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剑尊 - xp1024.com
《浮世剑尊》


第六章 藏器阁

秋日的昆嵛山罡风猎猎,远处的竹海依然青翠,身后的枫林红叶似火,脚下的灵韵湖在蒸腾的雾气中若隐若现,韩凤歌站在古清平身后探头探脑四处张望着脚下的景色。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飞在天上,可是从前只是坐在白鹤赛云的背上,如今被师父以法力带着御空飞行,心情却是不同,已经开始修习道法的韩凤歌感受着天地灵气如涓涓流水在身旁流动,对有朝一日自己能够独自御空远游满怀期待。身旁一起站在古清平身后的陆大风同样满眼异彩。

烟若流波,霞光旖旎,烟霞峰因此得名。

古清平带着陆大风韩凤歌两人御风缓缓而来,临近烟霞峰,大袖一挥,满天的烟波霞光无声无息向两旁退去,留出一条通道,三人穿过通道落向烟霞峰上。

烟霞峰山腰处有一座巨大的阁楼依山建在凸起的巨石上,阁楼匾额上烟霞阁三个大字金光熠熠。

烟霞阁乃是昆嵛山重地,内藏昆嵛山开宗数万年来所收录的珍奇功法,道术,这些全部都是历年来各位前辈先人游历天下所得,其中也不乏山昆嵛山历史上一些惊才绝艳的前辈高人编撰的修行功法或者道术秘法。烟霞阁除了收藏各种功法其内还藏有各式各样的法宝神兵,大多是历来先人坐化所遗留,还有便是历代弟子数万年来游历天下所得。

古清平三人落在烟霞阁前的山崖之时,早有阁中一位身穿灰袍的神色木讷的执事弟子在阁外等候。因烟霞阁中所藏乃是昆嵛山立派根本所以常年有修为不俗的弟子守护。虽然这些守护烟霞阁的执事弟子各个修为不俗可却全部都是烟霞峰峰主周通的记名弟子均未被其正式收录门墙。

其中原由涉及多年前一桩公案,当时周通门下两位亲传弟子因为一场变故流落在外,致使他心灰意冷,虽然将后来阁中弟子调教得修为不凡却无意收入门墙。所以虽然这些弟子没有正式弟子的身份却在昆嵛山地位超然,即便是各峰的亲传弟子见了他们也要行礼喊一声师叔。

三人在阁前站定,那位已经早早等候在那里的弟子上前行礼道:“古师兄,两位师侄可随我入阁,请师兄在阁外等候。”

烟霞阁中规矩只有掌教真人岳松涛、烟霞峰首座周通可随意出入,以及需要挑选功法兵刃的弟子可由执事弟子带入阁中之外旁人是不能随意进出的。

古清平点头道:“那就劳烦廉师弟了。”

那位姓廉的执事弟子点点头看向韩凤歌与陆大风二人道:“我叫廉刑,是烟霞阁中的执事,你二人随我来。”

韩凤歌二人忙行礼:“多谢廉师叔。”然后跟随着廉刑向后殿走去。

廉邢多年在烟霞峰苦修,与世隔绝很少下山,面上虽然冷漠可是心底里对于山上这些后辈弟子还是非常喜爱和关照的。看着他二人一脸的茫然便道:“世间修行之人各有自己的缘法,今日你二人前来烟霞阁挑选兵刃法宝也算是一桩机缘。要知道想在修行一途上行高就远,拥有一件适合自己的法宝兵刃是非常重要的,另外但凡世间不凡之器皆有其灵性,不止是你们挑选它们,同时它们也会甄选你们作为合适的主人,一切冥冥之中皆有玄妙。”

听了廉刑一番言语,韩、陆二人更加茫然不知所措。

廉刑微微一笑又道:“等下以二人进入阁内不要急着挑选,先沉下心来,细细感觉体悟一下阁中各种法宝的气息,或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韩、陆二人心中明了:“多谢廉师叔教诲。”

两人随廉刑穿行在阁中,一座座高大的书架上陈列着昆嵛山数万年的积累。

廉刑放慢脚步对满心好奇四下张望的两个后辈讲道:“烟霞阁其实分前后两阁,现下我们身处的乃是前阁又被称做藏经阁,藏尽天下奇功秘法供门中弟子翻阅修习,只是你二人才刚刚踏上修行之路,过早的接触这些反而无用或许还会误入歧途。如今你们要做的是勤修本门基本心法打好基础,等境界高一高自然可以有机会入藏经阁观阅。”

韩凤歌和陆大风虽然点头却依然无法掩饰眼中对这满阁书山向往之情。

说话间三人出了藏经阁穿廊过道走到一座与山体相连的高阁前停住脚步。

廉刑回头对他二人道:“此地便是后阁,也叫藏器阁,是今日你们要去选兵刃的地方。我只能将你们带到这里,至于能选得何种兵刃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机缘了,切记阁中不止藏着各种仙家兵刃,更有各式各样的法宝,好了你们去吧。”

廉刑抬手,一道金光自袖中飞出射在面前紧闭的大门上,一阵金光闪烁之后大门洞开。

二人进入阁中,身后的大门便自行关闭,刹时眼前一片黑暗。

韩凤歌有些紧张忙喊道:“师兄,你在哪?”

黑暗中陆大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六子别害怕,我在你身边呢。怎么搞的,大白天的这里面怎么黑乎乎的,咱们昆嵛山不至于穷到连灯都点不起吧?”

话音刚落头顶便有一道亮光射下将二人周身数十丈照得通明,抬头看时发现一颗夜明珠悬挂在阁顶。夜明珠足足有孩童脑袋般大小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虽不刺眼却十分明亮。做为在昆嵛山待了一年有余的韩凤歌,夜明珠见多了自然不稀罕,不过如此巨大的珠子却不曾见过,当真是世间罕见。

他们两人面面相觑,如此巨大明亮的宝珠还是头一次看见。片刻之后陆大风叹道:“祖师在上,刚才弟子胡说八道,咱们昆嵛山还是很有钱的。”

韩凤歌听他油嘴滑舌,先前的紧张也被化解的无影无踪,问道:“师兄,咱们一起选吗?”

陆大风摇头:“先前廉师叔说过,挑兵刃这种事情要看机缘,咱们可别走在一起,要不然同时看上一件好东西怎么办?你又打不过我。再说了世上了不得的宝贝大多有自己的灵性,说不定哪件宝贝里就住着一位美娇娘,你要是跟着我,那美娇娘定然不好意思出来勾搭我,那我不是亏大了吗?”

韩凤歌一阵头大:“好吧好吧,师兄你自己去找你的美娇娘去吧。。。。。。”话音未落,转头看时陆大风已经吊儿郎当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远处走去。

韩凤歌无奈只好独自向着另一边走去。

藏器阁与前面的藏经阁格局大致相同,不知何等材质的高架上摆放着各种刀剑兵器,墙边或立或挂摆放着长如枪、戟的长兵刃,每件兵刃旁都有一块玉牌记录其来历,用途。

兵器很多,其中还夹杂着各种法器法宝,只不过如何挑选韩凤歌心中毫无头绪,想到入阁之前廉师叔所说,只好一边翻看一边继续向前走。

阁内的空间好像比在外面看上去大了许多,韩凤歌在里面挑挑拣拣,走走停停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仍然没有走到尽头,也看不到远处的陆大风。

走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看到自己心仪的兵刃,韩凤歌不免心中有些遗憾,正打算往回走去取先前路过时看着有些意思的那把名为惊雷的长剑时,心底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韩凤歌猛然停住脚步回头死死地盯着身后,却只见藏器阁深处一片漆黑,不见任何人影。韩凤歌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有任何异样,便又迈开脚步向回走去。

刚刚转身走出几步,却闻心底再次传来一声叹息。韩凤歌再次站住脚步,这次他确定自己确实听到了那一声叹息,而不是幻觉。而且那个声音是在自己心神之中响起,而那声音的主人便藏在这阁中某处。

韩凤歌站在原地,不等那声音再次响起便朗声对着周围的漆黑道:“你是何人?藏在哪里?此地乃是我昆嵛山重地藏器阁,我师父和廉师叔此时就守在阁外,阁下最好现身一见。”

韩凤歌话音刚落,心底的那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便又响起道:“你不要害怕,我并不想害你。”

韩凤歌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谁?藏在哪里?”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你闭上眼睛,不要害怕,放开心神,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韩凤歌依言闭上眼睛按照昆嵛诀神意篇中所讲静心凝意,渐渐地四周无数的兵刃法宝浮现在脑海中,每一件都散发出微弱荧光点点如夜空繁星。韩凤歌好奇的四下打量周围的荧光,猛然发现在远处有一柄古意盎然的古剑散出一团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如皓月当空。

韩凤歌闭着眼睛轻声道:“老先生,我看到一团亮光,那是你吗?”

黑暗中传来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孺子可教也,老夫便是你眼中的那团亮光,你循着那团光向前走就能见到我了。”

此时的韩凤歌心中已经没有了紧张害怕,迈开腿向着那团光缓缓走去。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前神奇的出现一扇闪着金光的大门,一步进入那门中的韩凤歌无声无息消失在藏器阁中不知所踪。

就在韩凤歌走进门内之时,整个神州大陆上空罡风涌动,金雷滚滚,此时若有大修士以掌观天地之术探察整个天下原本晦暗不明的各种机缘气数以点星之态尽皆浮现,其中一团最耀眼的天大机缘似骄阳般悬挂大陆东方,方位正是指向那座天下闻名的昆嵛仙山。

正站在烟霞阁外等候的古清平猛然抬头望向头顶高空那因异宝出世而凝结的金色气运祥云,心中一惊,神识散开探察藏器阁中却只发现正抱着一对长剑傻笑的陆大风,不见小弟子韩凤歌踪影。

来不及细想,古清平御风而起大袖挥动,一道滚滚大河般的剑光斩向天空中的金云。

第七章 风云际会

就在古清平出手打散金色祥云的同时,昆嵛山中又有六道身影射向高空。

岳松涛站在古清平身畔问道:“是老五还是老六?”

古清平面色复杂:“是老六,在藏器阁中不知所踪。”

岳松涛略一思索,想到十几年前自己坐下弟子程剑所遇之事,焦急道:“不好,此事与十五年前剑儿所遇极为相似,只不过声势之大竟然连我昆嵛山周天大阵都遮掩不住。”

周通一改平日性子,满脸严肃道:“马上布阵,再拖延片刻,只怕是整个天下都知道了。我刚刚推算出此事与咱们脚下那座黄泉秘境有莫大关联,如果那里出了变故,只怕半个天下的修士都会红着眼涌上我昆嵛山了。廉刑滚出来!还在那里守着烟霞阁有个屁用,马上开启第二道护山大阵,以防有人闯山!”

话音未落,一道灰袍身影自阁中激射而出,眨眼间落在泰礡峰顶,廉刑在峰顶雪地中一座圆形石台上傲然站立,双手闪电般结印一瞬间不知道结出几百几千法决,天空一阵青光闪烁将整个昆嵛山笼罩其中。

紧接着昆嵛山上空便响起掌教岳松涛的声音:“山中二代弟子速速前往翠屏宫准备御敌,萧文景不在山中,萧玉、王元鹅翠屏竹海交由你二人暂时掌管,配合护山大阵拒敌。”

昆嵛山护山大阵再次开启的同时,各峰中一道道年青的身影御剑飞向山门翠屏竹海。

落云峰一座草庐中静心修行的萧玉就在天地异象显现之时已经起身来到门外,感受到师父那道磅礴剑意,联想到今日师父带着两个师弟前往藏器阁,未等烟霞峰掌教令谕响彻昆嵛山,便带领如今正在身边的云飞和林白猿直奔翠屏山。

萧玉三人落在翠屏宫之时王元鹅已经站在翠屏宫大殿门口。

王元鹅站在大殿门口面色凝重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嬉闹之意,双手十指连弹如抚琴般一道道流光自指间射向竹海各处。每道流光弹出王元鹅便依据轻重急缓不同报出一个名字,已经陆续赶来的各峰弟子听到自己名字便追随一道流光在指定地点站定。

萧玉看着已得父亲真传的王元鹅暗自点头。所有弟子各自归位,萧玉三指弹出流光却落在护山大阵之外的山门之处:“落云峰弟子云飞、林白猿、杜召谦随我镇守山门。”两个身影紧跟流光直指坠向山门外,空中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正在山上被关禁闭的杜召谦此时破开禁制,抬手摘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御空而至,紧随两位师兄落向山门外。

眼看护山阵法再次开启,岳松涛回头道:“阮师妹用烟罗遮蔽天机以防有人趁机探察,周师叔、木师叔,水师叔我们六人合力出手布下阵法镇压此地灵力宣泄救出韩凤歌,必须要快,接下来还要应对那些闻风而动的宵小之徒。”

岳松涛花影刚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们心湖之上响起:“你们不必紧张,我对那个娃娃没有恶意,只不过你们口中的这个黄泉秘境本来是一处上古仙魔战场,数万年来都是由我带领当年战死的仙界英灵镇压这些魔界恶魂。如今我要出世,你们只需联手布下阵法暂时封印镇压此地出口便是。”

岳松涛与古清平相视一眼道:“好!我们便尽全力布下阵法以昆嵛山气数镇压此地,动手吧。”

六人落在灵韵湖周围分别站定,同时掐诀一道道灵力牵动昆嵛山仙根灵气在湖面上来回穿梭慢慢织成一张巨网。

半空中阮冬晴右手一翻,那柄曾经出现在昆嵛山脚下树林中的黑伞再次出现在手上。她右手横握伞柄,左手双指并拢在伞身缓缓划过,那原本是黑色的伞此时放出濛濛金光。金色的大伞被她抛向上空,双手捻动法决,被撑开的金伞越变越大直至将整个昆嵛山笼罩在内,金光一闪融入护山大阵中,隔绝天地,遮蔽天机以防有人窥探推算昆嵛山中所发生的一切。

这一切发生之时,天地之间的灵气引起剧烈的震荡,好似一块巨石抛入平静的湖面,虽然石块已经沉入湖底,可是湖面上依旧波澜涌动。好在昆嵛山反应迅速立即遮掩了天机却仍然有大能者心生感应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大陆东岸。

神州大陆居中之地的万里高空上,一座雄伟的城池终年悬浮空中。城墙之上一位身穿白袍的中年修士俯视着城下如山海般的云层,忽然心生感应望向东方:“终于要现世了吗?看来今后又是多事之秋啊。”身边站着的俊朗年青人问道:“师父,刚才的灵气波动可是昆嵛山方向?要不要弟子前去查看?”白袍中年修士笑道:“不必了,好戏还在后头,我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此次变故今后还会牵扯到与你齐名的那几个年青人,放心那个姓萧的年青人不会有事。我们只管静观其变,时机到时为师自然放你出城。”

一座不知隐匿于天下何处的大殿中,身穿青色古朴长袍面带金色人脸面具罗睺口中的殿下大人正坐在那里盯着眼前的棋盘目不转睛。就在天地异动之时那张金色面具之下只是嘴角微微扬起,并未抬头去看昆嵛山方向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在那里,我可是等你多时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一个身穿黑袍头戴鹿首面具的虚影出现在大殿之中躬身道:“殿下!”

那位殿下大人只是微微点头:“如何了?”

黑袍人摇头惋惜道:“属下于岭南地界伏击萧文景,可惜就在刚才天地异象出现时被他逃掉了,不过他如今应该身负重伤,强弩之末即便让他安然返回昆嵛山,应该也是无济于事。”

金面人点头道:“嗯,此事不怪你,目标与你之间修为相差无几,更何况你现在还不宜暴露身份,动起手来自然束手束脚,如今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不过还有一个人需要你去拦一下,只是你身上的伤?”

黑袍身影轻轻笑道:“足够了!”

那位金面人对眼前的黑袍人颇为满意:“想来昆嵛山上的变故与传说中一直未曾现世的那座秘境有极大关联。只不过想要镇压封禁那座秘境即便是昆嵛山上那几个老家伙联手施为依旧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你只管去拦住瑶台境那位云瑶仙子,剩下的事情杨冕他们几人处理便是。”

黑袍人点头:“那么属下就去了。”说完身影一闪而逝。

神州大陆腹地一座被天下修行之人视若圣地的镜湖旁一位身着宫装云髻高挽的绝色女子正注视着波澜不兴的湖水出神,她的身边站着一各妙龄少女毕恭毕敬,不远处还有各一位身穿翠裙的小女孩正在湖边草丛中看着蛐蛐草虫杀得昏天暗地,不时拍手叫好。

小女孩正玩地起劲之时忽然抬头看向东北方向的天空一脸好奇之色。与此同时湖边的宫装仙子以及她身后的妙龄少女也是抬头向东北方向望去。

那绝美的宫装仙子正是这天下第一大宗瑶台境的云瑶仙子。

云瑶仙子回头看着身后的两名弟子微微点头,大弟子秦青修为不俗,在如今天下年青一辈中虽不是顶尖却也算得上同辈中的佼佼者,小弟子明若桑桑虽然尚且年幼根基甚浅,不过天生亲近天地灵气,天资远非一般人所能比拟。

秦青忧心忡忡道:“师父,可是昆嵛山那边有何变故?云师哥不会有什么事吧?”

云瑶看着给予重望的弟子叹息:“如今应该是昆嵛山下那座传说中的秘境现世了,此事本身并无多大凶险,只不过天下人心叵测,不知有多少心怀不轨之徒借此兴风作浪。青儿你的心事为师知道,只是这些事为师还是希望你自己去解决,毕竟大道之途难如登天,如果这等儿女情长之事你都没有勇气开口,今后又如何与人争道而行?”

平时落落大方的秦青却是被自己师父一席话问得满脸羞红。

云瑶叹了口气:“青儿你与桑桑留在宗门,如今宗主师姐闭关修炼,白师兄又不在宗内,你要照顾好师妹。”

秦青只得点头。

东海之上,一艘巨大无比的三层战船正乘风破浪,可船上之人却不是邻近的大周水师。站在船头的时一位衣着异于中土神州服饰相貌俊朗如星辰皓月般的高大中年人。天地异象显现之时中年人眉头微皱不过随即便释然,心道:“有些意思,看来这些年的太平日子已经让某些人蠢蠢欲动了。多年未能有机会回山一趟,如今风起云涌之时自己又距离如此之近,看来老天都在帮自己。”

船上的高大中年人正是曾经拜师昆嵛山周通,后来却因一魔族女子被师门除名,如今已经是东海第一大宗灵隐宗宗主的澹台神树。

澹台神树拉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女道:“月月,爹爹要去中土神州探望师父,要不要跟着一起?”

身边一个十几岁身穿粉红长裙,打扮的好似瓷娃娃的少女边跳边拍手:“吆吼,爹爹要带月月去看师祖爷爷咯!”

澹台神树对身后海钓的一个花甲老翁道:“阿大,你随我一起去趟昆嵛山。”

老翁收起鱼竿恭敬道:“是,主人!”

正当三人准备动身之时,一道身穿青袍年轻人从云层中直坠而下落在船头。

澹台神树眯起眼睛打量着面前的突然出现,但必定来者不善的年轻人,虽然不曾相识可是这人的容貌却给他一种亲近的感觉。

此时从天而降的年轻人也盯着澹台神树和他身边的小女孩,其实此次前来拦截他本可以指派另外一个人来做,只不过他心里十分想亲眼看看这个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让那位从小就对自己宠爱有加、在自己家乡无数人为之倾倒、是当之无愧的天之娇女的姑姑不顾全族反对也要生死相随。

青袍年轻人拱手行礼道:“晚辈并无意与前辈为敌,只不过希望前辈绕开昆嵛山不要插手这件事。”

澹台神树听闻此言更急于赶去昆嵛山:“阿大,此人交给你应付,缠住即可。”

身后老翁微微一笑:“主人放心吧,老奴死不了。”

澹台神树带着澹台秀月御风离去之后,被唤作阿大的老翁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笑道:“你都长大了,记得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的。”

第八章 古剑摧城

韩凤歌一步跨过那道闪光的大门,来到一座大殿中。大殿四壁的火盆中燃烧着熊熊的青色火焰,火光映照着一幅幅巨大的壁刻,大殿之上金璧辉煌。

站在大殿门口的韩凤歌忽然听到背后一阵阵恐怖至极的嚎叫,大惊之下回头看时却已不见来时的道路,目之所及是滚滚魔气以及其中星星点点好似狼群的一双双眼睛和一个个蠢蠢欲动的高大身影。

大殿之上响起一个苍老温和的声音:“小娃娃不用害怕,他们进不来的。”

韩凤歌心头一颤转过身来,看到一位老者白发白须、笑容和煦,长衫及地,身侧一柄故意盎然的长剑插在大殿中央凸起的石台上。

韩凤歌见眼前老者不似恶人,心中惶恐消减了几分:“请问先前是老先生将晚辈引来此地吗?”

老者点头:“的确是老夫将你引来此地,先前看你在那藏器阁中流连,却不曾选中合适的法器,故而将你引来此地看一看这柄剑。”

韩凤歌听老者所言却并未转眼去看那柄一到此处便让他神往的那柄插在石台上的古剑,想来此剑必然大大不凡。只是师父曾讲过‘世道人心多险恶’,是以韩凤歌小心问道:“请问仙长可是我昆嵛山前辈?为何我在山上从未见过您?”

老者暗自赞许,眼前少年虽然年幼处事却沉稳。以老者眼力数万年前便阅尽世间人心,自然知晓眼前少年心中疑虑。

老者手抚长须道:“我并非这昆嵛山之人,只是老夫在这山中秘境之地已经住了很久,山上的人事草木尽收眼底,况且帮着你们昆嵛山镇压此处秘境中上古恶魂数万年,虽不入昆嵛山祖谱却也算得上半个昆嵛先人。”

韩凤歌听完老者之言心中依然存有疑虑:“那么仙长为什么选中我?先不说这么多年间有无数昆嵛山前辈入藏器阁,只说今日便有一位师兄与我一同入阁。”

虽然剑眼前少年仍然心存疑虑,但老者并未有一丝不耐烦之意:“首先,我一直在等一个正确的时间,再者,你眼前这柄剑并非是随便什么人都能驾驭的。你那个师兄的心性跳脱,虽然不是坏处,可是如此性格老夫并不喜欢,说到底还是你与这柄剑更有缘分一些。”

老者摆摆手示意韩凤歌先不要讲话,又自言道:“此剑乃是上古仙魔大战所遗留,想来你如此年纪并未听长辈说起过那场大战,先看过再说。”

话音刚落,老者抬手大袖挥动,只见大殿四壁上的石刻好似活过来一般扭动起来,韩凤歌眼前光景为之一变,一片漆黑的夜空出现在眼前。

黑夜的幕布上无数的星光闪亮,星光渐渐越来越近,韩凤歌才发现原来那些并不是平日里看见的星光,而是一艘艘巨大的星船在慢慢靠近。

“上古时期突然有一群星空异族跨越遥远的星域降临仙界,当时的我们称之为魔族。”老者的声音在韩凤歌耳畔响起。“当时的仙界修行者从未接触过这些遥远的异族来客,但是那群魔族一到来便发动了战争,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场种族入侵,自此一场持续千年的战争开始了。”

之后又是几幅图呈现在韩凤歌眼前。有的画面中仙族修士节节败退,有的画面中残忍的魔族屠杀着仙界那些土生土长的低阶修士,甚至是毫无抵抗之力的普通凡人。

“仙界从未有过应对如此大战的经验,一开始仙界各个势力各自为战,被魔族逐个击破,仙界节节败退。直到执掌仙界南域的一个强大势力的首领在乱世中收拢各个势力落败所遗留的残兵游勇凝聚成一个超大的帝国,那位首领被人称做仙帝,至此仙界才慢慢扭转劣势,仙魔双方的战争进入了最艰难的消耗战,但是彼此都不肯停歇战争。所以虽然当时仙魔双方实力相当,却依然都元气大伤。”老者自顾自的讲述着画面上所发生的一切。

老者紧接着右手一挥,又一副画面浮现出来:“双方僵持数百年,魔族不甘如此局面,派出数十位大能暗杀仙帝引得仙族内部大乱,至此这场战争的走向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转变,仙族群龙无首一溃千里彻底丧失了主动权,逐渐走向灭亡。”

石壁上最后一幅画出现在眼前,这是一场大决战,仙族陷入退无可退的境地。大地之上望不到边的魔族入潮水般涌来,一波连接着一波,双方无数的修士在这场大战中陨落。从大地到空中,仙魔两方的修士纠缠厮杀在一起。地上血流成河,天空中血雾弥漫,惨烈异常。各种法宝飞剑在战场上来回飞掠,不时有人在空中坠落。战场之上金丹、元婴、元神、法宝还有巨大的法相金身、妖修百丈真身在绝望中自爆,闪光和轰鸣声此起彼伏,大地开始颤抖。

画面之中一把霸绝世间的古剑和一道刺目的雷光同时冲向魔族战阵,对面阵中两座如山的身影出阵相迎。双方战阵后方站立空中的顶尖强者终于不再对这些不断消失的鲜活生命视若无睹,不约而同掠向对方战阵,这场大决战,两个种族之间的角力在这些毁天灭地的战力投入战场之后终于迎来了落幕。

“这一场惨烈绝伦的大决战,仙界和魔族都投入所有底蕴,一战之下仙族六圣只活下来一个,两位天尊----剑尊、雷尊身负重伤,魔族同样元气大伤,十大战将死了一半,三位圣主同样是死一伤二。”那老者说这手指一点,头顶大殿上方一片光芒。

韩凤歌抬头看时,只见头顶又出现一副画面。“大战之后仙族所剩无几,魔族元气大伤,只是这场战争最终是仙界败了。”老者语气中带着唏嘘:“一场大战最终使得原本仙元缭绕的仙界变成一片死寂的焦土炼狱。损伤最严重的南域甚至不堪重负而崩塌坠向人间,仙界最后活下来的大能们为了不使人间再遭受一场劫难施展通天法力耗尽最后的心神托着无数仙界碎片缓慢下落人间。魔族不忍费尽心机得到的仙界继续崩塌,两位活下来的圣主散尽修为化身两座巨大山脉重新支撑起仙界大陆,而身受重伤的仙界雷尊为了阻挡魔族继续入侵人间同样化身一座雷池守在仙界缺口处隔绝两座天下。”说到这里老者转眼看向满脸骇然的韩凤歌:“那些仙界碎片落入人间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转变为人世间一座座洞天福地和仙家秘境,你的师门昆嵛山和你当下所在的黄泉秘境都是其中之一。”讲完这些,老者并没有再继续下去,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尚且年少的韩凤歌慢慢消化这些骇人之闻。

许久之后,韩凤歌终于缓过神来盯着眼前的老者问道:“那么仙长便是。。。。。。。”

老者不等他说完便直接给出答案:“没错,老夫就是经历过那场上古仙魔大战所遗留下来的。老夫并非仙族修士,而是你在最后决战中看到的那把剑的剑灵,至于我原来的主人----那位剑尊,在大战之后便杳无音讯,只是将我孤零零的留在这最后大战的古战场上。之所以选你来继承这把剑,一来如我先前所言,你与这把剑有缘,二来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数万年凝聚当初战死的仙界英魂来镇压此地远古魔族恶魂已经让我灵力殆尽,处境堪忧。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对你有什么企图或者开出什么过分的条件,只要你今后能用这把剑多为世间做些事就好,现在你可想清楚了没有?”

韩凤歌看着眼前那柄与自己心神共鸣越来越强烈的古剑,脑海中回放着刚刚所见的一幅幅画面终于点了点头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老者如释重负,微笑道:“老夫早已脱离此剑,成为独立存在的灵体,所以你便免了与老夫签订誓言契约的过场,你只需拔出这把剑然后然后以你昆嵛山的炼器之术炼化此剑即可。记住这把剑叫做‘摧城’。”

韩凤歌闻言走上前去站在古剑跟前伸出手轻轻一拔便将古剑拎在手中。

老者看着眼前这个拎着的古剑的少年身影,不由得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个已经消失在悠长岁月长河中的身影,渐渐的两个身影重合在一起。感慨万千的老者张口道:“小娃娃,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明白,并且答应我一定要做到。”

韩凤歌回头看着老者点头道:“仙长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老者抬头眼神穿过大殿穹顶盯着秘境外这座人间天下的那片青天道:“娃娃你要记住虽然剑乃是杀伐之兵但却不是屠戮之器,无论今后你有怎么样的际遇,不要忘记这句话,出剑问心无愧,那么这一剑才是最快,最强的。另外这柄剑中藏有一部我曾经的前主人年少时所修习的剑术,虽然不见得有多大的威力,可是对如今的你来说却是最合适的。还有便是此剑虽然是上古神兵威力巨大,但是却被我设下禁制,待你修为足够时可寻五行灵物秘宝解开禁制。为的就是不想让你太过依赖此剑,记住器物虽然可以成为你修炼道路上的助力,但是绝对不可成为你的依仗,毕竟修士本身的境界实力才是根本。”

韩凤歌点头道:“仙长放心,晚辈记住了。”

就在韩凤歌拔出古剑的同时,大殿之中地动山摇,殿外聚集的上古恶魂失去了古剑的镇压纷纷冲上天空,向着数万年来一直将他们困在此地的封印不断的冲击。

韩凤歌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听得耳边传来老者的声音:“娃娃,你定住心神,专心炼化摧城,外面那些魔性不改的东西自然有老夫和你昆嵛山的长辈们应付。”说完老者冲出殿外将一头正在向着天空飞去的魔族恶魂一巴掌抽回地面,紧接着天上又有无数的恶魂如雨滴般不断的被打落。

秘境外面,环绕灵韵湖盘膝布阵的古清平等人同样感受到巨大的冲击力。周通瞪大双眼道:“来了!”

岳松涛心中叫苦,哪里想得到过了数万年那些被囚禁在秘境之中的上古恶魂仍然有如此巨大的冲击力。

昆嵛山众人不敢怠慢,凝神静气,释放出全部修为,吃力的镇压着一股股不断攀升的冲击力。

第九章 你的伤好了没

做为数万年深埋地下从未有人进入过的黄泉秘境,它的第一次现世,其中魔物所具备的实力必然不是天下间其他那些好似农人种庄稼般被天下修士收割了一茬又一茬的普通秘境可以比拟的。单单说这远古战场遗址无数年日积月累的魔气便足以让昆嵛山这几位站在修行界顶端,早已声名远播的六人筋疲力尽、如履薄冰。

面对湖面之下那些积攒了数万年怨气的恶魂,古清平等人虽然并未与之正面交锋,可是在这源源不断的冲击之下也只能苦苦支撑,凭借自身雄厚的灵力一丝丝的编织着封印阵法。

虽然六人入作茧自缚般被困在湖边无暇分身,可是此刻昆嵛山外的情形仍然逃不过他们的心神法眼。不过一天的时间,山门外就被附近大大小小的修仙门派或者是正在附近的山泽野修层层围住。虽然这些小鱼小虾还不足以让如今的昆嵛山动容,可是在这之后出现在昆嵛山外的魔道巨擎杨冕则不得不让人心惊。

解决眼下困境最快的办法便是大开山门任由那些在山门外声称前来助阵之人涌上山来一同镇压秘境中的魔气,可是谁能确保那群虎视眈眈的豺狼之辈扫荡了这在他们眼中好似聚宝盆的黄泉秘境之后不会顺嘴撕咬看起来已经强弩之末的昆嵛山?虽然吃得下吃不下尚且不论。

天地异象显现之初便被古清平一剑打散,按理说山外除了杨冕之外的那群人本不该有所察觉,也没有胆量对昆嵛山动什么歪心思。只不过这些人集结迅速、胆大包天,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而且那幕后之人也绝非杨冕之流,现如今的魔教已经没有了千年前号令魔道的实力了。只不过这些暂且不提,当下形势也只能靠已经集结布阵守护山门的年轻一辈的弟子们能够多撑一些时日了。

守在山门外的云飞等人面对眼前这些蠢蠢欲动之人毫无惧意。这已经是第五波冲山了,先前几次大多是试探,冲山之人也都是些根基浅薄修为不高的马前卒,只不过被那看起来诱人的机缘冲昏了头脑的家伙们也知道单凭他们个人力量是绝对冲不破这座矗立大陆东岸数万年的庞然大物的山门,所以前几次的冲击往往是那些魔道宵小或者散漫野修们成群结队围攻上来。云飞等人虽然不惧但是蚂蚁多了终究也能咬死大象,几轮迎敌冲杀已经斩杀数十人,不过一次次的冲击已经如抽丝剥茧般慢慢消耗着他们体内的灵力。

死在阵前之人有些是孤身前来,也有些是好友结伴而来以求人多能多占些机缘,大部分战死的有人收尸,饶是如此山前依然有十几人死后陈尸阵前,无人过问。这便是修行中人的苦处,修行之道有如登山,只不过这通天的山路上绝对不似凡人眼中那般风景宜人、山花烂漫。那些没有跟脚的山泽野修更是如此,生死间拼取一丝机缘,富贵险中求,拼过了是造化,拼不过是死路,不知何时就会孤零零死在山野中成为别人的机缘。

杜召谦看着地上横七竖八、无人过问的尸体,猛然一口酒下肚凄然道:“世人都道神仙好,我看山上不逍遥!”

送死的小喽啰已经死的差不多,而那些真正修为深厚的大人物们也已经对眼前守山的几个年轻后生的实力大致摸清楚,这接下来好戏才开场。

五次试探之后,轮番上阵的云飞等人已经是筋疲力尽、强弩之末,而此时对面人群中人影闪动,又有一人掠阵而出,向着昆嵛山门缓缓而来,只是这次前来之人却是大有来头。

魔教作为这座天下为数不多的魔道庞然大物,无数年来起起落落兴衰起伏依然屹立不倒除了自身丰厚的底蕴,更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这座天下。其实对于普通人间江湖或许正邪泾渭分明,但对于山上修行之人的世界来说并非是简单的黑白分明,正邪只在修行法门区分。

一入仙道便意味着踏上了一条与天抗争的崎岖坎坷之途,修行路上一步慢步步慢,要想在这条登天之路上不落于人,就要把握每一丝机缘可能。所以除了那些真正存在了数万年,底蕴深厚到门下弟子不必为修行资源而分心伤神的名门大宗,即便是大部分自诩正道中人被世俗王朝所承认的宗派,其门下弟子在面对大机缘之时也会禁不住诱惑不介意找个理由出手抢夺,美其名曰‘天下灵宝,有德者居之’,更别说那些形同无根浮萍的山泽野修动辄杀人越货的行径了。

所以魔教中人并非被人喊打喊杀、驱来赶去见不得光,乌鸦落在猪腚上,谁也别说谁黑,就是这个道理。

此次围山的各路神仙妖魔,虽然是有人通风报信煽风点火聚在一起,可是每个在这修行路上摸爬滚打,活到了现在这份修为境界的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小算盘拨的啪啦啪啦响。山下众人都清楚,似昆嵛山这等大宗大派,即便是百多年前经历了那场大伤元气的变故,近百年人才凋零可是最近二十年名声鹊起这一代年轻弟子个个都是惊才绝艳之人,哪怕这些年轻人修为尚且不高,可是哪能没有一手压箱底的绝活?所以先前几波只不过是些蠢人被怂恿,以这种填命的方式消磨那几个年轻人灵力的弃子罢了,虽然不至真的能伤了那几个人,可是如此抽丝剥茧的消耗,到了紧要关头想要倾力施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如今这出阵向着山门走来的乃是魔教五位旗主之一的青木旗主。魔教之中除了教主杨冕之外另有两位护法,一应教众共分五旗分别为:白金旗、青木旗、黑水旗、赤火旗、黄土旗。五位旗主身经百战修为不凡。此次围攻昆嵛山其实由魔教教主杨冕挑的头,纠集了黄河以北不少的魔道修士外加几个亦正亦邪的宗派,当然还有经不住诱惑前来撞仙缘的一些山野散修,这些人中有穷困潦倒艰难度日的无名小卒,也有名声显赫成名已久的大修士。魔教这次除了一位护法坐镇总坛之外,教主杨冕、右护法司马国飞、五位旗主以及教中各位供奉,可谓是倾巢而出。

林连山身为魔教执掌一旗的旗主,十年前立下战功提升为青木旗主,得教主杨冕赏赐上古蛟龙所遗留木属内丹一枚,顺利渡过定心境这一生死大关晋升元婴境界,战力非凡。

杜召谦看着已经行至山门的林连山,对身边的云飞道:“二师兄,这一阵我来吧。”

云飞深知这位师弟的根底,点点头继续盘膝而坐恢复体力。

杜召谦站起身来到林连山百步处站定,懒洋洋道:“姓林的,咱们又见面了,上次一别三年有余,不知你身上的伤好利索了没有?如果好了,那么恭喜你,又可以回去养伤了,如果没好,那就比较遗憾了,因为这次我可能会打死你。”

林连山眼中怒火熊熊,三年前一次偶然相遇,两人冲突之下一场大战,差点让自己尚未稳固的元婴溃散,好在及时逃回总坛得右护法司马国飞相助耗费自己多年积攒的数种奇珍灵药修补元婴,才得以恢复,不过他自己也因为此战将元婴锤炼的更加精纯,也算因祸得福修为更上一层楼,但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一账肯定是要清算的。

林连山嘴角微微一扯:“臭小子,上次大意遭了你的暗算,今天这笔账大爷定然讨回来。”

杜召谦却不以为然,依旧流里流气嬉笑道:“呦,没想到你一个大老爷们这么小心眼,怎么跟个让人吃了豆腐的小娘们似的,来来来,咱们老相好再亲热亲热!”

虽然嘴上胡说八道,可是杜召谦心中早就打起十二分精神。一来连番出战所剩灵力已经有枯竭之势。二来,两人已经打过交道,上次若不是对方见自己年少让自己得了先机,只怕要将他击败也并非轻松易事。

林连山不理他口中胡说八道,双手一翻,一杆青色长枪出现在手中,拧身向前冲去,两人相距六十步之时猛然跃起,长枪却当棍使当头劈下,势大力沉眨眼间来到杜召谦头顶。

侧身跨出数步躲开这当头一枪,杜召谦回首一掏,一拳递出,拳劲直冲向尚未站稳脚跟的林连山腰间。

林连山却不闪不避,任由这道诡异拳劲打在腰上,腰间光芒一闪,一片巨大的虚幻树叶挡在拳劲之前,一瞬间树叶上绿光连闪数次,由嫩绿变为枯黄才挡住那拳劲中暗藏的萧杀寒意。眼见自己辛苦炼制的护身宝贝成了一件废品,林连山爆喝:“好小子,你给我死来!”手中长枪由劈转扫,抽向杜召谦脑袋。

杜召谦眼见自己的小伎俩没有奏效,又有一枪临身就要向后跃去,哪知此时脚下一颗蔓藤破土而出缠在自己脚上,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杜召谦右手一抖,一柄晶莹透亮寒气森森的冰剑握在手中,一剑削断脚上的蔓藤,又回剑接下抽向脑袋的一枪,体内灵气受阻不济,好在堪堪接下这要命的一击,立即向后跃出数丈这才稳住身形。

林连山眼见杜召谦狼狈之相,不由得意哈哈笑道:“小子,你那点伎俩大爷已经悉数了解,想不到你还是如此不上进,更想不到昆嵛山如此大的名头竟然也有你这种修行路上吊儿郎当,把心思放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上的不肖子弟,看来真的是气数已尽。”

杜召谦呼出一口浊气,平复下体内激荡的气血道:“老相好,坦白跟你说了吧,小爷我体内灵力所剩无几,经不住这一来二去的试探折腾,接下来这一招小爷要拼尽全力,如果你能抗下,那我就任你宰割绝无怨言,怎么样?”

嘴上虽然这么问,可是手上却没有要征求对方同意的意思,右手冰剑缓缓抬起,剑尖指向林连山微微颤动。

林连山见他如此言语以及他手中冰剑,脑海中回想起三年前因为大意吃的暗亏差点断送了自己的修行前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然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长枪横摆身前,身上阵阵青光闪烁,周身数丈之内,无数的树木破土而出一层层护在身边准备接下这全力一击,然后趁他灵力不继一雪前耻。

杜召谦也没有着急只是等他摆出这龟壳大阵之后微微一笑,笑容诡异。左手一拍腰间别着的酒葫芦,然后伸手向天一挥,一道火龙挣脱葫芦的束缚冲天而起,环视战场认准了被林木团团包围的林连山,又从天而降,一道龙吟响彻天地,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大的爆裂声。火龙直直坠下将周身尽是柴火的林连山瞬间吞没。

火海中传来林连山的哀嚎和怒骂声,杜召谦这才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呵呵笑着:“你大爷的,谁告诉你小爷只会玩冰的。”

眼见林连山就要葬身火海之中,一个身穿长袍儒生模样的身影激射而至,冲进火海转眼间又拎着已经烧的浑身漆黑的林连山返回魔教阵中。

杜召谦无可奈何的撇撇嘴,这不是赖皮么!

第十章 一字千斤

被人救回阵中的林连山浑身漆黑狼狈不堪,所幸此次有所防备只是些皮肉之伤,不至于像上次那样伤及大道根本。

羞愧难当的林连山先是对将他救出之人抱拳感激道:“多谢司马护法出手相救,林某感激不尽。”见施救之人只是微微点头,转而单膝跪在教主杨冕脚下:“属下大意失手,有负教主令谕,任凭教主处置!”

杨冕看着对面那几个已经筋疲力尽的年轻人,漫不经心挥手:“行了,没用的东西,打不过就是打不过,虽然那后辈境界不如你可是修为根基天资根骨却比你强出许多,先退下养伤,对你的处置回去再说。”

喝退了丢人出丑的林连山,杨冕沉默片刻转身问站在自己身边的右护法:“事情办好了?”

身穿儒衫手执折扇的右护法司马国飞,手抚青须答道:“教主吩咐之事已经办妥,只待我发动阵法便可瓦解这昆嵛山的护山大阵。只是那石桥老儿布下阵法之后任属下如何挽留仍是执意离去,离去之时让属下转告教主,今日之事已然还清了那件异宝的人情,从此之后与教主再无瓜葛。”

杨冕微微一笑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那老头属驴的,出了名的脾气臭,今天能够出手还是因为他那宝贝徒弟不得不依靠本教主手上那株上古遗种万年血参来保命续他的修行大道,不必理会。今日之事还欠一分火候,再找人去彻底拖垮那几个天之骄子。”

司马国飞环视周身,对站在左手不远处的一个身穿道袍却光头留有戒疤非僧非道的壮硕莽汉道:“还请鲍先生出手教训教训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先前许给先生的好处再加一成。”

那姓鲍的壮硕汉子大笑道:“好说,杨教主与司马护法乃是高人,自然不能对那几个后生晚辈出手免得掉了身份,好在鲍某人我对这些向来没有什么忌讳。也好,就让老鲍我教训一下那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好让他们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云飞见对方阵中走出一个四不像的奇怪人物,便要拔起霜云剑起身迎敌,却见大师兄萧玉身背宝剑手持玉箫走出山门。

萧玉来到云飞身前拍拍他的肩膀:“师弟莫慌,先歇息一会儿,这一阵我来接。”

云飞略一思索道:“师兄小心!”

已经来到阵前的鲍姓壮汉眼见出来迎战的是一个相貌堂堂文文弱弱手持玉箫不肯拔剑的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不由得哈哈狂笑起来:“我道是哪家的小崽子敢出来战我,原来是姓萧的种。若是那姓云的小子或者是那姓林的小畜生再不济前几阵那个躲在暗地里见不得人的姓程的出来我都另眼相看,只不过你出来要干什么?吟诗作对?还是讲圣贤大道理砸死你鲍大爷?哈哈哈哈!”

萧玉也不生气:“我那几位师兄弟,连番上阵委实已经疲惫不堪,我这个当师兄的自然要出来顶一顶,只不过鲍前辈做为前辈高人能放下脸面为难我们这些晚生后辈确实让晚辈大开眼界。”

壮汉面色一青:“哼,嘴尖舌利的小崽子,想来这嘴上功夫是你妈教的。昆嵛山上老子最看不惯的就是你那怕老婆的废物爹,本来大老粗一个却非要自己下的崽读什么圣贤书,学什么大道理,读书就读书还非要拜在姓古的门下真的好笑至极。你昆嵛山不是一向自诩拳头硬道理大吗?看来今天要灭在你们这群小畜生手里了。”

萧玉双眼微眯:“哦?原来前辈就是那位叛道投佛,后来又耐不住佛家寂寞跳墙出庙,如今做起了见不得光的采花邪修的鲍先生啊?真的是让人不能钦佩至极。”

萧玉瞧着眼前被人揭了短,已经火冒三丈的壮汉又继续道:“鲍先生言及晚辈师承一事,好教你知道,家父同意晚辈拜在师父门下不过是因为师父学问大,道法高。”

说道这里萧玉轻蔑一笑:“或许先生并不知道,道理大拳头自然也就要硬一些的这个道理,难道先生的道法佛学都修到狗身上了么?”

再看那姓鲍的汉子已经怒不可遏,喝道:“小畜生住嘴!大爷我今天就先撕烂你这张嘴,再上山宰了你老子和师父,听说你娘是修行界出了名的大美女,杀了可惜,到时候让她好好尝尝大爷我的厉害。”

一边说着那大汉周身灵力鼓荡、道袍飞舞,原本缠在腕上的一串佛珠颗颗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的道符佛印一股脑向着萧玉头顶砸落。

这边的萧玉淡然自若,大袖一摆一股浩然罡气遍布周身硬接下这一波暴雨般的攻势,道符佛印好似烟花般在他身前纷纷炸裂,声势浩大只是却无丝毫杀伤力。

依然站在那里玉树临风的萧玉伸手玉箫一指对面的大汉,朗声道:“圣贤曾言,一字千金,在我看来何尝不是一字千斤!”

待萧玉说出最后那四个字,毫无征兆的一股金色的清风在战场之上盘旋吹起。

再看不远处的鲍姓大汉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怒气冲天、气势凌人,取而代之的是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口中‘啊呀呀’的嚎叫着,右腿向后迈出半步,弓腿苦苦支撑着。即便是如此他的肩头依然是寸寸向下沉去,好似肩头有千斤重负随时都有可能被那看不到又摸不着的巨大压力压倒在地,由此可见萧玉口中最后说出的那四个字何止一字千斤。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实在是想不通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岁的萧玉竟然能有如此神通。

天下儒生读书人但凡走上修行一道,胸中皆可温养出一股所谓的浩然正气,随着学问的增长日益厚重,修到高深处可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引动天地共鸣,好比道家真言,佛宗谶语,更有甚者修到极致可与圣人比肩,所言之法皆可定为天下规矩二字。

那鲍姓大汉苦苦支撑之状更是让人心惊胆战。要知道这大汉并非如先前如先前萧玉所言如此不堪。六十年学道,甲子修佛,如若不是除不去心中欲望自甘堕入魔道做了那采花邪修为人所不齿,单论修为而言端得算是佛道兼修的不凡之辈。

眼看这大汉就要扛不住那自上而下无影无踪又浩大无匹的巨大压力。毕竟是成名已久底蕴丰厚的他眼中精光一闪,一声爆喝,全身灵力鼓荡气势攀升至极点,身后竟出现一佛一道两尊看不清面容的庄严法相。两尊法相双掌向上缓缓抬起,鲍姓大汉身上压力减轻之下,咬牙切齿正在思索待破了这儒家玄异法门之后要如何将眼前这个害得自己当众出丑,让自己不得不自行削去甲子修为请出两尊本命法相的小畜生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萧玉见那两尊法相出现却丝毫没有惊奇惧怕之色,只不过是轻蔑一笑右手中的玉箫轻轻抬起又轻轻落下,好比是俗世中的私塾先生责罚不听教诲的稚童学子打手心一般,“啪”的一声全场清晰可闻。只是这一声落下鲍姓大汉耳中却如遭雷击,那两尊庄严法相竟然自双手开始寸寸崩裂而后化作飞灰随风散去。

原本在场中盘旋飞舞的金色清风此时来到大汉身前轻轻绕了一圈,正沉浸在法相被毁的震惊与愤怒中尚未清醒的大汉直接被那原本压在肩头的浩大巨力重重拍倒五体投地,元婴枯竭、肉身碎裂,形神俱灭死的不能再死。

萧玉站在山门前感受着刚刚那玄之又玄,妙不可言的感觉之中,丝毫没有一举斩杀一名成名已久叱诧风云的魔道巨擎修士的喜悦。在他身后一尊手捧古籍儒生模样的法相渐渐凝实,相貌竟与这个年轻人一般无二。天地间风起云涌,那股金色的清凉风欢快的围绕着萧玉转着,灵气如潮水般向着他涌来。

此时的萧玉竟然借着此战作为自己证道的契机,破开元婴凝聚神意。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司马国飞正要出手打散那股正在凝聚的神意,毁了这个即将破镜成为名副其实大修士的年轻后辈的修行本源。

正当他动手之际却被站在身边的杨冕喝止:“司马护法是要不顾身份脸面去坏了一个晚辈的修行前途?就算你不要脸面,难道不怕将来被那萧姓夫妇以及那个号称天下第一能打的清平剑圣的无尽追杀?若是真的如此到时候我魔教总坛圣虚山可护不住你。”

司马国飞惊醒之余却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由得转身问道:“教主所言难道今日之事?”

杨冕打断他点头道:“刚刚得到的消息,怕是东海的那位宗主已经回到的昆嵛山,我们所谋划之事自然也就黄了。”

二人说话间却见昆嵛山门前的巨石后面转出一个身穿青衫的高大身影,站在正沉浸在玄妙意境中正在破境的萧玉身前,看着围山的众修士不屑道:“想不到我才离开中原几十年,这天下竟然生出如此之多的不要脸与不要命之人,真是令人伤心啊。”

第十一章 澹台神树

高大青衣人出现后走到此刻正在悟道的萧玉身前站定,替他护法。

原本已经起身站在阵前的云飞见到青衣人的出现心中一突,此人修为深不可测,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不知是敌是友。念及此处右手轻轻搭在剑柄之上,如果这人流露出丝毫敌意,就要拼死护住自己大师兄。

就在云飞和林白猿一众师兄弟紧张异常之际,一个黑衣青年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中向着高大青衣人躬身行礼:“见过澹台师叔!”

原来那高大青衣人正是百年前因为一场变故离开昆嵛山的周通二弟子,也是刚才杨冕与司马国飞口中提及、心中忌惮的东海灵隐宗宗主,澹台神树。

澹台神树看着眼前向自己行礼的青年很是不解,此人能站在这里,必然是昆嵛弟子无疑,只不过他身上异样的修为气息以及身后背着的那把让澹台神树感觉有些熟悉气息的细长黑剑让人心生疑惑:“你是?”

黑衣青年抬起头腼腆笑道:“晚辈泰礡峰弟子程剑,十年前曾随师父远赴东海有幸得见师叔风采。”

澹台神树这才想起,十年前自己深陷困境,师兄岳松涛赶赴东海相助身边好像是跟着一个少年来着。只不过当时战斗激烈,自己无暇分心,只记得是个躲在草丛中探头探脑的少年,后来岳松涛又因要事走得急便没有机会再见到这个师兄唯一的弟子了。

云飞等人知晓来人身份这才放下心来行礼:“弟子拜见澹台师叔。”

澹台神树看着身边几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人微笑点头:“昆嵛山有你们这些不错的年轻人想来不久便能重振当年雄风,不错!”

澹台神树示意身边这几个年轻人可以安心休息,又回过头看着眼前这上百围攻昆嵛山的修士,面上冷笑不已。

原本躁动不安的邪修野修见眼前这个百年间可谓是魔道修士眼中杀神的澹台神树出现在昆嵛山门,顿时噤若寒蝉,人的名树的影。众人皆知他师出昆嵛,山只是没想到,当年他被逐出师门后如今之际仍能站在这里维护昆嵛山。

澹台神树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魔教教主杨冕身上。

杨冕向前几步,对澹台神树微微拱手:“想不到今日澹台宗主能现身昆嵛山,算是杨某失算了。”

澹台神树嗤笑道:“我也想不到当年被打到支离破碎的魔教如今竟然有底气站在昆嵛山前叫嚣了,到底是谁给了你杨冕勇气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围攻我昆嵛山?”

百年前那场变故不止让昆嵛山上代精英损失大半,同样波及另外几个底蕴及深厚的大门大宗。魔教见正道人才凋零青黄不接,认为有机可乘,暗中设下圈套挑起几大宗门之间争斗,企图不断削弱正道宗门实力,进而慢慢蚕食。可惜阴谋败露,惊怒之下的昆嵛、瑶台、玉笔、蜀山等宗门合力涤荡魔道,最后更是一场厮杀直接将魔教总坛圣虚山削去数座山峰,打得魔教支离破碎。正是在那场正邪之战中澹台神树杀敌无数被称为天下第二能打的人,而那个第一就是如今昆嵛山上执掌落云峰的清平剑圣古清平。

江山代有人才出,每一代修士中总有那么几个惊才绝艳之人将同龄人远远抛与身后一骑绝尘,如同骄阳当空令人仰视还那么刺眼。如今的魔教教主杨冕和站在昆嵛山门前一夫当关的澹台神树都属于那一小撮被同辈人艳羡嫉恨而又不得不佩服的人,只不过后者更是出类拔萃。

杨冕看着那个年少时自己曾敬佩不已的家伙沉默不语,当年他们几人那些鲜为人知的情分已经随着各自选择的不同道路如流水东去,剩下的只有大道相争、剑锋相向。

澹台神树目光跳过杨冕看着眼前修为高低不同的近百人,有人面带畏惧,有人目光闪避,心怀鬼胎。

一对神仙道侣模样的夫妻走出人群行礼道:“云梦钟凡淼携拙荆崔荷见过澹台宗主。”

澹台神树点点头开口道:“我与贵伉俪二人一别多年,想不到今日在此遇到,真是世事无常。”

钟凡淼听闻此言面色一红再次拱手施礼:“我夫妻二人听闻本宗失传多年的云蒸大泽谱如今收藏于昆嵛山烟霞阁中,本想借此机会请回祖传仙谱,若知澹台宗主仍心系昆嵛山,我夫妻二人断不会如此莽撞,还请澹台宗主见谅。”

澹台神树道:“恩,那本云蒸大泽谱确实为我昆嵛弟子偶然所得,现如今收录在烟霞阁中,贵伉俪心情在下理解,待此间事了我会劝说岳师兄将仙谱归还贵宗。”

钟凡淼闻言欣喜道:“多谢澹台宗主成全,既然如此我夫妻二人便要在昆嵛山中叨扰些时日了。”转而又向杨冕抱拳致歉:“杨教主见谅,此地之事我夫妻二人想来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不待杨冕答话他夫妻二人便转身走向昆嵛山。

杨冕摇头一笑,并不在意。

只是此时澹台神树却对他二人道:“钟先生稍等。”

钟凡淼不解问道:“澹台宗主还有何事?”

澹台神树冲钟凡淼微微摆手,示意他稍等片刻,却把目光投向躲在人群中鬼鬼祟祟的两个修士:“廖文豹,想不到你廖氏兄弟也敢对我昆嵛山图谋不轨。”

那原本躲在人群中的廖文豹、廖文虎兄弟二人见自己被澹台神树认出,心一横道:“澹台神树,凭什么别人来得,我们兄弟就来不得?说不得那昆嵛山藏尽百宝的烟霞阁中也有我兄弟需要之物,我们就不能碰碰运气、搏一搏机缘吗?”

澹台神树却不屑道:“烟霞阁宝物众多自然有你们兄弟眼馋之物,只不过想不到你们有胆子敢与云梦泽的钟先生一同站在此地罢了。”

澹台神树如此一说,那钟凡淼夫妇听得如坠云雾,只是廖氏兄弟听得心中一惊。

廖文豹硬着头皮嚷道:“老子兄弟二人怕个卵的,咱们又不欠那姓钟的东西。”

“是吗?”澹台神树右手一翻,一枚古色玉佩出现在手心上轻轻挥手,玉佩轻飘飘落入满眼震惊的钟凡淼手中,问道:“请钟先生看看此物是何来历?”

“此玉佩正是我那可怜的孩子周岁时在下亲手雕刻而成的,请问澹台宗主此物从何处得来?”双手颤抖的钟凡淼语气由悲到怒,最后盯着澹台神树的眼神中竟有一丝哀求之意,站在他身边的妻子崔荷见到那枚玉佩同样满脸泪水,对着澹台神树深深福了一福。

澹台神树看着他们夫妻两人叹了口气道:“去年我在海上游荡之时偶遇正在行凶的廖氏兄弟老大廖文熊将其擒下搜得此物,因识得钟先生独步天下的雕刻手法,逼问之下那廖文熊承认二十年前令公子被害一案乃是其三兄弟趁两位不在家中闯入云梦泽所做下的。”

钟凡淼夫妻二人转身盯着人群中的廖氏兄弟,失子之痛恨不得将他两人碎尸万段。

那廖文豹眼见如此情形心中方寸大乱嚷道:“姓钟的你别听他胡说八道,谁知道是不是他杀了你们儿子嫁祸我们兄弟?”

杨冕听到廖文豹如此言语气急道:“蠢货!”

果然崔荷声泪俱下咬牙切齿道:“二十年前我夫妇二人离家正是前往东海赴澹台宗主之约,贼子还有何话可说?给我苦命的孩儿偿命来!”说着手中现出一支青翠的荷花杖含恨一击砸向人群中的廖文豹,惊得周围之人四散而逃。廖文豹、廖文虎兄弟两人大惊之下联手祭出一面鬼气阴森的招魂幡挡下一击之势,而后跃到空中向着远处逃去。报仇心切的崔荷亦是极速追去。

钟凡淼急匆匆对澹台神树拱手道:“澹台宗主大恩,钟某夫妇日后定当登门拜谢,在下要事在身就此别过。”话音未落同样循着踪迹追去。

澹台神树见钟氏夫妇离去转身转而对如今场中主事之人杨冕问道:“杨教主如今还不肯离去吗?”

杨冕轻笑道:“怎么?澹台宗主以为走了云梦泽的钟凡淼和那不成器的廖氏兄弟再凭几句话就能吓退在场的众位吗?”

澹台神树没有理他,而是自袖中取出一块阵盘转身交给身边的程剑道:“程师侄这是我在来的路上石桥先生所赠的上古封魔阵图,你去将此图交给掌教师兄,定能加快修复镇压秘境的阵法。”

杨冕看着转身回山的程剑恨恨道:“白石桥这老儿坏我大事!”

澹台神树这才对杨冕道:“我在来的路上遇到阵法大家石桥先生,杨教主所倚仗的坏我昆嵛山护山大阵的颠倒乾坤阵法已经被我毁去,并且得石桥先生所赠阵图,我想用不了多久那破损的上古阵法就能修复完毕,到时候我师父与师兄们脱身之后杨教主想走怕是就不那么容易了。”

杨冕早知今日结果,哈哈笑道:“杨某这次认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了。”回过身对魔教众人道:“走!”说完便带着教众离去,也不管那些面面相觑的众多野修。

那些修为不高,跟脚不硬的野修本来就是扯了魔教虎皮做大旗,如今见正主都走了再留在此处定然没有好果子吃,霎时间如鸟兽散去。

第十二章 秋日春风

山下强敌退去后不久,灵韵湖上的封印也顺利完成。

化身成老者的古剑摧城剑灵现身灵韵湖上,怀中抱着因炼化古剑摧城心力、灵力消耗过度而昏迷不醒的韩凤歌交到古清平手中。

老者手拂长须满眼笑意的看着仍然熟睡的韩凤歌对昆嵛众人道:“剑已经被这小娃娃炼化,阵法也修补完成,诸位也不必在担心这湖下秘境之中的魔气,如今此处已经没有老夫何事了。”

岳松涛听出剑灵老者言语之中似有去意忙行礼询问:“如今看来这件事情已经告于段落,那黄泉秘境也重新封禁,不知前辈以后作何打算?”

剑灵老者摆摆手长吁一口气看着被古清平抱在怀中沉沉睡去的少年释然道:“如今那把剑尊留下的古剑已经重新认这小娃娃为主,那么作为先主人剑意所化的剑灵自然也不必寄居剑中,彻底得了一个自由之身。数万年幽居地底时刻与那些冥顽不灵的魔族恶魂打交道,老夫其实心累得很,如今没了牵挂束缚打算云游四海看看这座当年我们那一辈老人拼尽性命保却的大好河山。老夫与你昆嵛山开山祖师那个十分缠人却又让人恨不起来的姓裴的小丫头有些交情,也跟你们祖祖辈辈做了数万年的邻居,如今又与这个小娃娃有了牵扯,日后若是你昆嵛山遇到过不去得坎,老夫定会前来相助。好了言尽于此,老夫这就去了,记得告诉那小娃娃好生善待那把剑。”

说完宽大的衣袖一挥,身形便消失在原地不知去向,昆嵛众人只好向着远处躬身相送。

昆嵛山泰礡峰泰礡殿中,一副巨大的雪松中堂下怒气冲天的周通和面带悻悻尴尬之色的岳松涛分坐两侧。大殿上安静的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古清平等众人分别站在堂下两侧,只是此前主持护山大阵的廉刑此时双眼无神怔怔的看着堂下站着的青衫身影沉默不语。

此时正站在堂下的澹台神树已经没有了先前震慑群雄力退强敌那如山岳般的一派宗主气势。正低着头的澹台神树偷偷瞄了一眼怒气正盛不愿搭理自己的师父,又对不知如何劝说的师兄岳松涛使了个眼色却只见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

实在尴尬的澹台神树只好挤出一个笑脸对站的离自己不远怔怔发呆的廉刑笑嘻嘻道:“廉刑师弟不要灰心难过,今日破你阵法的是那被人称做天下阵法第一大家的白石桥老头,你还年轻输在他手上不丢人。”

廉刑却抬起头盯着他冷冷道:“我伤心并非是因为自己在阵法一道上技不如人,而是因为你澹台神树。我曾发誓今生永不认你这个不称职的师兄,也不愿再见到你,可是如今你又回来了。”

听到这里澹台神树收起笑嘻嘻的无赖表情,叹了口气无奈道:“师弟你还是和师父一样不肯原谅我,只是当年那种情境之下,我怎能弃她不顾,任她死在天下修士的围攻之下?”

坐在堂上的周通怒道:“你念男女之情舍不得她死,便舍得下对你有养育教导之情的昆嵛山吗?”

澹台神树双膝跪地道:“师父恩情树儿自然铭记在心,只因当时情势危急弟子实在别无选择啊,请师父原谅徒儿吧。”

站在周通身旁的师娘水云烟本来就极喜欢这个从小养大的视如己出的弟子,眼见此情此景不由得心软道:“老东西,如今树儿也回来了,你还要怎地?再说当年那魔女并未做出如何对不住我昆嵛山的事情,不就是一个魔族公主吗?就算是树儿娶回山上又如何?”

澹台神树神色悲戚道:“师娘,琉梳她自那次大战之后一直重伤未愈,十五年前为了生下小女秀月难产离我而去了。”

水云烟听着禁不住潸然泪下:“唉!也是个苦命的痴情孩子,树儿你且先起来,今天这老东西不认你,师娘认你。对了,你不是说生了个闺女没吗?这次回山带来了吗?快叫上来让师娘瞧瞧。”

话音刚落还未等澹台神树开口,大殿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粉色衣裙,唇红齿白,大眼睛溜溜转,肉嘟嘟的小脸好似一个瓷娃娃般头发挽成两个丸子发髻的小姑娘俏生生站在门口。

澹台神树对小姑娘招手道:“月月过来拜见师祖爷爷、师祖奶奶,你不是老早便吵着要来昆嵛山看看他们么?”

那名叫澹台秀月的小姑娘走到澹台秀月身边同样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脆生生道:“月儿拜见祖师奶奶、祖师爷爷。”

水云烟快步走到堂下拉起小姑娘替她拍了拍衣裤上的灰土道:“有什么拜见不拜见的,这孩子真是叫人瞧着喜欢。”说完又轻轻踢了踢还跪在地上的澹台神树的腿:“还不快起来,怕那老头子作甚?”却见澹台神树依然跪在那里看着周通默不作声,不由小声碎碎念道:“一老一小都是驴脾气,小月儿走,咱不理他们,让他们爷俩在这里耗着吧。”说着牵起澹台秀月的小手走回到堂上。

澹台秀月走到周通身旁摇着他的腿撒娇道:“师祖爷爷,您就原谅爹爹吧,月儿从小就没见过妈妈,现在就只剩下爹爹和师祖爷爷、师祖奶奶了。”说着竟是抽泣起来。

周通依旧正襟危坐只是忍不住瞄了一眼这个从第一眼见到就打心眼里喜欢的小姑娘,撑了许久才急急道:“不孝的东西,还跪在那里做什么?等老子去扶你起来吗?真是气死老子了。”

人小鬼大的澹台秀月看到爹爹起身才破涕为笑:“谢谢师祖爷爷、师祖奶奶。”

水云烟自袖中拿出一方绣有青山碧水花鸟蜂蝶的手帕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把手帕塞在她手中:“还叫什么师祖爷爷、师祖奶奶,听着别扭,干脆就叫爷爷奶奶吧。哎吆,看这小脸哭的都成小花猫了,奶奶这块手帕就送你这小机灵当见面礼了,来快擦擦。”

堂下众人看着澹台秀月手中的那块曾经大名鼎鼎的春风十里帕,就连澹台神树都忍不住羡慕起来:“当年我拜师时也没有这么重的见面礼。”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周通也蹲下身子心疼道:“好了好了,爷爷已经不生气了。月儿告诉爷爷是爷爷好些呢还是奶奶好些?”

澹台秀月噘着小嘴道:“当然是奶奶疼月儿了。”

周通闻言脑袋上皱起一道黑线,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条青翠丝线缠织而成的平安绳系在了澹台秀月的小手腕上炫耀道:“爷爷这条可是当年斩杀一条作恶的化神境蛟龙大妖,而后以其神魂炼化而成的一条平安绳,比起老太婆送的那块劳什子春风十里帕来头大多了,怎么样还是爷爷好吧?”、

澹台秀月眼睛眯成一弯月牙:“现在爷爷和奶奶一样好了。”

周通一怔旋即爽朗大笑起来转身对澹台神树道:“小畜生,看在娃娃的面子上从前的事情可以不与你计较,就算你想要重回我门下也无不可,只不过你如今已经贵为东海灵隐宗一宗之主想要再做回我昆嵛山弟子却是不可能了。”

澹台神树微笑道:“只要师父您老人家肯认我这个弟子,树儿已经心满意足,其他不敢多做奢求。”

堂下的廉刑看着师父爽朗的笑容,原本深藏胸中的心结微微有了些松动,再看曾经那位自己最仰慕的师兄的目光也少了些怨恨,只是想到自己当下处境心中忧愁再起不由得苦笑一声。

此时已经站起身来的周通看道这个默默做了自己百余年记名弟子的廉刑,轻轻叹了口气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苦了你了,心里可曾怨为师?”

廉刑低下头道:“弟子知道师父心中苦闷,这些年来弟子未曾有一刻想过要怨恨师父,只不过弟子愚钝不能替师父排忧,弟子。。。。。”

未等廉刑说完,周通自怀中掏出一枚古色玉牌放在他手中:“这些年为师胸有郁结,心灰意冷不愿收你正式入门,以致你道心蒙尘,修为不但百年未有寸进更是境界一跌再跌。为师知你心中所想,今日你便是我周通正式关门弟子。这块玉牌是当年我拜师之时你师祖送给我的,如今我将它传于你手中,同样那座烟霞阁今后也交给你照看了。”

廉刑震惊道:“师父不可,弟子何德何能。。。。。”

周通再次打断他:“这是你应得的,当年你们这一群年轻人当中,你不是天资最高的,可是你却是我的这几个弟子当中最有孝心,最忠厚的。将烟霞阁传入你手并非是源于为师心中愧疚给你的补偿,而是这百年中我才想明白的一件事,或许你才是真正能够承担烟霞一脉传承那个人。”

廉刑手捧着那块小小的玉牌陷入一种玄妙境地之中,原本因多年心结而跌入定心境心湖之上结下的一层厚厚的坚冰,此时竟有一阵春风吹过,坚冰渐渐融化。心湖之中原本沉睡的元婴慢慢苏醒开始吸收着此时由天地间聚集疯狂涌入气海心湖的元灵之气,破冰而出的新生元婴神采奕奕凝聚天地神意,化成一副琉璃铠甲穿在元婴之上。紧接着心湖周围原本枯死的树木花草开始抽枝发芽、开花结果,自成一座生机盎然的小天地。

廉刑微笑着站在这不知生于何处的春风之中,天地元气、灵气依旧在疯狂向着他源源不断的涌来。原本连破四境,由原来的定心境直接一跃而入归元仙人境的廉刑突然睁开眼睛大袖连挥,退散了凝聚的元灵之气,止住了即将再次突破的境界。

堂上众多师兄纷纷贺道:“恭喜廉师弟一朝悟道连破数境入归元仙人。”

站在他身边的周通也是点头赞赏道:“为师果然没看错你,虽然你多年修为不得寸进可是厚积薄发直接连破数境,最难能可贵的是你道心坚定清楚知道自己该走的路,没有被境界连续攀升冲昏头脑,能不受破镜的诱惑,看来日后这阵法一道上你已经有了与那白石桥老儿去争一争那个万中无一的一字的资本了,总算是稍微宽慰为师心中的愧疚。”

第十三章 月满乾坤

深秋午后的阳光穿过门窗落在屋内,将一间本来不大的小屋子晒的暖烘烘的,已经昏睡了一天的韩凤歌躺在床上。

晨间便跟随爹爹拜访落云峰的澹台秀月趁着爹爹与古清平叙旧,一个人在山上胡乱的转着。这个胆子泼天大又古灵精怪的小姑娘在东海灵隐宗内可是出了名的小魔星,师兄师姐上下老少无人能逃出其魔爪。

玩耍了半天百无聊赖的澹台秀月不觉间转到了韩凤歌屋子门口,蹑手蹑脚走进屋子的小姑娘见到还在沉睡的韩凤歌,不由叉着腰噘着小嘴道:“丢丢丢!大懒虫,睡了这么久还不起床。”好不容易在整座山上找到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同龄人玩心大起的澹台秀月偷偷拿出先前在山间路旁摘下缠在手指的狗尾巴草轻轻拨弄他的耳朵,可是却无济于事,陷入沉睡的韩凤歌没有一丝反应。

澹台秀月见自己的‘法宝’并没有奏效不由得有些生气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喊道:“大懒虫,起床啦!太阳晒屁股咯!”

原本睡熟的韩凤歌正在梦中享受着暖暖的阳光,忽然好像坠入深潭中喘不过气,不由得伸出双手用力胡乱的抓着,最后好像抓到了什么东西。终于能够喘过气来的韩凤歌在梦中惊醒过来,猛地坐起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前站着一个正被自己抓着双手气呼呼却十分可爱的小姑娘。

被人抓着双手的澹台秀月从慌乱中醒来,不由的满脸通红羞怒道:“还抓着我做什么?人家不过是想要叫醒你,快放开我,你这个大懒虫!”说着努力扭动着将双手抽了出来。

刚刚醒来的韩凤歌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双手紧张问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澹台秀月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中却暗笑:“这个大懒虫倒是个老实的小笨蛋。”

韩凤歌无奈问道:“这位姑娘。。。。。。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房中?”

话说到一半韩凤歌才醒悟,自己昏睡了不知道多久,这里确实是自己的房间,只不过自己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姑娘?

满心疑惑的韩凤歌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个娃娃脸的俏丽姑娘,而澹台秀月面对韩凤歌的追问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便要瞪眼耍横之际,那柄原本摆放在床头的古剑摧城突然毫无征兆的颤鸣起来。

澹台秀月没来由的感觉道一股浓浓的杀意自古剑上散发出来,那股危险的气息让她不由的后退一步。与此同时古剑竟然自行出鞘腾空而起向着不知所措的澹台秀月的胸口一剑刺出。

正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韩凤歌见此异变大惊之下起身跳下床来,伸手抓向摧城剑柄。只不过先前耗神过度心力几近枯竭又昏睡一天粒米未进身体虚弱的韩凤歌脚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只是手指看看碰到剑柄稍稍改变了剑尖的方向,这才没有刺中澹台秀月,让她躲过一劫。

一击未中的古剑仍然不依不饶,剑尖再次指向脸色苍白的澹台秀月。跌坐在地上的韩凤歌情急之下强行调动本来所剩无几的神识延伸向着古剑缠绕上去。然而就在韩凤歌的神识触碰到古剑的时候脑袋中却传来一阵剧痛好似要炸裂一般。

此时此刻正在草庐中相谈甚欢的古清平和澹台神树两人同时惊道:“不好!”说话间两人消失在原地,又瞬间出现在韩凤歌房中。

澹台神树挡在女儿身前,伸出手指屈指一弹击在剑身上,与此同时古清平同样一指划向韩凤歌与古剑之间那不可见的神识上,切断他与古剑的联系。

看着古剑哐啷一声坠落在地上,古清平这才长舒一口气:“还好来得及时,没有铸成大错。”

澹台神树确认澹台秀月身上并未受伤这才转身问道:“这便是这孩子在那黄泉秘境中所得的那柄上古神剑?”

古清平点点头道:“此剑就是这次风波的根源所在,原本是上古那场仙魔大战之时一位天尊大能所持神兵。只是如今歌儿初入修行之门,根基尚浅尚且无法完全掌控。至于今日此剑之所以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应该是失去原本剑灵之后被贤侄女身上的魔族血统所牵引的本能反应罢了。”

韩凤歌挣扎着起身行礼:“师父!”

古清平将他扶到凳子上坐下安慰道:“没事了,你只不过是心力消耗过度,又几天没有吃饭而已,这柄剑上为师已经设下禁制,只要你勤加修炼很快就能驾驭它了。”

话音刚落,昆嵛山上警钟大作,古清平与澹台神树相视一眼随即对韩凤歌和澹台秀月嘱咐道:“你二人留在房中不要乱跑,我与你澹台师叔有要事处理。”交代完后古清平与澹台神树急匆匆出门御风向泰礡峰而去。

留在房中的韩凤歌头晕眼花趴在桌上,坐在对面的澹台秀月手托着下巴,两人四目相对。

好奇的澹台秀月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将先前的危险抛之脑后。直到韩凤歌实在忍不住独自咕噜噜叫了几声。澹台秀月看着尴尬的韩凤歌咯咯笑道:“原来你是饿了呀,怎么办呢,古师伯又不让我们出门,啊!有了!”说到一半的澹台秀月突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伸手摘下系在腰间钱袋一般大小,上面绣着一个‘月’字的小袋子,打开后向桌子上倒了起来。

韩凤歌目瞪口呆的看着满桌子的糕点零食,又抬眼看看她手中的袋子,实在想不通这么小的袋子是如何装下如此多的东西。

澹台秀月看着吃惊的韩凤歌,很满意他现在的表情,得意道:“喏,厉害吧,这是东海蓬莱岛的蟹黄包,这是我们灵隐岛的大虾酥,这是月桂宫的桂花糕,这个是我家大伯伯从京师带回来给我的胡记蜜饯、马大姐铺子的炒糖,这个是炒栗子。。。。。。快吃吧。”

澹台秀月指着满桌的零食如数家珍,突然看到韩凤歌眼睛盯着的是自己手中的袋子,不由得更加得意起来:“哦~你是在看这个袋子呀,这个袋子可更厉害了。这叫做月满乾坤,用处就好像修士的袖里乾坤的神通可以装下不少东西呢,只不过袖里乾坤的神通可不是谁都能练会的,我这个乾坤袋却是只要踏上修行之路开了神识就可以用的。这个可是我妈妈还没有生下我的时候就帮我做好了的。。。。。。”说到这里想到从小就没有见过的妈妈,澹台秀月禁不住声音小了下来,旋即又强忍住泪水笑道:“算啦,你赶紧吃吧。”

韩凤歌这才收起好奇心伸手拿起零食一边吃一边问道:“对了,你到底是谁啊?怎么会来我们落云峰的?”

澹台秀月又托着下巴看着他笑嘻嘻道:“我叫澹台秀月跟着我爹爹来昆嵛山帮你们打架的,你叫什么名字?”

韩凤歌嘴里塞着食物含糊不清道:“我叫韩凤歌是落云峰弟子排行老六。恩,你刚才说来帮我们打架?到底怎么回事?”

澹台秀月吃惊道:“你不知道么?我告诉你,我爹爹可老厉害了。。。。。。。”

泰礡殿中原本外出暗查吴氏兄弟的萧文景瘫坐在椅子上受伤不轻神态萎靡,旁边站着神情紧张的阮冬晴、萧玉母子两人关切的看着正在查看伤势的灵秀峰木青。

木青在确认萧文景伤势并无大碍之后对阮冬晴道:“师姐不必担心,萧师兄的伤势不碍事的,服药之后一会就能醒来。”

阮冬晴这才放下心来,转身看着那个将自己丈夫送回昆嵛山的老者。

此时被昆嵛山众人围在中间的老者正是当日在东海上与澹台神树同船被称做阿大的老者。

周通盯着眼前的阿大讥讽道:“想不到啊,当年的魔族十大魔将之一的奎山竟然还留在人世间,如今还敢伤我昆嵛山弟子,怎么?当年打得不过瘾?”

那老者也不生气:“你这老东西不也还活的好好的吗?今天我来昆嵛山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你家弟子的伤也和我没关系,只不过是我在路上捡到的罢了。”

匆匆赶来的澹台神树见两人说不过两句话便要打起来连忙解释道:“师父,阿大当年自愿追随琉梳留在人间,这些年一直在我灵隐宗隐居,这次弟子赶来昆嵛山正是和他一起来的只不过路上有些变故便分开了,弟子作保他绝对不会是打伤萧师兄的凶手。”

此时坐着的萧文景悠悠醒转过来道:“师叔,澹台师弟说的没错,打伤弟子的另有其人。弟子暗中查探吴氏兄弟之时得知我昆嵛出事,心急之下便放下手中之事赶回昆嵛山。归途中被一个戴面具的黑衣人拦截,情急之下与那人交手两败俱伤,这位奎山前辈是我负伤赶回昆嵛山的路上遇到的。”

虽然萧文景解释的清楚,周通却不领情:“哼!不信他奎山会有如此好心,如果日后查出此事与魔族有关,老夫必然破界打上魔都,拆了通天殿。”

那昔日乃是魔族魔将的奎山冷冷笑道:“你有本事就去拆,到时我不拦你!”

