果说是偶遇,步铮打死也不信。

这一段时间他中了太多阴谋诡计,有时自己明明是在声张正义,结果却让他始料未及,心寒不已。不由得他不提高警惕。可能白衣少侠自己都没感觉到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心态已有了转变。一朵濯水而出,纤尘不染的莲花在经历世间浊浪淘洗之后,终究不复初时的洁白无暇。

“我叫许无明,至于我效忠于谁,等你与刘独比试完就能知道。你只需要明白我对你并无恶意,自从你能打开烈旸禁地的消息传开后,我每日都在留意你的行踪,今日幸亏我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步铮点了点头,这样的答案才符合心中的推测。微风吹过湖面,吹皱一汪碧水,带着丝丝凉意,侵入步铮身体。眉心有火焰符印的小子开口问道:“这间草庐是许先生的居住之地吗?依我看来,这湖边并不适合人住。”

许无明神情流露讶异之色,没想到眼前之人竟有如此敏锐的感知力。熟不知步铮体内有炙热的炎力,当他站在湖边的时候就对湖底那股庞大的阴寒怨气一目了然。

“我和你讲一个故事吧。”步铮不知中年文士为何如此有兴致,他没有插话,听许无明缓缓说道:“二十年前,这里曾经居住着一个繁盛的族群,他们附属于当地一个很有实力宗门。一天有人从地下发现了一种珍惜的矿石,这种矿石蕴含着极浓的天地灵气,用之修炼,可以让人的修行速度大大提高。

那个族群利用这种矿石让整个家族的实力日益强大。他们以为自己得到了天神的赐福,没想到却惹来了恶魔的窥伺。

矿石的秘密被泄露出去,一日那个族群所效力大宗派以认可他们家族的实力,宣布他们可以独立出去为由,派人送来了美酒佳肴表示祝贺。”

说道这里中年人面有痛色,“家族可以不再做附庸,受他人的欺压,让所有人都很兴奋。那一晚,他们欢宴了很久,酒菜中的毒药麻痹了所有人。他们直到昏厥过去,被人砍下了头颅,脸上依然带着笑意。

那一夜,那个族群上下数百人被屠戮殆尽,地面三寸厚的泥土里浸满了鲜血。为了掩盖自己造下的恶行,大宗门掘开河堤,引河水倒灌,在此形成了一片湖泊。

对外他们则称这个族群亡于天灾,而得到灵石矿的大宗门在短短二十年里一跃成为当地最强的宗派,他们称之为御武教派。”

听完了故事,步铮胸口涌起一阵邪火,如果现在他面前站着御武教派的人,他肯定会冲上去将人打死,以免为祸世间。

“辖地内发生如此惨案,难道城主府就坐视不理?”腰杆挺的笔直的少年很生气,他气御武教派的无法无天,更气主政者的无所作为,纵容他们为祸。

许无明侧过头去,在不经意间擦掉了眼角将要低落的一滴泪水,哀叹道:“这些宗派家族日益强盛,城主府早已无当年能掌控他们的实力。更何况他们行事往往联合在一起,让城主府更是无从下手,城主大人为此日日忧愁啊!”

步铮长叹了一口气,他与许无明交谈了现今金旸地界的局势,豪强横行,百姓苦不堪言。类似金旸族后裔村民和许无明所说族群遭遇的惨事并非一两件,世道颠乱,秩序崩坏,弱肉强食,不胜凄惨。

日渐西沉的时候,两人结伴回到了金旸城,步铮则回到春露阁。当夜,月上枝头,露华正浓的时候。身中奇毒的年轻人体内忽然瘙痒起来,各处窍穴,每条经脉都像爬满了蚂蚁噬咬一样,想挠却挠不到。

众人被步铮难受的叫声惊醒,匆匆赶来。南风尽第一个冲进步铮的房间,他看见自己这位冤家的时候,对方已经将全身挠的全是指甲抓过的红印子,更有严重的地方都已经被他抓破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

