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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


第一节 士兵

初秋的时节,已有几分凉意。厚重的云层死死地黏挂在空中,使得沉闷的天幕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压抑的阴暗气息。那本该照射到地面,带来无限温暖的和煦阳光,也被这种完全由气体形成的自然阻碍彻底隔绝。只能透过那一片黑灰色的云朵,从相对较为淡薄的地方,勉强散出一点点略带青亮的朦胧。

林翔趴在略带潮湿的地面,迷彩作战服上沾满了褐黄色的泥浆。乍看上去,整个人与周围的环境已经融为一体。只有那双隐藏在乱石瓦砾间,被各种杂物所掩盖的深邃眼睛里,隐隐放射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与兴奋。

他死死地盯着正前方约莫二十米左右的街口。那里是两条大路的垂直交汇点,也是离开这座已经被死亡占据,到处都充斥着腐烂与恶臭气息城市的必经之地。

放置在街口中央,用红白漆料涂刷成条纹的圆形交通指挥台,已经被掀到了一边。代替它的,则是两个体形干瘦,腰身略显几分佝偻的人。他们就这样来回逡巡着,用阴狠残忍的目光,扫视着自己所能看到的每一个角落。

咽下一口略为干粘的唾液,用这样的方法慢慢浸润着渴水的喉咙。林翔的手,也下意识地抓紧了握在掌中的匕。

不杀掉这两个人,就无法通过这道街口。何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其实已经不能再算做人类。

所有的婴孩在诞生之初,都有两只完好无损的手臂。可是,这样的生物衡量标准就目前而言,已经不再适用。因为,“他们”左臂前端五只本该能够伸曲的指头,早已被一把弯月形状的坚硬甲刃所代替。那薄薄的刃锋上,还淡淡地闪烁着一层朦胧的光晕。。。。。。

二零一五年九月十一日,是人类历史上值得纪念的日子。

“现二号”航天飞机,带着“旅行者”号太空探测器从宇宙深处重返地球。科学家们在惊讶于那一张张前所未闻太空照片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四名返回地球的宇航员体内,已经被一种不知名的病菌所感染。

一周以后,从北美休斯顿传来消息:正在休假中的宇航员们突然狂性大,将自己的家人全部杀死后,又分别袭击了当地几所医院和学校。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这种奇怪的病毒开始在人类社会迅传播。把一个个正常的人类彻底变成狂暴的野兽,嗜血的生物。。。。。。

半个月前,林翔所在的6军第七十五步兵师受命进驻昆明,保护市民从已被感染的区域安全撤离。那个时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近万名受过严格训练的6军士兵,竟然会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被这些变异生物杀得干干净净。

林翔是幸运的。在整个中队被变异人围歼的时候,他被队长救下。两个人顺着肮脏的下水道一直逃到了城郊。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亲手砍下了队长的脑袋。

队长是个三十来岁的西北汉子,豪爽、直率。说话时,总喜欢大笑几声。可是,自从肩膀被变异人咬了一口之后,他那张紫膛阔方脸上,就再也没有了半点笑容。

每一个变异人,都是一个活的病毒传播体。

无论是轻微的咬伤,或者被它们用手刀杀死。所有与之沾染的生物,无一例外都会成为新的病毒寄主。从伤口进入体内的病毒,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急剧分裂并且占据寄主的整个身体。从而以这样的方式,制造出一个新的变异者。

林翔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许多战友明明已经死在变异人的刀下,却在数个小时以后,又从尸堆里重新爬起。除了完全异化成角质骨刃的左臂外,他们的身体特征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然而,那一双双略带迷惘眼睛里所放射出的,却是无比残忍的血样红光。

不杀队长,死的,就是自己。。。。。。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决不会用肮脏的污泥涂满全身。更不会在散着恶心臭味的粪便里浸泡。可是,林翔却偏偏这样做了。他知道:与活命相比,肮脏与恶臭,其实算不了什么。

就这样,当他用连壁虎也望尘莫及的缓慢度,极有耐心地花了近六个钟头的时间,完成了从下水道窖井爬出,匍匐行进到距离街口不过数十米距离位置的时候。戒备森严的变异人,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团形状莫名,且有几只苍蝇来回盘旋的污物下面,竟然掩盖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越过街道,对面的那片空地上,就是进攻前部队物资的囤积点。林翔记得,那里有好几辆加满油的军用吉普。这些怪物的身手再敏捷,也无法用双腿跑过四个轮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等。等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足以让自己逃出生天的机会。

也许是因为病毒的作用吧!变异人的单体战斗能力极强。它们的腿脚能够轻易跃出十数米远的距离,配合左臂的角质骨刃,可以从空中斩击任何生物。更可怕的是,异化后的身体已经不再和人类具有任何共同点。它们变得非常坚韧且拥有难以置信的再生能力。子弹打在上面,不过几分钟的光景伤口就能完全愈合。如果没有大口径重火力武器,单凭普通的枪弹,必须直接命中心脏或者头部这样的要害,才有可能一击毙命。

林翔身上,除了一把波刃格斗匕外,还有一把剩余四颗子弹的m98F制式手枪。

独自面对两名变异人,无疑是在找死。只有等待其中之一落单,或者两只怪物都离开。。。。。。虽然,这样的愿望听上去,似乎不太可能。

从病毒扩散的那天起,变异人就已经占领了整个昆明城。可是,让林翔感到疑惑的是,这些怪物好像并不急于进攻附近的城市。而是分成一个个小队,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和边缘地带巡逻着。

它们究竟想干什么?

林翔猜不透,也不愿意去猜。除了活命,他的脑子里已经无法再思考更多的问题。。。。。。

忽然,身体紧贴地面的他,感到一种从远处传来的轻微震动。随着呼啸半空中而至的气流,更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达轰鸣声。

这令他觉得很是惊讶————城市已经被变异人所占据。是谁如此大胆,在这种时候冲进城来?

难道,是6军的增援部队?

强压下内心的疑惑和狂喜,林翔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乱石堆中。在没有确认来者身份之前,他绝对不会有所动作。毕竟,活命的机会,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变异人显然也现了街道远处的动静。它们相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猫下腰,飞快地窜行到一辆废弃的“夏利”轿车背后。用充满敌意且无比冰冷的目光,默默地注视着道路尽头。

在震动的作用下,松散的砂粒从破裂的混凝土块上瑟擞着抖落直下。一队用作战迷彩涂装的军用车辆,也从马路的另外一端急驶来。为的轻型突击车引擎盖上,醒目地印着一只用作6军标志的红底镶黄边五角星图案。

临近街口的时候,车队缓缓停住。三辆载有重型机枪的突击吉普形成一个“品”字,把一辆轮式轻型步兵战车团团围在中间。随着装甲车盖的开启,从坚固的车舱里,跳下几名荷枪实弹的联邦军人,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小心————”

就在林翔从藏身处飞跃而起,并且大喊着出预警的同时,两名神情阴鸷的变异人也从车厢背后跳出。利用强壮后肢蹬踩地面获得的巨大推力,挥舞着已经异化成为骨刃的左臂,朝着突击车上手足无措的士兵头顶狠狠斩下。

这一切生得实在太快。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距离如此之近的地方,竟然隐藏着两只可怕的杀物。尤其是它们那种鬼魅般的度,还有突然动攻击的方式,只让车上操握机枪的士兵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锋利的骨刃从自己胸前顺穿而过,把柔软的肌肉和内脏活活绞成碎末,那种无法忍受的剧痛顺着神经末梢一直传递到大脑的时候。他这才忽然现————原来,自己已经死了。

遭遇突然袭击的时候,人脑总会有短暂的瞬间陷于停顿状态。这一过程虽然仅仅只有几秒,甚至更短。但是,却足以致命。

林翔死死地咬紧下唇,一面急飞奔,一面瞄准目标的心脏和头部,飞快地扣动手枪的扳机。刚入城的时候,很多战友都是在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度极快的变异人活活杀死。想要对付这些可怕的怪物,除了直接命中要害,只能是依靠子弹强大的冲击力量迟滞它们的攻之后,再集中火力将之击杀。

九毫米口径的手枪弹头威力极大。一只下颌被命中的变异人,当场被打得仰面翻过身去。另外一只肩、腹各中一弹的怪物,仅仅只是略微晃了晃身形,又再次高高举起沾满鲜红的骨刃,朝着距离最近的士兵狠命刺去。

“哒哒哒哒————”

突如其来的枪弹迟滞虽然不到两秒,可是对于活着的人们来说已经足够。惊骇之下,士兵们纷纷掉转枪口,将无数颗子弹朝着变异人暴雨般地倾泻过来。把想要重新跃起的它,活活打成一面满是血洞的人形筛子。

冲到近前的林翔铁青着脸,一言不地走到躺卧在地面,已经无法动弹的变异人身前,纂紧匕朝着对方喉颈狠狠劈下。在肌肉和骨头清脆的割裂声中,那只已经没有半点生气的恐怖之头,彻底脱离了原来的身体。

“对于这些家伙,子弹不一定致命。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砸烂它们的脑袋,碾碎它们的心脏————”

望着浑身上下满是血泥污垢的林翔,一名年纪约莫四十上下,身材魁梧,肩膀上扛着上校标志的军官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以略带感激且命令式的口吻说道:“谢谢!士兵,请表明你的身份及部队番号。”

“6军七十五步兵师第六大队,辖下十六作战小队二等兵林翔。”

简单地回了个礼,林翔毫不客气地拉开突击车上死亡士兵的尸身,拿起散落在一旁的m5g43冲锋枪。飞快地问道:“你们呢?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我们是第六十四机动部队亚洲区属分队。”上校略微点了点头,顺势又问了一句:“你们的师部在哪儿,能带我们去吗?”

很简单的两句话,却使得林翔听了,只觉得一阵愕然。

六十四机动部队,是一支完全由特种士兵组成的精锐部队,也是中国6军的精华所在。该部队成员的选择标准极其严苛。入选概率几乎达到了万里挑一。即便如此,能够跻身于其中成为该部队的一名成员,仍是所有军人最大的梦想。

“精锐”这两个字,也许仅仅只是针对人类而言。面对凶残嗜血且完全陌生的变异生物的时候,再优秀的军人,也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些全新的对手。

突击车上那名猝不及防之下被杀的士兵,就是最好的例证。显然,他们并没有和那些怪物对阵的经验。

不过,在知晓对方身份的同时,林翔的脑子里也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师部?你要找我们的师部?”

上校点了点头:“我们有重要任务,必须得到七十五步兵师的全力配合。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也是附近地区唯一成建制的联邦部队。”

“配合。。。。。。哈哈哈哈————”

忽然,从林翔的口中爆出一阵神经质般的惨笑:“看来,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师部。。。。。。整个七十五师都打没了,哪儿还有什么师部?说实话,在这该死的鬼地方呆了这么久,你们是我几周以来,看见的唯一正常的人类。”

“你说什么?”闻言,上校脸上的神情一变:“七十五步兵师已经全军覆没?这。。。。。。这是真的吗?”

“全军覆没?嘿嘿嘿嘿!至少,我的运气还不错,算得上是一名侥幸的生还者。”望着周围满面惊骇的人们,林翔狠狠咬了咬牙,以急促且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如果你们还想活命的话,那么现在就必须撤离这座城市。”

第二节 伤口

说着,他把手上的m5g43冲锋枪朝肩膀一挎,摸出斜插在胁下的匕,揪起突击车上死亡士兵的尸,便要朝咽喉刺下。

“你想干什么?快把他放下————”

数声怒吼,外加一片枪栓拉挂出的清脆金属碰撞,顿时从林翔的身侧纷纷出。所有军人的眼中,都放射出无比愤怒的目光。手中的武器,也无一例外都把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他的身体。

“我猜得没错。你们的确没有和这些怪物打过交道————”

林翔冷笑一声,也不辨解。只是摇了摇头,从突击车上弯腰跳下。猛然抓起死亡士兵垂落在车门前的左臂,用匕“哧啦”一下挑开战斗服的袖口。紧扣住死者的手腕高高举起。厉声喝道:“睁大眼睛看清楚,我并没有想要侮辱死者的意思。再过几个小时,他就会从这里重新爬起,变成和那些家伙完全一样的怪物。他已经不再我们的战友。而是一个异类,一个被病毒感染后,彻底丧失自我的变异人————”

场中一片哑然。人们的额角在渗出点点冷汗的同时,眼角也在下意识地抽搐着。林翔没有说谎:死者的左臂已经变得一片漆黑。肘际部分也呈现出诡异的扁平形状。至于手腕最前端五个原本分离开的指头,则完全合并在一起。裹附于其上的肌肉和皮肤似乎正在缓慢地融化着,把整只臂形彻底改变成为一把略带弯曲的刃形器物。

人们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口中的两排牙齿,也在不受控制地相互撞击着。出阵阵极有节奏且清脆无比的“得得”声。而且,这种因为肌肉骤然收缩引起的神经反射,频率也越急促起来。从最初的手指开始,进而慢慢延伸到胳膊、肩膀。。。。。。最后,是整个身体。

身为联邦最精锐的士兵,他们早已看穿了生死。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害怕,不会恐惧。尤其是望着曾经熟悉的同伴在缓慢地变化着,联想起自己也可能遭遇相同命运的时候。那种自内心的冰冷和绝望,足以使得最坚强的士兵,彻底丧失所有的理智。。。。。。

“医护兵,拿麻醉剂来。快————”

上校在所有人中的反应最为迅。就在医护兵从车舱里跑出,跌跌撞撞把红色“十”字皮箱放在地上的同时。他也飞快地掀起箱盖,从中取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大号针筒,照准死者脖颈上凸起的血管狠狠刺下,将管壁中多达数百毫升的透明药液全部挤压进去。

“你们的任务,就是活捉变异人?”望着正用手铐把死尸栓紧的上校,林翔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

“我的任务只是和七十五师取得联系。不过,如果得到一个**样本,军部就能针对它们的弱点,开出更好的武器和战术。死的人,也会因此更少。”上校擦了一把额角渗出的汗水,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你一路护送到集团军总部。这里所生的一切,对于所有士兵都有着莫大的意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翔默默地点了点头,从突击车上取下一条指头粗细的铁链。从死尸的腹部开始,一圈圈环绕着将之紧紧捆绑在车厢后部。末了,又从修理箱中拿出一卷粗大的铁丝。把尸体口部与脖颈死死地扣合在一起,使之再也无法动弹后,这才跃身跳进了车厢。

“这些怪物,会比你想象中恐怖得多。绑紧一些,我们自己也安全。”

坐在飞驰的突击车上,望着旁边觉得似有多余的上校,林翔忽然感到几周以来前所未有的轻松。神经长时间保持高度紧张的他浑身一阵酸软疲惫。曾经被生存思维强行压制的饥饿,也在胃袋里阵阵回泛的酸水中,拼命叫嚣着自己最原始的**。

“有什么吃的吗?”

一个坐在车厢对面,面皮白净的年轻中尉军官,友好地递过自己的水壶和一份标准军用口粮。飞快地撕开食品袋上的包装,林翔把头沉埋在其中,闭上双眼久久地闻嗅着那股令人垂涎的香气。良久,这才用颤抖的手指,抓起一块压缩饼干塞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起来。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怎么不多吃点儿?”望着刚刚吞下一块饼干后,又把所有食物放回袋子里的林翔。中尉不禁有些奇怪。

“从前天到现在,我只吃过几条蚯蚓。幸好,还有足够的水喝。不然的话,渴也渴死了。”

林翔神情淡然地舔了舔嘴角的饼干屑:“肚子肯定还装得下。只是,我却不敢再吃了。一来,突然膨胀胃受不了。二来,饿着还有精神。吃饱了就只想睡觉。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

听到这里,默不作声的上校暗自点了点头。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可是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尤其是在饿了几天,突然看到大量食物摆在面前的时候。能够控制住内心**保持理智的人,无疑有着常人难以比及的果决和毅力。

这是一个优秀的士兵。更难得的是,也是一名从尸山血海中挣扎爬出的军人,完全堪称联邦军中的精英。这次回去,不知道军部会下什么样的嘉奖。。。。。

就在上校陷入沉思的时候,从突击车前座忽然传来一阵惊叫:“所有人戒备,前面有情况。”

几辆报废的汽车,歪七竖八地横拦在道路的尽头。四名身材干瘦,背膝微屈,面色惨白得像死尸一般的变异人,正拖着臂端沉重的黑色手刃,分立着双腿站在大路中央。毫无感情可言的冰冷目光,正从那一双双被无数血丝所缠绕,圆鼓外凸的狰狞之眼中肆无忌惮地放射出来。

“加大马力,冲过去。”反应极快的上校,敏捷地将手中的m5g43架进车顶的射击孔,朝前座的驾驶兵大声命令着。

“。。。。。。他们。。。。。。他们可都是平民啊。。。。。。”闻言,紧握方向盘的士兵面有难色。陡然间,疾驰的车也隐隐平缓下来。

士兵并没有看错。四名变异人,除了其中之一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警察制服外,另外三人均为普通平民的衣着。尤其是站在大路外侧的那个,上身斜搭着满是脏污的破烂吊带,腰臀上围系着一条被血液浸湿后复又干透,状如枯萎树皮的蓝墨牛仔裙,腿上丝袜已被勾扯出无数破口,胸前更高高鼓耸起两团球形半圆的变异体,显然就是一名女子。

“他们已经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更不是什么所谓的平民。而是一群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怪物。”林翔一个虎跃跳上车内的机枪座,把枪口猛然甩向道路的侧面,冲着有些犹豫的驾驶兵怒声吼道:“如果你不想变成他们中的一员,那就给我冲快点————”

这就是老兵和新人的区别。当头棒喝之下,驾驶兵一个激灵。拼尽力气狠狠踩下油门。在马达震耳欲聋的轰鸣中,突击车如同脱膛而出的炮弹,朝着百米开外的道口猛冲过去。

变异人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它们朝前倾斜着身体,用微屈着探伸出来的右臂保持必要的平衡。足尖略一点地,敏捷的身形便已带着巨大的反蹬惯性,朝着各自锁定的目标直扑而来。

“弹幕攻击,绝对不能让它们靠近车身————”

怒吼声中,林翔的双手飞快地操握住机枪的托柄,把一连串杀伤力巨大的子弹密集地射出去。当即,在突击车行进的正面方向,结成一道由死亡控制的炽火扇形。

不能与单体作战力量强悍的变异人肉搏。只能利用子弹贯穿力道带来的反滞作用,稍微迟缓对方攻击的度。然后,再集中火力将其一举灭杀。这是他从无数名死去的战友身上,一次次历经证明得出的最宝贵经验。大量武器共同构成的密集弹幕,在突围的情况下更加显得尤为重要。

大口径机枪子弹打在身上,顿时爆开一个个状如酒盅大小的粗大血洞。从外溢流淌而出的黑浓腥血里,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混杂于其中的散碎肉末和雪白骨片。然而,对于常人几近致命的严重创伤,在变异人身上却毫无作用。它们只是在子弹的强大冲击力下,略微晃了晃身形。便又重新调整姿势,加快脚下度,如同掠空而过的食腐鹰鹫一般,再次扑向随时可能逃跑的猎物。

士兵们分站在敞蓬车厢的两边,用各自手中的武器拼命倾泻着子弹。按照实际的军衔,怎么也轮不到林翔号施令。可是他们却无一例外按照他的要求,在车身周围飞快地构筑起一道绵密的弹幕。

在这种时候,一个老兵的经验,远比一名将军的命令更加有效。

占据人体的病毒,似乎也继承了人类原有的智慧。就在为两名变异人被无数子弹洞穿,如同两块千创百孔的破布被硬甩到街边墙角的同时,尾随其后的另外两头怪物则从地面高高跃起。以斜刺的方式,将锐利昂长的骨刃朝着空无遮拦的车厢狠劈而下。

“小心上面————”

准确地捕捉到对方异动的林翔,以最快的度掉转机枪射口。脱膛而出的子弹射极高。在这种无法抗拒的机械力量面前,想要趁乱偷袭的变异人还未落下身来,就已经在半空中被打得血肉横飞。见状,心有余悸的驾驶兵猛然狠踩一脚油门。风驰电掣般地从零乱的街道上直冲而过。

这一下,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车厢内毫无防备的士兵们纷纷被震得东倒西歪。来不及保持平衡的林翔更是被直接甩到一边。只是,当他用手肘支撑着身体,跪爬着重新站起的时候。眼里深陷于黑暷间的瞳孔,也骤然紧缩成为针尖般的细芒。

捆绑在车厢尾部的死亡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复活。它在拼命挣扎着,扭动着。因为铁丝紧勒而无法并拢在一起的上下唇间,也生长出数枚雪白锐利的尖齿。一双鼓涨得如同乒乓球大小的眼睛里,只释放出无可掩饰的暴戾杀意。

它已经变异。

从左臂手肘上衍生出的黑色骨刃斜靠着车厢。由于手腕被铁丝勒住,这柄可怕的利器再也无法挥应有的作用。只在弯薄锐利的刀口尖端上,有一抹鲜亮润红的血色,随着摇晃的车身微微颤抖着。

那是林翔的血。摔倒的一刹那,他的左肩刚好碰上刀锋,划出一道约莫两厘米左右的伤口。

这伤,并不致命。可是林翔的心里,却忽然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任何一名变异人,都是活动的感染源。渗透能力极强的病毒,可以利用任何一种破坏对方身体的行为,通过血液途径进行传播。从这个意义上看,细如针孔的小刺,与直接撕裂身体的致命伤之间,其实没有任何分别。

他至今都记得:被变异人咬过一口的队长,活脱脱地在自己面前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如今。。。。。。这样的结局,也必须生在我的身上吗?

想到这里,林翔只觉得混身一阵冰冷。他紧紧捂住自己的左手,捏得是那样紧。仿佛,要把那五根脆弱的手指活活捏断。。。。。。他很怕,害怕自己的手,会不知不觉变成和那些家伙一样的黑色利刃。。。。。。

车队已经冲出了城市。远离钢筋水泥的空气里,已经少却许多阴郁和血腥。更多了几分泥土的清新和植物散出来的微甜。

“接着————”

一声友好的轻唤,把沉思中的林翔再次拉回了现实。抬头看时,只见坐在对面的年轻中尉正微笑着,递过一块用锡箔包装的军用巧克力。

“先吃点这个,垫垫底。”,说完这句话后,中尉的语气也变得庄重起来:“如果没有你,我们还会死更多的人。。。。。。谢谢!”

这句话,绝对不是简单的敷衍之词。车厢里所有的军人眼中,同样流露出真诚与尊敬的目光。

林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把手里的巧克力剥开,咬下一块慢慢咀嚼着。顿时,口鼻间充满了浓郁的甜香。而那肩颈上的微小伤口,也隐隐传来阵阵令他心悸的麻痒。

第三节 军议

两种矛盾的心理,在林翔的脑海里来回打转、纠缠。

他很清楚:一旦说出自己被划伤,那么只会落得与死亡士兵相同的下场。虽说自己刚刚救了这些人一命,他们对自己也心存感激。可是面临生死选择的时候,军人之间,却毫无情面可讲。

林翔不想死。更不愿意被人当作怪物,活活捆绑起来充作试验品。

他决定隐瞒自己的伤口。也许。。。。。。一道小小的划伤,还不足以让病毒彻底占据自己的整个身体。。。。。。

。。。。。。

车队行进的度很快。半小时后,背后的地平线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属于城市范围的建筑。就在突击车从高公路的折口拐下,冲上附近一块平整山坡的时候。一架双旋翼重型垂直起降运输机,也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专属载具,也是他们赖以离开此地的唯一途径。

坐在柔软的舱位上,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对于几天没合过眼的林翔来说,似乎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他很想打起精神保持清醒。然而,几分钟后,早已筋疲力尽的他,还是在沉重眼皮的催促下,靠在座位上昏然睡去。。。。。。

当飞机在成都军用机场降落的时候,满面疲色的林翔仍旧未醒。口鼻间出的鼾声,清楚地表明着他睡得有多么香甜。

“动作轻点儿。送他到野战医院去好好休息一下。顺便通知院方,给他配用最好的特别护理————”

望着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的林翔,上校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虽说目前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作,可是最重要的,还得先让他恢复体力。

。。。。。。

共和国成都军区,二十一集团军司令部。

大凡上了年纪的人,或多或少都会受到更年期的影响。但是孟宗祥却并不这么认为。虽说已经年逾五旬,不过得益于早年在军队里打下的良好基础,现在的他体质并不输于任何一个年轻人。这一点,就连其身边的警卫对于自己守护的中将长官,也感到由衷的敬佩。

坐在宽大的作战室里,望着围坐在曲形会议桌前的十数名高级参谋官,身为集团军最高司令长官的孟宗祥,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烦躁。两周以来,派至昆明的七十五步兵师没有回过任何消息。虽然参谋人员对此做出了种种推测,可是谁也不会相信:一个齐装满员的乙级作战师团,竟然会被打得全军覆没。

几小时前,当六十四机动部队的齐越上校,回有关该部队最新情报的时候。孟宗祥这才忽然现:这场爆在昆明的危机,并非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能够确认消息来源的准确性吗?其中会不会有所误差?”看了一眼刚刚走进作战室,浑身上下满是血污的上校,身为集团军司令的孟宗祥,抱着心底最后一点渺茫的期待,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我曾经在该地区架设过大功率信号接受器。迄今为止,没有受到任何相关的求救信号。进入昆明城沿途的各个军需补给站点,早已空无一人。种种迹象都表明:七十五步兵师已经全部遇难。”

这番话,彻底断绝了在座人们所有希望。会议场中也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尽管理智告诉他们:刚刚所听到的这些都是真的。可是从各人的实际感情而言,却很难相信并且承认已经生的一切。

“这么说,从美洲议会传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一名胸配准将识别标志的参谋军官不由得失声道:“他们过来的疫情报告显示,这只不过是一次大规模的细菌感染而已。虽说感染体携带的病毒会对该地区的居民造成一定威胁。可那都是在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派出七十五师对昆明城中的所有居民进行疏散。可是。。。。。。可是为什么,情况会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实际情况,远比我们的想象要严重得多。”齐越掸了掸自己上校佩章旁边的泥垢,从身边的资料袋里取出一台小型信息记录仪:“有些东西,你们亲自看过之后,就明白了。”

利用扩放器投射到大屏幕上的图像,正是突击小队从城市里冲杀出来的那一幕。望着血肉横飞的撕杀场景,所有观看者的眼中,都不约而同地流露出无比的惊讶与震撼。尤其是变异体身中数弹,却丝毫无恙的那一节。更是让在场的军官们均感到难以置信。

“它们。。。。。。它们竟然不会死?”一名少将摇着头,满面惊异地连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

“这些感染体并非不死之身。”齐越阴沉着脸,大步走上前来指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只要攻击它们的头部和心脏,这些家伙一样会死。“

“可是,它们的单体作战能力实在惊人。”少将的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双眉紧蹙道:“以突击小队的战力,竟然在占有绝对人数优势的时候出现伤亡。。。。。。看来,事态的展,已经远远出了我们的预料之外。”

“不是预料之外,而是很难控制。”齐越一边苦笑着,一边把屏幕场景切换到死亡士兵再次复活的那一幕:“寄生在它们体内的病毒,拥有极其可怕的繁殖能力。只要是被它们杀死或者咬伤的人类,都会在短时间内转化成为新的变异生物。我想,这也正是为什么七十五师全军覆没的最根本原因。在民众毫不知情且无法抵抗的情况下,一名变异体,足以让整个城市变成死亡地狱。要知道。。。。。。昆明市内的常住人口,可是有整整六百万之多啊!”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除了播放器运转出的“沙沙”声外,再也听不到丝毫响动。甚至就连人们的正常呼吸,也仿佛被一只只无形大手死死捏住口鼻,而不得不被迫摒住。

“六。。。。。。六百万!”

少将张了张嘴,以颤抖的语气喃喃着:“你的意思是,这种可怕的生物,居然有六百万之多?”

“这只是一个较为笼统的数字。”

上校使劲拧开作战服领口的衣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毕竟,昆明城内已经空无一人。这些怪物也会向周边城市逐渐扩散。恐怕。。。。。。实际产生的变异体数量,远比我们想象中更多。。。。。。”

“立即拷贝所有资料,分别转送国务院和军委办公厅,以及军属科研机构。”

坐在会议桌位的孟宗祥忽然站了起来。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大声道:“另外,在成都周边所有城市布最高级别预警。命令警察和治安人员按照应急预案开始疏散市民。集团军下辖各部队就地进入作战状态。从现在开始,军属辖区内所有城市,全部实行军管。”

这简直就是一道晴天霹雳。所有与会者的心里,除了惊骇与震撼外,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没有得到军委授权的情况下实施军管,这与主动起兵作乱没有什么两样。

“情况危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孟宗祥铁青着脸,威严地环视了周围一圈:“如果不赶在这些怪物之前做好防御准备,那么成都的结局只能和昆明一样,变成一座永远的死城。相信最高军事委员会在收到详细资料文本后,也会要求我们做出同样的反应。”

“我有一个请求————”

忽然,坐在一旁的齐越开口道:“六十四机动部队在昆明城里有所伤亡。我想从现有士兵当中挑选合适的人员,补足这一缺额。”

“哦?”闻言,孟宗祥眉头一挑:“你看中谁了?”

“就是那名和我们一起从昆明城里撤出的士兵,步兵七十五师的唯一幸存者————林翔。”

上校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他的个人综合实力很强。完全符合机动部队的成员标准。”

“他只是一名二等兵。而入选机动部队的最低军衔,至少也是尉官。这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一名准将参谋显然并不赞同。

“军衔不够,可以提升。”

齐越根本就没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单就他独自一人从城里拼杀出来,和救下突击小队这两点,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战功了。给他一个准尉衔,并不过分。”

“命令,原步兵七十五师第六大队,辖下十六作战小队二等兵林翔,因战功显著,特提升至少尉军衔。授予一等军人奖章。自即日起,转入六十四机动部队所辖制。”

中将孟宗祥的一句话,使得有异议的人们,纷纷闭上了自己的口:“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作为七十五师唯一的归来人员,这名士兵的确有资格得到属于他的特殊荣誉。”

。。。。。。

野战医院的病房里,往往都弥漫着消毒药水散出的呛鼻来苏味。不过,当林翔醒来的时候,先扑入鼻腔的,却是一股清逸淡雅的幽幽暗香。

那是小一把放在床头淡黄色雏菊出的香味。一只军绿色的搪瓷茶缸里盛满了水,刚刚采摘不久的野花插在里面,更显出几分恬淡和静怡。

“你醒了?”

随着一道若如银玲般的声音,从虚掩的房门里走进一个皮肤白晰,身材轻盈,眼睛清澈得如同净水一般,脸上挂满了微笑的年轻护士。

“。。。。。。好漂亮的女孩!”不知为什么,林翔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你真能睡。足足两天了,躺在那里连身都没有翻过。”女孩似乎很喜欢笑。她伸出柔荑般的小手,轻轻按下床前生理记录仪的暂停键,撕下心电图表记录夹在病历卡中。转身冲他甜甜一笑:“你饿了吧?想吃点什么?我去食堂帮你弄。医院领导交代过,你是英雄,必须给你最好的看护。。。。。。”

在野战医院的这几天,林翔的心情总是在快乐和忧虑之间来回缠绕着。

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生。肩颈下的伤口似乎并没有继续恶化的状况。相反,那块破开的肌肉已经愈合。甚至就连表面的皮肤也紧密地闭合在一起。如果不是表面还留有一条浅褐色淡淡疤痕的话,乍看上去,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里曾是一块足以致命的可怕创伤。

整个身体都很正常。左臂上下也丝毫没有产生变异的迹象。皮肤没有变黑,肌肉也没有硬化,更没有结成削长锐利的恐怖之刃。曾经生过的一切,仿佛只是一个可怕却并非现实的空幻之梦。

可是,林翔的心情并没有因此改变多少。每次夜晚入睡前,他都深恐突然醒来的时候,自己仍然还是无法逃脱变异人命运。。。。。。那么多人都死了,都变成了毫无人性的怪物。我呢?难道。。。。。。我当真是个例外吗?

只有白天的时候,他才会真正感觉到舒畅和愉快。而这种快乐,则来源于另外一个人。

爱笑的女孩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应嘉。

严格来说,应嘉其实算不上一个真正的护士。她只是一名还在四川医科大学就读,且尚未毕业的学生。之所以穿上那身洁白的护士服,是因为实习的需要。两个月后,她仍然还得回到学校,继续自己未完的最后学业。

这是一个非常活泼、美丽的女孩。每天,应嘉都会给病床前的茶缸里带来一把新采的小花。作为回报,林翔也会把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当作故事讲给她听。从自己在孤儿院里长大,到后来考上大学、毕业、参军。。。。。。所有的一切,应嘉都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每到紧张的时候,那双不断忽闪的大眼睛里,总会透出无比天真和纯洁的真诚目光。

林翔很喜欢应嘉。每逢打针的时候,他总觉得是最幸福的时刻。当那双略带微凉的白嫩小手,把针头轻轻扎进自己腕上血管的时候,林翔总是在默默祈祷:时间能否在这一刻终止、停下。。。。。。

他很想向女孩表白自己的心事。可是他却不敢。昆明城中所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林翔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个正常人?还是一个已经被病毒感染的变异体?毕竟,暂时的身体无恙,并不能够代表以后。谁能保证有一天自己怀抱着心仪女孩的时候,突然间变化成为活活啃掉对方脑袋的怪物呢?

第四节 少女

上校的到来,让林翔或多或少得到了一点点解脱。

作为特殊作战序列,六十四机动部队所配用的武器装备也极其精良。除了改进型的m5g43突击步枪和穿透力惊人的“特六”手枪外,更装备了用碳素合成材料打造的单兵格斗匕,以及防护能力远远高出普通型号三倍以上的s型作战制服。

望着已经穿起战斗服,正系紧衣扣的林翔。面容粗犷的齐越忽然咧嘴一笑:“怎么样,在医院这几天,过得还不错把?”

“。。。。。。还行!”闻言,林翔先是一楞,神情继而暗淡下来。脸上只略微挤出一个颇为勉强的淡笑。

上校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在旁边的硬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从上衣胸袋里摸出一包配的“红塔山”香烟,熟练地撕开封口,从中抖出一支夹在指端。打火点燃后,慢慢地吸了一口。顿时,一股薄薄的淡色烟气从他的口鼻间纷纷冒出。诡密地转换着各种意义莫名的古怪形状,朝着屋顶的上空袅袅盘旋。。。。。。

几分钟后,当穿戴整齐的林翔走出病房,和上校一起迈上守候在楼下突击车的时候。恰巧身着洁白制服的应嘉,也捏着一小把颜色润红的石竹花,从道路的另外一头走了过来。

“怎么,你。。。。。。要走?”女孩显得很意外。两只白嫩的小手,失望地绞紧了脆弱的石竹花茎。淡绿色的植物汁液,从那白晰的指缝间缓缓流淌出来,慢慢垂落到了地上。在尘土间聚成一个浅浅的湿色小坑。

“部队有任务。我必须走————”林翔刻意压底头顶的钢盔,尽可能以最冷漠的语气道:“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有空的话,我会回来看你的。”

“真的吗?”听到这里,应嘉眼中忽然闪烁出几分欢悦的神采:“什么时候?”

“。。。。。。这次,这次任务结束之后,我一定来。。。。。。”林翔的面色已经涨红。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暗自咬了咬牙:“对不起,归队时间有条例限制。我必须走了!”

在轰鸣的马达声中,突击车飞快地驶出了野战医院的大门。特护病房的大楼前,只留下一个包裹在白色护士服里的娇美身影,久久地站在那里。。。。。。

“为什么不告诉她?”车辆刚拐过街口的转角,坐在驾驶副座上的齐越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告诉她什么?”林翔有些不明白。

“笨蛋!当然是告诉她你喜欢她。”上校轻摇着头,哭笑不得地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只要不是白痴,谁都看得出你喜欢这个女孩。你为什么不亲口告诉她呢?”

“我不能那样说。至少。。。。。。现在不能。”

望着远处地平线上隐约有些灰暗的云层,林翔略带失落的眼中,忽然放射出一丝带有果决的坚韧:“不知道明天究竟是生或死的时候,与其在另外一个人的心里播下感情的种子,让她同样承受着痛苦和悲伤。还不如把这一切彻底封闭,成为自己永远的秘密。”

上校默默地靠在椅子上,随着颠簸的车身来回摇晃着。只有透过车身前面的倒后视镜,才能多少看到:他的眼睛里,隐隐充满了无比的感慨。。。。。。

。。。。。。。

宽大的军用机场上,一架“夜鹰II型”垂直起降运输机已经开始旋转机顶的翼桨。强大的气流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从突击车上跳下的齐越和林翔只能猫着腰,一路小跑着冲进了机舱。

按照原定计划,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任务,是协助城内警察部门进行民众的疏散。然而,突如其来的意外,迫使指挥中心不得不临时下达了紧急作战命令。

新宁,是一座距离成都颇近的县级小城。几小时前,信息部门收到从那里出的求救信号。声称该城出现大量变异生物。急需总部派遣支援。

机降的地点,选择在新宁城外北向的一处荒地上。从机舱内走出的数十名士兵,分别搭乘载有重型机枪的装甲突击车,顺着公路朝向那一片高低错落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群飞快驶去。

“各单位注意,小心戒备————”

上校的命令,并非无的放矢。宽大的柏油路面上,横七竖八停满了各种型号的大小车辆。它们相互簇拥在一起,宛如一条颜色混杂的钢铁长龙,从道路的尽头一直延伸到了城市的边缘。路边的排水沟间,不时能够看到被挤下路基,底盘倾翻的零星车辆。从破裂油箱里漏淌出来,散着刺鼻呛味的大量汽油,从一辆辆车底徐徐而过,纷纷流向了道路两旁的暗沟里。

与汽油夹杂在一起的,是一种令人心颤的暗色腥红。那是人血,从人类被撕裂的身体当中流淌而出,代表着生命意味的必须液体。

座椅、车身、路面上,到处都是一摊摊汪集的凝红。它们已经黑变硬。风一吹来,扑入人们鼻中的气息,尽是几欲作呕的浓烈血腥。

难民们,似乎都已遇害。可是,现场却看不到任何一具残留的尸体。

这样的情形,林翔并不陌生。当时变异人围攻昆明的时候,从城内仓惶无比驾车出逃的平民们,同样也将通往外界的公路拥堵得水泄不通。稍微遇到阻碍,紧跟其后的密集车队只能被迫停下。再也无法前行半步。只能被尾追不舍的变异人活活杀死。毕竟,与那些被病毒占据身体的怪物相比,人类的腿脚奔跑度,实在过于缓慢。

公路的最前端,侧翻着一辆长逾数十米的大型货车。正是因为它的出现,把城中所有居民的逃生希望彻底掐断。

“改变队形,从小路进去————”

四轮驱动的突击车非常灵活。顺势冲下路基的它们,从公路旁边的野地里一穿而过。仿佛几只弱小的黑色蚂蚁,悄悄爬进了远处的恍如巨巢般的城市建筑群间。

街道很冷清。从住宅屋内散落而下的玻璃,以及难民们遗留下来的各种杂物,把原本整洁的城市变成了庞大的垃圾场。那些被风吹起,在半空中来回飞舞的肮脏塑料袋,活像是一个个永远也不会腐烂,只在残墙断垣间来回游荡的白色幽灵。

在一座位于城南的两层小楼前,车队终于停了下来。楼前,有一片水泥铺就的小广场,也是被卫星锁定的求救信号坐标来源。

小楼正前端的入口处,被两扇巨大的链式铁门紧密地闭锁着。也许是看到外面身穿联邦制服军人的缘故吧!原本寂静无声的楼层里,忽然响起了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分钟后,在生锈铁门因为开启而出的痛苦呻吟中,封闭的门廊也随之露出一条拗黑的道口。

“你好,我是新宁县人民武装部长王寇。谢谢你们能来,实在是太感谢了————”

一个年纪约在四十上下,身穿军绿色作战制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色宽边眼睛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长长地呼了口气,如释重负般地说道:“我还以为不会有什么援兵再来。所有人都没希望了。没想到。。。。。。谢谢。。。。。。谢谢。。。。。。”

说着,这个五大三粗且精神状态临近崩溃边缘的汉子,如同猛然间被抽空所有力气般,混身绵软地瘫坐在了地上,半天也无法爬起。。。。。。

新宁县的异变,其实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那个时候,县医院接到过一名因为车祸受伤的危重病人。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接受治疗两天以后,从昏迷中醒来的重症患者,竟然杀死了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就这样,在事后短短不到半天时间里,从尸体中复活并挥舞黑色骨刃的复活变异人,彻底扫平了整座城市。

接获消息的王寇,在第一时间马上向附近所有军事单位进行求援。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变异人的攻击度简直快得可怕。当他带着一群逃难的平民,跑到县武装部的弹药库,也就是目前所在小楼据守抵抗的时候。从四面八方涌集而来的变异生物,已经遍布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林翔有些疑惑。如果按照王寇所说,那么突击小队根本就不可能冲进城市。可是,一路行来,自己却没有看到半个变异人的身影。

上校对此也有些不解。但是他已经顾不上考虑太多。解救平民是任务的第一点。只要能够带着所有人逃离这座城市,别的问题只能留到以后慢慢寻找答案。

作为武装部的弹药库存地,小楼修得异常坚固。只是,当城内的幸存者们从地下室里鱼贯走出的时候,包括林翔在内的所有军人,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数十名青壮妇孺的手里,都拎着一把m2o型自动步枪。虽说那是军队早已不在装备的旧式武器,可是突然间看到它们出现在一群平民手中,多少还是有些让人难以适应。

林翔甚至看见:一个背在襁褓中的婴儿,稚嫩小手里竟然把玩着一匣九毫米口径的子弹。而他那手持步枪的母亲,胸前乳/房旁边的衣袋上,还悬挂着两颗拳头大小的h6型防步兵手雷

“仓库里正好有一批刚刚运抵的废弃武器。给他们武装自保,总比扔在那里生锈强得多。”县武装部长做出了这样的解释。

突击车不可能搭载所有的人。停放在场院里未被破坏的几辆民用卡车,成了载运平民们的唯一工具。只是,当这支车队在院子里刚刚动的时候,站在队车内的机枪手突然声嘶力竭地连声吼道:“戒备,敌袭————”

上百名神情阴鸷的变异人,分从两条大路的尽头簇拥过来。仿佛一群隐没在黑暗之中的可怕幽灵离开了自己的藏身之所,悄悄封上了面前无所察觉猎物的所有去路。那一双双残忍的血红色目光从远处投射过来,汇聚到人们身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张令人心悸且充满赤/裸/裸杀意的无形之网。

这应该是每一个正常人看到此番场景时,内心深处下意识的反应。可是,林翔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他只觉得:那些可怕生物眼中冒出的血光,竟然隐隐带有一种莫名的亲近。

这实在非常古怪。

要知道,它们,可是自己的死敌啊!

“机枪开道,给我冲出去————”

齐越竭尽全力的怒吼声中,当先一辆突击车上的驾驶兵猛然狠踩油门,架放在车顶的重机枪也朝前方拼命倾泻着密集的弹雨。随着车身急飞驰的同时,道路的正前方也出现了一片因为扫射形成的扇形空间。见状,场院中已经启动的所有车辆纷纷尾随其后,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马达轰鸣中,朝着城外夺路而逃。

gau449型六管射机枪威力极大。加之士兵们对于变异人从空中跃袭的攻击手段早已熟知。因此,数名想要故伎重演的变异生物,在车内士兵一阵的压制攻击下,根本无法得手。只能倾伏在墙角的废墟里躲避着,用狰狞的目光冷冷地盯视着这些本该属于自己猎物。

也许是不甘心失败吧!从路边一幢大楼的屋顶。突然跃下两名早已潜伏在那里的变异人。由于跳下的角度极其刁钻,猝不及防之下,车内乘载的士兵们只能连连举枪仰射。却没有注意:一道诡异灵活的身影,正从车身左侧飞快袭来。呆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偷袭得手的变异人,已经顺着车尾的装甲挡板闪身翻进了车厢。

“小心————”

林翔的反应极快。觉情况异常的他,飞快地拔出腰间的匕,从车内的间隙中直插而过。就在匕尖即将刺入变异人咽喉的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从未听到过的陌生之音。

“第一基因锁已经开启。异生体级别:寄生士。基准:一星。”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林翔得脸上的神情猛然一滞。几秒钟后,当他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手里所捏的匕刃锋,已经全部没入了变异人那黑色的脖颈。

第五节 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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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压在遍布沙石的泥土路面上,带起阵阵倾侧摇曳的颠簸。这也使得车厢里刚刚经过生死拼杀的士兵脸上,更增添了几分淡淡的疲惫。

变异人没有持续对车队的围堵。当偷袭者的尸体从突击车上被抛下后,它们仿佛受到了很大惊吓一般,从原来占据的位置纷纷让开,绻缩到周围房屋的阴暗角落里。默默地注视着人类车队从自己面前飞驰而去。

林翔仰着头,靠在坚硬的车厢甲板上沉默着。直到现在,他脑子里所充斥的,仍旧还是十几分钟前所生的一切。

那个声音,绝对不是什么虚幻。他敢肯定自己确实听到了。可是。。。。。。怎么说呢,那个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并非惯常熟识的汉语。而是一种他从未听到过,也极其陌生的另类语言。

但是,他却偏偏能够听懂。

或许,这不能算作是听。怎么说呢!仿佛是一个潜伏在脑子里的声音,一种神秘的意识,用这种特殊的方法,让他“知道”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这实在太诡异了。林翔觉得:这简直就是只在电影里才会生的场景。

还有,被杀死的变异人,望向自己的眼神是那么古怪。它眼睛里映射出来的炽红血光,刹那间似乎变得隐隐有些淡化。其中也没有以往那种狰狞与凶残。取而代之的,似乎。。。。。。似乎是畏惧,还有。。。。。。还有尊敬。。。。。。。

这可能吗?不,听起来,这更像是一个笑话。

基因锁。。。。。。寄生士。。。。。。见鬼,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啊!

“呼————”

林翔狠狠地扯开防护服领口的扣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把所有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清除干净。可是,越这么做,各种各样纷乱而至的念头,更是如同来回盘旋的苍蝇一样,让烦躁不已的他片刻不得安宁。

就在指头刚刚拧开衣扣的一刹那,林翔的身体忽然猛地微微一颤。正要把衣领分朝两边狠拽的手掌,也仿佛触电受惊一般,顿时硬生生地僵在那里。

肩颈。。。。。。伤口。。。。。。对了,那道伤口,那处在逃离昆明城的时候,被变异人刺伤的位置。难道说。。。。。。我终于还是变成了那些怪物中的一员了吗?

他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左手。现柔软的五指丝毫没有粘合并拢的迹象。裸露在外的皮肤虽说有些黑,却仍旧保持着固有的本来颜色,而并非像变异人那样,呈现如煤若墨一般的死样漆黑。

也就是说:现在的我。。。。。。仍然还能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坐在颠簸摇晃的车身里,额角冒出的阵阵冷汗,已经彻底浸透了梢。也正因为如此,不由自主的身体颤抖,才完全被车体的震动所遮掩。

林翔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被那种不知名的病毒的所感染。可是令他感到疑惑的是,身体并没有像那些被杀的死者一样出现变异。

这不正常。

那么多人都死了,唯独我是个例外?

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

“嘎吱————”

突然,橡胶轮胎与地面之间剧烈摩擦带起的刹车响声,在逃难队伍中引起阵阵惊乱和恐慌。透过突击车的玻璃前挡,可以清楚地看见:十余名斜提骨刃的变异人,正从街道的对面缓缓走来。那一双双深陷眼窝的眸子里,充满了对淋漓鲜血和渴求和**。

齐越没有下令,也没有人开枪。除了不明就里躲在母亲怀中号哭的孩童外,所有人都在用复杂而畏惧的目光,望向这些可怕的索命者。

所有变异人的身上,都穿着破烂不堪的灰绿色军制防护服。其中几个甚至还戴着血迹斑驳的m5式军用头盔。就在防护服左臂上端的位置,赫然贴有一个红底黄边的五星图案,以及用醒目黑线绣出的“6军”字样。

“他们,曾经是我们的人。。。。。。”

上校面色青,口中下意识地喃喃着,紧捏着枪托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抖。

身为最精锐的军人,他可以勇敢的面对任何对手。可是,眼前出现的这些怪物,却是活生生的昔日同袍啊!

他实在下不了手。这简直就和亲手开枪,结果自己的兄弟一样难受。。。。。。。

“都给我让开————”

突然,林翔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从车厢里扑跃而起,猛地抢过旁边士兵手中的g18os远程狙击步枪,重重架放在车顶的横梁上。随着沉闷的枪声,走在最前面的变异人头部,已经爆开了粗如碗口的血洞。

“他们已经不再是人类。一定要杀了他们,快动手啊————”

林翔一面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一面透过瞄准镜上的十字,将一又一子弹准确地射出。两行夺目盈眶的热泪,早已顺着面颊滚落而下。

那些变异人,都是自己的战友。如果没有他们,自己恐怕早就已经死在昆明城中,成为在废墟间寻找猎物的行尸走肉。

林翔至今清楚地记得:队长临死时对自己说过的话。

“趁着我还清醒,快砍掉我的脑袋。别婆婆妈妈像个娘儿们。老子是军人,要死得堂堂正正。求你,别让我变成那种冷血的怪物————”

死,是最轻松的解脱。尸体的变异,却是对死者最大的侮辱。

“射击————”

多管机枪喷射出的密集弹雨,把逼近的变异人打得步步倒退。狂暴倾泻的金属弹幕,把它们强悍的身体撕裂得支离破碎。洞穿身体的弹头,带着温热的脑浆和柔软的心脏碎片四散飞溅。。。。。。几分钟后,宽敞的街道上,只留下一具具躺卧在血泊中的黑色残尸。

林翔擦干眼角的泪水,面无表情地跳出车厢,快步走到距离最近的变异人尸体旁。拔出腰间的匕,对准还在抽搐的脖颈用力插下。随着一阵骨肉割离的肢解声,他从腥臭的血肉中捡取出一条方形挂坠,小心翼翼地放进胸前的衣袋里。

那是共和**人的身份铭牌。上至将军,下至士兵,每人都有。

第二具。

第三具。。。。。。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制止。直到他把所有尸体身上的铭牌全部收集完毕,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运载难民的车队这才再次启动,在轰鸣的马达声中,顺着原路飞快驶离了这座和废墟无异的死城。

。。。。。。

灰色的屋顶,悬挂着一盏半尺见方的吊灯。朦胧的灯光从磨砂玻璃罩面映射出来,显出一种近似于琥珀般的淡黄。

自从执行任务回来,林翔就一直躺在床上,木然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盏吊灯,几块用塑料压条分隔开来的水泥顶面,已经成为他眼睛里丝毫不会变化的唯一内容。

床前刷着军绿色油漆的木桌上,放着一只盖子敞开的饭盒。透过凝固的油脂和挤压在一起的肉菜,可以看到被压在下面的饭粒已经冷硬。尽管如此,在饥饿者的眼中,它们仍然具有最原始的诱惑力。

虽然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可是林翔却丝毫没有胃口,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想说话,思维也是一片空白。。。。。。仿佛,是一具没有意识不会动弹的僵尸。

保持这种状态,已经整整两天了。

有很多人来看过他。

好奇的军官和士兵、想要挖掘独家报道的记者、对其身体状况感到忧虑的医官。。。。。。所有人无一例外都被齐越挡在了门口。面对诸多不满的面孔和充满质询的目光,上校只说了一句话。

“如果被迫亲手杀死自己的朋友和亲人,那么,你也会变得和他一样。”

也许是长时间保持同一种姿势,让身体感觉有些麻木的缘故。下午的就餐号吹过后,林翔终于从躺了近五十个钟头的床上爬了起来。

“饿不饿?想吃点儿什么?”上校神情淡然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里像往常一样夹着点燃的香烟。

这几天,他一直守在这里。

林翔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疲惫和憔悴从苍白的皮肤下显露出来,长时间没有梳洗过的头散乱在额前。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嗓音,犹豫而低沉地问道:“。。。。。。能带我去靶场吗?”

。。。。。。

“轰————”

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移动靶,手掌一松,打空的弹匣从枪柄顺势滑落。紧接着,又从旁边的装备台上取过新的弹匣,填充,上膛,射击。

半小时过去了,散落在林翔脚下的弹壳到处都是,装备台上的弹药箱也彻底清空。坐在监控室里的观测员,则大张着嘴,目瞪口呆地望着屏幕上单手举枪的林翔。

“特六”手枪的手座力极大,短时间内连续射,会对肩、颈等部位造成巨大的震动。在这种情况下,麻痹的神经不仅难以让射击保持精准的命中,还会对关节和韧带造成撕裂性的损伤。

眼前的这个年轻准尉,竟然在三十分钟**出了过七百特制爆裂弹。不仅弹无虚,而且,一直都保持着单手射击的姿势。

这彻底颠覆了观测员对枪械的认知。

七百次沉重的后座撞击,连全钢护肩都能震得粉碎。难道,这家伙的骨头比高强度合金还要坚硬?

齐越双手交叉坐在观众席上,一言不地望着林翔。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可是他的内心同样充满了巨大的震撼。

身为六十四机动战队的指挥官,他当然很清楚各种枪械的具体参数和威力。

用特制爆裂弹射击,自己的连续射击记录是两百七十一。至于射击精度,则保持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这已经是自己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也是目前为止,各**方经过核实后的精英级记录。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整整过自己的记录一倍以上。更可怕的是,命中率竟然达到了百分之百。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齐越根本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这让上校觉得很迷惑。

七十五步兵师只是乙种作战部队,怎么会拥有如此优秀的士兵?暂且不论别的方面,光是刚刚表现出来的射击能力,就足以最精锐部队的一员。

他很清楚,林翔之所以要求来靶场,完全是想要在弥漫的硝烟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让内心的痛苦和沉闷得到淋漓尽致的释放。难道,这种强悍到让人觉得恐惧的实力,来源于面临死亡之时的潜能爆吗?

上校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林翔是什么时候放下了手中的枪,带着满面的坚毅和果决,慢慢走到了自己面前,并拢五指行了标准的军礼。

“六十四机动部队准尉林翔,请求参加下一次行动计划。望批准————”

。。。。。。

在人类的字典里,“秋天”往往和“收获”之类代表美好的词语联系在一起。在人们的习惯性思维当中,这个季节应该是充满了非常舒服的金黄色彩,到处都洋溢着温暖的阳光,还有挂坠在枝头梢尖沉甸甸的果实。

“那些所谓的作家都是睁眼的瞎子。如果能活着离开这儿,老子一定要让这帮该死的家伙知道,真正的秋天究竟是什么样儿————”

伸手抹了一把从屋外溅落在脸上的雨水,张万成骂骂咧咧地半开的窗户拉拢少许,感受着那雨滴与皮肤接触瞬间产生的阵阵冰凉,他越抱紧了搂在怀中,已经被捂得有些温热的m5g43突击步枪。

雨,已经下了整整四天。

以专业气象员的眼光来看,这场雨其实并不大。虽然阴暗的天空中布满了厚重的乌云,却没有形成磅礴的雨势。细密的微小水珠从半空中飘落而下,慢慢地浸润着干燥的泥土。它们在天地间形成一道浅灰色的帘幕,给所有的东西添上了一层淡淡的朦胧。

张万成几乎每天都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拼命咒骂着掌控天气的神灵。在这种无法抗拒的自然影响下,观察的视线和子弹命中目标的精确度,都被缩小了近三分之一。

守在这个半旧的防空洞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星期。除了张万成和另外八名士兵是正规军人,其余的一百多人,都是这座城市侥幸生还的幸存者。

第六节 坚守

从地图上看,宜迁只是一个位于四川和云南两省交界,用空心单线符号表示的一个小圆点。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它的默默无闻。在国家城市管理中心的档案资料里,宜迁可是足足拥有三十余万人口的一座小型城市。

也许是因为上学的时候,数学成绩从未及格过的缘故吧!张万成对于数字一向没有太过明确的概念。几百或者上千,在他的脑子里或者勉强能有一点直观的概念。至于上万,乃至几十万,他实在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何等庞大的存在。

除了呆在防空洞里的这一百多人,整个宜迁市的居民差不多全都死光了。

张万成也不敢保证自己的猜测完全正确。也许,在这座城市的其它角落里,还有着像自己一样侥幸潜藏下来的幸存者。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左手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突击步枪,右手则伸进粘满灰泥的裤兜,费劲地掏出一包被揉的皱巴巴的“红河”香烟。

这是军队的配给品。出的时候,还以为所谓的营救任务只是走走过场,搞搞演习。因此,张万成只随便带了两包。没想到,却被一直困在这里,在给养完全断绝的情况下,连抽烟也变成了一种难得的奢侈。

狠狠吸了一口点燃的香烟,让浓密的烟雾久久在肺部徘徊,直到脸上因为缺氧变成一片泛紫涨红的时候,他才恋恋不舍地把携带着尼古丁的烟雾慢慢喷出,把自己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其中。

虽然只是片刻的享受,张万成却并未因此放松了警惕。他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视着对朝自己的那片三角形路口,几天下来,他已经把整片街区的所有细节,全都牢牢刻印在了脑子里。小到每一块石头,每一个泥坑,或者某张突然飘落的纸片,都会引起他的注意。

街口中央有一辆歪倒的自行车。就在车架三角框的旁边,赫然靠着一颗人头。

那是老魏的脑袋。

他是张万成的班长,二零一零年入伍的志愿兵,很和善的一个人,个头不高,笑起来,总会露出一排很白的牙齿。

接到求援电话的时候,7o5步兵团以最快的度开进了宜迁。进入城市范围后,张万成第一次看到了只有在电影里才可能出现的恐怖场景。

无数通体遍黑的变异人从各个街口涌来。它们挥舞着昂长的锋利骨刃,追杀着痛苦号呼的逃难者。每一次挥刀,都会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那些即便是在白天也同样散着血红光芒的眼睛,是那样的可怕、残忍。

混乱的人群冲破了军队的防线,紧跟其后的变异生物也涌入了其中。猝不及防的士兵们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便被一柄柄沾满病毒的骨刃捅穿了身体。

张万成亲眼看见,为了保护两个跑得脸色白的女孩,身材魁梧的团长拔出匕,怒吼着冲向距离已经非常接近的数名变异人,却被对方当场撕成了碎片。

自始至终,获救的女孩连看都没有看过团长一眼。似乎被人用性命解救,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老魏则被从身后突现的偷袭者砍掉了脑袋。至于身体,已经不知所踪。

在一名警察的指引下,张万成与几名士兵,保护着一百多平民冲进了这个距离最近的防空洞。透过设置在地表的观察孔,他看到了令自己手足冰凉的一幕。

所有被杀死的人,无论士兵还是平民,都在几小时后重新站了起来。他们身上的肌肉强壮得像打过激素,皮肤变得一片深黑,而本该长有五指的右手,已经变成了长约米许的锋利骨刃。

那似乎是一种不知名的病毒。按照这样的传播度,整个宜迁市再也不会有活着的居民。

明白了这一点的张万成,对突围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雨,还在下。

泡在泥泞里的老魏脑袋,已经腐烂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被水泡的涨的眼球几乎鼓出了框外,脱落的头挂沾在上面,仿佛随意插在异色泥土中的乱草。脖颈处的烂肉呈现出令人恶心的腻白,几根裸露在外的黑血管上,爬满了一条条肥滚的蛆虫。它们在烂如浆糊的肉沫中来回蠕动着,肆意享受并且吮吸着这顿丰美无比的腐肉大餐。

按照设计,防空洞能够容纳的最大人员数量仅为一百。多余的逃生者虽然使空间变得有些狭窄,却也没有太过拥挤。至少,能够紧挨在一起躺着休息。

架设在窗口的求救信号射器,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希望。只不过,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幸存者对于生命的期盼和渴求,也逐渐被绝望和无助所取代。

由于不是战争时期,防空洞里没有放置任何食品。虽然有一条从地下穿过的自来水管道能够满足日常饮用所需,但是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的饥饿威胁,却使得生还者们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另类的目光。

刚刚逃进防空洞的时候,幸存者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吃的东西。几片口香糖、女孩子手袋里随时必备的话梅、果干。。。。。。有一个毛头小伙似乎是刚刚从快餐店里买完东西出来,手里居然还拎着一只“肯德鸡”全家桶。

凭着肩膀上的中士徽章,军衔最高的张万成,理所当然成为了所有士兵的指挥者。按照他的命令,所有人都必须把手里的食物交出来,由自己按照定量统一给。意外的是,这种在军队或者紧急情况下的正常命令,竟然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强烈反对。

“你这是在干涉公民的人身自由。你有什么权力收取我们的食物?别以为是非常时期就能肆意妄为。我已经记下了你的军人胸牌编号,只要离开这里,我会向你的上级反映这件事。”

说这番话的,是一个身穿西装,脑门半秃,自称是某某局长的中年胖子。他一边义正词严地指责,一边从真皮提袋里摸出一包太平梳打饼干大口嚼吃着。仿佛吞咽的度稍微慢一些,这点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会成为别人的口中食。

对此,张万成只能报以冷笑。检查过防空洞口的安全设施后,他与八名士兵环坐在一起,结成一个小小的防御圈,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所有动静。

他很清楚,单靠幸存者手里的那点食物,恐怕连二十四小时都撑不住。一旦达到生理承受极限,这些饿疯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由于事突然,自己和士兵们身上携带的食物也不多。两袋标准包装的压缩干粮,仅够维持四十八小时的身体消耗。如果节省一些,撑个四至五天,倒也勉强可以。

“不准把食物分给任何人。哪怕看着他们活活被饿死,也绝对不能给他们吃的————”

张万成并非天性残忍。几年前四川洪水,随同部队进行抢险救灾的时候,他曾经接受过系统的生存和救生训练。在保证饮水充足的情况下,人类可以依靠体内储存的脂肪活上很长一段时间。按照理论上的依据,每千克脂肪能够供应存活四天所需的能量。即便完全断绝食物供应,至少也能活上一个星期。

在这个食物丰足的时代,人们对于营养摄取的关心程度,远远弱于怎样才能减轻自己体内多余的脂肪。在张万成看来,除了那几个身材实在太过苗条,充满了骨感诱惑的女孩之外,其余的幸存者在短时间内根本没有生命危险。

三天后,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生了。

饥饿的人们开始变得躁动不安。虽然体内的脂肪足够维持生命,可是在生理作用的驱使下,他们开始尽一切可能寻找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

“把你们的压缩干粮分给大家。军队是为人民服务的,你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挨饿!”

还是那个肥头大耳的胖子局长,直到现在,他的话仍然充满了往日的威严:“把所有食物都拿出来由我进行分配。我是这里级别最高的行政官员,你们必须服从我的命令————”

作为回答,张万成轮起枪托把这家伙砸翻在地。

他必须保证手里有一定数量的存粮。这绝对不是自私,而是让所有人能够活着走出这里的最大依靠。

在最关键的时候,一点饼干碎屑掺水化成的稀糊,也能把奄奄一息的生命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况且,士兵们也必须拥有足够的体力,才可能在救援部队到达的时候,带上所有人一起动反击。

不仅是其他人,几天下来,士兵和他自己同样粒米未进。虽然刺痛的肠子和痉孪的胃袋时时都在诱惑他把手伸向饼干,但他总是冲到水笼头下,张大嘴巴灌满一肚子沉甸甸的凉水,强迫着自己坐在干粮袋前警惕地守护着。

“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是我们应尽的义务,这也是身为军人最大的责任————”

这是他脑子里唯一存在的信念,也是所有共和**人在入伍时接受的第一堂课程。

一个星期过去了,防空洞里的情况变得越来越严重。

很少有人说话,幸存者不再像刚开始那样讨论着与逃生有关的各种话题。他们更多的时间是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头顶灰色的水泥壁面呆,口角还会不自觉地流下涎水,双眼睛空洞无神。看上去,根本就是一具具活僵尸。

理论上的依据表明,人要活活饿死至少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可是在生理饥饿的威胁下,很少有人能够抵挡身体负面效应带来的思维混乱。

如果援兵再不来,他们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很多人开始聚在一起,小声谈论着各种能够当作食物的东西。人们开始啃啮指甲和头,也有人开始对先前排泄的粪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更多的人则在议论着,应该先吃掉防空洞里的哪些同伴。。。。。。

士兵们依然死死守护着所剩不多的食物。在张万成的严令下,只有担任警戒任务和身体瘦弱的人,才能得到十克用水化开的干粮稀糊。

逃出去,只是一种奢想。随时游走在街道上的变异人,根本不可能给予幸存者这种机会。一旦有活人出现,它们就仿佛盘旋在濒死猎物上空的秃鹫蜂拥上前,把对方撕裂成为无数的骨肉碎片。

为了避免生意外,张万成把所有女人都集中到了自己这边。至少,在武器的子弹的保护下,她们被男人吃掉的可能也大为减少。尽管如此,每当他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总会看到从那些柔弱女人眼睛里散出来,如同饿狼般的可怕绿光。

女人也是人。饿极了,她们照样会吃男人。

“如果援兵再不来,我们就必须出去找吃的。即便是死,也要让这些人能够活下去————”

很幸运,就在张万成说出这番话后的第二天上午,从观察孔外的天空,传来了一阵螺旋桨高转动的声音。

三架巨大的“夜鹰II型”垂直起降运输机盘旋在半空,随着它们的高度逐渐降低,数十名身穿灰绿色迷彩制服,胸前和左臂佩有黄底红色五星图案的士兵们,也从敞开的机舱纷纷跳下。他们把手中的武器迅架放在地上,依托楼房与街面上的物体构成简单的工事。几分钟内,三条分朝不同方向的街道已经被彻底封死,散着慑人光亮的粗大枪管,正死死瞄准空无人影的道路尽头。

“快冲出去,我们的援兵到了————”

就在张万成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一个个干瘦的黑色身影,也从几条街道的对面涌出。腿脚细长的变异人正利用自己独有的身体优势,以人们难以想象的度飞快靠近。

“轰————”

沉闷的声响,从刚刚构筑好的阵地上爆出来。随着声音的指向,一个远在百米开外的变异人摇晃着摔倒在地,充满恐怖意味的黑色头颅,已经被冲击力巨大的弹头爆得粉碎。

“守住阵地,把所有人都运上飞机,快————”

张万成看得很清楚,射击者是一个年轻的准尉军官。他平端着一挺g18os重型狙击步枪,每一次扣下扳机,都会让一个变异人肩膀以上的部位彻底炸飞。

他的射极快,笨重的狙击枪在他的控制下,简直就比普通的突击步枪还要灵活。尤其是那种精准无比的命中率,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第七节 防线

(注:勿将现实与情节联系在一起,尤其是军队番号与武器。也不要用现实标准来衡量一切。我知道看书的朋友有很多是军迷,也知道你们的专业理论知识功底深厚,但小说就是小说,不是研究报告,用不着在某些数据上钻牛角尖。最后说一句:老黑欢迎每一个书友,但是想从书里找到依据写几篇论文的人最好走开。)

和变异人有过交手经验的张万成很清楚,除了头部和心脏,这些家伙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弱点。尤其是在高奔跑和敏捷的动作下,想要从瞄准镜里捕捉到对方的要害,根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精锐狙击手,恐怕也只能保持正常情况下一半的命中率。

经验法则显然并不适用于这名准尉。重达十余公斤的g18os在他手中轻若无物,他甚至根本不需要任何依托,直接依靠两只手臂的力量,就能把沉重的狙击步枪平端在身前。随着扣动扳机带起的沉闷声响,从街道尽头蜂拥而来的变异人群,不时闪现出一团团散着腥味的血雾。

“快,冲出去————”

防空洞的大门已经敞开,尽管生机就在眼前,可是幸存者们却饿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如果不是被士兵们连拖带拽地架上飞机,他们根本无法独自爬出这段地下穴道。

张万成的面色灰白,胸口针刺般的剧痛,腿脚软,长时间的饥饿,使他的大脑觉得这一切有些虚幻。可他还是咬紧牙关,拼命扶住墙壁,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地下室。

变异人越来越近了,人们甚至能够看清楚它们冷漠的面孔,还有从红色瞳孔中放射出来的贪婪和杀意。

年轻的准尉放下手中的g18os,抓起两捆绑扎在一起的g6型长柄手雷,拉开环扣,朝着远处密集的变异人群狠狠甩出。顷刻之间,从街口轰然爆出一团刺目绚烂的火红光华,巨大的气浪层中,到处都是四散炸飞的黑色断肢。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都呆呆地望着远处的爆炸点,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一捆手雷足有十余个,重量至少也有七、八公斤。扔出的距离已经过百米。。。。。。这,这样的臂力,实在太惊人了。

“杀,一个不留,把这些家伙全部杀光————”

准尉抄起一支满装弹匣的突击步枪,紧抿着嘴唇,朝着近处的变异人连连扣动扳机。被手臂和枪身所掩盖的面孔下,隐隐可以看到他坚毅和冷静的目光。

死在他手上的变异人究竟有多少?恐怕谁也说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独自一人挡住了半数以上的怪物。那种精确到可怕的命中率,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当满载幸存者的运输机缓缓离开地面的时候,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变异人,也开始了最后的疯狂。也许是不甘心到口的猎物就这么白白飞走吧!它们纷纷加快了进攻的度。与此同时,敞开的机舱前,也出现了一个手持多管重型机枪的高大身影。

“死吧!你们这些肮脏的杂/种————”

还是那名准尉,高旋转的六管机枪,爆出几欲震破耳膜的轰鸣。粗大的枪管喷口,闪烁着六角形状的多棱火焰,密集的子弹暴风骤雨般击打在黑色的目标身上,从反方向把它们打得完全倒反过去。被雨水浸透的泥泞地面上,到处都是骨肉碎片,还有混杂在泥土间的醒目白浆。

飞机已经上升到变异人无法触及的高度,望着聚集在脚下,仰天挥舞着细长骨刃愤怒咆哮的黑色生物群,坐在机舱里的幸存者们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和侥幸。

“多亏有你,我们才能顺利逃出这个鬼地方。”

张万年猫着腰,挤到坐在舱门前的准尉旁边,从口袋里摸出那半包一直舍不得抽的“红河”烟递了过去。敬佩地看了对方一眼:“我是七零五步兵团的,你呢,怎么称呼?”

准尉转过头来,友善地朝他笑了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透过袅袅上升的白色烟雾,可以看到他那张英俊且带有几分迷茫的脸庞。

“以前隶属七十五师,现在转归到了六十四机动部队。至于名字。。。。。。我,叫林翔。”

。。。。。。

到处都在求救。

从云南到四川中部,分布在这片区域之内的所有市镇,都在拼命向外传递着哀声不已的求救信号。

“情况万分危急,请求支援————”

“弹药已经告謦,食物也所剩无几,没有援兵,我们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不管是谁,请救救我们吧————”

数以千计的市镇,都在用不同的方式向外传送着求救信号。这还不包括散落在山区和郊外的无数乡村和居民点。

宜迁是幸运的,那些走下飞机得到食物的幸存者恐怕根本不会想到,就在自己逃离死亡威胁的同时,还有更多的人被活活饿死、困死、杀死。。。。。。

孟宗祥中将背着双手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多余的表情。

云南和四川两省的平面地图上,已经被红、绿两种颜色充斥。

每一个红色光标,都代表着一个正在出求救信号的位置。它们覆盖了地图三分之二以上的面积。西南方向的云南已经全境通红,斜朝东北方向的四川境内,也被红光吞噬了将近一半。只有被一条粗大黑线分隔开来的成都、重庆等主要城市区域,还保持着柔和的绿光。

那可不是一条普通的黑线,而是用无数士兵构成的钢铁防御。

二十一集团军已经全部出动,他们在成都西南就地组成防线。

一二二师和一三一师也在二十四小时前从重庆方向出,从接近地方向与该防线联成一片。

贵州、广西的驻军和武警部队也已经出动。从电子地图上看,两省边界同样列出了粗大的黑色线条。

所谓阵地,必须拥有一定的厚度,才能彻底遏制对方进攻的势头。到今天上午为止,根据已经进入防区的各部队统计数字,四川、贵州、广西三省的防御部队总量,已经达到了五十六万,各种装甲战车五千余辆,重型火炮虽然还在布置当中,预计数量也过了上万门。空军部队更是严阵以待,从各大军区紧急调运的一千多架作战飞机,已经连夜进入了一线机场。现在三省铁路和公路主干道全线实行封闭。除了满载弹药和物资的军用卡车,所有民用车辆一律不准进入。

但是,这远远不够。

宽敞的作战指挥部里人来人往,埋头于各自工作的军官们,总会不时抬起头来看看近在咫尺的将军。孟宗祥处变不惊的严肃神情,也让他们在紧张之余,也消去了潜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可是又有谁能知道,中将脸上的镇定自若,其实都是装出来的呢?

孟宗祥必须这样做。他要不顾一切稳定军心。

五十万士兵,听上去的确很多,足够打上一场声势浩大的战役。

然而,他们并不是聚集在一起,而是分散在长达数千公里的绵密防线上。在许多非主要通道的地段上,往往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才有一个监视哨。这样的防御程度,根本不可能彻底阻挡可怕的变异生物。

几天下来的情报搜集,已经让二十一集团军所有的高级指挥官明白了一件事————变异人本身就是最大的传染源。它们浑身都是病毒,只要有一个人突破防线进入后方居民所在地,单体的战斗目标在几小时内就能扩散成为数以百计的繁殖体。而那些被杀死的人,也会在苏醒后丧失原来的意识,成为新的病毒寄生源。

这样的扩散,完全是以几何度递增。

每当想到这里,孟宗祥就觉得头皮一阵麻,混身直冒冷汗。

云南已经全境陷落,从地势上看,三省防线刚好把这个突出部位牢牢卡在中间。一旦病毒进入后方城市扩散开来,即便能够重组防御,无论面积还是长度,都要比现在增加几倍以上。共和国虽然号称6军世界第一,却也没有如此之多的军队进行防守啊!

想到这里,孟宗祥脸上一紧,随即唤过身边的作战参谋,厉声喝道:

“命令:军区所辖范围内所有民兵、后备役、消防、警察及治安协同人员,必须在十二小时内向各所在地武装部报道。下武器后,立刻开赴防线填充空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那些该死的变异生物挡住————”

。。。。。。

成都市郊,二十一集团军驻地。

军用机场已经设置了供平民使用的专用通道。所有获救的幸存者,都会从这里被迅运送到野战医院进行安置。他们基本上营养不良,长时间的饥饿使生理机能萎缩到了最低程度。如果不及时进行抢救,很快就会死于各种并症状。

说是抢救,其实也就是每人一份添加了营养剂的汤粥,再加上一针葡萄糖,同时进行身体的各项机能检测。只要没有现感染迹象,便会立刻送上军用卡车,以最快的度运往后方城市。

医院能做的只有这些。数以万计的获救人员,已经把昔日严肃的军营变成了乱哄哄的大菜市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见满面菜色,神情呆滞的幸存者。

一夜之间,他们失去了亲人、财产、所有的一切。。。。。。

他们甚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却又无力反抗,后悔、恐惧、愤怒、仇恨。。。。。。无数负面情绪折磨下,足以让一个个正常人被活活逼疯。

只有当目光接触到身着绿色迷彩的军人的时候,人们眼中的颓废和绝望,才会被希冀和生存的向往所驱赶。

“子弟兵是人民最大的依靠。”

“最危险的地方,总能看到军人的身影。”

“军民鱼水一家亲。”

到处都能看见人们相互抱头痛哭的场景,这一刻,**成为了人们心目中最大的依靠。

。。。。。。

林翔靠在“夜鹰II型”巨大的起落架旁,拿着一瓶刚刚旋开盖子的“农夫山泉”,朝干裂的嘴唇里猛灌。厚厚的防护服领口敞开着,灰绿色的迷彩布纹上,到处都是黑色的干凝血块。

整整两天,除了一块压缩饼干和半瓶水,他没有吃过任何东西。指挥中心接二连三的命令,使得他和整个小队必须以最快的度,在一个个求救点之间,往复着拼杀与运输的任务。

身后的机舱里,横七竖八躺着十余名怀抱武器正在熟睡的士兵。疲惫不堪的他们,只能利用下一次行动前的珍贵余暇,抓紧时间补充着消耗的体力。

所有部队都被调上了防御前线,军区6航大队和六十四机动部队成了唯一可以调动的救援力量。

面色憔悴的齐越从远处走了过来。满脸胡须硬茬的他,充满血丝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困意。

“拿着,这是你的。”

林翔接过对方递来的牛皮纸袋,打开看时,却是一张填有自己名字的军衔晋升令,还有一套完整的少尉身份衔章。

“你的表现非常不错,这属于正常的战时破格提升。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强子出了意外,你的晋升。。。。。。恐怕还得再过一段时间。”上校的声音有些落寞。

强子全名王强,是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一名队官。就在昨天的一次拯救行动中,被两名前后夹攻的变异人砍成了两半。

在那些可怕的变异生物面前,可能所有人都会死。

我,也不例外。。。。。。

死,并不可怕。

如果因此而错过一些美好的东西,那才是真正值得惋惜的。

久久地望着手里晋升令,林翔抬起手,慢慢取下肩膀上的准尉衔章,把崭新的少尉徽记别进衣扣,站起身来走到机舱旁,借助反光正了正风纪,又用力揉掉胸前几处干硬的血迹之后,这才转向旁边的上校,以恳求的口气说道:“距离下次任务还有一段时间。能不能。。。。。。准我半个钟头的假?”

“现在是晚上九点,十一点前必须准时归队。”

齐越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理解地点了点头:“先去洗把脸。虽说姑娘们喜欢带有粗犷风格的男人,可是你也实在脏得过分。。。。。。”

野战医院就在附近,林翔只想再见上应嘉一次。

说不定,这也是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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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离别

上百个墨绿色的军用帐篷整齐排列在通道尽头,无论是尖凸形状的顶端和周正的四壁,都贴有醒目的白底红十字图案。有序和肃穆,是这里唯一的基调。

现在,无声的秩序已经被彻底打乱。

到处都是人。

由于床位不足,许多难民只能一手高举着吊瓶,坐在角落里默默地打着点滴。顺着血管缓缓流入的葡萄糖注射液,能够让他们几近衰竭的生理功能,重新焕出新的生机。每个宽敞的路口都设有临时就餐点,从军用餐车上抬下的每一锅米粥,都会在饥饿的人群中引起一轮新的争抢。尽管工作人员苦口婆心地反复劝说,这只是暂时性的营养补充,回到后方,还能得到更多的食物补充。可是饿红的眼的生还者们根本听不进去。如果不是紧急调来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卫,用乌黑的枪口迫使人们不得不排行成对理清秩序,恐怕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践踏成疮痍满目的废墟。

经过守卫士兵的仔细验证后,林翔终于迈进了医院的警戒线。他注意到,递还证件的时候,士兵眼中流露出一种下意识的尊敬。尤其当目光落在自己血迹斑斑,充满撕杀气息防护服上的时候,那张年轻而充满责任感的脸上,更有着显而易见的崇敬。

变异人的进攻和病毒大规模爆,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获救的幸存者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描述着那些非人怪物的恐怖和凶残。能够在如此惨烈的战斗中拼杀并且存活下来,本身就是一种军人的资历和实力的认可。

步入医院区域,这种感觉就越明显。无论走到那里,林翔都能感受到无数幸存者用不同方式表达出来的谢意和感激。

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作战制服与普通士兵有所差异,这也成为了生还者判断自己恩者的唯一标准。

凭着脑海中的记忆,林翔很快找到了应嘉所在的医护帐篷。当他猫着腰,从一片正在晾晒中的白色被单和裹布中俯身穿过,刚刚走近门的时候,却听见从中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嘉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跟我离开这儿。”

“你有什么权力干涉我的自由?我现在还是实习期间,我会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

“呵呵!怎么,你就这么担心所谓的实习评价吗?那玩意儿不过是张没用的废纸。只要你愿意,国内的任何一家医院随便你挑选。即便是美国最好的圣保罗医院和瑞士的玛格丽特康复中心,我也能让你进去。由世界上最著名医生开具的实习鉴定,可是要比这种最下等的军队医疗机构管用得多。”

“这是我的选择,和你无关。”

“别在进行这种无聊的讨论了。你们都被蒙在了鼓里。知道吗,整个云南已经被变异生物占领,病毒很快就会扩散到这座城市。到了那个时候,根本就无路可逃。我从爸爸那里要了一架私人飞机专程过来接你。快走吧!这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听到这里,林翔掀起虚掩的防水门壁,径直走进了帐篷。

除了应嘉,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

他个子很高,白净的脸上刮得干干净净,配合架在鼻梁上的细框金丝眼镜,看上去有种非常儒雅的书卷气。细长的四肢和干瘦的身材显得灵活且敏捷,年龄约莫二十五岁上下,一套干净的“范思哲”猎装穿在身上,更显出一种常人无法拥有的高贵气息。

“你是谁?”

未等林翔开口,男子已经皱起了眉头,他抬起手来扶了扶略微下滑的眼镜,用不太友善的口气说道:“未经同意就擅自闯进别人的居所,知不知道是非常无礼的表现?”

相比之下,应嘉的反应则要热烈得多。

“你怎么来了?”

女孩兴奋地绕过桌子,快步跑了过来。她似乎很想抓住林翔的手,却又觉得不太合适,只好举着双手半僵在空中,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笑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执行完任务,顺便过来看看你。”

说话的时候,林翔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男子。对方那双覆盖在玻璃镜片之下的眼睛里,正隐隐放射出毒蛇般的冰冷和敌意。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哥,苏永哲。”

凭着女性天生的直觉,应嘉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的非友好气氛,只能用表面上的介绍,尽可能加以缓和。

“幸会。”

苏永哲充满审视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林翔肩膀上刚刚换过的少尉徽章上。也许是觉得一名低级军官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他那凌厉的语气也变得略微有些舒缓。淡淡地打过招呼,他又重新继续着被中断的话题:“嘉嘉,时间来不及了,你必须现在就跟我离开这儿。”

“我哪儿也不去————”应嘉的态度非常坚决。

“别耍小孩子脾气,听你表哥的,这里的确不是你待的地方。”

忽然,林翔出人意料的开口劝道:“病毒的扩散度远比想象中要快得多。一旦情况有变,局势很快就混乱。”

“怎么,连,连你也这么认为吗?”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应嘉有些不知所措。

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伸出手,轻轻理了理着女孩额前的垂,怜爱地说道:“收拾一下东西就走吧!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应嘉抬起头,抓住他那粗糙的大手,轻轻贴在自己面颊上慢慢摩挲着。迷茫的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液体。

旁边,苏永哲故做姿态的把头转向了别处。眼睛里却放射出显而易见的嫉妒和阴冷。

感受着少女嫩滑肌肤从指尖传来的触感,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艰难而果决地缩了自己的手掌。复又张开双臂,用充满力量的十指紧紧扣住应嘉柔弱的肩膀,把头凑近她的面前,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沉声道:“别耽误时间,快走吧————”

收拾东西需要时间。也许是想要继续未完的话题吧!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走出帐篷。

“知道嘉嘉的真实身份吗?”

