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手札 - xp1024.com
《法师手札》


第一章 我是一个魔法师

我是一个魔法师。我在海边的悬崖上用木头建造了一个两层的小小法师塔,门前有草地和木头凉棚。

沿着我所在的悬崖另一面的斜坡走下去——那斜坡的绿草地上上必定长年盛开着白色的小花朵——是一条算不上繁华也算不上偏僻的路。大约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从远方的奇岩城走来的旅人经过。他们之间有吟游诗人,为我带来远方的故事;有游走的小贩,为我带来我缺少的骨粉、煤炭。有的时候运气好,甚至还能买到秘苏里合金或者月长石。

当然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凡的旅人。他们穿着亚麻粗布的外套,神色警惕而匆忙,防备着可能从草地里忽然跳出来的魔法生物,或者喜欢成群打劫人类的小哥布林,或者卡布兽人。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晚风就开始刮起来。我穿着黑色的法师长袍,面容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坐在草地上等着有某一个人从路的尽头走过,然后逐渐清晰。

大多数的时候我都很无聊,魔法实验占据了我绝大部分的闲暇时光,而托付熟悉的小贩代替我出售的上一批魔法小玩意还没有结款,于是我会无事可做。

如果等不到人,我会回到悬崖上我的法师塔里,在门口燃起幽绿色的风灯。这种魔法灯光可以吓跑大多数心怀不轨的人或物,确保我不被任何不受欢迎的客人打扰。

我在我宽敞的厨房里点燃火焰,在平底锅里放一块牛油,等它化开,就加一个鸡蛋,加一片薄牛肉把煎熟。然后我会洒几粒盐,而现在盐也越来越难买得到了。

我的晚餐就是这样的鸡蛋煎牛肉和一块粗糙的黑面包,还有一杯清水。平底锅里的油很难用清水洗得干净,而我又不舍得浪费更多的水去洗锅,于是大多数时候就用干草擦干净,然后涮一涮。

蜡烛也是很贵的,于是我一般只点一根,然后端着烛台看门窗有没有锁好。再读一个小时左右的书,在晚上19点的时候睡着。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于是我又开始觉得无所事事,并且习惯性地走去悬崖下的路边看看有没有新的人走过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不好,人们吃得也不是很饱,所以人口很少。

我是一个魔法师,可是我的能力也很有限。我有一本自己的魔法书,我每天最多只能记忆三个魔法,一个是彩虹喷射,一个是泥泞术,一个是真实之眼。其他的魔法,强迫自己去看的话,就会头痛欲裂。

只是后来我才知道,之所以我这里很少有人经过,是因为在我所在的古鲁丁海岸附近有这样一个传言——

在海岸边的悬崖上,住着一个脾气很坏的魔法师。这个魔法师喜欢将人变成蜥蜴,并且把他们风干了之后挂在屋檐下。

我想我今年大约有二十几岁——因为我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意识、能够清晰地记得过往的事情的时候大约只有三四岁的模样。这件事情挺奇怪——就好像我的灵魂忽然灌注进了我现在的这具身体里,然后一切从原点开始。

然而奇怪的事情并不仅止于此,从那以后我的记忆里就时常浮现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那些片段给我奇异的熟悉感,令我时常觉得自己的思想被它们撕扯分裂为另外一个人,而后带给我一种难以言表的空虚——就像是灵魂里少了另一半甚至更多的东西。

这些零碎的记忆与空虚感终于在某一天驱使着我离开了自己的法师塔,想要做一次长途旅行。我总觉得前方会有些什么东西等待着我,我想那大概就叫做命运。

这个想法在我的上一批的幸运戒指货款到手以后被我付诸实践,然而我从没有独自旅行的经历,于是为我代售物品的小贩赠送给我一件棉布的披风和一个亚麻布袋子,说是披风可以防雨,可以保暖,而袋子可以装我的衣服和零碎的小东西。

在那个年代,披风和袋子的确是旅人出门必备的两样东西。我要带的东西很少,有几件换洗的衣服,一本魔法书,一柄柳木手杖,两条自制的黑面包,两条腌好的防风鱼干,一个木头杯子,一条绒麻毛巾,一些诸如蝙蝠耳朵、三叶草、老马的眼泪、月长石粉末、秘苏里合金之类的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我在一个晴天出了门,想要先去古鲁丁看一下。我所在的海岸叫做古鲁丁海岸,附近有两个人类聚集的村落,一个是古鲁丁村庄,另一个是古鲁丁城镇。

古鲁丁村庄的附近有一个卡布兽人的兵营,所以那里的贸易挺发达,却又不会像古鲁丁城镇那样太过发达,让人觉得自己是个乡巴佬,于是我的第一站就是那里。

每一个魔法师都有自己的真名,这个真名是刚刚出生以后,父母给起的那个名字。可是一旦他成为了魔法师,那个名字就不能再让人知道。否则你的魔法对于另外一个魔法师就是完全失效,甚至成为他的奴隶。于是我现在用的名字是艾尔·穆恩,意思是,空灵之月。

这里靠近海边,路上并不尘土飞扬,甚至还因为旁边大片的小百花,沾染了一些清新的香气。我把袋子背在背上,拄着我那柄长到眉稍的黄褐色柳木魔杖,离开了我小小的法师塔。

知道我要出行的人只有那个和我熟悉的小贩,因此我在我的门后设置了一个魔法陷阱,名字叫吸取生命。如果有人未经我的允许就推开我的门,陷阱中的储存的魔力就会发挥作用,,让那人死掉。当然,如果他运气好的话,他还会有0.1%的机会豁免这个魔法的伤害。

我不知道当我再次回去的时候,门前是一具枯骨还是一层灰尘。

走了一个上午之后,我有点后悔了。因为我见到的景致除了起伏的绿地和点缀其上的小白花之外,几乎还是相同的景色。而我向后望去,发现前后的风景都差不多。我终于明白在这个年代,旅行并不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路上香甜的气息可比不上我屋子里舒服的藤摇椅和鸡蛋煎牛肉。

我叹了一口气,在一个大树下坐下来,把背上的口袋解下放在身边,又从里面取出用牛皮纸包着的黑面包和腌鱼。

我吃掉了半个面包,一个腌鱼的四分之一,然后就因为口渴再也吃不下去了。

远处的草丛里有几个墨绿色皮肤的小哥布林在探头探脑,看样子是拿不准要不要扑上来抢我手里的黑面包。

大多数普通人类都不把小哥布林当成是智慧生物,只把他们看做是和牛羊一类的东西。其实这些家伙也有挺高的智慧,他们的身高大约有70厘米,会制造石器,会点火,还会给自己做很简陋的兽皮衣服穿。

他们是群体活动的生物,可是也很胆小。我拾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他们丢过去,他们马上呀呀地叫着跑开了。可是这几个小哥布林很不走运,跑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一堆浮土上,于是他们周围一下子炸了窝。

那堆浮土是树林妖精的巢穴,树林妖精大小像马蜂,外形是半透明的小人背上长着两对透明的翅膀。他们的脾气很坏,从被踩塌的土堆里钻出来之后就开始无声地嚎叫——他们嚎叫的频率很高,高到人类听不见,可是哥布林还是能听见。

那几个绿皮小矮子发慌了到处乱跑,可是一群树林妖精都追了上去,用胳膊手和膝盖上锋利的骨刺去戳他们。

我坐在大树底下,身上是从树荫里漏下来的斑驳阳光,看着那些生物狼狈地跳来跳去,忽然觉得这次旅行似乎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坏。

两拨小东西打了好一会还是难解难分,后来其中的一个哥布林要往我这边跑,大概是想要把我这个人类也扯进这件事情里去,好给他们缓解缓解压力。我不得不赞叹这一个小家伙在哥布林群落里罕见的聪明才智,但是作为高等生物的自尊使得我不允许自己被卷进这么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里——

于是我从袍子里抬起我的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对准了他。他愣了一下,墨绿色的脸上似乎露出了思索的表情。但很遗憾的是,他还是没有弄清楚我身上的黑色绣银线长袍代表了什么,于是继续向我这里跑过来。

我在他距离我十几米远却依然没有止步的意思的时候,低声念了一段三个词组的咒文,然后我的食指指甲就变得透明,接着变成流光溢彩的七种颜色。那七种颜色汇聚在我的指尖,变成了一道手指粗细的七彩光柱,喷射了出去,正好打中那个哥布林的身体。

于是他在那一瞬间就变成了七彩的粉末,然后在微风中化为无数美丽而致命的光点,分解到阳光里了。

这个魔法叫做彩虹喷射,是塑能系的法术,是我唯一的一个可以主动进攻的法子,我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其他的小哥布林和树林妖精都看到了那一条彩虹,然后发出更大声的尖叫,扭头跑开了。

周围的树林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然后我翻开口袋里的那本书,打算再把彩虹喷射这个法术记忆一下。一个法术一般只能保持48个小时,刚才的彩虹喷射还是我前天晚上睡觉之前记下的,现在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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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第一章的说明】

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大陆——西大陆“艾瑞法斯特”、东大陆“彻尔尼兹”。西大陆以白色人种为主,东大陆以黄色人种为主。文中除了描写西大陆的故事之后,在后期还将会扩展到两个大陆、两种不同的********之间的碰撞。

因此如果在后文中发现了某些熟悉的事情或者身影,请不要惊讶。成神、争霸之类的小说已经出现得太多,我想给你们一本稍微与众不同的东西。

第二章 一个尼安德特人

据说很多高级的大法师因为要记忆的法术太多,有时候在出门前常常要花费半天的时间来记忆法术,而因为某些法术失效的时间又很快,于是他们不得不边在旅途中行走边边翻书记忆。因此极少一部分亲眼见过法师的普通人类就会产生“魔法师都是很喜欢读书的研究分子”这样的错误结论。

其实刚刚记忆一个不熟悉的法术的时候会连续几天产生头晕、困乏、恶心的不适感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魔法师比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碰到这些书本。

在树林里坐着似乎比在家门口坐着更无聊,我想着那个小贩给我的“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可”的忠告,又起身往前走。

前面的树林渐渐茂盛起来,树下开着大片的铃兰、鸢尾花、野生百合。一些矮小的灌木丛中还有鲜红色的多汁浆果,但我没有因为口渴就去招惹它们。因为在这样生机勃勃的树林里,这些浆果还如此繁盛,那么它们一定是有毒的。

树林里的空气很好,温度也不那么热了。我放下兜帽,把衣领拉开了一些,让热气从领口散发出来。

后来我知道,即便我已经足够小心,我还是犯了一个错误。虽然我身上的汗味儿很淡,淡到没有一个人类能闻得到,但是对于很多其他生物来说,那已经是足够浓烈的味道了。不少生物都喜欢吃人,实际上它们什么都吃,只是普通的旅人比矫健的羚羊或者鹿要更容易捕食。

我脚下的这条路已经有了上百年的历史,即便人口的流动并不频繁,但漫长的时间已经足以使得路面上寸草不生,变成了黑灰色。

我一边呼吸着带有微微甜味的空气一边轻快地走在路上,觉得自己暂时还不是太累,起码还能走到日落。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前面的路面有些不对劲儿。

一般来说,路面有高高低低的起伏,有因为干旱形成的裂纹都挺正常,可是我前面一段的起伏实在是奇怪了些。整整十米的地面都非常顺滑地微微隆起,以路面中间为中心,一道道裂纹向路边延展,就像是由一个什么东西藏在地底下。

其实这样的情景普通人类是看不到的。因为路面隆起的高度不过是一根手指的厚度,那些裂纹更是隐藏在浮土之下,看起来同其他的路没有什么两样。然而多亏了我记忆的另外一个法术,真实之眼——它让我的视力变得更加敏锐,能够看到大多数事物的与众不同之处。

于是我慢慢停住脚步,在距离那段路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在无聊的时候会看很多书,其中不少是介绍艾瑞法斯特大陆上各种奇特的生物的。因此在看到这些不寻常的现象之后,我已经在心里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现在我距离一只路魔有10米的距离。

路魔是一种很恶心的东西,恶心到我之后一想起它们的模样就会本能地产生呕吐的欲望。书里说它是巨大的、桶状的地下生物,但是行动缓慢。最喜欢藏在路面下,等着行人经过,然后把人一口吃掉。

但那种古代魔法时代的语言艰涩难懂,即便已经使用了尽量形象的描述词语,也远远没有写出那种生物的实际模样。

我在距离它10米远的地方站了一会儿,路魔觉得不耐烦起来,在地下微微动了一下,这一次地上的痕迹愈加明显。于是我把柳木魔杖插在地上,只等着它忽然露出地面来,然后我将用彩虹喷射来把它干掉。

我是一个第一次出门的旅人,却并非那些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偏僻村庄的村民。在自己的法师塔居住的日子里,就常常会有小哥布林和山丘巨魔来找我的麻烦。打发他们是我漫长而无聊的生活当中少有的调剂之一,否则我就不会将彩虹喷射运用得这样熟练——在我刚刚来到古鲁丁海岸的日子里,我使用这个法术的频率几乎是每天一次。

此刻我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微微隆起的路面上,等待着那个大家伙破土而出。

但就在此时,远方出然传来一阵逐渐清晰的马蹄声,随着马蹄声的还有锵锵的金属撞击声。我想那大概是一个骑士。

马蹄声轻快迅疾,可见马背上的人并不如何沉重,既然还穿着金属的衣饰,那么那位骑士极有可能是一个人类。这个世界上铁器紧缺,青铜则极为常见。人类——无论是尼安德特人或是克莱尔人都惯用铁制品,一则因为人类的富有,二则因为普通人类的体质并不足以支撑得起全副的青铜铠甲。

只有那些亚人种,例如矮人,兽人等等,才普遍使用青铜器。是人类总比亚人种好些,亚人种总比类人种——那些小哥布林之类的东西好些。

大约在六七次呼吸之间,路那头的骑士就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影。那人的身材颇为纤细,穿着闪闪发亮的半身铠,膝盖上有明亮的反光,我猜那也是金属的护膝。我第二次看见有人这样全副武装——在我还能回想起来的记忆里,这样打扮的人是一个国王。

待到那人离我更近,也看到了我并且降低速度的时候,我看清了她的眼眸——淡蓝色的眼白,金色的瞳仁——这是一个尼安德特人。

其实尼安德特人同克莱尔人都属于人类,只是传说,尼安德特人是神造人,而克莱尔人是与神人一同产生的原生人。尼安德特人的体征是淡蓝色眼白、金色瞳仁、白色毛发,除此以外所有的其他颜色都是克莱尔人。

这个尼安德特女骑士飞驰到距离那路魔几米远的地方,然后伸手挽住缰绳,让那匹黑色的大马立了起来,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想要对我说些什么。

就在这刹那之间,她前方的路面忽然溅起一大蓬泥土,然后一个粗壮的暗红色桶状物体发出尖利的嚎叫声,像一条巨蛇一样从地底蹿出耸立在她的身前,在她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据她后来对我说,这只路魔身体的两端都是与身体一样粗的巨口,里面排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她甚至看得到牙缝里还没有没消化的青铜铠甲碎片和破碎的头骨。

路魔并没有给她太多的反应时间,那布满了粘液的身体只一伸一缩,就把女骑士的黑马吞进了嘴里。暗红色的血液从猛然缩成圆锥形的路魔嘴里喷出,淋湿了一大片的路面。女骑士在看到路魔的一刹那间跳下了下去——其实看起来更像是被吓得落了马。

这时候我飞快地举起我的柳木魔杖,将它蜷曲的顶端对准了那耸立嘶鸣的路魔。大多数的时间里我很少使用这魔杖,因为它虽然会加强咒语的效果,然而也会令我精神疲惫,身体衰弱。可是面对这样一个十米长的庞然大物,仅靠我指尖喷射出的那点光线也只能给它造成严重的伤害,而非将它致死。

七彩的光线在魔杖的顶端汇聚,然后变得灿烂无比。散射的彩光甚至灼伤了路魔那恶心的皮肤,令它痛苦地扭动起来,并且将它藏在地下的另一张巨口也钻出地面,对我厉声嘶吼,喷出一阵让人作呕的腥臭气味。

就在它张开大嘴的一刹那,我口中的最后一个音阶也吟诵结束。整柄魔杖在我手中剧烈地颤抖,险些令我不能拿稳它,一道七彩的射线贯穿了路魔的整个身体,然后它的嘶鸣陡然停止,身体迅速地变成七彩的透明色,然后更迅速地化为无数的七彩光斑,消弭在阳光里。

第三章 珍妮爵爷

我颓然退后,用魔杖支撑着地面,好让自己不会倒下。整个世界就这样以我为中心开始快速地旋转。我踉跄着走到路边,用手抓起几朵怒放的铃兰,又把背上的包裹甩在地上,从里面摸索出一些巨魔的骨粉和月长石粉末,再把它们一股脑儿地塞进嘴里,嚼一嚼吞下去。

铃兰花瓣原本有点儿甜味,然而和那两种粉末混在一起,就变成了刺鼻的氨水味儿。它们一落到胃里,一股凉气就直冲我的脑门儿,涨得我的耳膜都像是要破掉。

恢复精神的药剂制法有千千万万种,几乎所有有香味儿的花朵和骨粉之类的东西都能成为关键配料,但像我这次这么用,后遗症可不大好受。现在我的脑袋终于摆脱了眩晕的感觉,可胃里却一阵又一阵地抽搐,然后我之前吃掉的黑面包和腌鱼就从我的嗓子眼儿里一股脑地挤了出来,路边的一大片铃兰顿时惨不忍睹。

蓝眼睛尼安德特人女骑士已经从灌木丛中站了起来,看着我只说:“你……你……你!”

我又扯下来几朵铃兰擦干净了嘴,然后捡起地上的口袋,向她点头笑了笑,慢慢地绕着路魔留下的那个大坑转圈。

彩虹喷射只对生灵起作用,这生灵包括一切有心跳有血液的动物,也包括食人树和食人花之类的魔物属植物。因此如果这只路魔之前吞噬了很多人的话,那么他们身上的金属制品小东西就应该会掉在那个坑里。一个魔法师通常都需要很多材料,而这些材料在大多数人看起来都挺稀奇古怪——比如现在我背后的口袋里就有一小串风干的蝙蝠耳朵,当然这不是配菜,是魔法材料。

坑里有不少亮闪闪的小东西,那是些指环项链之类的零零碎碎。其中一个戒指的戒面上还镶嵌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因为路魔体内酸液的长期腐蚀而变得更加璀璨。我跳下坑去,捡起那枚红宝石戒指和一个荧光石小饰品,然后沿着原路爬了上来。

那个女骑士还站在里那,手里握着一把灰蒙蒙的铁剑,瞪着眼对我说:“法师!”

我能够体会她的这种心情。在我很小很小,小到记忆都快模糊的时候,我的母亲常常会在我晚上不睡觉的时候吓唬我——“洛基山上的魔法师会在晚上飞下来抓走还醒着的小孩子,做成蜥蜴干挂在屋檐下!”

那时候的人们都知道魔法师这种生物,都知道他们有挺可怕的力量,可实际上没有一个人真的相信自己会看到魔法师。就像很多人崇拜金牛神、独角兽、长翅膀的奥克良小仙女一样,可从没有人会认为自己真的就能看到它们。哪怕是为我代售幸运戒指的小贩,也一直认为我只是个用廉价锡制品换钱的还算入流的手工匠而已。

还有的人赌咒发誓说,某片丛林里存在着看不见摸不到的邪恶力量,会让人发疯、精神失常。实际上那是他们不小心踩坏了丛林妖精的巢穴,于是小妖精们会用尖利的骨刺去折磨他们,让他们像发了疯一样跳脚大叫。

由此可见,普通人也是看不见丛林妖精这类魔法生灵的,只有一些类人种生物和拥有真实之眼的魔法师才看得到。

可是这个不走运的女骑士先是遇到了路魔,后是见到一个货真价实的法师使用了彩虹喷射——尽管我是一个只能记忆三个魔法的法师——这足够她感到震惊了。

于是我耸了耸肩,对她说:“法师。”

她呆呆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才有点儿慌乱地把手里的剑插进剑鞘,可看了我的魔杖一眼,又将它拔出来了一半,想了片刻却再次推了回去……

我只好笑笑,摊摊手说:“我不吃人,也不会从烟囱里飞进屋子捉走小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没父母这样吓唬过的小孩子大概还不存在——于是那个尼安德特女骑士愣了一愣,也就真的笑出了声音来。

然后她一直盯着我,眼里露出与她身上的装扮完全不相符的好奇神色来:“真的有魔法师……怎么可能?你怎么能用那个木头杖喷出光线来?”隔了一会儿,她又叫起来:“是你的那个魔杖的问题吧?!”

我一直都知道在很多平民的心里,魔法师的名声并不好。人们总是习惯性地敬畏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同类,一旦这同类又极神秘,神秘感就会将敬畏催化为畏惧。但在少部分贵族的心里——因为他们的祖上或许有过同魔法师接触的经历——他们对这类群体的畏惧之心会减少很多。大部分贵族不像大部分平民一样认为魔法师只是个传说。他们确信这魔法师是真实存在的。

这个女骑士一定是贵族,所以她才会没有对我表现出太多的畏惧。然而她也一定不会是一个极有势力的贵族,因为那样的话,她从前就会亲眼见到活生生的魔法师,而不会表现出这种眼见传说变成现实时的惊讶来。

在我的记忆里,一些法师喜欢寄居在大贵族的府上。这多半是因为他们需要某些珍贵而稀少的魔法材料,于是以自己的学识和炼金术的技巧来获得贵族的供养。一些极其强大的魔法师一旦出现在战场上,甚至可以以一个人的力量扭转一场小规模战役的战局。艾瑞法斯特大陆上曾经有过那样一位强大的魔法师,但……

但一想起这件事情,许多记忆的碎片就浮现于脑海之间,我的头脑就会莫名地剧痛。过了半个小时,阳光变成橘黄色的时候,我已经和这个名叫珍妮·马第尔的女骑士一同走在路上了。她的姓氏带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接着让我回忆起了一些事情,愉快的或者不愉快的,零零碎碎,林林种种。

珍妮是一个勋爵,她的父亲是一个男爵。原本一个男爵不大可能为女儿装备这样的铠甲与剑,但恰好马第尔家位于欧瑞王国东南部博地艮行省的领地里有一座铁矿,于是珍妮的父亲成为了整个欧瑞王国里最富裕的男爵。

马第尔家靠军功受封为贵族,因此极为尚武。他们的祖先参加过六百多年前那次导致了亚人种最终失去了在艾瑞法斯特大陆主导种族地位的“二十六年战争”,另一位祖先则参加了三百多年前的那场“迷雾森林战争”,因此家族里曾经出现过两位侯爵,才致使他们这一代不至彻底沦落为平民。

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即便欧瑞王国里没有爵位不能授予女性的规定,到了珍妮的下一代,如果他们还没有足以匹配勋爵这个爵位的功绩,他们就会失去贵族的头衔,变成一个富有的平民家族。也许再过上几十年,马第尔家的后人就会像历史上无数曾经显赫无比的家族后人一样,缩在贫民区的某间木头屋子里,啃着干面包,庸庸碌碌地过完一生,然后完全忘记祖上的荣光。

于是珍妮在十八岁的时候,也就是此时,从家里溜了出来。她想要做一个建立功业的骑士,想要取得男爵的封号。

第四章 约克孙杀人事件

好吧……我常常会像一个老年人一样发出太多太多的感慨,冒出太多太多的回忆。这导致了女骑士珍妮在毫无戒心地对我诉说了她前些日子的经历以后我沉默了很久。

她偷偷离开家以后的第一站是博地艮行省的北方小镇约克孙。在偏僻的博地艮行省更为偏僻的北方,你很难区分镇与村。就像古鲁丁村庄与古鲁丁城镇的差别也仅仅是古鲁丁城镇里多了一座尖顶的金牛神堂一样,小镇约克孙一共只有六十多户人家,二百七十多的人口。

前些日子,约克孙镇里出了些奇怪的事情。

镇里铁匠奥利弗三岁的小女儿杰西卡一天晚上趁父母睡着了以后偷偷走下了床。同这个年纪所有的孩子一样,她拥有旺盛却致命的好奇心。铁匠家后院打铁的炉子还没有熄灭,那一人多高的土炉里映出红红的火光,吸引了这个小女孩的注意。

她先是搬来一个倒扣的矮水罐,然后爬上水罐,再爬上靠在土炉旁边的铁质小手脚架的顶端。做完这一切以后,她的面前就是土炉里烧得通红的炭火。北方初夏夜里的寒气让这个小女孩觉得有些寒冷,于是伸开胖嘟嘟的小手向炉子上方的热气里靠了靠。

就这样,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倒栽进炉火里,甚至不能发出一声喊叫。

身体里的血水先是让炉火的温度短暂地下降,但其后由体内的脂肪所炼成的人油又让炉火更旺盛起来。女性体内的脂肪本就是男性的三倍,何况一个全身粉嫩的三岁孩童。

博地艮行省是欧瑞王国最重要的铁制品生产基地之一,北方产出的铁器更是因为当地一种独特的喀什米尔碳而更加优良。喀什米尔碳,顾名思义,就是用类人种族喀什米尔人的骸骨提炼出来的优质碳。

铁匠炉子里的喀什米尔碳用了一整夜的时间消化了杰西卡身体的绝大部分,使得铁匠在第二天一边忧心女儿的失踪一边心不在焉地打造一把上个月订好的钢铁长剑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女儿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直到第七天,因为女儿的失踪而停炉六天的铁匠终于暂时放弃了寻找的希望,心灰意冷地开炉换碳的时候,才发现了那具几乎已经烧没了的骸骨。

铁匠奥利弗用喀什米尔人的骸骨制成的碳炼了十三年的钢,今日终于体会到了亲人的骸骨被用作炼钢的痛苦。发了疯的奥利弗用那把由自己女儿的骸骨炼成的剑先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因为当夜杰西卡就是从她的身边爬开的——又杀死了后院里圈养的一百三十三个喀什米尔人,然后自杀了。

说到这里,诸位且容我占用些时间,介绍一下艾瑞法斯特大陆的某些并不十分道德的风俗习惯。

六百年前,尼安德特人和克莱尔人对大陆上所有的亚人种发动了“二十六年战争”并取得胜利,获得了这片土地的主要种族地位。时至今日,尽管不少亚人种因为退化的关系,其文明程度已经远远不能同人类相比,但在绝大多数地区,人类还是承认他们的智慧种族地位。

但无论是六百年前还是六百年后,无论是当时的亚人种还是现在的新人类,都始终没有将类人种看做是智慧种族——尽管他们实际上已经能够使用甚至制造工具,有了最低级的文明。

因此在欧瑞王国的北方诸省,尤其是盛产铁矿的博地艮行省,圈养类人种族喀什米尔人用作炼铁已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风气了。

喀什米尔人是一种短命而苦命的种族。他们的身高大约在四十厘米上下,皮肤黝黑,头部像是偶蹄类生物——鼻子突出,眼睛长在面颊的两侧,有角质的手指和脚趾,无尾,能使用极简单的语言,处于母系氏族社会阶段。他们的生命周期大约在两年左右——六个月发育成熟,两个月孕育新生命,再用十二个月度过壮年期,用四到八个月衰老,死亡。

死亡的喀什米尔人体内会积累大量的碳——因为他们平日以铁橡树的枝叶为食。又因为他们的行动极其缓慢,性情温顺,每天当中有十六个小时要用来睡觉,因此只要在他们的居住地附近筑起一圈两米高的大栅栏,就可以将他们圈养起来。

用尸体炼制喀什米尔碳的工艺是秘传,流程我也不大了解,因此就不在此赘述了。

现在让我们言归正传,重新回到珍妮对我讲述的约克孙镇的奇怪事件中来。

镇子里的人发现了奥利弗一家的惨剧之后埋葬了他们,并且将那柄杀人的铁剑交还给了货主——镇东大栗树下的一位从行省边防大队退伍的剑盾老兵安德鲁,而后者则支付了奥利弗一家的治丧费用。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两天之后的满月夜,安德鲁就被人杀死在了家中。他的咽喉上钉着那柄长剑,一剑致命,似乎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人们认为是这位老兵从前的仇敌趁夜里来复仇,于是派出信使骑马到两天路程之外的市里去报告了这起凶杀案——因为本镇唯一一位维持治安的安全官就是安德鲁。

可是就在安德鲁的邻居巴伦依照风俗为他的尸体在家里守夜之后的第二天清晨,这位邻居也被人刺死在地上——那柄杀死了奥利弗、奥利弗的妻子玛丽、上百喀什米尔人以及安德鲁的长剑刺进了他的心脏,死者依旧没有反抗的迹象。

至此,人们终于发觉镇里出现了一位可怕的连环杀手。

市里治安官的迟钝反应让人们不得不寻找另外的解决途径,于是游历至此的雄心勃勃的女骑士珍妮接受了这个调查任务。我能够想象得到这样一位装备精良的贵族骑士的出现给镇子里的人们带来了多么大的希望,然而……

然而她以令人钦佩的勇气守着那柄剑在安德鲁的家里过了整整两夜,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凶手甚至没有留下足迹和气味,就像是一个从虚空里出现的幽灵,杀死人之后又消失在了虚空里。

作为一个极富责任心的贵族,珍妮在发觉自己也无能为力以后决定再次去市里寻求帮助。因为之前的信使一直没有回来,人们担心他迷了路,或是被成群的小哥布林劫了道。

但我想,之前那位信使更有可能是葬身在这只路魔的肚子里了——市里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魔法师,我知道的事情总要比普通人多些——即便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少女。她的叙述让我隐约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状况,现在我只想进一步去证实一下我的推测,如果运气好的话……我可能还会有挺大的收获。

第五章 魔剑

两天以后的黄昏,我们步行到了镇口。镇子周围是一圈用黄土夯实的墙,大约有两米高。这一带的小村落或者小城镇大多有这样的外墙,因为这世界并不太平,某些大群的类人种热衷于袭击人类城镇。城镇里的粮食或者人类都是他们的食物,铁制品更是他们喜爱的东西。

然而这一圈围墙的墙头杂生着茂盛的青草,墙体上爬满了翠绿的蔷薇藤蔓与爬山虎,偶尔点缀着几朵或白或粉的蔷薇花,在夕阳下泛着暖融融的光,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显然是此地并不常有大群的类人种光顾。

镇子门口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衫的少年见到我们,立时欣喜地大叫:“爵爷,您回来了!”珍妮笑了笑,眼睛却瞟向我手里的半身甲。两天的路途都是步行,即便珍妮的身体素质不错,也没法轻松地穿着铁甲步行。我一路为她提着铁甲,使她有些惊异我比她还要充沛的体力。

其实这倒不单单是我的原因——这做工颇为精良的半身铁甲并非只是铁甲……某些秘密隐藏在它的内部。只是如今马第尔家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掌控这个秘密的诀窍。

随后迎接出来的老镇长似乎并不能准确地判断我的身份,于是我告诉他我是一个旅行者。很多失去封地和爵位的没落贵族后代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他们浪迹在艾瑞法斯特各处,常常成为游吟诗人口中各种传奇故事的主角,或是因着剿灭匪徒的功绩而受封的新贵。

老镇长的态度于是就变得热情了起来,并且殷切地询问我们是否需要食物和酒。他大概是的确将我当成了珍妮找来的帮手。我穿着黑色的袍子,还有一个大大的兜帽。袍子的袖口和帽檐上用银线绣着挺复杂的花纹——这是法师们常穿的长袍样式,当然,他们并不会晓得。我知道在东大陆彻尔尼兹的某些民俗传说里,会有一类人被称做“仙人”。而在西大陆艾瑞法斯特,法师在人们的印象里大概就是那么一类事物。

只是不晓得这样式代表了什么,他却也看得出了这袍子的材质并非普通旅者的布衣,更何况,我是珍妮带来的人。在这种偏远的小村镇里,人们总是对贵族们有着一种盲目而不切实际的信任。而实际上从我所知晓的信息当中,我也了解到现在的大多数贵族们的确不像从前那样暴虐。二十六年战争和迷雾森林战争减灭了西大陆大陆太多的人口,整个博地艮行省的人类数量也只有一百多万而已。因此贵族们都用一种比以前平和得多的态度去对待他们的领民。虽然不公与黑暗就像霉菌一样每时每刻都会出现,滋生,然而……的确是比从前好很多,好很多。

我很想享受一下这个人类小镇平和而美丽的黄昏,来一杯装在缺口木头杯子里的、泛着白色泡沫的苹果酒,坐在某间充满了生机木屋的门口,捻着身边一丛茂盛的青草与紫色风铃花。

然而我的时间不是很多了……

我必须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得到某些我想要得到的东西,然后去完成两件事,或者更多事。

日落的时候,我们站在了安德鲁镇东的家门口。天色的暗淡下来,院子里大栗树的阴影将他那幢木屋掩盖,几天不曾有人打扫的门窗在微风里轻轻晃动,因为年久缺油而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珍妮缩了缩肩膀,右手扶上剑柄,轻声对我说:“我觉得……这里比前几天奇怪了。”

也许是因为紧张,她凑我极近却仍不自知,近到我的耳朵能够感受到从她嘴里呼出的灼热气息。我在心里笑了笑——无论是看起来如何英气逼人,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就像我当年一样,看到一只石像鬼都会大惊失色,险些丢掉性命。

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尼安德特人的直觉要比克莱尔人敏锐得多,因为我的确感到,这栋房子周围很不对劲儿。我的真实之眼可以看到这栋房子里的光线比周围要暗一些——因为节省蜡烛和油脂的缘故,镇子里的人们在天色将黑的时候并不会立即点起火烛,然而即便同样是映衬着蓝黑色的天空,安德鲁的房间里也显得太暗了一些——那绝非一种自然形成的黑暗。

用积累了怨气的骸骨所烧制成的炭火,用孩童纯洁灵魂打造的长剑,再浸染了克莱尔人与喀什米尔人那极度恐惧、震惊、绝望的情绪,然后被搬运到到镇东这株巨大的栗树下……我当然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栗木和柳木一样,都是制造法杖的优质原料——因为两者对自然元素都有着卓越的亲和力,对灵魂的震荡也容易产生共鸣。然而就是这种共鸣,使得这柄剑在极其罕见的地理环境中被附了魔,其魔力之强,甚至超越了律令系的初级法术“律令震慑”。

我走到树旁,手掌抚上大栗树粗糙的树皮,一阵极轻微的震荡就在我的掌心扩散开来,沿着粗大的树干一路向下,直达每一条最细的根须,最后渗透进十几米深的地下。

珍妮走在我的身后,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却谨慎地不发一言。手中的钢剑半出鞘,就像一个护卫在魔法师身边的剑斗士。

“是那柄剑,它已经成为一柄魔剑了——我们的运气不错。”我将手从栗树上拿开,推开半掩的屋门。一阵深沉的死气顿时扑面而来,让我微闭了一会眼睛。

很舒服的感觉,多年不曾有过了。

珍妮跟在我身后,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魔剑?传说里有了自我意识可以自己杀人的魔剑?怎么可能?那都是用来吓唬小孩子的传说,我……”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住了口——因为我回头看了她一眼。

真实之眼的魔法效果使得我的眼睛在黑暗里泛起淡淡的荧光,也让她想起了我是一个魔法师。的确,同样是传说中的魔法师此刻正与她同行,出现了魔剑又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呢?

于是她换了口气,低声却激动地问我:“真的是魔剑?很难对付吗?”

“可以像切开奶油一样切开你现在的钢铁半身甲。”我点亮油腻的木桌上的烛台,环视这间屋子——一间典型的单身男人的木屋,油腻的桌椅,未洗净的杯盘,胡乱丢弃的衣物,地上还有未洗的血迹——那并不仅仅属于一个人。

“就在那里。”一声清响,珍妮抽出了她的长剑,护在我身边,指向房间的最深处。那里是未点燃的壁炉,在昏暗的烛光下,一柄钢铁长剑静静地插在地板上,反射着幽幽的光。

第六章 火焰亡灵

我记忆的法术还有三个——彩虹喷射、泥泞术、真实之眼。这三种是可以不借助道具即可施展的法术,然而只能记忆三种魔法并不意味着我仅能使用三种魔法。另一些魔法小把戏借助特定的材料即可,那都是炼金术与些微魔力结合的产物。

我把背上的小口袋解下来,从里面取出五块鹅卵石,一搓骨粉,两只干枯的小哥布林手指——这些都是过去的几年中那些打扰我清净的类人种所付出的代价。

我让珍妮待在那里,自己轻轻地走到那柄魔剑的旁边。用灰白色的骨粉在围绕着它画出一个小小的五芒星,然后把五颗鹅卵石摆在五芒星的尖角。石头坚硬的特性可以使五芒星里的魔力不会在施法的时候外溢,这一点虽然听起来很简单,却没几个人会想到这么做。其实魔法是就是艾瑞法斯特的各类种族在漫长的生存发展当中用一次又一次地无意经历积累起来的神秘学,再被拥有神秘学天赋的极少数人所知,掌握,然后获得远超生灵所能理解的强大力量。

这一切做好以后,我把两只小小的干枯手指握在左手,然后将魔杖插进魔剑旁边的土地里,在椅子上坐下来。

珍妮一直好奇又专心地观察着我的动作,神情里带有几分她这个年纪的女孩特有的活泼气。待我坐下来,她就按着剑好奇又紧张地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我手里的两只黝黑的奇怪小东西——而后者正被我用手指折来折去。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紧张又激动地开口问:“你……这么弯它们,是在施法吗?”

“不。”我笑着说,“还要等等,我只是有点儿无聊。”

“那你手里的是什么?是魔法材料吗?很稀有吗?”她似乎舒了一口气,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我旁边,右手却依旧没有离开剑柄。

“风干的小哥布林手指,很常见的。”我依然微笑着,顺便将那两个小东西在她眼前抛了抛。

珍妮的脸色立刻变了,犹豫了好一会,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

于是我在心里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个小家伙,和她们家的那位祖先真是一个模样。屋子里安静下来,微弱的烛火将我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外面隐约传来些声响和光亮,大概是一些镇民在远远地看屋里的动静,却又不敢靠近。在这样一个类人种不大光顾的小镇,一连莫名其妙地死掉这么多人,的确称得上是一件让大家都惶惶不可终日的大事情了。

那些人三三两两地看了看,然后又端着蜡烛离开了这个不详之地,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这安静是一种古怪的安静——即便没有犬吠与风雨声,在这个季节的夏夜里总还应该有昆虫的鸣叫声。然而我们的周围一片死寂,只听得到两个人的呼吸和木桌上烛花的偶尔爆响。

在这种安静里珍妮开始有些不安,于是打破了寂静:“……上次,我这样待了一夜都没事,真奇怪……”

“嗯,这次也不会有事。过了今晚就好了。把你的铠甲穿好,别脱下来。”我笑了一下,把她放在桌上的半身甲拿起来递给了她。

于是珍妮的神色马上严肃起来,一边迅速地套上铠甲扣连接处的皮带扣,一边沉声问我:“嗯?一会要战斗吗?什么时候开始?”

我轻轻耸耸肩:“夜里寒气重,生病了很麻烦的。”

珍妮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无奈又哭笑不得的神情来,正要说些什么,桌上的烛火却忽然在这时晃了晃。我们两人身后的影子随着那烛火晃动,像是木头墙壁上张牙舞爪的鬼影。珍妮的表情迅速凝重起来,左手按在剑鞘上,右手把剑身拉开一半,上身微躬,双脚前后错开,摆出一个非常标准的战斗准备姿势。

“你现在出去,帮我看着月亮。月亮越过中天的时候,就进来帮我。”这时我站起来把她手里的剑推了回去,看着她的眼睛,用凝重又不容置疑的口气对她说。

“可是那蜡烛……”她指了指桌子上仍然在晃动的火苗想要争辩,我又打断了她的话:“我要在月过中天以后施法,你出去帮我看着月亮,然后再进来告诉我。那蜡烛是我的魔法阵发挥作用的缘故,再耽搁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珍妮握了握拳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这孩子和她的祖先果然是一种性格,干脆果断,在做决定的时候从不优柔寡断。我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迷雾森林里的那个影子,心里却有些难过起来。

珍妮穿着那半身甲一走出屋子,房间里的光亮就立刻暗淡下来。烛火不再晃动,而是陡然被拉长,成为一条极细极长的火线——就像是被周围无形的力量紧紧挤压着,痛苦无比却又动弹不得。壁炉前面的那柄剑上的剑身上忽然浮现出一层很淡的红光,那亮光在剑身的花纹上扭动游走着,最终凝聚成一个小孩子扭曲的面容,然后发轻微却极尖利的哀嚎来。

在这越来越深的夜里,寄居于剑身之中的亡灵终于籍着屋外不远处的那颗大栗树再次现身了。这是一个死于火焰之中,又被无数怨气淬炼的孩童亡灵,是一个极罕见的火焰之灵。还在成长的它渴望生灵的鲜血,一旦得到了满足,拥有了足够的力量,它就将离开剑身,附身到那颗巨大的栗树上,籍着栗木卓越的元素亲和力成为一颗诅咒之树。那时候死掉的将不再是两三个人,而是成千上百的人——直到有一个有足够能力对付它的魔法师出现并且以极大的代价毁灭它。

此刻这个火焰之灵在向我发出召唤,要我拿起它,并且将剑插进自己的身体里。然而我的双眼爆发出一阵荧光,抵御了这魅惑心智的亡灵召唤。然后我的右手握住地上的柳木魔杖,左手将那两根小哥布林的手指抛进早已画好五芒星阵中。

五个短促的音阶一脱口,我将魔杖地上重重一顿,五芒星立时发出淡淡的绿色荧光。一阵凡人无法觉察的魔力波动以我的手杖为中心扩散开来,然后被屋外的栗树接收。巨大的栗木将这波动成倍地放大,然后通过我之前抚摸它时在它体内留下的那个小小魔力陷阱将这波动沿着它的树根传导入地下——我几乎能够感到,地下有什么东西沸腾起来了

第七章 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吧

魔剑上的火焰之灵与栗树的联系被我的魔力粗暴地推挤开来,于是那亡灵本能地惊慌起来,试图从剑身上脱离。而一旦脱离,它就再也无力凝聚自己的身体,最后消散在空气里变成无所不在的魔法元素。

我自然不会让它这样做。我想要的是一柄封印了火焰之灵的诅咒魔剑,而不是一柄并不能算得上珍稀的钢铁长剑。

幽居于地下数百年的沉睡怨灵被我以栗树传导下去的魔力波动惊醒、驱使,挣扎着从地下升腾而起,汇聚在两根干枯的小哥布林手指上。于是那两根手指忽然变得丰满有力起来,从原地跳起,紧紧地捏住了剑身上那个试图逃走的火焰亡灵。

两根手指迅速被火焰之灵的火焰焚毁,然而以它们为载体而现于世间的怨灵却不会被焚毁——它们只会痛苦无比。它们迅速地渗透进剑身里,与小女孩火焰亡灵纠缠在一处,然后用它们积攒了上百年的阴冷以及湿气使得它逐渐丧失活力,被固化在剑身内部的钢铁纹理之中。

淡红色的光晕从剑身表面褪去,被拉长的烛火像是长长出了一口气,一下子回复了原状,房间里的光线明显的亮了起来。

此刻珍妮正好从屋外快步走了进来,执剑在手,紧张地对我说:“月亮已经过去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不得不说,与灵魂打交道还是让我更舒心一些,因为那样不会像过度使用塑能系魔法一样,让我精神透支,头晕恶心。于是我现在还有余力走到那柄诅咒魔剑旁边,把自己的食指在它的剑锋上划了一下。一滴鲜血渗透进剑身,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种奇妙的联系就在我与它之间建立了起来,然而这样还远远不够。剑身里的火焰之灵仍然蠢蠢欲动,正一点一点地消噬那些将它固化的阴冷怨灵。

我的举动在珍妮看起来有些奇怪,接着她似乎想起了死去的几个人看似自杀的场景,于是惊叫了一声,执剑劈向那柄魔剑的剑柄,试图让我与它分离开来。

她的反应很合我的心意……于是我的左手食指一屈,魔剑立刻从地上拔起,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掷出,翻滚着投向珍妮的胸口。不足两米的距离没有给她太多的躲闪空间,剑身正中她的半身甲。只是我控制了角度,那剑身实际上是平平地撞上了她。

一阵只有用真实之眼才看得到的白光在两者接触的地方一闪而过,我立时感觉到剑里的火焰之灵安定了下来……并且是永久地安定了下来。

有幸被这件半身甲上的魔力固化的,自有了人类历史以来,它大概是第一个。

一切都已经完成了。于是我轻轻顿了顿右手的魔杖,地上残余的骨粉一下子燃烧起来,发出刺鼻的焦糊味。然后又屈一屈左手有些麻木的食指,让那剑掉落在地上。

珍妮这时候才来得及握着剑退后,我走过去扶住她,笑着说:“好了,魔法阵已经发动了,它被我们制伏了——多亏你挡的那一剑。”

她睁大了金色的瞳仁的眼睛,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问我:“这样就结束了?”

“结束了。”我走过去用发麻的左手捡起那柄长剑——我的身体素质还不足以支撑我指挥它持续地作战。

“可是……我们该怎么告诉他们?”珍妮犹豫着把剑收进剑鞘里,看看我手里的长剑,又看看地上的血迹。大概镇子里的人不会相信魔剑杀人这类的说法,就像人们很难相信桌子上的木杯会自己燃烧起来一样。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我对她说:“给他们留下一封信,以珍妮·马第尔爵士的名义,告诉他们凶手已经被抓到,是一个被通缉的罪犯。我们将连夜离开送他去王都接受审判,并保证这里以后绝不会出现类似的杀人事件。”

“可这是谎言啊!”她几乎立刻皱起了眉头。

“善意的谎言好过残忍而令人迷惑的事实。”我在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柄长剑的黑木剑鞘,把它挂在了腰间,“你是想对他们说出他们所不能理解的事实,然后听凭人们对你的猜疑和诋毁慢慢蔓延,还是希望‘珍妮·马第尔’在这个镇上从此成为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词汇?”

“我……“她开始犹豫起来。我则找到一只生了锈的匕首,在木桌上刻下了几句话,接着吹灭了蜡烛,拿起口袋与魔杖,拉着她推开了门。夜晚已经过了一多半,细细的月牙挂在东方的天空,大地上只有微弱的光亮。火焰之灵被我封印,草丛石缝里的小生命们也就开始地低鸣叫起来。我们越过三个高高的柴草垛,然后毫不费力地翻出了墙——那墙只是为了防御身高极低的类人种,却并不能对我们这两个身手还算敏捷的人造成阻碍。

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与湿气,还有夏季野花的香味儿。我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却看到珍妮还不时地回头去看那镇子的围墙。

她的神态和动作又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一个约定。几乎就是在这一刻,在西大陆艾瑞法斯特的这个湿润而芬芳的的夏夜里,在蓝黑色的星空之下,我放弃了一个想法,作出了另一个决定。

“用不着在意这点小事。“我拍拍她的肩膀,上面有凝结出来一层薄薄露水,“以后会有更多的事情给你做,更大的责任给你承担,会有多得数不清的机会让你获得自己的荣誉,赢得一个爵位——只要跟着我走,跟我一起去完成一些事情。”

我看着珍妮·马第尔因为听到了我的这番话而惊讶得微微睁大的眼睛,问:“你愿意吗?”

一点露水停留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这个尼安德特女骑士的白发在微弱的月光下发散着荧光。她的睫毛似乎无法承受这一滴露水的重量,在我的注视下忽闪了几下,然后又有力地抬起来,对我说:“……但你要保证绝不有违正义与公理。”

“我保证。”我微笑起来。

于是她的脸上出现了那种轻松又愉悦的笑容——那种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所应该有的那种愉悦。

然而片刻之后某条小路上又响起一个声音——“你拿走了那家人的长剑!”

然后是一阵同样很轻松的大笑——这是我的声音。

第八章 剑鞘峰

珍妮·马第尔从小接受的是正统的骑士教育——“荣耀即吾命”。但我不得不庆幸在如今这个人类数量稀少的时代,旧时代的骑士精神也褪色了许多。否则我绝不会这么容易说服一个出身骑士世家的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的少女。然而无论再纯洁的理想,再高尚的动机也都是一种欲望,而操控欲望这种事情,我似乎一直比较在行。

我告诉她我获得了神启,我将遵循神的意志前往几个地方,消灭几个古代遗留下来的黑暗遗迹,最终拯救整个艾瑞法斯特。

在艾瑞法斯特流传的有关迷雾森林战争的诸多民间版本中,其中就有一个勇者魔法师和美少女剑士的版本——邪恶的死灵君王撒尔坦·迪格斯占据了精灵族的圣地世界之树的核心,人类大军云集低语森林,拯救了即将灭亡的精灵一族并将其护送到安全的处所。然而死灵君王拥有不死的身躯和近乎半神的魔力,人们被世界之树的抗拒屏障阻碍,围困了他数月却毫无办法。

后来一个神秘的魔法师出现了——他与人类联军中一名女性剑士一同刺杀了死亡君王撒尔坦·迪格斯,最终解除了艾瑞法斯特最大的危机。那个魔法师的名字无人知晓,女剑士的名字却在之后的百年间广为流传,她的名字是米莲娜·马第尔,后来的帝国侯爵,珍妮·马第尔的祖先。

很巧的是,我也是一个魔法师。这使得那个她一直认为是传说的传说瞬间变得真实而清晰起来。

为了让她心中的这种想法更加牢固,五天的步行之后,我们出现在古鲁丁村庄以西的剑鞘山山脚下。

剑鞘山一共有十一座山峰,最高峰是剑鞘峰。因为那座山峰之上有一道数米宽大裂缝直入地面,就像某位战神将他的剑插进了山峰,然后又拔了出来,才留下这样的痕迹。

我告诉珍妮,某位神灵在梦中告诉我的第一个地点就是这里。

而实际上,我从不相信有什么神灵,若是我一定要相信某件人们无法解释的东西,那么我选择一种在东大陆彻尔尼兹被称做“缘分”的东西。

从我出生到现在的二十个年头里,我一直在试图从某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虽然作为一个魔法师,我的头脑远比普通的人类敏锐,但那种混沌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它伴随我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强壮,头脑一点一点变得睿智,然后拥有足够的力量离开那个一直居住的地方,追寻一些过往的记忆,并且遇到珍妮——那件铠甲的另一位主人。

这种关于“缘分”的研究,在西大陆艾瑞法斯特的具体表现就是唯一的预言系魔法:大预言术。

我想一定有人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对我使用过这个法术——它要我等待一个人,一个将改变我命运的人。于是之前我会一直在我小小的法师塔下开满白色花朵的草地上等路的尽头有一个人走过来,逐渐清晰……然后在等了十几年仍未等到之后终于决定离开那里,最终遇到了珍妮。

然后我想起了更多的东西,知道了还有更多的谜团要我去解开,而实际上,从我第一次具有自己的意识起,我知道的东西就远比任何一个凡人都要多。我甚至有一种预感,我的生命就是一个解密的过程,这种欲望已经成为一种本能潜伏于我的体内,指引我在以后奔走下去,直到打开所有的锁,得到答案或是毁灭。

所以现在我和珍妮走在铺满落叶的斜坡上,并且不停地挥舞长剑展开面前那些丛生的荆棘与有毒的藤蔓。一种熟悉又亲近的感觉在冥冥之中指引着我,要我去接近它,打开它。这感觉随着我接近剑鞘峰而愈加强烈,甚至略微驱散了我头脑中那与生俱来的混沌感。

这片山峰周围的森林至少有十几年不曾有人类光顾——因为这里盛产一种在西大陆臭名昭著的植物“抓脚藤”。那是一种很像爬山虎的东西,一旦有生物经过,它们就会凭借本能缠住他们的脚,然后攀遍全身,直到他们死在地上,将腐败所致的养料提供给这些恶毒的植物。

除去抓脚藤之外,丛林间的各种小毒虫也一直是对大部分人形生物最致命的杀手之一,然而托我手上这柄诅咒魔剑的福,较小的虫子都已被火焰亡灵的不详气息驱散,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

走到中午的时候,珍妮和我都已经气喘吁吁了。博地艮行省的天气一直都挺不错,阳光一直都挺明媚,这明媚到了丛林里就变成了蒸腾的热气,暖暖的湿意贴在我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比被汗水浸透还要难过。

珍妮一直用她特有的那股孩子气似的认真严肃劲儿问我到底要去往何处,是否会有激烈的战斗,我只得用神谕这样的理由来打发她。因为直到现在也依旧是一种类似本能的东西在驱使着我向前再向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前方究竟会有什么等待着我。

我们艰难地踩踏着突起的石缝爬上由一块裸露在外的土黄色岩石构成的相对较缓的小山坡后,我知道自己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此刻在这块岩石上居高向下看,广阔的绿色森林犹如一片汪洋大海在阳光下升腾着极淡的白色雾气,上面则是因为巨大的高度而显得格外陡峭、令人望而却步的延绵山峰。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穿越了山脚下那片巨大的丛林,来到剑鞘峰的半山腰了。

山腰上开始有清爽的山风,我们略略解开铠甲与领口,让身上的汗水被山风带走,然后开始仔细寻找某个可能存在的、不同寻常的地方。然而未等我们浪费太多的力气,我手中的那柄诅咒魔剑已经出现了不同寻常的迹象。

一阵轻微的魔力波动沿着剑柄传入我的手掌,剑身似乎被某种异样的力量吸引着,斜斜指向石坡靠近山体的一侧——那里是一从茂盛的矮灌木,上面生长着可疑的红色浆果。就在那从灌木之后,一阵熟悉的气息不断涌出,似乎急切地召唤着我,要我靠近。

我轻轻拍了拍背向我的珍妮的背甲,将魔杖交到左手,右手则抽出了那柄看起来平淡无奇的长剑。

“我想我们找到了。”我说。

第九章 安塔瑞斯之盾

灌木之后竟然是一条不知道何年何月形成的石头通道,岩壁粗糙,却刚好能够容纳一人行进。我将一小块月长石的碎片镶嵌在魔杖顶端预留的小小凹槽上,然后默念了两个音阶的咒语,使得它亮了起来。照明术——同其他不需要记忆的魔法一样,是炼金法阵这门技艺的产物。而实际上炼金法阵的历史要长过魔法,应用得也更为广泛。当然,这种程度的广泛仅仅是相对魔法而言。

大多数魔法师都会在他们的魔杖上预留照明术的法术位,这种冷光源没有温度,不会引燃易燃物,也只消耗极少量的精神力。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月长石作为施法的媒介。

我们两人紧握长剑一前一后地行走,渐渐将洞口的光亮甩在身后,直至消失不见。这条通道略略向下倾斜,坡度不大。然而在行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外面的炎热退去,洞里的温度变得冰凉刺骨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大概已经走下了几十米的深度了。再向前走去,洞壁上甚至有水珠滴下来。脚步声在洞窟里前后回荡,像是有一整支军队在行进。

这样大的声音,简直是在告诉别人“这里有两个家伙已经走进来了”。我只希望那种强烈的本能不会是专程带我去送死的。

又过了十几分钟,我们两个人原先全神戒备的状态都已经松懈了下来,甚至在心里希望幻想中的危险快点出现,好结束这一段单调又让人发狂的旅程。其间我从袋子里拿出了那件小贩送我的披风将它披在了珍妮的身上,两人又停下来吃了些黑面包和咸鱼干并且收集了一些洞壁上凝结的水滴喝下去。

再走几分钟,这通道就该到达同山脚同一高度的剑鞘峰最深处了,说不定还会和峰顶那条神的可怕的裂缝重合在一起。如果当初那条裂缝真的是诸神留下的剑鞘的话,峰底又会有什么呢?传说中的神器?还是记载了传奇法术的魔法典籍?

然而我心里最渴望的却并非这两件东西——我更渴望知道揭开一些秘密,一些关于我头脑中那些常常自己跳出来的记忆的秘密——它们在很多时候似乎并不属于我,而像是另一个灵魂强加于我的体内,却又无法分离。

例如我会知道珍妮身上的那件半身铠并非普通的铁质盔甲——它其中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甚至我还知道引发那个奇迹的咒语。我也知道珍妮祖上的某几位祖先隐秘的过往,就好像我曾经以上天诸神的角度去俯瞰过他们的平生。我甚至会记得我与其中的某一位曾在某个特殊的时期有过一个秘密的约定。

最令我无法忍受的是,离开法师塔之后,我的身体偶尔会开始出现莫名的酸痛,那酸痛提醒着我:某些事情等待我去完成,我的时间并不多了。

这些莫名的紧迫感与接连跳出来的记忆自从我离开法师塔以后深深地折磨着我,让我时常感觉自己的灵魂即将分裂为两个——直到我走在这里,越向下走,就越感到心灵的平静与一种亲切。

然而与此相反的是,珍妮的脸色似乎愈发难看,直到通道前方出现一点微弱的荧光之时,她终于第一次发出了呻吟声,然后半跪在地上。她一直在我身后,因而我此刻才回过头去看她的脸——原本洁白的脸上似乎蒙上了一层灰雾,然而用我的真实之眼来看,那其实是一层极淡的死气。

普通人类无法承受强大魔力的侵蚀,无法将其转化为精神力,最终的结果就是损害身体,甚至使人发疯。这也是为什么智慧生物在贸然阅读高深的魔法典籍时会有生命危险的缘故——记录于古卷之上的咒语会不经缓冲地直接冲击他们的精神,轻则需要数年的修养才能回复健康,重则失去神智,变成白痴。

前方发出荧光的地方一定有一件强大的魔法物品,珍妮的体质无法承受那些狂暴外溢的魔力的侵蚀——甚至她的盔甲也发出了极淡的白光来抵御这力量,只是在我的柳木魔杖所发散的白光的映照下,珍妮并不能觉察那层保护了她的光亮。

然而即便是我,即便我在此刻并没有那样的感觉,我也可以肯定再接近那个东西的一些的话,我也会受到魔力的反噬。我的精神力不足以支撑我记忆四个或者更多的魔法,当然也无法无法对抗那股愈加狂暴的力量。

于是我立刻架起珍妮的胳膊,搀扶着她一路疾行,直到以最快的速度走出了几十米,她的脸色变得正常才停下脚步。

“你不能再走下去了。”我喘着粗气说,“下面有非常强大的的魔法物品,你的身体承受不了那种东西。”我又停下来喘了几口气,让她靠坐在潮湿的洞壁上。

“魔法物品?”她听了我的话,脸色依旧灰暗,眼睛却亮了起来,“非常强大的魔法物品?”

我让自己的脸上出现认真严肃的表情,直视着她金色的眼睛,说:“对,非常强大的,魔法物品。”

我了解她的性格,也同样了解她接下来的反应。于是她支撑着自己坐直了身子,用坚定而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那么我一定要去。”

似乎有一声极轻笑声出现在我心底,然后转瞬消失。我低下头去不看她,说:“那么,我有一个办法。”

她的脸上立即露出了惊喜又期待的表情,就像我记忆中的某个人一样。这段突然跳出来的记忆又让我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恍惚——似乎心里还有些如同锋利的小刀划过皮肤一般的疼痛。那细微的疼痛在我的心间浮光掠影地掠过,几乎令我放弃接下来将要说出的话语。

“你的这件半身铠不是普通的钢铠。”我用低沉的语气说,“它有自己的名字,它的名字是‘安塔瑞斯之盾’。”

珍妮没有说话,而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看自己反射着荧光的胸甲,又抬起头来看我。

第十章 绝对防御

地龙安塔瑞斯与火龙巴卡拉斯——西大陆艾瑞法斯特各种说之中的邪恶化身,代表着人类已知生物最顶端的力量,传说中世界上仅存的两只巨龙后裔,无数勇者想要战胜的对象。

安塔瑞斯之盾——以地龙安塔瑞斯的鳞片制成的号称“绝对防御”的最强防具之一,同样是无数勇者想要获得的宝物。

虽然我没有去看珍妮的脸,我却想象得到她此刻的表情。即便她信任我这个传说中的魔法师,愿意同我走遍艾瑞法斯特去获得她梦想中的荣耀,她也一定难以相信这件家传的普通铠甲就是那件无数次在传言里、故事中听说过的“安塔瑞斯之盾”。

“凡人无法获得这件盔甲上‘绝对防御’的力量,只有巨龙的后裔才可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在盔甲制成以后,一个法阵就被刻印了上去。只要你掌握了一句开启这个法阵的咒言,你就可以借助它的一部分力量。”我尽量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气说,“如果你想要那句开启法阵的咒言,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珍妮愣了好久,才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件盔甲已经放在家里上百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的脸上交织着惊喜与困惑的神色,就像我第一次得到了一本魔法书,第一次使用出泥泞术时的表情。我看着她的脸,忽然觉得脸上的淡漠表情难以再维持下去,甚至觉得身体里有某种力量被那种似曾相识的神色击破,然后整个人变得无力起来。我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恨不得时间可以倒流,倒流到她对一切一无所知之前,然后我们一起待在这个阴冷的洞窟里,直到想到安全地接近那团狂暴魔力之后的东西的办法为止。

然而片刻之后她狂喜得几乎颤抖的声音已经响起:“穆恩,快告诉我那个咒文!”

洞窟深处的外溢的魔力和那种无比吸引我的亲切感再一次令我抬起头来,我将藏在袍袖下的右手握紧,直到感觉自己的指甲已经钻进了掌心的皮肉,才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将那句十六个字节的咒文说了出来。

那是古精灵的语言,艰涩难懂。珍妮足足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才将它们记熟……而在这半个小时里,我不止一次地想要改动其中的某个音阶使法术失效,然后告诉她是我犯了一个错误,将这件铠甲错看成了那件传说之中的安塔瑞斯之盾。可洞窟深处的那件东西一次又一次地诱惑着我——在这里待的时间越久,那种诱惑就越强烈,强烈到无可抵抗,强烈到我的心中产生了这样一个念头:只要我能够走过去了解它,拥有它,我就会明白一切,弄清楚我从前的二十多个年头无数凭空产生的记忆,澄清脑海里的那片混沌,重归一个完整的人。

珍妮最终记住了那句咒文,并且用长剑割破了自己的小指,将她的血涂抹于胸甲前的一个菱形纹饰之上。十六个音阶出口,洞窟里陡然爆发出一阵炫目的白光,将每一条岩石的缝隙,每一片蓝绿色的苔藓都照射得纤毫毕现。珍妮的银白色头发也在这白光的激荡下发出熠熠的光彩,好像女武神降临人间,璀璨无比。

只是我早就知道,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施展强大的魔法药消耗巨大的精神,强行记忆自己无法驾驭的魔法会严重地损害健康,同样的,获得并不属于自己的巨龙之力,一样要付出代价。

爆发的白光只维持了短暂的一瞬,但即便那一瞬间的强大力量也影响到了我的照明术,使得月长石碎片不再发光了。所幸远处还有荧光,虽然微弱,却也足以被我的真实之眼捕捉。

珍妮在呆滞了片刻之后雀跃起来,她甚至用双手环住了我的脖子,以极不符合骑士风度的动作围绕我在狭小的通道里转了两圈,然后兴奋地大叫:“噢,穆恩,这竟然是真的!真的是安塔瑞斯之盾!——我该怎么感谢你!我觉得自己现在可以打败一打路魔!”

我勉强在嘴角牵扯出一抹微笑,脖颈则感受到了年轻的女骑士柔软双手的温润触感——这是一具年轻的身体……她本该会年轻很久。

这个尼安德特小女孩……她甚至不会问我为什么认得这具铠甲,不会问我里面的魔法物品究竟是什么,不会问我告诉了她这个秘密,到底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我轻轻挣脱她的手臂,然后转过身去,只是说:“走吧,我们去拿到那个东西,然后离开这里。”

越接近那些荧光,铠甲上的淡淡白光就越加强烈。当我们走到洞窟的尽头,看到那个深藏于地底的巨大空间时,铠甲所发出的白光已经连我也包容在内了。珍妮脸上的灰暗在开启了铠甲之上的法阵时就已经被洗涤干净,现在的她脚步轻快,像是一个初次出门旅行的战士,活力充沛,雄心勃勃。

这是一个广阔的空间,也同我预想的一样,正好处于剑鞘峰的那道大裂缝之下。从头顶裂缝里透出的光亮在经过了漫长的距离以后已经显得微不足道,像是一颗高挂于漆黑苍穹之上的孤星。

空间的正中是一个半圆形的巨坑,坑底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发散着淡绿色的荧光,却始终无法照亮更远处的黑暗空间。如果我猜测得没错,剑鞘峰上的那道裂缝就是这个小东西造成的——它在很久以前从高空中坠下,以人们无法想象的力量击穿了整座山峰,最后深藏于此处。我们走进来的那条通道应当是山体被巨大力量冲击之后产生的裂缝,我想在这片空间的其他地方,一定还会有类似的通道存在。

我握着诅咒魔剑与柳木魔杖的双手都在轻轻颤抖,我感到那个小东西在精神层面向我发出无声的召唤,要我拿起它,带走它。珍妮跟在我的身后亦步亦趋,以谨慎的神色代替了刚才的激动,身上的白光守护着我,破开空气中激荡的魔力走到坑底。

第十一章 法师手札

然而就在我能够直视那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盒子的同时,一阵强大到可怕的精神冲击忽然作用在我的脑中。仿佛有一万颗太阳同时在我的脑海爆炸,我感到自己的意识瞬间被狂暴的讯息涨满、撑裂。

能够支配我身体的不再是我的自主意识,而是那些无所不在,试图渗透进我身体每一个角落的精神力量。我感受得到那股力量有多么强大、多么可怕,它们甚至将我脑中那一直伴我成长的混沌一扫而空,而后将那些不时从我脑海中出现的记忆片段串联到一起,再为我添加进新的内容。

我的眼睛依旧直视坑底,却已经看不到任何事物。在脑海一片白光闪耀中,我呆立在原地,在巨大的痛苦中逐渐感到自己被某些东西填充完整,合二为一。

后来珍妮告诉我,从我忽然停下脚步发呆到那只盒子不再发光,只是持续了短短的两秒钟。然而我却觉得自己仿佛度过了无比漫长的一生,经历了几个世纪的变迁。

然而这些都不再重要,因为就在那片白光终于从我的脑海中消散、我重新获得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之后我知道,我,艾尔·穆恩,已经复活了。

忽然消散的光亮使得这个地下广场重新陷入了黑暗。没有了强大魔力的冲击,珍妮身上的铠甲不再发光,我们被一片虚无吞噬。但我现在已经能够感受到,这片空间并非只有我们两个人,或者说,并非曾经只有我们两个人。

有一个极其邪恶的存在曾长久地被压制在这里——被那个盒子里的强大精神力压制在这里。然而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双方相互消耗之后,那邪恶之力终于占据了上风,并且成功逃离。

我知道那是什么。

我也知道它有多么邪恶与危险。

它的那种黑暗到极致的特质甚至在这片涌入我脑海的精神力中留下了一抹极淡却无法抹掉的烙印,但这也使得我能够清晰地知道它的方位。

在我还带着脑海里的混沌离开法师塔的时候,我曾想去往古鲁丁村庄。那是一种极常见的,任何人都会偶尔兴起的心血来潮。然而此刻我知道,原来一切都早已注定,包括我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那条林间小路上,遇到尼安德特人女骑士珍妮·马第尔。因为早在我出生之前,就有一个威力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大预言术作用在了我的命运之中。

西大陆的魔法师们认为大地上所有生物的命运都早已注定,任何人或事物都是按照命运的轨迹来运行,如同运行于天穹之上代表着时间与秩序的时光之星一般精准。然而这种看似教人无望的规律却给了人们可能预测命运的希望,甚至是通过这种规律来改变命运的希望。大预言术通过人世间的顶尖魔力来影响天空星辰的运行轨迹,虽然仅仅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来带给它们极其轻微的扰动,但对于星辰之下的卑微众生来说,已足以操控他们相当漫长的一段人生了。

我有幸成为了人类有史以来领教了这种传奇法术威力的为数不多的几人中的一员。而到了此时此刻,这种作用于星辰的法术所带来的扰动效果还在持续,它将指引我去往又一个方向。

而命运之中的另一人,珍妮?马第尔发出了惊讶的低呼:“穆,那魔力是不是消失了?”

“对。”我干脆利落地回答,声音里已不复之前的愧疚与犹豫,“那并不是普通的魔力,而是一股很邪恶的力量。诸神给我的启示果然没错,它现在已经逃离了这里,我预感得到,它向古鲁丁村庄的方向去了。”

“接下来,珍妮,取得属于你的荣耀的时候到了。”

我们进洞的时候还是上午,天气炎热无比,我脑中混混沌沌。当我们走出洞穴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段。然而此刻我却没有一丝燥意,只觉得身体里一阵清凉——那正是强大的精神力赠与我的礼物之一。

从这里再向古鲁丁村庄一代,就是人类聚居地的中心了。在数百年前这里曾经是一个战场,艾瑞法斯特的生灵们的自相残杀毁坏了这一带大多数的森林,也为人类这种最热衷于改变环境的生物提供了适宜的生存环境。古鲁丁村庄与古鲁丁城镇是博地艮行省北方一代的经济中心,北博地艮的各种特产在此处汇集,然后被商队与冒险者带去其他的行省与国家,甚至远渡重洋流通到东大陆彻尔尼兹。

我依据已然清晰的记忆解答了珍妮的几个疑惑,成功地平抚了她急于赶去古鲁丁村庄的心情,然后在日落之前离开了那片森林,并且找到一条溪流,安顿下来舒缓劳累的身体。

这是一条很平常的小溪,然而在落日的渲染下却异常美丽。橘红色的光线使得平缓的流水变成了一块流动的红宝石,在越过浅水中凸起的卵石时泛起波纹。偶尔有不知名的翠绿树叶夹杂着亮色的细小花瓣顺流而下,引得水里的小鱼徘徊不去,然后追逐它们渐行渐远。

溪水旁边没有茂盛的水草——某些含有致命毒液的小生物最喜欢隐藏在那里。取而代之的是由白色的河砂构成的水岸,顺着蜿蜒的溪流一路向下。

我现在很喜欢这样安宁的环境,因为在我的记忆当中,我之前的生命里极少拥有这样一份奢侈。

珍妮坐在一块还留有烈日余温的干净岩石上解下她的盔甲,一阵由汗水蒸起的白色从她的领口升腾起来。盔甲的里面是褐色的亚麻布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几处。她侧脸看了看正在翻阅魔法典籍的我,将自己的身子又侧了侧离我又远了一些,俯下身去。

我猜她是在脱掉自己那双脚背上覆有薄铁片的靴子。无论再美丽或是干净的女孩子,在不脱掉靴子奔波了几天以后脚上的味道都不会太好闻。她飞快地除掉靴子,然后穿着厚布袜子踮着脚尖快步走到溪流旁边,将双脚浸在清凉的水中,发出一声惬意的低叹,坐在了白色的河砂上——娇憨得可爱。

她转过头上,正对上我充满了笑意的目光。白皙的脸稍微一红之后,她就欢快地呼唤我:“穆,你也来泡脚呀,水很凉,好舒服。”

我笑着摇了摇头,低头继续看我的魔法书。典籍之中许多从前看起来会令我头晕的咒文已经可以清晰地被我理解并且记忆了,然而我同时也发现,这本从前看起来远在我的理解能力之上的典籍实际上并不是高深的魔法书籍。许多我记忆中威力强大的法术都没记录在这本书上——想要重新获得令人畏惧的力量,我必须找到那曾经属于我的东西——那本我自己的法师手札。

第十二章 丛林夜奔

艾瑞法斯特的夜空很纯净,像是黑色的天鹅绒。天鹅绒上点缀着无数璀璨的碎钻——那是苍穹之上主宰着生灵命运的星辰。

在这无数的星辰之中,有一颗尤其璀璨。它位于高天的最北端,从不改变自己的方向。它的光芒使得周围的星光黯然失色,它的星辰魔力赋予所有的魔法师强大的力量。那就是法师的守护星,北辰之星。

与北辰之星相对的南方,有一颗稍显暗淡的星辰——那是代表了时间与秩序的时光之星。时光之星与所有的星辰都不同——它总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运动,并且每隔半个小时就发出闪耀的光芒,而这也是艾瑞法斯特甚至彻尔尼兹能够精确地使用小时计时的原因。

此刻我枕着我的袋子仰望夜空,身边传来珍妮均匀的呼吸声。许多记忆浮现于我的脑海,我则将它们一一归类梳理,然后让一个计划逐渐清晰起来。

明亮的巨月高悬在空中,我就这样沐浴在月光里度过这个漫漫长夜。直到再有两个小时就要天明的时候,几只黑影忽然掠过了那轮月亮。那是几只飞鸟,原本没有什么奇怪。然而片刻之后,又有更大一群飞鸟从天空中掠过,数量之多几乎遮挡了月光。

必定是有什么猛兽出现在了远处。我这样想着,却并不十分担心。

然而片刻之后我就发现我的想法是错误的了。因为又有一个黑影掠过了天空——那是一只体长五米,翼展几乎达到了十六米的飞蜥。

飞蜥一直被认为是同龙族有着血缘关系的生物,甚至有人认为它们就是龙族后裔。因为它们的样子简直就是缩小了上百倍的巨龙——修长的脖颈,带有锋锐尖指的四肢,有力的长尾,覆有皮膜的双翼,甚至是细小的鳞片。这使得一只飞蜥可以轻易地成为一大片领地的王者,并且拥有令绝大多数凶名昭著的猛兽知难而退的震慑力。

从前我在阅读典籍的时候曾经了解过这种生物,也曾认同过书中的观点,相信这种生物是巨龙的后裔。然而此刻的我却已经将这种观点丢到了九霄云外——只因在我现在的记忆中,我曾体会过真正的龙威。而且我同样相信,任何一个直面过地龙安塔瑞斯或是火龙巴卡拉斯的人,都不会认为可以有任何一种生物,足以同巨龙相提并论——甚至仅仅是号称龙族后裔。

然而抛却有关飞蜥在血统上的争论,我也不得不承认,有能力使一只在艾瑞法斯特极其罕见的飞蜥仓皇逃窜的家伙,绝对值得现在的我警惕起来。

空中的恐慌浪潮经过之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大地的轻微颤动。那颤动由远而近,渐渐变得猛烈。最先到来的是飞得极快的丛林妖精。这些无法被凡人看到的小生物仓皇掠过,甚至不顾他们喜欢亲近魔力的天性,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没有任何停留,只在我的眼中留下一大片的翠绿色荧光。

然后是一些拥有纤长四肢的偶蹄类生物。它们从我们身边的溪水中践踏而过,原本清澈的河底瞬间就变得肮脏而浑浊。一只芒角鹿慌不择路地直奔我而来——实际上即便在不慌张的时候,它在夜里那微弱的视力也并不足以让它自己避开我们。

我立即在这只被吓昏了头脑的生物撞上我们之前拿起了魔杖,并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子握在手中,而后将魔杖在地上狠狠地一顿。它的底端立刻深深地陷入地下,一个在夜晚之前被我记忆的魔法从我的脑海深处浮现在意识的表层,然后随着我口中四个音阶的咒言与北辰之星的魔力共鸣,借助我手中石子的坚固属性,完成了一个塑能系防护法术——迪尔芬德之盾。

就在魔法完成的这一瞬间,芒角鹿已经奔跑到了我身前不足一米的距离,并且狠狠地撞上了那一层由星辰魔力与我的精神力共同维持的防护屏障。以撞击点为中心,空间之中顿时泛起一层透明的、仿佛水波一样的涟漪。那只芒角鹿的锋锐利角伴随着一声脆响从根部裂开,同时它巨大的身躯也倒飞出去,接连撞断了两颗手臂粗细的小树,还未等站起就被紧随其后的大群生物踏翻在地。

珍妮被动物奔跑的声音惊醒,在她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又有一大群动物从我们的四周轰然而过。迪尔芬德之盾又狠狠地承受了几次猛烈的撞击,空间之中泛起的涟漪几乎将我们面前的土地映亮。我手中的小石子开始出现裂痕,一旦这裂痕越扩越大最终导致作为施法媒介的石子粉碎,那么就只能依靠我的精神力与星辰魔力来维持这防护系法术——那时候我可就支撑不了多久了。

于是在珍妮习惯性地拔出长剑全神戒备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她挺喜欢这动作,只是她从来都没有机会在我的面前施展她的剑术——我用空闲的左手从腰间的一个小袋子里摸出了一搓骨粉,并且施展了我今夜的第二个最新记忆的诅咒系法术“群体恐惧”。

随着灰白色的骨粉灰纷扬落下,我们周围被迪尔芬德之盾的涟漪照亮的地面上渐渐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黑雾。原本直冲向我们的大群生物如同潮水撞上了岩石,大声哀嚎着避开了我们周边的这些黑气。

生灵们的逃亡仍在持续,我从未想过一片森林里可以隐藏数量这样巨大的生物种群,也从未见过怎样可怕的生物才可以使得它们集体逃亡,以至于那股不可阻挡的洪流将我和珍妮两人牢牢地困在了这里。

在珍妮惊慌地问出了第二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我在巨大的嘈杂声中对珍妮大喊:“找一片叶子,撕成一只两翼飞鸟的形状,然后再拔下一根我的头发!”她凑近我听清了这句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就将她出鞘的长剑插在了地上——虽然几乎插进我的脚背——然后抓住一片因为撞击而从树干上脱离的宽大叶子,灵活的手指几下就将它扯成了一只飞鸟的模样。

她用有些发抖的声音大声问我:“然后呢?!”

“把我的头发从鸟头中间眼睛的位置穿进去,系紧!”我喊道。

她立即照做了。只是因为紧张得发抖,她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才把头发系好。我看着她因为紧张而用力睁大的眼睛、在月光下灵活舞动的纤细手指,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不像从前那么凝重了,并且几乎在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

看着她完成了任务,我再次对她大叫:“把它抛上天去!”话音一落,珍妮立即将它抛到我前方的半空中,那动作干净利落——我简直爱死她了。

那只树叶飞鸟升到了最高处,然后开始飘飘下落。我抓紧时间迅速地吟诵了一句咒文,那绿叶就在银色的月光下急速膨胀了起来,两只树叶翅膀幻化为纯黑的羽翼,甚至因为剧烈的伸展而落下了一两片羽毛。最终这只树叶飞鸟化作了一只大乌鸦,在我们的头顶盘旋了一圈,就沉默着飞向了那些恐慌的动物来处的夜空之中。

珍妮呆呆地看着这个奇迹的发生,甚至忘记了拔出地上的长剑——她总是那么容易激动,那么容易惊奇。而与此同时,我的视野里出现了另外一幅画面——那是在天空之上鸟瞰大地的画面。

“乌鸦之眼”,一种相当消耗精神力的侦查术。一般来说,使用这个法术需要事先反复地练习才可以勉强驾驭——因为在施法者分出一部分精神力获得高空视野的同时,所得到的图像也会与本人的真实视觉重合——结果就是两者叠加在一起,搞得初学者什么都看不清。

幸运的是,我的记忆中有着使用这个魔法的经验,因此我没有把自己的视界弄得一团糟。然而即便如此,我也花了几秒的时间来适用这个魔法。这期间两只因为冲得太快而没来得及改变方向的芒角鹿——这片该死的森林里怎么有这个多芒角鹿?——再次撞到了我的护盾上,又为那块残破不堪的石子增加了两条裂纹——为什么我手里的不是一块钻石?

高空视野里的景物逐渐清晰起来,我看得到大片沐浴在月光里的森林因为生物的奔跑而颤动着,仿佛一片波动着的银色水银海洋。再向前方飞行一段距离,就可以看到森林中的某一处仿佛是被投入了一片石子的湖面——一切的颤动都是由那里发出。而实际上,由于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已经逃离,那里变得很平静。

现在这片平静的区域正在渐渐扩展,并且向我们这边延伸。我操控着那只乌鸦歪歪斜斜地下降了高度——它距离我越远,我就越难以控制它——直到接近那些大树的树冠,能够依靠鸟类的敏锐视觉从枝叶的缝隙里看得清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我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下一刻,那只乌鸦就被一只忽然从树下探出来的手给扯成了碎片。高空视野忽然消失,我的视界重新恢复了清明,然而心情却下沉到了谷底。

因为我从那只手掌上红色的皮肤和黑色的指甲当中知晓了那个引起巨大恐慌的生物的身份。不,它甚至不能算生物——那是一只恶魔,只存在与深渊界的巴托恶魔,深渊九领主麾下的战斗种族,邪恶与毁灭的代名词,以暴虐与混乱为美德的事物。

主物质世界中的一切邪恶与它们相比,都将显得微不足道。

第十三章 巴托恶魔

然而,这只恶魔究竟是怎样来到主物质位面的?

深渊世界与地上世界之间有一层几乎是牢不可破的晶壁,这晶壁甚至可以阻止深渊九领主以及公爵一级的强大存在强行来到地上界。只有一些低等的恶魔或是魔鬼可以被强大的法师召唤,来到地上界。

可成为一名强大法师的必要条件就是长期不懈的精神力积累,对各类魔法本质的记忆解读,在战斗中合理使用各种魔法的搭配——这些无不需要时间。

如果创造了人类的那些强者真的可以被称为神的话,那么他们当初在创造万物的时候一定考虑过了两个不同位面之间相互召唤的这种问题。于是他们令创造力、理解力、学习能力最为强大的人类拥仅仅拥有百年左右的生命,而拥有四百年左右生命的精灵则被剥夺了创新与探索的品质。

因此从理论上来讲,在人类的生命极限时间之内,人类之中不可能出现精神力与对魔法的理解程度足以召唤深渊九领主或是公爵那样强大存在的法师。

然而凡事都有例外,作为地上世界唯一可以与龙相提并论的特殊人群,魔法师们总是有办法可以延长自己的生命,获得更为强大的魔力和足以召唤深渊公爵或是深渊领主那样的终极存在的能力。然而想要获得那样的能力,从理论上来说至少需要五百年的精神力积累。如果想要拥有召唤更低级一些的高等恶魔或是高等魔鬼的能力——例如眼前的这只巴托恶魔,那么则需要三百年左右的法术造诣。

然而在三百年前的魔法繁盛时代,整个艾瑞法斯特的魔法师数量也没有超过一百个。加上那些可能拥有法术天赋能够在将来成为法师的学徒们,这个数量也应该不会超过三百。相对于当时整个西大陆将近一亿的人类数量来说,魔法师们是仅次于巨龙的、只存在于大多数人的传说中的生物。

虽然之后的那场震惊整个大陆的迷雾森林战争使得高等法师以及他们威力强大的魔法第一次公开出现在了普通人类的视野当中,并使得普通人类以及其他智慧生物知晓了某些有关魔法师的常识,但我相信经历了那一场战争之后,法师的数量应当只会减少,不会增加。

因为那一次的战争几乎消灭了整个大陆几乎全部的高等法师,并且在人们的心中为魔法师这个名字抹上了一层很难洗掉的黑暗色彩。西大陆艾瑞法斯特最强大的大法师,邪恶的死灵君王撒尔坦·迪格斯,这个名字几乎等同于死亡与黑暗。

赘述了这么多,我所要说明的无非只是——我不相信现在有能够召唤这只高等恶魔的高等法师存在——因为他们早应该在三百年前就死亡殆尽了。

还有一个我更不愿意相信的事实:如果现在的我的命运依旧受到那个大预言术的影响——即在一个又一个看似偶然实则合理的巧合下,找回我从前失落的所有东西最后回复从前的力量,那么此刻我的周围绝不应当出现巴托恶魔这种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危险到极点的高等魔族。因为从前的我并没有无聊到想要自己在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斗之后再侥幸活命,从一次又一次的惊险战斗中恢复自我。

第一次在路上遭遇路魔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而今回想起来,我终于知道了当时的不适感在哪里——原来从那时候开始,我这一段被大预言术所庇护的命运就已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影响了,而那次只是这种影响的第一个表现,这次危机则是第二次。

我的命运已经脱离了从前的轨迹,而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力量或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在我之后再次干扰星辰的轨迹——无论是从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极度厌恶这种事情的发展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下的感觉。

然而我强迫自己不再在此时思考这些问题。因为在乌鸦之眼被破坏之后,那只巴托恶魔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并且正向我而来。

严格地说,巴托恶魔实际上不是恶魔,而应该属于魔鬼。深渊地狱的两大种族,魔鬼与恶魔实际上是有分别的——虽然大多数人经常将它们混为一谈。

魔鬼们的共同特征是红色的皮肤,黑色的指甲,生有双角和三叉戟形状的尾巴。它们有着严格的社会分工与统治体系,并且擅长诱惑与阴谋。恶魔的外形则千奇百怪,食人蛛、火焰蛇、被魔鬼诱惑堕落的凡人灵魂、僵尸、骷髅士兵、火焰巨魔、梦魇之魔等等都属于恶魔。他们擅长毁灭与破坏,是深渊地狱中主要的战斗种族。

而这些战斗恶魔们大部分被深渊公爵麾下的巴托魔鬼种族所统领——后者是深渊地狱里数量最多的高层官员——因此不少典籍中将巴托魔鬼错误地称为巴托恶魔并且形成了习惯流传了下来。

现在这只擅长统帅与控制的巴托恶魔正在这片森林里向我逼近——还很可能统领着几只强大到死后尸体足以承受它的死亡召唤斌并且成为了它的仆从的动物尸傀儡。在这样的黑黑暗森林里,逃跑几乎等同于送死——因为每一只深渊生物都习惯黑暗并且拥有人类难以想象的追踪能力。

好在动物的恐慌浪潮已经过去,我立即丢掉手里那枚几乎已经完全破碎的小石子,快步走到不远处一只被践踏而死的猞猁尸体前用力扯下一撮毛发——一搓猫科动物的毛发。然后我又抽出我的长剑,从那只死掉的芒角鹿断裂的鹿角上刮下一些粉末。再加上我口袋里的巨魔骨粉,我勉强可以对珍妮施展出四个新法术:猫之优雅、牛之蛮力、熊之忍耐、黑暗豁免。它们可以令女剑士的动作敏捷、力量增大、承受打击的能力增强、免于面对黑暗生物时候内心本能的恐惧。

我用最快的速度与最简练的语言使珍妮明白,现在有一只正牌魔鬼正向我们走来,并且会威胁到我们。我空有强大的精神力,却没有更高级的魔法咒文,而即便我现在那本魔法书里记载了一些威力还不错的法术,也因为没有合适的施法材料而没法施展。有必要的话,我需要她先拖住那只巴托恶魔,给我准备魔法的时间。

黑暗豁免果然发挥了作用——珍妮仅仅是表示了震惊,然后眼睛里闪耀着战斗之前的兴奋与激动。她抽出了自己的长剑,甚至挽出了几个漂亮的剑花。

而我则翻出了那本魔法书,使自己平静下来。魔鬼与恶魔生存在充满黑暗与火焰的深渊地狱,而其中的高等魔族巴托恶魔更是对许多威力不错的塑能系魔法免疫——我必须重新记忆一些法术——一些能够克制黑暗生物的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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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假,中午要吃饭,也就是说,要喝点酒……为了防止喝酒之后将文章写得乱七八糟这样悲惨结果,今日只有这一更。

第十四章 吟唱恶魔语

我手中的这本魔法书一共记录了三十四种法术,其中算得上是魔法的有二十五种,另外九种则是基于炼金法阵发展出来的小技巧,比需要记忆的魔法要容易掌握得多。

巴托恶魔对于诅咒系法术和高温伤害型的法术有着卓越的抗性,光线杀伤类的法术则会给它们造成不容忽视的伤害,于是我抓紧时间记忆了那本书里的另外七个魔法——“路尼亚之光”、“太阳闪光”、“彩虹喷射”、“寒冰牢狱”、“塔莎狂笑术”、“趁势一击”和“通晓语言”。

然后我站了起来,将魔杖插在身前的地上,轻轻出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思维平静下来,使这几个法术从我的潜意识层面浮现并在意识表层沸腾起来,呼之欲出。

“珍妮,沉住气,相信我。”我对一边双手执剑,目光炯炯地直视前方的珍妮说,“一切听我的命令,千万不要冲动。”

她深深呼了几口气,握在剑柄上的纤细手指松了松,然后再次握紧,点了点头。

不远处早已沉寂下来的漆黑密林间出现了不详的颤抖,然后一个高大粗壮的黑影从树木之间挤了出来,甚至还愤怒地一掌击断了一枝碗口粗细的、挡住了它的视线的树杈。当它走到溪水旁边的空地上时,我们终于能够借助月光看到这种在深渊地狱里鼎鼎有名的高等魔鬼——它足有三米高,****着上身,腰间只有一片破烂不堪的布条。皮肤是魔鬼们独有的红色,锋锐的指甲则是乌黑色,上面满是致命的病菌与毒素。它的一呼一吸之间都充斥着硫磺的味道,像是刚刚在火山里面洗过澡,或者是上一餐刚刚吃过牛油煎硫磺。

最引人瞩目的应当是它的一对角——一对修长漆黑的独角上还有四个极细的白环。这使我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成熟的巴托恶魔应当拥有纯黑的角,角上有白环则是未成熟的表现。我应该感谢巴托恶魔是深渊生物里为数不多的、可以生育的魔鬼——对付一个孩子总比对付一个成年人要轻松得多。

现在这只恶魔停了下来,用一双充满了恼怒意味的白色眸子盯着我俩——实际上你很难见到一只心平气和的魔鬼,除非它在你眼前被干掉。我立即为自己加持了“通晓语言”这个法术,让自己在短暂的时间之内可以使用恶魔语,然后以极富挑衅意味的语调对那只魔鬼大声吼道:“以贪婪、暴虐、嫉妒、傲慢的美德赞美你,来自深渊的魔鬼!”

要问我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那么你应当懂得,深渊地狱的道德观与地上世界是完全不同的,你的任何自认为彬彬有礼的行为都可以轻易地惹恼一只魔鬼,并且使它们把你撕成碎片、抽走你的灵魂。

那只巴托恶魔喷着硫磺气并且怒气冲冲地回应道:“又是一个法师!讨厌的人类法师!这一次我一定把你撕成碎片,好让你知道将我从深渊地狱当中召唤来的代价!噢……!这卑劣又肮脏的地上界!空洞又干净得恶心的空气!愿天堂之光永远地灼烧你们!”

“邪恶的巴托恶魔啊,请告诉我是哪里的法师将你从地狱当中召唤而来?我将和你一同把他的脑袋拧下来,把他的灵魂献给你!”恶魔语同星界语、精灵语一样,都是远比人类的通用语历史要悠久得多的语言。这类语言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口述的时候会有极强烈的吟唱感——就像是在表演歌剧。

珍妮听着我俩的对话却不明所以,只得频频侧脸看我。我则暗暗对她摆了摆手,要她先不要轻举妄动。既然是幼年的巴托恶魔,我倒的确不像刚才那么担心了。我只想知道是谁召唤了它——而且听它的口气,那个法师在召唤了它之后还打败了它,只是被它逃了出来。拥有这样卓越的力量的魔法师,即便在我那个时代也可以在自己的名字前冠上一个“大法师”的头衔了。

然而这本该让恶魔感到高兴的话却令它笑了起来——很明显我成功地惹恼了它。它猛然张大了布满黄色利齿的大嘴,身子前倾对我大声地愤怒嚎叫,脸颊的红色肌肉颤抖着,那具有腐蚀性的口水几乎溅到了我们的身前。

“你怎敢再次愚弄我!你的身上的灵魂和它有同样的味道!你这同谋者!该死的米伦·尼恩,我诅咒你死后必上天堂!”它脖颈之下忽然亮起两块泛着荧光的红斑,这意味着它即将发动猛烈的攻击。

我立即放弃了徒劳的劝说,右手搭上柳木魔杖的顶端——那里已经积聚了夜里微凉的露水。

第一个法术“寒冰牢狱”随即被我施展了出来。魔鬼刚迈出了一大步,它脚下的地面就变成了一片雪白,接着,一层薄冰蔓延上它的双脚,将它固定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珍妮口中低诵着激发“安塔瑞斯之盾”魔法能量的咒文。她平端双手阔剑与肩齐平,身子略微一沉,银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飞扬起来,向巴托恶魔发动了冲锋。然而这薄冰并不能对抗恶魔强大的力量,只过了一秒钟,巴托恶魔就已经踢碎了它们,怒吼着探出了长着漆黑指甲的双手迎向了珍妮的剑锋。但此刻以我的魔杖为中心,一团银色的光线又旋转着发射了出来。这些不足一根手指粗细的光线瞬间跨越了我们之间几十米的距离,有如银箭一般射在了巴托恶魔的身上。

“路尼亚之光”——祈愿系法术。路尼亚是天堂的第一层路尼亚之山的名字。这个法术召唤最纯净的光线射穿黑暗,对深渊系生物造成严重的伤害并且将它们麻痹。

空气中顿时泛起一股硫磺烤肉的味道。魔鬼红色的皮肤上被照射到的地方鼓起可怕的水泡并且爆出黑红色的脓血,它的身体维持着前冲的姿势停了下来,力道之大甚至撞飞了一块拦在它身前的人头大小的石块。

珍妮的剑锋直指它的肋下,整个人泛着一团银色的光晕撞上了魔鬼的身体,而后又飞快地弹开了。

第十五章 咬人啊

“这家伙的皮太硬!天哪!”她一边大喊一边再刺出两剑,却都只能在魔鬼的身上留下浅浅的印痕。这家伙一定是给自己施加了石肤术,以至于珍妮被蛮牛之力加持了之后还不能破开它的防御。而魔鬼则愤怒地嚎叫着,口中喷出大量的酸液,却都被安塔瑞斯之盾的神圣光芒化解,变成了一滴滴无害的清水。

路尼亚之光的麻痹效果不能长久,魔鬼很快就重新获得了自由,并且凌厉地向珍妮挥出了一掌。尼安德特女骑士灵敏地躲过了这一击,弯腰跳到了魔鬼身后的阴影里。三米的身高相对于珍妮来说显得过分高大,因此她弯腰的时候胸口仅比巴托恶魔的双膝略高一些。

在麻痹效果持续的过程中我也在准备新的法术,当魔鬼准备转身找到珍妮的时候,我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魔杖,左手在空中洒出一大片白色的月长石粉末,口中则高声诵念着长达十六个音阶的咒文。

这是我到目前为止使用过的最高阶的法术——“太阳闪光”。在咒文完成的一刹那,漂浮于空中的月长石粉末立刻燃烧了起来,而后发出炫目的光亮。这光亮使得我和珍妮必须要眯起眼睛才能使自己的视力不受损害,而对于长年生活在昏暗的深渊地狱的巴托恶魔来说,则是不啻于直视一颗太阳所感受到的亮度。

周围的整片森林都在这刹那之间被照射得纤毫必现,但这还没有结束——这夺目的亮光之中包含着对黑暗生物具有极大杀伤力的纯净力量,巴托恶魔的皮肤在这光亮下仿佛变成了一块平底锅中的黄油,伴随着它凄厉的惨叫开始一层层地融解,并且发出令人发狂的恶臭。

魔鬼痛苦地弯下了身子,本能地想要缩小被照射的面积,保护脆弱的腹部。然而它的眼睛已经被灼伤,不能再为它指示方向。珍妮趁机避过了它狂乱挥舞的手臂奔跑到它的体侧,将手中的阔剑高高扬起,身体在一刹那间扭曲到极致,侧弯成一个弓形。

脚踝的力量、大腿的力量、腰部的力量、双臂的力量,都积蓄在这全力一击当中。我立即将最后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增益魔法加持到了她的身上——“趁势一击”——这个法术将对近战武器的使用者产生力量加成一倍、无视普通武器格挡的效果。

“嗬呀!”珍妮将所有的力量都爆发开来,阔剑在白光的映射下快成了一道闪电。仿佛有一柄光之刃划过了那魔鬼的脖颈,它的头颅在漫天的光亮之中高高地飞了起来,一股黑红的血液冲天而起,发出更加浓烈的硫磺气息与恶臭来。

她连忙侧身跑开,避过了那些些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血液。即便安塔瑞斯之盾拥有净化的能力,一个有教养的女孩也不会乐意在野外洗上一次臭血澡——除非是龙血。

但我仍旧没有松开手中的魔杖,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那魔鬼死后,并没有从头颅里升腾出一阵血红色的人形雾气来——那是魔鬼的灵魂。只有打散了这团灵魂,才算彻底地消灭了一只魔鬼。因此我预留了最后一个有效杀伤的魔法“彩虹喷射”,为的就是不给它任何逃跑的机会。

然而那颗头颅却只掉落在了地上,没有任何异常。

珍妮身上“黑暗豁免”的法术效果还没有褪去,因此她在难以置信地愣了一愣之后就快活地向我转过身来,一团银发如同东大陆彻尔尼兹最光亮的织锦,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穆,天哪,我们杀死了一只恶魔!天哪!我会变成一个男爵的!噢,天哪!”她陷入了极度的愉悦之中——这其中不乏“黑暗豁免”那个法术的催化作用。女骑士高高举起她那柄被恶魔的血液腐蚀得锈迹斑斑的铁剑,在空中挥舞出一个圆圈来。

就在此刻,地上那颗足有珍妮的膝盖高的魔鬼头颅猛然弹起,咧开一张长满利齿的大嘴就咬住了珍妮的小腿。幸好她的膝盖上还有铁质的护膝,那些剃刀一样的牙齿从护膝的弧面上滑下,陷入了她的小腿。但饶是如此,我也听到了一阵凄惨的骨碎声。

珍妮在跌倒在地的时候才来得及发出第一声惨呼。但这个训练有素的女骑士立刻就握紧了手中的阔剑,咬紧牙关斩向魔鬼的头颅。可没有了魔法的加持,加之因为极度疼痛和魔鬼口中毒液侵蚀而导致衰弱的身体,珍妮手中的阔剑甚至没能在它的双角上留下一道印痕就脱手而出。

魔鬼头颅的咬合力量极大,即便我再给自己加持一次“蛮牛之力”也不见得能够掰开,更何况那个法术已经被我使用了。珍妮的安塔瑞斯之盾开始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白光,净化那些残留在它头上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血液。然而魔鬼深陷入珍妮身体的牙齿上的致命毒液则无法被外面的光芒净化,它们正迅速地渗透进她的血液、肌肉、骨骼,以最凌厉的姿态攫取她的生命力。

我猛然想起我预留的另一个法术,于是立刻从自己的头上扯下一缕头发,口中快速地吟诵了两个音阶的咒文,将那缕毛发用力甩在了魔鬼的头颅之上。

一阵犹如钢刀刮锅底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那魔鬼张开了大嘴,发出一阵阵不可遏制的狂笑——巴托恶魔的生命力如此之强,以至于头颅和身体分离了之后还能用脖颈残存的肌肉收缩、呼吸,甚至笑出声音来。

这就是“塔莎狂笑术”——一个原本最常用于捉弄人的法术,此刻却救了珍妮的命!我立即将神志已经不清的珍妮从魔鬼的口中拖出来,然后让七彩的光芒在手中汇聚,最后从指尖上迸发出一道彩虹般的光线。

这是我使用得最得心应手的一个魔法“彩虹喷射”。然而作为一个无需施法媒介、吟诵时间极短的三音阶法术,它的缺点就是,在徒手施法时,只对正常人类体形两倍以下的生物起致死的作用。一旦面对大型生物,就要依靠魔杖的魔力传导性加成,而这会以几何倍数抽取施法者的精神力。

我担心在最开始的时候使用这个法术,一旦未命中又消耗了我大量的精神力,将会给我们两人带来不可知的危险。然而如果提前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一定抽空自己的精神力,孤注一掷地把这只巴托恶魔变成光斑。

它的灵魂与头颅在凌晨的空气中消弥,我却只恨这法术持续的时间不能再长久一些,让那只魔鬼感受到更多更强烈的痛苦!安塔瑞斯之盾的魔能只能被拥有马第尔家血脉的女人激发,而珍妮早就告诉我她是这一代唯一的一个女子,一旦她死于魔鬼的毒素,没有了安塔瑞斯的独特力量,要我怎么去实现我的最终计划!!

这只可鄙的!卑劣的!恶心的巴托恶魔!深渊地狱里的卑微爬虫!!

第十六章 皮克小妖精

附录:第一本魔法书的法术列表。

熊之忍耐

牛之蛮力

猫之优雅

法师护甲

黑暗豁免

极限防御

迪尔芬德之盾

刺青铭记

侦测亡灵

导向射击

趁势一击

真实之眼

乌鸦之眼

群体恐惧

泥泞术

油腻术

阴影束缚

风精之爪

塔莎狂笑术

幻音术

溃烂诅咒

慷慨赠礼

攻城锤

幽灵武器

死亡一指

寒冰牢狱

太阳闪光

彩虹喷射

灼热射线

路尼亚之光

医疗之触

修复术

通晓语言

羽落术

正文:

我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了那个魔鬼,又把所有关于纯洁与善良的词语用于它的身上——然而这些都没能令我想到能使珍妮脱离生命危险的法子。

她左腿的小腿上有四个可怕的孔洞,而更不乐观的是,那些伤口不再流血,这意味着大量的毒素无法随着血液流出体外。

我的魔法书里仅有一个作用于生物体的魔法:“医疗之触”。然而这个魔法的效果是施法者平均承受伤者的伤害。这意味着一旦我使用了这个魔法,就将面对两个人同时死亡的后果。这里距离古鲁丁村庄还有四到五天的路程,到了那里我可以找到炼金术的材料制作一些解毒药剂,可我不知道珍妮还能不能撑得到那个时候。

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又记忆了几个一会儿可能用得上的法术,将她扶起搭在我的背上,又把我的魔杖横放在身后,把她背了起来——我想她是第一个坐在我的魔杖上的人。

还有一个法子。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法子,一个要碰运气的法子。我的左手尾指上戴着一枚用白银做成的尾戒,这是我从前制作的诸多“幸运戒指”之中的一枚,我希望它能在此刻给我带来幸运,好让我能暂时保住珍妮的性命。

然后我把一个“羽落术”施展到了珍妮的身上,这使得珍妮的体重减轻了不少——一个物体或是人下落得越快,这个法术的效果才会越强。一切准备妥当,我背着她快速地在林间穿行起来。

进入这片森林的时候我们曾经在西面发现了一条废弃多年的小路,那条隐藏于丛林的小路蜿蜒地通向去往古鲁丁城镇的大路。这种林间小路上经常会有一种奇特的生物存在——皮克小妖精。刚才在森林里的动物惊慌逃窜的时候我曾经见过大群的丛林妖精,而丛林妖精和皮克小妖精同属于妖精种,是有着亲密关系的近亲。它们喜欢居住在密林之间的小路旁边,并且同所有的妖精种生物一样热衷于恶作剧。它们最大的乐趣就是带领旅人走错路,或者让贪心的守财奴丢掉自己的财宝。

丛林妖精的存在告诉我附近有极大的可能存在皮克小妖精,而每一个魔法师都应该知道,小妖精与精灵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关系,它们的血液也就同精灵之血一样,有着很强的解毒效果。

只要我能得到一只皮克小妖精或者是丛林妖精……

我这样想着,疾走着,集中精力在晨曦中寻找着的踪迹。

珍妮靠在我肩头上的嘴里呼出灼热的气息,那是她在高烧。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林间树叶上的露珠在晨光里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也打湿了我的长袍衣角。又穿过一片矮小的灌木丛,踏翻了一大片茂盛的野生百合,我终于见到了那条几乎已经隐没在杂草里的小路。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在路上不快不慢地走着。

珍妮在我的背上显得愈发沉重,但这只是说明了我越来越累。因为只要下坠的趋势一直存在,那么羽落术的效果就不会解除。她原来粗重的呼吸逐渐平复,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的现象。我知道那些致命的毒素与病菌已经令她的呼吸开始衰竭了,而那些皮克小妖精却还不出现。

世事就是这样弄人——有的时候你独自行走,渴望一段突如其来的邂逅,而后将你引向一个全然不知的神奇所在,展开一段无法想象的奇幻旅程——这种状况下,你很难遇到一只皮克小妖精。

有的时候你满怀心事,步履匆匆。只希望快些到达终点,享受温暖柔软的床铺与可口的食物,或者探望病重在床的家人——这种状况下,你就常常会不知不觉地走错路。

无知的凡人常用“忙中必出错”这样的谚语来解释这种令人费解的状况,却不知道那都是他们的肉眼所无法预见的皮克小妖精搞的鬼。作为一个喜欢独处的魔法师,我对这种喜欢恶作剧招惹人的小家伙一向没有足够的好感,然而此刻我却多么希望它们能够出现在我的眼前,围绕我跳起神秘之舞,让我可以捕捉到它们。

我沿着小路行走了很久,走到太阳几乎接近中天,将阳光从林木的缝隙中透射下来在茂盛的青草与芬芳的花朵上形成一块又一块小光斑,却仍旧没有一只皮克小妖精出现。我不由得想起我刚刚离开我的法师塔的那个上午——我是那么轻易地就遇到了一群丛林妖精。

这可恶的世事难料。

我终于精疲力竭,将珍妮平放在一颗大橡树的树荫之中,自己颓然坐倒在她的身旁,茫然又焦急地揪着身边的野草,一根根折断地上的小树枝。

我是一个相对凡人来说非常强大的法师,我甚至可以记忆那本法典上的大部分魔法,并且在不使用魔杖超魔力支出的情况下把它们统统使用出来。然而这种强大却仅仅是对我自己而言,此刻的我只能任由珍妮的生命力逐渐衰竭,却没法采取任何行动。

让珍妮能够在最坏的状况下仍然保有自己的思想只有那么一个办法。然而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想要那么做。那样将会使我的计划产生更多的变化,甚至带来我意想不到的可怕后果。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的嗡嗡声在某个角落响了起来。我的心中顿时升起不可遏制的狂喜,但我竭力控制着自己,让自己表现出正常的迷茫而焦急——就像是一个急着赶路,却因为筋疲力尽而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的普通人类。

皮克小妖精不像它们的表亲那样可以敏锐地感受到法师身上的魔力波动,因此它们敢于靠近我,而不像丛林妖精那样理智地与我这样的人类保持着有限的亲近。

一个淡绿色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右边,并且狭促地向我眨了眨眼,远远地围绕我跳起了一段奇异的舞蹈。我装作看不到它,将视线投向它身旁的一从香石竹。

这个生长着淡绿色透明翅膀的小家伙渐渐放了心,又摆了摆尖尖的耳朵,舞动着靠近我,想要用神秘之舞的精神波动来干扰我的思维,令我走上某条岔路。我依旧平稳地呼吸着,看着它慢慢地飞到了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

然后空气中陡然出现了一团魔力波动,飞快地将那只皮克小妖精整个握住了!它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具有精神攻击效果的尖叫,就被这股巨大的巨量掐得昏了过去。

“法师之手”,每一个魔法师都能够掌握的小技巧。以魔力构造力场,可以轻松地捕捉无法被人类肉眼识别的魔法生物,也可以凭空移动一些比较轻的小东西。

我飞快地站了起来,用法师之手把那只小妖精倒提着移到珍妮的嘴上,然后左手撑开了珍妮的嘴,右手用刚才折出来的锋利小树枝在它的脖颈上用力一刺!

相对它的脖颈显得大得多的创口令血液立刻涌了出来。那些淡绿色的血液没有丝毫的血腥味儿,反而泛着极淡的清爽气息。它们在淅淅沥沥地流了一会之后就停了下来,我立即将法师之手一紧,像挤橘子汁一样把残留的血液都给挤了出来。

这时候皮克小妖精的身体因为失血而变成得透明。我随手将它甩在路上,让它的气味发散出去。

此刻珍妮的身体状况因为妖精之血的缘故略微好转,呼吸也再次粗重起来。而然这还远远不够,我还需要更多的皮克小妖精。这类小妖精通常以十到十五只的规模群体混居,其中还有一只能够使用“奥图迷舞”的大妖精——它可以使得受法者陷入狂乱的舞蹈之中直至力竭而死。

我将在这里等待它们之中其他成员的复仇,然后榨干它们的每一滴血。

第十七章 类神

但在此之前,我先吃了一点儿氨水味儿的石竹花配骨粉恢复了些精神力,然后忍住恶心的感觉把剩下的骨粉捏在手里,捡起一块石子握住,对两个人施展出了“迪尔芬德之盾”。

皮克小妖精穿着前头尖尖且弯曲的鞋子,也同样有一柄两头尖尖且弯曲的小弓。这些马蜂大小的小妖精们的弓箭却完全不是装饰品,它们射出的箭矢会令人短暂地麻痹。若不是情非得已,也没人会乐意招惹一只能够使用“奥图迷舞”的大妖精。所以我得先确保它们不能伤害到我,然后在大妖精使用魔法之前干掉它们。

几乎就在我施展了法术之后,我就听到了一群皮克小妖精的愤怒嚎叫——那声音像一支支尖利无形的箭一样刺进我的脑袋里,又像是有一百只蚂蚁在我的脑浆当中洗澡。这是所有的小妖精都会使用的法术“侵蚀思想”。

我用握着石子的手紧紧抓着魔杖,让石子尖利的棱角硌着我的掌心,用身体上的痛楚来保持思维的清醒。嚎叫之后,大约十一只皮克小妖精迅速地飞了过来,开始用它们的细箭愤怒地向我和珍妮发起攻击。我们前方的空气里顿时泛起十几点细雨滴进水洼似的透明波纹来。这时候我注意到有一只稍大些的妖精紧跟在它们后面,飞速舞动的透明双翅当中夹杂着一点金光——这一定就是能够使用“奥图迷舞”的大妖精了。

发现射击对我们毫无用处之后,它们就开始掩护着大妖精向我接近,一直接近到足够让那只大妖精使用法术的距离。但我当然不会给它这个机会,我早在它们停止射箭之前就开始低诵“群体恐惧”的咒文,然后在大妖精接近到它的施法范围的一刹那,我扬手洒出来了骨粉。

法术立即生效。皮克妖精们顿时变成了一团没头的苍蝇,慌乱地向四周奔逃。然而它们都能够使用另外一个魔法“魔法解除”,因此我紧接着发出了那本魔法书中记载的另一个法术“阴影束缚”。

这个附带眩晕效果的法术在大片的树荫下使用效果惊人。地上的阴影像是一条条淡灰色的细蛇,窜起来紧紧裹住了在空中飞舞的小妖精们,并在那一瞬间使它们陷入了长达五秒钟的眩晕。我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狠狠地将它们一一敲落在地,就像是一个农夫在打枣子——此刻它们真正进入了昏迷状态。

接下来我把那些小妖精一只一只挤干——就像挤橘子汁。实际上小妖精应当是比类人种还要高级些的种族,它们甚至会使用魔法。对于我的这种行为,大概正常人都很难接受。然而对于一个法师来说,俗世间的伦理道德却很难对他构成约束。

因为魔法这种东西原本是起源于人类最野蛮的时代,那时候人类这个种族作为艾瑞法斯特大陆的众多种族之一并没有显得如何与众不同。在人类与其他种族的杀戮争斗中由极少数拥有神秘学天赋的智者总结出了魔法的规律并将之用于实战,并且毫无愧疚感地将许多其他种族生物的身体构件用作施法的媒介。

在当时道德规范比较低下的状况下,许多在今天看起来血腥而残忍的魔法或者炼金仪式在那时而言都是正当且合理的。例如用活人的心脏治愈痛风病,用亚人种的骨粉施展一些诅咒法术,用小妖精的血液治疗恶疾,用孩童的大脑制作效果卓越的精神力药剂。

换言之,魔法其实是一门睿智与野蛮并存的学问、是见证了人类的智慧与道德规范发展过程的古老技艺。

时至今日,尽管一些法术因为过于血腥残忍以至于挑战了当今人类道德的底限而被法师们列为禁咒,但魔法师们仍旧是一个比大多数凡人都更善于践踏人类道德,或是说新兴人类道德规范的一个群体。

因为我们有着自己的道德观:对于一个法师来说,绝大部分的生物都是平等的。这种平等只因两个铁律而例外,一是在满足魔法师的特定需要时:例如使用生物身体构件作为魔法材料。二是,魔法师的地位凌驾于除巨龙以外的一切生物之上,是超脱于尼安德特人类与克莱尔人类之外的类神生物。

当我将第十只皮克小妖精的血液尽数滴进珍妮的嘴里之后,她的呼吸由急促又转为了平稳,并且高热也退了下来。此刻我不但从她的身上感受到生机在逐渐恢复,更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极为舒适的气息——那是自然的气息,神秘的气息,活力的气息。换言之,是精灵的气息。

我从未想到在尼安德特人的血液中混入些许精灵血统会有这样的效果,看起来那个传说并不是没有依据的——尼安德特人并非同克莱尔人一样,是与星界诸神一同产生的原生生物,而是被精灵们所崇拜的精灵之母伊娃创造出来的神造人。

此刻还剩最后一只皮克妖精——那只大妖精。

皮克妖精喜欢让人走错路,喜欢让守财奴失去财宝,这就意味着它们拥有许多在漫长岁月中积累起来宝贝。我们的下一站是古鲁丁村庄,我们可能在那里居住不短的时间,完成一些事情,搜集一些我需要的魔法材料,因此我们需要钱——欧瑞金币或是亚丁铢。

那只大妖精实际上已经清醒了过来,口中在默念着什么。我知道它在试图使用“奥图迷舞”这个法术,于是手指按住了它的嘴巴,中断了它的施法。

“妖精,我需要你们积累的财富。”我这样对那只惊恐而愤怒的大妖精说。而后者正徒劳地将自己透明的翅膀在草叶间拍得啪啪作响,却挣不脱我的手指。

“你怎么敢在杀害我的兄弟姐们之后再提出这样的要求?!人类!”它用珍妮无法听见的声音愤怒地嚎叫着,“你将迎来小妖精这个种族的全面报复,只要我可以活着离开这里!”

“如果你把你所有的财富奉献给我的话,你才有可能活着。”我不动声色地说,“我需要你们的血液来医治这个女人,因为她在昨夜消灭了一只魔鬼——你们小妖精最痛恨的种族——并且在战斗中受伤。我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你们奉献自己的血液和生命,因此我暂时向星空诸神借用了它们,此刻它们的灵魂已经回归了精灵之母伊娃的怀抱,你大可不必如此愤怒。”

“你同魔鬼一样邪恶!”但它只是继续咒骂着,“如此邪恶的你还想染指小妖精的财富,我宁愿死去也不会给你一丁点儿的提示!”

小妖精都是情绪化而固执的种族,因此我知道以生命威胁它已经没有效果了。

我转头看了看珍妮——她依旧在昏迷之中。于是我注视着那只具有稀薄精灵血统的魔法生物,皮克大妖精细小的淡绿色双眼,让深埋在我身体里的某种气息浮现出来,缓慢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以这个名号与远古的誓约命令你,精灵的仆人,皮克大妖精。”在给了它足够的时间去感受、回忆这个气息之后,我松开了按在它身上的手指,“献上你的财富。”

一个秘法,“血脉烙印”被这气息激发。它的挣扎立刻停止下来,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我,然后发出惊恐又谦卑的疑问:“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再次复活?”

第十八章 过去、未来之王

“我必将复活。”我对它说,也是对这个世界说,“并且我将再次君临天下。”

大妖精发出惶恐又低沉的哀嚎,翅膀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停止了抖动:“怎么可能?你的命盒都已经消失了……我们亲眼看到它消失的!”

我稍稍有些意外——这只大妖精竟然说他亲眼见到了我的命盒消失,那么就是说,他是三百年前迷雾森林战争当中精灵族仆属的妖精军团中的一员。虽然妖精与精灵一样,都拥有相对人类来说显得漫长的寿命,但在妖精这个自然寿命大约在350年左右的种族当中来说,这只大妖精也算得上是长寿了。

只是能够看到我的命盒消失的妖精,在迷雾森林战争的时候就已经是妖精军团中的高层了,为何它会来到这样偏僻的地方,重新变成了那些居住于路边、以捉弄路人为乐的野妖精?

然而大妖精之后的反应却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匍倒在一片宽大的草叶上,以妖精种族最虔诚礼节对我膜拜,而后用激动得颤抖的声音高喊:“存在于过去,复活于未来的王者,卓尔精灵和所有黑暗妖精的守护者,伟大的死灵君王撒尔坦·迪格斯啊,快来拯救你的人民吧!”

此刻我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卓尔精灵”与“黑暗妖精”这两个名字,没有一个是我曾经听说过的。而这只大妖精对我的态度,一个曾经在三百年前参与过对我的围剿的妖精军团的一员对我的态度,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的。

曾经的我,死灵君王撒尔坦·迪格斯,曾同精灵与他们的仆从种族有过一个盟约。然而精灵们背叛了我,对我发出了最致命的一击。但此刻他为什么又称呼我为“卓尔精灵”与“黑暗妖精”的守护者?

“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大妖精。”我用一根手指把他从草叶上抬起,沉声说,“然后我再决定是否去帮助你们这些曾叛过我的种族。”

“我们从未背叛您,大人!”大妖精以他这个种族特有的那种冲动情绪说,“精灵族已经不是三百年前的精灵族。一些精灵背弃了与您的盟约,污蔑您被深渊地狱的领主变为傀儡,发动我们参与了对您的偷袭!当我们知晓了真相以后您的命盒都已经被毁灭,于是一部分仍旧忠于您的精灵被宣布为黑暗的追求者,被驱逐到了地下变为卓尔精灵,而那些仍旧忠于您的妖精,则被驱逐出了军团,被称为黑暗妖精!卓尔精灵的主母,伟大的北之星冠,大法师米伦·尼恩曾预言您终将归来,但卓尔精灵们大都不相信将会有重返地表的一天。但如今,您,伟大的王者,存在于过去,复活于未来的王者,您出现了!”

米伦·尼恩?我在心里想,巴托恶魔曾经提到过这个名字,并说我的身上和她有着相同的气息。既然她冠有大法师的名号,那么召唤巴托恶魔的人就一定是她了。这样说来,这只大妖精的话也并非不可信。

实际上,在“血脉烙印”这个秘法的感召下,他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应当不是伪装的。越是低级的生物受到的秘法制约就越强,相对于那些曾经背叛过我的精灵,我更愿意相信他的话。

在我回复了记忆以后这段很短的时间里,我曾试图找出精灵们背叛我的原因。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够让他们对抗“血脉烙印”的作用,在我没有损害他们生命的情况下违背誓约,对我发出最后一击。

此刻我终于有了些头绪……在雾森林战争的后期,火龙巴卡拉斯曾经出现在世界之树的附近。若是这世界上有只一种高贵的血统可以暂时地稀释以星辰诸神之名缔结的血脉誓约的效力,那么就一定是近乎半神的龙族血统——并且是纯血的龙族。

而巴卡拉斯参与三百年前的那场整个西大陆对我的围剿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一段更加古老的往事。是我低估了龙族对于仇恨的执着。但,的确……在巨龙们悠长到几乎与诸神同寿的生命当中,还有什么能比仇恨更让他们感到有趣的事情呢?

珍妮还要有很久才能恢复清醒,于是我有时间来思考。

思考一段三百年的往事,理清一些我曾经在临死之前都没有弄清的关系。

精灵们背叛过我,于是他们付出了代价,失去了世界之树;地龙安塔瑞斯背叛过我,于是他失去了飞翔的能力,被封印于地下;人类——尼安德特人与克莱尔人也背叛了我,而他们现在还没有付出足够的代价来平息我此刻的怒火。

我不吝于赐予我的追随者最大的荣耀。

但我也从不吝于施予我的敌人最痛苦的惩罚。

自此刻起,我以我曾经的名号,拥有无穷魔力和半神身躯的死灵君王撒尔坦·迪格斯的名义发誓,我将要整个世界为我付出代价!

于是我对大妖精说:“我将去北方拜访米伦大法师。你可以作为我的特使,向她宣告我的归来。我现在的名字是艾尔·穆恩,但你只可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一人……”

但我随即又皱起了眉头。精灵们独特的体质决定了他们之中不可能出现力量媲美人类的大法师——因为他们的寿命过于悠久。而为了不让他们有机会在漫长的时间当中掌握可挑战诸神的魔力,他们被造物者剥夺了创造力与变革的精神,也就无法成为卓越的法师。

然而米伦·尼恩……她竟然可以召唤巴托恶魔。

她还拥有与我类似的气息。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于我的脑海。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除去那个三百年前我临死之前抛出的、散落在剑鞘峰的盛有我的部分魔力的命盒残片之外,另外两个同样的存在之一,应该就是散落在北方……

就是说那个米伦·尼恩,很可能已经占据了我另一个命盒之中的魔力,才能在三百年的时间里成为了一个大法师。

一个精灵大法师!

该死,这个愚蠢的女精灵根本不知道以我的魔力召唤恶魔来到地上界会带来什么后果!如果这种召唤的力量可以滥用,我何不在三百年前召唤深渊九领主!

第十九章 命盒

我曾经被几乎所有的种族背叛过,因此在我的心里已经不相信任何人的任何承诺——即便那承诺是以星辰诸神的血脉盟誓。同样我也不相信一个占有了我的魔力的女人会对我持有善意,因为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绝对力量的诱惑,哪怕是曾经的我……更何况米伦·尼恩是一个无时无刻不想要带领卓尔精灵重返地表的领导者。

我力量中的黑暗特性会吸引邪灵和邪恶生物,这就是为什么那只逃脱的巴托恶魔会本能地从北方向古鲁丁村庄靠近。

曾经的我为了获得半神的身躯和可以挑战诸神的力量,让自己的灵魂坠入了黑暗以换取本不应该存在于地上世界的强大魔力。但随之而来的代价就是我身体里最邪恶的那些特质——这些特质是每一个生物都拥有的——随着这黑暗魔力的滋养而愈发强大。它们令我随时可能变成一个拥有更强大魔力、却泯灭一切人性与理智的怪物。

因此我选择在三百年前分化了自己体内的一部分邪恶特质,并试图借助精灵族所一直守护的世界之树的力量来彻底地净化它们。一旦成功,我就将成为只拥有理性的纯洁特质的半神——那是完全不同于星界中那些喜爱在深渊地狱里挑逗魔族进行彼此残杀的“血战”以获得无聊乐趣的“诸神”的人类之神。

这件事情有人曾经尝试过——那是历史上最后一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的统治者,魔法皇帝巴温。但他失败了。他被降临于主物质界的光天使所毁灭,连同他建造的巴温之塔一起。现在那座人类历史上最雄伟的高塔只剩下高度依旧恐怖的残骸,被人们以混杂着敬畏又轻蔑的情绪称为“傲慢之塔”。

然而我高估了人类以及精灵们对于誓约的敬畏,也低估了龙族对于仇恨的执着。变得虚弱的我被人类大军围困在世界之树的“绝对屏障”之内,又被精灵族从背后一击,险些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灭。

我用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灵魂残片和魔力分成了四个部分以掩过那些与我为敌的大法师的眼目,并且在对自己成功地使用了“大预言术”之后用最后一个魔法跟他们同归于尽。我的第一个灵魂残片在三百年后重生于欧瑞王国博地艮行省的古鲁丁海岸,自名为艾尔·穆恩。在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浑浑噩噩的生活之后,我终于逐渐想起了自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目的,离开了那里。

现在我找到了自己其余三个承载有我的魔力的命盒之一,恢复了一部分的力量。但同那个曾经可以挑战整个世界的撒尔坦·迪格斯相比,我就像是一只卑微的虫子。

但……我在三百年前想要消灭的邪恶特质并没有被成功净化。它们被我附着于我的命盒之上,用来守护我的魔力不被别有用心的人占有。然而经过了上百年的漫长岁月,缺少了我的自主意识的强力制约,现在,那些黑暗之灵们似乎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发现无法融合我的魔力之后放弃了守护我魔力命盒的任务,返回了人类世界。

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那么轻易地就在剑鞘峰找回了第一个命盒里的魔力,同样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一个卓尔精灵、无法拥有卓越魔力的生物可以成为大法师。

她在我的邪恶守护者离开之后,占据了我的第二份魔力。

如今的她在召唤深渊生物……但无论她是准备将其用于对那些白精灵的复仇,还是用于夺取我的另外两份魔力,我都必须尽快让她停止这愚蠢的行为。

因为星界诸神一直都谨慎地提防着地上界出现的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强大存在,这就是当初的我试图以损失一部分魔力为代价消灭自己的邪恶特质、让自己具有纯洁属性的原因——他们可以容忍一个心地善良的半神存在,却绝对无法容忍一个拥有人类欲望的、无限接近于神的存在——因为他们最了解自己。

而召唤深渊地狱中的强者来到地上世界,就等于在那些神人的后花园里点火。因为深渊地狱中的魔族远比地上界的生命们强大,也是星界诸神最为关注的位面。因而他们乐此不疲地挑逗深渊九领主之间进行漫长而血腥的厮杀,并将其命名为“血战”——是为了满足自己漫长而无趣的生命中的娱乐需要,更是为了削弱那些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强大恶魔,或是魔鬼。

一旦米伦·尼恩获得了另一份魔力,拥有了足以召唤深渊九领主之一的力量并且成功地使之来到地上界,那么她就会立即被诸神觉察并且毁灭——就像曾经的巴温皇帝一样。

对于一个精灵大法师的死亡,我毫不在意。但代价是失去我积累了数百年的强力魔力,我绝对无法接受。

好在诸神们的弹指一挥就相当于地上界十几年的时光——我似乎还有机会制止那个愚蠢的女精灵,并找到某种方法夺回我的魔力。

我这些冗长的回忆也许会令任何一个人类的史学家震惊不已。凡人们无知而幸福地生活在地上界,只把“诸神”、“地狱”当作传中之中虚无飘渺的事情,却从不知道那些东西都确切存在,并且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他们。

然而作为魔法师——超脱了人类范畴的类神,我们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掩藏于平和温柔外表之下的真相。当我们知晓了凡人们所膜拜的代表正义与善良的星界诸神们与世界上与拥有了无限力量的人类并无不同之后,又怎么可能依旧对这个世界以及诸神心存敬畏,甘愿庸庸碌碌呢?

任何一个强大的魔法师都将走上成神的道路,尽管那条路似乎是一条死路、从未有人成功过。但这就是我们悲惨又荣耀的命运,从无例外。

那只皮克大妖精依旧在草叶上等待我的指示,而我已经从刚刚得知还有人依旧效忠于我的盲目喜悦中清醒了过来。

我绝不能让那个北方的大法师知道我的存在。因为现在她拥有相对于我来说强大得太多的力量。如果那只皮克大妖精的表述没有错误,那么她现在就拥有超过三十万卓尔精灵的效忠,拥有记录了召唤深渊生物的魔法典籍,甚至还会拥有更加高阶的咒语。

然后她也会像从前的我、没有经历过被那种泯灭人性的黑暗特质折磨的我一样,不择手段地试图获得更多的力量。实际上她现在也在这么做了——她在召唤深渊里的魔族。

第二十章 白银之王

因此我最终否定了将我已经复活的消息让这只小妖精告知那个精灵大法师的打算——至少在我找回曾经属于我的法师手札之前。我得尽快赶去古鲁丁村庄,因为珍妮的身体状况。

妖精之血遏制了恶魔毒素对她生命的侵蚀,但想要不留下后遗症,还需要我用炼金术的手法慢慢调理。我需要在那里找到一些材料,居住一段时间。而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得到原本守护我第一个命盒的邪恶之灵现在就在古鲁丁村庄附近,我必须尽快找到它,消灭它,或者将它转化为我的自身魔力。

精灵大法师的出现给现在的我带来了不小的心理负担,这使得我从前慢慢寻回自己魔力的计划不得不做出相应的改变——也许我不会舍得就那么消灭掉那个邪恶之灵,而让那几乎等同于我命盒中魔力的强大力量白白浪费掉。

因而我在很轻易地取得了大妖精积累下来的财富之后——共计一百一十三个欧瑞金币和七十四个欧瑞银币以及几枚品质不错的宝石——就带着珍妮继续上路了。而那只大妖精,我不想再详细地描述它之后的境遇。皮克妖精将他们的财富视作自己的生命,那种发自本能的冲动甚至比巨龙更加强烈。它选择了遵守誓约,献上了自己的财宝,而后歌唱着死去。

珍妮是在我掩埋了那些妖精的尸体之后清醒过来的……这时候丛林间溢满了因为午后的高温而愈加浓郁的芬芳气息。她先是短暂地迷茫了一会儿,然后才缓慢地抬起手抓住了我的袍袖。

我对着这个小姑娘微笑,轻轻拍拍她的手,说:“好了。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等我们离开这里到了古鲁丁村庄,我会让你彻底地好起来。”

“……我们杀死了那只恶魔,是吗?”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再度用力,将身子微微抬起。我顺势把另一只手垫在她的脑后,然后温柔地说:“是啊。你又获得了一个荣誉……你或许是第一个击杀了一只巴托恶魔的人类女战士……不,应该是人类战士。”

她的金色的瞳仁陡然迸发出一阵鲜亮的色彩,那愉悦的神色甚至使得这夏日午后的明媚阳光黯然失色。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就知道是这样的,穆!”她抓着我袍袖的手紧紧嵌进我的皮肉里,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你知道么,我们家族中一直都有一个预言——我们的祖先因为与一位法师合作,击杀了传说中的死灵君王而获得百年不衰的荣耀,因此当家族即将没落的时候,必然会有另一位伟大的法师出现,再度使我们重拾百年前的荣光——如今这预言成真了,我杀死一只恶魔!这会让整个大陆的吟游诗人都传诵我们的名字,赞美我们的英勇!”

预言……马第尔家的预言。呵呵,当时那位女侯爵果然遵守了与我的誓约……哪怕知道她的后代将再次为我付出怎样可怕的代价。马第尔家的女人啊……骨子里果然都有着这样一种疯狂而又危险的狂热……

“但是抱歉,亲爱的,这件事情我们必须保密,因为一些我的原因。我的一个敌人召唤了这个邪恶的生物。”我伸手拿掉她银发上的一根草茎,说,“但你不必沮丧。杀死一只恶魔算不了什么。如果你愿意……”我凝视着她的眼睛,“你甚至可以追随我重建一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但首先我必须得到足以保护我们的力量……所以在此之前,我们无法告诉别人我们的英勇经历。”

那个极富煽动性的词语果然有效地混淆了她此刻并不十分清醒的思维——“一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

这是西大陆艾瑞法斯特上所有尼安德特人的梦想。

这片大陆上的确曾经存在过一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巴温帝国”。它的版图包括了如今的欧瑞王国、亚丁王国、狄恩王国与因纳德立共和国的绝大部分领土。然而因为它的统治者,魔法皇帝巴温试图自封为人类之神而激怒了神明并将其毁灭,这个仅仅存在了二十七年的庞然大物就分崩离析了。

自此本就数量稀少的尼安德特人再不具有与克莱尔人同等的地位——在西大陆几乎所有的国家里,都有着尼安德特人的最高封号不得超过侯爵、尼安德特人只能担任副职的规定。

如果说有一个原因可以报复人类这个背叛过我的种族,可以让他们在自相残杀中清洗自己的罪孽,那么这就是一个绝好的切入点。

而也正因为我这随口而出的一句话,我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念头……也许我可以为尼安德特人制造一位英雄,一位打不垮的英雄,一位忠诚于我的英雄。

他将领导那些对现实不满、心怀愤怒不甘的尼安德特人与精灵以及克莱尔人,甚至有可能不再效忠于我的卓尔精灵抗衡。卓尔精灵们可以有一位名号为“北之星冠”的大法师……银发的尼安德特人同样可以有一位名号“白银之王”的大英雄。

一位……继承我的邪恶之灵的英雄。

“对,一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我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让自己的目光愈加温柔,宠溺地看着轻易陷入了对未来的憧憬的珍妮,“这荣耀将远超你的认知……你将是历史上第一位女皇。”

珍妮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以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注视着我,并且握紧我的手,用一种虚弱的狂热语气说:“穆,那将会是真的,是吗?会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简短地答复了她,将她搀扶起来,“所以现在,就让我们向古鲁丁村庄进发——那里将是你赢得自己的荣耀的第一个起点。”

她立即变得精力充沛而又斗志旺盛——尽管那只是依靠强大的意志在透支自己的体力。然而这些都不再重要了……

因为她将得到近乎永恒的生命。这荣耀我从未赐予她人,而她将是第一个。

第二十一章 商旅

通往古鲁丁村庄的大路近来并不太平。自六百年前“迷雾森林战争”时代起就一直驻扎在附近的卡布兽人兵营内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使得那些原本就凶残暴虐的兽人最近更加频繁地袭击过往商旅,而王国警卫队则一如既往地对此表示无能为力。

那场战争之后人类与亚人种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亚人种兽人们不再试图挑战人类的主导地位,却也坚决不任由人类将其赶尽杀绝。大量从战争时代起就一直遗留在大陆各处的兽人兵团对人类王国虎视眈眈,而人类的军队则尽量不去招惹它们。

因为与自从大战之后就一盘散沙的人类诸国不同,现在西大陆上的唯一一个兽人国家“提玛克”采取的是对所有亚人种无条件庇护的原则——一旦亚人种被大规模攻击——无论是古鲁丁附近的卡布兽人还是狄恩附近的豺狼人或是散居于东部沿海地带的蜥蜴人,提玛克帝国的那些身高将近三米、被青铜铠甲和武器全副武装的兽人军团都会气势汹汹地对邻国进行报复性地攻击。

然而很不幸的是,提玛克兽人帝国的近邻就是欧瑞王国。因此这个孤立无依,仅仅靠四处劫掠维生的卡布兽人兵营一直保存至今,直到近几十年来被逐渐强大的欧瑞军队压制,才将他们的活动范围从古鲁丁的西南部缩小到了他们本部所在的塔米尔丘陵地带。

但像最近这样,做出大肆劫掠国王商旅,无论老幼全部杀死然后将其作为那个军事化聚居地的口粮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还是最近几十年来第一次出现。

然而欧瑞的王国警卫队与边防大队——实际上就是王国正规军——正因为与邻国狄恩的紧张关系而无暇顾及这里。因此我与珍妮在这条路上行走了将近两天的时间,都没有遇到哪怕一队驾着马车的商旅。

今天是一个阴天,还飘着蒙蒙的小雨。夏季已接近末尾,欧瑞的博地艮的雨季要来临了。路上渐渐变得泥泞,于是我们离开了泥土路面,走在路边的矮草里。我的牛皮靴子可以防水,珍妮那覆着铁片的鞋子却没这么走运——就连这个不畏惧战斗的女骑士也开始抱怨这糟糕的天气,并且无法忍受鞋子里那些闷热蒸腾的水汽。

那个小贩送给我的披风再一次派上了用上,此刻它被披在珍妮的身上,遮挡着不断汇集的水珠。这样讨厌的天气虽然凉爽,却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可以休息。我们的披风和长袍边角都溅上了灰黑色的泥点,鞋子也肮脏不堪。我只想快些抵达古鲁丁,然后找到一家干净的旅馆享受一整个晚上的温暖被褥。

这时远处忽然有声音传来,那是马车的木质车厢来回晃动以及马蹄敲打地面的声音。我们两个立即停下脚步站在路边,珍妮则将手伸进披风里,按住了剑柄。

身后的远景因为细雨而变成了青灰色的淡影,但不多时,一匹褐色的矮马就冲破了迷雾,载着马上一个骑士快跑过来。这里所说的骑士,仅仅是为了表明“这个家伙骑在马上”,而不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实际上“骑士”这个头衔是欧瑞王国里阶级最低的贵族,但即便爵位并不显赫,一个贵族骑士的装备也一定比骑在马上的这个人好得多——他只穿着粗布的外套,脚上是一双肮脏的皮靴。身上的护甲则是钉了一片铁皮的皮衣——而那铁皮上还有明显的修补痕迹。

这人驱使着他的马跑到距离我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就勒住了缰绳,让身下的老马在原地转了几圈,而后又冲进了身后的迷蒙水汽里。

“这是一个负责瞭望侦查的游骑。”珍妮的脸同样掩在披风的兜帽下,对我说,“后面一定有一支商队。”

我很高兴看到这个小女孩现在能够变得冷静而老练,尽管她的话里还有那么些小小的、卖弄的意味。但就像从前那些急于取悦我的部下一样,这种表现的欲望实际上是一根有力的缰绳,能够让我藉此驱策利用他们,而后者将心存感激——无论他们当初的表现欲望是否纯洁无瑕或是别有用心。

我伸出手来将她的身体向后拢了拢,一起站到了路边,好不让一会经过的马车将泥水溅到身上。珍妮说得没错,那是一个负责侦查的游骑。虽然装备简陋,但行事老练干脆,盔甲上伤痕累累,显然是经验丰富的战士。

这一定是一个很大的商队,因此雇佣了佣兵随行。但佣兵……大多是一些粗鲁的家伙。虽然也有心地善良之辈,可那种过于直白的友善和充满了低级趣味的善意玩笑实在令我无法接受。何况在那种大多以男人为主的群体里,几乎每个人的身上都充斥着可以弄昏头脑的荷尔蒙。让珍妮这个以我的审美观看起来还算美丽的女孩子跟他们厮混,那无异于自找麻烦。

我只想让他们快些通过,然后各走各的路。

又过了一小会儿,三匹马慢跑着经过了我们身边,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的那个游骑。他们用毫不掩饰敌意的目光无礼地打量着我们——打量着两个将面孔隐藏在兜帽之下、身侧有长剑轮廓的可疑陌生人。

我抬起头回应了他们的目光,在相互注视了两秒钟之后微笑着说:“日安。”

其中一个蓄有浓密胡须的大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低哼,终于确认了我们没有威胁,向身后呼喊了一声。于是又有三三两两衣着破旧的骑士从雨雾里冲出,同样不善地打量着我们,策马而过。

马蹄溅起的泥水和这些粗鲁男人无礼的目光似乎惹恼了从小就生活在贵族家庭的珍妮,她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头,用恼怒的目光瞪视回去。

黄褐色牛皮风衣的兜帽在她用力抬头的一刹那滑落下去,一团银发像月光一样倾泻出来,成为这个阴沉天气里唯一的亮色。那亮度甚至使得几个佣兵的眼神也发了亮,胯下的马匹被无意识的动作勒紧了缰绳,发出一声嘶鸣。

“尼安德特人……”他们以与粗犷的外表不相称的声音轻呼着,操纵着马匹在原路转了一圈,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车在这时赶上来,宽大的车板上蒙着厚重的防雨帆布,车夫竟然也是身着破旧皮甲的佣兵。刚才那个已经经过的蓄有胡须的男人又纵马跑了回来,带着恼怒的意味高喝:“怎么了?”

第二十二章 贵族

这时我意识到,这似乎并非一个商队那么简单。因为我注意到后面的那些货运马车上没有一个平民打扮的人。他们全部神情严肃,带有明显的敌意,就像是一支正向战场行进的军队。

这时候那个发出低呼的削瘦骑士更加无礼地在马上用手指直指着珍妮,对那个男人再次重复了一遍:“安德烈,一个尼安德特女人!”

我忽然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了。

在西大陆,尼安德特人与克莱尔的数量比大约是一比一百。除去一些大城市——那些巴温帝国时代作为统治阶级的尼安德特人居住的大城市——在偏远些的地方你很难见到这种银发金眼的稀有人种。

尼安德特人中的女性是全大陆公认的除精灵女性以外最美丽的尤物,她们比克莱尔人的女性衰老得更加缓慢,且皮肤细腻白皙,没有克莱尔人女性身上那种略显茂盛的体毛。

因此尼安德特女人成为了全大陆的人口贩子最抢手的货物。我完全可以想象在这样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上,一个从事那种不道德买卖的家伙看到珍妮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放下你的手,佣兵!”珍妮皱起眉,呵斥道。他成功地惹恼了珍妮。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些家伙的原因——他们毫无礼貌可言,经常以各种自己为正常的方式使得一个有教养的人难以按捺自己的怒火。

一个好脾气、有教养的贵族女勋爵并不等同于一个可以忍受平民对其指指点点、用看待货物的眼神对其上下打量的普通人。珍妮在呵斥他的同时就已经把右手反握在了剑柄上,只消一用力就能拔出她的长剑。

但这个动作已经使她的剑柄从披风下露了出来,还有半身甲领口镀了铜的纹饰。珍妮剑柄的末端是一块扁平的铜印,上面刻有马第尔家的家族徽章。在必要的时候,它可以当作本人的印鉴,将火漆封在信件或者货物上。

可在这些在粗鲁的佣兵眼中这只意味着一柄可以卖出高价的长剑和一件价值不菲的盔甲,唯独除了那个被称作“安德烈”的人例外。他在看到这两样东西的同时眼睛眯了眯,神色明显地松弛了下来,大概是认定了一个贵族不可能是盗贼团的探子,而后将目光投向我。

他应该是这队佣兵的首领。作为一个首领,他总是免不了会接触一两个贵族,哪怕是低阶的贵族。但这也足以令他明白珍妮的身份。在欧瑞王国,用类人种来烧炭是一回事,贩卖贫民女性是一回事,小偷小摸是一回事,但杀死或者贩卖一个贵族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要人命的事。

我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作,手里却已经从宽大的袖子里隐藏的布袋暗格中捏了一小撮骨粉,口中开始默默地诵念“群体恐惧”的咒文。一旦这个佣兵的首领被贪欲冲昏了头脑——实际上他们这类人经常做这种蠢事——那么我就会立即让他们惊恐地奔逃,然后一个一个地干掉。

但他还是立即喝止了那些蠢蠢欲动、甚至已经将武器抽出的佣兵:“我们没时间做这种蠢事!你,强尼,现在马上从马上滚下来给那位小姐道歉,然后我们继续上路!”

叫做强尼的削瘦男子不解地大叫:“头儿,那可是一个尼安德特女人!还有这盔甲和武器……”

“那是一个尼安德特人,贵族。”安德烈只说了这一句,然后就紧紧闭上了嘴,瞪着强尼。其他佣兵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同时还有一种奇特的心照不宣的神色,就像彼此之间在默契地分享着一个不便说出口的秘密。

强尼愣了愣,悻悻地推回了自己的剑,翻身跳下马来,溅起了一大蓬泥浆。其他人的脸上则露出了看戏似的轻松神色,甚至还有一两个人在悄声细语,打赌珍妮会不会给他一个耳光。

“好吧,给一个贵族道歉算不上什么丢人的事情。”那个叫做强尼的男人嘟囔着,怪模怪样地走近下意识地摆出了进攻姿态的珍妮,“噢,噢,小姐,您别那么紧张——我们的头儿,安德烈,你知道的……噢,你才不会知道,祖上也是一个贵族,所以……”

“强尼·道尔森!”叫做安德烈的男人再次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的脸色因为激动而泛红——至少我认为是激动。

“好吧,好吧,头儿。”强尼识趣地住了嘴,嬉笑着弯腰给珍妮行了一个礼,“我很抱歉,贵族小姐。”他极不标准的动作歪歪斜斜,而后更因为双腿交叉而险些被绊倒,佣兵们立即发出一阵更大声的哄笑来。

原来如此……

一个失掉了贵族身份的出身贵族家庭的佣兵首领,一个不甘于现状却又无能为力的愤懑男人。虽然已经沦为平民,却依旧怀念家族的光荣历史,甚至依旧固执地维护着自己心中的贵族准则……

真是可悲又可怜。

珍妮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移开了手。安德烈则调转了马头面无表情地向前跑去。我猜此刻他的心里一定羞恼又失落——自己的手下在一个货真价实的贵族面前为他丢够了脸,而他则必须在这种鬼天气里带着这些粗鲁又无知的人去从事某个危险又血腥的任务。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他摆脱平民这个身份,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抓住它……

但这还需要慢慢谋划。

佣兵的货车一辆接一辆地从我们身边经过,然后继续前进。当最后一个骑着马的佣兵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高喊了一声:“嘿!”

那个穿着湿漉漉的黑色棉甲的年轻人扭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珍妮一眼,然后面色阴沉地问我:“什么事?”

我知道他停下来大部分原因是由于珍妮的脸蛋儿……但我不想让这个家伙再把珍妮弄得发火,于是扬手抛给他一枚亮晶晶的东西。他连忙接住了它,展开手掌——那是一枚欧瑞银,硬通货,可以在十几个国家流通。

他的注意力立即转移到了我的身上,阴沉的脸庞也有了几分暖意。他看了看已经消失在前方雨雾中的车队,让胯下的褐马在地上不安地兜着圈,再次对我说:“你想要什么?这匹马可不行。”

“要一个消息。”我说,“你们是打算去古村?车上装的是什么?”

“好奇心太重可没好处,贵族老爷。”他皱了皱眉头,又看看手里的那枚银币,还是对我说道,“如果你们打算去古村,我建议你们立即调头离开。车上装的都是武器和铠甲,还有投石车的组件。卡布兽人可能进攻那里,我们是被雇佣去参加防御的。”他顿了顿,又说,“也许就他妈没命再离开那了。”

第二十三章 我就开始相信命运了

他说完那最后一句,忽然扬手又把那银币抛给了我,大声喊道:“等我活着从那个鬼地方跑出来了,再还我!”然后双腿狠狠地一夹,那匹马就踏起了大蓬泥水,冲进了前方的雨雾里。

“这个家伙挺有趣,不像个佣兵。”我笑了笑,对珍妮说,“这可是一个欧瑞银哪。”

珍妮迷惑地睁大了眼:“嗯?”

我忽然想起来这个姑娘的父亲是博地艮行省里面最富有的一个男爵,其实足以应付一个平民三个月开销的欧瑞银和足以应付一个平民一年开销的欧瑞金对她来说差别其实并不大。她的头脑里对金钱大概并没有确切的概念,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对损失了一匹马毫不在意,也对路魔残骸里的那些宝石无动于衷。

……不像从前的我,辛苦制作了一批幸运戒指以后,也只能卖到二十到三十个铜币的价钱。

但这样一个姑娘可以跟着我风餐露宿,只吃干面包和咸鱼度日,也的确不得不令我心生赞叹了。

其实她和她的那位祖先真的很像,就像是命运创造了一对双生子,一个在三百年前赐予了我,一个在三百年后赐予了我。只是我不敢再像从前那样对一个人坦露一切。那一次的伤害太深,我再也无法信任任何人……

所以,珍妮,如果有一天你要因为我的所作所为而怨恨一个人,就去怨恨你的祖先吧。我看着她贴在面庞上的银发和一双纯净得像宝石的眼睛,这样想。

“走吧,我们继续去古鲁丁。”我为她拉上兜帽,掠去一缕站在她睫毛上湿漉漉的头发,轻声说。

“那里不是要和兽人打仗了吗?也许去了以后就会封城,我们就没法儿在战争结束以前离开了。”她的脸不易觉察的红了一下,移开眼睛试图转移话题。

“不会有大规模战争的。那个群落的卡布兽人已经在那里居住了六百多年,孩子和妇女的数量不会少,还有很多因为和人类混血而生出来的战斗力低下的半兽人。他们已经不是六百年的兽人兵团了。”我边走边说,“兽人对古鲁丁村庄的掠夺每年都会有那么几次,这一次只是常规战役,最多持续两个星期。而且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现在只是靠妖精血液激发的生命力……如果没有得到妥当的治疗的话,以后会留下病根,那时候就麻烦了。”

“和人类的混血儿?!”她完全忽略了我后面的几句话,惊讶地掩住了嘴,“兽人和人类的混血儿?!怎么会有人……”

“都是些被抓去的女人。”我耸了耸肩,“其实古鲁丁附近每年都会有人类的女人被卡布兽人抓走,只是这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没几个人愿意提起。不然卡布兽人的兵团为什么会在这里生存了六百多年?当初的兵团里可大多数都是雄性兽人……他们也要繁衍后代的。现在的兽人兵营里,除去从欧瑞王国各地聚集过去零星亚人种,有六成都是混血的半兽人。”

“你知道得可真多。”珍妮像个小孩子一样张大了嘴,“这些我都没有听说过……你从前不是住在海岸的法师塔里吗?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就好象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我是法师么……”我笑了笑,“总有办法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那么……”她边走边小心翼翼地侧脸看我,“你能教我魔法么?”

哈,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尽管比我想象得要晚得多。几乎每一个有缘见到魔法师的人都会提出这个要求,只是他们不知道,魔法并不是谁都能掌握的小玩意儿。

“你学不会的,珍妮。”我尽量放轻了语气,说,“魔法不是剑术,可以通过长时间的练习来掌握。学习魔法需要的是血统……每一个法师都能够分辨一个人是否有这种血统,只是……很抱歉,你没有。”

“噢……没关系的,我只是随便问一问……”她笑嘻嘻地说,“其实当一个魔法师也很麻烦的,是吧?你的包裹里有那么多的小东西,如果是我话,一定会搞不清它们都该怎么用。”

她沉默了一会,低下头看着脚下湿漉漉的青草,忽然说:“其实啊,从前我也是不大相信命运的。只是我小时候就会读很多书……很多关于我的家族故事的书。慢慢地我也想变成我的祖先那样的人——挥舞着宝剑,打败邪恶的敌人那样的大英雄。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好的人,可是不是一个很好的贵族。他总是说,马第尔家到我这一代大概就要衰落了,到我的下一代,大概就要变成平民了。他不想让我们的后代沦落成住在平民窟那样的人,所以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积累财富上……”

她又看了看我,微笑着耸耸肩:“别人家都会很努力地结交大贵族,想要得到更高的爵位,我们家结交的却都是些工厂主和矿场主。我父亲是个学者……至少他说自己是个学者。他做不来献媚巴结那样的事情,也不会试着让我嫁进一个豪门给他带来些政治上的好处……我小时候见过他参加王都晚宴时候的窘迫样子……虽然我们很富有,可是我们除了欧瑞金和家族传说之外似乎一无所有。他更喜欢和那些没有爵位的富有平民打交道……那样会让他更觉得自己是一个贵族。”

“其实这一切都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她的声音这时候低沉下来,边走边把脚下的草叶踢得水珠四溅,“现在不是从前那样子了……女人也可以变成侯爵。国内对尼安德特人的态度又是……恨不得把我们统统变成平民。所以父亲想要给我留下很多很多的财产,多到我们的后代永远不用为生活发愁……”

“可是我很不甘心啊。你知道的事情那么多,一定也知道我们家族从前有多么辉煌……我的心里总不愿意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不能再有自己的纹章,变成除了财富一无所有的平民。所以啊,我就跑出来啦。我想啊,总得做点儿什么去改变这种状况……直到我遇到了你。”

她侧过脸来很认真地看着我:“我就开始相信命运了。”

第二十四章 另一个法师

我看着她的脸,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这时候细雨停了下来,天空依旧阴沉。她掀下帽子,像一只小狗一样晃了晃脑袋。长发上的水滴甩在我的脸上,弄湿了我的眼睛。而她又看了我一眼,咯咯地笑了起来。

“等我找到古代大法师的第二份魔力,珍妮。”我对她说,“我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法师。可是教我魔法的老师并没有告诉我那一份魔力的确切位置……所以我们还要奔波很久。但是请你相信我,我许诺给你的东西,必将一一兑现。这是一个法师的承诺。”

她微笑着,郑重地点头。而我则在心里默念着另一句话,让自己这颗出现了些许软弱裂痕的心再次平静下来:而你的祖先承诺给我的,我也必将一一取走。

你能做到的,撒尔坦。我对自己说,你曾想成为纯洁之人,却被背叛。而此刻你得到了第一份沾染着你从前灵魂中邪恶气息的魔力,你就应当把你的心变得更加坚硬冷酷,不再被任何人欺骗,不再对任何人失望。

天上的云层开始渐渐散去,西方的天际出现了罕见的彩虹。不久之后太阳将会露面,将路面的水分蒸干。而路边林间的蝉儿开始低低地鸣叫,而后陡然变得高亢。它们都是些可爱的小家伙……因为一旦有什么危险的猛兽潜伏在林间,蝉儿就会知趣地闭嘴,于是旅人们便可以有所防备地走过去,而不至于被突袭。

我们一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偶尔为她讲述些深埋于历史的有趣典故。她没有追问我究竟打算如何为她建立一个大帝国……我想她大概已经将那个过程用“命运的指引”来替代了。

一整个下午的时光就这样被打发掉了。太阳要西沉的时候,我们在一块被晒干的青石上休息了一会儿,那石头旁边正巧有一只肥美的兔子在打瞌睡。我用蛛网术缠住了它,又用诅咒魔剑割断了它的咽喉。兔子的血液在一瞬间就被火焰亡灵吸收得干干净净,而后那柄钢剑快活地微微颤抖起来。

剥皮、掏出内脏,都是由珍妮来完成。我看得出她并不习惯这种血腥的工作,但她似乎更不愿意让我亲自动手。不知道在欧瑞王国里是否还有像她一样的贵族少女……如果有的话,那么人类在这三百年间可真是前进了一大步。

泥坑里的积水已经澄清,我们先装满了水袋,然后在泥坑中间小心地洗了洗被切成条块的兔子肉,不让坑底的淤泥泛起来。

被细雨淋湿的枝叶用火石点了几次都没有燃烧起来,于是我失去了耐心,施展了一个魔法“灼热射线”。一道金黄色的光线从我的指尖射出,正打在那被堆成一堆的枝叶上面。射线的热度在一瞬间就蒸发了周围的水分,然后又让干燥的树枝燃烧了起来。先是一阵呛人的浓烟,然后是若隐若现的橘红色火苗。等到温度越来越高,更多的枝叶被烤干之后,火势终于旺盛了起来。

此刻太阳开始隐没在远山之下,最后的光亮将天空中没来得及散去的云朵映成了火红色。火烧云……小时候母亲是这样叫的。

天地万物似乎都变成了橘红,包括珍妮的长发与线条柔和的侧脸。她站了起来,立于石上,手按剑柄,出神地望着远山之后的夕阳余晖。我看得到她的披风在微风中缓缓晃动,看得到她的长发轻轻拂过脸颊,更看得到她脖颈与铠甲交接处优美的曲线。她变成了一尊橘红色的女武神雕像,并且发出低低的赞叹:“我从不知道它可以这么美……”

“是啊,我从不知道可以这样美。”我停止了将肉块串在剥了皮的树枝上的工作,看着她,竟然有霎那的失神。我开始意识到……虽然我拥有上百年的记忆,然而我的身体却终究只是一具年轻的身体,一具充满了活力的身体。它总是试图摆脱我逐渐冷酷的灵魂……

于是我强迫自己将视线动珍妮的身上移开,把穿好的兔肉架在在火上。篝火烤干了周围土地上的水分,也烤干了我的鞋子和衣服。袍子边角的泥水变成了黄褐色的干泥,用手一搓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几百年前的人们一定不会想到有一天死灵君王撒尔坦会在路边生起一堆篝火烤兔子,并且像一个乡下农民一样坐在石头上搓衣角的泥灰……

我笑着摇了摇头,把宽大的袍袖挽起,同时小心地不让袖子里暗格之中的魔法材料掉出来。火烧得很旺,并且随着夕阳光辉的减弱而显得愈加光亮。树枝上的兔肉开始微微泛黄,溢出了油脂,我用尖利的小树枝在酥焦的表面划开几道口子,让热量更容易渗透进去。

其实烤肉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把兔肉架在火堆上就放任不管的结果就是它将有一大半变成焦炭,而另一部分则带着血丝和一股膻味儿。

当整条兔肉都变成诱人的金黄色并且散发出迷人的香气时,我撒了些粗盐粒儿与茴香草粉末在上面。这里不是我的厨房,因此即便我有着烹饪这种奇怪的爱好,也无法仅用这两种调味料就将兔肉变得更加美味。

不过说到美味这种事情……小妖精们的肉可是绝对的美味——不但鲜嫩,而且带盐味儿。当然,这是那些能够捕获小妖精的类人种告诉我的。另一种美味则是人类所无法想到的东西。而且我坚信,整个西大陆知道这个秘密的仅有我一人而已。

那就是——龙肉。

我吃过的唯一一块龙肉是在与地龙安塔瑞斯战斗之后,获得的那张鳞片之上附着的肉块。当时我奄奄一息,几乎丧命。而那张被我用强力的塑能系法术轰下来的鳞片上的龙肉已然被烤熟……于是我吃掉了它。

从此我对任何美食都感到了厌倦。因为你永远无法形容那种滋味——那坚硬如铁的巨龙肌肉在被烤熟之后竟可如此鲜嫩,就像是诸神享用的食物。

我的思绪似乎又飘得太远了……远到珍妮叫了我两声,我才把险些烤焦的兔肉从火堆上取了下来。

“穆,后边有人过来了。”珍妮从石头上跳下来,身上的橘红褪去,倒被火光镀上了一温暖的金黄。

我立刻站起来向远处的路上看了看。“真实之眼”这个魔法让我的视力更加敏锐,因此我看清了那三个人的模样——两边的是骑黑马的武士,穿着不错的装备——铁剑外加全副的皮夹,就连肩头和胳膊肘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而中间……中间那个骑着白马的人竟然穿着法师长袍!

奇怪,这个地方怎么会出现一个法师?两个法师同时出现在这种并不十分繁华的地方的几率甚至比一只小妖精跳进我的篝火堆里的几率还要小!

第二十五章 火球术

我立即将背上兜帽的内衬翻了起来,把边缘的一圈银线刺绣掩藏在阴影之下。三百年前我杀死了太多的魔法师,因此即便知道现在不可能有人认出我来,我依旧保持着本能的小心。

那三匹马逐渐接近,向我们的篝火投来审视的目光。我们也隔着火堆与他们对视,相互打量着对方。那个法师似乎很年轻,同样穿着黑色的法师长袍,神秘而雍容。只是他的袖口刺绣着一圈橡树叶的标志,而非像我一样刺绣着古精灵族的文字符号。橡树叶……通常是在某一领域得到了导师认可的魔法师的标志,这意味着他们已经脱离了魔法学徒的身份,可以熟练使用一到三个中阶魔法并且拥有那些法术的咒文。

然而拥有这种成就的法师的年龄通常在五十岁上下,但眼前这个皮肤略显苍白的年轻人怎么看也不过与我是同样的年纪。艾瑞法斯特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天才?

“夜安,旅人。”这个时候那黑袍法师停下马来,向我们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跳下马来。

“大人……”两边的骑士低低地呼唤了他一声,似乎想要阻止他接近我们。那法师则轻轻扬起手制止了他们。于是两位皮甲武士只得随之跳下马来,并且由一人牵马将它们拴在一边的树上,另一人陪着他走向我们的火堆。

年轻的法师一边摘下黑色皮手套一边再次微笑着点头致意,“真是个清爽的夜晚,不过稍微冷了些。”

我没有起身,只向他点头笑了笑。珍妮则看了一眼他身边那位神色紧张的武士,低低地哼了一声。但年轻的法师露出宽容的微笑,立即挥手让身后的人停了下来。“并非有意对二位无礼。”他解释说,“我的导师太过担心我的安全,因此让两位忠实的兄弟来保护我。我是一个魔法师。”他说完之后稍稍停顿了一下。

而我和珍妮则全无反应。他只好无奈地笑了笑。的确,对两个无知的旅人表露自己魔法师的身份,而对方却全然不知这种高贵的职业到底有多么的神奇……的确是一件让人郁闷的事儿。

“来吃点东西吧。”我把手里烤好的兔肉递过去,招呼他坐下。他身后的两个武士则勉强扯了扯嘴角对我笑笑,却没有走到篝火旁边,而是从马鞍上挂着的袋子里取出干粮,站在路边干巴巴地啃着。

训练有素的战士。我在心里这样评价了他们。

我再次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这个年轻人的手——那双抓着一只短柄魔杖的手光洁细长,没有丝毫被侵蚀的痕迹……

正常得不正常。

之所以说正常,是因为那的确是一双养尊处优的人所应有的手。看他的做派,很像是一个富有的大法师的弟子,带着忠心的武士外出游历,试图在旅行和冒险中追求魔法的奥义。

然而问题就出在他的魔法师身份上。一个法师在施法的时候要用手抓取媒介材料,这些材料有的无害,而有的则有轻微的腐蚀性,甚至剧烈的毒性。一个从事魔法研究、经常接触这些物质的法师的双手绝不应该如此光洁——就像我,我的双手因为长年接触那些不良物质,现在都已经染上了一层淡黄色。

何况他还带着一副做工颇为精良的薄手套。一个法师绝不应该让任何东西束缚住自己的双手和双唇,因为这两者都是施法的必备工具。

于是我微笑着问他:“您从哪来?古鲁丁村庄最近可不太平,听说会和卡布兽人有一场战争……如果没有急事的话,我建议您还是尽管离开这附近……”

“我正是为此而来。”他的脸上露出几分骄傲的神色,“我奉我的导师,北之星冠、大法师米伦·尼恩之命前来协助古鲁丁的人民对抗亚人种。如果前方真的有危险,那就有荣耀在等待着我。”

我和珍妮默默地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警惕。我对她说过米伦·尼恩是我那个已经死去的导师的仇敌,她自然明白这样一个人对我意味着什么。只是,米伦·尼恩的弟子……跑到古鲁丁村庄来,真的是为了对抗兽人这么简单?

那只巴托恶魔大概是被我魔力中的邪恶气息所吸引,依照本能来到了这个方向。而这个年轻的黑袍法师……要么就是为了替他的导师寻找另外一份魔力,要么就是为了寻找那只逃脱的巴托恶魔。

这时候那个年轻人拿着手中串烤的兔肉犹豫了一会儿,又伸手将它递给了我,充满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不吃肉食。感谢您的好意。”

他将身子向前探过来的时候,兜帽与头发之间出现了空隙。我不经意地向里面一瞥……一对尖耳朵!

尖耳朵,素食者,贵族气,傲慢气……这是一个精灵。一个小妖精口中的暗精灵。一个能够使用中阶魔法的精灵法师?!

于是我用一种直率的、未见过世面的语气问他:“恕我无礼,先生,单靠你们三个人似乎并不足以对抗数百的兽人……即便是传说中的魔法师的话……”

“您大概还不了解一个法师能够做什么,先生。”他颇为愉快地笑了起来,轻轻抬了抬他手中那个乌黑色的、顶端镶嵌了一枚红宝石的短柄魔杖,环视我们两个人——当然,重点是在珍妮,“比如那颗树……”

他的脸色严肃起来,平端魔杖,将顶端的红宝石对准了路另一侧的一棵挺拔的白桦。这时候那两个武士低呼起来:“大人,您……”但未等他们劝阻的话说出口,这个年轻人的口中已经迅速地吐出一连串晦涩的语言。

一点光亮出现在红宝石的前方,紧接着迸发出一团热气逼人的火焰。但那火焰并没有四散开来,反而旋转着收缩成一团,而后越胀越大,直至两个人类的拳头大小。汹涌澎湃的热量被囚禁于那火球之内,温度之高甚至使得操法者也无法将它在自己身前停留得太久。于是魔杖微微一颤,那颗火球就呼啸着射向了那颗白桦树。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与浓烟,那可怜的树轰然倒下,而周围十几米的草地都被这火焰引起的气爆波及,草皮伴随着泥土飞射四溅,露出下面黄褐色的泥土来。

我认得这是著名的魔法,火球术。然而……他没有使用任何魔法媒介,甚至连口中吟诵的、那些听起来晦涩难懂咒语也仅仅是精灵语“赞美我神伊娃,将永恒的生命献给您,请赐予我力量”的而已……

换言之,这根本不是魔法。

我忽然想起珍妮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曾经问我,我之所以能够发出那道彩虹射线是不是由于手中的魔杖的缘故。现在这个问题大概同样可以用在这个精灵法师的身上,而答案则是肯定的。

红宝石有着卓越的火焰亲和力,最适合储存火焰法术。而看他的魔杖顶端那颗宝石的大小,大概可以储存四个火球术。看来我的确是可耻地被米伦·尼恩吓到了……竟然以为随便的一个精灵都可以成为能够掌握中阶法术的法师……

但这个年轻人……我不由得在心里暗笑起来。精灵就是精灵,哪怕变成了居住于地下的暗精灵。骨子的那种傲慢以及浪漫一点都没有改变——仅仅是为了吸引珍妮赞叹的眼神,就浪费掉四个火球术之中的一个么?

但我随即在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虽然他并不会知道我是在震惊他如此浪费。“像您这样的法师……还有多少人?”我张大了嘴巴,问。

他似乎满意于我和珍妮的讶异,将魔杖收回手中重新坐下,露出精灵那种优雅又从容的微笑,“导师的学生除我之外还有四十多人。现在他们正在努力地帮助人类……嗯,人们重建被亚人种扰乱的秩序。如果你们还在担心前面的危险的话……我建议你们与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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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日快乐,早生贵子。

第二十六章 迪妮莎

但此刻,我们注意力都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那棵被引燃的白桦树上的火焰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收了,迅速地黯淡下来,并且消弭于无形。一个身影从林间的黑暗当中走了出来,然后出现在月光之下。

那是一个女人,看起来挺年轻,脸上却是一种与她的年纪极不相称的平静——即便是在差点被暗精灵的火球术击伤之后。她的容貌是典型的克莱尔人类特征,身材纤长,金发碧眼……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上的一柄大剑。那大剑是如此之宽,以至于一个成年男子都可以将它当作一面盾牌。然而此刻这个大家伙被她单手提起,就像构成它的是木头而非钢铁。

现在这柄大剑上布满了铁锈,甚至还生长着青苔,仿佛在地下沉睡了几十年,又重新被挖掘了出来。但看得再仔细一些会发现……这女人身上的黑色皮甲上……竟然也生长着暗绿色的青苔和发蓝的霉菌。

就像是刚刚从坟墓里走出来。

她扫视了我们一眼,忽然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本以为她会问:“刚才是哪个混蛋干的好事?”

我们都愣了愣,没有回答。然后她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白槿花王朝?”

“那是一百一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是德尔塔王朝。”我开口说。

那女人抬眼向我看了过来,微微皱了皱眉头。于是我可以看清楚她隐没于夜色下的眼睛里……有一条极细的瞳孔。

啊哈。我的心里有这样一个声音微微地叹了一声。

“还是叫欧瑞王国?”她抖了抖身上的那些泥土和枯枝,又问。

“还是叫欧瑞王国。被推翻的只是白槿花王室,只是换了一个皇族徽章而已。”我依旧平静地说。珍妮凑近我,轻声问:“穆,你认得她?”

“我也不知道。”我同样轻声地回应她。尽管这个答案很怪……但的确是这样。

“白槿花王室……还有继承人吗?”那女人踏前了一步,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她的巨剑触到了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其实自从这女人出现之后,每一个人都感到了莫名其妙的压力——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种压力和压力带来的紧张感随着她踏前的这一步达到了极致,路边距离她最近的两个武士几乎是同时把阔剑拔出了剑鞘,低声喝道:“停下你的脚步,女人!”

然后这两个武士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那女人手中的巨剑就像没有重量一样地被她扬起,在身前划过一道半圆形的弧线。武士们手中的阔剑撞上这道黯淡的光,立刻就像两只纤细的牙签一样高高飞上夜空,然后“嚯嚯”地旋转着掉落下来,其中一柄险些插进暗精灵的脚背上。

他们目瞪口呆,双手的虎口流下血来,甚至失掉了拔出腰间的匕首继续战斗的勇气,整个人陷入了奇怪的恐惧之中,然后踉跄着后退。

我连忙沉声喊道:“他们不是你的敌人!白槿花王室的成员都在政变的那一天被德尔塔王室的力量屠杀干净了。如果你想要有一个敌人的话……”

“那就是他们。”那个女人停住了脚步,再次将巨剑放在了地上。而后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像是要记住我的样子,“作为你回答我问题的报酬,你可以在下一次见到我的时候要求我为你做一件事情。你的名字……?”

“艾尔,艾尔·穆恩。”我站起身来回答。

“我叫迪妮莎。”她对我点了点头,然后拔起她的巨剑,迎着月光向东方走。

直到此时那个暗精灵才从险些被阔剑贯穿脚背的惊恐中醒悟过来,并且因为压力随着迪妮莎的消失而变得愤怒。愤怒到他再一次举起了他的短柄魔杖,将它对准了那个女人的背影。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那么做。”看在暗精灵曾经没有选择背叛我的份上,我低声提醒了他一句。

“她藐视了我!”他咬牙切齿地说,并且让短杖顶端的红宝石的前方出现了一点火光。而那两个刚刚从恐惧中摆脱的武士则再次徒劳地呼喊着:“大人……”

我几乎要以手撑额了。这个暗精灵的冲动几乎赶得上一打皮克小妖精,丝毫没有半点儿我印象中的精灵的样子。我倒宁愿相信他其实是一个心理年龄只有六岁半的小孩子——做事毫无逻辑性可言,仅凭那些并不稳定的个人情绪来行事。

假使所有名义上仍旧效忠于我的暗精灵都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天哪,我宁愿他们统统倒戈去人类的阵营,这样我会更容易对付那些克莱尔人和尼安德特人!

暗精灵的愤怒使得他甚至懒得用精灵语念诵些什么做做样子,那威力惊人的火球在一瞬间就凝聚完成,而后飞射向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女人。

珍妮惊呼了一声,将手下意识地向前探了出去,仿佛那样就能把那颗火球拦上一拦。然而这危险的魔法产物依旧击中了迪尼莎。

可就像是她的身体周围有一层透明的罩子,那火球在她附近爆发开来之后化为了汹涌的火浪,但那火浪却只能在她的身后徒劳地****着,然后迅速地黯淡、消退。就像刚才那棵树上的一样。

迪妮莎停住了脚步,然后微微转身,用侧脸看了暗精灵一眼。这时候月光从她前面照射过来,将她的身体和面庞都镀上了一层银边,就像是一尊大理石的雕像。可这种美,美得有些恐怖。因为她只是遥遥地单手举起了她那柄大到可怕的剑、将它端平,对准了那个暗精灵。

然后上面的青苔与铁锈就像是从剑身内部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震了一下,“蓬”的化作了一片尘埃四散到空气里。同时一道透明的涟漪——一道半月形、仅有我的真实之眼能短暂地分辨出来那么一瞬间的涟漪——从巨剑未开锋的顶端射出。

人们仿佛仅仅看到了剑身的上的奇特现象,而后就听到了那暗精灵身上的一声闷响。他持有短杖的右臂几乎是与此同时就爆成了一蓬血雾,碎肉纷飞。而他的身体像是断了线风筝一样斜斜地飞出,在他来得及哀嚎之前就撞上了伸手的石头,令他幸福地昏迷了过去。

无论是我的前世还是我的今生,我都很少惊讶……然而我此刻的确是真的惊讶了。

我完全无法分辨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能够隔着这么远,如此粗暴地毁灭一个人的肉体。我知道“风刃术”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出现同样的半月形涟漪,然而那女人的金属巨剑之内根本无法储存法术——除非那是一整块巨大的宝石!

每一个塑能系魔法被施展的时候我都感受得到空间里元素的波动,然而刚才我却没有半点觉察。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种形式的狂暴力量,再隐约地推测一下那女人的身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一直以自己是一个法师为傲。而实际上,也的确没有什么人或事能在我准备充分地情况下伤害到我。只要给我一点点施展魔法的时间,我就能够让我的敌人在不间断地麻痹、昏迷、或是各种诅咒中死去。而然一旦有人拥有了这种力量,那足以令我自保的距离对他们而言就不再是障碍——因为敌人可以在搏斗中如此迅捷地发出这种凌厉的攻击,甚至比我的魔法更快。

我忽然有些遗憾刚才那个暗精灵没有杀死她了……

第二十七章 撒尔坦之触

晚上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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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迪妮莎还没有放下巨剑。她又微微侧了侧身子,将手臂遥遥地对准了我身侧的两个武士,像是在无声地询问他们是否要同那个暗精灵一样,做些什么。

珍妮紧张地踏前了一步,我则立即按住了她的手。这个女人不是我们可以抗衡的,至少现在不行。两个武士紧张地对视了一眼,拿不准究竟应该向她冲过去,还是转身逃跑。

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远远地对她说:“看在今晚的月光不错的份上,迪妮莎,还是继续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吧。这两个家伙刚才不过是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已。”

“你是在要我兑现我刚才对你的承诺么?”她将目光转向了我。

“不,仅仅是一个建议。”我摊了摊手,“他们并不同我一路,我们是刚才偶遇的旅人。”

迪妮莎看了看我,缓缓地放下了巨剑。然而就在此刻,那个暗精灵竟然醒了过来!他的血已经在身边积成了一个水洼,天知道他怎么还有力气用左手牵引着自己爬了几米,然后在我们五个人的注视下拿起了那柄掉落在一边的魔杖!

我叹了一口气,不想因为他接下来的愚蠢举动而再次惹恼了迪妮莎,于是走了过去,准备用脚将他手上的短杖踢开。

但他紧紧地抓住了短杖,用迷乱而愤怒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也许是看着我身后的迪妮莎,然后将那魔杖浸在了自己流出来的血洼里。

红色的宝石立刻发出妖异的光芒,像是有一团火焰从里面开始燃烧,然后将血洼里的液体蒸腾成了一团血雾。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我疾步从他的身边跳开,心中充满了不知是惊讶还是恐惧的情感——因为这法术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就像我熟悉自己手掌里的纹路!

死灵魔法——“撒尔坦之触”——我生前创造的有数几个以我自己的名字命名的魔法之一!

那血雾在空中盘旋了一阵,立即化作两缕细长的烟雾钻进了两个武士的身体里。原本还面对着迪妮莎犹豫不决的两个人忽然像是拥有了无穷的力量,皮甲之下的身体猛然暴涨,甚至从盔甲的缝隙之中渗出了血液来。

将自己的生命献祭,令身边的仆从狂化、暴怒,进而以透支生命的形式激发出他们全部的潜能……这正是我的作品,最得意的作品之一。然而当时创造出这个法术的我已经将自己的身体转化为了几乎不死的巫妖之躯,无论如何献祭自己的生命也不会损害自己分毫。但此刻这个愚蠢的暗精灵竟然以生者之躯使用了储存在红宝石之中的这个魔法……我不得不再一次感叹,这一支精灵的确已经不是从前的精灵了。他们已经舍弃了精灵们对生命的敬畏和尊重这种渗透进血液里的品质,转而变得比曾经被他们认为是黑暗种族的人类更加黑暗!

两个已经失去理智的武士,两个进入了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换了的狂化状态的人类武士立即狂怒地拾起了自己的阔剑。实际上从此刻起,他们的身体已不属于“生灵”的范畴。他们现在以一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形式存在,头脑中唯一的意识就是完成操法者最后给他们的指令。一旦完成了任务,他们就将彻底死去;如果不能达成任务,那么他们的灵魂将一直游荡在地上界,直至被岁月销蚀。

但我从未想过仅凭这样的两个武士就可以对抗远处的那个人……或者说生物。就在我跳开以后,我立即俯身从已经昏迷的暗精灵手中拿走了他的魔杖,毫不犹豫地折断了下面的短柄,然后把一整块硕大的红石握在了手中,接着从身后那块石头的阴影里拿起了我的柳木魔杖。

如果迪妮莎真的是我猜想的那个家伙,那么当这两个她最痛恨的魔法产物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就将是操法者与他们一同被毁灭的时候。然而这个暗精灵不能就这样死去——他既然拥有一柄储存了“撒尔坦之触”的魔杖,就一定知道记载了这个法术的魔法书——我的那本法师手札身在何处。

“站在我身后!”我向珍妮大喊,然后在两个武士向着迪妮莎狂奔过去的时候同时以最快的速度吟诵出了“迪尔芬德之盾”的咒文。

这两个该死的家伙与我们处在同一条直线上,他们声势惊人地发出非人的怒吼,然后在距离迪妮莎几步远的位置高高跃起,向下劈斩。

但他们的战斗到此为止。又是同样的一道透明的涟漪,呼啸着撕裂了空气从他们的身上穿过。那韧性极佳的皮甲立即和两个人的身体一样,迎风在空中爆成了一团血雾。然而这两个人的身体甚至没能将那奇特的力量阻挡上哪怕一秒钟,就在他们的躯体被毁灭、我吟诵出咒文的最后一个音阶的同时,我身前的空气里猛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

迪妮莎的力量同我以红宝石的坚固属性施展出的防护魔法“迪尔芬德之盾”撞击在一处,一道冲击波立刻以我为中心,狂暴地向四周扩散开来。原来燃烧得正旺的篝火霎那间被吹得四散飞落,而周围的大片草地都被翻卷出了泥土,然后化为细小的粉尘。

我的魔杖疯狂地抖动起来,就像是即将被折断。手中的红宝石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我更是能感受到无数细小的裂痕在一瞬间就爬遍了宝石的表面。

这第一次冲击就险些毁掉了这一整颗宝石,而迪妮莎却在淡淡地“咦”了一声之后,再次轻描淡写地向着我们挥出了一剑。

这一次的力量来得更加猛烈——就在两种透明的波动接触的那一刻,我手中的红宝石终于化成了粉末。我的精神力接替了宝石的坚固属性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这一击,整个人像是一块被公牛撞击的木头,在地上向后滑出了整整两米,然后护盾终于飞散。

失去了我的庇护,珍妮的身体暴露在那力量之下。幸而她身上那已经被激活的安塔瑞斯之盾忠诚地发挥了作用,为她卸掉了大部分的冲击力。但她依旧昏迷了过去,斜斜地被击飞出去,落在了一边。

另一部分残余的冲击力则轰击在我胸口,但我身上这件黑色法袍的袖口和兜帽边缘的银线绣文也同时发出了炫目的白光——一个被我永久加持于法袍之上的防护系法术“绝对防御”发挥了作用。我再一次承受了迪妮莎的力量,然后在吐出一口鲜血以后终于有机会大喊:“安塔瑞斯!你还记得我吗?!”

第二十八章 永恒之人

迪妮莎本就细长的瞳孔猛然缩成了一条黑线,停止了她第三次挥剑的动作。

我猜对了。

她先了看了看落在一边的珍妮,又看了看我身后身体已经残破不堪的暗精灵,才缓缓地说:“安塔瑞斯之盾……撒尔坦之触……果然是你么?撒尔坦·迪格斯?”她又冷笑起来,“我从不知道毫无人性的你会为了保护自己的魔法学徒而赌上自己的性命。”

我用魔杖撑起自己的身体,吃力地站稳,然后踉跄着走到珍妮的身边探了探了她的鼻息。还好……她没有死掉。

于是我转过头来,向她冷笑道:“呵呵……那么我也不知道一头背弃过誓约的龙会为了一个人类的女人向另一个王室复仇——仅仅是为了遵守一个愚蠢的约定。”

“我不需要遵守一个与邪恶的死灵君王订立的誓约。”她放下了剑,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而且落魄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撒尔坦,你何必还要复活。”

“邪恶?”我走到石头边坐下,擦干净嘴角的血迹,笑了起来。“火龙巴卡拉斯将你囚禁在龙窟里,是我要救你出来。代价不过是分享你漫长生命的一部分——直到我找到可以永生的方法为止。但你重获自由之后竟然不肯实现你的诺言……巴卡拉斯赶来的时候我又再次相信了你的许诺,同你并肩战斗,击退了他。结果呢?”

“你再次欺骗了我!安塔瑞斯!!”我愤怒地吼了起来。心中的某些记忆让我的情绪有些失控……我这二十几年来第一次用这样的语调来大吼,感觉却像是等待了上百年。“我最终败给了你,奄奄一息。你自以为仁慈地没有杀掉我,我却只能选择将自己转化为巫妖这一条路!到底是我变得邪恶让你无法遵守誓言,还是你没有遵守誓言让我不得不变得邪恶?!”

我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又开始咳出血来,“巫妖之躯……敌人们说我获得了半神的躯体。可是你能够想象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己的身体里有蛆虫在蠕动着、在啃噬着、恨不得亲手剐下身上的每一片皮肉的那种痛苦吗?!”

“我已经为我的错误付出了代价。我失去了我的双翅,并且最后被你又封印了一百年,撒尔坦。”我们都沉默了一会,迪妮莎开口说道,“但你在变成巫妖之后沾染上了那么多的鲜血……艾瑞法斯特大陆将近四分之一的人口,都因为你的瘟疫之云而丧生。如果知道你为了延续你的生命而做出这种事,我宁愿在当时就兑现我的诺言。……我低估了你的疯狂。”

“我失去了我的双翅,无法再使用魔法,更无法对抗巴卡拉斯……于是我不得不变成人形,就像现在这样。”她叹了一口气,“我再也算不得是一头龙了。”

好,很好。说出你的悲伤吧,地龙安塔瑞斯,永恒之人迪妮莎。我继续低低地咳嗽着,在心里冷笑。软弱一些……再软弱一些吧。你是不会在今晚杀掉我的。与白槿花王朝的那位公主的恋情已经让你的心变得柔软了,你可以再柔软一些,走掉,然后不要再怨恨我……

我要表现得悲伤,表现得愤怒,却又不能流露出对她的刻骨仇恨。我要让她心存愧疚,然后做出远远离开的决定。她有足够的理由在此彻底地结束曾经的死灵君王的性命,也有足够的理由与我勾销恩怨——一切都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自从获得了半神的力量之后我很少采用这种方式来脱离险境,但值得庆幸的是,这种手法我似乎还未生疏。

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是因为我曾经阅读过我死后的三百年来西大陆的历史典籍。其中的一个人物引起了我的特别关注——“永恒之人”。她出现在我死后的五十年,那时候正是欧瑞王国白槿花王朝的鼎盛时期。传说中那个拥有克莱尔人外表的女子踏进了人类历史之中时,是以帝国公主“苏珊·格尔兹”的同性恋人身份出现。

帝国公主终生未婚,名为迪妮莎的女人也守护了白槿花王朝整整六十年,直至公主死去。据后来的游吟诗人们说,那位生前喜爱穿格子裙的公主去世的时候,容颜一如青春少女,璀璨芬芳。

公主在爬满蔷薇藤蔓的城堡阳台上握着迪妮莎的手,微笑着要她许下一个诺言——在她逝去以后依旧守护王室,直至千秋万代。同样从不衰老的永恒之人、微笑的迪妮莎答应了她的请求,并为她写下了一首现在依旧广为流传的诗歌——

仍然会有杜鹃与玫瑰,

在你我消逝以后。

白色丁香仍会悄声细语,

安然怒放。

苏珊公主听完这首诗歌以后,在城堡的晨光里化为一阵青烟。那座城堡从此以后被称为“蔷薇城堡”,甚至在德尔塔王室发动政变的时候也没有去毁坏它。因为欧瑞的人们依旧深深地记得“永恒之人”的力量——那是人类所无法匹敌的,传说中可以一个人战胜一支军队的力量。

但那位永恒之人在公主死去之后就消失了。她的影响力渐渐衰弱,直至有人将她曾经守护的白槿花王室赶尽杀绝。

我一直推测其实那个人,就是失掉双翼之后的地龙安塔瑞斯。她为了躲避火龙巴卡拉斯化为人型,自名为迪妮莎。而今终于被证实了。

呵呵。一头龙与一个公主的爱情。

她不肯与我分享永恒的生命,却以某种方式与一个凡人分享了它。她一直不肯与火龙巴卡拉斯承担起延续龙族血统这个责任,竟然只是因为她喜欢的是雌性!巴卡拉斯一定气得疯掉了……因此他后来终于找到了安塔瑞斯,却因为一些原因再次被她逃掉。

但关键点就在这一段我无法确切知晓的历史之中——究竟是怎样的遭遇,使得她获得了如今这种能够与魔法抗衡的力量?

第二十九章 西蒙

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月色下的景致却并不美好。我受了重伤,珍妮昏迷不醒。一个暗精灵生死不明,两个狂化武士变成了血雾。然而地面那个人却只消再举一次剑就能将我杀死……

这时候迪妮莎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你还是你啊,撒尔坦。说这些话,想要让我对你心存愧疚。你总是这样,觉得自己的委屈与愤怒是世界上最了不得的事情……想要全世界为你让路。”她抬起了头,我的心却冰冷了起来——她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

但她接下来的话又令我心中一喜:“但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你应该庆幸我的老师对我教诲使得你逃过了一劫。现在的我是一个新我……过去的恩怨再与我无关。实现了我对苏珊的承诺以后,我将不再理会你的事情——只要你做得不要太过分……我将会去追随我的老师。”

你们大概想象不到这些话从一头龙的口中说出来会带给我怎样的震惊……她竟然有了一个老师?!除诸神之外,什么样的存在能够成为一头龙的老师?而且……那老师对她的影响是如此之深,以至于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那种试图超脱世俗的情感……真的是某位神祗降临在这个位面了吗?

“你的老师……”我处于震惊之下,艰难地开了口,“是神?”

“呵呵,你没必要这么恐惧,撒尔坦。虽然你的从前的所作所为在这个位面上称得上是灭绝人性,但你我都知道,相对于诸神在深渊地狱里玩的那些把戏,你已经纯洁得像个婴儿了。他们不会为了你而降临主物质界——又不是没有过神祗降临,然后被杀死在这个位面的先例。”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仿佛因为想起了那个神秘的老师而激动起来,“我的老师,是一个人类。一个来自东大陆彻尔尼兹的人类。”

“人类?!”我惊讶地站了起来,引发了肋下的剧烈疼痛,“你疯了,迪妮莎。”

她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耸了耸肩——多么人类化的举动。“在遇到他之前我也这样认为,然而……他……”她思索着,似乎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形容那个人,“他……和所有的人类都不一样。”

“他教会了我这个。”她顿了顿插在地上的巨剑,“剑气……他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为这种力量想了一个自己更喜欢的名字——斗气。”

“一个人类?一个人,领悟出了这种力量?”我感到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魔法是建立在人类历史千万年的经验积累当中才产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超越整个人类的群体的智慧?”

“所以他成为了我的老师。”迪妮莎平静地说,眼睛里又泛起那种奇特的光亮,“他的名字叫西蒙·崔舍。”

“也就是说,他在一百多年前遇到了你……然后他直到现在还活着?”我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他不但活着,而且身体健康到了可以使用这种强大力量的地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撒尔坦。”迪妮莎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你想找到一种健康而舒适的永生方法,一种不用将自己转化成巫妖、或者给自己的身体里灌注你们法师弄出来的那些奇怪的药水的方法。还是放弃你的念头吧,我的老师不是你可以招惹的。他在遇见我之后回到了东大陆,而不久之后他即将归来,继续寻找一些东西。”

“好了,现在我要走了。”她拔起了地上的长剑,叹了一口气,“苏醒的第一天就这么无趣,更无趣的是遇见了你。”

她竟然真的放过了我。她现在真的是一头龙吗?原本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下子老去了几十年。我看着她的背影即将消失在大路尽头茂盛的丛林里,忽然大喊了一句:“刚才的承诺,你会兑现吗,龙?有关下一次见到你时候的承诺!”

她没有回头,只是远远地扬了扬右手,向我露出四根手指……而我完全弄不清楚她要表示的是什么意思。

我撑着魔杖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然后又去看珍妮。真是让人头疼……我前几天才让她脱离了生命危险,到今天又变成了这种状况。我并不是那种想要帮助美少女成就大事业的好人,也不是那种见到尼安德特美女的样貌就被迷昏了头脑的白痴。之所以要把珍妮带在身边,是因为我需要那个“安塔瑞斯之盾”。

三百年前我在世界之树下被围困住,就是因为我需要借用它的力量。然而自我死后世界之树就被可恶的巴卡拉斯施加了封印,凭借那股天地之间最强烈的“生者魔力”抗拒一切黑暗属性的生物接近——这是一头多么可恶的龙!他这样做仅仅是因为我!

所以我需要同样拥有龙族气息的盔甲来带我冲破那层屏障——在我重新获得了所有的力量之后。然而从前的我愚蠢地爱上了一个女人,将那片龙鳞融和了她的血液制成了一件铠甲,于是今天我不得不带着具有她血统的后代——天知道是她和哪个杂种生出来的后代——在西大陆上走来走去!还要负责保护她的生命安全!

北方的那个精灵大法师,化为人形的安塔瑞斯,火龙巴卡拉斯,神秘的东大陆人……这些从前都不会被我放在眼里的家伙如今都变成了我需要仰视的存在……天哪,我,死灵君王,毁灭与黑暗的代言人,行走在人世间的半神,我怎么能够忍受这样的耻辱!

迪妮莎对我威胁随着她的离开而远去,我的情绪却压制不住地狂躁起来。就在黄昏的时候,我竟然还对珍妮升起过柔情……那种可怕又恶心的感情,那种注定要被背叛的感情!

第三十章 怎样幸运的人,可以曾经拥有你

这种狂躁的情绪使得我体内的魔力也躁动起来……不,不是我的魔力,而是那被我分离的黑暗特质所残留在魔力中的影响。这种感觉很奇特,却一点儿都不舒服,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的计划相对于普世道德观而言有多么的邪恶。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那样做……这是多么可悲。

珍妮的呼吸还算平稳,妖精之血与尼安德特人血统的混和产生了奇特的效果,加之安塔瑞斯之盾的庇护,她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她在飞出去的时候头颅撞在了石块上,右边的额角一片淤青,却没有流出血来。这伤势使得她处于昏迷状态……然而我更担心这样的撞击使得她的脑内产生了淤血。

在这样一个连人体内部有哪些脏器尚且搞不清楚的世界,这样的伤势可比恶魔之毒更麻烦。这个女孩子一定是在代替她的祖先偿还她欠下的债务……因为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倒霉到如此地步。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暗精灵的身上。他已经没有了呼吸,袍子破烂不堪,身下一摊血污。我用魔杖挑开他身上破烂的衣料,皱着眉头去看他身上零碎的散件。

然而眼前见到的东西令我大吃一惊。这个暗精灵的胸膛已经在猛烈的撞击之下裂开了,但胸腔里不是内脏,而是一团团黑色的、类似棉花一样的东西。我认得这种东西。这原本是生长在世界树附近的一种植物所产出的棉麻,在通用语中叫做“尼麻”,有极强的吸附性。精灵们用它来做沐浴时候的手巾,人类则将它继续加工,制成质量极佳的布料。它们具有滑顺柔韧的特性,常常被用于制作盔甲的内衬。而我的法袍也是用这种布料制成。

此刻这些尼麻被填充在他的身体里,中间包裹着一些香料和宝石,取代了原本那些内脏。我认得这种手法……这种拙劣的手法。在我刚刚开始研究魔法与生命的关系的时候,我就曾这样制作了我的第一个魔傀儡。香料与宝石为他们提供了生命力,尼麻的强烈吸附作用则保持着那些魔力不会溃散。尼麻并非像凡人理解的那样,仅仅是优良的布制品原材料——它更是优良的魔法材料,可以吸收魔力,遏制魔力扩散,否则它们也不会只生长在世界树的附近,使得人类无数次移植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用这种方法制作的魔傀儡,看起来同活人一样,也会因为皮肤破损而流出红色的液体。但那却不是血液,而是用于润滑肢体关节的溶剂。我甚至猜得到制造出了这个魔傀儡的人,那个北之星冠,精灵大法师对这个悲惨的暗精灵许诺过什么——你将从一个无法使用魔力的平凡精灵变为一个可以操纵这世界上最强大力量的魔法师。虽然你无法亲自使用法术,但你仍可籍由体内的魔力来发动储存与法杖中的法术。最关键的是,你将获得远超你能想象的生命……

听起来很不错,不是吗?尤其是对那些居住于地下的暗精灵们来说。只是无论何种魔法材料,无论怎样精良的魔法技巧,都无法替代生物机体那种精密而复杂的体系。这种魔傀儡的躯体将在三到五年之后开始腐烂,最终肢节崩溃,却不会死亡。运气好些的,会有人替他们了结痛苦。运气不好的,倒在某个人迹罕至的角落,用上几十年的时间来感受自己身体的腐烂以及痛痒和寂寞难耐,在魔力耗尽之后才失去意识。

这种由我独创的方法被记载在我的手札里,连同另一些令我变得无比强大的法术技巧,甚至包括了四个传奇法术。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也算是一个坏消息。我的宝贝落到了一个贼的手里,而那个贼还想着从我这里得到更多。

我抽出长剑来,将剑尖对准那个暗精灵的额头,然后双手用力地一压,了结了他的痛苦。暗精灵的法袍里再没有其他东西,甚至没有一丁点施法的材料。而那两个武士的丧生的地点附近倒是散落着被斗气冲击得变了形的欧瑞金和欧瑞银。我收集了它们,又走回到珍妮的身边。

所幸的是他们的三匹马都还生还,只是呆呆地站立在那里,甚至连嘶鸣声也没有。越是低等的生物所受的本能制约就越强烈,在面对一头巨龙的时候——即便那是一头化为人形的巨龙——无论人还是动物都会从心底感到紧张与恐惧,那就叫做龙威。这三匹马受到的刺激显然更强烈些,我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才使得其中的两匹黑马迈开了步子,并将珍妮搭在了马背上。

这是我获得新生以后初次骑马,而很多事情并非靠记忆中的经验就可以做得纯熟,因此我在歪歪斜斜地骑着马行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候之后才成功地让自己保持了平衡。载着珍妮的马匹跟在我的身后,缰绳握在我的手中。走路产生的颠簸使得她的身体不住地下滑,而我也不能让她长时间地处于脑部充血的状态……于是我每隔一个小时就得将她扶下马来,休息一会儿。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强大的精神力使得一夜无眠对我的头脑毫无影响,但大腿内侧的皮肉却受不了了。那里开始发痒并且发热,我知道一定是被磨破了皮。晨曦迎着我们浮现于天际,而林间的蝉儿竟然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就开始鸣叫。今天是一个好天气,也是它们残余生命里不多的好天气了。

我在马背上取出魔法书,试图记忆被用掉的那个“迪尔芬德之盾”。然而我却怎样也无法静下心来……我的思绪被现实与回忆搅乱,始终无法集中精力去理解那些字符并将它们刻印在脑海里。

其实我最大的烦恼之源就是身后马背上的珍妮。

在约克孙的的围墙之外,星空之下,我曾经改变了一个主意,选择让珍妮追随我。而其实我本打算在得到我的手札之后,用上面记载的法术将将她转为死灵骑士。这样的死灵骑士是通过魔法对生命进行改造所产生的最完美的成果。

它将具有生灵的生命气息,能够理智地不含任何情感地思考,不会衰老,不需要用体内的魔力来驱动,而是吸收生者的活力。它们没有黑暗生物那种特有的邪恶气息,因而完全可以穿戴着安塔瑞斯之盾,带我穿越世界之树外围由火龙所设下的绝对屏障。

但心中对她那位祖先的回忆以及她那种少女特有的天真与懵懂可耻地打动了我……打动了一个拥有数百年的记忆残片、却同时拥有一具充满活力的年轻身体的我,因此我想要让她以生者之躯追求我,而是不是一个没有情感的人形构装物。

……我甚至升起过让她代替她的那位祖先补偿我的念头。

然而经历了昨夜,我心中那些新生的念头都已被打散。若我是一个普通的年轻法师,一个拥有一座小小法师塔和一柄柳木魔杖的法师,我一定会欣喜于这样的一次巧遇,痴迷她美丽的银发和细腻的脖颈。然而那样平凡却幸福的生活对现在的我来说都变成了浑浑噩噩时候的一场梦……

但我终究记起了一切。

但珍妮终究不是她。她最终也没有属于我。那一夜之后她出卖了我,而后我再没有机会见到她。她后来会哭泣,还是感到解脱?我只能通过史书知道她又活了很久……久到拥有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这世界上最可怕的距离竟然如此……我苏醒之后,再也见不到你,哪怕是恨你。

怎样幸运的人,可以曾经拥有你?

再不会有坐在路边等待旅人经过的日子了,再不会有牛油煎鸡蛋那样的一餐了,甚至再不会有一个小贩和气地笑着,从我的手中接过一串叮当作响的用贝壳制成的戒指。

我会怀念那斜坡上的小白花……然而仅仅是怀念而已。

如今我不得不再次思考最初的那个念头。珍妮不能死,至少在我重获魔力,进入世界之树的屏障之内以前。如果她的身体状况不能好转,我将不得不让她成为死灵骑士……

我侧头看了看被我放在一边树下的珍妮——她脸上的污渍已经被我用马鞍旁边挂着的水袋里的清水擦净,此刻有些苍白。嘴唇发青,眼睑微微地颤动,还有口水从嘴角慢慢地渗出来。

如果没有遇见我,她或许会在那个下午被路魔吃掉,也许会逃过一劫,现在依然在四处游荡,迷茫地寻找着她想要的“荣耀”。然而无论哪一种结果,似乎都比现在的处境好一些。

旁边的两匹黑马在吃草,并且悠闲地甩着尾巴。这些生物用不着知道自己将要去做什么,只要被驱使就好。它们能够如此之快地从紧张的情绪中平复下来,又能在下一刻立即抬起头,载我踏上去往古鲁丁的道路。这都是因为它们没有人类一样复杂而无聊的情感,其实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我这样想着,又去看看珍妮苍白的脸,忽然觉得原本有些透不过来气的胸口稍稍好受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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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看看能不能再写3000字亚。

第三十一章 古鲁丁

两天以后,骑在马上发着高烧的我和依旧昏迷的珍妮看到了古鲁丁村庄的大门。那是一扇高大的、足以作为城堡城门的木门。岁月将黄褐色的外表侵蚀成了乌黑色并且留下了刀劈斧砍的痕迹,一些黑褐色的印记——不知是历年积攒下来的血污还是油渍——在门上留下了奇特的花纹。这两扇木门的两侧是更加高大的石墙,它们带着同样的累累伤痕向四周延伸,将整个村庄——这个博地艮行省北方最大的、甚至比不少城镇的规模还要大的村庄保卫了起来。

这城墙足有五米高,是欧瑞王国法律规定的村镇一级城墙的最大高度。再高一些,就会被视为谋逆。这是因为德尔塔王室的成员原本也只是白槿花王朝的一个公爵,他们在建造了高大的城墙和密集的堡垒之后对当时的王室发动战争,凭借高大坚固的城墙拖住了王军的攻势,而后派遣一支秘密部队潜入了欧瑞王都杀死了所有的王室成员。

自此之后,整个欧瑞王国的君权得到了空前的集中。原本的皇家议会被解散,地方军被裁撤,取而代之的是王室直接控制的边防警备队和王朝禁卫军。德尔塔王室为了维持这些军队对外欠下了巨额债务,作为代价,他们让出了在西大陆的霸主地位,将欧瑞帝国更名为王国。国家元首不再自称皇帝,而是被称为欧瑞国王。

然而我知道,德尔塔王朝即将结束。因为迪妮莎正在去往王都的路上。从这里到王都,需要经过博地艮行省、塔米拉行省、希尔斯布莱德行省,而后穿越马拉雅山脉,最后才能到达目的地。快马换乘、脚不沾地的话,最快需要两个半月的时间。而如果仅靠步行,则需要将近七个月。

这将是德尔塔王室最后的七个月,之后这个国家会再次群龙无首,陷入混乱。现在的德尔塔王朝已经不是从前的白槿花皇朝,各地诸侯并没有绝对优势的兵力可以在这种突发状况中控制国内的政权……于是这将是我的大好机会。

我那最终用于向整个人类复仇的尼安德特人帝国,将在这一片混乱中诞生。我将紧握这混沌之中的王权,重新成为站在世界顶端的人。

然而我的雄心壮志,目前承载在我的这具因为高热而疲惫无力的凡人躯体当中。我牵着两匹黑马混杂在四个小型商队当中通过了并不严格的检查,在两个守门卫兵有气无力的目光当中通过了那扇敞开的大门。

看起来,古鲁丁村庄这些隶属边防警卫军的老兵们已经对频繁的战争感到了麻木。或者同我一样,他们也知道这一次与以往的进攻并不会有何不同——在分散于附近村镇的商队陆续躲进城墙避难之后,他们将紧闭厚重的城门,然后由那些被雇佣来佣兵接手防务,在打退了兽人的又一次进攻之后上报行省防卫厅,获得上级的嘉奖和荣誉。而那些佣兵则带着欧瑞金与失去同袍的悲伤离开这里,去寻找下一个可能使他们丧命的雇主。

古鲁丁村庄里并没有因为战争的即将到来而显得冷清,相反的,因为大量的商队涌进这里避难,这里的贸易甚至比以往更加繁荣。进了城门以后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地面平铺着大块的花岗岩。这个面积相当于约科孙镇的广场被众多的商贩占据,地面积累着各种食物的残渣和废弃的商品,在夏末的阳光里散发着令人厌恶的酸臭味儿。

商贩们以一种完全不同于守城卫兵的精神气向每一个行人兜售自己的货物,只盼能在战争和雨季开始之前将它们统统换成欧瑞金或欧瑞银,然后离开这里。

我牵马载着珍妮从这片极广阔的广场当中走过,耳边是一片嘈杂声。不少衣服破旧的小孩子活跃地在我身边跑来跑去,明亮的眼睛里充满着贪婪的意味,紧盯着我腰间的凸起。这些小家伙都是些“金手指”,大多被一个衣服光鲜的混混所控制,尽可能地盗窃每一个行人的财物,然后供那个人挥霍……这种事情在几百年前屡见不鲜,没有想到现在依旧如此。取得了西大陆的霸主地位之后,人类进步的脚步似乎因为缺乏压力变得缓慢了。许多事情数百年来一成不变,除非有某种巨大的外力去打破它们。

我不愿意被这一群小家伙围住不得脱身,于是将腰间的那个凸起露出我的袍子……那是我的诅咒魔剑的剑柄。接着我用左手一拉,令那魔剑的剑身露出了一截来。阳光立即在雪亮的剑刃上反射出一抹寒光,寄居其中的魔灵也感受到了周围浓重的生人气息,于是变得躁动不安,想要饱饮鲜血。

一阵本能的恐惧感立即侵袭了那几个孩子的心灵。原本蹦蹦跳跳嬉笑着盯着我的小家伙们立刻变了脸色,甚至还有人惊慌地跌倒,然后飞快地跑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开了。之后的三到四天晚上,他们都将被噩梦折磨,然后感到头晕乏力……不过仅此而已。我并不想在进入城镇的第一天就制造几具尸体,给自己惹上麻烦……尤其是在这种被战争阴影笼罩的状况之下。

穿越这个广场使得我更加疲惫——那些污浊的空气可并不适合一个病人呼吸,小商贩们的叫嚷和招呼也让我心烦。尤其还是在我感觉自己的肋骨被迪妮莎的那一击弄裂了几根,导致我的胸膜发炎的情况下。我想要找到一家不错的旅店将珍妮安顿下来,然后自己去采购魔法材料和草药,先保证她不会再有生命危险,然后把自己弄得活蹦乱跳。

但让我恼火的是,村庄里的有限的几家旅馆竟然都因为避难潮的到来而客满,甚至包括了一家一天要一个欧瑞银这样天价的高档旅店!

我牵着马停在一条稍微僻静些的道路旁边树木的阴影里,看着那些来来去去的本地人,感觉糟透了。

第三十二章 我觉得我得了胸膜炎了

古鲁丁村庄的布局是一个大十字,依附着东西纵横和南北纵横的两条主干道,又建修起不少较窄的道路来。主干道上分布着大量的店铺,它们的交汇处就是大广场,现在我站在主干道之后的一条道路的路边,将身体用我的袍子裹紧。虽然依旧是夏末午后炎热的天气,但高热还是让我觉得寒冷。我想我身体里的那些创伤一定是发炎了——我有几十种法子去干掉一只小哥布林,却没有任何办法让自己立即感觉好起来。魔法很强大,却不是无所不能。

这条道路上分布着一些规模较小的店铺和旅馆,我的斜对面则是一家面包店和一家水果店。喷香的面包和色彩艳丽的水果被店主摆在门外,我却没有一点胃口。我的身后是一扇紧闭的木门,大概是一户人家。

附近的店主人们隔着木头窗子好奇地打量着我,猜测着我们的身份,打发无聊的午后时光。

我也看了看他们,觉得喉咙里开始发痒,并且干得厉害。我从马鞍上取下水袋晃了晃,发现只剩下一口水了。珍妮闭着眼睛靠坐在大树下,依旧毫无意识。我看了看她干裂的嘴唇,又掂了掂手里的水袋,还是把最后那点水送了进她的嘴里。但她只凭着本能喝进了很少的一部分,更多的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浸湿了她胸口纠结在一起的长发……那些头发因为连日的奔波所带来的灰尘已经不复从前那种银亮,而是呈现出一种死气的苍白来。

我看着她现在狼狈的样子,又想起第一次在路上见到的那个神采飞扬的女骑士,忽然觉得心酸又无力。

看起来疾病真的会让人变得软弱,我竟然又开始对这个女人生出怜惜的情感了……

我为她擦干了嘴角抬起头来,却发现一个穿着格子布裙的女孩子,左手挎着一个篮子,正站在路对面看着我们。我只当她也是那些好奇的本地居民中的一员,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就站起身上将那个水袋挂在马鞍旁边。但当我回过身来之后,发现她竟然还在看着我们。她亚麻色的头发被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胸口。两只眼睛细细长长。嘴唇仿佛为了配合她的眼睛,也是薄薄的两片。总的来说,不与精灵的女孩子和尼安德特人的女孩子比较的话,在克莱尔人当中,她还是一个相当有吸引力的姑娘。

于是我隔着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的道路,向她微微歪了歪头,那意思是:“有事?”

这个女孩接触到我的目光,似乎立即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她侧过身去,似乎想要走开,却没有迈开步子。接着她又看看自己的篮子——那篮子里盛着三条从旁边的面包店里买来的黑面包——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我一直看着她,拿不准她到底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她不像是那种做皮肉生意的姑娘,也不像是给旅店拉客的人,做“金手指”的话,年纪又太大了些……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普通的村民,看着我,做什么?

这时候那女孩竟然穿过了街道向我们走了过来,神情严肃而紧张,就好像我是一尊挂着青苔爬满了常春藤的金牛神雕像,而她要来膜拜我一样。下一刻,她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身上散发着衣服清洗之后的皂角味儿,亚麻色的头发被阳光映成了橘红色,手指因为劳作而有些粗糙——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最普通的少女。

“……先生,”她神色肃穆、结结巴巴地说,“您是找不到旅店了吗?”

我忽然弄明白这女孩想要做什么了。原来她是想要带旅行的人去家里住。这种事情其实挺常见,但是在这个时代风险也挺大。因为你很难弄清楚你带回家里的人会不会在看到你美貌的妻子之后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也很难弄清楚那人会不会在结算了住宿费用之后又跑回来把你们全家干掉然后抢个精光,又或者那人安安稳稳地住了几天结清食宿费用后即将离开,却忽然跑来一堆人说他是他们的仇人,顺带把你也送去见了星界诸神。

虽然那些事情大多发生在比较偏远的山区村镇,但在人口流动频繁的古鲁丁村庄,也很难杜绝此类事件。每年来来去去的佣兵和商队有十几万之多,仅凭城镇治安官手中的那点力量,可远不足以应付那么多事情。

这个女孩大概是第一次招人回家,却正赶在我觉得自己虚弱得要死掉,烦躁得要发狂的情况下——真是个好姑娘!

于是我没有让这个看起来几乎扭头就要跑掉的女孩再多说话,而是疲惫地挥手打断了她:“如果你家里足够清静而且干净的话,我们就走吧。”

她愣了一愣,然后脸上蔓延出喜悦的笑容来:“我家里很干净的,我保证!而且只有一个妈妈,也很清静……”

“那么就走吧。”我说,“顺便帮我把我表妹扶上马,她还生着病。”

我记得后来我曾经问过这个名为艾舍莉·崔碧思的姑娘,为什么从来不敢带人回家的她会选择了我。当时她笑着说:“因为没钱吃饭了呀。”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当时看到你给珍妮姐喂水——坏人是不会有你当时那种伤心又无奈的表情的。”

我一直很羡慕这些凡人可以拥有如此简单又单纯的逻辑……但这种逻辑,是我不敢奢望拥有的。

艾舍莉的家住在村东面,靠近村庄的围墙。那里有一大片不错的荒草地和高大的橡树,树下就是木质的房舍。她带着我们走到门前,很小心地侧脸去看我的表情,大概怕我觉得这里无法同那些高档的旅馆相比,会转身离开。然而我停步在门前看了看了,微笑了起来。

爬满常春藤的木墙,绽放着夏末最后生命力的野生蔷薇,低矮茂盛的青草,小小的、却洁净的玻璃窗——这些都使我想起自己在海边的那个法师塔来。我无名指当中的那个陷阱一直没有启动,看起来那个小贩也没有做什么傻事。总还有一些东西被保留下来了,就在那个海边的悬崖上。一些我想要拥有、却不得不抛弃的东西。

第三十三章 昏黄

艾舍莉的父亲生前是一个木匠,因此房子造得很大,大到将我与珍妮用两个房间安顿下来之后,依旧有一间空余。客厅很宽敞,有温暖的阳光透射进来,将房子烘出原木的清香味儿。只是这样一栋漂亮的房子里却承载了那么多的不幸——她的父亲死于兽人的袭击,母亲则害了重病。

走进我们的房间的时候,她母亲的房门开着。我向里面瞥进去,发现那是一个脸色苍白,手腕缠着绷带的中年妇女。她的身体陷在厚厚的被子里,一双无神的眼睛直视着我,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艾舍莉急走两步关上房门,有些局促地解释道:“她的病不传染的,也很安静,我保证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不方便……”

我轻轻皱了皱眉,问她:“她病了多久了?”