“你怎么了?别挠了,身子都被你抓烂了。”南风尽一把将他扑倒在床上,死死的抓住他两只手,指甲里血淋淋的。

慕老最后赶来,见到步铮的情况,急忙抓住他的手腕为他号脉。

“慕老,怎么样?”花魁楚天瑶关切的问:

老人一边探脉,一边听步铮述说今天被下毒的事情。少倾,老头子松开手,语气低沉的说道:“毒入体已深,散布全身各处,情况很不乐观?这刘氏的独门奇毒,老夫略有所闻。目前在金旸地界除了刘氏自己,还无人能解此毒。”

一身睡衣打扮的楚天瑶,明眸露寒光,皓齿紧咬唇。“太过分了,他们竟然在比试前使出下毒这种下作的手段。”

“此毒若是不解,步少侠日后会有性命之忧啊!”慕老脸上写满了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紧紧抓住步铮不让他挠自己的南风尽着急的说:“赶快想办法啊!这小子现在劲太大了,我快撑不住了。再不解决,不用等日后了,他现在就能把自己挠死。”

长眉飘舞的慕老皱着眉头思考,脸上的皱纹似乎因为忧虑而变得更深了。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慕老紧皱的眉心顿时舒展开来,似乎有了解决的办法说道:“老夫有一法,或可解步少侠的难题,就是不知行不行的通。”

南风尽都快要疯了,手脚被制挠不到痛痒的地方,让步铮痛苦的有些失去理智。他红着眼一口咬在南方抓着他的手上,南风疼的杀猪一样的大叫。“管他行不行的,有办法就快试,再等一会,不仅他不行了,我也快不行了。哎呀!我的手啊!”

“慕老,你是说那个地方?”楚天瑶表情有些难以置信,老人却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天瑶,你还没发现吗?步少侠真的与冥神有缘啊!一切都是神意啊!南风,你们抓着他,快跟我来。”

步铮被几人死死的控制住,跟着老人的脚步走出春露阁,乘马车离开金旸城,朝他们冥神殿设立在此处的一个据点而去。

步铮不记得走了多远,万蚁噬身,奇痒难忍的感觉让他意识混乱。直到感觉身体被人放开,扔进一间漆黑的密室之中。

密室里冷森的气氛反而让步铮痛痒的感觉好受了许多,他红着眼强忍着不抓挠,打量着这片陌生的环境。

一道光柱突然出现,像是有人在天上拿着灯往下照射。光影中一道人影兀自坐在一块大石上,他手中青笛横斜,口中气流缓缓,一曲涤荡人心的旋律悠然荡开。

笛声缠绕飘过步铮的身体,他顿时感觉浑身舒畅,痛痒的感觉一扫而空。他只觉那人吹的极为好听,不知不觉被吸引过去,盘膝坐在他的面前,听他吹着悠扬的曲调。

那音律中似包含了许多内容,有感人至深的故事,有动人心魄的战役,有繁华落尽的一片世界。步铮沉醉在笛音中,像徜徉在一片波澜壮阔的大海,像漂浮在白云间飞过高山大川。他看见一个人由生到死,看到一朵花从发芽到凋落。

一切如梦似幻,轮回劫变,一篇篇一幕幕最终都化作一枚枚繁奥符文印入他的脑海。

一曲终了,步铮回过神来,却看见面前青衣麻布,犹如放牛娃一样的少年人将玉笛插在腰间,转身就要离去。

“你是谁?”步铮忙问:

“我名青笛·恨长生,也有人称我为冥神。”

光影消散,一切又回归黑暗。步铮面色复杂难明,脑海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似乎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那是真的。