苏永哲从怀里摸出一只精致的银制烟盒,轻轻按下簧口,从中取出一支泛着漂亮银光的细长香烟叼在口中自顾点燃。

那是著名的Treasurer香烟。单盒售价过三百人民币,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香烟。

“知道永盛集团吗?嘉嘉是它的唯一合法继承人。我呢,则是金盛实业的董事长,也是嘉嘉的未婚夫。”

苏永哲用白晰的手指夹住烟卷,优雅地弹了弹烟灰。同时转过身来鄙夷地看了林翔一眼,不无讥讽地说道:“热血沸腾的战斗经历,对于涉世不深的小女孩的确有着难以抵挡的杀伤力。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一个英俊的军官也会受到女孩子们的喜欢。不过,你要是想要利用这一点来打嘉嘉的主意,那就大错特错。哼!区区一个少尉,我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死无全尸。”

这绝对不是恐吓。永盛和金盛都是赫赫有名的级财团。花个几百万买下某个普通人的脑袋,对于钞票多得霉的富豪来说,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不知为什么,林翔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他并不惧怕这种所谓的恐吓。苏永哲的威胁在他看来根本不值一提。从变异人群里拼杀出来的经历,早已使他看穿了生死。即便拥有了世间的一切,在黑色骨刃凌空劈下的那一瞬间,身份再尊崇,地位再高贵的人,也不过是一堆蛋白质与脂肪的混合物。

“好好对待应嘉。她是个好女孩。”

倒不是林翔自暴自弃,自己是一名普通的军人,说不准是否就会在下一次战斗中阵亡,与其让所爱的女人在悲伤中痛哭,不如让她在安全的环境中幸福的活下去。

“呵呵!这一点,用不着你操心。”

苏永哲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做出这样的回答。短暂的惊讶过后,他扔掉了手里的烟头,从贴身衣袋里摸出支票簿,飞快地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后递过,带着颇为欣赏的口气道:“我喜欢和识时务的人打交道。这里有五百万,就当作是我个人给你的补偿费。呵呵!如果你愿意,我还动用关系可以把你调离这个防区。在军队,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林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默默地转过了身。

。。。。。。

机场,一架豪华的“小羚羊”民用直升机正在动引擎。高旋转的桨翼,在四周形成一个强劲的气流团。

裹着厚实的军制大衣,使应嘉娇小的身躯看上去越显得柔弱。在强风的吹袭下,仿佛一株摇摆不定,随时可能被刮走。

“你会来找我吗?”她紧紧抓住林翔的手,充满期待地企求道:“我就住在中京城里,这是地址。”

说着,她把一个白色的信封递到他的手里。

“会!”

林翔温柔地注视着那双透明的眸子:“任务一结束,我就会去找你。”

“真的?”女孩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

“真的。”回答的语调中,只有说者自己才明白的苦涩。

远处,面色阴沉的苏永哲坐在机舱里,不无嫉妒地看着这一幕。

“那么。。。。。。我等着你。”

徐徐上升的飞机,很快变成了天际中难以分辨的小黑点。此刻,矗立在空旷机场上的林翔,也用力撕开了手中的信封。

一张照片,还有一张叠成心形的信纸。

照片似乎是应嘉在野战医院照的。身穿白色护士裙,头戴女式军帽的她显得非常可爱。微翘的鼻子和充满笑意的面孔,无不显示出少女才有的青春气息。

如水般的眼眸里,充满了期待。

抬头仰望天空,长长地吐了口气,林翔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和信纸重新装好,仿若珍宝塞进贴身的衣袋里,最后看了一眼如墨似漆般昏黑的夜空,转身朝着军营方向坚定地迈出了脚步。

。。。。。。

从空中俯瞰,昆明城很像是一块盛放在异形盘子里的蛋糕。四周高耸的群山,仿佛是这个盆地城市的天然护卫。

在经济时代,密密麻麻的楼房是城市繁荣的最佳象征。细密昂长的街道把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围绕开来,相互间紧密得丝毫找不到任何缝隙。房地产商人的确是把“寸土寸金”的口号贯彻到了极致。

这里不再是一座有生气的城市。尽管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已经高挂,水泥建筑和地面上却没有任何动静。除了被风吹起的破烂塑料和散碎纸片,弥漫在空气中的只有死一样的寂静。

端着手中的m5g43突击步枪,身穿灰色防护服的林翔半蹲下身,用戴着格斗指套的手,从地上拈起一块黑色的污渍凑到眼前,久久地端详着。

那是一块干硬的人血。虽然其中的液体早已挥干净,仍然可以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

“有什么现?”

林翔摇了摇头,把手中的血块朝身后递过,眼睛则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接过血块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穿一套沙漠迷彩美军制服的白人男子。

从外观上看,他的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贴近表皮修剪过的花白头看上去很精神,微皱的眼角和浓密的眉毛显出成年人特有的深沉。宽阔的额头下,是一双深陷眼窝的深邃眸子。覆盖在强劲咬肌上的粗硬胡须,也为其增添了几分男性的刚美。

他叫马克。是联合国病理调查署的观察员。

昆明地区的大规模病毒扩散,已经引起了联合国相关机构的关注。出于对局势的担忧,他们向中国提供了一批数量巨大的药品,也派出相关人员进行信息收集。林翔此行的任务,就是陪同马克重返昆明城,在病毒爆源地搜集一切可用的资料。

出于安全考虑,整个行动小组的人数并不多。除了马克与两名随员,中方所派出的,只有林翔和另外五名六十四机动部队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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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样本

马克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说话间总会带上几句特有的美式幽默。可是不知为什么,林翔总觉得,他那双略带忧郁的湖蓝色眼眸下面,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东西。

清冷的风,从城市上空缓缓抚过,带起一阵席地摇摆的灰尘。隐没在雾气中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群显出死样的冰冷。停放在道路上的各种车辆杂乱无章,相互之间的碰撞把整条公路彻底堵塞。透过敞开的车门,可以看到柔软的座椅上到处都是干硬的凝固血浆。

街边的商店里,随处可见腐烂的食物。歪倒的蒸屉上,挂着几只霉变硬化的馒头,破碎的玻璃瓶边上,是颜色暗淡的饮料斑渍,木头板壁隔成的水果摊上,堆放在一起的瓜果已经烂成了腐浆,黑色的液体从果堆下面慢慢流淌出来,在道路的凹处凝成令人恶心的积潭。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谁也说不清楚它的实际来源究竟在哪儿。

除了偶尔在角落里闪过的虫子和老鼠,整座城市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人。

确切地说,任何大型生物,丝毫不见踪影。

林翔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直起身子朝着面前街道的尽头慢慢走去。

实在太安静了。这与他记忆中的昆明城,根本就是两个样子。

七十五师进入城市的时候,昆明已经被变异人彻底占领。到处都是挥舞着锋利骨刃的黑色变种生物,随处可见一双双放射出血红光芒的噬人之眼,血肉模糊的尸体和粘稠的半凝液体,成为了城市里唯一的装饰。

现在,除了地面和墙壁上干涸的血迹,以及散落在街道四周的腐肉断肢,再也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里曾经生过大规模的病毒扩散。多达数百万的变异人仿佛被蒸或者透明化,根本找不到任何踪迹。

也许是被感染之后产生的副作用吧!林翔觉得自己的身体和以前相比,已经出现了很大的差异。肌肉膨胀产生的力量更强,身体运动的敏捷更高,大脑反应的度更快,就连潜意识里对危险的察觉,似乎也变得越敏锐。

直觉告诉自己————这座空旷的城市里,好像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自己存在的生物。

它们,究竟在哪儿?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转过身,看了看紧跟其后的三名联合国观察员。

马克的眉头同样紧锁着,似乎是在思索某个未能找到答案的问题。另外两名成员则虎视眈眈地守候在旁边,警惕地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只有己方面这边担任翻译的军官上前的时候,才会偶尔短暂地交谈着。

“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这里真的是昆明吗?”

“为什么没有看到那些可怕的变异生物?”

诸如此类的问题,从几名观察员口中接二连三地道出。担任翻译的准尉军官杨光,也只能抱以苦笑和摇头。

事实上,他也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就在几个人兀自争论的时候,林翔现,马克似乎对路边一滩已经硬化的血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蹲下身,凑近血迹表面龟裂的缝隙观察了很久,来开背包的带子,从中取出一只银色的手提箱。解除表面的锁扣,缓缓开启后,一套镶嵌在防震泡沫中的精密仪器,也随之显露出来。

从工具袋里取出镊子,慢慢撬开覆盖在血块表面已经干硬的部分,从最底部还保持湿润的半凝固体中沾取了一些,放入试管后,添加进一定数量的培养液进行稀释。最后,才把已经变得一片鲜红的玻璃管,小心翼翼地塞进仪器的开口。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望着仪器屏幕上罗列出的一连串数据,马克的脸色瞬时变的一片铁青,布满浓密胡须的嘴唇翕张着,头部也在震惊无比的表情牵引下,不自觉地轻轻来回摇晃。

“出什么事了?”感觉异常的杨光不由得转过头来问道。

“没什么。”

马克迅转换着脸上的表情,紧绷的肌肉很快变化成为一丝淡淡的微笑:“只是一份非活性样本,数据出现误差很正常。”

说着,他飞快地合上了仪器的箱盖,神情凝重地看了看远处死寂无人的街道喃喃着:“最好,能够抓到一个活的变异体。”

林翔注意到,说这番话的时候,马克总会不自觉地旋转着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

不仅是他一个人,另外两名武装观察员的手上,也戴有相同的东西。

从表面的光泽来看,它的质地似乎属于银制。至于图案,则是一颗高高凸出戒面的黑色骷髅。。。。。。

两小时后,搜索区域已经进入城市的内环。

通往高公路的入口,簇拥着十余辆紧密挤压的汽车。它们的驾驶者都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冲上路面,却在惊慌失措之下,不可避免的生了碰撞和摩擦。最终,导致了这条逃生之路被彻底堵塞,而紧跟在其之后的上千辆汽车,也成为道路中央的无用摆设。

空气中的臭味越来越浓。在道路尽头一块空旷的小广场上,搜索者们找到了气味的源头。

数百具黑色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面上。它们的身体绻曲着,整个脊背弯曲成夸张的角度。手、脚四肢完全伸开,肌肉表面高高隆起一条条干硬的脉络,细长的指尖如针似锥般昂张着,要么死死插入地面,要么拼命抓紧所有能够攀附的东西。看上去,仿佛是一堆被扔进沸水锅中煮熟熬死的异状大虾。

虽然已经入秋,天气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凉意。时近中午,火红的太阳高挂在头顶。从遥远星球上直射而来的热箭,把空旷的广场烘烤成为一片滚烫的焦灼之地。腐烂尸身上粘附的肉块,也散出无比恶心的欲呕之臭。

“VeRygood————”

见状,马克兴奋地捏了个响指,飞快跑向距离最近的一具尸体。放下背包,取出仪器,摸出工具袋里的解剖刀,熟练地割开尸体表面硬化的部分,从尚未完全腐变的肌肉中切下一片,用金属镊子塞进试管,添加营养液,分析。。。。。。

端着手里的突击步枪,林翔在广场上来回巡视着,仔细地观察着每一具尸体。

越看下去,他心里的疑惑和惊讶就越更甚。

毫无疑问,这些死者都是被病毒感染之后的变异人。通体遍黑的皮肤和手腕部位异化出的锋利骨刃,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它们的体表没有伤痕,也找不到弹洞、钝击、劈裂之类的迹象。感觉,就好像是因为某种疾病突然作,由内部原因导致的死亡。

最让林翔觉得意外的,则是尸体另外一个显著的,谁也没有想到的变化————衰老。

它们的皮肤很脆,干裂的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皱纹。尤其是那一张张黑色的面孔,双颊深陷,前额突出,口唇萎缩,根本就是一个个肤色异常的人类的老者。

难道,它们是活活老死的?

摇了摇头,扶起一张歪倒的街头木凳,林翔杵着手中的突击步枪坐了上去。眼睛则冷冷地望着远处正在忙碌的美国人,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

夜幕下的昆明,再也找不到昔日的热闹繁华。高耸的水泥建筑上,漂亮的霓虹灯依然安在,街头的巨型电子屏幕也完好无损,却再也不会出闪烁夺目的灯光和画面。只有一幢幢空寂无人的楼房默默矗立在昏黑的天幕下,仿佛一只只大张着嘴,耐心守候猎物的狰狞巨兽。

一间挂有“中国工商银行”的临街小楼,成为了小分队的宿营地。

也许是因为钱来得太过容易的缘故吧!这类建筑的内侧往往都修建的异常坚固,透过交易台上厚厚的防弹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所有动静。胳膊粗细的三道钢栓横拦在两寸多厚的门闸上,足以挡住所有想要进入其中的外来异物。只有门口那两头用石头雕刻而成,专门用来恐吓平民储户的冰冷石狮,依然保持着龇牙咧嘴的虚假威严。

熊熊燃起的行军炉,煮熟了听装的西红柿牛肉罐头。蘸着鲜美温热的汤汁,干燥糙口的压缩干粮,吃起来也变得顺滑许多。就着滚烫的开水,冲上一杯散着淡淡香气的浓茶,长时间活动给身体带来的疲倦和困乏,也会被慢慢驱除开来。

“这些美国人的举动非常古怪,他们有问题。”

用军制瓷缸端着微烫的红茶,杨光神情悠闲地走近站在门口哨位的队长林翔,低声说道:“我留意过马克那台仪器上的分析数据,他似乎是在用样本和储存资料进行对比。看上去,他们好像知道些什么。”

林翔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尽管半侧着身体,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远处的三名观察员。

按照美国人的说法,他们是从“大鸟五号”卫星拍摄的地面照片上,现了昆明城里的异常。同时声称:根据遥感数据显示,城市范围内的变异生物数量已经大为减少,派遣精干的小分队进入其中,完全可以顺利获取解析病毒所需的样本。在对方承诺资源情报均享,并且共同开免疫药品等协议项目的基础上,外交部最终同意了这次小规模的搜索行动。

但是,林翔却并不这么认为。

这些观察员对于搜集样本的兴趣,显然没有分析数据那么浓厚。虽然他们一直声称需要**样本,却从不放过任何一具可以用作测试的变异人遗骸。

也许他们已经从美洲爆的病原体中获得了相关数据,现在所做的,只是就其中的差异进行比对。问题是,他们好像并不觉得此行有什么危险。就连刚刚进入城市的时候,没有现变异人踪迹的惊讶,也是故意的做作。

林翔无法用肉眼直接看透人心。却可以通过肌肉的运动、皮肤的收缩,以及身体温度和口、眼等部位的微小变化,察觉出对方心理和大脑的异常。

说谎,身体同样会有不自觉的反应。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从身体被变异人骨刃划破之后,身体的反应度就远远过常人。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原因,但是林翔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被感染。

异生体级别:寄生士。

基准:一星

这就是我目前的状态吗?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一只飞舞在夜空中的蚊子慢慢飘落下来,它伸出坚硬锐利的针状口器,想要狠狠扎进林翔裸露的皮肉间,肆意吸取着鲜甜甘美的血液。却意外地现————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落在对方的皮肤上。那就好像是一块奇怪的魔痰,总会随着自己起降的高度,如影随行般进行膨胀和低附。中间那段微小而必不可少的距离,永远也无法突破。

这是林翔最近刚刚现的一种小游戏。他能够随意调节某块肌肉的强度,使之能够随着要求任意变化。只是苦了那只可怜的蚊子,这只卑小的生物怎么也弄不明白,眼前的猎物,为什么永远也无法吃进嘴里?

“注意他们的所有举动。先跟着他们获取需要的样本,弄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也许,他们知道的内幕,远比我们想象中多得多。”

。。。。。。

从人类的生理结构来看,夜晚虽然是身体放松和休息的最佳时间,却远远不及充满阳光的白昼,更能带来一种感官上的安全。

上午十点,小分队已经越过了城市的中轴。站在昔日熙熙攘攘的闹市,搜索者们眼望身及的,却是一片萧索无人的静域。

倒毙在路边的变异人尸体越来越多。和先前现的一样,它们身上仍然找不到任何伤口,皮肤和面容显示的衰老,似乎是造成死亡的唯一原因。

马克在尸群间飞快的忙碌着。一次又一次的样本采集和对比,成为了单调无聊的工作。随着一个个试管装进仪器,新的数据接二连三出现在屏幕上,鼻尖上渗满汗液的他,眼眸中也放射出绝望而疯狂的凶光。

(一口气吃了六个火腿月饼,肚子好涨..........)

第十节 围杀

“一定是原始数据弄错了。这决不可能————”

忽然,他暴怒地从仪器前站了起来,用双手死死揪紧自己的头,口中连连狂呼:“我不可能出错,一定是那些该死的家伙弄乱了资料。样本,我需要一个新鲜的**样本————”

“你在干什么?”

一个身材高大的观察员冲了过来,拦腰抱住陷入疯狂中的他。用充满力量的强壮胳膊将其按在旁边的墙壁上死死压住,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急促而冷厉地低声喝道:“别忘了你的任务————”

“克瑞斯,你不明白。”一脸绝望的马克抬起手,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哀声道:“那些数据。。。。。。它们和原始文本根本不相符。两者之间几乎找不到任何共同点。。。。。。”

“你给我闭嘴————”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和态度有些过分,满面狰狞的克瑞斯连忙放缓了面部的表情,进而压低语调,凑近对方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几分钟后,神情沮丧的马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扁酒壶,旋开盖子仰面灌了一口。定了定神,带着几分不自然,慢慢走到旁观的林翔跟前。用带有歉意和疲惫的口气说道:“对不起,我有些激动。。。。。。。希望你能理解,这些病毒样本对于研究免疫药品非常重要。我一定,不,是必须,必须要得到一个活的变异样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光正要开口翻译,却被林翔伸手拦住。

他一直很不明白,一个汉系母语的国家,为什么会如此重视英文教育?甚至不惜以莫名其妙的英文分级考试,来阻碍共和国公民的工作和日常生活。难道,教育部那些脑袋被门夹过的官员们,骨子里都是一团用aBcd拼合起来的浓缩浆糊吗?

不过,也得益于这种该死的填鸭式英文教育,林翔才能够明白马克等人所说的每一个字。

**样本。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抓住一个活的变异人。

林翔可以理解生物研究对于特定目标的锁定。可是他却不明白————马克等人为什么一定要来昆明?

如果仅仅只是捕获,完全可以选择那些人口稀少的被感染村镇。从变异人的数量而言,行动遭遇的危险机率也会大为缩减。

他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卫星观测之类的托辞。从历次战斗的经验来看,变异人似乎继承了被感染者的部分智慧。它们也懂得利用环境和建筑物来隐藏自己的行踪。区区几张照片,既不能成为证据,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这些联合国观察员的目的就是**样本。可是,他们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通话器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把所有的情况全部回总部。两人一组结成战斗单位,牢牢盯死这些家伙的一举一动。”

六十四机动部队的成员都是精锐。他们很快分散开来,或前或后,或左或右,从几个方向把三名美国人紧紧裹在中间。表面上看,这是最基本的散兵搜索队形。可是如果把各人所在方位和监视目标相互连接,便会惊讶的现————被监视者的身后或者斜侧,那些正常视线无法扫及的位置,总有一名士兵在不断游走。他们脸上的神情似乎是在注意周围的动静,手里捏握的武器,却总是无意识地指向各自的目标。

。。。。。。

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挡的投射下来,在空寂的城市间撒上一片白花花的酷热。虽然搜索小队一直沿着街道两边的檐阴/部分行走,却无法抵挡从地面蒸腾而起的热气。从身体表面渗出的汗水,浸透了厚厚的防护服,趾袜间传来极不舒服的湿粘感,也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向大脑拼命传达着自己想要得到释放的要求。

“原地休息十分钟。”

林翔擦了一把汗湿的脖子,却现指掌间沾满了白色的微小盐粒。无奈地摇了摇头,取下挂在胸前的军用水壶,旋开盖子,凑近嘴唇一阵猛灌。

“咕嘟————咕嘟————”

喉咙的上下耸动,带起一阵清晰入耳的响声。所有人都在喝水,干渴和酷热,使得这种举动变成了他们此刻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忽然,林翔放下水壶,拎起斜挂在胳膊上的突击步枪,微眯着双眼,努力竖起耳朵凝神判断着从空气中传来的异响。

连同三名观察员在内,整个小队共有九个人。

可是,他却听到了第十个喝水的声音。

很小,很轻。但它确实存在。

林翔从不置疑自己感官搜集到的任何信息。谨慎和细致,往往意味着幸运和安全。

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三名美国人,现克瑞斯的目光正朝自己这边扫过,同样充满了警觉和探询的意味。

他也现了?

林翔有些意外。

那个声音并不大。如果不是感染后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他也不会觉其中的异常。

难道,这个美国人也拥有和自己同样敏锐的察觉力吗?

“咕嘟————”

轻微的喝水声再次响起。林翔和克瑞斯几乎同时判断出所在的方向,从各自所在位置上一跃而起,平端着手中的武器,朝着街道旁边的巷口猛冲过来。

声音的来源,就在临街的屋后。

一条爆裂的水管,从屋后的空地上横穿而过。清澈的自来水从破开的管口缓缓流淌出来,汪集地面的凹处,形成一个直径米许的临时浅洼。

一个通体遍黑的变异人,俯趴在坑前,把干裂的嘴唇凑近水边,使劲儿吸畷着略显浑浊的液体。喉间上下滑动的会厌骨,不时出沉闷的碰撞。

“哒哒哒哒————”

林翔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密集的子弹把水面激溅开来,搅动着淤土把池水变成一片污黄的泥浆。

“Fuck!该死的,快住手————”

面色涨红的克瑞斯圆瞪着双眼,如同一头怒的公牛:“你疯了吗?我们急需一个**样本。活的,明白吗?”

“我只是让它不再具有攻击能力。”

林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从背包侧面取出一小捆早已准备好的钢丝,手指飞快而灵巧的将其绕成一个活套,在可供呼吸的程度,紧紧勒住变异人的咽喉,又将它的左和双脚相互捆绑在一起。。。。。。最后,熟练地打了一个无法拉开的水手结,把身将近两米的变异生物,活活捆成一团躬身抱膝的棕子。

巨大的黑色骨刃,静静地躺在逐渐澄清的污水间。和臂端连接的部位已经彻底断裂开来。十余枚连成直线的子弹,整齐地穿透了血肉制造的障碍物。它们撕开韧带,破开骨胳,把整条右臂从中部齐齐碾断。

看到这一幕,克瑞斯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很清楚m5g43的枪械性能。短短数秒,在如此近的距离造成切断性伤害,这样精准的控枪能力,简直可怕得惊人。

。。。。。。

“奥利佛,帮我压住它的大腿,我需要提取它的血样————”

马克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他叫过另外一名同伴协助自己,双手则飞快解下背包,亢奋异常地取出箱子里的仪器。

暗红色的血液,从变异人体内被抽出,压入试管,送进了仪器外部的接口。

混身紧缚的变异人无法动弹,它显然感觉不到痛苦,从披挂在身体表面的衣物残片来看,这应该是一个被感染后产生突变的人类女性。不过,沾染了各种污物的胸罩下面,已经看不到高高隆起的乳/房,弹性良好的蕾丝内裤,也被从臀部生成的骨突撑得一片紧绷。在这具异常高大的黑色身体上,再也找不到和人类女性有关的任何生理特征。

它的生命症状似乎很衰弱。好像濒临死亡的病者,仅仅只是在苟延残喘。

但是,它毕竟还活着。

林翔远远地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很清楚,即便开口,这些美国人也不会告诉自己真正的答案。作为托辞,他们甚至会编造出一大堆早已准备好的借口,还有各种难以辨别的谎言。

半小时后,神情凝重的马克缓缓收起了仪器。尽管他刻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林翔仍然能够从他微微颤抖的面部肌肉,额角渗出的冷汗,不住晃动的指尖,以及躲躲闪闪的眼神中,读出被掩盖住的恐惧、惊异、失望。。。。。。

“我们还需要另外一个样本。”

克瑞斯满意地搓了搓手,意犹未尽的用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变异人:“单一个体的数据可能会出现偏颇和误差,如果能够再搞到一个,或者更多。。。。。。呵呵!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林翔淡淡地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变异人衰弱,但是捕捉这样的猎物却也没有什么困难。既然找到了第一个**样本,在城市的其它角落肯定就能找到第二个、第三个。。。。。。如果这些观察员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那么到了最后,自己所知道的,就能和他们一样多。

这里是中国,通讯器随时可以和总部联系,招来大量援兵。

尽管在此前解救幸存者的战斗中,曾经大量遭遇过相同的对手,但士兵们却从未近距离观察过这种可怕的生物,很自然的,被俘的变异人很快成为了小队成员关注的重心。他们纷纷围拢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放在场中的异类。

不知为什么,林翔只觉得空气中隐隐有种危险的预兆。

城市依然死寂,街道的尽头空旷无人,灰暗的水泥建筑冰冷的就像异样的石头。。。。。。

没有人的地方,是最安全的所在。

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双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突击步枪,拼命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观察着周围所有的一切,倾听着任何可能带来死亡的动响。

满面微笑的克瑞斯慢慢走了过来。

那不是微笑,而是狞笑。

危险————

林翔的瞳孔剧烈骤缩变成狭小的针尖。

就在克瑞斯的身后,马克和奥利佛各自手持一枝美制m24a轻机枪,分从左、右形成扇面的夹角,把聚集在变异人附近的几名小队成员死死围为其中。

“不————”

就在惊怒声脱口而出的一刹那,两枝m24a也同时扣下了扳机。密集的子弹扫向猝不及防的士兵们,顷刻之间,绝命前的哀鸣和机枪沉闷的噪音,成为了飘散在城市上空的唯一乐章。

“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

伴随着刺耳狠厉的怒吼,林翔浑身的肌肉彻底收紧,重重扣下扳机,三十弹匣已经在数秒内全部打空。令他惊愕的是,站在面前的克瑞斯非但没有倒下,反而从原来距离只有不到五米远的地方更加接近了几分。

所有子弹无一命中,他回避攻击的身体度可怕得惊人。

“真是令人意外,遥远的红色中国,竟然也有你这样优秀的战士。”

伸出粉白的舌头,轻舔着从死亡士兵身上飞溅到唇边的鲜红血液,克瑞斯带着残忍的冷笑不无讥讽地说道:“可惜,我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这儿。”

说罢,他使劲儿扭了扭脖子,在一阵“噼啪”作响的关节活动声中,狞笑着向前迈出了脚步。

林翔木然地站在那里,右手斜拎着弹匣已经清空的突击步枪。

杨光死了,李明伟死了,刘树枫也死了。。。。。。

除了自己,整个搜索小队的五名中国籍军人,全都死在突然袭击的枪口下。

其中固然有疏忽大意的成份,可是这三个美国人的实力,也的确强的可怕。

他们非常准确地把握住了人的好奇心理,恰到好处的脱出了控制范围,巧妙绕到警戒者的身后,在对方警惕意识最为薄弱的时候,起了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

干净。

利落。

漂亮。

尤其是挡在身前的克瑞斯,他显然察觉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专门分出来对付自己。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联合国观察员是他们真正的身份吗?

从捕获的变异人身上,他们究竟得到了什么?

无数的问题,从大脑深处延伸出来。但是林翔却把它们死死压回了意识空间的最深处。

他正在拼命回忆着克瑞斯那些匪夷所思的动作。

他要把它们全部刻录下来,永远变成属于脑海中最普通的常识。

只有这样,或许才能救自己的一命。

(从前,有个姑娘经常肚子饿,所以人们都管她叫“嫦娥”(常饿),有一天,嫦娥从外面回来,感到口渴,就偷了一瓶老公后翌的长生水,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喝了下去。结果被天兵天将现,抓起来关进广寒监狱,和很多很多兔子呆在一起。为了纪念嫦娥,人们明了月饼,以此告诫后人,千万不能做贼,否则下场就会和嫦娥一样。。。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十一节 逼供

在这个世界上,枪打不死的生物有很多。可是丝毫不怕子弹攻击的人,林翔还是头一回遇到。

子弹并非打不穿克瑞斯的身体,而是根本没法命中目标。

他的度实在太快了。

想赢,不难。

快,比他更快。

克瑞斯并不在意林翔的古怪举动。他对这一幕早已司空见惯。任何对手看到自己显露出的可怕身之后,大脑都会呈现出短暂的思维空白。这个中国人,应该也不例外。

远处,马克和奥利佛正在疾奔而来。微热的枪口,分从不同角度把林翔罩在其中。

“嘿嘿嘿嘿!纳命来吧————”

带着虐杀前的快感,身材高大的克瑞斯不慌不忙地大步上前,左手侧绕空抓,右拳狠狠砸向对方的头部。残忍的冷笑声中,他似乎已经看到林翔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裂开来。

就在拳端与目标即将接触的一刹那,林翔的身体突然猛地向下一沉,克瑞斯耳中也随之听到一阵轻微的颤音。丰富的格斗经验告诉他,那是空气被异物划过时产生的裂响。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手的度,远比他想象中要快得多。

“嘭————”

强烈的气流和撞击身体的闷响同时出,从小腹右侧传来的剧痛,为克瑞斯指明了对手所在位置。顾不上多想,咬牙忍痛的他身体一斜,仿佛一幢被推倒的楼房,朝着右边猛然侧翻。双手十指则扩张到最大,在已经锁定的范围内迅合拢。

除了空气,他没有抓到任何东西。惊异不已的克瑞斯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腹————一把冰冷的军用三棱刺刀,已经捅至没柄。

“小心,他和我们一样,也是变异后的一星寄生士。”

紧紧按住军刺的柄端,克瑞斯喘着粗气朝急接近的马克和奥利佛咆哮道。

什么?

惊愕之下,马克的身形一滞,伴随着两声沉闷厚重的枪响,左腿上传来的钻心剧痛,使他彻底丧失了平衡,紧捂伤口躺在泥尘间惨叫哀嚎。

林翔站在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平握着一把九毫米口径的“特六”手枪,威力巨大的弹头,旋转着钻进马克的大腿轰然爆开,永远切断了这一部分与身体的联系。

他清楚地听见了克瑞斯的话。

他们和我一样,也是寄生士?

这些家伙显然知道的比我更多。

满头金的奥利佛敏锐地抓时机,再次扣下了手中的扳机。预料中子弹命中目标的场面并没有出现,站在原地的林翔飞快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从高袭来的弹头轨迹中,巧妙的避开一条条死亡直线。

这套动作,和十几秒前克瑞斯所施展的完全一样。

“天啊!他居然是进化型的寄生士。合力进攻,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否则,我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就算克瑞斯不说,三人中唯一拥有完整战力的奥利佛也会这么做。体格偏瘦的他果断扔掉了手中的m24a,从腰间摸出一把带有锋利剧齿的匕,朝着林翔急猛扑上来。

在这个距离,长柄枪械已经挥不了作用,

现场一片混乱,林翔的脸上,显出一丝淡淡的惊讶。

马克的动作很快,比子弹还要快。可是反射在自己眼睛里的影像,却显得有些迟缓。就好像电影里经常使用的慢镜头,虽然度比那要快得多,却始终无法过大脑反应的度。

枪械对于这三个美国人并不具有威胁力。这一点,在克瑞斯身上已经得到了证明。

但是不管怎么样,枪终归是枪。林翔敏锐地抓住了马克从地面起跳,双脚足尖刚刚跃离地面的一刹那,准确地扣动了扳机。

他的大脑仿佛一台高运转的精密仪器,位置、运动方向、弹跳高度、肌肉的张弛,乃至风向、重力效果等等所有因素,全部都逐一进行分析和计算。最终,把射击的最佳时间和角度等一系列数据,完整地输送到他身体各处的反射神经。

这,就是寄生士的实力吗?

他无法继续体验这种奇妙的感觉。与两名受伤的同伴一样,奥利佛仍然具有快得令人惊异的度。在普通人眼中,迅捷疾冲的金男子好像一道瞬间即逝的闪电,除了残影和空气间的波动,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更多的东西。可是在林翔看来,这种度完全可以看清。甚至,比自己即将做出的反应,还要稍微慢一些。

“吼————”

就在他举起手枪,准备朝着正面袭来的对手动反击的时候,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两只比磐石还要坚硬的粗壮手臂,分从左右两边伸过,彻底把他禁锢在其中。

是克瑞斯。

“他不是受了重伤吗?怎么会。。。。。。”

林翔清楚地记得:自己那一军刺,捅穿了克瑞斯的右胁,也许不会当场致命,至少能让他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他怎么还能活动?

诧异之下,林翔眼角的余光也扫到了身后禁锢者的右腹————破碎的衣料下面,露出一片完整如新的皮肤。

“嗖————”

奥利佛的匕准确地插进了他的右胸,配合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量,他紧紧抓住刀柄,从命中的部位向下狠狠斜拉。骨头被切碎的脆响和肌肉内脏分裂的声音混响过后,林翔的身体正面被割裂成为互不相连的两半。透过蝴蝶翅翼般忽闪颤抖的胸腹裂区,可以清楚地看到堆积在腹腔里的柔软脏器。

近乎致命的重伤。

“真该感谢你所具有的这种特殊体质,是它救了你一命。”

看着奥利佛把一管足有上百毫升的麻醉针剂全部注入他的体内后,克瑞斯这才松开双手,放任失去抵抗能力的林翔重重扑倒在地面,大口喘息着调整自己的呼吸道:“捕获一个进化型的寄生士**样本,汉斯将军一定会非常感兴趣。”

“为什么,你没有死?”麻醉剂的效果很强,可是衰弱的林翔仍然记得自己的那枚军刺。

“看来,你对寄生士一无所知。”

擦了擦溅在脸上半干的血水,克瑞斯蹲下身,怜悯地望着他摇了摇头:“寄生士拥有的能力有很多,我的特长,就是再生。”

“再生?”

“只要不是受到绝对致命的攻击,再严重的伤害都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克瑞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用力拔出插在林翔侧腹的匕:“你应该感到幸运。如果不是遇到我们,你和其他普通人一样,永远都是俗世中的沉淀物。呵呵!现在就不同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绝对致命的攻击。。。。。。是指头部吗?”

林翔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从其口中出的低喃,也让克瑞斯有些不解。就在他努力想要分辨出对方话里含意的时候,奄奄一息的被俘者突然从地面高高跃起,将一枝尖锐的硬物,狠狠扎进了他的太阳穴。

那是一根骨头。

一根林翔从胸口伤处掰断,暗藏于身下的肋骨。

双眼圆鼓的克瑞斯大张着嘴,魁梧的身躯像山一样轰然倒地。锐利的骨端捅穿了他的整个脑颅。

脑死,意味着人死。

强大的再生能力,也不可能让死人复活。

意外的突变,令正在旁边收拾东西的奥利佛震惊不已。遭受外部讯息强烈振荡的大脑,陷入了短暂而不可避免的静止状态。不到半秒钟,清醒过来的他飞快抓起旁边的m24a,对准目标连连狠扣扳机。

林翔没有闪避。他把还在颤抖的克瑞斯反转挡在面前,用濒死者的**当作防御,一步步缩短着与对手之间的距离。几秒钟后,当打空弹匣的奥利佛正准备从侧面动攻击的时候,从左后的脖颈上,突然传来一阵惨烈难忍的剧痛。

林翔的牙齿,死死咬穿了他的颈大动脉,撕裂着与之相连的肌肉和韧带。

眼前,失去了支撑的克瑞斯尸体正从半空中歪斜着摔落。从运动到起攻击,林翔迅猛的动作,已经远远过了奥利佛肉眼搜索的极限。

实在太快了。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麻醉剂为什么对他不起作用?

脑子里刚刚萌生问号,奥利佛便觉得一支锋利的硬物,正从自己的喉头顺穿而过,彻底切断了气管与上腔之间的联系。

还是一根被折断的肋骨。这也是林翔最后的武器。

紧捂着受伤的部位,漂亮的金色头因为挣扎在地上散乱开来。几乎窒息的奥利佛忽然现————这个中**人胸前的伤口,正在以肉眼能够察觉的度飞快复原。

再生。。。。。。。他,他怎么也会拥有再生的能力?

他真的和我们一样,只是一星标准的寄生士吗?

奥利佛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现自己根本无法出半点声音。直到看见林翔那双闪烁着妖异红光的血色之眼的时候,他才解开了徘徊在脑海中最后的谜底。

“原来,你居然还在进化。。。。。。”

再生的度极其惊人,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复合了一半的伤口,林翔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痕,从地上捡起一枝m5g43突击步枪,转身走到最后的观察员面前。

相比克瑞斯和奥利佛,马克应该是三名寄生士中,实力最弱的一个。

他显然并不具备再生能力。断裂的腿脚,就是最好的证明。

“把你知道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全都说出来————”

。。。。。。

从决定接受注射的那天开始,马克就明白,自己再也不可能过以前那种自由的生活。

骷髅骑士团这个名字,血腥、恐怖、具有强大的威慑力。

所有骷髅骑士都有一枚代表自己身份的黑色银戒。虽然,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骷髅。

这个组织似乎是隶属于美国政府,由国防部直接划拨经费。但是具体情况马克也不是很清楚。仅仅拥有上士阶级的他,不可能知道更多的秘密。

三人小组中,除了队长克瑞斯是准尉,他和奥利佛不过是普通的上士。骑士团会对各人拥有的能力进行评估,进而决定他们应该得到的军衔。

这是独立于美**队的另外一套军阶系统。尽管不知道两者的实际对比究竟如何,但是马克却不止一次听自己上司用轻蔑的口气说过,所有的美**队,都必须俯听命于骑士团的指挥。

原因很简单————骷髅骑士团的全部成员,都是寄生士。

一星,是寄生士的基础级别。也是一种对实力的评价程度。最高,可以达到九星。

无论度、力量、敏捷、大脑反应等各项生理指数,寄生士均远远过普通的人类。这种能力来自于植入体内的一种神秘病毒。也许是植入者各人的体质不同,寄生士拥有的异能也各不相同。

克瑞斯具有的再生,只是其中之一。哪怕他的身体被巡航导弹直接命中炸得稀烂,只要头部和心脏保持完整,仍然可以通过细胞的急剧分裂,在短时间内重新制造出所有缺失的部分。

进化型寄生士,是骑士团正在努力研究的最新型异能。

据说,拥有此类能力的寄生士,能够通过战斗和吸收的方法,迅模拟对手的各项技能,永久复制为自己所用。正是因为这一点,克瑞斯没有对林翔痛下杀手,而是选择将其捕获。却万万没有料到,对方已经通过自己的血液模拟出再生能力,从而导致整个小队被灭。

“你们为什么要来昆明?”这是林翔最关心的问题。

“为了收集样本。”马克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一个拥有六百万人口的大型城市,其中会有多少人适应病毒的感染,成为新的寄生士?这一直是骑士团最感兴趣的研究课题。”

“。。。。。。你的意思是,这座城市爆的病毒扩散,正是出自你们的手笔?”林翔眼中闪过一道冷厉。

“我不知道。”

马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从所有提取到的样本数据来看,它们比实验室里的培养样本更加衰弱。这样的病毒根本不可能与寄主共生。虽然两者之间的吻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却和我所熟知的注射样本属于两种概念。你也看到了,那些变异人会变得衰老,而真正的寄生士,却可以通过细胞的再生更替,永远存活下去。”

第十二节 将军

永远存活?

林翔心头猛地一颤,随即用枪指着马克的眼睛,冷冷地说道:“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只是一名低级军官,生物特长仅仅只是分析。这已经是我能够知道的全部。”马克脸上露出一丝恐惧,他哀求道:“你不该杀掉克瑞斯,他知道的秘密,比我更多。”

“身份和权力成正比,这句话说的没错。”

林翔点了点头,把枪口略微抬到到对方的前额。

“求你,别杀我————”

察觉到危险的马克惊颤连声:“我告诉了你所有知道的一切,你,你,你不能杀我。”

“抱歉,我从未答应过你的任何请求————”

脱膛而出的子弹,呼啸着钻进了马克的脑袋。在绵软脑浆的迟滞下,高旋转的弹头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四散炸开。强大的爆能无法通过微小的弹孔得到释放,它们只能在狭窄的颅腔内部冲撞、碾压,把所有敢于阻碍自己的东西全部吞噬。最终,强迫这座不甚坚固的牢笼轰然爆裂,在四散飞溅的血肉糊浆中,成为淡薄空气中最完美的结合体。

胸前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愈合。透过分裂开的肌肉和皮肤,鲜红的肺部在残留的骨架保护下,正在有节奏地起伏吞吐着身体所需的氧气。

林翔有意识的终止了身体的再生。

自己必须受伤,而且还是重伤。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所生过的一切。

他不想成为躺在研究所里的怪物。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只能做出善意的欺骗。

远处,横卧着五名搜索队员的尸体。

最后一次检查过战斗的现场,确认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后,林翔选择了斜靠在奥利佛的尸体旁边,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量子信号生器,用沾满血液的手指,重重按下了开关。

维持伤口,需要消耗大量体力。半小时后,当头顶传来“夜鹰II号”熟悉的螺旋桨转动的时候,陷入半昏迷状态的林翔,也听到了齐越近乎绝望的怒吼。

“一定要救活他————”

。。。。。。

成都,二十一集团军司令部。

这是一间面积庞大的地下建筑。近乎墨染的浓绿,是房间里最基本的色调。铺着细绒盖布的整齐长桌上,白色的制式瓷杯在灯光下放射出晶莹温润的特殊质感,固定在四周墙壁上缓缓转动的换气扇,代替了窗户本该具有的作用。在所有简单的装饰物里,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高高悬挂在墙壁正中,干净得没有落下丝毫灰尘,直径至少过五米以上的巨大铜制军徽。

“我必须去都,亲自向军委汇报这里生的一切。耳朵听见的东西,永远没有眼睛实际看到的场景那么震撼。一定要让他们启动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否则,整条防线根本无法维持。”

孟宗祥的声音明显有些沙哑,松弛的面部肌肉完全被疲倦所占据。他抬起桌上的杯子,俨俨地灌了几口苦涩的浓茶,进入身体的外来刺激物很快挥了作用,两只布满血丝的肿胀眼球,也如同打了兴奋剂一般,把随时想要落下的沉重眼皮,用力挤压到了自己的最上方。

四天了,他一分钟也没有休息过。

成都郊外的防线仍然还在构筑,各个主要地段均传来与变异人交火的战况报告。在野战部队强大的炮火攻击下,变异生物损失惨重。据不完全统计,至今天上午为止,各防御部队的累计战果已经过了十五万。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可是孟宗祥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很清楚病毒扩散的可怕度。在研究部门没有抑制病毒的方法,生产出足够数量疫苗之前,任何战斗都不可能解决目前的危机。就算是把所有变异人全部杀光,病毒的威胁依然存在。只要有一个人被感染,很快就会扩散成为高达上百万的变异大军。

一只猫、一条狗、甚至一只老鼠或者一只蚊子,都可能变成病毒新的寄生体。进而把它们携带的病原体转嫁到人类身上。。。。。。这样的例子,在人类历史上比比皆是。

几天以来,孟宗祥一直向上级部门反复重申————必须在全国范围内启动最高警戒状态。把所有民兵、后备役、消防和警察人员全部武装起来,在后方设置数道结构紧密的防线,才有可能迟滞变异人的疯狂进攻,为研究免疫药品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遗憾的是,他的要求并没有得到回复。

显然,高层正在犹豫。

这不奇怪。最高警戒相当于全民动员。一旦启动,整个共和国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按照相关法律,所有物资必须按照战时原则进行调整,民众的生活必需品也只能实行配给制。这对整个国家的任何行业来说,都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因此,西南地区爆的病毒危机,目前只是按照特大型灾难进行支援。虽然大量食物、饮水、药品和各种物资正在源源不断运往成都,可是后方相邻的省份却并未做出任何防御性举动。电台和媒体对于病毒的扩散报道,均用“重大疫情”等字眼加以概括,拍摄到的变异人尸体,也被冠加以“非正常死亡人员”的标题。各级政府部门也在全力安抚民众,要求大家“专心生产,搞好建设”,在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中,整个国家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孟宗祥可以理解高层的这一系列安排。整个共和国的公民数量过二十亿,全民警戒会引起相当严重的后果。社会恐慌,治安恶化,打砸抢事件增加。。。。。。这对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是无法想象的可怕灾难。

当人类生存受到环境威胁的时候,个体只会顾及自己的既得利益,他们会不顾一切把自己置于想象中最安全的场所。这是生物的本能,在这种时候,法律和规定不过是一纸空文。

但是不管怎么样,孟宗祥必须做完自己该做的事。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一名共和**人的天职。

“军区相关事务交由谢治平中将全权负责。记住,无论任何时候都必须死守防线。绝对不可能让一个变异生物进入后方城市。”

机场,一架绿色涂装的的“运二十四”已经动了引擎。在几名贴身警卫的护送下,神情冷肃的孟宗祥迈着稳健的脚步,慢慢登上了舷梯。

仰靠在柔软的航空坐椅上,连日来的疲劳彻底攻陷了他紧张的神经,也使他忽然产生了想要好好睡一觉的**。

就在沉重的眼皮即将合上的一刹那,中将仿佛想起了什么,从放在手边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注有“绝密”的文件,凑近舷窗外透进的光线,细细研读起来。

这份文件,他前后已经看过不下十遍。其中的每一个字,已经清晰的映刻在脑海之中。

这是六十四机动部队少尉军官林翔,对昆明城内搜索行动的详细报告。

三名观察员的尸体已经全部封存,当天就秘密转送都,交由国家科学院生物研究室处理。同时由外交部向联合国相关部门送交了一份战斗情况说明书,声称:三名观察员在病毒扩散地遭受变异生物攻击,目前下落不明。

五名阵亡的军人,也以烈士身份进行下葬。

孟宗祥根本没有想到,所谓“联合国人道主义援助”计划,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暂时还不明白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但他显然已经嗅到美国人参与其中的阴谋成份。

所谓的“休斯敦太空病毒渗透事件”,真的是像美国政府公布的那样,仅仅只是一次意外吗?

按照美国官方公布的数据,多达五十万休斯敦市民都在此次意外中丧生,整个城市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这些,都是真的吗?

目前为止,除了休斯敦和昆明,声称受到病毒威胁的城市,还有印度的新德里、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巴西的萨尔瓦多,以及墨西哥北部的蒙特雷。

这似乎是一场全球性的病毒危机。最终的结果,又会是什么样子?

纷乱的思绪和杂然无序的想法,让疲倦的大脑觉得一阵头疼。就在孟宗祥正准备把文件重新放为公文包里的时候,却无意瞥见纸页右上角的林翔照片。

一个富有朝气,敏锐、机警的年轻人。也是一个拥有强悍战斗能力,善于把握所有可利用资源的军官。否则,他也不会成为惨烈战斗的幸存者。这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想到这里,将军凝神思考片刻,伸手唤过自己的副官。

“电告集团军司令部,让他们对林翔少尉的战斗能力重新做出评估。现在是非常时期,应该酌情予以破格提升。”

。。。。。。

熟悉的来苏味儿,顺着鼻孔一直钻进了林翔的大脑。虽然午后的阳光照得身上一阵痒,他却紧闭着双眼,丝毫不想从睫毛中露出一丝可供探查的缝隙。

躺在病床上,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星期。

厚厚的白色绷带从左肩绕下,把整个胸口严密地裹合在其中。几枚和生理监控仪器连通的探针,从不同方向斜插进手、脚上的表皮。装满药剂的吊瓶倒挂在注射架上,顺着柔软的塑料管壁,把透明的液体缓缓滴入被针头插进的手腕。

这里是野战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一名身材高挑,头戴军帽的年轻护士,正站在床前仔细地观察着各种仪器显示的指数。并把所有的一切,认真记录在当天的病历上。

林翔不想睁开眼睛。他知道,坐在旁边的护士不是应嘉。

所有医生都惊讶于他强悍的恢复度。重新拼接的肋骨生长状态良好,曾经裸露的内脏也并未丧失功能,得到药物治疗的肌肉和皮肤,更是以迅猛的度愈合。。。。。。一周下来,各项生理指标已经达到了正常人的数值,实在很难想象,这曾经是一个胸口被撕裂,内部器官全部外/裸的濒死之人。

延缓再生度的欺骗,完美地达到了想象中的结果。

新的晋升令已经下,床头那套崭新的军官制服上,赫然摆着一套拥有两星的中尉军衔。

林翔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

整个小队都死了。

如果自己能够警惕一些,他们或许就不用死。

步兵七十五师,是他心底永远的痛。同袍之殇,只会让生者感到到更大的自责。

这几天,他每天都会做梦。

杨光,中京外国语学院毕业,一个脸上随时洋溢着微笑,前途充满光明的年轻人。

李明伟,河南人,敦厚朴实。据说,家里还有一个刚刚相过亲,还没过门的媳妇。

刘树枫,性格咋咋忽忽,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小伙子,在他姐姐的眼里,是唯一的希望和依靠。。。。。。

他们都死了。

和这些熟悉身影伴随着一起的,是奥利佛与马克那两张狰狞的脸。

很多时候,林翔都会平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呆。

自责、愧疚、懊悔、愤怒。。。。。。

死的人,实在太多了。

无论杀与被杀,都只是环绕这个主题存在的被动公式。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从怀里取出应嘉的照片,轻抚着她并不实际存在的微笑,慢慢陷入了沉思。。。。。。

。。。。。。

混乱的时代,总是会引起人心最深处的无限幻想。

疏散令早在两周前已经下达。按照计划,成都市内的上千万居民,都必须在短时间内转移到后方城市进行安置。昆明的教训已经让将军们意识到————在疫苗尚未研制出来以前,遏制生物扩散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减少人类与病毒的接触机会。

军队已经在城外布下防线,蜂拥而来的变异人会在机枪和炮火组成的铁壁面前撞得粉碎。紧急动员起来的相关人员也会协助军区防化部队,对全城进行消毒药物的投放和灭菌喷洒。尽管谁也不知道这些药物究竟能够挥多少作用,可是在心理上,至少也能起到稳定的作用。

第十三节 交通

通往城外的所有公路都被封闭。除了运送平民的各种调拨车辆,以及装载物资的军用卡车,整条线路的来回通道上,再也看不到多余的东西。

上万辆汽车拥挤在高公路的入口前,排列成长达数十公里的连绵长龙。其中绝大多数以私人轿车为主,夏利、奔驰、奇瑞、雪佛兰。。。。。。几乎世界上所有的汽车品牌,都能在这里找到对应的符号。

紧急疏散不同于搬家,在保住生命的前提下,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放弃。按照军区下达的命令,所有市民必须在一个月内全部撤离城市,最大程度缩减病毒扩散带来的影响。

为了保证运输线路畅通无阻,交通部门和军警封锁了整条道路。各种民用车辆禁止驶离城市,疏散的平民也由专门的客运车辆进行输送。火车站、空港等区域也被军队接管,重要物资和特殊国家财产将从这些地方转运,第一时间运送到更加安全的后方。

骚乱,先从高公路开始。

私家车主拒绝登上运量庞大的客车,情绪激动的他们纷纷拥挤在收费站前,和负责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据理力争。

“政府不是让我们疏散吗?凭什么不放我们过去?”

“只要秩序良好,怎么可能堵塞道路?”

“我们自己开车离开并不违反规定。况且,还能给政府减轻调拨运力的负担,何乐而不为呢?”

七嘴八舌的议论,愤怒激动的抗争,引经据典的说明。。。。。。越来越多的车主聚集过来,把收费站的所有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请大家静一静,回到自己的车上去,把道路让开,先给后面的客车队通过————”

作为进出成都的要道,收费站口常年都设有相当数量的值勤人员,加上现在是特殊时期,临时调派的驻守警力也多达近百。可是面数以千计的私家车主,他们仍然感到有心无力。疲惫不堪的警察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让堵塞道路的车辆尽量靠朝一个方向,给运载平民的大型客车腾出足够的空间。

“你们不放行,我们也不让路。”

“怎么让啊?你们自己出来看看,那车都堵到什么地方了。”

“前面不让走,后面又不准回去,我们能怎么办?”

能够并行三辆汽车的宽敞路面上,已经被挤成钢铁混合的车流。长时间的拥堵,让所有驾驶者都感到心烦气躁,他们纷纷摁紧方向盘上的喇叭,刺耳的车笛鸣音和无数的咒骂混合在一起,成为了声势浩大的催促。也许是被这种强大的支援力量所鼓舞吧!几名胆大的车主甚至抱起横在道路中间的钢制三角隔离拦扔到一边,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强行通过。被旁边的巡警现后,原本只是在口角上相互争执的双方,很快演变成为激烈的拳脚斗殴。

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是谁先动的手。口沫四溅的横加指责,总会让愤怒的情绪在瞬间提升到极致。拳头撞击对方皮肉带来的快感,让施暴者产生出想要用更加强大的武器展示自己的威力。伴随着疯狂和歇斯底里的喊叫,满装的矿泉水瓶子、细长的方向锁链、沉重的橡胶警棍在人群间高高挥起又重重落下,四散乱溅的血花,受伤者的悲鸣,拥挤的人群偶尔还会传出阵阵刺破耳膜的尖叫。

“爸爸,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一个被挤得摔倒在地,柔嫩的脸蛋上满是泥灰印子的小女孩,望着混乱的人群无助地哭泣着。

“老张,老张你说话啊!”一个满面鲜血的公路收费员半躺在地上,抱着怀里被打得陷入昏迷的重伤同伴同伴嘶声求救。

“快!快向总部求援————”冲在最前面的交警队长刚刚说完这一句,便被对面横空甩下的车链砸中,当场削飞半边耳朵,紧捂伤口惨叫着被拥挤的人群淹没。。。。。。

他们谁都没有错。

警察为了维护秩序,保证所有平民得到安全迅的转移。

车主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谁会甘愿抛下自己花费积蓄购来的爱车?

当秩序和利益产生碰撞的时候,矛盾的激化也就在所难免。

“砰————”

刺耳的枪声,震慑了混乱的人群,殊死搏杀的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地望着头顶上的天空。

一架“夜鹰II型”正从那里缓缓落下,引擎轰鸣产生的噪音,转飞快螺旋桨带起的剧烈气团,把迷失在暴力和血腥中的他们,重新拉回了现实。

神情冷肃的林翔正了正头盔,跃身跳下机舱,朝着已经分成两边的人群快步走来。

身后,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迅组成防线,控制了收费站前的各个通道口。

“怎么回事?为什么道路一直不能疏通?客运车队到现在也不能放行?”

“他们。。。。。。我们。。。。。。”面对年轻军官的斥责,奄奄一息的交警队长连说话都觉得困难。

“把重伤员抬上飞机,所有人立刻疏散。”望着隐隐有些畏惧的车主们,林翔眉头一挑:“给你们十分钟,把各自的车辆开到路边顺序停放。尽快让出路来让客运车队通过。”

“凭什么?你他/妈/的算老几?”

一个身材矮壮,满脸横肉,穿着暗红衬衫,脖子上挂着粗大金链的男子,拎着一根还在滴血的方向盘锁链叫嚣道:“我们过不去,那谁也别想走。大不了一块儿死在这里,谁怕谁啊?”

“拷起来————”

林翔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朝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短暂的扭打与叫骂声中,男子的双手被死死锁住,挂拷在收费站旁结实的铁栅栏上,丝毫也不能动弹。

“一辆客车能装上百人,一辆轿车只能装几个人。任何人都能明白其中的差距。没错,前面的道路的确通畅,没有任何交通阻碍。可是突然间猛增几十万车辆会产生什么后果?一旦这条路全线堵塞,你们又能往哪儿逃?”

“我们的车怎么办?停在这里谁知道会出什么事?生损伤或者碰撞,谁来负责?”一名身穿短裙,打扮时髦的女性车主不依不饶地反问。

“政府有政府的安排。如果每一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那其他人又该怎么办?别忘了,成都市区的居民足足过一千万,无序的争抢,只会给你们带来更大的麻烦。”林翔耐心地解释着。

“政府?哼!我们根本就不相信什么该死的政府。都什么时候了,政府还顾得上我们?那些当官儿的呢?他们恐怕是被优先照顾第一批撤离的吧————”

不仅仅是女车主一个人咬牙切齿的声音,站在她身后的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出愤愤不平的赞同与附和。

这,就是共和国的公民吗?

林翔不再说话,内心暗自叹息的他把突击步枪挎在肩上,朝着拥挤的人群走了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

眼看对方越来越近,女人显得有些惊慌。她战战兢兢地退着身子往人群里躲。由于太过紧张,昂贵的“香奈尔”高跟鞋也崴掉了一只。粗糙的地面硌得白嫩的足尖一阵生疼,在她那涂抹了太多化妆品的脸上,增添了几道紧皱在一起的皮肤细纹。

绕过汽车间的缝隙,在人们充满敌意和警惕的目光中走近路边,林翔蹲下身,抱起一个因为拥挤被推倒在地正在哭泣的小女孩。用手指拈起衣袖爱怜地擦干净她脸上的泥尘,又摸出一块锡箔包装的军队配巧克力塞进她的口袋,转过身,冷冷地望着簇拥在身后的车主们。

“越早把路让开,你们就越安全。想想孩子。。。。。。你们究竟想要僵持到什么时候?人,不能太自私了。”

没有人指责,也没有人反驳。出现在人们脸上的表情,只是默默的若有所思。。。。。。

当满面惊喜的女孩父母找到这里的时候,拥挤的车流已经出现了少许松动的迹象。人们开始自的维持现场秩序,抢上前来的车辆被逐一劝退,已经靠向路边的车主也锁上自己的车门,带好各自的随身物品,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心爱的座驾,转身朝着远处的客运车队跑去。

人的心里,都有一座看不见的天平。

当愤怒的砝码把称盘压弯的时候,人类就是最粗暴的野兽。只要增加理智的分量,他们又会重新恢复成为文明世界的成员。

中国的老百姓,可爱、淳朴、诚实。他们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社会的不公也让他们无处泄内心淤积的愤怒。事实上,只需要一点点理解和宽容,他们都会为别人设身处地的着想,都会做出令人感动的善举。。。。。。

水泄不通的道路重新让出了足够的空间。神经高度紧张的警察和士兵,也终于放下了高悬的心。他们迅清理着道路上的障碍物,把沉重的钢制隔拦拖开。。。。。。十余分钟后,在已经架设好的信号和通讯器的指引下,第一辆满载平民的客车,从宽敞的道口呼啸而过。

“嘀嘀————嘀————”

就在客运车队顺序通过的时候,一辆挂着“川oxxxxx”牌照的豪华型黑色奥迪轿车,也从道路尽头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它灵活地绕开依序行进的客车,在车辆的间隙频频行,如果不是慑于士兵们架放在收费站前的机枪,它根本就不会停下。

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林翔走上前来,微曲手指重重敲了敲贴有黑色薄膜的车窗。

“敲什么敲?快把路让开————”驾驶座前的电控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年轻而嚣张跋扈的脸。

“按照军区司令部的命令,所有民用车辆未经许可,不得以任何借口进入高公路。你已经违反了规定,请把车子靠边,接受检查。”

“看清楚,这是政府公务用车。”驾车的男子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指着“o”字开头牌照颇不耐烦地说道:“快让开,我们急着赶时间。”

“没有通行许可证,谁也不能进入公路。”林翔也不和他废话,朝身后挥了挥手,几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立刻冲上前来,平端起手中的突击步枪,死死瞄准男子的脑袋。

被枪口瞄准的滋味儿并不舒服。男子脸上傲慢的神情瞬间凝固,从车窗伸出的左手,也不自觉地连连颤抖着。

这时,一名略微有些胖,身穿青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推开车厢后门走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拦我的车?”

“你有通行证吗?”面色冰冷的林翔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计算着客运车队被耽误的时间。

“我是空港物流开区的管委会书记,外出执行公务,不需要什么通行证。”中年人腆了腆肚子,左手反叉在腰间,微皱眉头,神情威严地指责道:“立刻把路让开,我必须优先通过。”

“小张,把这辆车开到旁边,先把路让出来给车队通过。”心急如焚的林翔顾不上和对方争辩,招呼身边的士兵把驾驶座上的男子拖开。

“你,你们这是目无法纪。你的上级领导是谁?我,我要投诉你们————”

愤怒的中年人使劲儿跺了跺脚,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官威丝毫不起作用,急红眼的他飞快钻进驾驶室,拔下方向盘上的钥匙死死纂在手中,然后面有得色地站在一旁,从鼻孔里出轻蔑的冷哼。

见状,林翔也不多话。他径直拉开车门,把后座上的另外一名贵妇“请”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招呼在场的十余名士兵和警察,把空置的奥迪车合力推下了路基。

“你,你,你。。。。。。”

胖胖的中年人目瞪口呆地望着翻倒在路边,四轮朝天的豪华轿车,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身后,重新启动的客运车队再次动了引擎,朝着畅通无阻的公路怒吼着飞驰远去。

(文中人物均为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第十四节 民异

整个成都,已经陷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混乱状态。

尽管政府已经派出大量人员,对各区、县、街道所在地的居民进行疏散,却仍然还有大量平民滞留在自己的居所,冷言旁观着苦口婆心上门劝说的工作人员。

空载的客车,就停在居民楼下。

几个钟头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走出家门登上车厢。

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劝说者的话。

病毒扩散有什么值得可怕的?

最早的时候上海到处都是乙肝,零三年的时候闹过**,年轻人管那病叫“saRs”。后来紧接着又是禽流感,就是以前乡下俗称的鸡瘟。然后又是什么口蹄疫、疯牛病、甲型h1n1。。。。。。报纸和电视上每天都在宣传这些病有多么多么可怕,死亡人数又有多少多少,各单位、各部门广大党员干部也在高度觉悟,把人民的安危放在位,以扎实的作风、出色的效率、特殊的措施,全力以赴阻击病毒,在一次次攻坚战中充分挥了先锋模范作用。广大人民群众也临危不惧,坦然面对,积极参与,共同战斗,击败了一个个可怕的病魔,让社会重新恢复了稳定与和谐。。。。。。。

说穿了,这些东西没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在家里多备点药,每天熬点酸醋熏熏房子,时刻注意个人卫生嘛!没必要弄得大惊小怪,还要抛家离口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躲避。。。。。。至于吗?再说这防盗门也不结实,来个小偷小摸的怎么办?

在老百姓的思维里,只要不是洪水、地震之类无法抗拒的自然性灾难,他们根本不会抛弃自己的家园远走他乡。不能说他们无知愚昧,也不能说他们目光短浅,当某天你必须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在陌生之地一无所有重新开始生活的时候,内心的惨痛和悲切,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大爷,大娘,求求你们快上车吧!”

“这座城市很快就会被感染。到了那个时候,就真的后悔莫及了————”

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非常尽职。遗憾的是,费尽心机的解释和劝说,非但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倒引起了听者的莫名猜疑。

“听说了吗?政府早就看中这块地皮了,市长的儿子就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只要变着法子把我们骗走,他们就能进场强行拆除。到时候,赔你多少补偿费还不是政府说了算?就算一分钱不给,你也得认命。”

“你那消息根本就不靠谱。咱们这小区的下面,其实是上古时候周文王的墓。不把我们弄走他们怎么挖掘?别听街道办事处那帮家伙胡说八道,什么病毒传染?明明是国家拨了一个亿的文物挖掘资金,被他们暗地里私分挪用了一大半。现在钱不够,才想要把我们弄走。反正我是打死也不搬。要走也可以,真金白银把钱给够了就行。”

拒绝离开的不仅仅是普通百姓,甚至就连身家亿万的某些阔佬富豪,也加入了这支顽固执拗的拒迁队伍。

成功人士对于金钱的嗅觉非常灵敏。从社会最底层开始艰苦创业,最终登上财富榜的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让自己财富增值的任何机会。

在他们看来,成都市出现的这次混乱,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赚钱时机。

以躲避灾害的名义,把某一块区域的居民强行转移到新的聚居地,从而合法合理的把原有地皮全部充公。这种事情在共和国其实算不上什么新闻。经过重新规划后的地块,可能用于开商住,也可能用作修建工厂,还可能变成某位大人物亲戚子侄的囊中之物。。。。。。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变幻之后,当地官员和下手最快的开者,都能把腰包装的鼓鼓囊囊。

谁也不知道政府会对成都做出什么样的安排。全城居民集体疏散也肯定和灾害沾不上边。地震局那帮家伙只会拿钱不会做事,现在不是汛期,不可能有什么洪水泥石流。至于病毒。。。。。。呵呵!这种借口,只能欺哄一下不识字的文盲。

正是基于这种以现实为依据的奇怪想法,成都市内居民疏散率只达到百分之五十。部分中、下级官员甚至对军区下的命令半信半疑。在观望的心理促使下,他们也选择了拒绝离开。却不知,自己的动作也让平民们越坚定了内心的猜测。这种游离在秩序之外,完全以个人观念为主的举动,使得死亡的大镰刀,距离茫然不知的人们头顶越来越近。

。。。。。。

接到人员疏散进度最新报表的时候,谢治平中将正在一干参谋人员的簇拥下,观看着通过区域监控系统从前线回的战斗实况。

将军是一个非常节俭的人。按照规定,将级军官每年都能领到由后勤部配的军装,他一共只领过两套。洗得已经白的将军服总是烫得笔挺,这种俭朴的作风,使他得到了所有下属自内心的尊敬。

不仅仅是衣着,将军平常的饮食,也多以清淡廉价的蔬菜为主。即便是在工作聚餐的时候,他也会带上一瓶老妻腌制的泡菜,外加三两米饭便已足够。

“我们的国家还很穷。与其把钱浪费在华而不实的吃穿上,不如省下来搞搞建设。”

这是他说得最多的话。

与严肃的集团军司令孟宗祥相比,脸上随时挂着微笑的谢治平,显得更加随和可亲。他尽心尽职地完成自己身为副手的每一项工作。即便偶尔意见相左,他也会全力维护孟宗祥的孟宗祥。用他的话来说:“一支军队,只能有一个统帅。即便不赞同,也必须服从司令官的指挥。”

全面接管集团军工作之后,谢治平一直竭尽全力维持着整条防线。这个参加过七六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在军事问题上一贯雷厉风行。不过,当他看到眼前这张标注着“百分之五十一”的疏散进度表的时候,因为疲倦和苍老皱缩得厉害的额头,又增添了几道深深的陷纹。

“剩下的人都拒绝离开吗?理由是什么?”

“原因很多。。。。。。”负责与军方联络的市委秘书详细解释一番后,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苦笑着问道:“现在怎么办?需要强制疏散吗?”

“民政部门还有多少人力可供调遣?”中将没有直接回答,转而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满打满算不会过五千,其中还包括一部分志愿者。”

市委秘书端起桌上的茶水猛灌了几口,用疲惫而沙哑的声音道:“没办法,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和市政府提前撤离。治安人员也全部派往了前线,连同我在内,所有的人就这么多了。”

“人员不足,无法采取强制措施。”权衡之下,老将军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尽量协助那些愿意离开的市民吧!目前的防线还算稳固,强制疏散。。。。。。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这么干。老百姓是咱们的根,保护他们,是我们的责任。”

这是每一个共和**人的本能。可是谢治平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惯性思维,最终却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巨大灾难。

他忘记了一点最重要的东西————自己的对手,不是普通的敌人。而是肉眼无法看见,双手也无法触摸的病毒。

。。。。。。

“呸————”

狠狠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杨国华皱紧眉头,吐出一团被嚼得糊烂的米饭。旁边的夯土墙壁前,斜靠着一枝九九式小口径步枪。

从县级地图上看,小杨庄只是位于成都西南方向的一个黑点。庄后是一片略呈坡状的高地。除了水田里每年必种的稻米和大豆,坡地上那几百亩碗口粗的桃林,是全庄人最重要的经济收入来源。

全庄五十六户人,家家都有一个壮年男丁是民兵。在县人武部的后备役表格上,小杨庄的民兵有整整一个排,是周边区域最重要的警备防护力量。

身材高大,肩宽膀大的杨国华也是民兵。常年的农活把他的肌肉锤炼得异常结实,因为炎热和潮湿,古铜色的皮肤表面经常蒙有一层薄薄的汗液,在阳光的照射下,总会让人产生一种黑塔般的厚重感。不过,这个魁梧健壮的汉子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戗人。他的脸上经常挂着和善的微笑,咧开的嘴角,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曲着腿半蹲在桌子旁边,用满是老茧的脚底踩住木凳边缘,大口划拉着土碗里所剩不多的米饭,两边腮帮高高鼓起的杨国华,双眼黑色眸子深处,隐隐放射出淡淡的哀意和无法掩饰的仇恨。

六年了,今天是他头一次自己做饭。

在他的记忆中,这种事情都是媳妇的份内。那时候的饭,吃起来总是很香。

昨天半夜,庄子西头老六家的狗一直在叫。开始大伙谁也没有在意,等到后来觉有些不对,把民兵集合起来过去看的时候,老六一家四口,全都躺在了血泊里。

那是一个全身黑色的人,个头很高,看不清脸,身上瘦巴巴的没几斤肉。右边膀子下面没有手,只有一把形状像杀猪刀,却又长得多的锋利黑刃。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里,血一样的红。

庄子里所有人都被惊动了。男人在前,女人在后,老人孩子远远地站在外面看热闹,把老六家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本以为是人多力量大,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竟然是一场毁庄灭户的惨剧。

那个黑人动作快得可怕。轻轻一掠,就能跃出丈远。身形比猴子还要灵活,手上的黑刀挥过之处,总能带走一条人命。

杨国华已经记不清楚谁被第一个砍中,到处都是惨叫和哭号,子弹打在它的身上根本没有作用,所有人林林总总大概放了百来枪,被打得马蜂窝似的怪物还是没死,它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闷着头追杀所有人,就连老人和孩子也不放过。如果不是自己急红了眼,抄起铁锹猛冲上去,从背后把它的脑壳劈成两半,恐怕全庄人都会死在它的手上。

天,终于亮了。小杨庄五十六户三百零七口村民,只剩下杨国华和隔壁老支书家的儿子杨小柱。

老六家的平整的院子已经变得稀烂。脚踩下去,厚厚的淤泥能带起一大堆。那土的颜色,红得刺眼。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道,呛得令人恶心,憋得想吐。

到处都是死人。横七竖八躺满了整个场院。其间散落着零零碎碎的黄铜弹壳,还有被刀子劈飞的骨头碎片,以及一团团粘黏的肉块。

民兵排长的脑袋被砍飞,斜挂在屋檐上,大张的嘴里舌头伸得老长,翻白圆鼓的眼仁吸引了几只觅食的乌鸦,它们叼破了泡涨的眼球,嘬着其中流出的浑浊液体,吃得津津有味。

小柱子趴在老支书尸体旁边号啕大哭。

杨国华却觉得肚子很饿。

打了半夜,谁都会想吃东西。

淘米、生火、煮饭。。。。。。掀开滚烫的蒸瓮,把喷香的米饭舀进碗里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他,瞪圆的眼睛里,这才不由得涌出大滴的泪水。

媳妇没了。

她肚子怀着四个月的孩子也没了。

“老天爷啊!呜呜呜呜。。。。。。”

望着空荡荡的家,这个铁打的汉子仿佛孩子一样失声痛哭着。

仇人已经被杀了。可是这有什么用呢?老婆和孩子的命,一样要不回来。

和着眼泪吞下的饭,很咸,苦涩。

杨国华却吃得很带劲儿。他大口地吞嚼着,连牙齿都被硌得连连脆响,仿佛是在啃食自己仇人的骨头。

南边就是军队的防线。明天就去报名参军,杀光所有的黑人,给自己的媳妇和全庄老少报仇。

闷头吃饭的他专心对付着碗里的米饭,丝毫没有察觉屋后的院门正被悄悄推开。

一群蹒跚着脚步的身影,正从老六家的方向慢慢走来。

领头的,正是已经死去的老支书。

第十五节 活尸

死人与活人的区别,究竟是什么?

这似乎是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生理、意识、哲学。。。。。。无数种答案,足以让听者的思维彻底混乱。

杨国华判断死活的概念非常简单————活人会走路,死人,只能躺着。

“咔嚓————”

干燥麦秸被踩裂的时候,很脆,很响。如果换在平时,杨国华根本不会注意。这种东西在乡下到处都是,各家房前屋后都散落着不少,别说是人,就算是只老鼠从上面跑过,也能出不小的动静。

他的反应很快,声音刚一入耳,粗壮的右手便扔下筷子,把靠在墙边的九九步枪一把抓了过来。含在嘴里的米饭也停止了咀嚼,全神贯注地竖起耳朵,仔细辨别着从空气中传来的每一丝异动。

全村人都死光了。如果是小柱子,他会不进院子直接站在门口喊叫自己的名字。偷偷摸摸从屋后悄悄进来的,显然不是他。

想到这里,杨国华眼中一厉,狠狠咽下嘴里的米饭,用力拉开枪栓,“哐”的一脚揣开虚掩的房门,平端步枪,把乌黑的枪口径直瞄准动静所在方向。

视线抵及目标的一刹那,大滴的冷汗,从这个魁梧汉子的额头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

黑压压的一片人,正从自家屋后的小路上簇拥而来。

老支书、杨二贵、村委会主任、隔壁二妞的妈。。。。。。全都是自己认识的熟人。

他们面容呆滞,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左右摇晃着,蹒跚而行的脚步看上去极其别扭,双手软绵绵的垂落下来,似乎想要拼命挣脱地心引力的束缚,却又无法摆脱无形的控制,只能扯着身子,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的拽行。

一道长长的血痕,从他们的脚下一直延伸至道路的尽头。从身体表面各处伤口外翻倒涌的黑血,散出令人几欲呕吐的恶臭。

所有人的眼睛都僵硬地直视着正前方,本该晶莹的球状体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从眼眶四周距离而来的细小血丝挤满了整个白色空间,刺激得眼球向外凸伸,随时可能掉出眶外。

“叔,救命,救救我————”

凄厉的惨叫,打破了近乎窒息的恐怖。西头老屋的房顶上,混身是血的杨小柱捏着一枝九九步枪,满面恐惧地朝着木梯上慢慢爬来的人们猛扣扳机,带着刺耳尖啸的子弹钻进**,出沉闷的“扑扑”声。被命中者却丝毫没有表示疼痛或者做出应有的生理反应,他们只是大张着嘴,带着从口角流淌下来的腥浓涎水和肮脏的黑血,木然地朝着惊慌失措的猎物步步逼近。

“卡哧————”

隔着远远的距离,杨国华仍然能够听见杨小柱喉咙被牙齿咬穿的空洞声响。借着从昏暗天幕中透下的阳光,他清楚地看见,已经死去的杨老六紧趴在小柱子的肩上,锋利的牙齿死死咬住年轻人的侧颈。围拢过来的人们分别抓住猎物的手脚,十指狠命抓紧自己能够触摸到的部分,从不同方向拖拽着这个鲜活的生命。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一块块绵软的肉团被活活扯下,与之粘连的骨头,也在簇拥而来的争夺者手上来回滑动着。至于头颅,则被杨老六彻底啃断。直到离开身体的一刹那,仍然还带着因为剧痛和恐惧,被扭曲到变形的可怕表情。

杨小柱被撕成了碎片,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都成为人们嘴里正在吞咽的食物。

“吧唧————吧唧————”

很响亮的咀嚼声,就像过年时候吃的大肥猪。很香,很鲜美。

后屋的人群越来越近,也许是从空气中飘散开来的血腥刺激着空瘪的胃袋吧!一双双空洞的眼睛里,不约而同闪烁出血一样的狰狞。

他们是一群死人。从腐烂尸堆里重新爬起的活死人。

“我/操/你/妈————”

混身血往上涌的杨国华,已经彻底忘记了什么是恐惧。从惊惧转化而来的愤怒,成为此刻脑子里唯一的控制物。他扔下手里的枪,拎起平时切猪草的铡刀,用惊人的臂力把沉重的刀身高高抡圆,伴随着从心底爆出来的怒吼,朝着密集涌来的尸群狠劈而下。刀锋所到之处,飞溅起一片浓黑色的腐肉和血花。

农人的思想是单纯的。昨夜的经历和杨小柱的遭遇,已经使他认定————子弹对这些复活的尸人丝毫不起作用。只有撕烂它们的身体,砍掉它们的脑壳,才能让死者的灵魂重新回归平静。

血腥的砍杀,迅消耗着杨国华的体力。就在他专注对付眼前尸群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猛然从后面搂紧了粗壮的腰,脖颈上也随之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愤怒的壮汉下意识地回过头,火一样的目光却在瞬间冷凝。

“媳妇,怎么是你?”

昔日温顺的女人,正趴在肩膀上大口吞吸着血管中喷涌的鲜红液体。油黑乌亮的眼睛里,放射出毫不掩饰的饥饿与贪婪。望见满面惊愕的男人大张着嘴,它猛然伸出右手,一把抓住口唇间绵软的舌头,狠狠拖拽到自己的嘴边。

空中,传来了螺旋桨有节奏的旋转声。

“解放军,终于来了。。。。。。”

这是杨国华脑子里最后的念头。

。。。。。。

一颗子弹,只能命中一个目标。

尽管林翔在一千多米的高空已经开始瞄准射击,大口径狙击步枪子弹也准确命中了活尸的头部,但杨国华还是死了。

他的舌头被媳妇吃掉了一半。

就好像平日里亲热嬉闹的时候一样,总会以吮吸对方的舌头作为爱意的表现,浑身鲜血的他,嘴唇一直和头部被爆开的女人连接在一起,丝毫没有分离。

按照军区的要求,辖区内所有村庄和居民聚居点,必须每小时向指挥中心进行情况报告。小杨庄的定时汇报都是由民兵队长负责,过三小时没有回复,谢治平立刻向这一地区派出了增援。

跳出机舱的林翔,脸色冷得吓人。

凭着绝的视力,他在上千米外就看到了被尸群围攻的杨国华。本以为能够把这个勇敢的汉子拯救出来,最后,还是惨死在饥饿的尸群口中。

m5g43突击步枪一直在咆哮着。从枪口喷射出的子弹,在蜂拥而来的活尸头部钻出密集的孔洞。士兵们每三人编成一个战斗小组,排成密集的队形,用各种武器朝着尸群猛烈开火。随着一个个摇晃的身体应声倒下,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凝厚。

林翔扔下手中空膛的突击步枪,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匕,紧抿嘴唇,带着眉宇间阴沉的恨怒之色,跃身冲向不断涌来的尸人。

“队长,危险————”

身后,一名队员惊呼着想要阻止这种自杀行为。却意外地现————自己的判断,完全错误。

冲进尸群的林翔,活像一头在绵羊群中暴怒威的霸王龙。刀锋所到之出,总会飞起一块块形状不甚规则的肉团。杀得性起,他甚至单手扭住尸人的胳膊,把拼命挣扎的对方按翻在地,反拎匕的刃锋,从裸露的脖颈狠劈直下。。。。。。很快,泥泞的血地上,又多了一具尚在不断抽搐的无头尸体,丑陋的人头也浸没在肮脏的泥水间,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他并非没有头脑的莽汉,寄生士拥有的迅猛和力量,足以匹敌这里所有的活尸。

他也并不惧怕被感染。可怕的病毒已经彻底改变了自己的身体,同样的东西,不可能产生出截然不同的作用。

也许是被这种凶残到极点的杀法所震慑,无畏生死的尸群逐渐开始退缩。它们以林翔所在位置为中心,有序地形成一个直径约莫数米的圈子,相互簇拥在一起,瑟缩着身体,佝偻着背,把头深埋在高高耸起的肩膀下,用惊恐万状的眼睛,战战兢兢地畏视着从身后走来的可怕杀神。

变异人,居然也会感到害怕?

它们似乎非常惧怕林翔,就好像普通人遭遇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一样,总会不自觉地露出被摄服的神情。仿佛。。。。。。那就是自己崇拜的,唯一的王。

林翔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景象。

很奇怪,很诡异。。。。。。

几百头活尸,被杀得干干净净。被脏血泡起的泥浆里,到处都是断裂的人类肢体和残破的身躯。

“各战斗小组立刻清理现场,不要放过任何一只变异生物————”

擦去溅在脸上的污血,林翔从旁边的士兵手中,接过一捆刚刚拆开的钢丝。

脚下,是一只背按翻在地,双手兀自在空中不断挣扎的被俘活尸。

用带锥的钢丝打穿活尸的肩胛,把手腕和足踝等关节部位紧密捆绑,再用粘力强劲的牛皮胶封住它的口唇,把捆成棕子的捕获物装进精钢打造的铁笼,它就再也无法威胁到任何人。

研究疫苗需要新鲜的样本。何况,小杨庄出现的活尸,与此前熟知的变异人截然不同。

士兵们没有冒险进入四散横躺的尸堆,而是从飞机上搬下几只罐式喷火器,把燃烧的喷头对准已经死亡的尸群,用力摁下了射键。

“嗖————”

巨大的火焰从喷口直射出来,温度极高的焰端熔化了所有与之接触的物体。简陋的棚屋和腐烂的尸体混合烧燎在一起,空气中顿时充满了一股刺鼻的焦糊。

高温是对付病毒最好的手段。在不清楚病毒是否会由空气呼吸进行传播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传染源全部烧光。

蹲在老六家的院子里,望着横躺在地上,头部已经被砍削成两半的黑色尸体,林翔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

这里显然是病毒扩散的源头。

问题是,小杨庄的村民为什么没有像昆明城内的居民一样,变成拥有骨刃的黑色怪物,却复活为行动缓慢的尸群?

这个问题,自己显然无法回答。

“来人,收集样本————”

很快,当“夜鹰II型”从地面腾空而起的时候,小杨庄已经被火海吞没,永远成为了标注在地图上的历史。

。。。。。。

斜靠在坚硬的舱壁上,隔着结实的军用布料,林翔细长的手指,一直在轻轻地触摸着装在胸前口袋里的硬物。

那是一只拇指粗细,用橡胶塞紧的玻璃试管。

酱状的粘稠液体,在透明的管壁中来回涌动着。每当没过壁面,又随着飞机的颠簸,从刚刚所在位置迅滑落的时候,总会留下一片淡淡的绯色。

这就是从活尸身上抽取的新鲜血样。

不知为什么,林翔的脑海里,总会想起马克曾经说过的话。

“进化型寄生士是最强大的存在。他们能够在战斗中学习、模拟对手的所有技能。从理论上看,甚至可以把所有病毒的特征全部复制,使其成为自己身体的永远存留物。”

如果换在以前,林翔肯定会对此类说法嗤之以鼻。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相信这种事实。

从克瑞斯身上模拟的“再生”就是最好的证明。

小杨庄!出现的活尸,应该属于新的变异生物。它们的体内,究竟存在着什么样的异能?

这种血样进入身体,会带来什么样的反应?

我会变成那种浑身腐烂的怪物吗?

恐惧和犹豫,在林翔的脑海里疯狂地旋转着,搅得他一阵烦躁,只能从贴身衣袋里摸出应嘉的照片,久久地观望。

这是他解除烦恼,让头脑冷静下来最好的办法。

照片上的女孩依然笑扉如花,林翔却觉得她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

苏永哲说的没错,拥有亿万身家的永盛集团继承人,不应该,也不可能和一文不名的穷大兵结合。

这是个混乱的世界。

谁也不知道,病毒的扩散究竟会持续到什么时候。金钱和地位,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被毁灭,结局,又会是什么样呢?

