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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飘叶舞半生缘》


第001章 再起波澜

彼岸没有了等待，爱的心弦也随之而断。荆溪市“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文化企业界联谊晚会”上，秋枫独坐一角。那是一张没有桌号的空桌，除了服务生递上的一杯红酒，再也没有别的什么。

正如他的姓氏极为罕见一般，荆溪市崭露头角的企业家秋枫给人的印象也是特立独行。晚宴上不乏如云穿梭的美女，她们风姿绰约，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从秋枫身边经过，甜甜地招呼一声，而秋枫只是礼貌性地报之以一个微笑。美女见他如此冷淡，只得收起如丝的媚眼，风摆杨柳般怏怏地从他身边飘然而过。

在他心里，女人就如他手中的红酒一般，只是人生中的一剂调味品。秋枫的人生亦如改革开放的大潮起起落落，人生的低谷没能摧毁他那颗坚强的心；事业上的成功，也没给他带来“人生得意须尽欢”的飘飘然。

以文化起家的秋枫，早已厌倦了商业圈中的尔虞我诈、觥筹交错。多年以来，梦中那个在雨巷中撑着油纸伞如丁香般的白衣裙女子，在舞台中央文艺女青年声情并茂的诗歌朗诵中再次浮上了心头。心弦的每一次拔动，心中便隐隐地刺痛。

清脆的高跟鞋敲击木地板的声音，丝毫没有扰乱台上朗诵者的节奏，在秋枫听来是那么的和谐，令秋枫不由自主地扭转了头。那是一位迟来的中年女子，似乎是怕引起他人的注意，她并没有从正门的红地毯上走进宴会大厅，而是从侧门悄然而入。

见惯了美女的秋枫心头居然涌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慌乱，手中端着的酒杯微微晃动，装作毫不在意地低垂了目光。女子身上的深蓝色天鹅绒旗袍显得那么得体，碎步轻移中，旗袍开叉处丝袜在灯光下泛出晶莹柔的光泽，秋枫的目光再也无法抵御这种诱惑。

女子停下了脚步，看着几乎快坐满了宾客的各张桌子，眼光无奈地瞥向了秋枫处。她柔声问道：“先生，请问我能坐这儿吗？”

秋枫心中此刻似有千万头草泥马在荒原上奔腾，却仍镇定地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淡淡地道：“请随意！”

他慢慢抬起了头，看到女子脑后看似随意却极为精致地挽了个发髻，对着他莞尔一笑，很优雅地坐在了他侧面。舞台中央的朗诵节目刚巧结束，女子把精巧的手包放在了桌上，轻轻地鼓掌。

瞧着她柔若无骨白晰的酥手，秋枫不禁怦然心动，有一种忍不住想捏一下的冲动。他自然不会那么做，公众场合最起码的道德和素质是他这样的成功人士所必须具备的。人生浮沉，秋枫的心早已在多年前已经死去，荒漠的心田早已让他不相信这世间还有真爱，邂逅的美貌女子，最多也只能引起他一时的冲动和欲望。

女子低头打开了手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本薄薄的书。秋枫明白了，身边这位迟来的女子，也将上台表演诗歌朗诵。就在她低头的一瞬间，秋枫的目光扫到她耳垂后一颗并不显眼的美人痣时，忽然整个身子不由得一颤。

怪不得他瞧这女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莫非她就是秋枫多年前心中深藏着的那位丁香般的姑娘？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搭讪几句的时候，女子也不经意地转过了头。当她瞧见秋枫时，脸上的笑容也似瞬间凝结了。

“你是秋枫？”女子低声略带羞涩地问了一句。秋枫下意识地点点头，女子瞪着他瞧了好大一会，欲言又止。秋枫心中更有底了，终于鼓起勇气也低声应道：“叶宛欣？你怎么会来这儿？”

女子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呆了一会才轻轻点头，然后又幽幽地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秋枫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拼命掩饰住内心的激动，极力使自己淡定地回道：“当年，你离开后，我也就立即辞职了。这么多年不知道你的音讯，一切过得还好吧？”

叶宛欣并没有回答，眼中闪过的一丝幽怨却没能逃脱秋枫的眼睛。气氛略显尴尬，秋枫赶紧扭过脸，支吾着道：“宛欣，这附近新开了一家轻吧，听说蛮不错的。要是没什么事，你表演结束后能否前去瞧瞧？我请你！”

叶宛欣礼貌地回绝了秋枫，秋枫那本如一潭死水却刚被偶遇叶宛欣掀起了狂澜的心立即又跌进了冰窖。主持人报到了叶宛欣的名字，叶宛欣款款起身步向前台。近乎绝望的秋枫好想叫住叶宛欣，却又始终鼓不起那个勇气。

一笺素纸在空荡的桌面上特别引人注目！这难道是叶宛欣匆忙间掉落的朗诵稿？他心情紧张地拿起了那页纸，却意外地发现，上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诗，而是叶宛欣诗集的个人简介。主持人隆重向嘉宾们介绍了叶宛欣，全场登时爆发出一阵掌声，热烈祝贺叶宛欣的诗集出版。

秋枫却什么也听不清了，他忐忑不安地拿起手机，对着叶宛欣留下的那张纸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当叶宛欣的微信号出现在秋枫的手机屏幕上时，秋枫的眼润湿了。他终于明白了，那张纸是叶宛欣从个人诗集上撕下来故意留给他的，当年心中认定叶宛欣无情而萌发的幽怨之情顿时一扫而光，思绪瞬间飞回到了初识叶宛欣时的那段青葱岁月……

九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浪潮正如疾风暴雨一般席卷着整个中国。高校中的学子们都早已经按捺不住，盼望着赶紧毕业借改革开放东风做一回时代的弄潮儿，一展平生抱负。秋枫也没例外，只是心中仍对大学生活依依不舍，显得无限惆怅。

在这所滨海市知名的大学里，秋枫对美丽可人的学妹叶宛欣的爱慕几乎达到了痴迷的程度。可在那个社会风气相对淳朴、特别是在高校象牙塔中的学子们来说，想要对心仪的异性表达爱慕，很少有前卫者能有这个勇气。秋枫很不幸，不幸的是他就是属于这类心中充满了炽热的爱却又不敢表白的人。

明天，他就将打点行装，离开滨海这座美丽的大城市，回到自己家乡荆溪市接受工作分配。对叶宛欣表白的机会越来越渺茫，时间一点点在流逝。他心中十分清楚，只要自己明天上了火车，那与大城市长大的女孩叶宛欣就再无缘分，从此天南地北双飞雁，老翅几回寒暑。更何况眼前还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或许叶宛欣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学长如此迷恋于她。

可就在离倒计时还不到十小时的时候，同寝室的大胖子胡司令给秋枫带来了一个让他惊喜又惴惴不安的消息。叶宛欣正在阶梯教室中晚自习，而且身边的位置还空着，这对秋枫来说绝对是个最后的天赐良机。当然，胡司令也不是安什么好心的货，就凭着这条消息，他掠走了秋枫一直珍藏着没舍得用的一枝派克钢笔。

打小就忠厚老实胆小怕事的秋枫，就从这天大学生涯最后一次的夜自修起，练出了胆子。只是阴差阳错，练错了方向，在多年以后，他仍是面对女人时胆怯害羞，面对男人时却是豪气冲天，不怕狠的，只怕你不狠。

当他在几个室友怂恿下，一只脚刚踩在阶梯教室门槛上时，心慌意乱中，眼镜蹭在了门框上，“啪”的一声在地上摔了个大花脸。没有眼镜，一切事物在秋枫眼中都带上了一种“朦胧美”，可他不得不抛弃了那副开了花的眼镜，不然他必将成为阶梯教室内的笑料。

其实无须室友的指点，哪怕什么也看不见，他也能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把叶宛欣认出来。犹豫了好久，秋枫仍是没能鼓起勇气坐到叶宛欣的身边，只是神情古怪地在教室的角落里找个空位坐了下来。

见他久久没敢有任何动作，胡司令真是急了，在他耳边百般给他打气，可丝毫没能让秋枫勇敢地站起来。胡司令眼珠一转，出了个主意：“枫哥，你没见发哥出场时，嘴里常叼着根香烟啊？你要是失去了今天的机会，以后就别想见到你的女神了。去，搞枝烟，狠狠抽几口，你就再也不会害怕了。说不定你一表白，叶宛欣就接受了你呢？”

胡司令的话好似给秋枫打了针鸡血，那一刻他热血沸腾，心中压抑了一年多的思念在此刻爆发出来，给了他莫大的勇气。秋枫一摸口袋，不由得暗暗叫苦，关键时刻，居然找不到一枝香烟。向胡司令他们求助时，胡司令也无奈地道：“你都没有烟了还能指望我？明天就大家各奔东西了，除了预先买好的车票，大伙身上的钱全吃光了，哪还有钱买香烟？”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秋枫，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可他不甘心就此默默离开，正惆怅之时，忽然眼光瞥到阶梯教室后排坐着他一个同班同学，而那个同学把双脚翘到桌面上，叼着枝烟正腾云驾雾享受着。

第002章 愤怒的香烟

秋枫快步冲向抽烟的同学，甚至把走道上一个身材瘦削的低年级同学顶撞了一下。那个小同学哪经得起秋枫突如其然的一撞？一个趔趄倒了下去，幸好两边都是座位，他才没跌倒在地。

原本胆小怕事的秋枫，此刻脑海中满是叶宛欣转身离去的身影，哪还顾得上和那小同学道歉？他冲到抽烟的吴胖子面前，二话不说从他嘴里劈手夺下燃了一小段的香烟，塞进了自己唇中，狠狠地吸了一口。

吴胖子倒也没出声音，秋枫也用不着跟他多解释，因为吴胖子食量大，与秋枫在食堂一起用膳时经常扒拉秋枫一小半的米饭，也算是欠了秋枫很多人情。现在大家即将各奔东西，吴胖子为了秋枫追求的爱情牺牲大半枝香烟，压根就算不上什么事。

当秋枫抽到第二口烟时，忽然感觉身边有些异样。虽然没了眼镜的他看不清四周众人的面目，但他仍能辨得清似乎好多人都脸转向他瞧着，而且众人的神情似乎都怪怪的。本来有些小嘈杂声的阶梯教室忽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让秋枫觉得浑身不自在。

难道是胡司令出卖了他，整个阶梯教室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同学都知道今夜即将上演一出好戏？大家这么看着秋枫就是在等着看他向叶宛欣表白？秋枫立即觉得心中发毛，好似大家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似的。好在他脸色有点黝黑，虽然脸颊上感觉有点火辣辣的，但应该没人能瞧出他的脸红。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秋枫被胡司令怂恿起来的勇气，在他抢到吴胖子的香烟抽第一口时达到了顶点。可在众多学生的注目礼中，寂静得可怕的教室氛围，又让他的勇气在袅袅飘起的轻烟中迅速消耗殆尽。

秋枫后悔极了，此刻哪还有勇气再上前去向叶宛欣表白？眼见坐在前排的叶宛欣身边空位上，陆陆续续又坐下了几个同学，他最佳的时机已经丧失，除了撤退别无选择。手指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秋枫咧了一下嘴，已经烧到海绵烟嘴的红红烟头掉在了地上。

他抬起左脚，狠狠地踩灭了烟头，又不解气地用皮鞋使劲拧了几下。他再也不好意思从阶梯教室前门离开，怕自己的窘样被正低头看书的叶宛欣发现而受到嘲笑，那会在他心中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留给他的唯一选择，就是从阶梯教室后门迅速逃离。秋枫的头脑一片空白，经过吴胖子身边时，恼恨那枝给了他勇气却又让他尴尬的大半枝香烟，居然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吴胖子面前的长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门，消失地夜色中。

回到寝室的秋枫，顾不得六月的闷热，从已经打点好的包裹中抽出一条薄毯子，蒙上头侧身倒在了床铺上。室友们喊了他几句，秋枫却始终脸朝向墙壁，默默地流泪，不理睬任何一个室友。

室友们本就比较激动，想到还有几小时，终于要结束十多年的学生生涯而正式踏上社会，见秋枫这个样子，大家也不在意是不是扫兴，而是拿出了扑克牌和象棋，开始吆五喝六地玩耍起来，他们决定用通宵狂欢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学生时代。

秋枫和胡司令是同乡，熬到天蒙蒙亮，急着回家的胡司令“推醒”了秋枫。其实秋枫彻夜未眠，可他此刻心中悲苦迷茫，对于滨海这个大都市已经没了留恋之心，只想着快些逃离这个令他伤心的城市。

两人背着鼓鼓的行囊走出了宿舍楼，虽然都想急着回到家乡，可跨出宿舍大楼门的那一刻，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各自带着复杂的心情凝视着自己寝室的窗户。

秋枫沙哑着声音道：“胡司令，还有烟吗？你小子别太小气了，是不是藏了私货？”胡司令“呸”了一声道：“秋枫，好歹咱俩也算是最要好的哥们吧？我身上要是有香烟能不让你抽枝过过瘾？早知道你小子烟瘾重了，我昨夜就厚着脸皮去女生宿舍向她们要点粮票换香烟了。”

秋枫知道胡司令所说非虚，应该是没有骗他。滨海师范大学有个很有趣的现象，虽然美女冠绝整个滨海市所有高校之首，但也因为女生比例远远超过男生，所以大部分美女也只能孤芳自赏。男生几乎都成为了香饽饽，甚至连长相丑陋的男生也经常可以从美女同学那儿混到点好处。

改革开放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中国的经济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原先主导着整个中国经济的各种票证也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只是滨海市可能由于人口太多等因素，一座超级大都市要解决这么多人的吃饭问题本就是个世界性难题，所以，在全国各地粮票已经停止流通的时候，滨海市仍不得不延续了几年的粮票供应。

在滨海市，既有全国粮票，也有滨海本市发行的粮票。全国粮票的通用性是滨海市粮票没法比拟的，而且滨海市粮票还有作废的年限，在规定时间内没用完的就自然作废。于是乎，在滨海师范大学门口就多了许多票贩子，他们常背着鼓鼓囊囊的包，鬼头贼脑地向过往的大学生们悄悄询问有没有多余的粮票可换。

师范大学的学生那时还有国家和地方上的补贴，每个学生每月可以领到学校补给的总面额三十斤的滨海市粮票。可男生们的饭量一般很大，这点补贴实在是不够填饱肚子的，而且大部分学生的家庭经济条件并不好，谁都不好意思向家里经常伸手。其实伸手也是没用的，因为那个时候中国还是相对贫穷落后，一个家庭能供给自己的子女出来读大学实属不易，学杂费和生活费几乎是倾全家之力了，哪还有能力供子女“高消费”？

好在女生们的饭量都比较小，几乎每个女生到月底都有滨海粮票剩余。所以每到月底的时候，就是各个男生最喜欢和宿管阿姨打游击拼命挤进女生宿舍的时光。趁着滨海粮票没作废前，女生们几乎都会在月底用省下的粮票与校门口的票贩换些生活用品。当然，她们还会用集体的力量，各自捐出一点粮票换上几包香烟摆在寝室桌上，就等着品尝男生们前来陪着笑脸说尽好话然后施舍一两包香烟的乐趣。

可同年级的女生这个时候基本都已经各自离校或准备离校，已经不可能再指望能从她们手中弄到点香烟或粮票了。想到从此可能再也见不到叶宛欣了，秋枫的心情无比沮丧，也不理睬胡司令，默默地背着一大包行李向学校大门口走去。

快要到达校门口时，胡司令忽然停住了脚步，扯了扯秋枫的袖子。秋枫被他拉住，没好气地责骂他时，忽然发现胡司令的脸色似乎紧张极了。秋枫心中奇怪，扭头一瞧，这才发现前面不远处似乎站着六七个身材高大的人挡住了他们去路。

没了眼镜的秋枫也瞧不清那几个到底是什么人，茫然地站在当地，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他们的长相。胡司令此刻竟然躲在了秋枫的身后，扯着秋枫衣袖的手也在瑟瑟发抖。秋枫还没明白过来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那人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说声“兄弟，得罪了！”立即转身离去，而另几个同样身材高大的人也跟着那人迅速从秋枫朦胧的视线中消失。秋枫吃惊极了，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香烟，压根就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胡司令这时已经松开了秋枫的衣袖，看到秋枫手中的香烟，惊喜地道：“秋枫，啥时镇住那帮家伙的？嘿嘿，送给你的居然还是牡丹烟呢。”

牡丹香烟三元钱一包，对秋枫这样的大学生来说，能抽上这样的香烟简直就是一件奢侈事，毕竟食堂里一笼汤包也只要五毛钱。他自己都稀里糊涂的，没法回答胡司令的话，心中更为即将离开这座城市再也见不到女神叶宛欣而伤感，也就懒得刨根问底。

秋枫不愿回答，胡司令倒也没继续追问，迫不及待地从秋枫手中夺过烟，拆包抽出一枝后又还给了秋枫。

两人好不容易挤上了公交车，勉强在火车停止检票前赶到了车站。绿皮火车晃晃悠悠地驶出了车站，满怀伤感的秋枫站了两个多小时也没理睬胡司令。火车不紧不慢地到达了太湖边上，他们收拾下行李后随着人群下了火车，在车厢地板上留下了一摊烟头。

傍晚时，两人挤上了最后一班驶向荆溪市的客运车。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十公里，可破破烂烂的客运车也慢吞吞驶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了荆溪市车站。出了车站，四周都点亮了路灯，早就没了回到他们乡镇上的班车，偶尔驶过的几辆夏利出租车，那也不是他们财力所能乘坐的。

今夜秋枫与胡司令是没法赶回老家了，好歹已经踏上了家乡的土地，秋枫忧郁的心也渐舒展开来。在胡司令的建议下，秋枫也欣然同意与胡司令一起，在车站附近的小录像厅熬一夜，等待第二天的早班车赶回老家。

第003章 录像厅

昏暗的录像厅里，秋枫第一次体会到了香烟是多么令人厌恶。投影机光线照射出录像厅中阵阵袅袅上升的轻烟，这勾起了想着心事中的秋枫的烟瘾。可是除了在毕业前夕反复预算了无数次的回家路必要的费用外，他已经无力再支付一包烟钱了，哪怕是最便宜的那种。

这让他无限怀念读高中时学校对门那家无良小卖部，虽然价格出奇的贵，可精明的老板总是堆着油腻腻的笑容，把整包香烟拆散一枝枝卖给想抽烟又财政困难的学生们。闻到烟味却自己无烟可抽，这该死的烟味第一次让秋枫有种想恶心呕吐的感觉。

第二部录像快接近尾声时，本来安静的小录像厅起开始嘈杂了起来。秋枫正心烦意乱两只眼皮沉重得昏昏欲睡时，忽然见到身边火光一闪。他惊讶地发现，原本靠着条椅上睡着了的胡司令，竟然点着了一枝烟，带着惬意的神情美美地抽了一口。

哪来的烟？秋枫有点愤怒。他没想到胡司令背着他竟然偷偷藏起了烟，这也太不够哥们了。秋枫捶了胡司令一拳，到他口袋时掏香烟时，胡司令慌忙道：“喂！枫哥，我可没骗你。不信你瞧瞧，这枝烟才大半枝，是我在火车上没舍得抽完留下来的。”

秋枫这时也瞧清楚了，心中不禁佩服胡司令这个看似五大三粗的小子居然有如此细的心眼，还有这么长远的打算。虽然胡司令嘴上叼着的是二手吸剩下的烟，而且现在还沾着胡司令令人恶心的口水，可秋枫哪管得了这么多，只想夺过来好好抽几下过下烟瘾。可他虽然和胡司令是好兄弟，却也不敢硬着来，毕竟胡司令的体格比他强好多，脾气也比秋枫暴躁了许多。

恰在这时，录像厅循环播放的第三片已经开始了。当屏幕上出现一大团白花花的东西时，整个录像厅突然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听见不时有人咽口水的声音。大学生活，简单、纯净，虽然秋枫与胡司令早就听说这几年随着改革社会还真开放了，街头小录像厅经常悄悄播放三级，可他俩还真是第一次直面。

秋枫看得脸红耳赤，虽然晓得身边人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大屏幕，可他总觉得所有人在盯着自己，害怕自己身上那强烈的骚动会让人发现而无地自容。他偷眼一瞧，身边的胡司令原本如冬瓜一般的脖子，这时伸得宛如一头长颈鹿，嘴唇上还泛着亮晶晶的哈拉滋。一点微弱的红光引起了秋枫的主意，夹在胡司令手上的小半枝烟头已经奄奄一息。秋枫要逃避眼前的尴尬，又受不了烟的诱惑，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劈手夺过胡司令手上的烟头，塞进嘴里立马起身冲向了小录像厅的出口。

门口虽然扑面而来一股热流，但毕竟没了小录像厅中的乌烟瘴气，秋枫混乱而又发热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忽然听到身旁有个娇滴滴的声音似是在叫唤他。

一直在外读书的秋枫已经对家乡人很陌生了，尤其是在这个离他老家还有几十里地的小城，按理说不可能有熟人会在这个时候遇上他。虽然随着改革开放社会的生产力全面开始提升，原本漆黑的城市街道还亮起了路灯，但小城的人们还是没能适应社会的快速发展，大多数还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秋枫见空荡的街道上并没有其他人，这才敢确定那声“帅哥”确定是叫的他，即使他自己除了偶尔对镜自照时还觉得有点小帅，但要真有人喊他帅哥还真是不敢相信。

与录像厅并不显眼的小招牌相比，相隔十几步的一个小门面的霓虹灯招牌格外吸引人的眼球。尤其是门面磨砂玻璃中透射出来的粉色灯光，在这夏夜里让人觉得更为燥热，不，更多是诱惑。

一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拉开一条门缝，媚眼如丝地看着秋枫，轻轻地向秋枫招手。虽然还没正式踏入社会，在象牙塔里度过青春岁月的秋枫还是立即明白了这年轻女子的“热情”。他不禁心跳加速，可他明白，这种肮脏的地方是他决不能涉足的。何况，他也没那个“消费”的资本。

秋枫的眼睛抵受不了年轻女子的搔首弄姿，只能极不愿意地转过头，瞧着对面空荡荡的马路，时不时地眼睛忍不住再偷瞟一下。那一刻，叶宛欣的倩影成了他驱散心头魔鬼诱惑的唯一良药。他大脑迅速运转，努力想起自己第一次初识叶宛欣时的惊艳一刻。

刚才还笑靥如花的年轻女子的嗲嗲的呻吟已经变成了恼怒的声音，在秋枫身边不无嘲弄地道：“老娘见多了，从录像厅里半路逃出来的，哪个不是来老娘这里找乐子的？我呸，今天算我倒霉，还真见鬼了，遇到个没钱又想好事的穷鬼。”

秋枫也不敢和她顶嘴，索性装作听不见，又狠狠地抽了最后一口烟，把烫嘴的烟头“呸”地一声吹向了马路上。

他没敢再回到录像厅，因为就在那时，七八个身着迷彩服的人堵住了录像厅的出入口。原本冷静的马路，不一会就热闹了起来，从围观的吃瓜群众嘴里，秋枫才知道是联防队在查夜了。

录像厅中的一帮人，全都被强制解下自己的皮带拴在了手上，一个个在联防队员的押解上低着头上了闪着警灯的一辆破旧中巴，鸣着警笛火速离开了。秋枫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忽然开始庆幸胡司令的这半枝烟，要不是因为这，这当儿他也在那伙倒霉鬼中了；同时，秋枫心中对胡司令更为感激，这小子真讲哥们义气，刚才被押解着经过他身边时，虽然瞄了他几眼，可楞是没供出一起进录像厅的秋枫。

昏昏沉沉中在街边马路沿子上坐了不知多久的秋枫，再次被四周嘈杂的声音唤醒。终于看到回老家的破旧大巴慢慢驶进了车站，见人们一窝蜂地拥上前，秋枫也想挤上大巴时，忽然想到除了重要的一些随身小物件还在背上的小挎包里，装着衣物和生活用品的大件包裹落在了录像厅中，估计也被联防队员一块带走了。他已经没了买车票的钱，因为家境较好的胡司令答应过秋枫，由他负责出钱给秋枫买车票，而这当儿，胡司令应该正在派出所中煎熬着呢！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漫步从头越！”秋枫心中大声地默念着伟人的这句著名诗词，跟着摇晃着出站的大巴车，撒腿向家乡方向走去。平时身体素质不错的秋枫走了一段路后，也因为咕咕叫的肚子和灌满了铅似的双腿叫苦不迭。他苦笑着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今天是我大学毕业的创业开始，跟着大巴走到家，那就是白白赚了三元钱啊，这下我大发了。”

“啊呀，咱们村的状元小枫回来啦？”刚走近村口，秋枫就听到不时经过身边的村人和自己打着招呼。可已经没了眼镜的他也实在看不清是谁，又被昨天录像厅查夜的事愁得六神无主，只能敷衍地“嗯”了一声，这声音小得是不是别人能听见，还是直接卡在了喉咙中，他也不知道了。

终于卸下了身上的小包，累瘫了的秋枫俯身在井台边，用清凉得有些刺骨的井水冲了冲脑袋。当他坐在小板凳上，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妈妈给他煮的面条后，这才发现屋子中挤满了人。

妈妈在边上心疼地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絮絮叨叨地说着秋枫也没听清的话。一贯严肃的大伯鼻子里“哼”了一声，又咳嗽了一下道：”小枫啊，你这孩子从小就听话，今天大学毕业了就自认了不起了？刚才我赶回来看你时，遇到多少人，都说和你打招呼你都眼睛朝天不理他们。你小子有出息了，连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

很畏惧大伯的秋枫赶紧声明，不是没打招呼，是因为自己的眼镜破了，看不清人才会这样的。大伯瞧了瞧他，脸色慢慢缓了下来。比秋枫大不了几岁的小叔却在边上得意地道：“小枫读书有出息了，以后就是当官的料，哪还用得着理睬种田佬？小枫，你以后就得这样，让人瞧瞧你现在是有身份的人，这才不丢我们秋家人的脸。”

大伯唬了小叔一声，小叔也吓得立即噤言。老爸沉着脸道：“老三，你可别瞎说了。小枫哪当什么大官？他马上就等着分配做老师了。做老师好，这职业稳当。唉，我也不瞒你们，小枫这孩子居然有一门功课没考及格，暂时拿不到毕业证。好在现在各个学校都缺老师，我到市里教育局打听了一下，小枫问题不大，可先安排分配，然后一年内争取补考合格拿回毕业证书。”

这一下戳中了秋枫心中的痛点，他想起了考试前夕，为了偷瞧几眼叶宛欣而荒废了复习功课，结果考试时胡乱填写一番终于挂科了。父亲的唉声叹气，反而让秋枫的心情稍稍轻松了起来，毕竟这个羞以启齿的尴尬事终于见了光，不再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头。

第004章 折戟浪漫之旅

漫长的暑假生活对于秋枫来说，无异是一种煎熬。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几天后，秋枫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胡司令这家伙还真是幸运，他家老头子不知是哪个祖坟坟头上冒了青烟，竟然仕途上飞黄腾达，成为了荆溪市跺跺脚地就震三震的实权人物。当胡司令被联防队拉去后，笔录还没做完，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就匆匆赶到派出所，趾高气昂地带走了胡司令，临走时还不忘撕毁了只差盖章按手印的笔录。

秋枫被联防队收缴的那袋笨重的行李也被人送到了秋枫老家，可遗憾的是，秋枫并没有见到胡司令，来人只是不阴不阳地嘱咐秋枫，这事绝不能声张，以后也不要去找胡大公子了。

他终于出了门，在田野里转转，在烈日下烧烤着自己那颗已经发霉的心。几天之后，秋枫把自己关进了小狗窝，开始认真地复习挂科的功课。父母见他忽然要好了起来，也咧开了嘴，家务或农活再忙也不会叫唤他一声。

秋枫早已盘算好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因为有一门挂科，那几个月后他还得再去趟滨海师范大学补考，恰恰也是他能再次见到叶宛欣的绝佳机会。秋枫除了复习功课外，还破天荒地开始练起了硬笔书法。

也不知他撕碎了多少张纸，三天后的深夜，秋枫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望着面前厚厚一沓的情书，他心中既兴奋又紧张。虽说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但秋枫是一个个字用心在写，所以信纸上的字也看着不那么蹩脚了。正在他反复地检查信中有没有错字和不妥的表述时，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一探头间，秋枫惊喜地发现，久未谋面的高中同学小老鼠竟然推着辆崭新的自行车站在秋枫老家的水泥场地上。秋枫冲到楼下，重重地捶了小老鼠一拳。

小老鼠虽然吃痛，但仍嘻嘻哈哈地道：“枫哥，回到家也不吭一声？我都等了你好久了，算算日子你应该在家了，这才大清早前来找你。”

秋枫没想到的是，小老鼠今天上门，竟然是想拉着他去看高中时的同班女同学小辣椒。高中时班内仅有的几个女生自然都是男生眼中的白雪公主，可谁也没想到，其貌不扬的小老鼠竟然会和小辣椒走得很近。这小子肯定在是大家谁也不敢表白时，捡漏了，只是小辣椒虽然时常和小老鼠在一起，好象好并不是真的喜欢小老鼠。

当年的高中同学大学都刚刚毕业，小老鼠再也按捺不住，急着去寻找小辣椒。可是小辣椒进大学后，基本不回小老鼠的信件，因此，小老鼠焦急中又多了几分惶恐，这才赶来秋枫家拉着秋枫壮壮胆陪同他踏上示爱之路。

俩人轮换着踩着那辆自行车，骑行了近五十多里路，终于在午饭时分赶到了小辣椒老家附近。小辣椒家在山区，听说祖辈都是从湖南迁徙过来的，因此她在食堂时就特爱吃自带的辣椒才得了这个诨名。

秋枫与小老鼠一路骑行一路打听，路上车胎破了，两人不得不将自行车扛在肩上几里路后才找到了修车铺。当他们得知小辣椒家就在半山腰上的一座特别大的院子里时，心中既兴奋又忐忑。

对于两个高中男同学的出现，小辣椒的神情充分表达了她内心的意外。好在小辣椒家人都挺热情的，赶紧招呼两个男同学入座一起吃饭。饭菜挺丰盛的，有十几只菜，不过吃的人也特多，小辣椒悄悄告诉他俩，她家习惯是大家庭在一起生活的。

虽然那时条件都不算太好，可秋枫自幼还是比较挑食的，特别是吃不得油腻的肥肉。山里人的午餐，虽然一大桌子菜，可竟然见不到一只蔬菜。没戴眼镜视线模糊的秋枫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又不敢随意下筷子挟菜。当他发现斜对面有一盘色泽诱人的番茄炒鸡蛋时，不由得心中窃喜，挟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

第一口下去，秋枫就立觉不妙。他心里直骂：“该死，怎么只只菜都离不开辣椒？什么翻茄炒鸡蛋？居然是一盘他前所未闻的红辣椒炒鸡蛋。这一刻，世间表情最丰富的人莫过了秋枫了。他想吐出来，可又怕失了礼数让女同学与她亲友瞧不起，只得忍着眼泪鼻涕狠狠心直接把辣椒吞进了肚子中。

好不容易挨到散席，秋枫悄悄问小辣椒哪儿有解渴的地方？小辣椒早已看出了秋枫的尴尬，没有给他倒茶，而是把秋枫领到了屋后的一处山泉接水处。就在秋枫近乎疯狂地用山泉水漱口时，他听到了小老鼠故意咳嗽了几声，轻轻地把小辣椒叫到了竹林中说话。

等秋枫的喉咙感觉开始舒服并直起身时，他惊讶地发现，小老鼠正一脸沮丧地坐在了地上，而小辣椒已经不见了踪影。秋枫明白了，小老鼠此刻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应该是被小辣椒无情地拒绝了他的求爱。

两人尴尬地离开了小辣椒的家，虽然秋枫一路安慰小老鼠，可似乎压根就没起到什么作用。小老鼠的沮丧也触动了秋枫的心，他开始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在来的路上路过一个邮筒时扔进去的信会给他带来什么。

小老鼠沉默了好久，擦了几次泪后，开始渐渐缓过了神，还神经质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痛骂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高中加大学几年时间对小辣椒的爱恋竟然都是单相思。

小老鼠的自责，让秋枫本还期待希望和奇迹发生的心一下子悲凉了起来。“单相思”，这三个字无情地冲击着他的心，他不再敢肯定，几次有意识接近叶宛欣时，她对秋枫的迷人微笑，到底是叶宛欣的礼貌还是秋枫以为她对自己有意的错觉。

秋枫现在好后悔自己寄出了那封给叶宛欣的情书，似乎见到了叶宛欣读到信后，轻蔑一“哼”了几声把信件扯得稀烂的悲惨画面。“同是天涯沦落人！”，秋枫改变了主意，不想也不敢直接回家，而是借着安慰小老鼠的机会鼓动他一起到另个同学家里散散心。

两人各怀心事失魂落魄地又走了二三十里地，终于在日落西山时来到了另个高中同学家里。见两位同学到来，那个男同学许自民自然是十分热情。三人叙了个把小时旧，许自民热情地挽留两人在他家小住几天。

正愁没地方去的秋枫和小老鼠自然是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毕竟许自民家老头子是当地的村长，家境在他们同学中间算是一流的，习惯了同学间打土豪的两人，也贪恋许自民家饭桌上那一大盆香味扑鼻的东坡肉，正恨不得多住几天解解馋呢！

可住了不到两天，他俩就渐渐地发现不对头了。原来热情的许自民，几乎不和他们说话了，饭桌上的东坡肉也不见了踪影。两人正奇怪时，秋枫偶尔偷听到了许自民与他嫂子的对话。许自民的嫂子怪怨许自民把两个穷鬼同学带到家里混吃混喝，给他家平白无故增添了许多麻烦。

秋枫的心一下子凉了，心中满是愤怒和尴尬。他又不想让小老鼠知道这个事，便借口自己有大学女同学说好了要来他家玩，催促小老鼠一起踏上回程。在离开许自民家时，秋枫对同学之情有了重新的认识。他暗暗发誓，自己以后决不会参加任何一个同学聚会，除非有他发达的那一天，才会去聚会，在聚会上把今日受到的耻辱洗刷干净并找回无上的尊严。

快挨近镇子时，小老鼠和秋枫忽然道别。秋枫本也没心思再挽留小老鼠了，就借势和小老鼠告别独自一人回到了家中。

当他刚进入家门时，家人就告诉他有封信已经放在了他卧室中。秋枫的心瞬间狂跳了起来，没想到才出去两三天，叶宛欣居然给他回信了，而且这邮局的办事效率也高得吓人。此刻的秋枫，既盼望着立即见到那封信，又害怕见到那封信。

第一次正式收到心中女神的信息，那自然是一桩令人激动而又神圣的事。秋枫没敢上楼，而是在家边田野中揣着无数想象消磨时间。他要把这个最激动的时刻悄悄地留在晚上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时间里，甚至还打算学学古人沐浴更衣后才舍得开启那封信。

夜幕终于降临，秋枫也洗好了澡。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虽然四周没有一个人，但他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

当他镇定地打开卧室门后，迅速反锁，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扑向了离他只有短短两三米的桌子。眼光瞄上桌上那封信的时候，空气似一下子凝固了，秋枫的心也从春光灿烂的山巅迅速跌入了冰冷的深谷。

他寄给叶宛欣的那封信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桌上，很明显，叶宛欣压根就没读过那封信，更谈不上给他回信了。

几乎穷尽他一生所学所能用到的优美词汇写就的厚厚一沓十几张纸的情书，被冰冷的信封牢牢地束缚住了。上面盖着邮局一个醒目的黑色印章：“信件超重，邮资不足，退回处理！”

第005章 掉链子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秋枫哼着小曲欢快地骑行在去学校的路上。自行车虽然不是新买的，但的确是崭新的，光鲜得连轮胎上的毛刺也一根没掉。秋枫的家境并不是太好，临上学前，严肃却又疼爱秋枫的大伯决定把女儿的陪嫁品——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给秋枫上班使用，还笑眯眯地告诉秋枫，做老师了工资挺高的，等秋枫发了工资再买辆新的车还他。好在离大伯的女儿正式出嫁还有三个多月时间，秋枫有足够的时间来偿还。

前几天去新单位报到，秋枫受到了学校领导的热烈欢迎。这是秋枫学生生涯结束后踏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虽然他意愿上并不乐意做一个老师，可命运如此安排，他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接受。只是心中早就暗暗起誓，有朝一日定要靠自己的奋斗成功转型为一个富有的商人或地位显赫的官员。

秋枫前去报到的学校是一所离他家并不算太远的乡镇中学，学校规模不大不小，甚至风景优美得并不逊色滨海师范大学很多。学校的校长姓史，是一个精瘦的老头，虽然不苟言笑，但秋枫仍是感觉到了史校长对自己前来工作的欢迎是热情的，而且充满了期望。

第一次全体教师会议后，秋枫才明白这所乡镇中学老师好多是代课或民办教师，真正从大学毕业出来到这儿工作的寥寥无几，而且好多是农村户口，这让秋枫的心中很快便被一种强烈的自豪与优越感所充盈。

打从他收到寄给叶宛欣的那封退信后，情绪就一直很低落。那天夜里，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中，在烛光下痴痴地坐了两三个小时后，最后流着泪犹如葬玉焚稿那般，读完一张纸烧一张纸，直到整个屋子充满了一股焦臭味，那封厚厚的情书化作了一堆黑色的灰烬后，秋枫那颗忧伤的心再也无法控制，趴在桌上不敢发出声音闷哭了好大一阵子。

日子在煎熬中一点点过去，终于到了骄阳似火的八月底。乡镇中学陌生的新同事们对他的友善且又羡慕的目光，让秋枫心中的阴霾几乎一扫而尽。他清醒地认识到，对叶宛欣的爱慕并不是传说中的恋爱，而只是他单方面的爱恋，可笑又尴尬的是，他一直认为的女朋友叶宛欣甚至可能对此丝毫不知情。

九月一号，是秋枫将要面对学生的第一天。自身还很孩子气的他，忽然成为了许多孩子的老师，这让秋枫既兴奋又忐忑，好象对分配做老师一事他也不那么抵触了。学校的条件有限，农村老师占了绝大部分，小小的食堂也只是给老师们提供了一个蒸饭的机会，而粮米得由老师们自己准备。

正骑行在绿荫道上的秋枫想着心事间，忽然感觉蹬着自行车的双腿越来越沉重，还没等他完全明白过来时，自行车突然一扭，差点让秋枫摔了一大跤。他仔细一看，刚才还很美好的心情立马化作乌有。

捆绑在自行车后座的装米的蛇皮袋，在骑车过程中可能慢慢变形，一只角夹进了自行车后轮的钢圈中。随着秋枫的蹬动，蛇皮袋因磨损破裂，大米不时地被轧进链条中，最终不堪重负的链条终于断裂了。

果然是关键的时候掉链子！想到这句话，秋枫不由得狠狠吐出了几句脏话。他自然不可能舍弃这辆对他而言十分贵重的自行车，也舍不得抛弃后座那袋支持他一个月用餐的大米，可四周既见不到修车铺也没公共交通车辆。秋枫无奈，一咬牙，只得推着自行车使劲赶向学校方向。

校门口史校长与刘教导如黑白无常般笔挺站着恭候秋枫，新学期的第一天秋枫竟然迟到了，这让他前几天比大多数人都早到备课班的努力全打了水漂。秋枫慌不迭地把自行车往校门柱上一靠，赶紧向史校长解释迟到的原因。

史校长那如棺材板一块的脸上丝毫不见化冻，他冷冰冰地道：“秋枫，不管你有什么来头和上过什么大学，到这里就得服从这里的制度和规矩。第一节你没课，我可以不算你旷课，但你迟到了，今天放学前必须写张检查给我。另外，迟到一次扣两元钱奖金。”

秋枫没想到前几天还热情欢迎他的史校长突然变成了这个态度，他一时无法接受，觉得史校长不听他的解释就是莫大的委屈。第一次工资还没领过，就已经提前扣了两元钱，这让秋枫心中对史校长萌生了一点恨意。

在史校长走后，秋枫正欲把自行车推到宿舍，没想到同样板着脸的刘教导忽然挤出了笑容，一把拉住秋枫的自行车，和气可亲地说道：“秋枫，你真不容易，推自行车走了这么多路，肯定是累坏了吧？来，我帮你推到宿舍。”

秋枫大感意外，在几天的备课班时间内，秋枫因为与新同事们不熟悉，一直保持沉默，但耳边听到了许多校园轶事。据说这个刘教导平时很难说话，而且与史校长的关系也极不融洽，好多老师都避着他。可他对秋枫这和善的笑容还有热心，让秋枫开始怀疑新同事们是不是误会了刘教导。

秋枫好过意不去，可刘教导执意要帮他，秋枫只得默默地跟在刘教导身后。刘教导停下脚步，侧头叫唤秋枫和他一起走走。刘教导开始试探性地打听秋枫的情况，秋枫呢觉得自己也实在没什么可自豪的，不免内心有些自卑。可他也不想眼前这个新领导瞧不起自己，只得含含糊糊敷衍着。

刘教导脸色越来越有喜气了，忽然语锋一转，说是自己有点麻烦事，要请秋枫帮忙。秋枫大为惊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可帮刘教导。听了好一会，秋枫才明白了刘教导转弯抹角表达的意思，大致就是他工作这么多年了，当教导也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升任校长，也因为前几年史校长的到来而碎了他的黄梁梦。

秋枫为难地道：“刘教导，我要是认识教育局的领导，自己也不至于来这里报到上班吗？城里可是有好几所学校的。”

刘教导忽然从车把上腾出右手，对着秋枫竖起了大拇指，笑眯眯地夸奖秋枫谦虚，年轻有为，将来必成大器。他夸奖了好一会后，又道：“秋枫，咱们荆溪市领导家的胡大公子，是你同班同学，你俩关系可铁着呢。我本来还奇怪，像你这样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怎么肯屈才来我们这里做个乡村教师呢？自从见到胡大公子后，我就晓得了，你到我们这里来，其实就是下基层镀镀金的，说不定过两年就调到市里当领导了。”

秋枫大为惊讶，不知道刘教导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楞了好一会，才明白刘教导口中的胡大公子，就是他大学同寝室好基友胡司令。秋枫斜着眼瞧着刘教导道：“刘教导，你怎么会认识胡立民？”

刘教导心虚地四下看了几眼，确定身边没，这才神秘兮兮地道：“前几日局里召集我们各级领导开会，没想到市里很重视，胡书记也亲自前来听汇报工作并作了重要讲话。我从身边坐着的王校长那里，偶尔得知了胡书记会来参加教育会议的原因。”

他顿了一下又道：“原来胡大公子也分配到教育系统了，而且是进的市里唯一的省重点中学。只不过大家都明白，胡书记的安排不过就是给他公子镀金的，有了基层工作的经历，过几年提拔他家公子就名正言顺了。恰巧王校长和胡书记家关系不错，那天会议后我到王校长家吃饭，正好遇上了前来玩的胡大公子。”

秋枫“哦”了一声，这才知道好久不见踪影的胡司令的下落。胡司令是他好友这没错，可也因为毕业后录像厅事件，胡书记的秘书早就警告过秋枫不要再与胡司令来往。而胡司令显然是屈从了父亲的压力，确实也没来找过秋枫，现在秋枫就是想攀这棵大树，恐怕也是没指望了。

可刘教导那殷切的神情，秋枫倒觉得不便一时回绝，而且刘教导这番相求，让秋枫心中顿时萌发了一丝优越感。刘教导见秋枫不再说话，也一声不吭地帮秋枫把自行车停了，并帮他把一袋重重的米搬进了宿舍。

秋枫刚道了声道，刘教导忽然变魔术似的从衣服下拿出了一条香烟。在大学里吃两元钱一包烟的秋枫，怎么也不敢相信刘教导会送给他一整条五元钱一包的红河香烟。他惶惶然不敢接过刘教导的烟，刘教导笑着把烟塞进了秋枫的凉席下，又笑吟吟地道：“秋枫啊，不瞒你说，学校虽然在乡下，大部分老百姓还是蛮好的，可也有很多刁民和混混。尤其是这个乡镇，地痞流氓打架那架那可是远近闻名的。”

本就胆子不大的秋枫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刘教导所说他略有耳闻，如今自己在这里工作了，那以后会不会遇到很多麻烦？

第007章 女人香？鸡汤香？

秋枫对什么村长、村书记的概念甚为模糊，只觉得他们小得连绿豆芝麻官也算不上，而且是一群农村土包子。王国强正是学校附近一个村的村书记家公子，他倒不是仗着父亲权势在乡里作威作福，而是跟着一帮辍学的小青年开始混社会。王书记对此也无可奈何，儿子能每天去学校不做坏事他就满足了。

只有短短的几秒，除了王国强的那张桌子倒地以外，教室里好象没发生过什么，只有全班同学瞪着吃惊的目光注视着秋枫，眼神中俱都透露着不知是敬畏还是敬佩之色。爆发力甚强的秋枫，几乎是瞬间制服了那个横行校园的渣渣王国强，快得让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如古龙大侠的剑一样，根本就没看清招式，对手就趴下了。

好在那时的学校还没什么体罚不体罚的概念，而秋枫迅速制服让很多老师为之头疼的王国强，反倒成为了校园中的美谈。当秋枫被叫进校长室后，一贯严肃的史校长竟然挤出了一丝笑容，虽然笑得比猪还难看，但秋枫心底的那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

史校长先是带着笑容却又口气严厉地批评秋枫，警告他旷课或者迟到是很严重的事件，然后又轻描淡写地说道：“小秋老师，你今天能教育好王国强，也是件不容易的事。这次就功过相抵，以后可别再上课迟到了。对了，总务处好象还有只闹钟，虽然旧了点，但仍是走时准确，你一会可去向赵总务领取一下。”

这一霎那，秋枫对史校长的好感度立即上升了五个百分点，连忙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注意学校的规章制度，随后转身出了校长室。当他回到自己的大办公室时，惊讶地见到七八个同事正围着他的办公桌，而刘教导则笑眯眯地坐在他的座位上，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宛如一个茶馆的说书先生。

见秋枫喜气洋洋地进了办公室，同事们的脸上都一脸愕然。秋枫心中得意，他猜想那肯定是同事们以为他受到了史校长严厉的处罚，必然是垂头丧气的样子。没几秒钟，三个女同事立即对着秋枫堆满了笑脸，开始一个劲地称赞秋枫，倒是把秋枫搞得莫名其妙。

女同事小丽笑吟吟地道：“秋枫，刚才听刘教导说起，我们才知道你原来这么厉害。嘻嘻，恐怕我们学校三个体育老师都不如你哦。”

秋枫更是大惑不解，刘教导这时清了清嗓子道：“秋枫，我们这儿情况比较复杂，经常有社会上的小混混来学校滋事，老师们都比较害怕，谁也不敢出头阻止。这下好了，你来我们学校，以后那些小混混也不敢轻易进来了。”

刘教导说完，抬腕看看他手上那块老得快看不清表盘的上海手表，急匆匆地离开了秋枫的办公室。同事们一下子围了过来，纷纷要求秋枫详细地说说他在大学里是如何制服校霸小发哥的。

秋枫讶然极了，他听了好一会才明白，原来自己当初搞了个乌龙，到如今自己也不知道，而偶然见到了刘教导的胡司令，却添油加醋地把这事告诉了刘教导。本就指望秋枫能帮上忙的刘教导听到秋枫有如此能力，心中更喜，赶紧来到秋枫办公室把他的“光辉事迹”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秋枫的脊梁上冒出了一丝丝冷汗，他又为自己阴差阳错地逃了一劫而暗自庆幸。毕业前夜在阶梯教室为了鼓勇气向叶宛如欣表白，秋枫听了胡司令的馊主意，上前夺了同班同学吴胖子叼在嘴上的大半枝香烟，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又意外收到了校霸小发哥的一包牡丹烟，原来真是一场天大的乌龙。

当时眼镜破了的秋枫，心思都在叶宛欣身上，结果误把坐后排抽烟吹牛的小发哥当成了同班同学吴胖子，竟贸然上前夺了吴胖子嘴上的香烟。小发哥虽然才大三，比秋枫低了一届，可却是全校的“名人”。他的偶像就是发哥，总是学发哥潇洒地叼着一枝烟，还学发哥打遍上海滩那种气概，把校园里原来有名的几个吊儿郎当的学生都摆平了，自然而然地成了滨海师范大学的“老大”。

学生们都见小发哥害怕，可小发哥也没想到，校园里竟然还有人敢当众从他嘴上夺走香烟，还霸气地站他身边一直不走，这让小发哥心中直发毛。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小发哥没敢在秋枫面前发作，反而第二天拦住秋枫的路，低声下气地孝敬秋枫一包牡丹香烟。

胡司令被这事震惊了，不知道秋枫是什么时候降伏了小发哥，只是觉得自己脸上更光彩了。大哥都这么牛逼，他这个小弟也跟着扬眉吐气。胡司令对秋枫深藏不露，没能早点出面制服小发哥，而是在将要离开大学的时候才出手，因此失去了许多显摆的机会而感到深深的遗憾。

秋枫终于弄明白了为什么同事们都以钦佩的眼光注视着他的原因，可他自己也弄不懂，小发哥为什么会见他怕呢？秋枫心中没底，想到小发哥没出手就不由得一阵阵后怕。只是面对同事们的恭维，秋枫心中也有点享受。他希望成为同事们心中的英雄，可又觉得不好意思吹牛，只能红着脸羞涩地含糊应道：“小事而已，不值一提！我从小就练武术。”

秋枫会武功、镇住校霸，又把全校最让人头疼的王国强教训得服服帖帖，这件事在校园中不胫而走，甚至流传到了学校外面。秋枫心中明白，对此事推波助澜的最大功臣莫过于刘教导了。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刘教导了，因为刘教导要他帮忙在胡书记面前美言几句的事，他压根就没帮过忙。

胡书记的秘书明确警告过他，不得把胡大公子看录像被抓的事宣扬出去，也不要再与胡大公子来往，而胡司令也真的确实没有再联系过他，这让秋枫心中极为难受。他自然不敢去胡书记家找胡司令，可面对刘教导满面的笑容和期盼的眼神，秋枫又不忍把真相告诉他。好在秋枫脑子反应快，知道领导职务的调动也不是说动就能动的，就胡乱地搪塞了刘教导几句，采用了无上心法“拖”字诀，一时倒也相安无事。至于教导送他的那条香烟，秋枫本不敢动，但在前天夜里因为烟瘾来了而忍不住拆了包。

秋枫的信心在一瞬间如雨后春笋爆发了出来，他终于理解了江湖传言“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当初小发哥为什么会见他怕，秋枫已经暗下决心，要趁几个月后去滨海师范大学补考的机会弄个明白，现在则管不了那么多，得好好享受别人看着他那敬畏的目光。

这天恰巧是周六，那时学校是每天只放周日一天，而秋枫的学校是没有住校生的，因此下课后，整个校园很快便显得空荡荡的，安静得令秋枫浑身不自在。

平时住校的一些老师也都在周六回到了城里的家中，秋枫没想回家，早就准备了几本金庸先生的武侠书，准备看上一整夜熬过这个无聊的周末。

还没领到第一次工资的秋枫，方便面对他来说也是奢侈品，就在寝室里抓了一把米熬了半锅粥。门卫是一对忠厚的老夫妻，在校园里转圈时见秋枫没回家，而且晚餐除了粥也没什么，便好心地给了他一小碟肉丝炒雪菜。秋枫心中欢喜，刚揭开锅盖盛了一碗白粥，准备冷一冷再吃时，忽然寝室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

秋枫心中“咯噔”一下，想到了下午教训王国强的事，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莫不是这块地面真的民风剽悍，王国强的家属来找他麻烦了？可敲门声是那么轻柔，又不像是传说中的小混混的行事方式。

正在他紧张又犹豫间，敲门声再度响起，一个柔柔的声音从门缝中飘了进来：“小秋老师，你晚饭吃了吗？昨天谢谢你帮忙，今天我熬了鸡汤，想请过来一起吃。”

竟然是王怡在邀请他，这让秋枫顿时觉得轻飘飘的。他赶紧打开了门，连声说道：“谢谢王老师，不用了，我已经熬好了粥。”

王怡巧笑嫣然地站在秋枫寝室门口，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把她纤柔的身姿衬得更是楚楚动人。她甜甜地笑着道：“小秋老师，都是同事，你这么客气干嘛？来吧，熬了好大一锅汤，我一个人也吃不掉。”

她身上的那件湖绿色衬衣与金色的夕阳相映成趣，转身欲走时，一阵微风吹动着她白色裙子的下摆，几乎晃瞎了秋枫那双快要喷血的近视狗眼。

秋枫不由自主地关上了寝室门，手心里捏着一把汗，既是期待又是紧张地跟随着王怡再度踏进了她的寝室。

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弥漫了整个寝室，让许久没好好吃上一顿的秋枫不由得咽了几下口水。鸡汤香味虽然已经俘获了秋枫的饥肠，可让他心旌摇动的更是连鸡汤香味也没能掩盖得了的王怡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

第009章 不速之客

秋枫一脚踹灭了桌上的蜡烛，侧身扑在枕头上。他心中愤懑极了，枕头上湿湿的怪不好受。他知道自己在流泪，可他自小就特崇拜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整个寝室静得可怕，连从他耳边嗡嗡飞过的蚊子也无法听见他的抽泣声。

好一会后，他猛然坐起，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秋枫胡乱了骂了几句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话，感到受了极大污辱的心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只那么一会儿，他忽然觉得王怡的行为举止怪怪的，可能对秋枫的态度另有隐情。虽然他不明白怎么一回事，可他的心却软了下来，对王怡没有恨，恨的是他自己那颗青春躁动的心。

寂静的校园内又有了动静，这让秋枫一下子又有点激动起来。莫非刚才是王怡故意戏弄他，这会儿再来秋枫寝室抚慰他？可随即他就感觉到不对，因为来人的动静太大，而且似乎隐约能听到门卫老太的咒骂声。

一个男人凶狠的声音传进了秋枫的耳朵，随即门卫老太便没了声音，显然是见那人相当害怕。秋枫的心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立即想到了刘教导和他说过的话。莫非真是社会闲杂人员半夜翻入校园来滋事？

可这当儿，全校除了门卫老夫妻，住校的人就只有他和王怡两人。那个男人会是谁？如果他是针对单身的王怡图谋不轨，那他有没有勇气挺身而出？

想到这儿，秋枫立即热血沸腾。他虽然平素有点怕事，可自小就喜欢听评书中的英雄侠义之事。美女有难，他岂能独善其身？

秋枫暗暗卯足了劲，从床底下迅速找出一把黑漆漆的短刀，准备随时扮演英雄救美的角色。这把刀，可不是一般的刀，那是秋枫刚上班的第二天，在学校的钳工工场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楞是把一把锉刀打磨成了锋利的匕首。为此，史校长还在办公室夸奖过秋枫，表扬他一来工作就能积极认真地备课，将来带领学生参加职教系统的钳工大赛，就有希望为学校夺一枚宝贵的奖牌。

正在他暗自给自己鼓气的时候，寝室门突然被重重踹了两脚，同时一个令人厌恶的破锣声在门外喊叫了起来。秋枫心中一个哆嗦，他没想到这个不知来历的家伙居然是来找他麻烦的。可他刚来这儿两周，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会招惹上社会上的混混？

来人不住地踹门，秋枫知道是祸躲不过，此人肯定知道秋枫住在学校，如果不开门，让他踹开后，那后果更可怕。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在大学时因为眼睛近视误夺校霸小发哥的香烟，无意中镇住了小发哥的往事，一股胆气迅速涌了上来。

秋枫也扯开喉咙吼了一句，同时把自己平时几乎没用过但知道的肮脏词汇迅速汇集了起来，对着寝室门骂骂咧咧地吼了一通。他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气势上决不能输给对方，调匀了一下气息后，弯下腰摸到地上的蜡烛重新点亮。

他忽然拧开了锁，同时故意把门很用力地往墙上一撞，发出了很大的声音。烛光下，不速之客的脸容显得狰狞可怕。一脸的横肉与几道刀疤在提醒着秋枫，此人决非善类。他见秋枫重重地拉开了门，倒有点出乎意料，一时怔怔地看着秋枫。

秋枫心中虽然发虚，可他仍装出一幅恶狠狠的样子，对着来人吼道：“你是谁？半夜三更到老子这里折腾什么？”

此刻最需要寻求帮助的秋枫，眼睛一瞥，见到门卫老夫妻俩远远地躲在一棵大树后，心中已经发毛。本亮着灯的王怡的寝室，忽然一下子暗了下来。秋枫绝望了，刚才原谅了王怡的心，一下子又充满了悲愤。

他几乎失去了理智，怒不可遏地舞动了一下手臂。突然一声惨叫声传入他的耳朵，秋枫心中也自一惊，定睛一看，只见来人倒退了几步，双手捂着脸，鲜血正不断地从他额头淌下。

秋枫大惊失色，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刚才因为见到自己在危难时王怡居然关了灯，他心中愤怒，这随手的一划，竟然用匕首划伤了对面那个不速之客。

他吓坏了，想到自己刚刚大学毕业，一粒芝麻还没开花，要是无意中杀了人，以后在牢狱中度日子，那人生该是多么悲惨？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呆呆地望着那个哀嚎的人。

来人杀猪般地嚎叫了几声，忽然松开蒙着眼的手，摊在面前仔细地看了看满手的鲜血，又摸了摸自己的头颅与颈，忽然哈哈狂笑道：“奶奶的，老子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居然没啥事，只是划破点皮。”

他这么一说，秋枫立即松了一口气，可随即更害怕起来。他刚才的斗志就如战场上的士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对方是没事了，秋枫也不用坐牢了，可对方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怎肯善罢甘休？这时他在动起手来，秋枫将会彻底失去抵抗的勇气。

没想到来人竟然对着秋枫抱了抱拳，这势头宛若武侠小说和帮派电影中的江湖人物。这人顾不得满脸的鲜血，对着秋枫一咧嘴道：“哥，你就是新来的秋枫老师吧？？”

秋枫面无表情，不置可否。来人居然嘿嘿一笑道：“早就听闻学校新来了一个老师，还是个练家子，今天晚上我总算见识过了。兄弟，来，认识一下，我叫王新民，道上的人都称我为“新哥”。”

秋枫一楞，眼见新哥伸出了血淋淋的手，似是想与他握手言和。他刚想伸出手去，可一想新哥怎么会突然对他这么好？这可能是个陷阱，要是秋枫伸出手去，指不定新哥就借机夺了他手中的刀，对他大打出手了。

见秋枫站着不动，新哥有些尴尬，悻悻地道：“枫哥，我虽然也是混社会的，可自然不能与枫哥您比了。您在滨海市都轻易搞定了什么小发哥，我们这种乡下的小混混自然不在您枫哥眼中。枫哥，您有文化，是老师，又能镇住道上的人，那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狠角色。小弟今夜受人之托，前来找枫哥麻烦，那还真是不自量力。枫哥要是不嫌弃小弟，咱们就交个朋友！”

秋枫这时总算明白了，原来自己在滨海惹的乌龙，被胡司令告诉刘教导后，又经刘教导的添油加醋，可能早就在当地传开了。他这时不再有那么害怕了，顺势把手中的匕首往地上一扔。

当匕首着地时，秋枫见到新哥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这才恍然大悟。新哥可能也是听说了秋枫镇住小发哥的事，此番前来，是想杀秋枫一记下马威的。新哥可能没想到秋枫比传说中的更狠，一出手，就是直接硬家伙招呼上他的身了，这让崇尚暴力的新哥一下子吃软了。

秋枫眼珠一转，忽然明白今夜之事对他可能是个天赐良机。要是阴差阳错真镇住了新哥，那这事再传播出去，以后自己在这所学校工作，还怕什么人敢前来滋事？

他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对着新哥道：“新哥，咱们兄弟不打不相识。来，哥这儿还有两包好烟，你拿一包去抽抽。以后兄弟在这上班，有什么麻烦事还得你多照应着。”

新哥眼光一闪，喜出望外地接过刘教导孝敬秋枫的红塔山香烟，连连点头道：“枫哥认我这个兄弟，那是兄弟的福气。他奶奶的，都是王国强这小子在哄我，说是新来的老师欺负他，让我给他出出气。枫哥，你放心，老子回去就抽那小子，保证他以后在枫哥面前乖乖的。”

秋枫这才明白今夜之事的来由，立即心中充满了怒火。新哥要教训王国强，秋枫居然没有出声阻止，只是咬着牙迸出一句：“新哥，小孩子太没规矩了。你教育教育他是应该的，只是他毕竟是我学生，下手时得知道点轻重，不要给我惹出大麻烦。”

新哥翘起了大拇指，赞道：“王国强这小子起黑心想害枫哥，枫哥还这么大度，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就在他恭维秋枫时，忽然窗户上几道手电光乱晃，一阵匆促的脚步声中，几个身着军绿色警服的人冲到了寝室门口。秋枫被手电光晃得看不清对方的脸，只听一个大汉威严又霸气地吼道：“王新民，你这小子又不老实了吧？居然敢深夜来学校闹事，你小子给我老实点，现在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新哥那一脸横肉再也不敢露出凶相，而是竭力挤出笑容道：“哦哟，什么风竟然惊动了张队啊？我怎么敢惹事？只是久仰枫哥的大名，前来拜访下枫哥嘛！”

联防队的张队用手电晃着新哥满脸的鲜血，正一脸狐疑间，一阵香风掠过他身边。王怡满脸焦虑地冲了进来，一下子抱住秋枫，颤抖着低泣道：“秋枫，可吓死我了！他没伤着你吧？”

秋枫感觉胸前软绵绵的，那诱人的香水味几乎让他窒息。在他解决了自己的危机，联防队员又赶到之时，因怕事而关灯装作不在的王怡在此刻突然出现，秋枫心中满不是滋味，不知道是感激王怡呢还是鄙夷她的虚伪，只是很享受她抱着自己时那种酥麻的感觉。

第010章 鲜花之吻

秋枫的第一个领工资日子，是在小小的会计室中，伴随着激动、兴奋与纠结的心情度过的。虽然只有一百九十八元钱，可这对于在大学时月生活费只有五十的秋枫来说，无异是一笔巨款了，而且这是他正式踏入社会凭自己的辛勤工作挣得的第一桶金。

前两天他就开始盘算了，工资到手后该怎么花销？毫无疑问，大部分工资得上交给辛苦培养他的父母，并存起来准备三个月后攒足一辆自行车钱还给大伯。父母让他留下五十元钱，仍保持在大学里的艰苦奋斗，在工作的学校里能维持生活就行。

秋枫对父母之命自然没有异议，他也早核算过，凭他近半个月在学校里的开销经验，五十元也足够他一个月生活费了。只是他忐忑又期望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工资。当胖胖的主办会计张阿姨让他在单子上签字时，没过两百的数字，还是让秋枫略感遗憾。好在出纳钱大姐比较善解人意，没给秋枫大钞，而是数了一沓十元的大团结。钱大姐还笑嘻嘻地道：“小秋老师，你还没恋爱吧？这工资嘛，姐就给你换成零的，你可不能太老实心眼全交回家了，得留点自用，万上瞧上哪个姑娘，也可请她看看电影呀什么的。”

秋枫一瞬间又想起了叶宛欣，自觉无忘却又仍不甘心，他怏怏地道：“谢谢阿姐，我还小着呢，可不想这么早就考虑成家。”他话音未落，已觉脸上火辣辣的，赶紧抓起桌上的一把钞票，快步冲出了会计室。

其实他从签字领钱那刻起，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学校隔壁的小副食商店中的瓶装腐乳早就在他的采购计划上了。他宁愿腐乳拌饭一周，也得省下生活费来买上一束鲜花送给令他心动的女子。

这是秋枫平生第一次准备买花，只不过他不是想送给叶宛欣，因为那是毫无希望的。他买这束鲜花，是想送给王怡。前天晚上发生的事，让他心中满是愧疚之心，总觉得自己亏欠了王怡什么。

秋枫对王怡的态度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从开始恼怒王怡羞辱他到后来见王怡自保不出来声援他的愤怒，忽然转变成了对王怡的感激之情。在新哥夜闯学校找秋枫晦气时，王怡关了灯并没有躲起来，而是直接奔到了小镇上的派出所报了案，联防队员才及时赶到了学校。

当张队盘问新哥时，新哥狡滑地说自己夜闯学校是慕名而来交秋枫这个朋友，而秋枫也不失时机地为新哥作了证明。张队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新哥这个小混混的话，可秋枫作为当事人也替新哥说话了，张队也无可奈何不能办了新哥。新哥见张队一时无语，赶紧把秋枫给他的红塔山香烟塞进队张手中，坏坏地道：“张队，一场误会！兄弟们辛苦了，抽抽烟，我呢就不打扰大家了。”

他说完走进溜出了秋枫寝室，张队无奈，只得在他身后大声喊道：“王新民，你这小子给老子放安稳点！既然你说秋枫老师是你朋友了，那你总得讲江湖义气，以后让你那些狐朋友狗友少来学校给老子惹麻烦。”

新哥大声应了一下，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本来抱着秋枫关心他有没受伤的王怡忽然推开了秋枫，脸上泛起了红晕，低声道：“秋枫，你不知道王新民这小混混有多无赖吧？他在乡里横行霸道可是出了名的，怕他的人多了。唉，我见他深夜前来惹事，真担心死了，可我又无法阻止他，只好跑到派出所报了案。”

秋枫这才注意到王怡的一只高跟鞋还拎在手里，看得出是断了后跟。可想而知，她当时报案时心中有多焦急，要知道平时王怡给人的印象总是不紧不慢很优雅的，从来没人见她慌里慌张过。而且秋枫也听说了，王怡胆子特小，天色将晚时，就从不敢出校门半步。

秋枫被感动了，同时心中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除了母亲之外，他这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一个女人对他的关怀。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竟然想到如果王怡愿意嫁给他，那该有多幸福？可他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毕竟王怡比他大这么多岁，而且又是离过婚的女人，不但秋枫的家属与亲友无法接受，就连秋枫自己也不敢真的这么去想。

他揣着刚发的工资，骑着自行车跑了二三十公里路，终于买到了一束鲜花。他决定要把这束鲜花送给王怡，却又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喜欢上了王怡还是感激她那夜的报警之恩。

王怡打开寝室门，见到秋枫出现在门口时，只微微一楞，随后便微笑了把秋枫请进了寝室。秋枫四下张望了一下，神色慌张地从衣服里拿出一束鲜花，双手捧着送到王怡面前，心中事先想好的无数话句，此刻竟然全卡在了喉咙中，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王怡也是大为惊讶，她疑惑地道：“秋枫，你这束花是送给姐的？”随即她眉头一皱道：“这个小镇上从来没见过有鲜花店呀？而且这里的人都比较保守，我在这学校都好几年了，可从没听说这一带有谁送鲜花呢！”

秋枫老实地告诉王怡，自己是踏着自行车跑了很远的路，特意到县城买来的。王怡像发现了怪物似的，直直地盯着秋枫，好一会忽然噗嗤一笑道：“秋枫，你虽然是刚从大学里毕业，可你既然分配到了这里工作，就得适应这里的风土人情。要是让人瞧见你送鲜花，不知别人会怎么样看你。呵呵，要是别人知道这鲜花是你送给我的，那恐怕这背后的指指戳戳会让你从此抬不起头。”

秋枫好不容易吐出了几个字：“姐，我不怕。这买花的钱是我的工资中开销的，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他们凭什么说三道四？姐，刚才我到你这儿来时，可是把花藏起来的，也没别人看见。”

王怡叹了口气道：“秋枫，你还年轻，好多事你不明白。人言可畏哪！要是你给我送花让人知道了，别人最多骂我是个不要脸勾引你的狐狸精。姐不在乎，这么多年姐被人非议得早就麻木了。可你不同呀，你正年轻，千万不要传出些什么不好的流言，这会影响你将来恋爱成家的。”

秋枫也不知哪根筋抽了，突然脱口而出道：“我为什么要找别人恋爱成家？我就喜欢姐这样的，要是姐答应嫁给我，他们还能说我什么？”

王怡瞪大了眼睛，忽然那俏丽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她正色道：“秋枫，你把我当姐，我心中就真的很感激了。可是，你知道吗？虽然有很多人把姐说成是狐狸精，可姐真不是那样的人。秋枫，姐今天得告诉你一句真心话，姐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利用你。”