身上痛痒的感觉又起来了,步铮坐在原地,施展起名为复本归原的秘术,这是笛声烙印在他脑海里众多篇章之一。

一日后,步铮神态如常的走出密室,还是原本的面貌,却给人一种与先前不同的变化。

慕老对此狂喜不已,痛饮大醉了一场。楚天瑶却是不解,慕老跟她解释说:“步铮已经被冥神认可,降下神赐,得到了冥神大人的传承啊!”楚天瑶吃惊的长大了嘴巴。

接下来的时间,步铮每日坚持练拳,只是换了一个有慕老手下的人看护的地方。

一月的时光很快便过去,决战之日终于到来,今日金旸城内人声沸腾,全部涌向龙虎台,万众瞩目的一战即将震撼开场。

第十六章 第决战开始

对此战期待已久的群众,早已赶到现场。斗台下汇聚了三教九流,修士百姓,各种身份,各方势力的人齐聚于此。宽阔之极的广场上挤的是人山人海,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声直上云霄,喧闹沸腾。此时此景实乃金旸城数十年未有之盛况。

“八方晋谒,御武为尊。”

忽然,所有人耳边响起一句雄浑霸辞,伴随一道人影身姿如燕,踩着众人肩头一路飞上有二层楼高的观战台。

台下顿时掀起一阵哄潮,形如海浪。有人大喊:“是御武掌教李承风。”

人群中御武教派的弟子昂起头颅,傲视众人。惹得绝刀门的人不快的冷哼,就在这时,一柄势如沉岳,虎头金背的大刀旋空飞斩,扫荡而来。威猛刀势吓得拥挤在一起的群众急忙闪开一条宽敞的道路,却见道路尽头一人背负双手,横眉如刀,气态嚣狂的走来。

“世人愚谈剑锋利,崩云斩岳还刀狂。”

慕老站在远处的阁楼上,捋着胡须介绍。“这是绝刀门的门主厉超云。”

待这名金旸地界刀法第一人一只脚踏上观战台的台阶时,身后忽起一阵凉风。他转身望去,一座装饰华美的轿子被八人抬着走来,轿中传出阴柔的声音。

“阴川无人渡,杀身三绝途。”

话音落,侍者掀开轿帘,一名男子走了出来。他满头乌黑的散发披肩,脸型如鹅蛋倒置,五官轮廓娇柔似女子,一双狭长的眸子时刻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目光。

厉超云显然不喜欢紧跟着他后脚到来的西丘岭现任刘氏家主刘怀。他哼了一声,继续踏上观战台。

接连有三位当地实力超群的大人物到来,让现场变得更加人声鼎沸。随后,青云阁和灵云宗的两位主事宋敬言和苏静联袂前来。

“剑起青山,峰壁留痕。”

“术降云海,虚缈无踪。”

在人群的欢跃声中,两位主事也登上观战台。

至此,金旸地界实力最强的五方势力到齐。

旋即,众人发现脚下的地面微微震颤,寻着动静望去。只见两列身披甲胄的军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龙虎台而来。军队后方一辆色彩玄墨,制式古典的马车缓缓行驶。

人群中立即安静下来,并让出一条大路,来人的身份众所周知,他就是金旸境内身份最高的统治者,开启这场风云之变的策划人,城主夏龙轩。

军队分散到龙虎台各处守卫,城主步下马车。那是一个面相清冷,声音浑厚的男子。他神态似有愁绪,眉心一道悬针纹,一袭玄墨官袍盖在魁伟如山的身上,每一步踏出都是坚实稳当。百姓生活如水火,肩上责任重如山,容不得他半点轻怠。

“江河万里风光露,蛟龙腾跃意争属。谁曾想,安,百姓福。乱,百姓苦。”

夏城主口颂忧国忧民诗句,一步一步登上观战台。与五位掌教宗主互相见礼之后,站在观战高台中间,面对台下人头攒动的百姓,朗声道:

“我金旸地界武道昌盛,人才辈出,实乃人杰地灵之所。今夏某有幸主持两位后辈的赌决,望在场的诸位认真观视,让此战能够有一个公正的结果。

下面我以金旸城主的身份宣布,步铮与刘独之战,正式开始!”