想到这里,林翔平静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从怀里摸出试管,侧过身体背着所有人的视线,把右手食指伸进嘴里用力咬开一道口子,慢慢插进了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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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 火焰

军区6航大队的机场,已经变成了六十四机动部队的临时驻地。

不等直升机停稳,林翔已经从敞开的舱门里高高跃下,弯着身子穿过巨大的螺旋气流,小跑着冲进了停机坪旁边的塔台。

齐越是机动部队的最高指挥官,也是军方研究部门的专门联络人。从小杨庄捕获的活尸和各种样本,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才能尽快运往都。

除了几名必不可少的操作人员,庞大的塔台里,再也看不到多余的身影。

“你们刚走不久,市郊东南的张官镇就来求救信号。上校带着最后一个小队赶了过去。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五个小时。”面对林翔的置疑,值班军官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五个小时?

不妙的预感,从林翔脑子里猛然而生。

张官镇距离并不远。以正常的飞行度计算,往返消耗时间不会过一个钟头。也就是说,整整四小时内,齐越率领的救援小队,一直逗留在那里。

这不正常。

六十四机动部队是军中精锐,从昆明城里突出后,专门针对变异人的战斗方式进行过特殊训练。在6航大队的配合下,就算进攻失利,也能全身而退。决不可能在一个小镇上滞留过四个小时。

“上校有没有回过别的消息?比如:变更作战区域?或者修改救援计划什么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林翔问道。

值班军官遗憾地摇了摇头。

毫无疑问,齐越的小队在张官镇遇到了危险。

脸色铁青的林翔二话不说,立刻抓起刚刚解下的头盔,箭步冲出了塔台。

刚刚跨进机舱,腰间的电子通讯器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颤音。

“西九区战线遭遇大批变异人,收到此命令的所有部队,立刻前往指定区域增援。重复,十万火急————”

西九区,和张官镇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接受命令,齐越很可能会在张官镇战死。

反之,拒绝前往西九区,整个小队相当于战场抗命,会受到严厉的制裁。

怎么办?

坐在机舱里的士兵们都在看着他,等待着自己队长的命令。

时间,不等人。

“你们立刻前往西九区增援,我一个人去张官镇————”

。。。。。。

阴霾的天空,晰晰沥沥下着小雨,起伏平缓的平原上,散布着一块块颜色各异的田野农庄,茂密低矮的树林围绕在规则的地块边缘,高大的竹子梢尖从半空弯曲下来,仿佛池塘边垂钓的鱼杆,平顶无斜坡的房屋散落在其中,它们被纵横交错的道路有序的分割开来,形成一个个互有连接的集镇,从空中俯瞰,显得整齐划一。

微小的雨滴撞击在“夜鹰II型”前端的舱壁上,变成了一片密集粘连的珠状水点。透过这层朦胧的遮掩,隐隐约约可以分辨出模糊的灰色建筑。

坐在驾驶舱里,全神贯注的林翔紧握着“u”形的控制柄,仔细地观察着地面上的动静。

6航大队所有人员均有作战任务,他只能独自驾机前往救援。

张官镇的面积很小。用水泥铺成的“十”字形大道,从中部贯穿了全镇的四个方向。以垂直角度往半空望下,高矮不一的民宅被分隔开来,它们比周围田地的颜色更深一些,也更加容易辨认。

“夜鹰II型”降落在大路旁边空旷的打谷场上,从旁边的座位上抓起装满子弹的m5g43,面沉如水的林翔,踩着脚下潮湿的泥泞,慢慢走近了鬼域般寂静的镇子。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除了雨滴落在沟渠水面出的“沙沙”声,整个镇子安静得让人想要抖。

没有人,甚至就连鸡、鸭之类的牲畜,也丝毫不见踪迹。

林翔明白,自己已经成为潜伏在暗处变异生物的目标。

直升机降落时出的巨大响动,不可能瞒过它们。习惯偷袭的猎杀者,会在自己警觉最松懈的时候,起致命一击。

普通的变异人,对自己已经不具有威胁。林翔脑子里也只有两个问题。

一,齐越的小队究竟在哪儿?

二,位于防线之后的张官镇,为什么会遭到攻击?

“哐啷————”

突然,从左侧的土墙背后,传来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橡胶靴底猛然一撑地面,林翔瞬间膨胀的腿部肌肉,爆出强大的力量,推动着身体转朝墙壁侧面横掠。随着视线的迅扩张,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也清晰地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被感染后的变异人。

两条粗壮的胳膊无力的低垂着,强劲有力的大腿弯曲成半弓的角度,散乱的衣领和袖口,裸/露出大片溃烂的皮肤,渗透出来的血水和腥脓的体液,把覆盖在身体表面的布料全部浸湿,肩颈左侧被撕裂的伤口边缘,留有几道隐约可辨的牙印,由于伤口太深,甚至能够看清在烂肉黑血中若隐若现的白色骨头。

他蹒跚着脚步,仿佛濒死的老人,口鼻中喘着沉重的气息,佝偻着背,一步步缓慢的向前拖行。完全翻白的眼睛似乎已经丧失了作用,仅仅只是依靠嗅觉和听觉,才能勉强判断出行进的方向。

望着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变异生物,林翔心头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

它的身上,穿着一套灰绿相间的军制迷彩防护服。胸前军人识别卡上尚未被血迹掩盖的位置,还留有黑色“六十四”字样,以及醒目的黄底红星“八一”符号。

它曾经是机动部队的士兵。

从腰间摸出匕,迅捷地贴近对方,从后颈的骨缝间插入薄薄的刃锋,用力斜向一挥,那颗已经布满寄生菌,腐烂得不成样子的头颅,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不甚规则的弧线,重重掉落在泥水之间。

这是林翔唯一能帮它做的事。

张大口唇,运起强劲的咬肌,狠狠空咬了几口没有实际形体的空气,让牙齿和神经在愤怒与运动中达到最活跃的状态后,面色阴冷的林翔弯着腰,摘下挂在变异人胸口的军人铭牌,小心翼翼地放进衣袋,在脚边擦干沾血的匕,斜拎着突击步枪,大步走进了镇中的居民区。

一具黑色尸体,横躺在道路中央。裹附在腰身下侧的破烂布裙,说明了死者曾经的平民身份。额头上显而易见的粗大弹孔,是最好的死亡证明。

到处都是尸体。全身黑的它们,有些腕部已经变成了细长的刃状,有些的五指才刚刚并拢,还有一些,手肘与上臂的关节对比显得略长,颜色也只是青灰,还没有彻底转化成为可怕的炭色。

林翔曾经在昆明城里见过这种情况。那是被病毒感染之后,尚未产生完全变异的进化状态。按照他的观察,感染者至少需要六个小时,才会变异成为身材高瘦,行动敏捷,右臂长有骨刃的黑色怪物。

所有尸体的头部都有被子弹洞穿的痕迹。显然,齐越小队赶在它们异化之前,就已经把危险的萌芽掐断。

但是,上校和其他小队成员,究竟在哪儿?

这个问题不难找到答案。根据尸体的倒伏方向,以及弹头命中部位的痕迹,林翔的视线也锁定了东北面的一幢两层院落。

他没有急于动作,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微闭着双眼,仿佛是在感受着抚过身体风的气息,闻嗅着被雨水扫刮得颇为清淡的血腥。

细致、谨慎、耐心,是战场上存活的不二准则。

进入张官镇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任何人都能轻易看到直升机的降落。正常情况下,幸存者早肯定会现身主动与自己联络。然而,到现在为止,却没有现任何动静。

上校肯定遇到了大麻烦。

默默的矗立中,手表的分针已经挪过了十个空格。仿佛雕塑一样丝毫不动的林翔,突然隆起全部肌肉,前倾着身子,宛如最狡猾的狼,朝着百米开外的院落骤然猛冲。

强劲爆的肌肉,使奔跑的度瞬间提升。短短数秒,他已经越过了停放在道路中央的几辆微型汽车,整条路线的距离,也被缩短了三分之二。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嘶吼着刮过。纵身抬脚,敏捷地越过一堵横拦在面前的矮墙,他突然在半空中灵巧地别过身体,以一百八十度的旋转中,把挎在肩上的突击步枪平举至胸前,在巨大的惯性冲击带动下,朝着自己奔跑而来的方向,狠狠扣下了扳机。

“哒哒哒哒————”

划空而过的子弹,在指定的轨道上高旋转冲击,径直袭向一条疾奔尾随而来的黑影。惊异之下,影子根本来不及改变身体运动的方向,就在弹头即将与其接触的刹那间,黑影的左手突然喷燃出一团炽热的红色火焰,把致命的飞行物顷刻烧尽。

那是一个身材高挺,眼睛里闪烁着鹰样目光的白种男子。

林翔站起身,平举枪口慢慢走到近前,扫了一眼对方身上灰色军制迷彩上佩戴的中尉标志,视线的焦点,缓缓落在了戴在右手的骷髅银戒上。

“你是骷髅骑士团的人?”

博格觉得非常惊讶————在这个遥远国度的小镇上,一个陌生的中国士兵,竟然能够准确地说出自己的身份。

他一直尾随着对方。从直升机降落到走进镇子,潜伏在暗处的他都在密切注视着这个年轻人。

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强大而可怕的对手。

博格没有选择正面交锋,而是悄然不动,等待着下手的最佳时机。对方开始奔跑的刹那间,他也同时跃出藏身点,准备从背后动致命一击。

突如其来的反击,完全出乎意料。谁会想到,高奔跑中的猎物,居然会突然转身,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射出子弹?

显然,他早就现了自己。所有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引诱自己现身。

“克瑞斯呢?还有马克、奥利佛?他们全都落在了你的手里?”对方既然提到了“骷髅骑士团”,博格自然想到了这个词的唯一可能来源。

调查与总部失去联系的三人小队,是他此行的任务之一。

林翔没有说话,全身的肌肉都保持着随时准备爆的状态,锐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对方。

现尸群的时候,他已经察觉到一股游走在附近的诡异气息。高奔跑只是诱饵,意外的是,本以为绝对致命的突击,竟然会被一团火焰全部烧尽。

释放火焰,也是寄生士具备的异能之一吗?

“你不是我的对手。”

突然,博格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嘲讽:“虽然同样都是寄生士,但你显然不是红色中国制造的生体兵器。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成为掌握世界的精英。”

同样的话,克瑞斯也说过。

“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你杀的?”林翔的眼神锐利如刀。

“我只是在其中一个人身上植入了病毒。滥杀平民这种事情,我可没有任何兴趣。”

博格的神情显得很轻松:“至于那些后来的士兵,就像你们中国人所说的那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然我自认是个绅士,却也没有傻到站着被人当作靶子瞄准,又丝毫不做反抗的地步。”

淡淡的杀意,蒙上了林翔的眼睛。

“别做傻事,你不是我的对手。”

博格看穿了他的意图:“我是二星寄生士,杀你易如反掌。从生物具有的特性来看,我们都是高于人类存在的上级生物。同类之间,不应该自相残杀。”

话音未落,林翔已经扣动了板机。

“见鬼!粗鲁的东方野蛮人————”

狠狠啐了一口,博格恼怒地迎了上来。五指伸开的右手中央,“轰”地喷出一团炽热燃烧的烈火。

操纵火焰,这就是他的异能。

那不是普通的火。瞬间过万度的高温,连战车装甲都能熔化,破空飞来的弹头刚刚与之接触,便消失在蓝红色的可怕异焰中。

林翔的突击步枪已经改成单手射击,贴近对方身侧的一刹那,猛扣扳机射出枪膛里所有的子弹,左手则拔出匕,顺势刺向目标的腰腹。

“找死————”

狂怒的博格迅调整着身体的重心,双手在胸前飞快环绕出一团巨大的火焰,彻底封死了所有可能被攻击的角度。

就在这时,从十余米外的土堆背后,响起了清脆的枪声。一颗军制标准弹头,从侧面准确地袭向博格的头部。

(神说:做人要厚道,看书要投票)

第十七节 布置

“混蛋,这家伙居然还没死————”

博格显然不是一个善于控制情绪的人。虽然他准确地释放出火焰,把刚刚飞临身前的弹头烧尽,可是淤积在胸口的愤怒,却因此而膨胀到了极点。

借助喷射火焰产生的反推力,他敏捷地仰身做了个漂亮的后空翻,笔直的足尖,稳稳地落在枪击来源的土堆背后,伸出筋络微凸的右手,从地面上抓起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重重扔到了场中。

“如果我没猜错,你要找的,应该就是这个人吧?”

林翔眼中的瞳孔,骤缩成微小的针芒。

灰绿色的防护服已经被撕裂,左腿的关节被硬力强掰成倒“V”字的形状,头顶的毛被活活揪扯了一半,露出鲜红抢眼的连接膜,右手还死死紧握着一把管口微热的“特六”手枪。胸口略有起伏,呼吸轻微,脖颈上还有一块被撕咬过的伤痕,淡淡的浅灰,已经笼罩了整个身体。

那是齐越。

他已经被感染。

“再过两个小时,他就会变成不折不扣的怪物。”博格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狞笑道:“就算我现在放了他,到时候,你一样会砍掉他的脑袋。”

林翔沉默着。良久,用刀样的目光死死盯视着对方,一字一顿地低吼:“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不自量力。”

星级,是衡量寄生士实力的标准。二星和一星之间的差异,几乎是以倍数计算。虽然博格不是全能型的战斗寄生士,但是凭借控制火焰的特殊异能,他在骷髅骑士团内的排名,也远在普通的二星寄生士之上。

林翔是他迄今为止所接触过最强大的一星寄生士,度、力量、感知潜能均过同类人员。单凭这一点,博格也要从他身上得到一份新鲜的样本。

两团巨大的火焰从博格双手掌心喷而出,摇晃直上的红色光芒,照亮了他贪婪而狰狞的面孔。

寄生士的力量来源于体内的病毒,新的样本能够使病毒在相互对比和融合的过程中,产生出更加强大的环境适应能力和控制力,转而体现在寄主身上,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综合能力的提升。

“你,属于我————”

挥舞着巨大的焰团,博格柠笑着猛扑过来。林翔不避不闪,握着匕的右臂平直伸出,毫无花巧的朝着他的胸前疾刺。

“找死————”

见状,博格冷哼一声,左手燃起的火焰喷得更加炽烈,微燎的火舌,已经罩向正前方的匕尖。

在可怕的高温度面前,所有的东西都会被烧化。再锋利的匕也不例外。

果然,被火焰裹进其中的匕已经出现了软化的迹象。锐利的尖端开始变得钝秃,笔直的刀身也仿佛溶化的蜡烛一样,往下滴落着一点点通红的铁水,它的硬质部分在迅缩减着,匕身、刀柄。。。。。。最后,是握刀的手。

他,他竟然不把手缩回去?

博格瞪大了双眼。

熊熊燃烧的火焰裹住了林翔整条右臂,皮肤在飞快的萎缩,肌肉在高温度的炙烤下迅收紧、变焦、炭化。。。。。。顷刻之间,完整的右手已经被烧至只剩焦黑的骨头,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糊臭。

他难道想自杀?想被烈火活活烧死?博格实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林翔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敏锐捕捉到这一变化的博格,急忙调整脚步想要后退。然而,已经晚了。

焦秃的残臂末端,突然生长出一团新鲜的肌肉。它的体积在急剧暴增,眨眼间,已经形成一柄锐三角形状的狭长骨刃,带着无可阻挡的威势,锋利的刃口轻而易举削断了喷火的手腕。

“啊————”

紧捂着涌出大股鲜血的断肢,博格惨叫着摔到在地上来回翻滚。

没错,狂暴的生物火焰的确能够焚尽任何物体,但是他算漏了一件事————自己的对手,竟然拥有瞬间再生的异能。

不,不仅仅是再生,而是比再生还要高级的异化。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居然可以把身体自由模拟成为坚硬的兵器。

这可是五星寄生士才拥有的异能啊!

面色苍白的林翔已经缩回了刃化的右手,他沉重地喘息着,白净的额头上渗出一片密集的汗珠,整个身体针刺般的疼痛。

强大的生物火焰实在太可怕了,自己的整条手臂在瞬间被烧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凭借再生异能并且成功模拟出变异人的骨刃,现在躺在地上的,可能就是自己。

再生需要的大量体能,细胞在迅分裂组织生成新手臂的同时,也在疯狂吞噬着一切可供搜刮的营养。林翔无法想象,如果仅仅只剩下一颗头颅,以此作为基础再生出完整的身体,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望着满面痛苦的博格,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右手平直伸出。在对方视线与之接触的瞬间,突然喷射出一股巨大的红色焰光。

“不可思议,你,你居然进化得这么快?不,这不是进化,而是吞噬。你吞噬了我的能力,再把它模拟复制。对,就是这样。”

博格的嘴巴张得斗大,眼睛看到的一切,使他暂时忘记了痛苦。

“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这是林翔目前最为迫切想要弄清楚的事。

“你是不是得到了sn6号的生物样本?”博格反问。

“sn6号?”林翔有些疑惑。

“在这之前,你应该去过西南面的一个村庄,那里被感染体是一种行动缓慢的变异生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肯定从它们身上得到了**样本。”

“你所指的,是这个吗?”林翔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那支装满活尸血液的试管。

“我的上帝,你竟然选择了与它同化?难怪可以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模拟出赤焰。”博格喃喃着:“实在太可怕了。。。。。。吞噬,这简直就是神才拥有的异能啊!”

“回答我的问题,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还有,什么是吞噬?————”擦了一把顺着脸颊滑下的雨水,林翔的声音充满了冰冷。

“你永远别想从我这里找到任何答案。”

回过神来的博格惨然一笑:“骑士团不需要失败者,泄密只有死路一条。即便离开,我也永远不可能逃脱他们的追杀。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与其在恐惧中等死,不如我自己了断————”

“等等,别————”林翔猛然睁大眼睛,急切地出声阻止。

“太晚了。。。。。。”

说着,他的身体表面,突然腾起一团庞大的火焰,熊熊烈火从头到脚瞬间包裹了一切。伴随着濒死前的惨叫和皮肉被烧灼时出的怪异声响,昏暗的天地间充斥着博格沙哑悲戚的祷告。

“主啊!请拯救我这只迷途的羔羊,救我脱离凶恶,让我远离苦难,我将在无穷无尽的苦行中,永远赎去自己的罪孽。。。。。。”

雨,还在沙沙的下。

拖着极度虚弱的身体,摇晃着走到土堆前,望着齐越已经变成酱紫色的脸,林翔把自己的左手中指用力咬破,慢慢伸进了他微张的口中。

没有生物疫苗,没有抗感染药剂,没有阻断血清。。。。。。所有需要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有。

除了,自己的血。

。。。。。。

都,中京城。

初升的太阳,从地平线露出一丝浅淡的光芒,天空中阴霾的云层稍微露出一点缝隙,刚好卡进阳光放射的中心,在这种自然涂料的渲染下,林立在地面高矮不一水泥建筑的对应面,全部变成了柔和温暖的金黄。一幢幢高耸的房脊下,掩没在黑暗中的背影被拉得更长,让人觉得冰冷、畏惧。

坐在军委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客厅里,望着紫檀木茶几上昂贵的景泰蓝烟灰缸,目光呆滞的孟宗祥,只觉得嘴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他一直以为,政府高层对于突然爆的大规模病毒扩散情况并不了解。然而,事情却和他所想象的截然相反。

从兰州军区紧急调运的两个重装集团军,已经沿陇南、汉中一带摆开防线。东北边防部队所辖五个集团军,有四个已经南下。按照计划,将在襄樊、武汉一带驻防。北方军区和南方军区的所有预备役人员已经全部启动,各地边防和武警部队也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总动员人数,过了五百万。

孟宗祥依然记得军委主席手指地图斩钉截铁说过的话。

“必须守住秦岭,这是我们的底线————”

那一刻,孟宗祥终于明白,高层之所以对自己的求援置之不理,是因为迫不得已。兵力的展开和防线的布置需要时间,二十一集团军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障后方第二防线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巩固。

云南和四川,已经被彻底放弃。

除了军用频道,所有网络、卫星等通讯全部都被切断,中国电信和移动的光缆工作站全部停止运转。民用铁路、交通、航空线路均被封闭,被疏散撤离的平民也被安置在人烟稀少的新疆和蒙藏等省区。他们将在那里接受进一步身体检查,由军队统一集中管理。

“越是在这种危急时刻,越是要保持社会的稳定————”

在军委绝密会议上,孟宗祥亲眼看到,一贯严肃的国务总理,当着所有参会人员流下了眼泪。

整整两个省的居民,被感染者过上千万,直接、间接被杀者的数字,更是无法计算。

他们都是共和国的成员啊!

一旦这些消息传播出去,整个国家将面临无法挽救的灭顶之灾。

当人的安全遭到威胁的时候,根本不可能进行任何生产。如果其他城市因此陷入混乱和瘫痪状态,军队也无法维持。更谈不上什么支援和拯救。

“据新华社报道:西南地区爆的疫情已经得到了部分控制,各地捐献的救灾物资正在源源不断运往灾区,各大医院也组织了紧急援助小队。目前,西南疫区的情况正在趋于稳定。。。。。。”

望着新闻联播里神情如常的女主持人,孟宗祥叹了口气,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层是对的。

如果把所有的一切公诸于众,国家就真的完了。

为了大局,必须舍弃部分。

任何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当这种情况真正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实在难以接受。。。。。。

“哐————”

会议室的大门开了,十余名肩佩将衔的军人顺序走出。见状,孟宗祥连忙从沙上站起,整了整领口的风纪,紧跟着总参谋长的脚步,走进了旁边的办公室。

在国外媒体的相关报道中,担任总参谋长一职的6舆林,总是被描述为完全的鹰派。

尽管身材很瘦,但是脸上的线条却显得刚毅且生硬,薄薄的嘴唇随时紧绷,掩映在浓密眉毛下的眼睛充满了年轻人才有的活力,笔挺的上将制服贴合在身上,散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你立刻回去,至少要坚持防御一个星期。”上将的话很简单,其中的意义也很清楚。

孟宗祥紧纂着拳头,认真地点了点头。

“空军第六作战编队划归由你指挥,六小时后,第二航空队将使用特种燃烧弹,将对云南境内所有被感染城市进行攻击,尽量减少二十一集团军正面防线的压力。”

将军的话里,充满了淡淡的悲哀。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会愿意轰炸自己领土内的城市?

“你们上次送来的**样本对研究疫苗很有帮助。疫苗的研进度比想象中快得多。希望,可以尽快终止这场可怕的灾难吧。。。。。。嗯,你那里还有什么困难,都提出来,我尽量予以满足。”

听到这里,孟宗祥忍不住道出徘徊在心底已久的疑问。

“阁下,这次的病毒爆事件,真的是由外来生物所引起的吗?”

上将把身子靠在椅子上,略微沉思片刻,用苍劲有力的手指抓住桌上的地球仪旋转着,当美洲地图转至面前的一刹那,突然将其按住。

“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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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机密

这是一场世界性的生化灾难。

根据国家安全部通过秘密渠道得到的情报,最早的危急源地其实并非外界传说的昆明,而是美洲国家阿根廷的南部城市加斯特雷。

“事后,先涉入其中的,并不是不阿根廷政府,而是当地一家名为“商农联合”,简称“aRB”的美国农产品公司。据说,该公司以保护出口产品为由,派遣部分武装人员协助当地军警控制了局势。冲突中有多名记者被杀,所有现场资料均被美国政府封存。虽然不清楚阿国和美国人之间究竟生了什么,但是显而易见,作为阿根廷当权者的霍隆卡家族,肯定从中得到了巨大的好处。”

说着,6舆林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照片:“看看吧!这是我们的特工人员从知情者手中以重金换回来的东西。”

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使经过放大处理的照片上,那些体形干瘦,身体右侧拖着狭长骨刃的黑色人影显得特别清晰。

孟宗祥注意到照片右下角的一排数字。

二零一二年八月二十六日。

也就是说,拍摄照片的日期,比美国人对外公布的“休斯敦大灾难”,整整提前了三年。

“云南突然爆的大规模病毒扩散事件,不是天灾,而是**————”

上将眼中的目光一厉:“科研部反复对比过三年前得到的细胞组织样本,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差异。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明表明整个事件为美国方面策划,可是,单就隐瞒加斯特雷危机一事来看,美国人。。。。。。其心可诛————”

孟宗祥死死盯着照片,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因为愤怒而绷紧的面皮,显出几分趋于狂暴的狰狞。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构筑秦岭防线的部队中,没有东南沿海军区所辖野战军的番号。共和国战斗力最强的重装作战部队和最精锐的机动步兵师,以及装备最新式战斗机的飞行师和海军各个舰队,也一直保持临战警戒状态。

必须防患于未然。

“既然我们三年前就得到了样本,那为什么一直没有开出疫苗?”他紧握着双拳,脑子里不由得想起那些被感染后变异的士兵。

“不是我们的动作不及时,而是这件事情,已经出了现有科技的水平。”

说着,6舆林按下桌面上凸起,与外间客厅连接的呼叫器:“关于这一点,你最好听听专家的意见。”

“嗒嗒嗒。。。。。。”

随着走廊里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响声,一个身材高挑,戴着扁平黑框眼镜的女军官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剪裁得体的呢质军服,恰到好处包裹住曲线玲珑的身材,修长雪白的脖颈高高挺立在风纪上,显得庄重又不失严肃。排列在肩膀两侧的阶级徽章,准确地表明了她所拥有的上校军衔。

“介绍一下,国家科学院军事研究部的方雨洁博士。也是我国在生物学方面最优秀的权威之一。”上将似乎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冷傲:“她可以回答你提出的所有问题。”

“很荣幸能够为您介绍有关“迅捷猎手”的相关情况。”方雨洁打开手中的文件夹,带着似乎永恒不变的冰冷,朝旁边的孟宗祥略点了点头。

“迅捷猎手?”中将有些不太明白。

“就是照片上被病毒感染后的变异人。具体表现为皮肤呈黑色,身高和四肢过正常比例百分之五十以上,手掌异化成为坚硬的骨质锐器。这种变异体行动灵活,攻击度极快,视力为正常人的三倍以上。档案编号为R12。”

“为什么没有能够抵抗感染的疫苗?”为了避开各种繁杂的专业术语,孟宗祥选择单刀直入。

“因为无法研制。”

也许是为了补充太过简短的说明吧,方雨洁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张写满各种数据的纸页:“正常的人类共有二十三对染色体,可是在R12身上,我们却现了二十六对。尤其是与感染前后的血样对比分析,变异体的基因链排列顺序也被彻底打乱。以我们目前拥有的级计算机运算能力,想要测算出完整的等量基因数据,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二年。因此,就目前的人类科技而言,根本不可能开出对应的疫苗。”

“人类科技?”孟宗祥敏锐地抓住了对方话里的关键性词语。

“没错!情报显示,虽然美国在我们之前就得到了病毒样本,但是在疫苗的开方面,相互的进度是一样的。”清冷的语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是,没有疫苗,我们该怎么遏制感染?”孟宗祥显得有些焦躁:“病毒的传播度很快。如果感染源在城市扩散,最多只需要几个小时,所有居民都会变成这种可怕的怪物。对此,你们的应对措施又是什么呢?”

女上校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把垂询的目光投向上的总参谋长。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这才张开色泽艳丽的嘴唇,以丝毫不带感**彩的语气道:“对付变异人的最佳手段,就是比它们更为高级的生物。”

“天敌,是自然界中某种动物专门捕食或危害另一种动物的行为。前者即为后者的天敌。”

中将脸上的不解,一丝不拉地落入方雨洁的眼里:“同样的道理,对付迅捷猎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R12病毒开出更为强大的感染变异人,使之成为专门猎杀对方的天敌。就好像在鼠患猖獗的地区大量投放黄鼬、夜枭、雕之类的动物,彻底压制鼠类甚至彻底将其灭杀。”

“更加强大的变异生物?”孟宗祥面色一颤:“那岂不是比迅捷猎手还要危险?”

“只要能够控制,就不存在任何危险。”

说到这里,方雨洁轻叹了一声:“变异生物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如果把地球历史追搠到最初的源头,所有的生物其实都有着共同的祖先。蚂蚁、狮子、人类,三者看似没有任何关系,其实只是生命进化过程中三种不同的选择方向罢了。被感染后的变异人也一样,只要适应病毒,同样能够产生高等级的未知生物。只要能够控制住这个关键,就能从容应对这场危机。”

“你的意思是,已经开成功了对应的生物兵器?”孟宗祥眼中放射出炽热的目光。

方雨洁微蹙着眉,用纤长的手指扶了扶眼镜,目光再次望向旁边的6舆林。

上将沉吟片刻,缓缓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把他们投入实战?”孟宗祥咆哮着吼出自己最想说的话:“如果直接把他们投放到云南或者成都战场,我们的损失根本不会如此惨重。上千万人,那可是整整上千万条人命啊————”

“你以为我不想吗?”

6舆林狠狠扯开领口的风纪,长长地呼了口气,刻着深深皱纹的脸上满是无奈:“培育生物兵器可不像制造坦克那么简单,每一个改造者的dna都不可能相同,前者改造成功的配方,施用在后者身上可能就是致命的毒药。即便当时注射没有出现身体排斥,病毒本身也会在寄生过程中,与寄主产生新的非融合斥原。从三年前得到R12原始样本到现在,总共也才开出不到五十名基因战士。可是因此而付出生命的志愿者,足足过了五万————”

孟宗祥怔怔的站在原地,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美国人也得到了R12,他们在这方面的研进度远比我们快得多。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基因战士是我们手上最后可用的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用。”

解释得够清楚了。

为了整体,必须牺牲局部。

上将推开椅子,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背起双手慢慢走到数米高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昏暗天幕间徐徐升起的太阳,不无感慨地说道:“死去的人并非没有价值,他们的尸骨都会化为共和国最坚固的基石。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战争,就算未来变成一片废墟,带有龙图腾的人类,也能在地球上重建新的家园。”

孟宗祥只觉得有一团莫名的东西堵在胸前,想说话,却又无法出声音。。。。。。最终,只能带着军人的严肃和沉重的责任感,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办公室大门从外面被猛地推开,面色苍白的机要秘书快步走了进来,用颤抖的手,把一份刚刚收到的电报摆在了桌上。

“十分钟前,成都防线被攻破了————”

。。。。。。

6航机场的塔台里一片狼籍,通讯设备杂乱地摆放在桌面和椅子上,用电线牵引话筒和耳机,从监控器的旁边滑落下来,无力地垂吊在半空,夹杂着雨水的冷风从窗口呼啸灌进,把散落在地上的文件纸页高高卷起,直到再也无法支撑,才扭曲成各种姿势,慢慢飘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从张官镇返回的时候,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按照司令部的紧急命令,所有在编军人,无论正规士兵还是非战斗文职人员,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西九区,尽最大努力挡住疯狂涌入的变异生物。

面无表情的齐越弯着腿,靠在冰冷的墙壁边上,仿佛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

林翔扛着两箱沉重的机枪子弹从库房里大步走出,整齐地码放在装甲突击车的储备舱里。

“夜鹰II型”属于非武装运输机,配备大口径机枪的突击车,是支援战斗的最好载具。

“为什么要救我?”沉默的上校忽然开了口。

“因为你曾经救过我。”林翔从弹药箱里拉出弹链,熟练地卡进机枪的弹槽里。

也许是觉得这个话题并不适合交谈吧!齐越艰难地咽下一口半干的唾液:“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异的?”

“在昆明,我受过伤。”林翔专注于手里的工作,没有回头看他。

齐越眼里闪过一丝苦笑。

他早就应该猜到了。从数以万计的变异人城市里活着走出的士兵,怎么可能毫无伤?

林翔在忙碌着。仓库里所有可以动用的武器,几乎全都被他搬上了车。

他一直没有主动和上校说话。

他很明白齐越此刻复杂的心理。

愤怒、失落、绝望、无助。。。。。。这也许是所有变异者都必须经历的过程。至少,自己就曾经有过。

活着,但是已经不能算做是人类。这实在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就好像某天早晨从睡梦中醒来,突然现自己变成了一条蛇、一只老虎、一只蚂蚁,甚至是虫子,那种无法想象的震惊和恐惧,会让你当场疯。

一个完整的人类灵魂,被禁锢在不属于人类的躯壳里。

你能想象会是什么样子吗?

齐越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适应的过程。可惜,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抱起两枝pF1o9式8omm火箭筒,小心地摆在h9防步兵手雷箱旁边,林翔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步走近上校身边,伸出暖哄哄的手,用充满鼓励和坚定的语气道:“一起来吧!你会现,自己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上校转过头,茫然的脸上显得有些呆滞,他的嘴唇微微颤动着,似乎是想要说话,又像是在畏惧和思考着什么。

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红塔山”香烟,抽出一支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把微湿的烟嘴递塞进齐越口中,叹了口气,林翔转身跨进了突击车的驾驶室。

通话器里一直传来急促的救援信号。不能再拖下去了。

“别掉队,我等着你————”

动引擎的一刹那,他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斜靠在墙边的上校用力挥舞着拳头。

这道无形的心理障碍,齐越必须自己跨越。谁也无法帮助他。

林翔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到。

装甲突击车缓缓开出了库房,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灵活的打了个转,朝着远处枪声最密集的地方疾驰而去。

第十九节 城破

(本书纯属虚构,地名、位置、区域勿与现实联系)

红,是成都城里此刻最鲜艳的颜色。

它的来源,是流淌在地面,喷溅在墙上,弥漫在空气中的血。

那是人的血。

远处的街角忽然传来杂乱无章的噪音,很快,坚硬的柏油路面也产生出剧烈的震动。临死前的惨叫与歇斯底里的泄混合在一起,由远及近迅扩展开来。

数千名平民在街道上号哭逃亡,无数鞋底从宽敞的马路踩踏而过,溅起一层迅弥漫在空气中的浓密灰尘。尽管细密的雨丝可以把激扬的尘土重新压制回地面,但是在数以千计的腿脚践踏下,还是在逃亡者的头顶形成一圈淡淡的迷雾。

十余的细长瘦高的黑色身影,在朦胧的雨幕中越来越近。

“救,救命啊————”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不顾一切地拼命向前奔逃,大张的嘴里呼吸早已乱了节奏,剧烈的运动让体内的血液流暴增,无法承受挤压的毛细血管被肌肉撕扯开来,耳坠、鼻孔、眼角。。。。。。粘稠滚烫的液体从所有可能的渠道涌溢而出,这种可怕的机能损伤,却让疲于奔跑的男人感到一丝内压被释放的轻松。

大口呼入的氧气,早已跟不上身体的急剧消耗。他很清楚,再跑下去,自己会被活活跑死。尽管如此,酸涨沉重的双腿,仍然在机械地朝前迈动着脚步。

身材削瘦得失去比例的变异人,斜拖着长长的骨刃紧追不舍。微弱的阳光透过高大楼房的缝隙照射过来,在地面留下一道令人心悸的诡异投影。

不跑,现在就会被杀。

跑,可能会死。但是,至少能活得再久一点。

很简单的选择题,最终的答案也许都是一样。可是任何人都会选择第二种方式。

“嗖————”

锋利的刃尖,最终还是透穿了男人的身体。当他口中喷涌鲜血,在剧烈的绞痛和肌肉的抽搐中惨叫着倒下的时候,被外翻肉块和脂肪掩盖的伤口边缘,一道肉眼无法分辨的黑色,正在朝向身体四周迅扩散着。

感染的度,远比想象中更快。

此前人们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杀人的怪物,一旦死亡真的来到自己身边,他们才忽然现,没有根据的推断,简直傻得令人笑。

“不,你们不能杀我。中国是法制国家,杀人要偿命,你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警察会把你。。。。。。啊————救————救————”

一个戴着眼睛,力气不济的中年人瘫软在地上,颤抖着紫的双唇,从剧烈撞击的牙齿缝隙间,挤出几句义正词严并且被寄托了最后希望的话。直到锋利的骨刃透穿咽喉,带着鲜红的血线,从颈后长长伸出的时候,他还在固执而渺茫而认为,这些“身穿黑衣的暴徒”,多少会因为自己的话,产生出一丝对法律的畏惧。

“老子日/你/龟/儿————”

见状,一个皮肤拗黑,肌肉达,手臂上绣着张牙舞爪龙虎纹身的男人,紧纂着尺把长的西瓜刀,从逃亡者群里怒吼着冲出,朝着距离最近的变异人狠狠猛扑过去。

他不想再逃了。与其跑死,不如趁着还有力气,杀一个够本。

川人从来就不缺少血性的汉子。

精钢打造的锋利刀刃,在追杀者的胸口划出一道肌肉外翻的深痕,浓黑的血水沿着皮肉缺口潺潺渗出。没等勇敢的汉子反手再来第二刀,带有致命病毒的黑色刃尖,已经从侧面捅穿了他的腹部。

一个穿着汗衫短裤,光着双脚,约莫只有三、四岁大的孩子瘫坐在泥泞中放声号哭。远处近乎凝固的空气中,传来阵阵叫骂、撕打和痛苦的哀嚎。

“我/日/你个锤子,娃儿那么小,带上他杂个跑?”

“他不是你的娃儿?就这么把他扔了,你良心被狗吃了?”

“妈/逼,你走不走?不走老子一个人走————”

“滚!你个黑心烂肝的男人。。。。。。呜呜呜。。。。。。娃啊!妈妈在这里,你在哪儿啊————”

被鲜血浸透的地面上,到处都是被杀者的尸体。其间还散落着逃亡者留下的各种弃物。乍看上去,活像一个建造在公路中央的大垃圾场。

“它们”并没有死亡。

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先站了起来。化妆品精心保养的脸上,已经变成一片浅灰。娇弱白嫩的皮肤表面,布满了状若鱼鳞的粗茧。陡然拉长的上身,使精致性感的吊带衬衫看上去颇显滑稽。水磨蓝牛仔短裤下修长的大腿虽然变黑,却也还有吸引男性眼球的裸/露之美。浑圆骨感的肩膀下,本该纤细白晰的五指,永远化成了闪烁着慑人寒光的妖异之刃。

死而复活,让她感到有些迷惘。当深邃的眼睛里透出野兽般红芒的一刹那,大量繁殖于体内的病毒彻底控制了大脑。对血的渴望,对肉的饥求,对杀戮和繁殖同类的本能,使它终于丧失了应有的理智,高高挥舞着长刀,在奔跑与追逐中,开始了降临世间的最基本工作。

谁也说不清楚破裂的源点究竟在哪儿?但是可以肯定,西九区已经成为变异生物突破的缺口。它们像潮水一样从这里涌进城市,把自身携带的病毒迅传播到每一个角落。

。。。。。。

引擎高运转的轰鸣声中,一辆“勇士”装甲突击车从远处怒吼着疾驰过来。从尸堆里复活的变异人高昂起干瘦的头颅,贪婪地举起骨刃,朝着自动送上门的猎物纷纷围拢过来。

林翔咬着牙,左手死死握紧方向盘,右手五指飞快点开武器控制器,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架在车顶六管机枪嘶吼喷射出密集弹雨的同时,结实的车体也猛然提高了度,仿佛一头凶暴的巨兽,以四轮离地的方式从半空狠狠撞进变异人群,在飞扬激荡的尘土间,碾出一条新鲜的血肉之路。

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生了。

一点突破,整道防线彻底崩溃。

变异生物杀再多也没有用。它们本身就是最好的感染源。在那种可怕的传播方式下,几小时内就能繁殖出大量同类。

“计划生育施行得如果再彻底一点,这些家伙的数量也许就会更少一些。。。。。。”

橡胶轮胎与地面接触出的刺耳摩擦,把个人的抱怨彻底压下。飞快地旋转的方向盘,突击车以令人难以想象的度横甩,原地完成了一百八十度掉头的动作,在四散飞溅的泥水中,浸湿的轮胎在难民群的旁边稳稳停住。

从后座的车厢里抓起几枝突击步枪和十几个满装弹匣扔下,林翔从驾驶座上直起身子,双手握成圆筒,朝面带感激的人们用力大喊:“向北边跑,从北门出城,快啊————”

北面,驻有二十一集团军的一个团。那里设有一条临时性的警戒线,也是最安全的逃亡路线。

做完这一切,他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缩下身体,狠狠一踩油门,在雨刮器有节奏的摆动与引擎的轰鸣声伴随下,碾着道路上已经被挤压成糊状的粘稠血肉疾驰而过。

。。。。。。

作为自然生态化展的重要标志,植被覆盖率和绿化带的多少,已经成为衡量一个城市宜居度和居民幸福感的重要标志。

集团军司令部虽然位于郊外,但是与之相连的公路却比城市主干道还要宽敞。拥有二十年以上树龄的高大乔木,整齐的排列在道路两边。在湿润温暖的成都平原,虽然已近深秋,它们却仍旧保持着清怡的绿色。

六辆涂着灰绿迷彩的“ZTZ九九改式”坦克,炮管朝外在司令部大楼入口前一字排开。它们仿佛六尊养精蓄锐的巨兽,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时刻准备用磨利的牙爪,撕碎任何敢于接近自己守护地的入侵者。

坐在铺有墨绿色桌布的指挥台前,谢治平中将身板直挺着,两只手十指交合紧扣在一起,花白的眉毛下,仿佛想要看穿一切的眼睛,死死盯着悬挂在墙壁上巨大的电子屏幕。

尽管派出了所有援兵,西九区的防御还是在短时间内被突破。

失败的原因已经查明————一个被紧急抽调的民兵,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擅自从战场上救回了受伤的同伴,并且将其悄悄安置在自己旁边。几小时后,被病毒感染的变异人从背后捅穿了恩者的身体,杀光了防线上猝不及防的所有士兵。

战场上任何时候都有意外。临时征调的后备人员,自然不可能像军队一样严守纪律。加上时间仓促,任务紧急,对于变异生物和病毒的感染没有太多的认识。。。。。。防线的崩溃,在所难免。

既然败了,那就必须尽最大努力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将军派出了作为预备队的装甲第六十二团,他们将向涌入缺口的变异人动反突击。驻守防线的各部队,也将沿着预定路线顺序撤退,向自贡方向集结,最后进入重庆。

“命令重庆方面加快市民疏散,所有赶到指定位置的部队就地展开,必须在六小时内组成第二道防线。空军对目标区域进行轰炸,截断变异生物的后续支援,尽量减少一线阻击部队的压力。”

“所有无建制人员向军区指挥中心靠拢,以最快的度重编整队。”

“电告中京,请求空军协助,加快人员撤离的度。”

承载着命令的电波,迅传递到了各个接收站点。遗憾的是,反馈回来的信息,几乎全都充满了失望和恐惧。

西四区防线崩溃,阻击部队全部阵亡。

南六区无应答,通讯中断。

南八区伤亡惨重,战斗要员存活率仅为百分之十二。

军属炮兵阵地失守,通讯中断。

盘旋在城市上空的电子监控机,把拍摄的画面清楚地回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

城市西面已经被突破。数千名身材高大的变异人,正挥舞着黑色的骨刃追逐着逃亡的人群。它们的动作非常灵活,攻击目标准确,毫不拖泥带水。死者的尸体沿着道路一直延伸到镜头的远方。就在地平线上的边缘,那些最早被杀死的平民当中,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开始了缓慢的变化。由于天气的缘故,航拍效果不是很好,仍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倒伏在地上早已僵硬的尸体,手臂已经合拢变成尖锐的刃状,被大量污血和脓液包裹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重新睁开的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饥渴与狂暴的**。

指挥中心里所有的人,呆呆地望着这毛骨悚然的一幕。

通过情报,他们早已知道变异人携带的病毒会在短时间内迅传播,可是当自己亲眼看到从尸堆里爬起这些复活者的时候,内心巨大的震撼和恐惧,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

谢治平的脸色一片苍白。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悔恨、自责。

看到画面的一刹那,他就现,自己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为什么没有强制疏散那些执意留下的人?

为什么要让他们留在城市里?

如果整个成都全部清空,变成一座无人居住的城市,就算变异生物突破防线,自己也有绝对把握把缺口堵上。

病毒依靠感染进行繁殖。相比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无寸铁的平民是最好的扩散群体。

谢治平终于明白,孟宗祥临走时,为什么一直叮嘱自己要把疏散平民放在位?为什么司令官一直要求高公路保持畅通?

每一个留下的平民,都会成为病毒新的寄主。他们会变成变异生物中的一员,用这种可怕的方法,迅扩充数量。

由于自己的犹豫和错误,导致成都市内至少还有五百万人没有及时疏散。在军队无法抵挡变异人的情况下,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第二十节 反击

林翔走进指挥中心的时候,谢治平仍然瘫坐在椅子上,疲惫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将军,六十四机动部队请求指示————”

充满坚毅的报告声,把沉浸在绝望中的将军重新拉回了现实。抖缩着冰凉的双手,望着这个脸上溅着污血,浑身上下满是泥浆的年青军官,谢治平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点军人应有的生气。

“怎么,你是机动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显然,将军并不认识林翔。

默默地点了点头,林翔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

齐越刚刚被感染,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可能继续担任指挥。

在来路上,他已经通过呼叫器联络了各个小队。除了留在指挥中心担任警戒的一个小队,只有西区防线上的两名士兵回复了信号。开战前派到成都的两百余名六十四机动部队成员,除剩下九名生还者外,其余全部战死。自己,是齐越以下,衔级最高的军官。

“指示?到了现在,还能有什么指示?”弄清楚对方身份的谢治平惨然道:“所有的一切,都完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精致的“九二”式手枪,用皴皱的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枪身,痛苦而不忍割舍地望着闪烁出幽蓝光泽的圆形枪口。

自杀,对于失败的军人而言,算得上是一种略微体面的选择。

“我们必须现在就开始行动————”

突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林翔,打断了他刚刚开始幻想的死亡臆念:“一定要冲出去,带领幸存的平民离开这座城市,尽可能减少病毒繁殖的机会。减少一个感染者,活下去的人也就会多一份希望。作为负责整个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您还不能死。”

说着,林翔伸出手,把已经捂热的手枪,从将军的掌心慢慢抽出。

谢治平一楞,他没有斥责对方的谮越擅专,反问道:“现在的局势一片混乱,我们的部队伤亡非常惨重,根本不可能在保持阻击的状态下,同时疏散几百万人。”

“能救一个算一个————”

林翔大步走到电子屏幕前,重重按下键盘上的控制钮,把血腥惨烈的战场画面转换为成都市区的平面地图:“先疏散东区、北区和南区的市民。这些区域距离防线突破口距离最远,短时间内,变异人的攻击还无法扩展到这一范围。只要派出一定数量的拦截部队,完全可以再争取五到六个钟头的疏散时间。”

“西区的情况最为严重,那里是变异生物的突破口,必须用重装甲部队和大部分军力向这里起反突击,尽最大可能消灭对方的数量。同时请求空军对市区指定目标进行攻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救出更多的人。”

“空军攻击城市?”谢治平显然没有完全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我们的对手是变异生物,确切地说,应该是寄生在它们体内的病毒。”林翔耐心地解释道:“击杀独立的个体,对缓解战场压力的作用不大。在没有疫苗能够彻底制止感染前,遏制病毒传播最好的方法,就是断绝所有的繁殖途径。”

电子屏幕场景迅切换到西区主干道,指着画面中央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死亡市民,林翔冷漠的口气充满了无比果决的杀意:“他们已经被感染。只有摧毁所有的尸体,才能让死者不再复活。对付这些异类,燃烧弹是最好的武器。”

话音未落,明白其意图的将军从椅子上嚯然站起,激动地急声唤过传令官:“命令,第九十七装甲团立刻出动,向西区动全面反击。第四飞行大队更换弹药,按照监控机组回的坐标进行轰炸。所有行政、战斗人员对所在区域内的滞留市民进行紧急疏散,从北面撤离城市————”

他必须以实际行动来弥补犯下的错误。死去的人,实在太多了。

。。。。。。

三架成编队飞行的“歼21”,以标准的低空高度,从城市大道上空呼啸而过,涡轮动机带起刺耳尖厉的音爆,引起气流的急剧震动。两侧建筑上安装的玻璃根本无法承受这种可怕的压力,纷纷剧烈地抖动着,粉碎成一片片尖锐锋利的破片,从高高的楼房边缘垂直落下,在灰色公路上形成一片诡异的闪烁之晶。

领队长机解开武器挂载装置的电子锁,一枚带有自动导航系统的高爆燃烧弹,伴随着尾翼划破空气带起的颤音,朝着机载地图上那片被恐怖红色占据的区域,迅而冷漠地坠落着。

“轰————”

弹头爆开的刹那间,大量燃烧剂从储备舱里纷纷弹出,以爆炸核心为原点,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焰之环。腾空而起的烈焰吞噬着一切可能燃烧的物体,浓密的黑烟断绝了所有生物的逃路。除了被活活烧死和窒息,再不可能有第三种结局。

病毒似乎已经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机,它们疯狂地加快了侵蚀死者的度,死亡时间仅为几个钟头的尸体表面,已经出现了浅灰色的变异征兆,手臂也开始变得细长尖锐。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死去的亡灵正准备重新站起,把恐怖和虐杀,带给那些活下来的幸存者。

熊熊燃烧的火焰,把这种恐怖的可能彻底吞没。

到处都是被大火笼罩的尸体,高温烧烤皮肉散出来的浓香,刺激着拥有嗅觉的所有生物,这种令人馋涎欲滴的冲动,很快被空气中传来的焦糊恶臭所代替。从死尸身上烧燎而出的油脂,密集的攒成迅泡起的液体形态,变成了加快燃烧的优质添加剂。水份被彻底蒸的皮肉表面,龟裂出一块块黑色的碳痂,粉红色的鲜肉和被煮熟的皮下组织,从裂痕中央清晰地显露出来,早已丧失作用,变成灰褐色的密集血管死死包裹在其表面,形成一张令人心颤的网。

“呜————”

被火焰包围的变异人出绝望的哀鸣,锋利的骨刃在剧烈的高温下迅碳化、分解,黑色表皮因为失水变的皱缩、裂绽,望着从皮肤下透出的鲜嫩肉块,濒死前的它们恍然现————原来,自己血肉也和人类一样,红得是那么刺眼。

上百辆“ZTZ99改”式坦克从道路尽头全驶来。沉重的履带在公路上碾出一道道规则的浅白色印痕,车载机枪在监控镜头的配合下,捕捉着每一个可能带来威胁的黑色身影。冲击力巨大的弹头,野蛮撕裂着变异人的身体,把脆弱的骨肉打得当场爆散,负责指挥的车长也不失时机地命令坦克猛冲过去,把躺卧在地面还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可怕生物,当场撵成一滩混合在泥泞中的新鲜肉泥。

在这种强横的装甲冲击下,混乱的西区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平静。与此同时,从军区司令部开来的突击集团,也以十余辆坦克为先导,在数十辆装甲车的护卫下,分从不同方向进入了东、南、北三个居民区。

神情冷肃的谢治平站在指挥车上,威武的将军服上套着满装弹匣的武装带,一枝m5g43突击步枪横架在射击孔边,随时准备攻击任何敢于上前的目标。

“这个年轻人说得没错,我们的确可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命令各部队按照预订计划立刻展开行动,尽一切力量疏散群众————”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将军,而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士兵。谢治平非常明智的交出了手中的指挥权,这不是懦弱和无能的表现,而是一名老军人具有的责任感,促使他让出了拥有的权力。

如果对手是敌**队,谢治平的确能够充当一名合格的将领。但是在肉眼无法捉摸,也没有任何前人经验可寻的病毒感染面前,他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

林翔驾驶着突击车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眼前不断闪过谢治平苍老决然的身影。

“放手去做吧!我会全力支持你的整个计划。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成都战场的最高决策者————”

一个观念守旧却并不糊涂的老人。单就这点而言,他的确值得尊重。

“嘎吱————”

浑浊的泥水使轮胎有些打滑,凭借高的驾驶技术,林翔猛然踩下刹车,伴随着巨大的惯性,整个车体从侧方向横滑出去,轻快地冲进了街道旁边的岔口,

粗大的立式门柱上挂着一块被雨水浸透的白色竖牌————“成都市第三公共汽车场”。

上百辆红黄相间的公共汽车,静静地排列在平整的水泥广场上。细密的雨水撞击着车头倾斜的玻璃面板上,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十余名身穿蓝色工装制服的男女,围站在挂有“总调度室”木牌的房间门前,神情焦急又略带几分惊喜地望着从突击车上跳下的这几名军人。

“哪位是刘站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林翔顾不上客套,直接在人群里搜寻着自己的目标。

“我,我就是刘建国。”一个身材中等,胸前挂着“副站长”标牌的中年人忙不迭应声走上前来,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

成都拥有上千辆公共汽车,作为执行疏散计划的重点部门,客运公司在两周前就已经被军方控制。虽说有半数以上的车辆随同先前出的客运车队已经离开,但是仍有相当一部分存留在各个车场,加满油料备好配件,随时听候调用。

单靠这点运力,不可能同时满足几百万人,但它们至少能够保证一部分人安全逃离死亡。

第二十一节 炸楼

几分钟后,长长的车队顺序驶出了车场。在宽敞的街口很快分流开来,朝着各自预订的方向疾驰而去。

湿粘的靴底死死踩住油门,引擎爆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凭借着绝对违法交通规则的可怕度,冲在最前面的突击车,在短短几分钟内抵达了距离最近的一处居民小区。

漂亮的红沙岩块堆砌出风格粗犷的半圆拱门,随风摇曳的浓密树枝,在精心修建过的绿化带里遮挡了大部分雨水。“景泰花园”四个镶嵌在门壁上的凹刻隶书大字,为这里平添了几分淡淡的文化气息。

十余个携带随身行李的平民,拥挤在可以遮住雨水的门廊下面,用不安和期盼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从远处驶来的车队。

脸色铁青的林翔跳下突击车,叫过等候在门口的一名士兵:“怎么只有这几个人?其他的呢?全都提前疏散了吗?”

疏散部队早在半小时前就已经派出,他们必须在规定时间组织所在区域内的市民离开城市。体力不济的老弱则在指定位置集中,由车队运载出城。

“景泰花园”内的居民数量过两千,按照民政部门提供的数据,滞留在这里尚未撤离的民众,至少还有一半以上。

“我们已经尽力了。”一个左臂上佩有“社区工作站”标志的青年女子疲惫地摇着头:“该说的都说了,他们就是固执的认为,这是政府故意制造出来的城市改造收地骗局,谁也不愿意离开,甚至。。。。。。骂我们是政府的帮凶。。。。。。”

“所有人跟我来,跑步前进————”

顾不上解释,林翔急声叫过所有士兵,闪身冲进距离最近的一幢大楼。

深黑色的防盗门,泛出厚实的沉重感,白色灰浆抹平的门头,用醒目的红色油漆写着三个工整的数字————“一零一”。

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惊动了屋内的主人。狭小窥视孔里透出的光亮很快被遮掩,即便是隔着厚厚的门板,也能感受到从门口传来的轻微呼吸,还有如鼓般的心跳。

“闪开————”

斜拎着突击步枪的林翔大步走上前来,把乌黑的枪口对准紧密闭合的门锁,重重扣下扳机。

“轰————”

灼热的弹头旋转着钻进了锁扣,巨大动能把墙壁震得抖的同时,也撕烂了横拦在门壁间的所有障碍。不等呛鼻的硝烟散尽,林翔已经抬起脚,用结实的橡胶鞋底照准被打烂的门锁用力猛揣,“哐”的一声,破裂的门板反砸在屋内的墙上,留下几道清晰的印痕。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一个身材肥胖,头上挂满塑料卷器的中年妇女瑟缩着绻在沙上,连哭带骂地连声叫嚷:“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强盗,欺骗不行就暴力强拆。我,我要去告你————”

“情况紧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无法多做解释,林翔快步走近她的身前,左手运势成掌,朝着对方的脖颈用力劈下,哭闹和叫骂声嘎然顿止。

拦腰抱起昏阙过去的胖妇,把体态沉重的她横扛在肩上,林翔冲着出动静的里屋高声喝道:“如果你们不走,就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话音未落,从屋子里冲出一名身穿白色背心的干瘦男子,还有一个尾随其后,大约五、六岁左右,正在不停抹眼泪的男孩。

“车子就在外面,不想死就跟我走————”面对怒目相向的男主人,林翔冷冷地扔下这句话,扛起肥胖的妇人快步跑了出去。

宁静的小区里,很快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枪声。

砸锁,破门而入。

面对闯入家门的不之客,所有房主都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愤怒和震惊。虽然政府一再布紧急疏散令,可是谁都认为那是骗人的手段。在他们看来,停水断电是房地产开商最卑鄙的举动,为了保卫自己神圣不可侵犯的私人财产,房主们甚至提前购买了大量食品和饮水,自备了各种武力对抗的工具。就这样,当士兵们强行闯入各个房间,效仿林翔以暴力进行疏散的时候,都遭到了异常强烈的反抗。

“队长,怎么办?”一名下士焦急地问道:“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劝说,甚至用菜刀和我们对峙。”

“把已经弄出来的人装上车,送走一批算一批。”林翔擦了一把顺着额角流下的汗水,狠狠地咬了咬牙:“命令工兵火安装炸药,再施放催泪弹,等里面的人一出来,立刻把住宅楼给我全部炸掉————”

房子是居民抗争的最大根本,没有房子,没有人会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炸楼?”下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我们无法确认里面还有没有居民。万一有人呆在里面不肯出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看着手表上不断向前移动的指针,林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做,至少能挽救大部分人的性命。如果他们被病毒感染。。。。。。所有的人,全都会死。”

带着细长的白色烟尾,几十枚圆筒状的催泪弹,被抛射枪准确地弹进了大楼。耀眼刺目的白光闪过后,浓密的烟雾很快充斥了楼房的所有角落。各家阳台上用厚胶带封住的窗户,接二连三地被猛然推开,无法忍受呛鼻刺激和辛辣气味儿的居民,纷纷把身体探出窗外,想要在新鲜的空气中得到最彻底的释放。从屋内滚滚而至的浓烟,使这种举动最终变成了徒劳,在无法忍受的窒息和眼、鼻腔粘膜大量释放的液体催促下,人们只能放弃坚守已久的居所,紧捂着口鼻,在微弱的视觉摸索下,跌跌撞撞地冲出大楼,瘫坐在冰冷的地面,脸色寡白地大口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起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淹没了混合在人群中剧烈的咳嗽和喘息。漫天的灰尘和砂石落在头顶上的时候,屋主们仿佛觉得是做了一场可怕的梦。他们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已经变成碎石瓦砾的房子,嘴巴张得老大,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呜————”

此刻,一阵尖利刺耳的警报从远处传来,在城市上空阴暗的天幕下久久回荡。沉浸在愤怒和绝望中的人们怔怔地抬头仰望四周,却意外地现:站在身边的所有人,眼睛里同样写满了不明就里的疑惑和惊恐。

“向北面走,从北面离开城市。动作要快,这是你们唯一可能活下去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林翔纵身跳上突击车,和所有已经上车的士兵朝着出警报的远处冲去。只留下一群茫然不知所措的居民,在灰尘尚未散尽的废墟中翻找、痛哭、破口大骂。。。。。。

该做的已经做了,该说的也全都说了。城市里还有更多的人需要帮助。

上天是公平的,活命的机会,只有一次。

。。。。。。

从动反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小时。

99改坦克的弹药早已打光,无法进行攻击的它们,只能在动机的怒吼声中,滚动着沉重的履带碾进密集的变异人群。面对这些无法撼动的钢铁巨兽,遭受巨大损失的变异生物,聪明的选择了回避。它们不再沿着道路前进,而是化整为零从楼房的边角,狭窄的小巷,大厦的内部突入,依靠敏捷的动作和度,让装甲集团的攻击矛头,彻底丧失作用。

空军轰炸摧毁了地面上堆积如山的感染者死尸,可是变异人很快现了新的寄生目标————除了那些已经外逃的平民,所有楼房的内部,还有相当数量躲藏在暗处,战战兢兢观察着事态展,期望能够以此得到安全的幸存者。

屋内传来凄厉的濒死惨叫,被窗外巨大的爆炸轰鸣彻底掩盖。没有人察觉到其中潜藏的危险,疏散人员也不可能对每一座大楼都进行细致的调查,死亡的被杀者就这样静静地躺卧在腥浓的血水中,任由病毒吞噬着自己的一切,把控制的触角延伸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最终,成为大脑和灵魂新的主人。

。。。。。。

站在南区中级人民法院的楼顶,谢治平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愤怒和无助。

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小的病毒,竟然会给城市带来毁灭性的灾难。这些肉眼无法看到的怪物,正在用它们自己的方式,向人类争夺着生物链最顶端的座位。这已经远远出了人类战争所能承受的极限,而是两个形态、意识、生存环境截然不同种族之间的生死纠葛。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必须为那些还活着的人争取时间。多一分钟,人们就多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用力扯开军服的风纪扣,老将军最后检查了一遍突击步枪的弹匣,恶狠狠地嚷道:“来吧!兔崽子们,我会让你们这些下贱的肮脏生物知道,惹怒一个老兵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昨天上午带着全家到会泽大草山玩了一趟,今天中午赶了近三百公里回来更新,虽然晚了点,至少没有食言。两天开车六百公里快把我累死了,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张柔软的大床,不要女人。)

第二十二节 措施

林翔赶到南区法院的时候,谢治平正指挥着工兵部队,把宽敞的街道变成守备森严的堡垒。

两幢高达百米的大楼,从底部被炸断,横拦在街道中央,形成一道钢筋林立,乱石嶙峋的巨大屏障。二十余辆Z46型轮式装甲车并列在防线背后,黄底红星的醒目军徽上方,横架着一门双联装三十五毫米机炮。十余辆刚刚从前线返回,正在补给车前装运弹药的九九改式坦克,警惕的守护着防线的侧翼。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已经在大楼的窗户和平台上架好机枪,设置了车载火焰喷射器。五辆“九七B型”自行火箭炮,正朝着阵地后方的指定位置疾驰,它们将为守卫部队提供最有力的火力援助。

这是将军最后可用的机动力量。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布置的确独到。法院大楼位于三岔街口中央,左右两端的入口已经被倾覆的大楼堵死,如此一来,想要进入后方区域,只能付出巨大伤亡,从防线正面强行突破。

“空军会按照坐标对临近区域进行覆盖攻击,从广西和贵州紧急支援的战机部队也会按时抵达。只要守住这里,那些怪物就无法顺利进入城市中央。”

林翔从旁边的武器箱里抓起一枝反器材枪,透过瞄准镜认真地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加上空军的配合,这里的确是阻击变异人的最佳场所。不过,如此一来也必须放弃整个西区。

如果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东、南、北三区市民逃离,倒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交换。

“离开指挥中心的时候,我已经把新的任命令送到各级作战单位。除了人员和武器的使用,你还拥有这一区域所有储备物资的调配权。”

望着城市远处还在燃烧的废墟,谢治平苍老的眼眸里放射出熊熊战意。他解开军服左上的胸袋,摸出一张编号为“成:甲oooo1”的白色磁卡递过:“这是军区所辖境内所有后备物资库的开启密码。难民在转移过程中需要足够的食物,我已经派人开始装运十六号仓库的储备品。不足的部分,你可以视情况需要随时进行补充。”

林翔正要开口拒绝,天空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数十架编队飞行的“歼二十一”战斗机从城市上空呼啸而过。银白色的机腹下方,弹射出近百枚制导式对地飞弹。它们拖拽着桔黄色的淡淡尾焰,从空中滑翔着撞向攻击坐标已被锁定的地面,剧烈的爆炸气浪和炽热的火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道道相互连接,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火墙。

“这是经过改装的特制弹头。燃烧时间可以持续很久,是用来对付那些怪物最好的武器。”

血样炽红的火光,在谢治平满是皱纹的脸上映出一片刀样的投影:“空军会对燃烧区域反复进行攻击,确保难民有足够的时间离开城市。”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带领所有市民,安全、迅地撤离这个城市!”

林翔脸上满是惊讶的表情,不等开口,老将军已经微眯起鹰目,鼓励似地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是我见过最有头脑,思维最谨慎的年轻军官。应对这场非正规意义的战争,必须有更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参与进来。我已经老了,无论思维还是观念,都不可能产生太多的变化。我会守在这里,把那些该死的变异生物全部挡在防线以外————”

“可是。。。。。。”林翔急欲争辩。

“没什么可是的————”

从对面火场吹来的热风,抚撩着谢治平额前半垂的白,望着被火红烈焰隔阻在半里开外畏缩不前的黑色身影,将军苍劲的脸上,显出几分略带威严的狰狞。

“只有活下来才有赢的希望。牢牢记住这一点,这是你的责任————”

。。。。。。

时间的指针,缓缓滑过二零一五年十月二十一日零点。

午夜,坐在网吧里与游戏鏖战的人们忽然现:屏幕上的人物和场景瞬间定格,与搏斗中的怪物保持着僵硬固定的模式。几秒钟后,画面已经退回了登6框,点状的光标在空白密码栏里闪烁着,仿佛在用这种诡异的方式,警示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见鬼,又掉线了。”

“该死的中国电信,垃圾破网。”

“我好不容易打到了Boss,电信局的王/八/蛋们,赔钱————”

喧嚣和暴躁让人们寻找着所有肮脏词汇来泄内心的不满,网吧经营者也在忙碌地拨打电话,查找网络中断的原因。遗憾的是,无论以任何方式拨通电信营业厅的号码,从话筒另一边总会传来电子客服千篇一律的应答。

“您所反映的情况我们正在核实,请耐心等待。。。。。。”

中京,国家信息部网络监管局。

柔和的阳光从宽大的玻璃幕墙折射进来,在绿叶婆娑的室内生态区洒落一片斑驳的光点。外/裸/的银白色钢构设施与强化玻璃组成的壁面,使人有种置身于未来的特殊装修风格。摆在桌面上新鲜水果的漂亮色泽,也为这个半金属世界增添了几分自然的气息。

长长的会议桌尽头,文翰源一身正装,端坐在主持者的位置上。他的上身笔直,严肃的神情里带有几分必要的客套。对于一个年过四十的权力者而言,外表的态度和威严,缺一不可。

桌子两边,错落地坐着十几个男女与会者。在这个滥用化妆品和保养手段层出不穷的时代,很难从外表上判断出某人的真实年龄。只能以含糊其词的阶段性猜测,还有对方永远不可能告诉你的虚伪数字当中,艰难地计算着皮肉与身体的真正成长关系。

goog1e、百度、微软。。。。。。桌面上精致的三角卡槽上,用中、英两中文字表示出拥有者的姓名和身份。尽管主要视线都集中在座位的文翰源身上,却也并不妨碍他们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其余的人,或者用手指、嘴角等部位做出的微小动作,相互进行着无声而彼此会意的联络。

这是国家信息部紧急召开的特别会议。主题只有一个————从即日起,关闭与境外所有的网络连接渠道。同时对国内网络进行全面封闭,禁止任何形式的非许可信息流通。

“我抗议,这已经违背了本公司与贵国政府签订的相关协议。”

goog1e亚太地区总裁先站了起来:“擅自中断网络连接,将给本公司带来难以估计的经济损失。如果贵国政府真要这么做,我们将向世界贸易组织提出强制赔偿申请。”

“虽然不知道贵国政府此举的依据和理由是什么。但是微软并不希望看到由此产生的一系列矛盾和纷争。”

胸前挂着微软铭牌的一个老妇皱起了眉头:“我只想提醒阁下注意,关闭网络对微软造成的损失,将以每小时千万美元为单位计算,美国政府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望着交头接耳的众人和气氛混乱的会场,正襟危坐的文翰源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冷笑。

“我只想告诉你们两件事。先:关闭网络这件事,并不是和你们商议,而是通知在座所有的人必须实行。其次,你们没有资格,也不可能代表所在的国家和相关政府。因此,最好不要使用威胁和抗议之类的字眼。别忘了,这里,是中国————”

信息管制,是避免民众出现大规模混乱最有效的手段。媒体和报纸也将网络和电信中断的原因,归结为“设备调整”和“太阳风暴对卫星信号干扰”等非常规因素。尤其是在病毒扩散区边缘城市,也加派大量警力全面实行军管。

。。。。。。

被墨绿色布幔遮住的军委会议室里,围坐着数百名与会者。他们都是国内各大药品公司的负责人。会议的核心只有一个————如何利用现有的病毒样本,开出能够抵抗感染的疫苗。

“目前的局势已经刻不容缓。没有疫苗,我们就无法对抗变异生物。从即日起,所有制药公司必须集中力量,在最短的时间里进行研制。所需资金和各种器材设备,军方会全部予以满足。”

总参谋长6舆林上将十指交叉坐在主持席上,神情严肃地望着所有在座的人,花白稀疏的眉毛下面,是一双充满了疲惫和焦急的眼睛。

集合全国之力共同研制某种单一药品,除了刚刚建国的创业初期,这在共和国历史上还是次。如果连最基本的抗感染都无法做到,再强大的军队也终究无法抵挡病毒的攻击。

云南和四川就是最好的例子。尽管拥有多达千万的人口,可是在病毒强大的扩散力面前,人类薄弱的自身免疫系统,就如同薄纸一样被捅破。除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残忍嗜杀的怪物,只能躺在血泊里绝望地喘息。

第二十三节 外交

这是一场世界性的灾难。WwW、QunabEN、coM

据驻外大使馆回的情报,各国在突如其来的病毒危机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印度尼西亚的万隆和雅加达已经无人幸存。由于撰他海峡的阻拦,被病毒感染的变异人正朝着该国东部席卷。中部城市日惹的居民已经开始疏散,玛琅西面集结了过五万人的武装部队,力求能够挡住疯狂涌来的变异生物。但就该国国防部长诺约。达卡玛私下透露,他对这条防线目前的情况非常担忧,在密集的病毒感染者面前,人类拥有的常规武器实在没有太大的威力。

阿根廷是病毒最先爆的源头地,该国遭受的损失也要惨重得多。都布宜诺斯艾丽斯所有居民全部都被感染,变异人携带的病毒已经扩散到周边城市罗萨里奥和德尔巴耶、坦迪尔一线,东部重要城市马德普拉塔局势失去控制。由于物资供应不足,饥饿的居民开始冲击银行和政府所在地,市内所有商店均遭到抢劫,暴力事件和武装袭击层出不穷。尽管阿根廷政府紧急空运了二十余吨食品,并派出两个6战师进驻城市,最终还是没有稳定城内的骚乱。由于难民大量穿越边境,邻国乌拉圭已经正式提出抗议,要求联合国会议派出维和部队,协助阿国政府稳定当前局势。

新德里和周边十余座城市被感染者占领,保守估计死亡人数过三千万以上,原本防守阿格拉防线的印度国防军也全面退守至占西一带。西部城市斋普尔和阿杰梅尔已经没有任何求援信号。为了挽回局势,印军集中了六个作战师,向陷落地区起了反击。虽然收复了两个小型城镇,却无法清除其中的病毒感染体。

相比之下,中国虽然同样遭到病毒感染,局势却相对趋于稳定。在政府的严格控制下,所有媒体都只能在允许的范围内,以“疫情”等字词对感染区域情况进行报道。信息部对电信和网络部门进行全面监管,个人传信息内容必须接受监控,各地区、城市党政机关工作人员以稳定为要务,尽最大努力平息当地市民可能出现的恐慌和骚乱。后备役人员全面列入整编,警察、民兵开始下枪械,对于各种治安事件与暴力抢劫的处罚,也比正常时期严苛了许多,一旦察实,轻则刑拘关押,重则就地枪决。一时间,各地的罪案生率反而大幅下降。

“治乱世用重典,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维持国内秩序。任何可能引起混乱的苗头,都要彻底掐断。各级干部要严修自身,杜绝贪污**等现象。在这种特殊时期,绝对不能引起民众的反感。所有非必要建设性项目立刻终止,各类物资就地封存清点。由刚刚成立的资源划拨小组派出专人进行接收。同志们,这是考验你们对党和国家忠诚最关键的时候,国家和民族的未来,真正掌握在你们手中。”

国务总理在全国省、市领导远程会议上的讲话,没有像历届大会那样在电视和广播里进行全程直播。但是所有参与会议的人,无一不对其内容感到震惊和焦虑。

食品、药物、能源。。。。。。从各地调运集中的物资,全部列入了计划项目。临时增的列车使铁路运力骤然扩大了数倍,各大城市纷纷启动紧急应对预案,物资的储备和工、农产品的生产,成为所有工作的重点。

。。。。。。

6舆林昏昏沉沉地靠在椅子上,用微曲的手指轻揉着酸涨的头部,疲惫得似乎随时都会合上的眼睛,还在强撑精神看着桌面上刚刚送来的几份文件。

秩序和稳定可以通过国家机器的强行介入来完成,所有依靠人力达到的目标,在共和国强大的行政机制面前都不是问题。然而,所有的这些都只能作为辅助,真正解决病毒的关键,还得依靠疫苗。

“谈何容易啊。。。。。。”

上将无奈地长叹着,虽然集中了全国所有的药品专家和生物权威,在都科学院展开紧急研究,可是进展却极其缓慢,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寸进。

由外交部出面,约请的辉瑞、施贵宝、安万特等医药公司代表,昨天上午已经抵京。对于中方提出共同开疫苗一事,均表示出非常浓厚的兴趣。他们同时也提出,由于R12病毒的具有非常特殊的性质,非但所有研究费用必须由共和国政府全权负担,还必须让出目前国内药品市场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占有份额。言谈间的毫不掩饰的傲慢,已经表明他们其实是在待价而沽。

联合国大会同样也是一片混乱。爆感染的国家,纷纷要求联大给予支援和帮助,未被病毒波及的欧洲各国,也以各种理由进行搪塞和拒绝。国际航线被彻底中断,检疫和生防部门在国境关口设置了重重哨卡,地球似乎又回到了古老的封建割据时代,所有可能带有感染源的物品均被拒绝入境,遭受惨重损失的商人和破产者每天都在自杀,相比共和国的新闻管制,国外媒体的报道,显然越加剧了公众的恐慌程度。

没有疫苗,所有的一切都是空谈。

想到这里,6舆林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烦躁。他合起文件夹,按下桌上的电铃,几秒钟后,一名身材高大,肩膀上佩有少校徽章的副官,推门走进了房间。

“从成都疏散外逃的民众数量有多少?重庆方面的接收工作进行得如何?”

“根据监控机组的最新报告,难民没有逃往重庆方向的迹象。他们甚至主动封闭了通往自贡、南充、重庆及附近各大城市的公路和铁路,前哨部队目前正沿着马尔康、阿坝一线构筑补给站。按照疏散部队最高指挥官的要求,相关的补给站将沿达日和玛多沿途设立,最后进入格尔木或者乌兰。”

“什么?”

听到这里,6舆林猛然睁开半闭的眼睛,飞快点开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在迅调出的全国省区地图上,用醒目的红色光笔,顺着副官口中报出的一系列地名,连成一条粗大的弯曲线路。

“新疆?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居然是新疆?”

上将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微张的口里喃喃着,久久地望着屏幕上情绪的红色轨迹,微微闪烁的目光里,充满了无法用语言表述的感慨。

按照人类的正常思维,逃避灾难的最佳场所,肯定是距离最近的城市。群居的天性和相互依靠的生物本能,会让他们下意识做出此类反应。

军部没有强行要求难民进入某个指定城市或者区域集结。这不仅会给当地政府带来巨大的供应压力,执行起来也不现实。逃离恐怖的民众需要安定和冷静,从某种意义上看,他们同时也具有相当庞大的不稳定因素。如果进入城市,肯定会带来新一轮的恐慌。与其让他们成为混乱的根源,不如直接把难民群引向人口稀少的偏远地区,重新建立牢固的居民点。

陷入恐慌的民众,根本不会服从政府的任何命令。人都是自私的,在生存和死亡面前,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虽然,这样做会给更多的人带来死亡。。。。。。

军队强行介入,肯定会引起民众的巨大反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军委没有硬性规定疏散民众的撤退路线,只是要求沿途城市必须满足他们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同时以最快的度调集运输力量,把这些失去家园的人们运往更加安全的后方。

新疆,是共和国版图上最为偏僻荒凉的区域之一。如果能把上百万难民直接引向那里,后备防线的建立和准备工作,压力都会得到很大的缓解。单凭这一点,行动的指挥者和策划者,就能得到一枚拥有崇高荣誉的勋章。

“成都战区的指挥官是谁?谢治平吗?”6舆林舒展开的脸上,露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丝笑意。

“是一个叫做林翔的中尉。”

副官从手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电报:“相关资料显示,他是七十五步兵师唯一的幸存者。获救后,被调入六十五机动部队。谢治平将军推荐此人担任成都战场的最高指挥。疏散民众的引导,也是他力主坚持的结果。”

“电告成都指挥中心,林翔的军衔等级提升为少校。路线沿途的补给站必须加快建设,经过各城市、地区要在物资上给予足够的帮助。一定要让他们安全抵达目的地————”

。。。。。。

夹带着冰冷雨水的风吹打在脸上,驱散了刚刚聚集起来的暖意。从远处飘来的腐臭气息,刺激着人们敏感的嗅觉神经。地平线上火光辉映的爆炸烟雾,把整个天幕燃成一片肮脏的黑布。飞落在皮肤表面的灰烬和灰尘,让生活在和平时代的人们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死亡和战争,竟然是这样接近。

第二十四节 难民

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各个街口涌出,在相对开阔的地方汇聚成团,沿着贯穿城市中轴的大道,向北方尽头蜂拥而去。

每隔半小时,城市上空就会响起尖厉的警报。远处传来的爆炸,弥漫在天际的浓密烟雾,地表的轻微震动,无一不使呆在家中拒绝离开的市民感到惊骇。他们开始推开紧闭的房门,向同样心怀疑虑的邻居交流着彼此的看法和忧虑。然后,通过自己的理解和筛选,变成大脑中固定的思维意识。

死灰色的电视屏幕上落满了灰尘,没有电,它只能静静地放在那里成为无用的摆设。早就被扔到杂物堆里的半导体收音机,变成了人们眼中的稀罕物。遗憾的是,由于信息管制和电信的强频干扰,这种巴掌大小的方盒子里,只能传出机械冰冷的“沙沙”声。

想象中的拆迁公司和各种机械,最终还是没有出现。庆幸之余,人们也开始对最初的固执产生了怀疑。当满载市民的公共汽车接二连三从街道上疾驰而过,周围还有被血污覆盖装甲的坦克护卫随行的时候,他们忽然现:事情的真相,也许不是自己预测的那般准确。

第一个走出家门的人,无疑是幸运的。在那之后,无数从钢筋水泥建筑里走出的居民,变成了一股庞大密集的人流。他们带着最后一丝侥幸站在路边,急切地向通过的车队询问着究竟生了什么事。得到的答案不外乎就是几个简单的字眼。

“危险————”

“快逃————”

短暂的愕然与震惊过后,恍然大悟的居民开始以空前的度加入了逃亡大潮。细长的人流很快变得庞大且拥挤起来,夹杂于其中的各型车辆也变得举步维艰。司机焦急长按的喇叭,拥挤导致的口角和争吵,孩童不知所措的号哭,无谓的谩骂和指责,以及队伍中永远也不会缺少的喊叫和催促,在城市上空汇成了死亡之神最喜欢的混乱乐章。

站在北门公路的出口前,望着缓缓向前涌动的难民群,林翔修长刚劲的双眉紧蹙在一起,形成一团微微凸起的纠结。

实在太慢了。

从开始行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六个多小时。从北面方向离开城市的难民,大略估计还不到百万。远处,人头攒动的难民队伍一直拖到城市中央。从无数建筑中走出的居民,不断地增加着蜿蜒人流的密集程度。为了加快行进度,林翔不得不派出上千名士兵维持着沿途的秩序。尽管如此,拖沓的难民群还是像只肥胖的蠕虫,懒洋洋地慢慢朝前拱动着臃肿的身躯。

照这样的度拖延下去,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疏散所有的人。

来自空中的支援,彻底封死了变异人前进的道路。除了环绕西区熊熊燃烧的火墙,游弋的战机还会根据监控机组的要求,向被感染者密集的地段射导弹。偶尔有少数变异生物侥幸穿过防线,也会被严阵以待的警戒部队当场消灭,在人类强大的科技军事力量面前,凶残的变异人被彻底压制,无法寸进半步。

可是,这并不是能够肆意拖延时间的理由。

谁也不知道这种看似稳定的防御可以持续多久?

谁也无法保证变异生物是否在酝酿某种阴谋?

谁也不知道下一分钟究竟会生什么?