她沉默了一会，幽幽地叹道：“秋枫，姐是喜欢打扮，喜欢美，可姐的心早就死了，不会相信这个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从这儿调回城里工作。城里人的眼光开明，思想也解放，更不会有闲人喜欢管太多闲事。姐回城后，就可过上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必再与世俗的非议抗争。”

秋枫的心一下子又凉了下来，却又有点小庆幸。他刚才冲动地说要娶了王怡，可他知道这可能性几乎为零。幸好王怡断然拒绝，这让秋枫的心稍稍安定，可又因王怡的拒绝而有点闹心。

他尴尬极了，支吾了一会道：“姐，你人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在利用我？如果姐真的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只管吩咐，我肯定能帮姐办到！”

王怡莞尔一笑道：“秋枫，姐心中感激，这么多年，终于有一个人肯相信姐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了，而且还这么心疼姐。可是，姐的事你帮不了忙，姐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假如有一天你知道了姐在利用你，你不恨姐，姐就感激不尽了。”

秋枫见她死活不肯透露心里话，倍感沮丧。他瞧着手中的那束鲜花，忽然发现掉了几个花朵，有几片花瓣也被压坏了，脸上不觉一红，嗫嚅着道：“姐，这花坏了，我还是扔掉吧！”

他正欲转身打开门，王怡忽然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甜甜地道：“秋枫，你给姐这么贵重的礼物，姐怎么舍得扔掉？秋枫，来，麻烦你亲手帮姐把这束鲜花插入花瓶中吧！”

秋枫又惊又喜，赶紧接过王怡递给他的一只空花瓶，小心翼翼地把鲜花插上，然后又仔细地理了一理，转身和王怡告辞。

王怡忽然拉住秋枫，在秋枫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秋枫如触电一般浑身一个哆嗦，两腿立即绵软得再也迈不开步子。

王怡脸带腮红轻轻地道：“秋枫，姐不可能是你的女人。姐感激你，是这束鲜花重新点燃了姐心中最美好的东西。秋枫，姐虽然希望你很快这儿的生活，但说句真心话，姐现在真不希望你将来也变得和我们那些同事一样。”

第011章 工资改革后的小土豪

幸福往往是伴随着沮丧一起到来的！工作后的第二个发工资日，给秋机带来了梦一般的惊喜。他觉得自己好幸运，刚开始工作就遇上了工资改革。工资大幅度提升，从第一个月的一百九十八元直接飙到了一千三百多元。他兴冲冲地捏着装钱的信封，赶紧踩着自行车回老家向父母报喜。

父母自然心中满是欢喜，乐颠颠地一直庆幸秋枫因祸得福，阴差阳错地做了老师。可秋枫心中却没这么痛快了，他觉得做老师简直就是抹杀他这颗天才的大脑。想到自己身边这么多同事，秋枫忽然觉得他们土气得可怜，似乎明白了王怡为啥不希望他最终变得和同事们一样。

这两个月对秋枫简直就是折磨与享受的两种境界的双重加持，他听从了王怡的意见，尽量使得自己与同事们不太一样，而这也真的见到了效果。秋枫是聪明的，这是同事们公开对他的评价。可他又是不听话的，和他教同一门学科的教研组长更是被秋枫气得好几次差点晕倒。可同事们都知道秋枫是刘教导的人，有刘教导撑腰，倒也没谁敢公开为难秋枫。

学生们见到校霸王国强都被秋枫摆平了，对这位新老师更是崇敬了，这让秋枫感受到了强烈的成就感，似乎做老师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让秋枫极不爽的是，他主张让学生在学习上有更大自主权的想法，遭到了许多同事的反对，甚至告到了史校长那里。史校长当着同事们的面，倒也不怒不恼，只是对着秋枫阴阴地道：“秋枫是大学生，水平高，你们也别一直说他了。对了，好象这次期中考试，上面是要统考的吧？”

秋枫当时完全没能理解史校长这话的意思，见同事们不再吭声，对史校长帮自己解围心中多了几分感激。

他心头解不开的结，就是王怡对他多变的态度。偶尔王怡对他表现出的热情，让秋枫觉得同事们背后的议论可能不是空穴来风，或许独身的王怡真的是一个开放随便的女人；可王怡却又从不进一步，对秋枫始终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让秋枫又怀疑同事们的风言风语完全是扯淡。他开始从对王怡的亲近感和欲望，悄悄转变成了敬重，甚至一度把王怡当作了真正的姐姐，偶尔又把她视作了叶宛欣。

秋枫虽然对叶宛欣的形象开始慢慢淡薄，可心中对叶宛欣的那份思念却莫名其妙地又强了起来。好几次请他吃晚饭的王怡，早就看出了秋枫的心事。秋枫也在王怡的柔声安慰中，毫无保留地向她倾诉了自己是如何喜欢叶宛欣。只是他隐瞒了自己极有可能是单相思的事实，感觉到王怡好象能洞穿他的心思，每次讲到叶宛欣时，秋枫的心都慌慌的。

秋枫满以为王怡也会向他倾吐她的故事，可没料到王怡对于自己的事却只字不提。有次秋枫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试探性地向王怡打听时，王怡既没惊讶，也不恼怒，而只是淡淡地一笑：“太像了！”尔后就是一言不发，走到风琴前弹唱了一曲。

王怡请秋枫吃饭的机会越来越少了，秋枫心中无限惆怅。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夜里听王怡的弹唱，而且总觉得她最后一曲似乎就是在为自己弹唱。虽然没有钢琴，可王怡的那曲《昔日重现》每晚都把秋枫听得如痴如醉。

渐渐地，秋枫听到那曲子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不是王怡不再弹唱，而是秋枫夜间开始经常外出，往往夜很深了才翻墙回到自己寝室中，而这时王怡的寝室早就没了灯光。

工资改革后，老师们一下子觉得钱包鼓了起来，说话间也带着一股土豪味。平时下班就各自回家的同事们，现在开始经常是离下班还有一两个小时，就开始吆三喝五地约麻将。喜欢玩牌的赵总务家，自然就成了同事们的休闲消遣处，会计处的张阿姨与钱大姐也就成了赵总务家的座上客，因为她俩的存在意义特别重大，可以在每月发工资日没到来前提前预支些费用给玩麻将的老师们，免得有人输光了不得不站起散局的尴尬。

秋枫也喜欢上了麻将，虽然他输的时候多赢的时候少，可毕竟同事们是小赌怡情，也不伤元气。秋枫觉得自己被同事们的孤立，自从开始在赵总务家玩麻将后就烟消云散，大家都热情洋溢地以兄弟姐妹相称。

让秋枫喜欢去赵总务家打麻将的另一重要原因时，赵总务的老娘煮的笃烂面是秋枫最喜欢吃的。只是赵总务家老娘每次只煮一小洋锅子面，去玩麻将的人多，总是不够吃。每次都意犹未意，只能舔舔嘴唇加快一下面条的滋味，这让秋枫在遗憾的同时，开始羡慕起一起打麻将的陈老师了。陈老师比他大二十多岁，虽然很瘦削，可吃面条的速度在麻友中绝对是无人可超越。去赵总务家的人，每次只能分得一小碗烂面，可陈老师每次却能吃到两碗。

其他几个老师也是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和秋枫一样，觉得陈老师吃面的速度好象并不比他们快。因此，谁能破解陈老师能吃到两碗面条的秘密，便有了大家集资“重奖”两包红塔山香烟的提议。

秋枫暗暗决定，一定要解开这个秘密，这不仅是两包好烟的诱惑，而是能不能捍卫被同事们赞为学校最聪明脑袋的荣誉。可秋枫观察了几次，仍是没有任何突破。

这天放学前，几个麻友同事仍和往常一样开始约战，经常输钱的秋枫自然是他们最乐意邀请的贵宾，哪怕人数太多有冲突时，宁愿得罪年龄较大的老教师不带他们玩，也得给秋枫预留一张贵宾位。

正在秋枫数数口袋中剩余的一点小钱，正发愁要不要预先向钱大姐支取点工资时，隔壁科组的蒋大姐找到了秋枫。她劝说秋枫不要经常玩麻将，也得考虑一下找对象了。秋枫知道她的话并没错，只是他心里念着赵家的那碗烂面，怎么也不想轻易放弃，便托辞自己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压根就没处对象的条件。

蒋大姐神秘兮兮地道：“秋枫啊，你这就想错了。这儿可是乡镇中学，农村户口为主，谁不想为子孙后代考虑一下呀？那些农村姑娘，哪怕生得如天仙一般，男的哪怕很丑，只要是居民户口，她们也愿嫁了，这样将来孩子也就是居民户口了。”

秋枫这些日子自然也了解了这个事实，他看着蒋阿大姐那堆满笑容的脸，忽然心中一动，隐约预感到蒋大姐极有可能是想帮自己介绍了。他是居民户口，又是人人羡慕的大学生，自然就是那些农村户口有待嫁姑娘人家眼中的香饽饽。可秋枫的眼光早让叶宛欣这样的大城市姑娘俘虏了，哪还瞧得上土里土气的农村姑娘？

蒋大姐见秋枫推头自己还小，目前不想找对象时，也不气恼，仍是笑眯眯地道：“秋枫，你不是在大学时学过电器吗？我朋友家的电视机坏了，你今天能不能去帮忙修理一下？”

会修电器，一直是秋枫自豪的本领，也赢得了许多人敬佩的眼光。因此，当蒋大姐说到这事时，秋枫的心开始犹豫了。去打麻将，基本是输；如果是去修电器，按照以往的经验，不但能得到主人家一顿丰盛的晚餐，而且还能抽上两包好香烟。尤其是蒋大姐告诉他，那个电视机坏了的朋友家是小镇上的好味道小吃店时，秋枫再也不犹豫，而是豪爽地一口答应了。

蒋大姐在放学后把秋枫领到了好味道小吃店，幸运的是，那天恰巧没有停电，这让秋枫松了一口气。他从包里拿出了从学校实验室里带来的电烙铁、万用表等基本工具，正想拆开电视机时，好味道小吃店的老板娘适时端上了一杯好茶，打断了秋枫的准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了起来。

秋枫心中好生奇怪，要是平时，这个好味道小吃店的生意那可是相当火爆。毕竟镇子上也只有两三家小吃店，而且好味道小吃店的老板娘待人和气，又烧得一手好菜，因此食客们宁愿排队等也要在好味道吃上一口。可今天好味道小吃店的门竟然关上了一半，而且还罕见地在门上用白粉笔写上“今日停止营业”的字样，难道就真的是因为电视机坏了要请秋枫前来的原因？

虽然小镇上还没有电器修理铺，可老板娘也不至于为了修一只电视机弄得规格如此之高吧？秋枫心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开始转移话题问起老板娘电视机是怎么回事。

听了一会，秋枫心中渐渐有些明白了。他突然蹲下身，在电视机后面摸索了一会。当他扯到电源线时，试着轻轻用力收紧。手上传来的力度让他不禁哑然失笑，电视机极有可能没有坏掉，而是老板娘可能在打扫卫生时不小心碰掉了插头。

第012章 夜店春色

乡镇的电比天气预报还不靠谱，在秋枫刚插上电源，黑白电视机屏幕上闪出雪花，还没来得及调台时，电又瞬间消失了。好在小镇上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也没几人指望着夜里不停电，只短短的几十秒时间，烛光又映亮了狭小拥挤却又显得干净整洁的小吃店。

蒋大姐适时告辞，解释很合理，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等待她回家做饭。秋枫见电视机根本就没坏，只是掉了插头，那就用不着他修理什么了，也礼貌地与好味道小吃店老板娘何姐告辞。只是他心中略有遗憾，电视机没用他修理，晚饭也自然不好意思吃，更谈不上带走他垂涎的好烟了。

何姐热情洋溢地用身子挡住了秋枫的去路，小店内狭窄，何姐高耸的胸部已经毫无悬念地成为了秋枫离去的障碍物。秋枫略显尴尬，何姐虽然是开小吃店的，但穿着倒是比小镇上大部分女人时髦，而且皮肤也白白嫩嫩的，颇有几分姿色。

秋枫见到女人就心中胆怯，已然几分脸红，幸好有昏黄的烛光作掩护，才使得他虽然不敢硬挤过去，却也不显得多么局促。蒋大姐临走时，附耳在何姐身边，脸色颇为兴奋地低声道：“何姐，小秋老师是本分人，这下你可放心了。何姐，我先走了，可别忘了我的好处呀！”

虽然她低声说话似是不想让秋枫听到，可秋枫在大学里体检时，就被发现他虽然视力不行，可听力倒是超群，把蒋大姐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虽然他不明白蒋大姐话中的意思，可隐约猜到了，何姐家的电视机或许是故意拔掉插头的，让秋枫前来帮忙修理，只是借此考验一下秋枫是不是会说实话还是故弄玄虚敲一笔修理费。

何姐笑靥如花，虽然嘴上一再挽留，却丝毫没有留客的意思，还顺手把桌上切好的一大包熟菜塞进了蒋大姐手中。蒋大姐也是假意客气了两句，喜滋滋地收下，出门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把半开着的小吃店门重重地拉上了。

何姐转过身来，眼眸在烛光下显得迷离，笑吟吟地请秋枫坐下，不住地上下打量着秋枫。秋枫忽然好象懂了什么，心中顿时激动又紧张了起来。莫非这个何姐瞧上了自己，蒋大姐收了何姐的好处，设了个局把他哄到此处，何姐要开始……下面的事，秋枫不敢再多想下去了，只是觉得小小的屋子中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见秋枫低下了头，何姐忽然也似明白了什么，赶紧笑眯眯地道：“呀！真不好意思！小秋老师，赶紧坐下再喝几口茶。谢谢你能来帮我修电视机，今天就在我这儿吃晚饭吧。只是我店里没有好酒，让小芳这丫头去中心镇上买两瓶好酒，这当儿也该快要回来了。”

秋枫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既然还有别人一起晚饭，那自己的想法就太龌龊了，何姐应该不是对他有所企图的人。可同时他心中也略有点遗憾，毕竟这辈子成人后，还真没与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半点肌肤之亲。

气氛已经不显得尴尬，秋枫难为情地说电视机根本不用修，在这儿吃饭怪不好意思的。何姐却笑眯眯地道：“小秋老师，说哪的话呀？你是从大城市里毕业分配到我们这儿的，那可是高人一等的，能在我这个小吃店内赏光吃饭，那可是我的荣幸呢！”

这句奉承话让秋枫有点飘飘然了，何姐也及时地问起秋枫在大学里的一些情况。这下秋枫可来劲了，何姐的话让他一下子回忆起了大学时的美好时光，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起来。讲了好久，秋枫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吹牛了，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何姐却是听得满脸欢欣之心，突然插上一句道：“小秋老师，你们师范大学这么多女生，那你应该也恋爱过了吧？怎么女朋友没和你一起分配来呢？”

她的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秋枫的痛点，秋枫立即想到了朝思暮想却又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叶宛欣，良久方才怏怏地说道：“何姐，我没女朋友，也没谈过恋爱。”

何姐好象看怪物似的盯着秋枫瞧了老大一会儿，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她不再多问这个让秋枫尴尬的问题，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秋枫聊起了家常，聊到了他的父母。

小店门突然轻轻地敲了几下，何姐却没有起身。很快，门上便有了动静，拿钥匙开门的应该就是何姐的家人了。秋枫这时好尴尬，他来到这个小镇上，早已经听说了农村许多因风流韵事而闹出的大事。何姐为什么不开门？如果进来的是何姐的老公，那见到秋枫与何姐独处一室，会不会顺手抄起案板上的尖刀？

门刚被打开，一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姑娘立即闪了进来。她一见到秋枫，鞠躬说道：“小秋老师，你好！”

秋枫惊讶极了，这小丫头看样子在读初中的模样，极有可能就是秋枫那所学校里的，只是自己从没见过这小姑娘。何姐笑着道：“小秋老师，这就是我家老二丫头小芳，正在你学校里读书，明年就要考高中了。”

小芳害羞地道：“妈，小秋老师在学校的高中部，他哪会认识我呀！”她边说边麻利地把何姐烧好的菜摆上了桌，又把买来的酒搁上了桌上，然后对着秋枫甜甜地道：“小秋老师，我在初三（3）班，我叫沈芳。”

秋枫‘哦’了一声，他心中直嘀咕：莫非是沈芳的成绩不算好，何姐早就作好了打算，让她读秋枫所在的职业班，所以今天请秋枫来是为了将来能让秋枫对沈芳多加关照？

秋枫心中暗自发笑，其实何姐大可不必这样。秋枫的学校是由初中部与职业高中部合并在一起的，那是乡镇教育的特殊性所造成的。中考后，成绩不好不能读普通高中的，只要你想读书，舍得出学费，几乎对分数不作任何要求就能进入职业高中就读。

晚餐就这么开始了，秋枫虽然对酒并没多少兴趣，可面对何姐亲自做的一桌子美食，还是忍不住接受了何姐的劝说，慢慢地品着酒。闲聊间，秋枫才得知沈芳的成绩居然是在班级里前三名的，那肯定是进入普通高中的读书好苗子，绝对不会到秋枫任教的职业高中去就读的，何姐今天这般客气又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何姐虽然仍笑吟吟地瞧着秋枫，不住地给他敬酒，不时地挟上一筷好菜，可似有点心神不宁，眼睛不时地瞟向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时间转眼已近夜里八点半，小镇上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基本上都已上床休息了，而何姐却似仍没结束晚餐的意思，不时地劝说秋枫再喝一点。

沈芳早就吃好了晚饭，在小店里做了会作业，被何姐催促着回家再做作业。沈芳听话地收拾了一下书包，对着秋枫鞠了个躬然后就离开了小店。她走时，竟然也和蒋大姐一样，重重地关上了小店门。

小店中再次变成了孤男寡女，已经被酒精烧红了眼的秋枫，发现何姐也是醉眸迷离地盯着他瞧，心中再次荡漾了起来。在整个晚餐期间，何姐都没提到她老公，难道她现在是单身？莫非何姐打起了他的主意？这让秋枫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与冲动。

说良心话，未经人事的秋枫，对何姐这样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确实是有一种不可抵御的魔力。可他心中又极度害怕，毕竟自己大学刚刚毕业，要真让何姐勾搭上了，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恐怕他的人生就此毁了。

万幸的是，何姐虽然醉眼迷离地看着他，却对秋枫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正在秋枫心中慌乱又期盼时，忽然听到门外有了动静。何姐脸上闪过惊喜之色，自言自语地骂道：“这丫头也不知怎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到家呢！”

她顾不得招呼秋枫，赶紧站起打开了小店门。当门打开的一瞬间，本已红着眼的秋枫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一位穿着鹅黄色套裙的美少女出现在了门口。少女嗲嗲地撒娇道：“妈，我回来了，还有吃的吗？”

秋枫这才明白，怪不得刚才何姐说沈芳是她的二丫头，，原来何姐还有个大女儿，应该就是眼前这位美女了。美少女身后还站着一个体格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粗着嗓门道：“妹子，差点没能赶回来。小芸没能赶上班车，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到我单位，我才借了辆摩托车去把她接回来了。”

何姐歉意地道：“哥呀，多亏了你。你和小芸都饿坏了吧？赶紧坐下来吃点东西。”何姐的哥哥见到了秋枫，对着他咧嘴一笑，伸出了大手道：“小秋老师吧？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老何与你一见如故，我们再喝上两盅吧！”

秋枫虽然酒多了，可他心中明白着呢。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眼前这个老何根本就没见过，怎么感觉到老何好象知道他就在这里呢？可秋枫已经顾不得想太多了，因为他的目光已经无法从眼前这个一身鹅黄色套裙穿着白色凉高跟的美少女身上移开了。

第014章 夜别

破旧的中巴卷着尘土而去时，秋枫呆呆凝视着，直到一辆货车经过他身边响起一声刺耳的急刹声，秋枫才从幸福而又失落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根本就无暇顾及司机的辱骂，反而是乐不可支地一溜烟跑离了车站。

从这天起，他几乎已经分不清心中的叶宛欣和刚离别的沈芸了。秋枫也没了开始工作时不熟悉环境和同事时的拘谨，变得更开朗，甚至连教室走道中偷偷议论新老师的小女生们都经常赞秋枫在男厕里唱歌的声音太迷人了，长大了一定要嫁个小秋老师这样的男人。

王怡也不再与秋枫接触，只是秋枫虽然住校时间少了，但他每次住在学校的时候，伴随他入睡的，仍是王怡弹奏的那曲《昔日重现》。

心情愉快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秋枫迎来了他做老师后的第一次期中考试。秋枫所教的班级，统考成绩大出所有人的预料，他所教的课程居然夺得了荆溪市的第二名。

一片赞誉声也随之而来，就连平时里总是阴沉着脸的教研组长也破例开始夸奖秋枫，虽然秋枫明明能从他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中听出些不自在，但有人讲好话毕竟还是挺受用的。

秋枫开始认真地钻研起教学，他卯足了一股劲，决心要把班里的学生教出更好的成绩，争取全市第一名，说不定自己将来也能坐上史校长的位置。白天是紧张忙碌而又充实的，只是到了晚上，他常常坐在灯下发着呆，脑海中一会是叶宛欣，一会是沈芸，还时不时地斜起眼从窗缝瞟一下斜对面映在窗户上的王怡的身影。

虽然何姐几乎每天都热情地邀请秋枫到她店里用餐，可秋枫总觉是怪不好意思的，只能偶尔装作放学后没事四处转转的样子，“恰巧”经过好味道小吃店时才进去叨扰一下。何姐呢也不失时机地开始把话挑明，甚至开始追问秋枫准备什么时候娶沈芸。

秋枫虽然对沈芸已经一见倾心，为她的美色着迷，可想到结婚毕竟是人生大事，沈芸虽然漂亮，家境也很殷实，可毕竟沈芸是农村户口，秋枫估计家人肯定会极力反对的，以至于到了何姐几乎是逼婚的时候了，秋枫仍没敢把与沈芸交往的事说与家人商议。

秋枫心中明白得很，虽然他长得不丑，却也谈不上很帅，家境也比何姐家差远了，但何姐这么热心地把漂亮的宝贝女儿要许配给自己，自然是有原因的。虽然早进入了九十年代，可人们的思维还是很难一下子放开的，尤其是户口问题上。何姐家有钱了，属当时有名的一个乡镇上少数几个“万元户”家庭之一，可农村户口还是让何姐在外人面前觉得低人一等。要是女儿沈芸嫁给了秋枫，那自己将来的外孙或外孙女就能有机会跟着秋枫报上居民户口，那时在乡巴佬眼中是何等的风光？

虽然沈芸在车站离别的时候，没对秋枫有任何亲昵的动作，甚至连一句“谢谢”也没说，可秋枫还是有了沈芸的联系地址，自然，那是何姐亲口告诉秋枫的。何姐不但把女儿的通讯地址给了秋枫，还不住地怂恿秋枫给沈芸多写信，争取来年开春就把婚事办了。

从此，秋枫的夜晚又多了一个节目，那就是每周固定在周二抽空给沈芸写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沈芸的回信几乎没一个字，只是在信封里夹一张自己的照片。按她的解释，自己文化程度不高，工作又繁忙，写信是个苦差事。

日子就这么简单机械地一天天过去，很快便熬到了第一个新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秋枫这段时间是充实的，因为他虽然瞒过了自己所有同事在大学里有一门挂科的事，但这毕竟牵扯到他能不能赶在教育局正式把他入编制时，拿到拿不到至关重要的大学毕业证书。秋枫除了上课，就把自己关在小小的寝室内，埋头苦读了两周，这份认真劲，竟然不输当年高考冲刺的时候。

元旦后，秋枫向史校长请了个长假。虽然因为即将举行期末考试，史校长又不知道秋枫将要去大学补考的事，一直板着脸不同意，可好在有刘教导出面。刘教导和史校长面红耳赤吵了一小时后，终于同意了批准秋枫的请假。

虽然认真复习了两周，可秋枫对于那门学科能不能顺利通过仍是心中没底。他出发前的那晚，晚饭都没吃，呆呆地坐在床沿口，心中惴惴不安。有人叩门！那是秋枫熟悉的节奏，在王怡没说话时，秋枫已经猜到了是她。

王怡有一个多月没找秋枫了，今夜的到访让秋枫感觉很意外。他赶紧开了门，客气地把王怡迎了进来，正忙着给王怡倒茶时，王怡莞尔一笑，声音甜甜地道：“小秋老师，不用麻烦了，我是给你送件东西来的。今天身子不大舒服，马上就回寝室早点休息了。”

秋枫一怔，情不自禁关切地问道：“姐，你怎么了？要不要陪你去卫生院瞧瞧？”王怡脸一红，羞怯怯地道：“小秋老师，有些话是不方便说的。谢谢你的好意，我只要多休息就行了。对了，好象你和好味道小吃店何姐家女儿在恋爱吧？要是你陪着我去，经过她家门口时，让何姐发现，她要是误会了你就麻烦了。”

秋枫脸一红，语无伦次地道：“姐，我没那个意思，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恋爱。”王怡笑了笑，故意岔开了话题和秋枫聊起了文学。秋枫的尴尬很快便消失了，和王怡正聊得投入时，王怡忽然狡黠地说道：“小秋老师，好多文学作品中，爱情是永恒的主题。”

秋枫一个男子汉，从小就不大喜欢婆婆妈妈的情爱故事，只喜欢浩瀚的历史，不由得就这话题和王怡较起了劲。只是他很快便发现上了王怡的当，王怡没几句就把话题重新拉回到了沈芸身上。

在争论中提到了沈芸，这让秋枫并没觉得有多少不自在，何况他对沈芸的想念平时一直压抑在心，无人可说，也不敢和人说。这时在思想开放的王怡面前，他就觉得忽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竟然把自己和沈芸如何认识并交往甚至何姐逼婚的事通通倒了出来。

王怡听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秋枫疑惑不解地看着王怡，心中寻思：“莫不是王怡真的喜欢我，证实了我和沈芸在恋爱而失落？”

谁知他这想法刚冒出，王怡竟似洞穿了他的心思一般，瞄了一眼秋枫，又轻叹了一下道：“小秋老师，你觉得姐喜欢你吗？”

秋枫脸一红，赶紧支吾道：“姐这么漂亮，又这么温柔，我哪敢瞎想什么呀？”王怡幽幽地道：“小秋老师，姐喜欢你，只是姐喜欢的并不是真正的你，而是你身上有他当年的影子。”

怪不得王怡对秋枫一直另眼相看，原来是把秋枫当作了她的前夫。只是第一次感受到被当作备胎，秋枫不知道自己应该是荣幸还是尴尬。

王怡又怔了好一会道：“小秋老师，不是我沷你冷水，我觉得你可以和沈芸交往，但婚嫁大事还是先观察观察，慎重点为好。我只是一个女人的直觉，感觉沈芸对你的态度并不是真心喜欢你。”

这句话让秋枫听得极不是滋味，甚至开始有了一丝讨厌王怡的感觉。王怡不再往下说了，她把手中的一只纸盒放在了秋枫的桌子上，轻轻地道：“小秋老师，姐在这所学校也不用再熬了，这个学期结束就能调到城里去了。姐感谢你，也觉得对不起你，在姐要走前，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给你，这件东西你一定得收下。”

秋枫惊愕地看着王怡，对王怡突然要离开的消息一下子难以接受。他楞了好一会道：“姐，你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调回城里。现在如愿以偿，我真为你感到高兴。姐一直很照顾我，哪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呀？姐，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能收你的礼物。”

王怡似笑非笑地道：“小秋老师，你先别急着拒收，你打开看看再说嘛！”秋枫疑惑地瞅了她几眼，从纸袋中拿出一只被报纸层层裹着的物件。当报纸被一层层剥开后，秋枫惊讶地发现，王怡送给他的竟然是一只紫砂壶。

秋枫有点失望，对王怡道：“姐，我又不喜欢茶壶。这个你还是收回吧，姐真要送我东西，我就只要姐那本诗集。”

王怡伸出一粒葱葱玉指，指着壶底道：“秋枫，你好好看看，这可是有名的大师做的壶呢！姐一共买了两只，一只用来给姐自己调动工作送人情的，这只就送给你了。你可以不喜欢茶壶，可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听说滨海人可喜欢着呢，你这次去滨海就送这把壶，说不定你的为难之处立马就能解决。”

秋枫一怔，虽然他向史校长请假时说过是去滨海，可没向任何人透露他挂科要补考的事，王怡的口气似乎知道他这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呢？

第015章 小笼包之缘

最信任的，往往也是最致命的！王怡恰似洞穿了秋枫的心思，似笑非笑地告诉秋枫，她知道这个秘密，正是有次秋枫酒多了在她寝室中吐露出来的。王怡说得很轻松，可秋枫从她平静的面庞上闪现过的眼神中，深深地感受到了王怡当年也因为太过信任他人而受到伤害的痛楚。秋枫因为对王怡心不设防，所以才会无意中在酒后透露自己人生中这个不光彩的秘密，庆幸的是，他遇上的是王怡那颗善良的心。

王怡告诉秋枫，当下的社会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而这种社会变革不可避免地会人们带来内心的彷徨。人性的美与丑、善与恶有时很难区分，就如一潭被搅混了的池水。秋枫欣然接受了王怡的建议，恰巧也因为心中对补考没底，因此，他才决定带着王怡给他的紫砂壶去滨海市。

夜深临别时，看着眼前这位饱受非议的美女，秋枫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只犹豫了一会居然大声道：“姐，你马上要走了，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

王怡一楞，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噙着泪花道：“小秋老师，姐虽然平时不喜欢与人交往，也不大说话，其实是因为姐恨身边的这些人。姐没想到在离开这所学校前，还能遇上你。从你身上，姐又看到了已经失去的一些美好的东西。”

见到王怡断然拒绝，秋枫一下子僵住了，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王怡嫣然一笑道：“小秋老师，姐不是还没走嘛！你请了三天假，等你从滨海回来时，姐真的要离开这所学校时，姐要给你一个拥抱，谢谢你没和他人一样把姐当作水性杨花的女人。”

秋枫的心中满不是滋味，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惋惜。王怡还告诉他，不要与刘教导走得太近，也不要把史校长表扬他的话当真，日后自然会明白她今天所说的一切。

秋枫终于在几经转车后，在湖光市火车站挤进了开往滨海市的列车。火车离站时，他无限惆怅地瞧着越来越模糊的车站，心中更是对沈芸多了份牵挂。他知道了沈芸的通讯地址，好想借此机会去看看沈芸，可又心中胆怯，不知道自己突然出现在沈芸面前时该有多窘迫。倚着车窗而坐的秋枫，扭转身子端坐在座位上，视线已然转向前方。前方的滨海市，除了令他心中不安的补考外，还有他毕业后一直思念的叶宛欣，他更希望自己要记得在王怡离开时要从滨海市挑一件礼品相送。

火车慢吞吞地行驶着，好不容易进了站，秋枫挤上了他很熟悉的公交车，终于在傍晚时赶到了滨海师范大学。再次进入熟悉的校园，他心中兴奋极了。工资涨了，物价的涨幅倒是没多大变化，有了自己工资的秋枫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个土豪，而不再是几个月前的那个穷学生了。

他好怀念学校食堂中的小笼包，仍和学生时代一样，排了十几分钟队后，秋枫一下子要了两笼。笼屉中最后三个小笼包似乎变得越来越大，秋枫摸着鼓起来的肚子，虽然舍不得扔掉，可实在是没法开得下去了。

这时，一个他望穿了秋水都想见到的身影出现在了食堂门口。秋枫怎么也没想到，这次重返大学校园，再次见到叶宛欣居然如此简单，莫非这是上天有意的安排？

他不知多少次在暗中默默关注叶宛欣的用餐了，这时忽然灵机一动，居然再次起身，火速冲到了窗口，再次买了一笼包子。

终于见到叶宛欣端着打好饭菜的餐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走到一个暂时还没人入座的空位置上，从包里掏出纸巾，细细地擦拭了一下座位后端坐了下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秋枫心中明白自己没有时间犹豫了，不用几分钟，她的身边将会有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入坐。

他端着小笼包子给自己打着气走向叶宛欣，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米距离，可秋枫觉得这似乎比当年红军的长征路还要艰难。见秋枫走到了身边，叶宛欣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报以秋枫一个微笑，似是怕自己多占了位置而礼貌性地挪了挪座位。

只那微微一笑，已经足以让秋枫回味半年了。他脸上火辣辣的，极力使自己看上去镇定自若地道：“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只是今天多点了一份包子，扔掉怪可惜的，还是请你帮我把它解决掉吧！”

叶宛欣惊讶地瞧了一会秋枫，忽然噗嗤一笑道：“好面熟呀，你是不是计算机系的秋枫学长？”

秋枫的心跳指数一下子爆棚了，他没想到叶宛欣竟然真的认识他，赶紧点了点头。叶宛欣很礼貌地请秋枫坐下，这也是秋枫第一次有机会直面心中的女神。叶宛欣奇怪地问道：“秋枫，你不是毕业了吗？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食堂？呵呵，是不是真如好多人说的一样，读书时想工作，工作后又怀念校园，今天是跑回母校怀旧的？”

叶宛欣无疑给秋枫找到了一个体面的理由，秋枫如释重负，终于不用在女神面前为掩饰自己是回来补考找借口了。秋枫好奇地试探道：“叶宛欣，你是怎么会认识我的？”

叶宛欣咯咯一笑道：“秋枫，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秋枫不假思索地道：“美术系的系花，有几个男生不认识呢？”

叶宛欣一怔，羞涩地道：“别瞎说了，我哪是什么系花？”她脸带娇羞，更是把秋枫瞧得如痴如醉。叶宛欣也觉察到了异样，赶紧扯开话题道：“秋枫，你忘了呀？有一天傍晚，在学思湖畔，我和几个同学想合影，正愁找不到人呢，恰巧你也在湖边，就麻烦你给我们寝室几个女生照了一张相。”

秋枫怎么会忘记这一幕？那时叶宛欣问他是哪个系的，还开玩笑说要写封表扬信给他的班主任送去。秋枫适时地跟上道：“好遗憾呀，帮你们拍了照却没有你的照片。叶宛欣，你能送我张照片吗？也算是我回母校时最好的纪念品吧！”

叶宛欣避而不答，只是笑吟吟地道：“秋枫，你现在是做老师吗？在哪个地方呢？你告诉我，做老师时在孩子们面前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秋枫尴尬地道：“也没什么呀！每天要批改作业、写教案，烦都烦死了。而且我又在乡镇中学做老师，待遇肯定不能和你们大城市的老师比。”

当叶宛欣得知秋枫是在荆溪市做老师时，脸上的惊讶神色让秋枫心中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叶宛欣突然咯咯一笑，伸出筷子挟起一只小笼包，笑意吟吟地道：“原来我与学长还是半个同乡呢！那我就不客气啦！”

叶宛欣的话立即激起了秋枫的好奇心，赶紧追问是怎么回事。叶宛欣瞧了瞧四周，侧着头问秋枫道：“秋枫，你知道我为什么没与同学一起用餐吗？”

秋枫摇了摇头，忽然又补充道：“你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当然是高傲了，不屑与别人一起。”叶宛欣摇了摇头道：“哪有你这么说的？你在滨海师范大学读书，自然了解了滨海市人有强烈的地区岐视感，对吧？”

何尝不是呢？秋枫瞥了一眼食堂的窗口，悻悻地说道：“是的，瞧瞧食堂这一帮人，明明是临时工，却因为自己是滨海人而瞧不起说普通话的大学生。嘿嘿，幸好我们荆溪市与滨海并不远，所以来上大学后没到半年我就学会了一口滨海话，在食堂打菜时明显就是分量足，一点也不吃亏。”

叶宛欣轻轻叹了口气道：“嗯！其实，我虽然是滨海市人，却不是在滨海长大的，知道内情的同学在暗中也嘲笑我是外地人呢！”

这下大出秋枫的意料！叶宛欣既然打开了这个话头，也就很自然在把事情原委告诉了秋枫。她的爸爸是滨海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上山下乡支援大西北建设，正当青春年少的叶宛欣的爸爸带着一股豪情，没与家人商议就与一帮同学爬上了开往新疆的火车，最终成为了石河子市建设的第一批开拓者。也就是在那里，叶宛欣的爸爸遇上了一位美丽的女知青，俩人在革命劳动中日久生情，最终成为了夫妻。

叶宛欣的妈妈竟然是秋枫所在的荆溪市人，因为荆溪市和滨海市相距甚近，不论是在口音还是观念上都是十分接近，这也是他俩相识相知并相爱的重要原因。改革开放后，许多知青在政策的照顾下回到了原籍地，而叶宛欣的父母的回原籍之事却遇上了麻烦。

她的爸爸按政策是可以回到滨海市的，可她的妈妈却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调回。为了避免夫妻长期异地分居的痛苦，叶宛欣的父母几经痛苦的抉择后，终于决定把回原籍的机会让给他们唯一的宝贝女儿叶宛欣。

叶宛欣在石河子度过了欢乐的童年，随后就被父母送回了滨海奶奶家。从此，叶宛欣就与奶奶相依为命，忍受着一年才能见到一次父母煎熬的痛苦，也养成了她不喜欢合群的生活习惯。

第016章 补考

秋枫幸福得像是在梦中，他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一张叶宛欣的照片。照片虽然只有小小的两寸，而且是黑白的，但这在秋枫眼中却比女明星的大幅海报更抢眼。美中不足的是，照片上还有半枚钢印，那是叶宛欣见秋枫索求照片而不得极为尴尬的时候，从自己的学生证上撕下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照片，又尴尬地向叶宛欣要了两张干纸巾，小心翼翼地包好贴身藏了起来。学生们陆陆续续进了食堂，不时地有人向叶宛欣打着招呼。秋枫见人越来越多，慌忙间找了个托辞，谎称自己还有朋友在等他，像小蟊贼见了警察一般匆匆逃离了食堂。

好在是隆冬季节，学校的道路上行人并不是很多。秋枫却丝毫没有觉得寒冷，走到一个拐角处，忍不住从羽绒服内侧衣兜里掏出叶宛欣的照片，也不知瞅了多久，才带着一种满足中又显得遗憾的复杂心情藏起了相片。

他重返母校，本打算在原宿舍对面的桃李居美美地大餐一顿，然后又在不远处的学校招待所住上两晚，可饱饱的肚子在提醒着他，他又无形中节省了一笔开支。他没敢进自己原先的寝室，只是在学生宿舍外默默凝视了好久，直到夜自习铃声响起，整幢宿舍楼除了宿管阿姨的灯其他都漆黑一片了，才无限惆怅地离开了。

秋枫在招待所门口打了好几个圈，最终咬咬牙，决定临时找个地方宿一下。身上的钱他不敢乱用，毕竟他还得完成他一个心愿，在离开滨海市时给王怡带一件礼物。宿舍楼不远处的阶梯教室，自然成了他最佳的选择。

最失望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在阶梯教室坐了两个多小时，他依然没有见到叶宛欣的身影。或许是天气太冷了，好多学生都不愿呆在四处通风宽敞的阶梯教室中，因此阶梯教室显得格外冷清，这让秋枫那颗本已火热的心也跌入了冰谷。

校区联防队员在阶梯教室熄灯后，把秋枫赶出了教室。幸好那晚几乎没有风，秋枫漫无目的地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学校的学思湖畔。那是一个并不大的水池，却有水榭亭台、假山小桥，是标准的苏州园林风格，更神奇的是，湖畔边没有安装路灯，这给了许多喜欢浪漫的学生们一个理想的休闲去处。

这晚，湖畔边并不见一个人，美中不足的是，黑漆漆的天空中不要说月亮了，连星星也见不到一颗。秋枫望着阴沉沉的湖面，心中更是寒意丝丝，他甚至没敢走上那座他不知走过多少遍的九曲小桥，生怕上面结着的薄冰把他送进冰冷的湖水中。

他按着学校给他的那位负责补考老师的联系方式，踱到了离校门只有几百米的一条小街上。这条小街夏天是很热闹的，甚至吃宵夜的人几乎能喧哗到天明，可现在毕竟是隆冬季节，因此小街上根本就见不到摆在路边人行道上的小吃摊，只有零星的几排小店还半掩着店门。

被寒冷和失落的心情折磨了一晚的秋枫此刻已经饥肠辘辘，他推开了一家拉面店的门。一碗热腾腾的面汤下肚，秋枫恢复了精神，开始担忧起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在寒冷的街上度过这一晚，毕竟拉面店的老板娘已经开始收拾桌椅准备打烊了。

正犯愁间，秋枫忽然想到了离这儿不远处还有个小浴室。以前他曾经到那浴室中洗过澡，虽然浴室的条件并不好，也显得不那么卫生，可比起宿舍简易的公用浴室那可是强多了。秋枫的大学周边正处于热火朝天的开发中，浴室老板脑子也足，居然想出了一个点子，浴室在结束营业后，把简易的铺位售给附近工地上的民工宿夜，居然是生意火爆。

困乏极了的秋枫，在浴室洗了一个热水澡后，顿觉通体舒坦，在狭窄的浴室休息床上居然美美地睡了个好觉。等他醒来后，刚走出浴室门，眼前的一幕让他感到兴奋又惊讶。

昨夜居然下了大雪，整条街上银装素裹，简直是美如人间仙境。秋枫兴奋地在浴室门口映下了第一个深深的脚印，他按着纸条上的地址，很快便找到了负责补考的教授家。

对于一大清早就按响门铃的秋枫，满头银发的老教授显得并不惊讶。或许是他习惯了每年这个时候接待前来补考的学生吧！秋枫就这么想着，怯生生地自报家门。教授一脸严肃的脸色让秋枫惴惴不安，他迟疑了一下，终于鼓足勇气从随身带的包袋里取出了那把紫砂壶。

老教授见秋枫拿出的东西居然用厚厚的报纸包着，不屑之色立时溢于言表。他以为秋枫是从家乡带来的什么土特产，只瞧了一眼后再没兴趣看第二眼，而是咳了一声开始严肃地教育秋枫不思好好读书，非要到工作后才体会到读书的重要。听着老教授喋喋不休地向他宣布补考的时间和纪律，秋枫想起了王怡的指点，赶紧把带来的东西轻轻地放在老教授的书桌上。

见老教授皱起了眉头，秋枫也不敢多吭声，迅速地把包在外面的报纸扯开。当一只器型漂亮的紫砂壶呈现在老教授眼前时，老教授的眼睛已经瞪得溜圆。显然，他是一个识货的家伙，而且对紫砂壶的了解比秋枫强了不知多少倍。

老教授小心翼翼地端详了好久，突然像神经质地迅速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只放大镜，开始认真地研究起壶上的印章。端详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秋枫站着的双腿都已经冻得麻木了，那颗心眼更是悬到了嗓子口，没料到老教授突然放下了放大镜，忽然挤出了一脸笑容，拍着秋枫的肩膀，居然客气地硬把秋枫推在了沙发上。

老教授甚至给秋枫热了一杯牛奶，亲手递到了秋枫手中。秋枫哪敢享用？只是说了一声“谢谢”后便开始怯怯地问老教授是不是今天可以补考，毕竟他只请了三天假，最迟明天早上就得赶回单位。

老教授笑容可掬地道：“小秋啊，事情是这样的。我教的这门课呢，上学期只有你一个人不及格。系领导安排我给你补考，可你瞧瞧我都这么大年龄了，还得为你一人出份卷子？小秋啊，你还年轻，以后记得要认真学习做事。唉，你再瞧瞧这天，大雪还飘个不止，要是雪再不停，恐怕你明天就赶不回单位了。这样吧，你来一趟滨海也不容易，这就早点回去，我直接给你打个分数，让你顺利拿到毕业证书就行了。”

这也行？秋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来王怡教他的这一套真管用，秋枫心中对王怡又多了份感激之情。他对着老教授千恩万谢后，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飞也似的跑回了大学。

他好想再见一眼叶宛欣然后再离开滨海，可惜，他又再度失望了。正在他冒着风雪想挤公交赶火车时，忽然迎面走来一人，惊讶地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秋枫定睛一瞧，这是他同班的一位滨海本地的同学。老同学意外见面，自然分外亲切。两人就站在风雪中忘我地聊了好久，秋枫才明白这位名叫郭天的同学竟然也是返校来补考的。

原来不止秋枫一个人要补考，老教授对他撒了一个完美的谎言。可秋枫太享受这样的谎言了，又不敢把事情说破，因此面对郭天的询问，秋枫也支支吾吾地撒了个谎，言是自己知道郭天要补考，因为想念他了，所以特意要单位请了个假返校来寻找郭天。

郭天顿时被秋枫感动得一踏糊涂，他看了看手表，再三强调，秋枫无论如何不要离开，定要在自己补考完后约秋枫好好地喝上两盅。秋枫也很爽气地答应了，和郭天约好在学校的小卖部里等他。

在小卖部买了一包烟，秋枫瞧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雪花，正担心明天能不能按时到家时，忽然几个人高马大的学生冲进了小卖部。秋枫认出为首的人时，不由得背上丝丝凉意。

滨海师范大学的校霸小发哥也发现了秋枫，竟然停下了大声嚷嚷，一眼不眨地盯着秋枫看了好久。他忽然走上前问道：“小秋哥吧？你不是毕业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秋枫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容道：“原来是小发哥啊？好久没见了。上次的事，多有误会，抱歉抱歉！”

小发哥一拍秋枫的肩膀，行动迅速地在兜里一摸，忽然神色有些尴尬。他回头对着经营小卖部的小姑娘大吼一声道：“老子忘了带钱，给老子拿包烟来，先欠着。”

秋枫被他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赶紧对着小卖部小姑娘道：“不用小发哥赊账！就那个牡丹烟，给我来四包。”

小姑娘怯怯地拿出四包烟，放在了柜台的玻璃桌面上。秋枫掏出钱扔在柜台上，然后把其中三包烟抛给了小发哥和他的两个小跟班。小发哥一楞，随即喜形于色地道：“秋哥啊，你这么爽气，小弟就是服你。”

他回手在两个小跟班脑门上各自敲了一下，恶狠狠地道：“你俩傻啊？还不好好谢谢小秋哥？”

第017章 雪夜火锅

窗外，雪花飘舞；室内，热气腾腾。秋枫显然是不能按时回到单位销假了，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鹅毛大雪飘个不停，公交停运，就连火车也被迫停开了。好在没作好在滨海市长住打算的秋枫，已经不用为食宿发愁了，小发哥的宿舍成了秋枫的乐园。

宿舍不得容留外人过夜，这是大学里的明文规定。可小发哥的宿舍谁敢管？好在小发哥虽然霸凌校园，对宿管老头倒也客气，还给他送了一瓶二锅头暖暖身子。小发哥给秋枫准备的火锅，里面的食材五花八门，倒是有滋有味。自然，吃火锅是不用小发哥破费的，食材甚至那只火锅都是好些学生凑齐送来的。秋枫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可瞧着那些人的神色，似乎送给小发哥吃那还是小发哥瞧得起他们，是他们的福气。

秋枫心中发虚，开始时倒并没敢有多少话讲。随着两杯酒下肚，秋枫渐渐听出了名堂。几个月前，小发哥在学校最高档的涉外餐厅“桃李居”混吃喝时，与一桌客人起了冲突。当时在服务员的劝说下，事态才平息了下来。说起这桩往事，秋枫一下子想了起来，与小发哥起冲突的不是别人，正是胡司令的父亲胡书记。

毕业前夕，胡书记到滨海因公出差，事情办完后突然想起自己这个父母官应该去滨海师范大学慰问一下荆溪市的在读学生，当然，他的公子胡司令也是其中一员，只是这个主要因素是不能公开放在面上的。

这也是秋枫有史以来第一次跨入这么高档的餐厅，他和几个同乡同学一起，沾胡司令的光大快朵颐，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可是小发哥那天恰巧也有几个学生凑钱请他，他见到自己桌上的几碟菜与胡书记那桌菜一比，那叫一个寒酸，不由得怒从中来，冲到胡书记那桌就耍起了无赖嘴脸。

身为一方父母官的胡书记哪受过这种侮辱？他不由得大发雷霆。双方差点打了起来，幸好胡书记的秘书适时提醒胡书记要注意影响，胡书记可能因为是公款宴请儿子和他同学，也只得一时忍了下来。

虽然小发哥在学生们面前耍了一回威风，可第二天他就感觉不妙了。先是学校派出所的人把他叫了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就差没把小发哥铐上。小发哥是一头雾水，派出所的人也是莫名其妙，只说是上面有人交待过这事，小发哥对某领导不敬，因此才把他请来教育一下。

官方的事还好办些，令小发哥最害怕的是，有一个陌生男子找到了他寝室，没见小发哥人，便扔下几句狠话让他室友带给小发哥。小发哥事后得知，脸都吓白了。他虽然是威风八面的校霸，可那只是玩玩的小儿科，怎么敢与社会上的势力抗衡？从那天起，小发哥就染上了心病，经常是一个人独坐，抽着闷烟想着心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一帮人把他狠狠地揍一顿。

秋枫毕业前夜意欲表白叶宛欣的时候，小发哥就坐在后排呆呆地抽着烟。没了眼镜的秋枫，误把小发哥看成了同班的吴胖子，上前夺下他嘴上的烟竟然当众抽了起来，这可把小发哥吓坏了。

小发哥一眼就识出那天他闹事时秋枫就在那个当官的桌上，此刻见到秋枫粗鲁狂野的行为，误以为秋枫是故意前来滋事的，搞不好四周还潜藏着一伙人随时准备对小发哥出手。因此，平时不可一世的小发哥忍了，认错人的秋枫自然也是平安无事。

秋枫弄明白了原委，火锅吃出来的热汗中忽然夹杂了阵阵冷汗。他暗自庆幸，自己阴差阳错、狐假虎威，非但逃过了一劫，还因此得了个镇住校霸小发哥的美名，连他几个月工作后小镇上的新哥和他由滋事变成结交都托了这个福。幸好小发哥不知道秋枫是认错了人，秋枫的这个秘密自然也永远埋在肚里不会告诉小发哥了。

寝室桌子上一片狼藉，几个人都喝得东倒西歪。秋枫虽然酒也多了，可他心事满腹，竟然坐到靠窗边的床铺上，打开了窗户，呆呆地凝视着窗外越来越大飞舞的雪花。

他想到明天自己是肯定不能按期回去了，可学校里的规章制度上明明写好了，旷职多少天要作开除处理的，这可把秋枫愁坏了。虽然他身上的钱不多了，好在这个倒不用发愁，只要他在小发哥面前摆足了社会人的姿态，估计在这个小小的寝室混上一学期都没啥问题。

他想到了王怡，似乎看到了王怡那幽怨的眼神正期盼她在离开时，秋枫能默默送她一段路，然后在一个经典的拥抱中两人依依惜别；他又想到了湖光市的准未婚妻沈芸，虽然前段日子还一直想象自己和沈芸结婚后会有多么美好的生活，但此刻的他忽然有些后悔起来。

秋枫后悔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近在咫尺却无缘再度相见的叶宛欣。叶宛欣赠他的照片，又让秋枫燃起了一颗不死的心。虽然他明知他和叶宛欣之间几乎是毫无可能性，但他却不愿打破这种近乎臆想的胡思乱想。

不知不觉中，秋枫从兜里又掏出了叶宛欣的相片，平举着宛似与叶宛欣四目相对。窗外飞舞的雪花，更是让秋枫想象成叶宛欣正穿着一件洁白的羽绒衫在雪地里优雅又不失俏皮地向自己迎面走来。

“哈哈！秋哥，在想嫂子了吧？”手中的相片突然让人夺走，小发哥的那破锣似的嗓门把秋枫吓出了一身冷汗。秋枫窘迫极了，要是让人发现他暗恋叶宛欣，那他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小发哥浑然不觉秋枫异样的神色，盯着叶宛欣的照片不住地称赞这么美的人也只能配得上秋哥。秋枫回过神来后，瞬间爆发的勇气让他劈手夺下小发哥手中的相片，来不及细细用纸巾包好，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衣兜。

边上一个小个子“咦”了一声对小发哥道：“小发哥，小秋嫂我好象认得，她不就是美术系的系花叶宛欣吗？”

小发哥一楞，疑惑地看着秋枫。秋枫是否认也不好承认更不行，他只是大吼了一声：“谁也不能说她！”

寝室里几个人都怔住了，还是小发哥脑子灵活，他眼珠一转，伸出大手，指着那几个家伙吼道：“你们几个都听见了吗？秋哥已经回荆溪市工作了，小秋嫂还有半年才毕业的。这半年时间里，你们给我睁大眼，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要是敢打小秋嫂的念头，你们不用跟我说，直接上去掌他几个大嘴巴！”

几个人齐齐应了一声，秋枫刚才的窘迫与怒火一消而尽，心中开始略略得意起来。虽然叶宛欣不喜欢与别人有太多接触，可如花似玉的容貌仍是避免不了许多男生想法去接近她，如今有了小发哥这句话，恐怕以后叶宛欣身边连只公苍蝇也不见了。只要其他男生没机会接近叶宛欣，那秋枫不就是留了一丝希望么？虽然这希望比天上掉馅饼的几率还小，但秋枫已经很满足了。

这一年的雪大得连气象台的人都傻了眼，偌大的滨海市对外的交通几乎全部瘫痪。秋枫度日如年地在小发哥的寝室捱了几天，到第九天上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开往湖光市的火车已经通车了。秋枫是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爬上火车的，他不知道自己回到单位时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他也是带着遗憾失落的情绪上的车，因为大雪堵塞交通，学校宣布停止上课，秋枫到走也没能再见到叶宛欣一面。

火车到达湖光市时，秋枫没敢去寻找沈芸，因为工作还能不能保住这个天大的麻烦沉重地压在了他心头。当秋枫转车几次赶回学校时，意外地发现学校门口也贴上了大红的停课通知。

门卫老太一见秋枫，热情地给秋枫倒了一杯开水，指着地下的一堆东西告诉秋枫，他失去联系十天了，秋枫的父母和好味道小吃店的何姐几乎天天要冒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前来打探秋枫的消息，还给秋枫带来了许多衣物和吃食。

秋枫没心思瞧一眼地上的货物，而是惴惴不安地向门卫老太打听学校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史校长有没有找他。门卫老太咧嘴道：“什么大事还能有今年的雪大？你走后的第三天，学校就接到上级通知停课了，而且期末考试也破例放到明年来春开学再补上。小秋老师啊，史校长倒是挺关心你的，只是问我有没有见过你，其他也没说什么。”

秋枫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平时总阴着脸的史校长越不说什么秋枫的心中越是没底。他和门卫老太道了个别，背起一大堆东西准备前往寝室时，门卫老太忽然在他身后大叫道：“喂，小秋老师，你等等。我忘了告诉你，那个狐狸精王怡终于调走了，只是她临走时把一件东西放我这儿了，关照我等你回来时一定要亲手亲给你。”

第019章 偷窥

厚厚的积雪把学校生活区边上的围墙粉饰成了巨无霸“年糕”，除了王怡曾经住过的寝室还能依稀见到窗户的上沿，其他的寝室压根就见不着窗户，完全与积雪在视觉上融为了一体。秋枫心里觉得奇怪，甚至连他这个无神论者也开始怀疑，是不是上天垂怜于他，让他在王怡走后还能窥一角她曾经入住的寝室？

他怔了好久，随手从身边一株枯木上伸手一攥。在冰天雪地上早就丧失了生命力的枯枝发出清脆的折断声，枯枝上的积雪飘飘洒洒飞扬起来，弄得秋枫的眼睛里痒痒的。他一手握着枯枝，在临近王怡窗口那个奇怪的凹陷处随意戳了几戳。

积雪轰然崩塌了一大片，露出了包藏在里面的暗黄色的砖块。秋枫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王怡寝室边上这一断围墙上的积雪显得有些特别，就似一条长长的玉带上打了个结，原来那一小段的围墙竟然是破裂的。

他又惊又喜，惊的是这样的安全隐患自己来这儿半年竟然没有发觉，喜的是，单身的王怡也没因为这段围墙的破损而惹出大麻烦。他好奇心起，试着向围墙内伸出一条腿。秋枫惊讶地发现，通过这段残破的围墙，身子瘦削的人竟然能轻易钻进校区，就连他这样身体强壮的也只是费了些劲，但还是穿过了围墙。

借着雪光，秋枫楞楞地注视着王怡寝室的窗户。寝室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秋枫记得以前到王怡寝室时，她总是拉着窗帘，而现在窗帘已经拉起，在窗框边上打着结静静在挂在那里。

秋枫总觉得有些不对，瞪了许久，突然哑然失笑。王怡寝室的窗户上，铁条制的简易窗棂几两根居然弯曲了，王怡可能是怕野猫会钻进来，竟然在歪曲的铁窗棂上密密地缠绕了几十圈麻线。

他呆了一会，沿着一排寝室的外围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积雪，不知不觉回到了自己的寝室门口。快要过年了，原本不多的一些工厂因前段时间的大雪都已经停产，可能是供电部门进行了抢修，很少来电的寝室，在秋枫无意中一扯灯头线时居然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已经酒醒的秋枫，虽然身子上没觉得冷，可被少许积雪飘进皮鞋中也觉凉凉的、粘粘的怪不好受。他拎着热水瓶走到寝室门口，拧了一下水龙头，水龙头纹丝不动。好不容易拧开了，却发现根本就没一滴水。

水管被冻结了，秋枫无奈之中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到寝室中拿了一只脸盆，在外面挑选干净的积雪装了一大盆。回到寝室中的秋枫，把装满雪的脸盆放到了昏暗的白炽灯泡下。他伸了试了一下，觉得温度还是太低了，往脸盆下塞了七八本厚厚的书，直到脸盆中的积雪快挨近灯泡，秋枫才满意地舒了口气，累得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一道明亮的光线划过他的寝室，随之传来门卫老太喝问的声音。秋枫没好气地在床上大声吼了一声，门卫老太听出了秋枫的声音，这才停止了吼叫，不一会就站在了虚掩着的秋枫寝室门口。

门卫老太埋怨秋枫，回学校也不吭一声，可把她吓坏了。秋枫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毕竟放假了，快要过年了，这当儿谁还会留在冷清清的校园中过夜？秋枫懒懒地回了一句：“老杨，刘教导请我在他家喝酒，这酒多了嘛我也没法赶回老家了，就在这儿将就一夜，明天早上再赶回去。”

门卫老太点头称是，罗里罗嗦地说了一大通，忽然又不满地道：“小秋老师啊，我不是给过你大门钥匙了嘛，你怎么不开门而又翻围墙进来呀？差点把我老太婆吓个半死。”

秋枫忽然心中一动，装作很随意地道：“老杨啊，我是从学校后面的围墙边过来的，看到王怡住的地方雪塌了一大块，就从那个缺口进来了。老杨，这缺口是学校的安全隐患啊，王怡为什么不让校工把它修好？”

门卫老太居然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小秋老师，你说的太对了。这个问题，不光是王怡，连我和老头都反应过好几次了。我们把这事向总务处反应过，总务处的人么就搬几块砖胡乱一塞应付一下，可没一两天就又塌了。我向史校长反应，他为难地说现在学校经费紧张，这段围墙需要重新整修，要弄就一起推翻重来，修好厚实高大坚固的新围墙，可这需要向上级打报告申请。”

秋枫无语地道：“就这么一段围墙，影响学校安全的，上级没有批准？”门卫老太摇了摇头道：“也不是那一回事，只是听史校长说报告早就打上去了，只是一直没有回文。史校长还专门带着刘教导和赵总务他们围着学校围了一圈，最后觉得这段路基本不会有人走，对学校安全影响不大，因此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秋枫更是无语了，他相信门卫老太说的是实情。毕竟在他工作的那个年代，学校还不是什么校长负责制，相对来说很多学校的事得民主决议。史校长带刘教导考察围墙，按照他们两人的关系，刘教导么基本会从中作梗的，修建围墙的报告，恐怕还没在学校领导中通过，更别提上报了。

说话的当儿，脸盆里的积雪也在白炽灯的炙烤下化成了清水。门卫老太见秋枫忙着把冷水灌进热水瓶，在抽屉里翻找“热得快”烧水，无趣地嘟囔了几句就离开了。

开水烧好了，秋枫泡了一会脚后，整个人都觉得舒服了起来。他想起了那段破损的围墙，又想到了那次进王怡卧室王怡问他爱不爱她，后来又突然变成一个冰美人的尴尬，秋枫忽然一个激零：难道是有心存不轨的人也知道围墙上那个缺口？王怡莫非是被多次骚扰，那天她发现了骚扰她的人躲在窗外，这才故意对着自己演了场戏？

“寡妇门前是非多！”秋枫一下子想起了这条古训，王怡的单身虽然是离婚造成的，可活寡妇的事实还是摆在那儿的。王怡为什么几次说将来如秋枫发现她利用了他，不要怪怨她，莫非就是内疚把秋枫当成了活道具？

秋枫的心结一下子解开了，他觉得那时自己曲解了王怡。如果真有人对王怡心存不轨，那她利用一下秋枫叫暗中偷窥之人知难而退又有何不可？别说是这等小事了，哪怕王怡对他明说了，秋枫可能会不顾一切冲过去把那家伙从黑暗中揪出来一通暴打。

心结虽然解除了，可新的疑云又笼上了他心头。既然有人欲对王怡图谋不轨，那为什么王怡不说出来？就算四周的人都视她为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她不肯说也没法说，但对秋枫她应该是信任的啊？为什么不对秋枫明言而一个人独自默默承受呢？

没有这个家伙，王怡可能还不会这么坚决地调走！想到王怡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地跑到大老远艰苦的新疆去支边，秋枫的眼眶竟然湿润了。虽然王怡走了，但秋枫决定要找出这个一直骚扰她的家伙，给他点颜色瞧瞧。只是他压根就没王怡的联系方式，上哪儿找王怡打听呢？何况就算他问了王怡，王怡肯定也不会痛快说出来。

他神经质地从床铺上坐起，重新拉亮了电灯，急速又仔细地翻阅着王怡留给他的照片。可照片上没留下任何一个字，秋枫失望之余，眼光自然停留在了那本诗集上。

他不知翻阅了多少遍，可除了那个令他怦然心跳的唇印，其余的字都是王怡以前做的注释，根本就没什么特别之处。秋枫沮丧地坐在椅子上，这一通紧张的操劳让他在大冷天的居然开始流汗了。头昏沉沉的，秋枫站起身，顺手推开了玻璃窗。

虽然他记得刚回寝室时，外面没什么风，可当他推开窗户的那一刻那，窗外一股凉意直袭他脸，让他打了个喷嚏。好在这股风只是瞬间袭来，理工科出身的秋枫自然明白冷热空气对流形成风的原理，压根就没什么惊慌，而是抹了一下脸，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呆呆地望着校园内的雪景，不一会，睡意再次向秋枫袭来。他关上窗户，正想和衣而躺，忽然眼光瞥见，只见刚才那股风把照片吹得一片凌乱，甚至有几张从桌子上吹落在地。秋枫叫苦不迭，赶紧蹲下身子迅速捡起照片，小心翼翼地抹去上面的尘灰。

有一张照片引起了秋枫的注意，他仔细地辨别了一会，竟然发现那是王怡站在寝室外面围墙破损处拍的。更令他心惑的是，其他照片上王怡都是巧笑嫣然，神情身姿都十分迷人，何以这张照片上，她没摆任何姿势，只是笔直地站立着，而且脸上不见一丝笑容？

他反复地把这张照片与其他照片做了认真的比对，越来越觉得王怡留给他的这张照片中可能蕴藏着什么秘密。或许就是王怡想告诉他，她为什么要离开这里的原因，只是用什么方式才能破解王怡的心灵密码，这可把秋枫愁坏了。

第020章 配药

平时总觉得智商超人一大截的秋枫，这时也觉得他这脑瓜子再喝五年娃哈哈也不够用了。他知道王怡极富才情，可没想到她走后居然会留给他一道难题。虽然这有可能是王怡无意中拍的一张照片，但秋枫绝不相信这其中会没有奥秘，毕竟这张照片与其他的一比太过扎眼了。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时，忽然窗户玻璃上被人“咚、咚”连敲了几下。秋枫吓了一跳，警惕地抓起身边的小椅子喝问是谁，当他听到门外那个压低声音说自己是新哥时，秋枫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他赶紧给新哥打开了门，当新哥满脸是血出现在他面前时，秋枫心中的惊愕那真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他虽然听说过新哥以前经常打架的事，但也知道新哥在地方上横行霸道出了名后，别人躲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敢把新哥整成这样？

他和新哥不打不相识，只是新哥平时还真的兑现了当初对联防队员说过的话，一次也没到秋枫的学校来惹过麻烦，而且其他社会闲杂人员也没敢进来过。新哥呢也不经常来看望秋枫，不过每次来学校时，总给秋枫弄上几包烟和一大袋熟食。

新哥今天这个样子深夜前来，必是遇上了极为麻烦的事。秋枫惊疑不定地瞧着新哥，新哥也是一言不发，进来后迅速把门关上，而且让秋枫灭了电灯。秋枫心中紧张极了，好在借着窗外透过的雪光，还能清楚地看见新哥的动静。

他赶紧把热水瓶中的开水冲入脸盆中，又毫不迟疑地抽下自己的毛巾，浸湿后让新哥把脸上的血渍洗干净。新哥洗了一会后，终于舒了口气，一仰身，瘫倒在秋枫的床铺上。秋枫见他右手一直捂着左臂膀，心中疑惑地道：“新哥，你是不是和人打架了？这次吃大亏了吧？你的手臂是不是受伤了？”

新哥“嗯”了一声，对着地上吐了一口道：“我呸，老子这次还真他妈的丢人到家了。吃了一批货，没想到对方背景深着呢，居然带着一帮人追杀我。要不是我机灵，这当儿指不定早就他们大卸八块扔阴沟里了。”

秋枫大惊失色，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新哥你手下不是也有好些人吗？怎么他们会把你整成这样？”

新哥怪怪地一笑，尴尬地道：“枫哥，都是自家兄弟，我也不瞒你了。跟着我混的那些人也配称人？他们平时么就是唬倒一个是一个，耍耍流氓地痞无赖手段么还行，没成想对方可是真正的道上的人。跟我的这些家伙哪见过这个阵仗？一个个吓得跟缩头乌龟似的。”

秋枫“呸”了一口道：“新哥，你好意思说你手下那些小弟？你自己不就是流氓地痞无赖头头嘛！”

新哥哈哈大笑道：“对，也只有兄弟你可以这么说我。枫哥，你寝室里找找有没有棉条，我伤口得处理一下，不然就怕烂掉整只手臂了。”

秋枫知道新哥平时有多骄横，从不把皮肉之伤放在心上，今天主动要求包扎，那这伤必定是非常严重了。他提议陪着新哥一起去小镇上的卫生院，可新哥却一口拒绝了。新哥告诉秋枫，那帮追杀他的家伙正四处找他，如果他这个时候去卫生院，基本上是死多活少，因为对方也知道他受了伤，指不定暗中派了人在卫生院候着呢。

秋枫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那帮人正在四处寻找新哥。大概新哥在危急之中，想到了秋枫这个避难之处，这才匆匆翻墙而入。新哥虽然不会读书早早辍学，但他绝对是聪明的，这毫无疑问，因为几乎没人会想到新哥能躲进已经放假了的学校，而不是躲藏在小弟家里。

想到新哥虽然口碑极差，但对自己倒是挺不错的，秋枫的江湖义气也一时被勾了起来。他让新哥在他寝室中好好休息，他现在就去敲开卫生院值班室的门，要些包扎用的纱布和消炎药来。

新哥虽然感动，可并不想秋枫前去。他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是凌晨了，这小镇上见不到一个行人，秋枫如果现在去买药和纱布，肯定会让追杀新哥的人怀疑，从而追查到学校。

可秋枫一定坚持要去，说是为了兄弟冒点险是值得的，还说自己是炼家子，如果有人盘问他，他一个人对付绰绰有余。新哥这才转忧为喜，同意秋枫前去镇卫生院，只是仍不放心地叮嘱了他好几句。

秋枫其实心中真害怕，只是他一时冲动，现在话已出口再也追不回来，只得硬着头皮走出了寝室。他没惊动门卫，仍是从王怡寝室后那个围墙出口出去的。新哥在秋枫的寝室中正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到动静惊吓而醒。当他看到是秋枫安全返回时，不由得满心欢喜。