听着两人斗嘴澹台神树不由得一阵头大,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十四章 冬日雷音

天地之间有灵气,乃修行之本。天地灵气游离空气中,凝聚于名山大川,故修行之士常结庐于山间湖畔炼气隐居。可天地灵气却并非均分于天下,是以天地灵气浓郁之地便有无数修士趋之若鹜。灵气浓郁之地又以天下间有数的洞天福地品秩最高,所以那些名门正派的立派根本便是能否独占一处仙家福地,这也是小门小户以及无数山泽野修日子过得清苦、修为精进缓慢的根源所在。

昆嵛山作为为数不多的能够独占品秩极高山脉地势极广的仙门大宗,山中几座主峰灵气浓郁更有灵韵湖中所藏的巨大灵泉泉眼,山中弟子不必为修行最基本的灵气发愁,自然为天下修士所艳羡。

能够拜师昆嵛山,并且被名动天下的落云峰主古清平收录为亲传弟子,韩凤歌本身的修行资质自然也是万中无一、人中龙凤的。

正式踏上修行一道的韩凤歌此时正盘膝坐于床上,按照昆嵛山打坐口诀闭目静心集中精神感悟着天地间的元灵之气。修行第一步也是修行路上的第一个门槛,更是衡量一个人有无修行之资的便是开识初灵这一境界,此一境界乃是修行大道上的奠基之石,所以才有那修行口诀开篇所言的“开眼便觉天地阔”。虽然元灵之气存在于天地之间但是却看不到摸不着,是普通人无法感知到的玄妙之物,单单这一个条件就将天下绝大多数人拦在修道大门之外,平平凡凡生老病死,终其一生不得见识大道之上的玄妙景色。

具备修行之资可以感悟到天地间游离的元灵之气之后,接下来便是引气入体,炼气淬体,开拓气府穴窍、壮大经脉,所以天下修士也将初步踏入修行路的三个基础境界统称为筑基。

元灵之气又分多种属性,以金、木、水、火、土此五行为基本,又有各种不同衍生而出的稀有属性,如风、雷、冰等属性,所以想要引气入体还要找到与自己本身属性体质相符的元灵之气,以落云峰上四师兄杜召谦的话来说便是“这元灵之气就好比是各种美娇娘,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想要找到与自己相匹配的属性要看自己的口味,当然这些个美娇娘可是傲气的很,只你喜欢还不行,还要人家能看得上你,只有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才能抱得美人归。”

盘膝而坐的韩凤歌静静的感悟着身边充沛的元灵之气,五颜六色的元灵之气围绕着他缓缓流动。那红色的代表着爆烈的火灵之气,青色的是木灵之气,金闪闪的是金灵之气,淡若透明的是水灵之气,黄色的是土灵之气。

韩凤歌神识散出,小心翼翼的去接近触碰那些游离的元灵之气,只不过无论他再怎么小心,那些五彩斑斓原本温和的元灵之气也会如顽皮的孩子一般调皮的躲开。

其实距那场风波过后已经有月余时光,这段时间里除了奉师父之命陪那远道而来,又极讨山上几位长辈欢心的灵隐宗小姑娘游山玩水之外每天都要枯坐整夜去感知寻找适合自己的元灵之气。

无奈的是这天地间最为浓郁的五行元灵之气一直对他避而远之,这一度让他困惑不已同时心中也甚为焦急。这个问题他不仅问过师父还向几位修为不俗的师兄们讨教过,可是得到的答案一致都是,既然五行之气对他不亲近,那么自然是因为他体质特殊,能与之相匹配的应该是天地间更为稀有难得的衍生元灵之气,让他不必着急,耐心寻找总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元灵之气。

虽然对师父师兄的说法深信不疑,可是看着与自己一同拜师又同时开始修行如今却已经能够引气入体。淬炼灵气的五师兄陆大风,韩凤歌仍然是有些着急甚至在心底对自己有些失望。

正当心中焦急满头大汗的韩凤歌失望的准备收回神识的时候,眼帘中突然闯入一团闪耀着幽蓝色光芒自己从未见过的元灵之气。韩凤歌试着用神识去接触那团元灵之气,原本已经打算放弃今天的修行的他发现那幽蓝色的元灵之气竟然受他的神识吸引,渐渐的越聚越多沿着那一丝神识来到他的身旁欢快的打转雀跃不已。福至心灵的韩凤歌心中一动,那些聚集在一起的元灵之气涌入他的体内,顺着他的心神引导在周身气府穴窍中游走起来。

就在韩凤歌引气入体的那一瞬间,落云峰上冬雷震震、轰隆隆响彻云霄。正在房中闭目推演大道的古清平睁开双眼,目中闪过欣喜之色,原来是那被称作最善杀伐也是最犀利的雷属性灵气,怪不得如此难得。

韩凤歌感受着体内元灵之气游走穴窍,淬炼经脉的通体舒泰的感觉,不能自拔的沉醉其中,心神止不住的一遍遍引导元灵之气在体内不停游走之时,心湖之上响起师父古清平的喝止之声:“歌儿不可贪功冒进,要知你如今初涉修行,神识体魄尚不足以支撑如此长久的淬炼灵气,若是贪功反而要伤及根本,得不偿失。”

一言惊醒梦中人,韩凤歌这才发现自己神识不知不觉中已经消耗大半,赶忙收敛心神,将吸收的元灵之气收归气海丹田,停下修炼之后竟是觉得脑袋胀痛不已,不由得一阵后怕,以心声道:“弟子多谢师父教诲。”

先前他引气入体之时所引发的天地异象不可谓不大,如果是在那些寻常小门小派说不得已经是满门庆贺。可这里是昆嵛山,山上的师兄们自然也注意到这里的异动,只不过见多不怪罢了,毕竟大家都是天才嘛。别人不说就说这落云峰上的几个年轻人哪个不是天赋异禀?早早就将同龄人抛在身后的萧玉,身负两种灵气属性却生性散漫的浪子老四杜召谦,再有才踏上修行道路神识却强得吓人,如今已经可以同时操控两柄飞剑的老五陆大风,在这个天才堆里,你不是一个天才那才是天大的怪事哩。

如今已经引气入体的韩凤歌心情大为轻快,起身下床,推门而出却见门口已经等候多时的白鹤赛云和澹台秀月。白鹤赛云歪着脑袋盯着韩凤歌眼睛不停的打转,一向与他相熟的赛云作为天生稀有的雷属性灵禽自然能够感觉到他体内的元灵之气与自己的十分相仿。

澹台秀月也是知晓先前的异象乃是韩凤歌引气入体所引发,在他修炼的关键时刻并未如往常般鲁莽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在门外一边百无聊赖的跟在院子里打转的白鹤赛云聊着彼此都听不懂却心神意会的趣事,一边耐心等候他修炼完毕。

澹台秀月好奇的打量着韩凤歌道:“大懒虫,我还以为你今天又偷懒睡到中午还不起床呢,原来是躲起来偷偷修炼来的,来来来,快让本小姐看看你修的什么稀罕的元灵之气竟然一个月才找对。”

韩凤歌听她如此打趣不由得脸色微红:“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些元灵之气与赛云生气的时候,所放出的电光有些相似,我想这大概就是大师兄所说的雷属性吧!”说着他伸出手指,心神牵引气海中的幽蓝灵气自指尖释放而出。

只见一道蓝色的雷光火焰自他指尖升起,在空气中噼里啪啦不停作响,爆烈异常。

澹台秀月如今已经是筑基圆满即将晋升观海之境的修士,自然识得他指尖的这缕爆烈的元灵之气就是传说中罕见异常的雷属性灵气,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真的是雷属性哎,想不到你一个大懒虫挺厉害的嘛,再多放出些,我来看看你的元灵气吸收了多少。”

韩凤歌依言调动所有灵气涌向手指,指尖的蓝色火焰也随之更加明亮起来,正当他有些小小得意之时却一个疏忽灵力不继,指尖火焰忽明忽暗最后“波”的一声消散与无形,不由得大为尴尬起来。

站在一旁的白鹤赛云看到他出丑的样子竟然好像人似的巨大的翅膀捂在胸腹间“嘎嘎”叫了起来,嘲讽意十足。

澹台秀月看着面色潮红的韩凤歌转过头来对正在大肆嘲笑的白鹤狠狠的瞪了一眼。而那白鹤赛云或许是因为韩凤歌一直是它最好的玩伴,不忍继续嘲笑,又或者是单纯的觉得自己作为一头高贵的白鹤却笑出了鸭子般的叫声十分不妥而止住嘲笑之声,摇头晃脑的向着院子外面的枫林边走去。

澹台秀月想了想安慰他道:“大懒虫,你别在意,我当时踏入修行路的时候做的也不见得能比你好,更何况你所修的还是最难驯服掌握的雷属性灵气,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韩凤歌听着她的安慰这才平复了心情点头称是。只是他却不知道面前这个娃娃脸的可爱女孩虽然真的如她自己所说引气入体之时不如他做的好,可是当时的她才未及两岁,等到她行走自如之时已经可以把天下人从来没有想到过还可以用来修行的月灵之气当做儿时玩伴做着那些类似躲猫猫的童年游戏了。如果知道真相或许韩凤歌所受到的打击只怕会成为他今后的修行之路上相伴终生的噩梦了吧。

“对了,大懒虫,爹爹说我们快要回东海了。”澹台秀月忽然想起了什么,心中有些失落。

“啊?”韩凤歌先是一愣然后才回过神来:“这么快便要走了么?”

澹台秀月也是十分无奈道:“是的呀,因为要年终大比,而且要回东海要走许久,中间爹爹还要去办一件事情。本来这次出海主要便是要去办那件事情,只不过因为昆嵛山的事情耽搁了些时日,所以爹爹决定早些动身返回东海。”

这段时光的相处已经让韩凤歌对眼前这个同龄的小姑娘有些不舍了,这或许是自从童年那场噩梦之后的十年间很少有同龄人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原因吧。虽然心中不舍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挽留,只能暗自伤心。

澹台秀月嘻嘻一笑拍了一下韩凤歌的肩膀道:“走,大懒虫,陪我到山顶去看风景!”

落云峰观海石上,两个背影静静的坐在哪里看着远方的云海。

澹台秀月转头看着身边闷闷不乐的韩凤歌好奇道:“大懒虫,在想什么?”

韩凤歌盯着远方喃喃道:“没什么,只是你这就要回东海了,心中有些失落。”

澹台秀月也是托着脑袋看着少年的脸庞问道:“大懒虫,你以前是不是很少有朋友啊?”

这一句话触动了韩凤歌心底的往事,他轻轻点头道:“嗯,自从爹爹妈妈去世之后我便跟着哥哥背井离乡,后来回到家乡可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我每天都要跟哥哥学很多东西,所以很少有年龄差不多的朋友肯跟我一起玩。”

然后韩凤歌便将很少对人提起的往事,当着这个相识不过月余的姑娘娓娓道来。

澹台秀月安静的听着韩凤歌的故事再联想到自己的身世心中不免有些同病相怜。

等到韩凤歌终于将自己的故事讲完,澹台秀月已经眼圈湿润。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勉强打起精神笑道:“没关系的,你不要难过,这次一别总有机会再相见,来我教你折纸鹤吧,这是我从东海一个叫做大河岛的地方学来的。”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

第十五章 无端饮却相思水

时光飞逝日月轮转,朝闻鸡鸣夕看彩霞,岁月匆匆总惹人悲叹,平凡老百姓终日忙碌浑噩度日尚且感叹岁月不由人,更何况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仙家修士?

转眼又去月余,几个月朝夕相处的韩凤歌和澹台秀月站在落云峰顶的观海石上静静等待云海日出,身后已是满地积雪一片白茫茫。已经换上一身雪白衣裙,散去发髻任长发和裙摆随风飞舞如临江仙子般的澹台秀月让身边少年心事的韩凤歌不由看得痴了。

淡淡离愁涌上心头的澹台秀月转头眯起眼睛挤出一张笑脸:“大懒虫,我要回东海了哦,你会想我的吧?”

韩凤歌心中羞赧面色微红点头道:“恩!”只一个字却不知该多说些什么。

澹台秀月转头去看初升的朝阳撇撇嘴道:“大笨蛋!”虽然嘴里这样说,可心里还是满意的。

身形高大一身青衫的澹台神树和落云峰主古清平现身峰顶。看着满眼不舍的女儿澹台神树无奈道:“月儿,要走了。”

澹台秀月应了一声,摘下腰间从未离身的月满乾坤递给韩凤歌:“这是妈妈留给我的,也是我最喜欢的,送你了,大懒虫,你要好好保存,千万不能弄丢了哦!”

韩凤歌一听此物如此珍贵便要推辞还到她手上,不料小姑娘瞪了他一眼:“送你了就收好!”无奈之下只好收起乾坤袋塞进怀中贴身保存,然后拿出一只装满了纸鹤的透明琉璃瓶,塞进澹台秀月手中道:“这是你教我折的,这些天一共折了这么些,送给你。”

这折纸鹤原本是东海一个岛国之中年轻男女折来写上祈福话语涌来表达思慕之情的事物,相处的久了澹台秀月就将这种纸鹤的折法教给了韩凤歌,如今他折来送给自己,恩,十分满意。

澹台秀月看着瓶中满满的纸鹤笑颜如花,回头对他道:“记得,以后来东海看我!”

看着云海之上越行越远的身影韩凤歌重重点头。

身后的古清平自语道:“少年心事,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世上缘法真是奇妙的紧,希望这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时至腊月,昆嵛山上下都在准备即将来临的年终祭典,当然今年也是昆嵛山的大比之年,所以相比祭典这次的大比更让昆嵛山弟子重视关注。。

澹台神树师出昆嵛山,自然也会将昆嵛山上的一些规矩礼仪搬来套用在自己的灵隐宗上,比如年终祭典和大比就与昆嵛山如出一辙。

东海之上素有千岛之称,广阔的海域上散布着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岛屿,群岛之上凡人修士不知凡几。其中几座占地巨大、景色秀美、元灵之气浓郁的岛屿为几个宗派势力所盘踞,最大的就是灵隐宗所占据的灵隐岛。

东海各个势力关系复杂盘根错节,虽然灵隐宗乃是外来人新建的宗门,却占据了东海之上地域最大、地势最好、灵气最浓郁的地盘。这也是灵隐岛一直在东海颇受微词的原因,无奈的是当年澹台神树初来东海之时便对所有有头有脸的宗门势力以横扫之势,一个一个的打过去,由不得他们不服。所以灵隐宗弟子在东海诸宗之中是很有些地位和傲气的。

灵隐岛上积雪覆盖,腹地山林中一座占地极广的宗门坐落其中。亭台楼阁如山脉绵延,房舍绿瓦织连成片,小径无数,回廊上千,弟子杂役来往不断,端得是声势鼎盛,气象万千,此等做派虽然比不得中土神州那些个顶尖大宗,可是看在东海各宗眼中那是想都不曾想过的繁盛。

腊月初八,灵隐宗数百弟子静静站列主殿祭台下等待宗主远游归来。数天前宗门接到宗主飞剑传讯告知祭典如期举行,他定然可以在祭典开始之前赶回宗门,全宗上下从未怀疑过这位宗主所说的话。

数百弟子的众目睽睽之下澹台神树带着澹台秀月徐徐御风而来。祭台前澹台神树缓步而上,而一向胆大包天的澹台秀月止步台下,回头冲着站在众弟子首排的几个宗主亲传弟子的师兄师姐们调皮一笑。众位弟子此时自然都懒得理她,跪地山呼:“恭迎宗主!”澹台神树抬手满意道:“都起来吧,祭典开始。”

随着众位弟子起身鼓乐声响起,站在前排的大师兄二师姐等人才给她丢去一个关切的眼神。

灵隐宗大弟子陈海峰痴痴的看着远处的小师妹不由得思绪万千:“她还是那么讨人喜欢,只不过数月未见,如今归来好似比以前长高了许多,衣着也变了,已经变成大姑娘了啊。”而二师姐书雯则看着面带春风的小师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同为女子的她自然知道一个女子的突然长大成熟无外乎两个原因,其一是经历了重大变故,其二便是有了心上人。这次出游有师父在身边护着是绝对出不了岔子的,看小师妹满面春风略带相思,腰间那从不离身的乾坤袋也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在外面遇到心仪男子,将最心爱之物赠与此人了。可是宗内众师兄弟都清楚的知道大师兄对这位小师妹情根深种,之所以并未跟她表面心迹只是一直在等她长大,懂得那些男女之情罢了。如此一来此事必将成为那个心比天高的大师兄修行路上绕不过去的心魔。

想到这些书雯心中暗暗叹息:“希望以后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不要执念太深吧。”众人皆知大师兄一心情寄小师妹,可是谁又真的知道她书雯早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便将一身情愫暗暗许给这个犹如太阳一般让她仰视的男子身上?

世间缘法妙不可言,那些局外人如何能够真正体会当局者的良苦用心和苦闷?

昆嵛山的年终祭典其实与灵隐宗是在同一天,只是事先需要准备的祭礼供品更为繁多,所以各峰弟子来回山上山下采买多时。祭典当天请出祖师堂所供奉的历代祖师前辈牌位,以供弟子瞻仰祭拜。祭典上冗长的祭词让祭台下的年轻弟子们昏昏欲睡。

台下的白玉广场上虽然安静非常,弟子们闭口不言,可是这些跳脱的年轻人哪里管得住,其实密不可闻的心神传音早就在众多弟子各峰围团激烈的讨论起来。讨论的话题围绕着这次的年终大比,争论最多的便是今年的八大弟子花落谁家。当然众多弟子就此事讨论的依据无外乎就是哪座峰上的哪个师兄修为更精进了一些,哪位漂亮的师姐新得了一件怎么样厉害的法宝,又或者是哪位师弟新学会了一门了不起的神通法术,真是热闹非凡。虽然这样做看似是对列位祖师的不敬,可转过来想想,那些如今已经仙逝,刻在牌子上的祖辈们谁不希望自己的后辈朝气蓬勃?所以台下乱哄哄的传音虽然瞒不过台上那些修为高深的师叔师祖,可他们依然没有生气,以来是懒得跟那些臭小子们计较,这二来么,他们自己不也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么?

台上各峰长辈以及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一辈偷听着台下弟子们那自以为隐秘的传音争论不由觉得好玩至极,却不去点破。生性粗犷的翠屏山主萧文景还冲着自己的几位师兄挤眉弄眼,示意他们听一听台下那几个胆大包天的捣蛋鬼的胡言乱语。

台上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之际突然想到多年前还年少的自己也曾站在台下,同样的传音热闹非凡。想来那些年少时的高谈阔论应该也被台上的师父师叔们听到。看着台下年青的弟子想到曾经年少的自己,原来百年时光已经匆匆而过。

萧文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极不自然的向着周通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忽然心湖之上响起周通的神识传音调侃道:“臭小子,别侥幸了,当年你比这些小兔崽子更胆大妄为,只不过不与你们一般见识罢了。”

萧文景心中慌乱不已,又转眼望向水云烟,却见后者抛给他一个荒诞的眼神,吓得从来都是胆大包天得萧文景传音求饶道:“水师叔,师侄当时年少胡言乱语,您老人家别往心里去啊!”

水云烟却是调笑道:“不是师叔我为老不尊哦,当年你小子说师叔什么翘,什么长来着?”这次得传音却不是只给萧文景自己的,只听得心湖之上众人大笑不止。

萧文景心中哀鸣:“完蛋了,这次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师叔您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正当台上台下传音喧闹之际,身为昆嵛山大祭司得木森狠狠的白了他们一眼,终于将那繁琐冗长的祭词念完:“历代祖师保佑我昆嵛山传承不灭,福泽绵延千秋万载!礼毕!众弟子叩拜!”

此时台上台下终于真正安静下来,众人向着供奉在神龛上的一个个曾经响彻天下的名字三叩九拜!

大典终于结束,弟子们望向祭台上的岳松涛眼中满是期待。

岳松涛朗声道:“大典结束,接下来我昆嵛山年终大比即将在腊月二十四开始,所有弟子抽签两两对战淘汰,决出前八名,最后的八名弟子两两对战决出三甲。第八到第三名宗门奖励法宝一件,前三名名可入藏器阁挑选法宝一件,前八名的弟子都有入藏经阁挑选古籍功法的权力。希望众位弟子多做准备,争取能在大比之上取得好成绩。”

台下弟子瞬间炸了开来,不愧是五年一次的大比,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第十六章 晓看天色暮看云

祭典之后的十几天里昆嵛山上下各峰弟子都开始为了这次的大比开始勤加修炼,或者准备着大比之时的一应所需,山上那些平日里喜欢闲逛串门的弟子竟也安心的窝在家修炼,一时间昆嵛山上竟是清冷了许多。

落云峰上更是如此,破镜之后正在巩固境界的大师兄萧玉,每天抱剑枯坐峰顶观海石的二师兄云飞,疯狂修炼偷偷练习刚刚学会的秘术的三师兄林白猿,这些天几乎不见五师兄陆大风和翠屏山的王元鹅师兄到他这里来找他与赛云玩耍,要知道平时这两个人可是整天黏在这里与赛云嬉闹的。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明确的告诉韩凤歌大比就要开始了。

结束一天修炼的韩凤歌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这些天的埋头苦练,吸收淬炼天地灵气的速度越来越快了,随着吸收的天地灵气越多,体内的经脉也淬炼得越来越宽广强韧,神识也比以前更为凝练了很多,如今他的修炼算是已经驾轻就熟,不再如开始时那样紧张艰涩。将近两个月来,日日练习二师兄云飞教给自己的那套剑法和当日摧城剑认主之时刻印在他脑海中那曾经来自仙界大能的古朴剑招,让他对于摧城古剑的掌控越来越得心应手。想来大比的时候虽然不能走得多远,但也不至于在第一轮的时候就败落下来。

正当他定下心神之时一只纸鹤从敞开的窗子外飞了进来落在他的手边。

韩凤歌惊奇的看着眼前的纸鹤,他当然认得出这是他亲手所折送给澹台秀月的那瓶纸鹤当中的其中一只,只是却不知纸鹤为何能够从遥远的东海灵隐岛飞回昆嵛山。

正当他把纸鹤捧在手心左看右看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纸鹤上闪过一团柔和如月光的的光芒,接着翅膀上显出几个字来。

韩凤歌连忙把纸鹤小心翼翼的拆开铺展开来,只见纸上显现出一封字迹清秀的信来。

“大懒虫!有没有很吃惊?没想到吧?认出没,这是你送我的纸鹤,这只是你折的最好的那只。我在爹爹那里求来一门神通,把它炼化成类似传讯飞剑的法器给你写信,怎么样厉害吧?不过这折纸鹤用的纸太普通了,不能用来传送声音,只能写信,传讯的速度也慢了很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嫌弃它的。

大懒虫,本小姐不在昆嵛山,有没有想我?是不是每天都睡懒觉?恩,估计你是没时间想我,也没时间睡懒觉的,昆嵛山的大比快开始了吧?我爹爹告诉我的,你们昆嵛山的祭典和大比和我们灵隐宗都是同一天哎~

唉!回来好多天了却整天被关在宗里不能外出,还被我那个独断专行又不讲道理的臭爹爹逼着修炼这个修炼那个,烦都烦死了,本大小姐可是天才啊,哪里用得到那么辛苦的修炼啊。

本来大师兄二师姐他们最喜欢陪我一起玩的,可是我们灵隐宗的大比也快开始了,爹爹还拿出他年轻时用过的一件宝贝作为第一名的奖励,搞得大师兄他们像疯了似的拼命修炼,对我都不理不睬,整天一个人在宗里闲逛好无聊啊。好想念在昆嵛山的日子啊,爷爷奶奶从来都不管我修不修行的,还有你这个大笨蛋在,真的是开心死了。

大懒虫,你什么时候才能来灵隐岛呢?

虽然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边的风景也看过无数遍,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哦!我们灵隐岛是东海上最大的岛,岛上也有很多不会修行的凡人住在这里。对了,上次我拿给你吃的大虾酥就是岛上居民的拿手糕点,在别处吃不到的。

还有啊,我平时没事的时候也会去其他岛上游玩,这里的很多大一些的岛上都有修士门派,听说那些门派的人都好凶的,可是每次我去他们那里玩的时候,从没见过他们对我凶,长大一点了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他们都打不过我爹爹。虽然那些人一直对我笑脸相迎,可是我知道他们其实有些怕我的,好在那些岛上也有好吃的好玩的,也就没有那么无聊了。

对了,在东海群岛的最北方有一个叫大河岛的地方,那里的风景很好看,尤其是春天的樱花,我教你的纸鹤就是跟他们学的,不过好玩的是那里的人个子都好矮哦,脾气又坏,动不动就要跟人决斗,打不过人家还要切腹,蠢得要死。

我说你个大懒虫呀,以后可不能偷懒哦。要用心修炼,快点变厉害起来,到时候你就可以来东海找我玩了,要是有坏人欺负我,你也有本事保护我了。

还有哦,这只纸鹤不要扔掉,你以神识进入纸鹤,可以将我写的信储存进纸鹤的存储空间然后就可以再用它给我回信了哦。”

韩凤歌看到信的最下面,眼见后面已经没有字了,正要回信,却见纸上又出现了一行字。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读到这里,韩凤歌眼前好似看到远在万里之外的灵隐岛上,独坐窗前满面愁思的少女。

原本想要回信的韩凤歌又放下手中的笔,静静的坐在那里回忆那个时常会刁难作弄自己的小姑娘。

一个月的相处时光在眼前走马灯般转过,最终化为一幅幅定格的画面,指着自己脑袋噘嘴埋怨的她,捂着嘴偷看自己丑态百出的她,手里捏着落叶在风中起舞的她以及观海石上对自己回眸一笑的她,如此这些历历在目。

再次提起笔的韩凤歌正有满腹言语倾诉下笔时却不知如何称呼那个远在天边的少女,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写下“澹台秀月”四个字。

“澹台秀月,呃,其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所以只好直接写你的名字,希望你不会生气到直接把纸鹤撕掉吧。

写给我的信已经收到了,你猜对了,接到信的我实在惊奇于如此平常的纸鹤竟然可以有一种神通法术能够把它变得这么神奇,真的很了不起!”

写到这里不知道那位接到信的姑娘心情会是怎么样的,那样称呼她,应该很生气吧,但是不写名字,还能怎么称呼她呢?当时又没有给她取个外号,想到里韩凤歌突然后背发凉,自己怎么敢有如此大胆的想法!心中一阵后怕的韩凤歌继续提笔。

“如你那边一样我们昆嵛山上下的所有师兄师姐也在为了这次的大比埋头苦练,就连你所认识的五师兄和翠屏山王师兄他们都不来找赛云玩了,本来以为我入门不久又刚刚开始修行应该没有机会参加这次大比的,可是如此一来我也只能加紧修炼,希望自己不要在第一轮便输得一塌糊涂。

最近赛云有些心情不好,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回了灵隐宗,五师兄他们又不来找它玩,而我最近也没有时间陪它的缘故吧。昨天它还对我发了脾气,一通王八翅把我电的头发都冒烟了,看来真的是要找一头母鹤管管它了。

总之我的心情十分紧张,直到今日收到你的来信,心里才稍稍放松下来,只要想到你心里就是快乐的。

听你在信上说了好些东海风景趣事,令我心神向往,大虾酥我是很喜欢吃的,还有蟹黄包也不错。至于樱花么,我小时候在大周京师永安城里也见过的,很美,不知道你说的东海那边的樱花和永安城的是不是一样的。

真的想现在就让赛云带我去东海看看,可是又怕它半路发脾气把我扔进海里,其实我不会游泳的,即便是会游泳多半也是游不到灵隐岛的,只好作罢。

你会东海之后,我是有想你的,如今我的修为又精进了许多,虽然还是打不过五师兄,但是他已经没那么容易能赢我啦。

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修炼的争取能够早日下山游历,到时候我一定去东海看你。”

写到这里韩凤歌放下手中的笔,闭上眼睛想了想确认没有遗漏之处和惹她生气的地方,这才红着脸在信的最下方加上了一句在古书上偷偷看来的一句诗文。

有美人兮,一见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写完这些的韩凤歌小心的把纸鹤折好,走到院中趁四下无人之际,将纸鹤托在手心注入元灵之气,看它灵光闪过,抖动一下翅膀,悠悠向着东方飞去。

放飞纸鹤之后的韩凤歌站在院中心情开始忐忑,不知道心里的那位姑娘接到信会是怎么样的反应?会不会生气或者以后便不会再给自己回信?想到回信,他的心里又开始期待起来。

忽然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做了亏心事的韩凤歌赶忙回头看去,却见那头白鹤赛云站在他的身后,两只巨大的翅膀正掩着嘴脸伤心悲鸣,好像是在控诉眼前这个许久不陪它玩耍的少年竟然为了一只小小的纸折成的白鹤将它冷落,真是太让鹤伤心了。

第十七章 大比开始

昆嵛山的大比终于要开始了,经过长时间的的等待与期望,在它真正到来的时候心底积攒了许久的幽怨和激情终于在这个冬日的阳光下彻底释放。

泰礡殿前的白玉广场人头攒动,台上作为这次主要裁定者的萧文景在交待此次大比的各项规则之时已经尽量大声而且灌注灵力,却依然压不住台下跃跃欲试的弟子们的窃窃私语。无奈之下只好草草将规则快速讲完,宣布大比开始,反正他们一心想着尽快能够上台,哪里能将那些东西听到心里去?

极为宽阔的广场上一共搭建了甲、乙、丙、丁四座擂台,泰礡殿前临时搭建了看台,供各峰长辈落座。萧文景站在台前,在他身边竖着一块贴着榜文的牌子,所有要登场的弟子姓名,登场的时间,场次,擂台,对手,都会贴在榜上,按照顺序两两对决,决出胜者进入下来一轮。

韩凤歌被挤在人堆里翘起脚尖盯着擂台之上对战的两名师兄,很巧的第一场并没有落云峰的弟子要上台比试,其他师兄都与他一样站在台下观看。

台上两人法宝、飞剑你来我往,有时候还会冒险欺身向前拳脚相对,可是仔细看时却发现两人虽然打得十分激烈,可是每次过招其实都留有余地,只是法宝手段尽出相互演练印证,却十分小心的避免对方受伤。

昆嵛山上虽然弟子众多却一向团结和谐,平时就算是连那小一些的口角之争都很少发生,这样的情况是很少在其他大宗大派中看到的。

其实根源还是当年那场巨大的变故,导致上一代弟子损失惨重,最后能够活下来的其实大部分是当年上代掌教门下弟子,以至于如今各峰主其实大多都是一个师父所教出来的,自小便在一起修炼长大,感情深厚,所以各峰弟子受师父们影响都与他峰上的师兄弟和善相处亲如家人,这才造就了昆嵛山这一代年轻弟子名声鹊起。

各分支之间明争暗斗,落井下石,相互打压这种事情在别的大宗内真的是见多不怪,多年的小摩擦一代一代积累到了最后甚至是视如仇敌,一个大宗派因为内斗闹得一夜之间宗门败落被外人蚕食,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过。悠长的生命让修士们更加善于隐忍和精于记恨、算计。毕竟修士也是人嘛,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有争斗的地方就有江湖,只不过山上仙人的江湖比之俗世的江湖更加残酷。今日你不杀他,待得他走运得了大机缘,躲起来苦修百年再回来杀你。一生勤勉修行、小心翼翼点滴积累的家底都随着自己身家性命付诸东流,做了他人嫁衣。如此江湖哪个修士敢心软,谁家仙人怜人间?

台上你来我往斗得激烈之时,却见两人身形腾然止住,一人被人以剑指在颈间,另一人却因对手来不及收剑而被划破手臂上的衣衫。两人同时收剑,那名身上毫发无损的弟子脸色微红躬身向被自己刺破衣衫的对手道:“刘师兄技高一筹,师弟输了。”

那姓刘的弟子摆摆手:“师兄只不过是占了先机,师弟心神慌乱才失手而已,不必在意。”

说完两人转身向大殿前的众位长辈行礼。

站在殿前的萧文景看着两人微微点头朗声道:“丁擂,翠屏山刘念慈胜!”

韩凤歌在台下看得津津有味,转头问站在身后的萧玉:“玉师兄,明明是那位石师兄刺破了刘师兄的衣衫,为什么最后却是刘师兄赢了?”

身后的萧玉笑着对他解释:“两人境界本在伯仲之间,只不过那位翠屏山的刘师弟更稳、更准。两人之间看似石师弟刺破刘师弟的衣衫在前,可是在这之前刘师弟已经站得先机只不过率先止住剑势,若是两人生死厮杀只怕石师弟没有机会刺破别人的衣服了。两人同场教技自然是刘师弟心境、眼力、手段更胜一筹了。”

韩凤歌依然心有疑惑:“可是如果他们两人当时都收不住手怎么办?那位石师兄岂不是凶多吉少?”

萧玉摇头打消他的疑虑道:“这擂台上都被如今的烟霞阁主廉师叔设下阵法,那阵法既可以防止台上比斗之人法术招式威力过大波及台下,同时你看到每个擂台边上都站着一位执事弟子了没?他们就是为了在这种危急时刻及时出手阻止,救下那即将受伤之人。”

韩凤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不怕了。”

站在旁边正在兴奋的替自己师弟叫好的翠屏山王元鹅对他笑道:“原来六子你在害怕自己受伤啊,不过你可别大意,在那阵法中虽然不至于被打死打残,可你若是因为这样就大意的话,被人揍成猪头可没人管你,兴许台上那几个老头子还乐意看笑话呢。哈哈哈!”

韩凤歌满脸尴尬:“我会小心不被揍成猪头的。”

王元鹅在他身边打量了一圈问道:“你们家老五怎么没来?第一天上台的虽然不是那么精彩,可是待会灵秀峰的林宝丽师妹可是要上场的,灵秀峰的师姐师妹们都在那边,这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小子岂能错过?”

却见韩凤歌无奈道:“王师兄难道你看榜文的时候就没有发现灵秀峰的林师姐对战的对手正是陆师兄么?现在许是在什么地方偷偷的再背昨晚写好的台词吧。”

王元鹅听到这个消息,痛心疾首、垂手顿足道:“老天真是不公平了,为什么陆小子人品的那么差都能分到灵秀峰的师妹,而我只能和泰礡峰上的傻小子分在一组?难道老王我注定孤独终老吗?等下我去问问师父他老人家能不能帮我走走后门,把我跟陆小子替换一下。”

刚刚转身要走的王元鹅却被一只手抓住肩膀拎了回来,身后传来萧玉的声音:“王师弟不可造次,平日里你说话随意一些,我们都知你性情不与你计较,可行事不可失了规矩,对你大道无益。再说你现在去找父亲,我保证你被打成猪头扔回翠屏山,这次的大比也没了你的分了。”

王元鹅一脸苦相的站在那里:“玉师兄,师弟知道了。”

韩凤歌看他吃瘪的样子心中暗笑:“看来这山上众多师兄弟中就只有大师兄能降得住这个口无遮拦的王师兄了。”

刚刚安静下来的王元鹅又忍不住对韩凤歌笑道:“小六子,怎么不见你家赛云跟你过来玩?”

韩凤歌苦笑道:“最近赛云心情不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这会应该去灵韵湖边的林子里给它那些小弟们训话去了。”

王元鹅打趣道:“那你可小心了,千万别让赛云被哪里来的母鹤给拐走了。”

韩凤歌瞪了他一眼却听到身边的大师兄萧玉道:“陆师弟要上场了,我们去那边看看。”

王元鹅和韩凤歌忙跟着萧玉拨开众人向着甲字号擂台那边走去。

还未走到就听得甲字擂台下一阵哄然大笑,突如其来的笑声让三人摸不到头脑。待走到近前三人打眼向擂台上望去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见擂台边上站着一个身穿罗裙、身形娇小、面容可人的少女在周围的哄笑声中红着脸不敢抬头看站在那边的对手。

只见她的对面站着落云峰的五弟子陆大风。只不过台上的陆大风这身打扮实在是叫人苦笑不已。一身锦缎的华服,头戴高冠,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一朵花别在自己鬓边,腰间左右悬挂双剑,手中却拿了一把让人好笑的折扇在寒风里兀自摇着,摆出一派风流才子的做派,逗得台下众弟子哈哈大笑。

在众人哄笑中羞得满脸通红的林宝丽抬头看着眼前的青年也是忍不住笑起来嗔怒道:“陆师兄你穿成这个样子是来唱曲儿的么?你擂台还要不要打?不打我可要走了。”

陆大风却舔着脸笑道:“林师妹,我对师妹仰慕已久,今天可是打扮了好久才敢上台来见你的,擂台打不打的不打紧。”

林宝丽听他这样说怒道:“师兄若再胡言乱语,休怪师妹下手不留情面了!”

台下顿时又是一阵大笑。

萧玉也是被自己这个出尽洋相的师弟弄得啼笑皆非:“臭小子就知道胡闹。”

正待萧玉出言教训台上的陆大风之际,听得台下人群中一个清脆清冷的声音怒道:“笑!有什么好笑的?”

此言一出顿时周围便止住了笑声。又听那声音冷笑道:“陆大风,我看你是皮痒欠收拾了吧?敢穿成这个花里胡哨的样子来戏弄我家小师妹,萧玉管不了你是吧?哼!他萧玉管不住自己的师弟,那我就替他管管。臭小子,你若再敢胡言乱语,等你下得擂台我唐冰定然将你打得亲妈都不认不出!”

一时间台上台下噤若寒蝉。只见一身穿鹅黄罗裙、身材高挑、手上提了一柄秀美窄剑、绝美的脸庞上面带寒霜的女子在灵秀峰众位师妹的簇拥下走出人群,来到萧玉面前狠狠得瞪了他一眼。

萧玉有些尴尬:“冰儿。。。。。。”

容貌绝美的唐冰却狠狠道:“今天不想理你,自己的师弟好好管教,要不然我手中这柄‘冬至’可不只是拿来看的。”说完又回头对台上的少女道:“宝宝别怕,赶紧打趴下那浑小子,咱们这就回灵秀峰。”

脸上羞红未退的少女轻轻点头:“师姐等等我。”

片刻之后浑身僵硬倒在地上的陆大风泪流满面的被拖下擂台。

第十八章 阴霾初现

昨日大受打击的陆大风,被拎回落云峰之后身体依然僵硬不能动弹,只能静静躺在房中暗自伤神。

韩凤歌跑去问大师兄萧玉和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玉笑着对他解释道:“灵秀峰的木师叔精通丹药之道,当然在用毒一道上也是造诣非凡。陆师弟自然是大意之下着了那位林师妹的道了,不过他所中之毒不会伤及性命大道,只不过是让他暂时不能动罢了,并无大碍。”

然后韩凤歌问他能不能解毒,却见萧玉摇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后来看着陆大风实在可怜的韩凤歌又跑去问师父,古清平气笑道:“大风伤势无碍,至于那‘铃兰’之毒为师虽然可解,不过既然不会造成大碍,就让他先受着吧,也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几个时辰之后自然没事了。”

其实以萧玉与灵秀峰大弟子唐冰的关系怎么会没有解毒的方法,只不过如若这次替陆大风解去药性,只怕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自己便要被闹得不得消停了,要知道即便是谦谦君子也是会怕老婆的。

最后却是灵秀峰上的林师妹托一位一路笑着来到落云峰的曹师姐送来了解药。只不过那解药没有送到陆大风的手里,而是在陆大风的门前被交到了韩凤歌手里。虽然那位师姐十分想去看那陆大风出丑的样子,可是无脸见人的陆大风打死不同意,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的擂台战,落云峰一行人早早来到泰礡峰的白玉广场上唯独缺了大出洋相的陆大风,一来他在昨日第一轮的比试中已经被淘汰,二来此时的陆大风实在不敢再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除了怕众人笑他,更主要的还是昨日那灵秀峰上的大姐大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虽然陆大风平时是个无赖浑人,可是灵秀峰上那位面若冰霜脾气火爆的大师姐可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惹得起的。

少了陆大风的落云峰众人并没有变得更安静,因为队伍中又多了昨日有事没来而且若不是今天有他的比试依然懒得出门的四师兄杜召谦。

还没走到广场擂台边的一行人已经被更早便等候在此地的王元鹅发现。

昨日看了那么一出热闹心情大好的王元鹅颠颠的跑到他们这边再人群中寻找,却没有发现臭味相投的陆大风不由失望道:“你们家老五怎么没来?不会是昨天输给小姑娘让他没脸见人了吧?这算什么呢?得学学我老王,整天被灵秀峰的师姐师妹撵得满山跑,不一样还是越挫越勇么?”

正兀自炫耀自己‘辉煌战绩’的王元鹅却被人一巴掌拍在肩膀上。被人打扰的王元鹅回头怒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想挨揍不成?”

却见一只手拎着酒葫芦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的杜召谦正一个劲得冲他使眼色。

王元鹅嘴里一边嘟囔着:“要不是看在平日里关系好,老王我今天一定跟你干一架。”一边顺着他得眼色向旁边看去,只见广场边上一群莺莺燕燕正向这边走来。为首的唐冰讥笑道:“刚才好像听谁说什么越挫越勇的?”

大惊失色的王元鹅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陪笑道:“哎呀~唐师姐您来了?一路上累不累?渴不渴?师弟正好带了水果,您来一个消消气解解渴?”说着手中变出一个苹果来递到一脸冷笑的唐冰面前。

唐冰却不为所动道:“别在这里拍马屁,不管用。别让我在擂台上遇到你,不然我真的很想见识见识你的越挫越勇。”

苦不堪言的王元鹅一声哀鸣:“玉师兄救命!”

而站在一旁的萧玉却是若无其事的扭头望向另一边,并不理会王元鹅的求助。

唐冰径直走过心有余悸的王元鹅登上擂台。

王元鹅这才想起今天第一场他也要上台的,慌忙对台上的唐冰道:“师姐,等我打完擂台再来跟您赔礼。”说完灰溜溜的跑去那边的乙字号擂台。

台上的唐冰并未理他而是对站在对面的一个年轻师弟抱拳行礼道:“灵秀峰唐冰。”

对面的年轻弟子紧张的学着她的样子抱拳道:“翠屏山褚浩然见过唐师姐,还请师姐手下留情。”

唐冰正色道:“褚师弟不必紧张。”

褚浩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拔出手中长剑道:“请师姐指教。”说完便挺剑揉身而上。

这褚浩然越打心里越是平静,见对面的唐冰剑未出鞘,只是轻描淡写的化解他的攻势,反正打不过,索性一五一十将自己所学过的剑术和道法一一施展而出,直到无技可施便止住身形收剑入鞘道:“多谢师姐赐教,师弟输了。”说完很光棍的跳下擂台。

观战台上岳松涛对萧文景赞许道:“这褚师侄的心境是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虽然资质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如此心性即便是在修行路上走得慢些也是无妨的。”

萧文景同样点头:“这小子初入门的时候稀松平常,想不到这些年的一点点的积累终于有那么一丝像样了。”

那边的王元鹅也三拳两脚赢了比试,下得擂台却始终不敢过来落云峰众人这边,等他仔细观察了四周确定那唐师姐已经赢了擂台去其他师妹那边观看比试才放下心来。

站在甲字擂台上的韩凤歌第一次与除了落云峰上几个师兄以外的人交手,心情难免惴惴不安,紧张万分。

站在台下的萧玉对他微微点头以示鼓励,而杜召谦则大声喊道:“小六子,加把劲啊,昨天老五已经被人打趴下了,今天你可不能再继续输下去了。”

听到四师兄这样喊,韩凤歌看着站在对面的烟霞峰的那位师兄心里更加紧张了。

站在对面的烟霞峰弟子却不着急催他只是在哪里静静的等他静下心来。

过了一会儿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的韩凤歌向对手道:“落云峰韩凤歌,请师兄赐教。”

对方微笑道:“烟霞峰丁青山,师弟请!”

韩凤歌点点头拔出古剑摧城,脚下一蹬直直冲向对面,去势将尽之时趁对方拔剑之际身形一矮,一剑自下而上撩向对方的胸间。丁青山虽然对于韩凤歌的变招始料未及,但胜在修为深厚经验丰富,尚未完全出鞘的长剑向下一磕,身体拔地而起从他头上一跃而过。一剑被磕回的韩凤歌并未就此罢休,回身一剑刺向刚刚落地的丁青山。丁青山这次却未再去挡那一剑,而是向后滑出数步,顺势拔出长剑,让过韩凤歌的剑势,而后一剑挥出击在剑势已竭的古剑上。“当啷”一声将韩凤歌手中的长剑反弹回去。

力道上落了下风的韩凤歌并未灰心,稳住手中古剑,再次欺身而上。

两人又缠斗在一起你来我往,叮叮当当长剑相击之声此起彼伏,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关站台上的众人也是暗暗点头。萧文景叹道:“这竟然是当年瑶台境的云浩师兄所创的剑法,想不到云飞师侄舍得将这剑法教给别人。”

古清平也点头道:“这的确是云浩师弟的剑法,当年可是有不少人吃过苦头。虽然飞儿平时不怎么喜欢说话,可是对几个师弟却很是照顾,尤其是这个年纪最小的老六。”

周通却摇头道:“剑法虽好,可是这小子却未能得到真髓,看来还得多加磨练才是,不过如此年纪能把这套剑法用到如此程度也算没有辱没了当年小云浩的威名。”

两人缠斗许久虽然至今尚未分出胜负,可是在台下眼光毒辣的几个师兄眼中已经看出其中端倪。

韩凤歌仗着剑法精妙处处抢攻,可是修为不足根基尚浅的劣势已经隐隐显露。反观丁青山虽然看似忙于应对,实则气息悠长尚有余力,此时只不过是在等待对手灵力不济的漏洞罢了。

此时的韩凤歌心底同样清楚自己的危机所在,脑海中飞速的思考这对策。

一番抢攻缠斗,已经累的韩凤歌气喘吁吁,体力灵力所剩无几。无奈之下只好抽身后撤。站定身形的韩凤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而此时犹有余力的丁青山同样停住脚步,并没有趁此机会上前抢攻一举击败对手,对于眼前这个年纪不过十五六岁修为比他低了不止一个境界的少年,能在先前那轮缠斗中做到如此程度,他心里也很是佩服的。不过双方巨大的差距让丁青山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位还算不错的师弟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反败为胜,但他还是愿意再等上一等,希望这位师弟能够再当下这种境地下可以找出办法再坚持一会。虽然这样并不能改变最终的结果,可是对于眼前这个很明显对敌经验很是欠缺的师弟来说却是很重要的。

缓过气来的韩凤歌站直身体对丁青山道:“师兄,我好了。”

丁青山却微笑道:“不碍事,我不急的,只是师弟经验不足,上来攻得太急了些,这样不妥。”

韩凤歌感激道:“多谢师兄教导,师弟定当谨记。”

先前韩凤歌借着喘息之际一直在心中算计这自己灵力和体力的消耗剩余。他当然明白当下境地,其实自己一开始便做了错误的选择,单凭自己的修为再借云飞所教的精妙剑法是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最后的。为今之计只有依靠自己所修习的雷灵之气所特有的强大爆发力瞬间破局,才有一线生机。

雷属性术法历来被天下修士所推崇,原因无他,雷灵之气乃是天下至阳至刚、犀利无比更是天生克制阴魂鬼物。天雷滚滚、罡风猎猎向来是阴鬼魔物悬在脖颈上的一把利刃,所以就算是混迹市井替人做些捉鬼降妖、驱魔法事修为不高的寻常道士也会这么一手掌心雷之类的法术。只不过此等法术大多是以自身灵气借助符咒作为媒介转化而成的稀疏雷灵来引动雷电伤敌,实在是算不上是多了不得的仙家法术更是比不上身具雷灵体质真真正正修习雷属性灵气的修士所施展的雷法之术的威力。

韩凤歌手持古剑高高举起指向天空,心神引导体内所积累的雷灵之气游走全身经脉最终凝聚在古剑摧城之上。韩凤歌看着剑上闪烁的雷光,这还不够。放开心神的韩凤歌开始疯狂的吸收着游离在天地间的雷灵之气。

身在泰礡峰上雪松林中的白鹤赛云感知到灵气异变,从四面八方向着擂台上的韩凤歌涌去,抬眼看着长剑指天疯狂吸收雷灵之气的韩凤歌,它不由得欢快的张开巨翅,一股源源不断精纯的雷灵之气自双翅流出向着擂台上的韩凤歌聚集。

疯狂吸收灵气的韩凤歌开始不堪重负,心中惊惧的他想要停止吸收灵气,可一股冰冷的意志自心底涌向脑海,紧接着他便昏迷了过去。

擂台上的韩凤歌闭眼再睁眼,一股冰冷的气息自他身体中散发出来,眼神变得阴冷隐隐有雷光闪烁,在台下众人眼中那个熟悉的小六子开始变得陌生起来。原本晴朗的泰礡峰竟然开始有雪花飘落,受雷灵之气的牵引天空中竟有两朵巨大的乌云凝聚起来,相互吸引碰撞之下电光隐现、雷声滚滚。此时的韩凤歌看了看自己手中所持的古剑,冷冷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原来是那老东西的剑啊,真是令人怀念。

站在擂台另一边的丁青山皱起眉头,看着对面心智渐失却依然疯狂蓄势韩凤歌,终于警醒,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如果再不及时阻止,那么不光眼前这个少年会被拖垮,自己也没有办法在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一击之下全身而退。

念及于此的丁青山身上土黄色光芒接连闪烁,土灵之气护住全身的丁青山脚下一蹬瞬间来到韩凤歌身前,手中长剑挥向被双手紧握的古剑摧城之上,希望能够打断那不断凝聚的雷灵之气。只是他哪里想到事与愿违,自己全力挥出的一剑不仅未能打散爆烈的雷灵之气反被那股狂暴的气息反震出去,去势如箭撞在擂台的护持阵法之上。

跌倒在地的丁青山费力的站起身,一口鲜血喷出,眼神坚毅:“哼!倒要看看那了不起的雷法威力。”丁青山长剑刺入地下,双手极速结下数十道法诀,一面巴掌大小的古铜色盾牌自袖中飞出化作一人高挡在他的身前,家当尽出的他准备硬接下这一击。

观战台上的周通盯着擂台上的异变又抬头看了看半空中乌云密布之间的雷光隐隐,不由得大惊失色:“不好!这是‘敕雷术’!”他话音未落,身边的古清平和廉刑已经一闪而逝。

此时终于蓄势完成的韩凤歌面无表情口中吐出几个众人听不真切的几个字,只见空中天雷坠落,古剑摧城顺势同样挥出爆裂至极的雷光,斩向严阵以待的丁青山。

千钧一发之际灰袍飞舞的廉刑突然现身擂台之上护在丁青山的身前,伸手抓住天空中落下的雷电一把捏爆,紧接着回身一拳将接踵而至的雷光打入地下,轰出一个不大却极深的坑洞。

出现在韩凤歌身前的古清平看着此时自己弟子体内极度危险的意识问道:“你是何人?”

那‘韩凤歌’冷冷道:“你便是这小子的师父?看上去修为不错,只不过教徒弟的本事就不怎么叫人恭维了,这个久就教出这么一个废物。看得出你挺在乎这个徒弟的,反正现在他还是个废物,就还给你吧!记住,我还会再来的!”

没等他说完面沉如水的古清平一指点在他的眉心低声喝道:“醒来!”

对面已经扶起站都站不稳的丁青山的廉刑埋怨道:“古师兄,你到底怎么教的这个小子?‘敕雷术’这种东西也不怕活活累死他?”

古清平抱住意识已失昏迷不醒的韩凤歌苦笑道:“我哪里曾教过他这种东西。”至于刚才的情形到底为何也没有就此解释,只是抱着韩凤歌对观战的众人道:“我先把老六送回去,另外有些事处理。”说完竟是急匆匆直接离去。台下众人中落云峰弟子除了接下来就要登台的云飞和杜召谦,其他人也跟着古清平一起回了落云峰。

就在‘韩凤歌’疯狂吸收雷灵之气,施展出失传已久的‘敕雷术’的时候,神州大陆中部一个巨大的庭院中,有位面貌儒雅的中年人坐在石凳上手端着酒杯凝望天空,面带微笑饮尽杯中之酒。极南之地同样有个神色清瘦的花甲老人放下手中活计,望向昆嵛山方向面带愁容,忧心不已。

第十九章 木灵傀儡

昆嵛山大比首轮紧锣密鼓前后比了三天,层层淘汰才决出十六人进入第二轮的比试。经过三天休息的韩凤歌早已经回复过来,只是当日与丁青山一战虽然最后算是他赢了,但消耗甚重、身体虚弱,无法再登擂,只能在台下观战,看着众位落云峰师兄相继上台比试。

落云峰大师兄萧玉如今已经是跳过元婴凝结神意的真正神仙境界,所以此次大比并不下场,只是在场外观战。此次大比的目的除了考校山上众多弟子的修为进步,更有另外一层目的,就是为了将来那场被称为天下论道大会的盛会早做选拔。这次大比所决出的昆嵛山八大弟子便是前往参加盛会的初定人选,由虽然没有下场参加比试却是昆嵛山年青一代公认最强的萧玉带队。

韩凤歌和陆大风站在大师兄萧玉身边看着擂台上大大咧咧站着的王元鹅心中满是羡慕。

站在王元鹅对面的正是当日一个照面就将连出手机会都没有的陆大风打趴下让其至今心有戚戚不能释怀的灵秀峰小师妹林宝丽。只是今天的王元鹅虽然在台上表现的满不在乎但嘴上却比平日老实许多,至于原因么,除了那位正站在擂台下嘴角上翘却面带寒霜的灵秀峰大师姐唐冰还能有谁?

王元鹅盯着对面的林宝丽,脸上略带尴尬为难道:“林师妹,打呢你是打不过我的,待会打起来怕是又唐突了师妹。不如这样吧,咱们也别打了,师妹你直接认输吧。”

林宝丽却是不服气道:“王师兄,你羞也不羞?还没打过,你怎么知道一定能打赢我?你放心,一会儿就算是我打输了,我保证唐师姐也不会找你麻烦,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王元鹅听得此言才眉头舒展开来道:“好吧,既然林师妹一定要打,那我们比过就是。”说完又伸出手指道:“这样吧,师妹修为不如我,师兄我就让你三招如何?三招过后再比三招,如果我不能在三招之内取胜便算是我输了。但是如果我三招之内赢了,师妹就应我一个条件,向我那好兄弟陆大风道个歉,如何?”

台上他刚刚说完就听台下的唐冰冷笑道:“就知道你心中鬼胎,欺负我家师妹年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台上的林宝丽脸上微红看到台下正躲避她目光的陆大风,想起擂台上他虽有些胡闹可是自己害他被众多师兄弟讥笑心中隐隐不忍,也不理王元鹅,向前两步走到擂台边上,对着陆大风依山下凡俗女子礼仪轻轻福了一福:“陆师兄,前日小妹失了分寸,还请师兄原谅。”

陆大风躲躲闪闪依然没有躲过去,只得硬着头皮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师妹打我,师兄我自然是乐意的。”

台上的林宝丽嫣然一笑,看得陆大风直愣愣站在哪里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春暖花开,面上通红。

王元鹅被晾到那里嘴中嘟嘟囔囔:“该我嘴欠,便宜都让你小子占了,陆小子,这可不是一壶两壶酒就能解决的问题,我可给你记在账上了。”

已然走回擂台的林宝丽对王元鹅道:“王师兄,不必你打赢,我已经道歉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王元鹅也不纠缠道:“先前说让师妹三招,现在仍然作数的,师妹请!”

林宝丽跺脚道:“王师兄,看招!”说完拔出手中长剑一挥,一股清风向着王元鹅扑面而来。

王元鹅自然清楚当日陆大风是如何着了她的道的,眼见她故技重施却毫不在意,不闪不避只等那阵清风拂面而过任由‘铃兰’之毒侵入体内。‘铃兰’之毒虽然称之为毒,却无伤人之效,只是让人暂时失去知觉身体僵硬,当时陆大风中招也不过是因为毫无防备大意轻敌罢了。如今这招再次用在王元鹅身上却没有了那等效果。待得毒入体内,王元鹅心神一动,体内丝丝缕缕的雷灵之气游走全身经脉,轻而易举将毒性化去。

林宝丽一剑挥出之后,紧接着手掐剑诀挺剑刺向王元鹅胸腹之间,这一剑去势极快却还是留有余力的,只等能刺破王元鹅的衣衫便可收住剑势。哪里想得到王元鹅却并未受‘铃兰’之毒的影响,脚下轻轻一挪侧身躲过,口中念道:“一招!”

林宝丽经验不足,见‘铃兰’之毒没有奏效,当下便失了方寸,急急变招直刺改做横斩,王元鹅不紧不慢先后退了一大步躲过这一剑继续道:“两招!”

林宝丽这才警醒过来,收剑后退道:“师兄好手段,师妹自然不是对手,不过我还有一招请师兄指教!”说完她伸手拿出一枚金灿灿葡萄一般大的种子丢向地面,单手捏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王元鹅也不知她葫芦里装的什么稀奇古怪的药,只是站在那里静观其变。不一会一棵奇怪的树苗在东海万年白玉铺就的擂台地面上破土而出,疯狂的吸收着白玉所蕴含的灵气,眨眼间长成一棵巨树,然后化作一个身高丈许身穿青色盔甲如神灵真身一般无二的傀儡站在林宝丽身前。

王元鹅这才恍然大悟道:“想来这就是前些日子盛传的那件林师妹新得的木灵傀儡吧?看卖相还是挺不错的。”

林宝丽得意道:“王师兄好眼力。怎么样?这是我最后的底牌,反正刚刚我已经向陆师兄道歉了,如果王师兄能破了这傀儡,我就直接认输了。”

王元鹅哈哈笑道:“不就是块头大一些的木头么,这又何难!”说完他将手中长剑抛给台下的师弟,然后撸起袖子道:“这个大傻个老王我空手就能打赢!”

林宝丽却不以为然道:“可别风大闪了舌头,反倒被木头打成猪头!”

林宝丽话音刚落,那木灵傀儡一步便来到了王元鹅身前,右手握拳砸向他的脸颊。面对夹着劲风而来的这一拳,王元鹅毫无畏惧,眼睛微眯后撤半步,抬起左手翻腕竟然稳稳的捉住了木灵傀儡的手腕,任它如何挣扎也不能挣脱开去。王元鹅看着它空洞的眼神嘿嘿一笑:“说你傻你还不愿意,怎么样?这次知道我老王的厉害了吧?”他此番言语,眼前的傀儡自然无法作何反应,只是站在擂台另一边的林宝丽却羞怒不已。王元鹅此时又嘟囔了一句:“三招过了哦!”说话间一拧身,腰和手臂同时发力,竟是以山下凡人打架角力的过肩摔的方式将身形巨大的木灵傀儡掼倒在地,“轰”地一声巨响,砸出一个大坑。然后翻身骑在它身上,右手抡起拳头就要砸在它的头上,打散那一股灵气,却发现它的眼神中竟然闪过一丝惧意。

好奇的王元鹅停手抬头看向站在对面已经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林宝丽问道:“这家伙开了灵智?”

林宝丽慌忙点头央求道:“王师兄,我认输了,求你别打坏它好吗?”

王元鹅起身拍了拍身上得灰土道:“算了,这家伙也不容易,这次就饶了它吧。”说完也不管倒在地上的傀儡和心疼的快要哭出来得林宝丽摇摇晃晃的走下擂台,拍了拍伸着头看着台上的陆大风道:“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了。”

陆大风盯着台上兀自伤心的林宝丽,对王元鹅说的话也听不真切,只是怔怔点头敷衍。

韩凤歌前次受灵气反噬,在床上躺了两天光景,这第二轮的大比已经进行大半接近尾声,如今王元鹅轻松获胜,这昆嵛山大比的前八名已经选出七个,只剩下一位尚未选出。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场。

如今落云峰上除了不必下场的萧玉和修为不高早早被淘汰的陆大风、韩凤歌。云飞和林白猿已经轻松获胜入了前八,就只剩下生性懒散的杜召谦尚未入选。刚巧这最后一场和杜召谦争夺最后一个名额的就是灵秀峰上那位大师姐唐冰。

杜召谦一边抬头看眼前的擂台一边想着接下来要面对的那位大师姐不由得脑袋隐隐作痛。

正当他头痛不止之时却听得台上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小四,你在台下磨蹭什么呢?要是不敢上台的话干脆直接认输好了。”

眼见逃不过的杜召谦只好硬着头皮一步一步挪到台上对那位已经跃跃欲试的大师姐道:“师姐,咱们打是可以的,可是话得先说好,惹你生气的是老五和翠屏山的王元鹅,我虽然喜欢胡说八道,可是从来没欺负过灵秀峰上的师姐师妹们,你可不能拿我出气。”

唐冰却没好气的说:“你倒是机灵,可是那老五不是你们几个平日里教的吗?云师弟不喜言语自然教不得这些,老三那是根木头疙瘩,那些臭丫头不去欺负他就不错了,算来算去就只有你家老大和你老四最是能胡说八道,一肚子坏水。只不过姓萧的是不敢教你们这些的,剩下的也就你这个整天油嘴滑舌的家伙能教的出来。如今你在我面前喊冤,可是觉得师姐女孩子家家的好糊弄么?”

自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一劫的杜召谦当下释然,换上平日里懒散无赖的样子笑嘻嘻道:“师弟我无处喊冤,毕竟是半个自家人,要打便任由师姐,只求师姐别把师弟的脸给打坏了,我可还没讨到媳妇呢!”

唐冰冷笑道:“呸!才不过几句话本性就败露无疑,今日就替你们那个不称职的大师兄教训你一下。”

第二十章 冰神之威

唐冰手中那柄秀美窄剑‘冬至’缓缓出鞘,一股淡淡的霜雾环绕剑身之上,令这柄本来便极其好看的长剑更加秀美。时值隆冬腊月,‘冬至’出鞘如虎添翼。

杜召谦看着那柄寒气森然,剑身上隐隐有霜雾流动的‘冬至’眼角微跳,他本身修习冰火两种属性的灵气,对眼前这柄剑的来历自然一清二楚。唐冰看表情就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调笑道:“我知道你同修冰火两种元灵之气,当年也曾经对这柄‘冬至’动心,不过你还是断了那心思吧,这柄剑终究不是属于你的,就算当年没有我捷足先登,就凭你体内藏着的那头火蛟之灵也必然遭到这把剑的排斥。”

杜召谦撇撇嘴道:“师弟我自从得了这‘如意’葫芦已经满意的很,早就对师姐手里的‘冬至’没了非分之想,再说了那‘冬至’也实在太过于秀气了些。”

唐冰轻蔑一笑道:“好啊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说完轻轻挥动手中的‘冬至’,擂台之上顿时刮起一股刺骨寒风,温度骤然降低,就连台下护持阵法之外也是寒气森然。对面即便是本身修习冰灵气的杜召谦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不免唠叨:“就知道这柄剑没那么简单。”

杜召谦抓过腰间的朱红葫芦仰头灌下一口烈酒,胸中升起一股暖意对抗这连他也压制不住的寒气。

唐冰见他如此,面带讥笑道:“冰封!”

正要放下葫芦的手突然被定住停在空中,杜召谦心中大惊:“不好!”只觉得寒意透体、身体僵硬,眼看就要失去神智。杜召谦心神急转,一道火龙自葫芦中飞出,一头扎进他的体内,沿着经脉不停游走,这才堪堪抵挡住那股寒气,眼神恢复清明。

杜召谦咧嘴一笑,伸手捂在酒葫芦的口上,念出一句幼稚至极的真言:“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宝葫芦转转转!”

台下一阵哄笑,杜召谦顾不得理会他们,脸上也没有一丝不好意思,想来脸皮已经磨得厚如城墙。就在他手掌离开葫芦的一刹那,一把晶莹冰剑自葫芦中缓缓抽出。

唐冰眼见他手中抽出的那柄冰剑并不觉得惊奇,缓缓从寒气缭绕中走了出来,让台下众人目瞪口呆。原本穿在身上的罗裙此时却变成了一身琉璃冰甲,身材更显得凹凸有致,面容更加清丽,长发飞舞,手提‘冬至’英姿飒爽!

本来放浪形骸的杜召谦此时却无心欣赏眼前美景,而是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他知道如今自己面对的已经不是那个平时性格火辣的师姐唐冰,而是远古冰神转世苏醒的唐冰。

唐冰原本出身蜀中唐门,而且是宗族嫡长女。唐门本是以蜀中唐家为主精于机关秘术以及暗器毒术的修行世家。唐冰八岁时生了一场怪病,虽然家中高人无数却无法找出此病根源,对其无可奈何。无奈之下由那位曾经与昆嵛山灵秀峰有过颇深的香火情的宗门老祖宗将她送上昆嵛山,木青亲自出手相救这才留下一条性命。木青见她与自己有缘,便留她在灵秀峰收做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后来唐冰自己和家人才知道自己所得的并非是什么疾病,而是因为她作为冰神转世,蛰伏在她体内的冰神灵智苏醒所致。虽然不是病可若无人能够帮着压制体内的神灵,只怕会在神灵苏醒的同时自己本身的灵智被神灵吞噬抹杀鸠占鹊巢,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降伏体内冰神灵智,将其转世的传承灵性收为己用。

杜召谦作为一个能身负两种元灵之气,并且将它们同时修习至极为高深境界的元婴修士,虽然在别人眼中看来多半属于运气极好,修行资质极佳福泽深厚的天之骄子。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在刚刚踏入修行之门的时候,两种属性相克势同水火的元灵之气并存体内,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绝对算不上什么好运气,甚至那两个水火不容的不速之客在自己体内相互角力,相互厮杀的蚀骨之痛,对当时还是一个孩童的他来说根本就是一场生不如死的噩梦。所以他从来不认为这世间有什么人或者事物是不可战胜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也只能说明自己还不够强大,不够努力。

如果站在台下的众多师兄弟能够知道他这样一个平日里看起来懒散至极的家伙此时心中所想,或许都要惊掉下巴了吧。

唐冰手提‘冬至’看着眼前这个眉头紧锁,眼中却有一股不易被人察觉的兴奋的杜召谦,好奇问道:“怎么?你还不死心吗?”

杜召谦左手在‘如意’葫芦上轻轻一划,一股炙热的气息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把赤红色火光流淌的长剑。双手分持冰火双剑的杜召谦正色道:“师弟当然知道师姐召唤出来的远古冰神到底有多么强大。不过此种强大不过是能够更加得心应手的操控利用天地灵气,或者掌握某些不为人知的秘术,说到底修为境界并没有本质提升,仍然受制于师姐本身修为。你我境界相当同为元婴,能够与传说中的转世神灵较量一番机会难得,我很想试试,至于试过之后的输赢,反正师姐又不会真的打死我,何足惧哉。”

唐冰对他此言不置可否,只是点点头道:“既然师弟不死心,那便战吧!”

杜召谦面对如此强敌心中不敢有一丝懈怠,深吸一口气,左手一挥,一道火龙直直撞向唐冰。唐冰也不闪避,只待那火龙来到身前之时伸出左手,一道冰墙瞬间凝结挡在身前。火龙撞在冰墙上,响起一阵“哧哧”声,顿时雾气弥漫挡住唐冰以及众人的视线。杜召谦趁此机会脚下一蹬,瞬间来到冰墙之前,举起右手冰剑,一剑向着冰墙砸了下去。冰墙崩碎,杜召谦身形并未停滞片刻继续向前,左手再挥,赤红色火灵剑眼看斩在唐冰身上。唐冰脸上丝毫未见惧色,从容挥动手中‘冬至’一剑格挡在火剑之上。左手一指点在杜召谦眉心,皓齿轻启:“定!”杜召谦顿时身体仿佛冻僵一般动弹不得,亏得他反应极快,心中一动体内火灵之气流转化开冰冻的身体,刚刚放下悬着的心神,却被唐冰一脚踹在胸腹之间,轰的一声踹出老远。堪堪站稳脚跟的杜召谦气机流转,再次揉身而上,只不过和上次并没有什么不同,几个照面之后再次被唐冰一剑打出战圈。水汽渐渐散开,原本弥漫在台上的寒气也减弱了不少,由此可见先前杜召谦的几次强攻虽然没有伤到强势的唐冰,却依然稍稍有些效果。

唐冰站在台上,盯着眼前神情镇定的杜召谦道:“老四,你还要试吗?虽然前几次交手的确让我稍微有些消耗。可是你要明白,这样耗下去,最终支撑不住的一定是你,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

杜召谦讪讪笑道:“唐师姐,师弟我还有一招从未用过,如果这一招还是不成,就认输了。”

说完此言,杜召谦面色凝重,双手如托千斤般将两把原本冰火不容的长剑合在一起。两剑化作一剑,台上顿时有一股狂暴至极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呼啸盘旋。那把被他双手紧握的长剑止不住的颤鸣,好像马上就要爆裂开来,可见杜召谦情急之下所施展的这一剑并不能得心应手的使用。

台下观战人群中惊呼不已,观战台上的萧文景也是聚精会神盯着杜召谦手中的长剑,只待那长剑若是不受控制爆裂开来就要出手镇压那狂暴的灵气,避免他被自己的术法所伤。

擂台上原本心如止水的唐冰也是心中一惊,她所惊讶的乃是这一剑的威力绝非是杜召谦如今的元婴修为所应该有的。

双手握剑的杜召谦心中暗暗叫苦,本来这一剑只是自己最近刚刚想到的破境之法,如今还没有真正掌握就要赶鸭子上架,其实他自己已经是在苦苦支撑了。

眼看杜召谦就要坚持不住了,可是那一剑的威势还没有完全凝聚,已经到达极限的杜召谦也顾不得这些,长剑高高举起又重重劈下,一股狂暴至极的灵气横跨擂台两侧。

擂台另一面的唐冰不敢硬接这一剑,只好选择避其锋芒。只不过这一剑来势极快,依然让唐冰手忙脚乱。一剑轰在地上,碎石乱飞击在四周护持阵法壁上撞得阵法闪烁起忽明忽暗的光芒。碎石和爆裂开来的灵气让唐冰避无可避,只能释放全身冰灵气化作一面晶莹剔透,上面还铭刻有上古冰神真言的盾牌挡在自己身前。不过这面盾牌依然没有能够坚持到最后,好在盾牌破碎之时,这一剑的威势已经渐渐散去,饶是如此唐冰仍然被余波冲击得狼狈不堪。

尘埃落定,惊险躲过一劫浑身冰甲破损自烟雾中走出的唐冰心中大气,提起手中‘冬至’就要对已经精疲力尽站都站不稳的杜召谦穷追不舍。

杜召谦大惊之下手脚并用爬下擂台,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道:“师姐,我可是已经认输了哦,更何况我已经身处擂台之外,照规矩你是不能继续打我的。”

唐冰一愣,看着他的狼狈样气笑道:“你这个家伙,滚蛋吧!今天我不与你计较,以后自然找你算账。”

杜召谦不由得心中哀鸣:“大师兄救我!”

至此,昆嵛山八大弟子全部产生。

第二十一章 焦点之战

腊月二十九时至岁末,昆嵛山上也愈发热闹起来。俗话说进了腊月每天都是节,山下俗世还有古老相传的腊月歌: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炖锅肉,二十七宰只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起来扭一扭。辛辛苦苦省吃俭用劳作一年的世人到了这寒冬腊月的农闲时节,即便是家中日子过的再苦再艰难都要在年底杀猪宰羊准备各种年节上的祭礼所需,这不仅是世代相传的习俗也是世人对来年所寄予的美好期盼。

虽然仙凡有别,二十九这天也不必如凡俗百姓那般忙活着蒸馒头,可是昆嵛山上修行之人依然十分重视年节,尤其是年青一代的少年们,因为新年便代表着拜年时师门长辈要赐下来的各种奇珍异宝,也好比是山下凡俗中晚辈总是盼望着新年里长辈给的压岁钱。

一场大雪寂静无声,整个昆嵛山都覆盖在一层厚厚的白茫茫雾蒙蒙之下。‘瑞雪兆丰年’,大雪不仅预兆着来年的好年景,也在洋洋洒洒中带来了远方的音讯。

伏在窗边的韩凤歌静静的欣赏着雪景,窗前的桌上放着远方飞来的一只纸鹤。信上依然是些女孩家的生活琐事,无外乎是这些天在哪个师兄那里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宝贝,或者在某一天偷偷跑去到了哪座岛上看了百年难见的大潮大浪,又或是陪着哪位师姐去了哪家铺子吃到了许久没有吃过的小吃糕点,也有在那座灵隐岛上与昆嵛山同时进行的同门大比。只不过信上字里行间流露出淡淡的思念和隐隐的闺愁。

韩凤歌想象着一海相隔的那座岛上,那个喜欢作弄人的可爱姑娘同样坐在窗前是如何手托腮帮执笔发呆又时而懊恼的情形。只是忽然间想到自己,韩凤歌心中难以平静:“自己修为不高,更甚至在前几天的大比中昏倒在擂台上,真是蠢死了、笨死了。”

正当韩凤歌趴在窗台上兀自走神的时候,却见师父古清平自院外走来。

韩凤歌见师父到来,赶忙平复心情行礼:“弟子拜见师父!”只不过涉世未深的少年心事哪里瞒得过师傅双眼?

古清平自然知道韩凤歌心理的愁闷,只是修行路上最忌心浮气躁,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原本的大好前途都毁在这心境一道上。当下便叮嘱道:“歌儿,我辈修行之人最忌心境不稳、急功近利。要知道修行路上每破一境都是惊险万分,若是只求修为精进,便是当下之路走得顺畅可是也会给将来大道险要处埋下隐患。”

韩凤歌虽然听得懂师父所说的道理,也一向对师父的话言听计从,只不过心猿意马最难驯服,心中依然忧虑懊恼。

古清平看他神情继续道:“你当下修为进境之快已经让为师惊喜不已,只是你拿自己与风儿比才觉得自己不如他人。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所修习的雷灵之气乃当世罕见,而且雷灵之气如今时节又相当稀少,所以才导致你的修为精进不如你陆师兄。其实若是将你的几个师兄放到你当下境地未必能够做得如你这般好,只是这些你自己不知罢了。再者当日你再擂台上输给丁师侄,一来是你二人修为境界相差实在巨大,而来是这雷灵之气虽然难得又威力巨大,但是你初窥门径尚且不能得心应手的运用,所以才有了那场惨败。只不过是一场比试而已,输了便输了,切不可因为一场比试得输赢而乱了自己得道心。要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求道之路漫长曲折,要想不弱于人,除了勤勉修行之外,守得住本心,经得住岁月淘洗是至关重要的。”

听完古清平的一番开导,韩凤歌心中这才总算平复下来:“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古清平点头笑道:“今日为师前来便是要交给你一样东西。”他一边说着一边自袖中掏出一枚玉简:“这是为师当年游历天下之时无意中所得,其中记载了一门颇为不俗的控雷之术。虽然这门术法并没有惊世骇俗的威力,却很适合现在的你去修炼,仔细琢磨举一反三,相信这门术法定然对你有所帮助。”说完将玉简递到韩凤歌手中。

韩凤歌接过玉简定睛看去,样式古朴的玉简上刻有‘引雷术’三字,其上隐隐有灵光流动。

玉简中详细介绍了雷属性灵气的各种特性,以及其衍生而出的条件原理,运用之法和一些前人总结的经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引雷术’这一法门,这术法与当日擂台之上,韩凤歌失去神智之时所施展的‘敕雷术’有些相似,只不过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两者之间却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一个是引来、借用,另一个却是完全掌控驱使的‘敕令’,前者虽然相较后者在威力上有天壤之别,可是对于如今的韩凤歌却是相当合适的。

当日擂台之上韩凤歌失去神智施展‘敕雷术’一事,古清平早在事后与掌教真人岳松涛以及周通等人有所商议。古清平也将当时遇到的占据韩凤歌肉身的另一个危险至极的意识告诉众人。周通等人也曾怀疑韩凤歌乃是上古雷神转世,而古清平却不认为就是这么简单。毕竟神灵转世意识苏醒所展现出的实力也会受其转世之人修为所限制,绝无可能表现出超出其实际修为的力量。可是韩凤歌所遇到的情形并非如此,那个冰冷的意识即便是古清平如此强大的修为境界在面对当时的‘韩凤歌’之时也感受到一股隐隐的危机,那是一种无视修为的高高在上和碾压感。古清平心中明白如果不是当时那个意识自愿放弃对韩凤歌的控制,便是自己对他也是无可奈何的,更何况如今天下已经有一位雷神转世,这世上到哪里去找第二个雷神去?最后众人也是没有得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好由古清平暂时在韩凤歌体内设下禁制,待以后有机会再设法解决此事。

午后雪停,昆嵛山弟子都齐齐集中在泰礡峰的白玉广场之上。韩凤歌也随着几位师兄来观看这决定八大弟子第一名归属的焦点之战。自从前天落云峰上老四杜召谦全力一战仍然输给唐冰无缘前八之后,随后一天的时间八大弟子再次捉对而战,韩凤歌的二师兄云飞两战全胜,三师兄林白猿却是一胜两负止步第四名,当然三四之争也是败在了灵秀峰那个强势至极的大师姐唐冰剑下。

韩凤歌也就此事专门去问了大师兄萧玉,到底唐师姐是不是除了萧玉之外最强的本代弟子。昆嵛山上上下下人尽皆知和唐冰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的萧玉摇头告诉韩凤歌,这昆嵛山上本代弟子中能够打败唐冰的大概有三个人。分别是泰礡峰上掌教座下的大弟子程剑,自己落云峰上的老二云飞和老三林白猿。当然他萧玉自己自然是‘打不过’唐冰的,毕竟圣人也没有规定谦谦君子是不可以怕老婆的。

当时韩凤歌就迷茫问他为何三师兄林白猿却输给了唐师姐呢?

萧玉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六子,本门大比乃是自己同门之间相互切磋,当然是以和为贵、点到即止,不会为了一时胜负真的拼个你死我活。你三师兄的本事在擂台上本来就吃亏,但若是换做生死相搏,那自然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了。”

最后这第一名之争,自然是全昆嵛山上下的焦点之战。当然萧玉的修为是本代弟子当中最强的,这个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并不影响众人对此战的关注和争论。原因便是此时站在擂台上的两个人本来就是昆嵛山上各自有着自己传说故事的传奇人物。

行踪诡秘但对山上众多师弟师妹多有照顾的黑衣程剑颇受男弟子们的拥护,而身材修长一身白衣,面容冷俊不善言语的云飞则被更多师妹们所爱戴。

擂台上程剑和云飞相对而立,平时甚少有机会能够见到这两个性子冷淡的家伙站在一起,所以如今两人同台而立,台下早已是叽叽喳喳争论不休。七嘴八舌的弟子们所争论的自然是这两位传奇人物到底是谁更强一些。更有灵秀峰上的师姐师妹们眼冒星光的呼喊着云飞的名字。如此场面当真让身在台下的王元鹅和杜召谦羡慕不已。

韩凤歌看着擂台上万众瞩目的两个人心神向往,问身边的师兄们:“到底这两位师兄谁更厉害些,为什么众位师兄们都争论不下呢?”