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变化。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会引起无法预料的可怕后果。

“让所有人加快度,尽量把路让出来让运输车队优先通过。另外,在路口就地构筑防御工事。命令先导部队,沿马尔康、阿坝方向前进,一定要把难民引向人口稀少的藏区,最后进入新疆。”

林翔从来没有考虑过带领难民进入重庆。昆明城中地狱般亲身经历,使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疏散的重要性。重庆的人口数量同样过千万,几百万难民涌入,肯定会给下一步疏散带来更大的困难。与其到时候自寻烦恼,不如一步到位,直接把难民引向人口稀少的地区。。。。。。

忽然,缓缓而行的队伍停了下来,人们茫然地伸长脖子,朝着远处拼命地张望着。

一辆外形漂亮的“凯迪拉克”黑色跑车,横拦在道路中央,风格张狂的黑色车头上,挂着一块编号为“川a888x”的蓝色车牌。

“究竟怎么回事?”费力地挤进围观的人群,林翔氲怒地问道。

“我的车没油了。”

一个身穿“梦特娇”红色衬衫,神情倨傲的中年男子从驾驶座走了下来。也许是觉得地面上的灰尘太过肮脏的缘故吧!他从笔挺的西装裤兜里摸出一张洁净的纸巾,仔细地擦拭着干瘦细长的手指。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男子从敞开的驾驶座上拿过一个皮包,拉开拉链,从中取出一叠红色的钞票:“给我五十公升汽油,我这就把车开走。这些钱,都是你的。”

说罢,他转过身,微笑着朝车厢后座摆了摆手。透过车门边上狭窄的缝隙,隐约可以看见昂贵的真皮靠椅上坐着一个容姿艳丽的女人。细腻雪白的肩膀上,斜搭着一条浅灰色的雪貂围脖,修长的大腿裹着细薄的丝袜,一双水晶蓝色细高跟鞋挑在足尖。鲜润的嘴唇微翘着,似乎是对每一个从车旁经过的人,都要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自己的行为表示不满。

看着散开成扇形的一张张钞票,林翔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非常荒谬,却又充满无力感的颓然。

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究竟怎么了。政府的通告和疏散令已经贴满全城,可是他们丝毫不觉得这是一场灾难,也感觉不到死亡的危险正在悄悄逼近。甚至还在按照固定的思维模式,在金钱的堆积下,行使所谓的特殊权利。

“把车推走。”指挥着几名士兵把跑车推离路面,林翔连一个字也不想多说。

“等等————”

见状,男人急了。他不顾一切地冲到车前,愤怒地嚷道:“钱不够你只管开口。我不想找麻烦,只要有汽油,我立刻就走。”

林翔拔出“特六”手枪,照准“凯迪拉克”昂贵的轮胎狠狠扣下扳机。沉闷而具有冲击力的枪声中,浑圆的车胎迅瘪缩,在车体巨大的压力下,它们瘫软变成一团团禁锢着钢铁胎圈的黑色附着物,无力地浸泡在浑浊的泥水间。

“抱歉,我也没有汽油。多走点路运动一下,对身体有好处。”

男子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紧纂在手里的钞票一张张落下,漂浮在脚边的水洼里,慢慢被浸透、湿润。。。。。。

夜幕降临了。

西区燃烧的火焰耀红了阴暗的天幕,升腾的烟雾迅填充着一切可能透露出光线的缝隙。密布的阴云遮挡了遥远星球照射的微弱亮光,在黑暗的笼罩下,矗立在远处高大的水泥建筑,显得是那样冰冷。

十余辆突击车散布在北面出口的侧翼,几辆补充过弹药的九九改式坦克,也高昂着粗大的炮管,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所有动静。车体最前端的远光灯放射出长长的炽白光线,它们和临时安装在附近建筑上的强效探照灯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片密集的人造光源。

“保持戒备状态,不能有丝毫松懈————”

扳起车顶的高射机枪,林翔认真地检查着弹仓与膛口的连接情况。每走过一处警戒哨,他都要不厌其烦地再三叮嘱。

黑夜,是变异人的天然盟友。

依靠比人类更加优越的视觉,变异生物能够轻易找到猎物所在位置。它们虽然无法穿越西区火场,却能够从城市外围绕过障碍。一旦难民群被攻击,将会导致整个疏散行动变成可怕的灾难。

密集的人流,正在朝远方慢慢延伸着。

路口高达数米的电线杆上,挂着两具在夜风中来回摇荡的无头尸体。雨水使湿透的衣服和身体紧贴在一起,越突出双腿连接点上的团状物。他们的双手低垂着,紧紧捆绑住身体的钢丝深深勒陷在皮肉中,仿佛想要用这样的方法,永远禁锢住死者的灵魂。

下午临近六点的时候,两个约莫十八、九岁的男子,从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妇手中抢走了厚厚的钱包,当场被维持秩序的士兵抓住,简单地了解事情经过后,林翔当场轰爆了他们的脑袋。

他并非天性残忍,而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只有用最冷酷的手段,才能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在混乱的情况下,只有强大的暴力,才是维持秩序的根本。

“你无权这么做。他们都只是孩子,年青人一时糊涂难免犯错。他们需要引导和教育,你竟然无视法律肆意杀人,我,我要去告你————”

一名具有学者气质的中年人,义正词严地指责着他。对此,林翔既不做解释,也不想争辩。只是用钢丝把两具尸体牢牢捆绑,高高悬挂在电线杆的顶端。

难民队伍的秩序井然了许多。人们在看到僵硬尸体的同时,也在尽量加快脚下的步伐,似乎这样做,能够让他们远远离开这名残忍冷血的中尉军官。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向前涌动的人群,丝毫没有稀疏的迹象。

冰凉的雨水顺着鼻尖缓缓滑下,垂落的一刹那,它们清楚地听到从林翔翕张嘴唇间出的焦灼呢喃。

“快点,再快点,我们撑不了太久。。。。。。”

第二十五节 时限

天亮了。

暴烈的狂风席卷着厚重的云层,阳光从被吹开的空隙中直射下来,带着秋老虎炽热的威严使地面温度迅升高。喜欢阴湿的小虫子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彻底赶回了阴暗的藏身处,淤积在地表的雨水和泥泞很快被蒸,它们升腾在半空中,成为一团团潮湿粘凝的白雾。

嚼着被唾液浸湿的压缩饼干,谢治平丝毫没有感觉到食物应有的香甜,舌头和味蕾似乎已经失去了作用,如果不是身体需要和空瘪胃袋出的强烈抗议,他根本不会想起进食。

半小时前,空军指挥部来消息:持续的攻击,已经把机场储备的特种燃烧弹头消耗一空。虽然已经加派人手从后方紧急抢运,也无法保持和此前同样的火焰封闭效果。

对于这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谢治平却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冷静。

“火场封闭还能维持多久?”

“不过五个小时。”

“如果仅仅只是攻击两翼呢?这样应该可以节省一部分弹药吧?”

“缩减部分防护面的话,可以增加两小时左右的燃烧时间。但是这样一来,正面防线就会完全暴露。。。。。。”

“电告林翔,西区防线最多还能维持七个小时。”谢治平打断了副官的话,拎起手边的突击步枪,望着远处火光辉映的地平线,神情安详地说道:“接下来,该我们上了————”

。。。。。。

浅白色的灰烬,从天空中缓缓飘落,铝镁粉燃烧散出的气味,刺激着敏感的鼻粘膜分泌出大量液体。剧烈的爆炸把倾覆后的大楼彻底变成了瓦砾,坚硬的钢筋被全部烧熔,散碎的混凝土块表面已经变的乌黑。偶尔能够在废墟间看到几簇微弱的火苗,在风中来回摇晃着,拼命释放出自己最后的力量。

细长的黑色身影,从熄灭的火线外慢慢接近着。它们佝偻着背,昂长的手臂一直垂落到膝盖,弯月形状的骨刃紧贴在脚边,和人类完全一样的五官分布在扁平的面部。乍看上去,仿佛一个个从尾两端被巨力强行拉长的古怪标本,在小心地寻找着所有可以成为猎物的对象。

它们相互簇拥在一起,光是视线范围内的数量,至少过五千。血红色的眸子里,放射出毫不掩饰的杀欲和贪婪。

“嗖————”

火箭弹划破空气出的撕裂声,剧烈地震荡着听者的耳膜。从防线后方飞来的密集弹头,准确命中了被火焰隔开的区域,爆炸的能量把范围内的所有物体高高抛起,圈状的气浪把它们狠狠撕裂,四散横飞的弹片切割开任何敢于挡住去路的障碍。。。。。。等到所有施暴者从亢奋中完全平静下来之后,布满弹坑的地面上,到处都是零散的碎肉和烧得焦黑的残肢。

伤亡惨重的变异人改变了自己的进攻方式。它们开始化整为零,从火场的缝隙和安全的区域跃身闪过,利用肌肉强健的腿脚,在强大的反蹬力量推进下,从瓦砾和废墟和迅贴近目标。

一大口径反器材枪弹从法院三楼的窗户里飞出,准确地钻进了冲在最前面的变异人身体。巨大的冲击力把它打得仰面倒翻过去,炸裂开的左肩露出鲜红的血肉和白色的经络,就在它挣扎着,想要在右臂的支撑下勉强爬起的时候,一团疾喷而来的火焰将其彻底包裹,嘶哑的惨叫声中,疯狂扭曲的黑色身体很快变成了毫无生气的焦碳。

火,是对付变异人最好的武器。

近百具火焰喷射器,在法院大楼前组成一道密集的火网。配合各个火力点射的子弹,把冲到近前的变异人死死拦在了外面。火箭炮形成的弹幕,切断了变异生物攻击群彼此之间的联系。很快,遍布碎石的街道上,已经倒下一片还在不断抽搐的黑色之尸。

“战果辉煌。这些家伙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们赢定了————”一名小个子士兵取下头上的钢盔,兴奋地用力挥舞着拳头。

“再来几次这样的战果,我们恐怕连两个钟头都支撑不住。”

望着雀跃不已的士兵,谢治平拔下突击步枪上打空的弹匣,轻轻地叹息着。

防线上并不缺乏弹药,可是火焰喷射器所使用的特殊油料却不多。一旦燃油耗尽,根本挡不住潮水一样的变异生物。

手表上的时针,刚刚走过一格。

距离预定的撤退时间,还有足足六个钟头。

“两天了,城里的市民应该疏散得差不多了吧!剩下的人,可能也没多少了。如果能够按时撤退,这些小伙子们应该都能活下去。。。。。。”

这不仅仅是将军一个人的期盼,而是所有城内留守者的共同愿望。

市民走得越多,他们就能越快离开。这是守护者的职责。

没人愿意死。

遗憾的是,这一刻,他们的生命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被信念和责任感所约束,禁锢在这条简陋的防线上。

。。。。。。

将军的希望,同样也是林翔的愿望。

可是,他却丝毫看不到内心的企盼有丝毫实现的可能。

四十八小时过去了,从北面出口离开城市的难民已经过了三百万。

从城市中央延伸过来的密集人流根本没有缩减的迹象,远处的高楼大厦仿佛一台台能够自动造人的机器,总会不断从底部的出口前,吐出一个个匆忙加入的人影。

林翔无法靠简单的加减来计算城市里究竟还有多少滞留者。他只知道,无论在规定时间里疏散多少人,总会有更多的市民从各个角落里出现,成为逃亡大军中的一员。

这些人在城市里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在空无一人的房屋里搜寻着值钱的东西。银行、商店、医院。。。。。。所有可能有收获的地方都会被光顾。他们大模大样地闯入别人的家宅,随意取用自己看中的东西。也许是出于内心的狂乱吧!他们往往会把电视和冰箱之类的物件,从很高的楼顶扔下,在落地的巨响和轰然炸开的纷乱碎片中,一边狂饮着搜刮来的酒精饮料,一边仿佛野兽般对着天空大声嚎叫。

没有确切的数字表明他们的数量具体有多少,林翔也没有多余的人手来维持空旷城市的秩序。因为担忧自己的家园遭到破坏,很多已经离开城市的居民,又顺着逃路重新返回。他们把居所的房门紧锁,用各种材料加固着门窗,菜刀、棍棒、磨尖的钢筋。。。。。。所有可能当作武器的东西都被收拢在一起,已经空置的房屋,再次恢复了原来的状态。

人类的思维非常奇怪。没有某种特别的规律能把所有人的意识整合在一起。面对死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在他们看来,这也许就是最适合自己的生存方式。

除了必要的警戒和防守,所有兵力都被林翔用作协助市民离开。但是他很快现:这样做,似乎是个错误。

从昨天开始,一个大嗓门的胖女人就死死站在路口旁边。喋喋不休地要求士兵们帮她找寻丢失的京巴狗,同时声称,找不到狗,她也不走。

几个非主流打扮的男女青年,不停的往来于北门防线附近的各幢建筑,用各种颜色的喷漆在墙壁上涂抹着夸张怪异的符号和图案。偶尔还会朝站在路边维持秩序的军人做出各种怪脸和飞吻。

还有一对开小商铺的夫妇,用三轮车装载着一箱箱食品在人群间起劲儿地叫卖。一瓶普通的矿泉水十块,一袋“康师傅”方便面二十元。

林翔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述自己的心情,也无法想象这些人的心理究竟处于什么状态。

他已经麻木了。

他也只能做自己该做的事。

“扰乱行进秩序者,杀————”

“趁机抢劫挟持者,杀————”

“散布谣言制造混乱者,杀————”

不需要审判,在这种时候,军人就是法官。

如果杀人能够让难民行进的度倍增,林翔不介意多杀几个人。

悬挂在电线杆上的无头尸体越来越多,难民群中的各种盗抢事件也层出不穷。

城内的抢劫,林翔管不了,也没有精力没有时间去管。可是想要在难民群里制造事端,他绝对不会手软。

从城市西面传来的爆炸和枪声越来越密集,尽管头顶上不时有战机编队呼啸而过,可是远处地平线上的火光却越来越暗淡。

他尝试着使用电台和谢治平联络,却总是无人应答。

几小时后,一队从西面方向蹒跚而来的疲惫士兵,带来了令人惊骇的消息。

“将军命令我们撤退,他和警卫连留下担任后卫。”

震惊不已的林翔纵身跳上突击车,简单的交代完注意事项,带着数十名预先留做机动的部队,朝着城市西面疯般地猛冲。

没人能够抵挡变异生物的冲击。显然,将军把最后的生机,留给了别人。

第二十六节 决死

“砰————”

望着地上已经逐渐僵硬的尸体,谢治平把滚烫的枪口对准死者的眉心,咬牙扣下了扳机。

那是他的警卫连长,一个皮肤白净,颇有书卷气的青年军官。半小时前,变异人用骨刃捅穿了他的心脏。再过几个钟头,侵入身体的病毒,会把死者的尸体重新变成黑色的怪物。

燃料耗尽的火焰喷射器终究无法阻挡变异生物的进攻,如果不是自行火箭炮及时动了弹幕覆盖,恐怕整道防线上再也看不到一个活人。

冲进法院大楼的变异人并不多,却杀死了整整三倍以上的防御者。病毒在寄生过程中产生的进化,使寄主的肌肉、骨胳、神经反射能力成倍增长,近身肉搏,人类根本不是对手。

远处,残余的火焰有气无力地燃烧着,尽管已经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变异人却对这种非自然的产物,有着显而易见的畏惧。它们远远站在火线之外逡巡,跃跃欲试又急不可待地望着逐渐熄灭的火苗,大张的嘴里露出尖利的牙齿和散着恶臭的涎水,锋利的骨刃拖在地上,出“锵锵”刺耳碰撞声。

“这些家伙的确具有智慧。它们居然懂得利用数量优势来增强攻击。。。。。。实在太可怕了。”

谢治平满面惊愕地喃喃着。显然,对面的变异人正在集结。它们似乎已经现了防御者们弹药和燃料不足,准备集中兵力从横挡在街道中央的废墟上直接攻入城市。

几天下来,火箭和飞弹划破空气带起的尖啸,已经让变异人学会躲避来自空中的打击。除了在它们中间制造混乱,隔出一条不太宽阔的冲击断面,炮火覆盖再也没有任何作用。

楼下的石堆旁边,停着几辆油弹皆空的九九式战车。无法得到补给的它们,终究只是一堆没用的废铁。

除了警卫连,所有部队均已撤退。

将军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距离预定完成阻击的时间,还有一小时四十二分钟。

“终究还是没能完成任务。。。。。。”

几个神情疲惫的士兵从大楼各处慢慢聚拢过来,被硝烟熏黑的脸上,隐隐可以看到从皮肤表面渗出的汗液,还有几抹已经干涸微黑的暗红血痕。

这是法院大楼最后的防卫者。

只要有一线生机,谁也不愿意死。

可是,他们只能永远留在这。

所有人的身上,都有几道还在慢慢渗血的细长伤口。外翻的皮肤边缘已经干硬,从中裸/露出来的肌肉却保持着新鲜的粉色,暗红的血液从攒聚的肉粒缝隙中被挤压出来,粘挂在与之接触的衣服表面,形成一块块绵软的湿印。

和变异人交手,受伤就意味着死亡。

他们已经被感染。即便活着,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身体被病毒寄生。

望着这些沉默的战士,将军没有说话,伸手从肩膀上扯下缠绕的绷带,露出一条被切至骨头,触目惊心的可怕伤口。

“反正都是死,至少,也要为那些活下来的人做点什么————”

沉重的反器材枪架到了射击孔前。拨开高射机枪旁边厚厚的弹壳堆,翻找出最后几箱子弹。反步兵手雷成捆的绑在一起,用长长的牵引绳栓好摆放在大路中央。。。。。。

他们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哭泣绝望,仿佛这是在为自己做着最后的死前祈祷。

谢治平不由得想起对越自卫反击战的时候,和战友们一起蹲在猫耳洞里的情景。

那时候,无论外面的炮火多么猛烈,士兵们总是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敌人上来,一顿乱枪手榴弹狠狠砸下去,生和死的距离,是那么的模糊。

他拎起装满汽油的铅桶,把散着呛鼻气味的淡红色液体,慢慢倾倒在被堵塞住的水泥槽里。一条粗长的导火索和槽池连接,只要一个火星,就会引爆安装在楼内的大量炸药。

这是谢治平早在设置防线的时候,提前准备好的最后杀招。

肩膀上的伤口散出难忍的剧痛,靠着墙壁坐下,从衣服口袋里摸出半包被揉皱的“红塔山”,将军用颤抖的手点燃香烟,在沉重的喘息声中,狠狠吸了一口浓香的烟雾。

“下面恐怕没有这东西可抽,老婆子,以后你也用不着絮絮叨叨了,再过一会儿,我就下来陪你。。。。。。”

“砰————”

沉闷的枪声,打断了谢治平对亡妻的遐思。透过旁边早已没有了玻璃的窗户,可以清楚地看见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影正从熄灭的火场方向迅扑来。冲在最前面的为者,被一大口径枪弹准确命中头部,巨大的冲击力带着它倒飞出十几米远,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斗,这才瘫在地上,再也无法爬起。

“来吧!兔崽子们,让我看看你们究竟有什么本事。不管是人类还是怪物,老子都要把你们统统打回原形————”

将军平和的脸上,露出冷酷决绝的狰狞,他一把拉过架在旁边的机枪,对准不断翻越路障而来的变异人,狠狠扣下了扳机。

枪声。

爆炸。

惨叫。

很快,纷乱的法院大楼再次恢复了安静。惨死的士兵被变异人用骨刃高高挑起,从原本坚守的射击孔前扔到了楼下,身体被炸烂的变异生物在地上艰难地爬行着,黑色的硝烟遮住了太阳光线,只有透过轻缕烟尘的一刹那,才会露出一点血样的暗红。

从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将军深吸了一口快要熄灭的香烟,仰头最后看了一眼远处湛蓝的天幕,把骤然变亮的烟头随手扔进身后灌满汽油的水池。

“再见了。如果有来世,老子还是要当兵————”

。。。。。。

遥远的地平线上,腾起一团巨大的黑红烟雾。骤然释放的能量席卷着所有被裹进其中的物体,狂暴地撕裂着范围内的一切东西,用刀样的锐利把它们切割,用可怕的沉重把它们碾成粉末。最后,再用妖蛇般炽辣的热量,把它们全部吞噬、烧尽。

望着那团不断升高的死亡之火,感受着从脚下传来的震撼,林翔黑色的眸子里,逐渐爆出血一样的狂乱与愤怒。

“不————”

他死死紧捏着纯钢的车门把手,怒睁的双眼充满了火一样的暴烈,紧紧咬合的牙齿,出刺耳的磨擦声,绷直到极限的韧带禁锢着膨胀的肌肉,可怕而躁动的力量在身体内部疯狂游走,仿佛一头被圈禁的暴龙,正在拼命寻找任何可能释放自己的缝隙。

“你们,立刻回去,疏散市民。。。。。。快————”

“队长,你。。。。。。”士兵们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快走!快啊!”林翔感觉胸口有团疯狂的火焰正在燃烧:“能疏散多少就疏散多少,那些不走的人也不用管他们,带上所有物资向北面撤退。记住,你们只有半个小时————”

没有人动弹。

这道命令实在来的太突然,太古怪,太匪夷所思。

“你们他/妈/的都走啊————”林翔跌跌撞撞地走下突击车,紧紧按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嘶声怒吼:“我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命令你们立刻撤退,快走啊————”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在这种不可抗拒的威严下,士兵们毫无选择,只能服从。

身后的车队已经远去,面色苍白的林翔歪斜着身体,神情木然地站在杂乱的街道中央,双手从肩膀上无力的半垂下来,看似冷漠的眼睛里,却放射出充满仇恨和自责的目光。

“嗷————”

随着一声仿佛野兽嗥叫般的嘶吼,林翔身上的肌肉在瞬间膨胀,鼓凸的胳膊把防护服绷到了极致,宽厚的肩膀已经把领口的拉链完全撑开,露出两块充满力量威慑的强壮胸肌。

两道妖异的红芒,从眸子深处透出,用嗜血的残忍和对杀戮的渴望,扫描着接触距离内的所有生物。

“将军。。。。。。我,要为你。。。。。。报仇————”

一字一顿地呢喃着,林翔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匕,仿佛从地狱降临人间的恐怖魔神,慢慢走向正在燃烧着的街道尽头。

愤怒和疯狂彻底碾碎了心灵的最后一丝平静。

烈性炸药的威力极大,整个法院已经被夷为平地。尖利的碎石和嵌在其中的散乱钢筋,把平整的街道变成遍布锥刺的荆棘场。回荡在风中的火药味和浓烈的血腥,刺激着脆弱的粘膜神经。漫天扬起的灰尘在火烟和高温的推攮下,朝着空中急升起,又缓缓飘落,无谓的重复着往来于天地间的过程。

到处都是人体断肢和破碎的脏器,柔软的肝脏高挑在钢筋的尖端,被拉开的肠子架伸在干燥石头边缘,与身体失去联系的手臂掉落在瓦砾堆下,五指却意外地保持完整。半颗不知是谁的人头悬吊在摇摇欲坠的电线杆上,不时被风吹得来回摇晃。

数十名变异人从炸开的防线破口蜂拥而入,临近街口的时候,却意外地现————对面浓密的烟雾中,缓缓走来一个孤独的身影。

第二十七节 恐怖

林翔走得很慢。

变异人没有靠近,也没有后退。它们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一群被抽象艺术家用石头雕刻而成的冰冷塑像。

一道道血样的目光,从不同方位投射到林翔身上,没有丝毫敌意,只有淡淡的疑惑和畏惧。

不需要语言,单纯的目光交流,足以让它们明白彼此的意图。

从林翔身上,它们感受到熟悉的同类气息。

可是,为什么这个本该是自己同伴的生物,却偏偏释放出无比冰冷的残忍?

“嗖————”

神情阴冷的林翔动了。他的身体以四十五度角向前倾斜,弯曲的足掌配合强劲的腿肌,仿佛一根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从街道对面突然释放开来,以肉眼难以辨及的度,猛地冲进正在观望的变异人群,反向握在右手的锋利匕,从距离最近的变异生物喉管平平削过,留下一条渗出红色血线的光滑切痕。

“荷荷————荷————”

变异人紧紧捂住被割裂的喉管,大团鲜浓的红色液体从细长的指缝间溢出。它大张着嘴,拼命吞咽着维持生命必须的氧气,红色的眼球高凸着,在倍受刺激的神经驱使下,不顾一切地想要挣脱眼皮的束缚,翻涌上来的血水从破裂的咽管倒灌下去,彻底堵塞了气体进出的通道。很快,再也无力支撑的它仰面朝天重重摔倒在地上,痛苦地拼命朝着脖子乱抓,眼睛却在无力地翻白。

林翔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沾血的匕闪电般地斜向刺出,顺势插进旁边另外一名变异人的眼框。凄厉的惨叫声中,匕被迅拔起,在身体飞快旋转带起的惯性力量挥动下,捅穿了第三个变异人的左颈,随即用力狠狠一挥,随着骨头被割裂出的清脆声响,整个头颅与肩膀的连接部分,只剩下了一半。

这一系列的动作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五秒钟。

“嘀嗒————”

血,从斜垂的匕尖慢慢下滑。和地面接触的瞬间,似乎能够听到轻微的撞击。

林翔的眉头轻轻动了动,抬起右脚,用力踩住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变异人。突然,照准对方快要脱落的脑袋猛踢,无法承受巨大冲击的黑色头颅,顿时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掉落在远处的废墟间。

如煤似膜般黑色的皮肤,掩盖了变异人的面部表情。颤抖的肌肉和眼睛里闪烁不定的红色微光,却出卖了它们内心的畏缩和恐惧。

它们嗜杀、残忍,可那仅仅只是对弱小的猎物而言。

一旦遭遇比自己更加强大,更加残暴,更加可怕的对手,它们同样会露出本能的胆怯。

这是生物的天性。

林翔提着匕,一步一步朝前逼近。

对面,身材高大的黑色身影在迅退缩。

面色狰狞的林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修长的大腿爆出强大的力量,身上的肌肉再次隆起,瞬间向前猛冲疾扑,鬼魅般从惊惶的变异人群间闪过,寒冷的刀锋划过之处,总会带起一片从断裂咽喉喷涌出来的血水。

寄生士,的确远远强于人类。

激烈搏杀的林翔恍如嗜血的疯子,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比遭遇克瑞斯等人的时候更加强大。力量、度、反应指数都得到了提升。用那些骷髅骑士的标准来看,应该是越了二星寄生士的界限。

刀锋挥过,又一颗黑色的头颅被削离身体。

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死在刀下的第几个变异人。每一次挥刀,都必须消耗体内的能量。疯狂和暴怒固然能够迅提升战力,也会加快体力的燃烧。

站在遍布尸体的街道中央,林翔大口喘息着。

他需要恢复。

变异人不再朝这一方向靠拢,它们迅穿过街道旁边的小巷,远处的林立的建筑群里,很快传来此起彼伏的濒死惨叫。

是那些滞留在城里的市民。

林翔只浑身一震,手里的匕差点儿掉落。

变异人以杀戮进行繁殖,被杀的人类越多,它们的种群就越庞大。

成都市内尚未撤离的平民,至少还有上百万。。。。。。

想到这里,林翔只觉得头皮一阵麻,狂暴的大脑也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自己再强,终究是独立的个体。潮水般涌来的变异生物,顷刻之间就能把他吞没。

身后的街道,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具黑色的无头之尸。杀掉它们,已经消耗了自己大部分体力。

瞪着通红的双眼,大口呼吸着充满血腥的空气,林翔慢慢走出了街道尽头。

“哐————”

一块从高处坠下的玻璃,在脚边摔得粉碎。顺着掉落的方向抬头望去,一个嘴巴张得老大的女人,半边身子从六楼窗前探出,被鲜血染红的胸前,赫然伸出黑色骨刃的尖端。

惨叫、求救、绝望的哀求。。。。。。从一幢幢建筑里不约而同地爆出来。

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怒吼着抡起菜刀朝面前的变异人乱砍,却被对方轻松闪过,细长的骨刃从左边腹部顺穿而过,一直插进他的胸腔。

一个慌忙钻进汽车的老者,抖索着掏出钥匙拼命往锁眼里塞。车外的变异人狠狠砸烂车窗,单手揪起老者的衣领,将其整个人从狭窄的窗口拖出,用刀刃切开对方的腹部,抓出新鲜滑溜的肠子,长长拖出数米之远。老者惨痛凄厉的嘶叫声,在城市上空久久盘旋。

“救命————叔叔,救救我————”

忽然,一个身穿红裙,约莫十三、四岁,脚上只剩一只鞋子的小女孩,满面惊惶地尖叫着朝这边跑来,散落在地面的锋利碎石划破了她精赤的足底,未等林翔做出反应,紧跟其后的变异人已经追上前来,抓住女孩赤/裸的脚脖倒提着高高举起,挥舞着锋利的骨刃朝胯部狠狠劈下,皮肉撕裂和骨头折断的脆响声中,女孩的身体从中部被活活切成两半,从腹腔中流淌出来的绵软脏器斜挂在她满是骇然的脸上,只露出一只被剧痛刺激得几乎鼓出眶外的眼睛。

“嗷————”

狂暴瞬间支配了林翔的大脑,两团高达数米的巨大火焰,从他的掌心骤然腾起,在手腕和肩膀的指挥下,疯狂席卷着笼罩范围内的所有变异人。

生物火焰,这是他从博格那里模拟而出的进化异能。

炽热的烈火跟随人影迅扩充着自己的领域,被火舌裹住的变异人浑身都在燃烧,它们在街道上痛苦的奔跑,用简单的音节释放出野兽般的嗥叫,被烧灼的黑色身体散出鲜肉的香熟气味。。。。。。最后,只能无力挣扎的倒在地上,把身体像熟虾一样紧紧绻曲起来,变成一团滚烫的碳化物。

“呼呼。。。。。。你们,你们都该死————呼,呼呼————”

外放的火焰迅消耗着不多的体力,望着远远避开自己的变异人,疲惫不堪的林翔只能呆站在原地大口喘息。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从背后抓住他的脚踝。林翔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黑色瞳孔瞬间骤缩成尖细的针芒。

那是一个漂亮的少*妇。

她有着白腻的肌肤和烫染过的酒红色卷,嘴唇上涂着充满诱惑的粉色,细细描过的眉毛弯成恰到好处的角度,一条塔夫绸白色长裙完美勾勒出匀称的腰身,低垂的领口裸/露出大半个乳/房,修长的双腿相互交叠在一起,形成极其诱人的性感姿势。

就在她的腰部侧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借助从旁边墙壁上反射的阳光,可以清楚地看见一团团被搅烂的内脏,以及从中流淌出来,一直拖拽到膝盖的肥黏肠子。

她,是一个死人。

林翔使劲儿咽了咽干的喉咙,没有动弹,任由对方就这样抓住自己的脚跟。

显然,这是一个被变异人杀死的市民。

她复活了。

从将军炸掉大楼到现在,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小时。对方身上新鲜的伤口,也证明了这一点。

她,她怎么就活了?

林翔清楚地记得,在昆明城作战的时候,他曾经计算过被感染者进化为变异人的准确时间。无论男女老幼,均为六小时。

可是,现在,为什么。。。。。。

复活的少*妇在地面缓缓地爬行,也许是不太适应重生后的身体机能吧!她一直保持着半匍匐状态。腹部掉出的肠子被坚硬的石块磨得稀烂,从中流溢出来的黄色粪便和暗红微绿色腥臭脓液,在昂贵的绸裙摩擦下,涂满了整个路面。

她的脸很好看,苍白的皮肤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轻抚。就在纤细的双臂勉强撑住身体,想要从地上爬起的时候,一团浓黑色的腥腐淤血,从紧闭的性感嘴唇里被猛然挤压出来,顺着圆润的下巴,吐满了整个前襟。

林翔猛地醒悟过来————这不是普通的变异人,而是自己在小杨庄和张官镇曾经见过的活尸。

它们应该是类同于变异人,却与之有着完全不同进化方向的另外一种生物。同样都是被病毒感染后的寄主,活尸的复活时间更短,身体表面也会出现严重的腐烂。它们虽然行动缓慢,却有着更强的扩散能力。尤其是对于活人,它们还会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贪婪。

因为,它们似乎非常饥饿。

不止是这个少*妇,整条街道上的尸体,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复活的迹象。它们拖着沉重的身体从各自所在的角落里缓缓爬起,茫然地望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世界。暗红色的眼睛饥渴地扫描着所有能够当作食物的东西。甚至,就近抓起从自己身上被砍落的肉块和四肢,拼命填塞进嘴里乱嚼。

上百万居民。

上百万寻找食物的饥饿活尸。

第二十八节 疫苗

望着眼前如同饿鬼界般的城市,林翔忍不住想要抖。他甚至可以听见口中牙齿剧烈撞击出的“得得”声。

现在,是一个城市。

未来,病毒会扩散到整个世界吗?

“混帐————”

被恐惧和愤怒占据思维的林翔,从掌心喷射出炽热的烈焰,瞬间笼罩了少*妇的身体。娇美的脸庞被高温燎起成串的水泡,烂熟的肌肉一块块剥落下来,最里层的血浆和网膜变成焦黑的附着物。。。。。。很快,美貌的少*妇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几块在余烬里散着微热气息的骨渣。

挣开紧握住自己脚踝的手掌,用厚厚的鞋底把已经烧至脆化的死尸踩碾成黑色的粉末。林翔拼命控制住快要达到崩溃边缘的愤怒情绪,踉跄着脚步,挣扎着冲进正在复活的尸群。

他已经没有力量释放出生物火焰,却还可以用匕扎穿活尸的脑袋,让死去的灵魂重新归于黑暗。

一个。

两个。

三个。

被削去头颅的死尸,散乱地躺卧在空旷的街道上。墨红的脓液从颈部的断口流淌出来,在干燥的地面形成一滩不规则的湿印。保留在躯干上的四肢无意识地抽搐着,沾满污渍的五指颤抖着伸向肩膀,来回摸索着已经不在的脑袋,双腿在残存神经的控制下来回扭动乱蹬,仿佛想要寻找某种可靠的支撑让自己重新站起,却永远也无法实现。

林翔觉得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在沸腾,翻腾汹涌的液体狂乱地冲击着脆弱的血管,可怕的高温烧得脑力里昏昏沉沉,迅消耗的能量已经无法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稀薄的氧气让他觉得近乎窒息,无法保持灵活的脚步变得越来越笨拙。。。。。。在一堵冰冷厚重的水磨石墙壁旁边,他仿佛烂泥一样瘫了下去。

体力的消耗,已经达到了极限。

身后的街道上,倒着五十余具被割掉脑袋的活尸。

远处,更多的复活者从废墟里爬起,它们摇晃着身体,迈着无法保持平衡却又不至于摔倒的步子,朝着这里慢慢蹒跚而来。被黄绿色腐水充斥的泡涨眼球里,释放着对鲜肉的渴望和贪婪。

林翔觉得,自己就像一头疲惫不堪的狮子,缓缓接近的尸群,则是团团围聚在身边的鬣狗。

毫无疑问,强大的雄狮能够轻易撕碎任何一只鬣狗。同样,饥饿的鬣狗也不会放过猎杀耗尽力量狮子的机会。

强者的身体也是肉,吃在嘴里会更加筋道,更有嚼头,更有营养。

“分而食之,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望着远处密集的尸群,林翔大脑里一片空白。他已经无力抗拒,只想就这样昏昏睡去,永远不再醒来。。。。。。

“轰————”

一团巨大的红色火焰,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声在尸群中央炸开。散碎的血肉和破裂的泥石飞洒得到处都是。

这是七十毫米火箭弹才具有的威力。

迷迷糊糊之中,林翔用残存的力气把视线集中到头顶,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架军用“直十五”武装直升机,以及透明驾驶舱里齐越那张熟悉的脸。

。。。。。。

“我们需要疫苗。”

“在没有免疫力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挡住变异生物的进攻————”

“科研部门究竟在干什么?国家每年花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刻,总是无法拿出我们最需要的东西?”

望着摆在桌子上那摞厚厚的报告,总参谋长6舆林苍老的眼睛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无奈和焦虑。

从西南战线返回的二十一集团军残部,正在进行人员和兵器的补充。令人惊讶的是,各级部队的军官似乎对此并不关心,他们递交的战斗报告里使用频率最高的两个字,就是“疫苗”。

先撤回后方的两个整编师,正常满员状态下,兵员数量应该过四万。然而,从前线回来的幸存者,仅为这个数字的百分之八。

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战损,已经属于被“全歼”范畴。可是,在两个师的伤亡人员统计表上,“战死”栏目下的数字,却只占到兵员总量的百分之十七。

其余的人,都是伤员。

或者失去了手脚,或者遭受了并不致命的轻伤,他们最终一个人也没能活下来。按照命令,所有伤者必须在六小时内加以“处理”。数万名被查实的伤员,无论轻重,都会被当场格杀。

和变异人战斗,受伤就意味着死亡。

报告表格上那一连串冰冷的数字,让6舆林觉得心在滴血。

自己人杀自己人,这在共和国的历史上从未有过。

可是,却不得不这么做。

一旦过规定时限,受伤的士兵就会被病毒感染,变成残忍嗜杀的黑色怪物。到了那个时候,死的人,会更多。

疫苗。

什么时候,才能研制出疫苗?

这不仅仅是将军一个人的愿望,也是所有希望永远结束噩梦的人,最迫切的期盼。

。。。。。。

国家科学院军事研究部,夜间十二点四十五分。

熬夜是女人美丽的最大杀手。这句话放在方雨洁身上,似乎并不适用。

宽大的白色制服,丝毫掩盖不住曲线玲珑的傲人身材,修长挺直的脖颈有着雪样的腻白,虽然没有化妆,朴素的脸上却显出让大多数女人都为之嫉妒的清丽。尤其是那种从她身上散出来的冰冷和高傲,更让人觉得有种潜在的诱惑和难以接近寒意。

纤细的手指缓缓调节着电子显微镜的准距,望着镜头下那滴薄薄的营养剂,方雨洁光滑的额头上,蹙起一道微皱的扭痕。

和所有的病毒一样,R12必须在活细胞内寄生,并且以复制方式增殖才能继续存活。

那不是普通概念的寄生,用“强占”、“掠夺”之类的字眼,似乎更能说明它的可怕特征。

病毒有高度的寄生性,完全依赖宿主细胞的能量和代谢系统,获取生命活动所需的物质和能量,离开宿主细胞,它只是一个大化学分子,停止活动,可制成蛋白质结晶,为一个非生命体,遇到宿主细胞它会通过吸附、进入、复制、装配、释放子代病毒而显示典型的生命体特征,所以病毒是介于生物与非生物的一种原始的生命体。

R12和普通意义上的病毒完全不同。

它同样也依赖寄主的细胞维持生命,却强行改变着细胞固有的生存模式,促使细胞以非正常度分裂,从而导致对能量的狂热需求。迫使寄主以更快的度从外界获得补充。这一点,从二十一集团军捕获的活尸身上,已经得到了证明。

对抗R12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只要能够抑制住那种疯狂的度,减缓细胞能量的燃烧,它就和普通的病毒没什么两样。

问题是,在无法改变染色体特征和生物基因链的情况下,怎么样才能做到这一点?

无数次实验证明,人类脆弱的基质蛋白,根本无法接受强大的衰竭性疫苗。一旦注入,抑制R12的同时,也会导致各种生理机能在二十四小时内终止。这种东西唯一的作用,恐怕只能以“人道”的名义,让那些被感染者在无痛苦状态下死亡。

方雨洁要寻找的,就是介于衰竭和扩张两者之间的平衡点。

可是,它究竟在哪儿呢。。。。。。

“哐啷————”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不太清楚的金属撞击声,其间还搀杂着若有若无的嘶吼和惨叫。

方雨洁没有兴趣查看究竟生了什么事。她仍旧端坐在皮制转椅上,透过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认真地注视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分析数据。外界生的纷乱,对她毫无影响。

这里是军事管制区域。无论生任何事情,都由守卫部队处理。

半小时后,随着走廊上传来军人特有的脚步节奏,实验台旁边的电子对讲器上出现了值班军官的身影。

“方博士,我们刚刚抓获了一名擅自闯入管辖区的中年男子。他自称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和您亲自商谈。”

“不见————”

方雨洁的口气生冷强硬。倒不是她天性冷漠,而是太多垂涎美色的追求者,已经用滥了这种令人恶心的手段。

“可是,他提到了R12。。。。。。”值班军官谨慎地插了一句。

“什么?”方雨洁浑身一震,清丽的脸上显出几分意外的惊讶。

R12的存在属于机密。只有体制内的相关人员,才会知道这个特殊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他们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约见自己,又何必采用强行闯入这种非正常手段?

“对方的身份核实了吗?”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恢复了平静。

“已经审核过所有细节。”值班军官看了一眼手里的审讯记录:“他叫钱子明,是南方医药公司的四级研究员。身份证编号。。。。。。”

“立刻带他到会客室,我五分钟内过去————”

带着刻板的冰冷和不容置缓的语气,方雨洁随手关闭了通讯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点开了实验室大门上的电子锁。

南方药剂公司,是参与研究疫苗的民间机构之一。

第二十九节 理论

姓钱,但是口袋里没钱。这就是钱子明的真实写照。

在这个号称越活越年轻的时代,三十六岁,正是男人花儿一般的年纪。成熟、稳重、拥有良好的社会基础和工作经验,虽然精神和体力的充沛程度,比不上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但是在那些眼光独到的女人看来,这点小小的缺陷,完全可以用金钱弥补。

很遗憾,钱子明并不具备这些优点。

他个子不高,身材也比较干瘦,沉默寡言的性格禁锢了本就狭窄的交际圈,苍白的脸色使他看起来颇有几分时下女生推崇的忧郁感,却被瓶底般厚重的高度眼镜彻底破坏。走在大街上,不会有人去特别留意他的存在。简单到没有任何特点的外观,注定了他就是一个丝毫无奇的普通人。

清华大学生物研究专业,金字招牌名校和偏窄的学科结合,使他成为了南方药剂公司的一名药理研究员。

和所有男人一样,经历了结婚、生子,日益衰老的年龄和亚健康状态的身体,逐渐消磨了钱子明身上所有的锐气。当微薄的工资和飞涨房价之间无法划上等号,漂亮妻子身边出现越来越多比自己有钱男人的时候,“离婚”这个词,也终于提上了家庭事日程表。

一个男人,带着不大的孩子,在租来的房子里过着潦倒的生活。显然,钱子明应该被归于失败者的行列。

很自然的,研究,成了他消磨时间,寻找亢奋感的精神寄托。

南方药剂公司有三十多名研究人员,除了钱子明和另外三个人会进出于常年没有维修的实验室,其他的人,都是顶着“权威”、“专家”等耀眼光环的厂长、经理、董事长。

公司每年都会推出一批新药。与先前的老旧产品相比,新药的疗效更好,见效更快,当然价格也更加昂贵。

每当电视里铺天盖地播放出各种名目新颖药品广告的时候,钱子明的脑子里总会下意识地出现“青霉素”、“磺胺”、“阿司匹林”等药物名称。

换上一套漂亮的包装,几毛钱的青霉素就能以“新型抗生素”的名义卖出上百元的高价,阿司匹林也摇身变成“强效缓释镇痛药剂”,至于售价,早就过成本的上千倍。

制药公司几乎每年都在玩这种新瓶旧酒的把戏,决策层也不下拨任何研究经费。对此,钱子明从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只是老老实实坐在实验室里,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他管不了,也没有权力去管。

潜心钻研终究会有成效。两年前的某天,当他拿着刚刚研究成功的一种特殊药剂,满怀激动走进厂长办公室的时候,得到的,仅仅只是一个装有五千块钱的牛皮纸信封。

一周后,一篇记录了整个研究过程的论文,出现在某权威学术杂志上。厂长、书记、经理等所有领导的名字,整齐的排列的文章的末尾。

唯独没有钱子明。

半年后,研究成果已经变成了国际上销路畅销的真正新药。文章末尾所有的署名者,每人都得到了至少五十万元以上的现金或实物奖励。

唯独没有钱子明。

一年后,这种新药被选入当年的《国家创新科技目录》,所有相关人员均得到了行政级别提升。

还是没有钱子明。

“你是公司的员工,你的工作就是为公司创造财富。因此,你的研究成果自然也属于公司。拿着公司的钱,用着公司的设备,还能额外得到五千块奖励。。。。。。做人,不能忘本。”

面对钱子明的质询,享受过大量好处的公司党委书记,作出了语重心长的解释和开导。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进过实验室。

心,很冷,很灰。

就在钱子明准备重新寻找未来出路的时候,他和公司所有科研人员,一同被召集到了都,对R12病毒样本进行研究。

这是一个机会。

看完相关材料的简介,钱子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走进戒备森严的实验室,而是以身体不好为借口,在宾馆里独自呆了几天。

没有人对此表示怀疑。由于没有直接接触样本,军方也一直没有把他纳入监控范围。R12的机密程度并不高,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中国大6,很多地方都能搞到这种可怕的病毒。

用十几个空拉罐筒绑在一起,在军事科研院的门口故意制造噪音,与哨兵生冲突,最终得以进入其中。钱子明相信,借用从资料上看到的“R12”名称,加上自己货真价实的生物研究员身份,肯定能够引起真正掌权者的注意。

这是一次赌博。

成功的话,可以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

失败,很可能什么人也见不到,直接被哨兵以“冲击军事区域”的名义,当场予以格杀。

但是不管怎么样,钱子明必须试试。

很幸运,他成功了。

。。。。。。

会客室很大。足以容得下上百人同时就坐。巨大的条形长桌两边,整齐地排列着黑色的橡木靠椅。坐在最上的方雨洁随意地交叉着双腿,从白色大褂下摆垂落的足踝,露出一抹令人心动的白腻。

“我的时间不多,你有十分钟说明自己的来意。”

看了一眼腕上的精致女表,方雨洁端起桌上刚刚泡好的浓茶,冷言道:“如果到时间没能说出任何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你会以扰乱军事基地的罪名被枪毙。”

这个外表看上去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绝对不是在恐吓自己。钱子明以他对生物研究的敏锐直觉,得到了这个结论。

“我没有接触过R12,但是我可以研制出相应的疫苗。”

端着白瓷茶杯的细腻手腕停在了半空,方雨洁微蹙起眉头,从眼镜中央的聚焦点上,反复打量着这个看上去丝毫无奇的中年男子。

这句话前后矛盾,但是却很惊人,也很狂妄。

“我看过资料上的简单介绍,R12最大的特征是吞噬性繁殖。它能在短时间内侵入感染者的所有机能**官,加细胞能量燃烧,从而达到彻底控制寄主的目的。只要能够抑制住它的生长度,就能把病毒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人体可以接受的正常范围。”

钱子明用最简单的语言,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当然,他并没有忘记看一眼墙上悬挂的壁钟,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对方承诺的时限。

“继续。”方雨洁用细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刚才的话对她没有任何帮助,也没有她所需要的信息。

“因此,我有一个设想————”

“设想?”

面若冰霜,身材火辣的女上校眼睛里,顿时释放出两道杀人的寒芒。

冷汗涟涟的钱子明连忙加快了自己的语:“在R12的培养过程中,添加大量营养液和促进剂,强行加快它们的生长度。利用衰老状态的病毒为基础毒株,就可以制造出能够让人体接受的疫苗。”

方雨洁安静地坐着,内心却不由得有些意外。

强行加快生长度?

衰老的病毒?

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外表窝囊,但在生物研究方面的确见解独到。并不是那种夸夸其谈有名无实之辈。

这十分钟,没有浪费。

“有没有实际的数据?”相比理论,方雨洁更愿意看到具有说服力的现实。

“我做过几个实验。”说着,钱子明摸出一只小巧的u盘,轻轻摆在桌上。

插上电脑,点开屏幕,令人瞠目结舌的名目条款,顿时罗列在方雨洁眼前。

“抑制型肾上腺素”、“固定型溃疡病毒”、“萎缩性肌肉研究”。。。。。。

“这些都是我利用衰老病毒获取相关制剂的实验资料。”

钱子明熟练地点开“抑制型肾上腺素”的页面:“把病毒和生物蛋白结合在一起,就能生成中和肾上腺素的最好凝固剂。我用这东西在公司办公室主任身上做过实验,从两年前到现在,他一直保持非正常阳/萎状态。尽管脑子里很想和女人做/爱,但是下身永远都不会勃/起。“固定型溃疡病毒”是我研制成功的第二种疫苗。它会在病菌周围形成一层保护膜,终止生长的同时,也能阻止抗生素的破坏作用。我把它注射到公司党委主任体内,他的慢性胃溃疡永远都不会恶化,也永远无法得到治疗。至于萎缩性肌肉,也是出于相同的原理。公司总经理半年前身高过一米九,利用体检的时候我给他注射了疫苗,现在他已经变成了不到一米五的矮人。。。。。。”

方雨洁仔细地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案例和实验报告,冷艳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显然,这个男人的心理已经严重扭曲。但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我需要对付R12的疫苗,他的这些实验恰好提供了足够的理论依据。

按下呼叫器的钮键,身材高大的值班军官很快出现在会客室的门口。

“和相关部门接洽一下,把这个人的档案和工作关系转到第三研究室。通知情报处,现在就对他进行初步政审。我需要他尽快参与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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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 逃离

清晨,初升的太阳已经洒下一片淡淡的金黄,薄薄的雾气在围绕的山毛榉树从里,透出一圈不甚明亮的淡彩光环。凝聚在叶片上的露水汪集成一个个透明的椭圆,还没有从夜晚寒意中回复过来的花朵皱缩着,若有若无的香气在林间慢慢飘散开来,其间还伴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这是一个非常幽静的居所,也是一个充满神秘感的地方。

在任何地图上都找不到金字塔庄园的位置。群山、森林、河流,把这幢高大的石制建筑完美的裹藏在自然的伪装下,除了熟知这里一切,以及被主动邀请的客人,它就像是传说中龙巢,实际存在,却又无法找到。

坐在拜占廷风格彩色镶嵌窗前的伦纳德,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明显开始福的身体,雪白的头,布满整个面部和所有皮肤上都能看到的细密皱纹,清楚地说明了他的年龄。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神情安静的英俊男子。年龄应该在二十上下,柔顺的淡金色头从额前垂落下来,淡蓝色的眼睛湖水一样清澈,保养极好的双手相互交叉在一起,很随意地叠放在膝盖上。

他的左手,戴着一枚刻有黑色骷髅图案的黄金钻戒。

感受着欧式壁炉里传来的融融暖意,伦纳德抿了一口精致瓷杯里的蓝山咖啡,心情沉重地问道:“艾伯特,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

被称作艾伯特的男子笑了笑,以悠扬悦耳的声音说道:“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那么多呢?亲爱的伦纳德,如果被美国选民们知道,自己的总统竟然是个犹豫不决的人,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伦纳德把半空的杯子往桌上一顿,声音有些嘶哑:“其实,你真的没必要这么做。就算以正常手段,你同样能够得到所有的东西。”

艾伯特偏过头,从旁边的木几上拿起一颗拳头大小的水晶球,用力一旋,光润的球体在平滑的桌面上顿时缓缓旋转起来:“真怀念我们在哈佛一起上学的那段时光。还记得“墓穴”上刻着的那句话吗?”

“谁是白痴?谁是智者?无论乞丐还是国王,最终的归宿都是死亡。。。。。。”伦纳德神情呆滞地喃喃着。

“没错!”

艾伯特把身体微微向后靠去,微笑道:“要主宰世界只有一个诀窍————那就是强大。因为力量强大就无所谓错误,也没有幻想可言,这就是赤/裸/裸/的真理。呵呵!以你的过人的记忆力,应该没有忘记这句话的出处吧?”

“当然。”伦纳德的喉咙骨节滑动着:“拿破伦。波拿巴。”

艾伯特用碧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的脸!“这个世界充满了太多的污秽,上帝说过:要获得一片乐土,就必须用惩罚之火烧尽所有肮脏的东西。既然你不愿意接受细胞的移植,那么就作为预测未来的先知,把福音在大地上重新传播。上帝是仁慈的,诺亚是个义人,因此他能够在洪水来临之前,安全地乘上方舟。我的老朋友,你,也是一个义人。”

“真的。。。。。。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可以挽回了吗?”伦纳德狠狠揪了揪自己的头,苦苦哀求道。

“为什么一定要怜悯那些恶人呢?”面容纯净的艾伯特活像是个圣徒。

“我。。。。。。你。。。。。。”满面绝望的伦纳德,已经找不到任何可说的话。

“去吧!去做你所要做的一切。记住,你有足够的时间打造自己的方舟。如果愿意,你随时可以回到这里接受细胞移植,像我一样,用精力充沛的二十岁年轻身躯,盛放着充满智慧的五十岁心灵。”

。。。。。。

躺在装甲医疗车的临时病床上,望着尚未被钢板遮住的车窗缝隙,林翔可以清楚地看到阴沉的天空,还有那一片如同死水池塘般厚重的黑云。

身材高大的齐越从车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听用匕撬开的牛肉罐头。

“逃出来的人,有多少?”林翔接过罐头,用匕叉起一块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按照卫星监控的统计数字,应该在三百五十万左右。”齐越靠着车壁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熟练地点燃。

“其余的人呢?都死了?”

齐越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们全部都被感染,数量应该在一百万至一百万五十万左右。现在这种状况,没办法做出准确的统计。”

虽然结果和预料一样,可林翔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这是他第二次看着一座城市被病毒吞噬。

“你的伤口怎么样?”良久,他带着淡淡的忧郁问道。

齐越闷头狠吸一口香烟,仰面长长地叹息:“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应该算什么。人?还是怪物?”

“至少,你还活着。”林翔的话虽然说不上是宽慰,却也一语中的。

他不再多言,从床上爬起后,默默地穿戴整齐,仔细检查过身上所有装备后,迈步走向半开的车门。

“你去哪儿?”齐越有些意外。

“出去走走。”说话间,林翔已经纵身跃出了车外:“去做点我该做的事情。”

。。。。。。

庞大的人流,顺着蜿蜒的公路在山间缓缓而行。

临时转移数百万人,这在任何时代都是一项艰巨而繁杂的工作。

所有的坦克和自行火炮都编入了后卫部队。除了几辆轻型轮式装甲车,以及部分辅助车辆,整个迁移队伍里,只有三千余名**。

除了先期已经撤退的部队,他们是成都防线最后的残余力量。

也许是忙于消化城市里已经被感染的市民吧!变异人没有对难民进行追击,它们只是游荡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和行动缓慢的活尸一起,寻找着尚未被感染的人类!

路边,不时可以看到歪倒在草丛灌木间的汽车。从廉价粗陋的农用三轮摩托,到各种牌子的私人轿车应有尽有。其间还搀杂有“凯迪拉克”、“宝马”、“保时捷”等价值昂贵的顶级跑车。

所有的车门无一例外敞开着,柔软的皮绵座椅被拆得七零八落。这是它们在此刻唯一的价值体现。

野外宿营湿气很大,这些东西用来垫衬或者当作枕头再好不过。

沿途所有加油站全部都被军队控制。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汽油向平民供应。况且,拥挤的道路也不允许私人车辆通行。

按照林翔的命令,除了妇女和老弱可以搭乘军用车辆,其余所有的人,都必须步行。这意味着,从成都到新疆,长达数千公里的路程,他们只能用两只脚走完。

每天,都会有满载物资的运输机在补给站附近的机场降落。食物、饮水、被褥、行军帐篷。。。。。。数以万计的物资下到难民手中,可是对于上百万的庞大人员而言,这点东西实在太少了。

空军和民航的运力已经达到了极限。铁路运输仅仅只能满足指定区域的补充数量。因为,迁移队伍所走的,是一条远离城市的偏远之路。

数百万难民无论进入哪个城市,都会引起一场可怕的骚乱。林翔很清楚这样做带来的后果。

东部省份已经调集了上万辆客车紧急开赴新疆。他们将以最快的度,把中途接触到的所有难民,尽量运往格尔木。同时,沿途所有城市、集镇、居民点的物资都被集中起来,顷其所有向难民们供粮。

这还是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人均每天六百毫升饮水,三百克食物。这是所有补给站的下标准。当然,偶尔也会有特别增数量的时候。只是,这样的情况并不多。

最初的时候,难民们对这些补充的食物并不在意。没有喝完的矿泉水瓶子、吃了一半扔掉的饼干、甚至还有连包装都没有撕开就直接抛弃的方便食品。。。。。。在难民群经过的区域随处可见。

这是一个营养过剩的年代。人们根本不会为了食物操心,他们所关心的,是如何减少体内的脂肪,让肥胖的身材看起来更加具有美感。

很快,难民们现了自己的错误。

第三十一节 争食

在逃生的本能支配下,人类不会过多考虑食物和未来的生存环境。他们只会拼尽全力从危险和死亡的魔爪中挣扎而出,直到确认生命真正得到保障,再也不会面临任何威胁的时候,紧绷的大脑思维才会从亢奋状态逐渐冷却,转而考虑起另外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

最后一批逃离城市的难民,亲眼目睹了变异人的凶残和暴虐。但是现在,他们却觉得,饥饿远比死亡更加可怕。

人均每天一百克压缩干粮或者肉质罐头、二百克饼干或者其它方便食品。这是目前为止,后勤运输所能满足的最大极限。

没人再去顾及什么肥胖或者营养过剩之类的话题,人们相互间谈论最多的,是那些记忆中的美味佳肴,以及各种不同类型食物的制作方法。可是他们很快现,这样做非但对缓和饥饿丝毫没有作用,却越加剧了唾液的分泌和空瘪胃袋的收缩蠕动。

“我们要吃饭————”

“为什么不给我们食物?”

“政府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我们已经被迫离开自己的家,难道现在又要被活活饿死在这里?”

包括林翔在内所有的军职人员,每天都会对同样的问题做着不厌其烦的解答。三百克食物的确不够吃饱,却也不至于饿死。为了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得到当天的口粮,只能按照额定数量进行分。

“人类的理智和社会的秩序,必须以温饱作为基础。”

这句话很快得到了验证。

十七号补给站,是一个修建在公路旁边,用工程机械推出数千平米空地的临时仓库。除了几堵早已破旧不堪的土坯围墙,数十个林立其中的绿色军用帐篷,成为了这里最具代表性的建筑。

太阳昏沉沉地挂在西面的山梁上。金色的晚霞和艳丽的火烧云,把整个地面照得如火似血般的赤红。站在半干的粘土堆上,望着道路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密集人群,林翔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焦急和感慨。

每到一个分食物的补给点,总是难民队伍最混乱的时候。

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在通往补给站前的道路上,并列围成一条宽约十米左右的人墙。十余辆车厢倒转朝向路面的重型军用卡车,已经拉下了围栏两边的挂钩。透过墨绿色的防水蓬布,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箱箱整齐摆放的方便面、米饭、带有“八一”字样的压缩饼干,以及一听听用绿色牛皮纸包装,没有任何花哨图案的军制肉类罐头。

“大家不要挤,人人都有份。请大家不要挤————”

几名袖口高高挽起的士兵站在简单的金属三角架后面,一边通过扩音器大声维持着秩序,一边从纸箱里拿起一份份分装好的食品,飞快递到从隔栏缝隙中伸进的难民手中。尽管他们拼命加快手上的度,却仍然无法满足从道路尽头蜂拥而来的饥饿难民。

“给我一份————”

“我还没有拿到————”

“给我,快给我啊————”

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领到食物的难民等不及冲出人群,就已经撕开包装袋抓出里面的吃食狼吞虎咽。贪馋的吃相和脸上满足的神情,刺激着辘辘饥肠的饿民们。他们开始不再顾及什么所谓的秩序,纷纷以最快的度越前面的人,在胃袋泛出的浓酸和体内难以忍受的刺痛催促下,把手臂从金属隔栏的横缝里伸出,抢抓着在眼前来回晃动的一袋袋食物。

两旁的士兵拼尽全力维持着队列的秩序。他们抓出其中的插队者,张开胳膊把女人和孩子护在身前,用宽阔的肩膀和身体保护着弱小缓缓向前移动着。却招来了远在队尾的谩骂。

“操/你/妈,凭什么让那些婊/子走在前面?你个臭当兵的是不是和她有一腿?”

“那小兔崽子是你养的种啊?”

“你妈个/逼,老子也饿了,快给我吃的————”

林翔神情复杂地望着混乱的补给站,把手中的突击步枪高高举向天空,狠狠扣下了扳机。刺耳的枪声震慑了骚动的队伍,骂骂咧咧的不满者望向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几个看上故意想要挑衅的家伙,以夸张的动作朝地上吐着口水。更多的人则表示出冷漠和疲倦,虽然隐隐有些畏惧,却很快被对于食物的贪婪和饥饿代替。

每次分食物都要鸣枪警告,这已经变成了惯例。

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在制造混乱,其实他们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做,只要稍有耐心多等一会儿,装满食物的袋子同样也会递到他们的手里。

林翔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中央政府一直封闭西南地区的所有消息?为什么所有媒体都对次报以沉默?为什么其它临近省份和城市要实行军管?一旦整个国家陷入全面混乱,难民们根本不会得到任何食物的补充,只能在绝望和无奈中,活活饿死。

他收起枪,不疾不徐地跳下土堆,快步走到金属隔架旁,从纸箱里拿起一袋食物,塞进距离最近的一个中年妇女手中,旋即又抓起另外一袋,眼睛望向拥挤的队伍:“快点,下一个。”

儿童的补给标准和成年人一样,营养也更加丰富一些。按照规定,他们的食物包括一定数量的牛奶和糖。在无法满足生理饥饿的情况下,至少要给他们提供足够的能量。

庞大的人流缓缓向前移动着,军人手中的枪械是最好的震慑物,偶尔的混乱会被守卫在两旁的士兵当场制止,分食物的度也由此变得逐渐快了起来。

一个足有一米九几,身材魁梧的彪形壮男穿过嘈杂的人群走上前来。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约莫两岁所有的孩子,布满粗硬胡须的脸微垂着,伸出从孩子屁股下腾出的左手,紧紧抓住隔离栏里递过的一袋食物,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

林翔闪身拦在他的面前,从对方手里一把抢过食品袋。不容分说,又把男人怀里的孩子双手接过,递给旁边的警卫,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他:“这个孩子是谁的?”

男子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狰狞和紧张,瞬间又被略带慌乱的强笑所覆盖:“当然。。。。。。是我的。”

“你已经领过一次食物。”

林翔冷哼一声,抽出腰间的手枪,把冰冷的枪口用力抵近对方的头颅,厉声喝道:“说,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大滴的冷汗,从男子额前密密麻麻地渗出,他的喉头急剧颤动着,哀求和暴怒在眼睛里来回打转,两只拳头忽而紧纂在一起,又突然伸张开五指,紧紧咬在一起的嘴唇间,可以清楚地听到牙齿相互摩擦的“格格”声。

“操/你/妈/的,就这么点吃的,连塞牙缝都不够,老子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多领一袋有什么错?呜呜。。。。。。这他/妈/的是过的什么日子啊!连饭都吃不饱。。。。。。呜呜,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恐惧和绝望,彻底摧毁了男子最后的心理防线。他浑身虚脱似地瘫软在地,有气无力地大骂哭喊着。

远处,一个混身沾满污泥的女人连滚带爬地挤了进来,死死搂过士兵手中的孩子,悲喜交加地连声哭道:“我的娃娃,呜呜。。。。。。”

借用儿童冒领食物,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生。

“站起来。”

林翔把食品袋递到女人手里,又走到男子身边,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那是他今天的口粮。军人和难民一样,同样也是三百克的补给标准。

“哭什么哭?亏你还是个裤档里带把的男人,真他妈耸球————”

冷冷地扔下一句,林翔狠狠咽下胃里泛起的一口酸水,带着对那半块已经不属于自己饼干的遗憾,转身走向混乱的难民队尾。

男子从地上慢慢站直了身体,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半干的的眼睛里,忍不住又流出几滴热泪。。。。。。。

。。。。。。

随着夜幕降临,十七号补给站前再次恢复了平静。疲惫不堪的人们在临时支起的帐篷里很快进入了梦乡。无法得到满足的腹部出“隆隆”的抗议,它和杂乱的鼾声,以及野地里轻微的虫语混合在一起,成为暗淡星光下的共鸣。

由远及近的螺旋桨振动,把附近的人们从睡梦中惊醒。一架闪烁着夜航灯的“夜鹰II型”从空中缓缓降落,停靠在位于补给站中央的空旷平台上。

“电令,林翔少校和齐越上校马上交接手上的工作,立刻搭乘飞机返回中京。”一名从机舱里跳下的中尉,小跑着来到林翔面前,把一份附有军徽图案的命令递到他的手里。

“回都?”林翔有些意外。

“显然,上面对我们有新的安排。”这是齐越的回答。

勉强,可以算做暂时的答案。

第三十二节 委派

中京的天空,有种淡淡的灰。

从云间缝隙透下的阳光,已经失去了令人畏惧的高温,阴冷的空气拼命吞噬着所有能够抵达地面的热量,挤压着那一抹金黄的狭窄空间,用这种最简单的动作彻底驱逐了温暖,用寒冷和呼啸而过的狂风,代替了炎热夏天的统治。

站在两米多高的穿衣镜前,望着身穿崭新中校制服的自己,林翔只觉得有种不太真实的虚幻。

镜子里的那名年轻军官,有一头非常精神的新剃短,黄色偏白的皮肤表面,还留有一些尚未完全恢复的细微刮痕,配合眼睛里放射出的锐利目光,这种淡淡的忧郁气质少了几分故做深沉的浮华,却多了一些男人特有的冷静和坚韧。

“看起来不错,这套制服的确很合身。”刮掉满脸络腮胡子的齐越从后面走了过来,帮他紧了紧佩在肩膀上的中校衔章,以长辈特有的口气夸赞着。

他的军服同样换上了新的金黄色徽章,中间一颗凸起的大五角星旁边,还有两条翅膀形状的穗子。

那是准将的标志。

(带一句多余的话,我知道中国没有准尉和准将,请各位聪明人不要就此问题表评论了。)

几乎所有从前线返回的军官都得到了晋升,大批后备役人员也在各地展开了训练,军部没有取消二十一集团军的番号,而是以拥有战斗经验的军官为构架,在最短的时间里再次编组新的部队。

“这是一场全新概念的战争。我们不能用以往的旧思维来看待新的对手。它们不是人类,而是无法看到和捉摸的病毒,它们拥有惊人的繁殖度和我们永远也无法比及的强大优势。因此,你们在战场上用生命换来的经验,就是我们拥有的最大财富。同志们,我以一个老兵的身份请求你们,恳求你们,把内心深处的悲痛和愤怒全部释放出来,百倍、千倍回报给所有的变异生物,让它们在恐惧和颤栗中真正感受到我们的力量————”

这是总参谋长6舆林上将,在晋升仪式上对所有准尉级别以上军官的讲话。老人那双似火般愤怒的鹰目,高高举过头顶露出道道青筋的拳头,还有近乎嘶吼般的咆哮,成为了包括林翔在内的所有人刻骨铭心的誓训。

迫在眉睫的威胁,让共和国这架庞大的机器,爆出前所未有的惊人动力。

短短两周时间,一百万常训后备军人就地编成五十个作战师,其中行进度最快的部队,已经在秦岭防线一带展开。

第二批征召的五百万后备兵正在紧张的集结,从军校和基干部队抽调的军官有百分之八十就位,各地军用仓库的储备武器被全部运出,军工企业按照前线的要求,加班加点全力赶制各式喷火器材,只要短期训练结束,他们将成为6军的中坚力量。

“我们会尽全力满足前线的一切需要!”

这不是停留在纸面上的口号,而是真正的实际行动。

市、县、区各级武装部开始全面运转,按照各地上报的数字,除了前两批已经开始编组的部队,第三批动员力量至少过一千万人,如果还需要更多,各级政府也会竭尽全力提供更多的兵员。

庞大的人口基数,保证了庞大的军队。

空军每天都会出动大量战机,对西南病毒爆地区进行区域性攻击。无论乡村还是城市,一旦现有变异生物的踪迹,都会招来密集的饱和性轰炸。在无法判断变异人下一步攻击目标的情况下,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的办法来减少它们的数量。

各地物资的储备已经进入了实施阶段。大量食物和资源被封存,无数避难所正在兴建。当然,这些措施都在秘密进行,除了布命令的中央政府和各级部门,民众对此根本一无所知。

按照国务院最新下达的命令:全国地区有部分将转入战时机制,经济增长将不再作为本阶段工作的重点。各级官员必须加紧物资储备和避难所的修建,保证食物和饮水的正常供应,安抚民众和封锁消息,成为了目前的要任务。

无数的列车在兰新线上日夜奔驰,上万节车皮把数量惊人的物资在最短的时间里,全部运往人口稀少的柴达木盆地。荒凉的沙漠,正在成为共和国新的战略要地。

军事科学院最新的研究成果显示,R12病毒在高温状态下会出现相当程度的惰性反应。强烈的紫外线和三十摄氏度以上的地表温度,能够有效抑制它们的扩张和繁殖。虽然不至于把寄生于体内的病毒全部杀死,却可以导致变异生物因为寄生程度不足,出现行动迟缓和降低攻击性等现象。

在刚刚结束的联合国安理大会上,中国代表向所有与会国家请求获得支援。这是一场全球性的生物战争,抛开背后的阴谋和产生原因不谈,扩散的病毒对整个人类来说,都是一场难以想象的可怕灾难。

这也正是总部把林翔和齐越紧急调回的真正原因。

“没有抗感染疫苗,我们永远也无法赢得这场战争。大量军队和临时构筑的防御线,永远无法阻挡病毒的渗透。我们必须得到来自其它国家的技术援助,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尽快研制出对应的生物疫苗。只有这样,我们才有真正在地球上生存下去的资本————”

在军委会议室,林翔第一次见到了以态度强硬著称的6舆林上将。鹰一样的鼻子和深陷的双眼,为将军固执的面孔平添了几分略带焦灼的狰狞。

“你们有二十四小时的整备时间。明天上午八点,和外交部的代表团一起乘机前往德国,就相关问题进行谈判。”

林翔很奇怪。为什么会把自己列入外交随员名单?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军人,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

“德方要求我们委派有对抗变异生物经验的军官,对他们提供足够的帮助。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对此,将军作出了解释。

。。。。。。

二十四小时,看似很长。

军区宾馆坐落在风景秀丽的西山脚下。这里远离喧嚣的闹市,茂密的枫树林巧妙掩盖了弯曲进出的柏油公路。连续数道哨卡和横拦在道路中央的三角形拒架,把所有无权进入其中的好奇者挡在了外面。全副武装的冷肃哨兵和随时往来于宾馆四周的巡逻队,更为这里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插上房间门销,走进宽大的卧室,林翔用机警的目光四下打量着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任何可能窥视到自己的可疑装置后,这才打开随身携带的手提箱,从中取出一套经过消毒的注射器,用毛巾在手腕上紧紧缠绕数道,把细小锋锐的针头,用力扎进像蚯蚓一样鼓凸的血管。

酱红色的血,缓缓抽进了透明的针管。当液面刚刚抵达二十毫升刻度的时候,他拈起手边早已准备好的药棉,用空出的中指紧紧按住,在拇指和食指的合力动作下,慢慢拔出了针头。

窗外透进的光线照在管壁上,显出圆润的暗红光泽。用锥式封管套住针口,林翔撕下一片白色的标签纸贴上,用黑色的碳素笔写下“六号”字样,把它小心翼翼地放进旁边的冷藏箱里。

这是他从战场上收集到的所有变异血样。半小时后,科研部会派专人来将其取走。

他不想变成供人研究的实验品。

他也不愿意看到更多的人变成恐怖嗜杀的怪物。

自己的血,应该对研制疫苗有所帮助。齐越就是最好的例子。

假托战场获取的名义提供自己的血样,应该是最稳妥的办法。

。。。。。。

中京,是繁荣和文明的象征。

作为共和国的都,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朝更替积累的威严,使这里成为地球上最令人向往的城市之一。

军用越野车在外环公路上高疾驰,强劲的引擎和狂野的度,使得被过的车辆纷纷对其侧目。粗大坚固的轮胎肆无忌惮地碾压着路面,在动机剧烈的咆哮声中轰然远去。

林翔的个人整备时间还剩下十六个钟头。

他只想做一件事。

去看看应嘉。

也许,是最后一面。

第三十三节 怅然

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庞大的人口基数让城市变得越来越拥挤,污浊的空气令人几欲窒息,堵塞的车流和摩肩接踵的人群,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暴躁和冲动。当城市中央的地价膨胀到令人难以接受程度的时候,获利丰厚的多金者也远远离开了所有麻烦和混乱的旋涡。他们选择远离城市的郊外成为自己新的居所,在浓密的树荫和洁净的天空下,肆意享受着堆积在无数金钱基础之上的安宁。

香山景区的南面,是一片地势平缓的斜坡。一幢欧式风格的小型城堡,牢牢占据了整个坡面的最佳位置。绯红色沉积岩和粗如婴臂的黑铁栅栏,圈禁了周围近万平米的山林和平地,一条与高公路连接的灰色硬质路面,在两旁浓密的树荫遮盖下,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城堡的最深处。

这里不属于旅游区的管辖范围,却独占了最美的一片风景。白玉般凝润的城堡墙面与火红的枫林相映成趣,引得诸多偶然现这里的游人纷纷前往,却被冰冷锐利的矛柱形栅栏无情隔阻在外。尤其是悬挂在墙壁上,那些用醒目黑字标识出“私人领地,非请勿入”的白色木牌,更让人们在惊愕之余,下意识地生出几分无奈和忿闷。

越野车远远地停在路边,靠在敞蓬的驾驶座上,林翔摘下墨镜,满怀感慨却又心情复杂地打量着这座漂亮奢华的建筑。

按照应嘉提供的地址,这里,就是她的家。

高达十余米的镂花黑铁栅门紧闭着,两边关合的门壁拼合出一只做工精美的巨大狮头雕像,圆凸的双眼在阳光照射下显出青铜特有的光泽,看上去是那么的冰冷,仿佛是在嘲笑所有不自量力想要进入自己镇守领地的外来者。

抱着双手,林翔一言不地望着栅栏里透出的一切。脸上因为狂热产生的少许红晕,已经慢慢淡化为沉思状态的冷静。

假如时光能够倒退回十八岁,他肯定会不顾一切带上应嘉私奔。他爱她,她也爱他,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然而,自己已经过了那个冲动的年龄。生与死的考验,让他变得更加成熟。

爱情是美妙的。

仅仅只有爱情的世界,永远也无法生存。

我能给应嘉什么呢?

金钱?

权利?

还是虚幻的纯洁情感?

林翔从胸前衣袋里取出一只白色的信封,抖出夹在信纸里的一缕丝,凑近鼻孔久久地闻嗅着。

那是他在野战医院时的偶得,也是和应嘉照片放在一起的最后留念。

青蛙王子和公主的故事终究只是童话。何况,自己只是青蛙,不是王子。

爱一个人,应该给她幸福。

这个时候见面,徒增伤心,只会让她更加不快乐。

我,要变得更强————

在这个已显混乱的世界,强大和权力,是活下去和保障爱人的唯一选择。也是每一个男人的责任、义务。

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最后的整备时间还剩下十五个小时。

带着心底淡淡的遗憾和忧伤,还有血液里因为激动而隐约有些膨胀的份子,林翔把远眺的视线重新收回,右手捏紧方向盘下的钥匙用力转动,缓缓动了引擎。

战争,是塑造英雄的时代。

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从士兵升至中校,换在和平年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翔相信,自己还能走得更高,站得更远。肩膀上的军衔徽章,最终会变成万众瞩目的闪烁将星。

到了那个时候,应嘉才会真正属于自己。

就在他正准备拉起操纵杆的瞬间,从对面道路的尽头,驶来一辆造型豪华的银色“宝马”。它似乎早已锁定了正在动的越野车,非但没有减,更以冲刺般的势头蛮横地飞驰过来。就在两车即将生碰撞的一刹那,驾驶者狠狠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中,漂亮的流线型车身以九十度直角打横,稳稳地停在越野车前,封死了它的去路。

紧闭的车门被用力推开,走下三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显然是特别订制的制服下,包裹着一团团充满爆力的高凸肌肉,从领口裸/露出的脖颈上,透出微黑色的皮肤和侧面弯曲盘绕的青筋。透过架在鼻梁上的黑色墨镜,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隐藏于其下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冷漠和敌意。

他们在车厢右后形成一个不甚规则的“品”字,在这种严实得令人几乎喘不过气的特别保护下,从宝马后排走下一个身材瘦高,带着傲慢和愤怒目光的年轻人。

应嘉的表兄,苏永哲。

“又是你————”

林翔没有回答,也没有争辩。隔着数米远的距离,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的肌肉急剧膨胀,皮肤下面的血管因为血液流加快而扩张,过于激动而分泌的肾上腺素,正在飞快地清除着大脑意识里的冷静和稳定,强烈的嫉妒和狂暴的**,成为了苏永哲此刻唯一的思维主宰。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屑和怨毒:“这里是私人领地,不欢迎你————”

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林翔把右手的操纵杆拉向了倒车的位置。脚下松开离合器,越野车向后缓行了数米,掉换档位,前轴的轮胎也随之转向了道路左侧。

最后的心理寄托已经决定,他不想节外生枝。

冷漠的态度显然激怒了苏永哲。强烈的嫉妒仿佛毒蛇一样啮咬着他的心,剧烈扭曲的面部肌肉拼命挤压着五官所在的空间,把温良英俊的脸,彻底变成被狰狞和凶暴统治的领地。

“给我废了他————”

苏永哲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句话。

话音未落,三名黑衣人已经跃身冲出,分从不同的方向把越野车团团围住。当先一人肌肉骤缩,借助强劲的腿力直接跳上车前的引擎盖,微曲下身体,把带有惊人爆力量的右拳,狠狠砸向车子前挡。

林翔几乎和黑衣人同时跳起,敏锐的目光锁定了对方腿脚关节和手臂的弯肘,大脑飞快判断着所有可能攻击路线的时候,双脚足尖也在座椅和车窗上来回调整着身体的位置。他伸开十指,准确地扣紧对方全力袭来的拳腕,借力顺势旋转,蓄满力量的右腿以诡异的角度踢出,惊呼声中,失去重心的黑衣人被他用力甩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标准的弧线,重重摔落在数十米外的公路上。

和寄生士相比,普通人实在太弱了。

伴随着喉咙里出的低吼,林翔腿上的肌肉骤缩,身体横滚着直接撞上左侧的另外一人,猝不及防的黑衣人根本无法回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破空袭来的拳头重重砸向自己左肩,在惨叫声中激起一片漫天的碎皮烂肉,还有完全脱出肩臼的粉裂骨头。

眼见两名同伴瞬间重伤,最后的黑衣人下意识地从腰间摸出一把勃朗宁手枪,用颤抖的双手紧握着,咬牙切齿地指向林翔眉心。

林翔侧着身子,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突然俯身疾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进他的身前,抓紧持枪的右手向上猛力一拽,把整条手臂与肩膀狠狠撕裂开来。

苏永哲的脸色一片煞白。他紧紧咬住失血的下唇,只有这样,才能强制牙齿闭合在一起,不因为太过恐惧而相互撞击。

他忽然明白,自己和这个年轻军官之间,的确有着无法弥补的差距。

只要对方愿意,会毫不留情地捏爆自己的脑袋。这种可怕的决心和力量,已经远远凌驾于金钱的控制之上。

林翔从容不迫地拉开越野车门,坐进驾驶室。点火、拉动操纵杆、用力狠踩油门。。。。。。在引擎嚣张的咆哮声中,被四轮疯狂驱动的车身以可怕的度猛冲过来,沉重结实的保险杠把漂亮的宝马车门撞出一道巨大的凹陷,横拦在道路中间的脆弱的银色车身,被野蛮地推攮开一个足够宽敞的斜角。在方向盘的控制下,越野车灵活地掉转着方向,从空出的位置开上道路中央。

他一直在观察苏永哲。从黑色眸子里放射出来的锐利目光,仿佛可以剖开对方的身体,看透隐藏在最核心的秘密。

“把你肮脏的爪子从应嘉身边拿开,有多远滚多远————”

淡淡且充满冰冷的话语,让苏永哲感到下意识的惊颤。他茫然地抬起头来,想要寻找声音的主人问个明白,却只看见远去的车影,还有道路尽头飞扬弥漫的灰尘。

。。。。。。

柏林,是一个很大的城市。

现代,却不浮躁。在秋日的阴沉天空下,更加显得庄严。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望着远处高凸出其它房屋的大教堂穹顶,林翔忽然觉得,整个世界,是那么的狭小。

这是位于德国外交部三楼,面积约莫百余平米的一间小会议室。除了一尊半米多高的歌德大理石胸像,还有几株经过修剪的绿色盆栽植物,光滑的墙壁上和空旷的房间里,再也找不到多余的装饰。

橡木制成的条形长桌,把房间从中间分隔为对称的两部分。颜色配套的黑漆椅子虽然数量不多,却足够会谈双方的人员使用。德国人的确把自己简洁、刻板的性格挥到了极致。

中方代表团的人数并不多。除了已经升任外交部次长的文翰源、以及作为技术顾问的方雨洁,剩下的,就是包括林翔在内的六名军官。

(招募副版主一名,没有福利,不给工资,不管吃住,交通费自理,全年无休假,每天工作二十四小时,伤痛病残算倒霉,坚持工作无奖励,有意者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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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节 广场

(情节需要,本节内容会与实际地形略有冲突,勿深究)

谈判的目的非常明确:希望能够与德国政府就疫苗研制和生物技术方面给予技术支援。作为交换,中方将全面开放贸易市场,提高各种战略储备资源出口额度,并且承诺由德国石油公司对南海油气田进行开。

这些无比丰厚的条件并非无的放矢。根据国家安全部从特殊渠道获得的情报:德国默克医药公司新近开出的一项生物基因技术,对研制抗感染疫苗有着很大的帮助。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它————”

林翔清楚地记得临行前总参谋长对所有代表团成员说过的话:“一定要打赢这场生物战争。为此,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面对中方开出的优厚条件,德方政府的态度并不明朗。他们似乎很想答应,却又有些摇摆不定。

这使代表团在惊讶之余,也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显然,德国人不是不想接受,而是有某种无法说出来的烦恼。

“我毫不怀疑贵国政府的真诚,就我个人而言,这些条款的确能够促进于两国之间的贸易合作关系。但是你们要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单纯依靠外交手段就能得到解决。。。。。。”

对于中国方面提出的条件,德方商业部长赞不绝口。同时他也非常隐晦的暗示,问题的关键,似乎并不在于条件本身。

不止是他一个人,所有和代表团有过接触的德国政府高级官员,均不同程度表示出惋惜和遗憾。

身为代表团长的文翰源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按照他的思维观点,国家之间的相互支援,其实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为了得到这项对研究疫苗有所帮助的生物技术,中方已经做出了重大让步。奇怪的是,德国政府却根本视而不见,甚至一再用各种借口,尽量回避类似的话题。

这不正常。

。。。。。。

秋天的施普雷河,恬静、温婉。

清凉的河水从灰白的石砌台阶上缓缓流过,偶尔卷起一个个漂亮的旋涡。阴郁的天空映照在醇蓝色的河面上,覆盖起一层淡淡朦胧,曼生在河底的水草顺着流向欢快地摆动,仿佛少女细柔的长,让人忍不住想要俯下身去,伸手轻轻抚摸一番。

“请大家注意,前面就是著名的勃兰登堡门。也是德意志的骄傲,柏林的象征。”

导游鼓动性的话语和热情的态度,丝毫没能引起旅游者的共鸣。看了一眼远处耸立在阴霾天空下的雄伟建筑,林翔轻轻地摇了摇头,起身走下了旅游客车。

谈判出现了僵局。

很明显,原因不在中方这边。对此,颇为尴尬的德方做出了“需要进行内部商议”的回复。同时,德方外交部门也殷勤地安排了市内著名景点的观光游览活动。

“你似乎不大开心?”

不用回头看,林翔也知道问话的是霍根。霍夫曼中校。

他的年纪在四十上下,花白的头梳得一丝不苟,言谈间总是流露出雅利安人特有的高傲和冷漠,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鹰目结合在一起,散出标准的军人气质。

作为德方委派的军事陪同人员,霍根中校对于这种场面上的社交活动显然没有太大的兴趣。可是不知为什么,林翔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很奇怪的亲和气息。

也许,这是他能说一口流利中文的缘故吧!

“这种时候,换了谁都不可能开心。”

这样的回答似乎在中校的意料之中,他摸出一盒蓝色的万宝路香烟,撕开表面的封条递过:“来一支?”

“谢谢,我不会。”林翔礼貌地摆了摆手。

“男人应该学会抽烟。这是除了女人和酒精之外,唯一的享受。”

中校小心地把身体挪进地上那根代表吸烟区的黄线范围,摸出打火机点燃香烟,慢慢地吸了一口,转过头,用锐利的目光认真地观察着他。忽然用非常奇异的口气说道:“你,不应该在这儿。”

“为什么?”林翔有些意外。

“谈判不可能有结果。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们也无法得到想要的东西。”中校深邃的眼睛斜瞟着远处的其他人,刻意压低语调,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林翔猛地转过身,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警惕。

他很奇怪中校会和自己说起这些。这显然已经出了陪同人员的权力,如果不是官方授意,那么霍根本此言的目的,究竟会是什么呢?

“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是。。。。。。”

中校似乎很满意自己说话的效果,就在他想要把两人之间的谈话继续下去的时候,却意外地现————林翔眼睛里的黑色瞳孔骤然微缩成针芒,视线的焦点也根本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远处的广场尽头。

用青灰色石板铺就的“三月十八日”广场上,蹒跚着走来一个佝偻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深黑色大衣,头上披着同样颜色和质地罩布的男子。他踉跄着脚步,拖着看似非常沉重的腿,一步一步慢慢朝前挪动着身体。从肩膀垂落的手臂无力地摇晃着,仿佛一具失去了线控的木偶。偶尔被风吹起头罩的一角,隐隐可以看见被掩盖在下面死样苍白的脸。

从外表来看,这应该是个患有某种重症的病人。

但是林翔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男子脚步。对方已经有些豁口的皮鞋表面,沾满了酱红色的粘稠液体,它们从鞋子与脚踝间的缝隙里被挤压出来,流淌到地面上,形成一个个鲜红醒目的清晰脚印。

那是一只活尸。

“我们有大麻烦了。。。。。。”脸色骤变的林翔站直身体,绕过中校宽阔的肩膀喃喃地说道。

霍根的脸色一片铁青,他紧捏着双拳,白色嘴唇神经质般颤抖着,口里出近乎呻吟般的呢喃。

“不,不应该会这样————”

刺耳的警车尖啸从广场另外一端传来,可以清楚地听到鼎沸的人声与搀杂于其中的惨叫。紧接着,平整的地面传来阵阵轻微的震动。很快,高大的勃兰登堡门圆形多克式立柱下面,涌来无数神色惊慌的人群。

“救命————”

“快,快逃啊————”

“我的上帝,那都是些什么啊?”