话音终了,战鼓隆隆而起。

龙虎台龙虎台,风云惊变龙虎台。此刻旌旗猎猎如龙吟,战鼓声声似虎啸。在人潮轰动的呼喊声中,决战的两人终于步入众人的视野。

一边是金旸城捕首,掌刑罚判决,行造孽恶事。一身薄甲官服,墨色玄冠高竖,面色阴郁,自信踏上龙虎台。

“世事不平,由吾裁决。庶民鄙人,任吾定罪。百姓?蝼蚁!”

另一边是太玄门高徒,怀济世之志,握救苦之剑。白色衣袍绢绣正义道纹,眉心之间刻画焚天火印。直面邪恶,目光果敢无畏。

“狼烟扫尽平苍茫,驱魔定神荒。万劫踏空耀圣旸,浴火饮天光。”

两人站在龙虎台的两边,遥遥对峙。刘独目光阴寒,冷然道:“你该庆幸决斗规则里没有不死不休这一条。”

步铮视线在台下人群中找到了小猴儿一群人,看他们全然无恙,顿时放下心来,回敬刘独。“你也该感谢我师父从小就教我手下留情。”

嘴上没有占到便宜,刘独脸色有些难堪。他拔出捕役的制式佩刀,冲对方的脖子横扫而去。

铿锵一声响,步铮举剑挡下这凶狠的一击,同时一剑双分,剑鞘朝刘独面门疾射出去,剑锋则紧跟其后吞吐寒芒。

两人一经交手,便将战局推至极端。

刘独刀势沉岳,招路刁钻阴狠,常攻对方必守之处。反观步铮倒是心境平和,剑锋挥洒间,带起一道道雪亮锋芒。他剑走轻灵之势,绵绵剑招,衔接无碍,一剑刚落一剑又起,绵密交织,如同一张大网,将刘独的刀困在其中。

每当凶恶的捕首猛力一刀劈来时,步铮总是仗着灵巧的身法,像条游鱼似的避开锋芒,从不硬撼。而又在他刀势去尽时纠缠上来,让人打不到,甩不掉,烦不胜烦。

转眼数十招已过,看台上绝刀门门主厉超云忍不住开口道:“两人虽然都在试探对方深浅,没尽全力。但以步铮缠字决的打法,目前的战况也只能这样了。刘独解决不了对手,他的刀法太臭。”

这时场中的刘独被步铮的剑缠的心烦意乱,如同深陷泥沼,空有一身神力却无处施展。不由得刘独怒目圆睁,恨不得捏死眼前闪来跳去苍蝇。

一招避无可避的近身砍杀让步铮无奈接下,刀剑交鸣的瞬间,刘独再也不想继续这种无聊的试探。他抓住此刻的机会,气府真气轰然爆出,寒光闪烁的长刀顿时激发出近一丈长的刀芒。

步铮双手持剑横挡下这一击的同时忽觉对方刀劲似有山岳之重,崩然压盖下来,让他难以承受,被倒滑着击退出去。

站稳身形后步铮抬眼,只见刘独周身上下缠绕着一层无形的真气,包裹着刘独宛如一颗水球,衣袍发丝都被气流鼓荡的飘飞起来。

刘独冷声道:“拿出真正的实力,来决胜负吧。”

“正有此意。”太玄门弟子体内道玄归元经沛然运转,气府中仿若开水一样沸腾起来,真气流遍四肢百骸,在身体表面凝成一层护体罡气。

刘独看着步铮并不雄厚的真气,露出牙齿狞笑道:“你只有如此吗?不够看啊!”

说完,刘独高声爆喝,周身的真气如一颗炸弹般爆发开来,气浪震的步铮后退数步。宏大气潮如滚滚波涛,弥漫覆盖住整个龙虎台。

势如山崩,气潮如海。

台下有人惊呼出声,“气府圆满,已入通窍境。”

而步铮却像一叶孤舟,在刘独真气浪潮的冲击下,连站稳身形都十分困难。

高台上刘家家主刘怀面带笑容开口说:“一个通窍,一个凝气,如此差距,看来胜负将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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