萧玉笑而不语,倒是身边的四师兄杜召谦抢着说道:“到底谁更厉害这还真不好说,这俩都是了不起的家伙,或许应该是不相上下吧,不过咱们的云师兄更受女孩子的欢迎,这个是错不了的了。”

韩凤歌好奇问道:“四师兄到底云师兄和程师兄曾经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为什么的所有的师兄师姐们都这么说?”

杜召谦摘下腰间那名为‘如意’的酒葫芦道:“就先说咱们云师兄吧。你知道天下间这十年一次的论道大会吧?”

韩凤歌“嗯”了一声,他虽然才开始修行不久,对很多修士之间的规矩知道的也不多,只是那十年一次的天下修士年青一代之间的论道大会当然是知道的。

杜召谦灌下一口酒道:“咱们都知道云师兄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吸纳天地灵气,不能够修习道法,所以只能在剑道之上一路独行,所以相比我们这些人而言云师兄的修行可以说就是在走一条独木桥上,而且除此之外别无他路。可就是这样的云师兄在上一届论道大会上一路仗剑高歌,败尽天下各门之中那些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最后名动天下,被称作我们同辈人中的剑道第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云师兄就是最有希望成为剑道之上那个‘一’的人。这够不够厉害?你看那些个眼神恨不得吞了他的师姐师妹们就知道,咱们这位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云师兄到底有多讨女孩子喜欢了,单单这项本事就是我怎么学也学不会的。”

韩凤歌扭头看了看那边不远处眼睛冒星的灵秀峰师姐们也是叹了一口气又继续问道:“云师兄的事情我也是听过一些的,但是泰礡峰上的程师兄呢?他上次论道大会的时候输给了云师兄吗?”

杜召谦正要继续说,却见不远处的王元鹅撇下翠屏山的众位师弟,挤到他们身前拍了一下韩凤歌的脑袋问道:“你们这是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对了,六子今天怎么没看到赛云的影子?是不是跑到哪里去跟母鹤幽会去了?”

韩凤歌揉揉脑袋幽怨的白了他一眼道:“赛云这几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我们正讨论程剑师兄的事迹呢,你别来打岔。”

王元鹅素来将泰礡峰上的程剑当做自己的偶像,一听说他们在聊程剑便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程剑师兄的事情我知道啊!他可是我老王的偶像呢。”

杜召谦没好气道:“就你知道!来!你说吧!”

王元鹅嘿嘿一声说道:“说起咱们这位程师兄的事啊,一说就让人来精神。”说着问韩凤歌:“六子你知道上一次的论道大会吧?咱们程师兄根本没有参加,你知道为什么吗?”

见韩凤歌摇头就继续说道:“当年啊,咱们昆嵛山上有一位师兄下山游历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进入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境之地寻得重宝。这本来是件天大的机缘,可哪知道福祸相依,那位师兄在回山的途中消息走漏,与他同行的一座小宗门的宗主起了歹念,假意与那位师兄交好,暗中却下毒手。那位师兄大意之下遭了毒手,身死道消。消息传回师门,咱们程师兄只身下山寻到凶手山门所在,一夜之间单枪匹马挑了他们宗门,自山门杀至祖师堂,一座传承千年的宗门就此烟消云散。只不过那凶手歹毒以一宗之力拖住程师兄,眼见大祸临头竟然弃满门上下不顾趁机逃之夭夭,金蝉脱壳。”

韩凤歌听得目瞪口呆:“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贪生怕死舍弃满门弟子,当真该死。那后来如何,就真的让那人跑掉了?”

王元鹅哈哈大笑:“以咱们程师兄的脾气怎么可能让他逃掉。程师兄明察暗访紧追不舍,逼得他无处可藏。到了最后那凶手为保性命无奈之下用得来的重宝作为交换条件求得曾与他有些交情的玉笔锋一位大供奉答应保他性命。那人携宝一路北上,程师兄追杀万里,最后竟然在那玉笔锋山门前当着那位大供奉的面将其斩杀,真是让人想想就豪气干云。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耽误了时间没有能够参加那次的论道大会。不然的话程师兄和云师兄之间这一战也不至于拖至现在。你说厉不厉害?”

韩凤歌听得神往不住点头道:“程师兄真是厉害,不过最后也没说他们两人到底是谁更厉害一些。”

杜召谦笑道:“好了六子,你也别着急,这不是马上开始了吗,好好看着就是。”

话音刚落,擂台上的两个人就连人带剑撞在一起。一股巨力自剑上传来,反震之力让两个人同时都后退一步。后退的同时,云飞抬起脚踢向程剑腰间。程剑闪身躲过这如奔雷般迅速的一脚之后旋臂挥剑削向云飞的脚裸。两个人拳脚长剑你来我往斗得热闹,却看不出谁高谁低。

如此缠斗盏茶时间,又一次剧烈的碰撞之后,两个人同时后撤。

程剑一开始时还板着的脸忽然微微一笑,轻轻挥了挥手中漆黑如墨的长剑对云飞道:“云师弟,我们这样打来打去估计也分不出高下,除了浪费些体力和精力也不会又什么结果,不如直接进入正题吧。”

云飞提着长剑也点头道:“好的。师兄请!”

程剑手中长剑平举道:“暗夜!”说完那柄墨色的名叫‘暗夜’的长剑竟然化作一团黑烟消失在空气中。

台下的众人伸长了脑袋,瞪大眼睛盯着台上,却怎么也发现不了那柄剑的踪迹。

韩凤歌对这种感觉有些熟悉,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大师兄萧玉。萧玉道:“你想的没错,程师兄那把剑和你手上那把古剑来自同一个地方。”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脚下继续道:“只不程师兄手上那柄‘暗夜’却是上古一位魔族高手所遗留。当时程师兄误入那座黄泉秘境得到了那把‘暗夜’剑和那位魔族高手的传承。”

韩凤歌大惊失色道:“难道程师兄所修的是魔族功法?”

萧玉微微一笑,显然对昆嵛山上弟子修习魔族功法一事并不放在心上,对韩凤歌解释道:“六子,你要记住一个人是正是邪、是善是恶,最终还是要看其心性与行事作为,与所修的功法没有太大关系,魔族功法本质上与我们的功法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一个人如果心术不正,那么即便是给他修成无上仙道,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大魔头。而一个人若是心胸坦荡,即便是修习魔道功法依然可以降伏心魔,斩去魔性。所以程师兄虽然修习的是魔族的功法但是心智坚定、不堕魔道。”

韩凤歌点头重新关注擂台上两人战局。

云飞神色镇定脚下微动,不断的改变自己面向的方位。程剑微微一笑出声提醒道:“师弟小心!”话音刚落,那柄黑色的长剑突兀的出现在云飞面前近在咫尺,直刺而来。云飞眉头一皱,一抬脚在那把剑将要刺中自己时躲了开去。长剑一击未中再次隐去身形。‘暗夜’剑数次发动进攻都被云飞轻松躲开,程剑依然站在那里不急不燥。相反的一连数次轻松化解长剑攻势的云飞却慢慢眉头紧皱,渐渐感到一丝危机。

台下的众人身在战局之外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也发现了蹊跷之处,原来云飞的数次变换位置已经距离站在另一边的程剑越来越近。

就在云飞又一次躲开长剑之后心神警觉,回头去看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程剑,去发现本来站着一动未动的程剑突然消失了踪影。正当云飞吃惊之时,面前寒光一闪,消失不见的程剑手持‘暗夜’出现在他面前,一剑横斩瞬间斩在他的肩膀之上。

程剑已经感觉到自己斩中了云飞的肩膀,心底一紧,正要收剑,却发现眼前的云飞不见了。手中一顿,程剑马上明白过来,云飞绝无可能如自己一般依靠术法神通隐去身形,因为他根本不会任何道法。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云飞的速度太快了,在刚才躲开自己哪一剑的速度已经快到肉眼看不到的程度,这很危险。

察觉到危险的程剑收剑侧身,一道剑气划破地面,碎石飞溅。剑气划过之后才看到已经站在不远处挥剑的云飞,剑气先至,剑比人更快!

接下来的时间里台下的众人只能摇头看着台上忽隐忽现的程剑和云飞。两人的位置不断的高速变换,上一眼还在擂台右侧,下一次碰撞已经到了擂台左边,每一次的现身都会激烈的交手,时间不长,擂台已经被两人破坏的面目全非。

观战的廉刑看着台上的情形不由的叹了口气道:“唉!这两个小子真的是能拆家,属狗的么!那东海海底的万年白玉如此稀有,这下又要用去不少,真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冬日天短,两人交战许久,天色渐暗。“哐!”的一声巨响,两人分立擂台两侧。如此之久的高强度消耗,饶是强如他二人也渐渐到达了极限。虽然今日一战无比艰辛,可是擂台上的两个人依旧面带笑容,眼神中隐隐闪烁着期望。

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举起手中长剑,气势不断的攀升,程剑身后如同黑夜降临,云飞剑意似山岳河流。他两人都知道对方藏有旁人未曾见过的绝招,僵持之下便要施展而出一决高下。

就在两人一触即发之时听得观战台上一声笑骂:“两个小崽子都给我住手,你们这一架是要拆了这泰礡殿不成?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砸坏了你们赔啊?”原来廉刑眼见事态不对,如果任由他们胡闹下去,自己的阵法肯定是罩不住的,到时候不仅是泰礡殿要遭殃,就连广场上观战的弟子们也要被殃及池鱼,当下只好出口拦住打得兴起的两人。

台上两人闻言都是一怔,然后乖乖收起长剑。程剑转身对观战的众位长辈道:“云师弟比弟子年纪小些,又无法凝聚灵气,弟子占了大便宜尚且不能取胜,此战理应是云师弟赢了。”

岳松涛起身看着台上自己的弟子道:“你也很不错,做的很好,为师很欣慰。”而后又转向广场上的众位弟子宣布:“本次大比圆满结束,第一名,落云峰云飞!”

台下喝彩声不断。台上云飞对程剑道:“多谢师兄相让,只是今日之战不曾尽兴,希望有机会见识一下师兄那能让玉笔锋大供奉都拦不住的一剑。”

程剑点头:“师弟剑道成就令人钦佩,我也很想看看师弟一直藏着的那一剑。”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哈哈大笑。

第二十二章 除夕夜里的妖魔鬼怪

世人习惯将一年当中的最后一天称做“岁除”,象征着一年岁月已逝,而这一天的夜晚又叫做“除夕”,意思便是这一年当中的最后一个夜晚,这天夜里人们通常都会与家人围坐火炉之前,对饮谈天彻夜不眠也就是“守岁”,希望能够留住时光。

“岁除”这一天人间有许多传承已久的习俗,虽然会因为地域文化的差异有所不同,但大致上有几种习俗是不会变的。比如在这一天的早上,人们会将长青、柏枝等插在门前寓意岁岁长青,会在门上挂桃符贴门神。桃木素来有辟邪之效,人们将吉庆之言刻于其上挂在门上图个喜庆吉利。而门神更是以神灵形象震慑邪灵魔物,只不过这门神所画之神灵又因为世间各国国情不同而异,一般来说都是本国立有不世之功的传奇名将,比如昆嵛山所在的大周王朝,门神便是两位战功彪炳的开国大将,秦琼和尉迟恭两位被供奉在武庙里的大将军。当然山上修行之人绝不会在门神上画上世俗王朝的将军,而是古时两位留有传说的仙界大将,雷部天神和巨灵天神。

韩凤歌这一日起得很早,就像曾经在京城里那座巨大的将军府中过年时候一样迫不及待。“穿新衣,过大年”世间孩童无论生在富贵人家还是家境贫苦,在新衣和各种糖果以及压岁钱的诱惑之下自然都是极为期待过年的。

如今韩凤歌已经习惯了上山的修行日子,只是在这个山上山下,修士凡人都十分看中的节日里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尚且年幼时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看着眼前这个属于自己的空旷小院,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巨大的庭院中,家中父母、仆役丫鬟们忙忙碌碌的在院中装点着各种灯笼、蜡烛、红绸、祭品,年少调皮的韩凤歌和几个一般大小的孩童嬉笑着在大人们中间追逐穿梭,坐在堂上的奶奶笑着不时的提醒自己小心台阶和桌凳,莫要摔倒。曾经的一切都是那么欢乐美好,可是转眼间画面一变,没有了节日的喜庆和孩童们的欢声笑语,只有熊熊燃烧的大火和满地的尸体鲜血。这一切如噩梦般让他心中一阵绞痛,面容扭曲,只不过瞬间便将这些情绪压制下去,深深埋藏在心底。

心情平复下来的韩凤歌没来由的向着门神上所画的雷部天神微微一笑,轻声道:“新年快乐!”然后转身离去。

只不过在他转身之后,那画像上的雷部天神竟然眼睛眨了一眨活了过来。这位身披黄金重甲,手持霹雳神枪,面貌威严的天神横枪抱拳躬身,竟然向着那个远去的少年背影行了一个大礼,而后神情复杂的雷部天神灵光退去又变成了那画像上的呆板门神。而这一异象不单单是韩凤歌,就连山上诸如古清平、岳松涛等修为通天的大人物都没有察觉。

各自收拾完自己院落的落云峰众位师兄弟齐齐聚在师父古清平的剑庐中,帮着收拾屋子,清扫灰尘,悬挂灯笼,准备着“除夕”之夜所用的祭品和酒菜,只有大师兄萧玉陪在师父身边下棋闲聊。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在一片喜气洋洋的祥和气氛之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落云峰上剑庐和各个院子早早的亮起灯笼,远处看去星星点点。

灯火通明的剑庐之内,除了大师兄萧玉要回去翠屏山陪着自己的父母过年守岁以外,其他的五人都陪在师父古清平的身边过年,这也是山上山下万年不变的规矩,除夕夜要陪着家中长辈守岁。

院子里爆竹声声,陆大风和韩凤歌仿佛又回到孩童时代一般,手里拿着点燃的香头,去外面燃放摆在院中的爆竹和烟火,一时间照得小院里如同白昼。

关于除夕夜里要燃放烟花爆竹这一风俗的起源和原因,韩凤歌是知道的。很小的时候韩凤歌就关于燃放烟花爆竹这一风俗问过当时尚且团圆的家人们。他依然清楚的记得将自己搂在怀中放在腿上,满头银发的奶奶一边慢慢摇着椅子,一边满是慈爱笑容的给他讲那个关于“年”的传说。

相传在远古时代,天地蛮荒,妖兽横行。在这众多妖兽之中就有一种叫做“年”的凶猛妖兽。“年”深居海底,每到除夕这一天才爬上岸来,吞食牲畜、祸害百姓。所以每到除夕,百姓们都全家逃进山中躲避。这年的除夕,百姓们如往年一样扶老携幼进山避难。百姓们在路上遇到一个乞讨的老人,此时的百姓们哪里还有心关照这位乞讨老人。只有一位老婆婆给了老人一些食物并劝他一起上山躲避。乞讨老人笑道:“若是老人家肯让我在家中借宿一宿,我一定能将‘年’赶走。”老婆婆仍然劝他上山躲避,乞讨老人笑而不语。无奈之下老婆婆只好撇下家,上山避难去了。夜半,“年”又来到村子里发现村里的气氛与往年不同。那位老婆婆家门贴红纸,灯火通明。“年”浑身一抖,怪叫一声,向着老婆婆家扑过去。冲到门口之时,院中突然传出砰砰的炸响声。“年”浑身战栗不敢凑上前去,这时候老婆婆家院门大开,只见院中一位身穿红袍的老人哈哈大笑。“年”大惊失色,狼狈逃回海里去了。

原来“年”最害怕红色,火光,和爆竹的爆炸声,后来人们知道了驱赶“年”的方法,每到除夕家家户户都要燃放爆竹悬挂红灯笼。

只不过按照四师兄杜召谦的说法就是:“这年兽也忒没出息了,几个烟花爆竹就能吓得屁滚尿流,这和山下的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们怀里抱着的哈巴狗子有什么区别?”

韩凤歌也是拿年兽的问题去问山上除了师父之外学问最大的大师兄。只不过大师兄萧玉却笑着说:“年兽或许是有过的,只不过已经绝种了。你想啊,这过年的风俗传承了少说也有几万年了,每年都要吓一次,天下千家万户如此之多,哪怕是有再多的年兽也要给吓得死绝了。”对于萧玉此种解释,师父古清平笑而不语,不置可否,但是几位师兄倒是对大师兄所言深信不疑。

陆大风与韩凤歌、杜召谦在院子里嬉闹着燃放烟花爆竹,又在院门外用茅草点起篝火,世俗中这叫做‘照青’,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震耳欲聋,一团团烟火在天空中开出美丽的花朵,熊熊的篝火光芒映得几个年轻人脸庞红彤彤的,想必明年定然红红火火。

一屋子师徒如至亲一般吃过年夜饭之后,云飞陪着师父古清平手谈,另外几个师兄围在一旁叽叽喳喳胡乱支招。不懂棋道的韩凤歌偷偷出门爬到屋顶上,呆呆望着山下远方被灯火和烟花照得通红的天边,思绪万千。

每逢佳节倍思亲,心中一团乱麻的韩凤歌望着天边的红光,禁不住一幅幅画面再次浮上心头。同样是红光满天,可是画面中所烧的却不是茅草也不是烟花,而是承载了自己童年时光的将军府,和满地的残肢断臂。童年噩梦重演,韩凤歌再也稳不住心神的剧烈波动,面容渐渐扭曲狰狞。

院门外同样贴着的门神上那位雷部天神一直关注着独坐房顶的韩凤歌的心境变化。本来韩凤歌如此巨大的心神波动,坐在房中与弟子手谈饮茶的古清平绝对不可能无所觉察,可是在那偷偷活过来的雷部天神目光闪烁下,此时坐在屋顶上的韩凤歌仿佛与房中师父师兄们处在不同的时空般,其心神波动竟然无人发觉,就连古清平也是神色平静面带微笑的与此时坐在自己对面泼皮耍赖的弟子打着棋盘上的官司。

面容扭曲的韩凤歌新湖之中一个阴冷的神念缓缓升起,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雷部天神眼神狂热的期待中略微带着些许愧疚与不忍。

就在韩凤歌即将堕入深渊之时,一个修长的身影爬上房顶坐在他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他消瘦的肩膀。瞬间惊醒的韩凤歌转头看着平时不苟言笑的二师兄云飞坐在自己身边,竟然泪流满面。

韩凤歌用衣袖擦了一把泪水,哽咽道:“云师兄。”

已经即将浮出韩凤歌心湖睡眠的阴冷神念,静静的悬浮在水面之下,抬头看着头顶上水面那张闪着金光的符咒,深思良久才舒展眉头道:“这座山上的人还真是有些意思,可惜我醒的晚了些,不然的话就可以见一见那个在这山上待了几万年的剑老鬼,问问他这山上的到底是些怎么样的人。既然不能重见天日倒也无妨,反正这小子还有一段漫长的要路走,回去睡大觉咯!”

云飞现身屋顶拍醒韩凤歌之时,不远处的门神,眼睛微眯,他实在不能相信那个浑身上下感觉不到一丝法力波动的年轻人竟然能识破自己的神术,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又或者是自己所要做的那件事时机未到,无奈之下的门神也只好叹息一声,散去神性,重归冥冥之中。

与此同时正在房中与杜召谦对弈的古清平眼睛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房外院门之上会心一笑,手中棋子落下,一子定乾坤让泼皮一般善于悔棋的徒弟悔无可悔。

第二十三章 心有魔障

房顶上坐在韩凤歌身边的云飞看着眼前的小师弟泪流满面问道:“怎么了?想起从前的事了?”

韩凤歌点点头只是自己心中淤积的苦闷却不知该如何向师兄道出,只得低头沉默。

云飞对韩凤歌心中之事一清二楚,当下望着远处的红光叹了口气道:“六子,其实你的身世,我与山上的众位师兄弟略微知道一些的。我们平日里不说就是怕触动你藏在心底那些痛苦的往事,怕你因为这些事情伤心,所以你也别为隐瞒这些而内疚。”

韩凤歌听得师兄提及自己身世,眼泪又止不住扑扑落下。

云飞见他只是流泪而不说话又继续道:“或许并不知道我的父母也在我少年时便被奸人所害,而且我作为他们的儿子至今仍然未能查明凶手是何人,与你相比或许我更应该在这个时候偷偷哭上一场。起码你知道自己的仇人在哪里,只要努力的修炼等到修行有成时就可以下山报仇。可是我呢?从小到大拼命练剑,即便是如今剑道有成却依旧拔剑四顾心中茫然。”

韩凤歌瞪大眼睛盯着云飞,二师兄因为年少时受过重伤的原因不能够吸收天地灵气修习道法,只能在剑术一道上死死攀爬,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这在山上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此时云飞所说的这一切,父母早亡,仇人身份至今未能查明一事,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而且是由云飞亲口说出,这更然韩凤歌不知道改说些什么。

云飞见他想要说话,便示意他不要打断自己,继续道:“当年父母过世之后,我也在那场变故中受了重伤。本来想着努力修炼然后找到仇人,将其手刃以报父母之仇,可是哪里知道上天如此不公,不但没有仇人的任何线索,就连自己的身体也因为那次的重伤,成了一个无法修行的废人。作为一代剑道天才云浩的儿子,我竟然沦为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每天受宗内同门的白眼,嘲笑,就连原本最疼爱我的姑姑,后来也与我渐渐疏远。或许你不能想象到当时的我有多么迷茫、无助、绝望和愤怒,曾经有那么一段时光我甚至想要抛开一切结束自己的生命,还好在那个时候我幸运的遇到了师父。当时师父他老人家问了我一个问题,他问我,是不是无法吸纳灵气救无法修行?是不是无法吸纳灵气救没有办法报仇?当时尚且年少又心生绝望的我歇斯底里地反驳师父,无法吸纳灵气怎么修行?无法修行怎么去报仇?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师父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当着我的面拔剑,一剑便将那座镜湖水劈作两半,然后问我这一剑是不是很强?只知心中懊恼的我便又反驳师父,这一剑厉害又怎么样?我只是一个无法修行的废人,一辈子都使不出这样的一剑。师父又问我难道没有感觉到刚刚那一剑根本没有用任何灵力?这时的我才发觉刚刚自己忽略的事情。我只是不能吸纳灵气,但作为已经踏上修行路的我灵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偏偏在刚才的那一剑中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灵力波动。这时师父才给我讲了一个他年轻时亲眼所见的故事,在那个故事里一位世俗武道宗师竟然以双拳捶杀一位化神境强者。那时候我便知道了自己要走的道路,即便是不能修行又如何?不能修习道法至少我还能修习剑术。”

说到这里云飞顿了一顿继续道:“后来师父问我现在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能修行的废物?师父的问题我没有回答,而是问师父怎么样才能成为那样的强者。师父告诉我,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从那天起我便离开了瑶台境跟随师父来到昆嵛山。”

云飞将这一切缓缓道出,其实不单单时说给韩凤歌更是说给自己听得。看到韩凤歌止住泪水,便继续道:“师父给了我人生的目标,也坚定了我修习剑术的信心,教导我一步步走到现在。直到多年以后我长大成人,才明白曾经年少的自己不曾明白的一些事情。比如当年在瑶台时那些宗门前辈们看我的眼神并非全然是不屑和嘲讽,更多的是恨我不能振作,不能面对现实,恨我枉费了我父亲的殷切期望,不能继承他曾经剑指天下群豪的英雄气概。再比如我那位整日观湖的姑姑,并不是不管我,也不是不再疼爱我,而是她无法治好我的伤,不能帮我分毫,不敢面对我满怀期盼的眼神,怕我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其实这些年来即便是我已经沉下心来专心体悟剑道,她依然从未停过寻找方法来医治我的伤。”

云飞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韩凤歌的眼睛道:“老六,我今日与你说这些是要让你明白上天并没有什么不公,它带给我们所有的苦难都是对我们的磨练,无论这些磨练在我们看来是善意的或者充满恶意,我们都要勇敢面对。就算是身负血海深仇,可是我们在没有能力复仇的时候满脑子的仇恨非但不能激励我们反而会在我们修行道路上埋下极大的隐患,做好当下的事情,仇恨固然要了结,但是绝对不可以成为我们修行路上的心魔路障。”

韩凤歌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云师兄谢谢你,你说的我记下了。只是刚才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激动,或许是因为触景生情心猿意马?”

云飞看他神色清明已经走出心障,淡然一笑:“山上事与山下事大不同,或许在山下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山上修士之间却是司空见惯的。就比如说以某种秘术在特定的情形下影响人的心境,使人不知不觉间堕入魔道,或者自毁大道而不着痕迹。这种事情是修行中人那些龌龊猥琐之士最常做也是最喜欢做的事情,但是只要你坚守本心,任他万般手段又能如何?”

子夜已至,昆嵛山上钟声响起,十二响钟声悠悠荡荡响彻云霄,新年到,旧岁去,不知不觉中人们又长了一岁。

屋顶上与云飞聊了许久的韩凤歌已然昏昏欲睡。云飞轻轻笑着背起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的韩凤歌跃下房顶,来到剑庐之内,与正坐在棋盘前打谱的古清平微微点头。

古清平手捻棋子对云飞道:“外面邪风甚重,飞儿你将老六送到为师房中去睡吧。”

云飞点点头,将韩凤歌背到堂后卧室之中放到床上,替他盖好棉被。转过身来回到前堂。老三老四老五还在百无聊赖的闲谈着。古清平示意云飞坐下再与自己对弈一局。原本棋力不强的云飞如此一局竟然在古清平的步步紧逼之中下出极为精彩的一局,只不过仍然力所不及,被师父逼入绝境投子认输。

就在古清平与云飞缓缓落子之时,堂后卧室中躺在床上的韩凤歌在沉睡间竟然浑身闪出阵阵金光。

韩凤歌心湖之底,那位先前偷偷摸摸浮至水面的神秘意识如今却十分不好过。那神识正在自己无聊之时在心湖之底建起的一座“龙宫”中怡然自饮,忽然之间一颗颗巨大的棋子重重落下砸在韩凤歌心湖之上,如天鼓隆隆作响,震得那座“龙宫”摇摇欲坠。最终“龙宫”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天塌地陷化作一片废墟。原本藏在“龙宫”之中的神秘人终于现出身形,看着头顶颗颗棋子布下的困杀之阵冷冷道:“三番五次与本尊作对,坏我好事,如今又欺上门来,到底意欲何为?当真以为我舍不得这具看上去还算不错的皮囊躯壳么?大不了一拍两散,本尊再等几百年就是。我舍得让他死,你这个做师父的舍得么?”

心湖之上响起古清平淡然的声音:“我虽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想来你定然大有来头。只是如今身在我那斗室之中,陷入我这‘困龙’之阵,即便是想要强行破阵,以你这连一丝残魂都算不上的灵识要再入轮回只怕是要永远沉沦在无尽的轮回之中渐渐泯灭。如果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神秘人冷笑道:“不必试也知道你能做得到。如今你也杀不得我,既然不能杀那么这次来自然是要与我做买卖的,说吧,你要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古清平朗声大笑:“并非我要在你身上得到什么,只不过要与你交换个条件罢了。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二十年内你绝对不可以做出任何对我这徒儿不利之事,明面上的,暗地里的都不行,后果你自己知道。作为条件二十年后我不再干涉你所行之事,任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插手。”

那神秘人似乎来了兴致好奇道:“哦?你就这么自信你这徒弟能在二十年内成长到能够与我抗衡的地步?就不怕养虎为患?”

古清平平静道:“对于收徒弟的眼光,我还是很自信的。”

神秘人略一思索道:“好!这条件不错,我答应了。二十年内我绝对不会做你所认为的不利于他的事情,并且如果他遇到自己不能解决的绝境还会出手相助,怎么样?”

古清平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交易达成。神秘人心中有气便要就此离去,就在他转身之际,头顶上再次响起古清平的声音:“虽然不知道你的确切身份,但想必是上古那场被称做天塌之祸的变故中的几个大人物之一。其实与你做这笔交易也是看在你曾经替人间顶过一次天的面子上,希望你能多看一看这天下人间,或许你会改变心意。”

片刻之后,坐在重新建起的“龙宫”之中的神秘人想起先前两人的对话心有余悸!

第二十四章年礼物

大年初一,新年的头一天,山下的人们匆匆出门走街串巷,三五成群去往亲朋好友家拜年,不时有熟人在街上遇见互相拱手道贺新年。

沉沉睡了一夜的韩凤歌在一阵鸡鸣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师父房中,赶忙起床收拾好床铺,快步走到前堂。师父和师兄们正在饮茶谈笑。

韩凤歌快步来到古清平身前道:“师父,徒儿不好,昨夜竟然睡着了。”

古清平摆摆手道:“你尚且年少,熬不住很正常的,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此时已经回到落云峰的大师兄萧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老六,大年初一,你见到师父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来请罪的,这可不对哦。”

韩凤歌这才醒悟过来,尴尬的抓抓脑袋,望向几个正看着他笑的师兄们。

萧玉又道:“还好你醒的及时,我和几个师弟正等着你一起给师父拜年呢,快过来。”

韩凤歌一溜小跑来到众位师兄身边。

众弟子齐齐跪倒在地给坐在堂上的古清平拜年:“弟子们给师父拜年啦。祝师父福寿安康,事事顺心。”

古清平春风满面伸手让他们站起身道:“好!好!为师也祝你们新年新气象,修为更上一层楼。”说完衣袖轻拂,六件小巧的物件悬浮在身前,对几个弟子道:“这是为师送你们的新年礼物,也算是给你们的压岁钱,你们可以各凭喜好选取一样。”

昆嵛山上几个师兄弟平日里嬉嬉闹闹,虽然长幼有序,但是选礼物这种事自然是都让着最小的韩凤歌先来。

韩凤歌走到近前仔细看着身前的物件:一支玉簪、一本泛黄的古书、一只品相雕工都是不俗的玉蝉、一对漂亮的金铃、一块背刻阴阳八卦的铜镜。韩凤歌来回看了几眼,最后眼睛盯着古书和玉蝉来回徘徊不知如何选择。

古清平看着他犹豫不决的样子,笑着给他介绍道:“这本古书是为师年轻时得一位长辈相赠,并非什么了不得的法宝,只不过也算得上是一件难得的珍贵之物。它得名字叫做《异妖传》,其中记载了几千年前一位名为松岭先生的前辈的平生游记、见闻,包括了天下各地的名山大川风景点评,更有其一生所见的神鬼精怪故事,颇为新奇。那枚玉蝉名为‘清风夜鸣’,乃是为师得自一处上古仙人遗迹。蝉寓意清雅高洁,此玉蝉佩戴于身可避万邪,静人心神,是不可多得之物。”

韩凤歌看这眼前雕工精细栩栩如生的白润玉蝉,心想那位澹台姑娘最是喜欢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巧玩意,若是将这玉蝉送给她,她心中定然喜欢,只是自己又舍不得那本十分想看的古书。想了又想最终下定决心将那枚玉蝉拿在手中。回头又看看古书,叹息一声虽然舍不得但也只好等以后哪位师兄拿了古书自己再去借来看也是一样的。

待韩凤歌选定那枚玉蝉,古清平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

陆大风见韩凤歌选完,快步上前一把抓了那对早已经看中的金铃在手中,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师父。

古清平知道他在等自己告诉他这金铃来历故事,便开口道:“这对金铃是几百年前一位名叫做‘金铃仙子’的女子大修士所遗留。是为师得自白云城的一座坊市中。至于它的功效么,为师只知道其对阴邪之物甚为敏感,方圆百丈之内若有阴物隐匿则会自动为主人示警,而且其铃声可震慑阴物,寻常阴物无法靠近其一丈之内。至于其他功效为师不知,毕竟为师男儿之身并未使其真正认主,但想来还有其他妙处,不然那‘金铃仙子’也不会靠着一对金铃闯出偌大的名头。”

陆大风听完师父的讲解,手拿着金铃用力晃了晃,顿时眼睛放光:“果然不响,捡到宝了,不知道灵秀峰的林师妹能不能解开它身上的秘密。”

四师兄杜召谦笑嘻嘻的走上前去抓起木盒走回众位师兄弟中间。他心中早就知道这木盒中所藏乃是如今他破镜在即所急需的一样罕见宝贝。自己先前还在为那件东西伤神,想不到师父已经替自己准备好了。

三师兄林白猿走到剩下的三件东西之前也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那块铜镜拿到手中,感受着其中那股熟悉又遥远的气息,感激地对古清平道:“弟子多谢师父成全!”

古清平点点头道:“这铜镜既然是你祖上失传之物,那么如今你拿着它自然是最合适的。”

轮到云飞去选时,他想也不想就随手将那本古书拿回来递给身后伸着脑袋的韩凤歌道:“我对这些东西素来不怎么上心,知道你喜欢这本书,喏,拿去看吧。”

韩凤歌开心的将古书抱在怀中道:“谢谢云师兄。”

最后那支玉簪被大师兄萧玉收在手中,爱不释手。轻轻扭转晶莹的玉簪上还刻有一行篆字:“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果然十分贴切。

拿到了师父赏赐的众弟子在大师兄萧玉的带领下,开始去各峰串门拜年。每到一座主峰师叔伯们都会赏下一些虽然不见得多珍贵但是却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可吞食金属的灵虫,灵气不凡的古画,倒入清水便茶香四溢的茶杯,十分稀有的灵花种子等等之物。韩凤歌拍了拍系在腰间的乾坤袋笑容满面,这次可算是赚的盆满钵满。下次见到澹台姑娘之时,一股脑儿送给她,定然能让她开心。

韩凤歌自从心中装下了那位姑娘,每日心情或如沐春风又或者自惭形秽,垂头丧气。姑娘笑颜如春风,时时想念心中温暖,但转念想到自己嘴巴笨,修为又不高,便觉得那位姑娘不一定会喜欢自己。这些表情看在众位师兄眼中,四师兄鬼点子最多,便告诉他,姑娘们都喜欢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只要他能多送些礼物给姑娘,那么姑娘一定会开心,自然也会喜欢他的。

韩凤歌仔细想那段相处的时光,澹台姑娘确实非常喜欢那些好吃的小点心,也很喜欢一些不常见的稀罕物件,所以他对杜召谦所说的深信不疑。

韩凤歌哪里知道,自己这位四师兄虽然整天的口无遮拦的给他与陆大风灌输各种与姑娘相处的经验,可是实际上却是个连姑娘的小手都不曾碰过的表面浪子。他那些整天挂在嘴边的诸如“姐儿爱俏鸨爱钞,寒酸岂有迷人药。”的“真言”也不过是在山下酒肆茶馆中道听途说来的戏说之言,如何能够拿来衡量天下所有女子?

世间男女之情圣人尚且无法参透,又岂是凡人俗语三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第二十五章 狐仙异闻

三六九,往外走。

正月里年节气氛稍稍减弱,山下世俗间的人们已经开始准备外出谋生或者开始一年的活计。

早在年前昆嵛山被围,澹台神树现身力退群雄之时,已经应下云梦泽的钟凡淼夫妇归还其祖辈曾经失传的云蒸大泽谱。虽然当时钟凡淼夫妇为子报仇心切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当场归还仙谱,但是当时澹台神树曾经答应会派昆嵛山弟子将仙谱送还。新年过后,掌教真人岳松涛决定履行诺言,派遣山中弟子下山将云蒸大泽谱送还至云梦泽。

至于这下山的人选,古清平希望由落云峰上的六弟子韩凤歌前去,二弟子云飞做为他的护道人一同前往。

此议一出便遭到山上各峰主反对,原因无他,一来韩凤歌刚刚踏上修行之路,修为不足、根基尚浅。二来本次大比之时他在擂台上所出现的状况让山上诸位长辈隐隐不安。毕竟虽然韩凤歌天资不凡可是他体内的隐患山上诸位长辈们都心知肚明,这样一个年轻人如果在修行路上稍微行差就错、误入歧途,那么对于他自身而言绝对是灭顶之灾,而对于昆嵛山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损失。所以最稳妥的还是将他留在山上,留在众人视线之内,待他修为有成能够降伏心魔之后才可下山。

众人争论不下之时,古清平将自己于除夕之夜趁那潜伏于韩凤歌心湖的上古神灵大意之际所做的一番谋划以及与那神秘人物之间的一场对话公之于众。

最后掌教岳松涛亲自下决定,韩凤歌与此次大比首名的云飞一同下山,并且差遣自己的大弟子程剑暗中护送,相信以他两人的修为定然能够确保韩凤歌不会出什么岔子。

正月初九云飞带着韩凤歌下山,程剑暗随其后。

下山之前师父古清平将云飞与韩凤歌二人召至身前,告诉他们此次下山送还仙谱不必着急赶路。年前山上得到消息钟凡淼夫妇二人如今并未在云梦泽宗门之中,两人一路追杀仇敌至西面的莲花州附近终于手刃仇人,只不过他们正在赶回云梦泽的路上,所以他们此行不必太过着急赶路。

古清平交代完下山之后要注意的一些规矩,韩凤歌便与云飞拜别了师父一同下上去了。

对于韩凤歌此次下山之事,落云峰上的众位师兄之中只有老五陆大风心中不是滋味。倒不是他有多舍不得韩凤歌,而是因为觉得师父偏心,只让韩凤歌下山而将他留在山中。

古清平看着正在低头小声念叨的陆大风道:“风儿,你可是有话要说?”

陆大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此时听师父问起便直言道:“师父你偏心,只放小六子下山却把我留在山上。且不说我年纪比小六子大些,就说现下六子的修为还不如我呢。”

古清平哪能不知道自己弟子心中打得小算盘,故意冷着脸道:“你这整天每个正形的猴小子,为师若是将你放下山去,以你那猴儿性子少不得要惹出些祸端。反观你六师弟虽然年纪比你小,修为也尚且不如你,但他性子稳重谦和,修行又比你勤勉,正是这次下山的合适人选。倒是你,若是改不了你那猴子性格安下心来专心修炼,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在修行路上被你师弟反超,所以为师将你留在山上,省的你出去乱跑荒废了修行。

陆大风虽然心中不服,但师父的话又不能不听,如今也只好作罢不再纠缠,垂头丧气的回去修炼了。

韩凤歌与云飞一路下了落云峰,出了翠屏山,在山门外与一众前来送行的师兄们一一道别。而一路从山上跟到山下的赛云对于韩凤歌下山却不带它而耿耿于怀,一直是达拉着脑袋暗自伤心。

韩凤歌走到白鹤身边伸手拍拍它的脑袋愧疚道:“我这次下山有事在身不方便带你去,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赛云开始还生闷气不理他,可是想到他这一下山不知道要多少时日才能回来,最后还是不舍地低头蹭了蹭韩凤歌的脸颊算是道别。

韩凤歌哈哈大笑,转身挥手与众人道别,转过山道不多时便来到了上次下山时曾与陆大风歇脚的溪水旁。

这时节虽然已经立春,可是天气仍然冷的很,昆嵛山又距海边不远,昨夜便趁着冬天的尾巴又下了一场大雪。

这路边的溪水虽然是源自温泉终年不冻,但是溪边道旁仍然是有着不少的积雪。

韩凤歌蹲下身子捧起一捧雪水在脸上使劲搓了搓,然后微微一笑自语道:“这下了山就算是江湖了,那可比不得山上安静啊!”说完又转头看了看身后隐在雾中的昆嵛山挥手道:“走喽~”

下山之前,古清平曾与韩凤歌、云飞二人说的清楚,此次下山乃是韩凤歌历练之途,所以他不可以事事依靠师兄云飞,所有事情都可自己审时度势作出决定。而对于云飞,师父说得很清楚只要保住韩凤歌性命即可,修行路上吃些苦头还是有必要的。

当日古清平与那神秘人的一场对话,云飞作为除了当事人之外唯一的在场的外人,自然明白师父如此安排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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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后韩凤歌先是顺着官道一路向西,打算到了济州地界再渡河改为南下。一路之上两人穿城过镇,并不刻意去走那些人迹罕至的荒山小路,年纪不大的韩凤歌自然极为喜欢山下俗世之中还未散去的年节热闹气息。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吃汤圆赏花灯。

这一天两人正好来到了胶州府西的莱西城内。傍晚时分两人在城中挑了一间还算整洁干净的客栈住下。到了晚间韩凤歌与云飞下楼挑了一处清静的桌子点了些吃食,正在喝茶闲聊等待小二上菜之时却听得邻桌两位时刻正在谈论莱西城近几天所发生的一件怪事。

邻桌之上,一位穿着锦缎长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对同桌好友问道:“林兄你听说了没,西城的朱财主家昨夜又遭了贼了。”

同桌的那位同样是书生装束只不过相较好友稍显朴素一些的林姓书生放下手中的酒杯小声对好友说道:“嘘,刘兄只怕你还不知道吧,这年后几天朱府接连失窃,听我在县衙里当差的表哥说此事并非一般盗贼所为,而是有狐仙作怪。”

韩凤歌听他二人谈论之中提到狐仙二字,便好奇的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原来自从下山以来一路之上,每次投宿得闲韩凤歌都会仔细研读云飞送自己的那本《异妖传》,那本书上除了讲述那位了不起的松岭先生游览天下所见瑰丽景色之外还有他平生所见所闻的各种光怪陆离的神怪故事。其中就有提到妖狐的一些故事,书中所涉及妖狐的故事大多是一些凄惨的人妖孽恋,最后作者感叹:“世间妖狐之属最为亲近人类,虽然人妖殊途可妖狐之属的痴情与率真令人倾佩。”所以韩凤歌对于妖狐十分好奇,如今听人提起当然是非常感兴趣的。

那姓刘的书生也放下酒杯好奇问道:“林兄为何有此一说?”

那位林兄继续压低声音道:“正月初三,那朱府之上就已经有失窃之事传出。只不过那盗贼并未盗取大宗财物,只是府上大奶奶的房中丢失了些散碎银两和点心。一开始那朱老财以为是家中下人监守自盗做了家贼,便将府上的丫鬟杂役全部私自审了一遍,听说还打死了两个大奶奶名下的小丫鬟。只是也没有个头绪,后来家里接连失窃,所丢财物越来越多这才由管家到县衙报了案。”

刘兄忙问:“且不说那盗贼拿不拿得住,难道朱老财家打死了丫鬟,县衙就不管不问么?”

林兄示意他小声说话:“刘兄小心隔墙有耳,咱们那位县官大人何尝不想管?怎奈何那朱老财主的女婿乃是京城一位大贵人,听说便是吏部尚书赵大人,人家掌管着天下大大小小官员的任用审核。咱们那位苦读了二十年才好赖混了七品的县令大人不过是个胆小迂腐的书生,哪里惹的起那等老百姓眼中的天官?到最后也不过是捏着鼻子帮着朱老财去捉那接连犯案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贼。”

那饱读诗书的刘兄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如此行径置大周律例于何地?那丫鬟虽然是下人可毕竟是两条性命,岂是他姓朱的可以生杀予夺的?国法昭昭、天网恢恢,这般草菅人命,他如何能?他如何敢!”

这一下惊得周围食客纷纷看向这里,跑堂的小二赶忙跑过来对他二人道:“哎吆!我说二位公子爷,您两位就消停一会吧。天下这么大不公平的事情多了去了,连老天爷都管不过来,这事不归您二位管,您也管不了。还是好好喝您的酒吧,生那闲气啥用?”

那位林兄也拉住刘姓书生的手将他按在椅子上安慰道:“刘兄,你也别生气了。你先听我说,咱们那位县官大人不敢管,咱们两个书生管不了,可是天下总有能管的啊。我表哥虽然万般不情愿,可是官命难为也只好领命去那朱府上帮着捉拿盗贼。你猜怎么着,县衙十几个武艺高强的衙役再加上朱家数十人的看家护院愣是没有见到那盗贼的人影子,可是东西却越丢越大。最后一次乃是前天,数十人好几天的蹲守终于将盗贼堵在院中,说出来你肯定不信,那盗贼在几十个高手面前从容走脱,众人只看到一抹白色的影子。所以朱家上上下下都在传,是狐仙老爷显灵。想来那朱财主也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那刘兄依然愤愤道:“即便是那狐仙是下凡来惩治朱老财的,可那两位丫鬟也是受它连累才送了性命,也是个浑货!”

那林兄正色道:“行了刘兄,无论是不是狐仙,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咱们两个都管不了。今天可是元宵佳节,我撇下家中妻儿来陪你这刘书呆子喝酒,可算是够朋友了吧?刘兄若是真有心涤荡这世间丑恶不平之事过些时日便跟我去京城之中参加那春闱大考,博得功名,上报朝廷浩荡皇恩,下体民间百姓疾苦,为天下做些实事,才不枉咱们读书人这一肚子浩然正气和学问抱负。”

那位刘兄闻言端起酒杯仰头灌下重重掷杯于桌道:“好!林兄看得明白。往日我只觉得自己没有腹中之饥,不受彻体之寒便可一心只读那圣贤学问,如今看来学之不用于草包何异!小弟便随林兄一同上京赶考。”

那林兄哈哈一笑:“这才是我所敬重的胸怀锦绣的好兄弟!来!小二结账,嗯,记在刘兄账上,我一个穷酸书生可请不起你这云来客栈的一顿酒席。”

那小二笑嘻嘻的来到两人面前道:“二位公子爷,咱们掌柜的说了,这顿酒钱他请了,就当是提前恭祝两位公子高中。”

那位林兄转过脑袋对正在柜台后手捧茶壶的中年掌柜竖起大拇指:“掌柜的好眼力!”

待得两位书生离去,云飞与韩凤歌听着他们谈话,也已经是吃的差不多,便招呼小二结账。

跑堂小二过来近前笑道:“二位公子可吃好了?”

韩凤歌点点头。

小二虽然是土生土长的莱西城人,几乎很少出城,可是每天迎来送往见多了形色各异的行商之人、江湖豪客、文人雅士、达官贵人,自从他们二人入店便觉得两人与上述之人有所不同。至于何种不同,他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二也说不出来,只觉得两人身上有种平常人没有的气息,故而对这两人多有上心。小二清点了一下桌子道:“两位客官,饭钱一共三钱银子。”

韩凤歌将银子递到小儿手上轻描淡写的问道:“小二哥,今天是元宵佳节,贵城的庙会可是在西城街上?”

小二忙答道:“回这位客官的话,咱们莱西城的庙会正是在西城城隍庙前。”然后又一思索继续道:“小的看两位客官的样子怕不是要到西城朱老爷家管那档子闲事?可不是小的多嘴,先前那两位公子所言大致上是实话,可是客官不知,多日捉那飞贼不成朱老爷已经从离城外不远的青羊观中请来了远近闻名的神仙道长来捉拿那传说中的狐妖。二位公子还是不要去管那闲事,免得冲撞了老神仙白白丢了性命。”

韩凤歌知这小二此言乃是善意便微微一笑道:“多谢小二哥提醒,我兄弟二人只是去庙会逛逛,不会生事的。”

那小二这才放下心来笑道:“那就祝两位公子玩的尽兴。”说完收拾碗碟往后厨去了。

第二十六章 一只小白狐

华灯初上,大街上节日气氛浓厚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两个人缓步走在莱西城的街巷上,感受着初春依然寒意甚浓的晚风。

韩凤歌少年时居于京城,后来流落市井,直到一年多以前才成为了昆嵛山弟子上山修行。即便是山上师兄多些大多心性纯良,平日里也热闹一些,但终究久居山上远离人间,如今再见了这元宵灯会的热闹景象,自是欢喜雀跃,流连忘返。

两个人一边聊着慢慢走近了西街城隍庙会。虽然莱西城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可是如此佳节这庙会之上仍是擦肩接踵、人声鼎沸。

元宵灯会之上必然少不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常见如做成花鸟鱼虫模样的花灯,将一些世俗间各种才子佳人,神仙鬼怪等传说故事画在画片上做成的走马灯。彩灯高挂下悬各种谜题以供游人破解的状元灯。还有以特制宣纸做成能够飞上天空化作繁星的孔明灯以及富家千金们三五成群与闺中姐妹结伴在河畔将写满了心事闺思的纸张折成纸船放于河中任其顺流而下,盼着哪家公子能捞起小船来倾听自己心事的河灯,让韩凤歌看得应接不暇,连连称奇。

街道两旁的各种民间曲艺,或两人同台一逗一捧妙语连珠、说学逗唱惹得游人哄笑不停,或是江湖上跑码头撂摊打把式卖艺之人各种技艺杂耍、五彩戏法惊得观众喝彩连连。少年心性的韩凤歌左瞧瞧、右看看新奇不已。更有不少的南北各地的风味小吃馋的他口水连连。

只是这小县城的庙会依旧是小了些,云飞与韩凤歌两人边走边逛,不过一个时辰便走到了庙会的尽头。再往前走路上行人渐渐稀少,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又走了不大会功夫就来到了西街的一处最大的宅子外面。

这处宅子气派非凡,两颗高大古槐充当拴马桩,下马石青石打就,门前两只石狮子一人多高,面目狰狞口含石珠镇宅辟邪,门庭高大、两扇巨门朱红漆就铜钉铮亮,门槛高过常人小腿,门口两侧各悬大红灯笼,巨大的匾额高悬正中,上书“朱府”两个烫金大字。院墙高达丈许,掩住了其中的深宅大院、亭台楼阁,一看便是官宦之家。

韩凤歌看着眼前的巨宅并没有太过惊奇,转头向云飞道:“师兄,这里就是朱老财家了吧。”

云飞点头:“看这气派,错不了了,走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都是修行中人,在凡人眼中高不可攀的院墙难不住他们。两人轻轻一跃跳上墙头,一前一后在迷宫一般的屋脊上来回穿梭,不一会的功夫便来到了院中最高的也是城中除了城门楼最高的小楼屋顶之上。

按理说今日适逢元宵佳节,朱家应该是极其热闹才对,往年朱老财一家都会聚在这小楼中赏灯听戏,只是今年家中不太平,传说中的“狐仙”二字吓得家中女眷都藏在各自房中不敢走动,全家上下人心惶惶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赏灯?

云飞二人脚下的小楼之中古色古香的檀木椅上坐着一位中年长须仙风道骨的道长举杯自饮,一个唇红齿白的小道童站在他的身后。一旁的另一把椅子上坐立不安的朱老财尴尬的陪笑着聊一些世俗笑话以及道听途说的山野奇事。

中年道士对于朱老财的尬聊终于失去了听下去的耐心,将手中茶杯轻轻放在几案上对朱老财道:“老员外且安心,贫道并非是那江湖上走街串巷骗财为生的野道士。”说到这里伸手指了指一根粗大的柱子上以红绳系住的一串铜铃继续道:“今夜那妖孽不来则已,若是来了就休想逃出贫道的阵法。”

那朱老财心中道:“你的青羊道观每年收我朱家那么多香火银两,这次请你下山还推三阻四,害得我又损失了四千两银子,若是捉妖不成反而惹怒了那位来去无影的狐仙,别说是到手的银子要吐出来,就连你那青羊观老子也给你扒了。”虽然心中对道人多有非议,可是面上朱老财只能轻声附和着这位方圆百里人尽皆知的道士:“仙长法力通天,对付那等小妖自然是手到擒来。”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这青羊观的道士乃是正儿八经的山上道门弟子,但听着朱老财口中如此恭维也是满面春风。

莱西城外十几里的青羊山上有一座青羊观,据说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了。传说这青羊观乃是一个修为有成的元婴大修士所建的,只不过数百年风雨,后来观中后辈传人又不曾出过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所以传到这一代观中弟子也仅仅只有六七人而已。虽然这青羊观并不算是什么大道观,可是距离莱西城颇近,自然平时有不少的百姓前去进香,尤其是城中的大户人家每年都会送上数目不少的香火钱,那观主松石道长又是个面慈心善、八面玲珑心思活泛的人物,数十年的经营如今也算是香火繁盛。

松石道长虽然修行资质不高,但是却十分聪慧,如今他所指的那拴在石柱上的红绳铜铃就是他钻研所创,虽然威力不是十分巨大,可若是用来困住那些个耐不住寂寞闯入人间凡俗作乱的山中小妖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这也是附近百姓将他视作了不起的真神仙的原因。

朱府之中红绳纵横交错编织成网,每一个红绳网格中皆是系有一只铜铃,然后这些红绳交错汇集在这小楼之中。若是那妖物进入某个红绳网格之中,自身所具的妖气便会惊动悬在红绳上的铜铃,然后依次传递入小楼中,坐阵小楼的松石便可根据铜铃响声找到妖物所在之地。此等阵法对于修为不高、神识不强的松石确实是十分好用的。

正当松石道人与朱老财谈笑之时,那悬在红线之上的铜铃突然铃声大作。松石道人暗道一声:“来了!”紧接着双目紧紧盯着叮铃铃的铜铃,手上掐着法诀心神急转推算狐妖所在之地。朱老财看着震动的铜铃,本来忐忑的心提到了咽喉之处。

顷刻之间松石道人已经推算出位置,自袖中捻出一张符咒,手指一划符咒顺着红绳飞出屋外。接下来盏茶的功夫,松石又连连祭出三张符咒,一共四张符咒在院中对着闯入的入侵者围追堵截,只不过一时并不能将那传说中的狐仙困死在一处,可见这狐妖修为和速度不容小觑。

小楼之中松石道人严阵以待,朱老财看得提心吊胆,原本急急响个不停的铜铃这时却突然止住了声音。松石面露喜色对站在身后的小道童道:“立儿随为师降妖!”而后又转头对朱老财嘱咐道:“老员外在此稍候,贫道去去就来。”说完跃出小楼舒展道袍如一只大鸟般想着铃声方向飘去消失在夜色之中,小道童紧追其后。

小楼房顶上的云飞和韩凤歌对视一眼也是沿着屋脊绕像灯火通明的小院中。

道士与小童落在这座独立出大院子的偏僻小院中。等他们走到近前时已经有不少胆子大些的衙役和府上护院高手手持火把围在那边。

松石走上前去,众人自觉的让开一条路,等他走道跟前的时候发现雪地中当真有一只白色的狐狸蜷缩在地上。周围满地都是被它撞断散落在地的红绳和铜铃,四张符咒悬在它的头顶上缓缓转动。符咒之上以朱砂写就的四个古篆字:“寐、困、镇、杀”在四张符咒的微弱灵光之下那只缩在地上的白狐眼中迷茫、疲惫、惊恐、绝望的几种神色不停的来回转换,想来已经受符咒迷惑神志不清。

松石仔细观瞧眼前束手就擒的白色狐狸,心间大喜过望。这次见到宝贝了,这白狐显然是已经开了灵智,虽然看上去道行稍浅,不过没关系只要带回观中悉心调教,几百年后最少也是一头金丹圆满的大妖,守护山门传承自然是绰绰有余了。

当然松石也知道此等灵物杀了,拿来炼制丹药或者炼制一些法器,再不济去几个大的坊市中与别的修士换些紧缺的灵丹妙药,其实对自己的修行有着极大的帮助,说不定就有朝一日真的能够晋升自己梦寐以求的金丹之境,做一做那真正的山上神仙。可是他却不敢下杀手,一来这狐妖看上去并不像是独自修行的,如果其主人或者是狐族长辈大妖找上门来,自己也可以送个人情做笔买卖。二来,他自己虽然聪慧,可是修行一道上的资质却并不出色,对多撑死了也不过是个金丹修为,真的不如给宗门后代留下一笔财富比自己拿来糟蹋了要划算许多。

松石欣喜之下便让小童取出兽笼就要收了这只难得的灵狐。

站在暗中的韩凤歌看那白狐模样觉得甚是可怜,再加上一路翻读那本古书,受其作者影响对狐类不觉间生出了亲切之感。

韩凤歌转头看师兄,见云飞点头,便在心中以“引雷术”所记的法门凝聚灵气屈指一弹,一道手指粗的雷电化作箭矢射向白狐头顶的四道符咒。

第二十七章 除恶

一道雷箭射中悬在空中的符咒,品秩本来就不高的四张符咒先前在围堵白狐只是已经消耗了不少灵气,如今再受此一击瞬间便化作飞灰散落在地。没有了符咒压制的白狐已经惊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人群和那手持兽笼的松石道人,退了一步弓起身子随时准备以命相搏。就在此时它眼角余光瞥见小树林暗处正站着两个面带微笑气度不凡的年轻人。

松石道人见自己困住白狐的符阵被人轻易破去,而所用的法门竟然是自己不曾见过的雷箭,心中一紧暗暗叫苦:“苦也!本想着捉住了这灵狐,自己这一趟算是大赚的买卖如今竟然被人横插一杠子,而且来人能够轻易破去自己的符阵看样子来头不小。如此一来若是能保住本钱就算是不错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松石虽然心中叫苦可是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波动,依旧是一副从容淡然的神仙做派,当下拱手朗声道:“树林中的道友还请现身吧!”

人家已经出言相请,韩凤歌二人也不好继续在这树林中躲着,两人踩着咯咯吱吱的积雪走出树林来到众人面前。

正在心思急转的松石道人见树林中走出两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甚至其中一人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半大小伙子,心中一愣然后定睛观瞧眼前两人修为之时不由得心中纳闷:“看着两人年纪不大气度却是十分不凡。那年纪小些得少年只不过是筑基尚未圆满的炼气之境,如此修为就敢出门闯荡想来必是那大门大户的天之骄子。而那身材修长面貌冷俊的青年身上竟然感觉不出丝毫的灵力波动,看他年纪又不似那天下罕见的大修行者,那么就是走的武道路子,看样子是那少年的护卫。而刚才破了自己符阵的法门或许是那少年身上所携带的法器甚至是法宝。嗯,若是这两人讲些道理或许贫道这笔买卖还不至于亏本,运气好些还能小赚一笔。”

那松石心中定好计策,当下面色一沉冷声问道:“两位是何方神圣?为何要破我符阵,阻我降妖除魔为民除害?”

韩凤歌见松石如此说辞心中不免一笑开口道:“道长请了,先前道长所困之狐乃是晚辈所豢养的灵兽,性子温顺素来不曾伤人,不知道长为何视其为妖魔还要伤它性命?”

松石心中冷笑,原来碰上个小滑头,虽然贫道胆子小些,可也不是谁都可以捏一下的软柿子,当下开口道:“这位小兄弟说话好不讲道理,此狐明明是多日来在朱府作恶的妖物,贫道也是受了朱员外所托前来捉妖,怎么可能是你所豢养的灵兽?你如何证明它是你所养的?”

韩凤歌当然知道那道士不肯轻易死心便对那白狐招手道:“小白,回来。”

那白狐能懂人言,在雪地中跳起三两下便蹿到了韩凤歌的肩上,韩凤歌转头对道士一个天真的微笑。

松石道人眼角一阵抽搐,心道:“好好好!谁不知道那妖狐一族天生与人亲近,大多能懂人言,既然你们欺贫道老实,那可别怪贫道不客气了。”就在松石准备突然出手出其不意制住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之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嚣张的声音嚷嚷着向这边走来:“都让开,都让开!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仙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朱老爷头上动土!”

人群一阵骚动,众人让开一条路,一个身穿锦缎棉袍面色阴沉体型溜圆肥头大耳的老者走到人群之前,想来这就是这朱府的主人,平日里跋扈非常的朱老财了。

朱老财来到近前正赶上将松石道人与韩凤歌的一番对话听进耳中,当下便对松石道:“道长还等什么呢?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杀了便是,至于那只白狐任凭道长带走,朱某只为出了这口恶气。答应道长的香火钱事后分文不少一并奉上。”

云飞闻言就知道他便是那草菅人命的朱老财,昆嵛山弟子虽非那江湖上的游侠儿为了名头走南闯北专门打抱不平,但是这种恶人若是遇上了自然也会顺手除去免了老百姓遭殃。

就在那朱老财说完之后恶狠狠地瞪着云飞二人之际,只见一道剑光竖着劈下将丝毫没有察觉的朱老财一分为二摔倒在地鲜血横流。周围人群一阵恐慌,纷纷叫嚷着:“杀人啦,杀人啦!朱老爷被人杀死啦!”向四处逃去。当然有些大胆的仍然站在原地,比如那位县衙里派来帮忙捉妖的林班头。只不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朱老财是如何被人斩成两片的。

站在那里的松石道人倒是将刚才面前这个青年剑客如何拔剑又如何挥出一剑,剑光又是怎么样瞬间将朱老财自上而下斩成两片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过刚才那一剑他看得越清楚心中就越是恐惧,他知道刚才那一剑之快、之强,别说是自己这个半吊子的观海境,就算是一个实打实的金丹仙人也要被劈成两片没有任何的反抗余地。素来胆小的他开始后悔起来,只是此时想走也走不掉了,不是他不想逃而是不敢逃,先前自己的那番言语只怕是已经冲撞了这两位大神仙,如果此时逃跑只怕那位护卫模样的年轻人随手一剑就把自己给砍了吧。

心思急转的松石道人当下稳住心神,既然逃不掉就不如留下来好好解释清楚,只盼这两位不是那好杀之人,如果解释不成自己还可以用多年积攒下来的那点家当买回自己一条性命。打定主意的松石道人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贫道有眼无珠,适才冒犯了两位上仙,还请上仙息怒。贫道松石乃是莱西城外青羊观的观主,今次到朱府是受这朱员外之邀,实在不知那灵狐乃是两位上仙所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韩凤歌看着松石道人似笑非笑不言不语,云飞却张口道:“知道你精打细算撑起一座小小山门修行不易,实话告诉你,这白狐也并非是我们所豢养的,只不过我这师弟一见之下十分喜爱。这样吧,这狐妖还有先前破去的符阵一并算你两枚仙玉请道长割爱。”说完他冲韩凤歌使了个眼色,后者极不情愿的自腰间的绣袋中摸出两枚玉质钱币抛给松石道人。

那仙玉是山上修行者之间流通的专门的货币,虽然叫玉其实却非玉,乃是以蕴含天地元灵之气的罕见灵石依照俗世钱币样式制作而成。在极其久远的上古时代修士之间通常是以物易物的,后来因为这实在太过麻烦便用可供修士吸取元灵之气的灵石作为货币。再后来世间出了一位大圣人取外圆内方,寓意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意定下钱币制式,自那以后天下凡俗、山上修士皆依此制作钱币。

松石道人将那两枚站们用作修行人之间流通货币的仙玉捏在手中,面上表情十分古怪,当下问道:“松石斗胆,敢问两位上仙师门是哪座仙山?”

云飞知道他心中想些什么,虽然他这次不算是亏本,可那朱老财被自己所杀,当地的县衙大小官员或许都要受到牵连,他这一问自然是替旁边那位衙役班头所问的。当下便对松石及那位班头道:“在下云飞,这位是我的师弟韩凤歌,我们师兄弟二人师从昆嵛山落云峰清平剑圣,若是以后京中来人问起,你们可据实回答。如果那位吏部尚书大人想要替岳父报仇,可以去落云峰寻我师兄弟二人。”

昆嵛山、落云峰、清平剑圣、云飞这十几个字落在松石道人耳中,每一个字都让他一阵心颤。到最后让这个本来觉得自己侥幸做了一笔不亏本买卖的善于算计的松石道人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如果不是昆嵛山那等高门大宗,如果不是清平剑圣那般绝顶人物如何能教出这样的弟子?如果不是云飞这等剑道天才如何能在如此年纪就能修成这般境界?真是瞎了自己的狗眼啊。”此时的松石道人觉得手中攥着的两枚仙玉竟如炭火般烫手,还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韩凤歌看他尴尬的样子笑道:“仙玉你留着,就当是这灵狐和那符阵的补偿,另外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你。今日我们杀了那朱老财,恐怕京城那边的大人物会怪罪下来,本地的地方官员受到连累,劳烦道长留在此地一些时日,为他们做个见证。”

松石道人忙点头道:“上仙为民除害,乃是功德一件,贫道就留在此地尽些绵薄之力。”

云飞见他应下便拉着韩凤歌对松石道:“那么我与师弟二人便告辞了。”说完转身跃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飞二人离去之后那位一直愣在原地不敢开口的衙役班头问身旁感慨万千的松石道人:“仙师,那两位神仙就这样走了?可是我回去要如何向大人交待?”

松石道人缓过神来笑道:“这事你不必担心,回去像你们县令大人据实禀报就是。至于你们县令大人如何上报京中,到刑部的官报可以随便找个由头,给那位吏部尚书的密报直接告诉他实情就是。只要那位吏部的赵大人不是傻的,这件事情便不敢追问。哼,不过一个尚书罢了,就算是你们的大周天子也不敢过问此事。贫道虽然修为不高,可消息还是灵通的。年前昆嵛山曾遭上百修为通天的魔修围攻,可到头来如何?就你刚刚见到的那位云飞仙长自己一人就在山门前砍杀了不下十位的金丹元婴。元婴境的大神仙啊,贫道苦修数十年还未曾见过一位。”

那班头越听越是头大,到最后只得唯唯诺诺点头,一揖到底转身离去匆忙赶回县衙向县令大人回报此事。唉!今夜不知有多少人睡不着觉咯。

第二十八章 妖有情

云飞与韩凤歌离开朱府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客栈而是一路向城外行去,路上云飞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那只老老实实伏在韩凤歌肩头的白狐身上。

二人出城又行五里,在一座荒无人烟的僻静之地停下脚步。云飞在雪地上站定冷冷地对一路上表现颇为镇定的白狐道:“现在你可以下来了,不必再装可怜。你可以骗得过那松石道人却骗不过我。”

那白狐听到这个让自己心惊胆战的年轻人所言,表情复杂却不敢违背,无奈之下只好纵身一跃从韩凤歌的肩头跳到地上。看着眼前眼神冰冷的云飞白狐知道自己此时的生杀大权还在对方手中,当下只得坦诚以待,想来这两位自称昆嵛山落云峰清平剑圣门下高徒的年轻人不至于是那嗜杀之人。想通这一关节白狐抬起头看着云飞竟然口吐人言:“方才多谢两位上仙施以援手。”

眼见这小狐狸能够口吐人言,韩凤歌顿时来了兴致好奇的盯着它左看右瞧,而云飞依旧是冷着一张脸道:“虽然我不能修炼灵气,可是我的神念境界并不输给我那位已经开始凝聚神意的大师兄,你的真实修为我能感觉得到,所以在我面前不要心存侥幸有所隐瞒。”

那白狐见云飞如此更不敢再有隐瞒,在雪地中转了一个圈,一阵青烟升起,原本地上的白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穿白裙、长发及腰、容貌绝美的女子俏生生站在那里。

白狐化成的女子向着云飞与韩凤歌二人深深施了一礼道:“青丘狐族白丽娘见过两位公子,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云飞听完她自报姓名脸色依然冰冷并未放松警惕问道:“据我所知狐族修行之法有一个铁律,每百年苦修可多生出一条尾巴,只有三百年修为的三尾妖狐结成金丹之后才能幻化成人形,虽然你的真是修为确实已经是金丹境界可是为何你只有一条尾巴?还有以你金丹修为为什么会被那只是初入观海境界的松石道人以那般拙劣的符阵困住?”

百丽娘见云飞如此发问便知道他所疑虑为何事,莞尔一笑答道:“云公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公子所言非虚,但世上总有例外之事。小女子是狐族中天狐一脉,我天狐一脉乃是上古遗种狐中皇族,天生只有一尾无论境界如何都不会有所改变。而且小女子如今虽然是已经是金丹修为,只不过是离家外出玩耍时才刚刚晋升结丹。公子应该知道我妖族修行乃是逆天而行,所以结成金丹之时天地冥冥之中便会降下天劫。小女子应劫之时身边并无家中长辈看护,好不容易渡过天劫却身受重伤,这才敌不过那牛鼻子道士的符阵之法,幸亏得遇两位公子相救才得以逃出生天。”

云飞听她解释微微点头,狐族中的天族一脉他略有耳闻,这番解释说辞合情合理,只是他心中尚有疑点,继续问道:“既然你受了重伤为何不及时返回狐族,而要在这莱西城中作乱?要知道那朱老财虽然可恨,但是你如此行事却连累得两位无辜得丫鬟因此丢了性命,你作何解释?”

那狐妖白丽娘面露难色似有难言之隐,对此事闭口不言。

云飞见她犹豫,冷哼一声道:“哼!若你真是那为祸人间的妖物,别怪我下手无情!”

白丽娘感受到云飞言中所带杀意,心中委屈不由得气上心头:“小女子知道昆嵛山威名,公子剑术玄妙,我的生死自然由你做主。只不过我狐族也还没弱小到任人欺凌,若是公子自信逃得过我族长辈的无尽追杀,大可以一剑杀了我试试。”

云飞目光一寒,在他心中天下虽大但自己一剑在手哪里去不得?怎会受这小妖的威胁,怒火之下便要一剑斩了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狐妖。

此时一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竖着耳朵听他两人对话的韩凤歌开口道:“这位狐仙姐姐,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狐族的一些传说。知道你必非是那存心作乱的恶妖,或许其中隐情你不便对我们说起。这样吧,我这里有一颗灵秀峰木师叔亲手炼制的还灵丹,可以治疗你的伤势,至于你与朱府之间的事情说不说由你,我云师兄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说完将拿出一只小巧的玉瓶递到百丽瑶手中。

白丽娘将信将疑的将玉瓶拿在手中打开盖子嗅了嗅面露喜色。要知道丹药也是分品级的,这还灵丹本来就品级不低,而且又是出自昆嵛山上那位木大师之手,其品秩自然又要高出一级。天下修士皆知昆嵛山上的木青丹药之术独步天下,少有人能与之比肩。

白丽娘知道这枚丹药正是自己急需的疗伤圣品,当下将玉瓶收入袖中叹了口气道:“多谢小兄弟药。其实我这么做的原因也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们的,如果想知道就跟我来吧。”说完她施展御空之术向着莱西城掠去。好奇的韩凤歌拉着云飞紧随其后。

不消片刻三人便来到莱西城边的一个小村落之中。白丽娘引着韩凤歌两人到了一处简陋的小院之外停下脚步。这处小院子于村中独立出来,与其他庄户相隔颇远。小院不大五脏俱全,白雪覆盖的葡萄架和一块小小的菜园在孤零零的旧房中透出的微弱光芒中明暗不定。春寒料峭,如此天气竟然有一年轻书生手捧圣贤古籍坐于半开的窗前苦读。

狐妖白丽娘看向年轻书生的目光流露出丝丝缕缕的温柔与关切,转身对云飞二人道:“两位公子所见之人乃是当日小女子受天劫所伤之后遇到的救命恩人,小女子感其恩德便决定留在他身边加以照顾以报大恩。这位公子姓于名慎行德高才重,只不过家中贫寒,又舍不得年老多病的老母亲,虽然学富五车却不肯上京赶考,生活过的艰难。年节之后缸中更是粒米不存,我只好瞒着他到那城中朱老财家盗取些财物来渡过难关。哪里想到会因此连累两位丫鬟丢了性命,后来几次行窃都是小女子的障眼之法,为的就是今夜行刺除去莱西城中一霸,没想到失手遭擒,得遇两位相救才脱险。”

云飞远远看着寒窗苦读的书生点头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狐妖。”

白丽瑶俏脸微红反驳道:“道祖也没有规定妖不可以重情义。情义二字又不是只有你们人类才可以看重的。”

她的反驳之言云飞和韩凤歌并不在意,只不过说话声音大了一些惊动了窗前灯下的书生。那书生并未抬头,而是依然看着手中的古籍道:“是丽娘回来了么?”

那白丽娘听到房中于公子的声音忙忙答道:“相公,是我回来了。”然后慌忙双手一抖施展袖里乾坤的神通将事先准备好的青菜和羊肉拎在手中,对云飞二人道:“两位若是不信,可以随我一同进屋一探虚实。”说完转身缓缓走向院内。

云飞师兄弟两人在落云峰上与饱读诗书的大师兄萧玉朝夕相处,受其熏陶影响对读书人自然而然生出亲近之感。此时对这位元宵佳节仍肯独坐寒窗苦读的书生多有敬佩之情。当下两人相视点头缓步跟在白丽瑶身后一起走进小院。

旧屋之中陈设甚为简朴,身着洗得发白,缝缝补补多有补丁的文士长袍的读书人见到白丽娘身后跟着两个陌生人,心中诧异合上书册起身问道:“丽娘,不知这两位公子是何人?”

狐妖修炼幻化成人形之后,大多容貌绝美,天生媚态。此时云飞两人见那书生面对狐妖所化白丽瑶的角色容貌,眼神泰然自若,并无贪恋之色,便觉得这于姓读书人异于凡夫俗子。

白丽娘心思反应极快应答道:“这两位是奴家家乡表亲,这是表兄云飞,这位是表弟韩凤歌。”

那于姓书生听闻此言忙道:“原来是娘子家兄弟,小生于慎行有礼了。”

云飞见机顺着白丽娘的说辞应对道:“于相公多礼了,我们兄弟两人乃是白家远方表亲,多年行商在外,今日适逢佳节我兄弟二人在庙会灯街上巧遇白小姐,他乡遇故人更是亲切便随着前来叨扰,还请于相公见谅。”

于慎行听完前因后果爽朗笑道:“每逢佳节倍思亲,能在他乡得遇亲人自然是幸运难得,既然是丽娘亲人那么自然也是小弟亲人,两位权当作是回家了吧。”

堂后里屋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问道:“行儿,家中来客人了吗?”一位白发苍苍老态龙钟的妇人拄着拐杖眼不能视物,用手摸索着从里屋走出。

白丽娘赶忙上前搀扶,于慎行答道:“娘,这两位是丽娘家乡的亲戚,今日在庙会上与丽娘偶遇,来家中共度佳节。”

云飞二人对老人行礼道:“晚辈见过老夫人。”

那老妇人道:“哦,原来是丽娘家的亲戚,快请贵客落座,行儿且陪客人聊着,丽娘随老身去准备些酒水饭菜。两位贵客,老身眼疾在身恕不能相陪,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云飞忙道:“老夫人言重了。”

百丽娘搀扶着老妇人回去里屋,剩下的于慎行与云飞、韩凤歌三人在堂中聊着些天南海北的趣事见闻。那于慎行虽然一介书生整日在家中苦读却谈吐儒雅举止大方丝毫没有寻常书生的木讷迂腐。

聊到兴起处,云飞忍不住叹道:“于先生虽然足不出户却对天下各地风情无不知晓真是令人倾佩。”

于慎行笑着摆手道:“于某哪里谈得上熟知天下风物,只不过是多读了些杂书罢了。”

云飞点头:“古人曾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此看来实非欺人之言。”

之后三人自山水人情聊到治国之策。对于治国之道大多数读书人善于夸夸其谈,或是引经据典或是语出惊人。然而这于慎行却并未在那些大道理上高谈阔论,而是深入浅出提出不少的治国惠民的方法,每一句都朴实无华却又正中当下朝堂之上的诸多弊病。让云飞由衷敬佩。

堂后里屋中,白丽娘将婆婆扶到床边道:“娘,您且歇息一会,那些东西教给丽儿收拾就好了。”说完便要去旁边的灶房中去忙着准备饭菜。

老妇坐在床沿上眼神空洞叹了口气叫住她:“唉,丽娘你先别忙着收拾,且听为娘说几句话。”

白丽娘站住脚步回过身来轻声道:“娘,有什么话您说便是,丽儿听着。”

老人摸索着伸手,百丽娘赶忙上前一步将手放在老人手中。老人握着她的手轻轻拉到自己身边缓缓说道:“为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好媳妇。行儿他爹去的早,为娘一手将他拉扯成人,可如今我老了,眼睛也瞎了,终究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能遇到你,是咱们老于家祖宗积德,虽然我眼睛瞎了可是心却没有瞎,有些事情我嘴上不说,可是心里看得明白,你不是凡人,这为娘感觉得出来。但是无论你是仙也好是妖也罢,为娘都认准了你这个儿媳的。我年纪大了,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今生别无所求了,只是不管如何娘都盼着你能陪着行儿走完他这一生,也算了了娘的一桩心愿。”

白丽娘知道婆婆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话,作为修炼到金丹境界的大妖,她自身法力虽不能说通天,但是对于婆婆的身体情况自然是心知肚明的。虽然自己暗地里已经帮着调理却依然无力回天,生老病死人间大道,如今的她还没有能力反其道而行之,只得看着这个善良的老人生命力慢慢流逝。

不大会的功夫几个小菜和一壶酒便摆满了原本就不大的桌子,云飞二人与白丽娘一家人围坐桌前。云、韩二人已经在客栈中吃过晚饭,所以很少动筷只是不时与于慎行把酒言欢,期间三人谈到朝廷军力,于慎行感慨道:“我大周自太祖开国以来并非一帆风顺,期间朝堂之上帝君昏庸臣子无能,惹得北蛮趁机大举入侵一度使北方大片国土沦陷,幸得国难当头之际军中豪杰辈出力挽狂澜收复失地挽救百姓于水火。”

韩凤歌听他如此说便追问道:“于先生觉得那韩将军功绩如何?”

于慎行听他这一问,饮一杯酒哈哈大笑豪气顿生:“韩将军之忠勇乃是我辈男儿之楷模,韩夫人更是天下少有的女中丈夫。想当年韩将军黄天荡一战以区区八千亲兵围困北蛮二十余万大军月余险些困死北蛮大军活捉其兵马大元帅北蛮四皇子宗弼,如此战绩除了那位用兵如神的韩将军天下还有谁能打得出那样一场战役?韩夫人阻击蛮兵于金山苦战数日以重伤之身亲自击鼓鼓舞我方将士,如此豪情天下男儿自叹弗如。如此夫妇被称作‘知国有人,天下诵之’。只是可惜啊,韩将军刚刚收复失地平定天下便英年早逝,实在是我大周的扼腕之痛。慎行恨不得能早生二十年能一睹将军夫妇风采。”

韩凤歌听他说完默不作声心中暗自伤神。

深夜韩凤歌与云飞告辞离去之时,白丽娘出门喊住他二人将手中一块玉牌交给他们道:“丽娘离家许久,恐怕家中父母担心,这块玉牌乃是我周岁时父亲所赐,我在玉牌中留下口信,希望两位公子他日路过狐族之时替我看望双亲,告诉他们不必担心。”

韩凤歌将玉牌收入绣袋之中道:“白姐姐,放心吧。待我们路过狐族定当将口信带到。”

第二十九章 京城一夜

京城很大,东西南北八大城区拱卫皇城紫禁,从空中俯瞰宛如一巨大的九宫格,方圆百里、人口近百万。

京城又很小,哪座府上有个风吹草动、鸡鸣狗跳,不消半天便可成为大大小小的酒肆茶楼的谈资、街头巷尾的笑料、大院深闺的八卦。

京城人很固执,或许丁点小事便能让人义愤填慵,脾气火爆些的直接伸直了脑袋拳脚相向,性子温和的斯文人也要站在原地理论半天。

但京城人又是善忘的,不过才十余年的时间,南城那座大将军府和那对“知国有人,天下诵之”的大将军夫妇便被整座京城淡忘。即便是那已经废弃的府邸每天都在提醒过往的路人它的存在和曾经的辉煌,人们仍是不敢记起那段往事。

吏部尚书赵长风的府宅之中,坐在书案后的尚书大人眉头紧锁。

一阵早春寒风吹得桌上烛火摇曳,闪烁的光影映照着他铁青色的面容。案几上放着儿子赵牧之刚刚送来的老家来信和日间刑部送过来的公文。两封信的内容皆是关于几天前赵长风的岳父大人莱西城朱老财被害一事,只不过刑部公文所写案情经过与老家密信截然不同。刑部公文所言朱老财德行有失,天降神罚暴毙于元宵之夜,而密信中则将朱府遭窃,狐仙作乱、道士捉妖、昆嵛山修行弟子云飞韩凤歌刺杀朱老财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详细记录。这两封书信皆出自自己那位如今正在莱西城做县令的门生之手。

正当赵长风愁眉不展之时,书房外传来一阵吵闹,抬头看时书房门已经被泪水横流、满面戾气的发妻一把推开。赵长风之妻朱氏此时一面怒气的盯着眼前的丈夫,两个拦了一路的小丫鬟吓得低头站在门外瑟瑟发抖。

赵长风挥手对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小丫鬟道:“不管你们的事,退下去吧,记住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待丫鬟二人离去之后,朱氏死死盯着面色难看的赵长风问道:“父亲被人害死,你可知道?”