眼前的场景似乎有些熟悉。成都和昆明城里夺路而逃的平民,不正是和现在一样吗?

代表团的成员们显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文翰源呆呆地望着从身边飞快冲过的人群,脸上的神情充满了惊讶和迷惑。

没有亲眼目睹过被感染城市惨状的人,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何等恐惧的灾难。

“快上车————”

除了林翔和霍根,方雨洁的反应最为迅。她不由分说抓起文翰源的衣服后领,连拖带拽把他的身体翻转过来,快步奔向远处的停车场。

虽然没有见过病毒爆地狱般的场景,可是她却比谁都清楚R12的威力。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广场,临近停车场的时候,一辆挂着政府牌照的旅游大巴歪斜着车体,从场内猛冲而出,把架在入口前红黄相间的木质道杆撞得粉碎,一头开上了车流拥挤的公路。

与丢了饭碗相比,司机显然更愿意选择活命。

“去国会大厦,那里是距离最近的紧急避难区域————”。尽管有些失魂落魄,霍根中校却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林翔镇定自若地摸出腰间的“特六”手枪,身为特殊外事人员,这是他唯一可以携带的随身武器。

沉甸甸的弹匣里,满装着六大口径子弹。

他放低身体,以略快于正常跑动的度朝前奔行。这样做既可以让尾随的其他人跟上,又能够保证自己的体力不至于消耗过快。

寄生士是变异生物的天敌。可是,耗尽力量的强者,也会被成千上万的蚂蚁活活吞没。

国会大厦就在广场西侧。二者之间的距离,大约为一千米左右。

勃兰登堡门已经被如海般的尸群淹没,无数双干枯如柴的手臂伸向阴霾的天空,呆滞空洞的眼睛里,放射出对于鲜肉的渴望和人血的饥求。

“加快度,冲过去————”

从北面过来的尸群,距离这里不到两百米。只有全力冲出广场,才能横穿公路进入对面的国会大楼。

“咔嚓————”

方雨洁脱下脚上的黑色高跟鞋,咬紧牙关拎起细长的鞋跟用力狠掰。众目睽睽下,线条优美的圆锥形鞋跟被彻底拽落,被玉色丝袜包裹的雪白足趾套进了变成平底的鞋身。美丽和形象虽然在瞬间崩塌,却多了几分活命的机会。

两名显然是刚刚接到命令的骑警从远处奔来,没有应对此类事件经验的他们有些不知所措,感应到危险临近的马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逃跑,冷不防被突入近前的活尸用力拽紧尾巴拖翻在地。见状,饿极的尸群顿时蜂拥而上,用锋利的指甲划开猎物的皮肉,揪出鲜嫩的肝脏和滑润的肠子,忙不迭地塞进口中肆意乱嚼。顷刻之间,两名骑警连人带马只剩下几根被舔净的白骨。

(本书描述的是废土世界,现在仅仅只是短暂的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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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节 骑士

文翰源只觉得身体一阵冷。他拼命睁大眼睛,死死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尸群。尽管大脑无数次散出催促身体迅移动的命令,膝盖和大腿却仿佛灌铅般沉重,丝毫提不起力气。

耳闻永远不及目睹来的真实。资料和文件上对于可怕病毒的描述,根本比不上现实的万一。

“再快点儿,没时间了————”

如雷似吼的咆哮,把外交次长从恐惧的梦幻中彻底震醒。望着对面凶残狰狞的活尸,休养极好的他,突然狠啐了一口唾沫,拔腿朝着西面的公路飞快冲去。

林翔有意识地跑在最后,黑色的眼眸却随时注意着队伍另外一端的霍根。

他敏锐地觉得,这名德国中校似乎知道些什么。

方雨洁口中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迅消耗的氧气已经无法维持身体的剧烈运动。尽管她一直努力迈动着机械的脚步,眼睛里的血丝却开始蔓延,来自肺部的压力使心脏以可怕的度跳动着,血管里急流转的液体,使她觉得自己正在无形的燃烧中,失去最后的清醒意识。

“加油,千万别放弃————”

从后面赶上的林翔,伸出强劲有力的胳膊插进她的臂弯,拖拽着疲惫的身体飞快向前移动。刹那间,方雨洁只觉得有种岩石般可靠的坚固。

她头一次现————有个可以依靠的男人,真好。

无数的活尸在广场上徘徊,它们捕捉着所有可以当作猎物的生命。奔逃不及的游客和行人被拖进尸群,从完整的身体上撕裂下一块块鲜活的嫩肉,死前的惨叫与哀号,变成了这里唯一的声音。

公路边,几辆蓝白涂装的警车横列成排。十余名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不知所措地用枪口瞄准步步逼近的活尸,嘴里下意识地出各种威胁与恐吓。

“都给我站住————”

“不准靠近,否则我要开枪了————”

“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那儿别动————”

密集的尸群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大张着嘴,口中流出黄绿色的恶心腐液。对于肉食的渴望,是它们脑子里唯一存在的意识。

队伍接近了公路,也许是不甘心到口的猎物就此溜走,行动缓慢的活尸突然爆出令人惊讶的行动力。它们连扑带爬翻过警车围成的障碍,抓住慌乱中的警察一阵乱咬,子弹钻进身体带起的震动对于它们毫无影响。这场实力并不对等的撕杀,人类永远都是食物。

“啊————”

耳后传来的动静和女声惨叫,林翔本能地偏过头去查看————一只活尸扑倒在方雨洁的身上,沾满病毒的牙齿,已经在她雪白的肩膀上,啃咬下一块巴掌大小的皮肉。

林翔身体后倾,抬枪,扣动扳机。

粗大的弹头咆哮着撞进活尸的脑袋,狂暴地撕裂着柔软的内容物,狭窄的颅骨压迫着弹头在爆炸中释放出全部能量,在沉闷的声响掩饰下,炸裂成无数散碎的末片。

“抱紧我的肩膀————”

林翔面色一变,担住方雨洁的肩窝将她扛起,将体内每一根肌肉纤维全部调动起来,如同迅猛的猎豹,跃身冲出了尸群的包围。

。。。。。。

机械装置的独特声音在国会大厦里回荡,随着令人牙酸的齿轮摩擦,大楼天台四角的墙壁开始倒退着嵌入,数十具被机械臂操纵的电子机炮露出了乌黑的管口,在一道道红外光束和光感瞄具的指引下,威力巨大的三十五毫米口径炮弹开始扫向密集的变异生物。

两次世界大战的经历,让德**械设计师们对战争产生了特殊的理解力。坚固、强化、凶猛、准确的概念,在他们所有设计的作品中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做为紧急避难所的国会大厦,也变成了一座临时性的坚固堡垒。

地面一层的装甲防护板已经升起,即便是近距离使用穿甲弹头攻击,对整体防御系统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何况,活尸们最大的依仗,仅仅只是它们的牙齿和身体。

大楼的地下仓库储备着大量食物,足够近千人维持两个月以上。与地下河道相连的净水系统,使人们并无干渴之虞。虽然楼内的警卫人员只有五十余名,却拥有数百枝各型枪械和充足的弹药。只要安心据守,外面的围困者根本无法进入。

代表团所有成员瘫坐在大厅东南角的地板上,气喘如牛地拼命呼吸着。彻底放缓的神经和松弛的肌肉,大幅度降低了氧气的消耗。身体的疲劳感正在逐渐消失,内心的恐惧却慢慢占据了整个思维空间。

方雨洁神情木然地侧靠在墙边,如丝般的秀顺着耳际洒落下来,掩盖了白得像纸一样的脸。

林翔半蹲在她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起肩膀上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被军服裂角,用锋利的手术剪把整只衣袖全部剪开。旁边的沙上,摆满了从大厦急救室里拿到的各种医疗器械和药品。

“别浪费时间了。给我一颗子弹,比什么都好。”感受着背部皮肤上传来的刺痛和冰凉,方雨洁清丽的脸上,流露出死一样的绝望。

林翔默默地拿起一瓶酸化电解水,用镊子夹起药棉在撕裂的伤口上来回清洗。微黄泛红的污液从雪白皮肤表面顺淌下来,很快被附近的布料吸收,只留下一条颜色暗淡的湿痕。

白色的绷带在胸口和肩背上飞快转换着位置。不经意间,林翔的手指也会偶尔碰触到高挺的胸部,虽说这其中并没有任何亵渎或者猥琐的成份,却还是让方雨洁的脸变得涨红,口鼻的呼吸也很快变得急促起来。

“别让我变那种可怕的怪物。杀了我吧————”她宁可承受身体上的痛苦,也不愿成为被病毒控制的寄主。

想起那些被R12感染的人类,她就忍不住想要颤抖。

林翔走到她的面前,缓缓蹲下身,用取血锥扎破左手中指,在圆润的指肚上用力挤压出一滴暗红色的血珠,慢慢凑到她的嘴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把它吞下去。”

微咸的腥味儿,在舌尖上迅散开,口腔里分泌的唾液,很快冲淡了这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方雨洁微微有些失神,一向自视甚高的她,平时根本不可能做出舔食他人血液这种破坏洁僻的事情。可是不知为什么,当那点晶莹的血珠流入口中的时候,自己竟然按照这个年轻军官的话,不自觉地把它咽进了喉咙。

霍根面无表情地坐在对面的墙柱下,鹰一样的眼睛里露出血样的赤红。紧抱住膝盖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银戒,亮白色的圆形托面上,赫然刻着一只狰狞的黑色骷髅。

“你是骷髅骑士团的人?”林翔走到他的旁边坐下,平静如常地问道。

中校神情一滞,继而冷冷地回道:“难道你不是吗?你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我。我可以察觉到你身上那种特殊的亲近感。你和我一样,都是寄生士。”

“没错!但我不是骷髅骑士。”林翔伸展开没有任何饰品的手掌:“能告诉我你心里的秘密吗?”

听到这里,中校脸上顿时浮现出无比痛苦的表情。

。。。。。。

霍根是一个纯粹的军人。

如果按照菲特烈大帝时代的眼光,他完全可以成为一名英勇的骑士。事实上,继承了贵族血统的他,也一直用刻板而严苛的标准要求自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虽然这个时代没有国王,却并不妨碍我用生命的全部来捍卫这个国家。”

第一次听到“寄生士”这个词的时候,是在两年前,北约举行联合军事演习的时候。

差不多有五千多名德**人和霍根一起,同时接受了细胞移植。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他和另外两名军官。

这种不知名的病毒彻底改变了他的身体。脆弱的皮肤坚硬如钢,瞬间膨胀的肌肉产生强大的力量,度更加敏捷,头脑反应更加迅。用当时测试官的话来说:“普通的一星寄生士,综合实力是正常人类的二十倍以上。”

霍根清楚地记得,在实验场上与一辆“豹III”c型坦克对抗,自己的拳头,轻而易举砸破了厚达数十厘米的全钢装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得到了一枚刻有黑色骷髅的银戒。

“骷髅骑士团”是一个神秘的组织。所有成员均以军衔为衡量彼此实力的标准。以霍根二星寄生士的力量,在其中仅仅只得到少尉的阶级。这让他在感慨之余,更多了几分震撼和惊讶————照此推算下去,将军的实力,该有多么可怕?

凭心而论,霍根并不喜欢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组织。但是他没办法抛弃那枚戴在手上的戒指。按照骑士团高层的说法:只要有骷髅骑士守护的国家,就不会遭到“天火之怒”的惩罚。

霍根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直到从阿根廷传来大规模病毒扩散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第三十六节 死节

那简直就是世界末日般的可怕场景。

无数黑色的变异人从死亡的尸堆里重新站起,肮脏的腐肉和黄绿色的脓液积满了城市凹地,干涸的血水散着浓烈的淤腥,森森白骨和死者脸上凝固的绝望,在阴郁的天空下成为画面的定格。

印度尼西亚、南非、中国、印度。。。。。。所有这些国家,都被骑士团列入了“天火之罚”的批攻击名单。

霍根没有统计过究竟有多少死难者,他只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尽量探寻着“骷髅骑士团”的秘密。

这是一个隶属于“北约”军事集团的秘密组织。德、英、法、加拿大和意大利等国均有人员涉及其中。然而最终的主导权限,却是牢牢捏在美国人的手里。

也许是出于怜悯,或者是良心现,霍根本想对林翔在谈判方面给予隐晦的提示。他很清楚,身为利益圈中的德国政府,根本不可能把默克公司的技术与中国方面进行交换。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种可怕的病毒,居然会出现在自己国家的都。。。。。。

“我们被出卖了————”

瞪着通红的双眼,霍根的脸扭曲成一片狰狞:“骷髅骑士团,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敌人。所谓的休斯敦大灾难,根本就是骗人的鬼话。我实在太天真了,那帮家伙连自己的国民都要用来充当实验品,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他摇晃着从地上站起,满目悲凉地望着被全钢装甲板封闭的大厦入口,伸手指了指大厅左侧的步行阶梯:“从这里上去,有两架在紧急状态下使用的直升机。相信议会那些家伙不会再用各种借口妨碍你们的谈判。毕竟,我们现在有了共同的敌人。”

林翔沉默片刻,从墙边架起受伤的方雨洁,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走吗?”

“霍夫曼家族所有的人都是骑士。只有鲜血,才能洗刷掉骑士身上的耻辱————”

说罢,中校整了整黑色的军服,细心地掸下帽沿上的灰尘,迈着稳定而坚决的步伐,从大厅里的避难人群里穿过。走到侧门前的电子控制器旁边,在绿色的键盘上飞快地按下一串数字,沉闷的机械响动声中,厚厚的防护板上露出一道仅容个人通过的小口。

游荡在附近的尸群顿时围了上来,霍根强壮的身体对于它们显然充满了诱惑,几小时前还是人类的变异生物,早已忘记了自己的真正身份。它们拖着沉重的脚步,身体尽量向前倾斜着,双手指尖伸展到令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它们离猎物更近一些,也可以更快地撕咬到嫩滑美味儿的鲜肉。

代表团的成员已经冲上了楼梯,林翔照例走在队伍最后。就在即将踏上台阶的一刹那,他忽然转过头,对着门口方向拼尽力气狂吼了一声:“霍根————”

中校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身。只是伸出右手高高举过头顶,轻轻地左右挥摆着。

这是一个孤独男人最后的致意。

跨过门壁下的钢槽,缓缓升起的装甲防护板封死了最后的生路。正前方,数以千计的活尸潮水一样争先恐后推攮过来。它们已经饿得太久,哪怕到嘴的食物只有一口,也必须全力以赴。

“带着你们肮脏的灵魂,下地狱去吧————”

霍根笔挺地站在那里,因为愤怒咧开的唇缝间,露出雪白的牙齿。他死死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尸群,直到那一根根沾满脏血和脓液的手指快要触碰到身上,鼻孔闻嗅到的空气也充满无比恶心腐臭的时候,这才紧捏拳头,照准距离最近的活尸脑袋狠狠砸去。

“嘭————”

巨大的冲击力把活尸撞得倒飞出十几米远,无法与身体保持连接的头颅,仿佛烂熟的西瓜飞溅在空中。从伤口喷出的血水浸透了中校的拳头,温热、湿滑、令人很不舒服。

个体的死亡,丝毫没能阻拦住狂潮般的尸群。不惧生死的它们一拥而上,把本就不多的地面空隙顷刻填满。

楼顶,两架满载的“黑鹰”直升机正在缓缓驶离白色的“h”形状平台。林翔从半开的舱门里探出头,悲哀地望着脚下那个即将被无数变异生物吞没的人形黑点。

寄生士再强,终究无法抵挡成千上万的活尸。好像一只勇猛的猫鼬,不可能抵挡成群结队的老鼠一样。。。。。。

就在飞机加的一刹那,林翔清楚地听到从数百米远的地面,传来霍根中校声嘶力竭的最后咆哮。

“大德意志万岁!祖国。。。。。。万岁————”

。。。。。。

不仅仅是柏林,巴黎、伦敦、东京、莫斯科、渥太华。。。。。。几乎所有国家的都和重要城市,都在同一时间遭到了病毒攻击。成千上万复活的尸体占据了城市的每一条街道,它们追逐撕咬着所有可以被当作猎物的生命,在凄厉和恐惧的惨叫声中,大肆饱尝吞噬着曾经是自己同类的身体。

美国,纽约曼哈顿区中城东部河畔。

六十四岁的埃拉。玛可琳,穿着一袭麻制的黑衣,顺着通道穿过巨大的环形会议场,在无数双目光的注视下,缓缓走上柚黄的讲台,伸出干枯皱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凹刻在桌面上被橄榄枝衬托着的地球图案。

自从两年前担任联合国任女性秘书长以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这个熟悉的标志感到陌生和厌恶。

埃拉是一名修女。对于上帝的虔诚和信仰,使她坚信诚实是人类最珍贵的美德。然而就在几小时前,她却第一次现————这个本该是美好的世界,却到处充满了肮脏和污/秽。

在人为的传播下,亚洲和南美地区肆虐的病毒,已经扩散到了全世界。

所有“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成员国代表,神情复杂地列座在会场中央。身后,数百名各国代表冷冷地看着他们。一双双颜色各异的眼睛里,充满了火一样的愤怒和难以遏制的悲痛。

所有国家都遭到了可怕的病毒袭击。据不完全统计,过半数的地球人口都被感染。无孔不入的病毒正疯狂吞噬着所有能够捕捉到的寄生体。牛羊、猪马、猫狗,甚至就连老鼠也出现了变异的迹象。仅仅只需要几个小时,死亡的生命体就会再次复活,成为猎杀大军中的可怕成员。

“北约”,是一切灾难的根源。

这样的判断,似乎过于片面。毕竟,“北约”成员国并没有在这场灾难中独善其身。它们同样遭到了攻击。尤其是人口分布最为密集的英国,整个伦敦市在二十四小时内已经变成了死城。措手不及的英国王室,在突如其来的生化攻击面前也未能幸免。除了九十余岁高龄的老女王伊丽莎白和六岁的王孙查理,包括查尔斯国王在内的所有王室成员,全都变成了浑身腐烂的怪物。

在埃拉修女的示意下,旁边的工作人员按下了墙壁上的卫星监控画面。

东京新宿歌舞伎町,无数身材火辣,穿着暴露的青年女子漫步在街头。她们的脚步踉跄,细长的高跟鞋和近乎全/裸/的大腿足以吸引任何男人的视线。涂抹着厚厚化妆品的脸上,渗出鲜红的血水,胸前的乳/房留有醒目的抓痕,性感红润的嘴唇间,还含着一块块尚未完全吞下的腐肉。

巴黎艾菲尔铁塔,几名幸存者正顺着楼梯拼命爬向塔顶。身后,密集涌来的尸群挤压着狭窄的通道摇摇欲坠。几分钟后,再也无路可逃的人们,已经站在塔尖最高的横梁上。望着两头越来越近的狰狞面孔,他们绝望地闭上双眼,在尖厉的惨叫声中纵身跳下。

梵蒂冈大教堂,铜皮包裹的厚重雕刻大门歪倒在地,银制的圣像被推翻,就在耶酥受难十字架的正前方,身穿法衣的教皇被几名伤痕累累的主教簇拥着,拼尽力气念出最后的祷词。粘稠的血水喷溅在圣母像的眼眶里,仿佛正在往下流淌的红泪。。。。。。

只有一个国家没有遭到攻击————美利坚合众国。

望着坐在常任理事国位子上神色慌张的美国代表,嘴唇颤抖的埃拉修女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大家表决吧!”

“赞成!”

“赞成!”

“赞成!”

所有成员国全票赞成,在联合国历史上是极其罕见的一幕。这预示着,在这场空前的灾难面前,人类的力量被全部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抗病毒的威胁。

当然,美国除外。

(末世很快就要降临,废土的世界,即将拉开帷幕。)

第三十七节 寄主

金字塔庄园的天空,蓝得令人沉醉。

伦纳德圆瞪着通红的双眼,昂贵的毛料西服松散地敞开,露出因为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的胸腹。他的双唇紧密闭合在一起,形成一条坚硬的线,隐约能够听见从口腔里出刺耳的牙齿摩擦声。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美国已经变成了世界公敌,我们的民众支持率已经跌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在野党和媒体要求我们公布真相,联合国最新的决议要求我们在二十四小时内作出相关答复。时间一到,地球上所有国家都会向我们宣战。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艾伯特专心修建着一株玫瑰花。窗外的阳光洒落在金色的头上,被风吹起一片闪烁的柔芒。

“亲爱的伦纳德,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挪亚,唯一的义人。”他头也不回地注视着手中的玫瑰,湛蓝色的眼睛里,映出一片如血般娇艳的鲜红。

“不,你不能这么做。”伦纳德失去了心底最后一丝镇定,他绝望地哀求着:“那可是足足七十亿人,七十亿啊!”

“人类是寄生在地球表面的毒瘤,但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除了惩罚,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放下手中的剪刀,艾伯特走到窗前,沐浴在阳光下的他,活像是圣洁的天使。

意志崩溃的伦纳德再也没有力气支撑下去,他弯曲着膝盖跪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体不自觉地颤抖着,死灰样苍白的嘴唇里,机械地呻吟着单调的音节。

“疯子,你是个可怕的疯子。。。。。。”

。。。。。。

代表团从德国回来,已经整整过了两天。

默克公司派出了一个庞大的专家团队,与中国政府就生物技术进行全方位合作。对此,德国方面没有提出任何利益要求。

辉瑞、强生、先灵葆雅等著名美国生物医药企业,也派出专人与中国方面进行接洽。为了表示合作的诚意,他们甚至赠送了一批美国政府明令禁止出口的碳基生物菌株。

全世界都在为了对抗R12病毒而努力。在死亡和灭族的威胁面前,人类似乎完全抛弃了语言和地域、观念的限制,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当然,仅仅只是似乎。

联合国大会全票通过对美国宣战决议后十二小时,中国政府公开表声明:要求各国相关机构和医药公司公开所有生物技术,以便能够尽快研制出对抗病毒的疫苗。遗憾的是,应和者寥寥无几。印度、日本、澳大利亚等国更是直接否决了这一建议。

疫苗,是战胜病毒的关键。

最先研制出疫苗的国家,相当于掌握了地球生存的未来命运。这其中牵涉到庞大的利益关系。制药公司巨头、各国政府、各种盘据在金钱和权力顶端的豪门富翁,都在拼命睁大眼睛,死死盯住这块油水丰厚的大肥肉。套用《时代》周刊的一句话————“疫苗。是控制人类命运的无形之手。谁能先得到它,谁就是地球未来的主人。”

。。。。。。

仰靠在皮制的躺椅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瓷砖,林翔只觉得有种不太真实的虚幻。

他的脑子里很乱,临死前的霍克中校仿佛一直在眼前打转,那张带有雅利安人血统的脸,时而又会变换成为谢治平将军的面孔,其间还会搀杂着被自己砍掉脑袋的队长。无数人的影子混合在一起,被朦胧的迷雾笼罩着。事实与虚构如此慎密的交织在一起,尽管大脑清楚地判断出这仅仅只是虚幻,却很难弄清楚什么才是严格意义上的真实。

手肘偶尔传来的刺痛,确保他最终没能迷失在死者与活人之间的幻境。

冰冷的针头扎在青紫色的血管里,肌肉的每一次蠕动,都会挤压血液从针口导管缓缓流出。透明的无菌血袋很快变成了扁平形状,在恒温控制仪的盘托上来回摇晃着。

这是林翔两天来的第二次采血。连同上次抽取的部分,总量已经过了五百毫升。

身穿白褂的方雨洁坐在对面,毫无感情可言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电脑屏幕,清丽的面孔如同冰山一般冷傲。只有当视线透过黑框眼镜,偶尔与林翔接触的时候,才会绽放出一丝略带暖和的笑意。

“感觉怎么样?”她走到衡温仪前,用纤长的手指拈起药棉,灵巧地按在伤口位置,用力拔出针头。

林翔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已经放凉的开水轻抿着,没有说话。低头间,可以看到女上校大褂开叉露出的白腻小腿。

“你的血液成份非常奇特。”把装满的血袋送进采集箱,方雨洁拉过一把皮制转椅,交叉着双腿,在他对面以极具诱惑力的姿势坐下:“红血球的氧气运输量整整过普通人十二倍,细胞分裂的度也远高于正常比例。尤其是白血球,对外来细菌的吞噬强度只能以可怕来形容。我想,这也正是为什么你能够抵抗R12,没有被它们同化的真正原因。”

林翔把头靠向一边:“就这些?还有吗?”

“刚才我说过,你体内的细胞分裂度极快,那只是指战斗状态下的特殊情况。一旦身体运动恢复静止,它们的新陈代谢也会随之变得缓慢。如果要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你,可以活很久。”

方雨洁说的很慢,粉红色的嘴唇能够令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林翔默默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考虑什么。浓密的眉毛与高挺的鼻梁配合在一起,衬托出坚硬刚劲的面部轮廓线条。

“具体的时限是多久?”他很快想到这个关键性的问题。

“我不知道。”方雨洁无奈地摊开双手:“细胞分裂与基因组合是一个复杂的数学计算过程。我已经把所有数据提交给国家科学院相关部门。上面对此非常重视,专门抽调了五个大型计算机组全力进行演算。至少三个月后,才能得到最后的结论。”

“为什么我的血能够救命?我的意思是,可以对抗R12病毒?”沉思片刻,林翔把目光再次投向对面。

这个问题显然在方雨洁的意料之中。她十指交叉轻摆在大腿上,漂亮的脸庞充满极其复杂的表情。

“你应该明白,人类的dna具有无限不重复的特殊性质。病毒也一样。从理论上来说,寄生于人类体内的病毒,和寄主本身会产生排斥与契合两种状态。如果双方的特质产生排斥,会造成*人体所有生理器官产生崩溃和变异,具体表现就像你曾经见过的活尸和黑色变异人。反之,特质契合的寄生体会转变为全新的个体。与R12融合进化的寄生士,就是其中最显著的例子。”

“你的意思是,我属于第二种情况?”林翔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属于第三种————”

方雨洁飞快地拉过桌上的电脑,指着屏幕上色彩斑斓的基因链条图谱解释道:“你的契合度远远比普通的寄生士更高。参照计算得到数据,契合度过百分之五十,就能成功进化为寄生士。反之,只能成为被感染体。在我们抽取的所有寄生士血样当中,只有你的契合度达到百分之八十四。尤其是新陈代谢缓慢的特征,仅仅只出现在你的身上。从这个角度来看,你的血液其实已经转化成为一种全新的病毒。一旦进入接受者的体内,很快就会扩散变成新的寄生体。换句话说,我和齐越上校已经被你感染。。。。。。我们,就是你寄生的宿主。”

我,是病毒?

林翔有些愕然。

“这个结论的确令人惊叹,却还达不到可怕的程度。”

扶了扶鼻梁上略微下滑的眼镜,方雨洁冰冷的脸上显出一丝柔和:“你的血液特征无法复制。也就是说,所有被感染者都无法形成新的病毒源头。契合的链条在我和齐越这里就已经终止,如果你想得到更多的宿主,必须提供更多的血。”

林翔没有如同预料中的沉默或者作。他非常古怪地笑了起来。

“我的血。。。。。。原来如此!”

就在他正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实验室门壁上的电子对讲器突然出急促的鸣音。方雨洁眉头一蹙,整了整略微零乱的衣服,快步走了过去,用力按下通话屏幕的钮键。

“什么事?”此刻的她,又重新恢复为难以接近的冷漠冰山。

屏幕上的值班军官举手敬了个礼:“博士,陈部长的秘书要求现在就见您。”

(感冒了,头疼得要命。一整天都在打喷嚏流鼻涕,全身酸痛无力。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家,刚进门坐下,老婆就黏了上来:“老公,我要。。。”差一点儿没我吓死,我已经是软塌塌的棉花,半点力气都没有,现在交公粮,简直要老命。还好老婆还有下半句没说完:“我要。。。买新衣服。。。”)

第三十八节 人血

“不见。”方雨洁冰冷的口气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可是。。。。。。他拥有a级权限。”值班军官有些犯难:“按照条例,他有权进入实验室。”

“那就那进入密码设置为s级权限。”

“这需要上级部门的特批。我无权启动设置。”

“见鬼————”

就在方雨洁暴怒得几乎连牙齿都快咬碎的时候,电子锁上的红色荧光条突然变成了淡绿,随着沉重的机械液压轰鸣,连穿甲弹头也无法破开的全钢门闸,忽然分从左右两边露出宽约数米的通道。一个体态中等偏瘦,身穿藏青色毛料中山装,脸上带着傲慢冷笑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方博士,你的脾气还是那么大。”男子在办公桌前拉过椅子坐下,看上去根本没有对实验室主人的畏惧。

“黄涛,滚出去————”方雨洁的声音没有任何情感,冰冷得吓人,语句也简单的过分,却充满了令任何雄性生物都会产生遐想的磁性。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怒色,随即放肆地笑道:“我可是陈部长的全权代表,你的命令,对我无效。”

雪白修直的手指扶了扶扁平的黑色眼镜,方雨洁强压下想要抱起桌上电脑,把对方那颗丑陋的脑袋砸个稀烂的念头,面若冷霜地说道:“我的时间不多。三分钟,说明你的来意。”

黄涛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语调也开始变得暧昧起来:“别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可是约过你很多次,却连实验室的大门也进不来。不过这次不同,陈部长再三叮嘱过,一定要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呵呵!怎么样,今天一起共进晚餐如何?”

“还有一分五十秒。”方雨洁面无表情地看着墙上的电子钟:“这里是军事管辖区域,实验室里生的一切,都会由电脑自动监管记录。如果因为私人事务,我可以现在就把你驱逐出去。”

说着,她拉开抽屉,取出一支小巧的“零九”式手枪。纤细的指尖紧扣在黑色扳机上,柔嫩和坚硬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黄涛一楞。

这绝对不是恐吓。

这个女人的冷血程度远远过美貌。对她垂涎已久的高官显贵并不在少数,却没有几个真正敢于下手。圈子里对她的传言,大多都是某某贵官子弟强闯实验室,被激光防卫器切断了双腿,或者某某富豪费尽心机抱着大把玫瑰想要表白心迹,却被子弹打穿膝盖的暴力事件。

“给我一百毫升他的血。”**和理智两种思维在大脑里激辨了许久,黄淘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林翔低垂的眼睛猛然睁开,释放出凌厉无比的目光。

“为什么?”方雨洁的面色变得很难看。她已经隐约猜测到对方的真实意图。

“他的血是最好的抗病毒疫苗,尤其是带有增加寿命的特殊效果。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充分吗?”黄涛不无讥讽地嘲笑道:“对于普通人而言,科学院的最新研究成果的确属于机密。但是在真正有权力的人看来,仅仅只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使用工具。”

方雨洁眼睛里放射出熊熊怒火,她在心里拼命诅咒着所有透露相关信息的人。这帮**的混蛋把科学院当成什么?用被感染者的血当作增加寿限的药物,亏他们想得出来。

突然,林翔口中爆出令人惊怖的咆哮,仿佛噬人的狂狮猛跃而起,分张开的右手五指紧紧扣住黄涛脆弱的脖子,充满力量感的手背上,凸起道道青筋。

黄涛的双眼几乎快要鼓出眶外,血管被阻的面皮,显出密密麻麻的淤点和大片青紫。他的双手死死扳住林翔的指头,却无法把卡在喉间的禁锢松开半分。为了不被窒息,他只能尽量张大嘴,伸长舌头增加呼吸的容量。却恐惧地现,这样做非但没有减缓身体的痛苦,更加快了所剩不多的氧气消耗。

一分二十秒后,林翔猛然松开手,任由半死不活的黄涛摔落在椅子上,阴森冰冷地问道:“想长寿,一毫升血就足够了。整整一百毫升,要那么多做什么?”

实验室属于全封闭监控管理。没有方雨洁的认可,权限不够的人根本无法进来。

头散乱的黄涛瘫软在皮椅上,双手拼命护住被卡的咽喉,嘴里大口呼吸着缺失的氧气,眼睛惊恐万状地望着面前的军官。

他忽然现:自己身上显赫的部长秘书光环其实一文不值。只要对方愿意,随时会像蚂蚁一样把自己活活捏死。

刚才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确信这一点。

能够做到部长秘书的人,都是头脑灵活的聪明人。

“陈部长家里的人很多。他的夫人、孩子、亲属,都希望得到一份。”认清局面的黄涛决定不再有所隐瞒:“我来的时候,部长夫人亲自交代过,无论如何也要给她养的爱犬弄上一份你的血。那是一条棕色的可卡,很可爱。。。。。。”

林翔默默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皮肤骤然变得血红,随后又惨白如纸,全身的肌肉紧缩着,捏做一团的拳头,可以清楚地听见骨节弯折的脆爆声响。

“滚出去————”

最后的话,和最初的开场白,惊人的一致。

方雨洁伸出充满纤丽美感的手,轻轻抚摸着他具有力量感的手臂,微张的嘴唇很想说些宽慰的话,最终却还是没能出任何音节。

黄涛的出现,并非偶然。

陈部长也肯定不是唯一有此念头的高官。

张部长、刘司长、赵省长、王副总理。。。。。。数以万计的官员,都会用比苍蝇还要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翔的血。

能够抵抗R12病毒的感染,还能有效延长服用者的寿命。这简直比传说中的唐僧肉还管用。

方雨洁似乎已经看到,无数官员构成的血盆大口,正在把林翔脆弱的身体活活撕裂、扯碎、连骨头都不剩,全部吞嚼进恐怖的巨腹之中。

对于上位者而言,活得越久,意味着掌握权力的时间更长。他们根本不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即便是死,贪得无厌的他们,也要把林翔全身血吸干,肉吃尽,骨头啃光。

这个道理她懂,林翔也懂。。。。。。

“叮铃————”

就在这时,电子呼叫器再次传来令人厌恶的鸣音。情绪已经处于爆边缘的方雨洁狂暴地摁下通话键,正要释放出心里憋闷许久的怒火,却意外地现————清晰度极高的彩色屏幕上,竟然显现出齐越焦急而熟悉的脸。

“带上所有资料的拷贝和贵重物品,立刻离开这里。直升机就在外面。快点————”

。。。。。。

与多山的南方不同,北方一望无际的平原,更能让人产生出心旷神怡的清静。

a13号基地,是军事地图上用醒目红线圈起来的一块区域。按照具体坐标转换到现实,只是一座海拔不过百米左右的小型丘陵,以及周围几块不太茂密的树林和野地。

一条幽深宽阔的水泥通道,成为上下两个世界的联结。单从外表来看,很难有人相信,一幢十余米高的三层小楼,一块面积不过五百平米的院子,居然会是深达地下上万米的基地入口。

总参谋长6舆林坐在中央控制室的指挥席上,神色冷峻地望着环形屏幕上显示的各种信息。

两小时前,外交部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电子邮件。内容声称:三百分钟后,地球将会毁于全面爆的核战争。

三百分钟,五个小时。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像是一个天大的玩笑。政府部门每天都会收到上百封各种自称能够预测未来的神秘邮件,其中没有一个是真的。

但是这次的警告,和以往截然不同。

收到邮件十五分钟后,“嫦娥九号”宇宙空间站探测到五枚从美国内华达州射的洲际导弹热频数据。根据电脑计算得出结果,这些导弹的落点将分别位于:中国重庆、俄罗斯雅库茨克、日本横滨、埃及亚历山大和瑞士的苏黎世。

中、俄两国反应最为迅。利用布置在太空轨道上的天基激光束,成功击落了两枚射向各自领土的导弹。六分钟后,日本联合防卫队射远程导弹,拦截下第三枚弹头。剩余两枚弹头,分别于二十六分钟和三十一分钟后,在目标地点爆炸。

当6舆林上将看到情况通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美国人疯了。

同时攻击五个国家,其中还包括一向奉行中立政策的瑞士。这意味着,刚刚在联合国通过的全球宣战决议,已经生效。

“启动紧急机制,命令外洋舰队立刻出动————”

“立刻召开最高参谋会议————”

“联络俄罗斯外交部,就双方情报问题进行交换————”

就在无数道命令落实与布的过程中,太空监控系统再次回令人震惊的消息。

美国阿拉斯加州现新的洲际导弹群热频。这次的数量,整整多达五十四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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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节 直觉

耶路撒冷、明斯克、曼彻斯特、里昂、布鲁塞尔、西安。。。。。。

透明的电子地图上,以阿拉斯加为中点,分散出五十四条令人心悸的红色线条,与分布在世界各地的弹头落点连接在一起,形成一张血腥恐怖的死亡之网。

“不惜任何代价,一定把它们全部击落————”

上将愤怒的咆哮,最终没能变成现实。尽管各国政府紧急组成战时统一指挥,拼凑起来的各种防空武器仍然只击落了四十九枚导弹。剩余的五枚弹头,分别在各自的目标点上轰然爆开。

此刻,距离邮件上警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五十四分。

这不是恶作剧,而是令人震惊胆颤的可怕现实。

卫星监控照片已经回,五朵巨大的灰色蘑菇云,像死亡之伞一样高高矗立在平滑的地球边缘线上。埃及亚历山大港和瑞士的苏黎世上空,漂浮着厚厚一层浓痰状的恶心黑灰。本该属于这个两地方的蓝色和绿色被彻底覆盖,扁平的浮尘阻隔了想要穿透天空到达的地面的一切光线。从太空望去,是两团冰冷无比的凝固云块,但是在远程红外监控器的镜头里,却是如同地狱般的炽热与火红。

6舆林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浑浊的眼睛里充满深深的无奈和不甘。

从上个世纪的越南战争到后来的一系列维和作战,他指挥过的各种大小战斗,总数不下百余。哪怕再棘手,再困难的时候,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到束手无策。

核战,是每一个军人都不愿意面对的可怕事实。

这不同于普通的战争。任何一枚当量巨大的核弹头,对于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都是致命的威胁。无论击落或者顺利爆炸,强大的能量都会地球造成破坏。个中区别仅仅只是强度上的差异。

根据军情总部历年收集的情报显示,目前已经探明美国人共有七百九十一个导弹射点,它们分布在地球的每一个角落。美国本土、海外基地、协议保安盟国、甚至就南极大6也拥有完备的相关设施。一轮打击,根本不可能把所有威胁全部解除。

这只是摆在纸面上的东西。其它隐藏得更深的基地呢?谁能保证,这就是美国人全部的核攻击力量?

中国也是有核国家,以核攻击对抗核威胁,虽然意义不同,可最终的结果仍然没有什么区别。无数核弹头在各自领土上爆炸,无论攻击方还是防御者,都只能得到一个毁灭的地球。

从联大通过全球宣战决议的时候算起,已经整整过去了七十二小时。各国政府虽然均表示出对释放病毒罪魁祸的愤慨,私下里却在以各种不同类型的方式,与美国政府进行暗中的联络和交易。谁都希望在这场可怕的混乱中得到最丰厚的收益,只要开出的价码得到满足,民众的死活又算得了什么呢?

6舆林很愤怒,却无法制止。这已经远远出了他的权力范围。

军人,永远都是为政治服务的机器。

揉捏着酸涨的眼角,身心俱疲的上将无力地摇着头。

电子屏幕上飞快地显示着各国最新通报的战争进程。

完成集结的英国皇家舰队四小时前已经出,借助葡萄牙政府在亚尔群岛上提供的军事基地,将于十五分钟后对美国本土展开轮空袭。

三个快反应师,总兵力高达五万的法国雇佣军装船完毕,在舰队的护航下,将横穿大西洋从迈阿密方向展开登6攻击。

日本的反应尤其强烈。群情激涌的平民赶在联合卫队到达之前,就冲进佐世保军港,向停泊在港口的美军“邦克山”号导弹驱逐舰和“自由”号濒海战斗舰投掷石块和燃烧瓶。随后抵达的联合卫队解除了正在港口休假的所有美军武装,于同日派出以“源义经”号直升机空母为的庞大舰队,向夏威夷群岛动全面进攻。

中国海军联合舰队于六小时前出动,将在小笠原群岛与印度海军回合后,共同袭击美国西海岸各军事处点,为登6部队扫除所有障碍。

美国,已经变成了世界公敌。

据新华社记者最新报道:在澳大利亚达尔文市,两千多名美籍侨民被当地居民赶下大海,成为鲨鱼争相撕咬的食物。

意大利佛罗伦萨,愤怒的市民们拘禁了所有持有美国护照的人员。他们沿着美第奇大街竖起了数千个巨大的木制十字架。每个架子的顶端,都挂着一个被活活钉死的美国人。

日本广岛,平民们把六百多名美国商人的衣服脱光,扔进海洋公园鳄鱼池。

阿富汗昆都士,“塔利班”武装把历年捕获到的一千三百多名美国俘虏全部斩,用一个个痛苦不堪的死者头颅当作活祭,整齐地排列在一本羊皮纸版《古兰经》四周。

整个世界已经混乱。根本无法统计究竟有多少人死于这场可怕的灾难。

凭着军人的敏锐直觉,6舆林在第二波核弹攻击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向最高中央政府提出,在全国范围内布紧急避难申请。半小时后,在没有得到明确批复的情况下,将军又以个人名义,向军内和全国相关机构出了同样的命令。

此举顿时引了轩然大波。

“这是越权————”

“国家需要安定,安定,安定————”

“你简直是目无法纪。越是在危难的时候,越要稳定人心。你有什么权力这样做?”

上位者的震怒,激烈的下层反应,几乎所有人都在质疑将军作出的决定。早已垂涎总参谋长一职的窥觑者,更是不遗余地的拼命落井下石。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上天赐予自己千载难逢的上位时机。

“命令各地、各军区所有避难所全部开启,各种应急物资和人员的疏散,必须在两小时内结束。标题注明————十万火急!”

6舆林刚毅的脸上显出无比坚决的神情,鹰目中放射出不容辨驳的冰冷。

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任何上位者都不可能容许越权行为,最高利益集团很可能已经在商议对自己擅自行动的处置。用不了多久,执行拘捕的内卫人员,可能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必须利用这点最后的时间,尽可能救下更多的人。

将军并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他只是凭借直觉行事。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前两个波次的核弹攻击,应该是带有警告意味的先兆。

它们的前后相隔时间很短,数量也不是太多。特别是第二波次攻击之后,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美国方面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

第三波攻击,会在什么时候出现?核弹头数量又会是多少?

6舆林无法猜测,也没有任何可供利用的情报能够用于推测。

他只能把视线的焦点集中在电子屏幕旁边的时间显示器上。

现在是下午十四点四十六分。

距离神秘邮件上提示的最后时刻,还有三小时十四分钟。

(今天的数量少一点,病的实在受不了了,一直在打喷嚏,胸口火辣辣的疼,鼻子一直在抽风,感觉好像被大象踩过一样。。。好难受。另外感谢“风中劲舞”童鞋的指正,瓦杜兹已经修改为苏黎世,谢谢。)

第四十节 绝望

林翔等人走进基地的时候,电子屏幕上的时间已经设置为倒计。距离红色的“零”刻度,还有五十六分钟二十七秒。

阔及数千平米的休息室内,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通往基地内部的正方形入口前,架起两道涂有黄黑条纹的全钢护栏。上百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守在通道两边,四名左臂上佩有“宪兵”字样的军官,各自操控着一台从天花板上垂直落下的升降式电脑,对所有想要进入基地内部的人,进行严密的身份核查。

这里是和入口甬道连接的第一层基地平台。也是所有进入者接受二次审核及全身扫描检查的关口。

“怎么检查的度那么慢?”

“我是市人大常委,你们有什么资格检查我的证件?叫你们领导来见我————”

“热死了,怎么这里没有空调啊?下面的房间能洗澡吗?”

几乎所有人都在表示出不满的情绪。在他们看来,这是自己的权利。

总参谋长布的预警,在全国范围内造成了巨大的混乱。虽然半信半疑,收到消息的人们还是赶往了距离最近的避难所。其中尤以消息灵通的官员最多。

凭借军官身份和臂章上六十四机动部队的特殊符号,林翔一行人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当他们从人群中间穿过,直接登上通往基地核心升降机的时候,嫉妒、好奇、疑惑、垂涎等各种不同类型的目光,从无数方向投射过来,久久的汇聚在他们身上。

望着电梯壁上不断闪动的红色数字,林翔沉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沿途,他一直在询问齐越究竟生了什么事?

除了6舆林,没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墙壁上正在倒数的电子钟,使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他一直在想应嘉。

她,会不会有危险?

走进中央控制室的一刹那,谜底已然揭晓。

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线布满了淡蓝色的地球平面图。乍看上去,仿佛一堆散乱的红色线团掉落在地面上,无数的线条相互交叠斜叉在一起,除了偶尔有几处背景图案透过其中的缝隙显露出来,其余的,都被血一样鲜红的零乱线框吞没。

6舆林的手肘架在不绣钢桌面上,交叉的十指撑住略微前倾的下盍。手臂背面完美地遮住了正在颤抖的嘴唇,却无法掩饰从来回晃动的眼睛里,散出来的恐惧和震惊。

不仅仅是他,整个指挥中心所有的人,都在呆呆地望着混乱的屏幕。除了偶尔传来几声电子鸣音,以及沉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喘息,多达上百人的房间,安静得仿佛形状异样的坟墓。

屏幕右下角,有一排清晰的红色数字。

一万八千九百七十四。

这是监控卫星刚刚侦测到,已经确定射的导弹数字。

其中有三十四枚弹头,分别属于法、俄、英、日三国。它们的攻击落点,均为美国本土。

剩余的一万八千九百四十枚,则来源于美国各州。从地图上看,整个美国已经被红色光线撤离笼罩,线头另外一端连接的落点坐标,囊括了地球上所有的城市。

死死盯着屏幕,上将那双被映红的眸子里,放射出狼一样的狰狞。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美国人对联大决议没有任何表示的真正原因。对方早就准备好最后的杀着,其目的,竟然是毁灭整个人类。

6舆林的直觉,变成了最可怕的事实。

苍老的脸上露出惨然的苦笑,一直保持高度紧绷的身体,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

倒数的时间,还剩下三十七分钟十二秒。

一切都明白了。

一切也都太迟了。

“命令全部卫兵进入基地,关闭所有防护层和地面通道。我们。。。。。。必须活下去。”这是将军最后的职责。

林祥同样也被可怕的事实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应嘉。

感情告诉自己,应该去救她。

理智却说,已经来不及了。

高高悬起的心,骤然坠向无底深渊。他下意识地紧紧按住放在贴身衣袋里的装有照片的信封,意识里那个身穿洁白护士裙的曼妙身影,正在逐渐变淡,越来越远。。。。。。

“你怎么了?”

齐越抓住林翔的手臂,现他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翕张着嘴唇,林翔却说不出一个字,只能默默地摇着头。

“将军,有人强行闯入禁区————”

突然,坐在监控席上的操作军官连声惊叫。顺着声音的指引,人们愕然地看到————监控屏幕上,几辆黑色豪华“奔驰”组成的车队,从半开的基地大门嚣张地猛冲进来,一直开到正在缓缓关闭的全钢闸门前,用坚硬的车体,死死卡住落下的门壁中央。几个从车上跳下的人围聚在半开的闸门底部,似乎是在商议着怎样才能进入其中。

“混帐,这帮家伙是谁?”6舆林怒吼着,捏紧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

倒计时还剩下六分钟。卡在防护闸前的轿车显然经过特殊改装,沉重的钢闸根本无法落下半分。

“。。。。。。是陈部长。。。。。。”监控官语气干涩地应道,镜头锁定的屏幕前,出现了一张充满威严感的熟悉的脸。

“立刻改用第二套应急系统进行操作,先关闭内侧的防护层。”

“系统提示无法进行操作,陈部长。。。。。。拥有a级权限,他已经更改了所有闸门的关闭时间。”

6舆林目光一厉:“修改后的关闭时间是多久?”

“半,半小时。”监控军官脸上满是绝望。

将军狠狠咬了咬牙,飞快地打开外部连接系统,以最快的度调出通话屏幕。

“陈光宗,如果你不想死的话,现在就进入基地,并且立刻关闭防护闸————”6舆林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是野兽的咆哮。

“老6,你这是什么话?我的家人已经在路上。我总不可能把她们全都扔在外面吧?”不时有雪花点闪过的屏幕上,露出陈光宗满是不悦的脸。

(打了一天吊针,头晕,挣扎着码完字,老婆居然说我打完针更胖了。。。)

第四十一节 末日(新生)

“五分钟后,美国人的导弹就会在全球范围引爆。如果你再不进来,基地里所有的人都会死————”

“没那么严重吧?”陈光宗一怔,旋即语气严厉地说道:“美国有那么大的胆子吗?他们就不怕联大的决议和所有国家的报复?怎么可能随便动核攻击?你这些话的依据是什么?”

“先进入基地,我会好好向你解释————”6舆林急得快要疯。倒计时还剩下三分钟。

“再等等,我的家人就快到了。”陈光宗显然没有明白究竟生了什么,也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这个混/蛋————”修养极好的将军,终于忍不住暴怒地骂出了声。

习惯高高在上的人,几乎听不进任何反对的意见。他们只会凭着自己对事务的判断和本能行事。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听从任何建议。用通俗的话说,这叫“个性”。官场上的特有称谓,则是“掌控权力核心”。固定和僵化的思维,根本不会在这种时候产生丝毫变通。

通话器里传来的愤怒吼骂,使陈光宗保持威严和深沉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震怒。就在他正准备斥言反驳的时候,却看见从正前方被半闭钢闸遮住的幽暗甬道里,突然闪烁出一团明亮的火焰。

尽管不是职业军人,多少接触过武器的他也明白————那是子弹从枪口喷射出来,尾部带起的释放能量。

“呯————”

高旋转的弹头准确地钻进他的眉心,从脆弱的后脑飞出,巨大的动能仿佛无形的魔爪,狠狠撕裂了整个头盖骨。爆起的骨片和散碎的脑浆,在惯性力量的推动下,朝固定的方向溅射开来。勉强留存在眼眶里的晶状圆球,在身体倒地瞬间还睁得斗大,似乎是要用最后的意识,死死锁定从黑暗中出现的凶手。

地面和基地控制室同时出现了沉寂。突然的变数,让人们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种血腥的事实。无数颗大脑都在拼命思索,敢于当场杀死部长级官员的人,究竟是谁?

黑暗的闸门背后,很快出现了林翔那张冷得像冰一样的脸。

他没有耽误时间,像一头灵动的山猫,从半开的通道里猛跳到陈光宗的尸体旁。捡起死者掉落在地上的控制器,用拇指重重按下最上方闪烁着绿色光芒的钮键。刺耳嘈杂的机械液压声中,从幽深的甬道尽头,很快传来数道沉重的闷响。

“内层防护已关闭。”

“防辐射层顺利关闭。”

“防穿透隔离层关闭。”

“外层第一装甲防护闸失效,立刻启用第二、第三道后备钢闸。整体防护能力为百分之百。”

监控席上传来充满惊喜的叫声,丝毫没能在控制室里引起共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屏幕中央那个略显瘦高的年轻背影上。

红色的倒计时数字,还剩下八秒。

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三团耀眼的球形火焰,在黑色的前端尖锐引导下,分别朝着无力抗拒的大地狞笑着狠狠袭来。

防护闸门已经全部封闭,他不可能再回来。

6舆林拉开椅子,从指挥席上走下,认真地整了整领口的风纪,用充满痛苦的眼睛久久望着屏幕,缓缓举起五指平伸的右手。

身后,所有人都默默地把右手举至额前。

方雨洁紧紧咬住下唇,低声抽泣着。尽管她拼命克制着内心的悲痛,可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远处,在市中心先爆炸的弹头,释放出狂暴而强烈的巨大能量。混乱的气场扰乱了监控镜头捕捉到的信息。屏幕上扭曲的画面很快被无数跳动的雪花所代替,机械沉闷的“沙沙”声,成为充斥在房间里最清晰的声音。

“我们会记住他的名字。勇敢的人,不应该被忘记。”

保持敬礼姿势的齐越喃喃着,脸上的神情,庄重神圣得看不到任何多余的杂质。

。。。。。。

基地入口前,陈光宗的尸体还在微微地抽搐着。

秘书黄涛瘫坐在被血浸透的泥地上,剧烈颤抖的右手指着林翔,难以置信且充满恐惧地嘶声嚎叫:“你,你竟敢杀了陈部长,竟然杀了他————”

林翔抬头仰望着天空。

阴沉的云层已经被染成余晖搬的桔红,继市区爆炸的弹头之后,另外一枚导弹和地面之间的距离,肉眼几乎难以辨别。城市方向的地平线上,反射出大片令人绚目的彩色光华,凝滞的气流仿佛被彻底固定,随时等待着来自爆炸中心的狂乱牵引。

巨大的蘑菇正在冉冉升起。翻滚腾挪的灰黑色云块与火红的烟雾相互吞噬着,用对方的身体拼命增加着自己的力量。耀眼的闪光让人产生了另外一个太阳的错觉,从爆炸中心释放出来的炽热能量,燃烧席卷着所有能够被摧毁的东西。密布整个空间的浓密辐射粒子,在狂暴气流的裹挟中,高高冲上灰暗的天际,带着毁灭一切的可怕决心,撒向整个大地。

静静地站在平整的水泥地面上,林翔淡淡地笑了。

摸出衣袋里的白色信封,拈出那缕细柔的长,用嘴唇咬住,仔细地闻嗅着上面散出来的每一丝气息。

心里最深处那个白色的朦胧身影,已经彻底飘远。

“嘉嘉,如果真有来世,到那时再见吧。。。。。。”

远处,第二枚弹头已经爆炸。

刺眼的白光和灼热的能量,使林翔感受到如火烧燎般的疼痛。

不过,这已经不再重要。

他闭上双眼,默默感受着生命的最后时刻。

脸上,传来针刺般的剧痛。他可以清楚地察觉到皮肤被烧焦,肌肉从骨头上被撕裂的扯动。身体里的血开始沸腾,剧烈的高温会煮熟所有的脏器,熬干每一滴液体,把所有的一切烧至灰烬。

“这,就是死亡吗?”

带着大脑里最后的意识,他重重扑倒在地上,强劲的热风点燃了脆弱的衣服,幽蓝色的火焰裹燎着整个身体,宽阔的胸部裸露出的白色骨头,很快被烤至焦黄、微黑。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脆弱骨架轰然散开,只有保持尚算完整的头颅掉在地上,滚落到旁边正在燃烧的汽车残骸后面,泛出一串串燎起的粉黑色水泡。

黄涛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带着内心永远也无法得到解释的震惊和恐惧,和怀里僵硬的尸体一起,变成了被辐射笼罩的灰尘。

突然,从林翔半焦的头部渗出了一团白色黏液。它以极快的度弥漫包裹着剩余的残躯。细胞几乎是以肉眼能够看到的度急剧分裂,炽热的火焰焚烧着它们所能聚集的每一块阵地,保持湿润的部分却拼命填充着内部的所有缝隙。反复争夺的拉锯战足足持续了几分钟,林翔的残体变成了直径过五十厘米的白色圆球。疯狂的生物显然并不满足已经取得的成果,它们从球体内部迅分泌出来,大口吞噬着表面的死亡硬化部分,仿佛一团异状的棉花糖,在层缕裹缠中加剧着自己的体积。从爆炸点扩散开来的狂暴气流把它高高推到半空,连带着所有可以被撕裂的物体一起,狠狠吹向远方。。。。。。

此起彼伏的爆炸,笼罩了地球每一个角落。

无数黑灰色的蘑菇云团,在蔚蓝色星球表面仿佛巨形石柱一样耸立着。

这应该是旧时代与新时代交替的最明显标志。

“人类纪”,似乎已经终结。

当然,仅仅只是似乎。

谁也无法预测,未来究竟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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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忧郁的记忆》结束

下一篇章《无尽的迷茫》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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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密的云层里隐隐折射出暗淡的白光,预示着大地再次脱离黑夜的笼罩,重新返回属于白昼的世界。

稀软的泥土和黏稠的污水混合在一起,散出令人恶心的腐臭。泥坑里的积水表面,浮泛着状若油漆的墨绿色莹光。一团被黑泥包裹的塑料膜浸泡在水里,多少能够看出一点本来固有的暗红。几块已经变黑的骨头斜插在坑边,偶尔会从肮脏的水底带起一点油腻的泡沫。

一堵残破的砖墙,孤零零地矗立在空旷的野地上。倾斜的钢梁表面布满深褐色的锈渍,坍塌的屋顶掉落在四方形的框架中央。偶尔有手臂粗长的蟑螂从墙壁缝隙里探出头来,细长的触角谨慎地摇晃着,慢慢吮吸凝聚在残破瓷砖表面的绿色水珠。

它好像并不惧怕辐射带来的影响,相比肮脏的积水,从空气中凝成的水份显然更能满足昆虫的胃肠。

黑暗的墙角,一块将近两米多高的团状异物,引起了它的注意。蟑螂小心翼翼地从墙上爬下,六条油亮的黑色节足灵活地绕过障碍,嗦蟋潜到引起注意的物体旁边。

这似乎是一块石头。看上去质地非常坚硬。昆虫却从中嗅到了食物的气息。

黑色触角在空中来回轻点,迅张开又合起的口器,拼命寻找着能够进入其中的路径。就在它反复寻找却没有得到答案的时候,伴随着清晰的炸响,球体表面忽然裂开一条半厘米左右的缝隙。

第四十二节 饥渴

人来到这个世上的唯一方法,是否永远都是赤/条条?

林翔很疑惑。但他并不想寻找真正的答案。那对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根本没有半点用处。

双手抱在膝前,半蹲在地上,默默地望着眼睛所能看到的所有景观。

这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

大脑残存的记忆,把爆炸最后的场景和随后生的一切联系起来,让使他明白————自己还活着这个清晰的事实。

急剧分裂的细胞,以头部为核心形成完整的保护层。最外层的表壳硬化、死亡,保护着内部依然拥有活力的组织完成着修补残破身躯的工作。它们默默地孕育着自己寄生的宿主,二者间同生共死的命运,使任何一方都无法独自生存。

灰色的晨雾正在逐渐散去,微红的朝霞从地平线上露出淡淡的暖意。

林翔依然觉得自己很冷。

苍白色皮肤包裹着赤/裸/的身体表面,强劲修长的腿部和躯干形成标准的黄金比例,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团块,勾勒出粗犷的轮廓线条,高耸眉弓掩映下的黑色眸子,放射出坚毅而深邃的目光。

细胞把修复身体的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能够抵御寒气的侵袭。

环顾四周,林翔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当作衣服的东西。除了肮脏的腐泥和散乱的混凝土碎块,只有躲藏在墙壁角落的那只蟑螂,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

屋角,几根婴臂粗细的钢筋横七竖八地插在混凝土地基上。

林翔站起身,走近残颓的墙壁,抓住其中最为平直的一根,捏紧靠近水泥基础的部分狠狠转拧。坚硬的石块根本无法抵挡强壮肌肉爆出的狂暴力量,只能任由掠夺者野蛮地拔掉自己身上的装饰,只留下一个伤口般深凹的黑暗孔洞。

钢筋很沉,规则的螺旋形花纹有种特殊的手感,最前端的断口非常平整,还留有被金属切割机截断的划痕。

武器,比满足身体的舒适更重要。

太阳已经升起。

朦胧的薄雾还是没有散去,一缕从云层缝隙透下的阳光,在荒凉的原野上照出令人暖和的金黄色。几株表面遍布锐利尖刺的植物,伸展出手指粗细的枝条,垂落到距离地面半米左右的地方,随风摇摆的枝梢顶端,还缀着一点鲜艳夺目的嫩红。

一头身长过米许的巨鼠,从乱石掩盖的地缝中窜出,借助尾巴和后腿的蹬弹高高跃起,张开满是尖利獠牙的嘴,贪婪地把鲜嫩的红色果实叼入口中。就在上下腭刚刚合拢的一刹那,脆弱的树枝四周突然弹射出上百根长达十余厘米的硬刺,由里到外把整头巨鼠活活扎穿。

林翔默默地看完整个猎杀过程。这应该是一种能够吸食动物的植株。从泥土里外凸的树根上,还散落着一具惨白色的人类骷髅。

刺树吸收的很快,几分钟后,悬挂在枝条上的巨鼠只剩下一张黑色的皮。望着软沓下垂的鼠尾,他只觉得自己空瘪的胃囊,似乎已经快要被浓烈的酸液彻底蚀穿。

强迫自己把饥饿的目光从巨鼠尸体上移开,赤足从遍布碎石,钢筋纵横的地面上踏过,顺着青灰色的残留道路痕迹,慢慢离开了可怕的植物。

这个世界充满了辐射,没有确定食物和饮水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他什么也不敢吃。

饥饿,总比死亡好。

。。。。。。

遥远的地平线上,零乱地排列着几幢低矮的房屋。透过稀疏的沙尘,可以看到用石块和各种杂乱材料拼合而成的灰色墙壁。

两条不太清晰的车辙印子,从那里远远的延伸过来。

趴在一块风化的岩石背后,仔细地观察着百米开外的破烂建筑。良久,林翔小心翼翼地从隐身处站起,迈着灵动轻柔的脚步,慢慢接近了被视线锁定的目标。

那是一个站在路口井台上取水的男子。宽厚的肩膀使他从背后看去显得很强壮,皱巴巴的棕色上衣沾满了肮脏的泥灰。

所有房间都是空的,只有他一个人。而且,没有携带枪械之类的武器。

杵着手里的钢筋,林翔赤/裸/的身影出现在路口中央。

男子的耳朵似乎非常灵敏,抬头与对方视线接触的一刹那,他显然吃了一惊,本能地连连倒退了几步,用充满惊惧的眼神,死死注视着面前的来者。

“嗨。。。。。。我。。。。。。”

林翔尴尬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搜肠刮肚想要找出几个最适合自己目前现状的词语。毕竟,光着身子与人交谈的感觉很不舒服。

虽然,大家都是男人。

不知为什么,男子脸上的惊讶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充满贪婪意味的扭曲脸庞。

他纵身扑到井台旁边,从打水用的橡皮桶里抓起一把用布条裹住的砍刀,从喉咙里出类似野兽一样的嘶吼,朝着这边猛冲过来。

借助不甚明亮的太阳,林翔可以清楚地看见锋利刀刃上耀眼的反光。

“等等,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

“嗖————”

刀刃划破空气的震动,打断了他尚未说完的话。敏捷地闪过攻击,男子瞪圆的眼睛里,闪烁着和他一样的饥饿和渴望。

林翔眸子里刚刚出现的希望,瞬间已经变得暗淡。

他不再迟疑,手中的钢筋闪电一样横刺而出,强大的臂力推动着钝秃的切口,从男子胸前的肋缝中插进,“扑”的一声闷响,夹杂着被撕裂的肌肉和棉软的脏器,透穿了左面肩胛,把整个人活活扎在冰冷的金属棍间,痛苦地挣扎抽搐着。

呼啸的风,把尸体身上被血浸透的外套吹起一角,没有任何衣物遮挡的腰腹两边,缀满了一团团状如葡萄的紫红色肉瘤,还有一大块仿佛凝固岩浆般的粉色息肉。只穿有一条肮脏短裤的腿胯间,还有一片碗口大小,滴淌着黄绿脓液,散出恶心腐臭的溃烂。

重度辐射,以前在医院的时候,林翔曾经见过此类宣传图片。

踉跄着脚步,扑到用几块石头垒成的井沿旁,把系着绳子的橡皮桶扔进井口,抖索着粗糙的麻绳,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倾斜的桶底被水浸没。

井里的水并不多。往复四次,总共才拎起差不多半公升混杂着泥浆的浊水。

强忍住喉咙的干渴,林翔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轻舔了舔正在澄清的水。

舌尖传来一丝淡淡的麻痒,还有微微的刺糙。

这水受到了辐射,不过程度并不严重。至少,还可以喝。

翻遍了所有房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当作食物的东西。尸体表面的息肉和溃烂,使他彻底打消了剥掉死者衣服为自己所用的念头。

在一间空屋被虫蛀得满是洞眼的木墙上,粘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缺角纸页。上面用简单的线条画着一个搔弄姿,身穿仆佣花边制服的女人,手里端着一盘散着腾腾热气的烤肉,嘟起肥厚性/感的嘴唇,冲所有观看者抛着风/骚/诱惑的媚眼。

图片下方,有一排中、英文混合的黑体字。

““宜闲居”高价收购所有肉类。无论您手上的货物属于任何物种,我们都会开出令您满意的价格。提示————务必保持新鲜!”

纸页最后,是一张不太标准的地图。很粗糙,仅仅只有几道简单的线条和符号,以及几个完全陌生的地名。

林翔没有耽误时间。从房间里找出两只勉强还算干净的塑料瓶子,装满水,用绳子捆绑在钢筋的梢尖。脱下男子的外套,从袖口部位撕开,绑紧死者两肋,在尸体下方垫上一块从墙上拆下的木板,拖着最前端的把手,顺着地面模糊的车辙痕迹,慢慢离开已经干枯的水井。

死人,一样是肉。

在过去的世界,这样做显然没有道德。但是在饿得快要疯的林翔看来,却是自己目前得到食物的唯一途径。

或许,眼前这个全新的世界,根本就不存在“道德”两个字。

。。。。。。

岩石镇上的建筑,大多是用铁皮和木条拼凑起来的临时棚屋。斑驳的铁锈和蚁烛虫蚀的痕迹,是这里最大的特色。住民们的服装款式也非常丰富,杂色布条和未经裁剪的整块布料,简单地加以缝合后,任何人都能穿上。

这里,是两条旧世界街道组成的十字交叉口。虽然谁也不知道路的尽头究竟通向哪里,却并不妨碍各种职业的人聚集起来,形成一个新的集镇。

林翔走进小镇的时候,居民们并没有对这个陌生的不之客表示出太大的惊讶。

赤/身/裸/体的独行者,他们实在见得太多。

荒野上每天都会生无数起袭击事件。偷盗和抢劫已经变成必要的求生手段。显然,这又是一个很不走运,被人偷光全身衣服的倒霉蛋。

或许,他应该算是幸运的。

至少,他还活着。

光着屁股/裸/奔其实不丢人。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恭喜"我就一坏蛋"童鞋成为本书位舵主。)

第四十三节 小镇

尽管如此,走进镇子的林翔,还是很快成为人们目光注视的焦点。

观众并不多,无一例外,都是女人。

她们的肤色很黑,表面覆盖着蛇蜥一样粗糙的角质鳞块,干燥的边缘部分向上弯曲卷起,坚硬的皮层让敏感的神经变得很痒,每当她们用肮脏的黑色指甲在上面来回抓挠的时候,总会带起大片脱落的死皮,以及随之显露出来粉红色的新鲜皮肤。

用干净的水冲洗身体,可以抹掉从空气中沾染的辐射尘。在这个资源匮乏且到处都是污染的世界,洗澡已经变成奢侈的享受。

“这个男人真他/妈/的白。啧啧!皮肤居然比我还嫩————”一个穿着蓝色碎花布料长裙的女人直勾勾地望着他。尽管裙子脏得像是在黑油里泡过拧起,她还是尽量挺了挺干瘪胸脯,摆出一副傲人的姿态。

“肌肉不错,在床上应该很有力气。”旁边身材矮壮,年龄至少过五十的肥婆贪馋地舔着嘴唇,瞪圆双眼死盯着目标的两腿之间:“我敢打赌,他在我的手上,绝对撑不过半个钟头。”

林翔没有理会来自道路两边带着阴冷气息的敌意目光,拖着躺在门板上的尸体,按照广告单上标注的位置,仔细寻找着自己的目的地。

。。。。。。

镇子西面街口拐角,矗立着一座用半旧砖头建成的小屋。和周围众多用铁皮木板围成的狭窄棚屋相比,显然要体面宽敞得多。

面朝街道的方向,开有一个三米多宽的窗台。顶上挂着一块被风吹得来回晃动的木牌————“宜闲居收购站”。

朱浩交叉着双腿,以非常舒服的姿势,仰面斜靠在椅子上,微闭双眼扭动着肥厚的屁股,推动着仅有两只木脚着地的椅子,保持着倒三角形状的不平衡状态前后摇动,在沉重身体的碾压蹂躏下,出快要散架的“咯吱”呻吟。

从他坐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街面。

一个身高过一米九,皮肤渗出黑色油珠的壮汉,躬着肌肉结实的背,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拈起身上暗红色衬衫的衣角,卖力地使劲擦拭着朱浩脚上的高腰统靴。

揉了揉快要分辨不出颜色的灰黄色上衣,把沾满机油的牛仔裤从靴统里拎起,满意地看了看甑亮的靴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递了过去。

这双靴子是朱浩最喜欢的东西。穿上它,镇上流民们混乱的服装就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拖着尸体的林翔,很快进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赤/裸/白腻的皮肤,让胖子朱浩略微有些惊讶。用自己肥胖的身躯暗自比较着对方强劲健美的身体,得出的结论让他很是不爽。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脚上刚刚擦亮的皮鞋,再看看外面那个在冷风中瑟瑟抖的男人,不平衡的心理立刻得到了满足。

“小三,黑四,去看看货————”

两个身穿破旧工装外套,高大魁梧的秃头壮汉应声走出房间。一个怀里抱着口径粗大的霰弹枪,警惕而傲慢地瞟着街口的人群。另外一个拎着半尺来长的厚背菜刀,仔细地翻找检查着门板上的尸体,熟练地剔下一团团泛着鲜红泡沫的肉块。

几分钟后,一只装满肉块的塑料盆,已经放在屋角的磅称上。

“你运气不好,这家伙有很严重的辐射病。能剔下来的肉不多,总共只有十五公斤。肉也不太新鲜,只能给你每公斤一毛五分的价格。总共两块两毛五分。”

朱浩撇动着肥厚的嘴唇,眼都不眨地从抽屉里数出几张钞票扔在桌上:“愿意卖,就把钱收起来。”

另外两个站在他身后的壮汉,同样斜提着霰弹枪。低垂的枪口和充满威胁的目光,不时扫向浑身赤/裸/的卖主。

林翔默默地拿起桌上的钱,慢慢走出了房间。

显然,对方刻意压低了价格。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他,无法争辩,更不知道应该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

在一间墙壁上贴着各种破烂纸片的棚屋前,他停下了脚步。虽然不太清楚这间房屋的具体作用,但那些显然是旧时代糕饼店用作招牌的图片,足以让智商低下的白痴明白它的真正用途。

这里只有一种食物出售————黑得像煤一样,坚硬程度和石头有得一比的面包。

花了一元钱,捏着两只拳头大小的面包,在一处避风的角落里坐下,就着塑料瓶里已经澄清的水,慢慢吃下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顿饭。

夜晚降临了。

绻着身体,缩在用几块破木板围成的角落里,林翔越来越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套衣服。

身上所有的财产,只有一元两毛五分,一根钢筋,一瓶半轻度辐射的饮水。

无论在哪个时代,钱,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月光,很淡。

抬起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用黑色丝缠绕而成,再用几根黑线扎起来的“戒指”。

那是应嘉的头。

核爆来临前,含在嘴唇里的它们,侥幸被带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文明世界的记忆,只有这点残存的部分最清晰,最真实。

指尖轻抚着柔滑的丝,林翔冰冷疲惫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的暖意。

。。。。。。

薄雾弥漫的空气中,有种令人非常舒服的湿润。

这是一天当中辐射最低的时候。微薄的水气弱化了辐射尘的威胁,冷凝的水汽给荒野上的生物提供了急需的养分。它们不必冒着肌肉溃烂的危险,被干渴逼迫着去喝泥坑里黏稠腐臭的绿水,凝结在岩石和混凝土表面的微小水珠,远比那些可怕的辐射液体更加甘甜。

林翔半蹲着身子躲在残墙背后,左手指尖斜撑在地面,强劲的大腿保持着随时能够爆的状态。右手紧纂着钢筋中段略微靠前的地方,黑色瞳孔的焦距,死死锁定十几米外的一辆汽车残骸。

两头一米来长的巨鼠在铁红色的车门旁边来回逡巡,它们似乎对夹在生锈的汽车轮轴与石缝间的轮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这片植物几乎死绝的荒野,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废旧橡胶,是牙齿唯一能够啃动的东西。

它们的门齿很大,三角面颊两侧排列着十余颗体形偏小的尖锐利齿。鼓凸的眼睛足足过正常鼠类数倍,从趾尖探出的角质甲爪仿佛一锋锐的弯刀。

无所不在的辐射改变了鼠类的身体,遗传基因和生物本能在老鼠的基础上,进化出全新的物种。

没有任何预兆,林翔从隐藏的地方高高跃起,双手轮过头顶的钢筋闪电一样垂直落下,钝秃的前端准确插进距离最近的巨鼠脑袋,砸断了三角形鼻骨,搅碎了脆弱的脑部组织。

未等旁边另外一头巨鼠有所反应,动作敏捷的林翔已经掉转钢筋,把空余的尖端迅插进它满是獠牙的口中。坚硬的棍状金属捅穿了柔软的肌肉和内脏系统,从腹部灰白色的毛皮间破出,把它牢牢钉在地上,任由粗短锋利的爪子在空中乱抓。很快,一阵激烈的抽搐过后,便再也不会动弹。

从汽车残骸里找出一段数米长的锈铁丝,用尖锐的线头穿过巨鼠的脑袋,两头重达十余公斤的生物,成为林翔今天的第一宗收获。

作为适应力最强的生物之一,鼠类的繁殖能力远比人类强悍得多。

林翔不是生物学家。但他知道,在这片荒野上生存的巨鼠,绝对是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两小时后,拖着挂有六头鼠尸的铁丝,他再次走进了岩石镇。投注到这个赤/裸/身体年轻男子身上的各种目光,也比昨天多得多。

坐在“宜闲居”的收购窗前,朱浩有些楞。

很少有人会出售巨鼠。

这种凶暴的生物虽然到处都是,却并不划算用子弹击杀。进化人高手对它们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只有那些饥饿的流民才会选择惨烈的肉搏。

弯着身子,强忍着肥厚肚皮被膝盖挤压的痛苦,朱浩伸出短粗的手指,蘸了一点鼠尸上的血使劲儿捻了捻。

很黏,没有完全凝固,是新鲜的血。

每头巨鼠的致命部位,都有一个穿透的孔洞。

看了一眼林翔手中的钢筋,朱浩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扯着嗓子冲房间里大声吆喝:

“小三,黑四,出来验货————”

锋利的剔骨刀熟练地剥下鼠皮,割下粉红色的肉,再次装满豁口的塑料大盆。

“新鲜鼠肉的价格比人肉高,七十四公斤净肉,每公斤一块五毛,总共一百一十一块。”

照例拉开抽屉,取出几张半旧的票子放在桌上。

林翔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把钱折叠成卷,拎起钢筋转身走出了房间。

“头儿,今天怎么不压压秤?”望着白花花的,黑四揩了一把光秃头皮上渗出的汗珠,略带不解地问道。

正常情况下,被卖的肉都要克扣四分之一左右的重量。

朱浩皱了皱眉,手指轻弹着圆挺的肚皮,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压称,也是要看人的。”

第四十四节 无序

(非常感觉各位书友的更新票,老黑不是不想要,而是实在拿不了,每天一更已经是最快的度了。还请大家能够谅解,不要再投更新票了,打赏都比这个好啊!另外感谢蛋疼兄弟的支持,内牛满面啊!)

镇子南面第六间棚屋的面积,比一般的房间要略大些。

低矮的隔墙顶上,拉着几根细长的铁丝和木条,它们相互纵横交错着,构成一张不太规则的网。

每一孔网格都挂着衣服。掸去表面的尘土,后领的扣带和胸前的花纹上,偶尔能够看到“范思哲”或者“梦特娇”之类旧时代大名鼎鼎的高级货。但是它们很脏,很旧。瓤化的纤维使织物彻底失去了应有的牢固和弹性。稍微用力一扯,就能撕开无数细小裂缝。

相比之下,那些用帆布制成,针脚粗大,手工拙劣的新时代衣物,却要实用得多。

一个身材干瘦的老头坐在柜台后面,枯柴般的手里捏着一把自制单管火药枪。乌黑的枪口和充满警惕的眼睛相互配合,时刻保持高度戒备状态打量着每一个走进店里的顾客。

林翔看中一套浅黑色的连裤工装,标价三百元。虽然它不是新的,而且很脏。

讲价,在旧时代属于很正常的商业行为。

捏着手里卷成一团的钞票,林翔指了指衣服。

“三百,不二价。”老头固执的脸,比石头还坚硬。警惕的目光已经变成了敌意。

“能不能少点。。。。。。”林翔迫切需要一套衣服。

“没钱就给我滚出去————”话未说完,老头已经瞪圆双眼,抬高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很粗鲁的语言,非常直接,简单,有效。

摇了摇头,林翔选择转身离开。

再多待几秒钟,老头会毫不犹豫扣下火药枪的扳机。

远处的街口,几个衣衫破烂,脸上带着淫/欲和亢奋的流民,把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拖进幽深的巷道。残忍的狂笑和冲动的喊声,淹没了稚嫩尖厉的惨叫,柔弱的呜咽越刺激着狂暴的气氛,高亢的轰笑和难以辨清意义的嘈杂,成为弥漫在空气中的唯一声响。

没人去管究竟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

几小时后,彻底满足的男人们,开始从小巷里三三两两地走出。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块新鲜的肉。几个身材特别粗壮的家伙,甚至扛着完整的大腿和整条被切割下来的手臂。血从肉块里渗透出来,滴淌到惨白柔嫩的残破皮肤表面,显得无比刺眼。

晚饭时分,沿街的许多棚屋里,飘散出烤肉和浓汤的诱人香气。

坐在背风的屋角,林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条被鲜血浸透的巷口。

那是一条没有出口的死巷。

被拖进其中的女孩,终究没有出现。

。。。。。。

三天后,攒够钱的林翔,买到了足够的衣物。

交易次数的增加,使胖子朱浩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岩石镇是一个小型聚居地。和荒野上的流民部落相比,这里拥有的旅店、酒馆、诊所、杂货铺吸引了大量外来者。当然,镇上的规则和荒野差不多,任何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有足够的力量就行。

这个世界,不存在法律。

对新世界的生存有初步了解的林翔,迫切需要一件足够强力的武器。

朱浩手里有一份详细的物资购买清单。林翔跳过单子上砍刀、匕之类的物品栏目,直接指向纸页最顶端的部分。

那里只有一个项目————十八点五毫米双管霰弹枪。

这是在岩石镇可以买到的最好的武器。

“一千五百元,附送六子弹。如果需要多余的弹药,每五十元。”

“宜闲居”不是专业军火商,收购肉类的同时,兼做一点额外的交换业务。朱浩本人也不是老板,仅仅只是公司在岩石镇安排的雇员。这已经是他能够给出的最公道的价格。

清单上罗列的东西并不多,却很能说明问题。

最普通的步枪子弹,订购价格十元一枚。

一个健壮成年人身上剔下的肉,差不多在五十公斤左右。按照两毛的收购价,最多只能卖到同样的钱。如果猎获目标瘦一些,肉少一些,那么连本钱都不够。

用枪弹捕猎,那是有钱人的奢侈行为。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买枪。而是把钱攒到一万,去城里打针。”朱浩忽然冒出一句令他颇为意外的话。

“打针?”

林翔眼中流露出的惊讶,使人肉收购商得到了极大的心理满足。他腆着肥厚的肚皮,慢慢踱到窗口旁边坐下,用粗短的手指虚点着外面的街道:“顺着西面的大路一直走,就能抵达烈焰城。在那里可以买到让人改变体质的针剂。具体种类有很多,价格也不一而定。据我所知,一万块的针剂最便宜,它能让你不被变异生物感染。以你的身手来看,总比买枪要划算得多。”

“变异人?”林翔总算听到一个曾经熟悉的名词。

“就是那些盘据在废墟里,靠捡垃圾过活的家伙。”朱浩显然对变异人没有什么好感:“它们浑身都是病毒,没有打过针的人很容易被感染。嘿嘿嘿嘿!话又说回来,只要不进入它们的势力范围,这些肮脏的生物也不会主动跑出来攻击我们。。。。。。”

。。。。。。

黑暗的夜幕,逐渐笼罩了岩石镇。

每当这种时候,酒吧是全镇最热闹的地方。

昏黄的光线从敞开的房门投射到幽暗的街道上,喧嚣的人声和低俗的叫骂相互混杂,简单的音乐和充满暴力节奏的金属碰撞搭配成对,酒精和劣质烟草的气味几欲令人窒息,衣着暴露的舞娘在钢管间摇摆扭动着身躯。尽管小镇上的女人根本谈不上什么姿色,但是在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男人眼中,已经足够让亢奋的身体得到野蛮的泄。

绻缩在木板和墙壁搭起的角落,林翔慢慢地吃着简单的晚餐。

面包的质地很粗糙,上面布满整颗的黑色麦粒。尽管味道欠佳,不过价钱倒也勉强可以接受。

从井里带来的水早已喝完。塑料瓶子里现在装的水,是从面包店里购买到的,价格每公升两元。在这个到处都是辐射的世界,水,也是一种稀缺资源。

除了这些,他还买了半公斤番薯。这种表面凹凸不平的块茎,是岩石镇上除了黑面包外,最便宜的食物。

人肉收购商的话,使他对这个世界有了大概的了解。

变异人仍然存在。它们似乎改变了狂暴和嗜杀的习性,只是畏缩在城市废墟里,很少与人类接触。

病毒同样具有强大的感染力。不过对抗性疫苗显然已经研究成功。那种价值昂贵的针剂就是与之类似的东西。

林翔的计划很简单。

尽快攒钱,买到自己急需的武器,离开岩石镇。

他迫切需要弄清楚两件事。

第一:从核战爆到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

第二:在这一期间,都生了什么?