看来新哥经常打架是名不虚传的，因为他手法很熟练地就用药和纱布处理了伤口。他动了动左手臂，赞许地道：“枫哥，老子这次真的欠了你一次情。你去卫生院顺利吧？有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秋枫“嗯”了一声，告诉新哥，卫生院的值班室中，就坐着三四个满脸横肉一脸凶相的大汉，连值班医生也是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坐立不安。新哥脸色顿时变得刷白，喃喃地道：“这帮家伙看来真的要对我下狠手了，不行，老子得到外面去避避风头。”

他忽然像受了惊吓似的道：“不好，秋枫，你要配处理伤口的药和纱布，他们难道看不出？为什么他们没动你？不会是你小子出卖了哥，或者他们跟着你悄悄寻来了吧？”

秋枫本来还有点害怕，听到新哥这话，忽然豪气冲天，对着新哥恶狠狠地“呸”了一口道：“新哥，老子是你想象的这种小人？你小子就吃亏在当年少读书，脑子没那么好使。老子让你看看，你这药是怎么得来的！”

秋枫忽然脱下了羽绒服，又撸起了衣袖。新哥吃惊地发现，秋枫的手腕上竟然也包着一块被鲜血染红了的纱布。这是怎么回事？秋枫怎么会受伤的？新哥只呆呆地怔了一会，忽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定是秋枫也害怕有人追问，在快到镇卫生院时，居然能狠下心来在自己手腕上割了一刀。杀猪的屠夫一般起得很早，经常有人不小心划破自己手到卫生院来医治。因此，当一脸斯文但体格强壮的秋枫带伤走进卫生院时，那几个家伙最多以为他是新入行的屠夫，绝对不会把他和新哥手下的小弟联系起来。

秋枫这时才问起新哥是如何得罪那批人的，新哥也不作答，而是从裹着的绿色军大衣里一下子拿出了三包香烟和一整条没开包的烟。他把那整条烟往秋枫的桌子抽屉里一塞，秋枫也不多问，知道这是新哥给他抽的。接着，新哥居然一下子直接拆了那三包香烟，秋枫好生奇怪，平时抽烟都是抽一包拆一包，今天新哥这是怎么了？

这是三包当年流行的好烟红塔山，新哥看了一会，抽出一枝烟递给了秋枫。秋枫抽了几口，连赞好烟。新哥笑了笑，又从第二包里抽出一枝给秋枫继续抽。

秋枫连抽了两枝，着实过了把烟瘾。可新哥竟然要他再抽一枝，秋枫接过从第三包里抽出来的烟，刚点燃吸了两口，只觉一股呛人的味道，咳了一下全吐了出来。新哥这时才似笑非笑地道：“枫哥，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连抽三枝了吧？”

秋枫“呸”了一口道：“新哥，你神经啊？给我抽了两枝真烟，再拿一枝假烟来倒我胃口？”

新哥淡淡地拿起第二包烟，扔在秋枫面前，得意地道：“枫哥，这包烟也是假烟。你烟瘾这么重，也没抽出来吧？”

秋枫惊讶极了，赶紧拿起那包假烟，再抽了一枝，又把烟盒仔细地看来看去，竟然发现不了任何造假的痕迹。新哥这时也抽了一枝烟，斜倚在床上吞云吐雾道：“枫哥，别看了，若不是有高人指点我些细小区别，我也不知道这是假烟。”

他忽然严肃地道：“其实香烟中哪有假烟？不都是烟草做的吗？劣质烟是劣质烟的味道。好烟是好烟的享受，本来是浑身不搭界的事。只是劣质烟草便宜，要是用它来冒充好烟，那利润可就大了。”他一指那第三包烟道：“这个就是用劣质烟丝假冒的红塔山，所以你一抽就咳嗽了；你手上这包，就是用上好烟丝做的，所以你连抽两枝也发觉不了与红塔山烟的区别。这是为什么？就是因为它用的是好烟丝，只是为了卖出高价才假冒红塔山，这种叫高仿烟，现在烟草市场上走私它的很多，来钱来得快啊，大部分人还分辨不出。”

秋枫心中一动，嘿嘿笑道：“新哥，你是不是也做这种高仿烟的烟贩子？是不是和另一批烟贩抢地盘起了冲突？”

第021章 捅了马蜂窝

新哥对秋枫的疑问不屑一顾，他把快要燃尽的烟头一吐，又抽出一枝点上后，慢悠悠地道：“枫哥，你别看兄弟我混得不错，吃香喝辣的，可是像兄弟这样混混的人，要搞点小钱容易，想做大生意，哪来这个本？”

秋枫听得糊里糊涂，他不明白了，既然新哥不做香烟生意，那为什么会和外地烟贩起冲突？新哥抽了好几口烟，神情诡异地看着秋枫道：“枫哥，兄弟我说过不做香烟生意吗？转眼快要过年了，一帮兄弟的日子到年底都不好过，兄弟总得给他们解决点生活困难吧？”

秋枫对他翘起了大拇指，虽然他知道新哥所说的手下那几个兄弟并不是什么好货，但新哥这种江湖义气，也是初出道的秋枫最为崇拜的。他笑吟吟地夸奖了新哥几句后道：“新哥，虽然你好久没来我这儿了，可听说你小子最近谈了个小女朋友，什么时候可以喝你们的喜酒啊？”

新哥眼睛一亮，咽着口水道：“枫哥，你连这个也知道了啊？嘿嘿，那小丫头还真是水灵灵的，老子见到她后，发誓这辈子都不想离开她。”

秋枫哈哈一笑道：“就你那德行，人家这么漂亮的姑娘能看上你？莫不是你强占人家的吧？我想那姑娘家里肯定不同意。”

新哥叹了口气道：“枫哥，你小子还真是聪明绝顶！老子什么时候要打江山了，肯定要请你小子做什么狗头军师，就好比那什么诸葛亮、刘伯温的。可惜，你小子有着好好的工作，自然不肯和兄弟一样混社会。枫哥，不瞒你说，小倩倒真不是我强迫的，她说我讲义气，又有一帮小弟跟着，好威风的，所以，小倩也是死心塌地喜欢我了。”

秋枫知道这个“小倩”就是新哥新交的女友了，他觉得这些事最好还是别多问。可新哥却又主动说道：“小倩喜欢我，那是没得话说的。她还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她家里不同意那又怎么样？老子眼珠子一突出来，连老丈人都不认，还敢阻止小倩跟着我？”

秋枫无趣地道：“行了，新哥，你就别得瑟了。别跑题，你跟兄弟说说，你是怎么惹上那一帮外地烟贩的？”

新哥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良久叹了口气，恶狠狠地道：“还不是因为老子喜欢上了小倩？可那个老娘们怎么会见得我和她呆一起？实话说，没那老娘们也没老子今天，所以，老子还是见她惧三分的。好在这老娘们放出狠话，只要我还了她所有钱，她就只当不认识我，随我怎么样。”

秋枫心中疑惑，他可从没听说过新哥已经结婚，因为从他嘴里听出的味道，那个所谓的“老娘们”绝对不可能是新哥的母亲，更像是他的老婆一样。新哥大概也看出了秋枫的疑惑，尴尬地嘿嘿一笑道：“枫哥，你不在道上所以你不知道。像我这样混道上的人，如果背后没一点实力，谁会把你放眼里？老子没有背景，幸好搭上个女人。那女人对我是真好，她也有钱，几乎什么都顺着我。有了她的钱，老子经常给点兄弟们小恩小惠，所以他们才愿意跟着我混，这一来二去嘛，这块地面上自然就没人敢与我争什么势力了。”

他罗里罗嗦地说了一大通，秋枫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新哥搭上的是一个独居的女人，那女人叫张莉，并不是寡妇，而是她的老公被判了无期，如果没什么特殊表现立功减刑，恐怕这辈子都出不了监狱。

张莉的老公原本是荆溪市赫赫有名的大流氓，本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可是经过八三年席卷全国的“严打”行动后，当年改革开放初冒出的一批沉渣大半被清算，后来张莉的老公沈为民参与了几场群殴，一下子声名鹊起，迅速填补了空白成为荆溪市有名的道上老大。只是沈为民在三年前因为一次琐事又与人械斗，失手杀死了一个混混，因此被判了无期。

张莉本是风骚少妇，哪耐得住一辈子的寂寞？她想寻男人，可一般男人谁敢接近这位曾经的黑老大的老婆？机缘巧合之下，她偶然结识了楞头青王新民。张莉老公沈为民虽然被抓了，可他的影响力还是一时难除，道上那些混混仍是敬惧张莉几分。有了张莉的名头，再加上她的钱财，王新民一下子神气了起来，很快便成了许多人见面都得堆上笑脸的“新哥”。

好在两三年一过，荆溪市民渐渐忘却了沈为民这个曾经的黑老大。新哥也混得风生水起，羽翼渐丰，也渐渐厌倦了张莉。他虽然不再在张莉面前百般讨好，低声下气了，但毕竟自己是靠张莉起家的，要完全撕破脸皮，还真有点说不过去，何况张莉也认识好多原老公的手下兄弟，把她逼急了，找人暗中搞一下新哥，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正是新哥心中惧怕的。

直到张莉发现了新哥与小倩的来往，两人打闹多次后，张莉放出狠话，只要新哥还了她这几年在新哥身上花掉的钱，那她也还新哥一个自由。张莉瞧不上新哥，以为他根本不可能有这能力来还钱，所以是将了他一军。可她没想到，新哥把这事当了真，还真动了心思要做笔大的“生意”，有了钱就彻底甩了张莉，从此与小倩双宿双飞。

秋枫听明白了，额头上却不住地冒出冷汗。他没想到新哥的大生意，竟然是想黑吃黑。快过年了，像红塔山这种高档烟自然成为生活条件改善后的大众过年时有面子的好烟，可香烟都是配给制，很难搞到大批量的，何况新哥也没这个本钱去进货。

新哥心中早就盘算好了，他在和外地烟贩接触后，发现高仿的红塔山香烟利润最大，而且好多人根本就吃不出真假，便决定铤而走险，弄到大批假烟，然后销给荆溪市各地的企业家。

他盘算得是很好，他搞来的烟，那些办厂的企业家见他上门推销，哪个敢不收？而且只要这烟一般人吃不出真假，那就笃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麻烦。他也一时鬼迷心窍，平时在地方上横行霸道习惯了，还真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不知天高地厚了。

新哥在品过几种烟后，指定要了那种高仿的红塔山香烟。外地烟贩也早打听到新哥在当地的名气，自然也是满心欢喜和他迅速达成了条件，答应先送十箱香烟过来，甚至连定金都没收新哥的。哪曾想在交货时，前来送烟的三个外地烟贩，不但没见到一分钱，反而让新哥带着几个小弟把他们暴打一通，强行抢走了烟。

这下新哥可惹了马蜂窝，直到他小弟传来风声，说是外地烟贩要弄死新哥，他这才慌了神。新哥扛不住了，悄悄藏好香烟，然后打算远走他乡避避风头。可不巧，就在他前去小倩家想和她道别时，没曾想半路上遇上了到处追杀他的外地烟贩。幸好新哥平时打架多，也练就了一点小身手，虽然被对方刺中了两刀，可仍是保住了小命逃了出来，最后躲到了秋枫寝室中。

秋枫头皮都发麻了，生怕自己也因收留新哥而受池鱼之殃，想要新哥快点离开，可又不敢公然得罪新哥。他迟疑了好一会道：“新哥，你这样子么，不如到派出所投案自首，关进去几天那等于是保护你，外地烟贩拿你也没法可想。”

新哥“呸”了一口道：“兄弟，你傻啦？我去投案自首，投什么案？以前那些混混滋事的罪名不够判，这次抢香烟的罪名可大了，弄不好判我个十几年，我这辈子不是毁了吗？嘿嘿，何况我现在知道了，这些烟贩的势力有多大。如果我真的被判入狱，说不定哪天在牢中睡觉时，就被那些烟贩收买了哪个狱友把我搞死了。”

秋枫一想，新哥说的也有道理，跟着叹了口气道：“这倒也是！就算烟贩没收买人取你小命，但万一把你关到了张莉老公一个监狱，恐怕他也会剁了你的。”

新哥脸上一阵抽搐，有些害怕地道：“你小子虽然乌鸦嘴，可也说得有道理。所以，兄弟我这次是栽了，只能跑外面避风头了。兄弟，你也够义气，今夜收留了我，还给我冒着风险去配药，甚至为了我还不惜划伤自己。你这情谊，老子认了，以后老子有朝一日杀回时，绝对少不了报答兄弟你。”

他再三恳求，在他外出避风头时，让秋枫无论如何要找到他女友小倩。小倩有什么生活困难也请秋枫帮帮忙，更主要的是，决不能让别的男人占有小倩。

秋枫哪想得了这么多？赶紧不假思索地一口应承下来。新哥也在狠狠抽完指间的烟后，收拾一下东西，迅速离开了秋枫的寝室。

终于送走了瘟神，秋枫用冷水擦了几遍额头后，心绪才渐渐恢复了平静。他呆呆地捏着王怡留给他的照片，思绪万千，可又没法找到破译照片上秘密的法子。

第022章 铁公鸡的算计

年底的秋枫无所事事，回到老家后的他，看到左邻右舍仍是辛苦操劳却又生活艰苦，有了自己工资的他心中有了一种强烈的优越感；可当他到镇子上闲逛后，那种优越感立即被大包小包疯狂购物的人迅速打击了下去。

秋枫老家虽然在乡村，可紧挨着地区中心镇，也算半个镇上人。自打他懂事起，就习惯了村上人那种羡慕祥和镇上人的目光，“十世才能修得一个街梢头”。可秋枫想不明白的是，镇子上一下子多了许多新人，而且那些新人一个个趾高气扬的样子，就连镇子上的老居民也是羡慕不已。

自然，那些镇上的新居民就是改革开放后悄然涌现的第一批“万元户”。在秋枫眼里，虽然不屑他们那种暴发户的嘴脸，可也着实羡慕他们过的富裕生活。他无聊地看着不时在街上招摇走过的时尚青年，打心眼里耻笑他们的喇叭裤、大背头，还有那一幅遮住大半边脸的蛤蟆镜，以及拎在手里喇叭都震得沙沙作响的收录机。

“小秋老师，你好心情啊！”秋枫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扭头一瞧，刘教导那张胖胖的脸早已挤满笑容出现在他身边。刘教导笑眯眯地道：“小秋老师，我刚才到你家去找你了，你家人说你在街上，我这就寻来了，还真巧，一下子就遇上了你。”

快过年了，刘教导这个时候找他有什么事？秋枫心里疑惑，因为他看到了刘教导手里捏着几份红通通的证书。

刘教导拉起秋枫的手，把那几份证书往他手里一塞，笑吟吟地道：“小秋老师啊，祝贺你，这学期课教得不错，很出色，这是教育局和学校给你发的荣誉证书和奖状。嘿嘿，想要争这些荣誉的人很多，还有几个是老史的跟屁虫，小秋老师刚做老师就能得到这些荣誉，真不容易啊！”

思了，赶紧堆满笑容道：“刘教导，我只是大学刚刚毕业，没什么教学经验。有这些荣誉，还不都是您提携我的嘛！刘教导，现在都放假了，您家里也应该忙着过年，这些荣誉证书过年开学后给我也不迟啊，还麻烦您前来找我。”

刘教导拍了拍秋枫的肩膀道：“小秋老师啊，咱们做老师的，虽然工资不高，可那都是高尚的职业，荣誉比啥都重要。这不就快过年了嘛，要是你家亲友拜年时见到你这些奖状和证书，还不得人人夸你啊？所以我才赶紧给你送来。”

秋枫心想也是，心里立即为刘教导的“好”所感动了。正在他摩挲着那几本证书，想说些如何感谢刘教导的话时，刘教导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叹了一口气道：“小秋老师啊，你说得没错。明天就小年夜了（江南的小年夜，腊月廿九），这当儿我是应该在家里忙活。可是，我这心里不放心啊，想找你打听打听胡书记那儿怎么样了！”

秋枫心里咯噔一下，一种内疚感迅速浮上心头。他确实尝试过，可没能联系上胡司令，更别提见到胡书记了。刘教导送他的一条烟早让他抽光了，可自己却没帮刘教导办事，还一直用鬼话敷衍着刘教导，这让他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秋枫楞了一下，硬着头皮窘迫地道：“刘教导，您这事我已经托同学说了，胡书记说他知道情况了，会尽快考虑的。只是胡书记不喜欢送礼这一套，当面教育了我，让我把香烟送还给你。”

刘教导瞬间又恢复了笑容，握着秋枫的手道：“小秋老师啊，那真得好好感谢你。胡书记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只是那送出的烟怎么能再要回来？小秋老师，你帮了我的忙，要不就送给你抽吧！”

还没待秋枫回答，刘教导的笑容忽然又消失了。他苦着脸道：“唉，年关真是难熬。我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昨天来信说，车间主任对他不那么好。儿子想送点礼给车间主任，改善下关系。可这小子又没挣到什么钱，只晓得开口向娘老子要。他哪知道我的苦处啊，这几年的积蓄，动也不敢动，得留着给他娶老婆呢！”

秋枫心中一动，立即有了个主意。他想到了新哥塞进他抽屉的那条高仿香烟，寻思着不妨把这条烟送给刘教导。这样一来，就算上面对刘教导的要求没任何动静，秋枫也觉得内心不亏欠刘教导了。他沉吟了一下道：“刘教导，我平时抽习惯了那种两元钱的红河，您送的这种高档烟，我可不敢受用啊！要是抽上瘾了，咱这点工资可不够开销。这样吧，刘教导，我等会回去后，把你那条烟放在学校门卫处，你回家路过学校时带回家给您公子吧！”

刘教导连说“使不得”，可在秋枫的再三要求下，刘教导只得露出无奈的神情，勉强接受了秋枫的建议。

见刘教导转身在街上闲逛欲买点年货，秋枫生怕自己的谎言露出马脚，立即踩着自行车飞速赶往学校方向。他来不及和门卫老头老太打招呼，冲进自己寝室，迅速从抽屉里翻出了那条假烟。

秋枫仔细地看了几回，觉得新哥所说非虚，还真看不出香烟外包装上与正宗的有什么区别，这才心情轻松地吹着口哨把香烟带到了门卫。他嘱咐门卫老太，说是刘教导一会过来会拿香烟，门卫老太也自是知趣，压根就不问为什么，把香烟放进了内室。

秋枫正欲离开时，门卫老头悠悠地道：“小秋老师，听说市里胡书记是你同学的父亲？”

秋枫“嗯”了一声，门卫老头不阴不阳地道：“啊呀！小秋老师，你有这么好的关系，为什么不早点求胡书记把你调到教育局呢？胡书记这一走，恐怕以后就难了，你要在我们这乡镇中学不知呆几年了。”

秋枫一楞，他都不知道胡书记要调任的事。门卫老头又慢慢地道：“小秋老师，你现在特别后悔了吧？也真是的，你和我们两个关系都挺好的，这么大的事也从没听你提起过。要不是今天早上刘教导在这儿说起，我们还真不知道胡书记要调走了呢！”

秋枫更是懵了，他隐约觉得这事有点蹊跷。在他追问下，门卫老头告诉秋枫，今天早上刘教导很早就来到门卫，向他和老伴打听小秋老师家的住址，还顺口说到了胡书记已经调走的事。

他渐渐缓过了神，立即有一种耻辱感涌上心头。秋枫终于明白了刘教导今天找他的真正意思，想必是刘教导知道了胡书记调走，他央求秋枫帮在胡书记面前美言几句的希望已经落空。精明得几乎一毛不拔的刘教导还惦记着他托秋枫送的那条红塔山香烟，这才有了今天在祥和镇上“偶遇”的事。

他心中愤怒极了，忽然觉得刘教导那张胖猪头一下子变得那么丑陋可恶起来。秋枫被刘教导戏弄了，这自然是自诩智商过人的秋枫所无法接受的。可这愤怒不能让门卫老头老太看出来，秋枫不一会便恢复了平静，甚至心中暗暗得意。

刘教导看似聪明的做法，却让秋枫白白抽了一条好烟，而且秋枫也因为刘教导的小算盘，心中再无对不起他的内疚感。更得意的是，秋枫抽的是好烟，还给刘教导的是假烟，而且这假烟还是新哥留下的，根本没用秋枫一分钱。

他刚和门卫打了声招呼，正想骑车回家，忽然有人高声喊住了他。秋枫没想到沈芸的舅舅老何竟然会到学校来找他，心中是惊喜交加。老何告诉秋枫，他已经找了秋枫好久，只是因为学校放假了没见到秋枫的人，又不好意思到秋枫老家去找，今天恰巧遇上秋枫，非要强拉着秋枫跟他去喝两盅。

秋枫推说过年忙，不好意思打扰老何。老何哈哈一笑道：“小秋啊，你以为是我要请你啊？是我那大妹子要见你，恰巧芸芸这丫头也回家了，咱们一起吃个夜饭吧！”

老何不由分说地推起秋枫的自行车，和秋枫并排走出了学校。走了一段路，秋枫疑惑地道：“老何，你不是说何姐要找我吗？好味道小吃店可不在这个方向吧？”

老何笑嘻嘻地道：“小秋，你都是半个毛脚女婿了，我大妹子还会在小吃店招待你？这快过年了，小吃店也打烊了。今天带你到我大妹子家，咱们好好喝喝酒，聊聊你和芸芸的大事。”

秋枫心中一喜，随即又咯噔一下。他压根就没向家人提起过沈芸的事，因为他知道家人肯定不同意他娶一个农村户口的姑娘，哪怕她貌美如花。何况沈芸虽然貌美，可在秋枫心中，她没有王怡的才气和成熟女性的妩媚，更不能和女神一般存在的叶宛欣相比。

除非，秋枫能确认自己真的与叶宛欣无缘，又从此再也见不到王怡，那他倒有可能会真喜欢上沈芸，也许会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而与沈芸走到一起。

可他心里更明白，叶宛欣与王怡的存在，并不是阻碍他追求沈芸的真正理由。因为那两个人是几乎没有可能性的，而沈芸才是现实中他的最佳选择。只是不知怎滴，秋枫内心深处对沈芸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自己也没搞懂怎么回事。

第023章 上门女婿

秋枫虽然也多次夜深人静时幻想过一旦和沈芸恋爱，将会过上什么样的幸福生活，但他对沈芸的感情其实还谈不上有多少。只是小年夜这次的再次会面，沈芸从视觉上彻底秒杀了秋枫。

无论是沈芸一头染黄的披肩卷发，还是米黄色的毛呢大衣，以及那双白色的靴子，都让秋枫感觉是冬天里的一把火，更何况呢大衣下露出的一截，那是农村姑娘想都不敢想甚至也没见识过的肉色厚丝袜包裹着的美腿，这对秋枫的视觉形成了致命的冲击。

沈芸只是礼貌地对着秋枫甜甜一笑，便不再理会秋枫，而是缠着她妈何姐撒娇。何姐张罗了一桌好菜，放在桌上的竹匾里已经摊满了诱人的生水饺。她和沈芸聊了几句后，对着她哥老何呶了一下嘴。

老何立即会意，故意咳嗽了一下。沈芸不知是事先得到了她妈何姐的授意，还是主动要分摊她妈的负担，笑吟吟地说今天她去烧水准备下饺子，和大家招呼了一下便躲进了后院的厨房。

老何在桌上给三个人各自斟了一杯酒，拍拍秋枫的肩头道：“小秋啊，你小子好福气。不是我老何吹牛，整个小湾镇上能找得出第二个比我外甥女漂亮的女孩吗？呵呵，要不是我大妹看上你了，我还真舍不得把芸芸嫁给你呢！”

秋枫心里一阵激动，略显尴尬地道：“何……何叔，只怕我配不上沈芸。”老何一楞，有些生气地道：“小秋，你怎么配不上我家芸芸了？咱们农村人，不晓得啥大道理，可老戏看多了也明白一个理，那就是婚嫁得讲究郎才女貌。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那在古代最起码是个秀才啊，把芸芸嫁给你，也不会辱没了她。只是你记住，如果你日后胆敢对芸芸不好，可别怪我老何到时翻脸不认人。”

何姐“哎”了一声道：“哥，你还没喝酒就说胡话啦？瞧你把小秋老师吓成这样，芸芸看见了可会心疼的，搞不好她连你这大舅都不认了。”她说完赶紧岔开话题道：“小秋老师，你和家里商量过了吧？到底准备什么时候下帖子娶我家芸芸呢？”

秋枫支吾了一下道：“这……具体日子还没说！何姐，我家条件不是太好，现在谈这些，恐怕不大现实。”

何姐微微一笑，正欲说话，老何抢过话题道：“小秋老师，你犯什么傻？不知道我们小湾镇上我大妹家是远近闻名的万元户啊？嘿嘿，芸芸就丫头也不容易，一年也能挣个二三十万钱的。你家境不好我们不计较，你做上门女婿好了，这房子什么的就不用你操心了。”

秋枫皱了下眉头，他知道何姐家只有两个女儿，是透露过想让秋枫做上门女婿的意思，可在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的农村，秋枫的父母会答应吗？他敢断定，只要自己提出来，肯定会招致父母与亲友的激烈反对。

他不敢正面回答老何的话，支吾了一会，忽然想到老何刚才说的沈芸的收入，不禁一吐舌头讶然道：“什么？沈芸在湖光市一年能赚二三十万？我的天呐，我大学毕业分配到这里做正式老师，加了工资，一年总收入目前还不满两万呢！老何，沈芸她在湖光市做什么工作啊，怎么能挣到这么多钱？”

老何咧嘴一笑，摊了摊手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这孩子运气好，让一个好单位招工去了。”他转向何姐道：“大妹，芸芸现在到底做什么工作啊？这丫头也挺淘气的，我问了好多次，她总笑着神秘地说要保密。”

何姐白了老何一眼道：“哥，芸儿的单位是保密单位，自然不能对你多说啦！以后这事你也不准问了，万一她小孩子说错话了，那上级领导会严厉批评她的，说不定把她开除了那就惨了。”

两人的对话让秋枫心里立即激动了起来，他真不敢相信，沈芸竟然是在保密单位工作的。那种单位的人，都是特别严格选招的，说得通俗些，都是国家的人。他本来还担心家里人反对他和沈芸恋爱的，现在得知沈芸的工作性质后，秋枫心里再也不堵了。就凭沈芸这条件，秋枫已经能想象得到自己父母得知情况后脸上乐开花的场景。

老何兄妹几乎是逼婚的口吻了，秋枫虽然已经对沈芸越来越满意，可他毕竟撒了谎，从没把这事对家人说过。因此，在面对老何与何姐催问秋枫什么时候准备结婚的话题时，秋枫心中发虚，生怕自己言语中露出马脚。要是让老何与何姐发现他撒谎，恐怕立马翻面，那他与沈芸的缘分极有可能就此结束。

他虽然还想再多看几眼沈芸，但此刻只想保住这桩可能的姻缘，他认为自己必须得赶紧离开何姐家。正在他绞尽脑汁想理由时，忽然听到何姐与老何闲聊间，提到沈芸将来与秋枫成家后会不会孝顺何姐的事，他灵机一动，惊呼一声道：“哎呀，不好了，我碰到何叔，非要拉我到这儿来喝酒，险些忘了一件大事。”

老何兄妹俩立即停止了说话，都一脸疑惑地盯着秋枫。秋枫脸露焦虑之色道：“今天是小年夜，我们祥和镇那一带有祭祖的风俗。我竟然忘了这事，那会被左邻右舍骂不敬祖宗的，是不孝顺的子孙，因此我只能告辞了，要立即赶回家祭祖。”

何姐疑惑地看看秋枫，又瞧瞧老何。老何楞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道：“对对，大妹，我想起来了，祥和镇那儿真的是这样。嘿嘿，小秋老师能把祭祖放在心上，说明是有孝心的。大妹，你就放心吧，我敢保证小秋老师这种好心肠的，将来与芸芸成家后，也一定会孝顺你的。”

何姐的脸色渐渐放了开来，竟然不再逼问秋枫，而是叮嘱他早点赶回家，路上一定要小心，还忙着把桌上竹匾中的生水饺打包了一大份，非要秋枫带回家吃。

秋枫一路哼着小曲，心花怒放地赶回了祥和镇郊的老家。见他晚回家，差点没赶上祭祖，父母脸色也有些不悦。可毕竟快过年了，父母只是轻轻埋怨了一两句，也就不再提起，当秋枫拿出一大包生饺子时，父母也都惊讶极了。

秋枫正不知如何向父母启口，说起这饺子的来历以及和沈芸的事时，母亲忽然欢喜地道：“小枫啊，是不是今天还帮学生补课的？家长为了答谢你，特意给你裹了这么多饺子呀？”

秋枫含糊地“嗯”了一声，母亲欢天喜地地把饺子拿到了厨房。等母亲再出厨房时，已经不见了秋枫。她喊了几次，得知秋枫正在自己房间中看书时，赶紧把一大盘饺子和一小碟醋端进了秋枫的房间。

正翻阅着王怡送给他的那本《汪国真诗集》的秋枫，脑子渐渐地冷静了下来。他忽然心生疑惑，沈芸的条件既然那么好，何姐为什么不挑个更好的上门女婿，非要看上家境一般其貌不扬的秋枫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秋枫的城镇居民户口？

他想不明白了，更让他想不通更沮丧的是，虽然他觉得沈芸漂亮，而且在老何与何姐嘴里，沈芸与秋枫几乎到了该洞房的时候了，沈芸也并不反对母亲与大舅的想法，算是同意嫁给秋枫，可她为什么对秋枫却几乎不理睬？难道是因为她在未来的郎君面前害羞的原因？

因为年关将至，本来很少有电的农村也亮堂了起来，从腊月廿四开始就再也没断过电。不巧的是，就在秋枫端详着诗集想着心事时，突然眼前一黑，不知道是跳闸了还是停电了。

他默默地坐在黑暗中等了好一会，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这时，他母亲端着一盏美孚灯走进了秋枫的房间。看到桌子上的饺子还没有动，母亲把美孚灯放在秋枫的桌子上，心疼地关照儿子赶紧把饺子吃了，平时工作太累，今天吃好早点睡觉。

母亲离开后，秋枫吃了几只饺子。虽然何姐做的饺子美味无比，但想着心事的秋枫却没多少胃口，满腹心事地拿出王怡留下的那张特殊的照片，久久地凝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阵刺耳的声音把迷迷糊糊坐着就睡着了的秋枫惊醒了。一道黑影从他房间的门缝中溜走，秋枫懊丧地叹了口气，只怪自己没小心，竟然让家里那只黑猫进房间偷吃，居然把饺子盘子打翻了。

他看着满地白色的碎瓷片和凌乱散落的饺子，长叹一声，拿起房间门后的扫帚清理起来。王怡那张照片竟然也被黑猫带落在地，上面被饺子弄得一塌糊涂。秋枫心中十分懊悔，可事已至此，他还能有什么法子？

秋枫弯腰捡起那张照片，坐回到椅子上，抽了几张卫生纸，细细地把照片上的脏东西擦拭干净。秋枫擦了一遍又一遍，鼻子中忽然闻到了一股含糊味。他抬头一看，原来是罩在美孚灯玻璃罩子上的那张遮光的旧报纸被烘焦了。

第024章 照片背后的秘密

秋枫赶紧取下美孚灯罩上的遮光旧报纸，刚把那张被烤得散发出焦糊味的旧报纸扔进纸篓，目光瞥到才擦拭干净的王怡照片时，忽然心中一个激灵。他激动得差点喊出声来，一把抓起照片，放在鼻尖处嗅了嗅，又对着灯光照了照。

照片上除了还有点饺子味，秋枫当然闻不出什么；对着灯光瞧了好大一会儿，除了依稀见到点上面没能完全擦拭干净的痕迹外，也发现不了什么。可这时的秋枫，心情却激得得难以自已，他几乎可断定，他已经找到了王怡留给他的秘密，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是王怡离开前，刚进入深秋，霜降的第一天。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去好味道小吃店混晚餐的秋枫，在还没到放学时间的课间，走廊上偶遇了王怡，王怡表情很自然地邀请秋枫到她寝室吃晚饭。

那天是秋枫换上秋装后觉得最寒冷的一天，王怡亲手做的一盘热腾腾的饺子驱走了秋枫心头的寒意。两人边吃边聊间，秋枫正兴致冲冲地和王怡说着二战时的历史，王怡忽然对秋枫提到的谍战故事感了兴趣。她听了好久，忽然神秘兮兮地对秋枫说，有朝一日她也来模仿一下，看看秋枫会不会像故事里的特工那样机灵。

虽然心中难抑激动，可他也没敢急于试验。毕竟这照片是不是有秘密，那只是他的猜想。而且由于这件事压在心上太久了，几乎成了他的心病，如果试验下来，照片上什么秘密也没有，那对秋枫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是他无法接受的。

也不知他深呼吸吐纳了多少次，心绪慢慢平息的秋枫，端坐在了美孚灯前，伸出右手食指，蘸上小碟子里的醋，慢慢地在照片的背面细心地涂抹了起来。醋很快就挥发干净，只是接下来的一步，对秋枫绝对是个艰难的选择。

如果他的判断有误，那等于是无形中毁了这张照片。只是好奇心与强烈的自信心，让他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哪怕把照片烘得泛黄，他也能阿q式地自我宽慰解释成是岁月的沧桑，还多了一份复古怀旧味。

他把照片凑近美孚灯的灯罩，细心地来回移动，尽量使得照片能均匀加热。不一会，当照片上出现了一截禇黄色的痕迹时，秋枫不由得一阵欢呼。他的自信心这时瞬间爆棚，因为所有的猜测都对了，王怡留给他的这张照片，为什么与别的照片不一样，果然是另有玄机。

那天恰巧是霜降，王怡不时地夸奖秋枫的博学，竟然知道这么多有趣的轶闻。受到了鼓舞的秋枫，眉飞色舞地说到了谍战，更是得意地告诉王怡，日常生活中最简单的物品，也都可用来作为密写的材料。他之所以说到这个，是因为那天吃饺子时，王怡午餐时还有半碟菜放在桌上，那是半碟颜色墨绿却已经被凝脂冻住的炒大蒜。

秋枫告诉王怡，由于条件限制，好多特工会就地取材制作密信。不管是新鲜的大蒜还是蒜头，只要挤出里面的汁水，在空白的纸上书写，就是一封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密信。大部分人是不可能想到这方法的，而且密信写完后，蒜汁很快就干了，密信上也不会留下什么异味，这时只要用醋涂抹密信，再加热烘一下，密信的内容便会奇迹般地显示出来。

在期待与紧张中，秋枫手中的照片背后，清晰地露出了一段禇黄色清秀的字迹：“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这句诗，它的成名之处，倒不见得是有多么好，能让它被世人记住的，是因为由于这句诗而引出的一桩满门抄斩的悲剧。

清雍正年间，翰林学士徐骏颇有才名，只因为人清正，且恃才傲物，因此引起了同僚的嫉恨。徐骏因写过“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的诗句，被同僚告发，说成用“明月”怀恋明朝，用“清风”影射大清，“蓄意诽谤朝廷”。

雍正皇帝虽然毕生辛苦操劳朝政，大刀阔斧地改革，绝对算得上是历史上的一位明君，但也正因为他革新旧弊，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因此朝廷中暗中有许多势力勾结在一起欲推翻雍正皇帝。雍正皇帝因此而多疑，他本以为徐骏此诗只是文人的无心之过，可忽然想到了徐骏给他呈上的奏章里出现过一个错字，便立即开始怀疑起了徐骏是不是真如他人告发有“反清复明”之意。

徐骏喜欢喝酒，有一次趁着酒兴给雍正皇帝写了个折子，没想到酒后失误，在奏章里他把“陛下”的“陛”字，错写成“狴”字，（狴，兽名，犭同“犬”，俗称“反犬旁”，可见嘲笑之意）。于是雍正大怒之下把徐骏革职，查抄徐家。

徐骏曾作过一首《清风诗》，在当时广为流传，而且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有一天徐骏晒书，风吹动了书页，他便脱口吟道：“莫道萤光小，犹怀照夜心。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徐骏因奏章之事触怒雍正，本也罪不致死，大不了被抄家革职流放。可那些嫉恨他的同僚见机会来了，怎么肯轻易放过他？于是有人突然想到了这首《清风诗》。“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这摆明了就是蔑视夺了大明江山的清廷是没教化的野蛮人吗？雍正这下怒不可遏了，立即下旨以大逆不道罪把徐骏满门抄斩。

王怡费尽心机，俏皮地在照片上留下这句诗，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验证秋枫曾经说过的谍工密写趣事？秋枫绝对不会这么认为，因为他知道王怡是个心思细腻且很有才情的女人，给秋枫留下这诗句绝对是另有深意。

秋枫最怕的就是王怡是用这诗句来嘲笑他，但这想法一闪出来立即被秋枫排除了。毕竟秋枫虽然刚来小湾镇工作才半年，但已经才名远播。王怡最欣赏的也恰恰是秋枫的才气，她怎么可能会耻笑秋枫浅薄无知？

联想到王怡曾经说过她对不起秋枫、利用了秋枫等等诸多细琐的往事，以及王怡寝室后那段残破的围墙，秋枫脑子中灵光一闪：这不就是王怡在向秋枫暗示，那个经常骚扰她的人是谁吗？

虽然凭这句诗，秋枫无法把它和学校中哪个人联系起来，但他已经坚信，这绝对是王怡留给他的重要线索。显然，校外的人，应该是不可能的，一是因为王怡如果遭到骚扰，早就可以报警了，二也是因为她给秋枫留线索，那说明此人是秋枫认识的。秋枫想来想去，王怡留线索这种做法，只能说明她欣赏秋枫的才智，临走时俏皮地给秋枫设了个局；同时也说明，王怡一直不敢明言，说明她忌惮这个经常骚扰她的人。

既然无法猜透，那就索性不去猜测。这也是秋枫一贯的处事原则，遇到麻烦事时，直接搁置一边，这样才能调节好心情，许多疑难事，或许在无意中就得到了解答。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一个新年就过了。还没到正月半，学校已经重新开学，秋枫也回到了他的寝室。在新学期第一次教师大会上，史校长当众表扬了秋枫上学期的工作实绩，并亲自把本应由会计经手的奖金送到了秋枫手上。

只不过史校长接下来笑眯眯地由刘教导宣布的课务安排，让秋枫有些大惑不解。秋枫没想到，刘教导竟然给他安排了做高三班主任。这在小湾中学几乎是史无前例的事，虽然小湾中学是以初中部为主，另设了几个职业高中班，职高班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但高三班毕竟还是要参加对口单招的，不要说是高三班的班主任了，就是一般的任课教师都感觉压力很大。

像秋枫这样的新教师，理论上是不放心让他带这么重要的班级的，这正是秋枫疑惑和惶恐不安的地方。刘教导在教师大会上宣布，小秋老师的能力有目共睹，在上学期就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因此校领导研究决定由秋枫来挑这个重担。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涉世未深的秋枫也有点飘飘然了。连平时和他很不对眼的教研组长也一反常态，当众热烈地向秋枫表示祝贺。于是，在全校教师热烈经久的掌声中，秋枫欣然接下了这使命，甚至激情四溢地发表了一通类似于保证书的演讲。

新的学期，为了理想，更为了责任，也是想展示自己的实力与才华，秋枫真的拼了，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到高三班级管理工作与教学任务上。他几乎是以校为家，很少出校门，把好味道小吃店老板娘惹急了，几次三番地跑到学校找秋枫，要求秋枫赶紧定个和沈芸论婚嫁的日子，秋枫也都言辞不详地支吾了过去。

可不曾想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有次秋枫正在上课时，居然意外地被父母叫出了教室。自从他正式参加工作以来，父母还没一人到过他学校，更别提是两人同时到来。秋枫跨出教室的这一刻，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025章 游戏厅小混混

父母第一次到秋枫工作的学校，竟然是为了秋枫的婚事而来。秋枫没想到，他生怕家里人不同意而一直拖延隐瞒的与沈芸交往的事，就这么轻易而突然地被戳破了。何姐耐不住了，竟然没和秋枫打个招呼就亲自赶到了秋枫老家，直接向秋枫父母提出了婚娶事宜。

秋枫父母刚开始是愕然，因为他们从没听秋枫提起过这回事，而且他们也坚决不同意娶一个农村户口的儿媳妇，可当听说沈芸是保密单位的工作人员，又见了沈芸的照片后，老俩口立马心花怒放，还没容何姐多鼓如簧之舌，就迫不及待地赶到秋枫学校兴师问罪。

秋枫无奈，在父母的逼迫下，只得勉强同意了这桩婚事。只不过，他推说自己现在是高三班主任，工作繁忙，得为自己的前途拼搏一下，婚事还不能太急。父母考虑了一会，同意了他的想法，还表示秋枫必须安心工作，至于婚期由他俩和何姐商量。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秋枫，心情愉快地叫食堂加了两个菜，留父母吃饭后把他们送回了老家。其实他心情极为复杂，并不是他真的不愿立办这件婚事，而是他仍心猿意马，眼前始终摆脱不了叶宛欣的倩影与王怡的风情万千。沈芸虽然也极为貌美，可毕竟她与秋枫没什么接触，就算是偶尔的几次见面，对秋枫也相当冷漠。她的这种态度，哪怕秋枫天天高唱“亚洲雄风”，恐怕花烛洞房时也要被折磨成戏文中宫内当差的公公。

为学生高考而奋斗的秋枫，似乎变了一个人，很少回老家，而且即使住校也几乎不出校门。好在何姐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准女婿，虽然也有些不满秋枫不上她门，但总是三天两头送好吃的东西到小湾中学门卫。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得很快，虽然因忙碌而过得十分充实，但秋枫的心情却越来越烦躁。他后悔自己接了这么一个班级。学生原本松散的纪律问题虽然被他整顿得大为改观，可这些学生本就是考不上普通高中的，成绩还不是一般的差，在秋枫的努力下居然不见任何起色。

同科组的小丽老师悄悄告诉秋枫一个内幕，在上学期末秋枫去滨海市时，因大雪未能回，学校回就讨论安排了新学期的课务。秋枫所教的这个班级，是全校老师都为之头疼的，没人敢接。好在刘教导在会议上极力称赞秋枫的能力，楞是建议把他推上第一线，结果，全校教师几乎是破天荒地没有任何异议一致热烈表态通过。

对口单招终于结束了，初中部还没放暑假，秋枫一下子从忙碌中空闲下来，顿感无所事事心头发慌。看着其他老师忙着迎接期末考试，无所事事的秋枫心中更是不安了。他不知道即将揭晓的高考结果会是什么样的，但基本是凶多吉少。如果考砸了，这不但会影响秋枫的信心，甚至还会让他在学校同事面前抬不起头。

正在他焦虑不安度日如年时，门卫老太到他寝室找到了他，说是有一个漂亮的姑娘曾到学校来找过他，还给他留下了一张字条。秋枫打开字条，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上面的落款“小倩”。小倩是谁？秋枫楞了好一会，突然想到了新哥临走时对他的嘱咐，心情忽然一阵紧张，还有说不出的激动。

在祥和镇刚开设的一个溜冰场边，秋枫见到了新哥最心爱的女人小倩。秋枫大跌眼镜，他完全不明白新哥怎么会那么爱小倩，甚至为了她还不惜黑吃黑而狼狈出逃。秋枫始终没觉得，好好的牛仔裤上非要戳几个洞才是时尚美，眼前的小倩就是那种时尚的打扮。更让他不适应的是，小倩虽然面目清秀，可手腕上那条青黑色的蝎子也着实有些吓人，而秋枫从来就是看不惯纹身的。

小倩的风格也如她手腕上的蝎子一样，让秋枫有一种怕被蜇到的感觉。她第一次找秋枫，竟然是让秋枫帮她销掉些香烟。那些香烟是新哥留下的，新哥外逃了，那些追杀他的人自然也几乎不见了，小倩觉得风声已过，再不出手，恐怕那批香烟都得发霉，因此才急着找到了他。

秋枫无奈，硬着头皮答应帮她销十条香烟，可没想到小倩还真做得出，她竟然要让秋枫先把烟钱给了她。秋枫不敢得罪小倩，也觉得自己应该讲义气，答应新哥帮她照顾好小倩的，无奈地掏空了身上的钱给了小倩。小倩数了数，自然是不够数。她把钱一下子塞进领口中，套上溜冰鞋，边滑边对秋枫喊：“别忘了下个月发了工资先给我！”

当天晚上，有一个陌生的小个子找到了秋枫，说是小倩姐让他把香烟送来的。秋枫望着那十条香烟，简直是欲哭无泪。他只是一个刚工作一年的新教师，接触的人群本就比较单调，你让他上哪去销掉这些高档香烟？尤其还是假烟。

很快，又到了正式放暑假的时间，小湾中学全体教职工都集中在了那间破旧但宽敞的大会议室里。史校长拿着稿纸，沾着唾沫洋洋洒洒地读了近万字学期总结。当全校教师的掌声响起时，史校长摆了摆手，然后脸色一变，严肃地说请刘教导来对教学工作作学期总结。

那一天，秋枫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刘教导一开始表扬了部分先进教学工作者后，话风突然一转，开始严厉批评本校的高三班级，在对口单招考试中几乎是全军覆灭。全体任课教师都应该作出深刻检查，并扣除部分奖金，尤其是班主任秋枫同志更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必须认真反思，并作出扣除年终奖的决定。

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早已经空无一人的会议室，回到寝室，紧紧地关闭门窗，扑在床上，默默地流出了眼泪。虽然热浪笼罩着寝室，可心早已经寒透的秋枫却是满身冷汗，却丝毫不觉得酷热。他终于明白了，刘教导当初劝自己勇挑担子接这个高三班的真正用意，那是刘教导因心中恨秋枫没给他办事而使的阴招。

在寝室不知呆了多久的秋枫，没敢在第二天回到老家。自觉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他，心事重重地踩着自行车，回到了祥和镇上后，竟然鬼使神差地停在了喧嚣的文化宫门口。

文化宫是祥和镇上最热闹的地方，不仅是镇子上的人，连附近小镇上的喜欢玩乐的时尚青年男女都喜欢聚集到这里。秋枫掏出一张大团结，买了十个游戏币，试着玩起了风靡一时的游戏《魂斗罗》。刚打了两次，他就觉得没劲了，瞥见身边的小孩子玩《街头霸王》疯狂呐喊，心中的憋屈正需要发泄的他，重重地一拍游戏机。小孩一见秋枫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赶紧背起书包开溜。

秋枫第一次觉得玩游戏这么过瘾，开始没适应时很快“gameover”了几次，但天生聪明的他不一会就掌握了技巧，忍不住又换了几个游戏币。他心中痛快极了，游戏机中被他狠揍在地的那些对手，在他眼里几乎全换上了刘教导那张肥胖油腻的猪脸。

正在兴头上的他，肩膀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秋枫一回头，见到几个小年轻站在了他身后，全都恶狠狠地盯着他。那几人秋枫一见就心里发毛，因为他们都没穿上衣，胸口全有纹身。

不用多说，这些家伙就是祥和镇上的小混混，秋枫那是万万惹不起他们的。刚才被秋枫吓走的那个小孩子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指着秋枫高喊：“彪哥，就是他！”

彪哥人高马大，一脸横肉。他再一次重重地拍了拍秋枫的肩膀，凶神恶煞地道：“小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到这里来撒野？”

秋枫脑子中嗡嗡的，听了几句才明白，彪哥就是这个文化宫看场子的老大，说穿了就是收保护费的。刚才被秋枫赶走的，恰巧是彪哥新收的小弟。虽然这小家伙才十五六岁左右，可稚嫩的脸上却透着一脸奸滑。秋枫知道今天自己闯了祸，要轻松离开这里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了。

他想到了以前和新哥结识的场景，心念一动，欲故伎重施。于是，心中虽然发虚的秋枫，也摆出一幅凶狠的样子低吼道：“怎么着？老子就是看不惯这小子，他一直占着机子不离开，这不是找挨揍吗？”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文化宫底楼游戏大厅，忽然一下子安静起来，不一会再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那几个小跟班嘻嘻哈哈说笑着，言是终于能看到有人有这么大胆子，竟然敢这么跟彪哥说话。

彪哥怒不可遏地抬手给身边笑得最起劲的小弟一个响亮的耳光，把那家伙抽得顿时鼻血直流，退后几步捂着脸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彪哥阴着脸，对着秋枫吼道：“小子，你背后有什么人？今天是故意到这里来找茬砸场子的吧？”

第027章 砸店

这是秋枫第一次正式面对警察，虽然有了安全感，可却非常紧张。见秋枫不说话，张警官很严肃地道：“小伙子，你不要有什么忧虑。要是他们真的打你了，你现在就可向我报警，我直接把他们带回所里。哼，这帮小子，没事经常给我惹麻烦，要是83年严打，这几个家伙全得拉出去毙了。”

彪哥嘻皮笑脸地道：“张警官，你也别吓我！多亏了你们人民警察，社会上的坏人早在严打中给你们抓完了，留下的都是好人啊！嘿嘿，再说了，83年那会儿，我刚刚脱下开档裤，你想抓我也没法抓！”

张警官瞪了他一眼，喝令他严肃点。莉姐在边上一直笑眯眯地和张警官套着近乎，张警官训斥了彪哥几句，然后再度问秋枫有没有被这帮人殴打。秋枫这时也瞧出些端倪了，虽然张警官一直表情很严肃，可从他们的对话中，也能看出张警官和他们不是一般的熟。

他瞅了瞅莉姐，心中盘桓了一番，对张警官恭恭敬敬地说道：“张警官，我和他们真没有打架。刚才是彪哥听说我会武术，有心和我交个朋友，咱们友好地比划两下。可能是边上的群众误会了，这才报了警。”

张警官瞪着彪哥道：“小彪，是不是这样的？”彪哥刚才还欲对秋枫出口恶气，突然被张警官这样一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莉姐笑吟吟地道：“哎呀，张警官，有你在，他们几个还敢说谎？事实就是这样的啦！只是惊动了你，让你白跑一趟，多不好意思，晚上你来我这儿，姐陪你弄口小酒给你赔个不是。”

张警官这才露出了笑容，拖长声音道：“你们这帮小子啊，就是不学好。都是前几年的那个什么《少林寺》惹的祸，搞得年青人都想去学个一招半式的。喂喂，你们给我听好了，就算你们喜欢练武术，也得注意分寸，切磋时点到为止，可千万别演变成打架斗殴啊，不然我绕不了你们！”

几个小混混连连点头哈腰，张警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秋枫的肩头，带着几个联防队员很快便离开了文化宫。他前脚刚走，彪哥脸上随即便腾出了杀气，秋枫看得心里直发毛，后悔刚才没对张警官说实话。

正在他感觉到自己将要大难临头时，莉姐“呸”了一声道：“彪哥，你就给我先一边去吧！秋枫是块好料，手段也明显比你高明。既然他是新哥的结义兄弟，那也不算外人。这样吧，你们几个，谁也不准惹秋枫，今天晚上，姐做东，你们都得给秋枫赔罪，以后也是兄弟了。”

几个小混混面面相觑，眼光齐刷刷地瞄向彪哥。彪哥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忽然一声怒吼道：“你们看我干什么？莉姐的话你们听不见？都不要命啦？”

他转到秋枫面前，学着武侠片中的姿势对着秋枫一抱拳：“小秋兄弟，咱兄弟俩算是不打不相识。今天晚上，兄弟一定给你赔个不是。这样吧，既然小秋兄弟喜欢玩游戏，今天下午小秋兄弟哪也不用去了，就在这儿玩个痛快吧！”

他瞪起眼珠对着换游戏币的一个小混混大吼一起，那个小混混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赶紧拿着钥匙打开了游戏机底柜台，从里面抓出一大把游戏币递到了秋枫面前。秋枫不敢不受，生怕自己驳了彪哥的面子再生意外。

他刚接过游戏币，莉姐的脸一黑：“彪哥，你来帮我看场子，生意就是这么做的？你拿我的钱来讨好小秋，平时还不知黑了我多少钱呢！”

彪哥赶紧道：“莉姐，我哪敢啊？只是你刚才吩咐过，我们几个要把小秋当兄弟，这才破例请他玩玩游戏。”

莉姐的脸色好看了些，她看了看秋枫，却欲言又止。秋枫何等机灵？心中立即明白了，莉姐这么对待他，无非就是想从他嘴里套得新哥的下落。可能是莉姐在手下们面前暂时不方便问吧，这也给了秋枫争取了一些时间想对策。

在紧张刺激的游戏中，秋枫很快暂时忘了四周的一切，不知不觉天色已暗。秋枫手里的游戏币也投完了，正在他想回家时，彪哥上前热情地邀请秋枫一起晚饭，陪他喝几杯。架不住彪哥的热情，更是害怕彪哥突然翻面，秋枫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彪哥。

彪哥叫了三四个手下，和秋枫一起来到了镇上的一家小饭馆。小饭馆的老板见到彪哥一行，立即脸上堆满笑容迎了出来。当他看到与彪哥一起的是秋枫时，不由得脸上一脸惊讶之色。

小吃店老板叫秋建国，也是秋家村人，还比秋枫高了一辈。见到秋建国相问他怎么会与彪哥一起的，秋枫低声告诉秋建国，是彪哥热情想请他一起吃晚饭。

秋建国脸色更惊诧了，只是他也不多问，赶紧赔着笑脸让彪哥几人坐下。谁知，彪哥他们几个刚坐定，原本在店里准备吃晚饭的几个人，居然都不约而同的离开了。秋枫奇怪地道：“建国叔，他们几个不是还没吃吗？怎么都走了？”

秋建国脸上仍挤满笑容道：“小枫啊，彪哥到我这里来吃饭，那是看得起我。他们几个人吃不吃都不重要，我还巴不得他们快走呢，免得扰了彪哥的雅兴。”

彪哥大咧咧地嘿嘿一声道：“建国，你老小子现在真比猴精还要精了。算你识时务，今天老子要招待莉姐的贵宾，也就是我的兄弟，你有什么好吃的菜，赶紧给我上。”

秋建国应了一声，立即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厨房。一个小混混走到熟菜柜前，自己动手弄了几样，另一人则搬出一箱啤酒，不问三七二十一全部打开了。秋枫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说不敢问彪哥，只得在彪哥的相劝下，开始和众人喝起了啤酒。

秋建国很快便烧好了几只菜，一只只送到桌上。喝了个把小时，众人也喝得差不多了，一个小混混突然一拍桌子，对着秋建国怒吼道：“你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彪哥今天要给小秋兄弟接风吗？日了，竟然没什么好菜。你是应付我们吧？我看你这店也不要开了。”

小混混说完，抬手把手中的啤酒瓶对着熟食柜就砸了下来。熟食柜的玻璃立即碎了一地，秋建国的脸色煞白，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只是他也只敢瞧着这帮人发飙，却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本来还畏惧他们的秋枫，这时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见一起吃饭的小混混居然敢砸他老叔的店，不由得恶向胆边生。怒火中烧的他，在酒精的作用下，想也没想拎起一只啤酒瓶“啪”地一记敲在了刚才那个砸店的小混混头上。

这一下变故，小吃店内立即鸦雀无声。不要说那几个小混混了，就连彪哥也都瞪着血红的眼吃惊地看着秋枫。被秋枫砸中脑袋的那个小混混，趴地上一会儿，也慢慢爬了起来，鲜血正从他的额头不断地往下淌。

秋建国吓坏了，赶紧上前对着彪哥低声下气地道：“彪哥，都是我不好，今天没备足菜，惹你这位兄弟生气了。彪哥，请你看在我交了两年保护费的份上，就放过我侄儿吧！”

彪哥脸色难看地道：“建国，你说小秋兄弟是你侄儿？”秋建国刚一点头，已经被激发出了血性的秋枫怒吼道：“建国叔，你不要怕。我问你，这伙人是不是经常到你店里敲诈你？是不是别人见他们怕而不敢来吃饭？”

秋建国哪还敢承认？他喝斥秋枫道：“小枫，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敢和彪哥这么说话？小枫，赶紧来给彪哥赔个不是，被砸破头的这位兄弟的医药费由我来出。”

彪哥神情奇怪地看看秋建国，又看看秋枫。边上那个被砸的小混混头脑已经慢慢清醒，当他弄清楚是秋枫砸他的时候，这家伙恼羞成怒，冲到厨房抓起秋建国用的菜刀，就想劈了秋枫。

没想到彪哥抓起一张板凳，对着那家伙的手臂狠狠地砸了下去。小混混手中的菜刀落了地，一脸迷惑地看着彪哥。彪哥忽然哈哈大笑，拍着眼睛同样布满红丝的秋枫肩膀道：“小秋兄弟，你果然是个人才，还讲义气。嘿嘿，怪不得新哥能和你结义，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小秋兄弟，我们不知道秋建国是你叔，你也不要放在心里。”

谁也没想到彪哥会是这个态度，那个被打的小混混顿时蔫了。秋枫大着舌头，告诉彪哥，秋建国虽然是他堂叔，而且关系还有点远了，但他秋家村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尤其是这个秋建国，有个患病的儿子，为了给儿子治病，他四处借钱，家徒四壁，村子里的人都同情秋建国。

秋建国在秋枫的追问下，终于说出他借了钱又还不起，最后只能又厚着脸皮向亲友借了点，跑到镇上开了家小吃店的缘由。

第028章 夜排档偶遇

秋枫开始对彪哥有了一丝好感，虽然他心中其实十分厌恶像彪哥这样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但毕竟彪哥还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秋建国的小饭馆，彪哥勒令手下其他兄弟不准再去白吃白喝，这使得整日担惊受怕日夜辛苦，却又赚不到多少钱的秋建国从此可以安心开小饭馆挣钱了。

当然，秋枫心中更明白的是，福兮祸所倚。彪哥这么给他面子，无非是彪哥还得仰仗莉姐混饭吃，而莉姐让彪哥关照秋枫，那是因为她想从秋枫处得到新哥的下落。秋枫是真的不知道新哥在哪，可这样的回复莉姐能满意吗？她不是认为秋枫对她撒谎就是秋枫对她完全没用处。

离开秋建国小饭馆时，秋枫心中极为担忧。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和社会上的人渣混在了一起，犹豫了好久，私下向秋建国提出了这个隐瞒的请求。秋建国心中感恩秋枫，虽然觉得帮秋枫隐瞒并不是好事，但最终还是同意不会透露此事，只是悄悄告诉秋枫，要尽量摆脱这批人，不要再与他们来往。

秋枫并没有立即回到家中，而是他身不由己，因为莉姐说过晚上要请客，还让彪哥等人给秋枫赔不是。秋枫有彪哥等人“陪同”，他哪敢拒绝莉姐的“好意”？只得在酒足饭饱后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文化宫。

眼前的文化宫灯火通明，这和秋枫小时候的印象完全不同了。虽然在秋枫上班的小湾镇那一带经常停电，可祥和镇毕竟是地区上的中心镇，经过几年的改革开放后，颇见成果，已经变得相当热闹繁华。

底楼的游戏厅里人头攒动，不少学生模样的人正围挤着机器大喊大闹，每个人的脸上都罩着兴奋的神色。彪哥留下几人负责看护游戏厅，他自己带着秋枫来到了二楼。

这是一个对秋枫而言充满了神奇和诱惑的地方，中央空地上有两三对人在翩翩起舞，四周十几张桌子也稀稀落落地坐着一些穿着时尚的男女，更是有几个光着膀子喝着啤酒的令人望而生畏的社会青年。

秋枫也进过学校的舞厅，只是和这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记得学校的舞厅灯光明亮，参加舞会的人也一个个衣着光鲜、彬彬有礼，可这儿的舞厅，却和底楼明亮的游戏厅完全相反，只有几盏迷离的灯光勉强能让人分辨得出里面的人和物。

莉姐坐在高高的吧台里，叼着根烟，不时地从吧台里拿出烟和酒让一个小姑娘给各桌客人送去。在彪哥的带领下，秋枫有点怯生生地走到吧台前，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莉姐”。莉姐斜眼看了他一下，彪哥知趣地借口要到下面游戏厅看看就离开了。

果然，在各桌客人开始喝酒跳舞时，莉姐也有些空闲了，在震耳的音乐声中，她开始向秋枫打听新哥的下落。也正如秋枫所料，当他告诉莉姐自己也不知道内情时，莉姐的神色瞬间就不对了。只不过秋枫心中的害怕也没维持多久，莉姐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笑吟吟地对秋枫道：“小秋，姐也不怪你。新哥这家伙既然逃命去了，他是不大敢轻易透露自己的行踪。你是他结义兄弟，多少比别人了解些他的情况，等会这儿打烊后，你跟我走，把新哥离开这里时的情况详细地跟姐说说。”

秋枫不敢说不，只能按莉姐吩咐，找了张座位默默地坐了下来，双眼无神地瞧着舞池中如鬼怪变幻的红男绿女们。

没多久，彪哥等人也上了楼。他和莉姐打了个招呼，就折回到秋枫身边，笑呵呵地道：“小秋，游戏厅打烊了，可这舞厅还早来。莉姐不是说要我们几个给你赔不是吗？你也别在这傻坐着了，走，咱哥几个一块到夜排档上喝个痛快。”

一顿丰盛的晚饭吃完没多久，就要再去夜排档上继续吃喝？这是秋枫以前所没法想象的。可彪哥等人压根就不听他的推辞，拉着他手嘻嘻哈哈地就离开了舞厅。

离文化宫不远处，原本宽阔的街道上灯火通明，只不过那些灯不是路灯，而是临时从好几个帐篷中挑出来的。还没靠近这些夜排楼，一股股浓郁扑鼻的香味就钻入了秋枫的鼻子。彪哥等人来到了中间一家规模较大的夜排档，夜排档老板同样也是堆满笑脸客气地迎接他们。

几个家常小菜，几箱啤酒，秋枫很快也被这气氛带动得晕乎乎了。正在他仰脖喝着不知是第几瓶的啤酒时，忽然几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子站在了夜排档门口。其中一个瞧了一会，忽然“咦”了一声道：“小秋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吃夜宵？正好，我还有些事找你，正愁不知道你下落呢！”

秋枫睁开昏沉沉的眼皮，辨清来人后，不假思索地请她也坐下来弄一口。来人正是新哥的小女友小倩，她没等秋枫说完，就已经站到了他身边。彪哥等几个兄弟，忽然一阵欢呼道：“小倩，你也来吃夜宵啊？哈哈，今天还带了好几个美女，是不是给哥们的福利啊？”

小倩笑嘻嘻地道：“你们几个怎么会和小秋老师一起喝酒？还真是奇怪了！我这几个小姐妹可是连晚饭还没吃哦，正饿着呢，你们几个还不赶紧请请她们？”

几个家伙立即嘻嘻哈哈地招呼那几个美女，可小倩“哼”了一声道：“滚一边去，另找个地方重新开席请我的姐妹，要不然我带她们全走了。”

几个家伙一楞神，彪哥兴许看出了什么，闷声道：“你们几个就请请她们吧，换个地方，记得，今夜的吃喝全得付钱，别让小秋兄弟瞧不起咱们。小倩，你也认识小秋？是不是有话要和他说？那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去帮莉姐清理一下场子了。”

彪哥回头往文化宫走去，手下几人也上前调戏着几个美女，刚才还满满的夜排档上一下子空荡了起来，小倩坐在了秋枫面前，吹了两瓶啤酒后，又点燃了一枝香烟。

她吐了个烟圈，慢慢地道：“小秋，香烟是不是收到了？”秋枫下意识地“嗯”了一声，谁知小倩竟然脸色一沉：“香烟你都已经收下了，那烟款应该给我了吧？”

这话句虽然声音并不响，可在秋枫听来却如惊雷一般，刚才的酒意竟然全都消了。他虽然以前不认识小倩，可他明白能做新哥的女人，那也绝不是善类，何况他今天初见小倩时，第一印象和小倩这两个好听的名字反差就很大。秋枫不敢说退回香烟，只是说自己还没变卖出去。

小倩的口气越发不善了，她呵斥秋枫，拿了她的东西就得给她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秋枫被逼得也有点上火了，没好气地说道：“小倩，你还讲理不讲理？是你让我帮忙卖香烟的，我是看新哥面上答应了你。可我现在没能卖出，自己也没钱可垫付，你不是说好了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再给你吗？”

小倩冷笑着对着秋枫脸上喷了个烟圈：“小秋，你也不睁开眼看看，这祥和镇上敢黑吃黑的也就是新哥一人了。凭你，也想吞了我十条香烟？我是答应过你，可姐现在手头缺钱了，你得立即给我。你自己好好想想，要是不给我钱，明天自然会有人去找你。”

秋枫最害怕的倒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声誉和面子问题。虽然现在学校放暑假了，小倩找的小混混不可能会到学校去闹，可要是去秋枫老家搞事，那秋枫如何忍心见到辛苦一辈子的父母担惊受怕、为他落泪？

小倩看到秋枫默不作声，似也不着急，而是又点燃了一枝烟，让秋枫好好想想给她个明确答复。他不知道此刻的秋枫，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怒火有多高，如果不是身处现代文明社会，凡事都要考虑后果，恐怕此刻的秋枫早就操起夜排档上的菜刀对着小倩那张漂亮但又令人生厌的脸蛋劈了下去。

小倩手中的香烟刚燃了一半，秋枫正愤怒得绝望时，忽然夜排档外有人在呼叫他。秋枫还没反应过来，小倩忽然收起桌上的烟盒，迅速离开了夜排档。

莉姐站在夜排档门口，有些不悦地道：“小秋，那几个家伙呢？我不是让他们给你赔不是好好陪你喝酒的吗？”

她正喝问间，从斜对面处一溜跑过来几个人，他们对着莉姐惊慌地道：“莉姐，我们是一起陪小秋兄弟喝酒的。只是小秋兄弟嫌我们太吵，让我们滚到隔壁去，他想一个人静静。”

莉姐瞄了那几人一眼，轻描淡写地道：“是吗？”那几个家伙立即瞅着秋枫，暗地里着急地比划着。秋枫也不想得罪他们，对着莉姐“嗯”了一声。莉姐“哦”了一下道：“小秋，你酒喝得差不多了吧？已经深夜了，你到姐那儿去，有些话姐要好好听你说说的。”

秋枫一惊，他虽然料到了莉姐要问他话，可没想到莉姐不是在这儿问，而是想把他带到别处。除了夜排档这块地儿灯火通明，其他地方全黑黝黝的，秋枫心中忽然觉得慌乱不已。

第029章 小木楼

莉姐离开夜排档前，给摊主扔了一百元钱，这倒是大出秋枫意料。莉姐带着秋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小巷中黑灯瞎火的，秋枫的心不禁狂跳了起来。他甚至已经作好了黑暗中有几人跳出来拦住他寻事的打算，暗暗攥紧了拳头。可事实证明他是想多了，因为一路上什么事也没发生，来到一座老旧的木楼前，莉姐从小挎包里拿出了钥匙，打开门后，对着秋枫淡淡地说了句：“到了，注意些脚下，这儿的木楼梯不大好了，声音太大，好在这儿也没其他人住。”

等莉姐打开电灯后，秋枫迅速扫视了一遍屋内，惊讶地发现，屋内的陈设好简陋，几乎什么也没有。他不敢相信地道：“莉姐，这不会就是你住的地方吧？”

莉姐冷冷地道：“你是不是奇怪姐怎么会住在这里？这儿本就是姐的祖屋，家人都不在了，就只有我一个。隔壁本也有户人家，可他们早就搬到外地去发展了。”

秋枫楞楞地道：“莉姐，你真住在这儿？这儿也太简陋了吧？和你承包的文化宫完全是天上地下，那儿可是富丽堂皇。”

莉姐居然微微一笑道：“小秋，你以为莉姐有很多钱？其实莉姐手头并不富裕，虽然有个文化宫在赚钱，可那得养活一帮人。要让这些兄弟心甘情愿帮自己做事，也不能亏待了他们，姐自己吃些苦没什么。”

底楼连坐的椅子也没，秋枫只能跟着莉姐小心翼翼地爬上楼去。楼梯声咯吱咯吱的，听得秋枫毛骨悚然，简直就像是在看恐怖片。他看着眼前莉姐红色的裙摆，忽然生出了一个荒诞的念头，好似莉姐就是鬼片中的红衣女鬼似的。