“一年了。”她低声说,“也不是一直都这样……每隔二十多天就发作一次,一发作身上就会疼上六七天,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带我走近房间,帮我掀开床上的被子,我则把珍妮放了上去。我没有解开她的披风,我还不想让她知道这是一个贵族。

“请医生看了吗?附近的医生?”我为她盖好被子,长出了一口气,觉得抱她上床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我身体里的全部力气。

“请过了……就是因为花钱请了医生现在才不得不招呼你们,我们实在没有钱了。”她抿着嘴唇,站在房门的阴影里说,“医生放了几次血,可是一点都没有好转。他们说这病治不好了,我……”

她这样说着,几乎要哭起来。我也同样觉得挺无奈——我没力气,又发着高烧,头脑一片混乱,实在懒得费力气调理自己。本想请一个医生来帮忙,哪知道竟然是些只懂得放血疗法的货色……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袍子里摸出一个欧瑞银抛给那个姑娘。银币在阳光里闪了闪,划出一道弧线来。但女孩没有接住,银币掉在了地上。她眼角还带着泪花,手忙脚乱地俯身到地上去追那个险些滚进门缝的小东西。

我忽然觉得心里又有点不好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痛的关系……

“先带我去看看你母亲吧,然后用这去钱去给我采购些材料。”我对她说,“可以的话,就把给你母亲治病的药材也一起买了。”

“……嗯?”她蹲在地上看着我,背着光,细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您说什么,先生?”

被病痛折磨的我非常不愿意再重复一遍自己的话……哪怕她是因为惊讶或者说喜悦才问出这个问题。然而当我触及她的眼神……那种柔软的、哀伤的、惊讶的眼神和将她的轮廓剪成了半片金黄的阳光,我忽然觉得自己心底有些东西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释放了出来。

我很想把这最近反复出现的情感归结于病痛带来的软弱,然而我发现……那种令我胸口酸胀心头酸楚的感觉……竟然让我如此着迷。

我真是要疯掉了。

“带我去看看你的母亲。”我再次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同时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如果你不想让她继续受折磨的话。”

她终于听懂了我的话,几乎是抢着在我的面前打开了门,将我让了进去。房间里干净整洁,没有让人厌恶的气味。这对于一个长期居住这重病人的病房来说很难得,至少证明这个姑娘很会照顾人。

我走到床前,用左手挽起右手的长袖,轻轻拿起她的手。那女人试图把手抽出来,然而只是无力地抽搐了一下就再无力动作了。这只因为长年劳作而显得粗糙的手并不漂亮,指甲缝里还有洗不掉的黑色污渍。手指的关节肿胀充血,几乎无法并拢。我轻轻弯了弯她的手指关节,病人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叫不出声。

我放下那只手,摇了摇头。艾舍莉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就连从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也无法抹掉上面的那层黯淡。“真的治不好么?先生?”她用最后的希望问我。

“我只是觉得,这些医生连这样的病都束手无策,简直是……”我用有些混沌的头脑想着一个合适的词语,“蠢材。”

“就是说……”她愣了一愣,然后惊喜地叫出声来,“治得好吗?”

“痛风而已。”我耸了耸肩,“再让那群蠢货给她放血,她就会死掉的。我给你开一个单子,你按照上面写的去买齐我的东西,然后我来处理吧。”

“好好好!”她连忙答应,然后快活地在她母亲的额头上吻了一下,“妈妈,这位先生说他能治好你!你再不用受这些苦了!”

那床上的女人转了转呆滞的眼睛,费力地牵了牵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干脆转身走出了房门,去自己的房间里从包裹中扯出一块羊皮纸给艾舍莉列出清单。

小姑娘几乎是飞跑着出去的,然后我才想起,我似乎忘记嘱咐她弄点吃了的。但罕见的睡意很如潮水般袭来,使我顾不得胃里的痛楚了。我弄了些水给珍妮润了润嘴唇,然后回到房间脱掉自己的长袍躺倒在床上,很快就在灼热的呼吸与胸口的疼痛中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一段又一段噩的梦从脑海里挤出来,浮现在意识层面。我几乎又能感受到将自己转化为巫妖之体后身上的那种痛楚,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的内脏,挣扎着想要冲破我的胸口。

我似乎回到了世界树下,站在精灵们建造的那华丽优美的祭台上。乳白色的光辉包裹着我,净化着被我分离出身体、却一直在体表萦绕不去的“恶”的特质。近乎全知全能的感受再次回到我的意识之中,我能同时感知到上百里范围内微风的流动,树叶的碰撞,枯枝的折断声,上万人的盔甲撞击声,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脚步引发的大地微微震动。

我同时倾听这一切,却能将它们一一理顺。我分得清风的细语和林木的呼啸,也分得清每一个人的心跳和血液流经伤口时所受到的阻塞。

第三十四章 盐渍李子

我即将成为新神,我的一切都在被净化、重组。我的感知力在此刻达到巅峰,身体却像一个婴儿一样脆弱。而那些小心翼翼地前进的怯懦的人,却将在此刻对我进行的可耻背叛,冠上战争的美名。指引他们的,则是那个十几小时前与我彻夜缠绵的女人……

这一段记忆很快模糊,我忽然又回到了更早的时候,变成那个侧卧在马拉雅山脉最高峰上的人。极度的严寒将我的血液冰冻,魔力却使得我的头脑依旧运转自如。我的身躯只剩下一只完好的右手,其余的三肢和躯干则翻露出可怕的血肉,甚至戳出了骨茬——这都是安塔瑞斯那可怕的龙息的杰作。

我毫不犹豫地泼洒出价值足以买下一个公国的昂贵魔法材料,让山巅万年不变的晴空当中聚集起乌云。那血色的云团在我的头顶形成可怕的大漩涡,而后隆隆地向四周扩散。它们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覆盖半个艾瑞法斯特,将死亡散播到每一个角落。

这瘟疫之云将夺走百万人的生命,然后以生灵的力量塑造我的巫妖之躯……

然而这场景又很快跳转,跳转到我还是一个真正的婴儿的时候。某些记忆的碎片从我的潜意识层面再次浮现,而这些,是我从未发现、仅靠孩童的本能深藏于潜意识之中的东西。

光,似乎有模模糊糊的光,隔着我的眼皮照射进来。

本能地感到刺眼,于是张开嘴嚎哭。

“不听话的孩子,会被洛基山上的魔法师抓走,变成蜥蜴干挂在屋檐下唷~”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柔和又温暖。

然后是什么?是高温,是火焰带来的高温……

是死亡。

然而此刻又是谁在抱着我?

试着睁开眼睛,眼前是银色的胡须。黑色的长袍。银线刺绣。

“可怜的孩子……”那个老人的声音说,“不过这样也好。你的父母都死掉了,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真名,包括你自己。你无需惧怕任何人,你果然是一个天生的法师,命运的宠儿……”

这个人是谁?是谁?如此熟悉的语气,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气味!

谁!!

我大吼着从睡梦中挣脱,猛然坐起。胸口因为这剧烈的动作而疼痛欲裂,那痛楚从我的胸腔蔓延开来,一直连到腋下与脖颈,像是有无数的尖刺扎进了我的身体。但我无暇顾及这些,我需要知道最后一个梦里,出现在我婴儿时本能的记忆之中的那个人是谁!

在我的前世,七百年,到底是谁教我拥有了魔法的力量,又将我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

命运的宠儿……命运的宠儿!一定有人在那之后,又对我说出了同样的话语……到底是谁,到底在哪里,到底在何时?!

但梦中的内容很快就从我的脑海里消逝得一干二净,难以琢磨。睡眠不但没有使我的头脑更加清醒,反而加剧了胸口的疼痛。屋子外面似乎已经黑了,月光从窗户里投射进来,把室内的东西都拉出了奇形怪状的影子。

身上的被子散发出的皂角味道帮助我慢慢平静了下来,我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费力地起身下了床,披上袍子。外面传来了有节奏的“咄咄”声,我想那大概是艾舍莉在弄吃的。

走廊里黑得彻底,只有通往客厅的小门尽头才有微弱的光亮。艾舍莉一定是舍得不点蜡烛的——传来的牛油灯燃烧时的特有难闻味道证实了我的想法。我走到门口,依着门框看着那个姑娘——她正借着牛油灯昏暗的光亮在木头案子上用小刀切熏肉,而身后的桌子上已经摆上了白面包和新鲜的卷心菜。一小盆浓汤在散发着香气,盆旁边是热腾腾的烤苹果和盐渍李子。

恒定法术“法师之眼”使我只借助微弱的光亮就可以看见室内的全貌,而艾舍莉则等到切完了熏肉、我忍不住喉咙的干涩咳嗽起来之后才发现我。她立即丢下手里的刀子,将双手在围裙上擦干,快步走过来扶我坐到桌子前面:“您醒啦,先生。我回来的时候您睡得正沉,就没有叫醒你。我先给母亲吃了东西,现在您可以一个人慢慢享用了。”

我并没有虚弱到走路需要人搀扶的地步……然而我却意外地很享受这感觉。因而我只是沉默地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她把熏肉端到的面前,又把牛油灯移到桌上。

“我还弄了些吃的给了那位小姐,可是她还在昏迷……”她后退到油灯光亮之外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问,“您……打算什么时候治疗您的表妹?”

我抬头看了看她——她脸上是焦虑而期待的表情。我又看了看她身后案板上的篮子,那个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提着的篮子。里面的三条黑面包只剩了两条半。她说给她母亲先弄了吃的……

“这些是为我特别准备的?”我抬起手来,撕下一块白面包,蘸了小木盆里的浓汤,送进嘴里。

真是好味道。

“是的。”她在阴影里点了点头,“……作为对您的报答,我会为您免费提供食宿,您……”

“明天早上。”我用手捏起一只盐渍李子,打断了她,“明天早上就开始。一会给你母亲吃些卷心菜和汤。但是别给她吃肉,会让病情恶化的。至于你……也坐下来,吃点东西。”

卷心菜配熏肉和白面包的味道很好……再配上浓汤更是美味至极。只是烤苹果我一直吃不惯,从来吃不惯。倒是有个女人喜欢这道菜……

该死,我又在胡思乱想。

我们两个人沉默地进餐,伴随着我偶尔的咳嗽声。这女孩吃得极节制,仅仅吃了一个烤苹果就停下手来,看着桌上的食物,发了一会儿呆。

我的胃口并不好,即便是面对着这些美味的食物。我吃掉了半条面包,两个盐渍李子,几片卷心菜和几片熏肉,也停下手站了起来。我看得出这女孩其实是急着把这些平日里并不能常常吃到的东西带给她的母亲。我不喜欢喝冷掉的汤……我想她们也是一样。

她见我站了起来,连忙轻轻地摇了摇了头,似乎想要驱散脑海里的某些东西,又要来扶我。但我摆手制止了她,然后从袍袖里摸出一枚小小的欧瑞金。这一次我没有抛,而是轻轻搁在了桌上。金币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美丽,迷离的橙光使得桌对面的艾舍莉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见过一枚金币……但至少不会包括她了。

“食宿费用作为我治疗你母亲的报酬,这枚金币作为这餐美味的奖励。”我走到一边的地上有些费力地提起那个装满了我所列出的药材的篮子,补充道,“我不喜欢被拒绝。”

第三十五章 黄黄……绿绿……

是的,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从不吝于给与我的追随者最大的荣耀,也从不吝于给背叛者最大的痛苦。

这个女孩的身上有一些我许久未曾看到的东西,让我觉得温暖,让我想起自己……曾经是一个人。虽然是一个那样平凡的人,但那感觉让人想要流泪。

我提起篮子走近黑暗的走廊里,女孩在我的身后呆立了很久,然后叫道:“先生……”

我有些恼怒地在一片黑暗里转过头去,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她要进行无谓的推辞,那么我就将收回那枚金币。我并不常有这种令我舒适的软弱感……不要去破坏它!

但她说的是另一件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但是也许对您有帮助……我刚才去买东西的时候,恰好碰见一个人……穿着和你的衣服很相似的袍子,问我是否见过和他的衣服类似的人。”她顿了顿,用不确定的语气说,“他已经打听了挺多家店铺,然后才碰见了我。我觉得他也许是您的朋友,但又不很确定,就对他撒了谎,然后悄悄跟着他去了他住的旅店……”

“一个黑袍?”我努力让自己的脑袋清醒过来,疾速思索着,问,“衣服上绣着橡树叶,脸色很苍白的年轻男人?”

“的确是黑色的袍子,但不是年轻男人,是一个中年人,还有胡子。嗯……也没有树叶。倒是绣着星星,挺漂亮的星星。”

有胡子……那么就不是那些被制成魔傀儡的暗精灵。因为精灵们从不长胡子。而星星……

一个魔法学徒。

也许不是在打听我……而是在打听那个精灵大法师的暗精灵魔傀儡。只可惜他永远都见不到了。

“谢谢你,小姑娘。”我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她脸上有些不安、欲言又止的表情,补充道,“是我的朋友,不是仇人。你也不必担心他会追到这里。”

“啊,我……”她想要解释些什么,但我却已提着篮子走进了房间。

这栋房子里有三个病人。一个昏迷不醒,依靠安塔瑞斯之盾的魔力勉强维持着生命。另一个受了内伤,发着高烧且头痛欲裂。还有一个被痛风折磨,不能说话。

实际上看起来最痛苦的那个人——艾舍莉的母亲,却是病情最轻的那个。这些脆弱的凡人哪……只要小小的病痛就能让他们束手无策。而只有力量,魔法的力量或者知识的力量,才能让人超越众生,甚至与众神分享永恒的生命。

我从我的袋子里拿出我的瓶瓶罐罐以及从法师塔里带出来的材料,借着银色的月光,首先花费了一个小时给自己制作了一份药剂。至少它可以保证我的头脑清醒起来,不被病痛分散注意力,而使某些需要精确计算剂量的配方以失败告终。

我服下第一剂散发着浓烈恶臭的粉末时,听见艾舍莉关上了隔壁的门。大概是艾舍莉服侍她的母亲享用过了晚餐,准备睡下了。

一阵冰凉彻骨的感觉立即从我的尾部传到尾椎,然后沿着我四肢走了个来回。我的身上泛起了一阵小疙瘩,而下一刻那寒冷就变成了让人舒适的温暖感。我的脑子像是被丢进了冰水里然后又捞了出来,思维立时变得清醒得可怕。

搁在从前,我可不敢给自己吃下效果这么猛烈的东西。那样的代价将是清醒以后连着十天的昏睡不醒——十天不喝水,对于一个人类就意味着死亡。然而此刻的我却不在乎……因为我得到的精神力的确很强大,强大到可以无视这样猛烈刺激之后精神上的疲惫感。

艾舍莉母亲的痛风,其实治疗起来挺简单。用秋水仙根和麦芽混在一起,每天吃上一点点,几天之后就可以痊愈。只要以后多吃蔬菜少吃肉类,几乎不会再复发,唯一的副作用也只是可能引起腹泻。

然而这样简单的法子在这里却没有一个医生懂。不然也不需要我彻夜不眠,在这里自己打理自己。

然而最棘手的是珍妮的伤。我一边在嘴里将可以消炎的蒲公英茎叶嚼出白色的苦涩汁水,一边尝试着搭配药材。我只能控制她的情况不再恶化,试着用药物消除她的脑袋里可能存在的淤血。如果她无法在十天之内醒来的话,她也许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一旦发生了那种情况,我只好将她转化为……死灵骑士。

现在的珍妮其实是在依靠半身甲上纯粹的魔力与妖精之血生存。她的身体机能几乎都已停止,算得上是半个死人了。否则这几天下来,她也不会……没有任何排泄物。

尤其是在身体肌肉都已不能被有意识控制的情况下。

我要做的是重新让她的器官运作起来,至少可以不依靠安塔瑞斯之盾维持生命,直到我找到我那一份逃掉的、代表着我人性中纯粹之恶的一部分。我的手札上记载了转化死灵骑士的方法,但其中运用了大量的暗语,甚至包括了龙语、精灵语和恶魔语的变体杂糅后的结合物。但幸运的是这种方法是炼金法阵的产物而非魔法,因此我不需要重新记忆它才能操作。

至于现在暂时拥有我的那本手札的精灵大法师……我有充分的信心相信在我重新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之前,她没有可能破解那些玄奥到极致的操作。

我花费了一整夜的时间来调配药剂,谨慎的程度超过我以往的任何一次试验。我得考虑到她身体里妖精之血和尼安德特人血统对药物的影响,还得考虑到残留的恶魔毒液对一些药材的反应,甚至还要考虑到一些具有毒性的药材会被安塔瑞斯之盾的魔力削减效果的状况。

到天亮的时候,我的房间里已经满是奇怪的味道。烟雾弥漫,甚至连我自己都透不过气来。我先试了试那一玻璃瓶黄绿色的药剂——实际上大多数效果卓著的药剂都是黄绿色。不要去问为什么会呈现出这种类似脓液一样的恶心颜色,因为我也挺想搞清楚。

仅仅是一小口的药水入喉,我就感到整根舌头都被麻痹了。然后我再感受不到药剂的苦味儿,反而是胃里像被丢进了一块烙铁,接着那烙铁长出了胳膊和腿,快活地跳起踢踏舞来。由此可见为什么很多人宁愿去请那些只会放血疗法的庸医,也不愿意去请一位懂得制作药剂的炼金师——因为他们的药水在治愈病人的同时,往往会带来更加剧烈的痛苦。

撑着床头忍过最初的痛苦时期之后,我终于觉得胃里平静了些。那痛楚一消失,胸腔里也随之一空——原来的那些延绵细密的疼痛也好了很多。

我得以缓过神来推开小小的木头窗子,夏末早晨的清新气息立即扑到我的脸上。屋外是矮草地,窗框上则垂下常春藤。它们散发出迷人的清新味道,就好像我身处森林之中。再远处,是一片稀疏的小树林,小树林的尽头则是古鲁丁村庄的高大围墙。艾舍莉的家住在村庄的最外围,是一个足够清静的地方。可在战争到来的时候,也是一个足够危险的地方。

然而我倒是挺渴望战争的到来——我是指在我的身体痊愈之后。

兽人属于被人类承认其文明地位的亚人种之一,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自然也懂得畜牧农耕的道理。战争的发生从来都是利益的驱使,无人得益的战争绝不可能发生。

卡布兽人营地的亚人种袭击人类,是为了掠夺食物和铁器。然而双方都知道,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正是去年的粮食用尽、新的粮食还未收获的时节。在这个时间发动战争,不但会毁坏农田导致一个荒年,更是会无功而返,得不到一点好处。

以往的掠夺都发生在秋收之后,但今年却是如此反常。一定是有着别的原因。

残留在我身体里的那一丝邪恶印记使我可以知晓那一部分从剑鞘峰逃走的纯粹的“恶”的位置。于是我可以很明确地将目光投向西南方——卡布兽人兵营。亚人种们的狂躁和嗜血并非毫无根据,被邪恶控制就是最好的解释。即便是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来,那一部分纯粹之恶果然还是有着我的影子——对力量的渴望,对权力的欲求。只是,这些欲望被它放大到了扭曲的地步。

它驱使着兽人们发动一场战争,为的是什么?

我很难弄清楚那个奇特存在的想法,因为这世界上从未出现过像它一样纯粹的恶。即便是以贪婪和暴虐为美德的深渊恶魔们,都会偶尔流露出对美的向往这类高尚的情感。而那个存在……则只是为了毁灭与黑暗而生。

背叛我的人们从不知他们犯下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如果不是我将它们用来守护我的魔力同时又以魔力和命盒压制了这些本该被世界树之力净化的邪灵上百年,这地上界早已诞生了一个毁灭之神。

但此刻我知晓它的存在,它却并不知道我。我将等待着它对这个村庄的攻击,然后在它还没能对我构成足够威胁的时候制伏它。至于是否要将它永久地封印……

……我看了看那瓶黄绿的药剂,拿上它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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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又更新了三千字,完蛋了,我完全被自己感动了……

第三十六章 慷慨赠礼

艾舍莉小姑娘正抬起手,打算来敲我的门。然而在我推开房门的时候,她似乎又像那天晚上同我进餐的时候一样——在发呆。她的手上托着一个木头盘子,上面是码好的面包片和熏肉片,还有一碗漂着薄荷叶的汤。我险些将她手里的东西撞翻,她才从那种呆滞状态中清醒过来,连忙后退了几步慌乱地稳住了手脚,对我说:“早安,先生。抱歉……我最近总是会头晕……我刚刚给珍妮小姐喂了些水,可是她还是吃不下东西……”

谁能说朴实勤劳的农家姑娘就不懂得些小心机呢?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用提起珍妮的法子催促我治疗她的母亲了。

于是我对她说:“把早餐放在厅里吧。以后用不着这么服侍我,我又不是什么老爷。你母亲的药在我房间里的桌子上,每天给她吃一点——指甲大的一点。别因为心急过了量,那样你会害死她的。”

然后我顺手推开了珍妮的房门,又关上了它。

我不想看到女孩脸上那种惊喜又感激的表情……那样只会让我变得软弱。我不需要被人感激……因为一旦接受了别人对你的这种感情,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做得更多。这对我而言是一种毒药,温和却会致命。

就像我眼前这个头发凌乱、脸色发青的女孩子。如果她是一个陌生人,此刻我会毫不犹豫地用五种以上的方法彻底地禁锢她的生命力,将她变成一具干尸,直至我得到那邪恶的东西将她转化成死灵骑士。

然而此刻我却不得不撬开她的嘴,极有耐心地将药剂一点一点送进去。

人性中的善与魔力中那残留的恶交织在一起,让我不停地在各种矛盾中挣扎。这感觉令人苦恼,甚至要发狂。

我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让黄绿色的药剂流进她的胃里,然后推开了窗户。她的状况很糟糕,需要更久的时间来让药物起作用。我胸口的疼痛减轻了不少,因为我制作的药剂的效果远非那些炼金师们可以比拟——我的药剂当中,蕴含了魔法的力量。

我的高热已经褪去,头脑清醒。除了胸口被碰撞之后还有疼痛感之外,一切都不错。于是我决定去弄清楚一点事情——关于艾舍莉昨晚提起的那个魔法学徒。

我没有带魔杖,也没有带长剑。脱去了自己的袍子,披上了褐色的的披风,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平凡的年轻人。实际上我常常会忘记自己是一个年轻人这个事实,仅仅在某些时刻,从艾舍莉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红晕中才会记起自己还算是一个模样看起来并不令人生厌的青年人类。

这样的外表让我挺满意。因为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年轻人是一个拥有强大魔力的巫师——包括那些真实的法师们。我们年代已经过去了太久,除去安塔瑞斯那种生命漫长到可以将几百年的时光当成弹指一挥的生物之外,大多数人都已将我的故事当成了传奇。

我按照艾舍莉告诉我的地址一路走过去,呼吸着上午的新鲜空气。街道上越来越热闹,也有更多来避难的人们挤在比较僻静的小巷子里,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从人们的只言片语中我得知,相当一部分人是附近农耕村镇的居民。已经有小股的兽人队部袭击了他们,并且掠夺了为数不多的存粮,显然在酝酿着更加猛烈的攻击。

统治博地艮行省北部的博达拉然伯爵将连同这里的禁卫军指挥官将兽人即将进攻的消息隐瞒了下来。因为没人希望外省的部队进入自己经营已久的区域并且在消耗掉当地大量的供给之后再大摇大摆地走开。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地而将自己的领地置于危险之下——这就是政治的一种表现形式。

然而他们完全没有认清这一次的进攻与以往都不同。只在很小的范围里——例如我和那位感知到了我的黑暗魔力就在附近的精灵大法师——才晓得这一次战争会给整个行省带来怎样的变化。但我们各自心怀鬼胎,都不会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暗精灵大法师希望人类重新陷入战乱,那样她在混乱中将可能为她的族群寻求到更多的支持。而我则希望全世界都陷入战乱,而这战乱也即将来临。几个月后,从欧瑞的王都开始。

我在一条路边的一个水果摊停留了一下,买了一串翠绿的提子,一颗一颗丢进嘴里,嚼得满口蜜汁。这是典型的村民做派,悠闲而懒散。我这样闲逛着一路打听,走到了那个学徒所在的“最后的归宿”旅馆。

旅馆那个微胖的老板娘正坐在门前晒太阳,但这事儿有点奇怪。现在可是将近中午的时间——夏末的中午。那阳光无论如何都算不上令人觉得舒适。这个拥有一头火红色头发的女人叫做提卡,她的丈夫名为卡拉蒙。这都是我在路边一点一点打听到的消息。夫妻两的旅店以辣土豆和热苹果酒的美味而闻名,然而最近他们却做了一件傻事。

他们将旅店以四个欧瑞金的价钱卖给了一个穿黑袍的外乡人。这个价格在平时看起来挺公道,然而在此时却无论如何都算不上是一件明智的事,尤其是对他们这样头脑精明的生意人来说。在这种村子里热闹非常、旅店人满为患的情况下,单是半个月的收入就抵得上一个欧瑞金了,何况他们还在卖掉旅店之后继续留在那里为新的店主工作。

我站在旅店屋檐的阴影下吃着提子乘凉,装作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那个老板娘。她的脸上是愁苦又迷茫的神态,似乎也搞不懂自己怎么会做出那种傻事来。

这时候她的丈夫,卡拉蒙,满头大汗地提着一个装满了食材的巨大篮子从西边的街角走了回来,见到她的妻子呆坐在阳光下,皱起眉头问:“怎么了?提卡?干嘛把自己晾在太阳底下?我都快要热死了。”

“嗳,卡拉蒙,那个黑袍给了我一个铜板,要我去对面的酒吧坐坐。”女人愁眉苦脸地说,不再光洁的额头上更添了几条皱纹,“可是我才不愿意去瘸子吉米的酒吧里去、坐坐!我就想呆在这儿,哪都不想走。我们当初怎么会昏了头脑把旅店给卖掉呢?”

“他又在里面招呼来历不明的人?”那个男人皱着眉头,似乎想要推门进去,但又想起了什么,将篮子甩在地上,也在他妻子身边坐了下来。

两个人在阳光地下底下呆坐了好久,那个女人忽然慢慢张大了嘴,扭过脸去看旁边的丈夫。卡拉蒙疑惑地抹了抹自己的脸,问她:“怎么了?”

“魔法师。”她用一种难以置信、又极其神秘的语气轻轻地说,“你说他会不会是魔法师?是有那种人才能迷惑人,让我们把店铺卖给他!”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提卡,你还是从前那个爱听故事的小姑娘。可是里面的那人要是魔法师那种东西的话……我可就是撒尔坦·迪格斯了。”

我忽然被嘴里的提子噎了一下,狼狈地轻声咳嗽起来。

那个叫卡拉蒙的男人肯定不是撒尔坦·迪格斯,但里面的那个家伙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法师——即便还是个学徒。有一种法术就可以让他们两个陷入目前的这种窘境——“慷慨赠礼”。那是一种令人产生强烈的、将被指定的物品交付在对方手中的魔法——当然也包括这所旅馆的产权证明。

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法师们也有一个秘密的组织,这个组织被称为秘党。秘党们奉行隐秘低调的原则,不愿意让自己的力量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下。因为正如我从前所说,人类总是对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的同类感到本能地畏惧,并且会进一步地排斥他们。但这并不代表这个组织是一个毫无影响力的团体,相反地,只要他们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左右整个世界的走向,无论是经济层面,还是政治层面。因为相当数量的法师们与这个世界的大贵族有着极亲密的联系,甚至有的法师会秘密守护一个贵族家族长达数十年的时间。在这样漫长的时间里,足够他们去施加一些极有力度的影响了。

我曾经也是秘党的一员——实际上从你成为一个法师开始,你就身在其中了。也正是由此,在我无节制地使用魔力夺走了无数人类的生命之后,秘党与人类开始了对我的讨伐。但前者在意的仅仅是我毫不留情地践踏了他们的规则,后者在意的则是整个人类的存亡。

当然这“整个人类的生死存亡”,仍是建立在他们之前对我的背叛之上。

而眼前旅馆里的这个学徒,竟然在魔力如此低微的情况下就公然违背了秘党的原则——这真是有我从前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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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咧?神马状况?作者今天又更新了?!其实作者表示本书再前进两名就进分类的推荐票榜单了,所以啊……作者表示……今天天气哈哈哈……

第三十七章 黑袍

我原本打算混进这个小旅馆中去,却没有料到那个黑袍法师竟然买下了整个旅馆并且连老板娘都赶了出来。他应该庆幸旅店的两位前主人都已经不再年轻并且因为丧子之痛而变得对任何事物都缺乏兴趣。否则,按照附近居民们的说法,红发的提拉,那个年轻时候的美人儿,可是拥有号称古鲁丁最强的“平底锅回旋打”这样的绝技的人。

据说在早年的兽人战争中,提卡曾经用煎辣土豆的平底锅打晕过一个兽人的分队长,掩护她被兽人俘虏的朋友成功逃离。然而现在的提卡变成了发胖的中妇女,脸上也生出了黯淡的斑点,神情无奈又悲凉,真是让人概叹岁月不饶人。

而这也是我一心想要逃脱人类生老病死这一规律的原因。无论再美丽的凡人、再健壮的凡人,最终都会衰老、死亡。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于是我改变了主意,从前门的屋檐下走出来,拐进旅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这里堆满了垃圾与污物,还有不少腐烂发臭的老鼠尸体。我小心地踮起脚踩着凸起在垃圾之上的石块走完这条窄到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巷,走到旅馆的后门。

这里满是空的橡木酒桶和零碎的杂物,因为长年被房屋阴影笼罩的缘故,温度比前面低了许多。我扯开了衬衫的领口和袖口,让汗味尽量的发散出来去。又安静地站了一会,直到自己不再有新的汗水出现为止。那只路魔给了我一次教训——永远不要轻视别人的鼻子。

后面的门是一扇薄木板门,原本应该是门锁的位置破了个洞,一根粗大且结实的绳子从那破洞里穿出来,从门框的缝隙里穿进去,又在门内打了个结,拴住了这门。鉴于老板卡拉蒙和老板娘提卡年轻时候的名气,一般的小贼不会跑去这家旅馆里碰运气,因而他们大概也懒得换上新锁。

我凑近后门隔着破洞向里面瞧了瞧,确定没有人守着,就对那木门的破洞施展了一个法术——“修复术”。卡拉蒙和提卡夫妇肯定乐意看到我露这么一手,但里面的那个黑袍就未必开心了。因为感受到魔法的神奇效果之后,门板上的那个破洞飞快地弥合了起来。新生的土黄色木质快就就挤进了破洞里那结粗绳占据的空间,并且将它一分为二。

要是随身带了一把匕首,我也不就用这么麻烦了。

粗绳无声地脱落下来,木门向外面倾开,我及时接住了它,没弄出一丁点声响。我用最轻的步子走进后厨,小心翼翼地避免碰到地上的瓶瓶罐罐,最后来到了厨房的木门前。这门关得严实,我没有再想法子去打开它。因为我已经隔着门听见了里面的人声。

那是两个男人的声音,一个沙哑些,似乎是中年男子。另一个人的声音则有特点得多——就像是一人在睡梦里被掐住了脖子,拼了命的一点一点向外挤出点声响。那个中年人应当就是艾舍莉遇见的黑袍。如果是那个声音奇怪的家伙的话,细心的她不会忘记向我强调那一点。

我将耳朵轻轻贴在门上,听到的声音更加清晰了。

“……就在那森林里,周围是硫磺味儿,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但是绝对不会是地上世界的生物……天哪,如果那种东西真的存在的话,那么深渊地狱一定也是真的了。可是它们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一界的?”这是那个让人不舒服的家伙的声音,急促又惶恐。我轻轻吐了口气——他是发现了那只被我们杀死的巴托恶魔的残骸了。

“听见传说里的东西变成了真的觉得挺难以置信,是不是?”这是那个黑袍的声音,竟然带着点悠闲的意味,“你早该弄清楚这一点——刀剑要砍在身上才会流血,火焰要靠打火石和灯绒才能燃烧,到了冬天的时候水才能结成冰。可是魔法早就脱离了这些限制——你我所熟悉的魔法。既然你能这么自然地接受魔法这种东西的存在,怎么会不相信恶魔和深渊地狱的存在?”

然后他不等那人有所表示,忽然改变了话题:“应该是一个人。杀死那个地狱生物的人,打伤老师的人,在约克孙露过面的人。我还听说在古鲁丁海岸附近有一个法师塔,那里应该是他的老巢。可是看他急着赶来这里的样子,那里应该不会有收获了。不过你可以在下午赶过去,看看能不能从里面弄到些别的东西。”

“可是……”那个令人觉得不舒服的声音说,“约克孙的居民说那人是黑色头发蓝眼睛,随行的还有一个尼安德特人贵族女爵士——但是击伤老师的人是白发的尼安德特人,随行的是两个克莱尔人武士……也许是我们搞错了,约科孙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马克,你觉得这种地方,有可能同时出现两个强大的法师吗?一个能够使用火球术击伤尊敬的马克西姆斯,另一个能够制伏新生的魔剑?”黑袍用无奈的声音说,“还是两个从未被秘党议会登记过的强大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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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写出这么多了……

第三十八章 一箭双雕

“毫无疑问他使用了变形术。”那个黑袍继续说,“我很好奇那个家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没有导师的教导,没有经过大法师之塔的试炼,怎么可能开启身体里的神秘学天赋?”

“那么他也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那个嘶哑的声音又说,“能够使用火球术、能够杀死恶魔、能够制伏魔剑的法师……除了老师之外我还是第一次遇见。我建议你不要继续在城里打听他的消息了……一旦惹恼了那个人,说不定连我们也……”

“伟大的帕萨里安即将接受达拉然伯爵的委托来到这里对抗兽人,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那时候这个傲慢的法师将会为他对马克西姆斯大师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黑袍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更加清晰,似乎正在向厨房的木门走过来。

我忽然发现他使用了一个词语——“这个法师”。他发现我了,他知道我在这儿。他一定是使用了“魔力侦测”——想不到一个学徒竟然拥有这样一个实用的法术。我还有时间在他打开木门之前迅速地溜走,然而我犹豫了一下。里面有两个学徒,每一个人的身上都会有几种不错的法术,运气好的话,甚至会有一本魔法书。得到它们将令我能够使用的法术种类变得更多——在我目前所掌握的法术数量远远不能满足我的精神力的情况下。而且他们的身上也许会有我暂时没法搜集到的魔法材料,能够让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对珍妮进行的转化更加顺利……

如果等待过些日子,大法师帕萨里安也赶到这里——那个我从未谋面,只在史书中了解过的威莱斯大法师之塔的主人——我可就没机会再从他们的身上得到点什么了。也许现在的我足以让一些小角色觉得头痛,但要对付一个活了一百二十四年、拥有相当数量的魔法物品的老家伙,目前孤身一人、准备不足的我可就有点力不从心了。

而且这两个糊涂鬼口中的“白发的尼安德特人法师”,一定就是那个被迪妮莎斩断了右臂,又被我撞到岩石上死掉的暗精灵魔傀儡。暗精灵和尼安德特人都拥有银色的头发,如果不注意他们的眼睛颜色或是暗精灵的尖耳朵的话,的确是很容易将他们都归类为克莱尔人最熟悉的尼安德特人种。

最妙的是……暗精灵大法师米伦·尼恩手里的魔傀儡可不止一个。帕萨里安早晚会遇见另外一个容易激动、拿着短柄小魔杖的家伙。那时候他可就明白到底是谁在打伤了马克西姆斯之后又在古鲁丁行凶、干掉了那位法师的两个学徒了——绝对不是我这个克莱尔人。既能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又能挑拨米伦·尼恩和秘党议会之间的关系、削弱那个以不恰当的方式得到了我一部分魔力的小偷的力量——这简直就是北辰之星赐予我的礼物。

门里面的两个学徒大概还从未有过与法师对战的经验。实际上从整个西大陆法师的数量上来说,他们连见到除去自己的导师以外的其他法师的机会都很少。这给了他们盲目的信心和不恰当的勇气,使得他认为可以用两个人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来击败我,并且正在向我靠近。

黑袍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再没有说话。我轻轻挪到门边的墙后,在心里想象他此刻的动作:取出施法材料,默念咒文。然后用某种威力不错的法术打碎木门,运气好的话,连同毫无防备我的也一起打晕。运气不好的话,另一个人还会有另一个蓄势待发的法术等待着我。

只能算他们运气不好。他们本该装作没有发现我的。

我摘下手里那串翠绿色提子的最后一颗捏碎,甜蜜的汁液就涂满了我的手指。而后我身边的木门发出猛烈的爆破声,木条和碎屑像嘭的向外溅射开来,在下一刻就深深地嵌进了厨房的墙壁里,整个房间顿时一片狼藉,弥漫起灰黄色的烟雾。这是一枚魔法飞弹的效果,然而那个学徒却使用得并不熟练。如果让我得到那个咒语并且用于实战的话,我施展这个法术的速度至少要比他快上一倍。

木门一被打碎,施法就再没有阻碍了。我立即闪身出现在门口,通过手指上的液体施展出了“寒冰牢狱”这个魔法。一阵酷寒的雾气立即笼罩了他们脚下的地面,然后飞快地爬上小腿,将他们牢牢地冻结在地上。

我终于看清了那个黑袍和另外一个人的模样。黑袍学徒,正如艾舍莉所说,是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人。而另外一个人,则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到了这个年纪依然是一个魔法学徒,作为一个法师来说真是生不如死。

这两个家伙在木门被打破之后就立即准备下一个咒语,然而寒冰牢狱的刺骨凉意扰乱了他们的精神,白发老头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手上冒出了一缕黑烟——不知是什么魔法失败了。中年学徒的手上则被一层薄冰覆盖——这家伙原本打算发出一个冰锥术,可惜被打断的未完成魔法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们可不是巴托恶魔,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来踢碎小腿上坚硬的冰块。白发的老学徒惊讶地睁大眼睛——他一定没想到我看起来如此年轻。然而他的惊讶到此为止。我的右手已经聚集了七彩的光芒,一边大步走向那个中年学徒一边向他遥遥一指。美丽的七彩光线立即喷射到他的脸上,将他的身体连同惊讶的神情化作一片光斑。失去支撑的衣服噗通一声掉在地上,旋即覆上了一层蒙蒙的雾气。

我可没功夫同时防备两个法师对我进行的偷袭,于是先解决掉了一个。而另外一个——那个艰难地尝试着打碎手上的薄冰试图再使用一个法术的学徒,则被我用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抓起的木头杯子敲晕了过去。他的身体向后倾倒,小腿却被固定住了。于是后脑勺在地上弹了弹,昏得更加彻底。

这时候旅店的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卡拉蒙在门外大吼:“该死的!你们在里面做什么?!别弄乱了我的旅馆!”

北辰之星作证,破坏可不是我造成的。我仅仅是在地上弄了点冰块,干掉一个人敲晕一个人而已。我不想让无关的凡人掺合进来,于是使用了我那本魔法书中的另一个法术“幻音术”。黑袍学徒的声音立刻在空气中响了起来:“别来打扰我,我们只是在解决一点事情。看在一会你会得到的两个欧瑞金的份儿上,给我安静点!”

卡拉蒙的怒气虽然没有因为这几句话而消弭,却在提卡隐约的劝说声里平静下来了。他狠狠地踢了厚实的前门一脚,又没了声音。

于是我先捡起那个白发学徒冻得硬梆梆的衣服放在桌子上慢慢地展开——法师们都会携带施法材料和一些药剂,其中不乏具有强烈毒性的东西。要是不小心沾到手腐蚀掉一大块皮肉,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但衣服里却只藏了些常见的施法材料和一小块月长石碎片、一张发黑的羊皮纸卷轴。

卷轴上记录了三个法术:魔力侦测、寒冰之锥、魔法飞弹。这大概是这个学徒从他的老师那里得到的三个法术,也是他勉强能够掌握的三个了。我又去另一个中年学徒的身上摸索,这一次的收获却不小。

这家伙的身上有一小瓶粉色的药剂,我小心地拔开塞子用手在瓶口上扇了扇,立即闻到一股淡淡的香甜味道,像是烤苹果的味道。这是一瓶德布里的血液,那种喜欢群居在亚丁王国蜥蜴人草原附近的小东西。人类喝掉它以后会在几天之内丧失掉说话的能力,用来对付法师最好不过——一个不能开口念咒的法师,威胁性可要大打折扣了。

盖上塞子,我又从他的袍子里摸出一卷羊皮纸来。上面记载的法术要比另外一个家伙的多些,却也多得有限。“魔力侦测”、“寒冰之锥”、“魔法飞弹”、“云雾术”、“炽炎法球”。一共五个法术,都是我的那本魔法书上没有记载的东西。总的来说,没有白白辛苦。

然而令我心跳加速的是另一样东西。这是一个小小的金属筒里,里面藏了一个卷轴。卷轴上没有记载任何法术,而是用精灵语书写了几行短短的字句。

“致伟大的帕萨里安大法师。我将在秋月二十三日开启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寻找撒尔坦·迪格斯的法师手札。请您务必前来。马克西姆斯,夏月八十三日,敬具。”

第三十九章 代达罗斯

我愣了愣,将那薄薄的卷纸移到从窗板缝隙里透射进来的阳光下又看了一遍。上面没有其他的暗语,没有魔法小伎俩的痕迹,的确是那样几句用墨水写成的话,在阳光里微微地泛着光。

然而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太多太过惊人,以至于我一时间愣住了。

他们找到了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他们知道我的手札就在那里?信中的落款是夏月八十三日,今天是夏月八十八日,还有三天就即将进入秋月了。这应当是那位马克西姆斯在被击伤之后写下的信,托付他的两名学徒带给帕萨里安。但帕萨里安是被达拉然伯爵请来协助古鲁丁村庄对兽人进行的防御的,在战争结束之前,他无法离开这里。也就是说,一,我的判断是正确的,兽人们即将在秋收之前发动进攻。二,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一定距离此处不太遥远,甚至就在博地艮行省之内。因而他才来得及在秋月二十三日的时候与马克西姆斯会面。

呵呵……这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代达罗斯·格尔兹,曾经的欧瑞帝国白槿花皇朝的第三位君王,雄踞西大陆一十六年的霸主,号称魔法皇帝的男人。

与珍妮同行聊天的时候,我们曾经偶然提起过欧瑞的上一个皇室家族、那些白槿花皇朝的统治者。当时她询问我对他们的评价,我只给出了一个词语:“浪漫。”

这个家族是在我消亡之后才统治了欧瑞帝国,因此我对他们并无刻骨的仇恨,也更容易站在比较客观的角度去评价他们。无论是这个魔法皇帝,还是那位苏珊公主,骨子里都有一股极不符合皇家气质的浪漫气息。而这气息几乎贯穿了白槿花皇室统治的一百多年,在每一代皇室成员的身上都体现得淋漓尽致。

于是我开始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在我没有恢复记忆时最喜欢的一个传奇故事……一个有关代达罗斯的皇帝的故事。

在代达罗斯皇帝还是少年的时候,邻国亚丁为了表示对欧瑞的臣服、也是为了获得欧瑞新政权对其王室的巨额资助,将最小的一个王子,阿尔苏勒遣送来欧瑞作为人质。那时候并不被父皇宠爱的代达罗斯很快与他成为了密友,并且一同结识了欧瑞帝国威廉公爵的小女儿法尔泽娜。

三个人在一起度过了漫长而快乐的少年时代,直至都已经长大,开始懂得爱情的滋味。美丽的法尔泽娜被阿尔苏勒身上那种亚丁人所特有的的高贵与冷漠气质所吸引,投向他的怀抱。而同样迷恋这位侯爵小姐的代达罗斯、一位不受宠爱的皇子,所能做的只是默默祝福他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与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后来阿尔苏勒因为两位哥哥的意外去世而成为亚丁王国的****,并且回到了阔别多年的故国。法尔泽娜也一同离去,代达罗斯甚至不能再看她一眼。这个年轻人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和最好的朋友,于是开始以每一个统治者都天生具备的帝王心术与狼一般坚韧的毅力踏上争夺皇位这条道路。没有人想到,在三年之后他成功了。昔日最被看好的皇子们臣服于他的脚下,对他宣誓效忠,而他将死的父皇则迫于邻国新王——阿尔苏勒王的压力将皇冠交到了他的手中。

在他加冕为欧瑞帝国白槿花皇朝第三任皇帝的时候,亚丁王阿尔苏乐勒也与法尔泽娜举行了婚礼。这两件事情发生在同一天,因而阿尔苏勒没有看到代达罗斯戴上那尊皇冠,代达罗斯也没有看到阿尔泽娜戴上亚丁王后的王冠——实际上这是极不合乎礼仪的。人们猜测是欧瑞皇帝与亚丁国王在之前达成了某种协议——亚丁王支持代达罗斯成为皇帝,而代达罗斯则承认两位朋友的婚姻。

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代达罗斯皇帝加冕之后的那个晚上,他在汉弥尔宫花园的雪夜里独自站了一夜——按着佩剑,遥望帝国北方的亚丁天空。

之后的代达罗斯自称“魔法皇帝”,他开始收集各种与魔法有关的材料,甚至亲自向一位法师学习魔法。没有神秘学天赋的他注定无法施展出任何法术,然而任何人都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那位亚丁王后在少女时代,最迷恋魔法这门神秘的学问。然而很多人对他的这个称号都颇有微辞,认为那代表着不详。因为历史上最著名的魔法皇帝只有一位——那位曾经的尼安德特人大帝国的皇帝,魔法皇帝巴温。他最后被光天使所杀,建造的通天高塔也变成废墟。

但代达罗斯并非巴温,他不但没有被厄运诅咒,反而开始开拓疆土。除去亚丁王国之外,欧瑞周边的国家都日夜笼罩在恐慌之中,甚至连提玛克兽人帝国都不敢与欧瑞最强大的索尔德(亦称“Sword-of-Emperor”——“王剑”)骑士团正面交战。

欧瑞帝国的辉煌时代持续了整整十四年,直到有一天,被炼金药剂的副作用与相思疾苦折磨的代达罗斯似乎终于明白,即便他得到了整个世界,也无法抹掉心里的那一个影子。于是他发动了对其最好朋友的战争。这两个西大陆上疆域最广阔、国力最强盛的庞然大物用了两年的时间来相互试探,并且在秋月的时候发动了主力决战。亚丁王的军队战败,退守都城。可就在当天夜晚,代达罗斯遇刺,死在了汉弥尔宫。

然而格尔兹皇室没有通缉凶手,甚至没有丝毫将其抓捕归案的意思。据说,那是因为代达罗斯皇帝在被刺客的短剑插进胸膛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无比幸福的表情。他在王座上俯身向前令那匕首更深地刺入心脏,试图去拥抱面前的人……却被无情地避开了。

接着代达罗斯匍匐于地,说出他一生中最后一道王命:“让她走。”

(此处致敬羽烈王。)

第四十章 那些该死的柔情

我想这个一生悲情的皇帝大概是在他东征西讨的时候得到了我的手札,然后在死后以它陪葬,被安置在他那位置极其隐秘的皇陵之中。我对于他的些许好感不但因为他是一个在我死去之后出生、在我重生之前死掉的人,还是因为他与我惊人地相似——几乎都是死在心爱的女人的手上——尽管那女人不见得爱他。

现在知道我的手札在这二百多年的时间里原来一直陪伴在这样一个人的身边,而没有被某些不讨人喜欢的家伙夺走,至少让我的心里觉得舒服了些。

然而就在我少有地可以让自己的心情柔软片刻的时候,地上的黑袍竟然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转醒了过来。这声呻吟是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发出的。因为在他完全清醒之后,他立即闭上了嘴,装作仍在昏迷。

我差点儿被这家伙逗得笑了起来,于是低声对他说:“睁开眼睛吧。我就是帕萨里安。”

他几乎是立刻就惊讶地睁开了双眼,瞪了我两三秒,然后露出懊恼的神色来:“你不是帕萨里安,他不可能这么年轻。”

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容易上当,呵呵。现在我知道了第一个事实:他没有见过帕萨里安。

“你的老师应当跟你描述过我的样子,学徒。我就是帕萨里安,威莱斯大法师之塔的主人。同你们一起来的另外两个人已经向我通报过你的身份了。”我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一本正经,倨傲地站直了身子。我已不怕他会用魔法对我进行偷袭——因为他的施法材料都已经被我收缴了。

“无聊的谎言。你的智商就仅限于此吗?”他的双脚被冻在地上,失败的耻辱和身体疼痛令他逐渐变得恼怒起来,“我的老师也没有见过帕萨里安,来到这里的更是只有我们两个而已——真是拙劣的骗术!”

很好,他无情地戳破了我的“谎言”……这么说帕萨里安也不知道马克西姆斯的样子,就更不可能知道这个黑袍的样子,而且也再没有其他人可以泄露消息……那么,至此为止,这个黑袍再没有任何价值了。

于是我真诚地微笑起来,心里生出了一种冲动——一种只有在面对另一个魔法师的时候才会有的冲动。“我的确不是帕萨里安,年轻人。”我轻声说,“但你一定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萨尔坦·迪格斯。我回来了。如果你还在疑惑为何我如此年轻就可以这样操纵魔力,那么这个名字应该可以给你满意的解释了。”

这一次他呆呆地看着我,想要抽动嘴角露出些不屑的冷笑,却又几乎被我的最后一句话说服。他一定无法相信“撒尔坦复活”这种近乎神话的说法,却又无法在理智范围内找到可以反驳我的观点。因此他脸上的肌肉抽动着,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于是我为他解决了这个问题——我拾起另一个学徒的绣银星袍子和我的战利品,又从腰带里摸出两枚欧瑞金搁在一边的木桌上,倒退着走到厨房门口。然后我临时记忆了那个卷轴上的“魔法飞弹”,在他发出惊恐的吼叫之前毫不犹豫地射向了他。旅馆客厅的泥土地面顿时爆起一大团泥雾来,其中夹杂着无数纷飞的血肉和骨骼,溅射得四处都是。

我终于能对这些法师说出这样一句话了:“我,萨尔坦·迪格斯,回来了!”尽管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来享受他脸上那种无比震惊的表情,但至少也让我一直积郁于心的愤懑得到了些许发泄。我没有多做停留,在卡拉蒙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之前走进了小巷,然后迅速消失在人群当中。

帕萨里安不知道那个学徒的样子,那个学徒也不知道帕萨里安的样子。马克西姆斯因为被暗精灵魔傀儡打伤而不能亲自来到古鲁丁城镇,那么我正好可以假扮做那个黑袍学徒。顺利的话,我可以在这位大法师对抗兽人的时候借助他的力量收服那部分邪灵。如果他的运气也足够好,好到没有因为识破我的身份而被我杀死的话,我甚至还可以同他们一起进入代达罗斯的陵墓……

我将那学徒的黑袍卷成一个包裹,以一个旅人的模样穿行在街道上,在确认没有任何人追踪我之后向艾舍莉的居所走去。我的心情挺不错——相当不错。至少现在知道了那本对我而言相当重要的东西身在何处,我从前那个有点儿遥远的梦想也就实现了一大步。

然而我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情。这件事情使我的脚步僵了一僵,突兀地停了下来,险些令身后的路人撞到我。

我的手札……不是应该在那个暗精灵大法师的手里吗?

她制作出了我手札上记载的魔傀儡,也在红宝石内储存了“撒尔坦之触”这个法术。如果不是得到了我的手札,她绝无可能自创这两个魔法。刚才对于代达罗斯的故事的回忆竟然搅乱了我的脑袋,我直到现在才想起其中的蹊跷来。

那些该死的柔情!

但我随即又想起了另一种可能——也许是有某一位魔力强大到可以抄录我的手札的法师秘密制作了副本,然后将它流传到了世间。从前的我曾经用这种方式抄录过不少法师的笔记,也因此才能在漫长的岁月里略微触及魔法的规律,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法术来。这种可能性虽然很小,却也很合理。

看来我的伪装计划还要继续——至少从帕萨里安那里弄清楚暗精灵大法师手中到底有没有我的东西。如果有的话……那本又是怎样的货色。作为西大陆仅有的四座大法师之塔之一的主人,他绝不会对米伦·尼恩一无所知。最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有两份手札存在,那么我宁愿去同马克西姆斯和帕萨里安争夺其中的一份,而不是与米伦·尼恩提前发生冲突。

因为她也继承了我的另一部分魔力,甚至还可能拥有不少我的法术。我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么危险。.

第四十一章 挑起战乱的人

当我走到这条石板街道的尽头,踏上黄土路面的时候,天气开始阴沉下来。而人们似乎起了一阵骚动,向着“最后的归宿”旅馆聚集过去。一定是卡拉蒙发现了铺满旅馆墙面的模糊血肉……呵呵。但愿他先看到了那两枚欧瑞金,不要被人趁乱捡了便宜。

我离开了繁荣的村庄中心,沿着土路一路走向艾舍莉的家。路边的野草杂乱丛生,远没有小姑娘屋前的草坪那样讨人喜欢。而那些我喜爱的零碎野花也都随着夏季的离去而凋零枯萎。秋天即将到来,战争也即将到来。

这一次的战争规模与烈度将远超以往——我的那一部分邪恶特质不会令我失望。一旦达拉然伯爵发现此处的战事远不是他所能应付的,他必定将战争消耗转嫁到王室的财政支出上。领主们有义务维护领地的治安,与亚人种的大规模战争则不在此列。

于是德尔塔王室将再次举债,甚至令整个西大陆的国家都成为欧瑞的债权人。当这些都统统完成之后,迪妮莎将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消灭德尔塔王室的所有成员。于是欧瑞王国群龙无首,陷入无休止的纷争。欧瑞的领主们不会替代已经死去的德尔塔王室偿还债务,进而所有的国家都将因为持有德尔塔王室的巨额债券而陷入财政危机——欧瑞将拖垮半个西大陆的经济,进而引发更多的战乱纷争。

到那个时候,提玛克兽人帝国不会放弃这个占据欧瑞西方最富饶的沃尔玛平原的机会,周边诸国也会对欧瑞王国境内储量丰富的矿藏伸出手来。想象一下那时的情景吧:

在这个国家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因为德尔塔王室高度集权的政策而导致兵力不足的欧瑞领主们混战一团,兽人军队四处掠夺,周边诸国明争暗抢,甚至连暗精灵都会忍不住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在这里取得一块足以供自己繁衍生息的土地。

世界大战的萌芽开始孕育——因为分赃不均、或者仅仅是为了发动战争转嫁因德尔塔王室而造成的财政危机。而后,只要有一个国家率先对邻国发动战争,那么更多的国家也将会陷入泥潭。

最终,整个西大陆都将被拖进无休止纷争之中,而这些都是因为那个挑起战乱的人——迪妮莎。之后她也将承受整个人类的怒火,而我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她的死亡。

最关键的是,我将在这乱世重新攫取权力,然后有足够的力量再一次谋划对整个人类的复仇。曾经伤害过我的,我一个都不原谅。

自阴沉的天空之中落下的第一滴水打在我脚下的黄土路面上,溅起一阵尘土来。但更多的雨点紧接着落下,转瞬之间就将灰黄的土地浸润成了黑褐色。大雨来得很快,当我快步走到门口的时候,外衣已经几乎湿透了。

但那个小姑娘此刻却正要向外走,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小的包裹。“你要出去?”我大步走到房檐下,身上带着一阵湿气冲进了屋子里,随口问了一句。

“是……”她的脸色挺难看,眼睛发红,像是刚刚哭过。

“你母亲?”我有点儿意外,将那个用学徒的黑袍卷成的包裹放在餐厅的木桌上,脱下外面的衬衣抖着雨水。那个女人的确是痛风,然而吃了我的药之后绝不该继续恶化,是哪里出了问题吗?

“不是……她很好。您的药很有效果。我要出去……买些吃的。”她将包裹往身后藏,却磕在了门框上。灰色的包裹皮被里面的东西撑出了一道缝隙——都是些银灰色的锡制品。

“拿去卖钱?”我皱起眉头,估摸着包裹里东西的价值。虽然看起来体积不小,却并不值多少钱。因为锡制品在极寒冷的情况下会变成一堆粉末,只要不是太过拮据的家庭都已经换用了铜制品。然而我已经给了她不少钱——足够她们衣食无忧地过上两三年安定生活的钱,为什么还要去卖这些东西?于是我问她:“那些钱呢?”

“……丢了。”她咬了很久嘴唇,在我耐心用尽之前说道,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明明把它们收好了,可是转眼就不见了。我会尽量赔偿您的损失的……我把这些卖掉,至少今晚就会有钱吃饭了……”

我直视着她——绿色的瞳仁和泛红的眼白,微微抽动的鼻翼,因为用力抓住包裹而泛白的指关节。这些迹象表明她似乎并没有说谎,不是为了谋求更多的钱财而对我说谎。只是这钱丢得蹊跷——人们大概不会知道她得到了这么一大笔钱,也更没可能在她待在家里的时候就无声无息地找到藏钱的地方并且将其盗走。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问她,“莫名其妙地丢过东西?或者附近的人也是这样子?”

“有的!”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一直觉得这房子很怪,爸爸去世以后就经常丢东西,有的时候准备好给母亲请医生的钱也会丢。住在后面的塔里佛斯一家也是。他们一直怀疑附近有个贼,可一个贼不可能在人一转身的时候就偷走东西然后连个影子也看不到呀!他们家的小罗格奥就常常会说看到有东西偷走了他们的钱,可是大家都说那是小孩子在撒谎……但是我最了解他了,那孩子从不撒谎——除了这件事……”她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了,大概不想将这里描述得太过令人不安,导致我这个多金的住客提前搬走。

“冬天的时候,从没有这种情况发生吧?”我想了想,问她。

“……嗯?”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会才说,“好像……的确是没有在冬天的时候丢过东西。”

于是我的嘴边露出些笑容来……我开始觉得这件事有些意思了。不是因为大概知道了钱到底跑去了哪里,而是因为那个叫做罗格奥·塔里佛斯的小男孩。

“不,先生,我说的都是真的!虽然我们需要钱,但是我绝对不会骗您!”她见我笑了起来,紧张地大叫。

我摆摆手,示意她平静下来:“放松点,小姑娘。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现在麻烦你去我的房间里把我那件黑色的外套拿过来,我就能找到你的钱——记得不要乱碰衣服里面的东西。”她又愣在那里——我总觉得年轻的小姑娘们会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发愣,这其实是一种挺不好习惯。“去吧。”我又催促了她一声,艾舍莉才放下那个沉甸甸的包裹,一路小跑冲进我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捧出我的袍子来。

她退开来站在一边,像看救世主一样看着我。这种目光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久到我已然忘记了上一次这样看我的是一个人类还是一个亚人种。再一次感受到这种目光的感觉不坏——至少现在感觉不坏。

我把手伸进袍袖一格格的小布袋里,从里面取出一个指甲大小的银色玻璃筒。这里面装有一种金属,一种极其特殊的、可以流动的金属,是我在那个小小的法师塔里提炼出来的东西。因为它的光泽看起来与白银是如此相似,我将它命名为“水银”。

这东西有毒,但如此少量的一瓶对人体却并无大碍。我小心地拨开上面的木塞,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在木桌上,然后就拿起袍子走向珍妮的房间。

“……先生?”艾舍莉在我身后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就让它放在那里。但是你离它远一点……对,就是这么远。什么时候发现它动了,你就马上来叫我。”

“它……动了?”这个小姑娘红着眼圈,弄不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当然无法想象,一块看起来是装在玻璃瓶里的银子怎么会动。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是,您今天晚上吃什么?”她在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又问。

真是一个麻烦的小姑娘。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不是还有两条半黑面包么?那个就可以了。”

她的脸上又露出发愣的表情……这些凡人啊。哪怕将生命里用于发愣和玩乐的那部分时间的五分之一用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人生也不至于如此的灰暗。那种神态……真把我当成锦衣玉食的贵族老爷了么?

呵呵……我受过的苦,可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能够想象的。

第四十二章 家仙子(已修)

补上了昨天少更的字数,今天的一会儿写。我被三江毙了。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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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的气色好了很多,但呼吸依旧若有若无。我又喂了她一些药剂,自己也喝下一点,然后就坐到床边的凳子上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房屋外墙上的爬山虎叶子被雨点敲打得不住颤动,混杂生长其中的野生蔷薇的花瓣也随着这豪雨凋零,只剩下一颗绿色的、像是小果实的花萼。雨水从窗户的缝隙里渗进来,顺着木质窗台流到地上,积下小小的水洼。

我忽然觉得日子像是回到了我还居住在古鲁丁海岸的时候——我把那么多的时间用来发呆,用来坐在路边,用来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试验、阅读艰涩难懂的魔法书籍和西大陆的通史。大雨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它让人们不得不使自己空闲下来,然后莫名其妙地怀念往事。

其实我挺想去看看那个名叫罗格奥·塔里佛斯的孩子,可我又不想把自己的鞋子和裤脚弄满湿泥。何况这家里唯一的雨披都被艾舍莉在之前卖掉了,仅凭一件牛皮披风可不足以阻挡这倾盆大雨。

于是我开始无聊地整理袍袖暗格中的东西。因为记忆了不少新法术的缘故,我得将它们存放的次序重新排列。这也是一门挺高深的学问——因为不少材料相互之间会起反应,你必须一一记牢它们的性质,并且小心地不让它们接触。

我整理好了右边的袖口,又整理好了左边的袖口。然而客厅里的小姑娘依然没有动静。我担心她因为过于疲惫而睡着,于是推开了门打算亲自去看一看。但我的手刚刚碰到门把手,她压抑着音量的低呼就传了过来:“先生……先生!动了,它动了,它真的动了!”

哈,好戏开场了。我一把拉开门,快步通过走廊走到了客厅里。

小姑娘此刻已经惊讶得语无伦次、满脸通红了。因为她看到的景象是,木桌上玻璃瓶里的水银表面忽然晃动了起来,接着又深深地陷了下去。在下一刻,一颗小小的、大约有米粒大小的水银圆球脱离了玻璃瓶,就那么凭空升了起来,接着晃晃悠悠地飞向客厅的东南角——就像是那玻璃瓶里的金属忽然有了生命。

但在我的眼里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凡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可是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只小妖精,在传说中俗称家仙子。翠绿色的尖顶小帽子,翠绿色的弯头小鞋子,翠绿色的蝴蝶式翅膀,淡蓝色的皮肤……一种讨人厌的小东西。它们也是妖精族的一员,并且与它们的表亲皮克妖精一样,拥有捉弄人这种可恶的爱好。

皮克妖精喜欢带人走错路,家仙子则喜欢把主人放好的东西,尤其是金属,藏到另一处。虽然它们会将人类居住的房子看作自己的家并且从不把钱丢到外面,但普通人类都很难发现那些他们丢失的、藏在房子某处缝隙里的东西——实际上和被人偷走没有区别。

这就是为什么在某些时候,人类推倒一座房子时往往会发现意外之财——那都是家仙子的杰作。这些小东西喜欢聚集在魔力比较充沛的地区,并且成对出现。到了冬天气温降低的时候则会陷入冬眠——同它们偷来的小东西一起。

刚才这个小家伙试图把玻璃瓶里的水银偷走,却没有料到那看起来和银子一样的东西竟然是液体。最终它只用双手带走了一小滴,并且被这种有毒的金属熏得摇摇晃晃,估计得用上几天的时间才能重新恢复活力。

我目送着它一路飞上屋顶的房梁下的一个洞里,然后消失不见,对艾舍莉说:“喏,你的钱都在那里。”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愣了半天才问:“你……”

“每个人都得有点儿小秘密。所以,去拿你的钱吧。”我向她微微笑了笑,因为她这种可爱的惊讶表情让我觉得挺愉快。

当我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包括顺便治疗了她母亲的痛风,看在美味的晚餐的份上给了她一枚欧瑞金,帮助她找到了丢失的钱财——我可并没有那种“变成一个好人”的念头。大概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让小女孩脸上愁苦的表情影响了我的心情,或是为了在某个无聊的雨天给自己找点乐子,我随手做了些在我看来无关紧要,对她而言却无比重要的事情。

我承认我前世所做的那些事可远远配不上一个“好人”的称呼,然而在某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上我却并不介意扮演一个善意的角色。而这就是今生与前世的记忆纠缠不清的结果……

然而我更没有预料到的是,正是因为这些在我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个小姑娘竟然在很久之后留给了我一段永生难忘的记忆。

但此刻,那个将手伸进墙壁上的小洞中并且成功地摸到了她丢失的钱财的少女,对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情浑然不觉。她在高高的凳子上惊喜地低呼出声,而那只小妖精则气急败坏地绕着她上下翻飞却毫无办法——它已经被我的水银熏得晕头转向,没法儿集中经历念出哪怕是最简单的咒语。

自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艾舍莉看我的眼神都不再与从前相同。她先前只把我当作一个多金的住客,对我的态度是礼节性的恭谨。即便在我治疗了她的母亲之后,也仅仅使那态度更甚了一层。然而自从她看到那滴水银飞起以后,眼神里就多了些敬畏的意味。我知道她联想到了什么,但我们彼此都没有说明。

这正是我喜欢她的原因——这个小姑娘懂得什么是自己能拥有的,什么是不能去觊觎的。她宁愿卖掉家里的锡器去换一顿晚餐,也不愿再向我额外索要金钱;她可以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而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战战兢兢地对一个法师提出某些请求来。

她甚至比珍妮还要成熟。因为即便是那个尼安德特人女骑士,也对我流露过要学习魔法的意思。如果不是她的确是一个柔柔弱弱的普通少女,我几乎想要将她带在身边了。

第四十三章 天上掉下个烂脑袋

这场大雨整整下了一夜。我躺在黑暗的房间里听单调的雨打玻璃声,偶有几声闷雷鸣响。现在虽然没到秋月,但已是一场大雨一场凉了。我将被子在身上裹紧,头脑中飞速地思考着一些事情——包括我从书上读到的关于帕萨里安大法师的讯息,包括我今后的种种计划。如果不是可恶的雨水,此刻我应该正在月色下散步,顺便走到塔里佛斯家去看那个叫罗格奥的孩子。艾舍莉说他常常能看到某些别人都看不到的东西——这足以证明这个孩子拥有神秘学的天赋,也解释了为什么家仙子会选择在这里定居。因为它们总喜欢居住在魔力源附近,于是一个藏在艾舍莉的家中,另一个藏在塔里佛斯家。

无聊的时刻总是显得漫长。我在床上睡了一个小时,又将今天遗忘的几个法术重新记忆了一遍,雨声才渐渐消失,令天边露出昏暗的光亮。今天是我来到古鲁丁城镇的第三天,是我恢复记忆之后的第十七天,是我离开法师塔之后的第二十四天。

这短短的二十四天,甚至不到一整个夏月的三分之一,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结识了珍妮,收服了一柄魔剑,得到了一部分的魔力,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又杀死一只恶魔,遇见暗精灵,遇见迪妮莎,杀死两个学徒……

我从一个因为迷茫无聊而离家的旅人变成了今日一心想要复仇的黑暗法师,二十多年的生活经历几乎在几天之内被颠覆。这些足以令普通人传诵一生的奇异见闻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段新生命的初始。我所知道的世界,是很多人所好奇的、只存在于他们口耳相传的神奇故事之中的世界。然而我知道那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美好。

就像这已经到来的第二天,每一个古鲁丁村庄的居留者都不会忘记的一天。

走廊里传来轻手轻脚的走路声,然后是关门的声音。艾舍莉出去买吃的了。我走出房间把自己的的脸面弄干净,照例到珍妮的房间里给她喂药。她的状况又比昨天好了不少,右手的手指甚至开始无意识地抽搐。这表明她的身体机能正在渐渐恢复,我似乎可以暂时放弃那个最坏的打算了。

一切都很平常……雨后的微凉空气也让我觉得清新。我嫌外面的地面过于泥泞,于是在客厅里舒缓了一会儿身子。艾舍莉母亲的那个房间里开始有低低的呻吟声传来——这也是好现象。我真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一本书,那么我就可以在地面干透之前打发这些无聊的时间了。因为除非是特别必要,我可一点都不喜欢把自己弄得满身泥水。

但房顶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破了这宁静。仿佛有几块散碎的石块砸在了木头房子的顶棚,一阵灰尘纷纷洋洋地落了下来,险些迷住了我的眼。接着砸在房顶上的东西向下滑落,摩擦着外墙上生长着的爬山虎与蔷薇藤蔓,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远处悠长的呼喊声——那些声音来自数十米之外的城墙墙头,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我依旧能够分辨得出其中的含义——

“敌袭!!”

敌袭?哪来的敌袭?我微微惊讶。古鲁丁村庄的外围是广袤的丛林,临时雇佣来的佣兵们会将侦查小队散布到这林原之中,一旦有风吹草动,讯息就会通过各种渠道汇集到村庄之内。失去了上百年文化传承的兽人们早已不像它们骁勇的祖先那样善战,至于带兵谋略……更是笑谈。兽人大部队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一个侦查小队的情况下就兵临城下,所以我在这里将有充分的时间与充足的讯息知晓它们的动向,并且提前做好准备——这些都是我从前的想法。

在我预想中的兽人战争应当发生在远离村庄的平原——人类的军队与兽人的军队在那里厮杀流血,而我可以趁乱谋求我的利益。但情况无论怎样变化都不该是现在这种情况——那些绿色皮肤的亚人种和****混血儿围住古鲁丁,使我原定的计划全盘落空。

是怎样的领导者可以使这些退化的亚人种做出如此漂亮的闪击战术来?是我的那部分邪恶特质吗?它不是应当只有最低级的本能需求、并且附于某个兽人首领的身上、通过支配它的欲望与情绪的方式来发动战争吗?还是说……它已然具备了完成的自我意识,竟然可以占据某个生物的身体,以自己的智慧来指挥这场战争?

这时候从屋顶上滑落的东西卡在了窗台上,我终于看清了它——那是肢体。人类的肢体。正对我的是一颗头颅,已经高度腐烂。发黑的脸上出现了狰狞的洞孔,露出里面森然的骨头来。它的耳孔与灰白色的眼窝里都有蛆虫在蠕动,像是一个有意识的僵尸一样,隔着玻璃与我对视。

头颅的旁边是被斩断的人类大腿,表面同样泛着奇怪的灰黑色,被爬山虎的藤蔓拉扯住,吊在空中慢悠悠地敲打着窗户。房间里传来虚弱的尖叫声——那一定是艾舍莉的母亲也见到了这些可怕的东西。

这些大概都是沿路被兽人军队杀死的雇佣军或者平民。兽人依照它们的风俗——将杀死的敌人肢体投进敌军本阵中示威,也将这些恶心的东西绕过围墙投了进来。只是这里距离村庄高大的围墙足有几十米远,再强壮的兽人也无法将它们丢到木屋的房顶上——何况靠围墙近了,还有被城卫兵用弓箭射杀的危险。能将这种东西投掷到此处的只有通过攻城器械——可卡布兽人兵营的亚人种们什么时候学会制造投石机了?

我再顾不得地上的泥泞,拿上我的剑冲了出去。我得知道城外究竟是什么状况,兽人的军队数量如何。一旦人类无法像我预料的那样抵御它们而被它们杀进了村庄里,我和珍妮的情况可就都不乐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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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要写卷一的高潮部分:古鲁丁战争了。其实今天实在是不想更……因为很多细节构想还没有完成,这区区2000字我写了将近6个小时,只是因为害怕草率下笔为以后的叙述留下隐患。可是今天这书又是分类大封推……我实在不敢不更啊……所以有的时候,推荐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第四十四章 Sword-of-Emper

古鲁丁村庄的城墙下有直通墙头的斜坡通道。但此刻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从村庄里赶来支援的士兵……不,是雇佣兵。王国禁卫军和边防军都有统一的衣甲。这些人却穿得五花八门,武器更是千奇百怪。这些人被各自的首领组织在一起,推推搡搡地往城头涌去。仅有一米宽的通道上险象环生,而那些悍不畏死的雇佣兵完全不在乎从三四米的高处跌落的危险,争前恐后地攀爬跳跃。

因为官方一向以杀敌的数量来支付报酬,这些为了金钱而杀戮的男人们自然不愿意放过占据有利射击位置的机会。一个家伙被人从通道上挤了下来,正跌落在我脚边的泥水坑里。溅起的污水沾了我一身,我连忙向后退了退。

但那个家伙马上活蹦乱跳地从水坑里站了起来,又捞出他的长剑,仰头向城墙上大吼:“约翰!你这个****养的!”这一声大吼令城头至少六个叫约翰的人同时转过了头,但只有一个人向他比了比中指,然后迅速消失在人群里了。

哈,竟然是这个家伙——我认得他,那个我们在路上遇到的,叫做强尼的佣兵。

强尼急匆匆地又要往城头跑,却也看见了我。他脚步不停,向我摆了摆手:“好运气啊贵族老爷,但愿短命的兽人杀进来的时候安德烈还能让它们向您道歉……哈哈哈……”

我没有理他,只想等这些人都挤上去了,自己再去城头看看下面的状况。但只是微微一转身,我又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个佣兵队长安德烈,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墙头的强尼,又看了看我,冷冰冰地说:“这里很危险,我不建议平民站在这里。”话刚刚说完,他似乎又想起了珍妮的贵族身份,于是再次皱了皱眉头,却没再说话。

这可真是一个纠结得有趣的男人。其他佣兵队伍的队长都是眉目不善、怒气冲冲的形象,嘴里大声咒骂着,一马当先地在往城头上跑。但他却一个人按着腰间的阔剑站在这里,似乎不屑于那些人的粗鲁举动。他的胡子修理得整整齐齐,盔甲擦拭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在半身甲的左胸口刻印了一个纹章。只是那纹章仅有一个外轮廓,里面只用白色涂满——大概是不想忘记家族曾经的荣耀,却又不得不屈服于王国法律,不敢公然以平民的身份刻上完整的花纹。我对纹章学并不精通,看不出那轮廓究竟属于历史上的哪一个家族,仅仅能依据外形看得出那是双剑鸢形盾加上一枝花朵。然而这外形却给了我一种奇特的熟悉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却记不起来。

我将目光在他的胸口那里略微停留了一会,就抬起头对他微笑道:“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您却不得不同这些粗鲁的家伙混在一处与敌人交战……那些老爷们则躲在安全的地方坐视不理——”

“他们都是我的战士,是失落之剑的战士,先生。”安德烈打断了我的话,脸上仍旧是阴郁的表情,“也许他们没有经历过贵族式的教育,但在我的眼里他们都是些值得尊敬的人。”

看来我说错了一些话,也没能完全了解这个人。原来他除去无可救药地虚荣与纠结之外,还有这种……高贵的品质。

“失落之剑”。这名字倒是与其他佣兵团的名字,例如“屠龙佣兵团”、“剑与玫瑰佣兵团”、“黄金美人佣兵团”不同。大多数人不会采用这种不大吉利的名字……不过这倒符合他的品味与心境。

这时候吵嚷的佣兵们已经尽数登上了城墙,他似乎不想同我多说话,对我微微颔首,迈步走上斜坡。我跟了上去,在他身后继续说道:“安德烈团长,如果乱世即将来临,您有没有想过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他走在前面没有回答,直到登上了城头才转身问我:“什么是有意义的事?我觉得您的这个问题,似乎同‘人为何存在’一样空泛。我不是一个哲学家,我只是一个佣兵而已。我所想的仅仅是让我的战士们在这场战争里保住性命,然后在胜利之后饱饮美酒。”

此刻我们同处数米高的宽阔墙头,城下的景象一览无余。果然不出我所料,兽人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阵形稀疏的先头部队在上百米远的空地上安营扎寨,其后则是陆续赶来主力,目测有上千之多。最醒目的是一架用原木制作的粗糙投石机——正是它将散落的人类肢体投进了高大的城墙。而这种技术,在卡布兽人兵营之内早就失传了……

于是我抬起手,指着外面的兽人军阵:“说得具体些,你有没有想过在某一天,高举鸢盾双剑的大旗,披上饰有家族纹章的战袍,统帅一个兵团的正规军,冲进这些亚人种阵营里尽情杀戮,赢回你祖先的荣耀?”

这时候那个强尼在不远处的城头向安德烈高喊:“头儿,我们应该趁现在杀出去!趁那些绿皮畜生阵形不稳!”

“除非你当了城主再说,小子!”

“那些老爷们可害怕打开了城门,反倒被绿皮们冲进来了!他们只想在家里抱老婆等支援!”

“哈哈哈……”

强尼的声音马上被其他的佣兵们淹没,安德烈则皱起眉头,看着远处的兽人军队渐渐集结,没有回答我的话。

“很无奈,嗯?”我继续轻声说,“你知道强尼说得对,但你没有权力,安德烈。你一定无数次在心里痛骂过那些无能的庸碌之辈,羡慕他们手中可以执掌你无法拥有的权力——你在心里说,如果那个位置上的人是你,你本可做得比他们好上无数倍。”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我感受得到他的鼻腔里呼吸逐渐急促。

“保全他们的性命,在胜利之后饱饮美酒——这真的是你的想法?不,你想要更多。你想要重新拾起那把失落之剑——你想成为王者,你想让这柄剑变成王者之剑!”说到这里,一个念头忽然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令我不由自主地陷入了震惊之中。而于此同时,安德烈也一把按住了我的胸口将我撞在了身后的城墙垛口上,用腰间的匕首紧紧抵住我的咽喉。

惊讶的情绪使得我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安德烈已经压低了声音靠近我的脸,嘶声问我:“混蛋,你到底是谁?!”

我感受得到他近在咫尺的鼻息,也感受得到咽喉处匕首冰凉的刀刃。他并不知道我的法师身份,我可以用彩虹喷射轻而易举地杀死他。但刚才那个令我震惊的念头告诉我——绝不能动他一根寒毛——这个人在未来将无比重要,我绝不能失去他!

因为我在提起“王者之剑”的一瞬间记起了他的那枚没有花纹的纹章到底属于哪一个家族,也明白了为什么并不精通纹章学的我,会对那个轮廓有莫名的熟悉感。

“Sword-of-Emperor”——王剑骑士团,亦称索尔德骑士团——欧瑞皇朝第三位君主,魔法皇帝代达罗斯的亲卫军!而白槿花皇室格尔兹家族的纹章图案,正是双剑鸢形盾、皇冠白槿花!

他竟然是皇族后裔……一百多年前他的某位直系祖先竟然从那场清洗中幸存了下来!在这个欧瑞王国有所的人类当中,再不会有人比他的血统更加高贵了。而我也终于明白,他之所以固执地恪守贵族准则……不,皇族准则,并非为了虚荣装腔作势,而是发自血脉中的记忆使然……在这样一个由篡位者统治的国家里,他怎么可能永远满足于做一个平民!

他大力的撞击使得身体并未全完复原的我感受到了喉咙里的腥甜气息。然而我却咧开嘴,少有地真心轻笑起来。

“放松,再放松。我不是你的敌人……”我笑着咳了几声,举起自己的双手,让我的魔剑竖立着落在我和他之间,靠在他的腿上。然后我凝视他的双眼,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听得到声音说出一个名字:“安德烈·格尔兹。”

这个名字一脱口,匕首的尖端立即陷入了我的皮肉。然而我知道这并非他的本意,是极度的紧张令他的手腕失控了。他快速环视左右,然后更加用力地用左臂的胳膊肘抵着我的胸口,一字一句地低声问:“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

这个家伙……真的是紧张到极点了。他甚至没有试图否认,而是从脸上露出了可怕的杀意来。他一定从未想过有一天某个人仅凭他的纹章轮廓与佣兵团的名字就将他与一百多年前的那个辉煌姓氏联系在一起……他是彻彻底底地慌乱了。

血从伤口流了出来,渗进我的领口,弄的我很不舒服。于是我对着这个正在发狂的男人叹了口气,右手在空中轻轻地打了个响指。竖立在我们之间的魔剑立即从剑鞘里脱出,露出了半个身子来——那锋利的剑刃正抵在安德烈的双腿之间。

“为了使伟大的白槿花皇室高贵的血统能延续下去,安德烈,我建议你还是放开我。如果我想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现在城下的就不会是兽人军团了——而是王室禁卫军。”我示意他注意自己的双腿之间,他循着我的视线向下看去,然后脸上就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第四十五章 总有那么几天

正在吃饭的童靴请暂时不要看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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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法师。同时也是德尔塔王室的敌人——和你一样。”我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哪怕你还有一丁点儿重拾荣耀的心思,就不该对我如此无礼。”

“可是你凭什么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他把匕首的刀刃退出我的皮肉,重新注视着我的眼睛,“德尔塔王室已经统治了这个国家上百年,先皇时代的贵族们早已臣服,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拥有颠覆一个国家的力量?”

“一个预言。”感觉到他已不再那么紧张,我用力地推开了他,从地上拾起了我的魔剑。“最迟在明年春月,德尔塔王室将被屠戮一空,这个国家将陷入战乱。那就是你的机会。”

他倒握着匕首站在那里看着我,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哈哈……你这个疯子。仅凭你这张还年轻的脸,和一点小戏法儿,就以为能用这样幼稚的谎言欺骗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他,直到他在我目光中收敛了笑容,与我再次对视了一会儿,重新问:“你说的……是真的?”

“你可以选择无视我的话,然后试着在此处杀死我——当然,可能死掉的会是你。或者你选择相信我的话,我们一起为明年的夏月之乱做好准备。安德烈,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复兴荣耀或者籍籍无名,只看你的选择。”我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又扫视一眼远处的兽人军阵,转身指向几十米远处艾舍莉的房子,“我暂时寄居在那里,想清楚以后来找我。”

我走下城墙的时候,还感受得到那个男人炽热的目光。他一定会来找我——不然他就配不上白槿花皇室的疯狂血统。这上百年来人们从不知当年的皇族后裔有一支血脉流传了下来,可见他们花费了多大的心思来隐姓埋名。然而这个男人却组建了一支佣兵团——其中战士的素质近乎正规军——谁能说他的心里没有丝毫野心与梦想?

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我需要他,而他也同样需要我。我虽已不再相信盟约与誓言,但欲望,唯有欲望,仍是控制一个人最有效的方式。

村庄里已经恐慌不堪。因为这一次,是少见的被数以千计的兽人围困在城中的情况。原本只想破财消灾的正规军已无法坐视不理,因为仅靠缺乏守城经验的雇佣军来进行防卫的话,城墙陷落只是早晚的事情。

我没有直接回到艾舍莉的家,而是从慌乱的人群和步履匆忙的边防军队伍中穿行而过,去两条小街之外买了一只活鸡。局势已不像我预料的那样发展,我需要命运给我一些提示,窥见未来的走向。

当我回到艾舍莉的房子的时候,屋外散落的尸块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小姑娘坐在客厅的木桌旁,哆哆嗦嗦地捧着一杯水,脚边则是装满一整个木盆的带血床单。

“害怕了?”我将那只被绑住翅膀的公鸡丢木桌旁边切菜的案板上,挑了一柄还算锋利的小刀,挽起袖子来。“佣兵们大概有两三百人,村子里的正规军也有一百多人。这里还有高大坚实的城墙,兽人进不来。”虽然她不见得能弄懂这些兵力代表着什么,但至少能给她些安慰。和一个精神极度紧张的人住在一个的滋味可并不好受。

“我……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她用虚弱的声音说,同时看向我。而我此刻按住了公鸡的脖子,手起刀落,将它的脑袋斩下。失去了脑袋的公鸡依旧活力充沛,双脚双翅使劲地拍打着案板,鸡毛满天飞。而一股冒着热气的鲜血从小小的身体里涌出来,我连忙拿起一边的木碗接住了它们。

这些血液似乎又让艾舍莉想起了那些尸块,她马上俯下身子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这姑娘挺奇怪——明明身边的床单上也沾着血,这鸡血也是血,她却只对鸡血有反应。可那床单上的难道不是……

不,不是!我停下了剖开公鸡胸膛的动作,再次转头去看木盆里的床单。那些血液虽然干涸了,但颜色却是褐色透着暗红——是新鲜的血液。而不是我最初想象的那样,是艾舍莉用它们包裹了那些尸块丢掉,然后才沾上了血。

“小姑娘,这些血是哪来的?”我皱起眉头问她,同时把已经不再挣扎鸡身丢在案板上。

“珍妮小姐的,她……”她撑着木桌站起来,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她脸上的表情让我放下了心来——那绝对不会是珍妮遇到生命危险之后出现的表情,而是一种难以启齿的尴尬神态。

于是我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将刀刃插进了公鸡的肚子里:“那么就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小姑娘支支吾吾地回应了,我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将刀身用力一拉,给公鸡开了膛。一摊粘粘糊糊的内脏淌到了案板上。

看起来她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理活动——这是好事。于是我微笑着丢掉了刀子,用手拨拉那些搅在一起肾脏、肠子、小小的鸡心、各种乱七八糟的叫不出名的小器官。

流在案板上的肠子打了一个不祥的八字结,这代表我当前遭遇了困境。鸡肝压在八字结的上方,说明这困境非同一般——正合我们被团团围困的现状。而肾脏与鸡心紧紧挨在一起,有一半被肠子压住,说明会有人来帮助这个村子脱离险境,只是来的路上危险重重。但两片鸡肺……被我开膛的刀子戳破,泛着血沫远离了肠子与心脏,让我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代表了某种变数,某种脱胎于喜悦的危险。

可那到底是什么?我弄不清楚。其实最有效的占卜方式是用人类的内脏……只是现在的我在这一方面还不大能适应前世记忆里的某些做法。如果换成是三百年前那个被邪恶折磨得要发狂的撒尔坦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剖开艾舍莉母亲的肚子,然后给自己一个更满意的答案……

我叹了口气,把那些内脏搅成一团,然后告诉身后又在发呆的艾舍莉把只鸡做成午餐,去屋外的水洼里洗了手。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天气阴沉,乌云压城。正规军也已赶上了城头,那边开始有稀稀拉拉的箭矢落下——这是兽人在试探着进攻。我倒并不担心兽人投进来的石块会砸垮艾舍莉的房屋,因为城外那具粗糙机械的射程也仅能将肢体这样轻的东西投得这么远。换成石头的话,就只能够到城墙了。

只是这种不同于以往谨慎带给人们的是更多的不安,就连我也弄不清楚,那个家伙驱使着兽人来到这里,除了满足它的杀戮欲望之外还会有什么用心。

第四十六章 帕萨里安

已经是战争开始后第三天,城里比从前冷清了许多。人们早已缩在家中,只盼望这场战争能早些结束。艾舍莉坐在客厅里缝缝补补,准备入秋之后的衣服。她甚至还买了些细麻的料子,试着为我做一件紧身上衣和裤子。至于珍妮的贴身衣物,她早在外出采购食物的时候就买了回来。以后谁能娶了这个小姑娘,可真是好福气。

只是因为父亲早逝,母亲重病,她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爱人。对于贵族少女来说十六七岁结婚尚早,但对于平民来说就已经嫌晚了。也许对面那个坐在午后阳光里小姑娘今后只能嫁给一个丧偶的中年人,或是一个富有的老年人。想到这里,就连我都觉得有些遗憾起来。

但此刻令我烦心的不是这个姑娘的婚事——毕竟她于我来说仅仅是一个一闪而过的旅者,不久就会被我忘却。我担心的是安德烈。我本以为他最迟会在第二天来找我,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个一点都不像格尔兹家的作风——他显过于谨慎了些。但我也不会主动再去找他。这种事情,总是主动的一方比较被动。

但如果他一直不愿信任我,我也不会任由他错过这个大好时机。也许出于对珍妮那位先祖的复杂情感,我会在对珍妮进行转化这件事情上犹豫不决;可换成安德烈的话,我可是很乐意看到一个身体素质不错的人成为我的死灵骑士。

当然,这种法子的弊端就是我得花费大量的时间与心血去帮助这个没有了欲望与雄心壮志的傀儡谋划一些事情,远没有他还被自己的意愿驱使时来得轻松。人类的欲望总能使他们在危及关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潜力……这些都是死灵骑士无法具备的品质。

守城的雇佣军和正规军白天的时候都在城墙底下扎营,到夜晚只有正规军回到村庄北边营地营地休息,雇佣兵们则继续留在那里。围城一周的大墙被当地指挥官分成了七个部分,其中两段由边防军防御,另外五段都交给了雇佣军。

“失落之剑”似乎在这一带小有名气——因为安德烈成为了这一段城墙的临时指挥官,带着他的四十多个军士射杀了十几个试图把投石车推得更近的兽人,这已经算得上是目前最卓著的战果了。这些消息都是艾舍莉在自制了面包以后拿去卖给他们的时候听说的,而我这两天只见过安德烈一次——他站在城头向我这边眺望,我则在门口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他在犹豫,这不是一个帝王后裔应有的品质。

我本以为这一天又将在兽人零星的试探性进攻中结束,没想到却在将近黄昏的时候看到了一场好戏。城外忽然远远传来一阵直冲云霄的狂野怒号,就像是上万人同时嘶吼,那声音听起来几乎要冲破天上的云层。艾舍莉的脸立即就变得苍白,她一定从未想过还有一种生物可以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来。

那是兽人们的声音——足有三千之多。这一次到来的不但有卡布兽人,还有其他的零星亚人种,例如蜥蜴人、豺狼人。我起身走出屋子,用爬山虎的叶子撕成一只小鸟的形状,然后将自己的头发系上去。念出咒文之后,叶子在我手中迅速幻化为一只纯黑的大乌鸦,抖落几片羽翼,沉默地飞上了天空。

地面的景象迅速缩小,一览无余。我甚至看到了站在屋外的自己——只有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外表看起来如此年轻。典型的克莱尔人外表,穿着单件衬衣与紧身长裤,用绑腿裹住了小腿,脚上是黑色的皮靴子。看起来如此微不足道……怪不得安德烈一直无法信任我。但这也并非不是好事,至少没有人会将这样的我与那个巫妖之体的撒尔坦·迪格斯联系起来。因为在民间流传的众多版本中,撒尔坦,是被描述为身高四米、皮肤黝黑、头生双角、背覆恶魔膜翼的形象……

呵呵,凡人们有趣的想象力。

大乌鸦掠过守城士兵的头顶,飞向兽人们的军阵。我小心地让这只魔法生物保持高度,以免被人射下来。天边的云层已被夕阳映成火红色,地上的兽人们不再是绿皮,而变成了橘红。

在这片开阔地的西南方,正有一个大队规模的兽人向远处集结,大约一百多人。我急速飞去,看得更清晰了一些——它们的目标是三十多个骑在马上的人,并且都是战士。这些骑士的衣甲精良,胸口、双肩、膝盖上都有明显的金属反光。此刻他们当中的十几人已经摘下了挂在马鞍一侧的长矛,将它搭扣在腋下的金属托架上,一手持盾,一首持矛,准备对前来狙击的兽人发起冲锋。

看他们的装备,应当是欧瑞的王国禁卫军里的骑士。由三十多个骑士组成的冲锋阵形当然可以骄傲地直插缺乏机动性的兽人本阵,并且一路冲到城下。因为兽人军队包围了整个村庄,阵形其实并不厚实。长枪怒马,突袭上百米,的确是足够了。

但此刻这些骑士的阵形有些奇怪。随着战马逐渐加速并且在平原上扬起大片灰尘,他们的阵形虽然变成了凌厉的三角突击阵,但仍有十几个人聚集在了中间。这十几个人并非没有配备长矛的骑士扈从,而是没有摘矛,仅以阔剑盾牌迎敌的骑士。

我让大乌鸦飞得更低些,在骑士们的头顶盘旋了一圈,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我前日占卜得到的第一个信息应验了,我们有了增援。他们在护卫在中间的一个人,一个黑袍。禽类敏锐的视觉令我能够清晰地看到那个黑袍胸前的徽章——交叉橡树枝、双星伴银月。再加上他雪白的头发以及胡须、在马上不见一丝老态的坐姿,我知道了他的身份。

大法师帕萨里安,威莱斯大法师之塔的主人,以冲动和好斗以及强烈正义感而闻名的魔法师。

第四十七章 提玛克

此刻这位冲动的老人竟然以精湛的骑术踩着马镫在马背上了站立了起来,于烈风中袍袖飞舞,泼洒出大片魔法材料,为前方冲锋的枪骑士们加持上魔法的光环。“趁势一击”、“牛之蛮力”、“精通重甲”、“坚固武器”、“黑暗震慑”……还有一些仅从魔法效果上无法辨识的法术,都被他施加在前方十几个人的身上。虽说一种法术只能使用一次、作用于一个人,但数量弥补了这一不足。到他重新坐回到马背上的时候,前方的枪骑士更加意气风发、锐不可当。

双方上百米的距离在滚滚烟尘之中急剧缩短,而他们的影子则在被夕阳染红的大地上越拉越长。在帕萨里安为骑士们加持了最后一个法术、重新坐回马上之时,双方终于撞击在了一起。兽人们的队伍立即如同黄油一般被凌厉的冲锋阵形切碎,柔软的肢体被金属的枪尖穿透、击飞,在半空中泼洒出大片的猩红血液。雄壮的军马用宽大的胸膛与坚实的前蹄毫不留情地踏碎漏网之敌的头颅,奋力长嘶。

仅仅一个电光火石般的交错,一百多人的兽人中队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在原野上留下十几具残尸与大量的鲜血。

大乌鸦的速度险些无法跟上战马冲锋的脚步。但好在在穿透了第一个百人队之后,骑士们的速度明显降低低下来。我立即让大乌鸦振翅疾飞,赶到了他们前面。

前方又一个一百米,是兽人的本阵。这里的纵深足有八十多米,更是布满了密集的营帐与辎重。而最要命的是,兽人们早已在军阵的后方设置了不少钉有锋锐木刺的拒马。而更多的兽人们则手持粗糙的长木矛半蹲在拒马之后,试图用它们刺穿战马的胸膛。如果是上百人的骑兵队,倒可以在损失十几个人之后冲杀进去,但只有十几个人持枪的话,情况可就不那么乐观了。

然而我没有丝毫的担心——要知道,我也曾经是一个大法师。而但凡能够成为大法师的人,都不可以凡人的标准来衡量。

骑士小队没有减速,他们在加速。奔腾的烈马践踏起更多的烟尘,远远地甩在身后,就像一条灰色的巨蟒。骑枪被再次端起,锋锐的枪尖在夕阳里熠熠生辉,映出血一样的光芒。队伍之中的帕萨里安竟然张大了嘴开始怒吼,但吼出来的却是凡人无法听懂的晦涩语言。那是咒文,是召唤星辰魔力的神秘力量。我很难相信这样一具未经改造的苍老身体里竟然拥有如此充沛的活力,他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战马奔腾的蹄声与兽人愤怒的嚎叫,气势如虹地笼罩了整片空间。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就在骑士们们距离拒马十米远的瞬间,帕萨里安完成了那个长达二十六个音阶的咒语,他抬起右手,以手中的长柄魔杖向前方遥遥一指——

那些拒马与其后的兽人士兵顿时被一股巨力撞飞了起来!就像是冲锋在前的骑士们身前有一道无坚不摧的屏障,凡是进入十米范围之内的人或物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狠狠撞开,腾空数米之后再落进人群里,肢体被林立的长矛与各种武器戳烂,鲜血内脏喷洒一地。而这力量覆盖的范围极大,三十多人的队伍都被笼罩其中。他们凭借这神迹一般的力量直冲进兽人本阵几十米,前方无一合之敌。

哈!果然不愧是大法师!作为一个同行,我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赞叹。“攻城锤”这个一般被用于打破城门的法术,竟被他当作了破阵的利器!

骑士们冲进军阵中央之后,法术的效果终于消失了。但此刻愤怒的战马已经提至最高速度,沉重的身躯和坚固的骑枪都是连最强壮的兽人也无法抵挡的强大武器。那些脆弱简陋的长矛甚至来不及碰触到他们的身体,一人一骑就已横跨而过。帕萨里安开始准备第二个法术,并且在骑兵们的速度因为穿刺冲击而降低下来的时候完成了咒文。

一阵黑雾立即从他身体的四周扩散开来,潮水一般地笼罩了周围数十米的地面。那些试图扑到马背上将骑士们拖下马来的兽人一碰到这黑雾就失掉了力气,手中的铁剑战斧纷纷掉落在地,随后整个躯体也都覆上了一层不详的死灰色。

它们在原地踉跄着走了几步,然后毫无意识地倒下,生命力迅速消失在脚下的大地之中,原本饱满强健的身体只剩下一层灰皮包裹着骨头,又被战马凶狠地踏成粉末。这一小队骑士犹如散播死亡的地狱黑骑,所到之处再无生机。更远处的兽人督战官厉声怒吼督促士兵拥上前去,甚至毫不留情地劈斩了不少崩溃的士兵,但具有智慧的兽人被这神秘的力量所震慑,畏惧地向后退却,再也不敢像先前那样扑上去。

“死亡凋零”。这是史籍中记载的帕萨里安的标志性法术,直接攫取生命力的魔法。这个法术的效果无法被豁免,无法被护盾防御,只有亡灵那样的纯粹灵魂体或是僵尸那样的无灵魂体才可不受影响。

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他们冲到城下了的。于是我得以分心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来时的方向,然后微微吃了一惊——那里竟然又有一支军队奔驰而来。

只是这支军队的阵容远比那些兽人们要整齐,甚至还高举着代表归属的黑底大旗。我极目看去,旗上的花纹是战斧、火焰、图腾柱……这是提玛克兽人帝国的正规军!黑底大旗的后面是一面长条形的旗帜,同样是黑色,却绘有四颗火红的星,这表明了这支队伍的编制——一个满编千人的联队。

只是这支队伍的人数却远远不足千人,甚至不到一个联队最少五百人的编制,目测只有三百多人而已。前方骑在马上的兽人轻骑兵浑身浴血,随后的少量步兵队形略显松散。它们原本愤怒地嚎叫着追击而来,却在一眼望见前方铺满平原的兽人军队之后慌乱地远远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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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说因为昨天书评区评论比较多我很开心导致了我今天更了两章你们信不……

第四十八掌 大崩灭术

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却也更加危险了。这应验了我占卜所得的第二个征兆:某种脱胎于喜悦的危险。

我原本就有些不解,接受达拉然伯爵的请求来协助古鲁丁城防的大法师身边为何只有区区三十多人护送,现在看到了提玛克帝国的正规军,我似乎明白了。他们必定是在路上遭遇了这支联队,并且经历了一场血战,追追逃逃到了这里。这里本指望帕萨里安能带来援兵里外夹击……却未料到虽然等来了帕萨里安,但他也带来了更多的敌人。

欧瑞西南方沃尔玛平原上的燕麦比更北的博地艮成熟得要早,现在正是提玛克帝国北部的骑兵们按照惯例掠夺的时候。西南方的边防军一定也同样按照惯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以至于这支杀红了眼的兽人联队一路突进到了博地艮行省,然后遇到了毫无兵力优势的帕萨里安。

但这个下午似乎注定要让每一个人惊心动魄,就在我分神去观望那只提玛克兽人军队的时候,护卫着帕萨里安的骑士小队遇到了大问题。原本势不可当的枪骑兵在大法师强力魔法的辅助下马上就要穿透兽人军阵,却在距离军阵边缘十几米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因为就在他们的前方,还没有被黑雾笼罩的兽人军士们开始飞快地倒下,就像麦田里被收割的麦子。那些死去的兽人与死在“死亡凋零”这个法术之下的牺牲者死状不同——它们的身体完好无损,却像是提线木偶的细线忽然被剪断,往往还保持着冲锋或是溃退的姿势就那么一头栽倒下来,毫无预兆。两股死亡浪潮从相反的两个方向汇集,最终与帕萨里安施放的黑雾冲击在一处,然后冲击在最前方的骑士浑身颤栗了一下就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倒下来,像一个铁皮罐头。而那雄峻的战马也四腿僵硬,向前滑动几米摔倒在地,砸起一大片烟尘。

后面一直保持着高速的骑兵们猝不及防,纷纷被那一人一马的尸体绊倒在地。战马的哀嚎与骑士头颅触地时发出的可怕骨裂声分外清晰,就像一片片被大力掰断的干木板。即便有那么几个骑术精湛的骑士提缰跃马跨过过了前方的阻碍,却也同第一个骑士的下场一样,身体一阵颤栗,然后直挺挺地倒下!

随后的骑兵们连忙勒马停在原地,却又接二连三地从马背上掉落下来。仅仅在我分身的那么十几秒钟之内,三十多人的骑兵队伍就减员了一半,只剩下帕萨里安身边的那几个剑盾骑兵暂时幸存。他们胯下的战马茫然地打转后退,已经完全不理会背上骑士的呼喝踢打。

帕萨里安大力勒住了缰绳,然后猛然将目光转向了兽人军阵的北方。他的手里却毫不迟疑,左手从右边的袖口里摸出一把粉末,迅速抛洒向天空,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完成了咒文的念诵。一大片柔和的白色光晕立即将他与身边的几个骑士笼罩了起来,同时也驱散了原本环绕在他们身边的死亡黑雾。另一种无形的力量被这光晕阻隔开来,他们胯下的战马也不再惊慌失措,只是仍旧后怕似的连连打着鼻响。

那几个骑士的死状令我联想到了一种可怕的东西……我操纵着大乌鸦循着帕萨里安的视线向北方看去,掠过密密麻麻的兽人军士之后,终于发现了那个我无比熟悉、却从未谋面的家伙。

我无法再气定神闲地站在艾舍莉的房子门前远距离观战,立刻一边努力维持着乌鸦之眼的效果,一边向城头跑去。乌鸦之眼的魔力视觉无法附带真实之眼的效果,我必须亲眼看一看,确定一些事情!

就在我向墙头跑去、推翻了几个试图阻拦我的雇佣兵的过程当中,兽人们已经在督战官的厉声呼喝中再次涌了上来,并将他们团团围在当中。剑盾骑士们失掉了战马高速冲刺的优势,高踞马上反而成了长矛战斧的绝佳目标。而帕萨里安,在面对这种需要他的强大力量扭转战局的状况下却出人意料地什么都没做。

一个护卫骑士满脸鲜血地扭头向他吼了些什么,他却神色凝重地没有理会,而是不停地用未持杖的左手在虚空之中划划点点,显然是在准备一个威力强大的法术。

这时候我已冲到城头,没有理会安德烈讶异的目光与随后赶来的佣兵,极目向远处看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围住他们的,可不单单只是兽人。用我的真实之眼可以看到,在他们的外围、那团光晕之外,还有一些幽绿色的形体在嘶嚎怒吼。它们的面目依稀还看得出是兽人,但……已然化为亡灵了!

刚才令那些枪骑士们轰然倒地的就是这些亡灵——如果没有魔法的防护,再强壮的生物也无法承受被亡灵碰触的后果——它们将带走生灵的生命力!

帕萨里安及时地施展了一个“驱散亡灵”来保护最后的这些人不被那可怕的东西触摸,但他却也无法再为那些骑士提供额外的援助——哪怕是施展一个能让周围几十平方米之内的兽人们都化为冰雕的“风暴咆哮”。因为就在兽人军阵的北方,一个可怕的魔力源头正源源不断地将被骑士们砍倒的兽人转化为亡灵,而这些亡灵不辨敌友地碰触到活着的兽人,又制造了更多的可怕不死生物。于此同时,那个隐藏于兽人军阵中的家伙似乎还在用源源不绝地精神震荡冲击着帕萨里安的意志,试图让他无法再维持“驱散亡灵”的法术范围。而一旦这个结界消失,在外围越聚越多的亡灵将毫无悬念地将他们的生命力统统带走。

在维持“驱散亡灵”这个法术的状况下,帕萨里安无法分心再使用咒文施展其他的魔法。实际上也极少有法术能够同时大范围地作用于生灵与亡灵。那么……我将有幸见证这位大法师使用我转世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传奇法术——“大崩灭术”!

第四十九章 当风怒马

帕萨里安此刻没有念咒,而是代之以手文。大多数低阶法术被储存在宝石中之后就可瞬间施展,然而另一些威力极其强大的法术——例如传奇法术,仍需要不短的准备时间。虽然我的手札中记载的四个传奇法术里并没有包括这个魔法,但我仍然知道这个法术如果没有被储存,而是以咒文与施法材料来施展的话,需要的时间将长达二十六分钟之久。

显然,那些骑士们无法支撑到那个时候了。他们身上坚固的盔甲虽然可以抵御兽人的刀劈斧砍,在裸露在外的面部、颈部、四肢关节仍然脆弱。不断有护卫被兽人们拖下马去然后被斩为肉泥,转眼之间他的身边就已只剩七人。一些胆大的兽人将手中的刀剑与战斧甩向帕萨里安,却都被他的大师级法师护甲抵抗了下来。

他已经准备了五分钟——这期间安德烈喝退了试图将我拉到城下的佣兵,走到我的身边低声问我:“他们能不能逃得出来?”

我向下探出头去,看了看依旧紧闭的城门,耸了耸肩膀:“你最好祈祷他逃得出来。不然的话,恐怕整座村庄都会因为你们这些城卫军的坐视不理而为他们陪葬。”

“少了他们,我们不见得就守不住。达拉然伯爵还会派来增援的。”安德烈皱了皱眉头,似乎并不喜欢我的口吻,“我看得出来那是一个强大的法师。”他又环视了一眼城头上那些因为第一次见到法师战斗而激动得屏气凝神的士兵,“但战争还是要靠战士来打。”

我侧脸看了看他,冷笑了一声:“我说的陪葬,不是指兽人会冲进来杀光整个村庄的人。而是指——整个西大陆的法师们会将怒火发泄到你们的身上,即便是欧瑞王也无法干涉。下面的那个人,是帕萨里安。”

安德烈的瞳孔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瞬间缩紧了。

也许很多凡人还并不肯定魔法师这种东西的确存在——因为法师们最后一次轰轰烈烈的战争是在三百年前,而当时参与那场战争的人大多数都没能生还。即便残兵们回到家乡向其他人描述了那场战争的真实情况,也早在三百年的时间里成为传说了……三百年,对于西大陆的普通民众来说,是整整十七代人。

但几个大法师的名字,例如帕萨里安,却一直是这百年来民间传说的主角。因为他们频繁地出现于西大陆最高层势力的身边,并且种种奇闻轶事也层层流传了下来。无论人们是否相信他就是一个具有魔力的法师,但他们的名字倒的确是神秘与权威的象征。

于是我再为自己——同样是一个法师的自己——加上了一个砝码:“你即将见证魔法的力量,我保证你永生难忘。”

我话音刚落,帕萨里安就已经完成了他的手文。他将左手高高举起,中指上的一枚蓝宝石戒指立即被一团蓝色的光辉包裹。那团光辉就像是极夜的天空之中出现的北辰之星,发出令人无法逼视的光亮。这光亮又迅速地湮灭,而后爆出一声令我的耳朵都震颤发麻的巨响。

他周围上百米的范围之内,一道狂暴的涟漪横扫了一切,所到之处任何有生命的物体都爆成了一团灰雾,甚至大地也在震颤之中裂开了无数道飞速延伸的细纹,就像一阵剧烈的地震也随之到来,令远在两百米之外的古鲁丁城墙都剧烈地颤动着。而我的真实之眼也可以看到,包括那些亡灵,同时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成了碎片。

我连忙操纵着我的大乌鸦试图飞出那个范围之外,但随后赶来的、同时作用于生灵、亡灵、魔法造物的崩灭力量毫无留情地将那只魔法生物碾成了粉末。我的天空视野顿时消失,视界重新回到了城墙之上。

北方兽人军阵中的那个存在连忙后退,而之前掩护在它身前的兽人护卫们都处于法术范围的最边缘,仅仅来得及在脸上露出惊惧到极点的表情,就在大地的震颤中化成了飞灰。我终于看清了那个家伙的样子——那是一个绿色皮肤的兽人,在脸上涂满了狰狞的油彩,两根同其他兽人一样的獠牙翻曲向上,身体却瘦弱不堪。它被残余的护卫抬在一张木椅之上,惊慌退却,但眼睛贪婪又不甘地紧盯着百多米之外的大法师与他身边浑身浴血的护卫——那竟然是智慧生物才会有的眼神。

刚才就是这个兽人将兽人士兵们转化成了亡灵,又不停地用精神冲击鞭笞着帕萨里安,试图扰乱他的结界。它一定就是那个被我的邪恶特质附身的兽人——黑暗的力量侵蚀了它的生命力,令它原本强健的身体瘦弱不堪,却也具备了黑暗生物的一些本能——转化亡灵、精神冲击。所幸它的两种力量似乎并不能毫无顾忌地施展,因为就在帕萨里安的“大崩灭术”准备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们周围的亡灵已不再增多——五十到六十个,似乎就已经是它的极限了。

人类无法在没有咒文的时候施展魔法,而许多魔法生物却天生能够操纵某几种法术——看来它已经出乎我的意料,在三百年的时间里变化成了某种意义的魔法生物……甚至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特法术了。

大法师没有在施法之后立即策马离开,而是策马伫立在空无一人的战场中央,在如血的残阳之下环视疯狂溃退的兽人,然后举起右手的法杖,遥遥指向北方的那个存在,须发皆张、怒目而视。

再无一人敢冲上前来,哪怕是远处那支经过简单交接已经融入了卡布兽人大军的提玛克正规军——因为它们面对的是凡人无法企及也无法理解的力量——那是星辰诸神才可拥有的力量。

这片天地之间所有的生灵似乎都被那具苍老的躯体所震慑,包括城头的士兵们。他们不可置信地注视那片广阔的、由一个老者所造成的死亡之地,甚至连手中的兵器掉落在地都浑然不知。我知道,又一个崭新的传说将要诞生了……帕萨里安的这一战,将通过吟游诗人之口传遍整个西大陆,再为法师强大而神秘的名号添上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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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两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尝试对帕萨里安童靴比中指……一旦激怒了银家……他就会对你比中指,然后……呃><

第五十章 雪中送炭

但只有我知道现在的帕萨里安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法术可以被记忆在在宝石里,可以缩短施咒时间,甚至可以做到瞬发。然而消耗的精神力量却是货真价实的,甚至比通过咒文施展还要更多些。

大法师已经干掉了提玛克正规军半个联队的兽人,又消灭了将近两百的卡布兽人,而后使用了一个被储存的传奇法术。这些都将消耗海量的精神之力。即便对于一个大法师也难以承受。我毫不怀疑此刻如果兽人们有足够的勇气再组织一次疯狂的冲锋,西大陆的传奇之一就将殒命在古鲁丁平原之上。

但这对于我来说正是好机会——无数个念头从我的脑海之中闪过,然后一个计划被我重新制定。我转身大力地拍了一下表情仍旧呆滞的安德烈的肩膀,将他的身子扳了过来,正对着我:“一个能得到帕萨里安的感激的机会,你要不要?”

他转头看了看夕阳旷野之上的大法师,又转头看了看我,用梦游一般的声音说:“可是……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绝对是你不想要的,但我必须通过你以后获得强大势力来达成它。”我急促地说,“所以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然后你满足我的需求。但在此之前你必须与我合作。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以现在籍籍无名的身份得到一个法师的帮助。”

“可我仍然无法说服自己信任你——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我懂得这个道理。如果你想让我达成你的某些野心……”

“该死的!你到底还是不是白槿花皇室的后裔!”我几乎无法再忍受他的这种优柔寡断,抓住他的衣领低声咆哮,“我是一个法师!我对于你们这些凡人所追求的财富和权势没有半点兴趣!该死的爬虫的一样的凡人,我只想要魔力、魔力!而现在我想要送给你一笔足以买下半个欧瑞的财富,你却还在犹豫!”

我这种罕见又无礼的失态却似乎正好打消了他的某些疑虑——一个人在极度暴躁的时候最容易流露出最真实的想法,即便他不清楚那是否是我的伪装。

他仰起头看了看我,舔舔干燥的嘴唇,最终推开了我的手,后退几步沉声道:“说,要我怎么做?”

“古鲁丁的官员们并不知道来的人是帕萨里安。”我说道。因为那两个学徒都已经被我杀死,而没有预料到战争来得如此之快的他们并没有向这里的官员提前通报——不然他们也不会下榻在“最后的归宿”旅馆。他们必定有自己的小小心思——在官员们接触那位大法师之前首先赢得他的注意,然后试着从那位法师界的传奇人物身上捞一点好处。

“即便现在知道了,他们也需要时间作出决定,然后开门派兵。但大法师现在的情况并不乐观,他的身边没有一个护卫,又孤身在城外,如果现在你带人护送他回到这里……”

“强尼、约翰、汤姆森!带上兄弟们跟我下城墙,护法那位法师进城!”我的话未说完,安德烈就已经明白了我的想法。他并非一个彻底的蠢货,自然明白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叫做汤姆森的人竟然是那个穿着黑色棉甲、没有收取我的银币的佣兵。直到此刻他还是冷着一张脸,甚至比安德烈还要冷峻。

其他的佣兵队伍头领看出了苗头,蠢蠢欲动打算一同用绳子将自己垂下城去赚点功劳。然而安德烈是这个片区的防卫长官,他厉声呼喝,命令他们坚守自己的城头,“否则将上报总指挥官以逃兵论处”。那些家伙不知道城下的人就是帕萨里安,悻悻然地打消了念头。不然依照这些佣兵的野性,他们才不会理会安德烈这个临时长官的命令。

这样的机会我不会错过——兽人们已经吓破了胆,那位被附身的兽人首领即便想趁机干掉帕萨里安,也得考虑一下他羸弱的身体能否从十几个不拥有大法师支援的战士的刀剑下生还。于是我同安德烈首先降下了城墙,随着十几个雇佣军手持各色武器飞跑向大法师。

而帕萨里安缓缓地策马向我们走过来,双眼依旧怒视北方的兽人——这就像是与一头饥饿的野兽对视,你不能露出半点儿怯意。一旦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犹豫,那野兽就将获得进攻的勇气,冲上来,撕碎你。

当我们终于将大法师护住之后,城头的人们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并不知道帕萨里安的尊贵身份,却知道那是一个以一当百的勇士。但在这一刻几乎没人想起那三十多个几乎一同冲到城下的骑士。若是没有他们,帕萨里安不可能专心地施法,更不能从兽人的包围中脱险。然而现实就是这样——胜利者的光辉掩盖牺牲者的光芒,人们只在热情过后才舍得给他们一点记忆。

帕萨里安毫不费力地跳下马来,皱眉扫视这些佣兵,然后将马匹的缰绳递给了穿黑色棉甲的汤姆森,向衣着最为整洁的安德烈问话:“你是这里的指挥官?”

安德烈手执阔剑,护送他边走边说:“不,大师。我只是临时城防官——我们都是雇佣军。正规军的指挥官守卫在城头——就是城门上方那里。”

帕萨里安立即将目光投向城头,而那里人影晃动,城门依旧紧闭。我的嘴边露出些笑容来……安德烈这家伙果然不是傻瓜。城头的指挥官无权开门,只能向古鲁丁村庄的地方最高长官请示……而我但愿他们请示得再久一些,最好在我们赶到城门下、帕萨里安的怒气已经无法控制的时候再打开它。

“你们很勇敢,佣兵。比大多数人都勇敢。”帕萨里安不满地甩了甩袍袖,脚下却一步未停,“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德烈,我叫安德烈·霍尔华兹。大法师阁下。”他恰到好处地显示着不卑不亢的姿态,这种与大多数佣兵完全不然的气质显然给帕萨里安留下了相当不错的印象,令他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第五十一章 狼的**

人类的心理有时候会很奇怪,即便是号称“类神”的法师也不例外。帕萨里安在平时不会对这样的一个佣兵头领多看一眼——因为他接触的都是公卿王侯或是具有魔法天赋的人。安德烈这样的凡人,除去他的神秘身份以外实在不值得他投去过多的注意力。然而此刻不同。他刚刚结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无论精神还是肉体都疲惫到了极点,他的潜意识里需要一个可以让他感到安心的人。

安德烈的阔剑与气质很好地满足了这个要求。

“你认得我?”帕萨里安有些奇怪。

安德烈看了我一眼,拿不准是否应该告诉他我的身份。于是我在他开口之前走到帕萨里安的身边,两手空空、既没有穿法袍也没有披挂护甲,微笑道:“能使用传说中的大崩灭的术的,除了伟大的帕萨里安还会有谁呢?”

我微微颔首,将右手平放在左胸口——这是秘党之间的礼仪。“我是马克·扎西,我的导师是法师马克西姆斯。我有幸在您的大法师之塔通过了学徒试炼,您一定还记得我。”

他能记得一个叫做“马克·扎西”的学徒才有鬼。大法师们不会关心有哪些学徒通过了大法师塔的试炼——因为每年参加试炼的、具有神秘学天赋的人足有上百,但通过的却寥寥无几。但即便是这些人,没有成为一个真正的法师的人,也不会引起一位大法师的关注。这类工作通常由主持试炼的中阶法师来负责,而一座大法师之塔里的中阶法师……有的甚至十几年也未必见得到帕萨里安一面。

但帕萨里安倒是分神仔细地看了看我,然后耸了耸肩膀:“我的确不记得你。但你的导师马克西姆斯我还是记得的——他曾用猫头鹰联系过我。那么他也到这里来了?”

这个老人性格直爽,毫无我那个时代的几位大法师的傲慢作派,顿时令我的心情好了不少。

“我的导师在来时的路上被袭击受了重伤,因此不得不先回到他的法师塔。对方是似乎是一个尼安德特人,可又有精灵一样的尖耳朵……所以他只能让我为您送一封信。”我凑近了他,“有关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我见他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兴趣,就又低声加重了语气,“里面的撒尔坦的法师手札……”

他猛然回过了头,眼睛里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前几天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消息?”

“的确。”我从衬衣的腰带里取出那个小小的金属筒递给他,“请您过目。”

此刻我们已经走到了城门之下,大门适时地打开了一条缝隙。蠢蠢欲动的兽人失去了追击的欲望,并且在城头卫兵弓箭的威胁之下无奈地开始打扫战场——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好打扫的,所有的生灵与死灵都化为了灰烬,只余一堆残破不堪的兵器盔甲。

城门里最先探出头的是一个穿着链甲的边防军。他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飞快地缩回头去,换了另一个头戴方形头盔的人探出脑袋。他大概已经听说了这位法师是被三十多个禁卫军枪骑兵护送而来,因此尽管不知道帕萨里安的身份,他仍旧清楚那是一个他这样的地方防务长官所不能得罪的人——尽管他的迟缓怯战已经令帕萨里安反感到了极点。

这位大人连声招呼我们尽快入城,唯恐兽人趁势抢进城门。然而帕萨里安却在城门前抽出了那个金属筒里的纸卷,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就像是一位老者在傍晚散步之后走进家门,轻松到了极点。

佣兵和周围的军士们眼见那位官员因为惊惧和紧张而满头大汗,却不敢对低头阅读的帕萨里安说出一声催促的话,都忍不住暗笑起来。直到帕萨里安看完了那卷纸走进城门,军士们将巨大的门栓放下,那位官员才松了一口气,以极恭谨的姿态邀请帕萨里安前往他的官邸。

另外有一个军官走过来询问安德烈的姓名与所属佣兵团的名字,似乎要给他记上一功,而不追究他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就跳下城去救人的行为。看起来这里的指挥官还没有愚蠢到极点,他懂得把握形势分寸,只是胆子实在太小了些。

帕萨里安脸上的表情尽管依旧不快,却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些官员的身上。安德烈毕竟是平民,我在他眼中也仅仅是学徒而已。大法师几乎代表着整个秘党议会,他的任何举动都会被人理解为别有深意。他可以用那种悠闲的脚步来令某位官员难看,却不能在面对一群有爵位的贵族时——尽管他们之中最高的爵位不过是子爵——表露出某种轻视的意味。那将被理解为他对一整个阶级的态度。

他低声对身边的某位看起来阶级较低的官员说了一句话,那个人便转身走到我身前用冰冷的礼貌地语气说:“先生,法师阁下请您在晚上用过晚餐之后前往城主官邸与他会面,请务必到场。”

这时候已经渐渐走远的官员们发出一阵惊呼,似乎是帕萨里安说明了自己的大法师身份——而且我也惊讶地发现这样一个相当于普通城镇大小的村庄之内竟然有四十多位大小官员。看来民间流传的欧瑞王国以西大陆10%的财富养活了西大陆60%的官员的这个说法是的确不假了……

传令的那位官员唯恐自己错过了什么,在说完话之后立即离开,快步走到包围着大法师的人们外围,打听着他刚刚遗漏的消息。这些家伙……如果能够在战场上将帕萨里安围得这么紧,大概也用不到那三十多个骑士了吧。

安德烈在登记了自己的姓名和佣兵团归属之后有些悻悻然地走到我身边,看着远去的官员们,低声说:“你送给我的这份财富,似乎并不在意我们。”

“不,这仅仅是一个开头。我说的财富,可不是什么抽象的东西……”我揽过他的肩膀与佣兵们拉开距离,向他们的驻地方向走去,“而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让你重建一支索尔德骑士团的财富。我们可以从帕萨里安的身上知道它在什么地方……但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足够的勇气与自制力令自己得到那些东西。”

“重建索尔德骑士团?在如今这个年代,你知不知道那意味着多大的一笔财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难道你是要打劫欧瑞的王室金库?……不,即便是他们的金库也没有那么多财富,谁都知道,德尔塔王室已经快要破产了!”

“但你的祖先——那位代达罗斯皇帝会很乐意看到你重振他的荣光。我想如果他此刻在这里的话,一定愿意付出一切,通过你,让白槿花皇朝的旗帜再次插满欧瑞的土地。”我为自己之后将要说出来的话做着铺垫……想要让一位皇族后裔去盗取他祖先陵墓里的财富,似乎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只是要实现这个目的需要你牺牲很多东西——我指精神层面的东西。你是否有觉悟放下一些道德上的枷锁,然后以更切合实际的行动来实现它?”

“直说吧,法师。”他似乎感受到了我话里的别样意味,放缓了脚步收敛了神色,看着我,“只要不让我们的战士们做无谓的牺牲,我可以接受一切。”

这个时候夕阳终于隐没于远山之下,他背着光,只余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寒气逼人。即便多年之后他浑身浴血,在尸山上高举欧瑞皇冠、面对潮水般的战士们口中高诵他“安德烈大帝”的名号,我也仍旧记得他此刻的表情——那种孤注一掷、决心放弃一切的表情。

于是我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向前走去:“算了吧,安德烈,你做不到的。”

他如我所料地一把攥住我的手,用野兽低吼一般地声音说:“告诉我!”

我转过身去,注视着他的双眼,沉默了一会儿,说:“代达罗斯皇帝的财富。帕萨里安知道代达罗斯皇帝陵墓的位置——不是那二十二个假墓,而是真正的皇陵。你应该知道,他死去的时候,正是欧瑞称霸西大陆、最为富有的时候。为他陪葬的财富数以千万记。大法师不会对那些财产有太多的兴趣,金币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数字,他感兴趣的是里面的某位古代魔法师的遗物。于是你就有机会到得全部的财富,然后建造一个自己的帝国。”

然后我就注视着他,沉默了下来。我们在古鲁丁村庄夏末傍晚昏暗的光线里对视着,他的佣兵们则小心翼翼地从我们身边走过,不敢大声谈笑。过了许久,在周围空无一人之后,他忽然转过身去抽出自己的佩剑,大力地在一堆用于修补城墙的粗大木料上劈砍。低沉的咆哮从他的喉咙里被挤了出来:“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亵渎我的祖先的安眠,试图踏进皇家陵墓!”

“而你!”他忽然转过身来,用阔剑的剑锋愤怒地对准了我,“也同他们一样!你们想要得到什么?!”

我早在他狂怒地转身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一个“迪尔芬德之盾”。他丝毫伤害不了我。只是他的反应让我有些失望——这样的一个人……似乎无法为我达成我的某个目的。于是我叹了口气,摊了摊手:“好吧,安德烈,当作我没说。那么,你是不打算……”

“不。”他暴怒的情绪忽然像骄阳下的雪水在一瞬间被收敛得无影无踪,然后平静地收起自己的阔剑插进剑鞘,“我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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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一本书……《原来我是钉耙转世》,作者第七明,超搞笑的……我都笑疯球老……

第五十二章 随风飘扬的笑,有迷迭香的味道

我微微一愣,重新审视他的表情。此刻他的脸上丝毫不见刚才狂怒的痕迹,反而出现了异样的冷静。

“我有一个问题,法师。”他按着剑柄说,“你敢于向我提出那样的请求,又送我那样一笔财富,可你凭什么相信我在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之后仍会与你合作?你只是一个人,我随时都可以背叛你,杀死你。”

他的某个用词让我想起了些不愉快的往事,于是我的心情变得不那么愉快起来。我握紧了左手,掌心里坚硬的石子令我感受到轻微的痛楚。我意识到我不能仅仅给予眼前的这个凡人以恩惠,还需要给他些必要的教训。他身上的格尔兹血统令他的骨子里隐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劲头——而我必须适当地让他意识到,他现在面对的、以后将要效忠的,并非一个他可以随意评论的人。

于是我轻声笑了起来,对他勾了勾食指:“来,安德烈,试着伤害到我,看看你的假设有没有可能实现。”

他的眉毛在黑暗中挑了挑,然后同样笑了起来:“你认为你能赢得了我,年轻的法师?战争的技巧不是躲在书房里就可以学会的——你亲手杀过人吗?你体会过敌人的哀嚎在你的耳边响起、手里的刀剑侵入对方皮肉的感觉吗?”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技巧,安德烈!看看你是不是空口无凭!”我忽然大喝了起来。而随着我的呼喝,安德烈心中刚才那股被他压抑的愤怒似乎陡然爆发了出来。他毫无征兆地踏步、侧身、扭腰、拔剑!一道匹练似的流光从他的腰间闪出,直奔我的脖颈而来。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不得不承认,在长期的搏杀中,安德烈已经成为了一个卓越的战士。他的动作远非珍妮可以比拟——即便在我为她加持了“猫之优雅”以后。那是一种携满了杀意的剑法,呼吸之间满是刚猛的力道,令人生不起半点闪避的心思。

然而他的剑势到此为止。因为在碰到我的身体之前,一道透明的涟漪已经以同样的力道毫不留情地荡开了他的长剑。他的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反弹之力猛地一晃,却立即调整了脚步,又借着这股力量旋身劈斩,再次袭向我的脖颈——没有丝毫的停顿。

但这凌厉的攻击再次在我的护盾之下变得徒劳无用。而我趁机扬起了右手,将从我的腰带中取出的小撮迷迭香粉末散播到了空中,一段四个音阶的咒文随后被我快速地吟诵出来。

战斗时剧烈的呼吸使得安德烈吸入了大量的味甜粉末,于是他脸上凶狠的表情立即变得迷茫而柔和。仿佛刚才的动作都是在梦中进行而此刻他大梦初醒,安德烈向左右看了看,慢慢地放下了高举的阔剑,温顺得像一只绵羊。

祈愿系法术“慷慨赠礼”——令受术者接受操法者的请求,将手中的某样事物心甘情愿地交付给他。这个法术曾经被那个魔法学徒用于提卡和卡拉蒙夫妇,如今我将他用在了这位战士的身上。

“奉上你的剑,安德烈。”我沉声说道,并且向他伸出了手。他没有对我的要求表现出任何抗拒,而是从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来,将阔剑反转,用胳膊托着剑身,把剑柄递在了我的面前。我毫不迟疑地握住了剑柄,然后顺势将剑尖抵在了他的咽喉上。

阔剑一脱离他的控制,他就清醒了过来。先是短暂的迷茫,然后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看着我手中那柄熟悉的剑,仰起头退后了两步,然后对我说:“你……”

“人们总是习惯于过度相信自己的力量,以至于将自己的生命奉送到敌人的剑刃之上,安德烈。”我很乐意看到他脸上那种迷茫的神色,将阔剑在身前竖起,抛给了他。

“你早有准备,这不公平。”刚才莫名其妙的失败竟然让他变得像一个小孩子——不晓得是不是迷迭香粉末的副作用。“我要求和你公平地决斗!”他郑重地将阔剑双手握住,剑尖斜向上,立在上半身的右侧。

“这样的一个要求可算不上公平——你要求一个距离你不过四步的法师撤掉他的防护,然后手无寸铁地与你战斗?”我笑着向后退了出两步,使我们之间的距离扩大为六步,抛掉了左手的石子,又在他开口之前说道,“不过……来吧,向我证明在这种状况下,你终于可以让我感受到威胁了。”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夏末夜晚的凉意使得露水开始凝聚。刚才我后退了两步,站在了一颗手臂粗细的白杨树的旁边。它的树干上有微凉的露水,而我则不动声色用左手在上面抹了一把。

“来吧,安德烈。抛弃你那些愚蠢的骑士守则、贵族信条,像个男人一样冲上来,试着不择手段地打败我!”

他在黑暗中发出一声低吼,在我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飞快地踏出了第一步。一个凡人的视觉无法在黑暗的环境中将我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仅能凭借还未高升的月亮看清我的轮廓。而我的真实之眼却令我将他的每一个动作尽收眼底——例如他从静止状态开始加速,在干燥的土地上落下了第一只脚,然后又落下了第二只脚,在马上接近我的时候达到了最高速度,又将第三只脚狠狠地踏向地面——

我抓住了这个机会,将身体微微向右一侧,同时用不到半秒钟的时间念出了四个音阶的咒文。一个魔法“油腻术”,通过我左手中的液体施展了出来。就在他的第三步狠狠踏上地面的那一刻,他脚下的土地忽然变得滑腻无比——就像是一块光滑的大理石表面又被浇上了一桶棕榈油。

这足有一百公斤力道的狠狠一踏顿时令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这位英勇的战士以一种极不符合他的身份的姿势——那种舞蹈家双腿批跨的姿势从我的身边狼狈掠过,然后一头撞在了白杨树上。而他的阔剑则脱手飞出,正插在我的脚边。

我笑着再次将手握在剑柄上拔出剑来,拍了拍了被撞得有些晕头转向、正努力将自己支撑起来的安德烈的肩膀:“嘿,老兄,……我在这里。”

冰凉的剑刃贴在脖颈上的感觉再次让他清醒过来。安德烈转过身子,背靠那棵落下了不少叶子的树木,不甘地看着我。他一定觉得他有上百法子可以在一对一的比试中——那种愚蠢的,仅仅以剑对剑的比试中——将剑刃贴上我的咽喉。

长期的佣兵生活——那种热血暴力的生活似乎让他变得迟钝了,变得不懂得如何以最小的投入换取最大的利益。而我必须好好给他上一课。

“不服气?”我笑了笑,在黑暗里露出牙齿来,“那么我们再来一次。没有准备,没有小把戏,用魔法对付你的剑。”我再一次将他的剑抛给了他。他伸手握住剑柄,发出一声轻响。

我转身走到距离他六步远的位置站定,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这一次他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

他沉默片刻之后右手持剑平平举起,左手弯曲着护在身前,躬起身子小心谨慎地移动着步伐,既不太重,也不太轻。不至于在我的油腻术之下让自己滑出去,也不至于在忽然加速的时候无从发力。

他的确是将我当成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然而他没有弄清楚一件事情——在面对一个法师的时候,贸然冲上去固然是极其愚蠢的,但逡巡不前,给予一个法师更充裕的准备时间更加愚蠢。

我极有耐心地看他以极为谨慎的姿态移动着寻找我的弱点,然后在感受到有一点饥饿之后轻轻出了一口气,念出了一段咒文。

一个我曾经用来对付皮克小妖精的魔法,“阴影束缚”,作用于一平方米范围之内的魔法,附带几秒钟的眩晕效果。此刻正是黑夜……天空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大地,他移动得再小心、再谨慎……又能跑到哪里呢?

黑暗的影子立即攀爬上他的腿脚,一阵强烈的麻痹感令他暂时失掉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我则慢慢走到他身边,第三次从他的手里取出剑来,握住了剑柄,然后又退出了几步。

片刻之后他恢复了意识,一个踉跄之后站稳了脚步。我叹了口气,对这种游戏失掉了兴趣:“你让我很困扰啊……安德烈。中午的时候我只吃了三片面包,到现在又饿又渴,却要在这里耐心地陪你玩这种游戏……”

他脸上的神色变换不定,羞恼与愤怒兼而有之,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与怅然若失。他拿了这么多年的剑,必定没有料到有一天会被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毫无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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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打算“七擒孟获”……后来寻思着那么注水……乃们会杀死我的……姑且三擒吧……

第五十三章 谁是谁的朋友

“然而我并不是要羞辱你。我只想让你知道,轻视我对我们之间的合作没有半点儿好处。”我对他说,“你可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可以指挥军队攻城略地,然而总有些事情是你做不到的。你不但需要我,还需要奇迹。德尔塔王室的命运几乎牵扯到西大陆的每一个国家——因为他们身上的债务已经多到了令全世界都不安的地步,所以即便你拥有了一支索尔德骑士团,你也不可能用一个人的力量去对抗全世界。”

“我为什么要对抗整个世界?”他忽然问我。他的语气已经平静不少,显然也乐于将话题从令他尴尬的比试结果中转移到针对整个世界的战略格局上来。只是……他竟然不明白我说的话?

看来他那已经衰落的荣耀家族除去留给了他对往昔的追忆与贵族的气度之外,并没有将一个帝王应该懂得的学识也流传下来。

“因为金钱的力量,安德烈。欧瑞王室的债务太多,多到一旦宣布破产,足以让半数以上的国家经济崩溃。因此他们不会对欧瑞国内的叛乱坐视不理——除非新王能够赢得他们的信任,宣布继承德尔塔王室的全部债务。但这样也等于成为外国势力的傀儡——你能忍受这样的结果吗?”我将他的剑递给他,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与我一同向驻地走去,“你当然无法忍受也不能接受,所以一旦你对德尔塔王室宣战,也就等于向世界宣战。——举债,既是德尔塔王室的实际需要,也是他们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用于自保的方法。尽管这法子很蠢,却很有效。他们已经不在乎这个国家能否继续发展或是重新崛起了,他们只想握住自己眼前的既得利益,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他握着剑,沉默着与我并肩行走了很久,然后问我:“那么你说过,德尔塔王室在明年春月的时候……”

“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这就是我许诺给你的奇迹——我会让德尔塔王室从这世界上消失,然后欧瑞将陷入战乱。那时候你就可以以一个乱世霸主的身份获得别国的支持,最终掌控整个欧瑞。”

“那么我还是一个傀儡。”

“如果傀儡拥有了反扑的力量,谁又能命令他只甘于做一个傀儡呢?这还要取决于你。”我转头对他笑了笑。而月亮已经升起来,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如果不是你太过神秘,令我不得不对你提起戒心,我真想把你当成一个朋友和老师。”他叹了口气,说,“然而我现在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给我指出了一条我满心疑惑却又控制不住自己要走下去的道路——你简直是一个从地狱里来诱惑我的魔鬼。”

我和他已经走到了村庄东面靠近围墙的地方,可以看得到艾舍莉家里亮起的微弱灯光和佣兵们在城下生起的篝火的火光。黑夜里的光亮总能给人带来慰籍,而此刻天气微凉,空气清新,我和他心平气和地说着话——这是我很久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有那么一刹那,仅仅是那么一刹那,在我听到那句“我真想把你当成一个朋友和老师”的那么一刹那,我的心里竟然又升起了一股柔软的念头。

谁不想有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呢?

我大概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人了。这使得他可以在我的面前流露出他永远也不可能对别人表露出来的真实情感——那些不甘、向往、那些雄心壮志以及对祖先的缅怀。这样的奇妙关系很容易让他把我当成一个特殊的角色来对待……

然而我却不行。知道我的身份的人都已经死去了,那头龙了解我的过往,却已准备在完成复仇以后不问世事。我无法对别人倾诉,于是我也无法信任任何一个人。

朋友啊,信赖啊……对我来说不过是仅存于几百年前的美好回忆……而那些美好的回忆最终也都变成了刻骨铭心的伤痕。

“我叫艾尔·穆恩。”于是我停下了脚步,对他说,“我的确是在诱惑你。但也的确对你毫无所求。我是一个法师……我所追求的不过是更多的魔力而已。一旦你沉迷于魔法,你就会发现俗世的权能与荣耀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的确切目的,我的要求就只有一个。”

“你说。”他郑重地看着我,站直了身子。

“我要求你在获得了欧瑞的皇权之后,将迷雾森林也纳入你的保护之下。我需要那里的‘世界之树’的魔力。”

“可那里是在亚丁的庇护之下——自从精灵们被人类从那里驱逐以后……”

“那么我就需要你将那片土地纳入欧瑞的版图。”

“但是你现在就可以进入亚丁境内,自己到世界之树那里去。据我说知迷雾森林现在并不是禁地,任何一个旅行者都可以不受约束地去那里朝拜传说中的世界之树……”

“你知道撒尔坦·迪格斯吗?”我打断了他的话。

“传说中的死灵君王?那个企图毁灭世界的……怪物?”他皱起眉头来,开始小心地打量我。

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用不着那么敏感,安德烈。我是一个法师,我比你更了解详情。迪格斯之所以会被围剿,是因为他之前制造了太多的惨剧,然后试图以世界之树的魔力封神——但人们担心那样一个人成神之后会给世界带来灾难,所以才要阻止他。”

“然而我……”我摊了摊手,“我不过是一个还算得上聪明的法师,你认为我有可能成为另一个迪格斯吗?我只是需要那里的魔力来延长我的生命——因此你所追求的权能与荣耀才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更加充足的时间里研究魔法——这将是我一生的追求。”

第五十四章 车轮的终点

“而要我达成这个目标,我同样需要你的保护……现在的人们还对三百年前的死灵君王心有余悸,无论怎样他们都不会想要看到有人重新使用世界之树的力量。到那时我就需要你的军队保护我——至少可以震慑那些试图阻挠我的人,让我可以安心地完成这一切。”我加重了语气,补充道,“一旦我成功了,我甚至可以与你分享永生的秘密——你难道不想建立一个千秋万代的大帝国吗?直到时间与空间的尽头?”

“我……”他显然对我的提议动心,然而沉吟了片刻,又猛地抬起头来,“这说不通。那么你什么不去寻找亚丁王室的帮助,而是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你我都清楚,我们没有必然的把握成功,我甚至可能默默无闻地死于战乱——就像无数留不下名字的士兵。这样的投资,风险未免太大了些。”

“因为在亚丁王的王座之后——甚至西大陆其他国家的王座之后,都已经有了某位大法师的影子。西大陆的四位大法师与这些王室相交几十年,我不可能说服他们实现我的愿望。他们反而更有可能在我表露出我的意图之后就杀死我。”我不动声色,语调平静,不得不透露一些事情来打消他对我的疑虑,“而最关键的是,安德烈,我的某位老师,曾是白槿花皇室忠实的守护者。帮助你,也是她的愿望之一。”

我特意强调了“她”这个单字,而非“他”。安德烈的瞳孔在一瞬间由于极度的震惊而缩紧,甚至没有立即作出反应。

“永恒之人,微笑的迪妮莎。”我清晰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并且继续感受到安德烈那难以置信的情绪,“她再次降临了。她行走在俗世之间的时候有过一个学生,然后她就消失了。而那个学生又传承了数代人,我则是最后一代。我在前不久得到了她的启示,她暗示我她将为白槿花皇室复仇,而我则可以重新辅佐新皇登基。而因此引发的战乱与牺牲的鲜血……都将献祭于黑暗。而你,则是神选之人。”

“这不可能……那只是个传说……”他喃喃自语。

我小心地使用了四个能够充分引发他的联想的词语“降临”、“俗世”、“黑暗”、“神选之人”。西大陆的传说之中曾经有过神祗的投影降临人世、而后又被人类杀死的先例。那位不走运的神祗是一位女性,名叫“塔克西丝”——黑暗之后。杀死她的投影的则是一位名叫“雷斯林·马哲理”的大法师。而那位法师据说后来坠入了深渊地狱,成为深渊九领主之一,拥有了仅次于神祗的力量。而塔克西丝降临世间之后也的确留下了传承,只是已然消失于历史之中了。

迪妮莎是一头龙,她在人间行走,当然称得上是行走在“俗世”。而将战乱与鲜血献祭于黑暗……没错,人类的鲜血都将献祭于我——他们的复仇者。

“难道守护白槿花皇室的竟然是……”他如我所料,将思考的方向转向了那位黑暗女神。而我则飞快地竖起一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不要说出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如果那位居住在星界之中的黑暗女士要发怒的话,也轮不到我的头上。

“原来如此……”他因为激动而深深地叹息着,然后满怀信心地抬起头来,“这么说,你是可以被信任的,是吗?艾尔·穆恩。”

我微笑着摊了摊手:“等到明年春月,德尔塔王室如我所说全部覆没的时候,你再给我这种信任也未尝不可。不过现在,我要回去吃晚饭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开,明天再见。”

说完之后,我就转身走向艾舍莉的房子——我不想再过多停留,以免他问出更多的问题。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我深知这个道理。

“喂,艾尔!”他忽然在身后高声喊我。我脚步不停,侧过身去。

“你读骑士小说么?”他挥着他的阔剑喊道,“书里面常常那样说——当某人与某人相遇的时候——历史的车轮就开始转动了!”

我笑着向他扬了扬手,然后转过身来。

历史的车轮么?呵呵。的确是开始转动了。我在心里冷笑,不过推动车轮的是我……而转动的终点则是无底的深渊。

夜色加深,寒意加重,月光越发明亮。在夜晚视力衰退的兽人们不会发动突袭,他大概可以睡个好觉了。而我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与帕萨里安的会面。大法师不会对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学徒莫名其妙地青眼有加,我必须表现出与众不同之处,让他对我产生恰到好处的兴趣。

这位大法师专注于对魔法理论的研究……而我相信,如今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加精通这一领域。毕竟我曾经接触过魔力的本源,甚至还创造了几个名气不小的法术。

我加快脚步走向那座被植物爬满的小房子,然后远远地看到门口有一个身影。

起初我以为那是艾舍莉,但我马上就注意到了那个人的头发。那是一头银发,在微风里轻轻拂动,在月色下绽放着温柔的光亮……

那是珍妮。

她并未看到我,只是坐在门前的木椅上,似乎在把玩着门边的爬山虎叶子与带刺的蔷薇。昏黄的光线从门里面照射出来,映亮了她的半个轮廓。她被脱去了半身甲,只穿了一件艾舍莉为她买的亚麻布长裙。“V”字形的领口用细线松松缚住,裙下则露出白皙修长的小腿来,侧身交叠在一处,搁在椅子下面。

她的双臂并未像很多长年用剑的女战士一样显得粗笨硕壮,而是依然保持着一个少女的双臂应有的外形——修长白皙。柔和的曲线自肩头滑下,一路延伸到修长的指尖,其上则是一瓣残破的蔷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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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后还有一更……

第五十五章 踏碎一场梦

夜色深重,旷野孤寂。这座木屋坐落在村庄的边缘,远离中心的喧嚣。它的背景是影影绰绰的黑暗,一片深沉凝重之中只有那木门里透出的光亮成为一点暖色。那昏黄的光亮将门旁围绕着的茂盛叶片映得像一块宝石,从墨绿里透出翠绿来,像是画师笔下的最精致的作品。

而这样的作品当中是一个穿着长裙的少女——我第一次见她如此装扮。脱掉了明亮的半身甲、卸下了锋利的宝剑、圆润的脚踝不再隐藏于铁甲之下——大病初愈之后的她显得那样柔弱。

我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似乎再走得快一点,再走得大声一点,就会踏碎这一地的梦幻。

然而她终究是在我将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我,然后惊喜又慌乱地起身,碰倒了椅子,却没有理会。

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情绪从我的心底升腾起来……我曾以为我将不得不把她转化为死灵骑士,曾以为她无法渡过那个危险的关口,曾以为今后她将没有喜悦或者好奇,成为一具杀戮的机器。但没想到她的生命力如此顽强,竟然康复了。

我的旧时记忆告诉我不该如此喜悦——因为她是那个背叛过我的人的后代;而我的新感情则让我想要抑制不住地从脸上露出微笑来。理性与感性这两样东西在我的心里纠结碰撞,令我停在了原地,直到……

直到她飞跑过来,重重地扑在我的身上——甚至令我后退了一步——抱住我。

我在刹那之间不知所措,心里所有的念头都被她的这个动作搅成了云烟。她裸露在外的双臂环住我的脖颈,我感受得到她们的滑腻与温度;她的脸颊侧在我的耳边,我感受得到她呼吸的湿润与声响;她年轻的躯体紧贴在我身上,我感受得到她的柔软与温度……

我的双手在她身后微微抬起,不知该推开她,还是就此停住。

然而在下一刻,我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流进了我的衣领……然后是一个轻轻的吻。她微微颤抖的嘴唇轻轻地贴在我的脖颈之上,火热而柔软。就像是那里被一记威力缩小了千百倍的掌心雷击中……一阵酥麻感扩散到了我的全身。

这样的吻……我有多少年未曾体会过了?

我垂下眼睑,心里有一个声音微微地叹了口气,将双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

“好啦,好啦。我就在这里。”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眼睛看向远处……那里有过去和未来。我用一种几百年都未用过的语调轻声说,“我就在这里……我不会抛下你……我哪里都不去……”

这些话我藏在心里几个世纪……我曾以为我再不会将它们轻易说出口。然而时间终究敌不过思念。心里的确是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从一片乌黑厚重的海水之下,轻轻地涌上来……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

我不离开你,你也别离开我。我想念你银色的头发,想念你金色的眼眸。想念你芬芳的嘴唇,想念你的柔情蜜意……

我还是那个坐在路边的小小法师,而你在路的那头逐渐清晰。我们相逢的地方有如茵的绿草,草地之上必定常年盛开着白色的小花朵。我们走遍每一个角落,享尽每一种缠绵……

我爱你。

然而你背叛了我。

于是我告诉自己我恨你。

可是现在我突然发现……米莲娜·马第尔,我仍旧爱着你。

“我一直都是清醒着的,一直都是。”珍妮在我的耳边低声絮语,将我狂乱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可我听得到,感觉得到——从你把我扶上马背开始。”

“从未有一个人为我做过这些,这样照料我……哪怕我的父亲。我以为再也醒不过来,再见不到你了。可是感谢诸神……我现在可以抱着你。”她的脸颊紧紧地贴住我的脖颈,“谢谢你,艾尔。”

“前天下着雨,你喂我吃了药……然后坐在我的床边为我发愣。我……”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我已经轻轻地推开了她。

“的确要感谢诸神。”我抬起右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然后用尾指抹掉眼角的水汽,微笑着握住她的手,“外面很凉,你的身体不好,我们回去。”

她愣了愣,然后顺从地低下头。

她的身上有她祖先的影子……然而我弄不清自己对她的别样感觉究竟是出于对故人的怀念,还是……

我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在犯下更多的错误之前。我试着放开珍妮的手,她却轻柔而坚定地勾住了我的手指。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没有拒绝她。

小姑娘,你可知你爱上的并非一个天使,而是一个魔鬼……

再见我的时候,艾舍莉的目光有些黯淡。她一定已经在与珍妮的交谈当中知道了她并非我的妹妹。任何人被欺骗都不会开心,哪怕只是无心之过。与她相比,珍妮美丽而富有,她却只是一个穷困的平民。因此无论她在餐桌上表现得如何镇定,都无法掩藏眼眸里的那些脆弱与小心翼翼地自卑。

就像瑟缩的小花朵与怒放的白玫瑰——然而她却不知道小花朵自有其美丽,那是倔强孤独的生机。

我的头脑里莫名其妙地升腾起这些念头来——这些平日里我不会允许自己分身思考的念头。也许是珍妮的拥抱与亲吻或是对往事的回忆令我的思绪变得混乱了,我竟然像一个凡人一样悲天悯人起来,而心里更深处想的却是报复整个人类这样的事情……

然而我不能这样放纵自己的思维——在我即将面见帕萨里安之前。被感情扰乱的头脑会令我做出蠢事来,我得尽快让自己变成那个冷酷又冷静的撒尔坦·迪格斯,而非此刻的艾尔·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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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这周的推荐位不太给力……于是我想上分类推荐榜和点击榜啊……

第五十六章 秉烛夜谈

古鲁丁村庄的夜晚因为战乱的到来而显得冷清。人们早早地熄灭了灯火,路上只余月亮照亮石板。村庄里并未执行宵禁,一则因为流动人口过多,没法儿让那些小商小贩们都乖乖待在一处;二则因为实在没有这个必要——没人会蠢到同兽人勾结,然后让自己也一同被杀掉。

几个醉汉踉踉跄跄地从我身边经过,身上散发着酒精的臭味儿与食物的腐败气息。他们的呼吸声像野兽一样沉重,眼睛也像野兽一样盯着零星的路人。这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家伙,被战争困在此处,一如既往地挥霍钱财,然后在身无分文的时候倒毙在路边或是小巷里,就像被遗弃的野狗。

因此艾舍莉的居住地倒也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这些流民不会跑去城墙边军队驻防的范围抢劫,而安德烈今后必定也会留意我的那个居所的安全。

只是今夜有些奇怪——街道上这样的人特别多,甚至还包括了一个穿着白围裙的肥胖厨娘。她同几个老酒鬼一起在路上醉醺醺地晃来晃去,嘴里低沉地叫嚷着含糊不清的词语,走上几步就在路边呕吐起来,肮脏不堪。

我厌恶地避开了他们,加快了步伐,挑较为光亮的大路疾行到到村庄办公府邸——一幢三层的石质小楼。小楼的门前早有一个穿着半身皮夹的警备队卫兵拄着长矛等待着我,在我说明来意之后带我穿过空无一人的一楼大厅,踏上通往三楼的台阶。

这个守卫的神情也稍显萎靡,原本应该竖立在胸前的长矛被他拖在身后,在台阶上磕出“咚咚”的声响来。我只得停了停脚步,在我俩之间留出那根长矛木杆的空间,然后装作随意地问他:“今天镇上有个节日,哈?”

“哪有什么见鬼的节日,在这个见鬼的日子里,被那些见鬼的兽人围着……”他有气无力地嘟囔着,丝毫没有因为我是大法师的客人而显得拘谨。

“可是街上倒有不少喝醉了酒的人——并不全是流浪者,还有些本地居民。”我补充道,“那些本地的正派人可不应该在这个时间里和那些流浪者混在一起……”

这时候楼梯转弯,他忽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样——那是一种充满了死气的眼神。眼窝深陷,眼白发黄,嘴唇干燥开裂,就是像宿醉将醒。在这种昏暗的光线里,他简直像是一个刚从墓地里走出来的行尸……

“这种倒霉的时候谁不想喝醉呢,也只有我这样的倒霉鬼才会守着这样的倒霉差事——执政官和那些老爷们早就回家里去了,我却要在这等着你……”他沉闷地咳嗽了几声,从三十多岁的身躯里发出的声音却像是一个垂暮老者,“我也想去好好喝一顿……这鬼天气,每个人都没有力气,还要和那些该死的绿皮打仗……”

一连串的咒骂从他的嘴里吐出来,令我失掉了和他交谈的兴趣。如果没有雇佣兵的话,仅靠这样的家伙守城,可真是要被屠城了……

不知是不是大法师发了火,把那些官员统统赶了出去——否则我才不相信那些人敢把帕萨里安一人丢在这里——还只派了这样的一个残兵守门。

他将我引至三楼的一扇木门前,就没说一句话,转身拖着木杆长矛走开了。不多时楼梯上传来一阵沉闷地翻滚声和稍后的咒骂呻吟声——大概是那个病怏怏的家伙不小心滚下去了。带着那样一根长矛滚下去——但愿他不会把自己的眼睛戳个窟窿!

门内传来大帕萨里安的声音:“马克·扎西?”

“是的,阁下。”

“那位英勇的战士没有来?”

“怕您觉得鲁莽,没有邀他同来——他现在还在城头保卫村庄居民的安全。”

“真是位可敬的人。那么,请进吧。”

于是我推开了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帕萨里安正陷在一张宽大书桌之后的椅子上,身上则是摆满了架子的书籍——原来这里从前的主人还是一位学者。桌上点燃了两支蜡烛,但仍不足以照亮整间屋子。老人的眉目都隐藏在阴影里,但我依旧可以凭借“真实之眼”的效果看得清他的神色——他正专心地打量着我。

我恭谨地垂下眼眸不与他对视,直到他开口:“你并不像一个学徒。”

“您慧眼如炬。”我欠了欠身,将双手交叠着放在藏有施法材料的腰带前,谨慎地措辞,“我已经可以脱掉学徒的衣装,换上橡叶法袍并且拥有自己的法师塔了。但我的老师在某些方面的研究上仍旧需要我的意见,因此我们仍然住在一处。”

这话如我所料地挑起了他的一些兴趣。他挑了挑眉毛,示意我落座。于是我侧身坐在书桌前的木凳上,双手仍旧交叠着放在腿上。

“这样说来你的学识应当远超你的年龄。马克西姆斯可是一个有名的学者,能为他提供有价值的意见——这说明你的确有资格配得上橡叶法袍。”他向前倾了倾身子,“那些研究,和那卷信息里的内容有关?”

“不,只是一些对于魔法理论的基础研究而已。您知道的,我的导师醉心于理论而非实用,对于星辰本源的探究已经占用了他太多的精力。”我叹了口气,“因此才会被一个卑鄙的尼安德特人法师打伤,而我们却没有抓住凶手。”

“呵呵……白发的法师,可并非就一定是尼安德特人。”帕萨里安微笑了起来。

“……您是说?”我的脸上露出略显讶异的神色,“那么是……一个精灵?可是精灵是没法儿……”

“我们今天不讨论这些。”他笑着挥了挥手,“我倒想听听你关于魔法理论的见解。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把注意力投向了魔法的实用与演化,却少有人关注本源了。”

我在心里轻笑了起来。今天目的之一达到了——大法师已经确信了那个袭击马克西姆斯的法师的身份了——一个暗精灵。看来他的确是对米伦·尼恩有所耳闻,并且已经生起戒心了。

第五十七章 它们被偷走了

“我恰恰有着不同的观点,阁下。”我大胆地反驳了他的话,“我认为实用化才是魔法发展的动力,而基础理论则是魔法发展的基石——两者缺一不可。”

“唔……”他微笑了起来——那种前辈对于晚辈在学术方面的无礼所表现出的宽容微笑,“那么就说说你在基础理论方面的见解。当然,如果马克西姆斯曾经要求你对于你们的某些成果保密的话,你可以选择沉默。”

“以下都是我自己的观点,但我的老师似乎并不认同。”我露出略微局促而激动的表情,“我很乐意将它们说出来,寻求您的指证。我没有对我的老师不敬的意思……但我的确认为他的研究已经走上了死路……他在试图寻找令魔力来源无限扩大化、然后提升单个法术威力的方法,而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他鼓励地看着我,就像几百年前的某些法师鼓励地看着还是一个学徒的我一样。

“这世界上一切事物,在凡人哲学家的眼里都是严格的规律可循的——例如要把一块石头抛出去,我们就需要发力。而发力之后人会感到饥饿,于是人就会进食。矮人们把驱动生物体进行操作的这种力量称为动能,而我们则称之为生灵之力。但无论怎么称呼,有一个规律是循的——即,食物的能量转化为了推动石头的能量。消耗了一些食物,人们将石头抛远了——原谅我叙述的冗杂,我的确是有些紧张。”我摊了摊手,像一个真正的低阶法师那样歉意地笑了笑。

“凡人世界能量守恒——这是近百年来的观点。”他笑了笑,“说下去。”

“在凡人的世界里的确如此。产生火焰要消耗木柴,水结成冰会降低温度,烧红的铁块被浸入水中,在自身温度降低的同时也会使得水温升高。然而在我们的领域却并非如此。”我加重了语气,“在操法者的领域,能量一直被认为是不守恒的——而千百年来的法师们却对这一现象熟视无睹以至于司空见惯,认为魔力是不同于世间任何一种力量的东西,本身就是不守恒的。我完全无法赞同这一观点。”

“那么你怎么认为呢?”他颇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们的魔力被偷走了。”我慢慢地吐出这句话,然后抬起右手指着天空,“被偷走了。”

他的微笑变淡了些,将身子再次向前倾了倾,“说下去。”

我在心里暗笑……我积累了数百年的学识,终于引起了他真正的兴趣。

“以一个法术为例——火球术。我们施展火球术的时候,火焰凭空产生,没有木柴或者煤炭的转化。火焰被释放出去,然后转化为热量,消失在这个位面。然而代价是什么呢?——除去拥有神秘学天赋以及掌握有咒文这些特殊条件之外,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的肉体与凡人无异,我们不可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制造火焰,我们借助的是星辰的力量——星辰魔力。”

“那么,在越来越多的法师从北辰之星那里获得魔力、然后将其释放到这个世界上之后,这些本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能量跑到哪里去了呢?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它们重新回归了北辰之星,而倒是另有证据表明,它们都汇聚去了一个地方……”

“世界之树。”帕萨里安第一次开口打断了我。此刻他的眼睛里已经掩饰不住对我的赞赏——如果说起初他仅仅是想听一听一个低阶法师的想法,在他对我的些许好感驱使下指点我一番的话,那么此刻他已然将我当成一个可以相互探讨的对象了。

“对,世界之树!”我像一个得到肯定的低级法师那样,兴奋地将右手重重下压,“世界之树无时无刻不从西大陆各地聚集能量——那些生灵之力。然后将它们献给星界诸神——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实。通常的理论认为这些生灵之力就是整片大陆上死去的生物们遗留下来的力量,然而这如果是真的的话,凡人世界能量守恒这个规律就自相矛盾了——生灵之力不断流失,那么这世界上的生灵应当越来越少。但与之相反,世界上的生物群落却越发庞大,数量何止几千年前的千倍、万倍!”

“所以被吸取其实不是生灵之力,而是法师们从北辰之星当中召唤来的魔力。”帕萨里安长出了一口气,“同我一样的想法。”

“由此,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继续抛出下一个诱饵,“如果我们毁掉世界之树,那么我们的世界将被法师们召唤的星辰魔力逐渐填满,那个时候……”我将身体凑近了他,“每一个拥有足够力量的法师都有可能在这个位面成神。”

“不这是你应该有的想法,马克·扎西!”帕萨里安像是被丛林妖精的尖刺蛰了一下,猛然坐直了身子,神情凝重,“你在渎神!”

我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他,直到他的神色松弛下来,叹了口气,“好吧,年轻人。对魔力的本源已经探究到这种地步的人,的确不会再被世俗的信条所束缚了。然而我要给你一个忠告——放弃那种危险的想法。”

他盯着我看了看,似乎被我不甘又不解的表情打动,似乎又是出于一位大法师对于一个可造之才的怜惜,继续低声说道:“你知道‘凡人世界能量守恒’这个观点,是被谁提出的么?”

我茫然地摇头:“只知道是被一位不知名的法师提出来的,但是典籍里并没有记载。”

“哈……能够提出这样的观点的人,又怎么会籍籍无名。实际上每一个秘党的成员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帕萨里安轻声笑了起来,“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死灵法师,实际上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法师——撒尔坦·迪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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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历史的尘埃(上)

于是我的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并且下意识地低呼:“……这怎么可能?!”

老人满意于我震惊的神色,轻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可能。获得伟大成就的法师必然对基础理论有着过人的敏锐直觉和深厚的造诣。迪格斯能够成为人类最强的法师之一,对此的研究当然远超你我。”

“然而你是否知道他后来为何会被整个西大陆的生物围剿——甚至连红龙也参与了其中?”他的神色凝重起来,仿佛想要直刺我的内心,让我用永远记得他的话。

“据说是因为他的行为公然触犯了秘党议会的准则,又在西大陆收割了太多人的性命。”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缓缓说道。

这感情……很奇妙。和一个大法师融洽地同处一室,探讨几百年前的一位邪恶法师——而那法师正是我自己。

“的确如此。”帕萨里安叹息道,“我曾经对那个人做过很详细的研究,也知晓不少他在成为大法师之前的事情。其实撒尔坦·迪格斯这个人,并非像后人想象的那样,从学徒时代起内心中就包藏了毁灭世界的祸心——这些评价都是后人们对他的刻骨仇恨所带来的负面情绪的延展。然而作为一个以追求真理为目标的法师,我们必须对他有足够清醒的认识……”

“然而所有的可查资料上都是这么说的。全人类所有的可查资料。”我低下头,平静地说,“那个人以毁灭世界为目的,生来就投身于黑暗,隐藏在人类世界上百年,其实早已将灵魂卖给了深渊里的某位领主——”

“不要相信你见到的东西,要相信你用内心思考出来的东西。”帕萨里安指了指自己的头脑,“想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师,学会独立思考同样重要。这世界上从没有纯粹的恶,也没有纯粹的善,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史书只为记录它们的人服务……想要人们忘记真相,其实很容易。”

“似乎您很同情那位死灵君王呢,阁下。”我换用了称呼,没有叫他“大师”,而以“阁下”代之。任何一个被洗脑的西大陆人都不会对为撒尔坦·迪格斯辩护的人产生好感……我自然要做足戏份。

“同情,算不上。”他并未介意我的态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了解了一个真实的迪格斯。实际上你也应该对他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像你这样一颗有天分的头脑,被这些狭隘的思想拘束起来实在可惜。”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微微侧了侧头,表现出了一丝兴趣。实际上我倒真的想听一听这位以豪爽著称的大法师如何“客观”地评价我——尽管我们现在已经有些跑题了。

“他起初和你我一样——醉心于对魔法的研究、对魔力本质的探究。在他那个时代,秘党刚刚兴起,他本身就是秘党联席议会的议员之一。通过与当时有数的几位高阶法师的交流探讨,他在基础理论方面的造诣愈加精深,最终因为在生命改造方面的成就,成为了一个公认的大法师。”

“不要以为这听起来很轻松,实际上在他成为大法师的时候,迪格斯已经是一百二十三岁的年纪了——比现在的我还要苍老。但他随即就用他自己的方式改造了躯体,以近乎神迹的力量返老还童,并且遇到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女人……米莲娜·马第尔。”

我慢慢地握紧了手,轻轻出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的迪格斯,实际上仍旧是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值得尊敬的人’的家伙。他和那个尼安德特人女贵族度过了一段不短的幸福时光,直到有一天他也像你我一样,认清了这个世界上魔力源泉的本质——于是他也像你一样,产生了在这个世界封神的念头。但封神的准备悠久而漫长,即便以他被改造之后的身体也无法等到那一天,于是他打起了龙族的念头。”

“他找到了安塔瑞斯——当时世界上仅存的两头巨龙之一。而那时那头巨龙被另一头龙,火龙巴卡拉斯囚禁在龙窟之中,为了……呵呵,为了逼迫那头母龙与他交配,延续龙族的后代……呵呵,龙族都是些固执的家伙。迪格斯趁火龙不在的时候以大法师的力量释放了安塔瑞斯,条件是要母龙与他分享漫长的生命,直至他找到可以永生、封神的办法。安塔瑞斯起先答应了他,却又在获得了自由之后反悔。

“这时候火龙巴卡拉斯赶来了。于是母龙再次寻求迪格斯的帮助,承诺在那头暴躁的雄性被击退以后实践诺言,而迪格斯竟然再次答应了他。呵呵……你看,这个时候,那位大名鼎鼎的撒尔坦·迪格斯还是一个会相信承诺、甚至被一骗再骗的家伙。一头龙和一个大法师使得巴卡拉斯不得不放弃了再次囚禁安塔瑞斯的打算,然而那头母龙,再次反悔了。

“这一次是一个人类与一头巨龙的战争——无论后来迪格斯变成了什么模样,依旧不能抹杀掉这样一个事实——他是唯一一个在与一头暴怒的巨龙战斗之后还能生还,并且毁掉了安塔瑞斯的双翼的人。这的确是人类的骄傲……而‘地龙安塔瑞斯’那个名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流传下来的。但这一战使得迪格斯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他被改造过的身体几乎全部毁灭,只带了一片龙鳞逃了出来。

“当时的西大陆上,秘党之间的保卫制度并不完善。不少有能力的法师一直对迪格斯的研究成果与价值不菲的魔法物品虎视眈眈。因此他没法儿从龙窟赶回他的法师塔——实际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法师塔在哪里——这件事情到现在仍旧是一个未解之谜。因此他选择了一个最可怕、却在当时是最合理的法子:据说他与深渊里的魔鬼签订了契约。魔鬼给他足以维生的灵魂之力,代价是他一旦某一天封神失败,他的灵魂就要成为魔鬼的财产——这样一个大法师的灵魂之力足以让一个巴托恶魔直接晋升为一个深渊领主,不得不说当时的那个魔鬼实在是个有远见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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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历史的尘埃(下)

“之后的迪格斯源源不断地从深渊地狱获得力量,变得以前更加强大。然而代价就是,他的那些力量里面含有可怕的黑暗气息——那些暴虐、贪婪、嫉妒、残忍,一直在与他内心中的“善”进行着不间断的争斗。这使得他的身上出现了两种人格,一种是极度凶残的撒尔坦·迪格斯,一种是原来那个‘值得尊敬、相信承诺’的撒尔坦·迪格斯。他的反复无常终于使得他的爱人,米莲娜·马第尔无法忍受并且离开了她。但她在离开之前发誓她仍会爱他,如果有一天他死去,她也将殉情。

“这个迪格斯,反复无常的迪格斯,打败了一头巨龙的迪格斯,与魔鬼签订了契约的迪格斯,失掉了一生之中的最爱的迪格斯,竟然做出一个决定。他决定背弃与魔鬼的契约,拒绝接受它们的帮助,他要通过世界之树的魔力净化掉身上的邪恶特质,然后毁掉世界之树,在这个位面成神,成为一个对星界诸神的权威毫无威胁的地上界新神!他是人类之中最强大的大法师,自然有能力拒绝那个契约。然而他也付出了意想不到的代价——

“这里就要提到黑暗之后塔克西斯,和在撒尔坦·迪格斯之前的另一位更具传奇色彩的人类大法师雷斯林·马哲理。黑暗之后曾经有一个分身投影降临了这个位面,却与当时的大法师雷斯林起了冲突。雷斯林杀掉了那个神祗分身,又为了躲避塔克西丝的报复,在另一个神祗帕拉丁的庇护下进入了深渊炼狱,成为了九领主之一。这一次撒尔坦要面对的就是雷斯林——因为那个魔鬼所得到的灵魂都将献给它的主人雷斯林,使他能够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在深渊地狱里的血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深渊的领主、曾经的人类大法师雷斯林愤怒地收回了那个魔鬼曾经赐予迪格斯的一切力量,于是他的身体在瞬间就变回了与巨龙战斗之后的样子——残破不堪、奄奄一息、灵魂即将坠入深渊地狱。此时的迪格斯被心爱之人离开的悲痛与对死亡的恐惧冲昏了头脑,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带给了西大陆所有人上百年都无法抹掉的悲惨记忆。他在大陆最山脉马拉雅的主峰上施展了他自创的传奇法术“瘟疫之云”——夺走了上百万人类的生命,然后以纯粹的生灵之力塑造了他的巫妖之躯。

“至此……他终于变成了世界公敌。之后的事情,就像某些秘密流传的史书中记载的那样,几乎所有的生灵都参与了对他的围剿——在他试图借助世界之树的力量净化自己、在地上界封神的时候。米莲娜·马第尔被联军请来瓦解迪格斯的意志,而当时那些占据了着迷雾森林的精灵们则在火龙的威胁下放弃了对迪格斯的保护——实际上现在人们也没有弄清楚它们当时为什么要保护那样一个邪恶之人。而人类联军,也在起初莫名其妙的犹豫不决之后出兵迷雾之森……最后对他发出致命一击的还是一个神秘的人类法师,但我们的确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与模样,只知道他最后带着伤心欲绝的米莲娜离开了战场,而米莲娜竟然也没有像人们想象得那样为之殉情,而是成为了马第尔家的第二位女侯爵……总之之后的事情都比较奇怪,我现在仍然试图去理清那些头绪……”

我静静地听着帕萨里安说这些话,一动不动,没有打断他。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在蜡烛昏黄的光亮之中别有一种沧桑感。

他的确对我很熟悉……熟悉到远远出乎我的意料。过往的一幕幕伴随着他的声音在我眼前联翩浮现,像是褪色的旧纸卷,在烛火中跳跃摇摆。然而那些人们还是那样鲜活,那些声音还是那样清晰。我像是只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旦梦醒,就会发现有温暖的晨光从白色窗框的窗户里透射进来,洒满米莲娜铺在我身上的银发。而我将侧过身抚摸她的脸颊,在她张开双眼对我微笑的一刻轻吻她的额头,将她拥入怀抱。

帕萨里安有一件事情说得并不正确……米莲娜从未主动离开我,即便在我最为暴躁,有数次几乎将她杀死的情况下。她柔软的脖颈被我握在掌中,而她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高仰头颅背靠冰冷的石墙,不让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她艰难地对我说:“我爱你,撒尔坦,我爱你。请你不要杀死我,因为深渊地狱里没有你,我会想念你。”

她重复这话……直至我从崩溃的边缘回转,令人性在我的身上再度复苏。在那段日子里她从未放弃我,在那段日子里她遍体鳞伤。在那段日子里有无数次我从暴怒中醒来,发现她窒息在我掌中,又有无数次我们相拥哭泣,连日光都失掉了颜色。

是我命令她离开了我……因为我决定拒绝与魔鬼的协议,我的法师塔将成为我与深渊军团的战场。我赢得了胜利,却虚弱不堪,虚弱到无法战胜随后出现的雷斯林,将自己推至垂死的境地。

那一次她没有背叛我……她仍旧深爱我。直至最后一刻,在我试图与她分享永恒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将一柄魔剑送入我的胸口。

这一个夜晚有两个人以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让我想起了她……这是命运吗?

帕萨里安静静地看了我很久,然后说:“怎么,被震惊了?”

“不……”我让自己的脸上露出笑容来,“我只是……”

“被感动了。”他肯定地说,同时从脸上露出笑意来,“和当年的我一样。”

“您?”我抬起了头。

“我。很奇怪吗,哈哈……”他的笑容扩散开来,脸上露出更多的皱纹,“我年轻的时候和你一个样,一样的聪明,机敏,渴望在魔法的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所以我想要研究迪格斯。然而我越了解他,就越无法将他当成秘史上那个单一的邪恶符号来看。我发觉了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只言片语,到最后我甚至迷恋上了他与米莲娜的那段爱情……呵呵,那时候我还是一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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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纠结的家伙

“迪格斯实际上是个很纠结的家伙——即便在他夺走了上百万人的性命之后。那时候的他依旧行大恶,施小善。他可以设计杀死成百上千来围剿他的军队而不动声色,却也会施舍金币给某户穷困潦倒的人家,甚至为一个瞎老头治愈眼疾……在他们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我想他本性是一个善良的人……只是被邪恶控制了。我甚至在想他其实是在用那些些许的善意在潜意识里提醒自己——不要彻底地堕入黑暗。”

“所以在说了这么多话以后,我希望你可以放弃那个念头……那个成神的念头。想要获得你不能匹配的力量,几乎必然会堕入黑暗。雷斯林·马哲里如此,撒尔坦·迪格斯也是如此。你还有年轻,还有那么多的生活方式可以选择。你可以像迪格斯一样,去找到一个爱人,爱护她、取悦她——你同样可以得到相当程度的幸福。”帕萨里安收敛了笑容,叹出了口气,“我也曾想拥有那样的生活……然而我已经老啦。”

我曾设想过在与他同去代达罗斯的陵墓、找到了我的手札之后杀掉他以及同去的人,取回我的东西与财富,和安德烈离开那里……

然而今天晚上,他的这些话为自己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我沉默了,并且看着烛光之后的帕萨里安。我从未想过会有会有一个人如此深刻地了解我——多过我自己。而我现在也的确在做着与从前同样的事:

我密谋着在整个大陆挑起战乱、报复人类,让数亿人流离失所、同失亲友,却在为艾舍莉的母亲治疗痛风、为那个小姑娘在餐桌上自卑感到怜悯、为珍妮的转危为安感到喜悦……

跨越了三百年,重换了一个躯体,我竟然一点都没变。

倒是他又打破了沉默:“本来打算和你闲聊几句,却没想到说了这么多。已经很少有人能够这么镇定地听完这些话了。如果今后的某一天你离开了马克西姆斯。我很欢迎你到我的威莱斯法师塔来。说实话,那里已经很久没有新鲜的血液和聪明的头脑了。”

“我也很乐意能够经常与您探讨这些事情……当然是在我的导师允许我穿上橡叶法袍之后。”我谦逊地又激动地低了低头,知道今夜的第二个目的也已经达成——大法师成功地对我产生了好感。现在我将实现我的第三个目标——

“帕萨里安大师,我有一个冒昧的请求。”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略微紧张地将双手交叠在一处,微微屏住呼吸,让自己的脸色变得有些潮红。“如果您和我的老师要进入代达罗斯陵墓的话,我是否可以……”

“那里很危险,年轻人。”他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代达罗斯号称魔法皇帝,虽然他不能使用魔力,却搜罗了不少魔法物品。传说他的陵墓由几位法师参与了设计建造,一旦开启,内部的各种陷阱就会发动……你要考虑清楚,要不要因为好奇而冒这种生命危险。”

“失去对真理的渴望,我的生命将黯然失色。”我立即说道,“作为整个西大陆上亿人中的一员,能见到您已经是我天大的荣幸。因此我才提出这个唐突的要求——因为我的确不想失掉这个探究几百年前的魔法奥秘的机会。”

“我理解你的勇气……但我担心的是你还是没有放弃那个危险的念头。我和你的老师针对这个问题已经讨论了很久——通过猫头鹰传送的短信。我们不是为了陵墓里的财富,只是为了传说中迪格斯的法师手札。也正如传说中所说,那里面记载了如何利用世界之树的力量的方法,我知道那对你而言是不小的诱惑。”帕萨里安将双手压了压,示意我坐下,“但是正因为如此……你的确不适合进入他的陵墓。”

我的心一沉,但没有说话。

“但你的老师既然已经告诉了你这个消息,就说明他并不反对你随我们一起进入那个危险之地。只是,马克·扎西,我仍然不希望你接触到那本手札。这不是因为我们不愿意让你掌握里面的力量,更是因为不想让你过早地走上这条偏激的道路。我们将毁掉它。”他加重了语气说,“不让这个秘密再被更多人知道。”

“我理解您的用心,大师。”我恭谨地说,同时让语气里掺杂些许不甘,“但您和我的老师似乎并没有把握能够拿到那本手札。正如您所说,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是他那个时候顶尖魔法技术的结晶。如果之后这个消息被不小心流传出去,就会有更多的人试图去得到它……”

他笑着挥了挥手:“这个问题你不必担心。你大概不清楚,参与代达罗斯陵墓建造的某位法师曾经将他秘密收藏的部分建筑图纸交给了他的弟子,然后隐秘地流传了下来。你的老师就是他的后代。如果不是他为了解决一个学术上的难题而决定一摊究竟——我也无法从他那里得知确切的方法。”

看起来马克西姆斯的确是有意让那个星袍学徒随他一同进入代达罗斯的陵墓,因此才会放心地让他来传递那个消息。因为当时帕萨里安离开了他的居所前往古鲁丁,猫头鹰无法再胜任传信的工作。而那个中年人魔力低微,也不会对那本手札产生妄想——低阶的法师不可能掌握那个级别的魔法,就连看一眼都会感到头晕目眩。然而帕萨里安心目中的我就另当别论了——我聪明机敏、拥有活力也野心。无论他是出于对人才的爱惜还是对一个产生了“毁灭世界之树”这样念头的法师的提防,他都不乐意看到我出现在同行的队伍里。

那么我就不得不采用另一个办法——在我确信他已经从马克西姆斯那里取得了进入代达罗斯陵墓的方法的前提下。

我得杀掉马克西姆斯——在他们会面之前。一来防止我的身份被戳穿,二来……他将不得不需要另外一个有足够实力的法师来配合他。一个连大法师都认为危险重重的陵墓,绝不是他一个人的魔力就可以应付的。

第六十一章 大法师的心事

我们相谈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个人提到城外的兽人军队。帕萨里安大概是有足够的自信能制伏那被我邪灵附体的兽人指挥官,而我……我的把握自然是要比他还多些。

只要能让我迫进那个家伙十米的范围之内。

而此刻大部分的问题都已经明了,于是我再没有心思待在这里同这个老法师谈论往事。当一个人的经历成为传奇之后,津津乐道的总是别人,而自己却连碰都不会想。

于是我站起身来,向他微微颔首,将右手横于左胸:“既然如此,大师,我就不再打扰您了。希望您能和我的老师从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里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平安归来。”

帕萨里安微微一愣——他定然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干脆果断地放弃自己的请求。我在他开口之前冷静地补充道:“一个人总要懂得进退,然后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得足够长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知道您对我期许,我并非不知好歹的人。”

他又端详我一番,然后叹了口气:“唉,年轻人。你总是让我吃惊。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能有这样的头脑……”说到这里,他忽然闭上了嘴。

“但您已经是大法师了。”我恭谨地说。帕萨里安的语气里有不甘……这令我微微吃惊。大法师已然是一个人类法师能获得的最高荣耀,至此,在地上界文明世界的范围之内,几乎已经没有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生物了——除非他追求的是世俗的权力,皇权。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他想要的,那么他遗憾的就是另一件事情。

就像我所说,“您已经是大法师了”——这样的地位之上,还有什么能让他满足呢?呵呵……那种超脱人类之外的存在——神。

人类啊,这就是人类啊。无论多么高尚的人类,总逃不脱欲望的驱使。就像一个贫民永远有不会成为皇帝那样的念头。他们只会希望有朝一日吃到白面包,住上足够温暖的房子。然而一旦这个目标达成,安稳几年之后,他们又会羡慕富有的商人阶级——那些华丽的衣物和堂皇的居所。然而在成为了富有的商人之后,他们又会渴望成为拥有特权的贵族。而一旦成为了一个贵族——就像珍妮这样的男爵,一道充满诱惑力的阶梯就会在他们眼前铺开:子爵、伯爵、侯爵、公爵……直至国王,甚至皇帝。

这样的诱惑充斥于人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因而人类才能在这片土地上不断繁衍扩张,成为整片西大陆的统治者。

同样的,一个大法师渴望脱离人类躯体的束缚而成神——这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最关键就在于,他是否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回去休息吧。明天早饭之后到我这里来。我们一起看看城外的那些亚人种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帕萨里安站起身来,端着桌子上的一个烛台走到窗前,试图拉开窗户换气。他是一个睿智的人,定然发觉了自己的语气里流露出了一些不该被表达出来的东西。

窗外是如墨水一般漆黑的夜色。在我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依稀还能听见空旷的街道上有醉鬼的脚步声在回荡。但在刚才,那声音都已消失不见,似乎都回到家里安顿下来了。帕萨里安拉开了窗户,外面清凉的空气随着一阵微风涌了进来,我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的确清凉,然而……却掺杂着村庄中心闹市里的那种味道——那种食物与酒水混合的味道。

帕萨里安在拉开窗户之后将烛台放到了窗台上,一团光亮顿时映亮了窗边,但随后他就后退了一步,嘭的一声关上了窗户——力度之大,甚至使得那烛台都被一同推出了窗外。紧接着他大步跨到桌子边顺势一挥,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疾风,又熄灭了另一支蜡烛。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句三个音阶的咒文几乎脱口而出。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使得他熄灭了蜡烛,但最合理的解释便是,他想要杀死我!

然而他之后的动作使得我明白了自己只是虚惊一场。因为他在熄灭蜡烛之后立即转身背向了我,然后谨慎地走到距离窗户一步远的位置透过玻璃向下张望——那动作神色完全不像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倒像是一个身体健壮的战士——他必定是改造过了自己的身体。法师们有不少法子可以延长自己的生命。而这些方法大致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用药物强化自己的身体,使得自己的生命力略微增加——增加到一百八十岁左右。另一种则是我从前用过的法子——让自己的身体在某种意义上脱离人类的范畴从而获得更加悠久的生命……然而那要遭受极大的痛苦。

“别出去,把门锁好,过来看。”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那是他在冲过兽人军阵的时候也未曾表露过的神色。

但我仍在确认了他的手里没有藏着一把匕首或是短剑之后才走了过去,循着他的视线向下看——

然后感到有一阵凉意自我的尾椎升起,直冲额头。

每一个有条件的法师都会为自己加持“真实之眼”这个魔法,它不但能够使自己的视野更清晰,更能看到一些凡人看不到的生物。此刻我们两人正是用这样敏锐的视力向下望去——

三层楼房之下的空地广场上,正有几十个人微微摇晃着站在那里,挤满了小楼的正门,抬头盯着我们这扇刚才曾经透出过光亮、发出过声响的窗户。而更远处,又有三三两两步伐踉跄的身影向这边靠近——就像是我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些醉鬼,只是更为狼狈。

我们在俯视,他们在仰视。于是我很容易地看到了他们的眼睛——瞳仁已经被一层白膜覆盖,与眼白连成了一片,在黑暗的夜色里白得瘆人。而就在那几十个人当中,还有四五个不停耸动着的身影——那是蹲在地上的人。

他们正聚在一具尸体上面——或者说即将成为尸体,因为他的手脚还在抽动——安静而不停歇地从体腔内扯出内脏,然后耸动着肩膀大嚼。但成为了食物的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反倒是咀嚼声在广场上越发清晰——而在与帕萨里安谈话的时候我也曾听到过这声音,我将它当成了醉鬼的呕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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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超级多吐槽点啊!

听我慢慢跟你们说啊!

我妈我爸本来说明天要来看我——这是他们前天说的。结果昨天晚上忽然打电话给我,说他们买了今天北京到沈阳的动车票中午一点就到啊!

我一想,坏啦。我妈对卫生条件的要求标准是桌子上用卫生纸使劲儿地擦,不能变色……可是我这里的地板,呃……

于是我就赶紧擦地板啊!厨房啊走廊啊卧室啊!我擦啊擦啊擦了一夜啊!晚上两点睡觉的啊!

然后我今天上午又有个省职业技能比赛(我顾及那一万块奖金我拿不到了……)……我睡眠不足就浑浑噩噩地去考了……然后交卷了,去车站打算接他们……

然后……

然后我爸给我来了电话……说他们不来了。

我瞬间思密达啊~~~

我瞬间石化啊~~~

我凹凸曼了有木有~~~~~

然后我就吃杏仁……

顺便说一句,我觉得自己已经坏掉了。我现在对盐焗杏仁毫无抵抗力啊……无论刚刚吃得多饱……只要把杏仁放在我面前,我就不受控制地吃啊……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啊……

杯具啊……

第六十二章 趁火打劫

“不是僵尸。”我和帕萨里安几乎是同时说了这句话。因为他们还有呼吸,并且比正常人更加剧烈,这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他们更像是处于一种病态的癫狂之中,类似深渊魔鬼们的“嗜血蛊惑”。只是这么多人同时变成了这个样子——那除非是深渊地狱通往主物质界的大门洞开了,使得上百的高等魔族同时涌了出来。但整个村庄除去这些不能发出声音的“人”之外依旧平静,甚至听不见一声惨嚎,这不是恶魔们来到世间的景象。

我想起了我来时在街道上见到的人,那些被我误以为是醉鬼的人,还有那个门口病怏怏地守卫,以及他口中因为身体不适而反常地在这样一个战时的夜晚提前回到家里的官员们——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陷入了这种状况之中,到此刻才爆发开来。

“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这一次我是说出了真话。我见过僵尸、见过幽灵、见过怨灵,却从未见过种疯狂的人类。

楼下的人越聚越多,站定在广场上,抬起头无神地仰望窗口,似乎他们都已神志不清,还想不起可以通过关闭的大门进入楼内,找到我们——如果他们真想这么做的话。而在更远处,黑里当中出现了两三点亮光。那是居民区的火光。我推测是某些人家里的火烛因为主人的忽然病变而失控,点燃了房舍。如果不加控制的话,后果将会相当严重。古鲁丁村庄平民区的大部分建筑都是木质,火势一旦蔓延开来,将一发不可收拾。

但这还并非最严重的事情。最致命的应当是,如果这病变是在全城扩散,那么防守的军队此刻大概也许凶多吉少了。而如果这又是城外的兽人们精心策划的阴谋的话,古鲁丁村庄也许在今夜就会沦陷。

这时门外的走廊里忽然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那声音还伴随着一阵阵“铛铛”的声响,逐渐向这里接近。我立即转过身去,几步跨到门边,将木门扳开了一道缝隙——果然如我所料,是那个带我走进来的士兵。他正垂着脑袋,倒拖长矛,在拐角处试图用一种极不协调的姿势努力走上楼梯。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我上来时他摔得那一跤让他弄断了自己的腿,他的左脚总是无法恰到好处地踏上上一级台阶,于是一次又一次地从楼梯边滑落下来。

我们得弄清楚这种病症或是魔法究竟是何种类型、通过什么方式起的作用,于是我们需要一个活体。而这家伙简直是诸神送来的礼物。

于是我转向帕萨里安:“大师,是那个守卫。他也……我去把他弄进来?”

他对我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窗口走到那宽大的书桌后面,大概是在寻找自己随身带来的简易魔法器械。

于是我立即拉开了门,暂且放下对整个村庄的形势以及对珍妮的担忧,沿着走廊走下了楼梯。

那守卫听到了我的声音,立即抬起了头。一双惨白的眼眸像是可以看到我,紧随我的身体移动。然而他的左脚依旧没法踩上那级台阶——因为我看到他的小腿已经已然因为骨折而弯成了一个“L”形。

我在距离他四级台阶的高处停了下来,对着他用力吹了一口气——于是他的动作立即变得更加剧烈,甚至用双手将长矛拖到了身前,试图用那木杆攻击我。他们果然对声音、光亮、活人的气息都很敏感,同没有生命的僵尸一个样儿。

但这家伙在清醒的时候都未必是我这样一个身体健康的年轻人的对手,何况此刻已经失去了神智?我仅仅是迅速地躲闪了几次他那慢吞吞的攻击,他的动作就已经跟不上自己的本能了。我抓住一个机会一把攥住矛杆的末端,双手一发力就把那武器夺了过来。卫兵的身体被我带得一个踉跄,脸朝下直挺挺地撞在了台阶上,脑袋正好就搁在我的脚下。我举起长矛,用另一端的木头杆朝他的后脑勺用力一顿,那家伙就立即不再挣扎,昏迷过去了——还好,他们还可以昏迷。

然后我一手拖着长矛一手攥着他的衣领,把他一路拖上了楼梯。我想如果这家伙还有命清醒过来的话,大概再也找不到自己的鼻子了。

回到屋里的时候,帕萨里安已经把一些零碎的小部件摆在了桌子上,在窗边向外观望。窗外的居民区已经亮了起来,就像我预想的那样,失火的住宅又引燃了更多的房舍,火势蔓延起来了。依稀有人的喊叫传来,然后又是低沉浑厚的号角声。我顿时松了一口气,那是驻守在城头的防御部队的军号,看来那里的人们还没有感染这可怕的症状——那么珍妮也是安全的了。

那些火光和声响使得原本站在我们窗下的人们纷纷调转了身子向远处移动,却仍然有那么两三个固执地留了原地——只为了地上那些零碎的血肉。

这症状的发生看起来是有一个范围的,而我们似乎就正处于感染区的中间。既然我与帕萨里安都安然无恙,就说明这种魔法、或者说是病症,是有着一定的魔力属性的——它必定是通过某种魔法介质发挥作用,绝非自然形成。

帕萨里安取了一些他的血液放在小小的玻璃试管当中,然后加进了极少量的秘银粉末。试管里尚未凝固的血液顿时发出一阵微弱的绿色荧光——这表示血液里含有对人类这一物种有害的东西。

秘银在用于制造魔法物品之外还是极好的试毒剂,虽然并非对所有的毒性都有反应,然而这一次它起作用了。这表明这毒物是来自生物之毒,而非矿物。

此刻窗外的光线更亮了一些——那是城头燃起了火球。守城的士兵们早就用干燥的稻草扎了不少圆球,又在上面浇灌了沥青和棕榈油,在敌人试图攀爬城墙的时候就会将它们点燃然后推到墙下。而此刻在城门两侧的城头,这样的火球接二连三地被推下去,这预示着兽人军队已经不再顾及它们在黑暗中会变得微弱的视力,正在强行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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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大战在即

我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是兽人们的诡计了。它们让村庄从内部开始混乱,然后在守军自顾不暇的时候发起进攻,试图一举登上城头。但这东西究竟是如何从村庄内部爆发开来的?兽人是绝对不可能混进城里的——因为它们那绿色的皮肤以及在人类看来丑陋的面孔实在太显眼,不可能完成这种隐秘的工作。若是说它们雇佣了人类间谍的话……

我正在思考的时候,帕萨里安已经接连向那个卫兵施展出了两个法术——一个“黑暗驱散”、一个“移除癫狂”。但这两个法术都没有让那人恢复过来。他的皮肤依旧是一种可怕的灰白色,甚至开始出现极淡的绿色斑块——就像尸斑。既然这种类型的驱散法术没有效果,那么现在可以确定了——这是一种被魔力催化了的生物之毒。

一个念头忽然划过我的脑海——“尸斑”?我似乎有了点头绪了。

兽人兵临城下的时候曾经用投石机向城内投掷过尸块……那时候我就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要做出这样的举动打草惊蛇,而不是尝试着在守军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情况下强行登城?但我随后就将这理解为兽人的习俗与它们不甚高明的战略。因为兽人们的确有过在战斗之前先杀死俘虏抛到敌阵中示威的习惯,只是没想到,它们这一次竟然别有用心,连我都被骗过了。

问题一定出在那些尸块上。我越想,思维就愈加清晰起来。如果是单纯地示威,它们何必要建造一架投石机,把它们抛进城里?把尸体堆在守军看得到,却无法搬走的城墙下不是更好么?如果它们不是一直在等待着什么,为何在前几天都只是试探地进攻,甚至没有一次大规模的登城作战?要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别处的援军就越有可能对它们形成重重包围之势!

没有想到我的那一部分邪恶之灵竟然狡诈到了如此地步,而我从前还一直将它当成是只有欲望、冲动、最原始的本能的低智力生物!

我立即把前几日的情形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帕萨里安。于是他的脸色与我一样,变得凝重了起来。被魔力所催化的疫病实在是最麻烦的东西。单纯的魔法效果的话,总会有一种法术能够应付。但若是被魔力催化的病菌,那绝不是短时间里可以解决的。

历史上曾经有过一次这种类型的大灾难——那场夺走了上百万人生命的瘟疫、被曾经的我的魔力所催化的黑死病……因此我更知我们此刻处境的可怕。如果这病症扩散到了整个欧瑞王国……

我又愣了一下。我为什么在担心这种事情?报复人类……不正是我所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那么我的那一部分邪恶之灵,又是想做什么呢?它是不是也深深地打上了我从前的思想烙印,而后通过最扭曲、最残暴的特质将这念头无限放大,到了如今试图以这种方式毁灭整个地上界的生灵来复仇的地步?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这些以后,我不但没有快意,反倒是心里升起了一股迷茫又忐忑的念头来。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被地狱的邪恶力量所侵蚀的撒尔坦了——我的确因为仇恨而想要做些事情令克莱尔人和尼安德特人饱尝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痛苦……

然而……我从未想过要将整个世界变成不毛之地。我不是深渊地狱里的九领主或是它们麾下的那些魔鬼、恶魔,我不喜欢千里荒原,更不喜欢身边满是臭烘烘的僵尸或者是阴森森的鬼魂。而更关键的是——我怎么可能容忍这样一个危险的邪恶之灵取代本该属于我的位置、打乱我的计划、让我无法再次拥有从前的力量?

我得打败它、制伏它,然后让它为我所用,而不是生活在它的阴影之下。暗精灵大法师米伦?尼恩已经是我的威胁了,我绝不能让潜在的危险再多一个。

窗外的喊杀声越发响亮,人类守军的呐喊和兽人那种浑厚的嘶嚎混在一处,预示着战事已经达到了一个白热化的阶段。城头的某处,被点燃的火球竟然滚下了城墙落到了城内,我想那里一定是已经被兽人攻上来了。

“是那个兽人搞的鬼——那个来历不明的兽人巫师。”帕萨里安迅速地收起了桌上的部件,将它们归拢到一个轻巧的木匣里,然后拿起了他带来的随身装备——一根顶端带有红宝石的魔杖,一把挂在腰间的匕首。

“年轻人,现在我要赶去城墙的守军那里,你有没有勇气和我一同杀出重围?”帕萨里安的眼睛里又燃了他在兽人军阵中的那种豪迈的光亮来,刚才那循循善诱的老者形象全然不见,倒像是一个英勇善战的战士立在我的面前。

“我将追随您的脚步。”我不再思考那些令人纠结的问题,俯身捡起了地上的长矛,微笑起来,“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希望我们可以从东面离开。下午护卫你进城的那个战士此刻正负责东部城墙的防务,我的一位朋友也在那里——我信赖他的能力,那里一定还是安全的。”

黑夜已经被月色与火光照亮,道路两边的建筑物在石板路上拉扯出跳跃不定的阴影。我与帕萨里安穿行在道路上,向村庄的东部疾行。街道两旁的住宅里偶尔会传来敲打门窗的声音——那大概是被感染之后的村民没法儿自己走出来,在本能的驱使下试图撞开它们。路上倒算平静,被感染的人大多被城边激烈的喊杀声吸引,去攻击守军了。我不由得想起了来时路上见到的那个穿着黑色棉甲名叫汤姆森的佣兵——当时他说有命从古鲁丁出来的话,再讨我那一枚欧瑞银。不知他今晚是否能足够幸运,在我同帕萨里安制伏那个被附体的兽人指挥官之前保住性命。

第六十四章 请君入瓮

越向村庄东面,道路上的人群就越来越多。古鲁丁村庄的常住人口大约有五千,因为战争涌入的避难人群又使得这一数量达到了将近七千。此刻村庄里大约有一半的人被那魔化疫病感染,又在火光和厮杀声的吸引之下涌向城墙边缘一带。

我与一个大法师同行,自然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然而居民区某些尚未被疫病感染的正常人类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少人死于亲人之手,又被汇集而来的其他人分尸嚼食,场面血腥,惨不忍睹。实际上帕萨里安至少有十几种法子可以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将那些已失去理智的人类扑杀——毕竟在有着充分的时间进行准备的情况下,一个大法师的高级法术都有着足以毁灭一座城池的力量。然而他却不得不考虑到这些人——即便是病变了的人也依旧有治愈的希望。他不可能就在这里发动一个“位面崩塌”或是“流星陨落”那样的法术,那样的话,对于古鲁丁村庄的防卫将变得毫无意义——因为这里会变成一片没有人类存活的死地。

但这种惨象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著名的魔法,一个只存在于深渊地狱、并且只有深渊公爵之上的高等魔族才能使用的魔法:饕餮盛宴。

魔族与地上界的法师不同,却与地上界的巫师相似。法师是天生具有神秘学天赋、能够感应魔力、并且在理解了法术咒文之后可以使用它们的人。而巫师则是天生就具有使用几种魔法的能力,不必像法师一样需要以咒文施展。但这种天赋也带来了另一个缺陷——巫师无法通过记忆、吟诵咒文的方式来施法,并且可用的魔法种类一般只有两三种。

魔族们大多具有这样的能力,并且魔法种类更加繁多。它们是北辰之星的宠儿,却又是星辰诸神的弃儿。它们使用的“饕餮盛宴”可以令某一群落的生物丧失理智相互吞噬,然后将因为愤怒和暴虐而扭曲的灵魂献祭给魔族,成为它们的财富。但这种魔法只能作用于特定人群——那些与魔鬼们签订了契约却无法实现的人。

我的那一部分似乎拥有了这种能力,且更加强大。它甚至不需要诱惑人们签订契约,便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达成这样的效果。然而我始终有一个疑问:作为一个拥有了智慧的存在,它这样制造杀戮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挥舞长矛用力地将一个从小巷中蹒跚着扑过来的人打翻在地,又从一个自房顶上摔下折断了腿却执著地向我爬来的家伙的身上跨了过去,终于遥遥见到了艾舍莉的房舍。屋子里还亮着灯,似乎她们都还安全。我该庆幸艾舍莉的居所远离人口密集的中心地带——那些家伙还被我们甩在身后,用缓慢的速度向这里移动。

那一天被抛进来尸块都散落在城墙周边,但村庄里卓有成效的卫生系统却在之后将它们收集了起来。因为那些尸块有极大的可能是外出侦察后又阵亡的战士,于是被集中送往城镇中心停放。然而就是这些战士的遗骸导致了这场可怕的病变。如果他们的灵魂还能感知到此刻发生的事情的话,真不知会做何感想。

但这时,一声巨响猛然从东北方的城墙下传了过来。随着那一声沉闷的崩塌声,村庄外围兽人们的吼叫猛然提高了几倍,然后就是那种极具兽人种族特色的、以鼻音为主的兽人语:“城门破开了,杀进去!!”

我和帕萨里安猛然停住了脚步,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我们原本打算去城头帮忙,却没有想到从兽人开始进攻到现在仅仅几十分钟,城门就被打破了。这几乎是最坏的形势了——人类的单兵战力没法儿与兽人相提并论,数量又处于劣势。城内还有上千被疫病感染的人——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轻敌!

我们认为城墙足够坚固——坚固到可以支撑到明天,让帕萨里安好整以暇地施展他的法术,给兽人军队足够惨重的打击。我们认为兽人还是从前那些只懂得四处掠夺的流寇,不会使用阴谋、不会使用战术、认为可以等到援军的到来里外夹击。而我,我以一个法师和重生者的身份、以一个自诩睿智的复仇者的身份、以一个从头到尾就纵观全局之人的身份,却没能改变半点儿事情!

这简直是我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败给了自己身上的那部分黑暗意志,毫无借口可言。

我早该清醒地认识这个世界的,而不是沉溺在对以往的力量的回忆当中。现在已经不是三百前,不是那个我可以横行世界的时代了。兽人们已经建立了提玛克兽人帝国,暗精灵们出现了一位大法师,地精们训练了可怕的狼骑士,鲛人们建立了面积比地上世界还要庞大的水底国度,而那些曾经只会敲打铁块的强锤矮人,甚至制造出了可以将凡人的视力延展到上百米之外的装具。

我在书中知道了它们,却从未真正地对它们有足够的认识。直到此刻,那些震天的喊杀给我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我们继续去城头,年轻人。”帕萨里安——这个以冲动和好战著称的大法师暴躁地对自己施展了几个法术,魔法光亮立即在他的身上依次亮起。“去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兽人!”

他必定是被刚才刚才那种无从下手的感觉折磨得要疯掉了。一个连国王的帐都不买的大法师,却不能对那些想要了他的命的疫病病人出手,对他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

“不,我们不能守在城头。”我飞快地跑了起来,对身边同样健步如飞的大法师说,“我们得把城头的守军集合起来,放兽人们进城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兽人进城以后,整个村庄的居民都会被杀死!”

“他们现在和死了没两样!”我大声说道,“不放兽人们进城的话,我可不认为您能一个人突进到那个兽人巫师的身边!而如果让它们攻进来了——那些失去了理智的人可不管你是兽人还是人类!在战争当中,混乱不就是最好的掩护吗?!我们必须得干掉那个兽人巫师,必须干掉它!”

我咬牙切齿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然后看到一身剑士装扮的珍妮拿着我的柳木魔杖和诅咒魔剑,从越来越近的房子里走了出来,警惕地四处张望。而她的身后还跟着小姑娘艾舍莉和她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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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从星期六中午开始就没睡觉了……这该死的失眠……

第六十五章 在城头(一)

天哪,这真让人头痛。珍妮肯定不会答应抛下她们两个,而我更不能当着大法师帕萨里安的面命令她丢下她们不管。

将他们带给安德烈的部下吧,然后就看她们是否有运气活到我们击退兽人的那一刻了。

我丢掉那支长矛,迅速地用魔杖与魔剑将自己装备了起来,然后脚步不停地与帕萨里安赶去城头。情势紧迫,光线昏暗,因此帕萨里安并未注意到珍妮脸上不大自然的表情。在晚饭之后我已经叮嘱她记住自己的新身份了——学徒马克·扎西的恋人、一个从家里跑出来与他相会的贵族小姐。珍妮似乎挺喜欢这个新的身份,于是再一次毫无保留地接受了我之前对她说过的、“我的导师曾经有过不少敌人,因此我必须得隐藏身份”这样的理由。

她将带着艾舍莉与行动不大方便的妇人在我们之后向城头那里汇合,而我们要先去让安德烈聚集人手,寻找时机杀死那个兽人。

城头的惨烈战斗还在继续。尽管近半的墙头都已经失守,但这一段城头的防御在安德烈的指挥下还能勉力支撑——尽管有不少兽人已经登上了城头,展开了肉搏。不断地有尸体或是残肢从城头跌落,其中一个甚至砸到了我的脚面——那是一个兽人狰狞的头颅,嘴里牢牢地咬着一只人类的手。

我担心安德烈这家伙在这种情况下杀昏了头泄露出我们的约定来,就说服了帕萨里安在城下接应我们,抽出了长剑自己飞奔上城头。但刚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就看到一个使用青铜战斧的卡布兽人踩着城墙下堆积的尸体,用自己的斧子将一个守城佣兵的脖子卡在了垛口之间。它另一只手攀住了城头的砖头,嘴里喷着热气要翻身跳上来。那佣兵的脖颈几乎被切断,鲜血像喷泉一样向外涌,他却还有力气抬起了自己的手,把一支匕首插进了那个兽人的眼窝。

但那绿皮肤的家伙仅仅是惨嚎了一声,却半点儿都没停,反而一脚踏碎了人类的脸孔,扬起大斧就向我劈斩过来。我早在路上为自己加持了几个辅助法术,此刻动作更加敏捷。还没等它的斧头落下,我就低头跳向了一边,顺便用手里的长剑在它凸起的肚皮上一拉——魔剑锋锐的剑刃立即令它开膛破肚,肠子像一团烂草绳一样流出了出来,又被它一脚踏上。于是整个身体从它登上来的地方又摔了下去,砸落了两三正在攀爬的个兽人士兵,激起城下一片兽人语的怒骂。

旁边立即有一个满身血迹的人类士兵从混战的人堆里冲过来填补空缺,却在看见我的时候咧嘴大叫:“又是你,贵族老爷!这里可不是你待的地方!”

这家伙满脸血污,五官在火光的映衬下都变得有些走形,我却凭借着声音立即辨别出了他是谁——那个强尼。

“先管好你自己的脑袋!”我在一片喊杀声中大吼着,挥剑斩向了他的头顶。他身侧一个兽人正准备用钉头锤将他砸成肉酱,手臂却被我这一剑毫不留情地切断,青铜大锤“铛”的一声砸在了强尼的身边。强尼张大了嘴,动作却没有犹豫,立刻侧着身子猛力撞向那个比他高出了两个脑袋的臭烘烘的兽人,同时把手里的长剑送进了它的肋下,用力地一拉——一道冒着热气的鲜血顿时射了身边一个正和兽人搏斗的佣兵一脸。

那个家伙失去了视力,还没来得及抹掉脸上的血迹,就被与他僵持着的兽人一脚踹翻在地,又用膝盖狠狠地跪在了他的脸上——顿时溅出一片红红白白的脑浆来。

“你这****养的——约翰!”强尼把剑从那兽人的身体里抽出来,正看见这一幕,大吼着跳上了兽人的后背,用双手狠狠地把剑刃插进了那个家伙的颈椎……

还有更多的兽人正试图从墙底下踩着尸体攀爬上来,而这样的激战则在每一米的墙头上发生着。我无心缠斗,飞快地向着身边的这片墙壁施展了一个“油腻术”,一连串正在爬墙的兽人顿时哗啦啦地滚了下去,压力也随之一轻。

“带我去找安德烈,我们要撤退!”我把疯狂地大叫着的强尼从那个兽人的身上拎了起来,揪住他的衣领,“带我去找他!”

“他就在前面!”强尼被我扯着衣领前后晃了晃,才从那种癫狂的状态里解脱了出来,拔出那柄已经裂口并且略微弯曲的剑,带我从疯狂嚎叫着的******之间一路穿插向前方,“我欠你一条命!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是个战士!”

我们身边满是震耳的喊杀声、纷飞四溅的鲜血肉块、尸体的焦糊味儿、四处袭来的致命武器——稍不留神就会有兽人从城垛下翻上来,有几次险些撞到我。我抽空向远处的望去,兽人的军阵正在向城下移动。两面大旗正在拥向已经被打破的城门——一面是提玛克兽人军队的旗帜,另一面是卡布兽人的旗帜。那个家伙要进城了,我们必须加快速度,在城内还是一片混乱的时候干掉它。

又解决了三个兽人之后,我终于见到了安德烈。他此刻正在与一个手持双剑的兽人战士对战,身上的铠甲破烂不堪,所幸没有伤在要害部位。那个绿色的大块头在黑夜里的视力并不好,但有力而迅速地舞剑动作弥补了它的劣势。它的攻势迅猛凌厉,完全不同于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普通兽人战士——再看它额头在火光里若隐若现的深红色刺印——那应当是一个兽人百夫长。尽管安德烈的剑术精妙刚猛,却不能在短时间里取得优势。而他身边的人、那个穿着黑棉甲的汤姆森正与另外一个佣兵忙着应付两个挥舞着流星锤的兽人战士,无暇为他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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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在城头(二)

但最要命的是,因为他被兽人大块头缠住,另外又有两个兽人咆哮着翻上了城墙来。强尼举起的他那柄变了形的剑,对我喊道:“嘿!我去对付左边那个,你对付右边那个胳膊受了伤的,然后我们——”

我可没有功夫听他啰嗦。就在他转过头确认我听明白了他的话的时候,我已经通过他背甲上尚未凝固的鲜血完成了“寒冰锥”的施法,然后飞快地抬起了我的右手。一点寒气在他的眼睛里露出惊讶的光芒并且下意识地准备眨眼的时候浮现在我掌心的前方,而后在他的上眼皮碰到下眼皮的一瞬间迅速地生长为一支小臂粗细、飞快旋转着的冰锥,接着在他张大了嘴、睁开了眼的一刹那“嘭”的爆射出去。

那两个刚刚在城头站稳的兽人粗壮的身躯上立时被轰出了两个可怕的血窟,然后像落叶一样被那力量推下了墙头。粗大的冰锥在穿透它们身体的时候破碎爆开,又从它们的体内带走了更多的血肉,在它们身后造成了一个足有脑袋大小的可怕伤口,同时用更细小的冰晶对还在攀爬的兽人士兵造成了一次无差别的杀伤。

强尼被吓了一大跳,像见了鬼一样地从我的身边跳开:“见鬼,这******是什么东西?!”

但我没空理会他,略一停顿、集中了注意力之后又对陷入苦战的安德烈大吼:“和他比一比力气!”

他在刚才两个兽人被轰下城头的时候就发现了我,而作为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战士,此刻更是明白了我要做什么。于是在兽人百夫长再一次用双剑向他大力砍下的时候,他没有躲闪,而是站稳了脚步用他的那柄剑脊颇厚的阔剑向上一格,在飞溅的火星当中接下了它的一记劈斩。

那绿皮的蠢货竟然低吼了起来,似乎在嘲笑安德烈的不自量力,而后一点一点把刀刃压向身下的人类战士……全然没有注意就在刚才,它的两个部下已然被轰飞了出去。

“就是现在!”安德烈大吼。他的话音未落,我手中的“魔法飞弹”就飞射了出去。这发光的能量球在夜色里格外醒目,那兽人还在狞笑的丑脸瞬间爆成了一团血肉,四溅的碎末沾了安德烈一脸——我想他再也不会愿意吃肉羹汤了。

他抹了一把脸,跳起来帮着汤姆森解决了那两个使用流星锤的麻烦家伙,才拉着我退到了城墙另一侧,大声喊道:“你上来做什么?!”

“撤退!集合所有的人撤退!”我用力地挥手,“把兽人首领给放进来,大法师能干掉它们!他就在城墙下面!”