赵长风点头宽慰道:“日间刑部已经差人送了信来,岳父大人意外仙逝,夫人切莫太过伤心,明日我们一家便起身回莱西奔丧。”

朱氏听得自己丈夫如此搪塞,终于忍不住怒火指着赵长风骂道:“姓赵的,父亲之死便是我这没有见识的夫人也知道是被人所害,你睁着眼睛说瞎话给我装糊涂?你还有没有良心?”

赵长风听她骂的难听本来压着的火气也涌上心头喝道:“你嚷什么?还嫌此事不够丢人?你爹平日里的行事你不是不知道,这次又滥杀家仆遭了报应,你要我如何?”

朱氏哭喊道:“当年你还是个穷苦书生,我不嫌你穷,一心一意对你,便是爹爹再三阻拦也挡不住我要嫁你之心,没想到却许了个白眼狼。我爹爹便是不讲理一些怎么了?打杀几个丫鬟又怎么了?就算是他做错了,但被那不相干之人所害,你就不该给他报仇?姓赵的别忘了他是我的爹爹、你的岳父!”

赵长风气道:“你让我怎么做?逼着刑部发下海捕文书通缉那两个凶手?请旨让兵部发兵围攻东海边上那座庞然大物的昆嵛山?我疯了还是皇帝陛下疯了?只怕是皇上第一个要砍了我的脑袋向人家示好!”

朱氏此时倒是冷静下来冷笑道:“赵长风你的心思别以为我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我爹爹平时那般作为你从前为何不管?现在却在这里给我说这些大道理,端端就是个伪君子!平日里你对爹爹所做之事不管不问不加劝阻还不是些授人以柄的自污手段,到头来不过是为了保全你这尚书大人的官位,好去做你那些自以为是的为国为民的大事?呸!天下人瞎了眼,你只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小人罢了!”

未等朱氏说完,赵长风挥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竟将她一掌打倒在地。打完之后赵长风心中冷静下来,看着倒在地上哭泣的妻子心中有些不忍,毕竟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自己心中抱负?又哪里知道皇帝陛下的帝王心术?

朱氏伏在地上捂着脸,嘴角渗出血来与泪水混作一处尚不自觉呆呆道:“是我的错,是我任性非要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如此才害了爹爹,这都是我的错。”

赵长风见她胡言乱语,心中也是十分悲切对守在门口的儿子道:“牧之,送你母亲回访歇息,告诉管家收拾行装,咱们明天一早便启程回莱西城。”

赵牧之扶起母亲送回去之后再次回到了书房之中。

赵长风见给给予厚望的儿子站在身旁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问道:“牧之,可是觉得为父太过无情了吗?”

赵牧之如今刚满十八岁平日里饱读诗书,才思敏捷素来有大抱负,一直以来被父亲赵长风给予厚望。此时向父亲问道:“外祖父之事,孩儿平时也有耳闻,只是父亲既然不认同他的所作所为为何不及早制止?是不是真的如母亲所说的那样?”

赵长风叹息道:“对于你外祖父之事,我最早确实存了私心,这些你母亲并没有说说错。”

赵牧之一直坚信父亲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有原由的只是仍然不解:“难道母亲所言您对外祖父的纵容是基于要授人以柄?那么父亲教孩儿的那些圣贤道理、天下大义都是说说而已吗?”

赵长风慈爱的看着儿子道:“你还年轻,那些书上的圣贤道理自然是没有错的,只不过世事无常,人心险恶那些圣贤道理怎么能全都说得明白。为父那拙劣得自污手段连你母亲都看得出难道皇帝陛下就看不出?只不过心照不宣罢了,我给陛下一个随时罢免我得理由,而陛下则给我暂时的信任,你看这交易多公平。这样也不至于在为父没有用的时候皇帝陛下煞费苦心想些处置我的罪名,就像曾经南城那座如日中天的将军府。可叹韩将军那般的英雄人物不会去想当他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将北蛮赶回贺兰山之后如此不世之功那位先帝陛下怎么能不胡思乱想?毕竟大周太祖皇帝便是拥兵自立才有了赵家江山。”

赵牧之骇然:“难道韩将军遇害真的与先皇陛下有关系?”

赵长风凄然笑道:“先皇陛下当然不必亲自动手,甚至不必动口,可他身边之人就不会替主子排忧么?”

顿了一顿赵长风避开这个京城之中所有人都不愿去提及也不敢去深究的问题转而道:“牧之,无论为父手段如何,但你记住,为父从没有愧对天下人,如果说有愧与谁的话,唯一对不住的就是你的母亲。唉!如今此事说不定已经摆在枢密院那个整天躲在小黑屋里的家伙的书案之上,鬼知道他会拿此事做什么文章。”

赵牧之听到父亲提到那个自己颇为敬重的年轻大人,直言道:“父亲,或许那位大人并不像您所说的那样钟情于摇唇鼓舌搬弄是非,那座神秘的院子也不是父亲所想的那般暗无天日。”

赵长风听儿子这样说话,当然知道他平日里听多了关于那个小子的市井传说,不悦道:“那个小崽子哪里会安什么好心,总之你以后离那座院子和那个小畜生远一些。”

赵牧之心中虽然对父亲所说颇有微词、心中极不情愿,但仍是点头道:“是,孩儿记得了。”

赵长风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又想起那个虽然同朝为官多年却只见过数面的骨子里透着满满邪气的年轻人,眼睛一眯狠狠道:“姓姬的,若是你真的敢把手伸到我儿子身上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别人怕你,可赵某还不至于怕你个毛头小子!”

同样是京城之中,只不过与明亮宽敞的尚书府不同的是,这只是一处狭小民宅的暗室之中,那被尚书大人年年不忘的年轻人面前的书案之上也摆了两封书信。

姬姓年轻人面带微笑,只不过着笑容落在京城中那些达官显贵眼中却让人感到隐隐不安。

案几上并排铺开两封通过绝密通道送到他的面前,一封是院中他只有一人知晓的密探所传回来的前几日在莱西城所发生事情的详细经过,以及当地一位寒门书生在那天夜间的言谈,详细到语气停顿表情变化都记录在册。而另一封让他露出少有笑容的书信乃是出自那个少年之手,信中不过是写了些生活琐事以及那座山上的人、事、趣闻还有少年心中隐隐对一位少女的倾慕,字里行间流露出写信少年对他的思念和依赖。

姬姓年轻人将那封出自那个当年被自己从死人堆里抱出来一手养大,总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少年所寄的家书小心收好,塞进袖中微笑自语道:“这个小东西还算有点良心知道寄信回来。”然后又隔空瞥了一眼尚书府的方向不屑道:“这赵长风也太小家子气了,你家那档子烂事我可懒得去管。”

眼下莱西城之事算是已经有了定论,大致的因果也已经了结清楚,那狐仙白丽娘、京城吏部赵尚书、昆嵛山下山游历的云飞二人一干人等都选择默认此等结局。当然赵长风如果心有余愤那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他有胆子找上昆嵛山报仇自寻死路那谁也不会拦着。

姬姓年轻人站立窗前,夜风尚冷穿着单薄的他却不为所动。那小东西已经可以下山了,自己这些年在京城之中明面上、暗地里也做足了准备,既然万事俱备,那么当年那些参与那场公案的台前的幕后的凶手们,你们准备好自己的脖子了吗?

他凭窗而立,眺望南方。这些年时常回忆起自己那不可称为少年的少年时光。府中大人们的穿梭忙碌,父亲的殷切期望、那对神仙一般的夫妇赞许的目光。腿脚不便整日坐在堂前晒太阳的老夫人慈祥的笑容,偶尔出府所见外人对这座将军府的敬仰,每每想起历历在目。可是这一切的美好却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杀戮和大火中烟消云散,留下的只有自己这个凶手推算不出来的“异人”和那个被自己偷偷救出来的孩童。虽然他一直将自己看作是这个并非是自己熟知的历史长河中的过路人,但那些和自己朝夕相处生活了十几年的人们的仇恨总有人要去报的,很多人不敢,很多人不能,而那个最有资格的人如今还只是个少年的家伙则需要自己的帮衬。唉!真是个操心的命啊!

最后他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看着十分别扭的字:“吏部尚书赵长风、莱西城寒门学子于慎行二人可为辅国之臣。”写完之后仔细端详几眼对自己写字水平颇为满意,将笔随意丢进笔海之中。轻轻叹了口气的年轻人拍拍手,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房中垂手而立。年轻人将写了字的纸胡乱折了几折递给人影道:“明早送去御书房。”那身影接过纸条小心翼翼退出房中。

只剩独自一人呆坐在暗室中的年轻人忽然孩子般在房中来回跳着格子,自言自语地唱着这个世界中无人听过的儿时童谣:“小小子儿坐门墩,小小子儿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儿干嘛?点灯说话儿,吹灯作伴儿。。。。。。”

第三十章 善恶到头

大周京师永安城内,南城区水井巷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之中,相貌俊秀体型消瘦二十四五岁模样的姬姓年轻人坐在那间堪称世间清净地的狭窄书房中翻阅着堆满了书案的圣贤古籍。

关着的窗檐外传来三声敲窗声“哒哒哒!”声音轻短而稳重,显示出来人对此间主人的敬畏与尊重。

年轻书生轻轻拍了拍手中的书页道:“讲!”

窗外人隔窗行礼恭敬道:“禀报大人,胶东辛酉十七上报,日前对胶东济州知府的调查完成,确认之前接到的检举属实。只是那济州知府尹文远勾结魔道修士赤霞,身边更有赤霞派遣的修士护卫,一直未有机会下手清除,请求大人清扫组支援。”

书生合上古籍轻轻揉了揉额头道:“日前丙那边不是传来消息说昆嵛山的三个弟子已经邻近济州地界了吗?告诉丙想个法子让他们碰上,那些个名门大派的年轻俊彦大都喜好打抱不平,山间修士的事情交由他们解决。传令给辛酉十七只需要暗中清除尹氏父子就是,常年在外奔波的谍子做的是提着脑袋的差事,自己要懂得惜命。另外上次谍报中提及的尹志清虽然出身尹家却洁身自好,甚至为了一方百姓不惜以死明志,死后被乡民供奉在野祠之事,我会知会户部给他一个正经名分的山神身份,至于以后如何还要看他自己造化。将此事一并通告辛酉十七,让他放心,去吧!”

窗外垂首躬身之人小心翼翼的退行至墙角处,才直起身跃出院外隐身黑暗之中。

济州府自古多名士,又有泉柳雅致冠绝天下之名,所以街头巷尾文风颇盛。只不过如今在任的知府大人却是一个只知道横征暴敛、欺压百姓的贪官昏官,此事一直被济州士林视为奇耻大辱。街头百姓言及知府尹文远和他那欺男霸女、无法无天的儿子便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其肉。

济州境内林荫县辖的一个临河的小村落里,村子里的人世于此,大多姓江所以村子便被称做江庄。

村子南面临近官道的一处农家院落中咒骂声、哭喊声、呻吟声彻夜未断,四邻八舍皆事紧闭门户,一夜心惊胆战怒而不敢言。

昨日黄昏,济州知府尹扒皮的儿子小扒皮尹志谦带兵剿匪途经此地,在官道上遇见村头老贺家在路旁池塘边洗衣的闺女贺小舟,被其绝美的容貌、曼妙如柳的身姿勾起色心,遂打杀了贺老头强占了贺小舟,好在贺家小儿子在邻居猎户二狗家玩耍至天黑晚了回家才幸免遇难。

春日洋洋,老贺家院子里却是一片冰冷凄凉。原本鬓若青云、发如流瀑的贺小舟如今蓬头泪面静静的匐倒在屋舍堂前。一夜的风雨摧残,哭喊了一夜、诅咒了一夜让原本青春年华的贺小舟好似耗尽了一生的心力,面色木然心如死灰。

正接过玉带束于腰间的尹志谦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女子,假惺惺道:“真是可惜呀,本来好好的一朵娇美桃花一经雨露便没有了原来神韵扫了公子我的雅兴。唉!杀了吧。”

地上已经心如死灰的年轻贺小舟听到这句轻飘飘的决定了自己生死的话语竟然露出解脱的凄惨笑容。

站在尹志谦身边一位师爷模样的中年书生实在不忍心便开口道:“少爷······”

未等这位师爷说出心中权衡已久的话,便被尹志谦摆手打断道:“辛师爷,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和本份,少爷我做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老东西你不过是我爹捡回来的一条狗罢了,如果不是看你有几分本事,本少爷倒是乐意看你这条老狗冻死饿死在那破窑之中,也不失为一桩乐子。”

本来心中已经愧疚至极的师爷,听得此言便要不顾一切出手救下眼前这个可怜女子,可心中又想起当年在京城那座暗无天日的黑院中,那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少年大人所说的话:“自打进了这座院门,我们所做之事便是见不得光的,可是却是为了天下人更好的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走上这条道路酒意味着我们要付出很多,要面对很多牺牲,有些事我们自己的,有些是身边亲人的,更有些是眼前那些陌生人的。不畏死只不过是最基本的条件罢了,不但要敢于牺牲还要对得起良心的拷问,我们是黑暗中走出的魔鬼,你们要记住墙上那两个字。”

那年的烈日炎炎下院子里的墙上“天网”二字在阳光下亮得刺眼。

念及这些,那位辛师爷双眼微眯,按下心头杀意,默默许下一个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诺言:“姑娘对不起了,你的仇辛某定然替你报了。”

看了一眼被一刀刺透胸口死的干脆的女子,尹志谦轻轻一笑:“走了,咱们去剿匪。当年我爹杀了老的,如今我去宰了小的,他们一家人也算是整整齐齐。不对哦,那姓欧阳的山大王如今少说也有四十岁上下了,不知道这些年有些长进没有,顺便上山去会一会我那位死鬼大哥和我朝思暮想的大嫂,哈哈哈哈!”

恶名昭彰的小扒皮带着众多府兵随从出了村子向山上行去之后,老贺家小院外聚集了赶来的邻居,怒骂声、惋惜声不绝于耳,胆子大些的年轻后生走进院内看着眼前的惨状更是愤怒不已。

贺家邻居,那个全村人无人敢惹的公认的母老虎,二狗子的媳妇当下却没有了往日的威风。镇静的走到堂屋里找到被撕破仍在地上的衣裙,盖在少女的尸首上,喃喃道:“妹子,放心去吧,你的大仇有人报,下辈子投胎挑个富贵人家······”

这位经常站在自己大门口骂街打架征伐四方的村妇是村里公认的一方霸主,偏偏她家男人却是这村子上最憨厚老实、任人欺负、三脚踹不出一个屁的穷苦猎户二狗子。

这位村里人只知道姓柳的悍妇,如今只是将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只知道哭的孩童贺新知搂在怀中,回头看着院子里的邻居道:“各位街坊,如今老贺家遭了难了,虽然这一家子不姓江,可是各位乡亲看在这孤苦伶仃的孩子面上帮衬着把他爷俩的后事办了吧。新知,给各位叔叔伯伯磕头。”说完按着呆在那里的贺新知一头磕在地上。

院子里的街坊虽说心中害怕,可毕竟是十几年的老邻居,不多时就有几个年龄大些的开始张罗起来。

二狗子昨夜上山打猎,在林子里守了一夜终于守到几只野兔,心想着这次回去总不会再被自家媳妇扯耳朵了。回家路过邻居老贺家,却发现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便伸直了脑袋在人群缝里往院里看去。看到自家媳妇搂着老贺家的小子,心中不由得一突,再听周围人言语大致把事情听明白了,赶紧扒拉开人群走到媳妇身边,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怒火熊熊。

二狗媳妇抬头看见自家男人站在身边,声音嘶哑道:“狗子哥,你咋不早些回来呢?”

二狗子回过神来,怔怔道:“嗯,撵兔子耽搁了时辰,就在山里过夜了。”

二狗媳妇继续沙哑道:“要是你能早回来一些兴许老贺家丫头就不用死了。”

二狗子低下头双眼欲裂:“嗯,我该早些回来的,是我不好。”

二狗媳妇站起身擦了擦眼中泪水轻声道:“守一哥,咱不躲了好吗?我知道这些年你为了我躲在这村子里受了不少委屈,咱以后不躲了,无论再怎么难,我不怨你。只求你帮着把贺家妹子把仇报了,天下之大我随你去,总有咱容身的地方。”

二狗子听到那句许久没有听到过的自己的名字心里一颤。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这些年被村里人当做悍妇的女子,此刻好像又回到十几年前的长堤上,那个春风中手捧诗文、长发翠裙杨柳依依的少女柳依依。她眼中的他也不再是眼前这个习惯弓着身子的木讷汉子,而是那个从天而降守护她身前的少年侠客江守一。

江守一好像身上放下了千斤重担,微笑着替眼前人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柔声道:“好,我听你的。”

柳依依拉起跪在地上的贺新知,对自家男人叮嘱道:“小心些。”

江守一转身背对她意气风发:“放心,我还要守着你一辈子呢,你先带着这个小子回家收拾东西,在家等我。”

村民眼中的二狗子缓步走向院外,每走一步腰身便直起一分,到院门口时已经没有了平时老实憨厚的傻子神态,取而代之的是气如山岳、眼神若电。

到了院门口,江守一拎起地上那根本来用来挑山货的担子一掌拍碎露出一根乌黑铮亮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长棍。将长棍拎在手中,江守一轻轻一跺脚拔地而起,一跃十余丈落在远处不知谁家的房顶上,马不停蹄几个纵跃出了村子向山上疾驰而去。

韩凤歌和云飞乘船过河,小船悠悠行在河面上。春日里的晨风依旧有些凉,只不过这风中的水汽浓郁让人神清气爽。对岸长堤青草幽幽、柳发新芽,远处的青山隐在一片嫩绿色的山雾中,好一派春风十里、水色江山。

船家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舟子,掌舟极稳又善言谈,此时正在与韩凤歌聊着附近的地域风情。

“要说美食,小娃娃你可是问对人了。老汉我平生喜好无多唯独好吃好饮。这对岸就是林荫县地界,黄河边上啥最好吃?当然是咱这河里的黄河鲤鱼了,过油清蒸做成葱油鱼,清爽又不失鲜嫩,再有这林荫县内出了名的梨丸子可是别处不得见的天下独一份,还有那玫瑰小酿,清甜甘洌花香沁人,端得是人间少有。”船家一边划着小船一边介绍此地名吃。

韩凤歌少年心性,听船家说到美食小吃,便忍不住口水直流,继而问道:“那此地有没有什么神仙传说?”

船家被他这么一问面露为难之色道:“咱这小地方水浅山低,实在比不得那些个名山大岳,哪里会有什么神仙看得上。不过倒是有个可怜的山神庙,凄凄惨惨让人伤心。”

韩凤歌心中纳闷问道:“是啥山神能让老百姓觉得可怜?老人家您给说说呗。”一直站在船头不曾言语的云飞也回过头来看着船家。

船家惋惜道:“这位山神爷生前是咱们林荫县的父母官,勤政爱民、刚正不阿。出身么,虽然是生在官宦世家,只不过其父却是济州知府那出了名无恶不作的尹扒皮。这位尹相公任职林荫县令之后遭遇百年不遇的水灾。那尹相公为民请命不想却与生父反目成仇,不得已割肉腕骨还了父母养育恩情,此后恩断义绝。后来却遭奸人所害落得个尸骨无存。”

韩凤歌听到这里不免焦急问道:“后来怎么样?”

船家继续道:“好在当时有一位路过此地的道长好心替他收敛残魂供在对岸牙山顶上一处已经破败的小庙中。这位尹相公任县令期间爱民如子,所以颇受百姓爱戴,后来被供在庙里做了那野祠山神仍然有不少百姓前去供奉香火。说来也怪,近几年牙山地界风调雨顺,想来是那位尹相公生前爱民如子,做了山神便庇护一方水土。”

韩凤歌转头对云飞道:“师兄,咱们下了船去牙山看看吧。”

云飞点头道:“我也想见见这位做了山神却不思修行,硬将那点稀薄香火散布天地,保一方水土的尹相公。”

云飞二人下船之后,那舟子看着他二人走远的身影,露出一个颇为得意的笑容,原本苍老的面容竟然一阵扭曲化作一个相貌清秀的壮年男子。这男子伸手一招,河中小船竟然化作寸许大小飞入他的袖中。

春日宜登山,宜祭扫。

牙山山顶的野庙中,一个衣着朴素、身材丰腴、相貌绝美的妇人正擦拭着供桌上的灰尘,不时抬头看看供奉在神台上的泥塑雕像,神色温柔。

正当绝美少妇怔怔出神之际,破庙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个让她听到便厌恶至极又心生胆寒的声音在庙门外响起:“哎吆,许久不见嫂嫂又丰腴了些许,真是让兄弟我想念的紧啊。”

听到这个声音,少妇慌忙转过身惊惧的看着院外来人。站在院子外面的尹志谦看着少妇面上的神情颇为满意,邪笑道:“先前嫂嫂心不在焉,莫不是在思念兄弟我么?别急小弟这不是专程来安慰嫂嫂寂寞的心胸了嘛,嘻嘻。”

少妇听得此言吓得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回头去看神台上的泥塑雕像。

神像周身闪过一丝微弱的金光,委身其中的新晋山神便要显现真身。一个灰袍身影如夜枭般飘进破败的神殿内,左手抓住少妇衣领丢出殿门,右手扬起一把散发着污秽恶臭的黑沙洒在神像上,将那山神真身逼回神像内,紧接着衣袖内飞出四把满是血煞之气的飞刀钉在伸向周围的四灵位上以邪术将那咫尺神台变成困兽之笼。少妇被摔在院内,灰袍人以邪术牵制住神像不过须臾之间。

眼见院内已无危险,满脸淫笑的尹志谦这才迈步跨进野庙院内。

站在少妇身边的尹志谦抬头看着被黑沙侵蚀冒着丝丝黑烟的神像笑道:“哎呦呦,我的好大哥啊,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暴的臭脾气,怎么就不知道长进一些呢。大哥你别着急,小弟我先跟嫂嫂亲近完了再与你好好聊一聊我们兄弟情谊。”

殿内神像一阵抖动却无济于事。

尹志谦看着已经起身的少妇,双眼放光盯着她胸前两座浑圆雪峰垂涎欲滴:“老话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今日看来此言甚合我意。昨夜里的那位美貌小娘子美则美矣,只不过那般青涩的果子再好看也不如嫂嫂你这肥美多、汁已经熟透了的水蜜桃好吃不是?嫂嫂你是不知道啊,这几年我对嫂嫂是朝思暮想茶饭不思,就想着有一天能与嫂嫂风流快活一番,啧啧,真是人间美事。”

少妇听得如此淫邪言语喝骂道:“呸!不知羞耻的畜生!老东西坏事做尽,小畜生杀兄欺嫂,都是不得好死的东西,老天爷早晚降下报应!”

“哈哈哈!”尹志谦好像听到无比好笑的笑话,仰天大笑道:“杀兄欺嫂?杀兄我认了,我那死鬼大哥的确是我让人弄死的。可是欺嫂的罪名从何说起?兄弟我不过是爱慕嫂嫂,想要接嫂嫂回去享受那高床软枕、锦衣玉食,有错吗?就算我不欺嫂,我们那位父亲大人难道就没想过做一回扒灰老汉?再说了杀兄欺嫂又怎么样?本朝太宗皇帝不一样是杀兄欺嫂,还不是当了皇帝被人歌功颂德?报应?哪里来的报应。笑死我了,我那死鬼大哥才是报应,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与嫂嫂风流快活,哈哈,死东西做了山神也不过是个窝囊废。”

少妇羞怒难当:“呸!狗东西想得美,我便是死了也不会遂了你的心意。”说完转身向墙上撞去,打算以死来保全自己清白。却被灰袍人手中窜出的一道光芒击中,浑身无力瘫倒在院中。

殿中神像寸寸龟裂,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尹志谦摇头道:“啧啧,还真是夫妻情深啊,不过别着急,等我享用完嫂嫂你这诱人的身体就任由你死去,然后再砸了我那死鬼哥哥的神像好让你们夫妻团聚,哈哈哈。”

一边狂笑着,尹志谦跨在少妇身上,伸手抓向她胸前。

“住手!”

一个声音自院外响起。

“畜生!”

另一道爆喝自山下天边如天雷滚滚,转眼即至。

第三十一章 你要报仇吗?来杀我呀

两声喝止之声一在墙外一在天边两声同时落在众人的耳中。野庙中的众人神色各异,辛师爷如释重负、灰衣人冷漠不屑、尹志谦兴奋好奇以及到在地上丰腴少妇的死里逃生。

正骑在少妇身上的尹志谦听到这一远一近两声喝止更加兴奋,伸手在少妇胸前揉了一把,对躺在地上绝望而泣的妇人笑嘻嘻道:“嫂嫂莫急,待兄弟解决那些爱管闲事的蠢东西再来与嫂嫂大战三百回合。”

说完起身向那守在神殿门口的灰衣修士递上一个询问的眼神。那灰衣修士并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尹志谦不必担心来人并不能威胁到他。尹志谦在灰衣人那里得了定心丸之后又露出笑嘻嘻的表情等待来人出现。

众人首先看到的是院门口那个沉稳威严的声音的主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一身长袍背负长剑出现在院门之中,面色平静的看着院中的众人。这人的身份在他一露面之时便被所有人认出。原因无他,因为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都有一张他的画像,此人便是尹志谦此行剿匪的目标人物,草头山群匪之首欧阳镇海。

正当所有人都惊异于欧阳镇海竟然敢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院中“轰”的一声巨响,一个魁梧的身形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地上,烟尘四起。烟尘散去,一个众人从未见过的男子缓缓站直身子,手持一根黝黑长棍势如山岳,正是自山下小村中急急追赶而来的猎户江守一。

两人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的,虽然院中的众人镇定如常,可是驻守在院外的州府官兵却是先乱了起来。兵甲撞击的叮叮当当声和军官的呼喝声交杂在一起,一阵乱哄哄。欧阳镇海带来的数百山匪已经与官兵们混战在一起。

尹志谦对于院外的战事没有丝毫的关心,而是对院中两个敢在此时来扫自己兴致的家伙颇为好奇。尹志谦盯着已经都进院子的中年人问道:“欧阳镇海?”

欧阳镇海没有开口而是盯着院中这个臭名昭著、笑容邪异的年轻人点点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已经年过不惑的草莽英雄心中五味杂陈翻江倒海,沉积在心底二十余年的悲惨往事又再次浮上心头。

欧阳家世代经商,虽然祖上也曾富甲一方过,不过老话道‘富不传三代’,到了欧阳镇海的父亲欧阳川这一代已经算是家道中落。欧阳川不善经营毫无经商天赋,虽然辛苦打拼多年却是只见赔不见赚,好在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丰厚才不至于为生活作难。

欧阳川人生失败抑郁不得志便将期望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一心希望苦读圣贤书的欧阳镇海能够搏个功名,然后自己在走些路子使些银钱,能够让欧阳镇海走上仕途一道光耀门楣。年轻时的欧阳镇海聪颖好学,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考了个举人的功名,在当地的小县城中也算是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了。

大喜过望的欧阳川便要张罗着为儿子入仕铺路。当年的尹文远还只不过是清河县的一名小县吏,与欧阳川也算是有些交际的点头之交。提着猪头肉找不到庙门的欧阳川病急乱投医便找上了这位还算有些交情的县吏尹文远。

哪里知道这尹文远看似忠厚实则阴险毒辣为了自己官运不择手段之人。正巧当时清河县发生了一桩离奇的疑案始终未破,那尹文远便将欧阳川拉来顶罪,谎称欧阳川赠与自己的财物乃是凶案现场失物。最后在狱中守不住大刑的欧阳川终是屈打成招被判了死罪。

愤怒的欧阳镇海为父鸣冤告上衙门却被毒打而出,而后打算上告府衙又惨遭尹文远雇佣的杀手追杀,最后险些送命的欧阳镇海被草头山老寨主所救,走投无路心灰意冷的欧阳镇海索性就败老寨主为师弃文习武在草头山落草为寇。

做了草头山寨主的欧阳镇海曾数次下山行刺尹文远父子都未能成功,如今这个恶名不输其父的尹志谦在此地让自己碰上真是老天有眼。尽管这次给他通风报信之人事先言明这尹志谦身边有高人护卫,可是报仇心切的他哪里顾及得上这些?

尹志谦见欧阳镇海不答话,有恃无恐继续轻佻嬉笑道:“哎吆,欧阳寨主做了十几年的山大王,别的功夫没怎么长进,唯独这架势倒是长进不少,你不是很想杀我们父子吗?现在少爷我就站在你面前,怎么样,再来杀我一次试试?”

尹志谦奚落完默不作声的欧阳镇海转而又看向那个从天而降气势不凡的魁梧汉子问道:“敢问这位大侠,您又是哪根葱?少爷我不记得是杀了你老爹还是睡过你老婆。嗯,那么你应该就是江湖上所说的专门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大侠吧?虽然少爷我这些年弄死过不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所谓江湖大侠,胯下这杆大枪也征服过许多模样俊俏爱管闲事的侠女仙子,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劝,活着不好吗?干嘛非得伸直了脑袋过来送死?”

面沉如水的江守一仿佛看死人一样盯着尹志谦问道:“我且问你,这牙山脚下村庄中姓贺的少女可是被你奸杀而死的?”

尹志谦面露为难之色道:“昨夜本少爷确实是在山下睡了个小娘子,早上又嫌她扫了兴致就杀了了之,不过那小娘子姓什么我哪里知道。”说完又顿了一顿故作惊恐之态道:“难道大侠是要为那小娘子报仇来了?啊呀!真是······笑死本少爷了。”说完这些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好笑,想杀本少爷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算老几?若是少爷我每杀一个人就要有人来寻我报仇,那真是杀不死我也要烦死我了。”这尹志谦如此一番癫狂一般的疯言疯语竟是与院子中原本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春风拂过,院中平添几分肃杀之气,听着院外厮杀声的欧阳镇海已经忍不住缓缓向着尹志谦走去,即便是没有这份血海深仇眼前这个罪大恶极的年轻人今天也必须死在这牙山之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欧阳镇海听完了那恶毒青年的任性讥讽之语,猛然间拔出背后宝剑双脚一蹬地面噌的一声身形连带宝剑直直射向站在院子中央的尹志谦。

而那原本站在院子中央的尹志谦见他一剑刺来势如风雷,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就在欧阳镇海连人带剑已经来到近前之时,他眼中原本满脸惊恐的尹志谦却是突然给了他一个得意讥讽的笑容,轻轻向后一步,一个灰色的身影飘然而至站在了尹志谦原来的位置拦在欧阳镇海的面前,后发而先至。

灰衣人右手伸出两指并指作剑轻飘飘按在欧阳镇海的剑尖之上。原本这看似随意的一指却是让原本在世俗江湖中颇有名望的欧阳镇海感到如有千斤巨力自剑上传到自己手腕。欧阳镇海早已得知这小畜生身边有高人相随,心中早有准备,却想不到这灰衣人这般厉害,自己竟然接不住对方一指之力。

欧阳镇海手腕吃痛,情急之下赶忙翻转手腕,借敌之力身体一旋向后退出数步,已经被震得发麻得手腕这才又抓紧了差点脱手坠地得长剑。

站在一旁神色怪异的魁梧汉子江守一眼见欧阳镇海一招败退,手中长棍一招横扫千军瞬间便道到了灰衣人得腰间,攻其必守。灰衣人见这一棍比之先前欧阳镇海那一剑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不敢怠慢变指为掌,翻掌挡向腰间得长棍,掌棍相击一声闷响。灰衣人虽然挡住这一棍却也是被江守一一棍得力道震得后退两步,并且黑棍之上传来的怪异感觉让他眼前一亮。

灰衣人后退两步“咦”了一声,转眼打量着眼前江守一手中所持的黑棍。显然江守一这一棍的威力有些出乎灰衣人的意料之外。

江守一手中的黑色长棍乃是得自他那个不愿意透露真实姓名的便宜师父临别所赠。这根黑色长棍有别与江湖上寻常武夫所用的长棍,外形夸张入手甚是沉重,也不知道是何材质打造而成,黑不溜秋似铁非铁却十分坚硬曾经砸坏过不少江湖豪杰神仙修士的宝剑和法器。

灰衣人盯着长棍打量了片刻,第一次开口道:“你这棍子有些门道,这样吧,若是你肯将手中长棍双手奉上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江守一白了灰衣人一眼道:“今天老子来这里是为了宰了你身后的那个小畜生,为山下老贺一家报仇的,如果你识趣现在就离开此地或许可以捡回一条小命,继续去修你的长生大道,怎么样?”

那灰衣人见他如此奚落自己,面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机会已经给你了,既然你不肯珍惜,那么直接杀掉你也是一样的。”

江守一也不理睬灰衣人而是对退到一旁的欧阳镇海道:“欧阳寨主,今日之事你我须联手才可成事。我缠住这个僵尸脸,你去宰了小畜生。”说完也不等欧阳镇海点头同意便揉身而上对上了那个被他称做僵尸脸的灰衣修士。

第三十二章 江守一的武道

欧阳镇海见那灰衣人如此强横当下也明白要想把今天这件事情做成便必须与身边这个素不相识的汉子联手才行。

虽然他并不知道眼前汉子的底细,但这位欧阳寨主性格豪迈,心里想到:“虽然自己不认得这个汉子,可是看他如此行事便当得上是英雄豪杰。再者说了,自己十几年苦心积虑想要报仇、想要为民除害,如今仇人就在自己眼前这要是再抓不住那自己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想清楚这些,欧阳镇海也不犹豫就在江守一挥棍砸向灰衣人的同时一跃而起,想要趁灰衣人应对江守一无暇分身之际跃过两人直接斩杀尹志谦。可是哪里想到就再他跃在半空之时,地上正与江守一缠斗的灰衣人很是轻蔑的冷冷一笑,袖子一扬飞出一柄飞刀射向半空中的欧阳镇海。

正身在半空无处借力的欧阳镇海眼见那飞刀向着自己飞来躲闪不及,只能以手中长剑挡向飞刀。

“叮”的一声,欧阳镇海一剑挡在飞刀之前,然后手腕一翻向下一压便要在空中借这飞刀之力继续奔向尹志谦。

可是他哪里想得到那柄飞刀乃是灰衣人以道法炼制与自己心意想通的法器,被一剑击开之后转了一个不大的圆圈便又向着他身后刺去。欧阳镇海听到身后利器破空之声,大惊之下急忙扭转身体挥剑再去挡那柄已经近在咫尺的飞刀。只是这次那飞刀有了上次的经验,如游鱼般躲过剑刃继续向着他的面门而去。

欧阳镇海眼看便要命丧当场,亏得他多年苦修当机立断散去胸中一口真气,直直向着地面坠去。就在欧阳镇海即将落地之时身形一扭稳稳站在院中,面对依然紧追不舍的飞刀,他只好脚尖点地向后退去回到原地。

虽然欧阳镇海抽身而退可是那飞刀仍然是不依不饶如影随形地向他射来。先前欧阳镇海在空中无法聚力吃了闷亏,眼见飞刀尾随而来心中暗哼一声道:“就算你是那神仙法器玄妙无比,我便怕了你不成?”

欧阳镇海凝神聚力待飞刀来到近前大喝一声:“来的好!”随着他这一声大叫一剑斩在飞刀之上。这一剑乃是欧阳镇海全力一击,而且他手中长剑也并非是凡兵俗铁,一剑之下那原本灵气十足的仙家法器飞刀竟然被他一剑斩作两半掉落在地上。

此时正在与江守一缠斗的灰衣人感应到与自己心意想通的飞刀法器被欧阳镇海毁去,心疼的面目扭曲,立即右手一捏法决屈指一弹,一颗巴掌大的碧光闪耀的火球砸向江守一面门,趁着江守一躲避火球之机摆脱缠斗,身形急掠而回。

法器被毁的灰衣人怒火中烧,那飞刀法器在那些名门大派弟子眼中自然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可却是他用尽十几年积攒精心炼制出的一套法器中的一件,换句话说这是他身上最好的法器,是他的命、根子。如今折损了这一柄飞刀,那套法器不能布成飞刀阵法,威力自然是大不如从前,而且这套法器乃是他不久前倾尽全部的家当才炼制而成,若不是当下手头拮据他也不至于主动向师父请命来保护这位白痴一样的少爷。现在想要重新炼制出一柄飞刀与原来的法器配成一套只能是回去求师父,可是一想到自己那位喜怒无常、贪婪嗜杀的师父,他心底就是一阵恶寒。虽然自己是他的弟子,可是自己那位师父最喜欢的不就是把徒弟当庄稼一般养一茬割一茬吗?

越想越怒的灰衣人死死的盯住眼前的欧阳镇海和江守一咬牙切齿道:“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仇某一定要将你们炼成魂侍永世不得超生!”

站在一旁的尹志谦见灰衣人已经打出真火不由得拍手笑道:“好极!好极!仇师兄快动手,我已经等不及想要见识见识师兄的手段了。师兄损失的法器算在我头上,等今天事情了结回到州城,小弟多年收藏的宝贝任你挑选,只要府库中有的,师兄尽管拿去!”

灰衣人听他言语心中暗自讥笑:“终究是个凡人家不知天高地厚的败家子,真当赤霞老魔的弟子是那么好当的?到头来也不过是师父手边的钱袋子罢了。哪天家底掏空没了利用价值,若是没有被炼成魂侍就烧高香吧!”

对这一切冷眼旁观的随行师爷暗暗焦急心道:“前几日就得了京中消息说那昆嵛山的两个弟子会在今日路过此地,所有一切自己暗中多次推演都准确无误,只是为何那两人到现在还不出现?虽然说自己不应该怀疑那位在院子中排第三的大人物的本事,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来不及赶到这里,错过今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对这两父子下手暂且不说,单说今日不是要害了这几位豪杰性命?若是当真不行,说不得自己就要拼了性命冒险出手,无论如何今天这姓尹的小畜生都得死在这牙山之上。”待他打定主意便悄无声息地向着尹志谦身边慢慢移动。

院中众人各有心思,江守一和欧阳镇海见那灰衣人跳出圈外那般表情就知道他是要动真格的了,而且先前的一番缠斗两人都不敢小看了那灰衣人的法术神通。仙家法术玄妙无比,虽然这灰衣人乃是旁门左道,但两人也不敢大意,联起手来一左一右攻上前去。

灰衣人见他们两人联手杀向自己,冷笑道:“现在还想做垂死挣扎,可惜已经晚了!”

灰衣人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挥舞,自他双袖中又飞出六柄飞刀组成六合阵法将他二人困在飞刀阵中。虽然因为损失了一柄飞刀这套阵法已经威力大打折扣,但是这仙家法器所布下的杀伐阵法又岂是俗世间两个武夫所能抵挡的?况且这套法器都是那灰衣人以邪法炼制,不知害了多少无辜性命,被困在阵中的两人顿时觉得阴风阵阵、鬼影绰绰。

欧阳镇海早年习文,家境巨变之后才弃文习武又不得遇名师,虽然后天甚是努力却终究无法弥补先天缺憾,武道成就并不似江湖上传言的那般高,又没有与修士打交道的经验,所以一陷入阵中便如黄叶落入秋风、小舟闯进大潮,顷刻间风雨飘摇处境十分危险。

反观那名不见经传的精壮汉子江守一,自幼习武天赋不凡,虽然他至今仍然不知道自己那位便宜师父的真实姓名,但是那般逍遥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更何况他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当年年轻气盛也曾按师父所要求的暗中挑战修士以磨砺武道,与不少的山泽修士交过手,所以虽然同是被困阵中但他却镇定异常。

江守一站在欧阳镇海身旁,一边以长棍击退源源不断从各个方位刺向两人的飞刀,一边仔细观察阵法。这阵法并不完整,所以有着不少漏洞。虽然江守一从未见过这样阴煞之气如此重的阵法,但是阵法一道万变不离其宗。破阵之法有两条路,一是精通阵法洞察阵法衍化的规律,找到弱点将其破去,另一种则是虽然不懂阵法,但是被困阵中之人一力降十会,以自身强大的势力直接破阵。显然暗中观察半晌仍然看不明白的江守一觉得第二条路更简单一些。

心意刚刚一动的江守一冥冥之中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时跟随师父习武的时候。那位须发皆白,时不时还会有些胡言乱语的师父一巴掌拍在少年江守一的脑瓜上:“本来就是个大笨蛋,胡思乱想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干就完了!”往日情形在江守一脑海中一闪即逝,将所有杂念抛在脑后的江守一展颜一笑,对自己以及过了十几年东躲西藏的生活道:“怕个球,干就完了!”

说完这句话,江守一将长棍插在地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飞快的结出一个古朴的手印,是的,没错!他竟然以武道修为结出一个当今天下修士都不曾见过的手印,开口喝道:“风!”就在风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一道狂风自他脚下平地而起盘旋呼啸着吹走了所有飞刀,吹散了满天的阴霾。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院中之人无所适从。那位自称姓仇的灰衣人死死的盯着阵法破去站在院中双手结印的江守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是事实就是这样,那个他瞧不起的武夫竟然施展出这般匪夷所思的神通,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周围天地灵气的波动,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江守一所施展的是武道修行到极高处才能引动的天地元气。

天地元气是不同于修士所修灵气的另外一种存在于天地间,更为稀少的玄妙力量。只不过元气乃是武道修炼到极为高深的境界才能感悟和接触到的。

感觉到震惊的不只是灰衣人,还有已经悄悄接近尹志谦的那位辛师爷。这位看到眼前情形面色怪异的辛师爷显然也是识货人。虽然他修为不高而且在那座“院子”中的级别也不高,但鉴于他们种职业的特殊性,其实很多不涉及朝廷或者“院子”内部的秘辛是对“院子”中的所有人开放的。所以他当然知道江守一刚刚所施展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神通。虽然知道,但是第一次见有江湖武夫施展出这等神通仍然让他感到惊奇。

就连下船之后经不住师弟韩凤歌念叨,早早来到牙山山顶悄悄藏在野庙之后的云飞也止住了即将拔出长剑的手,看着院中傲然而立的汉子眼睛神采飞扬。修为到了云飞这个境界自然是知道那些玄妙不可言的武夫神通的,而且他也曾与这样的武夫高手有过交手经历,只不过那汉子所结之印却从未见过。只是云飞虽然不曾亲眼见过这个古朴的手印却从师父古清平那里听说过。

当年云飞因为受伤的原因无法修习道法,这让从小便天资卓越的他受到不小的打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甚至一度想要自暴自弃放弃修行,幸亏在那个人生的黑暗时刻遇到了现在的师父。当时的古清平站在镜湖旁看着几近绝望的云飞并没有说什么安慰或者激励的话语而是问他到底想不想再继续修行,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给他讲了一个古清平年少时跟着师父游历天下亲眼见到的一件事。当年还是一个少年的古清平曾经跟随师父在一座荒山中见证了一场大战。那是一位须发皆白的神秘武道高手面对当时魔道巨擎之间的生死之战。那位武道高手以世人从未见过的四道古老手印尽破化神境魔头所有邪法,然后凭借双拳硬生生打碎其天地法相当场捶杀。云飞清楚记得当时古清平讲完那个故事之后语气坚定的告诉他:“修行,从来都不止只有一条道路可走,即便是一向被认为是天道末流的武道修行,修到极致亦可无敌于天下。而这一切都要看你肯不肯专心去做,能不能将手中的剑练到极致,你是云浩的儿子,我相信你与剑的缘分绝不止在于腹间的气海丹田。”当年云飞听完那个故事和古清平的话便毅然决定离开瑶台境改投古清平门下。

时过境迁,当云飞真的亲眼看到有人施展出那等手印怎么能不激动?云飞盯着院中的汉子喃喃道:“师父,原来那个故事并非您为了让我重新站起来所杜撰,原来那手印真的存在于世间。”

抛开心思各异的众人,已经破去阵法的江守一睁开眼睛,拎起黑棍向前一步问那灰衣人道:“你如今是何等境界?多年未曾耍过这些把式,今日一动之下忽然隐隐有了破境的冲动。”

那灰衣人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哈哈狂笑道:“哈哈哈!笑死我了,如果我耳朵没有聋的话,刚刚听到你说要破境?哈哈哈!你脑袋被门挤坏了吧?武人破境?天下的武夫除了入宗师开始方有破境之说,在那之前都不过是在山脚下原地打转多长些力气的笑话罢了,你跟我说你要破境,那最起码的小宗师破境也要冲破自身武道限制,感悟虚无缥缈的天地元气。破境的小宗师实力堪比修士金丹境,你是疯了吗?”

江守一并没有打断他,而是等他笑完才耐心解释道:“这些我当然知道,所以才问你是何等境界,有没有金丹那么高,够不够资格成为我破境的踏脚石。不会是我的运气那么差吧?你难道连金丹境都不是?”

灰衣人听他如此说,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看着江守一认真的表情也开始认真回答道:“你的运气,很好。刚刚好,我就是金丹境的修为!”

这下院中的所有人又陷入了新的震惊之中,就连尹志谦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拜了那个赤霞老魔为师,师门派来保护自己的竟然是一位金丹境的真神仙。原本准备动手的辛师爷也是闻言放弃了心中念头,他实在想不出这尹志谦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值得赤霞老魔兴师动众派出一位金丹境的强者前来保护他。要知道金丹境的修士虽然对于昆嵛山这样的绝顶大宗门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是放到小门小户的山泽野修之中,那句“结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是多少修士一生的追求。

想到这些,那位辛师爷心中暗暗苦笑:“今日这牙山之上真的是惊喜不断啊!”

第三十三章 一棍子打不死怎么办?

如今这山顶之上能够做到心平气和的或许也就只有暗藏在野庙之后的韩凤歌与云飞两人了。毕竟在昆嵛山上,金丹境的修为实在是算不上什么高人强者。

就在众人震惊之际,灰衣人与江守一之间的大战一触即发。

灰衣人面对一脸认真的江守一不敢怠慢,伸手一挥七零八落散落在地上的飞刀再次腾空而起,原本在野庙破败的神殿之中困住那可怜山神的四柄飞刀也离开神台自行飞到院中,袖间又飞出一柄飞刀。除去先前被欧阳镇海斩作两半毁去的那一柄之外一共十一柄飞刀悬在两人之间的空中,对手持黝黑长棍的江守一虎视眈眈。

本来这十一柄飞刀与先前那被毁掉的一柄乃是灰衣人依据地支十二之数炼制而成的一套阴邪法器。如今只剩下十一柄,威力自然是大不如从前。灰衣人左手捏法决驱动阵法,右手提了一柄临时凑数的长剑亲自入阵凑齐十二地支,一时间院中阴风阵阵再次把江守一围困在阵中。

再次陷入阵中的江守一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并没有太过惊慌,尽管这次的阵法比之先前威力强了不止一倍。静心凝神的江守一抛去心中杂念,双手再次结出一个更为复杂的手印开口喝道:“山!”山字印一出,江守一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暴涨,如山岳般屹然而立。

在阵中傲立的江守一福至心灵抛开这些年所学的所有武学招式,仔细回忆当初学艺时那位便宜师父所说的话。

有一次,喜欢喝酒的白发糟老头对江守一说过这样一席话:“世间万千修行法,无论是道法还是武学,到了最后都在求一个‘真’字。这个‘真’字既是修行的目的也是修行的根本。修士体悟天道玄妙,武夫突破自我与天地共鸣以力破法。”

当时年少的江守一当然无法了解这等玄妙之境,便问道:“武夫如何以力破法?”

老头扔掉手中的酒壶骂道:“真是个笨蛋,武夫的最高境界便是以天地之力为己之力,天地间唯我独尊,管他什么神仙道法,你一棍子打下去都要烟消云散。”

江守一依然不明白:“如果一棍打不死呢?”

老头跳起来一脚踹开自己的笨徒弟,抄起黑棍在手一棍抡下,眼前一棵巨大的古树轰然而倒,然后却没有停手,一棍接着一棍,一棍快过一棍。也不知打了多少棍,再回头看时整片山林中早已再无一棵立木,而那最后一棍竟然化出一条通天棍影将头顶山峰打得崩碎倒塌。

老头看着江守一第一次很认真的说:“如果一棍不行就再打一棍,一直打下去。这是老子当年于海边观潮所悟棍法。一层海浪只能拂沙滩,但是无数层大浪借风之势层层叠加便有拍岸击石之力。水之无形尚有如此威力,更何况你手中之棍乎?”

去形存意武道之本,想通这一关节的江守一睁开眼睛,双手持棍自上而下以力劈华山之势重重抡下,此一棍不留余力。一棍出阴风散。

江守一当然知道金丹境强者的种种不可思议的玄妙神通绝非这一棍可破。

一棍余势未散,江守一紧接着举起手中黑棍又是一棍抡下,第二棍便将以十二地支之数布成阵法的飞刀战阵打得支离破碎,这一次算是将那飞刀尽数毁去成了废铁。

见势不妙的灰衣人也顾不上心疼自己法器被毁当机立断撒手丢掉手中长剑后撤而去避其锋芒。

两棍破阵的江守一并未有片刻停歇,而是如影随形趁势向前再一次来到灰衣人身前一跃而起,对其头顶就是一棍劈下。

灰衣人在江守一如此霸道的攻势面前大惊失色,在那重如山倒的黑棍巨力之下,来不及权衡,也顾不得心疼,一面巴掌大小的古色古香的青铜盾牌于袖中自行飞出,挡在他的头顶。

黑棍与盾牌狠狠撞在一起,一声巨响如巨钟敲响般震得在场的众人一阵头晕耳鸣。盾牌在巨力之下猛然下沉寸许,好在堪堪顶住压力替灰衣人捡回一条性命。

此时的江守一正沉浸在黑棍不断挥舞所带来的玄妙境界之中,对于周围任的震惊置若罔闻,只是跟着那种奇怪的快感一棍紧接着一棍的摧残着风雨飘摇的灰衣人。

黑棍之下的盾牌终于经不住如此的连番摧残,“啪”地一声片片碎裂。

穷途末路地灰衣人哀嚎一声,张口吐出一颗金灿灿龙眼大小的金丹去抵挡满天如大雨泼下的棍影。虽然这本命金丹是他一生修为的全部精华,也是他想要继续在修行路上走下去的根本,可是事已至此哪里还顾得了这些,为今之计保命要紧。金丹碎了大不了再耗费些岁月重新修过,可若是没了性命那才是万事皆空。

天下间的修士但凡能修炼到金丹境界的真神仙体内吸纳、淬炼、积累的灵气都会在丹田气海处凝结成一颗金丹。

金丹境作为天下过惯了拮据日子的山泽野修们的毕生梦想,除了灵气更加精纯凝实之外更能根据修士对天道感悟修出一种或者几种神通之术。当然这颗金丹所能修出的神通往往也会因为修士本身的天赋资质和资财投入有高低品阶之分。而那灰衣人的这颗金丹受其天资和资源影响所限只有一项不能算是神通的神通,那便是坚硬无比,到了关键时刻还能作保命只用。

本来灰衣人祭出金丹的一瞬间自信满满,只要金丹能挡住那满天的棍影,他自己便可以有喘息之机,以他的修为定然能够想到克敌之法,退一步说即便是不能找到克敌之法也可以趁此机会逃出战圈,待江守一气焰稍弱之时再图破敌。

毕竟江守一作为一只脚踏进小宗师境界的武道高手也是不可能以当下如此强大的气势一直打下去,人总有累的时候。

可是他如何也想不到,那枚本来被自己给予厚望金灿灿夺人目光的金丹在气焰嚣张的古怪黑棍之下,一棍便被打得失去了原有的光彩。这一结果就连手持黑棍的江守一也是没有想到,这根当年被师父随手丢下,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黑棍竟然有如此的不凡之处,仿佛是专门克制修士的金丹一般。

察觉到形势变化的江守一双眼大放神光,看着眼前黯淡无光的金丹毫不犹豫又是一棍劈下,趁你病要你命!

同样觉察道不对劲的灰衣人,见那根黑棍仿佛是专门克制自己的金丹似的,一棍便将自己千辛万苦积累几十年才修炼而成的金丹打得神光全无,大惊之下也顾不得师命难违,便要将金丹收回纳入体内转身逃命去。

可是江守一哪里会给他机会,最终是一棍将那金丹打成碎片,让灰衣人近百年小心积累的修为瞬间化作乌有。

就在江守一一棍打碎金丹的那一瞬间,天地间一股磅礴而又飘渺的气息滚滚而来,如旋风般融入他的身体。江守一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之中。结合先前一番大战的感悟,多年来都想不明白的武道难题竟在这一刻变得通透无比,至此才算完全成为一个天下间比修士更为少见的武道小宗师。

江守一武道破境的同时,神洲大陆腹地某处的一座山崖之上,一个小小的石桌旁两位看不出年纪的长者正在对饮谈笑。

其中一位老者心生感应伸手一捞,自崖畔的云头之上扯下一片云彩,然后手指轻轻一点,那云彩便化成一片水镜显现出牙山顶上江守一破境的情形。

那老者看着水镜中十多年未见的弟子拍手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小子这么多年没有什么动静,就连我这当师父的都快忘了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个笨徒弟,没想到今天能够破境真正踏上武道修行之路,好好好!”

老者一连三个好字惹得另一老者也是伸头向镜中看去,他也想看看那个被自己这位眼光高过天的老友连夸三个好字的后辈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待那老者细细观瞧之后不解得问身旁那位自称江守一师父之人道:“破天,在我看来这年轻人天资不凡,可是为何这第一步迈得如此吃力?”

那叫做破天的江守一师父吹胡子瞪眼道:“还不是当年为了那个漂亮的小娘们。当年就是因为怕她成为那小子武道之路上的累赘,老子差点一巴掌拍死她。老子才不怕他云深不知处的柳家,更何况那小娘们在其族内本来也是个不受待见的人。只不过今日看来辛亏当时压住了火气,若不是这些年磨砺也不可能让那笨小子把武道之心磨得如此精纯。”

另外的老者不以为然道:“只怕是如今入了宗师也稍微晚了些。”

被唤作破天得老者一撸袖子拿出一副干架得气势道:“你懂个屁!这小子经过那一番磨砺定然一飞冲天。我敢断言,我这笨徒弟虽然入门稍稍费了些时间,可是三年内必定能入大宗师,十年之内就是板上钉钉的武圣。总好过你这‘剑人’偷偷摸摸跟那个暴脾气的老东西去争一个毛头小子要强上许多。你看看,你稀罕的那小娃娃也藏在那边呢。只不过那小娃娃身边的小伙子着实不错,怎么你当初没有选中他?”

那被挤兑的老者转眼看向庙后藏着的云飞和韩凤歌微微点头道:“那个叫做云飞的年轻人当然是天赋极好的,只不过却是与我走了不同的道路,而且当初是那把摧城没有选中他,我也没办法。还好后来又出了这么一个小家伙,竟然能让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心甘情愿藏在他体内,还有那道神符也与他亲近非凡,想来总不至于我们全部都看走了眼。”

很快的江守一已经与那天地气息完全融合,冥冥之中福至心灵的他抬头看天,只见天空云头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笑嘻嘻的看着他。那老人身影出现的瞬间,天地之间一股异样的气息散发开来,牙山之上除了江守一之外的所有人都定在当场,就连空中的风都停了下来,万物好像冻住一般凝固在这一瞬间。

江守一大喜之下赶忙跪倒在地道:“师父,您终于肯见弟子了,您老人家这些年可安好?”

那老者笑嘻嘻道:“没出息的东西,整天就知道抱着漂亮媳妇睡觉,才不信你舍得抽出时间来想念我。算了,看在你还算给老子长脸的份上,回去告诉你家那个小娘们,你们的婚事我准了,以后若是柳家那边敢闹什么幺蛾子,自然有老子我给你们撑腰。”

这一番话说得原本就实在的江守一一阵脸红道:“多谢师父成全,不知何日弟子能有福气再见师父,跟在您身边尽孝道?”

老者大袖一挥云气幻化而成的身影散去只留一句话在云间传来:“你我还会有再见之时,到时候就告诉你老子的真实名讳和你手中那根长棍的来历,好了,我老人家走了。”

就在老者身影散去的同时天地间一切万物又恢复如常。

第三十四章 善恶有报

金丹被毁近百年积累的修为付诸流水的灰衣人悲愤欲绝,捡起地上长剑怒吼着冲向江守一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江守一收敛心神眼见灰衣人持剑向自己重来,不屑一笑随手一棍挑向刺向自己的长剑,不曾想那灰衣人只不过是摆出一副要拼命的架势而已,实际上却借着那一挑之力向后跃去,准备夺路而逃。

跳到墙边的灰衣人正要施展御风之术远遁之时,身形却僵硬的定在原地,低头看着胸前透体而出的一截剑尖。灰衣人回头看时,却见这些日子一直表现得唯唯诺诺的辛师爷站在他的身后,冷冷道:“仇仙师请留步!”

灰衣人来不及思索这辛师爷为何要出手截杀他,也顾不得追究一个表面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师爷为何能在这个众人都没有反应的节骨眼上正好出现在自己的身后,绝望之下便要神魂出窍保留一丝活命的希望,只是那透体而出的短剑上微光一闪瞬间便将他的神魂打散,斩断了他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众人满脸惊愕,隐身暗处的云飞双眼微眯盯住辛师爷手中的短剑,韩凤歌也是满脸好奇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柄古怪的短剑。

辛师爷手中这柄短剑乃是“天网”之中给谍子们配备的秘密武器,是专门针对修士而研制的,能克制天下修士的灵气、神念、神魂,当然其效果也要看对手的修为境界而定,若不是灰衣人金丹被毁恐怕这短剑也无法起到多大的作用。

所以失去了金丹的灰衣人想要神魂出窍逃离绝境之时却落入了这位辛师爷所布下的必死之局,一世修为化为飞灰,就连来世重修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位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师爷身上。原本有恃无恐的尹志谦眼见辛师爷一剑刺死了想要逃跑的灰衣人顿时慌了神。

没有了飞刀邪阵束缚的山神尹志清显现真身自神台走下飘然来到院中。那位经历了今日一波三折剧变的绝美少妇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郎君,这才起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衣裙来到尹志清身前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这位心智坚定的柔弱女子并没有如寻常妇人般哭泣,而是伸出双手轻抚尹志清的脸庞喃喃道:“夫君。”

山神尹志清轻轻拍了拍发妻的背脊安慰道:“别怕,没事了。”说完放开妇人的手走到那位辛师爷面前道:“志清见过辛大人。”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那位辛师爷冲尹志清摆摆手道:“先生折杀在下了,辛某实在称不上什么大人,倒是先生作为颇受京中那位大人欣赏,日前大人已经传来消息,先生的事已经报到户部,想来等济州事情处理完,朝廷的封赏便会下到林荫县。”

辛师爷转身对江守一与欧阳镇海笑道:“辛某乃是朝廷下派来到济州彻查处理尹氏父子之事的官差。两位都是江湖豪杰,本来辛某不该对二位隐瞒身份只不过在下身份特殊,其中详情请恕在下不便相告。”

江守一本来就是江湖上的闲云野鹤,对于此刻辛师爷这番说辞也不放在心上。倒是科举出身落草前有功名在身的欧阳镇海则是作揖行礼道:“既然辛师爷是官府之人,那么此间如何处理便全由辛师爷定夺了。”

辛师爷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而是转身去看江守一与尹志清二人。

此时已经被当下形势吓破了胆子的尹志谦指着辛师爷恨恨道:“好你个老匹夫,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给本少爷下的套!”、

辛师爷回头看他不屑道:“你们父子二人作所为丧尽天良人神共愤,即便是没有辛某想来终有一日也会遭到天谴。”

尹志谦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几人,意识到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样捏死自己,这才终于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开始恐慌起来。

浑身发抖的尹志谦见自己这位曾经的大哥走到这边,也忘记了正是他自己设下毒计害死的这位同胞大哥,好似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跪在地上痛哭央求道:“大哥,救我。我知道错了,小时候我闯了祸你总是会帮我的,再饶我一次好不好?”

尹志清看这眼前这个自己一母同胞曾经年少时总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好像一条小尾巴的亲弟弟,如今却做下如此之多罄竹难书的罪行,心中一阵惋惜与自责。

一声叹息之后尹志清对跪在身前面对死亡绝境之时没有了往日嚣张气焰只是痛哭求饶的弟弟柔声道:“你能有今日的结局虽然是父亲之过,但归根结底还是大哥的错,大哥学了道理走对了路却忽略了对你的管教,以至于你误入歧途。”

正当尹志清心生动摇之际,站在身后的发妻向前一步,一口啐在尹志谦的脸上骂道:“呸!不知廉耻的东西,猪狗不如的畜生!即便是你真的能知错悔改但是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便白白死了不成?那些无家可归的冤魂如何能饶过你?若是认错道歉便能活命的话,那要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别痴心妄想了,今日便是你的报应!”

尹志清听完自己发妻之言,心中惭愧不已,妄自己读了如此之多的圣贤书,书上道理浩如烟海自己尚能理得明白,怎生对自己这个兄弟之事却是日此糊涂。

心中惭愧得尹志清感激得看了发妻一眼,转而对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尹志谦道:“念在你我曾是同胞兄弟的份上,你害我之事我可以不去追究,毕竟是我死之后才终究与你父子二人没了联系。但是那些被你害死或是因你而落得家破人亡的无辜百姓却无法饶过你。谦儿,还记得小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人做错的了事情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你小时候肯听我的,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原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尹志谦听到他夫妻二人的话,知道今日难逃一死反而止住哭声,缓缓站起身放声大笑:“哈哈哈!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是这样一套说辞,到最后还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哼!想杀我哪有那么简单?”

他一边面容扭曲的狂笑着一边环顾当场,看着那早早潜入府衙的辛师爷,要替父报仇的欧阳镇海和口口声声要为山下那个小娘子讨公道手持长棍眼神冷漠的江守一还有自己大哥大嫂。当他看到站在大哥身边的绝美嫂子的时候竟然有了异样的反应。

他就这么嘿嘿地笑着、冷冷地看着,半晌才开口道:“你们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知道先前被你们杀死的那人是谁吗?赤霞宫听过没有?刚刚被你杀死的便是赤霞宫主座下的亲传弟子,而本少爷几天前也已经拜在了赤霞老祖门下。知道本少爷为什么要跟你们废话这么久吗?我那师父在我拜师的当天便送我一颗示警灵珠,就在刚刚本少爷我已经趁着与你们废话之机捏碎了那灵珠向赤霞宫报信,估计要不了多久我那师父便会到来此地。待到那时别说是想杀我,你们便是想要活命都是痴人说梦罢了,识相的赶紧逃命去吧。哈哈哈!”

说了这么一大通的的尹志谦同时也在暗地里偷偷观察众人的神色,想要以这一通言语恐吓众人让他们知难而退来保住自己性命,只不过他越看越是心凉,周围的所有人都不曾因为他这一番话而心生退意,也没有要放他活命的意思。

欧阳镇海和辛师爷都只是盯着尹志谦默不作声,而那生前便与父亲断了血脉关系如今做了山神肉身腐朽只剩下神魂之体的尹志清脸上则满是失望的神情。

众人都是沉默之下,唯有手持长棍击败灰衣金丹修士的江守一向前一步冷冷对穷途末路的尹志谦道:“你刚刚说的那些话,事先我们虽不知情,但大致上也能猜得到,只不过你想以此为要挟吓退我们不觉得自己很好笑吗?”

尹志谦如今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却依然心存侥幸色厉内荏道:“你敢如何?”

江守一又上前一步道:“江某此行不为别的,只是要为山下小村里枉死的姑娘讨个公道而来的。现在你听清楚了,江某杀你乃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也算是功德一件。只不过这是我那心善的媳妇求着我来的,等会你到了阴曹地府,见了阎王爷记得将这份功德记在她的名下。”

江守一说完走到惊恐万分转身就要拔腿而逃的尹志谦身后,随手一棍便将这作恶多端的恶徒打得脑浆迸裂,死的不能再死。

就在众人眼见尹志谦已经伏法,心中都送了一口气的时候,远处的天边两道身影飞掠而至。一位妙龄少女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飘然落在院中。

第三十五章 放开那个山贼

江守一一众人等将恶名昭著的尹志谦诛杀当场之后只当此事已了,接下来就是商讨如何应对那恶徒先前所提起的灰衣修士的师父也就是那大魔修赤霞老祖,哪里想到此时偏偏又生枝节。

眼看着远处天边一大一小两个女子身影眨眼间已经到了近前落在这破败的小院之中。

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身穿翠色长裙的清丽女子杏目圆瞪柳眉倒竖娇喝道:“大胆贼子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劫杀公门中人,今天姑奶奶就替天行道收了你们这一群孽障!”

说完右手一抖一柄晶莹剔透隐隐有霞光流转的长剑凭空落入手中,挺剑便朝着正站在自己身前心中认定是那匪首的欧阳镇海刺去。

而那个七八岁模样一身红色棉袄的小姑娘则是看着院中的几人嘻嘻一笑,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欧阳镇海本来得到消息仇人尹文正之子今日路过此地,心想着父亲冤死之仇多年不得报,自己几次带人潜入州城都铩羽而归,如今有机会除去这济州府人人切齿的小扒皮,也算为民除害。更何况这放消息之人更是提及事后可以帮着自己除去那多年都杀不了的尹老扒皮。如此机会能难得,虽然那放消息给自己的神秘人已经言明此行危险重重,但是他姓欧阳在这江北绿林中也算是个有名号的人物,岂能让道上朋友看了笑话。所以即便是知道有危险仍然是点齐了寨子中的兄弟来此堵杀小扒皮。可是哪里想得到此事竟然一波三折,不说先前那个修为不俗的灰衣修士差点要了自己性命,好在半路杀出个武道宗师力战灰衣修士总算是有惊无险渡过一劫。此后竟然又扯出这方圆千里无人敢惹的赤霞老魔,看来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他欧阳镇海自己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可怜自己寨中那些穷苦出身的兄弟们要跟着自己折在这牙山顶上。

原本欧阳镇海已经心存必死之志,但是如今听那来得甚快的持剑女子话中之意并非是那小扒皮口中的赤霞老魔门下之人,心中又燃气希望。只不过当他刚要开口解释,却见那持剑女子手中长剑已经剑指自己咽喉,好个蛮横不讲理的小姑娘!当下只好闭嘴横剑挡在身前。

站在欧阳镇海身旁的江守一敏锐的感觉到眼前这个还没有弄清事情原由就动手的女子修为甚是不凡,绝对不是刚刚败在自己手中那个灰衣魔修所能比的。而她那突如其来不讲理的一剑也不是自己身边这个草头山山大王所能接得下来的。但是自己想要再去替欧阳镇海已经来不及了,顾不得多想用尽全力一棍扫向女子腰间,虽无伤她之意却也好给她一点教训。

持剑女子本来对这群她眼中的山贼之流并不上心,但见旁边那个黝黑雄壮的汉子竟然一棍扫向自己腰间,棍上隐隐有风雷之声更有一种玄妙的天地压制之力,不敢硬抗撤剑回身,一剑重重斩在黑棍之上,两人竟然各自退了一步,一较之下平分秋色。

相比持剑女子脸上的惊奇之色,江守一气血翻腾心中骇然。做为刚刚破境人武道小宗师境的江守一当然对自己刚刚这一棍信心满满,自负虽然不能一棍伤了那蛮横女子,但自己全力之下将她击退总归是绰绰有余的。哪里想得到结果竟然是她随意回身的一剑竟然在力量上与自己旗鼓相当。

持剑女子倒是在退了一步之后并没有再次攻上来,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江守一道:“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之地竟然能遇到武道武道修为如此不俗的小宗师,怪不得胆子那么大敢劫杀官兵。只是这一身修为大好前程为何要助纣为虐?哼!想来是你师父授艺不授德,如此糊涂的师父,今天姑奶奶就要替他管教管教徒弟!”

江守一虽然看上去是一个粗犷的汉子,可是内心对于师父是非常尊敬的,自己多年未曾见过师父一面,先前破境之时师父竟然现身云端更让他对记忆中总是一个糟老头子模样的师父倾佩不已。所以持剑女子这一番对于江守一师父的评判让他的心里腾然大怒喝道:“好个不讲理的女娃娃,仗着自己仙家修为不凡竟然对家师出言不逊,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外有天!”

江守一当然知道以自己如今的武道境界十有八九不是眼前持剑女子的对手,但是他也明白如今的小宗师境并非是自己的极限,若是自己不顾后果执意再破一境并非难事,只是或许自己便要止步那不上不下的大宗师境。

不过虽然心知肚明,但他如果有违本心畏首畏尾只怕自己将来就算是境界再高也不过是一座空中楼阁罢了。想到这里心中凝神手腕一翻黑棍斜挑向天便要继续捅破那层隔在他武道境界之上的窗户纸。

就在此时持剑女子轻轻一笑空着的左手张开,一条彩霞一般的长绫自手掌窜出瞬间就将江守一五花大绑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被长绫困住的江守一知道这绝非一般的仙家法宝,不过他心中怒火高涨顾不了那么多,便要强行破境。

却听得心中传来先前自己师父的声音呵斥道:“蠢东西,还是那般冲动,这小女娃老子我识得,她那一番言语也不无道理,我实在是也没怎么教你劳什子武德。不过是一个小女娃的无心之言你便要坏了自己武道前途,糊涂蛋!”

话音未落一股玄妙而强大的气息一巴掌拍散了江守一刚刚凝聚起的天地元气。

紧接着师父的声音又在江守一心底响起:“一边老老实实呆着,此事自然有人化解。”如此这般江守一只好遵从师父的令谕,老老实实站在那里。

相比于江守一的愤怒欧阳镇海的无奈尹志清的茫然这里面最能做到心中有底的要算是那个站在一边最不起眼的辛师爷了。

辛师爷在一开始这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现身天边时便已经知晓她们绝对不是赤霞老魔门下,因为那赤霞老魔心思谨慎绝不会来得如此之快,再有就是他先前已经得到消息会有两名昆嵛山的天之骄子路过此地。只不过当他发现来人竟是两个女子之时也是百思不解,那位大人所传来的消息上说的清清楚楚路过此地的昆嵛山弟子乃是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怎么会变成两个女子的。

就在先前持剑女子不问青红皂白便要出手伤人之时他清楚的看到那个一直站在旁边笑嘻嘻的小女孩腰间那块灵光流转的白玉牌,顿时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两个女子并非是自己所以为的昆嵛山弟子而是在修行者眼中与昆嵛山一般无二的道门巨擘瑶台境的弟子。

当那位辛师爷想通此关节之后,心中大定。且不说先前消息中所说的昆嵛山弟子,如今又来了瑶台境的两位弟子,如此形势即便是那赤霞老魔修为再高也难逃一劫。

说话间那手持长剑的瑶台境女弟子便要再次发难,而以她的性格此时在破庙小院中的众人怕是百口莫辩。

站在破庙后土墙边的韩凤歌见自己若是再不现身只怕是院子里那几个自己看着颇为顺眼的江湖豪杰便要大难临头,再也耐不住性子躲在一边观望。

韩凤歌一步跨出现身院中,高声道:“喂!放开那个山贼!”

院中的几个人无论是讲不通道理干着急的江守一等人还是一心想要为民除害的持剑女子听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喝止心中都是一惊转头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在院子里身穿青色长衫背负长剑面容青涩却气势沉稳不凡的少年。

持剑女子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轻笑道:“呀~原来不止是有几个大山贼,院子里面还藏着个小山贼呢。”

那站在她身边的羊角辫小女孩听她这样打趣突然出现的韩凤歌觉得有趣得很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韩凤歌听那手持长剑的漂亮女子如此调笑自己也是面露尴尬之色硬着头皮道:“这位姐姐,他们几位并不是你所想的杀人越货的山贼,地上的两具尸体乃是这济州恶官尹文正的儿子和那附近为恶一方的魔修赤霞老魔的弟子。那尹氏父子恶事做尽,这几位先生乃是为民除害于此地截杀这小扒皮所来,还请姐姐不要为难他们。”

持剑女子又轻轻笑道:“你这也不过是一面之词,我如何能够相信你所说的?念在你尚且年轻,我不与你计较,看你周身灵气流转也是修行中人,你且去吧,以后好好修行切勿作恶。”

韩凤歌此时一阵头大,没来由的想到自己年幼流落江湖之时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位即便是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也要背着那只大大的书箱,嗜书如命的大哥所说的一席话:这世上呀,有两种人千万不要试图和他们讲道理,一种是恶人,一种是女子。这恶人呢若是能讲得通道理便不是恶人了。而那女子最让人头痛,一来她们往往不会给你机会讲道理,二来在她们心中自己如论如何都是占着道理的,所以跟女子讲道理是这世上最不可取的事情,不光费脑子还费命,因为她们的那些歪道理能把人气死。在我的家乡呢曾经有这么一句话叫做女人能顶半边天,而她们却认为自己顶的这半边天才是说了算的天,哈哈哈!

韩凤歌如今想起这些当年大哥拿来当笑话讲给自己的这番话竟然一点都不错。无奈之下他只好回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土墙外面叹了口气道:“师兄,你快出来吧,不然师弟我就被人当做山贼给打了。”

站在墙后面的云飞苦笑,那刁蛮女子他是认得的,本来云飞打定主意对于自己这位师妹是能躲则躲的,只是现在却躲不过去了,只好缓缓走出土墙对那这个从小便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粘着自己的师妹微笑道:“秦师妹,许久不见你还好么?”

第三十六章 秦青

云飞自然是认得先前御空而来的漂亮女子和可爱小女孩的。

那持剑女子乃是瑶台境云瑶仙子座下大弟子秦青,自打年幼时便喜欢跟在云飞屁股后面。自从当年云飞跟随师父古清平离开瑶台境之后便很少相见,最近一次见面是在几年前的论道大会上,原本在他心中那个一直喜欢跟着自己仿佛长不大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而那个一直笑嘻嘻头扎两个羊角小辫的小女孩想来就是几年前云飞的姑姑云瑶仙子新收的一个传言天赋极高的小弟子明若桑桑。

原本手持长剑的秦青还想对眼前的背剑少年再打趣几句,只不过当她看到出现在院中长身玉立的云飞之后心情突然忐忑起来,慌忙中收了手中长剑和困住江守一的长绫,双手合在身前紧张得重重搓了搓手指磕磕巴巴道:“啊!云、云师兄,原来你也在这里。”

正当她见到自己的心上人紧张万分之时,心神之中传来了一阵咯咯的笑声:“哎呀!这便是师姐经常念叨的云师兄啊!长得确实很好看呢。”

秦青这才想起自己这个鬼精灵的小师妹有一个与生俱来的神奇本事,以心神传音气呼呼道:“臭丫头!你是不是早就只道云师兄藏在那边,故意要看我笑话?”

心神中又传来小师妹的笑声:“刚才我是察觉到墙后藏着人,只是师姐你也没问啊。”

秦青对这个全宗上下都宠溺得不得了的小师妹无奈道:“臭丫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那小师妹明若桑桑耍赖道:“哎呀!师姐生气啦?可是刚才我看你还高兴得紧呢。”

秦青不再理会身边这个小无赖,转而悄悄看了一眼面前的云飞又低下头羞红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胡思乱想:“几年过去了他还是没变,只不过比上次论道大会相见之时少了几分锋利多了些许淡然。只是先前我那个样子都给他看到了,他会不会嫌弃我太鲁莽,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秦青心中胡思乱想之际,云飞开口道:“秦师妹,这位是我师父年前刚收的弟子韩凤歌,先前他对你所言乃是实情,这几位都不是坏人。他们所做之事我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秦青脸上又是一阵通红道:“恩,既然这些都是师兄亲眼所见那他们就一定不是坏人,此事是师妹鲁莽了。”说完转身尴尬地对先前还要杀之后快的几个人施礼道歉:“先前是我一时鲁莽,不问缘由便莽撞出手,还望几位不要放在心上。”

心中有气的江守一默不作声,倒是先前险些命丧秦青剑下的欧阳震海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仙子也是除恶心切一时失察,我等凡俗江湖中人刀头舔血的日子过得习惯了,这点小事怎么会放在心上。”

秦青见他们没有不依不饶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转身对云飞道:“云师兄,这是我的小师妹桑桑,此次出宗乃是奉了宗主师伯的令谕前去昆嵛山取回多年前拜托周师叔祖帮忙修复的降魔剑的。听古师伯讲师兄下山送还云梦一派的镇宗圣谱,这才一路追了下来,没想到在此地得以与师兄相见。”

云飞听完她的讲述点点头道:“多谢师妹挂怀,我与韩师弟也是途经此地听闻此地有位心系百姓不惜荒废神道前途保一方水土的山神尹相公,特意来此地一访尊容意外遇上这几位先生在此截杀恶徒,本想现身相助又恐诸位误会才一直躲在这破庙之后的。”

云飞说完这些转身对一旁淡然而立的山神尹志清拱手道:“先生的传奇事迹令云某钦佩,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尹志清轻轻拍了拍挽着自己手臂的杨氏,毕竟多年夫妻心有灵犀,杨氏不舍的松开丈夫的手臂退开两步站在一边。

尹志清向云飞还礼道:“云先生过誉了,尹某只不过是遵从本心做些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古往今来多少贤人达者为天下百姓呕心沥血,尹某不过效仿先贤,况且所做之事实在不足挂齿。”

云飞察言观色眼前这位尹相公非是那种做作之人,如此宠辱不惊更让他钦佩,心中便起了结交之意,伸手于腰间轻轻一抹,一本金色古籍被他托在手中伸手递到尹志清面前道:“先生高义,云飞得遇先生乃是三生有幸,此物乃是家父曾经斩杀一位恶神所得其修炼神道之传承。当年那恶神修为不凡,虽然品行不端但这修炼之法却是传承自上古大神的正统修神功法,既然得遇先生也算有缘,此物便赠与先生以助先生大道。”

尹志清看着身前的这本神道古籍心中自然明白此物乃是自己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也是修道中人口中的仙缘,只是无功不受禄,况且自己与这位昆嵛山的天之骄子乍见之下如何当得起如此贵重的宝物?