经过狭长的楼梯后，终于来到了楼上。打开房间门后，秋枫终于感受到了一股温馨，这应该就是莉姐的卧室了。莉姐很随意地道：“小秋，姐平时一个人住，也没什么桌椅，你不介意将就些坐床上吧？”

秋枫虽然“嗯”了一声，却没敢坐下，莉姐微微一笑，伸出手按在他肩头，几乎是强把秋枫按在了床上。软软的席梦思床，让秋枫坐得极不自然。好在莉姐也没什么特别的动作，而是从床底拿出了一瓶红酒。趁着打开醒酒的时刻，莉姐打了个呵欠道：“小秋，姐忙了一天，真的累了。姐先冲个澡，你等一会，床头有几本杂志你可随意翻翻。”

没等秋枫回应，莉姐在衣柜里折腾了一会，带着些东西转进了隔壁。秋枫听到隔壁响起了水声，知道莉姐真的在洗澡了。一想到莉姐虽然近四十了，可身材超好，那身红衣裙也很得体，不禁心中荡漾了一下。

他怎么敢对曾经两任黑老大的女人动心思？那简直就是不要命的想法。秋枫心慌意乱地拿过床头的杂志开始翻阅起来。

水声停了一会，看着杂志有些忘神的秋枫竟然完全没注意到。莉姐从卫生间洗漱出来，看到秋枫老老实实地坐着，不禁噗嗤一笑道：“小秋，今天和你一起吃夜宵的那个女人是谁啊？”

她的话把秋枫惊醒过来，秋枫一瞧，莉姐已经换上了同样红色的睡衣，正侧头用毛巾揉搓长长的秀发，不由得眼前一亮。他不敢多看一眼，低下头道：“莉姐，我也不认识她。”

这一低头不要紧，莉姐那秀气小巧的脚，以及一双透明的拖鞋强烈地刺激了秋枫的眼神经。莉姐倒没发现秋枫的窘迫，很自然地道：“小秋，看她对你那样子，也不像是陌生人。是你女朋友吧？可瞧着也不怎么像。你是一个文化人，而她就是标准的小太妹的打扮，你们怎么可能混到一起？嘿嘿，你是不是跟新哥学坏了？”

秋枫立即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莉姐这是在引入话题，估计马上要正式开始盘问他有关新哥的情况了。可秋枫心中也很奇怪，新哥是为了小倩而不惜舍弃带他出道的莉姐，怎么莉姐像是不认识小倩似的？

他的大脑迅速运转着，判断着这些古怪的事。小倩和彪哥及那几个小混混熟悉，而且她见到莉姐就迅速回避了，足以说明小倩是认识莉姐的。可莉姐怎么会不认识小倩？这让秋枫百思不得其解。

莉姐忽然长叹一声，把秋枫的思绪拉了过来。莉姐没奈何地道：“小姐，姐刚才问了你这么多，你一句也不回答。哎，看来新哥这狗日的要和你结拜，还真挺有道理的，你这么讲义气，就和他的那些小兄弟一般。”

秋枫更心慌了，他刚才不是不理莉姐，而是压根就没留意到莉姐说了什么。只是莉姐刚才这话触动了他的神经，他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道：“莉姐，你是说彪哥这些人都是新哥的兄弟？”

莉姐“嗯”了一声，神情冷漠地道：“这些小家伙，原来都是跟着我以前那个死鬼混的。当时他们还小呢，也没人当他们一回事，就是混个吃喝而已。后来那死鬼抓去了，他身边这些兄弟也抓得差不多了，留我在这儿无依无靠的，这日子也真不好受。”

秋枫怯生生地道：“对不起，莉姐，这是你的隐私，我是不能听的，让你勾起了痛苦的往事。”莉姐有些奇怪地看了他好一会，忽然咯咯笑道：“大学生就是比没读过书的人素质高啊！小秋，你听听也没事，姐的这些破事，全祥和镇的人都知道，又不是什么秘密。”

秋枫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道：“莉姐，以后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是新哥说了些的。是不是那时你帮了新哥，他这人胆子极大，敢打敢杀的，帮你收罗了这些小兄弟，然后帮你承包了文化宫呢？”

莉姐赞许地“嗯”了一声，又自嘲地道：“说我承包文化宫，那都是好听的了。还不是新哥这帮人，使尽各种无赖沷皮手段，硬是给我霸下来的嘛？虽然我心中也怪不好意思的，但我总得生存吧？所以，新哥帮了我，我还是挺感激他的。”

莉姐幽怨地诉说着，秋枫心中也渐渐亮堂了起来。新哥是借着莉姐那坐牢老公的名头，打着莉姐招牌，收罗了以彪哥为首的一帮混混，从而在祥和镇与小湾镇一带闯出了天下。其实莉姐只是被新哥利用的一个幌子，只不过新哥也不敢抛弃这个幌子，就如三国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候”差不多的状况。

秋枫迅速判断出，彪哥等人听命于莉姐，那只是他们畏惧新哥的原因。可他们虽然听莉姐的话，却也不敢什么都告诉莉姐，尤其是出卖新哥。怪不得莉姐虽然知道新哥外面有了女人，却并不认识小倩。

莉姐把秋枫带到自己家，只是想避开彪哥这些人，希望从秋枫这儿打听到新哥的有关消息。可秋枫什么也没说，这让莉姐有可能觉得秋枫也是为了义气不敢出卖新哥。

好在莉姐不再追问秋枫，这让秋枫暗暗松了口气。可他的心情并没有一丝好转，毕竟还有小倩的威胁话如巨石一般压在他心头。

莉姐见秋枫沉默不作声，把手中捂头发的毛巾甩到角落处的一只大脚盆里，拿出两只高脚杯，把醒过的红酒给自己和秋枫各倒了一杯。秋枫闻到莉姐身上的香味，那粉红色的睡裙一直在他眼前摆动，早已心慌意乱，又被小倩的话弄得六神不宁，也不由分说接过莉姐递在面前的酒杯就喝了起来。

秋枫没想到一个黑老大的老婆竟然也有别人看不到的另一面，莉姐这时完全就是一个幽怨的少妇模样。她喝着红酒，醉眼迷离地看着秋枫，不再和秋枫提到什么新哥彪哥，而是吐起了苦水，竟然和秋枫大谈特谈起感情来。

秋枫如释重负，还真的喜欢听起了莉姐的情感故事。听着听着，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叶宛欣，不由得悲从中来，想到自己因为户口原因不能留在滨海市而今生与叶宛欣无缘；他又想到了可怜的王怡，为她的才情和美貌所动，又为她遭遇世俗不平的眼光而感到叹息。奇怪的是，当沈芸的面容在他脑海浮现时，秋枫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难道那真是因为沈芸即将成为他妻子而没有任何悬念，只有些许遗憾的原因？

此情此景，面对着别人眼里可恶又生畏的黑老大的女人，秋枫心中反而对她生出了强烈的同情心。他也开始打破了沉默，和莉姐说起了自己的感情故事。两人倒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越谈越合得来，一瓶红酒很快便被两人喝得一干二净。

莉姐意犹未尽，拿出了第二瓶红酒。秋枫从入夜到现在，已经连续经过了三轮酒，他怎么可能还挺得住？秋枫大着舌头推说不能再喝了，可他的眼神却无法抵御莉姐那闪着柔情与幽怨的眼眸，竟然鬼使神差地接过酒杯，又一饮而尽。

当莉姐再次斟满第二杯，转身欲递给秋枫时，竟然发现秋枫已经侧身倒在了莉姐那张宽大而又柔软的席梦思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031章 万劫不复的选择

秋枫是忐忑不安离开莉姐的屋子的，走出莉姐家那扇脱了漆的木门，他挺起胸贪婪地呼吸着室外的空气。莉姐见秋枫犹豫不决，当时也没强迫他，而是给了他一天的期限。假如秋枫一天之后，没答应帮着莉姐，那莉姐根本就不用派人找他麻烦，散布一下秋枫和她的韵事，就足以让秋枫无容身之地，甚至连铁饭碗也会立即丢掉。

莉姐没忘了“友情”提醒了一下秋枫，就算秋枫真的肯舍弃一切，是真为了所谓的江湖义气，可新哥如果再回到荆溪市，还会相信他并把他当兄弟吗？一个连新哥曾经的女人都敢碰的人，新哥不劈了他才怪呢！

反正这两种选择，都会让秋枫陷入万复不劫的深渊，似乎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和莉姐合作，找到那批香烟。

虽然秋枫那儿有十条香烟，可这只是新哥留下香烟的一小部分，即使他全拿出来给莉姐，莉姐也是不可能满意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向莉姐供出香烟在小倩那儿的线索，但这条路也是极不可靠的，万一秋枫猜错了，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他几乎得罪了附近几个镇上各种暗黑势力。

因为莉姐也曾怀疑过香烟可能藏在小倩处，虽然她不认识小倩，但她给彪哥许下丰厚的回报，让彪哥去小倩处搜查过，可一无所获。莉姐并不怀疑彪哥会庇护小倩，她很清楚，彪哥不肯帮她修理小倩，那是因为惧怕新哥有朝一日回来；可她更相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新哥是谁？彪哥肯定记不清楚。

荆溪市道上还流传一则消息，说是新哥心思缜密，外逃前决不可能把香烟藏在自己女友处，因为那太引人注目了。许多人猜测，新哥定是把香烟藏在了一个谁也意料不到的地方。秋枫心里明白，新哥倒真可能这样做的，因为他爱小倩，尽量不会给小倩引来大麻烦，甚至是杀身之祸；但秋枫也相信，小倩肯定是知情人，不然她怎么可能在风声过后拿出十条烟强行让秋枫兜售？

虽然莉姐给了秋枫一天选择的期限，可秋枫很快就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彪哥竟然放下了游戏厅不管，直接找到了秋枫。表面上他是跟新认识的兄弟热乎一下，增加一下感情，实质就是莉姐派彪哥来监视秋枫的一言一行的。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心事重重的秋枫没敢回家。虽然他决定自保，管他什么江湖义气，把实情告诉莉姐，也不管将来新哥会不会重新回来找他麻烦，先把眼前的劫难度过了再说。况且，小倩也只给了他一天时间，让秋枫立即把烟款给他，这让秋枫上哪去抢？他决定把小倩卖给莉姐，既是破了莉姐对他的威胁局面，同时也解决了小倩这个大麻烦。

他既然决定迈出这一步，心中想着索性把事做更大些。只要莉姐的实力更盛，哪怕以后新哥回来，有莉姐罩着他，秋枫也不会那么惧怕新哥了。彪哥倒也热情，跟着秋枫漫无目的地四处转悠，没出一句怨言，甚至客气地请秋枫吃了一顿快餐。

就在两人各怀鬼胎吃着快餐时，忽然快餐店门口经过了几个打扮妖娆的女子。那几个女子没有说荆溪方言，而是操着外地口音的普通话。或许她们的打扮实在是妖冶，引得秋枫也不免多看了几眼。

忽然，他“咦”了一声道：“彪哥，你快看看，这几个女子是不是昨天夜排档上遇到的？”

彪哥瞄了一眼，坏坏地道：“怎么？小秋兄弟有兴趣了啊？嘿嘿，随便你看上哪个，甚至全瞧得上，彪哥今天请客，让她们都陪你快活一晚。”

秋枫脸一红，尴尬地解释自己没那个意思。彪哥大咧咧地道：“小秋啊，你不会真的是童子身吧？你以为她们是良家妇女？嘿嘿，这些人都是路边店的，做的就是这种皮肉生意。小秋兄弟，怎么样？要不要爽一次？彪哥请客！”

秋枫见彪哥一直误会他了，也不再解释，想了一下，索性点了下头，然后又装作很随意地问道：“彪哥，既然她们几个是那种女子，可为什么昨天会和小倩在一起？”

彪哥自然不知道他昨夜离开后小倩和秋枫发生了什么，不假思索地道：“小秋兄弟，你是我兄弟，也是新哥的结义兄弟；小倩呢，又是新哥的女人。既然都是自家人，我也不用对你有所隐瞒。你想过没有，咱们新哥怎么会认识小倩的？”

秋枫沉吟了一下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就觉得小倩也不象规矩人家出来的，所以才会认识新哥并爱上新哥。”

彪哥惊讶地看了看秋枫，低声道：“小秋兄弟，说话小声些。虽然你说的文诌诌的我也不大明白，但大概还是懂些意思的。你不就是说“不是一路货不会聚一起”嘛！嘿嘿，虽然这话让新哥听到要扒了你的皮，但其实你说的丝毫没毛病。我实话告诉你，小倩也是厉害人，她和新哥是在一次打群架中认识的。”

秋枫“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彪哥咽了下口水又道：“新哥那次可把小倩教训得狠了，小倩也真的被新哥征服了。新哥得知小倩经常私下给些喜欢玩的人介绍些妹子，居然想出了一个点子，让小倩去路边店打出一片市场来。”

秋枫虽然也偶尔听起同事们说起“路边店”，可其实也不大清楚，赶紧向彪哥打听。彪哥告诉秋枫，在祥和镇南面有条公路，这几年办企业的多了，所以那条原本冷清的公路突然热闹了起来。自从十几年前“严打”以来，各地的流氓混混少了，搞流氓罪的自然也不多了。

他说的确实是事实，这点秋枫绝不怀疑，可接下来彪哥说的，秋枫就有点难以置信了。彪哥得意地道：“男人嘛，谁不喜欢拈花惹草？只是打击得紧，连那些老色棍都不得不收敛些。幸好，路边店开起来了，有点花花肚肠的人，花点钱去爽一回，公平交易，互不相欠，没多久许多男人都喜欢上了，所以犯流氓罪的人自然少了嘛！”

秋枫这才如梦初醒，得知那些路边店其实就是经营皮肉交易的地方。也不知是谁第一个敢吃这螃蟹，租了公路边一户农家，招揽了两个外地来的“小姐”，专门为路过的司机“服务”。没过多久，停在那户农家门口的长途货车突然莫名其妙地多了起来。许多社会上的人，特别是那些服刑过的人，见到了商机，纷纷仿效，一时之间，马路两边开出了许多小店，使得原本冷清有公路两边，一时繁忙异常。

生意火爆，一下子出了许多万元户，这也引起了人们格外的注意。可一些有权势的人利欲熏心，歪曲了“不管白猫黑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的伟大口号，对这种现象睁一眼闭一眼，甚至暗中保护，起码是客观上助长了这种丑恶现象。

治安大队的人倒也负责，经常前去路边店那一带突击检查。那些违法经营的人心中本害怕，可几次一来，发现可能是治安大队警力不够的原因，他们每次来检查，总不是全力出击，而是查获一两户，带走一批人就走了，而那批被抓的人，交了一些罚款，拘留几日就放了回来，继续从事这营生。

于是乎，那些动着歪念头梦想暴富的人胆子更肥了，祥和镇南面的路边店更是生意火爆，名声远播。皮肉生意火了，也带动了其他为业，像小倩这样的人，便是其中的受益者。

小倩早些年间在外地打工，回来后一直寻不到好工作，又不肯做农活，也不愿进厂当普通工人，所以就一直赋闲在家，整天无所事事，饥一顿饱一顿，过一天是一天。时间一久，她就认识了一批社会闲杂人员，开始为了生存和享乐，玩足了鸡鸣狗盗的把戏，最终因和同样争地盘的新哥大打出手而相识。

见路边店火爆，新哥给小倩出了个点子，让她利用以前外打工时结识的小姐妹的机会，怂恿这些人来路边店以肉体换取高额的回报。就这样，小倩还真发挥了她的“特长”，很快从外地招募来了一批“小姐”。

那些花钱寻找乐子的男人，最大特点是喜新厌旧，所以为了迎合他们追求的新鲜劲，各个路边店每隔一段时间就得换上新面孔。小倩由于认识了一大批小姐，因此，顺应这个潮流，俨然成了各个路边店拍马奉承的对象，都央求小倩时不时地帮他们调换新的小姐。小倩的人员资源，加上新哥一帮马仔的寻衅滋事，在路边店一带，很快便确立了小倩的“大姐大”的地位。

彪哥讲到兴头上，口沫横飞，秋枫却已经无心再听下去了。他心中隐隐有个预感，只是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眼见那几个小倩昨夜带着的小姐越走越远，赶紧央求新哥带着他前去店边路开开眼界。

第032章 结义彪哥

彪哥不徐不急的态度与秋枫的猴急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又灌了一瓶啤酒，这才慢条斯理地对秋枫道：“小秋，你着什么急啊？告诉哥，你是不是真是童子鸡？嘿嘿，瞧你那小样彪哥我就能猜出来了。这几个妞就让她们走吧，比她们漂亮的多了。今天彪哥请客，保证把祥和镇路边店最漂亮的女人给你玩个够。”

秋枫脸上热辣辣的，好在有啤酒做掩护，彪哥也不会因他脸红而说他害羞。秋枫心虚地瞄了几下四周，压低声音道：“彪哥，还有别人在吃饭呢，你能不能小声点？让人听到了那多丢人啊！”

彪哥大咧咧地道：“我彪哥能怕这些人说？就算你再借几个胆子给他们，他们也不敢吭一声。呵呵，小秋，你因为是老师，没见过什么世面。我告诉你，这一带，男人去那儿玩，几乎是光明正大的，与你平时吃饭没什么区别啊！你也不用怕公安来抓，我里面有人，真要什么突击检查时，会提前告诉我的。”

秋枫心中大吃一惊，他不敢相信，他从小就敬仰的警察中竟然会有暗中和彪哥这种人渣有交易的败类存在。虽然他不敢在彪哥面前细问，但内心的信仰与理想受到现实的玷污，实在是他没法能接受的，秋枫心中暗暗发誓，只要自己将来有什么出息，一定要力所能及地肃清社会上的不良风气。可他心中也清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他所期望的这一天，恐怕今生都遥遥无期。

彪哥说他是老师没多少社会见识的话也深深刺痛了秋枫，联想到自己在学校被人挖坑栽了大跟斗的窝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教师职业的一点喜爱，也在此刻土崩瓦解。秋枫暗暗发誓，今生决不甘心只做一个在象牙塔中的教书匠，只要有机会，一定要跳出这个圈子。

磨叽了好大一阵子，彪哥才起身，打着饱嗝和秋枫一起出了饭店。饭店门口，一帮人正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秋枫还没走近，就能猜得到原因了。在那个连自行车都很稀罕的年代，能开上一辆重庆80摩托车，已经是很拉风的事了，只是当彪哥那辆超级豪华的“大绵羊”踏板车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其他的一切都立即黯然失色。

彪哥粗起嗓子吼了一声，围观的人群立即散了开来。彪哥剔着牙齿，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威风十足地跨上了大绵羊。在众人一个劲的吹捧声中，秋枫也飘飘然地跨上了后座，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了“狐假虎威”这个成语的深刻含义。

车子刚发动没多久，秋枫就觉得有些不对头。他一只手搭着彪哥的肩膀，迎着扑面而来的强风，费力地道：“彪哥，你是不是酒多了？这儿可不是往路边店的方向啊！”

彪哥却不回他话，直到秋枫第二次问起，彪哥忽然一踩刹车，停住了车子，头也不回地回道：“小秋，你傻啊？现在天还大亮着呢。这当儿去，那些服务员连影子都不见，你上哪儿快活去？下车，哥带你开开眼界，到天黑了咱们再去。”

秋枫没法，只得跟在彪哥后面。彪哥带着他在小巷中七绕八绕，来到了一户大门紧闭的老房子前。彪哥四下瞅了瞅，见四下无人，这才轻轻地在门上有节奏地叩了几下。秋枫没想到，平时不可一世、举止粗暴的彪哥这时也会那么斯文。

正在他奇怪之时，门内传出一个质问声。当里面的人确定是彪哥时，赶紧把门打开一条缝。可当那人见到秋枫时，不禁犹豫起来，迟疑着不敢把门敞开。彪哥眼睛一瞪：“小三子，你瞎了眼啊？这是小秋，现在是老子的兄弟。”

小三子这才迅速把门打开，把彪哥与秋枫放了进去。这是秋枫平生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赌场！别看门外静悄悄的，但经过两道门，又经过一条狭窄的通道后，一个大屋子内的乌烟瘴气立即与外面的宁静完全判若两个不同的世界。

里面挤满了男男女女，虽然神情各异，有人兴奋，有人冰着脸，可一见到彪哥，立即都毕恭毕敬地和彪哥打着招呼，对跟在彪哥身后的秋枫却几乎都是视若不见。有人赶紧上前要给彪哥点烟，彪哥摆了下手，竟然掏出一包好烟，给在场的人发了一圈。

众人的连连道谢声中，彪哥呵呵乐道：“你们玩，大家发财！”众人闻言，大房间内立即又恢复了喧闹。彪哥默默坐一边上的沙发上，招手让秋枫也过来坐下，然后就是开始抽烟，什么也不说，把秋枫搞得紧张极了。

在煎熬之中，秋枫终于盼到了那批赌徒散场。有兴高采烈，约人晚饭的，有哭丧着脸央求借钱甚至写下借条的。待众人离开后，一个负责赌场、臂上纹着青龙的家伙走到彪哥面前，拿着一沓钱交给彪哥。彪哥只瞄了一眼，数也没数，直接把钱塞进了衣兜。

他拍了拍那家伙的肩膀，夸奖他弄得好，又嘱咐他小心些，千万不能整出什么事。那家伙牛逼哄哄地向彪哥保证，说是彪哥的场子，谁敢动？彪哥很受用地笑了笑，从兜里抽出几张钱赏给那家伙，然后带着秋枫出了院子。

彪哥看了一眼天色，拍了拍肚皮道：“小秋，天色已经不早，我又饿了。走，咱们去吃个饭，吃完就带你去路边店。”

秋枫此刻哪有心思吃饭？他最紧张的，就是怕小倩这当儿正带着一帮混混找他要钱。他急于弄清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正确，以此来摆脱小倩的纠缠。秋枫迟疑了一下对彪哥道：“彪哥，咱们还是去路边店吃饭吧，那儿不都是饭店吗？”

彪哥像见到外星人似的瞧着秋枫，不禁哑然失笑道：“小秋，你一会到了那儿就明白了。虽然路边店都是挂着饭店的招牌，可里面哪有什么饭吃？”

这话倒是让秋枫费解了，好在彪哥看出了他的疑惑，笑了笑道：“那边是挂羊头卖狗肉，说是饭店，其实都都是“肉”的。里面是有饭可吃，只不过那基本是一碗蛋炒饭而已，应付下那些过往还饿着肚皮的司机。小秋，今天彪哥收入不错，咱们好好弄几个菜，你千万不要急，吃完彪哥保证立马带你去享受。”

彪哥不由分说地把秋枫按上了他的大绵羊，然后风驰电製地开到了祥和镇南面的另个小镇上。他要了一个包间，点了好几道菜，然后紧紧地把门关上。

服务员不一会就把菜上齐了，彪哥开了几瓶啤酒，自己先呷了一口，忽然一本正经地道：“小秋，知道彪哥这钱哪来的吗？”秋枫看了一下午，心中早就明白了，他毫不迟疑地道：“我知道，那场子是彪哥罩的，所以，这些财钱的人，不论每局是谁赢，赢家都得抽头给彪哥。”

彪哥满意地看着秋枫点点头，忽然又叹了口气道：“小秋，虽然这个行当是稳赚不赔，可不能出事，一旦出了事，那彪哥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秋枫心中忽然一阵紧张，他意识到，这么紧要的场所，彪哥能带他前去，那肯定有什么事要与秋枫扯上边了。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能肯定的至少不是什么好事。好在彪哥并没像他想象中那样说出什么让他害怕的目的，而是很平静地道：“小秋，我带你来看看，就是想给你交个底。”

秋枫不敢搭话，彪哥敬了他一杯酒才一字一顿地道：“小秋，我俩也算是不打不成交。虽然我看出你不是道上的人，但你有勇有谋，只要你愿意在道上混，恐怕整个荆溪市也没什么人是你对手。当然，彪哥也不是那个意思，不想你混成这样，倒是希望你好好做个老师。”

彪哥的话让秋枫听得云里雾里，借着酒劲，秋枫忽然冲动地一拍胸道：“彪哥，你这么瞧得起我，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彪哥，要不然咱们就结拜为兄弟吧！”

彪哥一听，脸上先是惊讶之色，然后是渐渐堆满了笑容。他哈哈大笑道：“小秋，彪哥就喜欢你这样的。好，那以后咱们就是真兄弟了。”

他忽然连点了三枝香烟，然后倒竖在饭桌上，拉起秋枫道：“小秋兄弟，咱们就学学桃园结义，今天就正式结拜了！”

有彪哥这种人为结义兄弟，秋枫原本是打死都不愿，可这儿他却是心甘情愿，因为有了彪哥做后台，那个小倩还会把他怎么样？

彪哥和秋枫各怀鬼胎，对着香烟拜了三拜。礼成后，彪哥大力地一拍秋枫的肩膀，很认真地说道：“小秋，你知道彪哥弄这个赌场，是为了什么吗？我实话告诉你，彪哥收来的大部分钱，都不是我自己的。至于具体原因，你暂时也不需要知道，时候到了你自然明白。小秋，还有件事你得记住，彪哥私设赌场这事，你千万不要在莉姐面前提起。”

第033章 路边小店

彪哥在镇子上私设赌场，这种事能瞒得过莉姐？彪哥说得这么神秘，秋枫觉得简直就是荒诞，可他懒得去问那么多细节，毕竟他心中还是不愿真与彪哥这样的人混在一起的。

大绵羊不疾不徐地行驶在国道两旁，后座的秋枫见到路边那一座座低矮的民房亮着以粉色为主的灯光时，心中已经明白，传说中的“路边店”已经到了。大货车真的很多，不过，它们也驶得很慢，而且除了少数货车一掠而过，大多数车子最终停在了国道两旁。

虽然民房上亮着的光怪陆离的霓虹灯上都写着醒目的“某某大酒店”、“某某大饭店”，可从玻璃门透过去还真见不到有什么客人在大快朵颐。彪哥说的一点没错，这些所谓饭店的招牌菜，就是那些坐在门口椅子上的女人。

她们穿着暴露，嗲声嗲气地不住地对来往的车辆与行人热情地招呼着。彪哥这时开始得意起来，说他认识几个新来的妹子，全都姿色上佳，要带秋枫去好好开开眼界。秋枫故意迎合彪哥，装作兴奋的样子，只不过他提出来，他喜欢的倒是昨天小倩带着的那几个女子。

彪哥很奇怪，他告诉秋枫，那几个女子年龄有些偏大，而且在这儿做“服务员”的时间也比其他人久，除了过往的货车司机，本地来这儿寻花问柳的男人，早就腻了她们。只是见秋枫对她们几个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彪哥也乐得依从了秋枫。

他忽然踩住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指着前面两三间屋子道：“小秋，你要找的那几个女人就在这里。这几个女人嘛，有些年老色衰了，只是她们也是聪明人，竟然与小倩关系处得不错。小倩经常帮这些路边店调动人员，这一年多，唯独就这几个女人没挪过窝。”

秋枫听到彪哥提起小倩，心中暗喜，赶紧追问道：“彪哥，你说她们几个姿色和年龄都不如其他店的服务员了，那她们生意清淡，靠什么生存啊？”

彪哥呵呵乐道：“她们不是搭上了小倩嘛！这小倩也真讲义气，竟然租下了这三四间店面，就把这几人安排在这里，再也不挪窝了。而且，凡是小倩新弄来的女人，都会安排到这儿来试用几天，然后再由小倩根据其他店老板的需要而调动。”

彪哥停好了车，把秋枫直接带到了店面门前。一个穿着短裙的年轻女子见到彪哥，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娇滴滴地道：“哎呀！今天是什么风把彪哥吹到这里啦？”

彪哥上前，捏了一下女子的脸蛋，“呸”了一口道：“奶奶的，脸上这粉这么厚？老子才没兴趣动你们几个娘们呢！小红，今天我小秋兄弟给你们面子，给我好好招待着，要是小秋兄弟不满意，小心我砸了你们店。”

小红赶紧上前，紧紧搂住秋枫的腰，还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她一边媚笑着应着彪哥，一一边赶紧把秋枫往屋子里拉。秋枫心中发慌，用力一下子挣脱了小红，闪到彪哥身边轻声道：“彪哥，小倩在不在店里？她名气这么大，我怕有什么事惹她不开心，会很麻烦的。”

彪哥又“呸”了一下道：“小秋兄弟，你就放心啦！小倩这女人，虽然掌控着这里，但她自己倒一般不在这儿的。这会儿，小倩估计又在祥和镇上的舞厅、歌厅或夜排挡上鬼混了。你就放心在这儿找找乐子，她肯定不在的。就算她在，得罪了她又怎么样？我彪哥的兄弟，她敢动一下试试！”

秋枫暗暗松了口气，他又羞涩地问道：“彪哥，我俩可是说好了，我今天来只是想开开眼界。真要做那种事，我还真不敢。”彪哥看了他好久，忽然哈哈大笑道：“小红，你过来。我告诉你，我兄弟还是童子鸡，你们这几个老货可别咽口水沾我兄弟便宜。”

小红和另两个女子惊讶地看着秋枫，彪哥又粗着嗓子道：“好啦！你们几个，给我兄弟准备些酒，陪他说说话就行。老子今天兴致高，要去那边尝尝鲜。小秋兄弟就交给你们了，等歇儿我完事了过来接小秋兄弟。”

话音未落，彪哥已经迫不及待地跨出了屋子，只留下秋枫局促不安地呆立在屋内。小红一呶嘴，另两个妖冶的女子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挟着秋枫就按在了长沙发上。她们挑逗着秋枫，小红则忙着开啤酒瓶。

秋枫气血上涌，浑身燥热，但他是真不敢破这个例，心中煎熬着与身体上的反抗相对抗。好在此时恰巧有几辆大货车停在了店门前，小红对那两个女子道：“彪哥吩咐了，你们可不许沾小秋兄弟的便宜。快去看看客人，等歇有空了，咱们几个姐妹好好陪小秋兄弟喝几口。”

两三个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的货车司机刚拉开车门，店内三个女人同时迎了上去。只有短短的几秒钟交流，秋枫就见到三个女子各自搀着一个司机向店内走来。三个大汉一进店，瞧见秋枫，都不禁一楞。小红赶紧挤着媚笑道：“几位老板，你们先到楼上吃晚饭吧，这个是我表弟，他在会下面帮我们看着的。”

三个司机这才把目光从秋枫身上移开，咧着大嘴跟着其他两个女子向楼上走去。小红最后一个，她快步来到秋枫身边，在他耳边低语道：“小秋兄弟，你帮我们看着点，有什么事就故意大喊几声。我们很快就会下来的，到时姐几个陪你好好喝酒。”

秋枫只得含糊地“嗯”了一声，小红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也快步走上楼。不一会，楼上传来了脚步声及桌椅的挪动声。秋枫心中正笑彪哥夸大其辞，说这些路边店没晚饭吃的，只不过只一会，楼上传来的那一阵阵奇怪又让人燥热的声音，让秋枫也顿觉口干舌燥，瞬间明白了小红所说的“晚饭”是什么了。

秋枫狠狠地抽着香烟，还没到第二枝燃完，楼上的动静消失了，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三个大汉带着满意的笑容下到了大厅中，连声嚷着“饿了”，小红让他们稍待片刻，说是后厨已经在帮他们做饭了。不一会，一个形貌干枯的老头，果然用托盘端着三碗蛋炒饭与一盆汤送到了大厅中。

三个司机正狼吞虎咽吃着晚饭时，小红笑吟吟地道：“三位老板，上次抽的烟怎么样？照顾照顾小妹生意，要不今天再带几条去？”

被她一只手搂着腰的司机笑眯眯地伸出手，在小红身上捏了几下，乐呵呵地道：“好妹子，那烟是好货，只是近来哥手头有点紧，不方便多拿。你看怎么样，我们三人一人拿一条？”

小红有点不大乐意了，和那司机嘟囔了几句，最终达成协议，几个司机除了支付刚才的两顿“晚饭”钱外，再拿五条香烟。小红这才咧嘴一笑，快步上了楼，不一会就带下来一只大塑料袋子，递到了为首司机的手中。

司机从袋子里摸出一条烟，仔细地看了一会，又放回了袋子中，开始从兜里掏钱。坐在一边的秋枫，见到司机摸出的烟正是“红塔山”牌时，那颗心激动得差点跳出来了。

三个司机很快就离开了，小店内又恢复了刚才的模样。三个女人陪秋枫坐在了一起，开始喝起酒来。她们不时地用眼神与言语挑逗着秋枫，见秋枫慌乱的样子，不由得咯咯笑起来，放肆地在秋枫身上摸来摸去。

就在秋枫的意志快要崩溃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公鸭嗓。三个女人一下子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请彪哥进来喝酒。秋枫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他调匀了一下气息，刚想和彪哥搭话，彪哥已经开口道：“小秋兄弟，有没有失身啊？”

彪哥的话中明显充满了戏谑，秋枫脸一红，慌乱地摇了摇手。彪哥呵呵乐道：“小秋兄弟，今天你算是开了眼界吧？嘿嘿，哥也爽完了，那新来的小娘们真不错。小秋，走吧，咱们去莉姐那儿喝喝酒，下次再带你到这儿来，你有经验了就好办了。”

他的话更是证实了秋枫心中的猜测，彪哥今天看住他一天，名义上是培养兄弟感情，实质就是受莉姐指使看住秋枫。虽然此时彪哥也在暗示秋枫应该去给莉姐一个明确答复了，但秋枫已经不如白天的慌乱。他心中已然有了几分胜算，这时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跟在了彪哥后面。

到了祥和镇，彪哥出人意料地没有带秋枫立即去见莉姐，而是告诉秋枫，自己手下有个小弟犯了点事，他要先去和张警官打个招呼，让秋枫自己先在街上闲逛一会，约好一小时后与秋枫再见面。

秋枫大为惊讶，他不知道彪哥把自己放在派出所附近是什么意思。可奇怪的是，彪哥独自驾车并没有进派出所，而是消失在了夜幕中。

第034章 暗留一手

派出所门口闪烁的红蓝警灯让秋枫有一种冲进去的冲动，如果能摆脱小倩、莉姐和彪哥这些人的控制，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报警。可秋枫并没这样做，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要摆脱这些社会上的渣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的害怕只是出自自己内心，真选择报案，他完全拿不出真凭实据。警察帮不了他的忙，他反而会给自己日后惹来更大的麻烦。

抽了两枝烟后，秋枫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他决定相信自己的智商与判断，在个人命运上赌上一把。只要他押对了宝，不但可以化解眼前的麻烦，或许还可以助他借此改变自己的命运，一展自己平时的抱负；万一赌输了，警察的出面仍是他可以挽救自己的最后机会。

秋枫掏出插在口袋里的钢笔，在随身携带的便笺本上快速写上了几句话。他警惕地瞧了瞧四周，确定黑暗中没人在注视着他时，迅速撕下那张纸，用一块小石子包着，悄悄挨近烟草局的大门，对亮着灯光的值班室扔了进去，迅速离开。

秋枫心事重重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被人一把揪住。秋枫大吃一惊，当他回转头看到揪住他的人是彪哥时，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彪哥没了原来的笑容，而是脸色阴沉地看着秋枫道：“小秋，你在想什么呢？唉，走吧，既然是你自己放弃了，那一切看天意吧！”

彪哥的话莫名其妙，秋枫默默地跟着彪哥走了好一段路，忽然心中一动：“难道彪哥看出了我的心事？他把我搁在派出所门口，就是让我有机会去派出所报警寻求人身保护？”

可他想了好久，觉得这个想法太荒诞了。彪哥只是一个横行乡里的混混，平日素有恶名，对秋枫的好也不是因为和秋枫结拜了，那完全是看在莉姐的面上，像彪哥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菩萨心肠？更何况他这种做法，完全是在给彪哥和莉姐找麻烦。秋枫不明白彪哥的意思了，也没时间去猜测了，反正他是不会相信彪哥的，更何况他眼前最危险的事，就是如何面对莉姐。

虽然文化宫舞厅很嘈杂，可内室却很安静。彪哥给秋枫倒上一杯红酒后，默默地站立在他身后，莉姐则慢慢摇晃着手中半杯红酒，斜着眼瞧着秋枫慢悠悠地道：“小秋，这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你想得怎么样了？如果你想明白了，从此就跟着姐；你要是不愿，你就直接拉开门走吧！”

秋枫当然知道莉姐那平淡的话背后并没那么简单，他自然也不会真的离开莉姐那儿。早就打定了主意的秋枫，呡了一口红酒道：“莉姐，你对我很照顾，我心中很感激。只是我是老师，不可能会跟社会上的闲杂人员一样，所以，你对我再好也没用，我不想做你的人。”

莉姐的手忽然一抖，手中的酒沷了些洒在了红地毯上。她这一细微的动作自然没能逃脱秋枫的眼睛，他知道莉姐此刻内心有多愤怒，说不定已经动了杀机。秋枫不敢装深沉，立即话锋一转道：“莉姐，我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虽然不想放弃自己的身份，但莉姐您帮过我，也有机会也一定要回报莉姐的。”

莉姐冷哼一声道：“哟，你有什么好帮我的？姐已经不能生育了，你想帮我孩子补习也没机会。”

秋枫狠狠抽了一口烟，吐了个烟圈道：“不，莉姐，您想错了。莉姐，你不是想要新哥留下的那批香烟吗？”

他话头一顿，瞧见莉姐的神情果然亮了。莉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一下子从宽大的老板椅上站了起来，急急地道：“小秋，你终于想明白了？好，姐答应你，只要你说出新哥藏香烟的地方，姐就给你五千元好处。”

五千元，对秋枫来说无疑是个很大的诱惑。此刻，他好后悔自己在烟草局门口那个冲动的选择，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什么用了，心中祈祷但愿他的宝押对，先摆平小倩这个混世女魔头再说吧。

秋枫叹了口气道：“莉姐、彪哥，虽然我是老师，可也知道什么叫江湖义气。今天我要是说出新哥香烟的下落，那可真的有点对不住新哥了。只是我也是没办法了，都是给人逼的，要是新哥哪天回来找我麻烦，莉姐、彪哥，你俩可不能撒手不管。”

莉姐恨恨地道：“小秋，你就放心，姐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什么江湖义气？新哥这狗日的要真懂这个理，还会去黑吃黑抢那批香烟吗？还会背着我去找其他女人吗？”

她侧头对彪哥道：“彪哥，你刚才也听到小秋的话了吧？我知道你是新哥带出来的，你不想和新哥撕破脸皮，但小秋也是你兄弟，姐也对你不薄吧？”

彪哥只是一楞，立即大声道：“莉姐，彪哥我懂这个理。新哥回来时，我会尽力劝说他不要为难小秋兄弟的！”

莉姐轻蔑地哼了一声道：“得了，新哥这狗日的能听你劝？彪哥，江山都不是铁打的，这皇帝还轮流做呢！只要你好好听姐的话，姐就拿更多的钱给你打拼。等新哥回来时，你已经是这儿的老大了，他算什么东西？你要是念及旧情，给他碗饭吃吃就已经对得起以前的交情了。”

彪哥不再吭声，莉姐转过头让秋枫赶紧说出香烟的下落。秋枫犹豫了再三道：“莉姐，其实我真的不知道新哥藏香烟的事，但是，莉姐您说了后，我就多留了几个心眼，最近发现了一些蹊跷事，估计离新哥藏香烟的真相不远了。”

莉姐脸色有些不快，沉默了一会，叹口气道：“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一下。你给我说说，新哥有可能把香烟藏在哪？”

秋枫赶紧道：“莉姐，新哥找的女人叫小倩，你应该知道吧？我认为，香烟就在小倩处。”

莉姐的脸色更阴沉了，她隔了好久才慢慢道：“小秋，你以为我真不知道那个女人叫小倩？只是我没兴趣去过问罢了。新哥这种人渣从来就不是姐的菜，他只是姐用来打发寂寞的工具。他要寻什么女人，姐才没什么兴趣呢！咦？小秋，你怎么会认识小倩的？”

秋枫在脑中构思了无数次的设想，此刻终于能直面现实了。他理了下思路，口齿清晰地道：“莉姐，我也不敢瞒你。实话和您说了吧！我也是才认识小倩没几天，是她主动找到我的。只是她给我下了个套，把我逼得没办法了，到这地步上，我为了自保，更要借助莉姐您和彪哥的势力，才不得已开始盘查小倩的秘密，虽然这很对不起新哥。”

秋枫把新哥走时对他说的话，小倩如何找上她并强卖给他香烟并索要烟钱的事一古脑儿全倒了出来。彪哥一言不发，莉姐听了一会后眼睛冷冷地盯着秋枫道：“小秋，你要是在道上混，倒真是一个人才。你想借我和彪哥来帮你打击小倩，也太小瞧了我吧？我告诉你，你别做梦了，我是没兴趣对那个垃圾女人下手的。”

彪哥此时也附和道：“小秋兄弟啊，你这样做得不对。小倩毕竟是新哥的女人，新哥逃走前给她留点香烟，让她生活上有点依靠，这也是人之常情，怎么你能说新哥把香烟全藏在小倩那了呢？新哥可没那么蠢，他要是把香烟藏在小倩那，这不等于在小倩身上绑了颗炸弹吗？”

秋枫平静地道：“对，你们说得没错。只是新哥更聪明，你们会这么想，他难道就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就把香烟藏在小倩那儿吗？”

彪哥一时语塞，莉姐板着脸道：“小秋，我们也不要争了。我不管他们怎么想的，你说香烟在小倩那，你给我找出来就行。只要弄到那批香烟，天大的事我都能帮着你，小倩敢找你麻烦，我不弄死她么彪哥也不会让她活。”

秋枫心中稍稍安定，终于兜出了他的底牌。他看着莉姐那张化着浓妆而显得惨白的脸，慢慢说道：“莉姐，您对我不薄，我就一直寻思着如何报答您。我唯一能帮您做的，就是给您想想新哥可能会把香烟藏在哪。今天我终于有了个大胆设想，恰巧彪哥也闲着没事一直陪着我，我就让彪哥陪我去了趟路边店。也正是在那儿，我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莉姐和彪哥几乎同时“啊”了一声，彪哥吃惊地道：“小秋，你说新哥把香烟藏在了路边店里？”

秋枫眨了一下眼，狡黠地道：“新哥怎么会把香烟藏在路边店？他走得那么匆忙，根本就没时间处理。彪哥，我猜想新哥走时，肯定是把香烟放在了小倩家。小倩呢，也怕这批香烟给她惹来麻烦，所以她必须转移藏匿点。”

“你今天不是说了吗，小倩是调动路边店服务员的鸡头，可那几个服务员从没挪过窝，而且她们所在的路边店还是小倩出钱给她们租下安身的，小倩为什么要这么做？道理很简单，她笼络了那几个服务员，把香烟就藏在那几间路边店中。而且，今天我亲眼目睹了她们几个向过路司机兜售香烟。”

第035章 竹篮打水

彪哥圆睁着眼，耐心又激动地听秋枫讲完，这才咬牙说道：“我呸！这小娘们也够厉害的！

莉姐却是深锁眉头，沉默了一会打断彪哥道：“彪哥，你还等什么？小秋说的在理，新哥这狗日的死也不会想到，他勾搭的那贱货会这么蠢，居然敢在路边店向过往司机推销香烟。彪哥，今天文化宫这儿不要管了，你多带点可靠的兄弟前去路边店，把那批香烟给我搞来。对了，别忘了把楼下的面包车开过去，搜到货后，立即想法藏好。”

彪哥应了一声，可也没立即动身。莉姐有些狐疑地看着彪哥，彪哥犹豫了一下道：“莉姐，现在动手是不是太早了点？那些路边店还正热闹，万一引起他人围观，香烟给我搞到手了，恐怕也不会有安稳日子过。”

莉姐沉吟了一下道：“好，彪哥，这事就由你看着办。对了，免出大麻烦，你现在先带几个兄弟，把小倩控制起来。”

彪哥眼珠一转，立即应声道：“好的，只是我们也不要太大动静。莉姐，我呢先叫几个兄弟寻个空闲的房间，然后我去约小倩，把她骗过来控制住，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莉姐同意了彪哥的想法，彪哥抽身而走时，秋枫刚跟在他身后走出一步，莉姐忽然道：“小秋，你就别去了。从现在开始，你就呆在我这儿，好好地喝喝咖啡，等彪哥办好事后咱们再一起喝酒。”

秋枫无奈，知道莉姐其实并不信任自己，把他留在这儿其实就是当作人质了。他只有暗暗祈祷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化解了眼前的危机。彪哥盯着秋枫看了好一会，嘴角露出了一丝诡秘的微笑，然后和莉姐打了个招呼，立即匆匆离去。

秋枫在惴惴不安中终于熬到了舞厅打烊，可莉姐却并没离开的意思，而是打开了一瓶红酒，邀请秋枫对饮起来。秋枫当然明白莉姐的意思，他根本就不敢离开，何况他也迫切想知道事情的最终结果，因为这意味着他能不能摆脱小倩无赖式的纠缠与威吓。

刚喝了一杯多酒，文化宫楼道内响起了匆匆的脚步声。莉姐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大门。推门而入的正是彪哥，可奇怪的是，彪哥只是一人回到了文化宫，手下的小弟却一个也不见。

彪哥显得有些焦灼，他也不管桌上的酒杯是谁的，刚冲进来就端起一只杯子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莉姐一直盯着彪哥，等他喝光了杯中酒，这才沉声问道：“彪哥，你慌里慌张的干什么？是不是小秋的猜测是错的？”

彪哥抹了下嘴，叹了口气道：“莉姐，小秋兄弟真是个人才。他猜的一点没错，小倩租下的那几座房子，阁楼上果然藏了香烟。那几个小姐，也被小倩笼络好了，在操着皮肉生意的同时，悄悄地把香烟兜售给过往的司机。”

莉姐眼光一闪，一向沉稳的她显得有些激动，笑吟吟地看着秋枫道：“小秋，姐没看错你。小秋，不管你愿不愿意在道上混，但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姐，只要姐能办到的，决计不会打马虎眼。”

她又斜了一眼彪哥道：“彪哥，香烟搞到了，你叹什么气？小倩那贱人呢？你带人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以后在祥和镇混不下去。”

彪哥“唉”了一声道：“莉姐，虽然小秋兄弟猜得没错，可我们也没捞到香烟！”

莉姐吃惊地道：“什么？彪哥，是不是又碰上黑吃黑的事了？是哪路人物？”

彪哥哭丧着脸道：“莉姐，你还真说对了，只不过，这两路人物我们可都是惹不起的。我带着兄弟们把小倩先控制了起来，然后我赏了她几个大耳光，把她诈得完全没主意，承认了香烟是藏在那几家路边店的。只是当我带兄弟们押着小倩赶到时，却发现路边店门口停着好几辆车，其中两辆还是警车。”

莉姐吃惊地“啊”了一声，急问道：“彪哥，难道今天派出所或是治安大队又扫黄，把我们的好事阴差阳错搅黄了？”

彪哥沮丧地道：“才不是呢，今天是派出所和烟草局联合执法，查抄了小倩租的几间店面，把香烟全起出了带走了。我和弟兄们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在张警官的指挥下，烟草局的人把香烟全搬上了他们的车。”

莉姐的神情震惊极了，她呆了好一会，才冷冷地质问道：“小秋、彪哥，你俩是不是出卖了姐，把小倩藏香烟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秋枫心中这时是又惊又喜，喜的是他的判断果然正确，小倩这个大麻烦他终于不用压在心头了；惊的是，自己往烟草局扔的纸条起作用了，这批假烟最终还是没能落入莉姐之手。可他更疑惑的是，烟草局打击走私假烟，怎么会和派出所联合执法？难道是烟草局通知了派出所？还是派出所也提前知道了线索？

可这时的他不敢有所迟疑，几乎是和彪哥同时否定了是自己对外透露了消息。莉姐再三盘问，秋枫和彪哥死咬着不松口。莉姐连着喝了好几杯酒后，颓然地瘫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道：“唉！费尽了心机，这批香烟还是给别人捞了去。恐怕真是天意，新哥这狗日的当初瞒着我黑下这批假烟，现在老天也不肯让我得到。算了，反正我也没损失什么，就只当没这回事了。小秋、彪哥，今夜你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夜的事只当没发生过，你俩不准对外人透露一个字。”

彪哥和秋枫赶紧同时应声，正在他俩想离开时，莉姐忽然道：“彪哥，小倩那贱人你还没放她走吧？”

彪哥“嗯”了一声道：“莉姐，刚才没弄到香烟，我心情也不好。你这一问我想起来了，小倩我们要怎么样处理？”

莉姐冰着脸恨恨地道：“这贱人还要怎么样处理，难道你还要问我吗？她丢掉了烟，就算我们放过她，新哥这狗日的回来也不会饶了她。彪哥，你现在带小秋去把小倩痛打一顿，让她以后再也没胆敢找小秋兄弟的麻烦。彪哥，你顺便提醒提醒她，吓唬她说新哥回来不会放过她，让她赶紧滚到外地去打工，不要再在祥和镇上出现。”

彪哥毫不含糊地应了一声，拍了一下秋枫的肩膀，立即和秋枫离开了文化宫。刚走到大街上，彪哥和秋枫同时长长地松了口气。彪哥拍拍悉秋枫的肩膀道：“小秋兄弟，这下你不用担心了，你两个麻烦都已经解决。虽然我和你是不打不相识，可这短短几天，已经觉得和你很合得来。”

秋枫立即恭维了几句彪哥，彪哥却是迟疑了一下道：“小秋兄弟，哥有句话不知你想不想听？你是老师，是有着正当职业的，我不希望你真的和社会闲杂人员混在一起。趁今夜的两桩事都了了，你还是等开学回学校好好教书吧，别跟我们混在一起了。”

秋枫本也有这个打算，可他吃不准彪哥的意思，生怕是彪哥也怀疑是他走漏了消息导致香烟没到手而在怀疑试探他，因此，秋枫只略一踌躇，便假装不悦地道：“彪哥，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是老师没假，也确实不想与社会上的混混在一起，但你彪哥是什么人？那可是顶天立地的爷们，也是我秋枫刚结拜的兄弟，你的意思我们不要兄弟情了？”

彪哥注视了他一会，慢慢地道：“小秋兄弟，你能这样想就好。以后我会经常到你学校瞧瞧你的，今夜的事，我们谁也不要说出来，声张出去恐怕会对你不利的。”

彪哥这番话让秋枫暗吃一惊，这摆明是彪哥确实是在怀疑他，但令秋枫疑惑的是，彪哥既然怀疑秋枫，可为什么在莉姐面前一字不提呢？

秋枫没跟彪哥一起前去教训小倩，彪哥也没为难秋枫。彪哥只是让秋枫放心，以后小倩决不会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更不可能到学校去找秋枫的麻烦。

秋枫在紧张焦虑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好在第二天传来了派出所配合市治安大队，严厉打击了路边店的违法犯罪活动，几乎一夜之间，所有的路边店都贴上了停业整顿的纸条。更让秋枫心安的是，镇子上的人都在传，那个管理着路边店的小倩恶有恶报，不知道是被警察抓了还是逃走了，反正祥和镇上的人再也没见过小倩。

在兴奋又有些不安中义度过了十多天，秋枫才真的安心了下来。这期间，彪哥和莉姐也没都有找他，这让秋枫心中不免有些侥幸，以为自己真的摆脱了社会上的这些人渣。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那天特别闷热。秋枫躺在竹席上无聊地翻看着荆溪当地的报纸，一则嘉奖消息映入了他的眼帘。报纸上浓墨重彩地报道了祥和镇派出所与烟草局联合执法，查获一批假烟的重大案件，派出所的张警察与烟草局的任局长都受到了市委的通报嘉奖。

第036章 匿名信

同办公室的小丽老师急匆匆来到了秋枫家，见到秋枫正悠闲地躺在竹席上，不由得松了口气。秋枫也纳闷，小丽怎么会突然来他家找到他，毕竟离教师上班还有一天的时间。他倒了口水给小丽，小丽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没等秋枫开口相问，小丽就着急地道：“小秋老师，我们好多人都知道你惹上大麻烦了，你倒是一点没心事的样子，也真亏你坐得定。”

秋枫奇怪极了，赶紧问小丽发生了什么事。小丽见秋枫似乎真不知道什么，也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虽然天气很闷热，可小丽仍小心地把秋枫的房间门关上，这让秋枫觉得此事有些非同小可，小丽这么做，肯定是不想让秋枫的父母知道些什么。

在秋枫的追问下，小丽吞吞吐吐地道：“小秋老师，我们办公室的人都与你挺合得来的。只是你也不应该经常到赵总务家打牌啊，这不给自己惹上大麻烦了嘛！”

秋枫听得一头雾水，他疑惑地道：“到赵总务家打麻将怎么了？去他家玩的不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何况这个假期我还没见过赵总务人，更别提到他家玩麻将了。”

小丽叹了一口气道：“小秋老师，问题就出在这儿呀！俗话说“大赌伤身、小赌怡情”，我们同事间在业余时间聚一起玩玩小麻将，那自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怎么能玩上瘾了呢？和社会上这些闲杂人员聚赌，这可麻烦大了。”

秋枫大吃一惊，连忙否认自己在暑假与社会闲杂人员聚众赌博。小丽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秋枫也急了，指天发誓，小丽这才将信将疑地道：“你真没聚众赌博？那就好！只是我不明白了呢，为什么有社会上的闲杂人员写了匿名信到了学校，说你是身为人民教师，却在暑假期间聚众赌博，给社会造成了恶劣影响。史校长看到了信，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教育局在上学期放假前就发了通知，严禁教师在假期参与赌博。现在有人举报你了，史校长和刘教导他们研究决定，说是明天教师大会上要公开批评你，让你作出深刻检查，如果调查下来情况属实，他们还要把此事上报教育局，恐怕你连老师都做不成了。”

秋枫气得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隔了好一会，他才暴怒地道：“随他们，我本来还不稀罕做老师呢！我就不相信，世界这么大就没我容身之地！”

他气咻咻地说了一会，转头见到小丽一脸失望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在女同事面前失去了绅士应有的风度。秋枫带着歉意对小丽道：“小丽，谢谢你！只不过我问心无愧，因为我真的没参与社会上的赌博，不怕他们调查。”

小丽“唉”了一声道：“小秋，就是因为我相信你，所以今天提前到学校准备开学工作时，无意中听到了校领导们的谈话，这才急着过来通知你一下，想问个明白的。你说你没参与，可那封匿名信中指明了你参加赌博的时间、地点，甚至连哪几个人和你一起赌的，都写得清清楚楚。唉，那几个人，可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流氓地痞，你说你没与他们一起赌博，恐怕还真难说得清楚了。”

秋枫听得一阵胆战心惊，虽然他真的不喜欢做老师，但既然做了，还是得认真做好，何况他要是真出了什么问题，那父母会有多伤心？这就是秋枫最担心的地方。他虽然心中愤怒，但还是很快冷静下来，赶紧向小丽打听匿名信中提到了谁。

小丽也说不大清楚，说只听清了两个人的名字。秋枫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心中立即有了一个想法。他再也坐不住了，立即要离开家门。小丽见他急成这样，安慰道：“小秋老师，我先走了。你是应该现在立即去学校，找史校长和刘教导说说情，尽量淡化处理这事。刘教导那儿应该没问题，他平时一直就挺喜欢你的，史校长虽然很严肃，可上学期也多次表扬你。小秋，你赶紧去学校找他们吧，现在应该还没离开。”

秋枫“嗯”了一声，对小丽再三感谢。在送小丽离开后，秋枫也火速踩着自行车离开了家。只不过秋枫根本就没想去学校，而是火急火燎地来到了祥和镇上的文化宫。

正是午饭时分，文化宫里人还很少。秋枫一见到彪哥，立即把他拉到了角落处，向他打听匿名信上的那两个人。彪哥一听名字，也很惊讶地说道：“小秋兄弟，你怎么会认识这两个人的？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在我还没出道前，那两人就是出了名的赌棍。小秋，你我是兄弟了，我曾经说过，你要好好做老师，不希望你真和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

秋枫恨恨地道：“彪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事实上，我也是这么做的啊，这些天来，我可是一直呆在家里，几乎是足不出户。彪哥，这事到底是谁做的？是不是小倩在打击报复我？”

彪哥一楞，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等秋枫把事情简要解说了一遍后，不禁皱起了眉头道：“小秋兄弟，依我看，这事不像是小倩做的。你以为小倩傻啊？她现在被我们逼着离开了荆溪市，而且她还特害怕新哥回来找她算账，所以远走他乡打工去了。她要是给你学校写匿名信，那邮戳岂不是暴露了她的落脚点吗？小秋兄弟，你相信我，这肯定不是小倩做的！”

秋枫一楞，想想彪哥说的也有道理。他呆了一会突然道：“彪哥，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学校的领导故意坑我的？要真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过！”

彪哥摇了摇头道：“小秋兄弟，你这想法就不对了。虽然我也不喜欢那些老师，都说清水衙门口舌是非多，但写匿名信揭发你这种事，你们领导也不至于这么没素质吧？何况我料定他们也没这个胆！”

这下秋枫可再也没头绪了，他刚才的愤怒一下子消失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脸茫然。看到秋枫六神无主的样子，彪哥忽然神秘兮兮地道：“小秋兄弟，你干嘛这样？兄弟我给你出个主意，保证你太平无事！”

秋枫眼睛一亮，可很快又神情沮丧地道：“彪哥，你就得了吧！打打杀杀，你自是没得话说。可你在我们教育局和学校又说不上话，我可不希望你把我们学校领导打一顿，这样我不但会立即被开除，还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

彪哥嘻嘻地道：“小秋兄弟，我在你眼中就这么鲁莽？嘿嘿，我问问你，抓赌这种事该由谁来管？是你们教育局还是你们学校？”

秋枫没好气地道：“抓赌这种事么属于社会治安，当然是由公安局、派出所来管了。只是我现在的麻烦，是不知哪个狗日的在暗中阴我，写匿名信到学校了。这种事，教育局和学校就可直接处理了。”

彪哥哈哈大笑道：“这有何难？如果匿名信上的那几个家伙自己翻供了，说是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你，那这匿名信不就成了诬告信了吗？到那时还会有谁来整你？”

秋枫一楞，眼前一亮。急不可待地对彪哥说道：“彪哥，我今天来找你帮忙，还真没找错人。彪哥，你路道广，你赶紧带着兄弟帮我去找那两个家伙。”

彪哥虽然摇了摇头，可仍是脸带微笑道：“这事我不能出面，我要是真照你那话做了，那事情更严重了。小秋老师，别人到时再诬告你是黑恶势力，恰巧现在又是第二个严打时期，你这不是撞在枪口上了吗？”

秋枫刚才高涨的情绪又瞬间跌入了低谷，瞧着他那紧张的神情，彪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秋，你怕什么？有一个人出面，抵得上几十个彪哥的。嘿嘿，我来帮你求下情，保证你高枕无忧！”

秋枫又惊又喜，可彪哥死活不肯告诉秋枫他要去找谁帮忙。彪哥只是告诉秋枫，现在就回去安心睡觉，只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明天是新学期老师开学的第一天，他让秋枫去安心上班，保证不会发生对秋枫不利的事。

秋枫无奈，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和彪哥告知，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家中。这一夜，秋枫失眠了，就连第二天一早，他也害怕见到自己的父母，心虚地从后门离开了家门。

学校门口刷上了标语，老师们开始陆续到校。要是平时，秋枫早就和合得来的同事们一个个热情打招呼了，可今天的秋枫，却只是心虚地坐在学校操场边的池塘边，不敢面对同事们，总觉得他们瞧他的目光都很异样。

时间到了上午八点半，老师们大多在会议室中坐定，秋枫则忐忑不安地走到了最后一排，低着头坐在了角落中。

会议仍是老样子，刘教导主持会议后，同事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史校长作新学期工作规划发言。史校长用手指蘸着口水念完了长长的发言稿，在同事们再次热烈的掌声中，史校长突然沉下脸，严肃地宣布，他马上要作出一个重大决定。

第037章 逆转

大会议室里静得如一潭死水，史校长那怒不可遏、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声就如一颗颗激起了水面涟漪的小石子，句句话把秋枫戳得心在滴血，愤怒与委屈让他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同事们都胆小怕事，这是老师的通病，秋枫当然理解他们，也不奢求有人能站出来为他说话。可彪哥拍胸脯保证的话就如水面吹过的一阵微风，丝毫没对秋枫面临的困难起到任何作用。他悲怆的心中，再次浮现出了王怡的脸容。要是王怡仍在学校，那她极有可能会站出来为秋枫叫屈，至少也能安慰下绝望中的秋枫。

史校长仍在絮絮叨叨地严厉批评着秋枫，秋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知道此刻几乎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令他更气愤的是，主持会议的刘教导忽然也对着话筒，居然对着全校教师作起了自我批评。他说自己看走了眼，在教学工作中起用没有教学经验的秋枫，结果导致单招班几乎是全军覆没，对不起家长，也对不起所有任课老师，更是学校的一大耻辱。

正在他口沫横飞地拿着那封匿名信，以秋枫为典型，教育全校老师不能参与赌博时，秋枫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秋枫，只见秋枫两眼血红，似是在喷出火来，竟然一拍桌子，对着史校长与刘教导狂吼了起来。秋枫一口否认自己参与了赌博，更不认识那几个所谓的“同伙”，那封匿名信显然是有人在栽赃陷害他。

史校长和刘教导大概没料到秋枫敢当众发作指责他俩，一时也楞在主席台上。两人大眼瞪小眼，又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了一会，史校长这才清了清嗓子道：“各位老师，安静！小秋老师，你也不要激动，请先坐下。匿名信的事，自然需要得到证实，可还有两三天学生们就得报名上学了，在这个事件没弄个水落石出前，为了保证学校声誉，经校行政研究决定，本学期暂停秋枫老师的课务。”

刘教导也连声附和并补充道：“这封匿名信，我们会送到派出所，由派出所的同志来核实举报内容是否属实。”

正在他欲继续往下说下妻小时，忽然学校大门方向传来了几声刺耳的警笛声。秋枫心中一紧张，愤怒地盯着史校长和刘教导。在他看来，这就是一桩有预谋的陷害案，或许就是史校长和刘教导秘密策划的，甚至连派出所的人都提前请来了。

门卫老太急匆匆跑到会议室门口，也不顾全体老师在场，紧张地向史校长大声道：“史校长，刚才祥和镇派出所来人了，说我们学校老师有人涉案。可把我和老伴吓坏了，趁老头在开门的机会，我赶紧跑来汇报一下。”

门卫老太话音未落，会议室门口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急刹声。一个身穿警服的人从闪着警灯的警车内下来，径自走向会议室的主席台。秋枫定睛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祥和镇派出所的张警官，心中更是惴惴不安。他想到了第一次在文化宫见到张警官的情景，赌博、打架，这些不应该发生在人民教师身上的事，恰恰都发生在了秋枫身上，而且偏偏眼前这个张警官又都是见证者。

史校长也显得相当诧异，他赶紧从主席台站起身，和张警官握手打招呼。张警官在主席台上踱了一圈，眼光扫视了一下全体教师，清了清嗓子道：“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今天是你们老师新学期第一次会议，不好意思让我打断了，抱歉！”

刘教导这时满脸堆笑，也趋上前伸手和张警官握了握手，然后毕恭毕敬地道：“老师们，大家不要慌。我刚才说过，秋枫被人举报参与社会上的赌博，张警官这时赶到我们学校，可能就是为了调查此事的。”

张警官也不多言，只是笑眯眯地看了看刘教导，然后眼光又地会议室中扫视起来。最终，他的眼光聚焦到了站在后排的秋枫，注视了秋枫一会道：“这位就是秋枫老师吧？呵呵，原来我们已经打过照面了。”

刘教导忍不住“啊”了一声，插嘴道：“什么？张警官已经见过秋枫老师？啊？莫非这个暑假秋枫老师还在外面惹了别的事？”

张警官忽然眉头一皱，没好气地对刘教导道：“你就是刘教导吧？我还没说明我今天的来意，你怎么能这般瞎说呢？秋枫老师是个有社会正义感的好青年，我上次已经接触过，怎么会是到处惹事的人呢？”

刘教导被张警官一呛声，立即红了脸，尴尬地退后了两步。史校长这时不失时机地上前问道：“张警官，既然你不是为秋枫老师而来，那不知张警官有何指示？要是没什么大事，我们马上结束会议了，请张警官到我办公室面谈。”

张警官露出了一丝笑容，对史校长道：“史校长，虽然我今天来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些事对你们学校的秋枫老师来说，那绝对是一件大事，而且这件事处理不好，可能会误了一个优秀青年教师的前途。”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里立即发出一阵骚动。张警官仍是微笑着道：“各位，安静！想必在我今天赶到之前，秋枫老师已经挨批了吧？我昨天抓了几个参加赌博的人，在审讯时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情况。他们几个承认，有一个陌生人给了他们一点钱，授意他们指认一个叫秋枫的小湾中学的老师一起赌博。得知这个情况后，我今天立即赶来你们学校，就是怕这几个家伙的诬陷会给秋枫老师带来很多麻烦，甚至影响他的一生和你们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

会议室里立即炸开了锅，老师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只有秋枫，心中立即明白了，他被张警官亲自跑到学校来给他洗刷冤屈，那定是彪哥在张警官面前给他求的情。就在他心中感激彪哥和张警官时，张警官忽然走到秋枫身边道：“小秋老师，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谈次话？那几个社会上的人渣居然诬陷你，可他们又不知道要求他们这么做的是什么人，所以我想和你好好聊聊，是不是能发现些线索破了此案。”

秋枫还没应答，史校长立即搭话道：“张警官，既然你们派出所的出面洗刷了秋枫老师的冤屈，那我这儿的这封匿名信也应该上交给您，这就是破案的线索之一。”

张警官点点头，接过了史校长递过来的匿名信，看也不看就塞进了公文包中。他客气地对史校长道：“史校长，你们开学工作忙，我也不方便打搅。这样吧，就麻烦秋枫老师单独到我警车中作个笔录，怎么样？”

史校长立即点头同意，张警官对着秋枫招了招手，秋枫不敢怠慢，立即跟着张警官离开了会议室，钻进了他的警车中。

进了警车后，张警官不住地打量着秋枫，直把他看得心中发毛。良久，张警官才笑眯眯地道：“小秋，我能来你们学校，你是不是很意外？”

秋枫“嗯”了一声道：“张警官，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恐怕学校刚才就宣布把我停职了。张警官，我心中明白，定是昨天彪哥去请您帮忙给我作主的。”

张警官“嗯”了一声道：“小秋啊，这其实是个意外！我本来就准备来你们学校和你好好聊聊的，恰巧昨天小彪到所里找我。听到此事后，我知道事态对你有些严重，所以今早就赶过来了。”

秋枫一楞，疑惑地看着张警官，不知道他能有什么事会和自己说。张警官笑吟吟地道：“小秋，你是有勇有谋的人，在小湾中学做老师真是太屈才了。”

秋枫脸一红，赶紧谦虚了几下。张警官突然面色一沉，很严肃地道：“小秋，你看到过报纸上表彰我的报道了吧？唉，本来这事我派出所能独占头功，可现在倒好，我们倒成了是协助办案人员了。”

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一眼不眨地盯着秋枫。秋枫也是猝不及防，脱口而出道：“张警官，你是说烟草局任局长的功劳比你大？”

张警官不置可否，有些埋怨地道：“小秋啊，你既然把小倩那儿藏香烟的事告诉了小彪和莉姐，又何必给烟草局通风报信呢？”

秋枫赶紧否认，张警官坏坏地笑了笑，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只塑料袋，又从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冷冷地道：“小秋，你也别死咬着不承认了。我们得到线索行动前，烟草局已经先行了一步。据说，他们得到案件的线索，是因为有人把这张纸条扔进了烟草局的门卫了。”

秋枫一见那纸条，立即辨认出这是自己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确实是自己向烟草局提供线索的那张纸条。他脑子一转，知道派出所的张警官肯定是把这张纸条送到市局做了笔迹鉴定，他此刻想否认那也是徒劳。