“那就让他上城头来干掉它们!”撤退这个词语似乎刺激到了他,他大吼着用左手捶打自己的胸甲,“我们打了一个小时,却要撤退!这么多兄弟的命都留在这片城墙上了!让他上城头来,干掉那些兽人,别躲在后面!”

他又看了看站在一边张着嘴,盯着我发呆的强尼,狠狠地踹了他一脚:“还活着的话就滚去战斗!”

强尼被这一脚踹醒,用难以置信地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到了我背上的柳木魔杖,然后拎起他的剑就冲进了人堆,嘴里还在大叫:“******,法师!我见到了一个活的法师!”

我倒是能够理解安德烈的心情——他的“失落之剑”佣兵团有不少战士都死在了这里,他当然不愿意丢下这片阵地。然而帕萨里安也不能在城头使用那种诸如“流星陨落”、“位面崩塌”之类的可以一次抹杀掉上百兽人的高阶法术或是传奇法术——因为准备的时间太长,大法师的安全在城头得不到保证。也是因为准备的时间太长、而我们的目标又是那个控制着魔化疫病的兽人,于是对方就会有充足的时间感觉到天地之间的异象,然后在广阔的平原上进行转移。

只有让它们进入村庄里,在这个被围墙包围、被狂乱的人群占满的村庄里,才无处可逃,才可以让我们集中兵力在它入城的那一刻出其不意地冲入军阵中,击杀那个魔力的源头。然而此刻兽人双旗已经越来越接近城门,那里的守军也随时有溃散弃门的可能,我只能用最简练的语言向他说明事情的经过。

但没等安德烈表态,他身边那个黑甲的汤姆森就在一剑将一个兽人从城头劈下之后喊道:“他说得对,大人,城门已经攻破了,我们守下去也只是自寻死路!你带大家走,我和獠牙小队拖住这些绿皮!”

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这个我在路上遇到的、面色阴郁的年轻人,一个要我保留着那一枚欧瑞银等他有命活着来取的年轻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家伙,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要求留下来执行这个几乎是必死的任务……安德烈的统御力可见一斑。似乎我的确没有选错人。

安德烈又看了看我,最终打定了主意,重重地敲了敲汤姆森的肩膀上,在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夜风里沉声道:“答应我,一定不要死!”

黑发的汤姆森仰头露出了少见的笑意来,向我一努嘴:“他欠我一枚欧瑞银。拿到那银币之前,我死不了。”

安德烈扳着他的肩膀晃了晃,随即松开了手,在墙头跑动起来,高声呼喝:“利刃、锋芒、,跟我支援城门!跟我走!獠牙小队接手防御!”

佣兵们立即乱哄哄地跑动了起来,而强尼——他竟然是利刃小队的指挥官——挥舞着长剑大喊:“利刃小队跟我走!”顿了顿又喊道:“威尔接替约翰的位置,带上锋芒小队,都给我动起来!”

原来刚才那个因为眼睛被兽人的血遮住而死掉的约翰,就是“锋芒”小队的指挥官。我看了强尼一眼,发现他也向我投来了一瞥,然后又迅速地转向了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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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罗格奥·塔里佛斯

兽人的战士们已经涌进了城门,城门守军在做最后的抵抗。虽然因为城门狭小的地形限制的关系兽人的兵力优势并没有体现出来,然而它们强悍的单兵作战能力却使得人类的守军节节败退。

安德烈收拢了六十多个人——这是他的佣兵们和其他临时归他管辖的其他战士。我们赶到城下的时候帕萨里安正在在上构建一个法阵。大量价值不菲的魔法材料被他抛洒在空中——而这些材料所代表的金钱足以买下供三千卡布兽人食用两年的粮食。这里距离城门有三百多米的距离,中间有零散的房舍、辎重、燃烧的火焰和****的尸体。它们为帕萨里安提供了掩护。而另外一重保障则是这些战士们——即便是大法师,在准备一个传奇法术的时候也会出现长时间的呆滞,于是就只能依靠他们来抵抗那些兽人以及失去理智的村民。

一个由秘银粉末、月长石粉末和独角兽尖角粉末构成的五芒星已经被刻印在了地面上,五个尖角顶端摆放着坚硬的蓝宝石,确保魔力不会逸散,并且在帕萨里安的精神力催化下开始与高穹之上的北辰之星共鸣。大法师高举魔杖站立在五芒星阵的中间,眼睛望向虚空,开始吟诵那段长达三百四十四个音阶、耗时二十六分钟的咒语——传奇法术“位面崩塌”的咒文。

从此刻起,他将不能被打扰,不能被攻击,不能具有自我意识,不能移动分毫。

我们必须将卡布兽人以及玛克兽人的正规军堵截在城门之内,让它们在法术即将完成的一刹那、感觉到异常的一刹那无处可逃,直至被位面崩塌时产生的力量彻底毁灭。

艾舍莉母女——这对整个村庄里最幸运的平民被围在了中间,而珍妮离开了他们,随我一同潜入黑暗之中。

我们来到距离艾舍莉的房子最近的一户人家的后门前,一脚踹开了它。原本敲打着木门的男主人立即仰起头踉踉跄跄地向我们扑了过来。我毫不迟疑地挥剑斩下了他的脑袋,又将他的身体踢得向后倒去。鲜血从脖颈里喷了出来,浸湿了一大片地面。

珍妮在我身后试着关上后门,然而从旁边的厨房里又冲出了一个纤细一些的身影——那大概是这家的女主人。她的手里还握着一把切菜用的小刀,虽然动作并不快,但短短的距离使得那刀锋险些就刺进了珍妮的脖颈里。

长年的训练使得珍妮条件反射般地错身、拔剑、劈斩……然而剑刃却在那女人的脖子上停了下来。我看得到她眼睛里的犹豫——即便知道这些人此刻都已毫无理智,但她还是不情愿杀死这些平民。

那个女人倒是没有丝毫迟疑,挥舞着手上的小刀向她的胸口狠狠地扎过去,珍妮则双手握剑,顺着她的动作一路后退,直至后背抵到墙壁,退无可退。

“杀了她!”我低声喝道,却并未出手。我需要的是一个能保卫我安全的战士,可不是一个只会对我缠绵的小姐。

她微微侧脸看了看我,又咬紧了嘴唇,最终用她那包裹着铁皮的靴子在那女人的小腹上狠狠一踢,将她踹退了两步。然后平端起剑指向那个女人。而后者再一次毫无理智地扑了上来——正将自己的心口送到了剑刃上。

我连忙伸出手去揽住珍妮的腰,在那女人被刺破的心脏将鲜血从伤口里挤压出来、喷射到她身上之前把她拉了过来。我不知道这种被魔力催化的疫病通过什么方式传播,但体液的确是一个只得怀疑的重要途径——即便她有安塔瑞斯之盾的魔力庇护。

“下一次,别犹豫。”我在她耳边说,“因为你下一次的犹豫,很可能就葬送掉了我们的性命。”珍妮的头发有一股清新的味道,脖颈里则是少女那种特有的馨香。这气味暂时地掩盖了房间里的血腥气,又伴随着她局促地点头动作而扩散开来。然而我却在这香气里又闻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们此刻背靠在这户人家的大衣柜上,衣柜门因为刚才战斗的撞击而半掩着。而就是从那衣柜门的缝隙里,又传出来些血腥味儿来。

法师们的感觉通常极其敏锐——因为长期与星辰魔力沟通、肉体得到了淬炼的缘故。于是我在闻到这味道之后立刻推开了珍妮,毫不迟疑地一剑刺进了衣柜中。

薄木板被魔剑轻而易举地穿透,而只要我的剑刃一碰到里面的那个人,哪怕仅仅是划开了一道口子,那躯体里的血液也会像被切断了动脉一样喷涌出来。但令我惊异的是,里面的那个人竟然避开了我这一击——我感到自己的剑刺空了。

我立即将它抽了出来,再次狠狠地刺了进去。

竟然又刺空了!

我虽然不是珍妮那样经过了长期严格训练的战士——然而我的身体因为星辰魔力的淬炼和药物的改进,总是要比平常人更加优秀的。但此刻,我竟然一连两剑都没能刺中那个人——而对方还是躲在狭小的衣柜里。

也就是在两击之后,里面的那个人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啊——!”

竟然是一个清醒的人,还是一个孩童的声音!我一把拉开了柜门,里面的景象因为我的黑暗视觉而一览无余: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胳膊上流着血——我看得出那是抓伤,很可能是由他的父亲或者母亲造成的。他缩在一堆破旧的衣物上面,肩膀上则趴着一只病恹恹的翠绿色家仙子。而他脑后的木板上,分别留有两道印痕——那是我的魔剑留下的印痕。

这个家伙的运气是如此之好,竟然躲过了我的两击,还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

我在一瞬间就知道了他的名字——罗格奥·塔里佛斯。艾舍莉的钱币被家仙子藏起来的时候,曾经跟我提到过邻家的一个小男孩,罗格奥·塔里佛斯。她说他能够看得到有小奇怪的小东西偷走了家里的钱币,周围的人却将他当成怪人。这说明这孩子拥有神秘学的天赋,还是极强的神秘学天赋——他可以看到家仙子这样的魔法生物。

这也恰好说明了为什么他会躲在衣柜里,安然无恙——因为那疫病似乎对拥有魔力、或者被魔力庇护的人或物不起作用。

我本打算潜入这栋距离城门干道一百多米的房子里,在阴影的掩护之下通过魔法为守军提供一些援助,却没想到碰巧救了这个小家伙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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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中“法师”和“巫师”是有着严格区别的~我记得我在前文里曾经有一次错误地使用过“巫师”这个词,但是现在找不到了。哪位好心人看到了告诉我……

第六十八章 在城门(一)

我隐隐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不对劲儿,然而那种感觉却无法清晰地表达出来。我索性不去管它,几步跨到窗前,将木质的窗板推开了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远处的战斗激烈而血腥。兽人战士几乎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家伙,就连最强壮的人类士兵也不过堪堪与他们最普通的战士相当。不少用兽人使用的是钉头锤、流星锤、狼牙棒之类的铜制重兵器,一旦被它们砸到身上,立即就是个脑浆崩裂、骨骼破碎的下场。然而人类士兵退无可退——他们知道即便逃跑最后也逃不过屠城的命运,因而斗志额外顽强。

此刻时间大约过去了七分钟,还有十九分钟帕萨里安的法术才能施展出来。古鲁丁正规军的枪兵队组织起了进攻阵形,试图以长枪阵将冲进城门的兽人驱赶出去。但那些绿色皮肤的家伙愤怒地嚎叫着扑了上去,即便身体被长枪洞穿,依旧以恐怖的生命力支撑着自己向人类守军的队伍里甩出他们的兵器,砸倒那么两三个人。

人类的盾斧兵和盾剑兵在一个离我不远的指挥官的喝令下从两侧包抄,攻击那群兽人的侧翼,然而刚刚一接近,就有两三个人像是撞到了礁石的浪花一样飞到了半空——那里正有一个全身青铜铠甲的兽人武士挥舞着两只铁锤,随意一甩,便有人盾破人亡,鲜血四溅。

那个家伙身后斜披着一道暗红的披风,头盔上飞扬着暗红的长缨,竟然将他獠牙上翻的丑陋面孔衬托出了几分英气来。而他的身后则是装备较之卡布兽人更为精良,皮肤墨绿的兽人士兵——那是一个提玛克兽人帝国的千夫长。

他发现了那个发号施令的人类指挥官,立即呼喝着他身后的战士冲进了人类盾剑兵的队伍里,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而那个人类指挥官发现了他的意图,竟然半点儿退意也没有,反倒高高扬起了手里的长剑,督促那些士兵蜂拥上前。但这些士兵并不能阻挡那个青铜千夫长,他怒吼着用两柄巨锤为自己开出了一条血路,雄壮的身躯像是古代传说中的泰坦巨人,携着一团阴影向那个指挥官扑了过来。

我立即将魔杖用力地插进了房间里的黑土地面,右手从腰带的夹缝当中抹出了一点硫磺,口中飞快地诵念出一段咒语。火红的光亮在我的食指指尖凝聚起来,然后化为炫目的一点,几乎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时候那个兽人已经将两柄大锤砸向了那个指挥官,后者飞快地躲向一边,他身后的两个枪兵则将长枪刺向了那个兽人。但兽人千夫长的动作出人意料的敏捷——他几乎是在对方躲闪的同时就随着他扑向了一边。两支长枪刺了个空,两柄铁锤却向那个指挥官的头顶压了过去。

我就在此刻出手——酝酿多时的炫目光点瞬间化作一道火红色的细线,伴随着我的魔杖的剧烈颤动喷发了出去。魔杖的加持使得“灼热射线”这个魔法的射程比我徒手施展的时候增加了一倍,那射线在一瞬间就贯穿了兽人千夫长坚固的青铜铠甲,又接连贯穿了他身后的六个提玛克兽人士兵的身躯。被灼热射线击中的金属部位立即融成了液体,又像水洇一样在铠甲原本冰冷光滑的表面扩散开来。滚烫的铜汁因为兽人千夫长猛烈的前扑动作而向后溅落——那正是包裹在青铜铠甲之内的肉体。

但在此之前他的心脏已经被我的魔法击穿,巨大的身躯失去了控制,重重地扑倒在地,击起一片烟尘来。他身后的六个兽人士兵也在同一刻毙命,盾剑兵的压力立时减轻了不少,呐喊着冲上前去堵住了缺口。

那个人类的指挥官立刻转身向我这边看过来。但这里都是隐藏在阴影当中的房舍,还有燃烧着的火焰映出的跳跃不定的阴影,他并不能确切地发现我的位置。于是他随即移开了目光,又指挥着人类的士兵扑了上去。

然而这一次小小的胜利并不能阻挡兽人们的突进,越来越多的兽人武士涌进了城门,用身体挂满了枪兵的矛尖。而这些兽人战士的死去并不意味着威胁的终结——一个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的门洞之中。他的身材瘦弱、皮肤惨绿,粗黑的头发扎成了细小的发辫披散在后脑,眼睛却是诡异的血红色——那个被我的邪恶之灵附体的兽人指挥官,如今的兽人巫师。

他离我很远,我仅仅能依靠真实之眼看清楚他的容貌,然后就被他周围的兽人士兵们挡住了视线。但就在他出现在城门中之后,那些原本已经在枪尖上死去的兽人战士的身上忽然泛起了淡绿色的幽光。这幽光只有我看得到,也只有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淡绿色亡灵从那些尸体上站立起来,轻盈地从枪阵中间穿透过去,扑向后面的人类士兵。生灵一旦被亡灵触碰到就立即失去了生命力,就好像一场迅猛的疫病在人群中无声地蔓延,阵前的士兵立即扑倒了几十个——这似乎也是那个巫师所能召唤的亡灵的数量的极限。那些亡灵在触碰了生人之后又制造了更多的不死生物,人类士兵的阵线在这令人惊惧的神秘力量面前顿时土崩瓦解,而兽人们飞快地填满了空出来的土地,又制造了更多的尸体与鲜血。

此刻距离帕萨里安施展出他的法术还有十分钟,但依照人类士兵目前的形势来看,只怕他们撑不到十分钟,就会被兽人们冲进村庄里。因为在他们的身后,大批被魔化疫病感染的平民已经扑了上来,以牙齿和手脚作为武器与兽人一同对他们两面夹击。

一旦被这些兽人们冲进了城里,帕萨里安的法术可就徒劳无用了——因为“位面崩塌”原本是一个用于攻城的魔法,他已将法术的作用范围锁定在了城门附近,在完成之前再无法更改了。

第六十九章 在城门(二)

于是我不得不与那个兽人巫师,也就是某种意义上“我自己”的一部分正面抗衡了。即便我无法使用出彻底地净化亡灵那样的法术,也必须给那些溃退的人类士兵一些信心,让他们能够再拖延一会,为大法师换来最后那宝贵的十分钟。

我从腰带里抽出一个袋半个拳头大小的鹿皮包囊来,将窗户又推开了一点,用力抛了出去,正落在二十多米外的一处空地上。然后我对那个人类指挥官施展了另一个魔法——“幻音术”。于是我的声音立即在他的耳边响了起来:“在你身后二十米的地面上,有一个鹿皮包裹——去捡起它,无论用什么方法,把它洒在那些兽人军队的附近,我来帮助你们——我是帕萨里安的学徒,刚才救了你的人。”

那人听到了我在他耳边的低语,满脸错愕地转过了身,又开始向我这边张望。但好在他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转身跑了过来,并且借着火光发现了地上的那个鹿皮包囊。然后他在手上掂了掂,抛给了身边的一个卫兵,又那个卫兵的身上取过了一柄手弩。

那个卫兵听到他的吩咐之后毫不犹豫地持剑冲向混战一团的人类与兽人,并且借着奔跑的惯性将那个包裹向空中猛力一抛——这个小东西并非引起太多的注意,直至那个人类指挥官抬起手弩,射出一箭。

包裹被箭矢嘭地射爆,里面的月长石粉末立即四处飞溅,纷纷扬扬地下落。

而此刻我手持魔杖,口中诵念出那个十六个音阶的咒文并且最终完成了这个魔法。

仿佛有一颗太阳在人群的上空猛然亮起,那些月长石粉末在一瞬间爆发出不可逼视的光辉。突如其来的白光令每一个生物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地上的每一片落叶都在刹那之间纤毫毕现。但这白光对于亡灵来说可不仅仅是光亮——“太阳闪光”这个魔法原本就对黑暗生物具有麻痹、杀伤的魔法加成,它们在这光芒下发出无声的嚎叫,再也顾不得凭借本能去夺取生灵的生命力,而是四散奔逃,试图找到一处阴暗的角落庇护自己。

那个指挥官早有准备,仅仅在看到了这个魔法的效果之后稍微一愣,就再次怒吼着督促士兵向前冲杀:“杀过去!我们有大法师帕萨里安!”

但我并没有像他一样喜悦,而是在法术完成之后飞快地为自己加持了一个魔法“黑暗豁免”。几乎就在我的这个魔法完成的一刹那,我的耳中忽然出现了一声炸雷一样的巨响。一阵看不见的狂暴精神力如同山崩海啸一般从城门的门洞之中发出,轰击在我的意识层面之上。如果我的意识也有形的话,此刻它一定像是一块已经融化的黄油——还是那种被放在了狂风之中的、融化了的黄油——被这精神力量冲击出了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在我两次施法之后,那兽人巫师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此刻他正像之前对付帕萨里安一样,使用与我同样强大的精神力对我发出了精神震荡。但好在我提前为自己加持了“黑暗豁免”这个法术,使得他那扭曲邪恶的精神本源发出的冲击被我的魔法化解了不少。但即便如此,我也无法再凝聚精神力量施展另外的法术了。我所继承的前世魔力只相当于从前的四分之二——其中的四分之一被我用于重塑今世的这具身体的灵魂,而另外一份则被我与这个邪恶之灵分享。因此我现在的精神力量还远远不能与帕萨里安相比,仅仅与那个兽人巫师的精神力量旗鼓相当。然而他现在是类似巫师的存在,能够使用几个依靠本能施展的法术,而我却不得不依靠法术书上记载的咒文来施法,这就使我在还没拥有更高阶法术的情况下处在了劣势。

那兽人巫师似乎感觉到了来自我精神层面的抵抗并不像他面对帕萨里安时那么强烈,于是精神震荡源源不断地向我冲击过来。我头痛欲裂,感觉自己的头脑里像是有无数锋利的小刀子在切割着我的精神之海,眼睛和耳膜都鼓涨得像是要爆裂开。

但是忽然之间,我的背后贴上了一样东西——隔着夏季轻薄的外衣,我感觉得到那是一个小小的、温热的手掌,一个孩子的手掌。脑海里的狂暴冲击顿时像是被浇上了一桶冷水的火焰,瞬间平静了下来。我来不及思索这到底是什么原因,立即抓紧了魔杖,发出了我最常用的那个法术——“彩虹喷射”。

七彩的光线从黑暗当中发出,在夜色里变成一道斑斓的细线,毫不留情地贯穿了护卫在那个兽人巫师身前的几个兽人武士。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嚎叫就化成了彩色光斑,而他们之后的那个家伙慌乱地闪避,仍旧被余光击中,一条左臂顷刻化为乌有,大量的鲜血从那伤口当中喷涌了出来。

剧痛使得他狼狈地落下了被兽人士兵抬起的座椅,无法再对我发出精神震荡,我得以抓紧时间又施展出了另外一个法术——“风精之爪”。以那个兽人巫师为中心,一团旋风呼啸着扩散开来,包裹其中的无数小小透明利爪无情地切割着旋风范围之中的兽人裸露在外的身体,上百道小伤口立即出现在他们的皮肤表面——尽管强壮的兽人们并不会在乎这些细小的伤口,然而他们的眼睛却不像他们的骨骼一样强健。脆弱的玻璃体顷刻之间就被那些小小的利爪划破,像水囊一样爆裂开来,原本是两只眼球的位置变成了两个血洞。

一连两个法术终于使人类的守军重新稳住了阵脚,双方再次僵持了起来。而此刻我才得以转身去看我身后的那个小家伙——那个名叫罗格奥·塔里佛斯的小家伙、将我从巫师的精神震荡之中拉了出来的小家伙。

第七十章 阴影中的人

巫师刚才的精神震荡并非只作用于我一人——身后的珍妮和这个小男孩同样受到了波及。但我有魔法的防护,珍妮有安塔瑞斯之盾的庇护,最容易被伤害的应当是那个孩子。可现在结果却完全相反——那孩子将一只小手按在我的腰上,平安无事地站在那里,珍妮的嘴角倒是被震荡出了血丝来。

我转身回头去看他,他也正好仰头来看我。淡蓝色的眼眸、淡金色的短发、因为失血而显得苍白的皮肤和嘴唇——这张面孔上不见一丝一毫的惊慌,眸子在黑暗中灼灼发亮,甚至比屋外的那些火光更亮。

“他……大概不是想要伤害你,穆恩。”珍妮眼见着这孩子将手抵在我的腰间,却因为头脑中的剧痛无法拉开他,直至此刻那巫师的施法被我打断。

“我知道。”我挥挥手示意她不要担心,低下头问他:“孩子,你怎么做到的?”

他听了我的话,还是那样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忽然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摇了摇头。

这孩子诡异得可以,但至少我知道他并没有对我生起坏心思。我于是不再管他,转过身去继续观察城门的情况,同时告诉珍妮看好他,也看好后门。

距离帕萨里安完成施法还有四分钟——异像就在这时出现。

以城门的门洞为中心,周围一百多米的范围之内,地面上小块的石子和泥块开始缓缓飘起——就像是气泡在水中升腾。每一个人都感到自己的身体轻了不少,身上金属铠甲仿佛变成了皮甲,手中的金属武器仿佛变成了木器。

而空间开始在视线当中扭曲,就像是夏季的高温使得空气蒸腾,眼中的景物都变得恍恍惚惚。但这并非最令人诧异的效果。真正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应当是,不少人发现,自己向前刺出的刀剑竟然就在空气中那么凭空消失了——而刀剑的尖端则往往会在十几米的远处从虚空当中钻出来,插进某一个毫无防备的家伙的躯体。

另一些人向外挥出的拳头也同样消失在了空气中,仿佛自己的胳膊钻进了一个看不见的通道——而等他发现自己的拳头有触感的时候,竟然是出现在了对方的身体之内。但这并非最糟糕的情况。最糟糕的应当是,当一个人向对手挥出拳头的时候,结果却是自己的心脏给自己的拳头狠狠地击打了一下……

这就是传奇法术“位面崩塌”施法完成前的征兆——法术范围之内的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三次元空间与四次元空间开始交错联通,大量的四维空间碎片开始出现在这个区域,但又在魔法效果的控制下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两种空间之间吸引力和扭曲力将导致时空畸变,最终这一片三次元空间会在位面扭曲的力量之下被彻底湮灭。

我们所担心的就是这一刻——那个巫师会在此时发现他已经处在了一个极度危险的魔法的施法范围当中,他会试图逃离这个区域。但此刻兽人已经突进了城门内相当一段距离,与人类的军队混战成了一团。他们的周围则是数千被疫病感染了的疯狂人类……即便它们此刻想要逃出城门去,退路也会被城门之外的上千兽人士兵堵死。

我们建造了一个陷阱,然后这家伙就一头撞了进来。无论他表现得再狡诈——终究是无法战胜拥有更高级智慧的人类。

巫师狂怒地挥舞着仅存的那只手臂,再顾不得将注意力投向我,而是敦促他的士兵向城门外撤退。然而失去了那位千夫长统御的提玛克兽人士兵却并不听从他的指挥——绝大多数的兽人还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不愿意放弃即将到手的胜利,更不愿意放弃村庄内唾手可得的粮食、铁器。这些家伙被愤怒又不甘的情绪驱使着,将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场面变得更加糟糕。而少数的豺狼人和蜥蜴人,甚至愤怒地将武器挥向了兽人……

这真是完美的局面——前世它与我浑然一体,必须要借助世界之树的魔力才能将它消灭。而今世它用了三百年的时间将自己分离了出去,却只要一个传奇法术就可以毁灭它。除去我无法将它收服为我所以那个之外,一切都挺不错——一件不能被控制的东西就应当被消灭,我最简直恨死了事情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那种感觉。

然而意外在这个时候发生了——那些原本已经漂浮在了空中的石子与土块忽然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像雨点一样哗啦啦地落到了地面上。在下一刻这些小东西又再一次弹起了起来,然后再次落下——如此往复了三四次,它们最终还是停留在了半空。仿佛一股看不到的力量作用在了魔法的范围之中、拉扯着它,要将它驱散。

我意识到一个我一直在担心的状况发生了——大法师的施法受到了干扰。此刻距离施法结束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那些疯狂的人类应该不能冲破几十个佣兵的防御圈——又是出了什么状况?

守在后门的珍妮的惊呼声解答了我的疑惑——她的眼睛透过门缝看向外面,低低地向我喊道:“天哪,巴托恶魔!”

我的心头一惊,几步跨过了地上的两具尸体,猛的拉开了后门。就在远处,一只皮肤火红、头生双角、尾巴分叉、背生一对蜕化了的膜翼的巨大生物正在一群狂乱的人类当中对那几十个佣兵发动攻击。它足有三米高的巨大身躯和强健四肢的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走一个人的生命,身上则不时有泛着荧光的红亮斑点浮现——那是它愤怒到了极致的表现。

当你被人从舒适的床上忽然丢进了深渊地狱,当然会感到愤怒。同样的,当一个恶魔从深渊地狱忽然被召唤来来地上界——这个被它们认为“空洞干净得令人恶心”的地上界时,也一样会愤怒。

只是,是谁召唤出了这只巴托恶魔?!

我上一次见到那只巴托恶魔的时候,它说自己被暗精灵大法师米伦·尼恩召唤而来……那么也就是说,那个窃取了我的魔力的暗精灵大法师,已经来到了这里?!

第七十一章 一见钟情

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这件事情,帕萨里安的那边的情况就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巴托恶魔挥舞锋利的手爪再一次迫开了围攻他的佣兵,然后双手在头顶握起,猛然挺直了身子,用力地砸了下去!

大法师身边的五芒星陡然爆发出炫目的蓝色光亮,在虚空之中生成了一道护罩,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这一击。一道涟漪从接触的那一点迅速扩散到了地下的五芒星之上,那震动的力量使得由秘银粉末、月长石粉末和独角兽尖角粉末构成的线条飞扬起了一阵尘雾,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模糊不清,即将中断。

法阵线路的中断意味着与北辰之星连接的中断,那个时候大法师将受到可怕的魔力反噬,那中力量足以令他遭受致命的创伤,即便不会立即死去,也将奄奄一息。只要再有几十个呼吸的时间那个法术就可以被完成,然而恶魔再一次举起了双手,以恶魔语大声咆哮,背后的红色膜翼猛然一振——一片红色的烈焰在它身体周围腾的燃烧了起来,几个试图冲上来的佣兵和狂乱的村民立即变成了焦炭。这是魔族的天赋魔法“地狱火”——一种温度比人类的魔法火焰还要高的东西。

护盾被这烈焰与猛击干扰,颜色更加黯淡起来。而我们的身后,窗户外的那些兽人几乎都已经退出了城门,马上就要脱离帕萨里安的施法范围了。我再无选择,只能飞快地为自己加持了一个“通晓语言”的魔法,然后轻轻在珍妮的肩上拍了拍:“还记得我们上次是怎么对付那种家伙的么?”

恶魔再一次举起了双手,帕萨里安脚下的五芒星的光芒已经黯淡得几不可见。而此刻我大步疾行,像骑士平端骑枪那样,用双手将我的长柄魔杖托在胸前。我的口中诵念一段十四个音阶的咒文,并且努力地保持着精神的集中,令自己可以在移动中完成这个法术。

一股无形的力量随着我咒文的完成在魔杖的顶端凝聚了起来。而我刚刚镶嵌在顶端凹槽处的一枚蓝宝石又增强了这个魔法的效果,我能感觉得到,在魔杖前方十几米的远处,一个巨大的力场开始旋转呼啸,毫不留情地击飞了任何一个拦在我去路之上的狂乱村民。帕萨里安曾经一同样的方式施展过这个魔法——“攻城锤”,而我再一次以同样的方式施展了出来。

我以恶魔语高声呼喝:“我才是你的敌人!愿天堂的光亮照射在你的身上,巴托恶魔!”

那个火红的家伙愤怒地转回头来看我,却在刚刚要开口的一瞬间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飞了出去。旋转的力场在接触到它身体的时候撕裂了它坚固的表皮,恶魔的血液在空中飞洒溅落,周围那些人们顿时发出一片惨嚎——因为那些充满了恶意的血液带有极强的腐蚀性,甚至强过了“酸液溅射”这个魔法的效果。

我在它刚刚落地的那一刻就飞快地发出了另一个魔法——对黑暗生物附带麻痹效果的“路尼亚之光”。来自天堂第一层路尼亚山的光线被我召唤而来,旋转着飞射了出去,恶魔的身体顿时一僵。混在人群中的安德烈趁机挥剑就要向那恶魔劈斩,然而一个凌厉高亢的女声在他的身边猛然响了起来——“躲开!”

珍妮·马第尔,那个尼安德特人女骑士、马第尔家的后人、安塔瑞斯之盾的主人,此刻从安德烈的身侧跃了起来,于半空中旋身、扭腰、曲臂,劈斩!

就像我们曾经做过的那样,我在她剑落的一刹那,为已经拥有了了“熊之忍耐”、“猫之优雅”、“牛之蛮力”的女剑士又恰到好处地加持了魔法“趁势一击”。那柄钢剑在半空中拉出一道明亮的流光,如同闪电一般穿透了巴托恶魔的脖颈。疾响过之后,硕大的头颅滚落在地,黑红的血液冲天而起。但珍妮并未止步,而是走到了恶魔的头颅前面,将钢剑对准了它的一只眼睛,用手用力地压了下去——这一次它终于死得彻底了。

比起我们第一次遇到巴托恶魔时候,现在的珍妮简直镇定得出乎我的意料。她没有像第一次一样紧张得发抖,没有像第一次一样被那颗头颅咬住小腿,更没有像第一次一样对我大声欢呼——她冷静地拔起了她的长剑,将剑身一振,把上面的污血甩在了地面上,而后转过身来给了我一个微笑。

安德烈在一边目睹了这一切,然后脸上出现了罕见的呆滞表情……我也是一个男人,我也曾经年轻过——于是我知道他此刻遭遇了什么。就像我第一眼看见米莲娜·马第尔一样,我想他大概是爱上了珍妮·马第尔了。

呵呵……这是好事。

我将目光从安德烈的身上移开,然后走到珍妮的前面,在明暗不定的火光中为她掠去嘴角的一缕银色洗发,用不大却足以令不远处的安德烈听清的温柔声音说:“好姑娘。”而珍妮的脸上出现了局促又幸福的表情,同样足以令安德烈看清。

安德烈四处征战这么多年,一定没有遇到过珍妮这样的女孩——她出身贵族,温柔知礼,矜持却不骄横,美丽又拥有致命的武力——如果用一朵花来形容她,那么必定是一朵带有锋锐尖刺的白玫瑰。这样的女孩子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伴侣——配得上他的高贵血统,又能成为他的助力。而最关键的是珍妮方才的惊艳一击——我想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对一个一剑击杀了一只高等恶魔的女孩子感到印象深刻,并且铭记在心。

可惜,似乎珍妮爱上的是我,而不是他。我了解这些年轻人的心思……如果他能够把他的那颗心的一部分交在珍妮的手中,那可就等于交付在了我的手中。我将可以更好地控制这位皇族后裔……用尽一切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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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想这几天多更新一点拉推荐票……然而我的确没时间写……下午又在外面跑了一下午,还晕车……所以你们别理我了……

第七十二章 位面崩塌术

我们的举动颇为亲昵,安德烈看出了我们不同寻常的关系。这个品德高尚的家伙的眼中出现了那种失落又悲伤的神色,随即挥剑转身,用力地劈倒了一个试图撞击大法师的护盾的村民。

而十几米远处的城头上,留守的佣兵们几乎都已经死伤殆尽。兽人们开始跳上城头,兴奋地吼叫着向城下跑来。

我们身后陷入狂乱状态的村民也越聚越多,用缓慢却坚定的动作将牙齿、手脚当作武器,不顾性命地冲击着佣兵们的包围圈。

形势危急,无路可逃。

然而我们用不着逃了——帕萨里安已经吟诵完了最后一个音阶。他的声音在最后一刻陡然洪亮了起来,就像是星界天堂山之中的光天使降临,在高高的苍穹之上与他一同吟诵那一段咒文,雄浑厚重的声音贯彻在天地之间。又像是星界诸神在用雷声为他伴奏,每一个颤音都带有令人心惊胆战的巨大力量。混战成一团的人类与兽人甚至茫然失措地停下了动作,仰头向星空看去。

然而那里除了繁星什么也没有,发生了变化的是他们的周围。以城门门洞为中心点,一团炫目的光亮陡然爆发了出来,那光亮里有无数的物体在扭曲跳动,在人类的视线当中构成了大片大脑险些都无法识别的景致。只要视线一触及那片光亮,便会有无数信息排山倒海般地输入人的意识之中——在法术生效、空间扭曲、方圆一百米范围之内的一切事物都将从这个位面消失的一刹那,在这片土地上发生过的一切事情都在瞬间被呈现了出来——从这个位面于混沌之中刚刚形成,到植物开始在土地上生长,到动物们发出第一声啼叫,到智慧生物们开始建立自己的文明,到一代又一代的王朝更迭兴替,到这座城门被建立起来——上万年、上百万年、甚至上亿年的景象都在这一刹那间被呈现出来,狂暴地充满了人们的意识。

这景象只存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人们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万年。就在光芒亮起之后,它又陡然熄灭,法术范围之内瞬间呈现出了一片极度黯淡的空间。那是最彻底的黑暗与最初原始的混沌,时间与空间在这里都不再存在,一切的物理法则与魔力法则在这里都不再有效。

而那里面曾经活生生的人类、兽人、豺狼人、蜥蜴人,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一些幸运地处于这片空间外围的人,可能仅仅是被夺走了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然而在肢体的短截面却看不到伤口——因为在某种意义上那些被带走的肢体依旧存在,只是存在在某一块位面碎片之中。他们将能够时刻感受到那一部分残肢在另一个位面感受到的一切,却永远没法儿再控制它们。

喊杀声与喧闹声陡然平息了下来,狂乱的村民们也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在错愕之后面面相觑,然后在看到与自己仅仅几步之遥的兽人战士之后发出惊慌的叫喊,四散奔逃。他们已经脱离了那种魔化疫病的控制,恢复了理智。甚至还有一些勇敢的平民,开始与人类的士兵一同对抗冲进城内的兽人。

原本是城门的那一片区域已经一片死寂,有的人在激烈的搏斗之中触及到那片区域,就会被毫不留情地吞噬进去。这片黑域远比从前的城门更有效——城外的兽人们再也无法从城门方向突进,甚至连已经跳下城墙的兽人战士也在被接连击杀。

然而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乐观起来,因为就在我向城头一瞥的时候,发现城头的那群兽人当中忽然有一个家伙的脑袋诡异地爆开了!这状况仿佛能够传染——就在他的脑袋爆裂之后,紧挨着的三个兽人的头颅也都依次爆成了一团红红白白的血浆。就像是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在他们之间跳跃,一直跳到了紧挨着的第五个兽人的身上才平息下来。然后那个原本正在吼叫着试图冲下城墙的家伙立即收住了脚步,猛然抬头用愤怒又不甘的眼神注视着我与刚刚施法结束,还暂时地处于呆滞状态的帕萨里安。

那个家伙的浑身浴血——却不像是在战斗中溅上的鲜血。因为那血是从他的五官当中喷射出来,然后不停地流遍了他的全身。我毫不怀疑这个家伙此刻已经将身体一多半的血液都排出了体外,然而他却依旧直挺挺地站立着,丝毫没有衰弱的迹象。然后他尖利地嚎叫了一声,他身边的兽人战士们便立即簇拥着他飞快地跳下了城墙——不是跳进村庄之内,而是跳向了城外。

那就是它,那个家伙还没有死。

它一定是在法术生效的刹那之间同过某种方式附身到了另外一个兽人的身上……然而那个兽人并不能承受那样强大的意志,头颅在一瞬间就被纯粹的精神力量撑爆。接着它又接连选择了几个倒霉的家伙,直至最后这个勉强能够保存下来的躯体.

这样的跳跃一定对它损害极大,以至于它甚至没有勇气趁乱带着那些兽人冲击几十米,击杀正在呆滞状态中的帕萨里安。那样的话,我一定无力阻止——因为我所记忆的法术几乎都被使用掉了。

我立即从地上捡起了一片叶子,迅速地使用了“乌鸦之眼”这个法术。

黑色的大乌鸦沉默地伸展开了翅膀,以最快地速度升空、飞翔,依靠着敏锐的视觉找到了黑暗原野之中我最关注的那一点……那个正在被一个强壮的兽人百夫长背在背上,迅速奔跑的家伙。

兽人们果然在全面撤退,这不是陷阱,也不是阴谋。我们需要乘胜追击,最好让我捉到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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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有重要人物出场喔!!我期待了十几万字的人物喔!!!

第七十三章 那人白衣(一)

大法师在几分钟之后脱离了呆滞状态,于是我们用最快的速度集结了一批人——大部分是安德烈统属的佣兵。至少有一百多个人类的正规军都因为帕萨里安的“位面崩塌”和兽人们同归于尽,但这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城门处的那个人类指挥官。看起来他也正打算抓紧时间集结人手出城追击,只是更高一级的人类官员们因为那场魔化疫病的影响几乎都被困在了村庄之内,以至于整片战场上找不到一个可以对全局发出号施令的军官来。

但就如同守城一样,追击败逃的敌人并不需要绝对优势的兵力。何况我们的目标是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家伙——有三四十个人冲杀进正在溃退的兽人军阵当中,再辅以其他方面的追击部队,倒也足够了。

实际上我们现在的情势并非安全无虞——因为那个召唤了巴托恶魔的家伙还没有被我找到。然而他在失败了一次之后就再无动作,也许是在忌惮恢复了意识之后的大法师的力量。出城追击……倒正好可以离开围墙之内这个复杂的环境,然后在解决了那个家伙之后再想其他的办法。而实际上……我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眉目,只是觉得那事实有些令我难过。

刚才的战斗当中,佣兵队伍被巴托恶魔与那些疯狂的人们冲散,而艾舍莉与她的母亲却奇迹般的安然无恙——身上仅仅有几处轻微的擦伤。我招呼了一男一女的两个佣兵护送她们和那个叫做罗格奥·塔里佛斯的孩子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房子外壁原本茂盛的常春藤与爬山虎都被疯狂的人们撕扯得凌乱不堪,就连窗户的玻璃也被捣碎。果如她们刚才还在那座房子里的话,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我将长柄魔杖背在背上,抽出了我的诅咒魔剑来,随着那三四十个人一起用粗绳跳下了城头。城下的泥土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上面还有滑腻的内脏、残肢、尸体。我的脚下一滑,险些没有站稳。而那些经验丰富的佣兵们却踏着那些由鲜血和肉泥混成的泥土向前飞跑了过去,偶尔顺手为一些还在呻吟的兽人们补上一刀。

帕萨里安的法术几乎令那些绿色皮肤的家伙魂飞魄散,而他们那位“头领”的“死亡”更让他们失去了勇气——卡布兽人们已经不是几百年前的那些可怕又坚韧的战士了,现在的他们只能算是一群被恶劣的生存条件磨去了锐气的乌合之众。他们可以在形式有利的时候悍不畏死,却也会在兵败之后四散奔逃。

在黑暗的旷野上狂奔追击并不符合一位大法师的身份地位。因此帕萨里安只是站在了城头,为我们加持了“风之疾走”这个群体法术和能够有效减轻物理伤害的“神佑之体”。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倒是完全可以将那家伙拦截在半路——然后我就可以用自己携带的某些小零件将那一部分邪恶之灵收回——当然是在不被帕萨里安察觉的情况下。

我们的脚步轻快敏捷,奔跑在被月光照亮的城外平原上。溃散的兽人丢掉了自己的铠甲和武器,在追击的人类士兵的刀剑下接二连三地扑倒。越向前跑,兽人的数量就越多。一个兽人战士在我们前方惊慌地扭头向后看,却发现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我们这些满脸杀气的人类,顿时变得更加慌乱。他使足了劲儿试图甩掉我们,却被我们越追越近——“风之疾走”的效果令我们跑得比兔子还快,最前头的强尼不多时便赶上了那个家伙。

然而强尼仅仅是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就撒开腿了又越过了三个兽人的身子。那个家伙顿时一愣,完全弄不清楚为什么我们这些杀气腾腾的人类会和他们在这里赛跑……

我的乌鸦之眼在前方为我们开路,大乌鸦牢牢地锁定了那几个兽人的位置,在空中盘旋飞行。然而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速度竟然不比我们慢多少,因此我们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清理路上的兽人杂兵。

这时候夜空的云朵开始聚集,平原上开始刮起微风来,而后那微风渐渐变强,又吹来了更多的云朵。现在原本就是多雨的夏月月末……而这场雨偏偏就要在此刻下起来了。我的高空视野中的景物黯淡了不少,那几个兽人一路护送着那个被俯身的家伙,眼看就要奔跑到平原尽头的树林之中了。一旦被他们逃了进去,在即将到来的恶劣天气当中,再要找到他们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好在不少兽人阻碍了他们脚步——一些原本就在城外的兽人战士在听到撤退的命令之后最先溃退,然后先于他们赶到了树林边缘。平原与树林的交界处是一条原本不深的河流,然而连续多日的阴雨天气使得这条小河的水位猛涨,只有几处稍浅的湾口和横在河面上的巨木能够通过。

兽人的战士们在此乱哄哄地聚集成一团,不时有人被推挤下河岸,剩下的兽人则怒吼叫骂着去抢占能够通过那条河流的浅水位置。我的乌鸦之眼能够看到,几个护送着他的兽人武士甚至举起了武器,毫不留情地劈斩那些拦在他们身前、阻碍了他们过河的人。然而几十个兽人一窝蜂地挤在前方的一条干枯的巨木上,远远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够清理干净的。

我们还有几分钟才能赶到那里……而他们似乎也还有几分钟才能通过那座巨木桥,我们都是在和时间赛跑。

这时候,第一滴雨落了下来,打在我的鼻尖上。一丝凉意像一根极细的银针一样扎了我一下,让我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就在我感受到那丝凉意的一瞬间,我的乌鸦之眼看到,就在那根巨木桥的对面——树林的方向里,陡然闪过了一道光亮。

就像是有一道极细微的闪电在树林之间一闪而过,然后再无声息。

然而不久之后,那细微的光亮再次出现了——这一次距离独木桥的桥头更近了些,就像是掌握着那道闪电的那个人在向这边行走。

第七十四章 那人白衣(二)

不,那不是闪电……更像是金属的反光。然而在这样的天气里,月色几不可见,再明亮的金属也不会反射得出这样的效果来——亮得能让我的乌鸦之眼在几十米的空中看得如此清晰。那必定还有着别的原因。

我再次集中精神力,让那只大乌鸦飞得更低、更近了些。

这时候那闪电第三次亮起——我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一柄剑,极普通的铁剑。这柄剑被掌握在一个人的手中,而那人正在树林里、在混乱的兽人当中从容不迫地逆向行走着。一旦有哪一个兽人试图攻击他、向他扑过去,他手中的那柄剑就像是忽然化成了一道闪电,在黑暗中那么一闪……然后那兽人就捂着咽喉,没有半点儿迟疑地倒地不起。

这个人的打扮很奇怪……奇怪到我在几百年的记忆当中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穿着与他相似的人。他的身上穿着雪白色的袍子,却并非法袍的样式。那衣服轻薄柔软,随着他的动作飘动摇摆,像是一片云。而他的发式——我的乌鸦之眼仅仅能够隐约地看到,是一头黑色的长发被束在脑后,又从额头上垂下几缕发丝来。

这人在溃退的兽人群中从容不迫地逆向行走,没有半点儿惊慌的意味,倒像是在自家的后院里散步。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对他的武力感到了深深的震惊。兽人们身体强壮,即便此刻实在溃退,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安德烈和珍妮的剑术都不算差劲,然而即便是这两个人,也没法儿一剑就干净利落地杀死一个兽人战士——何况他是那样地从容不迫,就像是用剑斩去路边树枝上的花瓣。

兽人们在他面前就像是最温存无害的兔子……只要有人拦住他的去路,就都会在那一道闪电般的剑光之下倒地不起。在他接连刺出了五剑之后,这个人终于走到了那座独木桥的桥头。

然而兽人们挤满了桥面,并且乱哄哄地向他涌了过来。

但他还没有停住脚步,只是用右手斜斜地把剑提在身侧,然后在迈出左脚的同时将剑轻轻地上撩——

不再是那一道细微的闪电,而是一道匹练似的流光!那流光在空气中一闪而过,映亮了独木桥之下的水面。但就是这一道流光,使得独木桥上陡然爆出了一片血雾——原本挤在上面的几十个人,在那一瞬间都化成了血液和肌肉的混合物,而他们的盔甲,则爆裂成了细小的碎片,在河面上激起了一大片的水花!

一道闪电顿时划过了我的脑海——我忽然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除了他,还有哪一个武者能够拥有这种足以与魔法媲美的力量?!他就是迪尼莎口中的那位老师,那个叫做西蒙·崔舍的人!

桥那头的兽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一个人敢踏上那座独木桥。就连护送着那个被附身的家伙的几个兽人武士,也不知所措地立在了桥头,眼睁睁地看着他踏上了那枯木,向这边走了过来。因为他们前面的兽人已经被他那一剑清理得干干净净,他们现在面对着的是一座空桥了。

然而只是因为那个人走在桥上,没有人敢向前踏出一步。

此刻我们已经赶到了桥头,佣兵们和珍妮恰好来得及看见他发出的最后一剑。这些人感受的震撼远远比我强烈——特别是在他们同为战士的情况下。而我终于能够在十米的范围内看到那家伙——曾经属于我的一部分,曾经被我抛弃的一部分。此刻他愤怒又不甘地看着桥上那个缓步走过来男人,又猛然回头看向我们,然后那双被血污沾满了眼睛逐渐张大,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没错儿,在我们第一次相距如此之近的时刻,他感受到我身上的气息了。我可以瞒得过大法师,却瞒不过自己的一部分。他与我的魔力相守了三百年,那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他的眼神里是惊讶、不解、愤怒……却忽然没有了之前的不甘。

在此处数量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佣兵战士们迅速地击倒了他身边的几个护卫,然后按照我之前的吩咐没有杀死他。然而他却出奇地安静,跪坐在因为雨水而变得泥泞的土地上,看着我不说话,没有丁点儿的反抗。

雨势更大了,我的袍子被浸湿,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我谨慎地走了过去,靠近他,用我的诅咒魔剑抵住他的脖子,然后从腰带里摸出一枚红宝石戒指来——这还是我从那只路魔的残骸里捡来的东西。然后我与他对视着,用牙齿咬破了自己的无名指,将血液涂抹到了戒指的红宝石戒面上。

雨下得很大,鲜血险些被冲洗干净,我赶紧把戒指握在了手心里。

他看着我做完这一切,然后用兽人那种厚重的声音说出了一句通用语来:“果然是你。”我从未想过这种语气和神情会出现在一个卡布兽人的身上,更何况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只拥能的奇特生物。于是我微微愣了一愣,然而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得到的声音问:“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雨声掩住了我的声音,而大部分的佣兵战士又都将注意力投在了那个即将走下桥来的男人的身上,因此没有人能够听清楚到我们的对话。

他在我问话之后又那样恶狠狠地盯了我一会儿,然后连眼神中的愤怒都褪去,忽然只剩下了疲惫又无力的神色——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我想要召唤你,召唤撒尔坦的灵魂。但没有想到你已经复活了,并且不再需要我。”

他的话让我再次一愣,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还是杀死他。他竟然是要召唤我?让我再次复活?这样一个由纯粹的邪恶构成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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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那人白衣(三)

“杀死我吧,我们之间,和另外那些我们之间,只能存在一个。”他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将自己的身体前倾。魔剑锋利的刃口便立刻陷入了他咽喉的皮肉里。大概只有我能够听得懂他的意思——“我们之间”、“那些我们之间”。其他的两份魔力也许都已经发生了相同的变化……具有了自己的意识了。它们之中的每一份都认为自己是撒尔坦的继承……并且想要让我重获新生。

这个家伙……我忽然不知道是应该将我的魔剑抽出来,还是刺下去。我也隐约弄清楚了他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了——古鲁丁村庄,在七百多年前并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候它的名字是“瘟疫嚎声镇”——地上界通往深渊地狱的两个入口之一。后来大法师雷斯林·马哲里在杀死了黑暗之后塔克西斯在主物质位面的投影分身之后,通过这里逃去了深渊地狱躲避女神的复仇,又顺便永久地封住了这个入口。

之后这里被森林覆盖,又在几百年前被人们建成了一个新的聚居地,命名为古鲁丁村庄。这个家伙大概有某种方法能够重新打开这个通道……于是他想要建立与深渊地狱的联系,尝试着召唤我那可能游荡在其中的灵魂。只是那打开地狱之门的方法,我再也无法知道了。因为就在我犹豫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再次将身体前倾,使得魔剑的剑刃从他的脖颈当中穿了过去。鲜血顿时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却没有多少流淌在地上,而是大部分被那魔剑吸收。而他在发现了这柄剑的异常之后张大了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又忽然出现了那种极度愤怒的神色。他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试图抓住我……却我被毫不留情地踹了下去。

因为就在他自杀的一瞬间,我想到这个家伙要做什么了。

想要召唤我的灵魂倒肯能是确有其事,只是,他是由邪恶构成的东西……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为我而死?我原本是打算在杀死他之后用那枚戒指上的红宝石将他的灵魂碎片储存起来,留作后用。他一定也是看出了我的想法,因此狡猾地迷惑了我,让我以为他的确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意志,然后要我依照本来的想法行事。只是他原本就是我的一部分……他既然能够从一个兽人的身上附到另一个兽人的身上,又怎么会没有方法再附到我的身上?血液这东西……可是这一类魔法最好的媒介!

他只等我靠近他那具衰弱得几乎无法行动的身体,然后把鲜血喷溅到我的身上,再附着过来。然而我手中的那柄剑,那柄诅咒魔剑……可是寄居了一个充满了怨念的亡灵。那亡灵就像从前一样,毫不留情地吸收了他那躯体当中所有的生命力,自然也包括了此刻在大战之后衰弱到了极点的它。

一阵黑色的雾气随着血液在剑刃上疯狂地翻滚扭动,最终平静了下来,渗透进了剑身的钢铁纹理之中。它已经被吸进了剑刃里……只是不知道最终是那个火焰亡灵将它吞噬掉,还是它取代那个孩童的怨灵。

我把剑插回了剑鞘,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对周围的战士们沉声说:“他已经死了。”佣兵们似乎对这样一个挑起了战争的家伙如此轻易地死去感到不可思议,但好在此刻那个男人已经下了桥,转头看了我们一眼,从我们身边沉默地走了过去——这立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安德烈稍一犹豫,在大雨中向他大声说道:“先生,感谢您帮助我们杀死了些兽人!”

那个男人微微侧了侧脸,看了他一眼:“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挡着我的路。”

他的通用语说得很标准。而安德烈似乎对这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武者极感兴趣,又大声问了一句:“您要去哪里?现在是雨天,我觉得您可以和我们一起回村子里,找一个干燥温暖的房间休息一下!”

他终于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却在安德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的时候又迈开了步子。

“抱歉,我正在找一样东西。”他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就飞快地走开了……这种飞快,看起来有些怪异。因为他明明的确是像从前那种迈着步子慢慢地走,然而整个人却像幻影一样,在几个呼吸之间就走出了很远……那移动方式完全不同于我已知的任何一种魔法。

而直到他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之后,珍妮才用一种疑惑的语气喃喃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他的衣服是干的……”

我们几乎都说不出话来。在这样的大雨之中,他的衣服似乎的确是干燥清洁的,就连他的鞋子,似乎都是一双白色的靴子,没有一丁点儿污渍。

我手中那柄连鞘的魔剑微微颤动了起来——是两个灵魂开始在剑中缠斗。而我的心情也像这柄剑一样……平静不下来。西大陆上多了这样的一个人,对我而言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即便变成前世的那个撒尔坦,我也不确定自己能够毫发无伤地打败他。那个家伙强大得怪异……而我没有一丁点儿对付这种敌人的经验。

我只希望今后他不会变成我的敌人,希望他真的像迪尼莎所说的那样,是一个不关心世事的人。然而这样一个强大的家伙……到底在寻找什么呢?是什么东西能够让他停不住自己的脚步?

我这样思索着,与佣兵们开始向村子里走去。人类追击的士兵直到这时候才赶了过来,又分散成了小队追进树林里,似乎想要将兽人们赶尽杀绝。而我则要回到村庄当中,向帕萨里安交待我们这里的情况,然后处理另外一些事情——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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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诸神之墓

往常的这个时候,天应该微亮了。然而天空中的雨云积郁不去,遮挡了初阳,雨反倒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我们回城的时候远远看去,内外的战火都已经熄灭,就好像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而一进入城内之后,伤者的呻吟声和人们的哭声就此起彼伏地传来,没有一点儿战争胜利后的喜悦。

帕萨里安站在城墙的某个垛口处,身后远远地立着几个城卫军。这里的官员一定在庆幸大法师没有在混乱之中被杀死,因此在找到他之后立即派遣了几个军士来护卫他的安全。然而大法师似乎并不喜欢自己被人打扰。他一个人站在豪雨当中,身上的黑色法袍被大雨浇透,整个人却如同一尊雕像一样肃立不动。直到我们在城头佣兵的接引下登了上去、我单独走到他的身边,他的眼睛才转了转,从胸口里呼出一口白气来。

“已经被我杀死了。”我对他说,“只是我有还有些疑惑,那样一个强大的巫师在此之前不应该籍籍无名,而他身上的某些气息又和袭击我的老师的那位法师极其相似……再加上刚才忽然被人召唤出来的那只巴托恶魔——我怀疑这是一场被策划好了的阴谋。”

“有的时候我会想,魔法在这个世界上的出现究竟能不能算得上是好事。”帕萨里安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我,而是突兀地转换了话题。“你看城门口那片虚空——我问问你,你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吗?”

“时间与空间的终结之处、一切规律的消亡之处。”我微微一愣,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那并不仅仅是时间与空间的终结,而是时间与空间的开始。”帕萨里安在雨中紧盯着我的双眼,说道,“你知道在艾瑞法斯特最北端的大空洞吗?传说中的诸神坟场,虚无终结之地?”

“当然知道。那是一片面积有四分之一个欧瑞大小的空洞……”我说到这里,停住了自己的话,变了脸色。一个念头在我的脑海之中闪现——我似乎知道了他想要说些什么了……

帕萨里安看了看我的脸,在雨中笑了起来。雨水在他脸上因为笑容而挤出来的沟壑中流淌,而这笑容却不是从前那种宽厚又和蔼的笑,而是一种我颇为熟悉的笑容——那种笑容曾经在我的前世、撒尔坦?迪格斯的脸上出现过——那是一种开始超脱世俗的笑容。

“也许你还没有亲眼见过大空洞,然而我却是见过的。秘党议会一直以那里有不可测的黑暗力量为由禁止凡人进入……但实情并非如此。那里根本没有什么黑暗力量,因为大空洞本身,实际上就是这样的一片空间——由传奇法术位面崩塌所造成的空间。”

关于大空洞……我的那些由撒尔坦传承而来的记忆中倒是有过亲眼见到大空洞的经历,然而直到此刻,我亲眼见到了传奇法术“位面崩塌”施法之后造成的这片空间,才能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大空洞这个名字其实并不确切——它的名字应该是“大空球”。因为那一片空间实际上像是一只漂浮在陆地之上的皮球——一半藏在地下,另一半则处于空中。那一片空间的地上面积——即圆球与陆地地面的截面的面积,就足有四分之一个欧瑞王国领土的大小,而其上的那一部分的体积——足以轻松装下十个欧瑞王国的人口……

但我此刻才在帕萨里安的提示下发现——这个大空洞的性质……竟然与位面崩塌所造成的虚无空间惊人地相似!

“你是不是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法师才能用那个法术造成如此巨大的一片区域?”他再次笑了起来,而我却皱起了眉头。帕萨里安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状态——精神力强大的法师们通常都会保持着清醒与理智……然而在施展了传奇法术之后,法师们则会陷入一种轻微的兴奋当中——就像是凡人们因为极度困倦反而会陷入一种莫名的冲动情绪里——法师们也会在这个时候失去平时的从容,直至他们的头脑从极度的疲惫当中舒缓过来。

此刻我们站立在大雨中,听帕萨里安用那种逐渐亢奋的声音继续说道:“不,那不是一次施法之后的效果!那里原本就是这样的一片区域,是时间,让它变成了如今的大空洞!它们是会扩散的。你以为我们所处的位面为什么叫做位面?那是因为整个世界实际上是一片又一片的能量薄膜——主物质界处在中间,星界处在顶端,而深渊地狱处于下层——一旦在主物质世界的这片薄膜上用魔法打穿一个孔洞,那孔洞就会在这个位面的张力下逐渐扩张——即便是缓慢地扩张,几千年后也足以形成一个像大空洞那样的神奇区域!”

我在这一瞬间目瞪口呆,而此时云层之中恰好有一道闪电横贯天地,就像我脑海中此刻的震惊。从前的我并没有机会得到“位面崩塌”这个法术的咒文,因此我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典籍上的记载,然而我从未想到过这个魔法的效果竟然如此可怕——从人类掌握了这个咒语至今,有多少位大法师曾经使用过这个咒语?又有多少块虚空——那个帕萨里安口中的位面孔洞被制造出来?

原来我们这个世界早已千疮百孔——甚至它的末日就在可以预见的几万年之后?!然而……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使用这个法术?流星陨落那个魔法——甚至比位面崩塌更加有效,你为什么偏偏使用了它?”我皱起眉头问他,同时向原本站在远处,正打算走过来的珍妮摆了摆手,要她留在那里。

“还记得昨晚我和你说过的话么?——如果我年轻的时候能够有你这样的头脑,我就不会浪费近百年的时间——浪费在对魔法的研究这条死路上!”他用精光四射的眼睛看着我,高高举起了双手,“而是把精力用在令这个世界重生上!”

“你所想的……不是像撒尔坦一样,成神?”我将双手慢慢地向后移,直至能够抬手就拔出那柄诅咒魔剑为止——这个老人实在太危险,我甚至不能像对待常人那样摸清他的想法,我甚至要提防他在对我说出这些话以后杀死我灭口。

“呵呵,我不是像他那样自私的人——我现在所做的,是为了这个世界——超脱了这个位面上所有生物的存在的世界!”

第七十七章 掘墓人

他继续在雨中大声地说着,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而这令我愈发警惕。

“星界的诸神一直畏惧深渊地狱里的生物拥有了可以与他们匹敌的力量,因此不停地挑动深渊七领主征战不休,参与到那臭名昭著的‘血战’当中。于是……他们怎么会坐视地上世界的空间孔洞越来越大?——我估算,大约当整个世界有十分之一的面积被这虚空占据的时候,这个位面就会发生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崩塌——主物质世界的能量将坠入深渊地狱,而那些恶魔与魔鬼们,那些不死生物们,将获得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巨大到足以强行突破深渊地狱与星界之间的屏障,消灭那些它们仇恨了数万年的神灵!”

“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们将借助这虚空重塑地上界,那时候,一个崭新的世界将会出现,而一切生物将重新被创造,重新开始一轮文明!”

“而您将在那之前躲进深渊地狱中避难——然后成为新世界的主宰?”我沉默了一会,用无名指轻轻弹了弹我那柄依然在微微颤动的魔剑。

“不,孩子,我不想做什么主宰。”帕萨里安凝视着我,似乎要看出我的心意来,“像我们这样的人,毕生的追求只有魔法而已,我不需要什么权力。我只是想拯救魔法,至少再给它一轮文明的时间。”

我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这个世界的魔法,现在已经发展到了空前强大的地步。你看,我们甚至可以通过这种传奇法术毁灭一个位面,甚至可以用那魔法杀死神祗的分身投影,甚至,只要有充足的准备时间,可以凭借一个人的魔力毁灭一座城市。然而——这是真实的强大吗?不……这是一条歧路。现在的魔法只被少数人掌握,而这少数人之中又更少有人热衷于世俗的生活,于是你看,现在的西大陆,平民们几乎不承认魔法师真的存在。”

“然而另外一种强大的力量——被命名为‘科学’的东西已经出现了——被那些矮人们和一些聪明的凡人们所发展出来的力量。”

“科学?”我低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轻笑起来,“我听说过这种东西,不过是凡人们的把戏而已。据说矮人们能够制作出令凡人看到远处的景物的东西——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怎能被称为强大?”

“呵呵……看,连你这样聪明的孩子,都没有足够清醒的认识。”帕萨里安也笑了起来,“你居住在北方,然而我居住在南方——那里是矮人们最大的聚居地之一。人们只知道矮人会制作出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然而又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现在正在研究的东西,可不是仅仅用‘小玩意儿’就能形容的了?他们,在制造火枪!”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像是一个无知的凡人——似乎三百年的沉眠令我错过了太多的事情,而事实再一次向我证明:这世界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世界了。

“那是一种可以用药剂将铁质的弹丸击发出一百多米的东西——凡人们将它拿在手里,就可以像法师一样在百米之外伤害到他的敌人。而矮人们似乎迷上了这种东西,我离开南方的时候,他们正在疯狂地制造这种火枪……而我估计,在几十年之后,整个西大陆国家之间的战争就会变成另外一种形式——也许骑士们将退出战场,甚至手持刀剑的武士们都不会是主要力量,而是另一些持有这种火枪的家伙——他们将像法师一样在远处攻击敌人,但那将是成千上万个法师!”

“想象一下吧,如果一个法师面对成千上万这样的敌人,即便是我这样的大法师,又能如何?而矮人们绝对不会仅仅满足于这些火枪,他们将继续制造更多的武器——我能想象得到,有一天会有一种巨大的,能够用一次击发就打垮城墙的武器出现、出现在凡人的手中。而这,将是法师们的末日,是魔法的末日。更可悲的是,矮人们制造火枪所使用的药剂——正是法师们用炼金术提炼出来的东西。而某些理论,更是法师们在一次又一次的魔法实验中总结出来的东西——我们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掘墓人,魔法的掘墓人!”

我的确被震惊了——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我了解那些矮人——了解他们的智慧,更了解那个种族对于锻造、冶炼的执著——那是自他们传说之中的创造者,锻造之神帕拉丁那里继承而来的执著。这种执著一旦被使用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也许真的会如帕萨里安说的那样,将魔法送进它的墓穴……

当所有的凡人都因为那种名为“科学”的力量而不再对魔法心存敬畏、甚至认为可以凭借那些东西——而他们也许真的可以——挑战我们这个群体的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是应该默默地退出历史的舞台,还是应该扼杀掉这棵可能令整个人类的文明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的幼苗?

而这种东西,似乎就像数万年前刚刚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魔法一样——那是一种强大的新兴力量……任何个人都无法自己扼杀掉它,除非将矮人这个种族从地上世界消灭,然后再以绝对的权威压制“科学”这种东西,那样的话,也许能将魔法的末日推迟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然而矮人们的创造者,锻造之神帕拉丁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我们终究是无能为力。

也正是因为如此,帕萨里安才会说出“魔法在这个世界上的出现究竟能不能算得上是好事”这样的话来吗?

而这位大法师……似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的选择是让整个世界为“科学”陪葬。

他已经不想等待那些孔洞在几万年之后扩散了——现在的他在尽可能地使用着“位面崩塌”这个法术,然后留下一块又一块可怕的虚空,试图让那最终时刻提前到来。而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会热衷于同马克西姆斯去代达罗斯的陵墓寻找我的手札——也许他并非像之前对我说的那样,要将它毁灭,埋葬那个令法师成为神灵的秘密,而是试图从我的手札当中找到长生的秘密,直至毁灭的那一天!

这个老人就像是一位散播死亡的园丁,奔走在西大陆的土地上,为这个世界带来一块又一块致命的伤口,想要拯救令他沉迷的魔法,而杀死一个世界!

第七十八章 大法师的又惑(修改解释版)

我在那一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大法师的做法实在太过疯狂。然而我也的确能够理解他的恐惧。数量极少的法师们花费了上万年的时间才将魔法发展到今天地步,而矮人们可能只要再花费几百年的时候就可以令这个世界的凡人们拥有与法师同样的力量。这种技术简直是在爆炸性地发展——因为构成这种技术的群体不是几十几百个法师,而是几十万乃至几百万的人类。

这种“科学”……是在以一种从未在历史上出现过的形式在发展。而魔法则已经走进了一条死路。永远无法再像“科学”那样爆炸性地发展了。它只能继续依照过往的千万年当中的模式,平稳而缓慢地进步着——直至某一天彻底地被赶尽杀绝。

于是我又呆立了一会儿,然后问他:“只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秘密?”

帕萨里安振了振他的袍子,抖去褶皱里积蓄的雨水,微笑地着看我:“因为我认为你有天赋,孩子。我需要一个同伴,而你夜晚的时候向我展示了你的智慧,又在刚才向我展示了你的勇气,你有资格分享我的秘密。而最重要的是,你还年轻。……你在担心我处于现在这种精神不稳定的状态下向你说出我的秘密,然后杀死你灭口——呵呵。你完全不必这样想。实际上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秘党联席议会的另外三位大法师都已经认同了的想法,并且承诺尽全力帮助我完成这一伟大的事业。”

“而你,这样一个同样痴迷魔法的年轻人,将会成为我的助手与继承者。”他的脸上又露出些苦笑的神色来,“我的确知道现在并非向你告知这一切的好时机,然而以后你就会明白,我现在的精神状态……实际上与那些轻微醉酒之后的凡人类似——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迫切地想要将心里的一些事情倾诉出来。”

“那么现在我问你,你是否愿意加入我们,为了魔法而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毁灭世界也在所不惜?”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立即回答。这件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依照一位大法师的沉稳性格,即便是在施法之后的恍惚状态中,也不应当如此轻易地就向我这样一个低级法师抛出这样的巨大诱惑——成为秘党核心成员中的一人——即便是他的助手,也是西大陆几乎所有的法师毕生都不敢奢求的荣耀了。而他表现得太过急迫了,急迫到即便在“精神恍惚”这样的前提之下也略显异常。我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的人——此刻的法师们的确会比较冲动,然而还远远没有冲动到这种地步。

帕萨里安继续对我说道:“如果你是在担心你在世俗世界的家族……那么不要忘记,他们对你而言已经是陌生人了。何况我们的计划是在上百年后才能达成——那时候的所谓‘家族’,对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倒是说得没错……每一个法师都有自己的真名。一旦被其他法师得知他的真名,那么他的法术对那个知晓他最大秘密的敌人来说就是全然无效的了。而这一个真名是法师出生的时候,他的父母为他取的第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将会被很多人知晓,并且散播出去。于是法师们为了解决这种可怕的状况,制作了一种秘密药剂——一种可以抹掉人类记忆的药剂。每一个成为了学徒的法师都会从导师那里获得这种药剂,然后花费大量的时间令他从前的亲族们忘记他的存在。而这些可怜的人们也将因为药剂的巨大副作用而同时忘记一生中所有的过往经历……就像重生在这个世界之上。

没有一颗坚硬的心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法师,没有那种超脱世俗的意志更无法成为一名伟大的法师。帕萨里安兼具了这两者,然而他走得太远了。

但无论如何,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拒绝他。原来他比我想象得更加复杂,我再也无法将他看成一位单纯的、性情冲动的老法师了——他现在正在谋划的一切,甚至比我在数百年前谋划的东西更加可怕。

于是我放松了自己垂在腰间剑柄上的手,微微向后错了一步,弯腰对他行了一个法师之间通用的礼节:“那么,不胜荣幸,帕萨里安大师。我发誓我将为魔法奉献我的一切,直至世界的末日。”

我透过垂下来的头发缝隙去看他,而帕萨里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喜悦——极快且极淡。那并非正常的喜悦。

“稍后我将送你一份你不可拒绝的礼物,孩子。它足以匹配你的智慧与精神力,你将提前拥有一个星袍法师所能够掌握的咒文。同样的,如果某一天你的智慧足以令你驾驭一个传奇法术,那也终将属于你。但在此之前,我们要去解决一个问题。”他将猛然回身,将手指向艾舍莉的居所,“那个召唤了恶魔的人。”

原来他也发现了这一点。那个曾经与我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女孩子,在我最虚弱的时候对我伸出过援手的女孩子。同时也是那个通过某种途径将兽人抛进来的尸块送去了城镇中心,令那瘟疫有机会大规模地爆发开来、又在帕萨里安施法的时候召唤了恶魔试图毁掉这位大法师的女孩。

她在恶魔出现的时候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沉稳,面容平静冷酷,掩藏在佣兵以及混乱的人群当中。若不是我有真实之眼的效果加持,我定然不会发现这个女孩子在那个时候表现出来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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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书友在书评中对大法师对“科学”异乎寻常的恐惧态度提出了质疑。在此我解释一下。“科学”这种东西,就像我在上面的章节中所说的,发展的模式与魔法完全不同。魔法依靠少数人的积累,而科学是建立在一个庞大群体的集体智慧之上。

魔法花费了近万年的时间发展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而科学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就让凡人们拥有了对抗法师的力量。换言之,魔法的发展极其缓慢,而科学的则有可能出现“科技爆炸”的情况——我们的现实世界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从科学开始蓬勃发展到现在,将近两百年的时间,我们就制造出了氢弹——这是足以毁灭一个星球的力量。

那么,大法师们毁灭世界,这个代价大不大呢?实际上,这是他们完全可以承受的代价。他们可以躲进深渊之中避难,然后在世界被重塑之后回归,进而成为主宰。除去上百年的辛苦时光之外,他们一本万利。

但实际上,魔法与科学之间的斗争还远非我上文中所描述的那么简单。大法师们要重塑世界也并非他们自己的意愿。然而接下来的事情不能说了——那将是极其严重的剧透,动摇了本书的主线。

而这个世界也并非大家所想的那个世界……在本书的前面我曾经有股一个暗示,极谨慎的暗示。写到那里的那一天……再看那个暗示,相信大家就会恍然大悟了吧……

总之,这不是你们想象那那个世界,之后有巨大的秘密。

第七十九章 背叛(修改版)

然而她在施展召唤术的时候终究没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她的手中泛起淡淡的红光,即便在火焰的映照下,我也能分辨得出,那是魔法的光芒。但是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暗精灵法师一样,她既没有使用施法材料也没有诵念咒语,她是使用了一个被储存起来的法术召唤了邪恶生物。

我在战后不动声色地让两个佣兵护送她回到曾经的居所,而自己则赶去追杀那一位兽人巫师。这小姑娘……不,更有可能是一个人形的魔傀儡,以为自己隐瞒得天衣无缝,却不想我与帕萨里安都已经察觉了她的异常。她必定是那位暗精灵大法师、北之星冠米伦·尼恩手中的另一个魔傀儡——那位暗精灵女士似乎与帕萨里安早有嫌隙,并且仇恨到了要置对方于死地的地步……

最合理的推断大概是,米伦·尼恩至少派遣了两名以上的傀儡潜入了古鲁丁——等待帕萨里安的到来,然而一个家伙在途中被迪妮莎杀死,另一位则成功地接近了我——似乎是将我当成了帕萨里安那一派系里的某位低级法师,试图通过我掌握更加详细的情报……然而我一定是让她失望了。如果我是那位暗精灵大法师的话,我定然不会仅仅依靠两个魔傀儡就试图杀死一位大法师,那个北方的女人必定还有更周密的计划。那么……应该是什么呢?

我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出现在城外的那支提玛克兽人军队……我现在有了充分的理由相信这是米伦·尼恩的杰作了。只是精灵们一直与兽人互相仇恨,这些暗精灵如今竟然可以摒弃前嫌,与那些绿皮的家伙一同对付人类了吗?

这些念头像是闪电一样在我的脑海中划过,但我的心却因为这些推断而渐渐放松了下来——我曾经担忧这是一个针对我的阴谋,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这世界上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可以隐藏在暗处,坐视这些西大陆今日的强者之间的争斗,然后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帕萨里安想要毁灭世界,然而我却并没有这种想法……尽管我也同样担忧“技术”这种可怕的东西。每一个法师都不是蠢货,能够成为大法师的人一定也可以在其他领域成为佼佼者——只要他愿意。“技术”的许多基础理论——据帕萨里安所说,是建立在法师们的研究积累之上,因此我同样有这样的自信:只要给我充足的时间,我同样可以成为“技术”这个领域的“大法师”。

帕萨里安的恐惧很怪异……怪异到了完全不匹配一个睿智的大法师的身份的地步。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所作所为似乎并非仅仅出于“个人意愿”这么简单……然而我却并不能理出一个清晰的头绪来。

这个时候帕萨里安已经抖了抖他的袍子,踏着墙头的积水向城下走去。我摆了摆手示意珍妮跟上我们,然后以一种极惶恐的语气在他身后说:“大师……您是不是产生了某种误会?我来到这里之后一直居住在那边,那家的主人是一位重病的单身母亲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我从未发现……”

“我已经和他们打了好几次交道,扎西。”大法师说道,“都是一些用魔法制作的、会思考的傀儡——那个暗精灵女王的杰作。那个女人通过某种方式学会了这门失传已久的技艺,并且对它进行了改进。于是现在的西大陆上出现了很多她的此类爪牙——秘密地猎杀低级法师、吸取他们的魔力,然后汇聚到那个暗精灵的身上。联席议会已经向她发出了三次警告,现在她竟然把那只贪婪的手抓伸到了我的身边——我必将让她好好体会一个法师的怒火。”

果然与我的推测一致……而且内幕更加惊人。现在我毫不怀疑那个女人已经得到了我的手札或者副本——因为那种吸收魔力的方法曾经是我脑海中一个尚未成熟的构想,而我将它记录在了我的手札上,其中运用了大量的秘语与暗喻,现在竟然被那个女人破解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魔法傀儡……能够思考的魔法傀儡这种东西,不是撒尔坦·迪格斯的造物么?那个北方的女人怎么会拥有这种技术?”我惊讶地问他,“还是说,他的那本手札已经落到了那个女人的手中?”

“那只是一个副本,孩子。米伦·尼恩已经存活了超过二百年,相对于精灵们的漫长生命来说,还仅仅是处于壮年期。如果那真的是一本迪格斯的完成的手札,相信我,现在她拥有了媲美从前的那位死灵君王的能力。”帕萨里安低哼了一声,“所以我才要找到那本手札,毁灭掉其中一些危险的法术,然后使用另外一些对我们伟大的事业可能有帮助的魔法技艺来改变这个世界,然后彻底地毁掉它,不再让任何野心家拥有这种力量。”

“野心家”……呵呵。我听到这个词语的时候,在心里暗笑了一声。如果说从前的我是一个野心家的话,如今我倒的确配不上那个称号了——在以帕萨里安为首的这四位疯狂的大法师面前。

艾舍莉的房子里还亮着灯光,一男一女的两名佣兵在倚门口用不大的声音调笑着,手里端着两个木头杯子,里面大概是艾舍莉从前为我买来的苹果酒。

唉,艾舍莉,艾舍莉。这个让我产生了淡淡的怜惜和好感的小姑娘,竟然是一个魔法傀儡么?在我的那颗心原本有了些缝隙开始动摇,想要去试着相信一些美好的事情的时候,竟然又被欺骗了么?

珍妮已经发现气氛有些异样,从后面赶上了我,在我的耳边低声问:“穆……马克,怎么了?”

第八十章 霸气外泄

“艾舍莉。她是帕萨里安大师的一个敌人制作出来的魔法傀儡。同时也是我们敌人。”我尽量让自己不带任何情感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然后在那两个佣兵注意到我们的时候向他们勾了勾,示意这两个人走过来。

外面下着大雨,他们的身上干燥而暖和。因此这两个家伙更不愿意冲进雨幕里,再将自己弄得满身泥浆。然而我们停留在了房子的不远处灯光所不能完全照亮的黑暗当中再不肯向前走,我又接着向他们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于是这两个佣兵终于了解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加之他们见到了我——我在城头和城下的两次战斗中定然给这些安德烈属下的战士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他们谨慎地向屋子里面看了一眼,将手中的被子放在了地上,轻手轻脚地跑到了我们这边来。

“里面的人有没有什么异常?”我低声问那个男性佣兵。

这个人似乎听说了帕萨里安的身份,同样也知道了我的法师身份,于是神情变得有些紧张。他收起了佣兵们一贯玩世不恭地态度,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看面色阴沉、沉默地注视着那栋房舍的大法师,然后用恭敬地语气对我说:“安德烈团长刚才经过这里去村政厅报告战况的时候叮嘱过我们要确保他们的安全——因为那是您的朋友。从那以后他们就都待在了房间里没有出来过。”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也没有离开过。……大人,有什么不妥么?”

“你们做得很好。”我向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帕萨里安,“大师,您打算怎么办?”

但那个女佣兵小心翼翼地打断我的话:“不……我似乎听到了呻吟声——就在安德烈团长离开之后不久……”

那男性佣兵低声呵斥她:“薇尼!不要在两位大人面前开玩笑。”

“的确是真的,就在刚才,我们……的时候。”那女人的脸上浮现出红晕来,不甘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补充道,“不是我的声音,我听得到,似乎是房间里那个小男孩的声音。”

那男人用力将她拉后了一步,然后略显局促地向我解释:“大人,我们实际上……我们……您晓得的,打了一夜的仗都需要放松一下,但是他们的确没有离开这屋子……”

我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两个人的私生活,而是想起了帕萨里安说过的那句话——魔法傀儡们为那位暗精灵大法师吸取精神力。那孩子是一个天生的巫师,精神力量更是强大得出人意料——他曾经在那个兽人巫师对我发出精神震荡的时候帮助了我,因此我才将他从一片混乱中带离出来。如果我是那个魔法傀儡的话,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时机。

我开始有些后悔让那个孩子同那对母女待在一起了。在我看来,如果艾舍莉是那个傀儡的话,那个妇人倒更可能是一个无辜者——大概是艾舍莉通过某种方式占有了这间屋子,然后让那女人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这样一个演技出众、下手冷酷无情的女人如果再对那个孩子做些什么,我可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珍妮还在我身后低声问:“是不是弄错了?那姑娘……无论如何也不像是那样的人。我没法儿动的时候她常来我的房间看我,又在我的自言自语,甚至还为我换洗脏衣服……那种脏衣服,可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忍受的。如果她是一个平民女孩儿倒还正常,可如果要说她是一个……你们所说的那种人的话……”

“去看一看,一切就都明了了。”帕萨里安挥了挥手,大步向前走了出去。但就在此刻,我们都听到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喊——那是一个女人声音,尖锐刺耳,甚至穿透了大雨落地的声响,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吃了一惊。

那是艾舍莉。我从未想过那样一个外表柔弱的小姑娘会发出如此刺耳的尖叫,就像是被人施加了“活体解剖”这个法术,感受着生者所不能承受的痛苦,精神上却保持着高度的清醒。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在一瞬间就超过了因为年老而无法与我相比的帕萨里安,然后持着我未出鞘的魔剑冲进了房子里。

艾舍莉母亲的那间屋子此刻屋门半掩,里面透出不断晃动的人影。而那女孩的惨嚎声音还在持续,并且愈发高亢,简直可以媲美“妖精的尖叫”这个法术。我们几个人带着一身的湿气踢开了房门,看到的却是远超我们想象的一幕——

那个叫做罗格奥的孩子正在站在床边的地板上,而艾舍莉则将一只手搭在他的额头。但此刻,她的手掌仿佛被一种力量牢牢地固定了在了那孩子的额头,无论她怎样翻滚嚎叫、甚至将呆坐在椅子上的那位“母亲”踢打得伤痕累累,也都无法挣脱出来。

她似乎是想要通过某种方式吸收那孩子的精神力,然而那孩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使得她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之中。而罗格奥此刻双眼呆滞,像是陷入了沉思。但我和帕萨里安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仿佛有一只极轻柔的手在触碰着我们的思维之海,另我脑海中记忆的某些法术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这感觉很熟悉——是承受了“精神震荡”这个法术的感觉。但这种冲击极淡极轻,远远无法对人构成伤害,实际上更像是……一位大法师在全力发散自己的精神之力。

而这股力量的源头正是那个孩子——一个由精神力构成的力场正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发散开来,而这似乎仅仅是一些收敛不住、外泄出来的力量。

那么他的思维之海中的力量,该可怕到何种地步?!

第八十一章 我是一个魔法师

巫师们是天生拥有一种或者几种魔法的特殊群体,而他们所能够使用的魔法数量与魔法的威力成反比。一些巫师可以使用十几种需要法师们吟诵咒文才能施展的法术,然而威力却小得可怜。另一些巫师们终其一生只能使用一种法术,但威力远超法师们的想象。

巫师们的天赋魔法在出生之后、具有了自己的意识的时候就会展露出来。然而这孩子在这里居住了几年的时间,却似乎从未展示过自己的天赋魔法。他的父母都是手工业者,不大可能有意识地隐瞒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巫师这个事实,那么这个小家伙可能就真的从未显露过什么与众不同的特点。

这就是说,这孩子很可能就是巫师群体中那极少数的另类——只能使用一种法术的巫师。这类巫师们所拥有的魔法通常稀有怪异,然而也会像其他巫师一样,在最初的几年中作为一种本能被使用出来,然后再被本人掌握、驾驭。

那么他的那个魔法是什么呢?

而他的精神力力量如此强大……甚至仅仅是外溢的那一部分就已然达到了大法师的水准。由这样的精神力量施展出来的天赋魔法,又会是怎样的效果?

这时候帕萨里安在我身边看着那孩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轻轻地感叹:“深不可测。”

的确深不可测。这样的精神力量,不应该出现在主物质位面。即便是曾经的神祗分身——据那位堕落成为深渊领主的大法师雷斯林的记载,其精神力量也仅仅相当于一个传奇法师。而这孩子的精神之力甚至超越了神祗的分身,就连我在全盛时期、自命为半神的时候,与他相比也像是一只蚂蚁。

艾舍莉试图吸收这样一个人的精神力……我自然能够想象得到那是怎样的后果。就像是一个倒霉的凡人被“放逐星界”这个魔法弄去了只有诸神才能居住的星界——那里是由纯粹的能量所构成的界面——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就会被撕扯得粉碎,然后灵魂也将被被那些狂暴的能量之海吞噬——除非他是一个精神力量强大到了可媲美神祗分身的大法师。

如果这孩子拥有神力的话……我甚至毫不怀疑他可以自己创造一个小小的世界。

这个时候艾舍莉的叫声开始减弱,动作也迟钝了下来。她放在罗格奥额头上的那只手开始松动,然后在她发出了一声颤抖的呻吟之后滑落到地上。她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我们,眼神惊慌失措,亚麻色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胸口……竟然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我时候的样子。

然后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倒踢着地面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刚才被她踢打得满身伤痕的母亲旁边,用力抱住了她,将头埋在了她的怀里,颤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而那位妇人的双目呆滞……甚至不能给她一个回应。

我有些惊讶了……然后感受到了一种令我的心轻轻抽动的感觉。

她是一个魔法傀儡,那个女人不可能是她的母亲。然而罗格奥的精神之海似乎损毁了她的一部分记忆,使得她将从前那段虚假的回忆——与这位“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当成了真实的印象。现在这个精神混乱的魔法傀儡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少女……无论是行为还是思想,都变成了我从前认知的那个艾舍莉。

“我们……似乎没有必要非得杀死她了。”珍妮在一边轻声说,然后试图接近那女孩。然而她却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狗,用力地挤进了椅子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但此刻她的身上又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先是皮肤变得苍白,然后是双眼变大,接着一对人类的耳朵开始向上生长,直到又长出了三分之一的大小。最后她头发上的颜色褪去,变成了最纯净的银色。

一个女性暗精灵。

然后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斑点,接着逐渐加深,直到整个面庞都被那些褐斑覆盖,变得像一个垂死的老妇人。而她的脖颈上开始出现裂缝——像是胶皮失去了弹性,在烈日的曝晒之下开裂了。一种奇怪的香气扩散开来——那是被填充在她身体之内的尼麻、香料、魔法材料的味道。那个召唤了恶魔的法术一定消耗了她太多的魔力,加之罗格奥对她精神层面的冲击,使得她无法再维持一个傀儡的完整形态。

事到如今,似乎的确没有必要亲自动手杀掉她了……这不会是伪装。等待她的命运,将是失去行动的能力,而依旧维清醒的意识,直至几年或者几十年后魔力耗尽——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折磨。

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类似命运预兆似的感觉又在我的心头浮现了出来。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与艾舍莉相处的日日夜夜不断地从我的脑海当中闪过,而我无法将那个善良纯真、又略有些羞涩的孩子与眼前这个魔法傀儡联系起来……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我亲眼见到她身上的裂纹之后才终于在理智上说服了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而然我的感性方面却一直对我说——这不可能!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一定有什么地方还有未被知晓的隐秘。

那男孩站在原地,忽然抬头向我看了过来。眸子干净透彻,仿佛刚才仅仅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然后他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抓住了我湿漉漉的衣角。他的动作是那样自然,好像我本来就应该是他的监护人或者父亲,而他刚刚同一个玩伴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乖巧地走了回来。

甚至没有一个人想到过阻拦他走过来。

我与他再一次像我们在那栋房子里一样对视,只是此刻我已无法再将他当成一个“具有神秘学天赋”的孩子了。他不是一个孩子,他是一个……怪物。

帕萨里安皱起眉头,俯身轻声叫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然而那孩子仅仅转头轻轻地瞥了那大法师一眼,就躲了在我身后,任由我袍子上的雨水将他的薄外头浸透——就像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普通人。

我转头向帕萨里安摊了摊手,示意我也没有办法。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为何如此依恋我——要知道当初我可是用了两剑、险些要了他的性命的。

“那么,就让他跟着你吧。神奇的小家伙。”帕萨里安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脸上呈现出了丑陋又恐怖的龟裂斑纹的艾舍莉,转身出了房门。

天边终于开始放亮,但豪雨依旧。夏月已经结束,而今天是秋月的第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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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魔法师,我曾经在古鲁丁的海岸边拥有一座两层的小小法师塔。

沿着我所在的悬崖另一面的斜坡走下去——那斜坡的绿草地上上必定长年盛开着白色的小花朵——是一条算不上繁华也算不上偏僻的路。大约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从远方的奇岩城走来的旅人经过。他们之间有吟游诗人,为我带来远方的故事;有游走的小贩,为我带来我缺少的骨粉、煤炭。有的时候运气好,甚至还能买到秘苏里合金或者月长石。

当然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凡的旅人。他们穿着亚麻粗布的外套,神色警惕而匆忙,防备着可能从草地里忽然跳出来的魔法生物,或者喜欢成群打劫人类的小哥布林,或者卡布兽人。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晚风就开始刮起来。

而我在某一天早上,在晨风里走上那一条路,离开了那一种生活。我曾经以为有一天,当我摆脱了最初的那种懵懂混沌之后自己会很幸福——我会成为一个睿智的大法师,或者一个见多识广的旅人。

然而此刻我面对着屋外的断壁残垣,再看不到白色的小花朵。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想念古鲁丁海岸边清晨的阳光与带着腥气的海风。然而此刻……我必须走下去,直到终结这场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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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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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日,不堪吐槽之后的解释。

把艾舍莉写成这样,这些天一直被吐槽。其间已经修改了几次,加进了不少暗示,还是在被吐槽。

难道非要我剧透大家才开心么,网文,就不能埋伏笔吗?

第八十一章 我是一个魔法师

巫师们是天生拥有一种或者几种魔法的特殊群体,而他们所能够使用的魔法数量与魔法的威力成反比。一些巫师可以使用十几种需要法师们吟诵咒文才能施展的法术,然而威力却小得可怜。另一些巫师们终其一生只能使用一种法术,但威力远超法师们的想象。

巫师们的天赋魔法在出生之后、具有了自己的意识的时候就会展露出来。然而这孩子在这里居住了几年的时间,却似乎从未展示过自己的天赋魔法。他的父母都是手工业者,不大可能有意识地隐瞒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巫师这个事实,那么这个小家伙可能就真的从未显露过什么与众不同的特点。

这就是说,这孩子很可能就是巫师群体中那极少数的另类——只能使用一种法术的巫师。这类巫师们所拥有的魔法通常稀有怪异,然而也会像其他巫师一样,在最初的几年中作为一种本能被使用出来,然后再被本人掌握、驾驭。

那么他的那个魔法是什么呢?

而他的精神力力量如此强大……甚至仅仅是外溢的那一部分就已然达到了大法师的水准。由这样的精神力量施展出来的天赋魔法,又会是怎样的效果?

这时候帕萨里安在我身边看着那孩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轻轻地感叹:“深不可测。”

的确深不可测。这样的精神力量,不应该出现在主物质位面。即便是曾经的神祗分身——据那位堕落成为深渊领主的大法师雷斯林的记载,其精神力量也仅仅相当于一个传奇法师。而这孩子的精神之力甚至超越了神祗的分身,就连我在全盛时期、自命为半神的时候,与他相比也像是一只蚂蚁。

艾舍莉试图吸收这样一个人的精神力……我自然能够想象得到那是怎样的后果。就像是一个倒霉的凡人被“放逐星界”这个魔法弄去了只有诸神才能居住的星界——那里是由纯粹的能量所构成的界面——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就会被撕扯得粉碎,然后灵魂也将被被那些狂暴的能量之海吞噬——除非他是一个精神力量强大到了可媲美神祗分身的大法师。

如果这孩子拥有神力的话……我甚至毫不怀疑他可以自己创造一个小小的世界。

这个时候艾舍莉的叫声开始减弱,动作也迟钝了下来。她放在罗格奥额头上的那只手开始松动,然后在她发出了一声颤抖的伸吟之后滑落到地上。她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我们,眼神惊慌失措,亚麻色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胸口……竟然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我时候的样子。

然后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倒踢着地面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刚才被她踢打得满身伤痕的母亲旁边,用力抱住了她,将头埋在了她的怀里,颤声问:“发生了什么?……你们要做什么?”而那位妇人的双目呆滞……甚至不能给她一个回应。

我有些惊讶了……然后感受到了一种令我的心轻轻抽(河蟹)动的感觉。

她似乎是一个魔法傀儡,那个女人不可能是她的母亲。然而罗格奥的精神之海似乎损毁了她的一部分记忆,使得她将从前那段虚假的回忆——与这位“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当成了真实的印象。现在这个精神混乱的魔法傀儡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少女……无论是行为还是思想,都变成了我从前认知的那个艾舍莉。

前世的我对魔法傀儡的研究还并没有达到大师级的地步……所以连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制造出这样一个隐藏得近乎完美的、能够瞒过我的眼睛这么多天的造物。而那个暗精灵大法师,是以何种方式来达到她的目的的?我又想起了艾舍莉与我相处的时候时不时会出现的那种轻微呆滞的状态……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谋划些什么了么?

“我们……似乎没有必要非得杀死她了。”珍妮在一边轻声说,然后试图接近那女孩。然而她却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狗,用力地挤进了椅子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但此刻她的身上又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先是皮肤变得苍白,然后是双眼变大,接着一对人类的耳朵开始向上生长,直到又长出了三分之一的大小。最后她头发上的颜色褪去,变成了最纯净的银色。

一个女性暗精灵。

然后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斑点,接着逐渐加深,直到整个面庞都被那些褐斑覆盖,变得像一个垂死的老妇人。而她的脖颈上开始出现裂缝——像是胶皮失去了弹性,在烈日的曝晒之下开裂了。一种奇怪的香气扩散开来——那是被填充在她身体之内的尼麻、香料、魔法材料的味道。那个召唤了恶魔的法术一定消耗了她太多的魔力,加之罗格奥对她精神层面的冲击,使得她无法再维持一个傀儡的完整形态。

事到如今,似乎的确没有必要亲自动手杀掉她了……这不会是伪装。等待她的命运,将是失去行动的能力,而依旧维清醒的意识,直至几年或者几十年后魔力耗尽——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折磨。

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类似命运预兆似的感觉又在我的心头浮现了出来。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与艾舍莉相处的日日夜夜不断地从我的脑海当中闪过,而我无法将那个善良纯真、又略有些羞涩的孩子与眼前这个魔法傀儡联系起来……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我亲眼见到她身上的裂纹之后才终于在理智上说服了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而然我的感性方面却一直对我说——这不可能!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一定有什么地方还有未被知晓的隐秘。

那男孩站在原地,忽然抬头向我看了过来。眸子干净透彻,仿佛刚才仅仅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然后他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抓住了我湿漉漉的衣角。他的动作是那样自然,好像我本来就应该是他的监护人或者父亲,而他刚刚同一个玩伴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乖巧地走了回来。

甚至没有一个人想到过阻拦他走过来。

我与他再一次像我们在那栋房子里一样对视,只是此刻我已无法再将他当成一个“具有神秘学天赋”的孩子了。他不是一个孩子,他是一个……怪物。

帕萨里安皱起眉头,俯身轻声叫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然而那孩子仅仅转头轻轻地瞥了那大法师一眼,就躲了在我身后,任由我袍子上的雨水将他的薄外头浸透——就像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普通人。

我转头向帕萨里安摊了摊手,示意我也没有办法。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为何如此依恋我——要知道当初我可是用了两剑、险些要了他的性命的。

“那么,就让他跟着你吧。神奇的小家伙。”帕萨里安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脸上呈现出了丑陋又恐怖的龟裂斑纹的艾舍莉,转身出了房门。

天边终于开始放亮,但豪雨依旧。夏月已经结束,而今天是秋月的第一日了。

我是一个魔法师,我曾经在古鲁丁的海岸边拥有一座两层的小小法师塔。

沿着我所在的悬崖另一面的斜坡走下去——那斜坡的绿草地上上必定长年盛开着白色的小花朵——是一条算不上繁华也算不上偏僻的路。大约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从远方的奇岩城走来的旅人经过。他们之间有吟游诗人,为我带来远方的故事;有游走的小贩,为我带来我缺少的骨粉、煤炭。有的时候运气好,甚至还能买到秘苏里合金或者月长石。

当然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凡的旅人。他们穿着亚麻粗布的外套,神色警惕而匆忙,防备着可能从草地里忽然跳出来的魔法生物,或者喜欢成群打劫人类的小哥布林,或者卡布兽人。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晚风就开始刮起来。

而我在某一天早上,在晨风里走上那一条路,离开了那一种生活。我曾经以为有一天,当我摆脱了最初的那种懵懂混沌之后自己会很幸福——我会成为一个睿智的大法师,或者一个见多识广的旅人。

然而此刻我面对着屋外的断壁残垣,再看不到白色的小花朵。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想念古鲁丁海岸边清晨的阳光与带着腥气的海风。然而此刻……我必须走下去,直到终结这场旅行。

第一章 密谋

塔米拉行省与博地艮行省间隔着一条山脉——切尔西山岭。而怀尔河就是自从这条山脉发源,然后将欧瑞王国分为南北两边。旅者们常说,切尔西岭、怀尔河是南北欧瑞的分界线——一旦越过了这个边界,就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欧瑞的春天与秋天极短。虽然都有着九十天的长度,然而过了秋月的一半之后,树木的叶子就都已经褪色了。这个现象在偏北方的塔米拉行省尤其明显。在我们度过了怀尔河、来到切尔西山岭边缘之后,我第一次切实地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高大的榆树撑起茂盛的树冠,而树冠上的绿叶都变成了淡黄,又扑洒在林间地面,就像是一条巨大的金黄地毯。此刻一轮巨月高悬在黑丝绒般的夜空之上,周围散落着点点繁星,用它们的光芒为整片森林镀上了银辉。

我独坐在一颗高大的榆树下,背靠粗糙的树干,手里捧着一本边角饰以黄铜的魔法书。这是帕萨里安赠予我的礼物,记载了不少简单却实用的法术。虽然其中的一些法术咒文与我先前的那本略有重合,但仍旧让我掌握了不少新的东西。

记忆新魔法的过程对于一个法师来说是一种折磨——法师们在向脑海中刻印从未接触过的魔法时,或多或少总会有头晕和恶心的感觉。而我正在努力适应它们,好快些将这些威力不俗的魔法变为己有。

远处的佣兵们生起了篝火,跳跃的火光将他们的面庞映成了橘红色。这些平日里粗俗无礼的家伙们此刻却变得颇为安静,就连彼此之间的嬉笑怒骂都刻意压低了声响。这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存在,更是因为停留在更远处的那辆马车——帕萨里安正在车内休息。那一个传奇法术令大法师消耗颇大,即便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天,他依旧没有从精神的疲惫当中完全复原。

当我再一次皱着眉头试图重新记忆一次“催眠术”这个魔法的时候,安德烈踏着落叶走了过来。坐在我不远处试图与那个孩童沟通的珍妮只向我这边看了一眼,就没有再阻拦他。而后这个蓄有浓密胡须的皇族后裔走到我身边,靠着树干惬意地坐了下来,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转头问我:“这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你可怎么看得清?”

“一个法师总有自己的办法。”我拾起一片韧性还算不错的枯叶夹在书页当中,合上了那本魔法书,向他笑了笑,随即收敛神色压低了声音,“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正是要问你这件事。”安德烈又向我这边靠了靠,做出在与我闲聊的样子,“你知道你要求的是什么吗?你要我杀死一个法师……杀死那种我从前只在传言中听说过的人物!”

“你胆怯了?”我轻声笑了起来,“一位大法师就坐在对面的车里,你还有另一位星袍法师的帮助与谋划——算起来你已经见到了西大陆上仅次于巨龙与神祗分身的人物,你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但我从未做过这种……我没有一丁点把握的事情。何况我的兄弟们——他们的生命同我的一样宝贵——”

我猛然抓住了他的袖口——里面藏着一小瓶粉红色的液体——我从那个星袍学徒那里得到的战利品,可以令魔法师口舌麻痹、无法施展魔法的东西。“我最后对你说一次——拿上大法师的信物、在我对你说过的位置找到一些东西,然后走到马克西姆斯的面前,获得他的信任,接着在他的食物里加入这瓶德布理的血液——他马上就会变成一个不能施展魔法的废人。然后我不管你牺牲你的那些‘兄弟们’,还是雇佣路边的某些游手好闲的亡命之徒——给我杀死他!布置好现场!回来找我!”我低声喝道,“就因为你的犹豫和所谓情感,我已经容忍你浪费了一天的时光。如果在帕萨里安见到马克西姆斯之前他还没有被杀死,我就会被曝光——而你,你做好了承受一个大法师的愤怒的准备了没有?打定主意放弃那个重建欧瑞帝国的的理想了没有?!”

他因为我这罕见的严厉语气而吃了一惊——即便他知道我是一个法师,也还无法完全接受自己被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呵斥的事实。于是他对我怒目而视,试图挣开我抓住他的手。而我毫不留情地回瞪了过去,被魔法“真实之眼”加持过的双目因为我高度集中的精神力而泛起淡淡的荧光。

我们两个人在黑暗之中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他终于愤愤地转过了头,站起了身。

“明天,明天早上,我们就出发。但你今晚最好能想出一个让那位大法师满意的借口。”他低声说道,然后哼了一声,大步踢开落叶从我身边走开了。

“嗨!”我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他的脸上兀自带着明显的怒意转过了身,我随即扬手抛给他一个小东西。他借着月光看清了那道微亮的轨迹条件反射般地接住了它。摊开手——那是一枚淡金色的铜制戒指。

“一枚幸运戒指,我做出来的小玩意。但愿你平安归来。无论如何,现在我可不想失去你。”我耸了耸肩膀,又低下头去,翻开了我的书。

我透过额前垂下的头发看到了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挺复杂,挺有趣。其实这个家伙……倒是个情感挺丰富的人呢。我在心里暗笑起来。

他看了我一会儿——而我的面孔隐藏在树木的阴影之中,他可弄不清楚我的表情——然后转身再次走开了。珍妮忧心忡忡地转头看了看我,似乎欲言又止。她一定是觉得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与她从前所想差别太大——不是那种满腔豪情的惩恶扬善,而是充斥了太多以她的阅历还远远不能理解的谎言与欺瞒。

但我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我在做的事情……至少在我找回我的手札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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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睡好,脑子不清醒,写得不满意。有时间再修改吧。其实有的时候追求数量啊……自己都感觉行文挺粗糙的。大家海涵。

第二章 窃听者

记忆法术使得我头晕目眩,甚至连嘴里也干燥起来。我将魔法书收进我的袍子里,然后一个人走去小河边打算弄点儿水喝。穿过了一片叶子发黄的灌木丛,拨开几条树枝,终于见到了那条月色下闪耀着点点银光的小河。但我在树枝之后停住了脚步,然后小心地放开了那几条挂满了黄叶的榆树枝,令它们将我的身影掩藏在了黑暗里。

因为正有两个人站在河岸边——一人披着佣兵团配发的那种粗布厚斗篷,一人穿着一件半身的皮甲。我借助月光看清了他们的脸:穿半身皮夹的那个男人是我的熟人,强尼。而披着披风的家伙则是在城头战时接替了约翰的位置的人,威尔。

此刻他们正在低声谈话,我距离他们有十米多一点的距离。令我止步不前的是他们显得异样的神态——低语的时候会向四周张望,无论如何都不像是在闲聊。北辰之星魔力的淬炼令我的耳目更加敏锐,因而我依稀听得到他们的谈话。虽然并不弄清楚每一个词语,但已经足够我了解大致内容了。

“难道你没有发现么?安德烈已经变了——自从那个法师出现在他的身边。”——这是强尼的声音。

披着披风的威尔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似乎表示了反对,而后强尼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大了一些:“……信任法师?那些魔法师最热衷于调配些毒药或者制造些怪物……原本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这已经悖离了我们的初衷!”

威尔又低声说道:“可安德烈仍然是安德烈,我还是信任着他。……我们两个人又能怎样?”

“我们可以选择离开。约翰已经死去了,就让汤姆森那个娘们和安德烈去吧……我们为他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他没有接手佣兵团之前我们还不是一样无忧无虑?安德烈不再是从前的安德烈,汤姆森也不再是从前的汤姆森了。……他想要做什么贵族,我可不想让兄弟们变成他的垫脚石……”

“约翰的死并不是安德烈的错,当时我就在他的身边……”

“那么是我的错么?!”强尼踏前一步对上了那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安德烈要什么道德信条、要什么骑士准则——笑话,骑在了马上就叫做骑士么?参与古鲁丁的防御——每个人十一枚欧瑞银,就要兄弟们去卖命!可是我贩一个尼安德特人的女奴就有三个欧瑞金!你愿意过这种日子,还是我们从前的那种日子?”

听到这里,我好像弄清了事情的缘由了。

这个佣兵团,起初似乎并非是由安德烈一手建立起来的。如果我推测得没错,强尼、汤姆森、那个在城头死掉的约翰都应当是最初的元老。而安德烈通过某种方式成为了这个团队的首领,然后将他们由一个为金钱卖命、偶尔做做努力生意的佣兵团变成了一支拥有近乎正规军实力的团队。

然而现在,这些习惯了从前那种悠闲生活的佣兵们开始对安德烈心生不满。而我也的确看得出这支佣兵团的管理方式与一般的佣兵队伍大相径庭——不是那种为了金钱拼杀一番之后就醉生梦死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拥有严格制度的准军团。

并非每一个人都适合当一个战士,也并非每一个战士都适合当一个军人。如果其他人对安德烈心生怨念想要脱离这个群体,我倒不会放在心上。然而现在的这个人是强尼。第一次在去往古鲁丁的路上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没有对安德烈表现出足够的敬重。而在城头的防卫战当中,在安德烈命令他带领佣兵们下城协助大法师的时候,他以极高的效率就集结了两个小队的力量,还对汤姆森统领的第三个小队下达了防御的指令——他在团队内部的影响力让我感到了不安。

我需要安德烈,我需要一个强大的安德烈。因此我不会坐视这个团队因为某些人的意见分歧而分裂——尤其是在距离德尔塔王室的覆灭越来越近的情况之下。我同样知道一个人的内心是多么奇怪的东西——一个强烈的念头一旦在那里扎根,就很难被彻底清除。情感略显丰富的安德烈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大概会试图挽回强尼,而我并不想让他采用这种方法。因为即便他最终能够说服强尼,得到某种保证,又能证明什么呢?要知道,我从不相信什么承诺或者盟约。

最好的办法,就是毁灭他。

在那两个人最终还是没能达成一致的看法,悻悻然地打算离开河边的时候,我悄悄地退出了那片丛林。

营地里的佣兵们都已经开始准备歇息了,而我的目标——獠牙小队的小队长汤姆森还独自坐在离营地稍远的篝火边,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着他的铁剑。那极有规律的摩擦声似乎吵得他附近的佣兵们无法入睡,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对他表现出任何不满。

因为大家都知道,小队长汤姆森的心情极差。他在战争的后期承担了在墙头阻截兽人的任务,并且侥幸存活了下来。然而自从他得知另一位小队长——锋芒小队的指挥官约翰阵亡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阴沉易怒,甚至接连三天没有说出一句话。起初我本以为这是由于战友情深,但在听闻了佣兵们之间的某些传言之后,我发现事情好像比我想象得更加有趣——约翰与汤姆森之间的感情,似乎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同袍之谊。

于是我在黑暗当中注视着脸色阴郁的汤姆森——那个与我有一枚银币之约的家伙,在心里打定了一个主意。呵呵……佣兵团内部的事情,还是从内部解决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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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今天有点事情更得少……我白天加油吧!谢谢大家的推荐票!

第三章 蛊惑者

在他第四次将剑身翻转过来,继续打磨已经亮得闪出了寒光的剑刃时,我在黑暗之中向他抛出了那枚银币。银质的小东西在空气当中发出悦耳的清吟,汤姆森甚至没有抬头,就扬手抓住了它。

“你很幸运,活着离开了古鲁丁。”我慢慢地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双手拢在身前的袖子里,“我们赌过一枚银币,现在交给你。但愿以后它能为你带来好运气,而不是像那些不幸战死的人……尸体和兽人混在一处,甚至得不到一个体面的葬礼。”

他慢慢地抬起眼来看我,眼白布满了血丝,像一头冰原狼。然后他这些天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嘶哑沉闷:“你在试图挑衅我吗,法师?”

“真遗憾,你竟然会这么想。”我走到他的身边,在火堆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伸出双手去感受火焰的温暖,然后转头对他笑了笑,“我还以为我们曾经的赌约已经让我们更加亲密了一些,然而你竟然说出这样令人伤心的话来。作为一个朋友,我只是想分担一些你的忧愁……同时告诉你一些事情——一些有助于令你重新振作的事情。”

他用那双可怕的眼睛盯了我一会儿,不再说话了。

“约翰战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其实他本不必死的……只是多了点儿人为因素——但这‘人’指的可不是‘兽人’。”我缓缓地说,“这事儿你该详细问问强尼——不……即便你问了他,他也不会说什么。但至少你可以对他说:‘对于约翰的死,你是否心存愧疚?’——然后你大概就会明白一些事情了。”

摩擦剑刃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他的脸色在被剑刃反射的光亮照射下变成了青白,握在剑柄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像是一只野兽一样嘶声问我:“你说什么?!”

“强尼想要离开这个佣兵团,想要带走一些人。而你和约翰却必定会继续追随安德烈——三位具有影响力的元老意见无法统一,于是就要有人要做出牺牲。想一想吧,如果你和约翰都死掉……在强尼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就会得偿所愿——带走一大批训练有素、却又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的的佣兵。”我从地上捡起细小的树枝,将它们一一抛进快要熄灭的篝火堆里,“我从佣兵们那里知道你和强尼一向不和,甚至没有什么言语上的交流……而约翰是你们之间的缓冲者。而即便这样一个人,都会因为强尼在战斗中的一个……‘失误’而送掉性命——那么你觉得之后强尼要你带领你的獠牙小队死守墙头,又是为了什么呢?”

“你有没有证据?”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低声问我,“我是说确切的证据。”

“证据?”我笑了起来,“我又不是欧瑞巡回法庭的法官,我需要什么证据?安德烈还不知道这件事情,而我刚才刚好在河边听到了强尼与威尔的密谋。如果你想要冲到安德烈或者是强尼的面前当面质问——那么我可得担忧你的头脑是不是因为过于悲伤而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实际上我建议你去向威尔证实这件事的真实性——那家伙似乎还没有完全站在强尼一边。当然,前提是你能确保他不会向强尼透露出一丁点儿的口风。”

汤姆森的手里握着那枚银币,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篝火已经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堆暗红色的余烬在夜风里忽明忽暗地闪耀着。而我重新将双手从火边收回,拢进了袖子里,松了一口气。

“魅惑人类”这个魔法的使用条件的确苛刻——需要被施法者当时处于某种极不稳定的情绪当中,需要以具有不稳定的“正面能量”的物质——例如那堆火焰作为施法媒介。然而我最终完成了这个刚刚被我记忆下来的魔法,并使得他俯着了在那枚被我用魔法材料改造过了的银币之上。

法术的效果令我颇为满意——汤姆森满怀着抑郁的愤怒之情执剑站了起来,在原地如同一只被困在陷阱中的受伤野兽一般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猛然回头:“我要杀死他!”

“不不不,汤姆森,用刀剑来解决问题并不是好方法——一旦你杀死他,你们的团队就会因为这次仇杀而产生更大的裂痕,他的死会使得那些原本就不安分的人心怀不满……甚至会比他活着的结果更糟。”我随着他站了起来,按下他握剑的那只手,“明天你们就去随同安德烈去杀死一位邪恶的法师……那时候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办法。作为那名法师的同行,我要给你一个忠告,以防备你在冲上去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发生不测。这个忠告就是——除非已有必死的决心,否则不要试图杀死一个法师,尤其是高阶法师。因为当一个魔法师真正死亡、失掉意识的一刹那,他身体里所储存的魔法会在那一瞬间都爆发出来。而那个正巧就在他身边的人,将会被彻底毁灭。但愿你不要因为好战而做出这样的蠢事来——但如果别人想要这‘杀死一个邪恶法师’的荣誉……你不妨让他尽情地去做。”

他因为我的话而停下了脚步,在月色和林木的阴影之中看了看我,又说道:“可你为什么要帮助安德烈?不……你一定有什么阴谋……我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不要说出‘不相信任何人’这种话来。”我看了看他,叹一口气,“相信我,那种感觉并不好。我的祖上和你们那位团长的祖上有过密切的交往,所以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帮助他成为他想成为的那个人。虽然我们的理念不同,然而的确没有发生冲突的必要。”

我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那堆熄灭的篝火,而汤姆森趁着夜色走向营地内侧的一顶帐篷。他大概是要在下定决心之前证实些什么,但我并不担心他会冲动地跑去质问强尼。从我第一次见到他起,我就知道这是一个性情沉稳的人。现在因为我的魔法而使得他的复仇欲望更加强烈,于是我更相信他不会去做出什么令强尼心生警惕的蠢事来——有些人恨得越深就越发不顾一切,而有些人恨得越深就越发冷静。汤姆森绝对属于后者——因为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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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复仇者

晨光微亮的时候,纺织鸟就在林间“吱咕吱咕”地叫起来。空气里满是初秋的凉意与清新,我觉得自己似乎都被这可爱的气息填满,令我的心情都轻松了不少。营地里的人们还在睡眠当中,几个守夜的佣兵都疲惫不堪地几乎要睡去了。

我踩着落叶从他们身边走过,几个佣兵警觉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困倦地垂下了眼帘。我对他们笑了笑,轻声说道:“睡一会儿吧,我睡不着了。”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一个模样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佣兵向安德烈的营地那边看了看,摊了摊手:“那样的话,团长可不会饶了我们。”然后他用手在身边的长矛木杆上蹭了蹭,用上面附着的露水抹了一把脸,神色却更加倦怠起来。

于是我又绕过了几个正在打鼾的家伙,拨开一片昨夜被蜘蛛新织出来、挂满了露水的十二角形蛛网,走到了帕萨里安的那辆大马车旁边轻轻敲了敲木质的车窗,低声道:“大师,是我。”

木窗被推开一条缝,露出老法师刀削似的面容来。他已经接连两天没有下过车了,甚至连用餐也是由别人递送进去。而现在他的脸上依旧有些倦意,我想那大概是记忆法术的原因。传奇法术的记忆与一般法术不同,不但需要大量的时间,更需要庞大的精神力量。普通的魔法可以在熟悉了之后迅速又安全地被刻印进意识层面,然而传奇法术却一直无法被稳定地记忆——因为那些咒文当中包含的力量太为强大,强大到一个初学者很可能要花费上百次的尝试才能将其刻印完整。

我用尽量轻柔的声音说道:“有一件事情需要征求一下您的意见。前些天在古鲁丁又出现了一个魔法傀儡——这让我不得不忧心我老师现在的处境。我担心还会有更多危险的家伙趁虚而入……您知道的,尽管秘党议会已经对法师之间的自相残杀进行了极其严厉的限制,然而北方的那位女人似乎并不买我们的账……”

“如果你想要先赶过去,就去吧,孩子。”他用温和的语气打断了我的话,我却听得出他声音里的不耐烦与疲惫。

于是我连忙说道:“不,我要留在这里陪着您。那些佣兵们并不知道一位法师需要些什么讨厌些什么。我没法将您独自留在这些人当中。但我认为可以让安德烈——那位勇敢的战士带领他的心腹们赶过去,我可以给他们一个信物……”

“那么,就按照你说的办。还有什么事么?”

我不再说话,向他行了一个礼,于是他拉上了木窗。

帕萨里安有点儿奇怪。我走开了两步,皱起眉头。他似乎正在进行某种法术的准备,而那种法术甚至比记忆传奇魔法更令他疲惫。他的马车里有淡淡的血腥气和硫磺、木炭之类物品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离开古鲁丁的时候他带了一个不小的箱子登上了马车,那里面似乎是他从那个村庄里所收集的一些施法材料……然而是什么样的魔法需要耗费这样长的准备时间、令他疲惫到如此地步呢?那血腥气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背后传来了落叶破碎的声响,我猛然回头,看到的却是安德烈。他的眼睛里还有血丝,眼下发青,似乎一夜没有睡好。我从身边的一丛白刺的枝子上扯下一枚讨人喜欢的鲜红色小果实丢进嘴里,然后对他说:“一会你就可以出发了。带上汤姆森和强尼——我不想你的这次行动出任何差错。”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又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模样。我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身体挪到从林间缝隙当中透射过来的阳光里感受了些暖意,然后摊了摊手:“你又怎么了?”

“我们要杀的人是一个无辜的人。仅仅是为了不暴露的你身份,就要杀死他。”他迎着晨光,面庞在那光线的照射下微微发亮,“我在想,如果这样开了一个头,以后我们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盯着他,他盯着我。但逐渐明亮起来的阳光最终刺痛了他的双眼,他低下了头。新日在我身后的林间慢慢升起,我的心里也因为这暖意而变得有些燥热起来。

“以后?以后我们还会牵连更多的无辜者,杀死更多的无辜者——仅仅因为他们是你通往王座那条道路上的阻碍,或者即将成为阻碍。但这种无聊的道德感慨与欧瑞的皇冠之间的分量,你自己衡量吧。记住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如果你想要继续做那个道德高尚的佣兵团长,那个见到欧瑞王国的贵族就要屈膝行礼的佣兵团长,那个要对德尔塔王室俯首称臣的佣兵团长……你马上就可以选择带你的‘骑士’们离开。”我说完这些话,愤怒地转身离开了那里,留下一地打着转儿的枯叶。

我对于安德烈几乎已经到了忍耐的底限。如果不是因为他皇族后裔的身份,如果不是碍于迪妮莎“白槿花皇室的守护者”这个身份,我宁愿像我最初打算的那样,让珍妮成为我心目中的那个北方之王!

我与他简短的争执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除了珍妮。她似乎刚刚从河边洗漱归来,正遇到了一脸怒色的我。这个姑娘吃了一惊,握着她的那块毛巾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转身在昨夜我记忆法术的那颗树下坐了下来,远远地看着还站在林间的安德烈的背影,低声道:“有些时候我真希望你是一个男人。”

她愣了愣,然后慢慢放下手巾:“……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那样你就会得到比安德烈那么家伙大得多的成就。那个家伙——我真怀疑他是不是一个女人!”

“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然后走向还在熟睡中的罗格奥,俯下身去为他拿掉头发上粘着的枯叶,将背对着我。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因为愤怒而说错了话。因为我想起了在去往古鲁丁的路上,她对我述说的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其实这一切都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这女孩在前不久还曾对我表露过爱意,而我如今“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想要她变成一个男人……

女孩子的心思总是这样细腻,总是喜欢在这种只言片语上纠缠不清,真是让人头痛。但现在我实在没有心情再去哄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于是我不再说话,继续盯着远处的安德烈,直到看见他将腰间的长剑拔出来、挥了挥,然后还剑入鞘、转身离开了那片林子。

接着他开始大声呼喝那些佣兵们起床,同时我隐约听见了“汤姆森”、“强尼”的声音。

他们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分配完了任务、确定了留守的人员,然后安德烈带着六个人上了马——整个过程之中他没有看我一眼。

但另一个人,汤姆森,在马上远远地回了一下头。他的眼中是隐忍的怨毒……而我终于在这个早晨找到了些许能让我开心的事情。

第五章 月光山谷

我们的队伍沿着切尔西山岭的边缘缓缓行进,一路上看尽了被秋意笼罩的塔米拉风光。秋阳、黄叶、微带凉意的空气几乎令每一个人都感到了愉悦,除了大法师帕萨里安之外。他似乎生了病,且愈发严重。马车里开始传出沉闷的咳嗽声,然而他却不允许我靠近探视。

我坐在马背上估算着安德烈的行程,又感觉大腿内侧微微痒了起来。还好现在已经不是炎热的夏季,身上并没有渗出汗水。否则被磨破的皮肤被汗液一浸,那既痛且痒的感觉可真是让人心烦意乱。

佣兵们将这次旅途完全当成了一次轻松的旅行——因为我以大法师身体不适为由让他们放缓了行进的速度,于是这些家伙们不用像以往那样昼夜兼程,而是白日赶路,晚上早早休息,我明显感觉得到他们的气色都好了很多。这使得这些粗鲁的人们对我增加了不少好感,甚至有两三个女佣兵对我频抛媚眼。

于是在一个女人又一次将目光投向我的时候,珍妮放下了她一直挽在头上的银发来。那些发丝像是月光一样铺洒下来,看得那女人忿忿地转过了头。

队伍里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哄笑,而这个佣兵队伍现在的代理队长,一个叫恺萨的佣兵趁机策马小跑到了我的身边,脸色严肃地向我指了指远处一道隐隐横贯在前方路线上的山岭:“大人,那里就是月色山谷了。我建议我们今晚提前休息,或者在现在就加快行程。因为那个山谷地形险要,我们必须在白天视线良好的时候才能穿越它。但如果依照现在的行进速度走下去,我们将会在黄昏的时候到达那座山脚下……”

他顿了顿,神色有些犹豫,然后继续说道:“那里有些不好的传说——您是法师,也许对那些传言并不在意,然而兄弟们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人——”

“你尽管说。”我向他温和地笑了笑,抬抬手,“也许我能为你解答一点儿疑惑。”

“传说那里是一个邪恶之地,会令人发疯。”我的笑容让他安心不少,于是他吞吞吐吐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有不少人——当然我也是听到了传言——在那里过夜之后都精神失常,似乎是遇到极其可怕的事情。一个勇士的确不应当被这样的传言吓倒,然而……”

“哦?有这样的事?”我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把你听到的传闻都跟我说一说——现在我也产生兴趣了。”

我颇为认真的态度又使他看起来放松了不少,于是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吞吞吐吐,而是言语愈发流利起来:“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他们的团长是个胆子挺大的家伙,赶路的时候就露宿在月色山谷里面。团里有不少人都在担心那个传言,可是团长对此不屑一顾——实际上他就是那种认为‘魔法师只是传说当中虚构出来的’的性格,所以很强硬地坚持了自己的决断。但是他最后还是派了八个人轮流守夜——我那个朋友就是其中一人。到了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一切都挺平静……不巧这时候我朋友的那匹马不知道怎么受了惊,挣脱了拴它的绳子跑了出去,于是他跟在后面紧追,一直追出了山谷。”

“他牵着马回来的时候,营地里还是很平静……可是那种平静就太诡异了——整个队伍三十多个人,都已经清醒过来了……不,只能说是‘醒’过来了。他们竟然就像是睡前一样,围坐在篝火前——可那时候篝火早就熄灭了——然后手里拿着石块或者木棍,像是在吃烤肉一样,嚼得津津有味儿!可是嘴里的毕竟是石块、木头、不是真的肉啊……最后那些家伙的牙齿和嘴唇都被自己咬烂了,脸上血肉模糊,可是还在嚼——那是把自己的嘴唇和舌头都吃进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遥望着远处的山岭,在还算温和的秋日里打了个寒颤,“更诡异的是,这些人一边不怕疼痛地嚼着自己的血肉,一边还在脸上露出幸福又满足的神色,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向一个方向,就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可我那朋友向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却是空空荡荡的。他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然后——据他说,他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碰他,于是他跳上了马,大叫着跑掉了。”

“那个佣兵团还算是挺有名气的一个团队。也许您没听说过——他们的名字叫‘星辰佣兵团’,虽然人数不多,可都是在刀剑和鲜血里淬炼出来的战士。然而等他带了人在白天再回去看的时候,那三十多个人都已经变得痴痴呆呆了——在山谷里走来走去,就像是活死人一样。别人叫他们,就只会傻笑,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三四岁小孩子。再过了不久,他们就都因为脸上的伤口感染死掉了。您看,就是这样的传说……还不止一个。”

我听完了他的话,沉默了很久没有做声。这种情况的确诡异——相对于凡人而言。但对于我来说,却变成了一种诱惑。这世界上的神秘之处太多,即便穷尽我前世数百年的生命也没弄探究清楚,于是我倒是的确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看到他那种畏惧的神色……我想我的影响力大概还不足以令他们像那个晨星佣兵团的战士一样,同我到那个传说中的凶险之地去过夜。

恺萨关注着我的表情,同样没有再说话。安德烈在临走之前大概叮嘱过他凡事要征询我的意见,而他很好地执行了那位团长的命令。在我胯下的黑马轻快地跳过了道路上的一个浅坑之后,我说道:“那么,今晚就在月光山谷之外露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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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本该上架……然而让我再发两个公众章节吧。这是今日第一更,稍后还有一更。感谢大家支持我到现在,现在本书可以投月票了——我这求月票的水平是不是毫无烟火气?哈哈。

希望大家明日可以首订。因为据说首订高的话以后可以上VIP推荐榜神马的……传言,我也不大清楚。

第六章 秋日的遐想

他略微一愣,然后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只是这时候身边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没想到法师大人也会害怕这种愚民才相信的传说。”我微微转头看了声音的主人一眼——那是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热血沸腾、桀骜不驯的年纪。

我与这些佣兵战士们并没有刻意地交往,所熟悉的人仅限于团队里的几个高层。因此几个年轻人对于我这样一个忽然出现在安德烈身边、然后就迅速得到了他的信任的人表示出某种不满也实属正常——尤其是在这个人看起来还与他们的年纪相差不大的情况之下。

恺萨立刻严厉地喝止了他,那年轻人的脸上却露出了满不在乎的神色来。于是我又转回了头去,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远处的那道山岭上。我的时间宝贵,精力有限……他实在没有资格让我分神。

因为随着我们渐渐接近那山岭,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逐渐强烈了起来。空气当中似乎出现了某种“味道”……而这味道并非凡人所能感应,那是一种超出了视觉、触觉、味觉、听觉之外的感觉。换言之……那是我对魔力的感应。

法师和巫师的身上所积累的魔力远超常人——前者是因为长期与北辰之星沟通的结果,后者则是上天赠与的礼物。因此我可以使用“魔力侦测”这个法术来找到他们。但即便如此,在没有法术加持的情况下,操法者也无法仅凭感觉就认定一个人的身份。因为即便身为大法师,躯体向自然界当中逸散的魔力也极其微小——否则无时无刻不大量地外散魔力的话,法师们的力量早就以此种方式消耗一空了。

但如今,空气里弥漫着我所熟悉的气息,甚至就连坐在我身侧那辆装载了兵器盔甲的木板车上的罗格奥都显得略微躁动了起来。他从之前那种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摆脱了出来,坐直身子,像我一样遥望月光山谷。

珍妮策马走到我身边,把她的水袋递给我,问:“怎么了?”

我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微笑起来——我很高兴她能够摆脱两天前因为我随口说出的那句话带来的困扰。“前面似乎有些挺有趣的东西——我们的运气好像不错。”

“这句话很熟悉。”珍妮忽然笑了起来,脸上露出某种甜蜜的神色,“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去约科孙的时候,你见到那柄魔剑,也是这样说的——‘运气不错’。”

我回应了一个微笑,没有再说话。恋爱中的女孩子似乎总有这样的本领:将一件事情完美地忽略掉她们所不在意的部分,然后从中挑选出千丝万缕来,将自己带进或悲被喜的记忆当中去……虽然自从那天的拥抱之后我从未明确表示过自己的接受她的感情,也没有明确表示过拒绝这段感情,然而她倒的确是比以往更加明显地将她的心拴在我的身上了。

甚至就连罗格奥——那个被我带来的小孩子,都被她以一种母亲的姿态照顾了起来。我体验过这种芬芳的爱意,也享受过幸福的滋味……因此我更不愿意如此轻易地就投身到这段感情当中去。因为总有一天,我会离开她,或者她会离开我——无论是从精神上,或者身体上。

路边的高大树木在秋风里沙沙作响,像是黄巨人在向我们点头。而落叶在风里翻飞,然后铺满不常有人经过的路面,又被马蹄践踏起来……这些景象,这些处在极高极蓝的秋日天空之下的景象让我的心里生出些久违的平静感来。实际上我一直控制着自己,让自己不去想那样一件事情:珍妮这个女孩子……现在已经越来越能让我感受到杀戮之中的某种柔软情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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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岭看起来极近,但走近它却花费了我们一个下午的时间。秋月的天色黑得早,当我们选定了一处有溪水环绕的草地准备扎营的时候,太阳已经隐没在远山当中了。寒意从空气当中侵袭过来,佣兵们们忙着撑起帐篷、生起篝火。另外几个负责警戒的年轻人则走到溪水边,用长矛的木杆在既清且浅的水中戳戳点点,试图碰碰运气戳到一条肥美的鱼来。他们的行为惹恼了几个在下游取水的年轻女战士——因为河底的泥沙泛了起来,她们还得绕去上游取水。

这里是一片快活热闹的景象,而这片草地之后,两道山岭凹进去的地方,就是月光山谷——一个里面包含着一大片广阔平地的山谷、穿越切尔西山岭的必经之地。

天色更加黯淡,篝火熊熊燃起。佣兵们终究还是弄到了几条鱼、几只不走运的兔子,甚至包括一条从草丛里忽然蹿了出来、却被一个女战士一脚踩死的蛇。他们总是有办法用这些东西和随身携带的干粮做出喷香味美的食物来。而我就站在远离他们的溪水旁边,闻着烹饪食物的香气,盯着那个“月光山谷”。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自从夜幕降临之后,那山谷……在发光。

这种程度光亮,这种程度的距离,凡人是无法觉察的。但我想如果在数百米之外,有一个人的视力又足够好的话,大约就可以从夜色当中发现这么一片明显比周围要明亮许多的区域。只是从那么远的距离上看清这样一座山谷,即便我拥有着真实之眼的效果也显得吃力。于是我推断,这个山谷的名字大概来自一个法师——一个掌握了“乌鸦之眼”这个咒语的法师。他让大乌鸦在空中飞翔,然后不经意地发现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山谷。

而我之所以能够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察觉到这样微弱的光线变化,则是因为长期仰望星空,辨识某些星辰那微弱的光亮的结果。这异常的光亮和周围的魔力感应令我心中的一个推断逐渐明了——这个“月光山谷”,很可能并非由普通的土石构成,它表面的一层土石之下,极有可能是一条生在了地表的月长石矿脉。

然而这样一条极易被开采的矿脉,为何从未有人注意,就这样安然存在了如此之久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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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这时候佣兵们的晚餐已经做好了。主食是一锅由兔子肉、鱼肉、粗面饼炖成的浓汤,那条不走运的蛇则被剥掉了皮,串在在架子上烤,就像一条长棍面包。秋月的林间总是不缺少甜美的浆果,女战士们趁扎营的时候收集了不少,成为了一道相当不错的配菜。

我饥肠辘辘,喝掉了两碗浓汤,里面还包括了一只兔子的后腿。珍妮似乎对那些烤熟的蛇肉相当有兴趣——因为那是她从未品尝过的东西。自然不缺殷勤的男性佣兵为她递上美味……而这使得几个女性佣兵的脸上颇为不快。至于罗格奥,这个一直沉默着的小孩子,则仅仅喝了点清水,吃掉些面包,就像一个苦修士。

我一直试图弄清楚这孩子所拥有的天赋魔法是什么——由那样强大的精神力量所施展出来的法术一定极其可怕。然而即便是在那夜我险些杀死他的危急情况之下,他也没有使用过任何一种魔法——仅仅是在我被兽人巫师的精神震荡冲击的时候用那他磅礴的精神力量解救了我。

我的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他所拥有的天赋,将是这个世界上从未出现过的、足以颠覆人们对魔法的认识的东西。

帕萨里安仍旧独自坐在车里。若不是一个佣兵为他送去饮食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从车厢之中探出来的手臂,我险些要怀疑他已经死去了……但即便如此,一个老人连续十天没有“排泄”这样的生理活动,也足以令我对他的健康状况乐观不起来了。

夜色更加深沉,寒意渐浓。劳顿了一天的佣兵们在晚餐之后早早安歇,但仍有两三对儿队伍里的情侣在某个帐篷当中发出令不少人绮思联翩的低沉呻吟声来。那声音在安静的林间回荡,使得珍妮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我看了一眼已经睡去罗格奥,披上斗篷站了起来。法师们的睡眠总是很少,我又提前记忆完了一些被遗忘的法术,此刻实在无聊……

而最关键的是,我同样拥有一具年轻的身体,而这身体从未与女性享受过某种销魂的滋味儿。前世的记忆与今世生理上的青涩同样也使我对那低沉的呻吟声产生了反应……我没法儿在坐在珍妮的身边了。

然而她竟然也随我一同站了起来。这姑娘也是无法忍受那些撩人的声音了么?

我们在月光弥漫的林间慢慢行走,彼此沉默。周围偶尔有小动物经过的声音,窸窸窣窣,然而这声音一定没有我们彼此的心跳声大。今夜的我似乎有点儿不对劲——那些一直被我压抑着的****竟然像是洪水泛滥了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冲击我的心防。有那么几次、在珍妮避开地上的藤蔓靠近我的时候,她身上那种女孩的淡淡香气竟然令我产生了伸手揽住她的腰的冲动……

我到底是怎么了?

我可不想在此刻与她发生些什么……那样一来的话,原本就在心里矛盾冲突着的我还怎么可能有足够的自制力将珍妮当成我的那一枚重要的棋子?……尤其是在她的身世又如此特殊的情况之下。

就在她再一次靠近过来、发丝撩过了我的鼻尖、我几乎要伸出手去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异样的声响。好像有一桶冷水泼上了我的头顶,我一下子就从那种恍惚的状态里摆脱了出来。而与此同时我发现,我们两个人竟然不知不觉地穿越了不短的一片丛林,从到了月光山谷的入口处。

但我们还没有走出丛林,因此可以隔着树木的枝叶看到不远处还有另外四个人——三男一女,是佣兵团里面的年轻人。

里面有两个人颇为面熟,一人是下午盯着我看的女孩,一人是下午对我出言不逊的年轻男性。他们站在山谷的入口正在处争论着什么,于是我示意珍妮停下脚步,自己侧耳倾听——原来他们是在争论是否要进入这个山谷。

我终于知道了那个年轻人——叫做庞罗里的年轻人为何会对我表露出明显的敌意来。因为下午那个向我是示好的风骚女佣兵,正是他的女伴,名叫罗拉。此刻他想与另外两个男子——一人名叫佩里,一人名叫巴罗——走进那个山谷当中去探险。然而他的女伴正在反对他们的提议,并表示要回到营地向恺萨报告这件事情。

庞罗里这个名字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亚丁名字。而亚丁人那种特有的高傲与固执也在他的身上表露无遗,他开始变得不耐烦,并且高声呵斥他的女伴:“你必须要见证这一刻——我踏进山谷的这一刻!好让你知道你这些天所迷恋的那个娘娘腔,是个多么胆小又懦弱的家伙!”

那名叫罗拉的女孩顿时生出了火气,按着腰间的细剑剑柄,转身就要离开那三人。但三个男子几乎是同时伸出了手,将她拉了回来。可罗拉并非普通的平民女子——她也是手刃过兽人的女战士。即便被三个男人拉出回去,手上依然没有停止反抗。庞罗里似乎舍不得对她下重手,三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向那山谷里走去。

我犹豫了一会儿,拍拍珍妮的肩膀,示意我们也跟上去。

我对这个山谷挺有兴趣……既然前面有四个人为我们开路,我自然不想浪费这个大好时机——反正我也睡不着。

当我们走出丛林的时候,那四人之间的争执似乎已经平息了下来。女孩罗拉顺从地跟着他们走进了那山谷,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那并不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的表情,而像是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金山或是水晶的城堡。

我和珍妮借着稀疏的林木在黑暗中掩藏自己的身影,也走到了山谷的入口处。转过了一道覆满黄草的矮岭,里面的平原映入眼帘——眼前的情景随即令我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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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糖果屋

第八章 糖果屋

因我的眼前所见的,并非是想我想象的那样——铺满青黄相间的草地的平原、突兀嶙峋的怪石、孤独伫立的老树……

我眼前的出现的,是一片绿草如茵的平原、点缀其上的糖果般滚圆的石、茂盛翠绿的矮灌木,灌木上还有讨喜的鲜红色浆果。而就在前方一百多米的位置,有一栋小小的房隐藏在大团的翠绿色树叶之中。那房拥有鲜红色的屋顶,乳白色的外墙,褐色的窗户,造型圆润可爱,就像是童话故事里那种小精灵们的居所——像是一只巨大的蘑菇。

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得说不出来。我见过战乱烽火、见过杀戮背叛、见过富丽堂皇的宫殿、见过幽暗阴森的地城,只是从未见过这样梦幻美妙的场所——几乎在每一个孩童年的梦里都出现过的场所。

前方的四个人也同我一样,沉默无声、小心翼翼地在草地上行走——不是为了防备忽然跳出来的敌人,而是生怕不小心打破了这种梦幻的静谧,破坏这诗一般的景象。那个叫罗拉的女人似乎不小心踩在了一块圆形的石上,但她随即轻轻地“咦”了一声。因为那石并没有硌痛她的脚,而是裂成了三四瓣。她俯身捡起了那石的碎片,四个人立即出轻轻的抵呼来,像是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于是我低头看向我的脚下……前方不远处正有一个黄褐色的石。我俯身拾起了它——分量挺轻,不像是石质。手指再一用力,竟然微微地陷进了它的表面。那不是陷进土块之中的感觉——这石的表面似乎有黏性,就像是……

珍妮将它从我手中拿了过去,毫不犹豫地送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那粉红色的舌尖令我的心里又燥热了起来,但未等我再想说什么,她已经眼睛亮、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赞叹道:“天哪,艾尔,这是一块苹果糖”

我从她的手中拿过了那个“石块”来,也送到嘴边轻轻地尝了尝——这竟然的确是苹果糖——令人幸福的甜味儿,还有淡淡的苹果香气。

这里居住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奢侈到把糖果散落在地上?这种昂贵的苹果糖,可是只有大贵族们能常年享受、价格高达每公斤三个欧瑞金的奢侈品

而那些佣兵们显然从未见过这种东西——他们被那种比蜂蜜加香甜、比苹果加甘美的味道所征服,像是孩一样俯下身去拾取糖果,一路向那座房走去。他们与房之间隔了一道蜿蜒平缓的小溪,溪水在月色下反射着银光。但那银光并不如何明亮,好像河水并非透明,吸收了月光的光彩。

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好奇,我想要走过去弄清楚那溪水里流淌的究竟是什么。于是我很自然地拉起身边珍妮的手——而她此刻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像那些佣兵一样俯身拾取糖果……只是又碍于一个贵族的颜面,不想表现得像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佣兵一样急切。

这时候那四人已经走到了溪边、俯身、小心地捧了一捧水品尝,然后就出惊喜的呼喊,随即将自己的脸凑到水面大口的喝了起来。他们的举动使得我的好奇心盛,我加了脚步拉着珍妮也赶到溪边,而他们丝毫没有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惊讶——因为他们已经被那溪水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溪水里散着浓郁的香气,在几步之外就令人身心陶醉。我凑近一看——天哪,那里面流淌着的并非普通的清水,而是乳白色的奶昔而就在这奶昔的溪水当中,还有半透明的鱼儿在慢吞吞地游动……珍妮再也经受不了诱惑,俯身极轻松地捞了一条上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在鱼的身上咬了一口——没有四溅的鲜血,也没有令人厌恶的腥气,里面露出来的仍旧是半透明的材质——那是一条樱桃果冻鱼。

天这简直就是仙境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辈待在这样一个地方,再也不四处奔走。复仇、成神之类的念头……在这种梦幻一般的景象面前是多么的无趣。而不远处的那栋蘑菇一样的小房,里面一定有多的惊喜在等待我们——因为我现在就可以闻得到那边随着夜风飘来的香气,那是多么令人心醉的味道

我们六个人几乎是同时踏进了那条奶昔溪水当中,然后步走向那座房——就像是急于拆开父母赠与的礼物外包装的孩童。

我原以为糖果石、奶昔溪水已经给予了我足够的震撼……然而这房再一次挑战了我心理所能承受的底限——其实那鲜红色的屋顶,是用浇了果酱的饼干铺成的。那乳白色的外墙,是由大块的太妃糖堆起的。而那褐色的窗户……则是西大6上极少见的、一种能够具有轻微苦味儿的甜品,名为“巧克力”的东西。至于窗户上的玻璃——我估计那也是由蜂蜜浇筑出来的。

房里寂静无声……激动中仅存的那一丝理智令我停下了脚步、拉住珍妮的手,将开门的机会让给了那几个佣兵。褐色的门——由饼干制成的门被推开了。

里面空无一人。

但客厅的壁炉内有温暖的火光——这似乎是这间房里唯一合乎常理的东西了。火光在由太妃糖垒起的壁炉中升腾,墙壁上的蜂蜜缓缓流淌,却又在碰到饼干制成的地板时候消失不见。客厅中间有一条长长的餐桌,餐桌上摆满丰盛的饮食——肥嫩的羊排、冒着腾腾热气的烤乳猪、盛在糖果杯里的樱桃奶昔、微微颤动着的果冻、芬芳诱人的草莓、金黄酥脆的烤杏仁——这简直是能够匹配得上皇家宴席的饮食。

那四个佣兵自从见到我之后就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而此刻他们加是像失掉了理智一般,扑向那餐桌,接着抓起桌上的食物大嚼大饮起来。身地下的椅可以掰下来吃掉,桌的桌布可以卷起来吃掉,甚至俯身趴在地板上舔一舔,都是令人乐得浑身颤抖的美味。

我的头脑仿佛被一层屏障包裹了起来,隔着那层薄纱,里面是无穷的欢乐与惊喜,但薄纱之后似乎还有另外一些东西,可我触碰不到。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享受吧,尽情享受吧……忘记那些血腥和黑暗,忘记那些痛苦和不,永远停留在这里,沉浸在乐里……

我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迈着步走向那餐桌。而珍妮已经在试图挣脱的我手臂,扑身到那饕餮大嚼的四个人当中去。然而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眼前的场景实在太过美妙,美妙得让我不敢相信。我转头看向那壁炉中的火焰,试图摆脱那张餐桌的诱惑。火焰舔舐着壁炉的顶端,蜂蜜不断地滴落下来,渗透进饼干地板里面。而身边的珍妮已经在用那种近乎梦呓的声音对我说:“艾尔,放开我……让我过去……”

但我紧盯着那火焰,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而后一个念头像是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撕裂了那层薄纱——这壁炉里的火焰如此旺盛,被融化的蜂蜜流淌了如此之多,为什么墙壁上没有一丁点儿缺损的痕迹?这壁炉里的火焰如此旺盛,这屋并不宽敞,为什么房间里的温度还是同外面一样,没有一丁点儿闷热的感觉?

而重要的是——怎么可能有奶昔的河流?怎么可能有果冻儿鱼?怎么可能有饼干房?

我的额头顿时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失掉的理智随着脑海中的一声鸣响回归到了我的意识之中。而眼前的情景——温暖的火焰、美味的食物、香甜的地板,就像是潮水一般从我的身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眼前一片令人惊惧的景象

那四个佣兵,此刻正在扑身在一块巨石之上,满脸幸福地大嚼着……而他们向嘴里塞满的是,是爬满了巨石的蜈蚣、蝎、蚯蚓、蛆虫他们的脸上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嘴唇被牙齿毫不留情地撕扯着,然后随着这些恶心的爬虫被吞咽进身体里……

这一片梦幻之后,竟是如此恐怖骇人的真相

我身边的珍妮还在试图挣开我的掌握,扑身到那群虫中去,但我毫不犹豫地将她狠狠拉了回来,然后撕扯着她迅后退——就在我们身后,那条奶昔河流里流淌着的已经不是那些芬芳的液体了,而是散着腐臭味儿的死水……

我控制着自己,让自己不再去想珍妮刚从那死水中捞取的是什么东西,然后取出了我的魔杖,迅地为珍妮加持了一个法术,“黑暗豁免”。微白的光芒产在她的身上一闪而过,但她的状状态依旧没有改变——这魔法竟然对这东西没有效果。

不是黑暗生物的诱惑,那么是什么?我再次尝试了一个法术:“抵制魅惑”。这是一次幽蓝色的光亮闪过,珍妮挣扎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她面对着那四张血肉模糊的脸,陡然出一声惊叫:“这是什么?”

我拉着她继续后退,一直退到一片生长着稀疏荒草的开阔地,冷冷地说:“他们陷入了一个极不友好的存在的掌控之中……而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惊惧的存在。若不是我的精神力远常人,恐怕现在的我也是那四人中的一员,恺萨所说的传言果然没错,这座山谷当中隐藏着可怕的存在,这存在竟然仅凭魅惑心智就达到这样的效果——魔法“饕餮盛宴”的效果——那是只被深渊地狱中的高阶恶魔所掌握的法术。

而珍妮身上的“安塔瑞斯”之盾对此完全没有反应——因为这件神器仅仅对具有明显危害的外界干扰会做出防御。

四周一片寂静,甚至连风声也没有。那四人的咀嚼声远远传来,令珍妮的面色苍白。她拔剑在手,向四周警惕地张望——但那敌人并非是她所能见到的。

而我集中注意力,将自己的精神之力慢慢地散出去……终于在那四人的附近,感应到了一个异常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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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魅

第九章 魅

在我几百年的漫长记忆当中,我知晓的事情不可谓不多。虽然天地之间的奥秘永无穷尽,但在魔法研究的领域,我想我的确当得起“大师”这个称号。然而此刻我感应着那种奇怪的波动,心里却是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因为这种东西,是我从未见过的类型。

那东西不像是一个生物,而像是一个法术效果——一团魔力集聚在一处,以极有规律的方式排列运动。但这效果远比任何一种法术精确——它似乎已经达到了一种完美的自我平衡状态,能够维持着自身的魔力不向四周散,甚至还在攫取另一些精神力量。

它像一个活物一般徘徊在那四人的周围,并未对我与珍妮的举动做出太多的反应……或者它暂时还没有意识到我们已经恢复了神志。我的精神力只能模糊不清地感受到它,就连“真实之眼”的效果也无法窥探它的原貌。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再次使用了一个魔法——从那个学徒那里夺来的魔法,“魔力侦测”。

我的精神力因为这个魔法而变得加敏锐,但这一整条月长石矿脉所蕴含的魔力也干扰了这个法术的效果。于是我仅能依稀看到就在他们四人的身边,一团黑暗的雾气在慢慢游走着。而这雾气正分出了四个触手探进了他们的头颅之中,在魔法效果的渲染下呈现出淡淡银白色的精神之力就随着那触手源源不断地流进那团雾气的体内。

它竟然在吸收人类的精神力……怪不得那些在这里过夜的佣兵们会变成白痴。但就在我得出这个结论的同时,那四个佣兵忽然停止了动作,脸上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色并且尖利地嚎叫了起来——那嚎叫声在山谷的岩壁上反射回荡,后竟然像是有几十个人在大声嘶吼,我想哪怕在几百之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与此同时,那雾气也陡然膨胀了一圈,触手中所吸收的精神之力渐渐变成了淡红、鲜红、而后是黑的暗红色。

那暗红色的东西似乎也拥有自己的生命,在触手之中挣扎扭曲,却摆脱不掉被抽出身体的命运。它似乎也在无声地嘶吼嚎叫,后竟然变成了一张扭曲的面孔,而后又像是水泡浮出水面一般,翻出一个又一个硕大血红的眼球来……

这是灵魂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神秘学领域,灵魂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尽管它可能因为怨念或者某些特殊的条件变成怨灵、幽灵,但有一条准则是不可违背的——非由契约成立,灵魂不灭。

也就是说,你可以用魔法驱散一个怨灵或者幽灵,但实际上你并没有杀死它……你仅仅是将其驱散到了深渊地狱之中,它依旧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摧毁、吞噬灵魂的只有魔鬼或是恶魔……但即便这两者,也必须通过签订契约的方式来拥有一个生物的灵魂。一旦与魔鬼或是恶魔签订了契约又无法履行合约,那么它可以成为这个灵魂主人——使用它,或是吞噬它。

这是由星空诸神设定的规则,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上的生物不至被强大的存在随意消灭的规则。

但此刻眼前的这个存在完全颠覆了这条铁律,它没有通过任何契约的方式,就那么将灵魂从人类的躯体之中抽离,然后又又吞噬了它

这个存在吞噬灵魂的时间极短,当那四条鲜红的生魂被抽离进它的身体当中以后,佣兵们身上就散出点点的银光——这景象看起来梦幻又美妙,实际上预示着这四个人将永远地成为行尸走肉,再无恢复神志的可能。然后它收回了触角,在原地飘荡了一会儿,又晃晃悠悠地向我们靠了过来。

这山谷里的魔力越不稳定起来,似乎这东西与这山谷是一个整体,它的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整条矿脉的气息。我的脑海里在这一瞬间闪过无数的信息碎片,试图在思维之海的只言片语当中找到与它相关的讯息。

不是幽灵,不是怨灵,甚至不是魔鬼或者恶魔。它像是一个法术的造物……然而何种法师能够拥有这样的能力:创造一个活生生的魔法生物?这简直不是在造物,而是在创造灵魂

我腰间的魔剑感受到了这威胁,微微颤动起来。一道灵光忽然从我的脑海中闪过——难道这家伙就像我的魔剑之中囚禁的那些邪恶特质一样,也是魔力集聚的产物?这一整条月长石矿脉……经历了悠久岁月的月长石矿脉……裸露在地表,长年累月沐浴北辰之星光芒的月长石矿脉……

一个极生僻的名字从我的脑海当中跳了出来——“魅”。没有想到这种仅仅记载在某些极其古老的典籍之中不起眼的位置的东西,竟然会被我在这里遇见

那个传说的内容是:就像腐水积蓄在一处时间长久之后就会滋生生命、泥土堆积得久了就会生长出植物——如果魔力在一处集聚得够久,又以某种方式与一个从未被世俗的躯体占有过灵魂融和在一处,就会产生一种叫做“魅”的生物。这种生物在形成之初没有形体、没有意识、甚至没有被世俗世界所公认的道德观念。它们毫无选择地吞噬一切生物的精神之力与灵魂,杂糅一切记忆与情感,终形成自己的独特性格。在生长得足够强大之后,它们会开始凝聚自己的形态——可能凝聚成*人类,可能凝聚成山羊,可能凝聚成一棵榆树,可能凝聚成一块岩石——一切随心愿而定。

在人类的漫长历史当中这种存在似乎仅仅出现过一次——就是被那本古老的典籍所记载的那一次。

我想我的运气真是足够好,竟然见到了这人类有史一来比巨龙还要罕见的生物——当然前提是我们能够平安无事地从这里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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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山谷魅影

第十章 山谷魅影

然而似乎有人的运气加不好……那四个佣兵的惨叫被山谷的独特地形放大,然后传到我们的营地之中。值夜的佣兵在前半夜还算神志清醒,喊醒了队伍里的其他人。除去守护马车中的帕萨里安的几个人之外,大约三十多个佣兵都手执武器冲进了山谷。

大概是那个魅已经现了我的异常,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我们这边,因此这些家伙并没有受到魅惑效果的影响——他们所见到的第一个景象就是四个面部血肉模糊,痴痴呆呆地站在那里的佣兵。而我与珍妮站在十几米的远处,全神戒备,刀剑出鞘,带着明显的敌意注视着那四人的方向……的确是一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场面。

身为代理队长的恺萨用那种参杂了震惊与愤怒的声音远远地向我大吼:“马克,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似乎惊动了那只魅,它微微地一颤,然后身体又膨胀了一圈,探出了多由黯淡的黑雾组成的触手来——就是是一只被惊动的野兽。

这些凡人看不到魅的存在,却将我当成了他们的敌人。他们在略一犹豫之后迅地向我这里接近,眼见就要冲到那只魅的身边。

我还没想好如何去对付这奇怪的生物,这群凡人却已惊动了它,这似乎使得它加暴躁易怒……于是我转头厉声喝道:“退下”

也许是身为法师的神秘与威严震慑了他们,这些佣兵们竟然真的放缓了脚步,甚至一些人开始面面相觑。他们一定看得出我脸上的戒备与郑重并非针对他们,而是某种他们无法真切看到的东西。

之后的生的事情实实在在地证实了他们的猜测——就在它们距离那只魅近一些的时候,雾气一样的触手箭一般地射出,在他们的头颅上轻轻一触,然后闪电一般地缩回。它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再用那个幻境去迷惑这些人的意志了……也可能是那逼真的幻景仅能在一段时间里使用一次。但这样的效果并没有达到它的预期——精神力越是强大的人,灵魂也就越强大。而精神力饱满的凡人的生魂,也同样极其难被这样的攻击抽离出身体——他们的灵魂仅仅是被抽出了些许,然后就挣扎着缩了回去。

但即便如此,前面的几个佣兵——包括恺萨,也立时恍惚了一下,然后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抱着脑袋痛苦地大叫了起来。紧随其后的人纷纷收住脚步惊慌地私下回顾,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可以用刀剑来伤害的敌人。

“那个传说是真的这个山谷里有恶魔”他们这样大喊着,用手中的利器向四周胡乱地劈斩,并且试图将前面的几个人拉回来——却无法斩断那原本就不可见的魔力触手。

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恺萨对我说过的话——我们可以选择在白天通过这个山谷。这似乎意味着这东西畏惧强烈的光亮。于是我举起了我的魔杖,在空中泼洒出了大一片的月长石粉末,并且施展了“太阳闪光”这个法术。

充沛的魔力、与地下月长石矿脉的加持使得这个法术产生了我自己都没有想象到的效果——仿佛是星界的天国在这个山谷当中降临,大团不可逼视的光亮在一瞬辆填满了山谷,甚至比夏月的骄阳加耀眼,将天地之间都镀上了一层雪亮的光辉。

那只魅的形体几乎在这光芒中消失。它出了一阵似乎代表着痛苦的精神震荡,然后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像一阵烟雾一般钻入了地下。我我的心中一喜——这果然有效果但我不可能让它在地下这种加隐秘的地方对我造成威胁,旋即踏前一步,用我的魔杖底端在地面上重重地一顿随着我的袍袖飞扬而起,另一段咒文也脱口而出。

它遁入的地面四周立刻被一股巨力震出了蛛网一般的裂纹,然后暗红色的火焰从裂纹当中喷薄而出,树立起长枪一般的火柱——魔法,“地狱火焰”

这一次那魅终于切切实实地受到了伤害,我能感应得到构成它的那个魔法漩涡都开始不稳定起来,并且分成了三个即将溃散的乱流。它被火焰逼出了地下,像我魔剑那中那个被制伏的存在一样对我出了一阵精神震荡,然后向我这边扑了过来。

此刻佣兵们从震惊的情绪当中摆脱了出来。然而他们所见的只能是我在地施展他们从未见识过的强**术,并且被这在他们的印象里本不应当由人类所掌握的力量震惊。他们再一次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像找到了救世主一般向我这边跑了过来。

前面的一个女人跑得。她在奔跑中探出了手来,似乎那样就可以离我们近一些,获得安全感。然而这不但没有挽救她的性命,反而葬送了她自己——我眼见着她以一种无畏的姿态横在了我与那个魅的中间,又看着那只魅化成一团黑雾扑在了她的身上。

由魔力构成的魅并没有确切的形体,因此没有改变那女人的动作。她依旧保持着奔跑的姿势,但脸上却露出惊骇痛苦的神色来。“魔力侦测”这个法术依旧有效果……因此我借助着那魅的形体看到了女的灵魂——此刻后者像是沸腾了的岩浆,在她的身体里扭曲颤动,像气泡一样翻出一枚又一枚鲜红的眼球来。那家伙试图吸取她的灵魂,试图控制她的身体,却被体内的精神力量一次又一次地排斥开来。

但即便如此,它也依旧能勉强控制那女人以极的度顺势向我扑了过来,同时将手里的短剑递向我的肋下。我站在原地丝毫未动,继续准备我的下一个法术。因为珍妮已经飞身上前,狠狠地撞在了她的怀里雪亮的剑尖从她的肋下探出,上面犹有血滴跳动——这姑娘的心终究还是不够坚强,她顺势用长剑挑断了那个女人持剑的手筋,却没有伤害她的性命。

安塔瑞斯之盾在接触到那魅的时候陡然爆出一阵亮光,借助“魔力侦测”后的效能,我看得到那只魅就像是一只皮球,从那女人的身上被那亮光狠狠地弹了出去。

她的身后是那些正在飞奔过来,又被变故惊得愣了一愣的佣兵,而珍妮——这个一旦进入了战斗状态之后就勇猛得如同一只母豹的珍妮,向他们厉声高喝:“别过来它去你们那边了”

她在“它”这个词语上加重了语气,这声音在空旷的平原上尤其响亮。已经从灵魂险些离体的痛苦中脱离了出来的恺萨先醒悟过来,然后高声喝止了那些慌乱的战士。

魅失去了依托,想要再次钻入地下。但此刻我的法术已经完成——一道蓝色的电弧从柳木魔杖的顶端一闪而过,啪的击打在那只魅的身上。塑能系魔法“掌心雷”——一个对黑暗生物具有卓著杀伤力的法术。那闪电再次短暂地照亮了夜晚的大地,也是我在今晚后一次能够见到那只魅的确切形体——构成它的魔力团终于在魔法的精确打击下失去了平衡,并且崩溃瓦解,分裂成为了两个独立的个体。

但这时候“魔力侦测”这个法术的效果终消失不见,我重回到了仅能用精神力去感知它的地步。好在那只魅的气息已经极弱……我依稀能够感到分裂成两个部分的它迅地远去,然后又消失在了地下。

原野上依旧寂静无声——除去远处的四个面目全非的人出的轻声呓语以及那个被挑断了手筋的女佣兵的痛苦低吟。那只魅似乎不敢再来骚扰我们了,而我也无心再去追杀它。

一记足以将一匹战马化为焦炭的掌心雷都没能彻底消灭它,我可不想继续冒险了。我想做的只有尽离开这片山谷,远远地离开它,直到明天天明,再以的度穿越这里。实际上在我和珍妮穿行在林中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被这魅影响到了——那种一样的躁动、强烈地想要入谷一探究竟的**,都是它的杰作。

佣兵们的表情则迷茫又困惑——自始至终这里似乎都是我的独自表演:施展出几个他们从未见过的、效果绚丽的法术,对象则是虚无的空气与寂静的平原。若非他们其中的几个人真切地感受到了灵魂险些被抽离身体的痛苦、看到了那道电弧的终端落在了空气中的某样事物上,他们定然认为这是一场针对他们之中几个人的阴谋。

我收起了自己的魔杖面向那只魅消失的方向慢慢后退,而此时恺萨躬身小步跑了过来,招呼两个战士扶过那个昏厥在珍妮怀中的女佣兵,用略略涩的声音问我:“……大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里有一个邪恶的存在。我刚刚击退了它。”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因为他的惊慌而生起轻视之心。这些佣兵们的勇气我曾在古鲁丁见识过——那是些面对兽人依旧悍不畏死的战士。但这种存在与虚空里的敌人对他们来说太过神秘,神秘到了他们全完无力应对,只能依靠法师的力量。

若是有一天我的魔法全然失效,我想我也不会比他加镇定。

“你们跟在我的身边,不要乱走,慢慢地退出这个山谷。”我低声对他说道。他立即执行了我的命令,而这些佣兵们也从未像此刻一样对我露出这样的神色——那是惶恐之后的安心、热切又崇敬。

我们小心地退到山谷……一切无事。

然后我们加警惕地走出了山谷,走过了那两道生长着荒草的矮岭……依旧无事。

然后我们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放眼向前方望去——竟然又是刚那个山谷

……我们,又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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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无路可逃

第十一章 无路可逃

这依旧是一个幻境,我们还是没能走出去。

天顶的月色柔和,我却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这一次的幻境不同于之前那个梦幻的糖果屋——我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却依旧陷了进来。而我甚至没有感受到一丁点儿的不合常理之处。我的双眼被加持了恒定的“真实之眼”,它不但令我的视觉加敏锐,还使得我能够加容易地看穿魔法陷阱或是幻境的不合常理之处。但它似乎在此刻失掉了效果,没能为我提供哪怕一点帮助。

这究竟是何种魔法构成的幻境?或者说,这还是由单纯的魔力或是精神力构成的效果吗?

佣兵们再也不能保持勉强的镇定,恐惧的气氛在人们之间传染开来。恺萨大声地出了全员戒备的号令,然后低声问我:“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这已经是今晚他第二次对我使用了“大师”这个称呼了。这些人将我这个唯一的操法者当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我加不能在这种时候流露出任何动摇或者畏惧的情绪。于是我从地上拾起一片还有半边绿色的叶来,沉默着将它撕成了飞鸟的形状,然后拔下一根自己的头,系在那个代表飞鸟眼睛的孔洞之上。

佣兵们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注视着我的动作。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看到一个法师施展魔法……但我敢打赌他们的心里现在没有一丝奇感……而是恐惧感。

大乌鸦在人们的目光里从我的手中幻化出来。只是这一次,它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它在人们的头顶缓慢地盘旋了一圈,惹得佣兵们畏惧地盯着它、微微弯下腰,低沉地叫了一声,飞上高空。

那片叶已经将近干枯,这使得“乌鸦之眼”这个魔法的效力大打折扣——若不是这个山谷里因为月长石矿脉而充满了魔力,我甚至不能保证这片半枯的叶能够支撑得起这个法术来。但我还是应该庆幸此刻不是被飞雪笼罩的寒冬,否则我甚至找不到媒介来施展这个魔法。

高空视界与我的视野重合,我花了一秒钟的时间来适应它。近乎圆形的山谷被大乌鸦的视线尽收眼底,我逐渐看清了它的全貌——这是一片平原,其间有一条几近干涸的河流……不,不是河流,只能算是是一道被拉长了的、“s”形状的长河沟。河沟将这个山谷分成了两个部分,两边分别立有两块巨石。一块是被那四个佣兵当成了餐桌的石头,另一块则在我们的左侧、河沟的这一边,被河流弯曲的圆弧所包裹。再向上飞去,山谷周边黄绿相间的山岭也被收进了视野。只要再飞高一些,就可以看到山岭之外的景象、就可以知晓这个山谷此刻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了。

大乌鸦振动羽翼,又升高了几米。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生了。就在那一瞬间,它忽然又回到了刚的高度这只魔法生物遇到了同我们一样的状况——它不停地振翅高飞,没有感受到任何实质性的阻碍。然而无论它怎样努力,它的视界始终停留在山谷范围之内,再无法扩展出哪怕是一丁点儿的范围。

我的心又向下落了落,同时生出了强烈的、想要去代达罗斯的陵墓中找回我的手札的**。如果我能再次拥有那里面的几个强力法术,无论是“星界投影”,还是“禁锢空间”,或者“律令死亡”,都可以轻松地解决掉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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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鹿角使

第十二章 鹿角使

但现在的我不是从前的撒尔坦,我必须从记忆中的某种状态当中摆脱来。一个法师之所以强大并不仅仅因为他可以使用强力的魔法,因为他拥有睿智的头脑与冷静的心,可以合理地搭配魔法并且洞悉事物的本质。而从前的我成为**师的时间太久,以至于我渐渐开始依靠强大的魔力,而不再像早的时候那样,用自己的头脑去战胜敌人。

我始终不相信一个魅——尽管它是如此罕见的生物——可以彻底地迷惑像我这样的一个法师。无论何种魔法或是魔法都不可能毫无破绽,既然我的真实之眼无法从这片山谷中找到任何违反常理的地方,那么这里的状况就一定不仅仅是由于魔力所造成的。我推测这山谷里有类似炼金法阵那样的东西——唯有如此,可以构建如此庞大又几乎完美的幻境。我甚至在怀疑,我现在看到的这个山谷,到底是不是它原本的模样。

就像那糖果屋的幻境背后是一片荒野一样,如果此刻这个山谷的背后是一个闹市,我也丝毫不会感到惊讶了。

幻境的产生是因为施法者影响了受术者的精神力,由此在他们的脑海之中产生了虚拟的触觉、听觉、味觉、嗅觉。但极其强烈的刺激会使得他们摆脱这种幻境——例如死亡,或是灵魂被抽离——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大概也不会在乎自己是否还在幻境之中了。

我曾经在小镇约科孙收服魔剑的时候使用过一个炼金法阵,帕萨里安也在使用“位面崩塌”的时候使用过法阵。这些法阵的共通之处就是有一个或者几个脆弱部分——例如那个五芒星的五个顶端上所摆放的石块、或是宝石。这些物体的坚固属性可以确保自北辰之星上被召唤而来的魔力不会外泄,但一旦有人拿走了其中的一块,这个法阵就会崩溃。就像人类的眼睛是身体上脆弱的部位之一,这种可以破环整个法阵效果的部分,被成为“炼金之眼”。

这个山谷里一定也有这样的部分,我必须找到它、摧毁它,然后可以摆脱这个幻境。

我用取出一块月长石碎片,镶嵌在魔杖顶端的凹槽之内,施展了一个“照明术”。月长石矿脉的魔力加成使得这个法术的光亮加强烈,我们周围的一大片区域都沐浴在柔和的光线之中——这至少使那些佣兵们稍微安心了一些。

然后我以极认真的语气告诉他们——我们已经陷入了一个由邪恶生物所构建的幻境当中,接着加重语气强调,“不要相信任何乎认知常理”的事物……又在他们看着我手中那柄放射出光芒的魔杖露出惊讶的神色时候补充了一句:除了我的魔法之外。

这是我目前能为他们做的所有事情了。如果他们真的无法同我坚持到后而丧命在这个幻境当中,那么我只能感慨,这的确是凡人的悲哀。

只是我的话音刚落,一个佣兵就惊叫了起来,并且将手指向了我们侧面的黑暗之中。我立即将视线转向了那里——不知道何时,那里冒出了一个人形的生物来。

这个家伙足足有两米高,身体上覆盖着暗红色的短毛,没有穿任何衣物。他的下面被浓密的毛遮挡,毛之下则是两条健壮的反曲后腿——就像是山羊的腿。他直立着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月长石的光亮照亮了他的上半身:两只健壮的手臂,拥人类一样的手指。只是他的手背和前臂覆有坚硬的甲壳,那甲壳上有突起尖锐的倒刺,看起来是强力而致命的武器。当我再看到他那造型独特的头颅时,我弄清了他的身份——除了居住在星界天堂山的天界生物鹿角使,谁的面孔会是一只鹿的模样、并且还生有一对极度蜷曲的大角呢?

此刻这个生性温和无害的家伙似乎被我们惹怒了。他从高耸的鼻腔里喷出腾腾的热气来,边走边颤抖着他身上的肌肉,前臂上的倒刺高高竖起,像是想要动一次猛烈的冲撞,顺便用那倒刺将我们刺个对穿。

但实际上这种有形的生物带给佣兵们的恐惧远远不如无法窥测的虚空,因而这些战士们竟然只是在初的震惊之后就迅地组织起了防御的阵形,手持刀剑与那只天界生物对峙起来。

鹿角使似乎对他们的反应有所顾忌,他走到了距离佣兵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就不再前进,而是在原地用蹄大力地敲打着地面,并且低下头,像是在积蓄力量准备冲击。

他们这样对峙了足足有几十秒,而那只鹿角使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只是人们都可以从地面的微微颤抖中了解那个天界生物所拥有的可怕力量——那像是一头身高过了三米的六角牦牛所拥有的力量。

“我们应该分散包抄过去。对付这样的大家伙的话。”恺萨在我身边低声说道。他的声音里出现了些许自信——对阵一个有形的生物的自信。在他们的眼中这种具有能够被刀剑伤害的外形的生物也就意味着他们的恐惧与不安终于有了一个可供泄的途径……我知道他们此刻需要一个胜利——哪怕是微不足道、并不能改变大局的胜利——来带给他们继续坚持下去的信心。

前方的几个佣兵已经端起了他们的长矛,而另外一些手持圆盾和短剑的战士则跃跃欲试地等待我的指令。他们将像无数次战斗中曾经做过的那样,从两侧包抄,在长矛手与“怪物”僵持不下的时候从两侧带给它一道又一道伤口,直至敌人力竭倒地。

但我继续注视了那只鹿角使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我说,“你们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接着,我持着我的魔杖,分开了挡在身前的几个佣兵,从他们的阵形当中走了出去。战士们出一阵低呼,连珍妮也冲出了来伸出手,试图拉住我:“穆……马克,你要做什么?”但我制止了她的动作,毫不迟疑地向前走去。

然而这姑娘没有丝毫犹豫,也跟了上来。“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她这样说。

我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跳了跳……然而我让自己不去理会它。大步走过了十多米的距离,我来到了那鹿角使的身前。此刻我距离他只有两米远,他一挥手臂就可以用利刺将我杀死……然而他却没有那样做。这大家伙紧盯着我,出恐吓似的低吼,并且将鼻里的热气毫不客气地喷到我的脸上。

身边的珍妮双手持剑,随时准备扑上前去——就像我们曾经配合的那样。身后的佣兵们还没有跟上来……他们还在权衡是否要为我冒险着放弃那种以逸待劳的战术——因为我毕竟不是他们的团长安德烈。

而我感受着那个大家伙的恐吓与炽热的鼻息,与他对视了那么十几秒钟,然后笑了起来。接着我伸出手去,用我的魔杖在他不安分的头颅上、那两只蜷曲的大角上点了点。

他依旧摇晃着头,什么都没有生。

于是我将魔杖向下狠狠地一划,高声喝道:“消失吧幻影”我的魔杖毫不费力地贯穿了他的身体,划进了空气当中。与此同时,这只鹿角使的身忽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然后化作一片晃动的光幕,就那么消失不见了。

呵呵……一个幻想,极逼真的幻象。但幻境都会有破绽,尤其在那是只受到伤害而分裂之后,它不能像以前那样强有力地控制人的思维,这种破绽就加容易被现。天界的生物居住在充斥着光与热的天堂山之上,因而身体也会出荧光来。在我前世的记忆里、在我的法师塔中与深渊地狱的魔鬼们战斗之时,曾经使用过“天**团”这个法术召唤了不少强力的天界生物,因此我对他们倒有些挺清晰的印象。这只鹿角使从出现之初就隐藏在黑暗里,同这个位面的怪物们毫无异常之处,这是第一个破绽。

鹿角使,这种性情温和的生物还有另外一个特点。那就是它的双角具有解除幻觉效果的作用——只要被他碰触到。然而我举起了我的魔杖,在他的双角上点了点……却毫无效果。这种明显的破绽令我看穿了它的本质,思维之海一旦清明起来,就再也无法被迷惑,它自然烟消云散。

我转身向那些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的佣兵们耸了耸肩,然后背对着那只鹿角使消失的方向向他们走过去。这些家伙们在震惊之余似乎又在因为自己的行为而羞愧,他们放松了手中的武器,神色尴尬。而恺萨迎了上来,远远地对我说道:“大师,我们……刚,我们……”他摊着双手,略显局促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瞪大了眼,大吼道:“你的身后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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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炼金之眼

第十三章 炼金之眼

但就在他话音未落、珍妮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我已猛然转身,将我的魔杖狠狠刺向虚空原本空无一物的夜空当中陡然爆出一蓬蓝白色的炫目火花,而后一个形体被电流包裹着浮现在虚空之上——那是一团黑雾,拥有章鱼一样的触角。此刻它就在我的头顶,颤动着触角想要将我包裹……然后我提前在魔杖上准备好的“震颤电击”这个法术令它的身体麻痹,狂暴的蓝白色电流嘶啦作响,令它无法再移动分毫,只能不住地颤抖。

珍妮迅地举起了她的长剑来——此刻她终于能够看清那个魅的形体,打算用她的剑助我一臂之力。我立即大声地警告并阻止了她——因为大多数凡人都不清楚,由魔法引的闪电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东西,它能够通过大多数的金属与其他的某些材料作用于人体,并且威力并不逊于被这个魔法直接命中。一旦她的钢铁长剑真的接触到那些蓝白色电流,即便有安塔瑞斯之盾的庇护,她也将承受相当可怕的伤害。

珍妮虽然并不知晓这些奥秘,但她仍然明智地听从了我的警告,放下了武器。

震颤电击持续的时间实际上并不长——大约能够持续四到五秒钟。就在佣兵们来得及冲过来之前,法术的效果就已消失了。那只魅几乎是立即就隐没在了空气里,而没有试图再一次对我动攻击。

它一定是被我这一次的打击伤害得极其严重,严重到我们周围的空间都开始出现奇怪的扭曲。天顶原本是银白色的月亮变得模糊不清,而空间里开始有大团彩色的迷雾出现、又转瞬即逝。不少奇特的生物——绝大部分都是天界生物,开始浮现在我们的周围,并且大声怒吼示威。但我们都已不再害怕他们,因为每一个都知道这仅仅是无法对人造成实质性伤害的幻象。

这只魅似乎已经无力再维持这样一个完美幻境了。而我带着佣兵们大步前行,用我的魔杖一次又一次地击散前方的幻像。空间里还出现了人类愤怒而扭曲的面孔——那大概是那些被那只魅所吸收的人类的灵魂,他们试图在它虚弱的时候挣脱出来,却又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在虚空里。那个家伙定然是在努力地维持自己的躯体不至崩溃,无力再对我起攻击。

我注意到了一个现象——尽管我们周围的空间极不稳定,然而附近的区域当中还有两个地点依旧保持着平静,沐浴在同先前一样的银色月光里。那就是那两块巨石所处的位置,一块在之前被那四个佣兵当成了摆满丰盛食物的餐桌,另一块则隔着弯曲的河岸与它遥相呼应。

如果我推测得没错,这两块巨石就应当是这个完美幻境的“炼金之眼”。我早在使用乌鸦之眼这个法术看到它们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它们两个隔着“s”形的水沟遥遥相对,又正处于这个山谷的中心……在高空看去,规则得不像是自然造物。

而凡人们只能站在平地去观察这个山谷……自然无法觉察到这里有何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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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原貌

第十四章 原貌

越接近那炼金之眼,幻象就出现得越加频繁。除去愤怒呼号的天界生物、扭曲哀叫的人类灵魂之外,空间里还出现了几不可闻的低声细语。这片空间的所有幻象都是那只魅的意志体现,这说明了那家伙此刻已经惊慌不堪,甚至试图求饶了。它没法儿幻化出实质的形体来攻击我们,所依靠的只能是对人类精神情感到操控以及影响,令人们自己伤害到自己。然而面对一个法师的时候——面对一个同样专精精神力领域的操法者的时候,这家伙有力的武器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

我们距离那巨石只有几步远了,周围的空间终于像沸腾的热水一样扭曲了起来。声线奇特的低声哀求开始在我的耳边回荡,但我们都没法儿听懂那种语言。那不是通用语,也不是地上世界当中任何一个种族的语。它类似一种咏叹调,充满了高亢的转音与繁复的花腔,甚至某些词语要求生者在同一时刻出六个不同的音阶。

虽然我不能理解那些话语里表达的意思,但我却知道这是哪一个语种。就如仅仅是被听到就可以令凡人心惊胆寒、生起止不住的惧意的恶魔语一样,此刻我们耳边回荡的这种优美高亢的语言,正是星界的天界语。

我挥手让佣兵们停了下来,为自己施加了“通晓语言”这个法术。魔法效果令我立即就理解了那些话语中所包含的意思……但内容却与我想象的大相径庭。

那声音并不是在求饶……而是类似恐吓。而恐吓的内容,是令我大感意外——“……停下你们的脚步,凡人……你们怎敢伤害到我……以黑暗的名义,以诸神的名字,我必将降临灾祸于你……我是黑暗的意志……停下你们的脚步”

这只魅……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魅原本没有自己的思想,它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感知都来自于被它吞噬吸收的那些灵魂里所包含的记忆。如果它仅仅吸收了野兽的记忆,它就有可能成长为一只魔兽;如果它仅仅吸收了飞鸟的记忆,它就有可能凝聚成一只飞鸟;如果它仅仅吸收了凡人的记忆,那么它就有可能成为一个人类——一个类似巫师,却远比巫师强大的人类。然而,是谁的记忆,可以教会它说出这样的话来?

之前这幻境里出现了不少天界的生物,对此我就早有疑惑——因为这些生物本不该出现在凡人的记忆当中,他们绝对不会了解这些只有优秀的法师们能够掌握的秘闻。但这只魅却似乎对他们极其熟悉,其中的一些甚至是我都没有见过的类型……

但现在不是我疑惑的时候,即便想要弄清楚这些不同寻常之处,也要在我制伏它以后。因此我对着那块巨石用力地挥了挥手:“移开它”

被恐惧之后的愤怒充斥着身体的佣兵们一拥上前,以矛杆、手臂、身体撬动着那巨石,试图将它推离原来的位置。石块上的爬虫们惊慌地逃窜,而那只魅再无法坐视不理,再次以一团黑雾的形式浮现在虚空之后,用天界语诅咒我们,试图扑到佣兵们的身上。但我在人群之外用魔法与它在虚空之中交战,由月长石矿脉增幅的魔力令那只魅哀嚎着退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我击退。

数次交锋之后,石块终于被佣兵们挪开几步远的距离。

而与此同时,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化。

周围的景物像是在融化——就像是一整面奶油墙壁被高温侵蚀,周围的景物扭曲得加厉害,并且像水流一样从虚空当中流下。随着炼金之眼被我们彻底破坏,这崩溃的幻境也彻底消灭,周围陡然安静下来。当眼前的景物一览无余地出现我们面前时,几乎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忘记了呼吸……

因为这幻境之后的真实景象,甚至比幻境令人无法相信

目力所及之处的地面上,铺满了半透明的白色月长石块。它们在反射着月光的同时也因为大量魔力集聚的效果出淡淡的乳白色光辉,几乎将整片夜空都映亮。这些月长石当中甚至没有半块普通岩石,就连被我们推开的那块巨石,原来也是一整块巨大的月长石结晶体。

我原本以为这片山谷的浅层土石之下是一片月长石矿脉,却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片裸矿。我也终于知道了这只魅为什么要将整片山谷都伪装在幻境之中——因为它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晓这个山谷的秘密……这笔巨大的财富。

一旦人类现了这个山谷,采掘的队伍就会蜂拥而至,那样一来这条矿脉的完整性将遭受不可挽救的破坏,而这对于魅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似乎它所做的一切,都是自本能的行为,并谈不上如何邪恶。

此刻我同样感受到这个山谷当中的魔力迅地变得稀薄——好像是这个炼金法阵并非只有产生幻象的效果……是能够将这条矿脉的魔力汇聚在这里,供这只魅生长壮大。我对对它越来越感兴趣了——我想要弄清楚这个家伙究竟是如何产生的,也想弄清楚是谁布置了这样高明的一个法阵——高明到竟然是我也从未见过的类型。

魔力在下降到趋近于一条矿脉附近应有的水准之后不再变化,但仍旧略高于常理,似乎这个法阵并未完全失去作用。这说明还有某个关键点没有被我们找到……但这都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了。我大可以找到那只几乎已经不再对我具有威胁性的魅,然后从它那里知晓一切。

我开始凝聚精神力试图在“通晓语言”这个魔法仍旧有效的时候用天界语与它沟通。但那种语言原本就不适合人类来使用,许多词汇只有几个人一同协作能够说得出口,所以我挑选了几个能够被我掌握的简短音阶:“出现、在我面前、我保证你的安全、我、问、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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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最后通牒

第十五章 后通牒

佣兵们对这些从我口中说出的古怪言语颇感奇,然而他们现在并没有时间来将我上下打量,因为他们在急于拾起地上的碎片,然后塞满身上所有的口袋——即便是无知的农民都知道月长石是一种可以给人带来好运的宝石,不但可以用来做成挂饰,是可以在被加工之后罩在烛火之外——那样它将放射出双倍于烛火的光亮。

恺萨起先还在喝止他们,然而在看到我对此并不反对之后,他也将那三十几个人分成了两拨——一拨来保持警戒,另一拨来拾取地上的石块。但他们很就现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因为总有完整、剔透的石块在吸引着他们,让他们不停地丢掉手里的东西。

佣兵毕竟是佣兵,他们为钱财忙碌奔波,没理由放过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因此我希望汤姆森能让强尼死掉,否则他真的有能力让相当一部分人离开安德烈。

我并不熟练的天界语没有得到回应。山谷里空荡寂静,那只魅似乎消失得无影无去踪了。它试图用沉默来让我失掉对它的兴趣,但我自有我的办法。这种时候说理并不是明智的选择,暴力倒正合适。

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喜欢帕萨里安的那种施法风格。他喜欢使用一些效果强烈的、具有巨大破坏性的魔法来解决问题,而我倾向于加柔和的手段……例如阴谋诡计。可在这个时候我不得挥出一个法师应有的破坏力,来逼迫那只魅现身。

正好它不回应我,身下又是如此丰富的月长石矿藏,于是我有充足的时间来慢慢布置一个能让它感受到自内心的恐惧的法阵。我甚至用不着使用月长石的粉末来勾画五芒星——因为脚下都是这种东西,法阵浑然天成,是每一个法师都在追求的完美形态。

我从袍里拿出了我的魔法书,花费了十分钟的时间重记忆了“太阳闪光”这个法术,然后挑选了一个已经被刻印在精神之海当中的魔法,“波动干涉”。这个法术很少被单独使用,因为它的效果是增强震动的幅度——将其放大十倍。我好整以暇地完成了这个魔法的准备工作,并且顺利地吟诵了咒文,将它释放出来。并没有火焰或者光亮产生,也没有令人畏惧的异象出现。唯一能够证明这个魔法起了作用的现象就是佣兵们说话的声音明显大了许多——因为声波也被放大了十倍。

然后我使用了另一个魔法:“攻城锤”。法术的效果在完成之后被加持在我的魔杖之上,现在只要我心意一动,就可以释放出它的威力来。我用右手将魔杖竖着抬起,以天界语再次说道:“给你机会、回答我。”

这一次山谷当中有了回应——一阵愤怒的叫声从岩壁的某处传了出来,然后被我的魔法增强、又被特殊的地形放大,震得岩壁上都开始簌簌地落下粉末来。即便是处于疯狂状态正在拾取月长石的佣兵们都被这声音震惊了。他们纷纷抬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而我则笑了笑——这只魅不知道从哪里继承了如此高傲的特质,以至于在此刻还有勇气对我说:“你必将受到惩罚。”

好吧,我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被人威胁。非常、极其地讨厌。

于是我闭上了嘴,用我的柳木魔杖在地上狠狠一顿——“攻城锤”的力量立即传导进了地下,将震动的波纹填满了这山谷中原本就不坚实的月长石矿脉之间的缝隙。这个法术在平时如此施展出来,多让人感觉脚下的大地在颤抖——颤抖得能够将落叶微微震起。然而在此刻,在被这条矿脉的魔力加持、再被由完美法阵构成的“波动干涉”放大的情况下,就远非震起落叶这么简单了。

随着我这狠狠地一顿,大地立刻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就像是神祗的巨拳砸在了地面上。每个人放佛都站在了一张桌上,而这张桌此刻正被一个巨魔用力摇晃,令人只有躬下身能保持住平衡。山谷的地面上陡然腾起一阵白色的尘雾——那是矿石缝隙当中的月长石粉末。而环绕山谷的岩壁——那由月长石所构成的岩壁则出可怕的声响,然后有大块地矿石从上面崩塌掉落,激荡起加浓厚的尘埃。

我一顿即收,站在已经松动的地面上再次大声地使用天界语声:“在我面前出现、否则、山谷将被摧毁。”

但它同样以天界语对我出了一声诅咒。这诅咒很难使用凡人的通用语来描述,是诸神们在唾骂深渊地狱当中的魔鬼会使用的词汇。

于是我再次以魔杖顿地——这一次的震动加猛烈。上一次的余波未消,再加上这一轮的巨大力量,魔法的破坏力终于被完完全全地释放了出来。蛛网一般的巨大裂缝以我们站立的地点为中心呈放射状地迅伸展开来,有几条主线沿着地面上本就不牢固的矿石缝隙一路延伸到远处的岩壁之上,然后以巨大的力量将其分裂,露出可怕的裂缝来。

而空中腾起的月长石粉末加浓重,就像是一场大雾降临了这个山谷,在月色下显得加明亮。

我口中不停,高举魔杖继续施展另外一个魔法,然后在法术完成之后对佣兵们高声呼喝:“闭上你们的眼睛”那个魔法,刚刚被我记忆的“太阳闪光”籍由充满了整个山谷的月长石粉末挥了作用。周围的空间仿佛在此刻变成了天界,大团浓郁的光亮在山谷中爆开来,直冲夜空,就连天顶的明月都在这光芒面前黯然失色。这光亮同样照射进了山谷的每一个缝隙……不,是山谷当中的每一块月长石都在与法术共鸣,都在竭力释放出储存在其中的魔力。

我终于在此刻找回了记忆中的感觉——作为半神法师萨尔坦?迪格斯施法时的感觉。

而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嚎声伴随着一阵剧烈又混乱的精神波动出现了山谷当中。接着一团远比周围的光芒要明亮的雾状物浮现在空中并疯狂地四处窜动——就像是一颗小太阳在这山谷的光芒里游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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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二更)黑暗中的男人

第十六章 (二)黑暗中的男人

这正是那只魅。它原本就是由魔力构成,而魔力同样在某些特性上表现为波动的一种。这个家伙被太阳闪光的效果逼出了藏身之处,而后自身的魔力也在魔法的效果下开始共振,甚至出了光来。

这就像一个凡人被火焰灼烧,然后他跳出了火焰,却现情况加糟糕——因为此刻不但他的体表在被灼烧,就连体内都开始燃起熊熊的火焰。

这只魅在我的身边疯狂游走,却不像从前那样扑上来——它在用这种方式对我表示臣服。它也本不必用天界语出哀嚎的声音来,只是它在极度的痛苦之中无法言语,唯有用这种方式让我感受到它的痛苦。

我冷冷地注视着他它,耳边则是另一些没有来得及闭上眼睛的佣兵们的呻吟。但这种程度的光亮并不会对他们的视力造成永久性的伤害,这些家伙只会在其后的几天里眼睛红肿流泪,度过一段不算愉的旅程。然而我对他们的境遇可没有一丁点儿的内疚——如果刚施法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敌对的法师,他们早就丢掉性命了。

在那只魅的动作越来越缓慢的时候,我挥了挥我的魔杖,切断了这个法术与北辰之星之间的魔力联系。失掉了星辰的共鸣,魔法立即失去效果,整个山谷陡然黯淡下来。我的双眼有一瞬间无法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黑暗,直到过了几秒以后视界渐渐清晰起来。

构成那只魅的魔力团已经近乎支离破碎,先前被我用“掌心雷”分裂而成的两个不同结构此刻彼此环绕着旋转,勉强维持着形体不至溃散。现在它距我极近,我能够用精神力量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它。

只是现在“通晓语言”这个法术即将失去效果,我必须用简短的语言问得清楚的信息。好在这只魅终于领教到了激怒一个法师的后果,于是它用它所能理解的方式尽可能地回答了我的问题。而另一些细节,例如“仇恨”、“阴谋”、“报答”,则因为天界语中无法找到合适的表达形式而不能彼此沟通。

其实一个人对着虚空用那种不连续的、类似咏叹调一样的语言说话的景象无论放在哪里都会让人觉得好笑,但佣兵们没一个人笑得出来。

在古鲁丁城下的那个传奇法术是由帕萨里安施展的,而见识过我施法的人只有安德烈和强尼等人。因此佣兵们对我的印象似乎除了神秘之外并无像对帕萨里安一样的畏惧——我想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应该倾向于一个蛊惑者——那种玩点儿阴谋诡计,在安德烈的耳边吹吹风,炼制些毒药、准备上三个星期让人的身上起个疱疹之类的家伙。

然而过了今晚,他们应当晓得怎样去敬畏一位法师了。

“通晓语言”的效果终于消失了,而我站在原地陷入沉思。这只魅第一次具有意识大约是在一百多年前,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个山谷当中的魔力开始汇聚,并且浓郁到了足以滋养出一只魅的程度。

但仅仅依靠魔力并不能构成完整的形体,还需要一个“从未被凡人占据”的灵魂。古籍上的这个定义模糊不清,但我推测这个“灵魂”所指的应当是来自星界或是深渊地狱的灵魂。而根据今晚这只魅所幻化出来的那些生物,我确信这个灵魂来自星界。

这就是说,这只魅的产生并非偶然……它几乎算得上是被制造出来的魔法生物。

还有另外一个加惊人的信息——据它所说,那个设置了这个奇特的炼金法阵的人,就在前些天,还经过了这里,甚至为它取了一个名字——“唯安塔”。

这意味着那个神秘而强大的家伙已经挣脱了凡人生命的限制……以某种方式得到了长生的能力。

一个答案在我的心中呼之欲出……我几乎要再次念出那个名字,那个不知道对我来说是福是祸的名字。他从未公开参与过西大6的任何事务……却能够在暗处不动声色地影响整个世界的格局走向。如果迪妮莎能够剿灭德尔塔王室,那么这个世界就将陷入战火……尽管有我在推波助澜的原因,然而那个男人的确是当之无愧的始作俑者……无论是他的武力还是他无意当中展露出来的本领,都足以令我心惊,而我全然不知他对我将来的计划是否还会有影响。

他曾经说过他要寻找一样东西……到底在寻找什么呢?

而如何处理眼前的这只魅,也成为了一个我必须仔细思量的问题。我倒是可以轻松地杀掉它,然而我没法不考虑到它背后的那个存在。也许那个男人仅仅是出于好奇——好奇这里奇特的地形和某个奇特的灵魂碎片设置了这个法阵,甚至在其后的一百多年时间里都没有再去理会它,然而……然而一旦他的确是有所图呢?

至少那个家伙还没有对我表现出敌意来——因为那只魅告诉我,它并非是受其指使,他甚至还使得那头母龙——安塔瑞斯放弃了对我复仇的念头。我可不想因为这个小家伙就惹恼他,将他推到我的对立面去。

因此我犹豫了三分钟,命令佣兵们将那块巨石搬回原处——是的,是“命令”。

尽管他们疑惑不解,但还是迅地贯彻了我的命令。这种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当你拥有足以统领一群人的资历与实力时,这种事情就自然而然地生了——甚至没有人去征询恺萨的意见。

那一整块巨大的月长石结晶被重放回了原处,然而法阵却没有像我预期的那样重运转起来。尽管山谷里的魔力略有回升,但已经远远无法同先前相比了。这个法阵在建造之初必定还被动了别的手脚,只是我一时无法领悟其中的奥秘。

但这几乎是我现在能做的所有事了,至少我没有将这只魅的身体搅散,甚至还为它付出了四个同伴的灵魂。

只是你好能够记得我的不杀之恩。我看着它重化作一团雾气消失在破败不堪的地下,在心里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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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法师的请求

第十七章 **师的请求

我们离开山谷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相当数量的月长石块,而身上则是白蒙蒙的月长石粉末。佣兵们算是了大财,就连我的魔杖顶端也镶嵌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矿石。这时候月亮刚刚走到中天,这一夜还有相当长的时间能结束。

营地里守夜的佣兵们安然无事,帕萨里安的马车一如既往的寂静无声,而那孩则依然睡得极沉,像是总也无法从睡梦当中脱离。一连施展了不少的法术,又在刚用极短的时间强迫自己记忆了“太阳闪光”,就连我也感到疲惫不堪了。于是我在清理了自己的衣服和脸面之后罕见地进入了沉睡的状态,没有理会那些佣兵们兴奋的窃窃私语。

这一觉睡得极沉,到我醒来的时候,晨光已经从树林的缝隙当中洒下来了。我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珍妮像一个姐姐一样为罗格奥清理脸面,又从佣兵那里端来用大片的叶盛装的早餐。

平日里我不大喜欢佣兵们的喧闹,只是这个清晨的感觉却不相同。难得的睡后慵懒的感觉让我安静地在原地躺了一会儿,然后又闭上眼睛想心事——我的心事一向很多,例如……安德烈那边进展得如何了?

按照他们的行程,他们应当在今天早晨就找到马克西姆斯的住处——他住在一个小村庄旁边的山丘上,附近的人们都知道他作为一个药剂师的身份。他应当在杀死那个法师之后返回向帕萨里安报告这个不幸的消息:他们抵达的时候,我们导师已经被那个曾经袭击过他的邪恶法师杀死了。而那位法师背后的势力,则是暗精灵**师米伦?尼恩。

我刚刚想到这里,就感觉到有人在轻拍我的肩膀。睁开眼睛,是珍妮。她满脸歉意地向身后指了指:“穆,帕萨里安大师请你过去一下。”

这倒是一件鲜事——他终于不再沉默了。我一直好奇那个马车里生了什么,于是立刻起身接过珍妮递给我的湿毛巾擦了擦脸,向远处的那个停在树荫下的车厢走过去。有几个佣兵们看到了我,立即大声说道:“做得好,先生”

我知道他们是在对我昨晚的行为表示谢意,于是回应他们善意的微笑。其实无论是被人用畏惧的目光注视还是用感恩的目光注视,感觉都不错。只是前者对我而言加实际,而后者……其后往往隐藏着出乎意料的背叛与阴谋。

我走近马车,然后伸手轻轻敲了敲木质的车窗,然后微微皱了皱眉。

车厢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儿、硫磺味儿、野兽的皮毛味,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以恶臭而著名的魔法材料的味道。如果不是得知**师刚刚传召了我,我真是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在了车厢里并且腐烂了两到三天了。

车窗应声而开,露出帕萨里安憔悴得惊人的脸。他的眼窝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面部的皮肤失掉了光泽,还生长出了不少的黄褐色斑点。而那嘴唇则干裂苍白,像是被脱了水的咸鱼。他原本是有着自己的一套延长生命的方法,为什么健康状况会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恶化到这种地步?看他现在的样,真是难以将他同古鲁丁城下那位当风怒马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您有何吩咐,大师?”我微微低了低头。

他转动着浑浊的眼球看了看我,然后用一种嘶哑到陌生的声音低声说:“把你的手给我,孩……就如你所见到的这样,我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我需要制作一种药剂来恢复健康,所以我需要一个健康的法师的血液……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血液?我犹豫了一下。对于法师来说,血液是一种让人不得不心生警惕的东西……因为大多数与生命相关的魔法都需要血液来做媒介,而一个法师不会让对手轻易地得到自己的毛、皮肤、或者血液——就如同法师们都竭力隐瞒着自己的真名。而现在他索要我的血液……

帕萨里安觉察了我的忧虑。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有多么令你不安,孩。身为一个法师,你当然有自己的理由来拒绝我。如果那样的话……”

但我在他的话没有说完之前就已经将自己的手臂递进了窗户,并且微笑起来:“不,大师。请原谅我刚的所思所想,我只愿您能够尽好起来……要知道,我一直渴望能够随您进入代达罗斯的陵墓,瞻仰前人的伟大成就。”

是的,无偿的信任一个人总是会令对方在感激之余心生疑虑……但在这信任当中掺杂一些私心,就远比单纯的信任令人放心。帕萨里安知晓了我的意图,于是费力地抬起手来,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极热,甚至热到了烫的地步。然后他将我的手腕向车厢里拉了拉,用一柄精致的小刀割开了一个伤口。鲜红的液体从伤口当中流出,流进他另一只手中的玻璃碟,盛了浅浅一碟。

我在他进行这些操作的时候尽我所能向车厢里看去。但窗户仅仅拉开了一条足够我的手腕探进去的缝隙,我并不能将里面的事物尽收眼底。我唯一的收获就是嗅到了加浓烈的法术材料的味道,看见了一块木板上一个尚未雕刻完成的图案。

一个六芒星。

帕萨里安在收取了我的血液之后向我挤出一个微笑来,然后匆匆关上了窗户。

我盯着那扇木窗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开,露出一个微笑来。是的,这可是自内心的微笑……呵呵,这个老家伙。

真的把我当成了那个星袍学徒“马克?扎西”了么?

我能够想象得到他现在在车厢里忙什么……用他那老而昏花的眼睛小心谨慎地将我的鲜血液涂满那个刻有六芒星的木板,然后将剩余的一部分倾倒进自己的口中,吞咽下去。在此之前的几天他还进行了加复杂而危险的准备工作,而那些准备工作带给他**上的痛苦绝不会逊色于将身上的血肉一块一块地剥下来。

在古鲁丁执政官府邸的那个晚上他说得没错儿——他的确是对死灵君王撒尔坦?迪格斯有着细致入微的研究。不但包括“他”的生平经历性情好爱,包括“他”在魔法方面的造诣。

六芒星这个图案是西大6某个极其偏远的野蛮人部族所崇拜的图腾。而那个部族的人们因为远古的某个神秘传承而获得了神奇的力量——他们展出了自己独有的一整套神秘学法术,其诡秘恐怖完全不输于我们死灵魔法。前世的我因为某种原因从他们那里吸收不少有益的东西,并且以六芒星这个图腾创造了一个危险的法术……

而现在帕萨里安正在准备的就是这个魔法。只是他显然没有浪费他生命中的一百多年时光——他已经将这个魔法进行了修改完善,甚至替换了不少施法材料,以至于我们同行这么久,我都没能凭借那些气味回忆起这个魔法来。

如果我是马克?扎西,我现在定然还沉浸在**师对我流出的那个感激的微笑当中。可惜我是个冒牌货,我是艾尔?穆恩,或者说,我是撒尔坦?迪格斯……我是那个法术的创造者。而他此刻想要将这个魔法作用在我的身上……呵呵,我当然有办法令他后悔自己生出这样的念头。

佣兵们已经在收拾营地准备启程,小罗格奥这时候吃过了早饭,自己爬到到那辆运载武器的木板车上坐了下来。只是现在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奇的感觉,他甚至还伸出了手,在我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在我身后的虚空当中轻轻地弹了弹——就像那里有一条看不见的绳。

这个小家伙果然不同寻常……他竟然看得到。

我们在路边无尽的树林当中走了一整个上午,并且在中午的时候停下来吃了点东西。一天三餐本来是贵族们的生活,然而长时间地赶路的确让人吃不消,于是恺萨增加了“早点”这种东西。那四个佣兵躺在另一辆木板车上,一路出令人心烦的呻吟声。我倒希望有人尽用长剑了结他们的痛苦……因为他们脸上的伤口似乎已经炎了,并且再无治愈的可能。

他们的惨象似乎令珍妮想到了另一些东西。于是她像往常那样策马走到我的身边,低声对我说:“穆,我想起艾舍莉了。”

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怎么了?”

“你没有觉得奇怪么?她之前对我们做的那些事,和她之后做的那些事?”她皱起眉头,“我一直没法儿接受她竟然是那样的一个人。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即便是高明的演员也没法表演得那么天衣无缝。要知道,穆,她要欺骗的可是你……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够瞒得了你这么久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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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一库一库思密达!

第十八章 一库一库思密达!

我们在路边无尽的树林当中走了一整个上午,并且在中午的时候停下来吃了点东西。一天三餐本来是贵族们的生活,然而长时间地赶路的确让人吃不消,于是恺萨增加了“早点”这种东西。那四个佣兵躺在另一辆木板车上,一路出令人心烦的呻吟声。我倒希望有人尽用长剑了结他们的痛苦……因为他们脸上的伤口似乎已经炎了,并且再无治愈的可能。

他们的惨象似乎令珍妮想到了另一些东西。于是她像往常那样策马走到我的身边,低声对我说:“穆,我想起艾舍莉了。”

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怎么了?”

“你没有觉得奇怪么?她之前对我们做的那些事,和她之后做的那些事?”她皱起眉头,“我一直没法儿接受她竟然是那样的一个人。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即便是高明的演员也没法表演得那么天衣无缝。要知道,穆,她要欺骗的可是你……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够瞒得了你这么久的时间?”

我耸了耸肩:“如果你是在向我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那么我这里可没有。但我和你有同样的疑虑,并且我一定会把它弄清楚。不过……”我正想好好安慰她的时候,前面的恺萨忽然喊停了队伍——那四个当中的那个女人已经似乎已经死去了,我们得停下来埋葬她。

秋月的下午是个送葬的好时节,无论是呜咽的秋风还是枯黄的落叶,都容易使人掉眼泪。然而佣兵们似乎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悲伤,大概是因为他们这一行早就见惯了生离死别。那个女人入土之后我们并没有立即启程——因为另外三个人似乎也要断气了。恺萨决定在原地休息……实际上是等着他们咽气,好放进那个并未完全填满的土坑里。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路边的一处白桦林,林间有潮湿的土地和厚实的黄叶,还有不少颜色鲜艳可以食用的浆果。那三个人在一边出断断续续的哀嚎,其他人则在小声谈话。几只大乌鸦扑棱着翅膀落在了我们头顶的树枝上转动着头颅,似乎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路对面的小矮山坡上,露出了一个绿色的尖脑袋。

那尖脑袋上还生长着几根稀疏的硬毛,只是探出来一下,就再次飞地缩了回去。佣兵们现了这个家伙,却都没有在意——那大概是一只小哥布林,那种绿皮肤、塌鼻、红色眼睛的类人种。这些小东西喜欢成群结队地袭击落单的旅人,但想要他们有足够的勇气来袭击这样一个中型的佣兵团队,那可是只有诸神办得到的事情。

但那小尖脑袋竟然在片刻之后又探了出来,然后慢慢露出它的眼睛来,像是在窥视着些什么。这个时候我现自己刚的判断有误——这是一只地精,而非一只小哥布林。地精和哥布林一样都是类人种,智商却比那些家伙高得多,甚至可以使用简单的通用语。他们的外形看起来比哥布林顺眼——成年人类一半的身高、绿皮肤、尖耳朵、尖鼻、像狗一样反曲的后腿。实际上他们和羊头人或者牛头人的血缘关系近一些,而小哥布林和人类的血缘关系则近一些。

这只地精拥有猫一样的狭缝形瞳孔,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然后再一次飞地缩了回去。

佣兵们可不把这些类人种当人看。他们恰好被同伴的逝去搅得心烦意乱,于是随手拾起地上的土块或者碎石,狠狠地丢了过去。

“嘭”、“哟嘻……”——这是石块砸到脑袋的声音,和地精吃痛的叫声。丢石块的人们顿时笑了起来,这笑声倒是暂时冲淡了营地里那种淡淡的哀伤气。但这只地精并没有如预想那样逃走,而是一下跳出来站在了土坡上。它身上批着一块破布,肮脏到看不清原本的颜色,腰间则系了一条草绳,绳上挂着一根木棒。我注意到木棒上还钉有一枚钉,勉强算得上一根“狼牙棒”。而他的胸前则别着一根人类手掌长短的白色胸针,看颜色像是骨制品。

这个家伙此刻似乎在为刚的一时冲动而后悔,而佣兵们看见了他刚气势汹汹的模样,再次笑了起来。于是有一个人大声叫道:“小矮,你想要什么?”

那地精见我们没打算冲过去赶跑他,顿时镇定了几分。他用绿色的小尖爪扶了扶了腰间的木棍,尖声尖气地说道:“我,山边?木下、一世你们、占据领地、我的我、地精、大将军”

佣兵们愣了愣,然后爆出一阵哄笑来——就连珍妮都露出了那种罕见的舒爽笑意。那小家伙对我们的无礼感到气愤,却又不敢冲过来夺回他的“领地”,于是愤怒地跺了跺脚,把脑袋转向他身后的土坡:“士兵们、来、教训、人类”

这一下可有不少人收敛了神色——地精虽然并不可怕,可如果是十几个的话,还是叫人头痛——那意味着就要有几个人不能好好休息,得起身把他们打掉了。然而这位地精大将军连着叫了几声,他的军队慢吞吞地出现在土坡上——那是一个人的军队。

那也是一只地精,只是肤色黄,似乎并没有成年。他的个头甚至比山边还要矮,腰间用树皮扎成了衣服,被磨破的皮肤上还渗着黄绿色的脓水。这家伙只拿了一根木棒——没有钉的木棒,缩头缩脑地从他身后探了出来。

山边骄傲地举起大棒向我们这边一指:“嘎嘎泉?一浪冲上去、领地我的”

那个小家伙眨巴着眼睛瞅了瞅他,疑惑地晃晃脑袋,然后向后退了退:“嘎哇哩……咿其哇?嘎多偶哩?”——原来这家伙还没有学会通用语……他听不懂地精大将军的话……

这时候佣兵们再一次疯狂地大笑起来。而山边绿色的脸皮涨成了墨绿色,回头大叫:“哇哩哇哩库代一库一库思密达”然后那小家伙又眨了眨眼,后退了一步,歪了歪脑袋——一脚把山边从土坡上踹了下去,然后拍着手用比我们还要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地精这种小东西总是乐于看见别人倒霉——哪怕别人比他先死两秒钟,他们也能表现出足够的幽默感并且大声嘲笑那个倒霉蛋儿。

山边狼狈地滚下突破,然后昏头昏脑地现自己已经来到了路中间,距离我们不过是几步的距离,连忙尖叫着再次爬了上去,同那个小家伙扭打在一起。大家因为这两个家伙的出现而笑得前仰后合,就连我也开始感到有趣。但在有趣之余又觉得有点儿疑惑——是什么使得这两只以胆小著称的地精这样“富有勇气”地盘桓不去,还试图“夺回”他的“领地”?

我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目光被一样东西吸引住了。那是躺在路中间的一个小东西——刚被别在那个“地精大将军”胸口的骨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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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地精的阴谋

第十九章 地精的阴谋

现在它躺在道路中间的尘埃里,却依旧不减其莹润。原来那苍白的颜色并非骨头的颜色,而似乎是一种晶莹剔透的贵重矿石。它被打磨成一个细长的锥形状,略显粗大的一端还被镂空雕刻出了繁复美丽的花纹——似乎是一只鸟。

这种精致的东西绝不是一个地精能够拥有的……大概是他偶然捡到了它。这个小东西的特殊材质吸引了我,因此我起身走过去捡起了它。地精大将军正巧从他的士兵的身下探出头来看到了一幕,连忙大叫道:“宝贝、我的我的”

但我没有理会他,径自回到了刚的位置。

地精大将军这次是真的愤怒了,他一把推开了泉?一浪,在原地挥舞着木棒大叫着跳脚,却如何也不敢真的跑过来。珍妮凑过了过来好奇地问我:“穆,你拿了什么?”

我把玩着手里的这个小东西,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挺奇怪的小东西。”它的材质果然特殊——大多数的宝石都会和魔力有感应,然而这个东西却冰冷冷的,像是一个魔力的绝缘体。它的光泽温润剔透,却不是我认知里的任何一种宝石……我意识到它的背后一定掩藏着一段耐人寻味的故事。

于是我抬起头来大声地问那只地精:“这个你从哪拿来的?”