以他的能力,从镇上的店铺抢到需要的物资并不困难。

但他不想这么做。

确切地说,他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想要认同并且彻底融入其中,需要时间。

。。。。。。

淡淡的月光从浓密的云层缝隙中透射下来,在地面照出一片清冷的惨白。

两个身材高大男人从镇子东面走来,分从左右两边迅闪进林翔藏身的屋角。

为的汉子穿着一件红黑格子粗布衬衫,满是破洞的牛仔裤腰扎紧了松散的衣角,袒露的胸口丛生着浓密的黑卷硬毛,手里抱着一枝双管霰弹枪,正指着林翔的脑袋。

另外一个人则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握着一根钉满铁钉的沉重粗棍。

“小子,听说你最近弄了不少钱。连老威廉那个守财奴的衣服都买得起。”

汉子狞笑着,把粗大的枪管凑近了一些:“识相的,自己交出来。我不想浪费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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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节 新城

林翔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扁铁盒子,扔到他的脚边。WwW、QunabEN、coM

这样的结果显然在汉子的预料之中,他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盒子,用力拧开盒盖,满意地捻起几张皱卷的绿色钞票。

林翔顺从的眼睛里暴闪出一丝残忍的寒光,矫健的身形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从原先站立的位置猛跃出来,鬼魅般地从抢劫者身侧狭窄的空间穿过,反手拽紧对方持枪的右臂,用钢钳般的虎口卡住肩头关节朝上狠拽,在清脆的骨胳交折与痛苦的惨叫声中,把整条手臂像充气玩具一样拧成了倒“之”字。

“等等,你。。。。。。”

持棍的抢劫者惊叫着,不等有所反应,林翔手中粗钝的钢筋已经捅进了他的腹部。被凝固巨鼠血包裹的最前端上,挂着一块刚刚撕裂下的新鲜肠膜,尾端斜插进地面的细长金属,与濒死者抽搐的身体相互支撑在一起,形成诡异血腥的“人”字。

巨大的动静惊扰了附近的居民。偶尔有几个身影在街口出现,用好奇和复杂的目光探寻着这里生的一切,又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别,别杀我,所有的东西都,都归你。。。。。。”

失去右手的汉子恐惧万分的在地上扭动着,从肩膀伤口流淌下来的黏稠液体,浸透了胸口浓密卷曲的黑毛。

惨白的月光映照在林翔身上,在地面投射出一条斜长的影子。。。。。。

天,亮了。

拖着扎在钢筋上的两具尸体,林翔慢慢走到“宜闲居”收购站的窗前。昨夜栖身的墙角,只留下一颗被砸得完全变形的扁圆头颅。旁边,还扔着一根沉重的锤形钉头棍。

中午时分,一辆破旧不堪,表面油漆已经脱落成铁红色锈斑的卡车,伴随轴承和零件刺耳的挤压碰撞声,顺着残破的公路,摇摇晃晃驶进了岩石镇。沾满油污和各种不知名附着物的车头上,勉强可以辨别出略微凸起的“东风”字样。

这是往来于“宜闲居”各个收购站间的运输车。

囤积在屋后地窖里的肉块,撒上一层盐,装进洗净的空油桶,整齐码放在歪斜的车厢里,把灰黑的轮胎压得几乎贴到了地面。

拎着装满面包和水的背包,胸前挎着刚刚配上肩带的霰弹枪,林翔纵身跳进了车厢。

除了五十元的车资,他把剩余的钱都换成食物和子弹。如果不是意外得到了武器,他还会在这个荒凉的小镇上多呆一段日子。

胖子朱浩双手交叉倚靠在收购站门口,斜着眼睛看着忙碌的手下,还有坐在车厢角落里,杵着枪管假寐的林翔。

司机站在卡车前面,把摇杆曲轴狠狠插进动机的孔洞,咬牙切齿地拼命搅动。仿佛那是一具曲线曼妙的女体,正在被他肆意蹂躏。很快,可怜的引擎被迫出类似哮喘病人刺耳嘶哑的轰鸣。

“接着————”

卡车启动的一刹那,胖子忽然从桌上抓起一个灰色的帆布小包,重重扔进车厢。林翔解开表面的搭扣,里面装着几块略带温热的烤巨鼠肉,还有一张五十元面额的钞票。

望着被尘土逐渐掩盖的远去车影,有些失落感的朱浩,从抽屉里摸出一支只剩半截的香烟点上,很是不爽地吸了一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用淡然而无聊的眼神看着永远也不会改变的街道,把穿着高腰皮靴的双脚高高翘起,朝着门边狠啐了一口唾沫:“小三,快过来给老子擦鞋————”

。。。。。。

崎岖的山体轮廓,从地平线南面慢慢延伸过来。散碎的石块半埋在干燥的泥土里,裸/露/的表面有种霉腊肉般的浅红。奇异的颜色从石块间蔓延开来,把整个庞大的山体全部笼罩在内,却又不会散出令人恶心的血腥。

有赖于这些含有丰富赤铁矿的岩石,“烈焰城”倒也名副其实。

说是城市,其实就是一块略高于地平,被红色山岩半笼包围的小型台地。险峻的山势提供了天然的屏障,使得拢聚在高地中央的人们不必担忧来自后方的攻击,可以把所有防卫力量全部投注到正面方向。

一条五米多高的土墙,挡住了长达数百米的城市开阔地带。两根直径过两米的金属管直埋在墙壁中央,在它们的支撑下,一排表面削尖,被铁皮钉死的粗木横悬在上空,在绞索和铁链的固定下,露出十余米宽的城市入口。

土墙的每个拐角,都矗立着一座用混凝土筑成的方形塔楼。乌黑的重机枪半掩在射击孔间,无声地注视着旷野里的所有动静。

这是一座非常奇特的城市。除了那些为数不多的木石建筑,几千个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列车厢,成为了居民们遮风挡雨的简单居所。

摇晃的卡车终于在没有完全散架前赶到了目的地。和岩石镇一样,一节灰蓝色旧式客列车厢的门顶上,挂着醒目的“宜闲居”招牌。

这里只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分站点。除了收购,还能把肉块腌制成干,当作成品出售。透过车厢内部的隔板缝隙,可以看到几个精赤着身子的男人,在撒满盐粒的碎肉块中用力来踩动,浮泛着白腻泡沫的血色脏水从车厢底部流出,很快被干燥的泥土吮净,留下一片被蚊蝇飞舞的潮湿。

拉紧背包的系带,林翔转身朝着城市中央那座最显眼的大楼走去。

胖子朱浩说过,在那里,能找到活儿干。

。。。。。。

两只被削去顶盖的空油桶放在大楼入口左右两侧,几根粗大的木柴倒插在桶里,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拼命释放着自己所有的能量。

几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在火堆前来回游弋着。他们身上的黑色制服显然是按照旧时代的标准进行剪裁,虽然没有任何装饰,质量和结实程度也远远过荒野流民的着装。尤其是斜拎在手里的突击步枪,更是充满巨大的威慑力。

大厅里的布置简洁粗犷。一个面积大约五十平米,用防弹装甲与墙壁隔开的小房间,以支撑大楼的圆形立柱为核心,突兀地矗立在楼厅中央。顶部四周的每一个立面上,都雕刻着一只面目狰狞的狼头图案。

这里就是“暴狼”公司的任务布厅。

十余个服饰各异的人,散落在大厅的角落里,用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清楚的语调低声交谈。中间的墙壁钉着一块巨大的黑板,上面用中、英文两种字体写满了上百条任务信息。

走进大厅的林翔,没有引起任何关注。

这里每天都有新的面孔出现,无论是腰里别着砍刀的流民,还是拥有枪械的雇佣兵,很难让人们在记忆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执行任务的死亡率极高,除了那些身体得到强化,有足够能力自保的幸运家伙,正常情况下,新人和死尸没什么区别。

尽管如此,仍然有无数对未来充满憧憬的人走进这个大厅。原因很简单————任务的报酬非常丰厚。足以诱惑着人们为之疯狂,用廉价的生命来换取衣食富足的虚幻。

“护送“法莫公司”运粮车安全通过黑涎山口。程度e级,酬金五百元。”

“协助守备gh93号居民区一周,程度netbsp;

“搜集黑色噬人犬新鲜血样,程度B级,每周轮换一次,酬金两千元。。。。。。”

一个身材高挑火爆,穿着绣有“暴狼”标志的年轻女人,在无数男人垂涎的目光注视下,昂阔步扭动着极有节奏的步子走到大黑板前,用红色粉笔在两项任务末尾打上代表完结的“o”形符号,又拿起板擦在黑板最上端抹出足够的空白,飞快写下一排清晰的白字。

“搜集变异人新鲜血样。目标为绿色变异体。程度a级,每周轮换一次,酬金五千元。”

最新布的任务,在人群中顿时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虽然不太明白新世界的货币价值究竟如何,林翔却也可以通过自己体验过的实际购买力,衡量出它所具备的真正意义。

思虑良久,他慢慢走近大厅中央的接待窗口,在e级护送任务的表格末尾,认真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必须尽快熟悉这个全新的世界。一次危险程度似乎不高的任务,应该可以让自己得到更好的体验。

(感谢版主“逆天刀锋”对书评的管理,辛苦了!)

第四十六节 任务

法莫公司的运粮车队,就停在“烈焰城”东北角的货场里。

五辆绿色涂装的卡车周边,都装有一圈五毫米厚的防护甲板。透过被铁丝围绕的蓬顶缝隙,可以看见像小山一样码积在车厢里的白色粮包。从气味上判断,里面装的应该是玉米和大麦粉。

连同林翔在内,共有二十二个人报名参加护送任务。比额定所需的二十人上限多了两名。

一个身穿浅灰色战斗服,个头足足过两米的强壮男子坐在辆卡车的前面。他全身都是高凸隆起的爆性肌肉,亚洲人特有的黄色皮肤扎实紧绷,透出带有残忍意味的狰狞。

“我叫王彪,是这次运输任务的队长。”

一条锯齿形的伤疤,从王彪的左颊一直连通到颈部,使得整张脸上看去越凶恶。他来回扫视眼前的雇佣者,森冷的目光很快落到一个身材粗壮,手里拎着自制长刀的男人身上。

“你,出去————”

“为什么我不行?”男人用力擂着扎实的胸肌,瞪圆眼睛咆哮道:“我有的是力气————”

“连把枪都都没有,去了也是白白送死。”王彪瞟了他一眼,冷淡地说道:“滚吧!下次再接任务,记得先弄枝枪。”

“我有刀,我能杀死任何敢拦路的家伙。带上我,我需要钱,需要吃的!”男人暴怒地狂吼着。

“砰————”

清脆的枪声,中断了男人喋喋不休的纠缠。他低着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口正在不断往外渗血的大洞,张着嘴,重重栽倒在地。

“你,出来。”

王彪看也不看地上还在抽搐的尸体,从人群里叫出另外一个身材瘦弱,年纪大约十七、八岁,脸上满是恐惧的年轻人。

“滚————”

“我,我有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战战兢兢地举起手里的老式火药枪。

“老子叫你滚————”王彪咆哮着,轮起黑硬的拳头照准对方腹部猛砸,巨大的力量把年轻人的身体撞得倒飞出去,惨叫着摔落在十几米外的防护栏边。

非常简单有效的筛选方法。二十人的队伍已经足够。

。。。。。。

车队的目的地是五百多公里外的“铁渣城”。

轮胎粗暴地碾过虚浮在地面的尘土,带起漫天的黄灰。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柏油路面上,龟裂开无数细小无规则的缝隙。路变偶尔可以看到仿佛金属骷髅一样的汽车残骸,漆面剥落的外壳露出密密麻麻的酸蚀痕迹,几块零散的人骨掉落在隐蔽的车架角落里,被不知名的小虫子当作难得的美食团团围裹起来,拼命啃啮出成百上千接连成片的小孔。

坐在来回摇晃的车厢里,林翔掰下一块用玉米粉和黑麦糊混合烤制的粗饼干,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着。

除了五百元酬金,每个参与护送的人,还可以得到两公斤这种块状食物。

干硬的玉米颗粒吃在嘴里很糙,没有脱净的麦麸扎得口腔生疼,舌尖上不时传来轻微的苦涩和麻痒,即便如此,人们依然吃得很香,偶尔掉下一点渣粒,也会用指头蘸着口水把它重新塞进嘴里。

想要在被污染的土地上种出干净的作物,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在岩石镇的时候,林翔曾经见过流民耕种。他们利用简单的器械挖开地表的辐射层,从两米以下的深处取出土壤,以洁净的地下水浇灌栽培。气候无常加上过于强烈的紫外线,使作物收获量通常只能达到旧时代的一半。空气中沉积下来的辐射尘和酸雨又会形成新的污染,收获季节过后,就必须重新挖掘新土,重复单调繁重的劳作。

与记忆中旧时代的各种精美食物相比,这种粗糙的饼干简直就是泔水中的垃圾。但是在饿得快要疯的人们看来,只要是身体可以接受的任何轻度辐射食品,都是赖以生存的最大倚仗。

林翔没有对王彪凶残举动提出质疑。五车食物的价值,几乎相当于旧时代的等量黄金。没有枪的男人和瘦弱的青年,的确不适合这种极度危险的行动。与其到时候反受其害,不如趁早把混乱的苗头彻底掐断。

这就和未经训练的平民,永远不可能编入精锐作战部队是同样的道理。

残破的公路,蜿蜒伸向远方。

车队保持着八十码左右的匀,这些经过特殊改装的车,前端都装有全钢打造的角形斜向铲斗。任何敢于挡在行进路上的阻拦物,都会被巨大的冲击力和锋利的铲尖撕得粉碎。

王彪抱着一枝装满子弹的突击步枪坐在车蓬正前方。粗硬的短根下,露出青灰色的头皮,高挽的衣袖下鼓出虬结的条状肌肉,上面布满粗大的青筋,仿佛是深扎在皮肤表面拼命吮吸鲜血的异状水蛭。

林翔仔细观察过他的枪。那应该是旧时代m5g43的仿制品。枪身轻巧,具有很不错的远**度,虽然外表工艺略显粗糙,却并不影响挥威力。

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穷凶极恶的男人,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就好像在德国第一次遇到霍克中校的时候,身体会产生下意识的自然共鸣。

可以肯定,王彪和自己一样,都是被病毒感染的寄生士。至于具体的实力。。。。。。林翔觉得,这个男人比曾经遇到过的任何对手都要弱小得多。甚至。。。。。。还达不到一星标准。

寄生士彼此会产生感应,这在旧时代已经被证明。寄生在不同宿主体内的病毒,用这种远远越于人类五感的方式,辨别着自己的同类。

一路上,王彪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即便是在吃饭的时候,脸上依然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孤傲和冷漠。

猛虎不屑与猫狗交谈,弱者永远无法模仿强者的霸道。

林翔可以肯定,他没有感应到自己的存在。

这实在很奇怪。

。。。。。。

午的阳光越变得刺眼,急剧升高的气温驱散了从早晨遗留下来的寒意。这种反常的天气在秋季很少见,人们的心情也随之变得烦躁和紧张起来。

王彪把突击步枪横架在车顶,捏起拳头重重敲击着钉有钢网的驾驶室,连声咆哮:“加,赶快加————”

正前方,是一片空旷的平原。

黑压压的密集人群从道路两边涌来,他们像蚂蚁一样攒动着,望不到边,看不到尽头,延绵长达数公里,仿佛是从地狱伸出的黑色死亡之河,把残破的公路彻底淹没。

林翔握紧了手中的霰弹枪。

那是活尸。多达数万头的庞大尸群。

枯瘦的身形表面,挂着一缕缕瓤化的织物纤维,黑灰色的皮肤表面,高凸着轮廓清晰的骨节。它们和骨头紧紧吸附在一起,中间似乎失去了肌肉作为填充,原本丰满的女性乳/房,彻底变成干瘪的皱缩皮囊,像枯萎的果实一样垂挂在胸前。男性下身的生殖器已经难以分辨,只留有一点萎缩凸起的部分,偶尔与腿部碰触摩擦,总会带起几片脆化剥落的硬块。

它们的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球早已丧失了视觉能力。高高外凸的鼻孔和完全不成比例的耳朵,使它们获得了强大的听力和灵敏的嗅觉。这种以旧时代人类为基础演变而来的生物,以它们自己独有的方式,选择了截然不同的进化道路。

“冲过去————”

动机仿佛暴怒的狂狮一样咆哮着,踩到极限的油门爆出强大的动力,带着足以撕碎一切的凶暴惯性,野蛮地冲进尸群。

钢刀般的三角形铲斗,从层层叠叠的活尸中分出一条逐渐扩大的通路。倾斜的冲角把它们像积木一样推向两边,面目狰狞的活尸高扬起枯瘦的手臂,张大散着恶心腐臭的烂嘴,用黑绿的指甲和牙齿死死扣紧车厢表面任何能够攀附的部位,想要把狂奔的钢铁巨兽拦下、撕碎、吸干守护者的血,啃净每一根骨头,用久未尝到的鲜肉,填充自己瘪缩的肠胃却被巨大的惯性把身体活活拖散,摧枯拉朽地拽成无数碎裂的骨片,被飞驰而过的轮胎碾成更加微小的粉粒。

生物的力量,终究无法和机械抗争。

五辆粮车,在尸群中开出一条用骨片皮渣铺成的血肉之路。很快,绝尘远去的车队已经离开了活尸能够探查到的嗅听范围。嘈杂的黑色尸群又恢复了平静的原状,它们蹒跚着脚,用茫然空洞的眼球死瞪着天空,拼命寻找着任何一丝有关食物的讯息。

车厢里响起一阵愉快的欢呼声。被恐惧场景震骇得说不出话来的护卫者们,纷纷吹起口哨,互相拍着手,表达着内心的欢快和庆幸。

“都给老子闭嘴————”

神情阴森的王彪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重重拉起枪拴,冷声狞笑:“你们以为五百块的酬金就这么好挣?嘿嘿嘿嘿!这只不过是正餐前的开胃菜。都给我打起精神,接下来,才是你们真正要面对的死亡恐惧————”

第四十七节 鬼影

“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就是人类。WwW、QunabEN、coM”

这似乎是某位旧时代先哲说过的格言。

两座并排对立在公路两侧的锯齿矮山,仿佛毒蛇口中尖利的獠牙,时刻准备吞噬想要穿越黑涎山口的所有猎物。

保持着前后均匀的距离,丝毫没有减的车队,在引擎的嘶吼声中冲进了连绵数十里的险峻山谷。

站在厚重粮包后面的林翔,明显感觉到几道从远处袭来非常轻微,却异乎寻常的空气波动。

“快趴下————”

话音未落,一排锋利的竹枪已经带着尖厉的颤音,从百米开外的山头两侧呼啸而至,把两名躲避不及的守护者头身体当场穿透。红白混合的黏稠浆液喷溅在厚实的粮包上,慢慢滴落下来。

顷刻之间,连同王彪和林翔在内,这辆跑在最前面的粮车,只剩下三名守护者。

“注意防守两边车厢,千万不要让他们上来————”

他们?

林翔下意识地侧过身,看了一眼左边护栏外飞驰而过的路面。

几十个干瘦的黑色身影,从前方山谷的缓坡上迎着卡车直冲过来。他们的个头和普通人差不多,眉弓和鼻骨形成的凹陷下面,露出一双释放着残忍气息的眸子。层层叠叠的绷带和布条,裹满了身上每一个角落,甚至就连指尖和关节也不放过,活像是从金字塔底爬出的木乃伊。

“天啊!竟然是辐射鬼————”站在旁边的守护者恐惧得失声尖叫。

核爆摧毁了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从避难所里走出的第一批幸存者,很快被残留在土壤和空气中的辐射尘感染。异化后的细胞拼命吞噬着寄主体内所有养份,可怕的放射瘤和息肉开始溃烂,为了防止感染继续扩散,冷酷的人们把受伤的同类扔出了避难所,让奄奄一息的他们躺在充满辐射的荒野,成为巨鼠和毒虫争相啃啮的鲜美肉食。

没有食物,没有水。

绝望中的病人只能喝充满辐射的肮脏腐水来缓解干渴。他们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与其活活渴死,不如让病痛的身体烂得更加彻底,让可怕的辐射进入体内,把几乎快要丧失功能的内脏,全部染成令人心悸的绿色。

谁也没有想到,疯狂的举动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当整个身体被辐射细胞填充得没有丝毫缝隙的时候,曾经的人类突破了死亡的障碍,进化成另外一种新的变异生物。

渗入骨髓的辐射,把皮肤和肌肉染成黏腻恶心的腐绿。为了躲避可怕的紫外线,它们潜入旧时代的城市废墟,用厚厚的布条缠满全身。残酷的生存环境,让它们在保留人类饮食本能的同时,开始猎杀各种生物,从新鲜血肉中得到身体必需的各种微量元素。

它们完全放弃了曾经的人类身份,选择了一条和病毒同生共死的进化道路。

它们是被人类抛弃的同类,是永远也无法面对太阳,只能生活在肮脏阴影里的“辐射鬼”。

对于人类,这种可怕的生物只会做出两件事————刻骨的仇恨,还有丧心病狂的报复。

数十道黑影,迅贴近疾驰的卡车。被绷带缠绕的身体异常矫健,纤长的手指有着不弱于蜘蛛的强大攀扶能力。手掌接触车身的刹那间,强大的惯性把瘦弱的它们当场拖离地面,却无法甩脱这些像水蛭一样牢牢吸在身上的不之客。

守护者们当即拎起各自的枪械,扑到车身两侧的防护栏边,对准目标猛扣扳机。

王彪是对的。刀子在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动作敏捷的辐射鬼丝毫不给对手机会。强有力的后肢配合着手腕的支撑,从垂直的壁面翻身跳起,如同敏捷的猫鼬,从不可思议的角度侧向跳进车厢。不等脚下站稳,便从腰间抽出锋利的匕,狞笑着插向守护者的背部。

“轰————”

准确把握时机的林翔狠狠扣下扳机,散射的霰弹把辐射鬼整个身体全部吞没,密集的钢珠扯烂了绷带,撕裂了**,腥臭的脏器从胸腹部的破口汹涌流出。在一阵刺耳的骨胳碎裂声中,瘦长的身体从腰部断开,被散乱皮肉拖拽着掉出车厢。

五辆车,同时遭到袭击。

辐射鬼没有刻意纠缠某一辆车,它们没有贪心到想要留下整个车队,只要能够得到一车粮食,目的就已经达到。

只要不让它们冲进车厢,就能牢牢占据火力优势。显然,王彪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生物。

林翔抱紧枪身中部的木托,眼睛飞快扫视着左右两边的全钢护栏。霰弹近战威力极大,辐射鬼无论从哪个角度跳进车厢,都会先遭到他的攻击。

“轰————”

炸雷一般的枪击声,把王彪的视线从车头吸引过来————一只刚刚翻上车厢,双脚还未落地的辐射鬼,被冲击力巨大的霰弹团把头部轰得稀烂,从空中翻滚着摔掉在路边。

敏捷的反应,恰到好处的射击。

“这个看上去闷头闷脑的家伙,居然这么强。”

无暇惊讶于眼前的一幕,王彪喃喃着把突击步枪平端在身前,朝着紧跟其后第二辆卡车上的辐射鬼扣下扳机。

每一辆车上的守护者都在拼命反击,数量越来越少的辐射鬼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它们不顾一切地跳进车厢,用爪子和牙齿直接扣咬对手。从后面几辆车上传来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守护者扭曲的尸体从车厢里被抛出,还有一袋袋被鲜血染红的沉重粮包。

所有卡车的驾驶室都被全钢防护栏锁死。除非司机自己从内部打开,否则就连普通型号枪弹都无法射穿。

辐射鬼的目标是粮食。它们必须尽快搬空车厢里所有的食物。

正前方,已经能够看见黑涎山谷的出口。

卡车吼叫着,以四轮离地的架势从谷口冲出。被油门轰得疯狂运转的动机,拼尽所有的能量带动车体在公路上飞驰。十几分钟后,车队已经进入布满岩石的荒野,领队车开始放慢度。很快,五辆卡车前后连贯在一起,缓缓停在道路中央。

“下车,干掉它们————”

王彪咆哮着纵身跳下车厢,瞄准距离第三辆车上的辐射鬼点射。

这里远离辐射鬼聚居的阴暗区域,它们不可能追出黑涎山口太远。

第三、五号车上的守护者全部遇难。五只辐射鬼站在半空的车厢里,用狼一样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从各辆车上围过来的人们。

被黑色绷带掩盖的眼睛里,更多的还是刻骨铭心的仇恨。

失去了偷袭先机的情况下,冷兵器和子弹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

密集的枪声覆盖了辐射鬼临死前的哀嚎。全副武装的守护者根本不给它们以贴近身前的机会,直接用排枪予以轰杀。绿色的血从绷带下渗透出来,散着几欲令人呕吐的腐臭。

双管霰弹枪的容量只有两。当林翔从口袋里摸出粗大的圆柱形子弹,正准备压进枪膛的时候,一支冰冷的枪管,慢慢抵上了他的背心。

转过身,那个与自己同车的守护者,脸上满是残忍得意的冷笑。

“二十个人,只剩下我们两个还活着。如果你死了,我和队长就能平分所有的酬金。哈哈哈哈!那可是一大笔钱————”

第四十八节 诊所

旧泛得很开无忌惮张开的大口,把平直的唇线加尔颍牛头大小的不规则圆形。几颗零散的暗黄色牙齿从肥厚的嘴唇边缘裸,露出来,在空气里暴露出无比肮脏的涎臭。

林翔转过身,认真地看着那双被兴奋和紧张刺激得隐隐带有血丝的眼睛。

面色阴沉的王彪活动着酸麻的胳膊,把粗大的手指骨节捏的爆响,站在林翔对面,从嘴角挤出明显带有嘲讽意味的冷笑,使贯穿面部的伤疤看起来活像是扭曲的蜈蚣。

他从车厢旁边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满面期待的守护者,突然侧身飞起一脚,把对方手里的老式步枪狠狠踢飞。紧接着反身旋转,以肉眼难以辨别的度猛然绕到身后,伸出肌肉强健的左臂,用粗大的肘弯把守护者的脖颈死死卡在其中。右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锯齿状的匕,锋利的匕尖抵压着脆弱的颈部血管,甚至可以感觉到血液迅流过时产生的动静。

“你,你想干什么?”面色惨白的守护者疯狂地用双手狠扳他的胳膊,拼命号叫道。王彪狞笑着,凑近他的耳朵,清楚而缓慢地低语:“我想宰了你一”

被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守护者意志彻底崩溃,他语无伦次地惨叫着:“放了我,求,求求你。所有的钱都是你的,我,我什么也不要

“下辈子再来谈论这个问题吧!”

轻薄的刀刃,在柔软的皮肉里切割出一条细细的红线。突然得到释放的血液,从破裂的血管里潮水一样喷涌出来。守护者喉咙里出“荷荷。的空响,他拼命用双手捂紧脖子上的伤口,想要把外涌的血重新按塞回去,却使得平滑的切口彻底破裂。粘稠的红色液体从指缝掌隙间渗出,把胸并的衣服浸成一片潮湿。





车队再次动引擎。

坐在摇晃不已的车厢里,林翔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王彪。

“为什么救秘”

“你比他强。我喜欢和强大的人合作。”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干燥冷风,疤脸男人头也不回地答道。

雇仍兵,是随时游走于死亡边缘的职业。

王彪清楚地记得一自己刚刚出道接到的第一单任务,是随同五十多个梦想财的人一起,护送一批药品。沿途激烈的撕杀使护卫者伤亡惨重,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整个队伍只剩下包括自己在内的九个。人。

拥有三级进化能力的佣兵队长,用爆其中五个人的脑袋,留下了王彪和另外两个人的性命。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比死掉的人更强。用队长的话来说:“只有最强的人,才有分钱的资格。”

很残酷的生存法则,也很现实。

完成任务后杀掉队伍里最弱的同伴,是雇佣兵不成文的条例。任务的高额酬金,吸引着每一个跃跃欲试的穷困者。他们绝大部分都无法撑到任务最后,即便侥幸能够生还。也必须经过老兵的挑选。正常情况下,除了彼此熟识合作过的伙伴,陌生的加入者都会在最后被杀死。正应了守护者的那句话一“活下来人越少,分到的钱就越多。”

王彪很少亲手处决最后的幸存者,也从不干涉佣兵们相互间的争斗。凶狠和野蛮是战士的专利,新人通过杀戮变成老兵,杀掉更多竞争者的老兵,就是精英。

从外表看,林翔和新人没有任何昼别。

他身上找不到丝毫强者应有的气质,白晰的皮肤和匀称的身体没有太多的力气,挺拔的鼻粱和柔软的嘴唇非常引人注目。按照旧时代的观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标准俊男。

新时代对于男人的衡量标准只有两点够狠,够强。

纤弱娇喏的奶油男几乎不存在。除了掘起洗干净的屁股被人当作玩具一样蹂躏,他们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没有任何生存价值。男人都希望自己变得更狠、更酷、更野蛮,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壮和粗豪,他们会在胳膊个胸口刻下面目狰狞的刺青,甚至用刀子在身体上扎出一个个,醒目的伤口,用这种残忍的方式,给自己颁冷血和网硬的勋章。

在一些人口密集的大型城市里,王彪曾经见到过几个比女人还漂亮的英俊男子。这些被旧时代称为“伪娘”的家伙,不是某个城主的男宠,就是高级酒吧里比舞女还红的头牌。

林翔的外观和他们有的一比。在“烈焰城”货场的时候,王彪也非常恶念想叫他脱下裤子肆意玩弄一番。可是当目光触及到那双略带忧郁黑色眸子的时候,他彻底打消了心里刚刚萌芽的邪恶,欲,念。

他的眼睛,纯净得像一尘不染的池水。冷漠得像极地深处永恒不化的冰。

用老雇佣兵的话来说一一只有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不死幽魂,才会拥有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可怕目光。

王彪根本无法与之直接对视。他只能挺直胸脯,刻意做出冷酷强硬的外表,以此掩盖内心的震惊和

呼啸的风,吹散了淤积在车厢里的血腥气味。

“什么是进化能力?”望着被卡车远远抛在后面,正在逐渐变细的青灰色公路,林翔忽然开口问道。

王彪惊讶地张大了嘴,却没有防备清冷的风从豁开的口唇里汹涌灌入,刺激得气管骤然收缩,呛出一连串痛苦急促的咳嗽。

杵着膝盖,弯着腰,咳得几乎窒息的瘾脸男像濒死的老牛一样喘息着。他圆瞪充血的眼球,死死盯着林翔那张满是无辜的脸。直到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这才恶狠狠地吐了一口痰:“操!你究竟是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怪物?居然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核爆带来的辐射,改变了地球上所有的生物。

其中,也包括人类。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能够保持真正纯净的血液和基因。空气中的辐射尘密度虽然已经大为减弱,却仍会附着在人类的身体表面,散出肉眼无法察觉的射线。

有些人会变徽良强。力量、度、头脑反应能力出普通人数倍甚至数十倍。

有些人得到了操纵自然元素的能力。他们可以凝聚空气里所有可用的物质,以自身细胞刺激产生出炽热的火焰、寒冷的冰块、强悍的气场。

还有人的大脑变得异常达。他们的思维运算能力甚至比电脑更强大,复杂的公式和繁琐的计算顷刻之间就能得到结果。当然,拥有无与伦比智慧的他们,据说还可以看穿人的心灵。

没人知道这些特殊的力量究竟来自哪里。也许是因为辐射,或者细胞在维持身体平衡的过程中突然获得,也可能是上帝给予人类对抗绝望的信心

。总而言之,每个人都有机会产生异能,也可能终其一生永远都归于平凡。

按照进化强弱能力不同,进化人被分为九个等级。每跃升一级,都意味着实力增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王彪是五级进化人。力量是他的特长。

一旦突破九级关头,就能变成比进化人更加强大的存在。他们的名字,就是寄生士。

据说,“暴狼”公司的老大,就是一个精于度的二星寄生士。

和正常人相比,进化人终究是少数。

生物变异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进化血脉的遗传,身体基因的优化选择都需要时间。原始细胞花了亿万年才变成*人类,完善和强化脆弱的身体,也许还需要同样或者更多的地球年。



“铁渣城。最醒目的标志,是一根高达百米,直径过五米的巨大钢柱。

在林翔眼中,这里其实就是旧时代的一个大型炼钢厂遗址。在锈蚀得无法辨清本来面目的废铁块上,还可以找到“都钢铁厂制造。”“包头钢铁公司”等模糊不清的四刻浅痕。

城内的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铅灰色的矿渣。踩上去,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从鞋底传来的粗糙触感。

虽说名字里带着城市的缀尾,实际规模却只相当于普通的集镇。这里的居民不多,身穿黑色制服的武装士兵充斥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依山而建的警戒塔楼上可以看到小口径火炮的轮廓,还有密集环绕在周围底层,用沙包和砖石垒成的机枪火力点。

王彪似乎是这里的常客,熟识的士兵没有进行任何盘查,便搬开挡在城门前的防护栏,直接放行车队。

在城市正南的一座巨大仓库前,车队缓缓停住。

王彪从车顶跳下,大步走到一名值班军官面前,简单的攀谈后,十余名士兵爬上满是血污的车厢,把剩余的粮包全部搬下。

“这是你的那份一。

厚厚一叠淡绿色的钞票,捏在手里,有种非常舒服的扎实感。

报名参加任务的二十个人都死了,林翔得到了整整一万元珊金。

疤脸男虽然穷凶极恶,却很讲信用。

“你准备去哪儿?”他拉开胸前的衣袋,取出一包揉得皱巴巴的香烟,从中抽出两支递到面前。

林翔接过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直到把所有浓郁的香味全部吞没,这才张开口鼻,把残留不多的烟雾在解除窒息的快感中喷出,在尼古丁毒害身体的同时,也充分享受着酣畅淋漓的刺激。

上一次吸烟,已经是停留在旧时代的记忆。

“我不知道,先随便转转。看看有什么事情可做林翔的回答很随意,也很真实。

王彪眼角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看得出来,林翔说的是实话。可是按照这个时代的思维方式,却很难理解这种略带悠闲的从容。

“我推荐你一个地方,如何?”不等对方回答,他便先开了口:“那是一个小镇,风景不错。居民也很好客。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林翔没有回答,也没有拒绝。只是用黑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故做冷酷粗豪,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疤脸男。

王彪瞪起眼睛想要和对方比拼,仅仅只过了几秒钟,也凡经丹法直视。只能回避着目光,郁闷地猛吸夹杜柑绷刚香烟。

良久,林翔忽然笑了起来。

显然,疤脸男在打着只有他自己才清楚的小算盘。但是,并无恶意。

“为什么不呢?反正我也暂时没地方可去。”

不等王彪回话,他便继续道:“不过,我得先在这里稍微呆上几个钟头。有点私事需要处理。”





“铁渣城”内的建筑,大多是沿用从旧时代遗留下的废墟。半埋在地下的粗大管线露出坚硬的圆形轮廓,旧沉渣池里的堆弃物显出水泥一样的颜色,满是锈清的零碎金属物件和石头相互溶合在一起,就好像热恋中的情人。用口唇和手脚拼命缠紧对方,丝毫也不想分开。

虽然表面残破,但是这里的建筑却依然保留着完整的形态。高强度水泥和大量使用的钢筋,使它们拥有比普通住房更加强悍的寿命。得益于此,城内的居民不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进行重建,只需要清空房屋里积存的垃圾,就能得到最好的遮风挡雨之所。

一条细窄的铁轨,从城市背面慢慢延伸过来来。沿着轨道中央已经被固化的土壤,林翔慢慢走到一间壁面上残留着破烂瓷砖的低矮平房前,用指节敲了敲虚掩的铁皮门。根据王彪的指点,这里就是“铁渣城”内小有名气的“亚得里斯诊所”

“进来”回答的声音非常冷淡,甚至有些粗暴。

推开房门,先进入视线的,是一张干瘦皱,被榨灰色头占据了少量头顶的脸。

这是一个耸纪约莫五十上下的男人。略微下垂的鼻尖上渗出散着酒精味儿的糟红,半睁的眼睛里露出显然不属于亚洲人的蓝色,肩膀很宽,个头却不高,过于宽大的白褂斜披在身上,露出穿在里面已经脱落出线球的半旧毛衣。

面积过上百平米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道沾染着暗褐色血迹的肮脏布帘,把屋子分隔成不对等的两部分。一排巨大的木架紧靠着墙壁,上面摆满各种零碎的玻璃制品和残破书籍。透过布幔的遮角,可以看到从里间露出来的半张手术床。

“看病?买药?还是打针?”男子颇不耐烦地挠了挠头,淤满黑色污垢的长指甲刮在头皮上,落下一片雪花样的白摔。

尽管说话口气非常森冷,林翔还是听出对方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有些隐忍的期待。

“你就是亚得里斯医生?”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抛出自己的问题。

“没错,就是我。”

也许是“医生”这个尊称,让亚得里斯小小的自尊心得到适当的满足,他睁开半闭的眼皮,打量了一番站在对面的林翔,指了指旁边一张只剩下三条腿的方凳:“有什么事,坐下来谈吧!”



打针,是林翔在这个时代知道的第一个新名词。

他很好奇被细胞感染后得到的能力,竟然可以通过直接注射的方式获得。这与旧时代的信息显然不同。

按照王彪的说法,打针。在新世界其实是非常普遍的行为。

进化人的出现,使普通人类在惊讶于他们强悍身体的同时,也产生了强烈的防范心理。或者应该说,是一种同时搀杂着嫉妒和羡慕的复杂心态。

谁都希望自己比别人强。旧时代影视作品中各种家喻户晓的伟大英推和硬派好汉,就是这种思维的最直接体现。

“医生联合协会”是新时代医者的聚合体。所有的强化药剂,都是出自这里。治病救人的医生用自己擅长的能力和丰富的知识,开出专门针对普通人的卑强性液体。

这是一种能够有效促细胞潜能的药物。当透明的液体顺着血管进入心脏,被强烈刺激的细胞也会随之产生变异和扩张。它们在药物的诱导下,改变着固有的基因和。阳组合,把平常的普通人变成乎想象的强大存在。

当然,这只是医生们对自己研究产物的最佳解释。

实际效果,并没有那么夸张。

强化药剂的作用,仅能够使被注射者获得最高不过五级的异能。初级能力获得者,仅比普通人略强一些。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力气更大,这也是所有药剂中,最为普遍的促潜能。

同样是一级进化人,自身变异产生的能力,大概比注射者强约百分之五十。无论医生们怎样努力,无数次改变药剂配方,也无法突破这个被大自然所限制的障碍。生物自身进化的觉醒,永远要比人工制造的量产品强。

林翔的来意很简单。他想亲眼看看这种神秘的药剂。

可能的话,最好探究一下其中隐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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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节 医生

,医生联合协会。是,个庞大的组织六”

最直接体现,就是密布在各个城镇和居民聚集点里的医院和诊所。

只要有医生存在的地方。就能购买到强化药剂。

密集的蛛网和积尘”从屋子的悬角蔓延开来,缓慢而稳定地侵占着墙壁上所剩不多的白色面积。顺着从房顶漏下的暗灰色渗水印清,可以看到一张纸质泛黄,表面落满尘灰,边缘已经有明显破损的印刷文件。

那是由“医生联合协会”颁的行医执照。持有人的栏目里,签着亚得里斯的名字。

“这么说,你需要给自己来上一针?。确定对方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这让亚得里斯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除了那些过着刀头舔血日子的雇仍兵,通常很少有人选择这种奢侈的强化方式。每支价格高达上万元的药剂,一般人根本无力支付。

在“铁渣城”开张三年多,亚得里斯连一针药剂也没有卖出去。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想不通一一我为什么会这么穷?

林翔没有直接回答问题。他解开衣服上的扣子,露出一叠整整齐齐的钞票边缘。虽然没有把它们拿出口袋,可是光看看那充满诱惑的绿色,以及飘散在空气中淡淡的油墨味道,就足以让颓废慵懒的亚得里斯瞬间变得亢奋激动起来。

“伙!你真是一个;可爱的人医生觉得身体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一扫疲态的他猛然推开椅子站起,迈着比狐狸还要敏捷的步伐冲到门边,把破烂的铁门用粗大的钢拴系紧,放下卷在窗户顶端的厚厚布幔,把整个。房间遮得只剩下一点点从缝隙里折射进来的微弱光亮。

他小心翼翼地拉开里屋墙壁上的暗格,取出一只黑色皮箱,慢慢放到桌上。

箱子不大,只有尺把见方,蒙在表面的皮革边缘露出白色的磨损。亚得里斯轻轻按下封口的扣锁,紧闭的箱子顿时弹开一条微小的细缝。他抬起头,从半敞的舟盖最上端仔细地观察了林翔许久,确认没有从对方脸上找出任何可疑情绪波动之后,这才抿起嘴角,带着炫耀和谨慎的表情,把已经敞开的箱口,慢慢转向对面。

箱子里塞满了柔软的植物绵芯和干燥的据末,五支十厘米长度的玻璃试管,静静地并制尚在其中。

从上至下,试管里分别装盛着红、黄、蓝、绿、紫五种不同颜色的液体。

“这可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生物明。只要来上一针,你立刻就能变成无所不能的人。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走马。进化效果好的话。一拳把地球打个洞也不成问题亚得里斯口沫四溅地吹嘘着自己的产品。这一刻,他的职业角色已经从医生转换成了推销员。

林翔伸出手,想要拿起一支凑近眼前细细端详。却被满面诡笑的亚得里斯突然探出胳膊挡了下来。

“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我拥有五级强化能力,无论力量还是度,郗过普通人三倍以上。”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干瘦纤长的右手指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手术刀。他灵活地掉转刀身,在五根手指上旋出一片刺眼的刃花。

林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衣袋里抽出一张面值百元的钞票,平平摆在桌面上。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强盗。无论卖主还是顾客,都需要加倍的小心、谨慎。

亚得里斯抓过钱,放在鼻孔下面贪婪地闻嗅着油墨特有的气息,脸上的紧张和敌意。已经被满是皱折的微笑所代替。

试管里的液体仅只占到实际容量的一半,在微弱光线的照耀下,透出一层淡淡的朦胧莹光。

“按照颜色顺序,从红色到紫色,分别代表五个不同层次的强化等级。红色的价格最便宜,每支一万元,注射后可以得到第一阶段的进化强度,特征为力量。黄色和蓝色分别属于第二和第三强化阶段,具体异能为敏捷和大脑反应度大幅度提升。嘿嘿嘿嘿!当然,效力更强的药物,价格也要会昂贵一些。如果选择三支同时注射,我可以给你打个不错的折扣一两万九千块

林翔没有理会亚得里斯明显带有夸大成分的介绍,他拿起箱子最上端的红色药剂,仔细的查看着。

这应该是利用蛋白质和某种活化细胞合成的强效激素。得益于旧时代在方雨洁实验室里进行封闭的那段时间,使他多少知道一些扩散性生物试剂的基本制作方法。

“绿色和紫色药剂的注射价格是多少?”摇晃着夹在食指和拇指中间的透明试管,林翔扬起眉头,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对面。

“绿色两万,紫色两万五一”亚得里斯兴奋得连连搓手,回答的声音带着因为激动而产生的颤抖。显然,这是一个急于得到高级进化能力的大主顾。他口袋里那一摞厚厚的钞票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那些钱暂时还不属于自己。

“还有更好的药吗?比如说:六级、七级,或者级别更高的改造药剂

翔把试管放回箱子,双手十指交叉摆在桌面。非常认川道

亚得里斯眼中的笑意逐渐凝固,脸上的兴奋也随之变成愕然。

“医生联合协会能够提供的强化药剂。目前就只有这些。六级的药据说正在研究,那是一种橙色小玩意儿。注射后的失败率相当高。如果你不介意变成一个被狗链栓在脖子上被人牵着到处溜达的白痴,我可以免费帮你申请成为自愿试验品的名额”

恼羞成怒的医生捏紧了锋利的手术刀,眼中掠过一丝凶残的厉色。

强化药剂最多只能提升五个进化等级,这是所有雇佣兵都知道的事情。突然提出需要六级以上的注射剂。很明显,他不是一个真正需要打针的主顾。

“别那么激动”

林翔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他再次解开衣袋,左手取出另外一张百元钞票放在桌面上,右手则扣紧霰弹枪粗糙的木柄,把粗大冰冷的枪管对准了医生的脑袋。

“我不想惹麻烦。我只想知道一些事情,并且从你这里买到需要的东西。如果你的情绪能够再平静一些,我们完全可以在更加友好的气氛里进行交谈。”

亚得里斯瞪着双眼,凌乱的头似乎快要竖起。林翔脸上却始终带着平和的微笑,好象根本感觉不到对方身上散出来的愤怒。

看了看乌黑的枪口,又看了看桌上的钱,医生使劲儿纹紧眉头,把手术刀重重反插在桌面上,拈起钞票的边角在半空中抖了抖,用沙哑的声音不太确定地问道:“说吧!你都想知道些什么?”

“六级药剂真的不存在吗?”林翔的问题很直接。

“如果真有那玩意儿,我早就拿出来卖了。”亚得里斯的回答倒也干脆:“如果你的问题只是关于药剂,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另外奉劝你一句,别指望从其他医生那里套出更多的消息。我们所知道的情况,都一样。”

林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还想买点儿别的东西,你能帮我配齐吗?”

“没问题,只要你出得起徐钱一”



半小时后,一只半人多高的帆布背包放在了林翔面前。里面装满各种他所需要的东西。

绷带、抗生妾、手术器械、放大镜片、成套的干净试管。

作为对应的报酬,四十张百元再额的钞票,也顺理成章装进了医生的口袋。虽然不明白神秘的顾客买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不过看在钱的份上,亚得里斯对这单至少能够让自己赚到一千五百块净利润的生意,没有提出任何疑问。

“请原谅之前我说过那些无礼的话。”也许是觉得赚得还不够多吧!临出门前,还想再捞一票的亚得里斯不失时机的用道歉的方式,喋喋不休地推销着自己所能出售的东西:“如果你有某方面特殊的要求,我也同样可以满足。比方说,根据你的个人喜好,制造出一个可爱的宠物。这种事情并不困难,只需要一点点

“你说什么?宠物?”林翔猛然转过身来,用充满震惊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脸,急切地颤声追问:“制造?你可以制造它们?”

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亚得里斯有些手足无措。他向后退了半步,尽量把身体离对方过于炽热的目光稍微远一些,受宠若惊又略带狡猾地连连点头:“我可以向医生联合协会提出申请,复制出符合要求的人工生命体。当然,你需要提供对应的凹样本,还有。足够的钱。”

“如果我要你复制一个人类,得花多少钱?”林翔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几乎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以尽可能平缓却明显带有颤抖的声音问道。

“五十万,这是最低的价格。”



火辣的阳光直射在空旷的荒野上,无法忍受强烈紫外线的生物,全都钻进了黑暗幽深的地底。淡黄色的岩石裸,露,在缺水干燥的沙质土面上,被晒得滚烫的身体遮挡出一片小小的凉荫。张牙舞爪的小虫子拥挤在这点难得的庇护下,一面拼命诅咒着快要把它们烤熟的太阳,一面疯狂挖掘着石头下面的泥土,希望能够找到一点能够缓解干渴的潮湿。

大爆炸过后的气候非常混乱。没有云层遮挡阳光的时候,地面温度比夏天还要炎热。一旦黑色阴云密布,很快就会变得阴冷潮湿。

五辆涂有法莫公司标记的卡车,顺着破旧的公路,缓缓开出了“铁渣城”

粮包被清空的车厢里,装上了一袋袋结晶状的粗盐。

王彪仍旧站在车头顶端,抱着装满子弹的突击步枪,用狰狞而警慢的目光,注视着死寂无人的荒野。

林翔斜靠在盐包堆成的坡面上,手里摆弄着一枝死亡守护者留下的狙击枪,眼睛却下意识地膘向放在脚边的帆布背包。

从亚得里斯那里买回的这些器具,每一件都有用处。

强化药剂,是来到新世

自然进化的效果远比药物注射优秀得多,却永远无法达到人工产品的庞大数字。以数量战胜质量,这就是量产品最大的优势。

林翔不知道自己的血究竟能够产生多大威力,旧时代突如其来的核爆,中断了方雨洁的研究,所知的研究成效,也仅仅停留在“延缓新陈代谢”一项。

他不想以此做出什么伟大的举动,只想在这个看似混乱,却远比旧时代平静得多的世界上,安安静静地生活下去。

多一点自保的手段,总是好的。

亚得里斯最后的那番话,在他已经平静的心池里,投下了一枚沉重无比的巨石。显然,旧时代的人工复制技术并没有随着核弹头的爆炸而毁灭。在这个全新的时代,仍然是医生聚敛财富的有效方法。

望着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用应嘉头扎成的戒指,林翔只觉得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盼和温柔。记忆深处那个白色的美妙身影,也不再那么模糊,她正向自己慢慢走来。仿佛,触手可及。

一管最初级的红色药剂,居然能够卖到上万元的天价。

如果我的血同样具有强化异能的功效。又能卖到多少钱呢?



隐月镇的个置距离公路很远,一条不太明显的小路从遮挡视线的止

丘背后蜿蜒绕出,以非常隐蔽的方式,把它和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

起伏连绵的山脉,从地平线尽头延伸推移过来,形成矗立在小镇后方的天然依靠,几座数十米高的土丘散落在镇子外围。它们交替错落着。完美地遮挡了所有外来者窥探的视线。

拐下公路的卡车,沿着北面的山脚绕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在岩石和密集从生的变异植物来回兜圈。直到地面上碾起的车辙印痕完全混乱,根本无法辨别具体去向的时候,这才飞快地冲上一条布满碎石的隐密小路,从山脉背后狭窄的通道,缓缓开进了镇子。

“你会喜欢这儿的一。这是王彪的原话。

跳下车,林翔以他敏锐的军人眼光,仔细地观察着这个隐藏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镇上的房屋不多,全部用烧制的砖块和坚硬的石头垒成。几座分布在居住区边缘的土丘,用水泥和砖石砌成伪装母妙的警戒塔。一挺威力巨大的重机枪架在镇后山上环形工事里,居高临下俯视着整个镇子,随时准备倾泻出死亡的怒火。

很多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们一面用好奇和警惧的目光打量着林翔这个陌生人,一面从车上卸下沉重的盐包,搬进被石头和茅草掩盖的地有

“这里就是法莫公司。一个对外主营粮食买卖,实际上却是平民聚居地的小镇王彪把突击步枪横扛在肩上,望着围聚在卡车旁边的人群,粗豪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红:“当然,请你来这儿。完全是以客人的身份

林翔开始明白,自弓为什么能够得到整整一万元的任务报

一疤脸男就是真正的任务布人。

“为什么会选择我?”这是盘绕在他心里最大的问题。

“因为你很强。”王彪咬了毒牙,凶残狰狞的疤脸上,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这个世界有太多无法预料的危险,住在这里的人们需要食物,需要保护,需要像你一样强大的守护者。”

“我没你想的那么高尚林翔转过身,望着远处被阴云逐渐围拢的阳光:“我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

“我知道王彪的一张烂脸笑得灿烂至极:“就像你说的,反正也暂时没地方可去。相信我,你一定会喜欢这儿的”



一间个于镇子西南角的砖房,成为了林翔的个人居所。

被石灰刷过的屋子显得很干净,用石头和木板拼成的床上,铺着柔软的干草和植物棉芯编成的垫子。墙壁上留有两排摆放器具的回陷平台,平整光滑的表面,被擦拭得看不到丝毫灰尘。

很简陋,却很温馨。

在这个全新的世界复活之后,林翔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王彪的用意显而易见一一疤脸男要用这种方式,把他变成隐月镇上的居民。

很狡猾的手段,却很管用。

这是个混乱的时代。弱者只有依托强者,才能得到最基本的安全保障。

隐月镇得到了一名强有力的进化人,而且不需要为此支付

但是谁也不知道,林翔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进化人,而是一个能力远远过九级标准的寄生士。

枕着柔软的棉垫,感受着久违蜗居的温暖,闻嗅着干草散出的淡淡清香,林翔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

梦,很甜。

朦胧的彩色幻境中,不时能够看到那个轻盈的白色身影。

求月票球推荐完待续

第五十节 废墟

弱的晨米从厚重的云层里慢慢投林下来。在潮湿的么,

出一片色彩斑澜的光带,给沉寂无人的荒野增添了几分淡淡的浅红。

林翔一向起的很早。

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冷风驱散了残留在眼皮表面的慵懒,湿润的空气浸润着干燥松弛的皮肤,被水雾压制在地面丝毫不能动弹的辐射尘,再也无法贴近身体释放出可怕的射线。侧耳细听,可以辨别出虫子吮吸露珠的轻微响动。在这个清冷微寒的秋天早晨,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快慰。

远处的平原上,起得比他更早的人们,在一大块用深挖土壤铺成的田地上忙碌着。

深黑色的泥土里,生长着一簇簇嫩绿的麦苗。它们应该是刚刚芽,指头长短的叶片微卷着,向上延伸出尖锐柔软的边角。密布在表面的细白色绒毛上,挂着一滴滴晶莹的露水,使这些可爱的植物看上去仿佛缀满宝石的奇珍。

旁边一块面积更大的田地里,种满了已经成熟的玉米。高耸的梢尖已经枯萎,黄绿色杆茎歪斜着耷落下来,从卷曲的叶子里挣扎露出一片鲜黄色的饱满果实。

十几个身穿粗布罩袍的男人挥舞着变刀,从两米多高植株上砍下整稳的玉米,随手扔进旁边用藤条编织的大筐。蹲坐在旁边的女人则撕下裹在外面的苞皮,把录净的仿狂形果实放在干净的篮子里。

王彪赤麻,着上身,张开粗壮的胳膊,把干燥的植株拢在身前,掰下几片细长的枯叶揉成绳索,把散乱的玉米杆扎成捆,高高抱起垛放在靠近田埂的道路上。

他干得很卖力,晶莹的汗水从额头上渗出,很快滑落到浓密卷曲的黑色胸毛从里。乍看上去,活像是一头刚刚从水里捞起,身上半干不湿的野蛮飨熊。

看见林翔,疤脸男顺手抓起一把放在旁边的菱刀递过,喘着粗气豪”

挥舞着半圆形的菱刀,把一个个沉甸甸的玉米稳子从杆茎上砍下,林翔丝毫不觉得这种单调的体力劳动辛苦。相反,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充实和兴奋。

隐月镇的居民对他很友善。尽管暂时还叫不出名字,人们望向这个陌生人的目光中,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微笑。

袅袅炊烟从镇上的小屋慢慢飘散开来。催促着人们回来享用劳动的成果。



新鲜玉米糊熬煮的粥,在火灰里梧熟的土豆,一碟用粗盐胜清的咸萝卜块,旧时代简单的早餐在新时代的幸存者看来,已经是非常丰盛的美食。

端着比头还大的汤碗,王彪大口吸溜着滚烫的玉米粥。他吃得很香,响亮的砸嘴声,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旧时代那种以贪食著称的肥胖动物。

一个身材纤瘦,脸上带着和善微笑的女人走了过来,把一件干净的灰麻布长褂轻轻披在他裸,露的肩膀上。

“介绍一下,这是尼娜。我的妻子。”带着炫耀和自得的神情。王彪伸出多毛的胳膊使劲儿搂紧女人的腰。脸上的那道疤,被笑容挤压得越显出凶狠。

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

林翔放下手里的汤勺,微笑着点了点头:“谢谢,你做的粥不错,我很喜欢。”

“我没说错吧!这里的确是个好地

”咽下碗里最后的粥。疤脸男摸出那包揉皱的香烟,拿出昨天没有吸完的半支点上,带着恋恋不舍的神情狠狠吸了一口。

隐月镇上的居民不多,依靠田地里不算微薄却也达不到丰收标准的出产,这个不到两百人的小群体,过着简单而自足的生活。“法莫公司”是他们用来掩盖自身存在,和外界进行物资交换的必要伪装。

田里可以种出庄稼,却无法收获食盐、药品、武器,以及各种不同类型的生活必需品。

居民们很少接纳外来的陌生人。当然,像林翔这种意外得到认可的情况除外。

“别把自己当作客人。”

疤脸导的话很糙,理却很正。



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太阳也很少露出火辣炽红的面孔。偶尔有几次穿过云层遮挡,把耀眼的光线成功投射到地面,也只能释放出非常微弱的热能。

天气越来越冷,寒冬,即将来临。

地里新栽的麦子已经全部枯萎。充满辐射的世界用残酷的现实告诉人们,旧时代的耕种经验早已废弃。只有接受从毁灭中诞生的新的自然法则,才能芶延残喘活下去。

最后一季栽种的萝卜两天前就装进了地窖。这种粗大的地下根茎比林翔记忆中的同类作物体形小得多,味道也更加淡寡。整个冬天,它们是唯一能给隐月镇居民带来维生素补充的蔬菜。

对于徘徊在荒野上的流民而言,冬天意味着寒冷和饥饿。每当饿毙的尸体躺在野地被冻成僵硬冰块的时候。总会招来饥肠辘辘的同类,还有在寒风中瑟瑟抖的各种变异野兽。

隐月镇的居民在尽一切努力,拼

距离镇子不远的沼泽里,可以抓到手臂粗细的巨型泥鳅。这种全身滑腻的变异生物没有改变曾经的杂食习性,它们经常潜伏在泥潭边缘,把偶尔经过的路人拖下溺死分而食之。但是作为食物,它们的肉不仅白嫩,而且富含充足的蛋白质。

大趾蛙应该属于蟾蛤的近亲。体长将近半米的它们带有致人死命的剧毒。录掉满是辐射瘤的厚韧硬皮,用刀子取下和内脏附着在一起的毒腺,晶莹剔透的蛙肉,光是看看就觉得眼馋。

几个月下来,林翔的小屋里增添了许多东西。

五十多只巨鼠肉干占据了房屋过一半的空间,不得已之下,林鞠只能在镇民的帮助下,利用石头和毡板,临时搭起两间储藏室,晒干的大泥鳅和蛙肉成为了里面的填充物。

鼠皮没有浪费,经过火灰鞭制与缝合,它们变成了床铺间最新的摆设。

这个冬玉,充满了温暖。



解除了后顾之忧的林翔,开始成天窝在自己的小屋里,摆弄着从“铁渣城”买回来的各种医用器械。

用消过毒的取血针扎破手指。用力挤出一滴鲜红的液体小心翼翼的滴入用蒸馏水制成的生物营养剂。几分钟后,粘稠的血珠已经在圆形的培养皿中完全扩散开来,清澈透明的营养剂,也变成葡萄酒一样的宝石瑰红。

锯末填充的药箱里,摆放着六支装有这种液体的试管。

滴进卓养液的血经过严格计算,实际配比浓度为百分之一。

拿起一支试管,凑近眼前久久地看着,柔和透明的红色溶液里,仿佛能够看见应嘉那张洋溢着略带羞涩的可爱脸庞。

“从死亡到重生,上帝只花了七天时间。复活我最心爱的人。又需要多久呢?”

望着这些用自己鲜血溶成的生物药剂。林翔不禁陷入了沉思。



冬日的旷野,充满了被寒冷统治下的荒凉和肃杀。

近乎黑色的阴云,彻底驱逐了太阳。无所不在的辐射控制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雨带着酸蚀的气味,水苦涩刺舌,甚至就连蒸升上天空,又变成雪花飘落到地面的堆积物。也被沾染成肮脏无比的灰色。

穿着用巨鼠皮缝成的大衣,林翔在冷硬湿滑的地面上,慢慢挪动着前行的脚步。

这片荒野,距离隐月镇足有两百多公里。按照地表上的标识,从这里往南再走三十多里,有一处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城市。

核爆摧毁地球生态环境的同时,也毁灭了人类建立的所有聚居点。对于这些曾经象征着文明存在的古老场所,新时代的住民不再用原来的名字称呼它们。取而代之的,是单一而落寞表示废墟。

从复活到现在,整整过去了三个多月。除了熟悉全新世界的各种生存法则,林翔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自己究竟在哪儿?

第二:大战结束后的时蒋,究竟过了多久?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每一个人,没人知道答案。人类应有的记忆似乎因为某种缘故出现了断层,除了继承必要的各种生存知识,以及这个时代通用的全新地名,曾经的一切,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只有进入废墟,才有可能找到遗留下来的线索。



一条高出地面数米的宽阔道路,从正在上扬的拱起部分断裂开来。几十辆被锈蚀得千创百孔的铁灰色汽车残骸,排列在通向断口的右侧。它们前后拥挤在一起,好像一群牵头衔尾的蚂蚁,被断开的道路永远阻隔在这里。

这是一条与城市连接的高公路。沿着残骸尾向的路基延伸,可以清楚地看见笼罩在阴霾天幕下的黑色建筑群。

林翔小心翼翼地沿着公路边缘走着,轻柔灵活的脚步没有带起任何声音,用火灰和鞭酸洗制的巨鼠皮衣,涂上了一层所有危险生物都不喜欢的消毒药剂,虽说远远达不到令它们避而远之的地步,却也不会让它们产生主动想要靠近的冲动。

粗大的双管霰弹枪斜插在身后,手里提着一把尖锐的长柄匕,锋利的刃锋上,涂着一层用媒灰和肉油混合而成的膏脂。这是旧世界特战部队的惯例,既能有效保护刀刃,又能吸收光线的反射,把自己暴露在对手面前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按照王彪的说法,废墟里生物只有一种一变异人。

林翔很清楚它们有多么危险,这种可怕的生物会利用每一个角落作为隐蔽,在目标神经最为松弛的刹那间,突然动致命一击。

匕,是短兵相接最管用的武器。

高耸的大楼表面,密布着无数规则的方形窗孔,寒冷的风从中席卷而过,出刺耳尖厉的呼号,弯曲歪折的电杆有气无力地斜靠在残破的墙壁上,道路两边的行道树只剩下光秃的主干,表面满是黑灰色的烧燎焦痕,散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蒙着厚厚的凝灰,它们把锐利的锋口隐藏在虚浮的尘土中间,随时准备在

站在空旷街道的中央,林翔只觉得心底有种难以言表的感慨。这里没有人,只有一堆堆分散在角落里的灰白骨头。稍微用力一踩,就变成零碎的渣末。

走近一辆镶嵌着四个圆环标志的扁长轿车残骸,四扇车门已经脱落,前座上的驾驶者只剩下一截与肋骨连接的脊椎,后座椅垫上满是变形的弹簧,两只圆形的人头骷髅相互拥靠在一起,掉落在底盘上的细指骨紧密地扣合着。显然。他们直到临死前的一刹那,还彼此紧紧拥抱着。

林翔没有惊动亡者的遗骸,顺着路沿,转进了右边的通道。

一块长度过三米的铜制门牌平躺在人行道上,表面漆皮录落得所剩无几,用手指在不规则四刻的痕迹中来回摸索,林翔很快辨明了其中文字所代表的意义。

“平顶山市第七职业中学

巨大的震惊,克斥了他的全部思维。

林翔记得,核爆来临的瞬间,自己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中京市南面郊县的军事管制区。那里距离平顶山,何止过千里。

狂暴的辐射气流,把自己推送得实在太远了。

他默默地搜索四周,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的证明物。

“平顶山市粮油食品公司。中国建设银行平顶山市区营业室。平顶山物资公司。

没有完全烧毁的纸片、刻印在建筑表面的残存字痕、车辆残骸两边门上模糊不清的半圆形喷漆字面。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了脚下这片死寂无人废墟的古老名称。

在一面倾到的残墙下,林翔拨开覆盖在表面的厚厚泥石,捡起一只被烧得只剩半边的书包。掀开渗满水印霉斑的人造革包口,露出一摞黄的书本。风一吹来,脆化的纸页纷纷飘散来开,丰富一群刚刚从茧壳中脱出的食死蝴蝶,在阴沉的天幕下迅飞远。

一堆瘦小的枯黄尸骸横躺在旁边,弯曲变形的臂骨紧紧压在书包的上面。没有育完全的头骨从中裂成两半,无法连接在一起的拗黑眼窝中,似乎在诉说着可怕的遭遇和死亡的恐惧。

林翔很想大声狂吼,把压抑在心底的所有愤怒全部释放出来。然而理智告诉他,这样做非但无济于事,还会引来徘徊在废墟间饥饿的食死生物。痛苦的挣扎和混乱的大脑思维,使他只能捏紧手里的匕,站直身体拼命咬紧牙齿,怒目悲望着灰暗朦胧的道路尽头。

那具尸体,明显还是个孩子。

整个国家,整个。世界,有多少像他一样的遭遇?

“骷髅。骑士团。。

压抑的嗓音,在喉咙里形成刻板机械的沉荷。无法高声咆哮的林翔,只能一字一顿咬出留存在记忆中的对手名字,用最强烈的执念,把简单的五个字狠狠玄印在仇恨的最深处。

他们毁掉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世界。

毁掉了我所爱的人。

毁掉了全部、所有、一切最美好的东西。

“我我我要杀,要杀光你们”

一道道暴起的青筋,从林翔的脖颈两侧向上飞快扩张着。就好像拼命吮吸土壤养分的树根,由下自上密集地扎入面部和头顶。透过被撑得几乎破裂的薄薄管壁,可以感受到急流转的血液。它们在狂暴的情绪支配下疯狂涌动着,滚烫得仿佛能够达到沸腾的顶点。

“哐郗”

突然,左侧街道一家商店的门被推开,随着锈蚀的金属把手掉落在地出的清脆声音,一个高大佝偻的黑色身影,也随之出现在林翔眼前。

变异人。

和旧时代相比,它们的身材还是那样高大干瘦。细长的胳膊和腿部保持着弯曲的姿势,随时准备爆出强大的反弹。黑色的锋利骨刃斜拖在地上,锋利的刃口依然放射出刺眼的寒光,深陷的双目中,妖异的红色虽然淡化了许多,却同样充满了对鲜血和杀戮的渴望。

林翔脸上,已是一片狰狞。

他把匕缓缓放回鞘中,龇着牙,来回握伸手指活动着关节,未等对方有所反应,看似随意的脚步突然加快了度,闪电一样冲近变异人身旁边,拽起变化成骨刃的手臂狠命反拧,不堪挤压的皮肉纷纷破裂开来,从中绽出雪白的骨节和麻花一样的韧带。巨大的痛楚使变异人张大嘴,脸上的表情像人类一样痛苦扭曲着。

“你们,不该来这个世界

淡淡地吐出这句话,林翔反手扳紧它的脖子,右手五指张开,用力狠插进对方深四的眼窝,狠狠扯出两团拖拉着血线的粘稠晶状物。

就在那一瞬间,变异人大张的口中,突然喘息着爆出几个模糊不清的低沉嗓音。

“求。别,别傻杀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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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节 时间

二的手指,把脆弱的喉骨捏得粉

…一

望着横躺在地上**的黑色尸体,林翔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恍惚。

变异人不会说话。病毒似乎录夺了它们使用声音器官的权利时代死在自己手上的所有变异生物,根本没有说过一个字。

眼前这个濒死的变异人竟然会说话?这实在令他难以想象。

林翔很希望这只是自己无妄的猜想和愤怒导致的错觉。潜意识却告诉他一这是真的,是生在自己眼前,被耳朵捕捉到的事实。

黑色口唇中释放出来的呻吟模糊不清,听起来就好像刀子滑过唱片时出的扭曲音调,所代表的意义却明显得如同滴落在白纸上的黑色墨迹。”

它在求饶。

求饶?

突然出现在大脑中的惯性思维,催促着林翔的身体神经质地抖。他无法控制这种纯粹由激素产生的正常生理反应,只能龇着嘴,死命咬紧牙齿。把身体像石头一样拼命绷直,用近乎僵化的肌肉和骨胳,死,死压制住短暂神经的抽搐。

如果连变异生物都能像人类一样思考。这个世界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不应该是这样。一定,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弄错了。。

面色惨白的他喃喃着,脸上古怪的表情说不清是哭还是笑。带着无数种拼命纠缠混乱的思维,摇着头。慢慢离开被变异人尸体占据的人行道。

林翔下意识地加快了行进度。一憧幢青灰色的水泥建筑从身边倒退着掠过,灵活的身影道路中央的汽车残骸间飞快穿梭着。充满强大爆力的腿脚,反蹬地面从倾到的建筑上方高高跃起,冰冷的风迎面吹来,在耳畔响起尖厉的呼啸声。

他必须尽快找到另外一个问题的答自己“死”后,这个世界究竟过去了多久?

林翔疯似地冲进每一间房屋,野蛮地翻找着所有能够和时间有所关联的物件。沉寂在时间下的狭窄空间扬起浓密纷乱的粉尘,隐藏在其中的小虫子慌忙四散逃开,朽旧的木板在突如其来的暴力摧残下。无力地断折成一块块散乱的碎片。勉强粘挂在墙壁上摇摇欲坠的石灰涂层。也在挤压和碰撞中大片脱落下来,与掉落在地面的各种残渣搀和在一起,形成一堆微凸的黑白粉末。

走进一间门板歪到的临街铺面,看了一眼橱窗里只剩下大半个脑袋,却依然高高抬起性,感的大腿,在霉斑和焦痕侵蚀下露出迷人微笑的塑胶广告女郎。伸手从落满灰尘的货架上拿起一件被塑料薄膜罩起的毛料大衣,还未拎到面前,腐朽的织物已经像粉尘一样散开,只留下几缕板化的纤维挂在衣架上,随着扰动的气流来回飘转。

隔壁电器商店的卷帘门半掩着,透过从地面折射的光线,可以看到几台摆在玻璃壁柜上屏幕早已印出水清的电视。十几台整齐排列的冰箱挤挤挨挨地靠在一起,一群蚂蚁大叫不出名字的黑色爬虫在地面来回蠕动,仿佛是在向所有外来者宣称自己对这里的唯一占有权。

各种物品的条形编码和商标旁边,勉强可以看集生产日期,却找不到任何有关时间流逝的信息。

林翔烦躁地走上街道,灰暗的天幕阴沉沉的压向地面,云层稀薄处透出不规则的朦脆光团,仿佛一块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的烂棉被。

忽然,一个镶嵌在远处水泥建筑表面,直径至少过两米的残破图案,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蓝底红心,边缘被金色稳叶半围包裹的警徽。炽热的火焰把图案周边烧燎成残缺不全的焦黑色,一道巨大的裂缝把中央的盾牌分成两半,钢筋固定的三角架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红色国徽,就在它下面的大理石横梁上,还悬挂着“平顶山市警察局”几个早已无法分辨本来颜色的铜字。

林翔脸上露出略带意外的期盼。转身朝着道路尽头飞奔过去。十几辆警车残骸拥挤在大楼前的空地上,绕过这些没有停留价值的障碍,林翔快步冲进落满垃圾石块的大门,顺着通往地下的楼梯,依序在所有房间里认真地翻找着。

“访问人员接待室投诉受理科”文件打印室”默念着悬挂在各个房门上的吊牌。慢慢走进了黑暗无光的地下停车场。

擦着火绒。点起早已准备好的几块浸油木片,“哗哗录录

”燃烧的火焰。照出一片直径约莫数米远的视线范围。

相比地面上已经变成金属骷髅的残骸,停放在这里的几十辆汽车还保持着完好的状态。林翔此刻对它们没有半点兴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车场西南角那扇隐约可以分辨出形状的灰色小门上。

拉开虚掩的门栓,是一条通往地下更深层的狭窄楼梯。

按捺住强烈的心跳,深深地吸了口气,迈出脚步一直朝下。火光照耀下的身影来回摇晃着。给死寂无声的黑暗世界,增添了几份莫名的诡

林翔走得很慢,很轻,仿佛是怕惊扰了楼道里沉默到近乎压抑的气鬼

他害怕心里的期待,突然被残酷的现实粉碎。

按照旧时代的经验。警察局和武装的地下最深层,通常都会设有一个武器弹药储藏室。二零一四年总装备部下的相关文件规定:此类特殊仓库的开启密钥,均由省、市、区三级军事人员进行直辖。紧急情况下。可以越过当地相关部门单独设置的子钥密码,直接用类密钥进行开启。

离开成都指挥中心的时候,谢治文将军曾经交给他一张记录着类密钥的磁卡。

里面附载的信息,只有一条多达五十六位的数字。这组被林翔牢牢记在脑中的密码,可以开启共和国领土范围内所有级权限以下的军事仓库和避难所。几分钟后,来回折下的楼梯已经走到了尽头。突如其来的火光在墙壁上映出他模糊的影子。一只盘据在屋角的蜘妹似乎感觉到潜在的威胁,连忙从布满灰尘的网上飞快溜下,依托凸出墙壁的电线管道阴影背后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这个人类的举动。

一具枯黄的尸骸,以诡异的角度扑挂在楼道底部的铁灰色钢门上。覆盖在骨堆表面已经瓤化的警服,证明了死者曾经拥有的身份。

厚重的钢门表面。用显眼色白漆喷涂着一排半圆形的环状字体一一“武器管理室”

测昔,就是这里。

暗自咽了咽喉咙,林翔抬脚跨过门前的死者遗骸,走到门壁右侧的密码锁前。

这是一种在旧时代通用的电子组合锁。有电能供应的状态下。只需要输入十二位认证数字便可开启。如果断绝电源,锁扣会自动关闭成为原始机械组合模式。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只能输入五十六位级密钥,或者更高级别的九十八位级密钥,才能再次打开并且将系统重置。

掀起覆盖在锁扣表面的防尘罩,林翔只觉得自己的手在抖。

谁也不知道这扇门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自己急需的武器和物资?

也许,里面的东西早已被拿取一空?

或者,会躲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怪物?

这绝对不是臆想产生的妄念,从核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无比漫长的岁月。连凶残嗜杀的变异人都会开口求饶,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手指轻触着冰冷的键盘,按下又弹起的方块数字出轻微的碰压,默念着记忆深处那段早已背熟的五十六位密钥,每按下一次,林翔的心就会跟随触动的节奏狂乱地跳跃。

“咔嗒”

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的瞬间,钢齿紧密咬合关闭的锁扣,猛然弹开一道两厘米左右的缝隙。

摇曳的火光,驱散了房间里笼罩已久的黑暗,把所有的一切,全部呈现在他的眼前。

面积过两百平米的地下室里,沿着四周墙壁整齐排列着上百个长方形的横置式武器架。铁灰色的钢制立柜上,贴有禁止冉火和突击步枪的平面构造图。几枚九毫米弹壳掉在堆满杂物的地面上,在摇晃不定的火光映照下。折射出暗淡微弱的光芒。

所有置物格都是空的。木制托架的卡槽表面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通往外间的铁丝防护网上,被撕裂出一道向外倾斜的缺口。所有的一切都表明,这里曾经生过激烈的混乱和争斗。

林翔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重新皱缩在了一起。

尽管如此。他还是拉开所有立柜的门。用火把照亮每一个阴暗的角落,耐心细致的搜索着一切可用的东西。

突然,林翔眼中的瞳孔骤然缩紧一勺一妆插进立柜里的手,明显碰触到金属器械散出的冰冷质感。他下意识地抓紧隐藏在黑暗中的物件,连拖带拽地将其拉到了火把放射出的亮光面前。

那是一挺十二点七毫米口径标准装战用狙击步枪。编号

燃,是旧时代共和**方与巴雷特公司合作开的产品。

淡蓝色的半透明塑料薄膜罩在枪身上,最高处的封口被压上了一道密实的封讯线。撕开薄膜,浓烈的枪油气味儿猛然散出来,呛得林翔一阵咳嗽。

枪械的状态良好,可以使用。

所有弹药箱都是空的。不过这对枪械本身没有太大影响。新时代任何城镇都能买到子弹。在这个随时可能遭遇危险的世界,简单的自制弹药作坊,是每一个居民点必备的东西。

半小时后,搜遍整个房间的林翔终于确定偶然得到

弛,是自己唯一的收获。

火光逐渐变得微弱,手里残留不多的燃烧物提醒着他尽快离开这里。

就在转过身子,即将朝着房门迈出脚步的一刹那,他仿佛被电击一样硬生生的站在了原地。充满震惊的眼睛,死死盯着门梁上方的墙壁。

平整的墙上,挂着一只八角形状的罗西尼石英钟。细长的指针在轮轴的驱赶下,有节奏地向前移动着。钟面右下角的日期显示栏里,露出一排以年

二一零九年,十二月六日。

微张着嘴唇,高高举起快要烧到指尖的木块,被火光照亮的日历,显得尤为清晰。

武器管理室位于地下,基本上没有遭到核爆的影响。这口石英钟一直在按照标准地球时间运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林翔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和应嘉生死两隔的那个日子。

二零一五年,十二月二十八日。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整整过去了九十四年。

高举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最后的火苗掉在地上左右摇晃着,忽明忽暗。光线笼罩的范围越来越。终于,在芶延残喘中耗尽了最后的光热,一缕袅袅上升的白烟,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吞没。

林翔木然地站在那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一直睁开的眼睛里

滚落出两滴温热咸涩的泪珠。

九十四年,将近一个世纪。

这几乎是人类正常寿命的极限,没人能够抗拒时间流逝带来的缓慢死亡。

加上毁灭一切的核爆,无论熟悉还是陌生。旧时代的人类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除了我,一个人。



漫天的风,疯狂吞吐着浓密的黑云,密集的沙石从地上被高高卷起,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凶暴地砸向敢于凸露在地面的所有物体。冰冷疾迅的气流从脸上戈

过,带起刀子切割般的生疼。胆怯的爬虫早已躲藏进深深的地下,趴在肮脏潮湿的洞穴中,瑟缩着身体,畏惧地倾听着风暴的愤怒。

面无表情的林翔。从警察局残破的大门台阶上走下,被雪花薄薄覆盖的砖面上。留着清晰沉重的脚印。

刚刚从这个世界复活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和困顿。

此刻,双眸中只有无穷无尽的仇恨,以及带有残忍杀意的冰冷。

骷髅骑士团,应该还在这个世界上。它们不可能连同自己一起毁灭。不管释放病毒和动核攻击出于井么样的理由,它们都应该死一

太多的人变成了记忆,国家和法制荡然无存,尘世间只剩下残酷到极点的生存法则,死者的身体变成充饥的食物,还有。。无处不在的辐射,改变了生物的进化方向。

为了食物,人类正在变成穷凶极恶的怪物。

为了生存,怪物也在模仿自己的对手,变得更加像人。

轻轻抚摸着左手指间的丝戒指,林翔仰面对着风起云涌的阴暗天空,默默地下最残酷的毒誓。”



冬日里的爱玛城,显得要比平常冷清得多。

这座城市不像其它聚居地那样建有厚厚的城墙,用茅草和铁皮简单围成的简陋棚屋,密集地聚合在一起,自地组成了城市的雏形。它们的数量成千上万,每一个房间都拥有自己的主人。当然,这种事情并非绝对,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干掉任何一间屋子里最强壮的拥有者,你就能顺理成章继承对方遗留下来的所有东西。

包括女人和孩子。

这里到处都弥漫着粪便和污水的臭味。夏天,变异蚊蝇在泛着白腻泡沫的脏水里上下飘舞,用细长的口器扎进人类身体,吸取着新鲜甜美的血液。冬天,刺骨的寒风从稀疏的栅栏里穿过,从满是孔洞的门壁上灌进屋子,肆意夺取着人们好不容易聚集温暖,把数以万计低矮破烂的棚屋,变成寒冷彻骨的大垃圾场。

这里是真正的贫民窟。几乎每天都有僵直的尸体从城里运出。扔弃在远离公路的荒野上。那些散着腐烂气息。浑身溃烂,带有大片辐射肿瘤的可怕尸身,只有饿到极点的血骨秃鹫和暴狼,才会对他们产生浓厚的兴趣。

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是谁给这个地方起了名字,但无论是从哪一个方向路过的人,都会在这座城市里留宿至少一个晚上。

原因很简单这里有足够漂亮。干净无病的女人。

这也正和“爱玛”一词意义相通。用那些喜欢在女人身上释放多余精力者的话来说,这里,其实就是一座散着淫,靡气息的放,荡之城。



林翔在通往爱玛城的十字路口看了很久。直到积雪快要把整个鞋面完全掩没的时候,才抬起僵硬的脚,慢慢走进被雪花覆盖成一片灰白的城市。

爱玛城在隐月镇的东北面,是几条旧时代交通主干道的交叉点。特殊的地理位置让这里拥有大量移居者。

除了女人,这里还有着其它城市无法比拟的达商业系统。

林翔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一心一一卖掉那几支自制的生物药剂。

报仇和复活,都需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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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节 大厅

六瘦小的身影,站在冰冷的雪地里瑟瑟

……

那是一个约莫八、九岁大的男孩。沾满油污的宽大粗麻罩衫,把瘦小的身体裹到膝盖以下。左脚穿着一只破旧豁口的黑色布鞋。右脚却套着一只橡胶制成的雨靴。他用双手紧紧抓住单薄的罩衫,双脚在地面来回轻跺着,希望能够用这种最简单的方法,给寒冷的身体增加一点抵御寒冷的热量。

他拥有亚洲人特有的黄色皮肤。在寒风中落满雪花的黑色头,以及眼睛里同样颜色的眸子也证明了这一点。

远远看见林翔,男孩连忙小跑着迎了上来,冻得一片青紫的脸上,露出充满期待抑或是招牌般的微笑:“先生,您应该是第一次来爱玛城吧?请下榻丽晶大酒店,我们会为您提供最热忱满意的服务

黑瘦,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孩子共同的外表特征。常年食物不足造成育不良,充满辐射的世界,很难找到像隐月镇那样拥有洁净水源的区域。为了养活自己,成年人必须想尽一切方法寻找食物。儿童的需求,自然被抛落到边缘。

望着眼前这个稚嫩的身影,林翔轻点了点头。如果答应跟这个男孩走。应该可以为他争取到一顿相对丰盛的晚餐作为奖励吧!