第038章 神秘的礼物

秋枫做梦也没想到，张警官特意找他是为了给他带来一件特殊的礼物。礼物的包装很简单，只是一只用牛皮纸包裹了的小纸盒，上面也没任何信息。秋枫惴惴不安，不敢平白无故接受张警官的神秘礼物。

张警官笑了笑道：“小秋老师，你干嘛这样子？这可不是我给你的礼物。”见到他神秘兮兮的样子，秋枫不好意思也不敢直接追问详情。他眼珠一转，故意学着社会上人的口吻说道：“那是当然了，谁不知道现在的社会上警官有多拉风啊？我还真没听说过有哪个警官给别人送礼呢，倒是知道有许多人托警官办事那就得意思意思，就连那些饭馆酒店也经常免费招待警官。”

张警官一楞，随即呵呵一笑道：“小秋啊，你说的也没错。只是现在情势有点严峻，上面在整顿警风，你可不能这样说哦！好啦，我欣赏你，也不计较你刚才说的了。你真不想知道这是谁的礼物？嘿嘿，你应该从报纸上看到我受市局通报嘉奖的报道了吧？”

秋枫赶紧向张警官赔不是，又点了点头。张警官笑眯眯地道：“小秋，恰巧市局正在评选优秀民警活动，也正因为我和烟草局一起打掉了贩卖假烟的团伙，所以这奖项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头上。这半个月来，我和其他市的获奖者一起参加了一个学习交流团，活动到昨天上午才结束。这不，我刚从外地回来，就遇到了小彪到所里来找我了。”

听张警官的意思，这神秘的包裹是他从外地带给回来给秋枫的。可秋枫记得自己没什么亲戚在外地的，这会是谁给他送礼物呢？如果说是大学同学，这几乎不大可能，因为秋枫已经毕业一年多了，除了去滨海补考遇到了个别同学外，其他同学几乎都是杳无音信。

忽然，他心念一动间，立即激动了起来。秋枫拼命压制着内心的兴奋，竭力使自己语气平和地说道：“张警官，你是不是到滨海参加学习团的？”

秋枫忽然想到了，荆溪市离滨海市这么近，极有可能就是张警官学习交流团的所在地。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这件神秘的礼物会不会是叶宛欣送他的？至于叶宛欣为什么会认识张警官并托他转带礼物，这个问题并不算太重要，估计张警官也会主动告诉秋枫的。

张警官神情有些奇怪地道：“小秋啊，你怎么会认为我是到滨海学习的？嘿嘿，莫非那儿是你学习的大学所在地？哈哈，小秋，是不是有初恋情人在那里呀？”

秋枫的脸一下子红了，听张警官的口气，好象真的是从滨海给他带来的礼物，这让他的心激动得都快到嗓子眼了。看着张警官那奇怪的笑容，秋枫极力掩饰道：“张警官，才不是呢！滨海那种国际大都市的人，怎么可能瞧得上我们乡下人？嘿嘿，还有什么初恋情人，那更是对不上号了。我小学五年级就发育了，初恋是什么样子的，早就记不住啦！”

说到这话时，秋枫的脸更红了。他发育晚，读高中时又懵懵懂懂的，加上学习任务重，还真没有过恋爱经历。唯一让他真正心动，甚至心动得有些神魂颠倒的也只有叶宛欣了，可是，他也明白，他对叶宛欣其实就是单相思，根本算不上初恋。

张警官忽然大笑了几声，乐不可支地道：“难怪自古以来，就有多情女子薄情郎的说法。哈哈，小秋，你也没能例外。别人倒是一直惦记着你，可你竟然把那人忘到了九宵云外。”

他笑了一会道：“小秋，这次我们是到很远的地方去学习交流的。石河子，你知道吧？”

秋枫心头一震，他根本就没想到，张警官会在那里遇上王怡，而且他更不会想到张警官怎么会知道他和王怡的事，王怡又为什么会托张警官带礼物给他呢？

他的手有些颤抖，很想立即撕掉外面的牛皮纸，看看王怡到底给他送了什么礼物。可眼前张警官在场，秋枫实在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隐私，更何况王怡在礼物外包装上根本就没留下一个字，应该是王怡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张警官瞧着秋枫的小样，拍了拍他肩膀道：“小秋啊，我也听说了，你们单位以前有个叫王怡的美女，对你很不错嘛！呵呵，这次我们到了新疆后，王怡特意来到了我们下塌的宾馆。她向学习班领导打听后，得知我是荆溪市祥和镇的，立即找到了我，说是想麻烦我带件东西给你。”

秋枫终于知道了这件礼物的来龙去脉，他一迭声地对张警官表示谢意，同时又尴尬地解释自己和王怡并没什么，只是关系很好的前同事而已。张警官似乎是不大感兴趣，只是笑了笑道：“小秋，王怡让我带话给你：新疆虽然艰苦，可她活得很好，至少现在生活很阳光。她让我谢谢你，你在她生命中最黑暗时期的一米阳光。对了，她还说这件礼物和你心中一直想知道的答案有很大关系，配上她的照片，你就什么都明白啦！”

秋枫一时没反应过来，张警官又坏坏地笑道：“小秋啊，一米阳光是什么意思？我是粗人，真搞不懂你们读书人那种小情调。”

秋枫当然知道这个意思，可他不愿意让张警官有其他猜想，只能红着脸敷衍道：“张警官，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就是一束很小的阳光的意思，毕竟我和王怡只是普通的同事，而我没像其他老师一样对她有非议罢了。”

张警官不再深究，盯着秋枫看了一会，意味深长地说道：“小秋老师，我之所以今天匆匆赶来，一是受王怡之托，二嘛，就是因为小彪来给你求情了。我盘问过小彪，他简要把情况和我说了点。我觉得你能在应付自己面临的危机时，还能想到给烟草局传递信号，确实是个人才，不，应该是说一个有正义心的青年才俊。”

秋枫被张警官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受宠若惊地道：“张警官，您过奖了！多谢你给我特意前来在校领导面前帮我澄清，不然我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恐怕连老师都没得做了。张警官，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穷教师，也没什么好报答您的大恩大德的。如果张警官认为我还有一点可用之处，尽管对我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努力帮张警官做好。”

张警官笑容更灿烂了，他满意地拍拍秋枫的肩膀，乐呵呵地说道：“小秋啊，你能这样想，证明小彪没推荐错人。好啦，我也不是那种喜欢索求的人，再说了嘛，我们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对于诬告这种违法犯罪的事，必须坚决打击，这更是义不容辞的份内事。小秋啊，没什么事了，你赶紧回去参加教师会议吧。记得，好好做老师，要是平时有空，多和小彪走动走动。”

秋枫心中疑惑极了，他第一次见到张警官，就觉得张警官是个特严厉的人，对彪哥这种社会混混也不给什么好脸色；可这次张警官竟然卖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给彪哥，还授意他要和彪哥暗中多交往，这让秋枫始终猜不透张警官的葫芦中到底在卖什么药。

可张警官既然不愿多说，秋枫那也是毫无办法。他赶紧再三对张警官表示谢意，随即带着小盒子下了警车。张警官发动了警车，看了看秋枫，扔下一句“小秋啊，你果然是一棵好苗子，希望我不会看走眼”随即便驾车绝尘而去。

当秋枫再次回到会议室时，新学期第一次教师大会已经接近尾声。史校长和刘教导虽然不再提秋枫和匿名信的事，但在课务安排上，刘教导临时作了调整，让秋枫再次担任了一个高三班的课。虽然秋枫也不清楚那个班级的实际情况，可与今天刚开会时的气氛相比，他已经显得绝对轻松了，心情相当不错。

一场危机化解，刚才还噤若寒蝉的其他老师，在会后见到秋枫也都热情地打起了招呼。秋枫心情一好，也不计较他们刚才洁身自保的态度了，把以前喜欢一起玩玩小麻将的赵总务等一帮人请到了自己寝室。

他拆了一条红塔山，爽气地给每人发了一包，立即换来了这帮同事对他的一片恭维赞叹声。小丽把秋枫悄悄拉到一边，轻声说道：“小秋老师，你这学期的日子可不好受了。你刚才竟然对刘教导的安排不提出异议，接了这个班后，那就有得你受了。”

秋枫大为惊讶，立即向小丽打听事由。让秋枫没想到的是，这几年由于职业教育的发展，没考上普通高中选择职校的学生越来越多，今年的高三有两个班级。一班的学生相对较好，是学校准备冲刺对口单招成绩名列全市前茅的重点班，而秋枫接手的二班，就是从高二期末后分班出来的，里面报出的随便一个学生的名字，几乎都是能让全校教师头疼的。

第039章 茶座试探

大热天的，秋枫把自己关在了寝室中。其他老师都在紧张地备课，秋枫却丝毫没当一回事，何况那个班的好与差，他也觉得没什么，心想凭自己的能力应该能处理好，对他而言，最要紧的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看看远在新疆的王怡给他带来了什么礼物。

寝室内燥热异常，秋枫用冷水擦了擦脸，这才端坐着，几乎是屏住呼吸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剔除了纸盒外面的牛皮纸。当他拆开纸盒后，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因为里面并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而是一张折叠的纸。

他失望地折开纸，发现居然是一幅笔法稚嫩的铅笔画。秋枫不觉哑然失笑，王怡本是音乐老师，怎么会画了张画还托张警官不远千里带给他呢？

那幅画就像他小时见过的小人书上的黑白连环画，秋枫眼睛只扫了一下，就知道上面画的是马嵬坡前三军不肯向前，众军逼唐明皇赐死杨贵妃的故事。秋枫觉得好奇怪，难道王怡真对秋枫有意思，自比是杨贵妃？可即便这样，秋枫也无论如何算不到唐明皇啊？

他无聊地看着那张画，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后悔当初王怡在时，没与她有进一步发展。抽了一枝烟后，秋枫忽然想到了王怡托张警官带给他的话，言是这礼物和秋枫最想知道的答案有关，秋枫忽然精神一振，完全忘却了室内的闷热。

他最想知道王怡什么事？秋枫想来想去，觉得只有那道残缺的围墙以及那天夜里王怡奇怪的表现，最能让秋枫心中疑惑。对，王怡托张警官带东西给他，又说得这么明白，这不是在暗示秋枫，以前王怡在小湾中学时，到底是谁在暗中骚扰她吗？

秋枫立即冲到门卫处，向门卫老太要了一小碟醋。他回到寝室后，如法炮制，可结果令他很失望，画上再没出现其他隐秘的东西。

他想了老大半天，直到门外有老师喊他，秋枫才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把画卷起来，藏在了抽屉中。敲门的是小丽，她见到满头大汗的秋枫，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道：“小秋老师，这么热的天，你把自己关在寝室中干嘛？是不是害怕一时冲动答应接下这个班级了？唉，事已至此，你后悔也没用了，现在可是算校行政决定了。小秋老师，还是面对吧，我们几个任课老师都会积极配合你的。对了，今天没见你参加备课组，你回家后可得认真写好教案与备课笔记，后天就得开学前检查了。”

秋枫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然后急匆匆地关门踩着自行车离开了学校。刚骑行到祥和镇，秋枫忽然暗叫一声“糟了”，他走得太匆忙，竟然忘了去办公室拿教材和备课笔记。

可这时的他，已经没了重新回去的动力。好在秋枫一直比较乐观，善于调整心态，自嘲地安慰自己说明天起个早去赶工就行了，很快便把这事忘到了九宵云外。

他迫不及待地来到了文化宫，一见到彪哥，就热情地冲上去握着彪哥的手，说了好大一通感谢的话，再邀请彪哥一起共进晚餐。

彪哥也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只是在他和秋枫决定前去小吃吃时，还特意带着秋枫去楼上看望了一下莉姐。

莉姐见到秋枫，表情倒是不冷不热，只是夸奖了一下秋枫的聪明，还嘱咐彪哥以后要好好带带秋枫，有什么事要多和秋枫商量一下。彪哥满口答应，暗中捅了捅呆立着的秋枫，秋枫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对莉姐先是说了一通感激的话，然后表示一定要好好听莉姐的话的。

彪哥和秋枫与莉姐道别，莉姐还特意拿出一点钱，交给了彪哥，说这顿晚饭算是她请秋枫的。秋枫不大好意思，彪哥却是很坦然地接过钞票，赶紧拉着秋枫下了楼。

彪哥开着大绵羊，竟然带着秋枫来到了荆溪市里，挑了间幽静的茶座。他点好茶水与吃食后，双眼目光奇怪地瞧着秋枫，一言不发。秋枫忍不住了，再次对彪哥表示感谢后，又疑惑地道：“彪哥，莉姐今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彪哥瞄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小秋，你真不懂莉姐的意思？虽然你帮她找到了新哥留下的香烟，可香烟并没到莉姐手上，只是让她空欢喜一场。以前新哥跟着莉姐，那是因为莉姐需要新哥的狠，而现在，莉姐因为有我在帮衬着，她已经不需要狠角色了，她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身份白又有脑子还不迂腐的知识分子。”

秋枫一楞，迟疑了一下道：“彪哥，你是说莉姐想在我们祥和镇那一带做绝对的大姐大，他的意思让我们一文一武做她的左膀右臂？”

彪哥嘿嘿一笑道：“小秋兄弟，你真是聪明！可你只猜到了其中一层意思，却想不到更深的。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是老师，不是社会上那种混混，不知道套路。小秋啊，你没觉得莉姐看着你时，眼神很特殊？嘿嘿，她那个老公，估计是这辈子出不了监狱了，新哥这家伙又不知躲到哪了，何况因为新哥偷偷找了小倩，莉姐已经不可能容得下他了。”

秋枫一楞，随即脸一红道：“彪哥，你别拿我开玩笑了。这怎么可能？莉姐比我大十多岁，我可不会找个老太婆做老婆的，就算我愿意，我家里肯定也不可能同意。”

彪哥嘻嘻乐道：“你想多了，莉姐自然也不是那种想和你厮守终身的人。她只是活寡守多了，耐不住寂寞。只是莉姐眼架挺高的，那些年轻的土包子自然不入他眼，而你不同啦，不但文化高，而且还能在黑白两道上都混上一把，你才是莉姐理想的目标。”

秋枫“啊”了一声，不敢接话。他虽然知道事情如果像彪哥所说，对他的人生道路和名声自然都不好，可他内心深处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能抵御这种诱惑，毕竟莉姐还是颇有几分姿色的。

彪哥狡黠地道：“小秋，你可能还想不到，莉姐要真当你小白脸包养，她完全不必叫你和我多亲近。你前面说得对，莉姐是想发展自己的势力，可你想想，如果她真和你好上了，那新哥回来后，怎么办？”

秋枫刚才的胡思乱想，立即被彪哥的话沷得踪迹全无。他“嗯”了一声道：“彪哥，所以嘛，我认为这是你在和我开玩笑。莉姐曾经是新哥的女人，而新哥又是我兄弟，我怎么可能会和莉姐发生那种关系？新哥的脾气你也知道的，要真是那样，他还不得宰了我啊？”

服务员端着茶水零食进了包厢，打断了秋枫与彪哥的对话。彪哥有些不耐烦地把服务员赶出了门，关恶狠狠地警告服务员，没他的呼叫，任何人不得再进入这个包厢。秋枫见服务员吓得花容失色，赶紧道：“彪哥，人家来打个工也不容易，你可别吓着人家了。服务员，没什么事，我兄弟只是要和我说话，不希望有人打搅而已。”

服务员对着秋枫感激地“嗯”了一声，赶紧关上门离开了。彪哥喝了一口茶又道：“小秋兄弟，我敢打包票，莉姐确实对你动了心思。她也知道新哥是个大麻烦，所以她才要你我多联手，只要她的势力坐大了，那新哥回来，她就根本不需要放在眼里了。”

秋枫脑子一转，问道：“彪哥，你和新哥是兄弟，你又是新哥一手带出来的，那新哥回来，你到底是听莉姐的还是新哥的？”

彪哥盯着秋枫看了好一会，突然很认真地说道：“小秋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儿来吃茶吗？就是想找个谁也不认识我俩的地方，咱们兄弟俩好好交交心。”

秋枫一点就通，立即发誓今天彪哥和他说的话他决不会吐露半个字。彪哥瞧见他那很认真的样子，满意地笑了笑，以茶代酒敬了秋枫一杯后，出人意料地说道：“新哥回来后，我既不会帮他，也不会帮莉姐。”

秋枫吃了一惊，惊讶地道：“彪哥，你的意思你也想做祥和镇一带的老大？你今天带我到这里，就是希望我做你小弟帮你打地盘？彪哥，这个我恐怕做不到，毕竟我的身份是老师，怎么可能和你一样去打打杀杀呢？”

彪哥叹息了一下道：“小秋，我是那种人吗？你还记得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要你好好做你的老师，不要和我们这些人混在一起吗？”

秋枫点了点头，他实在弄不明白彪哥到底是什么意思。瞧见秋枫很疑惑的神情，彪哥压低声音道：“小秋兄弟，其实，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社会混混，更不愿做什么莉姐和新哥的人。”

秋枫越听越迷惑了，彪哥这时站起身，在包厢内踱了好一会，才咬了咬牙，似下定决心地道：“小秋，你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张警官去给你解围了？嘿嘿，小秋，你想想，我一个混混，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却央求张警官亲自出面办这种事吗？”

第040章 线人

秋枫没想到在录像厅中看到香港警匪片中的“线人”，此刻竟然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彪哥之所以能接替新哥在祥和镇一带道上的地位，表面上是因为有莉姐在支持他，实质暗中是因为有张警官作为他的靠山。

他迟疑地问彪哥道：“彪哥，既然你答应帮张警官做线人，那你就应该是警方的人，可你在我们这一带做了许多事，是不是有些过了？”

彪哥苦笑道：“小秋兄弟，你可不知其中的利害啊！当初我也是和你差不多想法，协助张警官管好我们这儿的治安，可没想到上了这条船，再想下来那就是不可能的了。你想让其他混混少做坏事，就得镇住那些混混。可怎么样才能镇住那些混混？张警官告诉了我一个诀窍，那就是我得比他们更混、更狠。唉，开始时，我也是脑子发热，凭着一股拼劲，还真的达到了张警官的要求，可时间久了，我就越来越觉得后怕了。”

他忽然闭口不言，秋枫凝视了他一会道：“彪哥，是不是因为现在是全国第二次严打，你害怕有朝一日被铐走？彪哥，你也不用怕，你不是张警官的线人吗？我觉得真有那么一天，你应该是属于法外开恩的那种类型，毕竟你是在为警方办事。”

彪哥目光惊奇地看着秋枫，良久方唉声叹气地道：“小秋兄弟，你的好心哥哥心领了。可是你不知道，要真到了那么一天，张警官他能保住我吗？肯定不会，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把我象包袱一样甩了。唉，当初我以为自己是真的帮警方办事，可后来才觉得不妙，我根本不是在帮警方，而只是被张警官一个人在利用。估计除了张警官，其他警察眼中，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氓地痞无赖。”

秋枫见一向横行乡间的彪哥居然会表现出如此的惧怕，不由得开始同情起他来。秋枫仍是安慰他道：“彪哥，别想得那么糟糕。真要是有什么麻烦，张警官应该会帮你说情的。他人还是不错的，就象今天去帮我主持公道洗刷冤屈一样。”

彪哥忽然冷哼了一声道：“小秋兄弟，你以为他真是一副菩萨心肠？嘿嘿，其实他哪是看在我的面上啊？我去求他时，虽然是对你打了保票，可我那是安慰你，其实我心中一点也没底。只是我也没想到张警官会那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这让我也十分疑惑。可夜里我冷静地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小秋兄弟，我实话告诉你，如果没有新哥私藏的那批假烟，张警官根本就不会把你我当一回事，怎么可能专程赶到你学校帮你呢？”

秋枫一楞，他想不明白这批假烟和张警官帮他有什么关系。沉吟了一下，秋枫才慢慢说道：“彪哥，我是在报纸上看到了张警官和烟草局任局长联手起获走私假烟案的报道，他们还同时得到了市政府的嘉奖。你的意思正是因为这事，所以张警官对我心中感激，这才会帮我的？”

彪哥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他叹气道：“他会这么好心？我实话告诉你，如果没有烟草局插手，这批假烟说不定已经变成张警官的了，就算他不敢私吞，那他也会得到不少好处，至于那个什么嘉奖，他才不大在乎呢！对张警官来说，只有钱才是最重要的。”

秋枫越听越糊涂，彪哥又呷了几口茶，悠悠地道：“小秋兄弟，你还不了解张警官，你知道他有多少资产？仅我所晓得的，他商品房和店面房不下十户，自己么则住在小别墅中。可能面对这桩烟草大案，他是不大敢直接私吞，可你忘了，我是谁？是祥和一带最大的流氓头头，也是私藏假烟的新哥带出来的小弟，更是他的线人。”

秋枫听着听着冷汗就冒了出来，他见彪哥又不说了，便试探着道：“彪哥，你的意思是他会暗中通知你，让你带人弄走那批假烟，然后由你去处理，销售的赃款他全拿了去？”

彪哥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小秋兄弟，你说得八九不离十，可也不会全是那样。这批烟，张警官绝对是要定了，但他不会全部吃进去，他会指使我拿出小部分给莉姐，再给我和兄弟们留些生活费，其他的大头才归他所有。”

秋枫随口说道：“这么说张警官的心也并没那么黑呀，至少他还能分些给你们的。”

彪哥不屑地说道：“小秋，你以为他真有这么好心？他分些给我们，也是他心中害怕。如果莉姐和我及手下兄弟西北风也没喝到，那莉姐和兄弟们心中的怨气往哪出？真要是捅出篓子来，张警官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秋枫不解地道：“彪哥，你的意思是说张警官拿点赃款出来是摆平你们？那我就不懂了，莉姐不是千方百计要得到这批假烟吗？她要是到手的少得可怜，莉姐怎么甘心，不还是会和张警官起冲突吗？”

彪哥冷笑一声道：“莉姐算什么？就算她真是祥和一带的大姐大，可她怎么敢与张警官比？民是斗不过官的。莉姐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她什么看不清楚？张警官肯分点给她，莉姐就会知足了，毕竟这批假烟本来也不是莉姐的。”

秋枫“哦”了一声，又不解地问道：“彪哥，你当时不也是不知道这批假烟吗？还是我和你去了小倩掌控的路边店一带，发现了蛛丝马迹，并大胆猜想，最终推算出假烟的下落。张警官他在之前，也应该是不知道这批假烟在哪吧？那天你带兄弟们出发前，莉姐不是关照过你，悄悄地干，得了假烟后与你摊分的吗？”

彪哥苦笑道：“你说的没错，在那之前，张警官确实也不知道这批假烟的下落。小秋兄弟，你还记得吗？莉姐当时要我立即去，我不是说时间太早容易引起别人注意，我一个人先去把小倩引诱控制起来的吗？”

秋枫点点头道：“对，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啊？彪哥，你那时是哄莉姐的借口，你趁这机会同时把消息传递给了张警官？”

彪哥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一声叹息道：“可惜，我还是失算了一步。当我通知了张警官时，烟草局已经先行一步，任局长带领下属已经起出了那批假烟。烟草局的人已经下了手，张警官就不敢再私吞，也不可能让我带人前去黑吃黑了，他只好立即枪口一调，带领其他警察去配合烟草局联合执法了。可张警官心中这口恶气难消，所以他一怒之下，在烟草局的人走后，又带着警察和联防队员，打着扫黄旗号几乎把路边店查了个底朝天。”

秋枫这才慢慢听出了名堂，张警官事后恼羞成怒，怀疑是彪哥耍了花样，在告诉他前暗中把消息告诉了烟草局的任局长。为此，张警官还特意找了彪哥几次，可彪哥怎么敢承认是他这样做的？可他总得给张警官一个交待吧，于是就把那天和秋枫一起去路边店，最终秋枫推算出假烟下落的事和盘托出告诉了张警官。

张警官大为震惊，对彪哥的话将信将疑。他也不想让太多局外人知道黑幕，并没有直接找秋枫，因为张警官明白，秋枫的老师身份可不是社会上那些混混可比的。任局长和张警官在向市领导汇报这次联合执法行动时，透露出了是有人向烟草局值班室扔了纸条。任局长在得到门卫报告后，虽然不大相信，可面对这样重大的线索，他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火速带领局里人出击，还真查获了那批假烟。

拉下来的事，彪哥或许还没秋枫清楚了。秋枫脑子快，立即想到可能就是任局长的话，让张警官把彪哥所说的话联系了起来。借办案的理由，张警官把烟草局那张神秘的报案纸条带到了市局，同时弄到了秋枫的笔迹，由市刑侦大队的痕迹专家做鉴定，最终确认了那张纸条确实是秋枫所写。

只是张警官并没有公开这个细节，他需要的就是证实彪哥并没有对他说谎。只是笔迹鉴定刚出来，市里就决定让张警官参加学习考察团去了新疆石河子。或许在新疆期间，张警官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恰巧，在得知荆溪市考察团到了石河子后，正在石河子支边助教的王怡找到了张警官，托张警官带神秘礼物给秋枫，这正中已经决定想与秋枫见面又没合适理由的张警官下怀。

秋枫想明白了这一点，见彪哥一直盯着他看，不禁心下惴惴不安地道：“彪哥，你的意思是张警官恨我坏了他的事，想要对我不利？”

彪哥摇了摇头道：“他要是想对你不利，根本不用他自己出面。而且你今天正有大麻烦，张警官一声不吭，你就已经死定了。他能去你学校帮你，就是想与你套近乎。小秋兄弟，你这么聪明，是不是已经猜到他的用意了？”

第041章 夜间敲诈

秋枫怎么也不肯相信彪哥说的话，仅凭他一面之词，把张警官说得如此不堪，秋枫是万难相信的。至于彪哥说张警官的意思是想拉拢秋枫，也如彪哥一样，暗中为张警官所用，秋枫更是不信。只是不知怎么的，秋枫又隐隐觉得还是有这种可能性的。

秋枫唯一确信无疑的就是彪哥今天对他掏心窝子，是想日后让秋枫给他作个证明。彪哥见全国第二轮严打又开始了，心中不免害怕起来。虽然他横行乡间的主要原因是背后有张警官撑腰，是张警官的线人，可他所作所为，确实也让附近百姓有切齿之恨。万一有天整到了彪哥头上，那张警官还会保住他吗？

所谓线人，本就是劣迹斑斑之人，只是在合适的时候给警方提供点线索，这和警方的卧底还是有所不同的。真有那么一天，彪哥已经心中雪亮，张警官绝对会翻面不认人，一口否定彪哥是他的线人，以免自己有保护伞之嫌。

秋枫也不敢拂逆彪哥，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他，真有了那么一天，他一定会为彪哥作证。彪哥这才略显满意，开始和秋枫闲谈起品茶之事。他聊了一会，忽然坏坏地问道：“小秋兄弟，这几次接触下来，我真相信你是读书人了。嘿嘿，兄弟还没碰过女人吧？”

秋枫摇了摇头道：“彪哥，咱哥俩就别提这个事了。我承认我还是童子鸡，可我才不会去路边店呢，太肮脏了。上次要你陪我去，那只是一个借口，其实我就是想证实小倩是不是有可能私藏假烟的。”

彪哥乐呵呵地道：“小秋兄弟，你想哪了？我知道你是不可能有这想法的。不要说你了，我彪哥天天在社会上混混的人，也不会去那种地方的。嘿嘿，不瞒兄弟说，彪哥是有过好多女人了，不过那都是良家女子啊！”

看到彪哥得意的笑容，秋枫心里忽然对他产生了一丝厌恶感。严打运动中，彪哥这样的社会祸害不除，那可真没天理了。至此，秋枫忽然坚信了彪哥的话，彪哥对自己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做了哪些缺德事，彪哥自己心中最清楚。

彪哥见秋枫沉默不语，嘿嘿一声道：“小秋兄弟，你很快就会体会到女人是什么味。”

秋枫一楞，不解地看着彪哥。彪哥坏坏地笑道：“小秋兄弟，其实莉姐还真不错。你小子会有艳福了，我已经看出来了。嘿嘿，你的童子身要是让莉姐破了，可别忘了讨要她的喜包哦。”

秋枫赶紧道：“彪哥，这个玩笑开不得。莉姐是什么人？你这种玩笑要是让她知道了，莉姐还不砍了我？”

彪哥嘻嘻笑了笑，也不再说下去。两人又喝了一会茶，彪哥仍是驾车把秋枫带回了祥和镇上。莉姐让人把秋枫从底楼游戏厅喊到了楼上，并让秋枫坐在角落中的一张卡座上。秋枫见舞厅中有好多人，本来有些挤，却见莉姐楞是让出一张空位给他，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他惴惴不安地问道：“莉姐，今天生意这么好，我坐在这里不大合适，会影响您做生意的。”

莉姐头也不回，轻描淡写地道：“小秋，从今天开始，不管舞厅生意好不好，只要你来，这张卡座就是你的。”

秋枫吃了一惊，霍地一声从沙发上坐起。莉姐瞧见秋枫惊慌的样子，忽然莞尔一笑道：“小秋，你慌什么？怕莉姐吃了你？”

秋枫想到了彪哥的话，心中更是慌乱，不敢作答。莉姐把秋枫按在了卡座上，附下身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小秋，你因为香烟和小倩的事，不怕新哥回来找你麻烦吗？小傻瓜，姐这是在帮你。如果你经常占着这位，那不用多久，道上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莉姐的人，新哥回来，他还敢拿你怎么样？”

秋枫吓了一跳，赶紧道：“莉姐，我怎么敢这样？要是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了，那新哥回来还不得劈了我？”

莉姐冷冷地说道：“小秋，你想哪儿去了？姐说你是我的人，是说你在为姐办事，是姐信得过的身边人。你以后还得多和彪哥亲近亲近，有你俩联手，一文一武，新哥回来，谁还会把这狗日的当人看？”

莉姐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秋枫想了一想，不再辩驳。他知道莉姐说得没错，要想日后不被新哥找麻烦，那也似乎只有这种办法行得通了。就如张警官当年告诉彪哥的一样，要想镇得住别人，就得比别人更狠。

好在终于熬到舞厅打烊，莉姐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反而是劝说秋枫应该回老家看看了，不应该整天漂在外面。秋枫被莉姐一提醒，心中忽然觉得很惭愧，有些对不住父母，于是赶紧和莉姐告辞，踩着自行车飞快地向老家方向驶去。

眼见前面黑黑的不见一丝灯光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老家，秋枫的心情忽然超级好。将要驶出镇区，快到最后一盏路灯处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吵架声。路灯下，停着一辆农用三卡。几个人正围着一个中年人恶狠狠地训着对方。

中年人孤立无助地倚靠在路灯杆上，脸上的神色甚是惊恐，显然是忌惮眼前围着他的几个楞头青。秋枫也不敢惹事，踩着自行车硬着头皮想装作看不见从那伙人身边溜过。没想到他还没到路灯边，突然有人声音颤抖着喊着他的名字。

秋枫一楞神，一只脚支着自行车，定睛一瞧，不觉大惊失色。原来那个被围着的开农用三卡的中年人，居然是他村上的堂哥秋志明。

秋志明见到了秋枫，像是溺水的人捞到了一根稻草，拼命地喊叫他的名字。那几个楞头青也停止了恶骂，全都扭转头瞧着秋枫。秋枫明知道眼前的事很麻烦，可堂哥叫唤他，他又不敢装作看不见，只得上前喊了声“哥”。

秋志明急急地问道：“小枫，你是老师，工资这么高，身上应该有钱吧？”还没等秋枫回答，秋志明又着急地道：“小枫，我卖完了西瓜，急着回家，路过这儿时，被他们几个人围了起来。其中一人说我撞了他们中的一个人，便拦住我非要我赔他们医药费和生活费。”

那几个人再次鼓躁了起来，其中一人一把揪住秋志明的胸脯，恶狠狠地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你开车把我兄弟撞坏了，你还不想赔钱？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拿不出钱来，别怪我们兄弟几个对你下手狠。”

秋枫虽然也害怕，但见堂兄惹上大麻烦，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志明哥，你要是真撞了他们，那就赔点钱给他们。你不是说刚卖完西瓜吗？你就拿出点医药费，就当是摔坏了几只西瓜，破财消灾吧！”

秋志明苦着脸道：“小枫，要是这样倒好办了。只是他们几要的钱太多，我这一车西瓜都不够。小枫，你身上有钱吗？借点给我。”

秋枫伸手往口袋一摸，心中有数了，问秋志明道：“志明哥，我身上还有一百多元钱，就先借给你吧。给了他们钱，你赶紧和我一起回村上。”

一个小混混哈哈大笑道：“小子，你当我们是要饭的？这点钱就想打发我们？嘿嘿，好象你这辆自行车成色还不错，要不你把自行车也留下，哥几个就放你们一条生路，立即给我滚。”

这哪成？这自行车是秋枫第一个月工资买的，不但是他自己，就是连他的父母也为之骄傲。秋枫忽然胆气上来了，对着那几个家伙怒吼一声道：“你们几个哪像有人受伤的样子？明明是在敲竹杠，这和强盗抢钱有什么区别？你们要是再这样，我立即报警叫张警官来抓了你们。”

几个小混混互相对视了一会，全都哈哈狂笑起来。秋枫正觉莫名其妙间，为首的一个混混忽然脱下汗衫，露出了一头狼的纹身，得意地道：“小子，让你开开眼界。哥还会见派出所的人怕？我们是派出所的常客了，和他们快混成兄弟了，就算警察来了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你倒是小心些，你报警一次试试？我们哥几个天天把你拦路上，让你磕头下跪求饶。”

秋枫一时语塞，他知道这个家伙倒并不真是在恐吓他，因为这种社会渣渣完全做得出。他心中好害怕，可是见到堂兄正可怜巴巴地瞧着他，秋枫又不敢也不好意思偷偷溜走。

这趟浑水，他不淌也得淌了。他寻思着要是真动手，估计自己抵抗不了一分钟，便会被对方群殴得趴在地上不能动，还会连累了堂兄史志明也被暴打。可让他留下自行车，那也是他心中万万不愿的。

忽然，他灵机一动，决定学当初的法子，来个先发制人镇住对方。秋枫把自行车靠在农用三卡旁停好，慢慢走到秋志明面前，突然出奇不意地抓住正揪着秋志明胸膛的那个小混混的手，对着他的脸就是“啪、啪、啪”几个响亮的大耳括子。

第042章 怒揍小混混

秋枫这次真的是拼了，为了堂兄，也为了自己的尊严，他胆气徒生，毫不犹豫地向几个小混混开战。明知道这结果肯定是输，但他十分相信自己强壮的身子，估摸着挨那几个小混混一通群殴，最多也只能是受些皮肉之伤，而这，他是完全能抗得住的。虽然他几乎很确定会被对方暴揍一通，但今后在堂兄和村人的眼中，秋枫将会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年轻人。

果然，对方只是被打懵了才一会，很快便反应过来。几个家伙没想到秋枫敢一人直接对他们出手，恼羞成怒，喝叫一声，同时对着秋枫抡起了拳脚。秋枫虽然身上吃痛，但他咬牙坚持着，压根就不理会其他几个小混混，只是仍死盯着被他抽过耳光的家伙狠狠地反击。伤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秋枫很相信这个道理，何况是好汉难敌四拳、猛虎不敌群狼，他也没这能力同时对几个小混混反击。

见秋枫被几个小混混揪着暴打，脸上都是鲜血，刚才还很怯懦地靠在电线杆的秋志明，不知是不是突然小宇宙爆发，他两眼红红的，忽然抓起放在农用三卡车厢中的一枝扁担，卯足了劲，对着那几个小混混一通乱揍。

这意外的袭击让几个小混混齐齐因吃痛而暂时松开了秋枫，秋枫见到堂兄秋志明仍疯了一般仍在挥舞着扁担狠揍已经被他击倒在地的几个小混混，心中也不免害怕起来，生怕堂兄弄出人命，赶紧上前死死地搂住堂兄的腰，直到双方扭扯着最终停止了殴打。

几个小混混哪吃过这个亏？他们平时耍流氓无赖，也只是欺欺胆小怕事、忠厚老实的街坊乡邻，却从没想到被他们欺负的对象会像疯了似的突然爆发。老实人一般是胆小怕事，不敢发怒，可闷葫芦一旦爆发，那杀伤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几个小混混躺在地上一直哼哼，尤其是那个被秋枫抽过耳光的小混混情况更是严重，满身是血，胸膛不住地起伏，却似乎连哼哼的劲也没了。已经清醒过来的秋志明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以为闹出了人命。正当他和秋枫两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伴随着一阵轰鸣声，一辆庞大高档的摩托车突然停在了他们面前。

几个正在哼哼不已的小混混，此刻就如盼来了救星，几乎是异口同声喊道：“彪哥，快帮我们教训教训这两个乡巴佬！”

彪哥显然是没能认出衣服被扯烂，满脸是鲜血的秋枫，对着躺在地下的几个小混混吼道：“都他妈的给我丢脸，你们几个人玩不过他们两个？快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几个家伙支支吾吾，彪哥听得不耐烦了，沉着脸吼道：“你们几个货色，是不是又想敲卖瓜的一点钱啊？这次碰到对手了吧？真他妈给我丢脸。”

几个家伙连连点头，连刚才躺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的那个家伙也硬撑着爬了起来，嘶吼道：“兄弟们，彪哥来了，可算能替兄弟们出这一口恶气了。”他又指着秋枫和秋志明吼道：“你们两个小赤佬，今天不赔一万元医药费给兄弟们，我看你们就是不想活了。”

彪哥从摩托车工具箱中抽出一把很大的铁钣手，右手持着不停地在右手心上拍打着，一步步逼近了秋枫。秋志明吓得扁担一下子掉在地上，完全不像刚才一通乱棍打倒几人的样子，吓得瘫在地上瑟瑟发抖。他认识彪哥，早就知道他的手段有多厉害和狠毒，自知今天再怎么拼也不可能会打赢彪哥，吓得连声向彪哥求饶。

秋枫这时倒是很淡定，他一眼就识出了彪哥。见那几个小混混见到彪哥如见救星，心中更有底了，那几个小混混必然是跟着彪哥混的。他见彪哥快要逼近自己了，粗着嗓子大吼道：“哈哈，我真没想到，兄弟反目竟然会来得这么快！彪哥，来吧，兄弟要是皱一下眉头，就是狗娘的养的。”

彪哥一楞，仔细地盯着秋枫看了一会，忽然惊呼道：“小秋兄弟，怎么会是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秋枫冷冷地道：“彪哥，你还认识小弟我啊？你手中的钣手来照着兄弟脑壳敲两记试试兄弟要是躲一下，就是狗娘养的。”

彪哥一楞，赶紧把钣手往地下一楞，回身对着那几个家伙吼道：“你们几个，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你们瞎了狗眼，竟然欺到我小秋兄弟头上了？瞧你们那几个怂样，被打成这样真是活该。”

几个人都傻子眼，面面相觑。楞了好一会，其中一个家伙才胆战心惊地说道：“彪哥，真是我们眼了眼，不知道这位小兄弟是你的兄弟。彪哥，兄弟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彪哥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们几个一般见识。”

彪哥怒吼道：“就这样完事了？你们把我小秋兄弟打得满脸是血，这笔账该怎么算？几个狗日的，快把你们身上的钱全掏出来，给我小秋兄弟作医药费。”

几个本来想混点钱的小混混，怎么也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可他们实在是惧怕彪哥，也不敢多言，各自在裤兜里掏出钱来，收齐后递到了彪哥手中。彪哥一看，更是怒不可竭地道：“我呸！就这么一点钱，就想打发我小秋兄弟？你们这是瞧不起老子啊，老子不抽断你们的狗腿，以后祥和镇就没彪哥这号人了。”

几个家伙吓坏了，连声求饶，说他们几个就是因为身上钱不多了，才想了个讹人的歪点子想搞几个，没想到得罪了小秋兄弟。只是他们身上实在是没钱了，还请小秋兄弟帮着求求情让彪哥放他们一马。

彪哥仍在骂骂咧咧，秋枫也看出苗头了，彪哥这是给他面子，其实他也不想真的严厉惩罚手下几个小混混，毕竟彪哥在祥和的名声，还得靠这些混混四处惹事来保全的。

秋枫用袖子抹干了脸上的鲜血，不失时机地道：“彪哥，算了。既然他们也是你的小兄弟，那大家就是误会，咱哥俩不也是不打不相识吗？彪哥，我只是一点皮肉之伤，这脸上的鲜血还不是我的，是那位小兄弟的。彪哥，这事儿就算了，你也不要为难他们了，就算是给兄弟的一点面子。”

几个家伙连连点头，对着秋枫说了一大通好话。彪哥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正想顺势下坡时，刚才还瘫坐在地上的秋志明此刻已经爬了起来。他战战兢兢地对着秋枫道：“小枫，你怎么会认识彪哥的？既然你们是兄弟，那我也不耽搁你们说话了。小枫，我先回家了。”

秋枫眉头一皱，从彪哥手中接过钱来，塞到秋志明的手上，叹了口气道：“志明兄弟，这事儿一言难尽。你赶紧回家吧，今天这事，我希望你不要透露出来，更不能让我爸妈知道，你明白吗？”

秋志明一个劲地点头，又把手中的钱塞回给秋枫，紧张地说道：“小枫，这钱我不能拿，我先回家了。”

秋枫不悦地道：“志明兄弟，这钱本就是你卖西瓜得来的，怎么有不肯收的道理？你要是现在这个样子回家，西瓜也没了，钱也没见到，嫂子会怎么说？你人这么忠厚，被嫂子一逼问，肯定说出今天的事，那我爸妈知道了还不得急死？我还不敢回家了。”

秋志明一楞，看了看秋枫，又瞧了瞧彪哥。最终，他硬着头皮接过钱，数了数，抽出几张对秋枫道：“小枫，我卖西瓜没这么多钱，有些钱应该就是这几位兄弟自己身上的。我也拿点钱出来，麻烦你陪彪哥与这几位兄弟去吃吃夜宵。这事儿因我而起，算是我给兄弟们赔罪了。”

秋枫还没说话，彪哥已经眼睛一突，恶狠狠地道：“你是小秋兄弟的村上人吧？这钱，你必须全收了，不然就是看不起我彪哥，那就不要怪我与你翻脸。”

秋志明吓得一哆嗦，只得收起钱，急急地发动农用三轮车，没命儿地驶向秋家村。彪哥刚喝叫几个小混混滚回去，忽然几个人如旋风般地冲向了他们。

谁也没想到，秋枫和几个小混混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已经有人暗中报警，惊动了派出所，张警官带着几个联防队员火速赶到了现场。

见派出所联防队出动了，几个家伙刚想溜，张警官大吼一声，几个家伙果然吓得不敢再动，乖乖地抱头蹲在了地上。张警官瞥见彪哥和秋枫都在场，不免有些奇怪。他虎着脸问彪哥道：“小彪，你这小子是不是又惹事了？怎么，你带着几个小赤佬对小秋老师大打出手？”

彪哥连忙赔着笑脸，赶紧否认道：“张警官，这怎么可能呢？小秋是我兄弟啊，我怎么会和他反目成仇？张警官，这儿的事其实不关我，我只是刚才恰巧路过。张警官，我可不想淌这趟浑水，先走一步了，这儿的事，你还是问问小秋兄弟吧！”

第043章 石破天惊的吵架

祥和镇一带的小混混们中从此多了一个传说，新出道的小秋哥是个豪气又极仗义的人。在彪哥手下几个小混混与秋枫发生摩擦的那夜，张警官和联防队的人赶到后，要不是秋枫的大度开脱，估计那几个家伙又得被拉进所里与蚊子亲密接触一夜了。

张警官也似乎并不象彪哥说的那样，面上是执法者，实质是祥和镇一带黑恶势力的保护伞，因为那天他并没有对秋枫说什么，更没有提任何要求。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秋枫以新班主任的身份走入了教室中。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课本与备课笔记，就已经惊愕地发现，教室后排多了十几个人。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秋枫来到小湾中学已经一整年多了，对小湾中学也基本上有了了解，从没听说过新学期开学时，学校所有领导和骨干教师会齐聚一室前来听课。

虽然秋枫很自信，对学术上也颇有研究，上课也不象刚来做老师时会怯场，但前几天他被社会上的那些人纠缠得心烦意乱，对于课务还真没深入准备，一下子面对那些这么多听课的老师和领导，他还真的有些心中发慌。

好在他还是沉着冷静地应对过去了，整堂课没有出现任何岔子，这让秋枫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可接下来的议课，却几乎让他失去了自制，竟然在会议室里公开暴发了。

负责教育工作的刘教导，按惯倒和平时一样，召集了部分老师对上课老师进行议课。开始时一切都显得很正常，议课的老师基本上还是对秋枫是赞赏的多，可刘教导的发言却完全打乱了这个节奏。

刘教导对秋枫的课上出现的一些小问题提出了尖锐的批评，虽然他说的很在理，可总不免有些吹毛求疵的感觉。刘教导带头一说，下面立即风向大变，甚至连已经发言过赞赏过秋枫的老师也开始对秋枫的课提出了批评意见。

这让一向很自负的秋枫，感觉自己是当众被扒了裤子，颜面尽失，实在让他下不了台了。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秋枫始终默默地站着不动，可双拳却一直直死死地攥紧着。忽然，他大吼了一声：“刘玉民，你不要乱放屁！你不就是因为我没给你办事，你心怀不满，挟私报复给我穿小鞋吗？刘玉民，我告诉你，我其实根本就不在乎做什么老师。回头我就写好辞职报告交给史校长，这下你满意了吧？只是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是看不惯，我不做老师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会议室里除了秋枫的怒吼，其他人全都张大了嘴，似乎被施了定身术，都惊呆了。秋枫又开创了一个小湾中学历史上的记录：从没有人敢和领导这么吵架，尤其是在会议中。

刘教导脸色已经气成了猪肝色，他一手摸着心口，一手指秋枫，除了“你……你……你”之外再也吐不出任何一个字。众人都知道刘教导有心脏病，生怕弄出大乱子，有两个老师立即上前搀扶住刘教导，还有老师则小声地劝秋枫消消气。

秋枫看着眼前乱糟糟的场面，只是冷哼一声，甩下手中的材料，头也不回地出了会议室。他正气鼓鼓地往寝室走。一个怯怯又动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秋老师，史校长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秋枫回头一瞧，见是自己班上的一个女生，刚想脱口而出的骂词硬生生地咽回了肚中。女生叫什么名字，秋枫刚接手这班级，还真没记住。不过，面对如此好听的声音，他再也没有继续发怒的理由，只是“嗯”了一声，原地站了好一会，这才快步走向史校长的办公室。

史校长见秋枫进来，推了下眼镜，嘀咕了一句“关上门”。其实哪用史校长自己说？秋枫可不想让人瞧他笑话，怒气冲冲地反手把门“砰”地一声大力关上了。

史校长有些惊讶地看着秋枫，慢条斯理地道：“小秋啊，还在发这么大的火？你可知道，今天你的表现，这影响可坏了。”

秋枫见史校长虽然有批评的意思，可说话倒是很客气，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呆了一下道：“史校长，你给我评评理，刘教导是不是在故意坑我？史校长，反正我以后再也不会连累你了，我这就回去写好辞职报告。”

史校长一声不吭，从位置上站了几起来，走到秋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后，又在室内反复地踱着方步。良久，史校长才叹了一口气道：“小秋啊，今天的会议是教务处开的。你也知道的，像这种会议我一般是很少参加的。刚才我听到其他老师反应了情况，我觉得确实是你有过错。”

秋枫这一下可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想发作，史校长忽然话风一转道：“小秋老师，我说你有过错，并不是说你在会议室骂刘教导，也不是说你的课上得不好。”

秋枫一楞，觉得史校长说的莫名其妙，很不解地看着史校长。史校长笑眯眯地道：“小秋啊，说良心话，有谁的课能上得挑不出毛病？所以，对你的议课太过苛刻，确实是过分了些；到于你骂刘教导嘛，好象也没骂什么脏字。其实我是理解你的，你年轻人嘛，血气方刚，面对大家群起而攻之的指责，你按捺不住，那也是很正常的。”

这话犹如二月春风，一下子吹暖了秋枫的心。他不择言语地说道：“史校长，原来我一直不喜欢你，认为你为人太过古板，嘿嘿，现在才发现，原来你还是挺好的，至少比那个刘教导要强一百倍。”

话刚出口，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失口了，尴尬地坐在沙发了，紧张地掏出口袋里的香烟，自己点上后，又递了一枝给史校长。

史校长笑眯眯地推开秋枫手上的香烟，慢慢地道：“小秋啊，我不抽香烟，你不是知道的嘛！”他边说话边走回了自己的办公桌，打开了抽屉，变魔术似的从里面拿出了一包高档中华香烟，隔空抛给了秋枫。

秋枫惊讶极了，他从没听说过有哪个老师抽到过史校长的好香烟，更别提是整包的了。史校长看着一脸惊讶地秋枫，呲了一下牙道：“小秋啊，这包烟还是上周开学前，校长会议时，局长给我的。我又不抽烟，就让你品品好烟吧。小秋，刚才咱们的话还没说完了。咦？对了，刚说到哪了？”

秋枫迅速说道：“史校长，我想知道我的过错在哪，你刚才还没说呢！”史校长一拍额头，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对，对！小秋啊，你为什么要骂刘教导？那是因为他在对你挑刺！刘教导为什么会被你气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说穿了他的丑事嘛！其实我早知道了，他知道你同学是咱们市领导的儿子，一直想走你这条路，托你办事，把我挤下台让他上位。小秋，有没有这回事？”

以前，秋枫是绝不会透露的，史校长也不可能这么问他，可今天的情况就大不同了。秋枫毫不犹豫地说道：“对，就是这回事。只是我觉得史校长虽然不大言笑，可工作认真负责，我们大家都很服你，所以我就没听刘教导的，一直拖着这事没给他办。”

他心里感觉怪怪的，毕竟这事儿虽然是真的，可他没给刘教导办事的原因却不是这样。史校长却似毫不在意，摆了摆手道：“小秋啊，你为什么没听他的？说明你是一个内心有正义感的青年教师！我们学校里要是多几个像你这样名牌大学毕业的老师，那我们小湾中学的教学质量肯定是名列全市第一了。”

秋枫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接上这句话。史校长意味深长地道：“小秋，你听出来了吧？你在我眼里是一个可造之材，将来绝对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现在即使有点小问题，那也是璞玉还没经过雕琢来，我们领导确实是不应该对你过分苛刻要求的。”

他又走下位置，再次拍了拍秋枫的肩膀，注视着秋枫的双眼道：“小秋老师，我现在正式答复你：我是不可能同意你辞职的！小秋啊，你想想，有多少人在羡慕你这个身份？不过他们羡慕也没用，那是你自己经过刻苦学习才换来的今天。真要放弃了，那就太可惜了。小秋，我知道你社会活动能力强，现在经商下海潮正热，说不定你哪天也下海了。只不过，到了你条件成熟的那天，我会毫不犹豫地批准你辞职的。”

在眼前飘起的袅袅青烟中，秋枫此刻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确实，他也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虽然他对自己辞职闯荡有着很强的自信，可毕竟事发突然，他什么也没考虑，现在就辞职，一时半会可能还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更何况，他要是突然从学校辞职，那他父母会有多伤心？村子里的人，还指不定用什么眼光瞧他在背后指指戳戳呢！

第044章 再进莉姐家

秋枫带着得意的神色离开了史校长的办公室，虽然他的内心仍然充满着愤怒，但史校长一番语重心长的推心置腹后，秋枫忽然觉得自己在学校中有了一座最坚强的靠山，从此可以完全不把刘教导放在眼中了。

他已经不再有辞职的念头，而是决定好好干，把自己接手的那个全校闻名的差班带成优秀班级，以此来回报史校长对他的器重。史校长与刘教导之间的过节，也被秋枫理解成是史校长的秉公办事与刘教导的私利之欲的争斗。在他离开史校长办公室前，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差点脱口而出，只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对刘教导的为人，秋枫现在是彻底扭转了原先的看法。王怡的脸容对他面前清晰地浮现，一种本能的直觉，秋枫大胆地推测，那个经常暗中骚扰王怡的人可能就是刘教导。理由其实也并不复杂，王怡不敢说出那人名字，一半是因为女人天生的羞耻心，另一半可能就是担心遭到打击报复，毕竟刘教导是小湾中学的实权人物。

秋枫觉得，刘教导家就在小湾中学边上，是具备半夜前来通过那个低矮的破损围墙骚扰王怡的有利条件的，而且门卫老太也说过，当初这段围墙，是因为有校领导不重视，史校长才代表校行政作出决定，不修补那段围墙的。至于王怡离开后，为什么不把躲在黑暗中的那个人告诉秋枫，秋枫一时还没想出原因。

放学前，学校又召开了一次全体教师会议。会议这次由史校长亲自主持，他当众严厉批评了秋枫的态度，并让秋枫给刘教导道歉，同时又婉转地告知大家，对年轻教师要有一颗宽容心，要多看好的一面。

秋枫这次没有一丝反抗，甚至是心甘情愿地立即接受了史校长的批评。虽然他只是当众宣布自己今天的态度有点坏，以后要改正，连一个字都没提到刘教导，但大伙也都默认为他是向刘教导道歉了，只是秋枫性格孤傲，不直接说那是面子问题而已。

史校长也在边上赞许地微微点头，这次会议更是通过秋枫不同的态度，提高了史校长的威信，在学校的山头之争中，史校长与刘教导之间的天平开始向史校长倾斜。

秋枫在会议中，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口蜜腹剑、尔虞我诈，同时，困扰他半天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也如破土的春笋在他眼前呈现了出来。他忽然明白了，现在的王怡远在新疆石河子，自然是不惧怕刘教导了，她之所以没有直接明了告诉秋枫，可能还真有几个原因在内。

王怡毕竟是女教师，是最在乎名声的。她现在的新环境虽然艰苦，可心里活得舒坦，不想被以前的阴影所影响；她对秋枫的态度也一直很暧昧，尤其是欣赏秋枫的才气，她相信自己布下的疑团，秋枫会一一解开的。更重要的是，王怡也想通过设下的疑团，让秋枫在破解过程中渐渐悟到，即便他明白了谁是黑暗中的骚扰者，可因为没证据，所以也无法直接向政府和教育局甚至是公安局举报，因此不点明是谁，也可能是在暗示秋枫如果要为她出气，可在暗中使用些非常手段，对那个骚扰者略施惩罚而已。

这一点对秋枫也很重要，他也因此认为，王怡只是被骚扰，她自己是清白的。在会议还没结束时，秋枫几乎就认定了，那个骚扰者应该就是满肚子坏水的笑面虎刘教导。

虽然他已经心中有了假设的目标，可一时之时仍没有把王怡的谜团解开，也只能暂时忍在心中。受到了史校长私下鼓励的秋枫也卯足了劲，发誓一定要把自己班级带成优秀的班级，让全校师生对他刮目相看。至于史校长在会议上宣布的，秋枫暂时不会辞职，而是向他写下了保证书，一年之后，如果秋枫带的班级仍是全校最差，那秋枫就会正式主动请辞的这件事，秋枫也从没当真，毕竟一年的时间，足够他大展拳脚了。到时如真的没任何起色，不用史校长说，秋枫也没脸面留在小湾中学了。

史校长宣布的这个决定，对秋枫并没多少压力，因为这是在史校长的办公室，他和史校长之间商定的。史校长甚至给秋枫描写过一幅美好的蓝图，只要秋枫带好了班，那就会被他逐级推举为优秀教师，说不定很快就能提拔为校领导。至于史校长劝他写下的那份保证书，秋枫也理解为史校长这是在做表面文章，以平息刘教导对他的怒气，也是对秋枫奋发图强的一种督促，压根就不用当真。

学校的生活是平淡的，那只是对一般老师而言。秋枫虽然对班级管理和教学上也用了心，可他仍是有着旺盛的精力，时不时地抽空到祥和镇上喝喝酒、会会友，也会经常去文化宫莉姐给他准备的固定卡座上去坐坐。

在舞厅的光怪陆离、充满了诱惑的灯光中，经常无聊地端着酒杯在暗处瞧着莉姐的秋枫，心中对莉姐的看法渐渐有了很大的改变。莉姐不再是一个人人敬畏的大姐大，而是一个外表坚强其实也需要男人关怀的小女人。

深秋来临，这天正当秋枫在舞厅中与认识的朋友打着招呼品着酒时，莉姐忽然对他招了招手。在时隔几月后，莉姐居然再次邀请秋枫在舞厅打烊后到她家作客，这让秋枫既惊喜又惴惴不安，脑子中甚至开始出现了许多香艳的画面。

这天秋枫整个晚上几乎没喝什么酒，他不想和上次一样，喝完酒迷迷糊糊的啥也不知道，错失了许多机会。好不容易熬到了舞厅结束，街上已经没多少行人，秋枫这才跟着莉姐重新踏上了她家小木楼那咯吱作响的木楼梯。

莉姐和秋枫心照不宣，仍和第一次那样，秋枫坐在莉姐的床沿上翻着书，莉姐则在卫生间里洗漱。等到莉姐再次出来时，秋枫被她那一头飘逸的长发彻底迷倒了，情不自禁地呆呆看着莉姐。

莉姐对着他嫣然一笑，把小茶几放在床沿口，又拿出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和秋枫各自斟了一杯。她略侧头，媚眼如丝地对秋枫娇嗔道：“小秋，你这样看着姐干嘛？”

秋枫咽了一下口水，艰难地迸出了几个字：“姐，你真的好漂亮！”莉姐笑吟吟地“呸”了一口，忽然神情严肃地道：“小秋，你知道姐今天为什么要叫你来我家喝酒吗？这几年来，今天是姐最开心的一天。”

秋枫的心怦然狂跳起来，他不敢答莉姐的话，也不敢正视莉姐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而只是盯着莉姐那宽松的粉色睡袍下玲珑的曲线。莉姐似乎也不需要秋枫猜测，而是出人意料地道：“小秋，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咱们祥和镇的风云人物张警官已经被纪委的人带走了。”

这个消息确实出乎秋枫的意料，他一下子惊呆了。虽然张警官开始时没对秋枫有什么要求，但在后来的几次接触后，秋枫渐渐地明白了张警官接近他的真实意图。张警官觉得秋枫为人机智聪明有胆识，又和社会上那些混混不一样，有个好多人羡慕的老师身份，所以他有意和秋枫成为真正的好朋友。

秋枫当然是又惊又喜，忙不迭地答应了张警官的友好建议。张警官这时也对他敞开了心扉，他提出要秋枫帮他暗中监视着莉姐和彪哥，有什么动静可随时暗中告诉张警官。秋枫觉得张警官的这个要求非常合情合理，毕竟彪哥和莉姐在祥和一带是黑道人物的代表，张警官作为一民警察，时刻监视着这两个人，也是他的职责和良心所在。

可这样的一名好警官，怎么会被纪委带走了呢？秋枫愕然极了，直到莉姐向他狂吐苦水，秋枫才渐渐地对张警官的另一面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原本以为，彪哥对自己言及张警官说的那番话，是彪哥是毁谤张警官，可现在莉姐也说了这么多，这让秋枫心中对张警官的印象发生了彻底的动摇。

面对秋枫着急地想询问详情，莉姐倒是显得不徐不急了。她嘻嘻笑道：“小秋，你这阵子一直在学校忙，几乎不问外面的事，你不知道最近十天发生了什么大事吧？”

秋枫点了点头，莉姐说的确实是实情。秋枫虽然对自己带的班开始充满了信心，可大半学期以来，他已经渐渐地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班级的纪律问题有了长足的进步，学生们再调皮捣蛋，也惧怕他们听来的他们班主任秋枫社会上路子广的传说，心中对秋枫十分敬畏，当然也不敢惹秋枫了，因此，班容班貌倒确实是赢得了全校老师一致的称赞，但学习成绩上，却丝毫不见起色，这让秋枫心急如焚。因此，最近两周秋枫倒确实是以校为家，几乎没听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046章哥归来

早上进寝室洗漱的秋枫，意外发现地上有一颗石子包着的纸条。为了掷进纸条，关着的玻璃窗户竟然被人敲碎了一块玻璃。秋枫看到纸条后，不觉身子一震，心中说不出是恐惧还是期待。他没想到，消失已久的新哥竟然回到了荆溪市，昨天夜里偷偷掩进小湾中学，给秋枫留了张字条。

他没告诉任何人，也不敢告诉别人，只是按字条上的地址，一下班就乘长途车赶到了湖光市。在湖光市最有名的金鼎大酒店中，秋枫再次见到了新哥。这时的新哥，已经和一年多前离开荆溪市时大不一样，面容变黑了，也没那么胖了，眼睛倒是变得更灵活了，充满着一种令秋枫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秋枫人生第一次进星级酒店，他跟在新哥后面，局促不安地进了新哥订的豪华客房。新哥见了秋枫，居然没有向秋枫发难，也没提及其他事，只是用所谓的兄弟情来寒喧。见天色已黑，新哥这才带着秋枫来到了酒店二楼的饮食部。

两个人竟然点了许多精美的食物，其中好多是秋枫第一次见过的。新哥热情地请秋枫品尝，两人把酒言欢。酒正酣时，新哥突然问秋枫近来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和莉姐好上了。

这让秋枫大吃一惊，差点把正啃着的一块羊排掉在了地上。他害怕地看着新哥，在新哥那锐利的目光下，秋枫只得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他本以为新哥要暴跳如雷，没想到等他说完，新哥仍是不动声色地坐在椅子上，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笑容。

秋枫吃不准新哥的心思，一个劲地向新哥表示悔意。新哥却呵呵一笑道：“小秋兄弟，你有什么错？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甚至做得比你更狠。嘿嘿，女人嘛，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咱们出来混的，讲究的是兄弟义气。”

新哥甚至告诉秋枫，他对莉姐从来就没感情，只是利用她而已。莉姐虽然与秋枫有了一夜缠绵，新哥却压根就不放在心上，他甚至还对着秋枫笑称，因为有了莉姐这个共同的女人，他和秋枫还亲上加亲，那可是“兄弟加连襟”了。

虽然新哥这么调侃秋枫，秋枫却丝毫不敢当真，他心中吃不准新哥的真实想法。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新哥在得知秋枫自从那夜后，就再也没见过莉姐，而莉姐也没让人前去找他，新哥的眉头却蹙了起来。新哥仰脖猛喝了一口，醉醺醺地道：“小秋兄弟，你要是还把新哥当大哥，从现在开始，你要多接近莉姐。你要是能让莉姐把你真的当情郎，为你疯狂时，做大哥的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秋枫更是不明新哥的用意，但听新哥的口气，似乎他真的不在意秋枫与莉姐的事。秋枫的心也随着酒精的烧灼而渐渐狂放起来，他对新哥的话虽不敢明接，却借着敬酒的机会，委婉地向新哥表示了谢意。

另一块压在秋枫心上的大石就是新哥私藏的那批香烟和小倩了，这对新哥来说，应该是远比莉姐来得更重要，可奇怪的是，新哥竟然对秋枫只字不提。秋枫忍不住了，他担心这是新哥在等他自己招供，要是他再不识趣，恐怕新哥立即就会翻脸发难。

秋枫给新哥和自己分别斟满了一杯，他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对新哥道：“新哥，小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尽管惩罚小弟。借新哥的这杯酒，小弟先敬你一杯。”

他说完仰起脖子，一口就把高度酒喝了，一抹嘴道：“新哥，你早就回来了吧？不然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和莉姐的事。新哥，你的那批香烟和小倩……”

他还没说完，新哥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小秋兄弟，你想得太多了。我是昨天夜里才回来的，到你寝室找你，没发现你人，就给你留了一句话，连夜赶到了湖光市安顿下来。至于你和莉姐之间，我本也不知道，也没人告诉我，只是我太了解莉姐了，别看她是混在道上的人，却对道上人特别厌恶，最欣赏的就是你这样的读书人了。嘿嘿，这么久了，你和她没发生点什么，那打死我也不信的。”

秋枫一怔，一想新哥说的也不错。他和莉姐的一夜缠绵，他自己肯定不会宣扬出去，莉姐也答应过他不会有人知道的，那自是新哥自己的猜想无了。正在他心略安之时，新哥又说道：“小秋兄弟，香烟的事提也别提。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的，就算此事与你有关，那也怨不得你。我走的时候，也没告诉你香烟在哪，如果有人利用我和你的兄弟感情来威逼你，凭你的聪明猜出了香烟在哪，让公安和烟草局弄去了，我也不会怪罪你，嘿嘿，这批香烟可是烫手的，我就算现在重新拿到，也没法出手啊。”

他忽然又叹了口气道：“小秋兄弟，至于那个女人嘛，你要是当我兄弟，以后千万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对了，你也看到哥身上的名牌服装了吧？再瞧瞧哥颈上的大金链子，还有这几个大金戒，这个大金手链，哥还象是缺那点烟钱的人吗？小秋兄弟，哥发达了，这次回来，就是想带着兄弟你一起发财的。”

他那一身行头，秋枫刚一见面就瞧在眼里了，只是没敢多问。他不知道新哥是如何在短短的一年多外逃避祸的路上迅速一夜暴富的，更没想到新哥这次回来，竟然有不想离开的意思，而是想带着自己一起在荆溪市发展。更让秋枫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疑惑极了的是，新哥口中的“那个女人”，自然就是指的小倩，秋枫明明记得，新哥逃难时还对小倩爱得死去活来的，那批逼得新哥外逃的假烟也是因为小倩这才黑吃黑惹上麻烦的，怎么短短一年多时间，就浑然不把小倩当人看了？

他不敢多问，新哥也再也不提。新哥又热情地与秋枫对饮起来，醉醺醺地告诉秋枫，他准备在祥和镇上搞几个地段好的店面，弄一个和在城市里一样气派的ktv和迪吧。

酒虽微醺，秋枫的心却极灵。他听到这儿，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新哥的话不是摆明了吗？他想吞并莉姐的文化宫，因为那儿是整个祥和镇最热闹的中心地段，而且是四周乡镇喜欢时尚的年轻人最喜欢聚集的地方。

秋枫忽然明白了新哥授意他多接近莉姐的用意！新哥虽然以前在祥和镇混成了老大，但毕竟那是倚托莉姐的人脉和实力，虽然新哥后来也牛了，可是他也不敢公然与莉姐脸，要不然他以后在道上没了脸面，而且就算他抢得了莉姐的地盘，那也势必与莉姐拼了个两败俱伤，搞不好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从收渔翁之利，新哥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悲惨局面。

好在新哥也没立即点破，并没要秋枫当即表态要暗中帮他坑杀莉姐，秋枫也落得个眼前安稳，也不继续追问。他心中清楚，新哥这次回来，是偷偷摸摸的，而且只是找了自己，说明新哥也忌惮去年惹下的假烟案件以及现在莉姐的势力。

可秋枫的心中也隐隐不安起来，他开始担心莉姐。虽然莉姐现在势力很大，可她毕竟是一个女流之辈。新哥可是出了名的手段狠、心思毒，要是他盯上了莉姐，恐怕莉姐还真的是在劫难逃。想及那一夜的缠绵，秋枫心中已经向着莉姐了，他好想帮莉姐破解这个危局，可他知道自己并无任何机会。

宽大的桌子，丰盛的菜肴，却只有新哥与秋枫两人。也不知喝了多久，俩人都是醉得东倒西歪，要不是等下班的服务员不时地来催促，估计秋枫与新哥差不多已经滚倒在了桌子下了。

好在有酒店保安和服务员的协助，他们齐心协办把新哥与秋枫送回了酒店房间。新哥一进房间，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秋枫虽然也是困乏之极，可毕竟新哥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一时倒也睡不着。

听着新哥的酣声，秋枫觉得无限烦躁。他脱了衣，在客房的洗漱间内，冲了半小时多的淋浴，酒兴渐渐消退，脑子也慢慢恢复了清醒。

秋枫裹着浴巾，擦着头发，瞧见新哥翻了个身，却仍未醒，就随手拿起桌上的香烟，点上一枝，美美地抽上了几口。

忽然，新哥一声“小秋兄弟，哥就是做大事的料”，把秋枫吓了一大跳。他喊了几声新哥，新哥却仍是没有任何回应。莫非是新哥酒多了睡梦中讲胡话？秋枫灵机一动，决心试探一下。他太想知道新哥这次找他的真实目的了，心中有底，才不会吃亏。