地精大将军直勾勾地盯着被我捏在手中的大胸针,忽然转过身对我使劲儿撅了撅屁股——这是他们彼此侮辱的一种常用方式。然后他像是忘记了胸针被我夺走这件事一样,大声笑了起来,甚至那个小家伙也跟着笑了起来。接着他们两个嘎嘎地叫着,飞地跑下了土丘。

佣兵们被他们弄得莫名其妙,也极想凑过来看看能够引起我这样一位法师的兴趣的东西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我随即就将那胸针收进了袖口,然后站起身来。

因为山坡后面又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噗哧、噗哧、啪唧、啪唧”……这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变大,还伴随着地精得意的嘎嘎声音。过了一会,那两个小家伙又出现在了山坡上,只是手里多了一样东西——用宽大的树皮包裹着的一团椭圆形的东西,还在不停地向下滴落着半透明的液体。只是那液体像是有生命,在拉成极细的丝状之后还会猛地向上一弹,然后再一次慢慢落下来。

那地精大将军走下山坡,一直走到路边,得意地大叫:“报复、嘎嘎害怕”然后将那手里那个被树皮包裹着的东西用力地一抛,啪的一声落在了我们面前。树皮里的液体被这重重一摔,猛然向四周溅射了出来。但就在下一刻,那些飞散出去的细丝就像触手一样飞地缩了回来,而掩藏在树皮之下的那部分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下弹了起来,扑到了距离它近的一个佣兵的脸上。

一声惨叫顿时响了起来——那是一种人脸被埋在水中的沉闷叫喊。这时候我们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样——那竟然是一只史莱姆,一种危险又难缠的奇特生物。

它的**具有极强腐蚀性,甚至比法师的实验室里制造出来的酸水加危险。而它的身体则是由半液状的东西构成,寻常的刀剑皮看上去,即便以刃口被腐蚀的带价将它分为两半,它也能够迅地分化为两个单独的个体,然后从猎物的身上吸取养分生长壮大。

这种小东西在平时会懒洋洋地停留在浅水附近,用水流将自己保护起来,但在饥饿或者受到惊吓的时候,就会表现出极其强烈的攻击性。而这两只地精不知道用了什么法,竟然能够用树皮包裹着它,将它像被驯服了的家畜一样带到这里,然后让它来攻击我们。

佣兵们都听说过这种难缠的生物,也知道该用什么法来对付它们——只要把大量的冷水泼在它身上,它就会收缩身体从猎物的身体表面脱落下来。然而此刻我们正在路边,一时间哪能找得到那么多的水?几个佣兵用随身水囊里的饮用水向那个不幸的家伙的脸上泼去,却毫无效果。那人脸上的皮肉隔着半透明的史莱姆飞地被腐蚀得模糊不清,就连两只眼球要从眼眶里掉落出来,还露出了阴森森的鼻孔,惨不忍睹。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个佣兵终于在两只眼球被强酸腐蚀成了两团血糊之后昏死了过去。而那只史莱姆开始将透明的触手从他的鼻孔与眼孔中间探进去,身体开始变成暗红。

我高喝了一声:“愣着做什么?去抓住那两只地精”这个时候一边的人如梦初醒般地向那两只还在拍手大笑的地精扑去,而我则飞地从袖口的暗格之中抹了一些魔法药剂的粉末,谨慎地走到那个佣兵的身边,将它们洒在了史莱姆的身上。一阵刺鼻的烟雾顿时从那只小怪物的身上升腾起来,它立即像一团沸腾了的开水一样颤抖,并且从那佣兵的脸上滑落,带下了一大蓬血肉。

不出四秒钟的时间,这只史莱姆就化成了一滩令人恶心的血水。而当我转身去看佣兵们那边的情况的时候,却现他们都愣愣地站在了道路对面的土坡上。那两只地精的面孔被压进泥土当中,吱吱唔唔地哀叫着,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就连珍妮都按住了她的剑柄,保持着那种在前冲的过程当中忽然地收住了脚步的姿势。

秋风吹起地上落叶,我们的周围忽然变得极其安静。空气里有腥味儿传来……而那似乎正是道路对面土坡之下的位置。

我意识到有不同寻常的事情生了——而这事情足以使这些没有被兽人军团唬住的战士们愣在原地、惊愕莫名。于是我慢慢地走他们的身后,在那个土坡之上向下看去,然后同样收敛了神色,握紧了手中的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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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你绝不会想听到这个答案……

第二十章 你绝不会想听到这个答案……

那土坡斜着向下延伸,然后铺展成一大片平原。平原之上满是半人高的枯黄荒草,在秋风里波浪般的起伏。但现在这草原中间的位置,被一个庞然大物压倒了一大片——一个粘粘糊糊、足有一幢两栋楼大小的巨大史莱姆。

这个大家伙将它的身体在草原上铺展开来,就像是一个半透明的果冻。然而这“果冻”当中却掺杂了不少杂质——一些盔甲、刀剑的残片,一些无法消化的土块石,一些几乎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的瓶瓶罐罐,而它的身底下,则是一片黑乎乎的草地,就像是野草被火焰灼烧之后的余烬。但令人惊诧的是,这个家伙竟然有了一个脑袋。

史莱姆大多是大小不过一个人类头颅大小的生物,因为它们不像其他的物种一样拥有独立的大脑,而是将构成大脑的物质分散到了身体当中,随着它们的**流动。这就使得史莱姆没法进行复杂的思考,仅仅能够凭借外界的刺激进行本能的反应。这也同样限制了它们的体型——身体太大的话,**流动的度就不足以支撑那个身体思考的度,于是它们就会分裂——这也是史莱姆的繁殖方式之一。

然而这个大家伙竟然有了一个脑袋,一个能够清楚的看得清里面脑浆颤动的脑袋——虽然那个脑袋仅有人类的透头颅大小,相对于它的身体来说实在不大够用,然而这已经说明了这家伙进入了一种的生命形式当中——一种在史莱姆族群里极其罕见的阶段,王化形态。通俗地来说,这是一只史莱姆王。

我想我在前世对自己使用的那个“大预言术”必定是在近再一次起了作用——我竟然在几天之内一连遇到了两种极端罕见的生物——魅和史莱姆王。这种罕见的奇遇一定在冥冥当中预示着什么,我宁愿相信这会是一个好结果。

此刻这只巨大的史莱姆王安静地趴在草甸上,半液态的身体缓慢地向四周流淌,然后在稀薄到要变成一层薄膜的时候又慢慢地缩回去。而有些部分被草茎与岩石阻挡,就会在它回缩的时候留在体外,变成地精手中那种小只的史莱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史莱姆?”恺萨在我身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喃喃自语,然后情不自禁地退后了一步。虽然这大家伙距离我们足有上百米远,然那庞大的身躯所带来的压迫感已然使人心神不宁——就像人们在看到一头牛的时候可以觉得很平常,然而在在看到一只像一头牛那样大小的蚂蚁时,却会惊骇莫名。

但我却向前踏出了一步,接着又迈开几步走下了那土坡,走到了荒草原上。“大师,您……”恺萨试图阻拦我,珍妮却跟了下来。这情景与那天晚上面对那只鹿角使时一模一样,但这一次佣兵们在略一犹豫之后也选择了跟上来。只是恺萨细心地吩咐几个比较谨慎的战士回去护卫帕萨里安,而他们如蒙大赦般的飞跑了回去。

至于那两只地精,则被捆绑得严严实实丢在了那个已经昏迷过去的战士身边。佣兵们有的是办法让这两个小家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时候它们必定会后悔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并且愚蠢地激了他们的怒火。

“大师,这个……也是幻像?”恺萨跟在我的身边,问我。

我耸肩笑了笑:“怎么可能?这里可没有另一只魅。”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那么,你是打算……”

“好奇罢了。这家伙不大对劲儿——我得仔细看看。”

“好奇?……您真是……你们法师真是……”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后悔让那些战士们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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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踏过厚厚的荒草,在下午的明媚的阳光之下接近了那个邪恶的大家伙。它的确不太对劲儿——它身体的某一部分——那“头颅”之后的一大片,正在阳光下微微地波动着,就像是一团被烧开了的水。而它出现的位置不对劲儿。我来一路走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这附近没有水源,而史莱姆则是逐水而居的生物——因为它们的身体是奇特的半液态,如果长时间失去水分的滋养的话,它终会被阳光蒸成一片薄膜。

这样的一只史莱姆王应该有自己的领地,且是那片水域里当之无愧的霸主。然而……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一片荒原上?它的状态萎靡不振,像是遭到了极其严重的打击,而我却并不能看出明显的痕迹来。

我在距离它几十米的远处停了下来,做了些确保自己安全的准备。再近些的话,它身上那种浓重的腥味就让我胃部不适了。这时候这只史莱姆察觉了我的存在,然后慢慢地转动着它的头颅,与我做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对视——

在那一瞬间,有六对、十二只巨大的绿色眼球从它空无一物的面孔上浮现了出来,直勾勾地注视了我一下,又迅地翻转了下去,消失在半透明的**当中。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史莱姆王的眼睛,我毕生难忘。这短短的一瞬间也使我大吃了一惊——因为我忽然从它的面孔当中联想到了某种东西——我曾在前几天的那个夜晚见到的人类的生魂。

那些生魂——生存在活生生的人类当中的灵魂,也会翻转出这样的眼睛。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民间传说——某些无知的村妇们总是告诫自己的孩们要远离史莱姆这种小东西,且不可伤害它们。因为,“那都是人们死掉之后、不能进入地狱或者天堂的执念者的灵魂变出来的东西”——她们是这样的说的。

而此刻我再回想这样的话,忽然觉得那似乎是真的了——史莱姆王那种忽然翻转出现的数量众多的眼球,几乎与生魂的眼球一模一样。至于颜色——幽灵的颜色,可就是它的眼球所呈现的这种绿……

但这只史莱姆王在与我对视之后又转了转头,再一次露出了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注视了一次我身边的珍妮。然后它的身躯陡然收缩、一下变高了一倍有余,就像之前那只跳到了佣兵的脸上的小怪物所做的那样。

它的反应打断了我的思考,紧接着,一条透半透明的触手如同一道闪电一般飞地弹出,在珍妮的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惊讶的神色的时候伸到了她的面前。但一阵涟漪似的透明波纹立刻出现在了珍妮与那条触手之间。空气中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触手被无形的力场隔阻,又飞地缩了回去。

佣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唬得连退了三四步,我却动也未动,用力地抓住了珍妮的手,好让她不至于条件反射般的跳出我的“迪尔芬德之盾”的保护范围。

但这只是史莱姆王没有放弃——它紧接着再次射出了触手,将珍妮作为目标,试图把她拉过去。然而魔法的力量阻挡了它,它所能做的仅仅是在那层无形护盾的表面激动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而我手中紧握的那颗作为媒介的小石上甚至没有出现半点儿裂痕。

这个大家伙的力气很就被耗尽了——它本不该如此,但似乎有奇怪的伤痛在折磨着它,令它无法做出具威胁性的攻击。它的触手拖在草地上慢慢地缩回,又被草枝和树皮拉扯着,分散零落成一个一个单独的个体——那种仅能凭借本能生存的普通史莱姆。

那两只地精应当就是从它的身边拾得了那只袭击我们的小家伙。只是……那两只地精能够跑到它的身边却安然无恙,为什么珍妮却会被它攻击?而且这攻击如此执著,就像是它对珍妮怀有某种刻骨的仇恨。

现在这只史莱姆王疲惫地放松了身体,甚至还挪了挪身,似乎想要距离我和珍妮近一些。然而这样一来,它身体顶端的那一部分——微微颤动着的那一部分,就随着它的动作“流淌”了下来。就在这一部分触及它身边的荒草的一瞬间,一大团蓝白色的火焰陡然在交界处爆出来,喷吐了灼人的热量。而那只史莱姆王连忙扇动身体,用它半透明的触手扑到了那片火焰上。它的触手很被高温蒸干,但它随即又像自杀一般把整个身体都扑了上去,将那火焰包裹在了身体里。

蓝白色的火焰在一瞬间就将它的身烧出了一个空泡,黑色的浓烟紧接着充满了那个体内的空间。但由于被这只史莱姆王隔绝了空气,那火焰飞地熄灭了,它再次慢慢地把身伏到了地面上——那边焦黑的地面。

这一切生得极,到我仅仅来得及拉着珍妮后退了两步,打算立即离开这片草地,避过一场可能燃烧起来的野火。但现在我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那只史莱姆王的身底下会有那样一片焦黑的土地——原来它已经不止一次引燃了火焰,然后又为了不使这火焰扩散成野火将它活活烤干,用身体扑灭了它。

就是它身体顶端的那微微沸腾着的一部分,就是那部分的极端高温引燃了这些荒草,并且在折磨着它。

那种无形的火焰、挥之不去的火焰、经久不息的火焰、极端高温的火焰……我知道那是属于谁的火焰……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然一紧:那是属于巨龙的火焰,是火龙巴卡拉斯的巨龙吐息

我猛然抬头,望向天空,然后又飞转身环视四周。在确定一切并无异常之后,我拉起珍妮的手疾步向我们的营地走去——那里是在一片白桦林之下,至少比这种空旷的原野要隐蔽许多。佣兵们不理解为何我会如此惊慌失措,就连珍妮也在我身后问我:“怎么了,穆?你现了什么?”

我现了什么?我当然不会告诉珍妮,那只史莱姆王之所以会对她动袭击,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件“安塔瑞斯之盾”具有巨龙的气息。而那只史莱姆似乎正是被火龙巴卡拉斯的龙息烧伤,并且被带来此地,因此它在感觉到了珍妮身上的巨龙气息的时候对她动了袭击。

而龙息的持续时间,大概在六到七个小时……这只史莱姆王身上的龙息还未熄灭,那只火龙极有可能就在我们附近

该死的……这该死的命运,怎会将我引至此地,遭遇这头西大6上危险的生物?又究竟是谁在我的大预言术之上动了手脚,以至于令我自己的命运偏离了我原本规划好的方向?

就在我回到了林间慨叹懊恼,并打算命令佣兵们迅地掩埋另外四个人的尸体、处决两个地精、尽离开此地的时候,西方的天边……忽然传来了一声闷雷般的鸣响

那声音极富穿透力,像是有形的实质一样从天边滚滚压来,甚至一路冲散了天空之中不多的几片浮云。而后空中出现了一阵微风……令人心寒地吹拂在我的脸上——那是巨龙吼叫的声波所冲击出来的微风。

如果这世界上除去人类的法师之外还能有一种生物以自己的力量影响到高天之上的那些事物……那只能是龙

这一声龙吟几乎震慑了所有人——任何一个人、哪怕从未见过这种生物,也应当能从那声音里听到了某种极度危险的意味——危险到能让我这样一个在他们的眼中“从不畏惧”的法师流露出了此刻这种惊惧的表情。

“大师……那,是什么?”恺萨望着西方的晴朗的天空,问我。

“你绝不会想听到这个答案……”我皱着眉头,慢慢地退到了帕萨里安的马车旁边。

“是龙。”**师终于拉开了窗户,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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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末日浩劫

第二十一章 末日浩劫

龙——这是一个在人类当中广为流传的名词。实际上就在一千多年前,这个位面还是龙与凡人共存的世界。但在由尼安德特人所建立的统一了西大6的巴温大帝国时期,龙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从这个世界上一点一点地抹杀,直至只留下了两个幸存者——地龙安塔瑞斯和火龙巴卡拉斯。

此刻这只火龙就在我们的西方出了一声鸣叫,令帕萨里安都无法再保持那种然的状态。我想他大概还从未一睹巨龙的真容,他们的心中必定是恐惧与好奇并存。然而我深深地了解这头火龙的脾气——他几乎憎恨一切活着的生物,尤其是人类。虽然因为某种不可被无视的原因他无法以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来将人类赶尽杀绝,然而他也并不介意在心血来潮的时候毁灭几十个他眼中的“爬虫”。

巨龙的高傲使得他们极少出鸣叫——那被龙族认为是极不体面的行为。然而他刚的一声长鸣里包含着极度的愤怒与震惊,而我想象不出除了几百年前的那个撒尔坦?迪格斯或者是地龙安塔瑞斯……还有谁能够令他生出这样的情绪来。

就在那一声鸣叫消失之后,西方的那片森林当中陡然爆出一声巨响——就像一百道惊雷同时划破天空,震得人们耳膜胀。而后一个灰黄巨大的蘑菇云腾空而起,里面浓重的火光由明亮的橙黄转为暗红,从云团里面膨胀开来翻滚着直冲天际。

随后那蘑菇云的根部出现了一环又一环的白色烟雾——我知道那是猛烈的冲击波和极端的高温压榨着空气,掀起了那片地表上的尘土。大约在九秒钟之后,一阵猛烈的热风终于迎面扑来——就像是炎热的夏月时分刮起的那种风。

大地在颤抖,树叶在飘落。人们因为惊惧而寂静无声,就连那些战马都呆立在原地,不能出嘶鸣来。

如此恐怖的力量……我的印象之中只有在同安塔瑞斯与他一起战斗的时候体会过。那是火龙巴卡拉斯的龙语魔法,被称作“末日浩劫”的恐怖法术。我还记得当时他使用了这个法术之后的情景——数百米范围之内的森林里,巨树的树干在一瞬被碳化,像是一片黑色的波浪一般向外倒伏,那力量甚至击碎了我当时使用的由传奇级别的魔法“绝对防御”所构建出来的护盾,并且险些将我的身体拉扯得支离破碎。若不是防御能力远火龙的安塔瑞斯及时地支援了我,大约现在我就不会站在此地了。

此刻我再一次见到了这种令人心寒的力量,而什么样的对手能令他使用这个魔法,能令他如此狂怒?西方的那片森林开始燃烧,滚滚浓烟直上苍穹。**师用那种嘶哑而略带惊慌的声音催促我们:“马上离开这里——那是火龙巴卡拉斯”

佣兵们都听说过关于龙的恐怖传说,而远处的熊熊烈焰、混混浓烟、那恐怖巨大的蘑菇云再一次向他们证实了这传说中的怪物实际上远比他们想象得加可怕。他们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始鞭策马匹,令它们从慌乱之中行动起来。而后匆匆地掩埋了也许还有微弱呼吸的另外四个佣兵。至于那两只地精,则趁机人们刚仓皇失措的时候悄悄挣脱了绳跑掉了——这些小东西愚钝的脑袋带给他们唯一的好处就是,几乎不懂得什么叫自骨髓的畏惧。

但人们并没有心思再去追赶他们,所有人心里想的都是尽远离此地——也许那头巨龙在用恐怖的魔法击杀了他的对手之后就会赶来这里……也许就会在狂怒之中顺便毁灭我们。虽说一个能够使用传奇法术的**师是连诸神的分身投影都要忌惮的存在,但此刻因为某种原因而虚弱不堪的帕萨里安可不能给予我们半点儿安全感。

可就在我们还没有跨上马匹的时候,另一件让我们目瞪口呆的事情生了——有一条灰红色的痕迹从那团缓缓膨胀的蘑菇云当中抛射了出来,在蓝色的天幕上拉出了一道弧线。几乎是伴随着这道细线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声加悠长的龙鸣——但那已不是愤怒的鸣叫,而是一声惨嚎。

那细线顶端的红色物体狠狠地砸落在远处的森林当中,腾起一身灰白色的尘雾来,那……似乎是火龙巴卡拉斯的身体……

他被击飞了……

被击飞出了足有数百米的距离……

他在空中被击飞出了足有数百米的距离……

我的右脚踏在马镫上,双手搭在马鞍上,还保持着将要翻身上马的姿势。然而这动作停在了这里,我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没法儿移动分毫。

如果说有一种生物能够做出这样的攻击来,那一定是还没有失去双翼的安塔瑞斯。然而那头母龙被我剥夺了飞翔能力,火龙成为了这个位面当之无愧的空中霸主。可还是有谁,还有谁能够承受“末日浩劫”而安然无恙,甚至还有能力在空中将巴卡拉斯打败?

帕萨里安同样凝视西方的天空,喃喃自语:“诸神在上……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我与巴卡拉斯唯一的一次正面冲突是为了那头母龙……之后我们几乎从未打过交道,直到我开始凝聚我的半神之躯并且几乎封神。那个时候的我大概是终于拥有了能够令他在**上臣服的力量……然而我从未有机会去尝试。

但此刻巴卡拉斯的敌人似乎已经达到了我在全盛时期的境界——那种半神的境界。而且他使用的并非魔法——而是通过某种物理作用击飞了他

这种近乎神迹的情景使我再一次想到了那个名字,并且立刻被某种复杂的情绪充斥了胸膛——为什么,为什么西大6上会出现这样的家伙?为什么这样的家伙一直出现在我的周围,有意无意地影响着我,并且令我此刻如此的不甘、如此的担忧?

为什么曾经拥有同样的力量的我,此刻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们的对决并且与一群畏惧得近乎瑟瑟抖的凡人在一起,试图逃离这片区域?

为什么曾经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死灵君王撒尔坦?迪格斯,此刻要隐姓埋名,在一个**师的某种威胁之下苟延残喘、虚与委蛇?

耳边珍妮与佣兵们的催促声一时之间变得虚无飘渺……我感受到了一种久违了的情绪——那种只有在我少年时候会有的、令人血脉喷张、胸中充满热血的情绪。直到此时我现,原来除了复仇之外……我的心中还有另一种渴望。

那是潜藏在每一个人类的血脉之中的**,名叫探知、索取、占有的**。无论是占有时间,或是占有空间,或是占有力量,或是占有情感……那**也许会因为岁月和记忆而被深深掩藏,却从不会消灭。它在某一时刻被激出来,然后令我这颗本已如止水一样的心再生出许多波澜来。

就像我在“后的归宿”那个旅馆中杀死黑袍学徒之后所做的那样——对他说出我从前的名号“撒尔坦?迪格斯”——原来我的心中一直充斥着那种**,那种令所有人重知晓的我的名号的**。

我希望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我可以对西大6上的所有人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我,撒尔坦?迪格斯……复活了”而直到此刻,我的心里似乎终于充实了起来——不单单被那些复仇的**所填充,还再次充满了前世那些令我不断地探索永无穷尽的魔法奥秘的**——那种想要凌驾些什么、藐视些什么、触及到些什么的**。

这……是我啊。我在心里这样喃喃自语,并且感觉自己终于又回到了现实的世界。耳边的呼唤清晰了起来,珍妮正在轻拍我的肩膀,而佣兵们都已经跨上了战马,在等待着我。帕萨里安在半开的车窗里向我挥手:“上马,马克,上马离开这里”——这个老家伙必定是以为我被吓呆了。

不过这样也好……关于那只魅的事情,我已经用“那是一只可怕的幽灵”这样的理由打了他们——甚至对于珍妮也是如此。这样刚好让帕萨里安明白我并非那种心意深不可测的家伙:你看,遇到了传说中的龙,我还是会吓得呆的。

所以如果以后他想要对我做些什么的话……放松警惕,尽管来吧。毕竟我仅仅是一个魔法学徒而已。

然而……我不会永远是一个魔法学徒。在我重得到我的法师手札之后的不久,撒尔坦?迪格斯,将重君临这个世界,并且举起复仇的屠刀。

我的双手略一力,转身上马,然后大喝着策马离去。西方的天空之中已经充满了浓烟,并且正随风向我们这边扩散。火龙巴卡拉斯再也没有声息,我甚至看不到他飞上天空离去……我不知道这头西大6的强生物是否就这样轻易地被杀死了,甚至不清楚这两个家伙因何起了这样剧烈的冲突。

如果迪妮莎知道她后一个同族被那个人所杀,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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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追亡之龙

第二十二章 追亡之龙

我们的队伍,三十多人,加上一辆由两匹大马拉着的马车,一路向前方疾行。除了我之外队伍里大概没人知道那个能够击败巨龙的存在到底是谁,而整个西大6知道这个秘密大概也不会过三个人。

但仍有一个疑问徘徊在我的心头——那只史莱姆王是怎么回事?巨龙不会无聊到将一只生活在深水当中的史莱姆王抓到荒野上看它慢慢**的地步——尤其是火龙巴卡拉斯。他这样做必有所图,只是我实在没法儿将那个男人、火龙以及史莱姆王这三者联系在一起。

一定有一个关键点……一个能够让事情清晰起来的关键点,但我总是把握不住它。……少了点什么。

我们沿着道路疾驰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一个负责外侧警戒的佣兵在战马上忽然用刚好能被我们听见的声音低声警示道:“注意——右侧,好像有人接近……不,不可能是人”

我的心一紧,循着他指示的方向向右侧看去。那果然不可能是人。

我们所在的道路的右边是一大片的荒草平原,平原之后是茂密的森林。现在那里的森林远远地升腾着浓烟,并且被火光包围。“末日浩劫”那个魔法引燃了火焰——还是在秋月。因此可以预见,一场森林大火将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至这片森林被烧成平地。

现在右边的那片森林里,似乎有一个生物在迅向我们这边接近——用不输于我们胯下的战马的度。沿途的一些较细的树木被那个生物以巨大的力量撞倒,为我们指示出了它前进的路线——那是一条直冲我们而来的直线。

就在佣兵向我们出警报之后的几秒之内,那在林间飞奔的生物就已经冲到了荒草平原上。而那竟然是一个人……不,只能说是一个拥有人类外表的家伙。他在以不可思议的高度移动,因此我仅能看得清他的头——那是一头火红的头,一头令人想起火龙巴卡拉斯的头。而毫无疑问……这家伙就是火龙的人类的形态。

火龙竟然没有死……他变化成了人类的形态,放弃了他的空中优势——似乎他的双翼受伤了,而且严重到了暂时失掉了飞翔能力的地步,仅能以人类的形态来摆脱敌人的追击。他来到平原上之后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对这种失掉了林木掩护的广阔地形感到了不安,接着毫不犹豫地停顿转身,重折回了森林的当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们这三十多个人多看一眼。

还未等我们松一口气,另一个人紧随而至。那个人并未像火龙一样冲出森林,只是调转了方向继续追击了下去。他的行走方式与火龙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他在跑动之间几乎没有半点儿声响,唯一能够证明他存在的仅仅是林间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和那道犹如一抹极细的闪电一般的剑光。

这个家伙竟然将一头巨龙追赶得如此狼狈……并且令他放弃了龙族的高傲,变化成了人类的形态

但佣兵们还没有意识到森林里的那个家伙就是他们在古鲁丁之战末尾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毕竟他在那夜的表现还算得上是个正常人类——不少法师也可以做到以一个人的力量剿灭几十个兽人。而魔法师这种存在太过神秘,佣兵们不会去在意那个人所使用的强大能力是否是属于魔法——实际上他们也分辨不出来。

同样的,几乎所有人也都不会相信那个火红色头的人类是一头龙,就像他们一般不相信那些凡人无法看到的小妖精们真的存在一样。

这两个人一逃一追的人只在我们的视线里存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就再次消失在密林之中。而我们虚惊了一场,慢慢放缓了度。远处的两个家伙的目标似乎并不是我们,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奔逃了……只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帕萨里安在车厢里召唤我,我放缓马靠近了他。

“那个白衣人,像不像古鲁丁之战那天晚上你们见到的那个人?”

“很像。”我低声答道,“然而……他们有可能是一个人吗?”我再次放低了声音,在一片马蹄声里轻声说,“那可是一头变化成了人形的龙,大师那天晚上的那个人——就像我后来对你所说的那样,的确表现出了令人惊叹的战斗能力,然而我并不认为他有可能打败一头龙”

我的解释似乎打消了帕萨里安的疑虑——实际上他的确一直认为我在那天晚上之后隐瞒着他一些事情。我当然不会将那个兽人巫师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也不会将他攻击古鲁丁的真实目的告诉他。我用“那个家伙没有说一句话就在我的面前自杀了”这样的理由搪塞了他,而周围的佣兵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想他大约就是在那以后对我生起了某种心思。

这时候那两个人远去的方向忽然又爆起了一声鸣响——那似乎是极度狂暴的力量造成的空气爆鸣,然后空中又腾起一阵烟尘来。只是看起来他们已经距离我们很远了,并且还在变得加遥远,就像是我们之间的另一种差距……那种令我的心里无法平静的差距。

这个在现在看起来与我们毫无关系、令人震惊的小插曲似乎就这样的结束了,我们回到了从前的行进度中来。佣兵们在震惊与恐惧之后大声地讨论起那两人的身份,并且询问我是否知晓内情,但我微笑着保持了沉默。

我们赶了两天的路,并且开始在路边看到大片的农田。田间的麦还没有被收割,金黄色的麦穗在秋风里像波浪一样起伏——这令我想起了一个流传在西大6北方的传说:人们会把迎风摇曳的饱满麦穗形容成狼在奔跑,并且认为是一头名叫“赫萝”的贤狼在守护着麦田。它在火的时候吃掉麦穗,造成一个收成不好的荒年来。

而我并无心情去观赏这样的美丽景象,因为我们要抵达马克思姆斯的居住地了——大约再走上一两个小时,就可以进入村庄,然后转过它,去往那位法师的法师塔。

而我越接近那个村,就越不安。安德烈是否已经成功地干掉了那位马克西姆斯?他为什么还没有派人来给我消息?

当我可以远远地看到前方村落的房屋尖顶的时候,前方的道路上也出现了一辆与我们相向而行的平板马车。这样的马车在乡间很常见,他们通常扮演着流动商店的角色——为一个又一个村落带来食盐、针线、调味粉、有趣的小物件,又把一个村庄的特产送往另一个村庄,同时传送着那些流传在乡野之间的、被人们认为是荒诞不经的故事。

前方的佣兵向那个马车的主人,一个名叫罗伦斯的男打听了村里的消息,而那个人告诉我,村里似乎生了一件大事——几个外来者被村民们怀疑杀死了居住在村旁边的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药剂师,并且被围困在了老药剂师生前所在的小山岭上。与他同行的另一名拥有栗色头的美丽少女则告诉我们,村民们打算在僵持了一天一夜之后在今晚派人偷偷摸上那个小山岭,将他们“一网打尽”。

这个消息顿时驱散了我心里的阴霾——马克西姆斯被杀死了干得漂亮

而至于他们被围困的消息,我可一点都不意外——作为一个魔法师,马克西姆斯在死掉的时候一定会释放出生前所记忆的所有魔法来——那样的巨大声响和堪称“炫目”的效果一定会引起不少村民的注意和围观。依照安德烈的性格,他也不会做出“从愤怒村民的包围当中杀出一条血路”这样的事情来,于是这个结局也算得上是理所应当的了。

这个家伙的耐性可真是好——一只等到我们的到来,然后要我为他收拾这个烂摊么?

佣兵们听到了团长被围,大吼着加了行进度,要“给那些乡巴佬一点颜色看看”。而帕萨里安知道了这个消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他在怀疑我了……但我一点都不担心。如果安德烈如我所说的那样做完了所有的事情,即便是**师也无话可说。

村里房屋青灰色的影隐隐出现在了金黄掩映的树丛当中,然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在走动,倒是村后方隐隐传来了一片愤怒的呼喝,马克西姆斯的住处就应该是那里的吧。

马蹄踏起大蓬的烟雾来,向着村里去奔驰而去。土路上的鸡鸭被这它们眼中的庞然巨兽惊得四处乱飞,稀疏的房舍中留守的几个憔悴的老者或是胆小的妇女惊慌地关上了门窗,又隔着缝隙偷瞧我们这些入侵者。

前方一个转弯处,一个瘦弱的男人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转身飞跑上旁边的小斜坡,手脚并用地翻上了一栋木屋的屋顶,然后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当中。这个村庄的地形起伏,不少房舍依靠山岭而建,我估计那个家伙是打算抄近路、示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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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真假珍妮

第二十三章 真假珍妮

但我们继续策马沿着那崎岖的小路循声而去,在又转过一道矮坡之后看到了那群村民。大约有一百多人的样,围绕在一个土坡之下。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平民,手中的武器也仅仅是镰刀、草叉、木棍之类的东西。通往山坡之上的小路被木柴与干草堵死,还有些人在将多的柴火搬去土坡下面,似乎准备动“火攻”。

安德烈在出的时候带走了六个人,现在在土坡上的却依然是六个人——五个男人,一个女人。而他们身后则是一地的废墟,仅仅从矗立的断壁残垣上还能够看得出这里曾经是一栋不算小的房。那个女人被他们捆绑在一根焦黑的门框上,大概正是因为她,下面的那群村民不敢一拥而上。

我们的马蹄声在他们背后响起的时候,村民们似乎刚刚收到消息。他们没有没有来得及用那些草叉和木棍组织起防御的阵形,就被前头那些职业战士驱策着高头大马冲散了队形。有几个勇敢的家伙试图用叉把马上骑士打落,却在一个冲锋之间就被佣兵们用长矛的木杆借着战马前冲的力道轻而易举地打翻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这些在他们眼中凶神恶煞的佣兵们很将这些原本包围着安德烈的平民包围了起来,用且驱策着战马来回奔走、高声呼喝、挥舞刀剑,让这些原本一脸愤恨的农民们变得惊慌失措。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从人群当中走了出来,对我们挥舞着草叉恼怒地大喝:“你们是要做什么?这里是史蒂芬?马第尔一等爵的领地,受欧瑞王国国王法令的管辖,我是这里的治安官罗伯特?兰斯——我们正在抓捕杀害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的匪徒,你们胆敢如此——是想要被送上绞刑架吗?”

“抓捕”这个词似乎令一些佣兵们笑了。这些村民手中的草叉和木棍之类的武器完全没法儿让人联想到一位“治安官”的权威,他们只当这个老者被吓得昏了头,开始用这类言辞恐吓众人了。

然而我和珍妮却没有笑,反而愣了愣。“史蒂芬?马第尔”?这难道不是珍妮的父亲、那位马第尔家族的主人的名字么?珍妮曾经告诉我,她的父亲是欧瑞王国五级贵族当中的后一级,男爵。然而自从珍妮离家之后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就荣升一等男爵,跨越了三个位阶、并且拥有了任命地方治安官的权力了么?

何况马第尔家的封地是在博地艮行省——他怎么会在塔米拉行省任命一位治安官?我们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的神色。于是我策马上前,喝止了那些佣兵,然后对恺萨说道:“让他说下去。”

佣兵们面面相觑,但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高举的武器,只冷冷地围着那些瑟缩的村民。只是这样一来,那个老者反倒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了。佣兵们都是些不怕死的家伙——畏惧绞刑架的人可不会拿起武器从事这个行业,去和匪徒、怪兽战斗。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然后愣在那里,直到珍妮也策马走到他的面前。

她褪下了头顶的披风兜帽,顿时引得村民们一阵窃窃私语——尼安德特人毕竟不是经常能被见到的,而我估计这些村民也仅仅是从各种传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请您不必畏惧,我想你们大约同上面的几位产生了误会。这些佣兵们——”她环视了一下周围的那些战士,“都是些可敬的人。就在十几天前,他们还英勇地参加了生在博地艮行省的古鲁丁保卫战并且击退了入侵的兽人。他们是在用生命和鲜血守卫着欧瑞的人民的——当然也包括你们。现在请您平缓一下情绪,我想问您几个问题。”

实际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珍妮用这种语气说话——那种极有教养的、高贵却不高傲的语气、那种只有受过良好教育的贵族们会有的语气。佣兵们似乎也愣了愣,一时间没法儿接受一个整天跟在我身边的小姑娘到一个矜持高贵的贵族少女之间的转换。

但她的语气的确起到了效果,至少令这位老者和村民们稍稍安下了心来——暴徒之中的确大可能有这样一位优雅的女性。于是他愣了愣,然后放低了手里的草叉,说道:“那么……您问吧,小姐。”

“恕我无礼,我的第一个问题是,您真的是由史蒂芬?马第尔爵士所任命的治安官吗?”

老人明显地对这个问题表示了不满,但他还是皱了皱眉头,然后从破旧的外衣里摸出一枚铜制的圆形徽章来——绘有双星、盾牌、交叉双剑的徽章。“我的确是马第尔爵任命的治安官,这是我的徽章,也是马第尔家的家徽。”

珍妮转过脸来向我微微点了点头——那的确是她的家族徽章。

“但据我所知,治安官大人,马第尔……爵的家族封地是在博地艮行省——为什么他会在塔米拉行省任命一位治安官呢?在我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是一位男爵……”

“您……见过马第尔爵爷?”那个老人打断了她的话,眼中流露出不信任的神色来,“那么难道您不知道那个消息吗?马第尔爵爷的女儿,詹妮佛(注:珍妮是詹妮佛的昵称)?马第尔小姐已经在夏月的时候嫁给了统治着塔米拉行省西南部的纳尼亚?多冈伯爵,伯爵将他领地的一部分,也包括了我们这个村,赠与了马第尔爵爷并且赐予了他一等爵的名号……”

我想这位老者后面所说的那些话,珍妮并没有听清楚。因为我已经在她的眼中看到极度震惊的神色了——从一位偏远乡村的老人的口中听到自己出嫁的消息?没有比这荒唐的事情了。

于是我打断了老人的话,问道:“你确定……那位詹妮佛小姐,已经嫁给了纳尼亚伯爵,而非仅仅是一个婚约?”

“我当然确定”他恼怒用草叉顿了顿地面,然后骄傲地说,“我的儿,汤姆森?兰斯,是纳尼亚伯爵大人的第三的二等男仆,他亲眼见证了二人的婚礼

“但我是詹妮佛?马第尔啊……”珍妮茫然地喃喃自语。

“你之前同纳尼亚伯爵有过婚约?”我x近了她,低声问道。

“没有……”她小声说,“但我的父亲曾经向我表露过这个意向,可是……那位伯爵已经取过了六位妻,而且年纪已经可以做我的祖父了,我怎么可能……可是那个女人是谁?和他成婚的那个女人?除非……”她抬起头看向我,“是为了我们家的铁矿……”

“必然是如此了。”我叹了口气,“可是我们得先解决眼前的这个问题,然后再好好想想你那位父亲的手段——如果你不能让他们散去的话……”我指了指身边的那些已经不耐烦的战士们,“他们可是想要杀人了。”

那位老者和村民们都看到了我们震惊的神色,然而他们心中所想的却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必定是认为“史蒂芬?马第尔一等爵”的名头唬住了我们,因此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慌,脸上的神色愈加轻松起来。老治安官打断了我和珍妮的谈话,大声说道:“那么,你们现在可以退去了等我们将上面的五个凶徒绳之以法并且让他们受到公正的审判之后,我可以不追究你们试图袭击王国治安官的责任……”

“不,治安官,我是马第尔家的独女,珍妮佛?马第尔。现在我以马第尔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命令你,撤掉你们的包围。在确保山顶上的五个人的安全之后,我会向你解释这个误会。”珍妮深呼了一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来,似乎试图暂时忘记那个令她震惊的消息。然后她拧下了腰间长剑剑上的铜制家族徽章,扬手将它抛给了那位老者,“无论你听到了什么,那都是一场误会。这枚徽章可以证明我的身份——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那老人愣了愣,低头仔细地看了看手里的徽章,然后在珍妮惊讶的眼神当中将它抛了回来:“小女孩,你想用这样的东西来欺骗一位王国治安官么?”

珍妮不解地低头去看那徽章,然后现——那徽章上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了。这枚铜制徽章被螺旋固定在剑,而剑处于剑柄的末端。在战斗当中,剑士们常常会用剑的部分打击敌人的身体,时间一久,上面的图案自然会因为武器之间的撞击而模糊变形——尤其是在我们近经历了这么多场恶战的情况下。

她“拙劣的骗术”被识穿,老者身后的村民们变得加放松起来。甚至还有一个刚试图反抗、然后被打翻在地的年轻人挥舞着他手里的长柄镰刀,用包含了恨意的声音放肆地大笑道:“这个小*如果是珍妮佛小姐,那我可就是一个魔法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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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不灭明焰

第二十四章 不灭明焰

他用到了一个极其不雅的词语……“小*”。实际上我也常常听见佣兵们用这个词语来开玩笑——甚至在女战士之间也会这样笑骂。然而和眼前的情况相比,性质不同。珍妮大概还没有受到过这样的侮辱,她甚至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而不妙的是,这种严重的侮辱似乎使得那些村民们又生出了些与我们纠缠下去的信心……甚至连那个老治安官也没有对那个年轻人的话语表现出多的不适来。他仅仅是耸了耸肩,然后沉默不语。佣兵们的脸上露出恼怒的神色,但我策马向前一步,让他们停止了动作。

我在黑色的战马上居高临下地冷冷注视那个年轻人,被加持在我的双瞳之上的“真实之眼”使得我的眼睛在日光下呈现出了一种极黯淡幽绿色。而那年轻人毫不示弱地回瞪着我,一时之间两群人陡然安静了下来。

不得不说,在面对我这样的注视还有勇气扬起脸来的家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勇士了。可惜他生长在这种偏僻的村落当中,又在错误的地点说出了一句错误的话,惹怒了一个不该被惹怒的人。

我将右手在袍袖里拢了拢,让指尖上多了点滑腻的触感。然后对他说:“收回你的话,然后给这位小姐道歉——”接着我将目光转向了那位老治安官,“那么我可以让你们平安地离开。”

那位老人似乎察觉了我隐忍的怒意和阴冷的目光。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凝重,并且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出一句什么。但在他能够开口之前,那个年轻人已经再次重复了他的话:“我刚说的是——这个小*如果是詹妮佛小姐,那我可就是一个魔法师了”

听过了他的话,我微笑了一下,然后用右手的手指打出了一声脆响。一股硫磺粉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而就在下一刻,一道火光猛然在我对面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上呼啸升腾,出令人心悸的“呼呼”声。

魔法,“不灭明焰”。那些魔法火焰从他的身体内部和身体之外凭空出现,然后猛烈地燃烧,甚至没能给他一个机会出一声惨嚎。我想我大抵还算得上是一个仁慈的人……不忍心听到他的惨叫……呵呵。

我胯下的黑色战马被这突然出现的烈焰吓了一跳,“嘶溜溜”地叫着,想要后退。但我用力地夹住了马腹,勒紧了缰绳,让它停在了原处。而那些村民们早已惊惧地退开了不短的一段距离,甚至有几个健壮的村妇被这乎自然的力量吓得大声哭泣了起来。

“不灭明焰”这个魔法,并非仅仅有杀伤的效果。它可以吸收一个生物的生者之力,然后将它转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焰,无视低温、巨风、雨雪,燃烧时间长达十天之久。此刻我策马站立在这具依旧保持着手持长柄镰刀姿势的人形火炬之前,闻着那种焦臭的气息,冷冷地环视着那些惊恐退散的村民,然后将目光再次锁定在了那个老治安官的身上。

“现在,你们可以退下了。罗伯特?兰斯先生。”

这种时候说出的话语总是比珍妮的婉言相劝有效果。那老人惊恐地看了我一样,用那种被恐惧撕裂了的声调大声喊道:“走大家都走离开这些恶魔”

山坡之下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在几十秒的时间里跑得干干净净。我松开了缰绳,让那匹马如愿以偿地接连后退了几步,现原来佣兵们也因为这力量而退了开去,只余我一个人与那个“火炬”站在中间。

我对恺萨挥了挥手:“去把你们的团长,接下来吧。”

“接到我这里来。”一直在远处的车厢里冷眼旁观的帕萨里安冒出了这样一句话——那声音听起来相当清晰,就像是他在我们的耳边低声絮语。这是那个魔法,“幻音术”。似乎他恢复得不错,不错到甚至可以使用魔法了。

只是他似乎还是固执地认为马克西姆斯的死与我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这种态度自从他获得了我的血液之后就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我知道他的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自认为我再无法摆脱他的控制,或者说,“命不久矣”……因此他不再顾忌对我的态度。

恺萨看了看我,我则微笑着对他摆了摆手:“按着帕萨里安**师说的做。”于是佣兵们跳下来马,徒步上山了。而我又将视线投向山坡之上的安德烈——真实之眼的效果令我勉强能够看得清他的表情——安稳淡然,有隐隐的遗憾。似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担心了。

我向帕萨里安远远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露出一个微笑来。他已经毫不顾忌地怀疑起了我……我也没有必要再在他面前伪装出一副“心地纯良”的模样。我们各自认为自己握有王牌……只是我的,的确比他的那张加牢靠。

而珍妮在我的身后呆立了好久,轻声地呼唤我:“穆……”

我回过头去,看着她:“怎么了?”

“你变了。”她皱着眉头说,“那个人原本罪不至死……”

“的确罪不至死。用这样的言语侮辱一位伯爵夫人,按着欧瑞的法律……应该是被阉割吧。”我笑了笑,“然而你不觉得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阉割了他还不如直接杀死他么?况且他的死亡生得那样迅,我保证他没有一丁点儿的痛苦。”

珍妮看了看远处那散着焦臭气息的火柱,又看了看我,一言不地转过了身。

我只得叹了口气,跳下马来伸手拉住了她的马缰:“好吧,我承认……是我的心情不好。”我压低了声音,“我看到了路上……那头龙与某个强大的家伙的斗争,这让我想起的老师来。我的老师也是被那头龙杀死,而我终于见到了它……却无能力为力,只能狼狈逃亡……我……”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珍妮已经跳下了马来,用手指掩住了我的嘴唇。“对不起……”她说,“是我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这几天一直都不知道原来你心里藏着这样的情绪……”

我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银,轻声道:“我也要道歉——你知道了自己被假冒这样的消息也不会好受。是我冲动了。”

你看,人心的确是挺奇妙的东西……它们可能因为一句话而变得无比险恶,也可能因为几句话而再次变得柔软起来。我知道我这种罕见的温柔话语令珍妮略微释怀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向她说出“抱歉”这样的话语来,而非以一个“赐予者”的身份。我将话题引到了她的身上,于是她再次温柔地忧愁了起来——

“可是,我该怎么办呢?之前父亲就反对我独自出外旅行,是我辜负了他。而现在他用另一个女孩代替我,将她嫁给了纳尼亚伯爵,我……”

“你后悔了?失掉了一个伯爵夫人的身份?”我轻声问。

“不,不是这样。”她抬起头来立即否认,同时看着我,“我的心已有所属,只是……我在担心父亲是否已经不再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想嫁给那个老伯爵,但是同样不想失去马第尔家族成员的身份。穆……”她抓住了我的手,放在胸前,说,“我想回家。”

“回家?现在?”我略微吃了一惊。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你想要进入代达罗斯的陵墓探险,然而……”她咬了咬嘴唇,“我希望你明白,对于家族的责任,也和我心里的某种感情一样重要,我不想……”

“那么就如你所愿,珍妮。”我已经收敛了心中的惊讶,迅地恢复了平静。我真是愚蠢——为什么不让她暂时地离开我呢?一旦进入了代达罗斯的陵墓,一旦到了后的关头,一些有关我的真实身份的信息必将被透露出来。我以前还一直在头痛如何在那个时候隐瞒珍妮,而现在——难道不是诸神赐予我的礼物么?

她可以回到博地艮的封地去寻求她父亲的原谅,而无论成不成功,我都会从代达罗斯的陵墓里走出来,然后再次将她带走。嫁给一个伯爵?笑话……我怎么可能允许她,一个继承了“安塔瑞斯之盾”的女人那样庸碌地过完一生。她的命运……早已同我捆绑在一处了。

她因为我这痛的允诺而吃了一惊,蜜色的嘴唇微微张开,直视着我,而后说道:“不,穆……也许你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并非胆小怕死的人,我也不是因为王陵里可能遇到的危险而退缩,我……”

但我没有让她再说下去——我用一个拥抱打断了她的话。

“去吧,就如你了解我的那样,我也了解你。我们的心里总是有着一些放不下的东西,不是么?等我从那里出来,我保证,我将立刻去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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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刀锋上的舞者

第二十五章 刀锋上的舞者

她不再试图辩解,而是如我所料的那样沉默了下来。实际上我清楚她的心里现在在想些什么。想要回去与父亲和解的确是一个主要的原因,然而却并非全部的原因。现在我的所作所为已经与她知道的那个艾尔?穆恩相差甚远,她一直在犹豫着,矛盾着,却无法下定决心离开我。刚的事情似乎给了她足够的刺激——无论是那个焦臭的人形火炬还是那个与伯爵成婚的消息。

因此我给予了她她所期望的的那种温柔,然后如她所愿的那样放开了她。这将令她的心里加矛盾,同样的,也令她在以后加无法离开我。

拿到手札,是我的第一步。而这一步很就可以实现……只要我进入了那个陵墓。

于是我放开了她,然后将目光转向山坡——安德烈已经走了下来。满面烟尘,并未受到伤害。只是他投向我的目光里有隐忍的怒意……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强尼死掉了,他定然已经从汤姆森的口中问明了一切——后者左眼框上的那个乌青就是好的证明。

而我向他笑着摊了摊手,然后他从我身边走了过去,留给我一句话:“要和你好好谈谈”

“随时恭候。”我轻声道。

他身后的佣兵们则捧着一团由破布包裹起来的东西跟随着他,看起来并不如何沉重——那将是证明我的清白的道具。

安德烈在出之后应当先按着我的指示,在通往古鲁丁的那条道路的某处找到了被尼迪沙打散的那个暗精灵傀儡的残骸和那短柄魔杖。然后他们带着那些东西赶来此处,又在按照我的叮嘱出示了信物之后得到了马克西姆斯的信任——毕竟没有几个凡人会蠢到打算去杀死一位法师,而安德烈身上的那种贵族气质也一定为他加分不少。

在杀死马克西姆斯之后,再向帕萨里安展示那个暗精灵魔傀儡的残骸——就像他们此刻做的这样,就可以令他明白,对我的怀疑是多么的令我伤心——佣兵们可能会在我的帮助之下杀死一位法师,却不会运气这样好,在杀死一位法师之后又杀死一个魔傀儡,然后嫁祸给它。

帕萨里安仔细地检查了佣兵们呈上的东西,在许久之后看向了我。而我露出了恰当的表情——那种既有淡淡的忧伤,又有些许解脱的表情。任何一个华横溢、却被导师压制的魔法学徒在此刻都应当如此。

然后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佣兵们退下,要我上前。

“看起来,如你所愿,你要同我一起进入代达罗斯的陵墓了。”他说道。

“比起进入那里,大师,我希望我的导师此刻平安无事,可以给您热情的招待。”我叹了一口气,“但我会完成他的遗愿,随您进入那个险恶之地,然后在今后的时间里追随您的脚步。可是您的身体……”

“已经没有大碍了。”他又看了看我说道,“让他们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启程。今天已经是秋月十六日了……我得在二十三日之前赶到那里。一旦错过了这个日,我们就不得不再等上另一个三十年。”

我不再说话,低头行礼,然后走开了。

实际上我们彼此并不信任的对方,就连此刻的对话也都心怀鬼胎……这种感觉挺奇妙,一种如履薄冰的感,一种在刀锋上行走的刺激。

佣兵们已经开始在山坡上建立营地,而那个被捆绑在柱上的小孩,是一个农家少女。她当时还是马克西姆斯的厨娘,然后极不走运地被安德烈抓去做了人质。佣兵们释放了她,但愿那群村民不会再愚蠢到来找我们的麻烦的地步。

安德烈的帐篷被搭建在那个矮坡之后,背靠马克思姆斯原先的住所所在的那个小山坡。此刻他正在那里来回踱步,等待我的到来。我绕过了那群忙碌的佣兵,径直走向他:“我来了。”

他猛然抬起头来,张开嘴要说些什么。然而我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我抢先开了口:“想要责骂我?或者想要揍我一顿,安德烈?”我大步越过了他,一直走到不能被其他人看见的帐篷之后,转过身对他继续说道,“仅仅因为我帮助你处理了一些你没法儿处理好的事情,清理了一个阻拦在我们前进道路上败类?——这句话是不是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如果你的记忆力还不算差的话,你应当能够想起来,就在你离开的那天早上,在那片树林里,我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你以后还会杀死多的无辜者,甚至仅仅因为他们恰好就阻拦在了我们前进的道路上。”

“而你现在却对我露出了这种表情,就在你杀死了一个无辜的老法师之后……啧啧,他在村民们当中的名声似乎还不坏,一定为他们治愈了不少疾病,甚至还帮助他们躲避过几次外来的强盗。而你杀死了他,安德烈。”我加重了语气,“你杀死了他——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他被我的一番抢白弄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站在那里喘着粗气看着我,任由一边大树上的黄叶落满了双肩。

这个时候恺萨远远走了过来,他似乎现了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问我:“大师,那个人……他身上的火焰我们没法儿弄灭。”

“自然会熄灭的,在他被烧成了灰烬之后。”我远远地看了看那个“火炬”——魔法火焰已经要将它的**烧尽了,大约再过上一两个小时,那具枯骨架就会散落一地。在那些骨头也被烧成灰烬之后,这个魔法就将失去效果。佣兵们此刻正在试图将它弄走,然而那种热量令他们无从下手,甚至差点引燃了一根用来将它推倒的长矛木杆。

“那么……我就……”

我挥了挥手,他如蒙大赦一般地走开了。

“你看到了,安德烈。在很多时候,冷酷的手段同样能够赢得部属的绝对服从。”我看了看走远的恺萨,“现在我认为恺萨甚至比强尼、约翰甚至汤姆森适合做一个小队长。你以后要从事的事业可不仅仅是一个佣兵团长,而会是统帅千军万马的欧瑞皇帝。你只需要做出决定……而如何贯彻你的这个决定,则是你的部下们的事情。难道那个时候,你还要因为他们的手段不够光明磊落、过于邪恶歹毒而怪罪他们?”

“现在距离我对你承诺的、德尔塔王室的力量被清剿一空的日只剩下一百天,你,究竟准备好了没有?”我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地问。

“我……很累。”我们对视了一会儿,他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在身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从未这么累过。无论是三天三夜骑在马上赶路,或者两天两夜连续作战,从未这样累过。”

“我知道的,安德烈。”我也缓和了语气,像那天夜里一样,挨着他在石头上坐了下来。“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经历以后,你会现,实际上我比你累。不是在身体上……”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在心里。我们是一样的人……只是我经历得比你多些,学会让自己不那么累了。”

他转头用一种古怪的神色来看我,我不禁轻笑了起来,“怎么,你介意我的年纪?不,一个法师总有法让自己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些。就像帕萨里安——他看起来可像是到二百岁的模样?”

“那么你……”

“永远不要去问一个法师的年纪,就像永远不要去问一位淑女的年纪一样。”我摇了摇头,轻拍这个中年人的肩膀,“有的时候你真的让我感到……惋惜,或者是愤怒?我了解现在的你,就如我了解曾经的我。为了心里的某一个目标,我们总要逼迫自己的去做些不愿意做的事,然后在余下的时间里悔恨、懊恼。如果你在悔恨之余有足够的勇气放弃曾经的那个梦想,那么你大可以将大把的时间用来自我矛盾、自我纠结。然而安德烈,你,能够放弃你的那个梦想么?不要试着去思考,现在就回答我,用你的第一感觉来回答我。”

他愣了愣,然后耸耸肩,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看,其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越过你的职权,为你做这件事情。只是你心里的那些东西让你愤怒,让你没法儿思考。你的仁慈,可以在你成为皇帝之后帮助你将国家治理得好。然而如果你只有仁慈,而没有冷酷的心肠……相信我,你连成为皇帝的机会都没有。”我让自己的声音严肃起来,“安德烈,我甚至希望你能在以后,在觉我也成为了你的绊脚石之后,从背后将短剑插进我的心脏。”

他那样沉默地看着我,若有所思。而我再次拍拍他的肩膀,站起了身来:“冷酷下来吧,安德烈。至少在你戴上那顶皇冠以前。”我走出了几步,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嗯……珍妮,不会同我们一起去代达罗斯的陵墓了。她得回到家里同她的父亲解决一些事情——挺麻烦的事情。”

“我能做什么?”安德烈一时间冲动了起来,脱口而出,然而他很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讪讪地坐了下来。——在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真是让人觉得奇妙。我甚至难以想象他这样的人,到底是如何统帅这样一个佣兵团队,而且还将它经营得颇为不错的……

但我装作没有察觉他的失态,而是用一种颇为惋惜的语气说:“她的父亲,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片土地的领主,史蒂芬?马第尔爵,打算将她嫁给塔米拉行省的某位伯爵大人……”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他倒是知道珍妮的贵族身份的,只是他定然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原来已经有了婚约,而对方又是一位伯爵。他自认为拥有无比高贵的血统……然而毕竟他现在还仅仅是一个平民。

我继续说道:“而那位伯爵,似乎已经六十多岁了,而且据说他的名声并不好……”

“荒谬”安德烈打断了我的话,“这简直太荒谬了让珍妮小姐那样的一个人,去嫁给一个垂死之人?”他看了看我,“难道你就没有对此表示反对么?我看得出来,她似乎对你……”

“反对又能如何呢,安德烈?”我耸了耸肩膀,“现在,她的父亲让一个女冒名顶替了她,与那位伯爵成婚了。然而这种事情,必然会被揭穿。那个时候那位伯爵的怒火将降临到整个马第尔家族的身上……除非我们拥有令那位伯爵心生畏惧的力量,不然我能如何?”

我说完这些话之后转身走开了,留下他在那里怅然若失。

**,人类总需要一点**来调剂生活的,不是么?如果戴上皇冠的**令你觉得生活如此的单调和疲惫,安德烈,那么,我再为你添加一个砝码——珍妮?马第尔。

我穿越佣兵们的营地,向珍妮所在的方向走去。一个熟人出现在了我的身边——是汤姆森。他阴沉着面孔,向我点头致意:“虽然我知道你必定有自己的打算,但仍然感谢你。你没有欺骗我。”

“我只是比较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罢了——老法师死前的情景是否绚丽无比?可配得上你那位好朋友的葬礼?”我微笑着回应了他的话。他沉默着看了我一眼——似乎近这个佣兵团的人们都挺喜欢沉默——转身走开去了。

他也对我心存芥蒂了。不过这无所谓,只要他们仍旧效忠安德烈,那么我不在乎他们是否喜欢我。实际上现在营地里的大多数人都将在代达罗斯的陵墓中丧命,而剩下来的,也将在日后的征战当中死去、被遗忘。

乱世即将到来,而一将功成万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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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赠礼

第二十六章 赠礼

夜色凉如水,我独自坐在山坡旁边的一颗老树下,手里捧着我的那柄魔剑。剑身里初的躁动已经平静了下来,现在它在月光之下反射着银辉,表面被锻造出来的钢铁纹理像是云雾在缓缓涌动,锋锐而凌厉。

到此为止,它真真称得上是一柄魔剑了。我的那一部分邪恶特质与火焰亡灵之间的战争已经平息了下来,结局似乎是两败俱伤。现在它们安静地蛰伏在剑身当中,不再有挣脱出来的念头。

但这还不够。这柄魔剑上的黑暗气息已经过于强烈,强烈到了近甚至开始与珍妮身上的“安塔瑞斯之盾”起了冲突的地步。每当晚上月圆的时候、珍妮靠近我的时候,她身上的那件铠甲就会泛起极微弱的光亮——它对于魔剑的存在本能地感到了不安。我得做点什么——就像此刻这样,将它的黑暗气息压制下来,使得它在我们进入世界之树的绝对屏障的时候不至成为我们的麻烦。

我用一柄小刀在前些天帕萨里安取血的伤口上又挑开一道小口,然后皱着眉头挤出鲜血来,让它们滴在剑身上。剑身里的两个灵魂立即沸腾了起来,使得它加光亮莹润。然后我低声诵念出了几个音阶,同时将先前准备好的药剂撒在了上面。一阵青蒙蒙的光亮立即泛起,然后像一个罩一样附着在剑身上,接着逐渐收缩,直至将那种沸腾的气息牢牢压制。

现在这柄魔剑仅仅在灵魂之力的作用下呈现出了“锋锐”和“吸血”这两个属性。虽然对于我来说这两个属性微不足道,但它们的确已经可以使得这把剑在凡人的世界中当之无愧地被冠上“神兵”的名号了。

珍妮将要独自回到她的家族,而我对于“亲情”之类的东西并无太多信心——尤其是贵族之家、牵扯到了家族利益的“亲情”。我总得为她准备点什么,好让她在孤身一人的时候不会任人鱼肉……毕竟,她将是我实现我的终目的的重要道具之一。

这柄魔剑是我送给她的第一样饯行礼物,而第二样则是我手边的一件衬衣。这是珍妮的贴身内衬,用尼麻制成,轻薄顺滑,可以使铁质的盔甲不至于将人们的皮肤磨破。我将这柄被暂时收敛了黑暗气息的魔剑插回了剑鞘,然后拿起手边这件还散着体香的小衣服来——我将在上面附加一个魔法,“绝对防御”。——就是那天晚上在我的“迪尔芬德之盾”被打破之后,又帮助我抵御了迪妮莎一记重击的那个魔法。

珍妮没法儿在睡觉的时候也穿着她的盔甲……但可以在睡觉的时候穿着这件贴身内衬。任何一个凡人的武器都没法刺穿它——除非是那头龙亲自动手。然而这个魔法的效果仅能维持一次,我还为她准备了两件礼物。一件是我亲手制作的幸运戒指,另一件则是我调配的那种黄绿色的药剂——它在古鲁丁的时候救了珍妮的性命,同样也可以在她受到严重伤害的时候暂时地使她像一只矫健的鹿一样跳起来。

我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月亮已经升到了中天,营地里静悄悄,只有守夜的几个佣兵走路时候武器轻微的撞击声传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几乎是无声无息地走到了我的身边,然后背靠着大树坐在我的旁边。

是那个小家伙罗格奥?塔里弗斯。照理说精神力如此强大的天生巫师应该是几乎不需要睡眠的,然而他却像一个普通的小男孩一样贪睡,甚至睡得多。此刻他坐下来,仰头看了看我,一双眸在月光下闪闪亮。接着他伸出手来在虚空之中轻轻地拨了拨——拨了拨那条凡人无法看见的细线,联系着我与帕萨里安的细线。

我笑了起来,伸手揉揉他的脑袋:“这可不好玩,小家伙。”

他听了我的话,又仰起头来看我,眼眸干净清澈,就像是晴朗的夜空。我一直奇怪这个小男孩为什么不再开口说话——艾舍莉说过,这个小男孩对父母说自己曾经见到过居住在房舍之中的家仙,那么就是说那个时候他还像一个普通的男孩一样,会说话、会欢笑。然而这些似乎在那天晚上遇见我之后就生了改变——我差点儿杀死了他,他却帮助了我、甚至还依恋起了我来。

这一切都没法解释清楚——就像我至今没搞懂这个小家伙的天赋魔法到底是什么。精神力如此庞大的孩必定拥有与众不同的命运,只是现在的我还没法再次使用前世的“大预言术”,我看不透他。

“你的天赋究竟是什么呢,孩?你为什么不再说话了?”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喃喃道。

但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对我的这句话做出了回应——他认真地看了看我,然后忽然伸手从我的膝上拿过了那柄魔剑。那柄剑对于他这样一个孩来说显得有些沉重,他得吃力地用双手抱着他,能将它挪到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他一手按着剑鞘,一手握住剑柄,似乎要将剑身抽出来。

我吃了一惊,连忙按住了他的手。这孩力气太小,这魔剑太过锋利。一旦他不小心割到了手,魔剑就会在五秒钟之内将他吸成一具干尸——连我也没法儿再救活他。

但他聪明地将膝盖一斜,那剑柄就倾向了地面。接着他的右手一用力,雪亮的剑身顿时被他拉了出来。但我所担心的情况同时也就生了——那剑身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开始脱离剑鞘,并且倾向罗格奥的胸口。一旦被它滑过,他稚嫩的小身体上立刻就会出现一道伤口,然后剑身之中的两个灵魂就会贪婪地吸取他的鲜血……

然而就在此刻,一截小臂粗细的枯枝伴随着一阵哧啦啦的声音忽然从我们的头顶掉落了下来,正巧卡在了那孩的胸口与剑刃之间。魔剑顺势切入了枯枝足有半根手指的厚度,然后停止了它前进的势头。

这个小家伙……简直是不要命了如果不是树上的一只猫头鹰被我们惊扰飞走、带下了一截树枝并且正巧落在了那里,现在他已经是一具干尸了

我一把将魔剑从他的手中夺了回来、插进剑鞘、放在了远离他的一边,然后严厉地说道:“小东西,你不要命了?这种东西可不是你能玩的”

然而他丝毫没有被训斥之后的羞恼表现,反倒是向我咧嘴笑了笑,像个大人一样耸了耸肩膀。

他……似乎在向我证明着些什么?

然而我却没有丝毫头绪。他是在证明他的勇气?或者是不惧死亡?或者是想成为一个战士而非一个巫师?

我只得问他:“你想要告诉我什么?你……会写字么?”

他点了点头。这倒使我意外了……这个小家伙、一个出身平民家庭的小家伙,竟然懂得读写。

“那么你可以用文字来告诉我——如果你不愿意说话的话。”

他还是微笑着——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又问:“那么……是不是说,你可以说话,也可以读写,但你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做这两件事情?”

他又点了点头。

“是从那天晚上遇见我之后?”

他再次点了点头。

“那么你也知道自己的天赋魔法是什么?”

还是肯定的回答。

“这种魔法,是否会对我,或者我身边的其他人造成伤害?”

这一次他摇头了。

“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跟着我?”

他听了这个问题之后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挪动身凑近了我,扯住了我的衣袖。这是他对我的某种回答——尽管我并不太懂。他的精神力浩瀚如海……磅礴到令人难以置信。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也拥有的是何种天赋魔法,却不能言语、不能书写——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他默不作声地再一次拨动那根联系着我与帕萨里安的细线——那根只有拥有足够强大的精神力量的人能看得到的细线。马车中的**师遭遇了某种困境,因此使用了这个魔法试图对我做些什么。但他错误地低估了我——认为我仅仅算得上是一个还算不错的橡叶法师,却不知道我早在获得了我的第一份魔力之后就拥有了接近**师的精神力量。

他将为他的这个决定感到终生悔恨,而我的另一个帮手就是这个小孩,罗格奥?塔里弗斯。我的心头忽然一跳,看向了他:“你……知道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一次他终于开心地笑了起来,如同一个真正的、找到了一件相当有趣的玩具的孩童。

我沉默了一会,坐直了身,盯着他的眼睛用前所未有的语气认真地说:“虽然你看起来的确像一个真正的孩……然而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没法儿再将你当成一个小孩来看待了。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似乎你也对我有所求。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暂时结为盟友——就像在古鲁丁的那天晚上那样,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类,我会成为你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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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星空誓约

第二十七章 星空誓约

——对一个小孩煞有其事地说出这样的话来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很滑稽……然而我的心里却没有半点儿轻视之情。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应……而他也看了看我,忽然轻轻地张开了嘴。

他张开了嘴,似乎呼出了一口气来——那声音宛若叹息,如果不是我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他,我一定不会注意到这声响。

然而就在这声音脱口而出的同时,整个星空,似乎都闪烁了一下。

没错——整个星空都闪烁了一下。就好象苍穹之上的星辰同时眨了一次眼睛,然后又迅地恢复如常。甚至连北辰之星的魔力都在刹那之间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而后无数星辰的力量像是利剑一样直刺我头脑,在我的精神之海中留下了一个印记。

我被震惊得张大了嘴,不能出一声言语。

这是……星辰誓约?

以星辰为鉴,缔结盟约,直至世界毁灭、诸星陨落、众神消亡——他怎么可能与我,这样一个魔法师、生活在主物质界的生物,缔结这种只有诸神有资格宣示的盟约?

我在极度震惊之中抬起手来指着他、这个小男孩,却不知该如何说话。

而他对我笑了笑,转身离开了我,轻手轻脚地跑开,钻进了远处珍妮的帐篷里。

我的头脑陷入了一团混乱之中,甚至比我前世今生里经历过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混乱——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就连神祗分身的位面投影……也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吧?

那孩似乎吵醒了珍妮。她从帐篷里面探出头来看了看我,压低了声音远远地问:“穆……你怎么了?”

我看了她好一会儿,勉强压抑住了心中的震惊之情,向她挥挥手,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你睡吧。”然后我避开她的目光走到那颗大树之后,试着寻找一些东西——一些可以让我用来占卜的东西。

我心绪无法平静,但我暂时不想再和那个过于神秘的小家伙打交道——我需要为自己的指点一下方向,哪怕是隐约的凶兆或者模糊喜悦——我需要它们来安定一下我的内心。

但这附近是村民聚居的村落,我一时之间没法找到活着的动物,加不想走到村庄里去买一只鸡或是一只羊——那样的话,那些愤怒的村民们会给我制造出多的麻烦来。我烦躁地在营地的外围徘徊着,直到一个守夜的佣兵按着腰间的长剑看到了我,立即向我跑了过来:“大师,我们抓到了一个人。”

“……人?”我的眼睛亮了亮,“什么样的人?”

“一个村民。自称是……下午被您杀死的那个男人的弟弟。他试图用草叉袭击我们,但是被我们抓住了。”

“你们之中有没有人受伤?”我又问。

“伯尼被伤到了大腿……伤到了动脉,现在我们正在给他止血,但是他似乎要不行了。我想请您……”

“带我过去。”我轻声说。

那个年轻的男人是在营地外围,距离我们的住处几十米远的地方被抓住的。据说他当时潜伏在一片枯草当中,在巡逻的队伍经过的时候沉默着跃起,然后将草叉送进了伯尼的大腿——差一点儿就要了他的命。

现在伯尼的脸色苍白,腿上血流如注,伤口被撕碎的衣料压住却依旧冒着血泡,看起来的确是伤到了动脉。我从袍袖里摸出两个小小的玻璃瓶,抛给旁边的另一个佣兵:“大点的,撒在他的伤口上。小些的,让他喝下去。”这两种药剂可以令伤口的表面迅地结痂,至于他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无法挺过今晚,可就要看他自己的运气了。

然后我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个被牢牢绑住、倒在了地上的年轻人身上。愤怒的佣兵们已经把他揍得够呛,他的眼眶裂开,血污模糊了眼睛。嘴巴则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模样,嘴唇裂成了三瓣,双臂和大腿上还有深可见骨的刀伤。他能挺到现在还不昏迷过去,可真是足够坚强——就像他那个哥哥一样。

“把伯尼抬走吧,这个人交给我。”我对那几个佣兵说,“在我处理完这件事情之前,不要再让人过来……也不要惊扰了大家。”

他们连忙答应了我,然后抬着伯尼离去了。这样的重伤员的伤口还需要清洗和缝合,他们的确要忙上一段时间。

然后我俯下身挽起袖,抽出我随身携带的那柄小匕,用冰冷的刀刃拍拍他的脸颊:“是来杀我的?”

“就是要杀死你,你这恶魔”他像一头困兽一样低声嘶吼着,血红的眼睛瞪视着我,像是要凸出来。

“如果我现在让你恢复健康并且放你离开……你还会来杀我?”我轻声问。

“我以祖先的名义起誓,只要我还能呼吸,我就必定要杀死你”他吐了一口含着血沫的口水,正落在我的脚边。

“给你后一次机会……好好想一想,非要杀我不可?”

他不再说话,而是借着月光瞪视着我——尽管我估计他的视线现在已经模糊到近乎失明了。

“唉……你看,我现在越来越仁慈了。”我叹了口气,将匕的刀刃移到他的咽喉上,用左手捂住了他的嘴,“其实我早知道是这样的答案,过于执著并不是好事啊,凡人……”然后我的右手略一用力,锋利的刀刃就切开了他的皮肤、薄薄的肌肉,然后是血管。他瞪大眼睛在我的注视下试图喘息了一会儿,就不再挣扎了。我捂着他的嘴巴的掌中则感受到了些许温热的液体——是口水,也可能是鲜血。

然后我割破了他的外衣,将他的身侧了过来,令他的肚腹面对着我。接着反握匕,在他胸前的肋骨之下、胃部的那个位置插了进去,一路拉下来。

一股热气顿时升腾了起来。伴随着一阵哗啦啦的轻微声响,他身体里的内脏通过肚腹上的巨大破口流淌到了草地上——像是一堆还有生命的物体轻微颤抖了几下,然后在秋叶的微风里迅降温。

我推开了他的身体,然后皱着眉头开始观察卦象。

用内脏来占卜这种法古已有之,但随着人类社会的繁荣,这种占卜方式已经近乎失传,即便还有人掌握着这种技巧,也是在使用动物的内脏。但实际上只有人类的内脏,能够占卜出精确的卦象……今夜那个男孩的确令我震惊,我必须得用这种方式来卜问我的未来——不然我将无法安心地进入代达罗斯的陵墓,无法心无旁骛地完成那件迄今为止对我而言为重要的事情。

只是眼前的卦象却令我的眉头皱了起来——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地上的内脏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方式排列着——如果不是我在杀死他之前确定了他是一个正常的村民,我几乎认为他的内脏是以一种颠倒的方式在生长了——心脏与大肠的位置完全颠倒,肾脏与肝脏倒在心脏之上,而一根地上的枯木棍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贯穿了这些内脏——就像是它原本就生长在它们中间。

这个卦象……毫无任何规律可言。不但毫无任何规律可言,还在用某种方式警告着我——不要试图窥探命运了。

我缓缓地后退,然后坐在了草地上。那孩究竟是什么?

我在这里呆坐了一会儿,然后疲惫地抬起手来,使用了一个魔法,“食尸鬼之触”。一阵灰蒙蒙的雾气从虚空里浮现出来,附着在那具尸体和那些内脏之上,然后迅地腐蚀了它们。其实那孩与我缔约那样一个传奇盟约似乎并非坏事……然而,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命运不被自己掌握,而是被另一种触摸不到的强大力量控制起来的感觉,即便这力量现在对我而言还是持有善意的。

我在身边的地上抓了几把枯草,然后将手擦干净,站了起来。可就在我一转身的时候现,珍妮竟然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我的不远处了。

她用那种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我,然后随着我的动作微微后退了一步。她似乎是看见了刚的那一幕——我俯身去看那一滩内脏的一幕。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珍妮。”我摊开双手向她走过去,然而她再次后退。我只得停下来,柔声道,“你知道的,我是一个法师——他只是一个将死的凡人,我只是使用他的内脏来占卜……”

“在你眼里我也是一个凡人,穆。”她摇了摇头,“你杀死了一个人……不,这不重要,然而你在杀死他之后还……‘使用’了他”

“但这和使用一只山羊有何区别?”我问她,“就像你在古鲁丁的时候杀死了那些兽人,还有一些了狂的人类——这些又有何区别?”

“不,我不要听——你总有办法说服我……”她捂着耳朵后退,然后望向我,“今晚我就要离开,我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我需要时间来确定你还是我喜欢的那个艾尔?穆恩,在约科孙镇的那个艾尔?穆恩。你在星空下对我承诺过——绝不做出有违公理和正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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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艾舍莉

第二十八章 艾舍莉

她的话令我沉默了。我们彼此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我摊了摊手:“我的确,没有让你做过有违公理和正义的事情。如果你要离开,至少拿上帐篷外树下的那些东西。我不想让你受到任何伤害——那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剑,一件可以让你抵挡一次致命伤害的衬衣,一瓶可以让你暂时忘记痛苦、恢复活力的药剂,一枚……幸运戒指。”

“戒指……”她喃喃自语。

“幸运戒指。但愿我的祝福能够守护你,珍妮。”我叹了一口气,放下我的袍袖,转身离开了她。

这姑娘的确需要时间,那么我就给她时间。在前世遇见米莲娜之前我曾经有过几个女人,也品尝过失落、痛苦、分分合合。因而我加了解应该怎样去令她们明白一些事情,通过温馨或者痛苦的方式。

这孩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上了我……然后又因为心中的理念与现实的碰撞而矛盾彷徨。但我知道像她这种性格的女孩似乎是属于格外深情的类型,她们常常会成为“私奔”、“殉情”或者是“守望一生”这类爱情故事当中的主角,于是我知道,应该让空间与时间上的距离来使她明白,她对我的感情实际上远比她想象得强烈——尽管这并非我所愿。

在家族那种冰冷的氛围里,在对我的担忧与痛苦中度过一段时间,应该足以使她抛弃自己心中的某些东西,然后开始接受真实的我了。

我走到马克西姆斯故居所在的那个小山坡上,看着珍妮又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后如我所说的那样去树下取走了我留给她的东西、环视四周,在确定没法看见我之后找到了自己的那匹马,翻身上马、由慢走到跑,终消失在夜色里。

至少该带上一只火炬啊……我想。

我独自在山坡上坐了一会,然后觉得秋风有些冷。坡下就是我们的营地,而就在十分钟之前,珍妮还从某顶帐篷里探出头来问:“穆……你怎么了?”

现在那里似乎只有罗格奥……这样一个神秘到令我畏惧的小家伙了。而其他人呢?无论是安德烈,或是汤姆森,或是恺萨,或是帕萨里安……我忽然意识到,似乎已经没有一个人可以听我说些……哪怕是编造出来的心里话了,似乎也没有人会在某种危险的时刻义无反顾地跟在我的身后、与我默契地配合着斩下某只恶魔的头颅了。

“北辰之星啊,请你告诉我……”我抬起头来看天顶的点点光亮,“我现在的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

晚风又开始刮起来……叶落得多了。我忽然觉得手上的血腥味儿有些难闻,于是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来,开始仔细地、慢慢地搓手。直到我手上每一片指甲的缝隙、每一条掌心的纹路间都填满了细小的土粒。然后我扯了一把身边的草茎,在手中细细揉碎——就像我居住在古鲁丁海边悬崖上的时候,清洗我的平底锅那样。

想到我的平底锅,我忽然很想吃一些东西。不是干面包或者腌鱼,也不是烤肉或者浆果,我想吃热气腾腾的煎鸡蛋……好有一片薄牛肉。

于是我站起身来,向村的方向走。

这时候月亮开始略略向东方倾斜,这夜还很漫长,村里早已没有了灯火。我花费了十分钟走到村外围的一栋木头房前面,然后用手里的匕撬开那扇并不甚牢靠的木门,走了进去。屋里面的人似乎被这轻微的声响惊醒了,从那张简陋的木床上坐了起来,想要大声惊呼。但我已经将一小把细沙扬在了那人的脸上,轻声道:“睡吧。”

她如我所言,立即靠着墙壁安然睡去了。这面孔有点熟悉……想一想,竟然是白天被安德烈用作人质的那个年轻的厨娘。

我在她的床上、她的身边坐了一会儿,然后在屋里的一个水桶中洗了手。

这间小小的房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而已。但幸好还有一个厨台,出台上立着一只平底锅。我用我的黑暗视觉找到两只鸡蛋和小罐里的一块白色猪油,然后生起了火。

火光开始舔舐那只小锅,并且将锅底的一小块猪油熔化成透明的液体。我在猪油开始冒烟的时候磕碎手里的鸡蛋,一阵油烟伴随着哧哧声,顿时在屋里升腾了起来。

不错的感觉。

我的袍袖里有用作施法的盐,我将它们撒在了鸡蛋上,然后颠了颠那只锅,让它们翻了个身。煎鸡蛋的香气充满了这个房间……然而我却忽然觉得没有了在山坡上的那种感觉。

身后的女孩不小心出了轻微的声响——刚那种简单的戏法儿实际上也只有催眠的作用而已,她定然是又被烟火气和锅盘的碰撞声吵醒了。但她明智地没有大叫——看来她从那位老法师那里得到的可不仅仅是几个铜板。

“你……在做什么?”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声音问我。似乎是佣兵们将她捆绑在门柱上的时候太过用力以至于伤到了她的喉咙,这个姑娘的声音有些嘶哑。

我没有回答她——我在忙着将火弄灭,将锅里的东西倾倒进盘里。

“你在……煎鸡蛋?”依旧是那种难以置信的声音,“你只是为了煎鸡蛋?”

“坏人也是要吃东西的,孩。”我端着盘在她的床边坐下,而她迅地缩回了脚,又缩到了床头的角落里。我在黑暗中打量她——和珍妮差不多的年纪,却没有她那样的美貌。栗色的头和稍长的脸蛋,还散落着几点雀斑。

我忽然觉得无趣起来,而且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们在黑暗当中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我叹了口气,将这盘煎鸡蛋放在了她的床边。在我的那个时代,一个农民一年大约能吃上十枚鸡蛋——分散在各个被称作“节日”的日里。而我似乎一次就浪费了不少东西。

“不是这里,也不是这个样。”我说。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但没有说话。

“吃掉它,然后安静地睡觉吧。不要……试着做傻事。”我在她的床上留下一枚欧瑞银,站起身来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晚风很凉,但比屋里要清爽许多。我呼吸着秋夜的空气,沿着来时的道路慢慢向营地走去。

这是你想要我做的那种人么,珍妮?我抬起手来摸摸自己的鼻,相貌依旧未变,可是……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啊。

前面的路面上躺着一块不小的石头,我右边迈开一步,避过了它。然而就在这一刹那,我的左臂陡然感受到了一股不小的力道,然后瞬间麻木了起来。这力量带得我的身体踉跄着向前走出了几步,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整条左臂上都覆上了一片明亮的冰晶。

是魔法“冰锥术”

我立即调整了身体,在转身的过程当中用还能活动自如的右手从袖里抹了一点盐粒,然后念咒、挥手——一团光亮立即从我的掌中脱手而出,直射向我的后方——那个袭击者的方位。

一声沉闷的爆鸣响起,路面的泥土被炸飞了起来。我的魔法似乎并没有准确地命中那个人的身体,而是打在了她脚下的路面上。但魔法飞弹爆炸时产生的冲击波也令她失去了平衡,重重地跌落在地,一时间头晕目眩。

直到这个时候我感受到左臂上的痛楚——被加持在我的法袍之上的“绝对防御”虽然抵消了冰锥术那种爆裂溅射的魔法效果,却没法儿抵消那种强大的冲击力。这个魔法直接命中了我的左臂肘关节——现在它像是被冻住了,略微一弯都会觉得疼痛难忍。

我用右手拔出了匕,大步走了过去。这个小姑娘……倒的确是执著。我原本以为她是一个为马克西姆斯打理饮食的厨娘,却在她的屋里看到了不少我所熟悉的施法材料……原来她还是一个罕见的、拥有神秘学天赋的人——虽然还只是一个仅能使用冰锥术的学徒。

只是……我已经告诉过你“不要试着做傻事”,你何必如此固执呢。

在她恢复了清醒,试图重站立起来的时候,我的匕已经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她停止了动作,保持着用右臂将自己支撑起来的姿势,定在了那里,用一双绿色的眸冷冷地注视着我,既没有说出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说出一句怒骂的话。

我用刀尖挑了挑她的下巴,令她扬起脸来,然后问:“你……叫什么?”

她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柔软的皮肤被匕刺破时候的痛楚,毫不示弱地盯着我:“艾舍莉?尼安。”

我的手停在了那里,愣了一会,说:“你……也叫艾舍莉?”

她不明白我的意思,但仍旧倔强地仰着头,任由自己的血液沿着匕的刀刃流下来。我歪着头看了看她,然后慢慢收回了我的匕:“你们这些小姑娘……为什么总是这个样?”

我不想再看到她那双同我记忆当中的那个艾舍莉小姑娘一样颜色的眼眸,疲惫地挥了挥手:“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警惕地看着我,慢慢撑起了身,退出了几步远的距离。但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用那种冰冷又愤怒地语气说:“别以为我会感激你,我——”

“你誓一有机会还是要杀掉我,还有那个营地里的佣兵们——我已经知道了。走吧,小姑娘。”我将匕插进了腰带当中,不等她回答,就轻轻揉着自己的左臂走开了。

这是后一次。我对自己说,然后就抛弃它们,再不要想起来。

那个小姑娘似乎真的听从了我的忠告——这一夜平安无事。

晨光从天际洒下的时候,我已经调制好了药剂,一半涂抹在左臂上,另一半喝了下去——那该死的腐臭味儿。

安德烈在向我这边张望,我迎上他的目光,耸了耸肩。他明白了我要说些什么,转过了脸去。

我们按照帕萨里安的指示,启程赶往代达罗斯的陵墓。只是他始终不肯将详细的路线图画出来,于是佣兵们不得不在以后的几天时间里忍受这位**师并不高明看图能力,并且耐心地为他解释行军地图与通用地图之间的区别。

我在初的两天里同罗格奥同乘一辆平板车——因为我左臂的伤势使得我没法忍受马匹的颠簸,特别对我这种骑术并不十分高明的骑手来说。但幸好我的药剂很挥了作用,左臂的瘀伤在药水和“医疗之触”的双重作用之下很就痊愈了。

我不得不对恺萨表示感谢——因为“医疗之触”这种魔法实际上并没有治疗的作用——它的原理是将伤者身上的伤势平分给一位受术者,以此减缓自己的伤痛。忠厚的凯萨自愿充当了我的受术者,分担我的痛苦,并且和我一样忍着恶心喝下了那种用蝙蝠翅膀制成的、散着腐臭味儿的药剂。

我想这个家伙做出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我将在今后的某个时间里回报他的这种高尚的行为……也许是以一种远他的预期的方式。

这一路上平安无事。除去了剿灭了一个由十几只小哥布林所组成的“强盗团体”之外,似乎没什么事情能让这些佣兵们振奋起精神了。因为大多数的人都从月光山谷当中拿走了不少月长石,这些宝石的市值已经足以令他们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生了,若不是安德烈的威望还在维系着这个团队、若不是强尼已经被我除去,我真担心这些家伙会在半路上就一哄而散。

就在秋月二十二日的晚上,我们经历了几天的颠簸之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我望着远处那座铺满了荒草的高高山岭,在心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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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造物奇迹

第二十九章 造物奇迹

就在这个晚上,在我们扎营休息的时候,帕萨里安第一次踏出了马车。我看到他时他已反手关上了车门,然后以极矫捷的步走到了距离车厢几米远的地方,使用了一个魔法。木质的车厢顿时熊熊燃烧了起来,然后在十几秒的时间里化成了一堆灰烬。

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看起来相当好,不输于我在古鲁丁的城头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只是他的面孔依旧憔悴,连一头白色也呈现出了一种死灰色。我在那堆火焰当中嗅到了某些熟悉的味道,于是我的心里也渐渐了然起来。能成为**师的人几乎都是心智坚定的家伙,而像他这样有勇气的、敢于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情来的……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火光吸引了佣兵们的注意,但**师尊贵的身份使得这些粗鲁的人也不敢注目直视,于是他们在远处窃窃私语了起来。

“很高兴你的身体康复了,大师。”我低头向他行礼,但他沉默地看了看我,然后转身看向夜色里的那座山岭:“这里,就是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了。里面有那个时代顶尖的魔法师们的魔法杰作与工程造物,你准备好了么?”

他的身上还有不少魔法材料和药剂的味道,但我还是能够从当中分辩出另一些奇异的香味儿……因此我加谨慎、也愈恭敬。“我听说过有关这位皇帝陵墓的传说……只是从未想到竟然会在塔米拉的腹地。这样醒目的位置,还没有被人现,真是一个奇迹。”

帕萨里安露出了这一路来的第一个笑容:“你觉得他醒目?不……呵呵。我们前方的那座山岭,实际上并不存在。那只是古代的法师们用不可思议的力量制造出来的巨大幻像——一种近乎真实的幻像。想要进入这个陵墓,我们先要看穿它,然后破坏这个法阵的结构。”

帕萨里安的心情似乎极好,而我明白这种好心情的由来。他认为自己心中的某些念头很就可以付诸现实,因此不吝于再次用那种温和的语气同我分享一些魔法秘闻。这让我想起了在古鲁丁的那个夜晚,我们之间的彻夜长谈来——在那个晚上我曾经对他生出了某种好感,并告诉自己将给予他一次生存下来的机会。

我想那个时候,健康状况依旧良好的**师一定还没有预见到后来生的事情。我们两个人——尽管都怀有彼此的秘密,但的确都在那一夜对对方生出了真诚的好感。只是后来我知道这位**师竟然是一个疯狂的灭世者。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使用传奇法术在这个位面上造成一个又一个的孔洞,代价则是他的健康。

传奇魔法是人类所能掌握的高阶的“凡人魔法”。这种魔法与其他的高等法术不同——一旦一个**师研究出了传奇魔法并将其记忆下来,这个法术就会在他的精神之海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无需再次记忆,即可反复施展。面对一个掌握了传奇魔法的**师,即便是神祗的分身也不得不心生畏惧——黑暗之后塔克西丝的那个位面投影的下场就是好的证明。

然而……使用这个魔法的代价则是损耗操法者的自然生命。这种潜在的伤害不会以外伤或者精神创伤的形式表现出来——它会慢慢地积累,直至某一天达到了临界点,一次性地爆。而帕萨里安,这个过多了运用了此种可怕力量的老人就是在古鲁丁之战以后遭受了命运的这种报复——他的健康状况开始迅恶化,恶化到了令他不得不对自己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以暂时地延续生命,然后又将恶意的视线投向了我的地步。

我理解他的做法,但完全无法接受他的做法。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任何人,或者神祗,都无权再一次剥夺我的生命。

我因为这一瞬间的感慨而有些恍惚失神,这时候帕萨里安已经从他宽大的袍袖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我。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工艺制品,相当漂亮。它的主体由两片圆形蓝宝石制成,被打磨得极其轻薄。这两片蓝宝石之间连着金丝的框架,两端还有两条手指长短的钩。

帕萨里安大约是看到了我脸上稍显惊讶的表情。他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说:“这是那些矮人的造物……戴在眼睛上的东西。你住在北方,对南方的事情不大了解。实际上这种东西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出现了……先是由你的老师,马克西姆斯明的小玩意儿。”他提到马克西姆斯的名字的时候,又扫视了我一眼。而我用一种忧伤与解脱兼而有之的表情回应了他——就像一个合格的伤心者。

“那个时候……大概他还没有遇见你吧。不然他一定会向我提起这样一个有天赋的小家伙。……那天刚刚下过了雨,马克西姆斯与我一同在我的庭院里散步。他恰好看到一张蛛网挂在树枝上,一时兴起凑过去看,结果现透过蛛网上的水滴,那树叶的脉络竟然放大了不少,就连上面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了……”

我安静地听着他对我叙述往事,并且现帕萨里安与马克西姆斯之间的关系似乎比我想象得要好——好到了即便十几年没有见面,马克西姆斯依然可以放心地将代达罗斯皇帝陵墓的位置告诉他的地步。而他……定然是在安德烈离开之后就开始怀疑我了。只是那个时候我对他的价值已经远远越了他与马克西姆斯之间的友情,他不得不“将计就计”,与我一路同行。

那么他此刻的好心情,与想到很就可以为他的老友报仇、又可以令自己重获健康这个念头也是分不开的吧……

我将注意力重集中他的话上,而他却依旧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当中。“……后来我按着他的想法请那些铁锤矮人们造出了这种叫做‘眼镜’的东西,本想这一次带给他,却没有想到未等见面,他就已经不在了。”

“可是,大师,我现在似乎并不需要这个……眼镜。”我轻声道。

“噢……你手里拿的东西,与那种让人看得清楚的眼镜不同。那种是用水晶制成的,而这种,是用来看穿那个幻象的。”他将手指向了远处的那座黝黑的高大山岭,然后将手中的另一幅眼镜戴在了鼻梁上——看起来颇有些滑稽。“这副眼睛上被我附加了‘天国之光’这个法术,可以让我们看到一些人类无法看到的景象。现在戴上它,试试看。”

我略略迟疑了一下,然后如他所言将那蓝宝石镜片架在了鼻梁上,向远处的山岭看去。那些因为蓝宝石的颜色而愈显黯淡的景象,顿时让我吃了一惊

现在出现在我的视野里的,并非刚那座平淡无奇的山岭,而是变成了一座由彩色光线所构成的山岭——那些色彩在夜空漆黑的背景之下狂乱地舞动着,像是大片的绘画颜料被泼洒在了水中,然后又被烈风吹动,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猛烈地爆出来,化为斑斓的光点消散在夜空里。

但它们似乎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约束,以光的形态构成了这个山体的轮廓,在千百年的时间里忠实地欺骗着人们的眼睛,令无数冒险者穷其一生都无法找到这座掩埋了一位帝王的陵墓。

耳边又传来帕萨里安的声音:“仔细观察,找到规律——你可以将它看成是一座炼金法阵——看看它的弱点在哪里。”

弱点……弱点。这座山岭由光彩构成,令我想起了另一个位面:星界。据说星界的上层,诸神存在的地方,就是由光与热构成。而镜片上被帕萨里安所附加的魔法“天国之光”让我能以人类的身份看到这种情人心生敬畏的景象……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在仅次于传奇魔法的几个高等法术当中,有一个魔法叫做“星界旅行”。那是人类所掌握的,唯一一个能够窥探天国原貌的法术,然而他代价是施法者永久的死亡。这个法术能将一个魔法师的灵魂投射去星界、诸神居住的空间,然后有那么万分之一秒的时间感受那个位面不可想象的奇异景象,之后就会被那些狂暴的光与热的力量彻底消灭——将灵魂彻底消灭。

历史上有几位著名的**师在生命的后时刻选择了这种近乎“朝圣”的死亡方式,而我现在仅凭一副眼镜,就可在此处看到这样的景象……我何其幸运。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耳边却又听见到了帕萨里安的喃喃自语:“赞美诸神……”

呵呵……这位**师也同我一样,被这种神迹般的景象震撼了。只是……它的弱点,或者说“炼金之眼”,在哪里?

我尝试着眯起眼睛,让我视野里的光芒黯淡下来,再黯淡下来,然后……似乎现了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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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虚假的真实

第三十章 虚假的真实

那些光芒的颜色似乎是有着规律可循的。山岭顶端的颜色是黯淡的红,底部则是接近夜色的紫。中间经历了蓝色、绿色、黄色、橙色的过度,又分成了两个大的色块。这两个大色块似乎原本应当是平静均衡的,只是它们此刻互相干扰,令这座山岭看起来极不稳定,像是随时都要爆。

我努力地在那片变幻莫测的光幕里寻找这样的分级,同时慢慢走动、变幻视角,终于在眼睛要流出泪水的时候大致确定了两个位置——两个位于山岭之下的位置。似乎就是这两点射出了光源,然后构成了这山岭的轮廓。

“有两个位置……”我说。

“山后也应该有两个。”帕萨里安接口,“这应该就是这个幻象的炼金之眼……如果可以这样称呼的话。现在把它们的位置记录下来,那里就是我进入这个陵墓的突破口。”

记录它们的位置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那两个光源所在的地方几乎没有树木生长,仅有一片荒草。我比对周围的环境,将它们刻印进了我的心里。

“这……简直是神迹。”我摘下了那蓝宝石的眼镜,感叹道。

“的确是神迹。”帕萨里安找到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几百年前的法师们竟然可以达到这样的成就,然而我们却对这种幻象的构成一无所知,甚至找不到一丁点儿可以研究的信息……这绝对不是单凭借人类的力量就能构建出来的东西。”

我的观点与帕萨里安极其相似——若不是他对我怀有某种极其危险的心思,我倒是的确乐于将他当成一个可以相互讨论魔法奥秘的同行,只是……世事弄人。

魔法这种东西不像南方那些矮人的“科技”——它自始至终都没有一种明确的规律可寻,也没有一个普遍适用的体系。它在一代又一代的杰出魔法师的经验积累当中展起来,从未有过加展的阶段,不可能有“科技爆炸”这种现象。有一件事情几乎可以肯定,当代魔法师们在魔法方面的造诣,绝对要比早以前深厚。那么我们眼前的这座由光彩所构成的山岭就成为了一个特殊的例——在代达罗斯皇帝的时代,那个连“魔法傀儡”、“恒定照明”、“幽灵武器”、“极限防御”这些法术都没有产生的时代,是如何建造出了这样一个至今都无法被我们破解的魔法奇迹的?

必定还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帮助了他们,与他们的魔法结合,产生了这样的景象——那么,是神祗吗?

这时候帕萨里安又抛给了我一样东西——一个小小的卷轴。“这是我同亚丁王国的伊米尔**师交换的一个魔法,名字叫‘伊米尔裂解术’。你应当听说过它的效能——解构主物质位面的一切物体……是个几乎能和传奇法术媲美的魔法。今晚你试着记忆它,到了明天,我们就用它来突破这个幻象。”

他的声音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漏*点了,于是我拿着卷轴向他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他。罗格奥独自坐在佣兵们为他搭起来的帐篷前面,注视远方的那座山岭。我犹豫了一下,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伊米尔裂解术”这个魔法,是我迄今为止得到的高级的一个法术。它的作用范围极小,大约只能解构一面小圆盾这样大小的范围。但使用它需要大量的精神力,还需要一段冗长的咒语,但尽管如此,它仍然成为了近百年来著名的一个魔法,并且因此令魔法师伊米而被冠上了“**师”的名号。

我拉开了这个卷轴,羊皮纸面上书写的文字顿时跳跃了起来——它们在我的眼中像是拥有了生命,开始浮动变幻。而我得凭借自己的精神力量从中寻找规律、熟练记忆,并且将它刻印到我的精神之海当中。

我足足使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它记忆成功,而后眩晕和恶心的感觉也随之而来,我连忙起身步走到一边,弯下腰干呕。其实我倒是可以用上两三天来慢慢熟悉它……只是时间实在紧迫。

我在记忆这个魔法的过程当中还现了另外一件事情——一点帕萨里安的小心思。如果我真的是他所想的那种“天赋还算不错的普通法师”,那么这个魔法将消耗我大量的精神力量,以至于我没法再记忆另外一些威力不俗的魔法。到那个时候、明天我们突破了结界的时候,我将再次成为一个只能施展出可怜的两三种法术的学徒……那似乎正合他的心意。

我在心里暗笑了起来,走进帐篷,点亮魔杖顶端的月长石,翻开了我的魔法书。他想要给我一个“惊喜”,我同样要给他一个“回报”。

这一夜在罗格奥轻微的鼾声与记忆魔法所带来的轻微不适感中度过。在天际微亮的时候我走出了帐篷,取出那副蓝宝石眼镜再次眺望远处的山岭。晨光从它的侧面照射过来,而它的光芒似乎比起昨夜来显得加混乱。如果不是昨晚已经提前记下了那两个特殊地点的位置,此刻一定得花上几个小时能整理出头绪来。

帕萨里安曾说错过了今日,就要再等上另一个三十年……看来这个幻象以前的确不是这种模样的——它应当加平稳,加坚固,甚至令人无法找出它的弱点来。

我们在简单的整顿之后上了路,为了保证体力,还特地吃了早饭。营地距离那山岭大约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在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之后,我们来到了山脚下。此刻这山峰比远眺时候显得加巨大,仰头看去,山顶甚至有极淡的土黄色云雾在缭绕不去。

眼前是一片荒草地,地上的野草高不过脚面,就像是曾经被人刻意修剪过。这草地被环绕在一片矮小的树木中间,像是山脚的某处有一种邪恶的力量遏制了生命之力,令它们无法长大。

佣兵们按着帕萨里安的吩咐停在了树林与草地交界处。而我与他分开两边,一人去往前方的山脚下,一人去往另一边的山脚下。

我踏着脚下的荒草,慢慢走向远处的山壁。秋月的冷风使得那几乎是垂直地拔地而起的山崖上变成了一片枯黄色,显得荒凉冷清。但在我越接近那预想中的某处的时候,我就越感到自己的脚步轻。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托起了我,令我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大步行走,到距离那山壁底部十几米的时候,我甚至只要轻轻踮脚,就可以跳起十几厘米来。我的袍黑晨风刮起却飘忽着不肯落下,就像是一片黑色的云。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另一种不适的感觉——我感到了轻微的恶心和心慌,就像是我记忆了一个陌生的魔法之后的那种感觉。身体里的内脏像是漂在了空中,让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深深呼吸,能将那种不适感镇压下去。

而我架在鼻梁上的蓝宝石镜片里呈现出来的是深紫色的光亮——那光亮在我前方山峰的底部几乎变成了浓黑——一片一人大小的区域。如果这片山峰的幻象真的有一个炼金之眼的话,应该就是这里了。

我再次放缓了脚步,尽力将自己的精神力量散开来。但周围并没有危险的气息,唯一能够被隐约感知到的是某些魔法效果——一些在今天仍被广泛使用的魔法诸如“双倍坚固”、“固化术”、“真实触觉”。

今天的任何一位稍有成就的法师都可以施展出这样的魔法来制造一个能够欺骗凡人的幻象——例如在一块亚麻布上施加一个“真实触觉”,令它摸起来像是木头。然后再加持一个“固化术”,令它变得像一块木头一样坚硬。但一个魔法的作用总有极限,一个“真实触觉”的效果绝对不可能令一片湖泊摸起来像一片奶油湖,同样的,这些在几百年被加持的法术也不可能坚持这样长久的时间,并且作用在如此巨大的一片山峰上……除非借助了某些我们还不了解的力量。

此刻,我就走到了这面山壁之下——一面土黄色的裸岩,一直延伸到我上方十几米的高度,就像一块没有被刻上字句的石碑。我的身体已经加轻盈,而我在这片神秘莫测的力场当中伸出手去,碰触了一下那块岩壁……的确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触感。

我又试着用力地弹了弹那岩石的表面,上面附着的一些细小泥土颗粒掉落了下来……不,不是掉落,而是轻飘飘地离开了那岩石,然后又被风吹起……漂浮在了我的周围如果这些只是尘土,我的确不会如此惊讶。但此刻我眼中所见的却是几块指甲大小的石粒……它们像是失去了重量,像是几片羽毛,就那样在我的周围随和秋风起起伏伏,然后再被吹上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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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第三十一章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我不禁抬头向上看了看,然后忽然明白我刚在远处所见到的、这山岭顶部的那些土黄色的云雾是怎么来的了。原来那不是由水汽构成,而是由这些飘散上去的尘土构成。

我从未见到过这样奇特的力量——我甚至弄不清它的特性。它如此温柔却又不可抗拒,我找不到任何一种可以对抗它或是理解它的方法。

这个时候一个佣兵骑马赶了过来,远远地停在那片草地之外。这是我与帕萨里安约定好的传令兵,我们将在同一时刻使用那个魔法,然后蛮横地破坏掉这一片神奇的造物,令它露出原有的面目来。

又不多时,远处响起了低沉的号声。我的听觉比那佣兵还要敏锐一些,未等他吹响号角,我就已经退出了四步,开始使用那个法术。

“伊米尔裂解术”并没有明显的魔法效果,它在外形上表现为一团近乎透明的光亮,偶尔从光团内部爆出一丝电光,然后瞬间消失于无形。随着我的咒文被完整地诵念出来,这团原本跳跃不定的青光在我的手中稳定、凝聚,并且在我精神力的控制之下调整好了方位,蓄势待。

我集中精力锁定了远处的岩壁上的某一点,然后为这魔法施加了一个激的精神动念。它立即翻滚着破开了空气,像一团侵入了奶油墙壁之中的火球那样,悄无声息地破壁而入,甚至没有出一丁点儿的声响。

而我在出魔法之后立即转身离开,以轻的脚步在几分钟之内就走出了那片草地,来到了那个骑在马上的佣兵旁边。

秋风依旧微凉,远处偶尔有野兽和飞鸟的鸣叫。我站在这里看着远处的高大山岭,直到秋日的阳光将我的后背晒得烫……而那里却没有半点动静。

怎么回事?

我皱了皱眉头,准备把手中的蓝宝石眼镜架在鼻梁上再去观察那团构成了山岭的光彩。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终于现了一些异常。

山顶上的那些“云雾”……开始落下来了。它们不是“飘”下来,而的确是“落”下来。就像是一道土黄色的瀑布,在高空当中拉成了一片土幕。它们下落得不算太慢——因为我知道那都是由小石和土块甚至是树枝、枯叶构成的东西。在那个佣兵刚刚来得及抬起手来惊讶地指向它们的时候,这片土石已经哗啦啦地撞到了地上。而仿佛正是因为这一撞,我们周围的地表陡然震动了一下,然后以那座山岭为中心,向下凹陷了至少有一米的深度。

那匹战马被凭借着动物的本能惊慌地后退,佣兵连连呼喝,勒住了缰绳。

似乎……束缚着它们的那种力量已经被我们破坏掉了。

然后那座山岭开始解体。我们原本推测一共有四个点在维系着这个幻象,此刻剩下的两个似乎还在顽强地挥着作用。这就使得山岭的解体远比普通的山崩要缓慢,甚至称得上是梦幻。山体上因为漫长岁月而积累起来的土石,连着附着其上的草木开始下坠,它们像是完全由木块制成,在半空中相互碰撞分裂,然后破碎成小的部分。因为碰撞而产生的烟尘在空中弥漫开来,并且在阳光的照射下开始……闪闪亮。

对,闪闪亮。就好象那些并非普通的土石,而是掺杂了银粉或是宝石碎末一类的物质。这些尘埃大团大团地从山体上剥离,坠落到地上,然后化为一片水蓝色的粉末。山体上原来的那些草木与凸起的石块开始闪烁,并且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是被加持其上的魔法开始逐渐地失去效果。

而随着山体上土石越落越多,那些景象也闪烁得越加频繁。终于,在这场梦幻般的“山崩”持续了三分多种的时候,附着其上的魔法彻底失去了效果,这掩藏着代达罗斯皇帝陵墓的山岭,终于露出了令诸神都会感到震惊的原貌。

一整块巨大的蓝宝石——高达两百米、直径将近三百米的巨大蓝宝石,以极震撼的姿态遥遥地伫立在了我们视野的前方。它在上午的阳光之下闪耀着灼灼的光辉,那光亮几乎使我们无法逼视。我曾经设想过这山峰之内是由青铜浇筑而成的堡垒、是由巨石搭建起来的神庙、是由人骨堆积起来的骨山,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土石的表层之下竟然是这样的存在……不,不是土石。

维系着幻象的几种魔法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现在再去看那些落在山岭之下的东西,会现那其实是一堆蓝宝石的粉末——由于风雨的侵蚀、从那巨石表面剥离下来的粉末。

可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那些欧瑞帝国的**师们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构建出了这种东西,又是为了什么?有这样一个巨大的蓝宝石存在,那些能够长久地维系这个幻象的魔法就可以解释了——只要拥有足够的时间和魔力,帝国时代的法师们的确可以完成这样伟大的工程。然而如果仅仅是为了做出伪装、不让人找到陵墓的所在地……何不干脆就造一座真实的土山?

我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的这些疑问找到一个答案的时候,远处又传来了一声闷雷一般的声响……那无比庞大的蓝宝石,裂开了。

就像是有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天顶狠狠地砸了下来,它的外壳上出现了一道直贯上下的缝隙。而后多的细小裂缝从它的旁边蔓延了出来,好像无数道闪电爬满了那蓝宝石的表面。这块蓝宝石的崩裂的时间短,短到我仅仅是眨了一眨眼,它的表面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缝。在这刹那之间我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这个蓝宝石……似乎并非一整块巨大的天然原矿,而是法师们用炼金术浇筑出来的东西。

我们破坏的那四个点所产生的神秘力量使得原本使得它不至于被自重压垮,同时以魔法介质的形式储存了帝国时代的**师们加持其上的法术,一直维持至今。而此刻失掉了那种依托,这蓝宝石的外壳无法再继续维持自己的外形,它在自身重量的作用下开始崩裂解体。

但我心中的另外一个疑惑是:这样一个巨大的蓝宝石介质、拥有中空结构的蓝宝石介质,本可以承载多的魔法进而将它们的效能提升到极致。如果拥有足够长的时间,那些帝国的**师们甚至可以将它打造成一个永不陷落的地上堡垒。但为何现在它仅仅拥有虚构幻象这样的效果,而没有其他的有效防御手段?如果从一开始就清楚这山体之下是这样的结构,我断然不会愚蠢地走近它,然后用一个法术去破坏它。

这个念头在我的心中一转,远处就已经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音。那些坚硬的蓝宝石碎片像是雨点一样下落,而随着这第二次解体,一团黑色的烟雾忽然从宝石之内喷薄而出、直冲云霄

我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虽然离得很远,但那阵黑雾的体积实在太大,大到了这样的距离之上依旧会给我带来不可抗拒的压迫感的地步。那黑雾像是拥有自己的生命,在冲上高空盘旋了一周之后就停滞在了我们的头顶,遮蔽了阳光,像是凭空出现的一大片雨云。

它似乎拥有自己的意识和生命,在高空之上缓缓旋转。而我死死地盯着它,感觉它像是在晒太阳……或者是在享受这难得的自由时光。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那么我刚的另一个疑惑也可以被解决了——这蓝宝石的外壳并非只有作为魔法介质的作用……它同时还是一个魔法囚笼,以某种方式囚禁着这团雾气,然后令它守护着皇帝的墓穴。

就在这个时候,这高空之上的存在的中央,忽然出现了一只“眼睛”——一只以蓝天为背景的、眼状的缝隙。它隔着上百米的距离与我们遥遥地做了一次对视,然后又飞地合上了。

然后一个像雷声轰鸣一样的声音在天空之中响了起来——

“我被驱逐出了自己的家园……”

“又被囚禁在这里上百年……”

“而如今,你们竟然打扰我的安眠……”

“你这是自寻死路”

这声音犹如一道惊雷横贯天空,那个佣兵胯下的战马在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嘶嚎,而是一个雕像一样站在原处,不敢移动分毫。这样的状况在那头火龙出现的时候也曾经生过,然而这个家伙似乎比火龙加危险——因为它甚至算不上是一种生物,而像是那种拥有了自我意识的邪恶存在——就如我在古鲁丁杀死的那个兽人巫师 。

它在怒吼之后立即收缩了身体,然后出加高亢的吼叫来。那吼叫声就像是有成百上千的愤怒的灵魂在嘶吼,震得人耳膜涨、头脑麻。

但不知为什么……在听到了这种可怕的声音之后,我的心里却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家伙……我应当是见过的吧?

是我的第三份魔力上所携带的那部分“邪恶特质”?不……如果是那样,我应当能够感受到它身上熟悉的气息。只是现在这个家伙虽然会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却绝不是熟悉得如同自我的感觉。

那么,它是什么?

这个时候,那团黑雾忽然像是一条八爪的章鱼一般俯冲了下来,直冲向帕萨里安与佣兵大队所在的位置。他们在山壁的那一边,而我则在较远的一边。我花了三秒钟的时间来思考是逃走以暂时地避开这个家伙还是立即向那边靠拢,然后就将身边的佣兵从马背上拉了下来,翻身跳了上去 。

但这该死的家伙竟然还没有从刚的惊吓里清醒过来,无论我怎样抽打驱策,它都不肯移动半步,反而是想要后退——载着我逃离这片区域。

我恼怒地咒骂了一声,然后跳下马来,用双腿向帕萨里安那边奔跑。

我需要我的那本手札,需要进入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如果失去了这一次机会,我不知道还要等到何时能寻回我的力量……而北方的暗精灵**师在虎视眈眈——她早晚会现我的存在。那头火龙也从沉眠当中苏醒了——他也早晚会找到我,然后报复我。我也还需要力量去面对迪妮莎所挑起的战乱,还需要建立一个能够为我所用的大帝国,然后能完成我的心愿……无论是继续踏上那条成神的道路,还是报复那些曾经背叛我的人类

我一定有办法制伏那个家伙……我能够从它的声音和身体里感受到熟悉的意味,我仅仅是需要时间和一个冷静的头脑来思考。

几百米的路途并不是很遥远,我在越过了几片树丛、手上被划出了几道血痕之后就看到了前方的景象——**师使用了一个“驱散亡灵”的魔法在人们周围制造了一个结界——就如他在古鲁丁城下所做的那样。

然而那团黑雾围绕着他们旋转不去,动作灵敏得像是一团风。虽然帕萨里安的不少法术都对此类黑暗生物有着卓越的杀伤力,然而法师施法需要时间来持咒——它有着足够的把握避开那种法术。至于另外一些仅仅需要两三个音阶就可以施展的魔法……似乎对它完全不起作用。

帕萨里安在使用了几个法术、命中了那团黑雾却没有多少效果之后停止了这种无谓的游戏,他将自己与其他人庇护在白色的结界之中,大声向那雾气问:“我们同你并没有刻骨的仇恨,正相反,我们似乎还将你从某种困境当中解救了出来。如果你是拥有理性的智慧生物,你应当感谢我们,而非这样纠缠不休”

我想这位**师一定是有办法将它击退的……只是他不想在进入陵墓之前消耗太多的精神力或者魔法——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而团黑雾在听到了他的话之后果真像一个拥有理性的智慧生物一样大笑了起来,并且用那种像是集合了无数冤魂一样的声音嘶吼道:“当我被困在这里第一个五十年的时候,我誓将给与释放我的人我所能得到的一切权力。当我被困在这里第二个五十年的时候,我誓将给予那个释放我的人我所知晓的一切财富。但在我被困在这里第三个五十年的时候,我誓,我一定会杀死那些释放了我的人,然后再报复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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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誓约的军团

第三十二章 誓约的军团

这团雾气说出来的话很熟悉,几乎是立即就令我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一个魔鬼被关在瓶里得不到救赎,于是誓报答将它释放的那个人。然而它的祈祷得不到回应,直到它被痛苦与怒火磨去了耐心的时候,有一个渔夫偶然间捡到了这个瓶,并且将它释放了出来。但愤怒的魔鬼打定主意要恩将仇报,渔夫使用计谋将它再次骗进了那瓶里,将它封印。

而此刻……我们似乎正巧放出了这样一个家伙。

那团黑雾在说了那番话以后忽然远远地后退,一直退到了距离帕萨里安一百米远处的草地上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沸腾。一个又一个身影开始在雾气中隐约出现,并且凝聚成形。那些是与正常人类身高差不多的人形生物,我还依稀看得清它们手中的武器与身上的铠甲。它们随着雾气的延展而出现在地面上,终铺满了我们前方的那片草原。

而就在它们列队完毕的时候,天空陡然黯淡了下来。仰头向上看去——太阳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那一轮平日不可鄙视的烈日现在在边缘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缺口,接着那缺口不断放大、缓缓扩张,就像是有人在日轮上咬了一口。

这是……日蚀。原来如此。是要在日蚀将近的时候,那四个维系着蓝宝石结界的关键点会变得不稳定,并且能够看得清楚么?

只是这一次日蚀出现得实在不是时候。因为远处排列在平原上的那些“战士”、那足有二百人的“战士”,它们的身上开始在逐渐加重的黑暗里出淡淡的绿色荧光。这种光亮只能代表一种生物——亡灵。

这是一支亡灵军队。

现在那黑雾已经完全褪去——它似乎原本就是由这两百多人的集体意识凝聚而成。我已经能够看得清它们的模样。它们的身上穿戴着精美的盔甲,其华丽程度足以与王室的亲卫队媲美。手上所执的是修长的细剑与鸢形盾,上面依稀可见鸢尾花的徽章。而它们的背后,每一个人的背后,都负有长弓。这些盔甲与武器现在同它们的形体一样,都是由淡淡的绿色荧光构成。然后这些并不重要——亡灵门原本就不必再依赖这些武器杀敌——它们只需要触碰,就可以带走生者的生命。

而现在则是因为日蚀所带来的白日黑夜,这些原本就不怎么畏惧阳光的家伙似乎加有恃无恐。

但我停在一丛落尽了叶的灌木旁边,用我的“真实之眼”仔细打量那个两百人的军阵……忽然笑了起来。

幸好它们是亡灵,而非幽灵或者怨灵。后两者是因为强烈的怨念或者其他因素而形成的黑暗生物,天生具有极其强烈的攻击性。而前者形成的原因则是由于生前没有完成某件被嘱托之事——那种由效力极其强大誓言所保障的约定。

但这些并非重点,重点是……这些盔甲和武器上饰有鸢尾花的亡灵、背负长弓的亡灵、由两百个因为没有完成誓约而在死后得不到救赎的精灵所变化而来的亡灵,在三百年前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死灵君王撒尔坦?迪格斯所属的精灵卫队、被**师撒尔坦?迪格斯所武装起来的魔法军队、在后的关头背叛了那位半神之人,而同人类联军一起袭击了我的“鸢尾花”。

“鸢尾花”——米莲娜喜欢的一种花,我以此命名了他们。他们本该同另外一些人在世界之树的外围保护着我,直至我身上的邪恶特质被彻底净化,再以世界之树的魔力凝聚身躯,成为那个脱世俗的存在、成为星界之下、地狱以上的神。

然而他们没有履行自已同“撒尔坦?迪格斯”的约定,没有效忠于那个当时还沐浴在世界树的光辉之中的**师……所以他们在死去之后无法进入天国或是投入地狱——它们被永久地束缚在了地面之上,日夜感受自己的身体被蛆虫噬咬的痛苦、因为腐烂而产生的恶臭,直至那有形的身体因为岁月而灰飞烟灭,它们还要以亡灵的姿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等到某一天诸神陨落,星空塌陷,它们可得到解脱。

而现在我眼见它们在我的面前列出军阵,同从前一样气势如虹……只是他们已经不复白精灵的高贵优雅,变成了人人畏惧唾弃的黑暗生物。

呵呵……人们都要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我的生命已经消散过了一次,然而你们的使命还远远没有结束。

这些亡灵,被帝国时代的**师们用某种方法囚禁在了那巨大的结界当中,用来守护那位皇帝的陵墓。我倒是应该感谢我的那些后辈们。如果没有他们,也许这只亡灵军队会几百年的漫长时光里被法师们逐一清理干净,也许会不小心寻到我的某一部分魔力分身进而效忠于他。无论哪种情况生,受益的都不大可能是现在的我。

现在天空之上的那轮烈日已经被阴影占据了一半的范围,帕萨里安的结界显得尤其醒目。我魔杖从背后取下持在手中,然后慢慢地从灌木之后走了出来,在双方的注视之下,一直走到了那亡灵军阵与佣兵们之间。

安德烈似乎在呼唤我回到他们那边,声音里是真诚的急切。而帕萨里安没有做声,他必定知道不是那种喜欢送死的蠢货,他知道我有自己的打算。而我一路走到军阵的前方,与一个尤其高大的精灵亡灵相对,双方的距离不过四米远。

它的面孔因为我的到来而显得愤怒扭曲,它在低沉地咆哮并且举起了手中的细剑,似乎要召唤身后的战士们从我的身躯当中穿过,将我的生命带走。

但我用一句话令它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与怒吼。

“奥尔芬?路希尔?伊斯特黎?埃德拉希斯,第三纪王朝的王、鸢尾花的守护者、撒尔坦?迪格斯的追随者——你,还认得我吗?”

我说了这个已经尘封了上百年的名字,这个大约已经被它忘却的名字。然后我看到它眼眶之中跳动的那团火焰似乎陡然凝固了一下,接着像是沸腾一般地再次跃动了起来。“你是谁?你怎敢在我的面前说出那样的名号?”

我沉默地注视着它,然后像我第一次在地面见到那只皮克妖精一样,唤醒了我深藏在灵魂之中的某个气息、某个契约的气息——“耻辱的背叛者——你是否还记得你的誓言?”我举起魔杖高声大喝,那被刻印在灵魂之中的誓约气息喷薄而出,在我们的周围起伏激荡。我眼前的背叛者就像是一个还拥有躯体的人类一样倒退了几步,然后用那种嘶哑的声音说道:“你……你是……撒尔坦,你复活了……这怎么可能?”

但就在下一刻,他忽然又变得暴怒了起来:“我们不是背叛者——你是你这邪恶的法师,我们已经履行了誓言,为何死后还要化为亡灵,遭受这种痛苦?”

它像一个野兽一样前倾着身体对我出这样的怒吼,而它身后的亡灵们几乎也在同一时刻大声咆哮起来,那声音震耳欲聋,然而我的心中却被另一件事情填满了……果然,果然事情不是像我所想象的那样

我一直在疑惑为何我的卫队会背叛我,为何那些与我有过密约的人类君王会背叛我,为何那些以重诺而著称的精灵们会背叛我,而关键的是——我深爱的米莲娜?马第尔为何会背叛我。我曾经不止一次地假想过是有一个存在蛊惑了他们、误导了他们,令他们在后关头做出了错误的行动——因为那只皮克大妖精也曾经对我说过,有人在后的关头造谣——造谣我已成为了某个深渊领主的傀儡,说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撒尔坦?迪格斯。

这个家伙必定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可以使得这些与我缔结了盟约的人不畏惧在死后化为亡灵日日痛苦,可以使米莲娜相信他,将致命的武器送进我的身体

然而这个家伙是谁?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我绝不可能不知晓他的存在。而在我死后三百年西大6的典籍之中,我也从未现过那个家伙的影——历史中所记载的那个同米莲娜一起杀死了我的法师,似乎就在那一刻那么凭空出现,然后又凭空消失了

而至于我……据说是死在了那个法师手中的我,则从未见过他的面貌……不,是从未现有那样的一个人存在,我的身边,自始至终都只有米莲娜一人而已

我意识到我很有可能从这些亡灵的口中得到某一部分真相,于是我放缓了语,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你说你们没有背叛过我,那么为何在后关头放弃了对我保护,反而指引着人类的背叛者来到我的面前?在米莲娜,那个尼安德特人女骑士和某个法师试图杀死我的时候,你们为何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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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终南圣人的打赏。晚上2点左右还有一章。第三章的时间是晚上23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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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往昔的面目

第三十三章 往昔的面目

“那是因为……”那个亡灵愤怒地吼叫了起来,试图回应我的话。然而就在它即将说出我所期待的那些真相的时候,它的面容陡然变得扭曲而模糊,就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试图将它的身体揉碎、又扼住了它的咽喉。它的后半截话语被堵塞在了口中,它几次试图将它们说出来,却始终没法令我听到它的声音。

我的心里闪过了一丝凉意……这,似乎是另一个誓约。一个效力不输与我们与它们缔结的血脉盟誓的誓约。这个誓约在阻止着它说出当日的真相,即便以我们的盟约效力也无法与其对抗。

我的头脑当中陷入了一片混沌,但我随即开口说道:“如果你们并没有违背誓言,那么为何会变成亡灵?”

“这要问你撒尔坦你……”它再次咆哮,然而再一次被誓约的力量阻挡了其后的话语。这个时候它的形体已经开始闪烁——即便它此刻是亡灵,也依旧要遵守誓言的约束。而它两次试图违背誓约,某种力量已经要令它灵魂消散了。

于是我放弃了让它说出真相的想法,因为此刻得到的信息已经令我感到了久违的舒畅——无论他们是被何种力量所束缚欺骗……至少,它们似乎的确不是真心背叛了我。同样的……米莲娜,我所深爱着的米莲娜,似乎也并没有真心背叛我。我想要享受这片刻的愉悦心情,我甚至暂时放弃了继续追究的念头,因为我唯恐再从它们的口中听到一切可怕的话语,令我再次从心底燃起怒火来。

之后的日还很长,在拿到了我的手札之后,我还有大把的时间去搞明白这件事情。然而现在,我需要的是让它们重听命于我。

于是我缓和了语气,走近那亡灵。这能够让它明白我的诚意——因为只要它向前一步、探出手来,就可以带走我的生命。

“奥尔芬,你与我之间,似乎产生了某种误会。我认为你背叛了我,然而你认为你完成了誓约,却依旧落到了今天的地步。但请你认清眼前的事实——现在的我,是灵魂重生以后的我,而现在的你,是一个亡灵。我们以诸神为鉴所缔结的誓约挥了它的效能——不是将我的灵魂毁灭,而是令你遭受了如此痛苦。”我看着眼前这个亡灵那个腐烂的面孔上跃动着火焰的双眼,继续说道,“但无论你们如何愤怒、委屈——实际上现在的我也是一样的感受,我正在寻找那个挑拨了我们之间高尚的友谊的人——你们还有一次机会,可以摆脱如今的处境,可以去往天堂或是地狱,或者选择重为人。那就是——继续追随我,完成你们初的承诺。”

我说完了这些话,安静地等待着它们的回应。这支亡灵的军队似乎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拥有了统一的意识,它们像站在前方的指挥官,奥尔芬一样沉默不语,然后抬起了头来。“不,撒尔坦,不。”它拒绝了我,而我皱起了眉头,“我看得出,现在的你并非完整的你。我们的确可以帮助你完成你的愿望,然而只有残缺灵魂的你,是否有能力在后的时刻给予我们救赎?我们以亡灵的形式存在了将近三百年,我们了解灵魂——你的灵魂上,少了些初的东西。”

我明白了……我现在的灵魂上,的确缺少了些东西——除了被我压制在诅咒魔剑当中的那部分邪恶的特质以外,还有另外两份魔力上所依附的那些东西。以双方的灵魂与血脉所缔结的盟约条件的确苛刻,我也的确理解它们的担心,然而……

这时候亡灵又开了口:“但在你重获得了足以匹配你从前身份的强大力量之后,撒尔坦,你可以到精灵的地底要塞来寻找我们。时候,我们会重成为你的盟友。请原谅我们的做法——”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加重了语气“因为你的确、背叛过我们”

“现在,如果你想要进入那个皇帝的陵墓的话,可以命令我们退去。因为我们被迫与那些法师们缔结了契约,守护他的陵墓。然而如果因为是你的命令,因为血脉盟约的效力,我们可以立即离开。”

我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终叹了口气。如果它所说的是真的,那么他的确还是我从前的那个亲卫队长、那个精灵王、那个忠诚又执著的“奥尔芬?路希尔?伊斯特黎?埃德拉希斯”。它一旦打定了主意就很难被改变,何况它们现在固执地认为是我做错了些什么。

于是我后退了一步,高声道:“那么,现在,我命令你们离开此地”

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怒号,这些亡灵战士们迅地聚集成了一团云雾,像一阵风一样掠过了天空,掠过了那轮已经只剩一丝亮弧的太阳,消失在了远处。

我回身看向帕萨里安——他已经撤掉了那个防护亡灵的法术,拄着魔杖看着我。我不清楚他是否用某种法术听到了我同亡灵的对话,但我相信他此刻仍不知情。因为他看向我眼神惊讶而充满警惕的一位,但如果他知晓了我的身份,可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我想我也不必再向他解释些什么……事到如今,怎样的解释都无法令我们彼此信任。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告诉自己的走下去——因为他生命里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长期地施展传奇法术透支了他的生命力,他的身体状况在离开古鲁丁的时候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不,应当是在路上。他在启程之前从破败的村里搜集了大量的魔法材料想要自己我治愈,却在半路上现自己的健康状况已经恶化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于是他用常人所无法想象的意志力对自己进行了手术……将自己改造成了一个简易的、类似魔法傀儡一样的生物。

这就是为何那几日车厢里会有那种恶臭、会有那种血腥味……他封印了自己残余的生命力,并且在改造成功之后拿走了我的血液,使用了一个由我研究出来的魔法——“灵魂位移”。这种魔法需要受术者的鲜血作为媒介,在两者之间逐渐建立起一种稳定的联系。然后在双方的灵魂彼此适应了对方的身体之后,在某一处拥有强大魔力的地方彻底地完成这个法术。到那时,帕萨里安将拥有我这具年轻的、在他看来头脑聪慧的身体,而我的灵魂则被转移到他的身上,然后很死去。

我开始回想他从进入古鲁丁之后、在与我长谈的时候所对我表露出的那种好感——实际上那种感觉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对我的学识表示欣赏,另一方面,未尝不是为他以后的生命做出铺垫……他可以将我收为学生,然后在今后某一刻、在生命力被透支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的时候以我的身体来拯救他。

我们两人这样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帕萨里安远远地对我高声说道:“你击败了它们,马克?扎西?”

“是的它们已经被我劝退了,并且许诺我们可以进入这个陵墓”

“那么,你现在要走过来吗?和我们一路?”他问我。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谨慎地向他走去,“当然,大师,我永远追随您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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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整理了队伍,走向那片崩塌的蓝宝石。佣兵们一定在庆幸自己没有中途离开——否则他们得到的就只能是月长石,而非像现在一样、脚边的蓝宝石随手可得。甚至有人将自己的衬衣脱了下来,用来包裹那些代表着金币的东西。我和帕萨里安没有阻止他们,连安德烈也没有。我们甚至还给了每一个人几分钟的时间来装满他们的包裹,然后继续前进。因为我们三个人知道……这大概是他们后一次拥有这些可爱的宝石了。

代达罗斯的陵墓和这些佣兵们从前可能盗过的那些墓穴可不一样……它代表的将是种种远他们认知的恐惧与死亡。因此我们并不介意稍稍停留一会儿,满足他们当中大部分人死前的后一点乐。

我们越接近山岭从前的位置,脚下的蓝宝石碎片就堆积得越高。到我们走到从前那山岭脚下的位置、如今的一道由宝石构成的“环形山”上向下看去的时候,这位皇帝的陵墓入口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脚下是一个直径达到了两百米的巨大深坑……一个反射着金属光泽的巨大深坑。就像是诸神用星界的金属铸造了一只巨大的酒杯,然后将它深埋在了地下。唯一能够通向那黑暗幽深的地底的是一圈盘旋在光滑的金属墙壁表面的阶梯——尽管那阶梯足以令三个人并行,然而因为这孔洞巨大的直径,它仍旧显得细小而危险,就像随时都有可能从铁壁上坠落下去,然后令我们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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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巴温的力量

第三十三章 巴温的力量

我现了安德烈眼中的某种情绪,一种近乎狂热的情绪。我当然也知道他心中此刻所想——看吧,这是那位皇帝的陵墓,代达罗斯的陵墓,他的祖先的陵墓。那个男人曾经拥有一个皇朝,半个西大6。他甚至有能力完成这样浩大的工程,以钢铁为自己铸造死后的墓穴

他带着这样的情绪与佣兵们先踏上了第一级阶梯……完全没有护栏的阶梯。尽管它的宽度可以容纳三人并行,但我们仍旧下了马,一个接一个地紧贴着墙壁行走。几乎没有人曾经来到过落差这样巨大的场所,尤其这落差还是垂直地面、直通不知道隐藏何种可怕怪物的黑暗。

我曾经尝试着找到那个被我破坏掉的、曾经支撑起了一整块蓝宝石护罩的“炼金之眼”,然而它已经被深埋了宝石的碎片之下,帕萨里安似乎没有足够的耐心与我一同探究那个奥秘。于是我们心照不宣地生起了同样的心思——在获得我想要的东西之后,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找到它、研究它。

我们沿着那阶梯沉默着向下走去,并且渐渐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东西,就在我们的身边、脚下。我原本以为这墙壁、这阶梯都是用钢铁浇筑而成。然而当我的脚踏它上的时候,我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接触时的声音并非钢铁那沉闷,反倒是轻柔无声,就像是踩在了厚厚的地毯上。我所穿的是一双皮鞋……而安德烈穿的则是根部覆有铁片的甲靴。但即便是那样的甲靴,行走时出的声音也并不大,倒像是踩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我皱了皱眉,从腰间取出我的匕,然后在行走的时候在极其光滑的墙壁上用力地划了一道……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我再次反手用刀尖在墙壁上狠狠地刺了一下……顿时传来一声脆响——我的匕的刃尖,竟然碎掉了

“这不是钢铁。”帕萨里安在我的背后说,“是远比钢铁坚固的东西。”

“我不相信这是帝国时代的造物。”我没有回头,从走在前面的罗格奥的头顶摘下了那片碎掉的刀刃,然后继续说,“就像我不相信……他们有能力制造出被我们破坏的那种东西一样。那种力量和我所熟知的魔力似乎完全不是一种类型的东西,他们定然获得了别人的帮助,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神。”

“你认为……古代的法师们,就一定没有现代的法师们力量强大?”帕萨里安似乎被我勾起了谈话的兴趣——抛开我们的私人恩怨而言,他的确是一个可敬的学者。

“我猜您一定是想要提起那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我笑道,“您会告诉我,巴温帝国的人们所拥有的力量,就过之前和之后的任何一个时代。但我同样不认为那就是魔法……那仍旧是魔法无法解释的力量。”

“看起来你也对此有些研究,那么,说出一个例来。”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沙哑,还伴随着沉闷的咳嗽声。我想即便以他被改造过的身体,似乎也要达到极限了。他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令自己能够继续坚持下去——以同我讨论这些他感兴趣的话题的方式。

“例如巴温皇帝与龙族的那场战争。”我说道,“巴温皇帝在某种力量的帮助下几乎杀死了西大6上所有的巨龙,然后向它们的巢穴进军——那孤悬在代瑟雷特洋之上的格勒西亚岛。巴温皇帝的军队使用了某种威力强大的武器,一次就杀死了那座岛屿上盘踞的二十八头巨龙。”

“史书中对那种武器的的描述是:‘它喷火,但无烟,威力无穷。霎时,烈风刮起,云雾翻腾。太阳似乎在空中摇晃、抛下大量灰尘和沙石……大地遭受烧灼,不断震抖。巨龙们被高温烧焦,其他动物也倒地而死。烈焰翻滚。树木像遇见森林大火,成排倒下。密集的火舌不断像骤雨般地从四面八方落下。数千辆战车被毁掉……阵亡者的尸体被可怕的高温烧得残缺不全,如同烧焦的树干。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可怕的武器。’”

“您看,我们都知道,魔法是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的。某些杰出的**师们也许可以用极大的代价杀死一头巨龙……但要一次毁灭二十八头巨龙?不……那绝对不会是魔法的力量。”

“令人惊叹的历史学造诣,马克。”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又咳嗽了几声,“然而那个时代距离我们太过遥远,那时的史书经常会将皇帝本人的某些功绩放大、神化……若论当时的真实情况的话,绝对不会是如此。我倒愿意相信是诸神也开始畏惧这些生存得太过悠久的巨龙们的力量,于是将它们在这个位面毁灭了——它们可原本就是从深渊地狱里跑出来的生物。”

“可如果巴温皇帝的力量是从诸神那里取得的,他又怎么会在后来开始建造傲慢之塔,试图通向天国,并且挑战诸神呢?”我说道,“巴温皇帝可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后来的史书上说,这位皇帝对于自己拥有的力量有了过于强大的信心,以至于试图进入天国毁灭神灵——然而,大师,稍有常识的人们都会知道,不是站在高处就可以进入天国的。如果高塔可以作为阶梯,那么他何不去马拉雅山脉?那里似乎高一些。如果用诸神交付给他的力量就可以毁灭诸神……那么诸神也未免太过愚蠢了吧?”

这是两个法师之间的对话,叙说的是西大6上的秘史。我们说话的声音被周围特殊的地形折射、放大,使得所有的佣兵都能听到我们之间谈话的内容。不少人好奇地向前或者向后看了看,然后开始加仔细地倾听。

“那么……你认为是什么力量?”帕萨里安不再微笑,声音变得像在古鲁丁的那个夜晚一样严肃起来。

“就是这种力量。”我敲了敲身边的墙壁,“大师,历史上巴温帝国的都城,还有那座后来被光天使毁灭的傲慢之塔,可就在南方。”然后我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因为继续说下去的话、说出我内心中的那个想法的话,就连我自己都会感到不可思议、且太过离奇。

**师沉默了一会,然后欲言又止:“你是说那些矮人……”

这时候前方的安德烈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又传出了几声沉闷的声响。然后他沉声说道:“这里,路被堵住了。”我皱了皱眉头,越过罗格奥前面的六个人走了过去……路果然被堵住了。

堵死道路的是一个透明的,类似升降梯一类的东西。这种东西似乎在几十年前出现在西大6上了,而且大多被高级、富有的贵族们使用。他们制造出由坚实的木头做框架、用玻璃做外壁的小房间,然后将它安装在城堡或者高楼的外墙上,用人力升降。不但可以方便地运送食物或者其他的小东西,还可以在飞雪漫天的时候在这小房间里观赏外面的风景……只是我从未见识过。

“打碎它。”我说。因为隔着那透明的玻璃外壁,我可以看到这升降梯之后还有继续通向下方的阶梯。

“试过了。”安德烈再次举起手中的长剑,然后用地刺了下去。然后除了一声脆响之外,那透明的外壁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摊了摊手,“流星锤和狼牙棒都没用。”

我凑近那升降梯仔细看了看——上方和下方自己都没有用人力来升降的绳。它就那么孤零零地悬在一条纵观了这些阶梯的通道里,停在我们的面前。

“只能用魔法了。”我叹了一口气,转身向不远处的帕萨里安摊了摊手,“大师,伊米尔裂解术占用了我太多的精神力……我实在没有合适的法术可以使用了。”

帕萨里安定然知道我在撒谎……可他倒也的确没有办法。他阴沉着面孔走了过来,我则搀扶了他一下:“注意您的身体,大师。”——我像他此刻一定加想要尽地对我使用“灵魂位移”的那个法术了。

他施展的魔法名叫“空间投影”——是一个级别颇高的法术。魔法的效果使得那升降梯之前的空间与之后的空间对折到了一起,生成了一个可以一步就跨越那障碍物的简易通道。这通道能够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佣兵们以极其迅的度穿越了过去之后,它就立即闭合了。

但这时候凌然惊讶的事情忽然生了——就在我们都站在了这升降梯的另一段之后,它忽然毫无征兆地碎成了无数细小的晶块,然后像一阵雨一样洒了下去——直到很久以后,听到底下传来了细小的撞击声。

这个地穴……似乎足有上百米深。到目前为止,我们呼吸到的空气还算鲜,只是不知道真正深入了地下之后,是否还能有适合人类呼吸的空气。我和帕萨里安倒是有自己的法——“伊娃之吻”这个法术能够令操法者在深水中呼吸自如,我也许还可以现时记忆两三个,为恺萨和安德烈加持上这个魔法。但其他人……就只能祈求命运的眷顾了。

这长长的阶梯走得我们疲惫不堪——生理因素和心理因素兼而有之。在走到这地穴的中部的时候,天空之中的日蚀终于结束了。太阳的光亮再次照射了进来,于是我们的视线范围变得大了些。在深些的地方,似乎依稀刻有文字。我实在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力量能在这么坚硬的墙壁上刻印出痕迹来。

但就在我们离得近些的时候,我看清了它们。

那是竟然巴温大帝国时期的文字,以那时候在尼安德特人上层贵族之中通用的一种语言刻写道:“赞美虚无之主、沉眠之神。您终将苏醒,且拥抱世界。”

我皱起了眉头——“虚无之主、沉眠之神”……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而这些字句……竟然是用尼安德特文刻写的……那么这个奇迹般的造物,的确是同巴温大帝国有关系的么?或者说,当初的巴温皇帝,所掌握的就是这种力量么?

我回头与帕萨里安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神当中看到了惊异。

因为要考虑到**师的身体状况,我们花费了两个小时走完了这条通道。抬头向上望去,天空已经变成了指甲大小,仅能投射下微弱的光亮来。我没有使用魔杖照明,而是让佣兵们打起了火把。一来可以检测这里的空气是否不适合人类呼吸——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火把就会变得极其微弱,甚至熄灭。而二来……某些危险的生物,总是喜欢袭击那些明亮的目标。

阶梯的尽头是一片积水,十几个火把熊熊燃烧,撕裂了这一片黑暗。这里似乎有某种极巧妙的换气方式,使得上百米深的地下依旧拥有鲜的空气,甚至还显得有些寒冷。这里的墙壁不再是那种特菜的材质,而是在外围堆砌上了一层大理石,上面有凶狠的怪兽浮雕和穿着奇特的人物——都是典型的巴温帝国时期的风格。

看起来这里并非代达罗斯皇帝特意营造的陵墓,而是他先现了这样一个巴温大帝国时期的遗迹,然后将它改造成了自己的墓穴。

通往内室的门应当是在墙壁上……我们沿着浮雕一路摸索。因为马克西姆斯曾经向帕萨里安提到过,由于某些历史渊源,他保留有一些关于代达罗斯皇帝陵墓的资料。只是现在从那位**师脸上的神情看来,马克西姆斯给他的资料,似乎同这里的实际状况有着极大的区别。

积水在我们的脚底下哗哗作响,我的皮鞋已经被浸透,脚趾感受到了极不舒服的凉意。而前方的佣兵们脸上的神色谨慎而迷茫,就像是一支在坑底送葬的队伍,或者是像一群即将走向深渊地狱的不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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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一天,腰酸背痛……今天的万完成了。不晓得能不能坚持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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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代达罗斯

第三十四章 代达罗斯

我们花费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极其谨慎地探查了石壁上的每一条缝隙、每一个图案,终在一个狮鹫兽眼睛的位置现了异常。一个佣兵在摸索的时候不小心按动了那块凸起的岩石,周围顿时响起了沉闷的石块摩擦声。随后那刻印着狮鹫兽图案的石块缓缓上升,终露出了背后只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入口来。

我们都没有想过这通往墓穴的道路会如此轻易地被找到,一时间面面相觑。我凑近了帕萨里安,低声道:“大师,您曾经对我说过,您那里有马克西姆斯送给你的关于这墓穴的资料。如果此刻您知道些什么的话,我想您好能够同我分享一下——您应当注意到了,这里远比我们想想得要复杂……很有可能是一种我们都没有接触过的力量……”

他在昏暗的光线里转头看了看我,然后露出一个微带嘲讽的轻笑来:“……马克西姆斯?这可不是应当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称呼,学徒。”

佣兵们在略一犹豫之后,已经小心翼翼地鱼贯而入,我看着他们渐渐没入黑暗之中,又沉默地看了帕萨里安一会,终于说道:“我的确已经对这种游戏感到厌倦了,**师下。是的……我不是学徒马克?扎西,我们只是一群喜欢财富和女人的家伙。我们在那个马克被一个暗精灵莫傀儡干掉之后——祝他在天堂山过得幸福——拿到了给你的秘信。之后的事情您一定早就有所怀疑——但我们的确只是想要这里的财富而已。至于那本撒尔坦的手札……那不是我能拥有的东西。它为我带来的唯一好处也许就是令我地从这个世界上解脱。”

“因此,**师下,我在这里重邀请您,与我们一同进入这个墓穴——您得到您的手札,我们得到财富。至于离开了这里以后的事情——我们不会将您拿到那本神器的消息散播出去,您也不要试图抹杀掉我们……我知道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您也知道我并不是什么学徒。如果确无相互杀戮的必要,我希望我们还是能成为暂时的盟友——”

“走吧。”帕萨里安竟然打断了我的话……然后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果决。实际上我说的这些事情,他大概早就了然于胸。加上他的身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他倒的确不大会乐意同我废话。

我拉着罗格奥紧随着他进入了那狭小的通道,然后前方传来了他的声音:“我的资料并不全面,仅仅是知晓几个关键点。代达罗斯的陵墓里的确有不少财富……你们尽管拿去。但那位皇帝的遗体是被安置在一口巨大的水晶棺当中,以确保他万年不腐。其上被帝国时代的**师们加持了不少魔法,又附有蕴含着强大魔力的宝石——我需要你的协助能打开他它,然后拿到里面的那本手札。”

“另外,墓穴里,据说还有强大的魔法构装生物。它们将确保那位皇帝的安眠不被打扰,没有我的允许,你们任何人,绝对,不要随便碰触里面的东西——哪怕那是一堆黄金。任何一次不谨慎的举动都有可能夺走你们的生命,尤其是你们这些凡人。”然后他就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我挑了挑眉:“……只有这些?”

“那么你还想知道些什么呢?”

我在黑暗里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让罗奥格拉紧我的袍,确保他不会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被某个危险的存在拖进角落里。

这条通道的墙壁仍旧是那种表面粗糙的岩石,但我怀疑这也同外面一样,是在那种特殊材料构成的墙壁之外重砌上去的。我们在里面行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然后走在前面的佣兵停了下来,并且远远地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声。我加了脚步走上前去,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片光明。

这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断崖,现在我们就在站在断崖的边缘,而脚下则是一片深渊,眼前,则是一片广阔到难以想象的空间。如果说地面上的那座山岭已经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话,那么此处的构造是令我无法将它同现实联系在一起——因为仅仅凭借我的目测,我估计这片空间足有一个古鲁丁村庄的大小……而这空间又远非自然形成的地下空洞,它似乎是一个完美的半圆形,高高的穹顶之上是无数灿若星辰的光点——一颗五芒星的周围整齐地间隔排列着圆形的亮斑,就好像它的光辉照亮了整个世界。而它的底部,则是正在缓缓流动银色液体。那些银色的液体反射着穹顶上的光芒,令这巨大的空间仿若白昼,甚至比白昼加明亮。

这空洞之间没有任何一根支撑着它的柱……它究竟是如何保持着自己不会塌陷的?

而这空间底部那些流动着的液体,似乎又正在飞地上涌……似乎是我们打开通道的石门之后,这里的某个机关就被触,然后开始从排水口流出这些东西来。它们距离我们所在的悬崖至少有一百多米的深度——这深度相当于三座六层的亚丁大教堂叠加起来的高度,但尽管如此,我还是看清了那些银白色的液体究竟是什么……然后吃了一惊。

那些竟然是那种被我命名为水银的东西——那种会散出毒气的液体。此刻它们迅地铺满了底部的空间,然后飞上涌……在这些水银上涌的同时,底下还有巨大的石块也随之上升。我们居高俯视,正好能看得清那些石块所构成的轮廓,那竟然是……西大6的形状。

再抬头看穹顶之上那些不知道因为力量而散着炫目光彩的亮点,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似乎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星空、海洋、土地。那位君王在死后仍旧不愿望放弃征服西大6的决心,于是他用某种奇迹般的力量在这地下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微缩的世界,一个微缩的西大6。

这水银以极的度涌了上来,并且在与我们所在的悬崖齐平的时候停止了上涨。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即便是**师帕萨里安,也对这种前所未见的液态金属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在我第一次提炼出这种东西的时候就曾经产生了一个错误的印象:我认为这种白亮的东西应当是温度极高的,就像是那些熔化了的铁水一样。但实际上它们冰冷滑腻,像是没有完全凝固的奶油。这一大片广阔的“水面”不多时就静止了下来。一个佣兵试着将长剑插了进去,然后迅地缩回、用手指轻触剑刃,惊讶地说道:“这……是凉的。”

“这是水银。”我沉声道,“它的蒸汽有剧毒。千万不要吸进嘴里去。”

“可是……我们该怎么渡过去?”安德烈皱着眉头用长剑搅了搅脚下这美丽的液体,然后将腰间的一柄小匕丢了过去。我们本以为这铁质的武器会下沉……然而它却浮在了上面,就像一块木头浮在了水面上。

我知道看似液体的东西实际上比铁还要重。如果不考虑到它的毒性,我们甚至可以就这样踩在上面走过去——前提是保持好自己的平衡,不会摔进里面。但到了此刻我的确是无计可施——也许我能用魔法制造出一大块浮冰,但……我们踩上了浮冰,又要去哪里呢?这片空间极其广阔,但似乎除了那岩石制成的“西大6”之外,就再没有看起来可能藏有那位皇帝的水晶棺的地方了。

但就在下一刻,远处又生了变化。

那片用岩石所制成的土地——直径大约有两百米的范围,忽然亮起了一片黄绿相间的光芒。那光芒极温柔地蔓延过灰黑色的岩石表面,然后渐渐凝固,又生成了无数细小的部件——有树木、河流、房舍、城堡。这些小东西沿着岩石上的“山脉”起伏散落了下来,终构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西大6全图。

我们还没有来得及惊叹的时候,这“西大6”的上方忽然又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光芒。然后那光芒不断地扭曲、晃动着,终凝聚成为一个人形——一个常人十倍大小的人类。

他拥有金色的头与浓密的胡须、一双冷酷的褐色眼眸,刀削似的面庞。他身穿黑色天鹅绒的制服,胸前饰有一排闪亮精美的徽章,而头上……戴有一顶黄金的王冠。

几乎每一个人都惊讶地望向安德烈……因为远处的那个人,与他们的这位佣兵团长惊人的相似。

……代达罗斯皇帝?这是他用魔法遗留下来的幻象?我转脸去看安德烈——此刻他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按剑柄、颤动着嘴唇,像是下一刻就要踏进那水银之海当中。

而其他的佣兵们,似乎也都被这巨大威武的形象所震慑,甚至有几个女性战士已经忍不住单膝跪了下来,去膜拜那位一百多年前的西大6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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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稍后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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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三十五章 神秘的力量

点三十五章 神秘的力量

这是魔法的效果——这个影像的身上还附加了一种类似魅惑术的法术,令无礼的侵入者们会本能地产生畏惧、敬服的情绪。

下一刻,一个声音在整个空间当中回荡了起来:“是何等狂妄无礼之人,敢打扰我的安眠?”

那影像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缓缓环视众人,然后将视线锁定在了帕萨里安的身上:“你可是他们的主人?”

这家伙……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但帕萨里安低声对我说道:“根据每个人身上精神力的强弱选挑选受术者……帝国时代的法师们的造诣果然不可小觑。”

帕萨里安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对那些佣兵高声呼喝道:“从地上站起来这是一个幻象,不是真实的存在”

然而那幻影马上皱起了眉头,厉声道:“你竟敢质疑我的权威”他的话音刚落,从他的脚下,那片“西大6”上“马拉雅山脉”的位置便爆出了一团火花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那法术的模样,也没有来得及为帕萨里安支撑起护罩,他的身体便已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狠狠地一锤,随着一声巨响倒飞了出去。

我的心里一惊,连忙施展法术,为自己构建了一个“迪尔芬德”之盾,然后转头去看身后撞在了墙壁上的**师——他的法袍上似乎早已像我一样施加了某个防护系的魔法,但即便如此,他的嘴角也渗出了鲜血来,似乎左臂都在猛烈的撞击中折断了,反转成一个怪异的“L”形。

好在被改造成魔法傀儡的身体在触觉上的感知并不十分强烈,因此他在两个佣兵的搀扶之下很就站立了起来,然后就像他第一次策马立在古鲁丁城下那样须皆张,怒吼着让一个又一个魔法亮光在自己的身上接连闪现,并且甩开了佣兵的搀扶,大步走到了我的身边。

那皇帝的影像似乎因为刚的一击而变得闪烁起来,但他很就回复了平静,仍旧用那种饱含怒气的声音说道:“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狂妄者……”然而他之后的话语随即就被**师的魔法打断——无数拇指大小的火球铺天盖地地爆射而出,紧随火球之后是十几团呼啸旋转的青色的色团。在释放了这两个魔法之后,**师的身躯陡然变成了七彩的流光——就像是我的使用“彩虹**”之前指甲的颜色。接着,一个彩色的人形从他的身体当中挣脱了出来,背生双翼、头戴羽冠、手持七彩权杖,就如同一道真正流光一样猛扑向那百米之外的帝王身影。

狂怒的**师使用了高的连技巧,在常人吟诵一个咒文的时间之内射了三个具有极强攻击力的法术,甚至还包括了一个仅次于传奇法术的九级魔法“光彩分身”。

那帝王的幻影之上立即爆起一团汹涌的火球,然后被风团呼啸着撕裂纷飞,后又被那飞扑而至、陡然放大了十几倍的身影包裹在了其中——先是猛然缩小成为一个极亮的光点,然后猛然爆裂开来,就像是在这片空间里制造出了一个小小的太阳。

所有人都因为那无比强烈的闪光而掩住双目,白光如同潮水一般将整团空间都清洗了一边——不仅仅是照亮,是具有荡涤黑暗生物的效果。然而在我们再次张开双眼之后现……那帝王身影,竟然再一次凝聚了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变得闪烁不定,就连说出的话语也走了调:“……是何等狂妄……无礼……之……人,敢打……扰我的……安眠……”他开始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句话,并且逐渐黯淡,后消失不见了。

与他同时消散的还有附着在岩石上的植被、河流、房舍,这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脚下,刚爆出一团火花的地方,开始有无数的蓝色火星在闪耀。这些火星在他消失之后不久忽然又冒出了大量的浓烟,并且伴随着一声爆鸣掀起了大量的土石碎片……接着归于一片寂静。

安德烈的神色变得古怪——我想任何一个眼见着自己祖先的幻象被毁灭的人大抵都是这样的表情。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他转头看了看我,然后轻声道:“毕竟……是他的幻影。”

“入口,就在那里。”旁边的**师喝下了一瓶药剂,然后紧皱着眉头,像是完全无法适应那种奇怪的味道,向远处指了指——就在刚生了爆炸的地方,一个洞口露了出来,藏在那岩石之下的洞口。

“你应该做点儿什么了。”他接着说。

我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悬崖边,从袍袖当中摸出了一些盐,开始准备一个魔法。既然已经表明了身份,我倒不用再装成那个蹩脚的学徒了。刚我见识了他的力量——他的确还有能力在此将我们全部杀死……似乎想要除掉他,还得靠那个法,那个他自己以为万无一失的法。

一片巨大厚重的冰块开始在我们的脚下成形。这个魔法的名字叫做“冰冻之桥”,大多数的时间被施展在比较平缓的水流处,在水面上形成一道由坚冰构成的桥梁。只是我们所在的地点距离那岩石的浮岛太过遥远,透明冰块延伸到了中途就停止了下来——这已经是这个法术的极限了。

但这并无大碍——我们先是走到了冰桥的尽头,然后截断了它,又用刀剑划着那些水银一路来到了浮岛的边缘,这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似乎终于有机会仔细地探查那种神秘力量的来源来了。刚击飞帕萨里安的那次攻击似乎并不属于我所熟悉的那种魔力——它迅而凌厉,舍弃了魔法攻击所附带的那些不可避免的灿烂光效,令人加无从防备……我似乎深深地喜欢上了这种神秘的东西。

我在后面的佣兵们还没有从浮冰上跳下来的时候拉着罗格奥走到了被炸裂开来的洞口旁边,立即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硫磺味儿。在头顶那些光点的照耀下,地上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呈现出锋锐边角的、完全不是石质的奇怪碎片;一些色彩鲜艳的、闪耀着微弱火花的线头;一些做工精良、内外同样光滑的金属细管——它们像是毛一样密密麻麻地分布在那洞口的旁边,在洞底下幽幽的白光映照之下显得神秘莫测。

我蹲了下来,谨慎地将手指探到那蓝色的火光旁边,试图去触碰它。然而一种令我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忽然从我的尾椎直冲大脑,就像是某种直觉在我的耳边厉声呼喝:退后

我陡然缩回了手,不再试图产生刚那种危险的想法。

我想我现在的样就像是一个偶然走进了魔法师的房间的凡人——无论是那些晶莹剔透的试管还是玻璃坩埚,或者是那些色彩鲜艳的魔法药剂,千奇百怪的魔法生物,都会引起他们极大的好奇心。然而只要他们稍有不慎、错误地碰触了某些东西,结果就可能是全身溃烂、失去神智、甚至失去生命。

现在我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种同样神奇的力量……我对它一无所知,稍有不慎就可能是加悲惨的结局。

帕萨里安从我身后走了过来,看了看我,然后轻声说道:“等我得到了那本手札,你还可有充足的时间来研究这些东西。现在……让我们继续前进。”

他身体里散出来的香气越浓重,我猜是刚的那次撞击使得他身体的某一部分裂开了——填充在身体里的香料和魔法材料开始外泄……但愿他能够坚持到帮助我拿到我的那本手札的一刻。

这巨大的裂口之下是另外一条通道。只是这里并非那通道的起始点……似乎入口并不在这浮岛的中央,而是在我们刚站立的那道悬崖上的某处。但我们依旧接连跳了下来——有几个倒霉蛋儿在这三米的落差之下崴了脚,我猜是刚那场大战带给他们的震惊之情还没有消退。

但无论如何,这比起我之前预想的情况已经好了太多——至少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死掉。

我们沿着这通道一路走向深处,通道的石壁上则是一种极罕见的光苔藓。每一个人的脸色都被映得有些诡异,而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之中,平静的竟然是罗格奥。他按着我的吩咐,用纤细的手掌拉住我的衣角,在我的身边安静地走着,就像是曾经走过铺满落叶的小路或者长满荒草的原野。

而我看着他有些绿的侧脸,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这条通道似乎并不长——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从半路而入的结果。在行进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后,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一个佣兵在前头喊道:“死路什么都没有”

死路?我皱起了眉头,赶上前去。

眼前倒真是一条死路——两个面孔狰狞的雕像并排立于通道的尽头,之间则是一面无比光滑的墙壁。我试着释放一个探测魔法,但显示的结果是,构成这墙壁的石块,至少有几十米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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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两个安德烈

第三十六章 两个安德烈

我盯着那石像仔细看了看,然后在脸上露出了笑意来。呵呵……这种已经近乎绝迹的东西,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眼前的石像有一人高,蹲坐在一米高的石台上。脑袋像是人类——光秃秃的头顶,尖端略微弯曲的耳朵,鹰钩一样的鼻,露出两枚反曲獠牙的嘴巴。但它们的身体上覆盖着羽毛,背后有收起的魔翼,双手双脚都有弯曲的尖爪,看起来怪异恐怖,就像是从深渊地狱里跑出来的可怕魔物。

然而我却知道这小东西……实际上远比它们看起来要可爱——这是两只石像鬼。

石像鬼这种东西繁盛于巴温帝国之前早的时代——它们倒的确是从深渊地狱里跑出来的生物……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被驱逐出来的生物。

据说当时深渊地狱里的某位领主试图制造一些可以飞翔的战士来对抗一只盘桓在他的领地里的骨龙。然而因为魔法实验的失败,被制造出来的战士们竟然是些体弱胆小的家伙……而且还很滑稽。

那位领主愤怒地将这些失败的造物驱逐出了他的领地,驱逐出了深渊地狱,将它们放逐到了“干净得令人作呕”的地上界。

之后这些生物因为它们其他的习性被法师们收服,并且应用在了某些特殊的方面。但它们并不能够繁殖,因此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地损毁,直到巴温大帝国时期,人们已经再也不能见到它们了。

它们可以在沉睡的时候化为实质的雕像,牢记主人的嘱托,并且在受到外力的刺激——例如有人试图破坏由它们所守卫的结界的时候清醒过来,然后……传达一些信息。

因为这些家伙们在清醒以后身体简直比刚刚出壳的小鸡还要脆弱,一个健壮的成年人就可以徒手干掉两只活蹦乱跳的石像鬼。

现在它们出现在了这里,必定是拥有某种使命。而这使命,也许就是守护通往陵墓的道路。

我转身那些佣兵们高声闻道:“谁……是处男?”这些家伙面面相觑,一时间没有回答。于是我又问了一遍,这时候那些家伙们确认了我的话,顿时出一阵哄笑声来。一个年轻人满脸通红地被推到了前面,身后的几个家伙揉着他的脑袋大笑道:“这个家伙是处男,我保证,大师”

我咧嘴笑了笑,伸手将他身后的那个健壮的男人拉了过来:“地狱里的生物可不喜欢处男纯洁的血液。”然后我在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凝固的时候用那柄缺了一个刀尖的小匕在他的手腕上割了浅浅的一刀,接了一捧鲜血,放开了他。

他惊魂未定地问我:“就是……这样?”

“那么你希望我把你的血都放干净么?”我笑骂了一句,将他踢回了人群里。他赶忙钻了回去,而我则走到石像鬼的面前,将手中的鲜血涂满两只石像鬼的嘴巴。

这血液很就被吸收,然后消失不见。这两个雕像生了奇特的变化——先是有色彩在它们的身上出现……那种地狱生物常见的火红色皮肤,然后有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灰尘从它们的身上掉落——随着它们的翅膀慢慢伸展,四肢轻微弯曲。

在众人惊异的眼神里,这两个石像鬼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然后就像是两只受了惊的母鸡一样扑腾着翅膀跳了起来,然后一个劲儿地向后身的墙壁上撞,嘴里还出某种难听的尖叫——

“盗墓人”

“入侵者”

“小偷”

“骗”

我耸了耸肩膀,退后了一步,好让自己不被它们的翅膀扇起来的灰尘迷住了眼,然后高声说道:“安静下来,石像鬼”

两个家伙立即停止了动作,重蹲坐回石台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并且开始交替着说话——

“盗墓人。”

“小偷。”

“你们问我们两个问题……”

“然后你就得离开”

之后它们两个就像是患上了某种精神疾病一样大笑起来,然后陡然收住了笑声,又用四只铃铛一样的大眼睛看着我。

我无奈地摸了摸额头——似乎地狱生物都不大正常。但好在它们不是巴托恶魔的那样的家伙——冲动易怒,毫无理智可言。

这种小家伙虽然胆小,却固执得可以。它们对我说过只能提问两个问题……那似乎也就真的只能提问两个问题。否则即便将它们活活拆散的话,它们也不会再回答半句话——这也是这些小家伙在西大6上消失得如此迅的原因之一。

只是我的心里此时有了一个疑惑——如果这座陵墓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确保皇帝的遗骸不被打扰,那么……为什么要在外面那巨大的墙壁上建立那些阶梯?为什么要在洞穴底端建立可以通向那水银之海的通道?为什么要在此处,放置两只石像鬼?

它们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安德烈,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在古鲁丁的那个晚上,在我向他提出了要一同进去他祖先的陵墓之后,他先是表现出了极度的愤怒,而后又忽然平静了下来。我起初认为是他那种想要重拾家族荣耀的**压过了他内心当中的某种良知。然而之后生的那些事情——无论是是在刺杀马克西姆斯之前的犹豫,还是在现强尼因我而死之后的愤怒,他的表现都不像一个可以在当初那种情况下冷静地做出那样的决定的人。一定有什么原因,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使得他接受了我的提议,而他至今没有告诉我。

但我还是转过了身,向那两只石像鬼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如何能打开你们身后的这扇门?”

这两个小家伙愣了愣,然后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需要血液”

“皇族后裔的血液”

“涂在门上”

它们的回答证实了我心中的一个猜想……那位代达罗斯皇帝,的确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如果可以尽情推断地话,我的结论是——他似乎预见了他死后帝国的崩溃,而后在这墓穴里为他的孙们准备了一些东西……供他们再造一个帝国。

帕萨里安听到了这回答,立即因为激动而出了沉闷的咳嗽声,而后分开那些佣兵走上前来,低声对我说道:“不要浪费时间——我们一起击碎这扇门。”

“击碎?”我愕然道,“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想要击碎它……我可不保证我们身后的那些人平安无事。”

“巨额的财富或是那些凡人的生命”他凑近了我,压低了声音,从嘴里吐露出香料的气息,“你必须做出选择”

他似乎已经实在无法等待下去了。但我笑了笑,退开了两步:“不,大师……我们还有有一张王牌。现在我向您重介绍王者之剑佣兵团的团长……同时也是欧瑞皇朝白槿花皇室在世的后一位成员,安德烈?格尔兹王殿下”

我的话引的不是一片哗然,而是一片沉默——那些佣兵们大约是震惊于他们耳中听到的消息,因为他们的确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向来不苟言笑,不会在这种时候开这样的玩笑。

一位王一位前朝的王那位传奇皇帝代达罗斯的后人而他们随着这位王生活了如此之久

他们的确应该在这样的极度震惊之中说不出话来——在这样一个连觐见一位男爵都如此困难的时代。

帕萨里安皱起了眉头,失态地指着安德烈:“你是说他……是代达罗斯皇帝的后裔?这不可能白槿皇室早已不在人间了”

“事实胜于雄辩,大师。”我笑了笑,然后看着安德烈沉默着走上前去,割裂了自己的手掌,将鲜血涂抹在墙壁上。

我们注视着那平淡无奇的石质墙面,希望它们像刚的那两只石像鬼一样生变化。然而直到过去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直到上面的血液都开始干涸,那墙壁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身后的佣兵们开始窃窃私语,而帕萨里安沉默地看着我与安德烈,一言不。

安德烈皱了皱眉头,再次上前将手掌上的伤口撑裂,将多的鲜血涂抹上去……然而过了五分钟的时间,那墙面依旧毫无动静。我拦住了想要再次上前的安德烈,转向那两只石像鬼:“需要多少皇族的血液?”

它们翻了翻铃铛似的大眼,然后又愉地说道——

“一半的血液”

“会探出尖刺”

“献祭一个生命”

“门就打开”

我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不单单是我,还有安德烈和其后的佣兵。任何一个正常的人类在失去一半的血液之后都会死亡,何况还需要献祭一个生命。如果安德烈真的付出了一半的鲜血,那么另一个死掉的人就会是这些佣兵当中的一员……我转身去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再窃窃私语,而是开始沉默着后退。

“你真的确定他是代达罗斯的的后代?”一边的**师忽然问。

我在他的声音里听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同时我的心里也闪过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念头。因为我想起了另一个魔法——“分身镜像”。于是我立即点了点头:“我向您保证,大师。如果这次再失败了……我们就以您所言,使用另一种方法。”

帕萨里安阴沉着脸,走到了安德烈的身边。然后他采集了安德烈的毛、皮肤、血液、指甲。

接下来的是长达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分身镜像”是一个传奇法术,它可以利用受术者的毛在短时间之内制造一个宛若孪生的分身。这个分身具有受术者的一切生理特点,但神智却仅仅相当于一个几岁的孩童。**师试图用这个魔法制造另一个安德烈,然后以他的生命献祭,以他的鲜血开门。

我向等待在一边的安德烈解释了这个魔法的效果,然后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你是说……要让我杀死另一个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这时候帕萨里安的魔法已经接近尾声。空中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圆球,像是由水构成。而后这个圆球在代表生命的绿色微光里逐渐胀大,终悬浮在了地面上。里面一团模糊的光亮开始游动扭曲,并且渐渐凝聚成形……凝聚成了一个人类的形体。在这时候帕萨里安的身体似乎已经无法支撑那个法术。他沉闷地咳嗽了一声,那圆球陡然落下。

但这个时候魔法正巧完成。构成那圆球的液体散落了一地,甚至溅到了我刚刚干透的靴上。然后一个人类的形体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呻吟了起来,接着他努力地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

帕萨里安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向安德烈挥了挥手:“去吧……用他的鲜血打开那门。再过上半个小时,这魔法就失去效果了。”

安德烈迟疑着走到他的身边,俯身看了看他——就如同一个孩第一次看到一头刚刚出生的小羊羔。但那个镜像立即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依靠着他爬了起来,然后开始喘息——就像是一个第一眼见到母亲的婴儿。

这感觉相当怪异,然而安德烈在迟疑了片刻之后,脸上的神色竟然平静了下来。他甚至伸出了手去扶住了那个镜像的肩膀,然后将他放在了另一边,背靠柔软的苔藓墙面。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安德烈。”我沉声提醒了他一句。

但他似乎充耳不闻,而是凑近了与与那个镜像对视。后者的眼睛干净清澈,身上的皮肤白皙滑嫩,就像是那些常年以牛奶沐浴的贵族夫人。他此刻喘息着,咳嗽着,同样专心地看着安德烈,眼睛里是那种初到这个世界的好奇与些许的恐慌。

我觉得这景象有点儿别扭——一个男与另一个男如此对视,偏偏后者还一丝不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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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沉默的军团

第三十七章 沉默的军团

“你知道么,穆。”安德烈忽然对我说,“我曾经有一个孪生弟弟。他在某年冬天狩猎的时候为了救我,被一头野猪的獠牙刺进了胸膛。后来我用匕扎进了那头野猪的脑袋,并在我的那个村里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晚宴,把那头畜生的肉给每一个人品尝——可是我已然没法儿再把他救回来了。”

“现在我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我的那个弟弟。”

这时候那个镜像忽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咳出了些水来,然后虚弱地说道:“安德烈,我不想死,安德烈。”

而我再一次重复了一遍刚的话:“我的时间不多了,安德烈。”

他抬起来头看了看我,然后忽然将手伸进了那个分身的腋下,将他架了起来,一直拖行到那石壁前。那个分身用手指和牙齿攻击他,但这些攻击对于安德烈身上的铠甲来说毫无用处。他很就被抵在了墙壁上,然后安德烈扼住了他的咽喉,对他低声道:“对不起,我的兄弟。为了白槿花皇朝的复兴,请您为我死去。”

那个镜像似乎绝望地停止了挣扎,眼眸里是死一样的平静。然后安德烈似乎伸出手去试图拔出腰间的匕割断他的咽喉,但那动作却在他的手探入腰间之后静止了下来。

然后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地上开始有鲜血滴下。那分身的手里竟然不知何时持着他的那柄匕,刀刃还有鲜红的血迹——他袭击了安德烈

我立即从身边一个佣兵的手中抽出了他的长剑,然后用力一掷,正中那个分身的胸膛。他本来面目凶狠地想要手持匕再次扑上来,然而却被我这一剑钉在了墙壁上,动弹不得。接着我步上前扶住了安德烈,现他正用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那个被钉在了墙上、因为伤到了肺部而从嘴里不断地吐出血沫的家伙——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分身。

“他怎么会……怎么会……伤害我?”我低头去检查他的伤口,然后松了口气。他的铠甲起到了有效的防护作用,匕的刃口从腹部的链甲当中穿刺了进去,却又被里面的内衬卡住,仅仅深入了皮肉半指深——虽然流出了不少鲜血,却并不会致命。

“别忘了是你想要先杀死他的。如果你果断一点……他就不用再忍受现在的痛苦——先是被刺穿肺部,然后因为血液上涌到气管慢慢窒息而死。”我从袍袖里取出一瓶药粉,隔着他的链甲洒在了伤口上。药粉像是拥有生命一样纷纷渗透进盔甲的里层,他的血很止住了。

“何况这是一个镜像。”帕萨里安开口道,“你想要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其实你倒应该庆幸你刚并没有真的下定决心。否则你受伤的就不会是那里,而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安德烈脸色难看地挣脱了我的手,抽出了自己的长剑,然后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刺入了他的胸膛结束了他的痛苦。

这时鲜血已经几乎流淌到了我们的脚前,浸湿了前面的一大片土地。而随着那人停止呼吸,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徽章——双剑鸢形盾,皇冠白槿花。这徽章迅地吸收着地上的鲜血,然后出融和的淡红色荧光来。

但我们面前的这面石墙并未如我们所料的那样敞开,反倒是左边传出了一阵沉闷的声响,然后一整块巨石移开了——露出其中的一间石室。

不……这也不该被称为石室,而应被成为“空间”。代达罗斯皇帝似乎对于宏伟的建筑情有独钟,展现在我们眼前的这片十几米高的空间的面积仍然足有半个古鲁丁村庄那样大。由于没有之前那种高悬于穹顶之上的光点照明,仅有十几块被灌注了魔力的巨大月长石充当光源,这石室内之内显得尤其昏暗。放眼望去,甚至看不清远方的景物。

我们谨慎地走了进去——然后遇到了同刚一样的情况:我们的眼前,还是一个悬崖。

只是这个悬崖的底下并没有上百米的高度,也不是水银的海洋——而是一片一样望不到尽头的雕像,一些和正常人类一样大小的雕像。

这些雕像排列成整齐的军阵,其中还有驾驭战马的勇士、手持剑盾的步兵,身披重甲的枪骑,甚至有手执双刀的半人马战士和巨魔战士。

它们像是仍旧具有生命一样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我们这些入侵者,阴森而沉默。

我们被眼前的情景震慑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一个佣兵为了缓和气氛,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都是一些雕像而已。”

然而他这一句话就像是一句咒语……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这片空间里所有的雕像的眼睛,就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点亮,瞬间燃起了绿色的荧光

这些光点从远处依次亮起,直到距离我们近的一排雕像也睁开了双眼,阴森地注视着我们。

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眼睛,还是因为极远处的那一团绿色荧光——就在这片空间的后方,距离我们大约两三百米远的位置,那军阵的正中央,一个平台浮现了在了黑暗之中。而后我们刚在通道中看到的两只石像鬼用手爪抬着一个人类的身躯降落在了那平台之上,将他放了下来。

那个人类静静地躺了一会儿,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远远地侧脸向我们这边看了一眼,走向平台中央的一具巨大的、散着魔法的绿色荧光的水晶棺。我在心里吃了一惊——那那人类竟然是本该死去的安德烈的镜像分身

凡人们的眼睛并不能看清远处生的事情,我却将那惊心动魄的场面瞧得一清二楚。那个胸口还留有两个血窟的“安德烈”,走到了水晶棺的旁边,然后轻而易举地掀开了它,露出里面的一具尸体——面貌如同代达罗斯皇帝的幻象一样的尸体。

那尸体因为接触到了空气而迅地腐化,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就只剩一具骸骨。但那个“安德烈”极其自然地从他的腿上扯下了一截小腿骨,然后用双手开始撕扯自己的小腿。他残忍地剥开了自己的皮肉——并没有流出多少血来——又毫无痛苦感地开始拉扯自己的骨头,用尽一切办法,将那截血淋淋的腿骨扯了出来……然后将那具骸骨上的骨头放进了自己的小腿中。

翻开的皮肉像是被某种力量催化着一般开始迅愈合,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如初。

接着他开始撕扯自己的脚掌……

我忽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了——外面那个墙壁上必然附有某种神秘的法阵,它吸收了皇族后裔的血液,然后用以那具死去的躯体为载体,试图将那位古代的帝王、代达罗斯复活

阻止他这竟然是我生出的第一个念头。

安德烈注意到了我的脸色,他沉声问我:“怎么了,穆?”

“你的那位祖先,代达罗斯皇帝,正试图用刚那个分身的身体复活自己。”我说道,“按着现在的度,在五分钟以内,我们就能见证他的苏醒。”

“他……要复活了?”安德烈的眼睛里竟然浮现出那种惊喜的神色来,“我的祖先,正在复活?”

“别那么开心”我恼怒地低吼了一声,“他可以用他的后代的生命献祭自己,你认为他还会特别地感激你么?**师的镜像分身大约还能维持半个小时——在他现所俯身的躯体并非真实,而即将消散之后,你认为他会怎样?将他的财富和权势全部托付给你,还是重占据你的身体?”

安德烈瞬间冷静了下来,然后迟疑道:“那我们……你是说我们要杀死他?”

“如果还想要活着出去的话。”**师用那种嘶哑阴沉的声音说道,“现在,趁机他还没有复活,趁那水晶棺还没有合拢,冲过去”——实际上我想他倒是想要获得的躯体和那本手札。因为我可以模糊地看到还有不少小部件被摆在代达罗斯的遗骸身边,其中也许就有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此时,那个镜像分身已经替换了好了另一只脚掌,开始残忍地撕裂自己的大腿。

不少佣兵们开始迟疑——因为那些雕像士兵们的眼睛正随着我们的动作而移动。任何一个人被上百沉默的雕像用泛着绿色荧光的眼睛这样注视着都不会好过,何况它们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

我抽出了身边一个使用双手剑的佣兵背上的副剑,然后用力将它抛向了远处的一个剑盾士兵的雕像。它的头颅立即因为这铁器的打击而碎裂了……但里面竟然还有红白的糊状物体迸射——这似乎在初就是用活人制成的雕像

然而其它的士兵并没有行动,只是用愈加愤怒阴森地眼神看着我们,眼眶中的绿色萤火愈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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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黑暗苏醒

第三十八章 黑暗苏醒

代达罗斯没有复活,这些家伙似乎就没法自己行动。我的举动让佣兵们安下心来,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跳下悬崖,然后谨慎地穿行在那些雕像之中。这些古代的士兵们用幽绿色的眼镜愤怒地注视着我们,却连转动头颅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向他们的君王迅接近,并且脚步愈加急促。

我跟随在安德烈身边的,喘息着问他:“你可做好了杀死你的祖先的准备?”

“他已不是我的祖先了。”他紧皱眉头,“我甚至已经杀死过自己……”

我放心地出了一口气,然后干脆将罗格奥夹在了我的腋下,跟随上那些佣兵们的脚步。有几个鲁莽的家伙甚至一路捣毁那些雕像,任由血肉碎块溅射到他们的脸上,却似乎加增添了他们心中嗜血的情绪。

这些佣兵们都已经身经百战——不是那种凡人之间的相互杀戮,而是与兽人巫师、精神之魅、亡灵军团对峙过的身经百战。我打赌现在即便有一整支从深渊地狱穿越而来的骷髅小队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会在我的支援之下怒吼着冲上去。

前头的一个战士越过了两个手持双刀的半人马雕像,翻身爬上了平台,摇晃着手中的流星锤,试图扑向那个正在撕开自己肋骨的镜像分身。然而他的武器还没来得及脱手,身就忽然从中间裂开了——他身后那两个足有两米高的半人马战士已经抖落了身上的尘土、露出了结实的肌肉,用弯刃大刀轻松地斩过了他的身体。

而后这两个半人马战士愤怒地嚎叫着,瞪着一双幽绿色的眼睛向我们起了冲锋。这时候我注意到,平台之上,那口水晶棺材的旁边,那个镜像分身的眼睛里陡然流下了两行血泪来。

他似乎是是使用某种了方式暂时唤醒了那两个护卫,但这也意味着随着他身体的完善,他可以召唤的战士将越来越多——我顾不得再保留自己的法术,在奔跑的过程中飞地完成了“魔法飞弹”的咒语,将一个跃起在半空中试图劈斩下来的半人马战士凌空击爆。而另外一个家伙在则在用手中的大刀将一个女佣兵斩之后被安德烈一剑斩下了头颅。但他的身体仍旧依靠惯性前冲,在将一个佣兵撞的吐出鲜血倒飞而出之后颓然倒地。

这个时候已经有六个佣兵跳上了平台,然而他们也没能接近那个即将复活的代达罗斯——此刻安德烈的分身一把扯出了自己的肋骨,将骸骨的骨骼狠狠地塞了进去——就好像他是由一只史莱姆化成的人形,哪怕是一块巨石都能被包容在身体里。

然后他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台下又有六柄大刀被旋转着投掷了出来,将他们的身体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几个佣兵似乎生出了退意,而帕萨里安大喝一声:“向前冲前后的家伙都已经复活了”他话音刚落,我们的身后又有几只生了锈的铁箭破空而至,又将两人钉在了地上,箭尾颤动不止。

我向后看去,身后的那些剑盾兵们竟然都已经举起了武器,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向我们冲了过来,口中大吼:“为了皇帝陛下”

然而一道火墙“呼”的在他们的面亲腾空而起,那蓝色的魔法火焰在我们的周围形成了一道火帘,将前方的雕像士兵瞬间化为灰烬。而后帕萨里安站立在佣兵之间,又使用了另一个魔法——“厉齿咆哮”。一张长满了锋利巨齿大嘴被制造了出来,在火墙的后方旋转着一路吞噬了过去,被收纳口中的战士们顿时血肉横飞,就像是被一个接一个地丢进了绞肉机里。

但此刻那平台之后之后的战士们也苏醒过来,并且越过了那位皇帝,向我们扑了过来。我们似乎已经无望阻止代达罗斯的复活了,然而身后却又被另一群士兵阻住了道路……

我尝试着用魔法打击远处的那个“代达罗斯皇帝”,然而那水晶棺材的周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立场,完美地抵抗了我的法术,甚至没有半点儿动摇的迹象。我意识到古代的**师们一定在其上附加了强力的防护系法术,只好放弃了努力,然后向帕萨里安大叫,“彩虹法球你有没有彩虹法球”

愤怒的**师听了我的话之后愣了一愣,然后不甘地大喝了一声,原地站定,在我们的保卫之下开始施展那个高等魔法。

奋不顾身的古代军团越扑越近,而我们的战士已经只剩十一人。我抽出了我的魔杖,在施法的空隙时间里狠狠地抽打扑上来的古代士兵,几乎筋疲力尽。就在这时,**师的魔法终于准备完成——一团七彩的光芒以他为中心陡然扩散开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光罩,将剩下的战士们包裹在了其中。

高等魔法“彩虹法球”——生出一个七彩结界护卫受术者。法球之内的人们无法被攻击,也无法攻击法球之外的敌人,直到魔法的效果消失。

一个足有两人高的巨魔战士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以青铜制成的狼牙棒恶狠狠地砸向一个恰好处在法球之内的佣兵。那佣兵惊恐地抬起手中的阔剑抵抗,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然而狼牙棒撞在了七彩的光芒上又被以同样的力道弹起、脱手而出,又砸碎了他身后一整排还没有来得及苏醒的战士雕像。

那些士兵们将我们包围起来,然后在用尽了各种方法却现无法打破这个光团的防御之后平静了下来——因为此刻,平台上的那个分身已经撕裂了自己的面皮,又将代达罗斯皇帝的颅骨以不可想象的力量沿着骨骼的缝隙掰碎,一片一片地贴了上去。他头颅当中甚至有白色的脑浆流出……而他似乎毫不在意。

就在他贴上了后一片头骨并且令脸上的皮肤缓缓愈合之后,他站了起来,从水晶棺材当中拾起了原本披在那具骸骨之上的衣冠穿好、戴正,然后沉默地扫视了我们一眼,开了口:“入侵者……现在,是什么时代?”

但安德烈注视了他一会,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是……代达罗斯?格尔兹皇帝?”

这位复活的君王这时将注意力集中到满脸血污的安德烈身上,然后皱了皱眉头:“洁净你的面孔,年轻人。”

安德烈愣了愣,然后撕裂了一片衣角,用地擦了擦脸,露出他的面孔来。

台上的君王看了看他,然后用冰冷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姓格尔兹。”

“是的,我姓格尔兹。”

“那么,白槿花皇朝已经灭亡了?”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儿悲伤或是怀念,反而仍旧是那种冷冰到极致的气息。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就好像仍是那个百多年前皇帝,在他宽阔的宫殿里质问臣下。

“在一百五十多年前,被叛逆者谋篡了……陛下。”安德烈低下了头,声音已经越恭敬。

“而你却来到这里,试图盗窃我的陵墓。”代达罗斯缓缓地坐到了水晶棺上,就好像坐在曾经的王座之上。而他身边的两个半人马战士恭顺地屈起前腿跪下又抬起了前臂,充当那王座的护手。

“不,我是遵循您的遗命而来。”安德烈不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似乎打定了主意,“家族当中一直流传,您在去世之前留下了陵墓的构造图,暗示在白槿花皇朝灭亡之后,后代的孙们可以进入您的墓穴获得强大的力量与财富,然后复兴帝国……”

原来如此……原来这就是在古鲁丁的那天,安德烈的态度转变得如此迅的原因。

“而你们弄丢了它。”那位皇帝再一次话。他似乎对这种语气情有独钟——不愿问,不愿推测,而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他认定的事情,容不下半点儿质疑。

“是的……我们弄丢了他。”安德烈低声回应。

“呵呵……失落皇权之人的后代,怎配再次复兴格尔兹的徽章。”那位君王第一次笑了起来,只是意味严酷寒冷,“要你们在帝国衰亡之后进入我的墓穴,不是为了给予你们力量……而是为了以你们的身躯,令我复苏。”

他的声音又变得凌厉起来:“而此刻,我已经在这片土地上重复活——那么白槿花皇朝的旗帜,就将插遍西大6的每一寸土地,直至世界的尽头”

此刻安德烈听清了他的话语,惊讶地抬起了头:“陛下,您……”

“你不配拥有格尔兹这个伟大的姓氏”那皇帝厉声说道,“失落皇权之人的后代,将不再被我承认。而你们——”他扫视其他的十几个人,“都将成为我征服这个世界的第一批祭品”

“但……当你的父皇,威廉皇帝对你说出同样一番话的时候,你是何反应?”**师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手持魔杖维持着这个结界,怒视着代达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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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你知道我是谁么?

第三十九章 你知道我是谁么?

那位皇帝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一点怒气浮现在他的面孔之上,但转瞬即逝。

“两个伪朝时代的法师。”他冰冷冷地说道,“胆敢如此无礼。”

**师似乎知道这位皇帝的一些旧事?我稍感惊讶,但随即释然。这位**师的寿命似乎已经接近两百岁……以他的材质,在白槿花皇朝尚未灭亡的时候,应当就已经是帝国之内颇有名气的法师了。那么如果他知晓一些那个皇朝的辛秘,似乎也是极其自然的事情了。

但帕萨里安没有理会他的讥讽,而是继续说道:“你的父皇,那位威廉皇帝曾经在你领军打了第一个败仗的时候说出了这番话。据说当时你痛哭流涕,自断一指,誓以日后的荣耀清洗那时的耻辱——而现在你说出同样的话来,是要将当日的耻辱回报在你的后代身上么?”

我注意到平台之上的那个男人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微微屈了屈他左手的小指。然而似乎是由于得到了的躯体原因,那只手仍旧是完好的。

然后他将身挺得直,缓缓说道:“龟缩在魔法结界当中的狂妄之人——你当真认为我对你毫无办法?”他说着,站了起来,然后用对着那水晶棺抬起了手——棺材的盖立即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缓缓升起,接着滑落一旁。

而后他弯腰从棺材里那些已经凌乱成一堆的陪葬品当中取出了一本书来。

那书的封面以红木制成,因为长期的摩挲而有些黑。封面的四角镶嵌有金边和细小的宝石,正中则嵌有一颗月长石制成的五芒星。它不过一个手掌大小,拿在代达罗斯的手中刚刚合适。

然而那本书本身却像是被灌注了某种莫名的力量,从暴露在空气当中的那一刻起就在微微颤动,好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试图脱离那位皇帝的掌握。

我认得它……而且整个西大6之上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比我熟悉它。那正是我的手札,被后来的代达罗斯皇帝得到的手札。它此刻必定感受到了我的气息,似乎想要重回到我的身边。然而彩虹法球将我牢牢包裹……它无法找到我。

代达罗斯皇帝轻轻地“咦”了一声,然后翻开了它。一阵微弱的荧光亮起,这是记载了高等法术的法师手札所共有的现象。那些神秘文字的纯粹力量无时无刻不在与北辰之星共鸣,以魔力守护着被它承认的拥有者。

也许某位抄录了手札不完整副本的**师曾经得到过它的短暂认同,然而此刻它重拥有了自己的原本的刻印,因为它的主人就在附近。

代达罗斯似乎在试图记忆手札中的某个法术,然而我知道此刻那些文字看他看来定然变得模糊不清,并且无法被准确地刻印进精神之海。他的脸上逐渐露出恼怒的神色来,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冰冷。他在我的注视下来尝试了十几分钟之后终于放弃了徒劳地努力,愤怒地大吼了起来:“这是为什么?”

这并不使我惊讶,真正令我惊讶的是,这位代达罗斯皇帝,怎么可能成为了一个法师?他刚移开那水晶盖的时候我就意识到,那似乎是法师们常用的“法师之手”。而现在他竟然可以全神贯注地凝住那本手札长达十几分钟——要知道,即便是一些实力颇为不俗的法师,一旦如此长时间地凝视这本手札并且试图记忆其中的高等法术,他的精神力也会遭到严重的损害,甚至有失去神智的危险

他在愤怒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即从一边的半人马侍卫手中夺过他的大刀,举起了自己的左手,用力地割了下去。左手的小指被他切落下来,而附带的另一块指骨也凸出了皮肉。这时候我注意到,那凸出的指骨上竟然刻印有极其繁复的魔法符号,而我在刚的战斗当中将它们当成了因为年久而产生的污垢。

似乎正是这些魔法符号、遍布他身体每一块骨骼的魔法符号产生了奇异的效果,以一种类似魔法被储存在宝石当中的方式令他可以使用魔力,甚至具有了阅读我的手札的资格。

他丢下了那柄大刀试图再一次记忆手札上的法术,却在又一次失败之后沉默了下来,然后一字一句地喃喃自语:“米伦?尼恩,那个暗精灵**,竟敢欺骗我”

我当初与帕萨里安的另一个推断似乎也被证实了——那位暗精灵**师的确是拥有我的手札的副本……她似乎与这位代达罗斯皇帝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后做出了交换。

代达罗斯在晚年的时候曾经醉心于魔法研究。但史书上从未记录过他取得了任何一种成就。如今看来,这位皇帝似乎的确隐瞒了些什么,一些与暗精灵的秘密交易。

帕萨里安忽然在我的耳边轻声道:“准备好你的魔法。”

我略微惊异地转过头去,他沉闷地咳嗽着,说:“注意西边。”我趁那位皇帝沉浸在愤怒与懊恼之中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向西方的黑暗中看去,努力辨识了很久,现一片比黑暗加黑暗的空间,然后瞬间明悟。

高等魔法,“次元裂缝”。原来这位**师在使用“彩虹法球”之前就已经释放了这样一个法术。这个次元裂缝将在生成之后缓慢地游荡,然后慢慢地接近施法者的周围。然而它游荡的度并非恒定——先像是一条不起眼的黑暗缝隙,然后逐渐加,后变为一道黑色的闪电。我们的位置正在代达罗斯皇帝的对面……稍后,那次元裂缝将回归到**师的身边,然后消散。但在此之前,它会先穿过代达罗斯的身体。

于是我拉着罗格奥退到了站在我身边的恺萨身后。罗格奥这孩的运气惊人的好……即便在我们危险的关头,他也没有使用过任何一个天赋魔法,而是跟随我左右闪避,险象环生,我不止一次地看到那些古代士兵的刀锋从他的耳边、脸颊掠过,他却总是安然无恙。我甚至怀疑只要我一直跟在这个小家伙的身边,就也会获得他那样的好运气。

然而我现在所祈祷的好运则是,令那黑色的次元裂缝正好从代达罗斯的头颅中间穿过。那样我可就不比使用我正在准备的这个“彩虹**”了……我将把它赠与我身边的那位**师。

在西方游荡的裂缝的度逐渐加——它开始在代达罗斯的身后的那片空间里剥夺那些忠诚士兵的生命。但那些古代的战士似乎并非正常的人类,而是用某种魔法所创造出来的不死生命体。他们在作战的时候的确英勇可嘉,然而缺陷则在现在显现了出来——眼见着黑色的裂缝夺走身边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他们却按着皇帝的意志保持着戒备姿势,幽绿色的眼睛直视我们,甚至没人出一声警告。

被裂缝碰触的躯体在那一瞬间就被拉扯得像是一只史莱姆,然后消失不见。在收割了几十个古代战士的生命之后,那裂缝逐渐加、变得加细小,向**师的方向飞射而来。

但就在此刻,代达罗斯又愤怒地将那本手札摔进了棺材里。这个动作使得他的头颅稍微偏了一偏……那黑色的闪电在一瞬间掠过了他的脖颈射到了**师的身边,然后陡然变得黯淡,终消失不见了。

短暂的沉默。

我们脸色阴沉地盯着那为皇帝,而他的脸上保持着愤怒的神情注视着我们。而后一点裂缝开始在他的脖颈上蔓延扩大——就像是他的脖颈再也无法承受头颅的重量。但他竟然还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死去,他用后的力量抬起了右手,指向我们,喉咙里出沙哑的怒吼声:“毁灭他们”

原本静止不动的古代战士们再次沸腾起来,并且出怒吼:“为了皇帝陛下”

而我等待着代达罗斯的死亡,等待着这些古代战士的再次沉寂。然而就在此刻,就在我打算在代达罗斯之后将汇聚了七彩光线的手指指向帕萨里安的时刻,他忽然撤下了护罩

无数的刀刃立即劈头盖脸地砍了下来,身边几个佣兵猝不及防,当场被劈开了身体。我想要调转身躲向一边,却现自己竟然无法移动了。一种麻木感从我的脚下开始蔓延,一直蔓延到我的脖颈,然后我的视线变成了一片灰白——这该死的帕萨里安,他竟然对我使用了“石化术”

这个法术可以使人瞬间变为一尊石质雕像,不能移动、不能言语、不能施展任何法术,同时却也不会被寻常的武器伤害。

他抢在我之前出手了。他打算令那些佣兵们统统死掉,然后在代达罗斯死后,在这里重安全下来之后利用我的手札之中所蕴含的魔力,完成“灵魂位移”这个法术,占据我的躯体

我的头颅无法转动,眼前只能看到安德烈与恺萨在奋力抵抗,然而他们的身上也已经出现了不少伤口。罗格奥感觉到了他手中我的衣角的异常,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只是他眼中的情绪还是如此平静。然后他就继续站在我的身边,而那些刀剑依旧从他的耳边、脸颊、腿侧掠过,却总也无法伤害到他。

这时候帕萨里为自己加持了“迪而芬德”之盾,承受着那些古代武士的劈斩与弓弩近距离的抵射,抬起手向代达罗斯施展了一个“重力术”。双倍的重力使得他的头颅脱离脖颈的度变得,就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他就头颅滚落到了地上,而身体却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就在复苏的生命离他而去的那一瞬间,我们周围的古代战士们陡然停止了动作,重化为石雕。而我眼前所能见到的只有身受重伤的安德烈与恺萨,前者还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位皇帝滚落在地的头颅,眼中的情绪不知是悲痛还是震惊……抑或惋惜。

**师费力地攀到那平台之上,然后转身看向我,以一种胜利者的语气说道:“很可惜,你犹豫了。”

我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在心里哼了一声。

“我猜你大概已经约略地明白了我的想法——是我从前小看了你。你的确已经算得上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法师了。再给你三十年的时候……你也许就会成为西大6上有史以来年轻的**师。只是……年轻人,你的自作聪明害了你。”他顿了顿,然后疲惫地摆摆手,似乎已经无力再说下去了。他甚至没有分神去看已经奄奄一息的安德烈与恺萨,转身蹒跚地走向代达罗斯身边的那口水晶棺——他要去拿那本手札。

他向里面看了看,然后像代达罗斯一样轻轻地“咦”了一声。接着他俯下身去,开始在那些珍贵的陪葬物品当中寻找……然而一无所获。然后他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甚至丢掉了自己的魔杖,用双手将那些珍宝一件接一件地丢弃出来,直到将整个棺材清空,也没能找到他预想中的东西。

呵呵……

然后他惶然起身,踉跄着走到代达罗斯遗骸的身边,用后的希望去翻捡他的衣物。

仍旧一无所获。

我开始在心里冷笑,并且看着他猛然回身,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我:“是你?是你搞的鬼?”

我并不能言语,仍旧以一个石像那种标准的呆滞目光瞧着他。他想了些什么,然后挥舞右手,对我施展了一个魔法——我终于感到自己的头颅获得了自由,只是身体依旧处于石化的状态。

“它在哪里?”他愤怒地吼叫,同时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把它给我”

我闻着空气当中愈浓烈的香料气息,微微一笑,缓缓地开了口:“帕萨里安,你……知道我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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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我是撒尔坦

第四十章 我是撒尔坦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再次愤怒又急切地说道:“无论你是谁——说出那手札在哪里”

“放松,帕萨里安,放松下来。”我微笑着说道,“让我想一想你需要那本手札做什么——噢,记载了高等法术的手札都有强大的魔力。实际上你也应该拥有这样一本手札,只是你将它视为珍宝不肯带出来……你仅仅是在纸卷上抄录了几个高等魔法,然后就再一次将它安置在某个隐秘之处,再用无数强大而危险的法术守护着它……”

“嗯,你是想要施展‘灵魂位移’这个法术。”我继续说道,“想要同我互换身体……但此刻你找不到一种可以作为催化剂的、含有强大魔力的物品,你该怎么办呢?看看你的身体……已经要裂开了吧?就像我们在古鲁丁村庄见到的那个小姑娘一样。”

“你怎么会知道‘灵魂位移’这个法术?”他忽然皱起眉头,因为我提到的这个名词而平静了下来。

“我还知道你使用了何种方法将自己改造了一个魔法傀儡,甚至可以同你讨论你感兴趣的那个古代魔法师撒尔坦?迪格斯——你可以知道一切你感兴趣的内容,包括他喜欢的食物、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渡假地点,或者是喜欢的法术。”

“你……”他迟疑了起来,并且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我的脸,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我怎么会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你想到了什么?”我微笑着问他,“那么你觉得我是谁?”

“不,不,这不可能”他摇晃着头颅慢慢后退,“你不可能是他,你……”

“没错儿,帕萨里安。”我收敛了神色,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撒尔坦。黑暗的**师、死灵的君王、半神的巫妖、存在于过去与未来之王,撒尔坦?迪格斯”

他终于停住了脚步,注视我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继而狂怒了起来,大声吼叫:“即便你是撒尔坦即便你重复活那又如何你已经失去了你的一切力量……你甚至要小心翼翼地讨好我,要我带你进入这个陵墓而此刻……你的身体被掌握在我的手中,你……”

但这话语在他的眼睛现了一件事物时候陡然停顿了下来。大厅当中空旷寂静,而某种声音就越显明……那是一本书的封面与石质的地面摩擦的声音——它像是被一根透明的细线牵引,不不慢地起伏跳跃着……跳跃到了我的身边。

它终于找到了主人……而它的主人此刻同样需要它。

帕萨里安在它碰触到我的一刹那绝望地大叫了起来,并且将他的魔杖指向了我:“不————”

但我已猛然抬起了我的右手,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向他遥遥一握他脖颈立即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扼住,进而整个身躯都被抓离了地面。我紧握着我的右手,然后俯身捡起了那本手札——熟悉而强大的魔力瞬间流遍我的身体,被我附加其上的恒定法术“净化光辉”在驱散了我的石化状态之后又一遍又一遍地驱散着我身体上疲惫、疼痛、虚弱的负面状态。

于是我以手札的书角轻触仍有气息的安德烈与恺萨,令他们伤口收缩、血流停止、祛除虚弱。然后我用右手上的无形力量——那被我的手札增强数倍的“法师之手”紧握帕萨里安的喉咙,令他无法诵念咒文,无法施展魔法。然后踏着台下那些静止了的古代士兵的雕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台上,走到他的身前。

“我曾想留住你的性命啊,帕萨里安。”我看着他高仰的头颅说道,“然而你竟然打起了我的主意。若不是你刚狂妄地认为可以战胜我……我还会赐予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他的身体开始开裂——愈加浓烈的香料气息弥漫了整片空间。他不会因为我扼住他的喉咙窒息而死——因为魔法傀儡的身体原本就不需要呼吸。然而他却会因为身体的破碎而失掉行动能力——这就是我乐意见到的结局。

我原本打算在没有拿到手札之前,在他试图对我使用“灵魂位移”那个魔法的时候,将他的意识导入罗格奥的精神之海——他将在那里迷失却不会死去,身体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然而此刻的结局同样令我满意——我不必承担一位**师死亡那一刻身体里储存的魔法力量猛烈的大爆,而可以将他留在这里,让他有几十年的漫长时光感受自己的身体慢慢腐烂。这并非因为我是一个残忍的人,而是……我没法在这样杀死他的同时又能保证他死前的魔法爆炸不会将这墓穴炸塌。

当填充体内的宝石与香料开始从他的袍里落下的时候,帕萨里安停止了挣扎。这个时候维持着他身体的魔力开始消散,而填充在灵魂之中的精神力与所记忆的魔法却被完成地保留了下来。他仍有意识,然而动弹不得。

我将我的手放了下来,他像一只麻袋一样掉落在地——眼睛能够转动,然而却无法仰起头来看到我。

然后我在身边的水晶棺材上缓缓坐下,用三根手指撑着我的下颚,沉默地注视着台下的安德烈与恺萨。他们倒在血泊里,但神智清醒。他们听到了我与那位**师的对话,此刻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

我开了口:“我记得,恺萨,在前往这里的路上,你用你的身体为我分担过痛楚。因此,你有一个选择的机会——选择与我为敌,或是追随安德烈。”

然后我看向那位代达罗斯皇帝的后裔:“而你,安德烈,我需要你。因此你同样有一个选择——成为我的盟友,在我帮助下建立一个帝国,以这个帝国的力量帮助我完成心愿……然后继续享有你世俗的权威。不……不要急于回答。我的确就是撒尔坦,撒尔坦?迪格斯,那个杀死过西大6上百万人的死灵之主。如果你选择成为我的盟友,那么,走上前来。如果你选择成为我的敌人,那就拿起出你的剑来……而我将杀死你,和你的追随者。”

安德烈看了我一会,然后伸手抹去脸上的血迹,拄着他的剑站立了起来。恺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也随他站了起来。

我揉了揉额角,然后对他探出了手。

安德烈举起了他的长剑……而他身后的恺萨也平端起了长剑——指向的是他的后背。

而后安德烈闷哼了一声,双手力,将他的长剑向我抛掷了过来然而我没有移动分毫,任由那剑刃旋转着从我的耳边掠过,随后听到了沉闷的剑刃入体声。

在我的身后重站立起来的代达罗斯皇帝,那失去了头颅的身躯被长剑的力量带动得后退了两步,然后狠狠地砸在了水晶棺材的盖上。而我的右手再一摆动,地上代达罗斯皇帝的头颅又被我凌空抓起。只是安德烈的长剑并没有给那身躯带来致命的伤害,实际上在刚听到身后的响动的时候,我就已经知晓了原因——“生命藏匿”。

这是一个传奇法术,然而受术者可以不是法师本人。将受术者的灵魂藏匿在左手的无名指第一指节上,普通的物理攻击就无法将其致死。此刻代达罗斯的头颅在我的手中四处环视,他的身体则将长剑缓缓抽出,而后从那头颅的口中说出了话来:“你怎敢对你的祖先举起武器”

我将他的头颅移到我的面前,冷笑道:“祖先?皇帝陛下,不要忘记一件事情……”

“就在刚,你拒绝我成为白槿花皇室一员的时候,你已经不是我的祖先、代达罗斯皇帝了。”安德烈冷冷地接上了我的话,然后走上平台。

“那么你们就将在这里一同毁灭。”那皇帝的头颅冷哼了一声,随后我们身边的古代战士再次苏醒,并且沉默地将我们包围在了平台上。

“我很好奇是何种力量给予了你勇气,令你在我的面前,这本手札的主人面前敢说出这样的话语,代达罗斯。”我的右手稍一用力,空中的头颅就变了形,并且开始从眼角流出血水来。“我至少有六种方法可是彻底地消灭你——消灭你左手的那截指骨。失去了我那本手札的魔力庇护,此刻作为一个不死生物的你,还有什么资格作为我的敌人?仅凭这些泥塑的雕像?”

我大喝了一声,从口中诵念出四个简短的音节。而后一阵狂风以平台为中心呼啸着铺展开来,以蕴藏其中的凌厉风刃摧枯拉朽地搅碎了我们周围的那些古代战士。一片血糊顿时高高地冲上了天空,而后大片地播洒了在外围的那些士兵的身上。然而那些没有受到魔法波及的战士们依旧听命于它们的君王,甚至没有移动分毫——这加证实了我心中的另一个想法:代达罗斯在忌惮我这个凶名昭著的法师,但同时他也有能令我感到忌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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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嘘嘘忍的月票。

刚在书评区,看到一位书友说,知秋把我夸了,顿时就激动了。我一直很喜欢他的《历史的尘埃》——那是一本老书,已完本,大家可以去看。他现在的作品是《神州道》,仙侠。

总之这似乎是我今天开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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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巨龙葬身之地

第四十一章 巨龙葬身之地

“我承认你很强大,来自古代的法师,我甚至还一度深深地迷恋你所拥有的强大力量。”代达罗斯的头颅在我的手中挤出嘶哑的话语——他那被魔法刻印的头骨似乎使他获得了极强的生命力,让他可以仅凭咽喉肌肉的收缩就说话来,“但你认为我仅仅掌握了你那一种魔力么?想一想你们来时的道路……这里可并非只有魔法。”

“您变得多话了,陛下。”我笑了起来,然后说道,“多话是某些人心生畏惧之时的反应……那么,连你也开始畏惧我了?”

“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我先要请求你把我的头颅还给我的身体。你应当知道这对我的生命并无威胁,只会为我们的交谈带来不便。”

我耸了耸肩,将他的头颅抛掷了过去。那具身体接过了它,然后将它摆正,脖颈上的伤口就飞地愈合了起来。

“我还拥有巴温皇的力量,撒尔坦。”代达罗斯转了转了脖颈,声音变得正常起来。他挥了挥手,于是便有一个半人马战士俯身半跪,将自己的脊背当成了他的座椅,“你的确强大……甚至算得上是除**师雷斯林之外接近神的人类。然而你终究死掉了——你并非不可被伤害。我仔细研究你的经历,学习你的魔法,并且得出了两个结论。”

“说来听听。”我与他面对面,坐在了水晶棺上,而安德烈与恺萨站立一旁,就像是我的侍者。

“第一,不要过于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哪怕那是你的亲人,或者……”他看了看安德烈,“后代。他们随时都可能背叛你——因为各种原因。无论是高尚的‘正义准则’,或者仅仅是为了另一个人的乐。”

“您一定深有感触——例如那个你深爱的女人、曾经杀死过你的女人、亚丁的王后,法尔泽娜。”我说道。

他阴沉地看了看我,然后继续说道:“第二,不要过于相信自己。您也一定深有感触——撒尔坦?迪格斯,曾经的半神之人,也会被杀死。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必须依靠另一种为强大的威慑力。”

“那么,此刻令你可以安然坐在我面前,是什么力量?”

“是那屠灭了巨龙的力量。”他缓缓说道。就在这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瞳孔似乎收缩了起来:“屠灭巨龙的力量?”

“是的,撒尔坦。此刻它就在我们的脚下,而我可以引它。到那个时候,无论是这个墓穴,还是我们头上的那片土地,或者半个欧瑞帝国,都将化为一片废土。”他的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笑意,“我正是获得了它。”

我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而他用那种帝王的冷酷眼神回敬我。然后我长出一口气,微笑起来:“的确是极具震慑力的言语。我必须得承认我无法用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来赌你告诉我的信息是否真实了。那么,冒昧地问一句,你如何获得了这种力量?又何如得到了这个尼安德特人帝国时代的遗迹?”

他依旧不说话,于是我再次笑了起来:“好吧,我向你承诺,我仅仅是出于一个法师的好奇心想要探究真相。我也同时向你保证,我们在离开这个墓穴之前不会伤害你……但如果日后我们在阳光之土上相遇,我,与我身边的这位你的后代,将与你争夺欧瑞的皇权。”

“公平的交易。”古代的皇帝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微笑,“我想你是了解我的,撒尔坦——一个隐姓埋名的、曾经的**师会理解一个深藏秘密的君主的**。你也会常常想要倾诉吧……哪怕是在深沉的梦里。”

他将身向前倾了倾,然后似乎陷入了某种出神的状态当中:“那是在我征服了第九个国家之后……我得到了一份地图,去往代瑟雷特洋上,那个传说中的巨龙葬身之地的岛屿。那时候征服的感已经满足不了我对法尔泽娜的思念,我需要另外一些事情来满足我心中的**。我想要得到别人未曾得到的东西,哪怕那仅仅是一个远古的秘密。我建造了一支海上军队,一支可以远征大洋的海上军队。”

“这支军队一共有两万人,三十艘战舰。他们秘密地从古鲁丁海岸出——而当时的人们却认为我想要试图征服东大6,呵呵。这船队在代瑟雷特洋上航行了三个月,在付出了十二艘战舰在暴风雨中沉没的代价之后,如我所料地找到了那个岛屿。幸存的人告诉我,当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岛屿——没错儿,那种翠绿色的玻璃岛屿。这岛上几乎没有泥土,也几乎没有岩石,地面被大片的绿色玻璃覆盖。而这些玻璃就像是大海中起伏波涛,甚至也有浪尖和波谷,就好像诸神使用他们的神力将海水凝聚了。”

“他们踏上岛屿,一路向中央行进,并且遇到了不少可怕的怪物——六角牦牛一样巨大的老鼠、山羊一样巨大的兔,甚至还遭遇了小山一样庞大的蜘蛛。但我的士兵们并没有退缩,他们与怪兽搏杀,一路向前,并且在十一天艰难的行进之后到达了那岛屿中央……那里仍是大片的翠绿色玻璃,却是一个大漩涡的形状。而也就是在那里,他们现了巨龙的遗骸。”

“我曾经认为那些士兵是在极度疲惫的状况下将海怪的骸骨当成了巨龙。然而回来的生还者为我画出了他们所见到的那种巨大残骸的模样——的确是历史上传说的‘龙’的模样。足有十几个这样的骸骨被封印在大漩涡之间的翠绿色玻璃当中,有几十米深。他们试图用手里的武器挖破地面拾取巨龙的残骸,但多的怪兽向那里聚集了过去,我的士兵们不得不放弃努力。他们逃回了海边——仅仅剩下数百人,然后驶离了那个岛屿,格勒西亚。”

“但回来的几百人似乎遭受了诅咒,他们开始生命——毛脱落、皮肤溃烂、双目失明,衰弱不堪。而我,命令他们去探索那禁地的主人,似乎也被那诅咒波及——我和我身边的人,所有接见过那些士兵们,身上开始出现同样的症状……尽管要轻微许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第一次现自己如此畏惧死亡。我开始寻找一切能够令我获得永生的力量,并且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得到了你的那本手札。这时一个女人,一个暗精灵,要求同我分享你那本手札的秘密……然而当时的我是一个凡人,我无法使用魔法。于是我同她做出了交换——她用一种能都将魔咒刻印在我的骨骼之上的方法得到了几页手抄本。”

“然而这种魔力也并没能拯救我的生命——因为想要获得现在这样的生命形式,我必须先死掉一次。然而我畏惧死亡之后那不可知的世界……于是我试图从巴温帝国的遗迹当中寻找第二种获得长生的方法——那能令诸神都感到震怒的巴温帝国定然有些远我们认知的力量。我几乎就得到了这力量,我甚至现了‘傲慢之塔’的秘密。我还寻得了这个地穴——那个时候,它可并非现在这种模样。那个时候它……几乎梦幻得像是诸神的居所。”

“这个时候我的军队几乎已经征服了半个西大6。一些巴温帝国的小东西令我的骑士团攻无不克,然而那些效忠于我的法师们依旧没能掌握这种力量的真谛。他们告诉我巴温帝国的力量与他们所知的魔法全无任何相同之处,他们甚至弄不清那东西何如运作,如何被释放出来。”

我几乎被他的故事吸引,全神贯注地听着他口中的每一句话。这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于是我轻声说道:“于是……你召唤了南方的那些矮人。”

他略显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对,我召唤了南方的那些矮人。巴温帝国的遗迹当中有大量奇特的东西——比钢铁加坚硬,于是我想到了那些擅长冶炼锻造的铁锤矮人。这些矮人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他们花费了四年的时间弄清楚了一些东西,并且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我。然而这样的进度远远不够,我没有时间继续等待了。因为我的身体状况已经恶化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甚至打算尝试那个暗精灵告诉我的方法——在死去之后重获得的生命形式。于是我开始建造这座陵墓——以魔法与巴温帝国的力量相结合,并且将那些从海外归来的战士们,那些我忠诚是的士兵们制成了这些魔法生物——我同样赐予了他们永生的荣耀。”

“但你随后就被法尔泽娜杀死了……死在一个你深爱的女人手中。”我叹了口气,直起了身。

“前世与你相同的结局……”代达罗斯笑了起来,“今世与你同样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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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震惊的奇迹

第四十二章 震惊的奇迹

代达罗斯的故事已经说完,我站起身来,在平台上踱了几步,然后用脚轻轻地踢了踢那地面:“你是说,在这平台之下,隐藏着那种可以屠灭世十几头巨龙的力量?”

他肃然地点了点头。

“而你知道如何引那种力量?”

他略一迟疑,然后再次点头。

“那么,真是太不幸了,皇帝陛下。”我摊开了手,“您定然以为现在被您占据了身体的,是安德烈的孪生兄弟,只是……”

代达罗斯似乎从我的话语里听出了不详的意味。他眯起了眼,将手探入怀中:“你……想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你的身体,只是这位**师——”我踢了踢躺倒在地的帕萨里安,然后阴沉地望着他,“所制造的镜像分身。”

他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凝固了一下,然后又变得愤怒而不可置信。但这是他所能留在这世界上后一个生动的表情了——因为就在我的话语落下之后,他的身体忽然消失在了空气当中,而那些骸骨,像是骨牌一样哗啦啦地掉下,洒落了一地。

“真是令人惋惜,安德烈。”我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而他的脸上是极复杂的神色:杂糅着惋惜、震惊,又有些茫然。

“你……要杀死他?”他迟疑着问我。

“他不是已经死掉了么?”我皱着眉头翻捡着代达罗斯皇帝掉落在地上的外袍,并在胸口的位置、他的手刚刚探进去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沉甸甸的小东西。

这东西光滑冰冷,似乎是墓穴之外那坚硬的墙壁的材质。只是它的中间深陷了进去,其上覆盖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薄片。薄片之内整齐地排列着十一颗细小的方形绿宝石,还有一颗红宝石——其上刻有奇特的文字……不属于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

这似乎就是可以引那足以屠灭十几头巨龙的力量的东西了……只是,这是什么?一个记载了某种威力强大的传奇法师的卷轴么?但我谨慎地没有去碰它。我隐隐地感觉到之中的那十二颗宝石里隐藏着危险的力量,我不想在还没有领悟它所蕴藏的奥秘之前就被自己杀死。

这时候安德烈再一次对我说:“我知道他还没有死去。尽管我不清楚魔法的奥秘,但是我听得出来……撒尔坦。”他似乎犹豫了很久说出了我的那个名字,声音里甚至还带有隐约的敬畏。“我是说,你打算彻底地毁灭他么?”