尹志清摆手推脱道:“尹某与先生初次相见,如何当得起如此宝物,况且尹某于修仙问道之事并不强求,请云先生收回宝物吧。”

云飞爽朗一笑道:“尹先生莫要误会,在下对先生并无所求,或许是因为师门中那位大师兄的缘故,在下与先生一见如故甚是亲切,便有了这结交之意。更何况此物虽然不凡却对云某无丝毫用处,与其让它久藏匣中明珠蒙尘,不如让它跟随先生这般人物它开心我也放心,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尹志清见无法推辞,也是对眼前这位名叫云飞的青年心中十分亲切便伸手接下了古籍,便将这天下步入神道修行的修士们梦寐以求的宝录收了起来道:“那就多谢馈赠了。”

正当云飞二人把臂言欢之时,那一直站在一边的辛师爷上前对云飞微微欠身行礼然后对尹志清道:“尹先生喜得重宝,辛某还有一件事要向先生道喜。”

尹志清自然是识得眼前这位假扮师爷委身州府的辛酉十七的,今日之事便是他二人一手策划。

尹志清欠身行礼道:“辛大人还有何事?”

辛酉十七摆手笑道:“在先生面前辛某当不得大人之称,前几日辛某便接到京中密令,京里那位大人对先生十分欣赏,已经知会户部那边会给先生一个正式的神位,相信此地事情结束后户部的布告便会送达林荫县,辛某这里先行恭喜先生了。”

尹志清微微笑道:“那就多谢那位大人的厚爱了。”

辛酉十七见自己苦苦等待的云飞韩凤歌二人终于现身便对众人道:“江大侠、欧阳寨主既然那小扒皮已经伏法那么接下来二位作何打算?”

欧阳镇海略一思索道:“那么我们便按照原来的约定赶去州府除去贪官尹文正,江大侠可否助兄弟一臂之力?”

江守一将黑棍收起道:“本来兄弟上山之时为了给山下那可怜的贺家人讨个公道,不过几位既然有心去州府刺杀尹文正为民除害,承蒙两位看得起,江某自然责无旁贷愿随两位一同前去。”

众人转眼看向尹志清,知道他心中为难。

尹志清苦笑道:“虽然小弟已经与尹家再我瓜葛,但毕竟受其养育之恩。。。。。。。”

辛酉十七打断他道:“尹先生不必为难,州府之事我们几人前去足矣,只不过现在那魔修赤霞的门下弟子死在牙山之上,只怕他不会善罢甘休。”

云飞知道他们心中所惧便插口道:“几位不必担心,我在师门之中也听说过赤霞老魔恶名,除魔卫道本是我道中人应做之事,那赤霞老魔之事就交给我们解决吧。”

辛酉十七心中想,大人果然眼光毒辣,便点头道:“那么老魔头就交给几位上仙解决了,我等分头行事,待事情完结之后还在此地碰面。”

众人分工明确便要动身时江守一面带难色对尹志清道:“兄弟上山之时,将内子与贺家唯一幸免于难的年幼孩童留在山下家中,如今咱们出手杀了那姓尹的,那么山下的庄子上肯定是待不住了,还望山神暂时收留他们,等兄弟办完事情再回来接他们二人。”

尹志清点头道:“江大侠古道热肠,尊夫人和那孩子放心交给在下便是,在下一定好生照顾。”

江守一点头道:“那就多谢山神了,兄弟这便回去潜他们上山来。“

江守一等人离去两个时辰之后其妻柳氏便带着仍在抽泣的贺新知到了山顶破庙之中。尹志清打发自己妻子杨氏陪着他二人躲入破庙之后,便随云飞四人等待赤霞老魔到来,谁知这一等便又是两个时辰仍是不见那老魔前来。

云飞思索一番便向尹志清问道:“尹大哥贵为此地山神,可知道那老魔头藏匿之地?”

尹志清苦笑道:“虽然在下是此地山神但是修为低微,平时与那些山精野怪素无来往,只知道那赤霞老魔的赤霞宫坐落在西方数十里的伏牛山,至于具体在何处却是不知。”

云飞点头道:“恩,知道是在伏牛山便好办了,既然他不肯来找我们,那我们只好去找他了。山神受江大侠之托照看他的家人,便不必与我们一起前去,我与师弟师妹四人前去足矣。”

尹志清知道自己修为低微去了也无法帮得上什么忙,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累赘,便也不再强求,点头道:“好吧,在下便在此地等候各位归来。”

第三十七章 伏牛山

韩凤歌四人辞别了尹志清,出了山神庙,沿着山脊一路向西。

时值清明,山花正盛。虽然此处并非是何名山大岳,也没有如何惊艳的名胜景色,但是春日里乡间山野春意盎然、山花烂漫,本就是处处美景。山间空气入腹清新,虽然没有昆嵛山那般灵气浓郁,却依然让人心旷神怡。

一路走来,少女秦青与云飞皆是少语寡言。云飞本来就是个冷清淡然的性子,平时在昆嵛山上就言语甚少,如今又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倾心却羞于开口的师妹,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秦青虽然平日里是个活泼开朗极善言谈的姑娘,但现下当着自己自幼便崇拜暗恋的男子,一时间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更别说云飞还是一个对男女之情甚是迟钝的呆瓜了。所以这一路上各怀心事的两个人,一个害羞、一个闷葫芦,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尬聊,就连满山春景都没有心思去欣赏了。

相较云飞二人,倒是第一次见面的韩凤歌与明若桑桑有说有笑聊得甚是开心,毕竟初见之下虽然有些小误会,但却都不是会惹对方讨厌的人。韩凤歌当桑桑是个小孩子,而天生聪颖超常的桑桑自然也享受到小孩子的特权,倍受关怀。他们两人各自聊着师门趣事,还时常跑到山路旁的草地花丛中扑蝶嬉闹,这才让一路上额尴尬气氛缓和不少。

四人就这样一路向西沿着山路行了大概有那么二三十里路程,再往前走时却发现眼前是一条巨大且陡峭的山谷。

云飞望着眼前的深谷对其余人道:“过了这山谷应该就是伏牛山了。前面无路可走,谷中与对面山上雾气甚重,若是我们强行御空越过怕是会遭了那老魔头的暗算,为今之计我们只好先下到谷底再绕到对面山前才行。”

韩凤歌三人没有异议,一行四人沿着山崖边的小路向着谷底走去。

众人动身之前,云飞便与尹志清打听了伏牛山的为之所在。

他们在尹志清口中得知,原本这伏牛山与牙山本就是一条山脉。传说是被那曾经供奉在牙山顶上山神庙中的上任山神大发神威一刀讲山脉斩成两段,是伏牛山地脉彻底与牙山山脉断开。

至于为何要这样做,年代久远,其中详情后人已经不得而知。只是尹志清曾经在本地县志上看到过一些残页断章对此事有个模糊的讲述。

传说这牙山顶上破庙之中所供奉的山神乃是曾经盛极一时的前朝大唐帝国的开国皇子,只不过皇家无情,夺嫡失利,被流放出京。那被赶离京城的落魄王爷,途经此地之时,见此地民风纯朴,风景秀丽清幽甚是喜欢,后来便在牙山顶上结庐隐居再无意朝堂之争。

不久之后,有一条修炼有成的百足蚰蜒来到伏牛山,兴风作浪危害四方。那落魄王爷心疼百姓之苦,加之他本身也是一位修行中人,便只身前往伏牛山降妖。一番大战之下,拼着一身重伤的落魄王爷最终将那大妖斩杀。只是虽然妖物已除,可是那蚰蜒所修之法甚是邪异,即便已经身死可是本身修炼所凝聚的妖气却凝而不散,甚至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之下竟然悄悄沿着地脉向着牙山侵染。为了保住这一方水土不受妖气侵染,那落魄王爷竟是舍弃一身修为耗尽自身龙气,一刀斩断地脉,将伏牛山隔绝在牙山地脉之外。不过那元气大伤的王爷虽然护住了一方百姓,自己却油尽灯枯,不久便坐化离世。当地百姓为了纪念他的功绩,便在气隐居的牙山山顶建立祠庙,将其灵位神像供奉其中。

这一段传说已经随着大唐帝国的崩塌覆灭而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只有一些野史与当地的县志还留存有只言片语的记载。

本来这段往事与今日之事并无多大关系,只不过韩凤歌从小便喜欢民间传闻、新奇故事,而那现如今已经做了山神的尹志清生前便博览群书,恰好对这段传说中的那位王爷又十分推崇,便将此段秘闻当做故事讲给众人听。

众人小心翼翼地绕过深谷来到伏牛山前,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桑桑站在山下看着魔气鬼气和妖气交织成的浓雾笼罩着的伏牛山为难道:“伏牛山是找到了,可是如何在这雾气甚重的伏牛山上去找那赤霞宫呢?难不成还要我们在这山前骂阵不成?”

韩凤歌盯着浓雾中的伏牛山思索了半晌道:“但凡修行中人隐居山中往往会找灵气浓郁或者最易汇聚灵气之地做为自己的修行之地,想来魔修也是如此。虽然此山在浓雾之下不得全貌,但是观其山势,山腰处应该有一处山坳,可藏风聚气,我想那赤霞老魔八成会将赤霞宫建在那里。”

云飞三人虽然对韩凤歌所言不尽相信,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一起顺着隐约可见的山路向山腰处行去。

不多时四人来到山腰处,才发现此处确实有一处巨大的凹陷的山壁,只是却没有看到所谓的赤霞宫,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山洞。四人走近洞口,发现洞口的山壁上刻着“赤霞宫”三个大字。

年纪虽小胆子却十分大的小姑娘明若桑桑上前看了看确定此地正是他们要寻找的赤霞老魔的藏身之处。

明若桑桑回头好奇的盯着韩凤歌,好像想要将他看透一般,问道:“哎呀,还真是这里呢!山贼小哥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呢?”

韩凤歌被一个小姑娘用这样的眼神盯着看,虽然她尚且年幼,却依然被看得满脸通红浑身不自在,只好解释道:“没有啦,也算不得多厉害。只不过是早些年流落江湖的时候被那位视书如命的哥哥逼着看了许多杂书罢了。其中恰好有一本讲到些观山探地之术而已,我也是第一次依书中说的来观山,只是运气好些罢了。”

那调皮小女孩笑嘻嘻道:“嘻嘻,还挺谦虚呢。”

秦青见自己的师妹又要胡闹,轻轻喝止她道:“桑桑不要胡闹,此地乃是那老魔头地盘,小心被他捉走。”

小女孩挺师姐这样说果真赶忙从洞口处跑开,回到自己师姐身后。

就在四人准备进入山洞之时,洞口处刮出一阵阴风伴着呜呜地鬼泣之声。一个沙哑的声音自洞中传出:“哼!无知小儿,看来你们就是杀了我那不成器徒弟和那个姓尹的小白痴断了老祖我财路的家伙了。本来老祖我有要事在身懒得与你们计较,没想到你们却不知死活地自己送上门来,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也好,老族我就大发慈悲送你们上路吧!”

话音刚落一阵魔气翻腾着冲出洞口,韩凤歌等人大惊之下退出十余丈才没被这突如其来的魔气所伤。

待众人稳住身形抬头看时,便见洞口处一个头发赤红、长须飘飘、一身黄紫道袍的老者坐在一座极其奢华气派的行辇之上。若不是四人心中早知此人就是那罪大恶极、凶残无比的魔修赤霞,只看老者面相,也可算得上是仙风道骨了。

众人目光掠过赤霞老魔,便见两个手提长剑的灰衣人一左一右分别站在行辇两侧,面目苍白、神色木讷,与之前在山神庙所见的仇姓灰衣人一般无二。再往前便是分成两排垂手而立、白衣散发、身形飘飘、阴气森然的鬼物,想来便是那仇姓灰衣人口中所言的鬼侍了。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那行辇之前分别站有一个看年纪不过五六岁的童男童女,眼神空洞手中各自提了一盏碧光幽幽的灯笼,照得洞前一片阴森之色,想来也是那赤霞老魔所炼制的鬼物了。

面对如此阴森场面,饶是云飞多年行走天下,见多识广仍是浑身杀意迸发。更别说那一向嫉恶如仇、像侠女多过像仙子的秦青了。

即便是尚且年幼的韩凤歌与明若桑桑也是心中怒火熊熊而忘记了恐惧。

秦青咬牙切齿道:“恶贼!本来只听说你修习魔功、祸害百姓,没想到你丧尽天良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今天姑奶奶就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好叫你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话音落下性子火爆的秦青已经拔剑冲了上去,但是却被那数十只鬼物团团围住。秦青知道他们生前大多是山下无辜百姓被那魔修残害炼成惟命是从的鬼物傀儡。虽然她脾气是火爆了一些,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善良之人,面对如此情形束手束脚不认痛下杀手,竟然一时间陷入困境。

眼见秦青陷入重围,对她甚是关切的云飞欺身上前冲入阵中。身法奇快的云飞连连晃动身形来到秦青身边,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瞬间又冲出阵外。

被云飞搂住腰身带出鬼阵的秦青满脸通红。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今天却真的发生了。俏脸通红的秦青心中一荡,他的臂膀好温暖,虽然舍不得,但是在众人目光之下还是轻轻挣脱了云飞的手臂,可同时又后悔起来,心中满满的失落之感让她恨不得再冲一次鬼阵。

第三十八章 引雷术,牛刀小试

这边的韩凤歌看到云飞与秦青已经脱离鬼阵包围,便要催动灵力准备以一路上已经练得纯熟的“引雷术”之法破去鬼阵。雷灵之气乃是天下鬼物的天然克星,此时拿来破敌定能事半功倍。

远处的秦青看到韩凤歌周身雷光闪动,便知道他要施展雷法,情急之下赶忙阻拦道:“韩师弟不可!”

韩凤歌手上一顿,疑惑的看着那个先前满脸通红的师姐。

秦青急忙解释道:“那些鬼物生前都是些无辜之人,只不过是被那魔头残害又受其控制才落得如此下场。师弟若是以这等霸道强悍的雷法破阵,只怕会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上天有好生之德,师弟且稍安勿躁,这些鬼物交给我与桑桑解决就好。”

待秦青说完这通话,那边的鬼物已经冲到眼前,急忙道:“桑桑!请出师祖法剑!”

韩凤歌回头看时却见那原本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已经斜跨两步,手中拿出那柄叫做“除魔”的古朴木剑横在身前。

此时的明若桑桑小脸上一本正经,已经没有了原来的调皮之色。右手持木剑横在身前,左手并指在剑身上一抹而过,木剑之上顿时闪过一阵玄青色的光芒。脚踏星斗罡步,口中默念瑶台代代相传的古老口诀:“五星镇彩,光照玄冥。千神万圣,护我真灵。巨天猛兽,制伏五兵。五天魔鬼,定身止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定!”

待她口诀念毕,木剑之上玄青光华大盛,一道道青光四射而出打在正蜂拥而至的鬼物身上,本来张牙舞爪的鬼物立时定在原处动弹不得。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韩凤歌目瞪口呆啧啧称奇。只是那大发神威的小姑娘在施展完这一通玄妙道法之后,灵力不济,较小的身子一软就要摔倒在地。还好韩凤歌反应快,拧身错步,身形一闪来到她的身前将她抱在怀中。

远处注意力全然放在赤霞老魔以及他的弟子身上以防他们突然出手无暇顾及明若桑桑的秦青和云飞,看到韩凤歌将桑桑扶住便放下心来。

秦青长剑交到左手,右手一翻,一只羊脂玉净瓶出现在手中。云飞认得那是自己姑姑曾经用过的玉净瓶。

手持玉净瓶的秦青将瓶口倒转,指向已经被定住身形动弹不得的一众鬼物道:“收!”只见那些鬼物纷纷化作流光飞入瓶口之中。

已经收起玉净瓶的秦青对云飞道:“师兄,待咱们收拾了那老魔头之后,再将他们超度,好让他们有机会转世投胎。”

云飞闻言点点头,对秦青此番处置大为赞赏。

眼见自己炼制的鬼物被一个小娃娃轻而易举破去,坐在行辇之上的只是稍微皱了下眉头并无多少心疼之色,毕竟这些鬼物炼制简单,等将这群小畜生收拾以后再下上去捉些普通人回来重新炼制即可。赤霞老魔沙哑的声音冷冷道:“哼!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儿,你们一位破去老祖我几头鬼侍便能活着走出这伏牛山吗?待会老祖我定将你们剥皮抽筋也炼制成鬼物,以解心头之恨!”赤霞老魔顿了一顿对身边两个持剑弟子道:“你们两个去解决那个小崽子和女娃娃,那个被剑的小畜生老祖要亲自解决。”

那两个灰衣弟子得了命令,拔剑飞身扑向韩凤歌与秦青二人。

已经将小女孩桑桑扶到一边的韩凤歌面对持剑冲过来的灰衣人丝毫不惧,自月满乾坤取出摧城挺剑迎了上去。

此时已经与另一名灰衣人交上手的秦青见韩凤歌年少,而云飞又正与赤霞老魔对峙无法兼顾,便开口道:“韩师弟小心,只要缠住那人片刻,待我解决了眼前这个家伙便来帮你。”

韩凤歌知道秦青一番好意但仍然开口回绝道:“师姐不必分心,只管对付那个家伙,我这边能应付得来。”

韩凤歌虽然分心与秦青交谈,但是手中的剑却没有慢下来丝毫。秦青见他进退自如,与自己交谈的同时还能将对手如潮水般的攻势一一化解,这才放下心来专心对付眼前这个修为不弱功法却极其诡异的灰衣人。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阵阵夜风吹过,笼罩伏牛山的浓雾随风流动翻滚,不时露出浓雾外的夜空繁星。

赤霞宫洞口前的三场战斗呈现出三种不同态势,云飞与老魔头只见的静静对峙两人都不肯轻易出手,韩凤歌在龙门境灰衣人强攻下的如履薄冰,秦青与赤霞老魔弟子中最强的定心境灰衣人之间的战斗却轻松许多。面对功法诡异十分难缠的灰衣人秦青却因一时无法破敌而心中焦急,韩师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而云师兄面对那个赤霞老魔却是迟迟不肯轻易出手。

眼见那边的韩凤歌支撑的越来越吃力,秦青这边久攻之下也越发焦急起来。不过还好那名灰衣人虽然仗着功法诡异支撑了许久,体内灵力渐渐不济,秦青看准机会施展秘法一剑破去其护体魔气直接将他刺死在剑下。

已经解决战斗的秦青并没有片刻的停歇,转而向着韩凤歌这边冲来:“韩师弟,我来助你!”

韩凤歌见秦青赶来,心中大急道:“不必劳烦师姐,师弟能应付得来!”

此时的韩凤歌心中焦急异常,这是他第一次与人做真正的生死之搏。不说曾经在昆嵛山大比中与那位丁师兄的比试不过是同门之间的较量,就算是之前与那青羊道人的交手中双方心中也不曾存有必杀之心。所以这次一战极力想要证明自己的韩凤歌怎么肯假手于人?

只不过眼前这个灰衣人修为高出一个境界,而且所修习的功法诡秘异常。灰衣人每一剑斩在摧城之上都势大力沉,韩凤歌每接一剑都被对方剑上的诡异魔气冲击得心神激荡,若不是韩凤歌本身底子打的厚实,又有古剑摧城相助,只怕早就支撑不住了。

而那灰衣人此时心中也是苦不堪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修为不高的小子让他越打越是心惊,更何况自己师兄那边已经被那个年轻女子打的死得不能再死,而自己那位从来没有在乎过弟子生死的师父更是靠不住。

横竖都是死的灰衣人面目狰狞,既然逃不过不如临死拉个垫背的,就算是死了,有眼前这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天之骄子陪着那也值了!怀了必死之心的灰衣人更加疯狂的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剑上魔气魔气滚滚,竟是摆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势。

韩凤歌见对手此时不要命地只攻不守,本来焦急的心中竟然渐渐安定下来,体内雷灵之气彻底爆发出来遍布全身,以防魔气入侵,左手捏出一个法诀,施展出古清平所传的“引雷术”。一时间天雷滚滚,一道闪电破开伏牛山重重魔气劈在灰衣人身上,霎时间将其劈成一块焦黑木炭。

第一次施展引雷术与人交手的韩凤歌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虽然这引雷术十分适合现在的韩凤歌修炼,但是对于如今根基尚浅的韩凤歌来说终究是负担太大了一些。

见到两个弟子都被解决的赤霞老魔,此时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肉疼之色。虽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要靠什么弟子传承自己的衣钵,而且弟子这种东西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他给自己在危机时刻准备的“食补”之物,如今被人毁去,岂能不心疼?毕竟这买卖连本钱都亏进去了。

气急败坏的赤霞老魔,长须一阵颤动,咬牙切齿道:“好!好!好!老祖我不管你们是哪家的天之骄子,今天你们都得给我留下命来!”

赤霞老魔走下行辇,盯着现如今尚未出手,但是威胁最大的云飞道:“好小子,就先从你下手!”

赤霞老祖说完,大袖一挥滚滚魔气直冲云飞而来。看着扑面而来的魔气,云飞毫不退避,长剑出鞘竖直劈下,将魔气劈开一道口子。看准缝隙的云飞一跺脚,身子如离弦之箭直直冲过魔气来到赤霞面前,拔剑、出剑、前冲,行云流水。

来到赤霞面前的云飞并未有丝毫停顿,又是一剑横斩而出。眼看这一剑便要斩在老魔头腰间,哪知原本手中空空的老魔头不知从何处拔出一柄剑脊黝黑、剑刃却金黄的细窄长剑,挡在身前。虽然赤霞老魔挡下了这快得出奇的一剑,却也是被这一剑震得后退数步。

一剑没有得手的云飞并没有停下进攻的步伐,横斩、竖劈、直刺、斜挑,一剑快过一剑,一剑重过一剑,细看之下竟与白日里牙山上江守一所施展的叠浪棍法有些相似。

赤霞老祖在这大潮般的剑势中风雨飘摇,苦苦支撑。强如云飞也是只将那叠浪棍法学了个皮毛,终究是缺了神韵,使不出那浪浪重叠的海啸之势。这也让风雨飘摇的赤霞老魔有了喘息之机,只是在经历了先前一翻风雨摧残之后,他已然没有了先前的气定神闲,仙家气派。

赤霞老祖看着自己两只袖管尽碎的道袍,气的浑身颤抖起来。

第三十九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盛怒之下的赤霞老魔目光阴森,冷冷地环视周身战场,最后目光定在手持长剑站在不远处的云飞冷笑道:“我当是哪家的小崽子有这么大的胆子来坏我好事,原来是昆嵛山古清平的弟子,很好!虽然老祖我惹不起古清平,可是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想仗着他的名头欺我,当真是找死。”

凶名远播的赤霞老祖能够活地如此之久,自然是有他的生存之道的。对于那些他打得动、杀得起的没有跟脚靠山的野修,或是小宗小派的修士生杀由心,但是对于那些偶尔路过的名门大宗子弟却是敬而远之,说不得还会奉承几句卖他们长辈几个面子。

与他有仇的却打不过他不敢来寻仇,打得过的却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此一来这赤霞老魔在这伏牛山倒是活得自在,过得舒服。

只不过世事就怕一个万一,遇到韩凤歌云飞几人打定主意要除去他,这赤霞老魔实在躲不过才硬着头皮出手试探。终于看出几个年轻人跟脚的赤霞老魔也是心惊胆颤,心中恨死了那个自己贪图州府库房中那几样小东西才捡来的那个便宜徒弟。

只不过此时他再如何后悔也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当下心中一横,反正自己得了那件宝贝,要不了多久那座秘境就要开启。大不了自己宰了这几个小畜生收了他们浑身宝贝,再躲一段时日,等那秘境开启,自己得宝而归就远离此地,去那极南之地的妖域躲起来,任那古清平天大能耐还能把妖域翻个底朝天把自己找出来不成?

赤霞老祖裂嘴一笑,露出阴恻恻森白牙齿道:“小畜生,本来老祖还想要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今看来是此路行不通了,既然撕破脸皮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老祖能耐。”

韩凤歌等人听他如此言语,心中都是一突,只见赤霞老魔狂笑着滚滚魔气自道袍下涌出,漫天魔气中一柄柄飞检自道袍中鱼贯而出,尽皆是如他手中所持之剑那般剑脊黝黑、剑刃金黄,不下百柄。

如此还不算完,那赤霞老魔御空而起,嘶哑狂笑,手中法诀不断变幻,满山的魔气向着他疯狂涌来,渐渐在他身后凝聚成一座足足数十丈大小的百足蚰蜒法相在夜空中缓缓扭动身躯。

韩凤歌四人惊异地看着他身后的蚰蜒法相,不知道这老魔头是如何修出这样一尊妖族真身般的法相的。

赤霞老魔看着几个年轻人诧异的神色得意道:“既然今日你们必死无疑,那老祖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老祖我本就是千年前被那家伙所杀的蚰蜒妖修,还好当时我虽然真身被毁却有一丝残魂逃过一劫。老祖大难不死找到一座小宗门,挑了一个资质还算不错的弟子附体夺舍成功,苦修百年才恢复实力。哼!那小宗派中的几个老东西对我对我呼来喝去。所以老祖我修为恢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血洗了那座宗门,将他们杀个鸡犬不留。“

说完了这些的赤霞老魔暴喝道:“小畜生们!受死吧!“

随着这一声暴喝,满天的飞剑如雨般射向四人。

云飞、秦青修为最高,自然也是最受“照顾“的,倒是修为不高的韩凤歌与明若桑桑面前只有寥寥几柄飞剑。即便是只有几柄,但每一柄飞剑都有金丹境修士的一击之力,几番冲击之下,韩凤歌便已经支撑不住了,更何况年幼的小女孩桑桑。

韩凤歌眼看不远处的小女孩就要丧命在飞剑之下,已经苦苦支撑的韩凤歌顾不得身后的飞剑,纵身将她扑倒在地护在身下,任由飞剑在自己的后背上划出一道道伤口。被吓坏了的明若桑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韩凤歌。韩凤歌看道明若桑桑满脸恐惧,以为是自己忍不住疼痛而面目狰狞吓到了她,便使劲咧开嘴对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安慰道:“别害怕,我在呢!”

而此时的秦青也是吃力的抵挡着一柄一柄不断刺下的飞剑,如此之多的飞剑无孔不入一时间疲于应对。

几人之中算是云飞最为轻松,虽然大部分飞剑将他团团围住,但剑术高超的他凭着霜云剑让满天如飞蝗一般的飞剑找不到一丝机会。

赤霞老魔心意一动,飞剑放弃了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韩凤歌与明若桑桑冲向苦苦支撑的秦青。本来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秦青终于抵挡不住飞剑的压力,被一柄突破了她剑网的飞剑偷袭刺中手臂。秦青手臂吃痛之下长剑脱手坠地。

云飞见秦青危在旦夕顾不得自己的安危,霜云剑脱手飞向秦青,替她将面前的飞剑击开。只是这样一来虽然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但霜云剑也跌落在地,再不能替她抵挡下一柄飞剑,同样云飞也因为分心他顾而被一柄飞剑刺中肩头。

赤霞见四人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伸手虚按,满天的飞剑登时止住悬在众人面前。

看着狼狈的云飞,虚空而立的赤霞得意狂笑:“知道为什么老祖我能控制那么多飞剑吗?哈哈哈,蚰蜒百足,锋利无比。修行路上福祸难料,当年老祖妖族真身被那人毁去,却因祸得福炼化了真身所残留的锋利百足成为自己的飞剑,并且多年韬光养晦,低调苦修,如今已经晋升凝神境,重新凝聚出真身作为自己的法相。而且这本是自身之物的飞剑控制起来耗不得多少心神灵力。这些年来不知道多少成名修士被老祖我乱剑刺死。天之骄子又如何,剑道天才又怎么样?一个不能修炼灵气的剑道天才在我眼中不过是废物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不是那所谓的天才吗?老祖今天就杀一杀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才们!”

世间万千不平事,皆可一剑平之。这是云飞的父亲,那个曾经重围之中剑指天下群豪的天才剑修留给他的一句话。

剑,直而利!万兵之中的杀伐君子,修剑之人,可无术,可无法,但唯独剑心不可丢。

同样的这一席话,云飞在教给韩凤歌家传剑术之时也曾讲给他听。

此刻场中寂静无声,夜风吹过落针可闻。在场的所有人都满脸惊骇的看着虚空而立的赤霞老魔,和他身后巨大狰狞的蚰蜒法相。

秦青面如死灰,既然这赤霞老魔已经晋升凝神境界,那么恐怕在场的之人都难逃其魔爪。元婴境的赤霞老魔已经是公认的难缠角色,那么现在还有谁能阻止他?念及此处,秦青不再盯着眼前的飞剑,反而转头去看那个被重重围住的修长身影。心道:“算了,今天能与他死在一起,今生也算是没有遗憾了,只是那句憋在心中十几年的话真的很想对他说。”

秦青面色淡然,仿佛已经忘记了此刻的生死关头,忘记了场中的所有人,忘记了那悬在自己面前随时都能取走自己性命的飞剑,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境湖边上,又回到了那个不停挥剑的倔强少年身后,自己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云师兄,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在湖边遇到你开始。”秦青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喜欢他并不需要他为自己做些什么,但最起码要让他知道,在所有人都嫌弃他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偷偷地喜欢他,一直十五年。

云飞站在飞剑重重包围之中,看了看跌落远处的霜云剑,眉头微皱。此刻听到那个从小就喜欢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师妹的“临终之言”,其实她心中喜欢自己,云飞是知道的。

云飞回头给了那个自己印象中一直长不大,而如今却是一个大姑娘的野丫头一个微笑:“我知道,所以你不要怕。”

云飞再转回头看着虚空而立已经稳操胜券的赤霞老魔有些不解,问道:“我很不解,为什么天下人会对我有这样大的误会,虽然我不喜欢说,但是你们怎么可以天然的、傻乎乎的以为我手中没有了剑便什么都不是?还有,凝神境真的很厉害么?既然你误会了,那么我就为你解释一下吧。”

说着,云飞左手虚握,一股强大的剑气自他身体里涌出,剑气高速旋转所产生的旋风将周围重重的飞剑倒卷而去。而秦青身边围着的飞剑也被自地面弹起,凌空横扫的霜云剑斩得七零八落。

虚空而立的赤霞老魔见云飞身上那股磅礴的剑气,赶忙手捏法诀想要赶在那股让人心生恐惧的剑气彻底爆发前,将场中的云飞等人杀死。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偷偷摸摸修炼出的百足飞剑在那股剑气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一瞬间便被剑气倒卷而回。

云飞伸出右手,并指作剑,缓缓向前递出:“是谁告诉你我不会修炼灵气就是一个废物?我只不过是不能凝聚灵气罢了,可是不代表我不能体悟天道,境界全无。”

一道剑气冲天而起,如一道白练照亮夜空,刺得人眼睛生疼。白练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来到了脸上满是惊骇,想要转身逃走已经为时已晚的赤霞胸前。长虹贯日,银河倒挂都不及这一剑的璀璨惊艳。

“我不能凝聚灵气,只能说明我不能施展道法。虽然我丝毫不懂得道术,可是我却很懂剑术,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赤霞艰难地低头看着胸前被剑气留下的巨大空洞,双目突出,口中难言,一头自空中栽倒在地,而他身后的巨大法相也瞬间化作虚无不复存在,这次真的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第四十章 莲花玉牌

大战落幕,赤霞伏法身死。

韩凤歌因为伤势而昏迷过去,不知所措的小女孩桑桑坐在地上轻轻扶着昏睡的韩凤歌看着他两眼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经历了这一切的秦青心中感叹世事无常,虽然这次自己一行人身陷绝境,但好在自己面临退无可退的境地之下终于鼓起勇气吧藏在自己心底十几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秦青一想到先前的情景又俏脸通红起来轻轻啐了自己一句:“呸,不知羞。”

冷静下来的秦青这才想起自己的玉净瓶中还拘了不少的鬼物。想到这里他翻手将玉净瓶取出,打开盖子道:“都出来吧。”

一阵阴风吹过,十几头鬼物化作流光飞出瓶口。因为赤霞老魔身死,这些被其邪法控制的鬼物自然也都恢复了神志。刚刚重获自由的鬼物们先是一阵迷茫,而后这些生前本是老实普通人的鬼物回想起自己的悲惨遭遇都禁不住哭泣起来,一阵呜呜咽咽地鬼哭声凄惨恐怖。

待他们哭够了,秦青才开口说话:“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无辜枉死的冤魂,心中有莫大的委屈,只不过害你们的仇人已死,你们的仇也算是报了。只是,虽然你们都是枉死之人,但毕竟已经化作亡魂,如今最好的去处便是重新投胎做人,若是你们愿意,我可以帮你们做超度法事,助你们投胎。”

此话一出众鬼物顿时安静下来,都在内心苦苦挣扎,一时间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云飞见那些鬼物犹豫不决便开口提醒道:“我劝你们还是放下生前执念,莫要想着回到山下亲人身边。人鬼殊途,天道不可违,你们若是一意孤行定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说不定不止害了自己,也害了你们心中所挂念的人。”

虽然云飞乃是好意提醒,但是在那些鬼物眼中这个冷冰冰的男子浑身散发的剑意如刮骨钢刀般让他们十分惧怕。思前想后绝大多数鬼物都纷纷点头同意放下执念转世投胎。

只是有两只鬼物虽然同样惧怕云飞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剑意,但只是悄悄躲到远处角落中对云飞的那一番话无动于衷。

云飞和秦青二人都注意到这两只与众不同的鬼物。秦青仔细观察之下竟然发现这两只鬼物身上竟然有淡淡的灵气流动的痕迹。

那两只躲到远处的鬼物剑云飞和秦青已经发现自己,再躲着也没有用处,说不定惹恼了眼前这两个年纪不大却修为高得吓人的年轻男女,落得个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的下场。只好硬着头皮一起走到两人的面前行礼道:“李某携拙荆见过两位上仙,二位上仙为我等报仇雪恨,李某感激不尽。”

秦青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生前是修士?”

那个自称姓李的鬼物苦笑道:“我们夫妻二人都是通玄门的弟子,生前是金丹境的修士。本来只是路过这伏牛山,没想到那赤霞老魔头见我二人身怀重宝,便下手暗算了我夫妻二人。我们夫妻技不如人才落得如此下场。”

秦青听他们讲完点头道:“如此说来你们二人不愿投胎转世也情有可原。只不过如今你们肉身被毁,修为尽失,难道想学那赤霞老魔夺舍重修不成?”

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秦青的语气已经十分生硬。虽然夺舍重修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尤其是在那些朝不保夕的野修之中更是时有发生。但是那些名门大派中的修士对这种夺取他人性命延续自己大道的行径是极为不齿的。所以若是那李姓鬼物真的存了这个念头,她秦青势必出手将其打个魂飞魄散。

那李姓鬼物感受到秦青话语中所带的杀意,赶忙解释道:“两位上仙千万不要误会,李某人生前所在的通玄门也算是正派之列,所以我们夫妇二人绝做不出夺舍重修那等事情。”

秦青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继续追问道:“那你们要如何?既不肯投胎也不想夺舍,难不成你们想转修鬼道?”

李姓鬼物点点头道:“我们夫妻二人生前确实恰巧得到一部鬼修之法,此法传承自上古,玄妙异常。所以我们二人打算改修鬼道。”

秦青这才放下心来:“既然你们已经想好了,那么我劝你们还是找个远离俗世的偏远之地去修行鬼道。”

那李姓鬼物知道秦青话中意思,是怕他们在伏牛山修行鬼道而危害到周围的凡人。但是这伏牛山天生的阴气却是他们势在必得的。所以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在下想与上仙做个交易,此地乃是天生的至阴之地,对我们修行鬼道有莫大的帮助。不然那赤霞老魔也不会对此地恋恋不舍。我们夫妻二人可以承诺绝不会伤害山下百姓。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给二位上仙指明那赤霞老魔所得到的那件宝贝,也就是害得我夫妻二人遭他暗算不得不转修鬼道的那件宝物,以及那件宝物的来历用途。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秦青听他如此一番话语也是起了好奇之心:“哦?是什么宝贝能让你觉得能值这座对鬼修来说不亚于洞天福地、可遇不可求的宝山?难道你就不怕我们得了东西翻脸不认人或是怕你们走漏风声出尔反尔一掌把你们给拍死?“

那鬼物此时倒是自信满满的挺了挺摇杆道:“仙子说笑了,虽然李某人修为不高,但好歹也曾经是个金丹修士。昆嵛山落云峰上的剑道天才和瑶台境云瑶仙子的高徒在下还是认得出的。如果说你们两位都能做出那等不讲信义之事,那么这普天之下的修士还有几个能信得过?”

原来那鬼物早就认出他们的身份,一直未曾说破不过是怕犯了忌讳罢了。说到这里他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云飞和秦青一眼,确定二人面上没有任何不满,才又继续道:“说起来在下口中的那件宝物并非是什么实用的法宝神兵之属,但那却是一桩机缘。东西就被老魔头收藏在赤霞宫那座行辇下的暗格中,是一块玉牌。仙子可以先行将东西取出,在由李某告诉两位它的用途。”

云飞转身来到那座巨大的行辇前查看,果真找到一个暗格,从中取出一块通体润白,上面雕有莲花的玉牌来。

莲花之下乃是一句艰涩难懂的佛家谶语:“嗡啊吽,班扎咕噜,呗美悉地吽。“据闻这是大佛陀莲花生大士所传心咒。玉牌的背面同样是一段佛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秦青看了看玉牌,看不出有何特异之处便道:“现在你可以说说这玉牌到底有什么不凡之处了。“

李姓鬼物点头道:“其实说来很简单,这是那天下盛传即将重新开启的宁兴州莲花山小莲花秘境的入门信物。“

秦青惊奇地看着眼前的玉牌道:“既然此物如此珍贵,你为何肯拿来做这笔交易,你们完全可以等我们走了再会来此地拿走玉牌。“

那李姓鬼物苦笑道:“仙子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本事去搏那桩机缘?既然此物于我们没有半点用处,自然不如拿来与二位换个安稳的修炼之地来的划算,说不定此生还有希望再回到金丹境。“

秦青点头道:“既然你们执意留在此地,那么便随了你们心意,只不过你们虽然可以留在此地修炼,但是绝对不可以做出非分之事。如若不然,我秦青就算是追道天涯海角也要将你们手刃剑下!“

李姓鬼物点点头道:“仙子放心,我们夫妻二人本非心怀恶念之人,不过是落到这部田地被逼无奈才选这鬼修之道,我们自然不会去伤害那些无辜之人。“

秦青当下便不再理会那李姓夫妇二人,而是在伏牛山上为那些无辜的枉死之人做了一场法事,超度他们转世投胎去了。

收拾完这一切,云飞才背着昏睡的韩凤歌与秦青一道赶回牙山山神庙。

第四十一章 在那遥远的小山村

春日的阳光洒在韩凤歌的脸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服,周围是一片樱花,芳香四溢。微风吹过,粉色的花瓣如飞雪般飘落。耳边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少女笑声,韩凤歌睁开眼睛,一个白色纱裙的身影在他的身边飘过,向着樱花林深处跑去渐渐模糊,耳边依然回荡着少女的小声:“呵呵呵,大懒虫,起来啦,起来追我呀~”

韩凤歌伸手想要拉住那个身影:“月月、月月等等我~”

韩凤歌想要挣扎着起身,后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剧烈的疼痛让他猛然睁开眼睛。

眼前的静物渐渐清晰,一间普通的屋子,屋内陈设简单却十分干净,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女孩正守在床边,摇头晃脑打着瞌睡。

韩凤歌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在伏牛山为了救那小女孩而深受重伤昏了过去,刚刚自己依稀所见的不过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梦境。

正准备坐起身来的韩凤歌忽然感到腹中饥饿,肚子一阵咕噜噜的叫声让他不由得尴尬苦笑,这次不知道又睡了多久。

韩凤歌腹中叫声惊醒了坐在床边的小女孩。

小女孩见一直睡在床上的韩凤歌醒来无比激动,语无伦次道:“哎呀!你醒啦?可吓死我了,怎么样,你的伤害痛不痛?你饿不饿?”

一连串的话说出口,小女孩不等韩凤歌开口说话,又是一拍脑袋道:“哎呀!你肯定是饿了,不等着我去给你找吃的。”小女孩转身就向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云师兄,秦师姐,小哥哥醒了,小哥哥醒了~”

小姑娘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之后,韩凤歌忍者背后的疼痛轻轻坐直身体斜靠着床头,怔怔发呆。回想起刚才的梦境,也许自己也只有在梦中才敢叫她一声“月月”吧。

不大会的功夫,云飞和秦青便来到了韩凤歌的床前,看着已经坐起身的韩凤歌道:“六子,你醒了?看来木师叔的丹药确实不错。”

韩凤歌挠挠脑袋不好意思的问道:“云师兄,我这次睡了多久?”

云飞看着他的神色,笑道:“这次睡得要久些,不过也才四天时间。虽然你受伤昏迷之后,我便给你服下丹药,但你这次的伤实在太重,所以才多睡了些时日。怎么样?后背的伤还痛不痛?“

韩凤歌小心扭动了下身体,背后的伤口依然是火辣辣的痛。

云飞看他吃痛的表情微笑道:“不要着急,你这次的伤很重,后背的伤口深可见骨,虽然木师叔的丹药是疗伤圣品,但伤口愈合也是需要一些时日的。反正不急着赶路,我们便在这江大侠家多修整些时日。“

不消片刻便有一妇人笑着为韩凤歌端来了米粥:“小兄弟,你昏迷多日吃不得油腻,先吃些清淡的养养肠胃。“

韩凤歌端着木碗,对眼前这个容貌虽然算不得绝色,但自然清秀的妇人道:“谢谢大嫂。“

那妇人离去之后,韩凤歌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米粥一边听云飞讲述自己昏倒之后的事情。

当云飞说到那得自伏牛山的玉牌之时,韩凤歌开口问道:“师兄,那玉牌所关联的秘境你可知道些什么吗?“

云飞摇头道:“只听说是关于佛家一脉的一座秘境,至于其他的详情,我对这些事情想来不怎么上心,所以知之甚少。“

韩凤歌捧着木碗思索片刻道:“那我们就顺路去看看吧,反正我对佛家的东西也是十分好奇。“

山前碧水解冬衣,堤畔新柳嫩莺啼。游人醉言春光好,早有飞花飘落地。

山风过林,温和清爽。此时正是农忙时节,不时有农人背了锄头,赶着黄牛,踏着蒙蒙晨雾开始一天的劳作。庄稼不收年年种,便是说的这普天下的农家百姓的辛酸和坚持。好在近几年有了这山上肯为百姓舍修行的尹山神,风调雨顺日子过的也舒坦了许多,虽然依然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但好歹有了收成,填饱了肚子。

小小山村一片祥和,偶尔吹过的山风,穿梭池塘石缝中的游鱼,靠在墙边闭目晒暖的老人,折柳追狗的孩童,让人心神宁静。

经过几日的调养,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的韩凤歌难得有时间走出院子,来到山前林外的池塘边上。看着满目的春光美景心旷神怡,不知不觉间体内经脉中竟隐隐有常人不可闻的雷声绵绵不绝。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周而复始。此刻春日正盛,万物复苏,天地之间的阳气渐重,而那雷灵之气又是至刚至阳,所以天地间阳气的回升也牵引得韩凤歌体内灵气翻腾。原本进境甚慢的韩凤歌,此时隐隐感觉瓶颈有所松动。

韩凤歌感受着体内充盈的雷灵之气正在缓慢的改变着自己的体质,身体中杂质不知不觉中慢慢排出体外,这显然是即将晋升筑基境界的征兆。韩凤歌面带笑意暗道:“还好自己这一路来的勤修苦练没有白费。“

这里是牙山之下江守一的家。当夜韩凤歌受伤昏迷被带回山神庙之后,第二天江守一等人也回到了山神庙中。

此间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尹志清的山神身份也被官府承认,被户部录入那区别于世俗百姓的山水神祇户籍。

只是由于韩凤歌伤势不轻,仍然昏迷不醒,原本就不着急赶路的云飞几人决定在此地好好休整一番。而那豪爽好客的江守一夫妇便邀请他们到山下村子里的家中小住。

不知过了多久,韩凤歌从玄妙的修炼中悠悠转醒,却看到身边有一孩童怔怔看着自己。

韩凤歌认得这个站在他身边却一直不敢出声的小男孩。他就是前几日全家都被尹志谦所害而后被邻居江守一夫妇收养的贺新知。

身世可怜的贺新知几天来一直闷闷不乐,不愿说话,这要是换做旁人小小年纪就经历如此的人间惨剧,怕是也会一时接受不了。这种感觉韩凤歌感同身受,所以对这个看起来一直拒人千里的孩子格外的关注。

韩凤歌走到贺新知的面前轻轻拍拍他的脑袋问道:“怎么了?又做噩梦了?“

贺新知摇摇头,想了一会才问道:“大哥哥,你是神仙吗?为什么你身上会打雷?“

韩凤歌微微一怔,虽然他修为不高但是也知道既然贺新知能看到自己体内隐而不发的雷灵之气,那么这个孩子自身定然也是具备修行的资质的,说不得还有某种了不得的天赋之资。

韩凤歌看着眼前的孩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却看不出任何异样,只好笑着说道:“大哥哥是修行中人,或许在普通人的眼中也算是不怎么厉害的神仙吧。“

贺新知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么大哥哥你可以教我仙法吗?“

韩凤歌哑然失笑美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想学这些东西呢?”

贺新知抬起头看着韩凤歌认真说道:“我想像你一样能打坏人。我不希望再有人像我一样失去爹爹妈妈贺姐姐。”

韩凤歌看着这个认真的孩子耐心道:“现在的我没有办法教你,很多东西我自己也没有学明白,不敢乱教。而且大哥哥的师门也有规矩,不能私自传授外人本门功法。不过既然你想学本事打坏人,为什么不去跟江大叔学呢?他的武道修为很厉害,而且大哥哥也不是他对手啊。“

虽然江守一夫妇收养了这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而且对他很好,视如己出。但贺新知作为一个孩子却始终不过肯改口叫他们爹娘。而江守一夫妇也从不勉强,他小小年纪刚刚失去至亲,心中别扭那是人之常情,等大一些、懂事一些就好了。

贺新知听到韩凤歌这样说,脸上满是失望道:“我问过江大叔的,可是他说我身体不适合修炼武道,即便是强行修炼也不会有多高的成就。所以我才来问大哥哥你的,难道真的不能教我吗?“

韩凤歌知道他误会自己不肯教他,耐心解释道:“你先别着急,我只是说我自己没有办法教你。但是我可替你找一个可以教你的师父。“

韩凤歌知道眼前这个孩子也十分喜欢读书的,所以才被父母取名叫贺新知。这让韩凤歌不禁想到了落云峰上自己那位喜欢读书的大师兄。如果大师兄见到这个孩子定然喜欢得紧。

韩凤歌顿了顿郑重其事的对贺新知道:“在我的师门中有一位很好的大师兄,他和你一样喜欢读书,而且他的本事别我要强多了,正好可以做你的师父。但是他看不看得上你,还是要看你的造化的。“

贺新知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真的吗?“

韩凤歌拍拍他,转身走回院子留下一句话:“你要是喜欢,我便把你介绍给他做徒弟。”

两天之后韩凤歌四人辞别了山神庙中的新晋山神尹志清,继续向南,与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江守一一家人。

临别之时,韩凤歌将一封亲笔书信交到满脸期望的贺新知手中,告诉他们一家人若是暂时没有地方去,可以先到昆嵛山先呆一段世间,到了那里之后把信交给落云峰的大师兄萧玉即可。

至于江守一一家人为何要如此匆忙的离开家去到昆嵛山,一来是因为贺新知心急拜师,二来就是如今江守一在牙山伤出手击杀金丹境灰衣人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而他们之前隐居在此一直躲避之人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得到消息,寻上门来。

虽然江守一如今是武道之上少见的登堂入室的小宗师,但是这点成就在那个曾经势同水火的对头眼中还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他们一家人才着急离开,以免去不必要的麻烦。

第四十二章 知愁,知愁!

观山观水、观柳暗花明、观飞鸟鱼虫。

韩凤歌四人一路行来阅尽春色,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当然一路之上韩凤歌却并未荒废了修行,春日里雷灵之气渐重,他的修为也随着这越来越暖的天气水涨船高,几日下来已经隐隐有了要突破筑基的迹象。

这一日众人由着韩凤歌带路来到一片绵延的群山当中。

由于昨夜的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今日的山道上格外的泥泞崎岖甚是难行。

年纪最小的明若桑桑缠着韩凤歌背着她行走在山道上。虽然不必亲自走路的明若桑桑面对如此难行的山路依然晃着小腿不满道:“喂,我说山贼小哥哥,你为什么非要走这条路啊?早晨的时候我在山下的小村子里问过路了,人家说走官道要比这条小路好走多了,也近多了。。”

韩凤歌几人在山路上走得极快,本来他们可以由云飞和秦青带着御空而行的,只不过由于韩凤歌的坚持,才选择走路上山。韩凤歌自从踏上修行之路,吸纳灵气淬炼筋骨经脉,此时的他已经远非初入昆嵛山之时所能比的了。只是这御空飞行的本事还要等跨过筑基境界,道了龙门境才可以学会。龙门龙门,只有鱼跃龙门之后才能真正的与凡人区别开来,鱼跃龙门便化龙。

韩凤歌抬头努努嘴,对背上的明若桑桑道:“再翻过前面那座山就有一片非常好看、占地极广的海棠林,海棠林的深处藏着一座很有意思的书院,我要去那里见一位故人,给她捎一句话。”

好在这一带山虽然看起来绵延甚广,却大多是低矮丘陵,不消多时四人便站在一片一眼望不到边依山而植遍布整座山的海棠林边。

时值仲春,昨夜又是一场风雨,如今已至海棠花期之末,地上落满了红色花瓣,让韩凤歌不禁想到上一次站在这座海棠林边时的情景。当时正闹饥荒的兄弟两人,误打误撞来到这座藏得极深而且名气却极大的深泉书院蹭吃蹭喝、而且闲着没事的时候自己那位大哥还厚着脸皮给书院里的学生讲一些误人子弟却十分受学子们喜爱的歪理。不过一段时间之后便被那位极有可能是天下间最有学问的女先生而且是天下唯一一位书院女子山长的仙女姐姐拿着教鞭一路从山上打到山下,赶出海棠林。一大一小两个人神情落寞的看着满山的海棠,心中满是悔恨。书院里是真好,山好水好人也好,不过这正让他们念念不忘、恋恋不舍的乃是这林子深处的饭堂。这一别,他们兄弟两人又要回到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里了。

“哥,你就不能迁就一下晴照姐姐吗?人家好歹也是书院的山长啊,你那样气她,如今咱们上哪去找肯管吃管住又不必干活的地方去?”韩凤歌抬头埋怨那个故意找茬才害得两人被赶出书院的年轻人。

那个身材消瘦单薄却背着一大箱子书不肯丢、不肯卖也不肯拿来换饭吃的年轻人苦笑着一巴掌轻轻拍在韩凤歌的脑袋上:“小孩子,懂个屁!自古难消美人恩呐。走啦走啦,等咱以后发达了再回来找场子。”

韩凤歌站在林边默默的看着记忆中渐渐远去的身影,没来由的轻轻哼唱起那位才大盖天的女子山长曾写下的一首词来:“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正当韩凤歌哼唱地出神,小姑娘听得入迷之际,一声牛叫打断了他们。

一头身架极为宽大的黄牛自林中交织的小径中悠悠走来。一边走还时不时地伸头去嚼那些此时尚且挂在枝头的海棠花。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仰在黄牛宽大的背上,双手垫住脑袋,一只脚翘起二郎腿,将一本书盖在自己脸上,身体随着黄牛的走动也跟着摇晃。

少年将书本在脸上拿开,一脸愁苦的看着春日仿佛被碧水浸透了的天空念叨:“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唉~到底何为相思、何为愁呢?先生最近的词越发让人摸不到头脑了。恩?”

牛背上那位不知相思、不识愁的少年,只是轻轻一瞥,只在人群中看了她一眼,就再也没有忘记这个十二岁的春天,海棠林边那一身红装。直到多年以后走遍天下再也无法寻到那一身红装,回到书院改名“知愁先生”的落魄书生,每每醉酒便会吟这首词,只是若早知那愁滋味,又何苦看那一眼呢?

正当坐直了身子怔怔看着身穿红裙,俏生生且笑吟吟的明若桑桑时,韩凤歌上前笑着问道:“豆豆,可还记得我?”

那少年这才收了书本跳下牛背,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眼熟的十六岁少年,盯了一会儿才在脑海中找到那个能对上号的名字:“哎呀!韩哥哥!你是韩哥哥!”

紧接着他仔细看着韩凤歌身后的云飞,确定那不是记忆中的另外一人才又问道:“姬先生呢?他没有和你一起么?“

韩凤歌摇摇头道:“大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留在京师走不开,所以这一次只有我自己前来看望晴照姐姐。“

那个被韩凤歌唤作豆豆的少年一把抓住韩凤歌的手道:“走,快跟我去劝劝先生,估计这会儿她还没有醒酒呢。“说着一巴掌拍在黄牛的屁股上,任它自己在这海棠林子里闲逛。然后又偷偷瞄了一眼一身红衣的娇小身影,拉着韩凤歌风风火火向山上走去。

云飞等人虽然不知道韩凤歌与此地到底有何旧故,但见这满上遍野的海棠甚是惹人喜爱,便一道跟着他俩向着山林深处走去。

半山腰的海棠林中一片屋舍此起彼伏。啾啾鸟鸣声和朗朗读书声交织让人心神宁静。

书院得名于藏在山中的一口古泉,泉水幽幽蜿蜒流淌在山间林中。书院占地不大,也没有如何恢宏气派的建筑,只是书院的这份清雅宁静以及曾经走出这座书院的一个个令人敬仰的名字,才使得这“深泉“二字在大周儒林中名气极大。

云飞等人被书院的弟子引领着游览山中美景,而韩凤歌则是被那名叫做豆豆的少年拉着走向书院最深处的那座小院子。

韩凤歌与豆豆走过一座小小的木桥,来到建在古泉边上的小院子门前。

一个身材曼妙的清丽身影正背对着院门伏在院中的石桌上小憩,桌上还放着一只精美的玉质小酒壶。

韩凤歌两人刚进得门来,那少年豆豆便兴冲冲跑过去,边跑边嚷:“先生,先生,快醒醒,你看谁来了。“

那清丽身影被少年扰了清梦,悠悠醒转,理了理沾在嘴角的秀发,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这才转过身来露出虽然不算绝美,却有着世间女子少有的纯净气息的秀气面容。

这位才气让天下男子汗颜的女子先生,转身瞪着将她唤醒的少年学子,娇怒道:“你这小子,整天就知道一惊一乍的又有何事来烦我?是不是师父又要叫我过去训话了?“

少年豆豆急忙道:“不是呢,师祖说了,今日没功夫跟先生你磨牙。是韩哥哥回来了,你快看!“说着他伸手指向了院门口,生怕自己的先生还没睡醒。

那气质不凡的女子山长,理了理散乱的秀发,睡眼朦胧中顺着自己弟子的手指向院门口看去。

待她有些费力的看清院门口站着的,已经长高了不少但仍然能依稀看出往日相貌的韩凤歌,眼中竟然湿润起来。紧接着她的目光又跳过韩凤歌去寻找那个常常惹自己生气,又让她几年来思念不已的身影,可是满怀希望,换来的却是满心失望。

韩凤歌快步向院中女子走来,开心笑道:“晴照姐姐,你还记得我么?“

虽然刚刚一瞬间满心失望,却被她马上又隐藏起来,笑着摸了摸已经比她高的少年头顶道:“姐姐怎么会忘了你这个喜欢半夜里来偷东西吃的臭小子呢。哎呀!几年不见都这么高了。“

女子话音刚落却突然伸手抓住韩凤歌的脖领,将他一把拎起戏谑道:“虽然长高了不少,也有些本事了,可还是拎得起。说吧这次回来要住多久?那个惹人厌的家伙呢?怎么不见他一起来?”

韩凤歌虽然以前被她这样拎小猫似的拎习惯了,可如今还要被她这样拎在手中多少有些尴尬。当下又挣脱不得,只好厚着脸皮道:“姐姐,先放我下来,我都长大了,再被你这样拎着,让人看到会被笑死的。”

女子见他与自己扯皮,便做出一个要将他丢出门去的动作,吓得韩凤歌连连求饶道:“姐姐别扔,我说还不行吗。”

待女子将他放下,韩凤歌才喘了口气道:“这次只有我自己来,大哥他在京师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脱不开身。我来的路上收到他的来信,信上说要我一定要到书院来替他看望姐姐。”

那名为晴照的女子听他说完,眼神中满是失落:“那家伙就那么忙?还是说他压根就不想见我?是不是因为我太凶了?”

韩凤歌自打心中有了那位来自东海的姑娘之后,心中对男女之情、相思之苦也略有感触。见她如此伤情,便开口宽慰道:“大哥确实有十分要紧的事,一时走不开,莫说是来书院看望姐姐,只怕是如今他想睡个安稳觉都不容易。”

韩凤歌见她面色稍微缓和一些又继续道:“其实大哥心中是有姐姐的,只不过大哥说过他是难消美人恩。”

晴照俏脸一红,抬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小小年纪也跟那个家伙学些鬼骗人的话,你懂个屁的难消美人恩。”

韩凤歌被她这样一说又不含反驳,只能尴尬地笑笑。

晴照这才回转过来问他:“臭小子,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先生前几日还念叨你们来着。”

韩凤歌不好意思道:“我去年拜师入了昆嵛山落云峰门下,这次下山还有师命在身,待不了多久的。”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怎么?难道读书就那么不如修行?当年要你入我门下,你如何都不肯,非要跑去昆嵛山学那劳什子道法。你回去问问古清平,我井中月哪里比不上他?”

随着声音走进来一个身材消瘦却十分高大的中年书生站在韩凤歌的身后。

韩凤歌听到这个声音赶忙回身道:“韩凤歌拜见井先生。”

那中年书生井中月乃是晴照的师父,深泉书院的上任山主。众人皆知他的学问很大、本事也大,只是不知道正值壮年的他却突然卸任将书院传给了自己的女弟子。

井中月惋惜的看着这个曾经自己看中想要收作关门弟子的少年道:“恩!还好,虽然学了那些所谓的神仙道法,却没有忘记读书。无论是正经学问也好,杂书小说也罢,开卷有益,只要能认真读就是好的。”

韩凤歌恭敬道:“井先生说过的话,凤歌心中都不曾忘记。”

井中月看着浑身灵气充盈的韩凤歌感慨道:“天下人还是太小看读书人了啊,若不是读书人的苦心经营,这天下会乱成什么样子?现在想想还是那个姓姬的小子有些意思。怎么?他没有一起回来么?”

韩凤歌一阵头大,只好将先前与豆豆和晴照所说的再重新说给这位井先生听。

井中月听完淡然道:“不回来也好,在京城那座小屋子里也是一样能读得书的,更何况读书人本来读的就是治国安邦,在京城中总比藏在这座院子里要强许多。”

深泉书院并不大,学生也不多,只不过这山上的海棠林中的风景却是十分好的。山上的海棠甚是茂盛,现下也到了清明之后,花期将过,每每山风吹来都有片片花瓣随风飘落,如冬日飞雪。

韩凤歌和豆豆领着云飞等人走遍了山上赏花的所有景点,晚上又与他们一起在书院的饭堂中吃了韩凤歌念念不忘的红烧鱼。当夜众人在泉水边的小院中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动身下山继续赶路。

晴照只是嘱咐了韩凤歌要好好照顾自己,有时间再来看她,却并未下山相送。

将韩凤歌几人送到山下海棠林边的依旧是骑牛的少年豆豆。

那名叫豆豆的少年一路上虽然更多的是与韩凤歌谈笑着童年往事,其实暗地里却时不时斜眼偷瞧身穿红裙的明若桑桑。

韩凤歌一行四人离去,少年倚牛远眺那个已经看不到的红色身影,却一丝不曾记起师祖井先生曾给他卜过一卦,井中月在为他解卦之时只说了一句:“一见红装误终身。”

第四十三章 莲花山下

一座不为天下人所知的石室内,金面黑袍人坐在高大的黑色王座中,身旁站着面带恶鬼面具的罗睺。

“最近昆嵛山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吗?”金面黑袍罗睺口中的“殿下”开口轻声问道。

罗睺稍稍思索道:“最近传回来的消息,昆嵛山上并无多大异动。因为年前那场变故,如今的昆嵛山上已经加强了戒备,只知道年前下山受伤的萧文景一直在翠屏宫中养伤,外人难得一见。而落云峰上古清平的二弟子和新收的六弟子,年后正月里便下山了,至于所谓何事暂时不得而知。”

金面殿下闭幕推算半晌,开口道:“应该是去云梦泽送还那钟凡淼日日期盼的云蒸大泽谱了。这云梦一派的后人还真是不争气呀,竟然连自己门中的传承圣物都保不住,到头来还要眼巴巴地求着别人还回来。“

那罗睺听他这样说便问道:“那要不要派人‘关照’一下那离山的两个弟子?“

金面殿下不置可否只是问道:“他们如今走到哪了?“

罗睺算了算路程道:“大概走到那座深泉书院了。我们真的不用插手?“

金面殿下气笑道:“不过是两个后生晚辈罢了,哪里值得咱们自己动手兴师动众?藏在那座书院里的那个老东西可是硬得很。你让下面人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说那昆嵛山的两个弟子身怀重宝云蒸大泽谱,让那些苍蝇去恶心他们一下就好。咱们虽然看不上那本传承自上古的仙谱,可是在那些野狗一样垃圾堆里刨食的家伙们的眼中那可是一块大肥肉啊。“

罗睺点点头:“这样既可以分散那些老东西的注意力,还不用咱们亲自动手。“

“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有些事急不来的。“一边说着金面殿下将那覆在面上的金色面具摘了下来。年轻俊朗的相貌,亲和温暖的笑容,赫然就是当初在东海之上从天而降拦截澹台神树的那个年轻人。

罗睺见他摘下面具,比之前更加恭敬道:“殿下可是要再到东海去一趟么?“

俊朗年轻人笑道:“罗睺,知道为什么投靠我的几个魔将中,你修为并不算是最高的,可是我依然最喜欢你吗?“

罗睺茫然道:“属下愚钝,不甚清楚。“

俊朗年轻的殿下笑骂道:“愚钝个屁,就因为你聪明,又会拍马屁,而且不止会拍马屁。所以我才更喜欢、更信任你。“

罗睺尴尬地笑笑,毕竟拍马屁这种事情,被“马”亲自说到脸上,也是很让人脸红的。

不过他马上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小心问道:“殿下上次东海之上拦截那位澹台宗主为何没有拦住?难道那位灵隐宗的宗主那么强吗?”

年轻人笑道:“上次我确实见到了我那位姑父和小表妹,却根本没有与他动手。因为当时不止他一人在,还有另外一人,我拦不住。”

罗睺惊异道:“这个天下还有谁能让殿下自认拦不住?”

年轻的殿下此时却与他卖了个关子:“你猜猜看。那个人不仅算是我的长辈,也是被你一直视作偶像的家伙。”

罗睺大吃一惊,因为这位圣子殿下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那人是自己的偶像。千百年来有资格被他罗睺视作偶像的可是只有一人。

惊喜交加的罗睺大声道:“难道是奎山大人?”

圣子殿下点点头:“我也没想到,百年前我还是一个孩童之时便销声匿迹的十大魔将之首竟然跟着姑姑来到了人界。而且姑姑死后他竟然还愿意留在人界,真是出人意料啊。”

罗睺神情有些局促紧张道:“殿下,这次的东海之行,属下可不可以跟着?”

那卖相甚好的圣子殿下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要去,准了!”

说完便消失在石室之中。

莲花山,因其山形状若夏日盛开的莲花而得名,六座凸起却不高的山峰,将一片谷地包围其中。

韩凤歌站在山中抬头观望山势以期望能在山势中看出些什么。

其实他倒不必专门去看山形来找那传说中的小莲花秘境的入口,因为他们四人的周围已经有了不少人聚集。当然这些人并非是毫无章法的混聚成一片,而是很自然的分作几十个小的团体。

这些人大部分是事先得了消息赶来撞仙缘的。其中有的本来就相熟,得了消息拉了好友一起前来的,或者本身便是同门师兄弟,比如韩凤歌他们。当然也有很多人是得到了消息孤身前来,但是到了地方之后发现别人都是三五成群,担心孤身一人会讨不到便宜,便找些有眼缘的孤身修士临时攒的伙。当然这些人之中还是本来就相熟、知根知底的人比较多,因为除了实在别无他法,谁愿意和本来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混在一起?毕竟撞仙缘这只是好听一些的说法,说白了就是拼命搏机缘罢了。

韩凤歌他们算是来的比较早的,在山下的小镇子里已经待了几日了。

那枚得自伏牛山的玉牌一直放在韩凤歌腰间的月满乾坤袋中。那玉牌所记载的信息早已经被韩凤歌牢牢地记在脑海中。

玉牌的正面是一朵盛开的莲花栩栩如生,雕工不凡,莲花之下乃是一句艰涩难懂的佛家谶语:“嗡啊吽,班扎咕噜,呗美悉地吽。”据闻这是大佛陀莲花生大士所传心咒。玉牌的背面同样是一段佛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而自那李姓鬼修所言,此物乃是中土唯一一座佛家秘境,小莲花秘境的进入凭证。

相传万年前,西方佛土有大佛陀莲花生大士,为度世人,只身向东一路讲佛来到中土,行至莲花山时,觉得此山与自己甚是有缘,便在这莲花山建起大悲寺,设下道场,开坛说佛讲道。

莲花生大士佛法精深、大慈大悲、度化世人,一时间莲花山所在的宁兴州佛法大盛,家家信佛,人人行善,当时曾被成为中土小佛国。

后来莲花生大士圆寂之后,不知怎么的那做曾经盛极一时的大悲寺竟然凭空消失。

直到后来,国力强盛至极的大唐帝国,在所辖国土之内大肆灭佛,这曾经被称作小佛国的宁兴州佛家也渐渐衰弱。就在那时,莲花山上突然走出一个僧人手持玉牌分散各地,宣称原大悲寺旧址三百年现世一次,其中机缘遍地,无论是谁只要手持玉牌便可进入其中。所以后来这小莲花秘境的名字便传开了。

只是那玉牌数量极其稀少极难获得,而且一块玉牌只能允许五人进入秘境。所以每次有玉牌出现便会有大把的野修、宗门明抢暗夺大打出手。

韩凤歌老老实实将那莲花玉牌藏于月满乾坤之中,不轻易拿出来示人,这才免去了不少的麻烦。

因为那莲花玉牌本来数量就不多,而此时莲花山上聚集的修士起码有数百之多,三五成群,绝大多数修士的手中是没有玉牌的,至于他们为何还要来到此地,看看那些双眼通红,不时打量着周围的家伙们便知道了。

对于那些修为高些,手段狠些的修士们来说,就算是自己没有玉牌又怎么样?到时秘境开启之时还不是有人会傻乎乎的来“送“么?

其实韩凤歌来到莲花山下的时候已经遇到了四五起修士之间的冲突了,大多是五人抱团欺负人少的。人数占优的大多都能成功获胜,而且一旦冲突之下杀死了对方,那么即便是对方手上没有玉牌,获胜的一方仍然可以在死去的修士身上搜刮些仙玉法宝,或是珍贵之物。

所以一旦两伙人起了争执,其实人多的一方是非常愿意动手解决的。

只不过世间没有绝对的事情。昨日在山脚,韩凤歌他们就遇到了这样一档子事。

修士修行求清净,所以莲花上的修士们大多抱团各自占据一席之地,方圆几十丈是不许别人进入的,这也是莲花山几日争执冲突之后,所有人都默认的不成文的规矩。

只不过规矩既然是人定的,那么必然有自恃修为高深或者纯粹是缺心眼的去打破规矩。

山脚下有一个面容和善见谁都笑的老年修士笑嘻嘻闯进一伙青壮小伙子的地盘。几个年轻人应该是同属一派的同门师兄弟,本来这样的团队旁人大多是不敢去招惹的,毕竟同门师兄弟,情同手足,弄不好就跟你拼命且不说,说不得他们就会个剑阵之类的合击之术,这种人其实是当下最难惹的。

或许他们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一群人是那些乌合之众惹不起的人物。所以当那名老者走近他们百丈之时便出言驱赶。谁知道那老者非但不走,反而厚着脸皮上去跟他们套近乎。虽说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年轻人嘛,可管不了那么多,毕竟不气盛那还叫年轻人吗?

所以三言两语之下,几个年轻的修士率先动起手来。事实上众人想的一点没错,这同属一门的几个年轻人确实是会个威力相当不错的合击剑阵,而且每个人的修为差不多都在观海境上下。但就算是这样仍是给那个动手打架杀人之时都依旧笑容不减,甚至越笑越随和的老者杀得一个不留。

混战落幕,那老者一边笑一边收取几个年轻人身上的宝贝,他没猜错,这几个年轻人身上真的有玉牌,老者笑得开心极了。

此时就算所有人都看到那老者毫不避讳的将玉牌收进口袋却无人敢上前去抢夺。

实际上那老者在选择猎物之初的时候,也将韩凤歌他们定为猎物之一。但是当他靠近这两大两小的团队之时,一直关注着他的韩凤歌便起身对老者道:“老先生请了。我们师兄弟喜欢清静,方圆十丈之外老先生可自便。“

那老者碰了一个软钉子,陪着笑脸识趣的离开。

他自然看得出韩凤歌和桑桑修为不高,只不过那元婴巅峰的秦青年纪如此年轻已经让他刮目相看,更别说旁边那个冷冰冰的俊美年轻人了。那么两个高人跟在身边,起来说话的却是个筑基未满的雏儿?嘿嘿就算那娃娃真的是个雏儿,那也是自己惹不起的雏儿呀!

夜风轻轻吹过,满面笑容却让满山修士心惊胆颤的老者在距离韩凤歌四人不远处的地方腾空而起,虚空而卧,笑嘻嘻地对此刻正诧异的看着他的韩凤歌眨巴眨巴眼睛。

笑面老者转过身,头枕青山望着满天星辰喃喃自语道:“这世道呀!老头子是越来越看不懂咯!”

第四十四章 武陵弘光

一夜无事,众修士出于对那满脸笑容,下手却极其狠毒的老者的忌惮,都选择掩藏自己的贪婪,不再轻易出手,若是不然谁能保证那个动起手来毫不犹豫,杀起人来不留活口的老变态在自己夺了他人的玉牌宝贝之后不会做那站在自己身后的黄雀?

如果那老变态真的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怕这小莲花秘境还没有开启便已经赚个盆满钵满了。

在这样的平静之下,所有的修士心中都紧紧绷着一根弦,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这诡异的平静气氛只维持了一夜。待到次日天光大亮的时候便被打破。

那一阵叮叮咚咚如风铃般的响声自山口处响起的时候,韩凤歌等人正围在一起烤着前几天路过一个小镇子时买来的据说是远近闻名的老朱家烧饼。

听到响声的韩凤歌与所有修士一样放下手中的事情,抬头向着山口望去。

在这样一个安静压抑的环境中出现这样的声音自然是极为引人注目同时也让人心惊胆颤的。

山口处一个俊俏的不像话的年轻和尚,身披大红袈裟,左手托钵,右手持禅杖面带微笑缓缓走来。禅杖上四个金环叮咚作响,先前那诡异的声音正是这金环撞击所发出的。

和尚走的极慢,一步一顿。好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的旅人,不堪路途遥远而走走停停。但是那和尚来得却是极快,步子并不大,但是每一步都能跨出十余丈,让人头皮发麻。

那醒来之后便盘膝坐在半空中打瞌睡的老者此时也来了精神,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中,那年轻和尚径直走到了韩凤歌这一队人跟前,不看相貌出众的秦青,也不理一身剑气纵横的云飞和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明若桑桑,直接开口对看上去刚刚跨入筑基境界的韩凤歌稽首道:“阿弥陀佛,小僧远道而来,腹中饥渴,小施主可否施舍给小僧些水粮?”

韩凤歌虽然甚少与佛家僧侣接触,但这宁兴州仍然又不少的佛迹保留,自然也还是有不少人信佛的。一路行来也听些路人所讲的浅显佛理,既然佛家度人向善,那么这个看起来卖相不错让人看着舒服的和尚开口化斋,韩凤歌自然也是没有理由拒绝的。

当下韩凤歌便将自己手中已经烤软的烧饼放到和尚的托钵中,并在身边拿起一只水壶一并送给了那俊俏和尚。

那和尚再次稽首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心地善良,与我佛有缘。小僧欲以佛理一篇以报小施主一饭之恩。”

韩凤歌摇摇头笑着拒绝道:“在下无意修佛,大师还请自便。”

和尚见韩凤歌拒绝也不气不恼道:“修道修佛全凭小施主心意,只是可惜了小施主的慧根佛缘。”

韩凤歌笑嘻嘻道:“不可惜不可惜,在下可是还想着娶老婆的。”

俊俏和尚摇头道:“红粉骷髅,小施主何必执着?”

众人听得和尚如此言语,韩凤歌倒是并不在意,只是一笑了之。但是小姑娘明若桑桑却是跳将起来大怒道:“臭和尚,看你长得俊俏,其实心肠却坏的很。自己不能娶老婆,便盼着天下人都如你一般不娶老婆。”

那和尚听她这样骂自己也不生气,只是轻轻一笑对小姑娘道:“皮囊如何小僧造就不在意,只是这位小施主的红粉骷髅却并非是你。”

桑桑听和尚这样说心中竟有一丝失落,但转念又嘴硬道:“我信你个鬼嘞,哼!”

周围修士听他们谈话斗嘴却无异样发生,此时心中都放松下来,小姑娘的话惹得周围一阵大笑。

那浮在半空中的老者依然是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的韩凤歌四人以及那个浑身透着怪异的俊俏和尚。这时听得周围的笑声心中冷笑:“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和尚都周围修士的笑声并不在意,只是对韩凤歌问道:“小施主可是要进那小莲花秘境?不如跟随小僧一起可好?人多有个照应,小僧有那莲花玉牌的。”

周围的众人忽然听得和尚说自己有那莲花玉牌,顿时都露出了贪婪的目光。

按照周围人的想法,大概是这和尚自己有一块莲花玉牌,但是却害怕自己保不住那玉牌,此时见韩凤歌那边有四个人,又好说话,便准备以玉牌作为条件入伙。毕竟一块玉牌可带五人进入秘境,如此算来不多不少。怪只怪那和尚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被人听到,那么,此时不抢更待何时?

就在那和尚话音落下的同时,已经有几十个修士蜂拥而至,各种法宝兵刃一股脑儿砸向和尚的头顶,眼看和尚便是要活不了了。

可是那和尚仿佛看不到他们般,对自己所处的境地也是一无所知,只是笑着看向韩凤歌等待他的回音。

漫天雨点般的砸向和尚的兵刃法宝并没有砸到他的身上,而是在即将砸中的那一刻被一道无形的墙挡在外面。

众人眼神诧异,只见那和尚周身泛起一圈金灿灿的光芒。那光芒如同巨大的古钟倒扣,将那和尚护在其中。古钟之上铭刻的金闪闪的佛经转动,那些本来砸在古钟上的兵刃法宝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周围反弹回去,砸向各自的主人。

一时之间惨叫连绵不断,那些利欲熏心之人死的死伤的伤,无一人安然无恙。

浮在半空中的老者第一次收起笑容,面色凝重道:“竟然是罗汉金钟!”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于这等结果的同时,莲花山中钟声大作,天空中一道白光闪过,莲花山六座山峰之间一道白茫茫的光幕出现,所有人期待已久的小莲花秘境竟然在此时开启了。

和尚不再理会众人,再次问韩凤歌道:“小施主,你们要不要一起?不然小僧可要先行一步了。”

韩凤歌摇头道:“大师先请,那玉牌我们有的。”

那和尚听他说自己也有玉牌只好笑笑:“那小僧就先行一步了。小施主记住,小僧法号弘光,来自西方武陵州。”进入光幕的和尚瞬间消失,只留下那句话在空中回荡。

悬在空中的老者震惊道:“果然是他!武陵弘光!”

众人见那和尚消失在光幕之后,又把目光转向韩凤歌他们这边,眼看着他们走向光幕,先前那一幕再次上演。一群人发了疯似的涌向已经站在光幕边上的韩凤歌四人,争先恐后祭出法宝兵刃,试图将这四个年轻稚嫩的家伙留在秘境之外。

只是这次的结果更加让人意外,韩凤歌、秦青、桑桑三人头也不回,对那些蜂拥而来的修士视若未见,只是云飞轻轻转身,拔剑。一剑竖劈,一剑横斩,然后收剑回鞘看也不看身后的修士,转身径直走入密境。

秘境之外堪称惨烈,云飞那两剑霸道无比的剑气,竟然将追来的修士全部斩于剑下。

浮在空中的老者看着地面上的尸体和那些顾不得脸面蜂拥而上抢夺丢在地上的死去修士的法宝兵刃,大发死人财的野修们,面上露出伤心之色:“不知道长进的东西,丢尽了老子的脸面!”说完拂袖而去,进入秘境之中。

第四十五章 秘境袭杀

韩凤歌进入秘境之中,入眼一片刺眼的光明,让人不能视物。

大约半刻钟之后,韩凤歌面前的光明才没有那么刺眼。四下观望只能模糊的看到四周景物的大体样子。

待韩凤歌眼睛完全适应了秘境中的亮光,可以看清四周的景象时,却发现这边之后自己孤身一人。

韩凤歌环顾四周,面前的密林之中有一座巨大的寺院坐落在半山腰。

韩凤歌不见云飞等人的身影,心想或许是进入秘境的时候秘境的隔绝阵法将自己与他们几个分开。但无论如何,既然到了这秘境当中,就一定要到那座传说中的寺院去看一看,相信在那里能与云飞等人汇合。

韩凤歌在密林之中走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走出这片恐怖的林子。

林中没有野兽、没有飞鸟、没有蚊虫,死寂一片,甚至连风都没有。

树林中除了自己行走在草地上的沙沙声,再无别的什么声音,安静得让人心慌。走在密林中,因为周围绝对的安静,时间变得漫长。韩凤歌听着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越是急着走出去,林子仿佛就越大,好像就走不到尽头一般。

最后稳下心神的韩凤歌却发现自己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平复心境、放松心情,一步一步不再着急的韩凤歌终于走出了林子。

韩凤歌站在林边再回头看时,剑密林边上竖着一块石碑。石碑上“无妄林”三个字让他心有余悸。

站在寺庙门前的韩凤歌仔细打量着寺庙大门匾额上的“大悲寺”三字,与密林旁石碑上的“无妄林”出自一人之手。

韩凤歌站在寺庙门前等了许久也不见云飞他们走出“无妄林”,正当他准备转身进寺之时,林中终于走出一个身影,不过却不是云飞他们其中一人,而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森的中年修士。

那中年修士走出密林,看到庙门前的韩凤歌眼神一愣。在众人尚未进入秘境之时那名中年修士便注意韩凤歌四人许久,眼看此时只有韩凤歌一人,并不见那个元婴境的女修和浑身剑气的云飞的时候,心生恶胆。

回过神来的中年修士狞笑着冲向韩凤歌,中途长剑出鞘看样子是对韩凤歌腰间的那条乾坤袋和手中看起来极为不凡的摧城剑势在必得。

韩凤歌自看到那中年修士走出密林开始便暗中戒备,此刻见他拔剑冲向自己,毫不犹豫的拔出摧城剑,不等他冲到自己身前,便灌注灵力于剑中,主动出击刺向中年修士。

那中年修士惊异于韩凤歌的果决,但是只稍一愣神便回过神来,心道:“对方不过是个筑基未成的雏儿罢了,在自己金丹境的修为面前还能翻出几朵浪花来?”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大吃一惊。

两人手持长剑狠狠的撞在一起。两剑相较之下竟然是各自退后一步,势均力敌。

但越是这样,中年修士对韩凤歌身上之物就越是期待。

两人之间至少隔了两层境界的差距,那少年却能与自己一拼之下不落下风。这说明什么这样的少年铁定是某个豪阀大宗门下的天才弟子,通常这样的人物都身怀价值不菲的各种宝贝,在如中年修士这般散修眼中堪称是“行走的宝库”。

若在平时中年修士是绝对不会对这样的人物起什么非分之想的,毕竟这样的天才人物在那些大宗门中备受关注,说不得身边就跟着个修为通天的护道之人,自己也只能看着眼馋。但是当下这种境地,在这隔绝天地的秘境之中,自己杀人取宝有谁知道?