秋枫喊了几声“新哥”，新哥侧了个身，只是含糊地“唔”了一下。秋枫也不管他了，开始极力搜索自己所能想到的肉麻的马屁词，大力称赞新哥的能力与智慧。

无题

身边躺着呼呼大睡的新哥，秋枫却只当他是醒着的那般，说着令他自己都感到肉麻的阿谀之语奉承着新哥。正当秋枫说得口沫横飞之时，新哥突然哈哈笑了几声，把秋枫吓了一大跳。他侧身一看新哥，虽然嘴里开始含糊不清地说着胡话，眼睛却仍是紧闭着。

新哥的半梦半醒，把秋枫弄得没了主意。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接着刚才的奉承话继续说下去，正纠结之时，忽然听到新哥开始得意地自吹了起来。

秋枫听得心惊肉跳，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有当新哥呼叫他的名字时，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嗯”一声。新哥说了也没多久，忽然翻了个身，头一侧，不再说话，不一会又响起了震耳的酣声。

秋枫更是睡意全无，可他不敢走出房间，又怕新哥醒来怀疑他，只得硬着头皮躺在床上装睡。好不容易熬到天色发白，秋枫突然想起今天还得上班报到，不由得焦急起来。他不得已推醒了新哥，新哥睁着迷糊的眼睛不解地看着秋枫。当他得知秋枫是着急要去上班时，不由得呵呵乐道：“小秋兄弟，你现在多少钱工资一个月？”

秋枫不假思索地道：“去年刚毕业来时，我记得第一个月还不满两百。现在赶上好时机了，恰巧遇上工资改革，工资每月有一千五百多了。”

新哥不屑地“哧”了一声道：“小秋兄弟啊，以你的才能，赚这点钱真是委屈你了。你们老师现在好多不是下海了吗？哥这次回来，就是想在荆溪市搞一番大事业的。哥也知道，要做事，得有一个有头脑的好兄弟帮衬着。这个人能是谁？除了你小秋兄弟，我还真想不到有谁！小秋兄弟啊，你看看现在的时间，就算你想回去上班，那几班破大巴摇啊晃的到荆溪市，再换车，等你到小湾中学时，你的学生恐怕已经放学了。小秋兄弟，听哥的，今天你也别着急走，回去后好好考虑下，以后也辞职下海吧，跟着哥，再怎么滴也比你做老师赚得多。”

秋枫想到新哥刚才梦中和他说的话，本来还将信将疑的，现在开始认定新哥的梦话极有可能是真的。他又怕新哥知道自己说了梦话让他听见了，只得假装糊涂地道：“新哥，你就别吹了吧！你这一年在外发了大财？你可别哄我啊，要是我辞职了，你又只是开了个玩笑，那我以后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新哥乐呵呵地道：“小秋兄弟，你也别问哥是怎么发的财。反正你跟着哥，决不会有亏吃。”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只牛皮纸信封，在秋枫面前一晃道：“小秋兄弟，这是一万元。你先拿着，就当是给你辞职下决心的。回去好好考虑啊，哥在这儿等你消息。”

秋枫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新哥手中的信封。他迟疑了一会道：“新哥，你昨天夜里让我帮你从莉姐手中夺了文化宫，现在又让我辞职下海，到底哪一句是真的？”

新哥打了个呵欠，一本正经地道：“小秋兄弟，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这两件事都是真的，也是哥想请你为我去办的。你辞职后，莉姐和你有过一夜之情，她见你衣食没有着落，肯定会照顾你的。到那时，你就成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你要想方设法，让她放心由你帮她打理文化宫。只要你做到了，咱们兄弟内外联手，不出半年，文化宫就是我们兄弟的了。”

新哥说得很认真，秋枫却是越来越害怕了。他迫切地渴望离开这儿，很快便答应了新哥的要求。新哥满意地拍了拍秋枫的肩头，又从床台柜上拿出酒店的早餐券对秋枫道：“小秋，哥累了，还不想起床。这早餐券你拿着，自己到二楼餐厅用餐吧。吃过早餐后，你可叫一辆的士直接回小湾中学，找你们史校长直接递上辞职报告。”

秋枫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抓起早餐券就冲出了房间。他本来害怕得立即想回荆溪市，可摸了摸揣在口袋里的信封，想想又舍不得真听新哥的话去打的。想起酒店餐厅里的美食，秋枫站在电梯口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去二楼餐厅享用一下美食再拿主意。

他胡乱地端了一大堆自己喜欢的吃食，只是还没吃几口，就觉得肚子已经够撑了。打着饱嗝的秋枫，坐在餐厅里想了好久，最终下了决心。他向酒店大厅服务生问清了附近的派出所位置，打了一辆的士，直接来到了派出所。

在湖光市的那个派出所内，接警的是一位胖警官。他打着呵欠问秋枫这么早来报什么案，当秋枫简单地说出“杀人”两字后，胖警官一下子惊醒了过来，一脸愕然地看着秋枫。突然，他冲到墙边，抓起墙上的电警棍，警惕地逼视着秋枫。

秋枫也慌了，赶紧辩解道：“警官，你不要误会。我是来报案的，是来提供线索的。”胖警官看了他好一会，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警棍，重新坐回了位置上。

胖警官听秋枫慢慢叙述，却一直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眼神瞧着他。秋枫告诉胖警官，昨天夜里他和新哥住一起时，听到新哥在睡梦中说梦话吹牛，言是新哥在外省某地撬了多少保险柜，盗走了巨额财物，同时，又把一个名叫小倩的年轻女子杀死了。

胖警官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你是叫秋枫吧？你刚才说你报案，说是那个什么的新哥杀了人，可你能否具体地说说他为什么要杀小倩？”

秋枫着急地道：“警官，我真的没有乱说。”他把如何认识小倩，以及小倩与新哥及自己之间的恩恩怨怨仔细地说了一遍。见到胖警官仍是不大相信，秋枫更是急了：“警官，小倩是因为假烟的事，被莉姐和彪哥逼得离开了荆溪市，从此没人知道她的下落。”

胖警官插了一嘴道：“既然没人知道她的下落，而你又说是新哥杀了她，那请问新哥是怎么知道小倩的落脚点并杀了她的呢？我得提醒你一下，你刚才说的是新哥逃难在前，小倩出走在后，你给我编假案也得靠谱些。”

秋枫无奈地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不过我猜想，新哥出走时，肯定留了个秘密联络方式给小倩。小倩后来在祥和镇一带立不住脚了，这才外出找到了新哥。可她对新哥索求太多，新哥呢可能也早就玩腻了，所以冲动之下杀了小倩。新哥知道闯了大祸，在处理了小倩的尸体后，这才偷偷潜回了荆溪市。警官，请你相信我，新哥现在就在你们湖光市的金鼎大酒店睡觉。”

胖警官不耐烦地道：“秋枫同志，你有没有患过精神类的疾病？你知道报假案是什么后果吗？居然凭着一个人的梦话，就敢来报杀人大案，你这是在消遣我吧？”

见胖警官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秋枫也急了，可又一时没法证明。他更不可能把胖警官带到金鼎酒店，因为新哥肯定会全盘抵赖，在应付完警察后，恐怕就轮到秋枫要面对新哥的报复过上噩梦般的日子了。

忽然，他迅速伸手入怀，从兜里掏出那只装满了钱的信封，摆在了胖警官的办公桌上。胖警官一楞，还没回过神时，秋枫就焦急地道：“警官，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老师，不可能会有很多钱吧？你数数信封里的钱，整整一万元呢，这就是新哥给我的。”

胖警官疑惑地打开信封，认真地数了两遍。胖警官脸上的睡意再也瞧不见了，神色也是越来越严肃。他抓起电话机，立即把情况向所长汇报。不一会，所长带着几个人来到了所里，他们几个又很认真地听秋枫再叙说了一遍。

所长沉默了一会，又抓起电话要通了市局。在等待市局回电话的时候，胖警官的态度已经大为改变，殷勤地给秋枫泡了一杯茶。胖警官给秋枫杯中的茶续了不知几次水，直到秋枫觉得那杯茶已经满满的淡水味，快要让他喝得恶心想吐时，派出所的电话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所长听着电话，神色越发严肃。他挂完电话后，立即命令胖警官召集所有警力，准备赴金鼎大酒店抓捕新哥。秋枫听到所长的命令，不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所长脸色凝重地道：“秋枫同志，你刚才报案的线索我已经汇报给市局了。市局刚回电话，说是你说的那个新哥外出避难的地方，确实发生了多起保险柜被撬大案。新哥作为一个无业游民，在短短一年之内，能在外地发了大财，一下子给了你一万零用钱，确实具有很大的嫌疑。市局命令我所立即抓捕新哥，要是坐实了他就是撬保险柜的犯罪分子，那你所举报的新哥杀人案，恐怕也是真的了。”

秋枫心中大喜，可他又不敢跟随所长他们一起去指认新哥。所长得知秋枫的教师身份后，只是沉吟了一下便通情达理地道：“秋枫同志，你有顾虑，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可以不跟随我们行动，但是，在我们没抓到新哥前，你暂时还不能离开湖光市，只能委屈你在我们所里先呆一会。”

第048章 举报有功

午饭前，一溜警车就开进了派出所大院。秋枫惴惴不安地从窗户后面偷窥到，新哥戴着手铐，在几个警察的押解下被带进了审讯室。在难熬的几个小时中，秋枫筷子没动一下胖警官给他端来的盒饭，也没与新哥见上一面。

终于，所长面带笑容出现在接待秋枫的小会议室中。从他满脸的喜色上，秋枫已经猜到了，新哥梦话中所说的应该都是事实，所长这下可立了大功，说不定立即可以提拔为分局局长。所长乐呵呵地告诉秋枫，他可获得一笔可观的举报奖，问秋枫还有什么其他要求。

秋枫沉默了一下，说出了他早就盘算好的计划。所长也只是楞了下，电话请示了一下湖光市的市局，很快便回到会议室中对秋枫道：“秋枫同志，鉴于你的自己提出的要求，也不给你的生活带来麻烦与顾虑，经请示上级，已经同意了你的要求，不给你颁发奖励，也不会向外界透露你举报的事实。”

秋枫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配合所长办完手续后，着急地和所长告辞，心中又开始犯愁了，不知道今天赶回小湾中学后，这突如其来的旷职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所长的心情特别好，他坚持要亲自开着警车送秋枫回到荆溪市小湾中学，秋枫执拗不过他，只得任由所长亲自开车送他。

所长开着警车，到了校门口，门卫老头老太不敢怠慢，迅速打开门，把车子放了进去。所长直接把警车开到了史校长的办公室门口，亲自为秋枫拉开了车门，在秋枫的带领下，径自进了史校长的办公室。史校长见秋枫和一个警官同时进来，吃了一惊。所长赶紧解释道：“您就是史校长吧？我是湖光市星湖派出所的，这是我的警官证。”

他把警官证掏出来对着史校长晃了一下，史校长的脸色更难看了，不知道秋枫又跑到湖光市干了什么坏事。所长接过史校长递来的绿茶，咪了一口道：“史校长，今天我把你校的秋枫老师送回学校，是因为还有市里的通知要转达给你。因为秋枫同志有过立功表现，所以，市局对他的资料再度进行了审核，已经确认秋枫同志与小湾派出所原张警官还有黑恶势力陈彪的案件并有太多关联，因此，市局决定解除对秋枫老师的调查，同时会把这情况通报给你们荆溪市公安局与教育局的。”

史校长听得一楞一楞的，想问秋枫立了什么功，所长却只是笑笑，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在送走所长后，史校长端坐在位置上，一直神色奇怪地看着秋枫。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史校长对秋枫是不是立即恢复工作的事只字不提。秋枫心中明白，史校长虽然因为秋枫与刘教导反目成仇而格外照顾秋枫，可秋枫也明白，史校长的身份也决定了他不能公开在表面上护袒秋枫，故而才会不提给秋枫恢复工作的事。秋枫也乐得享受现在这样子，他的班级这么差，秋枫也实在是怕再次接手了。

时间，每一天每一刻对秋枫都是难熬的，直到入了秋，仍是没社会上的人来找秋枫的麻烦，他的心才渐渐安顿下来。很快，在一个周三下午的会议上，史校长当众宣布，他已经上报教育局并获得了教育局批准，定于本周日举行一次教职员工秋游活动。

史校长的话音刚落，会议室中立即一片欢腾。平时关系不错的老师们，立即自发组成了三三两两的小群体，一起商讨着外出时该穿什么衣带什么零食。就在老师们的闲聊间，秋枫听到了一个令他毕业都觉得震撼的消息。

竟然就是在本周日，秋枫他们出游的当天，曾经横行荆溪市的黑恶势力的老大新哥，因为撬保险柜盗窃财物、数额巨大，而且又因他杀死了小倩并分尸，被法院判决执行死刑，时间恰巧就是小湾中学秋游的当天。

秋枫心中悲喜交结，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对不起新哥。在他心中，新哥虽然是一个混蛋，对秋枫还是着实不错的。更让秋枫不安的是，新哥被秋后处决、送上断头台，恰恰是因为他的“兄弟”的举报，这让一直相信江湖义气的秋枫颇为自责。好在他也明白，自己根本就没做错，毕竟他这是为社会除害，应该属于圣人所说的“大义灭亲”。

同时令秋枫开心的是，对他最大的两个威胁，小倩已经由新哥亲手解决了，而新哥也将做刀下之鬼，从此秋枫可以高枕无忧，摆脱黑恶势力的纠缠，一身轻松地面对生活了。

秋枫本以为自己没资格去，没想到史校长早就帮他安排好了，这让他对史校长更是心生好感。

会议结束，他心情舒畅地刚回到宿舍，正准备整理一下时，忽然有学生跑到他寝室门口，大声喊着校长室电话有人找小秋老师。秋枫大为奇怪，他在学校一年多了，几乎没接到过任何电话，这个当口，会是谁给他来电的呢。

当他急匆匆赶到校长室时，只是史校长埋头正在写着什么东西，桌子上的电话机搁在一边。史校长见秋枫进来，那张严肃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他指了指电话机，秋枫刚一拎起来，对面就传来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没想到，莉姐竟然把电话打到了秋枫的学校。她约秋枫下班后到她家里坐坐，这让秋枫的心一下子又狂跳了起来。秋枫不敢在电话中明说，只是支支吾吾地应了几句，挂了电话，瞧见史校长仍是那副诡异的笑容，赶紧和史校长打了个招呼，落荒而逃。

在莉姐的小木楼门前，停着一辆崭新的夏利轿车。秋枫看着那漂亮的红色车身，不由自主地围绕着看了几遍。到他上得莉姐家楼后，莉姐见到秋枫笑吟吟地问道：“小秋，姐早看见你来了，你一直绕着车子转干嘛？嘻嘻，你喜欢吧？马上就带你去兜兜风。”

秋枫惊讶地道：“姐，这是你新买的车？太漂亮了，估计这祥和镇上，也只有姐配得上这辆车。”

莉姐拧了一下秋枫的脸，居然会略显娇羞地道：“小秋，小嘴真甜！少拍马屁啦，你既然来了，就赶紧上车吧，姐可是等你了好久了。”

秋枫急不可待地下了楼，来到了车边。莉姐则是姿态优雅地挎着个小包，慢悠悠地走到车边打开了车门。她发动了车了，一溜烟地把秋枫带出了小湾镇。秋枫见天色已晚，支吾了一下道：“莉姐，车真不错。已经体会过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一会你还得去文化宫照理呢。”

莉姐踩着的油门却一下没见松驰下来，她微笑着道：“小秋，今天姐已经安排好了，文化宫就不去了。姐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秋枫忽然心中害怕起来，他心中像打鼓一般，生怕自己举报新哥的事让莉姐得知了，莉姐会不会念着旧情，要对秋枫进行报复呢？看着窗外渐深的夜色，秋枫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因为莉姐驾着车很明显是开向湖光市方向的，而那里，正是秋枫最后一次见到新哥并举报他的地方。

湖光市毕竟是地级市，夜景远比荆溪市漂亮了许多。莉姐的车子停下来时，秋枫吃惊地发现，他居然被莉姐带到了金鼎大酒店的门口了。

他不敢吭一声，跟在莉姐后面。莉姐来到了前台，拿了一只房卡。秋枫见到房卡号，心中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莉姐带秋枫来的，竟然是上次新哥住过并被抓的那只房间，而且看莉姐这么快就拿到了房卡，显然是莉姐早就预订好了的。

莉姐一路上也没和秋枫说话，两人默默地进了电梯。直到莉姐用房卡打开房间门，插卡取电后，莉姐刚锁上房间门，突然一把紧紧拥住了秋枫，秋枫猝不及防，被莉姐一下子扑倒在了床上。他立即热血沸腾了起来，可又是心中害怕，几乎没敢挣扎，也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莉姐也真是怪，也不说什么，也不见再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就是扑在床上，搂着秋枫呜鸣咽咽地哭了起来。好不容易莉姐才平息了下来，她擦了擦眼泪，对着秋枫说了声“对不起”，就带着挎包进了卫生间补妆。

等莉姐再次出来时，她已经恢复了平静。莉姐今天的打扮，与平时在舞厅中相比，妆容虽然淡了点，可是女人味却显得更足了。

秋枫忍着冲动，目不转睛地盯着莉姐。莉姐却不看秋枫一，略显伤感地环视着房间。良久，她才幽幽地叹了一口道：“小秋，你知道姐今天为什么要带你到这里来吗？”

秋枫虽然心中已经猜测过，可就怕说错话，只得眼珠一转道：“莉姐，该不会是我好久没去看你，你想念我了吧？”

第049章 人间仙境的邂逅

莉姐假装嗔怒地戳了一下秋枫的额头，秋枫刚顺势搂住了她。宽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的浓重夜色，掩盖不住室内温馨灯光的浪费。好久以后，莉姐才枕头秋枫的手臂有些忧伤地说道：“小秋，姐是一个坏女人。姐是喜欢你，所以姐才要你好好做人，千万别跟道上人混在一起了。小秋，今天是姐与你单独相处的最后一次，我俩的秘密，从此就各自埋在心中吧！”

余韵未消的秋枫，猛然间听到刚才还柔情似水的莉姐说出这样的话，不觉也诧异极了。只是他内心暗暗觉得庆幸，莉姐真的这样做，那就是搬掉了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只是秋枫见到平日里一副大姐大的派头，此刻却如此温顺且忧伤地枕在他手臂上，不觉心中犹怜，觉得莉姐压根就不是什么坏女人。他对莉姐的话无言以对，只是单身紧紧地搂住她，另一手拿起了床台柜上搁着的香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个悠悠飘转的烟圈。

秋枫这才慢慢知道，莉姐之所以带他来湖光市的金鼎酒店，而且指定了是新哥被抓时住过的那只标准间，正是因为她心中对新哥尚存一丝感情，得知新哥在几天后即将被执行死刑，她心中伤感，又没法前去新哥犯案的那个遥远的南方省份，所以就选择了金鼎大酒店这间特殊的房间，遥远地生祭即将死去的新哥。

秋枫惊讶地发现，莉姐竟然准备了乡下祭死人时才用的香烛纸钱，竟然就在客房内烧化了，而且还拉着秋枫一起拜祭了一下新哥。秋枫自然也没抵拒，而是诚心诚意地向新哥虚拟的牌位磕了几个响头，这也算作是他觉得自己亏欠了新哥内心不安的一种补偿。尤其让他心宽的是，公安机关真的为他做到了保密，连路子广的莉姐也不知道新哥究竟是怎么被抓的，更没怀疑到秋枫的头上。

周日，阳光明媚，深秋的气息，醉了行人。秋枫终究还是没和同事们一起出游，史校长也没强烈邀请，同事们更是心照不宣，都以为秋枫是没能走出彪哥事件的阴影，心里不舒服而不想出来。

他们哪想到，当他们乘坐的大巴还在半路上晃晃悠悠时，莉姐已经驾着她新买的红色夏利车带着秋枫直接到了临安。这座杭州西面的小城，也是秋枫学校组织的秋游目的地。莉姐也是得知秋枫将要参加秋游后，突发奇想，想与秋枫单独去远方散散心，毕竟文化宫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压抑了。

小城并不大，秋枫和莉姐匆匆一览后，他心中开始发慌，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临安城的学校大巴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要是同事们见到他和莉姐在一起，该会起什么风波？他不知道，但至少可以肯定，从此免不了流言蜚语。

好在莉姐也是颇解人意的，她爱秋枫，内心还是善良的她不想成为秋枫的累赘，所以当她和秋枫在路边买饮料小憩时，和摊主的闲谈中，得知临安博物馆绝大部分展品来自于深山中一个叫指南村的地方，莉姐忽然像孩子似的童心大发，决意要带着秋枫一起去那个地方瞧瞧。

秋枫心中自然是巴不得这样，还没等饮料喝完，就赶紧催促着莉姐上了车。车路很狭窄，幸好莉姐的驾驶技术还可以，摇摇晃晃中，按着路人的指点，也只用了一两个小时，就把秋枫带到了指南村外的山口。

望着巍峨的丛山，莉姐心中也没了底。进村的盘山路还没完全修好，莉姐估摸着自己的车子可能承受不了山路的颠簸，正想打退堂鼓时，见到秋枫望着群山却是兴致颇高，遂打消了回头的想法。好在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山里人本就比较淳朴，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一辆将要进山的越野车，莉姐拦住车，一番讨价还价后，对方欣然同意把莉姐和秋枫一起带进指南村。

越野车在悬崖绝壁中穿梭，秋枫虽然觉得有些晕车好难受，可仍是被山道两侧的野花及远处的层林尽染深深地陶醉了。当车子又转过一个大弯时，眼前豁然开朗，秋枫和莉姐都不觉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这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竟然有一座美丽的山村如一幅大师笔下的油画，完美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蓝得像水洗过的天空，悠悠地飘着几朵如棉花般的云彩。秋日的暖阳下，金色的稻谷也无法抹去梯田多彩的层次感。秋枫和莉姐忘情地在山路上奔跑着，不时停下来采摘一二挂在路边树上的野果，咀嚼之下，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远胜于水果摊点上买来的现成水果。

莉姐忽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她说可能是因为山果吃多了的原因，迫切地想寻找一个可以方便的地方。秋枫笑着打趣道：“姐，这里就是一个最大的天然方便之所，你随便找个树木茂密的地方不就行了嘛！”

莉姐“呸”了一口道：“你好恶心！我是女的嘛，哪像你们男人这么方便？不卫生也就不说了，破坏了这美好的风景不也是坏了你的心情吗？万一再蹿出来什么毒蛇猛兽，那还不得吓死我啊？”

秋枫呵呵开心地笑了一会，脚下却没停止。他很快便寻到了一个在采摘草药的山里姑娘，那姑娘听说了情况下，热情地提出可以由她带着莉姐到她家去方便一下。莉姐满心欢喜，她又觉得难为情，不要秋枫跟着，自己则随着那山里姑娘向半山坡一栋砖瓦房急急地奔去。

等了好一会，也没见莉姐回头。秋枫好无趣，遂放开了脚步，在曲曲折折的山道上信步赏景。当他来到一个地势相对平坦，却又能一览群山的山坳时，眼前陡然一亮，一道无比亮丽的风景出现在他的眼前。

地上摆放着两只包袋，一幅撑开的画架前，一位身穿淡青色连衣裙的美丽女子正在专注地写生。秋枫被那女子深深地吸引住了，虽然只能看到她的侧面和后影，但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披在肩上，就足以对秋枫形成了足够的杀伤力。

他痴痴地瞧着那姑娘，心中陡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惊叹这如画一般的山村是不是人间仙境，不然这深山老林中，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一位超脱于尘世的仙女呢？

姑娘画了一会，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画笔，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她从包袋中翻出一瓶矿泉水，姿态优雅地轻轻啜了几口，不时地望望眼前的绿水青山，又时而低头瞧瞧自己的画作。

秋枫无意中踩到了一块山石发出的响动惊动了姑娘，当她回首凝眸的一瞬间，秋枫不由得惊呆了。他并不是为那姑娘的天生丽质而惊呆，而是他意外地发现，眼前的这个姑娘，竟然像极了他在大学时就一直暗恋的学妹叶宛欣。

那位姑娘见到秋枫直勾勾地看着她，好象显得有些惊慌了。毕竟这儿人迹罕到，她一个纤弱女子与一个身体强壮的陌生男子狭路相逢，显得紧张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秋枫见对方误会他了，赶紧找个推辞道：“不好意思，向你打听一下，这儿的村书记家怎么走？我朋友去书记家借卫生间解手，我等了一会居然迷路了。”

听到秋枫问路，姑娘的神色才稍显松缓。她用手一指远处的那幢砖瓦房，告诉秋枫，那儿就是村书记家。只是她也不是本地人，对山路也不大熟悉，只是知道方位而已。

姑娘的声音是那么的柔，动听得让秋枫疑似是天上仙音。他内心激动极了，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咦？小姐，你的口音像是滨海市的人呢！我瞧你很是眼熟，你是不是在滨海师范大学读书？”

这下轮到那姑娘惊讶了，她趋前几步，盯着秋枫看了一会，红着脸小声地道：“嗯，我也觉得你有些面熟。我是滨海师范大学的，我还记得一年多前，有个在学思湖畔给我们拍照的学长，他就和你长得很像。”

秋枫的头嗡地一下，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见到那姑娘正奇怪地瞧着他，秋枫再也忍不住了，激动地道：“哈，那我就没记错。小姐，你是不是叫叶宛欣？我记得你是美术系的，是滨海市人，好象明年夏天也要毕业了吧？”

姑娘的神色更惊讶了，还透着一丝兴奋。她惊喜地道：“果然是你？你好象叫……唉，我这记性真不好。对了，好象记得你那个姓很特别的，很少见，是不是姓秋？”

秋枫怎么也没想到，他在毕业一年多后，还能再次相逢叶宛欣，而且还是在这个美如仙境的地方。更让他激动的是，叶宛欣居然还对他有印象，虽然她仍是没能记住秋枫的名字，但这丝毫无法阻挡秋枫心中的那份激动。

第050章 匆匆一别

叶宛欣意外地在这个偏僻美丽的小山村中遇上了以前的学长，她的心情也相当不错。秋枫就势坐在她写生椅边的一块石头上，假装欣赏着她的画作，眼光却时不时地偷偷落在叶宛欣的身上。两人聊起了滨海师范大学，言语间甚是投机。

秋枫话头忽然一转，问起叶宛欣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山村中。叶宛欣告诉秋枫，她还有半年多就将从滨海师范大学毕业，这段时间是老师放了她和同学们的假，让她们用一周时间去完成毕业作品。由于这儿离滨海市并不算太遥远，叶宛欣也偶尔见过一位喜欢旅游的朋友拍过的照片，一直为这儿美丽的景致所迷，因此，她就决定了一个人前来临安的指南村写生。

她问起秋枫怎么也会出现在这儿，秋枫撒了个谎，说是自己是学校组织的旅游而来到了这里。叶宛欣奇怪地道：“不会吧？这儿虽然风景如画，不排除以后会变成景区的可能性，但现在还属没开发的地方，你们学校的老师怎么会来这里呢？”

秋枫一时语塞，楞了一会支吾地道：“还不是和你一样嘛！就是有人到过这里，回去一作宣传，所以校长心动了，决定带着大家前来这里游玩。”

叶宛欣嘻嘻一笑道：“你们校长真会算，这里还不是景区，不收门票，你们一大帮人前来，还真是节约了不少开支。”她忽然“咦”了一声道：“好象也不对？我今天一直在这里画画，也没见有什么人过来呀？小秋学长，你是不是一个人迷路了？”

她既然无意中给秋枫找好了台阶，秋枫多机灵？立即顺势而下，总算把谎圆过去了。叶宛欣因为面临毕业，十分憧憬即将踏上的工作岗位，于是便向秋枫打听做老师有什么感受。秋枫虽然不喜欢做老师，而且自己分配的学校又不在城里，可当着叶宛欣的面，他如何丢得起这个人？

于是乎，秋枫顿时把自己的学校吹得天花乱坠，把叶宛欣听得眼睛都直了。她不禁感叹道：“没想到乡镇学校的老师和学生还有家长都这么纯朴，这可是城里的学校所比不来的。哎，要是有机会，我也想到乡镇中学去感受下。”

秋枫当然没把她的话当真，滨海市是什么地方？可能是全中国人人个个挤破了头都想挤进去的国际大都市，叶宛欣一个城里姑娘，怎么可能会放弃滨海市而到乡镇中学去？

正在叶宛欣感慨之时，远处传来的呼唤声打破了这美妙的一刻。秋枫心中叫苦不迭，他因为偶遇叶宛欣而心情激动，却忘了自己是和莉姐一起来到这个指南村的。这么久的时间，莉姐早就应该方便完了，说不定还找了秋枫好一会，遍寻不见他的踪影，这才扯开嗓子呼叫了秋枫。

叶宛欣见到秋枫的神色，顺着他的视线往远处一瞧。当她看到远处有一个风韵极佳的少妇在呼叫秋枫时，不由得好奇地问秋枫这是谁。秋枫可不敢把自己现在混得黑不黑白不白的事告诉叶宛欣，更不敢让她知道自己和莉姐的暧昧关系，只得含糊地敷衍她道：“叶小姐，她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也是我们这次旅游的领队。唉，可能我们学校的大巴车要回去了，我只好先告辞了。”

叶宛欣“嗯”了一声，秋枫刚走两步，双脚再也舍不得向前迈了。他停下脚步转身道：“叶小姐，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乡镇中学的情况吗？今天没时间和你说了。要是你不介意的话，你留个通讯地址给我，我空了就把我们学校的情况写信给你，说不定还能捎上几张乡村晚霞的照片呢！”

叶宛欣喜滋滋地道：“好呀！虽然我平时从不喜欢告诉别人联系方式，可你是我学长，我也很想知道半年多后做老师有什么样的感觉，因此当然乐意和你保持联系了。”

她从画板上撕下一角，迅速地写上了她的通讯地址递给了秋枫。秋枫心中大喜，没想到他表面上一本正经诚挚的样子，一点都没让叶宛欣生疑，居然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的通讯方式。

他收好了纸条，可仍觉得不愿离开。他的眼光紧紧地盯着叶宛欣那件在晚风中飘拂的连衣裙上，试图找些话题继续搭讪。突然间，他不知为什么想到了王怡，脑子一转，脱口而出道：“叶小姐，你是美术系的，我有一事还想请教你呢！”

叶宛欣莞尔一笑道：“学长，你叫我叶小姐是不是觉得怪怪的？你就我和同学们一样，叫我宛欣就可以啦！嘻嘻，我也不想叫你学长了，觉得你这名字蛮好听的，就如这指南村现在的风景一样，深秋的枫叶。我喜欢这意境，叫你名字，你会不会介意？”

秋枫心中泛起一阵甜蜜，赶紧说道：“叶……不，宛欣，你喜欢我的名字，那就叫我名字好了，这是我的荣幸哦！”

叶宛欣咯咯一笑道：“好啦，咱们可说定了，以后你给我寄信时，就这么称呼。时间不早了，你学校的那美女教导找得你该着急了，你赶紧去归队吧！”

秋枫“嗯”了一声，刚想抬腿走，叶宛欣忽然叫住了他道：“秋枫，你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你刚才还有话要说。秋枫，你想问美术上的事吗？我可还只是学生，不一定能回答你哦！”

秋枫沉吟一下，故意摸了摸头，装作犯难的样子道：“宛欣，我有一个女同事，画了一幅画给我。可我一直不明白她的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宛欣惊讶地道：“你这女同事也是美术系毕业的吗？你告诉我，她画的是什么，竟然让你这么犯愁？呀，该不会是女同事喜欢上你，以画来表白的吧？”

秋枫赶紧摇了摇头道：“哪有啊？女同事比我大十多岁呢，她是我们学校的音乐老师，已经离开我们学校了。我就觉得奇怪，她临走时，给好多老师送了礼物，留给我的竟然是一幅画。你说怪不怪，她又不是美术老师，为什么要送我画？而且这画也画得真不敢恭维，可是一眼就能看出，画上的是马嵬坡前三军不肯向前，逼着唐明皇赐死杨贵妃的故事。”

叶宛欣也惊讶极了，她疑惑地看着秋枫道：“秋枫，你有没有成家？”

秋枫摇了摇头，叶宛欣凝眉一会，小声地道：“莫非这个比你大十多岁的女同事对你产生了感觉？秋枫，这可绝对要不得，你可不能破坏别人的家庭哦！”

秋枫赶紧否定道：“宛欣，真没这回事。我只是当她姐姐的，她也挺关照我，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叶宛欣这才嫣然一笑道：“那就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估计她是临走时想送你什么礼物，可能又觉得一般的商品太俗气吧！她居然没送你什么乐器，而是一个音乐老师却作了一幅莫名其妙的画。按理说这画说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那生离死别、感天泣地的爱情悲剧，极有可能是对感情的一种暗示。可是你既然排除了这样一种可能，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秋枫“啊”了一声，叶宛欣忽然问秋枫在大学里是什么专业。秋枫如实地告诉了她，叶宛欣眼睛眨巴了一会，忽然欣喜地道：“我明白了！你虽然是工科生，但你不是说你喜欢历史吗？可能你与你这位女同事平时探讨历史故事，因此她临走时才会用此画来表白，让你别忘了你与她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秋枫，我觉得你应该回去好好读读《安史之乱》，万一有一天你们再相遇，她要是考你相关的知识，你回答不上来，可就让她瞧不起了。”

秋枫还没来得及作答，身后响起了一个很生气的声音。莉姐铁青着脸，站在了秋枫身后。她恼怒地道：“小秋，我一直找你都找不到你人，你也不会答应一声？你都把我急死了，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与美女搭讪，也真亏你做得出的。”

叶宛欣一下子胀红了脸，她有些恼怒又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秋枫立即拉起莉姐的手，不敢多说一句，立即向村口奔去。远远地瞧见载他们上来的那辆越野车在路边候着，秋枫这才放下了心。在莉姐的追问下，秋枫说只是遇到了一个来这儿写生的学妹，其实也没几分钟时间，因为他也真是迷路了，才走到学妹那没多久，莉姐就来了。

莉姐当然不相信秋枫的说辞，可也不再逼问，在越野车司机的催促下，气咻咻地上了越野车。

越野车摇晃了老大半天，才出了山谷。莉姐和秋枫坐上了她自己的车后，俩人不再有一句话，莉姐则是踩足了油门，直向湖光市方向驶去。

到湖光市时，已是深夜。秋枫暗自庆幸，算算时间能赶回荆溪市，不会影响到他第二天的上班而暗暗得意时，没想到莉姐竟然把车子又停在了金鼎大酒店的门口。

莫非莉姐还想……？秋枫虽然心中痒痒，可又不敢多问，毕竟白天偶遇叶宛欣的事已经让莉姐很不爽了。他只得乖乖拉开车门，跟在莉姐身后再次跨入了金鼎大酒店的大厅。

第052章 酒醉心灵

刘教导生病了，这是荆溪市小湾中学秋游回来之后的事。当然，学校里的老师也包括秋枫在内，心中都是雪亮的，刘教导生的是心病。史校长主动联系了教育局，对小湾中学的财务进行了一次突击检查，结果发现教导处在采购教材的过程中存在着猫腻。

第一个向教导处和史校长反应情况的就是秋枫，他在接手那个高三班的第一天，就到学校两个领导处抱怨，这批教材的印刷质量好差，甚至出现了多处谬误之处。刘教导当时的脸色难看极了，铁青着脸扬言要去教育局找相关领导发发脾气。史校长认真地翻了翻秋枫递给他的课本与课外读物及练习册，皱着眉头告诉刘教导和秋枫，此事不必声张，教材的质量是好的，其他的稍有些瑕疵也就算了，对学生们的影响不大。

此事也就那么搁置了下来，直到局里来人检查，发现了教导处进教材和练习册的猫腻。除了教材外，其他的竟然是盗版印刷物后，秋枫才如梦初醒，不禁开始佩服起史校长的手段。

史校长和刘教导争斗了十多年，这是整个小湾中学公开的秘密。只是那个年代还不是校长负责制，史校长虽然极不喜欢刘教导，可也拿他无可奈何。没想到秋枫在开学初发现的练习册等上的问题，竟然成了史校长冰不动水不响，在关键时刻狠狠地戳了刘教导一刀的利器。

刘教导告病了，上面体谅他快接近退休年龄，在小湾中学奋斗了大半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又鉴于这批盗版练习册和课外读物的量并不是很大，牵涉的金额不多，于是采取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原则，刘教导也很配合地自动提出了长休病假的申请，从此彻底离开了小湾中学，再也没有回来。

刘教导离开学校后，秋枫本以为对自己特别器重的史校长会提拔自己，不说做个教导么，也可以做个教务之类的小职务。可秋枫失望了，史校长不但没有提拔他，甚至连秋枫恢复上课的权利也压根就没提起过。

好在秋枫也想得开，落得个清闲，又因为秋游时偶遇了叶宛欣，还意外得到了叶宛欣的联系方式，心情大好的秋枫也丝毫不在意学校里的变化，脑子中整天想着叶宛欣的倩影，多次想着给叶宛欣写封信，可每次开了个头，勇气却仍是差了点，最终揉成团扔进了纸篓中。

新哥被执行了死刑，想到当初横行乡里不可一世的混世魔王这么屌，现在却落得个坟头长满草的结局，秋枫就经常长吁短叹。他矛盾极了，既觉得自己对不起新哥，新哥因他而被捕，可又同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为民除害的英雄。至于彪哥，秋枫倒是念及些旧情，带着一条假烟去监狱探望了一次。

混社会的都落得了不好的下场，这让秋枫每每念及就脊梁发凉。他暗自庆幸自己远离了那个圈子，摆脱了和社会上小混混的纠缠，唯一的大麻烦就是时不时地想见一下秋枫的莉姐。

莉姐每次见到秋枫也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她出手不再大方了。秋枫心中明白，莉姐这是在报复他，这纯粹是出于女人的嫉妒心。莉姐和秋枫的话语越来越少，每次激烈的肢体语言，只不过是莉姐没明说而已，她要秋枫用身体偿还欠她的情。

秋枫对这事也不沮丧，他觉得自己是男人，在这方面根本就不算吃亏，反而是赚着了。虽然他对莉姐的好感在渐渐消失，可对她的身体还是隐隐有一种冲动的。他明白，现在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也许不用多久，厌倦了的莉姐就会自动在秋枫面前消失。

叶宛欣的出现，刺激了当初正对秋枫情浓的莉姐。虽然她事后逼问秋枫，得知了叶宛欣的真实身份，知道秋枫不可能与叶宛欣有什么，但女人天生的醋意仍是让她心理阴影面积大增，这才有了她临时决定把秋枫带到湖光市金鼎大酒店演一场好戏的事。秋枫对沈芸的恨，只是短时的，毕竟他俩之间并没有任何感情因素。好在秋枫回到小湾镇后，没有提起这事，沈芸那边更是不可能提起，同事们知道的，好象就是秋枫和沈芸最终没有缘分而分手，给秋枫带来的唯一损失，就是再也没有何姐的好味道小吃店提供的免费美食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雪花纷飞的季节。这期间，秋枫鼓足了勇气，终于给叶宛欣写了几封信。他在信中不敢提及感情，更不敢表露自己的心声，只是把乡镇中学的生活描绘得犹如世外桃源一般。至于自己被停课的事，那是绝不可能提起的，要是让叶宛欣知道了，瞧不起秋枫，那可比杀了他都难受。

寄给叶宛欣的信，虽然没一封退信，可也不见一封回信，全都如泥牛入海。直到有一天，同事小丽找了个机会，悄悄告诉秋枫，史校长在一次喝酒时，和其他两个校领导提出要把秋枫调走，秋枫这才有点慌了。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小丽却根本不像是开玩笑。回想起刘教导走后的事，秋枫猛然醒悟，觉得自己因为情迷叶宛欣而忽略了工作生活中的许多事。史校长确实变了，在刘教导被赶走后，小湾中学再也没有了制约史校长的人物，史校长在学校里也越发变得像土皇帝，独断专行，根本就不能容忍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意见。

史校长唯一没变的，就是他那副不苟言笑的神态。他对秋枫也从刚开始时的一点热情，变得很冷漠，甚至在一次开会时，居然提出秋枫不上课，闲着也不是事，想让秋枫到食堂去帮忙。秋枫哪受得了这个结果？毕竟他是堂堂师范大学毕业出来的大学生，是有正规教师编制的，怎么可能降为后勤呢？在他的坚决拒绝下，史校长也没法把他真安排到食堂。

小丽今天说到的这事，让秋枫真正警觉了。史校长当初只是利用他对付刘教导，俗话说“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刘教导滚蛋了，秋枫非但对史校长没有作用，反而成了史校长的一块心病。秋枫这才意识到，史校长并不是真正想他去食堂，那完全是一个圈套。秋枫拒绝了史校长的提议，那史校长完全有权向教育局报告说秋枫不服学校领导工作安排，就可有足够的理由把秋枫调出小湾中学了。

那天夜里，秋枫愁肠百结。他喝了大半瓶白酒后，不觉开始怀念起在大学里的纯真生活。这一怀念，叶宛欣顿时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秋枫在酒精的作用下，第一次勇气可嘉地决定提笔给叶宛欣写封情书，表达自己的相思之苦。

可一连写了几个开头，秋枫都觉得不满意，那几张纸也终于逃脱不了被丢进字纸篓的命运。他握着笔，呆呆地想了好久，忽然想到了在临安指南村邂逅叶宛欣时的情景。

叶宛欣虽然是美术系的，但秋枫敏感地从她的一句话中，就觉得叶宛欣对文学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秋枫灵机一动，决定投其所好，从这方面打开他对叶宛欣表白的突破口。

前几天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几本史书就堆放在秋枫的书桌边，他醉眼迷离地翻看着有关“安史之乱”的史料，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当他念了几次“安禄山、史思明”这两个安史之乱的枭雄的名字时，忽然身子一震，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史思明、史思明……”秋枫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远在新疆石河子的王怡，当初托张警官捎给秋枫的话中，就提到了她留给秋枫照片和捎给他的这幅画联系在一起，就是秋枫心中想要的答案。秋枫一直不明所以，直到今天才如梦初醒。

照片中用蒜汁密写的那句清代的诗句“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在当年的大清帝国，就是被小人告发，说是作者怀念前明，妄图推翻大清皇帝龙椅的罪证。这句诗，配合马嵬坡前三军逼唐明皇赐死杨贵妃的画，由于有“安史之乱”中“史思明”名字，恰巧不就是诗句为“思明”，画作上正好暗指“史思明”的名字吗？那王怡想告诉秋枫的答案立即呼之欲出，当年暗中骚扰王怡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姓“史”。

小湾中学，姓史的仅此一人，那就是史校长。可秋枫万难把不苟言笑的史校长和骚扰王怡的那个猥琐之人联系在一起。虽然史校长很不招人喜欢，但他对学校工作却真的是兢兢业业，这一点，全校的师生谁提起也没人敢不服。何况史校长也不像刘教导那么贪财，从没听说他收受学生家长的财礼，在小湾镇一带颇有清名。难道史校长不爱财，却贪图女色？

这似乎也不大可能，史校长在小湾中学，可是从没有一点绯闻的，甚至他和女教师也从不开什么玩笑，只有一本正经地谈工作。而且，刘教导千方百计想扳倒史校长，要是史校长真的有什么问题，刘教导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第055章来的小王校长

警察还是同意了秋枫的要求，对史校长的办公室进行搜查。当然，史校长是极力反对的，情绪激动到几乎失态。他的理由也是立得住脚的，公民的合法权益受法律保护，没有搜查令，任何人都不能搜查他的办公室。

派出所的民警也为难了，毕竟他们与小湾镇唯一的一所中学的校长平时极为熟悉，也颇有交情。可友情归友情，办案归办案，有人提出有证据，警察也不可能置之不理。至于能不能搜查，合法不合法，派出所的同志也有些为难，毕竟他们平时熟知的条款是对公民的住宅进行搜查必须得有搜查令，办公室，他们没接触过，一时还吃不准法律条文。

只是秋枫已经横下了一条心，他心中十分清楚，今天如果不扳倒史校长，他在小湾中学那是绝对呆不下去了，能不能保留住教师资格都是个问题。虽然他心中也没底，吃不准史校长办公室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但此刻的他，正所谓“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已经没了顾忌，更没有退路。

围观的老师见秋枫一脸自信，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秋枫亲眼目睹了史校长的秘密，也不由得开始骚动起来，人人窃窃私语。秋枫一见情形，心中暗喜。他想起了小丽偷偷告诉他的，老师们都敬畏史校长，其实并不是怕他这个人，而是惧的他手中的权力。史校长要不是校长，还会有哪个老师见他心慌？

发动群众，让对手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之中。伟人用过的办法在秋枫脑中闪现，他立即毫不犹豫地在现场公开撒开了谎，言是自己曾在校长办公室窗户处，透过窗帘缝隙发现了史校长正在做着令人作呕的举动。看到围观的老开始人声嘈杂起来，秋枫趁热打铁地道：“各位老师，是时候了，让你们瞧瞧平时一本正经的校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他这样的伪君子在，各位女教师还会有安全感吗？虽然我可以肯定证据的存在，但你们平时被史校长欺压惯了，还是不敢有所表达自己的意愿。这样吧，如果认为史校长没问题，不能搜查他办公室的，请立即离开现场。如果不离开的，就算默认我要求搜索的建议。派出所的警官在，我相信你们也不会徇私舞弊的，办案现场查证据要什么搜查令？如果我冤枉他了，我愿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史校长气得脸都胀成了猪肝色，秋枫的这一招好损，听着合理，其实完全就是在绑架所有同事。事情也如他所料，在场看热闹的教师一个都没离开。秋枫心中暗暗得意，他早看准了这些同事的心思，如果史校长真没啥事，事后同事们也会解释说自己没表态，只是关心史校长，在现场看事态发展而已，更何况法不责众，史校长也不可能把这么多老师全调走。

派出所的警官，看了看围观的人群，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对史校长道：“老史，你看看，事情搞到这个份上，我们要是不去您办公室瞧瞧，这就说不过去了。老史，我们都是多年好友了，大家知根知底的，相信你的为人，你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一种人？我们就去看看，要是秋枫老师冤枉了你，你可去教育局和法院告他。”

史校长此刻已经脸色铁青，神情呆滞，嘴唇动了动，还没说出话来，警官已经一招手，带着两个协警向校长室走去。

一大帮教师的脑袋，挤满了门框和窗户。在众目睽睽之下，警官打开了史校长办公室内侧休息室的柜子。当里面一下子倒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东西时，老师们眼睛都呆了，史校长也无力在瘫坐在地上。

史校长被警察带走了，虽然没多久就放了回来，可回来后的史校长与原先那个土皇帝的神情姿态判若两人。教师们群情激愤，却又不敢大声，都在史校长的背后指指戳戳地骂着“流氓”。其实农村出来的老师，谁都知道流氓是怎么一回事，但史校长这种另类的流氓，则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好在当年的法律也没那么完善，虽然没定史校长的罪名，但教育局还是以有伤风化、败坏师德之名开除了史校长。当史校长笔直的身躯一下子佝偻了下来，步履蹒跚地挎着他那只已经褪尽颜色的军用帆布包离开学校时，秋枫也不由得一阵心酸。毕竟还有几个月，史校长就要退休安度晚年了，现在这么一折腾，他被直接开除，史校长的生存都成了大问题。可些许的内疚，还是立即被“正义”冲刷干净了，何况史校长不出事，那就是秋枫无活路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幻想着张教导上位，或许能感恩自己而提拔自己的秋枫，再一次判断失误。史校长虽然走了，可张教导也被调走了，教育局给小湾中学空降了一位年轻有为的新校长。张教导的离开倒确实是令人意外，可对张教导而言，或许反而是好事。他虽然不再是教导，只是一员普通教师，可毕竟调到了市里，从此与爱人不用再分居两地。

秋枫受到的待遇，可就令他愤愤不平了。他此时才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虽然有颗聪明的脑袋，可社会上的事是如此的复杂，许多事，不会按他理想中的套路出牌。

新学期又开始了，新来的王校长把秋枫请到了他的办公室。王校长的风格令秋枫眼前一亮，他居然是如此的年轻，和秋枫印象中校长都是德高望重、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同。秋枫走进校长室时，王校长正戴着耳机神情愉悦地听着音乐。他一见秋枫进来，仍没摘了耳机，而是随意地一指沙发，让秋枫坐下说话。

秋枫知道这次谈话对自己基本上不会是什么好消息，心中惴惴不安。他坐下时，看到王校长面前的那只随身听竟然是做工精致的日本索尼，立即心生羡慕，不知道自己将来有没有机会和王校长一样活得潇洒。

他耐住性子，好不容易见王校长听完了几只歌，正准备等王校长开口训话，可没想到王校长居然把磁带翻了个身，又美滋滋地听了起来。秋枫再也忍不住了，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三步就跨到王校长办公桌边，对着王校长的办公桌猛力一拍，差点把桌上的水杯震到了地下。

王校长神情一下子显得很愕然，他慢慢摘下了耳机，盯着秋枫道：“秋枫，你平时上班就是这个样子？怪不得学校的领导向上面反应你不适合在小湾中学工作，请求把你调走呢！”

秋枫怒了，他对着小王校长吼道：“怎么了？我就是这个样子。可这还不是史校长和刘教导逼出来的吗？如果我教书不行，那我来这报到的第一学期，怎么会评我为先进？你们这些当官的，看谁不顺眼了，就专门借着各种名目设套给我穿小鞋，然后从中找各种理由来贬低我。你刚才说我是什么样子，你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这还像一个中学的校长吗？”

小王校长倒也不恼，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把桌上沷洒出来的茶水抹干净，然后又笑眯眯地道：“秋枫，你冲我发什么脾气？你怪怨的领导，那是以前的领导。我刚来这里，还没时间给你穿小鞋呢，你怎么能怪我？”

秋枫想想也对，火气顿时压了下去。他不好意思地道：“王校长，对不起。只是你这态度，我确实不会接受。我等你多久了？你既然要找我谈话，那就谈呗！有什么了不起的，无非你就是想告诉我，学校行政决定要把我调走，教育局已经批准了调令。王校长，痛快点吧，谈完话，我就卷铺盖走人，夜里去夜排档上好好地喝个痛快，大不了连老师我都不想做了。”

王校长居然没生气，仍笑眯眯地道：“秋枫，来，先不谈这事。我比你也只大十多岁，我们之间应该没代沟吧？刚才见你对我这只随身听似乎很有兴趣，要不要你也试听一下？”

秋枫一楞，虽然他无法捉摸小王校长的心思，可他已经横下心了，还有什么好惧怕的？索尼磁带录音机，可是他在大学时一直追求的梦想，曾经好几个周末去逛电器专卖店，一直盯着那些宝贝看了不知多少次了。

秋枫毫不客气地接过随身听，戴上了耳机。“对你爱、爱、爱不完，我可以天天年年月月到永远”，耳机里传来了他喜爱的香港歌坛四大天王之一郭富城的歌，这不禁让秋枫一阵兴奋，居然也忘我地听起了歌，浑然忘了自己是在王校长的办公室中。

直到他的耳机被小王校长强行取下，秋枫才回过了神。他尴尬地把随身听递还给了小王校长，小王校长仍是笑眯眯地问道：“秋枫，你刚才听过歌了，你说说这只随身听的效果怎么样？”

第056章 去留尽在谈笑间

垂涎已久的索尼随身听，秋枫不知在电器行里试听了多少回。小王校长这只最新款，高保真的音质令秋枫如痴如梦。面对小王校长的微笑，秋枫一口气品评了十多分钟，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他自己都觉得玄乎的话“好是好，就是数码味太浓了”。

小王校长像发现怪兽似地盯着秋枫，隔了好一会，才呵呵乐道：“秋枫，不愧是理工科出身啊，点评绝对到位。怎么样？如果让你不用教书而是去摆弄新潮电器，你有没有兴趣？”

秋枫喜滋滋地道：“哪个男人不喜欢鼓捣这些玩意？只是我们老师的工资还是太低了，谁有那个本钱去玩电器啊？”

他刚说完，忽然醒悟了过来，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不悦地道：“王校长，你有什么事可直说，何必转弯抹角呢？你的意思不就是让我辞职不要做老师吗？我还不在乎呢！”

小王校长仍笑容可掬地道：“有吗？我可没这样和你说。秋枫，虽然现在流行下海，可我个人觉得，老师目前还是铁饭碗，真丢掉了，要想再捡回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他话锋一转道：“秋枫，我不知道你和上任校长及教导间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他们是极不欢迎你的，想尽一切办法要把你调走。只是他们自己不争气，出了点事，结果，你还在这学校，他们倒先离开了。”

秋枫被戳到了痛处，忍不住把前因后果大发牢骚对着小王校长发泄了一番。小王校长耐心极好，永远保持着一脸笑容静静地听秋枫发泄着不满。秋枫把两个前任领导大骂了一通后，胸中恶气一出，竟然顿觉神清气爽。

他瞧见小王校长那副笑看天下风云的淡定，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小王校长笑了笑。小王校长喝了一口茶，悠悠地道：“秋枫，这下骂舒服了吧？你觉得我和他们一样会把你调走吗？”

秋枫一听，不觉一怔。他寻思着小王校长的用意似乎不是他猜测的那般，立即对新来的小王校长心生了几分好感。本来还显得一切都不在乎的秋枫，这时倒变得紧张起来，他惴惴不安地问道：“小王校长，你的意思你不会和史校长与刘教导那样想赶我走？”

小王校长这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踱到空前，看着外面操场上的风景，头也不回地道：“秋枫，我还没那么老吧？我还没与你接触过，怎么能凭他们的一家之言对你盖棺定论呢？要是我真的想调你走，已经有前任领导向教育局打过报告了，我完全可以在上任之初就把你弄走。今天把你叫到我办公室来，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前任校长容不下你。”

秋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小王校长，小王校长好象也不需要他回答似的，只是顿了一下又道：“秋枫，我觉得小湾中学的办学条件太差了。我作为新来的校长，总想着在这里能大干一番，让小湾中学旧貌换新颜，这才对得起全校师生，也对得起整个小湾镇的老百姓。”

秋枫见他没直接回复他想知道的答案，不禁心中有些失落。他知道小王校长说的并非虚言，像他这么年轻有为的人，前途肯定远大。如果小王校长真的做到了如他所说，恐怕他离调进城坐上教育局领导的位置也就近在咫尺了。

他随口恭维了一句：“小王校长，你有这信心，小湾中学肯定变得越来越好。只是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看到这一天？”

小王校长忽然转过身，笑容中居然带上了一丝狡黠：“秋枫，你为什么不能见到这么一天？哈哈，这话说得可太悲壮了，让我想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荆轲大侠。我来到你们学校上任前，就有一位老领导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其实是一个很有才能的青年教师，只是可能还没适应乡镇中学。今天叫你来，本就是想看看这位老领导说得话有几分可信度，没想到一见之下，你还真超出了我的预想。”

秋枫显得莫名其妙，他心中盘算了一番，自己除了刚才对着小王校长发了一通牢骚，好象也没说什么话，小王校长对他的印象超出了预想，那到底是几个意思？就在他疑惑间，小王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秋枫，我和他们还真不一样。我不怕有才的给我惹麻烦，就怕那些守规矩的全是庸才。秋枫，刚才我让你听音乐，觉得你对电子产品和音乐还真有很深的见解，就凭这点，我欣赏你了，怎么可能舍得把你调走？你这么一个大宝贝，我拱手让给别人，那我这校长也真是白做了。”

秋枫惊讶地道：“小王校长，你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你真的不想调走我，还想让我玩电器和音乐？这样好象也不妥，我喜欢听歌，可让我教音乐，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我压根就不行。再说了嘛，音乐也只是初中部在教，我们职高部就没音乐课了，你想让我调到初中部？”

小王校长微笑着摇了摇头，秋枫楞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地道：“小王校长，你该不会是在我们职高部设立电器维修专业吧？这样太好了，我在大学里就喜欢电子线路，终于可有用武之地了。”

小王校长摊了摊手道：“秋枫，你这个建议很好，我会认真考虑的，只是不是现在。设电器维修专业，确实是有远大前途的，现在随着改革开放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家用电器也多了起来，可懂电器维修的人确实很少。只是你想过没有，我们学校有条件上那些维修设备吗？即使咬咬牙向教育局申报经费成立了，可学生拿什么来训练？呵呵，这个设想，目前还真不成熟。”

秋枫显得有点沮丧，像说客般地鼓动小王校长，说是设立专业后，可免费帮老百姓维修，也就给学生们争取了动手实训机会。可小王校长断然否决了他这个想法，理由是电器对于一般家庭还是奢侈品，学生没什么基础，拿来练手，要是侥幸修好了，那自是皆大欢喜，要是越修越坏，这学校大门还不得让心疼死的老百姓用锄头扒了？

他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问小王校长道：“小王校长，这也不是那也不对，你跟我说了这些，到底是想弄什么呢？”

小王校长递给秋枫一枝烟，看着秋枫狠狠抽了几口后才慢条斯理地道：“秋枫，不管怎么说，前任领导的意见，教育局还是很重视的。虽然他们出了事，可打给教育局的报告毕竟不是他们俩的个人看法，而是敲上了你们学校公章还由行政人员所集体决定的。这就难办了，让你走吧，我舍不得；留下你吧，对其他人和局里我又没法解释。”

秋枫听了半天，感觉自己被小王校长像猫捉老鼠那般玩了一把，鼻子都差点气歪了。他心头那股牛脾气又上来了，对着小王校长吼了一句道：“小王校长，说到底你还不是想我走嘛？你既想我走，又面上想做好人，用这些话来暗示我，是让我自己主动辞职吧？好，你要这样，我成全你，但你今天玩我的事你得给我一个明白解释。”

小王校长呵呵一笑道：“秋枫，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你忘了我刚才还跟你说过，我想让小湾中学大变样。可凭什么让这里变样？那就是钱，我需要钱。”

秋枫一听莫名其妙，警惕地道：“我哪来钱给你？小王校长，你是不是说我只要给你塞点钱，你就能让我留在小湾中学？”

小王校长忽然收敛了笑容，不屑一顾地道：“秋枫，我是那样的人吗？你瞧瞧我的那只索尼随身听，再看看我手上的西铁诚手表，对了，还有这条金利来皮带……”他忽然又伸出一只脚道：“就只凭我脚上这双老人头皮鞋，就能明确告诉你，我不是缺钱的人。我说的缺钱，是我们小湾中学缺少钱。”

秋枫楞了楞，疑惑地道：“小湾中学缺钱，学校里也只有你有权利向上级打报告要钱，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小王校长脸上再次堆上了笑容，他用期待的目光瞧着秋枫道：“秋枫啊，你在我眼里，你就是钱。你以为向教育局要钱这么容易？会唱《游击队之歌》吧？“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秋枫，现在学校中有很多在办校办厂，多很奇怪的是，这么大的小湾中学为什么不办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校办厂？校办厂要是搞起来了，那我这个校长不就是有钱可支配了吗？小湾中学不就可以进行大改造了吗？”

秋枫一下子楞住了，迟疑了好一会，看到小王校长一直瞧着他，他才惴惴不安地问道：“小王校长，难道你的意思是我让下海办一座校办厂？”

小王校长反问道：“秋枫，你的意思你是没这个能力？那好，我抽屉里就有一张表格，你就填好了自愿离开小湾中学吧，这比教育局发文件让你离开，可要光彩得多了。”

第057章 下海

秋枫没那么傻，他当然不会去填那张辞职表格。刚才的一番试探接触，他相信小王校长抽屉里应该不会有那张辞职表，小王校长只是在激将法让秋枫去勇敢地下海，为小湾中学创造财富。

他在小王校长的鼓励下，很痛快地与代表校方的小王校长签了一张简单的协议。这是一张在其他学校见不到的奇葩协议，秋枫的下海，虽然不能再领学校发的工资，但小王校长也极其大度地没要秋枫上邀款项。

当然，这只是目前的计划。秋枫在洽谈时，也曾犹豫过。他本来满怀信心，想借新来的校长赏识他的才能之际，借此以老师的身份踏入商界试水，可没料到，小王校长竟然直白地告诉他，秋枫将成立的校办企业情况有些特殊，学校不会也没能力给予财政上的支持。

这就意味着秋枫完全得白手起家，而且还暂时失去了工资的保障。小王校长一直热情地煽动秋枫，还以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的奋斗来激励秋枫。同时，他还给出了秋枫极其优惠的条件，说好与秋枫签约三年，第一年内不需要秋枫上邀款项，第二第三年，等秋枫的校办企业弄好后，再每年上交五万。

说实话，这个优惠条件确实是其他学校的老师下海所不能得到的，只不过他们大都背后有学校的财政支持，而秋枫则完全得凭自己的头脑和运气。在小王校长的激情煽动下，本来就很压抑的秋枫，不禁豪气勃发，竟然很痛快地答应了小王校长的要求。

秋枫没有回家，他不想把自己下海的事告诉父亲老秋，因为他知道自己父辈都是胆小怕事的老实人，经常以秋枫有个稳当的铁饭碗而自豪，如果知道秋枫下海了，老秋估计几天几夜得失眠，而秋枫是不忍心见到拉扯他长大的父母为他担惊受怕的；其次，秋枫也有自己的打算。有三年奋斗的时间，秋枫有足够的信心去闯出一番天地，那时恐怕全校的师生在享受着他带来的福利同时，都得对他笑脸相迎，顶礼膜拜。

跨出了学校的大门，秋枫带着自己的工资，连续在祥和镇上玩了几个日夜。这短短的几天，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可当口袋里的钱薄得不能再薄时，秋枫一下子从天堂跌回了人间。

他在小餐馆中点了几个小菜，慢慢地喝着酒，思索着自己该从何入手。隔壁桌上有几个人一直瞧着秋枫，秋枫虽然见他们脸熟，可也没什么印象，也就懒得搭理他们。不一会，其中一个上前来搭讪，几句话聊过，秋枫才知道，原来其中有两个人就是他帮堂兄秋志明打架时认识的。

彪哥已经抓了进去，那两人现在也不惧秋枫了。只是出于道上的规矩，他们曾握手言和了，见面打个招呼而已。打招呼的那人回转身时，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哔哔”声。秋枫下意识地一瞧，见到那人正探手从腰间摘下一只黑色的火柴盒似的东西，手举得老高，像欣赏艺术品似的瞧着那黑色宝贝，其他人则一脸羡慕地瞧着他。

秋枫忽然眼前一亮，觉得自己创业之路已经初见了曙光。bb机，这个眼下很时髦火热的通讯工具，不正是具有很大的市场吗？小湾镇上还没见过有一家店在卖这玩意，荆溪市里倒是有了十几家，家家生意火爆。

秋枫决定了，就着手做bb机生意。这是一个来钱快的行当，而且不要说店老板了，就算是店里的营业员也都显得高大上，好象就是高科技新新人类的代言人。前进道路是看清了，可接下来的事却是最让秋枫头疼的。

先不说货源渠道了，这个秋枫相信自己那聪明的脑袋很快就会摸清其中的过门环节，可开店所需要的大量资金从何而来？小王校长已经和他签订了合约，学校是不可能出钱的；秋枫家里也很不富裕，不可能会有这么多钱，何况就算有钱，老秋也不会支持他这个离谱的想法。

他曾尝试着想写信向同学借点钱，可每次开了个头，便被他揉皱丢进了字纸篓。同学大都和他一样，才开始工作，那点微薄的薪金是无法满足秋枫的要求的，何况别人肯不肯借还是个大问题，最终结果极有可能是钱没借到还丢了脸面。

无可奈何之下，他再次想到了莉姐。虽然他不想再混入这个圈子，但莉姐带给他的那种快乐，他还经常在夜深人静之际回味回味。走投无路之下，莉姐成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白天莉姐是不会去文化宫的，秋枫站在莉姐家小巷口，犹豫了好久，当地下多出一摊烟头时，他才咬着牙齿上前敲响了莉姐的家门。莉姐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当她见到秋枫时，好象并没觉得意外，直接把秋枫让了进来，然后又插上了门销。

进了莉姐的卧室，莉姐嘲弄地道：“小秋，思量姐了？这么久都不来找姐，姐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今天怎么想起到姐这儿来了？是不是那玩意不听话了？”

莉姐冷不防地一摸，秋枫浑身条了个哆嗦。一小时后，莉姐正从在梳妆台前精心化妆的时候，秋枫终于鼓起勇气道：“姐，我已经下海了。”

莉姐冷冷地道：“你这么长时间没来找姐，原来是出去野了？是到哪个海滩上玩了啊？你没去单位上班，会不会开除了你？”

秋枫不好意思地道：“姐，我说的下海，就是停薪留职，暂时不用在学校上班了。”

莉姐这时才好奇地转过头，一眼不眨地盯着秋枫道：“你决定做生意了？小秋，说实话，姐也赞成你这样做。你文化程度高，脑子又好使，要是做生意，几年磨练下来，说不定就是大老板了。小秋，快跟姐说说，你想做什么生意？”

秋枫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借钱的事，他始终没有说出口。这一句话，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难堪了。莉姐瞧着秋枫奇怪的神情，过了良久，忽然站起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她递给秋枫道：“小秋，你是不是缺少资金起动？你有什么难处，不好对姐直说吗？你不要害怕，姐与你在一起，那只不过是双方的肉体需要，姐并不会幻想着与你长相厮守的，你还只是一个小屁孩。就算你愿意，姐还丢不起这个人呢！”

她顿了一下又道：“小秋，这里有一万元，你先拿着。姐眼前就只有这事业积蓄了，你相信姐的话吗？”

秋枫心中又喜又悲，他早就核算过了，租门店和进货，大概需要五万元左右，莉姐给他的这点钱显然是不够的。可他还没开口，莉姐就主动提出来支持他，这也让他心中颇为感动。

秋枫楞了一下，支吾着道：“姐，谢谢你，我当然是相信你的。我也知道，现在任天堂游戏机已经普及了，你文化宫游戏厅的生意已经大不如从前，收入肯定大受影响。姐，你那舞厅还好吗？”

莉姐突然唉声叹气起来：“哎，小秋啊，你真的太不关心姐了！你不知道咱们荆溪市前阵子突然开始娱乐场所大检查？姐的舞厅中出了点事，这几年辛苦积攒下的一点钱，几乎都交罚款了。幸好姐还有点钱打点，这才没出什么大事，市内好几家舞厅的老板，就是因为没钱，现在还被关在里面呢！虽然前几天恢复了营业，可按照上面的要求，灯光都重新进行了改造，现在舞厅变得很亮堂了，而且拆除了所有的小包厢。”

秋枫“啊”了一声道：“这倒是个大麻烦！舞厅一出事，就是真的不带邪念纯粹来跳舞娱乐的人，也害怕被连累，更怕别人在背后误解指指戳戳。”

莉姐“嗯”了一下道：“谁说不是呢？现在这个样子，要赚钱可就难了。姐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再经营下去，过段时间看看有合适的人，姐把文化宫转包出去吧。”

她忽然问起秋枫开店所需要的钱，秋枫也如实相告。莉姐沉默了一会道：“小秋，姐只能帮你这点了。是不是可以这样，你也不用想得太完美一步到位，可以先试着经营起来，赚到点钱再投入，这样好不好？”

秋枫沮丧地道：“也只能这样了，我又没有回头路可走。”莉姐忽然道：“秋枫，我给你出个主意，你看看如何。在我这里的西大街上，有间空店面正在出租，你可以找房东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先租用下来，等你开始营业了，赚到点钱再付租金。”

秋枫惊讶地道：“姐，这好象不可能吧？哪个房东这么傻？没收到租金前，他们肯定不会把店面门给我用，万一我到期跑了，他们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莉姐微笑道：“你说的是实情！可那店面一直空着，房东一分钱也拿不到。何况他们担心租客会赖账跑路，可你不同了，你可是老师啊！”

第058章 人生第一桶金

莉姐说的话句句在理，这也启迪了秋枫，自己的教师职业就是老百姓眼中的铁饭碗，那简直就是国家做的担保。他决定听莉姐的话前去一试，虽然心中根本没把握，但人逢绝境，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不会轻易放过。