“彻底地毁灭他?为什么?”我低声笑了起来,又皱起眉头将那件溅上了鲜血的黑丝绒制服的领口与袖口打了结,开始搜集地上的骸骨并且将它们装进衣服里。这具代达罗斯皇帝的骸骨,可是一件奇妙的东西——只要拥有**,物理攻击就无法令他死亡,而且还具有使用魔法的能力……我为什么要毁掉它?

我可是一直想要制造一个死灵骑士——这正是绝佳的材料。

至于珍妮……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她的那位祖先到底是为何背叛我,反而倾向于认为她是被人蒙蔽——因此我放弃了那个将她转化为死灵骑士的念头。

况且我清晰地记得她离开的那个夜晚我的感受……我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那么你……”

“安葬他。”我站了起来,肃然道,“将它的骸骨带离这里,然后安葬它。留在这里的话,我不知道还会生什么。”

安德烈听了我的话,沉默地看了看我,然后长出了一口气:“很难想象,你竟然是那个撒尔坦?迪格斯。”

“我的确是那个撒尔坦?迪格斯。”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并非历史中的那个撒尔坦?迪格斯——你还有很多的时间来了解我,安德烈?格尔兹。”

“可以让我来拿着……它们么?”他向我伸出手来。

“当然可以。”我没有一点儿迟疑地将把包裹着几乎全部骸骨的黑色绒包裹递给了他,然后将另一枚小小的骨头藏进了我的袍袖里。

恺萨自始至终都沉默地看着我们,直到我将目光投向他,他眼神闪烁地试图躲避我——一个有自己的**和想法的凡人。呵呵……他似乎在为刚向着安德烈的后背举起了长剑的行为而感到羞愧……但我喜欢这种凡人。于是我向他笑了笑,然后将一枚从帕萨里安的身体里掉落出来的硕大蓝宝石抛给了他:“你很英勇,小伙……但愿你今后能够继续这样忠于安德烈,继续这样。”

他沉默着接住了那宝石,然后身体因为安德烈的大力拥抱而晃动了起来。“你还活着,我忠实的朋友,至少你还活着。”安德烈拍着他的后背,而他注视着我。

那么现在,就在安德烈与恺萨坐在地上,喝下我给予他们的药剂,并且用随身携带的绷带包扎伤口的时候……我想要做一件事情。

我走到那水晶棺材的盖旁边,拾起一块被代达罗斯的躯体砸开的碎片,沉默地看了一会碎片之中的那个人。

那个人拥有年轻的面孔,微黄的皮肤,褐色的眼眸、黑色的头。他的眼睛细小、颧骨略微突出——是一个典型的克莱尔人,并不英俊,就像这西大6上无数其他的平民青年一样。

然而这并非我的原貌,我不想再看到他。撒尔坦?迪格斯将重回到这个世界,而我的相貌也应当恢复原样。于是我翻开我的手札,开始挑选一个法术——“变形术”。

变形术的咒语并不复杂,但我改良了它,又将它记录在了里面。这被改良之后的法术所改变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容貌,包括他的身体。

我在安德烈与恺萨包扎好了伤口之后,又去收敛那三十几个同伴身体的时候花费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记忆了这个法术,然后在它被我的精神力固化之后低声诵念咒语。

血液开始在我的身体里沸腾,骨骼开始在我的身体里作响,皮肤开始在我的体表撕裂,而肌肉和血管开始收紧、拉长。我忍受着这种折磨却并不感到如何痛苦难当……因为我早已有过加痛苦的体验——在变成巫妖之体以后,每天像是被蛆虫啃噬的痛苦。

这变化的过程持续了足有二十分钟,而我站立在那里没有出一声呻吟。直到疼痛的浪潮从我的身上消退,我走开两步弯下腰低声干呕起来。而此刻我看到一缕银色的头垂到我的眼角,就像是米莲娜或者珍妮头。

我原本就是一个银的尼安德特人,却重生为一个克莱尔人……这真是令我无法忍受的二十多年。

我转身坐在棺材上撑着下颚看着台下的两个男人忙碌着,心里在想着另外一些事情。实际上我急于赶往那位马第尔一等爵的封地看看珍妮的近况,我也急于找到我的第三份魔力或是从那位暗精灵**师那里得到第二份魔力。但我还想在这陵墓里逗留一段时间,探索巴温帝国时期遗留下来的伟大力量。

然而我此刻想做的就是掀开这平台,看看平台之下到底是何种神奇的造物。

我得理清一个头绪,然后一点一点地开始我的计划。我将完成前世未完成之事,而一切阻挡在我前进的道路之上的阻碍都将被清除。

这时候安德烈与恺萨将后一具女佣兵的尸体归拢到了一处,然后抬起头来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接着微微一愣。

我看着他们笑了笑,耸耸肩:“还是我。这是我本来的样。”

安德烈的神色很平静了下来——这很好。他已经习惯与一个法师同行了。然后我从棺材上站起,用左手捏住了手中的那枚指骨——

周围的古代士兵开始缓慢地移动了起来,动作僵硬艰涩,就像是它们在抗拒着我。我皱了皱眉,加强了我的力量。多的精神之力被灌注到那截指骨之中,然而这些士兵们倒停止了动作。

呵呵……这位代达罗斯皇帝倒真是性格坚韧,即便我如此折磨他藏匿在指骨之中的那个灵魂,他依旧拒绝让他的士兵们向我效忠。但我并非一个心急之人……在令他成为我的死灵骑士以后,我还可以再来将它们带走。

那些士兵们刚的异动似乎吓到了安德烈与恺萨——因为此刻这两人既无铠甲护身,又无武器在手。他们本能地向后飞退,一直退到平台之下,然后忽然出一声轻“咦”来。

竟然是罗格奥——这个小家伙,这个总是沉默着的神秘小家伙,我几乎将他遗忘了。

他似乎在我摆脱了石化状态以后就一直站在平台下,安静地倾听着、安静地注视着,没有出一点声响。若如不是刚那两个人几乎撞倒他,我毫不怀疑他会继续沉默下去,然后在我们想要离开的时候走过来、安静地拉住我的衣角。

我看了看他,然后走了下去,俯身半蹲在他面前。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我是撒尔坦?迪格斯。”我说。

他点了点头,回应我。

“那么……那天夜里我们的约定,是否依然有效?”

他再次沉默着点头。

我注视着他的双眼,沉默很久,然后说:“我已经寻回了我的力量……甚至还得到了巴温帝国的力量。我自认为现在足够强大,可以独自应对一切。那么,你现在可否告诉我……我为什么还需要你,而你又能为我做些什么?”

他用那双干净清澈、仿佛包含了整个星空的黑色眸看着我,然后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接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又指了指我的身体,然后指向安德烈与恺萨。

但……这意味着什么?我皱起眉头,站了起来,目光在同样疑惑的安德烈与恺萨的身上游移不定。

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此刻的安德烈与凯撒,脱掉了自己的铠甲,只穿着衬衣。他们的伤口上缠绕着绷带,仍有残留的血迹溢出。他们的脸上混合着灰尘与献血,呈现出一种肮脏的灰色。他们的嘴唇因为大量失血显得苍白,恺萨的眼角甚至被锋利的刀刃扫过,整只左眼都肿了起来,只剩下一道缝隙。

然而……他们与我们,一个孩童和一个法师,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又后退了几步,将这三人全部纳入我的视野,继续注视了他们五分钟。

“他……在说什么?”安德烈咳嗽了一声,问我。

“在说你我的不同之处。”我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他在暗示你的我不同之处……然而……”

我们的不同之处实在太多。我是一个法师,而他们是两个战士。我复活重生,而他们第一次获得生命。我拥有威力强大的法术,凡人几乎很难伤害到我,而他们则仅仅是拥有不错剑术的战士,是容易被伤害的凡人……想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念头忽然划过我的脑海,就像一道闪电一般照亮了那团一直萦绕在我头脑里迷雾。我愣了一会儿,随即微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难以置信。

这个小家伙,罗格奥?塔里佛斯,上天赐予我的礼物,拥有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精神力的小家伙,他的天赋魔法竟然是以这种形式表现了出来

我联想到从此一次见到他开始,一直现在的种种过往,心中的那个推断愈加笃定。于是我走到他的身前,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出了一句话。

然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再次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来,并且用手拉住了我的袍。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感到略微的眩晕……再一次感受到了造物的不可思议。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触摸到了魔法规律的本质,然而此刻我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奇迹,而其中之一就站立在我的面前,并且与我以星辰为鉴证,缔结了星空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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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s1dn的月票。

今天开了一天的会,晚上五点多到家,然后开始码字,到现在完成了第七天的万。

实际上每一天了一万之后,我都觉得自己第二天不可能坚持下去了……然而我一直写到现在了。

不仅仅是因为大家对我的月票、推荐票的支持,是因为,哪怕是一条留言,也能够让我继续坚持下去。

感谢一直支持着我的书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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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历史与尘埃

第四十二章 历史与尘埃

此刻我由他拉着我的衣角,然后心里生出一个想法来——他的这种天赋魔法我闻所未闻,即便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我依旧没法儿放下心来。我需要一个测试,测试这种原本仅仅作用于他自身的能力能够在我的身上挥到何种地步。

然而这种测试似乎并非我能控制,任何一种主观的想法都会使这个结果变得不可信。我只能被动地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然后以极大的风险来证明我的推断。

安德烈与恺萨看着露出了这种罕见的喜悦之情的我——一个相貌陌生的我,却没有向我询问这个孩的来历。似乎自从知晓了我的身份之后他们对我的感情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变成了那种警惕与敬畏兼而有之的感情,并且沉默寡言,像现在一样不会过多地过问我的事情。

从佣兵们身上搜集起来的食物和清水足够我们再在这里待上三天,我们开始细致地探索这个墓穴……或者说是巴温帝国时期的遗迹。但将近两天的探索结果让我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这里,似乎并非是由巴温帝国创造的,它存在的时间应该加漫长,甚至漫长到了我无法想象的地步。

因为就在墓穴里的某些隐秘角落,在某些凡人们无法现、又被帝国时代的法师们忽略的角落里,我们找到了亚人种们活动的痕迹——那时候人类还没有取得在西大6上的主导地位,而那些处于石器时代的生物们似乎偶然现了这个通风良好的地下墓穴,并且将它当成了他们的聚居地。一些做工粗糙的石头、骨制品被掩埋在地下,然后被我的魔法探查出来,而在另一些墙壁当中,我们则现了被砌死其中的工匠骸骨——建造陵墓的人为了防止秘密的泄露,这样杀死了他们。

原来巴温皇帝并非这种力量的创造者……它的主人另有其人。然而会是谁呢?会是谁在史前就拥有了这样惊人的技术,却又默默消亡?

我站在一处遗迹前,手中把玩着一枚用骨头制成的骨针,心里变得茫然起来。原来有一些事情,真的是魔法做不到的。

而关于一种力量的消亡与另一种力量的兴起——我的身边似乎正在生这样的事情。**师们试图毁灭这个世界,让魔法重开始。而矮人们似乎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他们似乎在研究巴温帝国时期的那种力量。如果在这场法师与矮人们的斗争当中魔法失败了、消亡了,那么在几百或者几千年之后,当那时的人们重找到如今某位**师的遗迹之时,会不会也产生与我相同的感慨呢。

无论是人类,还是文明,似乎都无法逃脱岁月的侵蚀……唯有神灵永生不灭。

而我想成为它们。

就在即将离开这墓穴的后一天,我心中的一个**越来越强烈——我想要看看那平台之后究竟是什么东西。即便我无法使用它、无法了解它,我也想要窥探它的原貌。

然而我担心的是,一旦打开了平台,某种力量像那些被封锁在蓝宝石结界当中的亡灵军团一样呼啸而出,我该如何?现在的我很强大,然而依旧没有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危机的地步。

我在那平台之前徘徊,而此刻那些佣兵们的尸体开始腐烂,出轻微的恶臭。我用一个法术了火化了它们,然后下定了决心。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证实我的推断的机会。罗格奥就在我的身边,拉扯着我的衣角。平台之下的那种力量危险而不可测,不能被我的主观意志所左右,我要用它来证明我们那个誓约的价值。

于是我谨慎地挑选了一个法术,将其作用在由岩石堆砌而成的平台上。高等魔法“时光流逝”的力量开始在那些坚硬的物体上显现,岩石的表面逐渐变得斑驳而脆弱。又过了二十分钟,岩石上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并且无法保持它们的形态,化为一摊沙石。随后它们轰然落下——原来下面是一个空洞。

我在此之前一直保持着戒备的姿态,直到那洞口的灰尘消散,小心地走了过去向下张望……然而我失望了。下面是一个不知有多深的隧道,直上直下,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部分。这隧道的洞壁同样用那种坚硬的材质构成,我点燃了一个火把丢下去,直到火光消失在黑暗里,也没有听到落地的声响。

“诸神在上,这里一定通向无底深渊”恺萨在一边自言自语,而我沉默了一会,转身走开了。

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坏结果……我无法找到那种力量,其他人无法找到。一种无法被控制的东西出现在这世界上总不是好事,我该庆幸它们被 掩藏得如此之深。我捏着手中那沉甸甸的小东西,考虑了一会要不要将它丢进深坑里,后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

这里对我的吸引力已经不如从前的几天了。我想要尽回到地面上,然后赶去博地艮行省的东南部,想要去那个我从前一直刻意回避的地方……曾经的米莲娜?马第尔的居所。

为了保险,我们沿着原路返回。走进另一条隧道的时候再一次看到了那两只石像鬼——它们现在重变成了石雕,忠实地守卫在墙壁前面。

然后我们登上长长的阶梯,越过阶梯上的缺口,终回到了地面。这时已经是夜里了,天空的星辰稀疏,空气清爽。

进入陵墓之前战士们将战马拴在了一些大块的蓝宝石上。但那四十多匹战马此刻只剩下了七匹——其他的马儿都因为饥饿挣脱缰绳跑掉了。然而我们的确已经用不着这么多的马匹,甚至也用不着那些装载着武器与盔甲的平板车了。我们在离开陵墓的时候带出了不少宝石,在日后需要金钱的时候还可回来从这里得到多的财富。

三个人乘着三匹马轻身上路,另外三匹用作换乘。罗奥格则坐在恺萨的怀里——我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受到伤害……实际上这世界之中大概也没什么力量能够伤害到他了。

临行的时候我在安德烈与恺萨的帮助下布置了一个法阵,让陵墓的周围呈现出一片枯黄的森林的幻象,同时散出令人从心里感到畏惧的气息。那些蓝宝石的碎片使得这个临时的简易法阵威力强,加之这里原本就是人烟稀少的荒凉地带,至少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都不会再有人现这个巨大的秘密了。

我们一路南行,彼此很少谈话。遇到沿路的住民的时候,我会询问他们进来是否有大事生。然而唯一称得上是“大事”的只有十几天前生在塔米拉行省西北部的一场地震……至于我关心的消息,例如王都附近是否有大人物死去,则没有听到半点儿传闻。

这个时代的信息流通并不顺畅,依靠的大多是旅行在各个村落之间的商人……我的确是心急了一些。

现在已经到秋月中旬了,距离迪妮莎到达王都似乎还有六十多天的时间,我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剧变做好了一点儿准备,但还远远不够。

安德烈与恺萨似乎还沉浸在对那些朋友的怀念当中,我甚至可以推测到他们的心里对我还有隐约的怨恨。正是我将他们带进了陵墓并导致了大多数人永远地留在了那里。强尼生前所说的话似乎没错……我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家伙,我会给他们带来危险。

这场无趣而沉闷的旅行持续了将近九天,然后我们再次走出了荒凉的丛林,道路的两边开始有大片农田出现……依照先前那个居住在丛林中的猎人所说,这里就应该是马第尔家在博地艮行省的封地了。

此时有不少农民在收割田地。因为按照惯例,北欧瑞的第一场雪应该会在三十天之后到来。他们在劳作之余直起腰眺望我这些装束奇特的旅人,然后再次忙于自己的事情。看起来这里似乎比较繁荣,至少不会像我们经过的那些村庄一样,几乎一辈没有见过陌生人的村民们会惊惧地躲进家中,然后从木质窗户的缝隙里窥视我们。

我们在路边的一处小小旅馆旁边下了马。之所以会用到“旁边”这个词,是因为这个“旅馆”实际上只有三张桌和一个用大块的石头垒起来的灶台。一个肥胖而活的中年主妇占灶台后面在一个木盆里搅拌着一些疑为“食物”的东西,然后向我们露出笑脸并且倾斜木盆展示她的美食。安德烈皱了皱眉头,拒绝了这些即便是一个佣兵都不想下咽的食物,而后为我和罗格奥要了两杯清水,为自己的恺萨要了两杯浑浊的苹果酒。

我在那女人端上木头杯的时候微笑着问她:“怎么会在这里开……旅馆?这周围可都是农田,农田里都是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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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这当被载入史册

第四十四章 这当被载入史册

“这哪是什么旅馆——”那胖女人在我给了她四个铜币以后眉开眼笑起来,“只是给那些酒鬼们卖酒的地方而已。没有了我苹果酒,他们连割麦都没力气……不过那些家伙可没有大人您大方,啧啧……”她擦了擦那四枚铜币,然后小心地将它们收进了袋里,然后干脆将拉过一张缺了腿了凳在我们旁边稳稳坐下,一边搅拌那木盆里的东西一边问:“大人您从哪来?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可不常见您这样的人。”她上下打量我的衣服与连身的兜帽,又看了看我身边小口喝水的罗格奥,“您是带着您家的小少爷和仆人出来旅行?”

“对……我们的确是外出旅行。”我笑着说,“听说这里是整个博地艮富有的城镇之一,所以我们来见识一下。”

“富有?还不是靠那些铁矿。”那女人撇了撇嘴,脸上浮现出了怨气,“要说以前,还算富有。我们为领主大人开矿,也可以卖点儿铁矿,打造些刀剑铠甲,或者农具之类的小部件。可是现在,我宁愿来卖苹果酒也不愿意给那个吸血鬼开矿”

“噢?生了什么什么事情?”

“还是不是因为那个吸血鬼——噢,诸神在上,我说的是那个吸血鬼,可不是爵大人,他是一位可敬的好人,诸神保佑他……”

我耐着性听她打心眼儿里赞美珍妮的父亲,那位史蒂芬?马第尔,然后提醒她将话说下去,“我也听说过那位爵爷是个可敬的好人,只是……您口中的‘吸血鬼’又是哪一位?”

“男爵……不,爵大人的侄,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家伙。自从他来到这里之后,一切都变了。”她皱着眉头说道,“先是不允许我们自己开采那些废矿,然后又把采矿的工钱降低了一半,接着在到秋收的时候征集了那么多人为他们运矿——运给一个什么伯爵。还就是这个伯爵娶了我们领主大人的珍妮小姐,据说那老头甚至都不能勃起……噢,大人,您原谅我——现在他还要我们的铁矿而这些一定都是那个吸血鬼捣的鬼,都生在他来到这里以后”

“你……亲眼看到珍妮小姐出嫁?”我皱起眉头问她。

“这倒是没有——不过爵大人亲自送珍妮小姐上的马车……噢,珍妮小姐,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还是一个尼安德特大美人儿,就被送去了塔米拉——据说那里的人每天只吃一顿饭,吃的还都是比钢铁还要硬的黑面包”她伤心地用手木勺舀起木盆里的食物送进嘴里,同时含糊着问我,“您不来点儿,大人?”

我笑着摆了摆手,又问她:“那么您可见过爵大人的那个侄?他也是……尼安德特人?”

她愣了愣,像是在努力回忆些东西,然后迟疑着说:“应该……是的吧?我没有见过那个家伙的脸,倒是在进城的时候见过他的背影,银白色的头,应该是尼安德特人。只是我总觉得,他是个怪物……”她向四周看了看,像是担心空气里藏着喜欢偷听的小妖精,“他是尖耳朵您说,他还能是一个精灵么?精灵当中可没有那样坏心肠的家伙”

一个暗精灵。我的心一沉……这些家伙跑到这里做什么?

“那么近还有什么鲜事儿没有?”我又问她。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再次打量我,然后耸了耸肩膀,专心地搅拌她的美食去了。

呵呵……这个精明的村妇,似乎是现我急于知道一些东西了。于是我从袍袖里又摸出四枚铜币放在桌上:“再来两杯清水,两杯苹果酒。”

她欢欢喜喜地收起了铜币,然后双手端来四个木杯放在桌上,立即开了口:“要说鲜事儿……”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

“近可没有什么鲜事儿。”

恺萨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我也笑了起来。呵呵……我竟然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这时候我们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鲜事儿?当然有鲜事儿了——近不是说领主大人的家里抓住了一个刺客么?据说还是一个女人,被关在乡下别墅里了。我本来指望着能把她在集市上绞死,好给大家解解闷儿,结果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猜是被那个吸血鬼给……”

“碎嘴威利,别瞎说”那女人站了起来,将另一杯苹果酒放在我们身边的桌上,“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被称为威利的男人从我们的身后走到桌边坐下,裤脚高高挽起,脚上满是灰尘与草屑,脚背上还有被麦芒划出的细小伤口——是一个在附近田间劳作的农夫。然后他笑着向我们点头致意,却一点儿都不像一个窘迫的农夫。

我微笑着回应了他,再次向那女人抛出一枚铜币来,“这杯我请客。”

安德烈与恺萨似乎对我的表现感到了略微的惊讶,实际上我也能够体会他们现在的感受——一个三百年前凶名昭著的**师、夺走了百万人性命的死灵君王此刻与一个农民和一个农妇谈笑风生,甚至还请了客……这似乎无论如何也该被载入史册。

“说说您听到的故事,先生。”

他嘿嘿笑了一声,端起酒杯灌了一口,然后说道:“我当然是知道的——我之前就是爵大人家里的一等马夫。前几天晚上……”

“前几天?”

“呃……前九天吧。”他想了想,说道,“我正在和其他几个人打牌,忽然就看到房里——领主大人的府邸的窗户里,有人影在晃,然后窗户的玻璃就被打碎了,之后是刀剑撞击的声音。可是那声音不一会儿就停了,接着有两个浑身是血的守卫被抬了出来——面孔,不是领主大人的那些卫兵,似乎是他那个侄带来的护卫。”

“我向府里的男仆奥汀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他说他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潜进了一个刺客,要杀死领主大人,现在已经被制伏了。我原本以为连夜审讯之后会有一场绞刑……诸神在上,整个夏月和秋月就没有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儿了,如果能在集市上来一场绞刑多美妙——何况还是个想要刺杀领主大人的家伙。可是后来我听说——听奥汀说——他从领主大人的侄的一个护卫那里听说——那刺客还是个女人,被关进乡间别墅里去了……”

“上马,我们走。”我没等他说完,就已经站起了起来。头上的兜帽因为用力过猛而滑落,露出我的银色头。那女人和威利抬起头来看到我,顿时愣住了。然后他们立即站起身来,不安地说道:“您是……您是尼安德特人?你是……领主大人的亲戚?诸神在上,我们没有不敬的意思,‘吸血鬼’只是一个称呼,就像……”

但我没空儿听他们的解释——我们早已翻身上马,绝尘离去,留下那两人忐忑不安。一个暗精灵来到了这里……然后珍妮被当做刺客被囚禁了起来。但事情可没这么简单,珍妮的身上有安塔瑞斯之盾的庇护,想要制伏她绝对不是仅仅付出两个护卫的生命这样的代价就能做到的,一定还有人帮忙。

是米伦?尼恩的手下么?是一个暗精灵魔傀儡么?

那女人说大量的铁矿被运送给了那位伯爵……我猜他一定也被那位暗精灵**师控制了。至于那场婚礼,那位一等爵——我原以为是那位贵族为了自己的爵位奉献出了自己的女儿,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他在领民口中的名声不错,似乎不像是能够做出那种事的人。那么他也应该是被暗精灵的魔法傀儡控制了。

我们策马加鞭,沿着大路疾行。偶尔停下来向农民们询问“乡间别墅”的方向,却被告知还有将近一天的路程。我不得不对胯下的马匹使用了一个法术,令它们身体里的潜能被激出来。只是这样做带来的后遗症将是它们在虚弱之后再也无法全力奔跑,然而比起它们,我在意珍妮的安危。

这世界上能够令我想起前世的某种感觉的人似乎只剩下这个姑娘了。哪怕是为了那位我不知是否真的背叛了我的米莲娜?马第尔,我也要确保她安然无恙。因为哪怕她是另一个男人的后代,她的身体里至少也还同时流淌着米莲娜的血脉。

而我身边的安德烈似乎加急切,他甚至询问我是否还有某种方法能够提高战马的度。只是现在我感受到他对珍妮的这种关心,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平静……在去往陵墓之前,我的眼中的珍妮是那个背叛了我的、令我又爱又恨的女人的后代。只是此刻,她的身份在我的心中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因为那些亡灵护卫对我说出的那些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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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王子

第四十五章 王

我们离开的那小小酒馆的时候正是中午,而在村民们所说的乡间别墅出现在我们视野之中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秋月的太阳下落得早,也就是说此刻我们仅仅用了半天的时间就走完了一天的路。

我们在一片枯树林中下马,然后开始步行着向那别墅接近。这种时候“乌鸦之眼”本该起到极大的作用,然而这里满是彻底干枯的落叶,我没法找到施法的媒介来。

远处饰有精美花纹的铁门两侧已经燃起了火把,几个穿着半身铠甲、腰佩钢铁长剑卫兵在来回逡巡。马第尔家果然富有——即便是家族卫兵都拥有这样精良的装备,甚至比一些偏远乡镇的王国正规军加精良。

他们远远地现了我们,然后立即拿起靠在一边墙上的长矛,向我们大喊:“停下你们的脚步,解下你们的武器”

但我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脚步不停地向前走去,并且在距离那铁门十几米远、那些卫兵们试图打开它、冲出来的时候抬起手中的魔杖。已经被我熟练掌握的“攻城锤”立即狠狠地击飞了那铁门,连带其后的几个卫兵。其中的几个人在落地的瞬间当即昏迷了过去,而另一个家伙被铁门之上的尖刺刺进了大腿里,开始大声哀嚎。

别墅当中立即响起急促的钟声,随后我听到周围传来纷杂的脚步声、武器和盔甲的撞击声。

就是这里,没错儿。处在博地艮行省繁荣地带的马第尔家的乡间别墅原本不应该拥有这样强力的防备力量。他们的反应实在太迅,这说明他们原本就处于戒备之中。这别墅里一定关押了某个重要物……我想那就是珍妮。

我们现在站在庭院当中。对面是一个圆形的、已经干涸的喷水池,喷水池之后是别墅的前门。周围则是一片草地,只是已经不再翠绿,变成了枯黄色。而至少有三十个士兵从别墅的侧门里跑了出来,将我们团团围住,却没有动手。

他们在等待着某个大人物出场……于是我也没有动手,只是将罗格奥向我的身边拉了拉。

别墅的前厅里亮起了灯光,而后一个中年男人走出了出来。这男人的装扮挺眼熟——穿着黑色的皮甲,身后斜披浅灰色的披风,腰间挂着一把长剑。我在去往古鲁丁的路上曾经与珍妮遇到过这样打扮的人。那时候他们跟随在一个暗精灵魔法傀儡的身后充当护卫,却生有人类的面孔。

这家伙走出来的时候原本镇定自若,但在看到我的装扮之后愣了一愣,随即变了脸色。看起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了……他正是又一个暗精灵魔法傀儡的侍从,因此能仅凭我的装扮就推断出我的身份来。而不是像我们身边这些手执长矛虎视眈眈的家伙——他们似乎没有见到我刚施展魔法,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什么人,因此毫无畏惧。

他站在那里,愣了一会,然后试探着问我:“您……奉瑟尔分大人的命令而来?”

“这么说来,你的那位主人的名字叫做瑟尔分?”我冷冷地回应道。

他听出了我语气不善,也听出了否定的意味,于是再次小心地问我:“您也是一位法师?”

周围的卫兵们立即轻轻地躁动起来,并且有人转头去看地上另外几个昏迷过去的同伴的身体,那那扇扭曲变形、躺在地上的铁门。

我将魔杖点在地上,向前走出了一步:“没错儿。”

卫兵们几乎是立即向后退了一步,勉强维持着这包围圈不会溃散,眼中却再也不见了之前那种凶狠的神气。看来他们在此之前定然见识过那个暗精灵魔法傀儡的“力量”,使得他们在听到“法师”这个词语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难以置信,而是不可遏制的畏惧。

而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前厅台阶上的那个男人竟然也立即微微低下了头,侧过身来:“你是一位法师,那么我自知无法同您对抗。如果你是前来索取财富,这座别墅中的一切将任您处置。如果……”

“我来找人。”我打断了他,并且走上台阶,“那个被你们囚禁起来的人。你好能够告诉我她还安然无恙地活着。”

“她?”那人的语气稍有惊异,然后加谦卑地低下头,“那么……我带您去见她。在您的面前,世俗的力量都有如蝼蚁……”

“我不喜欢听这种毫无意义的废话。”

他立即住了嘴,同时向那些卫兵高喝:“回到自己的岗位解除警报”

安德烈从我的身后跟了上来,犹豫了一会儿,凑近我的身边低声道:“我觉得这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也从未这样想。”我轻声说。

那个武士按着腰间的长剑,带我们走进已经燃起了烛火的大厅。大厅中精美的月长石吊灯放大了烛火的光亮,这还是我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这样美丽的灯火。然而这别墅里似乎没有任何仆人,走廊与楼梯拐角之处站立的都是些手执长矛的武士,他们沉默地注视着我们,而安德烈与恺萨则手执长剑,微微躬着身向前行进。

我们随着他穿过大厅,走进一扇侧门。而他始终谨慎地令自己保持我的前方一米左右的位置,似乎生怕离开我太远,令我心生警惕。这侧门之后是一条通向地下的陡峭石梯,只是比起代达罗斯陵墓之外的那一条,可就显得安全平稳了。

他依旧没有任何危险的举动,甚至还低声叮嘱我们“注意脚下”,仿佛是一个服侍主人多年的忠诚男仆。

当我们走下阶梯之后,这地下房间的全貌终于显现了出来——那种在贵族城堡之中常见的监牢。倚靠着巨石砌城的墙壁上有三间装有粗大铁栅栏的牢房,每间牢房的门外都有一盏幽幽燃烧的火炬。两个看守牢房的卫兵惊慌地站了起来,试图去拿他们的武器,然而那个武士厉声喝止了他们。

“您要找的人就在左数第一间牢房里,大人——实际上您应该看得到,另外两间牢房里根本没有人。”这时候他的语气轻松了起来,甚至还敢于同我开了一个玩笑。

我看了看这个头深黑、向两侧分起的武士,然后指向左侧那间有一人躺在床上背对着我们的牢房,说道:“打开它。”

他立即转身向两个看守的卫兵下达了命令。但我按住了站在一边蠢蠢欲动的安德烈,踢飞了脚边一颗突出地面的石,对那个武士说道:“不,我要你开打开它。”

他转过身来愣了愣,随即露出恭顺的笑容,接过守卫手中的一串钥匙,然后走去过打开了铁门,接着……他惊恐地大叫道:“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德烈似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飞地跟了过去。而我拉着罗格奥与恺萨随后而至,走到那扇铁门之前向里面看去……里面的人的确是银白色的头,但他的身形无论如何都不像珍妮,而像是一个男人

此刻那个武士飞地离开了牢门的范围,然后在地上狠狠地摔碎了一块水晶。

一道幽蓝色的光芒陡然在我们与他之间亮起,随后迅地延展,直到将整个地牢分为两个部分。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意:“这次您跑不掉了——哪怕您是一位法师。”而后他转头大喝:“卫兵”

但我与安德烈都没有理会他——此刻我们冲进铺满稻草的牢房里,将肮脏的床铺上那个男人的身体翻转了过来……同样是一个男人的面孔,一个中年男人的面孔。他的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脖颈下有一道伤口蔓延进了衬衣之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凝聚,将整个上半身都染成了红褐色。而他的衬衣却并非劣质的材料,即便脏脏不堪,摸上去仍旧密实柔滑……这应当是一位贵族的衬衣。

我终于知道刚前厅之上,我说出“她”的时候,为什么那个武士会略微惊讶了。因为这里关的不是“她”,而是“他”。而这个“他”,银、贵族、四十多岁的年纪……史蒂芬?马第尔?

我立即从袍袖里摸出一瓶黄绿色的药剂——那种我曾经用来救治珍妮的药剂,在恺萨的帮助下为他灌了下去。而安德烈此刻大步走到了那道光幕之前狠狠地冲向它……然后整个身体消失在了里面。片刻之后,他又像是从光幕之外冲出来一样冲向了我们,脸上满是惊讶疑惑的表情。

这一道魔法屏障,一个炼金法阵的产物。人们冲向它的时候不会遭遇任何阻碍,然而就在视力从那蓝色的光彩当中恢复之后你会现,实际上你又回到了原地。

他在外面那武士与守卫放肆的笑声中又尝试了几次,然后气喘嘘嘘地停在了光幕前,向他们大吼:“珍妮在哪里”

那武士笑着摊开了手:“珍妮?你的称呼竟然如此亲切……詹妮佛?马第尔小姐,此刻应该正在筹备婚礼。我倒是好奇你们找她有何贵干?是她外面的情人?哈哈哈……”

我眼见着床上的史蒂芬呼吸逐渐平缓起来,起身走到光幕之前,按住了狂怒的安德烈的肩膀:“一场婚礼?与谁的婚礼?纳尼亚伯爵?”

“纳尼亚伯爵?那个甚至不能勃起的老头?不不不……”那武士在看守们的位上坐了下来,戏谑地说道,“我家大人怎么可能让那样一位小美人儿嫁给他?何况这片领地上美丽的姑娘已经以詹妮佛?马第尔的身份出嫁了。这一位詹妮佛小姐,将有幸成为我家大人的妻——未来的一等爵夫人。”

我险些笑了起来——一个暗精灵魔法傀儡……那种下身几乎没有触觉的家伙,要迎娶一个女人?

那武士见到了我的笑意,阴沉着脸色问我:“……你笑什么,法师?”——这大概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与一个法师谈话,因此即便故作强硬,声音里仍有掩藏不住的怯意。

“我因为你家那位大人的身份而感到好笑,武士。”我说,“一个魔法傀儡想要娶妻……我想王都的那些乐伶们似乎也该考虑传宗接代了。”

“你真是狂妄无礼”那武士愤怒地站了起来,“你怎敢将我家大人、暗精灵的王、约瑟芬?尼恩大人同一个乐伶相提并论”

这一次我的确愣了愣……暗精灵的王?姓氏是“尼恩”?暗精灵们似乎正由女王米伦?尼恩统治,那么这个姓氏是意味着,那个家伙就是她的后代么?

我皱起眉头,肃然道:“那么也就是说,塔米拉行省的纳尼亚伯爵,此刻也是在你们的控制之中?”

他依旧恼怒地看了看我,然后冷冷地答道:“是的,法师。”

“我如何相信你所说的话是真实的,而非一个奴仆的妄言?”

他扬起了头:“即便是妄言,那又如何,法师?无论你们之前有什么目的,你们都将在明天约瑟分殿下与詹妮佛小姐的婚礼之后被处死。而在此之前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约瑟芬王殿下的贴身男仆,我当然知道一切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如此。”我微笑起来,“既然你已经确认了你所说的话语的真实性,那么,游戏到此结束。”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我们面前的蓝色光幕忽然变得黯淡起来,并且开始闪烁不定。而我已经对他探出了手,在几米的距离之外以“法师之手”扼住他的脖颈,将他原本高扬的头颅提得高,并且在光幕消失的那一刻踏出了这片牢笼。

我早在进入这个地下监狱的时候就现了隐藏其中的炼金法阵,又在命令他亲自开启牢门的时候踢飞了一颗原本牢固地镶嵌在地上的石——这颗石就是保持着法阵的魔力不会外泄的“炼金之眼”之一……这些蠢货竟然让它进入了一个法师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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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我似乎见过你

第四十六章 我似乎见过你

他身边的两个守卫惊讶得目瞪口呆,然后想要跑出门去。但在他们踏上台阶的那一刻,两柄长剑就旋转着刺进了他们的背心,令他们永远也无法将这里的事情通知给外面的卫兵。史蒂芬在这时候悠悠转醒,而安德烈则极有耐心地令他相信了我们是珍妮的朋友,使得他安定了下来。

“那么,如果你们真的是珍妮的伙伴,我请求你们去将她从那个人的手中拯救出来,然后带她远远地离开这里”这位父亲这样恳求道,然后愤怒将手指地指向我手中的那个男人,“就是他的主人,先用卑鄙的手段迷惑了我,又在珍妮试图让我恢复清醒的时候袭击了她。那可怜的孩为了我的生命而忍受了那样的屈辱……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觊觎我的领地里的铁矿天哪,我竟然做了这样的蠢事,竟然宣称他是我的侄,并且与纳尼亚伯爵成为了姻亲”

“自从他来到这里时候,你一直是处于某种不清醒的状态?”我将那个贴身男仆交付在恺萨的手中,然后问史蒂芬问道。

“他是一个邪恶的法师”他懊恼地将手插进银白色的头里,“我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家伙的时候,还对他的身份有些怀疑。然而在他为我施展了一个魔法以后我感到受宠若惊……我的领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位法师而且他还向我表示,因为某些不便透露的原因,他打算在这里长期停留,并且可以此期间成为我的客人。”

“于是我对他放松了警惕,并且再一次产生了那种不应有的愿望——我以为可以凭借他的力量重恢复家族的荣耀,我甚至在他的要求之下承认了他是我的远方侄,然后又在他的蛊惑下用一个美丽的姑娘顶替珍妮,并且把她嫁给了纳尼亚伯爵——那个据说同他有极其深厚的友谊的人。然后我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爵位……之后我就一天比一天糊涂,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我一定是把自己的灵魂交易了给了魔鬼……”

“直到珍妮回来之后……她用某种方法使我恢复了清醒,但那个法师却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将我们分开囚禁了起来——现在我请求你们救出她来,在她还没有被那个魔鬼杀死之前……”

“您不必为她的生命安全担心。我听说那个家伙要迎娶珍妮了,就在明天。”我柔声安慰他,“我们将会打败那个法师——因为我也拥有同一种力量。然而在此之前我需要多详细的信息。请您将您能想到的事情都告诉我,这对我们的营救行动将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这位一等爵似乎在这个时候注意到我也拥有同样的银,他在愣了片刻之后变得谨慎:“这么说您也是一位法师?您是一位尼安德特人法师?不……那人也是一个尼安德特人他同样拥有银,他……”

“他是一个暗精灵,而非尼安德特人。”我纠正他,“您难道没有注意到他的尖耳朵么?那是精灵们有的特征。”

“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他皱了皱眉头,又沉闷地咳嗽起来,“精灵……暗精灵,或者是法师,对于从前的我来说都是传说中的生物……”

“于对某些偏远山区的克莱尔人来说,尼安德特人同样是传说中的生物,先生。”我微笑着与他说着这些无关紧要的话语,终于使得他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你得相信我——在我们得到了足够的信息并且离开这座别墅之后,我们所要做的可就不仅仅是‘救出珍妮离开这里’了。我们将帮助您重夺回您的领地,并使那个无耻者得到应有的惩罚。”

“那么……可否知道您的名字?”他放下了戒心,脸上的神色终于变得平和起来。

“撒尔坦。撒尔坦?迪格斯。”我缓缓说道。

这位爵愣了愣,然后耸了耸肩膀:“如果您不愿意说出您的名字的话……那么我不会强人所难。只是……先生,这名字可预示着不详。您没有必要使用这样的名号。”

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而罗格奥——这个安静从容得常常令人忽视他的存在的神秘小家伙也挨着我坐了下来。“现在我需要知道,那个暗精灵在到达此地之后,有没有对某些事物表现出强烈的兴趣?比如……”

“铁矿?”

“是的,铁矿。”我微笑道,“但除此之外呢?例如您的某些家传的东西?”

史蒂芬皱眉想了想,然后摇头:“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古怪的癖好……如果说有某些不同寻常之处的话……那么似乎是古董,尤其是一些古代的盔甲。”

“古代的盔甲。”我加重了语气,“他有没有向您询问过‘是否有家传的铠甲’之类的问题?”

“啊……的确有过。他还对我的收藏极有兴趣——也许您不清楚,我的家族,祖上,曾经是英勇的战士,我保留了不少祖先们穿戴过的盔甲,就在我宅邸里。他几乎对每一副铠甲都认真地研究过,只是那些铠甲后似乎都没能令他满意——这有什么不妥么?”

安塔瑞斯之盾。我在心里说道,似乎除了铁矿之外,他还为此而来……是受那位暗精灵**师的指派么?只是他想要得到那件神器……又是为了什么?

一个念头划过我的脑海,我忽然现事情的严重性似乎出了我的预料——那位暗精灵**师,米伦?尼恩,似乎同我产生的共同的想法:她也想要成神她也需要安塔瑞斯之盾的力量来突破世界之树的屏障

只有这个原因,会令他们在一位男爵的身上花费这样大的力气。而她的想法与我惊人的相似——她同样打算在拥有了足够的世俗权力之后再用他们保护自己,然后向世界之树进军

那么那个暗精灵为何试图迎娶珍妮?我又开始考虑另一个问题。

在暗精灵这个种族没有分化出来以前,精灵们的确同尼安德特人有过长久的友谊,并且有过大量通婚的例。尼安德特人称白精灵们为“永恒的朋友”,而精灵们则称尼安德特人为“美丽而富有魅力的人类”——以此区别尼安德特人与克莱尔人的不同。

那时候这两个种族都认为对方是西大6上唯一的能与自己的美丽外表与智慧相匹配的朋友,直到那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崩溃,克莱尔人成为了人类社会的主导。之后精灵们就隐居在了迷雾之森里,直到后来又在三百年前的“迷雾森林战争”之后被克莱尔人驱逐。

但即便珍妮拥有普通克莱尔人所无法企及的、长久不衰的美貌……一位暗精灵的王为何要在此地、要在此刻,匆忙地迎娶她?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他们现了珍妮身上的铠甲正是那件“安塔瑞斯之盾”。他们一定尝试过激这铠甲的力量,却因为血脉的关系没有成功,于是……试图制造出一个生命么?以这个生命血脉中的力量从掌握那件至关重要的铠甲?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起奇特的感觉——这感觉甚至比知道了珍妮要被另一个男人迎娶令我不适。前者是因为某种感情而想要占有,而后者……仅仅是因为某种需要而想要占有

不可原谅的家伙。

这时我注意到那位史蒂芬?马第尔,正在用某种奇怪的眼神打量我,而后脸上露出了些许讶异与不可置信并存的神色。我立即微笑了起来:“抱歉,在考虑一些事情。”

然而他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您……我们曾经见过?”

“我想大概不会。”我说,“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同样是第一次见到您。”

“可你看起来如此熟悉。”他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我一定见过您,一定在某时某地见过您……”

“也许是同为尼安德特人而产生的错觉。”我站了起来,“这种地方并不适合谈话,我想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了。至于那个人——我指向被安德烈打昏在地的那个男仆,我将要暂时保留他的性命,因为我还有些事情要询问他。”

“如您所愿……”他在恺萨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然后跟随在我身后,嘴里却一直在喃喃自语:“不……我一定见过您,这感觉没错……”

安德烈将那个被打晕的武士丢进了刚那间牢房,然后锁上了门。接着他走到我的身边低声问我:“我们什么时候去救她?我想我们必须得尽,不然的话……”

某种不大舒服的感觉又在我的心中升腾了起来。我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明天,等到明天天明,秘密婚礼的时候——我们得知道那个家伙还控制了多少人,好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珍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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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一个预言

第四十七章 一个预言

“安德烈——”我停住脚步转身正对着他,漠然说道,“似乎我和她的父亲都没有表现得如此急切——可是你为何这样焦躁不安?”

他愣在了那里,接着沉默着与我对视了一会,又看了看身后的那位史蒂芬爵——他此刻正出神地望着我,嘴唇微微颤动,似乎仍在重复之前的话语。然后他一言不地耸了耸肩,按剑退下了。

我继续大步前行,心里却在为刚的做法感到有些后悔……一些小事虽然不能立即给人带来严重的影响,然而日积月累,终却有可能左右大局。我的确不应该像方那样对待安德烈……然而某种感情令我失控了。必定是这具年轻的身体当中的某些激素或是**影响了我的判断,而我现在似乎越来越容易被这种影响左右——尤其是在一件事情同珍妮有关的时候。

但我的骄傲与细微的怒气令我没有立即采取方法进行补救。我们仍旧沉默着在台阶上行走,直接到走出了那扇侧门。门外的士兵先是看到我——神情漠然。然后看到了被恺萨搀扶着的史蒂芬——脸上立即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然后马上开口大喊:“警报”

正处于某种不适的情绪当中的我立即向他挥出了右手,手掌凌空用力地一握,他的下半声呼喊当即就咽回了喉咙当中,接着颈椎碎裂,像一个破麻袋一样摔倒在地。

但别墅里的其他卫兵都已经行动了起来。他们手执长矛与利剑从楼梯上奔下,从门外涌入,再一次将我们团团包围。只是此一次同先前一样——他们的脸上都显露出畏惧不安的神情,甚至有一个家伙手中那柄指向我的长矛在微微抖。我站在那侧门之前环视了他们一眼,然后让出了身后的史蒂芬,阴沉着面孔说道:“在三百年前的欧瑞,有过这样一条法律:宣示效忠的卫兵在领主面前拔剑,为唯一死罪。而在现在的欧瑞,史蒂芬下,这条法律是否仍然有效?”

史蒂芬在见到他们的那一刻就已经从那种迷茫的情绪当中摆脱了出来。他推开了恺萨的手,挺直了身体,同样扫视那些卫兵——而后者在触碰到他的目光之后一一低下了头,然后他说道:“这条法律依然有效。”

“那么你们此刻执矛拔剑,是准备攻击你们的领主,还是准备护卫他的安全?”我向他们怒喝。

这些卫兵们开始面面相觑……在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在我几乎要失掉耐心的时候,我终于听到了长剑落地的声音。然后那声音越来越多,直至所有的守卫都丢掉了手中的武器,沉默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史蒂芬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原谅你们曾经的背叛——在你们的妻与孩都在那个人的势力控制之下的情况。然而如果你们胆敢再次违背誓言……”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空气中就响起了一声尖啸——一支箭矢撕裂了空气,从大厅楼梯之上的某个角落里直射向我的胸口。我的“真实之眼”使我能够清楚地看到这箭矢的箭头上所反射的光芒,然而我却并没有移动身体。

因为就在这支箭矢撞上我的胸口的时候,它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阻挡在了那里,然后就被弹飞出去,划破了一个跪在地上的卫兵的脸。随后我猛然抬头看向楼梯拐角之处的那个卫兵、那个偷袭者,口中低声诵念了几个简短的音阶,向他射了一枚魔法飞弹。这飞弹的度没有箭矢,以至于飞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已经闪身躲开了它,仅仅是被擦到了胳膊。

然而魔法飞弹不是箭矢……在碰触到他身体的一瞬间,这不稳定的力量就陡然爆开来,将他的半个身体炸成了一片血糊,涂满了一整面墙壁。

其实我倒是应该感谢这个不屈的偷袭者——因为就在那些卫兵们看到这违背了自然的力量之后,脸上露出加惊惧且恭顺的神色……虽然我并不能保证这种恭顺自内心,但至少使能够他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会再次做出些蠢事来。

而另一方面——刚站在我身后的正是安德烈。他在我施展了出了魔法之后来得及冲到我的身前,然后看向我:“你……没事吧?”

我微笑着耸了耸肩膀:“幸好我站在你面前。”

他脸色复杂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低声道:“你应该躲开的。一旦你的魔法失效了……”

“法师有很多方法可以拯救自己的生命,但凡人就很脆弱了,安德烈。”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约定过的,我可是你的盟友。”

这个男人再次打量我,然后茫然地轻轻摇头:“你……真是令我琢磨不透,撒尔坦。”

但在我没来及回应他的时候,身后的史蒂芬看着远处楼梯拐角的那片血糊,忽然惊叫了起来:“对,我记起来了,是油画——那副油画”

他走到我的身前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是你,那幅画上的就是你这么说那么预言也是真实的了”

我皱起了眉头:“什么油画?”

据说这座乡间别墅建立在一个动乱的年代——德尔塔王室攥权之初的年代。因此当时的主人在它的地下修建了不少坚固的石室。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平时期的到来,之后的主人们将那些坚固的地下室用作储藏一些杂物,其中就包括了一些祖先们遗留下来的东西。

此刻我们进入了另一间地下室,带路的是史蒂芬。他布满伤口的身体此刻在瑟瑟抖——不是因为疼痛,似乎是因为激动。而且他还不时地回头看我,像是现了一个令人惊异的奇迹。

我和罗格奥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安德烈与恺萨则在别墅中带领那些重效忠的卫兵释放被关押起来的仆人,并且确保再没有人会跑掉,进城向那位暗精灵王通报这里生的一切。

这地下室里有一股霉味儿,史蒂芬边走边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向我解释:“……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喜欢在这里度过夏月。有的时候我会和表哥到处偷偷溜进某些地下室试图找到些好玩的东西,然后在一个晚上来到了这里——那时候这里还不像现在这样堆满杂物——”他停在一个箱前并且将手中的火把插到石头砌成的墙壁上,咳嗽着推下箱上的杂物,扬起一片灰尘来。

“我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了那副油画……并不是著名画家的作品,因此被我的祖父放在地下室里。”他试着拉开那箱,又在尝试失败之后从地上捡起一个铁烛台,用它去撬松箱盖。

而我沉默地看着他做着这一切,并没有试图去帮助他。因为我的心里现在已经无法平静……因为他居然自称见过我,还是在一副油画里。

我不记得我的前世什么时候请人为我画过肖像——因为我不喜欢将自己的形象呈现在纸面上。法师们总有不少忌讳,画像就是其中之一。某些法术可以通过由本人意愿产生的画像来施展诅咒,因此任何一个强大的法师都都会特别注意这一点。但如果有一个人能够仅凭记忆将我描绘出来……那必定是米莲娜。

现在这画像出现在了马第尔家……那么是在我死后,米莲娜为我制作的肖像么?当时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用画笔描绘那个被她亲手所杀的爱人的?

我急切地想要见到那画像,却又畏惧看到它。因此我只能在一旁冷眼旁观,直到史蒂分气喘吁吁地撬开了那箱盖,从里面翻出一副镶在框中的油画来。

“就是这一幅”他拿着那画像,令它背对着我,凑到火把的光亮下将它看得加仔细,“同你一模一样”

“让我……看一看。”我艰难地开了口,并且伸出手来。

史蒂芬用颤抖的双手将它交给了我,目光没有离开我的脸:“诸神在上,那个预言竟然是真的您出现了”

我没有理会已经要神志不清的他,只是接过了那幅画,然后慢慢地翻转过来……

画中的人果然是我。画面上的颜料已经因为时间的侵蚀而变得斑驳开裂,然而画面上的那个银的尼安德特人却依旧生动无比。他侧身安静站立,身穿黑色长袍,背景是灰色的大理石墙壁——那正是我从前那座法师塔的墙壁。

我沉默着看了它久,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伸手抚摸画面上的颜料——那些也许是在三百年前,由米莲娜亲笔涂抹上去的颜料……然后我现我的手指也开始抖。

“那个预言,是什么?”我现我的声音有点儿嘶哑。

史蒂分的身体似乎再也无法承受这样剧烈的情绪,然而他仍旧扶住那个箱,令自己不至于倒下:“关于一个法师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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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这不是你所知道的世界

第四十八章 这不是你所知道的世界

“我和我的表哥进入这间地下室以后,门被另外几个淘气的孩从外面关上了——然后他们就忘记了这件事情。我们两人在昏暗的屋里度过了整整三天,后被仆人找到。我原本以为等待我们的将是祖父的责骂,然而那个严厉的老人——愿诸神保佑他安息——却没有责怪我,反而在床头为我讲了一个故事……或者说一个预言。”

他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据我们那位曾经是一位女侯爵的祖先说,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在马第尔家衰败的时候,将有一位法师出现。他将与家族里的另一位女骑士同行,打败复苏在这片土地上的黑暗的力量,重恢复家族的荣光。而那位法师……那位法师的相貌,将同她留下来的这张油画中的人一样。”

他抬起手颤抖着指向我:“那位法师就是您,下而那位女骑士……就是我的女儿,詹妮佛?马第尔”

我在黑暗里站立,思考,安静无声。

然后我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问:“关于这个预言,你是否还知道多的信息?”

“……什么信息?”他喘息着问我。

“是谁做出了这个预言?是你的那个祖先,还是另有其人?而你的那位祖先,米莲娜?马第尔……”我深深地呼吸,好让自己有勇气将那个词语说出口来,“她的……丈夫,是谁?为何在西大6的历史之中,在各种典籍之中,我看不到任何有关那个男人的信息?为什么在所有需要提到他的场合,史学家们都会一笔带过……甚至没有留下一个名字?”

史蒂分的神色在听到我的问题之后变得有些奇怪——那种激动之中掺杂着尴尬之情的神色。然后他迟疑着说道:“您……研究过我的家族历史?”

“回答我”我几乎要怒吼起来。

他愣了愣,然后咳嗽了几声,低声说道:“如果……您的确就是预言中的那个法师,那么有一些事情我的确可以告诉您。尽管这些事情会有损我那位祖先的声誉……然而它的确是在我们的家族之中秘密流传着的。只是……您确定要听?”

我几乎要失掉耐心,只是在昏暗的光线当中沉默地注视着他。

“好吧……实际上,在我们的那位祖先与她的丈夫结合的时候,她就已经怀有身孕了……”

“结合?怀孕?”我的手用力地握着魔杖,嘶哑着说,“哪种结合?你是指……生理上,还是……”

我的问题使他紧紧皱起眉头,并且在脸上露出明显的不之色来。但他看了看我手中的那幅画,似乎又看在我脸上那种几乎要爆出怒火来的表情的份上,还是解释道:“名义上的结合——缔结婚姻关系。但家族中的人都知道,我的那位祖先所爱的是另一个人。那个男人是一个落魄的小贵族,她几乎无视他作为丈夫的身份,并且动用自己在当时的影响力,将他在历史上留下的记载淡化到了几乎完全消失的地步……”

我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然而随后另外几句话像惊雷一样劈在了我的心头。

“即便是在他们结婚之后,我的那位祖先还会与她的那位秘密爱人幽会——据说直到她结婚之后两年,他们断绝了来往。那种每年见面两到三次的来往……”

我已经听不清他又在继续说些什么了……因为此刻我的的头脑就像是被人掏空,然后又被塞进了一团尼麻。

这事情不对劲儿,完全不对劲儿

她怎么会怀孕?在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已经变成了巫妖之体——虽然我令自己仍旧显现出一个尼安德特人的外表,然而我的身体内部已经腐朽不堪,时刻都能感受到仿佛是被蛆虫噬咬的痛楚哪怕是在我死前,在她来试图说服我、并且与我后缠绵的那个晚上,我仍旧只能以毫无触感可言的身躯与她亲昵……而她怎么可能怀孕?

我确定她在与那个下级贵族结合的时候心中所爱的人是我……只是那个秘密爱人又是怎么回事?

与那个令她怀孕的,是同一人么?

与那个传说中同她一起杀死了我的,是同一人么?

可为何我至死都没有见到那个家伙?

而那个家伙又怎么会从未在历史上留下过一丁点儿的痕迹?

不……这当中必定有一个误会我挣脱了罗格奥拉扯着我的手,犹如一头困兽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来回踱步,并且在将地面弄得尘土飞扬之后猛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史蒂芬:“你向我誓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大约是我眼中那种因为愤怒而陡然生起的绿色荧光吓到了史蒂芬,他惊惧地坐直了身,喘息着解释道:“下……这些都是我的家族当中留下来的传言,我没法儿誓,没法保证这些话的真实性。只是这幅画和那个预言的确是真实的——您看,它几乎已经应验了,您此刻就站在了这里……”

“预言预言预言”我狂怒地大吼,“是谁做出了这个预言背叛者骗小偷强盗人类精灵龙统统是些该死的家伙”我挥舞魔杖和右手,用魔法的力量狠狠地砸向这地下室里的那些陈年遗物,将我视线之中的东西全部碾城碎片,再碾成粉末。无论是石制的雕像或是铁质的烛台,无论是木质的家具或是霉的衣物,它们都在我的面前变成了供我泄的对象。我用“法师之手”将它们搅碎,然后再狠狠地抛向石头墙壁,令那些碎屑飞溅。然后我又将碎屑卷起使他们变成污浊的狂风,猛烈地刮擦那墙壁,直至石头表面都开始出现缝隙。

然后我大步走到墙边,举起右手狠狠地砸向一些仍未完全碎裂的小部件——木片与铁屑立即深深地刺进我的皮肤,痛入骨髓。然而这疼痛仍旧无法带走我心中的怒火——我甚至开始用拳头击打墙壁,直至前面上布满我的鲜血,直至一个柔软的小手掌贴上我的后背……将一股磅礴的精神之力送了进来。

我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心中顿时怅然若失、空空荡荡,想要记起些什么,头脑里却一片模糊。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转头去看身后的人——是罗格奥。他就像在古鲁丁帮我对抗那个兽人巫师那样,用小小的手掌紧贴我的腰椎,与我对视的双眼比夜空还要清澈。

我保持着转身扭头的姿势,就这样看着他,然后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像是被他的双眼吸引了进去。之后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开始旋转,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漆黑,即便用“真实之眼”都无法看清的黑。

我茫然四顾,现自己现身在一片陌生的的空间里。周围没有地面,没有天空,没有墙壁。我挥手,却没有感受到空气的流动。我走动,却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离开原地。这里是一片混沌,我无法视物,无法倾听,无法感知……而恐怖的是,我竟然没法感应到北辰之星的魔力

我少有地惊慌起来,并且试图施展一个法术照亮这片黑暗,然而……我所记忆的一切法术都失去了

此刻的我就像一个凡人

“你需要安宁,撒尔坦。”一个声音忽然响起,而我却分辨不出这声音来自何方——就像是无数的生灵在同一刻说出同样的话语,然后复合成这人声来。

“你是谁?”我大声喊道,“为何将我带来此地?”

“你知道我是谁——我们缔结过契约。”

“罗格奥?是你?”我终于稍稍放下了心来。

“你可以给我任何名字,那都是我。”

“那么你究竟是什么?是……神?”

“你可以说我是一切,那都是我。”

“你……”这样的回答令我的头脑无法思考,我皱了皱眉——如果皱得起的话,“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古鲁丁?为什么会跟在我身边?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要问你的问题——为什么在我出现之前,你还可以说话?究竟生了什么?”

“出现在那里的我是我,跟在你身边的我是我,能够说话的我是我,不能说话的我是我。我就是我,我是一切。”

这样的回答简直令人恼怒,然而我却偏偏无法怒。就好像我的精神与灵魂都同化在了这片黑暗里,我的的怒火一旦产生,就立即流失得干干净净。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说道,“你试图让我平静下来……可是除非你永远将我留在这里,否则我还是会想起那些谜团,那些烦恼,那些我已经做过和想要去做的事情我离不开那世界,所以我无法永久地平静除非你回答我,回答我你知道这一切的答案,是不是?”

“世……界?”那声音终于说出了一句能够被我理解的话语,“这世界并不是你所见到的世界。这世界也不是你所想象的世界。这世界不是你能够理解的世界。而你的那些烦恼……也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些烦恼。”

我抓住了后的那句话,立即大声问道:“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些烦恼?这么说那些传言是不真实的?是虚构的?”

“这世界就是一切,撒尔坦。你还不明白。但总有一天你会领悟——我所等待的那一天,撒尔坦。”

我还想要说些什么,周围却猛烈地抖动起来——没有参照物,我却依旧能够感受到的猛烈抖动,这感觉奇妙无比。

然后我的意识猛然退了回来,从那片漆黑的空间当中退了回来。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的是安德烈,他正在用力地摇晃我的身体,直到我眨了一下眼睛,他惊喜地大叫:“你醒过来了?”

我木然地转头四顾……身边是精致的床头柜和柔顺的床单再远处是一扇窗户,头顶则是绘有精美图案的天棚。

窗户?那窗户里,已经透出了晨光?

“现在是什么时候,安德烈?”我猛然起身,却丝毫没有昏迷之后的眩晕与不适——我像是足足休息了三天,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

“你已经昏迷了五个小时了”他皱着眉头扶着我的后背,“史蒂分大人说你在看到一副油画、并且听说了他们家族的某些秘闻之后忽然了狂,然后那孩去拉你,你就忽然虚脱倒下了……”

那孩……罗格奥……我立即转头去看站在我床边的那个小男孩——此刻我是我无法将他看成一个孩了。他依旧安静地看着我,然后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来。

我感到身上有些凉。他知道我的一切……而我对他一无所知。我仅能推断他并非人类……甚至不是神族的一员。他说他是一切。

跟随在我身边的、一切。

这事情无论如何都让我笑不出来,我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感觉——一个人追随着我,永远不会伤害我,而我却迫切地想要远离他——仅仅是因为那种神秘吓到了我。

我,撒尔坦?迪格斯,感到害怕了。

我注视了他一会,直到安德烈和恺萨也疑惑地将目光投向他,我移开了视线下了床。我的右手已经被裹上绷带,并不如何疼痛。而我心里原本那些令我燃起了怒火的东西,此刻都因为刚的境遇而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些烦恼。”我在心里重复这句话,并且走到罗格奥的身边,深吸了一口气,拉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袍袖旁边——他抓住了它。

“我们进城。”我再次用那种平静的语气说,“无论如何,我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我无法理解它,我仍然得做一些事情。”

我走到窗前,看着远处开始渐渐亮起的天边,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安德烈疑惑地摊了摊手。

“进城。”

“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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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又见珍妮

第四十九章 又见珍妮

这是我重生以后第一次来到如此繁荣的城镇——艾林城。尽管秘密婚礼并未被大张旗鼓地宣扬出来,但我仍旧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一些绘有贵族纹章的马车出现在城市的街道上,一些身着统一颜色制服的仆人和武士出现在了人群当中。我戴着兜帽与安德烈和恺萨混迹在人群里,一路向领主府邸走去。

这里的街道因为和平时期人口的增加而显得狭窄,因为越来越多的住房被建造起来,填满了城镇的各个角落。泥泞狭窄的街道上有不少面目肮脏的矿工背负着装满矿石的袋蹒跚而行,随行的守卫看起来则有点儿无精打采。

靠近领主府邸的区域当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外来者——他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处,身穿某个贵族家族的制服,面色阴沉地讨论着什么。而那些穿戴盔甲配有长剑的护卫们的神色则显得加紧张,就像是身临危险之地,而非参加一场婚礼。

这是一个好现象……至少说明他们的主人并非欣然前来。这些贵族们一定听说了史蒂芬多出了一个侄,也一定感受到了这位的年轻贵族的某些行事作风。那位爵在我们出之前曾经告诉我,那个暗精灵王、约瑟分蛮横地断绝了对不少合作伙伴的矿石供应,而将多的份额提供给了塔米拉省的纳尼亚伯爵。这使得很多与马第尔家合作已久的贵族们心生不满,甚至提出了措辞强硬的抗议。我想他们这一次来到艾林,可不会仅仅是庆祝史蒂芬的侄婚这么简单。他们应该带着怒气与不解——而这些情绪对我而言都是好东西。

那位暗精灵王……实在是太过年轻,太过冲动。人类社会的关系错综复杂,并非仅仅用强权压制就可以像暗精灵群落那样令出必行。博地艮行省有势力的贵族是达拉然伯爵,这位贵族在拥有块将近半个行省大小的封地的同时还兼任行省总督与王国的“西境守护者”。虽然仅仅是一个名义上的称号,然而他在西南方博地艮行省和南方的诸省的确都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力。

这一次马第尔家似乎是通过了纳尼亚伯爵的途径得到了升迁……然而这两位伯爵之间的不和是王国之内人所共知的秘密。达拉然伯爵地位然,而纳尼亚伯爵之女则是欧瑞的王后。因此博地艮的贵族们必定对马第尔家这一次的极不明智的行为感到疑惑……这位王的行为几乎等于从此站在了南方贵族们的对立面上。

而达拉然伯爵对马第尔家族鲜明的态度之一就是——我们没有在府邸之外看到那位伯爵的家族徽章。

此时清晨刚过,天气晴朗。我们在府邸外稍微停留并且向一些脸色阴沉、言辞谨慎的的贵族服从打听了大致情况之后走到正门的入口处。

这里有两个男仆在接待贵宾,并且有礼貌地请他们的仆从出示请柬,门内则传来了音乐声。里面似乎正在举行一场招待宴会——被那些北方的保守贵族们斥为“饕餮者的盛宴”的清晨宴会。北方人每天只吃两餐,午餐与晚餐,而南方贵族们则加热衷于精致的饮食和华丽的装饰,因此只有在欧瑞的南部,能见得到这种食物与晚餐一样丰盛的“清晨宴会”。

我们当然是没有请柬的。但我在门口的侍者欠身微笑并且打算向我身后的安德烈探出手来收取请柬的时候大步前行,并且摘下了我的兜帽。我的那典型的尼安德特人的银色头令他微微一愣,然后我就同按剑装扮成贴身侍卫的安德烈与恺萨就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大概是我的外表特征令他认为我是马第尔家族的某位远方亲戚,因此他在略一犹豫之后没有跟随上来阻拦我们,而是继续回身迎客。

此时府邸的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南方贵族。因为这并非一次公开的婚礼,这些人没有穿戴象征着自己爵位的礼服,而是大多身着便装。这令我们变得不那么引人注意,很就混迹在了人群当中,挑选了一个靠近大厅墙角的位置。

几位女宾向我投来好奇的眼神,然而我的目光注视的则是大厅东侧的位置——一个银的男,和另一位银的女。

……许久不见珍妮,她似乎加美丽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脱下铠甲穿上礼服的样——她的长被盘起,饰以螺旋形的金线,显得修长的脖颈加白皙迷人。那收腰的黑丝绒镶红边礼服长裙则令她显高挑,哪怕是站在一位精灵的身边——即便那是一个暗精灵——也丝毫不掩其美貌。

她的身上似乎没有外伤,这令我略微安心。只是她的眼神有点儿奇怪——迷茫而呆滞,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催眠状态。

而那个男……我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被驱逐到了地下、性情变得偏激而邪恶,这些暗精灵们也依旧没有失掉那种精灵族的优雅风范。悠长的生命使得他们的身上总有一种从容不迫的气质,但暗精灵的身上又多了些张扬不羁的特性,因此他在众人瞩目之中愈加从容不迫——自然是那些妇人们的瞩目。

而大多数的男性贵族们,在看向他的时候都显得冷淡漠然。侄的婚礼……史蒂芬却没有出现。他们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对劲儿了。而另一些认出了詹妮佛?马第尔的身份的人,则开始将这个令人惊异的消息在来宾当中流传开来。一位本该已经嫁给了纳尼亚伯爵的女人此刻又成为了史蒂芬的侄的娘……这事情无论如何都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甚至已经有几位贵族低声向身边的侍从吩咐了些什么,然后将他们遣了出去。

“先生们,先生们”那位暗精灵王约瑟分在向侍者确认来宾都已到场之后高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我代表我的叔父,史蒂芬?马第尔爵欢迎你们的到来。他的身体不适,无法出席这样令他呼吸不畅的场合,我代他向你们致以诚挚的歉意。现在……”

然而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我可没有耐心听你这话让史蒂芬出来,见见他的老朋友”一个在鼻下蓄有两撇大胡须的肥胖贵族挥舞着他的手杖大声说道,“他究竟是犯了什么糊涂,竟然拒绝再和我做铁矿生意?”

他的话立即引来了一大片附和之声,这些贵族们似乎群情激奋,大厅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喧哗。实际上来参加这次宴会的贵族并非同马第尔家有着什么非常亲密的关系——那位史蒂芬爵士原本就不大注重结交大贵族,而是将重点放在了赚取财富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多是金钱关系……然而一旦有人碰了这些南方贵族们的钱袋,他们的反应绝对会比家族荣誉遭到侵犯激烈得多。

我想那位约瑟芬大概一辈都没有碰到过这种场面。这突如其来的混乱使他愣了一愣,然后几乎是本能般的想要举起右手,却像是忽然想了起来,强迫着自己放了下来。但我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双手——十根手指上戴了十枚宝石戒指,几乎令他的手掌无法并拢。那些戒指戒面上所镶嵌的宝石的颜色远比正常的宝石鲜艳……那是储存了魔法的缘故。

他皱了皱眉头不再做声,而是将珍妮轻轻地推上前一步,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珍妮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抬起头来:“诸位,我是詹妮佛?马第尔。我想一定有人已经认出了我……我的父亲就是这座宅邸的主人、艾林的领主、史蒂芬?马第尔爵。”

她一开口,大厅里的贵族们倒是渐渐安静了下来。但仍是刚那位大胡再一次打断她:“小姑娘,你的父亲呢?让他来见我们”

“您何必这样执着?”她微笑着……然而笑容空洞呆滞,就连声音都虚无缥缈,“大家可以在府里暂住一个晚上,明天我的父亲自然会来见你们,解释清楚所有的事。”

“包括本该在塔米拉的你现在变成了一位娘么?”这是我身前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

珍妮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慢慢转过头,露出一个微笑来:“当然。”

然而她的目光在看到我和我身后的两个人的时候微微闪烁了一下——如果不是我一直注意着她的眼神,我绝不会察觉这个细节。她似乎……是清醒的?那么现在是一种伪装?

听到珍妮亲口承认了她的身份,这些贵族们再次议论纷纷。她又一次将目光扫向我们……但这一次我现她看的是我的身后。的确,我已经改变了容貌,她认不出我来了。于是我抬起了左手,在人群之中露出了尾指上的那枚幸运戒指来——和我送给她的那枚一个模样。

她的目光终于在我的脸上停留了。接着我对她做了一个口型:“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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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绳之以法

第五十章 绳之以法

这一次我终于确定了她是清醒的了。她的眼神陡然变得清澈起来,我甚至担心她会脱口喊出我的名字。我觉得心里放松了些——她离开我的那个夜晚心里满是对我的失望之情,然而在这样的时刻,那些情绪似乎都被重逢的喜悦取代了——这种危急之时的喜悦之情。

暗精灵希望这些宾客“在府里暂住一夜”——他是想要把这些人都变成那种受他控制的傀儡?我一时没有想到可以达到这种目的的法……看起来那位暗精灵**师似乎在这个领域的造诣过了我。

珍妮冒着被人现的危险又看了看我,然后好像下定了一个决心。

约瑟芬原本等着她应付了那些贵族之后走回到她身边,她却在略一犹豫之后走到了场中央,先是走到那个蓄有两撇大胡的贵族面前,向他微笑道:“阿瓦尔叔叔——你大概是没有见过我的,父亲却常常对我提起您。他经常夸赞您的慷慨与善良……前些年因为家族的矿洞坍塌而没有准时将您所订的货物送达的时候,似乎就是您大度地免去了我们的违约费用——我再一次向您表示感谢。”

她微笑着行了一个屈膝礼。而那个被称作阿瓦尔的贵族在面对这样一个小姑娘的时候明显地变得比之前平和了许多。他甚至也欠了欠了身,回应道:“代我祝你的父亲安好。”

珍妮在点头微笑之后又走到另一个佩剑的高个男人面前。此刻约瑟芬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惊讶的神色,但他在环视四周之后阴沉着脸,没有贸然打断珍妮的话——他似乎是想弄清楚这个女孩为什么脱离了他的控制,又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上一次见到您是在三年前了,安东尼爵士。”她就像一个真正的贵族小姐那样微笑道,语气和语调优雅得无懈可击,“父亲常常怀念和您一起在秋日狩猎的时光,您送给他的那张冰原狼的皮毛至今被他视为珍宝,还收藏在书房里。等他的身体康复之后,我想他还会愿意与您一同出猎的。”

“我和您的父亲一起杀死了那头野兽。他也为一位可敬的战士,珍妮小姐。”被称作安东尼的贵族按剑躬身,珍妮再一次回了礼。

然后她将目光投向一个年纪在六十岁左右的老男人,接着步走过去,微笑着拥抱了他,并且在对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之后说道:“纳特爷爷感谢诸神保佑您依旧身体安康。小时候您送给我的那柄小木剑至今仍然被我收藏在卧室里——我多么怀念您同我讲述西大6的古代英雄传说那时候的美好时光”

“然而你变成变成一位美丽的小姐了,我的小珍妮。”这位老贵族笑着歪了歪头,同时向约瑟芬投去一瞥——他的脸色似乎越阴沉了。

珍妮又走到一个年轻男的面前,而这位男显得有些局促:“奥利尔先生——您的父亲可好?”

“托您的福,珍妮小姐,家父的身体健康。”他连忙说道。

“您不必如此紧张,下。”珍妮微笑道,“家父已经对我说过,贵府的那笔欠款,从此一笔勾销。任何一个家族都会有周转不灵的时候——我们是朋友,就得互相帮助,不是么?”

“啊……感谢您的慷慨”他惊喜地行了礼——似乎他们是到现在仍旧无力偿还那欠款。

“派恩爵下”她的脸上又露出惊喜地笑容来,“没有想到您也来到了这里。”

那位被称为派恩爵的中年男人的脸上有些不解的神色——似乎不大不明白珍妮为何对他如此热情。然而她随后说出来的话令他打消了疑虑:“您的祖先曾经与我的祖先并肩作战——时至今日家父仍旧怀念往昔的荣耀。如果再有机会,我想我们两家还将是忠实的盟友。”

那位贵族若有所思的愣了愣,终还是微笑着还了礼。

珍妮在场中缓缓行走,几乎同每一位贵族都说出一段往事来——或者怀念往日共同的荣耀,或者对两家的长期合作表示赞赏,或者对某个家族过去的帮助表示感激,或者向某位贵族隐晦地提起马第尔家曾经对他们的恩惠,或者仅凭自身的魅力赢得某几位年轻的、从未谋面的贵族的好感——在她重回到场中央的时候,几乎每一个人都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依旧微笑着说道:“在场的诸位都同我的家族、我的父亲有着亲密而高尚的友谊,都是马第尔家可以相信的忠诚盟友,我再一次代我的父亲表示感谢。然而家父现在已经不可能出现在诸位面前了,因为……”她脸上的笑容陡然收敛了起来,“他被人囚禁了”

人群当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声,而珍妮霍然转身,面向不远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的约瑟芬,抬手指向了他:“就是这个人,伪造了自己的身份,假冒我一位叔父的儿,又用卑鄙的方法迷惑了我的父亲,将他囚禁起来。他还打算用马第尔家领地上的铁矿取悦塔米拉的纳尼亚伯爵,现在甚至打算占有我——现在,以马第尔家族祖先的名义、以我的父亲与诸位之间的友谊的名义、以王国法律与正义公理的名义,我请求诸位,将他绳之以法”

她的话音刚落,大厅里立即响起了一片刀剑出鞘声。这些贵族们抽出了随身佩剑,脸色阴沉地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了脸色加阴沉的约瑟分。

这位暗精灵王顿时目瞪口呆——他大概至今还没有弄清楚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而那些贵族们则紧逼上前。实际上他们的心里原本都压抑着怒火——因为几乎在场的每一位客人都与马第尔家在铁矿交易方面有着长期的合作关系,而几乎每一家都在这个暗精灵到来之后遭受了损失。南方贵族比北方贵族加实际——一个人动了他们的钱袋,那个人也就成为了他们的仇敌

而珍妮在他们身后再次说道:“就在刚,他还要求我将你们留下来——目的则是趁夜用邪恶的药剂将你们都变成受他控制的傀儡……”

这些贵族们变得加愤怒起来,甚至有人已经打算扑上前去。然而就在这时,暗精灵迅地举起了他的左手,然后口中低声诵念了几个音阶。一团灰色的雾气顿时散了出来,挨在前面的几个贵族手中的武器立即蒙上了一层冰霜。那冰霜迅地蔓延开来——爬上他们的手臂,爬上他们的肩膀,爬上他们的面庞,然后将整个人变成了一尊冰雕。

将他包围起来的人们立即惊惧地后退,而暗精灵趁机大喊:“卫兵卫兵”他边喊边推开拦在身前的一个雕像令他沉重地倒在地板上,然后飞身跳上了通往二楼的走廊。

我站在人群之低声念出了一段咒文,一团灰白色的蛛网立即将他的双脚包裹了起来,令他的身体失去平衡,前额正在磕上台阶,动弹不得。

但提前布置在二楼上的卫兵此刻已经拔出了武器从楼梯上涌下,前面的几个人还试图撕开约瑟芬脚上的蛛网,并且低声叫道:“殿下……殿下”然而黏糊糊蛛网当即将他们的手也牢牢地粘住……这个人保持着翘起屁股的滑稽姿势定在那里脱身不得。

看起来这些人穿着马第尔家卫兵盔甲的人并非原来的武士——他们是被约瑟芬带来的。

大厅当中的贵族们也有随身侍卫——一些人组成了一道防线护卫在主人的身前,另一些人则转身试图推开通向大厅之外的木门。然而那门不知何时被从外面锁住了,即便用木椅也无法将它砸开。

约瑟芬抬起了流满了鲜血的脑袋向楼梯之下的人群张望,试图找出我这个在暗中施法的法师。但我将自己的身藏在了一群侍卫之后,把珍妮拉了过来。

“真的是你,穆恩?”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直到我微笑点了点头一下抱住了我,“我差点儿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隔着轻薄的黑丝绒礼服:“你是我的女骑士,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呢。”随后我轻轻地推开了她——这时候暗精灵的卫兵已经与贵族们的侍卫对峙了起来,而楼梯上的几个家伙还在尝试着挣脱将他们黏在一处的蛛网。但“蛛网术”的效果可不是那些蜘蛛吐出来的丝所能比拟的,他们得用冷水让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僵硬起来,然后能摆脱它。

遗憾的是这位暗精灵王并非一个法师——他仅仅依靠手上储存了几个魔法的戒指震撼人心,至于这类魔法常识,他似乎一窍不通。此刻他背对着我们躺在楼梯上,只能用力地扭着脖看着楼下的人,那场景滑稽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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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芬芳

第五十一章 芬芳

但随后从二楼的拐角处又出现了两个家伙——两个穿着橡叶法袍、拥有银色头的尖耳朵的家伙。他们急匆匆地跑下楼梯来到约瑟芬的身边,然后大声吩咐另外几个卫兵:“去拿水来,冷水你们这些蠢货”

他们使用的是一种有些陌生的语言,我仅能从音方式和某些熟悉的字句当中推断整句话的意思……这似乎是变种的精灵语,或者说暗精灵语。

约瑟芬恶狠狠地看着大厅之下的人,对其中一个暗精灵魔法傀儡大叫:“杀光他们他们之中有一个法师该死的……留下那个尼安德特人”

拦在人群之前的卫兵们立即举起了刀剑……这时我大声说道:“留下一个尼安德特人?王殿下……你是指我么?”

我在说话的时候使用了一点精神冲击的小手段,那些卫兵们的动作立即迟缓下来,并且看向我的位置。我分开了拦在身前的贵族与侍卫,与身后的三人……噢,还包括罗格奥,走到了那群卫兵对面。

那两个魔法傀儡的脸色立即凝重了起来——因为我没有尖耳朵,我显然不是魔傀儡,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法师……还是挺强大的那种。

“法师,如果此事与你无关,我劝你还是离开此地。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其中一个高些的暗精灵魔傀儡皱着眉头说道,“我们的导师是**师米伦?尼恩,暗精灵的女王——你没法儿对抗她。”

“你们的导师是**师,不代表你们也是**师。”我瞥了一眼身后那些因为听到了这两个名号而有些退缩的贵族们,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你们甚至不是法师,仅仅是一些能够只用被储存在魔杖当中的魔法的傀儡——米伦?尼恩在将你们变成现在这个样之前一定许诺过你们比暗精灵本身的寿命加长久的生命,并且告诉你们可以像一个传说中的法师一样受人敬畏吧?”

他们皱起眉头仔细打量我,试图弄清楚我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为何会知晓这些内幕。

“然而她一定没有告诉你们,你们的身体实际上只能使用三到四年。魔法的力量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的,哪怕是精灵——”我微笑道,“那时候你们将清醒地体验身体腐烂的痛苦——直到世界的尽头。”

“杀了他”稍矮些魔傀儡似乎不想再听我的这些话,他猛然举起手中的魔杖对准了我,然后嘴唇飞地蠕动起来。一点明亮的火星在魔杖顶端的红宝石上出现,接着迅地暴涨为一个火球——我在去往古鲁丁的路上遇到的那个暗精灵魔傀儡也使用过这个魔法,威力不俗。即便是一个全身覆满了重甲的战士被它击中也会被高温蒸熟。

他身前的那些卫兵们也高举武器,踏着沉重的脚步向我飞扑过来。

但我在他射出这个魔法之前抬起来手,然后高声喝道:“你胆敢对抗我?”

高级法师有很多法打断一个低级法师的施法——在两者的实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例如此刻,我将狂暴的精神力量蕴含在我的一声高喝之中,正要冲到我面前的卫兵们犹如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连丝被某种力量击打得向后飞扬,接着猛然跪倒在地、武器脱手,痛苦地嚎叫起来。而那魔傀儡手中的凝聚成一团的火球因为他忽然受到了精神冲击而变得翻滚不定,非且在一瞬间生了爆炸。一团浓重的火光席卷了他的身体,填充身体之中的香料与宝石像是节日夜空中绽放的礼花一般四溅,险些击穿了站在他身边的那个魔法傀儡的鼻。

这时候被呵斥去取水的卫兵赶了回来,稍微一愣之后用力地将水桶里的水泼向燃着火苗的楼梯。暗精灵王当即变成了一只落汤鸡,蹬着双腿脱离了那蛛网,只是脸上已经一片灰黑。

魔法的力量先是使得我们身后的贵族与侍卫们大惊失色,但他们随即就生起了“落井下石”的勇气,扑上前去收缴了那些倒在地上的侍卫们的刀剑,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其杀死。约瑟芬与剩下的一个魔傀儡和楼上那几个被黏住的侍卫飞地退上了楼梯,打算趁乱逃跑。但穿着黑丝绒礼服的珍妮提起裙角从地上拾起一柄阔剑,狠狠地掷向了约瑟芬。他惊慌地低头闪避,剑刃随即插入了另一个魔法傀儡的脑袋。

“如此惊慌地逃跑可不是一个精灵贵族所应有地风范,王殿下”我大步踏过那些卫兵的尸体高声说道,同时一弹手指,口中地吟诵了三个音阶,一团墨绿色的藤蔓立即从他脚下的地毯中生长出来,再次令他扑倒在地。他身边的几个卫兵试图回身将他拉起,但楼梯下侍卫们的长剑飞旋而至,彻底地杀死了他们。

“您总得为您的所做作为付出代价。这样不负责任地逃跑,可一点儿都不像一个绅士。”

“我以我的母亲的名义,暗精灵女王米伦?尼恩的名义誓,她必将严惩你们——”他躺在地上大声咆哮。

“前提是她得知道生在这里的事情。”我耸了耸肩,打断他的话,然后转向大厅中的贵族与他们的侍卫,“诸位同意将这里的情况告知那位暗精灵女王陛下么?”

“除非这小自己跑过去抱着那个女人的大腿哭诉”蓄有两瞥大胡的阿瓦尔爵士提着一柄阔剑大步走上楼梯,“让我现在就杀了这小暗精灵的爪可不能伸得这么长——欧瑞还是人类的王国”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约瑟芬的身边陡然亮起一团七彩的光芒,将他包裹在了里面。阿瓦尔先是愣了一愣,然后看向我的脸,并且在现我表示反对之后大步上前高高地举起阔剑,斩向约瑟芬的头颅……然而刀刃被那层光彩挡住了。

他不甘心地再次劈斩,依旧毫无效果。

“那是一个魔法,下,高等魔法彩虹法球。”我在他身后笑道,“王殿下害怕了……于是把自己囚禁起来。就像他从前囚禁别人那样。”

然后我走到他身前蹲下,隔着那层七彩的光芒说道:“小家伙,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走出来?一个法师施展这样的魔法……倒是可以收自如。然而你现在用戒指当中储存的法术施展出来,你如何收回它?”

他愤怒地盯着我,不肯回答我的话。

我站起身来围绕着着这个彩虹法球走了一圈,然后用惋惜的语气说道:“十枚戒指……至少储存了十个高等魔法。一个‘霜之冰冻’,一个‘彩虹法球’……剩下的八个是什么?一定还有杀伤力加强大的法术。只是……你太懦弱了,约瑟分。”

然后我转身面向大厅之中的那些贵族们,双臂撑在栏杆上:“诸位,我也是马第尔家的朋友,我是一个魔法师。”

他们安静地听着我说话,同时看着珍妮与恺萨和安德烈拉着罗格奥走了上来:“我身后的这个囚徒,的确像他自称的那样,是暗精灵女王米伦?尼恩的儿。而那位女士是一位**师——也许大家对**师还不是很熟悉……但请相信我,任何一个**师都拥有凭借自己的力量、毁灭一座坚固的城堡的能力。”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但我继续说道:“因此我得提醒各位,在走出了这扇门之后,忘掉刚生的事情,忘掉我们刚刚见过的那位暗精灵王。否则我不敢保证那位女士在得知了他的儿被囚禁的消息之后不会将怒火泄到你们的身上。”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彩虹法球中的约瑟芬已经挣脱了缠绕着他双脚的藤蔓,站起来大声怒吼:“我一定会杀死你们——把你们的头骨制成宴饮的器具,庆祝你们的末日”

“感谢约瑟芬王殿下为我提供了令人信服的有力佐证。”我微笑道,“我想现在大家应当加明白保守这个秘密的重要性了。”

台下的人们出了一阵哄笑,珍妮趁机站在我的旁边,高声说道:“同时我保证,在我的父亲恢复健康之后,我们将与各位重签订铁矿交易的合同,并且……”

“双倍补偿你们的损失。”我接口道——代达罗斯陵墓外面的那些蓝宝石、陵墓之内那位古代君王所遗留下来的财富足以买下三个行省……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依靠出售幸运戒指度日的小法师了。

贵族们顿时鸦雀无声,看向珍妮。她转脸看了看我,然后朗声道:“他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可是您如何保证真的能够双倍赔偿?”一个年轻的贵族在楼下问道,“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据我所知……”

“我是一个魔法师,年轻人。”我收敛了笑容,肃然看着他。在我的“真实之眼”的凝视下,他讪讪咽回了后面的话,退后了一步。

似乎还有些人想要问,于是我开始施展一个法术,一个从前记忆在我的手札之中的魔法,“死亡召唤”。

无形无色的魔力在我精神之力的牵引下没入那些已经死去的卫兵的身体之中,然后他们的身抖了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眼神呆滞,身体前倾,伤口中还流淌着血液。但这些对于生者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势已经无法再伤害到他们了……噢,不,是“它们”。

贵族们立即乱作一团,甚至有些女士大声尖叫了起来。我沉默地看了他们一会,然后缓缓说道:“诸位不必惊慌。我不想劳累大家搬运这些尸体……所以就由我代劳吧。”

然后我高声喝道:“擦干净地上的血迹然后让先生女士们安心离开”

这些尸体立即缓慢却鉴定地移动了起来,而贵族们则缩到了大厅的另一边,鸦雀无声地看它们用沾染着鲜血与脑浆的手脚撕裂自己的衣服擦拭地面……然而随着它们的动作,尸体上的血液又不断地流下来。地板上渐渐变得加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穆恩……你没必要这样恐吓他们。”珍妮的脸色有些白,皱着眉头不去看大厅里那些可怕的尸体,“毕竟他们刚帮助过我……”

“那么就由你来让他们离开。”我看着台下那些脸色青的贵族们,说道。

珍妮立即向他们表达了歉意并且再一次承诺了双倍的赔偿——这一次再无人敢于质疑。大门还没有打开,于是那些贵族的侍卫们举起椅杂碎了窗户,带着他们的主人逃命似的溜了出去。

“现在他们感激的是你,怨恨的是我了,珍妮。”我挥了挥手,让那些尸体走到门边堆叠着躺下,然后仔细打量眼前这个愈显美丽的女孩。

她穿上黑色的长裙……简直和米莲娜一个样。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触摸我的脸。我用余光扫视了一下沉默着走了开去的安德烈,没有避开,“就像是真的皮肤一样。”她微笑了起来,“不过我还是习惯从前的你。”

“那以后你得试着习惯现在的我了。”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握住她的手指……柔软光滑,甚至有些烫。然后我们一起沉默了。

“因为这是我本来的样。”我深吸一口气,放开她的手,“处理好这里的事情之后,我会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你。现在你应该去见见的父亲——他受了点伤,但是已经没有大碍了……我想他那里还有另外一个故事也要告诉你。”

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转身去看走下楼梯的安德烈与恺萨,“其他人呢?他们在哪里?”

“都……死掉了。”

“那么你一定经历了很多危险……抱歉我没有陪在你的身边。”

“那么我也并必须道歉了——你被那个家伙囚禁了那么久……”我指了指仍旧沉默着站在不远处的法球里的约瑟芬,“但愿你没把我给你的戒指和武器弄丢。”

“当然没有”她几乎是立刻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我一直保留着它……”然而那戒指被她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我的心里似乎又是微微一颤。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的,穆。”她似乎是此时记起这枚戒指现在所处的位置代表着什么,垂下浓密的睫毛,轻声说道,“但我想我至少可以戴着它……”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的,撒尔坦。”我忽然记起了在三百多年前的某个傍晚、某个战场上,米莲娜被我抱在怀里,在夕阳下说出过这样一句话。

于是我走近一步,毫不犹豫地用嘴唇堵住了珍妮弗?马第尔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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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最后的时光

第五十二章 后的时光

这嘴唇温热芬芳……在微微颤抖。她不知所措地紧咬着牙关,任凭我的舌尖在她的嘴唇上滑动,然后她微微张开了它。但我已经微微后仰,离开了她灼热的气息。

一时无语。

甚至连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我依旧保持着轻轻揽住她的腰肢的姿势注视她的双眼,直到她的睫毛再一次颤抖着垂下,而楼下传来了声响。

安德烈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然后从被打破的窗户里跳了出去:“我去把大门弄开。”恺萨看着我们耸了耸肩,接着也跟着跳了出去。

“有些唐突。”我说道,“如果你无法接受……”

“不……”她上前一步,用力地抱紧了我。她的身体甚至比在古鲁丁的时候加柔软,而我沉默了一会,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现在,我为你讲一个故事……”

“我是一个魔法师。我从前住在古鲁丁。其实艾尔?穆恩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撒尔坦?迪格斯。”

她抱着我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没错儿,就是那个撒尔坦?迪格斯,著名的那一位。很久之前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和你拥有同样的姓氏,而且后来成为了一位帝国侯爵……”

我一直都没有弄清楚在我说出这个长长的故事的时候,珍妮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抱着我安静地倾听,只是与我贴得越来越紧。在我偶尔停下话题回忆往事的时候,她就把头埋在我的袍里……但她没有哭过,因为我感觉不到温热的液体。

“……后来我重生在古鲁丁海岸,身上拥有些三百年前的记忆碎片。我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将近二十个年头,然后有一天打算出门旅行。接着,我遇到了一位女骑士。”

我停了下来,将揽住她的腰肢的双手放松,等待她推开我,或者其他动作。然而她的身体依旧停留在我的怀里,接着抬起头呼出一口热气来,轻轻亲吻我的嘴唇:“那二十年你一定过得很孤独。”她颤抖着睫毛微笑着说,“很不错的故事,你该将它写成一本书,名字叫做‘法师手札’。”

我认真地看了看她,然后微笑道:“嗯……一个长长的故事。但你喜欢么?”

“不喜欢,然而……”她深吸一口气,“我不介意。”

我深深地拥抱她,并且将自己的侧脸贴在她的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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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杯里的红茶表面升腾着着白色雾气,托盘里用以装饰的红玫瑰有些憔悴。我看着一只停在窗外秋日阳光里的褐色冬雀想着心事,身深陷在宽大柔软的沙里。自从重生之后我第一次坐得如此舒适,感觉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同时放松的还有我的心灵……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坦荡轻——因为已经无需再隐瞒其他的秘密。从此我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自己熟悉的那个名字,而不是艾尔?穆恩或者马克?扎西。

安德烈则有些失神。他偶尔会看向我,然后飞地移开目光。他手中端着一盏玻璃杯,其中的红茶已经喝上了半个小时。他看到了一切,现在显得萎靡而疲惫。

珍妮和他的父亲在另一间房里——史蒂芬的卧室。那位爵士还携带了那幅画,我想那将会是一个令珍妮开心些的故事

在男仆第三次为我们换上了红茶之后,卧室的门打开了。珍妮走了出来,轻声呼唤我:“……撒尔坦。他……请你进去一下。”

我看了看她一脸的愁容,起身走进房间。珍妮在我的身后关上了门。

“我不得不感谢您拯救了马第尔家族,法师先生。”此刻他半躺在床上,胸口的刀伤被绷带包扎妥帖,但仍有丝丝血迹渗出。他的眼窝深陷、气息衰弱,似乎症状并不完全来源于胸口的伤害以及连日的惊吓。

我皱了皱眉,取出我的手札来,轻轻碰触他的额头:“北辰之星护佑着您,下。”

手札上的恒定魔法驱散一些他身上的虚弱状态,他的呼吸顿时变得流畅,脸色也柔和了很多。“感谢您的祝福……我甚至感到它的确生效了。”史蒂芬微笑道,“然而不论是您的药剂,或者是您的魔法——我没有不敬的意思——都无法再帮助到我了。我的身体里生长了一个肿瘤——”他指了指自己的胃部,“在这里。”

一个肿瘤。我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的确是件麻烦的事情。”

“每个人的生命都有终结,法师先生,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看得开了。”

然而我已经三百多岁了,我在心里默默想到,还是没有看开。凡人啊……如何能理解生命的珍贵——当你现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秘密唾手可得,即将就被你揭开的时候……如何能看得开。

“我的医生告诉我,我的生命还有三十多天。我从未告诉珍妮这个消息,哪怕是在她离家的时候。”他抬起手来指了指靠在一边床头柜上的画像,向我笑笑,“但我庆幸自己在现她偷偷溜走的时候没有阻止她,于是她遇到了您。无论你是否相信,我现在认为您就是预言中的那个人,那位能够复兴马第尔家族的法师。”

“我相信。”我轻声说道,“我似乎的确与你们的家族有着永远无法摆脱的纠葛。”

“于是我请求您让这个预言成为现实。”他忽然紧紧地拉住我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是一位法师,您有这样的能力。我们家族现在已经与纳尼亚伯爵势不两立了,我几乎可以预见从北方贵族们那里到来的打击……我死后就只剩珍妮一人,她无法承担这样的重任。”

“好的。”我轻声说道。

“您……”他似乎对我的干脆果断感到有些惊异,从靠枕上抬起头来看我。

“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我笑了笑,“但我有一个要求——我需要你们家族的一些资料,一些三百年前或者早些的资料,无论是衣物还是书信……我都要。”

“我看得出您对我们家族的那位祖先有极大的兴趣……尽管我并不知道原因。但如果这些资料能够对您所有帮助的话,您可以全部带走——稍后我会将档案室与图书馆的钥匙给您,您想在那里呆多久就呆多久。”

我起身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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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精灵们的出现的确为马第尔家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不少合作关系被破坏,大量的债务关系因为紧急的流转而乱作一团。铁矿的矿工们心生不满,一些生意方面的好手远离家乡,甚至连从前的三位家族管家都有两位死于暗精灵之手,另一位则失去了自己的眼睛。

尽管史蒂芬已经说明自己先前的“愚蠢”做法是因为被邪恶的魔法控制……然而大多数的人们都不肯相信。毕竟魔法这东西太过虚无飘渺飘渺,人们眼中所见的、在意的还是钱袋里金币的流失和先前粗暴的违约行为。

史蒂芬在生命中后的时光里带着珍妮四处奔走,试图用短的时间令她掌握多的信息,然后在自己逝去之后保证家族不会那么就衰落下去。

安德烈与恺萨成为了他们的得力助手,佣兵的从业经历与安德烈身上的某种优雅气息令他在与形形色色的人们周旋的时候显得游刃有余。然而史蒂芬仍旧在一天夜里与我长谈的时候摇了摇,轻轻叹息道:“那的确是个不错的小伙。勇敢、睿智、仁慈。然而他太仁慈了。他没法成为我这样的人。”

他的确是太仁慈了。我在心里想道,然后继续埋头于那些散着轻微的霉味儿的档案之中。我想从这些旧纸堆里——这些不同于一般的历史书籍的旧纸堆里找到一些我想要的东西。

这些天我一直待在马第尔家的档案室与图书馆里,查阅这些三个世纪以来不间断地积累起来的资料。不少流言蜚语隐晦地出现在后世的即在当中,而奇妙的是,这些信息在我死后一百年左右出现的频繁。

这似乎是因为那位女主人去世得太久,导致她的后代不再那么避讳谈起她的过往。而时间再向后,则是因为年代过久远,人们只能以讹传讹了。

一些线索逐渐清晰了起来,而我不断地用罗格奥告诉的那句话来麻痹自己——“这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些烦恼”。

在图书馆里待到了第六个夜晚的时候,我终于推开了眼前那本厚厚的书,闭上眼睛开始沉思……一个在我死后的世界渐渐出现在我的脑海当中,我甚至听得清故事里面那些人物的笑声,看得到故事里面的阳光,感受得到故事里面的晚风。

那个时候……欧瑞还是一个帝国。那个时候,米莲娜?马第尔成为了一位女侯爵——因为她在危急的时刻杀死了那位凶名昭著的死灵法师撒尔坦?迪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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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 天地之灵、h7ht、阿荣哥哥 的月票,感谢书友 drk knht、h7ht 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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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迷雾森林战争

第五十三章 迷雾森林战争

当时我处于居住在迷雾之森的那些精灵们的保护之下——因为一个盟约。而实际上我与当时的人类王国的君主们也有同样的盟约,因此我并不担心他们会干涉我的行为……即便那是在我收割了上百万人类的性命之后。

唯一能够对我构成威胁的是那些法师们。但那时的法师议会制度并不完备,不少法师之间相互仇恨、相互攻伐。我敢打赌他们没有勇气来对抗我——一个近乎半神的巫妖。

直至后来我试图用世界之树的魔力净化我身体当中的那些邪恶特质,试图成为地上世界的神——这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连生。

先是法师们结成了统一的战线,在当时的几位**师的带领下出现在凡人的视野当中,游说人类世界的君王,以财富或者武力说服他们出兵讨伐我。人类君王在魔法的力量面前屈服了,但他们仍旧对我所有顾忌,仅仅是集结了由几万人组成的军队,以极其缓慢的度赶来迷雾之森。

我对此不屑一顾,并且与提前到达的法师们开始了魔法战争。从深渊地狱当中获得的邪恶力量和世界之树的魔力增幅使我所向披靡,当时西大6的高等法师们几乎尽丧我手,剩下的法师和学徒们仓皇逃窜。

我再无后顾之忧,开始准备那个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仪式。然而变故再一次生,迷雾之森里的精灵们竟然在一夜之间离开了我,仅有我的卫队——那支由精灵王所掌管的卫队留在了我的身边。

就在精灵们背叛了我之后,一直观望着的人类联军忽然下定了决心,在二十天之内6续赶到迷雾森林,并且将我团团包围。而此刻出现在他们的阵营之中的还有那些提前离开了我的精灵战士……后世的史学家说是火龙巴卡拉斯用他的龙血之力令他们暂时地拥有了背弃盟誓的勇气……然而我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因为我知道那个誓约的威力有多么强大。

我、我的精灵卫队、我所召唤的构装生物与人类以及精灵、妖精仆从联军开始了战斗。他们拥有数量上的优势,我则拥有强大的魔力和世界之树。

我让这些凡人和背叛者们再一次体会到了魔法的恐怖力量,我甚至使用了六个传奇法术——在一天之内。

每一次联军们丢下战死者的尸体撤退后,这些死去的战士都会在我的召唤之下成为我的士兵。它们在第二天对昔日的同袍举起武器,并且不再惧怕被杀死。这使得他们感到了极大的恐慌,攻势一次比一次敷衍,甚至到了现我的战士们出现在了战场上就会飞地转身逃走的地步。

战争进行到第四日之后,联军的士气低迷到了极点。我在档案中看到,当时甚至有人建议撤退,然后将“蛊惑者”交给我处置,以平息我的怒火,获得我的赦免。

我注意到了“蛊惑者”这个词——似乎所指的并非当时那些说服他们出兵的**师,因为那些法师们已经被我杀死了。这个词用的是单数形式,而非复数——那是有具体所指的某一个人。

这个提议理所当然地被众人反对,然而提议者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我毫不怀疑,再过上另外的四天,这个想法将再一次被提出,并且被他们认真考虑。

然而在这样的关头,我的精灵卫队们悄悄地离开了——在第五日的夜里。他们之前没有对我心生不满,也没有流露过厌战的情绪。那位精灵王甚至在我的面前对他亲族们的背叛表示了诚挚的歉意与忏悔,而我原谅了他。

但他们就这样离开了,然后在第六日的时候,据史书记载,人类联军找到了米莲娜?马第尔——他们请求她说服我。

但他们的请求,并非像史书中记载的那样,是要求我立即投降并且走出世界之树的范围。他们要求我……在他们退兵之后不再追究他们的背叛,要求得到赦免。

但我拒绝了这个请求——因为当时我的,整个精神都被来自深渊地狱的黑暗力量所侵蚀,每天清醒的时间不过六个小时。然而我的心中仍旧能够感到再一次见到米莲娜这件事带给我的喜悦之情……我请求她留下来陪我,在我将自己净化之后永远地在一起。她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答应了这个请求,而我与她彻夜缠绵——尽管当时的我已经没有了触觉,但我乐于体验那种短暂的温馨。

令我永生难忘的事情生在第二天——我在狂喜之中开始我的仪式,将后背交给了米莲娜?马第尔。我沐浴在世界之树的光辉里,感到整个身体都被净化、重组。我感到自己的意识几乎可以包容一切,心里得到了久违的宁静……

然后我又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

我所信赖的那女人,昨夜还与之缠绵的那个女人,竟然用一把匕刺进了我的后心。我那个时候已经是巫妖之体,身体上的伤害不可能再带给我痛觉……然而米莲娜所持的似乎是魔法匕,它无比精准地切入了我的身体内部魔力流转的某个重要节点当中,并使我在一瞬间无法移动。接着我的脑海中感受到了长达一个小时的空白——我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她对我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在一个小时之后当我重恢复知觉时,联军的战士已经冲杀到了我的身前,而米莲娜不见踪影。我用后的力量将自己的灵魂与魔力撕扯开来,汇集到我从前藏在西大6某几个隐秘地点的命盒里,然后怀着满腔的愤怒与不解施展了一个大预言术,等待自己的重生。

我当时的努力成功了。现在我就坐在这里,在米莲娜的后来的府邸当中翻阅当年的典籍,试图还原出我死后的那个世界的面目。

我死前的那场魔力大爆炸几乎消灭了一半的联军势力,而法师们的力量被极大削弱,再一次地隐藏到了黑暗之中。西大6的人们开始认为魔法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并且将魔法师与毁灭和死亡等同在一起。

米莲娜在战争结束之后的半年内被授予一等侯爵的爵位,并且拥有了将近如今的半个博地艮行省大小的封底。她在第二年结婚,并且诞下她的孩……而史蒂芬已经告诉我,那不是那位名义上的丈夫的孩——他们的生父另有其人。

她还在之后的几年里与一个人秘密幽会……我相信那就是史书中记载的、“与她一同”杀死了我的法师。

但我的确没有见到任何人。

而那个“蛊惑者”……会不会就是他?

这样的想法令我再次烦躁起来,我试图用另一些细节来告诉自己,我得出的推断是错误的。然而那些细节在详细的史料和我的回忆面前显得苍白无力,我闭上眼睛急促地喘息着,然后将目光投向一直安静地坐在靠近墙壁的另一张椅上的罗格奥。

他一直在观察我,脸上波澜不惊。

我疲惫地吐出了一口气,说道:“我多么想请求你——如果你知道真相的话,将它告诉我。我觉得我似乎又要狂了……”

他凝视了我一会儿,然后笑了笑,看向紧闭的图书馆大门。不多时,门就被推开了,珍妮走了进来。

但此时她的手上有一个托盘,托盘上是升腾着热气的红茶。她一言不地将茶具摆放在我身边的小桌上,然后坐在了我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在这里待了六天了……”

“看些资料。”我随手合上前面的那本厚厚的档案,“一个人总是对别人如何评价自己比较感兴趣……我想知道那个撒尔坦?迪格斯,在史籍中究竟有多少种形象。你知道么,人们甚至认为他皮肤黝黑,背生双翼……嘴里可以喷出火来……”

说道这里的时候,我们两个人轻声笑了起来。然而这笑声很就戛然而止……宽敞的房间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那么今夜你还要在这里待下去么?”她问我。

“后一夜,想清楚后一点事情。”我缓缓说道,“珍妮……”

“想清楚你的事情,还是……我们的事情?”她低下了头,为我倒出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来。

“这两者是一回事,珍妮。你应该知道的。”我肃然道,“也许你也需要些时间去想——想一想我告诉过你的那些东西,倾听你心里的声音。”

“我不要想,至少不要像你这样想。”她轻声说,“甚至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不敢想……我怕一想,就没有了勇气。”

“但你总得面对事实……”

“不,撒尔坦。”她抬起了头来,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汽,“你难道没有现么,正是因为你想得太多,现在的你会这样苦恼。你……总是搞不清楚究竟哪些是重要的,哪些是不需要去思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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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骑黑猫的人

第五十四章 骑黑猫的人

“就像从前的……米莲娜?马第尔”她似乎话费了极大的勇气将这个名字说出口来,“当那个撒尔坦想要获得力量、变成神灵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米莲娜和封神哪一个重要?当撒尔坦获得重生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米莲娜和复仇哪个重要?”

“而到了现在……”她喘息着,饱满的胸膛急剧起伏着,“你有没有想过,我和米莲娜,哪一个重要?”

她的话就像是一道闪电直刺我的内心,我顿时愣在了那里,然后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怒气:“那么我就告诉你,重要的是……是……”

但那个名字竟然卡在了我的喉咙当中,我竟然没法儿顺畅地将它说出来

珍妮就那样看着我,然后眼中带着泪光微笑起来:“你说不出来,撒尔坦,你说不出来。……仔细地想一想吧,问问你的内心,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然后她站起身来轻轻地走了出去,又关上了门。

我竟然没法儿将那个名字说出来——米莲娜。

我曾经以为自己亲吻珍妮仅仅是因为她与她的那位祖先如此相似,她们说的话语一模一样,她的性格全无二致……而当时我被前夜的伤心往事弄得心智烦乱,又被久别重逢之后的欣喜冲昏了头脑,我……

不,不,不……那么她离开的那个夜晚又是怎么回事?

那种失落?那种惆怅?

而且……那种久别重逢之后的“欣喜”又从何而来?

我瘫坐在宽大的椅上,让自己的身体深陷进靠垫里。我一直以为自己仅仅是将珍妮当作米莲娜的化身,一个寄托我那矛盾情感的替代品,然而就在刚那个名字卡在我的口中的时候,我现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样。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经爱上她了。

我无力地看向一边的罗格奥,而这个拥有小男孩外表的神秘者依旧坐在阴影里,向我笑了笑。

原来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我自己不知道。

到底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呢?我一心探究从前的那些背叛,探究米莲娜的背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我问自己,即便知道了真相,又能如呢?我还能回到过去,将往事改变么?

心里忽然变得空虚而且无力起来。我又在椅上静坐了一会儿,喝掉一杯红茶,起身走到了窗前推开玻璃窗。

秋月的寒意立即涌了进来,我的口中呼出了白色的雾气。我所在的位置是马第尔家宅邸的三楼,艾林城几乎尽收眼底。城市中的人们与乡村中的人们不同,他们在夜晚依旧会燃起火烛,将城市妆点得璀璨亮丽。远处的几条主要街道上还有人们在来来往往,偶尔会响起醉酒的人们的大声嚎叫,却在传到这里的时候显得微弱飘渺。

窗下是一个花园,花园的外围有三三两两的卫兵把守。夏日里爬满了外墙的长春藤与爬山虎在这个季节已经变得枯黄,在微微的秋风里瑟瑟抖,等待冬雪将它们掩盖。我呼吸了一会微凉的鲜空气,然后随手扯下了一片爬山虎的叶。

令我感到微微惊讶的是,这叶竟然柔韧而富有弹性,完全不像是那种一搓就碎的枯叶。我转身让它对着屋内的烛光,这现它的表面竟然犹有一丝绿意,就像是刚刚开始枯萎。

我立即回身仔细去看窗户旁边的那只藤蔓,然后现藤蔓上也呈现出了淡淡的绿色……刚似乎是因为月光和烛光的关系,我并没有现它们的异常。现在这绿色正在我的注视之下,以缓慢却清晰可见的度渐渐蔓延,就像是生命之神的手在轻轻地碰触它们,令它们的藤蔓变得饱满挺拔,令它们的叶片变得翠绿挺括——这奇迹就在我的眼前生,然后我听到了窗户旁边的外墙上,出现了细微的声响。

我警惕地向后退开了两步,一个法术的咒文立即在我的脑海之中翻腾了起来,呼之欲出。

然而过了几秒钟之后,我所预想的刺客并未出现,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只黑猫。

这黑猫从窗户之外的墙壁上轻盈地跳下,落在窗台上,以它的落点为中心,已经枯萎了的植物立即一点一点地恢复了生命力,重变回了夏月的模样。

黑猫拥有锦缎一样光滑的皮毛、纤细的四肢、灵活的尾巴,还有一双黄色的大眼睛。但真正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的不是这只黑猫,而是她的背上的一个小人。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袍的小人,袍的领口、袖口、边角都有暗红色的底边。她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和一顶尖尖的黑帽,一手抓住黑猫的背毛,一手持有一柄精致小巧的法杖。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小东西。是一只妖精么?

但那小家伙先同我开了口:“夜安,法师下。”

“夜安,神秘的客人。”我不动神色地说道,“您为何来此?”

她用一种歌唱般的语调说道:“我来自北方,我奉命向您传达一个消息。我的主人,暗精灵的女王米伦?尼恩陛下邀请您去暗精灵的主城作客,以表示对王殿下冒昧地侵犯了您的领地的歉意——”

我的心里一跳……这消息,传得如此之?从这里到暗精灵们的聚居地大约需要将近七个月的路程,可是从事到现在不过短短六天,米伦?尼恩如何知道了这个消息?

接着这小家伙继续唱道:“您何时动身?”

“您为什么认为我会接受那位陛下的邀请?”我说道,“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对我心怀歹意,甚至不知道能够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因为女王陛下那里有您需要的东西,撒尔坦?迪格斯下。”那小家伙说,“您曾是我们暗精灵与妖精一族的盟友,我们不必担心。”

我皱了皱眉头,再一次说道:“我有一个疑问——你是从北方来?从你们的女王身边来?”

“不,我从此地来。”她说道,“女王陛下唤醒了我,并且交给了我这个任务。”

“但你们的那位陛下如何得知王被我囚禁?似乎从这里到她的居所,需要七个月的路程……”

“我无法告知您,下”那小家伙拒绝回答——而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于是我看了看她,轻声问:“你……是一只小妖精?”

“是的,下”她尖声尖气地说道,“您是打算用血脉誓约的力量强迫我说出一些事情么?不,我可不是那种被顺服了的妖精……我是一只黑暗妖精,您可没法儿命令我,下”

她说完之后操纵着那只黑猫在原地转了转,然后继续问道:“您什么时候启程,下?”

我看了看她,然后狠狠地摔上了窗户。这小家伙出一声惊叫,与那只黑猫一起跳下了窗台。

然后我推开书房的大门大步走了出去,并且在走廊里遇见了正在巡夜的一位年轻管家。未等他向我打招呼,我已经大声说道:“让每一个仆人都到大厅里集合男仆、女仆、厨师长、马车夫,一个都不要落下——包括乡间别墅里的仆人,都来大厅里集合”

那管家被我的话弄得愣了一愣,然后轻声问道:“您是说,现在?先生?”

“是的,现在”我大声重复了一遍,“马上让卫兵去通知他们……每四个人一组,相互监督,有谁想要溜走,格杀勿论”

史蒂芬早已向这这座宅邸里的人表明了我的身份,因此这管家立即躬身行礼,然后飞地走开了。不多时,整座宅邸当中响起了急促的铃声,而卫兵们则策马出城,赶往乡间别墅。

我见到那只黑猫的时候正是午夜,而等到所有的仆人在大厅当中集合完毕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仆人们几乎全部到场,唯一一个缺席的是一位老马夫……卫兵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病死在了自家的床上。

大厅当中的吊灯被点亮,月长石的外罩使得宽敞的空间灯火通明。前几日泼洒在这里的鲜血都已经被打扫干净,这里闻不到半点儿血腥气。然而我的心里明白,如果我的那个推断是真的的话,今晚也许又要有人横尸当场。

我安慰了史蒂芬并且让他在床上静养。实际上即便他想出席这样的场合也有心无力——现在他的病情已经变得极其严重,一天里有十二个小时以上的时间都是躺在床上。

我向安德烈、恺萨和珍妮这三个可以被我完全信任的人说出了刚的见闻,重点强调了我心中的疑惑——为何米伦?尼恩会这么得到消息?

每到这种危急时刻,珍妮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我能够从她红的眼眶当中看出她在不久前还流过泪,然而此刻她已经神情肃然,完全看不出曾经有过情绪低落的时候。

仆人们在宽阔的大厅里站成四排,女人在前,男人在后。后两排是家族卫兵,共有四十人。不少人的脸上还带有明显的不满,还有几个家伙昏昏欲睡,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在地上。

然而这些都是表象——就像古鲁丁村庄的艾舍莉……她可以完美地骗过我,而我察觉不出半点儿端倪。

我阴沉着面孔在他们面前走了几个来回,然后说道:“现在,我怀疑你们当中出现了一个欺骗者。这个人瞒着他的领主,与一些邪恶的敌人交换信息,并且令马第尔家族陷入了某种极端危险的境地……”我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些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几个昏昏欲睡的家伙勉强打起了精神,踮起脚来试图将我看得加清楚。

“他一定不会承认自己的罪行,但我知道他就在你们当中。”人群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珍妮走近我,凑近我的耳边说道:“会不会是约瑟芬?这些人都是我熟悉的仆人,几乎每一个人在我家里服务的时间都过了四年……”

“我在约瑟芬的身边布置了一个强力的炼金法阵,他不可能通风报信。”我微微低头说道,“而且,想一想艾舍莉……在她召唤了恶魔之前,你可有察觉?”

珍妮皱了皱眉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并且不再说话。

“现在,我需要你们仔细想一想——”我看向他们,“你们身边的人,近是否有谁,有什么异常?有谁会常常毫无原因地呆?有谁会喜欢独自跑去僻静无人的地方?有谁喜欢收集一些奇怪的材料?”

人群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一个欧瑞金。”我从袖里摸出一枚金币来,“先说话的,将得到它。”

“玛利亚”一个中年女人说道,“玛利亚近总是呆,大人,千真万确”

我立即将金币抛给了她,而被指控的那个年轻姑娘,玛利亚则尖叫起来:“污蔑这是污蔑仅仅因为我昨天现你偷了一瓶葡萄酒”

我向那年轻的姑娘摆了摆手,示意她安静下来,然后问那个中年女人:“那么,你的名字?”

“苏珊娜,大人。”她眉开眼笑,“我在厨房工作。”

“记下她们的名字,两个都记下来。”我向珍妮说道。

然后我再次摸出四枚欧瑞金:“从现在开始,说出一切你们认为可疑的人——如果你们所指控的那个人后证明是的确有罪的,那么你将得到这四枚金币。而沉默不语者,将同样被怀疑”

“您这是对我们的侮辱”刚的那位管家此刻同样站在队伍当中,现在他对我愤怒地大声叫喊,“您这简直是,简直是……”

“这是对你们的保护。”我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并且沉声道:“如果我想采取加简洁明了的方式,我会一一剖开你们的肚皮,看看究竟谁的身体里塞满了香料和宝石。如果您想要立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以选择这种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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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觉得近有什么问题,告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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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拿什么证明你自己

第五十五章 拿什么证明你自己

此时我的心里尤其愤怒——因为我再一次想到了古鲁丁村庄的那个小姑娘。她几乎令当时的我体会到了那种柔软又温馨的感觉……然而在后的时刻她却变成了一个暗精灵魔傀儡,我一直试图弄清楚事情的缘由。

我开始想起和她相处的初一段时间,那时候的她常常会出现短时间的呆滞——在饭桌旁,在卧室们门前,或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一度认为那是她患有某种因为营养不良而引的疾病,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是由于她体内魔力的缘故,魔力用某种方式可以短暂地控制她的思维,而似乎她本人并不知情,唯有这种结论可以解释为何当时的她可以将一个乡村少女扮演得那样完美——一个暗精灵的演技绝对不可能精湛到那种程度。

同样的,现在混迹在这群仆人当中的那个家伙也许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是那个我要寻找的人。

在经过了混乱嘈杂的指认之后,嫌疑对象集中在了四个人的身上:一个名叫玛利亚的厨房佣人,一个名叫黛比的女仆,一个名叫盖尔的马夫,一个名叫凯尔特的卫兵。

他们在近都有频繁外出的记录,而名叫黛比的女仆则在搜集一些奇怪的材料:包括蝙蝠耳朵、三叶草、马的眼泪等等——这些都是施展魔法所要使用的东西。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起,这四个人被送往浴室——我要他们把自己弄干净,身上不允许有一丁点儿的其他味道。

剩下的人仍旧被留在大厅里,只有在我终确定了那个魔法傀儡的身份之后,他们可安然离开。

魔法傀儡的制作技巧相当高明,从外观上看他们与常人毫无二致。我在他们穿上干净的外套站在我面前之后先使用了一个“高等驱散术”。这个法术可以驱散大多数改变受术者外形的魔法,包括即时魔法或者恒定魔法。

但这四个人在面面相觑之后外形没有任何改变。这不要紧……魔法傀儡不一定非得是暗精灵,人类同样可以被改造,而且成功的几率高。

接着,我坐在宽大的靠椅上,紧盯着眼前的女仆黛比,沉声问道:“蝙蝠耳朵、三叶草,老马的眼泪……你收集这些东西做什么?”

她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珍妮,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盖尔和凯尔特,没有说话。

“我可以认为你默认了么?”我继续追问。

“不”这次她惊慌地开了口,“我只是……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我收集它们是为了治病,我……”

“为什么不去找旺达?他是府邸医师,也有给你们看病的义务。”这是珍妮在一边问。

“旺达是男人,小姐”黛比看上去就要哭出来,“卫队的凯尔林曾经是我的男友,可是前些日,那个该死的家伙……”她用手绞着自己的衣襟,“那个家伙竟然染上了梅毒,我没法儿找旺达给我瞧病……我只能去找城里的一个老女人,据说她那里有治疗这种病的法。可是那似乎是一种巫术,我……”

“苏珊娜,带她去门外,检查她的身体。”珍妮抢在我前面吩咐门口的那位厨娘,而后者厌恶地皱了皱眉,拉扯着她走出了门去。

我知道珍妮为何表现得如此主动……大概是我在大厅说出来的话吓到了她。也许在她的眼中,我这样一个可以用人类的内脏占卜的家伙、前世曾经是一个邪恶的死灵法师的家伙,真的会做出“剖开他们的肚看谁的身体里填满了宝石与香料”这样的事情来。因此她想要代我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想看到无辜者被我无差别地杀死。

实际上我倒的确产生过这样的想法……如果不是在此时此地的话。只是现在我不得不顾及珍妮和安德烈的感受——这两人可都是我达成自己的目的不可或缺的助力。

大约一分钟之后,门被打开了。苏珊娜皱着眉头走进门来,对我们点了点头:“真是可怕,先生、小姐,我建议马上把这个小**赶出府去——我们可不愿意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沉声道,“把她带过来。”

然后我转向玛利亚:“过六个人证明你近常常呆,而且在被那个邪恶法师的卫队关押的时候经常同卫兵秘密交谈——你对此有何解释?”

“我在担心我的母亲,先生”她气愤地指向苏珊娜,“她指控我是因为我亲眼看到她偷了一瓶葡萄酒,其他人指控我是因为他们早就对我心生不满……我来自古纳尔家族,我的祖先在帝国时代曾是贵族,他们早就嫉妒我的贵族血统……”

“你的母亲怎么了?”珍妮坐直身说道,“据我所知她的身体状况良好,四个月前你还获得了假期回家探望——”

“我近得到口讯,她得了肺炎,小姐。”玛利亚说道,“我担心她,可是又被那些卫兵囚禁起来,我只好请求一个看起来心肠还不坏的家伙帮我打听消息……”

这种事情暂时得不到证实,我也没指望能从他们的言语当中就搞清楚他们的身份,于是我看向马夫盖尔:“有三个人证明你近三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仅靠喝清水维生,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先生,不吃东西也有过错么?”马夫盖尔的来脸色苍白,看起来几乎没法儿站稳。

“我正在寻找的邪恶生物的身体里填充着宝石与香料,他们就用不着吃东西。”我缓缓说道,“如果你没法儿回答这个问题,我现在就打算剖开你的肚看看你的身体里究竟藏着些什么。”

“够了这种毫无根据的推测与怀疑”一边的卫兵凯尔特忽然愤怒地开了口,打断我的话,然后看向珍妮,“盖尔不吃东西是因为他得了严重的胃病,玛利亚母亲的消息——那是她的一个同乡委托我告诉她的,我可以为她作证如果您继续任由这个人——这个邪恶的法师继续这样践踏我们的尊严的,珍妮小姐——”

“抱歉,凯尔特。”珍妮微微摊开双手,轻声说道,“事态紧急,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信任他。”

“您信任他?”他睁大了双眼,惊讶又失望地说道,“在您十二岁的时候我被征召进马第尔的家族卫队,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五年。在那些邪恶之人占据这座宅邸的时候,在前些日您旅行归来试图救出爵大人的时候,我曾拼死护卫您,并且因此被斩断了三根手指……”他把自己的左手举在面前,上面还缠有绷带,“而现在您说您信任他,却不信任我们?”

“抱歉,凯尔特。”珍妮移开了她的目光,“如果……”

“那么我现在就证明我的忠诚”他忽然像一头暴怒的狮一样后退了两步,然后猛然冲向客厅另一侧的一个大理石桌面的书桌。没有人来得及阻拦他,甚至站在门口的两个卫兵也仅仅是对他探出了手来。而后一声巨响,他的额角与坚硬的桌角撞击在一起,鲜血立即将暗红的地毯染得红。而他的身体软软地倒下,脸侧过来面对着我们——一双无神的眼镜还在不甘地睁着。

“凯尔特”珍妮惊呼出生,飞地跑到他的面前……然而那个卫兵似乎已经死去了。

她在他的身前愣了一会儿,直到门口的两个卫兵赶了过来并且将她扶起,她转过了头看向我:“他死了。”

我默不作声。

“我想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撒尔坦。”她疲惫地靠在桌上,看着那两个卫兵将凯尔特的尸体抬走,“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剖开他的肚。”我说道。

“你说什么?”珍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甚至连那两个卫兵都转头愤怒地盯住了我。“想一想艾舍莉。”我轻声说道,“如果他被证明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那么他们三个都可以获得自由。如果他不是……那么审讯还将继续。而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他所作出的牺牲。”

“你简直是冷酷无情”珍妮愤怒地站直了身,并且拦住那两个卫兵。

“我一直都是。”我将阴沉的目光投向那两个卫兵,“那尸体交给楼下的安德烈,他知道该怎么做。”

珍妮长时间地注视着我,终无力地摇了摇头:“我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按照你的意愿来吧。但哪怕你心中还有那么一点温柔,你……”她再也说不下去,大步离开了客厅并且狠狠地摔上了房门。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两个卫兵摆了摆手:“照我说的做。”他们面面相觑,于是我怒吼起来:“马上”

五分钟以后,安德烈脸色阴沉地敲开了门:“他是一个忠诚的战士,撒尔坦。”

我挥了挥手,然后他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苏珊娜、玛利亚、黛比、盖尔以及两个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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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秘密任务

第五十六章 秘密任务

“已经死掉了一个人,诸位。我明白现在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无辜的——即便那个家伙真的在你们中间。因为他的头脑里也许会有被伪造的记忆,而这些记忆一直覆盖在真实的意识层面之上,只有在被召唤的时候,会脱离现在的身份变成另外一个人。如果有谁现自己近有短暂地失忆的现象,请现在就说出来。你们都看到了凯尔特的悲惨结局,也应该知道我命人剖开了他的尸体……那么你们现在就不应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不会放过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直到真相浮出水面。”我冷冷地在他们三人的身上来回扫视,而每一个人表情都真切无比……那种彷徨、无助、不解、愤怒——绝对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誓,先生,我真的没有!”玛利亚哭喊了起来,而她的哭声带动了另一个女仆黛比,马夫盖尔则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两个女人的哭声似乎比三十个人的吼叫还要嘹亮。我静静地坐在沙上看着她们,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身后的窗户外边走开了。

光线的微弱变化使得我的心头一轻,我不动声色地散开自己的精神力,直到再也感觉不到那个存在。

然后我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们弄得我心烦意乱。那么今天就暂时到此为止——但在我没有查明真相之前,谁都不许离开这座宅。”我挥手叫来了门前的卫兵将那三人带了下去,又在沙上静坐了一会儿,直到恺萨小心地推开了门并且走到我的身边。

“找到了。”他轻声说,“的确有一套器械,虽然我对外科手术不是很熟悉,然而……”他再次凑近我,并且摊开手,“这些东西可和你说的一样。”

他的手掌上有一块宝石,边角凹凸不平,似乎被切割过,颜色有些黯淡。宝石之下是一团尼麻,上面沾有细小的颗粒。我凑近闻了闻……香料的味道。

“人呢?”我轻声问。

“已经跑掉了。但是我按您吩咐的没有声张。”

“干得漂亮。这件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珍妮。”我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凯撒。”

“但还有一件事情……”他收回了手,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来,“一个卫兵现了我……我杀了他。”

“尸体呢?”

“藏在我的房间里。”

我从怀里取出了一瓶透明的药剂递给了他:“用的时候小心点儿——这是强酸。我可不想你在毁掉他的尸体的时候连自己的手也一起毁掉了。”

他接过那小小的瓶谨慎地放进怀里,然后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

“那天在陵墓里,在安德烈对你举起武器的时候,我……”

我轻轻地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这正是我要你来为我做这件事情的原因。你懂得做什么对自己是有利的,懂得应该跟在谁的身后。我从不相信什么忠诚或者荣誉……我只相信利益之下的暂短合作。但是恺萨,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要你背叛我,你要记住,无论他给予你什么,我可以给予你的永远是他的双倍。”

他沉默着看了看我,然后点点头转身退下了。

我轻轻地捻着手中的那团尼麻沉默不语,然后在过了十几分钟,感到窗外的光线再次略微地变暗之后站起来转过了身。

那个骑黑猫的黑妖精再一次出现了。现在她用小巧的魔杖轻轻地叩打着玻璃,在窗外召唤我。

我用恼怒的神色瞧了她一会,用力地打开窗。

“您的感觉很敏锐,下。”她用歌唱一般的声音说道。

“感谢夸奖。”我阴沉着脸,就像是一个宿醉将醒的凡人。

“但是您失败了,下。”

“这我也知道。”

“我原本以为您真的会把他们的肚一个一个剖开,下。”

“我现在倒是想对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顺便说一句,你说‘下’这个词的时候,声音尖锐刺耳,极其难听。”

“言语上的挑衅毫无意义——你什么时候启程?”她操纵着黑猫在原地转了个圈,像是怕我像昨夜一样忽然关上窗户,谨慎地向后退了退。

我抬手挡住有些刺眼的秋日朝阳,问她:“是不是现在我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那位暗精灵女王都听得到?”

“呵呵——”她笑了起来,笑声悦耳,在我听起来却极其可恶,“您被我们的情报系统吓住了,下。还没那么夸张——我也是需要报备汇总的。”

“那么再见。”我趁她尖笑的时候再一次狠狠地摔上窗户,黑猫被吓了一跳,大叫着跳下了窗台。

“这些该死的黑妖精”我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这一次审讯持续了将近三天的时间。仆人们四人为一组,轮流被我询问,然而一无所获。在第四天的时候,府邸里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人们虽然不敢对我做出不敬的举动,却学会了在暗处用阴毒的眼神盯着我。但这可比不上我从前所经历的那些注视——那是可以令人寝食难安的眼神。

直到后我宣布在珍妮的强烈要求下放弃了这次问询,仆人们如蒙大赦。

我和珍妮似乎进入了冷战期,而我一时并不打算离开这里。马第尔家的领地上有数量众多的领民和隶农,在战争时期武装起来,就是一支上万人的军队。而现在已经到了秋月的后一个三十天,距离德尔塔王室覆灭的时间大约还有四十到五十天。我们得在此之前做好准备……但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向珍妮提起。

从前她与我游历各处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负担,然而现在的她即将成为詹妮佛?马第尔爵。想要让一个女人将自己领地的人民投入到争霸天下这件事情当中,可的确要花费不少力气。

其实倒是有一个方法——我与她结婚,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接管这片土地。然而这个念头令我感到了莫名的不适,甚至以我的头脑都没法理出一个头绪来。在长达三天的失眠之后我放弃了继续思考这个念头——马第尔家的女人似乎天生拥有令我心烦意乱的能力。

而那只黑妖精——那只常常在我的窗外出现的黑妖精现在似乎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她现在总有本事在我打算狠狠地摔上窗户之前从窗台上跳开。期间她做的唯一一件让我觉得愉的事情就是某一次不小心碰到了一盆已经枯萎的鸢尾花盆饰——它立刻变得生机盎然起来。

这也是我一直没有抓住它、并且解剖它的原因之一。我总觉得这样的小家伙似乎很难同暗精灵**师米伦?尼恩扯上关系……她适合扮演一个善良的角色,而不是一个行走在黑夜之中、时不时地打扰我的睡眠的传讯者。

在秋月六十三日这一天,我们得到了一个消息——北方边境的龙堡被提玛克兽人帝国攻下了。

欧瑞与兽人帝国之间有一道长城,长城之内是蜿蜒曲折的莱茵河。有三个战略要地依河而建:龙堡、铁炉堡、雷因克堡。这三座城池堵死了兽人们的大军团南下时候唯一能够通过的三个要地,这使得兽人们的军队在秋季只能分散成小股力量从另一些隐秘的小路侵入,然后烧杀抢掠。

但也许是今年秋季的掠夺使得那些兽人们现了欧瑞内部的软弱,也有可能是被另一股势力蛊惑,提玛克兽人帝国的皇帝竟然对欧瑞公开宣战,并且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攻击了北端的龙堡,然后……占据了它,而非劫掠。

据说还有大约三万的兽人军队正在前往欧瑞的路上,他们似乎打算一口气拔掉莱茵河上的三颗钉,然后全面进攻。

再蠢的人都能够看得出兽人们的野心,他们是打算全面入侵了。欧瑞的国王派遣了王**队,而各地的诸侯则必须在经济上做出支援。但据我估计王军至少还要一个月能到达前线,在此之前仅能依靠当地的领主和边防军们组织抵抗,总之事态不容乐观——对欧瑞国王而言。

至少有一个人能够与这次入侵扯上关系。一位是北方的暗精灵女王米伦?尼恩。她就居住在提玛克兽人帝国附近的区域,在亚丁王国之内。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她为了令自己的势力可以延伸至欧瑞境内甚至南方的迷雾之森而鼓动兽人挑起了战争。

她的想法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是意外地帮助我达成了我从前预想的一个目标——在欧瑞大乱之时令兽人也来分一杯羹,吸引走王室的军力,好让各地的领主有割地自立的机会。那样一来,即便马第尔家也做些什么,至少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甚至在期盼这场战争可以变得旷日持久,至少在迪妮莎令德尔塔王室覆灭之前不要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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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死灵骑士

第五十七章 死灵骑士

史蒂芬?马第尔的病情越严重。他在清醒的时间里变得暴躁易怒,并且抱怨肚里的那颗肿瘤自己活了起来,在啃噬他的心脏。珍妮在处理繁杂的家族事务之余常常得陪着他,甚至没有时间来同我说上几句话。

安德烈在我的授意下打算重建“王者之剑”佣兵团。他试图招募那些退役的军官来搭建一支军队的骨架。然而高级军官在退役之后大多有贵族的封号,固有自己的骄傲。而低级军官又没有几人可堪大用。他忙得焦头烂额,甚至常住了在乡间别墅当中,日夜与恺萨苦思冥想。

我们这三位客人几乎成为了马第尔家的主人。几乎每一个仆人都有不满的想法,然而珍妮却装作从未听闻。我想她应该能够看得出我们需要这片土地,也能够看得出我们打算在此常住,于是她在等待着些什么……

我对她的执着与深情感到敬佩,但我的确还没有打算走到那一步。我甚至还没有向她提过迪妮莎的事情……因为我曾经在用妖精之血救活她之后对她许诺为她建立一个尼安德特人大帝国,然而当时我本打算将她变为我的死灵骑士,又没有遇到安德烈。此刻我许诺给她的那个位置已经被代达罗斯的那位后裔取代……我实在没法儿告诉她真相。

史蒂芬的病情拖延了将近二十天,他从前告诉我的大限之日却一直没有到来。

我知道为什么。

于是我常常趁他清醒的时候与他长谈,并且隐晦地透露一些我的想法。这位爵也许还搞不清楚我“无意之间”提到的那些话语是什么意思……然而我知道有人搞得清楚。

秋月七十三日的时候,我与恺萨出席了安德烈为他的那位祖先的骸骨所举行的秘密葬礼。那是一个寒冷的阴天,我们将自己的脖颈隐藏在披风上厚重的皮毛之下。那位古代皇帝的骸骨被收敛在一个银盒之中,埋葬在一座高山上。

当安德烈将尘土洒在银盒表面上的时候,南欧瑞的第一场雪到来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很就覆满了土,安德烈拔出剑来插在墓前,然后半跪在地上低声说道:“以格尔兹皇室的名义,以格尔兹家族第六十七代长的名义,我,安德烈?格尔兹在此誓,我将复兴家族的荣耀。”

他的誓词简短,但声音坚定有力。我沉默地看着他,打定主意永远不会让他知道我今晚所要做的事情。因为就在昨天,我托人代购的后一批魔法材料也已经到手。我要开始准备制造我的“死灵骑士”了。

寒风刺骨,落雪之后的寒风是如此。我的靴踏在厚厚的雪中留下脚印,随即就被魔法所制造出来的微风抹平。我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步行到了这里,然后走上蜿蜒的山路、踏上结冰的河水,绕过霜白的枯树,来到了代达罗斯的墓之前。

我在夜色中静立了一会儿,开始动手将坟墓之上堆垒起来的那些石块清除掉,又用随身携带的小铲挖开了浅土——仅仅十几个小时的功夫,它们都已经被冻得像石头一样硬了。银盒埋得并不深,我的铲很就碰触到了盒的表面,然后我小心地取出了它,防止装在里面的骸骨掉落出来。

接着我花上十分钟的时间将坟墓恢复原样,就像一个真正的盗墓者那样匆匆离开。

我的书房中,盛装在试管里的试剂已经凉了下来。而曲颈瓶中的一些黑色液体正在酒精灯的加热下“咕嘟咕嘟”地冒泡,并且散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在几天之前就将房间的窗户用黑色的厚重窗帘掩盖,并且构建了一个炼金法阵隔绝了外界的探测。那只徘徊不去的黑妖精甚至在一次例行的相互嘲讽之中明确地问我在“搞什么鬼”,然后我就用窗户将它赶下了窗台。

此刻房间的地面上还有另一个加繁复的法阵——五芒星与六芒星相互交叠,上面刻有天界语、精灵语、龙语和通用语。这些线条使用黄金溶液浇筑而成,另一些魔法符号中则填充着我近提炼出来的水银。水银的味道熏得我昏昏沉沉,但为了后的成功,我忍受着不适感没有打开窗户换气。

但这味道并不是令我厌恶的——难以忍受的气味来自摆放在法阵之中的那些腐肉。我让恺萨从一些盗墓者和收尸者的手里买来了这些肢体的碎片——条件是越鲜越好。在恺萨通过秘密渠道散播出了这个消息之后,城里生了至少五起儿童失踪案……我不知道我现在使用的这些材料当中是否就有那些孩童的肢体……然而这的确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只有死亡不久的鲜肢体能够接受魔法力量的淬炼和炼金药剂的洗礼,并且大程度地将其吸收。至少我已经做得比从前仁慈多了——在另一个撒尔坦的时代,他用活人来完成这个仪式……然而我改进了它。

现在这些残肢在法阵中间、在药剂的与魔力的催化之下腐烂着,白花花的蛆虫蠕动不止。甚至有些爬下了地面,被毒死在水银当中——它已经兼具了“死亡”与“生命”的气息,它们做好了准备。

我皱着眉头将另外一些原料——宝石的粉末、水晶碎屑、小颗的钻石撒在上面,接着做了后一次,确保了法阵的完整性。

终我打开了银盒,取出里面的骸骨,脱掉披风,脱掉外袍,挽起袖,屏住呼吸将这些刻印有魔法符文的骨骼摆放成一个人类应有的结构,然后取出了一直被我藏在袖袋里的那截指骨。

一阵强大的精神力波动立即充满了整个房间,代达罗斯皇帝的灵魂似乎现了我要对他做些什么,他开始无声地愤怒嚎叫。

而我倾听了一会儿,沉声说道:“您已经占有了我的手札过了两个世纪……你以它之中的某些宝贵知识作为交换,从暗精灵那里获得了永生的秘密。但你却在我进入你的墓穴之中的时候试图杀死我……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高尚的行为。”

“你本该在被我消灭之后就永久地躺在地下,直至岁月将你的骨骼风化,再不会在历史之中留下半点记载。然而现在……我将要用另一种方式让你获得永生的命运。你将有幸成为我的死灵骑士,然后帮助我,与你的那位后裔,安德烈?格尔兹重建一个白槿花皇朝——我觉得您现在要做的不应该是怨恨我,而应该是感激我。”

“我是是白槿花皇朝的统治者,伟大的、不可战胜的代达罗斯皇帝而你怎敢将我与那些腐臭的肢体结合在一起?”

“世俗的皇权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说道。“难道你还没有明白么?在你几乎征服了半个西大6之后,你想得到的是什么?不是另外一半西大6,而是永生。我庆幸自己从一开始就走上了魔法的道路,而不会像你一样,在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之后试图获得它——而那已经太晚了。”

代达罗斯的灵魂再次咆哮,而我心满意足地将它放置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愤怒。愤怒会使这灵魂拥有加强大的力量,而被制造出来的死灵骑士也将变得加强大。

我后退几步,在水盆里清洁了我的双手,然后拿起我的手札,翻到倒数第七页。

被魔法加持过的纸张依旧光洁如初,甚至没有半点儿折痕。从这一页开始,直到后一页,都是关于如何制造死灵骑士的资料。前两页记载了详细的流程与药剂配方,后五页则是长达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咒文。

我在记录下这些资料的时候正处于我的鼎盛时期,因此字里行间都弥漫着强大的魔法力量,甚至有几个强力的符文陷阱。我凭借过去的记忆小心地避过了那几个陷阱,头脑却因为聚精会神地阅读而略微疼痛了起来。我的精神力远没有从前强大,还无法轻松地将这些咒文重理解完整。我只能凭借意志力与药剂缓解头痛,集中精神,试图从那些文字当中归结出有效的咒语诵念方式。

五页、两千一百一十六个音阶,只要有一个音阶读错或者音不准,我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在远处原来午夜十二点的钟声的时候,我念出了第一个音阶。

冗长的咒文令我精神恍惚,但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让嘴里跑了调。我的头疼越来越严重,在还有后二十分钟的时候几乎令我的视线模糊了起来。所幸我提前记忆了后面的字句,干脆放下了书本,仅凭以及诵念。

在我的精神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后一个音阶终于脱口而出。我颓然后退,靠着书桌的桌脚坐在了地上。

而远处的法阵陡然爆出明亮的白光,而后那些刻痕与符文在白光中缓缓飘起,旋转着没入那些骸骨与腐肉之内。

在白光消散之后,整片空间陡然变得黑暗起来,代达罗斯的精神波动在猛然暴涨之后湮灭在这黑暗里,并且归于沉寂。现在占据了主导地位的是死亡的力量——它将固化死灵骑士的身体,凝聚死灵骑士的精神,并且彻底地占据代达罗斯的意识。

我知道这种寂静无声的时刻实际上是危险的时刻……因为代达罗斯并非普通人类,他的精神力远比珍妮或是安德烈强大——他甚至强大到了可以阅读我的手札的地步。我此时能做的唯有向北辰之星祈祷,祈祷这一次不会以失败告终……那样代达罗斯的灵魂将脱离那个魔法的束缚去往深渊地狱,我再也没法找到这样优质的原料了。

浓重的黑暗在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渐渐消散,随之一同消散的还有房间里的腐臭和精神力量的波动。

一个身影在渐渐淡去的黑暗之中显现了出来——那是一个身材匀称的男。

这个男拥有强健的肌肉与光滑的肌肤,只是……他没有眼睛。他的脸上只有鼻和嘴巴,再向上则是一片空白——被同样光滑的肌肤占据。

死灵骑士的凝聚实际上是意识与灵魂的凝聚。代达罗斯的灵魂被“藏匿生命”这个魔法隐藏在了他的指骨中,而我在制造死灵骑士的时候没有改变这一点。生物的眼睛之灵魂之窗——这个死灵骑士的身体里没有灵魂,因此他呈现出了这样的外貌。

我用手支撑着身体让自己从地上爬起,然后取来了书桌上的试管,走到他的身前。这个家伙的个头比我稍高一些,我踮起了脚,将试管中的液体送进了他的嘴巴。

然后我依次从书桌上取下五种药剂,将它们全部倾倒进那个家伙的躯体当中。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开口说话了。

“我将效忠于您,我的主人。”他的声音让我有点儿惊异——那是与代达罗斯皇帝一样的声音。

“我赐予你一个名字——索尔,迪格斯。你将成为我的利剑、我的坚盾,为我消灭敌人,抵抗伤害。以诸神为鉴,以星辰为誓,追随我,你将获得永生。”我用手指轻点他的额头,然后轻点他原本应当是双眼的位置,“那里有属于你的盔甲与长剑,装备它们。”

他顺从地走了过去,没有一点儿犹豫。

那套盔甲是马第尔家的财产,在我表明了自己的意愿之后,史蒂芬将它送给了我。我花了三天的时间在盔甲之内刻印了三个恒定魔法:“猫之优雅”、“牛之蛮力”、“熊之忍耐”。

装备了盔甲之后,他的样看起来顺眼了许多。密封的头盔挡住了他的眼睛,也使他的声音变得瓮声瓮气——至少没人能够听得出那是代达罗斯的声音了。

我长久地注视着他,并且意识到,现在,我的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让我完全信任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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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欧瑞与亚丁

第五十八章 欧瑞与亚丁

我让它趁夜离开了我,然后找到一个地方藏匿起来。安德烈曾经认为我试图对他的祖先的骸骨做些什么,我自然不能在它下葬以后就让他现我的身边多出了这个么个来历不明的战士来。

死灵骑士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不需要饮水,不需要食物。只要苍穹之上的北辰之星不灭,他就可以永远存在。甚至在身体受损的时候,他也仅仅需要吃掉与他的身体材质相同的东西就可以自我修复……他可以在某个僻静的角落挖一个地洞躲起来,然后在我召唤他的时候出现。

做完这一切之后,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精神力的大量消耗令我感到异常疲惫,我久违地感到了那种极度困倦的感觉,仿佛只要合上眼睛就可以睡上三天三夜。

我甚至懒得脱下脚上沉重的靴,就踉跄着走到书房的小床上,疲惫地倒下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是我重生以后第二次睡得这样久。上一次是在古鲁丁艾舍莉的家中,只是那次因为伤势和疾病,我做了不少噩梦,这一次却极其香甜。

说起来,长眠之后醒来时候的慵懒感也算是凡人们的一种享受,然后魔法师们却极少有机会来体验这种美妙的感觉。

当自主的意识重回到我的身体之后,太阳已经高升了。生物钟告诉我,我大概睡了四到五个小时——罕见的长眠。

嘴里干,四肢倦怠,头脑却异常活跃。我拉动床头的细绳,一个服侍我的男仆立即推门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托着清水与葡萄酒,还有干果以及面包……我在床上坐起来用清水润了润喉咙,然后问他:“早上……有什么鲜事没有?”

“安德烈先生要求见您,但珍妮小姐以您正在休息为由拒绝了他。他现在等在客厅里。”

“其他的事情呢?”

“您……要听哪方面的消息?”他小心翼翼地问。也许是我前些日留给他们的印象太过冷酷无情,宅里的仆从们从不敢在我的面前大声说笑,礼貌中透着一股疏远的谨慎。

“你觉得有趣的事情——从这片领地里的,到欧瑞王国里的,甚至是王国之外的。”

“附近的事情的话……听说昨天有一群地精袭击了多克骑士的采邑。多克骑士带领两个扈从试图驱赶他们,却被俘虏了。”

“被地精俘虏?”我微笑了起来,“多少个地精?”

“听说是三十多个……”

“可怜的家伙。但愿他被赎回之后能再变得健壮一点。”

那男仆小心翼翼地轻笑了几声,然后说道:“刚从省里来了王国使者,说出要求领地里所有的贵族去北方边境集结,对抗兽人的军队……”

“盾牌费?”我耸了耸肩。

“是的,大人。”男仆说道 “几乎所有的贵族都选择了缴纳盾牌费,没一个人上前线。”

“查理三世是个蠢货。既想要集权,又想要分封的那一套。”我刻薄地说道。

那男仆立即大惊失色,但随即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他大概没有想到有人敢这样毫不留情地抨击国王——尽管贵族们私下一直这么说。

“昨夜还有人看到一个盗贼从花园里逃走……”

“抓住了没?”

“嗯……那个家伙的动作太敏捷……”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我挥了挥手,然后伸了一个懒腰。事情都在像我预料得那样展——欧瑞国王想要贵族们像以前那样跟随他上战场,然而几乎所有人对王室的忠心都已经降到了低值……马第尔家封地上的那些骑士们就是例。

而地精的袭击,则是近六天来我听说的第四次。提玛克兽人的入侵使得欧瑞国内的一些类人种变得蠢蠢欲动起来,似乎有爆大规模暴*的前兆,这对我而言同样是好事。

安德烈来求见我……我估计还是老问题:征兵的问题。

一个小时之后我已经坐在了客厅里,安德烈和恺萨愁眉苦脸,红茶已经喝掉了四壶。

“征兵是个大问题,撒尔坦。”安德烈说道,“这里的人们宁愿去当矿工也不愿意加入佣兵团,我的佣兵注册执照在欧瑞王国之内又只差一个月到期……招募不到执照上规定的一半人数的话,我们的队伍可就得解散了。”

“这里的人当矿工每年有十二个银欧瑞的收入——用不着打打杀杀,用不着背井离乡,谁愿意跟我们走呢。”恺萨接着补充道,“我们从前的队伍是花了三年的时间经营起来的,可是在那里……死得干干净净。再想找到和以前一样默契的伙伴可就难了。”

“那么就招募亚丁的那些雇佣兵。”我在阳光里眯起眼睛说道,“反正我们有的是钱。”

“千里迢迢去招募那些人?”安德烈皱了皱眉,“都是些缺乏训练的胆小鬼。我从前的兄弟们,几乎都是从王国正规军退役下来的,那些佣兵们没法儿比。”

“安德烈,你……有没有离开过欧瑞?”我叉开了话题。

“嗯?”他对我忽然转换话题感到有点儿奇怪,但仍然说道,“倒是没有离开过欧瑞……我们只在西南一带活动。北方靠近王都,对佣兵团的限制太严格,除非大额任务,我们不会到那里自讨没趣。”

“那就不奇怪了——你会产生这种印象。”我微笑起来,“欧瑞的面积太大,很多人一辈也没有见识过异国风情,产生误解理所当然——这其中就包括你。我得给你一个忠告——不要用欧瑞国内佣兵团的素质去看待外国的佣兵团,这忠告在西大6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有效。”

这话题让他们提起了精神来。安德烈放下茶杯倾身向前:“怎么说?”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欧瑞与亚丁在东南边境爆的那场冲突么?”

“你是说……黑玫瑰战争?”

“没错儿。”我说道,“那场战争里,亚丁王国约翰孙公爵率领的圣约翰骑士团击败了王国边防军,又一路向王都推进,把赶来增援的禁卫军打得落花流水,查理二世吓得想要迁都,直到后来赔付了大额款项让那些人退出国土——还记得么?”

“欧瑞的耻辱。”安德烈皱眉说道。

“圣约翰骑士团就是一个佣兵团。”我端起桌上的红茶啜饮了一口。

“怎么可能?”安德烈与恺萨几乎是同时惊叹道,“佣兵团可以达到那样的规模?一万人的重装骑士,一万五千人的十字弓手?”

“所以说你们被欧瑞的那些官僚洗脑了——几乎是从小就接受‘君主集权是对国家展为有利的方式’的教育,又被屏蔽掉了从外国传来的信息,当然以为只有欧瑞的军队强大,而亚丁的军队不堪一击。”我耸了耸肩,“实际上,亚丁根本就没有自己的军队……整个西大6除了欧瑞与因纳德立之外,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没有自己的正规军队。”

安德烈看起来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如果是一个普通的王国百姓还好说,甚至是普通军士也说得过去。欧瑞官方对外来的信息很敏感,民众们几乎没有途径去了解他们的邻国亚丁——实际上也用不着了解。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对于绝大部分的人来说就是整个世界,“除欧瑞之外都是野蛮人”的想法也几乎深入人心。

但安德烈作为一个贵族后裔的话……就绝不应该如此了。他的家人应当像其他的贵族家庭教师一样为他讲解过西大6的诸国历史,包括他们的军队制度与贵族制度……而他现在看起来与那些低级士兵或是平民没两样儿。

这时候我现珍妮正端了一杯茶站在门口听我们谈话——这似乎是几天来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悠闲。我看了看安德烈,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于是向珍妮微笑道:“我觉得你可以代我说说详细情况……我那个时代距离现在太久远,我担心自己的头脑已经跟不上现在的变化了。”

珍妮微微一笑,然后走到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把茶杯放在了桌上:“我的家庭教师向我提过这些内容……现在想一想,这事情倒的确挺有趣。从有历史记载开始,欧瑞就和其他的国家不一样。”

“欧瑞和其他的国家一样有贵族,可是从帝国时代到现在王国时代,欧瑞的制度就类似于集权,而非分封。国王将自己的土地分封给高级贵族,而高级贵族又把土地分给下一级贵族。这样层层分封下去,一直到确保领地上的每一户人民都有领主管理。其他国家大抵都是这样的制度,贵族们也都可以组织自己的武装……但欧瑞贵族们的武装在名义上受国王统率,领主们只是‘代国王供养国王的军队’。”

“可现在似乎并非如此。”安德烈打断了她的话。

“我说的是帝国时代——白槿花皇朝时代。”珍妮微笑道。她并不知道安德烈的身份,而安德烈在听到“白槿花皇朝”这个名字之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皇室后裔却沦落到了连自己祖先所统治的国度的军事制度都搞不清楚的地步,的确令人难堪……

我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在心里默默思索。从他的血统上看,他的确是代达罗斯的后裔,否则他的镜像的血液也无法令那位帝王复活……然而他的学识和性情却全然没法儿匹配他的身份和气度,一个似乎从小就接受过贵族教育的人不应当如此。

恺萨似乎现了安德烈的难堪,他立即问,并且使话题继续了下去:“那么然后呢?”

“到了德尔塔家统治欧瑞的时候,集权再一次得到了加强。欧瑞国王规定贵族们不能再拥有私人军队,‘代国王供养国王的军队’也不可以。他建立了两个军队体系——王国边防军与中央禁卫军。王国边防军驻扎在各个行省抵御外敌,实际上也承担着监视各地贵族的任务。而中央禁卫军则保卫王室,同承担着扑灭王国内部叛乱的任务——这法令下达之后曾有贵族起兵叛乱,但很就被镇压了下去……到一百多年前,这制度已经完善并且稳定了下来。贵族们仅被允许保有少量的私人卫队——根据爵位的高低。”

“现在的欧瑞贵族们每年都要上缴王室高额赋税以满足王室军队的开销……然而也就像现在你我都知道的这样,王室的开支依旧入不敷出,向外国欠下了大笔债务。而现在,查理三世又在向贵族们收取赋税之外要求我们像帝国时代一样领军参战……不参战则要缴纳‘盾牌费’……”

“所以我说他是个蠢货。欧瑞的贵族们会对他加不满——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我冷冷地说。

“所以,你们认为正规军的素质必然强于佣兵团。因为在欧瑞境内,法律对佣兵团限制得极其严格,人数达到了六十以上就是大型佣兵团,而总人数则不能过一百。王国正规军的每一名士兵必须服役满五年,在退伍之后还要随时响应征召——这样长期的战备训练当然令他们的素质远欧瑞的那些大多数由强盗、小偷、流浪汉组成的佣兵们。”

“强盗”、“小偷”、“流浪汉”。这三个词语使得安德烈与恺萨都不自觉地微微皱起了眉头。以珍妮的教养本不该在他们面前说出这样的话语……然而她似乎在刚就已经弄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应当看得出安德烈对她的感情,应该也现了我近对他的这种感情所表现出的某种不适……于是她选择了残忍地伤害这位“皇”的自尊而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感觉心里莫名地多了些舒适的情绪,将身向后靠了靠,深陷进椅垫里。

安德烈沉默了一会儿,坐直了身体问道:“然后呢?”

珍妮的面容平静,用红茶润喉,然后在清晨令人慵懒的阳光里继续说道:“国外就不同——以亚丁为例。他们同样是贵族分封制度,然而他们的贵族可以拥有自己的武装。下级贵族在册封骑士并且赐予他们采邑的同时会要求骑士为自己装备一匹战马,一柄长剑,一杆骑枪,一身盔甲——骑士们可以从采邑上收取赋税——收进自己的钱包,然后为自己装备这些武器。一旦他们的上级贵族与敌人生了战争,骑士就要带领自己的扈从聚集到领主的身边,而这位领主又要带领这些骑士聚集到他的上级贵族身边……这样组织起战斗力量,终形成由国王或者高级贵族统帅的军队。”

“这与帝国时代的欧瑞有何不同?”恺萨问道。

“帝国时代的欧瑞,所有的武装力量名义上归属国王,而亚丁所有的武装力量归属领主个人。如果被征召的低级贵族们不愿出战,就可以向上级贵族缴纳‘盾牌费’——”珍妮忿忿地说道,“就是现在查理三世要我们缴纳的费用——然而我们早已没有自己私军了。”

“就是说……这样匆忙聚集起来的士兵,战斗力低劣不堪?”安德烈问道。

“倒也不是全部。亚丁的贵族们从小就要接受骑士训练,本身又有精良的护甲武器,他们的战斗力倒未必比欧瑞的职业军人要低。然而另外一些步兵就是两回事了。那些轻步兵大多是被临时征召的农民,武器就只有装了长柄的农具……这样的步兵缺乏训练,不听指挥,在打起仗来的时候会乱得一团糟。实际上那些贵族们聚集在一起也有这样的情况——彼此缺乏配合,在战争时毫无默契可言,这样的亚丁军队当然无法同欧瑞正规军对抗。”

“所以在白槿花皇朝时代……欧瑞的战士们所向披靡。”安德烈喃喃自语。

“所以,现在就要说道你们所关心的亚丁雇佣军了。因为这样聚集起来的领主军队战斗力低下,有的时候又因为有太多的人选择缴纳‘盾牌费’而不愿上战场,所以在白槿花皇朝覆灭之后,亚丁人的雇佣军就出现了。这些雇佣兵的军团长大多是亚丁的贵族——他们组织起自己的军事力量,进行职业化的训练,将那些平时忙于耕种的农民训练成职业战士,然后将佣兵团出租给国王或者其他的高级贵族。战争所得的佣金和在混乱之中的掠夺使他们获得了远比耕种要多得多的财富,而国王和贵族们又不用自己上战场就可以通过雇佣他们来解决自己的敌人——当然是两全其美。”

“而我们一直将这些雇佣军团当成了亚丁的正规军。”安德烈叹息着说道。

“因为客观原因的限制和信息流通不畅的关系……这并不奇怪。”珍妮笑着说,“实际上还有不少禁卫军的军官都搞不清楚其他国家雇佣军团与正规军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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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h7ht的打赏~

以上是关于欧瑞与其他一些国家的制度讨论,为了保持完整性,两章合并为一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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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南下

第五十九章 南下

“但欧瑞的制度……至少加先进文明一些。”安德烈说道,“白槿花皇朝建立这样的制度必然是考虑到了分封制的劣势,这样至少使国家有了稳定的常备武力……”

“我可不认为这样的制度有何文明可言。”珍妮皱了皱眉头,“亚丁和其他的国家至少保障了领主们土地的私有性,保障了个人财产在平时不受侵犯。而不是像欧瑞,国王可以依靠军队的威慑力对贵族们肆意征税。”

“但总比领主们拥有私军并且彼此之间肆意攻伐要好得多。”

“战乱,我个人认为战乱是促进展的大动力。欧瑞的制度在几百年前算得上优越,然而到现在已经落后了。”珍妮毫不示弱地坐直了身,回敬道。

有趣。这两个人的观点完全调转了过来。安德烈的想法本该是珍妮的想法,而珍妮的想法则应该是安德烈——这个渴望战乱到来并且趁机崛起的人的想法。然而那位皇似乎因为之前受到的轻视而变得激动了起来,而珍妮则因为我的微妙态度针锋相对。

“呵呵……落后?至少我们现在仍然拥有西大6规模庞大的正规军。”安德烈摊了摊手,“如果亚丁和欧瑞之间生了全面战争,先溃退的必然是那些为了财富而战斗的雇佣军团。”

“比如黑玫瑰战争?”珍妮耸了耸肩,“看看现在欧瑞的军队装备吧。仍然是骑士、十字弓兵、步弓手、剑盾手——这四个主战兵种已经出现了将近三百年,一点儿没有变过。然而再看看那些常年战乱的分封国家——有点的领主甚至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军队装备炮弩了,还有的领主展出了我们闻所未闻的式战法——仅仅是因为两国相隔遥远,欧瑞的正规军没法儿领教到他们的厉害。”

我现珍妮的脸上似乎焕出了不一样的光彩——一种只有在战斗的时候会出现的那种光彩。我也终于明白史蒂芬为何会慨叹她“不是一个男孩”了……因为如果生为男性,她的确适合成为一个英勇的战士……无论是在身体的作战技巧方面,还是在头脑的认知方面。

仅仅是这样的空谈似乎就已经让她忘记了连日的疲惫,现在的她双目有神,不甘示弱地注视着安德烈,似乎已经忘记了初的那种念头,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一场战略讨论之中。

安德烈摊了摊手:“战争形式的展有何意义?一个国家总要保持长久的稳定能变得强盛。像亚丁那样常年战乱不休——他们早晚是要崩溃的。”

“不,安德烈,战争形式的多样化只是一个方面。我想要的并非战乱,而是竞争。”珍妮靠在椅背上侃侃而谈,“你只看到了战乱,却没有看到分封制度的另一个意义——领主们之间存在竞争,必然花费大的力气壮大自己——无论是军事装备,还是经济制度。你知道吗,现在的亚丁已经出现了一种的……的……”她皱起了眉头,似乎一时之间找到不到合适的词语去描述她想要表达的东西,“的分封模式……不,并不是分封模式。”

“骑士们,或者领主们因为长期在外战争无暇顾及自己的领地,于是将土地出租给一些自由平民而免去赋税,这些富有的自由平民在获得了大量的土地之后无力耕种,又将它们出租给了另一些贫民。后者在土地上做自己想要的事情——建造葡萄园,或者酿造葡萄酒,或者制造军队所需要的服装武器——他们以租金而非税金向领主缴纳财富。他们无需像欧瑞的领民们一样辛苦耕种而将大多数粮食交给领主,自己的仅够果腹——难道你没有现这样做的意义吗?”

“那么那些领主们获得的财富必然减少——亚丁的衰亡将会加剧。”安德烈皱着眉头说道。

“从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现在看看我们的窗外,那些在铁矿里工作的矿工们。”珍妮向窗外指了指,“我父亲健康的时候,许诺他们在可以在采矿之余保留自己的一部分——自己当月开采份额的百分之一。因此那些矿工们不惧疲惫地挖掘矿藏,每个人一月出产的原矿产量抵得上其他贵族家铁矿两个人的产量。起初那些贵族们嘲笑父亲的做法,认为会为我们带来极大的损失,然而时间证明了一切——博地艮富有的男爵不是他们,而是我的父亲。”

“而自从那个暗精灵到来之后,取消了这个制度,降低了薪酬——看一看那时的情景吧,整个矿区死气沉沉,所有的人都好像没了力气。这就是关键所在——一种是为自己做事每一种是为别人做事。欧瑞的人民在为贵族和国王做事,而亚丁的人们是在为自己生产劳作。”

安德烈沉默许久,然后闷闷地说:“可是你也是一个贵族。”

“我的确是一个贵族……但这不妨碍我产生这些想法。”她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再不作声了。

我也陷入了沉默。我原本以为这仅仅是两个人之间的意气之争……却没有想到珍妮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知道她从哪里获得了这些想法——至少我从未在史书上见到过。我在珍妮走进房间的时候说,我怕自己所在的那个年代已经太过久远,无法跟上他们的思维,而现在我现……我似乎的确是老了。

拥有一个年轻人的躯体却产生这样的感慨挺奇怪,然而这的确是我此刻的想法。

无论是矮人们的技术,还是珍妮的古怪念头,它们都以一种我前所未闻的方式闯入我的脑海,让我不得不在思考复仇以及封神之后再去仔细探究这些生事物。

整个人类社会……整个西大6都在展、前进,而我所依靠却只有从前的力量。

我忽然前所未有地担心起帕萨里安所说的,那些矮人的科技来了。

一旦我所追寻探索的魔法因为那种力量而没落、消失……我为何还要存在?仅仅是为了成神么?在三百年前,魔法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够令我感到神秘无比的东西,因此我信仰它、探索它、直到想要将自己永恒的生命都献给它。然而三百年后,西大6上又出现了这么多加鲜有趣的东西……我似乎有点儿迷茫了。

桌上的红茶早已凉透,这时候恺萨有些尴尬地打破沉默:“实际上……我们来到这里是在讨论招募佣兵的问题的。”

于是我们四个人相互对视,然后轻声笑了起来。这样的悠闲时光可不多见——能够将一个话题讨论上将近半个小时,却没有任何事务打扰。

珍妮闭眼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不必招募佣兵们了。马第尔的家族卫兵,还有一百人。安德烈,你来做他们的侍卫长吧。”

这个消息令恺萨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来,但安德烈的表情却有些复杂。无论是谁,在面对自己的倾心的女用这种近乎赏赐的方式给予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心里都会产生某种相当不适的感觉……而这感觉因为安德烈的身份而变得加强烈。

他微微垂下目光,然后看向我。

我向他点了点头。

“但……我不需要册封仪式。我还不想成为一个骑士。”他沉声说道。

爵的确可以册封一个骑士——实际上珍妮家所有的卫兵都有爵位在身:他们是马第尔家的内府骑士。而统领这些卫兵的骑士则被称作“方旗爵士”——那是绝大多数平民可望而不可得的荣誉。

史蒂芬重病在身,在他们看起来即将不久于人世,到那时候,在重与“西境守护者”达拉然伯爵修好之后,珍妮将成为詹妮佛?马第尔一等爵。而安德烈想要成为“方旗爵士”的话,则要在珍妮的面前下跪、效忠……

拒绝成为一个骑士,似乎是他后的骄傲了。

珍妮点了点头:“你可以成为马第尔家的朋友,一位荣耀骑士,你无需被册封。”

“那么……那些亚丁的雇佣军呢?”恺萨又问道,“我们这里离亚丁的距离可不近……”

“亚丁的军队会去北方边境观望——毕竟提玛克兽人帝国与他们也有接壤的领土。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选择一支小规模但是身经百战的佣兵团,总比国内的那些好得多。”安德烈站起身来,珍妮也站了起来:“稍后我会将代理侍卫长的印鉴和徽旗送去你那里……”

“那么……告辞了。”安德烈欠身行礼,珍妮优雅地还礼,两人之间礼貌得有些陌生。

客厅大门被仆人关上,珍妮牵了牵嘴角:“方的表演你可还满意?”

“其实你用不着那么凌厉。”我揉了揉额角,端起已经凉下来的红茶,又放了下来。窗外那只黑猫再次出现,正焦躁地在窗台上转来转去……但珍妮看不到它。

那只黑妖精一定很好奇我们说了些什么,然而我施展的魔法阻断了我们谈话的声音,它在窗外只能听到雪落的沙沙声。实际上我对它近的行踪了若指掌——因为我已经在那只黑猫的身上施展了一个魔法:“刺青铭记”。

它近一直在宅邸的范围之内活动,每天夜里进出史蒂芬?马第尔的卧室。我想这小家伙一定已经把我想要米伦?尼恩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她。而我那个忠诚的死灵骑士则将在短暂地藏匿、避开某些恶意目光的窥探之后前往几个口路,把那个逃走的家伙给逮回来。

我一直想要获得暗精灵**师那种可以自如控制魔法傀儡的方法,眼前就是一个好的机会。

这时候珍妮走到我的身边看着我,然后又看向窗外:“你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的,是么?撒尔坦。”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表达了我的疑惑。

“你近总是盯着窗外。”她轻声说,“看着远方。我早该想到你不会安于舒适的生活,你有太多的秘密……只是,我请求你一件事——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请先告诉我。让我决定是否随你一起离开,或者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我看着她沐浴在阳光下的面孔,心里微微缩了缩:“还有二十几天,秋月就结束了。再过上九十多天,冬月也将结束……我留下的日,大概还有这么多。我曾经对你许诺过,为你建立一个尼安德特人的帝国——”

“然而我现在不想要什么帝国了。撒尔坦。”珍妮打断我的话,“我只想要……”

“那话不要轻易说出口,小姑娘。”我看着她,说,“情势总是逼迫我们做出各种决定,这绝非人力可以违背。即便是星界的诸神,也要担心深渊地狱里那些恶魔的们的谋叛,因此在他们之间引血战。这世界上从没有随心所欲的事,也没有人能够保证一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们所能做的仅仅是做出自己所能做的,然后将其他的事情交给命运……”

“然而你曾经说过你可以改变命运——通过‘大预言术’……”

“那只是我从前的狂妄想法。即便是神祗——黑暗之后塔克西斯的化身都会被人类杀死——连神祗都没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你不是从前的那个撒尔坦了。”她沉默许久,然后微笑起来,“你变得……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因为人类会犹豫彷徨,为未知的前途担忧忐忑。我可不认为你所说的事实是一个赞美。”我犹豫片刻,轻轻地将她拥在怀里,低声絮语,“我不知道——如果我愿意的话——我会给你一个怎样的未来。那也许是甜蜜温馨的,也许是残酷冰冷的。你将你的心交给了我……然而我自己都无法预知未来。”

“……其实这样已经很好了。”她的双手蜷在我的胸口,将侧脸埋在我的脖颈上,“如果仅仅因为我与我的那位祖先如此相似,请告诉我……我该怎样取悦你……”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僵了僵,然后有某种冰冷的情绪在头脑中蔓延开来。我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她:“如果确有这个必要……我会告诉你。”然后我转过身,离开了客厅。

茫然又纠结的情绪。我讨厌这样。

花园里仍在落雪——在艳阳之下。冰冷的空气刺得我的肺部有些疼痛,我看着那些仆人们在庭院中忙着为宅邸的窗户贴上保暖的封条,感觉自己从未这样闲适到……有些无聊。

被我的“大预言术”所影响的命运本该指引我找到第三份魔力,而它却将一切线索都指向了那位暗精灵**师。但现在的我对她感到空虚无力,不知该如何是好。

假如她是孤身一人,我现在就应该正在去往她的法师塔的路上了——我有着充分的自信可以杀死她,并且夺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然而她是暗精灵的主母,是与欧瑞乃至西大6的几个大贵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野心家。在我没有找到足够强大的依托之前,我所能做的仅仅是防备她的突袭,然后努力寻找另一份魔力的踪迹——但命运没有给我丝毫提示,它必定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影响了。

我皱着眉头在草木枯萎的花园里踱步,而掩在袍袖之下的手指忽然触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小东西。我愣了一愣,然后记起这是我从代达罗斯那里得到的,可以控制巴温帝国那种神秘力量的东西。

使用那种力量?不……那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就连我自己都没法儿约束它。况且我查阅了各种史籍资料,也没有弄清楚那十二个宝石按键究竟有何用途。我甚至无法轻易尝试——因为我自认为现在还没有力量抵抗那种可以屠灭十几头巨龙的东西。一旦错误地将它释放出来,等待我的也许就是再次毁灭的命运。

那么……我的心头一跳,我需要另一种加温和的力量……那些南方的铁锤矮人从他们的祖先那里继承的、出自巴温帝国遗迹的力量。

秘党的**师们试图对抗那种技术并且毁灭这个位面……而我可以在此时为他们提供帮助。

雪中送炭总比锦上添花要好得多。如果我拥有了帕萨里安曾经担忧过的,能够让凡人杀死一位法师的东西,那么米伦?尼恩的势力将不再那样不可战胜。而我甚至在一瞬间想好了统御这支装备了式武器的军队的指挥官人选——詹妮佛?马第尔。拥有某种奇思妙想的她,似乎适合那支式军队。

我又急切地来回走了几步,感到自己近所忧虑的事情终于迎刃而解——或者说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我应当南下,在战乱到来之前南下。去找到那些矮人,去诱惑、去说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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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占据城堡的地精

第六十章 占据城堡的地精

临近冬日,许多家畜没法儿度过寒冷的冬月,于是宅邸里的仆从和城镇居民开始屠宰一些瘦弱的牲畜,然后将它们的肉腌制起来以防腐化。中午的时候院落里开始飘荡着熟肉的味道,这意味着每年一度的“熟食节”到来了。

马第尔家领地今年的收成并不坏。虽然第一场大雪落得早了些,因为大量的矿工都跑去收割麦田,反倒没有庄稼被大雪埋在地里——这大概算是那位暗精灵王为这片土地做的唯一一件好事。

但负责守城的卫兵们报告了另一个消息——前些日绑架了一位骑士的那些地精们再次出现在了城外。它们似乎在赎金方面没有与那位骑士达成一致,转而袭击了另外两位骑士的采邑,并且造成了一死一伤。

边防军的指挥官因为腹泻正在休假,而代理指挥官则表示他们无权过问贵族封地的内部事务,于是三位骑士的家属来到宅邸里求助。

珍妮极有耐心地倾听了她们的哭诉,并且同我得出了一样的结论:这些地精的目标似乎并非赎金,而是另外一些东西。只是地精之中没有能够熟练使用通用语的人,而那些骑士们没有耐心去同这些低级人种进行长时间的谈话,于是冲突生了。

眼下这些地精正在被*掉的那个骑士的城堡里大吃大喝,并且打算“消灭这片土地上所有骑马的人类,终干掉这里的领主”。

“我们应该让家族卫队去教训那些家伙,而不是那些被我们供养着的边防军。”珍妮这样对我说。

但……事情有点儿蹊跷。三十几个地精竟然令三位骑士都束手无策,这种事情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我原本以为第一个被俘虏的骑士是一个徒有其名的家伙,但第三位骑士竟然在战斗中被杀死,这就有些奇怪了——据那位骑士的夫人说,战马拖着他的尸体回来的时候,他的方形头盔已经被砸得变了形,嵌在颅骨里,现在还没有拿下来。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不,给我几个卫兵,我去。”

我看得出来珍妮有非常强烈的想同我一起外出的愿望……然而需要她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光是那些财务方面的账目就够她头痛的了。

在享用了一餐丰盛的脆皮烤猪宴之后,我带着三个家族卫兵出了城——一个盾剑手,一个长矛手,一个十字弓手。

被杀害的那位骑士名叫勒曼?米希亚,正直壮年。他当时带领一位骑马的扈从和三个长矛手走出了自己的城堡,过了三个小时之后只有战马拖了他的尸体跑了回来。后他的妻以及仆人看到窗外有绿皮的家伙举着武器呐喊着冲过来,立即从后门逃跑了。

我们赶了一个小时的路,踏着被融化的积雪浸润得泥泞不堪的地面,远远地看到了米希亚骑士的城堡——说是城堡,其实夸张了点。这座由石块砌成的房屋大概只容得下十个人生活,但“护城河”和“瞭望塔”一应俱全——只是木板大门已经没了踪影,一个绿皮地精在门口探头探脑,在现了我们之后依旧满不在乎地抱着一块肉大吃大嚼,直到我们接近到距离那城堡几十米的时候,他丢掉手里的骨头跑了进去。

我担心那些地精从城堡里找到了弓箭,于是远远地停了下来。而另一个绿皮尖顶的小脑袋从瞭望塔的窗口里谈了出来来,然后远远地敲着我——竟然是一个熟人,在去往代达罗斯陵墓的路上遇见的,名叫“山边?木下”的地精。

这一次他似乎真正拥有了一支军队——哪怕只有三十几个人。

地精的视力不如人类的好,隔着三十多米远他依旧看不清我的样。然而这距离对我来说却刚刚好——我抬起手来,向那瞭望塔抛出了一枚“魔法飞弹”。没等那个小家伙哭喊出来,魔力就已经将瞭望塔炸得碎石飞溅,石墙上空出了一大片缺口来。只是山边?木下的运气倒是不错——被炸断了一条腿,却依旧声音洪亮地大叫:“黑袍黑袍主人要找、黑袍”

看起来关于“地精是壁虎的远亲”的那个民间传闻倒是有几分真实性了……人类断了一条腿,早就痛苦不堪了。这只地精却使劲儿掐着自己的伤口,坐在缺了口的瞭望塔上大喊大叫,惊动了里面的一群守卫。

那些绿皮的小矮哗啦啦地从门口涌出来,在城堡外面一字排开,一部分开始大声嘲笑他们的“大将军”的悲惨模样,另一部分开始脱下那些他们刚刚从城堡里翻出来的裤对我们扭屁股。

我身边的十字弓手当即向那些家伙放了一箭,正中一个地精的屁股中央。弓箭携带着强大的动能从它的嘴巴里露出来将其钉在了墙面了……而那些小家伙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开始幸灾乐祸地嘲笑那个“倒霉鬼”。

实际上令感到地精害怕只有一个办法——让同等数量的或者双倍数量的人们朝他们奔跑——无论这些人是没有武器的农民还是装备精良的士兵——保管他们立即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但这些地精并不是我想看到的东西……应该还有其他的生物存在。地精们可没力气砸扁骑士的头盔——让他们去砸开坚果倒是有可能。

我为自己施展了一个“初级法师护甲”,然后吩咐三个士兵待在原地、刀剑出鞘,自己驱马走上前去。

“你的主人是谁?地精?”我距离城堡十几米,向瞭望塔上的山边大声询问。

山边眨着眼睛看了看我,又看看自己还在流血的腿,转头向城下的那些地精大叫起来:“杀了黑袍主人、高兴”

可是那些家伙看看堆在地上那些被我的魔法炸裂的石块,又看看横在眼前的浅浅“护城河”,开始大声叫嚷起来,却不上前一步。看起来这些小家伙也知道我不好惹,打定主意不肯跑过来。

山边愤怒地挥了挥手,然后从腰间的破烂腰带当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红色碎片来:“不杀、黑袍、主人、不高兴”

那红色碎片反射着阳光,出一阵红晕来。城底下的地精们立即住了嘴,开始面面相觑。山边见他们开始愣,立即得意地大叫:“大杜克大杜克带大杜克杀死黑袍”

地精们一听到这名字,马上欢喜地涌进了城堡里。我不动声色地观望着,直到寒气令我的指尖有些麻了,城堡里传来一阵沉闷的低吼。

紧接着就有两个倒霉的地精从门里面飞了出来,“噗通”“噗通”地落进了护城河,而后随着另一些地精们幸灾乐祸地尖笑,一个青灰色皮肤的手臂从门口里探了出来。

它似乎不大喜欢门外的阳光,手指在木质的门框上抓了抓,露出了一颗脑袋——足有我胯下的这匹马的脑袋一样大。这脑袋上生长着一个长鼻,就像是一根胡萝卜被戳在上面。鼻两边是两颗圆溜溜地大眼睛——像是鱼眼睛,却是深黄色。鼻底下是一张咧到了耳边的大嘴,露出来的牙齿像剃刀——这是一个侏儒怪。

侏儒怪通常被认为是食人魔的远亲,但他们的体形远没有食人魔那样巨大,因此被冠上了“侏儒”二字。只是即便如此,他的个头也远比普通的人类巨大,大多可以生长到22到25厘米——头脑巨大、上身粗壮、手臂强健,下肢却显得纤细,是极有力量的物种。

眼下我终于见到了这个可以杀死骑士的元凶,就再没耐心同山边磨蹭了。

在那怪物抬起双臂向我大声怒吼并且捶打胸膛的时候,我抬起手来,自指尖**出了一道七彩的光线——那家伙的吼叫立即消失在空气当中,庞大的身干净利落地变成了一片光斑。

它身边的那些小家伙们愣了一愣,紧接尖叫着四处逃散。但此刻我已经挥洒出了一些肉粉,伴随着咒文脱口而出,一大片“眼球之墙”立即把他们围了个严严实实。这些由不断眨动着的巨大眼球所组成的墙壁把他们的身体牢牢地沾在了上面,并且不断地释放出恐惧的气息让他们惊恐得没法儿出现半点声音。

坐在瞭望塔缺口上的山边捂着断腿的伤口愣了一愣,大叫着想要转身爬下塔台,然后身一晃,直直地掉下来——八只大眼睛使劲儿地眨着,立即探到塔下把它也给包裹了进去。

我转身去看后面的那三个士兵——此刻他们愣在原地瞅着那面黏糊糊、血淋淋的眼球墙面色白,手里的刀剑都有点轻微抖。于是我放弃了让他们陪我进城堡的打算,自己驱马趟过了那道只没了半条马腿的“护城河”。

地精们的身已经有一半陷进了半空中的墙壁里,而那些巨大的眼球们活地眨着眼睛,等到我一声令下,就把它们消化成液体。让地精说实话只有一个法——那就是让他们感到恐惧……我想这些眼球造成的效果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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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独角兽

第六十一章 独角兽

我跳下马来,地上的泥水立即溅上了我的袍,然后一个红色的碎片从泥水当中露出了出来。我弯腰捡起了它,在披风上蹭了蹭……然后感到情况有些不妙。

这碎片的边缘平整锐利,就像是一块被鲜血染红了的刀片。只是这“刀片”有点儿厚,还带有极细的纹理,就像是树木的年轮一样一层套一层,几乎连成一片。它刚刚浸润了冰冷的泥水,此刻被我拿在手中却有余热,就好象刚从一个人的贴身衣物里取出来。

我面色凝重地盯着它,然后轻轻地出了口气。

这是火龙巴卡拉斯的鳞片——不,只能说是鳞片上的一小部分。即便他颈下的那些细鳞,每一片都有一面鸢形盾大小。只是这只地精怎么得到了它?

山边这时候瞪大眼睛盯着我,同时试图将手从那些黏糊糊的眼球中挣脱出来,好拨开一只马上就挤进他嘴里的大眼睛。我向那面“眼球之墙”挥了挥手,它立即调整了姿势,把山边送到我面前。

“哪来的?”我举起手中的龙鳞碎片问他。

“主人主人、要东西山边的东西”

我皱了皱眉头:“什么东西?”

“你拿走了从山边这里”他晃着脑袋想要挣脱出来,然而两只大眼睛又把他挤了回去。

我从他那里拿走的?我想了想,然后将手伸进袍袖里摸索了一番,取出一枚胸针来:“这个?”

“胸针山边的主人的”地精见到它,立即两眼放光,大喊大叫。

这枚胸针有什么异常?我疑惑地仔细打量着它——当时我从地上捡起来,仅仅是因为它特殊的材质吸引了我。实际上它既不坚固又没有魔力,甚至在与袍袖里其他的小物件撞击的时候将原本圆润的针尖磕出了一个小缺口——火龙为什么想要它?

于是我将我的疑问说了出来:“你的主人为什么想要它?”

地精眨了眨眼睛,然后尖叫道:“山边的主人的”——看起来这个家伙也不清楚。

我只得放弃了这个问题,又问他:“这个。哪来的?”

“黏糊糊、黏糊糊”眼球们已经开始往他断腿的伤口里挤,地精疼得脸都扭曲了起来。于是我让那些眼球暂时停止了动作,它们顿时蠕动起来,表达了不满。

地精的通用语词汇有限,我只得从他说出两个形容词里回忆当时的情景,然后记起了那个被龙息灼烧了的史莱姆王……“黏糊糊”,指的是它?

似乎这胸针原本在史莱姆那里——可能是被它包裹在身体里,然后火龙试图从它那里得到它?那么那只史莱姆王原本就应当比我见到它时加巨大……唯有那样有可能与巨龙缠斗一番,然后将它从属于它的广阔水域里丢到干燥的地面上来。

我意识到自己似乎惹了个**烦——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个**烦。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再次问地精:“你的主人……让你来找我?你在哪里见到了他?”

“鳞、主人的胸针、山边的主人”

我没法儿再用通用语与他交流这样复杂的问题,于是对他施展了一个“通晓语言”的法术。魔法的光亮作用在他的身体上,他周围的眼球们立即颤了颤,然后重弄将它包裹在了暖烘烘的液体里。

他似乎忘记了腿上的疼痛,惊异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试探着说:“我的胸针那是我的胸针”我敢打赌他从未体验过将通用语以如此流利的方式从口中说出的感觉,于是他立即尖笑了起来:“……哈哈哈山边会说大家伙的话了”

我立即让一只大眼球在他的伤口里用力地打了个滚儿,使他的笑声因为剧痛而停了下来,然后问道:“你的主人现在哪里?你怎么遇到了那家伙?”

“把我的胸针给我,我告诉你”他尖声尖气大叫,我立即让另外一只眼球也挤进了伤口里——他顿时翻了个白眼。

于是当我再一次举起那枚胸针的时候,地精当即飞地说道:“山边在树林里遇见主人,主人要吃掉山边,主人要山边的胸针山边说被黑袍人拿去了,主人要山边找回来,给了山边鳞片”

“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主人被白袍人追着跑”

“他知不知道……我现在就在这里?”我盯着他问道。

“主人要山边拿到了胸针去山边的领地等他,没有胸针主人就要杀死山边”他挤眉弄眼,试图用表情表达他的恐惧和“主人”的恐怖……只是我的心里却在此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那头龙还不知道胸针在我这里,还不知道我是谁,甚至不知道我在哪里……看起来我一时半会儿用不着担心那个危险又暴虐的家伙跑到这里来了——因为他甚至还在被西蒙追杀。

我从未像此刻一样觉得那个白衣服的东大6人如此可爱。

“那么……”我沉声问道,并且瞥到了地上的一截被刚那个看门的地精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一截煮熟了的人类的臂骨,“你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山边闻到这里,山边的鼻灵”他得意地大叫。

“再没有别的人了?”

“还有大杜克大杜克变成光了”他惋惜地说道。

“吃了他们。”于是我转身走开,打算上马回到府邸。眼球们立即眨了起来,并且出多水的“啪唧”声,蠕动着将地精们的身体包裹了起来。然而山边立即哭喊着叫了起来:“不要吃山边,山边有礼物送给黑袍——山边有礼物救命”

我没有理他,一只脚踏上了马镫。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令我停止了动作:“你的黑马难看山边有白马,头上长角的小白马就在屋里,山边把它送给你,救山边的命”

头上长角的白马……独角兽?我的心里一跳,这些家伙怎么可能有一头独角兽?然而他的脸已经被眼球挤压得要变形,只剩下一张嘴露在外面,还被不停地灌进黏糊糊的溶液,倒是没可能撒谎。于是我挥了挥手,大眼球地将他们彻底吞噬,然后消失不见,让开了通往城堡内部的门。

城堡并不宽敞的大厅里架起了一口大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煮着的是什么。我一脚踢翻了它,人类的脑袋和残肢立即随着汤水滚了出来,都已经被煮成了褐色。

我继续环顾四周,却没有现地精所说的“白马”,在略一犹豫之后又穿过了大厅,走到大厅之后的餐厅里……一匹一人高的白马正被拴在石柱上,不安地喘着粗气,用前蹄刨打着地面。

它一见我走了进来,立即将脑袋对准了我,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而我注意到了它的前额——在双眼之间向上的位置,有一个尖尖的凸起——乳白色,一根胡萝卜长短,上面有精致的螺旋纹路一直延伸到顶端。

……果然是一只独角兽

看它的独角长度,应当是一只还没有育完全的小兽。她的四只蹄是乳白色而非浅褐色,应当是一只母兽。此刻这只可怜的小家伙的背上被安上了一副简陋的马鞍,鞍上还有血迹和模糊不清的徽章,应该是被杀害的那个骑士的所有物品。地精们可骑不上这么高的“马”……看起来是那个侏儒怪抓住了她。

只是独角兽一向生活在南方的迷雾之森里,怎么被弄来了这里。

我感到好运似乎再一次光顾了我,不由得兴奋地搓了搓手。独角兽的体力可比普通的战马好得多,可以本能地避开危险,侦测邪恶,而额前的独角则可以在黑夜里放出白光来——比大多数的火把或者风灯都要明亮。

只是现在这只可怜的小母兽浑身溅满了肮脏的泥水,因为极度的瘦弱而露出了两排肋骨来——我想那只侏儒怪肯定不懂得该给她吃些什么。独角兽可不吃草,它们只吃水果。从四季如春的迷雾之森被带来这里,到现在还没饿死,我不得不感叹这个小家伙顽强的生命力。

眼下我小心地走近她,她则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我x她再近些,她就开始出低沉的吼叫——不像马那样嘶鸣,而像是混合了马匹与鸟儿名叫的声音。

于是我慢慢摊开双手以表明自己没有武器,然后柔声说道:“我来解脱你,年轻的女士。”

她疑惑地蹬着那双蒙着雾气的大眼睛看看我,然后轻轻摆了摆头。独角兽很聪明,因此她对我这样的陌生人不信任。但我没有退步,依旧保持着刚的步伐慢慢走过去——对付年轻的母兽有一个秘密的法,这还是我从前从精灵那里学来的东西。

她不安地后退,直到靠在了墙上退无可退,终于用前蹄重重地敲打了一下地面,然后向我冲了过来。然而虚弱与石柱上的缰绳阻碍了她的动作,我侧身、探手,她脑袋上的那支独角就落在了我的掌握之中。

这一次她陡然平静了下来并且开始轻轻颤栗……因为我的手掌正在她的独角上轻轻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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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黑太子

第六十二章 黑太

实际上这是小母兽的一个小秘密——未成年的雌性独角兽的独角极其敏感,其敏感程度与她们身下的某个部位不相上下。当她们生活在迷雾之森的时候,就会有不少小母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用自己的独角在某种表皮柔软的树木上摩擦以获得感……而这种方法也是地驯服一只雌性独角兽的秘密手段之一。

我轻轻地握着她的独角沿着螺旋的走向缓缓摩挲,而她叫那恐慌不安的情绪似乎随着独角上传来的某种感觉渐渐消失,然后垂下了长长的睫毛。

于是我用那个另一只慢慢地解下她背上的马鞍,并且俯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别怕,年轻的女士……我与那些人不同,你可以相信我。现在我得将你从这里带走,然后去另一个地方为你找些吃的……”

她大概听不懂我的话——即便我是使用精灵语说出了它们。但这种熟悉的语言似乎令她加安心,她不再用前蹄刨地,而是将脑袋在我的脸上轻轻碰了碰——她已经对我表现出了某种程度的信任。

接下来我轻轻地解开了缰绳,这小家伙的身又是微微一颤,然后用独角轻轻地顶了顶我的手掌。于是我拍拍她的脸颊,用一只手扶着她的脖颈,带她慢慢地走出了城堡。

那三个士兵已经走到了大厅的门口,却又在看到地上被煮熟的肢体以后脸色大变,捂着嘴巴跑了出去。我带着她走出了门口,然后打算翻身上马,然而她立即气愤地打了一个鼻响,似乎不屑与这匹黑马同行。

我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跳下马,将它的缰绳交给一边弯腰呕吐的士兵:“带着它回去,我随后就到。”

眼下我正与这头虚弱的小母兽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手里把玩着那枚胸针。无论怎么看它都平淡无奇,我想象不出火龙什么时候对这种小玩意儿产生了兴趣。这头小母兽不时地看看我,然后用独角轻触我的肩头,嘴里出委屈的低声鸣叫来。我想她是需要些吃的了……不知道珍妮的府邸当中还有没有干果。如果这个小家伙对干果的味道也不满意的话,也许我就得派人去行省府花大价钱去买那些从南方运来的鲜水果了。

她的出现时的另一个念头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如果此时的我,以撒尔坦?迪格斯的身份出现在南方的那些白精灵群落当中,他们会有何反应?我的那支万灵卫队声称他们并未背叛我,看起来事有蹊跷。那么那些白精灵们也许同样会声称从未背叛我——如果他们之中还有些家伙活着,并且记得那件事的话。

精灵们的自然寿命在四百年左右,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三百多年。当时的精灵王与长老们大多已经死去,即便有知情者遗留下来,当时大概也不过是不到一百岁的年纪——他们那时候还太年轻,年轻到了无法参与到精灵王国高级事务之中的地步。

假如我想要获得他们的帮助,大概只能通过两种方式——一种是用血脉誓约的力量——而这看起来似乎并不现实。誓约的力量已经被破坏,当年的他们都可以将武器对准我,现在不在话下。

另一种方式则是让那位成为了亡灵的第三纪王朝的精灵王去说服他们……然而自从白精灵被驱逐出迷雾之森以后,他们就进入了第四王朝阶段——一位前朝王的说服力可会大打折扣,何况他现在是精灵们所厌恶的亡灵。

那么……亡灵呢?他们看起来挺强大——仅凭碰触就可以带走生灵的生命力,然而现在的他们却只能作为消耗品来使用——一旦他们在某个危急关头像誓言所说那样保卫了我的生命安全,他们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不到后时刻……我不能动用他们。

在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艾林的城墙终于出现在了远方的地平线上。我和这头独角兽都有点儿疲惫……实际上我骑在她的背上倒是可以走得些,只是看一看她体侧那排隐约可见的肋骨,我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唉……南下,我的确应该南下了。无论是为了那些矮人还是为了那些精灵。只是去往南方得花上数月的时间,后进入修加特王国……只怕那个时候欧瑞的土地上都已经燃起烽火了。留给我的时间还是太少,西大6又太过广阔,我真希望有某种法术可以令我瞬间就移动上百公里,然后花上几天的功夫就到达铁锤矮人居住的地下。

但这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钟声——从艾林传来。这警报通常代表着城内有极其严重的大事生:例如外敌入侵,类人种攻城,秋季失火,或者洪水到来。

我皱了皱眉头,当即为自己加持了一个“风之疾走”的法术,带着身边的独角兽飞奔了起来。我与艾林的城墙之间是一大片起伏的土地,现在它们都被白雪覆盖,偶尔露出深色的巨大岩石来。但就在钟声响起之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那雪地之上忽然出现了五个移动的小黑点。尽管在我现在的位置看来他们就像是蚂蚁在爬行,然而我知道他们的实际度应该是相当惊人的。

我的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位暗精灵的王逃出来了。

他们正在向西南方行进,于我前进的路线构成了一个三角形。我略一犹豫,抓紧身边那头独角兽的鬓毛,翻身跳上了上去。她立即不满地嘶鸣,但我毫不留情地用双脚狠狠地踢了踢她的肚腹,于是她只得按着我的意愿奔跑了起来。我又为自己加持了一个“羽落术”,然后让身抬起,保持着微微下坐的趋势——魔力的效果当即令我变得加轻盈,而身下的这位女士的脚步也轻了许多,她的四蹄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飞地冲下了山坡。

直到这个时候艾林城中又跑出十几匹马——当先一骑的骑士身上反射着太阳的光辉,银光闪闪。那满头的银和熟悉的半身铠立即令我认出了她——那是珍妮。

独角兽拐了个大弯,然后紧紧地跟上了前面的五骑。

我打赌如果她现在状态良好,我们定然可以在十分钟之内就跑到那位暗精灵王的身前,然后对他说:“嗨,下,停下你的马来,乖乖跟我回去。”然而饥饿使得她失掉了力气,她仅能以比他们稍的度紧紧追赶,逐渐接近——据我估计这个“接近”的过程得持续上半个小时——而这时间已经足够生很多事了。

铺面而来的寒风令我不得不眯起眼睛,但我还是能够看得清前面几个人的背影——其中一人是约瑟芬无疑,而另一人则拥有一头银,只是已经失去了光泽。他似乎一边奔跑一边流血,血迹与地上的泥水混作一处,变成了深深的褐色。其他三个家伙则是宅邸护卫——他们现在动作僵硬,身挺直,像是受到了某种控制。

我们的距离实在太远,远到我还没法将几个咒文简短的魔法施展出来。但只要再接近他们三十米,我就有七种以上的法令他们动弹不得。只是要命的魔法可不能用……尽管那位老爵已经被我证实变成了一个魔法傀儡。

在第一次见到那只黑妖精以后我就察觉到这宅邸里有内奸——虽然我的心里已经因为之前的疑惑而确定了一个人,却不得不继续做出愤怒且毫无头绪的样。

我集合了府里的仆人与卫兵大加询问,而在此期间那只黑妖精一直默默地关注着我的举动并且将所有的信息都通过某种方式告知了南方的那位黑暗女王。

而那个“某种方式”,指的就是史蒂芬?马第尔一等爵。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胸前有一道长长的刀口,但他的衬衣却完好无损,这证明这刀口是在他穿上衬衣之前留下的。我又仔细地查看那伤口的血肉与裂痕,然后现这伤口应当是形成在十几天或者早之前。

接着他告诉我他的肚里生了一个肿瘤,而他的医生曾经试图用方法为他进行外科手术,但以失败告终了——这刀口就是那次失败的治疗留下的产物。而我在他的血液和呼吸之中闻到了极其轻微的香料味儿……如果不是因为伤口开裂,我想我一定不会现这一点。

恺萨在我审讯仆人的时候从那位逃走的医生的房间里找到了尼麻、被切割过的宝石,还有香料……这令我愈加肯定珍妮的父亲已经陷入了到了一种极其悲惨的境地之中。

但对于生在他身体上的一切,这位老爵都一无所知——就同古鲁丁的艾舍莉一样。他们在平时都处于拥有“自己的记忆以及想法”的正常状态,只有在被需要的时候会被“激活”——例如艾舍莉施展储存与身体之中的法术召唤恶魔,史蒂芬将那只黑妖精打听到的消息告知米伦?尼恩。

这也是我至今为止唯一搞不懂的事情——她究竟通过何种手段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是何种方式可以令他们距离如此遥远,却可以频繁地通信?若非我还需要通过史蒂芬的嘴巴向米伦?尼恩传递一些可以迷惑到她的虚假信息,我真想对约瑟芬使用几个魔法,然后从他的嘴巴里得到我想要知道的东西来。

而那位逃走的医生,他也绝不会仅仅是一个“医生”那么简单。我毫不怀疑他是一个将自己隐藏了起来的法师或者魔法傀儡——等到我的那位死灵骑士抓住了他,我就可以从他的口中问出多的秘密来。

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只要再有十几米我就能用“蛛网术”缠住约瑟芬的马腿。但此刻他们也正要跑到枯树林当中,而后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在树林的边缘出现——是那只黑妖精

黑猫身上的“刺青铭记”令我立即就感受到了她的气息,而后那只黑猫轻巧地跳上了树林前方一块裸露出地面的花岗岩。接着,黑猫的身体忽然像是充了气,瞬间暴涨,转眼就变成了一只双眼深黄的黑豹

而它身上的那只黑妖精也随着那只黑豹变大——一直变成了普通人的大小。

接着这只黑豹仰天长啸,声音暴虐凄厉,像是在下一刻就要将那五匹马吃进嘴里。但我已经听到了约瑟芬兴奋的大吼:“我亲爱的妹妹,你怎么这个时候跳出来?”

“如果不是你这个蠢货被他抓住,我们早就完成了母皇的嘱托”黑豹背上的女孩用那种歌唱一般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回敬了她,然后驱策着胯下的猛兽纵身一跃,稳稳地截断了我们的去路。

我立即抱住了独角兽的脖令她在高的奔跑中停了下来,而远处的十几个追击的骑士胯下的战马则因为那只黑豹的怒吼而出惊惧的嘶鸣,无论如何驱策也不肯前进半步。

这个家伙……竟然也是一个暗精灵么?只是她的色完全不对劲儿——从她尖尖的帽里倾泻下来的长是纯净的黑色,而暗精灵本该是银色

“又见面了,下。”她稳稳地坐在那只巨大的黑豹的脖颈部位,而后者则凶狠地盯着我胯下的独角兽,呲着牙出恐吓似的咆哮。

那我座下的这位美丽的女士似乎完全不畏惧那只黑豹的挑衅——她微微低下头用那支尚未育完全的独角对着那只黑豹,前蹄轻轻地刨打地面,像是随时都准备听从我的命令扑上去然后戳穿它的肚皮。

“原来你是暗精灵……那么,你是那位落魄逃走的王殿下的妹妹?”我皱起了眉头,令几个法术从意识之海当中浮现到意识表层,随时准备诵念咒文,出魔法。

“您应该称他为‘黑太’……实际上他在南方一带挺有名气——以愚蠢和暴虐著称。噢……原谅我在背后说我这位兄弟的坏话——然而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就不会蠢到在宾客面前公开举行婚礼的地步……几天的时间,足够让那个女人的身上怀有暗精灵的高贵后代了。”她不屑地笑了笑,然后轻轻挥舞她手中的短柄法杖,“您是打算继续追击他的,还是让我们离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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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魔法对决

第六十三章 魔法对决

“追击他已经毫无意义了——正如你所说,俘虏一个蠢货算不上什么收获。不过……你可就得呆在这里了。”我谨慎地盯着她持有法杖的右手,防备着她忽然施展法术。实际上我觉得她是一个魔法傀儡的可能性多过是一个法师……只是精灵们的生育能力低下,我想那位暗精灵**师似乎不大可能冷血到将自己的女儿也改造成魔法傀儡的程度。

她微笑着看了看我,然后驾驭着黑豹慢慢向后退去:“我只怕……你连我也没法儿留得住。”

再多的言语没有意义……于是我在珍妮跳下了马赶到我身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施展了一个蛛网术。

一团白色的粘稠物质立即从黑豹的脚下钻了出来,并且**出细丝试图缠住它的四只脚。然而暗精灵公主像是早有准备,在蛛网出现之前就已经令黑豹跳出了法术的范围。我对她的敏捷感到惊异,但手上却半点儿没停。一个“钢铁牢笼”随即完成了诵念,十几根铁条凭空出现,牢牢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然而令我惊异的是,就在我施展“钢铁牢笼”的同时,那暗精灵也一起施展了法术。但她施展的是“双面镜像”,一个幻象在铁条出现的同时在他们原先站立的位置生成,而本人则与那镜像替换,正好出现在了铁笼之外。

这一次我终于肯定她是一个法师而不是一个魔法傀儡了。她在施展法术的时候需要诵念咒文,需要使用魔法介质……她是一个魔法师,而且是一个相当高明的魔法师。

以她的水准大概还没法儿像我一样将低级法术如此迅地施展出来,然而她在选择魔法方面的敏锐性可的确令人钦佩。一个强大的法师不但应该有强大的精神力和高深的咒语,应该懂得如何有效地搭配魔法,令它们的组合挥出大的威力——目前为止她似乎做得不错。

这种对于魔法的敏锐意识也是一种天赋,而许多高等法师终其一生都没法儿领悟——例如帕萨里安。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师,却只喜欢使用破坏力强大的法术……这也是天赋不足的一种表现形式。

但惊讶归惊讶,另一个法术立即被我连续地施展了出来。

这一次是“大地冻结”——一个可以依靠地上的液体制造出范围可达五十平方米大小的寒冰牢笼的魔法。如果成功,她和她的黑豹将被寒冰冻结在地面上,动弹不得。

然而就在我花费不到两秒钟诵念那七个音阶的咒文的时候,她竟然也同时使用了一个加简短的法术。然后她身边的地面在我的法术生效的同时猛然爆出了一团烟尘——她施展了一个“干燥术”,令她脚下的土地失去了水分

冰霜转眼之间就把地上的枯树枝冻得“嘎嘣”作响,而她和她的黑豹却从我的法术范围当中毫无伤地跳了出来,得意地向我笑了笑。

我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儿有些棘手了——能如此恰到好处地使用法术令我的攻击一次又一次地失效,我不得不将她当成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来看待了。

接下来我又施展了一个“次级火笼”,而另一个低级魔法“油腻术”则在我的脑海中蓄势待。

八条火焰长柱“呼”的从地下腾起,空气在一瞬间因为高温而扭曲了起来。她如我所料地再一次跳向左侧——因为右侧的区域依然处于“大地冻结”的法术范围之中。我早就猜到了她的移动方向,“油腻术”脱手而出……

但,诸神在上,她竟然在黑豹高高跳起的时候准备了一个“泥泞术”,并且与我的“油腻术”在同一片区域生效黑豹的四爪触到地面上的时候,原本油乎乎的地表变成了一团烂泥,它有惊无险地再次起跳,稳稳地落在了一边的岩石上。

这怎么可能?油腻术只需要三个音阶,几乎算得上是“瞬”……而我为了不让她猜透我的心思,特意使用了这样一个“迟滞法术”而非“禁锢法术”,为的是在黑豹站立不稳的时候再用一个施展时间稍长的“石化术”结束战斗……她怎么可能应对得如此完美?

我皱起了眉头,而她将手中的魔杖在指尖转了转,再次用那种歌唱般的声音说道:“您果然没法儿留下我……看起来撒尔坦?迪格斯下原来也属于温顺无害的类型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儿——她施法的技巧性已经远远过了“天赋”可以解释的范畴,这简直是魔法中的魔法。

“那么……”她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现在该我回敬您了”

我立即一边的珍妮大喝:“躲起来这不是属于你的战斗”

就在女骑士稍微一愣的时候,三枚凌厉的冰锥已经飞地射向了我。我立即还以“抗拒火环”——一团明亮的火焰以我和珍妮为中心,在空气中一闪而过,迅化为高热的屏障。因为魔力而形成的冰锥在遇到那火光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第二次打击瞬间到来——

一枚小火球紧随在冰锥之后,顺利地通过了同属性的“抗拒火环”屏障,在我的眼前迅放大

此刻珍妮已经反应了过来,飞地离开了我们的作战范围,而我则像那个暗精灵刚一样施展了“双面镜像”,同我的独角兽一起出现在了三米之外的地上。

小火球击中了被魔力构成的幻影,自身结构立即崩溃。高温与光亮在瞬间爆开来并且演变成汹涌的火势,我在三米之外依旧感受得到那可怕的高温。

我恼怒地施展了“寒冰之锥”,一团飞旋的冷气在我出现在地面上之后就喷了出去。但对面飞来的竟然是同样的魔法,两根冰锥在空中撞击一处,无数细小的冰屑四射飞溅,打得我面颊生疼。

此刻对面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暗精灵座下的黑豹凌空跃起,化作一团巨大的黑影穿过冰雾的掩护向我扑了过来。独角兽本能地感到了危险与邪恶的气息,低嘶一声侧身闪避,而我的指尖也在同时**出了一道明亮的光线——“灼热射线”

这一次黑豹没法儿在半空中改变方向,所能做的仅仅是略微侧了侧头。高热的光线洞穿它的左耳并且令它的血液沸腾,它的头顶立即爆起一团血花。但它的利爪已经擦到了我的左臂,然而“初级法师护甲”完美地抵御了它的攻击,我们移形换位,彼此狠狠凝视,驱策身下的坐骑绕着圆圈慢走以避开对方的突击。

“以你的年纪来说,你做得已经相当不错了。”我沉声开了口,试图用言语扰乱她的注意力并且得到一些信息。

“还不够好,撒尔坦下。”暗精灵微笑着说道,而她座下的黑豹则痛苦地摇着头,从残缺的左耳根上流下的血液将它的眼睛染成了深红色。“如果能在此将您格杀,我算是真的‘相当不错’。”

“你拥有相当不错的天赋……我甚至要忍不住怀疑你可以看到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了。”

这一次她没有说话,而是使用魔杖对我出了一记“魔法飞弹”。

我们都清楚这种法术对彼此都无法造成伤害,她这样做必然还有下一步打算。我不再打算闪避,左手紧握一枚珍妮赠与我的钻石,一个“迪尔芬德之盾”在我的身前构建了起来

“魔法飞弹”在护盾之上湮灭,只激起了一阵涟漪,留下一声爆鸣……而我在这个法术的庇护之下立即开始诵念另一个长达十六个音阶的高等魔法“闪耀图纹”。

这个法术是一个相当生僻的高等魔法,在我的那个时代,能够使用它的不过三人,我打赌眼前这个暗精灵小姑娘从未见识过。她的脸上果然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然后驾驭着她的黑豹迅后退——从我这一次的施法时间里她应当能够看得出这是一个等级不低的法术,好的选择只有扭头跑开。

黑豹的爆力惊人,在一瞬间就跃出了五米开外……然而这还远远不够。我的法术已经生效,一大片闪耀着七彩光芒的五芒星纹章覆盖了以我为中心的一片足有八十多平方米的区域,黑豹的尾巴堪堪被被光芒碰触,然后猛然定在了空气中,接着像一块巨大的石头一样砸在了地面上,溅起一大蓬泥水。

那位暗精灵公主被它远远抛了出去,同样砸在地上。等她再次爬起来的时候,尖帽已经掉落,白净的脸孔上覆了一大片污泥,看起来狼狈不堪。

看起来我似乎猜对了——她的确有某种方法可以猜到我打算使用何种魔法,然后能迅地想出应对的手段来。只是……我并不认为这是魔法的效果——她究竟是通过了何种手段达成了这个目的?