在中年修士看来,这真的是天赐良机,只要杀了这个小子就算是自己这趟秘境之行再无别的收获也是值回票价的。

中年修士做为一个资源匮乏的散修能走到这般境界也算是个天资卓绝、心志坚定的不凡之辈,面对如此机会绝对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这次赚大了!“中年修士心中异常欣喜,至于到底能不能吃下这个在他眼中的”行走的宝库“,他从未有过怀疑。再强的天才也不可能跨越两境,一筑基境界抗衡金丹境界,哪怕自己的金丹再弱,那也是金丹境,更何况自己的金丹境弱吗?中年修士淡然一笑,若是自己是个废物金丹只怕早就被啃得渣都剩不下了。

金丹境的中年修士一击之下未建寸功,只当是自己一时大意或是对方早有准备凭尽全力接下了自己一剑。

想到这里中年修士未做停留,再次挺剑冲向韩凤歌,必须要快,否则等有人来到,说不得这到手的宝贝就要分给他人一份。

金丹境的中年修士冲向韩凤歌的同时,左手捏法诀遥遥一指,韩凤歌周围顿时泛起一片青蒙蒙的水色将他包围其中。

水雾中的韩凤歌被面前的重重水幕遮住了视线,待他看到中年修士的同时长剑已经近在咫尺。

韩凤歌大惊之下右手挥剑,试图挡下已经到了自己身前不足一尺的长剑,同时脚下发力向右跃出。

但是出乎韩凤歌意料的那将他团团包围的水球不止是遮挡了他的视线更给他的行动带来了极大的阻力。

拼尽全力挥动手中长剑的韩凤歌还是慢了一步,对方的长剑已经刺中了他的手臂,好在他在挥剑的同时向旁边跃出,这才躲开了胸口要害。

此时对方也已经进入水球当中,站在了韩凤歌的对面,对他阴森森道:“好小子,在我的水牢之中,劝你还是少做抵抗乖乖认命吧!“

韩凤歌默不作声,趁他开口之际奋力向后跃去,想要跳出水牢的束缚,却没想到重重地撞在水牢的壁上反弹回来。

中年修士狂笑道:“无知的小家伙,你以为我的水牢术是那么容易逃脱的吗?你那浑身宝贝我吃定了,道祖也留不住你,我说的!”

话音落下,又是一剑向着韩凤歌的胸口刺来。韩凤歌这次有了防备,提前将摧城横在自己的胸前挡住了这一剑。

只不过虽然他挡住了这一剑却发现了一个让他震惊的细节,那名中年修士同样在这水牢之中,却没有受到水牢的限制。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没有像韩凤歌那般减弱,甚至要比先前第一次交手时迅捷了一些。

这一细节的发现让韩凤歌心中焦急起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更是雪上加霜。随着那中年修士灵力的彻底激发,水牢中的水越来越黏稠厚重起来,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渐渐让韩凤歌感到呼吸困难。

韩凤歌吃力的抵挡着中年修士一剑快过一剑的攻击,身上已经有了几处伤口,鲜血自伤口溢出,飘散在水牢之中。

正当韩凤歌面临困境急得满头大汗,一声冷哼自他脑海中响起:“没有用的东西,我则么就选中了你这么个废物!就算这半吊子的水灵道法隔绝了天地,你的灵力无法与外界呼应,不能施展道法引来天雷。可是你身体内修炼了那么久存了那么多的灵力是拿来下崽的么?就算不能施展道法,你把灵力都放出来,那个金丹境水灵属性的家伙能挺得住?如果连这都想不通,你不如死了算了!“

韩凤歌听得脑海中那个冷冰冰的声音一通臭骂茅塞顿开,当下形势危急也顾不得追究那个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

韩凤歌心中一动,气海丹田中所存的已经如雷浆般黏稠的灵气涌入经脉,再由全身的经脉瞬间释放而出。

眼看就要得手的中年修士突然发现一道细小的电光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电芒从韩凤歌身上爆发而出。

中年修士不假思索,身体本能地向后撤去,却为时已晚,因为那电光几乎在同时就将他笼罩其中,霸道的电芒在他身上来回游走,一寸寸击穿了他的经脉,就连藏于气海丹田中的那颗金丹也在雷灵气的暴虐下蒸发的无影无踪,巨大的疼痛让他嚎叫起来。

充斥着整个水牢的电芒闪烁着幽蓝的光芒狂暴的肆虐着,将水牢中的黏稠的水蒸发成水汽,水汽越来越多如同烧开水般向外膨胀,再也撑不住的水牢终于“砰“地一声爆裂开来。

水汽慢慢散去,韩凤歌手持摧城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被自己反杀的中年修士发呆。这时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还不快去摸尸体,这修士们最喜欢的不就是这种感觉吗?就像玩骰子开大小一样刺激。“

韩凤歌这才反应过来忙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

问了几遍都没有得到回应,只好作罢的韩凤歌这才走到中年修士的身边,蹲下身子如那冷冰冰声音说的那般,开始摸尸体。

中年修士毕竟是个靠着自己一点点积累,一次次身死搏命,一场场的机缘加身才慢慢走到金丹境的散修,身上也是相当富裕的。

韩凤歌在他身上搜出一直古朴的铜鼎,一本泛黄的古籍,还有几瓶看上去品阶不错的丹药,再有就是十几块灵光闪闪的仙玉和他手中所持的长剑了,这让韩凤歌收获颇丰。

收拾完战场的韩凤歌想了想,或许云飞他们不一定如自己这般要穿过无妄林来到大悲寺,这寺庙应该还有别的入口,不然自己也不会只遇到这中年人,在这里等下去或许会有别的麻烦,不如先进去再说。

想到这些韩凤歌拔剑在寺门台阶上刻下一行字:“云师兄,我先进去了,不必等我。“然后抬脚走进大悲寺中。

“叮咚,叮咚,叮叮咚咚“禅杖上的金环声声悦耳,年轻俊俏的和尚弘光缓步走出无妄林,原本手中的托钵也不知被他收到了哪里。

弘光笑容依然如春风淡然而温暖,走过倒在大悲寺前中年修士的尸体,没有多看一眼。

弘光脚踏在石阶上看着上面韩凤歌的留言字迹,笑容更盛:“有意思,十分有意思,原来进来这里一切都是无序的。看来大士来到中土之后又悟道了了不起的神通呢。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大士还真是做到了。“

弘光自语完又想了想,微微一下僧袍一挥,台阶上的字迹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四十六章 石桥幻境

韩凤歌一脚踏入大悲寺中,眼前的景象让他大伟震惊。

一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小广场,只不过在他的目光跨越广场向远处望去时,却发现了一件极为怪异的事情。

韩凤歌清楚的记得莲花山上或者山下附近是没有什么河流的,但是在这座寺院的入口处却有一条极其宽大的河流。

韩凤歌站在河边远眺对岸,只能依稀的看见对岸亭台楼阁起伏的房顶,除去这些便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所有的景象就像是置身一幅山水画中,虽然看上去极有意境,但是若真正的置身画中,周围那种绝对的空白,足以让人看得心生恐惧。

不只是远处的景色,就连面前这条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宽大河流也是如此,一片空虚的白色。不必去试,韩凤歌也能想到若是跌入这条河中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

既然无法过河,韩凤歌就想顺着河边找找看是不是有桥。奇怪的是,就在韩凤歌脑海里出现桥这个字的时候,在他的面前真的出现了一座桥。一座不宽却十分长,长到一眼望不到边的拱桥。

面对如此怪异的桥,虽然韩凤歌知道这桥上必有古怪,但是想要过河就必须要跨过这座桥,毕竟在所有人的心中,有桥总比落入河中要安全多了。

韩凤歌思索了一会,一只脚轻轻踏在桥上,见并没有什么一样,稍稍放心的他两只脚都踏到了桥上。站在桥上大量四周,韩凤歌发小脚下的石板上,每一块都雕有浮雕石刻,一幅一幅通向远方。石刻上的内容他认不出来,想来应该是些佛经上的故事。而且两边的石栏杆上也雕有许多雕像,有的和颜悦色有的怒目圆睁。

在桥上站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不妥的韩凤歌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不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桥好像就没个头。走在桥上的韩凤歌越走个子越矮,越走面容越稚嫩,越走步子越轻快。最后一路变作一个四五岁孩童的韩凤歌蹦蹦跳跳的跑进了那座这些年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将军府大院子里。

“娘亲,娘亲!我回来啦!”清脆的童声在院子里响起。院子中央一座气派的大厅中一位面容和善的妇人缓缓走了出来。身穿罗裙的她丝毫看不出是那个战场之上身披重甲红袍,纵马持剑斩尽敌将头颅的巾帼将军。

妇人伸出手召唤那个调皮的孩童。刚刚跑到大厅门口的孩童却被藏在门后的魁梧汉子捉住一把举过头顶。孩童一边咯咯地笑着,一边踢踏着小腿嚷道:“爹爹,爹爹,快放我下来。”那汉子不理会孩童的央求,将他搂入怀中用下巴上钢针般的胡茬在孩童脸上蹭来蹭去。孩童伸直了脖子躲避着父亲下巴上的胡茬,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却依然挣脱不开父亲的手臂。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安静的跨过将军府大门的门槛,来到大厅中礼貌的向这一对正在与孩童玩耍的夫妇面前行礼道:“韩叔叔,红姨。”

汉子这才将孩童放下,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点头道:“恩。”

那站在一旁将孩童接过的妇人笑着对少年点头:“平儿回来啦?”

少年腼腆的点点头。

那汉子看着眼前这个过于羞涩的少年道:“平儿,前日你与我说的事情,我不能答应你。你还是太小了,再等等,等你十八岁,我便同意你去大漠的事情。虽然你的想法是不错的,可毕竟你年纪太小,又没有经验,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无法向姬老哥交代。”

那少年似乎是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所以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坚持。

汉子觉得眼前的少年虽然懂事,但实在是闷得无趣,便又转身扛起儿子与他嬉闹。

而那少年趁着孩童看向自己时,嘴唇轻启,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对那孩童道:“醒来。”

那孩童仿佛听到了这两个字,却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隐隐含着泪水的眼睛给了他一个哀求的眼神。

少年叹了口气,瞬间消失在大厅之上。而大厅内的夫妇两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不记得刚刚有一个少年出现在大厅中。

时光流转,转眼就到了年底,原本满屋子跑的孩童如今懂事了一些,见到父母会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行礼问安,如那曾经出现过得少年一般。虽然孩童依旧在院子里欢快的跑着,但是他的眼睛总是费力的转过去看在大厅中忙碌的父母和那坐在廊边的奶奶,眼中满是不舍。

终于夜幕降临,万家的灯火与烟火照得京城的天空通明。孩童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烟火,当烟火燃放到最后一支的时候,孩童眼神一变,一声爆喝从他口中响起:“够了!”

接着,孩童慢慢长高又变回十六岁的韩凤歌,眼前的画面定格,就连地面上燃烧的火焰都定在那里。

韩凤歌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半空中跃下却被定在空中的黑衣人。

忽然,那个曾经出现过的少年再次来到韩凤歌的身边,同样抬头看着黑衣人道:“当年那些参与其中的幕后之人,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当时闯入府中直接下手的修士一直身份不明。或许等你回来亲自问那几个家伙会有些线索。。”

说完这些那少年又叹了口气道:“明知道是这样痛苦的结果,为什么非要再看一遍?”

韩凤歌转头看着那少年声音沙哑道:“即便是再痛苦,我也想让爹爹妈妈再抱抱我,就算知道是假的,我也想看看凶手的样子。”说着他伸手向半空中黑衣人覆在脸上的黑巾抓去,结果却无济于事。

少年劝他道:“别费力气了,如果这样真的可以,那莲花生又何必躲在这里万年之久?只不过你还是没有看到最后。”

韩凤歌伤心道:“我不忍心。”

正说着,那少年的面容一阵扭曲,急忙道:“我只能在这里待这么久了,马上就要离开,你好好保重。”

韩凤歌点点头:“哥哥,你不必一直跟着我,我已经长大了。”

只是这句话只说到一半,那少年已经消失在画面中,他的后半句话肯定是听不到了。

那少年消失后,韩凤歌转身慢慢地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每路过一个人,哪怕当初只是门房、伙夫,他都要驻足看上许久。

韩凤歌走到坐在廊前的老妇人跟前,蹲下身子,轻轻的将脑袋放到她的腿上,喃喃道:“奶奶,歌儿好想你。”

韩凤歌起身走到大厅当中泪眼迷离的看着那对战场上杀敌万千,在家中却是慈父慈母的夫妻面前,伸手轻轻抚摸他们的面容道:“爹爹,妈妈,歌儿要走了。”

最后终于狠下心的韩凤歌转头又看了一眼这院子最后的温馨,抬头望着天空道:“虽然知道你未必安了什么好心,但我还是要谢谢你。”说完这句,韩凤歌眼神变得冰冷继续道:”好了,你让我看的我已经看完了,若是没有别的花样,我要离开了。”

韩凤歌话音落下,天空中白光一闪,再看时已经回到了石桥上,先前的将军府消失的无影无踪。

站在桥上的韩凤歌平复心情向远处望去,却发现自己所在的石桥右边也有一座同样的石桥。石桥上一个青年闭着眼睛缓缓前行,正是韩凤歌的二师兄云飞。闭目前行的云飞左手提剑,右手轻轻搭在剑柄上却并未拔剑出鞘。

韩凤歌心中焦急,手扶栏杆喊道:“云师兄,快醒醒。”然而云飞却听不到他的叫喊声。

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的韩凤歌只好放弃,虽然他不知道云飞此时正在经历什么,但他相信自己的师兄一定不会有事。

韩凤歌四下观望,又看到几座同样的石桥,每座桥上都有一人。

秦青轻轻倚在石桥栏杆上,十指交叉低头微笑,脸上一片羞红。

原本一直满脸笑容的老者面目狰狞,双手握着一柄长刀挥舞着。

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蹦一跳迈着欢快的步伐,每跑一步就拍一下身边栏杆上的雕像,被拍过的雕像上都有淡淡的灵光一闪而过。

他们每个人都沉浸在梦境之中,经历着或痛苦,或恐惧,或快乐的心底往事。

只有一个人例外,便是那个叫做弘光的俊俏和尚。

在距离韩凤歌最远的一座石桥上,弘光和尚手持禅杖不悲不喜,一步一步缓慢前行。

就在那和尚快要抵达桥头对岸之时驻足不前。停下脚步的弘光和尚回头张望,正好看到了同样在四下张望的韩凤歌。

弘光和尚没有惊奇于韩凤歌为何会没有陷入梦境,而是冲他微笑点头,禅杖一顿,便刺入了石板中,然后盘膝坐下闭目打坐不再前行。

韩凤歌看过周围之后,便要继续前行,但是他刚迈出的右脚却不听使唤地不能动了。正当他大惊之际,一股睡意涌上心头。

片刻之后,一个陌生的‘韩凤歌’轻轻抚摸着石桥的栏杆道:“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不仅能让我不受那困龙阵法的限制,而且这石桥上竟有滋养神魂的功效,真是天助我也。”

说着,那陌生‘韩凤歌’竟学那弘光和尚一般盘膝而坐。

第四十七章 奔跑吧,少年

天王殿外的广场上已经站了几十个人,这些都是已经经过考验走过石桥的之人,云飞、秦青、桑桑以及那个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老者赫然在列。而那曾经在秘境之外遇到的古怪和尚弘光,则在距离广场一步之遥的桥头上盘膝打坐,并不着急下桥。

韩凤歌三人等了许久不见韩凤歌踪影,明若桑桑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姐,那个山贼小哥哥在吗到现在还不出来?不会是从桥上掉下去了吧?”

秦青安慰她道:“韩师弟虽然年纪小些,但是这些时日解出下来,看他心志坚定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众人知道此时担心是没有用的,因为已经走下石桥的人无论如何是没有办法再回到上面去的。

就在所有人窃窃私语的时候,身后天王殿右侧的钟楼上响起悠悠的钟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出现的钟声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吃惊的看着远处高大的钟楼。一口巨大无比的古钟,此刻无人去敲,自己却响了起来。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弄得一片茫然,只有那面带笑容的老者冷冷道:“看来那小娃娃是出不来了。”

云飞吃惊的望着老者问道:“老先生为何有如此一说?”

那老者笑得极有深意道:“刚刚你们听到的这钟声叫做‘忘忧钟’。钟声一共三遍,每遍三十六声,一共一百零八声,寓意去除人生一百零八苦恼。”

秦青甚是不解:“那这钟声与韩师弟出不出得来有什么关系?”

那老者嘿嘿笑道:“那你们知不知道刚才我们走过的桥叫什么名字?”

众人摇头继续盯着老者等他继续说下去。

那老者也不卖关子继续道:“先前那桥叫做苦谛,乃是佛家所言四谛‘苦、集、灭、道’之一。佛曰,人生苦短。那座桥就是要让人看到人生的苦楚,从而走如佛家教义寻求解脱。只不过在场的修行中人多心志坚定,不会被那座桥那座桥蒙蔽心智毁了大道。但是有一点你们可能没有发现,那桥的材质有助于修行者淬炼神魂。你们看那和尚,迟迟不肯下来就知道了。或许你们口中的那个小家伙也发现了此桥的玄妙之处,经不住诱惑沉浸在其中,这才是那座桥的暗手。”

老者顿了顿继续道:“那钟声响起,就代表哪啊座石桥已经开始慢慢消失。如果在一百零八声钟声响完仍然走出那座石桥,便要永远的留在桥上了。你们数数看着钟声响过几声了?”

云飞等人震惊的看着面前的石桥,第一遍钟声三十六声已经响完,石桥上却仍旧不见韩凤歌的影子。

第二遍钟声响起,钟声悠悠落在云飞三人耳中却好似倒计时一般让人难熬。

那坐在桥头的和尚弘光已经起身,却并未走下石桥,回头看着远处石桥上仍然闭目打坐的韩凤歌。

第三遍钟声响起,韩凤歌睁开眼睛恢复神志,听着脑海中那个声音:“时间不多了,听到那钟声了吗?如果你不能在三十六次钟声落下之前走出这里,就永远被困在这里了。所以,奔跑吧,少年!”

韩凤歌满脸震惊,听着一声声响起的钟声,顾不得骂人,脚下发力拼命地向前方跑去。

钟声响过十八次,站在桥头的弘光和尚,看着远处奔跑而来的韩凤歌,摇摇头道:“来不及了,可惜!”说完便走下石桥。

还剩八次钟声,明若桑桑已经面色惨白,开始流泪。这时桥上远方出现了韩凤歌的身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石桥正在快速的消失。

虽然韩凤歌拼命的跑着,但是身后石桥消失的速度更快,那石桥消失之后的虚无的白色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众人都看得出,他时间不够了。

此时的云飞走到桥头边上,右手死死握住剑柄,手上青筋暴起,盯着正在急速跑过来的韩凤歌和他身后越来越近的石桥断口。

韩凤歌已经跑到桥头,只差几步就能踏上广场边缘,只是那消失的石桥断口已经在他身后马上就要追上他了。

眼看韩凤歌就要与石桥一起消失在虚无之中,手握剑柄的云飞猛然拔剑出鞘,一剑斩在韩凤歌身后的石桥上,那吞没石桥的虚无竟然被他的剑气阻挡片刻,然后又继续追赶着韩凤歌。

就在韩凤歌双脚踏上广场的一瞬间,身后的石桥完全被虚无吞没。

劫后余生的韩凤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等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才抬头对云飞道:“云师兄,谢谢啊!“

云飞看着他的样子,神情古怪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成不成的。“

韩凤歌后怕地拍拍胸口,庆幸道:“还好还好!“

此时破涕为笑的明若桑桑跑过来蹲在韩凤歌的身边,看着他道:“小哥哥你在桥上睡着了么?“

韩凤歌听她这样笑话自己,心中叫苦:“我他妈的还真是在桥上睡着了!“

桑桑蹲在喘着粗气的韩凤歌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在石桥上所见的景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包括韩凤歌在内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这个天真的小女孩。

所有人心底都十分清楚,他们在石桥上所见所闻所经历的,全部都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刻骨铭心深埋记忆的往事。唯独这么个小女孩所说出口的,看她的样子显然是未曾经历过得事情。如今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笑女孩很有可能是某个了不起的大修士转世重修。

而韩凤歌听完桑桑说的只一切之后更加吃惊,因为她所说的景象有一部分是他曾经见过的,就在那座深藏昆嵛山之下的黄泉秘境中的大殿里,那些石刻壁画上所记载的上古仙界所发生的仙魔大战。

弘光和尚走到韩凤歌身前对他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小施主你佛缘深厚,真的不想听我讲一讲那篇对你大有益处的佛经?”

韩凤歌站起身抱拳拒绝道:“大师何必执着,我说过不修佛就是不修佛,即便是大师所言的那佛法再怎么玄妙,我也是不会修佛的。”

看着弘光和尚再次安静的走开,桑桑撅起小嘴道:“坏和尚,癞皮狗!”

韩凤歌能在最后的关头走下石桥,云飞等人心中也是庆幸不已。只不过此时众人再看向隐藏在大殿后的大悲寺神情有些畏惧,毕竟他们对这个秘境知之甚少。

就在广场上所有人都各怀心事的时候,众人身后的那座天王殿的大门竟然吱吱呀呀的自己打开了。

天王殿外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在经历了寺外的无妄林和这座古怪石桥之后,他们心中都明白,在这座秘境中可不止有大机缘,其中也隐藏着随时都可能要了自己性命的危险。

虽然在场的人都心急如焚的想要冲进去寻找那所谓的大机缘,可是现在谁也不想第一个冲进去做那块被投出去的石头。

弘光和尚见众人畏首畏尾犹豫不前,轻蔑的一笑,缓步向大殿走去,第一个进入那作为山门的天王殿中。紧跟其后的是那笑脸老者,然后便是韩凤歌四人也跟着进入了天王殿中。

韩凤歌走入殿中抬头望去,一座法相庄严的弥勒佛像供奉其中。佛像背后乃是护法尊者韦陀菩萨的立像,右手持降魔宝杵,左手横掌置于胸前,很明显在最初的时候,韦陀菩萨的左手中是托着一件东西的,只不过已经被曾经前来寻宝的修士取走罢了。

殿内左右两侧分别树立着四大天王的塑像,这也是天王殿名字的由来。

东方持国天王左手持琵琶高举过肩,右手五指做拨弹状。只是那琵琶已经被前人所毁只剩下左手所持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应该是被曾经来到此地的某位不识货的修士误以为那琵琶是什么了不起的法器想要带走,反而却将其破坏。

南方增长天王手持宝剑怒目圆睁,让人望而生畏。西方广目天王手中捉了一条蛟龙,威风凛凛。北方多闻天王手持宝伞。

殿外的众人见他们进入那天王殿之后没有任何异状发生,这才放下心来,一股脑冲进殿中。

就在众人冲进殿中之后,天王殿外的梁柱后面,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走出藏身之所,喃喃自语道:“幸亏我过桥早了些,否则与他们撞在一起一定十分尴尬。”

冲进大殿的众修士看着已经被前人搬空的天王殿心中一片失落。

不过失落过后所有人又打起精神满怀信心起来,毕竟这才只是山门天王殿,着大悲寺占地如此之广,寺内房舍大殿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总会有前人落下的机缘宝贝。

那弘光和尚进来之后向着天王殿所供奉的弥勒尊佛施了一礼,也不着急去找什么宝贝,而是环顾四周仔细看着那些绘制在梁柱、墙壁之上的精美壁画。

前来寻宝的众修士见这天王殿中已经没有了什么可以带走之物,都急匆匆的穿过大殿向后行去。

出了大殿,众修士便四下分散,争先恐后向着大殿后那一大片楼阁房舍冲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杀人

韩凤歌等人穿过天王殿,站在大殿后的主道上并不急着去与那些满眼通红的家伙们去争什么机缘宝贝。

韩凤歌抬眼远眺这座占地极其广大的大悲寺,此时真正入得其中再看它,已经没有了当时在寺门所见的水墨画意境,整座大悲寺笼罩在一片阴沉沉、雾蒙蒙之中。

待得那些红着眼的修士走得差不多了,韩凤歌才对云飞他们道:“咱们去右边吧,这边人少一些。”

云飞没有意见,反正他也不在乎是不是真的能寻到什么宝贝,挑一条人少的路,能省去些麻烦是最好的。

看着韩凤歌他们四人向着右侧的禅院走去,那名笑脸老者略微思索了一下选择避开他们,向着左边的一座巨大的客堂冲去,但是他却没有进入客堂,而是脚尖轻轻在房檐上一点,身形又再次拔起越过一大片已经有修士进入的房舍直接落到了后面远处的一座阁楼上。

韩凤歌四人走进一座不小的偏院,两棵参天的古柏将大半个院子笼罩在树影之下。

当韩凤歌他们四人走到院子中的那座讲经楼门前时,却发现已经有两名先到而来的修士在里面穿梭寻找。

那两名修士一边寻找一边警觉着周围的动静,就在韩凤歌四人走到楼门口时就已经被他们两人发现了。

发现韩凤歌四人的修士如临大敌,相互对视一眼,他们自然也在天王殿外见识了云飞那斩断石桥的一剑之威。两名修士暗暗叫苦,当下赶忙抄起一楼仅存的一只木鱼与一本泛黄的佛经,冲四人拱了拱手,非常识趣而且手脚麻利的后窗穿窗而出,消失在浓雾之中。

看着那两个仓皇而逃的修士,韩凤歌哑然失笑道:“看来云师兄先前那斩断石桥的一剑着实将他们吓坏了。”

明若桑桑也随声附和道:“对呀对呀!这样一来都没人敢和我们抢宝贝了。”

韩凤歌四人慢悠悠将这座叫做讲经楼的阁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寻了个遍也没没有找到什么稀奇有用之物。

小姑娘桑桑垂头丧气道:“原以为吓跑了那两个家伙,这楼里面的所有宝贝就都是我们的了,哪里想得到这楼里剩下的两件宝贝都被他们拿走了。真是气人呀,早知道就喊住他们两个,让他们交出手上的东西再放他们走才好。”

秦青听她这样说笑着伸手在她的脸蛋上捏了一把道:“臭丫头,大道修行不易,人家先进来找到懂东西就是人家的机缘,况且他们又没有来惹咱们,咱也不缺那点东西。”

桑桑脸上吃痛挤眉弄眼道:“好啦!师姐,我知道啦。反正我又没本事跟别人抢东西,就是纯粹跟你们进来凑热闹的,师姐你可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秦青见自己将她掐疼了,又伸手给她揉了几下道:“也不是纯粹来玩的,毕竟进来一趟也不轻松,要是你看到什么喜欢的宝贝,师姐给你抢过来就是。”

四人走出讲经楼看着眼前的一片低矮房舍,韩凤歌道:“师兄,咱们过来的晚了一些,已经落后别人许多,况且这密境不知被多少人光顾过,这边靠山门的地方应该已经剩不下什么东西,不如咱们直接去那边的塔上去看看如何?”

四个人沿着房舍中间的小路左转右绕,穿过这一片房区,没有做任何停留。防区中偶尔闪过的灵光、剑光和时不时的巨响声让韩凤歌四人唏嘘不已,已经开始有人为了夺宝而动起手来了。

不大会功夫四人来到了先前韩凤歌所指的宝塔之下。宝塔一共十层,大门已经被拆掉扔在一边。脚边的地上满地都是破碎的琉璃瓦片。瓦片油光碧绿,精美异常,碎落在地上的瓦当上面绘制彩色的图像,神女飞天、奇兽祥瑞,美轮美奂。这或许就是塔门上所书的‘琉璃宝塔’的由来吧。

一共十层的宝塔不少的房檐、门窗已经被毁去,最惨的是塔顶,原本精美华丽的瓦檐被砸出一个巨大空洞,塔尖也被人折去倒在地上。

虽然这琉璃宝塔已经被不知何时的一场大战毁的面目全非,但是看地上破碎的瓦片仍然能够想象得到它当初的华美。

韩凤歌心中自然也知道这座琉璃宝塔大概也如先前的讲经楼一样已经被前人洗劫一空,但是他们仍然抱着捡漏的心态,走入这座面目全非的宝塔之中。

四人进入宝塔,入目之处满地狼藉,原本精美的壁画也被那场不知多少年前的一场大战毁坏的支离破碎,只残存一些色彩提醒后来人它往日的明艳。

韩凤歌四人大量了一眼一楼之中,确定已经没有任何可取之物,便打算上楼去看看。

通往二层的楼梯已经不知去向,但这去难不倒他们,四人依次跃上二楼。

韩凤歌跃上二楼,刚刚站定之时,无意间回头一看,发现一楼墙角处有具尸体靠在那里,而历经岁月已经腐朽的只剩下白骨的尸体下一件非常眼熟的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韩凤歌赶忙叫住云飞道:“云师兄等一等。”

云飞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他。

韩凤歌重新跳下一楼,蹲在那具倚在墙角不知死去多少年的尸体旁边,轻轻在尸体骸骨下拾起一块玉牌。

见到玉牌全貌的韩凤歌满脸震惊,因为玉牌之上两面刻字,一面刻着昆嵛,一面刻着烟霞二字。这正是昆嵛山烟霞峰亲传弟子的身份凭证。原来这具尸骨正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进入秘境不幸身死的昆嵛山前辈的遗骨。

韩凤歌将玉牌收入乾坤袋中,又将尸骨小心翼翼地扶正,躬身行礼道:“前辈请安息吧,完备会将玉牌带回昆嵛山,虽然不知道前辈名讳,但晚辈回山定会仔细查找各代记录在案的的信息,让您魂归昆嵛山。”

韩凤歌话音落下,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那尸体的颈骨竟然折断,头骨滚落道一边墙角中。

韩凤歌正要转身去将那头骨捡回,可此时地面突然塌陷下去,原来那头骨滚落之时不知道触发了藏在何处的机关。

韩凤歌与站得近些的明若桑桑没有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便跌落入地下的坑洞之中,头顶的地面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坑洞极深,韩凤歌在下落的同时,将身边尖叫的桑桑搂入怀中。“砰”地一声,抱着桑桑的韩凤歌重重地摔在地上,痛的他呲牙咧嘴。

被韩凤歌抱在怀中没有被摔到的明若桑桑赶忙起身关切的问道:“小哥哥,你没事吧?”

韩凤歌忍住疼痛道:“没事,我歇一下就好了。”

待疼痛减轻,韩凤歌便扶着墙壁站起身来,看着四周漆黑一片,自乾坤袋中找出一颗夜明珠拿在手中。

夜明珠淡淡的光芒照亮了坑洞,韩凤歌看着黑洞洞的头顶,不知道这坑洞到底有多深,想要原路上去是不大可能了,当下只能在这洞中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出口。

接着夜明珠的光芒,两个人顺着坑洞的墙壁敲敲打打仔细的摸索着。

正当两人敲过一块石头的时候,桑桑惊喜道:“小哥哥,这块石头里面是空的哎~”

韩凤歌又敲了一下仔细倾听,没错这里确实是空的,他右手用力一按,石块陷入墙壁中,同时他们身后的一面墙壁轰隆隆向外翻出,露出一条幽长漆黑的通道。一股冷风自通道中刮出,韩凤歌大喜,有风就说明这里是通的。想到地面上的师兄师姐定然是十分担心自己,当下也不做停留拉着桑桑举着夜明珠便沿着通道走去。

就在韩凤歌和桑桑陷入坑洞的同时,云飞已经飞身扑向坑洞,可结果还是晚了一步,地面已经恢复原状。

焦急的秦青和云飞开始寻找开启坑洞的机关。可是无论他们怎么着也找不到那个机关。

找不到打开坑洞的办法,秦青急得哭了起来:“这要怎么办才好?出门的时候师父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师妹的。可是现在怎么办,我把师妹弄丢了,呜呜呜”

云飞剑秦青伤心,便安慰她道:“没事的,有六子跟着,他俩一定不会有事的,被担心。”

云飞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塔门外,好像在等什么人来。

秦青抬头问道:“师兄,你不担心么?这秘境中可是有那么多人的,他们两个修为又不高。“

“我也很担心,但是现在担心没有用。“云飞面色淡然的回答。

秦青看着面上并不怎么着急的云飞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人“

“等谁?”

两个人的对话还没有结束,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黑衣的身影道:“等我!”

秦青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身影,这人她当然认识。来人正是昆嵛山掌教的弟子程剑。

秦青吃惊的看着程剑道:“程师兄?你怎么进来的?”

程剑答道:“我一直暗中跟着你们。“

云飞走到他跟前:“程师兄,你来的慢了些。“

程剑有些不好意思:“在路上遇到一件挺喜欢的宝贝,耽搁了些时间。你们老六呢?“

云飞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给他讲了一遍。

秦青见他二人一点都不着急便催道:“现在找不到他们两个,我们该怎么办?“

云飞和程剑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杀人!“

秦青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实在想不出杀人和找人有什么关系。

云飞耐心解释给她听:“这个坑洞建在这里,定然不是用来害人的。“

秦青点点头,云飞继续道:“既然不是害人用的那么就一定是个通道,也一定会有别的出口。以老六的智慧一定能找到通道自己出来,所以这个我们不必担心。我们应该担心的是,我们不知道这通道会通往何处,肯定来不及找到他们。老六他们修为不高,而且如今在这秘境中的都是些杀伐果决的野修之类。难保他们遇到老六不会动了歪心思,所以如今对老六他们威胁最大的是秘境里的人。所以我们要杀人来减小老六他们遇到危险的可能性。更何况走进这个秘境的都绝非善类,以前不杀,是懒得动手,现在杀了也不可惜。“

云飞顿了一下又道:“老六虽然修为境界不高,但是金丹境应该能应付,那我们的目标就放在那些金丹境以上的家伙们吧。“

云飞说完后,程剑再次补充道:“而且杀人可以立威,我们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杀光,一定会有人躲起来。但是我们能让他们知道如果韩师弟真的走不出这座秘境,那么今天所有在秘境之中的人都要死,现在杀不完,以后也会杀!“

片刻之后,三人站在琉璃塔外的主道上。

云飞道:“程师兄左边,我右边,师妹你去前面继续寻找他们两个。“

说完他们二人便一左一右冲向房舍开始搜索。

通道中的韩凤歌并不知道此时外面的两个师兄已经开始了疯狂的清理计划!

第四十九章 秘境大逃杀

笑面老者双手负在身后,走得不紧不慢,这一路走来穿过大片大片的佛堂僧舍,他都不曾进去看一眼。若不是在那暗无天日的阴冷潮湿地地洞中被困了百年之久,一身修为被消磨的所剩无几,为了那件能够助他恢复修为的佛家宝物,都懒得看一眼这鸡肋似的佛家秘境。

虽然说他心里清楚在这座秘境中却是藏着几件还算了不得的佛家秘宝,但是那些东西对他实在丝毫用处没有,说不得拿在手中还会沾染了那佛家最讲究的无形因果坏了自己脚下的大道。所以中土那些真正大道有成的大修士对佛家的东西大多是敬而远之的。

老者一路晃悠着走到这大悲寺的腹地之处,佛寺中最雄伟气派的大雄宝殿,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修士来打扰他,毕竟莲花山下那一场果决的虐杀让所有人都对这个老者避之不及。

坐落在巨大青砖砌就的台基上的大雄宝殿庄严肃穆。正面的六根红柱足有两人合抱,隔窗分门,红柱底部的石鼓雕刻佛家吉祥八宝。大殿顶部的琉璃瓦一秘法烧制,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檐角的祥云瑞兽震慑四方,房檐一圈满挂金质风铃,叮咚作响悦耳动听。

站在台阶下看着这座不知何种原因未曾遭到以前来此寻宝者的破坏的大雄宝殿不屑道:“这和尚是真有钱呐。”

老者看着雄伟的大雄宝殿暗道:“看这殿内灯火通明,万年不灭,想必那盏莲心宝灯定然是藏于此处了。”

此时的大悲寺内正上演着一场场的激斗,或许应该说是追杀更为合适。

因为韩凤歌的下落不明,云飞和本来暗中相随的程剑决定动手清理秘境中那些可以威胁到韩凤歌的所有修士。

一道剑光闪过,本来破旧不堪的僧舍轰然倒塌。那重重摔在地上耗尽了毕生积累才勉强接下刚才这一剑保住一条命的定心境修士绝望的看着烟尘之中手持霜云剑的修长身影。

作为一个修炼道定心境的散修他可以算得上是一名佼佼者,当然也清楚的知道这条通天大道上的艰辛与无奈,即便是往日气运相随让他在修行路上多次化险为夷,可是今天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虽然修行之道本来就是大浪淘沙,他也自知自己不一定会是最后留下来的那粒金子,可他还是不服,还是不甘。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本来已经小心翼翼地躲避着那几个在进入秘境之前就已经认准惹不起的家伙了,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就算是自己出手杀死那个只比他腿脚快一些的观海境修士拿了那件本来就可有可无的法宝,但自己何曾招惹过眼前这个杀星?想要我手中的东西,自己双手奉上就是,可是为什么这个在石桥边上已经一剑震慑了所有人的年轻人看都不看自己手中的宝珠,却执意要杀死自己?

定心境的修士艰难的站起身,偻着腰身盯着云飞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杀我?”

烟尘散尽,云飞拎着霜云剑走到他的面前道:“不为什么,你也不是唯一一个。”

那修士好像是听懂了这话中的含义,放弃了抵抗,凄然道:“原来不是因为你要杀我,而是因为你要杀人。“

剑光一闪而逝,云飞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修士,没有拿起任何东西,也没有做片刻停留,马不停蹄的赶往另一个方向,自己还要再快一些,这秘境中的人实在太多了些。

老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一直闪烁不停的剑光,和一个个消失的生命让他十分不解。难道是这秘境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那两个小子单纯的失心疯?先不管这些了,自己这个糟老头子为那些个不争气的散修撑腰撑了大半辈子了,到最后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到头来还要给那些白眼狼们操心?哼!先拿到那个东西,然后找个地方多起来恢复修为再说。若是现在暴露了身份,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想要在自己身上咬下一块肉的白眼狼可是茫茫地多啊。

想到这些,那满脸笑容的老者转过头,不再去理会身后的谁死谁活,推开那扇巨大的木门走进大雄宝殿中。

身穿大红色袈裟的弘光和尚走出大悲阁,轻轻地将大门关上,看着浓雾中那一点如豆粒一般渺小却十分清晰的灯光,喃喃道:“也不在大悲阁,大士呀,您还真是会藏东西,难道真的算准了小僧我胆子小不敢去那座方丈院看看么?这可如何是好?”

弘光和尚作为最后一个走出天王殿的人,此时却是第一个走到了大悲阁。

同那个笑面老者一样,弘光此行也是有一件势在必得的东西。为了那件东西,自己的师父已经苦苦寻觅了几百年时光。而且上一次自己的师父也是曾经来到这座小莲花秘境当中,只不过当时被人所阻,只走到了琉璃宝塔中,便因为一场争斗重伤而归。

虽然弘光和尚奉了师命来到这里,知道那东西一定在这小莲花秘境之中,但他还是不想轻易去招惹那座让他心生恐惧的院子。

“看样子只好先去藏经楼看一看,如果真的没有,说不得小僧要拼一次性命去闯一闯那座方丈禅院了。”说完那弘光和尚唉声叹气的向着大悲寺最深处的藏经楼走去。

云飞遇到了一个很不错的对手,倒不是那对手有多么强横可以和他正面抗衡,而是那家伙太能逃、太会藏了。而通常善于逃命本事的修士也一样善于杀人越货,隐忍不发、一击致命,然后远遁而逃。有这样一个人物在秘境中很危险,一定要将他找出来解决掉。

云飞边走便感受这周边的动静和灵力波动,很奇怪的那个人的气息彻底消失了,这让他有种一拳落在空处的挫败感。

无奈之下云飞只好不再坚持,转身纵上墙头消失在围墙的另一边。过了大概一刻钟,墙边的一颗古柏之后,一阵光影扭曲闪烁,一个喘着粗气的年轻修士出现在树后。在确定刚刚那个对自己穷追不舍的杀星已经远去之后,这修士才小心翼翼地顺着墙根向远处摸去。。

就在那年轻修士刚刚走出十余丈的时候头顶墙头上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想不到你最终还是忍不住了。”

那修士心中一突,脚下却未做停留,果断的向着旁边的僧舍中撞去。就在他撞进僧舍的同时,一道剑光斩在僧舍之上,只是那僧舍被剑光摧毁的同时,年轻修士顾不得斩在自己背后的一剑,施展秘法隐去身形,向着远处遁去,速度之快,让云飞颇为震惊。

夺路狂奔的年轻修士,紧追不舍的云飞,两人一追一逃,很快就来到了大雄宝殿之外。

大者,包罗万象,雄者,慑服群魔。大雄宝殿内,当中供奉释迦摩尼尊号大雄。左边所供奉的乃是过去佛,古佛燃灯。右边供奉的是释迦摩尼的弟子弥勒佛,是为未来佛。过去、现在、未来,三尊佛合为三世佛。

大雄宝殿乃是大悲寺的核心之地,也是寺中僧众们朝暮集结修持之地。

笑面老者站在巨大的香案之前,双眼通红的望着燃灯古佛前摆放的一盏极不起眼的油灯,鼻翼微张,呼吸急促。

“就是它了,燃灯古佛的共生本命之物,想不到那莲花生真的有本事把它带到中土来,也不枉费老夫煞费苦心来一趟这劳什子的小莲花秘境。”

宝物就在眼前,笑面老者抬腿便跳上了佛像基座,伸手向着那盏莲心古灯抓去。就在他将要得手之际,大殿顶上一道金光射向了那老者的脑袋。一个庄严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何方妖孽,胆敢来盗取我佛圣物,速速受死!”

那老者心知此等宝物绝不可能轻易到手,所以在他纵身跳上佛像底座的时候便早已经心有戒备。那老者见金光射来,嘿嘿一笑,身形舒展躲开那道金光继续向着宝灯抓去。

然而那金光一击不中,竟是不肯善罢甘休,自大殿顶上又射下无数金光,自四面八方齐齐射向被逼回大殿中央的老者。

老者面色平静,不慌不忙,脚下不停变换着方位,大袖连连挥动去挡下那满天的金光。足足有一刻钟,头顶之上才再无金光射出。

但是老者却并没有掉以轻心,相反的跟家聚精会神去观察周围的动静。

就在此时供奉在大殿中央的佛像胸前一道金光闪过,那原本可在佛像胸前的‘卍’字印脱离佛像向着笑面老者砸了下来。

老找早有准备,左手捏法诀,右手一扬,一道太极图虚影凭空出现挡在身前,去抵挡那砸下来的‘卍’字印。

两道法印,一位佛家‘卍’字印,一位道家太极图,轰然撞到一次,巨大的轰鸣声震得大殿之上地动山摇。

老者身子微微晃了晃,终于还是稳住了身形。老者面露不屑的笑容道:“哼!西方的老秃驴,你佛家的‘卍’字佛光怎么能和我道家的太极图相比。”

见大殿之上再无机关陷阱,老者哈哈一笑,袖袍挥动,那看似普通的宝灯如同被人用手托着一样飞到老者面前。

第五十章 三十年河东

终于如愿以偿的笑面老者将宝灯托在面前,笑容更盛。

片刻之后,老者收起笑容,左手挥动,一阵狂风自袖间飞出将大殿大门紧闭。老者盘膝而坐,松开右手任由那盏小小的油灯悬浮在自己面前,张口一吸油灯中的灯油化作一条细线缓缓流入他的口中。

闭目炼化灯油的老者面前那盏失去了灯油的古灯,所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忽然那古旧的油灯忽然光芒大作化作一道虚影猛然向着老者的脸庞冲来。

正在专心炼化灯油的老者虽然双目紧闭,嘴角却泛起一阵冷笑,一把伸出右手将那古灯自虚空中扯出,死死攥在手中。

古灯剧烈的颤抖起来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那只越来越有力量的大手。许久之后老者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盏不老实的古灯冷笑道:“哼!鬼鬼祟祟的东西,你若是先前早些对我下手,或许还有机会得逞。但是如今老夫的修为已经恢复大半,你才决定出手不觉得有些太迟了么?还是说你先前仍然觉得老夫我太老了?夺舍还要挑肥拣瘦,你死不死?想不到你一世古佛竟然也学那些下贱东西夺舍重修,我劝你还是早登极乐的好。”

老者说完骤然发力,手上灵光大盛,将缠斗个不停的古灯捏得瘪作一团丢在地上,又补了一句:“不仅欺世盗名,还生的如此下做!”

修为恢复大半的老者站起身,此地是无法恢复全部修为的,那些剩下的灯油只能等出了秘境找个地方慢慢吸收炼化,说不定不止能恢复全部修为还能突破乾元一举登仙。

正当老者起身之际,大殿门外一声巨响,一个身影横着自远处飞了过来砸在大殿前的台阶之上。

大殿内的老者神情一怔,而后又换上一副笑容道:“现在的年轻人火气太盛了,先前老头子不管,那是老头子修为受限,也不爱管闲事。如今嘛,可能当年老头子我为这天下野修做的那些事情现下的年轻人都不记得了。好嘛,就给他们上一课,加深加深印象吧。”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那个家伙真的很能逃,也很会逃,一路上云飞几次追丢,终于等到他灵力不济才得以追上。

那名极为擅长隐藏和遁术的年轻修士还是被云飞一剑斩落,重重地砸在大雄宝殿门前的台阶之上。

已经放弃了希望的年轻修士倒在地上仰望着灰蒙蒙看不到真容的天空,露出解脱的笑容。自从自己阴差阳错走上这条凡人艳羡不已的修行大道开始就在怎么逃命上面大下苦功,被人嗤笑上不了台面也好,被人骂作懦夫软蛋也罢,反正事实证明,在自己所认识那那些修士之中就数自己活得长久,也活得最累。可是现在无论再怎么逃也逃不出那个家伙的霸道无比了。算了,能活着么久也值了,而且自己逃了那么久也累了,死在谁手中不是个死就算不死在旁人手中,待到修为境界到了自己的极限,寿元耗尽也终究还是要死的。

云飞走到那个让自己有些佩服的家伙跟前问道:“为何不继续逃了?”

那卖相还不错的年轻人躺在地上洒然一笑:“不逃了,逃不动了,太累!”

云飞看着这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家伙道:“其实,若不是你我相遇在这秘境之中,而我又必须要为我那不见了的师弟清除危机,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因为你我其实也有些相似之处的。”

那年轻修士听了云飞的话道:“原来你在这秘境里疯狂杀人就是为了你那师弟少些危险?”

云飞点点头:“恩,我多杀一个人,他便少一分危险。我不相信在这个秘境中有谁会见了他不想着杀人劫财的。”

那年轻修士点点头坦白道:“我明白,若是我遇到你说的那个家伙定然也会经不住诱惑。毕竟修行路上想尽一切办法不择手段好好活下去,提高自己的修为才是人人想要的。我们这些个没有根基的山泽野修在这个世道里,可以活得像野兽,像恶鬼,像野狗,但是唯独不能活得像人一点,人味重了会被别人咬死的。所以我真的很羡慕你们,可以有这样的师兄弟。”

云飞看着眼前的修士道:“如今你已经身受重伤,我可以不杀你。”

那修士忍着巨痛哈哈笑道:“好意心领了,即便你不杀我,待会来个人一样会杀我,死在你手上,我比较开心些。”

云飞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年轻修士叹了口气道:“别的也没什么,但是如果你有时间路过青州姚家镇替我找一位叫年思华的姑娘告诉她,那个叫刘默峰的家伙已经死掉了,让她不要再等。当然如果她已经嫁人那句话就不必说了。”

云飞点点头,右手扬起霜云剑就要落下,一道刀光轰破大殿门飞斩而出。云飞随即沉剑回守,一声巨响刀光斩在霜云剑上,巨大的冲击力将云飞震得倒飞出去撞到了门前影壁上才得以止住身形。

满脸笑容的老者大步走出殿门,看着倒在地上的刘默峰道:“小娃娃,大道之途才走了多久就支撑不住了吗?哈哈哈,听你适才所言甚是对老夫的口味,而且老夫也姓刘,与你还是本家,你这条命老夫帮你留下了。今后么,你不必做鬼也不必做狗,可以好好的做人。”

而后老者转眼看着已经起身的云飞道:“老夫远离世间百余年如今天下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当真比我们那个时候强多了。怎么?怕我会杀你那师弟,便想着也来杀我一杀?”

云飞紧紧握了握被震的发麻的手掌开口道:“晚辈知道杀不了前辈,但是我想试试能不能伤到你,最起码伤到我那师弟能从你手底下捡回一条性命。”

笑面老者哈哈大笑:“小娃娃勇气可嘉,你是哪家门下?”

云飞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道:“晚辈昆嵛山弟子。”

老者点了点头:“恩,这天下也就那几个大门里才能走出你这样的年轻人。当年老夫所知的昆嵛山也有几个不错的小家伙,你是谁的弟子?岳松涛?古清平?萧文景?丁燚?言不悔?还是澹台神树那个小鬼头?”

云飞震惊道:“丁师伯已经作古,言师伯下落不明,晚辈师出落云峰。”

老者笑道:“恩,与你那师父行事风格上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小娃娃你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是你的做法错了。今天老头子就收了地上这小子为关门弟子,你们昆嵛山的弟子可以为了维护师弟出手杀人。那如今我弟子被人打了,我这个新鲜师父自然要帮弟子打回去。不是我如今不给你昆嵛山面子,而是当年我刘玄风为天下野修撑腰的时候也没给你们昆嵛山多少面子。”

老者收起笑容,长刀柱地对云飞道:“老夫不欺负小娃娃,让你三招,三招之内老夫不用刀。”

云飞知道眼前这个老者绝对不是自己所能战胜的,但他还是想要试一试。虽然看得出以这个老者的身份绝对不至于对老六这么个晚辈下手,但是这些年苦修,云飞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霜云剑上剑气萦绕,平举霜云剑的云飞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吼一声,脚下发力,‘嘭’的一声,脚下地面片片龟裂扬起一阵烟尘。

蓄力而发的云飞瞬间就来到了那自称刘玄风的老者面前,没有任何花哨的一剑直刺,因为速度快到极致,剑气撕裂空间,让已经起身坐到一旁观战的修士刘默峰耳中尽是嗤嗤的气爆声。

在云飞这一剑蓄力而起之时,刘玄风已经默默点头,对这个晚辈的剑道修为刮目相看。但这应该不是那小子的极限,因为先前天王殿外云飞斩断石桥的那一剑让当时尚未恢复修为的刘玄风都隐隐觉得未必能接得下来。

将此时云飞这快到极致的一剑看在眼里的刘玄风,微微摇头,还是不够呀,再给他一些压力吧。

刘玄风身躯轻轻一侧,虽然不快却妙到巅毫的避开剑锋,任由自己满头灰白长发被剑气激得随风狂舞不去理会,右脚踏前一步,同样不快却精确的切在云飞身体之前,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推而出。

刺出极快一剑的云飞虽然没有天真到自信能够一剑刺中那老者,但他相信自己的一剑一定能够让老者在躲避之时露出些许破绽,然后自己攻其必救,让他犯下更多的失误,这样一点一点将自己的剑势抬高,如同滚雪球一般。只是云飞却想不到那老者的所有动作都精确到毫厘之间,而且简单至极。眼看老者的左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云飞心中一突,便要撤身而退但为时已晚,肩膀上一股巨力袭来将他重重的拍飞回去。

老者将手搭在云飞肩膀上的时候也是一阵面色古怪,这小子体内分毫灵力没有,倒是有一股庞大而凌厉的剑意刺在自己的手掌上。

“乖乖,原来是个不能修炼灵力却硬生生修出一身剑意代替灵力的怪胎。”老者看着被无形剑意划出一道细细口子的手掌吃惊道。

第五十一章 三十年河西

倒飞而回的云飞止住身形,被那老者拍中的右肩上一片酸麻,若不是体内剑意自行反击迫使那老者收回大半力道,这条右臂即使不废也要半年不听使唤。

老者挥挥手甩去手掌上的血迹道:“不错,竟然第一剑就能伤到老夫,虽然不疼不痒,但是你要知道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在我身上留下伤口了。刚刚那一剑快是够快了但还是差那么一点,如果你还可以更快不妨试一试。”

云飞起身吐出一口浊气道:“这是我最快的剑,已经不能更快了,不过若是老前辈想看,我还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笑面老者刘玄风饶有兴致地看着云飞道:“哦?其实无论你有什么法子都可以试一下,老夫不挑,也不赶时间。”

云飞点点头,再次蓄力,只是这次的蓄力不同于先前一剑的剑气横生,云飞这次没有贸然出剑,而是一步一步持剑走上台阶,站在老者对面一剑斩下。

这一剑虽慢,但剑势好似大山般凝重,看似可以轻易多开,其实无论怎么躲避都逃不过这泰山压顶般的剑势。

老者看着云飞舍快而取重的一剑,口中赞叹道:“啧啧!不错嘛,两种截然不同的剑势小小年纪就能信手拈来,而且有模有样。看来不出百年这天下剑道之首逃不出你的掌心了。不过呀,那也是一百年之后才能与老夫一战,今时今日嘛,仍然是差了一些。”

说完,老者刘玄风不躲不避不提刀,左脚踏出、拧腰挥拳,没有任何的章法技巧可言,甚至不去看那把剑到底斩向哪里,只用最简单最直接的,简单到即便是凡俗世间只要练过两手庄稼把式的武夫都会的拳路,一拳便将云飞轰上半空。

这次云飞没有像上次那么幸运,因为这次的拳足够重,重到云飞的身体承受不住。被一拳轰上天的云飞一口鲜血挥洒满天,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滚下台阶。

就在云飞滚下台阶的同时,一个女子声音焦急喊道:“云师兄!”

话音未落,秦青便从一旁飞掠过来,身形尚未站定的秦青一把抱住云飞将他扶到一边,伤心而泣:“云师兄,你怎么样了?”

云飞本来便被打得气血淤积胸口,此时被她这么一晃之下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吓得秦青伤心不已。吐出瘀血的云飞胸口总算轻松了些,伸手入怀中摸出一瓶丹药服下理顺气血道:“秦师妹,我没事的,别担心。”

秦青见云飞却是没有大碍,这才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盯着台阶上的刘玄风咬牙切齿道:“你这糟老头,打伤我云师兄,我跟你拼了。”

说着拔出满是霞光的霞飞剑便要去与刘玄风拼命,幸好被云飞一把拉住:“师妹不可鲁莽!”

云飞将秦青拉到一旁,再次起身道:“前辈,咱们继续!”

刘玄风点头赞道:“你这娃娃很不错,修剑者无论如何也不能丢了剑心,就好比修道者若是乱了道心,那么他脚下的大道也就走到尽头了。”

云飞提起霜云剑,右手持剑高举向天,剑气炸裂盘旋直至高空,搅得满天浓雾如乌云盘旋翻滚。云飞闭目其实不断的攀升却没有急着出手,他在等,等剑气和剑意都达到顶峰,剑气肆虐如狂风,剑意凝重似山岳。

老者吃惊的看着云飞,不错啊,终于有些意思了。这不同于前两次出剑的第三剑已经真真正正踏入剑道这条道的门槛了。

蓄力完毕的云飞一剑劈下,有力劈华山之势。一道巨大的剑光自天空斩落,起点是云飞手中的长剑,终点是殿前的老者。

刘玄风面对这一剑也不敢托大的站在原地不动,而是侧身跃向旁边。剑光斩下,一条尺余宽不知道多深的沟壑出现在两人之间。

刘玄风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确实有些本事,但是三招已过,老夫只出一刀,能不能接得住看你造化。”

刘玄风说完拎起长刀,双手持刀斜向上一刀撩出一道刀光闪烁,与先前云飞斩下的那一剑相似而又不同,但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云飞双眼死死盯着刀光,既然躲不过也扛不住索性也是一剑横斩向刀光。刀剑相击如无声之雷,最终剑光溃散,穿过剑光的刀光斩在云飞的胸口之上。被刀光斩中的云飞横着向后飞出几十丈才重重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秦青见云飞被砍得横飞出去,拔剑便要上前与刘玄风拼命,却被他一袖拂开道:“如果换做我是你,就赶紧带着他离开。若是此时你也死在或者伤在老夫刀下,那么这小子一定会死在这秘境之中。”

秦青被他一声爆喝震得愣在当场,思索片刻觉得老者说的有道理,便跑过去将云飞背在身上,匆匆掠向旁边的一片僧舍,临走撂下一句话:“今日一刀,以后秦青一定加倍奉还。”

刘玄风哈哈一笑也不理她,而是转过身对坐在地上疗伤的刘默峰道:“刚才你小子也看到了老夫的能耐了,怎么样,要不要拜老夫为师?老夫说过跟着我你可以不用再做鬼、做狗,可以和刚才那个小子一样做人。我的名字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可是你一定听说过‘万道盟’这个名字。老夫便是几百年前创下‘万道盟’替天下没有靠山的可怜野修讲道理的刘玄风。怎么样,你想明白了没有?”

刘默峰怔怔看着眼前这个笑嘻嘻地自称是刘玄风的老者,突然不敢相信,他竟然会是失踪百余年的‘万道盟’盟主,那个一夜之间拆掉一座名门大派祖师堂的天下野修眼中的绝世豪雄。

‘万道盟’嘛,这年月的散修哪一个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呢?当年那刘玄风的名字就是天下野修跟那些所谓的名门子弟掰腕子、讲道理的底气。当年那个野修可以挺值了腰板走路的年代,所有人不止是野修而是所有修士包括那些名门子弟,哪一个不是仰着头去观望那个遗世独立的身影的?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位教会了天下野修不去做狗的昔日豪杰销声匿迹百年之后,还没有习惯做人的野修们便又如野狗遍地走了。

而他刘默峰在刚刚踏上这条坎坷的通天大道之初,也曾幻想过哪天自己能成为刘玄风这样的人物。但是真的当正主真身站在自己面前时,他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幸福来的太突然,万一是个梦呢?

刘玄风见眼前这个年轻的修士只顾盯着自己看,却不开口回答自己问题,恼怒起来,自己被困了百年,好不容易自那囹圄之中逃出生天,出来遇到个自己看得顺眼的后生,想要收归门下,哪里知道自己挑的弟子竟是个傻子。

刘玄风看着眼前年轻修士的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小娃娃,难道我刘玄风不够资格做你的师父?拜师就拜师,不拜就拉倒,你在哪盯着老夫胡思乱想个什么?老夫又不是你的年姑娘。”

刘玄风这一顿没头没脑的臭骂让刘默峰一时间不知所措。尤其是听到最后那句年姑娘的时候,竟然是满脸通红起来。知道自己失态的刘默峰这才自先前的胡思乱想中醒转过来,想起刚才刘玄风所说话又是一怔:“恩?刚才刘前辈说的什么来着?年姑娘?不是不是!说是问我拜不拜师?拜师?刘前辈,‘万道盟’盟主刘玄风,问我!拜不拜师!他老人家要收我为徒!”

想到这些的刘默峰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却因为伤势,脚下站不稳又一屁股坐在地上。

兴奋完了的刘默峰恢复了往日平静的样子,郑重的跪倒在地,三叩九拜磕的额头冒血:“师父在上,弟子刘默峰愿拜您为师,从今以后侍奉左右。请受徒儿一拜!”

刘玄风哈哈大笑,先前他已经在大殿中听了年轻修士所说的一席话,这样的一个小子怎么可能是傻的,刚刚多半是高兴坏了。

其实刘玄风并不知道、也不在乎眼前的这个弟子修行资质到底如何,他刘玄风收弟子不看资质,他信勤能补拙,就像他自己当初那样不也是一个被名门大宗舍弃的一个废柴吗?但他还是凭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乾元境界,站在曾经说出那句‘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的名门名师面前,告诉当初错过自己这个弟子的高人,老子现在做了野修,要替他们撑腰讲道理!

刘玄风很喜欢这个弟子,因为这个弟子在先前那个必死之境之下还能那么从容、那么坦然,死不死没关系,但是一定要做人,这像极了几百年前年轻时候的自己。

在这个粪坑一样的世道里,还有一个不肯跟着吃屎的年轻人真的很不容易了。看着刘默峰的样子,想想自己几百年的风光落魄,浮浮沉沉,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者满心唏嘘!

第五十二章 生死危机

韩凤歌一瘸一拐的和桑桑在阴暗潮湿的密道中摸索前行。

韩凤歌对此时密道外所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两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走累了的两人终于见到极远处密道尽头的一点亮光。

眼尖而且嘴巴快的桑桑高兴得喊道:“小哥哥快看呀,前面有光!”

此时的韩凤歌也看到了那一点亮光,点头道:“嗯!加把劲,没有多远了,我们走到亮光那里再休息一下。”

密道的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不大只有几丈见方,而且石室内的陈设也十分简单,一张石桌,一只石凳,墙壁上挂着几副水墨画卷,另一面的墙壁边摆着一张石质的条形供桌,桌上除了一座袖珍宝塔再无他物。

小姑娘桑桑天生的与灵气亲近,她盯着墙壁上的几副画卷道:“小哥哥快来看,这几幅画可真是好东西呢。”

韩凤歌走近细细观察墙壁上的画卷,古画笔法传神,意境深远,应该是出自大家之手,而且画卷上隐隐有灵光流动。更让韩凤歌感到惊奇地是其中一副画卷上所画的景物竟然与当初韩凤歌初入大悲寺中之时所见的画面极为相似。

韩凤歌想了想道:“这几幅画恐怕是大有来头,而且咱们进入这秘境之中这么久了也没找到一件像样的宝物,不如咱们把这几副画带走吧。”

桑桑点点头:“好呀,正好四副画呢,等会咱们出去找到了师姐他们分一分正好一人一副呢。反正就算不是什么有用的宝物,看这画的样子拿出去能卖不少仙玉呢!”

说完两人手脚麻利的将四副古画收起来放到韩凤歌的乾坤袋中。

石室中间的石桌上放着一只茶壶和一只茶杯,想来这石室曾经的主人一定经常自己一个人待在石室中,而且也没有什么客人。本来韩凤歌以为这也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但是仔细端详之下发现那茶壶和茶杯都不会过是普通的紫砂所制的茶具罢了,只好作罢。

相比于石桌上的茶具,墙壁边上的供桌却引起了韩凤歌两人的关注。

供桌上没有供奉任何灵位或者神像佛像,而是摆了一座袖珍琉璃宝塔,碧油油流光溢彩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喜爱。

韩凤歌走到供桌旁仔细看着这座袖珍宝塔,宝塔烧制的十分精美,简直就是先前韩凤歌他们所在的琉璃塔的缩影,细节之处也是一丝不差。

韩凤歌将袖珍琉璃宝塔拿在手中正待自己研究之时,就听得身后的桑桑喊到:“小哥哥快来,这里有一扇门,咱们可以出去啦!”

韩凤歌赶忙将手中的琉璃宝塔收起,转身看去,不知道桑桑在哪里找到了机关将石室的门打开了。

两人被困到密道里许久,此时见有门出去,都是十分欢喜。

韩凤歌也知道自己的修为不高,如今与云飞等人分开,若是遇到秘境之中的其他人,说不定便会成了别人眼中的肥肉。而且此地修有密室、暗门,说明这里曾经的主人一定身份不凡,既然自己可以找到暗门,那么别人一定也能找到。这么扎眼的地方说不定一会便有人找上门来,此地不宜久留,与其在这里等不如早些出去,往回走找个地方藏起来安全些。

想到这里,韩凤歌拉起桑桑的小手就往外走。

石室外面是一间禅房,禅房内起居用品一应俱全,书架上摆满了佛经。古朴的书案上一套精美文房四宝惹人注目。韩凤歌想到那位远在京城之中,对这些物件视若生命的哥哥,便顺手将书案上的文房四宝以及一叠摆放在桌上的手稿收入乾坤袋之中。

韩凤歌与桑桑因为急着去找云飞等人,所以便没有在禅房中仔细搜寻,而是急匆匆向外走去。

禅房之外是一座清雅小院,就在韩凤歌与桑桑走出禅房的时候,院子门外响起了‘叮叮咚咚’的声音。

韩凤歌认得这是哪神秘和尚弘光禅杖上的金环所发出的声音。

桑桑在斗嘴之时吃过那和尚的暗亏,所以一直怀恨在心,此时听得院外的声音便知道是那弘光和尚来到了院子门外,大惊失色道:“不好!是那个坏和尚来了。小哥哥我们怎么办?”

此时再退回禅房或者躲进密室多半是没有用的,既然躲不过,那么为今之计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韩凤歌两人正在焦急之时,禅院的门被人推开了。弘光和尚手持禅杖走进院子中,见到他们两人也是大吃一惊。

韩凤歌二人心虚,首先开口道:“大师,咱们又见面了。”

弘光也是点点头道:“小僧也没有想到能在这方丈禅院中再次遇到两位小施主。看来两位与小僧还真是有缘的。”

韩凤歌还未开口,此时桑桑却已经是听得火冒三丈道:“坏和尚,谁愿意与你有缘啊,跟屁虫!”

弘光和尚也不生气,和颜悦色的问道:“两位小施主先小僧一步来到此地,不知道可曾见到此地有一座宝塔?”

韩凤歌还没来得及回答,又被桑桑抢先开口否认道:“你这臭和尚,你怎么知道此地一定有一座琉璃塔的?我们可没见过什么琉璃塔!”

韩凤歌听她这样一说,心中暗暗叫苦:“糟了!”

果然那弘光和尚听到明若桑桑所言之后笑道:“小施主,小僧可是没有问你此地有没有琉璃宝塔哦。既然那座宝塔已经被两位小施主拿去,可否行个方便将那宝塔让于小僧如何?”

韩凤歌知道此时再说别的已经晚了,只好承认道:“那宝塔在我们手中其实也没有什么用,让于大师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让与不让要看大师诚意了,你想拿什么来交换呢?”

弘光和尚想了想道:“小僧有佛理一篇可说于两位施主。。。。。。”

韩凤歌听到他这句话便是一阵头大,连忙伸手打断道:“大师且慢,在下实在听不得你的佛法。”

弘光和尚面露难色道:“小僧只是个游方的和尚,身上没有许多钱财,除了会说些佛法、佛理,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换于小施主?这禅杖么,或许是值些钱的,但这是小僧师父所赠,是万万给不得别人的。更何况小僧此行只为了这琉璃宝塔,先前在秘境中也没有拿些值钱的宝贝。”

桑桑气笑道:“原来你这个狡猾的和尚想要空手套白狼。”

弘光和尚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倒也不是,小僧还是有些能让两位小施主心动之物的。”

桑桑好奇道:“哦?你这和尚能有什么好东西?”

弘光和尚微微一笑道:“不知道两位小施主的性命能不能拿来换那座琉璃宝塔呢?”

韩凤歌心中一紧道:“那么大师是要做一做那无本的买卖了?”

弘光和尚无奈道:“若是小施主肯听小僧讲那一篇佛理,那么大家还算有商有量嘛。”

韩凤歌见那弘光和尚对琉璃宝塔势在必得,心中更是认定那宝塔必然极是不凡,而且看他言行必定是事先早就知道这件宝物藏在这秘境之中,由此可见这宝塔必然来头极大、牵扯极广,此时就算是自己将琉璃宝塔双手奉上,只怕也会被他杀人灭口。

韩凤歌念及此处,脚下缓缓移动,将小姑娘桑桑挡在自己身后,以防那和尚突然出手。

韩凤歌的心思被弘光和尚一眼看穿,却没有出手,只是笑道:“小施主看来也已经想到那宝塔的不凡,但是小施主要明白,东西再好也要有命拿回去才作数的。”

韩凤歌将桑桑护在身后,摧城剑出鞘拎在手中,对那笑吟吟的弘光和尚问道:“若是在下将宝塔双手奉上,大师可否放我二人安然离去?”

弘光和尚想了想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并不能。”

韩凤歌笑道:“那么在下何必做那摇了尾巴还要被炖来吃的狗呢?”

弘光和尚哈哈一笑:“小施主所言极是,但是如果你遂了小僧心愿听一听那篇佛理,那便是自家人了,结果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韩凤歌摇摇头一本正经道:“在下已然拜师昆嵛山,可不敢另投他派,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

弘光和尚禅杖轻轻一顿道:“那么小僧便只好自己来拿了。”

弘光和尚脚步轻移,瞬间便来到两人面前,伸手向着韩凤歌的胸口拍去。

这一掌来得极快,韩凤歌反应过来时,和尚的手掌已经来到了他的胸前,但是他不能躲开,因为桑桑就站在他的身后。

既然不能躲那么就只能硬抗这一掌了。韩凤歌左手紧握雷灵之气聚集在胸口处任由那一掌拍在自己身上。一股巨大的力道砸在韩凤歌胸口,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好疼!熟悉的困意再次涌上脑海。正要昏睡过去的韩凤歌想到自己身后的桑桑,一咬舌尖瞪大眼睛大喝道:“给我滚开!”强忍着睡意和胸口传来的剧痛,韩凤歌右手的摧城猛然向上撩起。

刺啦一声,弘光和尚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袈裟上被划出的口子,目瞪口呆。

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筑基境界的修士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能一剑划破自己的袈裟,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面目一阵扭曲,弘光和尚手中禅杖向着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却依然强撑着站在那里的韩凤歌当头砸去。

已经撑不住的韩凤歌见头顶砸落的禅杖微微一笑,缓缓睡去。

桑桑对不起,我只能护你到这里了。

哥哥我们的大仇只能你自己去报了。

还有,月月,不知道我若是死了,变成鬼去东海看你的时候,你会不会害怕?

第五十三章 雷霆

一架牛车缓缓行在河边林间的小路上。道旁河水潺潺、扶柳如烟、绿草茵茵。

然而这一派春光美景坐在车厢外持鞭赶车的秦青却无心欣赏,一想到这次的小莲花秘境之行她便心有余悸。

秦青身后的车厢中,云飞和韩凤歌并排躺着。云飞的伤势极重,虽然已经包扎了伤口,衣服也已经重新换过,但是那一道自胸前划过的巨大刀口仍然有血水渗出。与云飞相比韩凤歌的情况稍微好一些,胸口断裂的肋骨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不知道为何一直昏睡不醒。

桑桑坐在车厢中呆呆地看着他们两人出神,她永远也忘不了又一次站在自己身前宁愿硬抗那可恶和尚一掌也不肯躲开的韩凤歌。

他们四个人自小莲花秘境逃出生天已经有两天时间了。其实在那座秘境中活下来的只有眼前的韩凤歌四人、程剑、笑面老者师徒刘玄风和刘默峰、以及那个差点将韩凤歌杀死的弘光和尚,而其他进入秘境中寻宝的修士都永远地留在了已经在雷泽中化为残垣断壁的小莲花秘境中。

当时韩凤歌拖着重伤之体,拼尽全力挥出一剑之后便昏死过去。被韩凤歌一剑划破袈裟的弘光和尚终于动了真怒,杀意满面禅杖挥下就要取了这个屡次拒绝自己又抢了自己宝物的少年的性命。

就在那禅杖落下,桑桑无力施救的时候,一团黑影出现在韩凤歌的身前替他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禅杖砸在黑影上,‘噗’的一声好似砸在一团松散而又韧性极佳的面团上。那黑影不但挡下了禅杖还将其包裹其中,禅杖在极具腐蚀性的黑影中嗤嗤作响。

感觉到禅杖上的佛光被黑影慢慢消磨的弘光和尚大惊失色,用尽全力将禅杖拔出。那黑影一阵扭动幻化成因为仓促接下重重一击而面色苍白的程剑。

弘光看着程剑不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一路上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家伙。”面色苍白气血翻腾的程剑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对他的话不予理会。

弘光看着他继续道:“小僧虽然久居西方佛土但是对于中土一些年轻一辈之中顶尖人物的事情也是听说过一些的,那个使剑很厉害的云飞我是知道的,只是以你这样的修为却没有出现在上次的论道大会上,难道不是因为生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下贱种?”

程剑听他这样说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上一次的论道大会我没有去,是因为我在杀人,没有时间。或许这一次的论道大会我依然有可能去不了。”

弘光和尚好奇道:“哦那是为何?”

程剑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因为这次我可能忙着杀你,所以应该也没有空。”

弘光和尚笑道:“哦,那看来你并不知道小僧是谁。无知者无畏,无知的人犯了错,佛祖也会原谅他的,那么就让小僧送你去见佛祖吧。”

程剑面对眼前口气甚大的弘光和尚没有一丝松懈。就在弘光话音落下的同时,程剑手中的暗影剑轻轻一挥,连人带剑一齐消失在夜色之中。弘光和尚对于程剑的突然消失十分好奇,正当他四下打量希望通过蛛丝马迹的线索将程剑找出来的时候,一团黑影出现在他的身后,黑影中一柄黯然无光的长剑无声无息的刺向他的后背。

感觉到那柄剑的偷袭,弘光轻笑,身上金光一闪,一口古钟虚影将他笼罩其中。‘当’地一声暗影剑刺中古钟发出巨大的声音,却无法刺入半分。程剑见过弘光和尚的护体神通,知道罗汉金钟的厉害,所以不待那古钟上的佛经铭文流转便及时撤剑,人剑瞬间又消失不见。

弘光和尚有些无奈笑道:“你倒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不过你以为藏着小僧就找不到你了吗?”

程剑听到他这句话冷哼一声,一片黑雾自声音传出地方迅速蔓延开来,不大会功夫整座禅院便完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中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和弘光和尚的闷哼声。终于忍无可忍的弘光和尚大喝道:“阿弥陀佛!见不得光东西,既然你喜欢藏着,那就让小僧我好好度你!佛光普照!”

黑暗中的弘光禅杖重重一顿,整座禅院被震得地动山摇,一圈金色佛光自禅杖上向四周蔓延驱散了满天的黑暗照得院中一片通明,让隐身黑暗中的程剑无处遁形。佛光照耀下站在韩凤歌身前程剑身上嗤嗤地冒着黑气,浑身抖个不停,放佛这佛光要讲融化蒸发一样。

弘光和尚喝道:“阿弥陀佛!孽畜!看你在这佛光普照之下还能如何!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颤抖不止的程剑拼命稳住自己的身形,手中暗影剑缓缓举起,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黑!暗!吞!噬!”

就在程剑要施展出这上古魔将所遗留的拼命秘术想要与弘光和尚同归于尽的时候,一只手掌自身后搭在他的肩膀上,那只手掌上电光闪过,程剑只觉得浑身一麻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何时自昏迷中醒过来的‘韩凤歌’将摊到的程剑扶住交给身后的桑桑照看。

‘韩凤歌’冷冷地看着弘光和尚道:“你应该感谢我,虽然以他的修为尚且不能将那秘术完全施展出来,但是曾经死在这黑暗吞噬秘术下的佛家圣人不止一个,更何况你这个半吊子罗汉金钟。”

弘光和尚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的少年好像换了一个人,这人眼神中冰冷的腐朽和沧桑绝不是这个少年应该有的。虽然敏锐的感觉到眼前这个家伙极其危险,但是弘光自信在这座小莲花秘境之中,就算是中途那几个顶尖的人物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自信满满的弘光和尚对眼前的‘韩凤歌’道:“你是谁?甘愿委身这个小子体内,你到底何方神圣?”

‘韩凤歌’轻轻笑道:“神?圣?那你也太看不起我了。现在的佛家弟子都这么不懂礼貌了吗?见了长辈也不知道行礼。”

弘光和尚被他一句话气的满脸通红:“小东西,口舌倒是伶俐,想让小僧行礼?那就要看看阁下到底有几斤几两了!”

说完他便施展佛家神通,屈指弹出一团团的金光将‘韩凤歌’围住,意图想要将他困在原地。

‘韩凤歌’见他施展这等神通只是轻蔑一笑,右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其中一团金光之上,一丝雷光闪动紧接着雷光大盛,在那些光球之间不断的闪烁,就听得禅院中爆裂声不绝于耳,不消片刻满院子的光球被尽数毁去。

‘韩凤歌’看着震惊的弘光和尚道:“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雷泽!”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整个小莲花秘境的天空中开始雷光闪烁。万道天雷不断的自天空中落下将此地化为一片雷泽。

第一道天雷落下的时候弘光和尚就已经开始逃命。佛家咫尺天涯的神奇遁术让他的身影不断的在秘境各个角落闪现,他每出现一次便会有一道天雷跟着落下。

被天雷驱赶的弘光和尚慌不择路逃到了大雄宝殿门前,就在他刚刚出在殿门前的瞬间,一道雪亮的刀光冲出大殿斩在他的身上,在刀光与和尚的护体神通撞在一起的巨大轰鸣声中,那口一直罩在弘光身上古钟虚影应声而碎。

神通被破神魂受伤的弘光和尚吐着鲜血横飞出去。

被一刀重伤的弘光和尚悲愤道:“前辈为何要落井下石与小僧过不去?”