反正,自己也的确要在爱玛城留宿。

男孩兴奋地走在前面,脸上满是喜悦的神情。

临近城市,人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几只敞口的汽油桶里,燃烧着熊熊火焰,身穿各种杂色服装的人们,纷纷聚拢在旁边围成一个圈,借助着火焰的炽热,对抗风雪带来的严寒。所有人都在看着被男孩带过来的林翔。冷漠、惊讶、贪婪、嫉妒、好奇。各种意义不同的目光,交织成无比复杂的网,把一高一矮两个黑色的身影。密实地罩在其中。

“小耗子,看来你今天运气不错,晚上至少可以弄到两块面包。”从人堆里冒出一个说不清是代表善意或者嫉妒的声音。

男孩嘴唇舟上翘着,形成一个很好看的弯月,带着林翔走上通往城区的大路。

和别的城市不同,爱玛城口没有设置武装卫兵。这里是一座不设防的贸易都市,以此为中心,周围所有城镇的人,都会用各自的特产品进行交换和买卖。谁也不会破坏这种不成文的规定。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人类不可能独自存活。

忽然,从路旁小屋里走出两个缩在火堆前取暖的男子,横拦在男孩面前。

其中身材高大。长得像暴熊一样的魁梧壮汉伸出胳膊,像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把男孩拖到旁边。另外一个身材干瘦,肩膀上裹着一块网格纹样毛毡的男人,从喉咙里出一阵破锣般沙哑的尖笑:“嘿嘿嘿嘿!小耗子,你的客人得归我了。如果晚上饿得实在受不了,我不介意把盛面包的盘子让给你再舔干净些

他看也不看拼命挣扎的男孩,把身体转向林翔。微躬着腰,用带有几分讨好意味的口吻说道:“请到我的旅馆入住吧!价钱非常便宜,只需要二十块钱一晚。”

说着,他踮起脚尖,偷眼看着林翔背在身后那枝巨大的

犹。放射出精光的眼睛里,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突然。扭住男孩的壮汉出杀猪一样的惨叫。肌肉达的胳膊上。多了一排渗出血水的清晰牙印。挣脱的男孩不顾一切冲到林翔身边,抓紧他的衣襟,拼命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拖去。”

痛怒的大汉猛然暴起,捏起拳头咆哮着向男孩的后背狠狠砸去。”

刺耳的声音嘎然而止,望着林翔手中烟雾尚未散尽的霰弹枪口,被密集钢珠在胸前开出巨大创口的壮汉拼命抽*动着脸上的肌肉,带着几近凝固的狰狞表情,慢慢向后仰倒。

雷鸣一般的枪声,震慑了附近所有的人。包括一直喋喋不休拉客的干瘦男人。他大张着嘴,露出满是黄垢的脏牙,目瞪口呆地望着地上的死尸。

面色冷漠的林翔飞快转过身子,未等对方有所反应,烫的粗大枪管已经狠狠插进男人的口中。

“抱歉,为了杜绝不必要的麻烦,你也应该死”

数百粒铁砂轰爆了脆弱的头颅,温热的脑浆溅落在地面上。迅融化着松散的积雪,渗出一片不规则的浅黑色土面。

附近的人们仍然在烤火。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意外的他们。显然已经见惯了这类突事件。几十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女,从各自所在的屋子里蜂拥出来,用贪婪和惊喜的目光,死死盯视着雪地里尚未冷硬的两具尸体。

“带路吧!我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林翔拍了拍男孩正在颤抖的肩膀,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粗糙的玉米麸饼,塞到那双冻得快要僵直的小手掌心。

男孩怔怔地看着他,黑色眼眸表面,卓上了一层朦脆的液体。

飘落的雪花,慢慢覆盖着一大一小两串并列成行的脚印。

身后,暴虐方,漆”当越嘈者的轰笑与争吵。怒骂和指责,坏出赞懈饥器劈砍骨头的断裂,利刃切割肉块出的特有音调混合搀杂着,给冰冷的城市带来无比狂热的血腥气息。



高矮不一的木板垂直插入地面,形成一面不规则的墙。用布条与之栓系在一起旧铁皮,弯折形成半圆形的拐角。散碎的石块从前后两边把摇晃的墙壁夹在中央,风一吹过,蒙在屋顶横梁上的塑料膜和各种破瓦烂布,总会出仿佛呜咽般的低吼。

一块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波形挡板,变成了棚屋正面三分之二的墙壁。

斑驳锈蚀的表面,用不知名的黑色染料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一”丽晶大酒店”

在这一点上,男孩至少没有撒谎。

房间很除了一张还算干净的床,只留下勉强能够转身的狭窄空间。

五块一天的房价,包括早、晚两顿简单的饭食。

林翔坐在床上,手指轻轻滑过着灰色的被单,皮肤表面不时传来微小的扎触感。铺垫在下面的干草虽然不算太薄,却也并不柔软。

一个面带菜色的瘦弱女人站在房门前,神情略带紧张地望着他。为了掩饰内心的期盼和不安,她来回绞动着双手,从粗糙干硬的皮肤上,带起一片片白色的微小鳞鲜。

她是男孩的母亲,也是这间小旅店的店主。

林翔拉开胸前的衣袋,摸出一张半皱的五元钞票递过。妇人忐忑不安的眼睛里,顿时露出如释重负后欣喜的目光。

“先生。您。需要我为您服务吗?我没有辐射病,很便宜,只要。两块钱。”

女人背靠着用竹片和木板拼凑的房门,慢慢向后退移着脚步,用枯瘦的手,略带迟疑地拉下肩膀上的衣服露出高凸的锁骨,还有一片明显带有垢灰的寡黄色皮肤。

摇了摇头,林翔从床上直起身子,背起斜靠在墙边的狙击步枪,从妇人和门板间的缝隙闪过,转身走出了屋子。

男孩蹲在不远处的巷道里,用小木棍拨拉着地面的落雪。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冷漠还是木然。看到林翔走过来,瞳孔里的视线瞬间变成惊讶和暗喜,比较下来,似乎后者所占的成分更多一些。

“认识去拍卖行的路吗?”林翔摸了摸他脑袋,长时间未洗变硬的头,扎得掌心生疼。

男孩重重点了点头,和来时一样,转身走在前面。



爱玛城中央区域的空地上,矗立着几幢高大的灰色建筑。

平直的墙壁表面,贴满了洁净的白色瓷砖,与主楼邻接的地面,被水泥铺刷成间距均等的网格,三层以上的楼面,镶嵌着长度过两米的巨大玻璃,在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反光。

这是真正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荒凉的新世界虽然缺乏所有物资,但是和旧时代一样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上百名卫兵在大楼周围游走着,厚厚的毛料大衣隔绝了身体与寒冷的接触,坚硬的高帮橡胶军靴踩在凝起冰渣上,带起一阵轻微的裂响。

百米开外的地面,一道用土石堆成,约十余公分高的醒目黄线,把整个建筑区域完整地包围在其中。无数半裸着身子。在寒风中冷得瑟瑟抖的平民站在低矮的棚屋檐下,用近乎喷火的眼睛,贪婪地瞪视着来回巡逻的卫兵。他们龇着牙。吸溜着冷气。恨不能幕紧拳头冲上去,砸碎着些悠然自得家伙的脑袋,录下那些看着就令人眼馋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亲自感受一下被柔软衣料紧密包裹的温暖。当然,这种事情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想。如果有谁真的头脑热,疯狂无比地越过那条抬脚就能迈过的黄线,立刻就会被从各个方向射来的密集子弹,当场打成满身血洞的入形筛子。

这绝对不是恐吓。几具倒在那条死亡限制附近,早已冷透结成冰块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楼正面,两扇刻有欧式风格花纹的半圆形铜铸大门敞开着,光滑的青灰色细磨瓷砖,从大厅一直铺到门口整整过十米的范围,从要面传来明亮的灯光,还有瘪缩肠胃难以抵挡的食物香气,诱惑着饥寒交迫的人们再次瞪圆充血的双眼,咬牙切齿地犹豫着,是否耍用脆弱的身体去拼死争夺近在咫尺,看似触手可及的幸福?

这里是索斯比亚拍卖行的一个分部,也是周围所有邻近城市必须依托才能生存的物资交易中心。

林翔和男孩在黄线边界的检查口前分了手。仔细查验过他递来的百元钞票没有任何问题之后,守侯在三角形拒木后面的武装士兵搬开沉重的障碍,让开一条不太宽敞的通道。

只有两种人进入拍卖行不用缴纳入场费。

一种是被拍卖行邀请的客人。

另外一种,就有索斯比亚公司下的特殊执照,或者是“医生联合协会”之类大型团体认可证明的持有者。

宽敞的大厅里,挤满了数百名等待交易的拍卖人。五个高出地二凶宰形状拍卖台前,各自坚古着一块数米丑戈帆影屏幕。数千条交易信息在上面滚动播出,如果有人对看中的物品给予对应的售卖价格,该条信息立刻就会由平淡的白色字体转换为醒目的红字。一旦过规定时间无人继续竞价,信息栏目就会变成金黄色,并且打上一个代表交易结束的黑色“o”形记号。

数十名身材彪悍,手持武器的士兵,分站在大厅与二楼连接的平台上,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每一个交易者。只要现异常,他们会毫不留情地瞄准目标扣下扳机。

走进大厅的林翔。仔细地观察着这座豪华大厦里的一切。

所有士兵都是强化人。尽管提升的等级不高,基本上以一级为主,由此也可以看出索斯比亚公司强大的实力。

林翔进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此前经历过的护送任务,使他对强化人的能力多少知道那么一些。雇佣进化人或者强化人需要极其高昂的代价,如果这里所有士兵都是索斯比亚培养的下属,按照单支红色强化药剂过万元的价格,至少需要上百万的钱。

淡淡地摇了摇又,他紧了紧肩膀上

勉的皮带。转身朝着大厅左侧的验证窗口走去。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林翔察觉出至少有过五道目光从不同方位投射到自己身上。当他在验证窗口前,从怀里摸出一支自制生物药剂递过去的时候,那些充满警慢的眼睛,也随之减少了一半。

所有拍卖品都必须经过验证。这是为了证明公司的信誉,也为了保护拍卖者的利益。

窗口背后。坐着一个身材火爆的年轻女人。裁减得体的制服,完美地显现出她骄人的身线比例。透过斜字形状的领口,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对半,裸的乳,房。她似乎并不介意围聚在窗口的男人用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自己,反而故意扭了扭腰,把可以显露出来的部分衬托得更加庞大。

“一百零六号,请拿好您的牌子。”带着充满诱惑磁性音调。纤细白嫩的手指从窗口递出一只标有“笛”字样的黑色铭牌。还有一道充满勾引意味的妩媚眼神。

能够进入拍卖行的男人,腰包里大都揣着满满的钞票。用自己的身体和这些野蛮暴力的家伙渡过一个充满漏*点的夜晚,顺带掏空他们口袋里的每一个子儿,的确是种不错的选择。

同样都是卖,主动挑选客人和被客人挑选,根本就是两种概念。

收起冰冷的铁牌,林翔信步走到旁边的木制长椅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玉米麸饼,掰下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他不是清心寡欲的虔诚信徒。只是对这个带有欧裔血统的金女人没有什么兴趣。

虽然,她的确很漂亮。”

半小时后,一个身穿浅灰色错笔裙,身材呈现标准“”形状的年轻女郎,踩着细长的高跟鞋,迈着轻盈的猫步从大厅右侧旋转楼梯上摇曳生姿地走下,带着脸上不加掩饰的冷漠和高傲,从满大厅里无数男人饿狼般充满饥渴,欲,望的目光注视下,笔直地走到林翔面前,挺了挺她那大得有些失去比例的胸脯,用甜蜜得有些腻的语气谦卑地问道:“请问,您就是一百零六号验证物的持有人吗?”

视线从做工精美的高根鞋一直向上,滑过黑色丝袜包裹的笔直双腿,林翔冷静的目光停留在对方那张毫无挑别的脸上:“不错,就是我。”

“请跟我来。”女郎嫣然一笑,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葛利菲兹先生想见见您。”



在爱玛城,确切地说,在整个被爱玛商业网络覆盖的区域,葛利菲兹绝对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

无论在任何时候,只要走进拍卖行三楼的办公室,总能看到葛利菲兹肥胖慵懒的身影,还有那颗顶部光秃得像鸡蛋一样,只剩下耳侧周围留有一圈杂乱黑的脑袋。从林翔走进办公室的一刹那,葛利菲兹就用锐利得几乎可以看透人心的目光注视着他。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看上去英俊得过分的年轻人,竟然毫不躲避自己的眼睛,以同样锋锐的视线,把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狠狠反击回来。

这让葛利菲兹很不舒服。但他丝毫没有表露的脸上。而是面带微笑地站起身,从办公桌背后走出,带着热情的足以熔化冰块的态度,用力握了握林翔纤长冰凉的手。

“一个没有强化或者进化能力的普通人。”

彼此掌心接触的一刹那。林翔已经对葛利菲兹迅做出了最基本的判断,大脑也以最警惕的状态飞快运转起来。

能够操纵上百名强化人为自己卖命的人,通常都是虚伪、狡诈、阴狠和毒辣的结合体。

何况,其本人没有任何强化能力,这就更加值得引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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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节 合作

二刘菲兹接旦林翔的目的很简想知道,那。坝牲点的生物药剂,究竟从何而来?

按照索斯比亚公司的规定。所有进入拍卖行出售的物品,都必须经过严格、仔细、反复的验证。只有正确评估出拍卖品的具体价值,才能给公司带来更多的利润。

二十分钟前,医研部的部长克利福德,像狂暴的飓风一样冲进他的办公室。

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学究,除了细胞、病毒、生物演变这些单调枯燥的字眼,他对任何东西都不感兴趣。

他的神情从来没有如此激动过,手臂和脖颈上高高凸起的脉络。和几乎快耍瞪出眶外的眼睛,都在清楚地说明一这个刻板冷漠的老头。精神状态正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完美的生物药剂。它的基因结构非常稳定,进入血液后与细胞的融合率简直高得可怕。催化反应没有任何排斥现象。根据我的初步测算,注射者血液得到激的可能性过百分之五十,这比目前已知的任何同类药剂比值高出整整两倍还多。最重要的是。这种药剂不是依靠刺激细胞达到强化的目的。而是通过诱导,知道吗?是诱导,它就像一名最称职的军官,把所有细胞调教驯化成最强悍的战士。

口沫四溅的克利福德已经陷入了近乎狂化的状态,他枯瘦的手里紧紧慕着那管只剩下一半的药剂。因为过于狂热。面部肌肉抽搐到已近扭曲的状态,唇边的山羊胡须被吹得上下颠动,眼睛里放射出的炽热毙芒。简直就像充满攻击性的饥饿暴狼。

葛利菲兹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蓝色方格图案的大手帕,慢慢擦去溅在自己脸上的口水,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么,这种药剂实际产生的强化效果,究竟能够达到什么程度?”

与克利福德这咋,老学究不同。葛利菲兹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商人。细胞和病毒在他看来远没有绿油油的钞票来得实际。不管这种药剂在生物学上究竟能够产生多么轰动的效应,如果对普通人没用,它就和地沟的肮脏臭水没什么区别。

“三级,注射者在二十四小时内,就能产生三级能力的进化效果。我已经和你说过。它的作用不是强化,而是诱导!诱导!是诱导一

一懂吗?。

说到这里,满面狂热的克利福德情绪稍微冷却了一些:“如果按照强化人的标准,那就是六级。而且。融合率为百分之百

葛利菲兹深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他比谁都清楚强化药剂的作用。

“医生联合协会。开的强化药物,效果最强的就是紫色五级促进液。由于配方和原料的问题,这种药剂价格足足高达两万五千元以上。按照每级提升百分之五十的理论能力,注射者实际获得的强化实力,可以过普通人百分之二百五十。但是这种药剂有个致命弱点一

一它的强化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八十。也就是说,被注射者如果想要得到越常人的异能。就必须在生命和强悍的天平上进行一次赌博。虽然赢面过八成,却总有不走运的人因为生理排斥或者血液无法融合,最终只能被可怕的病毒噬尽所有的细胞。变成面目恐怖的活僵尸,在固定病床上惨叫着,成为病毒肆意吞咬的食物。

自然进化异能比强化能力更强。三级进化相当于六级强化,再加上百分之百的血液融合率,就算是用屁股去想,葛利菲兹也不难得出两者间的比较结果。

“立刻召见出售者本人。无论对方提出什么价码,都要把它买下来一一”林翔一直在打量坐在对面的葛利菲兹。

深灰色的西装员的笔挺小一尘不染的黑色皮鞋泛出足以照人的光小亮。表面的蝴蝶绳扣系得非常标准,脸上永远都带着和善无比的微笑。如果实在要从他身上故意挑出什么问题,恐怕就只有那身胖得在肚皮上挤压出无数皱圈的肥肉。

在这咋。饥饿的时代,胖子绝对是一种稀有动物。

林翔甚至在恶意地想象着一如果把葛利菲兹独自扔在荒野上,是否会有无数暴民为了挣抢这块油耷耷的大肥肉,从而引一场混乱血腥的撕杀?

葛利菲兹同样也在分析对方的外表,企图看透掩盖在**和衣服之下的内心。

他仰靠在厚重的皮制转椅上,双手斜搭摆在圆凸的肚皮顶端,形成一咋。不太标准的钝角。指间有节奏地来回轻点着。过了半天,才哂吧着肥厚的嘴唇,说:“这支药剂。你打算出售还是拍卖?”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前者是以相对低廉的价格直接卖给索斯比公司,后者则是以竞价的方式,在拍卖平台上公开出售。相比之下。后者所能得到的钱,也会比前者更多一些。

林翔把身体向后靠了靠,很随意地说道:“出售

他仔细研究过两种买卖方式的左卖的收入虽然比出售高得多,却会引起更多人的注

较起来。直接卖给索斯比公司,更加符合自己的利益,也能得到公司上层的好感。

在这咋。陌生的新世界。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没有强力的依靠

很快就会被残酷的环境和居心叵测的其它势力撕个粉碎。

个人再强,永远也无法对抗集体。这是适用于绝大多数地球生物的不二生存法则。

葛利菲兹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方的回答。完全符合自己的要求。他愉快地笑了起来:“那么。这东西你准备卖多少钱?。

“两万五年元林翔的声音充满了磁性。

这个价钱出乎葛利菲兹意料之外。他微微抽了抽嘴角的肌肉,带有奸商特质的眼睛下意识地眨吧着,深蓝色的眸子,直接望向林翔那张漂亮得令人嫉妒的脸。

他在等待对方还没有说完的下文。

林翔没有耽误时间,从破旧的背包里拿出装有另外五支生物药剂的箱子。熟练地拧开表面的扣锁。把敞开的箱盖转向对面,推到办公桌中央。

五支装满淡红色液体的试管小在明亮的灯光下闪耀着柔和的光泽。

葛利菲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贪婪。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颤抖的指间微触着管壁边缘,随即把目光回转到林翔身上,试探性地问道:“六支药剂,十五万元?。

这个价格。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医生联合协会”的六级强化剂正处于开阶段。

据说。那是一种橙色的透明液体。未来的预计销售价格,至少过十万。至于药剂本身的安全性。大概只能保持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相比之下,这种名不见经传的红色药剂。简直便宜到极点。

林翔盯着葛利菲兹的眼睛。说道:“外加一张索斯比亚拍卖行顶级贵宾金卡,以及一份由贵公司开具的级雇佣兵身份证明

葛利菲兹浑身肌肉一僵,随后坐直身子,抛弃了脸上客套的微笑,用深邃而锐利的目光盯着他看了许久,拉开抽屉,取出一张印着索斯比亚公司标志的空白证明文件,用钢笔在末尾主管人一栏里签上自己的名字。伸手按下桌上的电铃。

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带领林翔上楼的那位制服美女款款走进办公室。微躬下身。道:“您有什么吩咐?。

“复印。存档。上传给公司总部葛利菲兹推过手里的文件。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林翔:“另外,给他准备一套完整的级佣兵身份识别卡。”



巨大的木门随着两介。身影的离开缓缓合起。高根鞋与地面的清脆,撞击。厚底军靴的沉重脚步声相互混杂在一起,慢慢淡出了葛利菲兹的听觉范围。葛利菲兹长长地喘了口气。坐直没多久的身子。又重新瘫缩到椅子靠背上。对他过于肥胖的身体而言。这才最舒服的姿势。

“没有感觉到任何进化或者强化的气息心他是一个普通人。”靠椅后面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从里面拉开,走出一个三十来岁,身材强壮的中年男子。

“我猜也是葛利菲兹看也不看身后,从箱子里拿起一支药剂凑近眼前细细端详着:“至少。他没有你们这些高级进化变态散出来的强烈气势

男子摸了摸面颊上粗硬扎手的胡须,大步走到林翔刚刚离开,还带着少许温热的椅子上坐下,抬起脚上的高帮军靴,重重靠放在光滑的桌面上。伸手拉开战斗服左边的衣袋。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使劲儿粗大的胳膊。用鹰一般的灰色眼珠饶有兴趣地看着箱子:“如果我没猜错。这小子应该有一套完整的药剂配方。小

“这还用说?。葛利菲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洛克,你能想象吗?效果等同于六级强化,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这简直就是一座活生生的大金矿。”

“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被称作洛克的男子狠狠吸了一口香烟,骤然亮起的烟头,映出他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冷厉。

“这是一介。非常聪明的年轻人葛利菲兹摇了摇头:“他既然敢走进这间办公室,说明已经做好了各种充分的准备。他并不贪心。每支药剂两万五千元。这比我预期的心理价个整整低了四分之三。也就是说,他摆明了态度是与我们合作。那张由索斯比亚签的级佣兵证明书,足以说明问题。”

洛克喷出一股浓密的烟雾,恶狠狠地说道:“他应该还在艾琳娜那里签署证明。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把他抓回来,不出一个钟头。就能让这小子老老实实连自己内裤是什么颜色全都说出来。”

“别干那种傻事一。

葛利菲兹不悦地皱起了眉:“既然他愿意把大部分利润让给我们,又何必掏空他口袋里的最后一个子儿呢?如果他刻意报复,对配方做出无法察觉的改动,这对公司的信誉和收益,都会带来灾难心了要说嘉两万五千就算他盲接开价十万,豺件心俩他的要求。能够用钱买来的东西。又何必浪费子弹呢?。

洛克撇了撇嘴,用指头轻弹着烟灰:“好吧!你是地区经理。在这间子的级佣兵身份。这种脸蛋比女人还漂亮,光靠屁股吃饭的怂包,趁早让他滚远一点,”

索斯比亚的雇佣兵全套身份证明,包括一张带有独角狮图案的咋。人识别卡,和一枚拇指大小小用精钢打造的亮银色铭牌。上面凹亥着持有者中、英两种文字的拼写,以及一串五个数字的个人身份编码。

这意味着,索斯比亚名下的持证雇佣兵。数量至少过上万。

相比这些东西,林翔更感兴趣的,是拍卖行三楼的武器交易中心。

标准型号突击步枪、型六管射机枪、箭筒,甚至就连一百二十毫米重型迫击炮,全都罗列在多达上百个单项的物品清单上。

这里只对索斯比亚的持牌佣兵开放。在价格上。也比市场便宜一些。

“这吓小怎么卖?”林翔走近摆放武器的橱窗,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看中的东西。

那是一把仿旧旧式霰弹枪。

“五千元

坐在一堆武器装备箱上的接待员,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亚裔男子。他看了一眼林翔挂在脖子上的级佣兵铭牌。咧嘴笑道:“按照公司规定,级佣兵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如果你要购买的话。四千就够了

林翔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储有十五万元的信用卡。

索斯比亚公司拥有独立的信用机构。这个时代没有银行,在某区域内拥有统治势力的集团。都会行属于自己的货币和信用卡。如果是集团之间进行交易,则上升为大宗的实物交换,或者按照彼此议定的结果,相互兑换等量货币之后,再进行购买。在这个没有法律和秩序的时代。人类的信用反而在生存的压迫面前。出乎意料的比旧时代还耍摆在道德的前面。

林翔身上所有的钞票都附有索斯比亚的特殊记号。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与葛利菲兹进行合作的主要原因。

一把旧旧,一把九毫米口径“特六。手枪,虽然都是仿制品。捏在手中,却有一种来自旧时代的特殊熟悉感觉。

“补充弹药在区。”态度友好的枪械接待员,指了指贴在墙壁上的通道标识。

六十四霰弹、三咋。十装的手枪弹匣、五十十二点七毫米狙击步枪弹。总共花费了不到两千牙”至于那枝从岩石镇上得到的双管霰弹枪。折旧卖出了五百元现金。

除了这些。林翔还购买了两套全新的战斗服。尽管价格高达八百元一套。防护性能却远远过他身上穿的巨鼠皮衣。

看着他扛在肩膀上装得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负责补充弹药的接待员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个英俊漂亮的年轻人简直就是故作逞强。巨大沉重的背包和他瘦弱的身体小根本不成比例。

“每天来这儿买弹药的人多吗?。拿起摆在桌面上当作招牌的一颗狙击样弹。林翔看似随意地问道。

“除了普通的步枪弹,消耗最大的就是这种弹头接待员絮絮叨叨地走向装配火药的工作台:“也难怪。能够用一子弹干掉的目标。何必浪费更多的弹药呢?子弹,也是钱啊!”

林翔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向旁边的设备区域。

面积过数十平米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张巨大的投影屏幕。

这是一幅地图。

以爱玛城为中心,形成一片半径大约为三十公里的不规则蓝色区域。这里是索斯比亚控制的核心。也是所谓的“绝对安全区”。按照附在旁边的文字说明,这一区域正在“重新建立古老文明秩序”。

蓝色之外,是一片由西向东狭长形状的浅黄。西部最长距离过一百五十公里,最短的北部区域。图上长度仅仅只有十六公里。这意味着索斯比亚已经取得该地区绝大部分控制权,偶尔有微弱势力稍做抵抗,却并不足惧。隐月镇和林翔曾经去过的“铁渣城都在这一范围。

包裹着黄区的,是颜色最为醒目的红区。这一范围是索斯比亚佣兵和其它武装势力交火的地区。它们彼此争夺着当地的实际控制权,对手自然也不仅仅只是人类。也有其它更为强大的变异生物。

红区之外,是如煤似墨般的黑色。这属于未被探明的陌生区域。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谁也不清楚,谁也不知道。

仆翼奇怪,老婆煮了一锅木瓜排骨汤。我也喝了一碗。结果老婆的胸部没有任何变化,我的反而越来越大郁闷,

第五十四节 男人

…2林翔自从复活以来。丑讨最为详细的地使凹州心介小陌生的世界,在脑海里产生出大概的轮廓。

爱玛城西向过五百公里的地方,已经不在地图范围之内。那里只有一片淡淡的绿色,还有一排标注有“公司总部”的简单文字。

“只有级别以上的佣兵,才能调阅那一区域的地图信息。”面对他的质疑,身穿诱惑裙装的女接待员,微笑着做出了解释。

林翔了然地点了点头,视线随即落在地图右下角,清澈如水的双眸,顿时放射出一丝明显带有惊讶成份的狰狞。

距离爱玛城东南两百六十多公里的红区。标有一个醒目的黑色空心圆。旁边拉伸出来的指示线下,用中、英文同时注明“骷髅骑士团。字样。

站在巨大的投影地图前,林翔一直没有晃动过身子。他的脸上带着谁也捉摸不透的微笑,看上去似乎是在欣赏这种从旧时代继承而来的科技。只有眼角偶尔抽*动的肌肉,还有微微颤抖的手指末端。才能多少折射出此刻在他内心深处咆哮翻卷的狂乱和杀意。

“骷髅。骑士团一。

他看得很仔细,目光来回比对着各个城市和据点之间的距离。周围地形和所有能够得到补给的集镇小都被大脑精密刻录下来,永远保存在记忆最深处。



林翔走出“索斯比亚拍卖行。的时候。时间已近夜晚。昏黄的太阳被乌云压到距离地平线下不远的位置,残留在空中那块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蛋黄,只能勉强释放出微弱的光亮。黑暗的夜幕迫不及待踩在可怜的太阳头顶,一边狞笑着把象征光明的星球狠狠踢进深渊,一边张开代表罪恶和暴力的翅膀,彻底占据了整个世界。

小耗子一煎站在警戒线外。身上单薄的衣服显然无法对抗冰雪的寒威,他紧紧抱住双臂。在落满雪花的地面上来回小跑,紫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动着,如果再多待几个钟头,他很可能会被活活冻死。

杯翔的身影在拍卖行门口出现的一刹那。男孩僵冷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一丝艰难的笑意。他踮高脚尖,拼命地挥舞着双手。用一切方法。尽量显示着自己的存在。

“你怎么不回家?。林翔有些意外。

“我必须为自己的房客负责。”男孩尽量抬起头,带着成年人特有的严肃态度说道:“这座城市非常混乱。既然收了你的钱,就要负责到底。”

林翔心头微微一动,有些欣慰。也有些感慨。

这个残酷的世界,终究不像想象中那么冰冷。人类最基本的感情,并没有被可怕的辐射和变异生物彻底吞没,它们仍然保留在心底最温暖的部分。

虽然,很少,很淡,可它的确存在。

“丽晶大酒店为客人准备了什么样的晚餐?”他脱下身上的鼠皮大衣。严严实实裹住男孩几乎快要冻僵的身体。

“有喷香的面包,还有可口的浓汤男孩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玩笑口气说道:“虽然看上去不怎么样。但你一定会觉得很好吃。”



小耗子没有撒谎。当他们回到简陋棚屋的时候。用空铁桶倒扣在地面充当的临时饭桌上,已经摆上了简单的晚餐。

一块半公斤左右的黑面包。一碗热气腾腾菜汤。

妇人局促不安地站在屋角,用略带歉意的眼睛看着刚刚走进房门的林翔。

对不起。我们能提供的食物。只有这些

林翔笑了笑,拉过旁边用干草编成的矮凳坐下,大口吃了起来。

面包很硬,由于刚刚烘烤过的,散出一股大麦特有的香气。

汤的味道很淡,除了盐,没有更多的调料。几片颜色嫩绿的菜叶漂浮在温热的汤面上,旁边还浮泛着几滴微小的油珠。

“是紫花菜。这个季节在城外还能挖到一些。它的辐射量很我们都吃这咋。”妇人搓着粗糙的手解释道。

干硬的面包嚼在嘴里,出“吱吱”的磨擦声,喝了一口略带微涩的汤。林翔抬起头:“你们呢?坐下来一起吃吧”。

“我们。已经吃过了妇人把男孩紧紧搂在怀里。目光尽量回避着桌上的食物,使劲儿咽了咽喉咙。

小耗子紧抿着嘴唇,昂挺胸装出一副成*人的模样,眼睛却不时瞄向盘子里所剩不多的面包,喉骨也在不停地上下滑动着。

林翔放下举到嘴边的汤碗。拉过旁边的背包,取出两块玉米饼和巨鼠肉干,递到眼里放光的母子俩面前:“帮我热一热,一起吃吧”。

“不。这妇人连忙推辞。脸上的神情表明她的内心正在陷于难以抗拒的挣扎。

“放心吧!这不会算在房钱之内。”林翔撕下一块面包。不由分说塞进男孩的手里。

争论没有持续太久,也许是担心客人生气,也许是出于关心孩子的身体,又或冶二江饼和肉干刺激着空瘪的肠胃,颇有此尴价的妇人门懵洋甫食物走进屋后的厨房。很快,空气中便弥漫开一股非常特殊的食物香气。

一个身材干瘦,裹着半块破烂被单,脚上假拉着拖鞋的男人从敞开的房门前走过,探进半边身子看见坐在桶桌前的林翔,半眯的眼睛突然像打了激素一样圆睁开来。他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喜,快步冲进厨房。顿时。从没有任何隔音效果的木板缝隙里,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和撕打声。

口里正嚼着面包的男孩忽然面色大变,来不及多说什么,飞快跑进屋后。

不明就里的林翔也尾随着跟了进去。

精瘦的中年男人左手揪紧妇人的头,右手挥舞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朝对方柔弱的身上乱打。口中恼怒地咆哮道:“臭,婊,子,居然瞒着我藏下这么多的吃的。我看你简直就是在找死,”

说着,他高高轮起棍棒,带着残忍无比的神情,狠狠砸向妇人的面颊。惨叫声中,溅起的鲜血落到男子脸上,越激起想要泄的狂暴**。他把棍子举过头顶,用削尖的端口对准奄奄一息的妇人便要猛刺。

“啊”

未等棍子落下,从身后传来的剧痛,让男子惨叫着松开手,转而捂紧疼痛的来源。

满面恨怒的男孩站在他的身后,颤抖的双手,紧紧捏着一把不算太锋利,却足够捅进身体的钝头尖刀。布满黑锈的刀口上,正往下滴淌着鲜红的液体。

这一刀,在男子屁股上开出一个可怕的槽形伤口。

“小杂,种,你竟敢对老子下手?”疼痛难忍的男子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沾满鲜血的手。指着男孩又惊又怒地吼骂道:“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卖到肉铺去做成罐头?”

“够了”

林翔阴沉着脸走亡前来,抱住正欲扑上前去的男孩,指着敞开的房门。对正在惨嚎的男子厉声喝道:“不想死的话,现在就给我滚一



“你他,妈,的是谁啊?”男子瞪圆眼睛,用围在腰上的脏布塞紧伤口。用痛得有些变调的声音扯着嗓子尖叫:“我是她的男人,应该滚出去的是你”

林翔一怔,旋即转向旁边的男孩:“他是你父亲?”

“父亲?哈哈哈哈一”

也许是被痛觉神经刺激产生了额外的亢奋,瘦男人出一阵音量和他体形毫不相称的狂笑:“和这个婊,子睡过觉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真要追究这咋小小杂种的爹是谁,恐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要有力气。有钱,有食物,她就会脱光衣服随便你怎么摆弄。如果要说我是这个小杂种的爹,那么这座城市里所有男人都是他的亲爹。哈哈哈哈一

“我要你的命”

男孩稚嫩的面孔因为愤怒扭曲得完全变形。他抓紧手里的刀,像一头刚刚尝到鲜血滋味儿的幼狮小咆哮着冲向狂笑的男人,用冷硬的刀口狠狠捅进赤,裸,的大腿。

“我,操,你妈,你,你真敢动手?”男人手忙脚乱地躲开攻击,抓起拖到地上的被单。狼狈地跑到门口,恼羞成怒地跳着脚破口大骂:“小子,你等着,我,我这就叫人来收拾你。老子今天晚上就割掉”

厨房一片凌乱。

男孩扔掉刀子,吃力起从地上把受伤的妇人扶起,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睛里,满是悲哀和无助。

面色惨白的妇人紧咬着嘴唇。似乎在哭。却强忍着没有出抽泣的声音。骨瘦如柴的手上,紧紧抓着已经碎裂的玉米饼和肉干。

林翔蹲下身小心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玉米渣。细腻晶莹的脸。静得像一汪无法看见底的积深潭水。

这咋,疯狂的世界根本没有任何道德准存变成了人们脑子里唯一存在的思维。旧时代女人和儿童优先的概念荡然无存,作为生物种群里的弱者,她们永远是被欺压和凌辱的对象。

“你叫什么名字?”他拉过站在旁边的男孩,看着那双带着迷茫和倔强的黑色眸子,认真地问道。

小耗子。”男孩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的全名,能够代表真正男人身份的姓名,不是人人都可以呼来喝去的浑名绰号。懂我的意思吗?”林翔的声音温润如水,却拥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男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姓周,叫周浩。”

林翔站起身,用凌厉的目光望着周浩憎懂的膊眸,仿佛要一直看穿这个九岁孩子的大脑、身体、所有的神经,乃至身体内部的每一个角落。

他从腰间抽出从拍卖行里买到的匕,竖起锋利的刀尖,在左手无名指上戈小出一道微小的创口。从皮肤四陷的中央,顿时涌出一团逐渐变大的暗红血珠。

“张开嘴”林翔的声音充满命令般的意味。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男孩还是仰起头,把封闭的

滴进口腔的血,在舌尖上迅扩散开来,浓郁的血腥气息肆无忌惮地窜进男孩鼻孔和食道,刺激着他忍不住想要狂吼,想要咆哮。

“忘掉刚刚生的这一切,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林翔伸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索斯比亚钞票,轻轻扳开男孩捏紧的拳头。把卷在一起的纸钞放在其中。狠狠拍了拍那副稚嫩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不管未来遭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必须牢牢记住一件事你,是个男

说罢,他走进房间,拿起放在地上的背包和枪械,推开被风吹得摇摆不定的房门,转身走出了棚屋。

“等等,请等一等一”

如梦初醒的男孩连忙追上前去,张开双臂抱紧他的大腿,激动得有些语无论次地喊道:“你。

我。你,你叫什么名字?”

林翔正要开口,从不远处的巷口,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几十个穿着各种杂色衣服,脸匕带着残忍和亢奋的暴民冲进小巷。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刚刚从棚屋逃走的干瘦男子。

“在那儿,在那儿,就是这小子,抓住他,快抓住他一。

破锣一样的嗓子尖叫着,用烂布裹住伤口的男子,一瘸一拐地小跑过来,狡猾的眼睛来回打量着林翔背在身后的

狱。也许是觉得自己不是对手吧!他很快把目光落到站在旁边的男孩身上,用带着残忍和报复的口气,冲着跟在身后的人群叫道:“奥卡老大,按照刚才谈好的价钱。给我一百块钱,这个小杂种就归你处过他的心脏得归我,趁着新鲜炒了吃。那才够嫩

话一出口。立刻引来旁边几个人的轰笑:“哈哈哈哈!那可是你儿子。连自己人都吃,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都他,妈,的给我闭嘴一一”男子恼怒地吼道:“鬼才知道他是不是我下的种。那女人你们都上过。说不定就是你们操,出来的孽,种。大不了把这个小杂种朵成肉酱。一人分一口,大家都有份儿一



一个身高过两米,穿着缀满闪亮铜钉皮夹克的大汉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用疑惑的目光看了看对面的林翔,又把视线转移到瘦男人身上:“他是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瘦男人用嫉妒阴狠的目光死死注视着林翔:“进了那婆娘屋子的男人,不是色尸鬼就是,淫,棍。两块钱一次,便宜得要命一”

大汉似乎没有听见最后的这句话。他走上前来,望着林翔身后高高露出肩膀的粗大枪管,用不太确定的口气问道:“你。。是哪家公司的雇佣兵?。“索斯比亚。”林翔冰冷的声音,顿时在一群暴民中间引起轻微的震动和窃语。

“简直就是放屁一。

瘦男人恶狠狠地吼道:“佣兵会来住这种下三滥的地方?会看上这种丑陋的女人?奥卡老大,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把那个小杂种带走。钱归我。咱们俩的事儿就算结被叫作奥卡的大汉有些迟疑。他不想放弃这单明显很有赚头的生意。小孩子的肉很嫩。能卖到一个很不错的价钱。但他也不想得罪雇佣兵。这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都是冷血,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低级佣兵,那么以自己的势力应该可以摆平。

就在他思考着究竟应该怎么做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林翔带有磁性的声音。

“你是人肉收购商?”

“对奥卡点了点头。

“我把这家伙卖给你,很便宜。一块钱就够了林翔膘了一眼旁边满面慌乱的瘦男人,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只值这个价。”

说着,他左手摸出级佣兵身份证,右手抽出斜插在背包里的霰弹枪。对准那颗充满恐惧和震惊的丑陋头颅,狠狠扣下了扳机。

“另外,离这个男孩远点儿一



说完这句话,他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直接从自瞪口呆的暴民当中穿过,径直走出了小巷。



雪,还在下。

现在,是爱玛城一天当中最为热闹的时候。

无论是平民区或者索斯比亚公司划定的禁区,都有无数间酒吧开始营业。男人和女人为了满足彼此不同的**。在酒精的拉拢下走到一起。说不清谁比谁更加罪恶,这本来就是全新世界的另类生存法则。

找个酒吧坐一晚,天亮再回隐月镇。这样的选择对于林翔来说。似乎也不错。

就在他正准备走进距离最近酒吧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生物气场,正从城外公路的尽头迅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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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节 伏杀

2种非常熟悉的与息,林翔也永迄不会忘记,自只灶…酬代第一次产生这种微妙感觉的时候。

对方是寄生士。

远处的残破的公路上,亮起两团刺眼的白光,地面轻微地震颤着,寒冷的空气中远远传来动机的轰鸣。几分钟后,一辆墨绿色的越野吉普车。出现在爱玛城边缘的通道口。它丝毫不想减,嘶吼着一头冲上通往拍卖行的大路,高旋转的轮胎溅起地面黑腐肮脏的冰水,在周围人群的怒骂和诅咒声中,肆无忌惮地开进被卫兵把守的禁区。随着踩下刹车带起轮胎与地面之间刺耳的摩擦声,嚣张的车身直接原地甩尾,完成了漂亮的一百八十度掉头,硬生生地铲飞大片积雪,裸,露,出青灰色的水泥地面。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皮装的中年巨汉跳下车来。胸前的衣扣半敞着,露出覆盖在贴身汗衫下面高高隆起的达肌肉,卷曲的稼色胸毛密布在两只,乳,突中央,面部轮廓像岩石一样简单冷硬。浅褐色的眼睛里,随时都在释放出毫不掩饰的暴虐和嚣张。爱玛城的索斯比亚公司地区经理葛利菲兹,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黑色西装,带着比平时还要甜腻得多的微笑,微躬着腰站在拍卖行门口。身后。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卫兵整齐分列在大门两侧。两个身材火辣,穿着暴露泳装的漂亮女孩尾随在葛利菲兹身后,被黑色网眼丝袜包裹住的笔直长腿,在高跟鞋的衬托下,显出令人血脉直张的强烈诱惑。



“欢迎光临爱玛拍卖行。尊敬的豪森先生,您的驾临使这里蓬壁生辉。”葛利菲兹的一张巧嘴比抹了蜂蜜还甜。“哈哈哈哈!我喜欢和你这样懂规矩的人打交道。”被称作豪森的男子咧开大嘴,伸出毛绒绒的粗壮巨手,像玩具一样搂过两个与其身形根本不成比例的纤弱女孩。重重揉捏着高凸柔软的胸部,被薄薄皮肤包裹的绵软脂肪,在巨力的挤压下变幻成各种奇怪的形状,吃痛不已的女孩口中“唯唯”倒吸着冷气,眼泪在勉强作笑的眼眶里来回打转。“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豪森恶意地狠捏一把,未等女孩惨痛的尖声叫出口,粗大的手掌已经牢牢捂住她们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嘴,同时把头蓬乱得像狮鬃一样脑袋转向旁边。用准备随时暴起的目光,死死盯着笑容可掬的葛利菲兹。



“当然,当然。我们会在第一时间满足豪森先生您的任何要求。”葛利菲兹的腰弯得更低了。他搓了搓肥厚的手指,把暴虐的巨人引向灯火辉煌的大厅:“为了欢迎您的到来,我准备了足够的余兴节目。希望您能喜欢。”“哈哈哈哈!我一定会向韦伯大人建议,把爱玛城的区域贡献度再减少五个百分点。”说着,豪森伸出湿枯的舌头,用狼一般嗜血的目光,来回打量着搂在怀里的两个女孩。左手突然朝后回缩,用力卡住靠在自己肩膀上女孩粉嫩的脖颈,张开布满粗硬胡须的大嘴,用尖利的牙齿狠狠咬破脆弱的皮肉。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大口吞咽从断开血管里喷涌而出的确鲜红血液。

娇小的女孩被豪森高举在半空。他松开右手上抱着的另外一个玩物,张开粗大的胳膊,左手五指张开,抓紧女孩的头顶,右手把两条细长白腻的大腿并合在一起,像掰竹竿一样。将女孩整个身体用力拧成弯月形状。倍受压迫的血管再也无法保存任何多余的血液,滚烫的血水被全部挤出体外,流进那张散着狂暴与饥渴的巨口之中。

女孩的身体完全绞做一团。就像刚网用而粉揉捏成形的异样麻花,细腻粉嫩的的皮肤,像纸一样苍白。与扭曲脖颈连接在一起的头颅依然保持完整,充满辣惧和死亡的美丽脸庞。已经被捏成与身体背部保持垂直的角度。

“爽”

喝饱的豪森倒拎起女孩身体用力摇晃着。直到确定再也没有血液剩下,这才把温热的尸体朝守候在旁边的随行人员一扔,用令人恐惧的声音狂笑道:“一半切片生蘸,一半红烧。哈哈哈哈!亲爱的葛利菲兹,我对你准备的餐前开胃点心非常满意。接下来。我们应该可以谈谈正事儿了”

说罢。他把另外一个瘫在地上。面色如土,吓得浑身颤抖的女孩拦腰抱住挟在肋下,友好地拍了拍笑得有些抽的葛利菲兹肩膀,大步走进了拍卖大厅。



林翔一直站在围观的人群中,默默地看着豪森近乎野蛮人一样的表演。直到那个高大强壮的身体走进大厅。彻底隐没在墙壁的背后,他仍然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从豪森身上传来那股特殊的熟悉气息。

这意味着,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寄生士。至于实力,应该网刚突破二星阶段,尚处于这一星级的初期标准。

吉普车进入城市的时候。林翔故意走近公路边缘,却没有引起坐在车上豪森的注意。

这很奇怪,也让他感觉非常儿。

对方显然没有现自己。或者说,那个强壮得像野人一样的家伙,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所有寄生士都能依靠气息,感觉到近距离范围内彼此的位置。进化人和强化人也是一样。可是,无论此前遇到的王彪还是其他异能者,却对复活后的林翔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也许,是核爆产生的辐射,改变了我的体质?

拍卖厅敞开的大门里,很快传来鼎沸的人声,还有各种食物和酒精混杂在一起的特殊香气。望着停在大楼旁边熄火冷却的越野吉普车,林翔平静如水的眼眸。慢慢释放出看似微笑的冷厉。

豪森把女孩举起的瞬间。他清楚地看到细一一一对方像胡萝卜一样粗大的左手指间,闪烁着一枚银亮的戒指。平圆的戒面上,雕刻着一只醒目的黑色骷髅。



黑夜里的风,呼啸而狂乱。

连绵的山脉,从远处慢慢扩张过来。巨大的石块凸立在山体表面。仿佛食人怪兽口中尖利的獠牙。岩石表面因为风蚀效果产生的裂缝里,不时可以看到一簇簇被狂风吹得伏倒的杂草。它们脆弱的身体已经弯曲到几乎折断的程度,只要风稍微减缓,又会像弹簧一样倔强的恢复到原来的直立姿势。

被云层遮住的月亮,释放出难以辨别的微弱光芒。堆满积雪的地面。把这点珍贵的光线扩大到极点。灰白色的落雪相互辉映着,把整个世界铺上了一层银子般的清冷。

林翔裹着厚实的夫衣,绻缩在一块巨大岩石的背后。正下方两百多米远的地方。青灰色的公路贯穿了整片荒野。

残留在雪地上的越野吉普轮辙,指明了逆行追踪的方向。从公路的角度望去,除了一片枝桠从生的灌木和乱石,根本看不出有人存在的痕迹。

这里。是他为豪森挑选好的死亡之地。

从路线上看,爱玛城被这条公路与地图上“骷髅骑士团”的位置坐标连接在一起。也就是说,如果豪森想要返回,必须走这条路。

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细碎的雪花填平了轮胎碾压地面留下的四痕,也掩盖了林翔从爱玛城一路走过来的两行脚印。

天,很快亮了。

背靠着冷硬的岩石,林翔仔细地检查着引狱的每一个零件,粗大的狙击子弹在他的掌心来回摩挲着小让皮肤感受到一阵金属特有的冰凉和坚硬。

风扑面而来。用寒冷驱散了纠缠林翔身体的最后一丝疲倦。他打开枪身保险,用几块早已准备好的碎石作为支撑,把粗大的狙击枪管稳稳嵌入其中。透过瞄准镜上的十字孔。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两小时后,他再次感受到那种只有杂生士才能相互产生的特殊气息。



咆哮而来的吉普车带起大片积雪,在油门粗暴的催促下,被逼到无法反抗的动机,只能拼命运转到能力的极限,在愤怒的轰鸣声中。驱动着沉重的轮胎向前飞驰。

豪森身上的皮衣依然半敞着,泛红的肌肉表明他显然不惧寒冷,狮鬃般蓬乱的头垂落下来,遮住了他斜靠在车窗边缘昏昏欲睡的脸。昨天晚上。热情好客的葛利菲兹。总共给他提供了八名年轻貌美的少女。除了被当作晚餐吃掉一个,另外七个人在柔软宽大的席梦思床垫上,陪他玩了整个通宵的肉尸体碰撞游戏。今天早晨离开的时候,原本弥漫着淫,靡气息的粉红色房间,到处都是散裂的人体残肢。狂放亢奋的豪森每到冲动降临的一刹那,总会把压在身下的女人当作玩具一样撕扯。

除了两个被活活拉断手脚,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女孩外,其余所有的人,都变成粘稠的血浆和半干的肉块。昂贵的丝织被面上,被断裂的骨片插出一个个醒目的孔洞,混合着粪便的柔软内脏和肠子堆积在床铺中央。房间里那个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橡木古董立柜上,还堆放着五颗面目全非,死状凄惨。颈部伤口带着少许脊骨的恐怖头颅。

豪森觉得,自己实在是世个非常仁慈的男人。

原因很简单他没有把所有女孩都玩死。这已经打破了他一贯的记录。

虽然扯断了另外两个的四肢。至少她们还活着。

从玩死到玩残。这就是进步。

疲劳了整夜的身体,使豪森产生了昏沉沉的睡欲。正当他砸吧着嘴,扭动着慵懒的身体,准备换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的时候,耳朵里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紧接着,身体也完全脱离了正常的重力控制,在空中来回翻滚着,重重摔在了冰冷的雪地上。



在爱玛城的时候,林翔就仔细观察过这辆旧时代“悍马”外观完全一致的越野吉普。虽然无法判断是原产车或者后世仿造,但油箱和动机所在的位置却非常明显,没有加装任何防护甲板的车身,很容易就能

他选择了带有爆裂效果的特殊弹头,准确命中油箱。被引燃的汽油飞快吞噬着车体。爆炸把沉重的车厢高高掀起,从公路抛向空中,狠狠摔砸在地面,变成一团被烈火撕咬焚烧的废铁块。

林翔猫着腰,顺着预挑选备好的路线。小跑着冲到另外一块岩石蒋后。把瞄准镜头里的黑色十字。牢牢对准在雪地上艰难挣扎的几个黑点。

除了司机,豪森还带着另外两名全副武装的随从人员,他们都是拥有五级进化实力的异能者。

静静地趴在冰冷的岩石上,高倍瞄准镜套进了一个痛苦得来回翻滚的身体。扣下扳机的一刹那,林翔冷漠的脸上,也随之露出一丝厌恶。

对方挂在肩膀上的徽章,同样缝着一只骷髅标记。形状和豪森手里的戒指一样,代表的意义不言而喻。

旋转飞袭的弹头,准确地打爆了三颗陌生的头颅。温热的血从断开的脖颈喷溅在雪地上,形成一片红白鲜明的死亡之花。

望着被汽车残骸挡住视线的豪森,林翔不无讥讽地摇了摇头。从岩石背后站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积雪和水清。从山石上跃身跳下,慢慢走了过去。





豪森并非不想逃,他的左腿被倒扣的车厢死死压在下面。根本无法动弹。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

他当然明白生了什么半,可是这对改变目前的处境毫无作用。眼看雪地里那个黑色的身影越来越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纂紧自己的手枪,准备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他有绝对自信。因为,自己是比进化人和强化人还要高级的寄生士。

林翔没有给他机会。

他飞快地改变着奔跑的方向,从各个方向曲折迂回,被病毒改造得异常灵敏的腿脚。拥有猎豹一般的度。他时而在地面侧滑,时而像蛇一样扭曲盘绕,脚下的走个从根本没有重合点,转移方向的度远远高于豪森眼睛的捕捉。几秒钟后,他已经从侧右方向冲近了正在燃烧的汽车残骸,未等豪森有所反应,便伸出双手,狠扣住对方握着手枪的胳膊,用力朝反方向拧转。杀猪般的惨叫声中,粗壮多毛的手臂从背部反扣在头上,以极其诡异的角度,悬挂在其主人的右肩。”

豪森大口喘着粗气,满面惊恐地望着笔直站在面前的林翔。那张英俊得近乎妖异的脸,散出一种比变异生物还要可怕的气息。

“你活了多久?”林翔抓紧他的衣领,过于急切的口气,使他的目光看上去越显得狰狞。

%。什么?”强忍剧痛的豪森一楞,对方的问题实在太古怪了。

“我问你活了多久?从核战爆到现在,从二零一五年开始,究竟过了多久?现在是哪一年?说啊!你这头肮脏愚蠢的人形种猪一一

林翔拼命压制住想要把豪森活活掐死的**。用急促得难以辨别的语。飞快抛出一连串在旁人听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全身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血液在沸腾,每一块肌肉都在暴起。就好像流落荒岛几十年的孤独幸存者,突然看到海平面上出现轮船舰影一样激动、狂热、难以自制。

他等得实在太久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行走在满是辐射的土地上。他无法向新时代诞生的人类诉说过去的一切。只能把所有的悲惨记忆保留在脑海深处。每一次翻开,总是充满无限的恐惧和绝望。

骷髅骑士团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所有佩戴骷髅戒指的人,都是他不死不休的对手,也是从同一个时代历经时间流逝,同样保持着古老记忆的文明继承者。

他要杀了豪森。也要从豪森那里知道这近百年中生的一切。

废墟里的挂钟已经给过他一次答案。他必须的此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相信的证据。

“你,你也是。寄生士?从那个时代。活下来的寄生士?”目瞪口呆的豪森大张着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林翔脸上的肌肉在抽搐。他紧抿着嘴,摸出别在腰间的“特六”手枪,颤抖的双手死死扣紧扳机。冰冷的枪管狠狠抵在豪森头顶

用紧张抖动得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口气。连骂带求地嘶声咆哮:“说吧!快说啊!求求你告诉我,你,他,妈尸的究竟活了多久?现在是哪一年?”

望着目欲眦裂的林翔。豪森惊怒无比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冷静,还有一丝淡淡的。难以察觉却实际存在的悲哀。

“二一零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明天。就是圣诞节。”

新书月的月票很关键,希望大家尽量投给老黑吧!连页月票榜都没上,悲哀啊!

第五十六节 死别

每当看到大街上那些身穿短裙,踩着细高跟鞋,屁股和胸部前颠后扭漂亮小妞儿的时候,他总觉得有种热血澎湃的沸腾和冲动。

当然,这里所指的,是一百多年前的他。那个时候的豪森,年轻、狂妄、自信、同时还喜欢毒品和灯红酒绿的夜生活。酒吧和夜场,已经成为他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

和大部分男人的最终结局一样,豪森结婚了。几年后,有了一咋,活泼可爱的儿子。但他依然没变,仍旧随时幻想着自己的老婆像奥黛丽。赫本一样漂亮,像玛丽莲。梦露一样性感,幻想着自己某天突然变成大众情人,被无数的漂亮妞疯狂追捧,主动献身并且召之即来,呼之即去。

这可能是每一个正常男人都会有的幻想。尤其是对身强力壮。拥有近乎无限精力的豪森更是如此。但是现实和幻想终究不同,没有足够的金钱,幻想永远无法成为现实。

他永远记得那咋,把自己从平民变成上帝的日子。或者应该说,与魔鬼撒旦签约出卖自己灵魂的那一天。

“你的基因异于常人,如果愿意加入我们并且接受注射,你可以得到梦想中所有的一切。”

两只巨大的手提箱放在桌子上,里面装满了一叠叠散着油墨香味的崭新钞票。根本没有任何抗拒能力的豪森,当场卷起衣袖,在充满性幻想的冲动和狂热中,主动接受了所有的一切。

他变成了寄生士。

他从未想过,这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东西。大把的钞票、无数的美女。

他也意外地现,自己同时拥有远远过普通人的强大力量。

第一次杀人,让他尝试到兴奋和恐惧带来的双重刺激。当大脑从狂热的血腥中冷却下来的时候,他忽然

拥有这一切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核战爆的前一天,豪森与所有家人一起,被安排进入了地下避难所。

那是所有噩梦的弄始。

在幽深黑暗的地下,他们足足呆了九十年。

妻子一天天变老,儿子也在逐渐长大。惟独豪森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和三十四岁接受注射的时候一样,英俊、强壮、浑身上下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精力。

最先死去的,是豪森的父亲。当僵硬的老迈尸体被推进焚尸炉,最终变成粉末状骨灰的时候,豪森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恐惧。

所有人都会死,只有接受过注射的寄生士能够永荐青春。

这种情况并非他一人独有,所有进入地下避难所的寄生士家庭,都存在着同样必须面对的分再死别。

他们毫无办法。注入身体的病毒不可能对所有人都起作用。按照避难者管理人的解释,他们是从全美国数亿人当中,经过基因配比和血样筛查挑选出来,最适合接受注射的病毒宜生群体。

母亲、岳父、姐姐。房间的灵桌上摆起了越来越多的骨灰盒,墙上的死者照片也越贴越多

。终于,白苍苍的妻子也躺在了床上。在嚎啕大哭的豪森陪伴下,耗尽了身体最后的能量。

他开始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儿子。那是他在世间唯一活着的亲人。可是,他终究无法逆转人类正常的生理极限八十九岁的儿子还是死了。

拿到最后一只骨灰盒的时候,他没有哭。

他非常羡慕那些已经死去的亲人。至少,他们是正常的,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团聚。而我,只能永远呆在充满辐射的星球上,像怪物一样活着。

他心里唯一残留的期盼,就是外界辐射指数降低到人类能够承受的程度,自己从地下返回地面的那一天。

当避难所沉重的钢门缓缓升起,豪森疯狂地冲进距离最近的城市废墟,用最野蛮的方式,撕碎了上百个变异人的身体。在破碎的肉块和腥臭的液体浸润中,他再一次找回了重生的感觉。

避难所的地面上,建立起一座属于寄生士的城市。实力最强大的寄生士被管理者挑选作为城主。据说。这样的城市,在地球上还有上百座。

外面的世界。充满了肮脏的变异生物,以及在核战中侥幸得以生还者的后代,还有大量被管理者称之为“新生代”的人类。

那是利用人工授精技术,以战前储备的精子库为基础,用无性繁殖的方法,量化生产的合成生命体。早在核战结束二十五年后,批合成*人便开始在世界范围内投放。他们拥有战前人类的科技记忆,却被迫要在充满辐射和一无所有的土地上挣扎生存。

用管理者的话来说:“他们都是人类中的罪民。虽然在末日审判中得以延续生命,却必须在充满黑暗和辐射的世界里,重新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生存之路。寄生士则不同,你们是被上帝挑选出来的精英子民。你们所在居城,就是传说中的伊甸。”

豪森不知道这样的合成*人究竟投放了多少,他对此漠不关只知道自只比任何合成*人都要强大。可以粹川炽地享用各种丰美的供奉。因为,哪怕是人类当中最强大的九级进化人看来,强大到难以抵抗的自己,足以毁灭他们拥有的一切。

这也是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乐趣。



林翔安静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心里仿佛有团炽热的烈火在疯狂燃烧,却又无法释放,只能压抑着,忍受着,死死憋在近乎爆的边缘,只有最后一层轻触可破的薄弱障碍,艰难地阻止着随时可能挣脱控制的愤怒。

综合旧时代所知的各种情报,不难分辨出,毁灭世界的病毒危机与核战,都是“骷髅骑士团”的阴谋杰作。

他们似乎想要饰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杀死所有的人类,又制造出全新的同类族群加以代替,继承前人文明的同时,又录夺了人类世界最后的记忆。用最野蛮的手段摧毁了旧世倍受污染的环境,又让充满辐射的地球,在安静的等待中再次创造出新的自然平衡。

所有的一切都充满着对立的悖论,却又顺理成章,符合逻辑。

就好像操着锋利的油画刀,在涂满各种颜色的画布上疯狂乱舞,毫不留情地刮下堆积沉垢的颜料厚块,露出苍白的画布底色,又用画笔蘸着早已准备好的新鲜颜料,小心翼翼地在录落出来的空白个置上,勾肋出全新的轮廓。

林翔默默地站起身,从正在燃烧的汽车残骸旁边,捡起一只做工精美的黑色皮箱。

这是豪森的东西,侧翻的车体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把它从手里扔出。

拧断扣在箱口的铜锁,掀起箱盖,显露在他眼前的,是数十支别在泡沫防撞层上,表面贴有各种不同类型标签的玻璃试管。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在透明管壁中来回晃荡,仿佛随时准备从紧塞的管口争涌而出,把白净的雪地污染成触目惊心的死亡之色。

“这是什么?”

林翔取出一支贴有“暮色废墟,六号目标血样”标签的试管,凑近豪森眼前。

“样本,索斯比亚公耳按照骑士团的要求,从各种变异生物体内收集到的血液样本。”

豪森挣扎着把身体靠在汽车残骸火焰已经燃尽的部分,尽量减轻着伤口带来的痛苦。大口喘息道:“不仅仅是索斯比亚,不管新人类或者旧时代的幸存者后代,都必须依靠骑士团,得到必要的科技援助才能继续生存下去。当然。他们会保有一定的独立性。搜集样本只是彼此合作的一咋。方面,他们无法拒绝,也不可能中断这种关系。没有骑士团,新生代的任何人类组织,只能在愚昧和野蛮当中,重新摸索别人已知的东西。”

“你们收集这些样本有什么用?”林翔盯着豪森,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核战爆前,自己接触过的所有寄生士。

马克、克瑞斯、奥利佛、博格。那个时候,他们的任务,同样也是收集样本。尽管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世纪,骷髅骑士团的任务目标,似乎没有什么改变。

“我也不知道。”面色苍白的豪森无力地摇着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低级寄生士,不可能知道更多的秘密。咳咳。。根据我的猜测,管理者似乎在研究某种新的生物注射液。据说,效果比我们使用过的旧式苏剂,要强得多。



“管理者?”林翔皱起了眉头。他不止一次从豪森口中听到这个陌牛的名词。

“他们。他们是骑士团的高级管理人员。”奄奄一息的豪森几乎是在呻吟:“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三星或者更强的实力。管理模式和旧时代的军队完全相同。级别越高,实力越强大。”

说着,他抬起唯一能够动弹的手臂,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烧焦的衣服表面,缝着一块破烂不堪的军衔标记。

林翔记得,旧时代被自己杀死的博格身上,也有一块图案相同的徽章。这意味着,豪森和他的骑士团军衔一样,都是中尉。



雪,依然在下。

豪森大张的嘴里,已经不再出声音。固定在眼眶中央的瞳孔,扩大到无法聚合视线焦点的程度。红色的皮肤变得灰白,青紫的嘴唇上沾满了白色霜花,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生命的迹象正在从这具身体里迅消逝着。

对他而言,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

望着逐渐变得僵硬的尸体,林翔突然弯下腰,拔出锋利的匕,寒光四射的刃尖准确插进豪森半麻,的胸脯,用力反拧后骤然回缩,从三角形的可怕创口中央,慢慢渗出一道尚未冷却,还能缓慢流动的血。

从背包里摸出几只空试管,凑近伤口盛满,用力摁紧封口的软木塞,林翔最后看了一眼满地狼籍的战场,转身走上了公路。



临近夜晚的时候,雪停了。

斜弯的残月被一抹轻云覆盖着,若隐若现地露出两边尖利得可怕的锐角,仿佛魔鬼的獠牙,正在残忍的寻找着

林翔没有惊动任何人,从山后的小路潜回了隐月镇。

躺在垫着厚厚巨鼠皮的温暖床铺上,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冬日的隐月镇,人们通耸都起得很迟。

这是一年当中最悠闲的时间。

田地里没有需要照顾的庄稼。秋天收获的食物足够吃到明年

早早积存的各种燃料能够驱走寒冷,辐射也因为降雪的关系,被削弱到了最低。除了呆在温暖的火炉前享受难得的宁静,人们实在找不出更多的理由,让自己终日在辛苦和劳累间奔忙。王彪的家,距离林翔的小屋很近。那是一座砖石混合建筑物,涂抹在石块缝隙中的凝固灰浆,不仅使这幢房屋看上去显得美观大方,更有效地增加了它的牢固性。

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涂抹在墙壁上的石灰散出令人愉悦的洁白,桌椅和各种家具整齐的摆放在各自所在的位置,暖烘烘的壁炉旁边,甚至还栽种着一盆叫不出名的绿色植物。所有的一切,都流露着淡淡的温馨。

看见林翔,王彪很是吃了一惊。

几天前,林翔曾经告诉他,耍离开小镇去办些事情。现在,这个年轻人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令他忍不住有种下意识的惊惧。

隐月镇四周均设有明暗哨卡,尤其是在镇子中央的防卫塔上,有两名三级感知特长进化人日夜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无论任何人想要进入,都不可能瞒过他们的眼睛和耳朵。在这咋,充满危险的世界,警觉和谨慎,是保住性命的关键。

林翔悄然无声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也就是说,他的藏匿技能和度,已经远远过了哨兵的感知器官。

三级进化感知特长,那可是堪比六级强化人的异能。他们可以现两公里外任何轻微的动静。却无法探查近在咫尺的林翔?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疤脸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他本能的认为,林翔可能是在两名监视者换班的空白时间进入镇子。

“昨天半夜。”林翔看了他一眼:“那时候太晚了,所以不想引起太大的动静

王彪粗豪的脸上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继而很快变得苍白。望向对面的目光里,也增添了几分庆幸和畏惧。

能够得到这样一名实力强悍的进化人成为朋友,隐月镇的安全就能得到更大的保障。这对任何镇民来说,都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王彪本人就是五级进化者,也是镇上最强大的存在。连他都无法摆脱感知特长者的监视,可以想象,林翔的实力,会强大到什么样的程度?

他,他究竟是几级进化人?

为什么我感觉不出从他身上散出来的气息?

无数个念头,在疤脸男的脑子里来回打转,脸上的肌肉也随着思维在不断转换着表情。从震惊到释然,从崇敬到尊重,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想要说点什朵,做点什么。

对于荒野上的平民而言,高级进化人相当于决定生死命运的卓握者。

很幸运,林翔是隐月镇的朋友。遭遇危险的时候,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吃过早饭了吗?。想通这一点的王彪,长长地呼了口气。

“尼娜做的玉米粥很不错,我很喜欢

虽然不可能完全知道疤脸男的全部想法,林翔却也大体上可以猜到一些对方的担忧。他把身子往后一仰,舒服地撑了个懒腰,笑道:“可以的话,最好来上一大碗,还有双份的烤面包

粥很甜。对于衣食无着的人而言,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具有怀念意义的滋味。

“要再来一碗吗?”望着埋头猛吃的林翔,心情大好的王彪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林翔擦了擦嘴,没有答话。拉开胸前的衣袋,摸出一叠早已准备好的钞票,轻轻摆在桌面上。从厚度估算。大约在五千元左右。

疤脸男皱起了眉:“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照看田地。因此,想和你买上一些食物也许是不想对方误解自己的意图,他又加上一句:“我不会离开隐月镇,只是偶尔不固定的外出一段时间。”

王彪砸吧着嘴,用力抓了抓杂乱的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二“食物你不用担心。只要不遇上什么灾祸和麻烦,正常情况下,地里的出产足够这里每一个人吃饱。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的话。。最好,能帮我们定期弄点需要的物资”小

“物资?”林翔扬了扬眉毛,问。

“除了燃料、干净的水,还有粮食,我们什么都缺。”疤脸男无奈地摊开双手:“如果不是在“小铁渣城,小卖掉一批粮食的话,这个冬天的存粮会比往年要丰足得多。但是没有办法,我们需要盐,需要药品、武器、衣服、汽油。所有的一切,都必须从外界购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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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节 融合

说的是实情,也是这个时代所有城镇都面临的最大“心六

没有畅通的贸易网络,只能停留在自给自足勉强维持温饱的标准。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就必须用自己的产出,与外界进行交换。

交通,是最大的问题。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公路虽然残缺不全,却是连接各个聚居点的最直接途径。然而,密布在荒野上的各种变异生物,已经成为贸易和运输的最大障碍。

上一次购买食盐,运输车上运载的粮食被辐射鬼抢走了三分之一以上,如果不是林翔意外加入护送队,损失的物资还会更多。

想到这里,林翔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列一张所需物资的详细清单,具体怎么做,我来想想办法。”

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早就准备好的消毒试管:“另外,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给我点你的血。不用太多,几滴就够了。”



燃烧正旺的煤块在壁炉里散出充足的热能,通红的煤心让人忍不住把僵冷身体凑近几分,不时有燃尽的火灰从煤块表面掉落下来,顺着宽松的缝隙,在炉底堆积起一层越来越厚的余烬。

坐在厚木板和钢筋拼成的桌子面前,林翔打开从豪森那里弄到,装满各种生物样本的皮箱,取出一支贴有“死水废墟,十六号目标”标签的试管,用消毒吸管从中取出一滴几近黑的粘稠液体小心翼翼滴在准备好的玻片上,用自己配置的营养药剂加以稀释后,慢慢放到一架竖立在桌面中央的显微镜头下。

这是他连同枪械一起,从爱玛拍卖行买回来的各种必备品之一。镜架最下方沉重的黄铜底座边缘,留有一行模糊不清的“河南省光学仪器二厂制造”字样。那意味着,这具精密的科研仪器并非由新时代人类仿制,而是旧时代所剩不多的遗留品之一。

添加了营养剂的细胞,在镜头下显得异常活跃。椭圆形状的表面长满一根根锐利的尖刺,它们在液态环境中来回游荡着。一旦捕捉住任何进入范围的异类细胞,立亥用锋利的刺尖扎破对方的身体,大口吮吸着鲜甜甘美的浆液,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壮。

这是变异人的细胞。在方雨洁的研究室里。林翔曾经看过相同的血样标本。针刺,是它们掠食和侵占对手身体的最直接方法。近一个世纪过去了,这种可怕的变异生物,仍然在沿用古老而野蛮的方式,维持着自己的传播与繁殖。

换上另外一块玻片。这一次,他在营养剂中,滴入了豪森的血,又额外加上一滴从王彪那里得到的血。

淡红色的细胞慢慢的漂浮在液体当中,它们表面光滑,形状扁平,中间略有四陷,察觉到不属于自己同类的外来者进入,它们立刻蜂拥上前,团团围住那些陌生的细胞,利用游动产生的力量,拼命碰撞、挤压着外形与自己相同的入侵者,直到把它们撕裂、挤爆、压碎,变成一块块肉眼无法看到的沉积物后,这才重新恢复原来的平稳状态,像游鱼一样在液体环境中上下漂浮。

林翔皱起了眉头。

这种细胞状态和旧时代研究所知的情报完全一样。注入寄生士体内的病毒,只接受与自己基因匹配的血液细胞,稍有异常,就会引强烈的排斥反应。即便是已经溶入寄生士体内,完全稳定下来的病毒,也无法与普通人进行新的配比。它们唯一的变化,就是从带有感染性的尖刺形细胞外表,变成不再具备扩散性质的光滑红细胞模样,只能永远呆在唯一宿主的体内,拒绝任何外来者的加入,也不会寻找苏外的寄生体,再次开始新的感染和繁殖。

望着镜头下那滴微红的液体,他只觉得脑子里飞转过无数的问号。

毫无疑问,骷髅骑士团拥有最先进的研究设备和最庞大的病毒数据库。这一点,无论在新、旧任何时代未能改变。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拼命寻找新的血液样本?

旧时代遭遇的所有寄生士,以及被自己杀死的豪森,他们都在做着同一件事。

忽然,林翔脑子里一闪,猛然想起在昆明城中,克瑞斯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句话。

“真是罕见,你居然是进化型的寄生士。”

进化逊

难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林翔默默地看了一眼镜头下密集攒动的细胞,拿出一块新的玻片,在平滑的表面,注入少许营养剂。

这一次,他滴入了自己的血。

方雨洁曾经对他的血液进行过系统分析。但是,他却从未显微镜下,亲眼看见过自己的细胞。

平滑扁圆的外形,与豪森的细胞外形没有任何区别。注入王彪血液的一刹那,它们也同样簇拥在一起,把这些异于自己的外来者团团包围。唯一不同的,它们没有对陌生的细胞施展暴力,而是像胶水一样紧紧贴合在对方身上,慢慢溶破彼此的细胞壁,让两团细胞质变成性质相同的整体,再进行分裂、繁殖。

同化。

林翔脑子里下意识地出

同样都是寄生,粗暴的强行感染和缓慢的同化,都能达到繁殖和传播的效果。可是最终生成的宿主形态,却完全不同。

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一为什么豪森和其他进化人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自己却能感应到他们的特殊气息?

难道是因为寄生士彼此实力的等级?豪森仅仅只是二星初期,自己却已经达到二星高阶,即将突破三星。可是,按照旧时代的经验来看,这似乎也不大说得通。

也许是因为无聊,或者是出于大脑的某种突奇想,他忽然拔开装有豪森血液的试管,从中取出一滴,注入了镜头下面那点含有自己同化之血的玻片上。

两种形状完洲口同的细胞,再次展开新一轮的战争。豪森之血的挤压和碰撞,丝毫未能给林翔之血带来任何伤害。它们紧密地贴在一起,短暂的溶合后,外来细胞被彻底同化,而那些重新生成的繁殖物,无论形状和外观,都以前变得更粗、更大、更强。

集来如此。

从皮箱里抽出另外一支装有豪森血液的试管,久久地望着被摇曳炉火映红的酱色液体,林翔脸上显出意外的惊讶和前所未有的凝重。几分钟后,他打开医疗器械包的盖子,从中取出一条淡黄色的橡胶管,用力扎紧自己的左肘,拿起经过消毒的针筒,满满抽尽试管里所有的豪森血液,对准手臂上高高凸起,像树根一样扭曲的血管狠刺下去。



荒野上的雪,白得刺眼,其间有种令人忧郁的灰。

从天空直射下来的阳光,晒化了绵软堆叠的积雪表层,融化的液体顺着雪花的缝隙慢慢坠下,迅填充着所有微小的空间。无形中增添的重量压缩了雪层的高度,却使得它们拥有了更大的密度和不容易被破坏的坚固。这种冰冷坚硬的状态,会在严寒的巩固下,一直保持到明年春天。

三辆深绿色涂装的中型装甲车横列在公路中央,最前面两辆的车厢顶部靠后个置上,高高架七毫米机枪,释放出令人望而生畏的死亡气息。末位一辆的车顶则被沉重的炮塔取代,粗大的一百零五毫米榴弹炮从塔部中央伸出,笔直地瞄准正前方,随时准备释放出带着狂暴火焰的金属咆哮。

这是从旧时代保留至今的“斯特瑞克”轮式装甲车。车身两侧倾斜的装甲壁上,已经看不到美**方特有的白五星标志,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龇牙咧嘴,巨大眼窝里放射出恐惧微笑的黑色骷髅。

十几个全副武装,身穿灰色贼斗服的白人士兵分散在公路两侧。

他们每三人为一组,分从不同方向,以装甲车所在的位置为核心,向四周辐射散开,仔细地搜索着任何可能残留在地面的微小痕迹。

残破的路基边缘,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他的身躯笔直,像军刀一样插在那里,质地考究的黑色大氅被风吹得猎猎做响,榨色短像针一样直立在头顶,刀削般简单轮廓线条,使整个面部看上务充满了阴靠和冷漠。

如果林翔在场,一定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出来,强大无比的四星寄生士气息。

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正前方十余米处的地面那里侧翻着一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汽车残骸。早已冻成冰块的豪森背靠着焦黑的车体,身上堆起厚达数厘米的积雪。另外三具尸体分别倒在距离残骸不远的雪地里,除了身上有不足以致命的烧灼伤口,所有人肩膀上本该被头颅占据的位置,只剩下一块被冰雪封冻住的可怕四洞。

“奥斯维德队长,我们仔细检查过,所有弹头均来自同一个射源。也就是说,袭击者只有一个人。”一个穿着灰色战斗服,身上却没有携带任何武器,胸口还贴有醒目红十字标识的中年医官走到他的旁边,毕恭毕敬地说道。

“豪森是怎么死的?”奥斯维德眼睛里闪烁着凛冽的气息,声音却如同烧伤者般嘶哑。

“豪森先生的伤口在左胸心脏部位。但这并不是致命的原因。根据尸体检验结果,豪森先生体内有大量酒精残余,身体部个有多处被强行扭折,神经和肌肉出现断裂,加上部分烧伤和撞击留下的淤痕,初步判断为伤势过重导致自然死亡。”

说到这里,负责尸检的医官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加上一句:“我们勘测过周围的地面,没有现激烈打斗的痕迹。至于豪森先生胸前的伤口。应该是在死亡以后留下的。”

奥斯维德的眼眸猛然释放出一丝凶狠,很快强烈的愤怒**所取代:“搜索结果如何?有没有找到遗失的货物?”

“没有。”医官摇了摇头:“相信已经被袭击者取走。或许,这就是对方真正的目的。”

“没有打斗痕迹,重伤自然死亡。豪森这个笨蛋,居然会死在区区一个进化人手里,或许,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明明知道这批货物的重要性,还要喝那么多的酒。白痴废物一”

“奥斯维德队长,接下来,我们该

“留下一半的人收拢残骸,把豪森和其余死者的尸体运回新月之城。

战斗部队跟我去爱玛城,我到要看看,葛利菲兹这个胖得像猪一样的家伙,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拙劣表演一“”

十分钟后,三辆装甲车的引擎爆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奥斯维德站在最前面一辆的顶端,冰冷锐利的目光中,释放出残忍无比的血腥气息。



林翔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线,从东北方向进入了爱玛城。虽然多绕了几十里山路,却能把他的行踪完全隐匿在迷藏一样的雪地里。

豪森的血注入身体,引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膨胀的细胞疯狂刺激着神经,迅繁殖的新生部分转化成为更加粗大的肌肉纤维。反映在身体的最直接体现,就是更加狂暴,更加强大的力量。虽然没有感应到进化成三星寄生士的身体异能,但就力量方面而言,已经远远出了三星标准。

长久以来,林翔反复在思考一个问题细究竟应该如何突破寄生士现有的能力极限?

没人能告诉他答案。甚至就连拥有最先进生物技术的骷髅骑士团。似乎也没有任何破解。否则,像豪森一样的寄生士,也不可能在漫长的新旧时代交替期间,一直保持固有的原始状态。骑士团拼命搜集各种生物样本,也许和这有关。

如果不是显微镜下细胞的争斗融合给了林翔足够的启,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骇人听闻并且充满危险的举动。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从最初遭遇的寄生士身上取得血样进行注射?如此一来,自己的能力也会变得更强。猜测,这仅仅只是没有任何根据的猜测。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希望遇到一名寄生士。用对方的血,来验证自己的想法。

爱玛拍卖行的地图上,标注着骷髅骑士团驻地的所在位置。从反方向进入城市,另外寻找新的道路前往那里。



爱玛城的街道,一如既往的脏。

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道路,平直地穿过整个城市。以此为主干道连续延伸出来的无数支干,像蜘蛛网一样隐没在数以万计的棚屋和小巷丰。路边随时能够看到堆积的粪便,还有冻结成冰块的黄色尿垢。不时有人从棚屋里跑出,旁若无人地脱下裤子,掏出憋得涨的生,殖,器,肆无忌惮地朝着路面小便。

他们似乎根本没有清洁卫生的概念,只要能够满足最基本的需要,怎么舒服,就怎么做。

这就是豪森所说的“新生代”人类。继承旧时代文明的同时。他们体内野蛮、粗暴的一面也同时并存着。在无法保证最基本温饱的情况下,他们完全有可能从现在的状态,倒退回千再万年前原始时期。

一路走来,不时有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林翔。按照他们的固定思维,拥有大口径枪械,身上穿着精细布料缝制服装的人,只会在所谓的“禁区”里晃荡,而不应该出现在肮脏黑暗的贫民窟。也许是从林翔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蛋上得到某种鼓励吧!窥探的目光里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贪婪成分,他们窃窃私语,寻找任何可能的机会,酝酿着把这个年轻的家伙闷翻在地,录掉那身干净得让人嫉妒的衣服,搜走所有武器,在白嫩肥实的屁股上泄完毕之后,再把他卖给人肉收购商。换回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

一个身材不算太好,却也勉强还过得去的女人,从路旁的棚屋里跳出,横拦在林翔面前。

“我喜欢像你这样英俊而冷酷的男人。”她的眼睛里燃烧着充满**的熊熊火焰,粗糙的手指飞快解开胸前的衣扣,露出两只算不上过于丰满的乳,房,舌头微舔着干燥的嘴唇:“来吧!只需要十块钱,我就是你的。”

这种事很常见。尤其是在爱玛。

在这个充满暴力的野蛮时代,女性由于身形和体力方面的先天差距,与男人相比她们处于绝对弱势。许多女人只能依靠身体,换取维持生命必须的食物和水。这几乎是她们唯一的生存途径。

“对不起,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钱。”望着飞快脱掉衣服,身上近乎全麻,的女人,林翔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并非看不起对方,只是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至于钱嘛。不给也没关系。荷荷荷荷”女人眼里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热,她像头情的母狮一样猛扑过来,分开的双臂封死了林翔的所有去路,大张的口中露出满是黄垢的斑牙,肮脏的涎水顺着嘴角不断溢出,滴淌在胸口麦色皮肤上,散出令人恶心的臭味。

不对,她有问题。

林翔眼中闪过一丝冷静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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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节 暴民

;人和女人,是构成文明社会的两大组成部



林翔曾经见过许多女人,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像眼前这个,在赤,裸麻,的**中,释放出令人恐惧的残暴气息。

与其说她是人,不如说是一头正在择人而噬的母兽。

林翔浑身肌肉骤然紧缩,就在他从抽出斜插在背包里的霰弹枪,准备抬寄枪口狠扣扳机的时候,从对面巷道尽头突然传来清脆的枪声,面目狰狞的女人身形猛地一滞,头散乱的脑袋好像熟透的西瓜,在无法承受的力量挤压下,“轰”的一声四散爆开。

身穿战斗制服的洛克站在巷子对面,托着一把改进手枪瞄准林翔所在方向。高挽的袖口下露出一条条盘虬的肌肉,铜色的皮肤上泛出一层油亮的光芒。

“抽血,提取样本一”随着命令,几名守候在他身边的爱玛卫兵快步冲上前来,按住地面还在不停抽搐的尸体。一名左臂上佩有红色十字的医官打开身边的急救箱,取出粗大的玻璃针筒,把坚硬锐利的针头狠狠扎进女尸的胸口。

洛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烟,扳开打火机,弹出一股淡蓝色的火苗,凑近烟头点燃,用力狠吸一口,大步走近林翔身边,用阴鸷的目光盯着他,不无讥讽地嘲笑道:“怎么样,没被吓坏吧?”

林翔没有回答,而是偏过头,从对方肩膀的空隙望着地面上的尸体:“她的举动非常古怪。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肮脏的变异生物一一”

洛克转过身,清了清嗓子,高高鼓起右边的腮帮,把一口浓痰准确地吐在女尸爆开的脖颈上,不屑一顾地说道:“它已经在城里杀了六个人,尸体全部都被吃掉。如果再晚半秒钟,你就会变成第七个受害者。嘿嘿嘿嘿!小子,你的运气不错。”

“还有个问题。”感受到对方言语中毫不掩饰的挑衅,林翔不禁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洛克狞笑着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佣兵队长证明:“仔细看清楚,我是你的上司。收起你那嚣张傲慢的态度,别以为会用颜料配几支红药水,就能像早起的公鸡一样骄傲。没有我的认可,你在爱玛城寸步难行。”

说着,他用鄙夷的目光打量着林翔脖子上的级佣兵铭牌,阴森冰冷地说道:“索斯比亚在这一地区所有的雇佣兵都归我管辖。你,也不例外。”

林翔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侧身从旁边空处绕过,径直走向对面的巷口。

他不想和这种人争论,根本就毫无意义。

望着逐渐远去的身影,洛克那张充满暴虐和刻薄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他冲着林翔的背影大声吼道:“别以为上面有葛利菲兹罩着,你就能肆无忌惮。按照规定,索斯比亚名下的所有雇佣兵,每年都必须接受公司指派的三次任务。如果拒绝或者没有完成。任何级别的佣兵资格都会被强制解除。如果你还想继续保留那块代表实力和声望的小铁片,就最好老老实实听从我的安排”



构成这个世界的,不仅仅是石块和土壤,还有素食性动物赖以生存的茂密植被。为了生存和展,旧时代的人类肆无忌惮地随意砍伐森林。裸露的泥土使绿色星球变成一片苍黄色的荒芜之地。或许,那些枝干被锯倒,只留下光秃树桩的可怜植物们,也在无时无刻不在拼命诅咒着残害自己的两脚生物吧!