失去了坐骑的她似乎有些不适,她甚至立即解除了被加持在身上的“初级法师护甲”而为自己套了一个“中级法师护甲”——她有些惊慌失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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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手到擒来

第六十四章 手到擒来

我没有立即用魔法攻击她,而是握住手中的钻石,谨慎地向她逼近。此刻我处在她和珍妮之间,而她则看了看我,然后又看向远处的珍妮,似乎担心她会带领那些士兵对她动袭击……

不对。她的目光不对劲儿。为什么她将多的注意力投向了珍妮,并且谨慎地侧移,而不是后退?她似乎试图以我为中心点,去接近珍妮,而不是逃离战场……

只是她接近珍妮做什么?从刚她落下坐骑的动作来看,她在武力上并不具有优势,我甚至可以确定那些骑士当中随便一位都可以将她活捉。

我皱了皱眉头,然后试着向她出了一个“阴影束缚”。这个魔法无法控制受术者的影,却可以控制她身边的阴影。此刻已是黄昏,太阳将枯树枝和岩石的投影拉得老长,正适合这个魔法的挥。

但现在她的脚边只有一块小石,那小石的投影不过有一个拳头大小。这么小的阴影没法儿将她牢牢困住,而我也的确不需要将她困住——我只是要证实我心中的一个猜想。

暗精灵脚边的影立即活跃了起来,化为一只黑色的触手抓住了她的脚踝。那位年轻的女士似乎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就在身边洒下了一道烈焰。火焰的光亮驱散了岩石的阴影,魔法的效果随即消失。

但我已经在心里暗笑了起来——她已经看不透我的想法了。

起先我怀疑是那头黑豹具有某种看穿内心的能力,然而她却并不急于寻回自己的坐骑……这就将那头猛兽的嫌疑排除在外了。

于是我步步紧逼,而她则花费大的力气与我绕开一道圆弧,向珍妮那里接近,眼睛里是越来越急切地目光。仿佛接近了珍妮,她的安全就可以暂时地得到保障。

那么……问题就出在珍妮那里。

刚与这位暗精灵战斗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除去她似乎能够猜透我心中的想法之外,她与我之间的距离还太近了些。两个法师生战斗的时候——尽管在从前这种事情极其罕见——他们之间的距离大多保持在四十米左右。这是一个能够令大多数的魔法生效,又可以给予自己充足的反应时间的距离。

但刚我们之间的距离仅有二十多米,因此战斗之中险象环生,无论对我,还是对她。

她一定是有意离我如此之近——因为这样她可以靠近珍妮

想到这里,我立即向珍妮大喝:“后退——远离这位女士”

尽管珍妮似乎没有弄清楚我的这个命令有何意义,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带领卫兵们后退了十几米。这一次,那位年轻的暗精灵女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她明白我弄清楚的事情的缘由了。

“嗯哼,问题出在她的身上?”我戏谑地微笑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瞰那位小姐,“我打赌你现在猜不透我接下来要施展什么魔法了。”

她远远地停下了脚步,放弃了她的小心思。

而我则注视着她的眼睛,试图在她、珍妮、我,三者之间找出联系来。

反常之处大多是事情的关键点……她身上的反常之处在哪里呢?——身为一个暗精灵,却可以使用魔法?

“据我所知,暗精灵们都是漂亮的银色。为何您是黑?”我停了下来,远远地问道。

“这与你无关。”她的语气冰冷生硬,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与我说话。

“让我猜猜看……”我装模作样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您不是米伦?尼恩的亲生血脉?嗯……精灵们倒是对‘性’与‘爱’有着严格的区分,我猜你们暗精灵同样继承了这个传统。那么……您是您的母亲与某个人类欢乐的时候不小心诞下的混血儿?”

“卑鄙无耻”她愤怒地皱起了眉头,“我拥有纯净的血脉,远比你这尼安德特人要纯净”

“那你的头为何是黑色?”我趁她被愤怒攫取了心智大声问道,“在我看起情况与你所说的恰恰相反”

“这是为了得到力量而付出代价”她毫不示弱地瞪着我,“为了可以杀死你而付出的代价”

“那么,就是因为魔法。”我令自己的语气恢复了平静,“精灵们无法使用魔力——白精灵们至今不可以。我可不认为你们这些喜欢在地下挖洞的暗精灵会比他们高明到哪里去。你的母亲之所以自封‘**师’,是因为她卑鄙地窃取了我的魔力,而你能够使用魔法又是因为什么?”

我原本毫无头绪,试图从她的回答中获得信息。然而我的话刚刚说出来,一个念头却忽然跳出了我的脑海,令我想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

我在获取我的第一份魔力的时候,那魔力的旁边还有我的邪恶特质在守护着它。它在具有了自我意识之后逃离剑鞘峰,然后附了一个兽人的身,将自己变成了兽人巫师。米伦?尼恩得到的那份魔力也应该有另一部分“邪恶特质”在守护着它,那么也就是说……就是说……

她没有将那一部分消灭或者封印,而是趁它还没有觉醒的时候,使用了它?

米伦?尼恩的身上所拥有的是我的那部分魔力,而这位暗精灵公主殿下身上的则是那部分来自深渊地狱的魔力么?

我因为惊讶而微微愣了一愣,然后转头看向珍妮……没错儿,她带上了我送给了她的那柄魔剑。而魔剑之中同样封印着另一股黑暗的力量。似乎这位暗精灵公主通过某种方式与那股力量取得了共鸣……而那部分力量又因为在被封印时吸收了我的血液的缘故,可以在她的操控之下隐约地窥探到我的想法——

哈,还真是巧妙离奇到令我难以置信如果不是与她数次交锋的时候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那种难以言语的默契,我怎么可能想得到那些来自深渊地狱的黑暗力量还有这种妙用?

我轻轻地呼出了一口白雾,然后对她摊了摊手。她此刻正打算回应我刚话,似乎又在担心自己的秘密已被看穿,于是目光散乱,似乎打算夺路而逃。

但我身下的那只独角兽此刻忽然猛然跳向了一边,然后一个携带着寒气与血腥儿的身形从我的身后恶狠狠地扑了过来。

是那只黑豹摆脱了“闪耀图纹”的麻痹时间,对我起了攻击。它的动作出人意料的敏捷,在一击不中之后用前爪点地,两只后脚掌弹出长长的尖爪,横着扫向了我。

这样的攻击虽然猛烈,但还不足以打破“迪尔芬德之盾”的防御。我身边的周围仅是亮起了一圈透明的涟漪,它的后肢就被狠狠地弹开了。

这时那位暗精灵公主大声呼喊它:“塔克回来”

那黑豹立即毫不犹豫地缩身蹿出,在几个跳跃之间就稳稳地落在了那位女士的身边并且匍匐下来让她跨上了自己的脖颈。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然后在她愤怒又不甘地看了我一眼之后沉声说道:“怎么……意犹未尽么?那么就留下来吧”

准备已久的“流沙术”瞬间就将他们脚下的那片土地化为极度松软的沙土,然后旋转着试图将他们吸附其中。黑豹猛力跳跃,然而健壮的四肢没法儿找到坚固的着力点,只勉强够得到沙坑边缘的地面。但它的前爪可不是手,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将土石抓碎,然后掉落下来。

那位暗精灵当即施展了一个“初级法术驱散”,大片流沙立即消失,但黑豹的脚爪却陷进了凝固的泥土中。它愤怒地大吼了一声,恶狠狠地挣脱地面对它的束缚,然后咆哮着跑向了远处。

我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在那只黑豹距离我大约一百多米远的时候,出了手中的“震荡电击”。

远处的天空中,一道极细的闪电一闪而过,正中那对黑色的主仆。他们身影像是雕像一样陡然凝固,接着倒在了地上。

“震荡电击”这个法术的作用范围足有一百平米——我可不想在他们距离我如此之近的时候成为第一个用魔法把自己敲晕的法师。

我驱策着座下的那位独角兽女士跑了过去,然后看到从他们的身上冒出了丝丝的青烟。暗精灵公主的头蓬松了起来,有点儿滑稽……而那只黑豹还瞪大眼睛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跳起来咬我一口。

我向远处的珍妮与她的卫兵们招了招手,他们立即赶过来,并且用手里的粗绳将这对主仆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珍妮身边的一个卫兵小心翼翼地问我:“大人……爵下怎么办?他似乎被那个家伙挟持了。”

“你说什么?”珍妮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现在告诉我?”

“我本以为……”然而珍妮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了他的话,接着她飞地跑向远处的战马,似乎打算继续追赶她“被挟持”的父亲。

我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抬起手来用一记“空气震荡”敲晕了她。

这种事情她很难接受……现在我只能指望她在清醒之后理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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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惬意的俘虏

第六十五章 惬意的俘虏

马第尔家的地牢里阴冷潮湿,在雪落之后就加难以忍受。此刻我披着颈上带有厚重皮毛的披风站在被撬开的牢房门前,在心里思量是不是难以忍受的寒冷也是促使约瑟芬越狱的原因之一……

被我刻印在地牢之外的那座法阵的“炼金之眼”已经被破坏,看起来是史蒂芬干的好事。但他的房间里也被我布置了一个单独对他产生效力的法阵,我原本有信心使得他没法儿走出房间大门……他又是怎么跑出来的?

在询问了下午还在花园里宰杀牛犊的男仆之后,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可笑又愚蠢的错误——

“我当时正在割开那头牛的喉咙,一回头就看见老爷从窗户里爬了出来”那个男仆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脸上还是有极度惊讶的神色,“谁都知道老爷现在只能躺在床上了,可是他竟然从窗户里爬了出来然后在我的注视下贴着墙面爬下三楼,跳在地上,神采奕奕地对我说:‘班诺,去把我的盔甲和武器拿出来,我要出去狩猎’”

“天呐,简直和他前些年一个样”另一位女仆插话道,“看不出半点儿还在生病的样”

“我们原本以为是您治愈了他的。”史蒂芬从前的贴身男仆皱着眉头耸了耸肩,“然后我们乱成一乱,为他穿上了盔甲——诸神在上,老爷的身上可真凉。接着他就带了几个卫兵走进地牢,然后带着那个囚犯走了出来,说是要去树林把他干掉——”

“于是我就去报告了珍妮小姐。”第一个男仆站了出来。

……竟然是从窗户里爬出来……我不知道是应该笑一笑,还是应该为自己鲁莽后悔一下。

不过这件事情的影响似乎不算太坏,用马第尔家那几位财务主管的口气来说,就是“略有赢利”。跑掉了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约瑟芬,却捉住了一个能够使用魔法的暗精灵……叫什么来着?

这一次我没让人将她丢进地牢,而是为她安排了一间体面温暖的住所,我在门外和窗户外都布置了强力的炼金法阵——甚至连粗木材质的墙壁也没有放过。之前我和这个小家伙斗智斗勇,相处得还算愉。特别是她的长相有点儿讨人喜欢,体内又是曾经与我同源的黑暗魔力,我总觉得两者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心里总要柔软一些。

而那位黑豹先生可就没运气得到这么好的待遇了——此刻它被关在先前关押约瑟芬的地牢里……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皇家待遇”。

我以马第尔家的名义向边他们的合作伙伴之一“贵金属联盟”布了信息,希望能够通过他们遍及西大6的商店和货运站点得到那位逃亡的暗精灵太的消息。另一方面,我通过隐秘的方式向我的那位死灵骑士布的信息,要他立即赶去通往北方的重要边境出口,看看能否碰碰运气正好撞见那个家伙。

在吃过了晚饭之后,珍妮似乎有了醒来的迹象。我听着她在昏迷之中出的关于史蒂芬?马第尔的低语,在叹了口气之后还是决定给她一点儿安眠药剂。我可不想让她在夜里大闹一番然后趁我不注意溜出城去。

接着我托着一盘干果,打开了那位暗精灵公主所居住的房间门。

她已经醒来,靠在床头面色平静地盯着我,镇定得像是待在自己的地下宫殿里。

在她对面的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将果盘搁在了茶几上。

她瞥了一眼里面的干果,轻声笑了笑:“你以为我们同那些白精灵一样蠢,还只吃果实?”

“如果造成了您的误会,我十分抱歉。”我微笑着摊了摊手,“这些不是您的晚膳,而是我的那匹独角兽的晚膳——噢,我还为她起了一个名字,就叫‘瑟琳娜’——您感觉如何?”

她的脸色先是青——接着双手用力地抓紧了床单——然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平静了下来。“真没有想到,撒尔坦?迪格斯也会用这种方式来侮辱一位女士。”

“……嗯?”我眨了眨眼睛,然后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那么我就不必请教您的芳名了,瑟琳娜?尼恩公主殿下。您得原谅我的冒昧,这完全是一个巧合。”

她不屑地“哼”了一声,然后说道:“您别指望从我这里得到半点儿消息,下。”

“我早有此觉悟。”我捻起一枚葡萄干放进嘴里,“只是您先得注意自己的言语——别让我听到我感兴趣的话题。”

她似乎立即明白了我所指的正是下午的那场战斗——她不经意的几句话使得我推测出了真相。然而她的嘴角动了动,却终沉默了下来。

我嚼了一会儿葡萄干,开始仔细地打量她:黑色的头,黑色的眼眸。面色是暗精灵独有的那种苍白……大约是长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她看起来相当年轻——实际上精灵们在三百八十岁之前看起来都相当年轻……只是她的年轻当中还透露着一股青年人独有的稚气与朝气,似乎年龄不到一百岁。

这位公主殿下的长相相当精致,五官搭配得无可挑剔,嘴唇鲜艳欲滴,像是白色面孔上的两朵玫瑰花瓣——相比珍妮也毫不逊色。

似乎是我这种无礼的举动激怒了她,她恼怒地瞪着我,然后说道:“请您现在离开我的房间,我需要休息。”

我大声笑了起来,并且说道:“年轻的女士,您得个搞清楚一件事情——您现在是我的俘虏,您没法儿命令我。作为一个俘虏,您得陪我聊天、阅读……当然也包括沉默,直到我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房间,您有属于自己支配的自由时光。”

“您真无耻。”

“至少不会无耻到企图占有别人的爱人并且试图令她怀孕的地步。”

“那不是我的主意。”

“但您是帮凶。”

“我和我的母亲以及哥哥都有充足的理由置您与死地。”

“恰恰相反,现在我是你们债权人……比如你身上的黑暗魔力,和您那位母亲身上的,原本属于我的魔力。”

“欧瑞王国的法律规定获得动产过十年即视为取得所有权,您对此有异议?”

“欧瑞的法律约束的是欧瑞的公民以及定居在欧瑞土地上的智慧生物,据我所知您和您的母亲都没有欧瑞国籍。”

“恰恰相反,纳尼亚伯爵已经与暗精灵结成了亲密盟友,并授予了我们塔米拉行省荣誉居民的称号。”

“那么在你们暗精灵王国的法律范围之内呢?”

“我们就是暗精灵王国法律的制定者。”

“那么我就是这个房间里规则的制定者。”我摊了摊手,“无论如何,您还是我的俘虏。”

她垂下眼睛沉默起来,不再回应我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再次看向我:“您真的认为用我来威胁我的母亲有何意义?如果像人类那样要求赎金,她一个儿都不会给您。如果像她要求避免您受到伤害的承诺——连我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承诺……”

“我能看得出来。我能看得出来,您在您的国度里已经算得上是相当正派了。”我叹了口气,托起果盘走到她的床边,而她则摆出了全神戒备的姿态,皱起眉头:“您究竟怎样肯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不吃干果。”

“您用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的那种力量令它们恢复鲜,我就离开——我的小马儿瑟琳娜也不喜欢吃干果。”我微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她再一次愤怒到难以自制。所幸后来她压抑住了怒火,让我省去了施展几个法术然后再去记忆它们的麻烦事。

接着她皱着眉头碰了碰果盘里的东西……那些葡萄、橄榄、苹果立即在我的眼底下变得圆润丰满了起来。

“哈……不可思议。”我退后一步,感叹道,“类似的法术我只见过‘时光流逝’和‘生命凋零’……然而它们都是起到相反作用的魔法。……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一个天赋。”

我再次惊异地打量她:“你是说……在你没有成为一个魔法师之前,你是一个暗精灵巫师?”

她的表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似乎交织着痛苦、遗憾、悲愤、委屈,而后大声说道:“是的是的我还是一个巫师现在请您离开我的房间……马上”

有一个故事——这为公主殿下的身后必然还有一个故事。只是今天我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询问下去了,于是我微笑着对她点点头,离开了她的房间——当然没忘记再从门外将房门锁上。

这个小姑娘挺有趣,至少比她的那位哥哥有趣得多。

我托着果盘来到一楼大厅左侧一间空出来的仆从休息室,然后推开了门。我亲爱的独角兽女士立即警惕地站了起来,在确认是我之后轻轻地哼了哼……这声音在她现我手上的果盘之后加粗重,没等我向她道夜安,她就把生有尖角的脑袋凑了过来,极不文雅地张开了嘴,把半个果盘里的水果都吃了下去。

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额头,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鬓毛,心里在思索这只神奇的母兽被我现是否也是命运的安排。是否将会在未来给我带来不可揣度的境遇。

但温馨一刻并没能持续多久,一个男仆在门外轻轻敲了敲,然后低声说道:“大人,有一个武士要见您,现在被卫兵拦在了门外……”

“全身板甲的武士?”我猛然回头。

“是的,全副武装,看起来气势汹汹……”

我立即微笑着推开了门,然后在那个男仆没来得及向里面投去好奇的眼光的时候锁上了它。气势汹汹?我的死灵骑士当然得气势汹汹。

随他一起来到的还有一个熟人——对于这座宅邸当中的仆人们而言的熟人。那位医生现在被我的骑士打晕,扛在宽阔的肩膀上,并且在我话之后被丢了下来。

他的脸上布满瘀伤,右臂则奇怪地后弯,就像是一个反写的“L”。而他的手指似乎也被掰断,软绵绵地摊在掌心里。

我看了看死灵骑士“索尔”板甲上的烟熏痕迹,问:“他用了魔法?”

“是的。”

“持咒?”

“是的。”

“这年头法师真是越来越不值钱了。”我叹息了一声,用脚踢醒了他。

他躺在地上慢慢睁开了眼睛,先是茫然张望,然后表情就变得扭曲了起来——肢体上的伤势还在剧烈疼痛,然而他甚至没有力气从我的脚边爬开。因为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索尔折断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撒尔坦?迪格斯。”我直入主题,“如果你是为那位暗精灵女王工作,我想你应该听说过的名字……没听说也不打紧,想一想三百年前迷雾森林战争的那个撒尔坦?迪格斯——没错儿,那就是我。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而无论你的回答不回答,你都会死去。区别在于是安详地死去还是痛苦不堪地死去。现在,如果你愿意合作,就说一声‘是’,如果不愿意,就说一声‘不’。”

他惊惧地看着我,然后疯狂地扭动起他的身体来,就像是一只溺水的壁虎。

我皱起眉头:“怎么,您想尝尝‘**解剖’的厉害?”

他挣扎得加猛烈了。

于是我抬起头来问索尔:“怎么回事?”

“他的下巴被我打脱臼了,主人。”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摊了摊手:“……那么,麻烦你帮我装上去。”

索尔俯下身,右手捏住他的下巴用力地向上一撞,那法师立即大叫道:“是是是是……只求您别再让这魔鬼碰我”

我看了他一会儿,直到觉得他真的要在疼痛的折磨下崩溃了,在他的身上施展了一个“麻痹伤痛”的法术,令他的神色暂时平静了下来。

“第一个问题:你的导师是否是那位暗精灵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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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暗精灵的野心

第六十六章 暗精灵的野心

“是的。”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但我们之间像是一种交易关系,我们……”

“一会儿我会要你详细地解释这一点。第二个问题:像你一样的法师,她那里还有几个?”

“只有我一个……下。”他在我的脚下大口地喘息着——我猜他是受了内伤,体内的积血令他的呼吸不再顺畅。

“第三个问题,她制造出来的魔法傀儡,究竟还有多少?是否还有不知道自己是魔法傀儡的家伙存在?”

“数不清……下。”他气喘吁吁地说,“她所制造的魔法傀儡数不清——那些属于暗精灵的部分。而由我所制造的傀儡……到目前为止只有史蒂芬一人。”

“那么现在开始解释第一个问题,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我拉过椅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然后让索尔给他喂了点儿能够缓解伤势的药剂——我可不想要他在说话的时候忽然断了气,再被他体内储存的那些爆出来的魔法搞得狼狈不堪。

“我的上一位导师,实际上是**师提尔康耐……当今的四位**师之一,提尔康耐**师之塔的主人,秘党联席议会的议员之一。”

“不错的出身——干嘛走上这条路?”我皱了皱眉头。

“下……我也是受害者啊。”他痛苦地眨了眨眼,然后让自躺得舒服一些,斜眼在地上看着我,“提尔康耐法师和那位暗精灵女士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然后派遣我去暗精灵的地下王国为他们训练魔法傀儡……那些暗精灵的魔法傀儡,报酬则是两个从您的手札上记录下来的高等魔法。因此我在暗精灵那里待了十几年,然后在前几年的时候被派来了这里隐姓埋名,成为一个凡人的家庭医生。”

“情况就是这么简单……我的导师得到高等魔法的咒文,暗精灵们从我这里得到魔法基础培训,而我却什么都没有,现在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而就在二十年前,提尔康耐法师还曾对我说,我原本也是一个有可能成为一位高等法师的人……”

我没空儿听他的自我感叹,又问道:“暗精灵的魔法傀儡……你说他们多得数不清?制造傀儡可不是一件简单事情——”

“的确不简单,下。”他说道,“但你得考虑到暗精灵们漫长的寿命,他们几乎每年就制造四个魔法傀儡,而上百年下来,魔法傀儡的数量已经比整个西大6的法师们加起来还要多。”

“这仍然没法儿说服我——时间不是唯一的制约,我了解人体工程的难度,光是确保生命力就是个大难题。”

“你没必要怀疑我所说的话的真实性——米伦?尼恩和提尔康耐对我所做的事情已经让我对他们彻底绝望……无论是您死去还是他们死去,都是我乐于见到的结果——实际上我希望你能够杀死他们,杀死那些扼杀了我在魔法道路上进阶的可能性的家伙。对于暗精灵来说维持生命力也不是难题,因为有一位暗精灵的公主……她是一个天生的巫师,又通过某种方法成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法师,她的天赋就是令人焕活力……因为他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对人体的改造,然后在被改造者即将失去生命的时候令那位暗精灵公主完成后一步。”那个法师颤抖着嘴唇说道,“如果您不信的话……”

“不,我相信。”我沉声说道——那位暗精灵公主就在这间宅里,我也亲眼见识过她那不可思议的力量。“那么,这些魔法傀儡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成为一支魔法军队?”

“呵呵……魔法军队?不,您高估了他们。”法师虚弱地笑了起来,“因为工序并不完善,并且后一步是通过那位公主强行完成,所以那些家伙在成为了傀儡之后大约只有四到五年的存活时间……实际上大多数人连头两年都挨不过去。一部分人被米伦?尼恩抹掉记忆放逐到西大6的各个地区,压抑着身体里的魔力以凡人的方式存在,只在被需要的时候会激活……”

“怎么激活?”我将身向前倾了倾。

“这是米伦?尼恩大的秘密之一……连我也不知道。”

艾舍莉。我心中的一个疑团终于被解开——似乎她就是那些被抹掉了记忆的魔法傀儡之中的一员。以虚假的记忆和身份存在,甚至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一个无助而可怜的姑娘……只有在后的时刻能展露出真实的自我,而那也正是她迎来毁灭的时刻。

“那么,另一部分?”

“另一部分——大多是女性,被同样被分散到西大6的各个角落……只是他们负责为米伦?尼恩收集精神力量。这件事我原本也不可能知道,但一个偶然机会让我看到了那一幕——那位暗精灵法师从归来述职的魔法傀儡的身上吸收了他的精神力量,然后他的身体就整个儿崩溃了——这就是为什么我说那些家伙通常挨不过前两年……越是对她忠诚,就死得越。”

“吸收凡人的精神力量?”我皱了皱眉头,“这有什么用处?一只狮总不能靠蚂蚁来填饱肚。”

“不,您想错了,下。”他又笑了起来,并且咳出了血沫,“一个凡人的精神力量当然微不足道,如果是上千、上万人呢?如果你研究过历史,一定还记得在一百多年前——那时候你已经死去,还没有重生——整个西大6几乎都兴起过一场‘烧死女巫’的运动……”

“我原本以为是迷雾森林战争为人们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因此他们开始仇视魔法……”

“不,不是仇视魔法,而是仇视那些魔法傀儡。那个时候的暗精灵傀儡在人类的土地上滥杀无辜,采用极端暴力的形式吸取人类的精神力……又因为大多数是女性暗精灵——她们总是比男性的生命力加顽强,能挨得过痛苦的改造阶段——因此她们令人类惶恐不安,导致了各地对她们的捕杀。”

“那么现在呢?”

“那场清洗活动持续了二十多年,直到米伦?尼恩意识到这种法会威胁到她的统治,开始与提尔康耐合作,在二十多年前找到了我——我加精通幻术系的法术和生命改造,然后采用了一种加温和又不引人注目的手段——他们建立了一个教派。”

“金牛教?还是崇拜独角兽或者奥克良小仙女的教派?”

“是崇拜独角兽的教派……在人类的心中独角兽代表着善良和忠贞,因此暗精灵们将这个教派命名为‘尤肯修会’。那些魔法傀儡们依靠幻术和炼金药剂获得了大量的信徒,并且采取加温和的方式吸收他们的精神力……或者说信仰之力。这教派在近几年逐渐在北方壮大……而这样一来,米伦?尼恩所获得精神力量可就远不是从前所能比拟的了……”

吸收精神力……我叹了口气。似乎我的确有些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展了——法师们什么时候可以吸收不属于自己的精神力了?如果在三百年前我就知道了这个法,我何必还要同深渊地狱的领主做交易,去获得黑暗的力量?

我忧心忡忡地说:“那么,这就意味着……”

“她很强大,下。”法师疲惫地看着我,“她远比您想象得要强大,并且会越来越强大。”

实际上我看到的事情远比这个法师要可怕……米伦?尼恩现在正在行走的道路已经不属于从前法师们认知的任何一条……她走出了一条可怕的捷径,一条成为神祗的捷径。如果我放任自己思想毫无顾虑地驰骋,那么我会认识到,一旦西大6所有的人都成为了她的信徒,那么她所得到的精神力量将加强大,甚至强大到了必定成为神祗的地步……

有两个因素使得她获得了命运的青睐——一个是她的那个可以大量制造魔法傀儡的女人——她为她提供了数量上的保证。另一个是她获得的那种可以吸收精神力量的方法……我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得到了它。

唯一可以解释的也许是世界之树。世界之树吸收着西大6亡者们的生命力,然后将其供给星界的神祗——这种方式与米伦?尼恩的方法几乎如出一辙。

而法师提到过米伦?尼恩在近些年来又派遣了大量的魔法傀儡将自己隐藏成为了普通人潜伏下来……我在一瞬间就想到了她的用意——她在寻找我。她必定在获得了我的魔力之后就现我并未彻底死去,她一直等待了将近两百年,又将自己的力量经营了两百年,而现在她等到了我,并且正在准备对我露出她的獠牙。

“您也畏惧了?”法师喷吐着血沫笑了起来,“就连提尔康耐现在也感到畏惧了——我们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够阻止她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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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远行

第六十七章 远行

“也许你们可以再组织一次法师之间的战斗。”我沉声说道,“就像三百年前那样。米伦?尼恩很强大,但还远远没有强大到从前的那个撒尔坦那样的地步。”

“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但提尔康耐却仅仅是畏惧而已。”法师疑惑地摇了摇头,“他感到无法驾驭那位暗精灵**师,却似乎又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担心些什么,我摸不清他的想法。”

我在心里冷笑了起来——因为那群蠢货心里的想法甚至比暗精灵加危险:他们想要毁灭这个位面一旦连这个位面都不再存在,暗精灵的野心当然就仅能在现在令他感到“畏惧”而已,而这种“畏惧”又有极大的可能是他们的伪装。三位**师们一定与米伦?尼恩在表面上维持着和平相处的表象,却在私底下嘲笑着她所做的无用功。

而米伦?尼恩呢?她会不知道**师们在密谋着什么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然她为何要操纵艾舍莉,试图杀死帕萨里安?只怕这两波人现在都心怀鬼胎却又知道对方在谋划着些什么……而如此看来,现在温顺无害的反倒是我——这个曾经是世界公敌的人。

我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似乎你已经把我想要知道的都告诉了我……”

“那么请您按照您承诺的那样,给我一个干净利落的死法。”他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就连药剂都没法挽救他的生命了。

我惋惜地看了看他,觉得这家伙实在是个悲情的人物。他本该待在**师的法师塔里,用一生的时间去研究魔法,然后成为一个不错的高等法师,拥有凡人所无法企及的漫长生命,在历史中留下一个不坏的名声,接着安详地死去。

然而现在的他在隐姓埋名之后却只能默默无闻地死去,不会有人记得他是谁,没人在他的墓前哀悼。

我向索尔挥了挥手:“带他出去——你应该知道如何杀死他。”

索尔转身从墙壁上取下一柄装饰华美的十字弓,一言不地将他扛了起来。

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城外的某处平地上亮起了一团绚丽的光彩……那个法师在死亡的一刻将身体里全部的魔法都释放了出来,而记载着他的那些法术的卷轴与手札则躺在了我的书桌上。里面大多数是些低级法术,却也有几个比较实用的、我的手札中不曾记载过的魔法。

我忠诚的死灵骑士在料理了那个法师之后按照我的指示,马不停蹄地赶去通往北方国境的几个重要关口。而长夜漫漫,我则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思考。

矮人们的力量、白精灵们的力量、法师们的力量、世俗的力量……每一支似乎都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没有哪一支像从前那样忠诚于我。

我得不得按捺心中的激动与不安,为自己以后的行程做一次长远的规划。我原本打算在珍妮将马第尔家的事务料理完毕之后动身南下,但现在看起来这个计划不得不提前摆上日程。我不能在今后的一百天中将自己束缚在这里,况且火龙巴卡拉斯正在寻找我并且想要从我的手中夺去那枚胸针。我留在这里只能令自己越来越在某种情感当中深陷下去,并且为这里的人们带来不可预知的隐患。

于是我立即开始为自己的出行做准备——开始调配几种炼金药剂。

珍妮是在早餐的时候醒来的。我的催眠药剂为她带来的副作用就是令她的神情有些呆滞,思维有些迟迟钝。但这些并不妨碍她倾听我为她讲述的一个长长的故事——从暗精灵的野心到那位隐姓埋名的法师,从我必须立即外出的必要性到她必须留在这里的必要性。

等我停止了诉说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地靠在床头,过了好一会儿轻声说道:“那么……你走吧。”

我仔细地打量她,在确认不是处于某种情绪当中而说出的赌气话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原本以为你会不顾一切地想要跟我同去。”

“我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并且,我很感谢你杀死了那个害死我父亲的凶手,并且我希望我们能在不久之后杀死另一个幕后元凶,无论她是暗精灵的女皇还是不可战胜的**师。”

我看着她脸上那种悲伤又无助的情绪,心里有点儿难过起来,于是轻声说道:“实际上……你的父亲现在还算不上已经死去。他毕竟在以另一种生命形式活着……”

“但在我的心里,他已经不存在了。”珍妮侧过脸去不再看我,“走吧,现在就走吧,不要让我看着你离开。你用不着担心我会做出像昨天一样的事情来——我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对自己有帮助。”

我沉默着看了她一会,起身走出了房间。

卧室里传来了玻璃制品在墙壁上摔得粉碎的声音。但我没有回头,而是去书房披上了自己的披风、拿上了可以挎在腰间的小皮包、拎起一个小小的皮袋,走去了关着瑟琳娜的那个房间。

这位暗精灵公主似乎还没有习惯人类的作息时间——据我从前的观察,她大多在午夜与上午活动,加是某种夜行生物。但我毫不在乎地推开了门。

大门的响动令她警觉地张开了眼睛,然后皱起眉头对我说道:“难道这就是您对待一位女士的作风吗?”

但今天的我可没有心情与她斗嘴——我将手中的小皮袋丢在了她的被上,说道:“物归原主——你的那只大猫。”

她愣了片刻,然后惊喜地打开了袋,一个小小的脑袋立即探了出来,亲昵地叫道:“喵”

她捧着那只黑猫左右看了看,然后愤怒地抬起头:“你都对它做了些什么?”

“‘变形术’加上‘弱智术’而已。”我摊了摊手,“我可不放心让一只黑豹与我同行,我也不想花心思提防它的突然袭击。现在它仅仅作为一个乘骑的坐骑已经足够了。”

“同行?”她皱起眉头,“你要去哪里?”

“去南方,避开你的那位母亲。”我又将一个装有黄绿色炼金药剂的玻璃瓶丢在她的被上,“现在,我得麻烦您将自己重变小,然后喝下这瓶药剂。”

她愤怒地注视我,而我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指望现在的我有如此好的心情来与这位公主殿下玩玩虚与委蛇的那一套,实际上我没有禁锢她然后再把药剂灌进她的嘴里已经足够说明我的好脾气了。

她似乎从我的目光中读出了我的心意,于是狠狠地转过了头,然后施展了一个魔法。她身上的衣料与她的身体一同缩小,很就变回了第一次见我时候的样。然后我拔开了玻璃瓶口的塞凑到她小小的脸孔面前:“喝下它。”

“提前是你先告诉我它是什么。”瑟琳娜的声音又恢复了尖声尖气的模样。

“一点含有‘禁锢魔法’和‘虚弱体质’效果的药剂。”我面无表情地说,“为了防止你逃跑,我不得不采取这样的手段。”

瑟琳娜在被上向退了退,皱起眉头:“不如这样,我向你保证——”

“忘记你昨天都说了些什么么?你们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誓言。”我走到床边,在她的头顶俯下身来,“别考验我的耐心,我现在的心情可一点儿都不好。”

她无计可施,只得将两只手扒在瓶口,吞下了一点药剂。一圈灰色和淡绿色的光环立即从她的身上放射出来,然后我抓起瓶塞上塞:“感谢你的配合。如果是正常人大小的话,我这一瓶药剂可就要浪费掉一多半了。现在,请您乘上您的黑猫,走进来。”

我从皮袋里取出一只小巧的木质笼……不,说是笼并不贴切。这个东西实际上是一个房的形状——珍妮还是个孩的时候用薄木片建造了它。眼下我对它施展了一个“固化术”,保证它的墙壁比钢铁还要坚硬。

她似乎愤怒得全身都在抖——当然也可能是由于“虚弱术”的效果。但她还是在我的威逼恐吓之下走了进去,我觉得她应该能在那座“小房”里生活得挺愉——前提是她忘记对我的仇恨。

我将这房塞进了皮包,挎在腰间,下楼牵出了我的独角兽。

这只小母兽的确拥有神奇的力量……似乎昨夜的那些鲜水果含有魔力,在短短十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就令她变得神采飞扬,并且对我格外亲昵起来。

对付这头小木兽可不能像对付暗精灵公主一样——它虽然挺聪明,但还没有聪明到可以听得懂威逼利诱的地步。我足足花费了一个小时的时候使得她同意我将马鞍放在她的背上,并且翻身上了马。

府里的仆人们并没有对她额前的长角表现出格外的兴趣——因为不少马甲的前端都装有铁质的独角。而我在她的面部安放的白色皮质马甲令他们认为她只是一匹生得漂亮的瘦弱白马——而这也将是我接下来的旅途中大多数凡人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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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瑟琳娜的往事

第六十八章 瑟琳娜的往事

无论是与安德烈告别还是与恺萨告别,都不是令人愉的经历。而另一件事情让我几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烦闷的心情与不合时宜的柔情冲昏了头脑。那就是——当我骑着独角兽独自走到了城门口,并且在看到一个叫卖黑面包的孩童之后想起了另一个人来:罗格奥?塔里佛斯

我竟然完全忘记了这个小家伙的存在。

他简直就像是一团空气,隐藏在我的身边却又被我常常忽视。曾经有几个夜晚,当我在书房里做完了魔法实验或者记忆了法术疲惫地走出门、关上门之后,门里会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而这个时候我会记起……刚那个小家伙就坐在房间的某个阴影里,某张座椅上,安静地看着我……长达十几个小时

他的身上总是有这样一种奇特的能力,能够令别人忽视他,甚至忘记他的存在。而这似乎也是他的那种强大而罕见的天赋魔法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我当即命令独角兽调转了方向,飞驰向马第尔的家的宅邸。而等到我来到大门前的时候,我却现那孩已经牵了一匹矮脚小马站在门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地看着我,并且从脸上露出了微笑来。

“抱歉……”我讪讪地说道,“的确是把你忘记了——”

他一言不地翻身上了马,走到我的身边。而独角兽不屑地看了看他座下的那匹“同类”,侧着走开了两步。

暗精灵公主在我腰间的皮袋里尖声尖气地说道:“您当然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里,也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感受——就像你现在不会考虑这牢笼里污浊的空气一样”

我当即产生了某种预感……这一路,似乎少不了麻烦事了。

独角兽的脚程很,但罗格奥座下的那匹小马也表现出了令人惊异的耐力——它竟然可以勉强地跟随上独角兽的脚步,尽管显得气喘吁吁。

这个时代的旅途总是显得很无聊,在这样路上含有人烟的季节尤其如此。我甚至开始怀念起安德烈的那个佣兵团来——与他们的同行的时候虽然我常常保持沉默,但那些天性粗鲁的家伙们之间的玩笑倒的确令我觉得旅程不那么枯燥了。

我的怀里有一张欧瑞境内的地图,按照这张地图上所标示出的路线,在我今后的旅程里大约有四分之三的日都要在这样乏味的气氛中度过。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在周而复始的“赶路”、“进餐”、“休息”当中平安渡过了四天的旅程,经过了两个规模较小的村镇。在第五天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出了马第尔家的封地。不知道珍妮此刻正在忙些什么……但我能够想象得到她心里的那种茫然与失落——就跟当年米莲娜离开我的时候一个样儿。

然而人不能总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因为命运总会跟我们开几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然后让这玩笑改变一个人的一生。

暗精灵公主已经连续四天抗议她那“恶劣”的居住环境,并且要求我将她释放出来了。但我在心情极度恶劣的前几天里对她的抗议置之不理,这使得她在今天终于安静了下来。然而旅途的寂寞终于令我无法忍受——我想这大概是我已经渐渐习惯于身边总有人陪伴的缘故了。于是我坐在独角兽的背上,用手指轻轻地弹了弹腰间的皮口袋:“嘿,公主殿下。”

她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开了口:“什么事?”——声音里充满了怨气。

“我打算与您做个交易——用您的回答,来换取五分钟的换气时间。”

“您真无耻”她愤怒地说道,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我还以为您早就认识到了这一点……”我在出行之后第一次笑了起来,“您现在还得牢记一件事——您是我的俘虏。实际上我挺好奇,难道你们在北方的地下宫殿的空气,就要比您的这座‘临时行宫’里的空气要鲜得多么?”

“怎么,你认为我们同南方那些愚蠢的矮人一样,住在地下的矿洞里,常年忍受那种潮湿气?”瑟琳娜反驳道,“‘冰雪宫殿’的模样可不是你能够想象的——只要你有机会参观那座宫殿——实际上您可能是以囚徒的身份抵达那里的——我保证你会惊讶得合不拢嘴”

我笑了笑,拉来了腰间的皮袋盖。寒冷的鲜空气立即灌了进去……我隐约听到了瑟琳娜舒适的深呼吸声。在独角兽又跑出了一段路程之后,我合上了盖:“好了,作为我第一个问题的报酬,您的五分钟换气时间到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解地问我:“……哪一个问题?”

“关于您的住所里空气鲜与否的问题——您看,我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我在扑面而来的寒风里说道。

瑟琳娜再次沉默一会儿,然后不情愿地说:“好吧,您是一个守信用的人。但是——您依旧是一个守信用的、无耻的人。”

暗精灵一百岁左右的年纪,大约还相当于人类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而她倒也的确表现得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

“那么,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我侧过脸避开寒风,说道,“你原本的色是银色?”

“是的。”她的回答显得有些谨慎,似乎弄不清楚在我的这个问题之后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我正打算如约打开盖她却立即阻止了我,“我现在不需要换气了。”

“嗯?”我低哼了一声。

“因为我觉得冷了。”她说道,“因为您的虚弱术。”

“那么您是不打算再和我做交易了。”

她再次沉默,然后在我叹了一口气之后说道:“您是觉得无聊乏味了。实际上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不介意和你聊聊天,当然是那种不含恶意揣测的闲聊。”

“那么我可就不好意思再用交易的形式来探知你的秘密了——实际上我非常好奇的是,拥有天赋魔法、身为巫师的你,是如何成为了一个法师的?我知道你的母亲继承了我的魔力,而你身上的则是令一部分黑暗力量。在很久之前就是这种黑暗力量让我变得冷酷嗜血、反复无常……但你是如何表现得像现在一样……正常的?”我开始直入主题,但心里并没指望她给我令人满意的答复。

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回应了我:“您问起了一个我不想回忆的问题……”

“如果您不想说,可以不说。之前的那五分钟依然有效。”

“不。这事情无关紧要……实际上我倒正想借此提醒你一件事——不要对我抱有太大的期望……我的母亲不可能因为我而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她说话的方式依旧是那种歌唱般的声音,但我能够从这声音里听得出无奈与凄凉。

“您应该了解精灵们的习俗——在精灵们还没有分化为白精灵和暗精灵之前。他们对待……‘性’与‘爱’的习俗。”

“是的。将两者区分开来。‘性’被认为是同喝水、进食一样满足自身必要需求的东西,而‘爱’则是忠贞又神圣的情感——这与大多数人类将两者混为一谈不同。”我说道。

“而我们暗精灵仍旧保留了这个观点,并且从未改变。”瑟琳娜说道,“当白精灵与暗精灵分化之后,我的母亲极其仇恨那些南方的同胞。她经常组织起讨伐队伍对他们动袭击,并且将俘获的白精灵带回冰雪宫殿,以此羞辱南方的白精灵之王。大约在一百多年前的时候,有一个将军,白精灵的将军,被我的母亲俘虏了。”

“而后,我的母亲侮辱了那个俘虏——在床第之上。因为他的妻是白精灵王国的一位公主,我的母亲认为这种并非基于需求的‘**’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泄她心中的愤怒。然而因为这一次的冲动,母亲在四个月之后现她怀上了一个孩——”

“那……是你?”我不禁有些惊讶——我曾经见到过数量极其稀少的人类与精灵的混血儿,却第一次见到白精灵与暗精灵的混血儿。

“没错儿,那孩正是我。”瑟琳娜说道,“我的母亲因为继承了你的魔力,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虽然她在后来通过某种方式修复了自己的身体,却丧失了生育的能力……似乎她与暗精灵的男性之间存在着某种无法消除的排异反应,暗精灵的男性没法儿令她再次怀孕了。而在那之前,我的哥哥约瑟芬就已经出生了。”

“起初她对这一次受孕感到异常愤怒,认为自己的身体受到了玷污……然而她很平静了下来,因为她觉得……这种生命形式,也就是现在的我,也算的上是她眼中的某个魔法奇迹——于是她……‘慷慨’地给予了我生存的机会,并且将我诞了下来。”

“实际上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母亲就认为我是她的耻辱。她在我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就开始用我的身体来进行各种魔法实验,但我顽强地活了下来——也就是我的这种顽强,为我再次争取了大约十几年的存活时间,直到我的天赋魔法开始显露出来——实际上也就是因为我的那种天赋魔法,我能在各种各样对身体有极大副作用的炼金药剂的侵蚀下‘健康’地成长,并且拥有了现在这种可以变小、缩到你腰间的这座牢房里的能力。”

“似乎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收获……”我轻声说道,试图冲淡一些悲伤又严肃的气氛。

“不……撒尔坦下,如果您是我,您就不会这么说了。”瑟琳娜平静地笑了起来,尖细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有些飘渺,“实际上那些炼金药剂早已腐蚀了我身体里的每一块骨头,而现在,就在我的身体里,支撑着我的内脏、肌肉、血管的,也不是骨骼……而是魔力。”

我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我是一个没有骨头的人,我每时每刻都得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天赋魔力,使它们能够令我身体上的其他器官正常地运行下去,并且凝聚着魔力不让它消散,不让我瘫软成一团。您能够想象么?人们几乎是无意识的呼吸、流汗、睡眠、消化……我都得自己有意识地控制,并且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哪一次的不小心而就此死去。”

“我……大概能够想象得到你的那种痛苦。”我低声说道,“不会比我从前身为巫妖的时候逊色多少。”

“而在我展露出了自己的天赋魔法之后,我的母亲意识到我可能对她有大的用处……于是她花了三年的时间来做一个准备,并且取出了那个被封印的力量——那部分来自您的身上的黑暗魔力。她试着将那魔力与我融和,令我成为一个拥有巫师天赋的法师。而在此之前,只有她成功过。”

“您的那一部分黑暗魔力……您对它们的特性应当记忆犹。如果我能够回到从前,无论能回去多少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结束自己的生命。那魔力一方面侵蚀着我的心智、消磨着我的灵魂,另一方面又令我无数次地产生毁灭一切的念头。而这些疯狂的情绪与我的天赋魔法相抵触,我每时每刻都认为自己的精神与**将在下一刻崩溃。”她的声音变得向寒风一样冰冷,“而我在这样的折磨里度过了六十多个年头……直到我的那位母亲找到了某种方法,驯服了我身体当中的那股黑暗魔力。”

某种方法?我的心头一跳……可以压制那种黑暗力量的方法?但我知道此刻的气氛并不适合我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我强行压抑着自己的好奇心,继续听她说下去。

“然后……我不再受到轻视,开始成为我的母亲的助手——尽管她时常在暗中用刻毒的眼神注视着我,但她却再也没法儿像从前一样折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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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的情节展是否有些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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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林间女巫

第六十九章 林间女巫

“所以我说,萨尔坦下,你认为我的母亲会为了我付出多少呢?”她用一种听起来颇为轻松的语气做了后总结。

“至少可以减少她的魔法傀儡的数量。”我沉声说道,“那位法师——那位隐藏在马第尔家的法师已经被我杀死了。临死之前他告诉了我一切,包括你在那些制作过程中所起到的关键作用。”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实际上我并不喜欢我在那过程当中所扮演的角色。只是不想再被人轻视而已……您想象不到暗精灵王国的状况,那是一个被诅咒的国度……如果有一天深渊地狱的恶魔们跑来了地上界……那个一定令他们感到宾至如归。”

我将皮袋的盖打开一道缝隙,让鲜的空气流通进去,然后说道:“实际上……既然你对你的那位母亲并无太多好感,又身为被暗精灵们所排斥的混血儿。我倒有一个主意——”

“投奔您的麾下?”瑟琳娜笑了起来,“不——您应当是了解自己的。如果此刻我答应了你,你是否会完全地信任我?如果你没法信任我、没法儿令我感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我为什么要丢掉自己的权势与地位,来过这样一种生活?”

“我以为我的人格魅力已经征服了你。”我将披风的毛领拉得严实了些,说出一句玩笑话来。

“魅力?或许您是有一点的。但人格么……”她尖声尖气地笑了起来。

独角兽越过了前方一道干涸的水沟,而我则在心里思索着是否要为她重取一个名字……达芙妮?这个名字似乎比瑟琳娜要适合得多。

北方凛冬将至,而向南却大不相同。我们赶路的度似乎过了季节变化的度,在走出了博地艮行省、进入了曼达行省之后……漫天冰雪的景象竟然变成了枯叶满地的景象。此刻我们已经带着满身的寒气奔驰了将近二十天,时间已是冬月九日。而即便如此,我们身边的气温也渐渐升高,甚至地上开始出现了绿意。

在一个眼光明媚的午后,在森林间行进了将近六个小时之后,我们远远地看见了远处路边的一幢小木屋。

这木屋令我想起了古鲁丁艾舍莉的居所——只是它的外壁不是缠绕着的常春藤与爬山虎,而是青绿色的苔藓。屋有一半隐藏在林间的树丛里,另一半则隐在树木的阴影之下。屋外面立着一块小小的牌,上面以通用语刻着几个歪歪斜斜的字:龙与美人酒馆。

我在屋外停下我的独角兽,然后翻身跳了下来,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接着使用了一个“侦测魔力”——一切正常。屋里并不嘈杂,而附近也不是热闹的交通要道,因此我对这忽然出现的酒馆总感到有些奇怪。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一条曾经繁荣、而如今被废弃的道路。贵金属联盟贸易的展使得很多曾经兴盛的城市衰败了,也使得很多曾经偏僻的村落变成了大型城镇……也许这里就是受其影响的诸多地区之一。

酒馆里挺安静,我在犹豫片刻之后让罗格奥拉着我的衣角,推开了低矮的门。

一股潮湿气伴随着屋里木头的霉味儿扑面而来。屋里仅靠从三扇没有玻璃的木头窗中透进来的光线照明。酒馆老板的所在的地方——一个简陋的木头吧台占据了光线充足的位置。而四张木桌则分散在其他角落,桌边仅有两个顾客:两个克莱尔人,一个是金,一个是栗。

我站在门口张望,身挡住了光线。酒馆里的三个男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我,然后都在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我想并非我的衣着令他们惊讶,而是我的色令他们惊讶了。

我拉着罗格奥走到桌边坐下,解开自己的披风、将腰间的皮袋搁在桌上,接着敲敲桌面:“两杯果汁,老板。或者两杯罗兰草汁。”

酒馆的男主人此刻收回了目光,愣了一会儿,然后手忙脚乱地为我端上两杯翠绿色的罗兰草汁,同时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是……莉莉丝女士的朋友?”

“莉莉丝”旁边那个金克莱尔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立即狠狠向脚下唾了一口,“呸”

“那不是她的错,大奥利。”他身边那个褐头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罗拉的病得那么重,谁都救不了她了。”

“至少不用那么痛苦地死去那个老巫婆”被称作“大奥利”的男人顿了顿他手中的木头杯,气恼地一饮而尽,同时挑衅似地望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的目光,但“老巫婆”这三个字引起了我的兴趣……是一个法师么?于是我低声问那位酒馆主人:“莉莉丝……是谁?”

那酒馆主人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就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我皱了皱眉头,但是没有阻止他……这里偏僻荒凉,我想他大概一年都见不到几个陌生人,于是我原谅了他唐突的举动,并且打算听听他会对我说出什么来。

“莉莉丝是一个女巫……诸神在上,您的色和她一个样,您是位尼安德特人贵族吧?……我可是头一次见到像您这样好脾气的贵族。”

“你就压根儿没见过贵族。”大奥利拍打着大腿,同另外一个男人一起大声笑了起来。

“什么样的女巫?”我问他,并且将自己面前的那杯罗兰草汁推向了他。

“一个真正的女巫”酒馆的主人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就像这周围隐藏着正在偷听的密探,“我们这一带都是伐木工人——砍下这里的大树运去城里卖掉的那种伐木工人……森林里野兽多,附近又没有药剂师,所以每年都有几个人因为伤病丢了小命。可是自从前些日那个女巫搬来了这里的山上,情况可就好多了——”

“帕里”那个栗男人皱起眉头喝止了他,“别跟外乡人说这些,谁知道他回头会不会带来一队卫兵把那个老女人抓去烧死”

这一次大奥利没有说话,只是面色阴沉地看着我——看起来他对于那位“女巫”的仇恨仅仅是在嘴上说说,心里大概还是站在她的那一边的。

“审判女巫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可没兴趣再费力跑回来一趟。”我摊了摊手,微笑道,“我只是想听听鲜事而已。”

酒馆主人帕里抓过杯喝了一口,然后得意地向那两人耸耸肩,继续对我说道:“她是会魔法的——还会制作药剂。不不不……您可别以为她仅仅是个药剂师,我亲眼看到过她让她养的那些鸡乖乖地走进锅里……”

“被拔了毛掏空了内脏的鸡”栗的男忍不住插了一句。

“对,被拔光了毛的鸡”帕里补充道,“还有被剥了皮的兔那些都是我们给她的报酬……她住的那栋木屋的周围还有白色的雾气,只要有人没得到她的许可就走进去,保准会倒下来睡上个三天三夜,然后没头没脑地再走回去”

的确是法师的小把戏。我在心里想到。只是一个法师……或者是魔法学徒,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隐居?

“那女巫还有个女儿——年纪比他还要大。”帕里指向那个栗的男,“有的时候女巫的女儿会来村里用药剂换点儿东西,痴痴呆呆的,说什么自己原本是城里人,是博地艮人……”

我皱起了眉头。“那个女巫也是银?”

“没错儿,跟您的头一个样。”

我不再说话,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会是她么?

我没有心思再坐在这里了,从袍里摸出一枚铜币丢在桌上:“那么,那位女巫住在哪里?”

栗色头的男几乎立即就警觉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的这位小朋友生了点儿病……实际上我正是在带他去南部求医。既然你们把那位女巫描述得那么神奇,我想我应该去碰碰运气。”我微笑道,“相信我,我并无恶意。我能对一位女巫做什么呢?”

帕里、大奥利和那个栗的男相互交换眼神,然后帕里缓缓说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她住在哪里的话……”

我又丢出了三枚铜币。

“那么我可以带你去。”帕里眉开眼笑,抓起三枚铜币收了起来,然后转向那两个人,“好了先生们,今天的营业时间到此为止”

尽管北方已是凛冬,然而南方的林间却依然潮湿阴冷。我与罗格奥各自牵着自己的坐骑随着酒馆主人踏上山路,在泥泞的路面将我的靴与披风下角弄得脏脏不堪之后来到了他口中的女巫居所——那是栋隐藏在林间的小木屋,屋前铺满了厚厚的落叶。屋的背后靠着高高的山岭,就连正午时分都没法儿见到阳光。

屋与我们之间一片极其广阔的空地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我轻轻抽了抽鼻,现那是一种含有催眠成分的魔法药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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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故人重逢

第七十章 故人重逢

看起来这个女巫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否则屋外的就应该是淡绿色的腐蚀性药剂了。

独角兽达芙妮疑惑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将脑袋在我的肩头轻轻蹭蹭——这表示她并未在周围侦测到邪恶气息,一切都挺正常。

“就是这里了,先生。”酒馆主人小生说道,“您先得高喊三声‘莉莉丝’女士,然后在得到回应之后能走进去……”

“好的,感谢你的帮助。”我转过身来看着他。而他在微微一愣之后明白了我的意图,再次向我躬了躬身,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山坡下的密林里。

“你认为她会是一个傀儡?”我腰间的瑟琳娜尖声尖气地问。

“我……”我轻轻摇了摇头,“如果真的是那个人,那么……我不希望用到‘傀儡’这个词。”

“那么,是你的朋友?”

“朋友?”我想了想,然后轻笑起来,“曾经算得上。”

然后我摸出一瓶药剂在鼻底依次下闻了闻,大步走进雾气里。

雾气占据了挺大一片我空间,我们花了两分钟走出来……然后就看到了个搭在屋门前的小小凉棚。我感觉自己的心跳了跳。

接着我独自走到门前,轻轻地推开了它。

房门出“吱呀”的一声响,屋里一股刺鼻的药剂味儿涌了出来。在我的视线之中,有两张床铺,虽然被褥破旧不堪,但还算整洁。靠窗边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面对着我,我正好能够看得清她的样貌。她似乎在睡眠当中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眉头紧皱,却像是陷入了一场梦魇无法醒来。

另一个身影——穿着破烂外袍的身影正躬着腰,背对我在一口锅里搅拌些什么,锅下则是燃烧的火焰。似乎因为木柴潮湿,火焰在舔舐着锅底的同时还冒出大量的黑烟,然而那个人却对此毫无反应,像是一个木偶。

我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心里终于有些什么东西放下来了。

我想那个背对着我的人,大概是听力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损伤,以至于我推开门出响动她都未能察觉。

“莉莉丝女士。”我叫道。她毫无反应……

我提高声音,又喊道:“莉莉丝女士”

这一次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猛然转过了头来。她惊慌的动作打翻了架在火上土锅,里面的一锅菌汤洒了一地。

但大吃一惊的可不仅仅是她,还包括了我。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脸上有三道纵贯的缝隙,被稀疏的针脚扯到了一起,却令她的一只左眼奇怪地斜了下去。嘴唇干瘪开裂,露出里面为数不多的几颗黄的牙齿来。头顶几缕稀疏的银凄凉地垂下,几乎盖住了唯一一只还算正常的眼睛……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对面那个丑陋到极点的老女人却在看见我之后很平静了下来。她缓缓后退,然后将手撑在了身后的案板上:“我早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们还是来了。”她用那种嘶哑的声音说:“其实你们用不着花这么大的力气……我原本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她说着,用颤抖着的手拉开了自己的袍:“看吧……我只是想安稳地度过后一点时间……”

袍底下的是一具干瘪的躯体……而那躯体上同样纵贯着几道巨大的裂口,同样以稀疏的针脚扯住。只是躯体当中的那些填充物已经从裂缝里露了出来……我不知道究竟她怎么可能在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害之后还能够活着。

“看着我的耳朵。”我沉默了一会儿,放下兜帽来,并且对她使用了一个“敏锐听觉”的法术。

“你……”她用浑浊的眼睛费力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说道,“不是精灵?”

“我是尼安德特人。我来到这里,也不是要杀死你……”我停顿了一下,说出那个名字,“艾舍莉。”

“那么你是谁?”她的声音颤抖着,并且裹上袍,“你是……你……这不可能……”

我走到那女人的床边,曾经的那位艾舍莉的“母亲”的床边,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她似乎打算阻止我,但终没有靠过来。

“痛风又作了?你给她吃了催眠药剂?为什么不用秋水仙根?”我转向了她。

“你……果然是你么?艾尔?穆恩?不……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她颤抖着摸索到一张缺了条腿的椅坐下,然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为什么你还活着?在古鲁丁的时候,我原本以为你已经死去了。为什么要带上这个女人?你真的把她当成了你的母亲了?”我在另一张床边坐下,轻轻弹了弹腰间的盒,示意那位暗精灵的公主继续保持沉默。

她从那种令人心酸的苍老姿态坐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颤抖着说道:“我得……感谢您……您没有杀死我。”然后她看着我:“有关我们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几乎是全部。”我说道。

“那么您也许就是知道,我是一个魔法傀儡……我们的女王制造了我,然后在我的意识里刻印了虚假的记忆……然后我们被分散到各个角落,潜伏下来,等待某一刻头脑里深藏的意识被唤醒。”她像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那样拢了拢自己干枯的头……只是这个动作由她做出来,却显得异样而凄凉,“实际上在与您相处的那段日里……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名叫艾舍莉的人类女孩……只有在极短暂的时候我会偶尔失去知觉,我想那时候就是另一个思想控制了我的身体。”

我安静地听着,并且与自己先前的推断相互印证。

“后来我试着吸收那个孩的精神力……因为我的意识之中的确还有这样的命令:为女王收集精神力量。但我没有想到他的精神力广阔得像海洋,维系着我的身体的魔力几乎在瞬间就被冲垮了——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我,现在的我……失去魔力,迅老去,身体被破坏。然后你们将我留在那里……感谢您……”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沉声问道。

“因为她啊……”她颤抖着抬起干枯的手指,指向我身后那个昏睡的女人,“她的记忆也被篡改过……在我刚刚潜伏在古鲁丁的时候。她醒来了,并且依旧认为我是她的女儿,她把我的身体上的裂口缝了起来……而那个孩的精神力有一部分仍被我吸收进了身体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就这么活了下来,带着虚假的记忆和真实的记忆,带着她逃来这里。”

她瑟缩着干枯的嘴唇说:“我知道她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可怜的女人,可是我那部分虚假的记忆却还在告诉我,她是我的母亲……我没法丢下她……我只想待在这里,直到我没法儿照顾她,那时候我就真的管不了她了。诸神在上……但愿我的深渊地狱里不会再遇到她的灵魂……”

“很难想象一个暗精灵能够拥有这样一颗心。”我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如果您要杀死我……”她说道,“我会接受这样的命运,只是……我请求你治好这个可怜的女人……”

我不忍再将她现在的样同古鲁丁的那个小姑娘艾舍莉联系起来,于是侧过了头,打量凌乱的屋:“这不是应该由你偿还的罪孽……艾舍莉。你应该活下去,并且继续照顾这个女人。”

“我知道您是一个真正的法师,先生……”她虚弱地笑着,摇了摇头,“我从前的记忆里也有不少制作药剂的方法,也有关于魔法的记忆,可是我知道再没有人能够救得了我了。”

我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打开了皮袋的盖,向里面的瑟琳娜低声询问:“你……能做得到么?”

她有好一阵悄无声息,并且在我第二次弹了弹那盒的时候用只有我听得到的声音说:“但我不想要她看见我。”

于是我起身走到艾舍莉的身边,而她则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着被毁灭的命运。

下一刻,瑟琳娜从笼小小的缝隙里弹出手来,放在了她的头顶上。仿佛时光即刻在艾舍莉的身上倒流,她的头迅地变得顺滑而富有光泽,又在几秒钟的时间里覆满了她的头顶。而她脸上的皮肤由黄褐色转为乳白色,又变成暗精灵们独有的那种苍白。至于那些裂口……早在皮肤变色的那一刻就愈合起来,甚至还挤出了从前将它们缝合起来的细绳。

艾舍莉试图张开眼睛,但我立即用手捂住了她。她的身僵了了僵,顺从地不再活动。

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之后,瑟琳娜缩回了手,并且再次沉默。我盖上盖,退出了几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的、漂亮的、充满了活力的女性暗精灵。

她依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微微颤抖——任何人都没法将刚的老巫婆同她联系在一起……这简直是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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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半人马的**一幕

第七十一章 半人马的一幕

我深吸了一口气,长久地注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然后对她说道:“好了,睁开你的眼睛。”

她的眼皮颤了颤……然后慢慢张开,露出一双淡绿色的眼眸。接着她慢慢抬起自己的手,在自己的脸上缓缓游走,又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探进了袍里。

她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在用梦游一般的动作确认了掌下的是属于自己的肌肤之后陡然停了下来,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立即落下大滴的泪水。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并且压抑着哭泣声,试图从椅上站起来,却瘫倒在地,“这不可能,这是一个梦……”

“珍惜这第二次的生命,艾舍莉。”我说道,“找一个偏僻的地方隐居,然后不要再被人现。”

但她已经用手抓住了我的靴:“那么求您再治愈我的母亲,她的记忆……”

“这方面,我无能为力。”我从袍里摸出那瓶我曾经用来治疗珍妮的黄绿色药剂放在桌上,“但你可以用这东西治愈她的身体。……如果你还对从前的事情有着清晰的记忆的话,那么你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道。

她止住了哭泣,用手攀着我的靴,说道:“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在从前的你,头脑中的另一个记忆被激活的时候……不,应该说,你头脑中的另一个记忆是如何被激活的?”

“是……一个声音。”艾舍莉做出努力回忆的表情,说道,“头脑里传来一个声音,告诉我:醒来吧……然后我就失掉了自己的意识。”

“声音?”我皱了眉头,“不是某种感觉或者波动,而是一个清晰的声音?”

“是的,一个声音。”

该死,似乎又是一种我不知道的法术——大多数的魔法想要控制一个人的思维,必须要在极短的距离之上,并且是以诱导或者魔力波动的方式影响对方的情绪,进而影响对方的行为。但……这竟是一个清晰的声音?

几乎相隔半个欧瑞的距离,米伦?尼恩如何知道这里生的一切?如何将她的傀儡们唤醒?

“她不会知道详情的,撒尔坦。”瑟琳娜低声说道,声音里有止不住的疲惫,“她们在被制造的时候都失去了意识,可不会记得自己的脑袋里生什么……”她说的这里的时候陡然住了嘴,而我的眼睛则亮了起来。

他们的脑袋。

看起来秘密在他们的脑袋里——从前我之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体之中的填充物上,却忘记了去考虑那重要的头脑……

瑟琳娜在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之后,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怎么……你打算剖开她的脑袋一探究竟?”

艾舍莉抹去脸上的泪水,皱起了眉头:“您……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大概是你还没有完全适应你这具的身体,艾舍莉。”我轻描淡写地说。同时站起身来,“我得继续赶路了。你呢?”

“我……”她咬着嘴唇看了看床上的女人,“我想我还得留在这儿,也许永远留在这儿。”

“但也许你也可以去北方。”我从尾指上褪下一枚我制作的幸运戒指抛给了她,“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带上这枚戒指去博地艮,去马第尔家府上。给珍妮看这枚戒指,然后留在那里……总比这儿好得多。”

她郑重地收下了戒指,然后皱起眉头:“但是,她见过从前的我……”

“正是因为从前的你为你加分不少——实际上她至今还常常提起你,并且无法相信你是一个邪恶之人。去找她吧,你可以把这当作是我的命令。”随后我转身走出了屋,向屋外看去,然后皱起眉头……罗格奥和他的小马,以及我的独角兽达芙妮……竟然都不见了

我急忙走出门去,然后在弥漫着雾气的空地里转了一圈,可是视线所及之处还是没有他们的踪影。

艾舍莉从门里走出来:“您在找什么?”

“我的马。还有我的随从——都不见了。”我沉声说道,并且为自己加持了一个“初级法师护甲”。

她立即张大了嘴:“天……也许是那些半人马……”

十分钟之后,我和恢复了活力的暗精灵魔法傀儡急匆匆地踏进了丛林里——追寻着落叶上那些依稀可辨的蹄印儿。

艾舍莉告诉我,这片森林的西南部居住着一群亚人种——半人马。这些高大的生物讨厌的敌人不是那些凶恶的猛兽,也不是对他们怀有恶意的克莱尔人,而是一种小小的寄生虫。这种寄生虫寄居在他们的臀部——不是人类的臀部,而是马身的臀部。这使得他们在感到奇痒难耐的时候不得不求助另一个半人马来缓解这种痛苦。

但艾舍莉在与他们相遇之后为他们制作了一种简单的药剂,有效地驱赶了那些寄生虫,这使得那些半人马默许了她居住在他们的狩猎范围当中……然而她的客人们可不在此列。

“半人马说,我的那栋木屋之内就是他们的禁地,他们绝不会打扰木屋里的客人。可是对于木屋之外的那些人……可就得看他们的心情了……”艾舍莉对我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正好赶上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哈?”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追随着那些脚步继续前进。

半人马……顾名思义,是一种上半身是人类,下半身是马的生物。这样独特的生理构造使他们都拥有两个心脏——一个人类的心脏,一个马匹的心脏。

同样的,他们还拥有两套生殖系统——一套人类的生殖系统,一套马匹的生殖系统。

如果用他们身上属于人类的生殖系统与另一个半人马**……那么无论哪一位用的是哪一边,所产生的后代都会是半人马。

如果用属于马匹的生殖系统与另一套同样的系统**,那么所产生的后代可就不是半人马,而是彻头彻尾的马了——只是这样生下来的马远比普通的马匹要聪明,甚至聪明到了可以媲美独角兽的地步,并且拥有同样卓越的身体素质。

尽管半人马将生出这样的后代视为一种耻辱……但几乎每个群落里都有那么一两对儿喜欢胡搞的家伙,为了追求生理上的刺激,以马与马的方式**,并且不小心产生出纯种马的后代来。

于是人类……并且大多数是克莱尔人,喜欢从半人马的部落里掠夺这样的纯种马,并且高价出售给大城市中的王公贵族。

因而半人马极其厌恶克莱尔人,并且迁徙到了远离人烟的森林里。现在我即将与这样的一群家伙打交道……但愿他们能够保持理智并且确保我的独角兽与罗格奥平安无事。否则……我大约又要在战斗之后开始记忆魔法了。

当我们行走了将近三十多分钟之后,远处的一片挂满了枯叶的灌木丛里忽然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我放轻脚步,潜入到一颗大树下,挑选了一个角度向灌木之后看过去……

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场面。

一个挺漂亮的美人儿,赤1u着上身,抵在树干上——胸前的两团软肉被树木挤压得变了形,而那个美人儿还时不时地用自己的手用力地揉搓挤压她们……并且从嘴里出低沉的呻吟声来。

任何一个人类男人看到这一幕保准都会血液沸腾……然而再往下看的话,他的血液又会很凝固下来。就在那些矮灌木之后,赫然是一匹毛色乌黑油量的巨大马身,马身的两条前腿跪在地上,屁股则高高翘起……

而她的身后,一个肌肉达的大汉正卖力地忙活着,两手扯着那个女人的金黄色长,同样的马身撞击着女半人马的屁股,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啪啪”声来……

这似乎正是两个喜欢胡搞的家伙……冒着生下纯种马的危险在寻求刺激。

我看了身边的艾舍莉,而她的脸蛋已经红了起来,轻声对我说道:“他们应该就在附近……”

而我在想着要不要打断这一对儿情侣的好事,把他俩弄趴下仔细问问他们的族人们都做了些什么。

但似乎并不用我自己动手……从远处已经跑来了另一个高大的半人马——手持双刀,气势汹汹,在看到了他们以后放声大吼:“无耻”——他的声音里兼有人声的清晰与马声的嘹亮,“阿勒妮丝,你们竟敢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

而那女性半人马背上的家伙竟然丝毫没有停下动作的打算。他随手抓起插在一边那长达三米的粗矛,大吼了一声抛了出去。

使双刀的家伙双臂一挥,用巨大的刀刃格开了气势凌厉的长矛,但此刻那仍在女性半人马身上纵横驰骋的家伙已经将身一挺,出一声如雷般的低吼。接着他又拔起地上的另一只长矛,纵身向前奔跑了几步,然后上身与马身陡然弯曲成了一个锐角的三角形——臂力、腰力、冲击力在这一刻叠加一处,而后他手中的那柄粗矛像是神雷手中的闪电——携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破开了沿路树木枝桠的阻碍,飞射向那个奔跑而来的半人马。

来者已经来不及改变方向,只得像先前那样在奔跑中将双刀架在在胸前,狠狠地一格——然而这一次的力量与上一次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粗矛仅仅是被格挡得略微向上了些,然后就破开了双刀的防御,像是一道雷霆一般直贯那个半人马的头颅,令他从前冲的姿态变成了倒飞……狠狠地钉在了一颗巨树上

这时候那个名叫“阿勒妮丝”的半人马目睹了这惨剧,立时悲愤地大叫起来:“库尔苏勒你竟然杀死了他?竟然杀死群落里强壮的战士?你疯了”

那个被唤作“库尔苏勒”的半人马径直走到他的敌人面前,一把拔下来那柄已经深深地插入树干的粗毛,回身满不在乎地大声说道:“这个家伙本来就配不上你——既然能够被我杀死,他有什么资格当族长?我已经在北方游荡了二十年,现在,群落的权力应该属于我了”

于是我知道,就在刚,我目睹了一场半人马群落中的政变。

半人马虽然被归类于亚人种,然而他们的群落权力结构却与狮群极其相似——一个雄性在自认为拥有了强大武力之后可以挑战群落领——一旦杀死了他,就可以成为这个群落的主人。而如果战败,只要俯认输,就可以保留生命而离开群落,做一个孤独的游荡者。

这位名为库尔苏勒的半人马似乎曾经在权力的斗争中失败过,而在过了二十年时候,他又卷土重来,与群落领的妻私通,并且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那位可怜的丈夫。

这样的行为在人类社会看来简直是十恶不赦,而在半人马的群落里却实属平常,以至于那位前群落领的妻仅仅是在激动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之后就彻底地臣服于他,又将自己漂亮的头颅埋埋在了那位的篡位者的胯下……而后者手上的粗矛尖端则滴着红白相见的粘稠液体,落在那个女性半人马的金上……就像是一簇死亡之花。

似乎掠走我的独角兽与罗格奥的半人马们属于那位亡者的权力管辖……而这位的王者则对刚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好时机——篡位者并没有正大光明地杀死旧王,他还得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去令群落里的其他战士服从他并未位居他。

但我可以帮助他尽地夺取这个群落的王权……也许咋他成功后以后,我能够得到的就不仅仅是我所失去的那些伙伴,而是一些远我想象的东西。半人马们都是彪悍骁勇的战士,而我正需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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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打倒”半人马

第七十二章 “打倒”半人马

我在树木之后闪身走了出来,轻轻咳嗽一声。库尔苏勒立即凶狠地转过头来,并且将粗矛对准我。而后他看清了我的相貌,想也不想——那粗矛立即化为一道黑影呼啸着向我飞了过来。

我早有准备。身上的“初级法师护甲”挥了作用——粗矛在靠近我的时候像是扎进了一团粘稠的奶油,而后像是插进了密实的土壤,接着像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一样砸到了我的胸口,掉落在地面上。

这家伙的力气实在可怕——我的胸口此刻还在隐隐作痛,看起来要“中级法师护甲”的效果能完全抵御冲击。但这样的一幕似乎已经足够令他震惊……他一把推开了女性半人马,颤抖着浑身的肌肉用碗口大小的蹄后退了几步,又从身边的一颗树上毫不费力地扯下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枝:“你们这些该死的尖耳朵,竟然追到这里来了么?”

……尖耳朵?我愣了愣。他指的是暗精灵么?这已经是我今天第二次被这样误会了。

我再一次摘下自己的兜帽:“尖耳朵?我可是尼安德特人。”

库尔苏勒皱着眉头仔细地观察我,然后用人类的鼻打了一个马匹的鼻响,看向我身边的艾舍莉:“她可是一个尖耳朵该死的暗精灵”

“她的确是一个暗精灵,但她是否该死,可不是你能够决定的。”我沉声说道,“另外,你和人交谈的方式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特别是对于一个将要统治半人马群落的领来说。”

“但是你的生死也得由我来决定”我的语气似乎成功地激怒了那位暴躁的半人马,他再次将手中的粗大树枝投向我,并且在树枝脱手的一刹那力飞奔,用极的度从身边的枯树上扯下另一些树枝作为武器,双手交替着将它们一同射出来。

我的对面顿时出现了六七根高飞行的粗木棍,而那半人马还在向我飞地冲过来,脸上带着不可一世的怒气,像是下一刻就要把我撕成碎片。

这家伙似乎对暗精灵有着刻骨的仇恨——不用多想,一定有又是米伦?尼恩的手下干的好事。对付这种迷信武力的家伙可不是仅仅依靠巧舌如簧就能解决的了,我必须得让他在自己自豪的方面对我感到自愧不如……当然不包括他刚做的那种事情。

于是我懒得闪避,左手在袖里一摸,一枚拇指大小、被精心切割过的钻石就已经出现了在了我的掌中。然后我用极短的时间构建了一个“迪尔芬德之盾”,魔法的力量立即将我与艾舍莉保护了起来。携带着惊人力量的粗树枝接二连三地撞击在无形的护盾上,而后又被几乎是同样巨大的力量反弹出去。库尔苏勒在高奔跑中以令人赞叹的技巧一连躲过了四根旋转着的树枝,却被第五根横着击中了胸膛。

但他停也未停,四只蹄在地上卷起一大片落叶,怒吼着高高跃起,在下一刻就落到了我的身前。两只巨大而坚硬的前蹄像是矮人之神的复仇铁锤一样猛砸了却来……结果却仅仅是在空气中激荡起了一大片涟漪,而后将它们的主人远远抛开。

库尔苏勒颤抖着双腿保持了自己的平衡,而后再次大吼着冲过来——右臂与左臂抱在一起,覆盖着因为战斗而形成的厚皮的肘关节变成一个锐凸,像是一个攻城锤一样锤在了我的护盾上。

假如我手中现在握着的是一枚普通石而不是钻石,石上一定已经布满了裂缝,并且会在再承受几次这样的攻击以后开裂破碎,让我只能以精神力维持这个魔法。然而现在我所拥有的这种西大6目前已知的坚硬的物质令我甚至可以承受一整队食人魔的攻击……这样的打击自然不在话下。

我甚至不再需要将法杖插在地上以增强这个魔法的威力,实际上自从我找回了我的手札之后我就已不再需要法杖了。无论从坚固性还是实用性上来说,我的手札上所蕴含的魔力已经令它可以媲美神器,也让我省去了将长柄魔杖背在背上所带来的各种烦恼。

眼下这只半人马的第二次撞击徒劳无功,但他马上又开始了第三次的尝试——双眼恶狠狠地蹬着我和艾舍莉,仿佛一旦打开了这个护盾就要将我们两个活活吃掉。

刚刚获得生的小姑娘有些畏惧地向我这里靠了靠,我轻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镇定下来,然后微笑地看着护盾之外的库尔苏勒——我们之间似乎除了空气没有别的东西,然而他就是没法儿靠近一步。

“这就是我不大愿意跟你们这些半人马打交道的原因,也是你们为什么会生活在丛林里的原因。”我说道,“你们这些家伙总是这么暴躁……可是光凭身体可没法儿解决所有的事情。”

他又抬起肌肉结实的双臂大力猛砸我的头顶,然而除了制造出敲击战鼓似的响动之后没起到一丁点儿的效果。

“你就没想过问问我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找你有什么事?”我提防着远处的那个女性半人马,以防备她忽然逃走。但好在她并没有似乎的企图而是安静地站在远处看着这边——这是半人马群落里的传统之一——女性大多不参与到战斗之中……搏斗是这些脑里流淌着激素与荷尔蒙的大家伙的事情。

库尔苏勒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攻击对我完全没有效果。他停下手来,撑开双臂,挺着厚实的胸膛围绕我们着慢慢走动:“就算想要知道你要做什么,也得等到把你的双手双脚拧折之后”

“一百多年前你们的祖先曾经担任过某位人类帝王的侍卫,还被授予铁甲和利剑。只是那位帝王死去之后,你们的族人们就被驱逐……现在我终于知道原因了。”我微笑着说,“因为缺乏有效的自制力和聪明的头脑——”

“而现在你们只能隐藏在环境恶劣的森林里,并且以‘自然的朋友’而自居……我打赌那些南方的白精灵们无时无刻不在心里嘲笑你们——一个生为战士的种族却远离人烟苟且偷生……你就从未怀念过你的那些祖先的荣耀?身披铠甲手执双刀驰骋在平原之上,令敌人闻风丧胆?”

库尔苏勒在听到我的这些话以后忽然平静了下来——而这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蛊惑者”他说道,“你以为现在的半人马还会在乎什么回忆和荣耀?他们早就被一百多年的时光消磨了一切锐气——而你认为仅凭你的这番话就能够说服我么?半人马从来都不是奴隶种族,谁也别妄想要我臣服于他们去告诉你们的主人,除非她有胆量同我面对面地战斗,否则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我注意到他使用了“他们”这个词——他将自己排除在外了。而“你们的主人”和“她”这两个词语,则让我想起了一个“老朋友”——米伦?尼恩。

这家伙说自己曾经在北方游荡了二十年,我打赌他必然那些暗精灵打过交道,并且结果相当不愉。

“我想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战士。我所代表的并非北方的那股势力——”我让自己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似乎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而我则有些法能够帮助你,如果你不介意在我们之间来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的话。”

库尔苏勒向后身看了看,然后转过头来,轻蔑地哼了一声:“和你这样只会躲起来挨打的家伙心平气和地谈话?——除非你先能打倒我。”

“那么,好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耸了耸肩膀,手中一道准备已久的“石化术”立即射了出来。对面的大家伙连哼都没哼一声,干脆利落地在我眼前变成了一尊雕像。

然后我撤掉了“迪尔芬德”之盾,在他惊讶又愤怒的眼神里走到他身边,用手在他的马背上拍了拍,然后试着推了推它——这大家伙可真重。我打赌五个我加起来也没他重。

但好在此刻他还保持着两只蹄离开地面的姿势——尽管是一前一后,但已经足以令我找到他的平衡点了。

接着我向艾舍莉招了招手:“来搭把手”

我们俩在他愤怒的目光之下花了一分钟将这巨大的雕像推得失去了平衡,而后重重地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大片落叶和泥水来。

远处的女性半人马见这个大家伙被我推倒,立即转身想要逃跑。一个“蛛网术”牢牢地捆住了她的四蹄,她挣扎了几步之后轰然倒地,又试图用双手去撕扯开那些粘稠的东西。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只是令她把自己困得紧——包括那两只原本可以自由活动的双手。

此刻她的脑袋正对上了先前被库尔勒苏杀死的半人马,她的前夫。而后者身上滴下来的血液很就把她的金染成了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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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出现在北方的白衣人

第七十三章 出现在北方的白衣人

我出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双手走到库尔苏勒的面前:“如你所愿,我已经把你打倒了——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么?”

那家伙只是瞪着我,不肯说话——噢,是不能说话。

我抬起手来在他的脑袋上轻轻碰了碰,解除了头部的石化状态。他立即喷出了一口浊气,瞪着我:“卑鄙”

我腰间的瑟琳娜在盒里尖声尖气地轻声说道:“真是难得,对暗精灵们如此仇恨的半人马竟然会与我持有同样的观点。”

我盖紧了皮袋的盖,蹲在半人马的身前:“你看,你足有五个我这么重,又身经百战,却要求我在战斗中打倒你——以自己的绝对优势来向我提出这种要求,与我现在所做的事情有何区别?”

“诡辩者”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半人马战士被人打翻在地之后说话会变得如此简洁明了——我想我们终于可以好好谈谈了。先得让你知道我的身份……一个魔法师,暗精灵们的敌人。”

库尔苏勒疑惑地看向艾舍莉。

“她么,和你的身份一样——暗精灵群落的背叛者,和我……以及你,站在一边。”

“你们想要得到什么?”——形势比人强,似乎这位未来的半人马群落领在冷静之后还算是一个有脑的家伙。

“实际上我还没想好。然而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的原则’,我现在对你挺感兴趣。如果你不介意把你在北方游荡的那二十年里生的事情告诉我的话……”

“我没法儿相信你。”库尔苏勒说道,“我不能相信任何人。”

“那么就没办法了。也许你还需要继续冷静。”我遗憾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一颗横卧与地上的枯树干上坐下,开始拿出我的手札记忆被用掉的魔法。

库尔苏勒赌气似的不再开口,双眼看着面前的枯树叶,像是打算用愤怒的目光把它们点燃。

我坐在枯树上休息了二十分钟,库尔苏勒就在地上躺了二十分钟。我倒并不担心独角兽和罗格奥的安全——因为他那个无比强大的天赋魔法。

又过了好一会儿,地上的半人马终于开了口:“你对阿勒妮丝做了什么?”

我又看了一会儿我的手札,合上了那本书:“她是你二十年前的情人?那么让我猜猜……应当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位年轻而野心勃勃的半人马在二十年前试图夺取群落领袖的位置,并且打算重拾那些被他的族人们忘记了的‘记忆和荣耀’。然而当时他的很不走运……或者因为在战斗中被打倒,或者因为他的观点无法被大多数人接受——他不得不离开群落并且去往寒冷的北方……”

“他在那里孤独又不甘的游荡了二十年……当然也可能是成为了另一个小群落的领,因此那些暗精灵们会对他表现出一定程度的兴趣。但他拒绝了他们所提出的要他为暗精灵女王效忠的要求,然后一些令人不的事情生了。接着这位二十年前的年轻人,现在的失意者回到了南方的故乡,打算重接管这个群落……然而他从前的甜蜜情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任领的妻。于是他们在此处**并且被现……阴谋篡位者杀了群落领,打算以胜利者的身份回到群落当中,却被一个法师现,并且那位法师打倒了他——”

“实际上,库尔苏勒,你该感谢我。”我叹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派人,“你没有在公开的一对一决斗中杀死那位领,而是在一种不体面的场合以一种不体面的方式杀死了他——他的孩和朋友在群落中还有相当的影响力,你回到那里,等待你和躺在地上的那位女士的将是什么?你看——她刚甚至一直不敢大声呼救。因为她也明白,一旦另一些家伙来到这里,先死掉的将会是你,然后有可能是我……”

半人马沉默着不说话,我继续说道:“米伦?尼恩必定要求你成为她的仆人,或者为她卖命的战士……那么让我再猜猜,她开出来的条件是什么?财富?不……你们对财富不感兴趣。土地?不……她赐给你们的土地只能在寒冷的北方,而你一定无时无刻不想着重回南欧瑞。接下来……长久的生命。她应当是许诺给你一个崭的身体,甚至可以使用魔法……因此你在见到我的能力的时候没有大惊失色,而像是早已习惯的样——”

“你是聪明的,你懂得拒绝。”我叹了口气,“暗精灵们的长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玩意儿顶多让你用上一两年的蹩脚魔法,然后就得准备迎接身体崩溃的命运。”

“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情。”库尔苏勒终于开了口,声音也平静了许多,“我不能代我的同族做出决定,将他们带领上成为奴仆的命运之路。半人马是自由的战士,我们不会臣服任何人。即便是在代达罗斯皇帝的身边,我们也是一支雇佣军团,而非他们的仆人。”

“我理解您的这种骄傲,并且深感钦佩。”我从枯树上站了起来,为他解除了魔法。

库尔苏勒在地上挣扎了一会儿,重站稳——因为石化状态令他的血液停止了流通。如果这种状态再保持上一个小时,他也许就真的站不起来了。而在此之前我已经为自己加持了一个“中级法师护甲”,并且后退了几步,打量这个比我高出了三个脑袋的大家伙:“你的阿勒妮丝,就在那边的地上。除了手脚被蛛网缠住之外,我可没对她做别的事情。”

“你能给我什么?你的要求又是什么?”库尔苏勒没有立即回到他的爱人身边,而是皱起粗眉毛看着我,同时跺着脚,试图让自己的四条腿尽从麻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我看得出你不是个简单的家伙。我在北方见过几个暗精灵的法师……”他瞥了艾舍莉一眼,“都没你这么强大。”

“那些人不是法师,只是魔法傀儡。”我向他介绍身边的女精灵女士,“这位女士,曾经就是一个你遇到的那种……魔法傀儡。但因为某些不公正的待遇,她已经誓同那位女王划清界限,站在我这一边。”

但库尔苏勒仍旧在鼻里哼了一声:“你说得没错儿,我曾经在北方的达弥努森林拥有一个群落——拥有三十个强壮的战士。但暗精灵们要我为他们效忠,我拒绝了。然后他们在一个夜晚偷袭了我们,抓走了几乎所有人。我战斗了两天两夜……”

“与那样的敌人战斗了两天两夜还能平安逃走,值得钦佩。”我适时地补充道。

“不,我可没有逃走”库尔苏勒皱起眉头,“半人马战士从不逃跑,是一个人忽然出现,并且杀死了那些暗精灵——那人的确是强大的战士,仿佛战斗对他来说不过是一种休闲娱乐……”

我的心里一跳,立即问道:“穿白衣服的人?”

“的确是穿白衣服的人……你也认得他?”

“诸神在上……这需要多么神奇的巧合。”我不由得轻声感慨,“艾瑞法斯特如此之大……我却总能见到这个人的影。”同时我的心里也开始意识到,那个叫做西蒙?崔舍的人、迪妮莎的老师、保护过那个“魅”的的人,也许对我而言并不仅仅是一个路人那样简单。如此频繁地得到他的消息,必然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影响着我与他……会是那个大预言术么?他会在将来为我带来什么?

而他出现在北方,出现在那位暗精灵**师的势力范围之内,又是为了什么?

我在心里思索了一会,然后回应库尔苏勒的话:“我同他见过几次,但我的确摸不透他的性格。他为什么要帮助你?”

“说起来,这事儿挺好笑。”半人马耸了耸肩膀,“当时我在一座木桥上,手边是十几支长矛。我用它们把对面的那些暗精灵一个一个钉死在路上,同时又让那些法师们不敢靠近,没法儿对我施法——他们可没有你这样的强力防护。就在我把后一支长矛也投掷出去,对面的敌人冲过来了。我本打算用胳膊再拧掉几个人的脑袋然后战斗着死去……”

“忽然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了一个拿着细剑,穿着白衣的人。暗精灵们的战士们正在冲锋,堵死了桥面。于是那个家伙用挥舞着他的剑——不,说是挥舞并不恰当。因为只要他一抬手,就有一个暗精灵捂着喉咙倒下去……我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向前冲锋。他一边走一边杀人,一个人走过了桥,桥上的暗精灵们也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可是自始至终他的脚步就没变过”

“你说过还有些暗精灵的法师——那些法师呢?他是怎么对付那些法师的?”我对这个问题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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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政变

第七十四章 政变

“要说法师……实际上我觉得那个家伙也是一个魔法师。他一抬剑,就有像是闪电一样的东西射出去。那些暗精灵的法师立即被洞穿了身体,连施法都来不及……”

我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同时心里产生了隐隐的不安:“那么,他这样杀死了几个法师?”

“六个。”库尔苏勒摊了摊手。

“一共有几个法师?”

“七个。”他说道,“后一个法师想要逃走,他就没去追他。可是那法师在觉得自己安全了之后又开始攻击那个白衣人,于是他踢起一块石头……一下就把把法师打飞了。”

“那法师当时距离那个白衣人有多远?”

“大约是……四十多米的样。”库尔苏勒用前蹄敲了敲地面,“你问这些做什么?”

“好奇而已。”我微笑起来,“然后呢?”——实际上我这微笑倒真的是自内心了。从第一次见到迪妮莎使用那种被她命名为“斗气”的东西开始,我就对这力量感到了深深的忌惮——它是那样强大而凌厉,甚至可以抵御火球术的攻击,又不需要施法材料或是战斗持咒。一个魔法师与那样的敌人贴身战斗简直是自寻死路……除非他在一开始,在对方全无防备的时候就用咒文限制他们的活动,令他们没法儿攻击——例如“石化术”。

但现在从库尔苏勒的描述中,我似乎依稀现了那种力量的弱点——它没法像很多魔法一样,做出远距离的攻击。那个暗精灵魔法傀儡在与他拉开了四十米的距离之后打算反击——而这也是大多数具有相当威力的魔法的有效范围。至于另外一些高等法术甚至是传奇魔法——例如帕萨里安的“位面崩塌”,则可以在上百米的距离上挥作用。

而西蒙在双方拉开了四十米之后用石头做投掷武器杀死了那个法师……实际上如果当时他的手边有一把十字弓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使用它——因为“斗气”这种东西,能够被射并且对敌人造成有效伤害的距离似乎比魔法要小得多。

我的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凡事都尤其弱点,那种力量也不例外。只要拉开足够漫长的距离,我就可以用很多法获得主动……至少不会失掉性命。

这时候库尔苏勒继续讲述他的故事——他似乎被我勾起了兴趣,急于向我倾诉那个令他感到了极度震惊的“白衣人”。

“然后我愣了愣,打算去感谢他。我们半人马是恩怨分明的种族,如果就让他在救了我的性命以后离去,我的心里可一辈都会感到不安。可是那个人走路的方式也很奇怪——我打赌他也一定是个强大的法师。他在面前慢慢地走,可我就是追不上他。到后我得全力奔跑勉强跟得上他的脚步,然后我在他的身后对他说:‘嘿,老兄,我感谢你救了我的性命。如果你愿意把你的战斗技巧教给我的话,我会在救回了我的族人之后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我这么跟了他很久,也这么说了很久,可是那家伙就是不肯理我。后我一路跟他跑到了通往北的雪诺国的关口,知道自己得往回走了——我可没法儿适应那里的气候。这时候那个人终于回应了我一句话,唯一的一句话——”

“他们挡了我的路。”我几乎是和库尔苏勒一同说出了这句话,然后笑了起来。

“没错儿,就是这句话,然后他就加脚步把我丢下了。”半人马豪爽地大笑着,伸手拍打我的肩膀。而我则轻轻地皱着眉头忍受着他这种表示善意的举动——白衣人西蒙似乎充当了缓冲剂的角色,极好地拉近了我和库尔苏勒的关系。

“这么说你也遇到过这那家伙——但愿你不是被打的那一位。”库尔苏勒在原地转了转,有跺了跺自己的自条腿——似乎都从麻木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

他似乎对那个西蒙颇有好感……正巧我也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东西。于是我笑着说:“当然不是——不然我就不能活着站在这里了。我是在旅行的路上见到了他……”

我将遇到火龙的与西蒙战斗的事情告诉了他——夸大了某些传奇色彩,略过了米有些我不想让他知道的内容。半人马与我之间的关系在故事当中迅拉近,到后他已经开始活地左右甩动自己的马尾——这是他们感到了放松和愉悦的表现。

到故事结束的时候,连他看向艾舍莉的眼神都缓和不少,后我提议将他的爱人从蛛网术中解脱出来,而他则再一次大笑着拍打着我的肩膀说道:“哈哈……一场误会而已”

眼下我们四个人……半人马当然可以用“人”来称呼——因为他们是亚人种——在相当融洽的气氛中穿行在树林里——我与那位前任领的尸体共乘在库尔苏勒的背上,艾舍莉则乘坐在阿勒妮丝的背上——有点儿局促地抱着她裸露在外的小腹。

我让这位战士相信我有能力在一会儿帮助他稳定他在半人马群落中的权势,并且与他达成了一个协议:当我打算与暗精灵们公开对抗的时候,半人马战士们可以成为我的盟友,并且获得铁质的铠甲与武器,将他那些曾经居住在北方的民们解救出来。

去往半人马的群落得经过两道山岭,在这段路程里我知道了那里现在的情况。库尔苏勒在年轻的时候的确拥有过一群追随者,但二十年的时间已经令那些追随者臣服于的领,并且对他的归来并没有表现出额外的热情。

被杀死的这个家伙,名叫“图鲁达”,二十年前就是他的死对头,到现在仍是,不过已经变成了“死”对头。按照半人马群落的传统,的成员要想加入,必须与群落里强壮的战士战斗。如果他获得胜利,就可以留下来,并且拥有挑选妻的权利。库尔苏勒显然很轻松地做到了这一点,却并没有对群落里任何一个年轻的单身女性半人马示好——实际上大家都清楚他心中的爱人是阿勒妮丝,而后者也从未忘记他。

不少头领的追随者对于他这样一个可能挑起动乱的人表示了不安,并且一定有人在暗暗地监视着他——否则那位领不可能跨越两座山岭,然后“恰好”目睹刚生的一幕并且送掉性命。

但这情况并非不容乐观。毕竟他曾经的追随者们的态度是“没有表现出额外的热情”,而非对立或者仇恨。

我想要南下,原本就是打算获得某几支势力的支持,然后壮大自己的力量。既然这里有这样一支不容忽视的战力,我当然有充足的理由在此停留一段时间并且令他们为我所用。实际上我现在迫切地希望在以后的行程中,类似的停留越多越好……那样即便我无法与南方的矮人或者白精灵们达成协议,我也可以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了。单靠一个人力量——无论这力量如何强大,都不可能彻底改变世界。我对此深有体会,并且有过惨痛的教训。

前方的林木开始变得稀疏,并且土地变得坚硬起来——这是半人马们长期践踏的结果。很久之前,半人马群落还与人类共存在欧瑞皇朝的土地上的时候,代达罗斯皇帝曾经试着赐予他们土地,令他们可以长久地安居下来并且成为自己的职业战士。然而就是因为他们沉重的蹄常常使得农田变得坚硬而难以耕种,这些亚人种不得不放弃过上农耕生活的打算,而是以雇佣军的形式为皇帝效力。

现在他们似乎依旧以狩猎为生,但文明程度相较那时而言却似乎已经退化了不少——从前的半人马,在史书中被描写为“气质高贵、身体强悍的无畏战士”。而现在他们的居住地的周围,野兽的皮毛与骸骨散落在土地上,在秋月的寒意中仍旧散着令人不得不骤起眉头的味道。而再向前些,具可以看到他们的居所——一些用粗树枝搭建的简易棚屋,据我观察,如果有一天下起了雨,这些半人马们就不得不待在屋里忍受风吹雨打。

我在村落的外边跳了下来——为了不损害库尔苏勒的形象。而他则径直走到了村落中央的一块空地上,将前任领的尸体甩了下来。阿勒妮丝紧随其后,两人沉默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其他人的脸上带着震惊的神色向这边聚集。

而我开始观察这个占地颇为广阔的村落,试图从那些外观看起来没有什么差别的房舍中找到独角兽和罗格奥的身影,但越来越多的半人马挡住了我的视线,并且形成了一个圆圈,将我们四个人围在中间。

我腰间的瑟琳娜轻声说道:“真是难以想象……我竟然坐视你试图收服一群打算对抗我的母亲的半人马而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如果你还认为她是你的母亲的话。”我沉声说,“实际上我觉得你倾向于加入我这一边——看看这些半人马战士……我打赌一个由十个半人马战士组成的队伍就可以冲垮一个中装步兵中队的防线。”

“在你的带领下?有可能。如果靠他们自己?呵呵……”她小声笑了起来,“半人马可算不上是强大的战士,我们还有……”

她警觉地闭上了嘴——而很多时候我甚至在怀疑这位暗精灵的公主是不是在以此种方式来报复她的母亲……既不违背自己的良心来“投敌”,也好让我心生警惕,然后想方设法从她的嘴里探得多的信息。

这一次艾舍莉可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的脸色越加苍白,犹豫了一会之后凑进我:“你……在和那个人说话?”她指了指我腰间的盒。

“没错儿。”我说道,“治愈你的,也是这位公主殿下——”

“你答应过我的”瑟琳娜不满地叫了起来。

“我的确答应过你不说出你的身份,但先出声音并且被人听到的可是你。怎么……你对你从前所做的事情感到悔恨了?”我笑着说道——在一群半人马战士的环绕之中。实际上现在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我们身上,而是在那位躺在地上的前任领身上,并且不安地骚动着,窃窃私语着,用阴沉或者猜疑的目光盯着库尔苏勒与阿勒妮丝。

“您把公主殿下装在这里……”艾舍莉难以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我腰间的盒。

而瑟琳娜没有说话。

“我劝你好别一时冲动,趁我不注意把你的公主殿下给放出来——如果你还想继续隐姓埋名地生活的话。”我轻轻拍了拍腰间的盒,她加持了一个刚刚记忆的“初级法师护甲”。

而艾舍莉咬了咬嘴唇,长长地出了口气:“抱歉,公主殿下,我——”

“我可从没指望过你。”瑟琳娜的此时那种尖声尖气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刻薄,但这并不妨碍她说出之后的那句话来,“我给了你的生命,你的生命就是属于我的——现在我命令你:乖乖地做你的小可怜儿,别来掺合我的事情。”

艾舍莉愣了好一会,然后难以置信地点了点头,像是在努力告诉自己这不是一场梦。

这时候半人马那边终于有人开了口:“库尔苏勒,你杀死了图鲁达,又带了两个陌生人类走进半人马的村落——你想要做什么?”

库尔苏勒看向说话者——一个左脸有一刀伤疤的年轻人:“你的父亲还没有质问我,你怎么有勇气在五十位勇敢的战士面前先向我问?”他阴沉地移转目光,看向说话者身后的一个人。

那个半人马失去了一只左臂,脸上布满了可怖疤痕,正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库尔苏勒。

“马拉罕,我的朋友,言者是你的儿,你也要像他一样质问我吗?为了这个在二十年前夺走了你的左臂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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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不老的秘密

第七十五章 不老的秘密

被称为“马拉罕”的半人马足足盯了库尔苏勒十几秒,然后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明白,库尔苏勒……你怎么还能像从前一样,这么……这么富有热情。我今年已经三十六岁了,再过上不到十年,我就要像其他人一样老死——你也应该是和我一样的年纪,甚至还要比我年长两岁。现在的你不是应该安安稳稳地待在群落,找一个女人,然后平静地过完后几年么?”

“即便像年轻的时候一样,我们追随你离开森林,回到人类的领地……可是又能得到什么呢?我原本就是被混沌之神创造出来的、守护丛林的半人马,我们的身上有人类的血液,也有马匹奔腾不息的血液,我们的归宿从来都应该是在丛林里……”

“你的确是老了,马拉罕。”库尔苏勒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道,“那么你是打算反对我,就像你的儿一样?”

“不,库尔苏勒。年轻时候说出的誓言依旧有效。如果有一天你回来,我一定不会成为你的敌人。”半人马马拉罕抬起他的右手搭在他身前的年轻半人马的肩膀上,“离开这里,这不是你们这一代人的事情。”

“不,父亲这正是我们的事情。”马拉罕之甩开了父亲的手,直势库尔苏勒,“图鲁达原本就已经老了——他甚至已经开始出现白。任何人一个人都有资格挑战他,只是被这个人抢先了一步。”

他踏着沉重的四蹄走到场地中央:“虽然半人马只有在生命的后两年会老去,但库尔苏勒,承认吧,你已经不是二十年前传说中的‘无畏战士’了。你的外表掩盖不了你的虚弱——现在,我,塔拉卡,马拉罕之,以部落战士的名义,向你起挑战”

人群之中顿时出了议论声——一些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半人马似乎相当赞同塔卡拉的话,而一些年长者则用阴沉的目光注视着场中的情况,不肯开口说话。库尔苏勒神情严肃地凝视着他,然后看向马拉罕,放声大笑:“哈哈哈……马拉罕。你认为我已经老了,你的儿也是这么认为——那么,你是否要阻止你的儿,塔卡拉对我挑战——在他感到后悔之前?”

马拉罕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说道:“抱歉……库尔苏勒。这是孩们的自由,也是群落里的传统,我没法儿干涉。”然后他侧身避开库尔苏勒的目光,看向他的儿,右手做了一个虚握的手势——这应当是一个流传在军队中的手语,意为“留下活口”或是“手下留情”。

库尔苏勒看到了这一幕,然后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马拉罕。而后者没有回应他,侧身走到了人群之后——似乎不忍看到他的老朋友当众出丑。

他的担心的确是有道理的。半人马的寿命大多在四十多岁,不算是一个长寿的种族。他们大多在十四岁的时候育成熟,然后就一直维持着年轻的相貌,直到自然死亡之前的两年,开始衰老。

库尔苏勒的年纪应该在三十八岁上下,在半人马群落来说应当属于一位“老人”了。然而他在刚,在格杀那位部落领的时候的确表现出了相当卓越的战斗力,那与他的年纪可完全不符。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秘密让他可以长久地保持这样的活力……然而群落里的其他人似乎并不清楚这一点,包括马拉罕。

眼下他的儿充满自信地抖动着人类上身的肌肉,并且接过了身边另一个战士抛过来的训练用木质双刀。那个战士也将另外一对双刀抛给了库尔苏勒,但后者不屑地打落了它。

我和艾舍莉以及阿勒妮丝已经退到了一边,围观的半人马们像是觉得我们的身上有某种恶性的传染病,自觉地为我们让开了一块空地。但尽管如此,这些大家伙们身上的味道也令我直皱眉头——大约是秋季少雨、他们又不大乐意洗澡的缘故,现在的我就像是身处一个臭烘烘的马群里。

塔拉卡皱了皱眉头,然后也丢掉了自己的双刀。“公平的战斗。”他说道,“出于对长辈的尊敬,我会让您输得心服口服。”

库尔苏勒沉默着双臂抱在了胸前,只说了一个字:“来。”

年轻的半人马毫不迟疑地迈动四条马腿,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将自己的度催至高,然后凭借着那冲锋的力量,在接近克尔苏勒的时候前蹄猛然抬起,像两只巨大的锤一样踢向他。

但库尔苏勒立即将身轻轻地一侧,年轻人的前蹄就落了空。然而塔拉卡在前蹄下落的过程当中又举起了双手,像两把流星锤一样狠狠地甩了过去。库尔苏勒终于松开了双手,然后稳稳地拦住了年轻人的攻势。四臂相交,出一声巨大的鸣响,我打赌这力量足够锤破一面坚固的木墙。

但年轻人的攻势并非到此为止。他的前蹄落地,获得了坚固的支撑点,双手又与库尔苏勒紧紧地攥在一处……于是他的马腰猛然力,巨大的身像是一块岩石一样横着甩向了库尔苏勒的腹部——那两只后蹄上钉着的金属马掌闪闪亮,像是在下一刻就可以将库尔苏勒击飞出去。

然而库尔苏勒紧握着他的双臂,身随着对方的旋转跑动,而后在塔卡拉后蹄离地的瞬间一脚踢在了他的左前蹄上。这并不算巨大的力量立即使塔卡拉失去了平衡,巨大的身像是一个装满了杂物的口袋一样,被库尔苏勒借着他的力量狠狠地抛了出去——砸在了一栋树当中。书屋并不牢靠的墙壁被旋转着的半人马击倒,那屋顶也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激荡起大片的落叶与泥水。

库尔苏勒好整以暇地再次抱臂站好,冷冷地注视书屋废墟之中的那个年轻半人马——后者的蹄似乎在撞击中受了重伤,心有不甘地试图爬起,却一次又一次倒下。

他的父亲,马拉罕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而后飞地横穿场地去帮助他的儿。库尔苏勒没有阻拦这位年轻时的好友,只是沉声说道:“为了你刚的那个动作,我保留他的性命。”

马拉罕无声地向他点了点,然后用力地拉起他的儿,两人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人群之后。

库尔苏勒转头环视四周:“还有谁?”

这一次年轻人没有说话,而另一位年长者站了出来:“库尔苏勒,武力并不能说明一切。想要成为领,除了武力之外还要有睿智的头脑与正直的品格——”

“那么,奥托,你是在质疑我的品格?”库尔苏勒皱起了眉头,直视人群之中那个头花白的老年半人马。

“你与图鲁达的妻,阿勒妮丝私通,这种行为配不上一个领的荣耀。”他沉声说道。

“这么说,暗中尾随并且向图鲁达通风报信的人就是你——”库尔苏勒说道,“阿勒妮丝在我成年之后就与我有婚约,是图鲁达在我离开群落之后占有了她。现在,她仍旧是我的财产,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他的声音凌厉,不怒自威。但那个老年半人马仍旧不肯退缩,而是继续说道:“那么除此之外,你还被怀疑拥有邪恶的力量”

库尔苏勒笑了起来:“邪恶的力量?仅仅因为我拥有不会衰老的身体?”

“不,我亲眼所见”奥托抬起手来指着他,对周围的半人马说道,“前天夜里,在他回到群落之后不久,在月圆的时候,我亲眼见到,他站在山岭上向着月亮嚎叫,身上散着神色的邪恶气息”

此话一出,周围的一些人立即低声附和。

“没错儿,我的确在前天夜里听见有人在叫……”

“那声音就像是被恶魔附身,半人马绝不会出那样的声音来——”

“也许奥托说的是真的,否则他怎么可能打败一个年轻的战士……”

库尔苏勒冷冷地瞧着他们,然后重重地跺了跺脚,溅起大片的泥水来:“奥托,你竟然沦落到用这种卑劣的诋毁来对抗我的地步——你的确是老得糊涂了”

而后他环视那些窃窃私语的人:“如果你们想要知道是什么力量令我永葆青春,那么,我就给你们看”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而库尔苏勒冷冷地扫视着他们,同时将右手放在了自己的肋下。接着他的五根手指缓缓力,就像五根钢钉一样插进了自己的皮肉之中。鲜血开始从伤口流下,但他没有皱眉,而是面无表情地令手指继续深入到肌肉之中。

我身边的阿勒妮丝忍不住大喊:“库尔苏勒,你在做什么?”

但他摆了摆左手示意她安静下来,接着几乎让整只右手的手掌都深入到了身体里,像是握住了一样东西。

我不禁皱起眉头来:这家伙在做什么?疯了吗?这样的撕裂伤口,一不小心就可能造成感染——那会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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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混沌的秘密(养章的童靴们..杀吧)

第七十六章 混沌的秘密(养章的童靴们杀吧)

感谢书友 懮佛 的月票。另:养章的童靴们,该开始宰书了啊,都5万字了……现在这订阅惨淡得我都木有心情继续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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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下一刻,他的手已经抽了出来。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冷汗从他的额角上滴落,但他没有理会。人们的目光集中在他的右手上——手掌之中托了一块鲜血淋漓的东西,模糊一团,看不清形状。

他用左手擦干净了上面的血液……然而我竟然还是没法儿看清那个东西。

真实之眼的效果令我可以看得清百米之外的人脸,然而此刻那个小东西仅仅与我相隔十多米,我却就是弄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它明明就那么安静地躺在库尔苏勒的手掌之中,呈现出淡淡的灰色,然而在我的视线里,它似乎又在不停地变化。在我认为它是一块四方形的石头的时候,它给我的感觉却是边角圆润,在下一刻就变成了椭圆形。但在我以为它是椭圆形的时候,它给我的感觉却又是凸起了无数的棱角,像是一个刺猬。在我认为它是红色的时候,它给我的感觉像是绿色。在我认为它是绿色的时候,它却在我的视线里呈现出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颜色。

就好像它包含了所有的形状与所有的色彩,然后又在同一时刻将它们表现出来,而我的思维变化的度没法儿跟上它的形状与颜色变化的度,这就让我全完无法对它的样有一个确切的感觉。

不单单是我,几乎周围所有的人都被那东西吸引,目光呆滞麻木,像是头脑完全无法接受它所带给他们的信息量,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不……混沌……

我大吃一惊,不禁张大了嘴,失态地后退了一步。难道是那个东西?

“灰宝石。”库尔苏勒沉声说道,“半人马的创造者,混沌之神的所有物,灰宝石。这就是不会衰老、不会变得虚弱的原因。现在他们就在我的手上,你们是选择臣服于我,还是对抗祖先的预言?”

“得到灰宝石的人……定会成为大地上所有半人马的王……”奥托喃喃自语,神色复杂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缓缓屈下了自己的前蹄,“你是半人马的王,库尔苏勒……”他说道,“我们臣服于你。”

这位老者一跪下,几乎所有的半人马都屈下了自己的前腿,跪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但……这仅仅是“几乎”。另一个年轻的半人马、距离克尔苏勒近些的半人马,在听到了奥托的话并且从呆滞中清醒过来之后,大吼着跃起并且抽出了腰间的双刀,从背后斩向了库尔苏勒的脖颈。

灰宝石的诱惑似乎击碎了他心中部落传统与誓言的束缚,令他失掉了理智,并且进行卑鄙的偷袭。

但我在他跃起的那一刻就抬起了右手,一个原本蓄势待的“气爆术”无声地射出去。

他身边的空气立即在魔力的作用之下瞬间被压缩,紧接着猛然爆开来。随着“嘭”的一声巨响,半人马整个半边身体都开了花,整个人的势头由前冲变成斜抛,拉着一道血线砸落在一边的地上,又滑出了十几米。

“魔法师”那些原本跪在地上的半人马惊惧地弹了起来,随着一片哗啦啦的声响,各色武器被他们的操在手中,恶狠狠地对准了我。

库尔苏勒立即大吼:“胆敢从背后偷袭王者的人必死放下你们的武器”

“但这个人类杀死我们的同伴”一个年轻的半人马战士悲愤地叫道,并且跑过去探听那人的鼻息,“人类杀死了半人马”

“如果你同情这个偷袭者,那么你也是叛乱者”库尔苏勒举起了灰宝石,“收回你的武器,离开他”

那人恶狠狠地盯着我,在犹豫一番之后愤然转身,冲进了树林里。

库尔苏勒砖头看向我,低声道:“感谢你,我的朋友。”

但我只是盯着他手中那东西,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灰宝石,他手里拿的可是灰宝石是有关整个世界的起源的东西

据说,这个世界原本是一片混沌,没有光亮,没有黑暗,没有温度,没有运动……直到某一天,一个意识从这混沌之中产生了出来。那就是诸神之父,混沌之神。混沌之神在这世界上生活了很久,然后感到了自心底的寂寞。于是他创造了他的儿与女儿——就是现在的诸神。而后他又创造了星界——就是现在诸神们的居所。

然而他的女与女儿在从出生的喜悦中冷静下来以后,感受到了与他们的父亲同样的烦恼:他们也觉得寂寞了。这位这几位主神将星界分为两层,一层是以光与热的形式存在的诸神的居所,一层是具有切实形体的天界生物的居所。

然而星界的下层,天堂山的温度实在太高,那里单调的物种远远不能满足诸神的好奇心,于是他们瞒着他们的父亲,混沌之神创造了另一个世界——地上界。

创造世界这个艰难的任务被交给了锻造之神帕拉丁……然而因为他的疏忽,诸神的火炉中——那原本是属于混沌之神的火炉中有一小块炭火掉落在了生的主物质界上。这威力巨大的炭火烧穿了主物质界的晶壁,继续掉落,并且永久地掉落下去。它沿途形成了一片充满了熊熊烈焰的空间——那就是深渊地狱。而只要那块炭火不停下来,深渊地狱的深度就在不停地扩大。这也就使得从这块炭火中所衍生出来的强大生物——恶魔与魔鬼会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深渊地狱之中。诸神们害怕这些不是被任何人创造出来的生物总有一天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于是不断地挑动深渊地狱之中的几位领主起战争,一方面削减那里不断增长的人口,一方面打寂寞无聊的时光。

至于星界与深渊地狱之间的主物质界……诸神们创造了数量繁多的物种,以观看他们相征伐为乐。然而这一位面在后来又给他们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诸神现可以通过存在于主物质界的世界之树吸收王者的生灵力、吸收法师们自北辰之星那里召唤来的魔力,用以装大自己。

于是这些神明之中有不少人改行做了蛊惑者与**者,使得各个种族之间不断地生战乱,而他们则从死亡的生命中吸收他们的生命力……这样的惨剧在西大6的传说中不断生,直到有一天,混沌之神现了他的女和女儿们干的好事。

于是他这样说:“你们造他们,就如我造你们。我不使你们相互争斗,你们也不可使他们相互争斗。我将创造物,平息他们的纷争。而你们可以去深渊地狱争斗,令那里的邪恶不致推翻我们的神国。”

然后他将锻造之神帕拉丁与黑暗之后塔克西斯囚禁了起来——后者是创造主物质位面的始作俑者。然后他观察大地,现具智慧和创造里的是人类,于是他取了人类的上身。接着他又现擅长奔跑且性情温顺的是马匹,于是他取了马匹的下身。

然后混沌之神将两者结合起来,创造了半人马,并且任命他们为大地守护者,平息各个种族之间的纷争。

然而未等半人马完成他们的创造者的使命,混沌之神的孩们就因为畏惧被惩罚——那时候混沌之神还没有现从他的火炉里掉落的那块炭火仍在继续下落——使用阴谋将他们的父亲打败,并且将它封印在了一块宝石之中,并且丢去了主物质界。

而这块传说中的宝石,就是库尔苏勒手中的“灰宝石”。

此刻库尔苏勒面无表情地再次将那宝石放进了腹部那个可怕的破洞中……而伤口立即开始生长愈合,转眼之间就恢复如初,甚至连体表上的血迹都被吸收了进去。

我用极度羡慕的眼光看着他的腹部,心里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法师们一只在寻找健康地获得长生的方法,自然就有人尝试过借助灰宝石的力量。

但在就在数百年前,一位**师费尽心思得到了他之后,试着将它与自己融为一体。他成功了,并且在瞬间就恢复了青春,身体强壮得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然而……代价则是他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即便在他惊慌地将灰宝石从自己的体内取出之后,他还是再也无法使用任何魔法。

似乎灰宝石那神奇的力量吸收了法师的魔力,从此之后再没有一个魔法师愿意打他的主意。但灰宝石不仅仅对法师有着不良效果,对其他的种族——那些由诸神创造的种族都有着极其恶劣的负面影响。不少普通人在接触了它之后会进入短暂地“精神焕”的状态——恢复青春、头脑聪慧、力气变大。但这样的状态仅能维持数天。数天过后,他们就会迅地坏老腐朽,然后化为一团尘粉。

唯一能够不受影响的,就只有传说中由混沌之神亲手创造的种族——半人马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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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混沌之神

第六十八章 混沌之神

库尔苏勒可从未对我提起过这件事情,否则我会比刚重视他一百倍,米伦?尼恩也必定不知道这件事情,否则她也会亲自去见库尔苏勒,而是不是愚蠢地捉走他的族人。三十多个健壮的半人马的确是相当不错的战斗力量,然而即便是三百个半人马也换不来一个拥有灰宝石的库尔苏勒——在没有法师的情况下,他力大无穷,几乎拥有不死之身,能够连续作战三天三夜而不会疲惫,即便手中的武器被斩断,我相信他仍可凭借双手拧断一百个敌人的脖。

我无比庆幸自己在看到了那个小酒馆的时候打算停下来歇一歇,也无比庆幸遇到了艾舍莉,并且找到了半人马。

群落里的人们在这传说中的东西的震慑下似乎是诚心诚意地臣服了下来。库尔苏勒成为了群落领,立即代我打听了我的两位伙伴的消息。得到的回答令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他们果然是被三个半人马战士捉走的。

当我赶去一座树屋里见到他们的时候,独角兽正被拴在树枝上,而罗格奥则安安静静地坐着,在看到我之后咧嘴一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我走过去半蹲在他的身前,先对对着腰间的皮袋施展了一个静音的魔法,然后轻声说道:“我见到了一个人,他有灰宝石。”

他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你不是混沌之神的话,不是那位被封印的世界之祖的话,你还能是谁?”我将手搭在他的手背上,“你曾说过,你就是一切,甚至不是星界的神明……那么你就一定是他。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得到了这具身体,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得到灰宝石,然后将你释放出来——”

罗格奥轻轻地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话。然后他将另一只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知道,有一些事情要生了。

果然,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没有前与后,没有上与下,甚至感受不到重量,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已经平静了许多。我在略微沉默之后开口说道:“其实在你不能说话的时候,你可以用这种方法与我沟通——总比表情要方便得多。”

那个仿佛包含了天地之间所有生灵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如果我就是混沌之神,你似乎并不畏惧我。”

“你终于说出了点儿能够让我听懂的东西。”我笑道,“为什么要畏惧你呢?你既然已经与我同行,就说明你有求于我。所以在达成你的目的之前你不会做出任何令我不的事情。而一旦你想要想要消灭我,我也没法儿反抗。这正是因为你太强大,强大到了我已经没有资格畏惧的地步了。”

“……‘我有求于你’。”那声音在很久之后说道,似乎并不习惯与我这样直接对话,“你认为我需要你做些什么呢?”

“不是成神么?”我笑着摊开了手,却并不能感受到自己摊手的动作,“你用你那强大的天赋魔法守护着我,并且令我免于一切致命的危险,却从不对我的行为做出任何干涉。你一定清楚我的终目的是什么……那么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能够被你需求的呢?”

“如果我是混沌之神,我为什么不即刻将你变为神明呢?”

“必定有某种我无法知晓的原因。也许你不想惊动那些将你封印的儿女和女儿……也许……你想让我成为神明之后为你战斗,消灭他们?”我极不负责任地说出了大胆的推理,并且笑了起来。

空间之中顿时响起了大笑声——那大笑声空洞吵杂,就好象整个西大6的人类都在被强迫着出这声音,然后被我听到。

“在你说出了如此有趣的念头之后,我难道不该如此放声大笑么?”那声音说道,“撒尔坦,在人类当中,你很强大——即便现在也很强大。但对于星界诸神来说,你并不能构成威胁。诸神是无法被消灭的……而你,即便成为了神明,也可以被消灭。而我……相信我,我不是混沌之神。”

他的后一句话令我吃了一惊。我停下来思考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你从前说过你就是一切——你甚至不是星界的神明。那么除了诸神之父混沌之神以外,还有谁能够匹配得上你的身份?”

“这世界并非你所想象的世界。”他又说出了与上一次同样的话来,“关于传说……也不是你想象的传说。我召唤你至此,这是要提醒你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要试图破坏那块灰宝石——现在你已经拥有了这个能力。就让它安安稳稳地留在半人马的手中,直到你明白一切的那一天。”

“那么你究竟要我做什么?”我怕他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就像上一次一样将我推出这黑境,大声问道。

“做你想要做的事情。”那声音说,“撒尔坦,你必须要抓紧时间。这个位面上想要成神的人似乎现在并非只有你一个。如果在某一刻我现你无法达成你的目标,也许我就会投奔你的敌人,那位暗精灵。”

我的心里一跳,然后轻轻出了口气——如果在此地我真的能够呼吸的话:“那么……现在你为何不去找她?据我所知,她的力量比我要强大,成为神明的机会也比我大得多。”

“因为你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这使得他们对你的印象要强烈得多……”

“他们?”我注意到了这个词,“他们是谁?”

那声音沉默了下来,在过了很久、久到我开始担心是否是我的这个疑问惹恼了他,令他想要将我永久地困在这里的时候,他说道:“你无法理解他们。”

“无法理解?是神?是人?是恶魔?是魔力?还是……”

“你所知道的事情……你所知道的知识……你所知道的概念,都无法解释他们。放弃你的揣测吧,不要自寻烦恼。”他的声音再次变得孔洞而飘渺,我意识到我必须转换一个话题,否则又会像上次一次样,将自己搞得一头雾水。

“好吧,我放弃这个问题。那么……我成为神明以后,你会得到什么?”

“你会知道一切。”他简短地说,“再一次提醒你,不要试图破坏灰宝石。”

“如果今后没有特别的需要,不要再试图用这种方式和我沟通……这将对你造成极其不良的影响,可怕到你无法遇预见的地步……”他的声音逐渐变得飘渺,并且离我越来越远……而我则忽然现眼前的世界重回光明,罗格奥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落下——好像刚的事情就生在一瞬之间。

我注视着他,他也注视着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孩的身体之中隐藏着那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刚见到那块灰宝石的时候,我几乎是本能地就将它同罗格奥联系在了一起。然而就在刚,他告诉我他并非那位众神之父……那么他就究竟是什么?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他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一种东西么?

我原本打算在找到了独角兽与罗格奥之后就离开这里。然而灰宝石的出现令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必须与库尔苏勒建立加密切的联系,然后能放心地离开。

在太阳落山之后,群落的广场上开始举行庆祝任领继位的狂欢狂欢仪式。而我们这几个外来者远远地坐在一栋木屋的台阶上,明智地没有走到广场上——

那些成年的大家伙们几乎每一个都比我高出两个脑袋,体重是不可比拟……一旦他们在醉酒之后欢地狂奔起来——就像他们现在正在做的这样,我打赌我的脑袋在没有魔法防护的情况下可经受不住他们的一次撞击。

一些熟肉被盛在木质的托盘上,由一个胸部还未育的女性半人马送给了我们。这是些兔肉,专程为我们这几个人预备。我试着咬了一口,嘴里立即吃出了几根干草。旁边的小半人马看见我的神色立即轻声笑了起来——这倒不是他们在恶作剧。因为半人马在拥有人类的消化系统的同时还拥有马匹的消化系统,这使得他们喜欢将熟肉与鲜草混合起来吃——不是用鲜草来调味的那种“混合”,而是干脆将两者揉成一团,各占一半。尽管送给我们的肉食已经被“精心”挑选过,然而我似乎还是没法儿接受他们的一片好心。

而我腰间的暗精灵公主殿下为了报复我在下午与罗格奥交谈的时候对她使用了魔法,悄悄地从口袋盖里探出手来,碰了碰我膝盖托盘里的熟肉——

闻起来喷香的烤肉立即变得血淋淋,我皱了皱眉头,将它放在了旁边。

那个女性小半人马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然后掩着嘴跑到了人群之中她的“小”伙伴们那里……窃窃私语一番之后,五只小半人马就在火光与一片吵杂声中小跑过来。

“人类,听说你是一个法师”

“刚你还把熟肉变成了生肉……”

“你能给我们放个烟火看看吗?”

“你能复活死人吗?”

五个小家伙,除了其中的一个略微羞涩之外,其他的四个人七嘴八舌地围绕在我身边,试图让我“露一手”给他们瞧瞧。

我没法像对付敌人一样丢给他们一个“律令震慑”,然后要他们灰溜溜地从我身边泡开——因为库尔苏勒正在举杯畅饮,并且时不时地微笑着向我致意。我不得不做出一副平易近人的和蔼表情,微笑而有礼貌地拒绝他们——记忆法术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何况现在在我的脑海中的每一个魔法都被我精心地安排过,以确保在对敌的时候我可以挥出它们的大威力……

一旦因为“表演”而用掉了它们,天知道我会不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行为。

但这几个小家伙似乎对“复活死人”特别感兴趣……他们甚至围成了一圈,开始有节奏地拍着手、跺着脚,大声喊道:“复活复活复活复活”

这几个小家伙的声音吸引了不少半人马的注意力。他们大笑着向这边看过来,并且在酒精的作用下忘记了白天对我的仇恨,向我遥遥举杯。就连库尔苏勒,就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似乎在请求我答应他的这些民的请求。

我只得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苦笑道:“那么,好吧,仅此一次。”

几个小家伙立即欢呼了起来,那些半人马也开始猛力地用蹄敲击地面,一时间泥水四溅,他们却越兴奋。

我稍微想了一会儿,打算使用一个“彩虹法球”。

我的施法风格是比较喜欢用小把戏把敌人牵制住,然后再狠狠地打击他们。而类似“彩虹法球”之类的被动防御手段则不是我的爱。恰好这个法术具有华丽的光亮效果,持续的时间又极长,且不像火焰或者霜冻,会给被碰触者带来伤害,用来满足这些半人马的请求合适不过。

于是我像像一个蹩脚的戏法师那样站在台阶上,故作神秘地翻了翻自己的双手,然后从袍里摸出些用于施法的红宝石粉末,开始诵念那个不短的咒文。

几乎每一个半人马都被我的动作吸引,场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然而……就在这一片寂静之中,远处忽然响了一阵“咔嗒”声。

像是有一个半人马在像这里走来。

忽然出现的声音吸引了我的观众们注意力,几个人转头向身后去看——在月光之中,在火光之下,本已被库尔苏勒杀死的图鲁达,正背着光,向我们走来

几个小家伙在略微一愣之后大声欢呼:“复活了,真的复活了”

而其他的成年人则将负责的目光投向了我……其中就包括了库尔苏勒。他皱着眉头,端着没有放下的酒杯,冷冷地问我:“你……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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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女妖

第七十八章 女妖

……我想要做什么?我当然什么都没有做。

“彩虹法球”的咒语还未完成,甚至连用作施法的红宝石粉末还未被洒落——于是我停下了口中的咒文,拍了拍手以清除掉那些媒介,然后向库尔苏勒沉声道:“不是我的魔法。”

他在略微一愣之后立即丢下手中的酒杯大吼:“戒备全体戒备”

平日里武器不离身的半人马们立即挥出了他们的战斗素质——几乎是在五秒钟之内,这些浑身肌肉的大家伙们就将自己武装了起来。那几个孩被这些杀气腾腾的大人们震撼,瑟缩着后退,躲到了我的身边。

然而我可没心思去安慰这些小家伙……因为那个“复活”了的图鲁达。一个死亡生物不足为惧,我至少有十几种方法可以干掉他。但我在意的是图鲁达身后的那个人……是巫师?魔法傀儡?还是魔法师?

眼下图鲁达的额头还露着那个大洞,血液虽然已经凝固,但也把白花花的脑浆凝固在了外面,看起来惨不忍睹。他浑身钢铁似的肌肉沐浴在火光和月光之中,就像一个来自深渊地狱的魔鬼,踏着那种不紧不慢的步伐走到了广场外围,然后安静地停了下来,然后没有任何动作。

我穿过半人马们的马身走到了库尔苏勒的身边,低声问道:“他刚埋在哪?”

“按着我们的传统,在一处溪谷里。为的是让流水带走他的灵魂。”

“溪谷……”我皱了皱眉头,“什么样的溪谷?”

“南边‘僻静山谷’里的那道溪谷——”

“果然是那里……”旁边的一个半人马战士低声惊呼起来,然后瞪大眼睛看向我们,“您怎么能将他埋葬在那里——那里可是有个可怕的家伙”

然后他稍微后退了两步,像是打算避开图鲁达身上的邪恶气息:“您刚刚回来,对这一带还不清楚。从前那里倒的确是乘凉的好地方,可是自从前些年开始,就有个可怕的家伙占据了那里——我们看不清他的样,只是从那时候开始去那儿喝水乘凉的人常常在回到村之后莫名其妙地死去,从此以后再没人敢去那儿了……”

“怎么死的?”我皱起眉头问他。

“那时候我还小,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回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一点儿伤痕,看起来也挺开心——只是身变得非常虚弱。然后他走着走着,就笑着倒在地上——然后就没有气息了。”

我沉默了下来,然后心中已经有了一点儿眉目。

“撒尔坦,怎么办?”库尔苏勒晃了晃手里的粗矛,“要么我再去杀了他——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他的脑袋原本就破了个洞,砍下他的脑袋也没有。”我拦住了他,慢慢地上前去——图鲁达纹丝未动。

接着我在距离他十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手中亮起一团白光。白光化为丝丝缕缕,在空气中缓缓飘行,接着飞地没入图鲁达头上的那个那个伤口。

对面的这个大家伙晃了晃……然后身陡然失掉了力气,像是一摊软泥一样“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我身后的半人马们出一阵惊呼。但我神情肃然地转过头,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看着他们:“这只是一个开始。”

“什么的开始?”库尔苏勒谨慎地走上前来翻看图鲁达的尸体,但后者再也没法动一下了。

“他被*纵了。我用驱散术令对方的魔法失效了。”我警惕地环视四周——那些隐藏在夜色里的高大树木随风摇摆,在地上投下浓密的阴影——张牙舞爪,在风中呜咽,就像是无数哭泣的冤魂。而月光开始被浓云掩盖,我们的身边只有篝火在跳跃着,出“劈啪”的声响……在一片寂静当中显得尤其突兀。

“对方有可能是一个女妖。用死尸来示威……或者说宣战,是她们常见的举动。”我开始调整隐藏在袖里的暗格,“接下来的一整夜,你们得一直保持清醒。女妖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但一旦你进入了睡梦当中,这里可就是她的天下了。”

“女妖……”半人马们纷纷惊呼,低声窃窃私语起来。而库尔苏勒皱着眉头问我:“她怎么会来招惹我们?”

“不是她来招惹我们,是你们招惹了他们。”我耸了耸肩,“虽然女妖长得丑陋,脾气又坏,还喜欢打扰别人睡觉——但她讨厌的就是不洁的东西。你们把图鲁达的尸体埋在那里——她当然要找上门。”

“但是……这倒也不算是坏事。”我看了看那些半人马们,又转变了语气,“女妖需要吸食生物的精气,唯一的爱好就是把居住在她周围的活人一个个干掉——在这个时候来找麻烦倒正巧。我怕帮你们除掉她,还你们一个避暑胜地。”

也卖你一个人情。我同时在心里这样说。

我的话音一落,周围的风声忽然大了起来。树木的枝桠在风中哗哗作响,像是因为我的话了怒。而后树冠浓密的阴影当中,一道加明显的黑影——就像是一团破破烂烂的黑布,又像是一颗只有长的头颅——飞地在高空中转了一个大圈,接着出凄厉而阴森的笑声,呼啸着远去了。、

人们的脸上再没有狂欢时候的喜悦,即便是醉得厉害的家伙都努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起来,而后握紧了武器。我低声对库尔苏勒说:“多点起几堆篝火,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家里,保持清醒。”

“现在应该让他们聚在一处。”库尔苏勒说道。

“除非你愿意看到女妖使个毒云术把所有人都干掉。”我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提醒他,“如果生了战斗,别冲动。你有灰宝石,力大无穷。然而灰宝石可防护不了魔法。”

他在夜色中沉默地站了一会,然后吩咐群落里的人们回到自己的房间。我不想被他们奔腾时溅起的泥水弄脏衣服,早早与独角兽、罗格奥、艾舍莉回到了关押他们的那个树屋。

“你的生活一直都这么精彩?”在我坐在草垫铺就的地面上整理袖口的小格的时候,瑟琳娜在盒里瓮声瓮气地问我。

“精彩?你是指一直遇这种倒霉事?还是指被你的母亲骚扰?”我轻声笑着说,并且用艾舍莉递过来的湿毛巾擦干净手,确保一会在施法的时候不会因为手上的杂质而影响到法术效果。

“比如遇到一位公主殿下。”瑟琳娜尖声尖气地说,“这绝对算得上精彩。”

我愣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起来,“呵呵……如果你那位蠢货哥哥没打算迎娶我的爱人,倒的确算的上是一件有趣的事儿——比如把你关在这里。”

瑟琳娜忽然沉默了。而我则将草垫堆起来,坐在上面,为自己施加了“牛之蛮力”、“熊之忍耐”、“猫之优雅”,仔细地观察四周。

艾舍莉从她的破烂袍里摸出了一点粉末,然后从书屋墙壁的缝隙当中将纤细的手腕探了出去,手指轻捻……白色的雾气就开始从地面上汇聚并且翻涌上来,弥漫了整个地面。

“炼金术学得不错。”我微笑着向她点点头,“都是从前的记忆?”

“是啊……从前的记忆。”她微笑着说道,睫毛上沾染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原本雪白的皮肤显得加干净,“有一个人类的法师教我们简单的炼金术和魔法常识……对我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微笑在我的脸上凝固起来……我默默地转过头去,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您的心里有何感想?”瑟琳娜在我的腰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

“走上什么样的道路就得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的觉悟。”我望着外面的阴影,低声说道,“比如您得有现在被我关在盒里的觉悟。”

瑟琳娜沉默了一会,又说道:“您没必要总是这么刻薄,撒尔坦。其实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不禁失声轻笑:“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公主殿下?只怕西大6有半数以上的人都没法赞同您的观点。”

“不然你怎么解释,挑选了一个普通的尼安德特女人做你的爱人呢?你可以说是为了她的那件安塔瑞斯之盾,然而……你对她所表现出来的感情可不仅仅像是利用者和被利用者之间的关系。”瑟琳娜轻声说道,“据我所知你在临走之前还花了大力气为马第尔家的宅邸布置了一个大型的炼金法阵……那复杂程度连我都没法儿搞清其中的原理。现在的你遇到了一只女妖就此紧张……难道不是因为在匆忙布置法阵的时候消耗了巨大的精神力量,到现在还没法儿复原么?”

“知道太多我的事情,对你可没好处。”我冷冷地说道,并且扣严了腰间的盖。

“看起来你的确是喜欢她的,撒尔坦。”瑟琳娜不再说话,乖巧地闭上了嘴。

“它们来了。”我低声说出一句话,并且将左手按在了袍当中的那本手札上。强大的魔力令我的思维愈加活跃,连日疲惫也一扫而空,我感到法术似乎渗进了血液里,在我的体内迅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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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 h7ht 的打赏,感谢书友 风暴巨人 的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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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胜利?

第七十九章 胜利?

在村落外围的树林里,开始出现三三两两晃动着的身影。这些黑影藏身于林木与风声的掩护之下,一般人极难现。但我的“真实之眼”为我提供了黑暗视觉,这使得我能够轻松地将它们的身影从树林的阴影之中区分出来。

黑影的数量在不断增加,除去轮廓近似黑熊一类的大家伙之外,还有些体型较小、类似狐狗与狼之类的东西——只是这些都是尸体。或者已经白骨苍苍,或者还流淌着脓液,生长着蛆虫。它们无声地前进,迟钝的四肢敲打着地面,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走到了村庄周围,并且将我们包围起来。

而周围的黑暗越浓重,风势变得大,并且令不少枯树的枝桠折断像雨点一样敲打在屋顶上。

我起身走到屋前的台阶上,一股浓重的腐臭味儿立即扑面而来。我举起右手,一个“光弹术”自掌心出,拖着一道长长的尾迹摇曳着升上夜空,并且无声地爆裂开来。一大片光幕立即取代了藏匿于云层之中的明月,将这一片土地照射得纤毫毕现。

依照先前的约定,藏身在树屋之中的半人马战士大吼着冲了出来,挥舞着他们的武器开始收割那些尸体的头颅——尽管每一个人第一次见到这些死亡生物都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畏惧的心理,然而半人马们的胆总是要比人类大得多——一因为他们有两个。况且这些死尸们并未做出有效的抵抗——它们迟缓的动作可没法跟上半人马战士的武器,仅仅是十几分钟,村落周围的战斗就已结束,不少人挥舞着武器兴奋地大声嚎叫,而另一些人则面面相觑,似乎对这场胜利感到不可思议……女妖在他们心里似乎并不像我描述得那样可怕。我敢打赌即便是她把整个山岭上的死尸全部召唤出来,也敌不过这些大家伙的刀劈脚踏。

我同样感到不可思议——女妖可以召唤死亡生物,但精神力低微的年轻女妖可没法造成这么大的场面——刚我看见的黑影将近一百,能够控制它们的女妖必然有办法让它们难缠一些,而不是像现在……像是送给这些半人马来一次饭后运动。

“似乎没有你说得那么可怕,撒尔坦。”库尔斯勒脸色平静地走了过来,“如果这只女妖只能做到这些,在明天天亮之后我就会带人去毁掉它的老巢。”

但未等我回话,我们的头顶就猛然掠过一阵黑风。女妖拖着破布似的身体尖笑着从天空飘过,在远处盘旋了一圈儿之后钻进了云层,再不见踪影。

“我想这可没那么简单。”我皱起眉头,同时让库尔苏勒令所有人再次躲藏进树屋里。

它想要做些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仅仅是想吓唬吓唬这些玷污了她的“领地”的半人马,然后大叫着飞走?

现在还不到午夜,这个夜晚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这只女妖玩出不少花样来。只是她的样让我觉得有点儿熟悉,但我却又不记得前世是否与一只女妖打过交道。对于这类喜欢在精神力方面做手脚的存在我一向敬而远之——不是畏惧他们,而是懒得惹麻烦。

树屋里的独角兽显得暴躁不安,并且开始打鼻响,用她的蹄去刨地上的干草。我知道是附近那些死尸上残留的邪恶气息惹恼了她,于是伸过手去轻拍她的脸颊,试图让这小家伙平静下来。然而此刻村落的外围再一次出现了步履蹒跚的黑影……像上次一样,那些外表可怖的尸体们义无反顾地包围这村落,踩着前一次倒下的那些破碎肢体,坚定地像这里接近。

这一次不用等待我的指令,半人马们就怒吼着冲了出来,痛地收割敌人的头颅。然而就在战斗接近尾声的时候,两个大家伙——两头皮毛看起来完好无损地山地灰熊从村庄的两侧冲了进来。它们的动作远比那些死尸敏捷,在突进之中用尖锐的利爪毫不费力地撕裂了两个阻拦在他们前方的半人马战士的尸体,然后沉默无声地冲向剧中的库尔苏勒。

半人马战士的双刀立即劈斩上了它们的身体……然而山地灰熊厚实的皮毛加上尘土结成的坚硬外壳抵挡了绝大多数的伤害。

一只灰熊后腿猛然力,在地上溅起大蓬泥水,飞身跃上半空当头向库尔斯勒扑下。

但那位拥有着灰宝石之力的战士怒吼着用后蹄撑起了身体,接着双臂肌肉暴涨,迎面对上了那只山地灰熊的利爪——两只手掌交在一处的刹那间,库尔苏勒的身形猛然一矮,钢铁一般的双臂携带着巨大的力量重重地击打在灰熊的腹部——那庞然大物的势头顿时由直冲变为飞退,像一只沉重的皮袋砸在了远处的地面上——背后已经出现了一个可怖的巨大裂口,鲜的内脏流淌了一地,在寒冷的冬月夜里冒出腾腾的雾气。

而另一只灰熊此刻从半人马战士的包围中摆脱了出来,用和刚那个家伙同样的动作扑向库尔苏勒的后背。他只来得及回身挥手,然后双手就像铁钳一样握住了灰熊的双腕,同时借着它前扑的力道将身一侧——想要把它远远地甩出去。

然而灰熊很双脚着地,粗壮有力的后肢刨打着地面恢复了平衡,然后像是一个斗士角力一样同库尔苏勒僵持了起来——我打赌这灰熊的背后必然有另一个人在控制着它。不然这些大家伙可没法儿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灰熊似乎并不喜欢让自己的两只前腿放在别人的手中——它的双足不停地刨打地面,试图挣脱,然后直到它犁出了一道玩玩的泥水沟,也没能从库尔苏勒的控制下摆脱出来。

那位半人马战士豪迈地大笑,然后猛然松开它的前爪飞身突进,双拳直捣灰熊的腹部。这野兽毫无悬念地被击飞出去,与它的同伴一样倒地在上,尸体中流出来的血水几乎灌满了那道被它挖出来的浅土沟。

村落中再一次清静起来。库尔苏勒用双拳敲打着自己的胸膛,向着昏暗的夜空大吼:“你就只有这么点儿可怜的本领么,女妖?来和我战斗,不要像一但胆小鬼一样藏在阴影里”

而半人马战士们被任领的豪气感染,大吼着举起手中的武器,向着夜空出闷雷似的吼叫,惊起大片夜宿的飞鸟。

但我站在树屋前冷眼旁边,感到事情还没有结束——刚的两只灰熊的确算的上颇具威胁性……然而还远远没有达到“危险”的程度。女妖必定还有后续手段,只是……那会是什么?我认知中的女妖的精神力量大概还不足以第三次召唤数量如此众多的尸体,而她在前两次的攻击中一直没有露面——我甚至没有机会与她正面相对。

但这一次胜利……这一次经历了艰苦战斗所得来的“胜利”似乎让原本就不大喜欢认真思考的半人马们兴奋了起来。甚至连库尔苏勒也抖落了身上的血迹,微笑着走向我:“那种女妖还不够强大,撒尔坦。她还没法儿打倒灰宝石的主人”

“我建议你们依然保持警惕,我的朋友。”我沉声说道,“女妖的攻势绝不会仅止于此,我怀疑她还有大的阴谋。”

“听着,撒尔坦,我理解你的谨慎。然而……”库尔苏勒摊开手指了指那些在篝火的照耀下兴奋地四处走动的战士,“他们可不会再愿意缩回到树屋里,然后像前两次那样提心吊胆地隐藏起来。半人马和人类不一样,我们喜欢正大光明地战斗,而不是靠阴谋或者诡计。”

他的脸上浮现起异样的兴奋红晕,我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已经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走向了他的战士们——

那些大家伙竟然已经重端起了酒杯,开始饮酒放歌,丝毫不在意周围那些尸体的腐臭气息。

这些家伙简直是疯掉了我皱起了眉头,并且开始重考虑与库尔苏勒结盟的必要性。我原本认为他是一个既拥有强健体魄又拥有睿智头脑且见多识广的半人马领袖。然而此时他表现得冲动而毫无心机,不但自己无法正确地判断当下的形式,甚至不肯听从我的劝告

我感到一股怒气从我的心底涌了上来……再去看正站在绿的篝火旁边的库尔苏勒时,只觉得他的身上的褐色马身与棕色的人类肌肉都令我感到讨厌,我简直想要亲手干掉他。

我不愿意再看到这些蠢货的欢模样,转身回到了木屋里。

艾舍莉似乎觉察了我的异样,关切地向我探出手来,轻抚我的脸庞:“怎么了,撒尔坦?你太累了……你没法儿说服那些半人马——他们可都是些头脑简单的家伙。”

艾舍莉的手温热柔软,在月光的明亮的月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柔和的荧光。而她的指尖在我的脸上轻轻划过——我只觉得身上一阵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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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过我写漏*点戏吗?另~感谢书友 圣乔治的龙之一击 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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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销魂

第八十章 **

酥麻、颤栗……这是我许久未曾体会的感觉,我几乎忘却了它们。然而现在我这具年轻的身体似乎脱离了我的意识的控制——一时间心跳加,呼吸急促,像是肚里陡然空出了一个大洞……令我的心脏不知道该如何下落。

我想要推开她的手,身体却拒绝执行头脑的命令,仍旧固执地站在那里,只等艾舍莉将整只手都贴在了我的脸上。她的掌心那样细腻柔滑,就像是昂贵的天鹅绒。而她靠过来的身体散着芬芳的热气,纵使在破烂的外袍之下仍不掩其致命的诱惑力。

破烂的外袍……破烂的外袍……

我忽然想起在林中小屋的时候,她掀开外袍为我展示身体的样。这就是说,在那外袍之下,就是一具一丝不挂的美妙**……而这身体的主人此刻正将嘴唇附上我的耳朵,轻轻地说道——

“感谢你,撒尔坦,你令我重恢复了生命……”

“我一无所有,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如果你想要的话,就让我给予你一晚上温柔,热烈的回忆……”

那话语带着芬芳的香气喷吐在我的耳垂上,我感到身上的某个部位出现了轻微的反应。

这可耻的反应……我头脑中上百年的记忆开始与这年轻的身体交战,我试图闭上眼睛压抑它,我试图立即走掉推开她……然而我的身体拒绝我的一切命令。他依旧站在原地,渴望着、期盼着、等待着,直到……

直到艾舍莉紧贴在我的胸前,双手环上了我的腰。

我心中的那股热情再也无法遏制,它们操纵着我的身体,令我梦游一般地伸出手,将年轻女孩的躯体紧拥在怀中。

胸口立时感受到了温软的压迫,而掌中的纤细腰肢那温柔的弧度则令我的手掌忍不住一路向下,攀上圆润凸起的圆丘……那里的触感甚至加柔软细腻,只一不小心,破烂的外袍就因为肌肤的极度滑腻而脱落……露出一截雪白的细长脖颈来。

我温柔地低头侧脸,艾舍莉则仰头闭眼……雪白紧绷的肌肤在月色下闪耀着令人狂的萤光,我的嘴唇吻上去,就像吻上一片滑腻芬芳的乳酪。

然后我将她抱得紧,年轻姑娘的口中出低沉婉转的呻吟,灼热的呼吸喷吐在我的耳垂之上,令我的心跳越加迅。

双手一刻也不想离开她的肌肤……即便是隔着破烂的外袍。我的双手沿着腰肢的曲线一路向上,拥向她的背部,然后插入她的腋下……

女孩顺从地打开了双臂,用它们拥住我的脖颈……而我的双手一路前收,直到覆盖上衣料之下那柔软而挺拔的前胸。那的确是完美的半球形,在我的掌握之中。柔软滑腻,美妙无比。

身体中潜藏的那种**再也无法被我压制,我的双手猛然用力,黑色的外袍就像一片乌云一样从她的身上滑落……顿时露出比晶莹、雪白的瓷器还要美妙的身体来来。

此刻这身体被我拥入怀中,我的近乎狂乱地揉捏她的**,嘴唇在她的脖颈之间留下一道又一道吻痕。怀中的女孩按耐不住大声呻吟,红晕浮上双颊,并且开始拉扯我的衣物,试图将它脱下来。

一旦我的胸口被拉扯出缝隙,贴上了女孩那粒鲜红的凸起与滑腻柔软的**,就再也没有足够的自制力离开她哪怕一秒。我们尽可能地紧贴身体,肌肤相亲,衣物在身体的摆动与撕扯中凋落在地……

不多时,当我迷乱地含住那粒凸起的时候,我们已经赤身相对,紧紧拥抱。我感受到了艾舍莉身体上传来的惊人热量——那热度令我身体的某个部位生了加剧烈的反应,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往某个加温软的处所——

但仍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意识在提醒着我——你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这样?

有什么东西再一次充斥了我的脑海,那一丝意识转瞬即逝,我重陷入到极度迷乱的状态当中。

我将怀中的女孩放倒在地——她雪白修长的身体沐浴在明媚而温柔的月光之中,双眼迷离,双嘴微张,在诱惑着我再一次吻上去,覆上去。

而我温柔地俯身,右手开始依靠本能缓缓探究……女孩羞涩地将自己敞开——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某处已经已经变得温暖泥泞,我的手指像是陷进了一团温热的奶油里,那感觉无比美妙。

我将自己紧贴在她的身上,她的胸口与我紧紧相接,肌肤滑腻得像是随时都要令我从她的身上倾倒……

我再无法忍耐,深吸一口气……某处顿时被火热多汁的地带紧紧裹住——就像是再次陷入了一团滚烫的奶油,我几乎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这一瞬间炸开了

艾舍莉开始呻吟,开始喘息,开始随着我的动作而扭动身体,随着我的动作温柔地迎合我……我与她紧拥,每一寸温热的皮肤都交贴在一处,每一寸敏感的部位都亲密无间——这具身体之内被压抑了几十年的**在这一刻释放出来,我紧闭双眼感受那原始的、令人狂的触感……

然而……一丝清明的意识再一次闪过我的脑海——

我为什么会这样?她为什么会这样?

我的动作渐渐地停了下来,然而身下的艾舍莉却翻身将我压在地下,挺起高耸的胸膛,摇摆着纤细的腰肢,细腻的肌肤在明媚的月光之下白得炫目。她前后晃动身体,而我再也无法忍受那种令人疯狂的包容感与多汁的温热。某种无法控制的力量在某处爆开来,我感觉自己的的身体在一次又一次猛烈的的抽*动中被掏空,被吸收,被压榨……

而后整个人都变得像是漂浮了起来。

然而艾舍莉似乎越加迷乱,她竟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俯身贴上我的嘴唇,滚烫的舌头又探了进来——

但……滚烫?

因为某种**得到了泄的我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滚烫?

而,月光?明媚的月光?

那么,篝火?刚在门外看到的淡绿色的篝火?

艾舍莉是一个魔法傀儡……她原本就不需要呼吸,我怎么能够感受得到她的喘息?

艾舍莉是一个魔法傀儡……她原本就没有体温,我如何感受到“滚烫”?

在今夜开战之前,天空中的明月就被乌云掩盖,我如何看到明媚的月光?

而那屋外的篝火……又怎么会是淡绿色?

仿佛有一道惊雷在霎那之间横贯我的脑海,我刚迷乱的情绪与陡然勃的怒气都得到了解释——这是一个幻境而我又陷入到了那环境之中,就像在月光山谷时候那样

三个不合常理的疑点被我一一看破,眼前的艾舍莉陡然变得面目扭曲,然后我现正在我身上的是另外一个女人——即便拥有一头铺满了地面的黑色长、即便面容精致美丽眼角眉梢充满了风情与诱惑、即便同样肌肤如雪……但她不是艾舍莉,不是我认知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她的神情迷乱,没有现我的异常。

而我装作仍旧沉浸在那种情绪当中没有察觉,只是略微传动头颅看向一边的袍——我施法材料都在那袍袖的暗格之中,而身上的是一只以吸食生物精气为生的女妖,我没法在不使用的魔法的情况下战胜它。

手臂轻轻地移动,直到谈进袍的边角,碰触到一排排整齐排列的暗格。接着我小心地触摸那些暗格,直到找到了装有食盐的那一带。

身上的颤抖与某处的感应令我很难集中精神施展魔法——但被这女妖欺骗的耻辱感、这**时带来的耻辱感令我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令那个咒语浮上潜意识的层面——

魔法——“侵蚀亡灵”。对大多数黑暗生物都有效果,对擅长精神攻击的黑暗生物的杀伤力尤其显著。平日里脱口便可吟诵出来的八个音阶咒文此刻显得那样陌生而飘渺——我意识到刚那个猛烈的刺激所带走的并非我身体里的一些液体,包含了我的精神力量。

这只来历不明、强大到连我都可以魅惑的女妖似乎打算打算就在此地将我吃得一干二净,就像她从前吃掉那些死去的半人马的精神力一样

咒文在我的脑海中翻滚着,沸腾着。我用残存的精神力量去捕捉它们,并且使得它们安定下来,而后我开始理解它们所包含的巨大魔力,开始在心中默念,并且猛然开口,抬起右手,狠狠地按向女妖的额头

炫目的光亮在狭小的树屋内猛然爆开来,女妖出一声无比凄厉的惨叫,扑洒在地板上的长长黑像是一件外袍一样将它的身体包裹,然后飞地蹿到了棚顶

我趁机抓起我的袍并且从袖口摸出一把月长石的粉末,在她愤怒地尖叫着并且向我的冲来的时候泼洒在了空中。白光立即爆开来,女妖再一次受到严重的灼伤,顾不得对付我,翻滚着身体冲破了屋顶,跌跌撞撞地飞行着远去——

而我这个时候感受到双腿几乎要瘫软下来。真正的艾舍莉昏迷在地上,就连独角兽也无法幸免。至于罗格奥——我本以为他好安稳地坐在那里沉默旁观,可连他也紧闭着双眼,失去了意识。

我用的度穿上了我的衣服,并在在心里回忆上一次遭遇这情景时的状况——上一次是在月光山谷,造成了“糖果屋”幻境的则是一个魅。而这一次的情况几乎与上一次如如出一辙——都是毫无防备地进入那幻境,都是毫无防备地被突然袭击。

只是这一次似乎加糟糕——因为我被她得手了

会是同一个人么?

我在心里这样想着,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房门。村落里的半人马们都已经倒在了地上,不知生死。但这样一来这些大家伙们不会像站着的时候那样阻挡我的视线,我看清了这片广场的样——

外围的死尸们围成了一个圆圈,中间的两只山地黑熊遥遥相对,之间则隔着一道弯曲的、充满了鲜血的水沟——和月光山谷里的构造一模一样

该死的,这是那只魅吗?难道她凝聚了形体,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吗?

只是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被我的魔法严重伤害,一段身体开裂成了两边,几乎再无法凝聚形状,然而她怎么可能恢复得如此之,怎么可能强大到了能够将我迷惑这么久,几乎被她吸干了精气的地步?

这个炼金法阵的阵眼没有被破坏,她就随时有可能卷土重来。我了几步,向着其中一只山地灰熊的身体使用了一个“气爆术”。剧烈爆炸立即将这个庞然大物远远抛开,而随着它离开原先的位置,我感到这村落周围的黑暗一下变得稀疏了起来——

用“稀疏”来形容黑暗,的确是挺奇怪的感觉。然而此刻村落的周围的确就是这样的状况——掩盖着明月的乌云散去,周围尸体的腐臭味儿陡然减轻,而那些躺倒在地的半人马们,则有人出了轻微的呻吟声——这不是因为某种极度地乐而出的呻吟,而是痛苦的呻吟。

但这样至少比全部死掉要好很多——至少库尔苏勒还活着。

实际上,大约就在他杀死了那后一只灰熊并且令它的血液流进那道水沟里之后,我们就已经不自觉地进入这个高明而逼真的幻境了……

我疲惫地坐在了台阶上,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想。

自我重生之后,第一次这样的经历——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和这样一只女妖完成的么?

抬起头来仰望夜空,心里却不知为何浮现出了珍妮的面容。如果她知晓了刚生的事情……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想绝对不会掩嘴轻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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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魅的秘密

第八十一章 魅的秘密

女妖在被我的魔法灼伤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但这令我的心里愈不安……她大费周章用尸体们布置了这样一个法阵,为的仅仅是与我做出那种事情来么?

我冷眼旁边半人马们全神戒备地搬运尸体、打扫战场,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他们刚能够像现在这样……但这似乎也并不怪他们。就连我都这被那幻境轻易地迷惑了心智,差一点没法儿醒来。

库尔苏勒阴沉着连走到我的旁边,警惕地扫视着夜空。我伸出手去轻拍他的后腿:“现在,你没必要这么紧张了。”

“一场噩梦。”他摇了摇头,“我在梦里梦见被自己被扯碎,眼见着秃鹫啄食我的身体,却无能为力。”

“……嗯?噩梦?”我惊讶地看他,“难道不是一场香艳到极点的梦境么?”

“魔法师们的感情都这么奇怪?我可不觉得眼见自己被分尸谈得上‘香艳’。”库尔苏勒耸了耸肩。我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在略一犹豫之后起身走去询问了另外几个健壮的半人马战士,得到的却都是同样的回答:“一场噩梦。”

难道那女妖……或者说是凝聚为女妖的“魅”,真的是为我而来?仅仅为了吸干我的精气,还是……

荒唐。太荒唐了。

我现在只觉得双腿软,腰部酸涩,小腹里的感觉是饥饿时的轻微痛楚。这是身体和精神力受到双重损害的结果,而我甚至不知道敌人的目的是什么。

我回到树屋里靠着草垫坐下,然后开始沉默着整理我的袍袖里的东西。艾舍莉也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然而我只是低声安慰了她几句就不再说话。现在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肌肤依旧显得白净细腻——我总是会在心里产生某种奇怪的感觉。

刚的那一幕幕无比真实。因为是直接作用在精神层面的缘故,甚至远比真实生的事情令人记忆深刻。

我得找到那个女妖,在天亮之后。然后看看她究竟打算玩什么鬼把戏。只是这一次我不会给她布置炼金法阵的机会——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会施以双倍的“报答”。

这一夜,村落里几乎无人入眠。我在天亮之后,从库尔苏勒那里借来了几个强壮的半人马战士,陪着我们回到了艾舍莉的林间小屋。被艾舍莉当作“母亲”的那个女人依旧在沉睡……我倒有些羡慕起她的这种状态来。

浑浑噩噩、不知世事变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似乎比我们这些整日劳碌奔走的人要幸福得多。

艾舍莉搜集了不少稀少的材料,而我得用这些材料制作出一些药剂,来弥补我在精神力方面的损失。昨夜遭遇令我至今没有恢复……许多被记忆的高等咒语在意识之海中变得不稳定起来,随时有可能消失不见,或者在施法的时候造成施法失败。我先用随身携带的一瓶精神药剂恢复了头脑的清醒,然后就开始摆弄那些瓶瓶罐罐。

就在这时,从昨夜至今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瑟琳娜开了口:“你似乎招惹上了一个了不得的敌人,撒尔坦。”

“实际上,不是我招惹她,而是她招惹我。”我沉声说道。

“我感觉得到,她不是普通的女妖。”暗精灵公主的声音变得凝重起来,“我在她的身上能够感受到某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正在捣碎干枯的茴香叶片的我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气息?你感受到了什么气息?”

“……说起来有点儿荒唐。”瑟琳娜沉默了一会,放弃了刚那种郑重的语气,“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拍了拍手,打开了皮袋的盖,好让她的声音加清楚一些。

“好吧。但你得保证你不会笑。”

“我保证。”我说道。

“你知道的,从前,精灵们——还没有分化为白精灵和暗精灵时候的精灵们,它们的守护神是生命之母伊娃。而自从暗精灵分化出来之后,在几十年的时间里我们都没有神祗的庇护,不得不躲进地下。”

“直到有一天,我们现了神迹,并且接受到了神谕——那位黑暗女士,黑暗之后塔克西丝决定接受我们成为她所庇护的民……”

“她当然会这样做。因为从前她所创造出来的种族就只有那些巨魔和地精们而已,没有一个高等智慧种。”我皱着眉头说道,“但这和昨晚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下去——我们接受了神谕,并且感受到了黑暗女士的气息……你们人类——无论是克莱尔人还是尼安得特人都没有自己所信仰的守护神,因此很难体会当时的那种感觉。黑暗女士的气息浓郁得像是弥漫在每一丝空气里,随着我们的呼吸流进身体,然后深深地刻印进灵魂,所以几乎每一个暗精灵都对塔卡西丝的气息及其敏感……但魔法傀儡除外。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已经是不生灵了。”

我瞥了一眼珍妮,而她装作没有听到我们的对话,在为她的那位“母亲”换上干净的衣服。

“然后呢?”

“但是就在昨晚,我感受到了塔克西斯的气息。”瑟琳娜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很淡,然而非常明显,或者说是‘纯正’的塔克西斯的灵魂之力……”

我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沉默着摆弄我的炼金药剂。

瑟琳娜尖声尖气地抱怨:“早就知道你只会把它当成一个笑话……我说过了也有可能是错觉——”

“不,远非错觉这么简单。”我低声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将茴香粉末同食人魔的骨粉搅拌在一起,“你知道昨晚的那个女妖,是什么东西么?”

“……女妖还能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魅。”我说道,“听说过魅么?”

瑟琳娜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老老实实地说:“从没听说过。”

“魅,是一种非常、非常罕见的东西。她介于生灵与亡灵之间,在没有凝聚成尸体之前,是纯粹的精神存在。它不同于以灵魂为载体的亡灵、怨灵,或者幽灵,它是具有意识的精神体。形成魅的条件也非常、非常苛刻。一方面要求要有一个巨大的魔力源泉为它提供生长的养分,另一方面则需要一个从未被‘任何人’拥有过的灵魂。”

“怎么可能存在那样的灵魂?”瑟琳娜说道,“没有生灵的身体承载,正常的灵魂怎么可能出现?”

“从前我也一直对这个问题感到不解,直到听了你刚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可能。”我放下手里的坩埚,望向窗外,“神祗的灵魂。”

“你是说……”瑟琳娜惊叹道,“塔克西丝的灵魂?”

“没错儿,塔克西斯的灵魂。”我缓缓说道,“只有神祗的灵魂,能算得上是从未被任何“人”拥有过的灵魂。这个“人”所指的并非人类,而应当是这主物质界的所有生物。”

“但这不可能,黑暗女士的灵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说她陨落了?”瑟琳娜的声音无比惶恐——她听得出我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忘记了雷斯林?马哲里了么?”我沉声说道,“黑暗女士曾有一个分身降临在这个位面,却和那位**师起了冲突。雷斯林杀死她之后逃进了深渊地狱……而我怀疑构成了那只魅的,就是黑暗女士那个分身的灵魂残片。普通人类的灵魂残片当然可以微弱到不计。然而神祗的灵魂残片可就强大无比了……我原本还没有弄清楚那只魅为什么会凝聚得如此迅,为什么会如此强大……现在看起来,似乎我找到答案了。”

而另一些问题——我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所产生的问题,也迎刃而解。那时候,在那个幻境之中被制造出来的幻象都是天界生物。这令我一度感到疑惑……就连一位对天界卓有研究的**师也不可能将它们了解得如此透彻——而如果那只魅是由黑暗女士的残魂凝聚而成,这个问题就得到完美的解释了。

它那残缺而模糊的记忆当中留有那些印象,它当然会自本能地将它们召唤出来。

看起来我的那位敌人的来历不同凡响——拥有神祗的残魂,又被那位名叫西蒙的男人所保护……我倒真有点儿忌惮她了。

然而至今为止我还是没有搞清楚,她昨夜对我做出那些事来又是为了什么?女妖,或者说魅,想要吸收一个人的精神力量完全用不着身体力行——只要令人们在脑海中产生幻象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而魔法师的**——不仅仅包括血液,还包括其他的一切东西,对于自己来说都相当危险——如果被别人得到的话。

她毫无疑问地带走了我身体之中的某些液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只要有一天没有弄清楚这件事,我心就一天无法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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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你是不是年轻的神

第八十二章 你是不是年轻的神

我说出的这个推断令屋里的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当然不包括罗格奥。

瑟琳娜将小小的脑袋从牢笼的缝隙间弹出来:“你是说——那个女妖……不,是魅,在某种意义上,是塔克西斯的分身?”

“没错儿。”我点点头,“但属于没有觉醒的那种。”

“而你想要去找到她,并且试图打败她?”她小小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脸上明摆着三个大字:“你疯了”。

“那么你指望我被人欺负,然后丢下那些半人马默默走开么?”

“欺负?因为做了一个噩梦?”

“远远不止一个噩梦”我低声说道,“她带走了一些对我而言相当重要的东西,我必须给……追回来。”

相对于昨天来说,今天的天气相当不错。除了夏季之外,南欧瑞的天空常年笼罩着厚厚的乌云,然而今天倒的确算得上是天朗气清,甚至颇有几分夏季的感觉。我先去半人马的村落与克尔苏勒汇合,然后在他的执意要求下带他上了山。

想要制伏一个女妖,带上太多的战士没有太大的作用——他们甚至可能在女妖的法术之下变成朝自己的同伴挥刀的偷袭者。

我们沿着铺满落叶的山坡一路前行,很来到了被半人马们称作“僻静山谷”的地方。山谷之中流淌着蜿蜒的小溪,水面夹杂着落叶,甚至还有鱼儿在欢地游动,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邪恶的女妖的居所。

我们并无确切目标,只沿着河道前行,向山上走去。攀过两道矮岭,溪流忽然弯转,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条小小的瀑布。它挂在一道悬崖间,像一条白色的丝绸在岩石之中轻盈跳跃,而后落入水潭,铺洒出蒙蒙的水雾来。

半人马停住了脚步,弯腰在水边拾起了一个什么东西看了看,然后面色凝重地对我们说:“就在上面。”

他手中的是一块碎布片,上面并无太多污渍,看起来被水流带到这里的时间并不久。高无疑问这瀑布之上有“人”居住,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女妖。

悬崖有些陡峭,库尔苏勒的体形又不适合攀爬,于是我们选择绕道。只是没想到这一绕足足花费了半个小时的时间,等我们从侧面爬上悬崖顶端的时候,赫然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这片山脉的某个主峰上……视线以下都是白蒙蒙的雾气,来时的小路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就像一条细绳。

而悬崖上是一块不小的平地,被周围的山峰包裹着,好像诸神特意为自己开辟的后花园——如果真是如此,倒也配得上那只魅的身份了。

平地上铺满厚厚的落叶——只是都是些在山谷中难得见到的高山植物。我们谨慎地踏着落叶开始穿越眼前的丛林,防备着那只女妖会忽然出现、或是早早就布置了一个幻境。

能够对魔法气息产生感应的炼金药剂粉末被我泼洒了出来——其中的一些材料是我二十多年来的全部积蓄,再想制造出这样的药剂来,大约还得在我花上三五年的时间得到它们之后。

那些灰色的粉末漂浮在空气中,然后沾染在我们的衣服上,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膜。只要周围有魔力波动或者黑暗生物,这些粉末就会泛起轻微的白光,令我们提前警惕起来。

这片丛林极其安静,听不到鸟鸣或者小型野生动物的奔跑声。这使我愈加肯定自己找对了地方。

穿越丛林大约花费了二十多分钟。在我拨开一束横在眼前、挂满枯叶的树枝之后,终于看到了那个女妖的居所。

只是我却吃了一惊。

在我的心里,女妖居住的地方应当遍布白骨,铺满野兽的尸骸——是一处洞穴或者坑道,门前挂着白森森的蛛网,周围有乌鸦哀嚎,甚至燃烧着绿色的火焰……

然而出现在我眼前的竟然是一栋小木塔——大约有十几米高,外壁干净清爽,没有野草或者苔藓生长的迹象——显然是建不久。

木塔坐落在丛林之间空出来的一片平地里,被树木包围。而那条自悬崖上落下的溪流从木塔底下的门前经过,水面上还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木桥。

这木塔令我想起了我在谷鲁丁海边的悬崖上的那座法师塔来……只是我的那一座可没有这一座高。

木塔地下的门紧紧地关着,从外面上了锁,似乎主人已经离去了。我正打算迅地跑到门前的时候,塔顶的那个小小的窗户里面忽然出现了一个晃动的人影。我及时地收住了脚步,将自己再次隐藏到枯树枝后面,屏住呼吸仔细地向上瞧——

窗户被打开了,然后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了塔顶。我的瞳孔略微收缩,在“真实之眼”的帮助下很就看清了那人影的面目——一头乌黑的长,精致魅惑的面容,雪白细腻的脖颈……这正是那个魅化身而成的女妖

只是今天的她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细细的肩带系在洁白而线条柔和的肩膀上,看起来和一个柔弱的少女没两样儿。

库尔苏勒显然注意到了这一点,疑惑地低下头来问我:“撒尔坦,你……确定是这里?”

我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再看看。”

这时塔顶的女孩撩起了她的长,用手臂将它们缠绕成一圈儿——这过程持续了很久,直到我的双脚有些麻,她转身面向窗户将手臂向空中一摆——

我几乎以为她是现了我们这几个窥探者,一个法术在脑海中翻腾起来,蓄势待。然而从塔上落下来的却不是魔法的光亮,而是一整条像黑色的丝绸一样的长

那长在高空中飞扬,而后铺成一片幕布,直落向地面——在距离地上两米远的时候安稳地停了下来。

我简直要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接着这个女孩从身边拿起一把木梳、侧过脸去,开始梳理自己的长。她的深情温柔恬淡,如果再配上周围怒放的鲜花与飞鸟的鸣叫,简直就是只有在童话里会出现的画面。

扑洒下来的头被她一点一点地拉起,梳理完成的部分则再次堆积在窗户里。而此时她开始轻轻歌唱——那声音与她的外表相当,即便是高明的歌唱家也没法儿拥有这样悠扬婉转的歌喉:

这一个心跳的日终于来临。

你夜的叹息似的渐近的足音

我听得清不是林叶和夜风的私语,

麋鹿驰过苔径的细碎的蹄声。

告诉我,用你银铃的歌声告诉我

你是不是预言中的年轻的神?

你一定来自温郁的南方,

告诉我那儿的月色,那儿的日光,

告诉我春风是怎样吹开百花,

燕是怎样痴恋着绿杨。

我将合眼睡在你如梦的歌声里,

那温馨我似乎记得,又似乎遗忘。

请停下来,停下你长途的奔波,

进来,这儿有虎皮的褥你坐,

让我烧起每一个秋天拾来的落叶,

听我低低唱起我自己的歌。

那歌声将火光一样沉郁又高扬,

火光将落叶的一生诉说。

不要前行,前面是无边的森林,

古老的树现着野兽身上的斑文,

半生半死的藤蟒蛇样交缠着,

密叶里漏不下一颗星。

你将怯怯地不敢放下第二步,

当你听见了第一步空寥的回声。

一定要走吗,等我和你同行,

我的足知道每条平安的路径,

我可以不停地唱着忘倦的歌,

再给你,再给你手的温存。

当夜的浓黑遮断了我们,

你可以转眼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

你的足竟不为我的颤抖暂停,

像静穆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

消失了,消失了你骄傲之足音……

呵,你终于如预言所说的无语而来

无语而去了吗,年轻的神?

我想我一辈也未曾听过这样美妙的歌曲——那令人倾心的声音仿佛直接作用在我们的脑海里,将诗歌当中的每一个情境都完美地展现了出来。只是这歌曲里似乎还有其他的含义,尤其是那一句“你是不是传说中年轻的神”……

难道说她已经现了我,在暗指我么?

或者又是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塔克西斯的残魂化身,在哀悼自己?

但无论如何我都没法儿将塔上的女孩同昨夜的女妖联系在一起……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种美丽或者温柔我不愿去摧毁、不愿去亵渎的话,那么大概就是我眼前的情景了。

然而我立即狠狠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起来——因为我身上的那层药剂粉末已经开始散出微弱的荧光。这光亮并不强,说明我们的周围并没有强力的法阵,但却的确被魔法影响了。

她的歌声中应当饱含着魔力。这魔力并不强大,也许是她在无意之中将它们释放出来——就像深渊地狱中的魅魔即便在没有下意识地诱惑一个人的时候,它们的身上依旧散着某种令人沉醉、疯狂的气息。

“就是她。”我沉声说道,“她的声音里有魔力,我昨晚见过她的样,没错儿。”

“但是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库尔苏勒不安地抬了抬他的右脚,“我注意到塔下的门是从外面被锁着的,似乎是有人想要囚禁她。”

“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这家伙会飞——她大可以从窗户里飞进去。”

“我们可以再等一等。”艾舍莉说道。

我犹豫了一会儿,抿抿有些干的嘴唇:“也好,等我的精神力再恢复一些……”

实际上在看到这个女孩、听到她的歌声之后,我心里的担忧与愤怒忽然减轻了不少。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我的心中弥漫起来,我甚至开始考虑一个危险的念头:如果她真的是眼前这个样,该多好……

当然也有这样的可能——她的确是一个拥有魔法天赋的普通少女,却被女妖被囚禁于此,被锁在高塔上,等人解救。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我却真的开始思考它,并且深陷其中了。

我必须得承认自己受到了女孩歌声中魔力的影响。而再过半个小时……再过半小时,如果还没有人回来的话,我就得不得冲进去,看看她那柔弱的面容下究竟隐藏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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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文中用到的诗歌,是诗人何其芳19岁时候的作品。我相当喜欢,正好与这里的情境相符,就加进来了。但我额外多写了些字数,填上了引用的字数,以免有骗钱之嫌……

建议大家读一读它。

这是今天的后一,今天只有六千。万21天到现在,神经衰弱和轻微的抑郁症并……今晚坚持不了了。请大家谅解。

明天还得上班,如果这个月想拿全勤的话,明天得补18字,不晓得能不能完成。

睡觉去了,头又开始疼……但愿星界诸神保佑我今晚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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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疑云密布

第八十三章 疑云密布

高天上的太阳缓缓移动,林间的树影由斜长变得粗短。那女孩梳理完了自己的头,又站在床边眺望了一会儿远处的蒙蒙雾气,关上了窗户,再无动静。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没有流露出丝毫等人归来的神态,于是我们终于决定潜入木塔之下。

这几十米的空地走得缓慢而谨慎。库尔苏勒的四蹄轻抬轻放,以保证自己不会出大的声响来。而我小心地查探着周围是否有我们所不知的魔法陷阱,直到靠近那木门,不虞被塔上的女人现松了口气。

“魔法侦测”——没有现“吸取生命”之类的魔法陷阱。

“初级开锁术”——木门上的铁锁应声脱落,我及时地接住了它。

“侦测亡灵”——里面的通道里也没有亡灵、怨灵、或是幽灵。

一切都正常得有些不正常。

库尔苏勒的彪悍体形并不适合在狭窄的楼道上行走,因此我让他守在门口,并且塞给艾舍莉一打炼金药剂——从强酸到麻痹毒液林林种种,足以毒死一个村落的人。

然后我牵着罗格奥的手,腰间带着瑟琳娜,放缓了脚步——就像一个潜入了人家的盗贼,轻轻地走上去。

塔内的楼梯螺旋上升,我保持着侧头向侧上方看的姿势,过了几分钟就觉得脑袋有些酸。这螺旋的楼梯应该要上升十几米的高度。然而前方没有明确的标示,我提防着有可能在下一个转弯就忽然看到房门的可能性,在走了十几分钟之后将脚步放得加缓慢……

然而就在又转了一道弯,我探头向前看去的时候,墙壁侧面竟然也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那正是在塔上见到的那个女——几缕黑从肩头垂下,面容同昨夜在我身上的那个女妖一模一样。我吓了一跳,立即后退了两步。“束缚亡灵”脱手而出——这魔法针对所有的黑暗生物都有效果,女妖当然也包括在内。

微亮的白光在她的身上一闪而过……而后那个女孩却向后微微后退了一步——她没有受到魔法的约束

这时我注意到那个女孩的脸上同样是惊诧莫名的表情。只是她的惊诧当中还包含了“难以置信”与“欣喜若狂”这两种情绪。她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身上一闪而过的白光,然后微微张开嘴看向了我:“您……是王吗?您是来救我的吗?”

嗯?我愣了一下,但随即微微皱起眉头,一个“灼热射线”在手中蓄势待。

“束缚亡灵”对她毫无效果,难道她的确是另一个人?然而我能感受得到她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不同于法师、巫师,或者纯粹的灵魂体的气息——那与我昨天夜里见到的女妖几乎一模一样。

那女孩见我沉默起来,又上前一步——而我则踏后了一步。“您在害怕我?不不不,请别误会——”她就像是无数惊慌失措的普通女孩那样摇着双手,“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被邪恶的女巫囚禁起来的女孩——那女巫就住在山下,就住在山下的小木屋里……”

“小木屋的周围还总有雾气?”我冷冷地说道。

“对的”她连连点头,乌黑的丝随着她的动作一漾一漾地跳跃着,眼睛里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汽,“就是她把我囚禁了起来——不许我离开这座高塔……”

我不知道这女孩想要玩什么花样。只是此时她已经不再歌唱,我的心里也就不再像刚那样……幻想她的美丽与善良。我在听说她自称被“女巫”关押起来之后就心生警惕,打定主意不能再被她迷惑。实际上两个人都不是蠢货,她大可不必这样的来戏弄我。况且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魔法防护,我只消一道“灼热射线”就能把她的脑浆煮得沸腾起来。

只是她喜欢玩这样的把戏,我就冷眼旁观——身上的炼金药剂重变成了灰色,说明此地并不是幻境。被加持在身上的防护魔法和手中的法术也令我安心了许多——但面对的是一个神祗的残魂,我仍旧不能掉以轻心。

目前的情况反常,我总得弄明白女妖为何做出这样的举动,为何对那个“束缚亡灵”的魔法没有反应。因此我静下心来同她演对手戏,问道:“那么……谁来给你送吃的?”

这个问题似乎令她为难了。她将手攀在墙壁上——我担心她是不是要像那晚一样飞上棚顶,心里暗自戒备起来——然后迷茫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女巫给我送食物的时候,就要我把长放下去,然后把篮系在上面……”

哈……真是完美而富有想象力的好借口。

“所以说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我冷冷地问道。

“不,我知道”女孩困扰地摇着头,“我叫唯安塔”

唯安塔。没错儿。在月光山谷里遇到那只魅的时候,她曾经说过西蒙为她取了一个名字——唯安塔。

“够了”我大喝道,“女妖,不要再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了我来到这里,只是要问一个问题——昨晚你所做的那些事情,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的沉声怒喝似乎令她吃了一惊,她的身甚至陡然颤了一颤,接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您……您不是来救我的?”然后慢慢地退后几步,转身向房门跑去,“你是和那个女巫一伙儿的”

在我没来得及说话之前,房门就“砰”的一声被牢牢关上。我大步走上前去,释放手中的“灼热射线”——高温的光线立即穿透了把手上的铁质门锁,随后我用力一踢,木门应声而来。

紧接着一个“风刃术”从我的意识之海中浮现出来,随时可以向眼前的敌人出锐利的真空刀片。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施展魔法,就看见了眼前令我哭笑不得的一幕——

那女孩的长被我踢开的木门夹在了墙角,此刻她正侧着头辛苦地试图把它挣脱出来。这姑娘回身现我走进了房间里,就再也顾不得她的头,而是猫下腰飞地钻到了一张木桌之下——棉质的桌布瑟瑟抖,再不肯出来。

我愣在那里,脚下边就是她被夹在门缝中的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看眼前的状况,似乎我用一个魔法就可以轻易击杀她,而她表现出来的畏惧似乎不像是伪装。如果那个女妖想要迷惑我的话,断然不会用这种方式——随时都可能丢掉自己的性命。

然而她所说的话,似乎也没有一句是真实的。“山下的女巫”指的自然是艾舍莉,但……艾舍莉绝对不会是那个女妖。因为昨天陷入那个女妖的幻境的时候,尸体们被人操纵着向我们起攻击的时候,我识破了幻境看到我身上的那个人的时候,艾舍莉都待在了我的身边。

不,不可能是她。

然而……我这样试图说服自己,然而另一个可怕的念头又浮现在我的心头。

在古鲁丁的时候,艾舍莉同样表现得像是一个温顺无害的人类女孩。那么这一次……她会不会是用某种方法制造了一个假象,再一次瞒过了我?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在我的脑海里生根,就变得愈强烈。我站在原地紧皱眉头,只觉得进退两难。直到现脚下的黑动了动——似乎是桌下面的女孩在爬行,我猛然回过神来,同时现自己身上的那层炼金药剂粉末又在微微亮——该死的,她是在用言语的力量蛊惑我么?

“可恶的女妖”我愤怒地吼叫一声,“风刃术”脱手而出——几道真空刀刃像切开奶油一样没入那张铺着棉桌布的桌,然后毫无悬念地将它斩成了碎片。房间里一时烟尘弥漫,桌布的碎片像是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然而……那个女妖竟然还是没有反抗

此刻她瞪大眼睛,就像是一个被吓傻了的普通少女,茫然无措地靠在墙边,脸颊边被一道风刃擦过,细小的伤口正慢慢变大,接着流出鲜红的血液来。而她所倚靠着的墙壁上,魔法造成的伤痕足有几公分深,若是直接命中她的身体,此刻她就应该是一具死尸了。

“为什么不躲?”我沉声问她,“难道认为我不会杀死你?”

她颤抖着嘴唇,呆呆地望着我,好半天嘶声道:“您……求您……求您不要杀死我,我只是被囚禁起来……您要什么都可以拿去,求您别杀死我……”

我退后了两步,在一张靠着木墙的椅上坐了下来,然后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她。

她会流血,有可以被伤害的身体。女妖可以具有这样的特征,魅也可以凝聚出这样的特征。女妖是魔法生物,同人类一样有心脏,身体受到致命打击会丧失生命——就如强大的法师被人刺穿了心脏同样会死去一样。

我不认为——如果她真的是由那个魅所凝聚而成的女妖的话——会用自己的生命来同我开玩笑。

那么……似乎她说出来的那些话就有某些成分是可信的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隔着房间的木质地板向她俯过身:“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她将脸侧在墙壁上,睫毛上沾染着大滴泪珠,哽咽着说:“……唯安塔。”

她盘坐在地上,从裙下露出修长雪白的腿来——蜷曲交叠着,在黑色衣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

我不由得想起昨夜和眼前这个女孩——不,也许是另一个同她相貌一样的女妖——共度的那段时光来,干涩地咽了咽口水。

“你仍旧坚持自己是被一个女巫囚禁在这里?”

“是的,先生……”她的眼中马上滴下泪水来——也许是因为恐惧和委屈——然后试着抬起一只手碰触我,“我是无辜的……”

但我面色阴沉地指了指她,她立即委屈地缩了回去。

“在你被囚禁之前,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么?”

她抬起挂着泪珠的眼茫然地看了看我,然后怯怯地说道:“不记得了,先生……”

我吐出一口气,挺直身环视四周——塔顶房间的面积不算小。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应当是被用作“客厅”,摆有一张木桌和六把椅。除此之外,后方还有一个梳妆台、一张床、一个衣橱。

“……你从来都不下塔?”

“是的,先生。”

“那么这房间的盥洗室在哪里?”我立即追问。

她愣了一下——我觉得她是在编造理由。然而她随即疑惑地问我:“您说……什么?”

“盥洗室。”我没有料到她会给我这样一个答案,“在你平时……内急的时候……”

“……内急,又是什么,先生?”她的睫毛上还有泪珠儿,然而神情纯洁得是一个像婴儿。

我意识到纠结这个问题不能在短时间内带给我想要的信息,于是再次问道:“好吧。昨天夜里,你在哪里?”

“在睡觉,先生……”她可怜巴巴地将自己蜷成一团,“求您不要杀死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她,而她用那种毫无愧疚、只有恐惧与委屈的眼神回望我,令我不得不败下阵来。

接着我叹了一口气,拉着罗格奥走到门前,将后背对着她:“那么,你先待在这里——我下楼去同几个朋友汇合。”

我将这几句话说得极慢,同时把肩头松弛下来,做出一副毫无防备的姿态。如果她的确是一个危险人物的话,那么这段时间就足够她对我起偷袭了。然而在许久之后,在我侧脸用视线的余光看她的时候,却现她拾起了地上一片碎木板挡在了胸前,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是那样就可以阻挡我这个“坏人”。

“我会把我的朋友们带上来。”我说道,“和你一起在这里,等那个女巫到来。如果你对我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我可以帮助你。”

然而我之前对她做出的举动似乎的的确确把她吓着了。她无声地看着我,同时悄悄地移动到墙边的木质柱之后,又飞地跳上了床。

我终于放弃了将她认定为那个女妖的想法,沿着楼梯走了下去,直到看见神情凝重的库尔苏勒与艾舍莉——后者的手中紧紧地攥着我给她的那些瓶瓶罐罐,不安地向楼梯上张望着。

这种“不安的张望”当然可以被理解为两种含义——一种是担心我的安危,另一种是担心自己……被识破。

我露出侧脸看了看他们,然后又缩了回去,轻轻地拍了拍腰间的盒:“瑟琳娜,你相信谁?”

过了好久,她回答我:“如果连你都拿不定主意……问我有什么意义呢?楼上那女孩身上的,的确是塔克西斯的气息,然而……她的表现不像是伪装。”

“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我沉吟着说,“模仿神祗的气息?”

“连‘伟大的’撒尔坦都不清楚的事情,我怎么知道。”瑟琳娜尖声尖气地说,“为什么不问问你身边的那个孩?你总把他带在身边,又从不解释他的来历——他总不会是你的私生吧?”

我的脸色变了变,看向罗格奥——所幸后者并无并无不的表示,依旧以极淡的存在感站在我的身边……实际上很多时候,我自己都会忘记自己带着这样的一个小男孩。

“那么,好吧。”我叹了口气,走下楼去。

艾舍莉立即看到了我,上前一步:“怎么样了?上面的是什么人?”

我注意到她的手指按在玻璃瓶的塞旁边,随后都可以拨开它,然后将里面的药剂泼洒出来。可以理解为她在防备着我身后的可能突然出现的敌人,也可以理解为她打算用来对付我。

“一个被囚禁起来的女孩儿。”我不动声色地说,同时谨慎地向她伸过手去,“这些药剂太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烧伤你的手,我来拿着吧。”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将它们递给了我——直到我握住了那些玻璃瓶,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现在,我们得上去看着她。”我从两人的身边穿行过去,走到门口,好让自己在一会上楼的时候可以走在他们的后面,“据她说,她是被一个邪恶的人囚禁了——”

艾舍莉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魔法傀儡的体温一直维持在常温状态,又没有呼吸,想从外表上判断出她是否在说谎,的确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事情。

“——我们得和她一起待上一整夜,直到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库尔苏勒很不习惯这种狭小的楼梯,他无奈地低着头,蹄将木质台阶踏得“咚咚”作响:“会不会是她骗了你?”

“等你见到她就明白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同时让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好不被半人马的尾巴扫到。艾舍莉在前方走得相当谨慎……完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但她在古鲁丁所做的那些事情又禁不住翻上我的心头,我再一次叹了口气。

但愿你这次不要令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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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谁是凶犯

第八十四章 谁是凶犯

我们进入房间之后,女孩已经不在床上了。一截长留在床边,正向床底下缩进去——她躲到了那里。库尔苏勒随手投掷出他的粗矛,立即将露出来的头牢牢地钉住了。

床底下出一声尖叫,而后长抻了抻,就再也不动了。

半人马大步走向床边,铁铸似的双臂略一力,宽大的双人床就被掀到一旁,床单和被褥散乱着落在地上,露出了唯安塔惊恐的脸。她在看清了眼前这个人的模样之后又出一声高亢的尖叫,飞地抓起堆在地上的被褥将自己的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这副模样让半人马也遭遇了和我先前一样的困惑——他愣在那里,不知该做些什么。

“看吧。”我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用尽各种办法,险些杀了她。可她坚持自己是无辜的,并且什么都不懂……”

库尔苏勒与艾舍莉开始警惕地向她提问,但得到的回复也只先前那些话语。

终这两人脸上的神色由凝重变成了哭笑不得——这个女孩似乎生活在童话里,执意相信自己是被女巫囚禁于此,等待着有一个王来拯救她。

艾舍莉在听到“女巫”这个词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而我微笑着向她摊了摊手,以表明我的态度。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眼下库尔苏勒跪坐在地上——即便如此依然与我站着的时候等高。艾舍莉坐在靠窗边的椅上,看着夕阳将雾气映成橘红色。

那女孩又试了几次——试图把长拽回去。但库尔苏勒嘿嘿地笑着,将粗矛插得加严实。

“如果……她说的那个,‘囚禁’了她的人今晚不出现,我们该怎么办?”艾舍莉看着我,迟疑地说,“也许我们真的找错了人——与其让她在这里担心受怕,我们不如先把她带走。也许那个家伙反而会自从现身……”

带她走……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艾舍莉。如果那个人是她的话,她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知道自己没法再伪装成那个女妖、打算先过了今夜再慢慢考虑对策么?

只是如果那人真的是她,她挟持这个魅做什么?

让我再回想一下——在古鲁丁的后一夜,她本该死去。然而依照她说的,是罗格奥灌住进她身体里的精神力量在无意当中救了她一命,使她可以继续维持自己的形态……

而魅同样是以精神力量与魔力凝聚而成——她是打算对她做些什么么?

这个念头在我的心中一闪而过,我低头查看自己衣服上的粉末——它们依旧是灰色的。不是魔力的影响……而是我心里对她的怀疑越强烈了。

艾舍莉和这个女孩似乎都有嫌疑,却也都有摆脱嫌疑的理由,真是令人头痛……

女妖喜欢在夜间行动,看起来只能等到夜幕降临,在那个时候揭开真相了。

于是我面无表情地说道:“不,我们就等在这里。我还要去南方处理一些事情……我可没有耐心再等一夜了。”

艾舍莉沉默着转过了头,再不说话了。倒是库尔苏勒无聊地撑起前半身跺了跺脚:“喂,小姑娘——再唱歌来听听。”

那女孩畏惧地缩了缩身,拽拽自己的头:“你先放开它——”

“哈哈,那可不行”半人马爽朗地大笑,“一旦你又变成了女妖,我还得用它把你拽过来痛地揍一顿……”然后他觉得自己这样同一个长相还算可爱的女孩说话似乎有些不妥,又补充了一句:“但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就会把囚禁你的那个家伙狠狠地揍一顿——”

艾舍莉的眼睛眨了眨,坐直了身。而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同时也看向窗外——晚霞的色彩变得越浓重,而后随着太阳没入群山之中,迅地变成了蓝灰色。

我试着从杂物里找出蜡烛来,但没有找到任何的照明工具……于是我又多看了唯安塔几眼——她的眸在月光下亮,就像两潭秋水。

黑暗渐浓,只有月亮在凌乱的地板上投下银辉。

艾舍莉终于在同我第三次暂短地对视之后站起来,沉默好一会儿,幽幽地说:“撒尔坦,你在怀疑我。”

我摊了摊手,没有说话。

“昨晚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从没离开过你。”

“冷静些,艾舍莉……”

然而她打断了我的话,挥手指向唯安塔:“仅仅因为这个女孩的几句话,您就开始怀疑我了么”

库尔苏勒此时现我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他没有搭理那个又在试图抽出自己的长的女孩,转过身来:“撒尔坦,你是说……”

“抱歉,艾舍莉。我们很久不见,而现在你所掌握的知识……那些关于炼金术方面的知识又远我的想象,我没法不怀疑你。”我坐在椅上,以手撑颚,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总得对半人马村落里的其他人负责。但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我的确不想将你牵扯进来。”

“那么……是因为我从前欺骗过你?”她垂下头来,走到窗边,又猛地抬起头,“但请您想一想,这个女孩也有可能和我是一样的人,同样失去了某种记忆,然后可以表现得这么无辜。只要你——只要你允许我剖开她的胸膛,看一看她的肚装的究竟是什么”

床单里的女孩听到她的话,像一只受惊的兔一样猛然缩向墙角。然而她的长被库尔苏勒钉在了地上又把她拉了回来。艾舍莉似乎满怀怒气,大步走向了她。半人马想要阻拦,但我用眼神阻止了他的动作。

散落在地上的碎木片似乎是当下好的切割工具。艾舍莉从地上捡起一片,然后用力拉开了唯安塔身上的被单……然而被单之下还有一团一团的黑色长。她用膝盖抵住尖叫挣扎的女孩的头颅,而后者因为头的束缚没法爬开,双手又被团缠住,只得任由她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雪白赤1u的身体立即呈现在我眼前。

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跳进我眼中的则是昨夜那熟悉的部位——在此刻看来依旧美丽,只是已经被艾舍莉手中的木片抵住,渗出血水来。

艾舍莉回头看着我,她身下的女孩也扭头看着我。

只是前者眼中的是愤怒与屈辱,后者眼中的则是绝望而无助地神情——她哭泣着、眨着眼睛:“求求您……求求您,先生,求您不要杀死我——”

她们的动作定格在黑暗里……我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吼道:“够了”

艾舍莉的手颤了颤,唯安塔柔软的小腹上又渗出多殷虹的血迹来。

“她有没有呼吸?”我问。

“……有。”暗精灵似乎是咬着牙回答了我。

“有没有体温?”

“……有。”这一次她的声音轻,随后沉默了一会,猛地丢掉手里的木片,跑到另一边的墙角抱着双膝蹲了下来,将头埋了进去。

“那么她就不是魔法傀儡。”我说道。

长女孩立即缩成一团,又用床单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撒尔坦……我……”库尔苏勒为难地说道,“我觉得她们两个……”

“我也不愿意相信。”我沉声说道,“那么我们就等那个家伙来到这里。”

房间里再一次陷入沉默,谁都不再说话,只有唯安塔轻轻的抽泣声。到月亮升起来,露出群山的时候时候,连她的抽泣声也停了。

女孩又开始拉扯自己的长,但库尔苏勒没有理她——似乎现在的他也像我一样心烦意乱。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从椅上站起身,开始搓*揉自己麻木的双腿。然而就在我扫视了一眼库尔苏勒的时候,我现那女孩的头正在慢慢缩进被单里——似乎是终于挣脱了半人马的束缚了。

我又多看了那插在地上的粗矛一眼——铁质的尖锐部位深入木板,原本是将不少头钉了进去。然而……

我的瞳孔猛然一缩,现在那里干干净净,甚至连一根丝都没有

昨夜的一个情景立即闪过我的脑海——那骑在我身上的女妖,虽然也是一头长,却仅仅是长到脚踝

而刚那女孩的头向被单里缩回的时候,我可没见到里面有丝毫的动作——就像是那些头有了生命,自己跑进了里面

我大步走了过去,一脚踢开床单——那女孩不见了。

“该死的,果然是她”我与库尔苏勒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

但随后我现,我口中所说的是那个叫做“唯安塔”的小姑娘,而半人马的视线却看向了刚艾舍莉待的那个位置——原本缩在那里的暗精灵也不见了踪影

我几乎立即就抛洒出了月长石的粉末,打算施展“太阳闪光”,将隐身的女妖逼出来——无论是艾舍莉还是唯安塔,或者她们两个干脆都是同一个人的幻象。

但就在我的咒语脱口之前,一道黑色的雾气陡然凝聚在半空中,然后犹如一枝长矛,“通”的一声贯穿了库尔苏勒的左胸。半人马的口中立即喷出大蓬鲜血,正巧浇在了我的脸上,打断了我的施法——一阵恶心眩晕感随之而来,我赶紧用手撑住了墙壁,抽出随身携带的小匕,紧紧靠在了木墙上。

那黑气一闪即没,我花了三秒钟的时间令自己从施法被打断之后的不适感中摆脱出来,眼中所见的却是库尔苏勒一把从地上出了自己的长矛,疯狂地四下挥舞,口中大声吼叫:“你认为这样就可以杀死我吗,女妖?来让我好好教训你一顿”

周围的椅和梳妆台被他践踏成了一摊碎木片,然而敌人隐藏在虚空里,在出了一声短促地尖交之后再次化为一团黑雾——此刻我刚刚来得及重开始准备“路尼亚之光”那个咒语。

这一次黑雾从上至下,无比精准地贯穿了库尔苏勒的马身——破坏了另一颗加强壮的心脏。半人马的嘴里再喷出一口鲜血,粗矛在空中狠狠地划了一道圆弧,在我终于令魔法生效的时候重重摔倒在地。

白色的光线以我的右手为中心旋转着放射出来,将屋映照得惨白。那张被掀翻的双人床边角的位置上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一个身影逐渐显露出来……

银。

“果然是你么?”我冷冷地开了口,“这是第二次。”

对方并不说话,轻轻地理了理她身上破烂的袍,然后向我露齿一笑——在月光下闪闪亮。

“那么那个女孩,的确是你囚禁起来的?”

她还是不说话,缓缓向我行了个屈膝礼,然后身影陡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几乎就在同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直贯我的后心,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只破布袋一样腾空而起,狠狠地撞到了对面的墙壁上,身上灰色的药剂粉末像是灰尘一样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破旧的木偶。

药剂粉末的颜色还是灰色——这似乎不是幻境。

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咙,我觉得自己的肋骨一定断掉了几根。“高级法师护甲”的效果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刚是被我加持在法袍上的“极限防御”帮我抵御了本该贯穿我心脏的重击。

艾舍莉的身影在我原本站立的位置再次显现,依旧微笑着,向我行了一个屈膝礼……一言不。

我努力支撑着墙壁,颤抖着站起身来,再一次确认身上的炼金药剂仍是灰色,然后又看着它们继续纷纷扬扬地落在地板上上。

“那么昨夜是怎么回事?”我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原本在昨夜就可以杀死我。”

这一次她没有忽然消失……也许是认为我已经虚弱不堪。她慢慢走向我,手中凝聚一团黑雾,然后幻化成一柄纯黑的刀刃,在黑暗中偶尔反射着致命而邪恶的光芒。

我盯着她的眼睛,开始准备一个法术。“震颤电击”的淡蓝色光芒在我的右手逐渐凝聚,而她抬起了手臂,将刀刃直指我的胸膛,大步刺了过来。就在这一刻,我的手臂猛然上扬,狠狠地刺向虚空

一团蓝白色的电火花在空气中猛烈爆,而后一个形体被“滋啦”作响的电流包裹着出现在虚空之中。它凄厉地嚎叫着、挣扎着、身体却被电流的吸引力牢牢地固定在我的手上,无法摆脱。

与此同时艾舍莉手中的黑色刀刃直没我的胸膛……而我没有半点儿感觉。

她是一个幻像。

真正的艾舍莉此刻正躺在她刚寄身的角落,胸口同库尔苏勒一样破了一个大洞——我想大概是在库尔苏勒第一次被袭击之前,她就已经倒下了。

化为一团幻影的魅再也没法在电击的效果之中保持原来的形态,逐渐现出另外一个模样——精致魅惑的面容、雪白干净的肌肤,一丝不挂的身体,一头长及脚踝的黑在空中张扬飞舞,散出可怕的焦糊味儿来。

“第二次感受到‘震颤电击’的效果,感想如何?”我厉声说道,“你的幻境一次比一次完美——这一次是在地板之下就构建了那个炼金法阵么?”

说话间,魔法的效果逐渐消散,魅用长包裹着身体,尖叫着向窗口飞去。然而另一个魔法“连环闪电”已经脱手而出,明亮的电弧将这房间映成了白昼,在为数不多的几个金属物件的反射下接二连三地命中她的躯体,又将她生生打落在地。

我强忍胸口剧烈的疼痛,低级魔法“石化术”再次击,她保持着起身攀爬向窗口的姿势,固定在了那里。

这一次我再忍受不住疼痛的侵袭,眼前的黑暗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地汹涌扑来,令我无力地坐倒在地。我用颤抖着的右手从袍里摸出一个玻璃瓶,试图拔开塞把里面的液体倒入口中。然而视线不停地模糊,血液像是呕吐一样不断涌上我的喉咙……我试了几次都没法让自己把药剂喝下去,手指一阵痉挛,玻璃瓶“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罗格奥……罗格奥在哪里,帮我捡起那个瓶……

我用模糊的视线搜寻那个小小的身影,终于现他就站在我起先坐着的那张椅旁边。他静静地看着我,明亮的眸在月光下闪耀光芒……然而他一动不动,任由我瘫靠在墙壁上,手无力的垂在腰间。

刚的那次重击似乎并不止击断了几根肋骨那么简单——我猜测断裂的肋骨又刺进我的内脏,引了内出血。身体里感受不到疼痛,然而虚弱感却越来越强烈。我拥有强大的魔法,但终究不是前世的巫妖之躯——一旦身体受到伤害,我依旧像一个凡人一样脆弱。

我的耳边开始响起“嗡嗡”的杂音,但在这片杂音里又出现歌唱一般的、天籁一般的声音:“放我出去,给我自由,让我来帮助你”

这是瑟琳娜的声音。

……放她出去?眩晕的头脑中权衡着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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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美少女的秘密

第八十五章 美少女的秘密

暗精灵们冷酷无情,迄今为止唯一算得上正常的就只有艾舍莉……我能保证瑟琳娜像她一样么?一旦放开了她,她就此远去或是禁锢我回到北方的“冰雪宫殿”……

不,绝不我无法信任她

我再次尝试着伸手去够那玻璃瓶——里面的药剂黄黄绿绿,它可以将珍妮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自然也可以拯救我……

然而这一次不止是手指,就连整条右臂都痉挛起来,并且开始酸痛——我想我大概知道是哪个内脏出问题了——应该是肝脏破裂了。

“该死的你就要死了”瑟琳娜罕见地大怒,“你要我在你死后仍然待在这个袋里,看着你腐烂吗?”

腐烂?不……我受够了腐烂的感觉——那巫妖的身体之内腐烂的感觉,像是无时无刻都有成千上万的蛆虫在啃噬我,我不想再忍受一次。

我努力地操控垂在腰间的左手手指,搭上那个盒的皮扣,然后轻轻一扳……随后世界彻底地黑暗下来。

“喂,清醒过来。”

一个声音在呼唤我。

“给他喝这瓶药剂”

这是一个粗犷的声音……是半人马么?他不是已经死去了么?

嗯……灰宝石。一定是灰宝石复活了他……

口感与气味儿同样恶劣到极点的液体涌进我的喉咙,我咳嗽几声,像得到了生命之水一样将它们咽下。

胃里仿佛落进了一团火。而后这团火焰猛烈翻腾,又化为无数细小的支流渗进我的体内,开始迅修复受损的部位。冰与火的触感传遍全身,猛烈的刺激令我眉头一跳,张开了眼。

“诸神在上,他还活着半人马努力地弯下腰,将他布满了血污的脸凑过来。

我无力地转动头颅——窗外依旧是一轮明月……还好,昏迷的时间不是很久。

魅的石化雕像依旧保持着刚的姿势……还好,她没有逃走。

墙角的另一个人……艾舍莉。她依旧躺在地上。也还好……我可以修复她。

罗格奥……罗格奥依旧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我。

我闭上了眼睛。看起来那一天,在黑暗当中,他对我是的话是真的——如果我不能达成他的愿望,他会毫不犹豫地去投奔米伦?尼恩。

瑟琳娜惊叫起来:“喂,别闭上眼睛,喂”

脸颊感受到了手掌的大力拍打,我痛苦的睁开眼,咧嘴还她一个微笑:“……轻点儿。我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被人用耳光打死的魔法师。”

瑟琳娜已经恢复到常人大小,她的黑猫……不,黑豹正不耐烦地蹲在我的身边,用黄色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偶尔嗅一嗅。

“这家伙想吃了我?”我试着活动手指,令它们从麻木中摆脱出来。而瑟琳娜哼了一声:“想吃你的话,在刚就已经吃掉了——”

“为什么不走?”我坐直身,试着深呼吸——胸口仍有疼痛,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这个大家伙醒过来了。”暗精灵公主无奈地摊了摊手,唤过她的坐骑。

呵呵……半人马可拦不住你。我在心里微笑,然后感受到了久违的欣喜——那种自心底的欣喜。

库尔苏勒将我搀扶了起来,而我又为自己灌下了一瓶恢复精神力、清醒头脑的药剂。凉气自尾椎直冲上大脑,我哆嗦了一下,然后觉得自己“看起来好了很多”。

我走到艾舍莉的身前检查她的伤势——心脏的部位破开了一个大洞,只有极少量的血液流出。她的脸上还有泪痕,显然是在哭泣的时候被一次击杀。但好在魔法傀儡的身上早就不存在“心脏”这个概念,这一次攻击应该只是破坏了她身体的魔力结构,造成她短暂地失去了意识。身体里的填充物并未受到不可挽回的损害,的确可以修复。

只是但愿其他的一些东西……也可以被我修复。

然后我直起身,看向窗边的雕像。

难以想象,我竟然被她欺骗了可如果她的确就是那个魅,那个女妖,为何之前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表现出一幅楚楚可怜的姿态?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我随时都可能杀死她

“杀了她,还是……”瑟琳娜绕着她走了一圈儿,然后喃喃自语,“如果杀死她,我们可就成为西大6第二次弑神的生物了”

库尔苏勒已经愤怒地高举了他的长矛——他身上的伤害都已经修复,灰宝石的力量果然神奇无比。只要将这个雕像砸碎,“魅”就不可能再次复活。她的身体原本就是灵魂、精神力、魔力混合的形态,此刻将她打碎,打碎的就是她的灵魂,也就是——黑暗之后塔克西斯的灵魂。

我伸手拦住了库尔苏勒:“等等。我有些话要问她。”

半人马不甘地放下了武器。我用右手轻触雕像的额头,解除了那里的时装状态。

魅先是迷茫地眨了眨,然后用力地转了转脖——无法移动。然而她将阴毒的目光依次投向我们三人,终停留在我的身上。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看穿我的幻境?”她现在的声音已然动听,然而相比白天已经凌厉了很多,带上了刻薄的味道。

“这一次你做得很完美。”我咳嗽着,拉过一张椅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无论是战斗时候地上碎木片的抖动,还是烟尘的弥漫,或是光线的变化、影的移动,都堪称完美。然而……你错在实在太过细心了。你甚至考虑到了我身上的炼金药剂的粉末——你在幻化出艾舍莉的幻象的时候、在将我击飞之后,甚至没有忘记令我看到我身上的粉末飘落的效果。呵呵……”

我咳嗽起来,又吐出几点干涸的血块。

“这有什么不对?”魅恼怒地叫道,“到底哪里不对?哪里令你看穿了幻象?”

“因为我的那种炼金药剂的粉末,一旦沾染到身上就很难被抖落。只有用特殊的药水能洗掉——它们长期地附着在身上对人体有伤害,因此我并不常用。”我肃然道,“正是因为你让我看到了它们落下的景象,我抓住了破绽。如果还有下一次,你想要构建一个幻境的话,记住——越是简单的环境,越不容易被看穿。”

魅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那么,现在我们来说一说昨晚的问题,和今天下午的问题。昨晚的那个人……是你无疑。那么今天下午的时候,你为什么又要装出那副模样?难道你不知道,我随时可能杀掉你么?”我也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我的眼睛。

“下午?”她怨毒地瞪了我一会儿,然后低声笑了起来——笑容里是掩饰不住的鄙夷,“你说那个小东西?

“怎么,那不是你?”我皱起眉头。

“呸,当然不是我”魅吐了一口看不见的口水,“那个自称‘唯安塔’的小东西都跟你说了什么?被女巫囚禁?等待王来救她?自己是一个可怜的寻常姑娘?……哈哈哈哈——那个小东西倒是应该去做游吟诗人”

“她现在哪里?”库尔苏勒似乎已经喜欢上了那个柔弱的小家伙,重重地塔前一步,喘着粗气问道。

“被我杀死了杀死了”魅尖叫起来,“就像碾碎一只臭虫那样,碾得粉碎再也不会来招惹我”

我静静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狂叫,然后在她停下来之后冷冷地说道:“恐不……你也是叫唯安塔吧?”

魅忽然安静了下来,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让我好好想想……”我闭上了眼睛沉默一会,然后嘴边露出笑容来,“呵呵……有趣我在月光山谷的时候将你的身体分裂成了两个部分,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是——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躯体么?”

我开始放声大笑,而魅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挣扎向我大吼:“你?是你?怪不得我在你的身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该死的,你换了模样我依然认得出是你昨天晚上我就应该感觉到如果不是你跑进我的领地将我的身体一分为二,我又怎么会只能在夜晚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出现”

库尔苏勒与瑟琳娜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眼前的这尊赤1u着身体的石雕——就是这具身体里,藏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一个在黑夜出现,嗜杀、冷血、足智多谋,是一个真正的女妖。

另一个在白天出现,柔弱、单纯、胆小善良,幻想着自己是一个被女巫囚禁的普通女孩儿……

白天的那个似乎对昨晚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直到夜晚,在我仍旧在艾舍莉与她之间摇摆不定的时候对我们起了突然袭击,险些杀死了艾舍莉,险些杀死了库尔苏勒,也险些杀死了我

“事情……有点儿难办了。”我抬头看向旁边两个人,摊开了手,“如果毁灭她……另一个等着被王拯救的小姑娘可也就跟着一起消失了。”

“活见鬼”半人马粗重地喷了一口气,就像是马打了个鼻响,“我可从没见过这种事”

“我也没见过一个大块头的蠢货能被击穿了两个心脏之后重站起来”魅……或者说夜间的唯安塔努力扭过头,刻薄地说道。

库尔苏勒闷哼了一声,抬起手来想要赏给她一耳光——然而未等我阻拦,他就迟疑着放了下来,“诸神在上,还有另一个小姑娘藏在里面”

“喏,你想怎么办?”瑟琳娜戴上了她的尖顶小帽,用短柄魔杖顶端的红宝石敲敲女妖的后背:“啧啧……真是个美人儿……可是撒尔坦,你一直在问她,‘昨夜的是不是你’——那么你们昨夜都生了什么?”

我几乎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脸色忽然变得古怪了起来——而库尔苏勒愣了愣,忽然露出了那种极其著名的、男人之间的微笑来:“你昨天问我:——难道不是一场香艳到了极点的梦境么?”

两个非人类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向我耸了耸肩。

我有些头疼——生理上或者心理上。只得紧绷着脸,用**的口气说道:“事情可不像你们想象得那么美妙——女妖喜欢通过某种方式吸取生灵的精气,否则我今天也不会如此狼狈——我的精神力可至今都没有恢复。”

“蠢货。”夜晚的唯安塔忽然低声咒骂了一句。

“蠢货?”我看向她,“难道你还有别的解释?”

夜晚的唯安塔抬起头来凝视着我,又愤怒地地大叫起来:“如果知道昨晚的那个法师是你,我就会杀死你,而不是试着去得到你的**”

这个回答倒是令我们统统惊讶了起来。

“得到……我的**?”我感到事情似乎同我原来想象的有些一致了,“你要得到一个魔法师的**,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不是我的鲜血?”