殿门之中拎刀而立的刘玄风冷冷道:“为何?就当是老夫为被困灵山百年收些利息吧!”

被破去护体神通又重伤倒地的弘光和尚再也逃不过自天而降眼看就要砸到头顶上的天雷了。

就在他已经闭上眼睛准备赴死的时候,秘境之中的天空上出现一尊站在莲台上的佛陀虚影,正是传说中万年前就已经圆寂的莲花生大士。

一片洁白的莲花花瓣自莲台上自行脱落,覆在弘光身上替他挡下天空之上不断落下的天雷。

站在莲台上的莲花生大士冲禅院中站着不动却双目之中雷霆闪烁的‘韩凤歌’道:“前辈息怒,还请手下留情放过他吧。”

‘韩凤歌’对莲花生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哦?你家弟子杀人时你躲着看,我杀他时你倒跑出来求情了?”

那莲花生厚着脸皮道:“本来这秘境中的所有东西都是留给那些晚辈的,至于他们能不能活着带走,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只是前辈驾到,莲花生自然现身相见了。”

‘韩凤歌’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是满天的雷霆却是渐渐停歇下来。只不过秘境之中只剩下些残垣断壁,而且进入其中的绝大部分修士已经在先前的天雷中化作飞灰。”

莲花生看着被毁掉的大悲寺也不心疼,对‘韩凤歌’道:“前辈还有何吩咐?”

‘韩凤歌’没有理他,而是转过身默默被吓坏了的桑桑小脑袋道:“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还能在这人间遇到你。”

明若桑桑本来是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凶凶的‘韩凤歌’的,但是当他摸着脑袋的时候竟然有一丝亲切感,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被这样一个家伙抱在怀中轻轻拨弄着脑袋。

‘韩凤歌’轻轻拍了拍桑桑的脸颊没有再说什么,大概是自己‘一直’就在旁边看着她,也不必嘱咐些什么吧。

‘韩凤歌’转过身对等在那里的莲花生道:“没你事了,可以回去了。”

那空中的莲花生才道:“莲花生告退。”说完便消失在天空中,与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地上的弘光和尚。

第五十四章 山间老宅

秦青赶着牛车走在河边林间的小路上,小路崎岖不平,突然牛车一阵颠簸,车厢中熟睡的韩凤歌被颠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头痛欲裂。

揉着脑袋的韩凤歌看到眼圈通红的明若桑桑坐在车厢里怔怔发呆,开口道:“呀!难道我没有死么?”

桑桑见韩凤歌醒来惊喜交加,喜极而泣摇摇头道:“小哥哥,你昏倒之后有位叫程剑的昆嵛山师兄赶到将我们救下了。”

韩凤歌纳闷道:“难道程师兄也进了那秘境不成?那为什么一开始我们没有看到他呀。”

韩凤歌想了想拍了一下脑袋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程师兄赶来将那个弘光和尚打跑了吧?”

桑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后来大发神威的‘韩凤歌’显然并不是眼前这个小哥哥,真怕他知道后会吓坏了,但是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告诉他实情:“不是,程师兄也打不过那个和尚,是另外一个‘你’将那个坏和尚打跑了。”

韩凤歌听桑桑这样说意识没有听明白,一脸茫然的看着桑桑道:“你说啥?”

桑桑理了理思路,便将程师兄如何出现替他们挡下了那一禅杖与和尚的那一场大战,最后危急时刻那一个陌生的‘韩凤歌’是怎么样出手将弘光和尚打得抱头鼠窜,一一讲给韩凤歌听。

韩凤歌静静地桑桑将当日秘境之中发生的一切讲完之后,坐在那里默不作声一个人沉思起来。他联想到自己在昆嵛山大比中曾经昏倒过一次,当时自己家并没有在意只当是灵力消耗过度,但是后来烟霞峰丁师兄身上的伤让他感到纳闷,在结合这次秘境之中无妄林外和石桥之上在脑海中响起的神秘声音让他确定自己的体内藏了另外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意识。想到这些韩凤歌有些害怕毕竟修行中人有夺舍重修这一说,难道自己体内那个意识觊觎自己的身体,想要夺舍自己?但又应该不是,不然自己昏倒数次在他看来都是那个意识夺舍自己的最佳时机,但是那个意识却没有动手,甚至还在自己危急时刻出手帮助自己保住性命。如果不是想要夺舍自己,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这个问题韩凤歌百思不得其解。

想了一会,想到脑袋疼也没有一个合理解释的韩凤歌决定暂时不去想它,或许等他下次再出现的时候自己可以亲口问问他。

韩枫哥低头沉思之时看到了车厢中和他并排躺着的云飞,大吃一惊道:“云师兄?”

韩凤歌连着唤了几声却不见云飞醒来,转而向桑桑焦急问道:“桑桑,我云师兄怎么了?他如何受的这么重的伤?”

未等桑桑回答,车厢外赶着牛车的秦青听到车厢里有人说话以为是云飞醒了,赶忙勒起缰绳掀开帘子。原本一脸惊喜的秦青发现率先醒来的是韩凤歌,心中的欣喜之情骤减,开口问道:“韩师弟,你醒了?”

韩凤歌剑此时的秦青一脸的愁容和疲惫,甘忙问道:“秦师姐,云师兄怎么了?谁把他伤得这么重?”

秦青见他如此焦急便将当日他与桑桑掉下坑洞之后,程剑和云飞为了保护韩凤歌而在秘境中大肆杀人,最后云飞遇到那个满脸笑容的老者两人交手,云飞被一刀打成重伤的事情为他讲了一遍。

听完这些的韩凤歌心中震惊不已。秦青看着好像已经没有大碍的韩凤歌惊奇道:“韩师弟你的伤全好了?”

被她这样一问之下才想起自己在秘境中硬抗弘光和尚一掌的事情来。想到自己曾经受了重伤的韩凤歌赶紧往胸口一模,然后面色古怪。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被弘光和尚一掌打在胸口,打得肋骨断裂,为何如今自己胸口好像没有受过伤一样?想了想也只好将这神奇的际遇归功与那个在自己昏迷之后占据自己身体赶走弘光和尚的家伙了,毕竟他那么强大,治好自己的伤应该不成问题。

韩凤歌含糊答道:“秦师姐不必担心,我的伤已经好了。”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秦青疲惫苍白的脸上问道:“秦师姐,你也受伤了?程师兄呢?怎么不见他?”

秦青见他满脸焦急的神色便安慰他道:“你别担心,程师兄在出了秘境之后就与我们分开了,说他此次下上还有别的重要事情要做,所以先行离开。至于我身上的伤倒是没有大碍,只不过连日赶路还要分心应付那些飞来飞去的苍蝇所以累的不行。”说到这里秦青看着韩凤歌道:“还好韩师弟你醒过来了,这些事情可以分担一下。只是云师兄伤势甚重让人担心,不知他何时才能醒来。”

韩凤歌听到秦青这样说心中纳闷问道:“秦师姐,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盯上我们?”

秦青想了想道:“应该是你和云师兄此次下山身上携带云梦泽圣谱的消息呗有心人得知并且散布出去。”

韩凤歌点点头道:“既然事情已经暴露,那么接下来应该还会有更多的人在前面路上等着我们。而且现在出手的既然只是些小喽啰那么说明那些人并不知道云师兄在秘境之中受了重伤,所以只是怂恿些修为低的野修来消耗我们的精神体力,后面肯定还有高手暗中观察。秦师姐,你现在是我们的最强战力,以后赶车这种事情和大发那些小喽啰的事情交给我来吧,你只管好好休息,准备应付那些躲在暗处的高人。”

韩凤歌听完了秦青所言立即做出了决定,这样既可以让秦青得到充分的休息也可以让那些躲在暗处的人摸不到头脑,而且他自己也可以趁此机会拿那些修为不高的小喽啰练手,一举三得。

小雨纤纤风细细,万家杨柳风烟里。

韩凤歌坐在车厢外面悠闲的挥鞭赶着慢吞吞的老黄牛。对于一路上那些山林中影影绰绰、鬼鬼祟祟家伙们也懒得去理。一天前的黄昏在韩凤歌赶着牛车经过一个山口的时候已经有忍耐不住的家伙冲出山林扮作山匪来试探他们,不过被韩凤歌一通掌心雷劈得外焦里嫩头发炸立之后已经很少有人敢于明目张胆的拦路了,跟多的是跟在牛车两旁的山林里,兴许是要等攒足了够多的人才有胆气再拦一次牛车吧。

韩感受着吹在脸上的毛毛细雨,抬头看了看青蒙蒙的天空,虽然这雨下得并不怎么大但他还是决定早些赶到下一个村庄或者镇子里却歇歇脚,一路上的舟车劳顿让他们三人都累得够呛,而且云师兄身上的药也该换一换了。可是天不遂人愿他们的牛车慢吞吞走了一整天也不见有村镇或者是行脚客栈,路上也没遇见一个行人,换句话说他们所处的这一带应该是人烟罕至之地。

韩凤歌驾车,心性活泼的桑桑终于也忍耐不住几日来坐在车厢里的烦闷,掀开帘子坐到车架的另一边晃着小腿感受着纤纤的春雨和清新的空气。

说来也怪,他们的牛车在午后走过那块竖在路旁的并不十分显眼的刻有鬼哭岭三字的石碑之时,那些跟在他们身后的影影绰绰便退了回去,一路不见踪影。

牛车悠悠,行在山间细雨中,眼看天色渐暗,二者春雨也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终于就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韩凤歌他们看到了远处的一点灯火。

桑桑兴奋的指着远处山下蒙蒙水汽中昏黄的灯光道:“小哥哥,快看!前面有人家唉!这下咱们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韩凤歌在他开口的同时也看到了远处的那一点灯光。奇怪的是远处的山下只有那一处灯火,看上去不似村子或者镇子,倒像是半路上旅客行人歇脚的客栈或者是远离村镇独居山中的人家。只是韩凤歌一行在这山路上没有见到一个过往的行人,而且周边也不像有大一些的村镇的样子,所以应该不是客栈,如此这般便透着一股妖异的气息。

韩凤歌夹着牛车终于在这淅沥春雨转为大雨之前赶到了山前灯光处。

这是一座建在山前的大宅子,高高的院墙上青苔遍布,门前的石板路也年久失修。高大的朱红大门上锈迹斑驳,门前两盏风灯在雨中摇曳,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匾额上的白府二字若隐若现。

宅子很奇怪,不说在这个时辰平常人家大都已经是灯火通明,而这个院子中只有两三处昏暗的灯光让人心中生疑,单说这门前的台阶就迥异与平常人家。这台阶很奇怪,正对大门处没有台阶只有一个缓而长的斜坡,斜坡两侧的边上才有几个窄窄的台阶。

韩凤歌让桑桑回到车厢里避雨,自己撑了雨伞下车来到这诡异的大门前叩门。

铜环撞击在大门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道上极为刺耳且传的极远,每一声陡然韩凤歌心跳加速。按说这样大的声音,在刚刚入夜的时辰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听到,但是韩凤歌敲了许久也没听到门内有人回声。无奈之下就在韩凤歌准备放弃回到车厢里讲究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的时候,那好似锈住了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第五十五章 夜宿白府

‘吱呀’一声落在此时的韩凤歌耳中特别的刺耳且显得阴森。

韩凤歌赶忙转身去看身后的大门,只见大门处只开了正好能露出一颗脑袋的缝隙,而事实证明那条缝真的只能露出一个脑袋。

门缝中挤出一个馒头白发和胡须都乱糟糟,脸上皱纹深似刀刻,两眼混浊无神的老朽脑袋,脑袋手中提着一只破旧的灯笼。

那老者只将脑袋和灯笼伸出门外,用昏暗的灯光照向韩凤歌,开口用嘶哑的声音问道:“你有何事?”

韩凤歌被老者生硬的语气问得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愣了好一会才对那个老朽的脑袋拱手道:“老先生,在下四人乃是远行的客商,因为一时贪图赶路而错过了宿头又赶上这场大雨,所以想要在贵宝地借宿一晚,还望老先生行个方便。”

老者费力的将半个身子挤出门缝,高举灯笼到韩凤歌面前盯着他年轻的脸庞看了一会儿,又转眼去看门外停着的牛车,恰巧此时桑桑掀开帘子露出小脸。看到来人是一个年轻和善的小伙子和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老者的脸上才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小伙子,你先等一下,老朽去禀报一下老爷。”说完大门又哐啷一声关上了,不显一丝费力。

韩凤歌站在门外耐心等候,对那老者没有一次腹诽,毕竟是幽居山中又是雨夜,主人家哪能不怀着防人之心呢。

大约又等了一刻钟功夫,大门内响起了蹒跚的脚步声,大门又被打开了。门内昏黄的灯光下站着一个手提灯笼的佝偻身影,正是先前开门问话的那个老者。

那老者声音有些嘶哑道:“我家老爷心善,答应你们在这里住上一晚,牛车可以拴在外面,你们跟我来吧。”

韩凤歌谢过老者又回到外面将牛车拴在大门外的拴马石上,撩起车厢帘子招呼秦青帮忙将云飞扶到他背上,背着云飞走回大门洞下。

老者见韩凤歌自牛车上背下一个昏迷不醒明显是受了重伤的人,面色一变就要反悔。

桑桑赶忙急道:“伯伯,您就让我们住上一晚吧,我哥哥在路上被山贼打伤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逃过了山贼的搜索来到这里,您不让我们住下,这不是将我们推向虎口吗?”

老者看着小姑娘可怜的眼神心中一软道:“好吧,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下,不过你们要把牛车赶到后院去。”

院子很大,正对大门的是主人住的正房,因为天黑看不清楚具体,不过书房中正亮着一盏灯光,将一个影子投射到窗户上,里面不时传来咳嗽声。东西两排厢房很是宽敞,厢房门前都有遮雨廊道相连,而靠大门这一边便是老者所居住的南厢房。

老者对着窗户上的影子毕恭毕敬道:“老爷,他们就是先前敲门路过的客人。”

窗户内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几位贵客,老夫恶疾缠身,不便出门,还请见谅。”

韩凤歌对窗上的影子拱手道:“多谢先生收留。”

窗上的身影道:“几位有什么需要可以知会白福。白福,安排几位贵客到东厢歇息吧。”

白福躬身道:“是,老爷。”然后转身看向韩凤歌:“几位跟我来。”

老者白福带着他们来到东厢房的一间屋子外面推开房门道:“这一间与旁边那间都是收拾好了的,你们若是要分开住旁边那一间也是可以住的。桌上有灯,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但是夜里不要乱跑,这宅子里住的只有我家老爷、小姐和我。我家老爷喜欢安静,后面院子的绣楼是我家小姐闺阁,没有事情不要到处走动。”

韩凤歌点点头谢过老者,又给了老者一些银两向他买一些吃食和热水。

老者对韩凤歌道:“吃的东西我一会做好了会给你们送过来,小伙子你跟我来,顺便把你们的牛车拉倒后面的牲口棚里。”

韩凤歌跟着老者去拉牛车,留下秦青和桑桑收拾许久没有人住过的屋子。

韩凤歌回到屋子的时候,秦青和桑桑已经收拾干净了两间屋子,并且将云飞安置在了床上。

屋子多年没人居住闻着有一股浓重的腐朽气息,更让这宅子凭添了许多阴森气,这让韩凤歌皱起了眉头。

秦青见韩凤歌皱眉便宽慰道:“出门在外,可以有个地方住已经不错了。”

韩凤歌点点头道:“师姐你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照看云师兄就好了,待会饭菜做好后我去叫你。”

秦青瑶瑶头不肯去旁边的屋子住,自从她在伏牛山上危急之下说出藏在心底的那句话,而云飞也是默认了这份感情的时候,在她的心底已经将自己视作云飞的妻子,是云家的人了,此时理应与自己的丈夫同居一室,照顾受伤的他。虽然自己与云飞之事并未得到自己的师父也就是云飞的姑姑云瑶仙子的首肯,与世俗礼法不合,但山上修行之人本来就有别与凡夫俗子,对这些世俗礼法并不是太过看重。

韩凤歌见秦青不肯离开也是十分无奈道:“那么久辛苦秦师姐了。”说完关上了房门走去了旁边的屋子。

既然秦师姐坚持要与师兄住一间屋子,那么自己就只好去与桑桑住一间屋子了,好在桑桑年幼,自己一向将她当做妹妹,不然自己就算是回到牛车上睡一晚也是万万不敢和别的女子共处一室的,毕竟那位澹台姑娘有时候脾气不怎么好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韩凤歌都要睡着了,才见老者给他们端来了饭菜。

老者将饭菜又再次嘱咐他们不要乱跑。

老者离开后,韩凤歌对秦青道:“师姐,这宅子透着一股邪气,虽然那老者可以掩饰,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身具灵力,而且修为不低,差不多也有龙门境的样子。咱们夜里小心些,或许这宅子夜里会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

秦青点点头:“恩,我也察觉到了,而且那老者再三嘱咐我们不可接近的后院的那座绣楼,先前我用神识探查,却发现被人用玄妙的阵法掩去了其中内情,想来那里必有蹊跷。”

韩凤歌道:“这样吧,等夜神了,我悄悄去打探一下,师姐在此地照看云师兄和桑桑。虽说我们如今寄人离下不便探查他人秘密,但是此时我们危机甚多不得不多做些防备。”

小女孩桑桑在床上睡得很安静,韩凤歌盘膝坐在椅子上闭目静修希望能早些恢复在小莲花秘境中消耗的灵力。自从韩凤歌这次昏迷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体内经脉越来越稳固坚韧,而且吸收雷灵之气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韩凤歌思索良久,将这些都归功于秘境中占据了自己身体的那个家伙了。

夜里的雨越下越大,虽然此时已经是春末时节,但是如此大的雨也是很少见的。这场阴冷的大雨为本来就阴森腐朽的宅子平添了几分阴冷气息。韩凤歌在修炼的时候也不忘时刻注意着院中的动静。

这场雨格外大而且下了这么久依然没有想要停歇的意思。夜深人静,雨水不停敲击石板的声音更加有助于入眠。就在韩凤歌打算起身去仔细探查一下这座宅子的时候,院外大门处响起了‘啪啪’的轻而缓的打门声。声音虽然不大却在这样的夜里清晰的送进院中所有人的耳中。

已经睡得很沉的桑桑也被这一阵敲门声吵醒,一直在注意院中动静的韩凤歌冲桑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轻轻走到窗前注视着院外的大门。

依然是满脸皱纹的佝偻老者,撑了油纸伞提着灯笼,恭敬地向正屋那个依然亮着灯的窗子请示道:“老爷,又有人来了。”

那被灯光投射在窗上的身影咳嗽了几声开口道:“如此天气行路不易,白福你去看看,若非歹人,就让他进来吧。”

那老者白福本来已经佝偻的腰身又向下弯了弯,可能实在是太过费力便只是稍微动了一下回应道:“是,老爷。”

佝偻着身子的老者白福缓慢的挪动着脚步,任由带起的雨水湿透了鞋子和裤脚而不自知。

白福隔着大门问道:“谁呀?”

门外一个女子声音缓缓道:“小女子上山游玩,因山中雾气甚重迷失了方向,又逢天降大雨,想要在贵宅借宿一晚,请老先生行个方便。”

那声音清冷幽幽,在韩凤歌听来好似比这场夜雨更加让人心生寒意。

那上了年纪的白福并不在意门外女子声音中的阴冷之意,开了大门将她让进院子当中。

韩凤歌透过窗子看向院门口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白色衣裙,手中撑着一柄做工极为考究的绣伞,长发披肩容貌生的极是好看,但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那女子进得门来,轻轻冲正屋那窗子上的人影轻轻福了一福:“多谢先生肯收留小女子。”

窗子上的身影并没有回应。白福引着那女子穿过游廊来到西厢房韩凤歌他们的房间对面对她道:“这位小姐就暂且住在这西厢房中吧。对面的东厢房住的也是今夜路过的客人,如果小姐有什么需要可以知会我,我就住在南厢房那间屋子中。”

那女子点点头幽幽道:“多谢老先生了。”白福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自游廊回到自己的小屋中。

那白衣女子轻轻推开房间门却没有立即走进起,而是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对面房中站在窗子后面的韩凤歌,然后低头垂目好像是害羞般用苍白小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唇轻轻一笑,然后伸着粉红的舌头悄悄舔了一下嘴角。

韩凤歌站在窗前默不作声,睡意全无来到窗边的桑桑看着那女子撇撇嘴道:“骚狐狸。”

第五十六章 蔷薇夫人

正当韩凤歌准备回去继续打坐修炼之时忽然听到后院传来年轻女子的哭泣呻吟声,在这雨夜中凄厉骇人。

韩凤歌细听之下声音竟是从老者白福再三嘱咐不得靠近的绣楼闺阁中传来的,这宅子的邪气是越来越重了。

灯光一直未熄灭的正房中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那原本已经回到自己小屋的老者此时无声无息出现在院子中垂手而立。老者原本佝偻的腰身挺的笔直,此时他并未撑伞,但是自天空中落下的大雨却一滴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

那此间主人冷冷地声音清晰的落在所有人的耳中:“白福,照看好各位客人,我去后院看看舒儿。”

那白福站在雨中躬身应道:“是,老爷放心只管去照顾小姐,家里的客人交给老奴,绝对不会打扰到老爷的。”

这主仆二人的对话落在韩凤歌等人的耳中,秦青、韩凤歌、桑桑以及对面房中的白衣女子全都打开门站到了回廊上看着院中白福。

韩凤歌对站在院子里的白福道:“老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我们可以帮得上忙。”

老者挺了挺腰杆,转身面向西厢房的那个正笑得十分好看的女子,开口却对韩凤歌道:“小伙子,老朽不知道你们四人是何身份,为何会有人受伤,而且在今夜来到这座宅子中,想来是误打误撞的凑巧了。所以此间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回房中去不要出门。”

未等韩凤歌开口回话,那对面西厢房中的白衣女子咯咯笑道:“老东西真的是不自量力,你以为凭你能挡得住我么?还有对面的小兄弟,千万不要想着逃跑哦,等姐姐我办完了正事再来好好疼你,你旁边的那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妮子也是不错呢,想来定然十分可口。”

韩凤歌被她这一通调戏羞得满脸通红,一边的桑桑气鼓鼓道:“小哥哥你不会是真的看上了那只女鬼吧?”而已经收敛了气息的秦青心中挂念重伤在床的云飞,对于那女子的言语只不过是冷冷一哼。

下了半夜的雨突然停了下来,但是浓重的水汽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那白衣女子脚尖一颠一颠走下回廊,仿佛是怕地上的积水弄湿了自己的衣裙,一边走一边指着白福轻轻笑道:“老东西,以前我那些徒子徒孙可是被你们主仆二人杀得不少,今日我破境出关就是来找你们报仇的。”

白福冷笑道:“你们这些见不得光的鬼东西,打我家小姐的主意,难道我们便杀不得么?”

白衣女子站在院子中夜风吹过,长发飞舞衣裙飘飘美目中满是杀意:“咯咯!你家那小姐天生的九阴绝脉,乃是至阴之体,这样的体质对我等鬼修来说可是件绝顶的宝贝。再说了,即便是我今日不来占了她的身体,用不了几个月等她全身经脉枯萎一样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那白昊老儿自己想不开,夫人我占了她女儿的身体也算是救她活命,而且我还可以照样喊他爹爹。这么算下来他白昊是占了大便宜。本夫人可不在乎那些什么礼法人伦,说不定看他痴情可怜,与他结为夫妻,解他十几年相思之苦。夫人我这么会疼男人,可比他死去的老婆强多了,怎么算他都不吃亏。”

那白福哪里听的下她这一通胡言乱语,当下便怒火冲天,浑身灵力鼓荡须发乱飞,灵力爆发之下竟然是一位龙门境修士。白福挺直腰杆大喝道:“住口,你这无耻的鬼东西,老爷疼爱小姐,自然会想办法将她医好。老朽侍奉白家多年,看着小姐从小长大,视如己出,怎容得你以这淫邪之语污蔑她,看老朽撕烂你的嘴!”说完奋力挥拳冲向那女鬼。

那女鬼面对白福的怒火却是笑嘻嘻地随着他的拳劲来回飘荡,轻若无物。一边飘荡着还一边开口戏耍白福:“咯咯~视如己出?我看那小丫头不会是你与那白昊死去的老婆亲自生的吧?”

白福怒目圆睁,气得胸如风箱,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喝骂道:“哇呀呀!你这淫妇,给我死来!”

那女鬼掩面娇笑道:“咯咯咯~狠心的冤家,奴家这就来给你消消火气。”

话音刚落那女鬼忽的一下便冲到了白福的面前贴面而立。

白福见女鬼突然冲到自己面前,虽然怒火攻心,但是也知道那女鬼的厉害,大骇之下脚下发力便要向后跃去。

女鬼邪魅一笑,不给他逃走的机会,竟然双臂搭在白福的肩膀上搂住他的脖子,如影随形,任由他如何也甩不脱。

白福见甩不开那女鬼心中焦急之下便伸手向前推去,想要将她推开。但是他伸手一推之下却一掌伸进了女鬼的怀中,入手处一片柔软。

白福知道抓到了不该抓的地方,正要松手却见女鬼娇哼一声轻轻跃起双腿死死盘在白福的腰间,酥软道:“老冤家,想不到你还是个急性子。”

白福鳏居多年哪里受得了这等阵仗,就在他注意力分散的时候,那女鬼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朱唇轻启,一股粉色的烟雾自她口中喷出。

那白福大意之下着了她的道,被一口粉色香艳的气息喷在脸上,虽然她立刻回过神来摒住呼吸,但是为时已晚,毒气已经侵入体内,让他眼前一阵模糊,昏昏欲睡。

女鬼见白福意识模糊脚下蹒跚,得意之中隐隐带着一丝愧疚,轻轻抱了他一下喃喃道:“可怜的人儿,下辈子投个好胎。”说完那女子眼神一变,伸出右手指甲暴涨化作三寸长锋利无比闪着寒光的利刃。扬起右手的女鬼向着白福的脑袋上刺去。

眼看着白福就要脑浆迸裂死在女鬼爪下,一道闪电刺破夜空击在女鬼手腕上,冒起一阵黑烟。

那女鬼吃痛之下左手在白福胸口一推,将他推向东厢前站着的韩凤歌身边,身体向后一跃,轻飘飘回到西厢廊边。

那女鬼站在西厢廊下张口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被闪电打中留下的灼痕,望着韩凤歌眼神迷离道:“想不到小兄弟年纪轻轻下手却如此之狠,这是要打死姐姐么?”

韩凤歌轻笑道:“若是我不下手狠些,恐怕这位老先生已经是姐姐你的手下亡魂了。”

那老者被韩凤歌出手救下虽然免于一死,但是先前吸进了不少的毒气而且脱身之时被那女鬼重重在胸前拍下一掌伤势甚重。韩凤歌蹲下身子猛地扯开老者白福胸前的衣襟露出印在胸口上乌黑的娇小掌印,而且掌印还在随着他的气血慢慢延伸。

那站在对面廊檐下的女鬼轻笑道:“这老头你救了也没用,不消半个时辰我那噬魂掌便能侵入他的心脉到时候就算是归元境的神仙来了也留不住他的性命。”

韩凤歌看着那缓缓蔓延的掌印微微皱眉抬头看向那个俏然而立的女鬼道:“哦?姐姐就这么自信么?”说着从腰间乾坤袋中摸出一瓶丹药正是昆嵛山灵秀峰的木青仙子所秘制的五龙丹塞进了白福口中道:“老先生放心炼化这颗丹药。”

白福闻言心中稍作思索,看着少年出手不凡,必定是大门大户所走出的绝顶人物,而且如他这般的人物也没有必要在自己一个孤老头子身上动什么手脚,打定主意便依韩凤歌所言运功行气。说来也怪那丹药入腹即化随着自己的行功路线游走全身,不消片刻便将那掌印逼成指甲大小的一团黑点。韩凤歌看到毒气被逼成一团黑点便伸出手指虚空一划一道电光刺破白福胸前皮肤,伤口处流出一滴乌黑的毒血滴在地上嗤嗤作响。

白福见自己所中之毒竟然轻易破去赶忙起身道:“多谢小兄弟活命之恩,白福无以为报。”

韩凤歌笑道:“老先生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白福虽然体内的毒已经解去,但是刚才那一掌拍得也是不轻,此时仍然脚下虚浮,扶着栏杆对韩凤歌道:“这女鬼乃是附近鬼哭岭的万鬼之王,叫做蔷薇夫人,修为不低手段狠辣,小兄弟小心。”

那女鬼蔷薇夫人笑道:“老东西见识倒是挺广,竟然也知晓奴家名号,看来奴家没有白疼你。”

白福冷冷道:“虽然老朽随着主人搬来此地不过十几年但是这鬼哭岭蔷薇夫人的大名和行事做派还是清楚的。”

蔷薇夫人不理会白福转而对韩凤歌正色道:“小兄弟,姐姐知道你本事不凡,来头也大,本来遇到你们这等人物我们这样的山间野鬼大都是敬而远之,绕道而行。但是今日不行,今天是姐姐盼了几百年的机会,希望你不要横加阻拦插手此事。若是小兄弟你肯成全姐姐,待姐姐事成,重新托生成人,便是要姐姐以后委身于你,为奴为婢、暖床侍寝也无不可。”

白福听她如此言语生怕韩凤歌信了她的一派胡言急忙道:“小兄弟不可听她胡言乱语,这妖妇垂涎的乃是我家小姐的身体,若是让她得逞,我家小姐焉有命在?”

蔷薇夫人脸色一变厉声道:“老东西你闭嘴,你以为你们主仆二人搬来此地打得什么主意,我不知道么?不过是以那女娃娃的身体为诱饵,引诱我鬼道修士上钩,做那小丫头续命的丹药罢了。再说即便是我不夺了那小丫头的身体,要不了几个月她也会因体内经脉枯萎而死。反正是要死,不如做个好事将那身体给了我多好,那小丫头也能少受些罪。你们主仆二人自以为疼爱那苦命的小丫头,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那丫头每多活一天便要多受多大苦?你们倒是没试过每天子时绝脉爆发的蚀骨之痛。”

蔷薇夫人此言一出,白福一时无言以对。

一时间院子里的人都陷入沉默之中,是非对错让人难以捉摸。那白福和此间主人的会不会是后院那个痛苦呻吟的少女想要舍弃的?那蔷薇夫人千方百计想要占有的会不会是那个痛不欲生的少女心甘情愿赠予的?

正当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时,后院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声。

第五十七章 老天爷欠你的爹爹给你夺回来

女鬼蔷薇夫人听着那一声哀嚎声恨恨道:“哼!老东西,你确定这不是在折磨她?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疼爱?”说完大袖一挥满院升腾起一阵浓烟遮住了院子里众人的目光,而她则借着浓烟直冲向后院之中。

白福听到后院少女凄厉的嚎叫声,忽然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喃喃道:“难道真的是我们错了么?是因为我和老爷的自私才让小姐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吗?”

韩凤歌闻言安慰他道:“老先生不必如此,虽然那蔷薇夫人所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想自己的儿女健康快乐呢?或许事情还有转机,您先在此休息,我去后院看看。”然后他又转身对秦青道:“师姐你留在此处照看师兄和桑桑,以防有变,我去那边看看。”说完身形一展向着后院掠去。

后院的绣楼上传来少女凄厉的嚎叫:“啊!爹爹!我撑不住了!舒儿撑不下去了。舒儿知道爹爹为舒儿所做的事情,也知道爹爹这些年来为了让孩儿活下去吃尽了苦头,可是孩儿真的撑不住了,您就让我死了算了,这样孩儿落得解脱也不用连累爹爹了!”

绣楼之下一个枯瘦的中年男人手持一杆长枪站在门口,听着楼上少女的哭嚎心疼得面上一阵阵扭曲,但还是沉声道:“好孩子你再忍一会儿,十几年都忍过来了,今夜爹爹就能治好你的病,不要怕。”

那中年男人眼窝深陷,满脸都是疲惫的暗青色,此时正强打精神混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蔷薇夫人。

蔷薇夫人面带笑容,每走一步都踮起脚尖,越走越轻快,越走越得意。

绣楼之上一个神情萎靡,头发枯黄披着锦被坐在轮椅中喘息的少女怔怔地看着楼下的父亲和那个美丽却妖异的妇人。

蔷薇夫人看着挡在绣楼门口的中年男人轻轻笑道:“哎吆~白昊,这么多年那个小丫头竟然没有把你累死,不过看你这油尽灯枯的样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吧?何必苦苦支撑呢?只要你肯让开,从今以后那小丫头就再也不用受那每日的经脉寸断之苦,你也不必每天都吸收鬼气炼化成纯正的阴气来给那小丫头续命,少了鬼气蚀骨说不定你还能多活几年。只要你肯,我得了那身体还喊你做爹爹好不好?”

那绣楼上的气若游丝的少女听到蔷薇夫人所言,轻声道:“爹爹,你让那位姐姐进来吧。这些年是孩儿连累了你,今天孩儿吧这身体给了那位姐姐以后你就可以不用在为孩儿操心受苦了。”

那白昊手中长枪重重在地上一顿喝到:“舒儿,不要胡思乱想,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爹爹许过你什么?爹爹说过,老天爷欠你的,爹爹给你夺回来。今天爹爹就能履行诺言,治好你的病让你以后不必再受苦,让你和别的孩子一样可以自由自在地跑、跳,想去那就去哪。”

此刻站在墙头上的韩凤歌听到白昊所言眼中竟有些湿润,可怜天下父母心。

站在绣楼之外的蔷薇夫人不屑笑道:“吆~好一个父慈女孝父女情深啊。白昊你就这么有把握治好那小丫头的绝脉?真的不考虑下我说的?”

中年人白昊一阵急促的咳嗽道:“夫人可以不要脸,但白某还是要些脸面的,被一个几百岁的老妖婆喊一声爹爹,怕是要麻掉白某一身的鸡皮疙瘩。”

蔷薇夫人掩面笑道:“想不到你一个快要死的人了还有心情说笑,不过这小话可不好笑得紧啊。你也不想想那丫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不是因为你的自私吗?”

白昊冷笑道:“你这一番鬼话哄哄脑子简单的白福或许有用。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曾想过?而且早就已经想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这些年我可怜的孩儿所受的苦,我看在眼里心如刀割,我如何能不知道她的苦楚?”

蔷薇夫人正色道:“哼!你既然知道女儿每天都在受苦,为什么还要固执地给她续命,让她受更多更久的折磨?”

白昊冷冷道:“这些年白某为了治好小女的病,费尽心机寻仙访道,终于得了一本秘术,可以医治她的绝脉之体,但是有一样东西让我等了十几年,就是你这一身几百年修炼的至阴之气,如今你亲自送上门来,所以我才说今天就能治好我那孩儿的病。”

蔷薇夫人恍然道:“原来你来这鬼哭岭一直便是冲着我来的?”

白昊点点头:“只不过你来的稍微晚了些,才让舒儿多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韩凤歌站在墙头听了这么久终于明白今夜之事的始末,那白昊为了医治女儿的九阴绝脉之症搬来此地,为的就是蔷薇夫人修行几百年的至阴之气。而那蔷薇夫人今夜来此地夺取身具九阴绝脉的白小姐的身体是为了能够脱离鬼体重新托生成人。

蔷薇夫人抬头看到站在墙头上的韩凤歌俏生生笑道:“小兄弟你是来帮姐姐的么?若真是如此先前姐姐开出的条件依然作数哦。”

韩凤歌面上一红尴尬道:“姐姐说笑了,小弟心中已然对此事有了大致了解,而且我心中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你们两人尽管动手,我不会插手帮任何一个人。”

蔷薇夫人对他抛去一个眉眼道:“小兄弟年纪轻轻,倒是会讨女孩子欢喜,姐姐真的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站在绣楼之前的白昊听的他们两人的对话转身看向韩凤歌道:“小兄弟莫要被那鬼妇美色迷了心窍,小女天生九阴绝脉之体对那些鬼物来说是最好的不必投胎就可重新托生成人的异宝,而且白某举家搬来此地不止是因为这蔷薇夫人修炼几百年的至阴之气能够治好小女的病体,更是为了远离世人免得百姓受到恶鬼侵扰。为了治好小女的病我已经顾不了那多了,是非黑白小兄弟心中自有斟酌,白某不奢望小兄弟能出手相助,只求你不要助纣为虐。”

韩凤歌摇摇头道:“两位大可放心,你们之间的事情在下不想掺和。”

白昊虽然对韩凤歌的话有些怀疑,但是如今情势容不得他多想,即便是今日不成,那么自己最多也不过是个死。死了倒也不错,自己爷俩黄泉路上好做伴,免了自己闺女孤零零一个人。

相同如此关节,白昊面上一股豪气腾然而起喝道:“鬼东西,纳命来!”

那蔷薇夫人娇笑道:“奴家早已死了三百年,明早就没了如何给你?”

虽然口中轻佻,但是蔷薇夫人却丝毫不敢小瞧挺枪扎来的白昊,尤其是那杆长枪上隐隐压制她金丹鬼修的古怪气息甚是畏惧。

白昊手中长枪上下翻腾如蛟龙出海,枪身上杀气滚滚,枪尖上寒星点点。

长枪瞬间就来到了蔷薇夫人的身前向着她的胸口扎下。蔷薇夫人一边飘荡的躲避着一边笑道:“白先生好大火气,你以为你杆不知道在哪弄来的破枪,再加上你那点微末的修为就能指我于死地吗?”

蔷薇夫人身形飘忽,虽然白昊手中长枪如影随形但都被她轻松躲开。几番交手下来,虽然蔷薇夫人开始时对哪敢古怪的长枪有些惧怕,但是却一直未见其有何特异之处,如此一来不免心生大意。在趁着又一次躲开长枪之机,蔷薇夫人身形猛然前冲,欺近白昊身前想要故技重施。

白昊长刺出却见蔷薇夫人身形一闪冲到自己身前几近贴面而立,知道她小看了自己也小看了自己手中的这杆长枪,冷冷笑道:“不知死活地东西!”说着一缩手将长枪横在自己身前去挡那笑靥如花的蔷薇夫人。

蔷薇夫人一时收不住身形撞在了面前的长枪枪杆上,微微一怔娇嗔道:“白先生真是狠心呢,奴家不过是想与你亲近亲近罢了,你却如此绝情将奴家拒之门外。还有哦~先生这杆长枪可真是顶的人家生疼呢~”

白昊枯瘦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也不去理她的挑逗言语,口中爆喝:“破!小酆都,开!”

正兀自得意的蔷薇夫人听到“小酆都”三字,心中猛然一紧面色大骇,大惊之下便要将自己正在长枪上蹭的腰身挪开抽身而退,但还是晚了一些,长枪枪杆上爆发出一道刺眼的青色亮光瞬间打在她的腰身上。

“啊!”蔷薇夫人一声惨叫向后暴退,直退到十余丈外采稳住了身体,用手捂着腰间正“嗤嗤”冒着黑气的伤口。只是不捂还好,这一捂之下那道伤口竟然将手掌也灼烧得冒起一股黑烟。

身受重创的蔷薇夫人忍者巨大的疼痛惊骇的盯着白昊手中的长枪吼道:“竟然是小酆都!你竟然找来了小酆都!”

白昊手掌轻轻拂过漆黑的枪身,长枪上一股爆烈强横的气息迸发出来,这柄名叫小酆都的长枪终于露出了它的峥嵘!

白昊看着满脸惊骇恐惧的蔷薇夫人手抚长枪缓缓道:“当年我为了医治舒儿的绝脉之症访遍山川,终于在一处古修士坐化之地寻得了医治九阴绝脉的功法还有这一杆小酆都,现在你知道为何我要在这里等你十几年了吧。”

蔷薇夫人厉声道:“我确实没想到你竟然可以将这传说中的小酆都找来,但是你真的以为就凭一杆小酆都就能杀得了我吗?”

蔷薇夫人身上鬼气升腾,在她身后幻化出道道鬼影,而她自己原先那副艳丽的面容也已经不复存在,脸上阴森气息升起,不消片刻这后院之中便鬼影重重阴风阵阵。

手持小酆都的白昊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任你有万千手段,今日也跳不过这小酆都的神威。”

蔷薇夫人面容阴冷可怖伸手一招,鬼气化作一条青藤长鞭落在手中,鞭上荆棘遍布,朵朵蔷薇盛开其上。蔷薇夫人挥动手中的长鞭将地上青砖打得破碎崩裂,那满天的鬼影听到鞭声纷纷冲向绣楼上的孱弱的少女。

白昊眼中杀意浓重,手中长枪来回扫荡着那些妄图冲上绣楼的鬼影,将它们一个个打散。

蔷薇夫人见白昊护女心切,无暇顾及背后的自己,趁此机会挥鞭而上,重重地抽打在他毫无防备的后背上。

被蔷薇藤鞭抽中的白昊衣衫碎裂,后背被满是棘刺横生的长鞭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淋淋皮开肉绽,看得绣楼上的少女凄然泪下。

白昊吃痛之下一声闷哼,回头冷冷看着蔷薇夫人道:“鬼狱!”

小酆都枪上气势暴涨,一缕缕青色的细丝向着四周发散而去,满天的鬼影被那细细的青丝其中纷纷化作黑气消失于无形。击散满天鬼影的青丝并未有片刻停留从四面八方向着蔷薇夫人涌去。

手握青色长鞭的蔷薇夫人见满天的青丝缠向自己,手中长鞭挥舞,却没想到长鞭却对满天的青丝不起作用。眨眼功夫青丝便来到蔷薇夫人身边缠住她的手脚将她吊在半空之中,任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

白昊见蔷薇夫人被吊在半空,眼神炙热向她走来。蔷薇夫人看着手持长枪的白昊走到自己身前,冷笑道:“白先生怕不是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我了?”

白昊点点头:“白某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十几年,你我之间的恩怨是白某先算计的你,所以于理白某有亏,不过你也是心心念念想着霸占小女的九阴绝脉之体,咱们便扯平了。我也知道你是个守规矩的鬼修,今日取你性命实属无奈,还望夫人见谅!”

白昊说完便一枪刺入蔷薇夫人的胸间,她苦修三百年的至阴鬼气沿着小酆都源源不断地流入白昊的体内。金丹鬼修庞大的至阴鬼气阴寒无比让本来就形同枯蒿的白昊浑身打着冷颤。

那做了三百年鬼修的蔷薇夫人此时修为飞速流逝之下脸上竟没有一点的恐惧痛苦之色,只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道:“如此看来,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即便能杀死我,也不一定能撑到将全部的鬼气炼化然后渡给那个小丫头去替她逆天改命,何苦呢?何必呢?”

白昊不理会她的言语,而是自怀中抓出一把丹药塞在口中,霸道的药力让他本来枯蒿般的面容泛起一阵潮红之色,双眼血红青筋暴起。白昊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如今只能借药力继续勉力维持着。

蔷薇夫人看他样子突然微微一笑,而后转头看向韩凤歌略带歉意道:“小兄弟,咱们有缘再见吧,我修了三百年的鬼道,其实真的很讨厌做鬼啊!”说完她全身鬼气修为自行化为精纯的至阴之气向着绣楼上的白小姐而去。

那股庞大的至阴之气冲进少女的体内却并没有给她造成任何的伤害,因为这个少女的身体是那至阴之气最好的容器。阴气不停的在少女的体内游走,滋润修复着她已经枯萎断裂的浑身经脉。

蔷薇夫人散尽修为之后看着白昊道:“还不快去帮那小丫头炼化阴气?”

白昊微微怔了一下,不知她散尽修为的用意,犹豫了一下便要催动小酆都彻底打散眼前这个修为尽失只能算是个鬼魂的蔷薇夫人,斩草除根。

而蔷薇夫人自然也看得出他眼中的杀意,对他不屑地一笑。就在白昊将要下手之时,手中长枪被斜刺里来的一柄古剑挑飞。

韩凤歌站在白昊身前道:“前辈已经得了自己想要的,为何还容不下你也承认并无多大恶念且修为已经尽失的孤魂呢?”

面色狰狞的白昊看着被挑飞的小酆都满脸震惊地对韩凤歌道:“小兄弟可是要救下这鬼妇?”

韩凤歌点点头道:“白先生自己也说了她算是个守规矩的鬼修,既然如此又何必对她斩尽杀绝呢?”

正当白昊犹豫不决之时听到绣楼上少女的声音:“爹爹,这位姐姐舍弃一身修为成全了孩儿救了孩儿的命,孩儿心存感激,爹爹放她离去吧,不然孩儿怕是要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

白昊听的此言舍下那蔷薇夫人,就连小酆都丢在地上都看也不看一眼,身形一闪来到绣楼上的少女身后,将手掌抵在她的头顶道:“舒儿不要胡思乱想。爹爹助你炼化阴气。”

韩凤歌转头看向被吊在空中的蔷薇夫人,手中屈指连弹几道电光射出将将困住她的青色斩断。

女鬼蔷薇夫人长发半遮面,双手用力支撑着不让自己匍倒在地幽幽道:“怎么?小兄弟还想着要姐姐给你暖床侍寝吗?不过虽然小兄弟保下姐姐的性命,但是如今我修为尽失是没有办法给你暖床了。”

那蔷薇夫人这等境地之下仍然是不忘开口调戏眼前救了自己性命的少年。韩凤歌被她这一通挑逗之言说得满脸通红道:“姐姐说笑了,小弟并非是贪图姐姐美色之人,只是想着姐姐并非是那为恶一方的恶鬼如此死去十分可惜。再者这天下间的美人死一个便少一个,虽然小弟对姐姐没有非分之想,但说不定哪天姐姐就能遇到一个真心对你而且你也喜欢的人呢,若是姐姐你现在死了,那以后能够倾心于姐姐的天命之人岂不是要孤独终生?”

蔷薇夫人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轻松真诚:“真是个会讨女人喜欢的小家伙。虽然你可怜姐姐,但是你想过没有即便是今天安然离去,只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那些曾对我垂涎三尺的家伙们的床上玩物,兴许还要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或是拿来交易,最后玩腻了还不是逃不掉被一口吞掉的下场?还不如今日就在此地烟消云散来得干净痛快。”

听着蔷薇夫人这样一说,韩凤歌眉头一皱心中犯难,这可如何是好?蔷薇夫人见他不言语便道:“若是小兄弟不嫌弃姐姐是个只能看的花瓶,便让姐姐跟在你身边怎么样?虽然姐姐如今是暖不得床也侍不了寝,但好在生的一幅好皮囊只是看看也是不错的呦~无聊的时候姐姐还能陪你聊天解闷,姐姐可是讲得一手好笑话哦!”说完咯咯娇笑起来。

韩凤歌一阵头大,不用脑袋去向也知道这个修炼了三百多年却口花花的俏女鬼口中所说的笑话是个什么样子。这不过她说的这些却点醒了韩凤歌,伸手在腰间摸出一幅得自小莲花秘境的极似大悲寺的画卷道:“这副画很神奇,其内藏着与一座秘境极为相似的空间,想来姐姐你是可以暂时住在里面,虽说里面冷清了些但是如今也只好这样将就一下,待日后若是给你找到了更好的去处再说。”

蔷薇夫人看了看灵气逼人的画卷,又看了看手持画卷的韩凤歌,古怪道:“小兄弟,你这是想要金屋藏娇么?”

韩凤歌头上皱出一条黑线道:“我是可怜你,怕你让人给吃了,要来就来,不来算了随你。”说完作势要收起画卷。

那蔷薇夫人化作一道流光飞进画卷之中,韩凤歌脑海中传来她的惊呼:“小兄弟,你是从哪得来的好宝贝,这里面可是有一座老大的山和和尚庙呢,你是要姐姐做尼姑么?”

韩凤歌用神识回答她道:“这是我得自一座佛家秘境之中的宝物,这画卷曾经被那秘境主人藏于密室之中,想来必然极为不凡,若是姐姐能从其中得了什么宝贝,或者是悟出什么佛法超脱鬼修之体,也算是你机缘。”

蔷薇夫人听他这样说便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一颤一颤迫不及待的跑过石桥,向那座本该已经毁掉了的大悲寺中跑去。

第五十八章 请前辈赐教

第二日清晨,雨过天青山间弥漫着水雾的空气格外清新。窗外鸟鸣啾啾,白府大宅内的阴森气息在清晨的的阳光下一扫而空。

韩凤歌正趴在桌上熟睡,昨夜的一场风波直到凌晨,这让春日里被来便有些嗜睡的他有些疲惫。

房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了,火急火燎的桑桑一边喊着“小哥哥”一边跑进门来。见到韩凤歌仍在熟睡,桑桑也顾不得许多,两部跑到他的跟前用力的推摇着:“小哥哥,小哥哥!快醒醒!快醒醒!”

睡梦中的韩凤歌被她摇醒抬起头睡眼朦胧问道:“桑桑啊,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吗?”

桑桑见韩凤歌起身醒来,伸手抓起他的手便向外跑去:“不是啦!是云师兄,云师兄醒了!”

桑桑的这句话让韩凤歌睡意全无,一听是云师兄醒来了,马上向外跑去,这下倒成了他拖着桑桑。

旁边房中的床上,云飞虽然已经醒来,可是仍然未能起身,歪着脑袋任由手捧着碗的秦青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往他嘴里喂水喝。听到韩凤歌跑进门的声音,神情萎靡的云飞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微笑,却未能开口说话,因为此时嘴里正不断的被秦青小心翼翼地塞进勺子。

坐在云飞床边的秦青许是从未做过这种照顾别人的活计,虽然她做的很认真也很小心,但还是忘记了云飞重伤之体刚刚醒来,即便是需要喝水也不必这样一直喂个不停。而云飞看她用心的样子又不忍心拒绝,全然忘记了喝水多了,有些麻烦也是不好解决的,比如尿尿。

此时韩凤歌跑了进来,云飞才有了打断秦青的由头,冲她眨眨眼睛。

秦青这才看见韩凤歌已经到了近前,俏脸一红将手中的碗勺放在桌上小声道:“你们先聊。”说着便拉着桑桑跑出门去了。

云飞看见韩凤歌坐到自己床前,神情沮丧,便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怎们了,六子?”

韩凤歌神色暗淡道:“都是我不好,害得师兄受这么重的伤。”

云飞勉强笑着安慰他道:“你做的很好,如果我是你也会帮那位烟霞峰的前辈收拾遗骨,只不过事情太过凑巧罢了,谁也想不到会那样的。”

韩凤歌愧疚的问道:“那么师兄你现在的伤怎么样了?”

云飞苦笑道:“暂时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如今想要提剑势不太可能了。”

韩凤歌好奇道:“那个伤了师兄的笑嘻嘻老头到底是谁?他真的那么强吗?”

云飞闭目思索了一下道:“那位叫做刘玄风的老前辈你美听说过并不奇怪。我自小在瑶台境后来跟着师父到了落云峰,这么多年也只是听长辈们提起过一两次这个名字。”

云飞这样一说倒是勾起了韩凤歌的好奇心:“哦?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云飞问他道:“你没听过刘玄风这名字,总该听过万道盟吧?”剑韩凤歌点头便又继续道:“如今天下修行中人都知道万道盟是由一群野修组成的盟会,从前呢也是曾经兴盛一时,只不过近几十年来才因为野修们天性松散而落寞了。其实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当年那个逆天人物挑战各大宗门而名声大振,后来因为可怜天下野修的弱势在燕子山,燕回峰上创下万道盟,为天下野修撑腰造势,而这个创立万道盟的绝世人物便是刘玄风。只不过如此英雄人物却在百多年前突然销声匿迹,天线传言被他的大弟子所害困在西方佛土,不过这等传言准不准无人知晓。但就他现身小莲花秘境看来那个传言多半是确有其事。”

韩凤歌愤愤道:“如此英雄人物为何还要向师兄你出手?”

云飞微笑道:“大部分原因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为了给他新收的弟子出气找场子,或许还有一些指点我剑道的意思。虽然说现在我一时提不起剑,但是正好可以仔细想一下自己剑道上的问题。那位刘前辈所出的一刀给我的感触颇深,有些困扰我多时的问题在看过了那一刀之后隐约有了些头绪。”

韩凤歌还是气不过:“即便是存了提点师兄的意思,他这一刀委实下手太重了些。”

就在韩凤歌师兄弟两人谈论那笑嘻嘻老者的同时,燕子山、燕回峰曾经鼎盛一时的万道盟总坛所在,一个嚣张的声音响彻云霄:“于擎海,不肖孽徒给我滚出来!”

一个斤装大汉冲出总坛大殿,看到这个百余年前销声匿迹的恩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喜极而泣道:“师父,您老人家总算是回来了!”

此时燕回峰满山这些年仍在苦苦坚持的曾经跟随过这个老人的野修们跪倒在地激动地呼和道:“恭迎老盟主回山!”

刘玄风看着那一个个都曾经年轻过的面孔微微点头,这世上还是有些不甘心做狗的人的。

走进门口的老者刘玄风一脚踹在大汉的肩头:“老二,你也是个糊涂蛋!”

刘玄风坐上大殿之中的龙头交椅瞪了他一眼问道:“先不说你白白长了一副汉子模样做起事来却像个娘们,老子不在家这百十年你就只肯守着这点破地方缝缝补补,这才让天下人低看了我万道盟。”

那被刘玄风称作老二的二徒弟丘虎低头道:“是!是弟子糊涂,弟子没本事。”

刘玄风看着他道:“其实不能全怪你,老夫当年突然离开之后这天下有多少人落井下石想要在万道盟身上咬下一口肥肉来,又有多少人等着看你的笑话,万道盟能坚持到现在也是苦了你了。”

丘虎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道:“弟子无能,没有能好好守住师父传下的家业。”

刘玄风一脸怒气道:“就不喜欢看你这哭哭啼啼的娘们模样,先不说这个了。于擎海呢?那个欺师灭祖的孽徒呢?”

丘虎抬头悲伤问道:“自从当年师父失踪之后,天下都传言是大师兄害了师父,再后来大师兄也离开了燕回峰。师父大师兄可是真的如天下传言的那般害得你身陷险境?”

刘玄风大怒:“若不是那个欺师灭祖的混蛋,老夫又何至于身陷那老和尚的方寸樊笼里苦撑百年?哼,当初既然敢做出那等欺师灭祖之事,怎么如今却躲到裤裆里不敢出来了吗?”

就在此时大殿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长衫文邹邹模样的中年人冷冷地看着大殿之上的刘玄风道:“师父如今这个样子都敢回燕回峰,我于擎海有什么好怕的?”

大汉丘虎见自己大师兄出现在殿门口怒道:“于擎海,你害了师父那么多年还有脸回来?”

那被称作孽徒的刘玄风大弟子于擎海看也不看这个自己一直看不起的二师弟,盯着刘玄风道:“当年是我害你,怎么样?当年我为你劳心劳力,到最后你却要将万道盟传给这个屁都不是的废物,我只不过是想要去争我自己应该得到的。如今你回来了,我也回来了,咱们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刘玄风冷笑:“就凭你也配跟我了结什么狗屁恩怨?你有什么资格?”

于擎海也不气恼:“如今你不过是元婴修为,我怕你做甚?”

刘玄风伸手一挥一道刀光瞬间来到于擎海的身前,在他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就被劈作两半:“瞎眼的狗东西,你哪只眼睛看我是元婴境了?”

清理完门户的刘玄风向问外喝道:“别藏着了出来吧。”

满脸苦笑神情甚是无奈的刘默峰拖着一身的伤走近大殿:“弟子给师父请安。”

刘玄风看着他笑嘻嘻道:“你捡了个大便宜,本来你该排老三,可是那于擎海欺师灭祖被我宰了,现在你是老二了。”说完不理会一脸苦相的刘默峰,转身对丘虎道:“这个是为师刚收的弟子刘默峰。”

丘虎站起身对一脸苦笑的刘默峰道:“三师弟。”

刘默峰赶忙还礼道:“以后还要请大师兄多多提点。”

刘默峰苦笑的看着这座自己曾经梦想过得大殿,在看看自己浑身上下的伤,想到自己这位教徒弟的方法极为变态的师父,心中一声哀叹。

就在万道盟大殿上准备庆贺老盟主重新归来之时,门外响起一个温和沉稳的声音:“昆嵛山落云峰古清平,前来恭贺刘前辈重回万道盟。”

大殿内坐在盟主交椅上的刘玄风看向门口,一个身着长衫背负长剑,面色淡然的中年修士站在门口双手搭在一起轻轻置于身前。

刘玄风面带笑容道:“哦?我当是谁,原来是昆嵛山上的大剑圣,你这小娃娃前来不会只是为我道贺吧?毕竟我若是回来了,你们应该头痛才是。”

古清平轻轻拱了拱手道:“晚辈此次前来除了向老前辈道贺,还有一事。”

刘玄风道:“说来看看所为何事?”

古清平正色道:“先前老前辈在那小莲花秘境之中替晚辈教训了我那不成器的弟子,所以晚辈今日来是向老前辈道谢,顺便领教前辈刀法,请前辈赐教。”

一个时辰之后刘玄风站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满目苍痍的燕回峰一脚踹在满脸苦笑的刘默峰屁股上:“都是因为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今天让人找上门来砸了场子!你小子给老头子好好修炼,到时候去他落云峰把场子找回来!”

一脸愁容的刘玄风背负双手走回大殿,看来老头子是真的老喽!

第五十九章 鬼哭岭

云飞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是暂时还是下不得床。昨夜被韩凤歌所救的老者白福今日早早地将早饭送到了屋内。

昨夜的一场大战白小姐因为得了蔷薇夫人三百年鬼修的修为,虽然身体不能立时好转恢复,但是相信要不了多久全身的经脉就能恢复如常人一般。其实准确的来说九阴绝脉之体并不是一种病症,而是一种十分罕见的体质。九阴之体乃是修炼阴寒属性灵力的绝佳体质,如冰、水等属性这样的体质修炼起来都是事半功倍,但是效果最好的还是纯粹的至阴之气。可偏偏这位白小姐的九阴之体却是天生无法修炼而且也活不长久的绝脉,全身经脉逐渐萎缩完全无法修炼,只能寄希望于旁人将精纯的至阴之气输入她体内来延缓经脉的枯萎速度勉强续命。而修为不高的普通鬼修所修的至阴之气只能替她续命而不能彻底改变她的体质,所以此间白府的主人白昊才将目标放在了蔷薇夫人这等修炼了几百年的鬼王身上。

如今那位白小姐的身体终于好转起来,这位跟随了白家几十年的忠仆心中也是谷歌外的高兴,不仅给韩凤歌他们端来了自己拿手的饭菜,还未他们准备了自己亲手采摘的春茶。

喜上眉梢的白福临走时对韩凤歌道:“小兄弟这位师兄的伤势着实不轻,若是几位不急着赶路,我家老爷倒是有心留几位多住些时日,略尽地主之谊。”

韩凤歌欣喜道:“刚刚好我师兄醒过来需要休养一些时日,如此就多谢老先生和贵主人了。”

两个人交谈甚欢之时,韩凤歌的脑海中传来躲入山水画卷的蔷薇夫人的神识传音:“哼!这白家人占了本夫人便宜,不来感谢我倒是对小兄弟你大献殷勤。我劝你啊还是多小心一些的好,说不定哪白昊老匹夫又相中你身上什么宝贝。”

韩凤歌将老者送出门外,待她走远之后才以神识传音对蔷薇夫人道:“我说蔷薇姐姐,你本来就是要打人家白小姐九阴绝脉之体的主意,如今打架打输了也不要瞎猜人家的一番好心。对了,你在那画卷中如何?可有不适?”

蔷薇夫人的传音又在他的脑海中响起:“这地方海真是不错呢昨夜我在一座阁楼中找到一串漂亮的珠子喜欢得紧,还在那座大悲阁中找到一部圆觉经无聊的时候随手翻看了一下,可说好了,姐姐我在这画卷里面找到的昊东西就是我的了,小兄弟你可不能再跟我要回去了。只不过这诺大个地方也没有人,你又不陪姐姐我聊天,真是无聊得很。。。。。。”正当她准备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来挑逗韩凤歌的时候却被韩凤歌打断道:“姐姐还是专心在那里面恢复修为,待你修为恢复的差不多时便可以出来,不必闷在里面了。”

蔷薇夫人的话被韩凤歌打断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就在韩凤歌以为她会安静一会儿的时候脑海中再次传来了她的声音:“小兄弟你们是要再此地住上一段时间吗?如果有时间的话我想回鬼哭岭去一趟。既然姐姐决定要跟着你们,那么有些东西需要收拾一下,有些事情也要处理。”

韩凤歌无奈的点点头,反正是要住上几天的,而且去一趟鬼哭岭也确实用不了太多时间,毕竟鬼哭岭相距此地是十分近的。

虽然云飞的伤势恢复极慢,即便是服用了灵秀峰木师叔的丹药也不见太明显的功效,足见那老者一刀是多么霸道了。而云飞对自己的伤势并不是多么在意,毕竟能在刘玄风这样的前辈高人一刀之下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了,而且虽然伤势极重,但是他再那一刀之中也悟出了许多东西。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至于这次在小莲花秘境中所得的宝物,韩凤歌他们四人已经分赃完毕,每人一幅山水画卷,韩凤歌留下了那张其中住着蔷薇夫人的大悲寺山水图。而那套文房四宝被韩凤歌自己留下来了,准备回到京城永安之后送给那个一直挂念着自己的哥哥。那座袖珍琉璃宝塔则被桑桑看中,虽然不知道那宝塔具体有何妙用,但是桑桑一见之下就喜欢的不得了。

鬼哭岭距离白府并不算太远,准确的白府应该是建在鬼哭岭旁边。周围方圆数十里地界和绵延的山岭算是鬼哭岭界内。鬼哭岭的名字的由来也是因为那蔷薇夫人在此修炼三百余年,这三百年间她的修为已经是金丹境界的鬼王,所以鬼哭岭这个人迹罕至的荒山之中聚集不少的鬼物鬼修而得名的。

蔷薇夫人又是一个一心修炼希望有一天能够超脱鬼身的鬼修,所以才有了那夜白府所发生一切。作为一个虽然口无遮拦,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极守规矩修为又高的鬼修,这鬼哭岭一带所聚集的鬼物鬼修在她的节制之下倒也很少有下山去附近的村镇上祸害百姓生灵的事情发生,这样看来那蔷薇夫人却是算是一个好鬼。

这天夜里,韩凤歌和蔷薇夫人一人一鬼沿着山间小路向着鬼哭岭走去。

韩凤歌走在鬼哭岭的山林中,周围影影绰绰的鬼影在林间闪动。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当初与陆大风走在落云峰枫林间的那个夜晚,这才不过半年多的时光自己真正走在修行大道上,已经从那个当初对山鬼精怪有些畏惧少年变成了一个身边跟着一只美丽女鬼的筑基修士,还真是世事无常。

韩凤歌与修为尽失的蔷薇夫人走在鬼哭岭山间,林中的那些鬼修显然并没有如从前那般惧怕蔷薇夫人。

此时再他们眼中没了金丹修为的蔷薇夫人不过是没了牙齿的老虎,虽然看似凶猛其实在猎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一张好看的虎皮和能够拿来泡药酒的虎骨罢了。而那跟在她身边的少年,才不过是筑基修为更不会被他们放在眼中。

一人一鬼走了大半路程终于有修为不错,胆子大些的鬼修忍不住了,毕竟这些年那个实力强大的蔷薇夫人对他们那些不太老实的鬼修可是从来没有心慈手软过,而且他们之中有不少的鬼修不止一次的在梦中将这个好看得要人命的蔷薇夫人拉到床上压在身下。如今她竟然还敢回来,这真是天赐良机呀。这么好的机会若果自己不去把握被别的鬼修占得先机,后悔终生不敢说,死过一次的鬼东西心中也没有“终生”二字,但是后悔眼馋个几十年倒是真的。

躁动的鬼影中走出一个修为有观海境的长衫鬼修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身穿长衫的鬼修身材黑瘦,眼神阴鸷拦在两人面前对蔷薇夫人拱拱手道:“徐波见过夫人,不知夫人为何修为尽失,可是遇着了什么不测?这个少年又是何人?若是夫人受制于人,徐某愿救夫人于水火之中。”

蔷薇夫人对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不屑一顾,冷冷道:“蔷薇多谢先生好意,蔷薇这次下山被人所伤落得修为尽失,好在保住一条性命,如今能够逃出生天乃是全仗了身边这位小兄弟,现如今蔷薇打算回鬼哭岭闭关修炼恢复修为。”

蔷薇夫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转眼看着韩凤歌脸上泛起一阵让他有些心慌的坏笑道:“这位小兄弟既是蔷薇的救命恩人,为报救命之恩蔷薇已经决定委身于他,从今以后为奴为婢、暖床侍寝侍奉终生。”

那自称徐波的鬼修听她如此一说脸上挂起厚厚的寒霜,这个让自己多年来垂涎三尺的美貌妇人,往日因为她实力强大让自己只能偷偷看着干做梦。可是如今她修为尽失,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良机,哪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难道到嘴的肥肉还能让于他人不成?再说了一个筑基境的毛头小子真的是不够自己塞牙缝的呀。

想到这里他冷冷道:“夫人说笑了,想必是这个小子趁着夫人修为尽失之际将夫人劫持,夫人莫慌徐某这就替你除去这个祸害。”

蔷薇夫人冷笑一声道:“哦?徐先生是打定主意要为我出头了?那么先生除去这个小兄弟之后会怎么做呢?是不是要我以身相许,日日在先生胯下承欢?”

那鬼修徐波猥琐笑笑:“若是夫人看得上在下,在下自然愿意为夫人做那遮风挡雨之人。”

蔷薇夫人打断他道:“姓徐的你心里那些个龌龊念头真当本夫人不知吗?”

鬼修徐波放生大笑:“既然夫人已经把话挑明了,那么徐某也不必再遮遮掩掩,徐某对夫人一直是心存爱慕,但此前夫人自恃修为高深对我从不正眼相看,我也认了。只不过你如今乃是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孤魂野鬼,还要摆那金丹鬼修蔷薇夫人的臭架子,那徐某可就不客气了,待我宰了这个臭小子,夫人你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今日都得从了徐某!”说到这里他又笑道:“或许夫人看中了这小子年轻力壮?等会到了徐某洞府好叫夫人知道有些功夫练得久了才会更厉害的!”

被他们晾在一旁的韩凤歌撇撇嘴道:“这做鬼做的久了,脸皮也是真真儿厚了不少。”

鬼修徐波听了他的话怒道:“好小子!徐某就先宰了你,再去征服那个撩人的小娘们!”说完身形一闪鬼气升腾便向着韩凤歌冲过来。

韩凤歌见他冲向自己也不拔剑,右手手指捏出一道法决道:“引雷术!”

那徐波面色一怔,天空中爆发出一道手指粗的雷光重重劈在他的脸上,将他满身鬼气打散,头发炸起。还未等那姓徐的鬼修反应过来又是数道雷光从天而降连续轰在他的身上。

那姓徐的鬼修大骇道:“妈的!竟然是雷修。。。。。。”一句话没有说完便在雷光中烟消云散。

韩凤歌看着那鬼修被轰的渣都不剩,不屑道:“渣渣,我都还没开始,你就已经结束了!”

第六十章 蔷薇往事

那些本来藏在密林之中看热闹或者准备伺机而动的鬼修们看到修为不凡平日里横行霸道的徐波被那个看似无害的少年以雷法轰得渣都不剩,一阵躁动纷纷四散而逃。

蔷薇夫人看着大发神威的韩凤歌道:“小兄弟,你也看到了以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若是孤身一人回来,这会早就被那个家伙拉到床上剥干洗净了,而我也没有本事反抗。唉!走吧那群没胆的东西,死了姓徐的他们更不敢有什么想法了。”

不多时他们二人走到鬼哭岭山腰处的一处巨大花田中。

原本在韩凤歌看来鬼修的洞府,不是荒山野坟就是阴森鬼洞。哪里想得到这蔷薇夫人的所居之地竟是在这一大片蔷薇花田之中的清幽小院。院中一座竹制小屋清雅别致,院里院外满满的各色蔷薇在皎洁的月光下摇曳生姿,便是小院的篱笆墙上也爬满了蔷薇枝蔓。此时正值蔷薇花期,夜风吹过满院的蔷薇花香沁人心脾。

韩凤歌看着满院的蔷薇花海瞠目结舌道:“想不到夫人虽是鬼修之身但却有如此闲情雅致,在这鬼哭岭上植出这么一片蔷薇花海。”

蔷薇夫人顺着小径穿过花田轻轻弯腰摘下一朵盛开的粉色蔷薇别在发间,回头对韩凤歌道:“姐姐生于蔷薇花下,死于蔷薇花下,一生酷爱蔷薇。所以三百年前死于蔷薇花下,阴差阳错走上鬼修之道便寻到鬼哭岭这么个没人来的地方在这里种下这一片花田,如今要走了,还真是舍不得这园子呢。”

韩凤歌看着泫然欲泣的蔷薇夫人安慰道:“姐姐若是喜欢可以将这园子挪到那山水画卷中去。”

蔷薇夫人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转身幽幽道:“小兄弟可愿意听一听姐姐的故事?”

虽然她这样问,但是嘴上却是没有停下来,走到院子中花圃旁的石凳上坐下,三百年的悲伤往事在她口中娓娓道来:“三百年前,我出生于锦州。母亲喜欢蔷薇花,父亲便为她在院中植了一大片的蔷薇花田。我是母亲在蔷薇花田中早产而生的,所以自幼便与蔷薇亲近,长大之后我的闺阁下也是遍植一大片的蔷薇花。我记得呀,那年我十六岁,也是这样一个蔷薇盛开的时节。我在蔷薇花丛玩耍时遇到一个年轻俊俏的少年书生。自那之后那个书生便常常来我家做客,借机接近我。初时我并不喜欢他呀,我可不如那些花痴小妮子一般,我的意中人可必须是一个盖世英雄呢。只是后来被他缠得烦了,便告诉他若是哪天能金榜题名,我便带着那一片蔷薇花嫁给他。只是这世上若是没有痴心之人,那便也会少些伤心之人。”

说到这里蔷薇夫人轻轻抹了眼中泪水继续道:“姐姐呀自幼生的貌美如花,而且性子泼辣。本来人都说女子生的一身好皮囊是得了上天恩宠眷顾,可世事哪有绝对,有时候或许生的俊俏些对女子来说也会是一种不幸。那年春,我与闺阁好友一同出城游玩赏花,哪想到归途上却遭劫被那山匪掳了去。因为生得美貌我被那山匪百般凌辱强占了身子,后来我便被卖到京城青楼里做了花魁。三年后我在京城再次遇到了他,那时他金榜题名。再见他时,我斜倚勾栏,醉眼迷离,他骑高头大马,身披锦缎红花。再见时他一眼便认出了我,我也一眼认出了他。”

说到这里她却停住哽咽起来,韩凤歌见她停住不说,知道故事到此必然是悲凄至极,所以便没有追问,只是自那月满乾坤中拿出两只茶杯放在桌上,又自身边的井中汲了一瓢清水倒入杯中,茶香四溢。

蔷薇夫人擦了眼泪拿起一只茶杯轻轻呡了一口赞道:“好茶,只是小兄弟你是在说这注定是一场悲剧么?”

韩凤歌听得一怔,才想起此时或许自己这茶杯非常的不合时宜。

蔷薇夫人见他脸上尴尬也不再逗他继续道:“那一日相见,他翻身下马走到我的身前对我说,三年前我说的话他做到了,现在轮到我履行当初的诺言嫁给他了。三百年了,我依然清楚的记得他看着我的眼睛中清澈而热切。他还是那个心底清澈的少年,而我呢,却成了是人给钱就能睡得青楼婊子。我拒绝了他,我一个残花败柳之人如何配得上他?后来我告诉他若是想要我的身子,我随时都可以给他,但是想娶我却是不可能了。那天我坐在别人的怀中手持酒杯看他伤心远去。那一天我的心也便死了,只是我依然活着,我想啊,他哪天想开了,想要睡我了,我留着身子再陪他一晚便死。”

说到这里蔷薇夫人举着手中茶杯仿佛醉了一般,边笑边哭:“小兄弟,你看我是不是个不要脸的骚狐狸?”

韩凤歌在如此境地之下却是想不出一句话可以安慰她,只好叹了一口气,现在他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整天喜欢说些胡言乱语了。

疯疯癫癫的蔷薇夫人脖颈轻斜,如初见之时秀发半遮面,只是却没了那时的冰冷阴寒:“后来呀,后来他知道了我的遭遇,便请兵去剿匪,一个书生带兵剿匪,结果可显而知。他兵败惨死山中,而我在得知他的死讯之后也自缢蔷薇花丛之中。再后来,我就来了这鬼哭岭种下了这片花田。”

终于说完的蔷薇夫人又端起茶杯:“小兄弟,你说我这段往事当不当得这手中‘杯具’?”

韩凤歌听完蔷薇夫人的经历沉默不语,果然这世道有多好就有多坏,你在开心幸福的同时不知世上有多少人伤心欲绝。

蔷薇夫人见韩凤歌沉默不说话,便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对韩凤歌嫣然一笑:“小兄弟,姐姐给你唱个曲儿如何?”

不等韩凤歌说话,她便缓缓走进蔷薇丛中,翩翩起舞。

花前月下,美人轻舞飞扬,不胜美哉!

舞动间,朱唇轻启,笑靥如花,眼泪涟涟:

谁家小女子

流连醉花田

素手纤纤

蔷薇簪发间

哪家少年郎

偷偷挑珠帘

白衣翩翩

翘首乱心弦

一别三年

女子命多舛流落风尘间

少年行高远连科登金殿

再相见,泪涟涟

愿结天仙配

余生共相伴

琴声断,人声远

一身好皮囊

愿与君成欢

原本是两情相悦,切切思恋

哪知天不遂人愿,却成孽缘

奈何奈何,同赴黄泉

孤守三百年,天可怜见

愿修来世,与君化做花蝶恋

今生来世,孤魂一曲断肠,不胜悲哉!

曲终舞停,蔷薇夫人立在花间,双手叠放腹前,轻轻一福:“这几日多谢小兄弟听我胡言乱语,今后姐姐不再烦你了,姐姐想通了,若真有轮回或许他在等我,我要去见他。咱们有缘再见。”

一阵清风吹过,蔷薇夫人随风而散,满院的蔷薇也随之枯萎。韩凤歌正摇头叹息,却见先前她站的地方犹有一株蔷薇娇艳欲滴。韩凤歌走上前去将那株蔷薇移植到山水画卷中,或许哪日见了自己那位心上人,能与她讲这个美丽而悲伤的故事。

第六十一章 金山行

韩凤歌一行四人在云飞的伤势好转能看够下地行走时,便辞别了白家父女主仆,一路踏着春日最后的清爽继续向南行去。

越向南行,韩凤歌的心里便越是激荡起伏,只因为前路有一个地方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一路之上因为云飞的伤势已无大碍,所以他们便加快了行程。

加快了行程的他们终于在四月之初到达了镇江县。暮春的镇江雨水充沛,江水碧波粼粼与天青烟雨连成一色。韩凤歌四人舍了牛车渡得江来,再回头看来时路已经隐在烟雨之中。江边堤岸上翠柳垂绦绿草茵茵,游人如织。有才子佳人撑伞共游柳畔,也有农人牵牛持锄匆匆入田。

四人来到镇江县城中挑了一家干净临江的客栈投宿住下。入暮时分,韩凤歌凭窗而立望着雨中江水怔怔出神。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的云飞缓缓来到他的身旁问道:“想去看看?”

韩凤歌点头道:“恩,想去看看那个地方。很小的时候便听家里人常常提起那场大战。后来自己长大了些,流落江湖的时候也经常偷偷在茶楼里蹭书听得时候在说书人的口中听到过许多。就连我那位一向对天下人不屑一顾的大哥也曾经说过,即便撇开爹爹妈妈对他的养育之恩,客观的去看那场大战,虽然不见得是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但它一定是最具智谋和最精彩的。从前没有机会,所以这次既然有机会路过我想去看看。”

云飞伸手揉揉他的脑袋道:“那便去看看,毕竟我也十分仰慕韩将军夫妇的事迹。”

就在此时楼下的茶社中传来阵阵喝彩声:“好!好!”

韩凤歌正站在窗前听着楼下的喝彩声出神,这时桑桑跑过来拉着他向下面走去:“小哥哥,快去听,楼下有人在讲忠武公夫妇大战黄天荡哎~听说那忠武公与你一样也是姓韩哦。”

韩凤歌被她拉着一脸苦笑:“其实是我有幸与忠武公一个姓呀!”

韩凤歌几人走下楼来,想要找个清静的桌子喝茶听书,却发现楼下大厅之中人满为患,一个个听得入迷,不时叫好。无奈之下他们四人只好分开两桌与别的茶客挤在一起。

那坐在台上说书之人是一个胡须发白的老人,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仍然坐得四平八稳,腰杆笔直,眼中精光四射,放在案上手边的茶已经没了丝毫热气,却不曾见他端起喝过一口。旁边十几岁的豆蔻年华的清秀少女兴许是他的孙女,“咚咚!”两声鼓声响起颇有军中杀伐之气。

鼓声定,台下众人噤声屏息,那老者沉气开口道:“话说那日,江上烟雨蒙蒙,那蛮人四皇子宗弼想要借着烟雨大雾再次尝试突围。忠武公韩大将军得了敌情,点齐八千韩家军,出动战船百艘,排兵布阵前堵后截再次将蛮兵困于江上。那蛮人四皇子宗弼见突围不得便派人喊话,愿以财帛百万、美玉宝马换取一条活路求大将军网开一面。大周旗舰之上,咱们的忠武公韩大将军拄剑而立,身后韩字大旗迎风列列作响。大将军高声回那蛮人皇子:还我两宫,复我疆土,则可相全!”

老人讲到此处台下听者茶客纷纷拍手叫好!与韩凤歌同桌的桑桑脆声道:“韩将军真乃当世豪杰也!”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台上少女手中鼓响两声,老者看向韩凤歌这边继续道:“那韩将军英武自然毋庸置疑,但是韩夫人也是分毫不差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那韩夫人执锤立鼓于舰首,丝毫不畏惧蛮人的弓箭,身披红袍重甲,亲自擂响战鼓,江水滔滔鼓声不绝。我大周将士声势大振,誓要将那宗弼生擒活捉!至此蛮兵十万被八千韩家军困于黄天荡一月有余!”老者言语落下台下又是一阵躁动叫好声。

那老者不待喝彩声停歇,手中响木重重拍在案上:“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我下回分解!”

这下台下的听客们可不乐意了,纷纷起哄让他继续讲下去。那老者摆手道:“不是老汉我不讲,只是今日我讲完了,明日讲什么?老汉与孙女翠翠可是指望着各位的茶钱吃饭的。”老人说完便有人送上茶水赏钱。只是在此时靠窗的一桌上响起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你这老头分明是胡诌,当时之事是你亲眼见到的吗?八千韩家军围困十万蛮兵江上月余,说梦话的吧!”