经莉姐的引见，秋枫很快便联系上了房东。房东见有租客上门，很是热情，带着秋枫在店面里转了十几转。店面并不大，没达到秋枫心中理想的经营场所应该有的面积，可是房东把店面的优势说得天花乱坠，说自己的店面没租出去，是因为这地段相对清静，不适合做那种小商小贩开的小吃店之类的，但对高科技门店，那却反而是优势，会给人一种高大上的感觉，不屑与嘈杂的菜市场等为伍。

秋枫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何况此刻他身上虽然有一万元钱，足够租下这间门面，但莉姐给他的这笔资金，是秋枫用来启动经营进货用的，他压根就不敢乱用。房东要是能答应他先欠账的要求，那已经是老天开眼了，自己还敢有什么奢求？

莉姐虽然帮秋枫联系上了房东，但她自己并不愿跟房东打照面。秋枫独自一人，看完了店面后，喝了一口房东斟上的热茶，这才吞吞吐吐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房东一听秋枫想先欠账，刚才还灿若桃花的脸上立即阴云密布。

双方沉默了一会，秋枫看出房东有送客的意思，这下急了，立即亮出自己的教师身份，并承诺一定在一年后支付房租，实在不行，半年也可以。房东并不为秋枫的恳求所动，很鄙夷地告诉秋枫，他不缺这几个小钱，他只是看不到秋枫的诚意。

从门店出来后，秋枫的万丈豪情早已化为乌有。他不想回家，以免自己的情绪影响他父母，而且，秋枫下海的事，还瞒过了他父母。秋枫认为自己的教师编制还保留着，虽然暂时没工资可领，但他这么聪明，停薪留职的这段时间，足够让他打拼出一片新天地，那时再告诉父母，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本不让父母为他担心了。

他也不敢回到学校，因为他觉得新来的小王校长这么照顾他，而且这么器重他。自己要办的事到现在还没眉目，刚一出马便折戟了，实在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这一夜，秋枫是在录像厅里熬过来的。当他第二天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时，突然身后有人呼叫他。秋枫回头一看，见叫住他的人竟然是昨天刚洽谈过的房东孙建国，不由得大为惊讶。

孙建国带着一脸笑容，可秋枫却觉得那笑脸是无比的丑陋，昨天他的态度，简直就是对秋枫的污辱。孙建国却不介意秋枫的木然，快步走到他身边，热情洋溢地说道：“小秋老师，你不是很想租下我那店面，干出一番事业吗？昨天你走后，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和你好好谈谈。如果你有足够的诚意，我就把店面先租给你，你有能力了再付我租金。”

这一下大出秋枫意料，他惊讶地看着孙建国，顿时觉得他是那么可爱，甚至连他脸上的几粒麻子都大放溢彩。秋枫委顿的情绪一扫而空，赶紧跟着孙建国又来到了他的店面中。

孙建国提出了一个在秋枫看来并不算过分的条件，秋枫只是略加思索便答应了。孙建国提出，秋枫并没有支付任何租金可先租下店面，但如果在秋枫经营期间，万一有其他人带着现金来租店面，那秋枫必须无条件地搬离。秋枫并不担心，因为这个店面的地段也确实不算好，一年半载内，估计不会有其他想开店的人前来。何况他早已认定了自己所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有几个月的时间缓冲，说不定他早已经起家了。

协议很快便签订了，秋枫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那一天，他又喝了一瓶酒，只是心情已经大不同了。对前景充满着向往，这让秋枫觉得无比兴奋。

他找了学校的校工，给了他几包烟，和小王校长打了个招呼后，校工也痛快地答应帮秋枫粉饰好店面。解决了后顾之忧的秋枫，开始考虑他最担心的进货渠道问题。

他跑了附近几个城市的电器市场，终于和一家门面并不大的小店签订了协议。当秋枫带着第一批bb机回到了祥和镇后，店面也已经粉饰一新。虽然简陋得和秋枫理想中的高科技门店有着很大的差距，但秋枫还是相当满足。

让秋枫自己出去找客户，他还真有些腼腆；去找广告公司吧，秋枫手头这么紧，这也完全是一个不现实的想法。思虑再三后，秋枫终于想起了一个妙招。他火速赶回学校，和小王校长打了个招呼后，用铁笔在腊纸上写了张小广告，校工也配合着秋枫，火速用油墨印了五百多份。

当他看着最后一个离开学校的学生手中攥着他写的那张广告纸后，长长地松了口气，心中却更为惴惴不安。要是他这个想法遭遇了冷场，那对他的打击是他绝对承受不起的。

小店开张了一个礼拜，一直很冷冷清清，只有极少数好奇的人进来问了问，几乎都是立即转身就走，这让秋枫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就在他快要心如死灰的时候，小店里来了几个小年轻。一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和说话口气，秋枫就知道那几个都是社会上的小混混。这时的他，不想也不敢得罪这些小混混，只能保持着沉默，冷冷地看着他们在简易的玻璃柜台前转悠。

可令他意料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几个小混混，竟然人手要了一只bb机。更令他惊喜的是，他们竟然没怎么还价，就迫不及待地把bb机挂在了腰间，甩了货款后立即离开了。

秋枫的惊喜过后，又不免感到沮丧。他觉得这几个人可能并不是他真正的顾客，而是莉姐见秋枫开业以来还没开张，不忍心见到秋枫经营的惨淡，这才故意指使几个人来做点他生意的。

但他这个想法，很快便在莉姐那儿得到了否定。莉姐死活也不肯承认这是她指使的，反而是在一番沉吟后，若有所思地道：“小秋，你说的这几个人，我也不认识。他们买你的bb机，会不会是年轻人喜欢新潮的玩意，而我们祥和镇上，你是第一家经营bb机的，他们也没其他选择。”

秋枫的眼睛为之一亮，莉姐的话给了他很大的启发。他想了想道：“莉姐，既然bb机这种新鲜玩意是年轻人喜欢追逐的事物，那么，到你舞厅中去消费的人，他们更有可能是这种产品的潜在用户。”

莉姐瞧着秋枫好一会，也象兴奋了似的道：“小秋，你说的也有道理呀！舞厅是什么地方，你现在也懂了。他们这些人群，可能真的会是你的客户。小秋，要不这样吧，你把你的小广告也到我舞厅中张贴几张，然后放上一只bb机的样品在我的吧台上，或许就会有人动心了。”

秋枫也是越说越兴奋，他决定要送给莉姐一只，另一只摆在莉姐的吧台上作展示。莉姐开始并不想接受秋枫送的bb机，可想到秋枫告诉她电话找莉姐的人很多，如果莉姐也开始使用bb机了，那就是一只活的广告，会激发很多人兴趣的，莉姐也就欣然同意了。只不过她没要秋枫白送，而是又另外掏出了一千多元当夜的舞厅营业款，硬是当作bb机款塞给了秋枫。

从那以后，秋枫每隔半个月就要往城市里的电器市场跑一趟。只不过，他并不用象以前那样，磨破了嘴皮央求供货商允许他延后支付。赚到了人生真正的第一桶金的秋枫，忍不住把好消息告诉了小王校长。小王校长也是一脸惊讶，居然忘了祝福秋枫，这让秋枫心中有点怪怪的感觉。

门店重新装修了，越来越多的顾客被吸引了过来。就在秋枫春风得意的时候，房东孙建国却找上了门。孙建国一直阴沉着脸，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看着不时光顾小店的年轻人。等秋枫将在收门打烊的时候，孙建国才叫住了秋枫，脸色极不好看地道：“小秋老师，今天我来找你，也实在是没办法。我亲戚那儿出了点事，他们向我借钱度个难关。可我现在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我看到你现在生意好了起来，那你是不是可以把房租给我了？”

秋枫一楞，不敢立即回答孙建国。孙建国见他不吭声，口气开始有些不好了起来。他的言语中透着威胁，扬言秋枫如果不在三天内给他钱，他就要求秋枫立即搬走，并支付这几个月来的房租。

秋枫沉默并不是害怕孙建国的威胁，而是他在默默盘算着自己的生意和需要周转的资本。在孙建国开始大发脾气时，秋枫很冷静地微笑着对他道：“孙老板，你别动气。你放心，我和你不是签订了三年合同吗？三天之内，我把这三年的房租一起交给你，但你得另外给我写个条子，保证在这三年内，不得以任何借口来索回店面。”

第059章 合作的阴谋

出乎秋枫意料的是，孙建国向秋枫提出催要房租，竟然是想跟秋枫合作。他见秋枫的bb机专卖店越来越好，开始变得不淡定了。孙建国提出，他那三年房租钱作为秋枫店的股份，另外孙建国再出资搭股，由秋枫经营，每年和孙建国分成一次。

秋枫听完孙老板提的要求，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是缺少资金，所以不能扩展经营规模，而且如果现在就把三年房租钱给了孙老板，那他眼前的周转资金将变得十分紧张，或许就影响了生意，所以，作为秋枫个人来说，他也确实需要有人投资他的店。孙老板虽然带着眼红的目的来洽谈的，但秋枫认为这也是双赢的局面，完全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孙老板的请求。

秋枫的顾虑，来自小湾中学。他是在小王校长的鼓励下创办了这个bb机店的，所以理论上他的店不是他自己的，而应该属于小湾中学的校办企业。校办企业的重大决策，显然不是秋枫一个人能决定的，他至少应该得到小王校长的批准。

只是秋枫在抽掉了几枝烟后，仍是一口答应了孙建国的要求。秋枫想到了他离校时，小王校长和他的谈话。他俩约定是三年为期，如果三年内秋枫创业失败，那小王校长可以考虑让秋枫回到学校；三年内，秋枫如果成功了，那他可以继续圆他的创业梦，但必须把企业性质变更为真正的校办企业，承诺每年向小湾中学上缴款项。

秋枫钻了个空子，他认定这三年，小湾中学不发他工资，第一年也没要求他上缴钱款，那么，这意味着第一年的试点期，这个店完全属于秋枫自己。他做出了决定，在签字的时候，对孙建国提出的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也没多作计较。

很快便到了暑假前夕，秋枫的生意亦是越发的火爆。正在他做得顺风顺水时，孙建国又找上了门。按照他俩签订的协议，在进入假期销售旺季前，孙老板便得按照合约为秋枫的店注入大量的资金。

秋枫也喜滋滋的提前做了很多广告，这时的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资本，不用再油墨印刷小广告通过学生去散发了，祥和镇上的两家小广告公司都向秋枫伸出了橄榄枝。秋枫在和两家谈判了几天后，终于选定了一家，在祥和镇及周边小镇做开了广告。

影响是传出去了，假期也快来临了，秋枫正准备大量进货一展身手的时候，孙建国如约而至，这如何不让他感到欢欣鼓舞？可孙建国提着一袋现金来到他店后，钱还没交到秋枫手上，一个棘手的问题一下子让他犯了难。

秋枫怎么也没想到，孙建国竟然是小湾镇何姐家的远亲。他这次带着现金前来，明确告诉秋枫，这些钱并不是他的，而是沈芸的。如果秋枫愿意接受这笔钱来发展自己的事业，那他就得接受沈芸娶她为妻。

秋枫如梦方醒，怪不得他开始以老师身份和孙老板协商先租用店面一年后付租金的方案被孙老板一口拒绝，仅仅隔了一夜后，孙老板居然在街上主动找到了他，并痛快地答应了秋枫的请求，应该是孙老板有意无意地和何姐提到了秋枫想开店的事，何姐一听到是秋枫，立即有了主意，授意孙老板先把店面租给秋枫，把他稳住了再作计议。

何姐是在暗中观察秋枫，她并没有放弃招秋枫为婿的念头。秋枫的生意迅速火爆，超出了何姐的想象。她越发认定秋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把女儿沈芸嫁给秋枫，不仅能解决将来孩子的户口问题，而且可能会聚敛大量的钱财。当然，这些话，都是孙老板明确告诉秋枫的，他提款前来，就是想逼迫秋枫就范。

秋枫已经知道了沈芸在生活中的真实角色，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未婚妻竟然是鸡的现实，可他也不敢贸然拒绝孙老板的要求。毕竟创业对他太有诱惑力了，如果现在即使他有了上点积蓄换个店面，不敢保证生意能继续红火，而且孙建国威胁说只要秋枫搬离，他立即就在原店面也开个bb机店。秋枫深知国人认熟不认生的道理，祥和镇及周边镇上人已经认可了秋枫的bb机店，秋枫如果搬离，只要孙建国把店一开出来，恐怕大部分人还是习惯性地来到老店。

更对秋枫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的是，他确实需要大量的资金注入。理工科出身的秋枫深深明白高科技电子行业的发展规律，更新换代很快。现在bb机好象很火爆，但他在进货时，已经了解到，大城市的手机行业开始呈现迅猛发展的苗头。他不知道这股火什么时候能烧到祥和镇，但他深知如果他是祥和镇上第一个经营手机的人，那基本上可以断定即将财源滚滚。

手机，对秋枫自身也具有强大的吸引力。秋枫清楚地记得，他在莉姐的舞厅消遣时，如果有人裤兜里塞部砖头一样的摩托罗拉手机，那绝对能吸引全场众多男女的眼球。改革开放以来，从没一件事物如手机一样对人们充满了强烈的诱惑。人们对手机的崇拜甚至达到了膜拜佛与菩萨的程度，手机也因此具有了港片中黑社会老大那般的称呼“大哥大”。

可大哥大的昂贵价格远非一般人所能承受，工资只有一月几百、勉强破千的年代，一部大哥大动辄两三万，至于万元以上，这让大部人只能望尘兴叹。也正因为如此，一些有权势的人，早期的暴发户的目光基本上都盯上了手机。只要手持一部大哥大，那绝对是身份和地位最有力的证明，不但生意容易谈，甚至连平日高贵的女人也都会抛媚眼，投怀送抱。

秋枫具有敏锐的目光和超前的意识，他已经看好了手机行业的远大前景。只是他根本就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来进货，这让他一时无法回绝孙老板的建议。他对孙老板撒了个谎，言是自己还没考虑好扩大规模的设想，不敢盲目投资。孙老板也似是料到了秋枫的顾虑，并没有现场逼迫他一口答应，但是给出了秋枫三天的考虑期限。

秋枫需要钱，但他不会因此真的迎娶沈芸。他为何姐与孙老板设下这个局，既感到幸运，又为之愤怒。就在他焦虑之时，又从一个刚从湖光市回来的朋友那里听到了一个讯息：湖光市最近开始大规模扫黄运动，许多从事这行业的年轻女子被抓。

秋枫心中暗暗担心，他忧的是沈芸会不会也在被抓的行列内。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答应与孙老板合作，哪怕是他的权宜之计，他和沈芸的关系传扬出去，那该有多么的难堪？另一种担心，就是沈芸一旦出事，秋枫急需的这笔资金，会不会因此而彻底泡汤？

他决定先去何姐家探探情况。回至强小湾镇上，秋枫意外地发现，何姐开的那家好味道小吃店竟然挂上了铁锁。他向隔壁人家打听了一下，才知何姐昨天还好好的在营业，不知怎么的今天早上到现在还没见开门。

秋枫正在离开的时候，他隐隐听到了身后人的议论。只因为他是小湾中学的老师，小小的小湾镇上几乎人人都认识他。当他打听何姐的店面时，周边人已经开始嘀咕开了。他们声音虽小，可秋枫仍是把大致意思听了个明明白白。

沈芸真的出事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沈芸在湖光市做的事也随着她的被抓而迅速传到了她的家乡小湾镇。

秋枫硬着头皮找到了何姐家，何姐家大门紧闭，秋枫敲了好一会门，何姐才打开了大门。当她见到秋枫的时候，不由得一脸惊讶。片刻的迟疑后，何姐立即换上了笑脸，把秋枫热情地迎进了门。

老何也在，他的脸色可没那么好看了。何姐问秋枫今天前来找她有什么事，秋枫迟疑了一会，把孙老板和他谈的事说了一遍。何姐还没开口说话，老何已经沉不住气了，他闷声说道：“小秋，你说人活在世上什么东西最好？那就是钱！刚才听到你告诉我妹的话，我觉得你确实是个做生意的料，比你做老师强多了。小秋，你还迟疑什么？答应了我妹妹，那沈芸挣到的钱，就是你发展的资本。”

秋枫默不作声，只是眼睛望着何姐。何姐见到秋枫那怪异的神色，心中也猜到了个大概。她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板着脸道：“小秋，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现在就痛快地说出来。”

秋枫支吾了一下，仍是没说出口。老何怒了，大声吼道：“小秋，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反正纸也包不住我，我索性对你挑明了。我外甥女芸芸是出了点事，可那又怎么样？她已经赚够了下半辈子生活的钱。芸芸虽然也有不好，可她长得怎么样？你只要答应了我妹妹的要求，那你就是财色兼收，不比你做老师强吗？何况你还能借芸芸的钱闯一番自己的事业。”

第060章 盯上了肥肉

秋枫并没有断然拒绝何姐的要求与老何的威胁，他不甘心失去这次扩大规模创业的最佳时机，当然，他也从内心深处拒绝娶一个吃青春饭出卖色相的美丽女子为妻。好在何姐与老何也给了他两三天时间考虑，秋枫可以利用这个喘息的机会来想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他想到了自己与学校草签的那张合约，是不是可以在上面想点法子？在抽了一枝烟后，秋枫毅然作出了一个可能会影响他一生的决定。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来到了小湾中学的校长办公室，小王校长仍是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地接待了他。

秋枫的如意算盘是，自己的店现在开得很不错，学校应该有所重视。那么，他就想与学校签订一份正式协议，立即把自己的店正式升格为校办企业。这样一来，老何与何姐设下的局就不攻自破，他们想通过孙老板把沈芸的钱来投资作为要挟秋枫的资本前提就丧失了，因为校办企业如果要签订投资类的重大合同，那是必须由小王校长代表全体师生来签字的。

可秋枫还没正式提出合作的想法，小王校长已经给他泡了一杯上好的西湖龙井，笑眯眯地道：“小秋，恭喜你啊，听说你的店面现在弄得风生水起，生意挺火爆的。呵呵，我就说嘛，前任校领导可能确实对你有个人偏见，完全忽视了你的能力。小秋，干得不错，我没看走眼。”

秋枫听到小王校长一直恭维他，立即觉得浑身飘飘然了。他正想开口提出设想，小王校长忽然又道：“小秋，你现在什么也不要跟我说，一会有个人到了后，我们三个人一起谈。”

秋枫一楞，狐疑地问小王校长是哪个神秘人物，到这里来和他谈什么？小王校长笑眯眯地道：“小秋，你现在又不上课，还能谈什么？当然是校办企业的事。吴老板已经关注你的店好久了，前段时间通过局里人介绍前来我们学校洽谈，已经和学校达成了初步意向。我本来想明后天找你的，没想到你今天恰巧来了。挑日不如撞日，你来了正好，我马上打个电话叫吴老板前来。”

小王校长的话出乎秋枫的意料，他有些愕然，同时又觉得隐隐有些不妙。没过多久，一辆桑塔纳就停在了校长办公室门前，一个身材瘦削、有点贼眉鼠眼的中年人夹着一个公文包从车子下来，还不忘来个慢动作炫耀一下他那油光锃亮的皮鞋。

那人还没进门，小王校长已经热情地迎了上去。此人果然就是小王校长所说的吴老板，他见到秋枫后，那张骷髅似的瘦脸上也硬生生地挤出了几道笑容，热情地和秋枫称兄道弟起来。

三个人重新入座后，吴老板开门见山地道：“小秋兄弟，小王校长应该把情况和你说了吧？”

秋枫摇了摇头，对着吴老板道：“吴老板，我刚到这儿，小王校长说有位客人要见我，我们三个人一起谈。不瞒您说，我到现在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吴老板大驾光临，要和我谈什么。”

昊老板脸露诧异之色，惊讶地问小王校长道：“小王校长，你没把我的意思告诉小秋老师？”

小王校长乐呵呵地道：“哎呀，你们都是生意人，我这个门外汉不知道要怎么说。这样吧，既然吴老板您来了，那我就作为东道主，抛砖引玉，提提这个话头，你俩可以坦诚布公地好好聊一聊。我看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最好今天就把协议签了。”

秋枫心中更是没谱了，他怀疑自己的店已经让那个吴老板瞧上了。吴老板可能想要吞下这块肥肉，可又无处下口，于是暗中疏通了小王校长的环节，准备利用小王校长来给秋枫施加压力。可他并不后悔今天来找小王校长，因为他深知是福逃不掉、是祸躲不过，如果他的判断没错，那吴老板和小王校长还是会亲自去找他的。

事情的发展，和秋枫预料的并没多少区别。小王校长的意思是，虽然前任校长对秋枫的评价并不好，但通过秋枫下海开店的事，已经证明了秋枫的能力。虽然做生意和教书育人根本就是两码事，但小王校长认为，秋枫第一年做新教师时已经有不俗的表现，何况小湾中学的职业高中部，确实需要秋枫这样专业的懂机电类的人才。

秋枫有些愤怒，可不一会他情绪就平息了下来。他知道小王校长说的没错，当初小王校长鼓励他不要辞职去停薪留职开店，是小王校长为了他好，是保住他教师编制的缓兵之计。如今秋枫的店做得名气大了，大家都知道他是老师，而老师是不能从事第二职业的，教育局必定要责成学校做出解释。因此，小王校长提出了一个方案，在小湾中学校行政会议上得到了一致通过。当然，秋枫也明白，现在不比他刚的那会，校长的实权在学校中已经达到了历史巅峰，校长提出什么方法，下面除了鼓掌叫好，是不可能会有什么反对意见的，除非那人不想在学校中混了。

吴老板愿与小湾中学合作，正式接手秋枫的bb机店，同时把店的性质变更为校办企业。吴老板承诺，秋枫仍可在店内工作，而且他还每年向小湾中学上交十万元上缴款。这个数字，对设施陈旧的小湾中学来说，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因此小王校长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吴老板的合作建议。

秋枫只有两条路可选择，一是继续留在店内，只不过性质变了，他是为吴老板打工，一切都得听吴老板的指挥；二么就是他可以回小湾中学教书，现在经营的小店的成功，就相当于他可重新回到教育界的投名状。

这两条路，对于秋枫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和吴老板合作，一切听他指挥，秋枫还没需要对吴老板多作了解，仅看他那双骨溜溜直转的小眼睛，就知道吴老板决非善类，秋枫是根本不可能与他合作的；让他回小湾中学继续教书？这本也是一个选择，只不过刚尝过下海开店得到甜头的秋枫，此刻已经充满了信心，不愿就此放手，而是想在更加广阔的生意场上再施展一下身手，一展平生抱负。

他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那就是他为了保留老师的编制，可以回到教育系统，但他暂时不想回来上课，而是想利用旧协议上的三年时间，再利用余下来的两年多自己去闯荡一下，并答应小王校长，只要原协议上的时间到，他不论生意成败，一定回到小湾中学继续任教。

秋枫心里后悔极了，当初他为了保住职业，也感激小王校长的友善相待，对草签的协议几乎没怎么认真看，以至于上面的霸王条款逼得他现在不得不让出自己辛苦创建的小店的所有权和经营权。

小王校长几乎没加思索地同意了秋枫的要求，并立即提议三人以茶代酒，庆祝吴老板与校方合作成功。吴老板虽然看上去很奸诈，可也没对秋枫提出过分的要求。他承诺，将把秋枫前提投入的资金返还给秋枫，同时还得请秋枫利用假期再帮他一个月，等吴老板熟悉了业务，秋枫方可正式离开那个小店。

秋枫也痛快地答应了吴老板的请求，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抗议在小王校长的权力面前是完全无用的，倒不如爽快一些，还能顺利捞回自己的成本。

吴老板开始详细询问秋枫现在店内的资产和销售等情况，当他听到秋枫本准备扩大经营时，思索了一会便不住点头，甚至强烈要求秋枫继续实施这文案，直到双方完全正式交接。

吴老板向小王校长提出，学校必须出一部分钱来供他操作，理由是他手中的钱，一是要返还秋枫的成本，二还得保证供货，手头吃紧。小王校长也为难了，他虽然在学校中能够一手遮天，可向教育局要钱，他暂时还没什么好的名目上报。

小王校长的态度让秋枫开始怀疑，这个吴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头，能逼得小王校长也不得不帮他想法子。，当初秋枫想开店时，他一点没有资金的情况下，小王校长的拒绝可是比闪电还快，为什么到了吴老板这里，小王校长的态度就大变了呢？

他虽然不知道吴老板的真实身份，但暗中已经决定好好调查一下。虽然他无法掌控自己这个店的命运，但他一直信奉哪怕是死，也得做个明白鬼的道理。

小王校长竟然把脸转向了秋枫，他想了一下道：“小秋，你不是原来就打算扩大经营规模吗？那就说明你早就有了成熟的文案，而且有了资金渠道的来源。你现在是我们小湾中学的老师，而你开的店马上就是小湾中学的校办企业了。校办企业是什么？就是给广大师生创造福利的。你是学校的一员，有责任与义务把配合学校为办好校办企业出一份力，你现在把你原来的方案必须要毫不保留地交出来，让我和吴老板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第061章 被迫让利

秋枫给出的预案，小王校长自然是大为赞同，就连看上去老谋深算，早就觊觎秋枫店面的吴老板，也是抽了几枝烟后，一拍桌子，断然赞成，决定在过渡阶段仍沿用秋枫的预案。只是秋枫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从明天开始，他虽然仍义务帮学校与吴老板打工一个月，但事实上他已经解除相关合作协议，在此期间生意的成功与失败，一切都与他无关，甚至他都不要求一分钱的劳务费。

小王校长当着秋枫的面，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不吝言辞地极力称赞秋枫。能为学校省钱，甚至不用学校出钱，那是小王校长一贯坚持的原则。秋枫的爽快允诺，出乎小王校长的意料，自是大喜过望。他承诺，秋枫仍可享受早期协议定下的部分权利，享受余下的两年不用回到学校，甚至一分钱上交款也不用出。

吴校长也迫不及待了，他决定自己直接去找孙老板接触，同时也和实际想出资的何姐接触。当然，吴老板也是不肯吃亏的货，他也很油滑，怕万一投资失败自己要承担责任，便极力怂恿小王校长以学校的名义出面也进行游说，本质上相当于一种担保了。

小王校长也不疑有他，虽然他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但毕竟不是生意人，和生意人打交道，火候还是差了点。

走出小湾中学的秋枫，心中既是憋屈又是轻松。他一时能解这复杂的心情，居然双脚鬼使神差地又迈进了莉姐的舞厅中。莉姐见秋枫前来，给他拿了一扎啤酒，然后就关切地询问秋枫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当莉姐听说学校接受了吴老板的建议，把秋枫的店面夺了去时，莉姐也是一脸惊讶，继而变得愤怒起来，甚至有叫人去学校闹事为秋枫出头的冲动。秋枫慌忙阻止了莉姐，他告诉莉姐，他下海前确实没有与学校很认真地签约合同，现在小店由学校收回，那也是合同上有条款规定的。

莉姐也变得冷静起来，她皱着眉头认真地想了好久，才若有所思地对秋枫道：“小秋，姐心中有个疑惑，说出来你听听，如果你认为姐说的不对，那也不要放在心上。”

秋枫苦笑道：“姐，虽然我们之间不可能会有什么，但我心中还是很感激姐的，在关键时刻，也只有姐肯帮帮我。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哪怕说错了都没事。”

莉姐又想了一会，幽幽叹了口气道：“小秋，我觉得，你们学校新来的小王校长，可能就是一个笑面虎。你心中一直感激他，可能是着了他的道自己还不知道。”

秋枫大为震惊，他觉得莉姐是不是太多疑了，小王校长怎么会是那种人？秋枫不怀疑小王校长，是因为小王校长刚入驻小湾中学时，完全有理由直接把秋枫推给教育局处理。

可莉姐说的也着实不能立即否定，让秋枫心中也涌上了疑云。莉姐认为，小王校长刚来小湾中学时，那些关于教育局要调走秋枫的事，可能多半是杜撰出来的。虽然前任史校长和刘教导向教育局打了报告，要调走秋枫，可毕竟他俩自己出了事，那么他们对秋枫的评价是不是公正客观，教育局也不可能不作调查就草率地作出决定。

小王校长心知肚明，所以，他才会在第一天就设个局，让秋枫相信他会被调走，然后又特出是小王校长力保秋枫，教育局才没正式发文，那样，秋枫至少会从内心中对他感激涕零。小王校长避免在人生地不熟时，多树了一个敌人。可他内心深处，不免受到了那份报告的影响，还是不愿秋枫留在学校，所以才阴险地用一只收录机来诱导秋枫主动离开学校下海创业。

他的如意算盘是，先放秋枫三年，如果秋枫一事无成，那小湾中学到时就会用各种借口向教育局报告，名正言顺地调走秋枫，甚至逼得秋枫主动辞职；如果秋枫意外地经商成功，那么他苦心积虑草拟的那份霸王合同，又可轻易地抢夺秋枫种下的果实。

莉姐的话，要得到证实的关键在于吴老板的身份。这个对于一直泡在江湖中的莉姐并不是难事，几通电话过后，她便套得了吴老板的真实身份。秋枫做梦也没想到，吴老板并不是什么教育局领导的亲戚，而是小王校长的表哥。这么一来，莉姐对小王校长的怀疑立即得到了证实，这让刚才还很失落的秋枫立即感到愤怒，迅速充满了斗志。

莉姐埋怨着秋枫，责怪他为人还是太忠厚，上了别人的当。她一直劝说秋枫赶紧回学校找小王校长理论，哪怕没什么用，至少也得为自己争回些权利。可秋枫却不回答莉姐的话，而是反问道：“姐，你告诉我实话，我租店面的那个房东孙建国孙老板，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为什么要把他介绍给我？”

莉姐不悦地道：“还不是因为你想创业又苦于没资金嘛！所以姐才帮你想了个办法，和孙老板协商，用赚来的钱再付租金。你后来不是弄得很好吗？要不是姐这个主意，恐怕你那店到能不能开出来都是个大问题。怎么？你现在倒有怪怨姐的意思了？”

秋枫摇了摇头道：“姐，你理会错我的意思了。我怎么可能怪怨姐？心中感激还来不及呢！要不是姐，我可能真的到现在仍无所事事，一切都只能是纸上谈兵。”

莉姐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她故意板着脸，要秋枫对他刚才所说的话，给她一个说法。秋枫犹豫了一会，长叹一声道：“姐，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知道内情，这个孙老板答应先把店面给我用，背后其实是设了局的。”

他本以为莉姐会表现得很吃惊，没想到莉姐居然没什么反应，好象她早就看穿了秋枫的心思。秋枫期待莉姐回答又害怕莉姐回答时，莉姐忽然似笑非笑地道：“小秋，你是不是知道了孙老板背后有你未来的准丈母娘何姐？”

秋枫愕然了，他有些恼怒地道：“姐，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这么说，你是联合他们一起给我设了局？”

莉姐摇了摇头道：“你也小瞧姐了，姐怎么会做那种事？怎么可能与他们合谋？只是祥和镇就这么巴掌大一个地方，在这镇子上，能有多少事是你姐不知道的？虽然刚才你没说详细的，但姐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我不知道何姐用了什么办法，但可肯定的是，何姐想招你为婿的心还没彻底死。毕竟一个居然户口的大学生、正式编制的老师身份，是农村绝大部分人都羡慕的。何姐看上你，那丝毫也不奇怪。”

秋枫哭笑不得，唉声叹气地道：“姐，你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完全是在乱点鸳鸯谱，我怎么可能娶何姐家丫头为妻呢？”

莉姐扑哧一笑道：“你是说沈芸啊？嘻嘻，她不是你们小湾镇上出了名的美女吗？听说追求她的人很多很多，可她妈何姐看上的，偏偏就是你。沈芸颇有姿色，与你站一起简直就是潘金莲与武大郎，你一度差点同她洞房花烛，你不是很满意吗？怎么，如今又嫌弃沈大小姐了？”

秋枫“哼”了一声道：“姐，你肯定知道内情的。你明知他们设了个局，你故意不点穿，就是等着我往里面跳看我笑话的吧？”

莉姐摇摇头道：“不，我倒真不知道具体内情，但我十分清楚，只要你能租下孙老板的店面，你就少不了要与何姐与她女儿沈芸的纠缠。”

秋枫不明白莉姐的用意了，一直盯着莉姐追问。莉姐开始并不理他，在被秋枫纠缠得心烦时，莉姐忽然在秋枫唇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印记。看到秋枫生怕别人看见，尴尬地用衣袖抹去口红时，莉姐忽然狡黠地道：“小秋，姐虽然在道上混，可这辈子也就只有两个男人。一个死鬼么判了无期，姐没法，要活下去，只得又找了个，谁知道那个更差劲，已经被政府枪毙了。小秋，你是姐的第三个男人，准确说是第二点五个，不算一个完整的。姐虽然喜欢你，但也清楚你不可能真正喜欢姐。姐本来还想找一个的，可因为你这两年也没心思再找。你误了我两年，我给你泡妞惹些麻烦，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你亏欠了我，我就不能坑坑你？”

秋枫愕然了，可又没法回怼莉姐，只能尴尬地干笑了几下。莉姐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显是长期积压在胸的恶气已经吐了出来，顿觉神清气爽，其乐无穷。

当莉姐消了气，开始再次关心起秋枫的事业时，没想到秋枫竟然拎起扎啤，一饮而尽，然后抹了一下嘴唇道：“嘿嘿，我本来还心中不安呢，如今知道了他们是设局坑我的，那我今天夜里就睡得着了。嘿嘿，我看到时是谁还能笑得出来！”

第062章 开音响店的学生

孙建国果然与吴老板及小湾中学签订了协议，由他注资来扩大bb机店的经营。秋枫心知肚明，孙建国只不过是一个傀儡，幕后注资人其实就是何姐，更确切地说，是何姐代女儿沈芸在作投资。

老何再次邀请秋枫到他妹妹何姐家作客，席间又向秋枫提到了他外甥女沈芸的终身大事。只是这次气氛稍有些不同，老何没再对秋枫说狠话，而是赔着笑脸几乎是在央求。秋枫对老何的态度转变也没感到惊讶，因为沈芸出事的消息已经很快在小湾镇传播了开来。

虽然秋枫也认为老何说的有几分道理，只要他接受了沈芸，那何姐家的实力确实能让秋枫的生活水平上几个档次，甚至能帮秋枫实现更大的创业梦。只是秋枫无法接受沈芸那些不堪的往事，一想到有很多陌生的男人，在沈芸身上那个那个，秋枫就有种想呕吐的感觉，甚至他还没同意再接受沈芸，就已经有了一种深深的屈辱感。

他用了一个拖字诀，模棱两可地侧面回应了老何与何姐。老何姐弟俩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知道秋枫心中一时难以接受，但秋枫没断然回绝，他俩还是留下了希望，显得欢喜不已，家宴之后一直把秋枫送出了小湾镇。

莉姐惊讶秋枫怎么会那么有把握，他开的店被吴老板勾结小王校长强行占有后，吴老板的心机最终得到的回报会是巨额万物亏损，直到她再三询问秋枫后，才大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只是她一直将信将疑，怀疑这只是秋枫的一厢情愿，是在店面被侵占后的阿q式自我安慰。

秋枫也不方便对何姐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他也确实心中没底。在没见到吴老板前，秒枫确实有雄心壮志在商界大干一番，甚至已经作好了准备，只差最后的资金注入而已。他打算大量进货，因为祥和镇上的外来人口越来越多，富有的、追求时尚的人也越来越多，他认为bb机应该成为老百姓的普遍装备。

可是，他毕竟是理工男，深知电子行业特别是计算机、通讯行业十八个月更新换代的规律。如果他大量进货了，能在短时期内销出，那自是赚得盆满钵满，可要是没达到理想的火爆销售状态，搁置的存货就会迅速贬值，哪怕是一点点亏损，都会冲溃他好不容易刚刚积累的一点资本。

因此，在最终签订协议时，秋枫坚持自己可以为学校与吴老板义务做段时间，但他不再持有店内股份，而是在吴老板接手时就全面清算，拿回属于他个人的那点可怜的资产。吴老板与投资方孙建国等人巴不得秋枫这样，爽快地同意了秋枫的要求。

秋枫也没有去帮吴老板进货，而是免费给吴老板提供了他进货的上家联系方式，同时把货源的底价也毫不保留地透露给了吴老板。吴老板此时对这种电子产品并不在行，他想要跟着秋枫去城里进货，可秋枫却“坦诚”以告：“吴老板，我已经把价格和地址都给了你，货源方也认可我现在开的这店，你自己去与我陪同去根本就没什么区别。还有，如果我去了，你暗中怀疑我吃回扣，那会闹得大家不愉快的，你说呢？”

吴老板眼珠转了转，笑眯眯地道：“小秋老板，你还真是个诚实人。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坚持了。这店是你创办的，现在成了校办企业。我呢也不会忘了你的好处，以后每年年终，小湾中学发福利时，我一定给你多备一份。”

秋枫立即表示这种做法不好，会惹得其他老师有意见的。可吴老板哪管这么多，一直强烈要求给些秋枫回报。秋枫却不过面情，只得答应，心中却不免有些嘲弄吴老板。

他趁着刚放假，自己又不用管店的机会，去荆溪市里溜哒了几次。在荆溪商场的边上，秋枫一下子被一家音响店吸引了。音响店里堆满了各种进口音箱与音响设备，把秋枫瞧得眼花缭乱。他在店里静静地听着高保真的音乐，已然心动，只想自己再有些积蓄后，也来这里买上一套。

音响店的老板是一个比秋枫看上去年龄还小的小个子男人，他一眼不眨地盯着秋枫，似是把秋枫当作了他的主顾。过了好一会，小个子老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递给秋枫一枝烟。秋枫有些尴尬，慌忙道：“不用客气了，我不是来买音响的，只是恰巧路过，被音乐吸引住了，顺便进来瞧瞧的，以后有可能来买。”

小个子老板“呵呵”了两声，切断了音乐源，店面立即安静了下来。这下秋枫更尴尬了，心中痛骂眼前的这个奸商也太现实了，一听到自己不买，居然连音乐也不给他听了。

可那小个子老板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难看，仍是笑眯眯地道：“你是不是叫秋枫？买不买音响都无所谓的。毕竟我这儿基本都是进口音响，一般人很难买得起。上个月，我也就卖出去两套。不过我也不愁，这行业在我们荆溪市甚是冷门，目前利润还可以的。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嘿嘿！”

他居然违反了商业常规，把自己利润很高的事说与秋枫，这让秋枫有些惊讶，也更惊奇他怎么会叫出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秋枫心头涌出一阵屈辱感，觉得那小个子老板完全就是在嘲弄他买不起而故意这样说的。秋枫差点一个冲动，把吴老板刚清算给他的两万多元拿出来买套上好的音响。

可没想到小个子老板竟然说道：“你是不是很意外我会对你说自己卖的东西利润很高？说实话，换了是别人我绝对不会说的。不要说我这儿的，就是你去小卖部买样东西，做生意的也肯定是面对你的还价，苦着脸说自己亏了，东西算帮你带带的不赚你钱了。可谁都知道，那只不过是生意经，哪有生意人会亏本的道理？嘿嘿，俗话说嘛，无商不奸！”

秋枫默然了，他不由得点点头。他在卖bb机的时候，也不可能按底价直接销售给顾客。小个子老板这时又道：“我能说给你听，是因为我相信我没看错人。你是叫秋枫吧？应该是小湾中学的老师。”

秋枫惊讶地问他怎么会认识自己，见秋枫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小个子老板这时更热情了。他请秋枫坐在了沙发上，还给秋枫冲了一杯咖啡。当秋枫呡第一口时，那小个子老板才慢慢地道：“秋枫老师，我认得你，你不认得我那也很正常。你还记得你第一年到小湾中学做老师时，有批学生在学校组织下准备参加省里的艺考吗？”

秋枫点点头，那件事他当然记得清楚。虽然参加艺考的学生只是小湾中学职业高中部的高一和高二学生，秋枫并不教他们，但那件事对整个学校来说是件大事，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小个子老板竟然就是那批艺考生中的一员，曾经和秋枫有过几次接触，只是他个子小，又是男生，没给秋枫留下很深的印象而已。小个子老板乐呵呵地道：“秋枫老师，我叫刘明，你没什么印象了吧？呵呵，艺考生中我没啥特长，也长得没他们水灵，你不记得我是正常的，我被艺考淘汰那更正常了。”

秋枫环顾了一下音响店，感叹地道：“刘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没考上艺术学校，当时确实是遗憾。可如今你开了这么大一家高档的音响店，那已经很成功了，或许没考上倒真是你的福音呢！”

刘明得意地笑了一会，和秋枫的距离感一下子拉近了。他和秋枫聊起了学校的那只破高音喇叭，又和秋枫探讨了一会音响技术，良久方才问起秋枫现在在学校里工资涨多少了。秋枫尴尬地把自己停薪停职的事简要告诉了刘明，说自己现在暂时还没工资可拿。

刘明惊讶了，他说自己家境不错，多亏了老爸的支持才开了这么一家音响店。他已经近一年没回过小湾镇了，也没到过祥和镇，还真不知道秋枫的近况。可当他听到秋枫在开bb机店时，刘明迟疑了一会，试探性地道：“秋枫老师，你还准备把这店开下去吗？”

秋枫刚想说出自己的店已经被吴老板夺去的事，可想想又没面子，再想想刘明似乎话中有话，便改了主意，反问刘明道：“刘老板，你认为bb机市场怎么样？我不知道荆溪市里是什么情况，但祥和镇及附近几个镇，生意倒确实好做，因为几乎没有竞争者。”

刘明摇了摇头道：“秋枫老师，我有个想法，你听后不要介意。我认为，bb机前段时间确实好卖，也能赚到钱，但是，现在就未必了，如果你前期已经赚到，那现在得赶紧收手转型吧！”

刘明的话，恰巧与秋枫心中的顾虑撞到了一起。他迫不及待地想从刘明那里知道些什么，以此印证自己心中的想法，自己被吴老板与小王校长坑了是不是因祸得福？

第063章 求贤若渴

刘明对秋枫不是尊重，因为秋枫并没有教过他。他对秋枫更多的是一种崇拜，整个小湾中学里，也只有秋枫对电器了解得多，而且还会操作很金贵的电脑。刘明虽然家庭条件很好，在艺考落选后，他选择自己开音响店，多半是出自秋枫的影响。

秋枫本就对随身听很感兴趣，当初小王校长就是用一只索尼随身听引诱秋枫主动下海停薪留职的，如今面对刘明店内那一套套高保真的进口音响，秋枫心里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刘明的话对秋枫也有很大的启迪，手机有可能在中国普及，真到了那时，恐怕bb机的生意就不那么好做了。

这本也是秋枫在没遇吴老板前，想融资扩大经营又担心的一个主要因素。在吴老板使诈勾结小王校长夺了他店后，秋枫反而盼望手机赶紧普及，冲垮bb机市场，也算出了自己胸中的一口憋屈之气。

他很快就回到了小湾中学，让小王校长联系吴老板到校长室开个碰面会。吴老板如约而至，当他听到秋枫有些反悔，不愿再帮他义务做一个月过渡时，不禁有些恼怒。秋枫见吴老板气恼了，只是笑了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个账本，递到了小王校长面前，装作有些沮丧的样子道：“小王校长，这店都不是我的了，我还有什么动力来干活？你已经答应了，仍保留我余下的两个停薪留职的资格，那么我想自己去试试别的路子，总不能把自己干耗着吧？这是我的账本，上面清楚地标明了进货地方与货源价格，有了这个，您与吴老板还需要我吗？那只会增加吴老板的负担，虽然说好了他不给我发钱，但至少得供应我一日三餐与住宿问题吧？”

小王校长把账本接了过去，假模假样地翻了翻，顺手递给了吴老板。吴老板也是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很认真地翻看了起来。没多久，他脸上的几粒大麻子开始泛出了光芒，挤出笑容对小王校长道：“小王校长，小秋老师真不容易啊！他能交出这账本，就是真的为学校的校办企业着想。小王校长，小秋老师说的也对，他是要抓紧时间去闯闯了，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小王校长瞧了瞧吴老板，又瞧了瞧秋枫，咳了一声道：“嗯嗯！吴老板，你也和孙建国接洽了，他那边出资也没问题了吧？这样吧，既然你俩都同意了，那我们现在就正式再补签个协议，咱们说好，小秋老师转型校办企业的这爿店，不管收益如何，从此与小秋老师再无任何利益上的瓜葛。如果你们同意我的建议，那现在就直接签了。”

没半小时，新的补签协议就一式三份弄好了，除了吴老板与秋枫的签名和拇指印外，小王校长也郑重其事地代表小湾中学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并一脸严肃地盖上了学样鲜红的公章。

秋枫也由此再次踏上了前途未卜的路，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完全是茫然无措，因为在他来小湾中学议事前，就已经和刘明说好，这段时间到刘明的音响店去帮忙。刘明本也给秋枫开了一个工资单，可秋枫却没接受。他提出只要刘明能负责他的吃住，他有足够的时间再确定创业路就行。刘明见秋枫坚持如此，虽然面上显得无奈和不好意思，心中却着实喜欢得不得了。他再三客气后，终于答应了秋枫的要求，不但给秋枫提供三餐，还答应秋枫晚上打烊后就住在店里。本来音响器材就很贵重，秋枫的住宿解决了，也等于为刘明请了一个免费的保安，何乐而不为呢？

从这天开始，秋枫就真的痴迷上了音响。刘明虽然开了音响店，但毕竟文化程度低，又没真正去接受过相关的培训，因此在做生意时，也经常遇到尴尬的技术难题。秋枫的到来，很好地弥补了刘明的这一缺陷，这使得刘明店的生意一下子火爆了起来，甚至惹来了不远处另外两家音响店的嫉妒。

不知不觉间，一个假期又过去了。秋枫对音响器材的了解，让他一下子成为了荆溪市内的知名人物。只是他对自己的未来却仍是觉得十分茫然，虽然他有过无数次创业设想，可每次都只能当作夜里一个美好的梦，早上醒来除了空留叹息外，一筹莫展，毕竟不论做什么事，都需要一笔对于秋枫来说是天文数字的资金投入，而这恰恰就是秋枫人生的最短板。

这一天，刘明的店里来了一个特殊的顾客。此人五十多岁，长得精瘦而显得特别有精神，尤其是两粒小眼珠骨溜溜转个不停，一眼就能让人觉得此人特别精明。

他对音响只是瞥了几眼，似乎就再没兴趣了，而是端着秋枫递给他的茶，笑眯眯地把秋枫瞧得心中发毛。

那人隔了好久，突然冒出一句道：“小秋老师，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秋枫茫然地点点头，那人乐呵呵地说道：“小秋老师，你真的忘了啊？怪不得到现在为止还没和我打招呼呢！你还记得你参与的工作后第一个教师节吗？那时我还亲手给你发过慰问品呢！”

秋枫惊讶极了，盯着那人看了老大半天，忽然有点印象了，迟疑地问道：“您……您是不是小湾成人学校的李校长？”

那人乐道：“你看你看，非要我提醒你才会想起我。没错，我就是小湾成校的李达民校长。嘿嘿，只不过我现在不是了，提前退休了，这当儿也在市里了。”

秋枫显得惊讶极了，因为李达民绝对没有到退休的年龄来，他怎么可能放弃校长的宝座而提前退呢？几个月后，秋枫才明白，原来李达民校长是因为在成校的经济上出了点问题，因而被迫提前办了个退休手续。

李达民竟然也下海了，而且他是在帮荆溪中学搞校办企业。荆溪中学虽然是荆溪市唯一的重点高中，经费比较充足，可对于校办企业也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向教育局要拔款的，因此，当李达民通过教育局的人前去荆溪中学商量搞校办企业时，荆溪中学的领导一时还真为难了。

要支持吧？这与相关的政策又不符合，学校的小金库也没这么多钱，也没人敢动用；若拒绝吧，这又等于驳了教育局某领导的面子。就在学校领导左右为难之际，李达民却亮出了他的底牌，这让荆溪中学的领导又惊又喜，毫不犹豫地与李达民签订了协议。

李达民不是神勇广大的孙猴子，他自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成校校长，不管是在教育界还是社会上，根脉都是相当深厚。若是李达民厚着脸皮四处化缘，好多单位还真却不下面子，多多少少会支持李达民一点，而脸皮厚，喜欢摆老资格，恰恰又是李达民的最强项。

他很快便筹备到了一笔资金，甚至还找了几个人分别做财务、销售等，连办公室也是从荆溪中学要来的，只是在围墙上开了个大门。李达民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思想意识还是比较到位的。他知道传统的东西不但难做，而且利润很低，因此，李达民把眼光盯在了才进入中国市场没多少年，市场应用前景广阔的电脑上。

“达民电脑公司”已经正式挂牌成立，但李达民很快便感受到了压力。虽然凭着他的关系，已经向一所学校强行推广了几台电脑打造了一个小小的微机室，但由于他自己对电脑一窍不通，而且当时社会上还没多少人懂电脑，因此，电脑的维护就成了一块心病。

绞尽脑汁一个多月，李达民仍是没想到好的办法。从外地招聘电脑工程师吧，他完全供养不起；每次遇到问题临时请技术员上门吧，时间上就会让用户耐不住性子，从而口碑不好，要输给其他的电脑公司，何况每次请人前来，仅路费住宿费还有劳务费，就完全是李达民所承受不了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李达民听到了秋枫的事。虽然他根本就对秋枫没什么印象，可一听到秋枫是小湾中学职业高中部的，懂电器、电子线路，还会熟练操作电脑，李达民不禁大喜过望，这简直就是上天掉下的一块馅饼。

李达民毫不费力地就打听到了秋枫的下落，这才走入了刘明的音响店。正为自己前途愁肠百结的秋枫，听了李达民如簧巧舌的一番说辞，不免开始动心了。毕竟刘明的音响店不是秋枫的，而且秋枫自己主动提出不要工资，只是义务帮刘明几个月，眼见马上又要一个秋天来了，可秋枫仍是在原地打转，心中不免发寒。见到李达民追上门来那幅求贤若渴的样子，秋枫如何不动心？何况李达民开的那可是电脑公司啊，拥有一台可供自己操作的电脑，对当时的秋枫来说，完全是一个可想不可及的梦想。

第064章 不能拔出的电话机

刘明很客气地请秋枫在全市最高档的荆溪国际大酒店吃了顿大餐，算是对秋枫这几个月来帮助他的回报。秋枫虽然一开始就提出只是在刘明的店免费吃住，帮他负责一下音响技术，并不会要他一分钱工资，但刘明仍是在送别宴上给秋枫包了只红包以示感谢。

当他跟随着李达民进入达民电脑公司的那一刻起，心中满满的希望和兴奋几乎在那一刻跌入谷底。这是一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办公室，是由荆溪中学的一处仓库改建而成，只是在围墙上破了个洞开了个门。达了电脑公司与秋枫想象中的窗明几净、帅哥靓女着职业装高雅地喝着咖啡的印象完全不同，除了条件简陋外，公司里还坐着几个同事。

三女两男，看上去年龄都至少四十以上。虽然说在大城市里，正是创业的黄金年龄，可荆溪市毕竟不能和滨海市比，那几个同事穿着不但土气，甚至连言行也都不像是高科技公司职员所应该有的，要不是李达民逐一介绍，秋枫还真怀疑他们是不是扫地大妈和勤杂工。

几个同事见到李达民进入公司，甚至没站起和李总打招呼，这让秋枫颇感奇怪。他们听到李达民介绍新来的小伙是这儿的经理时，都惊讶得张大了嘴。不仅是几个同事觉得奇怪，秋枫也觉得很突然，因为进入公司之前，李达民压根就没对他提起过，请他来公司是让他当经理的。

只不过秋枫很快就有一种上当的感觉，他这个临时被封的经理有名无实。小小的办公室没多少空余的位置，秋枫到来后，办公室便出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几个职员人人一张还算像样的办公桌，而作为经理的秋枫，则是在两个职员的办公桌横头临时摆放了一张从荆溪中学总务处弄来的学生课桌，一张硬板凳。

到达民电脑公司差不多半个月了，秋枫经理也没见有人来找他签字，至于公司的运营上的事，都是李达民一口说了算。虽然他有种上当的感觉，但也不能立即就离开这家公司，毕竟还没见过一分钱工资，另一个安慰是，他的临时办公桌上，还有一台破旧的486电脑，这对秋枫有着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达民公司的员工，在董事长李达民召开的全体员工会议后，除了经理秋枫与另两人仍坚持着，其他三人已经换了新面孔。谁也无法接受零薪为公司卖命工作，只是李达民编造的理由让秋枫等人隐隐觉得还有一丝希望，那幅由李达民亲手绘制的蓝图似乎仍充满了诱惑。

或许是感受到了员工不满的压力，李达民终于给秋枫等人发放了一笔基本工资。令秋枫失望的倒并不是很低的薪水，而是他总觉得自己这个经理怪怪的，似乎与其他员工压根就没区别，这让秋枫的态度也开始消极了起来，经常借故离开达民电脑公司。

好在李达民对其他人管束比较紧，对秋枫的自由散漫倒是睁一眼闭一眼。秋枫开始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享受到这种特殊待遇，因为这个所谓的电脑公司，除了秋枫，其他人对电脑几乎如白痴一般，压根就不懂。像秋枫这样精通电脑技术，又没对工资提出很高要求的人，李达民上哪儿去找？

达民电脑公司终于又做成了一笔生意，而客户正是达民电脑公司的母体荆溪中学。荒唐的是，这批电脑竟然是教育局某领导建议荆溪中学采购的，秋枫也不得不佩服李达民的人脉。

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秋枫被李达民指派前往荆溪中学内安装电脑。虽然达民电脑公司是从荆溪中学破墙开店的，但在物理条件上，两者仍是进行了隔绝，因此秋枫来上班了三个多月，却从没真正进入过荆溪中学。

进入校区那天，秋枫按照李达民的要求，穿得端端正正，不但在还闷热的天气中穿上了西装、戴上了领带，就连皮鞋都擦得锃亮，恐怕苍蝇飞上去都要摔死。其实秋枫最不喜欢这样的装束，尤其是他认为搞电脑技术的人应该是一幅很随意休闲的打扮，可李达民却固执地认为，这儿可不是滨海市，应该穿得正式一点，让其他人觉得达民电脑公司的形象很高大上。

事实证明，秋枫果然不及李达民的老辣。当他带着器材走进荆溪中学时，确实感受到了师生们热情的眼光，只是他不知道人们是在崇拜他的电脑技术还是羡慕他的这身行头。

他娴熟地一只只办公室给老师们安装过去，所到之处，尽是挤满了围观的老师。秋枫第一次体会到了被众人追随的快感，他安装电脑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很多。小宇宙爆发的他，不知不觉中装好了六只办公室的电脑，最后来到一只很大的综合室时，已经是午饭时间。

秋枫没有休息，因为他知道老师们渴望拥有一台电脑是什么样的心态。他也没达民电脑公司吃张阿姨煮的难吃的饭菜，而是准备饿着肚子装好后，好好地到外面的小吃店中大吃一顿。

天气仍然闷热，午睡课仍是没有取消，校园里静悄悄的。综合办公室的几个老师，用好奇又敬佩的眼光瞧着秋枫，都盼望着他赶紧帮自己装好电脑。秋枫自然也没辜负他们的期待，很快又装好了两台。

当他热得不得不脱下西装，准备喝一口水时，一盆香喷喷的饭菜摆在了他面前。有个年龄稍大的男老师心疼辛苦干活的秋枫，悄悄去了趟街上给秋枫买了份盒饭。秋枫觉得很不好意思，可老师们却都热情地请他先吃完饭再干活。饥饿难当，恭敬不如从命，秋枫感谢了几句后，捧起盒饭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正在这时，他腰间挂着的bb机“滴滴滴”地响了起来。秋枫低头一看，上面的信息显示是李达民在询问他装机的进度怎么样了。他得意自己的技术，也想趁这次第一次真正动手的机会向李达民展示一下他的能力，便向办公室的老师们打听哪有电话可以回复。

老师们正一脸羡慕地盯着他腰间，秋枫一楞，随即便明白过来。虽然bb机在荆溪市内得到了很大的普及，但他腰间那只摩托罗拉中文bb机，仍是相当高端的产品，大部分老师确实舍不得用自己并不丰厚的工资去买那样的奢侈品。

这只摩托罗拉中文机，正是秋枫在遇到吴老板前，去大城市进货时给自己配备的。他的计划就是想大量采购这种高档中文机，因而给自己配备了一只，载着它出去，既能抬高自己的身份，也有可能说服有钱的老板投资他的bb机店。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的bb机店都不是他的了，他那宏伟的计划，投资人也变成了现实，是与他有着婚事纠缠却已是残花败柳的沈芸，而吴老板此刻想必也倾注所有的资金购置了大批中文机货源。

当秋枫小声问到第二遍时，老师们才从神往中回过了神。一位年轻的女教师有些为难地道：“小秋经理，我们办公室确实是有一只电话，就在门口那张桌子上，你进来时应该看到了。只不过那只电话只能接听，却没法打出去。学校门口倒是有一只公用电话的，要不您先歇会，出去回复了电话再来？”

秋枫有些奇怪地道：“为什么这只电话只能接听不能打出？”

女教师紧张地看了一下四周，确认只有自己办公室几个人在，这才小声地道：“在我们学校，能自由拔打电话的，只有几个领导的办公室可以。小秋经理，以前我们也能拔打电话，可有次开会，领导发脾气了，说是电话费超标，经常通话还会影响老师安心上课，因此，就让校工木匠做了些木盒子，把电话机半封闭起来，从此我们就只能接听来电，却再也无法拔出了。”

秋枫一听此言，心中一动，有心在这几个老师面前露一手。他这几个月，在刘明的音响店上班时，也经常串门隔壁的通讯店。他天资聪颖，又特别喜欢新鲜的技术，因此学到了许多大学课本上没有教的知识。

秋枫脸上故意装出失望的样子，停下手中的活，走到了门口。他瞧了瞧那部红色的电话机，弯下腰观察着那只用钉子封死的木盒。整部电话机都被封在木盒内，只有听筒露在外面，可以自由拿放。可要进行拔号，那确实是不可能的，木匠把键盘封在了盒子里，而且盒子几乎是贴着键盘的，几乎没留任何空间，再纤细的手指也不可能伸进去进行操作。

秋枫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发现荆溪中学老师办公室内的电话机还没换上新的，仍是那种老式的转般拔号式时，不由得心中暗喜。

他有意在老师们尤其是年轻的女老师面前显摆一下，便露出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道：“哪用麻烦呀！我就不外出回电话了，借用你们办公室的电话，给我们董事长回复一下。”

第065章 脉冲信号

女教师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悦了，她以为是秋枫不信任她，她办公室肯定有钥匙打开电话机盒。其他几个老师刚才还因为可以装电脑了的兴奋迅速消退，他们都摇头表示确实没有钥匙可打开，建议秋枫直接到校长室去回电话。

秋枫只是微笑，并没有与她们争论。那个女老师“哼”了一声道：“你以为就你想用电话呀？我们平时想打个电话，还得硬着头皮去校长室呢！领导的办公室，谁愿意经常去？就连新来的小叶老师，也因为单身在外，经常要和家里联系，去校长室打了几个长途，还让校长批评了呢！这不，她也不敢轻易去了，前两天才一咬牙，买了一只手机。”

秋枫惊讶地道：“哎呀，你们城里的老师就是有钱，连手机都买了？这要是在我们乡镇中学，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女教师像瞧着怪物似的看着秋枫，睁圆眼睛道：“你是消遣我的吧？以前的大哥大，除了暴发户，有几人愿买？有几个舍得买？有几人有能力买？今年以来，手机市场广告做得铺天盖地，这价格嘛也不是天价了，买的人可多了。你是电脑公司的人，会对手机市场不了解？”

秋枫当然了解，而且他已经开始庆幸自己被吴老板勾结小王校长夺了他那bb机店。若是他还在自己经营，按他原来的方案，要借钱购置大量的中文bb机，若经手机市场一冲击，恐怕此刻的他已经欲哭无泪了。

他笑了笑，对着大伙说了声“对不起”，尔后又神秘兮兮地道：“可能小叶老师家境好，又喜欢追求时尚，还确实有打电话的需要，所以才买了手机吧！其实，你们要打电话，这有什么难的？压根就不用去校长室，在你们办公室就可以打呀！”

除了那个年轻女教师，刚才还低头批作业的几个老师，全都齐崭崭地转过了头，都吃惊地看着秋枫。年轻女教师脑子一下子活泛了起来，她眼珠一转道：“早知道你们玩电脑的技术人员好多就是黑客，莫非你也是？小秋经理，你要是有办法能让我们用这架锁着的电话机拔打电话，那赶紧教教我们呀！”

她的态度明显好多了，眼神中也带上了妩媚。她给秋枫送上了一杯水，娇滴滴地央求秋枫教她打电话的诀窍。秋枫嘻嘻一笑，一口把水喝干，走到电话机旁，对着电话机“啪啪啪”地一通猛拍，很快便抓起听筒，对着电话机就说了起来。

老师们都惊呆了，全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秋枫，似乎秋枫发了神经，一个人对着电话机自说自话在表演。年轻女教师在秋枫身边，脸上的神色更是丰富得让人猜不出她到底是什么心情。等秋枫挂完了电话，还没开始说话，年轻女老师激动得声音已经颤抖起来：“你……你们还别真不信！刚才我在边上听到了，电话机中确实有人在说话！”

她此语一出，似是惹了马蜂窝，办公室里几个老师全都呼啦一下围到了秋枫身边。那个给秋枫送饭送的年长的男教师仍是有些狐疑地道：“小秋经理，我知道我家电视机坏了，有时拍几下就好了。可那只是接触不良的问题，难道这电话机也这样？只是我就纳闷了，就算这电话机接触不好，你猛拍几下给它弄好了，可你也没有拔打号码，难道随便和电话机那头一个陌生人乱说一通？”

秋枫狡黠地道：“谁说我乱说了？刚才这位美女你是不是听到了？我一直和我们李达民董事长在说话呢！我们公司离你们办公室也不算太远，如果你们不信，现在就可直接去找我们李总核实一下呀！”

年轻女教师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可那年长男教师仍是一脸茫然地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能用这锁了的电话机通话，可我们和你们李总又不认识，总不能每次接触电话后也和你一样和李总随便说几句吧？”

秋枫摇了摇头，得意地道：“这怎么可能呢？随便什么号码，只要不是国外的，你们想给谁打就可打给谁！你们以为这电话机真的是接触不良，我随便拍打几下就好了？嘿嘿，其实，我刚才的拍打动作，就是在拔打外线号码呢！”

几个老师一下子都懵了，全都傻乎乎地互相看着。年轻女教师比较机灵，她扯着秋枫的衣衫撒娇道：“哎呀，小秋经理，你真讨厌！这么好的技术你就想瞒着我们吧？不要卖关子了，赶紧给我们说说嘛！”

秋枫瞧见几个老师瞧他的眼神中，似乎都有了崇拜他的神色，心中那份得意别提有多膨胀了。他乐呵呵地道：“你们中有没有物理老师？如果有的话，我一说就应该懂。其实我拔打电话的原理很简单的，就是利用脉冲信号。我这种法子，能不能用，那也是有前提条件的。现在电信局在升级，好多电话机已经换成了数字拔号的，这法子就不适用了。刚才我看了一下，你们这台电话机虽然锁着拔号地方，可仍是老式的拔圈式的，这法子就管用了。”

年轻女教师连连点头道：“对，对，这个我也知道，我们家就是已经换了数字电话。拔打电话可方便了，直接按需要的数字，电话就能拔通。我们学校的还没更换，需要手指伸进圆盘中对应的数字，一圈圈拔动，才会打出电话。”

秋枫“嗯”了一声道：“对，这就是老式的脉冲电话机。它能拔打出去的原理，就是把相应的电话号码上的数字，转换成时间长短不一的脉冲信号……”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搁在了电话机上，得意地扫视了一遍大家道：“你们瞧好了啊，我现在就给你们演示一下。”

秋枫左手拿起电话机的听筒，右手快速在搁置听筒的叉簧上迅速拍了一下，然后又把听筒搁了上去，面露微笑看着大家道：“瞧见我刚才的动作了吗？我刚才已经拔打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就是电话号码中的‘1’。既然这是脉冲电话，那么，所有的脉冲信号对它都有用。我刚才拿起听筒，在听到听筒中传来拔号音时，迅速地在叉簧上拍了一下，那叉簧切换的瞬间就产生了一个脉冲信号，这个信号就对应于电话号码中的数字‘1’。”

老师们的神色更惊讶了，年轻女老师眨巴着眼睛，楞了好一会道：“小秋经理，你的意思是不是数字2只要拍两下，数字三只要拍三下？以此类推？”

秋枫对着她翘起了大拇指，赞许地道：“美女老师真聪明，确实是这样的。只不过里面有过门环节，一定要掌握好。一是拍打的动作要干净利落，稍有拖泥带水，这脉冲信号就不正确了，电话即使拔出，那号码也不对，拔打到别人那儿去了。就如我要拔打数字‘7’，那必须在很短的时间内连续敲击叉簧七下。还有，电话号码中每个数字，在敲击的时候，必须停顿一下，但时间不能长，目的就是让电话机自动区别刚才敲进去的信号。”

年长的男教师显得激动了，他一把夺过秋枫手中的听筒，重新搁置上去后，又迅速摘下，手颤抖着试了几次，可没一次是成功的。秋枫摇了摇头道：“老师，刚才我说过，敲击的手法要干脆利落，而且每个号码间要有一个间隔，你手抖成这样，当然不可能成功了。”

年轻女教师的脸上满溢着兴奋，她迫不及待地道：“小秋经理，那让我来试一试吧！”

秋枫“嗯”了一声，年轻女教师刚才接过听筒，忽然停了一下。一脸为难地道：“我才想到一个问题，你虽然教了我们拔打电话号码的方法，可我家的号码中有数字零，而且，我们学校的电话，哪怕是校长室的，要拔打外线，也得先拔个零。你刚才可没说过这个零要怎么敲击呀！”

边上一个年轻的男教师眼珠一转道：“是不是这样的？遇到零，我们就不要敲击，等它一秒钟，那电话机就认为是拔打零了？”

秋枫差点笑出声来，年轻女教师一看秋枫的神色，就猜到了那男教师说的肯定不对。她歪着头想了一下道：“不对！小秋经理说这是脉冲电话，要电话机懂，就得用脉冲信号和它交流。你什么都不做，那就是没脉冲信号，电话机怎么知道你要的信号是零呢？”

年轻男教师一楞，尴尬地抓了抓头。见秋枫瞧着自己，年轻女教师忽然灵机一动道：“小秋经理，刚才你说的只是从数字一到九，那数字零，会不会是连续快速拍打叉簧十下呢？”

这下轮到秋枫惊讶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美女老师，你太聪明了，确实是这样的！你是教物理的还是计算机的？”

年轻女教师见自己猜对了，不禁得意地笑了笑。她见秋枫盯着她看着，伸出一根玉指，对着两张并排放着的办公室上方伸手一指，俏皮地道：“我可不像你一直卖关子让我们猜，想知道我是教什么的，那上面贴着课程表，你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第066章 坑死吴老板

办公桌侧壁上方并排贴着的两张教师任课表，像蜂刺戳中了秋枫的眼睛，不知是心痛还是惊喜，反正脑子中一团混沌。眼前的这位年轻女教师应该是叫张丽萍，而不可能是另个名字，因为那个名字，早就像刀痕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间。

他楞了好一会才随口而道：“你叫张丽萍？”嘴上虽然是在疑问，可内心早就认定了她就是这个名。同时，年轻女教师说过的她办公室另一个女教师是从外地来的，因为想和家里经常保持联系而买了手机，这个细节再次浮现在秋枫的脑海中。

当年轻女教师点点头承认自己是叫张丽萍后，秋枫那颗心跳得快要迸出胸膛了。他气息急促地问道：“叶宛欣？张老师，她是不是滨海市人？是不是今年刚分配到你们学校的？”

张丽萍奇怪地道：“怎么？你认识小叶老师？她确实是滨海市人，刚分配到我们学校才两三个月。哎，人长得可漂亮了，我们这里的女教师谁不嫉妒她的容貌呀？更让人羡慕的是，她不但长得漂亮，气质也特别的好。小秋经理，你怎么会认识她的？哼，不会和其他男人一样，一见她就如丢了魂似的吧？”