从爱玛城出,离开蓝色区域森林地带,朝西北方向走出三十多公里,是一片起伏平缓的荒野。

在地图上,这里属于黄区。

这里的植被非常稀少,品种也多以耐旱为主,布满沙砾和风化岩石碎片的地面,很难锁住足够的水份。偶尔有几块巨大的岩石,从半埋的地层里以诡异的角度探出,为这片空旷的荒野增添了更多的肃杀气拜

林翔斜特着沉重的

燃,取下腰间的水壶,旋开壶盖,把清凉的水慢慢倒进干的喉咙里。

虽然是冬天,这里的温度却比其它地方要高得多。大爆炸造成的气候紊乱,使特殊区域的气候往往与所在季节相反。刮过旷野的风很冷,却没有携带丝毫水汽。无法得到降水和落雪滋润的植物们,只能继续忍耐着,到明年春天或者更晚些的时候,才能在瓢泼雨季的浸润中,再次品尝到久违的甘美。

洛克端着一枝压满子弹的突击步枪,仿佛旗杆一样,笔直地站在一块近两米高的岩石背后。灰色的短顺着额头两边倾斜倒梳上去

被高凸眉弓半遮住的深四眼窝里,放射出狼一样嗜血的目光。

数十名左臂上佩有索斯比亚公司独角狮标志的雇佣兵分散在四周,他们或蹲或站,倚靠着几块不多的岩石形成掩护。一边整理着手中的武器,一边等候着指挥官布新的命令。

这些…斗二上有二级以上的强化实力小从林翔感应到的韦息来看

保甘几斤小身材特别彪悍,肌肉尤为达,端着机枪之类重火力武器的佣兵外,其他人的特长大多为度或者视距,他们手里的武器也均为适于中、近战的突击步枪,以及视力特长者最喜欢的大口径狙击枪。

正前方的荒野没有任何障碍遮挡视线。除了几株孤零零生长在沙砾间的柱形仙人掌,只有数百米外那片圆形锥顶的茅草房。以林翔二星寄生士的感知力和视距,不难现聚集在各个房屋里数量多达百计的人类。

如果不是为了保住自弓的级佣兵身份,他根本不会随同洛克一起执行这次任务。

正像王彪所说的那样,隐月镇需要得到药品、武器、食盐等各种生活必需品,才能继续存在下去。得到索斯比亚认可资格的雇佣兵,能够以相对优惠的价格购买这些东西,还可以在以货物进行交换的贸易当中,享受某些普通人无法得到的特权。

太阳已经从头顶上的位置缓缓向西偏移,半冷不热的空气干燥得让人喘不过气。望着远处地平线上模糊可辨的圆锥形屋顶,洛克像岩石一样坚硬的唇线,忽然裂开一条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他高高举起右手,朝着前方重重挥下,早已等候多时的佣兵们纷纷向四周散开,沿着各自选定的方向,谨慎隐密地接近锁定已久的目标。

林翔不紧不慢地跟在洛克身后。不时有佣兵从旁边经过,膘向他的目光,总是充满了刻薄的冰冷和玩笑一般的鄙视。

没人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散出进化人或者强化人的特殊气息。很自然的,他被所有佣兵归列为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在这个充满暴力和残酷的世界,普通人和女人一样,都是弱者的代名词。

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弱者。尤其是在战场上,这样做无异于自杀。

所有用佣兵都对林翔惟恐避之不及,更没有人愿意和他组队。个别自视甚高的家伙,甚至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和装备,暗自盘算着是否应该找斤。恰当的时机,从后面一枪爆开他的脑袋,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据为己有。

这是新世界的生存法则,也谈不上什么不道德。

“跟紧我,别走丢了。洛克偏过头,不满地看了一眼略微退远的林翔。颇不耐烦地挥舞着手里的枪。

苦笑着摇了摇头,林翔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佣兵队长的态度虽然粗暴蛮横,其用意却非常明显一一他不希望自己这个靠卖药水得到佣兵资格的“菜鸟”白白送死,或者被不怀好意的老兵们暗算。林翔探查过,洛克是实力高达八级以上的进化人类,也是整个队伍里最强大的存在。

一个没有任何异能的菜鸟,跟在强大的八级进化人身边,想死也难。

“这是一介。外表粗豪冰冷,内心却拥有柔软和温暖的人林翔默默地给洛克下着定论。

几分钟后。潜行的队伍慢慢靠近了村庄的边缘。透过狙击步枪上的高倍瞄准镜,可以清楚地看到本次作战任务的目标那些来回游走在各幢房屋之间的人类。

他们的个头不高,但是很强壮,甚至可以说是强壮得过分。异常达的肌肉,把中等略矮的身子撑得无比饱满。皮肤色颜色很深,介于铜色与黑色之间,尤其是肩膀和上臂这些经常裸,露,在外的部分,几乎像蝶一样黑。每个人的身上都留有大量伤疤,头像坚硬的钢鬃一样肮脏凌乱。身上的衣服很少,大多只有一条粗布短裤或者一块简单的围布,有的人甚至全身尸赤佛,在那些完全没有任何遮盖物的肌肤表面,纹着布满整个身体,形状恐怖莫名的灰白色刺青。

这或许是一种古老的图腾崇拜或者非艺术类型的装饰,可是唯一的作用,就是让那一张张像野兽般的面孔,看起来越显得狰狞、恐怖。

“他们是什么人?”林翔把眼睛里瞄准镜前移开,疑惑地问。

暴民”。

洛克脸上的肌肉在剧烈地抽搐,被挤压得有些变形的眼睛,死死盯着在茅草屋间来回走动的黑色人影,剧烈颤抖的嘴唇间,狠狠吐出似乎是被两个被压抑已久,又根本不想说出来的音节。

“暴民?”林翔不解地看他一眼。

“他们是人类世界的渣滓。不,他们甚至根本就不配被称为人类,而是被上帝遗忘在厕所里干得硬的臭尸狗,屎。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壮吗?因为他们什么都吃,腐烂的尸体、变异的怪物、肮脏的虫子,甚至就连粪便里未消化完的残留物,他们也会当作最美味儿的东西吃下去。这些家伙体内的辐射素指数高得惊人,他们会攻击所有人类居住区域,杀光所有住民小把死者的尸体当作食物来填饱自己的肚子。他们以此为乐,连女人和孩子都小峨六泣此卑下的生物早就应该被自然淘汰或者灭绝。细的适应能力比蟑螂还强,繁殖能力也高得可怕。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减少他们的数量。”

说着,洛克使劲儿拉开领口的风纪,露出布满黑色胸毛的强壮肌肉,狠狠向地上啐了口唾沫,平端起手中的突击步枪,加快度朝着远处的暴民村庄大步冲去。

分散在四周的佣兵,从一百八十度的正平的上向村落动了攻击。自动步枪清脆密集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彻底打破了荒野上的宁静。

暴民的反应很快。常年在充满辐射土地上游走的经验,使这些野蛮人本能地察觉到临近的危险。他们纷纷冲进各自的房屋,抓起武器倚靠在坚硬的墙壁和岩石后面,向步步逼近的佣兵进行反击。

满脸胡茬的洛克走在最前面,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度飞快跃过村前的矮墙,直接跳到几个躲在房屋背后射击的暴民身后,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狞笑着扣下突击步枪的扳机。

拥有八级进化异能,洛克的度至少比普通人高出八倍以上。

这是优势,却不足以控制整个战局。

数百个手持简单武器的暴民从村落中央的通道涌出。他们分成数队。在据受在各个防御点上的暴民掩护下,出令人恐惧的咆哮,高举刀叉棍棒之类的冷兵器,从土墙和房屋的角落里迂回靠近着,一旦突入佣兵身前,便突然暴起。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用锋利的刀刃狠劈乱砍。

他们的力量非常强大,即便是注射强化后的佣兵,也无法抵挡这种野蛮狂暴的力量。幸运的是,远距离射的子弹抵消了肉搏带来的危险。随着一挺挺机枪被搬上屋顶。居高临下朝着整个村子肆意扫射,越来越多的暴民开始放弃抵抗。

他们把武器高高举过叉顶,绻缩在屋角,用充满恐惧和仇恨的目光,在这些突然冲进自己居所肆意杀伐的陌生人身上来回打转。

“机枪封住路口,去几个人从后面堵住这些家伙的逃路。把所有投降的都给我镝起来。敢于反抗者,格杀勿论一”

洛克身上沾满了血,飞溅在脸上的红色液体,使他的模样看上去越显得狰狞。他轮起枪托。狠狠砸烂一个投降暴民的脑袋,像皮球一样把开裂的头颅重重踢飞,咬牙切齿地吼道:“睁大眼睛注意拨索所有”

走近一间草屋的时候,他特意弯下腰。探身进去仔细看了看。突然,脑后突然传来急促的空气流动。来不及多想,他下意识地侧身向左翻滚避开。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暴民紧握着削尖的木叉向他狠狠扑来,洛克连忙抬高枪口连射,与此同时,眼角的余光也猛然瞥见一一

一个浑身赤麻,的女暴民正从屋后冲出,手中锋利的刺枪和两只在胸前来回摇晃的肮脏巨,乳,同时向自己猛插而下。

来不及调整动作的洛克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锐利的枪尖越来越近却无法躲避。望着满面肥肉的女暴民,他喃喃地骂了一句一

一“这女人真他,妈,的丑。”

“砰”

震撼而粗暴的枪声从村口方向响起,冲击力巨大的弹头,准确命中了女暴民的胸口。爆炸的力量把两只乳尸房撕得稀烂,矮装粗肥的身躯被带得朝后猛然仰翻过去,像死狗一样扑倒在干燥的地面上。大片血液从两条不断晃动的粗肥短腿中央慢慢渗出,形成一条在泥沙地里来回扭动的小小沟。

洛克从地上挣扎着站起,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旁边的死尸,又转身看了一眼子弹袭来的方向。只见面色平静的林翔双腿分开站在草屋顶上,平端在身前的旧必,正指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在这个距离上击杀目标,任何狙击手都能轻易做到。但是要在那种千钧一的时玄,准确把握时机救人一命,需要的不仅仅是运气,更多的,还是技巧、实力和智慧。

“怪不得葛利菲兹会给这小子级执照。死胖子的眼光的确比我狠辣得多。”揉着酸的胳膊,洛克慢慢走到林翔面前。用已经缓和得多,明显带有佩服和感激,却仍然搀杂着一贯嚣张和狂傲的语气道:“小子,枪法很不错。杀了几个?。

“一介”林翔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向清空的枪膛里压入一子弹。

“只有一介。?”洛克难以理解地皱起了眉:“你应该多杀一些。要知道,佣兵的名气可是靠杀人挣来的。尤其是这些人类中的垃圾,杀得越多越好

“子弹很贵林翔淡淡地还了一句:“关键时候一枪,能救命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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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节 往事

、注!此节内容有部分选自《翼取师吉尔斯》

被俘的暴民足有上百人。他们的双手被死死铮住,用绳索前后串在一起,在佣兵的呵斥与殴打下,慢慢带出了村子。他们是佣兵的战利品。

所有战俘都要运回爱玛拍卖行当作奴隶出售。暴民比普通人强壮得多,长时间在荒野上生活的他们,拥有很强的抗辐射能力。尤其是那种几乎任何东西都能容纳的肠胃,使得他们能够接受的食物种类比一般人多得多。这种营养来源的确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却能够让他们的身体长得更壮,干得活儿也更多。

“快点儿,都他尸妈,的给我走快点儿,你们这群肮脏下贱的猪一

洛克走近队尾,狠狠吸了一口所剩不多的香烟,带着残忍无比的冷笑,把通红的烟头用力拧按在走得最慢的暴民背上。刺耳的惨叫声与皮肉烧焦的糊臭交织在一起,最终被佣兵队长近乎神经质般的狂笑所掩盖。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们?”林翔有些奇怪。洛克看上去不像是那种特别残暴,并且有着虐待嗜好的变态者。耳是从他的眼睛里,却释放出对暴民剪骨铭心的仇恨。

洛克抬起头,望着从天边席卷而过的茫茫风沙,从微抿的嘴里狠狠喷出一股浓密的烟:“来吧!给你看点东西。亲眼目睹之后,相信你也会和我一样,作出相同的举动。”

暴民村庄的规戈

与普通的集镇类似。一条宽敞的大路贯穿了整个村子,圆形的茅草屋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转朝内圈的部分,都开有可供进出的小门。

俯下身,从低矮的门洞钻进村落里体积最大的一间屋子,林翔立刻闻到一股非常恶心的腐臭。洛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两根。递给他一只,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指着左边一张用厚木板拼成条桌。淡淡地说道:“自己看吧!”

桌子不高,却很长。上面竖立着数十根手臂粗细。差不多半米来长的木桩。桩底与桌面的接触部分,被粗长的铁钉固定着,顶部则插着一颗完整的人类头颅。

那是一颗男孩的人头。从体积大小判断,实际年龄大约在八、九岁左右。微微张开的眼睛里,露出腻白色的眼膜,颈部的伤口被石灰封死,整颗头颅似乎经过简单的防腐处理,面部皮肤已经出现微小的皱痕,干枯的头从头顶散乱垂落下来,失水的嘴唇显得有些干裂,尤其是唇线边缘,完全被恐怖的紫黑色所覆盖。

所有木桩上都插着头颅。有男的,也有女的。他们的年龄都在十余岁上下,都是未成年的孩子。僵硬的面孔,还保持着临死前惊恐、疑惑、绝望、挣扎的固定表情。

林翔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忍不住地颤抖。他开始有些理解洛克先前的各种举动,但是他有一点不明白一

什么所有人头的嘴唇表面,都涂着一层鲜红的颜色。那显然不是死者自己的意愿,而是制造这些可怕器具的暴民所为。

“这些家伙有着非常变态的嗜好他们喜欢给死人化妆,并且以此作为装饰。”

洛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上去就像是死去的亡灵,对恐怖的定义做出解释:“暴民每次捕捉到猎物,都要挑选出最鲜嫩的部分,也就是人类中的孩子,对他们所谓的神进行献祭。他们会用斧子把孩童的头砍下,躯体和四肢分割开来,用新鲜的内脏做成各种只有他们自己才看得懂的图画和符号。这种血腥邪恶的仪式结束之后,死者的身体会被他们分食,头颅则会当作战利品和装饰加以保留。你看到的这些其实并不算太多,我曾经带队剿灭过一个暴民建立的城市。在他们所谓的酋长宫殿里,用木桩插在墙壁和地面上的死者头颅,足足过了五千。那些干枯瘪缩的标本。全部都是孩子。”

“这咋,世界不存在秩序和法律。居住在城市里的人们,偶尔也会为了食物杀死身边的弱者。那毕竟是少数,城市守卫者也会对此加以控制。但是这些家伙完全不同,他们虐杀仅仅只是为了满足残忍的天性和捕猎的快感。他们会肆意玩弄自己的猎物,直到活活折磨死。他们几乎不会什么生产,唯一的食物来源就是掠夺和杀戮。在他们看来,只需要付出野蛮的力量和暴虐的狰狞,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属于自己。如果你到村子里其它房间走走,一定会现悬挂在房梁顶上风干的人体残肢。那就是他们的食物,甚至就连刚刚生下来的暴民婴儿,他们也会用人肉煮成的浓汤来进行喂养。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残暴的生物一”

最后一句话,愤怒的洛克几乎是咆哮着狂吼出来。不等林翔回答,他已经抬起手中的突击步枪,对准排列的木桌上的死者头颅狠狠扣动了扳机。密集的子弹撕裂了前行方向上所有的东西,炸雷般的枪声和疯狂的咆哮混合在一起,…”能看见的,只有被午弹打得四散横飞的碎片。怀有洛允为暴怒而扭曲变形的脸。

他飞快地更换着打空的弹匣,滚烫的突击步枪散出浓烈呛鼻的硝烟味,洛克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彻底失去了控制。他拔出腰间的手枪,不顾一切地朝着被打得面目全非的房间拼命倾泻子弹。直到枪膛里出“嗒嗒”的空响,又拔出别在腿部的匕,瞪红眼睛朝着虚无的空气和烂得不能再烂的木桌猛烈狠劈。很快,耗尽全身力气的他,像垂死的野兽一样站在房间中央,用呆滞疲惫的目光看着自己造成的这一切。突然,猛地瘫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头,歇斯底里地失声痛哭起来。

林翔没有说话,也没有制止。他缓缓走近洛克,蹲下身,从对方半开的胸袋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抽了一口,把微湿的烟嘴塞进佣兵队长翕张的口中。

“六年前。我住在距离这里很远的一个农场洛克说话的度很慢,声音有些恍惚,听上去就像是溺水者获救后的呻吟:“那里有我的父母、朋友,还有我的老婆。和儿子

“那是一个很小的镇子。土地不算肥沃,收成也一般。但那个时候我很幸福,因为能够和家人在一起。晚餐,是一天当中最快乐的时光。我儿子托尼总会爬到他爷爷的大腿上,淘气地去揪那团总也够不着的胡须,妻子杰西娜会从厨房里端出新烤的面包,母亲把分好的食物用盘子装上,送到每一个人的面前。呜呜,杰西娜总会把她的那份悄悄给我一半。那时候,她总是说,干活儿的男人,要吃饱一些。呜呜

洛克抽泣着,哭得像个孩子。

“暴民毁了我的一切一一那一天。当我拖着木车,用粮食从城里换好衣服和盐回来的时候,整个农场已经变成一片火海。暴民抢走了所有东西,杀光了镇上所有的人。杰西娜被绑在农场门口的木桩上,只剩下一具勉强保持完整的骨架。那些凶残的野兽。竟然把她身上的肉全部啃光。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加入了索斯比亚。成为一名复仇的雇佣兵。我要杀光这些肮脏的野蛮人,冉他们的血和脑袋,来祭祀死去的亲人。呜呜。呜呜

洛克抖索着手,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上面有三介。人。右边的女性身材丰满,长着一头漂亮的金。中间的男孩大约有四岁左右,笑起来的样子非常可爱。左边的年青男子,外表没有洛克现在的沧桑,光滑的面颊上少却了粗硬的胡须

眼睛里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林翔接过照片,下意识地看了洛克一眼。

除了外貌与照片大体类似,现在的佣兵队长只剩下冷血、暴虐。如果说照片上的洛克是一个幸福快乐的青年,那么现在的他,只是一只孤零零走在荒野上,独自对着寒月凄凉嗥叫的狼。



午后的荒野,气候仍然有些闷热。高达两米的柱状仙人掌矗立在沙砾间,乌黑坚硬的尖刺密集的从生在脆弱多汁身体表面,彻底杜绝了所有想要大饱口福生物们的幻想。

被绳索捆绑住的暴民们弯着腰,躬着身子在荒野上缓缓行进着。与其说他们在走,不如说是在爬。只不过,两只手臂没有撑在地上,而是被冰冷的手转牢牢固定在身后。

从草屋里拆下来的厚木板,被暴民们拖着向前慢慢移动。上面堆放着十一咋小死亡佣兵的尸体。

依靠劫掠为生的暴民,们有从各个人类聚居点洗劫而来的武器。其中不乏老式火药枪,或者新时代仿制的各种枪械。虽然数量很少,却也能够打死人。

还有三个人被暴民砍短了胳膊。进化人实力强于普通人,却不是传说中的不死之身。他们一样会受伤,一样会死,一样会腐烂变成泥土。

活下来的人,都是老兵。他们望向林翔的目光,仍然充满鄙视和嘲讽。没有实力,无论走到那里,只会成为笑料。尤其是在这种生死,相搏的战场,菜鸟能够活下来,只能说是运气。

洛克已经收起了颓废悲伤的外表,他叼着烟,扛着自己的突击步枪,悠闲地走在队伍最后。深陷在鼻骨两侧的眼睛里,不时放射出深邃的目光,在林翔身上来回扫视着。

晏然,这个年轻人很强。

只有真正身临其境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那一枪表露出来的信息。

狙击手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敏锐的观察力、灵活的反应神经、肌肉的瞬间膨胀和对周围环境的探查缺一不可。能够在那个时候,那种角度,准确无误地扣动扳机,洛克自己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不知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紧张,但他还是走近林翔身旁,摸了摸钢针一样粗硬的胡茬,好似”

意地低声道!“那六你的讲化等级飞,。或者,是强化等级?。

林翔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觉得呢?”

“别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洛克郑重地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独自生存下去。我们都需要朋友。尤其是雇佣兵,只有知道朋友的真正实力,才会在最危险的时候专心御敌,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足以放心的人。”

“朋友

洛克的话,使林翔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愕怅。他抬起头向远处望去。除了茫茫的风沙,只有密布在天边,像粘胶一样与地平线裹合在一起的阴云。

“还差两次任务,你才能拿到今年的佣兵审核资格鉴定。”洛克望着他,直截了当地说:“不过,今天的任务你也没有白来。按照公司规定,这些暴民拍卖以后的钱,有百分之五十会作为我们的酬劳。大体估算下来,每个人至少能够得到五百元左右的收益。”

话未说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摇着头朝着狠狠吐了口痰,说不清是咒骂还是嫉妒地嘟囔了一句:“差一点儿忘了,你是个不挥不扣的大财主。随便卖点红药水,比老子拼死拼活挣得都多

“我需要钱来救人林翔的声音很淡。在他看来,这就是最好的解释。

洛克皱了皱眉,把嘴里的烟头从左边换到右边,了然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昨天那咋。女人,究竟怎么回事?”也许是觉得单调的走路,气氛过于沉闷吧!林翔主动挑起了话头。当然,那也是一直盘桓在他心里未解的疑惑。

“那是一个变种的变异生物。”洛克拼命搜刮肚肠,寻找合适的词语用于表达自己想说的话:“从上周开始,我们就一直在找她。这家伙非常狡猾,以舞女的身份躲在棚屋区里。按照骷髅骑士团那帮人的说法,她是被某种病毒所感染,从而在体内引变异。这家伙食量大得可怕,平均每天都要啃光一个活人才能满足她的需求。如果昨天你的运气再糟糕一些,就会变成被她吞进肚子的第八道菜。”

“变异生物?”林翔若有所思地问道:“她是在什么地方感染的?。

“鬼才知道她是怎么弄上的。”洛克甩了甩有些酸的胳膊:“这个世界到处都是可怕的地方。废墟里有变异人,荒野上有暴民,水塘里有个头大得惊人的食人蛙。就连那些狂暴的巨鼠,偶尔也会溜进城里咬死某个倒霉蛋做食物。如果不是有人在她的房间里现没有啃光的骨头,天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被她装进肚子。说不定,城里还隐藏着不少像她这样的变种生物,只不过没有被现而已。”

“昨天你们提取的血液样本检测过没有?”林翔很快想到另外一咋。问题:“会不会引新的感染?传播的机率大不大?”

“这些事情不由我们操心洛克拈起快要抽尽的烟头,把它夹在拇指和食指之间,猛一力,狠狠弹出数米远:“医生联合协会和骑士团对此最感兴趣。这帮家伙打得算盘很精到,他们会花大价钱购买所有变异样本。然后,再把制造出来的瘦苗用更贵的价钱卖给我们和所有需要的人。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样本究竟有什么用,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洛克的话,正是奥斯维德此刻脑子里所想的念头。

豪森的尸体已经送回了骑士团的据点新月之城。城内决策者反馈给奥斯维德的信息只有两条。

第一:找回被夺走的生物血液样本。

第二:找到杀死豪森的凶手。

按照无线电通讯收到的指令排序,样本的重要性,显然排在凶手的前面。不难看出,骑士团上层对这批货物看得很重。不过在奥斯维德看来,后者的排名,反倒应该比前者更近一些。

按照他的理算只要抓到凶手。样本自然水落石出。而找到凶手的关键,最终还得落在葛利菲兹这个爱玛城的最高管理者身上。



拍卖行三楼的办公室宽敞而豪华。这个时代不多见的红木地板上,摆放着景致细巧的落地灯,宽大舒适的棕红色沙完全以真皮制成,饰以古典花纹的木制壁橱里,塞满了各种不同造型的瓶装酒。这些从废墟和各个旧人类城市中搜集到的饮料,已经变成古董一样昂贵的收藏品。如果放在文明鼎盛的旧时代,足以让豪门贵族砸出成千上万的钞票,来换取品尝它们的资格。

奥斯维德坐在绵软的沙上,用阴沉的目光看着对面。沉重的橡木办公桌背后,葛利菲兹的一张胖脸,惨白得像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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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节 行军

二斯维德的要求很简必须得到一套和被加渊“扒相同的货物。

这。这不行,不。我的意思是,不可能,不不不。我。我,我实在拿不出来啊!”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的葛利菲兹语无伦次地说着,语调也由开始时的谦卑、慌乱、恐惧,变成最后的哀求。豪森取走的货物,总共包括十三支从不同变异生物体内取得的血液样本。这是葛利菲兹辖下的雇佣兵,在爱玛城南面一个巨大的古代废墟进行物资回收时,非常偶然的收获。所有样本只收集了三套,除了交给豪森,用来向骷髅骑士团示好的部分,剩下两套样本,一份早已上交索斯比亚公司总部,另外一份则以很高的价钱,卖给了“医生联合协会”。

奥斯维德端起摆在面前的阔口玻璃杯轻轻摇晃着。大约为杯子容量四分之一左右的透明酒液,旋转着形成一个浅浅的旋涡。

“二零一零年的威士忌。嘿嘿嘿嘿!你很懂得享受嘛

瞥了一眼贴在酒甑表面的标签,奥斯维德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张开手,用粗大的手指卡住玻璃杯的左右边缘猛然力,伴随着清脆,的裂响,厚达一公分的圆形杯壁。被硬生生地掰成了两块不规则的碎片。在落地灯的照耀下,透明的多棱状玻璃裂口上。放射出一道诡异的七彩微光。

葛利菲兹呆呆地望着眼前生的这一幕。他不明白奥斯维德究竟想干什么。也许仅仅只是为了单纯的泄,或者是一种另类方式的恐吓。但无论是哪一种,其后果都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

骷髅骑士不同于普通的进化人或者强化人。他们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最强大的存在。虽然葛利菲兹没有异能,无法感应到奥斯维德散出的特殊生物信息。可是缝在对方肩膀上的少校徽章,却让他忍不住想要抖。

接待豪森的时候,他曾经悄悄问过佣兵队长洛克有多大把握可以干掉那个野蛮狂暴的家伙?

他并非真的想下手。只是用这种不太正规的方式,对彼此之间的力量暗中进行测评。

“爱玛城共有强化级别不同的佣兵三百余名。如果配备重型火力,在对方没有任何障碍物可供利用的情况下,应该可以用两百人至两百五十人左右的代价,搞到那家伙的脑袋。”

这是洛克的原话。

一字未删,一字不减。

一个骷髅中尉,就拥有几乎可以毁灭整个爱玛城的实力。如果换了是一名骷髅少校。葛利菲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眩晕,这种简单加减法得到的结果,已经远远出了自己思维可以接受的程度。

他毕竟只是个商人,不是专业的战士。

除了哀求和示弱。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奥斯维德漠无表情地拿起一块玻璃碎片,用锋利的破口在沙表面划过一道缓慢的轨迹,稽红色的光滑皮制蒙面在轻微的切割声中,朝着两边迅分开,露出填塞于其中白色的厚厚泡沫。乍看上去,就好像是人类身体被刀子戈开一道细长的口子。从分录的皮肤下面,翻滚出一团团柔软的脂肪。

没有人说话,骷髅骑士一直在重复着单调的游戏。他似乎对此有些着迷,全神贯注地看着玻璃碎片在皮制沙表面来回游走的全过程,不时伸出指尖轻轻碰触着有些扎手的裂缝边缘,仿佛沙是躺在身边任由肆虐的人类,伤口的偶尔接触,会让它感受到更加剧烈的痛苦。

几分钟后,正具沙已经变成条状碎皮和破烂泡沫的组合。奥斯维德眯起双眼,满意地打量着自己刚刚完成的杰作,顺手抓起放在旁边木几上的威士忌酒瓶,仰脖猛灌了一大口,带着微醺和威严冰冷的目光扫向战战兢兢的葛利菲兹,慢慢舔着残留在唇边的残酒,淡淡地说”

“得得得得

浑身颤抖的葛利菲兹,拼命控制住因为恐惧而剧烈撞击的牙齿,他似乎看到自己被全身脱得精光,骷髅骑士正用锋利的玻璃碎片在肥胖白腻的皮肤表面来回切割着。

“。样本,样本我实在是拿不出来啊!”

他几乎是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未等对方作,葛利菲兹已经接着话头,战战兢捷地道出了早已酝酿好的说辞:

“不过,不过还,还有一个办法

眼中厉光闪现的奥斯维德稍微缓和了一些:“说”

。我们记录了那个废墟的坐标。只有,只有重新回到那里,才能。才能获得新的样本。”葛利菲兹偷偷观察着对方的脸色,也许是觉得奥斯维德脸上又要变色,慌忙加上一句语意双关的奉承话:“根据上次进入废墟的雇佣兵报告,那里的变异生物种类很多。如果由大人您亲自带队,得到的样本数量,应该,应该远远大于被劫走的那批货物。

葛利菲兹在赌博。他把全部注码都压在新样本的数量上。这也是他唯一能够让奥斯维德改变想法的机会。

当然,这种赌博带有相当大的冒险性。他清楚地看到奥斯维德目光中的冰冷和残忍。那里面毫无宽容和仁慈可言,只要说错一个字。骷髅骑士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索斯比亚也绝对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地球经理与骑士团为敌。能救葛利菲兹的,只有他自己。

奥欺维德皱着眉,略微思索片刻,直接指向问题的关键:“废墟的坐标是多少?”

满头大汗的葛利菲兹重重按下桌上的呼叫器,用夹杂着哀哭与兴奋的双重声音拼命嚎叫着:“艾琳娜,快把第九十六号档案拿来。全部”

半小时后,当神情凝重的奥斯维德带着相关资料大步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浑身虚脱的葛利菲兹。像放光气的皮球一样瘫软在椅子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阳从阴云背后有气无力地射出光亮,拼命想要穿透这层密布在自己面前的障碍,却只能在云层淡薄的地方勉强形成一个模糊的光团,散出少得可怜,几乎感觉不到的热量。

略有升高的温度,融化了地面积雪的表层,冷凝的雪水使地面变得更加坚硬。干枯的树木上缀满了一道道尖锥形状的冰棱,好像仙人掌上长满了粗大古怪的透明尖刺,虽然来源不同。却一样对窥觑拥有无言的威慑。

同样都是荒野。两个方向的冬季景观简直天差地别。核爆造成的辐射尘不仅对生物造成巨大伤害,也在改变着小区域内的自然环境。

涂有白色骷髅标志的装甲车在公路上缓缓行进着,橡胶轮胎碾压下的冰块。出不堪重负的凄惨碎裂,轮印边缘的散碎冰渣被压得推翻开来,留下一条混合了复杂花纹的深深车辙,朝着道路远处慢慢推移。

一群身穿黑色战斗服的武装人员紧跟在装甲车的后面。数量大约为三十名左右。缝在衣服胸口和左臂上的独角狮图案,表明他们是隶属于”索斯比亚”公司的雇佣兵。厚重的橡胶军靴踩在车轮碾开的冰冻路面上把清晰的车辙印子踩得面目全非彻底变成一堆堆黑灰色的半冻结泥浆。

他们的情绪明显很糟糕,大都阴沉着脸。紧抿或者扭曲的嘴唇,压制住内心的不满和愤怒。他们走得很慢,蹒跚的度简直可以用“龟”来形容。如果不是还有一辆装甲车像押解犯人一样在后面催促。他们根本就不情愿迈开自己的脚步。

按照奥斯维德的要求。葛利菲兹从刚刚捕捉暴民回来的雇佣兵当中,挑选出曾经去过废墟的十五个人。随同装甲车队一起行动。洛克因为忙于拍卖战俘没有加入,至于其余的人。葛利菲兹痛下血本开出每人五千元的报酬,并且以否决雇佣资格年终报告作为威胁,这才说动疲惫的佣兵们勉强同意接受任务,在骷髅骑士的指挥下,前往在资料上被标注为“九十六号废墟。的坐标,重新寻找足够的生物样本。

十名身穿浅灰色战斗服。胸前佩有黑色骷髅标志的士兵,分散在三辆装甲车附近。和冷漠疲惫的雇佣兵不同,他们脸上的神情显得较为轻松,身上的服装质地比普通战斗服要优良得多,胸口和腰腹的要害位置,装备着略微鼓起的半凸形陶瓷装甲板,脖颈和左肩上挂有独立的个人呼叫系统,配备的武器根本不是雇佣兵手里的仿造品所能相比。他们的目光锐利,任何微小动静都会引起警惧的反应。

林翔背着用破布条囊起来的引蹦走在队伍侧后方,布质军帽斜戴在眉毛略高的地方,透过帽檐压下来的那条沉实黑线,把周围所有一的全部收入眼底。

所有骷髅战士的实力均为五级强化。相比之下,雇佣兵当中的最强者,也仅仅只达到四级。加上那三辆从旧时代遗留至今,性能仍然保持完好的装甲车,不得不让人感慨骑士团实力惊人的强悍。

和其他被金钱诱惑的佣兵不同,林翔主动加入了这次任务。他一直不紧不慢地跟随在领队的装甲车后面,默默感受着车里奥斯维德身上散出来的寄生士气息,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杀死对方的最稳妥方法。

所有骷髅骑士都是敌人。

林翔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誓言。

对他来说,骷髅骑士不仅是生死相搏的对手,还是一份意想不到的绝妙礼物。豪森的血已经表明一摄入其他寄生者的血,能够有效提高自己的实力。如果得到奥斯维德的血。自己是否可以突破障碍,进化成为更加强大的三星寄生士?

这对林翔充满了难以抵挡的诱惑。

在这个混乱的世界,强大的力量代表着更加安全的生存。实力越强,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

端坐在装甲车上的奥斯维德小神情一如既往的冰冷凶狠。筋肉高凸的双手相互交叉抱在胸前,深品二复里的眸子死死盯着道路尽头,略微下沉的嘴角露出滞渊

讽意味的冷笑,似乎是在酝酿某个计划。又像是在盘算着阴谋。



傍晚时分,车队在一块巨大的山岩下宿营。

雇佣兵们用铁铲在地面挖出简易灶坑,从附近找来足够的烧柴,点燃后架上行军锅,用肉干和简单的作料煮成汤,就着粗糙的黑面包和玉小米饼干,热热的喝了休息。

骷髅战士把三辆装甲车停在营地外围,与山岩形成一个遮挡风寒的不规则圆环。他们从车上取下液体燃烧式简易锅灶,用行军口粮和各种罐头做成晚餐。香浓的西红柿牛肉汤气味儿四溢散开,引得佣兵们一阵惨。除了几个性格沉稳的佣兵在皱着眉头啃自己的面包,其余的人都在暗自流着口水,一边在肚子拼命咒骂这些该死的家伙,一边就着远处飘来的香味儿,在对美食的幻想中,嚼着现实的粗硬饼干。

林翔把背包垫在地上,靠着一块冷硬的岩石,嘴里慢慢咀嚼着加盐的玉米饼,视线丝毫没有离开过奥斯维德的影子。尽管中间有十多米的距离,林翔仍然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从这个骷髅少校身上释放出的强大气息。

他比此前遭遇到的任何对手都强。无论是旧时代的各个骷髅寄生士。还是新时代的豪森,都无法拥有如此强烈的气势。如果说林翔是一头隐藏在暗处,等待最佳时机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的饿狼,那么奥斯维德无疑是一头强壮凶猛的狂狮,根本不用惧怕任何威胁。

这就是绝对实力的自信。

林翔很清楚,骷髅骑士团的具体等级划分以各人实力为衡量依据。校官和尉官。代表两种截然不同的实力阶层。他有信心轰杀任何尉官等级的寄生士。却没有把握与奥斯维德正面交锋。虽然,这家伙仅仅只是校官中等级最低的一个。

林翔也有自己的优势一一被稳匿的气息。

奥斯维德显然没有现队伍里隐藏着一个寄生士。白天行军的时候,有好几次,林翔故意走到装甲车旁,即便近在咫尺,奥斯维德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其它异常举动。偶尔望向林翔的目光中,也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这让林翔越坚定了内心的猜想一自己的身体的确异于其他寄生士。也许是死亡先直接暴露在强烈核辐射之下的缘故吧!寄生体内的病毒,再也没有那种被同类生物感知的特殊气息。相反,自己却可以探查到对方的一举一动。夜色很快降临,寒冷的风吹散了白昼积累下来的微薄热量,把整个世界变成被白色积雪覆盖的巨大冰窖。

除了留守的哨兵,骷髅战士都钻进装甲车,绻缩在温暖的毛织睡袋里进入了梦乡。雇佣兵们只能相互簇拥在一起,围着摇晃不定的火堆瑟瑟抖,只有火苗即将燃尽的时候,才会吝啬地扔进几块所剩不多的木柴。所有人都在恨恨地望着远处的装甲车。他们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着这些独自享受的家伙小甚至悄悄商定

一一一接下来的行程要故意放慢度,让急于赶到废墟的奥斯维德知道,佣兵们也有自己的规则。

天亮了。

吃过简单的早餐后,这支临时聚集的队伍再次走上了公路。

雇佣兵们的表现和昨天完全不同。他们故意走得很慢,交谈的言语间,也指桑骂瑰把嘲笑的目标指向周围的骷髅战士。一名老兵甚至直接走到奥斯维德的车前。声称自己的脚被冻伤,要求搭乘上车,以节省下更多的体力。

奥斯维德微眯着双眼从车上走下,直立着身子站在老兵面前。由于距离太近,两个人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口鼻间传来的温热呼吸气流。对于两个男人来说,这样的情形实在非常怪异。

身长过两米的奥斯维德,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不甘示弱的老兵:“你要坐车?”

老雇佣兵犹豫片刻,咬了咬牙:“我的腿冻坏了。昨晚冷得实在厉害,下半夜的时候,唔,唔唔,唔一一。

奥斯维德猛然伸出右手,张开强劲有力的手掌死死捏住老兵的脸。那情景,就好像一只五爪章鱼死死巴在他的整个面部,从指缝间透出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和痛苦。”

奥斯维德狰狞地看着拼命挣扎的雇佣兵,冷笑声中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残忍。他死死扣住被捏得明显变形的脸,左手按紧对方的肩膀猛然向外一扯,巨大的“咔嚓”声中。雇佣兵的身体被活活撕成了两半,残留在奥斯维德手

里的,只有一颗眼睛瞪得快要凸出眶外,脖颈下还连接着完整脊椎的死者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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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节 吸引

扔掉温热的尸体,奥斯维德掏出一块干净的大手帕,慢慢擦拭着沾在手上的血,冷眼斜睨着围站在对面的雇佣兵。

佣兵和骷髅骑士形成两个完全对立的团体。前者数量远远过后者。后者却迅分散成完整的包围圈,三辆装甲车分从前、后两个方向。把所有佣兵夹在中间。架在车顶上的十二点七毫米机枪略微朝前倾斜,乌黑冰冷的枪管锁定了场中每一个人,只需一声令下,咆哮的子弹便会带着毁灭一切的快感,轻而易举撕裂目标脆弱的身体。

人们相互对视着,佣兵们看向奥斯维德的目光中,充满了恐惧、愤怒、仇恨,不认输的性格促使他们解下背在身上的武器,拉开枪拴,簇拥着形成一个枪口向外的厚实圆阵。可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从不同角度,主动或者下意识地望向站在装甲车旁边的奥斯维德。

从他身上散出来的进化气息。实在太强烈了。一路上,佣兵们纷纷在猜测奥斯维德的进化等级究竟是多少?尽管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把他归类于九级进化以上,却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到真正的答案。对于雇佣兵们而言,九级,这已经是他们能够想到最可怕的结论。至于寄生士。他们或许会平时吹牛闲聊的时候谈及,却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离开。空气在这种充满敌意和仇视的环境中近乎凝固,几欲令人窒息。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兵推开拥挤在身前的人群,硬着头皮走向满面冰冷的奥斯维德,在距离装甲车三米的地方站住。

“听我说,我们得好好谈谈老兵的声音很干涩,其中还带有明显的颤音。看得出他说这几句话的确需要很大的勇气:“我们只是拿钱做事的雇佣兵。葛利菲兹先生出钱雇了我们,按照我们和索斯比亚公司签订的协议,这次任务只是协助你们取得足够的样本,而不是被你们像牲口一样随意驱使,更不能被你们肆意杀

“月可匕”

狂暴的枪声响起,老兵脸上顿时绽开一朵巨大的血花,整个脑袋都被轰飞。

面色阴沉的奥斯维德缓缓放下手臂,手里那把银色的“沙漠之鹰。”显然是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珍藏品。粗大的九毫米枪口还有余烟冒出,他以不可思议的度出枪,收枪的动作却极慢。眼睛里放射出凶残和嗜血的目光,刺得雇佣兵们忍不住想要抖。

“还有人需耍坐车吗?,小他的声音很冷淡,仿佛什么事也没有生过。

没有人回答。愤怒和恐惧情绪在内心激烈交织的佣兵,最终选择了继续前行。

林翔走在人群中间,他一直把帽檐压得很低。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两具失去头炉的尸体很随意地扔在公路旁边,他们很快就会散尽最后一丝热量,变成两块坚硬的冰。



日暮时分,车队终于接近了九十六号废墟。

微红渐暗的天空背景下,鳞次橱比的残破大楼默默矗立着,显出一种背弃光明,永远沉浸在黑暗之中的死寂。只剩下框架的楼宇和拐塌的房屋相互簇拥着,汪集在阴暗角落里的积水,释放出带有强烈辐射气息的幽莹绿光。偶尔可以看到散落在碎石和钢筋之间的人类遗骨,附着在表面的磷质悄悄被燃亮,用惨淡的微光,拼命照亮自己能够笼罩的方寸之地。

这是一座庞大雄伟的城市,也是人类文明被彻底毁灭的象征。

“沿着大路进入城甫外围。”

“三人一组形成火力安撑点。”

“打开红外拨索装置,机枪保持戒备状态”

奥斯维德有条不紊地下达着繁琐的指令,虽然他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听觉敏锐的林翔,还是从几个不太引人注意的颤音当中,察觉到被这个骷髅骑士强烈抑制住的激动和踌躇。

或者安该说,是足以令他热血沸腾的兴奋。

林翔不动声色地望着已经从装甲车上走下的奥斯维德。他不明白一一对方为什么会作出如此表现?他究竟想从这个古老庞大的废墟里得到什么呢?

骷髅骑士团毁灭了旧时代。对此准备充分的他们,带着新世代人类难以想象的强大科技和物质基础,像神一样君临充满辐射的新世界。

无论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应该早已得到。战争已经过去了近一个世纪,上百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寻找任何想要的东西。可是奥斯维德这个骷髅少校仍然对被劫走的血液样本如此紧张?甚至不惜耗费大量人力再次返回废墟,重新收集新的样本?

他和旧时代自己遭遇的所有寄生士,都在做着同一件事。

这是否可以理解为一虽然时间流逝了近百年,骷髅骑士团仍然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很令人费解,但这却是唯一符合逻辑的答案

也许是急于完成任务,奥斯维德没有答应雇佣兵们就地扎营休息的要求。他把积载在装甲车里的各种军用高热食品和针管式抽取器全部下,命令所有人在半小时内解决晚餐。随后对废墟外围展开搜索。

经历核爆幸存下来的变异生物。绝大多数对于强烈的光线和炽热,都有着本能的抗拒。这种生物特征会随着。阳遗传到下一代或者新的被感染体身上。它们像传说中的吸血鬼一样惧怕白昼和阳光。为了躲避紫外线的致命伤害,它们只能隐藏在幽深的地底和背光的角落。只有太阳从天空被驱逐。大地重新恢复黑暗和冰冷的时候,才会从藏身之所小心翼翼地爬出,用异常达的鼻子和不受黑暗影响的眼睛,贪婪地寻找能够填饱辘辘饥肠的猎物。

奥斯维德的用意非常明显一无论废墟还是荒野,黑夜中出现变异生物的松年,都要比白天大得多。其间出现未知品种的可能性也比平常更大一些。在他看来,葛利菲兹派出的这些雇佣兵是最好的诱饵。如果不是顾忌骑士团禁止大规模征用附属领地武装人员的严令,他甚毒会把整介。爱玛城的全部居民驱赶到这里杀掉,让潜伏在废墟中的变异生物全部引诱出来,趁那些从人类变化而来的怪物大饱口福之际。再细细挑选自己所需要的目标。

废墟里的怪物拥有鼻大的攻击性。不仅仅是雇佣兵,也许手下所有骷髅骑士都会死在这里。但是在奥斯维德看来。这其实是取得样本必须付出的代价,死再多的人都没问题。

何况,他是强大的四星寄生士人会死,他不会。



黑拗拗的废墟。像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猎物自己走进来的怪兽。

三辆装甲车形成一个倒立的三角,在宽达十数米的马路上缓缓前行。前面两辆车顶上的重机枪已经撤掉了防尘罩,用圆形舱盖护住后背的机枪手,警慢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安装在车前的大灯敞开着。射出四条长达十多米远的白色光柱,把整个街面照出一片向后倾斜的黑色残影,随着车队慢慢驶过,迅回缩的影子又再次消失在建筑物背后。沉寂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雇佣兵们没有像平时作战那样,分成独立的战斗小组。他们相互簇拥着,尽量放缓脚步尾随在装甲车后面,紧张地注视着周围诡异的环境。任何动静或者从废墟深处传来的奇怪声响,都会引起他们本能的



废墟作战不同于野外,可怕的变异生物也不是手持简单武器的暴民所能相比。除了阳光,它们几乎没有任何弱点。倒不是说子弹对这些家伙不起作用,而是它们不会像人类一样产生恐惧。甚至就连死去的同伴,也会被当场瓜分、食尽。

对付它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集中火力。

奥斯维德没有干预佣兵的行动。他大步走在装甲车旁边,潮红的脸色像吸食过量毒品一样兴奋,偶尔还会捏起拳头用力朝前挥舞,从咧开嘴唇里显露出来的森白牙齿,充满了饿狮捕猎前异乎寻常的狂热和冲动。

林翔斜端着巨大的

燃,插在背包里的霰弹枪早已装满子弹。他迈着灵猫一样幽雅的步伐,在距离车辆不远的废弃人行道上走着,眼睛在捕捉角落里异动的同时,也在飞快打量着每一幢从身边后退的建筑物。寻找所有可供利用的掩护和障碍。

他的大脑像一台功率强大的计算机。默默记录下废墟的整体外观和所有行进途中的道路。即便是坍塌的楼房和断裂的屋顶,他也会在心里迅计算着能否将其用作通行或者隐蔽的可能。地面的裂缝,横在街道上的汽车残骸,面目全非的侧翻公车,在他看来都是能够利用的陷阱和撤退的捷径。

活命的关键不在于你比对手强大多少,合理利用环境,同样能够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这需要无比的冷静和耐心,还有临危不惧的镇定和巨细无遗的谨慎。这些都是他从无数次死亡和战斗中得到的宝贵经验。



临近街口的时候,车队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由两条宽阔街道交叉形成的十字路口。借助装甲车上射出的光亮,勉强可以分别出,从路边道杆上延伸出来,被锈斑和灰尘覆盖的椭圆形三色信号灯框。一辆挂有“奔驰。标志的轿车残骸,与道口的倾斜交通岗亭紧密贴合在一起。瘪缩得不成样子的车头和扭曲的车身。似乎是酿成这一惨剧的真正原因。

从对面黑暗的道路尽头,传来一阵仿佛野兽受伤喘息的低吼声。细细听来,又好像气流从狭窄通道里迅穿过的撕裂声,抑或是哮喘病人作时,喉咙里沉重无比的呼吸。“戒备。

佣兵们本能地站住了脚,依托装甲车或者残留在地面的混凝土碎块形成防御。骷髅战士把挂在胸前的红外夜视仪戴在头“不抱长枪的狙击年灵活地跃讲路边的矮墙,顺着楼梯期甫州开飞快攀上附近的制高点,把冰冷的枪口对准路口,眼睛则凑在高倍标准镜前,恐惧而期待地望着十字镜前即将出现的目标。

所有人都在扫视着黑沉沉的路口。

呼啸而过的夜风还在不断传来更多,更密集的响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从模糊可辨到清晰可听。其间还明显搀杂着沉重脚步踩在道路上出的撞击。以及上下牙齿咬合、摩擦的刺耳声响。

几分钟后,一个摇晃不定的身影,出现在车灯照耀下的遥远光晕里。

他的咋。头很高,过于瘦弱的身体表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从皮肤下面高高凸起的排状肋骨,瘪缩的肚皮紧贴在骨盆上方,两条异常粗大,几乎没有任何肌肉包裹的腿脚支撑着身体,从肩膀延伸下来的胳膊很长,一直垂落到过膝盖的位置。至于头颅,萎缩得好像经过防腐处理的干尸,仅仅只有正常人类三分之一大深陷的眼窝几乎看不到眼球的存在,大得不成比例的鼻孔在拼命耸动,灵敏的嗅觉足以代替退化的眼睛。

之所以称其的“他”那是因为在两腿中央的最高点上,还悬挂着一条拗黑粗大,像香肠一样的柱形物件。

“一百二十八号标本,瘦弱型活尸。行动缓慢,几乎没有任何威胁力。这种样本不值钱。”

一名中东佣兵脸上长吁了口气,紧张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就在他刚刚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车灯能够照及的路口,又涌出无数干瘦的活尸。它们相互簇拥在一起,迈着迟缓的步子,张开牙齿几乎快要掉光的肮脏臭嘴,口质咙里出令人畏惧的“荷荷”声,朝着光亮出的源点,亢奋异常地蹒跚过来。

“嗖”

排列在三角形队列末尾的装甲车先开火。粗大的一百零五毫米炮被抬高到最大仰角,粗大的炮弹从人们头顶呼啸而过,在肉眼无法看穿的黑暗街道深处轰然炸开,大蓬鲜红色的火光在夜幕下摇晃燃烧,强烈的爆炸震撼着地面,意义不明的各种声音也从四面八方骤然响起。仿佛这是一个信号,把所有陷于沉睡中的恶魔全部唤醒。

“自由射击,别让这些混身腐臭的家伙靠近”

奥斯维德抱着双手,狞笑着望向爆出嘈杂乱音的废墟深处。脚上擦得锃亮的高腰皮靴有节奏地轻点着,似乎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你。

。你这个。难道你想让所有人都陪你一起死在这里吗?”

中年佣兵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想要爆又明显被压制住的愤怒,把整张脸憋得一片血红:“视距开炮,你,你究竟想干什么?你要把废墟里所有的怪物都引过来吗?””

心情大好的奥斯维德没有对佣兵痛下杀手。他跳上装甲车,抓起架在车顶的重机枪,狂笑着狠狠扣动扳机。

“达挞略咕”

沉闷的枪声如狂风暴雨般响起。密集的子弹以惊人的高飞掠出来,尖锐的弹头嘶吼着钻进活尸脆弱的身体,打出一个个酒盅大小的可忙伤口。粗大的机枪喷吐出长达一米的火焰,以每分钟数千的度倾泻着弹雨,狂暴的火力飞快缩减着尸群的数量,顷刻之间,车灯照及的范围内,只剩下一堆破烂的碎肉。以及从不断抽*动的尸体身上,缓慢流淌出来的暗黄色脓浆,酱色的血水。

林翔没有并枪。他一直在用刀锋般森寒的目光,隐蔽地打量着奥斯维德。

这些活尸与旧时代相比,外观已经生了巨大的变化。头部似乎不再是唯一的弱点,缓慢的动作也无法对重型武器构成威胁。与其白白浪费子弹,不如静观其变。

黑暗妥罩的路口深处,仍然散着令人恐惧的气氛。

短暂的战斗灭杀了上百头活尸。呼啸的夜风把戗鼻的硝烟和血腥飞快传播到废墟的所有角落。大滴的冷汗从人们额头滑落下来,他们睁大眼睛,竖直耳朵,用汗湿的手心握紧武器,等待着下一波危险的来临。

几道黑影从远处路口戈小过,虽然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却在神经高度紧张的人群当中,引来不必要的骚动和几声愤怒的咒骂。

林翔抬高了手中的狙击步枪,锐利的目光透过瞄准镜孔,警慢地搜索着可能潜藏目标的角落。

那是几个很淡的影子。它们的动作极快,高运动带起的气流呼啸在林翔灵敏的耳中听来,清楚得没有任何杂音。

它们的运动没有规律,从楼顶到的面。快愕灵敏的猫飘。它们不时变幻着行进方向,令左难以捕捉痕迹。最可怕的是,它们似乎一直贴着墙壁爬行,角度垂直、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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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节 破局

林翔拼命改变着狙击步枪的射击方向,即便以寄生十的力,也无法捕捉到目标的身影。他只能凭借直觉和听力,在对方所有可能出现的位置来回飞转,寻找所有可能开枪的机会。

佣兵同样感受到危险临近,他们迅把尚未冷却的枪管全部指向街口。两名身穿浅灰色战斗服的骷髅战士跑近装甲车,从半开的车厢里拖出两挺重机枪横架在路边,与佣兵簇拥的枪阵形成相互交替的火力掩护。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顾不上彼此之间的阵营立场,如何逃离死亡从废墟里活着走出去,成为所有人共同的愿望。

奥斯维德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街口的动静。没有任何预兆,他突然骤缩起全身所有肌肉,像收紧的弹簧一样把身体猛然向前释放,以惊人的高冲进上百米外一幢旧楼的底部,左手抽出别在枪套里的沙漠之鹰,右手从腰间的皮鞘里拔出一把寒光四射的“虎牙”匕,朝着面前笼罩在黑暗中的墙壁狠狠插下。

“砰”

沉闷的枪声震彻了黑夜。一只像蜘蛛一样垂直紧贴着墙壁,准备借助黑暗掩护集其不意动偷袭的变异生物,轰然掉落在地面,四肢失控的朝向空中来回乱舞,嘴里出濒死前的凄厉惨叫。

这是一只体形瘦小的生物,身长大约为一点五米左右,看上去体重很轻,身体表面高高凸起的肌肉却充满爆力和足够的韧度。枯瘦的手臂整整过身体长度两倍以上,指尖末端生有柔软的肉垫,能够有效缓解它在落地时产生的冲击,底部的四槽有一根坚硬锋利的角爪,像猫棵动物一样,可以伸缩隐藏在浓密的毛和脚垫里。

没有确切的证据表明这种生物的具体分类。但是它却长着一颗和人类相似的头颅。大张的嘴里外凸出锋利略弯的獠牙,像猫一样的瞳孔。在夜色下反射着黄绿色的莹莹冷光。奥斯维德猛然转过头,略感意外地望着身后靠近车队的楼房狙击点。凶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没有开枪,确切地说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从身后飞袭的弹头已经准确钻进了目标身体。这意味着,开枪的人,比自己更早现这只像猴子一样怪物的踪迹。

林翔拉开枪膛,压进一枚子弹。烫的粗大枪管再次瞄准对面的街口。

他并非想要故意表现,从黑暗深处传来的死亡威胁,促使他在那一瞬间作出本能反应。

“嗷”

巨大的吼声响彻在城甫上空,脚下的隐隐震感表明废墟深处有体形庞大的重量型生物正朝这里迅赶来。它们拥有强大的力量,而且数量很多。

奥斯维德转过身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狂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前所未有的凝重。

废墟里的生物,大多是从核战中幸存的变异体。为了适应充满辐射的环境,它们不得不改变固有的进化方向。在短时间内强行转换身体结构和细胞组织。物竞天择的法则在它们身上得到最好的诠释,缺少食物和随时保持饥饿感的生活,使它们在拥有强悍身体的同时,也越显得暴虐、凶残、狰狞。

没有人统计过废墟里究竟有多少变异生物。就连拥有最先进科技的骷髅骑士团,也只有一份罗列了上百种怪物编号的粗略清单。即便如此。研究人员仍然会对这份单子里的内容,随时进行相关数据的变更和修改。在充满辐射的环境里,即便是最普通的活尸或者巨鼠,也会因为强烈的射线刺激,导致短时间内再次变异。各个人类聚居点的雇佣兵和探险者,经常会把收集到的血液样本卖给骑士团以供研究。没人知道那些佩戴着黑色骷髅标志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人们只能通过每次交易的数量和批次大略估算出一骷髅骑士团每年在这方面投入的资金,绝对是个恐怖的天文数字。

黑暗中越来越近的咆哮,强烈刺激着人们潜意识里对危险的感知程度。他们的心脏随着地面的震撼在剧烈颤抖着。无论骷髅战士还是雇佣兵,都紧紧簇拥在简单的防御背后,因为紧张而本能爆出巨大力量的双手,几乎把握着的武器硬生生捏变形。

“轰”

装甲车上的一百零五毫米加榴炮再次开火。冲击力巨大的弹头出令人牙酸的嘶吼,笔直地冲进街口深处的黑暗,突然冒出大团火光,强烈的爆炸旋即化成一团火球,被波及到到的变异生物散出恐惧的尖叫和各种意义莫名的响动。它们像受惊的蚂蚁一样骤然散开,重伤濒死的生物被火焰包裹着,在地上来回翻滚挣扎,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出一片鬼域般的场景,就在光明能够波及到的黑暗深处,竟然拥挤着成百上千只形状不一,却同样渴望品尝到人类血肉的变异体。

“啮挞略咕”

怒吼的重机枪释放撕裂布帛的机械声,不需要人催促,士兵们完全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炽热的弹雨密集泼洒出去,双联凶弹蒂从枪身侧面成串跳出,它们掉落存地面卜,出嗓懈!比耳的撞击声,很快,又被生物愤怒的嘶吼和震耳欲聋的枪炮射击彻底掩盖。

白色的灯光一直照射着路的,突如其来的攻击显然激怒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变异生物,它们像潮水一样从街口冲出,成群结队扑向据守在大路中央的士兵们。数十只灵活敏捷的异类直接顺着两侧的楼房墙壁攀爬过来,一贝进入被灯光照及的范围,立刻就会召来无数子弹。把脆,弱的身体蹂躏成破烂的血尸。

林翔在废墟间灵活地跳跃着,不时依托地形瞄准某个值得注意的目标扣动扳机。他选择的时机非常巧妙,选定的攻击对象也都是擅长攀爬的敏捷型生物。穿透力巨大的弹头准确钻进对方的脑袋,带起一蓬四散爆开的碎肉血雨。

一只体长过两米,像蜘蛛一样俯趴在地面,依靠五指和趾尖支撑全身重量的异类,在黑暗的掩护下,顺着墙壁背面腐锈的排水管悄悄爬进楼顶。明显保持着人类特征的头上,两只大得把整个面孔横向撑开的复眼,贪婪地盯着正前方数十米处的林翔。在饥饿的催促下,它猛然张开闭合在胸前,多达四对的锋利巨销,像长时间漂流的可怜海难幸存者突然看到丰盛的宴席那样,一边拼命狂吞空瘪胃囊里泛出的酸水,一边兴奋异常地挥舞着锋利的足尖,带着嘴角流淌出来的肮脏涎水,朝着眼前的鲜美食物狠扑过去。

“毒”

霰弹枪粗大的管口喷吐出浓烈的火焰,大团铁砂狂风暴雨般钻进异类的身体。巨大的复眼当场轰飞,张开的愕片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撕成更加分开的裂口,半透明的脑部胶质四散飞溅着,残留的神经组织依然维系着死亡身体的最基本运动。它的胸口在剧烈起伏,四肢也朝着天空拼命乱抓,却再也无法改变自己已经被杀的可怕事实。

林翔从系在腰间的皮带上摸出一支注射器,侧身避开异类锋利的四肢,把冰冷的针尖用力扎进对方抽搐的身体,随着针筒尾部的活塞缓缓上升,酱色的液体很快填充了五厘米高的柱形空间。

这是奥斯维德给的样本采集器。除了这一支被装满的针筒,扣在皮带上的半透明硬化塑料小盒里。还有九枚尚未使用过的空白针筒。

林翔没有进入正面战场,他一直沿着街道两侧楼房的窗户和破口,小心谨慎地向前移动着。沿途被击杀的目标都是拥有攀爬能力的敏捷型异类,与蜂拥在路口的变异生物相比,动作灵活的它们虽然更加难以对付,但是在拥有强感知的林翔枪口下,只是一个个移动度偏快的活靶。更重要的是,这条路线上出现的异类数量很少,以狙击步枪强劲凶猛的冲击力却只能单的射击度,完全可以将其轻易灭杀。

在一扇被风化的残破窗户背后。林翔稳稳地架起

燃,黑色十字瞄准镜准确锁定趴在数十米外家具堆里一只巨大的虫形生物,枪口火先,一闪,半人多高的异类顿时从隐蔽的藏身处惨叫着跳出,两只拼命乱抓的手臂中间,丑陋的脑袋早已被炸得粉碎。

取出针筒,扎下,抽取。当锐利的针尖带着残血重新插回塑料盒里的时候,空置的针筒,只剩下最后一支。

尽管不明白骷髅骑士团为什么要收集如此之多的变异样本,但林翔却明白一件事对手需要的东西,一定要牢牢捏在自己手里。

街道上的战斗已经白热化。

火力凶猛的重机枪死死阻拦着异类的冲击,算尾装甲车上装备的一百零五毫米炮口,不断喷射出威力巨大的炮弹,在远处的街道深处爆开炽红色的不规则光团。

奥斯维德站在阵地最前面疯狂的挥舞着匕,他的肌肉全部膨胀开来。在黑色的紧身服包裹下散出力量与强壮的气息。从皮肤表面凸起的血管粗得吓人,骨节粗大的手指紧紧扣在匕柄端,用最简单、最直接、威力也最大的动作,毫无花巧地攻向所有贴近身边的异类。

他的作战方式极其野蛮。粗大的左手像钢钳一样抓住异类,右手握紧的匕顺势捅进对方身体要害来回狠转,寒光闪闪的刀锋被粘稠的血液彻底覆盖,狂暴的力量甚至震摄了所有想要将其当作猎物的变异体,它们畏惧地睁大眼睛,“碧恐地向后退缩着,用充满仇恨和贪婪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个看得见却无法撕裂吞咽的可怕人类。奥斯维德威严的脸上已经扭曲的有些狰狞,带着嘴角残忍的笑意,他蹲下身,把闪亮的钢制针头扎进脚下的异类尸体,空置的针筒很快被新鲜的血填满。从半透明的白净。变成血腥暗红的酱汁。

他腰间的皮带上扣着满满两盒样本。多达二十支的数量,已经过林翔从豪森手里夺走的部分。

葛利菲兹说的没错,隐藏在废墟中的变异生物种类,的确多得惊人。

站在一幢多达二十余层的大楼顶层,林州川田地检杳着身卜的各种装备。眼角的余米。直没有离明过洲下战斗激烈的街道。

“时间,差不多了。”

抬头看了一眼夜色下幽深黑暗的废墟,他把一粗大的霰弹重重压进弹仓,被夜风吹乱的丝从额前垂下,掩盖了深邃目光里透射出联诡异和冷笑。

他一直在计算着骷髅战士和雇佣兵们消耗的弹药量。猛烈的火力能够有效阻止变异生物的进攻,却维持不了太久。再过几分钟

街道上的战局就会彻底扭转。这种事情在旧时代他实在看得太多了。废墟里的生物数量虽然远远不及那个时候。却拥有比活尸更加强大的力量和更敏捷的行动能力。狙击步枪再次架在冰冷的墙沿。乌黑的枪口却没有指向任何一只异类。而是在瞄准镜和眼睛的引导下,在奥斯维德高大的身体表面来回逡巡。

他不会现在就下手。他还在等待。

机会,很快就会降临。

突然,废墟深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紧接着,从无尽的黑暗中猛然冲出一群四肢着地,外形像马,一米多长的粗大脖颈上,却长有一颗人类头颅的强壮异类。它们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冲进人群,沉重的足蹄从倒地者身上践踏而过,在惨叫和求救声中,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狠狠撕咬碎裂的皮肉。牙齿嚼碎骨头的声音和人类的哀嚎混杂在一起,似乎更加刺激了这些异类凶暴的本性,它们像旧时代的野马一样。从喉咙深处出粗扩的咆哮,用坚硬的蹄部猛撞装甲车身,爆出阵阵沉闷的金属声响。

整道防线,瞬间崩溃。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士兵们猝不及防。两名骷髅战士被冲进阵中的几只蜘蛛形异类扑翻,它们各自拽住目标的手脚,分朝自己所在方向拼命撕扯,凄厉的惨叫声中,结实的战斗服随同人体被一同撕裂,很快消失在锋利的口楞之间。

一个反应极快的雇佣兵转身拔腿就跑,却被一只匍匐在墙壁上的猴形变异生物现。借助腿部爆出的强大弹跳力量,它从垂直的角度高高跃起,用前肢末端锐利的钩爪死死抓住佣兵的肩膀,向前凸出的口部直接凑近咽喉,伸出尖利细碎的牙齿一阵乱啃,短短不过十数秒,逃亡者尖利得有些变腔的惨叫声嘎然而止,从中部被啃断的脊骨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头颅,像落石一样掉落地面的人头上,还带着惊恐万状的表情。遍体长满棕灰色绒毛的异类。则用后肢撑地,前爪抱紧无头尸体,大口撕咬着从破烂皮肤里外翻出的粉红色鲜肉。

奥斯维德怔怔地站在街口。他一直把雇愕兵当作诱饵,却从未想过崩溃的局面会如此血腥。求生的本能很快占据了大脑全部思维,他开始拼命挥舞着匕,怒吼着向废墟外部冲去。

他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至于其他人的生死,在他看来根本毫无

义。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骑士团的造物。是用旧时代人类精子批量生产的人工生命体。

说不定,今晚死在废墟里的这些士兵当中,就有几个是老子下,身排泄物的制造品。嘿嘿嘿嘿

“砰”

突如其来的枪声被巨大的异类嘶吼瞬间掩盖,楼顶闪亮的火光打断了奥斯维德恶意的玩笑念头。一冲击力强大的十二点七毫米弹头旋转着钻进他的左肩,又从腹部下方穿出。由上至下开出一道笔直的贯通伤。

奥斯维德双眼一紧,口中猛然喷出大团鲜血。失去重心的身体再也无法与脚步形成配合,只能仰扑着摔到在地面,滑出十几米远。

林翔飞快拉动枪栓,把后备弹头迅装进枪膛。前后过程连一秒钟都不到,却给了奥斯维德足够的逃生时间。他咬紧牙关,双手撑住地面猛然跃起,从平直的街面直接冲进路边的房屋,彻底消失在密密叠叠的古老建筑群间。

林翔连一秒钟也没有犹豫。直接背起

弛,从早已选定的路线纵身跳下楼顶。临近地面的时候,突然伸出双手抓住一条从窗户里外伸的金属横杆,借助惯性做了个漂亮的全身回旋,彻底消除下坠的力量,远远跳上一辆公共汽车残骸的顶部,朝着目标逃窜的方向紧追不舍。

奥斯维德残留在地面的血已经足够,却被蜂拥而来变异生物很快争抢一空。激烈的战斗几乎把所有废墟里的异类全部吸引过来,战死的士兵们被快要饿疯的它们分食殆尽。甚至就连流淌在地面和溅在墙壁上的血,也是补充瘦弱身体最好的营养品。

想要新的血,只能继续追杀奥斯维德。

他一定得死。否则,一旦任其逃回骷髅骑士团的据点新月之城,将是无穷无尽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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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节 进化

品翔不是天生的诓踪者,但他却能准确寻找到奥斯维德。绷方向。原因很简单大家都是寄生士。

借助从对方身上散出的特殊气息,林翔像一只鼻子灵敏的猎犬,从九十六号废墟一直追到了城外?也许是忙于争抢食物,或者是察觉到对方流露出的强大气场,变异生物们没有追出自己的势力范围。只在废墟边缘驻足犹豫片刻,便转身返回被黑暗笼罩下的城市深处。

古老的高公路像沉睡的龙一样环绕着废墟,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绿化带里,密集丛生着被积雪覆盖的杂草。远处可以看见隐隐起伏的止峦,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遮盖下,它们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部缩进黑暗之中,根本不愿意向窥探者展露分毫。

一串不太规则的脚印,在雪地里慢慢向远处延伸,逐渐消失在废弃公路侧面的丛林里。

林翔蹲下身,从雪地里拈起一团指头大小的扁圆冰粒,从皮肤表面透出的热量,很快融化了不甚坚固的结晶。使之变成一滩黑色的泥水。

脚印是奥斯维德留下的,至于黑色冰晶。则是他鞋底残留的泥块?

林翔皱起眉头,仔细看了看四周,朝和脚印消失的方向快步追了上去。

从废墟出来,他一直留意沿途所有可能疑似血迹的东西。结果非常令人失望,除了奥斯维德的脚印,灰白色的雪地上居然看不到丝毫红色。目标似乎根本就没有受伤。也没有流血,先前那一枪贯穿身体的致命伤,仿佛只是存在于空气中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不正常。

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林间的树木已经枯萎,在寒风中四散撑开的枝桠上,堆积着一层薄薄的落雪?偶尔有动物从林间窜过,轻微的抖动会把尚未凝结的雪花震得飘散开来,飞得到处都是。

走进丛林十多米远的地方,林翔停住了脚步。双眼不住地扫视着空洞黝黑的树林深处,犹豫片亥,把紧握在手里的

狱斜背在肩上,从背包里取出霰弹枪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着。

他失去了奥斯维德的气息。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清楚的感应到目标就在正前方百米左右的地方。短短不过数秒,骷髅骑士好像被蒸一样,突然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中。这让林翔在惊愕之余,也油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仿佛有一条隐藏在暗处的蛇,正悄悄喷吐着红色舌信。用阴冷的目光默默注视着自己。随时准备起致命偷袭。

奥斯维德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虽然不知道他究竟使用什么方法巧妙掩盖了自己的气息,但林翔知道对方不可能走远,而且,就在片树林里。观察了一下地形,他迅调整行进方向,沿着几棵胳膊粗细的枯树绕出一个叮,相互连接的“之。字。脚下奔跑的度或快或慢,根本没有固定的规律。即便是最优秀的潜伏者。也无法根据他身体运动的节奏和步伐,找出下一步可能的落脚点。

刚刚跑出几十米,从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紊乱强烈的气流。林翔没有回头,将身影一顿,朝着左侧飞快跳闪而过,霰弹枪迅调换到左手,倚靠着弯曲的右臂,狠狠扣下扳机。

枪声响起的一刹那,右边肩膀上也随之传来利器切入皮肉的剧痛,伴随着恼羞成怒的咆哮,林翔只觉得自己的右臂与身体完全分离开来。尚未落地的身体也彻底失去平衡,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歪斜着摔落在杂乱枯树丛中。

奥斯维德单腿跪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剧烈地喘息着,他死死盯着林翔。眼睛里充满嗜血、仇恨的目光。他腰部的战斗服完全破裂开来。整介,腰臀被密集的霰弹轰得稀烂,血从破碎的皮肤里密集渗出,外翻的烂肉堆积在伤口边缘,其间甚至可以看见肝脏的渣末和白色的骨片。这一枪给他造成的伤害显然不轻,差一点儿把他的整个身体打成两截。

面色苍白的林翔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肩:从肩关节以下的整条胳膊都被切断,汹涌溢出的血水浸透了半边身子。就在几米外不远的位置,被砍断的手臂正躺在松散的雪地上,迅散开的余温融化了与皮肤接触的积雪,在地面形成一个形状完全契合的浅坑。

失去右手导致整叮,身体完全失去平衡。剧烈的痛苦几乎使他当场晕死过去。大量流失的鲜血迅消耗着体能。弯起膝盖,勉强把身体向后推了约莫半米的距离,面无血色的他只能依靠在旁边枯死的树干上,再也无法动弹?

同样都是寄生士,二级和四级的区别实在太大?尤其是体能和痛苦承受能力方面,奥斯维德的确强得太多。

“妈,的,真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你也是寄生士。”奥斯维德眼睛里露出野兽般的凶光。

“我也没想到,你居然是再生型的寄生士。”望着他正在缓慢愈合的肝脏。林祥淡淡地说道:“有一点我很奇怪,你是怎么隐匿

“以前在落基山猎熊的时候,那些大块头的愚蠢生物曾经教过我一个绝招屏住生命气息进入假死状态。对手就会把警惕性降到最低程度。熊不吃死人,人也一样,对死人没有任何防备。不过你的反应能力真的让我非常惊讶,在刚才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反击,我得承认,你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嘿嘿嘿嘿!当然,也就仅仅只限于这一次。”

说着,奥斯维德从地上挣扎着站起,带着凶暴怨毒的目光,摇晃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踉跄过来。腰肋间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以看到的度飞快愈合。

突然,他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在潜意识的弓导下。两只眼睛的焦点也随时聚集过来,死死锁定在林翔断开的右肩上。

一层淡黄色的粘液从碎裂的骨头表面迅渗开,它们密布在肌肉与骨胳的断层上,所有被覆盖的地方,飞快地生长出新的组织和肌肉纤维,攒动的韧带像绳结一样把散碎的部分全部“包裹住,最外层的皮肤也由上至下急剧扩张开来。不过几分钟的光景,被砍断的手臂,已经复原了一半。

“见鬼!没想到你也拥有再生技能奥斯维德的眼睛瞪大到极点小他狠椒图下一口唾液,带着震惊和愤怒的情绪从地上拼力跃起,加快度猛扑过来。寒光四射的匕。正指着林翔的心脏。

头部和心脏,是再生技能的死门。刀尖即将与目标接触的刹那间,他忽然看到林翔的目先,非常安详、平淡,甚至带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讥讽。

“这小子究竞想干什么?”奥斯维德眼角的肌肉一阵抽搐。

问题与答案几乎同时出现。林翔的身体突然向后倾斜。抬起一直撑住地面的左手。粗大的霰弹枪口,正指着奥斯维德肌肉达的胸脯。”

奥斯维德眼中瞳孔骤然紧缩,他疯狂地咆哮着,飞快地扔掉匕,拔出插在腰间皮套里的沙漠之鹰,调动全身所有力气和所能爆的最快度,朝着半躺在地的林翔狠狠扣下扳机,两道震耳欲聋的枪声同时响起。像可怕的爆雷一样,残忍地摧残着可怜的耳膜。

密集轰出的大团铁砂,把奥斯维德像玩具一样远远射出十几米远,九毫米手枪弹近距离射击的威力,也把林翔整个左腹彻底炸烂。

这一枪,两叮,人都在瞄准对方的心脏。奥斯维德突然改变运动方向,使林翔无法重新瞄准,察觉到巨大危险的骷髅骑士也只能转而攻击对方腹部。彼此误差的结果,两个人都没死,但是都不可避免的重伤。

林翔面色一片铁青,连续两次重伤小使得身体反应机能成倍缩减。他再也没有力量举起沉重的枪身,剧烈颤抖的手指连扣住板机这种最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更不可能进行第三次射击。右臂的再生度也骤然变缓,腹部破开的巨大伤口虽然正在复原,却无法阻止肠子从腹腔中流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半仰在树干旁边,一边剧烈喘息等待身体再次恢复,一边苦笑着望着已经从地上重新爬起,正瘫坐在对面狠狠望着自己的奥斯维德。

霰弹轰碎了沙漠之鹰,也炸烂了奥斯维德的右肩,在几条韧带维持下勉强与身体保持联系的右臂低垂着,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弓它们像钟摆机械地来回甩动。破碎的肋骨下露出被无数血管缠绕包裹的肺泡。随着口鼻的呼吸,它们就像气球一样瘪缩膨胀,血管里疯狂窜涌的液体也加快了流,把身体急需的氧气迅供应到每一个器官。

奥斯维德的伤口再生度明显比林翔快得多。四级寄生士强悍的身体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呼呼呼。司真是出乎意料,你他尸妈,的居然会这么强”

奥斯维德忍着剧烈的疼痛。用膝盖撑住地面慢慢站起,用仅剩的左手捡起掉在旁边的匕,拖着半残的身体,迈出沉重的步伐。

现在是干掉林翔最好的机会一他已经不能动弹,双手也失去了反击能力。除了躺在那里乖乖被自己割掉脑袋,再也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想到这里,奥斯维德忍不住有种冲动的兴奋。他甚至已经感觉到匕插进咽喉,割裂皮肉和骨头的特殊触感。

“桀桀桀桀”

他笑得很残忍,握紧匕的左手高高举至嘴边,伸出舌头舔着飞溅在刃锋上的血。被虐杀和血腥快感刺激的大脑,已经把他变成一头强烈想要撕碎对手的人形野兽。

很意外,林翔对于这些充满恐吓意味的动作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来回打量着他。

“你在看什么?”这种目光让奥斯维德很不舒服。

“我在想,你的心脏和头部,究竟哪一个位置更脆弱一些?”林亢…

兰很平淡,“毫没有讥讽或者嘲笑的成



奥斯维德努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才能形容自己此复的心情。他活了上百年,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濒死的人居然会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突然,林翔瞳孔急缩,他聚起全身最后的力气,咬紧牙关强忍着神经扭动带来的剧痛,用勉强可动的左手拉开腰间的样本采集器盒盖。从中取出装在塑料卡槽上的整排样本,把锐利的针尖对准自己胸口狠狠插下。用手掌把所有采集到的血样一滴不剩全部压入身体。带着眼睛里急剧窜涌的红色血光,像打了激素一样从地上猛然跃起,单手抱紧猝不及防的奥斯维德,朝着对方被铜黑色皮肤覆盖的脖颈狠狠咬下。

“你,你这个魔鬼!啊!不一



奥斯维德尖利的惨叫瞬间刺破了深沉的夜空。他不顾一切轮起匕朝林翔身上乱砍。却无法阻止对方疯狂至极的举动。锋利的匕尖捅穿了胸腔。扎烂了内脏。甚至割断了连接身体的中央脊柱,可林翔还是像饥饿的水蛙一样,用肘弯死死勾住奥斯维德的肩膀,贪婪地吭吸着动颈大动脉里喷涌而出的腥浓鲜血。也许是被刚刚打入体内的变异生物血液刺激所致,他突然张口啃向奥斯维德的头部。连撕带咬扯下整个耳朵。坚硬的牙齿凿穿了坚硬的颅骨,无法保持完整的眼球和碎裂的骨头一起,被硬生生地从眼窝里被拉拽出来。由于太过用力,林翔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牙齿被坚硬的骨头撞得粉碎。但着丝毫没有改变他疯狂而执着的念头,他狠狠啃咬着奥斯维德的脑袋,才凄厉的惨叫声中咬碎所有障碍,直至舌头能够碰触到温热绵滑的白色脑浆。

“扑通”

巨大的力量撕扯,最终还是把林翔重重甩到空中,又栽落到地面。他身上的皮肉几乎全部都被划烂,手脚无意识地抽搐着,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脸上一片血肉模糊。乱插的匕挖烂了眼睛,奄奄一息的他嘴大张着,胸脯急剧起伏着,从腹部伤口掉落出来的肠子拖出数米之远。

奥斯维德歪倒在旁边的枯树上。魁梧的身体仍然保持完整。宽阔的肩膀上可以看到再生后的淡红色新鲜皮肤,腰臀上的伤口复原程度也过九成以上。然而,拨开遮挡在身前的杂乱枯草,赫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颗只剩下半边的头颅。像摔碎的西瓜一样,失去部分骨头掩盖的颅腔里,半球状的白色大脑。已经混合着鲜血被搅成红白相间的浆糊。

风。呼啸着从树林上空掠过小激起一片飞扬的雪花。它们旋转着从半空慢慢飘下,落在林翔近乎僵硬的身体表面,变成一颗颗融化后又迅冷凝的白晶。

再生的力量从身体内部疯狂爆出来,成几何度疯长的细胞。飞快修复着每一处破碎的伤口。内脏、血管、肌肉、骨胳

。所有的一切都在复生。所需要的,仅仅只是时间。

尽管无法动弹,林翔却能感受到体内的变化。得到同类鲜血的病毒在雀跃着,它们在欢呼,在沸腾小在拼足力气挣脱开基因锁的限制。把所有束缚自己的东西摧枯拉朽般撕裂,以更加强大的形态,在自己的身体里欢快地奔跑着。

“第二基因锁已经开启。异生体级别:寄生士。基准:四星

久违的声音从大脑深处骤然响起,让他有种非常怪异,却又略带亲切的感觉。毕竟,从上一次听到直至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一个世纪。

半小时后,衣衫破烂,浑身充满威严与力量的林翔,从被冰雪覆盖的土地上重新站起。他紧握双拳。绷起身上每一根肌肉纤维,高昂起头颅,对着天边那一抹被云层遮掩的惨淡月光。像受伤的狼一样嘶声嗥叫着。

他丝毫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充斥于内心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孤独。

奥斯维德是目前为止遭遇的最强对手。在新月之城,还有更多,更强大的骷髅骑士。

“你不是第一叮”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保证!”

奥斯维德的尸体逐渐变得冰冷,誓言一般的呢喃很快被寒冷的风吹散。除了已经变成林翔身体一部分,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残留物,只有这团靠在树从边上被积雪覆盖的残破尸身。



爱玛城的早晨,阳光明媚。

如此晴朗的天气在冬日里非常少见。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品尝着价值昂贵的香浓咖啡,一直是葛利菲兹最喜欢的事情。但是今天不同从昨天半夜直到现在,他一直呆在自己的办小公室里。

他不可能,也从来不会独自坐那么久。

除了他,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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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节 勾引

沫翔坐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练地从头半米来长的狮洲身上。撕下金黄色的后腿,张口咬下散溢着浓烈油脂香气的最肥美部位,带着无比满足的快感慢慢咀嚼着。

这是一种旧时代家猪遭受辐射形成的变异新种。它们的外形和旧时代的家猪基本类似,却拥有更加强悍的体质和凶猛的野性。堆积在皮层下面的厚厚脂肪,被柔韧的肌肉所取代,从口部外突伸出的锋利獠牙足足长达二十公分,得益于突变异带来的效果,它们的鼻部神经变的异常达,遮住半个面孔的粗鼻几乎取代了眼睛的作用。

这些从人类圈栏中逃脱出来的生物。很快形成数量庞大的种群。它们成群结队游荡在荒野上,攻击一切出现在势力范围之内的其它物种。旧式自然环境的毁灭,强行改变着它们固有的生态食谱,强大锐利的牙齿足以撕裂、咬烂任何生物的身体。其中,也包括人类。

驯化,一直是人类对付野生动作最有效的方法之一。索斯比亚公司有意识的捕获了大量变异猪的幼生体,像游牧时代的古人类一样,把这些曾经被饲养的生物再次关进圈栏里,用狭窄空间和不需要劳作就能得到食物的悠闲,再次消除着它们身上的野性。把凶猛嗜血的独特个性逐渐磨去,只留下重新被脂肪填充的臃肿身体和吃了就睡的懒惰。在历经了近一个世纪反抗与被统治的过程后。它们又变成了人类餐桌上最美味儿的食物之一。并且。重新得到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猪”的光荣称号。

除了盛装烤猪的巨大餐盘,桌面上还摆着十几个质地精美,表面带有漂亮花纹,明显属于旧时代产品的精致瓷盘。残留在盘底的油花和沾染在盘子边缘的少量食物渣末,清楚地表明它们曾经被装满,又在短时间内被迅清空的全过程。

身材肥胖的葛利菲兹靠在宽大的皮制高背椅上,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对面闷头大吃的林翔。

除了自己,能够在这间办公字里就,餐的人,他还是喜一个。

林翔昨天半夜就抵达了爱玛城。凭着级雇佣兵的身份铭牌,他得到了葛利菲兹的接见。

胖胖的地区经理对他显然有着特殊的记忆。尽管寒冷的冬夜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是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情,葛利菲兹却没有在自己胖得流油的脸上露出丝毫不快。他依然像平时那样堆着客套的迷人微笑。穿着细羊绒织成的漂亮睡衣小带着庸懒眼睛的困倦,呵欠连天地坐到办公桌前。林翔说话很直接,也很简短。

总共只有一句,字数也不过十个。

但是很耳怕,真的非常可怕。

“奥斯维德死了。”

那一复,葛利菲兹脸上的全部表情彻底僵硬。悬挂在旁边墙壁上的大穿衣镜,准确地反射出他震惊、恐惧、难以置信的侧面像,以及张大的极限,无法包裹住上下牙齿,并且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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