那老者听着这北音甚重的质疑声,眼中精光一闪沉声喝道:“老朽不才,当时便为韩将军扛旗。那蛮人的校尉将官,老汉我还是砍过一两个的。若不是在战场上丢了一条腿,老汉定然能踢得你滚回大漠去!”

那老者如此一说楼中茶客纷纷对那北方来的商客起哄道:“滚回你的大漠去吧~”更有几桌年轻些的后生已经撸袖子要动手了。

那桌客人一见犯了众怒急忙忙丢下一块个头十分大的银锭灰溜溜逃也似的走出客栈。

那客栈掌柜走到桌前拿起银锭掂了掂笑道:“这北蛮子出手倒是阔绰。”说完拿了银锭来到说书老者身前,将银锭拍在案上道:“王瘸子,你还真是威风不减当年啊!喏,你挣的。”

那老者立马换上一幅笑脸起身靠着桌子笑道:“小老儿多谢掌柜的打赏。”

那掌柜的咧嘴道:“可别,我可受不起您老这句话。这要是给我老爹知道了非得气得从坟里跳出来敲我脑袋不可。”

说完那掌柜的又对四周起哄的茶客道:“都别瞎起哄,明天叫这老头接着说,指定能从忠武公初从军西夏破城擒驸马,一直说到大将军马踏黄龙府,怎么样?”

台下茶客齐声叫好,只是那瘸腿的说书老者喃喃道:“那就要盼着老头子我多活几年喽。”

镇江县城东四十里的金山上有一座忠武庙,庙内所供非神非圣而是一男一女两位夫妇将军,正是那曾经于此地困敌月余的忠武公韩士兴夫妇。

这天清晨韩凤歌四人便早早的雇了一艘小舟顺江向东奔向那片曾经的战场去了。本来韩凤歌向着自己一人前去的,但是后来桑桑听说他要去金山上祭拜那对自己听了一场书便仰慕不已的夫妇,便吵着一定要去。

踏着微凉的晨风韩凤歌他们终于来到这座并不算多大的忠武庙前,十分凑巧的他们在庙外遇到了昨日在客栈中说书的瘸腿老人祖孙两人。老人看到他们只是微微点头,并未说话。

待韩凤歌他们进庙祭拜之时,瘸腿老者祖孙二人便站在庙前没有离开,看样子是在等他们。

韩凤歌进入庙中看着那两尊栩栩如生的塑像,心中泛起无尽思念,但尽管如此他也是如慕名前来祭拜的寻常游客一样,上了香,磕了头没有说别的话。

待到韩凤歌走出庙门之时,等候在门外的说书老者却叫住了他们。

正当桑桑他们奇怪老者为什么会叫住他们的时候,那老者一瘸一拐走到韩凤歌面前,缓缓单膝跪在他面前,而韩凤歌没有没有避,也没有扶,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老者略带泣声道:“韩家军掌旗卒王破城拜见少将军!”一边说着一边还对身后的少女道:“翠翠来拜见少将军。”那怀中抱着一个长条包袱的少女走上前轻轻福了一福道:“翠翠见过少将军。”

韩凤歌此时才将老人扶起道:“如今我哪里什么少将军,只不过王伯伯如何认出我的?”

那老者拄着拐杖起身道:“我曾跟随大将军多年,你这相貌虽然像夫人多一点,但我还是认得出的。虽然少将军如今还未上过战场,但是我相信有一天你总会站在韩字大旗之下的。”

韩凤歌对此也不过是笑笑,如今的自己哪里还能做得什么大将军。韩凤歌看着眼前的老人问道:“您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么?”

那王破城道:“是的,几天前我收到京中的来信说这几日少将军会来金山上拜祭将军和夫人,信上说要我还一件保管了二十年的东西。翠翠,把东西拿过来。”

正当韩凤歌也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个什么样的东西时,那老者身后的少女翠翠捧着长条包袱小心翼翼地送到了他的手中。

此时桑桑也走过来好奇道:“小哥哥,难道你就是那位韩将军的儿子?”

韩凤歌只好对她点头承认。

韩凤歌打开包袱之后,才确定里面包的是一柄剑,剑身在阳光下散发着阵阵光晕,剑柄上镌刻的‘玉辉’二字看得他目瞪口呆。

玉辉剑他是听自己父亲说过的,那是自己母亲早年间的佩剑,只不过很早便不知所踪了,没想到自己今日能够在这里见到。

那老者解释道:“此剑是夫人当年留在金山给我保管的,说或许以后会有人来取,没想到是少将军亲自来取。”

韩凤歌将玉辉剑拿在手中,虽然这把剑他从没见过,但是如今拿在手中仍然让他感觉到一股亲切感。

韩凤歌手握玉辉看着山下空自流淌的江水仿佛看到了二十几年前这江面上的旌旗招展和鼓声震天,还有那一对并肩站在船头的夫妇。

大周建炎四年蛮兵大举入侵中原,一路打到了大周腹地的镇江,名将韩士兴夫妇率亲兵八千围困蛮兵十万于黄天荡月余之久。

与韩士兴并肩而立的秦红玉突然对身边的丈夫道:“相公。”

正在查看水文地形的韩士兴听到夫人这样叫自己心中奇怪。毕竟此地乃是军营,而在军中之时自己身边这个在战场上给了莫大支持,甚至于战功威望不亚于的夫人只会称自己为‘将军’,死侍为何唤自己为‘相公’?这位如今替大周顶着梁柱的大将军转头看自己身边的发妻,却见自己妻子脸上一阵红晕,难道是她身体不适?

此时却听秦红玉道:“相公,我好像看到那边山上有个少年在看我们呐,模样像你也像我。”

韩士兴回头看身后的山上却没看到妻子所说的那个少年,便道:“夫人兴许是想生儿子了,别着急等咱们把这些北蛮子赶回大漠、光复国土、天下太平之后,咱们便回家生儿子,生女儿。哈哈哈!”

这话说的秦红玉脸上更加红了,她回头去看,那少年仍然站在山巅怔怔看着自己眼神迷离,便对那少年用口型说到:“你还好吗?”

韩凤歌手持玉辉怔怔看着江上那对夫妻,妻子竟然回头看了数次,最后竟然以口型与他对话,眼睛湿润的韩凤歌张口轻声道:“娘亲!”

第六十二章 不悔的一百年

清源县,清源山下一处小院落中。早起的汉子正在收拾渔具,准备开始一天的活计。

房中的妻子正在熟睡,今日他又没得早饭吃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吃早饭是在什么时候了。

虽然这样的生活他已经习惯了,但是今天他依然因为这些已经习惯了的事情感到烦躁,不知是否是因为自己内心中的静极思动。

汉子的家中清贫,甚至没有多余的粮食在院子中养上一些鸡鸭。自家每天的生活来源便是他每天早起去院子旁山前的漓河中捕些小鱼小虾拿到城里的集市上去卖了换些铜钱。

院子里不但空而且乱,自己去捕鱼卖鱼的时候,家中那个懒娘们只是在家中睡觉发呆度过一天。这样的日子很容易让他想到这些年搬离他们家附近的邻居们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混吃等死。想到这里他的心中更加烦躁了。

其实不仅是院子里,就连那座屋子里也不见得比院中干净整洁多少,乱糟糟的锅碗,乱糟糟的桌凳,乱糟糟的床铺。或许这家里唯一不那么乱糟糟的就是此刻正睡在床铺上一丝不挂的懒娘们的胸脯和屁股了,白花花、细嫩嫩、沉甸甸。

说起来这汉子也不记得自己何时娶了这么一个十分懒,却百分好看的,脾气坏,可床上却是十分听话的女人做老婆了。所以正因为她的水润白嫩即便是懒一些,脾气坏一些,只要是床上任自己折腾,又经得起自己折腾,他便忍了。他想到这些又忍不住回到屋子里轻轻在那屁股蛋上拍了一巴掌,手感上的满足让他满意的点点头。打鱼去,等夜里回来在折腾这个懒娘们。

虽然她这样想着,但是心里却莫名其妙的越来越烦躁起来。就好像是本来该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却偏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这种丢了东西的感觉让他十分烦躁。

汉子回到院子里收拾好渔网和所有做活的家什准备走出这个院子。屋内正躺在床上的夫人其实已经醒来了,只是不敢睁开眼睛,就在刚刚自家汉子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的时候,他心中竟然有一丝的恐惧感,生怕那一巴掌将自己打得七零八散。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他哪里还有本事一巴掌将自己拍得七零八散?如果换做自己去拍他或许能拍个七零八散了吧?应该是差不多了,自己多少个夜里趴在那里的时候都有过回头一巴掌拍死自己身后汉子的冲动,可是每次都忍住了,至于为什么,一个好笑得理由涌上心头,多年夫妻舍不得?想到这里她嘴角轻轻一扯无声的笑了起来,自己会心软?说出来都能笑死自己了。算了如果哪天事情完了,或者是自己实在忍不住了大不了悄悄离开,放任他死在什么地方都好,就是不要死在自己手中,看着都心烦。

汉子扛着家什走到了院子门口,说是门口,可是这院子哪里有门?当然也是用不到门的,自己这个院子里便是小偷来了也会发愁到底能偷走点什么,当然唯一值得偷的就是那懒娘们了,可是除了自己谁敢偷那懒娘们?偷去了也不怕把自己累死么?

汉子烦躁且得意的一只脚迈出门口却看到了一个人。

汉子忘记了很多东西,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到了这里,忘记了自己什么时候娶的老婆,忘记了自己老婆叫什么名字,好像他的生活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日复一日混吃等死。可是在他一脚踏出门看到那个浑身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的时候好像记起了点什么。是了,他记起这个年轻人还是一个半大小子的时候开始每年都会来到自己的院子外面看自己一眼。自己那个懒娘们看不到,可是自己能看到他,每次他都来那么一小会儿,每次他来自己就会迷糊一会,不记得那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他来过。

可是今天好像又有些不同,至于有什么不同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黑衣年轻人正是曾经在小莲花秘境之中差点死去的程剑,以往他每年来这个小院子的时候都是悄悄看上一眼,确认这个汉子还是好好的活着的,而同时那个汉子的眼神也会变得清明起来,也会看上自己一眼,就当是给自己也给家里人报一个平安。

程剑这次来不同于以往,这次他不必躲在外面只是偷偷看他一眼。这次程剑得了师命,可以跟他面对面,不必偷偷地仅靠一个眼神的交流。

汉子看着程剑,眼神变得迷离,然后又变得清明起来,不同于刚刚那汉子的混吃等死的眼神。

汉子换上一幅清明淡然的眼神缓缓对程剑道:“你来了?”

程剑这是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低头行礼道:“言师叔。”

那被程剑称作言师叔的点点头道:“恩,这次你来有什么事情么?”

程剑点点头道:“师叔,师父让我给您稍句话,师父让我告诉您,足够了,您可以回山了。”

那汉子看着程剑摇摇头道:“当年我做下那件错事,如今已经没有脸再回去了。”

程剑见他拒绝忙道:“师叔,澹台师叔年前已经回过昆嵛山了,难道您还放不下当年的事情么?”

汉子看着程剑道:“当年我犯下那等大错,即便是师兄师弟还有师父他们都已经原谅了我,可是我却不能原谅自己,你看我在这里过得挺好,回去告诉师父,就当是没有我这个弟子吧。”

就在他两人谈话之时,背后院子里的小屋中,那个装睡的妇人已经衣衫不整的匆匆站到屋子门口,盯着他们两个恨恨道:“怎么师叔侄相见,便不请他到家中喝杯茶水么?”

那汉子满眼厌恶道:“滚回去,没有你什么事情!”

那妇人听着汉子呵斥自己非但没有生气而且笑了起来:“呵呵,姓言的你这就要抛下我离开了么?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睡了我百年,如今想要吃干抹净么?我说怎么这些天你总是不对劲,原来是不想再做那傻汉子了?就算你想再做回言不悔,难道就舍得下每天晚上我这白花花的身子么?”

程剑听她说出这等言语不由得大怒道:“妖妇!我这就替师叔结果了你,这些年你害得师叔还不够么?”说完便要拔剑。

那汉子却是伸手拦住了他,回头对那妇人道:“若不是念及这百年情分,说不定刚刚我那一掌就已经结果了你的性命。”

妇人娇笑道:“哦?你真当自己还是一百年前那个言不悔么?那个让我又爱又怕的言不悔已经死了,你今后也只能做那个蠢汉子了,不如再留下来陪我一百年怎么样?”

原来程剑眼前这个汉子就是一百年前与澹台神树一起离开昆嵛山不知去向的烟霞峰周通的大弟子言不悔。

程剑对言不悔道:“师叔,年前昆嵛山发生了一件大事,魔教教主杨冕带众多散修围攻昆嵛山。而且师父曾说那件事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连他也不能预知。况且师叔当年所犯下的错事不过是无心之错,流放自己百年已经够了,昆嵛山需要师叔,还请师叔随我回山。”

言不悔叹了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身后那个妇人不屑笑道:“即便是他如今和你一起回昆嵛山只怕是也没有什么用了。现在他只不过是废物,与我睡了百年,他的修为早就被我吸干吃净。他回去能做什么?”

言不悔轻轻转头看着那个笑的得意与自己生活百年的妇人道:“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虽然我封印了自己的灵智,心甘情愿被你夺走修为灵力,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就是一个废人了么?醒醒吧,有些事情,以你这样的境界是没有办法知道的。”

那妇人恨恨道:“姓言的,如果你敢离开我,我就让你死在我的手里,反正我得不到的,毁了也不可惜,不然你就杀了我。”

说着那妇人长发飞舞衣裙鼓荡一掌向着言不悔的身后拍来,声势浩大如山岳崩塌。

言不悔头也不回一柄剑自他手中出现,剑不出鞘只是在地上轻轻顿了一顿,一道剑气自剑鞘中溢出。剑气划过小院,划过小屋,小院碎裂,小屋崩塌,顺带着将那妇人撞在地上却丝毫没有伤到她。剑气余势未减划过漓河,斩向清源山,漓河水被划开一条巨大的鸿沟,高高的清源山被一剑斩下一半落在漓河当中,掀起巨大风浪。

言不悔回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妇人道:“现在你该知道我有多不在乎那点修为了吧?”

那妇人瘫倒在地喃喃道:“你不肯杀我,为什么?是因为舍不得?”

言不悔叹息道:“百年前或许是喜欢过你的,只是这百年你做的这些事情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要这样对琉梳和澹台师弟?”顿了一顿继续道:“你走吧,我不杀你,我知道你与那边还有联系的,回去吧,回到魔族回到魔界,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人间了。”

那妇人突然痛哭起来:“为什么,我情愿你一剑杀了我!可是你却不肯,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只是我这些年做错了很多事情,所以你讨厌我?求求你,别赶我走,我以后不再做坏事了。我以后努力听话做个好妻子,只是你别抛下我好不好?我错了,我改了,我以后不敢了!呜呜!”

言不悔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痛哭,这个百年前自己曾经疯狂的爱慕,百年间任性妄为,如今却害怕自己离开的妇人叹了口气,对目瞪口呆的程剑道:“你先回去,从前我做错了事,这一百年她又做错了很多事,我想先去把那些事情解决一下,然后就会回昆嵛。”

程剑看着远去的身影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前一刻要打要杀的人一转眼就能携手远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床头打架床尾和?

第六十三章 突围!突围!

摘星阁做为江州一带最大的修道宗门,在这遍天下的修士眼中看来这样一个宗门繁盛,弟子众多的宗门那也算是高高在上的了。

摘星阁主宋秋虹做为阁中千年来除了立派祖师之外唯一一个元婴修士当然可已称得上是摘星阁的中兴之人,别的不说在这江、平两州大大小小的宗派和众多的山野修士和凡人眼中,他宋秋虹说的话向来是最大的道理。

摘星阁的摘星殿中巨大香炉中檀香袅袅,宋秋虹正坐在浦团上给门下弟子讲解着那传自立派老祖的《玄天真解》。殿内弟子听得如痴如醉,只是在这些弟子当中却有一人与众不同。那面目清秀的少年此刻正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打着瞌睡。坐在他身边的大师兄见他又在师父讲解课业时打瞌睡便要伸手打醒他,只是这位大师兄在伸出手要打得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师父对他摇摇头,只好收手作罢。

接着宋秋虹合上了那本从他修炼之初到现在已经翻烂了的《玄天真解》对众弟子道:“好了,今日就先讲到了这里,你们回去仔细体悟为师所讲的这些,相互印证,若是再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随时来问我。下去吧。”

众位弟子对着这位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教徒弟相当有耐心的师父行礼,一个个非常小心的退出大殿。

之所以宋秋虹要亲自给这些弟子认真讲解那本《玄天真解》是因为自祖师创立摘星阁至今也只有他一人将这祖师爷不知得自何处的《玄天真解》修炼到元婴境界,当然要多传些东西给弟子,省的不知道这摘星阁下一次出现一个元婴修士会是在什么时候。

长须飘飘的宋秋虹起身离开蒲团来到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小弟子面前,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打着瞌睡。

这名被宋秋虹赐名宋雁鸣的少年是他十年前从一个破庙中捡回来的孤儿,当时与他一同相中这孩子的还有另外一位恰好与自己同行的修行中人,只不过自己捷足先登,又修为强于那人,才将这个天资卓越在那些真正的名门大派中也是很少见的孩子收归自己门下。

只是在教了这个孩子十年之后,宋秋虹自己却是心中有些后悔了。倒不是说这个弟子让宋秋虹不满意,而是他这个当师父的对自己不满意罢了。若是当年自己没有比那个人更快一步,或许此时眼前这个孩子在修行一道上会走得更快些,更顺畅些吧。当初那个与自己同时发现这个孩子的另一位修士,虽然当时在修为上略逊于自己,但好歹他是真正的名门出身,门中有数不清的修炼资材,还有适合这个少年的上乘修炼功法。哪里像自己只能抱着祖宗传下的一本《玄天真解》。这《玄天真解》虽然也算是不错,可是连带那位祖师爷和自己也才一共有两人靠着它修炼到元婴境界,更别说这本功法真的不适合眼前的这个少年啊。

宋秋虹轻轻拍醒眼前的宋雁鸣。少年被师父轻轻一拍便猛然惊醒。醒来的少年见师父正慈眉善目的看着自己,心中紧张无比,又用眼睛四下瞄了一下周围,发现大殿上只剩下他们师徒两人,其他师兄早就已经俏然离去。少年心中打鼓小声道:“师父对不起,弟子又睡着了。”

宋秋虹并不生气缓声对他道:“不怪你,这《玄天真解》不大适合你的修行道路,于你并没有多大的益处,你若是在此地如你师兄们那般认真听我讲解,然后照本宣科的去修炼反倒是大错了。你先回去吧,这几天师父有些事情要出趟门,若是为师十日未归,你便可打开这封信。按照信上为师交代的去做。”

宋雁鸣双手接过信件,心里迷糊:“师父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尽是云里雾里的。”

宋秋虹看着自己心爱的弟子起身离去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孩子,无论这次为师这件事做的成与不成,你都可以不用再抱着那本《玄天真解》苦苦煎熬了。”

三天前宋秋虹接到自己好友的来信,那昆嵛山的两名弟子已经携带着《云蒸大泽谱》下山前往云梦泽,必然经过江州,而且名剑道修为不错的云飞身受重伤,如今正是出手夺下那本仙谱的最好时机。本来他宋秋虹自诩名门是不屑却做那等事情的,但是一想到自己这位灵识初开始时云霞满天的弟子,那云蒸大泽谱他势在必得。再说那两个昆嵛山弟子一路行来已经吸引了不少的修士蠢蠢欲动,谁会想到他一向高傲的宋秋虹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

站在金山顶上,手持玉辉的韩凤歌终于再看不到那对江上并肩而立的夫妇。轻轻叹了一口气,韩凤歌将手中的玉辉收起,转身便要喊桑桑他们一起下山去,不料转身的时候身后却有一道剑光无声无息的直奔他的后背。

秦青修为高深率发现了那自山下袭来的剑光急忙喊道:“韩师弟小心!”

被秦青一提醒,韩凤歌对背后的剑光也有了警觉,猛地向前一扑,堪堪躲开那道剑光。韩凤歌躲过那道剑光之后立即起身,向山下扑去,同时拔出手中的摧城剑。哪知道只是刚刚露出头便又被一道剑光轰回山顶。

踉跄着退了好几步的韩凤歌大喊道:“大家小心,那些烦人的家伙又来了,这次人有点多。”

天生对灵气敏感的桑桑焦急道:“不好了,这次来了很多人,我们被困在山上了。”

韩凤歌想到桑桑的特殊本事便问她道:“桑桑,你看一下哪边的人比较少?”

桑桑闭上眼睛很快便睁开道:“南边人最少,可是那边有一个很厉害的人,然后就是北面,差不多有十几个人。东面人最多!”

韩凤歌急忙道:“我们要马上突围,否则他们人多,等他们都上了山顶,我们就走不掉了。这样,我们从北面走,下了山就是当年我父母围困蛮兵的黄天荡,那里的芦苇荡常年云雾缭绕,而且其中有不少的水路岔道,或许我们能利用芦苇荡甩掉他们。”

众人点头,韩凤歌背起行动不便的云飞回头对说书老者王破城道:“王伯伯,那些人是冲着我们身上的东西来的,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我们冲出去将他们引开之后你们再下山。”

王破城哈哈笑道:“少将军不必担心,我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什么阵仗没见过。”

韩凤歌点点头,时机不容拖延,背着云飞便向着庙外北面的山谷中冲去,秦青带着桑桑紧随其后。

金山北面是一个巨大的山谷,口小肚大,山谷中树林茂密,因为背向阳光所以林中光线暗淡,正好利于他们突围。

韩凤歌他们刚冲下山顶便遇到一个独自偷偷摸上山顶的修士,那修士见韩凤歌背着云飞迎面而来,微微一怔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韩凤歌一闪身,身后的秦青长剑挥动,剑光一闪便将这个倒霉的龙门修士斩杀当场,然后四人马不停蹄冲进了山谷的密林中。

茂密的山林中光线十分暗淡,韩凤歌他们四人却不敢停下来,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修士正在向他们追来,一般修为的野修倒不是太大问题,最关键的是这些修士中藏着一个元婴境的修士,如今云飞受伤未痊愈,四人中只有秦青能与那元婴一战,若是众人逃得慢了,被他们追上来,秦青被那元婴修士缠住剩下的那些修士以如今韩凤歌的修为是挡不住的,所以他们只能没命的向山下逃去。

一路上他们遇到好几波三五成群的修士皆是不做任何废话的秦青直接仗着强横的修为开道,这一路下来死伤在林中的修士已经不下十人,但是他们身后的修士是越聚越多了。

韩凤歌他们在林中拼命的逃着,身后跟着数十上百的修士,时不时有剑光闪过,韩凤歌背着云飞不停地左突右闪躲避着身后被丢过来的法宝和剑光。

就在他们已经越来越接近山谷出口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人御风而起瞬间越过他们落到了山谷出口的山崖之上,看来这就是那个藏在人群中的元婴修士了。

那元婴修士身穿白袍,面上覆着白纱遮去面容,手中拿着一把巨大的毛笔飘飘然山崖之上对韩凤歌他们喊道:“几位还要往哪里逃?”

韩凤歌脚下不停冲到山崖前对那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元婴修士道:“前辈意欲何为?”

那元婴修士笑道:“你们若是将那《云蒸大泽谱》交给我,我可以帮你们把那些家伙赶走怎么样?”

韩凤歌撇了他一眼:“你连真面目都不肯示人,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若是拿了仙谱再杀我们怎么办?”

那修士哈哈大笑:“小兄弟说笑了,我不以真面目示人就是为了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果我揭下这面纱即便是你们肯将仙谱送给我,我也要杀人灭口了。”

韩凤歌小声问身后的云飞道:“云师兄?”

云飞轻声道:“两剑,这是我如今的极限了。而且两剑过后我又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再次聚起剑气。”

韩凤歌点点头:“第二剑把山崖打碎。”

云飞点点头。

那元婴修士见他们窃窃私语便问道:“怎么样商量好了没?”

韩凤歌点点头道:“既然前辈这么有诚意,那我们愿意用仙谱买条生路,前辈接好了。”说着韩凤歌伸手将自己在小莲花秘境中顺手拿走的一叠佛经抛向那站在山崖上的元婴修士,然后便背着云飞与秦青一起趁他伸手去接佛经的时候冲出谷口。

韩凤歌背着云飞冲出谷口便高声喊道:“前辈既然你已得了那仙谱,后面的那些人就交给你打发了。”

韩凤歌话音刚落,身后的云飞便拔出霜云剑一剑斩向正手捧着佛经的元婴修士,然后手上不停紧接着又是一剑将他脚下的山崖劈碎。碎石滚滚瞬间便将出口堵住。

山谷中传来那修士的喝骂声:“小滑头!你耍诈!”

韩凤歌不去理他继续向着山边水域的芦苇荡里冲去。

就在那元婴修士想要继续冲上来的时候却听得谷中数声呼喝:“老东西,把仙谱交出来!”然后便是乱哄哄的打斗之声。

第六十四章 分道扬镳

黄天荡的芦苇丛中水道复杂,此时又正是烟雨连天大雾频频的时节,韩凤歌四人躲入其中之时正值大雾,起初时尚有修士频频御空搜索却不见成效,反而被韩凤歌以引雷之术伤了几人,后来他们也便不做这无功却十分危险的傻事了。

早先在山前谷口处被韩凤歌哄骗的元婴修士在被那些苍蝇般的家伙们围攻之下大发神威,那些修为低些的修士纷纷屈服于他强大的修为实力之下,唯其马首是詹。御空搜索无功之后,那元婴修士便让所有的修士一同进入芦苇荡,进行拉网式搜索。

眼看着搜索包围圈越来越小,韩凤歌他们能躲的地方也越来越少,好在桑桑天生对灵气敏感,带着他们东躲西藏,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下之后借着夜色找到机会逃出了芦苇荡,划着小舟向远处逃去。

逃出了黄天荡众修士包围的他们加快了南下的步伐。虽然他们这次侥幸逃脱,但是危机仍然没有解除,因为他们知道那个元婴修士很快便会发现他们已经逃出了芦苇荡,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又会追上来。如今之计只能是加快步伐早些到达云梦泽断了他们杀人夺宝的念头才是上上之策。

赶了一天路的韩凤歌四人在入夜时分到了一座小村落之中,虽然时间紧迫,但是连日赶路已经疲惫不堪的四人还是决定在村子中找个地方住下,明日继续出发。

在连续敲了五六家院落大门之后,终于有了一户人家肯收留他们在家中过夜。这是一户平常的庄户人家,家中只有一个花甲老汉和他的老伴。听他们讲,他们的儿子、儿媳都在几十里外的县城里做工讨生活,所以家中只剩下他们老两口守着几间旧屋子。

老两口很热情,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儿子、儿媳已经许久没有回来探望,家中过于冷清的缘故吧。花甲老汉见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又有云飞这样一个伤病号,不光给他们准备了饭菜热水,还给他们找来了一些治伤的草药。听老汉讲他们的儿子从小便跟着城里药铺子里的坐诊大夫学习医术,所以家中有不少他上山采回来却用不到那么多的草药。

老人家中有两间空房,但是因为韩凤歌他们危机并没有解除,还要照看连日赶路伤势有些加重的云飞,所以坚持住在一个屋里,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韩凤歌他们此行下山所带的丹药呢来就没有多少,如今又因为接连发生的事情消耗了不少,所以如今韩凤歌他们手中的疗伤丹药已经着实是不多了。

韩凤歌思来想去对云飞他们道:“现如今我们处境堪忧,那个元婴修士实力强大,而且看样子是对那《云蒸大泽谱》势在必得,本来那些散乱的家伙们不足为虑,但是现在他们有了那元婴修士的节制指挥,恐怕也是个大麻烦。如果我们想要摆脱他们只有再加快速度,赶到云州。进了云州赶到云梦泽,将那仙谱交给钟凡淼才能断了他们杀人越货的念头。。”

听他这样一讲,云飞三人点头同意,韩凤歌想了想又道:“我觉得现在我们应该分开走。秦师姐你带着云师兄和桑桑赶回瑶台境,我自己前往云梦泽。”

云飞听到他说要分开,自己去云梦泽,便摇头道:“不行!”

韩凤歌早就知道云飞不肯所以继续道:“师兄你听我说,如今情势危急要想快一些解决这些问题最好的便是将那烫手的山芋还回去。如今你身受重伤,咱们的丹药也不不多了,我们走在一次只会越走越慢。此地已经快要到了平州与云州交界的地方了,而且距离瑶台境路程也不算太远。咱们冯凯乔装打扮,这样可以混淆他们视线,只要我走得快些或许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到达云梦泽。”

韩凤歌看着依然眼神里写着拒绝便想了想又继续道:“师兄你放心,我应该是会没事的。而且我身体里面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比我自己知道的多些,你应该是在昆嵛山伤就知道了,你不对我说我也不会去问,但是这一路走下来,我相信那个家伙不会让我死,所以我自己去云梦泽比较稳妥一些。”

云飞沉默不语,站在一边的秦青见他仍然在犹豫便对他道:“师兄,现在我们之中最大的隐患可能就是你身上的伤,我们分开还可以帮着韩师弟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让他们左右为难。再怎么说,平常人也不会相信我们会将那么重要的仙谱交给一个筑基境的修士去做,他们的首要目标应该是你我和桑桑,这样韩师弟反倒安全一些。”

最后云飞终于是同意了让韩凤歌自己前往云梦泽,毕竟当时在昆嵛山大比之时,韩凤歌体内那个怪异的家伙有多强横霸道,他是亲眼所见的。

天亮之后,韩凤歌又多拿出些银两向老两口买了几件他们儿子和儿媳的衣物,云飞和秦青扮作夫妻,桑桑便扮作他们的孩子,而韩凤歌也是草草的乔装成一个少年游学的书生。四人准备完毕之后便分道而行,韩凤歌继续一路向南,而云飞他们则向西南瑶台境的方向。

韩凤歌一路南行路过镇子之时花了些银两买下一匹快马,一路狂奔。

云雾山位于平洲与云州的交界之地,山脉极其高大绵延百里,如一条巨龙蜿蜒伏在天地间。云雾山作为两州之地的天然界线,高大的山脉如同一堵墙不仅将两州地域分割还将南北大地的气候和水系分割开来。

平洲在北云州在南,因为山脉相隔,北方平洲的干冷空气吹不过云雾山,南方云州的湿润水汽也漫不过云雾山。南方常年有温-湿气流吹到云雾山被起山脉所阻拦,便慢慢地云集在山南这块小小的云州之中,造就了云州的温-湿多雨的气候,而且多雨必然导致水系极为发达,物产丰富,世间皇族贵胄、世外大宗豪阀尽皆钟爱的云雾仙茶便是产于这云雾山下终年隐在水雾中的云梦泽之中。

云梦泽因为盛产云雾仙茶,而且天下只有此地能产云雾仙茶而得盛名。云梦泽水域极大,终年被云雾所遮掩,形成了天然隔绝外界的阵法,是天下间位数不多的几个神秘之地之一,而且灵界内灵气浓郁,人杰地灵是云雾山以南地域中除了瑶台境之外首屈一指的大宗门。

韩凤歌有些踉跄的在云雾山北山的密林里奔逃着,身后不远处的天空上便是那个已经追上来御空搜索的元婴修士。

累的气喘吁吁的韩凤歌不时停下来躲在树后或者光线昏暗的灌木丛中休息恢复体力。

想起的遭遇韩凤歌心中就暗暗泛起一股苦水,他不知道那个元婴修士为什么就是认定了自己死盯着不放,而且也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能够在数次跟丢了自己之后又很快咬上自己的,一路之上又好几次都差点被那家伙识破行藏。最危险的一次,在云州的一座小城中两人几乎就是面对面擦肩而过,而那个元婴修士也几乎便要认出眼前的韩凤歌,可是却被隔了一条街的打斗分了心神,让韩凤歌堪堪逃过一劫。

那日躲在城外破庙中的韩凤歌心中愤愤不已,自己那位京城来的三哥还真是对自己够严苛的,即便是要出手救自己也要先给自己一点压力。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早在那村子中的老两口家中,韩凤歌坚持分开走的底气并不是自己身体里藏着的那个家伙,鬼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乎自己的生死。

韩凤歌真正的底气是一路上跟着自己连云师兄和程师兄都没能发现的那位神秘的三哥,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死的,除非他先死。

当然对于那个元婴修士为什么认准了自己才是身怀仙谱的人这件事韩凤歌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既然他肯一直跟着自己那么便说明云师兄那边应该说安全的。

韩凤歌一遍逃着一边苦笑:“看来自己还真是得更加努力修炼才行,这种整天被人当狗追来赶去的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盯着远处的山顶又回头看了看自己头顶上瞎转的家伙韩凤歌心道:“不就是一本《云蒸大泽谱》么,有必要那么拼命吗?再往上不远处就是山顶了,过了这山顶就是云州地界,也就是云梦泽的地盘了,那时候估计会好受些。毕竟自己是不远万里玩着命来给他们送东西的,总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追杀吧?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真的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也应该在乎那流出宗门千年的圣谱吧?若是在家门口被人夺了去可有他们后悔的。”

没过多久韩凤歌就走到了山林的尽头,前面已经没有了密林替自己遮掩行踪,如果自己冲出去很快就会被屁股后面的家伙发现,但是现在别无他法,就算躲在树林里早晚也会被他找到,不如放手一搏!想到这里他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纵身一跃向着山顶冲去。

第六十五章 宋秋虹之死

那天空之上一直死死追着韩凤歌不放的元婴修士便是江州摘星阁主宋秋虹。

为了自己心爱的弟子舍了面皮出手抢夺《云蒸大泽谱》的宋秋虹其实心底比那个滑不溜秋的韩凤歌更加焦急,他当然知道过了这座山梁就是云梦泽钟凡淼的地盘了,到时候自己想要在云州,在云梦泽门口出手抢夺那《云蒸大泽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所以他必须赶在韩凤歌冲过那道山梁之前将他擒下。虽然自己并不想杀那个昆嵛山的弟子,但是情急之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然的话不但会白跑一趟还极有可能被人秋后算账招来杀身灭宗之祸,毕竟几年前昆嵛山上那个姓程的当着玉笔锋供奉的面杀人立威,这天下不能说所有修士都怕但至少有一大半的修士会怕得要死的。

就在他焦急的搜寻韩凤歌的时候,山林的尽头一道影子跃出林子向着山顶飞掠而去。宋秋虹想也不想,手中大笔一挥,一道劲气透笔而出重重砸向那道身影。

半空中的韩凤歌感觉到自己后背劲风袭来知道是那个一直对自己穷追不舍的元婴修士发现了自己,向自己出手了。身体悬空的韩凤歌立即转身面向那元婴修士,手中摧城古剑一横挡在自己的胸前去挡那股劲气。虽然摧城帮这韩凤歌当下了大部分的劲气,但他还是被余势砸中胸口,震得体内气血激荡一口鲜血喷出,遥遥地落向了山顶之上的那座小凉亭之中。

直直落向那小凉亭的韩凤歌心中苦笑:“又要再昏过去一次了吗?”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就在他完全昏迷的前一瞬间,突然感觉道自己的身体被人抱住,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山顶的小凉亭上,一直有一个一身宽大白袍人坐在那里喝茶,但是无论是韩凤歌还是心底着急的宋秋虹都没有发现那个人存在,或者说一开始那个人就没想让他们两个看到自己,所以他们便看不到他。

就在宋秋虹见到韩凤歌被自己击中,向着山顶上落下的时候,便加速冲了过来,他希望将韩凤歌留在云雾山北面,并不是他非要教那一山之隔的真,而是他隐隐感觉到这样做比较好,至于为什么现在他也懒得去想。

宋秋虹眼看就要把那少年抓在手中的时候,迎面一股巨大的灵力化成的墙将他挡在几步之外,而冲得过于快的他一头撞在那墙上才止住身形。

撞到南墙上的宋秋虹这才看到亭中正抱着那少年的白袍人,看清那人面貌之后心中说不出的苦涩。

那在亭中喝茶如今出手救下的正是云梦泽的宗主,年前曾在昆嵛山下出现的钟凡淼。

钟凡淼看着眼前的宋秋虹面上似笑非笑道:“原来摘星阁的宋先生也喜欢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若是你真的喜欢那《云蒸大泽谱》大可以来我家借阅兴许我会卖你一个面子,若是我吝啬些,你也可以拜在我的门下,做了我的弟子理所当然的就可以修习那仙谱了。可是如今你这又是蒙面又是杀人的,到底是要闹哪般?”

宋秋虹被他一番言语羞辱满脸通红,一把扯下面上的白纱道:“好,今天撞到钟大先生手里,我宋某人认栽!你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反正我打不过你,也杀不过你。可是你身为一宗之主,为何要对我这番言语侮辱?”

钟凡淼看着怀抱中韩凤歌的少年面孔,露出欣慰的笑容。自从二十年前他的儿子被恶人杀害之后,这些年间他们夫妻二人一直也没能再生下一男半女,正因为如此便对这个有胆量又有担当的年轻人高看一眼。

钟凡淼转身将韩凤歌轻轻放到身后的凉亭中,才对羞怒交加的宋秋虹道:“这许多年间我对你摘星阁宋秋虹也是高看一眼的。总觉得你虽然修为弱些,但是孤身一人撑起一个还算是不小的宗门,而且名声也颇为不错,那便总有过人之处。但是如今看来是我看错了,宋先生蒙上脸面劫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的脸面?难不成把脸蒙起来就可以不要脸了吗?放着你想抢的东西是我云梦泽的不说,就说你这不要脸的本事难道当不得我先前那几句话吗?”

宋秋虹听得怒火中烧全然不顾自己的修为并非是眼前这位钟大先生的对手,开口道:“好!好!好!姓钟的,以前只听说你手艺活不错,现在看来你这嘴上的活也是好得很啊!”

钟凡淼见他反过来挖苦自己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这宋秋虹说的手艺活便是他独步天下的玉雕功夫,很多人都曾经拿这个挤兑他,但是他钟凡淼可没觉得玩玉雕有什么好丢人的,自己就是喜欢啊,你看不惯?来咬我呀!

钟凡淼淡然一笑道:“哦?宋先生怕是只知道钟某的玉雕功夫,不知道钟某的种茶,制茶,煮茶的功夫吧?这倒也不怪你,毕竟你这样的人是没有机会来我的云梦小筑品上一杯钟某亲自煮的茶的。”

宋秋虹知道他又是在挤兑自己,而且就嘴皮子上的功夫来说,他姓宋的还是太过于实诚了一些。横竖是个死,今天就豁出去了,反正摘星阁的事情自己来之前就已经全部交代好了,自己已经传位给老成持重的大弟子,而且自己最心爱的小弟子宋雁鸣也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去处。

将自己后事都安排好了的宋秋虹豪气勃发道:“姓钟的,来来来,咱们手上见真章,死便死了省的在这里与你学那妇人跳脚骂街!”

钟凡淼轻轻一笑便破了他的豪气道:“宋先生啊,今日我来此是因为日前得了昆嵛山古师兄的传信,说近日会有人劫杀他的弟子,你也知道我可是欠了昆嵛山不小的人情的,所以只好打一打你,杀一杀你了。”

宋秋虹不再理会他的伶牙俐齿,手中巨大毛笔向前一推便向着面前的那堵看不见的墙戳了过去,那堵由灵力化成的墙应声而碎。

冲过了无形屏障的宋秋虹,手腕一抖,毛笔上的墨迹点点洒落,如雨般向着钟凡淼的头上泼去。

站在亭子前的钟凡淼见满天的墨汁向着自己泼来,面上没有一丝变化,袖炮轻摆,一方小小的印章自袖口滑落。

那方小小的印章通体白糯细润,正是云梦泽特产的羊脂白玉。印章正面阴刻四字:鬼斧先生。这正是钟凡淼自己给自己区的字号,他一声酷爱玉雕,此号乃是他自夸自己那巧夺天工的雕刻手法。印章的北面刻了一头作势欲扑的祥瑞,祥瑞脚下云纹缭绕。

那方印章滑出袖口急速变大,一眨眼变成了碗口大小,将满天的墨汁吸入其中。

宋秋虹见自己的神通并没有什么功效,冷哼一声,手中毛笔急挥,一个巨大的镇字出现在天空之中,然后向着山顶上的小凉亭当头砸下,钟凡淼丝毫不惧大袖一挥那急速落下镇字便被破去。然后站在那里等着宋秋虹,那意思好像你若是有什么招式法宝可敢紧施展出来,不然一会可没机会了。

宋秋虹知道他再羞辱自己,但是自己却没有办法,就像钟凡淼所变现的那样,有本事赶紧使出来,或许还能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此时的宋秋虹不再顾及自己的修为是不是比得上钟凡淼,而是一股脑将这近百年所修习道巅峰的玄天真解尽数施展而出,手中的巨大毛笔不停的挥舞:

驯乎玄,浑行无穷正象天。

紧接着满天都是玄天真解之中所载的玄妙术法,一股脑向着钟凡淼砸将过来。

钟凡淼以那方碗口大的印章护住身后的韩凤歌,自己却大笑一声,张嘴呼出一口白气,瞬间便弥漫了整个山顶,白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待它散尽之时满天再无一个字,只有初夏洁净的蓝天白云。

宋秋虹眼看着钟凡淼一口云雾将自己一生所修的所有术法全部破尽,转眼间便身形萧索,失去了先前的豪气。

钟凡淼看着他可怜的样子摇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好好在摘星阁做你的阁主,今日也不必有此劫难!”

宋秋虹突然抬头面上竟然又生出一股浓重的杀气缓缓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此时的宋秋虹竟然以笔作剑向着钟凡淼直刺过来,这一剑剑气甚重,其中所藏的萧杀之意竟然四周的景色都产生了变化,脚下的青草开始枯黄,林中的绿叶纷纷掉落。

钟凡淼冷冷一哼!不知所谓的家伙,竟然将这首青莲剑歌的浩然剑意练出这一身的萧索杀气。当下那方白玉印章便向着宋秋虹的头上砸去,哪知宋秋虹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仍然是一剑直刺,但是目标却变成了小亭中的韩凤歌。

钟凡淼终于动了真怒,不要脸的家伙,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向那个刚刚开始修炼没有多久的后生晚辈下手,给我死来!

未见钟凡淼脚下有何动作却一瞬间就到了那满脸杀气的宋秋虹身前,一把将他拍成一片云雾,随风散去!

第六十六章 宋雁鸣

江州,摘星阁内,阁主宋秋虹离开的第十一日。

站在自己房内的宋雁鸣,双手颤抖的捧着师父离开前一夜给他留下的那封信件,泪流满面。

虽然宋雁鸣平日里在修炼《玄天真解》上并不怎么认真上心,但是他对自己的师父却是十分的敬爱,不止是当年宋秋虹把他从那个破庙中捡回来让他幸免于饿死冻死,还因为自己来到摘星阁拜宋秋虹为师的这十年里,师父对他的照料和期盼,这些都让他这样一个从小便没了父母流落江湖的孤儿感觉到家的温暖,在师父的身上感觉到了父爱母爱,这些东西比能不能修炼甚至是能不能活命更重要。

本来宋雁鸣从来不关系修炼的事情,反正那本《玄天真解》也不适合自己修炼,只要能待在师父身边就好,可是如今看着这封信件上师父的交代立即害怕起来,他害怕信上说的会变成事实,他害怕自己会突然失去那个疼爱自己的师父。

雁鸣孩儿:

多年前师父自那破庙中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你天资卓绝,将来必会是一个不凡的人物。为师将你收入门下也存了希望你能够振兴宗门的私心。只是后来无奈发现你身具罕见的云霞属性,于本门修炼功法格格不入,是以为师对当初草草收你为徒,毁了你的修行天赋而感到耿耿于怀。如今事情有了转机,为师得到消息,昆嵛山两名弟子携带《云蒸大泽谱》前往云梦泽必然经过江州,而那云梦泽的镇宗仙谱又是极为适合你修炼的功法,为师有心为你夺来。只是此行凶险,若是为师十日未归,你便可自行离开摘星阁,前往云梦泽拜师那钟凡淼门下。那钟凡淼见你资质天赋一定会收你为徒。切记从今以后万不可向旁人透露你曾是我宋秋虹弟子,好自珍重。

师,宋秋虹。

宋雁鸣看着信上字不知道如何是好,猛地抹掉眼中的泪水推开房门向外跑去。

摘星阁大殿中同样的气氛凝重,一封师父宋秋虹临走时留下的信件放在众人眼前,其中说书大致与宋雁鸣看到的内容信息差不多,只不过这封宋秋虹留给自己大弟子华清池书信中详细的交代了若是他下山十日未归该怎么做,以及将阁主之位传给华清池的事情。

宋秋虹的所有弟子基本上都站在这里,刚刚听完大师兄将师父的信件念完,所有人都焦急万分。

所有的师弟们都把目光集中在大师兄华清池身上,宋秋虹信中所说的老成持重的大弟子。

华清池叹息一声道:“这是师父临出行前留下信件,交代我十日后他老人家若是还未能归来,便当着众位师弟师妹的面宣读。如今也知道信中所说的是何事,也明白了师父此次出行所为何因,大家有什么想法?”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其实也不怪他们,这一代的弟子们都是宋秋虹近十几二十多年所收的弟子,而阁主宋秋虹那一代的弟子大多因为当年一场灾祸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这摘星阁中便是这些年轻人当家了。只不过这些人大多是年纪轻轻又一心躲在摘星阁专心修炼,那里有经验和阅历去处理这等天大的事情。宋秋虹也知道此时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在信中便交代好了所有后事。若是他不能在十日之内赶回摘星阁,阁主之位便由老成持重的大弟子华清池继承,然后封阁避世,好好修炼,待修炼有成之后才可重新开阁。

宋秋虹四弟子道:“师父这次出行虽说是危险重重留下这封信件以备不测,但正因为这样或许是那事情办的不顺利,所以耽搁了回阁的时间,我们要不要再等等看?”

二弟子徐清风却道:“既然师父已经留下了此信,那么他就一定会赶在十日之内回来,如今还不见师父回阁或许师父依然遭受不测,如今之计我们应该按照师父的吩咐马上封阁,若是迟疑恐生事端最后葬送了摘星阁的千年基业。然后派一个人出去打探消息,再做打算。”

徐清风此话出口殿上的众位师兄弟都点头赞同。只是宋秋虹唯一的女弟子于诗雯泣声道:“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难道我们就这么等着如缩头乌龟般关门避祸?师父的仇不要报了么?”

徐清风叹了口气道:“于师妹,我们何尝不想出去打探师父下落或者为师父报仇?可是那信上说的很明白,师父此行的目标是昆嵛山的弟子,而且那东西本来是云梦泽的传承圣谱。若是他老人家真的糟了什么不测,我们去有什么用?报仇,找谁报仇?云梦泽?昆嵛山?那昆嵛山的程剑几年前就能灭掉一座不比我们差的宗门,而且追杀几万里当着玉笔锋供奉的面杀人。我们去有什么用?报仇还是送死?师父传位大师兄,交代我们封阁避世就是要为了保全我摘星阁的血脉基业。我们若是贸然送死,岂不是辜负了师父的一番苦心?我们闭门修炼,待修炼有成再去帮师父报仇不是更好?”

大殿内众人正争吵不休之时,殿门被一把推开了。

宋雁鸣满脸泪水目光呆滞的看着殿内的众位师兄师姐,而殿内的众人也是满脸惊愕的看着他。

华清池知道师父平日里最疼爱这个小师弟,如今师父出事,恐怕最担心最焦急的就是他了,所以一开始通知众位师弟的时候,故意漏掉了他,没想到,他还是知道了。

华清池叹息道:“小师弟,你也知道了。”

宋雁鸣含着泪水点头道:“师父出门时也给我留了一封信。”

徐清风安慰他道:“小师弟,你不要伤心,或许师父真的是因为遇到了什么阻碍所以耽搁了回阁的日子呢。”

宋雁鸣道:“我知道,所以我来通知各位师兄师姐一声,明日我便去打探师父的情况,毕竟这次师父去做那件事完全是为了我。还有,你们按照师父信上的交代去做吧,封封阁避世,若是师父有何不测,他的仇我来报。”

华清池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

宋雁鸣转而对华清池道:“大师兄,如今你是阁主,麻烦你在阁中的名册上划掉我的名字,从今以后我做的事情与摘星阁没有任何瓜葛。”

徐清风急道:“小师弟你不要犯糊涂,如今你的修为如何为师父报仇?还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宋雁鸣给二师兄一个微笑道:“二师兄,我明白的。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你放心我不会做那等傻事的。”

华清池见他这样说也便放心了,对在场的众位师弟师妹道:“那好就按照师父信上交代的去办吧。二师弟,你通告附近修士和大小宗派,就说我继任摘星阁阁主,另外摘星阁封阁二十年。”

宋雁鸣听他说完,转身离去。

摘星阁主宋秋虹出手争夺《云蒸大泽谱》在云雾山死于云梦泽宗主钟凡淼之事,虽然并无外人知道,但还是慢慢在修士之间传扬开来。而钟凡淼自己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不为别的,人是他杀的,若是那宋秋虹的后人弟子找人报仇也好知道找谁报仇不是吗。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自摘星阁出来的宋雁鸣知道了,所以他终于在宋秋虹死后的第七天登上了云雾山的山顶,望着山南的隐身于云雾之中的云梦泽咬牙切齿。

宋雁鸣在云雾山的山顶上呆呆坐了五天。在第六天上,面容枯瘦,眼神呆滞,头发凌乱的宋雁鸣终于站起身来看着南方喃喃道:“师父对不起,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要拜杀死你的人为师,我做不到每天面对杀死你的仇人,还要装出乖巧弟子的样子喊他师父。我用了五天去忘记自己是摘星阁门下,努力忘记自己是你的弟子,可是我依然做不到!”说着他痛苦的嚎叫起来,用力的扯着自己的头发,控制住自己想要从这悬崖上纵身跳下的念头。

就在宋雁鸣终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想要一纵身结束自己的痛苦跟随自己师父去的时候,一只宽厚的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按住,同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年轻人,没有什么事是熬不过去的,为什么要想不开寻短见?要知道活着虽然难,但你若是这么轻易死了可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雁鸣猛地回身看到身边站着一个笑得十分温和的中年人,中年人并没有看他,而是远远的看着山下飘渺云雾之间的云梦泽。

宋雁鸣这才自先前的激动、愤怒、懊恼、自责中醒悟过来,起身对身边的中年人道:“多谢先生提点。”说着又坐回凉亭中继续闭目。

那中年人看着平静下来的少年微微点头,其实他已经再山上待了好几天了,只不过没有出声打扰这个跟自己对抗的年轻人罢了,他也想看看这孩子能做到什么地步。

两个人,一大一小面对面坐在凉亭之中,一坐就是一天。第二天清晨之时,双目紧闭的宋雁鸣眼皮一阵跳动,急火攻心一口鲜血涌出喉咙。但是他又马上闭上眼睛,此时那中年人开口道:“小娃娃,你到底在做什么呢?”

宋雁鸣开口道:“我在试着去忘记自己与一个人有仇,然后拜他为师,学会他的本事再杀了他。”

那终年人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些到底是什么,哈哈一笑道:“那你干嘛那么辛苦?找个厉害点的师父,不是一样能报仇吗?”

宋雁鸣这次睁开眼睛看着中年人问道:“难道这个世上还有别的地方能学到那《云蒸大泽谱》吗?”

中年人看着宋雁鸣的眼睛道:“谁也没有规定这世上只有他钟凡淼能教你《云蒸大泽谱》呀?”

第六十七章 初到云梦

云雾山南,云梦泽。

终年隐身于云雾中不见真容的云梦泽在旁人看来神秘而遥远。破开云雾进入其中,远山近水,亭台楼阁,蜿蜒水榭,奇花异草,啾啾鸟鸣,幽幽竹林。一只小舟水中过,划破云霞两边分。

碧水映青山,轻舟云中游,宽袍大袖的钟凡淼正手持一杆青竹撑着小舟悠悠前行,头顶青天,脚踏白云,一只黄雀儿飞落船头,丝毫不惧怕生人。

正躺在船上熟睡的韩凤歌被啾啾的鸟鸣声唤醒,花环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片白云浮蓝天,一只黄雀儿正在他的胸口脑袋一点一点的啄着他的胸口,也不知正在啄些什么。

韩凤歌微微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发现灵力流转顺畅,并没有阻塞之处,只是胸口稍稍有些疼痛。他抓着船舷坐起身子,看着船尾撑船的宽袍男子,那人给他一种自然而亲切的感觉。知道自己又一次没有死成的韩凤歌对那男子道:“晚辈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请问前辈尊姓大名,这里是什么地方?”

钟凡淼微微笑道:“这里就是你要来的云梦泽,我就是钟凡淼,其实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为了将仙谱送到这里确实受了不少的罪。”

韩凤歌一听这个撑船之人竟然是云梦泽宗主钟凡淼,连忙站起身子抱拳行礼道:“晚辈昆嵛山韩凤歌,拜见钟大先生。”

钟凡淼点头道:“不必叫我什么钟大先生,钟某也不过是个手艺人而已。”

韩凤歌听道钟凡淼这样说心中一阵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钟凡淼见韩凤歌一脸的迷茫想来他大概不知道修行界为了调侃自己而给自己取的外号,哈哈一笑道:“师侄不必拘束,时间久了你便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了。你现在可以喊我一句师叔,虽然我与你的师父清平剑圣不是很熟悉,但是我与东海灵隐宗的澹台宗主还是有些来往的。”

韩凤歌忽然想起此行的来意,马上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拿出那本仙谱双手递到钟凡淼的面前道:“钟师叔,这是掌教师伯命我送还的《云蒸大泽谱》,请您收回。”

撑船的钟凡淼却摆摆手道:“不急不急,怎么,你可是觉得这本仙谱是个烫手的山芋,所以急着要还回来?”

其实韩凤歌心中还真是这样想的,但是却也不能这样说出来,只好硬着头皮道:“小侄此行的目的就是送还贵宗的传承仙谱的,如今见到了钟师叔自然要物归原主的。”

钟凡淼哈哈笑道:“不慌,先在你那放着,其实这本仙谱之所以对我云梦泽十分重要,乃是因为这是自开宗祖师亲手传下来的古本,意义大于作用。至于其中所讲的功法,宗中一直有副本传承。其实你师父让你来送这仙谱自然也有别的意思,我观你体内所修的乃是罕见的雷灵之气,世间雷修本来就少,那专供修习雷灵之气的功法自然也就更说少之又少了。但是雷、云乃是相伴而生,虽然你或许一时找不到雷灵的修行之法,这《云蒸大泽谱》正好可以作为辅助功法解你的燃眉之急。”

韩凤歌其实也感觉到了自己修炼进度缓慢,但是听他这样说心中还是纳闷道:“小侄已经在修习师父所传的本门功法昆嵛诀了,同时也在研习‘引雷术’。”

钟凡淼耐心的给他解释道:“昆嵛诀虽然是昆嵛山的不传之秘,而且也极为玄妙,但那终归只是你昆嵛山上的基础功法,相信这些在你修行之始古师兄已经告诉过你的。若是昆嵛诀能满足你们昆嵛山所有弟子修炼道路上的需求,那么烟霞阁又何必搜罗藏尽天下秘典?再者说那‘引雷术’最主要的还是更偏向于术,注重本身术法的运用之法,对于雷灵的修炼和剖析虽然也略有提及但却是十分不足的。所以你先收起那本《云蒸大泽谱》,看你身上也有伤,不妨在云梦泽多住些时日,这段时间你可试着去修习,师叔也可以给你些指点,待你学会了再换回来也不迟。”

韩凤歌迷糊道:“可是小侄已经拜师昆嵛山了呀,怎么能在擅自修习别派功法?”

钟凡淼听他这样说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你昆嵛山的门规可只是说‘本门功法未得师门允许,不可擅自传授他人’却没有说你不能学别人的功法吧。这吃亏的事情不许做,占便宜的事情难道也不许做吗?再说了昆嵛山对我夫妇及云梦泽恩情不浅,你我也算不上是外人。”

韩凤歌被眼前这位看起来极好说话的前辈说的云里雾里,也不好再推辞只好迷迷糊糊的答应下来。

两人这边走边聊着不大会儿已经接近这这片大泽中心那座最大的岛屿了。

云梦泽乃是说这云雾山下终年雨水充沛水系又十分发达,多年积累形成的一座范围极为广的水泽,大小河流湖泊交会聚集。而云梦泽的山门则是在那水泽中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岛屿。

水泽下地势复杂深浅不一,所以在这座最大的岛屿上为了防止船只搁浅而修建了一条长长的木制栈桥。

钟凡淼将小舟停靠在栈桥旁,十分娴熟的把船拴在栈桥上,招呼韩凤歌顺着栈桥向岛上走去。

岛上植被茂密,所以刚刚在原处看时,看不真切岛上的建筑,只看到林子外面一座小小的木亭子。

韩凤歌跟着这位毫无一派宗主架子的钟凡淼走过木亭子时,看到亭中正有以为十七八岁的年轻修士正自里面打坐修炼。看到钟凡淼和韩凤歌走了过来,那年轻修士立即站起身抱拳行礼:“师父。”

钟凡淼微微点头,而韩凤歌因为不知那位云梦泽修士的姓名只好对他抱拳道:“师兄。”

那修士知道韩凤歌乃是昆嵛山派来送还本宗圣物的弟子,所以十分友好的对他笑了笑。

钟凡淼为韩凤歌解释道:“这座亭子是我云梦泽的值哨之处,平时会有年轻弟子在这里面修行轮值。而这样的值哨在别的岛屿上还有好多,不过大多数值哨的年轻弟子脾气都是不错的,所以你在岛上待的这段时间里若是闲暇之时到处游玩见了他们不必害怕。”

韩凤歌心中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

再往前走就是一片密林,林中各种奇珍异草参天古树,偶尔也会有样子惹人喜爱的麋鹿在草丛中跳跃而过。密林中阳光稀疏,幽静清凉,倒是个避暑消夏的好去处。韩凤歌跟着钟凡淼顺着林子里的小路走了不大会功夫便见眼前天光大亮,入眼处一片极大的房舍群,但却没有什么宏伟的大殿或者高墙,整个看去就是一片错落不一的或大或小的木屋,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名门大宗的气派,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小村落,想来在这里修行定然悠闲舒心的很。

韩凤歌两人走到一处较大木屋之前,钟凡淼对他道:“这里便是我与夫人修行居住的地方了。”

韩凤歌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好似农家的精致小院和木屋,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一位大宗宗主的居住之地,看来这位自称是手艺人的钟师叔相当的特别,十分的有趣。

许是听到了门外两人的交谈声,木屋的门打开了,一位满脸笑容的妇人出现在了门口处,那妇人一身青翠衣裙,头上巾帕将头发包住,手中拿了一只勺子,见到两人笑吟吟开口道:“相公回来了?这位小兄弟就是昆嵛山来的弟子么?”

钟凡淼点点头道:“这就是落云峰古师兄的弟子,你叫什么来着?”

韩凤歌一怔,这位大先生好生健忘。无奈只好抱拳作揖道:“小侄是落云峰的韩凤歌,见过钟夫人。”

那妇人便是钟凡淼的夫人崔荷,只见她拿勺子的手随意挥了挥道:“师侄不必多礼,在咱们云梦泽这里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对了我这饭菜也已经做好了,你们两人等一下,马上便能吃饭了。”

钟凡淼拉着韩凤歌的手来到院中的一张木桌旁,伸手变出三只茶杯和一只茶壶,均是玉雕而成,雕工巧夺天工精美异常,在杯底落有“鬼斧先生”字样的落款。韩凤歌想到,这大概就是这位钟大先生的别号了。

韩风格眼看着钟凡淼在院中提了一只水桶向院中的井边走去,钟凡淼见到韩凤歌看他的眼神,微微一笑,或许是自己这个样子太没有宗主和乾元境大修士的样子了便放下水桶伸手一招,一道细细的水线自井口飞出缓缓落到茶壶中,而落到茶壶中的水竟然是烧开了的。

钟凡淼煮了茶放到木桌上对韩凤歌道:“师侄,这是咱们云梦独有的云雾茶,别的地方没有,想要喝到的话可是得有大把的银子和仙玉来向我买哦。”

此时听着这位钟大先生说出这样的话来,在经历了先前的那些种种之后,他已经不觉得怎么惊奇了,这是忽然想起曾经在落云峰做客的澹台师叔这样评价这位藏在这大泽之中喜欢玉雕和煮茶的云梦泽大先生:不似一个修行人,却是一位真神仙。

第六十八章 认亲

看着宽袍大袖随意淡然的钟大先生和那位衣着简单质朴却让人感到十分亲切的宗主夫人,以及那木桌上看似寻常却出自崔荷之手的三五道菜,韩凤歌的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词语:“农家乐”!说它熟悉是因为那段流落江湖衣食不保的岁月中常听到那位和自己一条命的大哥曾经多次唠叨过这么一个词,并且将他说得口水直流。说它陌生是因为这三个字,韩凤歌只在他一人口中听过,但却从未在这世上见到过。

所以在韩凤歌看来这样对特别的神仙夫妻,这么一个有趣的地方,真的让他非常喜欢,反正不急着回山,而且还有助于自己的修行,那么在这里多住上些时日也是好的呀。

韩凤歌坐在钟凡淼夫妻给他准备的干净舒适的小木屋窗前看着满天的星光怔怔发呆。起初韩凤歌也纳闷,因为从外面看着云梦泽终年隐匿在浓浓的云雾之中不见真容,可是为何进到云梦泽里面向外望去却可以看到云雾山和点点星空。后来经过钟凡淼的一番讲解才明白这将云梦泽笼罩其中的云雾大阵的玄妙之处。这种恬淡安静的感觉让他连日来拼命赶路疲于奔命的紧张身心得意彻底的放松开来。

韩凤歌缓缓的从月满乾坤袋中将那柄得自金山上说书老者王破城的据说曾经是自己母亲所用佩剑玉辉拿出来放在桌上细细端详,用手掌轻轻的在散发着微微光晕的剑身上轻轻摩挲着,静静用心感受着这把剑上对他来说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此时在云梦小筑的院中饮茶观星的崔荷突然猛地回头看向了韩凤歌所住的那间小屋。热切而激动的对身边的丈夫道:“你感觉到了没有?”钟凡淼听她这样问,也是表情怪异的点点头。两人的身形一闪而逝,然后出现在了韩凤歌木屋不远处,崔荷看着韩凤歌手中的长剑,又看了看韩凤歌那一开始便让自己觉得熟悉亲切的面孔,泪眼婆娑道:“像,真像,这样一张面孔我早该看出来的。”

她身旁的钟凡淼也微微点头道:“自打一开始我见他是便觉得有种亲切的感觉,只是当时没有往那一处去想。”

正在怔怔出神的韩凤歌一抬头看到钟凡淼夫妇二人在窗前不远处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这种眼神虽然让他觉得很舒服,但是却也十分别扭。

钟凡淼夫妇见韩凤歌发现了他们,也不再远远的站着看他,而是双双来到小屋门口推门而入。

韩凤歌虽然对这对夫妇今夜的行事心中疑惑,但是一天下来已经对这对淡然随意的夫妇心生信任,起身抱拳行礼道:“师叔找小侄有何事?”

崔荷并没有回答他,而是两部来到他的跟前,一只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抬起来去抚摸他的脸颊。韩凤歌虽然自然反应的想躲开,但是看了崔荷的表情以及她的手抚摸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感觉又舒服的很,一时愣在那里没有躲开。

崔荷放下双手道:“孩子,我能看看你手上的剑吗?”

韩凤歌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将手中的玉辉送到了她的面前。

崔荷接过剑右手轻抚着玉辉剑身问韩凤歌道:“孩子,你可知道这柄剑的来历?”

韩凤歌想了想决定据实相告:“这柄玉辉是小侄母亲曾经用过的佩剑,前段时间小侄在金山上得自一位说书的老先生。崔师叔认得此剑吗?”

崔荷将玉辉剑还回韩凤歌的手中继续问道:“那么你知道你母亲的身世来历么?”

韩凤歌瑶瑶头,其实由于韩凤歌家中遭难之时他自己也才四五岁的样子,很多孩童时的记忆早就遗忘,大部分所记得的也是些自己与父母奶奶之间的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而对于母亲的记忆也只是那么几个微笑慈爱的画面,自己母亲的身世,他却是不太了解的。

崔荷慈爱的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母亲闺阁本名叫做秦红玉,出身于青州一个不算太大的修道宗派,后来在一场变故中山门被毁,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的母亲,另外一个便是我,也是你母亲的师姐。我们姐妹相依为命来到云州投奔与宗门关系不错的云梦泽,后来我就嫁给了云梦泽的宗主。秦师妹也曾在云梦泽待过一段时间,不过大概在二十多年前你母亲不知为何突然离开云梦泽外出游历,从那之后便杳无音讯。”

看着韩凤歌欲言又止的样子,崔荷对他道:“孩子,先别着急,听我说完。二十年前我那苦命的孩儿在我与夫君外出之时遭了恶人杀害,所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伤心过度,所以对你母亲的事情也便没有过多的在意。直到后来你母亲迟迟未归,待我精神好了一些才与夫君出门寻找她的下落。我与夫君辗转打听到秦师妹不知为何修为尽失,嫁给了大周一位名声赫赫的将军,也就是你的父亲。后来我们前往大周京城去寻找秦师妹的下落,但是当我们到的时候,那座将军府却已经化作残垣焦土,除了师妹的幼子不知所踪,其余将军府上下几十口人全部遇害。我和夫君也曾经苦苦寻找过师妹的幼子,却一直苦无线索。还好,老天有眼让我们能再遇上你。孩子,你该叫我一声姨娘的。”说着说着崔荷忍不住潸然泪下。

韩凤歌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母亲曾经是一名修士,也想不到在这里能够遇到自己不曾见过的亲人。心头一热,泪水止不住涌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泣声道:“姨娘!姨丈!”

他这样一跪一哭,惹得崔荷更加伤心,一把将他拉起搂在怀里呜呜痛哭起来。

钟凡淼上前拍了拍妻子的脊背安慰她道:“好了,既然能够再相遇,那便是幸事也是件喜事。担心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看着妻子抹去眼泪脸上展露出一丝笑颜,又仔细端详着韩凤歌道:“好孩子,好孩子,能见到你我也放心了。”

钟凡淼转身对韩凤歌道:“先前的时候我见你总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却未曾想到你竟然是秦师妹的后人。如此一来我云梦泽不仅迎回了失传多年的圣谱,而且我与夫人也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人,真是双喜临门值得庆贺。”

崔荷也是高兴道:“真的是值得庆贺的一天,你还不去将你藏了百十年的好酒拿出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团圆庆祝一下。”

钟凡淼一拍脑袋道:“夫人说的是,今天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当然要有美酒庆贺,你们且等着,我去去就来。”说着便一闪而逝,向着密林外的大泽上飞去。

崔荷也是拉着韩凤歌道:“今日我们一家团圆,只是少了我那苦命的师妹夫妇。”说到此处便又要落泪。

韩凤歌见她又要伤心落泪赶忙安慰道:“事情过去多年,姨娘不必伤心。若是母亲泉下有知,见咱们还能相认,定然也会安心的。”

崔荷擦了擦眼泪道:“恩,不伤心,不伤心。走咱们娘俩去外面说。”说着拉起韩凤歌便往外面的院子中走去。

过了没多久的功夫,钟凡淼便自空中落下,手中还托着一只不知道埋藏了多久酒坛子来到他们身边。

钟凡淼十分高兴,拍着手中的酒坛子对韩凤歌道:“贤侄,我手中这坛可是百年才能酿出一斤的仙酿,我云梦泽攒了几百年才攒出了这么多,今日就用它来庆贺咱们亲人团聚。”

崔荷却张口啐道:“我说你便不嫌累么?将这酒藏在那大泽之底,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嗜酒,你藏它做甚?还怕我偷喝了不成?”

钟凡淼面色一红道:“我避你做甚,我藏它又不是因为你,我是怕宗里那些个不安分的小子给我偷着祸害了。”

原来钟凡淼所藏的叫做钟灵酒。云梦泽之中有一座神奇的岛屿,岛屿地底藏着一座钟乳洞。

洞中水脉复杂且不知有多深,不知多少万年的水滴石穿造就了其中匪夷所思的石笋钟乳这一神奇景象。这钟灵酒便是以石笋上滴落的富含灵气的水滴制成,石笋上水滴滴落极慢,所以要制作这钟灵酒十分不易,而且这酒之中灵气浓郁至极,饮下能改造人体经脉体质,凡人喝下可延寿百年,修士喝下也可增长灵力修为。此酒乃是云梦泽不传之秘,外人别说喝到,即便是想见到也是极为不易的。

韩凤歌不善饮酒,所以并没有喝下许多,倒是钟凡淼酒量极大,喝到最后实在舍不得喝便又将酒坛封起藏回了大泽之底。

三人饮酒间说说笑笑,韩凤歌因为酒量不佳,后来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许多以前不能为外人言,不想为外人言的话今夜便一股脑的吐露出来。说到早年流落江湖,与野狗争食、与悍妇骂街、与市井混混斗狠、与那位生的相貌馋人的哥哥被乡野村妇调戏,说的崔荷泪眼涟涟。说起下山来此一路所见所闻,说起那痴情白狐,说起那心怀百姓的山神,说起那命途多舛美艳傲人的女鬼,钟凡淼听着连连点头。最后还腼腆的说起自己腰间的月满乾坤,说起那位一见不敢忘的东海少女,崔荷与钟凡淼面带欣慰笑容,想着哪天再去趟东海灵隐宗替自己这位失而复得的侄儿提这一门亲事。

最后钟凡淼夫妇二人微醺离去,独留韩凤歌枕着栏杆仰望星空:“娘亲,你看到了吗?我遇到了姨娘,从今以后孩儿不再孤苦伶仃了。”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

第六十九章第 龙门

第二天清晨时分,晨风吹过,睡在小院中韩凤歌被微风吹醒。

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晴明,韩凤歌清楚的记得昨夜自己喝醉了,还说了许多许多话,该说的不该说的,好意思说的不好意思说的都说给了才相遇没多久的姨娘听。想到这里,韩凤歌心中一片懊悔,果然是饮酒误事啊。这下怕不是要被自己那位姨娘取笑许久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韩凤歌忽然发现眼前的景物不大对劲,至于怎么不对劲他一时说不上来。他坐在那里盯着眼前的树林凝视了许久,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是了自己眼前的景物比以前更加清楚鲜明了,而且自己的耳力也比以前强了许多,换句话说是自己的感官比以前更敏锐了?

想到这里韩凤歌立马坐直了身子,盘膝静心内视自己体内的情况,却发现自己不过是睡了一夜,体内的灵力流转竟然比以往顺畅了许多也浑厚了许多,气海丹田之中雷光闪烁灵力充盈,而且经脉也比以前更加坚韧厚实。知道此时韩凤歌才确定自己竟然糊里糊涂不知不觉间筑基圆满了,这让他有些始料不及,本来还以为这一路上的磨砺和修炼虽然让他受益匪浅,但是想要筑基圆满去冲击龙门境还是需要一些时日的,可是没想到自己忽然就成了?恩,昨夜喝了那位姨丈大人的几杯酒,听说那酒能强筋健骨,增加灵力修为,看来是了,自己喝了那酒之后体质增强而且灵力也平添了许多。

韩凤歌起身站在小院中看着天空思索:“既然已经筑基圆满了,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破开龙门境?恩这边环境清雅,正是破境的首选之地。

他想到此处也不再犹豫,立即原地打坐,感悟天地间的雷灵之气,以及寻找自己破境所需要跳过的那道龙门。

就在韩凤歌盘膝而作准备破镜的时候,一个慵懒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打着哈哈道:“破龙门境是修士修炼道路上的一个不小的坎,虽然世间龙门修士多的是,但是他们之中也分三六九等,实力虽不说天差地别,但是最差的去看最好的那实在是拍马不及,为何?因为龙门虽然容易越过,只是也要看你跳的是什么样的门。若是找了个门槛低的门,一步跨过倒也轻松,那么以后将来的成就也就是稀松平常。若是想以后强于他人,在第一步上就要迈得大一些,高一些。”

韩凤歌听到身后的声音,知道事自己的那位姨丈大人在提点自己,赶忙点点头宁心静气,开始神识离体,神游物外在冥冥之中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扇门。

那是一片奇异的光怪陆离之地,韩凤歌在那片大地上不断的游走着,他也看到了许多许多的门。他路过雅致的木质柴扉,门槛很低,以现在的韩凤歌抬腿便可一步跨过,但是那道门之后的风景实在让韩凤歌没有兴趣。他也曾路过一道高大石门,里面的森严凝重之感让他十分不喜,所以也便放弃了。韩凤歌这一路上走走停停,高大的低矮的,精致的简陋的各种各样的门都看过了,但他都不满意。无奈之下他只好魂归体内,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景色大吃一惊,因为他开始打坐寻找龙门之时才不过清晨时分,而当他魂归苏醒之时已经是星斗满天了。

腹内传来一阵咕噜噜的抗议声,他知道自己一天没有吃东西,五脏庙开始造反了。

同样站在他身后一整天没有离开过得钟凡淼看着一脸迷茫的韩凤歌道:“没找到?”

韩凤歌摇摇头道:“找到了许多,但是都不太满意。”

钟凡淼哈哈笑道:“没事,没事。很多修士在面对这道门槛时都会这样,你的资质天赋很好,多看一看不要急着下决定,反正就算你选到了自己喜欢的也不能马上就能跳过去,先休息休息,明天再继续也不迟。”

韩凤歌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因为他们一天都没有吃饭,所以担心韩凤歌身体的崔荷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拿手好菜。看着狼吞虎咽的韩凤歌,崔荷这位新任的姨娘微笑着替他拍打着后背道:“慢点吃,慢点吃,若是不够咱们还有的。”

韩凤歌吃的很开心,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便再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此时他抬头看向身边的姨娘,看她满足的微笑和害怕自己噎到的紧张,他在这份满足和紧张中仿佛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神识离体极为耗费精力,神识在那片玄妙之地逛了一整天的韩凤歌确实累坏了,吃完晚饭之后回到自己的房内倒头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韩凤歌好像又来到了那片玄妙的光怪陆离的大地之上,韩凤歌正在迷糊之时发现身边站着另外一个身影,一个看不清面孔的高大身影。那个身影不看他也不与他说话,而是直接一把拽住他向前跨了一步便来到了一座极其雄伟的大门面前。

韩凤歌仔细打量着这扇大门,首先它很高,高得吓人,以现在的韩凤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跳的过去的,而且这扇大门之上还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力,这让韩凤歌有些难受。那大门之上雷光闪烁,一道道粗大的雷电蜿蜒盘绕在门柱之上,不只是大门上,四周都是雷光闪烁,他翘首仰望那座大门里面。大门里是缓缓流动的幽蓝色的海洋,海洋黏稠暴虐摄人神魂,韩凤歌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海洋里的不是水,而是满满的紧密的雷电,那大门之后是一片雷电汇聚而成的汪洋大海。

韩凤歌转头看着那个只有轮廓的人影问道:“你带我来这里是要我跨过这座大门么?”

那身影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浓浓的不屑,终于开口道:“我带你来就是让你看看,这世间有这么一座门,门后有那么一片海,至于你痴心妄想的想要去越过那道门去看里面的海,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不过我劝你还是看看就好,因为这扇门只有一个人进去过,不是多少万年,也不是多少亿年,而是古往今来,从有这座大门开始,就只有一个人进去过,至于你?别想了。”那身影说完便消失了,只留下了韩凤歌自己站在那座直通天地的大门前怔怔地发呆。站得久了,韩凤歌突然想去摸一下那扇大门,感受一下它的气息,当他真的将手上到那大门的基石底部的时候,一股天地间最强大,强大到让人难以抗拒的威压穿过亘古的时间河流直冲他的神魂,一道电光自基石上迸出打在他的手上,一下便将他击飞。

韩凤歌闷哼一声自梦中醒来,窗外已经是晨光满院。

韩凤歌捂着有些发痛的脑袋努力回想着那扇大门的位置却始终也想不起来,脑海中只有面对那扇大门时所感受到的压迫感。

吃过早饭的韩凤歌想要回到自己的屋内去继续寻找属于自己的大门,却被钟凡淼叫住:“贤侄,别慌着回去,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便拉着他向外走去。

钟凡淼与韩凤歌划着小船来到云梦大泽的中央,对他道:“你在这里修炼,此地是云梦大阵的中心之地,灵气最为浓郁,也是最容易感悟天道的地方。”

韩凤歌点点头盘膝坐在船头,开始神识离体再次来到了那片大陆上。这次韩凤歌的步伐更快了,因为在看过了那扇大门之后,他对这大地上的各式各样的大门便没了兴趣。此时的韩凤歌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扇大门究竟在哪里?它是不是真的存在?如果它真的存在那么自己一定要去!”

速度飞快的韩凤歌在这片大地上来回行走,他看遍了每一处密林湖泊,爬遍了每一座悬崖峭壁,却依然没有找到那做大门的踪影。

走遍了打的每一个角落却仍然没有找到梦中那扇大门的韩凤歌将目光转向了天空中,那里有一座云山,不知道多高,但是他想去看看。打定了注意的韩凤歌脚下一蹬拔地而起,向着云端飞去。

不知飞了多久,他终于来到了云山的脚下,他开始攀爬,因为他实在已经没有力气再向上飞了。

云山很高,比世间任何一座山都高,高到韩凤歌以为他要用一辈子去攀爬,但这些他都不在乎了,他只知道一步一步的爬,总能爬到山的顶端。

忘却一切只知道低头攀爬的韩凤歌终于在他将要支撑不住滚落下去的时候到达了云山的顶端。云顶上是一座大大的广场,累极了的韩凤歌一步踩空在广场上滚出老远,当他终于稳住身形仰面躺在地上喘息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座大门,比梦中更巍峨,更气派,更具有压迫力。

仰面而倒的韩凤歌看着眼前的大门嘿嘿的傻笑,这是他的耳中传来了梦中的那个声音:“你都快累死了也只不过是刚刚看到它而已,想要征服它?别痴心妄想了,醒醒吧!”

韩凤歌看着那扇大门对那个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藏在我身体里的那个家伙么?你带我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我跳过它么?所以你不必用那些拙劣的激将法,我看到了就一定要跳过去!”说完这句话韩凤歌便混睡过去。

昏睡中的韩凤歌又梦到自己那位大哥曾经嘻嘻哈哈说过的一句话:男人么,就要敢喝最烈的酒,日最野的狗!

喝酒我不行,日狗我也不知道是啥意思,但是老子要跳最高的门!而它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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