真的是他心中的女神叶宛欣？秋枫做梦也没想到，叶宛欣会放弃在大都市工作的机会，来到荆溪市这个三线城市都算不上的小城。他面对张丽萍的问题，不敢正面回答，只得含糊地说自己曾在滨海市读大学，有个小师妹恰巧也叫这名，不知道是不是她。

张丽萍先是惊讶，过一会才道：“这也正常，全国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可是，要是在同一个地方，特别是同一所学校，出现重名的人，倒真的很稀罕。小秋经理，可惜你今天才来给我们安装电脑，恰巧叶宛欣今天没课，她请了假说是去趟小湾同学。可惜，你不是老师，要不然我还要以为她是去找你的了呢！”

秋枫心神荡漾，张丽萍这句笑言，恰恰就是他内心最期盼的。好在张丽萍不知道秋枫的来历，以为他是电脑公司的人而不是师范学校出来的，所以没有把秋枫对号上，秋枫当时也没觉得有多窘迫。

他现在很想立即回去小湾中学，可是手头的活还没干活，一时脱不了身。秋枫无奈，不再与张丽萍说话，他得争分夺秒地把最后两台电脑装好，然后火速赶回小湾中学。办公室几个老师见秋枫突然认真起来，心中自是欢喜，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能很快就用上电脑。

好不容易装好了电脑，秋枫瞧瞧离老师下班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他再也忍耐不住了，还没来得及把安装工具包送回达民电脑公司，就匆匆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小湾中学。

虽然还没出城，出租车上的计数器就开始狂跳起来，那跃动的红色数字，简直就是和秋枫的心跳一样同步了。虽然他这一趟要花费他一周的生活费，但秋枫为了早些见到叶宛欣，已经什么也顾不上了。

当出租车在小湾中学门口急刹停住后，秋枫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焦急地问门卫老太今天是不是有人来学校找过他。门卫老太瞅见是秋枫，很热情地和他说了几句，可秋枫压根就没心思去听。门卫老太也自觉无趣，怏怏不乐地告诉秋枫，赶紧去校长室吧，还真有人来问过他。

秋枫心急火燎地奔到了校长室，当他刚冲入校长室时，小王校长也是一脸愕然。小王校长奇怪地问道：“小秋，你多久没来学校了，今天怎么突然来了？”

秋枫眼光火速环视了一遍校长室，没有见到叶宛欣，却意外地见到吴老板正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当他和吴老板四目相接时，吴老板的眼睛中似是在迸出火来。吴老板怒吼一声道：“小秋，你来得正好！我可给你坑死了，正和小王校长吵架，你倒来了，那好啊，你就当着小王校长的面给我一个解释！”

秋枫暂时还没心思理睬吴老板，他急急地问小王校长道：“小王校长，今天有没有人来学校找过我？”

小王校长也是板着脸，指了一指吴老板道：“你这不是多问吗？当然有，吴老板刚和我吵过，他嚷嚷着要找你去呢，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秋枫急道：“小王校长，吴老板的事等会再说。我问你，今天有没有外校的一个女教师来我们学校找过我？”

小王校长的眼神奇怪极了，他盯着秋枫看了好一会，这才摇了摇头。秋枫心头失望极了，他知道荆溪中学的张丽萍应该不会耍他，叶宛欣确定是请假离开了学校。可小王校长说没见过叶宛欣，那就是叶宛欣根本就没来过这里，或许她只是为了外出游玩，故意找了个借口在学校领导面前请假的。

可他这时想走也走不了了，吴老板已经缠上了他。秋枫觉得莫名其妙，听了好一会才明白，他最担心的事还真的发生了。

谁也没想到手机的价格会暴跌，市场上一下子出现了许多价廉物美的手机。原本昂贵的手机价格一旦变得亲民，那手机强大的通信功能自然会吸引住大批消费者。有了方便实用的手机，谁还会去买像死老板一般挂在腰间“滴滴”作响的bb机？吴老板的聪明和生意人的狡诈，在高科技市场上却遭遇了滑铁卢。他大量囤货的高档中文bb机，此刻仍积压在他店里。低价卖出去吧，他得亏死；按原价吧，又几乎没消费者会选择；按兵不动吧，这bb机随着产品自身的更新或受到其他通讯设备的冲击，或许不久就将变为一堆毫无用处的废品。

就在吴老板焦头烂额之时，投资的孙建国也找上了吴老板的麻烦。孙建国指责吴老板盲目经营，逼着吴老板要追回投资。可吴老板上哪去弄这笔钱？他就算是想抵押这批中文bb机，也已经没了任何希望，因为孙建国也不傻，已经打听到了市场行情。

吴老板只得耍赖，拖住孙建国的这笔投资。可没几天，孙建国背后的真正投资人何姐也按捺不住了，她和老何直接找到了吴老板店里。面对何姐的吵闹，老何的威胁，孙建国害怕了起来，他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他们，尽快在几天内搞到资金，用来退还孙建国其实就是何姐的投资。

吴老板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这才硬着头皮来到了小湾中学，寻求小王校长的帮助。可小王校长哪怕动用公款给吴老板周转？他心中十分清楚，要是拆借给吴老板一笔钱，恐怕吴老板没几天就玩失踪了，到头来小湾中学的账面上就会形成巨额亏空，上面追查起来，不要说校长宝座了，恐怕小王校长还得进牢吃皇粮了。

小王校长搬出了与吴老板的合同，说是学校根本不可能承担校办企业经营失败的风险，更何况小湾中学只是一个乡镇中学，哪来这么多经费拆借给吴老板周转？

两人为之吵了好长时间，直到秋枫贸然冲了进来。秋枫这是心里倒幸灾乐祸了起来，吴老板的贪心，不但给吴老板自己惹下了巨额债务，而且还无意中帮助秋枫规避了商业投资的风险。

可他不敢笑出声来，只是冷冰冰地宣告吴老板经营的bb机店，已经与自己毫无关系。孙建国和吴老板达成的投资协议，那更是与秋枫沾不上边了。秋枫的一通辩解，吴老板的气立即泄了。吴老板与小王校长心中十分明白，此事还真与现在的秋枫沾不了边。

秋枫懒得与他们纠缠，竟然没有打招呼就离开了校长室。当他经过门卫时，门卫老太见他气色很差，忍不住又关心了几句。秋枫本没心思搭理她，可一想到吴老板与小王校长可能不会轻易放弃对他的纠缠，秋枫眼珠一动，觉得自己有必要把吴老板夺他店的事透露出去，让更多人知道，就是减轻了秋枫的压力。

门卫老太惊讶极了，她也是一脸怒色地道：“小秋，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件事？我还以为你赚了一笔钱，不想再干了呢！小秋啊，你也别与他们一般见识，好在你转让协议上写得明明白白，他们有什么资格让你去赔偿经营损失？”

秋枫点了点头，还想曝料更多的“内幕”时，门卫老太忽然“哎呀”一声道：“小秋老师，我差点忘了一事。你与好味道小吃店何姐家丫头谈得怎么样了？小秋老师啊，你可得听我老太婆一句劝。你可不要贪图有钱人，我听说何家那丫头叫沈什么的，名声很烂的，她在湖光市做那种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居然被警察现场扫黄了。小秋啊，今天下午倒来了一姑娘找你。哦哟，我瞧那姑娘可长得水灵灵了，就像是从画中出来的仙女。小秋老师啊，你怎么会认识那姑娘的？她是你新谈的女朋友？哎，小秋老师，你可真的福气，居然和那么漂亮的姑娘好上了。”

第067章 小吃店窥美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平素对这句俗语不以为然的秋枫，此刻忽然领略到了其中的深意。从门卫老太的口中，他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叶宛欣确实来过小湾中学，可她为什么只是在门卫坐了一会就走了呢？唯一的解释，就是叶宛欣在门卫处听到了什么，已经失去了进校园找秋枫甚至是等待秋枫的兴趣。

每个单位的门卫处，由于鱼龙混杂，接触的、逗留的人员众多，因此，总避免不了成为是非的传播地与发源地。门卫老夫妻虽然是一对热心的好人，可也没能避开这个潜规则。单调枯燥的守门生涯，但凡是个正常人，也都会与路过的人搭讪几句解解寂寞，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只是老头一般喜欢动不动就大谈国际国内形势，而老太则热衷于东家长西家短，俨然一副能断家事的清官样。

他无可奈何，总不能对着平日对他不薄的门卫老夫妇发脾气吧？何况这也仅是他的猜测，门卫老太也奇怪地告诉秋枫，那姑娘几乎什么也没问，只是一直微笑着听她说，忽然就莫名其妙地起身告辞了。

秋枫不敢也不想再在门卫多作逗留，生怕自己说漏嘴，被门卫老太再一添油加醋传扬出去，要是让叶宛欣知道了，那他就真的完了。更可怕的是，校园内还有一个仍在和小王校长吵架的吴老板，秋枫得赶紧避开这个灾星。

这一夜秋枫失眠了！他就住在达民电脑公司内，那儿白天是他工作的地方，夜里则成了他的家，两张破办公桌一拼便是他的床。他做梦也没想到，叶宛欣居然会放滨海来到荆溪市工作，也不知道她来了居然有两三月之多，更没想到叶宛欣与他仅隔了一堵墙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秋枫便起了身。很快，他便清理好了室内，兴奋地来到了电脑公司边上的小吃店，要了一碗大排面。小吃店的老板很惊讶地问道：“小秋经理，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你们电脑公司不是九点才上班吗？”

秋枫搪塞道：“昨夜工作忙，没吃晚饭，饿醒了。”他不再理会老板，在等着面条上来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荆溪中学的校门，期望能见到叶宛欣的倩影。

可是，一批批学生与老师在早课铃响进入校园，秋枫仍是没能发现叶宛欣的踪影。叶宛欣肯定没从校门口进入，秋枫相信自己的判断。虽然他眼睛是近视的，但叶宛欣就算藏匿于万千人群中，秋枫也相信自己能一眼把她判别出来。

他迅速开启了他引以为傲的逻辑思维分析模式，很快得出一个结论：来自外地的叶宛欣应该在荆溪中学内有自己的宿舍。小吃店老板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秋枫这才回过神，早餐的高峰期已过，小吃店老板也闲了下来。他瞧着搁在面前已经一个多小时剩下的小半碗残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示意老板自己不吃了可以收了碗。

老板收拾好后，秋枫递给老板一枝烟，仍没离开的意思。老板瞧了他一会，忽然嘿嘿笑道：“小秋经理，你不是饿醒了吗？怎么这一碗面条还剩小半碗？小秋经理是嫌我这的面条不好吃吧？”

秋枫怕老板生气，连忙否认，还大赞面条有多鲜美。老板得意地道：“整个荆溪市内谁家面条比我这儿的好吃？就连城北和城西的客人也赶到我这里吃面条呢！我就知道你是和他们一样，假借吃早餐来看看美女的。只是你来错了日子，今天那美女不会来吃的。没遇上，是不是很失望啊？”

秋枫脸一下子红子，赶紧推说自己可能饿了一夜，身子不大舒服反而没了胃口。他支吾着道：“老板，同事们上班还早，我闲着没事，在你这坐坐没意见吧？对了，你刚才说什么美女？借早餐名目来看美女的他们又是哪些人？为什么说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老板吐了一口烟，悠悠地说道：“小秋经理，你真不知道？对面的荆溪中学今年新分配来一个女教师。啧啧，那女教师的容貌真是没得话说，她第一次来我店里吃早餐，把我都看呆了。尤其是那打扮，一看就是从大城市来的。荆溪中学来了个滨海市美女大学生，估计整个荆溪市都知道了。经常有人来一探究竟，学校可不是那么容易随意进出的，何况进了也不一定看到，所以，我小店因为在学校对门，就成了好多猎奇而来的人最佳落脚点。”

秋枫听了，心中满不是滋味。老板却没觉察仍口沫横飞道：“小秋经理，这新来的女教师也喜欢吃我这儿的面条，周三和周五，她就会不吃食堂而到我这儿改善下生活，所以，这两天也是多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今天才周四，你来得太不巧了。”

秋枫心里可纠结了，他知道叶宛欣的魅力，并为之沉迷与自豪，可又痛恨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被这么多猥琐的男人yy。他不敢直接到学校找叶宛欣，因为他不确定昨天叶宛欣在小小湾中学听到了什么。他决定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和叶宛欣很自然地意外“偶遇”。

达民电脑公司仍和平时一样在早上九点准时开门营业，只是和平时不同的是，店面内甚至店门口的人行道上都摆满了电脑纸箱与泡沫。这是董事长李达民的得意之作，借荆溪中学上一批电脑的机会，用拆装后的空纸箱来包装一下门面，彰显“公司实力”。

李达民这天也破例给几个员工发放了点积欠的工资，但大部分工资款仍是扣着，又给员工描绘子一幅美好的蓝图，暂时借用员工的工资，是为了公司能有更好的发展，将来给各位员工加薪。

这一天秋枫也好忙碌，不时有荆溪中学的教师前来，向秋枫请教新装的电脑上遇到的各种问题。秋枫最失望的是来了这么多老师，叶宛欣却没出现。其实他心中清楚，自己的这个学妹在大学时电脑是必修课，除了电脑出现重大问题，一般的应用与小故障，叶宛欣根本就不用麻烦别人。

来的老师中有一个年轻男教师倒是引起了秋枫的注意，他叫张一凡，是去年新分配到荆溪中学的。虽然张一凡不是计算机专业出身，但在大学中也鼓捣过电脑，稍有基础，对电脑极感兴趣。张一凡不住地请教秋枫，秋枫都快被他烦死了，可张一凡却笑眯眯地宣称自己拜师秋枫，学会点皮毛，以后就可帮秋枫解决校内电脑的小毛病，免得这么多教师经常来麻烦秋枫。

秋枫一想对，何况李达民也在一旁怂恿，秋枫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张一凡的要求。可他随即便后悔了，因为这样一来，他便少了许多进荆溪中学的借口，见到叶宛欣的机会自然也就少了。

张一凡却不知秋枫的小心思，见秋枫一口答应，自是大喜过望，居然甜甜地喊了声“师傅”。秋枫心中后悔，可又碍于自己话已出口，何况也不好驳老板李达民的面子，闷坐了好好一会没出声。

他已经猜到了李达民的心思，因为这批电脑是组装机，保不准有什么价高质次的配件混在里面。要是有荆溪中学的教师有兴趣自己动手修电脑，那万一机器质量出了问题，达民电脑公司也有了借口，推卸责任说是教师们私自拆装造成的故障。

张一凡兴高采烈地问着电脑上的问题，又说起了自己的学校。当他提到自己办公室来了个美女教师时，秋枫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秋枫想起来了昨天在荆溪中学各办公室装机时，虽然没碰到叶宛欣，但眼前这个张一凡，好象确实就是叶宛欣同一办公室的。

当张一凡再次提到“师傅”二字时，秋枫立即装作很自然地应了一声。他改变主意了，决定收下这个玩笑称呼的弟子，这样，以后张一凡要向他请教电脑上的事，他不是有更多机会到张一凡的办公室了吗？想想叶宛欣就坐在张一凡的侧斜面，秋枫的心就别提有多美了。

他心中另个算盘，就是想借张一凡同他亲近的机会，和张一凡搞好关系，从张一凡口中了解并掌握关于叶宛欣更多的信息与动向。知彼知己，百战不怠！秋枫暗自庆幸自己手中有了张一凡这张王牌，为他接近并追求叶宛欣又多了几分把握。

这天夜里，秋枫特意把临时床位安到了窗户边。虽然到荆溪中学全部熄灯，他也没能见到叶宛欣的影子，可他心中却充满了温暖与希望。漆黑的夜空下，他和心中的女神竟然只有相隔几百米，这对秋枫来说，已经有足够的幸福感了。

这一夜，又是一夜无眠。秋枫甚至已经假设了无数种与叶宛欣再次相见的场面，却对自己假想的台词始终没感到满意。

第068章 收买

第二天恰是周五，秋枫依旧起了个早。他坐在小吃店中，果然见到食客比平时多了一些。小吃店老板只是对他笑了笑，也不问为什么这么早了，因为他认定秋枫和好多男人一样，是来看荆溪中学这个新来的美女教师的。

荆溪中学校园里确实来了几个教师吃早点，可秋枫失望了，因为叶宛欣没出现。他不知道该向谁打听，可小吃店老板却无意中帮了秋枫一个忙。小吃店老板问其中一个女教师，那个小美女教师怎么没一起来吃早餐，被问的女教师一边喝着豆浆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她现在还赖在床上没起来呢！也有点奇怪，她可很少睡懒觉的，何况今天又不是双休日。哎，谁知道呢，只晓得她昨天请了半天假后，回到宿舍后就情绪不大好，到现在都没和我们吱一声。”

秋枫的心头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开始怀疑自己并没有幻想，叶宛欣或许已对他有好感，只是去了小湾中学后，可能听到了人喜欢管不利于秋枫的消息，这让叶宛欣一时接受不了，才会有这反常反应。

恰巧这时，与叶宛欣同办公室的张一凡与昨天那个女教师张丽萍结伴也来到了小吃店中。他俩见到秋枫也在，先是一楞，随即热情地打起了招呼。秋枫手一挥，对老板说他们的早餐记他账上。两位年轻教师倒显得不大好意思了，可盛情难却，他俩最终还是接受了秋枫的美意。

趁着一起吃早餐的当儿，秋枫故作疑惑地对张丽萍道：“小张老师，昨天说你坐你对面的女教师是外地调来的？”

张丽萍一楞，点了点头。秋枫皱了一下眉头道：“小张教师，她是叫叶宛欣吗？如果她是从滨海师范大学毕业的，那她应该就是我的小师妹哦！怪不得我们学校的门卫说她昨天来找过我。”

张丽萍惊讶得张大了嘴，她好奇地道：“小秋经理，你不是达民电脑公司的经理吗？你怎么又成了教师了？”

秋枫笑了笑，一边的张一凡若有所思地道：“张丽萍，我猜到了。小秋教师应该也是从滨海师范大学毕业的，他可能就是小湾中学的教师。这几年不是流行教师下海经商吗？我猜小秋经理就是这众多弄潮儿中的一员。唉，好羡慕小秋经理，我也想下海经商，可父母却始终不同意。”

张丽萍疑惑地瞧瞧他俩，秋枫脸带微笑点了点头。虽然他已经不想在达民电脑公司做了，收入不但没在学校做教师高，而且工资还克扣。可这时，在两个羡慕他的教师面前，他却不敢失了面子，脸上的微笑似是在佐证自己正春风得意。

张丽萍“哦”了一声道：“小秋经理，这么说你和叶宛欣还真是学长学妹了呢！只是你俩也好奇怪，互相没有通信，连电话也没通过？你不知道叶宛欣在我校做老师，她也不知道你已经下海经商，所以昨天才会去了趟上小湾中学。”

秋枫“嗯”了一声，张丽萍忽然扑哧一笑道：“嘻嘻，我明白了。小秋经理，你好有福气，叶宛欣这么漂亮能放弃在大城市工作的机会来到我们荆溪中学，肯定是因为你而来的吧？她昨天去小湾中学，而你恰恰在我们办公室装电脑，两人擦肩而过，所以她心里不舒服了，难怪到现在还没理过我呢！”

她的话，秋枫是很受用的。他多希望张丽萍的猜测是真的，可他却不敢承认，万一叶宛欣压根就没这意思，那秋枫岂不是自作多情，空惹人笑了吗？

张一凡嘿嘿坏笑道：“怪不得小秋经理今天这么客气请我俩早餐，原来是想接近我俩，想多了解叶宛欣的动向吧？小秋经理，我支持你，以后你只要多请客，我保证随时向你提供叶宛欣的最新动态。”

张丽萍“哼”了一声道：“一顿早餐就把你收买了？张一凡，我要是把这情况告诉叶宛欣，她估计从此再也不会理你了。”

张一凡尴尬地道：“她理不理我又怎么样？叶宛欣可是我们小秋经理的女朋友，与我有什么关系？”

秋枫这时已经看出来了，张一凡与张丽萍极有可能建立了恋爱关系，所以张丽萍见张一凡关注叶宛欣，心有不悦，张一凡这才赶紧解释撇清关系。他插嘴道：“一凡，你可别瞎说哦！我虽然是叶宛欣的学长，可在大学时，仅有一面之缘，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女朋友？何况她是国际大都市来的，怎么可能会瞧得上我们这些乡巴佬呢？”

张丽萍撅起了嘴道：“这可未必！这女人呀要是动了心，那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追求爱的步伐。小秋经理，她是滨海市人，怎么可能会来我们这呢？我看她就是因为你而来。哎，你要是不肯承认，我就去和叶宛欣说她这个学长压根就瞧不上她，让她死了这条心。”

她突然话锋一转，对着张一凡道：“张一凡，你这只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我告诉你，就算天下男人死绝了，叶宛欣也不可能看上你的。”

张一凡的脸胀得通红，低下头轻声道：“丽萍，你发什么疯？小声点，让人听到多难为情。我不是早说过了吗？你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对叶宛欣动什么心思？只是小秋经理是他师兄，我才开两句玩笑。”

张丽萍的脸色这才转阴为晴，仍假装嗔怒地道：“你要是敢，我就把你喀嚓了，让你进宫去侍候太后皇妃。”

她笑嘻嘻地看着秋枫道：“小秋老师，你是不是想要我帮你传话，让叶宛欣出来见你？”

张一凡又忍不住抢着道：“丽萍，何必这么麻烦呢？我们办公室不是装了电脑吗？我就说我拜了小秋师傅为师，想学电脑技术，让小秋经理今天到我们办公室教我，他不就见到了叶宛欣吗？”

张丽萍“哼”了一声：“就你鬼点子多！不过这主意也不错，我们吃了小秋经理的免费早餐，帮他办点事也是应该的。小秋经理，你要是不忙，一会早餐吃好就跟我们一起走怎么样？”

秋枫虽然很想见到叶宛欣，可他心中实在是忐忑不安，不敢如此贸然前去。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张丽萍忽然明白了过来，笑吟吟地道：“小秋经理，你不会是在暗恋叶宛欣吧？你应该大胆些追求，不然机会错失就后悔一辈子了。她能因为你来到荆溪中学，自然也是对你有情的。你要是怕难为情，那你明天夜里请我吃大餐，我就给你支个好招。”

秋枫知道所谓的大餐，肯定指的就是荆溪市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第一这星级酒店荆溪大酒店。这对他来说是个奢侈的地方，他兜里也没这么多钱去消费。可为了叶宛欣，秋枫已经顾不上太多了，只是略一迟疑后，很快便答应了张丽萍的要求。

张丽萍咯咯笑道：“小秋经理，你一开始一直不承认，这下可算承认了吧？都说热恋中的女人是最蠢的女人，你们男人原来也是这样啊？嘻嘻，不对，你还属暗恋，就已经昏了头，一句话就露出了马脚。”

秋枫也不气恼，张丽萍说的话，他反而觉得甜蜜蜜的。回到达民电脑公司的秋枫，魂不守舍地守候在电话机旁，弄得几个同事都怪怪地瞧着他。李达民也来到了公司，他刚刚做到了一笑大生意，心情极好，见到秋枫忍不住夸奖了几句。

正在这时，电话铃终于响了起来。秋枫本是焦急地等待电话的，可这时李达民到来了，秋枫也临时改变了主意，生生地忍住没有去接电话。李达民接过电话，只听了几句，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

他挂完电话，莫名其妙地骂娘了几句，然后对着秋枫道：“小秋，昨天荆溪中学装的几台电脑当时没出啥问题吧？”

秋枫点了点头，李达民气得怒骂道：“那刚才荆溪中学综合办公室什么张姓女教师打电话来，说是她的电脑出故障了，怀疑是我们电脑有质量问题，要我们立即派人前去检修。小秋，这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去维护？你现在赶紧去一趟，赶紧把那丫头的电脑修好了。你得记住，无论如何不能说我们公司的电脑有问题，要一口咬定是她不会使用操作不当而造成的故障，可千万别砸了我们达民电脑公司的招牌。”

他话音刚落，就惊讶地见到秋枫早就背好了工具包，对着他大喊了一声“李总，你就放心吧！”，立即推门扬长而去。

张丽萍选的这个时间点恰到好处，办公室里只有她和张一凡两人，此刻叶宛欣正在上课，因而秋枫避免了一进办公室就遇上叶宛欣的局促与尴尬。

张一凡给秋枫泡上一杯茶，和秋枫开始探讨起电脑技术。张丽萍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一凡，你可不要误了小秋经理的事。先让他看看我的电脑，故意弄点故障出来，等会叶宛欣来了才会相信他是因为我们电脑坏了才来的，这样多自然。你要是再缠着小秋经理，昨天夜里小秋经理答应我的大餐泡汤了，我可饶不了你！”

第069章 副校长的邀请

张一凡脸上神色虽心有不甘，可仍不得不闭上了嘴。张丽萍一改刚才的嗔怒，瞬间挤出了微笑，拉住秋枫的手臂，虽然没用什么力，但仍是把秋枫按在了她的座位上。秋枫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张丽萍的体温，不敢正视她，眼睛瞧着屏幕，余光偷偷地瞥了一眼张一凡，心想张一凡那脸上怪怪的神色，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醋意。

不一会下课铃响了，好几个老师都回到了办公室，有的后面还拖了几个不知是“好生”还是“差生”的尾巴。老师们一见秋枫，全都一阵惊喜，赶紧围到秋枫边上七嘴八舌地向他请教各种各样的电脑相关问题。

秋枫的回答，大失水准。他哪的心思回答这种平时在他眼里不屑一顾的不是问题的问题？他最牵挂的，就是叶宛欣怎么还没出现。好在电脑对其他教师还属新鲜事物，秋枫讲错的地方他们也根本听不出来，完全是一种仰视的目光在瞧着他。

坐他身边的张丽萍悄悄踢了一下秋枫的脚，秋枫立即紧张了起来。他知道，叶宛欣已经进了办公室，这是张丽萍给他发出的信号。这一瞬间，秋风如六指琴魔附体，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起来，这样做，既能显示自己对电脑技术的熟练，在叶宛欣面前露一手，又能以一种极尽自然的姿态与叶宛欣“偶遇”。

张丽萍也适时地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包零食，对着向个年轻教师晃了晃。刚上完课的几个小年轻一见到零食，肚中立有饥饿感，立即从秋枫身边撤离，围到了张丽萍跟着。

秋枫余光瞥见，坐她正对面办公桌的正是呆宛欣。他搁在键盘上的手微微颤抖，电脑屏幕上的东西都模糊了起来。叶宛欣正喝着水，见人群散开，她瞧见秋枫正低着头在弄电脑，轻轻说道：“怪不得同事们都围着，原来是电脑工程师来了呀！这电脑还可以，只是装了盗版的操作系统，有些遗憾。”

她这句随口之语给了秋枫极好的搭讪机会，秋枫不失时机地道：“这又不是国外，在国内有几人用正版啊？要是全都用正版，这价格还不得翻倍嘛，你们学校领导也舍不得采购了。只是我那儿恰巧有一套正版，你要是需要，下次我来给你换上系统。”

在叶宛欣惊喜的神色中，秋枫装作很自然地一抬头。这一瞬间，叶宛欣的表情和时间一样凝固了。她怔怔地看着秋枫，秋枫心跳加速，慌得甚至没有吐一个字。

叶宛欣怔了好一会，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你，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好象。”秋枫这才缓过神来，他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以示吃惊地道：“你，你是叶宛欣吗？”

叶宛欣更惊讶了，她惊喜地道：“你认识我？那你真的是秋枫学长吗？”秋枫刚重重地点头承认，叶宛欣刚才的惊喜却瞬间不见了，脸色倒似有点不悦了。

秋枫搭讪道：“叶宛欣，去年在临安指南村偶遇你，知道你今年要毕业分配工作了。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没留在滨海市，而到我们这里来了呢？你现在知道了吧，我们这边的条件与滨海市差了不知多少呢！”

叶宛欣幽幽地叹了一句道：“秋枫学长，你怎么不做老师了？”她没待秋枫回答，便扭转了头，秋枫尴尬得不知应该与她说与不说。

办公室其他教师也都静了下来，都好奇地盯着两人。叶宛欣意识到了气氛的尴尬，立即低下头，拿起笔在学生的绘画作品上批改了起来。秋枫红着脸低声道：“叶……叶老师，听说你昨天到小湾中学去了，我回去时你已经走了。明天就是双休了，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一起吃个饭。”

叶宛欣不置一语，边上的张丽萍有些急了，她赶紧道：“宛欣，你和小秋经理是旧相识啊？他这么客气，要请你吃饭，那我就跟着享福喽！宛欣，明天放假了，你也没啥事，不如就说好明天晚饭吧，让小秋经理请我们去荆溪大酒店吃大餐。”

叶宛欣皱了一下眉头，嘴唇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正怕饭局泡汤的张丽萍还在怂恿时，忽然也随着一声咳嗽安静了下来。秋枫一瞧，一个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眼镜男走入了办公室。

几个教师齐齐喊了一声“俞校长”，那个眼镜男派头十足地对大伙点点头，脸上却始终保持着一种严肃。他走到叶宛欣的办公桌边，对着叶宛欣道：“小叶教师，今天教育局有几个领导下来视察我们学校。你中午就不要在食堂吃了，跟我一起到荆溪大酒店陪同几位领导吃饭。”

叶宛欣没有作答，只是她的神色明确地告诉秋枫，她不愿出席俞校长安排的这样的饭局。秋枫心里立即又酸又怒，真恨不得上前狂扇俞校长几个大嘴巴。在他心中视若女神的叶宛欣，竟然与“陪酒”这样的龌龊字眼沾上边，这是秋枫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他记得荆溪中学的校长是个年岁很大的男士，怎么会有眼前这个年轻的俞校长？可能是学校的副校长吧，这样就不奇怪了，因为各个学校往往会有好几个副校长。

俞校长催促了叶宛欣几次，语气已经有点不悦了。叶宛欣再拖下去也不是什么事，毕竟她只是这所学校的普通教师。叶宛欣忽然抬头对俞校长说道：“俞校长，不好意思，你们领导一起吃饭，我一个小小的教师怎么能跟在一起？昨天新装电脑时，我也因为请假没在校园。刚才下课后发现电脑上还有许多小问题，恰巧电脑公司的小秋经理在，我想趁中午的时间让他帮我维护好。”

叶宛欣婉转拒绝了俞校长的好意，俞校长在众多教师面前下不了台，脸色顿时酱成了猪肝色。他眼光这时才落到叶宛欣对面的秋枫身上，阴沉着脸瞄了一会秋枫，一副威严的神色傲慢地说道：“你就是达民电脑公司的工程师吧？给我们学校安装的电脑怎么能出现毛病？我要给你们李总打个电话，这个情况不好好解决，也别想到财务上结算了。那个谁，你现在回你们公司去，等我和你们李总沟通后再来维护。”

秋枫心头怒火大盛，可他暂时还只得忍着。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代表公司安装大批量的电脑，可不能把公司业务搞砸了，而且他也怕自己言语失当，惹得叶宛欣不满。

叶宛欣忽然站起身，走到了秋枫身边，淡淡地道：“秋枫，你今天不要回公司吃饭了，我请你在食堂吃饭好吗？几个月没碰过电脑了，我想赶紧装上绘图软件，你今天中午可以把我搞好吗？”

她这话明显是再次拒绝了俞校长的好意，俞校长尴尬得有些失了风度。他对秋枫道：“你叫秋枫？刚才我和你说的话听见了吗？虽然你们公司安装的电脑是由老王校长签字的，可是老王校长指定由我负责电脑的安装和验收。你现在赶紧回你的公司，我要好好检查一下这批电脑。”

他的话让秋枫一时无法回对，叶宛欣也是又羞又怒，毕竟同事们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瞧着这尴尬的一幕。叶宛欣沉默了一会，忽然扭头对张丽萍道：“丽萍，一凡，明天你们也都没事吧？秋枫要请我吃饭呢，你们要是没事，就大伙一起吃吧！”

虽然她只叫了张丽萍和张一凡，可意思也没拒绝其他教师。张一凡和张丽萍都是一声欢呼，怂恿着其他同事明天也一起跟着叶宛欣去参加饭局。办公室尴尬的气氛一下子没了，只留下了几个教师叽叽喳喳的欢呼声。

俞副校长的脸挂不住了，他铁板着脸质问秋枫道：“秋枫，你只是到我们学校来安装电脑的，怎么能随便邀请我们学校的女教师吃饭呢？这太不合规矩了，我要和你们李总说说这事。你不想被李总开除的话，现在立即离开我们学校，以后派个人来我们学校做电脑售后服务。”

秋枫也怒了，他吼了一声道：“你是俞副校长吧？你以为我愿意来你们学校搞售后服务？那好啊，你有本事去和李总说，直接把我开除了吧！实话告诉你，达民电脑公司除了我，还有谁懂技术？李总也不傻，他除非是不想开电脑公司了。”

俞副校长没想到自己非但没镇住秋枫，反而遭他呛声，气得手直抖，说不出话来。他大概也意识到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不再理秋枫，而是对着叶宛欣语气极不悦在道：“小叶老师，你是刚分配到我们学校的女教师，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怎么能跟着校长陌生男子出去吃饭呢？”

叶宛欣只是怔了一下，忽然出人意料地道：“俞校长，你讲的我自然知道。只是我绝对不会参加今天的饭局，先谢谢俞校长的好意。还有，明天秋枫请我吃饭，我为什么不能去？他对你是陌生人，对我可不是。他……他是我的男朋友！”

第070章 李达民出手相助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俞副校长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虽然没吐出一个字，可胸膛的起伏却让那条山寨金利来领带挣脱了领带夹的束缚，狼狈地在胸口飘来荡去。他直楞楞地看着叶宛欣，叶宛欣却不正眼瞧他一下，而是站起身给秋枫的茶杯续了一杯水。

俞副校长铁青着脸色离开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开始有了一点骚动。秋枫被叶宛欣那唐突的一句话，激动得脑子中一片空白。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谁也不曾想到，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兜头一盆冷水。叶宛欣冷冰冰地说了一声“不好意思，我要上课”去了，把秋枫又晾在了一边，而她办公室壁上贴的课程表中，显然是没有课的。

本想体验一下荆溪中学的食堂伙食，又担心众目睽睽之下，他单独面对美女时，他人会不会指指戳戳，事实证明秋枫是想多了，他没能去成食堂，也没见到叶宛欣第二面。

失落的他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司的，坐在经理椅上抽着闷烟，连董事长李达民走到身边他都没有发觉。李达民拍了他一下肩膀，秋枫虽然受了一个惊吓，可身子却仍没动。李达民瞄了他几眼，哈哈大笑道：“我们的小秋经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失恋了？看样子，小秋经理心仪之人应该就在荆溪中学里嘛！”

秋枫无言以对，只是尴尬地咧了咧嘴。这时，达民电脑公司唯一的一部电话机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这次秋枫没等李达民接电话，而是神经质地从座位上一跃而起，一把就把听筒抓起贴在了耳边。

“喂！是小秋经理吗？”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小秋经理，我是张一凡。你答应明天在荆溪大酒店请我们吃饭的事怎么样了？”

听到是张一凡，虽然不是叶宛欣，秋枫那颗失落的心又燃起了一点希望。他瞧了瞧同事们，压低声音道：“一凡，只要你们来，我肯定要请客的。只是你确定叶宛欣一定会出席？”

张一凡在电话那头得意地道：“小秋经理，我现在是你半个徒弟呀，能出力的地方一定要出力。你明天要是不请客的话，张丽萍说不定又要对我发脾气，所以，我觉得你还得破费一下。这样吧，叶宛欣那里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来出面，和张丽萍一起劝说他。你现在定下酒店包厢，我保证她明天出现在你面前。”

秋枫大喜过望，慌不迭地连声答应。他挂完电话，迅速打了个“114”查到了荆溪大酒店餐饮部的电话，很快便订好了酒席。当电话打完，他如释重负地半仰着躺在座椅上时，才惊觉自己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误。张一凡保证叶宛欣能前来，这让秋枫激动得忘乎所以，因此，当他定下荆溪大酒店的包厢后，才意识到自己兜里的钱已经不够支付那一顿餐费了。

李达民瞧着秋枫那阴晴不定的脸色，他给秋枫扔了枝烟，自己也深吸一口后道：“小秋经理，这次咱们公司终于开张了。荆溪中学这活干得不错，按现在的形势，我再多联系几所学校，那不出半年，荆溪市内还有哪家电脑公司实力能与我们相比？到了那时，不但我不欠你们一分工资，为公司多出力的人，还有分红。”

李达民虽然是对秋枫说，可电脑公司内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阵欢呼，众人开始憧憬未来，你一句我一句把李达民捧得都合不拢嘴。李达民见秋枫仍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心中已经有数了，毕竟他在边上听到了秋枫的电话内容。

李达民把秋枫叫到了他自己的董事长办公室，对着秋枫嘻嘻地道：“小秋经理，你可是我们公司最大的一块招牌。前一阵子，有风声说你不满我不发工资，想要离开这里，有没这回事？”

秋枫心里咒骂开了，李达民这话显然是有人在他面前嚼了舌根。他知道抵赖也没用，索性心一横道：“李总，我是说过这样的话，可那也是没办法。我家底穷啊，以前在小湾中学时，至今衣食住行无忧，可如今在荆溪市里，不论干什么都需要开销，你又不按时发工资，你让我怎么生活？有一次我买了一瓶红豆腐，楞是靠着它吃了一周白饭才撑过去的。李总，你放心吧，我已经看到公司的希望了，现在不会走了，一定为李总创造更多的效益。”

李达民呵呵乐道：“小秋经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直爽，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信。只是你还隐藏了一点没说出来吧？我已经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看上了荆溪中学里一个叫叶宛欣的女教师？你不想离开我的公司，一是真看到了公司的希望，二也是因为那个叶宛欣吧！”

被李达民说穿了心思，秋枫窘得只是尴尬地干笑了一下。李达民又和颜悦色地道：“小秋，你刚才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因为答应了叶宛欣吃饭，手头却很紧呀？”

秋枫“嗯”了一声，忽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李总，你刚才做到了一笔大生意，肯定赚了不少。李总能不能看在我尽心尽力为公司的份上，先支用点钞票给我？”

李达民拉开抽屉，拿出厚厚一沓钱，得意地道：“这笔钱，就是今天上午我在荆溪中学教务处结算的部分电脑款。按理说，这是不能动的，可我们的小秋经理要是连女朋友都泡不到了，还会安心给我干活吗？嘿嘿，小秋，你要做别的事，我不一定会支持，但留女朋友吃饭这样的事，我一定会给你想想办法的。这样吧，我这儿你先拿去两千元，要是怕荆溪大酒店档次高，万一到时结账时不够了，在女朋友面前那多尴尬？小秋，你能不能也带我去蹭吃一顿呀？我把货款也带好，万一你差点，我临时给你补上。”

秋枫不敢相信地看着李达民，没想到一向抠门的李总这会儿竟然如此大方、善意。他忙不迭地应道：“哎呀，先感谢李总。李总要是肯陪我们一起用餐，那就是我的荣幸啊，求都求不来呢！李总，那咱们就说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去荆溪大酒店。”

李达民的表态给秋枫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叶宛欣会不会前来。秋枫曾在荆溪中学校门口转悠了好几次，想进去偷偷问问张一凡，可最终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当天夜里，秋枫再次无眠。他太想见叶宛欣了，尤其是叶宛欣为什么说他是她的男朋友，更莫名其妙的是，叶宛欣的态度比天气预报都更难令人捉摸。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叶宛欣确实对自己有点好感，或许真的是因为他而来到荆溪市工作的；而且叶宛欣前后的态度变化，那基本上可以肯定，她是在小湾中学门卫处听到了不利秋枫的消息，让她对秋枫因失望而反感，秋枫必须抓住明天饭局的机会问个清楚并适时向叶宛欣解释一番。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秋枫鬼使神差地又来到了荆溪中学对门的小吃店。这次没让他失望，虽然叶宛欣没有出现，但张一凡和张丽萍仍是如他期料出现在了小吃店中。张一凡和张丽萍自然是毫不客气地点了小吃店好多吃食，因为他们知道，有叶宛欣在，秋枫自然就会有求于他俩而自觉买单。

两人吃饱喝足后，张一凡抹了下嘴，得意地对秋枫道：“小秋经理，你那边包厢安排好了吧？你告诉我吧，今天晚饭，我保证叶宛欣一定能准时出现在荆溪大酒店。”

秋枫大喜过望，立即说自己已经安排妥当，到时只等他们光临了。张丽萍在一边“哼”了一声道：“张一凡，我可警告你。今天晚饭的大餐，主角可是小秋经理与叶宛欣，没你啥事。你要是再和平时在办公室一样，专门与叶宛欣搭讪，那我能饶得了你，小秋经理也不会放过你。你明白了吗？”

张一凡一吐舌头，笑吟吟地道：“哎呀，你像母老虎一样凶，我哪敢啊？何况我又不是笨人，今天这么重要的晚餐，我怎么敢抢小秋经理的风头呢？”

三个人嘻嘻哈哈了一会，秋枫忽然问道：“张丽萍，你和叶宛欣住同一个宿舍？那你出来吃早餐了，她为什么没一起出来呢？”

张丽萍嘻嘻一笑道：“对呀，我俩是住同一个宿舍的，而且成了好姐妹。今天是周六，按理说她是会和我一起出来在小吃店吃早餐的，可今天我叫她，她却说没胃口，只是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里泡了袋方便面。小秋经理，我看得出，她是聪明人，知道我今天出来吃，你可能会在这儿等我，所以她才不想出来了。小秋经理，你俩好奇怪呀，是不是你有什么地方惹得她不开心了，在和你赌气呢？”

张一凡也在边上试探地问道：“小秋经理，昨天在办公室，叶宛欣说你是她男朋友，这是真的吗？我怎么看着觉得不大像呢，倒像是叶宛欣故意找个借口拒绝俞副校长的邀请的！”

第071章 荆溪大酒店

秋枫无言以对，他多想承认自己就是叶宛欣的男朋友，可他哪有这个底气？张一凡和张丽萍与叶宛欣的关系较亲密，要是他俩把话传出去，恐怕叶宛欣这辈子也不会理他了。见秋枫相当尴尬，张丽萍只是笑了笑，张一凡在边上赶紧打圆场招呼大家赶紧吃完剩下的早餐。

终于熬到了太阳偏西，秋枫早早地就赶到了荆溪大酒店。前台在确认了他的身份后，由一名餐饮部经理把秋枫带到了预订的包厢。跟在穿着职业装女经理后面走着的秋枫，每跨一步，瞧瞧两壁富丽堂皇的装潢，心就狂跳一会，这样的高端装潢，意味着秋枫借来的这点钱，很快都将贡献在这里。

金壁辉煌的包厢内，很大的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冷菜。服务员前来让秋枫确认一下工作间后，给秋枫沏上一杯茶便离开了包厢。秋枫心情特别忐忑，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喝着茶，简直是如坐针毡。

好在半小时后，李达民也赶到了酒店。他和秋枫随意聊了几句后，听到了外面走廊中传来了服务员的问询声。两人都停止了说话，尤其是秋枫的小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他好想见到门外的几个人现在就跨进包厢，可又怕见到他们，担心的是叶宛欣没有随行，而只是来了一帮荆溪中学的教师，那秋枫这顿大餐，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是奇怪的是，门外几人却一直没有进来。秋枫端坐在沙发上，动也不敢动。李达民可耐不住性子了，上前就拉开了包厢门。当包厢门拉开的一瞬间，李达民也呆住了，他没想到今天与他共餐的竟然是如此一位天姿国色的佳人。

秋枫和李达民都呆住了，虽然两人的并不是一致。门外的几人却忍不住了，开始叽叽喳喳地喧闹起来，几乎是把叶宛欣关推半拥地弄进了包厢。秋枫再也不敢怠慢，立即站起身，走到叶宛欣面前，口齿含糊地请她入座。

叶宛欣并没有入座，也没和秋枫打招呼，只是冷冷地把头偏向了一边。秋枫好尴尬，赶紧想办法转移大伙的视线。他请李达民上座，李达民是多年的成校老校长，是秋枫的前辈，此时又是秋枫的上司，他自然是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虽然叶宛欣办公室的人都来了，但包厢很大，酒桌仍是有两三个座位。

叶宛欣此时才坐到了张丽萍身边，秋枫刚想坐到叶宛欣边上的空位时，张一凡上来笑吟吟地抢占了座位，还一本正经地道：“小秋经理，虽然你是小叶老师的男朋友，今天可不能坐在这儿。李总已经坐在主宾位置了，这个没错，但你是今天的东道主，得坐在李总边上的主座上。这个位置我可坐不起，那个位置谁坐谁买单。”

大伙一阵哄笑，秋枫无奈，只得红着脸悻悻地在李达民身边入座。不想到叶宛欣突然也站起了身，脸有愠色地道：“你们再胡说八道，我就先走了。我不是秋枫的女朋友，我们只是大学校友。”

众人全都有些尴尬，李达民这时笑吟吟地道：“好啦，酒桌上都是为了开心，全是玩笑，美女老师别放心上。赶紧入座吧，马上要开席了。”

李达民开口，他年龄又大，叶宛欣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她拉着张丽萍也站了起来，楞是要和张丽萍换一个位置。张丽萍奇怪地问她为什么，叶宛欣这时可能也觉得自己破坏了宴会气氛，不再沉着脸，对着张丽萍莞尔一笑道：“丽萍，你和一凡年底可能就要结婚了，你让我坐你俩中间，难道我是你们的媒人吗？”

大伙又一阵哄笑，张丽萍这时痛快地起身和叶宛欣换了一个位置。她刚坐下，张一凡在一边故意仰天长叹，说自己又痛失一次和美女亲密接触的机会。他的感叹还没完，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杀猪似的哀嚎，大伙一瞧都乐得笑开了花，只见张丽萍的手正死死地掐着张一凡的胳膊。

众人都瞧着秋枫，秋枫不好意思极了，尴尬地道：“你们还不饿吗？赶紧动筷子呀~！”李达民呵呵乐道：“小秋啊，今天你是东道主，你不喊开席，我们怎么敢先动筷子？”

晚宴如期开始，李达民先站起身，端着酒杯敬大伙一杯。等一片“谢谢李总”的话音落后，李达民开始向大家隆重介绍秋枫。他介绍完毕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走到叶宛欣面前，对叶宛欣道：“小叶老师，我先敬你一杯。听说你和秋枫是大学校长，我刚才只是介绍了他现在的情况，对他在大学里的情况可一点也不知情，小叶老师给我们讲几段小秋的轶事？”

叶宛欣的脸红红的，她迟疑了一会，也端起酒杯道：“谢谢李总！只是我不大会喝酒，我就只喝这一小口可以吗？李总，秋枫虽然是我学长，可在大学时也几乎没什么交往，和陌生人也没多少区别。所以很抱歉，我还真说不出他在大学时的风流韵事。”

叶宛欣也不待李达民答应，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后又坐在了位置上。李达民也没介意，大声称赞着叶宛欣的美丽，把叶宛欣弄得更不好意思了。

秋枫的心情可没那么爽了，叶宛欣刚才的那句话，直接刺激了他。他在大学里能有什么“风流韵事”？现实中，倒真是有几段，特别是他和莉姐之间那种特别的关系。肯定是门卫老太嘴快，当叶宛欣到小湾中学找秋枫时，因为秋枫当时不在，门卫老太嘴上没遮拦，把秋枫有关的“故事”全讲给了叶宛欣听。叶宛欣没料到秋枫会变成这样的人，因此一气之下连校门都没正式进就离开了小湾中学。

秋枫认定了这个理，他好想亲口对叶宛欣解释，可他没有机会。张一凡也不知是看透了秋枫的心思，还是无意，倒真帮了秋枫一个忙。他以一种崇拜的口吻，提议秋枫给大伙讲讲他是怎么样停薪留职下海经商的。

众人一片叫好，秋枫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脑子中飞速运转了一会，剔除了那些不利他的故事情节，把自己到小湾中学受到不公正待遇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他这样避重就轻的说法，巧妙为自己开脱了门卫老太可能提到的不利因素，同时也激起了荆溪中学几个教师的共鸣，大家开始就教育系统内一些不好的现象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晚宴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

李达民真是海量，而且一看就是酒桌上久经沙场的人。他不住地敬酒，而且一直对叶宛欣不吝赞美之词。叶宛欣虽然觉得不好意思，可伸手不打笑面人，李达民的话毕竟还是听着舒服的，叶宛欣的心情也渐渐好转了起来，开始和大家小声交流起来。

秋枫好不容易钻了一个空子，趁李达民去洗手间的时机，他借着酒兴问叶宛欣道：“宛欣，你怎么会来荆溪中学工作呀？这个我真想不通，全国各地的人，有哪个不想削尖了脑袋往滨海市钻？你倒出人意料地反其道而行之。”

叶宛欣扫视了一遍大伙，放下了筷子，大大方方地道：“我来荆溪中学有什么好奇怪的？滨海市好是好，可惜就业难。与其我呆在滨海待业几年，还不如来荆溪市工作呢！好在这儿离滨海又不远，我想回家时就能回家。”

她忽然眼睛看着别处道：“曾经有人告诉过我，说是荆溪市虽然在滨海都市圈内，可文化底蕴深厚，民风淳朴、尊师重教。说真的，这些话让我心动了，也是我来滨海市的一个原因。”

其他人没听明白，可秋枫心里却敞亮着呢！他惊喜交加，没想到自己的话居然能打动叶宛欣，更是说明，叶宛欣没有回他的信件，并不代表叶宛欣没有看过他的信。秋枫迟疑了一会，惴惴不安地问道：“宛欣，那你前天去小湾中学干什么？那儿可是我的学校，你要是提前吱一声么，我早早就在那儿恭候你了，肯定要让你尝尝小湾镇最好吃的风味小吃。”

叶宛欣有些不悦地道：“我去小湾中学一定要有什么大事吗？秋枫，你是我学长，我到荆溪中学已经几个月了，抽空去拜访一下学长有什么不可以吗？要是我知道你就在我们荆溪中学的校办企业内，我还用得着去跑一趟小湾中学吗？可惜，这一趟去小湾中学，我真是后悔……”

秋枫这下真急了，他猛地仰脖喝了一口酒后，对着叶宛欣粗声粗气地说道：“宛欣，这里民风淳朴，那只是“曾经”。现在不是搞改革开放吗？这些年荆溪市的变化，连我这个土生土长在这里的人都快要认不出了。我们那门卫老头老太，人是好人，只是喜欢打听别人隐私，还胡加猜测。宛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喝茶。你是从滨海市来我们这儿的，对我们这儿太不了解了。”

叶宛欣以一种奇怪的眼光斜着他道：“我对荆溪市真的很陌生吗？你或许早忘了，我曾经说过，我骨子里有荆溪人的血统呢！”

第072章 送叶宛欣回家

秋枫想起了这事，在临安指南村偶遇叶宛欣时，她确实这么说过。酒桌上大家的好奇追问下，叶宛欣大大方方地简要介绍了自己的家庭情况。虽然她的父母都在新疆的石河子市，可父亲是滨海市知青，母亲是荆溪市知青，父母因为无法同时调回同一城市，又不愿分居两地，故而毅然选择了放弃回城的机会，同时留在了石河子市，而只是把女儿叶宛欣送回了滨海市。

叶宛欣之所以选择从滨海来荆溪市工作，那是因为荆溪市还有她姑姑在。叶宛欣每周双休都到姑姑家小住，只是平时她不想麻烦姑姑而留在学校宿舍内。秋枫听到这儿，迟疑了一下说道：“宛欣，那今天晚饭结束后，你不是还要回到你姑姑家吗？我送你好吗？”

叶宛欣微微一笑，礼貌地拒绝了秋枫的建议。李达民在边上呵呵乐道：“小叶老师，我们荆溪市可不比你们滨海大都市，夜里就没有公交车了，真要打的，你一个漂亮女孩子大家也不大放心你。这样吧，小秋既然要送你，那我今天就做一次你们的司机好了。”

李达民的话大出众人意料，谁也没料到一个堂堂电脑公司的董事长，竟然肯为一下属做司机。叶宛欣也是出其不意，她虽然也婉拒，可毕竟李达民是秋枫的老板，主动提出这个要求，她也不好意思断然拒绝，在推辞了几番后，由于李达民的坚持，叶宛欣只得以“谢谢李总”这话，默默地接受了秋枫与李达民的请求。

秋枫自是大喜过望，对自己这位老板心中顿时充满了感激。就在各人心生欢喜之时，张一凡突然问叶宛欣道：“宛欣！嘿嘿，既然你说大家都这么称呼你，那我也这样叫啦！小秋经理问过你，说你为什么到小湾中学去，却没进校园就回头了。你到现在还没回答呢！我想我们大家都很好奇，小秋经理肯定更想知道答案，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叶宛欣怔了一怔，脸上随即露出了一丝不悦。她见大家的目光都盯着她，只能皱着眉头轻轻说道：“哪有这么复杂？只是门卫大妈说秋枫不在学校，我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所以就离开了。我请假去小湾中学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知道小湾中学有一个我的学长在，而且听我学长介绍过，说是小湾镇民风淳朴，学校的师生也特别好，所以才想去看一下。”

张一凡笑嘻嘻地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你的学长不是小秋经理。只是你们大学时是怎么认识的？宛欣，你心目中的学长是什么样子的？”

叶宛欣迟疑了一下道：“大学里，我又不是和秋枫学长同届的，几乎没什么接触，只是见过一两次而已。还是去年秋枫学长有次偶遇我，大家才建立了联系，我也从他的信中知道了小湾中学。至于印象嘛，我认为我的学长应该是淳朴忠厚的，而且是一个有奋进心的男孩。”

张一凡“哟”了一声道：“原来你们早就一直在通信啊？以后可不用那么麻烦了，宛欣，你已经有了手机，小秋经理原来卖过bb机，现在又在电脑公司工作，配一只手机也是芝麻大的小事，有什么事大家可经常手机联络了。”

叶宛欣尴尬地道：“喂，张一凡，哪有你这么想的？我配手机，只是为了和滨海的奶奶还有石河子市的父母平时能多加联系，可不是为了与秋枫学长通讯的。哎，要不是学校办公室的电话只能接不能打，我才舍不得买手机呢！”

张一凡狡黠地道：“宛欣，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办公室的电话能拔打外线了。这几天，好多老师经常和亲人朋友们煲电话粥呢！”

叶宛欣惊讶极了，她怔了好一会才道：“这不大可能吧？难道是校领导突然变大方了？可是，我见办公室的电话机仍是被锁着的，连拔号键都摸不到，这怎么能打外线电话？”

张一凡呵呵乐道：“宛欣，这得怪你的学长。小秋经理那天在我们办公室装机时，传授给了我们一项绝技，完全可以不用拔号键拔打外线电话。宛欣，你想不想学会？礼拜一来了，你请我吃早餐，我就把这法子教给你。”

张丽萍在一边是就脸色不悦了，她狠狠地掐了张一凡一把。张一凡痛得像杀猪似的嚎叫，张丽萍气咻咻地道：“张一凡你这个混蛋，痛死你拉倒。你那拔打电话的秘诀是谁教你的？不是跟小秋经理学的吗？宛欣真想学这个秘诀，用得着你来教她？”

她一顿训斥已经让张一凡很难看了，可她仍没停下的意思，当众训斥张一凡比女人还三八，一直打听小秋经理与叶宛欣之间的隐私。她把张一凡训斥得胀红了脸，几乎快要抬不起头了。

晚宴虽然有好多小插曲，但基本氛围还是愉快的。晚安结束后，秋枫在大厅前台买单时，李达民已经在酒店门口发动了自己的车，等候着秋枫与叶宛欣上车。

两人和其他几位同事告别后，都上了李达民的车。只是叶宛欣不再说话，也刻意与秋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秋枫实在忍不住了，试探道：“宛欣，我想知道你那天到我们学校去又离开的真正原因！我知道，刚才酒桌上的那番话，你只是应付张一凡的。”

叶宛欣“哼”了一声道：“秋枫，你忘了刚才张丽萍是如何教育张一凡的？她说了，不要随意打听别人的隐私！秋枫，真相我其实已经过你了，你还盯着我问干嘛？”

秋枫生怕开车的李达民听见，压低声音道：“宛欣，我才不相信这就是真相呢！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门卫老太编排了我许多是非，所以你听后心里不痛快这才离开了？”

叶宛欣冷冷地道：“秋枫，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门卫老太说你干嘛？何况你有什么事，与我有关系吗？随便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心里不痛快的。怎么生活，是你的权利与选择，我可没法左右你的。”

她忽然凑近点秋枫，也似怕被李达民听见似的，低声道：“秋枫，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其实我已经回答过了。秋枫，你是我学长，是一个聪慧过人的人，你要是连我的答案都听不懂了，你还是那个你自己吗？”

秋枫怔住了，他不敢再多问，而是努力回忆着酒桌上叶宛欣的每一句话。忽然，他终于想到了，叶宛欣回答张一凡她心目中的学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其实就是叶宛欣的答案。这也正说明了，叶宛欣已经从门卫老太处基本了解了秋枫的真实情况，对于秋枫这两年的变化实在是失望极了。

两人不再说话，李达民在后视镜里瞄了他们几眼道：“小叶老师，今天的晚饭好吃吗？”叶宛欣“嗯”了一声道：“嗯，谢谢李总！荆溪大酒店是市里第一家也是目前唯一一家星级酒店，那还用得着说吗？荆溪大酒店就是我们宜兴最好的，厨师们的手艺那可没得说，全都是一流。”

李达民呵呵乐道：“小叶老师，你喜欢就行。只是我得提醒你，今天的晚饭你不用感谢我，你要谢谢小秋经理。她为了能招待好学妹，那也是拼了。只是荆溪酒店消费档次着实太高，小秋经理可没这个能力消费得起。小叶老师，小秋经理是我们公司唯一的技术型人才，我生怕他哪一天跳槽了，我这的业务就没法开展了。为了留住小秋经理，我已经决定了，凡是以后小叶老师想吃美食了，或者要陪小叶老师去哪儿逛逛玩玩，只管向我开口，只要我不出差，基本会一口答应你们的。”

秋枫一听，连连感谢。叶宛欣却皱起了眉头，她客气地道：“谢谢李总的美意！只是我度不是一个吃货，而且你我也是刚刚才认识，怎么能平白无故让你为我们破费？”

李达民连声说着“没关系”，秋枫却是心中狂喜不已。他不肯失去这个机会，半真半假地询问李达民，是不是真的会这样做！李达民自是笑容可掬地点头答应，可叶宛欣却不乐意了，坚持说自己并不需要李总的赞助，又对着秋枫气咻咻地道：“喂！秋枫，你们李总是答应了，可是，我是不会去的，你要是嘴馋了，你就自个儿跟着李总混。”

秋枫尴尬得不知说啥好，这时，叶宛欣突然叫停了轿车，对着李达民道：“李总，谢谢你送我到家！我下车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头吧！谢谢你们！”

秋枫这时终于找到了机会，他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四周，很担心的样子对叶宛欣道：“宛欣，这个路灯这么少，你一个人回家有很大的风险。宛欣，还是让李总直接送到你家门口吧！”

叶宛欣坚持要下车，她的理由是，一个女孩子是不会随便向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住址的。这话让秋枫顿时气泄，说明他秋枫在叶宛欣的眼里，压根就不像学长，而更多是像一个精明的商人或是社会上的小混混。

可任凭他和李达民怎么劝说，叶宛欣这次却是很坚决，说是自己的姑姑家就在附近，还有几步路就可到姑姑家，根本就不用他们送了。

第073章 7话费单子

虽然很遗憾没把叶宛欣送到她姑姑家，甚至知道她姑姑家就在附近却不知具体地址，但秋枫那颗失落的心也终于得到了点安慰。他望着叶宛欣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人行道绿荫处，忽然觉得能这样近距离感受着心中的女神，即使夜色再漆黑，也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幸福。

只是从第二天起，秋枫经常有意无意地在校门口转悠，也不时地会偶遇叶宛欣。秋枫心头甜滋滋的，他自以为是地认为，叶宛欣不再刻意回避他，是她的态度起了变化。更让他开心的是，虽然张丽萍不再打达民公司的电话请秋枫前去修电脑了，但张一凡但经常亲自前来电脑公司邀请秋枫到他办公室坐坐，传授些电脑常识给他。

秋枫很感激张一凡，知道他是有意识这样给他创造机会见叶宛欣的。好在叶宛欣也不再排斥，对秋枫的态度也好转了起来，真像是在对待学长一般。也就是借着和叶宛欣接近的机会，秋枫多次邀请叶宛欣和他一起共餐，当然，叶宛欣每次都忘了不叫上几个同事，这也让秋枫感觉有些憋屈。

既然寻不到空当与叶宛欣解释，秋枫就借荆溪中学几个老师对下海创业的老师的好奇心，借着说自己以前的故事的机会，委婉地向叶宛欣解释外界对他的许多误会与流言。叶宛欣总似不在意的样子，但从她日益会展的眉目间，秋枫知道自己的解释已经有了作用。当然，说到男女之间的事时，秋枫还是刻意回避的，因为他不想对叶宛欣说谎，毕竟他和莉姐确实有一种特殊的关系。

他故意忽略这一点，却没觉得自己有多虚伪，也是因为自从他跑到荆溪市里发展后，莉姐与他的关系也日渐疏远，几乎没来打扰过秋枫。

很快又到了秋高气爽的时候，荆溪中学校园里的景色已经很迷人，可秋枫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他提议是不是可以大家一起出去秋游，这建议刚一出口便立即得到了张一凡等人的响应。

叶宛欣这次竟然欣然答应，这让秋枫兴奋得就像少时要过年了一样。他更没想到的是，李达民在得知秋枫他们的出游计划后，居然也说要和他们一起外出，而且由他来承包大家的费用。秋枫怎么会不开心？他虽然在电脑公司上班，可李达民只发了那么一点点生活费，而且总是不按时，电脑公司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独秋枫仍在坚持着。

好不容易有一次李达民要主动发工资了，可一结算，秋枫非但没有一分钱进账，还差了李达民不少钱。虽然平时有不少社会上的朋友前来找秋枫喝酒，也用掉他不少钱，但最主要的开销，还是他时不时在邀请叶宛欣和她的同事们的酒宴。李达民们也特别支持秋枫，虽然工资不发，可平时秋枫只要请客，李达民总是爽快地拿出私人的钱借给秋枫，当然，这酒局自然也少不了李达民了。

因此，到了发工资的时候，秋枫的透支超过收入，那自然就是很正常的了。这次他提出秋枫，本想着再开口向李达民透支一点工资，没想到李达民主动提出随行并且承包所有费用，这简直是天赐良机，令秋枫莫名地兴奋。

只是在他们正式出游前，元旦前夕还是发生了一桩令人不愉快的事。那一次秋枫邀请叶宛欣时，叶宛欣并没有出现在晚宴上，只有张丽萍与张一凡两人陪伴秋枫过了一个失落的不愉快的夜晚。

张丽萍告诉秋枫，在放学前的教师例行大会上，老校长狠狠地批评了叶宛欣。秋枫大感震惊，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张丽萍呶着嘴道：“小秋经理，这事你还是问张一凡吧！”

张一凡有点尴尬，可隔了好一会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小秋经理，我们办公室的电话机是锁着拔号盘的，其他办公室也一样，只有校长室和教导处的电话机是不锁的，这一直是我们学校的惯例，表面上是说要让老师们安心教学，与外界少联系，可实质上大伙都明白，这是领导舍不得每月支出巨额话费，因为才让木匠做了盒子上了锁，只许接不许打。可这两月，电话费激增，老校长也慌了神，赶紧派人到电话局查话费单子。”

秋枫讶然地道：“这么说话费单查出来，都是叶宛欣打的了？你们校长怎么能这样？这么多教师，就算有人偷打电话，也不能一口咬定是叶宛欣打的吧？”

张丽萍这时忍不住插话道：“小秋经理，这就得怪你了。是你在我们办公室露了一手，怎么样在锁了拔号盘的电话机上打电话。这下好了，仅我们办公室打几只电话也问题不大，可你这个宝贝徒弟学会后，四处炫耀，搞得全校的教师都知道了这个秘密，暗中有机会都偷偷打电话，可能就只瞒过了几个领导吧。”

秋枫想起了这事，不觉后悔极了。可他仍不甘心地道：“就算大家都偷打电话，产生的巨额话费，也不能算在叶宛欣头上吧？她在我们这里除了一个姑姑，又没别的亲戚，怎么可能会打这么多电话？再说了，她不是自己还有手机吗？宛欣一直比较知趣，又比较低调，她几乎不打我公司电话，难得打一次，还是用她自己手机打的。”

张丽萍点点头道：“对呀，我们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可调查此事的是俞副校长，他去电话局拉单子后，发现话费特别高的原因，都是外地长途电话。我们学校里的教师，基本都是我们荆溪本地的，哪有这么多长途电话？”

秋枫“啊”了一声道：“这么说话费单子上的长途，基本都是滨海的了？”张丽萍点点头道：“是的，而且还有一些电话特别贵，是打到新疆石河子市的。”

这一下秋枫明白了，本来打电话到滨海的人选，除了叶宛欣，不止是秋枫，估计是荆溪中学全体老师也难想到第二个人；再加上石河子市这四字，那两个条件合在一起，除了叶宛欣，恐怕不要说荆溪中学了，就算是整个荆溪市，只怕也难找出第二个。

他无语了好一会道：“那个调查的俞副校长，就是上次在办公室要叶宛欣去陪领导喝酒的那个吧？我看到这人就恶心，他哪还像个为教育出力的校长？估计就是那天叶宛欣拒绝了前去陪酒，他怀恨在心，所以这次才打击报复。”

张丽萍道：“小秋经理，这也不能完全怪俞副校长吧？他只是奉老校长之命去电话局拉单子。再说了，就算是俞副校长要打击报复叶宛欣，他也得有理由呀！单子上密密麻麻的滨海市与石河子市的长途电话，我们就算都想帮叶宛欣开脱，也已经失去了基本的理由呀！”

张一凡在一边对着秋枫挤了挤眼，神秘兮兮地道：“小秋经理，我们校长会议上还批评到你了，已经关照过门卫，以后除非是电脑真出了大毛病，由达民电脑公司的李总安排秋枫到学校来的，平时不得让秋枫进入校园。”

秋枫气得一拍桌子，大吼一声道：“你们校长也太过分了！你们学校内部的事，怎么能扯到我头上？我连进荆溪中学校门的资格也没了？哼，他们要真这样说了，以后电脑坏了，求我我也不乐意去修了。”

张一凡笑吟吟地道：“小秋经理息怒！你没听清吗？校长是说除非电脑发生了大故障！嘿嘿，这话你应该理解了，关键时刻他们还是离不开你哇！”

张丽萍瞪了一眼张一凡道：“就你会说？你没见别处修电脑，上个门至少得支付三十元服务费吧？我们学校教师多电脑多，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小毛病，有的甚至不是毛病，只是操作者不懂，我们都一个电话把小秋经理叫来了。他收过我们维修费和服务费吗？这要是让他们李总知道了，还指不得要把小秋经理骂到狗血喷头呢！”

秋枫“嗯”了一声道：“确实是这样！上个月，我接到武警部队的电话，去给他们修一台打字用的电脑。你们猜怎么着？我到了那久，一眼就发现问题了。可能是当兵的比较好动吧，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无意中碰到了桌子，不巧把卡在桌腿边的电源刮了下来。没有了电，这电脑当然开不出了。我把插头一插，所谓的故障立马解决了。”

张丽萍惊讶得张大了嘴，情不自禁地对秋枫翘起了大拇指。张一凡却笑嘻嘻地道：“丽萍，你别以为小秋经理没收钱而去当拥军了。他这阵子请叶宛欣吃了这么多饭，工资再高么手头也拮据了。部队可是一个富得流油的地方，我猜秋枫不但收了三十元服务费，还收了部队送他的礼品呢！”

秋枫嘿嘿地笑了两下，得意地道：“一凡这家伙还真猜中了我的心思！只是我当时若插插头的话，就不好意思再收他们钱了。你们猜我怎么着？收了部队的钱，还拿了他们的礼，对方还一个劲地感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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