夜晚的唯安塔不再说话。我打算用魔法敲打敲打她,却想起她的身体还隐藏有另一个灵魂,只得住了手。而她看到我无奈的神色,得意地笑了起来:“解开我的魔法,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我没有半点儿犹豫,干脆地回答:“没问题。”魅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不过先喝下这个。”我从怀里取出一瓶药水来,瑟琳娜在看到它的时候撇了撇嘴——具有虚弱术和魔法禁锢双重效果的药剂,我身上带的分量可不多,但给她喝刚刚好。

灌下了药水的魅被我解除了石化状态,原本正在向外攀爬的身体一下落在地面上,半天没法动弹——长时间的石化令她的腿脚麻,没有十几分钟甭想再蹦跶起来。

“现在,说吧。”我说道,“然后我再想想怎么对付你。”

魅用长长的头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在低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尖声尖气地笑了起来:“说出来了……你就不能对我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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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西蒙的要求

第八十六章 西蒙的要求

“先说说看,然后再讨论我会不会杀死你这个问题。”我从她的口气里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也许事情和我想象得有点出入。

“你确定要他们也在这里旁听?有关你和我的事情?”夜晚的唯安塔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而我看了看半人马和暗精灵,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库尔苏勒是我的朋友,我没有什么必要隐瞒他。那位女精灵女士……我想关于我,她知道的事情比你多。”

库尔苏勒满意地低哼了一声,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我会帮你看好她,我的朋友。在她所说的事情没有令你满意之前,她哪里都去不了。”

而瑟琳娜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用眼神对我说:啊哈?撒尔坦什么时候可以如此信任一个人了?

而我无声地看了回去,告诉她:当然是在彼此有利用价值的时候。

“那么,如果你所愿,就从我还没遇到你们开始。”唯安塔坐直了身,靠在被电弧烤得焦黑的木墙上。而半人马默不作声地上前一步——我们三个人将她包围了起来。

“那时候我隐藏在月光山谷的地下——你们是这么叫那个地方的。在慢慢成形,对任何事情都浑浑噩噩,缺乏兴趣。喜欢的事情就是吞噬那些往来者的精神力量和灵魂,然后把他们记忆中有趣的东西复制到我的脑里——一点一点了解这个世界。我没法儿走出那里,因为离开了那里的魔力供应,我的身体就可能崩溃。而不是像现在——”她略显得意地打量自己被黑包裹的身体,“走到哪儿都不怕。”

“后来有一天一个人走进来了——在白天的时候。我不大喜欢阳光,白天很少出来走动……可是那个人似乎现了我,停留在山谷里,一直等到了晚上……”

“穿白衣服的人?”我打断她的话,皱起眉头问道。

唯安塔看了我一眼,像是打定了主意我们不会伤害她一样无视我的问题,继续说道:“我对他也挺好奇,不知道他是真的现了我,还是仅仅为了那里的矿石——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布置了一个幻境……虽然是依靠本能,又很简陋,可是对付普通人倒是足够了。我趁他没留神的时候把他带进我的幻境里,并且打算像往常一样,吃掉他的精神力再吃掉他的灵魂……可是那家伙竟然识破我的幻象,又差点杀死我——顺便说一句,他可比你厉害得多。”

我没搭理她。

“噢,那个人的确是穿着白色的衣服——我记得在月光山谷见面的时候就告诉过你。那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个样。”

“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下而已。那时候没有杀死你,是因为你仅仅是依靠本能行事……我只当自己放过了一只贪吃的狐狸。”我冷冷地说道,“然后呢?”

“然后我现他果然是对我感兴趣——他先是看了我很久,然后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还不够强大。’接着就为我布置了一个挺不错的炼金法阵,魔力汇集的度顿时增强了上百倍。然后他给了我一个名字:唯安塔,并且告诉我,在以后的某个时候会来看我,要我等他。”

“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思索着,却始终抓不住重点。白衣人就是西蒙,然而这个东大6的家伙跑来这里,又在暗地里将西大6搅得要翻了天,又是为了什么?如果说他知道了魅的灵魂原本是属于黑暗女士塔克西斯的一部分的话……他又想要做什么?

我尝试着将自己带入他的角色,却无论如何也理不清头绪。

“他的目的?呵呵……慢慢听,你就会了解了。如果没法儿杀死你的话,我倒喜欢看见你困惑痛苦的样。”

“你真是个称职的女妖。”我不冷不热地夸奖了她一句。

瑟琳娜拉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椅过来倒坐在了上面,将手臂撑在椅背上,摆出了倾听一个长篇故事的姿态。

“后来遇见了你,把我弄成了两半——幸好那时候我已经能够凝聚形体了。在你走后我就尝试着第一次把自己变成某种真实存在的东西……恰好一个女妖闯了进来。我喜欢她的样,就干掉了她,把自己凝聚成她——于是也就出现了这个该死的唯安塔,生活在白天的唯安塔。那愚蠢的小东西以为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幻想着自己是一个普通的、流落在山谷里的女孩,并且经常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每到晚上我都得花大力气修复自己,然后在白天之前把自己弄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你看着吧——我不得不为了那个小蠢货建了一座高塔,然后在白天的时候把她锁进来,并且在晨昏交接、意识模糊的时候努力地暗示她——‘你现在被一个邪恶的巫婆捉住了你要在这里等待王来救你’”

“西蒙不是要你等他么?”我问道。

“这当然是以后的事情”魅气愤地说道,“我是在夜里凝聚好了自己的身体的,然后西蒙就出现了。他说要我为他做一件事情——”

她又变得得意起来,看了看我,用手指向我这边戳了戳:“就是有关你的事情。”

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顿时在我的心头升腾起来:那个人知道我?

他为什么会对我感兴趣?女妖对我所做的一切,可都称不上善意……甚至就在刚,她还试图杀死我……西蒙要她做的就是这件事?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挺难看——被一个强大到可以轻易打败巨龙的人盯上可不是好事儿——那感觉就好像被星界的某个神祗盯上……纵然隔着两个位面之间的晶壁的阻碍,然而还是浑身不自在。

魅仔细地观察我,然后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他要我杀死你——”

“你是什么时候凝聚成*人形的?”我沉默了一会,问她。

“嗯?大约五十多天前?”魅颇具人性地耸了耸肩,“谁会记得那么清楚。”

我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并且很想用一个魔法令她体会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西蒙在与巨龙战斗的时候,从时间上来说,已经是在她凝聚之后了。如果那个家伙想要杀死我,大可一剑了结我——我可不相信隔着那么近的距离,像他那样强大的存在会感觉不到我的气息。

“那么,你在撒谎。”我沉声说道,“令人在精神上,或者在灵魂的层次上感受到痛苦而不伤及**,我可是大师。如果你再试图欺骗我,我一准儿会让你后悔从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

她撇撇嘴看了看我,然后似乎又想起了刚的两个法术——“震颤电击”、“连环闪电”,神色立即收敛了许多。

“好吧,你真是毫无幽默感。”她笑了起来——与白天的唯安塔完全是两幅模样,“他告诉我,他需要一个我的孩。”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试着弄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你是说……他需要你为他生出来一个他的孩,还是他需要一个你的孩——无论是谁的?”

“都不是。”魅似乎越来越放松,甚至像模像样地摇了摇她的手指,“他说,他需要我和一个‘类神’生一个孩。”

库尔苏勒似乎并不了解“类神”所代表的含义,但我与瑟琳娜却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类神”……我和现在的瑟琳娜都当得起这个称呼。实际上所有的魔法师——不包括魔法学徒——都认为掌握了魔法力量的自己是已经脱了凡人的存在,是接近于神祗的生物,于是我们称呼自己为“类神”。

关键在于,西蒙要求这个魅……这个拥有了塔克西斯的灵魂的魅……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认为是一个极度虚弱、还未觉醒的神祗分身的魅,和一个“类神”生一个孩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后代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然而……神祗的灵魂和精神力强大的魔法师共同作用所产生的后代……

我只知道他会很强大。

甚至强大到越“半神”。

他要这个孩做什么?

“那么……”我艰涩地开了口,“他要你来找我?他知道我在这里?”

夜晚的唯安塔似乎想要再说出些令我“难过”的话来,然而她似乎又注意到我此刻的表情异常严肃,并且带着某种可怕的气息,还是明智地说出了另外一句让我稍感安心的话:“不,他不知道。我只是碰巧现了一个魔法师……结果就碰上了你。真是倒霉。”

“那么你现在……”瑟琳娜显然也对这个故事产生了兴趣,“已经?”

“没错儿。”魅挺了挺自己的胸口,“我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凝聚,当然也能控制其他事情。”她又斜着妖艳的大眼睛瞟了瞟我,“只是这个家伙真是差劲——我第一次使用自己的真实形体而不是精神力造成的幻境,他竟然——只有三分钟从前那些死在幻境里的半人马,可是他的十倍”

库尔苏勒出一阵奇怪的声音来,而瑟琳娜干脆放声大笑。我的脸上变幻不定,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这两个家伙笑了足有一刻钟——还包括那个得意洋洋的魅——然后瑟琳娜忍住笑意,用纤细的手指指着我:“好吧,撒尔坦,我不得不承认,如果这是你重生之后的第一次,算得上是相当不错了……”

而库尔苏勒努力紧绷着自己的脸,眼睛却在像我的某个部位瞟来瞟去——我不知道他是在用自己的人类身体的那部分做比较,还是用马身的那部分做比较。

我深吸了一口气,令自己的神色恢复如常——至少我觉得是这样,然后问她:“你是说,你已经怀上了我的孩。”

这一次瑟琳娜收敛了神色,但库尔苏勒还是不明所以。

夜晚的唯安塔点了点头:“所以我说过,听了我的故事之后,你就不敢杀死我了。我看得出来你挺怕西蒙……呵呵,如果你杀死我,被他找到——我打赌你的下场比我还要悲惨。”

“西蒙到底是谁?能让你……害怕?”瑟琳娜终于忍不住问我。

“一个东6人。”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很强大的东6人。”

“有多强大?”她追问。

“就像……三百年前的我。”我说出这句话,她立即沉默了下来。

无论是白天的唯安塔,或是夜晚的唯安塔,似乎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没有人会为她讲述历史,讲述有关法师们的秘密传说。她和库尔苏勒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同时感受到了房间里的异样气氛。

然后她开了口:“那么,现在,你是打算放我离开,还是自己离开?”

“那么,他需要这个孩来做什么?”我沉声问道。

“我哪里知道——他让我可以凝聚成现在的样,我当然会报答他。”魅指了指自己的肚,“这个小家伙,就是我给他的礼物。”

我抬起头来,凝视她的双眼,而她用挑衅的眼神满不在乎地看着我。我站起身来,在月色下缓缓说道:“如果你不知道西蒙为什么需要你的孩,那么我可以等到他来找我的那一天。现在这个孩——一半的所有权在我。不……不是一半,而是全部。所以从今往后,你必须要跟我走,或者说,你将是我的囚徒。”

“你竟然这样对待我?”魅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是西蒙想要这个孩,是西蒙你仅仅是一件道具而已,你凭借什么拥有‘全部的所有权’?”

我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用手指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凑近她的脸,直到她开始闪避我那出绿色荧光的眼睛:“给我听清楚——西蒙的确很强大,但还没有强大到要我在这种事情上也做出退让的地步。也许你还没弄明白,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在西大6、在这个位面,直至世界毁灭的那一天,没有任何人,能够这样威胁我。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如果某一天,西蒙?崔舍站在我的面前,要我交出这个孩,那么——深渊地狱欢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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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蛊惑

第八十七章 蛊惑

房间里寂静无声。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表现得如此失态……或者说是像一个真正的撒尔坦?迪格斯。

我放开了魅的下巴,瑟琳娜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对我伸出手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以我们的触点为中心扩散开来,效果甚至比我的炼金药剂还要好。

那力量修复着我的身体,我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顺畅,身变得轻松自如。而后喉咙一阵湿痒……一口暗红色的淤血脱口而出。

她收回了手,脸色变得加苍白,就像是上等的羊皮纸。我不知道这样需要她付出什么代价,但绝不会是那种可以无限制使用的魔法。想要得到任何东西都要付出些什么,何况是生命力。

魅坐在地上,怨毒地看着我,却不再说话。

我抬起头来向那只黑豹伸出手去——它向我恶狠狠地龇了龇,但还是任我将手放在了它的额头上。这只巨兽的毛像钢针,扎得我的手心微微痛。不知为何,我忽然对瑟琳娜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从前的我被所有人唾弃,而她则不容于暗精灵一族,同样也不会被白精灵们接受。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似乎并不那么讨厌——我甚至还从与她的谈话中获得了不少乐趣。

刚她本可以丢下我自己走掉——半人马的确是拦不住她的。然而她却治愈了我,并且现在又为我付出了些东西。我并不认为这个暗精灵会在相处的短短几日之内就对我产生好感——那种好到了可以令她背叛自己的母亲的好感。然而她这样做必有原因……也许是因为那位暗精灵女王从前对她的所作所为令她在潜意识当中产生了某种逆反心理,导致了现在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应该站在哪一边。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身形,看起来健康而充满活力——这说明我之前给她喝下的那些炼金药剂的效力已经消失了。也许是她的身上还有某种我并不了解的魔法或者是其他药剂抵消了那些东西的效果。我不知道她重恢复了自己的力量已有多久,但一个事实摆在我的面前:她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伤害我,而是伪装成虚弱不堪的样,任由我带着她东奔西走。

是的确不想杀死我,还是另有目的?

我在黑暗中看着瑟琳娜,然后说道:“打算继续跟着我走,还是回到你母亲那里?”

她揉揉黑豹背上的皮毛:“你是在给我两个选择,还是仅仅打算听听我是怎么说?”

“帮助过我的人,我必将给予他十倍的回报。背叛我的人,我必将给予他十倍的痛苦。”我沉声说道,“这是我从前的信条,如今亦然。我要南下,去做一些重要的事情。而这些事情一旦被你听到,我就不可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所以如果你打算离开的话,好趁现在。”

“看起来我终于拥有了决定自己去留的权力。”瑟琳娜说道,“待在皮袋里的感觉的确不好受——”

我沉默着听她说话,但心里微微跳了跳。

“可如果你不再让我忍受那种恶劣的环境……我倒是有兴趣再陪你走一段路。”她微笑着说。

我重坐在椅上:“……为什么?”

暗精灵公主用手指转动着她的短柄魔杖,黑色尖头靴踩在地板上,“说实话,撒尔坦,我了解你越多,就对你越感兴趣。第一次被你抓住的时候,我本以为你会杀死我……可是谁想得到,那位大名鼎鼎的死灵君王、巫妖撒尔坦竟然有心情在晚上来到我的房间跟我斗嘴?而后的要求竟然是让我制造一些鲜果——好喂饱自己的独角兽。不不不……这不是撒尔坦,简直是一个圣骑士……”

我闷哼了一声,用轻轻地踢了踢试图攀向窗口的唯安塔——她立即停止了动作。

“再比如你让我救活那个魔法傀儡——”她指了指地上的艾舍莉,又指了指唯安塔,“又在下午的时候庇护着那个……‘白天的唯安塔’。你越来越让我弄不清,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我只是不想和西蒙起无谓的冲突。”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对这只魅表现出了额外的兴趣,我又明知她是黑暗女士的……化身,我为什么要杀死她?相信自己的力量不代表就要轻易地招惹强大的敌人。至于‘圣骑士’式的同情心——相信我,你不可能在我的身上找到它们。”

瑟琳娜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眼睛在月色下闪着明亮的光——当真?

接下来的一句话应当是:“我可不信。”

“或者我现在给你一个建议——”我将两只手合在一起,食指相对着轻轻敲了敲,“其实我们不必成为敌人,倒可以成为盟友。暗精灵和白精灵原本就是同族,你们之所以被驱逐到地下,是因为白精灵们认为你们追随着‘被深渊领主控制了的撒尔坦’。现在你们的情况挺尴尬——既不被白精灵接受,又已经在事实上背叛了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造成这个局面的就是你的母亲——她想要取代我成为世界公敌。虽然到目前为止干得还算漂亮,但想一想从前的我……我打赌她没有好下场——暗精灵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瑟琳娜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反驳我。于是我在心里暗笑起来。

“但如果选择一个聪明人来领导暗精灵们的话……一位兼具白精灵血统与暗精灵血统的人,那么你猜,这两个种族有没有可能重归久好,暗精灵们可不可能重从地底回到地面?”

瑟琳娜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库尔苏勒则无聊地敲打着自己的蹄——他原本就是一个小群落的领,即便得到了灰宝石的庇护,依旧是一个不通政治半人马。他可以是勇猛的战士,但说到谋略与心计的话,我打赌暗精灵女孩一根手指就能把他摆弄得团团转。于是他索性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唯安塔的身上,似乎对这个拥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灵魂的女孩很感兴趣——这也正好使得我和瑟琳娜可以安心地交谈。

暗精灵公主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轻声笑了起来:“您这种蛊惑人心的爱好保持得真是长久,到现在依然未变。我敢打赌,如果你对我的哥哥,黑太约瑟芬说出这番话的话,他现在已经已经微笑着同你握手了。然而我可不是他……”

“虽然我的母亲冷酷无情、我的哥哥愚蠢残暴……但我没法儿相信你。他们现在拥有整个暗精灵部族的效忠、拥有**师的支持、甚至在欧瑞王国当中也拥有了相当的影响力。而您呢?如果算上您的这位半人马的朋友的话,您也仅仅拥有了一支……大约可以攻占一个城镇的武力。我能相信您什么呢?”

“如果这样想的话,西大6上可就不会有战乱了。”我笑着说,“开战之前,两个国家的使者各自在沙盘上摆出自己的兵力——哪个国家的兵力雄厚,哪个国家就被宣布胜利,然后失败者乖乖引颈受戮……原来斗争是一件这么轻松美妙的事情?小姑娘,你的确还不了解我……我所拥有的,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遗憾的是,至今为止,您没法儿向我证明些什么。”她耸了耸肩。

“想要一个证明?那么——”我抬起手来,指向北方,“我让欧瑞王国的德尔塔王室在一夜之间崩溃,你信不信?”

她的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仔细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迹象。然而我直视她的双眼,眸出淡淡的绿色荧光,直到她也向北方看去,并且低声说道:“如果你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她动摇了……这的确是一件好事。

库尔苏勒看了看我们,然后沉声说道:“虽然不大清楚你们在计划些什么。但是撒尔坦是我的朋友。他差点为了半人马失去了自己的性命,所以我也可以为他失去我的性命。无论小姑娘你站在哪一边,我都站在撒尔坦这一边。”

瑟琳娜笑着看了看他,然后摇摇头:“不,半人马,你不知道撒尔坦?迪格斯从前是怎样的人……”

“死灵法师,巫妖,杀戮者。”库尔苏勒平静地说道,同时在地上顿了顿自己的粗矛,“听着,半人马可不像你们想象得那么蠢。在我们的祖先为代达罗斯皇帝服务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了不少传说。”

他看着我:“只是我们听到的东西,可不是那些民间传奇。那是代达罗斯皇帝的法师们整理出来的辛秘——你的故事作为一个人类当中伟大的殉道者在我们的群落里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下来……不然,我怎么会同你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消灭一个危险的女妖么?”

我愣了愣,然后重打量这位站在我眼前的雄壮战士……原来在这样的身躯之下,还有着一颗细腻的心么?

我的故事在半人马的群落里流传?我倒真的是惊讶了。

瑟琳娜自然同样惊讶。她看了看我俩,然后笑了起来:“这么说,我倒是不了解这位法师下的人了……”

“我受够了你们这些啰嗦的故事了”地上的唯安塔抓狂似的搅着自己的头,“或者杀死我,或者放我走就是不要让我这么待在这里”

“你得跟着我走。”我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地上的被褥和床单在搏斗的时候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倒正方便我将它们再扯成布条,然后把唯安塔捆绑了起来,又塞住了她的嘴巴。

“在天亮之前,你得一直这样待着,直到你的那个‘小东西’出现。对我来说她可比你讨人喜欢。”

夜晚的唯安塔在地上扭动身体,呜呜做声。然而我的药剂禁锢的她的魔力——同时也禁锢了她化为黑雾的能力。现在的她甚至比不上一个健壮的凡人具威胁性,因为构成她身体的本源直接受到了影响。

接下来还有件麻烦事儿——我们得“修好”艾舍莉。

像她这么好运气的魔法傀儡可不多见——先是死掉一次,然后被救活。现在再死掉一次,又会被救活——简直比我的生命力还要顽强。

只是……又得借用瑟琳娜的力量。不知不觉间,我似乎已经亏欠了她不少。

制造魔法傀儡的方法原本是被我先提出,记录在我的手札中。虽然米伦?尼恩后来又完善了制作工艺并且添加了某些自己的独特创意,然而我现在所知的东西应付“修复”这件事情还是游刃有余。

我们在魔法光亮的映照下忙了一整夜,直到月亮要没入西边的群山之中的时候大功告成。艾舍莉恢复了意识,除去有些“头晕”和“视线模糊”之外并无大碍。

眼下我们四个人……如果算上罗格奥的话,就得是五个,看着唯安塔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然后像是陷入沉睡一般没有了声响。此刻东边开始出现朝霞,艾舍莉从破损的衣柜里的找出了一条黑色的长裙帮她穿在身上,然后解开束缚着她的双手与双脚的布条、拿掉塞在嘴里的东西,等待“白天的唯安塔”回到这具身体里。

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面容白净无暇。小姑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夜晚的唯安塔一定不甘心就这样让出身体的控制权,我想每一次灵魂的交接大约都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虽然她的面容未曾改变,但整个人的气质却都与夜晚大不相同。我沉默地注视着她,然后将目光下移……滑过圆润的肩膀、高耸的胸口、纤细的腰身,终停留在她的小腹上。

这里有我的孩。

之所以留下他,原因可一言难尽。

唯安塔接受了那个西蒙的帮助凝聚成形,因此杀死她的话,几乎就等于向那个男人宣战——所以我得暂时留着她的性命。

唯安塔的灵魂是黑暗之后塔克西斯的残魂,我不知道杀死她会不会惊动那位星界的神祗——所以我还得暂时留着她的性命。

而这个孩,这个同时拥有“神魂”与“类神”血脉的孩,又是我从未见过的存在。就像之前因为对“魅”这种珍奇的存在感到好奇而保留了她的性命一样——我暂时也不打算杀死他。

西蒙要他——大概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但纵使我如何冷酷无情,纵使这个孩的出现并非我所愿,我也不能将他当成一颗宝石或是一本魔法书那样送给他。

这毕竟这是我的血脉。这不但有关血缘亲情,还有关个人尊严。如果有一天他当真以蛮横无理的方式向我索要这个孩——在他出生之后,我定然要他知道,他惹上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唯安塔的睫毛再一次大幅度地颤动,然后摊开在地上的头开始慢慢变长……直到把她自己的身体都埋了进去。我想这大概是由于她没法控制自己的魔力,也就没法控制头的长短的缘故。接着,她又出低声的沉吟,终睁开了眼睛。

在迷茫地看了我们一会儿之后——一个黑袍女人,一个黑袍男人,一只凶狠的黑豹、一个雄壮的半人马——她就立即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跳”了起来,飞地缩到墙角,瑟瑟抖,同时继续像昨天下午一样哀求我们:“不要杀死我,求你们不要杀死我”

我皱了皱眉头……这么活泼似乎不是好事——对于将在她的小腹中慢慢成长的那个生命来说。

我试着让自己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摊开双手,向她走过去:“别怕。我已经知道你是无辜的了。看这房间——昨天晚上女巫闯了进来,而我们杀死了她。”

她转动眼珠四下看了看,然后又试着向旁边缩了缩。但地上的头缠住她的脚踝,她又摔在了地上——所幸有那些黑做靠垫,摔得并不重。

“那么她的尸体呢?”她怯怯地看着我。

这个小家伙似乎还挺机灵……竟然知道“尸体”这回事。

“已经烧成灰了。”我在她的面前停住脚步,笑着说。

唯安塔所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然后说:“嗯……那么你没骗我。女巫都是要被烧死的,这个我知道”

她那种“无所不知”的孩气表情让我的心里没来由地一暖。然而我随即就想起了另一个人来——另一个我一直不愿去想的人。

詹妮佛?马第尔。她知道了现在生的一切,会作何感想?

假如她知道现在有另一个女人怀上了我的孩……尽管事情并非我所愿,也并非使用通常意义上的手段就能够解决……她会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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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 大屁股樟脑球、载黑帽的兔 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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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玩具

第八十八章 玩具

啊……少8字,一会修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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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毕竟这是我的血脉。这不但有关血缘亲情,还有关个人尊严。如果有一天他当真以蛮横无理的方式向我索要这个孩——在他出生之后,我定然要他知道,他惹上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

唯安塔的睫毛再一次大幅度地颤动,然后摊开在地上的头开始慢慢变长……直到把她自己的身体都埋了进去。我想这大概是由于她没法控制自己的魔力,也就没法控制头的长短的缘故。接着,她又出低声的沉吟,终睁开了眼睛。

在迷茫地看了我们一会儿之后——一个黑袍女人,一个黑袍男人,一只凶狠的黑豹、一个雄壮的半人马——她就立即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跳”了起来,飞地缩到墙角,瑟瑟抖,同时继续像昨天下午一样哀求我们:“不要杀死我,求你们不要杀死我”

我皱了皱眉头……这么活泼似乎不是好事——对于将在她的小腹中慢慢成长的那个生命来说。

我试着让自己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摊开双手,向她走过去:“别怕。我已经知道你是无辜的了。看这房间——昨天晚上女巫闯了进来,而我们杀死了她。”

她转动眼珠四下看了看,然后又试着向旁边缩了缩。但地上的头缠住她的脚踝,她又摔在了地上——所幸有那些黑做靠垫,摔得并不重。

“那么她的尸体呢?”她怯怯地看着我。

这个小家伙似乎还挺机灵……竟然知道“尸体”这回事。

“已经烧成灰了。”我在她的面前停住脚步,笑着说。

唯安塔所有所思地看了看我,然后说:“嗯……那么你没骗我。女巫都是要被烧死的,这个我知道”

她那种“无所不知”的孩气表情让我的心里没来由地一暖。然而我随即就想起了另一个人来——另一个我一直不愿去想的人。

詹妮佛?马第尔。她知道了现在生的一切,会作何感想?

假如她知道现在有另一个女人怀上了我的孩……尽管事情并非我所愿,也并非使用通常意义上的手段就能够解决……她会做何感想?

西大6的风俗并不支持一夫多妻制,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在人类这个群体与其他种族斗争的时候——无论是克莱尔人还是尼安德特人——都要动员一切可以参与战争的力量,能够确保自己不会灭亡。不少女性像男性一样战斗,并且付出的牺牲并不比男人少。

因此在西大6上很长的一段历史时间当中,女性的地位几乎与男性不相上下。珍妮的祖先能够成为女侯爵就是好的例。时至今日,虽然因为人类社会的稳定和生活分工逐渐细化的原因女性的地位在逐渐下降,然而……即便是塔米拉行省的那位纳尼亚伯爵,也不敢大张旗鼓地拥有一位以上的妻。

在情感方面,我似乎并算不上“特立独行”,因此我情不自禁地担心起今后的某些事情来,并且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性格相当的“优柔寡断”。

只是此刻我又现……我现在似乎越来越不常想起米莲娜?马第尔了。

在从前、在我还是一个人、并且恢复了记忆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对她的思念与痛恨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使我痛苦无比。几乎每一件过往的事情都会牵扯到她的音容笑貌,几乎每一段回忆都令我心肠寸断。

然而珍妮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她用她那种独特的开朗与温柔感染着我,直到我开始将她当作心中那个影的替身,直到我在她们之间无法取舍,直到我现自己对她的好感似乎已经过了米莲娜。

虚幻的记忆与鲜活的现实,果然是现实终将取胜么?

如果说我痛恨背叛者的话……我自己算不算是一个背叛者?

我这样愣在那里,手探在空中,直到朝阳将我的的手心晒得微烫,将注意力重投在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该死……她这种纯净而又欢的眼神竟然与当年的米莲娜?马第尔无比相似。

唯安塔拎起她的长,然后欢地从地上跳了起来,抓住我的手:“那么,你们就是好人——你真的是来救我王么?”

这个小姑娘,怎么如此轻易地就相信一个人?

她明亮的眼睛望着我,手中感受到的是柔软温热的触觉。我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然后努力令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来:“王?不……我是一个魔法师。但总的来说,事情就如你想象的那样,你被解救出来了。”

她几乎立即就欢乐地抱住了我,同时仰起脸在我的脖颈上留下轻轻一吻。

我第一次遇到这样毫无戒心的小家伙——单纯得像个孩。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直到身后的瑟琳娜轻轻地笑出了声,我推开她转过了身:“那么我们立即离开这儿。”

唯安塔不明所以地在我身后看着我,但艾舍莉善解人意地走过去拉起了她的手——似乎小姑娘已经原谅了魔法傀儡昨天下午的行为,像抓住某种依靠似的攀住她的胳膊。

瑟琳娜使用了某种魔法——一种我不会浪费时间去记忆的魔法,将唯安塔的长在脑后盘了一个髻,令它看起来和常人无异,然后跟上我来,饱含笑意轻声说道:“嗯?您的反应不大正常。”

“我一向不擅长应付这种小家伙。”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一些,“尤其在不能用一个法术把她们干掉的情况下。”

“可您和我相处的时候就自然得多——现在的撒尔坦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孩。”

我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我得承认,任何一个人类在这个领域的经验都没有精灵丰富——无论是白精灵,还是暗精灵。我想我在某个方面经历的过的人定然没有你多——你大可得意一会儿。”

这番话似乎触动了暗精灵公主心中的某个痛处。她在我的身后低哼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罗格奥从后面安静地走过来,伸手拉住了我的衣角。我再次轻轻地皱眉,但没有言语。昨夜他那种漠然旁观的态度令我心生芥蒂,而我也一直没有弄清楚他为何不管我的死活。虽然他的确说过“如果你无法达成我的愿望,我就会转投那位暗精灵**师”那样的话,然而前两次——一次在古鲁丁,一次在马第尔家的密室,他都用精神力量帮我摆脱了困境……只是这一次他为何如此?

我微微侧脸去看他,他仍旧还我一个微笑。只是这微笑看起来有些冰冷……并且毫无人性的灵动。

走下悬崖的时候颇费用了点周张——白天的唯安塔不像夜晚的唯安塔那样危险,同样也不像她那样强大。她甚至还没有适应跑,不要说走下陡峭的悬崖。半人马让她坐在自己的背上,试图将她驮下去……然而四条腿的库尔苏勒同样没有两条腿的人类灵便。即便我为他加持了一个“羽落术”,一路上依旧险象环生,简直比和女妖战斗还要令人心惊肉跳。

我们在半人马的村落里简单地补给了些必需品,然后分为两路。

艾舍莉要带着她的母亲去往马第尔家的领地,而我则要和罗格奥、瑟琳娜、唯安塔继续南下。库尔苏勒送给我们两匹“纯种马”——两个人半人马用另一种方式**所产下的后代。

只是……我不相信唯安塔能够在一天之内学会如何骑马。她身上的一切精神特征都与另一位女士截然相反,她善良、温柔、毫无心机,却也不善运动,不懂得运用魔力。

我们只得牵着独角兽与那匹马慢慢地走下山去,然后到那个酒馆里想想办法。

酒馆依旧孤单地矗立在路边,就像我们上一次来看到的那样。在我推开门的时候酒馆老板帕里吓了一跳——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然后颤抖着嘴唇,抓紧手中正在擦拭的那个木头杯:“诸神在上……你竟然活着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惹怒了女巫,被她干掉了”

然后他又看到我身后的瑟琳娜与唯安塔:“诸神在上……不,你一定是遇到了哪位神祗,你从哪儿带来的两个美人儿?”

我走到木质的吧台前,将一枚银币丢在案上:“在我离开以后你有的是时间感叹。现在,看在这枚银币的份儿上,我要你为我做两件事情。”

他立即像上次一样抓过了可爱的金属小东西,耸了耸肩:“这酒馆里的东西,您随便拿”

“我对你这空空荡荡的酒馆可没兴趣。但你先得为我准备些口粮——要那种容易携带的、不易变质的……有干果的话,越多越好。另外,我需要一个南瓜——这个时节你的地窖里应该还有大个儿的南瓜,现在你去为我选一个好的,拿过来。”

帕里立即钻进了后门,我们则坐在木椅上,不让唯安塔因为过于旺盛的好奇心而弄伤她自己。眼下她对吧台后面的那些瓶瓶罐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表示打算“来一杯”。在我和瑟琳娜一致拒绝之后,她又想拔开一只橡木酒桶的塞,看看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瑟琳娜很是花费了一番力气让这个姑娘安静地坐在椅上……然而就在我刚刚松了口气之后,她又站了起来,表示“坐得太久,很无聊”。

我有点儿后悔……为什么在塔里的时候,没有现她的性格如此欢脱?她就像是一只刚刚脱离牢笼的小鸟,对除了双人床、梳妆台、桌和椅之外一切的事物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我痛苦地撑着额头,觉得自己刚向酒馆老板买下一个南瓜实在是一个极其明智的决定。

在唯安塔开始摆弄自己的头、而瑟琳娜努力不让她摆弄自己的头的时候,帕里终于从后门钻了出来。

单纯的小姑娘立即像受到了惊吓一样安安稳稳地坐在了椅上,比任何一个贵族小姐都要安静文雅,只是仍旧忍不住用眼睛去瞟他手里大大小小的袋——还包括那个足有桌面大小的金黄色南瓜。

他吃力地把南瓜放在桌上,又探头看看窗外我们的坐骑:“要我说,先生,您可没法儿带走这么个大家伙……”

我仔细地打量那个南瓜,在确认没有龟裂的缝隙之后说道:“现在麻烦你在南瓜的两面——对称着,为我开两个洞。要方方正正的洞,但记得别把挖出来的部分弄碎。”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但我不再说话。于是“看在那枚银币的份儿上”,他去吧台后面取出了刀具来,稳稳地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按着我的要求挖出了两块。

“再帮我把里面的南瓜籽儿掏干净。”酒馆老板帕里的刀功不错,切得甚至比我预想得还要好。

“您……不会是打算做那种套在头上,吓唬人的面具吧?”帕里神色古怪地看了看我,“要是想做那种东西,可不是这么个挖法儿……”

“当然不是。”我微笑道。

他挽起袖,一边将掏出来的东西堆在桌上,一边皱着眉头,然后将身后仰、仔细端详,大叫起来:“我知道了这种切法——您是打算用南瓜做玩具?”

“您猜对了一半。”我看了看刚刚坐到帕里的对面,拖着下巴看着那只大南瓜的唯安塔,说道,“您会做木头玩具么?”

“啊哈,果然是玩具”帕里用湿乎乎地手拍着大腿,笑起来,“我们这一带都是伐木工,每个人都会几手绝活儿——您是想要什么样的玩具?可是说好了,得另外加钱。”

我扬手又抛给他一枚欧瑞银:“要四个轮——四个装在这南瓜上的轮,越圆越好。”

两枚欧瑞银,大约抵得上他这个酒馆一年的收入了。帕里干脆关上了们,挂起“停业”的牌,然后又去吧台后面取出一大堆的工具和木料:“没开这个酒馆之前,那时候我的米娜莎还活着——愿诸神保佑她安息——我可是这一带手工巧的伐木工人。”

他开始用小刀切割木料,并且用细线来勾勒弧线:“我做的玩具甚至买到了行省的府只是因为我后来伤到了手腕,再也没法长时间地用小刀削削刻刻了,开了这家酒馆……”

瑟琳娜坐在我的身边看他忙碌着,凑近我轻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们总不能让那个小家伙骑马。”我看了看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酒馆老板手中的小刀的唯安塔,“况且到了晚上,也不能总是绑着她。”

“可这和南瓜有什么关系?”

我看着她那种罕见的好奇眼神,耸了耸肩:“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帕里的手艺的确挺精湛,脑袋也挺聪明。他很就做好了四个轮,还为我免费赠送了两条轮轴。我甚至怀疑如果我不叫停的话,他还会做出加精致的细小部件来。但这样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让他把四个轮插在南瓜的身上,然后把挖下来的两块装好,抱着走出门外、放在空地上。

“……您是打算?”帕萨在裤上擦着手,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向后退一退。”我微笑起来,绕着南瓜走了一圈,开始回想我第一次使用这个法术时的狼狈情景——那一整只南瓜都爆成了浆液,溅满了我的袍。那时候我的还是一个刚刚开始学习魔法的、真正的少年人,总是对许多威力不大却别开生面的法术情有独钟,甚至会用威力不俗的塑能系魔法的咒文去交换一些……类似这样的小把戏。

那段日,应当是我真正懂得、又能够享受魔法所带来的乐趣的时光。

我站在距离南瓜几米远的地方,然后开始诵念咒文,手中则是一小块南瓜的表皮和木头的碎片。咒语只有七个音阶,在后一个长音脱口之后,我将手里的东西轻轻抛在地上,而远处的南瓜立即爆成了一团黄色的烟雾。

帕里似乎被这情景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雾气蔓延,缓缓变大,然后旋转凝聚,在阳光下闪耀着晶莹的光芒。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多久……在帕里转过身一边看向身后一边试图跑进酒馆里的时候,烟雾消散了。

停留在原地的是一辆金黄色的马车。

它有着乌黑的车轮、干净的玻璃、侧开的车门,还有可以套上马匹的绳索。

帕里看见了它,脚步一停,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而翻身爬起,指着我大叫:“你……你是也是一个女巫?不,巫师?”

“我一个魔法师。”我耸了耸肩,“现在麻烦你把那匹马——那匹很高大的马牵过来,套在车上。”

他的脸色白,双腿抖。但仍然慢慢地走了过去——还不忘回头看我,似乎是在担心我将他变成一只蛤蟆或者蜥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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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总得喂饱她

第八十九章 总得喂饱她

我驾驶着马车一路南行,天气逐渐变得暖和起来。离开马第尔家的时候还是寒风凛冽、刀削刺骨,但现在迎面扑来的风中已经蕴含着些暖意了。四季变幻的脚步被我甩在身后,路边的枯枝上开始出现尤有绿意的树叶。这意味着“乌鸦之眼”这个极便捷的法术将可以再次被我使用,不需要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轻身犯险。

库尔苏勒的纯种马脚力极佳,我们用了四天的时间就穿越边境到达了普洛斯行省的边境,算是正式进入了那种温暖的y热带气候的统治范围。路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我们甚至会在一天之内遇到三辆马车——无论是车夫还是车内的主人都对我们那造型别致的车厢投以惊奇的目光,当然也包括那匹仅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越双马四轮车的纯种马。

在又经过一天疲惫的行程之后,前方的天空渐渐变成了火红色,夕阳在远山之后隐没,不少林间的飞虫开始活跃地蹿出栖息之处,试图追逐车厢四角橘红色的魔法光亮。

我喝停了纯种马,将马车停靠在一处平缓的溪谷地上。面前是一道蜿蜒清澈的溪水,身后则是低矮的小灌木丛。既方便取水、能够抵挡夜晚微凉的风,又可以防止敌人用高大的树木隐藏身影。

实际上行路到此处,我多防备的是那些喜欢成群打劫过往商旅的类人种,而非那位暗精灵女王的杀手们。米伦?尼恩在南方的影响力远不及北方,她还没有神通广大到可以掌握我的行程线路的程度。

眼见天边后一丝光亮也没入了群山背后,我跳下马车来,轻轻敲敲车门。瑟琳娜打开车门,拉着罗格奥的手轻轻地跳了下来。我探头向车厢里看了看——唯安塔已经睡着了。

按照前几天那种,将药剂放在她的鼻底下让她嗅一嗅,然后将车门从外面锁牢。

接着我们搭建过夜的帐篷、升起篝火,开始烹制晚上的食物。

蘑菇、肉干、洋葱、果片、食盐和清水的混合物在锅里逐渐散出香气来,汤的颜色由透明变成乳黄,然后开始活泼地泛起气泡。

我趁这段时间用几枚鲜果去喂那只独角兽,然后听到马车里像往常一样出巨大的声响——夜晚的唯安塔出现了。

她同以往一样先是对自己的头上因为魔法而形成的髻表示了“恶心”,然后试着抓散它们。又在徒劳无功之后敲打车厢的玻璃窗户——然而它们被我加持了“高等坚固术”,就算此刻她的手头拥有一柄锤也甭想在上面留下一个白印儿。

浓汤已经煮好,三个人围坐在篝火边用木碗喝着汤,蘸着干面包吃。

唯安塔终于停下了无谓的挣扎,双手撑在玻璃窗上,手心白,用嘶哑的声音低吼:“我也饿了我要进食进食”

我向着她举起手里的汤碗:“你想来点儿这个?蘑菇可真是好东西。”

她恶狠狠地瞪着我,然后露出雪亮的牙齿来:“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放下汤碗咬了一口手里的面包:“想吃掉我?还是暗精灵法师?或者这个孩……噢不,相信我,你不会愿意碰他。”

唯安塔畏惧地看了罗格奥一眼,没有做声。在前天的时候,她领教了罗格奥的厉害——那天晚上马车门没有锁好,被她从里面撞开了。罗格奥毫无存在感地倚着车轮坐着,我则一如既往地在远处与瑟琳娜斗嘴取乐。

可怜的魅似乎打算“大吃”一顿然后偷偷溜走,用伸手把那“孩”拉了进去。结果不到一刻钟,车厢里就传来痛苦到极点的嘶吼。我赶到的时候,罗格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瘫倒在地的唯安塔,然后默默下了车——还算他有点儿良心,没有像当初对待艾舍莉那样,用精神力量把对方撑爆。

从此以后她就知道这个小家伙绝对不能招惹——尽管外表看起来温顺无害。

瑟琳娜凑近了我,嘴里呼出因为浓汤的热气来:“不过说起来——她的确应该进食了。如果你还打算要她肚里的孩……”

我苦恼地触了触额头:“进食?女妖进食……你当然知道吃掉的是什么。难道我得眼见着她找来几个男人,然后把他们吸得干干净净么?”

“只是精神层面而已。”瑟琳娜放下汤碗递给我一枚提,我摆了摆手,她就丢进了嘴里,嚼得满口蜜*汁。

“那也不行。”我断然拒绝,“无论如何她怀有的是我的孩——你是知道精神力会对灵魂产生影响的,我可不想……”

瑟琳娜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哈”了一声,拾起她身边的一根木枝丢进篝火里,“那么你也忍心看着白天的那个小家伙——唯安塔,活活饿死?”

我沉默着收起三个人吃得干干净净的汤碗,放在小锅里,然后为它们施加了一个“火焰防护”——丢进了篝火之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很久将把上面残留的汁水灼烧得干干净净,我用木棍又把它们提了出来。

“总有办法的。”我看了一眼隔着车窗愤怒地盯着我的唯安塔——这家伙能像白天一样该多好……好吧,我得承认,在白天的时候她依旧是个让人感到头痛的小家伙。但至少她不明白什么叫做“饥饿”。

“其实倒不是没有折衷的办法……”瑟琳娜犹豫了一会儿,微笑着,凑近我的耳边,“你可以这么办……”

我愣在那里,先是觉得这法荒唐无比,然后再次回想刚瑟琳娜告诉我的一切,觉得这事情似乎的确有相当高的可行性。

“反正她需要的是人类的精气……”瑟琳娜耸耸肩膀,“只要你不怕麻烦、不怕浪费时间的话。”

“时间这东西么……有的是。”我思索着,沉吟着,“正巧我们四个人都对睡眠这种事情没有强烈的需求,我们可以夜间行路,把白天的时间的补回来。”我将羊皮纸地图在地上摊开……上面显示再有半天的行程就可以抵达小镇“圣路易”。也许我们可以在那里让女妖吃个饱。

第二天中午刚过,我们就看见了远处绰约的房屋尖顶。地图上仅有一个表示城镇的标注,却并没详细描述这个城镇有多少人口,只是远远地看去,它的规模不大也不小——介于古鲁丁村庄和小镇约约克孙之间。

马车的四轮碾上坚硬的石板路,纯种马的蹄声变得清脆动听。沿路的路人纷纷看向我们,眼中露出惊讶的光芒……几个中年男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然后交头接耳;一群小孩追逐在马车之后,欢叫跳跃。

这镇似乎只有呈十字形的两条纵横街道,路上铺着青石板,看起来常有商旅往来——这使得我们的计划轻松了不少:因为这意味着镇上的人们不会那么排外,容易对外来事物产生兴趣。

马车行至一处旅馆门前停下,我跳下马车拉开车厢门,瑟琳娜则紧紧抓住唯安塔的手,唯恐她“乐地”跑个无影无踪。

我抬眼去看旅馆的招牌,险些笑了出来:龙与美人旅店。

但愿这里的主人不是帕里的远亲。

我并不打算多做停留,只是推开了旅馆的木门,站在门口挡住光线并且重重地咳嗽一声,于是旅馆前厅里面的十几个正在喝酒的人就一起看向了我。

旅馆的主人是一个高瘦的中年人。他先是疑惑地打量我,然后向我露出笑容并且走了过来:“您需要点什么,先生?”

我没有说话,只将手里的一个青苹果远远地抛向他。中年人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然后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但他的眼睛马上就变大了。

因为他手中的苹果忽然变成了一只鸽,展开翅膀从他的脸前“呼啦啦”地飞上前厅上空,接着在脸色极度惊讶的众人的头顶盘旋了一圈——

趁这些家伙张大嘴、仰起头的时候,我用指头打了一个手响。

鸽立即化作无数光点,纷纷洋洋地洒落下来,消失不见。

这是炼金术与魔法相结合的小把戏,几乎每一个魔法学徒都能漂亮地玩出几手来。趁一半人还在四处张望、寻找白鸽踪影,而另一半人惊诧地望向我的时候,我微微欠身,朗声说道:“一个戏法儿。我们是‘公路贸易马戏团’——稍后将在镇那头的路边为大家展示加精彩的东西——欢迎光顾。”

然后我推开门,跳上马车,等车厢门出一声闷响,策马离开了这家旅馆。

身后那些围观的人似乎还在对我们指指点点,但我知道仅凭我刚露的那一手,就足够吸引他们的目光了。沉默寡言、足不出户的人可不会在大白天到酒馆里“喝一杯”——刚那些看到我的戏法儿的家伙一会在稍后变着法儿地将生的事情夸张一百倍,然后让多人跑来围观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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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吃掉一个镇子

第九十章 吃掉一个镇

瑟琳娜打开我身后的换气小窗,笑着问我:“巫妖法师客串变戏法儿的艺人感觉如何?”

我沉思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有些别扭。但总的来说……感觉还不错。”

——这倒的确是实话。也许是因为现在有了比较强大的实力暂时地保障自己的安全,又被珍妮的感情冲淡了对前世的思念,加之身边有了两个性情称得上是“活泼”的漂亮姑娘为伴,我感觉自己的性格越来越平和,甚至还在刚找到了点儿前世年轻时的感觉——那时候的我就钟情于这些小把戏,并以博取年轻姑娘们的笑声为乐……直到我所掌握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整个人的性情也变得逐渐淡定起来。

我们花费了二十分钟的时间行至道路的那一头,身后就是由黄土夯实的矮墙——同约克孙的外墙一样。

然后我独角兽和罗格奥的那匹矮马拴在车厢的另一侧以确保它们不会被一会的人群打扰,开始在玻璃车窗上施展几个魔法。

透明的窗户在魔法的作用下变成了雪白色,我又伸出指头在车窗上勾画出一个五芒星——大功告成。

四十多分钟以后,在我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远处终于走来了三个人影:都是克莱尔人,一个黑的年轻人,两个金的中年人——一胖一瘦。他们远远地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又走进了些,疑惑地四处打量,然后胖的金克莱尔人开了口:“刚旅店里的那个人就是你——”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说过会有……马戏表演的。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开始了,先生们。”我向他们做了一个“请上前”的手势,然后指向车厢上的五芒星:“凑近它,并且不断地向它哈气,我保证您将看到终生难忘的景象——比您记忆中的任何一次演出都要精彩。”

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黑的年轻人迟疑地走上前来,谨慎地用手指触碰车窗。

我立即大惊小怪地制止了他:“哦哦哦,先生,注意您的手指——这个车窗可是由一位巫师是施展过法术的,别弄坏了它。”

“它有什么特别的?”年轻人侧脸盯着五芒星看来看去。

“按照我说的试一下……我在他身边轻声说道,我保证您——”他已经轻轻地向那五芒星哈了一口气。

尽管西南的气候要暖和得多,但白色的水汽还是立刻就蒙上了玻璃的表面。然后那年轻人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开嘴,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过了十几秒之后,他愣愣地转过头看向我:“这……这……”

“要不断地哈气能有效果。”我循循善诱。

而他身后的两个人皱着眉头问他:“哈里,你看到了什么?”

年轻人没空儿搭理他们,立即将双手撑在了车门上,像是害怕别人将玻璃从他的面前拿走,然后像一只热得要昏死过去的小狗一样一停地轻声“哈哈哈”……。

我眼见他白净的面孔逐渐变得潮红,心知是法术起了作用。

两分钟之后,年轻人面红耳赤地从门前抬起了头,用复杂的神色看了我一眼。我在他开口前或者把试图把拳头挥到我的脸上之前轻声微笑着说道:“你只能看到你想看到的——每个人眼中的情景都不相同。那么……您见到了哪位?”

“这不关你的事……”他尴尬地转身走了回去,动作有点儿别扭——夹紧裤裆,像是尿了裤。另外两个人疑惑地瞧了瞧他:“你看到了什么,哈里?”

“没什么好看的——”他闷声闷气地说道。

“那你干嘛盯着瞧了那么久?”金的胖说道,“瞧瞧你的脸色——”

但这时候他身边的另一位已经大步走到了马车的玻璃窗前,使劲儿哈了一口气——然后像刚那位一样瞪起了眼睛。有了上一位的示范,他立即再次哈气,然后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恍惚的状态,口中的白气一下接一下,直接到双手渐渐地扣住车门旁边的凸起,然后身猛然一颤……

我索性坐到了马车前方的座位上,不去管他。因为又有三三两两的人在从远处走来,并且到了胖在车门前的那一幕。

胖从失神的状态中抬起头来长长地出了口气,仰脸对我笑道:“惊心动魄,哈?”

我向他笑了笑,而他立刻就被另一个家伙推开了。

镇上的人正在逐渐向这边聚集,其中不乏在从其他人口中听说了这个神奇的“戏法儿”之后怒气冲冲地想要来赶走我、却又被自己的好奇心所吸引、后又别别扭扭地走开了的绅士。

这场混乱的“马戏表演”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后一个男被他的妻揪着耳朵从车窗前拉开,并且意犹未尽地询问我“什么时候离开”,我在一群女人仇视的目光中跳下来解开了捆住矮脚马与独角兽的绳,送给她们一个歉意的微笑,打算狠狠地抽打一下缰绳。

然而一个肥胖的主妇气势汹汹地拉住了缰绳:“别想溜得这么早——我们也要看”

——我说过什么来着?在西大6上,女性一向是极有地位的……

吵吵嚷嚷的主妇们轮流凑到窗前,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而一些年轻些的小姑娘则站在外围窃窃私语,面红耳赤地犹豫着,思量着是否要走上前来。

眼见天边开始出现红霞,主妇们的身影越来越稀少,我就不打算再等待这些小姑娘自投罗网,于是大喝一声,让纯种马迈开了脚步。

身后年轻女士们的眼神中是否正掺杂着悔恨与期盼的情绪我不得而知,倒是瑟琳娜在车厢里挥手散去了魔法,然后在我们远离了那个镇之后打开门拉着罗格奥跳了下来,得意地问我:“从没想过‘魅惑术’可以这么用吧,哈?”

“只怕那个镇今晚有不少夫妻要大吵一架了。”我微笑着将罗格奥抱上他的矮马,然后说道,“和我一起驾车?”

她欣然跳了上去,然后轻轻敲了敲车厢的顶棚:“只是后的那段时间里,唯安塔看起来有些消化不良——后来出了什么事?那些精气的味道总是有些怪怪的——”

“唔……后面的是些女人。看起来我们的女妖口味还挺正常,没有特殊嗜好。”

我们随即大笑了起来,而后黑暗再次降临大地,车厢里传出了唯安塔低沉的惊呼声:“……咦?”

她没有大吵大闹,似乎的确是吃饱了。

实际上我刚在马车上勾勒出的是一个炼金法阵,上面固化了一个强力的“魅惑术”。这个法术的效果与女妖吸食的效果有异曲同工之妙——让人产生幻觉,然后看到他倾心、爱慕、想得到的那个异性。接着两人在魔法的作用下在幻境里翻云覆雨,而不断哈出来的口气中自然就包括了他们的精气。

只是用这样的法采集到的东西仅够女妖塞牙缝——足足一个镇的老少男女令她满意,并且终于肯安静地坐在车厢里了。

马车在夜里前行,我的“真实之眼”令我不会因为黑暗而看不清路况,度并没有比白天时候慢上多少。其实马车前面并不好受,震动在这里显得尤其强烈,远没有车厢里舒服。

大约行走了一个小时,和我闲聊的瑟琳娜皱起眉头:“这儿可真难受——我总觉得自己要掉下去”

“总比骑在你的黑豹上要安稳得多吧。”我微笑道。

“我的豹的脖颈——可是软的。”她撇了撇嘴,“我得下车,我宁愿骑你的马或者我的黑丝丽。”她亲昵地抚摸怀中“小猫”的脑袋,而我微微吃惊:“一只雌豹?”

“雄豹怎么可能有这么漂亮的皮毛?”她瞪大眼睛反问我。而那只“小猫”也出了不满的呼噜声。

“好吧。”我长吁一声停下马来,看着她抱着黑猫落在地上,然后说道:“我建议你……还是骑你的黑豹。”

“为什么?”她过去轻轻抚摸我的独角兽,而小母兽没有避开她的手,只是不大友善地看了看她怀中的黑猫,“我还从没骑过独角兽——它们是生活在南方的珍兽。现在我得试试。”

还未等我阻拦,她就已经翻身跳上了母兽的脊背……

然而我预想中的情况竟然没有生

我脸色古怪地看着她,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怎么了?”瑟琳娜让黑猫藏在独角兽的鬓毛里,然后双手抱住她的脖,“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么?”

我耸了耸肩转过脸去,然后大喝:“驾”

纯种马立即力狂奔。

而我仍在心里惊讶地低语:见鬼了……独角兽竟然没有将她甩下来?

要知道,独角兽只能被两种人乘骑:一种是男人,另一种是处*女。精灵们——无论是白精灵还是暗精灵,在私生活方面都是极不检点的家伙……至少对于人类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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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么想上一次三江推荐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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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我就是王法

第九十一章 我就是王法

然而这位暗精灵公主竟然是个处*女?

这件事情带给我的惊讶之情简直不逊于我第一次见到西蒙将火龙击飞——要知道,现在的她身体健康、情感充沛、容貌美丽,而且……已经将近一百岁了

我再一次侧脸看她——她的黑袍随着夜风飞扬,猎猎作响;长轻抚脸颊,梦幻迷离;迎面的强风将她的身形凸显得加明显——这样一个暗精灵美人儿、在那样的环境中成长,怎能忍受那种寂寞空虚的生活?

这意外现带给我的惊讶之情让我足足花费了一个夜晚的时间平复下来。到了晨光微现、月亮在东方的天际上只余一个透明的轮廓的时候,我放缓了马,好让这个大家伙有充足时间的放松肢体,不至于透支体力。

再行进七到八天,我们就将穿过普洛斯行省的地界,然后到达欧瑞王国的边境。欧瑞再向南,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政权。五个占地极小的公国推举出“联席议会”,确立了一个名为“南帝汶自治领”的主权联合体。

南帝汶自治领是欧瑞王国与南的卢云王国之间的缓冲地带,它们自白槿花皇朝崩溃之后就一直存在,现在则变成了铁锤矮人们的家园。矮人国度分布在五个公国之内,总面积与一个博地艮行省相当。只是他们并不受自治领的联席议会管辖,而是有自己的国家形式——“火与岩之国”,并且由一位矮人之王行使主权。

“火与岩之国”的领地大半在地下。这一带从前活跃的火山运动在南帝汶自治领的地表以下造成了大量的熔岩孔洞,矮人们将它们联通、扩大、加固,然后拥有了一个与地表世界平行的地下世界。

自治领曾经试宣称将对地下世界行使主权,并将其付诸行动。多达一万两千人的兵力被投入地穴并且试图征服铁锤矮人,但战争的结果出乎意料——大约三个月之后,只剩四千多人残兵6续撤出了地下,并且表示“我们从未想过地下会住着那么多的矮”、“他们就像是蚂蚁一样不断涌出来,而且手里的武器铠甲远比我们的要优良”。

实际上大约只有不到两千人是因为战斗减员的,而另外的数千人则是死于地下的有毒气,或者是滚烫的岩浆。

这场战争大约生在一百多年前。自那之后,自治领又6续组织了几次征讨,然而没有一次取得胜利。这几次失败使他们认识到,人类永远没法儿在地下打败那些拥有精良的铠甲与武器的铁锤矮人,并且人类对地下的环境有了清醒的认识:那里并非像传说中一样,到处都是裸露的铁矿石。恰恰相反,铁矿石深埋在地下的岩壁当中,周围则是大量致命的气体与人类所无法忍受的高温。即便是矮人们开采矿石也要付出极大的牺牲,而人类想要做得同他们一样好的话,至少得在地下、在同样的环境里待上几十年。

后来自治领承认了“火与岩之国”的地下主权,并且与他们达成了协议——地面人类允许矮人们居住在他们的脚下并且开采矿石,但矮人们也必须同意人类每隔半年就下派一个观察团,以确认矮人没有将他们的脚下挖空,不会引地陷或者地震这样的大型灾难。

这样的协议一经达成,自治领立即得到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好处——矮人们不再辛辛苦苦地跑来地面劫掠村镇以获得某些生活的必需品,而人类也可以通过正当的贸易得到多精良的武器装备和矿石。

这使得这个仅仅有用一万八千到两万四千常备军的松散联盟一时间变得强大了起来——因为他们几乎拥有整个西大6精良的铠甲与武器,还时不时地得到矮人们提供的技术援助——例如可以让凡人清晰地看到百米之外的事物的器械、能够连续射的火焰投石车、依靠水流的力量织布的纺织机……

而我知道,如果这个联盟的那些决策者不是蠢货的话,他们还极有可能在未来成为强大的人类国度之一——因为铁锤矮人们的“火枪”。

只是现在的矮人们定然不会将这技术泄露给人类——他们同样担心这些地上的生物们会用自己的技术对付自己。然而这种武器的普及是早晚的事情,也许在几十年之后,也许在上百年之后,南帝汶自治领的正规军就会配备这样的武器,然后令整个西大6的传统军队目瞪口呆。

但对于火枪现阶段的威力……我倒并不是是非畏惧。因为帕萨里安曾经说过,矮人们的火枪目前还无法击穿锻造精良的全覆板甲,甚至厚棉甲也对那种武器射的弹丸有些相当不俗的防护力——那么在现阶段,它们就不可能击穿法师们的“初级法师护甲”、“迪尔芬德之盾”或者“极限防御”了。

我得想些法与他们结成同盟——至少是短暂的同盟,然后将他们的技术为我所用。

矮人们的处境显而易见:虽然他们以“火与岩之国”的民自称,但这不代表他们就喜欢地下的恶劣环境。地底的高温、毒气、塌方使得矮人们的平均寿命不到四十岁,他们一定很乐意拥有一片自己的地面领土,然后做些他们喜欢的事情。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允许掌握了强大技术、族群的人口基数庞大、身体又很健壮的铁锤矮人进入自己的地上国土并且建立一个“火与岩之国”……然而即将分崩离析的欧瑞却有足够的土地可以提供给这些结实的亚人种。

尽管我将是空口许诺,但诱惑力也不谓不大。

我这样一路思索着,直到旭日东升,将路面映出了微凉的光芒。转过一个弯,马车驰上了一块较为宽阔的大路。路面上铺有沙土与鹅卵石,又被来来往往的车轮压实,路况比我们从前几日经历过的都要好得多。

路上开始有马车在前方或者后方出现,我不想引人注意,让瑟琳娜重回到车厢之中陪伴白天的唯安塔,自己则放缓了车,刚好与前方的几辆马车保持一致。

大约又行进了三十多分钟,前面的路段上逐渐出现了马车聚集的情况。那些车夫跳下座位,似乎在与路边的几个人争论着什么。而路段上摆放着两排用部粗细的木材制成的路障,就是这些路障将五辆马车拦了下来。

大概是边防军的临时临时警戒。我想。

在抓捕重要通缉犯的时候,边防军的确会封锁主干道并且对过往车辆一一盘查。然而在种地方……这种位于两个主要城镇之间的路段设置路障似乎并不是明智的举动。

我们这造型奇特的马车慢慢驶到前面一辆马车之后,并且停了下来。

在这样的距离之上,我终于能够看得清不远处生的事情了。

一个红的克莱尔人青年——穿着皮质的半身甲、配有长剑,带领着三个穿着铁质半身甲的士兵在同一个车夫争论着些什么。

之所以能够看得出是“士兵”,是因为他们的手中都持有长矛——欧规法令允许平民佩戴刀剑,却严令禁止他们私藏长柄武器或是弓弩。一旦现,轻则遭受重型,重则以“某犯罪”被绞死。

只是这三个士兵看起来衣冠不整,就连靴的式样都不统一,看不出是属于禁卫军还是边防军。

眼下为的红年轻人似乎与那两个正在大声说话的马夫生了口角,他忽然恼羞成地抬起脚上的铁靴,将其中二人踢倒在地,而他身后的三个士兵也立即用长矛击打在另一个车夫的膝盖部位,令他跪在了地上。

我从他们之前的争论中听听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缘由——这四个人要收取过路的费用。而马车夫则表示“道路是国王的财产”,他无权征税。

年轻人立即暴怒,于是出现了刚的一幕——四个人对两个人的殴打持续了几分钟,其间一个马车夫大吼:“难道你胆敢无视王国法律吗?”

而那个拽着他的头猛踢他的下身的红克莱尔人忽然停下了动作,然后冷笑起来:“我的父亲,是这片领地的卡塔尔男爵——我就是这片土地上的法律”

这样的话语如果在欧瑞王都的大街上说出口,不出一刻钟禁卫军就将会将他按倒在地,然后冠上一个“谋反”的罪名。然而此处山高皇帝远,他的父亲,那位卡塔尔男爵似乎又的确是附近拥有实权的人物,难怪他如此狂妄。

偏远地区的贵族们目无欧瑞的那位国王似乎已经是国内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尽管欧瑞的国王拥有禁卫军与边防军,但长达百年的安定生活已经令这两支军队的战斗力下降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仅从防御古鲁丁时当地的边防军需要雇佣军队来作战就可见一斑。

何况不少军队的高级将领同时又是当地行政官员的亲友,从前“震慑诸省”的能力就加成为一句空话。地方军队指挥官与地方行政长官沆瀣一气、组成了一个巨大、畸形的地方权力体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使得他们之间的**骄纵风气越强烈。而在某些加偏远的行省,地方贵族甚至私设法庭,来秘密审判那些触及了他们的利益的王室派遣官员……

从大局上来看,这是一件好事——贵族们藐视王权,那么在王室陷落之后他们容易混战一团,挑起纷争。

但从目前来看,可是一件麻烦事——四个人对两个人的殴打还在继续,由于其中的一个车夫还了手,红的青年男甚至抽出了腰间的长剑……然后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他身后的三个士兵顿时目瞪口呆,而另一个车夫则惊恐地大叫:“你杀了他——你竟然杀了他他可是一个自由民”

欧瑞的法律规定,贵族杀死隶民只需要缴纳一定数量的罚款……然而贵族杀死自由民的话——那种有可能因为军功而晋升贵族阶层的自由民,就无法以金钱抵偿。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审判——尽管相对于限制自由民的法律宽松得多,但那仍是常人无法接受的代价。

红的青年了一会儿呆,然后慢慢从车夫的尸体上抽出自己的长剑,后退两步、猛然转头,恶狠狠地打量之后的几辆的马车。

有三辆车的车厢简陋,似乎同样属于自由民,另一辆——我前面的这辆黑色马车,虽然做工精致、装饰华美,但并无贵族纹章,可能是一个富有商人的座驾。

而我们处在富商的马车之后,他冷冷地瞪了我一眼,侧身对另一个士兵说了些什么。那人稍微犹豫,但红的青年神情凶狠,再次低声呵斥。后者终于慢慢地走到远处的一片树丛里,摸索起来,然后拎出了一柄十字弓。

我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对于这样一个目无法律的当地官员之来说,杀光一群没有爵位的自由民,绝对比任由他们通过,然后将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然后再以家族力量平息要轻松得多。

被打倒在地上的那个车夫似乎也看出了他们的用意,拖着一条残腿试图逃走。但那年轻人立即大步走上前去,一剑刺入他的后心——这一次的动作比上一次干净得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前面几辆马车的车厢里立即传来了惊叫声,似乎里面还有家眷。

但此刻两个持矛的士兵已经走上前去,用长柄武器恶狠狠地戳破了那马车的窗户,一阵加凄厉的喊声当即传了出来。

第三个持有十字弓的士兵走慢慢地走向我们,将箭矢对准了我,然后又向坐在我前方那辆马车上的车夫晃了晃,示意我们走下来。

我在刚就注意到了前方的那个车夫——他穿着质地良好的厚外套,冷眼冷眼旁边惨剧的生却已然镇定,就好像一尊石质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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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神秘武器

第九十二章 神秘武器

我自然不会乖乖地走下来,那个车夫也没动。持弓的士兵再向前一步,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也许在他看来那个神色冷漠的车夫比我难对付——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相貌加分较高的人带给敌人的危机感总是比不上另一些相貌平平的人。

令那个士兵惊讶的一幕生了——马车夫几乎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向左侧歪了歪。去势凌厉的弩箭擦过他的脸颊射进大路另一侧的树干上,震下了几片落叶来。

然后那车夫将手探进大衣之下,取出一件样式古怪的武器对准了正在试图为十字弓上弦的士兵。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武器——大约有小臂长短,前端是一个喇叭形的开口,闪耀着金属的光泽。后方是弯曲的木柄,被车夫握在手中,看起来像一只小号。

那士兵停止了动作,抬头惊异地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不明所以的神色来——在他看起来这东西似乎并不具备任何威胁性:短且钝,没有一件兵器所应有的那种锋锐感。

但他在下一刻就知道自己的判断错误了——随着一声巨响,“喇叭口”冒出了一阵混杂着硫磺味儿的浓烟和火光。士兵的脑门上当即出现一个小孔,然后瞪大眼睛迷茫又无助地倒了下去。

我感到自己的瞳孔微微一缩——是火枪。

帕萨里安没有为我描述过这种武器的确切模样,但他曾经告诉我,那种东西射的时候,会“冒出火光与浓烟,射出小巧的弹丸”——士兵的脑袋上并没有箭矢,因为我立即确定了它的身份。

“火枪”击的巨大声响顿时吸引了前方三个人的注意力。他们停止手中的动作,面带讶色地看向倒地的士兵,然后再看向那个车夫——他的手中还端着那武器,喇叭口仍有青烟冒出。而后他又将左手探进斗篷里,又取出另外一柄一模一样的东西来,遥遥对准了那三个人。

似乎“火枪”这种东西就像法师们所记忆的魔法一样,一旦使用就需要重“记忆”或者“填装”。但好在他的身上携带了两柄武器——就像法师们记忆了多个魔法。

但假如他的身上携带着十几把或者多、假如有上百个人携带了十几把或者多……一个低级法师似乎就只有逃跑的份儿了。

远处的三个人听到了声响却并没有见到刚的那一幕。因而在略一犹豫之后,另一个士兵平端长矛,以标准的冲锋姿态向这边大步跑来。马夫左臂平端,没有丝毫颤抖,枪口对准来者的额头,直等到对方接近自己二十米的范围之内时轻勾手指。又是一声巨响伴随着烟雾与火光,那正在前冲的士兵的脑袋陡然后仰,脖颈之间出清脆的骨折声。身体伴随着脑袋后飞回去,像一只被戳破的葡萄酒袋一样落在了地上。

不知是准头有失还是车夫故意为之,这一枚弹丸打在了那士兵没有头盔防护的头顶上。一大片颅骨被掀掉,红红白白的脑浆溅了一地,死相“惨不忍睹”。

这一次红的青年与仅存的那个士兵终于愣在了原地,下意识地紧握手中的武器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实际上这火枪的威力与十字弓相似,但因为它能够出巨响、有火光与烟雾、又是这些人从未见过的东西,因此带给他们的冲击力远比十字弓要大。

这时候前面的车厢里有人敲了敲车夫身后的玻璃,然后是一个年轻的男声:“让他们搬开路障,乔治。”

车夫保持着腰杆高挺的坐姿微微点头,然后阴森森地向那两个人说道:“移开前面的马车,把路障搬开,让我们通过。”

红的男愣了一愣,随即颤声招呼仅剩的那个士兵,跑到前面一辆马车前费力地去推那两道木质的路障。趁这功夫,车夫将手中的火枪收进怀里,身后从座位地下拎出了一柄十字弓来。

似乎他们不是商人,至少不是普通的商人。没有哪个自由民会冒着背上“谋反”的罪名的危险在马车座位之下暗藏弓弩,也没有哪个普通的自由民会拥有这种矮人们制造出来的武器。

马车装饰华美却没有纹章,拥有矮人们制造的武器并且口音略显生硬——他们是南帝汶自治领的贵族隐姓埋名进入了欧瑞的境内么?

这时候那两个人搬开了路障,然后转头远远地看了看换上了十字弓的车夫,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不该惹的人。红的年轻人慢慢移动到了那个士兵的背后,接着猛然转身,飞地冲向路边的丛林。但冷酷的车夫端起十字弓,手中的武器随着年轻人的移动而微微转动,接着一声厉响——箭矢正中他的小腿,将他钉在了地上。

红的克莱尔人在奔跑中被射倒,前冲的惯性拉扯着腿上的肌肉在箭杆上撕裂,顿时出凄厉的嚎叫声来。

“把前面的马车移开。”车夫又从座位地下拎出一柄十字弓来,我则轻轻地出了一口气——这家伙随身携带了一个军械库么?到底什么来头?

士兵因为远处那个年轻人的哀叫声而失掉了逃跑的勇气,颤抖着双腿试去代替死掉的两个马车夫驱赶马车。然而破碎的车厢内忽然探出一双沾满了血迹的手,紧握着匕狠狠戳进了他的后背。士兵扭动着胳膊试图拔出刺入体内的武器来,然而那双手费力地将匕抽出,再次刺入——如此往复三次,直到士兵瘫倒在车座上,那双手也停止了动作。

似乎是车夫的家眷——原本保有一丝生机,然后被仇恨驱策在死前爆出决绝的活力,与仇敌同归于尽。

前方的车夫低低地咒骂了一声,然后转身将十字弓对准了我,向身后歪了歪头:“把马车移开。”

现在我看到了他的容貌——左侧脸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鼻比欧瑞人略扁,双眼小而精力充沛,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在脸侧勾勒出两道刀削般的皱痕来。这容貌与他的气质相当,一看便知是一个决绝果断、冷酷无情的人。

我打量了他一会儿,直到他再次阴沉着脸色摆了摆手中的十字弓,我悠然说道:“南帝汶的绅士们什么时候沾染上了铁锤矮人的暴躁脾气?”

车夫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但瞳孔轻微收缩。手指用力一勾,弩箭当即飞射过来。在这样的距离之上,即便使我也没法儿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铁质的箭头闪耀着寒光,直刺我左眼。

然而它就在我的眼前停了下来。“初级法师护甲”的魔力那支弩箭飞减,等到了我的眼前已经完全丧失了前进的势头,略一停顿,就掉落在我的腿上。

我好整以暇地拾起箭矢观察尾羽的刻字,然后微笑道:“抹得不干净——还能看见刻痕。典型的南帝汶花体。”

车夫失去了远程武器的威胁,又见到了凡人不常见到的一幕,脸上却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仅仅是眼中闪过一道讶色,他立即抽出腰间的长剑跳下车来,只用五步跨越我们之间的距离,剑锋斜上挑,直刺我的肋下。

然而我手中的一枚铜币已经抛出,他的身体迎上了这小东西,然后像是受到了一块巨石的撞击,由前冲的姿态猛然倾倒,摔在地动弹不得。闪闪亮的铜币压在他的胸口,一阵轻微的裂响清晰可闻——我想他的胸口大约是在那枚硬币的压迫下骨裂了——一枚加持了“强力压迫”的硬币。

这是我从瑟琳娜那里交换来的有趣小法术,没想到三个小时之后就派上了用场,

但车夫紧皱眉头,强忍胸口的痛楚,用右臂将长剑狠狠地向我抛掷过来。“初级法师护甲”再一次挥作用,剑身在我的耳侧失去动力,我一把抓住剑柄挽了个剑花,向那位正在前方的马车后厢玻璃窗内向这里的张望的人说道:“您也打算对我来一箭?”

车里的人飞地离开车窗。过了十秒钟,车厢门被打开,一个头戴金丝边三角帽、穿着收腰黑丝绒外套、一条紧身长裤的年轻手中端着一柄火枪走了下来,谨慎地指向了我:“这么说来,你果然是帕尔森爵士派出来的杀手?”

我耸了耸肩:“您说的事情,我一个字儿都听不懂。我只是一个路人,被一个纨绔弟的愚蠢行径耽搁在了这里,然后在打算赞美你们的正义行为的时候受到了不明缘由的袭击。”

“别相信他的话,先生,杀了他……”被铜币压在地上的车夫痛苦地喘息着,挤出几句话。

面前的年轻人面色凝重地看了看车夫,又看了看我,侧身移动了几步,然后说道:“那么……您对您所拥有的神奇力量又怎么解释?”

“这似乎并不能成为我被你们攻击的理由。”我微笑着说道,“巨龙的力量加伟大,那么您打算用手里的这把火枪击毙他么?”

“你竟然知道火枪……”他吸了一口气,脸色犹豫地看着我,然后皱皱眉头放下武器,“那么,是一场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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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大有来头的人物

第九十三章 大有来头的人物

“一场误会。”我跳下车来,将长剑抛在那个年轻人的脚下,然后走到马夫的身边。现在他的脸色青,呼吸断断续续,但仍旧强打精神狠狠地瞪着我。“强力压迫”有三种用法,我使用的是无害的一种。大约两百公斤的重量被加持在硬币上,然后在他的身上以一定面积平均分散,令他无法起身。纵使这样,单位面积上的压强仍令他的骨骼无法承受——就像是被一只隐形的六角牦牛狠狠地踏了一脚。

我俯身轻巧地拾起那枚硬币放进袖里,然后退开几步向年轻人点头致意:“撒尔坦?迪格斯。”

这个名字的确著名,但大多数人在听到这名字的时候也不会将我同三百年前的那位法师联系起来——对于自然寿命长只有一百多岁的凡人来说,三百年的时间足以令他们不相信任何奇迹。

“威廉?泰达斯。”对方在确定车夫并无生命危险之后向我还礼,“对您造成的不便,我深表歉意。”

“啊哈……泰达斯。”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火枪,微笑起来,“那个泰达斯?”

“……是的。那个泰达斯。”年轻人微笑了起来,然后脸上的讶色一闪而过。

没错儿,他当然要惊讶。先,我认出了那种叫做“火枪”的东西。然后,他亲眼见到箭矢与长剑在我的身前掉落。其次,我知道是“那个泰达斯”。

作为一个车厢上没有贵族纹章的自由民知道“那个泰达斯”原本就不大正常,何况我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来。

他打量着我,然后渐渐皱起眉头,微微张嘴,后退一小步:“恕我冒昧,您……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您是一个……魔法师?”

“您目光如炬。”我笑道,“但在讨论其他话题之前,我可否请求您的马夫移开前面的那几辆马车,好让我们顺利通过?”

威廉立即拍拍车夫的肩膀,而后者用惊诧与警惕兼备的目光看了看我,捂着胸口向前走去。他“移开马车”的方法符合他的一贯作风——在拉车马匹的屁股上用匕狠狠地各扎一刀,受惊的马立即嘶鸣着拖着车厢冲进出树丛,顺带碾断了正在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息的红年轻人的右手。他再次出惨叫,车夫则走近他,打算用匕割断他的咽喉。

但威廉制止了他:“够了,杰克,留他一条命。毕竟他与我们的这位朋友同是欧瑞人。”

“您的大度令人敬佩。”我赞扬着他,同时走向那个红的年轻人,一脚踢在他大张的嘴巴上,制止了他的嚎叫,然后俯身沉声说道:“现在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然后我再考虑是放过你,还是干掉你。”

这个年轻人没了刚的嚣张气焰,用唯一能自如活动的左手捂着鲜血横流的嘴巴瞪着眼睛惊恐地点了点头。

“你的父亲是一个男爵,你为什么为了几枚硬币跑来路上设卡收费?他负担不起你的开销么?”

他立即呜呜地说道:“不……不全是为了收费——还是为了悬赏……”

“什么悬赏?”

“西境守护者下达了通缉令……抓捕一个银的暗精灵——”他看到了我的色,像是陡然想起了什么,“天哪,难道是你——”

我用脚尖踢在他的肋下制止了他的话,然后说道:“通缉暗精灵?据我所知那个暗精灵应该一路北上,你们这里怎么会接到这样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

我再一次用疼痛打断了他的问:“我只需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有人看到他南下……”年轻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冲过了两道关卡,所以……”

他南下了?我皱起眉头,南下做什么?是因为搞砸了马第尔家的事情,打算南下去拉拢铁锤矮人以平息那位**师的怒火么?

“有人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厉声问道。

“在博地艮的一个小镇上,名字我不记得了……大约在十几天前。”他喘着粗气回答,同时现了我的脸色凝重起来,讨好似的对我说道,“您当然不是那个人——信鸽的消息在几天前送达,您没法儿那么就赶来这里——”

我直起身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先丢给他一个“弱智术”,再丢给他一个“高等固化术”。就像威廉担心的那样,杀死一个贵族可能会给我们惹麻烦。但留下一个弱智的贵族则会让他的父亲没有心思来追赶我们。

红的年轻人立即双眼无神地微笑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玛丽有只小绵羊……住在我隔壁……玛丽隔壁就是我……住在山西边……”

我并不喜欢和人同行,尤其是在车厢里还三位算不得“正常人”的乘客的情况下。只是这位“威廉?泰达斯”的确是个重要人物——他的家族名声不得不让我对他另眼相看,于是眼下我就坐在了他的车厢里,换上瑟琳娜驾车。

年轻贵族似乎很想转头好好打量那位充当马车夫的小姐,只是他现在坐在我的对面,背靠车厢后门,实在找不到借口来满足自己的这个愿望。而我双手交叠在身前微笑着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那么您现在确定,那位帕尔森爵士已经现了您和他的妻的事情?”

“我想是这样的。”我的话令他重恢复了注意力,并且苦恼地皱起眉头,“我原本打算带玛丽一起去南帝汶,但她不想因此与家族断绝关系,也不想因此在欧瑞的社交圈里留下不好的名声……”

“感情上的事情即便是魔法也无能为力。”我同情地摊开手,“看起来你们以后也没法儿相聚了。”

“唉,这是我后一次努力了。”威廉叹了口气,“我冒着极大的风险孤身一人来到欧瑞……她知道我真心爱她,我也知道她真心爱我,可是诸神在上,我们没法儿生活在一起。”

“爱情总是美好的——只恨您比她晚生了十年。”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袍里的凸起,说道,“但以您的家族影响力来说,您在今后还会遇到另一个让您死心塌地的姑娘。南帝汶一百多人的人口,总会有另一个玛丽。”

“家族的影响力?”威廉笑了起来,脸上的神色有些黯淡,“不瞒您说,法师先生,家族的影响力可与我无关。我是次,继承不了我父亲的爵位。假使他在百年之后大善心授予我一个‘岩火伯爵’的头衔,别人同样无法忘记我是次——还是一个私生。我一辈都只能和那些矮人们打交道。”

“但这似乎也是值得珍惜的恩宠。”我将身体前倾,说道,“无论是军事还是民事,南帝汶似乎都离不开地下王国的援助,您可以利用这一点展自己的势力,直到谁也没法请看您。”

“不……法师下,您也许有些误会。”他将头上的三角帽摘下,用手指轻轻地磕着金丝边儿,“与矮人贸易的决定权在我的父亲,以后则会转移到我的哥哥手中——而我的那位哥哥现在已经拥有了一个‘行宫伯爵’的头衔——他正在试着代我的父亲处理公国的一切事物,当然也包括与矮人的贸易。”

“至于这些武器——”他将火枪从袍里取出来,递给我,“我看得出您对它很感兴趣——这些武器的制造工艺则由矮人们与我的哥哥单独协商。任何人都不知道里面几种关键药剂的成分或是配方。我扮演的角色仅仅是一个转运者。也许在其他人看起来我已经拥有了足够的权势,然而……诸神在上,我甚至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我抚摸着手中的火枪——比我想象得要沉一些。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东西的近距离的威力不逊于十字弓,而且据说上弹的时间也与十字弓相当。只是……

“这个说来你们已经掌握了制造这火枪的基本工艺?”我说道,“制作这枪身,还有击装置?”

“制造这些并不难,下。”威廉接过火枪,用手一一指点,“这金属枪管、木质枪柄、其中的细小部件——虽然某些部位需要极高的冶炼技巧能制造出来,但我们的技术工人已经要攻克难关了。真正的难题是火药的配方。”他抬头看向我,“那种粗制的火药……据说就是你们魔法师通过炼金术研究出来的东西,并不适合这种武器使用。它使用的是经过重调配的成分——威力加巨大,加稳定……我们始终没法儿掌握这些要领。”

“你口中的‘我们’,是指你们泰达斯家族,还是……”我压低了声音,直视他的双眼。

威廉的身微微挺起——我的问题令他感到了紧张。然后他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法师下,这个问题……您的确给我出了个难题。我甚至不知道您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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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欧瑞的最后一站

第九十四章 欧瑞的后一站

“我么?”我笑着搓了搓手,“实不相瞒——也不需要隐瞒。您应该看得出我并非一个低级法师或是魔法学徒——”

“我看得出来。”威廉轻声道,“我曾见过法师……一次。那一次我的父亲与哥哥与那个法师在房间里待了整整一夜……似乎正是在研究那种火药的成分。但那法师似乎对‘火枪’这东西不感兴趣,一夜无果之后他就离开了南帝汶,也不肯透露任何有关其他法师的行踪。”

“秘党议会的规矩。”我x在靠背上微笑道,“如无迫切需要,任何魔法师都不得向凡人透露他人行踪。”

“那么您……”

“我很有兴趣——无论是‘火枪’还是‘火药’。”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正是要赶去贵国,希望从事这方面的研究。”

“但您为了什么?”威廉皱起眉头,“据说这种研究相当危险,矮人们的制造厂就常常生大爆炸——有一次甚至导致了一处地陷……”

“哈,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兴趣。”我摊开手笑了起来,“法师们终其一生研究魔法又是为什么?不是为了世俗的权力,也不是为了珍馐与美女,同样是为了兴趣。否则西大6上为何还有那么多的平民不知道‘魔法师’的存在?”

他微微皱起眉头:“你说的似乎挺有道理……”

“要谈到危险性的话,相信我,魔法研究的危险性要远现阶段的火药技术。一次微小的疏忽——或者是记错了一个符文,或者是放错了一种材料,都有可能导致法术的失败或者试验的反噬。原本数量稀少的魔法师们因为试验中的意外而丧生的不占少数——比起一不小心用药水把自己化成骷髅然后被自己流放到深渊地狱永受折磨……火药试验的危险算得了什么?”

威廉的脸色放松起来,似乎已经被我说服。但他随即瞪大双眼:“您提到了深渊地狱——您是说,真的有这么一个存在?”

“您刚也提到了‘诸神在上’,那么您不相信诸神的存在么?”我反问道。

“不,我没有不敬的意思。”他解释道,“只是‘诸神在上’这样的词语……谁都没亲眼见过诸神,而我们凡人的智慧又没法儿理解你们所精通的神秘学领域——”

他的话未说完就停了下来,同时惊异地盯着我的右手食指——上面燃起了一团幽绿的火苗。

“这种力量——是否出您的认知?”我明白对于这样一个从事商业的贵族来说,不“露一手”绝没法让他放心。“幽绿火焰”几乎没有温度,可以被放在玻璃罩里制成魔法风灯,来对付这些凡人好不过。

“这是奇迹……”他喃喃自语。

“这是魔法。”我微笑着说道,然后散去火焰,“深渊地狱当然存在,星界诸神也当然存在。高等法师甚至可以召唤地狱中的恶魔或者天堂山的天界生物为自己作战,也可以将自己的灵魂投射去星界——我们所相信的,都会存在。当我们以诸神为鉴下誓言的时候,它们也的确牢记人们的每一句话。”

“这么说,死后真的会上天堂或者下地狱……”威廉失神地说道,“我和玛丽……也就是说我们这样亵渎了神明的将会在死后下地狱……”

我再次笑了起来,谈过身去轻拍他的肩膀:“您必要这么惶恐。天堂山和深渊地狱的确存在,但并不代表那里就是人们所想象的那种地方。”

他像是一个虔诚的、渴望得到救赎的信徒似的看着我,仔细地琢磨我的话:“您是说……”

“如果诸神真的宽宥好人的话,绝不会令他们前往天堂山——那里是高温的世界,一个灵魂一到那里就会变成焦炭。”我笑道,“相反的,深渊地狱的某些场所倒是适合人类生存——那些铁锤矮人一定会在那里找到‘家’的感觉。”

“您去过……深渊地狱?”他已经彻底沦落为一个好奇的孩童,惊讶地打量我,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多平时无法窥探的、有关神秘世界的信息。

“见过一两次地狱的景色……”我回想起前世与魔鬼签订契约的那段日,心里有些黯然,“但也绝不会比地上世界加舒适。”

他看着我,然后郑重地说道:“我相信您。我能在您的身上感受到威严与冷酷的气息。您是一位真正的法师。”

心理作用罢了。我心中暗笑,任何人都会对神秘而不可知的事物产生本能的畏惧……当然也包括魔法师这种神秘的人物。看起来威廉在家族中的确不被重视——他的父亲,里斯特罗?泰达斯公爵本该有不少机会接触魔法师,而他却在神秘学方面表现出了与他的身份不相符的匮乏。

呵呵,但这是好事……

趁此气氛,我旧话重提:“那么,我们刚说到你们所掌握的技术——”

“确切地说,是由我所掌握的技术。”威廉很从好奇与惊讶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回答了刚被岔开的问题,“我的父亲与哥哥试图从矮人那里得到它们,并且在交涉失败以后尝试着自己从成品上追根溯源,想要得到那种技术。但我有加便利的条件——矮人们熟悉的是我,我比他们掌握多的隐形资源。如果您不在意他们能够给予您的财富或者权势的话——我想我这里的条件和资源能令您满意。”

“相对于抛头露面来说我喜欢潜心专研的感觉。”我微笑着与他握了握手,“那么您就是我的选择了。”

威廉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实际上以他的身份来说——南帝汶自治领泰达斯公国里斯特罗?泰达斯大公爵的的次,本不必对一个法师表现出这样的情绪。魔法师很强大,但并非每一个魔法师都强大到可以依靠一个人的力量对抗上千人的精锐部队。在公国之内,这位年轻的人身安全无忧,财富无需愁,加之身体健康,没有恶疾……他的确是有资格无视一位法师的。

然而现在魔法师的手中掌握着他需要的秘密——他不甘于做一个专理交易的“岩火伯爵”,不甘心在声名显赫的家族之中受到轻视……他想要拥有自己的力量。

上进心是个好东西,有上进心就有**,有**就会成为我的“好伙伴”。

我今天第一次见识到“火枪”的威力——并无想象中那么强大。

然而那位**师帕萨里安的担心也确属空穴来风:目前这种武器的威力虽然与十字弓相当,甚至在射击时的连贯性上还不及长弓、制作工艺又复杂且造价昂贵……但它的潜力巨大。

一个小小的铁质弹丸可以在火药的作用下击穿人的头颅,那么以后这个弹丸可能变成*人头大小——那时候它击穿的可就不止是骨骼了。虽说大型投石机也能做到这一点,然而无论是十字弓或是长弓或是大型投石机,都没法做到“普及应用”。一个精锐弓手需要几年的训练能在战场上挥作用,这个训练的过程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例如箭矢。

去年欧瑞王国一整年的箭矢产量是四十万支,而训练一百个长弓手一年就要消耗大约三万支——这只是损耗量。

一个国家不可能轻易地训练出十万的长弓手,而一旦一个国家在掌握了制造技术、并且拥有雄厚财力、批量生产的话,他们可以几个月之内就装备并训练出一支数万人的“火枪部队”。

而联想到在施法过程中有一种“连”技巧的话,还不得不考虑到随着技术的进步,“连火枪”的出现——到那个时候十字弓与长弓将毫无用武之地,几十个经过了训练的凡人就可以在百米之外对法师进行连续打击——哪怕这些凡人仅仅是些年轻姑娘。

技术对于魔法的威胁并非仅仅体现在杀伤力上——虽然凡人有可能与法师爆战争,然而魔法还有火枪所无法比拟的妙用。

我之所以在某些方面钦佩帕萨里安的远见卓识,就是因为他对于另一些问题的思考——如果有一天使用“技术”就可以达到使用魔法的某些效果……魔法终有一天会被遗忘。

我想起了一个具震撼力的例:巴温皇帝得到的那些遗迹——矮人们的某些技术就是从那里继承而来。那些遗迹中所包含的力量甚至可以杀死巨龙——那可是人类魔法展到高阶段能比拟的存在

我是同帕萨里安一样,选择毁灭他们,还是选择屈从于它们?

如果在百年之后的某个时代,“魔法师”这个名字仅成为一种象征性的代名词或者是童话中的存在,如果我目睹了那个时代的到来,我会是怎样的心情?

而现在,我答应了威廉帮助他研制那种矮人们所改良而成的火药。一旦成功,火枪的大规模普及就将提早到来,虽然在短时期之内这对我有利,但……我也算是为魔法的坟墓掘开了第二铲泥土。

也许之前那个被泰达斯大公邀请的法师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他选择了离开。我向他表示尊敬,然而我没法儿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马车继续前行,威廉在向我介绍他手中所掌握的那些资源与信息。

他与车夫所使用的火枪、外部构件都是由他们自己的工匠制造,只有某几个细小的零件和火药弹丸使用的矮人们的成品。但即便如此,这也足以令我感到惊讶……我从未想过人类工匠的技艺竟然能与矮人相当,何况这枪管的材质——据我观察相当坚固,甚至可以抵御匕的劈斩。

威廉甚至还在地下,在“火与岩之国”之中拥有一处宅邸。他手中的大多数工匠都在那里进行秘密研究,具体地点只有他与几个亲密合作者知道。他没有提及这几个合作者的情况,即便在我隐晦的追问之下也仅仅是敷衍而过,眼中闪动着异样的神色。看起来他并没有对我敞开胸怀——这也是商人的本性。

我打算在他的帮助之下先与矮人接触——一旦能够与矮人达成协议,这位公爵次对于我而言就不再重要。如果矮人拒绝接受我的条件,那么这也富有野心的年轻人可以成为我的第二盟友——同样的,作为一个不可能继承泰达斯大公封底的空头伯爵,他也一定对土地有着极其强烈的需求……而他的胃口将比矮人要小得多。

至于那位暗精灵“黑太”约瑟芬……我总得找一个瑟琳娜不在身边的机会将他逮住。我不知道那位混血精灵是否会为了我而放弃她与那位异父兄弟的亲情,但在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未稳定的情况下,这样的考验有弊无利。

如果他的目标也是矮人,或者是那位泰达斯大公,那么我就可以抢得先机,等待他自投罗网。

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联想,是因为威廉在刚提及他的朋友的时候使用了一个词:“北方的朋友”。而且他在见我的时候并未对我的银表示出额外的关注——在不常见到尼安德特人的南帝汶,这种淡然可令我生疑。如果他在之前就已经习惯与银白色头的人打交道——例如暗精灵们,这可就解释得通了。

如果真有暗精灵存在,那么他们可能不是魔法傀儡——否则威廉不会对我的法术表现得如此惊讶。而且我可以确定那些家伙也并没提到我……不然以大公次的身份,他定然不会冒着某种危险与我同乘一个车厢。

看起来我抵达南方以后得先做点清理工作,然后能安安稳稳地做自己的事情。但愿南方的炎热天气与勃勃生机能够带给我点儿好运气。

我抬起了头看向来时的道路……似乎我距离珍妮?马第尔越来越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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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到了“空穴来风”这个词。这个词的愿意是“传说来得有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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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混沌年代 第一章 一个远方女人的来信

第三卷 混沌年代第一章 一个远方女人的来信

冬月二十一日,我进入了南帝汶自治领泰达斯公国的领地。

宽阔的大路边是高低起伏的山岭。泰达斯人为了防止多水的气候令道路边的山体下滑,在路两侧用大块岩石加固了它们。眼下这些岩石墙壁却被大片的深绿色藤蔓植物覆盖,像是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其上点缀着淡粉或是乳白色的小花朵。

很难想象就在同一时刻,北方已是冰天雪地,而这里却春意盎然。

阳光从高天上投射下来,车厢中暖意融融。我们驶下公道,走上一条小路。路边有修剪整齐的景观树与深绿色的草坪,不见一丝寒意,不见丝毫秋意。

远远地看见威廉的宅邸——规模较马第尔家要小得多,掩映在一片高大的南方属落叶乔木之中。我驾驶马车紧随威廉的座车进入院落里,惊起了一群正在庭院中觅食的母鸡。几个仆人正在长廊下闲聊,一个铁匠在庭院的另一头敲打着烧得通红的长剑,守卫穿着铁质的铠甲注视着我,一个头花白的老管家和一个男仆迎了上来。

这情景生在欧瑞的贵族家中我并不会感到惊讶,然而在这里就令我有些意外了。南帝汶的富裕在整个西大6都颇有名气,主要从事与铁锤矮人的武器贸易泰达斯公国就加富有。然而一个公爵的次竟然住在这种地方……

——在我印象中他的宅邸本该是被修剪整齐的草坪、景观树、喷泉环绕,门前站有服饰华美的仆从与衣甲鲜明的守卫,而非像现在一样,如同一个在经济方面只能称得上是“中产阶级”的欧瑞贵族。

“就是这里。”威廉与我并肩走在稍显老旧的长廊上,神色从容地说道,“父亲并不喜欢我们铺张浪费……但实际上我正在考虑兴建一个的住处。”

“节俭是一种美德。”我打量着廊间石柱上的雕刻与缠绕着的藤蔓微笑着说道,“但现在已经极少有贵族像你一样拥有这种美德了。”

来往的仆人在见到他的时候并未表现得如何局促不安,在见到我与瑟琳娜的银时也并未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看起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了——这府中必然有那么一两个暗精灵的使者。

我们的房间在二楼,一共四间。我在经过另外几个房间的时候仔细打量——门边的合叶露出了磨的痕迹,说明有人居住。按着当地的风俗来说,二楼是客房,三楼则是主人的居所……也就是说那几个家伙也许就住在这里。

我的房间颇为宽敞,但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出彩之处。地上是地板而非地毯,墙上的油画似乎是仿作而非名家手笔,除去一张大床、一张桌、一个衣柜和几把椅之外并无奢华的摆设……看起来威廉处事的确低调。

他绝不会是因为经济拮据而屈身于此,像是借此向他的父亲与哥哥表明一种态度——安守本分、无欲无争。

让白天的唯安塔自己待在房间里似乎并无大碍——房间里的那些被褥、帐、衣柜、窗外的鲜景色都足以分散她的注意力并且消磨她一整天的时间。但到了夜晚的时候,就只好委屈她与瑟琳娜同处一室了。

禁锢魔力的药剂每隔三天都要为她服下,以确保瑟琳娜自己就能够轻松地对付她。我们将一切安排停当,与威廉共进晚餐——而那几位神秘客人并未现身。

晚上的时间挺无聊,尤其是这种距离城镇稍远的乡间别墅。威廉似乎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忙——在晚宴上我专心对付一盘熟牛肉的时候,怀中的一块刻印有魔法符文的小牌微微震动了起来。

这表明有一只信使猫头鹰正在附近徘徊——那是我与珍妮约定的联络方式。这忠心耿耿的小家伙依据被施展在它身上的魔法找到了我的踪迹,并且将传达给我一些信息。

我小心地关上房门,打开窗户,将巴掌大小的铜片放在窗台上。一段咒文从我的口中低声吐出,然后小小的铜片开始震动并且越加剧烈——从一开始能够被人类的眼睛捕捉到后来几乎悬空浮在了窗台上。周围的灰尘随着那震动开始升腾扩散,就好像灼热的平底锅中被丢上了一块黄油。

铜片此刻正在出一种人类无法听得到的声响——却可以被某些动物,例如狗、猫、蝙蝠、猫头鹰听到。徘徊在附近的空中信使大约也听到了这召唤——一个黑点在夜空中出现,然后飞在我的视线中扩大,终拍打着翅膀落在窗台上,歪着脑袋用一对黄褐色的大眼睛带着好奇的神色打量着那将它召唤来的我东西。

我拨开猫头鹰的翅膀,从底下取出一个小小的金属筒来,然后让信使站在我的手臂上,将它放在了床头的横栏上。

接着我取出里面缠绕得紧致密实的羊皮纸卷,在烛光下展开了它。里面是一行行密密麻麻却字迹优美的欧瑞花体通用语——我从不知珍妮还有这样的本领。

亲爱的撒尔坦

见字如面。我这边的情况一切都好,铁矿生意也暂时安定下来。不知你现在行至何处……想来是旅途劳顿,不便与我写信联络。艾林的冬天还是如往常一样寒冷,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在窗外看到五条冰凌,三长两短,就止不住地担心起你来。

现在并无我父亲的消息,也没有那位暗精灵王的消息。但痛苦已经令我麻木,我不再对我父亲的人身安全抱有幻想。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现在得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能为他复仇并且洗刷家族耻辱。

安德烈与恺萨已经在三日前动身前往西北方,打算招募亚丁的佣兵。他在临走之前向我辞行,但我想我的态度一定深深地伤害了他。但你一向明白我的心思,也一定明白我所做的用意为何。我只愿你能够尽结束在南方的旅程,些回到我的身边。

邻省的纳尼亚伯爵似乎已经现了约瑟芬被我们驱逐。他试图通过某些渠道向我们施加压力,但我在前几日觐见了“西境守护者达拉然伯爵”并向他说明了一切。虽然这位伯爵在对待暗精灵的态度方面表现得尤其谨慎,然而他依旧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下达了通缉令、并且宽慰我无需因为北方的那位伯爵而感到担忧——代价则是对他的家族的矿石供应量增加一倍,而价钱提高四成。

但据说纳尼亚伯爵将在春月冰雪融化、道路无阻的时候觐见国王,并且向他提起对我们的指控……事态似乎有些严重,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达拉然伯爵的斡旋与你的预言成真。

窗外又开始下雪,你那里现在是什么模样呢?那位暗精灵的公主似乎同样是个强大的法师……希望你不会给她机会令她伤害到你。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都要寒冷,道路被大雪拥阻,开矿与运输都只能暂停。我已习惯于每日的消遣与下午茶。只是家中只留我一人,思及与你相处冒险的那段日,心中总觉空荡忐忑。你在远方经历重重危机,我却只能在此留守。我无法为你分担危机应对敌人,无法听你倾诉心中苦楚。

唯愿你旅途顺心,一路平安,尽地回到我的身边。

秋月八十六日

你的 詹妮佛?马第尔

我看过这封信纸,将它在手中轻轻摩挲,仿佛见到了珍妮提起鹅毛笔写下这些字句的样。当时的窗外一定飘着大雪,她的口中也许正轻轻地呼出白雾。尽管有壁炉供热,然而房间宽大空旷,一定没有南方这样温暖。

她每日都会做些什么呢?在家中阅读、呆、担心她的父亲的安危、担心我的安危、担心自纳尼亚伯爵的报复?

这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要在寒冷的北方独自承担如此之多的压力,想必是相当难过……否则她也不会在信纸上的字句之中如此明显地流露出对我的依恋和思念。

而我……想起在半人马村落的那一夜,再想起唯安塔腹中的那个小生命,心里忽然觉得黯然起来。这个女抚平了我心中的那些刻骨仇恨,却也令我变得软弱且多愁善感起来……这可并不好。

身后床头的猫头鹰“咕咕”地叫了起来。我那了些从餐桌上带来的面包屑喂给它,然后在桌面上铺平一张信纸,提起了鹅毛笔,接着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直到笔尖的黑色墨水在纸面洇成一片黑色的圆点,我将笔搁了下来。

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桌边的烛火因为从窗外吹进来的夜风而跳跃不定,桌面上的信纸簌簌作响。我在这样一个傍晚叹了一口气,靠坐在椅上沉默着,然后再次拿起手中的笔,在墨水瓶中轻轻搅了搅,在信纸上写下一行字:

一切安好。切勿挂念。

然后我将信纸再次缠紧,塞进金属筒中又放在猫头鹰的翅膀之下,将它放出了窗外。

我是个善于说谎的人,是个善于让别人相信我的谎言的人。只是我此刻不知为何没有心思去编织那些会令珍妮?马第尔感到安心乐的谎言,哪怕只需要我花费十几分钟的时间动一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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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的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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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章 威廉的神秘客人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章 威廉的神秘客人

那小小的信使在夜色中迅地化为一个黑点,它将在之后的几十天里飞往北方,然后就将我的信件送到珍妮的手中。

我看了一会远处夜色中朦朦胧胧的树影,打算拉上窗户……然而路上的几点火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凝神远眺——但他们的距离已经出了“真实之眼”的效力范围,看得并不真切。他们正在向这边走来,似乎目的地就是这座宅邸。于是我关上窗,又熄灭了屋里的烛火,在窗帘之后借着月光观察他们的行踪。

火光逐渐接近——那是被提在手中的风灯的光亮。对方是三个黑袍人,穿着深色的批风,带着兜帽,一面交谈一面匆匆前行。其中一个头较长的家伙在转头的时候从兜帽的缝隙之中露出了一丝银色的反光,我的心随之一跳。

果然是暗精灵。

府邸外面执夜的卫兵并没有阻拦他们,看起来他们是这府上的常客了。

大约在十几分钟时候,我走到门边将木门推开一道缝隙——脚步声从楼下传了上来,并且伴随着低声细语。但他们没有转向二楼,而是脚步不停地上了三楼。

我在房间里耐心等待着,直到三十多分钟过后,脚步声再次传来并且逐渐接近,随后我听到了木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推开房门走进昏暗的走廊,为自己施加一个“猫之优雅”和“强化听觉”。脚下的声音立即变得微不可闻——就像是一只猫踩在自己脚爪的肉垫上行走。

我在第一间房门外侧耳倾听——里面有声响,却极其微弱,似乎是从隔壁传来。而后我走到另一扇门边,声音立即变得清晰起来。

里面是三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下决断,维尼。我们时间可不多了。”一个尖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刚刚变声的人类男。

“假如你们想过这样做的后果的话……”另一个声音,粗重沙哑,“威廉的态度并不鲜明,他也仅仅是一个公爵次。”

这个人似乎就是被称作“维尼”的人。

而后第三个人开口说话:“我听说黑太正在赶往这里。”他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言语,而其他两个人也一同沉默了下来。

我俯身从钥匙孔里向内看去——他们的房间似乎比我的大一些。在目力可见的小客厅里并不能看到人影,但内室的虚掩着的门缝中透出烛火的光芒。

试着拧一拧门把手——毫无声响地转动了起来。而后木门被我推开一条缝隙,我闪身走了进去、关上门,在环视四周之后坐在了小客厅中的一张椅上,正对着内室的房门。

一个魔法被我施展出来,然后将整个房间的声音同外界隔绝起来。

内室里的三个人在沉默之后再次开口。这一次是刚的第三个人——声音干净平和,比前两位像一个精灵:“维尼,我理解你的顾虑。我们的女王陛下强大无比,远远不是我们可以对抗的……然而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完成任务、或是没有完成任务之后,回到北方去的后果?”

被称作“维尼”的人半晌没有说话,接着轻声叹一口气:“我当然想过……”

“如果干得漂亮,赢得了那位女士的欢心、并且让她意识到了我们对她的重要性,她就会希望我们加忠诚、对她惟命是从并且生不起半点儿反叛的心思。”第一个声音说。

“那么她就会将我们变为魔法傀儡。”第三人冷静地补充,“那种看起来威风无比的魔法傀儡。但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他们实际上都是些短命的家伙。昆尼塔斯家族的次陶诺斯在四年前被女王陛下授予了‘使用魔法’的荣耀……然而在两年前却被宣布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战死。我童年时代好的朋友帕尼尔在三年前被授予‘使用魔法’的荣耀,却在去年被宣布战死……你们的身边一定也有这样的事情。但问题在于……”

“在这样一个年代,一个和平的年代,究竟是怎样频繁的战争能使那些‘光荣的操法者’接连死于‘战斗’,并且几乎无一幸免?”嘶哑的声音似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愤怒,厉声说道,“不,不是什么战争,而是我们的那位女王陛下在出之前她召见我们,勉励我们,后却对我们说——我们的身上拥有神秘学的天赋,她会在我们‘漂亮地完成任务’之后授予我们那样的‘荣耀’——”

“我都知道。”维尼的声音略显疲惫,“‘干得漂亮’是这样的下场,任务失败大约也是同样的下场。我从来就没相信过……她的那一套说辞。我们都知道精灵的身上是没有神秘学天赋的,即便有——我们三个人同时拥有那种天赋?除非是黑暗女士了疯”

“可是我们能怎么办?”他厉声说道,“黑太正在赶往这里——这难道不是说明女王陛下已经对我们不那么信任了么?我们也许逃得出南帝汶自治领,然而你们甘于隐姓埋名、混迹在一群人类之中么?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等待——等待出现一个奇迹并且让我们找到加强大的依靠,到那个时候可以脱离陛下的掌控而无需惧怕她的报复。”

“可是你明明已经取得了威廉的信任,并且和那些矮人们的关系也相处得不错。”第一个声音说道,“我们得到矮人的技术,再帮助威廉?泰达斯建立他自己的……”

“难道你们还没有了解人类这种生物那无比复杂的心机么?”维尼打断他的话,“谁能够保证威廉?泰达斯在成功之后已然对我们怀有感激之情,并且甘愿冒着惹怒女王的风险庇护我们?”

三个人再次沉默,我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禁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开心。

我原以为这三个家伙是那种“忠心耿耿”地为米伦?尼恩卖命的人。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在我到来之前就生起了反叛的心思,并且已经知道了那些魔法傀儡的下场——在得到了足够的精神力量之后被暗精灵**师吸收,然后悲惨地沦为一具尸体。

只是这三个人似乎还不知道,他们的公主殿下也生起了与他们类似的心思,并且他们的那位女王陛下大的死对头,撒尔坦?迪格斯此刻正坐在他们门外的客厅里,微笑着听着他们的谈话。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内室里响起了杯碟碰撞的轻微声响——似乎是他们在饮酒或者饮茶。大约过了五分钟,又传来椅拖地的声音。维尼和第三个声音的主人说道:“今天暂时到这里……我们大约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总会有办法的。”

第一个声音的主人无精打采地说道:“那么,晚安。”

脚步声,开门声。

内室的烛光透了出来,在地板上映出一个长长的梯形。暗精灵都有微弱的黑暗视觉,这使得他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就适应了客厅的昏暗,并且现了坐在椅上的我。

一个腰间配有长剑的暗精灵立即抽出他的武器,大声喝道:“什么人?”——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

另外两人一人抽出了匕,一人在慌乱地四下张望之后拿起了身边的一个盘——又觉得不妥,抄起了一个银质烛台。

持有匕的暗精灵谨慎地上前一步,伸出左臂拦住想要向我冲来的长剑武士,沉声说道:“陛下的使者?还是殿下的使者?”

这声音应当是属于“维尼”。他大概是注意到了我的银——暗精灵们在看到银的时候先想到的当然是自己的同族而非尼安德特人。

我坐在椅上未动,双手交叉搁在椅的扶手上,微笑道:“三位的名字?”

似乎是被我这种“从容”的气度所感染,维尼脸上的惊惧神色逐渐平缓下来,迟疑了一会,说道:“维尼?埃德森,哈伦?飞利浦,索尼?豪尔森。——您不知道我们的名字?”

“似乎三位在暗精灵当中鼎鼎有名。然而很抱歉……我的确不知道你们的名字。”我笑着说,“因为我不是暗精灵。”

维尼的脸色一变,在我来得及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对前方的暗精灵喝道:“哈伦,先抓住他”

手执长剑的暗精灵立即大步上前,手中的长剑化为一道白光直刺我的肩膀。他拔剑的动作迅猛凌厉,像是一条昂突击的眼镜蛇,剑光伴随着破空时的“嘶嘶”飞射而至,简直比得上近距离射击的弩箭。

我的食指轻轻向左侧一弹。

被我的手札魔力增幅了的“法师之手”立即拨上长剑的锋刃。巨大的力量令那长剑改变了轨迹,剑手随之向左连踏三步稳住自己的身形,随后手腕再抖,剑身弯转一个刁钻的角度直奔我咽喉。

然而“法师之手”再一次搭上剑锋,长剑又在我的身前向右偏转,正对上手持匕向我冲来的维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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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三章 血脉的召唤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三章 血脉的召唤

“小心”哈伦口中大喝,双手用力再一次改变长剑的轨迹,让它险险地从维尼头上掠过。

而维尼的脸色惊疑不定,后退两步先是看向我,再看向持剑后退的哈伦。

这情景在其他两个人的眼中当然诡异——我安安稳稳地微笑着坐在椅上,剑手挥舞自己的武器却始终“不肯”刺向我的身体,反倒是横掠一剑差点削下同伴的脑袋——换了是我同样得与哈伦保持距离。

维尼与哈伦和我拉开几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哈伦,你要做什么?”

“见鬼,不是我干的”剑手摊开左手,同时对我保持警惕,“那是他的力量……”随后他的眼睛张大,“他是操法者”

我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响。客厅墙壁上未被点亮的蜡烛顿时升腾起幽绿色的火焰,将我的脸色映得格**森。

“聪明的哈伦。”我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依次看过,“沉稳的维尼,谨慎的索尼。现在你们似乎陷入了一个相当不幸的境地——你们已经不再信任自己的女王,感到生死危机迫在眉睫。手中有些可利用的资源却不够强大,想要找到出路而前途一片迷茫——你们应该怎么办呢?”

“你不是暗精灵。那么……你是一个真正的魔法师?”维尼盯着我的耳朵,皱起了眉头,“我们受暗精灵女王陛下、**师米伦?尼恩的庇护,您来此有何贵干?”

“贵干可谈不上,我本来是打算来这里杀了你们的。”我笑着摊摊手,“正巧我也要和威廉谈些事情——就是你们正在帮助他打理的那些事情。然而因为我与你们的女王陛下有些不愉的记忆,因此我也不大喜欢你们这些暗精灵。原本打算趁你们三个聚集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将你们通通干掉、并以此逼迫威廉?泰达斯与你们的那位陛下翻脸……然而在听到你们的话之后我改变了主意。”

三个人面面相觑,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我——在武力上没法胜过我,没法丢下我一走了之。

“但假如现在有这么一个人——足以成为你们的那位陛下的对手,在暗精灵内部拥有一位地位颇高的贵族协助,又对你们三个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下不是在说自己吧?”维尼皱起眉头冷冷地说道,似乎要以此驱散内心的不安与惶恐,“说实话,尽管您可以把我们三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然而我不认为您有能力与那位陛下抗衡。至于您口中的那位‘颇有地位的贵族’——呵呵,难道您在暗指正在赶来这里的黑太约瑟芬殿下?”

他特意强调了“正在赶来”这几个字,试图借此令我心生警惕,或者知难而退。

但我将瑟琳娜对那位殿下的评价还给了他:“那位因为愚蠢和残暴而著名的‘黑太’?在我眼中他的价值还比不上你们三个。”我不动神色地狠夸这三人,而他们的脸上掠过不明所以的神色。

“我口中的那位贵族的地位与他相当,甚至在能力上还远胜于他——你们的公主殿下,瑟琳娜小姐。”

三个人面露讶色,而后维尼沉声说道:“如果下所说全部属实,那么您的身份是?在西大6已知的诸多具有卓著声望的人类当中,似乎并没有您这样的人……作为一个**师您的年纪可实在太轻了些。”

我沉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说出一个名字:“撒尔坦?迪格斯。”

精灵们的寿命大多在四百岁左右——这是平均寿命。考虑到某些特别长寿的个体,他们的寿命长可达五百岁。

五百岁、三百年。如果这三个精灵正值壮年的,他们的上一代应该对“迷雾森林战争”记忆犹。而到了他们这里,也应当印象深刻。如果他们之中有人已经步入暮年期、过了三百岁,那么他们应当正是那场战争的亲历者。

三个暗精灵在听到这名字之后先是不解地皱起眉头,然后瞪大眼睛仔细打量我,接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这不可能……”维尼喃喃自语,“撒尔坦他……”

索尼手中的银质烛台落在地上,出一声脆响,而后颤声说道:“他早就死掉了”

“但他的确也是一个尼安德特人……”剑士说道,“精灵们还誓效忠于他……”

“那么现在校验你们的誓言。”我沉声说道,并且令灵魂之中的那个气息散出来。誓约的力量尽管已被火龙的血脉破坏,但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印记依旧存在,并由诸神鉴证。他们现在应当感受到了我灵魂深处的那种召唤——就像候鸟迁徙、鱼儿洄游、飞蛾扑火……那是一种自本能的召唤,在百年之后依旧能够倾听得到它的声音。

三个人的脸色白,头上似乎渗出了汗水来。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曾与人缔结过类似的契约,我了解他们此时的感觉——心中惶恐,脑袋中一片迷茫。心脏跳动好像就要炸裂,血管中的**奔流加,令视线都有些恍惚……

只是我们之间的血脉誓约的力量已经变得稀薄,他们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也不会像初那一代精灵一样,对我在契约范围之内的请求言听计从。但此刻的感觉已经足以令他们认清我的身份——那个三百年的**师。

“以您的名号,下……”维尼用手扶住内室的门框,好让自己不会瘫软下来,“您的确可以对抗米伦?尼恩,我们也应当应允您的一切要求。”

这三个暗精灵的精神力量并不强大,因此这残余的气息对他们的影响尤其强烈。但说到那位暗精灵**师的话……她同样拥有我的魔力,也拥有强大的精神力——她完全不会受到一丁点儿的影响。而即便是这三人,在我散去了那种气息,切断了与他们之间的血脉共鸣之后,他们的情绪也会很脱离那烙印的控制,恢复正常——也就是会了自己的利益选择如何行使一件事,而不是对我无条件地“言听计从”。

因此接下来的事情还得按着原计划来——我得用我的名字和瑟琳娜的名义来说服这三个原本就动摇了自己的立场的家伙,然后令他们变成我的助力。

米伦?尼恩为了成神似乎已经不择手段。她的行为已经激起了某些暗精灵的不满与畏惧——例如她的女儿瑟琳娜,例如眼前的这三个部属。

“那么就是说,你们已经坚定了从前的想法,打算摆脱你们的那位陛下?”我注视着他们。

他们相互对视、交换眼神,然后维尼收起匕、哈伦收回长剑:“如果您能够对我们进行庇护,我们乐意摆脱那位北方的陛下。现在我们的手中的确掌握着不少资源,而这些资源一旦落进您的手中,一旦那位陛下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足以令她暴跳如雷,并且即刻将我们一一处死。”

“所以在我们效忠于您的同时,我们希望您能够保证,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哈伦接口道,“我们得保证自己不会成为您与那位陛下斗争时候的牺牲品,如果您允许,我们也要知道您为何要成为那位陛下的敌人,并且打定主意将我们拉进您的阵营。”

“而且我们要见到公主殿下——只有在她表明态度之后,我们能下定终决心。”几乎一直没有开口的索尼说道。

“很合理的要求。”我在略一思索之后说道,“然而女士们现在可能已经就寝,我得先确定她有时间接见你们。”

一刻钟之后,我出现在了瑟琳娜的房间里。

夜晚的唯安塔正无聊地坐在椅上,脸色阴森地瞧着我,不时向我呲牙挑衅。但我可没空儿搭理她,而是开诚布公地向瑟琳娜陈述了刚生的事情——当然不包括那位黑太即将到来的消息。

这位公主殿下默不作声地用茶匙轻轻搅拌茶杯中的深红色液体,然后抬眼看向我:“您是在逼我走上一条绝路,下。”

“绝处逢生。”我沉声说道。

“我现在可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瑟琳娜索性丢开茶匙,“相对于您目前的状况来说,我似乎加从容——我拥有地位和权势,还有力量以及财富……”

“不要自欺欺人,瑟琳娜。你清楚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你的母亲并不喜欢你,太则是你那位‘愚蠢又残暴’的哥哥。你所拥有的都是别人的赐予,你随时有可能因为别人的决定而失去它们。就你母亲从前对你的所作所为来说——你难道不想成为自己的主宰者,难道不想活得有骨气?”

我故意说出了后一句话来,并且知道它会刺伤她、令她记起从前的仇恨来。正是那位女王对她的所作所为令她的身体几乎瘫痪,现在只能以魔力模拟自己的骨骼、维持自己的身体形态,无时无刻不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王室之家的兄弟姐妹都常常会因为诱人的权力而反目成仇,何况这种被仇恨与痛苦浸润过的“母女”关系。

她果然对我的话做出了反应——睫毛颤抖、紧抿嘴唇、脸色加苍白。

我趁热打铁:“我可以支持你成为暗精灵的王——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之间并无利害冲突。甚至可以这样说,你的势力越稳固、越庞大,就对我越有帮助。精灵们曾经与我签订契约,并且成为我的盟友,你可以让暗精灵重做到这一点。”

“我曾经对你说过,暗精灵的话不可信任。”瑟琳娜抬起眼来看着我,“但是什么使你选择了相信我?”

“因为我同样是一个不可相信的人。而如果你选择了信任我……那么就是你的信任使我信任了你。”我抓住她的手,殷切地注视她的眼睛,“迈出这一步,瑟琳娜。”

她与我对视——我能够在她美丽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的面容。就我个人而言,我绝不会相信这张脸的主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然而瑟琳娜终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只是想要轻松活的日。但如果这种生活要以经历加黑暗的斗争为代价……我愿意付出这种代价。”

然后她任由白皙的手掌在我的手中停留一会儿,接着轻轻抽了出去。

“那么,你得接见他们一次。”我立刻说道。

“……好的。”瑟琳娜让自己的微笑起来,“让他们进来吧。”

我起身推开房门,装作从未看到她眼中的那丝落寞之情。

我想我应该表现得再自然一些——自然到让她认为我从来不曾察觉她心里那种慢慢生出的情愫。相对于我们两人各自长达数百年的生命与记忆来说,几十天的经历还太过短暂……我希望这仅仅是一段火花般闪耀的情感,然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去。

三个暗精灵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在见到瑟琳娜之后依旧表现出了极强烈的惊讶之情。瑟琳娜与他们柔声详谈,并在言语之间表现出了对我的信任与对这三个人的青睐。暗精灵是冷酷而等级森严的种族,这三个人似乎第一次与一位殿下如此亲密地交谈,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他们再贴切不过。

瑟琳娜在谈话的时候偶尔会看向我……而不知为何,我觉得那眼神之中包含的意思似乎是……“这是为了你,撒尔坦,为了你。”

我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一个骑着黑猫的小人儿,说话尖声尖气,穿着黑色镶红边的袍,为枯萎的藤蔓带来勃勃的生机。

而后是毫不客气地摔上窗户、见到真面目之后的激烈战斗、卧室房中的言语交锋、皮袋之内的交易与自述、高塔之中的释放与救赎……

抛却那时彼此的敌对立场不谈,似乎自始至终我欠她良多。而她始终以开朗乐观的面目示人——尽管她无时无刻不忍受着非人的痛苦。

我在黑暗的走廊中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开始觉得某些事情变得一团混乱……而那似乎正是我不擅长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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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四章 猛烈爆炸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四章 猛烈爆炸

威廉的宅一共四层,第三层是主人的住所,第四层是一个占地相当巨大的实验室。几乎整整一层都被打通,屋里靠几根粗大的石柱承载重量。而那些实验器具——无论是我曾经使用过的,还是在近百年来出现的,都被摆放在这房间里,擦洗得干干净净。

这屋里显得冷清,打开门的时候只有一个女仆在打扫地面,又在威廉的吩咐下步走了出去。

“这是为您准备的实验室。具体的资料和您要求的其他设备我会尽准备好……地下王国的环境实在恶劣,你至少得适应几天能忍受那里的气味和高温。”威廉彬彬有礼地向我致歉,委婉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他还没法彻底相信我,还得让我在这里滞留一段时间,然后能带我去他的“核心地带”。

我理解他的这种谨慎,也并不急于立刻探知他的底限。因为他的那三位“神秘客人”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我的眼线,我能够从他们那里得到我想要知道的大部分信息。

实际上,那三个暗精灵原本是被派遣来自治领处理铁矿与冶炼技术交易的事宜——米伦?尼恩想要装备自己的军队,就需要大量的盔甲和武器。但无论是北方的亚丁还是偏南的欧瑞,这两个级大国对于境外兵甲交易的限制一向极其严格,因此暗精灵不得不在环境相对宽松、政策又不十分严厉的南帝汶自治领身上下手。

而暗精灵们的身体比人类要轻些,甚至某些骨骼像飞鸟一样中空,因此他们对于盔甲和武器的要求就加严苛。一些锻造技术——例如包钢、夹钢、双重淬火、蜂巢结构——整个西大6上只有铁锤矮人能够掌握它们,所以他们只能从矮人这里得到适合暗精灵们的装备。

但这三个人在来到此地之后敏锐地意识到了“火枪”这种东西的战争潜力,他们回报了暗精灵**师,然而后者对它却并无兴趣,甚至对他们出严厉斥责,要求将工作重心重转回既定目标。

而后这三个人因为矮人的关系与威廉?泰达斯取得了联系,并且开始了合作——暗精灵们生命悠长,见多识广,又可以通过魔法傀儡的渠道取得威廉迫切需要的、有关火药的信息。而威廉则可以通过他们与那位北方之王私下交易,甚至利用自己家族的在地下世界的影响力获暗精灵们无法得到的东西……

于是双方的这种合作关系持续了将近一年——这也再一次说明早在我重生之前,米伦?尼恩就已经开始准备她自己的计划了。我想现在那位北方的**师似乎还没有将我真正当成她的对手……不然她对我的打击将会加凌厉迅猛,甚至有可能出我能够应对的范围之内。

这样一想,连日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胸口中积聚了一团郁郁之气,令我的眉头微皱起来。

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试管与烧杯,在威廉告辞之后开始了我的第一次工作。

桌面上是威廉提供给我的样品——矮人们调制完成的火药。这种东西第一次由魔法师在实验室中制造出来,而后配方被矮人们获得——因为据说那位法师当时迫切地需要一件轻便的半身铠甲,恰好又要用到矮人们宝贵的“蜂巢锻造”的技术。我打赌如果他当时能够预料到那个配方在此时产生了如此深远的影响力的话,他断然不会令他出现在任何一个智慧生物的面前。

“火药”这种东西,我也懂得一些调配的手段,然后眼前的这些黑的粉末却与我在实验室中制造出来的“火药”不同——不但在颜色上、在气味上,在燃烧之后的威力上。

用我所知道的配方制造出来的火药,在燃烧时会产生浓烈的烟雾,而矮人们的火药产生的青烟却并不多——我知道那是它们燃烧加完全的表现。这就表示矮人们的火药威力加强大,足以使从枪**的弹丸产生致命的杀伤力。而如果使用法师们现在所掌握的那种火药的话,弹丸能不能在近距离之内穿透链甲都成问题。

好在这里材料充足,我有大把的资源可以利用。

制作火药需要三种主要成分——硝、硫、木炭。后两样是比较常见的材料,第一种却极其稀少。法师们从前所用的“硝”,大多从一种叫做“芒硝”的矿石中提取。然而这种矿石在西大6上产量极少,用作小型实验的话倒可以花高价从商人的手中买到,但要大规模应用的话——例如像矮人们那样制造批量制造火药,可就有价无市了。

我从前一直好奇矮人们究竟从哪里得到了数量巨大的硝,直到听了威廉?泰达斯努力令自己的脸色保持平静、为我解答了这个问题之后我恍然大悟并且……几乎无法忍耐心中的笑意。

原来矮人们在地下王国设置了一个的职位,叫做“取硝官”。这些人做负责的事务就是定期进入平民的家中或者养殖场的棚房,取走日产生的粪便和尿液,然后提取其中的“硝”。我倒是在从前听说过不少人用尿液在野外硝质皮革,却没有想到矮人们竟然采用这种法来获得他们需要的东西。

而泰达斯大公也想要研制火药,因此同样在地上世界也设置了一个官位,名叫“夜香官”——同样的职权,似乎名字加优雅些。

“所以……”威廉后严肃地对我说,“无论是粪便还是尿液,都是重要的战略资源。”

眼下我一次又一次地调配着这些来之不易的原料,并且现事情似乎没有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之前之所以答应为威廉提供火药配方,是因为法师们掌握了一个在实验室里极其实用的魔法——“直溯本源”。用这个法术可以看到同行们生产出来的混合物中所包含的已知成分,并可以此推测各个成分所占的比例大小。

然而在我施展了这个魔法之后我惊讶地现,除去“硝”、“硫”、“木炭”之外,这种火药里还包含了其他几种成分。

魔法的效果可以令我知道“已知”材料的成分是多少……但它们似乎并不在我的“已知”范围之内。

西大6上的一些“纯净材料”几乎都是由法师们提炼出来,凡人们没有心思也没有能力去进行这些研究。然而……这一次竟然同时出现了三种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其中必定有些蹊跷。

至少这些东西不可能是法师们的造物,而矮人?

不……矮人们在锻造和机械方面称得上是“法师”,但在药剂学的领域却绝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成就。那么似乎答案就只有一个——他们从代达罗斯那里得到了某些巴温帝国遗迹中的知识,并以此制造出了这种远时代的东西。

而通过对威廉的宅邸这几天来的观察,我现他从前对我所说的事情也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乐观。他曾经说过、除去火药和几个细小部件是由矮人提供之外,其他的部分几乎都可以由人类的工匠制作完成。但据我的观察,事情并非如此。

矮人们制造的火枪品质优良,可以连续填装、射几十次以上。而威廉的那些工匠们所造出来的火枪,常常会出现在十几次填装射之后就“炸膛”的现象。所谓“炸膛”,即一个士兵将火枪端在肩头瞄准射击的时候,火药燃烧时产生的力量会使得枪管炸裂,伤害到持枪者。

这说明矮人们的冶炼锻造工艺似乎也不是这些克莱人可以在短期内学到的……如果我想要真正的“火枪”,我还是必须得找到那些矮人,然后从他们那里弄到我想要的信息。

我在实验室里花费了大约六天的时间来“研究”那些火药——其中经历了两次猛烈的爆炸,所幸我在“法师护甲”的庇护下安然无恙,但那些实验器材可就遭了殃。这些器材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然而心中有愧的似乎并不是我,而是威廉。

当他看到我脸色苍白、眼圈红、精神不振地从实验室里一次又一次地走出来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复杂。在此期间我没有对他提出任何要求,而是“兢兢业业”、“夜以继日”地进行我的研究并且承受一次又一次的“风险”。

眼见时机要成熟,在第七天的时候,我决定开始自己的行动。

先将自己的头弄得蓬乱,然后将眼睛揉红。接着用一些上次试验残留的余烬在手背和脸上涂抹出一点污迹,然后将我迄今为止调配出来的威力为巨大的火药装在实验用的木箱中。

为自己套上一个“中级法师护甲”,确认方位正确、门外的警卫正在低声交谈,然后点燃了木箱之外的引信,走出几步来到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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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五章 瓮中捉鳖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五章 瓮中捉鳖

大约在四秒钟之后,一团浓重的火光自实验室的中央腾起,同时引狂暴四溢的气流。被压缩的空气瞬间就撑爆了房间里所有的窗户玻璃,而那些实验器具则被高温与高压摧毁,碎片残骸像是火枪的弹一样四溅飞射。房间里顿时变成了火红色,空气变得灼热而粘稠。我的法师护甲承受着那些碎屑的攻击,在我的身前溅起一片又一片的透明涟漪。

这景象壮观而恐怖,几乎令我忘记了初衷,反倒被它震撼了心灵。

不少高等魔法可以产生这样的效果、甚至远胜于它。然而那必须是由法师施展魔法……而西大6上高等魔法师的数量又屈指可数。

但眼前这种情形却是由一种可以普及的技术造成,任何一个凡人,只要有足够的体力携带这样一个装满了火药的木箱就可以造成大量的杀伤,威力足以令大多数低级法师心惊胆寒。

释放出这种力量的后果是什么?

空前猛烈的的爆炸出巨大的声响,如果不是这座府邸坚硬地花岗岩地面,就连三楼也要受到波及。即便我谨慎地计算过火药的威力,但仍有一根石柱被炸得断裂开来,所幸屋顶的承重又被分散到了其他的几根柱上,整体结构并无大碍。

屋里的混混浓烟还未散去,被爆炸冲击得变了形的大门就被猛力撞开。几个卫兵用披风捂着鼻冲了进来,而威廉跟在他们的身后挥舞手臂,向一片狼藉的实验室中大喊:“下,撒尔坦下你在哪里?”

我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身侧,直到身边的浓烟散去,他勉强能够看得见我,向他虚弱地微笑:“抱歉,威廉,又失败了。”

他当即大步走来并用双手抓住我的肩头上下打量,而后出了一口气:“诸神在上,还好你安然无恙”

“如果你是在指我的身体的话。”我再次向他“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扭头走了出去,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沮丧”地撑住额头,“不,威廉,我已经失去继续探寻下去的信心了。如你所见到的那样,我调制出来的火药威力一次比一次强大,然而从稳定性上来说,却与矮人们的造物有着天壤之别。如果无法得到多的信息……我的试验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在我身后停了下来,然后陷入沉默。我知道他的内心必定在经历艰难挣扎——是冒险相信我,带我进入他们的核心,还是就此放我离开、放弃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魔法师?

我不再说话,只出那种“努力压抑”却又刚刚能够被他听到的“低沉叹息”,显得落寞无奈。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也挨着我坐了下来。从楼下赶来的卫兵手里提着装满清水的木桶与脸盆从我们身边匆匆跑过,却都在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先要感谢您,法师先生。”他在卫兵们经过之后开了口,“您应当能够看得出我有所顾虑,却大度地为我让出了这么久的考虑时间,而自己则以身犯险——我知道您的身份尊贵,就是在整个泰达斯公国之内也没有几个人配得上与您相提并论。只是……希望您能够体谅我的做法。”

他将两手交叉放在腿前,指节因为用力而白:“我正在从事的……是一项极其危险的研究,这个研究甚至使我不得不搬来这个远离城镇的偏僻居所,并且只保留了几十个我能够信任的卫兵。一旦我的父亲或者哥哥知道了我的想法,等待我的将是可以预见的未来——被拿走仅有的这一点特权,沦落为一个有名无实的落魄贵族。”

“因此我不得不对您表现得谨慎,我需要时间来思考,思考您是否可以被我信任。不瞒您说,我甚至还委托了几个人——就是这些天您见到的那几个为您提供矮人方面的信息的暗精灵——来试探您、观察您。”

我恰到好处地皱起眉头,在脸上露出明显不愉的神色来。

“然而现在我已经相信,您是可以被信任的了。”威廉立即说道,“我是一个贵族,但我同时也是一个生意人。我觉得谨慎地信任总比虚伪的善意要好得多。因此……我再一次希望您能够理解我。如果您仍有从事这项研究的兴趣,我向您承诺,将在您选定的日带您进入矮人的地下王国,向您敞开我所拥有的一切资源。”

他说完之后开始仔细地观察我的脸色,而我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短暂的对视之后低声说道:“抱歉,那么……我也需要时间来考虑。”

一抹懊恼夹杂着失望的神色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但他终还是令自己微笑起来,并且说道:“理所应当。您望您在仔细考虑之后的结果不是令我们失望。”

我还他一个微笑,然后站起了身——他殷勤地扶住了我的胳膊。

实际上刚我原本打算在他表明心意之后就顺势推舟地答应他,然而一件事情打乱了我的计划。在我的怀中、靠近胸口的位置,一块铜片轻微地震动了起来——这是我与我忠诚的死灵骑士索尔?迪格斯所约定的联络信号。而几乎就在同时,在只有我这个位置能看得到的下层楼梯拐角处,一个银色头的脑袋飞地探头向上看了一眼,然后又缩了回去——那是暗精灵哈伦。

他的脸色看起来相当焦虑,似乎是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与威廉的合作需要敲定大量的细条、交换几个条件。但眼下我实在没有心思再在此处耽误时间——他浪费了我七天的时间,我自然有充足的理由再耽搁他一两天,然后令他将我在他心里的价码加得再高些。

回到房间中用湿毛巾匆匆抹了脸,我就向前几日一样,将薄铜片放在了窗台上。施展魔法、不可闻的声音传出,一只大眼睛猫头鹰从远处扑腾着翅膀接近——似乎受了点伤。

我从它的翅下取出信筒,展开来——这是一张形状并不规则的羊皮,背面还有未刮干净的绒毛。文字用粗炭笔书写,多处因为摩擦而变得模糊不清,但我仍可辨识出大概含义——

我的死灵骑士追丢了黑太,在北方转悠了一圈之后打算联络我,并前往我目前的处所。

我皱起眉头考虑一番,觉得这里的情况并不十分危险。瑟琳娜、尤其是罗格奥,都可以在短时期之内保障我的安全,再召唤来这样一位强力打手做保镖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但考虑到长期目标的话——考虑到那位暗精灵**师有可能在意识到了我的危险之后派遣高等武力将我剪灭或是活捉,我就需要一支可以震慑她的强大力量了。毕竟仅仅依靠个体的力量总是没法儿做到万无一失,拥有一整支衷心耿耿的卫队可就不一样了。

正巧这样的潜在力量我有两支,并且都是非人类、忠诚度无可挑剔。

暗精灵的亡灵卫队轻易不可动用,但代达罗斯的雕像禁卫可就不同了。于是我将手中的羊皮纸丢进燃烧着的壁炉里,在一阵焦臭的气味中开始书写另一封信——我要指示索尔前往代达罗斯的陵墓,将那支雕像禁卫给带出来。

之前那里被我临时布置了一个炼金法阵,但对于死灵骑士而言,魔法的效果并不能混淆他的视线。他的身上还融合有代达罗斯的灵魂,我想他也会找到办法渡过那片“水银之海”。

现在已经冬月二十七日,再有几十天,迪妮莎就应当抵达了欧瑞的王都,那时正是这支数百人的武力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我迅写上文字,将信筒重放回猫头鹰的身下。这小东西的左翅上一道伤口,像是被另外一种大型猛禽撕裂。我略一犹豫,取出那瓶盛有黄绿色液体的药剂——那曾经救了珍妮与我的性命的药剂,将里面的后一滴倾倒进信使的口中。

看来即便是老鼠血肉的味道也比这药剂的味道要好得多,猫头鹰立即怪叫几声挣开我的手飞出了窗户,顺便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了三道痕。

见鬼……重生之后的第一次外伤,竟然是出自一只猫头鹰之手

这飞鸟刚刚飞远,门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应该是哈伦。我打开门,他谨慎地左右环视,然后闪了进来。

“黑太到了。”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皱起眉头:“什么时候到的?在哪里?带了多少人?”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焦急,甚至还混杂着淡淡的恐惧:“似乎只有他一和两个随从,我早上进城的时候看见了他。似乎他正在寻找与我们联系的方式,幸好我们已经在与您合作之后做了临时调整,他一时半刻还只能困在一家旅馆里。”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不是高级旅店。按照他的性格,应当是目前境遇窘迫。否则他入住的应当是‘南方玫瑰’旅店。——我们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听过哈伦的描述之后我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挑起眉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捉住他。”

泰达斯大公爵的姓氏是“泰达斯”、公国的名字是“泰达斯”,就连公国府的名字也叫“泰达斯”。单从这一点上,除了可以看出第一代大公爵的懒散与随性之外,还可以推测出他那种“一切唯我独尊”的自信与骄傲。

似乎是为了进步一证明这种骄傲,泰达斯城在建城之初就确定了“以公爵城堡为中心,居民区向四周辐射扩散”的建设方针并且延续至今。

现在的泰达斯城已经成为了西大6著名的几座不设城墙的城市之一,而这个因为贸易和技术而愈繁荣的城市的规模还在扩大,常驻人口已经达到了惊人的三十万。

泰达斯城路边的建筑大多较为高大,似乎是为了应对日益增长的人口与日渐缩小的居住空间。住在城市内侧的人们不愿意迁往远的地区——因为越是紧靠公爵城堡的地段就越是代表着居住着悠久的家族历史。他们逐渐增多的后代也不愿从家族中分离,于是在房顶再建一层就成了实际的选择。据说在靠近公爵城堡的位置甚至有六层的高楼——不是那种经过精心规划设计、用坚固的石块建造起来的六层高楼,而是在木石结构上一层层堆积起来的六层高楼。

人们总是喜欢用惯性或者诱惑将自己困在某一境地……似乎连我也不例外。

眼下我和哈伦正待在“玛丽妈妈”旅馆里。这是一家中档旅馆,位于城西,就是哈伦看到黑太出没的那一家。

现在是冬月,今年的天气又尤其寒冷,北方的道路早已被冰雪封住。因此这里的客人并不多。到了太阳已经将要西下的时候,大厅里的人们是所剩无几。

我坐在通往二楼楼梯处的一张桌旁,面前是一杯苦艾酒。实际上我想来一杯果汁或者含有微量酒精的苹果酒,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我打消了这两个念头,前者容易使我看起来显得特立独行,后者则会使我的精神无法高度集中,不利于施法。

哈伦坐在门边的桌旁,对付一块煎牛肉。据他说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并且此刻吃牛肉“有助于放松情绪、保持体力”。

约瑟芬在逃走的时候带走了史蒂芬与另外几个卫兵。但我知道史蒂芬支撑不了多久,另外几个卫兵也不会一直跟着他——控制他们的法术有时间限制,而他又仅靠身上的某种没有被我现的物件储存了那个魔法并且释放出来,他不可能再重记忆。

那么他身边的那两个随从——据哈伦所说并非人类佣兵,而是两个暗精灵——就有可能是两个魔法傀儡。他的母亲在西大6上安排了那么多潜伏着的傀儡,他通过某种方式找出一两个来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我们耐心等待了二十分钟分,直到哈伦吃光了他的那份牛排,约瑟芬却还是没有回来。现在大厅里就只有我、哈伦和旅馆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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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六章 白光剑士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六章 白光剑士

这样的旅店本该有为数不少的服务与招待。然旅馆老板告诉我们,那位黑太认为这种地方人来人往,将会影响到自己的休息,于是花大价钱包下了这里整整五天。至于他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而不是“南方玫瑰”……我估计他是为了“低调”地隐藏行踪。

现在我对瑟琳娜口中的“愚蠢”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虽然暗精灵们对人类社会的风俗人情并不是很熟悉,然而行事作风“低调”到了这种程度,可就不是“不了解”所能解释的了。

我用一个欧瑞金令旅馆老板给了旅馆里其他的服务人员一晚上的假期,又用另一个欧瑞金提前支付了可能带来的桌椅损失。我的解释是:那个年轻人是欧瑞王国的通缉要犯,我们两个人身为欧瑞的治安官,一路追击到了泰达斯的地面上,并且在没有来得及取得当地的司法协助的情况下就现了这个恶棍,眼下打算尽量低调地将他抓捕归案,以免闹出大的响动引起外交纠纷。

旅店主人唯一的一点疑惑也在哈伦出示了一张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由欧瑞王国西境守护者所签的全境通缉令之后烟消云散。他打算站在大厅里“看一场好戏”,因为据他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是南帝汶自治领的正规军中的一员,至今仍然对“打架斗殴”这种事情乐此不疲。

又过了十分钟,太阳沉入地下,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酒馆老板跑去开了门,一个暗精灵按着腰间的剑柄谨慎地探头向里面看了看,然后说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在门外挂上歇业的招牌?”

“这位大人的吩咐。”酒馆老板一本正经地转向门边的哈伦,脸上的神情无可挑剔,我甚至在怀疑他从前是否是一个间谍。

暗精灵侍卫将目光投向哈伦,而后者撩下了自己的兜帽站起身来:“是我。”

标志性的银和尖耳朵令哈伦很取得了对方的信任。但他又将目光投向我:“那是谁?”

我在兜帽下微微仰头,刚好让他看得清我的银,却看不清我的面孔。哈伦推开身边的椅沉声说道:“另一个同伴,他的腿受了伤。”

“受伤?”暗精灵侍从立即警惕地向门外张望:“有敌人?”

“我们来的时候遇到一个人追踪……同样是银,但似乎不是我们的同类——”

那个持剑侍卫的警惕心令我头痛,却也微微感到惊讶。我第一次见到如此老练沉稳的暗精灵魔法傀儡,似乎制作过程当中的那些痛苦并未对他的智力与情感造成太大的影响。如果那位黑太是他而不是约瑟芬,我想米伦?尼恩的心情想必会愉很多。

但他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加了事情的进展——那是约瑟芬:“该死,那个法师追过来了”他用力地挤进门来,持剑的侍卫想要阻拦,却又放弃了,“进来,关上门,别让那个法师现我们”

约瑟芬身后的另一个侍卫也现出了身来。腰间只有一柄匕,手中却握着短杖——似乎这是一个魔法傀儡。

酒馆老板关上了门,随即退到柜台之后。那柜台是用大理石堆砌而成,他倒是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掩体。

约瑟芬大步走到哈伦的面前,在他来得及露出一个微笑之前甩了他一个耳光,然后用充斥着怒意的语调质问:“为什么变了联络的秘语?为什么撤走了临时交接点?”

哈伦深呼一口气,垂下眼睛,沉声道:“抱歉,殿下。是那个神秘法师先找到了我的交接站,然后试图在那里等候您的到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废弃了那里。”

约瑟芬摘下自己的手套甩在桌面上,然后拉开一一张椅坐下来:“有没有告知陛下?”

“这一期的简报还没有出。”哈伦答道,“但再过四天,我就可以同陛下联络,那时候……”

“这件事情不要说。包括我来到这里。”约瑟芬阴沉着脸打断他的话,“等我处理好了这边的事务,会一同上报。这一期的简报就按着你们以往的来,不要提到我半个字。”

我在心里暗笑起来。似乎米伦?尼恩还不知道约瑟芬来到了此处,而这位“殿下”为了不承受那位“陛下”的怒火,也选择了隐藏自己的行踪——黑太约瑟芬如此“为我着想”,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他。

“是。”哈伦答道。

这时候持剑的暗精灵侍卫看了吧台之后的旅馆老板一眼,用毒蛇一样的眼神盯着哈伦:“让那个人类听到我们的谈话——你确认这是不需要消除的威胁?”

此刻旅馆老板似乎也现他听到的对话内容与我们先前陈述的事实并不一致,渐渐在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哈伦侧脸看向我——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我们原本的计划可并不是这样。此刻哈伦应当以南帝汶三位秘密联络官之一的身份留下两个侍从,然后陪伴暗精灵王走上二楼,再由我将他活捉。

可现在那个持剑的武士竟然用这样的眼神与口气向他问,就像上级在对下级训话。而他的脸上也的确露出了不安的神色……我推测那个剑手是个大有来头的家伙。

“那就杀了他。”约瑟芬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随口说道。

就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一刹那,暗精灵剑手的身体陡然由静止转为前冲,手中的长剑化为一道白光,数米的距离转瞬即至——锋刃已达那人的咽喉。

……这绝不应当是一个正常的暗精灵所应有的度。

他的剑术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高明,无论是安德烈、珍妮还是哈伦。让手中的长剑化为一道“白光”——而这白光又并非一种用以“形容”的词语……这样的剑术我有在那个叫做西蒙的那个男人那里见识过。

虽然他的度与气势都无法与令长剑化为闪电的西蒙相比,但的确令我感到了震撼。我怀疑他同样是一个魔法傀儡,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一种类型。他应当是将几种魔法——例如“猫之优雅”、“牛之蛮力”、“熊之忍耐”——记忆并且强化在了自己的身体之中,然后能达到如此之高的度。

然而酒馆老板的运气似乎相当好——他在约瑟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倒了下去——像是被恐惧击昏了头脑。

暗精灵剑手志在必得的一剑落了空,随后身在空中猛然一折,就像一根弹簧一样弹了回来。与此同时,吧台之下探出了一柄十字弓,锋锐的箭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狠狠地钉在了在大厅另一侧的墙壁上。

下一刻,旅馆老板已经手执一柄刀刃青的匕从吧台之后站了起来,原先的平和神色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与冷冰——与他略显肥胖的身材全然不搭。

暗精灵剑手恶狠狠地瞪向哈伦:“这是怎么回事?”

哈伦略显慌乱——却并非伪装:“活见鬼……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来的时候没有现么?”

他的问题令剑手气结,只得将愤怒泄到吧台之后的那个人类身上。他举起长剑直指那个胖的中年人,双眼紧盯那柄匕刀刃上的十字花纹:“铁十字?”

酒馆老板皱起眉头,将目光在我们五人身上来回移转,然后谨慎地说道:“曾经是。但现在我只是一个旅店的所有人而已——至于你们刚说的那些事情,我可一件都搞不明白。现在我有一个建议——你们五个人退出我的旅店,你们支付的这些住宿费用……”他一边盯着暗精灵剑手一边慢慢地从柜台下抓出一把金灿灿的硬币来,摊开在手心里,“我全部返还给你们,怎么样?”

暗精灵剑手静静地观察他的脸色,而约瑟芬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椅上,似乎对自己的这位侍从极有信心。

“如果你是一个旅馆老板,怎么会在吧台下放这么多金币?”暗精灵忽然寒声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旅馆老板左手一翻,掌中的金币忽然化为无数道流光,铺天盖地地洒向对面的四人。暗精灵剑手的长剑立即化作一片光幕,剑身与金币交击着,几乎挡下了所有的攻击。而旅馆老板在飞射出这些硬币之后敏捷地翻过了吧台,然后气势汹汹地……逃出了大门

暗精灵剑手的脚下立即爆起一团烟尘,整个人化为一道黑影,打算追击出去。此时另一个拿着短柄魔杖的魔法傀儡正守护在约瑟芬的身边,哈伦则站在约瑟芬的身后。他转头瞪了我一眼,后退一步,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并且在约瑟芬打算回头、魔法傀儡转身查看的时候一剑斩下了后者的头颅,同时对我大喝:“杀了那个剑士”

约瑟芬眼见身边护卫的头颅滚落在自己的双膝上,大惊失色。然而哈伦再次挥舞剑柄,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后脑,将他打晕了过去。

追击到门口的剑手听到了哈伦的大喝立即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生的一幕,然后猛然收敛了神色,从牙缝儿里挤出字句:“你这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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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六章 黑暗激战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六章 黑暗激战

我褪下兜帽从桌后面站了起来,脑海中魔法咒文翻腾涌动,呼之欲出。

那剑士仔细地打量我,然后将视线集中在我的耳朵上——并无凸起。

他出人意料地缓缓将长剑收回剑鞘,冷冷说道:“人类。尼安德特人。尼安德特人法师。”

“是我。”我沉声道,“那么你打算乖乖投降,还是即刻逃走?”

“不能放过他否则黑夜将成为你的噩梦”哈伦将约瑟芬拖去一边,脸上的焦急神色表露无遗。我注意到他持剑的手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过度紧张。

但那暗精灵剑手没有看他,而是专注地盯着我,并且慢慢在脸上露出带着残忍神气的微笑起来:“我杀死过很多人。但货真价实的法师……还是第一次。”

我开始对他产生兴趣——这个暗精灵的身上似有似无地流露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他仔细谨慎、情感充沛——尽管大多是负面的情感——与我所接触过的那些不同时世事的暗精灵都有不同。而他的那种剑法让我产生了熟悉的感觉,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家伙的身上也许同那个东6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他的剑术会是从西蒙那里学来的么?

“你的老师是一个东6人?”我忽然问他。

暗精灵的眼中闪过明显的讶色,他沉默着看了看我,然后将左脚微微后退了一步,同时将身侧倾,左手按住剑鞘,右手搭上了细而长的剑柄。“没错儿。”他低声答道。

他的眼睛像是属于一只捕食之前的猎豹——阴冷锋锐,射出咄咄逼人的光亮。而这动作……不是西大6上任何一种惯用的战斗风格。他的剑柄比通用的长剑要细,却没有刺剑或者细剑那样的护手,长而细,似乎既可单手刺击,又可双手劈斩。

“西蒙?崔舍?”我在袍袖里轻轻摆动手指,好让它们变得加灵活。袖中隐藏的暗格盖被我轻轻拨开,施法所需要的媒介材料排列在有利的位置上——只等他说出我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我就可以对他动攻击或者等他自投罗网。

“我不认识什么西蒙……崔舍。”他的身伏得低,轻轻从口中哈出一口气来。搭在剑柄上的手指渐渐收紧,手腕内侧向外翻出,胳膊肘对准了我。

“当你在我的剑下吐出后一口气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我老师的名字”这句话音刚落,我的“真实之眼”就看到他头上的银在一瞬间像是动物的毛一样“炸”了起来。而后他的左脚力,地下的石板顿时出现了龟裂的细纹。身体化作一道黑影,在一眨眼的时间里跨越了我们之间十几米的距离。

这一切生得极,我的视觉之中还残留着哈伦惊惧地抬剑指向他原先站立的那个位置的景象,剑手却已经突击到了我面前两三米的距离。

漆黑的眸里反射着烛光的光亮,脸上的肌肤因为高破开的气流而略微变形。双唇微张,露出雪亮的牙齿,而后——

他腰间的那柄长剑出鞘,顷刻化为一道白光剑锋激荡空气出爆鸣,斜向上的一斩带出了凄厉的声响——我能够切实感受得到这一击所带来的压迫感,就像是一道电光迎着我的双眼飞射过来,令人生不出半点儿闪避的心思。

但我原本就没打算闪避。紧握手中的钻石,口中低诵几个音阶——剑锋凌厉的势头到此为止,携带着巨大惯性动能的力量与魔法的防护立场狠狠交击,空气中顿时响起一声女妖嚎叫般的爆鸣。

暗精灵剑士的身影借这反震的力道飞退,而一枚魔法飞弹自我的掌心飞出,循着他后退的路线追击过去。他敏捷地跳上木桌,长剑挑起一张椅拦住身后的魔法攻击,在一片爆裂声中与纷飞的木屑中滚进大厅另一头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而直到此刻哈伦来得及向我喊道:“别让他躲进黑暗里”

我神色凝重地环视四周,但黑暗视觉竟没有现他的踪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这是什么东西?魔法么?我施展一个“魔力侦测”——无形的魔力立即铺满整间客厅,渗透进每一条黑暗的角落。然而……依旧不见他的踪影。

大厅之中沉寂下来,哈伦一手持剑,一手抓住约瑟芬的衣领,试图将他拖进吧台之后,离开我们两人的战场。周围的黑暗浓郁,像是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在悄无声息地缓缓流动……也许他就隐藏在这黑暗之中。

我握着钻石走到大厅的吊灯之下,为自己蒙上一片轻薄的面纱,然后在一片光亮中施展另一个魔法——“附骨粉尘”。手中的细沙慢慢落下,接着在空中飘起、扩散、崩裂为加细小的粉末,终消弭于黑暗。

这位剑客擅长隐匿。他似乎也意识到我身上的魔法屏障暂时无法被击破,于是试图退入黑暗等待魔法的效果消散,再给我致命一击。然而他没有弄清楚一件事情——永远不要让一个法师在战斗中拥有足够的准备时间……每耽搁一秒,他就危险一分。

他可以用某种方式隐藏自己、甚至令“魔力侦测”也无法现他的身影。然而再高明的伪装术也不可能让身体从这个空间消失——“附骨粉尘”将沾染到他的身上,使他现出自己的身形来。

一个轮廓在大厅的西侧逐渐显现,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魔法的效果暴露了行踪,正在天顶的黑暗中攀爬,逐渐向我接近——他能够在倒垂的墙面上行动自如,似乎是身体当中被固化了一个“模拟重力”——可以在任何地点都像平地一样行走。

我看准他微微停顿的时机,右手猛然一扬,“霜之冻结”立即覆盖了天顶的墙面。反射着微弱烛火的冰晶以极的度蔓延,转眼之间就覆上他的身体。那黑影忽然一顿,然后掉落下来,摔了个粉碎——那竟然是一张木椅。

但一丝锐利的杀机在此刻猛然从我的背后浮现,颈部的寒毛像是被北方冬月的冰雪侵袭,瞬间竖立起来。我只来得及回身投下一片烈焰,一截闪耀寒光的剑锋就已经冲破升腾的烈焰突袭到我的面前——不足一尺

他击破了“迪尔芬德”之盾的防御?

我连退四步,那剑锋也随我前进四步。护盾的残余力量紧紧压迫着武器的锋刃试图阻止它继续突进,因为剧烈的摩擦而产生的高温使得剑刃的颜色逐渐变为暗红,所幸它前进的势头已被阻止,无法再威胁到我的安全。

然而真正令我惊讶的是,这个家伙竟然像一个真正的法师一样了解这个护盾的弱点

“迪尔芬德之盾”是以精神力、魔力、介质所共同形成的魔法护盾,无论对于魔法攻击还是物理攻击都有着相当卓越的防护力。但与大多数自施法者“自我意识”的法术一样,它也有一个弱点——是施法者的注意力令它变坚固无比,而非这个魔法自保护操法者。身侧、背后这几个不被注意力重点关照的部位通常会变得相对脆弱,而这个暗精灵剑手正是从我的背后进行突击,并且险些伤到了我。

暗精灵毫不介意自己的身体被火焰灼伤,在追击我四步之后连鬓角的头都燃烧了起来,眼中则是那种嗜血残忍的兴奋神气。但他在现这一击徒劳无功之后就抽出长剑飞退,试图再一次隐身在黑暗之中寻觅时机。

我不知道这个家伙用了什么方法可以将自己隐藏得如此彻底,却知道绝不能冒着再次被偷袭的危险放他安然离开——在“迪尔芬德之盾”的效果还剩两分钟的情况下。

于是我的右手向前弹出,一点明亮的火星像箭矢一样对他直射了出去。

暗精灵当即用手中的长剑在身前斜斜一挑,试图改变那火星的轨迹。然而……就好像他的剑身涂满了油脂,火星在碰到剑尖的一刹那“嘭”的爆起一团烈焰,令那只长剑变成了一支火焰之剑

这长剑此时看起来威风无比,但加持在剑身上的魔法“不灭明焰”却会在十天之内一直熊熊燃烧,直到将这长剑化为一滩铁水。而经此烧灼,这支长剑也无法再保持精钢的质地——假如它的主人再像上次一样尝试着强行破开我的护盾,等待它的必然是折为两段的结局。

暗精灵的身体在火光之中暴露无遗,我飞地在他脚下的位置施展了一个“蛛网术”,但他以敏捷的动作避开了他,并且狠狠地挥动手中的武器,试图扑灭附着其上的火焰。“滑腻术”、“泥泞术”被我接连出,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三个小法术,灵活得让人叹为观止。

在五秒钟之后,剑手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徒劳的尝试。他将长剑向我抛掷过来,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再次隐没到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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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八章 风暴咆哮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八章 风暴咆哮

只是现在空气里飘荡着皮肉焦臭的味道,地上还有斑斑血迹——显然是我刚挥洒下的火焰伤到了他。

“迪尔芬德之盾”的效果还有一分钟,我提前为自己加持了“高等法师护甲”——身边的空气顿时变得粘稠起来,并且足以应付大多数的近距离攻击。若论杀伤力,这家伙也许是我目前为止遇到的难缠的一个暗精灵武士了——他不但拥有魔法加持的效果,是拥有一些我不了解的技巧,甚至可以一连避开两种侦测魔法的探查。

但难缠归难缠,想要杀死或者击败一个准备充足的高等法师,可就不是战士们能够做到的事了。

黑影再次在我们的身边潜行,而哈伦手执长剑守在约瑟芬的身份,完全没法儿插手我们之间的战斗。

这大厅颇为宽大,对方又隐藏在黑暗之中不肯露面……然而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法对付他。

我仅仅是不喜欢记忆高等魔法时的那种恶心眩晕的感觉而已。

“哈伦,用披风把自己包严实,躲在吧台后面。”我走到大厅中央,沉声说道。

哈伦几乎是立刻就俯下了身,然后将自己与约瑟芬包裹起来。

“南方天气炎热。这位先生运动了这么久,我得给他降降温。”我在大厅中央缓缓踱步,手指轻微屈伸,摆出施展高等魔法之前的准备姿态。

然而对方依旧没有露面,甚至没有没有打算打断我施法的迹象。我不知他还在图谋着什么——但在这样的狭小的空间里,具有压倒性优势的绝对武力可以击碎他的一切阴谋。

刚的战斗让我的额头渗出细微的汗水,我将它抹在了手指上,然后开始诵念一段咒文。我将声音放大,使之在整间大厅里回荡并且可以被那武士清楚地听到。随着咒文被诵念出口,我的双手之间开始有细小的冰晶旋转——就像“冰锥术”刚刚成型的那样翻滚扩大,却在聚集成一个指头大小的时候开始散出蒙蒙的寒气,令我的双手都变得有些麻木。

但暗精灵武士依旧没有出手,而我将目光投向吧台的位置——他也没有尝试去突袭那里。

后一个咒文脱口,手中的冰团陡然消失——就好象什么都没有生过。而就在下一刻,我的身边猛然爆出一阵冰雪的呼啸,无数的冰晶和雪片在狂风的裹挟下狂暴旋转,整间大厅的墙壁顿时化为雪白。空旷的空间里充斥着那些在低温下高旋转着的冰屑,就好象这间屋在一瞬间来到了极北之地,又暴露在了那些可以将锈蚀的刀剑打磨得光亮的烈风之中。

大厅里仅剩的烛火在魔法生效的那一刻被扑灭,就连那柄附有“不灭明焰”的长剑在都在寒气中稍显黯淡。一个身影终于在西侧的墙壁上出现,但魔法的效果并未就此终结——我凝视他藏身的角落,手指轻轻一勾,一道尖锐的冰柱立即从墙面上凸起,险险地擦过他的左臂,在冰柱的顶端爆起一蓬血花来。

剑士立即开始迅奔跑——但他的动作已不像之前那样灵活,似乎是极度酷寒严重地损伤了他的肢体关节。但随着我的手指轻动,一条又一条冰锥犬牙交错地凸起、截击,不到一分钟,他的身上就已经伤痕累累,并且只能靠在东北方的墙角恶狠狠地盯着我大口喘息——每吸进一口都是冰冷刺骨的寒气。

我再次抬起三根手指,他面前的冰锥当即构成一道牢笼,将他封在了里面。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可以出来了,哈伦。”我搓了搓手,又哈了口气,大步向那个剑客走去。

身后的吧台之中好半天出一阵声响,然后哈伦将一只手臂搭在吧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钻了出来,另一只手中则拎着一瓶从底下翻出来的烈酒:“诸神在上,您差点儿连我也一起宰了,大师……”接着他仰头狠灌一口烈酒,盯着被困在冰雪牢笼之中的暗精灵剑士好一会儿,喃喃道:“你捉住了他……您竟然捉住了他……”

“这家伙有什么来头?”我停在他身前两米远的位置,仔细地打量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露出冻得青的皮肉来。伤口中的血流已经止住,但双腿和手臂上的贯穿伤一时半会可好不了。

“风暴咆哮”这个魔法可以在相当广阔的范围之中形成一片暴风雪的区域。但就像魔法火焰拥有无可比拟的高温一样,魔法冰雪也拥有特殊的力量——不但温度低,还会在进行冰柱攻击刺伤对方的身体之后令寒气侵蚀进他的关节。

眼下这个剑客与三分钟之前已是天壤之别,他的嘴唇瑟瑟抖,尝试着掰开冰柱重站立起来,双手却立即覆上了一层冰晶,只得再次虚弱地倒下。地上有他掉落的匕,他试着用僵硬的手捡起它,又抛向我——然而那武器在碰到我之前就落到了我脚前的地面上。

寒气在侵蚀他的关节,还在侵蚀他的大脑。如果继续将他留在这里,五分钟之后他的血液就会凝固,十分钟之后就会和这些冰锥一样坚硬,半小时之后就会随着魔法的消失、冰雪的崩塌而化为一堆碎片。

“怎么回事?”我皱起眉头看着他,“刚为什么没有任何动作?难道你认为你可以对我的高等魔法免疫么?”

他抬头看我,嘴角艰难地咧出一道微笑:“没错儿。”

“我不是蠢人,你也不是。万分之一的免疫概率?呵呵……”我搓着手冷笑起来,“让我猜一猜——你是一个魔法傀儡,却在我施法的时候毫无反应,那么……是米伦?尼恩凑巧召唤了你?”

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然后低下头不再说话。

我知道我猜对了。北方……似乎生了了不得的事情呢。

是什么事情?我在原地缓缓踱步,仔细地打量他。综合从前得到的种种信息,再将事态向严重的方面考虑——什么事情能令米伦?尼恩召唤他呢?一个魔法傀儡,武力卓著,可以护卫那位**师的安全。然而一位**师遭遇了危机,如果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就必然是因为另外一个强大的存在。

能够威胁到**师的只有**师,不……还有一个人,西蒙?崔舍,或者龙。

思路渐渐明朗起来——这个护卫身怀那种不属于西大6的技艺,而这技艺与西蒙的攻击方式类似——虽然他没有斗气,然而无论是他出剑的方式还是那种在瞬间跨越十几米的距离的技巧都让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么就是说,那位暗精灵**师遇到了西蒙,然后两者之间生了冲突么?半人马库尔苏勒曾经说过,他在北方见到西蒙斩杀了十几个暗精灵战士,然后向北方行去……这事情并不是没有可能。

在我思索的当口,暗精灵剑士已经昏迷了过去。哈伦从我的背后将约瑟芬拖了过来,然后探头去看我的俘虏:“大师,您打算……杀死他?”

“有何不妥?或者是一个惹不起的人物?”我冷冷说道。

“不,您误会了。”哈伦小心翼翼地看向地上的俘虏,解释道,“他是那位陛下的前侍卫队长,一直守护在陛下的王座旁边。现在他来到此处,必然是身负重要任务。就这样杀死他的话,恐怕我们能够得到的消息也就一同消失了。”

“前护卫队长?那么这样的身手还说的过去。”我踢了踢他身前的冰柱——它们立即缩回了墙壁当中,“找些什么把这两个家伙绑好,然后我们离开这儿。”

但此时门外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和兵甲撞击声……似乎是刚战斗时候的巨大声响吸引了城卫兵的注意力,他们在号令声中停下脚步,然后大门被一脚踢开。

带头的军官在看到大厅里的景象之后愣了一愣,然后用力地揉了揉眼睛——然而极度震惊使他忽略了手背的甲片,一声痛呼之后他退后两步,难以置信地说道:“诸神在上,这里生了什么?”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冰雪洞窟,墙壁上冰柱交错,地面上铺满积雪,就好像打开了一扇次元之门,在一瞬间走进了酷寒的北方。

随后的士兵们全副武装,手持火把,指挥官身边的侍卫则提着风灯。他们在震惊之后很现了我们四个人,一时间刀兵出鞘、剑拔弩张。大约十几个人呈扇形排列开,将我们包围起来。

指挥官皱起眉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两个家伙,又提高了风灯看看我与哈伦:“这里生了什么事?”

听起来像是在问询,但语气中可没有半点儿善意。

哈伦微笑着摊开手走上前去,然而一个持有十字弓的士兵立即闷哼一声,示意他待在原地。他只得停住脚步,然后慢慢从怀中摸出一块圆形的金属片——大约是一枚徽章,放在地上的积雪里,后退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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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九章 血腥复仇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九章 血腥复仇

指挥官歪了歪头,一个侍卫走上前去,拾起了它交在指挥官的手里。

只低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就凝重起来。他谨慎地辨别那枚徽章的真伪,然后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柔和了不少:“如果两位是大公府上的客人,那么……这里生了什么?”

同样的问题,但此时听起来类似“协商”或是“研讨”。

“这里是‘铁十字’的据点之一。”哈伦严肃地说道,然后指向房间另一侧的吧台,“那里藏有一柄十字弓,还有印着‘铁十字’徽章的文件。而这两个家伙……”他踢了踢身边的暗精灵剑士,“是我们抓获的两个杀手。”

指挥官看了看他,然后向吧台的方向一挥手,立即有四个士兵踏着积雪飞奔过去。

不多时之后,其中一个士兵出惊呼:“见鬼,竟然真的是铁十字”

随后一捆文件、几把长刀、一柄十字弓被丢上了吧台,而那指挥官此刻已经神色骇然,大步走了过去,只留下两个持剑的护卫看守在我们面前,可同样止不住地频频转身张望。

哈伦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下,如果你再没有别的问题,那么我们现在就要把这两个人带走。”

指挥官从吧台后抬起头来,迟疑着说:“但他们毕竟是铁十字的杀手,事情又生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以二位的身份还是不要参与进来得好——”

“下,您似乎太贪心了。”哈伦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并且微微撩开自己的袍,露出腰间的火枪枪柄,加重语气,“这些文件、武器、还有这个据点,已经足以令您得到一次升迁了。我想您误解了我们的身份——我们不是什么‘客人’,而是隶属另外一个部门。假如你执意要带走这两个人贩,那么你好留下你的职务和姓名——”

指挥官脸上的犹疑之色一扫而空,就连周围的那些士兵也表情骇然,好像见了鬼。他把手放在那捆文件上,又看了看地上的两个暗精灵,随后像是见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跳开目光:“您是说,你……”

哈伦冷酷地注视着他,不再说话。

指挥官似乎从他的态度当中得到了答案,当即连连摆手:“抱歉,之前我没有弄清楚二位的身份……现在您可以立即将人犯带走。如有需要可以随用征用我们在门外的马匹……”

哈伦没有说话,再次用那种冷酷的眼神注视他,然后略显无奈地说道:“如果不是您咄咄相逼,我们原本不必表露自己的身份。现在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么看在你们忠于职守的份上,我赠送一个警告——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曾经见过我们、或是这两个人犯。否则,你知道等待你的将是什么。”

这一次那位指挥官甚至连微笑都露不出来,只是厉声呵斥、令他的士兵将地上的两个人捆绑、搭上在门外等候的马匹,然后不安地目送我们消失在夜色里。

我远远地注视着那位指挥官不安的神色,随同哈伦将马匹转到一条僻静的小巷之中,问道:“刚是怎么回事?”

哈伦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在确认另外两匹马上的俘虏仍旧处于昏迷状态之后笑道:“我也只是试一试,但没想到‘黑城堡’的名声居然如此可怕。”

然后,他开始使用那种平安脱险之后的轻松语调向我讲述有关“铁十字”和“黑城堡”之间的秘闻。

“铁十字”原本是一个地下杀手组织。

虽然在西大6上流传有“盗贼工会”或者“杀手工会”之类的说法,但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一个国家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组织以合法的形式存在。所谓的“盗贼工会”或是“杀手工会”,实际上都暗指“铁十字”。他们初由一群黑道起家的富商创建,并且通过地下渠道分派任务暗杀他们的某些生意对手,然后通过“正当合法”的方式赚取利润。

这种方式一旦被使用,某些“生意人”就逐渐尝到了它的甜头。

无需谈判桌上无休止的争论拖延,也无需大量的礼单和拜访,只要黑夜里的一柄利刃就可以夺走竞争对手甚至是合作伙伴的生命,而后幕后黑手就可以轻松地接管一切——简直是一劳永逸。

这种“卑劣”的风气在三十多年前达到了顶峰,几乎每一位泰达斯的大商人都从“铁十字”那里布过任务,也遭受过“铁十字”的恐吓与骚扰。

直到某一次,一个富商在与一位神秘人物交易的时候不想再忍受对方的傲慢与专横,雇佣了“铁十字”的精锐杀手将那个年轻人在他的旅店中了结……

随后整个泰达斯就掀起了腥风血雨:原本对这个势力庞大的地下组织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的泰达斯官方开始在每一个酒吧、每一所j院、每一家旅店里搜索与这个组织有牵连的相关人员,并且执行严厉的“绞杀”政策。即:凡是有确切证据证实此人为铁十字会员或是向其提供援助,那么无需审判,便可立即绞死。

执行这次清剿任务的是当时的公爵第三:杰克?泰达斯。因为他的宅邸是一座外墙乌黑的城堡,因此受他管辖、负责这次清洗运动的官方杀手们的代号就是“黑城堡”。

富有的商人们原本就与泰达斯官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惊恐万分的家伙各自托付自己的门路,去向那些从前一直庇护着自己的高官们打探消息。然而无论是金钱还是美女,都再也没法儿打开他们的大门。因为就在此刻,他们的庇护者们也自身难保——高官们要随时等候泰达斯大公爵的召见,并且大多数人有去无回。而传唤他们的人,为他们行刑的人,同样是那位公爵第三、杰克手中的“黑城堡”杀手。

终一个“可靠消息”传进了铁十字高层们的耳朵:那日被那个富商——同时也是铁十字高级成员之一杀死的人,正是泰达斯大公爵的长。

长的死亡导致公爵次获得了继承权,而原本与次极度不和的第三将自己的仇恨转移到了铁十字的身上。白老者——泰达斯大公爵丧的悲切之情又助长了杰克的权势,因此在那段时间里,无论是铁十字的成员还是泰达斯公国里的官员都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某一天清晨,当自己还在床上安睡的时候,就会有佩着火枪的黑城堡密探闯进家中,将自己拖出门去——那时候还只有矮人能制造出那种数量稀少、威力也并不强大的东西——而“火枪”与“黑袍”也在之后成为了“黑城堡”密探们的特殊象征。

但事情并非结束——铁十字的高层得到了这个令人绝望的消息,立即做出了反应。他们果断放弃了一些已然暴露的外围势力,将原本就在地下进行的活动掩藏得加隐秘,而后推出几个替罪羊、斩断几条重要的“肢体”,终在那场长达五年的大清洗中存活了下来。

而后另一些人,另一些在那场清洗中失去了所有的财富甚至是亲人的人开始密谋报复。他们又用了五年的时间训练精锐杀手,将他们组成一支秘密的地下军队,然后向泰达斯家族展开复仇。

无数冰冷的黑暗刀刃在夜色下碰撞、无数破空的弩箭在月光下飞射。泰达斯城街头的任何一个兜售水果的的小贩都有可能忽然抽出一柄匕插进街头治安官的脖,而贫民区的任何一间居所都有可能被“黑城堡”的密探门突入,而后响起枪声或者箭矢破空声。

大公爵的马夫可能是一个杀手,大公爵的女仆可能是一个杀手,就连大公爵的厕纸都可能沾染有烈性毒药。

这场惨烈的复仇持续了整整三年,泰达斯大公爵死于食物中毒——对外则宣称是胃病作。

大公爵的次死于出猎时的一柄涂抹了剧毒的匕——对外宣称则是坠马身亡。

而大公爵的第三,黑城堡的领导者杰克则死于一位治安官之手。那位治安官原本是一个杀手,他花了五年的时间成为公国官吏的一员,并且找到时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对外宣称则是肺炎作。

前代大公爵的第四成为了另一位泰达斯大公——这就是威廉的父亲,里斯特罗?泰达斯。他虽然对杀死自己父亲与兄弟的铁十字满腹仇恨,但他也认为是父亲与那位哥哥毫无顾忌的复仇行动导致了惨剧的生。于是他在年老之后严格限制了次的权力,将“黑城堡”的控制权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中。

“黑城堡”与“铁十字”之间的战争从未停息,即便是在现在,也依旧有无数“黑城堡”的密探穿行在街道中,用他们敏锐的嗅觉探查任何可疑之处,并且有权力临时拘捕一位治安官——因为这类职位常常与地下势力打交道,实际上是容易被怀疑的官方对象之一。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那位治安官在哈伦进行了语意模糊的暗示之后会表现得战战兢兢——哈伦和我都穿着黑袍,而且哈伦让他们看到了腰间的火枪。

如果我们真的是那些横行无忌的“黑城堡”密探,就极有可能在他们再次拖延之后将那位指挥官一同列为怀疑对象,然后捆绑起来丢进地牢。

在哈伦讲述完这段往事之后,我们已经走进了城外的蒙蒙雾气之中。

其间黑太约瑟芬呻吟着醒来了一次,但哈伦又用剑柄敲晕了他。我猜想他是在向我表明一种态度——他已经与暗精灵的那位“陛下”和这位“殿下”彻底决裂。

四匹马行走在安静的小路上,路边的树木隐藏在阴影当中,偶尔有马车飞驰而过,车内人的脸上是疲惫倦怠的神色。距离威廉的宅邸还有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我在马背上无事可做,于是试图再找些可以闲聊的话题:“那位‘前侍卫队长’,又是怎么回事?他使用的技巧可不像我见过的任何一种武技风格……”

哈伦看向我身边马背上的那个俘虏,深呼了一口夜间冰凉而湿润的空气,缓缓说道:“在暗精灵王国……他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奇迹?”我微笑起来,“这可是一个不同寻常的评价。”

“他原本是一个普通的平民武士,但后来因为仇杀而遭到流放——我们暗精灵的人口不像人类这么多,大多数的罪行都不会适用死刑。”

“我理解。”我点了点头,“然后生了一场奇遇?”

“是不是奇遇,我不清楚,但的确是挺离奇的事情——您过去东北的‘因纳德立共和国’么?”他忽然转移了话题,问我。

“那个号称‘自由民掌握政权’的国家?我从前倒是在那里待过一阵……但是对那里并无好感。”我微微皱眉,“一种虚伪的政治体制——虽说是‘自由民掌握政权’,但条件必须是具有巨额财富——而隶民们的生活甚至比西大6的几个‘王国’还有不堪。”

哈伦谨慎地笑了起来,然后看看我的脸色,说出一句认为不会触怒我的话来:“听起来,似乎您也在那里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我耸了耸肩:“没错儿——当时我要在那里从事一项研究,打算买下一处房产,却被当地的行政部门告知没有因纳德立国籍不允许在都购置房产——但实际上那些掌权者的宠妾们,包括那些女奴们,一旦讨得主人的欢心,却可以无视这些法令。”

“那么您当时还没有……”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我当时还只是一个低级法师——个迫于秘党议会‘不得在世俗世界随意使用魔法’的那个禁令而不得不伪装成一个凡人的、真正的低级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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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章 神秘的东大陆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章 神秘的东大6

“法律总是对特权者网开一面的。”他笑道,“但现在的因纳德立可的确是与三百年前不同了。”

我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的因纳德立经常有东大6的人出没——实际上那里已经要成为西大6与东大6之间的交易站了。经常有大型的商船——那种我们从未见过的大型商船在那里的港口停靠,并且带来了不少陌生面孔。”

我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你是说东大6的商船?可以跨越代瑟雷特洋的商船?”

“东大6的人们称代瑟雷特洋为‘浩瀚洋’。说起商船这种事情,我也挺惊讶。从前虽然能见到东大6人的面孔,但那大多是因为船只在海上遇难,顺着洋流漂了过来。另外一些家伙则是被追捕的逃犯——横下心来抢劫一艘商船,不去考虑什么天气补给漂流过来。这两件事儿都得靠运气,可是现在来到因纳德立的船队可不是靠运气——我见过一次他们的船队,足有几十艘,就好象海上的浮动宫殿,船楼几乎比米勒湾的灯塔还要高……很难想象人类可以制造出那样的东西来……”

我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西蒙的事情——他也是东大6人的面孔,那么,会是和这些商船一起来的么?

“这些船……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代瑟雷特洋上往返?”我问。

“大约是三十多年前吧。”哈伦答道——那么西蒙应该和他们无关。

“但东大6……似乎是传说中的不毛之地。我也听说过一些传闻……那些从东6人口中流传开来的传闻。”我看着前方的夜色说道,“我们拥有矮人这样的工匠尚且没有建造横跨大洋的大型船只的技术,那些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那么就要怪罪于从前的那些逃犯和骗的谎言了,呵呵……”哈伦笑了起来,脸上是恭谨的得意之情——大概他认为可以为我这样一个法师“普及常识”是一件奇又富有挑战性的事情,“实际上从前我也是这样认为——几乎整个西大6的人都这样的认为。我们总觉得西大6是世界的中心,除此之外所有的区域都是蛮荒的不毛之地。在四百多年前曾经有一位冒险家驾船出海,试图探寻世界的尽头,却抵达了一片广阔的6地,居住在上面的是些只穿兽皮的野蛮人类……于是那位冒险家将其命名为东大6——这就是我们对那里的那种印象的由来。”

“但实际上……他抵达的并非真正的东大6。我们口中的‘东大6’,也并非那些商船起航的地方。”哈伦加重口气,向我强调,“真正的‘东大6’还要远得多,那位冒险家抵达的终点,据那些东6人所说,只是一座面积挺大的岛屿,他们将其命名为‘食毒’——一个奇怪的名字。而那些逃犯与漂流者也对我们撒了谎……大概是为了讨好我们这些在他们眼中的‘异乡人’。”

“那么‘真正’的东大6究竟是什么样?”我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开始想象在广阔大洋之后的另一个文明——那里也会存在星界么?也会有星空诸神么?也会有魔法么?

“据说那里的面积和西大6相当,刚刚结束了一场长达百年的战乱,并且由一位被称作‘天赐之皇帝’的人建立了一个统一的帝国,命名为‘华’。”哈伦伸手抖了抖自己的袍,“这是我从那些东6人那里听说的,并不一定确切——‘华’,就是衣服很漂亮的意思。

我也不禁微笑起来:“喜欢华丽服饰的民族大概不会是一个野蛮的民族——看起来那里的确存在相当程度的文明。只是……如果他们将整个大6统一,怎么能保证政令信息畅通无阻?即便是欧瑞那样的国家,在某些偏远地区都已经王权薄弱了……”

“就像他们可以派遣巨大的商船横跨大洋一样,据说东大6存在着一些我们不了解的神秘技艺——说是技艺也许并不确切,按照您的习惯来说的话,大概会被归类于‘魔法’。商船上的一个东6人对我说过,在他们的国家里存在一群具有神秘力量的人,被称为‘秘道士’——他们有能力令信息在极端的时间里跨越数万米的距离……”

“但这并不能保证皇帝对国土的有效控制。”我摇了摇头,“如果是一个面积相当于两个欧瑞的国家——将近两千万平方公里,那么我还可以试着想象一位君王通过极高明的手段来保证它不会分崩离析。但如果是相当于一整个大6的面积的话……皇帝的军队如何听从他的调动?某处生了叛乱皇帝如何知晓?不……考虑到你说过的那种信息传递的方式的话,皇帝本人倒是可以立即做出反应,但如果负责平叛的军队需要花费几年的时间能到达叛乱地点……”

“所以说,东6人的文明程度似乎比我们略高一筹。”哈伦遗憾地拍拍坐骑的脖,“据说他们修建了一种叫做‘铁轨’的东西——挺像是矮人们的矿坑里的那种‘铁轨’,然后将它延伸至整片土地,又用畜力拉动铁轨上的车厢……这样使军队以比平时得多的度行进,走遍整片大6可就不需要花费几年的时间了。”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感慨地说道:“假如这些都是真的……那么那片土地上的那个国家的国力实在强大。我想不出什么样的国家会用大量的畜力作为拉车的工具,而不是将他们装备给骑兵。”

“您对那里产生了兴趣?”哈伦笑道。

“在有生之年倒是的确想去看一看……”我微笑起来,然后在颠簸的马背上抬头看向星空——“时光与秩序之星”正在天顶以肉眼可见的度缓缓移动,并且在此刻出闪亮的光芒来。这预示着现在已经是一个整点了。

只是我似乎没有空闲的时间来进行这一次旅行了——我的压力太大,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相对于进行一次长途旅行、体味异域的风土人情,我愿意选择达成自己从前的目标——成为那种不死不灭的存在。

只是那个时候,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心情去探索另一片大6了。

我们两个人沉默着又行进了一会儿,直到出走了一片树林,路边出现了大片在夜风中波浪般起伏的冬麦时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我们似乎忘记了提起这个话题的初衷了。

“话说,那些东大6来客究竟与这位侍卫队长……”

“罗林?卡洛里。”

“……罗林?卡洛里,有什么关系?”

“他被流浪之后逃去了因纳德立,并且在那里藏匿了下来。直到某一天被他杀死的那个人的弟弟打算去他的流放之地杀死他为自己的哥哥报仇,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然后那个女人派出了行刑队要把他抓捕回来——行刑队花了一些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并且追踪到了因纳德立的都海因斯。”哈伦回头看了看仍在昏迷、脸色铁青的暗精灵剑手,“之后就现他和一个东6人在一起……并且学习了他们的剑术。说起来您也许不相信,那些行刑队员看到的情况是,即便以他这样的身手,在那个头都要掉光了的东6人面前也脆弱得像是一个小孩……”

“老头。”我喃喃自语——那么就不是西蒙。

哈伦误以为我并不相信他的话,连忙说道:“千真万确——这不是道听途说。行刑队中的一员就是我的父亲,他向我亲自描述了这些细节……”

“那么你的父亲有没有提起那个年老的东6人叫什么名字?海因斯还有多少那样的东6人?”我皱起眉头追问。

“那个东6人的名字我的父亲向我提起过一次,但后来他也忘记了。我只记得名字翻译成通用语的话,其中有一个音阶是‘宫’——我原以为那代表着他是一个避难的皇族,后来知道那仅仅是一种普通的音方式。至于海因斯的东6人数量……大约不会太多。东大6的商船一年来一次,每次只有两三个人选择留下来。而这些留下来的人大多在东大6都有着不好的回忆,自然不会乐意跟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去。”

“后来罗林被行刑队带走——是他自愿的,然后见到了那位女王。陛下震惊于他的高技艺,就赦免了他的罪名,让他成为侍卫长。”哈伦摊了摊手,“之后的某一天,陛下打算训练多像他一样的护卫,并且指定他为教官。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他竟然拒绝了。他的理由是,‘我的老师不允许将他交付给我的技艺外传’——您没法想象得到这样的话从一个暗精灵的口中说出来是一件多么令人震惊的事情……”

“然后他被制成了魔法傀儡?”我皱了皱眉。

“没错儿,然后他就被那位陛下制伏,变成了一个傀儡。从此他变得温顺起来……不知是否是因为身体的改变导致了性情的变化。”哈伦带着畏惧和惋惜的神色又看了他一眼,“所以,大师,如果你没法顺服他,我建议您好杀了他。”

我看着马背上的那个奄奄一息的俘虏,考虑了一会,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来:“不……也许他会有大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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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一章 西蒙的秘密(一)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一章 西蒙的秘密(一)

这一次的泰达斯城之行的确算得上是“收获颇丰”。两个俘虏似乎都是了不得人物——现在米伦?后代们都在我的手里,这可是相当有分量的筹码。

我不能将他们带进威廉的府邸,但哈伦为我提供了另一个方便藏匿的地点。在威廉的宅邸以西,有一座小小的磨坊。哈伦之前将它购买下来打算当作临时联络点,尚未暴露它的位置。两个俘虏被分开关押,暗精灵王被关在地窖里,剑士罗林则被我带进了点燃蜡烛的磨坊主卧室。

现在他的情况加不容乐观。眼皮微微颤抖,嘴里出无意识的低语,身缩成一团,似乎在梦里仍旧处于冰天雪地之中。

魔法傀儡的身体与常温无异,却不代表他们不怕冷。身体里填充的那些宝石与香料可以在魔力的驱动下令他们活得像一个正常人,但四肢和躯体表面的血流也在起着输送魔力的作用。如果失血过多或者血液冻结,他们的魔力受阻,肢体的行动力也会下降,甚至像常人一样丧失活动能力。

我点燃壁炉里的火焰,呛人的黑烟从潮湿的木柴当中涌了出来。但好在魔法傀儡用不着呼吸,于是我把他丢在壁炉边,又从久无人住的床上拖下破旧的被盖在他的身体表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关上了卧室门,将身体陷进壁炉旁的藤摇椅里,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在古鲁丁海岸的旧时光。

对面火光升腾,高温渐渐驱散了木柴上的湿气,房间里充满了木头燃烧时候的清香气息。我沉默地注视着地上的魔法傀儡,看着他身体表面原本覆盖着的那些细小冰屑逐融化成水滴,又凝结在睫毛顶端或者头上,然后滴落下来。

地面上开始出现水迹,而他的脸色由青转白。似乎想要无意识地舒展一下身体,但将他捆绑的绳阻止了他的动作……于是从口中出一阵叹息似的声音来。

另一个东6人。我看着他在火光中明暗不定的脸,开始思考。

之前认为是西蒙找上了那位暗精灵**师的麻烦。但现在看起来,也有可能是哈伦口中的那位东大6老人。只是……如果那位老人不是一个魔法师,他怎么可能用那种虚弱的身体继续战斗?哈伦说过,现在的罗林完全不是他的那位“老师”的对手……这简直颠覆了我对于传统武者的认识。

那些东6人,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神奇的力量,竟然可以让一头龙忘掉自己的仇恨,又让一个以狡诈和阴险闻名的暗精灵说出“我的老师不允许将他交付给我的技艺外传”那样的话来?

不知为何,在第一次听到哈伦向我叙述有东大6有关的事情时,我的心中忽然出现了一种模糊的预感——我感到那些东6人出现在这片土地上也许并非好事……他们有可能预示着某种不详。

一个刚刚完成统一的野心勃勃的帝王,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

现在他的手中掌握着一个国力强大的国家,掌握着一直千锤百炼的军队,又派遣了大规模的船队穿越了代瑟雷野洋上的狂风暴雨来到西大6的港口……

面对这样一片他们从未踏足的土地,他们会产生怎样的心思?

哈伦提到过,那些船队的舰支样式一致……只有军队有如此特点。一个商人不可能进行这样的风险投资,除非有国家武力的支持。

现在来的是进行“贸易”的船队,也许下一次来的就是动战争的军舰。他们似乎有着领先于我们的技术,又有着比我们庞大的国度,有一位刚刚征服了他眼中的“整个世界”的国王。这样一位国王一旦现在自己的权势之外还有另一片同样广阔的大6,他会做出何种反应?

我虽然渴望西大6上的战乱,但那至少是在可以被我控制、利用的范围之内。但如果有另一批强大的外来者踏上了这片土地并且挑起了纷争——再设想得悲观一些,依靠那些已经被应用于军事领域的‘秘道士’们所掌握的类似魔法的东西取得了优势……我就没法儿保证他们不会对这个是世界上伟大的自然奇迹之一“世界树”动心了。

“该死的……”我不禁轻声咒骂起来——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存在?难道是星空诸神在创造世界的时候原本就创造了两片大6?只是为何史书中没有任何记载?那里的‘秘道士’们所掌握的力量似乎已经渗透进了日常的生活之中,而西大6的魔法师们却依旧隐藏在黑暗里,并且正在打算毁灭这个世界……多么可笑又可悲的对比。

我烦躁地搓了搓手,轻微的动作使得摇椅前后摆动起来。而就在此时,地上的罗林张开了眼睛。

他一旦恢复了清醒,就立即变得像是一头狼——没有半点儿犹豫和迷茫,身体紧绷,双唇抿起,眼睛映衬着火光,闪耀着仇恨的怒意。然而反绑的手脚令他没法儿使上力气,倒是一番挣扎的动作使身上的被滑落,盖住了半张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火光中闪耀着橘红色的光芒。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挣扎,直到他放弃了徒劳的尝试。

“我刚刚得到消息,你的那位师傅你去你的那位陛下的麻烦了,罗林。”我用脚止住了摇椅的晃动,又向壁炉里丢了块柴,腾起一阵黑烟。

他保持着沉默。

“现在他被困在冰雪宫殿里,似乎被那位陛下制伏了。”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是意味着,另一个强大的魔法傀儡就要诞生了么?”

被里的身体终于动了动。罗林努力抬起头来,瞪着我,声音嘶哑:“你从哪里得来了这个消息?”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得回答我的问题。”我说,“一个问题换一个答案。”

他沉默了一会,眼睛闪烁了一下。

我微笑起来:“那么我先问你——米伦?尼恩的力量,现在已经渗透到了哪几个国家?”

“我不知道。”他答道。

“这样的回答可得不到你想要的信息——身份侍卫长的你怎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我沉声说道,“况且你也是那些外派的魔法傀儡中的一员。”

“我只负责护卫她的安全,其他的消息我怎么可能知道”罗林嘶声说道,“如果你想知道这些问题,好去问那位‘殿下’”

“你是一个诚实的人。”我笑了起来,“好吧,刚的问题是一个试探。现在我正式问——你,或者你的老师,是否认识一个叫做‘西蒙?崔舍’的白衣人?”

“从未听说过。”罗林说道,“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一次了。”

“那么为什么你的格斗技巧与他如此相似?”

“我怎么知道?”罗林狂怒起来,“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告诉我有关我的老师的消息”

我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任何一丝可疑的神色——然而他的眸里充满了纯粹的怒意与担忧,我还是第一次从他这种暗精灵的眼中看到这样的眼神。

“现在他就在北方,你的老师也在北方,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仅仅是一种巧合?”我用不弱于他的声音大吼,同时站起了身来。

罗林的眼神顿时一亮,然后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呆滞起来:“不……不……你是说一个白衣人?一个东6人?”

我的心里微微一跳——他竟然知道那个家伙

“没错儿,就是一个东6人,格斗技巧和你极其相似……”我说道。

但他打断了我,用充满了惊异与热切的眼神看着我:“你见过那个人?你和那个人战斗过?那么你告诉我,他是不能战胜我?……还是你已经战胜了他?”

我微微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没有和他战斗过……不,应该说我几乎没有勇气同他战斗,因为我见过他打败一头龙。至于你……我可以同时法对付三个你这样的家伙。”

他的眼中顿时像是要冒出火来,但似乎是刚生的事实令他遏制了自己的愤怒,于是他选择了短暂的沉默,然后狠狠地用额头磕了磕地面,用压抑着极度愤怒的声音说道:“该死的米伦?尼恩我诅咒你在死后永受星界的光与热的灼烧”

我略感惊异——不明白为何“我无法打败西蒙”这件事会令他忽然对那位暗精灵**师生出了刻骨的仇恨。

那位老者、西蒙、米伦?尼恩,究竟是什么关系?

我预感到我从前一直试图弄清楚的一件事——有关西蒙?崔舍的那件事似乎就要取得重大突破了。于是我静静注视他的反常举动,直到他再次抬起头看向我,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问我“我的老师现在究竟怎么样”的时候,我重在摇椅上坐了下来,然后轻声说道:“如果你有法能够让米伦?尼恩无法通过她的那种方法听到我们现在的对话……那么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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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二章 西蒙的秘密(二)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二章 西蒙的秘密(二)

我当然会记得这个教训。

在古鲁丁的时候,米伦?尼恩短暂地操控过艾舍莉的思维。在艾林城的时候,米伦?尼恩短暂地操纵过史蒂芬的思维——她似乎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来感知那个傀儡身边生的事情,然后从万里之外得到她想要得到的情报。

在我说出这句话之后,罗林微微一愣。然后他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残忍的神色来:“没想到你也知道这种事情……”

我摊了摊手,示意他看着办。

实际上我原本是指望他说出那种东西在何处挥作用,然后我可以在他死后将那个东西安全地取出来,仔细研究。但我低估了他的忍耐力——他的残忍似乎并不仅限于敌人,会毫不留情地作用在自己的身上。

暗精灵罗林先是抬起头来寻找他的目标,然后在自己左侧的位置现了一堆潮湿的木柴。因为我刚翻捡的缘故,柴堆里有几条枝桠探了出来,顶端被折断,形成尖锐的狭长三角形。

他开始挪动身向那里接近,直到将自己的脸凑在了一根凸起的枝桠上。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紧紧抿着嘴唇,沉默地对着那跟枝桠低下头去。

只是如此一来,那枝桠的尖端正好戳进他的左眼——随着一声轻微的爆响,我看到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血液开始顺着那根木枝流下,渗进木柴缝隙,汇聚在地上。因为缺乏呼吸的缘故,暗精灵魔法傀儡的血液颜色黑……如此一来令那副画面加恐怖诡异。

他谨慎地控制着木枝刺入眼球的度,似乎是不想因为用力过猛而伤及大脑。但这样一来他就要忍受加漫长的痛苦,我看得微微皱起眉头——我能够想象得到那种感觉。木枝几乎全部没了进去,而在这过程当中罗林没有皱一下眉头,也没有出一点声响。

然后他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又开始将头抬起——变成黑红色的木枝退出来,流淌的血液逐渐变少——似乎他刚的慢动作起了作用,并没有刺破头颅之内的任何一根主要血管。

“好了。”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颤抖,“我破坏了那东西,现在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

我再一次打量他,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

似乎这一切只是为了他口中的那位“老师”……而什么样的人可以使一个冷酷无情的暗精灵如此伤害自己?我忽然很想和那人见一面,并且来一次彻夜长谈。

我觉得自己没法儿再欺骗他了。他刚的行为赢得了我的尊重。于是我郑重地站起身来,盯着他已经变成血团的左眼说道:“抱歉。我自始至终都在欺骗你。实际上我并没有得到有关你的那位老师的确切消息。”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然后他忽然口齿不清地笑了起来:“呵……这么说,我的老师还没有落在那个女人的手里。”

“虽然无法证实,但是的确有这样的可能。”我沉声说道。

他眨了眨完好的那只右眼:“那么你现在想要知道什么呢?我除了拥有对你而言无法构成威胁的格斗技巧之外,对你再无用处了。”

“我想知道你的那位老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叹了一口气,“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我从不知西大6上还有这样的人物。而那个白衣人西蒙?崔舍,你的那位陛下,三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是什么令你对她产生了这种的仇恨?仅仅因为你被变成了一个魔法傀儡么?”

他躺在地上,抬起头,不让黑色的污血沾染到自己的脸上,在火光之中注视我,然后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低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一切事情,请你也答应我一件事。假如你有机会打败米伦?尼恩,并且可以将你的武器刺进她的胸膛,那么在此之前你要说一句话——”

“什么话?”

“为了罗林?卡洛里。”他凶狠地看向我的方位,目光却像是掠过了我,直向北方的冰雪。

“我答应你。”我郑重地说道。

于是他再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忍受着剧烈的疼痛用嘶哑的声音开了口:“我杀死了一个人,然后被流放到北方。我在那里待了一年,然后逃走了。”

“我逃去了因纳德立,打算在那里安身。隐藏行踪,做一个尼安德特人。当时我身无分文,没有居所和食物——逃跑的路上抢劫得来的钱财早就花光,在海因斯城里杀了几个人,得到些东西,却招来了城卫军的抓捕……我只得先把自己的隐藏起来,慢慢计划以后的日。可是没过多久,海因斯附近的米勒湾势来了东大6的船队——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世界的大船——几乎两艘就顶得上一座冰雪宫殿的大小。”

“听说了他们的来处之后,我生起了去东大6的心思。暗精灵们对于叛逃者的惩罚一向严厉,我知道我的族人一定想方设法地找到我——我们有几百年的时间可活,他们可以慢慢地追捕,我也必须慢慢地忍受那种漫长的痛苦。因此……似乎只有隔着代瑟雷特洋的那片地图是我的栖身之所,我可以在那里开始的生活,说不定那里也有精灵存在……”

“所以原本打算逃出海因斯、逃离城卫军抓捕的我在港口隐匿了起来,并且像那些人类一样,帮助那些停靠在海湾上的大船搬运货物——我从未想过那些船上可以装载那么多的东西,都是我从未见过的华丽物件……”

“那些船是什么样?”我问道,“依靠人力划桨?”

“铁皮船。”罗林看向壁炉中的火焰,似乎试着回想当时的情景,“似乎是木质结构的铁皮船——没有见到划桨的开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驱动那样的庞然大物。”

“你没有想过去船上看看么?”

“我可不是法师,没有那么强烈的好奇心。”他冷冷地说道。

我耸了耸肩:“那么……那些东6人是什么打扮?”

“打扮?呵呵……他们的打扮可有点儿奇怪。”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看得出那些船不是商船,而应该是军队的军舰——因为船上还有大量的武士严密防卫,不让任何一个生面孔踏上甲板。而那些武士们……无论是持有刀剑的武士还是执矛的武士,身上都没有铁质的护甲——他们都穿着长袍,似乎是棉甲的材质。我起先认为他们的国度缺乏铁器……但在看到他们的船上的那些铁皮之后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愚蠢——”

“你是否看到他们的身上带着火枪?”我沉声问道。

“火枪?”罗林皱起眉头,“那是什么东西?”

“那么他们的剑术呢?或者说,使用铁质武器的本领如何?”罗林似乎还没有见过“火枪”这种东西,但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不甚乐观的念头。

“本领平平——我在搬运货物的时候见过他们在甲板上较量。水准在大多数的佣兵军团之下。”罗林翻了个身,让自己的脑袋靠在那堆木柴上。

那么我的推断似乎就是正确的了。如果在战争的时候仍旧使用刀剑相互攻击,那么大多数人会选择会自己套上铁质的铠甲进行防御。但如果在战场上大规模使用的是另外一种武器——例如火枪,那么战士们似乎就没有必要身穿沉重的链甲或是板甲了。

也许他们的火枪射出来的弹丸可以轻易地穿透这两种护甲,那个他们就会选择对刀剑的劈斩仍有一定防护作用,却极其轻便的棉甲。同样的,不常使用刀剑作战,他们的水准在罗林看来当然是“平平”。

难道说,在东大6上,战争的模式与西大6已经全然不同了么?他们大规模地装备了火枪?

隔着浩瀚的大洋……两种截然不同、毫无交流的文明怎么可能几乎是在同时研究出这种武器来?

“你是否还有兴趣继续听我说下去?”罗林冷冷地说道,似乎对我打断了他回忆与自己的老师同处的那段时光的行为感到了相当程度的不满。

“请继续。”我摊了摊手,并且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得越苍白——这意味着生命力正在逐渐从他的身上溜走。

“我在那里搬运货物,虽然勉强糊口、不必四处逃窜,心里越来越失望——那些大船上的防守如此严密,以至于我根本找不到混上船去的机会。我也见过有几个富有的商人打算搭乘船只去东大6冒险,但无论他们开出多么高的价码,那些人都不屑一顾。于是我打算在几天之后离开那里,因为当时城卫军也打算搜查港口区的住宅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遇到了我的老师——当时他穿着样式古怪的长袍,腰间带着一柄长刀——但他称它为剑——扶着舷梯的护手下了船。他对通用语一窍不通,打算找一位通晓两种语言的向导。正巧我为了搭船去东大6在那段时间里学习了不少他们的词汇——实际上他们的语言相当容易掌握,就像是通用语的变体,甚至在语法方面也极其相似。于是我成为了他的向导,但心里打的是通过他的关系搭上船的主意。”

“那时候我的老师已经衰老不堪,连头都不剩几根。他一开始就对我们这里的格斗技巧表现出了极强烈的兴趣,并且向我打听当地的风俗。之后他又在海因斯通过某系手段买到了一处房产,似乎要打算定居下来。我不想陪他留在这里,于是在一个晚上打算离开他的居所——然而他现了我。”

罗林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努力回想过往的细节,但眼神却有些涣散。

“他现了我,并且拦住我……用严厉的语气斥责了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应该是在责备我在没有完成自己的既定的责任之前就要偷偷溜走,不合“道义”——一个奇怪的名词。那时候的我不想和他辩论,又因为之前见过船上的东6士兵彼此较量,认为他顶多是一个带着长刀虚张声势的老头,于是打算击晕他,然后趁夜离开……”

“那一夜生的事情我永生难忘——几乎没有见到他如何拔刀,我就被击倒在地——刀背敲在我腿上,我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于是我打算用自己的体力耗尽他的精力……然而直到我后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气喘吁吁,他都没有流下一滴汗——甚至没有挪动一次脚步。那不是你现在所掌握的那种魔法,那是纯粹的格斗技巧,是身体的力量”

“我被这种力量震惊,几乎在瞬间就打消了逃走的念头——我想要得到它,我被它迷住了。但我的老师拒绝教我那种技巧,只是在问清了我的经历之后就一言不地转身走开了。之后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与他形影不离,并且帮助他翻阅西大6上的各种史籍资料。他似乎对于那些不可思议的传说极感兴趣,尤其是白槿花皇朝的苏珊公主与‘永恒之人’的传说。那天夜里他拿着我为他翻译好的资料独自在书房里待了整整一夜,然后早清晨的时候推开门,喃喃自语——”

“他说了什么?”我迫不及待地问。

“他说:‘果然在这里,他果然在这里’”罗林的声音开始逐渐低沉,并且语越来越慢,“我那时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失态——因为在此之前他一向严肃,甚至接连几天也不会露出微笑……然后他转过头,仔细地打量我,说道:‘我知道你是为自己的父亲复仇杀死了另一个人,这很好,父仇不共戴天。在我遇到的时候你凭自己的力气吃饭,这也很好,懂得承担责任。你的身体素质,是相当难得的习武之材,我的本事教给你,想必也不会没落。’——他的这些话像是遗言,然而当时的我却因为激动而没有弄清话里的意思。”

“直到我跟着我的老师学习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我想起问他那个问题——为什么忽然改变了主意,教给我这些东西?他沉默了很久,告诉我,他之所以来西大6,只是为了找一个人——一个‘素来只穿白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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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三章 我所尊敬的敌人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三章 我所尊敬的敌人

他终于提到了我感兴趣的内容。

“老师告诉我,在东大6,在他的那个国家,格斗技巧已经没落了。战场上搏杀的武技被加先进的武器取代,他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死守着旧时代传统的人。在很久之前,当战场上仍是靠着刀剑相互搏杀的时候,东大6上曾经出现过一位被称作‘剑圣’的人——那个人打败了每一个向他挑战的高手,并且在一百多年前不知所踪——”

一百多年前……的确与西蒙出现在西大6上的时间相符。

“人们认为他死去了,但‘剑圣’的称号却一代代地流传下来。我的老师居住在靠近大6的一个大型岛屿上,从小就想成为一名受人敬仰的‘剑客’——据我推测,这个称号也、许和‘法师’类似。他用了三十年的时间磨练自己的技巧、走遍东大6的每一个角落,寻找可以令自己变得加强大的东西,并且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得到了‘剑圣’的称号——然而就是在那个时候,刀剑开始退出战场,他的技艺逐渐不被人重视……昔日被君王奉若神明的‘剑圣’沦落为旧时代的象征——”

我听着他低沉的叙述,感到一丝寒意从心底蔓延出来。我的确能够体会得到那位老人的感受。就像魔法师们对魔法的追求一样,东大6的“剑客”们必定也将拥有像西蒙那样的力量作为自己的终目标——然而有一天当他们现自己毕生追求的技艺忽然在手持先进武器的凡人面前变成了一种可以被轻易舍弃的东西……

我能够体会那种苍凉和无奈。

“后来,我的老师得到一些线索,并且认为百年前的第一代‘剑圣’很有可能来到了西大6——传说中的那位剑圣是一个永不衰老的人——因为自他在东大6上出现到他消失的那几十年里,据说他的容貌就从来不曾改变。当时我的老师已经到了垂暮之年——作为一个人类而言。他打算离开那片令他伤感的土地,用余生找到第一代剑圣,然后在向他挑战的时候战死——终结一个时代。”

他说完这些话之后停了下来,然后再次尝试着调整自己的身体,让他的脑袋靠在木柴上,好不让眼窝中的积血流进嘴里。

“老师说过我是一个学习那种格斗技巧的天,他说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就达到了别人十年能达到的高度。虽然不知道那个第一代剑圣究竟可怕到了何种地步,但我能从他的口中听得出那个人有多么可怕——即便是他现在冠有‘剑圣’的称号,也依然无法战胜他。我想那是因为我的老师已经老了……因此我不想看到他在一场必然失败的战斗中死去——哪怕他称其为荣耀之战”

“于是你想要代替他?”我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暗精灵一样打量着他——他可是一个暗精灵怎么会产生这种情感?

“对,我要替代他。”罗林斜着眼睛看着我。虽然魔法傀儡并没有呼吸,但我能够想象得到他现在有多么虚弱——刚破坏掉头脑中的那个东西的时候必然也破坏了他身体里的魔法回路,否则他不会这么就变成这副模样。“我可以用五年的时间获得其他人五十年的成果,我可以在击败我的老师之后代他出战……”

“可是你为了什么?”我沉声道。

“为了什么?”他用仅存的那只眼睛望着我,露出迷茫的神色来,“为了……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我一定要那么做……”

我看着他,感到自己的眼神中多了些名为“怜悯”的情绪:“但你被改造成了一个魔法傀儡。”

“没错儿,我变成了一个魔法傀儡。”罗林嘶声道,“这样的身体虽然比从前还要灵敏,还要强壮……但我知道我再也不可能达到从前预想的那种高度了。老师告诉过我,身体是得心应手的武器……想要变成一个战无不胜的勇士,必将让自己的身体听命于自己的头脑并且终越自己的头脑……然而我现在再也没法领悟到那种神秘的境界,甚至不能越我的老师……我不可能代替他去同那位剑圣战斗了,我所做的只能是看着我的老师踏上一条死路该死的米伦?尼恩,我诅咒她,我将用我残余的生命和死后的灵魂一起诅咒她”

“无论如何,他的确是一位可敬的人。”我沉默了一会儿,在摇椅上坐了下来。“你感受到了米伦?尼恩的召唤……那也许说明她遇到了一位连她都感到难以应付的人——但至少不会是你的老师。”

“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罗林冷笑了起来,“她知道我的那位老师的故事,她一定是想起了我,然后想起了我的那位老师——但我怎么可能让她称心如意?如果真的是那位第一代的剑圣找了她的麻烦,我倒希望她可以就此死掉,然后永远沉沦在无尽深渊里。”

他愤怒地说出这些话,然后转头看向我:“你不要忘记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杀死了那个女人……”

“为了罗林?卡洛里。”我低声说道。

暗精灵剑士的嘴角轻轻地翘起了一个弧度——微笑地看着我。

他这样看了我很久,直到我走到他的身前,为他合上了眼睛。壁炉中的火焰还在劈啪作响的燃烧,而他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的神色。我安安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抽出腰间的匕来,为他翻了个身,将锋利的尖端对准他的后脑……用力地插进去。

他的身体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就再也不动了。

魔法傀儡的身体死亡之后意识仍存。但我无法任由他像帕萨里安那样等待自己慢慢腐朽。他是一位可敬的敌人,无论是他的武技,还是他对于他的那位老师的忠诚。

只是西蒙?崔舍的身份……竟然是一位“剑圣”么?

那样的称号,似乎等同于西大6的“**师”吧。这样一个人来到这里,究竟在寻找什么?在马第尔家的领地,在艾林城的时候我曾经遇到了过一队地精——他们说那头火龙认为我的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这中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我第一次遇到那只地精的时候是在去往代达罗斯陵墓的路上,火龙与西蒙也同时出现在了那里。如果说我得到了什么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的话,必然就是在那个时候。然而……究竟是什么?

我用一边肮脏的床单擦拭着沾满黑色血迹的匕刀刃,皱起眉头在心中深思。手指掠过刀刃尖锐的尖端,我的心头忽然一跳——是那个东西么?

我愣了一会儿,飞地将匕插进腰带中的刀鞘里,然后从怀中摸了一个小小的物件来——那个从地精大将军那里掉落出来的胸针。

我在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认为它平淡无奇——既没有魔力波动,也不是用魔法材料制成。至于坚固性……现在它的尖端甚至被磕出了一处小缺口。

但它的样式绝不是西大6正在流行或者从前流行过的任何一种风格——那种奇特的雕刻手法和上面加奇特的图案无论如何看来都是异域的产物……那么,会是来自东大6的东西么?

地精们曾经用史莱姆攻击那些佣兵——他是从那只巨大的史莱姆王的身边得到的那些支离破碎的单体。而那只史莱姆王又被巨龙的龙息灼烧过,说明之前两者生了一场冲突。之后我们现西蒙在紧追火龙巴卡拉斯……这些场景在我的眼前飞飘过,然后迅地回溯、还原,终在我的脑海中形成了一副清晰的图象。

——西蒙想要找的东西被那头史莱姆王包裹在了体内,而火龙不知为何与那位水中霸者生了冲突——也许是为了得到那东西,也许仅仅是因为前者惹恼了它。然后两头庞然大物生激烈的战斗,接着史莱姆王的巨大躯体被火龙灼伤,被报复性地带去一片荒草地——只要它微微一侧身,身上还未熄灭的龙息就会引燃那片草地,将极度虚弱的史莱姆灼烧得干干净净,而后火龙则可以得到它体内的东西。

但就在此时西蒙也赶来了这里,并且见到了巴卡拉斯——以火龙的性格,他定然不会将一个人类放在眼中,那么因为言辞交流不通而引一场误会也就在所难免。于是两个人之间再次生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而虚弱状态的史莱姆王体内的那个小东西也许因为它肢体的破碎也一同流了出来,又被地精大将军得到,后落在了我的手中……

那么当火龙仍旧被西蒙追捕的时候,再遇到那只地精大将军,自然也就会明了真相……

只是……我惊讶地打量手里这枚可能是产自东大6,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胸针——它真的如此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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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四章 威廉的请求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四章 威廉的请求

一个东大6的剑圣……那个世界人的类所能掌握的极限力量的拥有者,来到西大6追寻上百年,就是为了这么个小东西?

这枚胸针在我的眼中顿时变得与众不同起来,我甚至没法儿再将它就那么收进怀里,而是扯下一块床单将它仔细地包好,放在袖口一个用空了的暗格中。

无论如何,现在我拥有了那位剑圣所需要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屋里长久的寂静无声,我在朝阳跃出了地平线之后推开了卧室门走了出去。哈伦毕竟不是法师,也不是魔法傀儡。他已经忍受不住睡意的侵袭坐在地上靠着门框睡去了,只是手中依旧紧握长剑。他的手背上出现了青黑色的斑点——那是“冰雪咆哮”波及到了他而产生的后遗症。

我站在门前看着远方田地中的大片冬麦,深吸了一口气——作物的清香味儿顿时涌进肺里,缓解了不少因为室内的污浊空气所带来的眩晕感。田边出现了几个细小的黑点——似乎是早起的农夫开始在田间劳作……

我远望着眼前的情景,心中感到久违的宁静。这些农夫们的生活也许困苦……却常常能够享受到简单的欢乐。泰达斯以商业为主,对农业征收的赋税并不高。拥有如此广阔天地的农夫们,想必生活也是惬意的——一杯泛着泡沫的苹果酒或者一枚银币就能换得他们一阵天的乐,而这种乐是多么的单纯。

我拂去磨坊门口一张矮凳上的灰尘,轻轻地坐了下来,然后安静地看着远处的朝阳逐渐映红一片天空,又从云彩的缝隙之间洒下道道金光——这自然的景象如此壮丽,日复一日地上演,却有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没有目睹这样的胜景。

门边的哈伦手指动了一动,然后昏昏沉沉地睁开了眼,看到我。他立即从地上跳了起来,似乎因为头脑的眩晕而微微晃了一晃,然后用那种诚惶诚恐的语气向我道歉:“抱歉,大师,我原本一直守在这里,可不知道为什么……”

我微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指向远处的天空:“看。”

他随着我的手指向天边看去,刚刚睁开的眼睛还不能适应那样强烈的光线。接着他使劲儿眨了眨眼,转过头来:“……什么?”

“日出。”我看着那轮骄阳缓缓冲破云层,终绽放出连我也无法逼视的光亮,微笑转过头,“这世界上总还是有些美景的。”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就像是在在看一个怪物……没错儿,假如我是他,现在某个清晨一个三百年前凶名昭著的死灵法师正在微笑着看日出,必定也会感受到相当程度的困惑。

呵呵……我知道,我这样的人,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像一个凡人一样来享受这些的。在很久以前我就失去了感受某些情感的资格,直到现在同样如此。

于是我低声叹了一口气,从矮凳上站起来,轻拍他的肩膀:“把地下的那位安顿好——捆上他的手脚,塞上他的嘴巴。暗精灵七天不进食也不会死亡,那么我们就让他失掉力气。至于你的手……”我看向他有些肿大的手指,“如果在两天之后依旧是这样的状态,就用薰衣草的花籽和月长石磨成粉,再和着母马的尿液喝下去。”

“母马的……尿液?”他的俩上露出扭曲的神色来,“没有替代品么?”

“当然有。”我耸了耸肩,“假如你能弄到世界之树的露珠——当然可以替代那种东西。”

他愣了一下,然后懊恼地叹了一口气:“那么我还是再等上两天——”

我留下哈伦在那里处理暗精灵王,自己则骑一匹马,牵着三匹马回到了来时的路上。跳下马来在马臀上轻轻一刺,它们当即仰狂奔,一路向泰达斯城跑去。

然后我开始步行——一边呼吸清晨的鲜空气,一边向威廉的宅邸走去。只是当我远远地看到庭院大门的时候,威廉竟然已经骑在了马上,带着十几个侍卫,似乎正准备出门。

但他远远地看到我立即跳下马来,惊喜地大喊:“您终于回来了”

我有些讶异——仅仅是一晚不见,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

不等我答复,威廉已经跑到我的面前,拉住我的手喘着气、脸上露出歉意的神色来:“实在抱歉……我以为您不满我前些日的做法,趁夜离开了——”

我露出微笑来,“离开?和我同行的几位小姐还在府上,我怎么会独自离开?实际上,我去泰达斯购置了些魔法材料……只是不凑巧,我需要的那几种都已经断货。”

“那么您现在并必须得帮助我——”他不等我说完,就已经拉着我的手向宅邸大门走去,而我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与他并肩穿行在路边林木投下的阴影之中:“出了什么事?”

“矮人来了。”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并没有在意我的小动作,“那些家伙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们正在研制火药,现在他们打算以此要挟我们提高购买火枪零部件的价格,还打算提高优质铁矿的价格——这简直是敲诈”

“知道你正在研制火药?”我皱起眉头,意识到事情有点儿严重,“他们有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父亲?”

“不不不,不是知道我在研制火药,是知道我们——泰达斯家族在研制火药。”威廉说道。“他们从我的父亲那里得到消息,暂时还不清楚我这边的状况。但因为一向是我负责与矮人们具体联络,因此找到了我这里。这些家伙还是没有搞清楚人类世界的继承权问题……他们还是认为人类世界的风俗同他们一样,是由小的儿继承父亲的财产。”

我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那么你就不必这么焦急了。”

“我当然加焦急,大师”威廉瞪大了眼睛,“一旦矮人们要求提价并且如愿以偿,按照惯例,他们的使者就会与我的父亲和哥哥正式见面会谈,然后双方仔细核查近几年的账务——我从中做了不少手脚,虽然隐藏在日常的货物流动之中,但是仔细审核的话不难现蛛丝马迹……到那个时候,就什么都隐瞒不了了”

“这么说起来,的确有些难办……”我搓了搓手,“那么你想要我做什么?”

“给他们看一个假象。”威廉抿了抿嘴唇,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当着他们的面,把我们研制成功的火药和弹填装进枪管里,然后让他们觉得我们试制的火药威力已经远远过了他们……”

我微笑起来:“嗯哼,欺骗?”

威廉耸了耸肩:“别说得那么难听,只是些有关贸易的小手段——您是一位强大的法师,这样的事情……”

他期待地望着我,而我看了他一会儿,慢条斯理地说道:“这样一来的话,那么从前你答应我的那些事情……”

“我在昨天就已经向您道了歉,并且许诺将从前应允您的一切都兑现了”

“不,现在可远远不够了。”我摆摆手指,微笑着说道,“我还需要你在真正试验成功之后为我提供援助……一些物质上的援助,例如那些火枪和铠甲——这同样是有关贸易的小手段。”

威廉停住了脚步,惊讶地看着我:“可……您是一位法师,您需要武器和铠甲做什么?”

“我需要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只是你尽管放心,我对南方的土地没有兴趣,我的目的地在北方。”我也停了下来,站在阳光中郑重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就像你从未告诉过我你还和北方的暗精灵**师有牵连一样。”

他的脸色变了变,然后皱起眉头,“你和那三个人……早就相识?”

“和他们的主相识。我们之间有点儿不愉。”我伸手拍拍威廉的肩膀,“反正你还没有和那位女王达成一致,不是么?那位暗精灵女王许诺给你的东西,我可以提供双倍——无论是土地,还是财富。”

他退后了两步,像是第一次见到我一样打量我着,然后轻轻摇头:“难以置信……我早该想到你不会这么简单……一位强大的法师怎么可能来到泰达斯、‘仅仅为了兴趣’进行什么研究……”

“我的目的对你毫无坏处,相反,你还可以从与我的合作关系当中获益良多。”我沉声说道,“北方的那位陛下,现在的处境可并不乐观。不少暗精灵对她心怀怨念,而她本人似乎也遇到了一场危机。你府里的三位先生已经向我效忠,而我则可以在不久之后带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一会儿度过这场危机——如果你还想要我帮你度过这场危机的话——我们会有大把的时间商讨合作的细节——保管你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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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五章 我们的新式火药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五章 我们的式火药

改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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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摇头,像是要赶走脑袋里的一些念头:“你究竟是什么人?……不……现在我并不想知道这些。我得先度过眼前的危机——如果你是真的是一个魔鬼,只要你能提供给我足够的好处,我也不介意在有生之年与你来一次交易——那么现在我们就去矮人那里”

这真是讨人喜欢的性格。我赞许地看了看他,然后大步向宅邸大门走去。

我在前世没有见过多少矮人——那时他们几乎都躲在地下,只在与人类交换生活必需品或者劫掠人类村庄的时候钻出地面。因此眼下我见到这些小家伙的时候,可着实出吃了一惊。

客厅的软皮靠椅中,两个脚指头沾不到地面的矮人正在把脑袋埋在大酒杯里——似乎想要灌醉自己。而他们的身上穿着黑色的礼服正装,内衬雪白的衬衫,腰腹间三颗金色的纽扣只扣了两颗——一副上流社会的绅士派头。

桌旁边站着提有酒罐的男佣,神情颇为古怪。看到我们走进来向威廉摊摊手,同时指指自己的脚下——那里放了七个小圆木桶,里面的葡萄酒至少能够灌醉五个彪形大汉。

而那两个矮人咕咚咕咚地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而后重重地顿在桌上,活地大叫:“再来一杯”

这时候我现这两人都蓄有长长的大胡,一人散乱地垂下来,另一人编成了一个辫——倒是典型的矮人特征。

威廉轻轻地咳了一声,这时候两位绅士注意到主人的到来,胡松散的一位扭动屁股从椅上跳下来,仰起头来打量我。而威廉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是铁诺克,那一位是卡西达。椅上那一位有终决定权,铁诺克是他的助手。”

我微笑着点头,然后回应铁诺克的目光:“日安,岩与火的民。”

然而那无礼的矮人抬起手来直指着我,看向威廉:“这小就是你说的,研制出了式火药的人?”

威廉的脸色变了变,不安地看向我。而我几不可察的耸了耸肩,然后径自走到他们的对面坐了下来:“在当事人在场的时候使用第三人称问是极不礼貌的行为——何况你还使用了一个粗俗的词汇。难道教你们留下一枚扣不要扣上的那位家庭教师没有教育你们如何与客人相处?”

铁诺克怒气冲冲地看向我,然后抓起桌上的杯顿了顿,又跳回椅上扭了扭屁股以摆正坐姿:“你是一个骗人类怎么可能研制出和我们的黑火药一样威力强大的东西”

威廉皱起眉头走到我的身边,隔着一张小矮几坐了下来,用手指轻轻敲打着大理石的桌面:“镇定,下,镇定。在这种气氛当中商讨贸易可不会得出好结果,我想是酒精令您过于激动了。”他说话的时候盯着阴沉着脸坐在一边的卡西达,而后者在冷冷地瞪了我一眼之后咳嗽了一声,铁诺克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杯,抱着胳膊——尽管将那样短小的胳膊折叠起来挺不容易——眼神在我的身上游移不定,就好像在查看我是否是一头化成了人形的龙。

“言归正传,威廉。”矮人卡西达阴沉着面孔说道,“我们要求提价。你们派遣了商业间谍潜伏在地下王国长期窥探我们的火药配方,现在甚至还通过不正当的途径购进几个不法之徒私自出售的大批零件——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了我们双方签订的贸易契约和保密协议……”

“我们之间没必要用这种公事公办的口气,卡西达。”威廉微笑道,“零部件的事情……没有您的默许怎么可能从矮人的仓库里来到地面上?至于那火药配方——难道我们不是一直在私下交接,只是因为价格原因没有达成一致么?”

“那么,难道你们就采用盗窃这种无耻的行为?”铁诺克咆哮起来,“这个人,和那几个经常出入地下世界的人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王国卫队不止一次现神秘人物试图潜入我们的资料库——除了这些银的黑袍人还能有谁?”

威廉的神色严肃起来。他挺直了身,没有理会铁诺克,直视卡西达:“我的老朋友卡西达,你就任由他这样侮辱我、侮辱整个泰达斯家族么?”

矮人卡西达同样严肃地回望着他:“你们当然是我们的朋友——在你们觊觎我们的火药配方之前。”

现在我似乎看出了点儿端倪——矮人们压根儿就不相信威廉真的掌握了火药配方。一定是某种威廉还不清楚的原因令他们忽然采取了这样极端的举动——诬陷威廉盗取了他们的配方,然后要求部件与铁矿提价。这样一来威廉还需要矮人们的枪支供应——因为他在他们的眼中并未掌握制造技巧。另一方面他也没法拿出证据否认——因为自己的咽喉被扼在对方的手中。

否则矮人们大可愤怒地断绝与泰达斯家族的交易往来,而非提高成品零部件的价格——这的确如威廉所说,是赤1u裸的讹诈。

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导致了矮人们忽然做出这样的举动来,那么现在能够挽回局面的就只有一件事情——让他们相信我们的确已经掌握了火药调配的技术,并且比他们的加精良。

于是我微笑着开了口,“那么,矮人先生们。假如我们的确掌握了火药制作的技术,但这技术又并非从你们那里盗窃而来——你们怎么解释呢?”

铁诺克与卡西达默不作声地交换眼神,然后嘲讽地说道:“这不可能……”

卡西达连忙补充:“那一定是盗窃得来的。”

两个人的态度很明显,甚至已经懒得去掩饰了。威廉紧绷着脸,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这两个强盗”

“那么,威廉,请你为我取来一柄火枪,和一弹丸。我恰好带了些我们研制的火药——可以为这两位先生现场演示一下。”

威廉立即起身,冷冷地扫视两个矮人一样,大步走出门去。而我端坐在椅上看着他们,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忽然开口说道:“地下王国出了什么事?”

铁诺克的明显一愣,然后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而卡西达比他稍微好些,仅仅是在迅地变幻了几次眼神之后闷哼一声:“火与岩之国一切平安——比你们人类的任何一个王国都要好得多”

我笑了笑,端起矮几上的一杯红茶喝了一口,然后抬起头来:“地下王国的风俗是小的孩继承父亲的全部财产,而大儿们则要带领战士们开拓的土地……威廉在前几天曾经告诉过我,近期将有大量矿石和零部件被运上地表——因为矮人与人类之间彼此互不信任的关系,你们的结算方式是批量结算……那么,是地下王国遭遇了财政危机?”

卡西达不屑地哼了一声,端起杯想要饮酒,却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而一边的男仆见到了刚的尴尬场面,似乎颇为自己的主人感到不平,索性高高地仰起头,装作看不到这边生的状况。

“不不不……一定不是整个王国的问题。”我做出思索的表情,“那么,是你们的主,那位负责与地上世界铁矿交易的长菲克斯殿下遭遇了财政危机?”

这一次卡西达的脸沉了下来。他不安地扯了扯脖上的领结,强迫自己笑了起来:“可笑的想象力,人类……哈哈哈……”

而一边的铁诺克在一脸惊愕之后也跟着笑出声来,只是看向我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闪烁——这加证实了我的想法。只是……作为长期的交易伙伴,如果那位长殿下真的遭遇了财政危机,为什么不向威廉借贷,而是采用了如此极端的手段?

这时候威廉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鞋跟儿上的铁片将铺着地毯的地面踏得“咚咚”作响,然后将一柄火枪放在了小几上,默不作声地坐了下来。

一柄火枪,一个弹丸,甚至还有用纸包裹的一小团火药。

我将火药的包裹撕开,露出里面灰黑色的粉末来。矮人立即指着那粉末大叫:“这正是我们的火药”

但我用手指捻起火药的包装,在空中轻轻一晃,灰黑色的粉末纷纷扬扬地洒落在桌面上。

“这的确是你们的火药。”我慢条斯理地说道,“但已经远远落后于我们了。”

矮人的脸上直到此刻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来,然后他们侧着头相互在耳边低语几句,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好让自己的视线能够越过对面茶几上的花瓶,清楚地看到我的动作。

而我从袍袖的格里摸出一小撮白色的粉末洒在桌面上:“这是我们制造出来的东西。”

矮人们隔得远,自然看不清楚那些是什么。但坐在我身边的威廉却清楚地看到了那些东西——他先是惊讶地抬头看了看我,然后用手指谨慎地沾了一丁点儿,放在舌尖上舔了舔,接着露出古怪的神色来。从矮人四只眼睛里射出来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于是他立即收敛神色,严肃地说道:“没错儿,这正是我们研究出来的东西——和你们的那些火药和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

“也许又是虚张声势这是你们人类的常用把戏。”矮人铁诺克不屑地撇了撇嘴,但眼中的申请紧张又好奇。

我x在椅上那个拿起火枪,先是那把些白色粉末倒进枪口,然后捻起桌上的那枚小小的弹丸,放了进去。弹丸与枪膛碰撞出轻微的声响,而那两个矮人也情不自禁地微微向后仰了仰身。

接着我将枪膛里的弹丸捣实,有些不习惯地握住它的枪柄,慢慢站了起来。

然后口中低语几句。

矮人疑惑又警惕地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

我朝他们微笑:“一个习惯而已——向星空诸神祈祷,希望从这枪口中出出去的东西不会误伤到在座的朋友。”

而威廉在我的身后悄声说道:“也许我们可以演到这里……他们似乎已经相信了。”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一因为我刚刚填充进枪膛里的白色粉末……是食盐。

但我已经举起了那支“火枪”,对准摆在客厅西侧的一副精钢盔甲——据威廉说那是矮人们的造物,然后手指轻轻扣动扳机。

枪身没有一丝颤抖,也没有冒出浓烟。只是远处的盔甲随着我手指的动作出了一声清脆的爆响,而后光滑的盔甲表面上就出现了一个孔洞。

两个矮人呆呆地注视着那个破洞,脸上的神色真是奇妙极了——我头一次见到“惊讶”、“惶恐”、“嫉妒”、“兴奋”的神色可以同时出现在一张面孔上,并且如此迅地变幻。

“这不可能……”先是铁诺克出梦呓似的低呼,“那可是精钢的板甲……是我们铁锤矮人的造物”

“弹丸竟然穿透了它?我一定是喝多了”卡西诺在用力地晃了晃脑袋之后跳下椅,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副板甲前面,踮起脚尖触摸那洞口——依旧残留着因为高撞击而产生的温热感,而随着一声轻响,一枚变了形的弹丸从板甲的膝关节结合处掉落下来。卡西达捻起那枚弹丸转向我,下巴上的大胡像抽了风一样不住颤抖,“帕拉丁在上,这竟然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将火枪丢在矮几上,然后现威廉的也是一脸惊愕——连忙推醒了他,“我们火药技术已经远远地领先你们——那种连板甲都没法洞穿的火枪——也配得上提价么?”

“但你是怎么做到的?”威廉忍不住轻声问我,“那些食盐……真的有这么大的威力么?”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食盐当然不可能具有这样的威力……但两个以食盐为媒介的魔法可就不同了——“抛掷弹丸”、“导向射击”。前者可以将细小的物体以极高的度射出去,而后者则可以双倍增强那种物体的动能以及准确度。

在这两个法术的加持下,就算是一个孩持有这柄“火枪”都可以打穿薄钢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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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六章 矮人的难言之隐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六章 矮人的难言之隐

矮人卡西达走到矮几前拿起那柄火枪,然后惊愕地凑近看枪管——里面没有火药残留的味道,倒是有一股浓重的枪油味儿。

我不动声色地任由他们仔细探查,而威廉的脸上则是安心又得意的神色。他微笑起来:“那么,我想现在你们应该清楚这种火药并非你们的配方了。实际上只要再过两三年,当我们突破了后一道关卡,可以令它量产之后,我们就不需要从你们那里购买黑火药了——”

矮人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房间里的形式逆转,就连站在一边的男仆都得意地翘起嘴角,然后仰着头在两个矮人的杯里添了些酒——而他们却再也没有心思端起酒杯了。

“这是……误会。”卡西达颇不自在地摊了摊手,“一场误会而已。”

“那么我需要一个解释。”威廉严肃地说道,“为什么?”

矮人面色古怪地笑着:“什么为什么?”

“你们亟需一笔钱?”威廉沉声说道,“我可不是傻瓜,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那么,是长殿下遇到了危机?他大可以来向我寻求援助。泰达斯家族的人一向不吝于给予朋友倾力支持——只是为什么要采用这种方式?”

矮人卡西达的脸色又变了变,然后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而铁诺克紧跟在他的身后,只是又向桌上的火枪看了一眼——那眼神中满是贪婪的意味。

这种行为极其无礼,我可以理解为他们现在慌乱到了极点。

然而威廉同样没有依照礼节送他们出门——他皱起眉头紧盯着矮人们的背影,然后缓缓说道:“那位火与岩之王……身体状况可能已经不大乐观了。”

“而我刚的猜想和你的想法相同——长殿下可能遇到麻烦了。”我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道,“那么就是说……矮人之王可能要死去,而他小的那个儿应当继承王位,但……长殿下现在需要大量的财富去做带些什么?”

威廉紧皱眉头盯着窗外的树荫,过了很久缓缓摇头,“不……不应当是这个原因。如果是那位长殿下想要做些什么,依照他的身份,只需要许下无数诺言就可以有足够的份量替代财富——甚至比财富有吸引力。现在他需要的似乎是大量的金币——他们在你没有回来之前提出的要求是‘现金结算’——您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那意味着,泰达斯这片土地上两年加起来开采出的所有黄金都要交付给矮人……但在此之前我们采取的结算方式一直都是‘支付票证’——那种可以在南方诸国境内通用的‘支票’。”

“这一定有问题,而且不是我们想象的那种问题……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威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我必须得弄清楚。”

“与此同时你还要做另外一些事情。”一个念头忽然在我的脑海中闪现出来,我感到自己的心口微微一跳,“命令你的下属在暗中探查——近是否有可疑人士经过,明显的特征是红。”我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红色的眼眸——另外还要仔细排查近期在周边生的恶性案件——是否有残忍的凶杀案。”

威廉惊讶地转过脸来:“你想到了什么?”

“一个不详的念头而已。”我缓缓地摇头,“在未被证实之前……还是不要说出口的好。”

这时候男仆将客厅的窗户打开,试图驱散房间里的酒气。室外的鲜空气涌了进来,我却在这空气里感受到了浓重的火焰气息——但愿那只是我因为紧张而形成的错觉。

赶回自己房间的时候遇到了瑟琳娜。她正抱着怀中的“黑猫”在我的门前踱步,似乎在等我归来。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她如梦初醒地抬起了头,脸上是精神紧张之后会出现的那种倦怠之色。

“怎么了?昨晚我出去办了些事情……是唯安塔出了问题?”我看向她的房间门,但里面安安静静,毫无异状。

“不,是我。”她抬起头来,满脸忧色,比起刚的威廉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来信了。”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今天生,简直让我没法儿透过气来。

“什么时候?说了些什么?”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打开房门让她走了进来。

她递给我一卷薄薄的羊皮纸,四边都被细心地裁剪过,甚至在四角都镀了金。信纸上出淡淡的清香气来,似乎是那位主人不喜欢皮纸轻微的膻味儿,在上面洒了香水。

尽管我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文字,但依旧在十几秒钟之内就读完了它——实际上只有两句话:“你的哥哥在欧瑞遇险,救他回来。”

我感到略微的诧异——这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位心狠手辣的暗精灵**师,倒像是一个普通的城镇主妇在叮嘱自己的女儿:“你的哥哥在外面待得太久了,把他找回来。”

而瑟琳娜仔细地观察着我的脸色,而后轻声问道:“怎么办?”

我拿着那张信纸再次仔细地看了看,将它还给了瑟琳娜:“猫头鹰送来的信?”

“不,是白头雕。只产在极北的寒冷之地的物种,擅长长途飞行——是从冰雪王宫里直接来的信息。”瑟琳娜不安地攥着那张信纸,“是二十几天出的消息……那时候我正和你在一起。”

“那么就安心等待,她很就会给你出的指令……或者干脆派遣她精锐的武士前来。因为——我已经捉住了你的哥哥。”我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脱掉外袍,换上一件轻便的外套——为了便于施法,我在在外套的袖口里同样缝制了可以盛装施法材料的暗格。

瑟琳娜愣在那里,然后失声惊叫:“你……抓住了他?你昨夜出去抓住了他?”

“为何如此激动?”我整理着外套的袖口,向她微笑,“我还以你早就站在了我这边,将他们当成自己的敌人了。”

她后退了几步并且坐在椅上,脸上的神情飞变换:“你抓住了他……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他可不像我,会被你说服——实际上他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用处,只会为你招来北方的强敌……你现在实在没有同我的母亲正面抗衡的实力……”

“知道么,瑟琳娜,欧瑞的内乱就要到来了。”我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缓缓说道,“虽然我没法预知确切的时间,但我知道那一天不远了——到时候无论我有没有足以抗衡你的那位母亲的实力,她都将南下、来到欧瑞,试图得到属于她的那一份利益。所以这仅仅是几十天的时间差——相比被动地等待敌人来到我的面前,我倾向在此之前就为他们布置好一个陷阱。所以对于我来说,你的那位哥哥简直就是一只一头撞进套索中的兔……难道我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么?”

“但你怎么知道……”瑟琳娜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有些苦涩,“她会为了他向你宣战?”

我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那种语气,瑟琳娜,信纸上的那种语气。关心、担忧——对于他来说。简洁、专横——对于你来说。我再一次确认了你从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你的那位母亲……的确是将你当成了一种工具。”

她的脸色加苍白,双手紧紧扣住椅的扶手,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你没必要对我这么苛刻,撒尔坦……”

“我只想要你认清自己的处境。”我轻声说道,“我不想你摇摆不定——在面对你的那位母亲的时候。”

“我需要时间。”她低声说道,“也许我可以拒绝帮助她,然而……现在的我没法对她举起武器。”

“那么我就给你时间。”我走过去轻拍的她的肩头,然后将她独自留在了我的房间里。

魔法师们总是有些麻烦事儿……例如记忆那些被使用过的魔法。我还得花上半天的时间去面对我的那本手札——那本在没有得到它的时候无比渴望,又在得到它之后不想去面对的手札。

里面记载的大部分内容都已经被我重掌握,然而一些传奇魔法和生僻的炼金技术却依旧无法使用——我的精神力量似乎还不足以自由操控那些被我改进过的、威力强大的魔法。想要完全地挥出这本手札的威力,似乎只能等我找到另一份魔力之后了。

记忆魔法花费了我几个小时的时间——越是将它们刻印得稳定而牢靠,在施法的时候就越是不会出现施法失败的状况。

在我还没有寻回自己的记忆之初,即便是一个小小的“泥泞术”都有4%的几率会施展失败,因此我养成了随身携带一柄匕或者一把长剑的习惯——一旦魔法无效,至少我还有力气扑上去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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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只有这3字的章节了,因为昨晚只睡了两个小时,脑袋实在不行了……如果这个月还要万的话,明天就得两万四……你们说我有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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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七章 深入地下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七章 深入地下

泰达斯难得有这样的好天气,因此我享受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闲暇时光。可惜这样的好日注定不能长久——用过午餐之后我就已经出现在了威廉的书房里,眼前则是一叠卷宗。

“的确有不少恶性杀人案件,凶犯依旧在逃。”威廉从书桌上抬起头来,“但你打听这些消息做什么?”

“肢体残缺?有灼烧痕迹?”我随手翻了翻,忧心忡忡地问道。

“卷宗上写的死状是……疑似被凶犯用烧红了的武器肢解,然后……”

“一回事。”我打断了威廉的话,“我想现在我知道矮人们为什么忽然需要那么多的金币了。”

威廉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仅仅凭借这些卷宗?”

“和一些合理的推断。”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始下意识地用手敲打桌面,“威廉,你听说过龙么?”

我忽然转变了话题令他有些迷茫,但他依旧说道:“当然听说过……不过,这和矮人们的金币有什么关系?”

“现在西大6上仅存两头巨龙,一头名为地龙安塔瑞斯,一头名为火龙巴卡拉斯——我想这你也知道。在传说中巨龙会喷吐出火焰,然而那是一种误解。巨龙喷吐出来的并非火焰,而是龙息……”

“有什么不同?”

“不同之处在于,龙息的威力远比单纯的火焰强大——龙息的颜色是淡淡的幽蓝色,一旦沾染上了身体,不将敌人彻底灼烧成灰就不会熄灭。”

“你……亲眼见过龙?”威廉的眼睛瞪了起来——他还不并不知晓的我身份。

“一两次而已……”我摊了摊手——让自己变得加高深莫测起来,“不过我不想重提旧事——因为一些不愉的经历,希望你能够理解。”

他看着我愣了一会儿,然后向我做了一个“请继续”的手势。

“我们都知道,龙族衰败于巴温帝国时期——那时候的西大6上还有不少巨龙,因此人们对于他们的了解也比我们要深刻得多。甚至有人通过某种途径获取了巨龙的详细资料,然后将其记录了下来——”

“《巨龙之书》”威廉喃喃自语,“您是说,那本书里记载的内容是真实的,而非后人杜撰的?”

“我知道现在的人们都将那本书当作幻想读本,然而……”我耸了耸肩,“里面的每一个字儿都是真实的。”

《巨龙之书》完成于巴温皇帝屠龙之前,我想大概是那位皇帝为了让人们降低对巨龙的恐惧感、为他的屠龙计划作准备而编写了那部典籍。然而就在巴温帝国崩溃、巨龙们的身影成为历史上的回忆之后,这本书也逐渐被人遗忘,并且被后人认为是一本凭借想象胡乱编造的读物了。

但我与两头龙打过交道,我也阅读过那本书,我甚至还将其中的一些关键资料收录在了我的手札里——其中就包括了巨龙吐息的秘密。

千百年来一直有龙族喜欢收集财宝的传说——越是亮闪闪的东西,他们就越感兴趣。这说法在凡人之间流传得如此之广,以至于人们都忽略了其中一个不合理的关键点——巨龙们同样是拥有智慧的高等生物,甚至比人类还要聪明。这样的一个物种,怎么会集体产生这种奇特的嗜好?要知道,他们可不会变成*人形、走到餐馆里,丢出几枚金币,然后吃掉那家餐馆一年的储藏。

金币对他们还说毫无用处,完全没必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搜集它们。

实际上。那部只有很少人阅读并仔细研究过的《巨龙之书》已经提到了一个可能性——龙族收集财宝,尤其是黄金,并不是为了某种不可理喻的爱好,而是为了“巨龙吐息”。

他们体内的独特构造与消化腺能够消化某些贵金属——尤其是黄金,并且将其在体内转化为某种具有强力附着性的易燃气体,再被自身的天赋魔法加持,在遇敌的时候喷吐出来,形成威力强大的攻击手段。

而大多数的巨龙不但需要黄金来作为吐息的媒介,可以将他们在体内转化为某种只对龙族起作用的治愈成分。因为当为数众多的巨龙们生活在西大6的土地上的时候,人类与龙族大的冲突就是“黄金”——在巴温帝国的鼎盛时期,据说巨龙们从人类那里掠夺去的黄金数量相当于人类一千年来所开采数量的十分之一。而且这十分之一在被巨龙掠夺之后就再也不会重流入市场,这对一个王国的金融体系来说简直是无法承受的巨大打击。因此我从前也曾经怀疑——黄金的流失是否也是那位皇帝要消灭巨龙的因素之一。

我向威廉说出了这一切,他聚精会神地听着,然后皱起眉头沉思:“巨龙需要黄金……矮人们也需要黄金……但这似乎不能断定,那头龙就在矮人的地下王国。”

“从前不能断定,现在可以断定了。”我长出一口气说道,“从前我就一直怀疑火龙的居所也许是某个充满了火焰高温的地方——因为龙族原本就是深渊生物,他们逃来了地上界。而现在的西大6满足这种条件的处所也就只有矮人们的‘火与岩之国’——只有那种地方藏得下火龙的巨大躯体。”

“你曾经说过,那几起凶杀案的受害者死状是‘被人用烧红了的凶器肢解’——实际上那正是火龙的做法。人形时候的火龙会用他手臂上的长鳞杀人——那鳞片上就蕴含了极高的温度。至于那几个不幸的受害者……只能说他们相当不走运。上亿人一辈都没有见过一头龙,而他们却刚好撞见了他——想要巴卡拉斯在愤怒的时候忍住杀戮的**……还不如要求狮变成素食主义者。”

我看着威廉的眼睛,继续补充道:“火龙受了伤,受了很重的伤。而矮人们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将这消息泄露出去,又似乎与火龙变成了同盟……于是他们开始收集黄金。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正在帮助巨龙的那个人应当就是长殿下——只有他有能力为火龙筹集黄金,也只有他会在走投无路地时候采取那种手段,试图从你这里得到‘紧急援助’。”

“你说得很对……”威廉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上的卷宗喃喃自语,“如果是地下王国的国家行为……他们完全可以通过好的方式筹集黄金,而不是通过金币——要知道即便是欧瑞金,含金量也只有百分之七十八而已。”

“我要杀了他,威廉。”我打断他的自我推断,严肃地看着桌对面的公爵次,“你得帮助我。”

威廉愣了一愣,但后皱起眉头,“杀谁?”

“龙。”我吐出一个字眼来。

这一次他呆在那里,直直地凝视着我,然后用试探的语气说道:“你……在开玩笑?”

我向他微微侧了侧脸。

“不,不不不……不要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威廉连连摆手,脸上露出“你一定是疯了”的神情,“你要屠龙?仅凭你自己?不,那不可能况且杀了他你能得到什么好处?一个‘屠龙勇士’的称号么?”

“因为你还不知道我曾经是什么人,威廉。”我后背靠在椅上,开始思考应该用何种方式对他讲述我的故事。我并指望每一个人在知道我的身份以后都会变成我的盟友——人类总是实际的物种,单纯的威胁或是武力永远也驯服不了他们,只有恰当的诱惑会令他们抛弃一些不合实际的正义感或是道德感,然后选择与我合作。

威廉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务实的人,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否则他就不会隐瞒着他的父亲与哥哥进行自己的秘密研究,我打赌他在得知我的真实身份之后很就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并且开始思考加实际的问题。

——例如三十分钟之后的此刻。

他仔细地打量我,然后沉默不语。

“所以,这对我而言是一个大好时机。无论是从前的经历还是现世的实际状况,我都有充足且必要的理由趁此机会解决他。”我郑重说道,“我清楚屠龙对你而言不可接受……但相信我,屠龙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困难——尤其是在他并不知晓我的存在,并且又身受重伤的情况下。”

“但……我能得到什么?”威廉在沉思之后缓缓开口,“如果你失败了,火龙的愤怒将泄到你和我的家族的身上——我不得不考虑到这样的风险。而如果你成功了,你解决了一个巨大的威胁,但我能得到什么?”

我看着他那张年轻而严肃的脸,轻轻地笑了起来:“威廉……威廉?泰达斯。不要太贪心。刚我许诺你的那些东西——权势、财富、土地,不是早已出你的预期了么?你是一个贵族,也是一个生意人。我欣赏你那种精明的态度,但……不要把这种态度用在我的身上。记住,这世界上不存在没有风险的交易——而此刻,你我之间的就是这样一场交易。”

威廉不动声色地轻轻弹了弹桌面,然后笑了起来:“别这么严肃——职业习惯而已。那么……如果想要达成你那个伟大又危险的目标,应该怎么做呢?”

=======分========

矮人们在三天前曾经造访,之后就再无声息。地上公国与地底王国的交易还在如常进行,各个环节流程一如既往,仿佛一点儿都没有受到那次不愉的“误解”的影响。

眼下我和剑士哈伦站在一个大峡谷的悬崖边上,看着脚下那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据哈伦说,这峡谷底部有一个入口,直通向矮人的地底王国。

这条通道是因为一百多年前的一次地震而形成的,此后矮人们经常通过这条秘道绕开地上世界人类驻军的防守侵入地上世界进行劫掠,直至后来人类也现了这条通道,并且以相同的方式派遣大军进入了地下进行扫荡。之后地下王国与人类达成了协议,他们无需抢劫就可以通过贸易手段得到比从前多得多的资源,于是这条通道也被秘密地封死,以防止地下世界的不法分经由此处逃入地上。

但随着岁月的变迁,从前封死秘道的巨石逐渐崩裂,暗精灵们在无意之中再次现了它,并且时常通过这里避开矮人守军的盘查,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例如试图盗取矮人们的火药资料。

哈伦将粗大的绳索绑在悬崖边的一块巨石上,然后示意我将绳索上的挂钩捆在腰间——那样可以在意外脱手的情况下仍将自己挂在绳上。

但我向下看了看,然后谢绝了他的好意,站在悬崖边向前跨出了一步——哈伦立即惊呼出来,并且试图伸手抓住我。但下一刻他就停止了动作……

因为我已经像一片羽毛一样飘起,并且开始缓缓下落。

“羽落术”——一个不常被使用,却在某些情况下极其实用的法术。现在我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在半空中缓缓飘落,并且看着哈伦正用谨慎地的姿势向下攀爬,不时回头用惊讶又羡慕的眼神看着我。

暗精灵的族群当中的确有不少魔法傀儡……但我猜米伦?尼恩不会在他们的身上储存“羽落术”这样的小把戏——她加偏重威力强大的塑能系法术,就像帕萨里安一样——因此哈伦一定也没有见识过这个魔法。但这个魔法如果作用在他的身上的效果会好得多,因为暗精灵的某些骨骼是呈蜂巢状中空的,他们的身体比人类加轻盈。

我在进入黑暗当中之后依靠黑暗视觉仔细打量悬崖地下的面貌——似乎有一条小溪在流动。溪水的两岸因为长期不见阳光的缘故而没有木本植物生长,倒是有些在黑暗中出荧光来的苔藓。

据说矮人们的地下王国随处可见这种荧光苔藓,他们称其为“帕拉丁的恩惠”。这些植物被人为地种植在地下世界的天顶上充当光源,并且会在每年的冬月中旬洒落纷纷扬扬的荧光孢。

哈伦在向我描绘那种景象的时候脸上是憧憬而活的神色:“就像是回到了北方,天空中飘起雪花——那种在傍晚出荧光的雪花。但这时候你不能抬头——这也是在地下世界生活所要注意的事项之一。否则那些荧光袍就会落进你的眼里,而天顶上其他的一些尘土或是石块也会落在你的眼睛里。”

我想象着孢缓缓飘落的场景,看着地面离我越来越近。在长达三分钟的漂浮下落之后,我再一次触到了坚实的土地……不,并不坚实,因为长期不见天日而显得有些潮湿松软。此刻暗精灵也从绳索上跳了下来,然后提起手中的风灯谨慎地环视四周,同时检查身上的零零碎碎。

匕、长剑、绳索、绷带、火棉、食物、饮用水都配备齐全,剩下的事情就是大步开走,一直走到矮人的地下王国。

在黑暗中行进了五分钟之后我们抵达了秘道的入口——隐藏在一块坍塌的巨石右侧,要身放平收腹拥得进去。

我们依次挤进去,弄得头上布满了土屑。里面是起伏不平的地面,几处甚至有深深陷下去的地坑,得用力跳跃能通过。通道的前半段阴冷潮湿,但艰难行进三十分钟之后,洞壁就逐渐变得干燥起来……我知道这说明我们已经开始接近矮人的地下王国了。那里充满了流动的岩浆与火焰,是类似深渊地狱一样的存在。

暗精灵回头关切地看了看我:“您没有觉得头晕吧?”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继续前行。

暗精灵应当比除了矮人之外的任何一个种族都善于适应这里的环境——因为他们也是居住在地底。所不同的是,暗精灵的地下王国干冷,矮人的地下王国燥热。

因为存在着岩浆的缘故,“火与岩之国”的空气状况极其恶劣,即便矮人们栽种了大量可以净化空气的苔藓植物,那里的每一口空气当中也都充斥着硫磺的味道。加入某一天矮人们不再从事锻造,倒是可以将他们的地底王国改造成深渊地狱的模样,然后依靠游客的观光费用来继续生存。

继续行进三十分钟,空气当中的硫磺味儿加难以忍受。我掩住鼻皱起眉头:“这条通道通往哪里?”

哈伦在我的前方脚步未停,压低声音说道:“一处岩浆池。这条路的尽头原本是一处平台,但矮人们告诉我自从道路被封死之后,通道尽头的岩浆就逐渐上涌,形成了一个岩浆池,并且熔掉了原来的地面。现在通道的尽头有一条高出岩浆池四十多米的小路,不到一米宽。我们得以的度通过那条小路,否则就会被岩浆烤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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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八章 火与岩之国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八章 火与岩之国

他说完之后略一停顿,仔细地辨认方位,然后拐进了一条岔路。

“从这里通过?”我看着岔路尽头的石壁皱了皱眉头。

“不,这里有一处冷水源。”哈伦又向里面行进几步,然后解开背上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两条毛毯来,又将它们丢进他面前的一块岩石之后——传来的水声。

“矮人的地下世界,大部分水源都是沸腾的热水源——有的喝了能够强身健体,有的喝了却会毒死人——那里面含有剧毒的矿物成分。”哈伦一边将毯在水里搅拌一边背向我解释道,“冷水源并不多见——这里就是我无意现的一处,温度比地上世界的水还要低些。”

“那么……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把毯弄湿,大师。”哈伦转过身来看着我,然后又跳进那个水潭里,出低低的“嘶”声,“我们得……先把自己用着冷水弄湿……降温,然后走在岩浆池上的时候得披上毯,这样在走完那段路的时候恰好不会把自己烤干……”

我看着他的脸上因为寒冷而露出来的痛苦表情,问道:“那么……每次你们使用这条通道,都得这么干?”

“没错……”他继续呲牙咧嘴,“但是也不能把自己冻僵——不然手脚不灵活,容易掉下去。我建议……您也到这里来泡一泡,否则……”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耸耸肩:“哦,哈伦……你真应该在跳下去之后问问我——我至少有十几种法可以让我们的身体一直维持常温,不被下面的岩浆影响……”

暗精灵停了我的话,忘记了咧嘴,脸上露出一副呆滞的神色来。

十分钟之后,我和浑身**的哈伦来到了通道的尽头。我向前走出两步,远处的情景立即进入我的视线。

那是一片广阔无比的地下空间……广阔到即便使用我的“法师之眼”加强了视觉,也依旧无法看到空间的尽头。天顶与地面至少相隔三百米,一条条巨大的岩石柱通贯地下大厅,支撑着天顶不至坍塌。我们的脚下是一个火红色的岩浆池——说是“池”实际上并不准确——因为它向右前方一直延伸到了远方的黑暗里,直到我的视力无法再看到远处的暗红色。

这些流动着的岩浆将附近的空间映成了一片暗红,就好像那些岩壁上凝结了鲜血。而我们的左侧是一条贴着岩壁延伸的小路,不但正如哈伦所说,仅容一人通过,某些部分还都已经残缺不堪,得像先前一样跳跃通过。

而哈伦在我的身后,身上泛着淡淡的魔法光亮,谨慎地向洞口之下望了望,然后脸上露出了笑意来:“真的没有一点儿炎热的感觉……诸神在上,多么神奇的法术”

“但我可拿这里的味道没办法。”我皱起眉头,将在冷水里浸湿了的亚麻布面筋系在脸上,好让自己不会因为那种味道的刺激而打喷嚏。

这是我头一次在这种道路上行走——脚下是灼热的岩浆,一旦落下去……让我想一想,假如我来得及使用一个“镜像分身”,也许还有一次生还的机会……

但这一次我们不必担心自己会被岩浆带来的高温烤干。“热力隔绝”的效果令我们身体周围的温度始终保持在正常水准的范围之内——因此我们可以谨慎地慢慢行走,直到后踏上平稳的地面。

再抬头去看一路走来的那条几乎是紧贴在悬崖上的小径,简直不敢相信会有任何人疯狂到从那里一路走下来。

魔法护盾的效果被我解除,几乎令人窒息的热量扑面而来。我的额头立即渗出了汗水,哈伦的神色却恢复了正常。我们迅地离开岩浆池的周边,以防止脚下的地面被高温融化,忽然塌陷。

实际上这一带因为已经遍布岩浆的缘故极少有矮人出没。从前建造在这里的城市遗迹早就随着地面的塌陷融化了在岩浆当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就是地下矮人们的生存现状——火与岩之国的空间在一代又一代开拓者的掘之下变得越来越大,然而他们的实际生存空间却越来越小。人力挖掘的度远远比不上岩浆侵蚀的度,而地上世界又没有哪一个国家会接纳这些拥有坚固的铠甲和危险的武器的好战矮人。因此他们不得不凭借强悍的生命力和不屈的意志与这里的自然环境做斗争,也形成了他们如今截然不同于任何一个地上王国的继承制度——世继承制。

火与岩之国的王位将传给国王小的一个儿,这个儿被称为“世”。而他的哥哥们则得不到任何一片土地,所能做的事情仅仅是带领一些自愿追随他们的人——大多是**犯、杀人犯、活不下去的小偷、骗,前往王国的边境开拓的空间。这些的空间将被视为“国王赐予”的土地,并且所有权不可被剥夺。

正是这种制度敦促矮人们以一种诚惶诚恐的态度将自己的生存空间扩大、再扩大,同身后那些侵蚀着他们的生存空间的岩浆赛跑。

在一过程中,有的王在路上被那些囚徒们杀死,有的王在开拓时死于意外事故,而多的王仅仅能拥有一块小得可怜的、矿坑似的封地,在压抑阴沉的领地中观望那高达数百米的自然空间,郁郁而终。

这一代的长殿下似乎并不想要这样的结局,于是他开始图谋些什么了。

我们一路疾行,逐渐将岩浆池抛在身后,而空气中硫磺的味道逐渐变淡,虽然仍旧不适合地上世界人类的口味,但还勉强可以接受。

哈伦三人曾经四次试图盗取矮人们的火药配方,然而都没能成功。但他们并非没有收获——他们得到了地下王国在二十年前绘制的地图。那是一副军用地图,详细地标注了几处岩浆池的位置、地下暗洞的位置、大型城市的位置、地下水源的位置。而我们正好需要这些信息。

目前地下世界共有四个大型的岩浆池,我们刚经过的就是其中之一。两个岩浆池的附近被标注有大量的、未经探索的天然洞穴,我们刚经过的那个恰好也是其中之一。

假如火龙需要藏身之处,那么岩浆池和大型天然洞穴都是极好的选择。我们得先探查附近的洞穴,然后再赶去另一个可疑地点。

龙族可以使用魔法,但自身也拥有天赋魔法,这与任何一种地上世界的生物不同。然而这并不奇怪——因为他们原本就是深渊地狱里的产物。《巨龙之书》当中记载过,火龙在受到伤害之后会选择在温度极高的地点修复伤口,并且会吞噬大量的黄金以及淡水,加伤口愈合。

我怀疑巴卡拉斯已经同那位长殿下达成协议——矮人负责为他提供大量的黄金,而火龙则许诺在身体康复之后为他夺取王位。这样一来,火龙藏身的居所附近定然会留下矮人活动的痕迹,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痕迹,然后找到巴卡拉斯的住所。

我想这一次他一定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害,不然以他的性格,应当会在摆脱西蒙之后再次向他起偷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灰溜溜地跑到地下。

也许现在的我没有办法对付一头精力充沛的巨龙,但如果给我充足的准备时间,我有相当的把握可以干掉这头遭受了严重的伤害的火龙。

他在前世就与我纠缠不清,甚至差一点杀死了我。现在我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将成为我今世复仇计划的第一个目标,死在我的脚下。

地下王国的面积广大,足有一个泰达斯公国大小。而刚的那片岩浆池在地图上展现出来的面积则令我加惊讶——那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湖泊。眼下我们沿着“湖边”的区域行走,探查一切可疑的踪迹。

在这种没有人烟的地方,地下世界表现得远比地上要荒凉——因为高温的环境,没有绿色植物,没有野外生物,甚至没有枯枝落叶。目力所及之处只有大片大片的裸露岩石,在远处岩浆池的映衬下显得光怪6离,就像像是来自远古的雕像。

地下世界并没有黑夜和白昼的区别,矮人城市里依靠钟声来制定作息时间,但在野外就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了。我和哈伦都是身体健壮、精力充沛。然而我在三到四天不休不眠之后会感到困倦并且用两个小时的小憩来恢复奖励,但哈伦却需要每天的规律睡眠来保持自己的体力。

眼下已经是进入地下世界的“第二天”。哈伦在火光之中安睡,而我则沉默着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眺望远方的黑暗世界。

这两天里我们走了不少地方,但所过之处都是荒凉的平原,没有丝毫人类活动的迹象。在我的预期当中,这一处岩浆池应当是有可能藏匿着那头火龙的地点……然而再过上两天这片区域就将被我们走遍,如果那个时候还是一无所获的话,我们就得花上七天的时间前往另一处岩浆池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渐渐开始无法忍受这样的环境——空气当中充斥着刺鼻的硫磺味儿,已经令我现在头脑眩晕,双目紧了。周围没有任何生物,没有任何声响,每天送进口中的是淡而无味的干面包和咸菜,喝的是水袋中已经温热并且出腐臭味儿的清水。

即便我曾经在古鲁丁的法师塔里忍受过独居二十年的时间,然而那里毕竟还有鲜的空气、碧绿的草地、芬芳的花朵、甚至还有时不时的来找我的麻烦的小哥布林。

但此时此地……

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个法师本该善于忍受寂寞,但我现在已经不是那种住在自己的法师塔中潜心研究魔法的法师了。我在地上世界还有无数的牵挂和担忧,我实在没法儿令自己在这里静下心来。如果不是进入地下需要哈伦引路,眼下我真想独自继续走下去,直到三天之后我感到了疲倦为止。

远处泛起星星点点的火光——那大概是岩浆在沸腾,在跳跃。我盯着那条缓缓移动的火线,觉得自己的头脑因为这几天来吸入的空气而愈眩晕。

等等……缓缓移动?

我在三秒钟之后清醒过来,像是被丢进了一团石灰的脑袋开始努力运作,同时跳下石头、俯低身体,集中精力看向那些火光,然后心中一阵惊喜。

那是火把,而不是岩浆的光亮。又过了一会儿,那些火光接近到了距离我们大约三百米的位置, 我终于看清了那些人的身影——那是一队矮人,身上反射的亮光,似乎披挂着盔甲。

矮人们的胯下骑着一种类似野猪的生物,四肢粗壮,吻部突出,外翻着两条獠牙——那种一种被躲避战火的矮人们在加古老的年代带入了地下的生物,算是野猪的表亲。起先被用作肉食,后来其中的一部分分化为性情暴躁却忠于人类的战争型生物,被矮人们命名为“战猪。”

我曾经听到威廉宅邸的守卫们说过这样一个不算是笑话的笑话——在人类与矮人战斗的时候,一个人类士兵面向着他的长官走过去,这时候埋伏在路边的矮人骑兵驱策着这些战猪从背后向那个士兵动偷袭,他的长官立即大叫:“战猪骑兵”

于是那个士兵就立即“站住”了,并且说道:“报告长官,我不是骑兵”……而后等在原地被背后的敌人一刀砍掉了脑袋。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但主要是为了说明,这些“战猪”的四蹄都已经因为一代又一代的矮人技师们的特殊培养方式而变得类似猫爪——在坚硬的角质四蹄之下又生长出了一层肉垫,在起偷袭的时候伸出肉垫变得悄然无声,在急冲锋的时候露出钉有铁掌的蹄。

因为生育力低下的缘故,矮人们的战猪骑兵数量并不多,是精锐中的精锐。而现在他们出现在了这里……也许就意味我们挑对了地方。

我悄然后退,推行了哈伦,然后与他一同隐藏到了岩石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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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九章 负伤的火龙

卷三 混沌年代 第十九章 负伤的火龙

正在修~~

我在三秒钟之后清醒过来,像是被丢进了一团石灰的脑袋开始努力运作,同时跳下石头、俯低身体,集中精力看向那些火光,然后心中一阵惊喜。

那是火把,而不是岩浆的光亮。又过了一会儿,那些火光接近到了距离我们大约三百米的位置, 我终于看清了那些人的身影——那是一队矮人,身上反射的亮光,似乎披挂着盔甲。

矮人们的胯下骑着一种类似野猪的生物,四肢粗壮,吻部突出,外翻着两条獠牙——那种一种被躲避战火的矮人们在加古老的年代带入了地下的生物,算是野猪的表亲。起先被用作肉食,后来其中的一部分分化为性情暴躁却忠于人类的战争型生物,被矮人们命名为“战猪。”

我曾经听到威廉宅邸的守卫们说过这样一个不算是笑话的笑话——在人类与矮人战斗的时候,一个人类士兵面向着他的长官走过去,这时候埋伏在路边的矮人骑兵驱策着这些战猪从背后向那个士兵动偷袭,他的长官立即大叫:“战猪骑兵”

于是那个士兵就立即“站住”了,并且说道:“报告长官,我不是骑兵”……而后等在原地被背后的敌人一刀砍掉了脑袋。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但主要是为了说明,这些“战猪”的四蹄都已经因为一代又一代的矮人技师们的特殊培养方式而变得类似猫爪——在坚硬的角质四蹄之下又生长出了一层肉垫,在起偷袭的时候伸出肉垫变得悄然无声,在急冲锋的时候露出钉有铁掌的蹄。

因为生育力低下的缘故,矮人们的战猪骑兵数量并不多,是精锐中的精锐。而现在他们出现在了这里……也许就意味我们挑对了地方。

我悄然后退,推醒了哈伦,然后与他一同隐藏到了岩石的阴影里。

那一队骑兵行进的方向偏西,在五分钟以后变成了背对我们。这正为我们的追踪提供了便利的条件。我与哈伦悄然跟上,缀在他们身后一百多米的距离。战猪的奔跑度远胜人类,但好在他们为了保持队形并未全力狂奔,我又为自己与哈伦加持了“中级风之疾走”,勉强能够跟得上他们的度。

这真是极好的运气,我不知该感谢前世为自己加持的那个“大预言术”还是手指上的幸运戒指。我们在骑兵的身后追踪了将近三十分钟,渐渐感到四肢无力、胸口胀——地下世界的恶劣环境削弱了我们的体能,假如他们继续走下去,大概我们就要被甩掉了。

所幸骑兵们开始逐渐放慢度,而前方远远地出现了一道贯彻“天地”之间的墙壁——那应当是地下王国的尽头了。岩壁上遍布巨大的裂缝与孔洞,底端则是狰狞凸起的钟乳石与火成岩。我注意到一些倒着向上生长的石头有断裂的痕迹,裂口锋锐尖利,似乎是刚刚形成不久。似乎我们来对了地方。能够撞断这些巨大的石条的,也只有火龙这样的庞然大物了。

矮人骑兵们停住了脚步,而我们也停了下来,将身体隐藏在岩石的阴影之中。这里的温度比我们刚待的地方要低上不少,空气也不那么污浊。我大口吸气,感觉自己的头脑终于略微清醒了一些。

而后这些矮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每个人从战猪的身侧取下两个袋,然后将他们谨慎地堆积在一起,而另外两三个看起来是指挥官模样的矮人则开始在地上指指点点,又将一张地图在岩石上铺展开来,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大约十分钟过后,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然后开始大声号令其他的军士。十几个矮人开始用从战猪身上取下来的零碎部件组装出一个钻头来,并且以惊人的效率开始在原地搭建一个木质的手脚架。

尽管暗精灵同样拥有黑暗视觉,然而他的视线却没有我延伸得那么远。他低声问我:“那些矮人在做什么?”

“似乎在搭建一个手脚架……现在正在向架上搭载钻头——这些家伙要在这里开矿?”我疑惑地皱起眉头,再次集中精力去观察他们的动作——此刻手脚架已经搭建完毕,开始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军士使用一种依靠齿轮传动的动力系统令那钻头开动起来,并且深入地下。

“是狭长的钻头还是粗短的钻头?”哈伦再次问我。与地下世界的交流似乎令他知道了不少矮人们的同坐流程,此刻他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正在思考技术细节的工程专家。

“应该算得上是狭长。”

“那么就不应该是开矿……况且也不会由十几个骑兵跑来这里开矿。”哈伦说道,“我猜他们是想要钻出一个坑洞——这附近的地质状况让他们没法儿用铁锹和镐头来完成这件事情。”

我们俩没法儿弄清楚矮人们在搞什么把戏,只得继续潜伏在阴影之中沉默地看着他们将钻头退出地面,然后拆掉手脚架,将它移动到另一个地点,重复刚的过程。

他们一共在七个不同地点钻出空洞来,之间相距有近有远,看不出有明显的规律。然后持有火把的矮人迅地后退,另一些人则将那些堆在地上的袋小心地搬到孔洞旁边,将袋里黑色的粉末倾倒进空洞之中,再将它们压实。而后矮人们都离开了刚的工作地点,手脚架也被拆开运走。一些人退出了一百多米,另一个人持着火把在地上点燃了什么,接着向他的伙伴那里飞跑过去。

黯淡的火花在地上跳跃,连成几条火线。我在这一瞬间意识到了他们想要做什么,几乎与哈伦异口同声地向对方说道:“堵住耳朵”——然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整个地面都颤抖了起来,仿佛是附近生了一场小型的地震。

刚被钻了孔的地面上,几块巨大的扁平岩石被炸飞起来,又在空中碎裂成小块飞射四溅,甚至有的掉在了我们的藏身之处。

那一片区域被浓重的烟尘笼罩,而矮人们出大声的呼喊,似乎是有一个人因为退得不够远,被崩飞的石块击中了身体。

但此刻我的视线并不在他们的身上,而是集中到了远处岩壁上的一道横贯的巨大缝隙之中。就在刚的一声巨响过后,一个暗红色的身影从那裂缝中一闪而过,然后归于平静。

我感到自己的瞳孔猛然紧缩——是龙。那这样遥远的距离上他的身影依旧能够被我看清,除了火龙还能有谁?

远处的烟尘逐渐散去,地面被火药的威力掀掉了整整一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我在震惊于矮人们的力量的同时又看到了另一幕奇景——一道高高的水柱从那坑洞里**出来,形成了一个高达十几米的喷泉。泉水在昏暗的环境中闪动着透亮的光泽,没有腾腾的热气,也没有刺鼻的硫磺味儿,似乎正是哈伦所说的“冷水源”。

这些矮人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用火药炸出水源么?抛却黑火药的威力不论,单单那种精确打孔的计算技术就已经令我感到震惊了——那是一种完全不同于法师们在实验室中依靠经验进行研究的方式,似乎还有一种自成体系的精确计算方法。

远处的喷泉在五分钟之后逐渐降低高度,然后开始填充那个被炸出来的坑洞,接着渐渐外溢铺满了一整片岩石地面,而后汇聚成一道溪流,开始向黑暗中流去。

矮人们开始对着岩壁大声呼喊——使用的是矮人语。我对那种语言并不精通,但哈伦所知的却已经足以让他弄清楚那些矮人们所表达的意思了。

“他们在说——请享用生命之水吧,伟大的火龙”哈伦向我解释道,“生命之水是他们对于冷水源的称谓——在地下世界冷水源可是极其珍贵的……这些家伙的运气相当不错,竟然在这里找到了它。”

“我们的运气也相当不错。”我在黑暗中微笑了起来,“省去了寻找火龙的麻烦,省去了寻找水源的麻烦。”

“下一步怎么做?”哈伦向远处的岩壁上看了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要克服对那头庞然大物的恐惧感。

“等在这里,看他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来饮水。”我摸了摸袍袖当中的一个小口袋,再次确认它安安稳稳地呆在我的身上,然后将身体向阴影里缩了缩。

=======分========

哈伦已经睡眠了七次,而我则睡眠了两次。为了防止火龙从岩壁的大裂缝当中看到我们,我俩找到了一条斜着延伸进地下的深坑,里面的温度比地表还要低些——我怀疑这整片地表之下都是一条巨大的暗河,矮人们引出的冷水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我们随身携带的干粮被分成了十几份,每天摄取很少的食物,然后尽量减少肢体动作,以确保这些食物所转化而来的能量不会被过度消耗。实际上在来到地下世界之前我们就已经准备了足够的口粮——那种暗精灵们特有的食物“石饼”——用肉松、干蔬菜、糖、食盐、面粉烘烤压制而成的饼干。半块就可以填饱肚,却硬得像石头。

矮人们炸出来的冷水源解决了我们的饮水问题,那条溪流在矮人们离开三天之后分出了一道支流,从坑洞的前方经过,正好方便我们在石块的阴影掩护之下取水饮用。

眼下我正在洞口扶着一块凸起的石头,向远处观望。而哈伦站在我的身后,脸色加苍白。我能够感受得到他体内的那颗心脏在加跳动——因为他感到了本能的恐惧。

远处的岩壁之上,出现了一片火红色的影。这影在略一停留之后伸展双翅,借助双腿的推力从高处滑翔了下来——滑翔的轨迹并不优美,在空中歪歪斜斜地拐了个“s”形之后落到了地表上,踉跄了两步重站稳,然后迈动四只巨爪将大地踏出沉闷的轰响,走向那片冷水的源头。

我心中的惊喜愈加强烈——火龙巴卡拉斯的伤势远比我想象得要严重,而且是伤在了翅膀上。龙族的双翼是他们使用龙语魔法的增幅器,一旦双翼受到了严重伤害,巨龙们使用魔法的能力就将大大降低。而一旦一头巨龙失去了双翼——就像安塔瑞斯那样,他们就会丧失使用魔法的资格,甚至失去喷吐龙息的能力。

火龙刚在滑翔而非飞翔,但即便是“滑翔”,他的动作也显得勉强。现在他将巨大的头颅凑近那个水坑——几乎占据了所有的空间,然后开始喝水。

巨大的“咕嘟”声在整片空间中回荡,而哈伦的脸色愈苍白。我默不作声地凝视着远处的火龙,直到他抬起头来,用那对黄褐色的巨目向四周扫视——那一只眼睛就抵得上一个成年人类的身高。

我在黑暗之中与他无声对视……但他并未现我。

这只庞然巨兽在饮水之后又大步走到了岩壁之下,然后将两只前爪抬起,强壮有力的后肢在地面上用力一蹬,一对巨大的膜翼再次展开,用力扑打,在地面上激荡起大片的尘土来。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他双翼伤在了哪里——一道纵贯的伤口从左翅根延伸到了膜翼的另一端,将左翼从中间裁开。

难怪他在滑翔的时候会显得那样吃力,而在此刻试图飞上那道裂缝当中的时候加吃力——就像一只刚刚学会了飞翔的雏鸟,歪歪斜斜地腾空几十米之后忽然失去了平衡,右翼加紧拍打,四爪在岩壁上抓紧凸起的巨大石块没有让自己掉落下来,然后连飞带爬地又回到了裂缝当中。

我回过身来搓了搓了手,长出一口气,感到自己的计划开始变得越加完善。而哈伦的神色已经有些呆滞,愣愣地望着远处的那道大裂缝,半晌喃喃道:“天哪……他是多么巨大……我们怎么可能打败他……”

“事实上,在三百年前我已经打败过他一次了。”我轻拍他的肩膀,“放松,这只是一头衰弱不堪的火龙而已。”

暗精灵又将目光转向我:“所以现在每当想到那些有关您与巨龙战斗的传说——天哪,那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您……我没有不敬的意思——怎么可能在从前拥有那样的力量?和那样的庞然大物战斗的力量?”

“现在我还将再次打败他。”我微笑着耸了耸肩膀,然后开始准备一会儿要用到的东西。既然已经确定火龙会从那里获得水分,那么我就可以开始进行我的计划了——一些威力强大的毒性物质,一些可以促进血液循环的刺激性药草,一些可以确保生机不会从体内流出的魔法制剂,和几个在昨天被我牢牢记忆的魔法。

然后我耐心地等到了哈伦下一次睡眠的时间。我让他独自留在坑洞当中,自己则披上黑暗的斗篷,又在身上加持了“抗拒侦测”、“变色龙皮肤”、“魔法隔绝”,像一道黑影一样走进了大块岩石的阴影当中。

“变色龙皮肤”可以令我在行进的时候确保自己身上的颜色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抗拒侦测”也令我无法被“魔法侦测”这样的法术探知,“魔法隔绝”会令我在施法的时候不至于出明显的精神力波动或是魔力波动。我谨慎小心地行进了近千米,终于来到了那个由冷水源所形成的水洞旁边。

这坑洞里已经被清水填满,底段连着暗河,也许有几十米深,也可能有上百米深。大小相当于一间小客厅——而巴卡拉斯的一个头颅就有这么大。

我抬头向上看了看——大裂缝里的黑暗悄无声息。

于是我迅地将准备好的药剂和粉洒进水坑里,然后以的度施展魔法,确保这些药剂会一直凝聚在这里,而不会随着水流漂向别处。

这些药剂一旦进入巨龙的体内,就会引伤口感染,滋生致命的微小生物。而另一些药剂则会确保这些微小生物的旺盛生命力——它们将在巨龙的伤口、体内迅繁殖,又在魔法的作用下分泌出加险恶的剧毒物质,一点一点地蚕食巴卡拉斯的生命力。

为了不让我的那为敌人觉其中有人为的因素,我选择的大部分是植物制剂——这样一来,效果就会比矿物制剂弱得多,但我有耐心等待——我已经等待了几百年,不在乎这几十天的时间。

后一点微弱的魔法光亮也消弭于黑暗之中,我再次抬头仰望,然后悄悄地退回阴影当中。

=============分=============

按照地上世界的标准,从我们进入地下王国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三天。两天之前有另一队矮人来到了这里——这一次的是大型的车队,车辆之中满载亮闪闪的金属——有金块,有金器,还有大量的金币,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这些财富足以令任何一个地上王国动一场战争,而现在却只供火龙吞噬、修复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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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章 屠龙计划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章 屠龙计划

我在地下王国已经待了十五天——现在已是冬月中旬了。其实我本不该在此停留这么久,我应该抓紧时间得到矮人们的支持或是得到他们的那些火药配方,然后赶去精灵王国或是马第尔家的领地。然而火龙的意外出现搅乱了我的计划——同之前的那些设想相比,杀死他变成了我现在的要目标。

这不仅仅因为他是我前世的仇敌,因为……我想从他的身上得到点什么。

人类杀死野兽得到他们身上的毛皮,杀死家畜得到他们身上的肉食——火龙的身上同样有这些东西,即便他是一种智慧不输于人类的高等生物,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死后被我所用。

安塔瑞斯的一片龙鳞就可以被制成一件媲美神器的铠甲,何况一整张龙皮。如果我将巴卡拉斯的皮肤制成一件护甲,那么我甚至不需要珍妮“安塔瑞斯”之盾便可自由出入那个由火龙设置的结界。

在巨龙死后,他们的双眼当中的内核还会化为一对宝石——考虑到巴卡拉斯身为火龙,那对内核将对涉及“火焰”的魔法有着惊人增幅作用。而那些龙骨、龙肉、龙血、龙筋,同样是制作法杖或是强健身体的优质材料。

至于他的魂魄……则是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现在的我精神力虽然强大,但还不足以支撑我使用“传奇魔法”。对于我这样的高等法师来说,常规的锻炼精神力的途径——“冥想”,或者是“在不断施法的过程中淬炼自己的精神力量”的效果已经变得微乎其微——这就是星界诸神在创造人类之初对这个种族做出的限制——从理论上来说,我们永远不可能掌握可能威胁到诸神的力量。

但人类的法师们不会满足止步于此,就像我从前做过的那样,那种方法途径被研究出来以增加自己的生命。一些法师成功了,并且创造出了可以击杀神祗分身的“传奇魔法”,而绝大多数曾经惊绝艳的法师们失败了——于是籍籍无名地死去,永生无法达到“**师”的境界。

而这诸多增加精神力量的方法当中,就有一个相当危险的法——吸取生物的灵魂力量,或者说是精神力量。这个法,那只魅曾经使用过,暗精灵**师也正在使用。而我在前世,在向深渊地狱的魔鬼们寻求帮助的时候也曾使用过这个法——魔鬼们为我提供那些死于深渊“血战”的强大生物的灵魂,我则将它们吸收进体内,转化为自己的精神力量。

只是这种方法的风险极大——那些邪恶的灵魂或多或少都会影响到本人的意识。灵魂里包含的那些怨毒、仇恨、不甘会侵蚀并且扭曲一个人的心灵……前世的我就是好的例。

然而也正因为从前的经历,现在的我已经变得加强大——在意识层面上。我相信自己可以压制那些负面的情绪,将它们为我所用,直至我再一次站在世界之树的脚下,将它们统统净化。

但在此之前,火龙巴卡拉斯必须死去。

昨天他第二次落到地面上饮水——身体状况似乎没有丝毫好转。这证明我的药剂起了作用。吞下那么多的贵金属本应将他们的伤口修复,然而我却在空气中嗅了极轻微的腐臭味儿——似乎是他的伤口开始溃烂了。

尽管那些药剂与矿物药剂相比作用要小一些,但我仍然可以保证它们是西大6上屈指可数的几种为歹毒的烈性毒药。只要一克就可以收割几十人的性命,而我却在他的水源里投放了将近两公斤的分量。

对即将生的一些事情的期待令我觉得在地洞里的日不那么难熬,我每天熟悉手札上的那些法术,并且不断地在脑海中设想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然后将在战斗中可能用到的魔法一次又一次地排列重组,力求得到完美的打击效果。

在十六日的时候,暗精灵哈伦潜入了我们的地洞。

他看起来神色倦怠,略显慌张,似乎是地上世界生了大事。我在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声音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出了什么事?”

他在狭小的空间之中踱了几步,搓了搓手,深深吸一口气:“米伦?尼恩,已经知道约瑟芬被我们抓住了……她来信要我想办法救他脱险。”

“她联系了你?”我皱起眉头。

“没错儿……”哈伦说道,“罗林被她召唤的时候,我和约瑟芬躲藏在吧台之后,她似乎并没有现有我在场。而且……她还派遣了六个魔法傀儡前来……”

“那些都是小事。”我摆了摆手,“她应当知道那些魔法傀儡无法对我够成威胁。他们的目标也许另有其人。”

“您是指……我?”哈伦的耳朵下意识地微微抖动——看起来倒像是一匹马。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但也可能不是你——否则她用不着打草惊蛇。”我看向远方的岩壁,“南方的不可预知因素太多——这头龙、矮人们的火枪技术,都有可能引起她的注意。按照我的推测,她应当是刚刚从一场巨大的危机当中摆脱了出来,也许某种力量让她重重视之前你们对她提过的矮人科技,谁知道呢。”

“我总是觉得无法安心。”哈伦俯下身开始将将我需要的那些材料一件一件地摆放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但愿……”

但此刻一阵怒号打断了他的话——远处的岩壁大裂缝之中,一声震耳欲聋的悠长鸣叫传了出来,而后大片的岩石雪崩一般从高空滚落,在地面上擂出隆隆的声响。

那是火龙的叫声——饱含了愤怒与痛苦。暗红色的身影在裂缝之中来回穿梭,每一次移动都会击打下大片的岩石。那是他的身上那对有力武器的杰作——比精良的钢铁还要坚硬的双翼。

哈伦因为恐惧而呆立在原地,我则活地微笑了起来——这真是令人舒心的一幕,火龙因为伤病的折磨,要疯了。

巴卡拉斯在泄了自己的愤怒之后伸展双翼,岩壁上跌跌撞撞地滑落下来。但这一次他并不是用四肢着地,而是头部先撞击到了地面上。坚固的岩石表面被他犁开了一道深坑,他在地上犹如一头困兽一样四处奔走,无比沉重四肢踏出巨大的声响,一大片土地都变得尘土飞扬。

而后他猛然伸长了脖颈,头颅末端三对巨大锋锐的尖刺撑立了起来,在昏暗的地下空间中闪动着危险的光芒。随着这类似蛇类突袭捕食的动作。火龙的巨口大张,上下颚咧开将近一百八十度的弧度,而后一团淡蓝色的火焰从喉咙中**而出,在地上飞地划了一道圆弧。

他拍打着双翼再次跳起,一跃将近百米,又对着那道岩壁再次喷吐龙息。这一次我们看到了极其明显的效果——那坚硬的岩石表面顿时变成了暗红色,然后像融化了的奶油一样慢慢滑落——已经变成了岩浆

看起来巴卡拉斯的确已经被伤病折磨得痛苦到了极点——甚至连续两次喷吐龙息,毫不在乎这种能力在一年之内仅仅能被使用有限的几次。

而这也说明了另一件事情——他认为这里很安全。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在地上吼声如雷地泄着,然后转过身去开始在岩石上调配药剂。这样程度的伤势还不足以打倒他……我还得再花些心思。

而哈伦看看远处的火龙,又看了看我,下意识地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仿佛这样就可以找到令自己镇定下来的勇气。

巨龙足足在地面上折腾了几个小时,然后用强壮有力的四肢攀爬着回到了岩壁上的大裂缝中。

我在那个可怜的家伙回到巢穴当中之后再次潜伏到那个水坑旁边,将效果加强烈的药剂倾倒了进去——上一次那些药剂可以麻痹他的味觉和嗅觉,这一次加重了分量,又添加了一些成分,他应该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异常。

但这一次我没有立即返回那个坑洞。因为就在远处,又出现了矮人们的火把——那是一些战猪骑兵。

这些矮人战士远远地看到了地面上一片狼藉的景象,甚至还有缓缓流动的岩浆。他们似乎吃了一惊,然后驱策着坐骑兜了一个大圈,从我前方十米的位置绕了过去。大概是我身上的气味儿引起了一头战猪的注意力,它在经过这里的时候向我藏身的位置投来了不安的目光,但很就被其后的骑兵裹挟着向前奔去。

我又向后缩了缩,确保身上的魔法令我在远处看起来同身边的岩石是一个模样。

骑兵们在在岩壁之下停了下来,然后一个指挥官坐在战猪的身上向那道大裂缝大喊:“伟大的火龙火与岩之国的长殿下,让我来传达他对您的关心”

很难想象矮人那样矮小的身躯当中能够出如此洪亮的叫喊声。然而他的声音转眼之间就被一阵加洪亮的吼声掩盖——

“我需要黄金多的黄金你们这些小爬虫就只有这点可怜的财富么?”

矮人们的坐骑被这声音惊吓得连连后退,那位指挥官费力地止住了坐骑的退势,而后再次大吼:“你得理解殿下的苦衷——我们已将所有的黄金都提供给了您,而殿下现在则因为财政问题而陷入了困境——如果再无法从您这里得到帮助,恐怕以后他就得在遥远的西部边境度过余生,再也不能为您提供您想要的东西了”

这一次巨龙的吼声加洪亮,甚至从岩壁上震下了小块的石来:“你们胆敢威胁我”

“我所说的都是事实”矮人指挥官毫不退缩,但他身后的那些下属们看起来却吓得不轻,甚至有几头战猪开始出恐惧的低哼声。我惊异于他的镇定——这种面对巨龙时的镇定出现在一位**师的身上也许并不奇怪,但出现在一个矮人战士的身上就让我有些惊讶了。

“我们所要求的仅仅是一张您的鳞片——有了这鳞片可以获得多的黄金。如果您因为‘龙族的尊严’而再次拒绝我们,我们就再也无法保证下一批黄金准时送达了”

这个矮人竟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来——真是有趣。

向一头巨龙要求他的鳞片无异于向一个国家提出领土要求,他现在简直是在自寻死路。然而那头巨龙令我感到加惊异——他竟然沉默了。

而后他的声音变得平静了一些——至少听起来是这样:“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如果在三天之后黄金还是没有准时送达,我会像上一次一样进入你们这些爬虫的领土,然后用我的魔法与双翼亲自取得我想要的东西。”

而后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大裂缝中飞射出来,在矮人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之前就砸在了地上——不走运的是,巨石落下的地方正有五个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的骑兵,他们毫无悬念地变成了肉饼。

矮人指挥官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了了他认为安全的位置,沉默了一会儿,大声说道:“我代表长殿下前来,巴卡拉斯。现在你面对的并非我一人,也不是我身后的几位英勇战士,而是火与岩之国十万以上的臣民。如果你认为自己有能力再次闯入我们的领土——那么尽管来吧但是不要忘记上一次那给予了你足够教训的力量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然后我会再次来到这里倾听你的回复”

而后他立即转身,驱策着胯下的战猪飞地离去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

这个矮人指挥官,怎么有这样的胆量同一头龙说出这样的话语?要知道,即便现在的巴卡拉斯“虚弱不堪”,但那也仅仅是作为一头巨龙而言……他还是有能力轻易地用脚趾碾死这几个骑兵,但他看起来却毫无畏惧,甚至表现出了一种有恃无恐的态度。

而火龙……我抬头看向岩壁上的那道大裂缝,他竟然沉默了。他竟然没有跳下来杀死他们。

矮人刚提到了一句话——“但是不要忘记上一次那给予了你足够教训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给予他们这样的信心?看起来火龙上一次似乎与矮人们生了冲突,而后在那种力量的打击或是威胁之前逃走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觉得我必须将探索矮人的地下王国的计划提前了……黑火药的配方似乎并非矮人们的杀手锏,他们应当还有威力加强大的东西

我下意识地捏了捏袍袖当中的一个冰冷冷的坚硬物件——那正是我从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中带出来的东西。

矮人们的“强大武器”,会不会同这个有些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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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人们在三天之后再次回到此地。仍旧是那个令我惊讶的骑兵指挥官带队。

巨龙探出巨大的头颅向下看了看,然后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就用饱含怒意的声音说道:“你们没有带来黄金。”

“前提是您先给我们约定好的东西。”矮人指挥官毫无惧意地说道,“我今天就是来倾听您的答复的。”

巨龙立即伸长脖颈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鸣叫,然后伸展双翼,重重地落了下来——一股腥臭味儿立即弥漫在整片空间当中。我已经看到他受了伤的左翼上布满了巨大黄绿色脓包,而原来的裂口现在开裂得加严重,甚至可以看到翅根那血淋淋的骨头。他巨大的眼睛上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像是被血红色的爬山虎与常春藤的枝蔓包裹——我打赌他现在的视力已经严重衰弱了,衰弱到即便此刻我从水坑边的岩石下站起身来,他也不会现我的存在的地步。

矮人的坐骑后退了几步,正好让它背上的骑手处在了巨龙右眼下方的位置。

巴卡拉斯俯下头去用一只比那个骑在战猪的身上的骑兵还要高的眼睛看着他,然后出闷雷一般的声响:“你这是自寻死路。”

我微笑地看着远处的那骇人一幕,微笑了起来。看来我之后添加的几种成分果然挥了作用——现在的巨龙变得比从前加冲动暴躁、冲动、不计后果……尤其是在还要忍受伤病折磨的情况下。

如果他现在理智尚存的话,所要做的应当是拿出一片龙鳞,然后换得那位长殿下的持续援助,并且在恢复健康之后再报复那些敢于对他不敬的矮人。然而我打赌接下来生的一幕因当是——

巨龙不等他们的回应,抬起了前爪,狠狠地拍在了一个骑兵的身上。那可怜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出一声呻吟就变成了肉泥,而后巨龙又抬起另一只前爪,又拍在了另外一个家伙的身上——于是他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然后巨龙扭过头来,用一张巨口正对矮人指挥员,沉声说道:“黄金”

那位矮人战士身边是两摊血肉模糊的尸体,而他现在毫不畏惧地看着巨龙口中的锋锐巨齿,冷冷地沉默着。然后拉动缰绳,让战猪后退出十几米远的距离,说道:“四天之后,我们会回到这里。”

我身上的“通晓语言”让我听清了他的话语——即便是以深沉厚重而著称的矮人语也无法掩饰他口气的那种愤怒与阴郁——于是我知道,四天之后回来的也许不会是黄金,而是另一些足以教训这头巨龙的东西。

我轻轻搓了搓手,知道自己等候了十几天的时机终于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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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一章 屠龙(一)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一章 屠龙(一)

我从睡眠中醒来,感觉自己神清气爽。周围的空间昏暗深沉,岩壁上散着土腥味儿与硫磺的气息。我试着深地呼出一口气,让后鲜的空气灌进我的肺里,从地上慢慢地坐起来,在那道流进坑洞之后又从一道狭小缝隙中回到地下的水流里洗了脸。

双手因为冷水的刺激而略微红,短暂的麻木感过去之后它们显得加灵活,足以应付任何复杂的施咒手势。

然后我开始仔细地整理随身物品,系紧自己的鞋,收紧自己的腰带,调整袖口中的暗格,并且轻轻地屈伸自己的双手——干燥而稳定。

做完这些以后,我吃掉了一些哈伦从地上世界带来的食物——一整条面包、一块蜂蜜肉松。

眼下我精力充沛、腹中饱暖,坐在洞口的一块岩石上等待进食之后的短暂困乏感褪去,并且期盼着矮人们的到来。

近几天火龙时不时地会出哀鸣——他似乎仍然没有现我。我知道现在那些致命的小生物已经在他的体内繁衍出了无数的后代——而这必须要感谢西蒙。健康时候的巨龙几乎可以净化任何毒素,然而身受重伤,尤其是被伤到了双翼的龙族可就不同了。

双翼是龙族使用魔法或者天赋魔法的媒介,一旦双翼受伤,他们使用魔力的能力就将大大下降,同样的,具有某种魔力效果的自身净化能力也将下降——一直降到无法再抵抗我的那些药剂的地步。

而一些矮人的暗探从昨天开始出现在火龙的巢穴附近,似乎在试图弄清楚巴卡拉斯的作息时间——一天里大约有五个小时清醒,之后就陷入睡眠状态。

我猜想,那位矮人的长殿下在初应该的确是想要帮助火龙恢复健康的——他们之间必然达成了某种交易:矮人为火龙提供黄金,火龙在复原之后帮助那位殿下夺取王权。然而巴卡拉斯从前似乎太过强大,强大到了已经无法看清自己目前的处境的地步——他的身体状况在不断恶化,对于矮人们提出来的要求却置之不理。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继续在这样的状况下追加投资,尤其是在那位殿下的财政状况本身就已经窘迫不堪的情况下。

这样一来,击杀这头处于虚弱状态的巨兽就成了好的选择——火龙似乎在之前袭击过矮人王国并且试图掠夺黄金,却被击退了。如果那位殿下足够聪明、能在杀死了这头盘踞于西大6食物链顶端的巨兽之后掀起适当的舆论浪潮……那么他也许就的确有与那位世分庭抗礼的地位了。

眼下巨龙再一次陷入沉睡,距离上一次与矮人们的会面也过去了四天。我耐心地等待了三个小时,终于现头顶的岩壁上因为潮湿而凝结出来的水珠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谨慎地探出头去向远处张望——一大队矮人似乎在推动着某种相当沉重的武器在向这边行进。他们沉默无声,似乎在在脚底都裹上了布条。那些武器在昏暗的光线中闪耀着亮白色的光泽,看起来像是一个个钢铁制成的箱,又在底部安装了滑轮。

但似乎并非他们的王牌——队伍之后还有一辆足有十米长的大车,被二十头裹住了嘴巴的矮种牛牵引着,缓缓行进。据我目测,这队伍足有两百人,但绝大部分都是披挂着重装铠甲的步兵,骑兵的数量仅仅在二十上下。

他们在距离岩壁四百多米的地方列队,开始紧迫而井然有序地排列军阵。

大约十个钢铁巨箱被排成了两排,前五后五。矮种牛所拉扯的大车则被牵引到军阵的后方,隐藏现在两块巨大的岩石之后。因为角度的关系,我没法看到矮人们在岩石后面忙碌着什么,但仅从地面不断出的颤抖来推断,那应该是一个相当沉重的大家伙。

而后大约一百五十名重步兵排列成翼形阵,斜斜地掩护着两排巨大的铁箱,而骑兵们分成两个十人队,小跑着没入了远处的黑暗当中。这些矮人士兵的武器都有同一个特点——他们只随身随带战俘,而将粗杆木矛插在了自己身前的土地上,手中握着的则是拥有黝黑铁管的东西——木柄,托在肩头,似乎是我所见过的火枪的加长版。

这一切都在沉默中完成,矮人们的战争效率令我心惊。他们无比娴熟地操纵着那些我从未见过的巨大器械,而后伴随着轻微的“轧轧”声音,十根乌黑的金属管从铁箱前端的开口中探出,然后缓缓上移,直到与地面呈大约十五度的倾角。

几个身着轻甲的军士小跑向前方的岩壁之下,手中的风灯闪烁着代表某种暗语的光芒,而后矮人们再次调整这些铁管的倾角,直至远处的灯火不再闪烁。

我仔细地观察那些隐藏在铁箱之中的钢管……然后微微皱起眉头。这些东西此刻正对着那道大裂缝下方的位置,像是某种远程武器。再与矮人士兵们书中的火枪对比……那么这也是那种射弹丸的东西么?

我曾经担心过将来会出现那种可以依靠凡人的力量击破城墙的武器……看似来它们似乎提前出现了。矮人们的地下王国的确是个神秘而奇特的处所,在这样阴暗狭小的空间里,这些矮人竟然制造出了这种足以颠覆时代的东西,看起来我远远低估了他们。

我眼见着矮人们终不再变换队形、全神戒备,心知那个时刻就要到来了。

他们正准制造一次近代史上令人震惊、具挑战性的谋杀。

大约在十几分钟分钟之后,地面的微微震动也停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前几日见到的那位矮人骑兵指挥官。

“巴卡拉斯,现身吧”

“巴卡拉斯,现身吧”

“巴卡拉斯,现身吧”

他的叫声一次比一次洪亮,言语当中包含怒意,似乎要将从前积蓄的愤怒都泄出来。而他身后的矮人士兵也随他高声叫喊,浑厚的矮人语直冲天顶,又因为特殊地形的来回反射而显得声势惊人。

大裂缝当中一个暗红色的身影闪动,而后火龙探出了头颅——他现在已经看不清这么遥远的东西了,只得微微抽*动鼻,痛苦地晃了晃脑袋,低沉地说道:“金属的味道……你为我带来了黄金?”

巨龙的声音几乎盖过了矮人们的吼叫,他们在骑兵指挥官将手臂高高抬起之后停止了呐喊,上百支火枪在一声悠长的口令之后齐齐抬起,指向巨龙的方向。

“那么,就下来取走你的黄金吧,巴卡拉斯”骑兵指挥官冷冷地高声叫喊。

如果火龙此刻依旧清醒,他应当能够听得出矮人言语中那种混合了轻蔑、激动、仇恨的情绪。但我的药剂与他的伤病令他头脑混沌,这只巨兽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吃力地展开了那对已经遍布黄绿色巨大脓包的双翼,从大裂缝上跌跌撞撞地跳了下来。

就在他的四爪即将着地的一瞬间,矮人队列中忽然想起一阵口号:“前列五,十五度,射击”

仿佛一声无比猛烈的闷雷在地下空间之中炸响,前排五个铁箱前端猛然爆出大片的火光与浓烟。此刻巨龙正伸展着双翼试图调整自己的身体姿态,庞大的身躯却随着对面的巨响陡然一震,顷刻间就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岩壁上

他两对巨大的膜翼上顿时出现了五个空洞——有四个穿透了那层可以切碎岩石的薄膜,另一个则从翅膀的根部穿出一个孔洞,将那伤口炸出了一蓬血肉,几乎与他的眼球大小相当。

巨龙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惹怒,头颅之后的三对巨大尖刺猛然撑起,从肺里挤出猛烈的咆哮:“你怎么敢——————”

但在他咆哮之前,矮人的阵列当中就早已响起了另一声口令:“后列五,倾角七,射击”

震耳欲聋的声响再次响起,后排五个铁箱中爆出来的火光与浓烟几乎掩盖了将近二百人的阵列,而此刻的火龙正扑打双翼试图向前跃出,然而后而至的巨大力量再次轰击在他的左翼之上,除去一命中他身后的岩壁炸裂了一大片岩石之外,其余的悉数倾泻在他左翅膀的根部——巨龙的身体再一次被击打得狠狠后退,一只左翼已经狼狈地拖在了地上,似乎彻底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我用手撑着身边的洞壁,神色肃穆地深吸了一口气。

从巨龙现身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火龙巴卡拉斯、位居地上世界食物链顶端的强者……竟然就已经失掉了一只翅膀,而他们敌人们则毫无伤

虽然一个**师也能做到这一点,然而……这些可都是从未学习过任何一种法术,平均自然寿命只有四十多岁的矮人

“这种力量……”我喃喃自语,不知该如何感叹。

两轮射击之后,那种武器的射度明显变慢。尽管在第二列射的时候第一列的矮人已经开始填装弹药,但仍没能来得及在火龙拖着翅膀闪避之前再一次将他击打在岩壁上。第三次射击完全落了空——因为火龙已经用四只粗壮的脚爪力,一跃将近百米,凭着听觉与嗅觉向军阵扑来。

但此刻两队战猪骑兵从黑暗中疾突击,骑在猪背上的矮人手中握着类似拳头大小的、弹丸一样的东西,其上还闪耀着微弱的火星。他们险之又险地从奔跑着的巨龙的肚腹下穿插而过,将手里的武器抛掷向他残缺的翅根——大约有一半的小东西掉落在了地上,另一半则准确命中目标。又是大团的浓重火光闪过,巨龙的体侧血肉横飞、脓液四溅。

这一次他加恼怒,还算完整的右翅与长尾在地上猛然横扫——至少有五个来不及闪避的矮人骑士伴随着地面升腾起的大片烟尘飞上了高空,然后重重跌路在地,又被一脚踏成肉泥。

巨龙继续向前飞奔,将近两百米的距离只用了几秒。巨口恶狠狠地张开,闪耀着寒光的锋锐右爪已然高高抬起,眼见就要落在爱矮人的步兵身上。

然而此刻军阵中陡然爆出大片浓烟——那些被加长的火枪几乎在同一时刻开火,目标正是巨龙布满血丝与脓液的双目。

一声凄厉的长鸣,巴卡拉斯的双眼上爆出四溅的血花。但他依旧保持着前冲的势头,并且在距离军阵几十米远、矮人们第二次射火枪的时候猛然咧开了一张巨口——一大片幽蓝色的龙息滚滚地喷吐了出来

他像毁灭之神一样在军阵对面摆动头颅,短促的龙息因为前些天过度使用的原因一闪即逝。但即便如此,那一百多个重甲步兵的身上都已经燃起了不可扑灭的火焰,而那些直面火龙的巨口的矮人甚至在碰到龙息的那一刻就已经化成了焦炭矮人火枪队瞬间全军覆没,但此刻第一排的火炮再次射,弹丸直入巴卡拉斯的咽喉,硬是将他的头颅打得高高地扬了起来。而因为这一次被近距离射击,他的两眼的位置再次**出大量的鲜血,像雨水一样泼洒在了地面上。

第二列火炮随即射,正中火龙柔软的脖颈——大块的鳞片与血肉横飞,甚至将几个在地上翻滚挣扎的矮人步兵拦腰削断。

此刻我知道了那些铁箱的作用——矮人们似乎早已料到巨龙会喷吐龙息,因此操纵火炮的工匠早早地隐藏在了箱中,以期在他近距离突击的时候给与他致命的打击。

然而矮人们似乎低估了巴卡拉斯的生命力——他大声哀嚎着侧身翻滚了出去,体侧、颈下、眼窝中洒出大蓬鲜血,将地面犁出大面积的浅坑。

但……他还是再次挣扎着站了起来

此时矮人的火炮还没有填装完毕,二十多个骑兵们在刚火龙痛苦翻滚的时候有半数以上都被碾成了肉泥。只要巴卡拉斯再向前突进或是用巨尾一扫,那些铁箱就会想纸盒一样被扫上半空。

但我仅仅是悄然跑出了地洞,潜伏在远离战场的一块巨石阴影之下,并没有急着动手。因为矮人们似乎还有另外一样秘密武器——就隐藏在那两块巨石之后。

在我看起来,这十个铁箱当中的火炮、一百多个重装火枪手、二十个骑兵虽然威力强大,但却都只是诱饵而已。因为他们的阵形整齐地排列在那两块巨岩之前,恰好将那东西隐藏了起来。

眼下巴卡拉斯为了不让那十门火炮有再次射的机会,毫无威严地以一种蜥蜴贴地爬行的姿势向仅存的军阵冲去,试图一次性地抹杀掉矮人们后的威胁力量。

不得不说,这一场战役的布局设计得极好——龙族可以可以使用魔法,但除了需要吟诵的法术之外,另外几种天赋魔法大多没有杀伤力——例如可以令他们净化自身的魔法、在龙息上附加“恒定燃烧”的效果的魔法。

而现在矮人们极明智地选择了威力巨大的远程武器,再结合骑兵与步兵的牵制骚扰,令火龙几乎没有时间可以持咒诵念出威力强大的法术来。

但这样的精心设计与西大6先进的武器装备也并没能一举击杀巴卡拉斯。他已经蹿到了仅剩的十门火炮前,两只前爪来回拍击,铁箱与里面的矮人工匠立即变成几片铁饼。这样的拍击似乎也引爆了铁炮内残存的弹药——火龙的身下腾起了大片的火光,然而这一次他似乎安然无恙。

巴卡拉斯原本就对火焰有着独特的免疫能力,那些火器之所以能够重伤他,依靠的是弹丸上携带的巨大动能,而非高温。

残余的矮人战士不足四十人。火龙支撑着身体站起在原地,扬起头颅出滚雷一般的悲鸣,然后使用龙语大声吟诵魔法咒文。那声音在巨大的空间之中回荡,他附近的地面开始变得灼热而铲土飞扬。一些细小的石、铁片、身体残肢随着翻腾的气流升上地面,一切试图逃跑的矮人被这气流掀翻在,努力试图爬起,却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地面。

我在两百米之外看着这一幕,心知是火龙正打算用一个魔法了结剩余的残敌——“火焰狂袭”。

空气开始变得扭曲亮,星星点点的火光在虚空中浮现然后消失。灼热的风团随着他的呼吸和音阶而激动起伏,直到后一个音节脱口,大约百米的空间之中猛然爆出澎湃的浓重火焰。就像是空气都开始因为那魔力而燃烧,风团转变为火团,呼啸着席卷了一切,将整片战场灼烧得尸骨无存。

而火龙巴卡拉斯就在这火光之中仰头长鸣,出胜利者的嘶吼——

然而我的瞳孔微微缩紧。

因为就在同一时刻,一点银白色的金属反光因为火焰的映衬而闪耀了一次。

大约两秒钟之后,它再一次闪耀——我知道,它是在调整自己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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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二章 屠龙(二)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二章 屠龙(二)

此刻火龙受伤的脖颈正对着它,没有半点儿防备。浓重的火光还在空气之中涌动,令岩石当中反光愈加明显。就在火龙停止了嘶鸣,打算低下头来的一瞬间,一声巨响从岩石之后传出。

巴卡拉斯庞大的身躯顿时倒飞出数百米,脖颈以一种奇特的姿态弯曲着,就像是诸神用一双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他的脖,然后将他的半个身几乎相嵌进了岩壁里。而他所经之处,浓重的火云被他抛飞的轨迹拉出了一道长线,就像是一杆火焰凝聚而成的长枪。

我站在阴影当中,有好一会儿双耳嗡嗡作响,听不清任何声音。那那一声巨响几乎比之前五门火炮一起射加起来还要巨大,就连我身后的石头都微微颤抖了起来,而后簌簌地落下尘土。

掩藏着那秘密武器的巨石之后顿时腾起大量的烟尘,并且传来土石崩碎的声音与矮人们的叫喊声。我忽然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了——那应当是一个威力加巨大的火炮

它在运输的时候被装载在车上,即便横放,高度依旧抵得上一个成年的人类。这样巨大的火炮所射出来的弹丸威力会惊人到何种程度,只要去看那头几乎嵌在了岩壁上的火龙就可以知晓——他的咽喉处破了一个大洞,即便并没有被贯穿,但里面的颈椎骨与模糊的血肉却都已经显露了出来。

此时他正在试着从裂缝当中挣脱出来,四肢用力地刨打周围的岩石,终让自己重重地跌落在地。大片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几乎形成了一小片湖泊。他吃力地抬起头,出愤怒却虚弱的哀鸣:“卑鄙的偷袭者……”

脖颈的伤势令他的话语变得模糊不清,但他甚至连挪动身躯的力气都没有,将庞大的身躯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下。而距离他数百米的岩石之后,那武器的相貌终于显露了出来。

刚那一次击时产生的剧烈震动似乎令周围的岩石崩塌了一小半,现在我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银白色金属长管——长管的开口处已经被黑火药燃烧时产生的浓烟熏得黑,但依旧能够看得清它的身上一些奇特纹路——那些纹路多由凌厉的横线与竖线构成,似乎是被刻印在了长管上,也有可能是拼接时留下的痕迹。

在看到这些纹路的一瞬间,我立即想到了代达罗斯的那座墓穴——我在当中探索的那几天里,的确在某些裸露的墙壁上看到了这样的花纹。毫无疑问,矮人们的这根炮管同样是史前遗迹——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何从当年的代达罗斯皇帝那里得到它,或者……是他们现了另外一处秘密遗址。

现在矮人们正在匆忙进行第二次填装——那种填装方式与之前的小炮并无不同。我不禁微微皱眉……如果这就是他们的秘密武器的话,那么就让我感到失望了。

看起来这根来自史前遗迹的炮管也仅仅是一根炮管而已,矮人们使用它的唯一理由,大概就是因为他们的冶炼技术还没法儿制造这种坚固到足以承受那样猛烈的火药爆炸的的东西。

炮管的末端仍旧隐藏在岩石与黑暗当中,但大约十几个矮人已经从岩石之后跳了下来,身上落满在刚被扬起的灰尘。他们用严密的队形防卫着中间的一个铁甲战士,似乎那是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

远处的火龙仍在低声哀鸣,试图撑起自己的身。但刚的那种打击——被一枚足有自己的眼球大小的弹丸击飞数百米的打击几乎已经令他垮掉了。他四次尝试站立起来,却四次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口中又喷吐出大量的鲜血。

矮人这一次的确是干得漂亮——巴卡拉斯的声器官受到创伤,连使用魔法与敌人同归于尽都变得不再可能。而现在那巨炮的炮口又对准了重伤的火龙,看起来这一次的射击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我仍旧站在阴影之下静静观望——因为我知道那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走出岩石之后的矮人们又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而此刻魔法造成的火云已经消散,他们能够在两百多的距离上遥望那个庞然大物——身躯微微起伏,鼻孔不停翕动,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

被护卫在中间的矮人忽然大笑了起来,然后走到前方指向远处的火龙,大声说道:“我——在今天,即将成为屠龙者”

有资格在这种时刻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的身份已经明了了——那位矮人王国的长殿下。他似乎是继承了矮人们所拥有的勇敢品质……只是这种品质在此刻为他带来的却似乎并不仅仅是荣耀。

因为就在他口中高喊“开火”时候,远处那巨大身躯忽然消失了

那随后而止的弹丸狠狠地轰击在了岩壁上,一大块山体顿时崩落下来,巨大的烟尘将火龙刚的位置遮掩得严严实实。

矮人王愣了一愣,但他身边的护卫们比他的反应。就在他退后之前,那些人已经重将他护卫在了正中。

现在他们的面前是一片面延展了数百米的血洼,还布满了火龙巨大的足印与那些仍在血洼之中燃烧的金属碎片。金属上的龙息并未熄灭,这说明巴卡拉斯依然活着。

就在下一刻,在岩壁上的土石依旧不断崩落的时候,烟尘当中陡然出现了一个身影。这身影冲破尘雾,紧贴地面疾奔,飞地从一个护卫身边掠过。

一颗头颅立即高高飞起,鲜血从脖颈当中足足喷出了两米

而就在其他护卫能够来得及做出反映之前,那身影再次从四人身边穿插而过……又是四颗头颅落地

矮人护卫们立即出惊恐的叫喊:“保护殿下,保护殿下”然而这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出声音的头颅也已落了地。

那道身影在连杀六人之后终于停了下来——火红的头,赤1u的身躯,狰狞的伤口,血肉模糊的双眼……是化为了人形的巴卡拉斯。

巨龙都有化身为人类拟态的能力,只是平时不屑为之——就像人类不会乐意化身为一个兽人。但在遭受严重打击、生命垂危之后,化身为人类却可以令他们暂时恢复一些精力,得到逃脱的机会。

但看起来巴卡拉斯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干。以矮人们的技术,他们似乎还没法儿让那样一尊巨炮准确命中一个正常人类大小的火龙,何况他现在与他们的殿下离得极近。当真不顾一切地炮击他的话,结果将是用那位殿下为他陪葬。

火龙一定嫌这样的陪葬品不够分量,而矮人们也一定舍得不去让他们的殿下陪葬。因此躲在岩石之后操纵巨炮的矮人——大约十几个持有火枪的士兵匆匆奔跑下来,高声呼喝着向人形的火龙举起了枪。

但脖颈受伤的巴卡拉斯没有给那些护卫们逃跑的机会。他的将双臂猛然向下一甩,两只手掌顿时化作两道边缘锐利的红色尖刺。而后身形猛然突进,原地爆起烟尘,拦在他正前方的几个护卫顿时身分离。其后的矮人王与其他的护卫抽住了那种短柄的手持火枪向他开火,一阵火光与烟雾弥漫开来。然而他的身影早已不在原地——像一只毒蛇一般折出一个锐角,又有两人的重甲被手刀贯穿,身体喷洒着鲜血飞落在远处。

矮人王与火龙之间仅隔了五个护卫,他顾不得地上那些浑浊的龙血,扯掉了头盔在地上一滚,险之又危地避开了巴卡拉斯的一记突刺,含糊不清地大吼:“开火”

那边早已准备多时的矮人火枪立即扣动扳机,火龙与身边的五个护卫一起笼罩在了密集的弹丸当中。但矮人身着重甲,那种长柄的火枪似乎并未对他们造成太大的伤害,只有两个人出低沉的痛呼,似乎是被击伤了手臂。

矮人王从血泊之中站了起来,飞地跑向那边的枪兵阵列。他身后的五个护卫悍不畏死地扑身上前,牢牢地抱住了巴卡拉斯的腿脚。但人形火龙的力量依旧不是这些矮人所能够抵挡的,他仅仅是用力地挥手抬脚,那些矮人战士就被轻飘飘地抛上了半空,然后又在下落的时候被他的手刀悉数斩断。

身躯巨大的火龙可能会被那些炮火威胁,然而化为人形的巴卡拉斯可就不是这区区十几人能够抵抗的了。

双目失明的巴卡拉斯一步一步地走向枪兵的阵列,矮人战士再一次开火。但细小的弹丸在他的身上纷纷弹开,柔软的咽喉部位又被他的双手护住,矮人只能眼见着这浑身浴血的人形凶兽步步逼近,纷纷抽出了腰间的战斧。

到此为止……矮人们的表演结束了。

火龙似乎并不想将他们尽解决,我猜他是打算将他的愤怒慢慢地泄在他们的身上,然后令他们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

而我开始在岩石的阴影中穿行,逐渐接近那片杀戮战场。巴卡拉斯正在享受收割生命的感,他凭借听觉与嗅觉穿行在刀刃丛中,将那些武士的手脚逐一斩断,留下他们在地上大声呻吟。

那位王想要溜走,然而一具砸在他身前的尸体拦住了他的去路。让十几个重装的矮人战士变成终生残疾,火龙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接下来他似乎想要慢慢地折磨眼前这个让他失去一翼且狼狈不堪的人了。

“巴卡拉斯……你冷静下来,听我说。”王颤声说道,同时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我并不指望你能够原谅我的行为……但请再给我十天的时间,我将送给你足够多的黄金,然后任由你处置——”他缓步后退,但眼神闪烁不定,明显口是心非。手里的长剑不断地变换方向,似乎在等待一个机会将它送进人形火龙的眼窝里。

但巴卡拉斯没有停止脚步。他张了张嘴,勉强出嘶哑低沉的声音:“在你偷袭我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失去了求饶的机会。我将让你感受痛苦的滋味……然后把你的灵魂送进深渊地狱,一直灼烧到世界末日”

“不……请不要那么折磨我……”矮人王颤声说着,眼神却陡然变得冷酷无比。他放轻脚步冲上前去,手里的长剑斜向上一次,转眼之间就递到了火龙的右眼之前。但红色的手刀狠狠地截断了长剑前进的路线,随后用力一挥,矮人王的武器脱手而出。

这一次他真的慌了神,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之后惊恐地大喊:“不……你不能杀死我”

火龙的嘴边露出残忍的微笑来,然后将一只脚踏在矮人的左腿上——骨碎声音。

而此时我已经走出了岩石的阴影,站在距离他们两人五十多米远的位置,一块燃烧着火焰的铁片旁边。

“你不能就这么杀死他,我的老朋友。”我平静地开了口,然后吐出一口气,“好久不见,巴卡拉斯。”

火龙似乎愣了一愣,而后猛然转头看向我的位置,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嘴唇微微张开。

矮人王也用大难不死之后的那种欣喜而又迷惑的表情向我看过来,接着用两只手抓紧了一块凸起的岩石,忍着剧痛将自己的腿慢慢地从火龙的脚下抽出——而巴卡拉斯已经无暇理会他了。

因为此刻他转过了身,被鲜血煳满双眉微微皱起,疑惑地微微侧脸:“你……是谁?这声音很熟悉。”

“这么说来,在龙穴之外的那场战斗一定给你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巴卡拉斯——过了三百多年你依旧记得我。”我微微摆动手指,作为魔法媒介的粉末纷纷扬扬地落下——而这一切他都无法看见。

他脸上的肌肉轻轻颤抖了一下——我倒是第一次见到这头火龙露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然后他身上的每一条肌肉都像是充了气一样膨胀了起来,身微微前倾、左脚缓缓后移,努力从嗓眼儿里出低沉的咆哮,就像一头捕食之前的猎豹:“撒尔坦?迪格斯?是你?你竟然还没有死吗?”

“托你的福,巴卡拉斯,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然而……我再次复活了。”我说道,“因此,现在就该轮到你为过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那么我身上那些奇怪的伤——都是你搞的鬼?”

“一点小把戏而已。但似乎你并不喜欢他们。”我摊了摊手,“伟大的火龙竟然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心酸——看在我们前世的交情的份上,就让我在此了结你的生命,如何?”

回应我的是一声爆响——极度愤怒的火龙挥出了这具残破身体中的全部力量,他向我冲来的度似乎达到了某种极限,前方的空气因为难以想象的高而变得粘稠无比,但巴卡拉斯毫无阻碍地突破了它。

而与此同时我纵身跳进旁边的火堆之中,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了相距六十多米的另一团火焰里。我在与火龙交谈的时候就已料想到他接下来的动作,一个魔法“火焰跳跃”早就蓄势待。

巴卡拉斯在我从火堆当中跳跃出来的同时冲到了我刚站立着的位置。一个魔法陷阱即刻被触出来。高等魔法“束缚灵魂”挥作用,看不见的魔力线条死死地网住他的身体,直接作用于他的龙魂,令他陷入短暂的麻痹状态,保持着前冲的姿态重重地倒了下去。

我毫不迟疑地侧行几步,绕开他面前火堆的阻碍,花费十秒钟诵念咒文,而后一道灰色的光线从我的食指中射出,正中巴卡拉斯的头颅。代表死亡的灰色立即遍布他的躯体,但就在一秒钟之后,那灰色又如同潮水般褪去——火龙强大无比的灵魂力量竟然豁免了这个几乎不逊色于一个传奇法术的高等魔法,“律令死亡”

魔法效果被敌人豁免对于法师来说是一个相当不详的预兆。但现在的我可没法儿对他说:“嘿,算你走运,老朋友,让我们明天再来”——我只能利用剩下来的两秒钟一边飞后退一边诵念咒语,然后在火龙重夺回了身体控制权的一瞬间高高举起我的右手,以高亢的声音吟诵出后一个天界语音阶——“降临吧”

仿佛头顶的岩壁被击穿了一个大洞,一道炫目的白光直射我身前的地面,将激荡起的尘土砂石都辉映成了璀璨的钻石,而后一个身高足有两倍的巨型武士身披光与火凝聚而成的的铠甲,手持火焰长剑出现在了在这光芒之中,并且毫不迟疑地挥剑一格,牢牢地抵住了巴卡拉斯的冲锋突击

高等魔法“召唤天**团”——以永久损耗一部分生命力为代价,召唤来自星界天堂山的生物“天堂执政官”为我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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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 长夜春时草渐绿、钛十三的月票~~感谢书友 奔息、drk knht 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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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二章 屠龙(三)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二章 屠龙(三)

哎哟了个喂,等我一会修好了你们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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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我的是一声爆响——极度愤怒的火龙挥出了这具残破身体中的全部力量,他向我冲来的度似乎达到了某种极限,前方的空气因为难以想象的高而变得粘稠无比,但巴卡拉斯毫无阻碍地突破了它。

而与此同时我纵身跳进旁边的火堆之中,下一刻就已经出现在了相距六十多米的另一团火焰里。我在与火龙交谈的时候就已料想到他接下来的动作,一个魔法“火焰跳跃”早就蓄势待。

巴卡拉斯在我从火堆当中跳跃出来的同时冲到了我刚站立着的位置。一个魔法陷阱即刻被触出来。高等魔法“束缚灵魂”挥作用,看不见的魔力线条死死地网住他的身体,直接作用于他的龙魂,令他陷入短暂的麻痹状态,保持着前冲的姿态重重地倒了下去。

我毫不迟疑地侧行几步,绕开他面前火堆的阻碍,花费十秒钟诵念咒文,而后一道灰色的光线从我的食指中射出,正中巴卡拉斯的头颅。代表死亡的灰色立即遍布他的躯体,但就在一秒钟之后,那灰色又如同潮水般褪去——火龙强大无比的灵魂力量竟然豁免了这个几乎不逊色于一个传奇法术的高等魔法,“律令死亡”

魔法效果被敌人豁免对于法师来说是一个相当不详的预兆。但现在的我可没法儿对他说:“嘿,算你走运,老朋友,让我们明天再来”——我只能利用剩下来的两秒钟一边飞后退一边诵念咒语,然后在火龙重夺回了身体控制权的一瞬间高高举起我的右手,以高亢的声音吟诵出后一个天界语音阶——“降临吧”

仿佛头顶的岩壁被击穿了一个大洞,一道炫目的白光直射我身前的地面,将激荡起的尘土砂石都辉映成了璀璨的钻石,而后一个身高足有两倍的巨型武士身披光与火凝聚而成的的铠甲,手持火焰长剑出现在了在这光芒之中,并且毫不迟疑地挥剑一格,牢牢地抵住了巴卡拉斯的冲锋突击

高等魔法“召唤天**团”——以永久损耗一部分生命力为代价,召唤来自星界天堂山的生物“天堂执政官”为我而战

光焰之剑与巴卡拉斯的手刀撞击在了一处,火花四溅飞射。我趁机远远后退,开始准备另一个魔法。火龙试图绕过天堂执政官将我击杀,然而那天界生物的力量足以与深渊公爵抗衡,他沉默无声地再次挥动长剑,险些将巴卡拉斯腰斩。

天界的生物与深渊的生物一样,都不喜欢地上世界的温度与空气。而天界的生物也并非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善良温和,眼下我的“护卫”身上光焰大盛,手中的长剑大开大合,虽然动作并不十分迅凌厉,然而每一剑都毫无破绽地封住了火龙的去路,让他纵然焦躁万分,却始终碰不到我一丝一毫。

但天堂执政官身上的光焰盔甲并没有对火龙造成太多的伤害——他的特殊体质令他对于大多数的火焰效果都有一定程度的豁免,于是双方凭借**的力量及互搏交击,两个身影笼罩在火光当中,令我几乎没法儿找到施法的目标。

天堂执政官在主物质位面存在的时间是十分钟左右,这十分钟虽然并不漫长,但对于人形的火龙来说却是难熬的时间——化作人形虽然可以令他的身体暂时恢复健康,但我知道这种建立在极其严重的伤势之上的健康状态并不会持续多久。

火龙当然也知道自己情况。因此他悍不畏死地采用了同归于尽的战斗方式,双手毫无保留地刺向敌人的身躯。对面的天界生物同样有自己的智慧,也同样晓得一旦葬身在此处,他就永远也不能回到星界。

然而魔法的效力束缚着他,令他无法对我这个召唤者做出具有威胁性的举动来。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奋力抵抗巴卡拉斯的攻势,同时小心地让自己不会字十分钟的时间里命丧于此。

这种状况相当微妙——魔法令他保护我,本能却令他保护自己。因此原本实力与火龙相当的他在几分钟之后竟然无法应对巴卡拉斯的凌厉攻势,甚至有那么一两次被火龙狠狠地击打在胸膛,险些摔倒在地。

我很清楚他的打的是什么主意,于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用地上的一枚锋利铁片割裂的自己的手指,然后吟诵了一个被从前的我创造出来的魔法——“撒尔坦之触”。

我的血液立即化为一片红雾,飞地没进了他的身体里。魔法的效果立刻激了他身上所有的潜力,同时也令他的神志变得不那么清醒。就在火龙又一次放弃了全部的防御,高高跃起,双手飞刺向他的头颅之时,这位天堂执政官没有像上次一样挥剑抵挡,而是毫无犹豫地按剑突刺——

光与焰的长剑立即穿透了那连火枪弹丸都没法击穿的胸膛,而火龙的两柄手刀也狠狠地贯穿了他的头颅。天堂执政官的身体里仿佛藏着岩浆——从巨大的贯穿伤口处喷出来的不是血液,而是混杂着火焰的橘黄色沸腾液体,一溅到火龙的双臂上就立即出“嘶嘶”的声响,腾起浓重的烟雾。

自地狱而来的巴托恶魔的血液具有强烈的腐蚀性,自天堂山而来的生物的血液当然也不会是什么疗伤药剂。无论是他杀死了火龙还是火龙杀了他,都是可以被我接受的结果——这世界上很少有什么东西能够伤害到巴卡拉斯的肌肤……而天堂执政官的血液却正是其中的一种。

现在巴卡拉斯忍受着双臂被灼烧的剧痛,双手握着那柄几乎与他等高的巨剑,看着我、将它缓缓抽出身体。伤口处的肌肉立即蠕动起来,而后很愈合,只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但我知道他所受的内伤可没那么容易痊愈——外伤的愈合只是表象而已。

在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扑向我——但我立即抬手出一道“彩虹**”。魔法光线命中了他的身体,可造成的伤害只是一个贯穿了左肩的孔洞。

“彩虹**”只对与人类身形大小相当的生物起作用,对于巴卡拉斯这种拥有巨大本体的人形生物来说,只能造成微笑的贯穿伤。我知道这一点,巴卡拉斯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唯有施展这种法术他不会用那种到我的视觉已经无法追踪的度来进行闪避,会不惜以收到轻微伤害的代价将我一举击杀。

但他似乎并不了解“召唤天**团”这个魔法的奥秘——“军团”,可并非只有一人。就在他的嘴边露出得意的微笑的时候,两只生有透明蜂翼的天界生物陡然浮现在了他的身后

那是两个几乎与巴卡拉斯同高的战士——身体外侧覆盖着乳白色的骨质盔甲,双手与此刻的火龙类似,生有长也加锋利的手刀。天堂执政官的死亡召唤来了这两个蜂翼天使,虽然他们的身体没有前者强壮、力量没有前者巨大,然而他们的度却与火龙不相上下。

从他们出现到对巴卡拉斯起攻击的时间没有过一秒,在火龙来得及转身闪避之前,四道锋利的手刀已经深深地切割开了他后背的皮肤,一大段血淋淋的脊椎骨当即显露出来。巴卡拉斯因为疼痛而出愤怒的嘶哑叫声,他旋身挥手,试图用手刀将两个偷袭者的臂膀切下来。然而“彩虹**”造成的贯穿伤在此刻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可以忍住身上的痛楚保持高的攻击,却没法使断裂的骨骼重行动起来。我在使用魔法攻击他的时候早已预料到这一刻——有得时候一点微小的细节往往成为左右胜败的决定性因素。

他的左臂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抬起,仅有右臂的手刀碰到了一个蜂翼天使的手腕。锋利的刀刃当即割断了敌人的前肢,蜂翼天使出咏叹调似的哀嚎,伤口的乳白色血液像是从一根水管当中喷出,大片泼上了火龙的右半边身躯——他瞬间笼罩在了一片腥臭的血雾里。

与此同时,左侧的蜂翼天使再一次抬起双手,两根手刀狠狠插进他的脖颈当中,又从他另一侧的肋下穿了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来自星界的生愤怒地颤抖双翼,三柄手刀在火龙的身上来回穿插,而巴卡拉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头颅依旧保持着看向我的姿势——我能够体会得到他眼中的那种愤怒与不甘……即便此刻只剩下了两个血洞,他的面庞又被天界生物的血液腐蚀得露出了森然白骨。

他这一次的确是死掉了——我看到到了他的龙魂。一片巨大的红色阴影从他的身上升起,然后慢慢伸展、高昂头颅,出无声的嚎叫,双翼几乎遮蔽了整片空间。

我散去了手中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法术,轻轻开口,喝退了那两只蜂翼天使。他们面无表情地转头看我,而后身体的轮廓逐渐消散,终化为两片光斑——回到了星界。

巴卡拉斯仍旧站在原地,双脚深深地陷入岩石之中。我谨慎地走了过去,仔细打量他——打量这西大6上后一头能够高翔于天际的巨龙。

现在他以他的族人们为不耻的人形死去,甚至自始至终都没能碰到我一下。三百多年的仇怨就此了结……我觉得自己似乎松了一口气。然而在下一刻,胸膛之中忽然出现了奇特的空虚感。

我在他的面前,盯着他血肉模糊的身躯沉默着,然后叹了一口气,开始将袍袖中的一些药剂粉末洒在他的身上。

随着灰黑色的纷落下,虚空之中的那个龙魂幻影的身上也开始逐渐升腾起淡蓝色的魔法火焰。它悲愤地哀嚎着,挣扎着……然而他的躯体此刻被我的魔力禁锢,无法恢复原型,他也就无法离开这片空间。

魔法火焰令他的灵魂逐渐变小,他试图用巨大的前爪拍打我、用粗壮的尾巴横扫我、用血盆巨口撕碎我——但此时我与他已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形态,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我用虚幻的魔法火焰灼烧他的灵魂让他逐渐凝聚,凝聚成为纯粹的精神状态,然后摒弃掉一切自我意识,成为一团生命力、精神力、灵魂之力的混合体。

火龙的灵魂大声嘶吼哀鸣,但实际上凡人们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飘渺声响。这就是为何一些人类在墓地或是密林当中行走的时候会产生“听到了鬼魂的哀嚎”这种“错觉”的原因——那一部分的人大多具有比常人要强大得多的精神力,因此可以隐约感受到那些愤怒嘶吼着的灵魂的声响。

远处那个被踏碎了一条腿的矮人王似乎也听到了空旷的空间之中的那些飘渺的声响……他拖着一条残腿,捡起一柄火枪撑在腋下,以一种滑稽的动作向我一跳一跳地走过来,然后在距离我十米远的地方停下。

“你……是魔法师……”他忍痛、喘着粗气说道,“我先得感谢你拯救了我的生命,但……”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将后一点魔法药剂撒在了巴卡拉斯的身上——周围的空间忽然变得粘稠起来,地面上那些污浊不堪的龙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一滴一滴地飞上半空,而后以我们的站立之处为中心,开始慢慢旋转。

血滴越聚越多,逐渐形成一片暗红色的幕布。矮人王似乎被这奇异的景象所震慑,然后本能地感到了危险。他撑起火枪想要逃向远处,但我将手一弹,一滴火龙的血液落在了他的背甲上。

“在西边的岩石之后等着我。等我料理完这一切,我还有不少话想要跟你说,殿下。”

我使用的是通用语,他听懂了我的话,然后惊慌地回望了一眼,冒着腥臭的血走向远处。

血幕将我们彻底包裹,又将已经缩得极小的龙魂牢牢缠绕住——此刻它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甚至不会再出嚎叫。而后我抬起右手,在手心撕扯出一道裂口——我身体里的鲜血立即向上飘去,在那我与团精神力、生命力、灵魂之力的混合物之间形成了一条血线。

磅礴的精神力量立即沿着血线导入我的身体,我感到自己的毛孔在刹那之间被悉数撑开,清凉我比的气息在我的周身游走,又在我的灵魂之中留下深深的刻印——那代表着我的灵魂正与混沌的龙魂融和,并且修复了我因为使用魔法而损耗的生命力,又将它提升到了一个崭的高度——我在前世的时候曾经试图让安塔瑞斯应允与我共同分享她漫长无比的生命,所依靠的就是灵魂刻印的法。

而此刻我将火龙的灵魂完全吸收,这也意味着我达成了前世一直没有完成的那个目标——我分享了巨龙的生命,我真正地获得了“长生”

而巨龙的精神之力则被填充进我的意识之海——米伦尼恩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去收集凡人精神力量,但纵使上百年来她的努力从未停止,也远远比不上我这一次的收获——现在的我已经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师,我的手札中的那些传奇法术与用高等密文记载的技艺都将再次向我展开……我在这一瞬间,在与龙魂融和的这瞬间再次产生了这样的感受——

我可以战胜整个世界

在巨龙的灵魂彻底被我吸收之后,空中的那片血幕也化为雾气,渗透进我的身体里。巨龙的血液可以增强人的体质,可以提高人的抗毒能力,能提高对魔法物品的亲和力。只是这头龙身体当中的液体足够洗礼一个百人军团,我却没法儿在一时之间找到这么多让我放心的下属。

然后我伸出手来按在巴卡拉斯的背后,将他推倒在地,然后抬起了脚。

失去了魔力的禁锢,死亡的巨龙开始恢复原装——就在我抬起右脚之后,他的脊梁已经膨胀了起来,在我没有落下脚步之前撑到了我的脚底。我稳稳地踏上去,然后抬起另一只脚。

不断变大的身躯将我托起,此刻我正踏着巨龙的头颅,站起距离地面十几米的高度,俯视着岩石阴影之下的矮人王。

“如你所见,我拯救了你,杀死了他。”我沉声说道,“你需要巨龙帮助你达成愿望,帮助你击碎火与岩之国上千年的传统,帮助你夺取国王的铁王座……但我也可以为你提供同样的力量。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力量,愿意成为我的盟友,愿意在我帮助你之后向我付出等同的报酬——”

我俯身从巨龙的脖颈上撕下一块已经破碎的鳞片,然后远远地抛给他:“那么就拾起这鳞片,以此作为我们的凭证”

矮人的王胸膛急起伏,在仔细打量巴卡拉斯已经毫无生机的身躯之后毫无犹豫地拾起了残鳞,吃力地向我弯身鞠躬:“我愿成为您的盟友,伟大的屠龙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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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三章 我的神器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三章 我的神器

愁死了今天差了1分钟,等着哈

传奇魔法相对于高等魔法来说,有一个显著的区别。这个区别并非杀伤力的大小——因为不少高等魔法的杀伤力还远在几个传奇魔法之上——而是传奇魔法一旦被**师创造并且记忆出来,就不会在使用之后被遗忘。只要那位法师的精神力足够充沛,他将有能力通过吟诵的方式连续地施展出这个法术,而不必携带记载着这个魔法的书籍或是卷轴。

这便是**师们的独特技巧,一种连星界的诸神都会感受到威慑的技巧。而当年的**师雷斯林?马哲理,也正是使用传奇魔法杀死了黑暗之后的位面投影。

我记录了自己这一世的第一个传奇法术,然后站起身来,开始低声诵念短短十一个音阶的咒文。在极遥远的某处、在晶壁之外的某个空间,一处坐标被魔力标注、并且刻印进我的脑海里。而我用精神力轻轻地锁定了那一点,下意识地略一牵引……某扇看不见的大门轰然开启,而火龙巴卡拉斯的身体立即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我早有准备,轻轻地从十几米的高处落下——身体因为经过了龙血的强化而没有丝毫不适,仿佛仅仅是踏下了一级台阶。

矮人王自始至终注视着我所做的一切,然后在我走到他的面前之后略微向后退了退,右手在空中挥了挥:“诸神在上……我也见过几位魔法师。但像您一样的……”

“将我与他们相比可算不上是一种赞美,菲克斯殿下。”我毫不领情地走过他的身边,来到那尊巨炮旁——炮管已经因为火焰的灼烧而有些黑,但我仍可看得出那种令我印象深刻的材质。“这东西……您是从哪儿弄来的?”

“当然是地下王国矮人工匠们的作品。”菲克斯忍痛走到我的身边,似乎想要跳上一块矮岩与我等高,却因为极度不便的腿脚而放弃了这个打算。

“谦虚是一种美德。将史前的遗物说成是自己的作品可不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情。”我伸手轻轻拍打那根炮管——声音清脆,似乎并不十分厚重,“我见过这种材料——在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里。所以,现在让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除了拥有这类史前遗迹当中的成品之外,你们还对巴温帝国所掌握的那种力量了解多少?”

我听到了菲克斯轻微的吸气声——那种因为极度震惊而使咽喉收缩所产生的吸气声。

“你……去过代达罗斯皇帝的陵墓?”他的震惊远我的想象,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就像是现在的我变成了帕拉丁的化身,“不……我不该使用那个名字——你去过了起源之地?”

“起源之地。”我重复那个名词,然后轻轻搓了搓手,“如果正是我口中的代达罗斯皇陵的话,没错儿,我去过。”

“告诉我它在哪里”矮人王菲克斯不顾一切地抓住了我的袍,脸上的胡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告诉我它在哪里,我就可以成为地下王国的君主,然后我可以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只要你告诉我它在哪里”

我冷冷地注视着他,直到他现了我眼中的幽绿色萤光,并且松开了我的袍。

“很好。现在我的手中有你想要的东西,你的手中也有了我想要的东西,如果您能让我感到满意,我自然会带你去你口中的那个‘起源之地’。”我看了看他那只已经扭曲变形的腿,扬起手将一道白光洒在了上面,“可以暂时令你感觉不到痛苦,也可以让你集中精力告诉我关于那个‘起源之地’的秘密。”

他脸上的痛苦神色在魔法生效的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痛感麻痹”这个法术可以令伤者感受不到痛苦,却也会对肌体产生不好的影响……但那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欺骗我?”疼痛的消失似乎令矮人恢复了清醒,并且从刚的激动状态中摆脱出来,“我需要一个证明,好让我相信你的确去过那里……比如它的大致方位。”

“菲克斯殿下,我看起来是个蠢货?”我冷冷地笑了起来,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只到我腰部的矮人王,并且让自己的神色显得冷酷而高傲,“告诉了你大致方位,然后任由你派遣暗探找到它,再撕毁合约?”

矮人气馁地倾身坐在后面的矮岩上,摊了摊手:“我并无此意。只是……您总得找到些足以令我相信您的东西,空口无凭,我们……”

然后他陡然停住了话语,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手中的一样东西——那个从代达罗斯的陵墓里带出来的金属物体。上面的十二块宝石按钮在微弱的火光中闪闪亮,就好像我的手中拿了一颗星辰,令那位殿下忘记了呼吸。

这一次他甚至不能说出话来,右手颤抖着指向我手中的小东西,脸色显得加苍白。

“帕拉丁之锤……”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敬畏的情绪,“雷神之锤……诸神的怒火——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我的心中一喜——似乎这位殿下对它的了解远远出了我的认知。“说说看。”我一上一下地抛着手中的小东西,而菲克斯的目光也随着我的动作一上一下,似乎生怕我令它跌落在地上摔出个好歹来。

“那东西……我的一位祖先曾经见过它,并且在一本书中画下了它的模样。”菲克斯说道,“您一定知道巴温皇帝屠杀巨龙的那个传说?”

“没错儿,说下去。”

“当时我的祖先是巴温皇帝身边的一位工匠,为他的战马……打造马掌。巴温在征讨巨龙的时候,我的祖先侍奉在他的左右,并且在战场上见到了他使用这东西——据说只要按动上面的几个宝石,就会有雷霆与火焰落在敌人的身上——远比任何一种魔法加可怕的雷霆与火焰,在瞬间就消灭了十几头巨龙……”

“等等。”我打断了他的话,皱起眉头,“你是说,巴温皇帝在龙岛上屠杀巨龙的那场战争?”

“没错儿。我的祖先亲眼见证了龙族的衰亡。”

“据我所知,当时的龙岛被巨大的力量化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就连岛屿的边缘也被包裹其中,你的那位祖先是在哪里见到了这一情景?”

“他们乘船出海啊,下。”矮人用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注视着我手中的小东西,继续说道,“他们在船上见证了这一幕——”

“那样的高温——能将整片岛屿都灼烧成岩浆的高温,足以令数百米之外的海水沸腾,产生的冲击波会令数千米之外的船舰都粉身碎骨——他们怎么可能‘在船上见证这一幕’?”我摩挲着手中那个被称为“帕拉丁之锤”、“雷神之锤”、“诸神的怒火”的小东西,说出我心中的疑惑。

矮人的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像是陷入了一段回忆里:“在今天看起来的确不可能,但当时的人们确实做到了。实际上他们当时的确远离龙岛……但并非在数千米之外,而是在数万米甚至十万米之外”

“但……”

“但他们怎能见到龙岛当时的情景?”矮人的脸上神采飞扬,似乎是那些属于祖先的记忆也令他感到了无上荣光,“他们使用了一种被我的祖先称为‘神之眼’的东西——那种东西可以让人看到数万米甚至加遥远的距离之上的事物,他们就是那样将舰支停泊在安全水域,然后见证了龙族的灭亡。”

“你们那里……还有那种‘神之眼’?”我轻轻地出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对巴温帝国的历史越来越感兴趣——那样一个神秘而又伟大的年代,究竟会是何种模样?

“不,在龙岛战争之后,‘神之眼’就已经损毁了。”菲克斯说道,“据我的祖先说,巴温皇帝之所以能够建立起一个几乎统治了整个西大6的帝国,正是因为他拥有‘神之眼’注视着全境——任何叛乱的苗头都会被他扼杀萌芽之中,任何一个贵族的兵力调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后来巴温帝国覆灭,除去那位皇帝被光天使杀死的原因之外,还是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够像他一样具有那样神奇得近乎恐怖的监察能力……”

“那么这个……雷神之锤呢?”我举起手里的小东西看着他,“你们哪里是否还有一些资料……能让我弄明白如何使用它?”

“不……不要使用它……您会招来诸神的惩罚”矮人的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即便是那浓密的络腮胡也没能将它遮掩住,“当年的巴温皇帝在使用了它之后,帝国海岸几十万居民因为莫名的诅咒而死……另一些侥幸活命的人……他们诞下的后代,简直就是魔鬼的胎儿您应该知道那些灰矮人——”

“你们的那些远亲?他们和这东西有什么关系?”我继续诱导他说出我想要知道的东西,努力做出好奇的姿态。“灰矮人”也是亚人种——他们的身高与矮人相当,连面貌都有些相似,却被称为是“被恶魔诅咒”的种族。因为他们的皮肤呈现出灰白色颜色,并且极其脆弱。强烈的阳光、剧烈的碰触、过于潮湿的天气都会令他们的肌肤生病变,产生不会致命却难以被治愈的脓包或是水泡。而他们的寿命短暂、体格孱弱,如果不是因为与铁锤矮人们惊人相似的相貌,谁都不会想到这些家伙会是这支地底种族的远亲。

“灰矮人被称为是我们远亲,可实际上……他们原本就是铁锤矮人。”菲克斯说道,“当时那支铁锤矮人居住在海岸边,为巴温皇帝建造他的战舰。但在巴温使用了那武器之后,为他建造军舰的矮人们就都受到了诅咒……于是变成了那副模样。”

“也许只是巧合而已。”我说道。

“不……绝不是巧合。”菲克斯挥舞着双手,“小哥布林,地精,侏儒怪——这些种族,为何在数百年前凭空出现?”

我微微诧异,感到自己的某些认知似乎就要在此刻被颠覆了。

“因为从前有不少兽人服务于巴温皇帝的军队——而那些兽人们同样被诅咒,因此产生了无论在智慧上还是在体力上都远逊于兽人的三个种族……”

“那么人类呢?”如果矮人所说的话是真的……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个小东西,它的确是令我感到不安了。

“人类……呵呵。数十万人的死亡还不够么?”菲克斯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作为人类的一员,您应该感到庆幸——没有像矮人与兽人这两个种族一样产生那种令族人蒙羞的远亲。”

“所以……不要使用那东西。我们都不会知道它将带来什么。”矮人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劝您将它埋藏起来,让任何人都无法找到它——”

“埋藏?”我笑着了起来,“将这样一件可以屠戮巨龙的武器埋藏?不不不……如果你们真的担忧这种力量会带来不幸,为何还要掘巴温帝国的遗迹?它不可能独自出现在这世界上……它必然也与你们现在占有的那些东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假如我的设想足够乐观的话,我会告诉你——迟早有一天,你们也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菲克斯愣愣地看着我,然后耸了耸肩:“您……真的对我们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在第一个魔法被施展出来的时候,有谁会想得到**师们可以杀死神祗分身,甚至杀死巨龙呢?”

“那么……您是在暗示,您是一位**师?”矮人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但据我所知,西大6上只有四位**师,并且都已经年迈不堪。而您如此年轻……”

“我是撒尔坦?迪格斯。”我转身从他的面前走开,再次去触摸那炮管,并且细嗅炮管当中的火药味儿,“我需要你们的火药配方,需要你们的式武器。”

菲克斯半天没有声响,当我再次转过身去的时候,他的嘴巴大张,像是正在喝酒的时候被人定了身,然后又被夺走了酒杯:“你……诸神在上,你的样……果然和描述中的一模一样该死,我早该认出你来——一个尼安德特人法师,一个可以屠杀巨龙的法师,除了撒尔坦?迪格斯还能有谁?”

他的态度令我微感讶异……矮人们并非长寿的种族,而距离我横行西大6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三百多个年头,将近十五代人,他怎么会说出“果然和描述中的一模一样”这样的话语?似乎是他早已知道我的模样,直到此刻见到我恍然大悟——

于是我沉声问道:“有人对你提起过我?”

矮人的眼中依旧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彩,他打量了我许久之后轻声说道:“不……你出现在一本书里——就是那本书记载了巨龙灭亡的秘密,巴温帝国的神器……还有你手中的这件雷神之锤……也正是那本书中提到,这件武器一旦被使用,将会带来不可想象的灾难的诅咒,而我们现在所拥有的那些技术……也正是从那本书中获得的”

“有关我的部分,是如何叙述的?”我皱起眉头,沉声问道。

我预感到这本书也许与另一件我一直疑惑不解的事情有关——我在前世对自己使用了“大预言术”试图改变今世的命运,但目前我的状况似乎并不乐观。寻回力量的旅途遍布坎坷与障碍,甚至有一部分魔力已经被米伦?尼恩获取——一定是有什么人改变我的命运,令我陷入到如今这种奇怪的状况之中。虽然在我的努力下,我依旧在向那个目标逐渐接近,然而这段旅途之中却横生枝蔓,牵扯了大量本应与此事无关的人。

我一直有一种预感……这些出现在我身边的人或事都不会仅仅是因为巧合,一定有某种因素促使我们相遇,然后生交集,但……那会是什么?

这时矮人低沉地咳嗽了一声,对我开了口:“那一本书,每一位王在小的时候都必须学习当中的内容。起先是一些大6的历史,之后是一些鲜为人知的秘史,然后就是一些能够带给我们神奇力量的知识……有关您的那一部分,我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熟练掌握了它。实际上对您的描述并不多,但令人印象深刻……”

他抬起头看向我,用朗诵似的声音缓缓说道:“他是尼安德特人的王,是魔法之王,是过去、未来之王。你们所拥有的,源于他的恩赐。你们所失去的,源于他的意志。王终将复生,且降临与火于岩之国度。”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补充道:“这是那本书中‘矮人国度卷’中的一段话……没有被归类在历史卷或是技艺卷之中,而是单独的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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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四章 另一个世界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四章 另一个世界

我曾经认为矮人国度的城市里也会如荒野中一样昏暗阴沉,但在我远远地看到矮人王城“阿尔古纳”的时候,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大约有八根人工建造的巨大石柱矗立在城市周围,石壁上被种满了可以出光亮的荧光苔藓——那种被称为“帕拉丁的恩惠”的植物。石柱的外围似乎还镶有大块的月长石罩,使得荧光苔藓出的光亮被双倍放大,终变成了八根亮度不输于人类世界明亮的灯火的照明物体。

占地广大的王都沐浴在这光亮之中,竟然与地上世界的白昼毫无二致。

而菲克斯告诉我,类似种植有荧光苔藓的石柱还分布在城内的每一条主要街道两旁,虽然略微小些,但足以让街道上“灯火通明”,永远不会陷入黑暗。

因为地下世界空气的流动相对于地上世界要缓慢得多的缘故,如无必要,矮人们大多使用这种冷光源照明,而非会令空气变得污浊的火焰。

眼下我们已经行进了六天,中途遇到了一队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骑兵,因此菲克斯现在可以坐在一辆平板车上,不用忍受剧痛与我徒步行走。

只是那队骑兵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在他们离开王都的时候,已经有一个谣言在民间流传:据说矮人王塔西亚已经病危,现在王都高层暗流涌动,正在进行王权交接之前的利益分配。

这个消息在民间大约流传了四天,而后王室医生公开布声明表示矮人王塔西亚现在的健康状况良好,已无性命之忧。但人们一致认为这仅仅是官方为了稳定国内形势的托辞……毕竟长殿下在国内也拥有相当一部分支持者,并且大家都知道,他有坐在铁王座上的野心。

菲克斯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了很久,然后询问骑兵队长他在执行巡逻任务的这几天是否见到了其他的军队。

对方在沉思之后做了否定的回答,然后菲克斯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的确是谣传。”菲克斯侧过头来对我低声说道,“否则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被包围了。”

“无风不起浪。”我看向远处那座笼罩在光亮中的王城,在心里掂量这位长殿下在地下王国中究竟有多少分量,“如果不能确认你的父王已经去世,我们倒是可以退一步,确认他的身体状况目前并不乐观了。按照你的估算……如果他现在仍然活着,还能支撑多久?”

“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医生说他患有肺炎,胃和肝的状况也并不好。”菲克斯的脸上并无太多哀切,以极其理智的语气低声陈述事实,“如果上一次那个消息是真的,我一点也不会感到意外。然而如果我的父亲死去,我的那位弟弟所做的第一件事就会是派人来杀死我。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陛下还活着。如果你要问我他能够支撑多久……谁知道呢?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个月。”

我皱起了眉头。

菲克斯捕捉到了我神色的变化,又向我x近了些,补充道:“两个月,绝不会再长。对于您这样的**师来说,两个月的时间微不足道……只要再给我两个月的准备时间,加上您的帮助,我就有足够的把握得到铁王座——”

“不,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在心中默算迪妮莎展开她的复仇计划的日,得出的结论是,我必须在二十天之内得到矮人的有效支持,并且将地下王国的状况稳定下来。也许……那位世殿下是加合适的人选……

不。我随即否定了自己的念头。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世继承王位天经地义,他绝不会像这位长一样对我感激涕零。况且一旦这位殿下打定主意要与他的弟弟争夺铁王座,就必然会做出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那些事情将成为我牢牢控制他的有力武器。

菲克斯迟疑着说道:“您不想等那么久,那么您……”

“我还是会支持你。”我说出这句话之后就紧紧闭上了嘴,在昏暗的旷野上凝视他的眼睛。

菲克斯的脸上先是不解,然后是疑惑,接着转为震惊。他微微长大嘴巴:“您是说……您是说……”

“没必要和我玩这种把戏,菲克斯。”我嘲讽地看着他,然后在挪了挪身让自己的车上待得舒服些,“在你打定主意争夺铁王座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不然你想怎么样?在你的父王死后再大动干戈?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的确没有这样的想法——即便我想要拥有王权,撒尔坦。”矮人垂下眼睛低声说道,“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我可以告诉你。在从我出生之后到我十二岁这段时间里,所有人的人都认为我将是下一位矮人之王。我的父亲是一位勇敢睿智的王者……他同样厌恶地下王国的世继承制度,因此他想要改变它。”

“他在我出生之后打定主意再不要其他的孩,从小将我作为王储来培养——为此我的母亲甚至请医生断绝了自己的生育能力。但因为一次醉酒之后的疏忽……我的父亲和我母亲的妹妹诞下了我的弟弟。父亲悔恨于自己的过错,加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资格去向矮人王国上千年的传统起挑战,于是将我的弟弟立为王储。”

“但无论如何他是一个好人——我做不出你说的那种事情来。”菲克斯握紧了拳头,在自己的胸口拍了拍,“我,做不出来那种事情。”

这时候我们的队伍已经走到了王城门口——巨大的石头闸门敞开,但进出的市民并不多见。照明石柱的光亮让菲克斯的面容看起来加真切,我仔细地观察他的眼眸,探知他的内心,然后现……该死,他刚说的,似乎的确是真心话。

于是我沉默着看了看他,然后转过脸去。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的意愿来吧。”我轻声说道,“等到他去世之后。”

护送我们的骑兵队长在向城门守军通报了车上人的身份之后,城门内的哨站顿时忙碌起来。几个卫兵跑向城内征用加舒适的座驾,另一些卫兵则迎接出来,谨慎地守卫在菲克斯的车旁。我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关切与敬畏的神气——似乎我不得不提高一下对身边的这位长殿下的评价了。

“都是我的人。”菲克斯在我的耳边轻声说道,“一千一百名王城禁卫军,名义上受世安东尼的节制,实际上他们效忠于我。”

“你在军队中还有这样的影响力?”我微感诧异,指了指他们腰间的长柄火枪,“你带去屠龙的几百人……也是你的下属?”

“他们都是军。军装备了火枪与火炮,但只有很少一部分,大约四千人左右。因为一直是我在负责与地上世界的交易,同时兼顾式武器的研,所以很容易赢得他们的信任。但旧式军队,仍然使用冷兵器的旧式军队……仍在忠于世的几位将领的控制下。”

“旧式军队有多少人?”

“满编六万人,现在保持在四万人的规模。”

我耸了耸肩,不再说话。这时候城门卫兵为菲克斯征来的座驾已经开到了城门口,是由两头矮种牛牵引的铺有厚皮垫的平板车。这平板车看起来与地上世界运输武器自辎重的车辆并无太多不同,但却比它们要窄一些——仅容一人平躺。车前头设有木质的小座位,似乎是供驾车人乘坐。

菲克斯看到了我略感好奇的眼神,向我解释道:“地下世界的空间有限。你看城外我们经过的那片荒野,虽然看起来空空荡荡,但实际上都是不能住人的——那里的地下构造并不稳定,在那里建造城市的话,很容易生地陷。所以城里的街道都很狭窄……不断增加的住宅使得街道加狭窄……民用道只能通过这样的车辆,只有军用道能经过大型车。”

说话间车已经开始向城内行进。我原本打算骑着战猪入城,但考虑到我的身高以及那种小型坐骑的奇特味道,我还是选择与菲克斯一起坐在了车上。身边的矮人战士看向我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过多的惊异,我猜想也许是近些年来与地上世界的通商交往令他们已经习惯了我这样的“大家伙”。

然而这个想法在我看到王城内街道两边的情景之后就被我推翻了……在一排排照明石柱的辉映下,路边的的商铺和居民住宅进入我的视线,而我终于明白为何没人对我这个外来者表现多加的讶异了。

因为那些打铁的商铺里、制作陶器的商铺里、售卖面包的商铺里、宰杀肉食动物的商铺里……竟然有不少兽人、狗头人、牛头人、地精、哥布林,甚至还有两个人类

如果不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身在矮人的地下王国之中,我一定会认为自己来到了一座各种族杂居的城市。

“大部分都是地上世界的逃亡者——比如死刑犯、囚徒、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试着来到地下世界找些传说中的‘矮人的财富’,却都在后留了下来。这里没有地上世界那样的赋税,也没有苛刻的贵族法令。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只要肯工作,总会找到活路。”现在菲克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主人,向我介绍沿途的地下风情。

矮人王国的环境似乎没有我想象得那样恶劣——至少在王城里。

当然,我也在街巷的阴影之中现了几双窥探的眼睛。带有明显的敌意与谨慎,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普通的围观者。菲克斯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踪迹,只是淡淡地说道:“安东尼的人。”

矮人王都阿尔古纳的地形并非一马平川,国王的宫殿坐落在城市中心的高处,其他的建筑则依次向下,一直延伸到各个种族混居的区域。但好在这座城市占地面积广大,因此坡度并不陡峭。两头矮种牛牵引着车辆一路向上,后停在了一处平台当中。

站在这平台上可以看到下城区的景色——无数根光柱将城区辉映得灯火通明,像是那半座山体都变得璀璨了起来。走在路上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山坡陡峭,但这个时候看起来,就好象刚刚从光亮的深渊中走上来,令人觉得头晕目眩。从下城区延伸至此的道路止步于这个平台。再向上看去就都是密密麻麻的高大住宅,找不到任何一条可以让车辆经过的路线。

两个卫兵搀扶着菲克斯下了车,然后走向平台远处的一扇铁门。那里正有两个卫兵把守,装束与城卫军截然不同。他们没有佩戴火枪,而是手持长矛,腰间悬挂着战斧,披挂着光亮的全覆式板甲。

这两个守卫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冰冷的意味,显得不卑不亢。即便看到菲克斯的一条腿上染有血迹,也依旧没有露出半分紧张的表情来。我猜这就是菲克斯从前对我说过的皇家卫队了。

城卫兵的军官走上前去进行了短暂的交接,而后在距离铁门十米远处的黄线外止步,我与菲克斯走进了被两个皇家卫兵拉开的门里。而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向那位长殿下斜视一眼,也没有对我表现出太多的关注。

铁门里面的通道不长,大约在前行几分钟之后就走到了另一扇铁门前。只是这扇门仍旧显现出铁器的银白色光亮,看起来常常被保养上油。

“外面的,也是我的人。”菲克斯拖着残腿走到门前,熟练地拉动墙上的一根杠杆,门内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之后,这扇铁门被向左侧推开,露出里面一个仅有四张靠墙座椅的小房间来。

“但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友好——这是什么地方?”我狐疑地打量着里面的狭小空间,考虑着要不要走进去。

“这里面是通往上城区的阶梯,而这个房间仅供王室成员专用。”菲克斯先走了进去,在一张座椅上坐下,摊开手向我表示并无危险,“除此之外去上城区只有七条道路,但都是那种可以自动行进的宽路,也都有皇家卫兵守卫。其他的军事力量被严格禁止踏进上城区,他们也无须理会除自己的直属长官以外任何一位军官的命令。”

我犹豫了一会儿,走进去,在菲克斯对面的椅上坐下。而他微笑着拉动里面的一根杠杆,我立时觉得地面轻微地震了震,然后房间的墙壁也随着微微震动起来。

“我们在上升。”菲克斯看到了我脸上不大自在的表情,微笑着解释,“似乎你们地上王国也有类似的东西。”

“那是使用人力的升降阶。”我轻声说道,并且觉得这东西令我想起了代达罗斯皇帝陵墓里的那个用玻璃制成的东西——它的作用也是如此吧?

“但我们使用的是蒸汽。地下王国有大量沸腾的热水源,那就是我们能源——远比人力要方便得多。”

“其他的七条通道也是如此?”我皱起了眉头,“那样可不足应付上城区那么多人的出行需要……”

“不,其他的七条是自行通道。”菲克斯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神气向我解释,“六条民用道,一条军用道。人们站在上面,通道就在蒸汽的作用下向上行进——用不着人们自己的走路。”

这一次我的的确确感到了震惊——矮人们的技术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么?

“那么……还是使用蒸汽做动力?”我用另一个问题来掩藏自己的惊讶之情,“在进行魔法实验的时候,沸腾的水汽倒是的确会将盖顶开。但是应用到运输上的话……”

“我们之所以不肯离开地下,除去地上世界没有足够大的土地可供我们容身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这里我们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动力来源……从前我们用那些蒸研磨面粉、锻造铁器,现在我们已经将它应用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菲克斯拍了拍震动着的墙壁,“例如这座城市,一旦离开了这种特殊地形,就再也无法复制。实际上这些东西并不需要复杂的技术,任何一个地上王国都可以建造出同样的系统——仅仅是比磨坊的齿轮结构精细一些而已。但地上王国没有这里的条件——没人会把一座城市建造在火山上。”

火山。

直到他提起了这个词,我联想到了这个城市的外貌——这种几乎对称的巨大锥型地貌,当然只能是一座火山……

“那么你们从……火山里获得动力?”这一次我真是没法儿掩藏自己的惊讶了。

菲克斯叹了口气,摊了摊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数百年前的一次岩浆涌动几乎毁灭了半个王国的领地。那时候的矮人们打算不顾一切迁徙到地上世界,即便失去的自己的国家与文化也在所不惜。当时的矮人王为了制止那次几乎灭国的骚乱,又杀掉了将近一半的人,然后将的王都建在了这座休眠的火山上,又将自己的宫殿建在了火山口,意为一旦王国毁灭,那么他自己必将先毁灭。”

“这样一来,骚动终于被逐渐平息,我们的国家再次兴盛。帕拉丁在上,这数百年来这座火山一直沉眠着,只是偶尔会从山体当中泄露出高温的蒸汽,却都被我们用作了动力。实际上其他的城市情况也都类似,有的建立在岩浆池边,有的建立在暗河上——随时都有可能倾覆……然而我们就是这样一个种族。生活在地下,生活在烈焰与危机之上,直至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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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五章 勾心斗角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五章 勾心斗角

“的确是值得尊敬的种族。”我轻声说道,“但逆境使人成长——看看你们现在的成就吧,已经远任何一个地上王国。你们所做的一切甚至已经足以同高等魔法的威力媲美,甚至可以将火龙重创。也许这个世界的再一次变革就会源于你们的地下……但不幸的是,你们却似乎无心重返地面。”

“总要权衡利弊的,撒尔坦。重返地面会得到明媚的阳光与鲜的空气,不必为自己的生存环境担忧,我们甚至可以像你们人类一样,大面积地种植粮食作物,而不必以地下世界那些粗糙的肉食为主。然而那样的话,矮人们就将丧失自己的优势——我们现在的成就都建立在地下世界取之不尽的自然动力之上,一旦回到了地面,所有的巨大器械都只能成为模具——我们会在优越的环境当中逐渐不思进取,就像你们人类一样——我并非针对某一群体,但事实的确如此——几千来来人类社会的展止步不前,人类用刀剑与铠甲厮杀了数千年,至今仍旧停留在依靠人力生活的时代。”

这时候小房间的震动停止了,我感到自己的呼吸又顺畅了些。菲克斯再一次拉动杠杆,铁门向一旁拉开,露出一条被荧光苔藓照亮的通道来。他附着椅的护手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虽然我已经对他施展了可以镇痛的魔法,又用药剂为他简单地处理过伤口,但他对于疼痛的忍耐力也的确令我感到惊异。如果不是在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确认过他拥有比常人还要高些的体温,我简直要怀疑他是一个魔法傀儡了。

我想起了他刚说出的那些话,又想起了有关东大6的传闻,于是在行走在通道中的时候对他说道:“关于动力的来源……其实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你是否知道,在我们的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东大6’存在?”

“那个被称为蛮荒之地的‘东大6’?”菲克斯用手撑着墙壁前行,通道远比我想象得要漫长。而周围寂静无声,似乎并非通向上城区的闹市。

“我们认知当中的‘东大6’只是一个岛屿而已。真正的东大6加遥远……但是现在,那里的船队已经可以跨越代瑟雷特洋来到西大6的因纳德立了。据说东大6上的人们已经在使用火枪进行战争,而且掌握了制造复杂机械的技术。如果说你们的机械动力来自地下,那么那里的动力是从何而来呢?”我将一个一直埋藏在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东西两个大6相距如此遥远——又怎么会几乎同时出现火枪这种东西?”

菲克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您是说……另一片土地上也出现了这东西,而且比我们所拥有的加先进?”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我注意观察他的表情——那种震惊似乎并非伪装。只是他的那种震惊当中还带有一丝惊喜,又很转为淡淡的遗憾。

“看起来的确是真的。”他喃喃自语道,“这世界上并非只有西大6,还有其他的广阔土地存在。只是……为什么我们不是诞生在另一片土地上?”他懊恼地叹着气,就好象年轻时候的我错过了一个学习高等法术的机会,抑郁之情难以言表。

我听出他的话里还包含着别的意思,于是进而追问道:“那么……你们早就知道有另一片巨大的6地存在?”

矮人王菲克斯犹豫了很久,然后低声说道:“我们现在所掌握的大部分技术,其实都来自‘遗迹’——也就是你所说的代达罗斯陵墓的遗迹。那东西在西大6上还有几处,尽管因为年代久远都已经残破不堪……但我们仍可想象到那遗迹繁盛之时的壮丽景象。不少遗物被我们掘出来……”

“就在这地下?”我忽然问道。

菲克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这也是我们不愿意离开地下的原因之一。我们在巴温帝国灭亡之后搬来地下,然后就现了那东西。你应该也曾听说过,代达罗斯皇帝曾经向铁锤矮人们询问有关‘巴温遗迹’的传说——实际上那时候我们就已经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故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又在得到了我们感兴趣的东西之后离开了那里。”

“那么,巴温皇帝掌握了那力量?”

“掌握?”菲克斯嘲讽似的笑道,“巴温曾经认为自己掌握令那种力量,甚至想要向诸神挑战。但实际上……一个人不懂得如何制造火枪,不懂得如何为火枪装弹,只懂得扣动扳机——那能够算是‘掌握’么?据我的祖先说,甚至连巴温皇帝本人都不清楚那遗迹究竟来自什么年代。”

“而我们现在正在做的,就是试图破解那些遗迹的奥秘,然后将那些技术变得加适合自己使用……”

“例如你们制造的火枪?”我说道。

“没错儿……但这也要感谢你们这些魔法师。”矮人菲克斯拍了拍腰间的短柄枪,“我们了解了这东西的构造,却找不到适合的燃料。是你们这些法师制造出来的火药帮助了我们。而经过我们的改进——现在它们终于可以挥威力了。”

“那么生在东大6上的事情——”

“说明那里同样有遗迹存在。”矮人皱起浓厚的眉毛,沉声说道,“在研究西大6遗迹的时候,我们现它们都被编号了。尽管那种语言并非我们所能理解,但仍可现其中的规律——那种遗迹似乎足有几十座之多,但迄今为之,在西大6上只现了两座。我相信多的遗迹应当是在东大6上……而那里的人们也像我们这些矮人一样,现了它们,并且利用了它们。”

我陷入了沉思。

遗迹,那样伟大的遗迹。即便经历了漫长的岁月变迁,它的力量仍可轻松屠灭这地上界可怕的生物——巨龙。而在那遗迹没有灭亡之前,那个世界应该何等繁华壮丽?那是由一种完全不同于魔法的力量所建造的世界,是凡人们所建造的世界……

行进了大约十分钟之后,通道的尽头透出光亮来。为矮人王城照明的八根巨大石柱原本就是建立在半山腰上,因此上城区的光线远比下城区要充足。我在那平台之上曾经远望过上城区的景色——那里的建筑显得加富丽堂皇,围绕着位居山顶的矮人王宫,犹如众星捧月一般。

通道的尽头远远地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一群人正在向这里行进。菲克斯曾经说过这条通道仅供皇族专用,那么看起来我就要见到矮人王国的另一位王了。

“是安东尼。”菲克斯皱起眉头,“我可不想被他看到我现在的样。”

菲克斯的身上还有血污,因为数天没有洗澡而散出难闻的味道。而脸上那矮人们引以为傲的大胡则纠结在一处——这是几天来仅仅用湿毛巾擦脸的结果。而他行走的姿势一瘸一拐,看起来毫无皇家风范,倒像是个刚从战场上退役的伤残老兵。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通道口,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面前是一个圆形广场,占地广大。广场的四周是深紫色的草坪,大概是地下世界独有的物种。草坪之外是宽阔的大道,大道两旁是依山而建的石质建筑,在荧光的照耀下出微弱的白光——似乎是墙壁上被镶嵌了月长石碎片。

上城区的建筑格局完全不同于下城区的低矮窘迫,即便比起地上王国的王都也不成多让。至于那些被镶嵌在建筑物外面的月长石碎片……也间接证明了矮人们所掌握的巨大财富。

但此刻我无心欣赏异域风情——因为距离我们数米远之外,还有几个矮人。

为的矮人穿着一身覆盖有板甲的链甲衫,护肩、护腕、裙甲上都镀了金,在荧光的照耀下闪闪亮。矮人的相貌都显得苍老,因此我猜不到他的年龄,但从他身后的那五个护卫的装束来看,他的地位应该相当高。

但吸引我的注意力的并不只有他——我加关注他身边的那个黑袍人类。那人类的面容隐藏在兜帽之下,胸口绣有银线橡叶,手中持有一把长柄的栗木魔杖……那是一个法师,一个被秘党议会认证过的、货真价实的法师。

对方在见到我们之后同样微微一愣,而后为的矮人脸上浮现出嘲讽似的神气,先是仰起头上下打量我,然后将视线转移到菲克斯的身上:“屠龙结果如何?”

菲克斯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但仍旧努力站直了身,沉声说道:“当然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

“果真如此?那么……您的卫队呢?将近两百名重装火枪手、十门重炮,外加‘雷神之锤’……难道正如传言所说,全军覆没?”安东尼轻轻拍了拍手,“父王听到这个消息可一定不会高兴——尤其是在你私自调动军队的情况下。”

“‘私调军队’?我想您应该回去翻一翻法典——”菲克斯阴沉地笑了起来,“‘在王国处于极度危险的状况之下,王室成员有权力在君主或摄政者无法作为或不作为的情况下征调军队,捍卫王国领土完整’——作为储君的安东尼殿下畏惧龙威任由火龙在地下世界横行无忌,难道不是‘极度危险’的状况么?或者您想要我和您一样缩在王都的上城区,等着火龙再一次飞上天空?”

安东尼显得有些愤怒,却无法反驳。而我在略微惊讶之后感到一丝窃喜——我从未想到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竟然恶劣了这种地步,在大庭广众之下针锋相对,似乎完全不顾及王室尊严。看起来正如菲克斯所说,一旦旧王去世,他的那位弟弟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杀死他。

但这似乎也是好事……处于强力危机之下的菲克斯会加孤注一掷,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世殿下似乎预感到就这个话题争论下去毫无意义,于是将目光投在我的身上,然后侧过头去。他身边的法师立即俯下身,安东尼向他轻声询问几句话,法师看了看我,也轻声回应了几句话。

在融合了龙魂之后,我的听力变得加敏锐。但即便如此我也仅能听清只言片语——安东尼似乎在向他求证我的身份。而法师的回答是——“似乎是一个魔法学徒”。

这并不怪他见识浅薄,而是因为我的袍上并没有秘党议会认证过的徽章,因此产生这样的认知再正常不过。而大多数的法师不会将法袍换成普通的斗篷,因为经由议会认证过的法袍上通常附带有防护系法术,对于大多数不像武士一样擅长近身格斗的法师来说,那是一道值得信赖的屏障。

于是安东尼抬起头来,微笑着打量我和菲克斯,然后向身后的五个卫兵挥了挥手,指向我:“逮捕他。”

卫兵略有迟疑,但安东尼立即提高了声音:“逮捕他”

这一次他们将手按在了腰间的火枪上,慢慢走上前来。但菲克斯立即沉声喝道:“退下”

五个卫兵立即左右为难起来。按照菲克斯的说法,皇家卫队的士兵向他秘密效忠,然而此刻他们却不得不在表面上顺从安东尼。五个人成为了两位王之间斗争的可怜牺牲品,愣在原地进退不得。

实际上同样成了斗争牺牲品的还有我——安东尼想要逮捕我报复菲克斯,菲克斯却一心维护我要给安东尼难堪……处在两位“大人物”之间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对那五个卫兵深表同情。

安东尼眯起隐藏在浓密眉毛之下的眼睛冷冷地注视了我一会,然后将手按上腰间的短柄火枪:“一个魔法学徒?菲克斯,王国里可不再需要这样的骗了。前几次有人试图窃取黑火药的秘密,都无功而返——但我们都清楚,那几个人就是一直在与你进行贸易往来的几个家伙。黑袍、银——现在我认为他就是其中一人。你这样维护他……难道已经打算趁父王身体状况堪忧的时候出卖国家机密,以实现你那见不得人的野心么?”

这时候我看到对面法师的手微微动了动,然后一阵微弱的魔法波动作用在了我的身上。一个魔法——“魔力禁锢”。高等法师对低级法师使用这个法术,可以令对方短暂地失去使用魔法的能力。于是我猜到了下一步安东尼会想要做些什么。

“一位协助我们改进火药配方的法师而已。你的身边不是同样有一位黑袍的人类法师么?”菲克斯同样用阴霾的目光瞪了回去,然后在那个法师的身上扫了一眼,“那么我也可以认为他就是那些盗窃者中的一员?”

“法师?我可不认为他是一个法师。”安东尼转过头去,“帕格尼尼,你们这些法师……是否都有一种防护系的魔法?”

“这位魔法学徒么?我可不确定。”被称作帕格尼尼的法师在兜帽的阴影里冷笑道,“也许他只能掌握三个法术,其中并不包括能够防护自己的魔法。”

“那么我想我们应该做一个测试——以防止我的兄长被骗蒙蔽。”安东尼微笑着抽出腰间的火枪,对准了我,然后轻声说道,“施展一个魔法——好让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无耻之徒。”

菲克斯愤怒地走上前一步步,但我用眼神阻止了他。

“魔法不是戏法,殿下。”我轻声说道,“每一个魔法被施展出来,都确有其目的。或者为了保证朋友的安全,或者为了……”我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法师,“为了杀死对自己不敬的敌人。您在此时要我施展魔法——我的目标应该是谁呢?”

“这样的说辞可不能为你换来活命的机会。我数到三——那时候我将开枪。”我看到安东尼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紧了紧,“一……二……”

我仍旧微笑望着他。

“三。”对面矮人世手中的或枪口陡然爆出一团火焰。近距离射击使得我的丝都被从枪口中喷出的灼热气体吹动得飘拂了起来。我在这一瞬间看到了安东尼脸上的得意之情——现在他看的是菲克斯。

然而在一秒钟之后,那表情在他的脸上凝固了。火枪的弹丸在高出膛之后又以惊人的度变慢,然后停留在我身前的虚空之中,一动也不动了。

“高等法师护甲”——现在的我使用出这个法术,自信能够抵挡那种矮人小炮的远距离射击——何况这枚小小的弹丸?

我抬起手来在空中轻轻一弹,弹丸掉落在地,四周寂静无声。

“事实证明,我不是一个骗,世殿下。”我微笑着说道,“但您的身边倒是有一位骗——身着橡叶法袍,伪装成一个魔法师,玷污法师的尊严。现在我不得不代表‘秘党议会’清楚这个败类——‘以防止您被骗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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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六章 真理之书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六章 真理之书

未等安东尼与那个法师开口,我已经轻轻弹了弹手指。一个“高等沉默术”立即被丢在他的身上,这与先前他送给我的那个法术的威力简直是天差地别。法师帕格尼尼的身当即微微一震,接着猛然抬起头来。兜帽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滑落,露出一张震惊到极点的面孔来。

“现在请您施展一个魔法,我同样数到三。”我抽出菲克斯腰间的火枪——枪膛之中已经空空如也。但我摆了摆手,于是地上的弹丸立即轻轻地漂浮了起来……然后我伸手捏住它,将它填充进了枪膛里,出轻微的撞击声。

一个“导向射击”与“抛掷弹丸”被我加持在枪体上,出微不可察的魔法光亮。然后我用右手端起它,指向对面的法师帕格尼尼。

我的行为令安东尼轻声嗤笑了起来。矮人们似乎总是对他们的技术有些偏执的崇拜,即便在见识了我的魔法之后。他们认为我还不懂得如何填装弹丸——就好像人类用嘲弄的眼神看着那些手忙脚乱却装不好弩箭箭矢的大地精。

但他身边的法师开始明智地微微后退,并且在现自己已经无法施展任何一个魔法之后将双手举起胸前,颤声说道:“您不能这样——您不能在凡人面前使用魔法杀死我……这有违秘党议会的准则,魔法师不能公然在凡人面前展示北辰之星的魔力”

矮人世安东尼似乎直到此时意识到事情与他想象得并不一样。他惊讶地看了看一反常态的法师,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火枪:“但……帕格尼尼大师,他仅仅是一个魔法学徒——”

“他可不仅仅是一个学徒”法师尖声叫了起来。我敢打赌,像他这样的魔法师一定从未体会过自己的生命由别人掌握、并且随时都有可能被扼杀的那种感觉。

而我已经冷冷地开始倒数:“一……”

法师再次惊慌地退却,使不出一丁点儿的魔力。

“二……”

他被自己的另一只脚绊倒,狼狈地坐在了地面上,双臂护在身前,只得大声叫喊:“你不能——你不能违背议会的准则,你不能在他们的面前——”

“三。”我的话语出口,扣动扳机。弹丸携带着巨大的动能正射在他的****,将地面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来。那些碎石四溅飞射,有不少嵌进这法师的皮肉当中,引一阵加响亮的惨呼。

碎石在安东尼的盔甲上劈啪作响,他却是惊讶地张大了双眼,似乎始终没弄明白为何没有火药驱动的火枪会射出威力如此巨大的弹丸来。

我将手中的武器抛给了菲克斯,在脸上露出微笑:“安东尼殿下——似乎您身边的这位法师是冒牌货。如果说我们之中某个人与那些盗窃者有牵连的话……”

“也许你愿意在父王的床边解释一番?”菲克斯踏前一步,逼视安东尼的双眼。

长殿下与世殿下恶狠狠地相互注视很久,而后安东尼恼怒地后退了一步,用力挥手:“带上他,我们走”

身后的皇家卫兵立即搀扶起性命并无大碍的法师,从我们的身边匆匆掠过,向通往下城的升降通道走去。那法师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仍旧面色苍白,腿脚并不灵便,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情。

但我又转过了身,沉声说道:“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法师的脚步微微停顿。

“马上离开地下世界。”

帕格尼尼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了头,嘴唇颤抖了片刻,向我恼怒地低吼:“我知道您拥有远远越我的力量,也知道您也许是某一位**师的弟——但您无权命令我法师有权在西大6的任何一片土地上自由行走——只要不侵犯另一位法师的法师之塔。而你与我……都已经严重违反了议会‘不得在凡人面前使用魔力’的禁令……如果我愿意的话,我随时可以将这件事向联席议会报备——那时候要受苦的可就不仅仅是我一人了”

他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这种激动而失控的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一位魔法师的身上。然而从未忍受过如此遭遇的他似乎已经无法令自己的精神力波澜不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恼怒的农夫。

“秘党议会的禁令?”我轻声笑了起来,搓了搓手,“这禁令在这些年来已经名存实亡……甚至有一位秘党议会中的高层人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肆无忌惮地践踏了它。但说到底——这禁令究竟为何存在?仅仅是因为惧怕凡人们见识了这力量、掌握了这力量,然后威胁到自己?”我回身指了指那些矮人卫兵,“但是看看他们吧——他们所拥有的东西,却正在世俗世界当中传播开来,并且越加先进。”

法师帕格尼尼皱起眉头看着我,似乎没有弄清楚为何我会表这样的长篇大论。

“所以,我要你回到地上世界,找到**师塔中的那三个老家伙,然后告诉他们, ‘法师不得在凡人面前使用魔力’这条禁令,即刻废除。”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还有另一件事情也要你代我向他们传达——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和帕萨里安做的那些勾当。”

帕格尼尼这时瞪圆了双眼,就连安东尼的脸上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与那位法师长期接触,当然知道秘党议会的那三位**师代表着什么,因此他加惊讶于我的言辞。

“你……究竟是什么人?”帕格尼尼撑着卫兵的肩膀转过身来,上下打量我,试图从我的相貌中找到熟悉的印记——但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我?”我仰头轻笑起来,“三百年前我是秘党联席议会的第二任荣誉会长,三百年前我还有另一个名字——”

法师帕格尼尼的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由疑惑不解逐渐转为呆滞,进而渐渐变成看到世界末日一般的震惊与恐惧。他本能地后退,然后打量我银色的长,又用力地晃了晃头:“你是……你是……”

“我是撒尔坦?迪格斯。”我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以这个名字,以秘党议会荣誉会长的名义,去向那些**师们,去向西大6上所有的法师们宣告,我,撒尔坦?迪格斯,重回到了这片土地。去向他们宣告,魔法将不再隐藏在黑暗之中;去向他们宣告,选择与我为敌或者成为我的盟友;去向他们宣告……我将再一次改变这个世界”

帕格尼尼连退三步,以惊恐万状眼神看着我,然后再次后退三步,终扭头飞跑进通道的阴影当中。

而安东尼已经愣在原地,似乎不知该对我做出何种表情。倒是那五名皇家侍卫出身平民,一时想不起“撒尔坦?迪格斯”在这个名字有何异常,又没有读过矮人王们从小学习的《真理之书》,显得镇定了许多。

“……《真理之书》?”安东尼喃喃自语。

菲克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微笑道:“《真理之书》。”

矮人世以一种少见的忐忑神色看着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似乎不知该从何说起。我站在原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有些事情……需要被改变了。如果我的到来令你感到困扰——那么你可以诅咒命运。如果你是一个聪明人,那么你应该清楚你要怎么做。”

安东尼在片刻的呆滞之后阴沉下脸色,然后闷哼了一声:“即便您是预言中的那个人,那么……您打算用几句话就令我放弃储君的地位?不,请不要忘记,地下王国有数十万的人口,会效忠于我将有一半以上……如果你们真的想要得到什么——就踩着鲜血骸骨从我的手里夺过去”

我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微笑起来,走过去缓缓探出手——他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向后躲闪。接着我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轻声说道:“事情还远没有到那样糟糕的地步。总有很多办法可以解决的……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件好事,而你会帮助我们避开它的,不是么?”

“我可不这么想——如果有人想要从我这里拿走原本属于我的东西的话。”安东尼后退一步离开我的手掌,然后大步走进了通道之中。自始至终,那五个皇家卫兵都冷眼旁边这一切,直到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矮人战士在跟上安东尼的脚步时向菲克斯头来一瞥,我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不一样的意味——他的确与菲克斯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真是完美的会面。”菲克斯看着安东尼的背影,在广场兴奋地踱了几步,然后仰起头来双拳交击着大力锤了锤:“您会做到您刚保证的事情,不是么?我向您承诺我将给予您一切的支持,只要您以后一如既往地……”

“先带我去看那本《真理之书》,然后再好好处理你的腿脚——如果你以后还想出现在战场上的话。”我紧了紧法袍的领,大步走向广场的另一头。

从广场到藏有《真理之书》的那个房间我们一共走了将近一小时。与下城区的喧闹燥热相比,上城区显得干净整洁,绮丽梦幻。现在正是荧光苔藓繁殖孢的季节,星星点点的荧光从八根巨大的照明石柱和天顶上漂浮而下,像是星光一般弥漫在周围的空间里。只是人们都懂得不能仰起头去观赏这美景——因为那样很容易被从天顶下掉下来的泥土石屑迷住眼睛。

同样的,几乎所有上城区的住宅的楼顶都设有坚固的防护顶棚,防备着可能从天顶上掉落的大块岩石。矮人们能够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生活上百年的时间,足以说明他们的性情是多么的坚韧。

当我们下车的时候,按照矮人王国的时间计算方式已是傍晚。我谢绝了菲克斯要我先享用晚餐的好意,与他来到了矮人王所居住的这座名为“火山城堡”的建筑物之中的“静思之室”——这里就是《真理之书》所在的位置。

“静思之室”并非一间“室”,而是一座“厅”。

大厅的地面铺就着灰黑色的岩石,平整干净。远远的尽头是一个立在圆台上的书托,背后映衬着从巨大的、镶嵌有细碎彩色玻璃的窗中透着进来的淡淡荧光。大厅的两侧是两排二十四根粗大的石柱,柱上植有外罩月长石的荧光苔藓,还预留有燃起灯火的位置。

整间大厅空空荡荡,似乎只为那个尽头的书托而建。

菲克斯在走进门口之后就停住了脚步,远远指向大厅的尽头:“就在那里。”

我深深地呼吸,然后甩开身后的黑色斗篷,大步走向前方。两侧的苔藓散着淡蓝色的幽光,远处的窗户中则透进近乎七彩的光线。我沐浴在这光亮之中,感到自己像是在朝圣。

那究竟会事一本怎样的书?那究竟会是何人为我书写的书?

我终于走到了书托之前,看到了那本巨大的、被摊开了一半的《真理之书》——书页选用的是数百年前流行的玛莎草叶纸,历经时间洗礼依旧坚韧厚实,触摸起来有薄木板碰撞时的轻微声响。书籍上的油墨散着清的味道……又夹杂着纸页的味甜气息,就像是一来自旧时光的古老诗歌。

我用“真实之眼”仔细地阅读上面的字句,然后地翻页,直到找到了我想要看到的东西。

书上对我的预言与菲克斯同我所说的一字不差——“他是尼安德特人的王,是魔法之王,是过去、未来之王。你们所拥有的,源于他的恩赐。你们所失去的,源于他的意志。王终将复生,且降临与火于岩之国度,屠戮巨龙。”

这字迹优美而陌生,似乎并不属于我从前那个时代的某位友人——实际上我也并无友人……即便曾经有,也在迷雾森林战争中死在了我的手中。

只是这预言的精准出乎我的意料,甚至令我感到惊悚。“大预言术”或许能够改变个人未来的命运……然而即便是那样的法术也无法精确到这样的个体事件。

而我仔细查看,反复探究,甚至用上了魔法……终得出的结论是,这书籍也并非现代伪造——那的确是一部在数百年前被誊写出来的书籍。

这又是一个不解之谜。我在荧光下微微住起眉头,轻轻摩挲书页。

似乎在历史之中曾经有那么一个神秘的人物存在,然后以某种极其强大的力量改变了我的命运,又在命运之初就记载下之后将要生的事情,等我百年以后再来见证他的预言。

纵使现在的我因为吸收了龙魂而变得加强大,甚至强大到了有足够的信心向整个世界公开我的存在的地步……我也依旧没能触及到那个神秘的家伙哪怕一丝一毫。

历史上的传说中,那么曾经与米莲娜?马第尔一同杀死了我的人……就是这个家伙么?

我继续翻阅书籍……不仅限于同我有关的记载,关注于书籍上所记载的、令矮人们获益良多的技术。不少字符似乎是写作者自创,并且以此构建了一整套的体系——也许矮人们经过长期的研究之后可以一探究竟,但像我这样浮光掠影却得不到半点儿收获。

唯一的印象便是……这书籍无愧于它的名字。

各种匪夷所思的知识、资料、图案都被记载在这本书上……涵括了技术、药剂、地理、历史、博物等等诸多领域,即便我这样一个自认为见多识广的人,在这本书面前也只得自惭形秽,同时加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我们想象得加神秘,加广大。

当我翻到书籍的后几页时……我又看到了一张没有绘制完成的地图——泛黄的纸卷上图案模糊不清,似乎是作品并未完成,仅以炭笔勾勒草稿,后来又因为时光的流逝而逐渐淡去。

地图上的似乎是两座岛屿……岛屿之间散布有零星的、加细小的岛屿。左边的一座岛轮廓已经被大致勾勒出来,而右边的岛屿仅有一条海岸的形状,未见全貌。

我意识到这幅地图也许在暗示着什么,于是看得加仔细。只是无论我如何回忆,都找不到西大6上有任何一处地形与此类似。于是我慢慢地直起了身来,打算将这一页略过……然而就在这抬起头来的一瞬间,模糊的视线令我忽然弄清了这张未完成的地图所要表达的东西了——这并不是两座岛屿,而是……西大6与东大6

我微微一愣,再次凭借心中的印象确认那座较为完整的岛屿的形状——一些沿海地区的轮廓与我所见过的地图略有出入……然而再同我曾经游历过的那些实地场景相对比,似乎是这副草稿加精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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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七章 国王的饮食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七章 国王的饮食

似乎是这本书的作者在数百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东大6的存在,并且对西大6还有着远这个时代的了解。我沉思了一会儿,合上这本书,然后在书页上用手指轻轻地敲打。

大厅之中只剩我一人。看起来菲克斯对我相当信任,将我独自留在这里,仅在门外留守一个卫兵,而自己去处理伤口了。

我走出大厅,命令那个卫兵带我去菲克斯的房间。后者面无表情地执行了我的命令,扛着一柄和我的脑袋齐平的长矛走在前面。

矮人王宫里并非像我想象得那样戒备森严,也许是恶劣的环境使他们没有太多的精力像地上王国一样制定繁琐的规矩准则,因此行走在略显阴暗的走廊上时就像是行走在一位乡间贵族的城堡里,很少看到神色紧张的卫士,也很少看到步履匆忙的女仆。甚至有几个房间还半掩着门,从里面传出数量不多的仆役的谈笑声——就像是在一座旅馆里。

但这宫殿的的面积着实不小——我们在走廊里行进了大约十分钟,前方的卫兵放缓了脚步,用带有浓重矮人口音的通用语对我说:“现在我们要进入王室生活区了。”

但前方依旧是生满了荧光苔藓的走廊,与刚走过的道路看起来并无不同。如果硬要说有区别的话……大概就是空气当中开始传来隐约的魔法药剂的味道了。只是这味道极淡极轻,如果不是像我这样长年从事实验室研究,必然分辨不出那味道与水果的清香味儿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我仍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能够出这种气味而的材料及其罕见……罕见到了我也仅仅是在前世的时候使用过一点儿的程度。

随着我们一路前行,那味道逐渐清晰起来——这清晰并非“浓郁”,而是依旧极淡,却令人闻得加鲜明。

前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当我走到一扇被牢牢关上的房间门前的时候,我确定了那味道的来源。再向前走出一段距离,拐过一个弯,我们来到一扇高大的木门之前。卫兵停住脚步想要向门里通报,但我抬手制止了他,低声说道:“我在门外等。”

那矮人退后两步仰起头看了看我,然后直挺挺地转过了,大步走开了。

在在他沿着原路拐出走廊之后跟了上去,在墙角之后掩藏自己的行踪,目送他走出了王室生活区。

又过了五分钟,在确认附近没有巡逻的卫兵之后,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刚那扇门前。

清香味儿从门缝里传进来,还伴随着极轻微的玻璃器皿的碰撞声,似乎是有人正在制作某种魔法药剂。我轻轻地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又施展了一个“魔力侦测”——房间里没有魔法反应。

于是我将手指抵在了锁眼儿上,口中默诵四个音节——木门内侧出轻微的“咔嗒”声,然后在“开锁术”的作用下打开了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向里面看去,一个矮人女正在矮小的桌前搅动一口铁坩埚里的液体。服饰精致妥帖,相貌在矮人当中算得上“美丽”……大约正是三四十岁的年纪。

于是我立即闪身进了门,又反手将门推上,一个静音结界在她惊呼出声之前笼罩了整个房间。

“你是谁?”矮人女当即后退了一步,然后扬声大喊:“卫兵”

我看到她在呼喊的时候将脑袋侧向一旁的一个牵牛花形的金属圆筒——正镶嵌在墙壁上。这种东西我曾在地上王国见过——它连通着楼下的仆从休息室,可以通过声音的震动传输令他们听到主人的吩咐,比拉铃能够传达多的信息。

但好在我的静音结界起了作用,那声音没法儿传进下一层了。

我任由她在呼喊之后又从桌底下抽出一柄薄刃战斧,全身戒备地看着我,然后微笑着、背着手缓步走到桌前,仔细打量上面的那些瓶瓶罐罐。

果然与我料想得毫无二致,这女人在用那种名为“燕草飞”的植物材料熬制一种毒性药剂。被承装在小碟里的还有不少其他配料,都已被用掉大半。而从这些器皿的旧程度来看,它们似乎已经被主人使用了很久。

“罗兰的根茎么?”我在矮桌对面的椅上坐了下来,膝盖正好与桌齐平,“这是一种相当不错镇痛材料……但会削弱燕草飞的毒性。”

“至于这飞蜴血、冬松骨粉末、苏达花瓣……尼米罗茎节……又都是常见的活血药剂的配方。”我看着那女人脸上警惕的神色,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红苹果送到嘴边,“您在炼制毒药?”

她阴沉着脸色看着我,用余光向门口扫去,似乎在等待卫兵和仆役们的到来。

我又晃了晃手中的那个苹果:“我是否可以吃掉它,夫人?”

女人沉声说道:“随便你。”

于是我慢慢张开了嘴——而那个女人的目光也逐渐聚集在那个苹果上,甚至还下意识地动了动握在斧柄上的手指……

我看到了她眼神当中的热切——忽然又闭上嘴,将苹果搁在了桌上:“抱歉……我刚刚现这东西有毒。”

矮人立即举起了手中的薄刃战斧,似乎想要将它向我投掷过来。但无形的“法师之手”已经扼住了她的脖颈同时向上斜上方一提——她的身随之向前踉跄了几步,战斧脱手掉落在地,人也重重地落座在我对面的椅上。

女人脸上惊讶的神色表明她此前并未意识到我能够拥有这种力量,眼下她愣坐在那里,脖颈依旧在我的掌握之中,抬起双手试图掰开令她呼吸不畅的那股力量——碰到的却是自己的肌肤。

“你是……你来……盗窃我们的火药……”她嘶声说道,脸色因为充血而红,“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么?”

原来她把我当成了哈伦那伙人。

“我知道你是谁。”我微笑着说道,“你是安东尼世殿下的生母——矮人王的一位事实上的妻……同时似乎也是一个打算毒杀亲夫的女人。”

她听了我的话,下意识地瞥了瞥那锅已经开始沸腾的药剂。

我放轻了“法师之手”的力量,继续说道:“虽然没有想到安东尼的母亲竟会是一位药剂师……但您制作毒药制剂的水准可着实让我失望。如果我猜得没错儿,你应该在是尝试制作‘塔克西斯之吻’……然而依我的眼光来看……”我放开了她的脖,“您似乎一直在浪费‘燕草飞’这种珍贵的材料。”

矮人女士立即深吸了几口气,再次从椅上站了起来:“你想要什么?如果你想要黑火药的资料,那么请你……”

“我对黑火药毫无兴趣,只对您现在从事的这项工作有兴趣。”我伸手弹了弹桌上的那个苹果,“依照您现在的制法,‘塔克西斯之吻’的效果只能挥一成。也许你可以令那位矮人王继续衰弱不堪地躺在床上,却没法儿令他的病情继续恶化。你自己的添加的那些成分虽然可以令毒药缓慢地起效,造成身体因为年迈而自然衰弱的假象……然不要忘记它们原本就是被用作活血化瘀、治疗伤势的东西。当他体内的毒素集聚到一定程度之后——再服用同样的东西倒是会令他产生抗药性。”

“而假如您此刻试图加大剂量——就像现在你在做的这样,你猜猜结果会是什么?”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同时挥手熄灭了坩埚下面的火焰。那苹果一般的清香味儿即刻散去。

矮人女士似乎已经从初的慌乱中镇定了下来。直到现在也没有卫兵出现在门外应该令她意识到,我已经采用了某种方式断绝了这个房间中的声音向外传播的途径。她眼神闪烁地看着我,在长久的犹豫之后走到桌对面的椅前坐了下来:“会生什么?”

“药力达到临界值。矮人王的尸体上将至少呈现出六种中毒症状——你的努力将前功尽弃。”我把桌上的苹果投进了坩埚的液体之中,果香顿时变得加芬芳。

矮人直视着我,沉默了很久之后轻声说道:“你……想要做什么?”

“原本打算杀死你们的矮人王。但路过你的房间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于是现了您这位‘半个同行’。”我轻轻地搓着手,微笑道,“既然您已经将这项富有挑战性的事业进行了这么久,作为一个‘志同道合’者我想我应当助您一臂之力——用不着我亲自承担风险,又可达到我的目的,何乐而不为?”

矮人女士皱起了眉头——据说男性矮人认为女矮人拥有两道粗重的眉毛是富有吸引力的象征……然而我却无法苟同他们那种奇特的审美观。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我:“你是……安东尼的朋友?”

“从我刚对待您的方式来看,显然不是。”我击碎她后的幻想,“但这并不妨碍我帮助您实现你的目标。只需要再添加几种常见的材料,外加一些魔法药剂,你就可以将这改良之后的‘塔克西斯之吻’注入这个苹果当中,然后让出厨切成片或者打成果浆,献给矮人王。”

“那么你想要得到什么?”矮人女士沉声问道——那声音甚至比一些地上世界的年轻男性还要粗壮,“与我交换黑火药的配方?”

“噢……女士”我苦笑了起来,同时用手轻触额头,“为什么要执着于黑火药?那东西原本就是我的囊中之物”

“难道你要我相信一个居心叵则的外来者,悄悄潜进我的房间,然后告诉我该如何配制一种稀有毒药,接着高尚地、毫无所求地离开?”矮人撇了撇嘴,显露出一个王妃在这种状况下应有的沉稳气度。

“我当然没那么高尚。实际上我的朋友是您的另一位亲人——长菲克斯殿下。菲克斯对他的父亲怀有极深厚的感情,在继承权这个问题上,宁愿等待他‘自然’死去,也不愿像您一样……‘加’他的衰老。但我与您一样,在这个问题上同样希望能够令他尽地从那种矛盾的心情当中解脱出来……于是我来到了这里。”我轻声说道,“打算先杀死矮人王,再杀死您的那位安东尼。”

“你这是在自取灭亡。”矮人王妃冷冷地说道,“安东尼的身边倒是有一位你的同行——一位货真价实的同行。那位法师下是地上世界泰达斯地区强大的一位法师,你认为你有可能杀死处于他的庇护之下的安东尼么?”

“我想那位法师名叫帕格尼尼。”我微笑着说道,“刚在广场上见过了他。我想现在那位备受您的推崇法师下应当正在狼狈逃离地下世界的路上。至于您的那位儿……现在应当感觉到自己的头脑开始渐渐变得不那么清醒,就像是连续三天三夜没有睡上个好觉……然后他会开始吃力地回想自己的名字,接着询问他身边的侍卫自己所处的这座城市究竟是什么地方,后……变成一个弱智。”

这倒并非恐吓。在安东尼随着帕格尼尼一同离去之前,我曾经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于是一个魔法“高等弱智术”被我施加在了他的身上,并且将会持续一个月之久。这段时间足以令那位老国王死去,并且敲定矮人王国的继任者了。

地下世界的环境恶劣,因此矮人们需要一位强力的领导者。在我所了解的矮人历史当中,曾经出现过一种特殊的情况——世殿下是一个头脑不清醒的白痴,无法担当起领导人民的重任,于是由那一代矮人王的第三继承了王位——并且没有遭遇任何反对。

现在我让历史在这里重演——原来的世殿下忽然变成了弱智……王位自然只能由菲克斯来继承。

这个法看起来简洁明了,实际上也需要相当有利的条件与菲克斯的配合。先得得到相当一部分的支持——例如那些皇家卫队、城卫军、军;还得要求头脑聪慧的继任者在大臣们的心中拥有相当的地位——不然将会遭遇相当多的阻力,甚至有可能导致这一脉王室被赶下台来;后……好这位的继承者拥有值得炫耀的武力——火龙正是好的战利品。

拥有这样有利的背景资源,再加上一位法师的帮助——如果菲克斯与安东尼的身份对调的话,菲克斯一定早就变成了一个弱智,而国王陛下一定早就躺在了“列王墓穴”当中。

王妃听了我的话,在椅上呆坐了一会儿,然后沉声说道:“这不可能”。

她看了看我,又说:“如果真是那样,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同我说这些?既然你能够战胜那位法师——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杀死安东尼和我们的陛下,让菲克斯成为你的傀儡?”

“同您考虑的一样——我想要的是矮人王国的平稳过度,而不是一场内战。”我冷冷地说道,“我当然有能力在此处将你们统统杀死……然而那样的话我得花费双倍力气收拾残局。所以这事情由您来做再好不过——母亲为了能让自己的儿早日掌有铁王座而毒杀前任国王……这种桥段在史诗中多得是。”

“那么我会拒绝你。”矮人王妃阴沉着脸站了起来,忽然伸手打翻了桌上的坩埚,挑衅似的望着我,“你可以杀死我,也可以杀死他,但你无法让我做出我不愿意去做的事情无论你的阴谋如何缜密,我都将找到办法令安东尼恢复健康,然后夺回王位……不——我绝不会允许陛下死去,为了我的儿”

“但我的确有办法令您做出您不愿意做的事情。”我轻声笑了起来,然后左手猛然一收,握住她的脖颈将她按在了墙壁上,同时口中开始低声诵念一组冗长的咒文。一团黑雾开始在虚空之中凝聚,然后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翻滚起来,逐渐扩大,并且变为了一个缓缓转动的圆环。

圆环里隐约传来厉风呼啸的声响,看得见熊熊燃烧的火焰,甚至还伴随着微弱的哀号声。在下一刻,一个身影从环中走了出来。

一头乌黑的长微微蜷曲,半掩雪白细腻的脸颊。粉红的嘴唇半张,眼睛流露着难以言表的魅惑之情。线条美妙的长腿、纤细轻柔的腰肢、圆润挺巧的胸部都覆盖在极轻极薄的连衣紧身皮甲之下——这惊心动魄的美丽与她身后的空间昭示了她的身份:一个深渊魅魔。

她慵懒地扭动肢体,伸出纤细的手指在我的下巴上轻轻一勾:“您真是个好人——这可是我第一次来到地上界。无论您有什么要求……我一定满足您——”

她说着就要往我的身上靠,自本能的魅惑气息将我包裹,一阵芬芳的气息扑面而来——绝不浓郁,却清得令人感觉来到了春日的葡萄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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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 银翼的魔法师的月票~感谢书友h7ht的打赏月票和长期支持~~~

如果现章节出错了——等一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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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八章 魅魔的滋味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八章 魅魔的滋味

但我伸出右手推开了她:“您的魅力不应当施展在我的身上——您的目标是墙上的那位夫人。”

魅魔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矮人王妃,然后做作地掩嘴惊呼:“作为一个正常的男性人类法师,您在召唤了我之后竟然要求我去向另一个人提供服务——难道您是一个巫妖么?”

她说着,将一条踏在了椅上,右手在大腿上轻轻抚摸,将那甲裙一直拉到大腿根儿——露出大片触目惊心的雪白肌肤来。在下一刻,这魅魔又像是被人抽调了骨头一样——饱满的胸部向我的身上凑过来,我几乎能够感受到从她的乳沟当中透出来的热气。

魅魔这种恶魔在传说之中一向是以美艳动人的形象出现,据说她们对于“性”有着惊人的强烈**,就像人类一天不可离开空气一样。实际上这也的确是她们的生存方式——魅魔与魅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生活习性也有相同之处。比如他们都不以寻常的事物维生,而是靠吸收人类的精气和精神力过活。

很多高级的法师在能够召唤深渊生物之后,大多会尝试着召唤这种“可爱”的小东西来“满足”自己……然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晓得,与魅魔**也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凡人一旦不走运地被一只迷失在地上世界的魅魔勾引并且与其同床共枕,只要一次就会变成一具干尸。法师的精神力量虽然比凡人要好很多……然而生理构造却并无太大不同,于是与魅魔**之后常常会导致他们从此失掉生育的能力。虽然不少法师因为投身于魔法研究的原因对于有无后代的问题并不在意……但目前的我的确还没有这种打算。

于是我伸手抓住她弹性惊人的饱满胸部,将她的身再一次推开:“依照我们之间契约的效力,我要您现在对那位女士做些事情——催眠她,让她在保持清醒的状态下听命于我。”

魅魔似乎挺享受自己的胸部被我“掌握”的滋味儿——尽管并不能全部“掌握”。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腿从椅上放下里,又捋了捋自己的头,晃动腰肢走到矮人王妃的面前——声音忽然变得阴森冷酷:“从现在开始,你听命于他。”

矮人努力瞪大眼睛,似乎想要说出一个“不”字。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那个词语都始终没法儿脱口。

“从现在开始,你听命于他。”这一次魅魔将一根食指点在了她的双眉之间——雪白纤细的手指像是没入了奶油,毫无阻碍地插进了她的头颅当中,却没有流出半点儿血迹。

矮人的眼睛依旧瞪着,却不再挣扎。眼神开始变得迷茫,终缓和了下来。

“从现在开始,你听命于他。”魅魔说了三遍。

这一次王妃顺从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来:“当然。我听命于他,听命于那位法师下。”

我松了一口气,魅魔则将她的手指抽了出来,又在矮人的脑袋上一抹,伤口顿时无影无踪。她又像一条蛇一样缠在我的身边,嘴唇凑在我耳旁轻声吐气:“三天……她还能活三天。”

“足够了。”我点了点,然后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吻——魅魔的双臂立即攀上我的脖颈,温热的舌头得寸进尺地撬开我的牙关,身与我紧贴在了一处。

她的身上像是没有“骨头”这种东西——每一寸肌肤都可以在我的体表滑动,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姿势甚至**我的漏*点。直到我感到自己的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身上的肌肤开始变得烫,试图将她推开。

然而魅魔低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身体一侧——我试图将她推开的手就正按在了她胸前的两团软肉上。

我吻她,倒并非我无法低档她的魅力,而后因为交易的需要。

人类的法师召唤天国生物或是地狱生物,实际上都是在签订某种契约——召唤他们降临主物质位面为自己服务,同时付出相应的代价。

召唤天**团的代价是我的一部分生命力——需要提前支付,然后不必担心被召唤生物的生死。

召唤地狱生物则没有既定的代价——大多是在被召唤者完成了召唤者所交待的任务之后收取酬劳。

两者的区别在于,一旦召唤天国生物,无论他是否完成了使命,你都得“提前支付”。而召唤深渊生物的话……如果对方没有完成你所交待的任务,即便死亡你也不必付出任何东西。可一旦对方达成了你的愿望,她就有条件同你讨价还价——你付出的也许是令你完全无法接受的代价。

召唤魅魔魅惑心智只是个小把戏,轻轻一吻当中包含的**就足以偿付她的这次服务。但不幸的是魅魔竟然在我来得及离开她的嘴唇之前回应了我……我倒是的确有些无法自持了。

眼下她一双滑腻的手探进我的衣服里,一触到我的皮肤,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酥麻了半边——就像是个第一次碰到女人的小处男。

我将手撑在她的胸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

接着滑进皮甲的上方,结结实实地捉住了那两团柔软又滑腻的东西,做出了我的回应。

魅魔当即花费了大约两秒钟的时间褪掉了自己所有的衣服,将自己的身体平摊在桌上,双腿张开,向我摆出诱惑的姿态——

无可否认桌上这我采摘的女人美得惊心动魄,而且并非那种“”高贵不可侵犯的美丽,反倒是那种“想要让人施暴”的美丽。我感到自己的已经要无法忍受身上那些衣服的束缚,只想些褪去一切可能阻碍我们**的东西,飞扑上去……

……实际上我也的确这么做了。

两具赤1u的身躯贴在一处,我顿时感受到了魅魔那滑腻得惊人的滚烫肌肤。手里的一团**像是凝聚不散的奶油,在我的掌中变幻形状却依旧弹性惊人。我将自己的身躯在她的身上狠狠地蹭了蹭,然后伸手向下,头颅凑在她紧致芬芳的脖颈间,打算一挺身侵入那片泥泞的土地……

但我的动作陡然停了下来——此时我已抵住了那处,而魅魔则将身不停地前挺,急切地想要将我“吃”进去。

因为在我狂乱地亲吻着她的脖颈、听着她大声的呻吟的时候,那肌肤上一个徽记跳进了我的眼睛——

六芒星,斜闪电,荆棘花。

这个图案令我的漏*点顿时烟消云散,就连魅魔本能施展的“强力魅惑”也无法令我再次冲动起来。

我认得这个徽记。这徽记的主人将它烙印在自己的所有物的身上,意为明确告知他人不得染指,否则将遭遇悲惨下场。

而这徽记主人的名声在法师们所知的历史当中如雷贯耳,足以被成为“强大的人类”或是“屠神者”。

没错儿……那人就是雷斯林?马哲里。

他在杀死黑暗之后塔克西斯以后逃进深渊地狱成为了一位领主,而前世的我也曾与他打过交道。我与魔鬼们订立了获得力量的契约而后反悔,正是这位曾经的人类**师、当时的深渊领主派遣了地狱军团对我进行了讨伐。

难怪这只魅魔说自己是第一次被召唤来地上界——作为雷斯林的私有物,寻常的法师当然没有召唤她的能力与胆量

此刻她已经焦急地伸手握住了我的某个部位,试图将它送进去。然而我用双手在桌面上用力地一撑,离开了她的身体。

该死……她表现得如此急切又饥渴不堪,是因为在深渊地狱身为雷斯林的私人玩物,一直得不到满足么?

我禁皱眉头开始穿上衣服,魅魔则不满地大叫:“该死的……你在做什么?你真的是一个巫妖?”

“合上你的腿,乖乖滚回深渊地狱去,你这*”我罕见地恼怒起来,刻薄的言语脱口而出……却忘记了对于恶魔与魔鬼而言,这是不折不扣的赞美。

我当然有足够的理由感到愤怒——魅魔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清楚我与她欢好之后会遭遇什么下场。雷斯林一定不会吝惜自己的力量找到某种方式破开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然后狠狠地报复我。

这*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就打算让我陷入如此巨大的危机之中,如果不是考虑到召唤契约的约束力——现在我就会将她切成五块儿

魅魔在听到我的咒骂之后微笑了起来,撑起赤1u的身,用手臂在胸前挤出一道深刻的乳沟:“你现了么?你也畏惧了么?”

我扣上后一枚扣,毫不怜惜地用“法师之手”扯住她的头,猛然将她拖向来时的通道:“马上——滚回去”

魅魔终于感到愤怒了。但身为并无强大**力量又并无强有力的攻击手段的特殊恶魔,她仅仅能低着头用手在空中四下拍打,嘴里大叫:“该死的,放开我我不是什么私有财产,我是他……”

但我已经将她推进了那通道的入口,又飞诵念几个音阶,黑雾陡然消散。只是在此之前我又听到了那只魅惑的一句话——“我还会回来的”

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是仍有淡淡的香气弥漫。

矮人王妃站在墙边冷眼旁观者一切生,却没有多说半句话。这就是我要召唤魅魔的原因——魅魔的特殊能力可以使人陷入一种清醒的催眠状态——知道自己在做的每一件事情,却是无条件地听取我的命令……而我所掌握的任何一种法术都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但我却没有想到仅仅是一个召唤仪式,就险些给自己惹出来**烦来。

长出一口气,坐在木桌前,我看向墙边的矮人,然后轻声说道:“忘记这一切——忘记你曾经被催眠过。”

矮人顺从地点头,并且即刻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很好。”我微笑道,“我是你的主人,现在我需要你按照我所说的方法调制一份药剂,然后将它渗透进一个苹果当中,用来毒死你们的国王。”

矮人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您真是一个好人,我正在为这种毒药的效果不再明显而苦恼——那么请您告诉我药剂的配方吧”

她脸上的笑容天真无邪,就好像变成了一个矮人小姑娘,而我给了她一块糖果。我满意于她此刻的态度,低声说出了那种药剂的改良方式依旧额外需要的几种材料。她记住了它们,并且开始旁若无人地在壁橱中寻找所需要的东西。

我眼见她忙碌着,又轻声说道:“也请你在今天之内、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弄到黑火药的配方,然后托人送给我。”

她活地看了我一样,微笑着答应了:“您告诉了我这样一个珍贵的秘密,这是您应得的回报。”

一切都已确定,我起身微笑着推开了房门走向菲克斯的房间。

走廊里还是刚的模样,空无一人。静音结界会在半个小时之后失去效力,而那时没人会知道我曾经去过矮人王妃的实验室。走廊是坚硬的岩石地面,我的脚步声放得很轻,但仍有回响。

只是走了一会儿之后,我现那回响有点儿怪异。

并非多了一个人的脚步声,也并非有人追踪,而是我身后的空气似乎在微微颤动,就好象有一只巨大隐形的蜜蜂围绕在我的左右,令我的脚步声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我停下脚步猛然回头——身后是长且昏暗的走廊,空空荡荡,不大可能有人尾随我。但不安感愈强烈,我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些闷——就好象此地的气压忽然升高,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略一停留,继续向前行走。但压迫感一直紧随着我,并且由一种感觉变为实质性的“震动”,终整个地面都开始波动——就好象化成了液体。随之一同波动的还有的双脚,明明已经踏在了地面上,感觉却像是踩在了空气里。明明还没有碰到地面,但脚底已经感受到了岩石的阻力。随着那波动愈加强烈,我甚至开始在落脚的时候感觉到岩石透过我的鞋碰触到了我的脚底——就像是我的鞋底完全不存在。

这个现象令我想起了一个魔法——在古鲁丁村庄的时候,由帕萨里安施展的传奇法术“位面崩塌”。当魔法的力量令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奇异的景象——空间的断层使得我们看到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怪异现象,甚至可以令自己手中平握的刀剑莫名其妙地穿进自己的胸膛。

我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处于一个即将生效的魔法的作用范围之中,毫不犹豫地使用了一个“镜像投影”,瞬间移出十米脱离了那片区域。

也就在此刻,一个细小的黑点陡然出现在虚空当中——就好象一截被按在水中的木头跳了下来。而后那黑点无声无息地扩张,直至能够容纳一人出入。

我顿时全身紧绷,全神戒备,一个威力强大的法术在意识表层蓄势待,而手指已经开始轻轻摆动,随时可以施展手咒。

因为我从那黑色圆环之中看到了熟悉的景象——熊熊燃烧的烈焰、扭曲变形的昏暗天空,还伴有飘渺凄厉的惨嚎。

这是一个从深渊地狱位面打开的,通往主物质世界的通道。

而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雷斯林来找我的麻烦了。

但一秒钟之后,从那通道里走出的却不是那位深渊领主,而是——一条包裹着紧身皮甲的长腿。长腿的主人在下一刻现身……微微蜷曲的黑色长,迷人的黑色双眼,娇艳欲滴的红唇……正是刚那个被我强行送了回去的魅魔。

我心中的惊讶比见到了雷斯林甚——这样一只魅魔,一只低等恶魔,怎么可能从深渊位面打开这样一个通道,来到我的身边?

那魅魔在地上站定,托起手臂用手指在头上绕圈儿:“又见面了,人类法师。”

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前后大量——并无卫兵经过。然后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你怎么可能不经召唤来到这里?”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魅魔轻声笑道,天赋魔法“强力魅惑”的作用几乎瓦解我对她的敌意,“我说过我还会回来——怕您等待太久,于是就来了。”

“难道雷斯林?马哲里,就任由你这样出入两个世界,对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我仔细打量她身后通道之中的景象,然后现一点儿端倪。通道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石质的方框,看起来像是一个窗框。看似在深渊世界的传送点位于室内。

魅魔皱起纤细的眉头:“他的确有权力过问我的一切事情——唯独不包括这一点。”

“那么……”我不动声色地说道,“找我做什么?我想上一次召唤的报酬,我应当已经偿付过了。”

“但远远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人类”魅魔似笑非笑地打量我,也许神色当中还混杂着不满的情绪,“你如此年轻,就可以召唤我……至少比一个老头好得多。说实话,你给了我一个惊喜,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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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九章 屠神者雷斯林

卷三 混沌年代 第二十九章 屠神者雷斯林

亲们,你们懂的……

我眼见她忙碌着,又轻声说道:“也请你在今天之内、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弄到黑火药的配方,然后托人送给我。”

她活地看了我一眼,微笑着答应了:“您告诉了我这样一个珍贵的秘密,这是您应得的回报。”

一切都已确定,我起身微笑着推开了房门走向菲克斯的房间。

走廊里还是刚的模样,空无一人。静音结界会在半个小时之后失去效力,而那时没人会知道我曾经去过矮人王妃的实验室。走廊是坚硬的岩石地面,我的脚步声放得很轻,但仍有回响。

只是走了一会儿之后,我现那回响有点儿怪异。

并非多了一个人的脚步声,也并非有人追踪,而是我身后的空气似乎在微微颤动,就好象有一只巨大隐形的蜜蜂围绕在我的左右,令我的脚步声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我停下脚步猛然回头——身后是长且昏暗的走廊,空空荡荡,不大可能有人尾随我。但不安感愈强烈,我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些闷——就好象此地的气压忽然升高,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略一停留,继续向前行走。但压迫感一直紧随着我,并且由一种感觉变为实质性的“震动”,终整个地面都开始波动——就好象化成了液体。随之一同波动的还有的双脚,明明已经踏在了地面上,感觉却像是踩在了空气里。明明还没有碰到地面,但脚底已经感受到了岩石的阻力。随着那波动愈加强烈,我甚至开始在落脚的时候感觉到岩石透过我的鞋碰触到了我的脚底——就像是我的鞋底完全不存在。

这个现象令我想起了一个魔法——在古鲁丁村庄的时候,由帕萨里安施展的传奇法术“位面崩塌”。当魔法的力量令空间开始变得不稳定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奇异的景象——空间的断层使得我们看到一些完全无法理解的怪异现象,甚至可以令自己手中平握的刀剑莫名其妙地穿进自己的胸膛。

我意识到自己此刻正处于一个即将生效的魔法的作用范围之中,毫不犹豫地使用了一个“镜像投影”,瞬间移出十米脱离了那片区域。

也就在此刻,一个细小的黑点陡然出现在虚空当中——就好象一截被按在水中的木头跳了下来。而后那黑点无声无息地扩张,直至能够容纳一人出入。

我顿时全身紧绷,全神戒备,一个威力强大的法术在意识表层蓄势待,而手指已经开始轻轻摆动,随时可以施展手咒。

因为我从那黑色圆环之中看到了熟悉的景象——熊熊燃烧的烈焰、扭曲变形的昏暗天空,还伴有飘渺凄厉的惨嚎。

这是一个从深渊地狱位面打开的,通往主物质世界的通道。

而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雷斯林来找我的麻烦了。

但一秒钟之后,从那通道里走出的却不是那位深渊领主,而是——一条包裹着紧身皮甲的长腿。长腿的主人在下一刻现身……微微蜷曲的黑色长,迷人的黑色双眼,娇艳欲滴的红唇……正是刚那个被我强行送了回去的魅魔。

我心中的惊讶比见到了雷斯林甚——这样一只魅魔,一只低等恶魔,怎么可能从深渊位面打开这样一个通道,来到我的身边?

那魅魔在地上站定,托起手臂用手指在头上绕圈儿:“又见面了,人类法师。”

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前后大量——并无卫兵经过。然后皱起眉头沉声说道:“你怎么可能不经召唤来到这里?”

“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魅魔轻声笑道,天赋魔法“强力魅惑”的作用几乎瓦解我对她的敌意,“我说过我还会回来——怕您等待太久,于是就来了。”

“难道雷斯林?马哲里,就任由你这样出入两个世界,对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我仔细打量她身后通道之中的景象,然后现一点儿端倪。通道里面似乎还有一个石质的方框,看起来像是一个窗框。看似在深渊世界的传送点位于室内。

魅魔皱起纤细的眉头:“他的确有权力过问我的一切事情——唯独不包括这一点。”

“那么……”我不动声色地说道,“找我做什么?我想上一次召唤的报酬,我应当已经偿付过了。”

“但远远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人类”魅魔似笑非笑地打量我,也许神色当中还混杂着不满的情绪,“你如此年轻,就可以召唤我……至少比一个老头好得多。说实话,你给了我一个惊喜,然而这还远远不够”

我冷笑起来:“从什么时候起一个魅魔可以和人类**师谈条件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要么说出你的来意,要么就重回到深渊地狱去。无论你是雷斯林的什么人,我都对你不感兴趣。”

“可是我对你很感兴趣。”魅魔笑着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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